==================== 《(快穿)主角光环》 作者:昔我晚矣   作品简评:   满级大佬穿女配炮灰,顶住原剧情主角光环,走出自己的风采人生。没有金手指,主角本身就是开挂的,穿越各个世界为完成心愿——演技碾压影帝的花瓶,爱国家胜过生命的谍者公主,机械文明的开创者,舍弃皇位的女帝,魔道之主……女主穿越各个世界,完成委托人的心愿,智商在线三观正,体验不同的苏爽人生,能力越大,视野越宽,打破固有的框架,各种类型逆袭,从炮灰当上主角之路,不拘泥于情爱小格局中,每个故事的结局总是出人意料又合乎情理。 ==================== 第1章 娱乐圈花瓶   “苏漫姐,你还好吗?”   萧函刚恍过神来,发现自己好像身处在一个现代剧组片场的地方,不远处就是拍摄器材和忙碌的工作人员。而她坐在角落阴凉处,旁边的年轻小姑娘拿着一瓶矿泉水,似乎是在低声安慰自己。   想起她刚才的话,萧函轻轻‘嗯’了一声,然后垂下眼眸开始思考这次所穿身份的记忆。   在助理小夏看来,苏漫就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被导演当着全剧组的面连骂了三四天,连‘你到底会不会演戏啊’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也不怪苏漫受打击。   这时来了一个工作人员,板着脸道,“导演说了,下午不拍苏漫的戏了,往后推两天。”   助理小夏虽不忿他这态度,但就是为了自家艺人也不能再得罪剧组里的工作人员了,她可知道剧组这几天已经有不少风言风语了。   只能好言好语问道,“那苏漫姐的戏是要排到什么时候?”   那个工作人员有些不耐烦,“这个你去问导演啊,拍哪段戏拍谁的戏那是导演说了算,还轮得到你挑不成。”   小夏噎了噎,别说她,就是她家艺人苏漫也不敢直接到导演面前问什么时候拍她的戏。   其实苏漫怎么说也是三线的女明星,不是什么十八线小透明,一个普通的工作人员会在她面前这么盛气凌人,还是因为苏漫是圈内出了名的娱乐圈花瓶,空有美貌没有演技,现在这会又得罪了导演和影帝,剧组的工作人员也多是捧高踩低的墙头草。在这个剧组里话语权极大的导演和男主角都表现出了对苏漫的不喜和冷淡的情形下,他们自然也跟着踩苏漫一脚。   助理小夏还想说什么,却意外被苏漫拉住,“我们回酒店吧。”   萧函刚回顾了一下原主苏漫的记忆,既然这里没什么事,也就没必要继续待下去,回去她还要整理整理现在的处境形势。   苏漫这么爽快走人,倒让人有些奇怪,也可能是自知丢脸呆不下去了。工作人员心里讥笑,谁都知道苏漫是靠着影帝季言淮的关系进来,但看季言淮的态度,这种空有外表的花瓶也好不了多久。   片场,一个拿着剧本的少女扎着时下流行的半丸子头,显得温温柔柔,软软糯糯,清秀动人,让人很容易产生好感,听身边人说的话,语气有些惊讶,“苏漫姐回去了啊。”   “嗯,她的戏今天不拍了,还被往后推了,导演让工作人员通知的她。”   说话的人是剧组的女三莫嫣,差不多路人甲的角色,此刻幸灾乐祸道,“她走了也好,就她那演技,也省得拖累全剧组。”   少女也就是女二号裴伊人,秀眉微蹙,咬了咬唇,“张导也就是气话,要求严格些。苏漫姐跟导演好好道歉认个错,说几句软话不就是了,怎么能说走就走呢。”   没有戏份走人不是很正常,这才是明星拍戏的常态啊。   但这话说出来听在有心人耳里,就成了苏漫故意耍大牌,被训斥了几句就气性上来了说走就走,甚至还可能对导演怀有怨怼。   “哼,不就是仗着和影帝季言淮有关系么。”莫嫣颇为不忿道。   同性相斥,尤其是在身边有美貌过人的同性时体现的更加明显,哪怕苏漫并不是那么张扬的人,但她的美也天生让人有距离感,下意识排斥起来,莫嫣心底深处不愿意承认的还有一点小嫉妒。   嫉妒苏漫有这样得天独厚的容貌,顺风顺水就进了娱乐圈。   也嫉妒着苏漫和影帝季言淮的关系。   苏漫是影帝季言淮的女朋友,哪怕没有对外堂堂正正官宣过,但也没有否认,圈内圈外更是清楚他们的关系,也就除了影帝的那一大票嫌弃苏漫的粉丝,始终觉得苏漫这个花瓶配不上她们男神,所以死也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   莫嫣也不例外,这圈内的女艺人谁对季言淮没有半点绮念,下意识看苏漫也更加不顺眼了。对裴伊人说的话也照着她主观上对苏漫的厌恶偏见去想。   ……   萧函和助理小夏回到酒店房间,这是个大制作剧组,订的酒店都是五星级的,原主的待遇也还不错,毕竟是女主角。   剧组包了两三层楼,一路上电梯来也遇见些剧组的工作人员,但没人上来打招呼,仿佛对苏漫视若无睹。   原主的那颗玻璃心见到这种情况可能会刺痛,但对连情况还没搞清楚的萧函来说,不痛不痒。   进了房间后,助理小夏说:“苏漫姐你先休息一下,我去叫酒店送个中饭上来。”   小夏是原主公司配的助理,虽然比苏漫的资历还浅,只是个刚来半年的新人没什么经验,但很认真努力。   等助理小夏离开,萧函就靠在了柔软的沙发上,闭着眼思考起了系统传输的世界信息。   萧函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事实上她也不知道自己真正的来历,最初的记忆一片空白,她是一个没有过去的人,第一眼睁开遇见的就是绑定她为宿主自称系统的9526。   系统9526陪着她穿越了一个又一个世界,有时候也会伴随着任务,完成她穿越的身份原主人的心愿或是执念,达成圆满。   借他人的身份重生,为他人了结心愿。   这听起来没什么不对。   9526曾经安慰她说,等积分达到一定高度或是联系上了时空局,也许就能寻回记忆探查到她的真正来历了。   其实萧函并没有那么执着去追寻根源记忆,她反而很喜欢穿越的每段人生,能够学到很多东西,数不尽的知识、技能和本领,见识到形形色色的人,各种复杂纠缠有血有肉的情感,理解世间的规则,还有善恶是非。   而这些,以前的她似乎从未拥有过,所以对这一切充满了好奇心,学习吸收着所有技能,也乐意去扮演每段人生的被选中的角色。   这一次萧函也同样自然而然地接受了穿越的身份,   这是个以娱乐圈为主的世界,原主苏漫,今年二十五岁,圈内‘名声在外’的花瓶女明星,外界对她的评价普遍是空有美貌演技却烂到不行。   苏漫并不是科班出身,大学毕业后意外被星探发掘,凭借着优越的外表条件顺利进入了演艺圈,两三部戏下来就跻身三线行列了,除了缺乏自身代表作之外,这一路伴随着美貌的运气足以让许多人嫉妒了。   好的外表的确是进入娱乐圈的普遍硬性条件,能有一个高的起点,但要想能在竞争激烈的娱乐圈脱颖而出,就只能靠实力说话了。   苏漫那对演技一窍不通的纯新人起步的实力,要是拎出来,显然就不够看了。   于是,渐渐就有竞争对手公司或者黑粉揪住苏漫的演技加以攻击批判,戏谑地将苏漫比作花瓶。   这其实也没什么,娱乐圈的常态罢了,有竞争就会攻击弱点。   时间长了要么苏漫咬牙狠下苦心磨练自己的演技,证明自己,要么放平心态,轻轻松松营业当个盛世美颜,靠脸吃饭也能吃上好几年。   真正令苏漫的明星事业陷入困境的是和影帝季言淮的恋爱。   萧函拿出原身的手机,翻了一下,设置的第一联系人就是季言淮,只不过在原身的记忆中,她很少打,季言淮接的次数更是少之又少。   苏漫在这段恋爱中貌似处于一个很卑微的状态,连日常给自己的男朋友打电话视频都不敢,生怕影响了季言淮。   萧函再搜了季言淮的百度百科。   处女作就是成名代表作,票房口碑人气丰收,拿下多个奖项,还是国内最年轻的三金影帝,演艺生涯一路开挂,被认为是同代男演员难以超越的巅峰。令人羡慕的还有他家世背景雄厚,进娱乐圈拍戏纯粹是因为爱好,这种人生赢家设定更是让他被很多粉丝奉为男神。   等到爆出影帝季言淮和苏漫恋爱关系的消息后,他的数千万庞大粉丝直接炸了,一面倒的不能接受,尽管在季言淮经纪公司公关后平复下来,不能说心爱的男神,炮火就一致攻击向了苏漫,几乎是天天骂,苏漫被全网黑八成是来自季言淮的粉丝。   比起输入季言淮的名字出来的关联词,都是各种捧上天的彩虹屁奖项影视剧作品。   苏漫关联的就是各种谩骂词,无脑花瓶,上位心机婊,烂演技等等。   萧函随意点进去的一个黑料楼,里面的粉丝还编出了一个合情合理还各种证据辅以猜测的苏漫上位故事,故事里苏漫是进圈前就不是什么单纯善良的人,出身贫苦却贪慕虚荣,利用美貌进入娱乐圈,在各种拉踩上位后,然后就把男神影帝季言淮当作了目标,使手段成了影帝的女朋友。   整篇看下来,萧函想说,这么会编干嘛不去写小说。   楼下还各种认同相信的,顺便再列举出各种证据,什么季言淮在某场合对苏漫十分冷淡,看都不看她一眼零交流,有新剧也没帮忙宣传,七夕情人生日都毫无互动,肯定是对苏漫这个心机婊厌恶至极,理都懒得理。   看过原身记忆知道真实情况的萧函都有些无语了。   这段恋情的开始是苏漫主动告白的,在和季言淮两次合作后,她就对季言淮有些倾心,一回工作结束后苏漫就主动找到季言淮,鼓起勇气告白。当时苏漫也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在季言淮的众多荣耀和地位下,她也自信不起来,但没想到季言淮答应了。   再与季言淮粉丝编的黑料楼对比,萧函想,她们可能是不愿意接受他们男神是个爱美色的人,所以只能洗脑自己,苏漫用了下三流的手段缠着他们男神,逼迫要挟男神当她的男朋友。   反正美好的开始后面的故事,就很不美好了。   苏漫的名气的确是伴随着影帝女友这个名头拉高了,但带来的多是负面的口碑。从第一天开始,季言淮的粉丝对她就是百般挑剔,各种数落她各种配不上季言淮的地方,出身贫苦,学历普通,花瓶演技等等。   助理小夏进来了,手里还提着给自家艺人拿的中饭,放到茶几上时,正好注意到萧函手机屏幕上刷的黑料楼,安慰道“苏漫姐,别看这些了,都是假的。”   比起网上那些跟风黑的人,小夏在她身边待了有段时间,也清楚苏漫本人没外面黑的那么糟糕,人是真的好看,但脾气算是圈内比较好的了。   “苏漫姐,你别太在意他们的话。”   助理也知道苏漫压力很大,平时很在乎外界的评价,尤其是在成为影帝季言淮的女朋友之后,都不敢直接上网搜自己的名字。   而这份在圈内也是数一数二的美貌,在冠上花瓶之名后,反而令苏漫越来越不自信了。   这段恋情从一开始饱受外界舆论的压力,压力最大的自然是恋情中地位低的一方。   就是助理看着都为她紧张担忧。   就拿这部大制作电视剧来说,人人都知道她是沾了季言淮的光,才当上女主角,男主角又是季言淮,苏漫就一心想演好这个角色。   但有时候越紧张越想做好一件事,就越容易出错。   来剧组才几天,苏漫就NG了不少次,论咖位她也还没到让导演迁就的地步,自然是狠狠训斥了,连句台词都说不好。   萧函能感受得到,原身的情绪太紧绷了,一旦到了极点弦就快断了。   而苏漫在这个剧组的结局也的确是精神崩溃了。   这个娱乐圈世界的男主是季言淮,但女主不是她,而是这部剧的女二号裴伊人。   而且这个女主还有一个金手指,明星养成系统,通过完成任务获取星光值,就能兑换各种道具,提升容貌演技,甚至好感度等等。   裴伊人靠着明星养成系统,进入娱乐圈,还成功试镜了这部剧的角色,也是在拍摄期间,赢得影帝季言淮的好感,而原身苏漫更像是她的挡路石,谁让苏漫的男朋友和女主角这两个她都想要,也是明星养成系统给她发布的任务。 第2章 娱乐圈花瓶   按照剧情轨迹,苏漫因为屡屡出错,最后被删减角色戏份,落到路人甲的地位,而裴伊人则因为得到导演和男主角的赏识,戏份增多,也成了真正的女主角。   等到剧播出,裴伊人不仅一炮而红,而且因为刷高了影帝季言淮的好感度,得到了更多好资源和机会,青云直上,演技容貌越发出彩,最后登上娱乐圈巅峰,和季言淮官宣恋情后成为一段人人羡慕祝福的爱侣。   至于苏漫,在丢掉了一次大红的机会后,还被爆料在剧组各种刷大牌,演技烂到惹怒张导,才愤而删减戏份,因为是剧组工作人员爆料,而且无论是导演还是季言淮都没有出面为苏漫说过话,等同是默认了这件事,苏漫的人气口碑迅速滑落低谷。   即便她还有副盛世美颜的外表,也没有什么好的剧组来找她合作,谁也不愿意请一个被全网黑演技烂又不好合作的女艺人来招骂。她一心爱慕的季言淮也在陷入了裴伊人的情网后,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和苏漫分手。   没有好的资源,又不愿接受潜规则的苏漫最后被公司雪藏,渐渐陷入沉寂,默默无闻的离开了娱乐圈。   按理说,在娱乐圈的几年,苏漫也赚了不少钱,哪怕大头被公司抽走,也足够苏漫在首都有房有车了。但这段饱受各种精神压力的明星经历带给了苏漫很大的创伤,令她多年抑郁,无法重振信心。   她的委托心愿就是摆脱娱乐圈花瓶的称号,还有得到季言淮的认可。   选择的时间节点正是拍摄《空星》这部剧的时候,苏漫也清楚这是她事业的巨大转折点。   前面那个任务倒是简单,萧函在曾经穿越过的一个世界里也当过超级巨星,只是摆脱花瓶外号,不难做到,但得到季言淮的认可?   萧函先否决了爱情方面,先不说她从不负责感情攻略这种任务,原主也没心大到让别人代替她与她爱慕的人谈感情吧。萧函再回忆了原主的心理历程,猜测和娱乐圈花瓶也有些关联。   从她的记忆中可以看的出来,苏漫显然是很在意这段恋情的,也对外界的舆论说她配不上季言淮很介怀,苏漫这么想摘掉娱乐圈第一花瓶的帽子,恐怕大半也是为了季言淮,不想他的粉丝继续说最年轻的三金影帝他的女朋友是个空有外表内里草包的花瓶。   还有这部戏,不止别人说,就是苏漫自己也认为是凭借季言淮的关系才当上的女主角,也就更加看重这部戏,生怕有一点不完美就给季言淮丢脸了。   而且恰好季言淮是个性格高傲要求也很严格的人,原剧情中他和苏漫关系走向破裂就是从这部戏她表现极为差劲,又传出了不敬业的糟糕口碑,而相反的对女主角裴伊人一开始的欣赏,就是因为裴伊人所表现出来不断进步的演技。   萧函想,男主季言淮大概是对未来伴侣的要求既要有出众的外表又要有内涵和实力,能和女主裴伊人最后走到一起,自然是裴伊人最后凭借明星养成系统,完美的契合了季言淮的需求。   那这是明星养成系统,还是季言淮女友养成系统?   萧函也就随意开了个脑洞,回到正题,那苏漫的心愿就是想在演技尤其是这部戏里得到季言淮的认可。   她略思索了一下,得出了自己的理解,嗯,好像也不难做到。   9526还没问宿主得出了什么结论,萧函就被助理拉去了注意力。   “苏漫姐,先吃饭吧。”小夏看着她盯着手机出神,更加担忧她受网上那些评论的影响,只好催着苏漫放下手机先吃饭。   萧函扫了一眼助理带的饭。   女艺人的中餐非常朴素健康,淡盐无油的牛油果甜虾沙拉,还配了杯柠檬水。   就是原身这种人人嫉妒的盛世美颜也要为了上镜而坚持身材管理,萧函不是没吃过苦,餐风饮露也有过,所以口腹之欲并不强,忍的住。   ……   另一边,剧组下戏后就在一家高级餐厅聚餐,导演副导还有主要演员都在,除了苏漫,不过也是一派其乐融融的样子,在场的人都见过上午张导是怎么气急败坏地训斥苏漫的,所以也不会故意提起她来扫兴。   稍显特别的是男主角季言淮那边有些冷清,倒不是受冷落,主要是以季言淮影帝的地位还有素来高冷的性格,剧组里除了导演敢和他随意说话,拍肩膀敬酒,其他人也多是不敢往季言淮面前凑,怕惹了他不喜欢。   但令人没想到的还有一个例外,女二号裴伊人。   “张导,季老师,还得感谢你们给我机会出演这个角色。”裴伊人白皙的脸上略带些红晕,眸子亮晶晶的,满满的真诚。   张导笑呵呵的,显然对裴伊人这种知恩尊敬的态度很受用,不过他还要去其他桌和剧组工作人员亲近亲近,见裴伊人似乎和季言淮还有话说,也没想那么多就体贴地把位子让给了他们。   裴伊人对季言淮的亲近也有解释,谁都知道试镜女二号时,裴伊人意外大胆坦诚地说是季影帝的粉丝,当然她试镜时的演技表现也得到了导演和季影帝的认可,裴伊人才能够出演这个角色,这件趣事在剧组也是公开的秘密了。   而且与苏漫不同的是,裴伊人在剧组的人缘名声很好,时不时会给工作人员送点蛋糕奶茶,帮点小忙打好关系。那些剧组人员也就都说她的好话。   每次裴伊人找季言淮都是大大方方的,不藏着不掖着,讨论的也都是和演戏有关的东西,时常有工作人员路过看见也不会误会什么。   最重要的是季言淮的态度,虽然有些冷淡,但也一一回答。   其他演员和工作人员都惊讶于裴伊人的勇气大胆,更佩服她对演技的用心钻研,不然也不会让季言淮态度软化,换个人早就被季言淮冷漠拒绝了。   “季老师,关于第十三场戏我有些问题想请教你。”   “季老师,你真是太厉害了,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几个问题结束后,裴伊人笑容甜美,还带了些干净清爽,如邻家妹妹一般随意道,“有机会我一定要请季老师你吃饭,好好答谢你。”   季言淮略微迟疑了一下,感觉裴伊人的话可能只是表现对他的感谢,没有别的意思,就无可无不可地应了。   张导回来了,裴伊人没有再继续向季言淮请教,很懂事地就离开了。   张导对裴伊人的印象也很好,虽然是个新人,但认真又努力敬业,演技也意外的不错。相比起来,苏漫就显得糟心多了,而且他刚刚从工作人员那里听到一些话,对苏漫的感观也越发不好了,甚至有些后悔选了苏漫当这个女主角。   这是部戏一开始定的男主角就是季言淮,主要讲述他所饰演的程星,经历身世变故,颠沛流离,商战沉浮,和各类人物斗智斗勇等等,逐渐走向强大的故事。制作精良,剧本扎实,而且戏份重点集中在季言淮这个男主角身上,女性角色戏份实在不多。   苏漫能得到这部剧的女主角其实是张导最初提议的。   张导选择苏漫也是突发奇想,趁一波情侣合作的热度,而苏漫的容貌也是符合男主角令人又爱又恨的白月光女友。   张导认可裴伊人作为新人的演技,但她清秀的外表实在撑不起女主角这个角色,要是女主角比其他女性角色颜值低,播出去也是很容易招观众骂的。   但结果张导没想到,就是这么点戏份,苏漫不但演不好,还不会做人,在背后对他还有些怨怼。早知道还不如请别的女演员,就算找不到比苏漫更好看的,但稍微差一些的也不是没有。   借着酒意,张导跟季言淮说了几句,他到底还是有些顾及季言淮和苏漫的关系,哪怕进组以来,他们并没有什么恋人的亲密,也被张导当成了季言淮的敬业,不会让私人情绪影响拍戏。   季言淮也一如过去的表现,淡淡道,“张导不必顾及我。”   张导点了点头,这就好,要是苏漫的表现再是不如人意的样子,他可不会迁就一个艺人。   ……   拍完夜戏,季言淮回到酒店已经很晚了,经纪人周卓黑着脸过来了,他在剧组的消息挺灵通的,不止苏漫上午NG被骂,还有张导对苏漫有些不满等等的事,他都知道了。   周卓气呼呼地道,“苏漫这个女人到底要给你添多少麻烦。”   周卓才不在意苏漫演戏是好是坏,要是惹怒了导演被换掉他更高兴,但谁让她现在顶着一个季言淮女友的身份,要是连累季言淮怎么办。   张导可是电视剧圈的金牌导演,不然经纪人也不会让季言淮屈尊来拍个电视剧。   经纪人周卓一直都不待见苏漫,认为她就是看中季言淮的地位和资源故意攀上来的,   呵,他在圈内见多了这样的女人。   周卓又为这桩恋情着实恼怒,嫌弃苏漫的花瓶名声拖累了季言淮。   季言淮听懂了周卓的担忧,淡淡予以解释,“张导不会这样想的。”不然也不会在餐桌上就跟他通了气。   经纪人周卓轻蔑一笑,“但就怕有人故意这样做,谁知道她在外面有没有打着你女朋友的旗号,到处捞好处。”   他巴不得哪天找机会把苏漫从自家艺人身上撕下来,免得影响季言淮影帝的高大上形象。   周卓又继续碎碎念道,“早在角色定下来的时候,我就跟你说了,不要让苏漫和你出现一部戏里,让张导换掉她,免得拖累你。”   说这话也有些马后炮,但周卓一想起这部剧官宣后,季言淮多少粉丝跑到他微博下骂他不干人事,疯了让季言淮和苏漫这个花瓶搭戏,他就气得牙疼。   忽然季言淮脱下的外套里手机响了两下,他拍了一整天的戏有些疲累不想动,任由经纪人拿出来看是谁。   周卓顿了顿,目露嫌恶,“是苏漫。”   他哼了一声,仿佛猜到了苏漫的意图,“得罪了导演这是来抱大腿了,她是不是想找你跟导演说好话,季言淮,你可别揽这事。”   季言淮确实是有些累了,揉了揉眉间,“改天再说吧。”   经纪人也不希望季言淮受到苏漫的影响,忽然又想起一件事,皱了皱眉,“那个裴伊人是怎么回事?”   他也听说裴伊人在剧组里和季言淮有些亲近,担心是有什么别的心思。   季言淮淡淡解释道,“只是一个比较欣赏的后辈,演技不错。”   每次提点后都有进步,在他面前没有如别的女艺人那般花痴迷恋,表现得不卑不亢,态度自然,而且对演戏有热情,在她身上,季言淮甚至看到了自己曾经的影子,当初不顾家人反对执意进入娱乐圈,不为名利而是单纯的热爱,自然让季言淮有好感。   听了季言淮这样的解释,经纪人也就略过了这件小事,而且他也没听到什么别的传闻。 第3章 娱乐圈花瓶   酒店房间里,   萧函翻着原主的剧本,上面倒是做了满满的笔记和各种标注,只是一到拍戏的时候就因为过度压力带来的紧张而卡了壳。   其实原主没那么适合娱乐圈,即便有得天独厚的外貌,演技也可以通过时间磨砺,但心态失衡,不够强大,却是她的弱点,而且她太在意季言淮了。   季言淮真的喜欢她吗?关于原主的记忆,萧函不予评价,但连打了两通电话都没接,还被挂掉了。萧函实在看不出季言淮有多在意原主。   第二天,萧函和助理走在酒店走廊下楼吃早餐,迎面走来一个扎着蓬松马尾的年轻女孩,身边也跟着助理和工作人员,萧函在记忆里很快找到了对方的身份,就是这个世界的女主角裴伊人。   演员安排的房间是同一楼层,会撞见也不奇怪。   “苏漫姐。”裴伊人露出善意无害的笑容,主动打招呼道。   萧函微点了点头,“有事吗?”   裴伊人微微惊讶道,“苏漫姐今天不去剧组了吗?”   知道苏漫不是很喜欢裴伊人的助理小夏主动解释道,“今天没有苏漫姐的戏份。”   “这样啊。”裴伊人又似是无意间透露一般,笑容灿烂道,“季老师今天一整天都在剧组拍戏,我还想去好好观摩观摩,向季老师学习一下呢,苏漫姐不一起去吗?”   萧函直接拒绝道,“不用了。”   不是萧函不愿意去剧组,只是对裴伊人的用心有些怀疑,昨天虽然才刚穿来,但萧函也记下了那个工作人员态度这一细节,再结合这几天剧组对原主的非议,裴伊人为了踢掉原主这块拦路石恐怕下过不少黑手,即便当着她的面掩饰得很好,萧函也没有错过她似有若无的敌意。   按接下来的剧情发展,裴伊人也的确是原主拍戏失败的最大得益者。   原主直到退出娱乐圈都还懵懵懂懂,但试想想,剧组开拍才三四天,哪怕原主表现得再烂,剧组的工作人员就敢冷落欺辱她,未免这看风向也太快了,甚至后来的爆料,应该也是有心人所为。   萧函暂时无心对付裴伊人,但对她的邀约理所当然是敬而远之,干脆利落地拒绝完就带着助理走了。   “得罪了导演还这么傲气。”裴伊人身边的助理看着离去的背影气呼呼地道。   裴伊人拉住她,亲昵地埋怨了一句,“你怎么能这么说呢,苏漫姐是前辈,而且这段时间被导演批评,心情不好也很正常。”   “不就早了两三年出道,还不是个花瓶,你演技比她好多了。”助理小声嘟囔道,“要不是因为她和季老师的关系,怎么可能当上女主角。”   话里还有些为自家艺人抱不平。   在她看来,裴伊人比苏漫有前途多了,就是张导和季影帝不也都欣赏裴伊人,而苏漫呢,光有脸蛋,没有背景没有实力还不会做人,哪怕都说她是季言淮的女朋友,但也没见季言淮为她出头什么,估计也风光不了多久。   裴伊人脸上带着无奈又默认的笑容,实则是在看着自己明星养成系统面板上两个任务的进度条,不动声色地暗自得意。   ‘成为《空星》真正的女主角’   ‘获得季言淮六十点以上的好感度’   说那句话,裴伊人一是想着表现她对季言淮的关注刺激刺激苏漫,要是她一气之下做出了什么事剧组甚至季言淮都会偏向她,更方便她挤掉苏漫了。   二来苏漫听了总会去剧组吧,剧组现在可有不少人对她冷嘲热讽闲言碎语的,也不知道她受不受的了,最好是忍受不了主动离开。   流言蜚语,人言可畏,哪怕剧组是个相对封闭的地方也少不了这些是是非非。   裴伊人前世就在娱乐圈底层摸爬滚打,混迹许多剧组多年,对这些手段得心应手,从细节处出发,多的是不着痕迹的方式去整苏漫,一步步败坏苏漫在全剧组面前的印象。   她前世就是个平凡普通,放在人群中都不起眼的小演员,但重生到平行世界,又有了明星养成系统这样的金手指,给了她改变人生的机遇。   苏漫这样的人,无论是前世还是这一世,都是最让她嫉妒的。她连着完成了几个任务,容貌也只不过提升到了清秀程度,见到苏漫哪怕饱受压力有些憔悴却依旧极美的样貌,不免讨厌至极。   不过她只要完成明星养成系统发布的任务,演技容貌就可以轻轻松松加上去。   而明星养成系统发布的任务也简单,就是有多少粉丝值和名气值,还有获得像季言淮这样重要人物的好感度。   季言淮就是她在这个剧组里甚至娱乐圈最重要的攻略目标,获得他的好感度对完成系统的任务很有助益。同时季言淮也是她仰慕不已的人,放在前世,很可能就是可望而不可及。   但有明星养成系统这个金手指给她的底气在,裴伊人相信,她才是真正能与季言淮并肩,站在娱乐圈巅峰的人。   ……   “苏漫,就凭你那演技,能出演这部大制作的女主角,那是沾了季言淮的光,这才进组三四天,你居然就给我得罪了张导,张导在电视剧圈什么地位,你不知道吗?”   “你知不知道张导打算删减你的戏份,消息都传到我这来了,不要以为攀上了季言淮,就可以不用听我的话了。”   “等季言淮什么时候把你给甩了,有你后悔的时候。”   电话那端满是怒火的中年女子声音,还喋喋不休地像是要数落一天。   “说够了吗?”萧函冷冷道。   萧函对原主的经纪人杨婧,之前没好感,现在只会更糟糕。   杨婧被这句话吓得一愣,继而更加恼怒道,“呵,你还真翘起来了,没了我没了公司,光靠脸你能混成什么样。”   话刚说到一半,萧函直接把电话挂了。   经纪人杨婧一肚子火气硬是被卡在了嗓子口,脸色红了又青,再打过去也打不通。   娱乐圈经纪人良莠不齐,有好有坏,就是原主运气不大好,碰上了一个不怎么样的。苏漫签约的公司在圈内算二流,也是有头有脸的正规娱乐经纪公司。而苏漫外在条件又足够出挑,一看就是当明星的料子,公司给的待遇够高,但正因为看重苏漫的星途,当时签约的时候就不少人在争做苏漫的经纪人,结果被公司老总外甥女,也就是杨婧给抢到了。   苏漫初入娱乐圈,又年纪轻轻,懂的东西不多。杨婧刚开始对她也是各种好态度,嘘寒问暖的,苏漫也就同意了。   但相处不到半年,杨婧的真正为人也表现出来了,捧高踩低,欺软怕硬,而且身为经纪人的能力手腕差劲,只能说是平平,苏漫能达到二三线明星的地位,她可没出什么力,反倒沾了不少光,不仅在公司的地位水涨船高,对公司员工盛气凌人,平日苏漫的一些通告,和剧组节目组电视台等的合作,苏漫没什么要求,她倒是要求多多,各种刁难挑剔,得罪了不少人,结果也是反噬到苏漫身上,导致传出了一些有关苏漫耍大牌的言论,更加被黑子揪住不放。   苏漫有了花瓶的坏名声,她作为经纪人也没能想办法解决,任其发展。还想着推荐苏漫去参加一些特殊饭局,多搭上一些金主人脉,被苏漫拒绝还一脸这么傻放弃大好捷径的样子。   苏漫因为和季言淮的恋情被全网黑,她这位经纪人也什么都不会做,还一个劲撺腾苏漫从季言淮身上多捞些资源。   要不是在原主的记忆里知道杨婧的能力有多差劲,萧函都怀疑她是不是真心想毁掉原主的星途。   说白了就是平庸无能,就想把苏漫当成摇钱树捞好处,只看到眼前的利益,从不为艺人考虑。   苏漫忍无可忍想过换经纪人,但公司迟迟没有给出回复,杨婧在公司内部的关系倒是厉害,加上一时间公司里也没找到合适的经纪人,所以就一直拖到了现在。   剧情里,苏漫和季言淮分手又被全网黑,无人找她拍戏人生低谷时,杨婧也是落井下石,不仅飞快地甩掉了苏漫,签约了另一位有前途的新人,还在公司老总面前说苏漫的坏话,导致了她被雪藏,黯然退出娱乐圈。   萧函原本想将她要和季言淮分手的事通知一下杨婧,但现在也懒得说了。   助理小夏看着她挂了经纪人的电话,有些不安道,“杨姐好像很生气。”   萧函翻着剧本,随意道:“不用管她。”   杨婧的确会气急败坏,但至少在拍摄这部剧期间她做不了什么。   助理小夏接到了剧组通知,明天有苏漫的戏份,她看起来比萧函还高兴,又小心翼翼的问道,“苏漫姐,你要不要跟导演道个歉,说说好话。还有我买一些吃的喝的送给剧组工作人员吧。”   她也感受到苏漫在剧组的处境不是很好,表现差劲被导演骂,又被不少人议论,其实这些打好剧组关系的事本就该苏漫身边的工作人员做的,但她就带了一个助理小夏,这是杨婧的锅。而小夏没多少经验,光是之前为了照顾压力大情绪糟糕的苏漫都顾不过来,别说其他的。   萧函低头翻着剧本,叹道,“暂时不用了。”   原主的形象已经深入人心,再讨好也起不了什么效果,恐怕在更多人眼里是个笑话。   萧函想了想,又对小夏认真道了一句“辛苦你了。”   小夏一愣,然后有些局促地摆手道,“苏漫姐你不用说这些,这都是我该做的。”而且她也没能帮上苏漫姐什么忙。   能够做好自己的工作,站在原主这一边就不错了。   萧函在心里想道。   萧函想和她现在名义上的男朋友季言淮约个时间谈分手的事,但貌似这位影帝以及他的经纪人都十分‘高冷’,不接电话不回信息,连让助理小夏去找了一下,   “季老师的经纪人说这几天季老师都要拍戏,没有时间,以后再说。”助理小夏委婉的传话道。   她在苏漫身边做助理也有半年了,苏漫是季言淮女朋友的事在圈内圈外都沸沸扬扬,但在她看来,实在不像是恋人情侣的感觉。   还经常能看到苏漫私下黯然神伤的样子。   她把季言淮经纪人说的话告诉苏漫的时候,还很担心她又会伤心。   但萧函意外的平淡,只是微蹙了蹙眉道,然后道,“算了,明天拍戏,见面的时候说。”   小夏能感觉到自家艺人的变化,但娱乐圈的明星有几个样子很常见,荧幕上看起来外向活泼爱闹腾,私下安静不爱说话,又因为所处的环境特殊,情绪大起大落,时有变化,也是见多了,所以没什么好奇怪的。   萧函翻着剧本,抛开了原主做的那些注解,不是她不尊重原主的努力心血,只是,她不需要。   ……   早上就喝了碗红豆粥,吃了两个生煎包,萧函和助理小夏坐车到了片场。   小夏有些担心,“早上九点开拍,今天的第一场戏就是和季老师。”   每次苏漫和季言淮对戏,状态都不是很好,不止导演挑刺,季言淮要求也很严格。   刚吃完早饭的萧函刷了会微博,看到有这部剧的官博下有评论说,剧组居然让季言淮一个影帝和个花瓶搭戏,真是拉低季影帝的档次,就算是搭戏也该是苏芃,关雎那样的影后级别。   萧函挑了挑眉,道了一句,“季言淮是娱乐圈的演技巅峰?”   小夏忽然听见这句话,有些奇怪她会问这个问题,但还是老实回答了,“应该是吧,他二十五岁的时候就成为了国内最年轻的三金影帝。”目前还没有人超越这个记录。   萧函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没了下文了。   来到剧组就直接去化妆,这是现代剧,化妆也不需要太多时间,裴伊人竟也早早的来到了剧组,小夏压低声音对萧函说,“裴小姐的戏应该是在下午。”   裴伊人没有在化妆,只是和化妆师这些工作人员聊着天,见到萧函还微笑着打了个招呼,“苏漫姐,你来剧组了啊。”   小夏听着都有些不爽快,说的好像苏漫不来剧组了似的。   刚才还跟裴伊人有说有笑的化妆师,对萧函就很冷漠了,板着脸工作也不是很用心,原因似乎也理所当然。   “你听说没,张导准备削减苏漫的戏份。”隐隐约约的话飘到萧函耳里来,那些议论的人也丝毫不顾忌声音是否大到会让正主知道。   连经纪人杨婧都知道的消息,在剧组只怕传的更快。   和对苏漫的冷淡态度相比,对裴伊人就更加热络了。苏漫作为女主角删减的戏份,最有可能的是加到裴伊人身上,也就是娱乐圈人尽皆知的加戏了,加戏不少见,有背靠后台带资进组的,也有因为表现好被导演欣赏的。   要知道,拍戏这几天,张导可没少夸裴伊人。   萧函漫不经心地想道,以微博上季言淮粉丝的标准,等播出后,原主就是顶着女一号的名被集火骂,裴伊人既得了实在戏份的好处,又因为女二号的名头被季言淮的粉丝所宽容。   果然是女主光环的顺风顺水。   萧函挑了挑眉,那就看看吧,被骂的人会是谁吧。   ……   还算安静的剧组忽然有一阵躁动,是季言淮来了。   季言淮一身纯黑色的衬衫西裤,如贵公子般闲庭散步,   “季老师。”   化妆师也好,生活助理也好,语气间都带上了不敢得罪的恭敬,甚至他一出现,其他演员都有些拘谨,下意识屏息了起来。他仿佛就是那万众瞩目的中心。   9526:“好装逼啊。”   萧函抬眸看了一眼,觉得系统说的挺对的。   能成为这个世界的男主,自然长相出色,身材挺拔颀长,一身气质都透着孤傲清冷。   萧函想,肯定没人去找他演乞丐,走投无路的落魄渣男这样的角色。   萧函也不在意旁人的目光,走上前对季言淮道,“有时间见个面,我们谈谈。”   季言淮微微皱了一下眉,“好。”   第一场就是萧函和季言淮的对手戏。   经过化妆,季言淮增加了一些少年气,凸显了些符合角色的锐气。   这场戏拍摄的是前期的剧情。   张导对萧函没有什么好脸色,心里已经想着删减苏漫戏份的事了。   演戏的人更为敏感,季言淮就察觉到苏漫似乎有些不同了,但仅仅是疑惑了一瞬,也没有去多想,他对苏漫本就了解不多。   场记板啪一声响,萧函身上的散漫瞬间消失了,   这是女主角肖月,在第三次见面时收下了男主程星花了两天时间亲手制作的礼物,   经过前面如同命中注定的邂逅后,他们都对彼此动了心,处于两人之间那层窗纸欲破不破。   这段戏女主角肖月,也就是萧函的剧本只有薄薄一张纸,几句台词而已。   接过礼物后,低头的一笑,微微的羞怯,带着几分简单纯真,   “谢谢你,程星。”   一丝触动,再次抬头看程星的目光都多了份温柔。   她望着程星,眸子里仿佛有星光一般,专注地轻声道,“从没有人送过我这样的礼物。”   空气中似乎都流动着浮动的暧昧。   时间停滞在了这一瞬。   是真的停住了,因为男主角季言淮忘了台词。连全片场的人都没反应过来,季影帝居然没说下一句台词。   季言淮似乎陡然惊醒:“抱歉,我要再重来一遍。”   片场瞬间一片寂静,谁也没想到这会是从他口中说出来,季言淮和苏漫的对戏,一向都是苏漫频频出错失误,今天倒是神奇了。   张导浑然不在意这NG一条的小失误,只当时情绪有些差错。而且他现在在意的不是季言淮,而是苏漫。   尽管台词一样,但表演的情绪和导演之前想象的完全不一样,似乎这个角色活了,和前天的演技对比那简直就是天差地别啊。   仿佛在为之后的剧情埋下伏笔。   她刚才的那两分钟,比她之前的几场戏加起来都要角色深刻。   张导到底不是一般的小导演,能做到在圈内数一数二,至少眼光和能力绝对是不差,苏漫的表演不但没有失误,而且将这个角色一下子拔高了至少两个档次。   季言淮知道自己是怎么忘了台词,这种简单失误早就不会发生在他身上,但就在刚刚那段戏里,被苏漫那样注视着,   情不自禁地陷进了她温柔似水的眼眸里,不,是她所创造的那种温柔暧昧又纯情的氛围。   季言淮毕竟是影帝级别的,冷静思考一下很快意识到苏漫是如何利用眼神,表情变化,语气台词等一系列动作在短短几秒间轻而易举地建立起了带人入戏的氛围,而他竟毫无所觉。   但什么时候,苏漫的演技好到了这种程度,季言淮压下了心中的惊讶和疑惑,再次投入状态拍戏,这次他显然用心了许多。   因为友人的打断,程星不得不离开,“那,那我下次再来见你。”   肖月依旧带着温柔软萌的笑容,“好。”   就在程星转身离去,站在树下一身天蓝色衣裙的肖月,笑容却渐渐消失,眼中的星光仿佛也黯淡了一般。   几秒间,从温柔阳光的初恋变成寂寞又复杂的少女,连眼神随之变化,不再如注视程星时那样有温度。   别说张导,就是摄影师都主动推进镜头给了苏漫好几个特写。 第4章 娱乐圈花瓶   “苏漫这场戏表现很好,演技上大有突破啊。”一喊完咔,张导就丝毫没有掩饰语气间的惊喜。   萧函微笑着点头,“谢导演夸奖。”   等着看笑话的裴伊人有些震惊,苏漫居然没有被导演骂,还夸了。   其他人也是一阵窃窃私语,“季老师刚才和苏漫对戏的时候还忘词了呢,这还是进组头一次吧。”   “其实我看着也没反应过来,你没注意到导演喊咔都比平时慢了一会吗?”   剧组都是张导手下用惯了的制作班底,对他的习惯自然也十分熟悉。   裴伊人有些不可置信,苏漫不就是个花瓶么,前两天还紧张的连台词都说的磕磕绊绊,怎么可能演技一下子进步这么大。   看到带着笑容和苏漫交流的张导,季言淮坐在休息椅上似是闭目沉思。   裴伊人隐隐有些不安,原想好的挤掉苏漫上位的计划似乎也有了脱离控制的感觉。   张导看着苏漫状态好,就想着趁势把前几天拍的不如意的戏份重新补拍一下。苏漫的确拍的顺利,张导看着演戏中的苏漫,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盛。   苏漫的戏份都是一条过,倒是季言淮主动喊停了四五回。不知道有什么问题的其他人只当是季影帝对自己要求太高了。   一直盯着镜头拍摄的张导眉头微凝,但很快就松开了。   其实拍的这几条也没什么问题,只是……季言淮似乎有些落在下风了。   演戏其实是一个特殊的状态,哪怕身处其中也会有描述不上来的感觉,除了入戏,还有占据主导权,比如这段戏的主角,有时候并不是说戏份多就是这场戏的主角,演戏状态的魅力会吸引观众的目光会不自觉地落到那个人身上。   在张导看来,苏漫实在有些‘超神发挥’了,能让季言淮吃这样亏的可实在难见。   不过他想,也许是苏漫演技上的突破发挥让季言淮也意料未到,一时没能磨合好。   至于让苏漫收敛配合一下,好好当个配角,张导暂时想都没想到,他前一周都在为苏漫的演技而糟心,现在他是高兴还不及,巴不得苏漫这个好状态能够一直保持到拍戏结束。   在片场看出这点的没几人,张导也没说出来。   毕竟说出来也不好看,张导有才华名望高,但也不是不会做人。   一天的戏份拍完后,张导看苏漫是越看越顺眼,主动和她聊聊,最好是让她保持住这个势头,好好拍戏。   季言淮拍完戏就和助理回酒店了。   萧函之前和他约的时间私下见面谈谈,怕是也不成了。萧函眼角余光瞥到他离去的身影,收回后对导演微笑致歉道,“之前是我不争气,耽误了剧组的进程。”   张导摆了摆手.“有进步就好。”   而且这进步着实让他惊喜,还是喜大于惊。   萧函之前没有主动向张导示好道歉,是因为效果不显,对张导来说只是一个败坏印象拖累他剧组拍摄的人,道歉道的再诚恳也挽不回张导的印象。但现在则是有了底气,萧函也不会傲慢的端着架子,该有的礼貌和谦和她还是能做到的。   而且萧函对张导并没有什么太大的负感,他是导演,标准就是戏拍的好不好,原主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但没拍好戏,拖累的整个剧组几天的拍摄,张导有怨气很正常。   张导果然从善如流地接受了萧函的道歉,之前的怨气也一扫而光。   一番谈话对角色的理解表演方式的交流下来,张导对她的好感蹭蹭上了一波。   “张导。”裴伊人清甜软糯的声音响起。   张导和萧函关于表演方式聊的正起劲,被突然这么一打断顿时有些不悦。   懂得察言观色的裴伊人,也立刻小心翼翼,原本想说的话也换了说词,“我想问问,我明天的戏可以不用替身吗?我想自己来。”   张导听了她的话,想起明天裴伊人好像是有一场打戏,这年头圈内的女明星,尤其是年轻艺人,肯亲自上阵拍打戏的可不多,这番敬业态度也消弭了张导的不悦,肯努力的演员还是值得认可的。   于是点了点头“你和副导商量商量吧。”   也不可能剧组什么事都要他操心。   裴伊人回以一个乖巧的笑容。   但实则看着张导和苏漫相谈甚欢,裴伊人不禁心下一凉。   副导演也跟她暗示过,张导今天就会同她说加戏的事,不出意外她就会是这部戏真正的女主角,知道张导对自己的好感度的她也以为是十拿九稳了。   没想到苏漫今天的表现出人意料,看张导这样子,是不大可能了。   她刚才问的那句就是试探,明天不仅有她的戏,还有苏漫的戏,如果有所调整,张导不会不说。   苏漫和之前相比突飞猛进的演技,也会让裴伊人怀疑苏漫是不是和她一样,但想询问系统也没有用,裴伊人忍不住怨念明星养成系统不够人性化,只会单调的发布任务和奖励。   裴伊人握了握拳,不管苏漫得了什么机遇,反正拍戏还有两个多月,她还有季言淮的好感在,走着瞧。   ……   经纪人周卓回到酒店房间的时候,就见到助理站在一边紧张噤声的样子,“怎么了?”   季言淮躺在沙发上闭目休息,但周卓还是感觉到了他情绪不好,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进的冷气。周卓眉头皱起,拉过一边的助理问,“今天是发生什么事了?”   周卓负责季言淮的众多工作通告,也不可能时时刻刻守在他身边,而且季言淮在剧组这里一向也不用他操心。   助理对经纪人周卓也很是敬畏,压低声音道:“季哥今天是和苏漫拍戏,但好像不是很满意,跟导演要求重拍了好几条。”   周卓闻言,立马火气上来了,下意识自以为是地道,“是不是苏漫影响你拍戏发挥了,我早说了就不该让她进这个剧组。”   季言淮揉着眉角睁开眼,冷冷道,“是我的问题。”   周卓愣了愣,但季言淮没有继续解释下去,回房休息了。   季言淮不会说,在今天和苏漫的对戏中,他竟然感受到了压力,对此他有些心思复杂。季言淮一直是有傲气的,也很难接受自己居然被苏漫带着戏走,所以宁愿多磨几遍也不愿自己显得弱势。   但在他要求重拍的时候,就已经承认了自己的戏份不够出色。   周卓磨着牙,被自家艺人甩了冷脸子他也不能说什么,一通火气都朝向了苏漫,肯定是她做了什么,影响了季言淮的情绪,季言淮说什么是他的问题,苏漫这次是厉害了啊,让季言淮难得说话护着她。   周卓决定留下来第二天,看苏漫能起什么幺蛾子。   搅的男女主都心神不宁的萧函,却休息的很好,要拍好戏就要养好精神。第二天的剧组,工作人员对她的态度也有了明显的变化,虽然到不了像对裴伊人那般热络,但也不再如之前那般冷淡背后说闲话。   张导昨天对苏漫的态度,所有人都看在眼里,都是要在导演手下吃饭的,导演欣赏看重谁,他们就跟着捧着谁。   刚到片场,就有位热情的工作人员主动小跑过来,“苏漫姐,那有休息椅,你的戏排在十点半,待会太阳会比较晒。”   萧函点了点头,助理小夏倒有些受宠若惊,除了头两天进组的时候还有些好待遇,之后就别说了,之前还觉得黯淡无光,现在终于有了信心。   季言淮今天来的很早,身边还跟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看向萧函的目光尤为不善,萧函在原主记忆里扒拉了一圈,哦,是季言淮那位特别不待见原主的经纪人。   从恋情开始,这位经纪人就没给苏漫什么好脸色过,每次都是警告她不要利用季言淮炒作或是捞什么好处,不然就是说季言淮忙拍戏忙各种通告,让她不要来打扰他,影响季言淮的事业。   就他那看萧函如同视若情敌的样子,萧函都怀疑他是不是喜欢季言淮,不然何必这么厌恶原主。   接受告白和苏漫谈恋爱的人是季言淮,又不是他,他插手那么多做什么。要么就是季言淮自己没主见,他作为一个经纪人干预太多。   要么就是两个人都有病。 第5章 娱乐圈花瓶   最先的戏是裴伊人的部分,她在《空星》这部戏中饰演一个极富有正义感的女警察,暗恋男主程星,也帮了他很多忙,也因此在原剧情中播出后很圈粉。经过化妆后,她的扮相青春美丽,帅气又干练。   即将上场的裴伊人却有些后悔为什么要说不用替身,自己上阵。   哪怕经过一些专业训练,但学的也都是些花样子,一个动作没做好,就失误摔了下来。   “没关系,我再来一遍。”   裴伊人很会用言语为自己拉取好感度,就是摔得真心疼就是了。   其他人也很佩服裴伊人年纪轻轻就这么敬业,但等到拍了三条,这场动作戏都没过后,张导的脸就有点黑了,果断道,“这条再不行,就换替身上来。”   裴伊人总不能让受的苦白费,终于在导演给予的压力下咬牙一次性完成了这场戏,但紧接着追着窃取商业机密的歹徒出门时,不小心拉动了刚才摔伤的肌肉,一时没忍住露出了痛色。   张导立刻叫停,严厉道,“裴伊人,你的这个角色性格坚韧勇敢,不会因为一个摔伤就害怕的。”   连着拍了五条,总算熬过了,但裴伊人已经感觉到背上腿上都是青青紫紫的,整个人都不好了。   被助理扶着到休息的地方,裴伊人下意识露出一个坚强美好的笑容,看向季言淮的地方。   结果被经纪人周卓完全挡住了,裴伊人的笑容微微僵住了   季言淮低头看着剧本,也没空让人给裴伊人送药膏什么的,裴伊人的助理收到的就是剧组统一买的跌打损伤药。   拍戏一开始,周卓就死死盯着苏漫,深怕她使什么坏招扰乱季言淮的心绪。   结果没几分钟,张导主动喊停了,对季言淮道,“你的眼神不够。”   不用张导说,季言淮也很快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这场戏,两人是已经互生情愫,季言淮干脆直接,而苏漫温柔内敛,但镜头下给人的感觉却是苏漫更加深情哀伤。   季言淮深呼吸了一下,再次道:“抱歉,我重来一遍。”   萧函无所谓,重拍也对她毫无影响,这不免让张导对她的满意度又上了一层。   一上午的戏下来,其实都拍的很顺利了,顶多NG两三条,   但这些都与萧函无关,都是季言淮的失误,张导对他也是和颜悦色,比较有耐心。   而其他人从一开始的惊讶,到后面也习惯了。   拍完后,季言淮站在张导身侧,一双清冷的黑眸专注地盯着回放,眉头越皱越紧。很明显,上午的镜头中,季言淮被压戏了,连摄影师都忍不住把镜头多对着苏漫。   天生的主角,张导忍不住在心里惊叹道,   就是说只要她出现在荧幕上,观众就只会注意到她,而不会在意到旁人。   有的人有其形,有的人掌握其神,反正一般人能摸到边边角角领悟些窍门就很大有裨益了,张导前几天还觉得苏漫一窍不通,没想到现在直接通神了。   经过昨天的交流,张导已经认可了萧函对角色的理解和她的表演方式。   张导忍不住啧啧叹道,苏漫的演技真的是脱胎换骨了,感觉就像是一夕之间表演天赋和悟性都超神了一样。   心里赞叹的话也毫不掩饰地说了出来。   “要不你和苏漫多磨合一下,对对戏,把情绪调整过来。”张导建议道。   季言淮沉默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原本气急败坏一直守在片场,想找苏漫麻烦的经纪人周卓,也傻眼了,苏漫什么时候演技这么好了。   这还是他印象中的那个花瓶女星苏漫吗?   ……   一连几天,连季言淮都感受到了压力,更别说其他人了,从外形到气场到演技都被秒的渣都不剩。比如和苏漫只有一场对手戏的莫嫣,都快被张导骂哭了。   张导本来就是个要求很严格的导演,不然苏漫之前也不会被他骂的快抑郁了,在他看来这一场戏,苏漫的表演完美得无可比拟,偏偏莫嫣显得蹩脚的让人出戏,见过最好的又怎么能容忍有一丝丝缺憾呢。   其他人在和苏漫演对手戏的时候都不得不拼劲全身心投入,不然就会被压戏压得喘不过气来。   季言淮沉着脸在看剧本,要是离的近的人都能感受到他心情的焦躁烦闷。   9526有些疑惑,宿主这是在整男主吗?   “你怎么会这样想?”萧函挑了挑眉,“任务不是说要得到季言淮的认可吗?在演戏上达到这个目标就是了。”   9526:“……”宿主的行为还真是简单粗暴啊。   萧函没有欺负小孩子的愧疚,理所当然道,“而且不是外界都评价他是娱乐圈的演技巅峰,我可是用上全力了,这是我对他的尊重。”   9526想起那个世界宿主从天才演艺少女成长到世纪巨星的一生。   这个用上全力的份量可真的不轻啊,9526莫名有些同情男主季言淮。   晚上酒店房间的门就被敲响了,助理小夏去开门,萧函低头用笔记本电脑看着这个世界的优秀电影电视剧发展的相关资料。   很快小夏就回来了,语气有些不对劲,“苏漫姐,是季老师的助理。”   “有什么事吗?”萧函头也没抬。   小夏低声回道,“季老师说,让你到他房间去对一下明天的戏。”   这句话说出来容易有别的意味,但以季言淮的地位和名声来说,小夏倒没什么怀疑,而且苏漫和季老师又是正经的恋人关系,晚上私下见面也不算什么,顶多被人八卦一下。   小夏以为自家艺人会很高兴来着,毕竟她以往都表现的很在意季老师的。   萧函是没拒绝,但她的话却让小夏有些不可思议,“让他到我的房间里来。”   她语气随意的好像只是点了个宵夜一样。   小夏愣了半天都没回过神来,脸还有些红,飞快地点了点头就出去跟季言淮的助理说了。   等到敲门声再次响起,就是季言淮和他的经纪人周卓一起来了。周卓看萧函的眼神有些不对劲,就像看狐狸精一样。   季言淮径直走到沙发处坐下,接过助理给他的剧本,他就是为了对戏而来的,既然导演都那么建议,他不可能再拒绝。   见到季言淮,萧函第一句话就是:“你可真是难约啊。”   季言淮已经不记得萧函约他的事了,被提起时好像有这么回事,但一直被各种事岔开了。苏漫这是在指责他作为男友的失职?   是埋怨还是讥讽,季言淮心里猜测着,抬头见萧函的神色更多是漫不经心。   萧函扫了一眼季言淮的经纪人和助理,“他们要在这里吗?”   经纪人周卓:“呵呵,只是对戏而已。”   听助理传话说苏漫让季言淮过去时,他就知道苏漫故意制造机会勾引季言淮,他执意要跟过来就是防着苏漫又使什么手段的。   萧函挑了挑眉,谁说是对戏了。   见季言淮没有回答,萧函就当他是默认了让其他人留在这,反正她无所谓。   “我们分手吧。”   没有任何的寒暄或是铺垫绕弯子,萧函直接说出了这句话。   “剧本里没有这句。”季言淮眉头紧皱,脱口而出道,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下意识说这样的话。   萧函看他的眼神就像是看傻子一样。   季言淮立刻意识到了错误,如果是对戏苏漫不会是这个样子,而是‘肖月’角色状态。   苏漫和‘肖月’其实很好分辨,她戏里戏外就像是两个人,入戏快,出戏更快,丝毫不受影响。   既然不是剧本,那苏漫说的这句‘我们分手吧’就是真的了。   别说季言淮,就是房间里其他人神色也十分错愕。   “为什么要分手?”季言淮迅速冷静下来,黑眸紧紧盯着萧函沉声道,似乎很在意这个答案。   “恋爱从开始到结束是双方的自由,曾经的我对你有好感,有爱慕之心,现在没有了,就这么简单而已。”   萧函懒得同他争辩,这段恋情关系中谁的错更多,谁付出的少。   这世上多的是稀里糊涂过半辈子然后遇到真爱才‘醒悟’以前全是错误的人。   当然像苏漫这种仿佛谈了个假恋爱的人也少见,萧函是没动过情,但她不会连爱意是什么都不知道,至于在季言淮身上,抱歉,直到此刻为止,萧函也没感受到他对原主的丝毫爱意。   苏漫何尝察觉不到季言淮对她的冷淡,尤其是有了后来裴伊人那仿佛真爱的对比,正式官宣各种秀恩爱,越发衬的她像个过去的假女友,只适合时不时拉出来对比踩一下,季言淮的粉丝对裴伊人也更有好感。   但到头来,苏漫的委托心愿之一还是想得到季言淮的认可。   在这段恋爱中,苏漫一直处于卑微的地位,小心翼翼的,各种怕给季言淮丢脸。抱着可能会成为季言淮真爱,最后也是唯一一位的念头,苦苦坚持着,到头来辛苦的只是自己。   不过萧函穿过来了,当然不会为难自己,果断砍掉这朵烂桃花。   萧函自斟自饮了一杯红酒,反问道,“我想你不会纠缠不休吧。”   “当然不会。”季言淮脸色越发黑沉沉的,压抑着怒气,“好,就如你所愿。”   “那我暂时信了。”萧函支着下颌点了点头,“嗯,既然说完了,那你们现在可以走了。 第6章 娱乐圈花瓶   萧函毫不留情的逐客态度再次惊呆了众人。   季言淮觉得自己好似从未真正认识过苏漫,脸上平时的淡漠也绷不住了,仍沉着声道,“就算分手了,我们也可以对戏吧。”   萧函一歪头,语气却极为冷淡道,“我有说过对戏吗?”   季言淮感觉自己前二十多年的好脾气在今天都用完了,不容置疑道,“我希望你能配合,我不希望因为我们的事影响到这部戏,作为演员,你也应该有一个端正的态度。”   萧函后背倾靠在沙发上,丝毫不受他的批评影响,“抱歉,我不是很乐意配合你。”   原主饱受压力的时候,怎么就不见季言淮这位男朋友配合沟通一下,伸把手帮帮忙,多简单的一件事。他怎么没想过帮原主提高一下演技拍好这部戏。   敬人者,人恒敬之。   萧函又认真地道了一句,“而且我不觉得对不对戏会有什么影响,我对自己很有信心,你难道没有吗?”   谁说要拍好戏就一定要互相对戏的,反正她不用。   季言淮的影帝权威,老实说在她这起不了什么作用。   萧函这话令季言淮哑口无言,难道他要说他现在需要对戏吗?   季言淮深吸了一口气,最后还是保持了他的风度,体面地和经纪人助理离开了房间,只是临走前还目光复杂地看了萧函一眼。   当然若是他一气之下闹开了,估计会是能上明天头条的大新闻。   萧函不关心季言淮的心情,只有随手解决了一个麻烦的轻松。   助理小夏小心翼翼地挪到萧函坐的沙发旁边,“苏漫姐,你真的和季老师分手了啊。”   到现在她都感觉在做梦似的,那可是季言淮啊,多少人心目中的男神,娱乐圈高不可攀的存在。   萧函点了一下头,然后认真道“嗯,所以后他要是来找我,你直接拒绝就好。”   不用留什么面子。   之前让萧函感到不快的一点是原主好歹顶着季言淮女朋友的名头,但连季言淮身边的一个经纪人都能对她居高临下,盛气凌人的,原主还有助理都还没觉的有什么不对,乖乖的受着了,一句忙着拍戏没时间就可以不接电话,把小夏给打发回来了。   无论是在外人眼里,还是原主都把自己放在了低一等的地位,萧函也懒的说什么,但现在关系都了断干净了,她可不会让身边的人去受季言淮和他经纪人这脾气,都是惯的他们。   小夏也瞬间听懂了萧函的意思,微微睁大了眼睛,但还是乖乖的点了点头。   萧函对她的表现还是很满意的,聪明能干可遇不可求,但听话守本分就够了。   小夏又问道,“要不要告诉杨姐一声。”   “不用了,到时候你用我微博说一句就好了。”萧函都能猜出她那个经纪人知道这个消息会是什么反应,除了给她添麻烦还能做什么。   萧函虽然也不喜欢季言淮那个事管太宽的经纪人,但至少人家的经纪人会为艺人利益着想。   这些都是小事,萧函说几句就够了。   她关注了这个世界近十年的电影发展,选了一些好电影下载到手机电脑里存着。   不出意外,她多半是要在这个圈子里混了。   ……   裴伊人在酒店走廊拐角处看到季言淮从苏漫的房间里出来,心里一咯噔,顿时生出强烈的危机感。   尽管他身后还跟着经纪人和助理,但也不影响什么不是吗?   季言淮对苏漫的态度也很冷漠,在片场更是不见半点亲近,苏漫被导演训斥的时候他也没说话,不闻不问。外面天天都在传他们要分手了。   没想到苏漫表现一好起来,季言淮对她的态度也有所变化。   张导对她的表现满意,季言淮又是这样,苏漫在剧组的地位只会更加稳固,哪还有她的什么机会。   裴伊人的手渐渐捏紧,细白的手腕上青筋微微绷起,指甲都掐进肉里了,眼中也闪过一丝嫉妒。   绝不能让苏漫把季言淮拉回到她身边,   一回到房间,经纪人周卓就气呼呼道,“苏漫能耐见长啊。”   “她这是利用完你就把你给甩了,我就知道她是这种人,看这一年来从你身上捞不到什么好处了,就变脸无情了,以前装那么安分的样子,不过是骗人的。”   “说不定还要拿这件事炒作一波。”   “我看她是又扒上了什么金主靠山,这才迫不及待要和你分手。”周卓不惮以最恶意的态度去揣测苏漫这个女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和苏漫有什么深仇大恨呢。   说起来还振振有词的,一旦讨厌一个人,她做什么都是错的。   季言淮皱了皱眉,他也有些看不懂苏漫了,明明之前还对她一往情深的,难道她演技真的这么好。   “先不要公开分手的事。”   “什么。”听见这话经纪人周卓大惊,他挺高兴季言淮能结束这段关系的,只是对苏漫的态度十分不满恼怒而已。   周卓问:“你不会还对这个女人有所留恋吧,这可是她提出的分手。”   “没有。”季言淮下意识别了眼,眸子微暗,淡淡道,“现在还在拍戏,总不能让张导难做吧。”   周卓得了解释也觉得有道理,这戏还拍着呢,要是现在就公开宣布分手的消息,等同于打张导的脸,只好勉强同意了这点,又气哼哼地道,“这个女人果然没存什么好心。”   剧组又拍摄了一周,每到苏漫的戏份,张导都是各种赞不绝口,剧组其他人已经从一开始的震惊到后面习惯的麻木了。   有几场戏,连拍摄的工作人员都沉浸在苏漫的戏里半天没出来。   这岂止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脉,是演技都脱胎换骨了好吗?旁观全程后的其他人都是目瞪口呆,难道被导演骂几天就有这样的神奇效果。   哪怕是长镜头也是一气呵成,没有NG,有的导演还会多拍几条选,但苏漫带给张导的却是一场戏往往在拍第一条时就能呈现出最好的感觉。   对她演技上有这样惊人的突破,张导也觉得不可思议,难不成真是他骂的多了,触底反弹,苏漫过去不为人知的潜力都被激发出来了。   张导也不想那么多,反正能拍好戏就是好的。   相比起来,季言淮似乎就没那么如人意,不是说他拍的不够好,只是一旦演和苏漫的对手戏,就落了下风。他毕竟是这部戏的主角,张导还是很重视他的,之前就给他提过建议。   剧组的工作人员也很有眼力见,一看现在张导把苏漫当成宝,就立刻见风使舵。她和助理在剧组的待遇何止上了一个档次,恐怕就仅在导演和季言淮之下了。   每天拍戏行程对接还有其他各种琐碎事项,都有人准备好,也不需要助理小夏一个人去做了,小夏都感觉轻松多了。   “苏漫,”张导笑眯眯的走过来,一同过来的还有季言淮。   树荫下坐着乘凉的萧函摘了耳机收起手机,起身道“张导,有什么事么?”   张导笑道:“接下来你和季言淮还有不少对手戏,有空互相多交流交流,对一下戏,看能不能磨合出更好的状态。”   萧函看了一眼季言淮,他别开了视线。   她则爽快道,“抱歉,张导,我不习惯和人对戏。”   张导都能感觉到季言淮身上的温度都降了几分。   “这……”张导猜测这两人是不是闹别扭了,不是男女朋友么,他还是头一次见到,关系这么冷淡的情侣,“苏漫,你得为我们的戏好好着想啊,拍好了对大家都有好处。”   张导忽然起了撮合的心思,小两口嘛,多点相处时间也好化解矛盾,他现在对苏漫印象大好,两人又是他这部戏的男主角女主角,张导对他们能多亲近一些也是乐见其成的。   “张导,我是真的不喜欢和人对戏,个人癖好而已。”   萧函挑了挑眉,没有任何拖泥带水的意味,“而且,我们已经分手了。”   张导这次是真的惊讶了,还忍不住看了季言淮一眼,季言淮此时脸黑黑的,意外的难看。他没想说,苏漫倒是先说出来了,难道她就这么想摆脱和他的关系么,季言淮心里忽然有些不是滋味。   见季言淮没说话,也就是说这是真的了。张导悻悻然,却也没再提让苏漫配合同季言淮对戏的事了。   也是萧函这些天的表现都快把张导的好感度刷爆了,连句重话都不可能说,又怎么会强求她为了配合演戏牺牲自己的情感呢。   演员也是人,不可能要求一切都为演戏付出,导演也没有这个权力去要求,全出她的自愿。   况且萧函的戏份表现的很完美,问题又不出在她身上。   张导也不好说什么,他总不能还插手演员感情的事吧。不知晓他们分手的事,尴尬一回也就得了,能不能把戏演好,那得他们自己私下解决问题了。   随便说了几句便找个借口走了。   张导一走,萧函就继续坐下,戴耳机看她下载到手机的电影,直接无视了季言淮的存在。   季言淮:“……” 第7章 娱乐圈花瓶   苏漫和季言淮分手的事,剧组里知道的人寥寥无几,除了两人的助理和经纪人,也就张导知道而已,张导也不希望戏还没拍完就爆出男女主角分手的事,不说外界炸了锅,就是剧组里也少不了议论,难免会影响拍摄,所以他也会压着不让传出去。   关于这件事萧函也是愿意配合的。   恋爱分手本来就是两人之间的自由,至于是否公开那是在尽明星这个身份的义务,既然如此自然也需要遵守工作规则,反正也影响不了她什么。   能影响她的萧函也不会客气,就像不愿意配合对戏的事,就直接拆季言淮的台跟张导说分手。   季言淮心情怎么样,关她什么事。   剧组的人也只知道张导希望苏漫和季言淮多对对戏的事。裴伊人听说后,心里就有些急了,主动趁着片场休息时间,拿着剧本找到季言淮,   “季老师有时间吗?我想和你对一下戏。”裴伊人笑容甜美又温柔,   季言淮对裴伊人的感观还是很不错的,点了点头,拿剧本和她对了一段。   除了对戏,裴伊人还会特地挑季言淮感兴趣的话题聊,他喜欢的电影,哪个角色。   “我最喜欢季老师你演的剑客宋长亭,那部电影我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裴伊人眼睛亮晶晶道。   季言淮微微一笑,感觉和她在一起,都轻松了许多。   裴伊人眨了眨眼,“明天我的戏份有点重,我还有些紧张呢,幸好和季老师你对了一下,现在感觉好多了。”   季言淮的目光似乎望向了别的地方。   裴伊人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是苏漫在拍戏。   其实如果不是和苏漫演对手戏,单纯的看苏漫的表演,也是一种享受。   简简单单的几个动作,缓慢地抬头和抬眸,竟然有一丝吞噬人心的魔力,也开始展露这个角色的黑暗面,眼神笑容都是无情的,却让人莫名心疼。   季言淮也有些动容。   裴伊人却瞳孔一缩,微咬了咬唇,她注意到的不是苏漫演的有多好,而是这段戏不是苏漫女主角剧本上有的,也就是说张导给苏漫这个‘花瓶’加戏了。   原本计划的挤掉苏漫成为女主角不但没成功,对方还越来越受导演重视,大加赞赏不已,裴伊人都觉得憋屈,这个任务看来是完不成了,即便完不成任务没有惩罚,但错失的一大笔奖励就足以让裴伊人心头滴血了。她还想着完成任务后继续提升她的演技和容貌呢。   裴伊人倒是想给苏漫使绊子,但随着苏漫越来越受张导看重,之前的手段肯定不行了,苏漫现在是女主角,想在剧组里暗算她没那么容易,还可能被人发现。   她现在只能牢牢抓住季言淮。   只要季言淮偏向她,她还怕什么。   第二天结束完戏份后,裴伊人决定主动出击提出邀约。   “今天的戏能拍的好多亏了季老师的帮忙,之前说过答谢季老师要请你吃饭的,不知道季老师你今晚有没有空。”   季言淮本来是打算拒绝的,但看到她眼底没能掩饰得很好的紧张忐忑,心一软,“好。”   剧组里有些事很难藏的住,甚至还传得快,比如季言淮和裴伊人出去约饭的事,不到两小时,萧函都从助理小夏口里知道了。她倒不是很在意,毕竟男主女主嘛,原剧情中这部戏可是大大促进了他们之间的感情,说是定情之作也不为过。   助理小夏会知道,还是因为有人在她面前有意无意地八卦,人都是爱看热闹的,而且他们还不知分手的事,季言淮和别的女演员出去吃饭,他们当然想知道苏漫什么脸色。   萧函淡淡道,“不用理他们。”   对男女主的感情进展到了哪一步毫不关心的萧函没想到,隔天就看了一出好戏,季言淮那位向来眼高于顶的经纪人对裴伊人简直是横眉冷对。   显然是对昨晚约饭的事很不满,恨不得把裴伊人隔的远远的。   萧函还以为女主会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呢,萧函高估了裴伊人的女主光环,现在季言淮对她的好感度没那么高,也不会宁愿逆着经纪人也要护着她。   经纪人周卓对裴伊人也远远没有后来那么温和,现在裴伊人在他眼里就是一个普通新人,还不如苏漫名气高呢,再打一个标签,可能就是又一个想抱季言淮大腿的女人。   周卓还特地嘱托助理,不要让随随便便的女人靠近。   9526:“为什么感觉像是正室大战小三的画面?”   萧函嘴角微抽了抽,反正都是围着季言淮转就是了。   被经纪人周卓指桑骂槐说了一顿,裴伊人一整天眼圈都是红的,她还没大牌到让张导去管这种事,只说了句专心演戏也就没别的了。   经过这一遭,裴伊人在剧组的风评也有些变化。   本来以裴伊人本来的计划是一步步来的,但苏漫的表现和季言淮对她不再冷淡的态度,让裴伊人有了紧迫的威胁感,所以才这么快主动出击。   但裴伊人还是太急切了,不免流于表面,表现的太过了些。她主动约季言淮出去吃饭的事在剧组一传开,少不了有人八卦,哪怕有裴伊人之前的好人缘。   若是季言淮护着她为她说话,那些人也不敢说什么,但季言淮的经纪人都那样说了,就差指着裴伊人的鼻子说她不要脸倒贴了,让裴伊人硬是成了个笑话。   裴伊人心里都快骂死那个经纪人周卓了,但还是寻到机会找见季言淮,解释道,“季老师,我没想到这么多人会误会,是我给你添麻烦了,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去跟苏漫姐解释的。”   季言淮蹙眉,“不用了。”   提起苏漫,他心里也微微觉得憋屈。   季言淮觉得周卓说的也对,虽然昨天去的那家店保密措施很好,但要是被狗仔拍到他和女演员单独出去吃饭,还是很麻烦。   以后还是和裴伊人保持些距离吧。   “叮,目标人物季言淮好感度减十,目前好感度为四十五,还请宿主再接再厉。”   裴伊人“……”   好不容易快要刷成功了,离完成任务只差一点点。   张导原本还有些担心,苏漫和季言淮分手了,两人演感情戏演不好,没想到完全不用担心,苏漫戏外对季言淮冷淡至极,交集几乎为零,戏内立刻就能化身为对男主角缱绻情深的肖月。   苏漫对自己的角色还是很认真负责的嘛,张导心中欣慰又满意。   季言淮怎么说也是影帝水准,演技绝对是九十分以上,只是苏漫超神的每场戏都是一百分,稳压季言淮一头,连张导拍着拍着都恍惚间忘了谁是真正的主角。   张导目光微微漂移了一下,然后剧本挥笔一改就给苏漫加了戏,实在是苏漫的表演让他忍不住挖掘‘肖月’这个角色的故事线,不多拍点他都觉得挠心挠肺。   现在的张导已经忘了半个月前他还想着换掉苏漫。   人就是这么善变的嘛。   改剧加戏什么的,其实在拍戏过程中挺常见的,可以说在拍摄过程中、对剧本的修改是不会停止的,大到改动剧情主线大方向,小到场地台词细节。   张导想扩展‘肖月’这个角色的故事性,主要还是苏漫的出色表演让这个角色有了更多的可挖掘性,可以更加丰富复杂化。   比如女主角肖月是程星又爱又恨的白月光女友,为什么爱,为什么恨,肖月又隐藏着什么样的故事,她对程星又是什么样的感情,能写的东西太多了。   苏漫加戏的事,第一个不满的就是季言淮的经纪人周卓。   他虽然平时盛气凌人了些,但专业水平和眼光还是有的,这段时间跟着季言淮在剧组,他也看出了季言淮和苏漫演对手戏时被压制了。等到播出时,观众的目光想必会更多聚集在苏漫饰演的角色上,忽视了季言淮。就像你看完一整部剧,却对其中某个角色没什么印象,这一般很少出现在戏份多的主角身上,但很少也就说的确不是没有。   周卓第一次对苏漫这个他眼中的‘花瓶’产生了危机感。   在酒店房间里,他就发泄对张导的不满,“张导怎么能随便给人加戏,都不跟我们商量一下。”   “既然是导演的决定,也没什么好说的。”   季言淮尽管对人高冷傲慢了些,到底是个演员,也守着演员的一些规则,不会去干涉导演的决定。   他按着太阳穴,这几天看剧本练习到很晚,也没休息好。   这部戏莫名让他觉得拍的有些累,尤其是精神上的压力。   之前就是参演几部大导的片子也没有这样过。   周卓仍然有些恼怒,季言淮摆了摆手,不怎么想继续听了,直接去里面休息了,助理也小步地跟过去,拉好窗帘调好室内温度最后带上门。   季言淮虽说了不干扰导演的决定,周卓心中却暗自有了思量,不能任由苏漫这么加戏,还有她在戏里的表现压过季言淮一头也不行。 第8章 娱乐圈花瓶   经纪人周卓私下找到张导,想沟通一下删减苏漫的戏份,他以为这是很简单的事,没想到直接被张导拒绝了。   张导问道,“是季言淮的意思吗?”   周卓没说话,在张导看来像是默认的意思。   张导皱了皱眉,“对苏漫戏份的调整安排是我们和编剧组一起商议的,对提高剧情整体水平和后面的拍摄都有好处,至于你要是认为有些戏份不合适的话,这要等到我们后期的剪辑才能决定。”   张导后面的话已经有些不客气了。   没有哪个导演拍戏还要听演员的话,如果有,那只会是个不合格的导演。   张导就是再看重和季言淮的合作,也不会任由季言淮和他的经纪人对这部戏指手画脚,说删谁的戏就删谁的戏。   这也是在张导已经很看重苏漫的前提下,若换个人,哪个小角色,呵呵。   周卓脸色青了又白,自从成了季言淮的经纪人后,他还没遇到过这样的冷眼,季言淮的演技天赋和自带丰厚资源的背景,让他在公司大导制片这些人那边也是如鱼得水,左右逢源,   就是张导这样的知名导演,平时对他也是笑呵呵的。   周卓到底不敢跟张导发脾气,或者威胁什么的,赔了两句笑脸,只是心中更加恼火,没想到苏漫居然得了张导的青眼。   但周卓没想到的是,张导把这件事还跟季言淮说了。   “我可不记得有说过让你去找张导删减苏漫的戏份。”季言淮极为不悦道,   其实张导同他说的时候比对周卓客气多了,主要是沟通,不希望他带着不好的情绪影响后面的拍戏。   “我是为你好。”面对季言淮的不悦,周卓没什么担忧,不以为然道,“这部戏你才是主角。”   殊不知这才触及了季言淮的逆鳞,“你的意思是,我要靠删减苏漫的戏才能当好这个主角。”   季言淮是什么人,自幼长大都是天之骄子,各方面都足够出色,哪怕是进了家族不熟悉的娱乐圈也是顺风顺水,轻而易举就达到了普通人一辈子也到不了的巅峰,各种令人艳羡的成就对他而言都是理所当然。   娱乐圈是个大染缸,但以季言淮的背景和地位,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也和他沾不上边。   他懒得瞧一眼那些不如他的人,也不屑于那些使用手段上位的人,贪图名利富贵进这个圈子的人。   他的高傲有时候已经近乎于傲慢了,得知经纪人周卓用这样的手段,季言淮自然感觉到了自己的尊严和骄傲受到折辱,认为周卓是觉得他表现的都比不上苏漫。   周卓不同,他比季言淮更多接触娱乐圈的阴暗面,用起这样的手段毫无压力。   但是面对季言淮难得的一次震怒,周卓还是收敛了,不敢再有多余的动作。   季言淮沉声道,“我最后说一句,我不需要这样的手段来证明我自己。”   除此之外,季言淮还是不让经纪人继续待在剧组了,周卓百般叮嘱助理,有什么事随时通知他。   经纪人周卓离开剧组,最高兴的人反而是裴伊人。   没了周卓严防死守,裴伊人也有了更多的机会获得季言淮的好感,就是前段时间,周卓把她当眼中钉的态度,裴伊人就忍不住在心底暗骂,一个经纪人管这么多干嘛。   成为《空星》真正的女主角这个任务是完不成了,张导那边在使工夫都没有,哪怕她之前还给张导留下了不错的印象,但远不到令张导欣赏重视的地步,具体例子可参照苏漫,季言淮。   那她就只能牢牢抓住季言淮这边了,将季言淮的好感度刷到六十以上,不仅可以完成任务,拍完这部戏后的演艺之路也能更顺遂些。   要知道她还是个新人演员呢,要是名气没什么增长的话也不能在系统那里进一步提高容貌演技。   裴伊人也顾不上剧组可能会有的一些风言风语,专心在攻略季言淮上。   看着裴伊人时不时就去找季言淮对戏,各种找着借口凑到他身边,不远处的工作人员用眼神交流着八卦。   剧组里的人也都不是傻白甜,先有季言淮的经纪人闹了那么一出,之后又是对她百般严防死守,结果刚一走裴伊人又像之前那样,甚至更主动了,做的这样明显,多多少少都看出了她对季言淮有意思。   还有人等着瞧苏漫的反应,但苏漫在剧组的日常,除了拍戏基本上就不出现在片场,和季言淮或是其他演员也没有什么交际。   看着别的女人对自己男朋友示好,苏漫表现得还真是冷淡心大啊。   一些见识多的工作人员隐隐约约猜到了什么,娱乐圈的分分合合他们可没少见。   连助理小夏这边都有人来打探季言淮是不是和苏漫分手了。   小夏没什么经验不会说话,干脆老老实实的闭口不言,也免得被人套话了。   小夏带着两杯奶茶回到酒店房间时,萧函正在看电影,小夏不经意看了一眼,笔记本电脑上放着是前年季言淮主演的电影,当时席卷了不少奖项。   小夏瞪大了眼睛,难道苏漫姐其实不舍得分手,对季老师还有眷恋?   萧函眉头微蹙,自言自语地叹道,“这就是这个世界娱乐圈的演技巅峰水平?”   小夏:“……”   也不怪萧函失望嫌弃,她也算穿越了不少世界,却从没有巅峰之说,因为当你钻研某个事业到极致时,就会发现那不是尽头,而是无尽的汪洋大海,越发觉得自己的渺小。   周卓找张导想删戏的事,张导虽然没有透露,但萧函也能猜测到一二,看的出来是已经解决了。   9526:“宿主,你怎么一点都不紧张啊。”   萧函耸了耸肩,原因很简单,萧函并没有那么在乎这部戏,戏是多是少,被剪成什么样也没关系。反正碾压季言淮的目的达到了。   萧函不在乎戏份多少,她也不会在演戏时收敛藏拙,故意示弱。   拍摄的剧情已经进行到了高潮段。   装潢华丽的酒店房间,   一个明显就是反派的年轻人,穿着剪裁合度的亚麻料西服配上胸前的名牌领巾,一副公子哥做派,此时背对着坐在床上的肖月,肆无忌惮地笑道,“程星那个小子还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接近他吧。”   “不过我已经安排好了。”   “那个女人不是做梦都想进我们秦家的大门吗?现在知道你帮她达成了心愿,她就是死了也该高兴了,像她一个做交际花的女人……”   剧情演到这里,关于肖月身上的谜团已经全部解开了,她有一个不幸的童年,她做交际花的母亲痴恋着秦家的掌权人,因为他的抛弃而整日酗酒,最后悲惨的死去。为了完成她临死前的心愿,肖月答应了和秦家的交易。   从她和主角程星的初次相逢就是一个局,带着目的为程星编织了一个叫做.爱情的网,只是她也同样陷入了进去。   她在孤儿院长大,如同底层泥泞里开出的百合花,习惯了用完美的表相赢得别人的喜爱亲近,但面对着别人的爱恋却始终缺爱无法填补,直到被程星的阳光温柔所治愈。   肖月从枕头底下拿出一样黑色的东西,冷静地在青年转身之时扳动了枪栓,   那一瞬间的幽光,带着惊心动魄的美。   装了消.音.器的枪声没有传出隔音很好的酒店房间之外,无人知晓这里刚刚发生的命案。   肖月缓缓垂下握着枪的手,轻声道,“谁也不能侮辱我母亲。”   “谁也不能伤害他。”就是我也不能。   她那漂亮宛若星辰的眼睛,此时却一点流动的光影都没有,纵是悬挂的水晶灯饰,映照出的也是无比的苍凉,如同她的内心,头也不回地奔向人生绝望的尽头。   一个孤单至死也无法得到救赎的灵魂。   “好,咔。”张导满意的喊停。   这一段戏他自己拍的也是各种赞赏不已。   张导还夸了领饭盒的反派,最后的表情演的很好,对死亡的本能惊恐大过于不可置信,他这个角色虽然是想不到肖月会大胆的动手杀害他这个秦家继承人,高高在上的继承人,但本性其实就是个色厉内荏畏惧死亡危险的公子哥。   那个演员明白根本就不是他演的好那么回事,那一刻他感觉苏漫开的是真枪一样,现在心里还有些残余的恐惧。   他知道是因为被苏漫带进戏里了,举手抬足间的感染力就有那么强烈的效果,对苏漫的演技他也感叹不已。   差距太大,也很难升起什么羡慕嫉妒了,只有敬仰佩服了。   和他一样的还有剧组里很多人。   在真正的实力面前,谁也说不出话来。   剧组里早已经没人会把苏漫和花瓶联系在一起了,在这两个多月里,苏漫已经用惊人的演技折服了他们,就算脑子不通透的,眼睛也不瞎,等到这部戏播出,苏漫就不是现在这个地位了,说不定日后只怕又是一个季言淮。 第9章 娱乐圈花瓶   临近大结局部分,几乎所有真相都已浮出水面。   程星失败过,颓废过沮丧过,又再次顽强地站了起来,得到许多人的支持,凌厉而强势向所有伤害他的人报复。   他亲眼见过肖月站在秦家继承人身边,对他是如何的冷漠。   程星抿紧了嘴角,「你还有什么话可说的,我已经不会再相信你了。」   怕自己再心软,他甚至不去看肖月的脸,她是那样的美丽,那样的会骗人,就像是有着天使面容的恶魔。   肖月凝视着程星的后背,第一次放纵着自己的心意,卸下所有伪装的面具,带着泪水的笑容轻声道,   「我好像做了很多错事,但……我一直爱你。」   干涩的声音隐藏着无人知晓的哽咽,难以吐露的感情秘密,她一直深深害怕着的,小心翼翼藏起来的。   无人知晓她这最后的笑容是她人生中难得的一次灿烂,有着阳光的温度。   只有镜头拍摄到了这一幕,   程星有些动容,还是控制不住地转过身来,被肖月的眼泪所刺痛,颤动又再次用力握紧的拳头似乎反映了他的心情,但仍故作冷漠的拒人于千里之外,   「这样的话你对很多人都说过吧,一切都是假的,你究竟还想骗我到什么时候。」   面对程星的质问,肖月没有任何的辩解,也没有丝毫的难过,她美丽的脸庞上只有让程星疑惑的温柔和疲惫。   「爱情的确会让人痛苦。」   肖月仿佛想起了那个欺骗母亲又狠狠抛弃伤害母亲的男人,她所作的一切,和那个男人有什么不同。   肖月笑了一下,目光里是复杂但又充满着纯粹的爱意,「不,是我会给你带来无穷无尽的痛苦。」   她最后的语气带着一种解脱的轻松,即便程星最后也没有相信她,她依旧想要保护他,保护她生命唯一出现的光亮。   她死了,也就将程星的痛苦带走了,她死在秦家的报复下,无人得见的阴影里。   最后得知她的死讯,程星有的只是不可置信、悔恨,以及爱人离世的悲痛欲绝。   ……   萧函的戏份成功杀青了,张导还特地让人安排了一场送别宴。   经纪人杨婧也来剧组了,她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穿着一身黑白的职业套装,面相不显得凌厉还有些亲近,但看过她剧情中所作所为的萧函知道她是个两面派的人,对她有利的权势高的人她就捧着,不听她话或者是地位低的人,她便是各种骄狂凌人。   时隔两三月月再见到苏漫,杨婧一晃眼,干净好像苏漫气质有些变了,而且貌似更美了。不得不说苏漫的容貌在美女如云的娱乐圈也是数一数二,不然刚签约到公司时,杨婧不会用尽手段也要当她的经纪人。   可惜苏漫这个蠢的,不懂得好好利用自己的美貌,连个季言淮也没能拢住,杨婧在心里轻蔑地道了一句。   自认为见证了苏漫演技蜕变的张导极为和善地笑道,“很期待以后能和苏漫继续合作。”   杨婧的认知还停留在苏漫演技烂被导演训斥的时候,现在见到张导对苏漫这么热情,和刚签约入组时相比,都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难道是季言淮帮她说了好话?”杨婧心里嘀咕着。张导可是圈内响当当的人物,杨婧不敢有半点得罪,笑容满盈道,“能和张导合作是我们的荣幸。”   杨婧在车上就直接问道,“你和季言淮关系现在怎么样啊?”   助理小夏看了萧函一眼,没敢说话,经过两个多月的相处,小夏早就被萧函教成了自己人,以听她的话为先,而且杨婧也没那么得人心。   萧函坐在后车座闭目休息,没有做任何回答。   杨婧有些不快,但想着季言淮和张导对苏漫的态度,还是忍住了,对她有好处的人,她面子上还是能过的去的。但她还想说什么时,萧函直接打断了她的话。   “直接回我家,告诉公司我要休息一段时间,暂时不用给我接什么工作了。”   原主的住处是一家保密性不错高档小区里的独栋公寓,而且是原主自己买的,进圈两三年也赚了不少钱,她一个人住,苏漫也有家人,不像网上那些季言淮的粉丝说的什么配不上男神的家境贫苦,苏漫的父母都是高中教师,但都执意反对女儿进娱乐圈。   为此苏漫的父亲还和她大吵了一架,说一天在娱乐圈就不要回家,苏漫那时已经和公司签了合约,要是解约要付一大笔钱。总之这几年苏漫和家里的关系比较僵硬,家里也没给她打过一个电话,她寄回去的钱也不收,面对媒体,苏漫也很少透露家庭信息,怕打扰到父母的工作生活。   《空星》全剧组也很快杀青了,官方还发布了杀青微博。还@了各位主演。   各家粉丝纷纷响应,其中季言淮的粉丝是主力,但捧一踩一也很明显。   “导演求求你做个人吧,不要浪费我男神的演技,更不要让我男神和那个女人演对手戏啊。”   “忍忍吧,看剧情是大男主戏,苏漫也就当个花瓶的份而已。”   “那个女人还要捆绑季男神多久啊,简直不能忍啊。”   “我男神又是被拖累的一天。”   ……   导演更没将微博上那些言论当回事,他只等播出后观众打脸。   张导对苏漫最后一段戏翻来覆去看了整晚,以他的眼力,苏漫绝对能火。   这个圈子的确是条件多多,要求天时地利人和,甚至还要讲究玄学。但真正有实力的总会出头的,没能出头只能说实力还不够强。   演员想得到大导青睐赏识,导演又何尝不对这种天生的演员苦求不得。   后期剪辑的时候,张导更是舍不得删减苏漫的戏,那教科书级别的如呼吸般自然的演技,张导在圈内这么多年也没见到几个。   剧一杀青,季言淮的经纪人周卓就迫不及待地发了分手微博,很快,苏漫的微博也发布留言,简单三个字:‘已分手’。   #季言淮苏漫分手#迅速上了热搜,不到半个小时便登顶。   大半是季言淮的粉丝顶上去的,手速也是相当快,迅速更新了百度百科资料,将关系栏里的苏漫名字前缀迅速改为‘前女友’变成过去式,像是生怕会反悔似的。   粉丝们对分手这个结果可以说是相当的乐见其成,开启了喜大奔普普天同庆的模式,欢欣鼓舞地宣布他们男神恢复单身了。   “我快高兴疯了[转发抽奖][转发抽奖]前一百名都有份”   “为了庆祝季言淮和苏漫分手,《空星》这部剧我追了。”   “我男神终于不用跟个演技烂的花瓶继续捆绑下去了。”   “苏漫终于肯放过我男神了,老实说,她一点都配不上季言淮好不好。”   “希望苏漫以后不要顶着个季言淮前女友的名号继续作妖,我感谢你一辈子。”   ……   经纪人周卓很满意这个舆论效果,天知道他憋多久了,在这件事上他和季言淮的粉丝站在同一战线,压根就不想被苏漫贴上各种炒作,恨不得自家艺人永远是单身狗。   原主的微博粉丝还是有几百万的,在娱乐圈哪怕被黑的最惨的明星都有自己的粉丝,没有只能说明混的很惨,压根就和娱乐圈犯冲。   粉丝里僵尸粉比例也少,因为经纪人就没怎么帮她打理。现在萧函就交给助理小夏管了,第一件事就是让她发了那个分手微博。   下面的评论则是,“只要苏漫脸不崩,我们永远是你的粉。”   额,很真实的颜粉了。   “恭喜苏漫成为一个快乐单身的小仙女。”   嗯,单身的快乐是你想象不到的。   “我苏美颜盛世,一定能找到更好的,摸摸头。”   原主的粉丝表示安慰的居多,至于那些季言淮的粉丝跑来找存在感的留言,萧函直接跳过去了。   自从公布恋情以来,原主的粉丝就没少被季言淮的女友粉攻击,什么粉丝站后援会粉丝群,散的七七八八,能够坚挺在这就不容易了,但也令许多明星微博要求的数据和流量都上不去。   往往出现的画面是,苏漫的粉为她打投,结果吸引来了一大波季言淮的粉丝,为了把苏漫踩下去,故意投票捧其他竞争对手。   次数多了,粉丝中的战斗粉势单力薄,也就偃旗息鼓了,只能做个安静的颜粉。   这其中,苏漫和她的经纪人公司也是有责任的,每次遇到季言淮的粉和她的大battle,苏漫就先弱三分,也不敢为自己的粉丝出头说话,这样的情况下,季言淮的那些粉自然更加嚣张,大肆开嘲。她的经纪人杨婧还有公司面对这种状况也没有及时处理,苏漫的粉丝不寒心跑掉才怪。   厘清了状况,萧函也忍不住摇了摇头,不过也没关系,即使从头再来她也不畏惧。   经纪人杨婧简直要抓狂了,网上的热搜都要爆了,打苏漫的电话也打不通,就直接冲到苏漫的住处,劈头盖脸就是一通骂。   “你和季言淮分手的事,为什么我是最后一个人知道的?”   萧函不慌不忙,慢条斯理道,“关于这点,你应该问问你自己才对。”   “你是个称职的经纪人吗?”   萧函锐利的眼神看得杨婧有些心虚,却自认苏漫还要靠她,理直气壮地道,“你懂什么,我背后为你使了多少劲……”   “你的辛苦就是连艺人的微博都懒得打理,只让一个助理陪我去剧组拍戏,自己跑去度假,还有心情发照片在ins上。”   这一句句数出来,杨婧听的手心微微冒冷汗,   萧函轻笑了一下,“既然你做不好,那我也不需要你继续担任我的经纪人。”   “你想换掉我。”杨婧又惊又怒,还色厉内荏地道,“你以为你是什么人,我可是公司给你安排的经纪人。”   “所以陈总现在应该已经收到了我的邮件。”   这时杨婧的手机响起,杨婧看到手机屏幕显示的名字,脸色一白,狠狠瞪了萧函一眼,踩着高跟鞋噔噔离开了。   虽然打发走了杨婧,但萧函也不会就以为事情就能几句话轻松解决。   按正常道理来说,如果她执意换掉杨婧,公司不会不同意。换作任何一家公司合格的负责人都不会损害自己的利益,或是和还有机会给自己带来利益的员工闹得不愉快。   但万一这公司老总真是个傻的呢,萧函摸了摸下巴。 第10章 娱乐圈花瓶   江景娱乐公司的老板是陈总,四十多岁,公司是他父亲那一代创立的,到他手上就不过七八年的时间,而他能力也不算出众,勉勉强强守成的水准,娱乐圈竞争激烈,好的资源都被那些巨头给瓜分了,他们这二流的公司能尝到点汤算不错了。   萧函做了一份报告,非常详细地把杨婧的各种缺点以及在担任她经纪人以来的无能之处都列了出来,以邮件的方式发给了陈总。   向公司提出的第一个要求就是换掉杨婧。   陈总看到后是挺不高兴的,还找杨婧问是怎么回事,但杨婧立马找了靠山,小姨陈总夫人,杨婧其实是他老婆的外甥女,陈总老婆性子泼辣凶悍,管老公管得特别严,还特地让自家外甥女到公司担任要职,也是监视陈总不让他拈花惹草。但杨婧借着这个身份没少在公司盛气凌人。   陈总夫人来到陈总办公室,抬着下巴颇为倨傲道,“那个叫什么的?苏漫的?不听话不服管教,还闹着什么换经纪人,公司对她干嘛还要百依百顺。她不就一个戏子么,给公司赚钱的,公司让她干嘛这是应该的。”   “我外甥女给她当经纪人,她还不识好歹,我看就该冷她几年,让她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安分点听话。”   陈总夫人长年都是在家当富太太,除了变着法子的盯紧老公,其他的事务都没管过,对公司里的艺人印象也就停留在小明星戏子上,尤其是陈总夫人看了苏漫的照片,长的那么好看,一下子有了威胁感。加上有杨婧添油加醋,陈夫人对苏漫的印象坏到了极点。   “反正她合约就在这,你发话说雪藏她几年,她还能敢跟你闹不成。”   陈总耳根子软,又觉得夫人说的对,没必要因此大费周章的,杨婧毕竟是自家人,弄得不好听他夫人恐怕要天天跟他闹。陈总叹了口气,“那就这样吧。”   没过两天,杨婧就趾高气扬地到苏漫的住处,“我可是陈总的外甥女,你以为陈总会听你一个外人的话。”   萧函叹了一口气,运气不好真碰到个傻的。   能给公司带来利益的是艺人,又不是经纪人,哪有为了护着犯错的经纪人而把艺人往外推的。   见她叹气,杨婧还以为是对她服软了,不过这次苏漫居然胆子大得闹到陈总那去,还让她在公司也没脸,她可不会这么轻易放过苏漫,非要她知道自己的厉害不可,以后乖乖听她的才好。   “你还是老老实实地在我手下待着吧,要是我高兴了……”   “既然这样,那就解约吧。”萧函语气平淡道。   在杨婧听来却如一道惊雷,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苏漫你疯了,敢说这样的话。”   她气得发抖,那凶悍的眼神活像是要把萧函活撕了,“你合约都还没到期呢,就想解约,谁会愿意帮你付一大笔解约费。”   萧函挑眉轻笑了一下,“我自己付不行么?”   原主既不是刚进圈的小艺人,又不是个花钱如流水的性子,当明星还是挺赚钱的,所以两三年下来也存了不少钱,当年签约的是七年,解约金一千五百万。原主的存款加上房子车子,要是都卖了差不多也就够了。   这也是萧函做的一种比较坏的预备方案,如果情况好,她至少不会这么急着早早解约,但现在看,这种无甚前途的公司,多待一天也没有用。   只是杨婧不会相信她宁愿让自己变得一穷二白也要解约。多少女明星希望嫁入豪门,最不济也是嫁给圈内同行地位相当的人,那正是因为她们享受惯了这种阔绰大方的生活,就算是为了保证自己的生活质量不下降,也不会选择嫁个普通人。   谁吃惯了鲍鱼翅肚,还能咽得下清粥小菜。   杨婧惊怒过后,笃定了苏漫不可能真的赔解约金解约,她抱着手臂冷笑道,“苏漫,你是不想在这个圈子里混了是吧。”   萧函淡淡道,“什么时候,江景娱乐是娱乐圈的龙头老大了?随随便便就能封杀一个人。”   这一番话说下来,的确是萧函更有底气,杨婧没什么可威胁逼迫她的。   萧函稳坐钓鱼台般淡定,反倒是杨婧被她的话怼得面目狰狞,气坏了口不择言道,“我告诉你,苏漫,就凭你那演技,还有这副自作清高不识好歹的性格,就不可能有出头的机会。”   萧函冷冷道,“那就与你们没什么关系了。”   离开后杨婧脸色变换莫测,苏漫这般软硬不吃,又底气十足的架势,难道是找好了下家?还是攀上了什么金主?但想想连季言淮都把她给甩了,苏漫还能有什么靠山,又哪来的资本解约。   心里虽是将苏漫骂了无数遍,但想到陈总知道苏漫要求解约的事,杨婧就有些心虚。   她之前敢劝说蛊惑陈总站到她这一边,不过是仗着苏漫是江景娱乐的艺人,还要听公司的话,但没想到苏漫竟然直接提出解约了。   江景娱乐公司里,比苏漫红的其实没几个,论外貌没人比得上她,论演技实力能拿得出手的也少。   别看苏漫在原剧情里被黑得那么惨,最后导致雪藏还黯然退出娱乐圈,那是因为苏漫已经星途无望了,但现在这个时间节点谈解约,吃亏的还是江景娱乐。   至于萧函,是要付出一大笔解约金,但是她乐意。   萧函对助理小夏道,“你跟我走,我付你工资。”   她又加了一句“当然随你自愿。”   助理小夏点了点头,“我跟苏漫姐。”   她是没什么经验,但杨婧那般心胸狭窄的人,要是她继续留在公司只会被穿小鞋各种整,苦都没处诉,而且她听杨婧那话也觉得是个傻的,谁说苏漫姐没什么演技,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她可是亲眼看张导对苏漫姐说话多和气的,还有那演技,她就是个外行的,也觉得演得很好。   “那好。”萧函也就随意问了一句,   苏漫和经纪公司解约的事很快在圈内传开了。杨婧也果不其然挨了一顿骂,连她亲小姨都没护住她,也令她对苏漫的怨恨更上一层。   只不过解约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就是公司老板陈总也不想那么轻易地放人走,萧函找了律师给公司发了律师函。   一连两件大事,她的热度倒是不低。   期间倒是有不少电话打来,比如张导的,先是安慰鼓励了几句,然后就开始推销新公司,也是他圈内朋友开的,甚至他在公司里也有股权,听闻苏漫解约的事,可不就立马赶过来了,他可是知道苏漫可不是一般的好苗子,说是天生为戏而生的都不为过。   “谢谢张导,我会好好考虑的。”萧函对此不急着应下,然后就是该吃吃该喝喝,该玩玩。   反正暂时不用为了拍戏上镜管理身材。   ……   季言淮也听说了苏漫解约的事,还问起了经纪人周卓。   周卓没想到季言淮还会关注苏漫的事,一开始都没打算告诉季言淮,要知道分手微博发了之后,季言淮又涨了一波新粉。   季言淮俊眉微蹙,“她这是找好下家了?”   周卓讥笑道,“没听到这样的风声,好像是她自己掏的腰包解约。”   就没见过这样的傻子,还没找好下家就跟公司硬犟,到时候倒霉的只会是她自己,解约这事上,公司使手段拖个一年半载的其实就相当于雪藏了,到时候娱乐圈还有多少人记得她。还以为苏漫在演技通了呢,还不是在自找麻烦。   季言淮忽然道,“问问到底是什么情况?”   “你不会是想帮她吧?”周卓震惊又狐疑道,   季言淮抿起唇角,“让她来天煌娱乐怎么样?”   经纪人周卓着实是被吓了一跳,而且反应极大,“我不同意,你刚和她公布分手的消息,要是她现在就签到天煌,外界的人不知道会怎么编排。”   他刚为公布分手消息后季言淮的粉丝又涨了一波新粉没高兴两天,最不想听到的就是苏漫这个女人的名字,更不可能还放任季言淮和她在同一个公司。   周卓苦口婆心地劝道,他说的这些可都是为了季言淮好。   更让他担心的是,“季言淮,你不会是对她还有感情吧。”   季言淮微微沉默,当时家里催他早点结束在娱乐圈的事业回家相亲,正好碰上苏漫的告白,他便无可无不可地答应了,至少有个女朋友的事能敷衍家里一二。只是没想到苏漫不但变得太快,还提出了分手,他倒是有些怅然。   周卓还等着他的回答,季言淮摇了摇头,淡淡道了一句,“她现在的演技很好,无论是继续待在那个公司,还是被雪藏,都可惜了。”   经纪人周卓强烈反对,“那也不行,你刚和她分手,要是把她弄到公司来,或是让人知道你在帮她,不知道会有多少风言风语。”   他更不想看到的是季言淮和苏漫牵扯不清。   季言淮不语,心中想起的却是苏漫最后的一场戏。   萧函和助理小夏正在逛着观赏热带鱼商店,到底还有一点明星自觉的她,也带着黑色棒球帽和口罩。萧函让人把房子出售了,租了新的住处,想着多添置些东西增加些生气,但宠物没时间养,就想着养条鱼放水缸里行了。   正挑着新爱宠的萧函被小夏拉了拉衣袖,“怎么了?”   小夏小声道,“苏漫姐,是季老师亲自打的电话。”   萧函自己的手机换了新卡,知道的人不多,电话自然就打到了助理小夏这里。   “不是说了不用接么。”   萧函早就告诉了小夏一个黑名单,上面的人过来找都不用理会,比如杨婧,比如季言淮和他的经纪人周卓。   别人都以为苏漫正陷在解约风波里,麻烦缠身,其实她是在安静悠闲地度假。   “但是季老师说很重要,关系到苏漫姐你的前途。”这小夏就不敢随便挂了。   “那给我吧。”   萧函透过蓝色的玻璃看着里面游动的小丑鱼,接过小夏递来的手机,放在耳边,只听见一句居高临下冷硬的声音,“明天上午十点到天煌二十三楼来。”   不像是询问意见,倒像是直接发号施令。   天煌就是季言淮所在的经纪公司,也是圈内的娱乐巨头,培养了几代的天皇巨星,不可谓名声不大。   “哦。”萧函慢吞吞地道了一句。   拒绝也来的果断干脆,“不去。”她明天买些食材填补一下新房子的冰箱。   那边季言淮的声音更冷了,“你不是要和前公司解约了么?有的东西只有天煌能给你,你既然有了这么好的演技,就不该浪费它,为了名利就随便去接戏拍戏。”   他指的是苏漫过去拍的那些他看不上眼的戏。   萧函只淡淡回了一句,“关你什么事啊。”   “我对天煌没兴趣。”她直接挂掉了电话,烂桃花既然已经砍了,那就没必要再让它枯木逢春了。而且萧函真的很讨厌季言淮的态度,为了名利拍戏?想起她曾经当过巨星的那一世,她名义上的那位好母亲不就是为了名利肆意毁掉原主么。   当然,像季言淮这样的天之骄子,可能很难理解。   “苏漫姐,这样真的好吗?”小夏整个人都晕乎乎的,她离萧函近,萧函也没有挡着她意思,也就是全都听见了,季言淮发来的邀约,还是大名鼎鼎的天煌。   “我又没什么要求他的。”腰杆子自然能挺直。施舍也好,补偿也好,还是真心实意的邀约也好,和她都没什么关系。   老实说反差真的挺大的。见过她过去多么卑微深情的,小夏没想到苏漫姐分手后也是真心无情。   萧函指着玻璃水箱里面的一条蓝色小丑鱼,中意地笑道,“就要这条吧。” 第11章 娱乐圈花瓶   被挂断电话的季言淮脸色沉的都能滴出水来,看得旁边的长相俊朗的西装男子直想笑,他还没见过季言淮被人拒绝挂电话。光笑他都能笑上一年。原先他只是看在季言淮的面子上,让他口中的苏漫进天煌,安排一份不错的合约,但现在他是真的对这人感兴趣了。   天煌现任总裁贺丞,和季言淮算是发小,天煌娱乐也是家族产业,两人关系一向不错。   贺丞捏了捏下巴,勾唇一笑道,“还真有人能同时拒绝得了你季言淮还有天煌。”   说出去都没人会相信。   盛天酒店的一个用餐包厢里,   尽是应酬的觥筹交错,江景娱乐的杨婧也在其列,不过她还没资格落座,忙着赔笑脸倒酒,这些可都是带着金矿的投资商啊。要是能搭上几条线,他们公司都不用愁了。   酒过三巡,不少人喝的醉醺醺,其中一人还嚷道,“你们公司那个苏漫长得挺不错的,叫过来喝几杯酒吧。”   他们对娱乐圈也没那么关注,还不知道苏漫和江景娱乐闹解约的事,只知道她好像就是这公司的。   旁人也听着起哄道,“对,我难得见到那么漂亮的女明星,不知道真人是不是也那么好看。”   杨婧感到有些压力,但想起陈总千叮咛万嘱咐让她把这些投资商老板哄好了,决不能得罪了,要知道苏漫的事,陈总就没给她什么好脸色,若是这次的事办砸了,只怕她就算不被赶出公司,也要打发到冷板凳去,于是一咬牙,点头道,“没问题,我这就叫她过来,给几位敬敬酒,认识认识。”   至于苏漫会不会来,杨婧没想过,反正立下军令状了,就是不来她用手段也要把人给弄来。   出了包厢,杨婧已经想好了,苏漫再强硬也就是个小丫头片子,而且现在她正处于解约弱势,这段时间也很明显背后没什么靠山为她出头,顶多她放软话讨好几句,先把人给骗来再说。   不过杨婧早就被苏漫拉入了黑名单,杨婧想尽办法才联系上助理小夏。   “苏漫姐说过,如果是和解约无关的事,就不用打电话来了。”听这话,杨婧差点没将一口牙咬碎,这小夏是什么人啊,之前还是任她使唤打骂的助理小妹,现在居然不声不响倒戈到苏漫那边去了,还敢这么硬气地和她说话,真是翻了天了。   但杨婧又怕她真的挂了电话,忍下气连忙道,“我要和苏漫说的就是解约的事,你让她接电话,我保证,这事很重要。”   萧函示意助理小夏开外放音,“有事吗?”   听见苏漫的声音,杨婧放软了声音:“我现在在盛天酒店,你过来我们谈解约的事,我保证解约这事没问题,我可是好不容易说服陈总的,你我合作了三四年,也是相识一场,我心也没那么狠,硬拖着你让你不好过,现在你过来我们谈解约,也算好聚好散。”   等人来了还不是任她揉捏,杨婧半点也没有扯谎骗人的心虚。   要是杨婧出现在萧函面前,就能看到她那宛如对待智障的眼神,   萧函轻笑了一声,“你当我傻啊。”   “明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自私自利,心胸狭窄,对我没什么好意还过去。以后有关解约的事,你就和我的律师谈吧。”   萧函摇了摇头,自以为所有人都那么天真呢。   杨婧见苏漫识破了她的话,又惊又怒,直接在电话里发狠道,“苏漫,你知道你要是不来会有什么后果吗?我敢说你以后接不到一部戏,在娱乐圈里混不下去。”   这是软的不行,来威胁的了。   萧函眸色变冷,平静的语气莫名让杨婧感到一丝慌张,“你以为江景娱乐能拿捏我多久吗?”   原以为拖着解约会是苏漫倒霉,但没想到圈内已经有几家公司在私下接触她了,反而是杨婧和江景娱乐这边骑虎难下,想签她的公司自然是愿意帮她解决合约官司的。   “人要为自己做的事负责,别总想着拖人下水,否则小心引火烧身。”萧函的话莫名让杨婧觉得背后一冷,连她方才闪过的苏漫不来就拉其他人来的念头给浇灭了。   要真闹出了什么事,她未必担得起。   杨婧战战兢兢进包厢,顶着压力说苏漫来不了的事。   最初提出让苏漫过来陪酒的那位投资商脸色难看,除了对杨婧夸下海口却没把人带来,还有对苏漫不给面子的不满,自觉有些丢脸的恼怒,一个小明星而已,还不是要靠人捧。   酒桌上一道轻笑声忽然响起,“我挺喜欢苏小姐的个性的。”   发出笑声的人叫洛其意,有名的金融大亨,他也未饮多少酒,一派儒雅倜傥,气质微微冷冽,与其他人相比,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仿佛他是唯一的光风霁月。   方才还想发怒,听到这句话,也不说话了。谁让在座的其他人所有的资产加起来也没有洛其意一个人多。   其他老板以为洛其意看上了苏漫,也就不说话了,一个戏子而已,没必要与洛先生争。   “还是洛先生最怜香惜玉。”   “洛先生都这么说了,那就算了,我们也不要为这点小事计较。”众人捧着说道。   杨婧暗咬牙了一把,却不得不继续赔着笑脸敬酒。   《空星》播出时受到的关注也是空前高涨的,毕竟娱乐圈顶级男神——影帝季言淮担任主角,还有电视剧圈名导,无一不是大制作的黄金标配,只可惜唯一的缺憾就是多了个花瓶女主角,季言淮的粉丝无不扼腕叹息,纷纷在官博下刷吐槽谩骂苏漫的评论。   这其中也有季言淮经纪人周卓的有意引导,他担心播出后,苏漫的风头会盖过季言淮,就先做好准备。当然这些他也没和季言淮说。   加上最近有着季言淮和苏漫分手这个挂了几天的热搜,可以说《空星》是近期娱乐圈最受关注的电视剧了。   剧是网台同播,第一天上线两集。   不少季言淮的粉丝已经做好了准备随时跳过苏漫的部分。   但奈何……戏中苏漫的杀伤力太大了。   一举手一投足,甚至一颦一笑,都令人移不开目光。   第二天收视率就出来了,1.5绝对是个高开端了,   而关于苏漫的讨论量竟占据了相当比例,仅次于季言淮。   “卧槽,这还是苏漫吗?我能说苏漫一出场,我都看不见别人了吗?”   “你不是一个人,+1”   “苏漫的演技也没外界评价的那么差啊。这种叫做烂吗?现在的粉丝对演技的标准未免太高了吧。”   “回楼上的话,公正的看苏漫之前拍的剧,演技不能说烂到家,但也夸不上好,和这部剧比简直一个天一个地。”   “从今天开始,我粉上苏漫了,各位请随便讨论演技,不要同我抢女神了。”   “季言淮饰演的男主会对她一见钟情,毫不意外啊啊啊啊啊啊啊。”   “明明上一分钟打开电视前,我还把苏漫列为我最讨厌的女艺人的,但现在完全讨厌不起来了,她怎么可以这么迷人。”   类似的评论层出不穷,令不少人吃惊。   《空星》的火爆在很多人的预料之中,这等卡司有这热度理所当然,但没想到苏渺的讨论量竟然惊人的高。   到了播出的第三天,舆论已经彻底逆转了,几乎清一色的好评。   “这种外表完美却游戏人生,看似实则其实冷漠哀伤的意外的美丽完全被苏漫演绎出来了,深深吸引着每一个人的目光。”   “这导演也太会拍了,居然挖掘出了苏漫与众不同的一面。”   “是的,我沦陷了。”   “她看到礼物低头的那一笑好萌啊。还有看男主角的眼神,撩得简直让我心动,大写的纯情。”   “为什么上一刻肖月小姐姐还是温柔软萌美好小天使,下一刻就是眼神从傻白甜boy变腹黑boss,我感觉到了虐,导演你出来告诉我要虐谁,可以不虐男主女主吗?”   不同于前几天,许多粉丝网友还在嘲剧组怎么选了一个花瓶女主角,或是抱着季言淮和苏漫是因为这部戏分手的愉悦欢喜心情过来挑刺,找理由继续黑。   现在比全网嘲还要夸张,带苏漫标签的搜索词条蹭蹭往上涨,评论更是源源不断,多到要爆炸。就像当初苏漫在娱乐圈凭借美貌惊艳得横空出世,现在苏漫演技也在一夜之间红遍了娱乐圈,引来无数关注。   许多阅剧经验丰富的观众网友也意识到苏漫演并不是简单的花瓶角色,对后续的剧情是抓心挠肺,恨不得电视台或剧组一口气放出十几集来。   与此同时#苏漫加戏#也上了热搜,说好的戏份不多的花瓶角色呢。   这个热搜很快就置顶,不少季言淮的粉丝聚集到这下面炮轰这部戏是大男主戏,苏漫只不过是个配角却加戏太过。   但让人意想不到,半个小时过去被置顶的竟然是一条吐槽季言淮的评论。   “其实粉丝就是不愿意承认你们的男神季言淮被压戏了吧。”   这个热搜的幕后主使者季言淮的经纪人周卓,他料想过可能会出现播出后苏漫的反响很好的局面,但没想过来得那么快,所以连忙下手买了这么一条热搜,其实就是调动粉丝情绪,想搅乱这摊浑水。但看到这条热度最高的评论时,他鼻子都快气歪了,恨不得让工作人员删了。   就这会的工夫,评论以火箭的速度往上涨,开始往季言淮是否被苏漫压戏的话题上歪楼。   “问这种问题的人是眼瞎吗?季言淮是什么人,国内最年轻的三金影帝,拿苏漫来和他比,这蹭热度蹭的也太假了吧”   “楼上才是真眼瞎,没看过剧吧。”   ……   经纪人周卓忙着下场引导粉丝作战。   按理说就苏漫那完全不能打的颜粉,和还在闹解约不在背后捅刀子就已经算善良的经纪公司,对比起季言淮屹立娱乐圈金字塔顶端的数千万粉丝,根本就毫无反手之力,周卓想整一把也是轻轻松松的事。   但没想到,那些跑到苏漫微博下叫嚣想要屠博的粉丝居然被屠回去了,还被杀到了剧组官博下。   “假的吧。”经纪人周卓喃喃道,“肯定是雇佣的水军,肯定是。”   全然忘了苏漫还在和旧公司解约中,哪里的资本雇佣水军。   “应该不是,我们发现有的还丧心病狂的开了几十个小号作战,而且有些号还有些眼熟。”工作人员的声音越说到最后越小声。   “什么意思?”经纪人周卓虽然是亲自下场指挥,但具体操作引导都是安排的工作人员,所以对季言淮的粉丝群体了解并不多。   工作人员不忍直视经纪人周卓的脸,“应该是有……有粉丝爬墙。”   周卓一脸目瞪口呆,仿佛‘你是在蒙我吧’的表情。 第12章 娱乐圈花瓶   对《空星》最为关注的就是季言淮的粉丝,早在一开播的时候就守在了电视或电脑平板手机前,期待着瞻仰男神的新作。   结果,卧槽怎么感觉好像男神被压戏了,   不行不能向这个小婊砸屈服,但是真的好迷人啊,   麻麻,我被电脑/平板/手机绑架了。   一集更比一集的真香预警,看完还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去微博评论。   抱着纯粹欣赏颜心情的苏漫粉丝,就真的是意外惊喜了。   作为一个和顶级男神谈恋爱以致于他们时常被对方的粉丝按在地上摩擦,已经习惯了,也没有那么火急火燎地去第一时间看剧。   毕竟苏漫的演技,他们被嘲着也麻木了,养成了佛系追星的心态。   在仅存的几个粉丝群里的画风也是类似,“苏漫的新剧出了,又多了很多可以剪辑的素材和舔屏美图。”   “要是苏漫又被骂了,我们也要好好安慰她啊。”等等这样的话。   剧播出才两天,他们已经猜到微博上会是什么样一边倒的评论。   一刷微博,他们都怀疑自己的眼睛,他们没看错吧,   看着这么多纷纷拜倒在苏漫裙下,恨不得为她拔刀的评论,还在不断疯狂上涨中,苏漫的粉丝们感觉自己是个假粉。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快去看《空星》,花瓣评分都到9.4了苏漫在里面的表现太棒了。”   粉丝群里出现这样一条留言,是群主发的。   “我错了,漫漫我不该放弃你的。”   “我不该说你只要靠脸在娱乐圈就行了,这样不求上进的话只适合我这种咸鱼。”   “啊啊啊啊啊啊我现在只想疯狂吹彩虹屁。”   再想跑到苏漫微博下的时候,发现已经被疯狂赞美的评论占领了,关键还都不是他们认识的号,装的比他们还像真粉。   事实上,还真成了苏漫的粉。   天煌的工作人员拿到了没有任何掺假的数据给经纪人周卓看,顶着压力道,“截至到现在,苏漫的粉丝已经涨了几百万,而且大部分是从我们这边流失的。”   周卓拿着数据表,都气得手发抖。才三天的时间,他们居然就损失惨重。   这些一点也不坚定被苏漫勾引得爬墙的粉丝,周卓是又气又心疼,这可都是季言淮的粉丝啊。   吴茜是季言淮的铁杆粉丝,网名无忧酱,微博认证金V博主,日互动1W+,日阅读量百万+,本人也坐拥三十多万的粉,追季言淮已经有六七年了,从他的处女作《信天游》开始入坑,砸钱,艹数据,跟对家撕的腥风血雨。   因为现实中的性子火爆,在网上也掀起过不少的腥风血雨。   为了苏渺加戏的事,她都要气死了。   自开播以来,一天二十四小时,二十个小时吴茜都在骂剧组不要脸给苏漫加戏,骂公司经纪人不干人事。   电视,平板,手机每天一到剧播时间,就打开在客厅放着,但自己就躲在房间里美滋滋地看粉丝剪辑的空星专享版,也就是没有苏漫戏份的美好版,就是和男神季言淮同屏出现的也打了马赛克。   而且在微博各大网站一再表示是为季言淮贡献的数据,坚定表示打死绝对不会看苏渺的戏。   过去她没少撕苏漫,好不容易分手了还想着眼不见为净,撕她是给她送热度,没想到她居然明目张胆地加戏上了热搜。而且据天煌公司的工作人员透露,苏漫的确在《空星》里加了不少戏,番位直逼季言淮。   一腔怒火的吴茜立刻再次与苏漫结下了不共戴天之仇,在网上微博八组兔区还有各大广场都战斗在一线,疯狂黑苏漫。   苏漫她一个众所周知的花瓶也敢说压戏季言淮,滑天下之大稽。   吴茜不止到处刷屏刷评论,还在自己加的群和后援会里面大力号召,抗议苏漫加戏,还有维护男性声誉。   “抱歉,无忧酱,我要跟你说一件事,我要退粉丝群了。”正在吴茜奋战之时,电脑上忽然弹出一条来自艾尼的新消息。   艾尼就是做空星专享版的技术粉,是位非常厉害的大粉,做数据,产粮,甚至还会编写程序,吴茜看到这句留言,一下子就懵了,回过神来后极力挽留着这位做数据的大神,“是遇到什么问题了吗?你可以跟我说说,一起解决。”   吴茜性子虽然易燃易爆炸了些,但对一起曾经并肩奋战的小伙伴还是有些耐心的,何况这位真的是很厉害的大神。   等了一回来才等到艾尼的回复,“其实吧,我觉得我们有些偏见了,苏漫也没那么不好。”   吴茜的眼睛瞬间瞪圆了,怒不可遏,感觉艾尼背叛了她们,她居然为苏漫说好话,难道她退群也是因为苏漫?吴茜立刻敲下一段字,“苏漫是什么人,你难道不知道吗?她缠着季言淮那么久,好不容易放过他,居然还利用他加戏,放出压戏这种笑话。”   艾尼:“唉,我就知道这样说,你是不会听的。”   下一刻,吴茜就收到了艾尼发送的一个视频,“你看了这个就能理解我为什么想退群了吧。还有群里最近没人回话,你应该没注意到吧。”   吴茜闻言一惊,各种念头闪现,但艾尼已经不再回复,还下线了,吴茜越想越气,在群里发了一条信息,“是不是有人偷偷去看了剧?”   半晌没人回复,吴茜很快就明白了,这是心虚了,不敢回话否认。   难怪她担任的群主这个群里粉丝也越来越少有人冒水花,原来是有人偷偷去看了剧,说不定艾尼就是这个罪魁祸首。艾尼发的这个视频说不定早就与人看过。   “你太过分了,是你撺腾她们的吧。”   作战关键时期,居然有人临阵倒戈,还动摇军心。   艾尼也很坦诚,“我承认我现在粉苏漫了,也无颜在继续留在季言淮的粉丝群里,只是这个视频不是我有意分享的。”   作为技术粉,为了造福其他粉丝剪辑专享版,她把已播出的这几集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剪完交差后,没能忍住再次看了一遍,然后第二遍第三遍第四遍,彻底对苏漫沦陷了。   还灵感如泉涌,精神抖擞地剪了好几个关于肖月/苏漫的视频。   原本只是暗搓搓的自己欣赏,不敢在群里说,但没想到意外发现有和她一样的偷看了剧,于是有了小范围的传播。   爬墙就爬墙,说的那么冠冕堂皇干嘛,吴茜愤愤地点开了视频,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她倒要看看是怎么把人给勾走了。“不就是长得好看了些吗?要内涵没内涵的花瓶。”   这样的内心声音随着视频的播放,越来越微弱。   明明对苏漫有先入为主差到极点的坏印象,但看到戏中的她,就是半点也讨厌不起来。明明她是在设计引季言淮饰演的程星一步步进入她的爱情圈套,却为主角为她动心,被骗得团团转而觉得理所当然。   还有她看似对每个人都温柔疏离但唯独只对程星闪烁触动的目光。   纯情地注视男主后如泡沫一样梦幻易碎的笑容,黑夜迷离的灯光下,抬眸间傲娇和颓败的迷人感,她比烟花更寂寞的魅力,尽管不为男主所见到,却紧紧抓住了吴茜的心。   吴茜已经完全陷入了剧情。   等吴茜从恍惚中醒来,她刷视频已经刷到了半夜,看的是循环播放。闭上眼睛,脑海里都是苏漫的画面,   吴茜怎么也睡不着,最后还是忍不住偷偷拿出平板在被窝里重新看剧。   顶着黑眼圈爬起来的吴茜,依旧精神满满,但不好意思拉下脸去找艾尼分享其他视频。   不行,自己怎么能有这样罪恶的念头呢,吴茜狠狠唾弃了一把自己。   吴茜坚定地相信自己的心是男神季言淮的,她只是一时被苏漫这个小妖精给蛊惑了而已。   这个女人,实在是太可怕了。   抢了男神还不止,还要来抢他的粉丝。   作为网上冲浪奋战多年的粉头,自然不可能只有一个小号呢,吴茜切换了自己的一个小马甲到官博下,然后不由自主地敲下了这样的评论,   “导演我爱死你了。”   “我错了,一定要保持这个加戏的水准,不要停,越多越好。” 第13章 娱乐圈花瓶   连最讨厌苏漫的粉丝都动摇了,何况是路人网友呢,妥妥地被圈粉了。   没人敢相信这是除了靠脸和影帝恋情无一是处的花瓶苏漫,好像在做梦一样,但每到剧播的时候,都口嫌体正直地疯狂舔屏赞美。   《空星》的收视率也一路飙升,到第十二集 的时候,已经破六了,年度剧王的称号唾手可得,这还只是三分之一的进度,保持这个水准下去,《空星》破纪录封神也是可以期待的。   而就直线飙升的苏漫讨论量和狂涨的粉丝,谁也不会忽略苏漫对这部剧的重要性。   无论是苏漫的微博还是剧组官博下都十分热闹。但正主就是没出来回应一句,倒是导演和编剧看着这一派大好的局面,主动出来说话了。   张导对苏漫的赞美几乎不亚于网上粉丝的一些彩虹屁,声称苏漫是他见过的最优秀的女演员,尤其是在这部戏里,演技上有了脱胎换骨的蜕变,最后给出了‘风格万象,无限可能’这样高的评价。   编剧就像是妥妥的迷妹了,坦诚地表示,在现场观摩过苏漫的几场戏后,后面加戏的剧情都是她用了十二万心力写的,她增加的那些剧情不仅丰富了肖月这个角色的故事线,而且将其魅力尽可能挖掘到了极致,独属于苏漫的风采,温柔又苏虐的气质,有着软萌柔情的光明一面,又有着孤单哀伤的黑暗一面,美丽骗人却一点也不招人恨。   这位编剧虽然三十岁不到,但已经是圈内的黄金编剧了,出自她手中的剧本向来都是口碑收视双高的。   并且表示,很乐意为苏漫量身打造写一个剧本。   听见这话,苏漫的粉丝在微博下疯狂嗷嗷叫。   哪怕因为这言论被季言淮的粉丝狂黑抨击也不改变态度,她的微博头像都换成了剧中肖月的截图了,毫不掩饰自己已是苏漫迷妹的事实。   迷妹不可怕,会编剧的迷妹才可怕。   导演和编剧的力挺让许多抨击苏漫加戏的负面舆论也渐渐消散。   维护季言淮的粉丝虽然敢骂‘脑残’导演和编剧,但到底无法挽回局势,越来越多的路人口碑和沸腾的自来水推荐,也让苏漫的热度更高,在公众眼中的形象发生巨大转变。   经纪人周卓对《空星》剧组导演编剧的发言颇为不满。   季言淮眉头蹙起,冷冷的,“我不记得我让你做这些多余的事情。”   经纪人周卓梗了一下,他的确没提前跟季言淮打招呼,甚至有意让团队其他人不告诉他。   “我这是为了你好。”   难不成让苏漫踩着季言淮上位?大不了恶人他来做,季言淮当他的完美影帝,娱乐圈贵公子。   周卓想的很好。   但他不知道季言淮还想过邀请苏漫来天煌公司的事,不然更得气疯。知道的人不多,季言淮也不想自己难得态度软一回帮忙还被拒绝的事弄得众人皆知。   说来也奇怪,苏漫还是他女朋友的时候,粉丝百般攻击肆意辱骂苏漫倒没见他说过什么,   现在反而表现不快了。   大概是他在心里对苏漫产生了他未预料的转变,而之前的网上评论也不会带上他,季言淮的粉丝怎么舍得让他们光风霁月清白无垢的男神沾上半点污言秽语。   经纪人周卓还在那嚷嚷不休着,季言淮却注意着电脑屏幕,随着剧集越播越多,网上已经出现一些专业并且真材实料的剧评。   不乏有长篇大论,或是犀利短评。   “……季言淮的影帝光环依旧很亮,但苏漫在这份光环下没有丝毫的黯然失色,反而极为出彩,这实在令我感到惊喜。”   “我看到的不是苏漫,而是一个仿佛天生为戏而生的演员,原以为苏漫这个角色,只是个花瓶符号,以她的颜值绝对是够了的,哪怕是jpg模式也是美的,但最后看下来抓住你不是她的外貌,而是她这个人。”   “隐藏了太多情绪,只有在男主面前闪烁温柔的目光,佯装的平静下却能感受她深邃入骨仿佛烙印在心上的感情。刹那间的停顿,却做的无比自然。”   也就是说在行内人眼中,季言淮的表现没有失了平日的水准,但真正给他们惊喜的是苏漫。   季言淮在这一瞬间感受到微妙的落差,   不同于在剧组片场和苏漫演对手戏时的压力。这更像是被撕开了一样,赤裸裸地曝露在人前,这让他心情有些难以言喻的复杂。   至于经纪人周卓说到流失的一些粉丝,跑到苏漫那去了。季言淮却不怎么在意,“只是一些粉丝而已。”   “至于有些事你不要做的太过分,我不希望会传出我打压别人的言论。”   季言淮锐利的目光紧紧盯着他。   经纪人周卓有些悻悻,他知道季言淮这是严重警告。   《空星》仍在热播中,剧情已经播到了肖月在酒店开枪杀人的一幕。   弹幕,微博评论等等都炸了,“卧槽,肖月居然开枪杀了,她哪弄来的枪。”   “我有种极不好的预感,肖月的结局不会是BE吧。”   “为肖月求一个好结局,她可是女主角啊。”   “这剧是要过审的,肖月杀了人是肯定不会有好结果的。”   “程星,你还怀疑肖月对你的爱,她都愿意为你杀人了,天哪爱死这种病娇暗黑小姐姐了。”   “要是肖月BE,我会给导演寄刀片的。”   ……   今晚这两集播出后,讨论几乎全部集中在苏漫饰演的肖月一人身上,至于其他人演了什么,观众们毫不关心。   有花式吹肖月小姐姐迷人出了新高度的,有扬言威胁导演组电视台要寄刀片的,还有万千评论请愿给肖月一个好结局的。   可见肖月这个角色已经是真正深入人心,难以忘怀的那种。   如果说之前观众对肖月HE还存着希冀,越临近结局部分,这份希冀就越微弱,官博每天下面都有粉丝撒泼打滚。   #肖月死了#直接登顶热搜第一。   对有些不敢看结局的网友们来说,一个个大写的卧槽,这剧透来的猝不及防,   “渣浪你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老子加班,没能赶上看直播,都想着绝不点开弹幕,不敢看剧透,结果你居然给我来了个热搜。”   “告诉我这不是真的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要提刀宰了导演。”   不管怎么炸锅,最后还是控制不住自己地点开了播放。   「我好像做了很多错事,但……我一直爱你。」   因为这一句话,弹幕评论刷到让人心碎。   评论仍然不断上涨的,官博私信更是多到爆炸。   “最后的笑是暖的,我哭了啊啊啊啊啊。”   “于我看来,这部剧的美,就在苏漫的眉眼里。这部剧的情,就在苏漫最后含着泪水的笑容里,啊啊啊啊我不管,我还是不能接受肖月就这么死了。”   “空星,就像是在说程星就是她悲伤人生中划过的一道流星,无比璀璨美丽,却瞬间即逝。”   “这个角色充分诠释魔性与精分,大结局那段哭戏简直了我真的泪崩了,却忍不住看了一遍又一遍,宛如有魔力,纸巾都不够用了啊。”   “我梦见我成为了肖月的守护骑士。”   爆发的评论,疯狂寄刀片,无一不显示肖月这个角色的火爆程度,而且毫无障碍地转化成了苏漫的忠实粉丝。   还有许多因为肖月的死而迁怒程星的评论,哪怕看到结局他哭得肝肠寸断也没能降低观众们的怒火。   “你身边有很多人,但肖月身边只有你,她只给你留了位置。”   “你让她知道了爱情的滋味,幸福的希望,最终却没有给她幸福。”   “最后的真心告白是那样的孤注一掷,倾注所有,程星你可真正了解过她,可曾知道她的痛苦与绝望。”   “程星,你知不知道你是肖月心中最珍视的人,愿意用性命保护的人。”   对肖月这个角色的分析剧评也纷纷涌现,不少带了粉丝的真情实感。   “肖月其实不懂怎么去爱人,这在结局时她也说了,她做了很多错事,没人教她怎样去爱一个人。她母亲的爱太偏执太疯狂,她父亲的爱太冷漠太无情。这样的成长环境下,她怎么可能学会好好去爱一个人呢。   她始终是克制的,是程星让她一点点的松动,为他打开心扉。   肖月的人生是悲剧的。   她最后爱程星的方式,也是将自己送上绝路。”   ……   热搜第二的是《空星》收视率,达到了一个惊人的数字。   苏漫演技也再度上了热搜,多少人为她最后的告白泪崩心碎,现在谁要在网上说苏漫一句花瓶,分分钟就有一大批人过来怼,要是这都不火天理难容。   有些人则叹息,这部剧在最后几集彻底成为了苏漫的独角戏。   看着电视台和视频网站传过来的数据,张导笑得合不拢嘴,拍摄中期时他也想过要不要改成一个圆满结局。   实在是苏漫把肖月这个角色演得太好了,但和苏漫还有编剧认知沟通后,还是觉得这个结局最好,最合理,而且前面的剧情很多都埋下了伏笔,肖月从手染鲜血就注定了她在绝路上无法回头,但她仍然那么做了,义无反顾地,理智又清醒,残酷又冷漠,这些种种特质交织在她身上,更加体现了角色的复杂性。 第14章 娱乐圈花瓶   其实《空星》自剧播以来,粉丝撕逼就没少过。   多少奔着季言淮去的,结果反被苏漫圈粉了。虽然苏漫和季言淮已然分手了,但季言淮的粉丝中对她反感排斥的仍然不少,见到有粉丝流失,还跑到了苏漫那去,自然怒不可遏。   爆发点在于剧播结局后季言淮的一个大粉倒戈。   这个大粉就是吴茜,原本她也就偷偷地追剧,偶尔各种切换小号上线在官博那评论几句,在季言淮的粉丝群里则继续和战友们同仇敌忾,抗议苏漫加戏。   这种披马甲的生活过得也是很酸爽。   “就苏漫那烂演技,就是雇水军上天了也是个花瓶。”   看完结局哭得用掉了几盒纸巾的吴茜忍不住回怼了几句,一时没能控制得住,然后惨遭被在线扒皮,还翻出了她这个小马甲关注苏漫微博,发表的各种言论,比如给苏漫和导演组吹的各种彩虹屁。   瞬间无忧酱这个号遭到群起而攻之,集火炮轰,甚至都被盖楼凶残谩骂了,还顶上了热帖,不到半个小时,楼下的评论就数千了,个个义愤填膺要把无忧酱这个叛徒踢出去。   吴茜那个暴躁性子,哪里受得了,隔着网络和一整栋楼的人对骂,中间还要时不时串到其他论坛网站上去,可以说是斗得昏天暗地,连饭都顾不上吃。   最后吴茜直接公开发了一条微博,“从今天起,我就是苏漫的粉了。”   这下可以光明正大的支持苏漫了。   季言淮的粉自以为是己方获胜,逼得无忧酱这个披皮假粉撕破脸皮落荒而逃,却不想她不单自己爬墙,还拉着一大票本就有些动摇的粉丝改换阵营了。   吴茜本就是现实中不缺时间,不缺金钱,热衷冲浪的小公举一枚,在粉圈多年长期经营下更是根基深厚,各种艹数据销量,战斗力在粉圈也是出了名,抽奖转发推广活动,吸引了不少追随她的小粉丝。她这一爬墙,还鼓动着她的粉丝跟着爬墙,而且还是一呼百应的那种。   季言淮的粉丝见状,都傻眼了。   她们只想着踢出无忧酱这一个叛徒,但没想到会损失这么多粉丝。   吴茜退出季言淮的粉丝后援会,仿佛就是一个信号,毕竟因为《空星》一部剧,粉丝中也出现了两极分化的态度,有的因为剧中的超神演技对苏漫改观甚至被圈粉的,另一方坚持对苏漫的恶劣印象,对她的评论更加刻薄无情,这反而激起了前者的逆反,如果没法缓和,她们也不想继续待下去听那些谩骂攻击苏漫的话。   男神与女神不可兼得,那就随心选吧。   半夜被电话叫醒看到工作人员发来的脱粉数据,经纪人周卓懵了:“……”   季言淮的粉丝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粉丝流失,还是跑去了她们最讨厌的对象——苏漫那里,阻止不了脱粉,她们就直接开撕苏漫。   这其中也少不了经纪人周卓的雇水军下黑手。   不到几个小时,大批攻击苏漫的恶评上线。   吴茜初到苏漫粉丝后援会,本来还没什么底气,毕竟她也曾经是黑过苏漫的一员,现在倒戈相向还是有那么点不适应,谁让这里的粉丝都没少被她狠撕过。   结果看苏漫的粉这么虚,没一个能打的,即便苏漫因为《空星》人气爆红,聚集了一大票粉丝,但粉丝后援会,粉丝站什么的组织都还没搭起来。又遭到这种集中有组织有目的的黑,更是没能及时反应过来,被黑粉占据高地。   吴茜一下子战斗力满值,撸起袖子就是干,还和旧日小伙伴艾尼联系上了。   当初艾尼虽然经历了激烈的内心挣扎,但退的也干净利索。而且凭着过硬的技术,顺利地成为了苏漫粉丝阵营中的一位大婶,苏漫在《空星》里的片段都快被她剪出花来了,也出圈甚广。   这场粉丝大战持续数日,战况十分惨烈,但把苏漫的粉丝撕出了万众一心的组织,撕得苏漫微博以火箭的速度狂涨粉,人气直逼一线明星,粉丝势力又壮大了不少。   论人设,论戏份,季言淮都完全胜过苏漫,结果反而是苏漫更圈粉,人气更高,粉丝能说什么呢。无法占据舆论高地,对家粉丝还有不少是熟悉她们攻击操作的,最后只能被打得节节败退。   经纪人周卓的心在滴血,被苏漫这个他曾经看不起的花瓶明星占了便宜,说是踩着上位也不为过。   连粉丝都被挖墙角了,这是真吸血啊。   浪潮过去,形势一目了然。   苏漫表现出的简直脱胎换骨的演技,还在几乎完全逆势的情形下狠狠圈了一波粉,娱乐圈多的是重利的人,没人会跟利益过不去。   比如天煌总裁贺丞,他没想到原本只是给季言淮顺手的一份人情,结果是他错过了。   就苏漫现在表现出来的爆发力,就值得天煌给她一份A级合约了。   现在盯着苏漫的公司可真不少,解约的事根本就不被放在眼里,而与苏漫闹到解约的江景娱乐现在也成了圈内的一个笑话。   苏漫解约的原因经过不难打探,本来是和经纪人的矛盾,结果在经纪公司老板的愚蠢操作下上升到了艺人和公司的矛盾。了解过的人没有不觉得公司老板傻的,谁会为了一个经纪人而舍弃能带来利益的艺人,而且这个艺人已经证明了她有巨大的利益价值。   贺丞对季言淮打趣道,“你这次算不算赔了夫人又折兵?”   季言淮在这部剧被盖过风头是明晃晃的事,大男主戏生生到最后变成了苏漫的独角戏,外界对苏漫评价有多高,对季言淮自然没有太多好话。   季言淮淡淡道,“只是一部电视剧而已。”   贺丞虽然为错过苏漫有些惋惜,但对季言淮也很有信心,“听周卓说,你下个月就要进组了,是秦导的大制作吧。”   电视剧到底只是小屏幕,季言淮作为国内最年轻的三金影帝,自然电影才是他的主场。   圈内某位知名剧评人为苏漫贴出了一篇长评,最后结语便是‘既有如此美貌,何须如斯演技;拥有如斯演技,又何须如此美貌。’   苏漫有颜有演技,靠着一部戏彻底翻身,赢得无数好评。   在微博的热度持久不下,不少公司伸出橄榄枝,并且表示解约都是小问题,要是苏漫愿意加入他们公司,这些都好解决。   从《空星》热播以来,苏漫人气呈井喷式爆发,居高不下,彻底火了而且还是大火特火,江景娱乐的陈总悔的肠子都青了,感觉一次可以实现公司腾飞的机会就这么放走了,就像是错过了千万彩票,他也气得好几天都没回家。   陈总也想过说好话给出优厚条件,比如股权还有开除杨婧等等,缓和与苏漫的关系。   但就苏漫这干脆的解约态度,是不可能有转圜余地的。   果然,没过几天,苏漫的新公司就和江景娱乐谈解约事宜了。   不过不是三家巨头之一,而是几年前成立的一家新公司,游艺。   虽成立不久,但背景财力十分雄厚,听说之前涉及房地产等实业,后来进军娱乐圈,掌权人姓沈,沈参。   当红流量明星沈铎就是他亲弟,沈铎的粉丝每天日常膜拜大哥,甚至传言沈参是个弟控,为了捧亲弟当明星所以特地开了一家娱乐经纪公司。   沈铎看季言淮很不顺眼,他走的是偶像派,原本挺开心的,但每次刷到演技别人就会提到季言淮,拿他和季言淮做对比,还是踩一捧一,就季言淮兼顾了出色的演技和完美的长相。   有游艺和他金主大佬兄长撑腰,沈铎倒也不用受什么气,但就是非常不爽,所以看见季言淮倒霉他就幸灾乐祸。   娱乐圈从来都不是一家独大,圈内多的是想将男主拉下神坛的人。   要是季言淮主动表现出要封杀苏漫,那些人就更高兴了,就像是撕下了影帝男主那矜贵高冷的脸。   《空星》火的那段时间,沈铎刷着微博评论,还和经纪人吐槽道,“能看到季言淮的笑话,我当然高兴。”   见他的经纪人还在那上蹿下跳的,让人看尽了笑话,沈铎还起了念头,极力鼓动他大哥把苏漫签到游艺来。   不为别的,就为能气气季言淮。   结果没想到没过几天就听到秘书在着手挖苏漫的事了。   沈铎立刻大为感动,他哥虽然平时对他严厉了些,没想到原来对他说的话这么上心。   沈大哥沈参:“……”   这小子怎么变得莫名其妙神经兮兮的。   不过事业心极强的沈大哥没空理会自家小弟,他现在最重视的是另一件事。   直到看着记忆中的苏漫在签约合同上写下名字,沈参心里这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终于把未来最耀眼的那颗星签了下来。   沈参是重生的,作为专心事业注孤生的大佬,第一件事就是重新规划自己的事业版图,   最重要的一步莫过于找到苏漫然后签下她。   苏漫,这个在未来将红遍全球,无人不知的名字。   他让秘书立刻去调查,得知的情况一如前世这个时间节点,苏漫结束《空星》的拍摄后,与季言淮宣布分手,并陷入解约风波。   江景娱乐大概是后来娱乐圈长达数十年都排在前三的笑话吧,每当提到有眼无珠,愚蠢无能这样的形容词,就会拿它作为例子,也因为这样的名声,签到的有潜质的艺人越来越少,最后倒闭退出了娱乐圈。   值得沈参关注的当然不是一家失败的公司,而是它不幸错过的苏漫。   她不是源源不断的摇钱树聚宝盆,她是,一个不可复制的神话。   但现在还有很多人如同江景娱乐的老总一样,没有意识到。   在沈参前世的记忆里,解约后,苏漫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单打独斗,甚至连个经纪人都没有。   等到她以一部电影席卷国际三大电影节金奖,震动整个娱乐圈时,已经来不及了,苏漫建立了自己的个人工作室,偶尔会和一些公司合作,但始终保持独立的状态,不属于任何一家公司,不知令多少公司捶胸顿足,扼腕叹息。   前世同样错过这个机会的沈参,这次自然不会放过,在所有人还不知道苏漫会走到什么样的高度之前,签下她,就像投资,搭上这班顺风车,游艺将会以最快的速度在娱乐圈崛起,成为娱乐圈行业的龙头大佬。   因为,苏漫就是前世统治了娱乐圈的人。   没有比这个更赚的生意。   能带来的回报岂止是百倍千倍。   沈参心中微微激动,真是太好了。   萧函感觉这位新老板看她的眼神有些奇怪,难道是因为他弟弟沈铎?萧函能想到的也只有这个了。   萧函对沈铎也有点印象,原剧情中他和季言淮针锋相对,故意追求女主裴伊人,还喜欢上了女主,但只要合同没什么问题,萧函管他和男主女主什么关系。   就目前所有发来邀约的公司,从三大巨头到一二流公司,其中条件最优厚最宽松的就是游艺,给出的也是他们公司艺人的顶级待遇。   前公司江景娱乐条件再好,它上限就在哪,根本比不上游艺,而且就老板那浅薄没眼光的见识,萧函也不会在这种没什么前途的公司继续待。   关于游艺她也了解了一下,撇开那些有的没的传言,它进军娱乐圈显然是有准备有计划的,而且表现出锐利的进取心。在这个以娱乐圈为背景的小说世界,显然娱乐圈行业发展得很好,势头也很足,将新事业重心瞄准娱乐圈绝对是个很好的选择。   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这家公司的老板有眼光。   当萧函见到总裁沈参的第一面,问及为什么这么看重她还给出顶级待遇时,沈忌毫不犹豫地道,“我要做就做到最好,成为这个圈子的龙头,下一个目标就是天煌,那我一定要有最好的明星。”   他目光坚定地直视萧函,意义似乎不言而喻。   萧函没想到新公司总裁对她期待这么高,但听这夸她的话还是很高兴的。 第15章 娱乐圈花瓶   签约后,新公司给她安排的新经纪人也到位了,叫布语,一位眉眼英气浑身带着几分爽利的年轻女性。   “你和前公司的解约,由公司的法务部全权负责,解约费也由公司出,你没意见吧。”   说话态度倒是很和气,不会居高临下的安排,也不会一上来就热络亲密。   萧函点了点头,新公司能替她处理好这些麻烦自然最好。   初次见面,萧函也懒得聊上一整天去互相了解,直接将准备好的东西从包里拿出来递给布语。   萧函不是浪费的人,一份材料可以多次使用。   “在做我的经纪人之前,你应该了解过我之前的情况,我和前一位经纪人相处的不是很愉快。所以她的错误,我希望你都能避免。”   这是她的最低标准了,萧函很认真地说道。   布语接过少说也有十几页的材料报告,眉眼一挑,看来苏漫真的很厌恶她的前经纪人,洋洋洒洒写下数百条,还整理出了一份报告。   但这意味着,要是自己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好,也可能会有同样的待遇,布语立刻心底微微一凛。一周前,沈总就通知她将手上的艺人转交给别的经纪人,而她将负责公司新签约的一位,但她没想到,会是近日热度最高的明星,苏漫。   第一次见面,苏漫给的倒不是下马威的震慑,更像是在艺人和经纪人之间定下规则,强势而不霸道。   布语收起了这份报告,继而认真道,“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新经纪人了,而且只负责你一位。”   她又介绍了一些具体事项,倒是比较严谨细致。   “新住处公寓,还有保姆车助理这些,公司都会在这两天配齐。公司也会很快会宣布签约的事,作为你的经纪人,我现在的工作是接手你的微博,还有你的粉丝后援会,当然我会尊重你的个人意愿……”   “你处理就好。”萧函十分爽快,稍稍示意,旁边的助理小夏立刻就把微博账号密码告诉经纪人布语。   在记下的同时,布语也看了年纪轻轻的助理小夏一眼,她也知道苏漫同江景娱乐解约还带走了一个小助理。   但她没想到苏漫可以随便将自己的微博号联系方式交给她。   说明同样一旦信任,就能全然交托。   经纪人布语忽然又燃起了斗志,她相信一个小助理能做到的,她这个金牌经纪人不会做不到。   萧函连着几日都待在公司给她安排的新公寓,经纪人布语提醒她不要随便出去,借着《空星》一部戏,她现在可是红透了娱乐圈半边天。   萧函宅也能宅得住,不是看国内外电影,就是翻阅布语带给她的几个剧本,应该下一部戏就在这其中选了。   萧函是悠哉游哉,但经纪人布语这几天可累得够呛,总算把所有事情都处理好了,包括粉丝后援会。作为一个合格的经纪人,即便不插手粉丝后援会的事,但必要的沟通联系还是要有的。   让布语惊叹的是,苏漫的粉丝可以说是少有的能这么快就建立起庞大规模的粉丝后援会了,而且大半之前还是季言淮的粉。   说是‘吸血’也不为过。   但苏漫凭本事圈的粉,吸引粉丝爬墙,谁也嘲不了。   布语对这些事也有些了解,而且在她看来,苏漫过去的全网黑大半都是因为季言淮,现在解除关系,又凭实力翻身,形象和路人缘自然大好。   有在娱乐圈数一数二的容貌,又有大放异彩的演技,布语对苏漫的星途十分看好,只要好好规划,一步步稳扎稳打,登顶一线不在话下。   艺人的感情生活,布语表示自己不会干预,但还是会了解一下的,万一苏漫还和季言淮藕断丝连,或者以后还有复合的可能,至少让她先有个心理准备,做好预案吧。   于是她拿《空星》剧组举办庆功会的事委婉地过问了一句,“我向举办方负责人问过了,作为男女主角,你们的位置会安排在一起,而且可能还会有互动活动。”   萧函直截了当地道,“能不去吗?”   布语抽了抽嘴角,坦诚道,“你毕竟是主演,要是缺席的话,导演可能会不高兴。”   作为明星,很多交际应酬活动是不能避免,不然那么多穿着单薄礼服还要在寒冬零下十几度的天气走红毯,还要做好表情管理面带微笑配合记者拍摄。   萧函:“所以只要和导演说好,就没问题了吧。”   布语:“……”艺人好像有一丢丢任性啊。   还不等她想着哄好自家艺人,劝说她不要因为私人感情影响事业,萧函已经打通了张导的电话,还貌似聊得很愉快。   布语隐隐约约还听到最后几句,“……我有个老朋友,正准备筹拍一部片子,你要不要去试试,就是秦川,他拍的《楚歌》你应该看过吗?你这样的适合拍电影,电视剧除非拍我导演的,别的那都是浪费。”   布语越听越恍惚,她知道自家艺人和《空星》导演关系不错,甚至导演和编剧还在之前风口浪尖上主动出面为她站台,但没想到好到这种地步,明晃晃的送资源介绍人脉啊,她甚至都怀疑苏漫是张导亲闺女了。   也就说了几分钟,挂完电话,萧函再看向经纪人,认真道,“张导说不介意。”   布语还没从内心中的震惊恍惚过来,下意识点了点头。   萧函又道了一句,“如果可以的话,和季言淮能不接触就尽量避免接触吧。”   经纪人委婉问的意思也挺明显的,而且这也没什么不好说的,再者经纪人要负责她的大半对外工作,所以萧函把季言淮在黑名单之内的事明明白白地跟经纪人说了。   至于张导对她为何如此和善友好,可能是她过去继承的演技天赋还自带深受导演评委喜爱光环吧。   布语很快恢复了经纪人的专业素养,瞬间秒懂自家艺人的意思,就是不愿意和季言淮牵扯不清,这样的话,至少这两年最好不要有什么交集,免得媒体网友各种猜测。等冷淡下去了,或是各自有了新感情,也就没什么了。   “……苏漫不会参加庆功会?”   初听这个消息,季言淮怔愣了一下,说来自剧组杀青后,他就真的再没和苏漫见过一面了,唯一一次想要让她到天煌来,打的助理电话被拒绝不说,后来也被拉黑了。   现在连剧组的庆功会都不参加,她就这么避他不及吗?   季言淮心里不由得生起一阵烦闷,这时手机震动了一下,闪烁的屏幕上是条新消息,“季老师,《空星》的庆功会你会去吗?(笑脸)”   《空星》这部剧的回报率可是让电视台投资商笑得合不拢嘴,一个庆功会举办得十分隆重,甚至都不输给寻常的盛典,而以一众演员来说也的确是星光熠熠。   但是当裴伊人挽着季言淮走进内场时,不少人的目光还是聚焦了一下。   到场的嘉宾明星来之前或多或少都知道因为《空星》大红特红的女主角苏漫遗憾缺席的事,可能这是另外安排的女伴吧。   有的人还交头接耳私语道季言淮身边的清秀佳人是谁,   剧是很红没错,裴伊人还真没什么存在感,谁让出了一个苏漫这样逆天的人物,连主角季言淮都被她压了一头,沦为了陪衬,何况裴伊人这个女二号。   所以剧播了这么久,火的全民皆知,裴伊人依旧没能翻出什么水花,路人网友提到这个名字,隐隐约约记得好像是剧中的一个女警察。   所以裴伊人这段日子过得实在不如意。   苏漫人气热度居高不下,演技容貌都被夸上天了,微博粉丝千万大军。季言淮无所谓,是因为他并没有损失多少,他依旧是影帝。   但裴伊人苦逼的没有半点讨论量,名气依旧停留在新人演员地位,也接不到什么好资源。   名气没有增长,她的明星养成系统也不能帮她提升演技和容貌。裴伊人才会想方设法地再搭上季言淮,不管是名气还是好感度她都想要。   说起好感度,季言淮对她的好感度仍然停留在四十五,之前在剧组虽然那个讨人厌的经纪人走了,但似乎季言淮一直忙着拍戏研究剧本,裴伊人也一直没能把他的好感度刷上去,顶多是在拍戏结束后继续维持着一定的联系。   不过季言淮能让她当他的女伴,甚至位置都安排一起,这就说明季言淮对她的好感度至少是比其他人高的,裴伊人心中笃定地想到,对继续攻略季言淮也更有了把握。   裴伊人是很享受站在季言淮身边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   她得到明星养成系统这么大的金手指,久是来享受顶级明星的美好生活的,而不是憋屈的要在一部又一部戏里打磨升级。 第16章 娱乐圈花瓶   可惜苏漫不在这里,裴伊人心里有些惋惜,没能见到苏漫的脸色,她就是靠着所谓的演技红了又如何,不照样和季言淮分手了。   看了看身边眉目俊朗,家世地位出众的年轻男人,裴伊人勾了勾嘴角,这样完美的男人,就该属于她。   季言淮察觉到她的目光,侧头看过来,“怎么了?”   裴伊人羞怯地道,“季老师,我还是第一次参加这么大的场面,有些紧张,幸好有你在,不然我可能就要出丑了。”   恰到好处单纯直白,又透着感激的笑容让季言淮心肠软了软,对他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苏漫不来,一同出场的女伴是谁又有什么区别,但却让裴伊人对他这位前辈充满了信赖。   她还只是个新人,怀揣着也没被娱乐圈的名利污浊,也没有变得冷酷无情。   “目标对象季言淮,好感度+10,现为55。”   裴伊人的笑容更加明媚了,   季言淮垂眼,淡淡道,“习惯就好。”   坐在台下的时候,裴伊人又主动与季言淮聊着话题,她拿捏着说话的分寸,不让攻略目标生出反感,下一次能再见到季言淮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主要说演戏方面,毕竟她在季言淮面前扮演的就是一个对演戏充满热忱,又干净质朴对他十分崇拜信赖的女孩子。   果然,季言淮最后有问她接了些什么戏,裴伊人微微黯然,有努力露出笑容道,“大概是我还不够好,没能接到什么好戏,不过我会继续努力的。”   裴伊人所在的公司资源主要集中在最红的几个人身上,她进《空星》剧组之后,公司倒是重点关注了她一把,但剧播后她也没冒出什么水花,自然也就没那么重点捧了,戏也没有少过裴伊人,但多是女二女三,难得有个女主角的剧本,还是网剧,裴伊人可看不上眼,刷好了季言淮的好感度,还怕没什么好资源。   季言淮微微颔首,“磨砺演技最重要,你现在不要随便接戏,时候到了机会自然是有的。”   裴伊人心底一阵欢喜,知道她的目的很可能达到了,但面上却显得有些不好意思,“谢谢季老师你的安慰。”   ……   一夜过去,裴伊人的明星系统里果然显示名气增长了不少,季言淮的女伴,任谁都会留心看一眼的,在场获得的镜头也是最多的,第二天还上了热搜,裴伊人心中有些得意。   在去之前有意模糊她和季言淮的关系,又在剧组庆功会上成了季言淮的女伴,整场宴会都陪伴在季言淮身边,也令裴伊人的经纪人和公司对她的态度更热络了不少。   不过经纪人和公司显然还有别的盘算,想趁着机会捞一波热度。   裴伊人犹豫了一下,担心会招致季言淮的反感,但是她又舍不得唾手可得的名气,她的系统已经有几个月都没有星光值增长了,光是这一夜的收获也不够她加在容貌上的呢。   看了看系统面板上显示的季言淮为55的好感度,裴伊人顿时有信心了,于是默认了经纪人和公司的作为。   作为今年国民第一热剧,《空星》剧组庆功会聚焦了众多目光。   季言淮携手裴伊人的确引来了不少讨论,另一关注热点就是苏漫的缺席。   先是大写的疑惑“剧组庆功会,男主牵手女二,女主缺席,这是怎么回事?”   “拜托,先搞清楚因果逻辑关系好不好,是因为苏漫耍大牌缺席,我们男神才不得不和女二号一起入场的。”   季言淮的粉丝立马赶来辩驳道,还不忘黑苏漫一把。   前有夺男神之恨,后有挖墙脚之仇,可以说是不死不休了。   苏漫的死忠粉也极为护主道,“什么耍大牌,导演都解释了,不要随便盖帽子,既然都已经分手了,还是独自美丽吧。”   “星月CP怕是要哭晕在厕所了,苏漫这算是亲手拆CP吗?”网友乐得当吃瓜群众。   星月CP就是《空星》剧中男女主角,事实上在剧播期间也聚集了一大票星月CP粉,结局虽然是BE,但架不住很多人就是喜欢这种苏虐的调调。粉圈也有说星月CP怕是比北极圈冷CP还惨,后者至少还可以做做梦,这个恰恰是正主分手后磕的CP,一想到现实就是各种血泪。   再加上剧播期间两方粉丝大战,撕的昏天暗地,以致于星月CP粉都没什么存在感。   可能是因为苏漫现在也是超高人气,反而令更多人关注她和季言淮的关系,在话题的一再歪楼下,又有季言淮的粉丝极力洗白她们男神洁身自好如高空皎月,裴伊人被轻描淡写地带过了。   就在网络上热议《空星》庆功会时,一些剧组的花絮,剧组庆功会上照片出现在网络上。   其中的主角正是裴伊人和季言淮。   照片由于拍摄角度显得亲密暧昧,再加上一些营销号半真半假的爆料,裴伊人与季言淮疑似恋情空降热搜。   网上涌向裴伊人的几乎是一边倒的骂声,一开始都认为是炒作蹭热度,不要脸为博出名。   “这炒作蹭热度的也太明显了吧。”   “是有对家故意黑季言淮吧。”   裴伊人这个名字的确短短半小时内迅速出名了,关于她的搜索量直线上升。   经纪人周卓都快气疯了,这裴伊人不就是在剧组对季言淮有企图的小艺人么,还以为拍完戏就没什么交集了,加上苏漫的事整得他焦头烂额,庆功会的事他也没多上心,没想到给了裴伊人机会接近季言淮,还发这种炒作通稿。   “我就知道这女人不是什么好东西。”   “明摆着是图你的名气地位来的。”经纪人周卓咬牙,一腔怒火无处发。“成天的想借你上位。”   季言淮皱了皱眉,不是很愿意将之前裴伊人给他的干净印象和为了名利不择手段联系在一起。   “看我怎么收拾她和她背后的人。”经纪人周卓一发狠道,正要打电话出去,季言淮的电话却是响起来,是裴伊人,   微博热搜一出,裴伊人见目的达到后就见好就收,立刻给季言淮打来电话,她可不想败坏在季言淮这里的好感度。   “季老师,对不起,我不知道公司和经纪人买了那些通稿,我已经告诉他们了,不要再这样做了。”裴伊人早就在心里打好了草稿,   “等下我会发微博声明道歉的,即便要解约,我也绝对不会给季老师添麻烦的。”   季言淮想起之前裴伊人无意透露的公司并不重视她,这种小公司压榨剥削不红的新艺人的事,在娱乐圈并不少见,有时候炒作通稿,许多艺人也是不知情或者被迫的,对他来说,只是一点小麻烦,但对裴伊人而言,却是要鼓起勇气提出解约的大事。   季言淮叹了口气,刚想说什么,却见经纪人周卓的脸色骤变,将手机上新的微博热搜递给他看。   #季言淮劈腿#   这注定是网络微博极为热闹的一天,   萧函睡到早上十点,刚起来吃助理小夏做的燕麦牛奶粥,经纪人布语就急匆匆地赶过来了。   打开微博,前三条都是相关热搜,就是她的微博下面也评论滚滚。   这还得追溯到一个小时前,   季言淮的粉丝一边骂着不知名十八线碰瓷,营销号不要脸瞎造谣,一边为男神洗白,只是普通工作同事关系。   这其实也没什么,毕竟天煌第一时间做了紧急公关,声明是造谣诽谤,表示季言淮现在正单身,无感情动向。声明一出,季言淮的粉丝更加有底气了,甚至还阴谋到是有对家故意陷害,想黑季言淮一波。   但没过多久,竟然真的有微博八组小号爆料,裴伊人在剧组和季言淮时常亲近,还一起出去吃饭。   季言淮的粉丝跑到下面还没开撕,结果小号被扒出是真的剧组工作人员。   这一下子就真的炸翻天了。   “等等,裴伊人和季言淮在剧组里相处认识,苏漫也在剧组里一起拍戏,还没拍完就分手了,这个微妙的时间差,不会是出轨吧。”   季言淮的粉丝在下面辩解道只是讨论剧本,季言淮作为影帝也没什么架子,提携一下后辈,没想到被有心人利用了。   这个有心人显然就是指的裴伊人。   这种洗白言论十分无力,因为后续的评论更加嘲上天了。   “呵呵,苏漫也在剧组,还是女主角,不和真正的女朋友讨论剧本,出去吃饭,反而和别的女人对剧本约饭,然后你跟我说这是提携后辈,开什么玩笑。”   “因为一直粉季言淮,始终支持他,曾经还觉得苏漫一点也配不上他,为他俩分手高兴了一个月,但结果你给我爆出这个,对不起,我真的无法接受感情劈腿这种事。”   “季言淮已经不是我心目的男神了,我崇拜的偶像绝对不会是对感情不负责的渣男。”   尽管有大批粉丝仍然相信季言淮是被陷害的或是坚定不移地支持他,但还是出现了不少粉丝选择在线脱粉。   反应更直接的是,几个原本在与季言淮接洽的国际代言那边也出现了问题,表示需要再观望一阵,不怪经纪人周卓变了脸色,这事要是处理不好,就会成为季言淮的一个污点,直接败坏他的形象。   季言淮也意识到了此事的严重性,抿唇严肃道,“该怎么办?”   周卓咬了咬牙,“最好让苏漫那边做出澄清声明,替你解释。”   季言淮沉默了。 第17章 娱乐圈花瓶   “季言淮到底什么眼光啊,论颜值论演技,这个裴伊人哪点比得上苏漫。”   “季言淮的粉丝扎心了,拼了命的让季言淮和苏漫分手,结果他找了一个更差劲的。”   “两人现已分手,没有任何关系,请不要带上我家漫漫。”   ……   #季言淮绯闻#实在让不少人跌破眼镜。   尽管有天煌强大又雄厚的实力紧急公关撤下热搜,控制舆论。   但现在的网友是什么人啊,堪称现代福尔摩斯,找证据深层挖人就跟装了八倍镜似的,很快就扒出了各种蛛丝马迹,实锤证据。   比如那些照片不是合成的,就算庆功会的疑似亲密照被粉丝洗白普通朋友聊天,但剧组那些花絮合照,被网友火眼金睛的发现,从一开机,到拍摄结束,裴伊人都经常出现在季言淮身边,粉丝还想解释拍戏期间难免接触,但别忘了,正牌女友还在剧组呢,总不可能戏还没拍就分手了吧。   据网友猜测推断,苏漫和季言淮分手应该是在拍戏期间。   深扒下来,一对比,季言淮对当时还是女友的苏漫实在漠然冷情,要是放在之前,他的粉丝高兴还来不及,或者还能解释她们男神就是这种内敛的性子,但现在一看他不关心女友,却对一个新人演员提携照顾,还配合对剧本。   更加坐实了季言淮渣男的事实。   对季言淮失望脱粉的不在少数,令季言淮的粉丝后援会造成了第二次动荡。   连季言淮的一些粉丝都无法接受了,她们支持季言淮分手,是因为觉得苏漫配不上季言淮,但不意味着她们喜欢看到季言淮恋情期间劈腿,对象还是一个不知名的小艺人。   她们对季言淮可能还自带滤镜地宽容宽容,对裴伊人可就不客气了。   裴伊人也被扒的底朝天了,尽管因为系统的影响,旁人不会发觉她容貌的变化怀疑整容什么的,但扒出来的背景资历,还是让那些季言淮眼高于顶的粉丝百般看不上眼。   尤其是现在她害得季言淮背上‘渣男’之名。   这会还有网友从剧组放出的一些试镜录制视频中还扒出裴伊人自称是季言淮粉丝的事。   底下评论就纷纷开嘲了,“当粉丝当到将偶像正牌女友挤掉上位,这可是真够厉害的啊。”   “同样是做的粉丝的,有的只能辛辛苦苦熬夜打投艹销量,有的已经在和偶像拍戏还对剧本呢,服不服气。”   “季言淮的粉丝应该感谢裴伊人才对,毕竟她们想让两人分手的夙愿可是被她完成了呢。”   季言淮的粉丝集体出离愤怒了,什么粉丝,经过她们认证吗?没有为男神刷销量票房收视率做数据,没有第一时间转、评、赞过男神的微博、INS、推特,没有加入过名下粉丝后援会粉丝站,什么都没做过,就说是季言淮的粉丝,还以此得到男神好感,各种接近季言淮,分明是心机婊。   经纪人周卓此刻也恨死了裴伊人,连之前‘吸血’季言淮的苏漫都排在她之后,因为他清楚这场危机若是处理不好,很可能会导致季言淮形象大损。   作为国内最年轻的三金影帝,季言淮的确早早地就被捧上神坛,但也多的是人想看他从神坛上跌下来,连天煌内部可能也有人在幸灾乐祸。   让苏漫为季言淮澄清解释,经纪人周卓不是在开玩笑。有她背书至少可以洗干净季言淮渣男的名声,平息舆论,至于其他的,都好摆平。   季言淮经过他的劝说后,也同意了。   但尴尬的是,他们居然联系不到苏漫,最后还是借助别的渠道跟游艺公司要到了苏漫新经纪人的电话。   布语一知道网上舆论,担心会牵扯到自家艺人,所以立马赶了过来,就是想着无论情势对苏漫是好是坏,她们先做好准备。对天煌和季言淮可能会来找到苏漫这里来,她也有预料,换作她是季言淮的经纪人,也会选择这样做,能以最简单也最快的方式平息危机。   但她现在的身份是苏漫的经纪人,所以苏漫的利益才是最重要的。   萧函一上午刷微博刷的不亦乐乎,原剧情里她因为演技烂加上剧组爆料对她评价极差,令她一下子坠入低谷,现在却成了季言淮和裴伊人遭到爆料炮轰。   其实也不奇怪,从她穿越以来后,许多事情都发生变化,裴伊人没有剧情中发展的那么顺利,得到导演的喜爱青睐,季言淮愿意用自己的资源为她铺路,一举爆红。她的那些手段也就使得不那么得心应手,甚至还表现得过于急切了,显然裴伊人虽然拥有了明星养成系统这样的金手指,却也不是能忍耐小心谨慎的性子。   风过留声,雁过留痕,何况还是明星这样的公众人物,裴伊人自以为做的那些工夫,说的那些骗人的谎话,不会有人发现,结果是根本经不起扒。   要是这样,季言淮和裴伊人还能在一起,那萧函就真的相信他们是命中注定了。   对于男女主的事,萧函也就旁观看一眼而已,掺和进去她可是从来没有想过的。   经纪人布语道,“其实我也是不赞成你帮季言淮澄清的,这就相当于你替他分担了舆论压力,你至少要在舆论风口浪尖上待一段时间了,外界会不断议论猜测你们三人的关系,甚至扯出什么三角恋来,你现在形象口碑正好,实在没有必要趟这摊浑水。”   “但是……天煌那边给出的代价也是很丰厚。”经纪人布语也不会对苏漫有所隐瞒和天煌那边的谈话内容。   萧函挑了一下眉,“多丰厚?”   “天煌公司一部投资至少六亿大制作电影的女主角,男主角是季言淮。”   季言淮的经纪人似乎是知道她们可能会拒绝,一开始谈的时候就给出了条件让苏漫配合他们。   经纪人布语在听到这个条件时,也忍不住心动了。游艺虽然财力雄厚,但到底是新兴公司,在娱乐圈的根基人脉比不上三大巨头,有些大好资源制作还是要努力去争取的。苏漫要是能得以出演这部大制作女主角,地位也许就能冲击业内一线了。   布语深呼吸了一下,认真道,“当然我尊重你的个人意愿,沈总也是这么说的。”   天煌联系谈条件,布语不会不告诉沈总,就是打个电话的事。   萧函轻笑了一下,“替我谢谢沈总。”   不管怎么说,公司的态度还是让她很有好感的。   天煌公司,   经纪人周卓没想到自己都难得低三下四还给出那么丰厚的代价,还是遭到拒绝,“你们不要贪得无厌,小心吃撑了。”   他认定苏漫和她的经纪人是想趁火打劫,索要更多利益。   电话那端的布语皱了皱眉,她也有听说季言淮的这位经纪人很强势,不好打交道。但没想到只是拒绝,对方还撂下狠话威胁。不过她也不带怵的,“我们家苏漫没有义务去为季言淮澄清解释,她也不想掺和这些与她没有任何关系的事。”   被爆料的是季言淮和剧组女二号裴伊人交往亲密,苏漫都已经和他分手了,为什么还要去参与前男友的绯闻恋情。   周卓被苏漫的新经纪人毫不留情的一番怼都快气得炸肺了。   过去在他面前唯唯诺诺话都不敢多说一句的苏漫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新的地位高度,新公司新经纪人。就算他是影帝巨星经纪人,也照怼不误。   但现在他还得有求于人,别看他给苏漫的条件丰厚,和公司想要摆平这次事件付出的代价可轻多了。周卓按捺下怒火,想要再说什么时,却听季言淮忽然道,“我想和苏漫谈谈。”   “季言淮想说服我?”萧函倒也没拒绝,但她还不至于浪费精力特地去见季言淮一面,所以开的是视频通话。   季言淮虽然依旧清俊明朗,气质冷峻,眉眼间也萦绕着一丝郁郁,想来这事对他的确影响不小。   相比之下,苏漫这几个月过得相当滋润,乌发红唇,玉肤雪貌,更有瑰姿艳逸的神采,   美人在骨不在皮,如果说过去的苏漫只有貌,现在却是具备鲜活与风姿,就是坦然地表现,   这份美有绝对的吸引力,但这美本身是不主动取悦于人的。   在戏中似乎也是如此,轻而易举地久能驾驭住角色。   季言淮微微怔愣了一下,但很快进入正题,开门见山地道,“我和裴伊人不是你想的那样。”   季言淮自认对待裴伊人只是有些好感,没有逾越任何界限。   “分手也是你提出的。”季言淮不觉得自己是在推卸责任,他只是在陈述事实。   萧函的左手背支着下巴,呈现出微微慵懒的姿态,没点头也没否认,更多是不予评价。   看着她这样的态度,季言淮微皱了一下眉,“只要这件事结束,你提出的条件,在我能力范围我都能做到。”   萧函松开始,轻轻笑了笑,“季先生,我觉得你可能误会了一件事,我说的分手了断干净,就是我们之间不会再有任何关系,同事,交易,或者是互帮互助,这些都不会有。”   她的眸子格外明亮澄澈,话也说的明明白白,毫不留余地。   “这件事以你和天煌的势力,不会解决不了,所以就不要来打扰我这个小明星了。”   “还有……”萧函顿了一下,笑容明媚得令人心神荡漾,只是说的话能气死人。   “别人不是一直觉得我是因为贪图你拥有的名利和地位,才死缠烂打当上你的女朋友吗?现在你们可以知道了,我是一个有原则的人,绝不会因为这些而妥协。”   惊不惊喜啊。   最后萧函皮了一下,但结束通话后,经纪人布语叹了口气,想到可能会气得喷火的那位经纪人周卓,这次可是真的得罪了天煌,却也没说什么,布语到底不是一个会所谓的为她好而去让艺人做一些违背意愿的事,她更多是把事实摆出来,陈清利弊,然后让艺人自己选择。   要是今天的事传出去,别人更多会觉得苏漫不智,为了心里的一点不爽快放弃大好的资源,还得罪了天煌这样的庞然大物。什么仇什么怨在娱乐圈里哪比得上实实在在的利益。   但萧函她乐意。   至于原主,她的心愿萧函差不多都帮她完成了。她心心念念爱的人可不关萧函的事。   而且季言淮这番想要说服她出面澄清解释的话,至少比他答应原主告白时,用心多了,萧函不免感慨了原主一番,没能认清事实的傻姑娘,还因为爱情和事业的双重失败,彻底对自己丧失了信心,弄得身心抑郁。   她没有季言淮那影帝地位,雄厚的背景,也没有裴伊人自带的金手指,面对全网黑的攻势,再不够坚强的话,也只能退出娱乐圈了。   萧函的‘无情’拒绝,令天煌那边只好想别的法子,别说她现在是游艺看重的艺人,就是她现在一无所有,也不是天煌和周卓能摆弄得了的,当初身陷解约风波旁人都以为她岌岌可危的时候,她不照样悠哉游哉,连天煌的邀约都能拒绝。   到现在为止,网上的热议已经发酵了一整天,这次绯闻事件已经引发了全民关注。   不少季言淮的对家也上赶着踩一波,还有对天煌龙头地位觊觎的公司,怎么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季言淮至少还有公司为他公关,粉丝忙着在各大微博论坛贴吧为他辩解删黑帖,事件的另一位主角裴伊人可就没这么幸运了。   大批季言淮的粉丝跑到她微博疯狂DISS,辱骂她是心机婊,上赶着倒贴。舆论一边倒的质疑她的人品心机,认为她故意插足当小三。   事实上,裴伊人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现在这步,不过是公司找的一些营销号爆料,编上几段令人浮想联翩的文案和标题。这点小事根本经不住查,别人也不会相信。   裴伊人甚至都算好了时间给季言淮打电话,装作不知情的受害者,有一定的好感度在,还有她之前透露的公司待她不好的情况,借此事让季言淮帮她和公司解约更上一层。   名气资源到手,还能促进一波她和季言淮的感情,这样的结果绝对是收益良多。   但人算不如天算,裴伊人万万没有想到会有真的剧组工作人员还有群演出来爆料,也想不到网友个个都是行走的侦探,把她从头到尾扒了个干净,甚至许多她以为做的不留痕迹的举动也被翻了出来。   自和季言淮的电话被挂了之后,裴伊人就再没能联系上他了,看着占据前三的头条热搜,像雪球一样翻滚的越来越大的评论,裴伊人开始心慌了。   被评论吓坏了的她立刻关闭了微博,她知道私信都快爆炸了,也不敢多看一眼。   该死的,怎么会变成这样。   裴伊人抓了抓头发,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想要看系统有什么办法,结果一看差点没晕过去,名气值面板是灰色的。   “系统,这是怎么回事?”   系统机械呆板的声音响起,“明星养成系统现已监测到宿主的人气跌入谷底,而且已经开启负面声望值。”   “会有什么影响,负面声望值有什么作用吗?”裴伊人颤着声音,仍存着希冀道。   “本系统的目标是帮助宿主成为万千崇拜的超级巨星,登上娱乐圈巅峰,负面声望值只会阻碍宿主的任务,现在宿主的正面声望值远低于负面声望值,系统已经关闭道具商城,只有宿主的正面声望值超过负面声望值时,才会重新开启,还请宿主努力完成任务,早日成为巨星。”   裴伊人眼一黑,关闭道具商城,那她怎么提高容貌和演技。   可是她再怎么问系统,系统都没有回应,想进入道具商城也进不去了,只有挂在面板上的任务,“获得季言淮六十点以上的好感度。”   但从挂了电话之后,裴伊人就听到提示音,“目标人物季言淮好感度-40,现好感度为15。”   恐怕季言淮是因为热搜的事也对她也没了好感,想要再重新升回去,只会是难上加难。   一想到那比正面声望值高一大截的灰色负面声望值,裴伊人的心都凉透了,她咬了咬唇,以她现在的境况,出门不被季言淮的激进粉丝攻击都算是好的,又有什么办法能挽回人气呢。   裴伊人之前做梦都想红,现在是真的红了,只不过是黑红,而且还是难以被洗白被抵制的黑红。   电视上的娱乐新闻也在报道这次事件,正好播到有记者采访参与过《空星》剧组拍摄的艺人莫嫣。   “莫嫣小姐,网上关于季言淮裴伊人的爆料你有关注吗?季言淮和裴伊人之间是不是真如爆料所说,确有其事呢。”   莫嫣挽了挽耳边的秀发,笑容甜美道,“在剧组拍戏的时候,裴伊人是经常去找季老师对戏来着,但网上的营销号也经常有造谣的,也许是弄错了呢,我一直觉得裴伊人是个很努力的演员。”   一面模糊自己的态度不站队,一面又钉死了裴伊人主动去找季言淮对剧本的事实。这可是真正的毫不留情地狠踩了裴伊人一把,还顺利蹭到了热度,娱乐圈里哪那么多真情实感,拍戏的时候还是好姐妹,戏外能利用就利用。   果然这段采访播出去后,又是大批对裴伊人的嘲讽评论出现。   “努力,怕不是努力插足当小三,破坏别人感情好上位吧。”   “明显就是主动倒贴,还故意炒作,没想到翻车了吧。”   裴伊人看到这段娱乐采访,也快气疯了,连莫嫣这样的小贱人也来踩她。   即便萧函不想掺和,也不免被逐渐发酵扩大的言论牵扯到她身上。   “说不定苏漫就是在感情上大受刺激,演技才突飞猛进的。”   “以前老说苏漫配不上季言淮,现在看,是季言淮配不上苏漫吧,再优秀再完美,对感情不专心都是个大叉叉,年轻美貌演技又超厉害的小姐姐,值得更好的。”   “事情都还没搞清楚呢,你就空口白牙鉴季言淮感情劈腿,我看苏漫现在都没说话才是心虚,要真是季言淮不好,她怎么不出来说句话啊。”   这下还引起了苏漫和季言淮两方粉丝的撕逼,前者炮轰季言淮感情不专是渣男,后者坚定维护男神,认为苏漫到现在也没吭一声是故意泼脏水到男神身上。   下一刻,游艺公司的声明就出来了,“艺人苏漫已经进组拍戏,一概拒绝任何采访。近日网上一些关于苏漫的言论和营销号造谣,希望粉丝不要听信,苏漫女士有自己的生活,不希望被打扰。”   在拒绝与天煌的交易后,苏漫就向经纪人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不需要利用这事捞什么路人缘好感度,只要不把她和季言淮这个名字继续捆绑就好了。   正是这一番声明,令苏漫的粉丝没有再炮轰季言淮,和他的粉丝撕下去。   苏漫和游艺公司的微博下总算安静了,没有了粉丝的躁动,也没有那些跑过来各种打探分手真相的网友刷评论,反正态度很明确了,苏漫和公司不会做任何回应,此事和他们无关。   萧函既不伸手援助,也不落井下石。   说不搀和就是不搀和。   底下的粉丝自然是支持的,“漫漫好样的,专心干事业走自己的花路,不要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漫漫你继续飞,我们永相随。”   “还请前男友的粉丝不要跑过来蹭我们家漫漫的热度。”   也有不喜欢这个声明的,主要是季言淮的粉丝,认为苏漫冷情薄凉,要是她肯为季言淮解释一句,现在也就不会有那么多人黑了。   苏漫的粉丝直接就回怼了,“护好你的主子吧,季言淮那的烂摊子你不管还过来撩骚,真当我们是吃素的。”   她们听小姐姐的话和公司的声明,没有再撕季言淮已经够意思了,季言淮的粉丝还diss苏漫。   季言淮的粉丝也是这会有些扛不住了,把怨气发泄在了苏漫身上,见苏漫的粉丝这一点就炸立马就能上战场的架势,也悻悻地退回去了,这风口浪尖上能少一波黑就少一波吧。 第18章 娱乐圈花瓶   这场舆论风波在占据了三四天的热搜榜单后,还是渐渐淡去了。   说是实锤,但到底没有哪一方出来承认或是道歉。任粉丝争论不休也没个结果,冷处理着热度也就降下去了,天煌公司宣布季言淮闭关拍戏,在有几个新的话题爆点占据热搜后,网友也懒得揪住这点不放了。   但后续的影响还是有的,天煌花了挺大的代价才将这事压下去,连季言淮背后的季家都出了不少力。   而季言淮的粉丝后援会经历了两次的大量脱粉,伤筋动骨是有的,再比如季言淮在大众心目中的那个也不再是那个高洁如皎月的完美男神了。   经纪人周卓安慰道,“后天开机,宋导这部电影就是奔着冲奖去的,好好拍,这些事不会有任何影响。”   季言淮轻轻嗯了一声,闭着眼睛休息,以他的咖位这几天少不了出席一些活动,不可能躲在家还容易让媒体有更多猜测说辞,但出现在公众面前,哪怕采访媒体是被经纪人助理筛选过的,也难免被问及关于绯闻的问题,令他烦不胜扰,好不容易终于消停了。   “你以后就不要再与那个裴伊人接触了,我看沾上她就没什么好事。”   一提起裴伊人,周卓恨的牙痒痒,要不是她,也不会惹出这么大的麻烦。   季言淮微微沉默,还是点了点头,算是应了。   不管这事和她有没有关系,但网友扒出的那些证据线索,也印证了裴伊人并不是他所以为的那种对演戏热忱,没有追求名利欲望,干净质朴到没有心机的女孩。   而且此事过后,他要是与裴伊人再有什么牵扯,难免被大众翻出来各种怀疑猜测,所以最好是在根子上杜绝流言。   经纪人周卓捧着手机,小心翼翼道,“是季董事长的电话。”   季言淮皱了皱眉,还是接过了手机。   “你是连我的电话都不接了。”   电话那端一道沉厚稳重的声音响起,“我看娱乐圈你就不要继续待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你也老大不小二十七了,我和你妈还等着你结婚抱孙子呢。”   季言淮俊眉都凝成川了,“我有分寸。”   家里人本就不喜欢他进娱乐圈,若非这些年的成就,只怕早就逼着他回家掌管公司了。   如果不是经纪人劝说,他也不愿意让季家在背后出力,其实以季言淮的意愿,是希望不依靠家里的势力,在娱乐圈自己闯出一番天地的。但出身背景如同光环,在头顶上金光闪闪的,别人畏惧着季家,也不敢在与他竞争的时候下黑手使绊子。   这次的事家里也有些微词,在帮他摆平一些事后,这次明显让他不要继续在娱乐圈不务正业。   “你妈给你相看了几位千金,都是门当户对,知书达理的,也配得上你,你在娱乐圈的那些绯闻,随便谈谈也就罢了,别想着带回家,这是你妈说的话。”   季言淮听的一阵头疼。   经历苏漫和裴伊人这两回,他最近一段时间都不想谈感情事了。   季言淮到底圈内地位稳固,又有天煌和季家护着,就算伤筋动骨也能挺过来,资源地位没受半点影响,闭关拍戏两三个月,这些绯闻自然就沉寂下去了,等拿个奖项就更加没人会提起了   相比起来,裴伊人可就惨多了,直接被网友黑出了圈,心机婊的标签也被盖锤了。   期间裴伊人也想尽办法挽救过,可想联系季言淮联系不到,经纪人和天煌公司都把她拉黑了,面对季言淮粉丝的疯狂炮轰,她也尽力撇清自己不是小三,对季言淮没有企图,更没有破坏季言淮和苏漫的关系。   不管是不是真的,反正都不能承认。   但即便是这样也没能摆脱得了全网黑,甚至公司还有家里还收到季言淮极端粉丝寄的染血刀片和死耗子,还有咒骂信件。   她感到人身安全受到威胁,想换住处公司也不搭理她。   过去交好的像莫嫣这些人,不是落井下石踩她上位,就是把她拉黑了说不认识。   自这次绯闻事件,公司就对她极为冷淡了,之前还有的几部戏别说女主,就是女配的戏份都安排给别的艺人了。面对粉丝网友的怒火时,也一股脑把责任推到了她身上,说什么艺人的私生活,公司不过问。   看这架势是要将她雪藏了。   任务完成不了,一部戏也没得拍,还躲在公寓里不敢出门,买东西也只能安排助理去,过得一天不如一天的裴伊人心中反而更加坚定了要找个好靠山,没背景的小艺人在圈内只会受人欺负。   ……   萧函没有选那些女一号的剧本,反而看中了一部犯罪侦探题材电影里的反派,饰演凶手的女性角色楚歆。   正好也是张导推荐的他老朋友秦川最近筹拍的电影,《寒冰》   张导也没有意外萧函选了这个角色,   在拍摄《空星》的时候,他就多次为苏漫表现出的极高演技悟性惊叹过。   苏漫令肖月这个角色大放异彩,一举翻身,她也成就了肖月这个角色,但张导也能看得出,在《空星》里没有完全展现出她的演技水平,也许这种边缘化复杂化的角色更能体现。   看在张导的关系上,秦川导演单独安排一场试镜。   在试镜之前,秦川导演与萧函先聊了会认识认识。   刚开始聊的时候,秦川导演只以为萧函看过他的电影而已,但没想到她对他在电影里人物角色了解很透彻,连一些他想借人物表达却最终没能成功的情绪也感知到了。   的确如老张所说的,真的是一位很有天赋悟性的演员,这种与生俱来的对情感角色的敏锐直觉。   这种人,只要他们想,演戏不像是演戏,就像说话吃饭那般自然简单。   萧函信手拈来的电影中一段台词,让秦川导演大为惋惜,当初那个角色要是找苏漫来演,说不定能演的更好。   结果聊的越来越好,只差拍板不试镜就把角色给定下来了,好在秦川导演坚守了自己的原则。   约见的地方正是被提前包下的咖啡厅,正好适合试镜剧本中的一场戏。   主角侦探触摸到一点真相,对凶手反派产生了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怀疑,然后发生在约定见面的一场心理博弈。这场戏中,作为主角的挚友,敬佩的学姐,反派应对的游刃有余,可以说这是非常重要且精彩的一场戏。   试镜一次就通过了,秦川导演果断道,“回去我就让剧组准备合约。”   经纪人布语也没想到导演这么快决定了下来。   后来和张导的通话里,秦导叹道,“不用再试别的人了,没有比她能演的更好了。”   苏漫这个反派角色最早定下来,而主角侦探直到开拍才选定人选。   刚好是沈铎,沈总的弟弟。   尽管已经二十岁出头,但气质意外的单纯清澈,眉梢间又不乏飞扬的意气,铺面而来的少年感。   光看气质形象很符合主角侦探这个角色。   只有无所顾忌,意气的少年才敢直接接触黑暗,探索真相。   沈铎也打量了一下苏漫,虽然同在游艺,但意外地没怎么碰面。   在过去苏漫给他的印象就是‘季言淮的女友’——‘季言淮的前女友’。   虽然极力鼓动亲哥把苏漫签到公司来,但那只不过是为了和季言淮作对而已,后来他得知他亲哥签苏漫给出的条件,他都觉得他哥是不是疯了。   待遇分成高条件又宽松,就怕没把苏漫当祖宗一样捧了,沈铎作为他亲弟都没这么好的待遇。   沈铎就忍不住去找他哥问了,难道他哥这天生的貔貅抠门爱钱不爱女人的性子也变了,被美色所惑了。   结果手握钢笔处理文件的他哥瞥了他一眼,忍不住有些痒痒的拳头,   看在是亲生不是抱养来的弟弟的粉上,沈参耐着性子道:“你没看过《空星》这部剧吧。”   “当然……没看。”沈铎理直气壮地道,季言淮的剧他怎么会去看,他可是季言淮的黑粉头子。   “那去看看吧,有机会的话多学学。”沈参随便找个理由打发了弟弟。   沈铎这种出身好又被保护得很好顺风顺水的少年,的确很少会服气什么人,就是看季言淮,也觉得他假高冷,嘴上没在意,但背地里还是去看了。   一边看一边吐槽季言淮。   但到后面就没吐槽了,沈铎的演技不是很出众,但他不会不是一个好观众,他能感觉得到,苏漫演的是挺厉害的,至少……至少他演不出来。   沈铎偷偷用他的小号,加入了苏漫的粉丝后援会,他的那个小号,也就是经常黑季言淮的那个,于是加入的非常顺利,每天都在披马甲追星中。   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合作了。   沈铎很快就高兴不起来了,在看季言淮被苏漫压戏的评论,他是挺幸灾乐祸的,但轮到他时,他还不如季言淮呢。   几天下来,沈铎已经对自己产生了严重的怀疑,自己进入娱乐圈当明星是不是正确的。   和苏漫拍戏,很容易失去自信。   对方还都是完美的一条过。   苏漫两个月就轻松结束了所有的戏份,沈铎还要在剧组苦逼的慢慢磨。同样因为苏漫的出色表现,秦导对其他演员尤其是主角的要求也高了许多。   《寒冰》这部电影中萧函饰演的反派楚歆,本来是法律系高材生,后来家中突遭横祸,父母被富豪权贵开车撞死,但因为凶手却没得到法律的惩罚,受到刺激悲痛欲绝的楚歆选择了动用私刑,设计圈套将仇人一个个杀死,但引来了主角侦探,也是她曾经的学弟宋遥对案件的关注,之后展开一连串角逐的故事。   “我就知道你能看出真相的,老师一直说你在推理上很有天分。”   “但老师也说过,你是他最优秀的学生,为什么要走到这一步。”   “我们都是学法的,你告诉我,为什么真相清白要靠鲜血才能洗刷干净。”   即便报仇雪恨,却在痛苦癫狂地质问中,最后选择了结束自己的性命以获得解脱。 第19章 娱乐圈花瓶   拍完《寒冰》后回来,经纪人布语给萧函带来一个新剧本。   《寒冰》拍摄完后还有两三个月的后期制作,要等到上映至少要半年了,中间这么长一段空窗期,布语不可能让萧函就这么闲着,除了一些商务代言之外,作品才是最重要的。   因为之前得罪天煌的事,布语在圈内为萧函争取资源上也有些阻碍。   她得罪的岂是季言淮一个人,还有天煌和背后的季家,对于她的‘不识时务’,谈不上封杀,但光是伸伸手就能使些绊子了。   游艺是不缺财力,但有些东西不是光靠砸钱就能砸来的,而且也不可能一座金山一座金山地砸,据说是沈总力排重议,一力主张将家族事业新重心转移到娱乐圈,好在这几年发展不错,也步上正轨了,这些还是经纪人布语与萧函闲聊时透露的。   这是在她认真挑选中最好的一个剧本,古装玄幻电影,大投资加上国内一流的制作班底,而且还是对方主动找上门的邀约,点名让苏漫当女主角。   经纪人布语评价过这部制作爆的可能性很高,商业价值不低于之前天煌承诺给苏漫的那个条件。   谈电影合作签约是在一场饭局,据布语和剧组那边的商谈,如果两边觉得合适,这次饭局见面后就可以定下来了。   萧函虽然比较随性,但不至于清高孤傲,连这种应酬饭局也不去,她拒绝的是那种一看起来就别有用心的饭局。   古色古香的餐厅包厢,人倒是不多,   除了萧函和经纪人,也就导演,编剧,还有一位长相儒雅清俊的男人。   经纪人布语倒是提前了解并告知萧函过,他是这部电影的最大投资商,洛其意。   萧函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但一时没想起来在哪里听过。   这部戏谈的很顺利,主要是导演和萧函谈的不错,萧函注意到洛其意的目光有几次落在她身上,尽管不起眼,但五感都敏锐的萧函还是能察觉到。   当导演询问投资人意见时,他微微笑了笑,“我很欣赏苏小姐。”   这一句话似乎透露出别的意味来。   洛其意很早就知道苏漫了,偶然一次见过苏漫的照片,之后就上了点心思,只是那时苏漫和季言淮的恋情已经公之于众了。他还算是比较有节操的人,名花有主的他不会去碰。   后来苏漫分手还有陷入解约麻烦时,他也不急。   但没想到,还不等他做些什么,苏漫已经解决了所有问题,还一跃成了圈内的当红明星。   当导演问他对女主角人选有什么看法时,他第一个就点了苏漫。   见到真人后,洛其意发现她比照片上更美,也更鲜活。   这种美,不是艳丽富贵,而是清冽而妖,淡冷而朗,而她的眼睛,当专注凝视时是清风般无邪,微眯时却又显得幽深沉静,一个天生的美人,更加吸引人移不开目光了。   饭局结束后,洛其意起身忽然道,“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送苏小姐一趟?”   他的语气随意,仿佛不经意提起,   萧函的假笑也极为客气,“不用了,我们开了车过来的。”   洛其意微微颔首,依旧彬彬有礼,显得不失风度,   而萧函在离开饭局后很久,才想起在哪听过洛其意的名字。   在苏漫的记忆里,那时她被黑的最惨,处境最艰难的时候,杨婧想榨干她的最后一次价值,给她推荐结交人脉的饭局,其中一个人就是洛其意。   但苏漫拒绝了,不愿意接受这种潜规则,然后就彻底被公司雪藏了,直到退出娱乐圈,她都没再与这个洛其意有什么接触。所以在苏漫的记忆里,洛其意只是听过一两次的名字,自然没多少印象。   “这个洛其意是什么人?”萧函向经纪人布语问道。   经纪人布语解释道:“他是国内有名的大亨,算是白手起家,但手腕很厉害,涉及很多领域,近一两年来才开始投资娱乐圈,背景实力非常雄厚。”   萧函又道,“别的呢。”   经纪人布语听出了萧函的意思,眉头立刻蹙了一下,明白了自家艺人在担心什么,有些疑惑又犹豫道,“他至今未婚,虽然听说有很多红颜知己,但也没传出过什么不好的名声。”   所谓不好的名声的也就是在感情事上没闹出过什么丑闻,也没有分手后说他什么不好的坏话。   就像剧情中,他对原主或许有些意思,但被原主拒绝后也没有强求。   当然原主被雪藏和退出娱乐圈的事,他也不会管。   就是不知道这次他又有什么目的了,萧函若有所思。   经纪人布语想着今天谈的挺顺利的饭局,本想说也许洛先生没那个意思,但看到苏漫的脸,又觉得也不是没什么可能。   经过前面那一遭事,经纪人布语对萧函也算有些了解了,这性子绝不是能在圈内游刃有余长袖善舞的那种圆滑,甚至有些任性,但就是让人讨厌不起来,反而觉得她有理。   而且她也是陪萧函在剧组待了两个月的,对她的演技也有所认识,连经纪人布语都真心的认为,这样的演技不火都天理难容。   想到这个,布语莫名放下了心中的忧虑。   ……   洛其易结束饭局后,本是想起意提出送苏漫的,但手机收到了一条短信,如果萧函看到了来信人的名字,恐怕会感到意外,因为此人正是在娱乐圈销声匿迹两个多月的裴伊人。   裴伊人和洛其意的‘意外’交集也发生在两个月前。   那时裴伊人在网上被骂的声名狼藉,还被势利的公司冷藏,又彻底和季言淮断了联系,没法找他帮忙,其他人都恨不得离她远远的,生怕沾上霉运,但裴伊人哪里能甘心,就这么灰溜溜地结束艺人生涯,她还没当上大明星,受到万众瞩目。   在她的死磨硬泡甚至威胁下,系统终于为她找到了另一个能做任务的攻略目标,就是洛其意。   据系统给出的资料,洛其意虽然是白手起家,但财富地位还要胜过季言淮背后的季家,只要他点一点头,裴伊人还怕在娱乐圈没有资源,没有戏拍。   于是裴伊人立刻将洛其意当成了比季言淮还要粗十倍的金大腿,而且比起来,季言淮还是个毛头小子,洛其意则是成熟大叔。   她的明星系统不仅能调查到攻略目标的所有资料,还能探测到对象的行踪。   在系统的帮助下,裴伊人巧妙地和洛其意来了一场‘意外’的相遇,而且还是英雄救美。   颇有风度的洛其意不仅救下了差点被贪色导演揩油下药欺负的裴伊人,还给出手帕让她擦拭身上的狼狈。   裴伊人自信,在她和系统的策划下,洛其意绝对不会对这场意外相遇产生任何怀疑,事实也的确如此,洛其意只是临时起意经过,对裴伊人的遭遇也表示了同情心。   裴伊人借着酒醉缠住了洛其意,之后的发展也很顺利,随时能通过系统探查到洛其意的好感度,让她很快摸清了目标对象的底线,与洛其意的相处也变得很有分寸,不会让洛其意感到不适。   也让长相身材算不得最出众的她,在洛其意身边有了一席之地。   经过两个月持续不断的努力,洛其意的好感度被她刷到了六十,最明显的表现就是,洛其意轻轻松松就帮她解决了公司的解约,住处也换成了一栋私人别墅,还有保姆照顾日常。   裴伊人很快就习惯了这种养尊处优的生活,她甚至后悔一开始攻略目标选择季言淮,相比起来,洛其意比她好太多了。   而有了一次失败的经历,裴伊人对维系她和洛其意的关系小心翼翼了许多,每隔两三天就会给洛其意发短信,既不会打扰他的工作,不让他心烦,也会让他记住自己的存在,时常念着她。   因为有刷到六十的好感度,洛其意看到短信,心中微微一动,让司机开车去裴伊人所在的别墅。 第20章 娱乐圈花瓶   裴伊人试探道,“听说你投资了一部电影?”   洛其意摸了摸她的头,对裴伊人他还是有几分欣赏喜欢的,“我已经和导演打过招呼了,女二号的位置是你的。”   洛其意有个优点,他自身谈不上花天酒地,但身边也从来不会缺少女人,所以也不要求别人的过去有多清白无瑕,裴伊人哪怕在网上被盖锤心机婊了,但因为对裴伊人的好感度,他也没有去听信过。同样他也很大方,裴伊人想要一些资源拍戏的机会,他也不觉得有什么,还会乐意给与对方。   女二号?裴伊人心情不是很愉快,她还以为凭借六十的好感度足以让洛其意为她安排女主角呢,难道是她在洛其意这里刷的好感度还不够高。   裴伊人的不悦即便没显露在脸上,洛其意也能察觉到,他不像季言淮习惯了演戏,但他很懂女人,也很精明,含笑道,“怎么,不高兴了?”   “不是。”裴伊人当然不会承认自己的真实想法。   洛其意知道裴伊人的掩饰,但他不在意,女人有时耍点小心机那是情趣。甚至于他还笑着耐心给裴伊人解释道,“这部投资很重要,不是能随便玩玩的。”   娱乐圈相关产业越来越火热,以他的眼光也能感觉得到大有可为,这部电影就是他很重视的项目,不容轻忽。他是个商人,对拍电影不擅长,但他会交给专业人士,即便是选择苏漫,也是经过导演编剧一致认同的。   裴伊人和他相处的时间不短了,也知道他看似温和在同她解释,但实则不会改变他的决定,裴伊人若是再纠缠只会令好感度下降,她也知趣地不再要求更多。   “那女主角是谁?”裴伊人还是忍不住问道,   洛其意不紧不慢地道出了一个名字:“苏漫。”   裴伊人没能控制好表情,脸色失态地僵硬了一下,“为什么是她?”   “怎么,你跟苏漫有仇怨?”洛其意看了她一眼,有些兴味地笑道,他对娱乐圈八卦了解得还真不多,只是大概知道裴伊人貌似和苏漫有些纠葛。   是谁不好,为什么偏偏是苏漫,为什么她又要给苏漫作配,还有洛其意今天是参加这部电影投资的饭局,难不成就是和苏漫见的面。裴伊人有些心慌意乱,又一次感受到了威胁。   洛其意没有理会她的失神,慢条斯理地道,“她很合适,无论人气还是演技,这对于双方而言都是互惠互利的事。”   裴伊人垂下眼睑,语气有些凄婉地道,“你说的对,她是正当红的大明星,而我只是个还需要去求导演给个角色的小艺人。”   洛其意想起第一次见她时的经历,知晓她的无奈苦楚,心里微微一软,“你知道的,我不是这个意思。”   “而且你以后都不需要经历这样的事了。”   洛其意对苏漫是有些兴趣,又惦念了许久,但裴伊人在他这里的努力也不是白费的,六十点的好感度还是让他偏向了裴伊人,柔声安慰着她。   裴伊人知道她可能改变不了苏漫成为电影女主角的事实,但她可以先一步败坏洛其意对苏漫的印象,   男人对处于弱势楚楚可怜的女人总是会多几分怜惜的。   ……   继那场饭局,已经过去了一周,剧组签约合同却迟迟没有送来,经纪人布语在联系时那边也在推托,跟她打着太极拳说很快就给她回复,她皱了皱眉,“难道是在放我们鸽子?”   萧函倒是不着急,心平静气地仿佛即将出演一部大制作电影女主角的人不是她。   她现在也算是当红明星,不好出去度假逛街什么的,也就待在家里,打打游戏或是看经纪人给她找来的一些圈内老戏骨的表演视频。   正当经纪人布语私下用自己的人脉去了解这事情况时,一个来自洛其意的邀约出现了。   他最近想为旗下的集团寻找一名代言人,   而且是通过游艺公司联系的,而不是什么让人非议的私下邀约,方式地点也是光明正大,就在游艺公司旁边的咖啡厅。   经纪人布语不肯定洛其意的意图,但也不好把机会往外推。   洛其易自带一种胸有成竹的气质,微笑道,“上次见面,我就觉得苏小姐的外形气质很合适成为耀景集团的代言人,回去后讨论了一下,其他人也没什么意见,所以冒昧提出,不知苏小姐意下如何。”   光是给出的合同签约费就高达一年三千万,似乎太过丰厚了,就是经纪人布语的态度也很谨慎,替艺人出面道,“这件事我们还需要回去和公司商量一下,会尽快给洛先生回复的。”   萧函也没有否认她的话。   洛其意忽然道了一句,“苏小姐认识裴伊人吗?”   萧函微眯了眯眼睛,冷淡道,“洛先生是什么意思,可以直说。”   洛其意的目光里带着不明意味,继而彬彬有礼地笑了,“她将会是这部电影的女配角,我只是提前告知苏小姐一声,两位会在同一个剧组合作而已。”   萧函微挑了挑眉,裴伊人居然这么快就复起了,她还以为之前那场风波对一个新人来说打击不小呢,这样看来,这位系统宿主还是挺厉害的。   洛其意微笑道,“苏小姐不想知道她同我说了些什么吗?”   裴伊人倒是跟他说了她与苏漫的‘恩怨’,而且还很坦率直白,说她对季言淮是有爱慕追求之心,但季言淮和苏漫分手与她没有关系,他们关系早就冷淡,怎么可能因为她一个新人后辈就分手呢。   这个洛其意是信了的,网络上的话多是夸大其词,而季言淮在这个事件里表现得也没什么担当。反倒是裴伊人,实在可怜了些。季言淮安然无恙,苏漫更是没有沾上半点麻烦的边,只有她被网友肆意谩骂,黑出了圈,连一部戏都接不到。在遇到他的时候,甚至演艺的路都快断绝了,他只是刚好成为了裴伊人的救命稻草。   有点小心机不算什么,洛其意反而觉得她是真性情。   正是裴伊人真实的处境,得到了洛其意的怜惜。   萧函不知道这两人之间还有这么多的故事,但她直接反问道,“这和电影有什么关系吗?”   她丝毫没兴趣听洛其意BB什么裴伊人。   洛其意听见她的话,怔了一下,然后笑了,“没有,当然没什么关系。”   他微勾了下唇,“苏小姐是一位认真的好演员,现在我相信,苏漫小姐不会因为一点私人情绪影响电影拍摄。”   这话隐隐有挑动苏漫情绪的意味在里面。   洛其意似乎也期待苏漫能反驳他什么,或者像裴伊人那样解释什么,但苏漫一直表现得很平静,没有因为他的话而引起什么波澜。   ……   一回去,布语就打电话调查这部电影的情况,她都不知道裴伊人会是电影的女二号。   拿到消息后,布语脸色有些严肃地道,“裴伊人居然搭上了洛其意,还凭借她的关系拿到了这部电影的女配角色。而且她在网上的恶评也被人压了下去,很可能是洛其意在背后做的。”   萧函也没想到这两人居然搅合在一起,但仔细想想也有可能,因为那场绯闻事件裴伊人在网上被嘲的名声可一点也不比当初的苏漫好,原来的青云之路不好走了,她也许就想别的捷径往上爬了,洛其意就是个不错的选择。   布语虽然不高兴,但也很无奈,苏漫还没有大牌到换掉合作的演员,何况还是投资人加进来的。   有时候在娱乐圈就是这样,不得不和你讨厌的人言笑晏晏,甚至扮演好姐妹。但她就担心裴伊人在投资方洛其意那边使什么手段,才导致现在还迟迟没有签下拍摄合同。   看洛先生今天数次提到裴伊人的样子,两人的关系怕是非同一般的亲近,说不定洛先生更支持裴伊人。   但洛先生提出的代言人签约又是怎么回事?布语有些不解。   萧函合上看了许久的书,想了想,让经纪人先放着不管,静观其变。   她也不猜,反正有什么目的早晚会露出来。   其实裴伊人没少在洛其意面前卖惨示弱,她倒是想使手段毁掉苏漫成为电影的女主,比如制造什么黑料,但裴伊人可不敢再故技重施,洛其意不是季言淮,影响了他这个项目的投资,哪怕不对她厌弃,好感度也会骤降的,她还要靠洛其意给她的资源,把正面声望值刷高呢。   某些人的狐狸尾巴,的确如萧函所料的一样露了出来。   这次是私人邀约,   洛其意倒是想用片约和代言人合同吊一吊胃口,没想到对方一点也不急,苏漫的性格倒是比他想象的有趣,动人的美貌,有趣的灵魂,洛其意对她越来越感兴趣了。   于是在这次邀约中,直接地提出,“苏小姐要不要考虑,以男女朋友的关系与我交往?”   “洛先生,这是在和我讨论金主包养,金钱交易的事?”萧函没有一点羞涩地道出这句话,撕开来了的说。   洛其意为她的直白大胆而愣了一下,继而道,“当然不是。”   他微微笑了一下,“我说了,是正常的交往关系,也可以随你的意愿选择是否公开,我都尊重你。”   和洛其意对待其他女人相比,这已经是他从未有过的付出了。   萧函讥讽地笑了一下,“对你这样的人而言,这两者有什么区别吗?”   洛其意神色微凝,缓缓道,“苏漫,你这才是说笑。”   萧函反讽道,“那你大概没有对任何人真诚过。”   洛其意以为她指的是别的意思,“我可明确地告诉你,我现在单身,你不需要有任何担心。”   他甚至主动为苏漫分析利弊,“你不要急着拒绝我,游艺虽然很重视你,愿意花心力捧你,但它没有那么多的资源照顾你,我知道你得罪了天煌和季家,但我可以为你保驾护航,你在娱乐圈可以走得很顺遂。”   他话说得很真诚,但萧函还是很想笑,“洛先生,你觉得我有什么?”   洛其意的脸显露出微微的疑惑,却听她继续道,“我可以说,大概一无所有,有的只是勉强还能被人夸作是不错的演技。”甚至容貌都算不上什么,看苏漫过去被嘲的有多惨了。   萧函难得自黑了一把,淡淡道,“既然我一无所有,又有什么可畏惧的呢。”   洛其意不解道,“你可以拥有的,你也值得拥有。”   萧函眸光平静直视他道,“不,我一直都是保持这个心态,而且没有必要为了什么人,什么事去改变。” 第21章 娱乐圈花瓶   这场见面显然是以失败告终。   萧函回去后虽然没详细说, 布语也猜到了些什么, 在娱乐圈里有金主的确是司空见惯的事, 多的是人愿意豁出去得到些什么,但也有人不愿意。   萧函同样将对洛其意说的话对经纪人又说了一遍, 最后抱着胳膊笑道,“我不会去为了得到什么而去讨好任何人,以后也会这样下去。”   抱着一无所有的心态, 认真拍她的戏。   别的最好不要对她有什么奢求。   她笑语晏晏地对布语道,“所以你当我的经纪人,很可能得到的不是一个大红大紫的明星, 而是一大堆的麻烦。”   她给布语选择的权利,放弃她这个任性的艺人, 去带一个布语更看好更适应娱乐圈的。   萧函不会因此责怪怨恨布语, 只是她们之间日后也不会有什么关系了, 就像季言淮。   没错,她表现的就这么爱恨分明。   经纪人布语深吸了口气, 然后直视着萧函的眼睛认真道, “我可以保证,只要我一天是你的经纪人, 就会尽力帮助你。”   布语并没有说什么会永远陪在苏漫身边支持她这样的话, 因为那太虚假, 娱乐圈是个变幻莫测的地方,不要轻易许下承诺,尤其是你不一定能做到的。   她又微笑道, “为艺人解决麻烦,不正是作为经纪人的工作吗?”   布语也正如她所说的那样,为萧函去收拾后续了,萧函能简单毫不犹豫地拒绝洛其意,甚至没有留一点面子,后面可能产生的麻烦还得经纪人去处理好,比如电影女主角是吹了,代言人合同也没可能了。   好在因为萧函之前的淡定,经纪人布语也没对这事抱太大期望。   一连打出去了好几个电话,经纪人布语又犹豫道,“这事要不要告诉沈总一声。”比如说他名下的艺人又新得罪了一位大佬。   萧函翻着她最近很喜欢看的一本书,听见她的话才抬头应道,“随你,我无所谓。”   沈参仅仅是在电话里说了一声‘知道了’,仿佛这只是一件小事。   事实上他内心的想法也是如此,苏漫得罪人又算什么,反正到以后都是哭着喊着过来抱大腿的。   在未来,和苏漫有关的项目,无论是影视还是综艺,都是镶了金边的那种,娱乐圈的投资方都挤破了头地想进去。   洛其意么?沈参回想着两世都有点印象的名字,难怪后来没在娱乐圈投资了。   沈参记得前世圈子里私下传的关于苏漫的事,不仅任性容易得罪人,而且还很记仇。   想到这,一向话不多的沈总裁在电话里又郑重道,“游艺还不至于连一个艺人都护不住,你替我转告苏漫,游艺公司会是每一位艺人最坚实的靠山,你在她身边也多照顾照顾些,需要什么,直接跟公司说。”   从游艺建立初就在公司工作的经纪人布语:“……”   沈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体贴关怀艺人了?   虽然被沈参的异常好态度小小惊悚了一把,但布语还是松了口气,有沈总的话在,也不怕得罪人什么的,很多事她也可以放开些做,对苏漫更是有好处。   不光是萧函没把电影女主角和代言人的事放在心上,布语都不抱任何希望,开始为自家艺人安排新的工作了。   但就在这个时候,剧组导演又打电话过来提签约了,说是现在就可以入组。   还有洛其意名下的耀景集团公关部也再次送来了一份新的合约,代言费从三千万提到了四千五百万,签约期限为两年,不可谓不优厚。   这种大起大落,让经纪人布语也有些猝不及防,“洛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想知道,你打电话问他就好了。”   萧函直接的话让经纪人布语一噎,但莫名感觉她说的也不无道理,难不成她们还要因为这一番举动在这里猜来猜去,像古代揣测君意那样钻破了脑袋去想洛其易这位大佬是什么意思,放在之前,布语习惯性如此,但……反正萧函上次就没给洛其意留什么面子。   得罪都得罪完了,还怕再冒犯什么吗?   布语试着给洛其意打了一个电话,没想到还真的接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萧函和沈总的态度,布语在电话里的态度也是不卑不亢,没有因为对方是金融大亨又是投资方而气弱讨好什么的,而且直截了当地问了。   洛其意轻声笑了笑,似是不以为意,“之前只是我个人想追求苏漫小姐,但我并没有想要以此要挟的意思,被苏漫小姐那么直接的拒绝,我的确感到很遗憾,但这不会影响到我们之间的合作,我很期待苏漫小姐作为电影女主角的表现。”   没人和利益过不去,而且还是正大光明的利益,洛其意笃定地想道。   事实上,上次见面,苏漫拒绝的态度实在让他出人意料。   对此,洛其意是真心的遗憾了一下。   但从头到尾,他都没有想过要换女主角,选择苏漫是掺杂了一些他的私心,但之后的事就全部出于商人的利益角度去考虑。苏漫出演这部电影的女主角,也是利益最大化。   结束通话后,布语想说什么,但犹豫了一下,还是干脆不说话,以免影响萧函的决定。   但萧函并没有思考太久,仅仅是一两秒就给出了答案,“替我全部拒绝掉。”   “顺便拉入以后都不会合作的黑名单。”   萧函也曾处于过洛其易这样的地位高度,对这种上位者的无聊心态也了解一二。   洛其意想跟她玩游戏,呵呵,   谁说要跟他玩游戏,以萧函的玩法,根本不会坐下来和他谈什么规则技巧,只会是一次性把整个棋盘掀翻。   就像萧函说的,既然抱着一无所有的心态,为什么要还委屈自己。   布语听见她的话,仅仅是错愕了一瞬,然后便点了点头,“我会全部回绝的,”   其实她心中也有些畅快,也许是因为在娱乐圈待了这么多年,很少见到萧函这样的人。   她意识到,不该将别人的标准,套在萧函身上。   谁说拒绝一切规则的人就不能走到巅峰,她明明演技那么好,足以征服所有人,为什么要去不被受到尊重地忍受那些规则。   什么叫做想要得到什么就必须付出什么。   什么时候豁出一切成了理所当然,   萧函恰恰不同,她不在乎失去什么,所以她不会想豁出去低下头求什么。   她会尽力做好自己应尽的职责,比如毫无保留地认真演戏。   也许不会满足布语作为经纪人的野望,但却让她真心地萌发出尽心尽力帮助萧函,至少她不会为此感到后悔。   如果萧函能看到经纪人的好感度,现在妥妥达到了七八十。   洛其意收到助理转达消息时,正与裴伊人在一起。   这段时间,裴伊人没少运用语言技巧影响洛其意的看法,但洛其意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裴伊人也不知道,只知道她在洛其意那的好感度没有下降就是了。   等到电影开拍时,她这次一定不会输给苏漫,裴伊人雄心勃勃地想道,之前她还是太嫩了,经过了被全网黑还有各种人情冷暖落井下石,连系统无法尽力地帮助她之后,裴伊人变得沉稳有耐心了。   在一开始的嫉妒过后,她也意识到,这未必不是一次机会,让她借助苏漫翻盘的机会。   想想要是在拍摄电影期间发生些什么,比如苏漫人设崩塌,她也就不会像之前受到全网黑的苛责压力了,还能趁机洗白一波。   裴伊人敛下眼眸,心思已经转了数个来回。   洛其意接了助理打来的电话,不知是听到什么,神色顿了顿,“好,我知道了。”   裴伊人敏感地察觉到他此时心情不快,“怎么了?”   洛其意眸子淡淡道,“苏漫拒绝了出演这部电影。”   裴伊人先是惊愕了一瞬,后是心中涌现激动来,甚至觉得苏漫肯定没有什么比如系统这样的金手指,不然不会这么傻,生生把这样大好的机会推了出去。“她怎么会拒绝呢?难道是有什么原因?”   洛其易内心的诧异其实不比裴伊人来的少,至少在他的预想中不会是这样,他曾设想过许多可能,但还没等他坐下来好好玩这场游戏,苏漫已经掀翻走人了。   裴伊人又问道,“那电影怎么办啊?”   洛其意淡淡道,“看看有什么别的合适的女演员吧。”   惊讶错愕也好,想不通也罢,反正也无法深究下去了。   裴伊人咬了咬唇,还是没说出自荐当女主角的话。不是她不想,只是她知道她现在的资格还不够,与其因为一部戏恶了洛其意,还不如好好抱着洛其意的大腿,以后在娱乐圈也畅通无阻,顺风顺水。   ……   萧函没有丝毫遗憾或者惋惜错过的念头,而且未能出演未必是她的损失,说不定是洛其意的损失。   原主最低谷的时候都没有想过使用自己的美貌,攀上洛其意这样的金主,她要是再和洛其意相处下去,她怕脏了原主。   虽然那时候原主是因为傻乎乎的还爱着季言淮,但萧函觉得她傻的可爱。   别人可以说她傻,但她比别人要更有底线。   至于洛其意,在萧函看来,洛其意和那些脑满肥肠的老板没什么区别。皮囊不同,长的是好看了些,又一派风度翩翩的绅士样子,但本质都一样。   据布语处理的后续,洛其意没有因为萧函拒绝出演和代言人合同,而勃然大怒什么的,也没有再纠缠不休。那部电影的剧组在短时间内找到了另一位人气形象很好的女主角后,就迅速开机了。   洛其意早已过了一怒冲冠为红颜的青涩幼稚年纪,年轻时也许曾有过一两段白月光,但后来就明白了。只要他有财富有地位,就可以稳坐在上端。   不管和他接触的女人是世故还是单纯,是有野心还是无心机,他都能满足而且无须亲自下场。   有时候的怜爱,同情都是出自真心,只是这种人的真心廉价的可怜,因为他们付出的仅仅是身外之物就够了。   经纪人布语想着给自家艺人拉新资源,不能任由她荒废在家里。   结果萧函突然就忙碌起来了,而且告诉经纪人,她想演一部戏。   当经纪人布语疑惑,什么时候有一部戏在她不知道的时候递到了萧函手里,结果萧函递给了她一本书,顺便不忘附上一句话,“我想演这个故事。”   正是萧函最近看了许久那本书《惊梦》,一部写自上世纪黄金时代的长篇小说,以前也有人拍过,但并不出彩,渐渐的这部小说也就被遗忘在历史尘埃中了。   经纪人布语:“……”   她知道自家艺人有那么一丢丢小任性,   但一个除了本书连剧本、导演什么都没有,她告诉自己她要演这部戏。   经纪人布语感觉到额头上青筋微微在跳动,但对上苏漫那澄澈动人(她的错觉)的眼眸,又不免软下语气,“苏漫,你要知道拍一部戏没那么简单,它需要找好导演编剧所有演员,还有前期的立项筹备。”   萧函若有所思,“那我试试,看能不能搞定。”   过去了几天,萧函也就偶尔出去会,经纪人布语在安排了小夏还有另一个助理陪着她,嘱咐不要去公众场合之外,也没什么约束她的行踪。   而等到布语都快把这事忘了的时候,萧函告诉她,她已经完成了电影项目准备的第一步,导演。   经纪人布语没想到自家艺人的行动力居然那么强,原以为是突发奇想,一时兴起,没想到真的说干就干。   但不会是那个旮旯角落里拉来的三流小导演吧,布语忧心忡忡地想道,苏漫现在可是星途璀璨,前程大好,可不能让什么野鸡导演给骗,拍什么烂片坏了口碑。   于是郑重地问道,“苏漫,你找的是哪位导演啊?”   萧函随意道出:“是乔导。”   “哪个乔导?”经纪人布语瞳孔微缩,这个‘乔’姓在娱乐圈比较特殊,不会是她想的那位吧。   萧函歪了歪头,“就是乔远芳乔导,导演国内好像没有其他姓乔的导演了吧。”   经纪人恨不得给刚才心里猜测是野鸡导演的自己拍一掌,那可不是别人,是国内少有的女性大导演,但也是最顶尖的那一批之列。乔芳园,年轻的时候就是有名的新时代新思想女性,虽然出身富贵,但却勇于追求理想,自主独立,为推动华国电影浪潮做出了重大贡献,在国际上评选世界百年电影五十座名人堂中,排名第九位,也是第一位入选的女性导演。   她拍摄的电影风光也是独树一帜,难以模仿,可以说拍了大半辈子的电影,名利双收,享誉国内外,直到十年前才退隐休养,这些年来不仅没拍电影,甚至很少出现在公众眼前。   萧函向张导,秦导这些人都问过,他们在谈论《惊梦》这种绮丽的拍摄风格时,就有提到已经半隐退的大导乔芳园,当然他们也不抱什么希望,又说了另外几位导演。   萧函是想着一位一位去找,首先找的自然是最好的那位。   直接带着那本《惊梦》亲自登门拜访了,然后就在乔导的家里待了半天,连中饭都被留下在她家吃了。   这个过程被萧函说的十分简略,平板直叙,像是略去了最精彩的部分细节,只剩下了开头和结果。经纪人布语对此十分失望,但仍然没有减弱她的激动之情。   “乔……乔导答应了。”布语仍然不大敢相信,   萧函点了点头,“乔导身体挺好的,拍个电影不算什么,而且我们聊了聊,她也对这部戏挺感兴趣的。”   “余下的还有编剧,投资方,其他演员……”萧函认真思考,数着还有什么缺的。   “投资由公司承包了。”沈参毫不犹豫地道。   萧函能接触到乔远芳乔导的事,经纪人还是有必要告知公司一下的,然后沈参就听说了这部还什么都缺的戏,而且当场道出了这句霸道总裁的话。   “还有宣发公司也包了。”   因为怕自己重生带来的蝴蝶效应对苏漫的星途造成影响,所以沈参对苏漫的态度很宽松,不做任何干预,因为他知道苏漫在挑剧本挑角色上也有独到的眼光。   果然如同前世一样,苏漫要拍这部戏。主角是苏漫,导演是复出的乔芳园乔导,没错。   这可是创造了一个华语片巅峰纪录的《惊梦》,载入影史的电影,他错过投资那才是傻瓜呢。   “沈总这么大方啊。”萧函由衷感叹道。   其实在萧函的计划中,预算不会超过三千万,毕竟她这位主角,还有被她说服的乔导都算是无偿,顶多酬劳折算进票房分成里,其他的成本不算高,就能拍完。她准备自己出钱的,为此还让经纪人布语给她多接了几个短期代言广告。   “沈总真是个好人。”布语也没想到沈总支持的这么爽快,但她也真心为此高兴。因为她知道有公司的支持,还有苏漫拉来的乔导,这部戏差不多稳了。   萧函能感觉到这位见面不多的沈总有些奇怪,但对方既然没有恶意,又实实在在的站在她这一边,萧函也不会深究,或是让9526去探测什么的。   在沈总大力支持下,又有乔导的坐镇,这部电影筹备立项的比所有人想象的都要快,除萧函之外。   既然一切都准备俱全,是早是晚又有什么关系呢。   沈铎刚从国外拍完宣传MV回来,就听说公司正在筹备一个电影项目,虽然还没透露什么消息出来,但已经有不少人在公司里议论沈总对苏漫厚待的有些过分了,连沈铎的经纪人都有提起。   沈铎对自己亲哥不吃窝边草的节操还是很信任的,但还是好奇地上去问了一下。   他哥沈参可是从来都只做十拿九稳的生意,现在却突然倾注大半资源去投资一个电影项目,当然奇怪了。   沈参藏了一肚子参与并制造历史的激荡情怀,最重要的是能想象这部戏出现后,和苏漫一样迅速飞升的还有他创立的游艺公司,谁说一部电影,一位划时代的巨星不能带领一家公司崛起,苏漫前世那个小作坊工作室都成了后来的娱乐圈神话代名词。   可惜这些暂时都不能与人诉说,居然还有人怀疑他想潜规则自家艺人,哼。   连他的傻弟弟都过来看他是不是变性子了,沈参叹了口气,难得一次涌起了兄弟情,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温和地道,“你去试一下镜吧。”   那可是未来将载入影史的电影,前世沈铎都没福气蹭上去过。   沈铎想起之前和苏漫对戏的那段难熬岁月,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猛烈地摇头,“不要。”   沈参瞬间变成冷漠脸,“那你就走吧。”   沈铎:“……”果然还是他的那位大哥。 第22章 娱乐圈花瓶   “宋导这部电影下个月暑期档就要上了, 这一周安排的都是电影的相关宣传活动……”经纪人周卓坐在保姆车里对季言淮道。   季言淮这段时间, 也是过的辛苦, 无缝衔接进组连着拍了两部电影,实实在在过了大半年封闭拍戏的日子。   这一年的经历也让他沉稳了许多, 连拍戏的导演也赞叹他在演技上出现了进步。   自季言淮成为国内最年轻的三金影帝后,他的成就足以傲视所有人,但演技也到了一定的瓶颈, 很多拍戏的时候,他甚至都还要收着些,七八分就足够了。第一次逼得他需要用上全部的心神去演戏的还是《空星》, 而他感受到的是来自苏漫的压力。   但经过苏漫给与的压力,还有长时间的沉寂后, 他已经突破了演技上的瓶颈。   季言淮忍不住提起了苏漫, “她最近有拍什么戏吗?”   他闭关拍戏期间娱乐圈发生了什么, 季言淮也不清楚,还得问周卓。   周卓被‘苏漫’这个名字梗了一下, “好像就一部秦川导演的《寒冰》。”   季言淮微微讶异, “我记得秦川导演的戏多是犯罪悬疑题材男性视角吧。”   周卓语带轻蔑地笑了一下,“是啊, 她演的不是主角, 是一个反派角色, 电影主角是沈铎。”   沈铎能否撑起一部戏来带带票房还是两说呢,这部电影在周卓看来实在算不上什么好资源。   周卓早就知道苏漫接拍的是秦川导演的新作《寒冰》。   秦川导演是很擅长犯罪推理题材,在业内也有名, 但也不影响这个题材在国内偏冷门,秦川导演之前的作品也多是叫好不叫座,口碑大于票房。   周卓也不相信这部会有什么不同,而且在这之前,苏漫可从来没拍过电影。电视剧和电影有壁垒,这是演艺圈公认的。   这可不是拍《空星》的时候,苏漫能借助季言淮的热度和吸引的关注,为自己圈一波粉。   一个人气演技完全不能与季言淮相比的主角沈铎,苏漫还挑了个反派角色,他就不信还能重演上次的局面。   周卓打定主意以后都不会让季言淮随便下凡拍什么电视剧,免得又被什么人吸血。   好好拍电影,季言淮依旧待在神坛上,   周卓相信这两部电影肯定能为季言淮再带来一个影帝桂冠,之前那些乱七八糟的风波肯定也能被观众网友忘得干干净净。   除此之外,他也没听到关于苏漫什么别的消息,好像还推了一两部大制作。周卓轻嗤了一声,游艺又怎么能和天煌比,有天煌对苏漫的隐性封杀,圈内的大部分资源苏漫都不可能接触得到,就算她演技再怎么好,也就止步在这二三线上了。游艺宝贝她也就这么一会了,早晚也会知情识趣地放弃她。   这话要是被沈参听到,只会是冷笑,放弃苏漫,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放弃苏漫的。   季言淮倒不似周卓这般对苏漫深仇大恨,出于对演技的尊重,还有这么多事,都无法让季言淮以过去的眼光看待苏漫,但同样的他也不觉得,游艺能给苏漫什么。   苏漫凭借《空星》一部剧,的确让不少人看在眼里,至少天煌伸出的橄榄枝就不止一两次,却都被她拒绝了。以她这样的性子,未必适应在娱乐圈生存。   周卓根本没把《寒冰》放在眼里,他更关注的是其他对手,盯着暑期档的电影大亨可多着呢,据他所知,就有三部大制作会撞上,不过周卓对季言淮很有信心,以往哪一次失败过,他拿的影帝桂冠次数就足以傲视整个娱乐圈的男演员,还有票房号召力也是顶级的,光是凭借着季言淮这三个字,就有人愿意进影院。   看过预售数据的周卓心情很愉快。   但他很快听到一个新消息,暑期档又加入了一个竞争对手,《寒冰》。   游艺还为这部电影投入了大手笔的资源进行宣传攻势,很快将其捧上了即将上映的热门电影之一。   多了个抢蛋糕的,其他人当然不高兴。这部电影又不是游艺投资制作的,费这么大力气把它送进暑期档做什么,就因为主角是游艺总裁的亲弟弟?   经纪人周卓难得没有被怒气冲昏头,仔细想了一下,不对,沈铎之前也不是没有演过电影,但论手笔比不上这次。   这不像是为沈铎,更像是在为苏漫造势。   在宣传没有只宣传沈铎一个人,也没有把苏漫当作沈铎的陪衬,而是正正经经地宣传她。   要是公司经纪人给苏漫安排的电影,沈参可能还有点犹豫,但这是苏漫自己挑的剧本,挑的角色。   配角么。   前世有句话,无论是几番,只要是苏漫参演的电影,她都是主角。   游艺是疯了吗?这么多资源砸在苏漫身上。   周卓不禁恶意揣测,苏漫是不是和游艺公司总裁沈参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周卓越想越觉得有可能,于是联系了一个比较熟悉能力又强的狗仔,透露了些猜测,让他去盯着苏漫和游艺总裁沈参,要是能爆出什么丑闻,《寒冰》别说是竞争暑期档,而是要真的凉了。   ……   很快到了《寒冰》电影首映式,   布语是非常重视这部电影的,虽然苏漫并不是主角,但这毕竟是她的第一部 电影,越出彩越好。   原本用自己的人脉联系了一家高定借礼服,没想到沈总直接让人送来了他让人准备的。   在知道是沈总提前一个月特意找了顶级设计师专门定制的这件复古刺绣长裙,整套珠宝包括项链耳环手镯,则是找的SH钻石世家,同样专门定制,布语很是吃了一惊,整套下来不低于两千万。   沈参又何尝不关注苏漫的电影首秀,因为注定意义非凡。   苏漫关乎着公司的日后飞升,所以沈参比她更希望一切都能做到完美无瑕,不留下任何缺憾。   而且下意识中沈参都是以前世的印象对待苏漫,也不愿意在这种小事上委屈了她。   小夏他们完全被震惊到了,“这裙子也太美了吧。”   还有璀璨到让人目眩神晕的珠宝,像是天上掉下的馅饼。   这个惊喜来的太大了些,以致于他们还需要消化一下。   萧函倒是淡定地问道,“所以穿哪件?”   对沈参这样的大手笔她是有些意外的,但究竟穿戴什么,她其实个人挺随意的。   布语也很快决定道,“先试试这一套。”其实她心中已经差不多定下来了,见过这一套礼服珠宝后,哪还能看得上之前准备的。她也不会觉得太过奢华亮丽,既然是电影首映式,那就没有低调的可能。   小夏小心翼翼地从保险箱里拿过装有整套珠宝的盒子,生怕一步小心,把自己卖了都赔不起,其他女性生活助理则帮萧函换上了精致礼盒中的复古刺绣长裙。   等苏漫换上后,他们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惊艳,   娱乐圈从来都不缺长得好的,苏漫却不仅仅能用好看来形容。经过挑染的头发有着自然的卷曲弧度,带着慵懒而唯美的微醺感,眸子仿若含着一汪清亮的泉水,被纤长浓密的睫毛晕出漂亮的弧度。   看人的时候,眼尾微微上挑,风流又多情,还带着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连每天都见面的布语小夏她们都忍不住捂住小心脏,太摄人心魄了。   浓郁的复古风情长裙,繁复华美而不累赘,像是回到了最纸醉金迷的年代,有一种精致又单纯的漂亮,穿起来是璀璨而不俗气的美,配得上最名贵的珠宝。   整套珠宝中最亮眼的手镯是独特的鎏金花瓣造型,镯子把她衬隐约贵气,华而不俗。“调朱弄粉总无心,瘦觉宽馀缠臂金。”让人忍不住联想到古代女子的缠臂金或者说臂钏,是不是也是这般熠熠生光,虽有不同,但却在为容色增辉上有异曲同工之妙。   苏漫似乎自带魅力属性,能让这一套放在娱乐圈也属少见的礼服珠宝也沦为美丽精致的陪衬,也实在是让人为之惊叹的颜好任性了。   “首映式红毯就穿这套了。”布语果断拍板道。   ……   见到这样盛装打扮的苏漫,沈铎不知怎么的也下意识拘谨紧张了起来,连挽着都是虚挽的,不敢太靠近,按理说他的电影首映式参加的次数比苏漫多多了,而且还是主角,但站在苏漫旁边,不像是男伴,倒像是挽着她手进来的骑士。   但这样一想,沈铎非但没有失落感,反而挺胸昂头,有些高兴小骄傲了。   我粉的女神世界盛世美颜灿烂夺目。   周围的闪光灯始终不停地闪烁着,镜头中的苏漫的确比光还要耀眼,   观看直播还有媒体报导的网友都炸了。   “我的天呐,卧槽卧槽,真的太好看了吧?怎么会这样子啊?原来这么美,我的天呐,我真的要疯了,怎么这么怎么怎么怎么怎么怎么好看的人。”   “小姐姐这张脸一定是被上帝亲吻过。”   “我现在都怀疑人生了,我当初对着这张脸是怎么黑得下去的,PS:前季言淮粉丝,现已经脱粉从良。”   “女神现在是单身啊,这绝对是我有生以来最幸福的一件事。”   “我不容许有什么恋情,没有人能配得上这样的漫漫啊。”   “现场的粉丝也太幸福了吧,可以看到真人。”   “我就在现场,我敢说真人生图和精修根本没有差,苏漫真的是神颜了。”   现场的粉丝反响更加热烈,如狂呼海啸一般,人气甚至比沈铎还要高,也让人惊讶苏漫竟然有这么多的忠实粉。   要知道让苏漫大火的《空星》也是大半年前的事了,现在还能保持这样的人气高度,圈内许多媒体和投资商都觉得自己要重新评估一下苏漫的潜力和商业价值了。   光是因为苏漫出场就迅速上了热搜,成为最大话题,另外几部争取暑期档的热门电影立刻被压了下去,没人关心,这一刻,所有人都是看脸的。   刚参加完活动在休息室内的季言淮,也看到了这条热搜,点进去就是今天《寒冰》的电影首映式现场直播。   旁边的周卓阴阳怪气地说着游艺总裁对苏漫的‘关心照顾’连礼服珠宝这样的小事都打点好了,还说没什么关系谁信啊。   季言淮却怎么也听不进去,凝视着屏幕中的苏漫挽着沈铎,轻提着繁复的裙摆,踩着蓝色流淌的星光拾阶而上,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苏漫。清冷漫不经心的美丽却像是唯一的主角,片刻间眉目流转的愉悦微笑也足以令满堂生辉。   仿佛不是同一个世界的。   若说季言淮是怅惘,那裴伊人就嫉妒得发狂了,在她预想中,艳压全场成为万人注目中心的人应该是她才对,现在却全都被苏漫提前了一步,自己的那份荣耀还遥遥无期。   裴伊人不明白,苏漫不是傻的拒绝了洛其意投资的电影女主角么,为什么还有这么多人捧着她,不仅公司为她保驾护航,还有这么多粉丝疯了似的吹彩虹屁。   不知为何,裴伊人的直觉告诉她,苏漫就是来克她的。想想要是拍《空星》的时候,苏漫没有突然演技爆发,那么女主角就是她的了,更不会有后来她被全网黑的事,她绝对会过的更好。   明明她才是世界青睐的宠儿,为什么苏漫会比她更耀眼。   裴伊人咬了咬唇,气恼怨恨又无可奈何的情绪交织在一起,搅得她胃里翻江倒海,实在不爽快。   这时助理走过来,“裴姐,导演说到你拍的戏份了,让你过去。”   “我今天不舒服,先收工了。”裴伊人全然没有平日温柔可亲的样子。   说完,裴伊人直接站了起来,就往保姆车上走去。助理懵在了原地,她是裴伊人签约新公司后配的助理。因为裴伊人是投资方加进来的,导演和剧组没少优待她,角色人设戏份都不错,比如今天一天都是裴伊人的戏。   但裴伊人因为看到苏漫的风光被刺激到了,心情不爽,一气之下撂挑子了,助理不得不连忙去给导演赔礼道歉,找个借口说裴伊人今天身体不舒服,临时请假回酒店休息。   导演也是混迹圈子的老油条了,也不会不知道裴伊人是真生病还是假生病,酒店那边还有剧组工作人员呢。   但想想裴伊人背后的洛先生,导演摇了摇头,心中虽对裴伊人有些印象不好,但也忍着没计较。在娱乐圈里,除了极少数的人,谁还不得忍忍呢,投资方金主是爸爸。   ……   若说苏漫的首秀占据了话题热搜,那当首日票房出来时,才是让不少人惊掉了下巴。   五千一十八万,排名第三。   这绝对不能说是一个不好的成绩,排在它前面的两部无不是顶级大咖加盟,投资过数亿的大片,甚至上映都有一段时间了。   电影《寒冰》的首日成绩已经够媒体写好几篇报道了,   是高开低走呢,还是稳扎稳打。   另一个热搜,就是一夜之间在游艺官博和苏漫微博下纷纷留言破万,都是跪求公司让苏漫多多营业,发一下福利,想想《空星》结束后,除了偶尔的几支广告,苏漫竟然很少出现在大众视野中,但她的粉丝依旧不见减少,只是苦逼地翻来覆去磕旧粮。   昨日苏漫出席电影首映的惊艳亮相让粉丝们爆发了去刷电影的热情。   还有件引起关注的事,就是大名鼎鼎的乔导竟然也观看了电影首映,   尽管走的是私人通道,位置又比较隐秘,但还是被眼尖的媒体发现了,乔导作为华国电影镇派宗师级别的大人物,光是冒个头,掀起的风浪就小不到哪里去。   顿时圈内一片议论,不少人怀疑自己小看了游艺公司的底蕴,知道游艺公司重视这部电影,没少砸金,青岛连乔导都能请得到,乔导可是连自己的门生弟子电影拿奖都难得出席的。   过了几天后,有一家顶级媒体好不容易才联系上乔导,求得采访几句,还是在乔导的家里。   面对乔导,记者十分恭敬,根本不敢提过于尖锐的话,只一板一眼地找着上司给的标准问题,   “请问乔导怎么会出席《寒冰》电影首映式呢?是游艺的邀请吗?”   “去看首映和公司还是剧组都没什么关系,”乔导摇了摇头,淡淡笑道“只是单纯应苏漫的私人邀请,我很喜欢《寒冰》这部电影,尤其是苏漫演的角色,好的演员就该有这样动人心魄的表现力。”   记者感觉自己抓住了什么,上司给的标准问题是稳妥,但随机应变的能力更重要,他试探着问道,“乔导很看好苏漫吗?”   “是的,我很看好她。”已经发丝染霜的乔导眸中仍然闪着睿智又温和的光芒,带着微笑缓声道,“我与苏漫前不久合作过,拍了一部电影。”   提问的记者已经不知道该是为前者的合作新电影震惊,还是为乔导话语间透露的对苏漫的夸赞而震惊了。   可惜还不等他想多问一些,乔导的私人助理已经出面道,“采访到此为止了。”   等到公司收到记者带回来的采访内容,第一反应就是妥妥的头条了。   乔导居然出山拍新电影了,而且还是和苏漫合作。   乔导还夸了苏漫作为演员的实力,要知道乔导大半生出了名的惜字如金,能真正被她夸过的寥寥几人,但无一不是影坛中的天皇巨星级别人物,私人关系还好到了愿意出席对方拍摄的电影,苏漫不会是乔导的亲闺女吧,看过采访稿的主编不免陷入怀疑。   ……   更让人想不到的是《寒冰》的票房,一连三日,七千万,九千万,在前三就没掉下去过,而且和第二部 只有八百多万的距离。   原本争夺暑期档之王的公司大佬们也不得不重视这部电影了。   也没人会想到《寒冰》会成为暑期档群雄逐鹿中的一匹强力的黑马,眼瞅着就往日票房冠军上冲去了。   秦导过去拍摄的这种同类型题材电影也都是叫好不叫座,是什么原因让票房变得这么疯狂,然后苏漫这个名字就进入了视野中。   其实从首映第一天开始,就有不少专业影评人给予了高度的评价,不为别的,就为苏漫这个角色。   “苏漫饰演的凶手实在太亮眼了,尽管沈铎也摆脱了流量的演技套路,但还是很遗憾地沦为了陪衬,只能说死的不冤。”   事实上看过电影的人,都会意识到苏漫饰演的楚歆才是这部电影真正的主角,尽管开头简单普通,类似那样的白月光,但随着故事情节的发展,她的形象越发立体,到结局她的自杀,为心中的理想而殉难,也代表着这个角色真正的成功。   整部电影写的是她的追求,她的堕落绝望,她的杀人设计,最后以她的救赎(自杀)结束。主角虽是名义上追查真相发现凶手的侦探,但在电影中的却只能成为旁观者,对楚歆遭遇的痛苦绝望无能为力,对她的黑化杀人也无法阻止,在她的质问控诉下哑口无言,最终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在火中开枪自杀。   为什么真相清白要靠鲜血才能洗刷干净?   到结局主角宋遥也无法给出答案,他敬仰的学姐用生命给他上了最震撼人心的一课。   这个答案留给了观众,苏漫这个角色太过出彩,出彩到足以令电影失衡,但依旧不影响它受到观众的欢迎喜爱,甚至展开激烈的讨论。   “苏漫这个角色,我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悲怆’,不止主角,一干演员包括实力老戏骨都在她之下黯然失色,我都很难想象苏漫如此年轻就能拥有这样的演技天赋,我又再刷了一遍,果然是存在,用天才演员来形容她没错。”   “一个后来者翻拍也无法超越的经典角色,多少演员艺人求而不得,苏漫就这么早实现了。”   “看到最后结局,才发现真正坚守正义和法律的不是主角,而恰恰是苏漫饰演的凶手楚歆,她用自己的生命去守护了正义和法律不容亵渎,就像她在大火中弹奏的音乐,仿佛在赎罪,杀人之罪无可恕,哪怕动用私刑报仇雪恨的她也一样。”   之前也有娱乐公司看到,但因为这吹得实在没底线,都快上天了,他们还以为是剧组和游艺公司买的水军通稿呢。但真实的成绩已经无法掩盖了。   到了第五天成功登顶,票房破四亿,《寒冰》这部电影在微博上也彻底被引爆了,话题搜索直线上升。   第一时间去影院的粉丝们哭唧唧,“为什么又是BE?”   但依旧不妨碍粉丝还有更多网友观众被苏漫的新角色深深圈粉,甚至三刷四刷。   “第三刷的我看到开头主角的回忆,那时的楚歆是真正的白月光啊,救助了那么多人,为正义而战斗,为什么她会有这样的结局。”   “在我心目中,楚歆就算手染鲜血,也有着最干净纯粹的灵魂。”   “宋遥你为什么没有救下她?她可是你最崇拜的学姐,你怎么能将她当作凶手甚至逼入绝境呢。”   “从设计报仇杀人开始,楚歆的结局就注定了,她是那样的坚信自己学习的法律和正义,视为理想,所以在理想破裂后,可以想象她是多么的绝望,撕心裂肺的痛苦。到最后选择自杀,就像是在用生命将被践踏割裂的法律正义一寸寸黏补起来。”   “她无法原谅逃过法律罪责的杀人犯,也同样不能宽恕动用私刑犯下杀人罪行的自己。”   “为什么真相清白要靠鲜血才能洗刷?这句话令我泪崩,她在说出这句话时该有多心痛。” 第23章 娱乐圈花瓶   若说《寒冰》还是惊掉人眼球的黑马, 那关于乔导的采访才是真正在娱乐圈里放了一个大雷, 惊起无数风浪。   “苏漫什么时候搭上了乔导这条线?”   “电影?乔导什么时候拍了新电影?”   苏漫还很可能是乔导电影的新电影女主角, 娱乐圈内不知道有多少人因为这个消息嫉妒发狂,辗转反侧。   周卓之前找的那个狗仔, 还特地打电话感谢了他一番。   他让狗仔拍的苏漫和游艺沈总不可告人的关系,连根毛都没有,沈总一个工作狂, 不是在家就是在公司处理各种工作,苏漫的行踪更是难拍到,一宅就能在家宅一天。除了苏漫是游艺公司的艺人之外, 两人几乎没有任何交集。狗仔那时还埋怨周卓给他错误信息,让他白蹲了这么久。   结果没想到《寒冰》票房飙升夺冠, 又有乔导和苏漫合作的消息流出, 狗仔之前蹲守拍的一些关于苏漫的日常, 什么遛遛狗啊,什么下楼买咖啡啊, 这些照片素材立刻卖了大价钱, 狠赚了一笔。   唯一可惜的是,游艺公司给苏漫换了保密性更高的住处, 还安排了更多的保镖, 以后就没那么好蹲守了。   听着狗仔电话里的感谢, 周卓鼻子都快气歪了,他是想让狗仔爆出苏漫的黑料,不是让他锦上添花, 增加热度的。   尽管再不甘心承认,周卓也知道天煌也不可能封杀得了苏漫了。   因为有的人一旦崛起,就势不可挡。   网上也因为这个消息沸腾起来了,哪怕是年轻人也不会没听过乔导的名声,没看过出自乔导之手的经典影片。   苏漫的粉丝真情实感道,“这个饼我做梦都不敢画。”   “别说主角,就是个配角,实现弯道超车,晋升一线明星也是随随便便的事啊。”   “不声不响居然就拿到了娱乐圈的顶级资源,谁敢说我漫咸鱼,实绩绝对杠杠的,再刷一遍《寒冰》去。”   不止网友,连圈内人也重新审视起了苏漫,包括一些巨头公司大佬,顶级明星,因为说不定等电影出来后,很快苏漫就会和他们平起平坐了。   圈内纷纷在打听着这部电影,但意外的保密性高,没透露出什么风声来。   《寒冰》还在暑期档电影院里收割着票房,为一个叫做‘苏漫’的名字而疯狂,就像群星在苏漫面前暗淡失色一样,这个暑期档除了《寒冰》,其他电影都没什么存在感。   其实眼看着《寒冰》如此强势,有些原本定档的电影都选择看形势撤档换日期上映了,但也有自恃底气能与其一争的,比如由季言淮主演的《生死渡》,可惜没能撑过两天,就落败下来,许多影院开始还大方地给了百分之四十五的排片量,但见着上座率远不如后劲十足的《寒冰》,利益为先地削减了排片量,这一点就是实力雄厚如天煌也没有办法。   事实上,也无人想到,季言淮的票房号召力大不如前,这部电影又倒霉地撞上了遇神杀神,遇魔杀魔的《寒冰》,看走势,别说夺冠,能堪堪收回成本已经算不错了,要知道这部电影不仅投资不小,就连付给季言淮的片酬也是天价影帝标准。   且不说数个月在其中投入的心力,一些投资方都在心里后悔不已了,再看看《寒冰》,整部电影投资加上宣发费用也不超过一亿,但票房眼瞅着已经到三十亿了,预测票房更是它的两倍。这个投资回报率已经足够叫人眼红了。   据种种大数据统计,苏漫也成为圈内投资商最想合作的艺人。   这份资料也传到了同样是投资大亨的洛其意手中,要是当初苏漫拒绝出现他投资电影的女主角这件事,在现在传出去,只怕不会再说苏漫傻,放弃了大好的机会,而会说洛其意实在可惜,错过了苏漫,就算现在再找苏漫也不是之前的身价。   若是洛其意投资的这部电影票房不如《寒冰》,外人更会嘲讽洛其意不再是外面盛赞的点金胜手。   就像某个艺人放弃了一部前景不好又穷酸辛苦的电影剧组,而选择参演另一部看起来条件更优厚的电影,最后前者大爆发逆袭,成就辉煌。旁人在同情可怜艺人错过大红机会的同时,也会下意识鄙视他眼光差劲,选了个错误的。   人们重视的往往是结果,而不是过程。   这个道理洛其意当然懂,但他投资的这部电影能够超越《寒冰》吗?连洛其意也没有信心,以这个票房走势,《寒冰》票房稳稳能进入年度前五,冲击前三。   想到这,洛其意难得头疼了起来,叹了口气。   只得先做好准备,别让那些媒体在时候挖出来当笑料热点消费一番。虽说瞒不过同行,但洛其意也安慰自己,运气未必永远眷顾自己,失手也是偶尔的事。   有人因为投资失意,也有人因为投资心情如春风满面,比如沈参。   因为《寒冰》这个项目中就有他的百分之三十投资,还是苏漫沈铎入组后他追加的投资,对导演来说当然是投资越多越好,那时也没人能想到《寒冰》在这个暑期档如此凶残,所以沈参很顺利地追加了百分之三十的投资。现在他还觉得自己当时投资少了呢,不过可惜了一两秒,就迅速消散了。   最大的投资还是在苏漫身上,和她相比,其他投资都是小菜一碟了。   若不是因为苏漫参演,他也不会想要追加投资,他的重生记忆中,为什么都说与苏漫有关的项目都是镶了金边的,因为无一例外稳赚不赔,惊人的回报率。   对导演编剧演员等专业人士来说,苏漫是天才演员,而对投资方而言,她就是活的财神爷。甚至到后来她的影响力辐射全球,全球数亿粉丝都愿意为她疯狂砸钱,不怪所有人都愿意捧着她,对她百依百顺。   因为《寒冰》这部电影而获益的人不止沈参,秦导这次可是口碑票房双收,已经有许多公司找上门聊下一部电影了。还有沈铎,作为主角被苏漫压戏压得喘不过气来,还完全成了陪衬,也是有点惨兮兮,但他真正吃到的红利也是实实在在的,有主演过一部票房数十亿的电影这样的漂亮履历,沈铎在圈内的咖位也能上一步,日后更加顺风顺水。   直到九月,   苏漫和乔导合作的那部电影不声不响地拍完了,然后还不声不响地送去参加第一大国际电影节。还在电影节横扫了数大奖项,最佳导演,最佳电影,最佳女主角都收入囊中。   乔导拍完就是想着去冲奖的,在她看来,这部电影还有苏漫的演技都值得一个优秀重量级的奖项。   连苏漫的粉丝都懵了,第一大国际电影节的金奖那么好拿吗?感觉漫漫就随便出国了一趟,然后就顺手拿了回来。主要是苏漫没像其他明星特地发个什么领奖感想。连在电影节的领奖台上,那么万众瞩目激动人心的时刻,苏漫仿佛比所有人都要淡定轻松,好在自己手里拿的不是全球多少梦寐以求的奖杯,说了几句简洁的感谢语,拿了奖就下台了。   哪怕鞠躬也是短短的一瞬,背脊依旧是挺直的,荣耀加身,周身的光环举世无双,迎接着如潮水般的鲜花掌声,却仿佛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这些事实都不影响,苏漫直接凭借《惊梦》一战封神。   紧接着的消息还有,《惊梦》进入另一大A级国际电影节十一月的入围提名,十分相似的最佳导演,最佳影片,还有最佳女主角等等。   然后毫无悬念地全部斩获了。   娱乐圈的这一年被称为‘苏漫’年,一举拿下两大影后桂冠,出演的电影《寒冰》最后票房登顶,进入影史第五。   ……   金鼎奖,国内三金之首,最具影响力最重量级的奖项,   最大的热门莫过于《惊梦》,它在国际上掀起的浪潮都是不可思议的。   谁都知道《惊梦》不会在金鼎奖赏颗粒无收,最佳影片,最佳导演都有可能,但最佳女主角,许多人都在猜测这会不会是苏漫拿的第三个,评委会不会为了和国际电影节较较劲,或者平衡一下分蛋糕,总不能大头都让《惊梦》剧组占了吧。   但没想到最后真的颁给了苏漫,当颁奖嘉宾念出‘苏漫’两个字时,娱乐圈的明星们都觉得这届评委是不是疯了。   当晚评委组就在官博发言道,“我们觉得苏漫当之无愧,并且期待看到更多《惊梦》这样的作品。”   这句霸气的话也受到大众的认同,还被@给了苏漫。   让人想不到的是一向微博神隐的苏漫,居然回复了金鼎奖官博的留言。   “明年再会。”   而一年之间夺下三座影后桂冠的苏漫也因为拿奖都是差不多的简短感谢语,没有任何的惊喜激动淡定得出奇而被戏称为大魔王。   在苏漫拿下第二个国际A级影后桂冠时,《惊梦》就在国内顺利上映了,这部曾经被很多人遗忘在时光尘埃里的旧时代小说,在苏漫和乔导的共同合作下,焕发出了让全世界都为之瞩目的光彩。   这部完全属于苏漫的独角戏,故事发生在民国。   从单纯懵懂的闺中少女,军阀千金,经历年少爱人的悲情逝去,   醉生梦死的绮丽,等到再来唱一曲游园惊梦。   扮演着爱人的样子,唱着他的戏,在梨园中雌雄莫辨。   最后又在乱世的颠沛流离中重获新生,得到思想上的觉醒,成为风华绝代的一代东方名伶。   不仅席卷众多大奖,还打破了文艺片的全球票房纪录,被公认为十年来华语片的巅峰之作。所以金鼎奖的评委又有什么理由将它拒之门外呢,它已经出色到足以打破任何偏见。   无论是少女时期的朦胧脆弱如蝴蝶的纯情,还是失去爱人沉溺于醉生梦死的痴情,到后来焕发新生,有着无惧无畏的生命力,这份美丽动人心魄,为传递秘密的冷艳坚定。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季言淮的两部电影在金鼎奖上都颗粒无收,连剧组唯一尽力争取的影帝,最后也被颁给了他人。也许是蝴蝶效应,又或者光是《惊梦》这一部作品就带走了评委的大部分热情,在颁奖结束后,关于《惊梦》之外其他的电影获奖者讨论非常平淡,甚至没有占据多少篇幅。   媒体聚光灯疯狂追逐的只有《惊梦》剧组,或者说是苏漫。   连被认为再创辉煌的乔导都说,电影换谁来拍也许都可以,但没有苏漫,它就只是一部普通的电影了。 第24章 娱乐圈花瓶   季言淮是在三年后退圈的。   与原剧情的人生轨迹倒有些相似, 只是在原剧情中他退圈时是娱乐圈不可逾越的巅峰, 神格稳固最红时隐退娱乐圈, 回家继承亿万家产当总裁,让无数人想念。偶尔几次还是陪着裴伊人参加综艺秀恩爱, 才会出现在公众面前,为此很多网友还羡慕他们是神仙夫妻。   这次就没那么风光了,《惊梦》之后他的事业就开始走下坡路, 有因为苏漫而感到的挫败感,他的粉丝大量流失,但更多是因为天煌没能保住巨头地位。   《惊梦》带来的不仅是苏漫的飞升, 在一战影坛封神,还有游艺公司市值连翻数倍等等, 这些后来被称为‘惊梦效应’, 或是‘苏漫效应’, 也是后来一系列发展的代名词。   游艺靠着苏漫这位划时代的巨星,直接威胁到了天煌的地位, 娱乐圈的势力也重新洗牌划分。   天煌的flop也影响到了季言淮的发展, 以往他都不需要试镜,合适的角色, 圈内最好的剧本就会送到他手上, 哪怕他拍不到这么多的戏, 至少也会先从他手里过一遍,而其他艺人拿到的都是经过他挑选后的东西。   这仅仅是因为他曾经是国内最年轻的三金影帝么,当然不是, 天煌的势力人脉把持着娱乐圈最好的资源蛋糕。   但现在这些都不属于天煌,也不属于季言淮了。   而变成了游艺还有苏漫。   凭借着一个苏漫,游艺分到了最大的蛋糕,也掌控了更多的资源人脉,短短三年,便已经代替了天煌的龙头地位。   若说游艺的崛起不可思议,那么苏漫才是真正不可思议的代名词。   如果说《惊梦》让她影坛封神,那么后来的《明日》便是火遍全球,实现A级国际电影节二度大满贯。   不知有多少人羡慕游艺,公司总裁不知道是积了几辈子的福气能签下苏漫,而且在她已经封神后还继续留在游艺,哪怕有寰球影业这样的国际大公司给出极为优厚的条件邀约,苏漫也没有换公司的意思。   过去有传言说游艺沈总从签约开始就对苏漫百般照顾,捧着不说,疯狂地为她砸钱,比对自己亲弟弟还要好。苏漫念情也不奇怪。   各大公司的老总都在家里扒拉有没有长的不错的青年,要是能把人追到,最好是拐回自家公司,瞬间飞黄腾达了。   这种男色.诱惑的念头也只是想想而已,据说没有人成功过。   也有人想起苏漫在圈内唯一曾经公开过的恋情,前男友季言淮。   连季言淮的粉丝也觉得他有些惨了,自从分手后,苏漫的事业跟开了挂似的,季言淮则是各种不如意,甚至有粉丝恶意揣测会不会是苏漫背后做法下蛊吸走了季言淮的气运。   但连一些比较中立的自家粉丝都反驳了,苏漫那才是真逆天,常人想都不敢想。不过季言淮事业失意和苏漫也有些关系。   在《惊梦》大满贯后,也有不少人羡慕嫉妒,认为欲戴王冠,必承其重,这么快登顶,也要苏漫承不承受得起。结果第二次第三次大满贯疯狂打脸。   她出演的片子捞走了影后,最佳影片不够,连影帝都不放过,甚至拿下影帝的男主角演员调侃道,“能拿到这个奖项,我应该第一个要感谢的就是苏漫,要不是她和导演选择了我,我未必能获奖。”   这也是为什么娱乐圈的投资方公司艺人们做梦都想和苏漫合作。   然而最不可能合作的,就是季言淮。   苏漫一如既往地如她所说过话那般,不会与季言淮再有任何关系,所以想要找苏漫合作的导演片方也都先划掉了季言淮这个名字。   两人之间的差距越来越大,连黑粉都没有什么存在感了,就算黑也只敢暗戳戳的黑。   曾经以季言淮的地位不会遇到的问题,现在也都一一浮现,   季家在娱乐圈的势力大不如前,也更不想让自家继承人在娱乐圈里浪费光阴。在季言淮的父亲季董多次严令下,季言淮不得不黯然退出了娱乐圈,回去继承家业。   结果一回家,不等季言淮接手适应公司事务,父母直接给他安排了紧锣密鼓的相亲。   季夫人相看的儿媳妇人选都是那种标准的豪门千金,家世放在第一位,受过良好的教育,大方端庄举止得体,温婉娴静。但这些都不是他感兴趣的类型,甚至多了他还有些厌烦。   可以说季夫人安排一位,他就拒绝一位。   那些千金小姐原本看他家世好,长相又俊美,还曾经是影帝大明星,挺中意他的,但被拒绝了也不是不羞恼的,传出去圈子里都说季言淮性子冷淡。   也有迎难而上的,就是痴迷他的脸和身材,缠着不放,性格热情如火,让季言淮困扰不已。以前在娱乐圈也有纠缠他的,但他背后有天煌和季家,也不用担心这些。   偏偏缠着他的这位千金小姐家世不低于季家,连他父母都劝着他,就算拒绝也不要得罪了,已经开始接手家族事务的季言淮也不得不学会忍让顾全大局,只冷淡着不理会。   这位蒋姓千金本不是季夫人看中的温柔顺从的儿媳妇类型,但奈何季言淮回绝了那么多次相亲,她也不管是谁了,只要季言淮肯结婚生子就好。   结果一拖到年末,季言淮的父亲季董就提起要他和蒋小姐订婚的事。   季言淮脸色大变,断然拒绝道,“我不同意。”   他与蒋小姐根本没有任何感情,甚至厌恶她的骄纵缠人的脾性,能够忍着她的纠缠,已经是看在蒋家的面子上了,更不可能结婚。   季董不以为然,商业联姻这不是很正常的事么,现在行业经济不景气,与蒋家联姻就是强强联盟,至于蒋小姐性格如何,季言淮喜欢不喜欢那都是小事。   季言淮则坚持自己已经上手了公司事务,完全可以做的很好,不需要靠联姻来帮助公司。   他眉头紧皱,冷冷道,“我就算结婚也会找一个我真正喜欢的人。”   季言淮和父亲的关系往日因为选择梦想的争执就一直很僵硬,说话间也十分冷漠。   “你喜欢的?”季董轻嗤了一声,脸色泛着怒意指着季言淮道,“你也不看看,你过去谈的那些,不过都是些戏子罢了。”   季董向来以豪门自居,看不上娱乐圈,自己一向优秀的儿子宁愿和自己闹翻也要进娱乐圈,就已经够他对明星艺人什么的厌恶至极了。   在原剧情中,若非裴伊人同样获得了不小的成就,还特意讨好了季董夫妇,成功劝说季言淮退圈继承家业,也不会那么容易被季家接纳,还对她十分满意。   季董怒气一上来,“你也是,在娱乐圈浪费了多少年的时光,不务正业,娱乐圈有什么好混的。”   两父子之间可以说是不欢而散。   ……   第二天,   季董仍然黑着脸,以致于公司上下都不敢大喘气,怕触了季董的眉头。   秘书将今天的杂志报刊整理好,放在董事长办公桌上左侧,以供季董随时可以翻阅,“今天有什么重要新闻吗?”   秘书微躬着腰,态度谦卑地说了几则重要的行业政策变动,还有大公司的股价变动等等。   最后道,“时代杂志还公布了最新的亚洲福布斯财富名人榜。”   “哦。”季董拿出时代杂志,翻开了看。   从下往上,很多名字也是以前就经常能看到的,但很快他的脸色出现了震惊的神色。   沈参,娱乐巨头游艺公司总裁,第十位。旁边还有名下重点产业及其总身价。   放在几年前,沈家和季家相比还有些差距,而且沈家夫妇因为撒手人寰,让年纪轻轻刚从国外留学回来的沈参接手家族产业,当时还有不少人等着看这个毛头小子的笑话呢,结果没想到他们看错了,沈参不是什么没经验的新人,而是成长迅速的幼狮,在短时间内稳定了公司,还懂得壮士断腕,狠得下心抛出了大量外面人眼馋恨不得吞骨拆皮的产业,还将事业重心装向了娱乐圈。   季董也就欣赏了他的几分年轻果断,其他的却不是很看好,沈家经营数十年的人脉产业都没了,再想恢复沈氏夫妇在世时的巅峰辉煌可就难了。   但这个排名仿佛在狠狠打他的脸。   一个年纪只有他一半的年轻人,现在名下资产,本人身价已经超过他数倍,甚至数十倍。   排名旁边还有介绍说,游艺娱乐公司尚未上市,据估计市值高达三百亿。   秘书见董事长脸色不好,有些担忧上前,却被季董摆了摆手,只是为沈参直接登上福布斯第十位感到有些震惊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娱乐圈就那么赚钱吗?难道遍地是金子?季董开始有些看不懂这个世界了。   季董自认为多年养成不动如山的心态,还不至于被一个年轻人的成就所震惊到,但他再往上看,眼睛终于忍不住睁大了,一时间心脏都有些不好了。   苏漫,国际巨星,第三位。 第25章 娱乐圈花瓶   自季言淮退圈后, 经纪人周卓的日子也没那么好过了。   经纪人与艺人的地位往往相辅相成。   以往季言淮是影帝, 又是公司资源最照顾的, 周卓不止是在外面盛气凌人,在公司内部也没少得罪人, 随便就可以不给面子,现在周卓失了最大的倚仗,曾经得罪过的人对他也有暗中排挤一二, 使点绊子都算轻的。   周卓憋着一口气,发誓他能带出一个季言淮,就能捧出第二个巨星来。   本来季言淮走了之后, 他就是要带新人的,仗着之前的地位, 还有季言淮和天煌总裁的交情, 周卓直接挑走了资质表现最好的新人, 对其他一般的完全看不上。   新人叫高纶,知道周卓是曾经带了季言淮多年的经纪人后还挺高兴的, 季言淮虽然退圈了, 但他曾经巅峰时期可是顶级演员,三金影帝, 能得到和他一样的待遇起点, 是他的福气。   但高纶很快就不这样想了, 他发现周卓的脾气并不好,不止是对旁人,连对他也是各种居高临下的指点, 不像是用心帮助他培养他,而是各种发号施令说让他怎么做就得怎么做。   高纶自认还是个新人,没什么名气地位,只得忍了。   周卓也同样觉得不顺心,没有当初带季言淮那般轻松,那时他刚接手成为季言淮的经纪人,公司就安排了一部国民度非常高的IP剧男主角,一举爆红,之后就是和一线女星合作,接连演大导演大制作男主,顺风顺水,如日中天。   其实周卓高估了他自己的能力,季言淮曾经的辉煌成就,他顶多占了三分之一,还是帮忙打理事务对外接工作的。季言淮当时要进娱乐圈,论容貌论演技都是出挑的,又有季家和天煌明里暗里的支持,送上门的好资源,不红才怪呢。   周卓当惯了顶级明星的经纪人,高高在上太久,哪里会反思自己的问题,只怕这一切不顺心都迁怒在了艺人身上。对高纶是各种挑剔,说他这点比不上季言淮,那点比不上季言淮。   高纶不敢反驳,但对他的怨气却是一点点地积攒在了心里。   虽然对新艺人百般挑剔嫌弃,但周卓也明白,他还得靠新培养的艺人才能重新出头,所以也是费了大心力去捧高纶,把过去十几年的人脉资源都用上了。   凭借一部高颜值古代仙侠偶像剧男主角,高纶成功爆红,还成功拿下一部商业大片男主,算是巩固住了自己的人气热度,在日趋衰落的天煌公司,也是能拿得出手,倾斜资源培养的新生代男艺人了。   眼瞅着手下艺人要红了,周卓的尾巴又开始翘了,对其他人颐指气使不说,就是对已经红了的高纶也不改之前的态度,依旧是指手画脚,对他的工作安排也好,私生活感情也好,都要插一手,要求高纶听他的话。   高纶本来有个认识多年的青梅,之间感情正朦胧着,只是没捅破窗户纸,结果周卓知道后,直接去找了高纶的小青梅,警告对方以后都不要来找高纶,更不要想着炒作什么的,吓得人家小姑娘都哭了。   高纶为此和周卓大吵了一架,周卓不觉得他做的有什么不对,甚至说,“没有我,你算什么东西。”   此事最后不了了之。   等到高纶主演的那部商业大片上映后票房不错,他也凭借着这份实绩得到了天煌公司的重视,毕竟季言淮走后,他们还没能找到可以接班的男艺人。   眼见着高纶获得公司力捧,周卓也觉得自己要跟着水涨船高,恢复往日风光时,公司忽然通知他,要给高纶换一个经纪人,而这个要求正是高纶提出的。   周卓为自己居然被个小艺人摆了一道而气疯不已,想做些什么却被公司警告了。   高纶现在是天煌力捧的艺人,周卓要是想要利用高纶的私生活爆料,也是相当于损害公司的利益。天煌虽大不如前了,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想要让周卓在经纪人这一行混不下去却是简单的小事。   周卓只得偃旗息鼓,而这事也在圈内流传开了,被一手培养的艺人整了,周卓可是丢了大丑。   最后他再想怎么折腾也没能折腾起来,光是天煌新星的高纶对他往日的教导训斥就记恨不已。   要是给明星养成系统再一次选择的机会,它绝对不会选择裴伊人成为宿主了。   拍摄洛其意投资的那部奇幻巨制期间,裴伊人没少和那位女一号斗法,戏内戏外可以说是精彩纷呈。   因为裴伊人是投资方加进来的,导演和剧组也对她多有优待,还有专车接送之类的,那位女主角有些不忿,把主意打到了洛其意身上。裴伊人在洛其意那里地位还是很稳固的,就用手段恶整了她一顿,最后让她闹出了不少笑话。   但那位饰演女一号的女明星却不是能忍让甘心吃哑巴亏的性子,恼羞成怒之下找媒体捅出了裴伊人被金主包养的事。   本来凭着饰演的妖女角色人设好,爱恨分明,为爱牺牲能圈不少粉,再有洛其意给她安排的团队帮忙洗白,都过了这么久了,网友也不会死抓着不放,结果电影女主角闹了这么一出,让她连上了好几天八卦周刊头条,再次黑红了一把。   那位女主角也是气昏头了,不愿意看着裴伊人踩她上位,才会这么不管不顾地爆料,现在她也没得到半点好。还被自己的经纪人数落没脑子,得罪了洛先生,电影即将上映结果搞成这样,女一女二撕逼就算了,还爆出女二靠金主带资金主,明显会影响到票房。   “我做都做了,你现在放什么马后炮。”她直接怼了经纪人,也想开了至少出了一口气。   这爆料一出,网上不乏有吃瓜看热闹的人,评论也是肆意调侃嘲讽的画风。   “感觉裴伊人长的也不怎么漂亮,但是和她有过关系的季影帝,大亨洛其意,一撩一个准还是手段很厉害吧。”   “绝对的,季言淮可是因为她和苏漫分手的啊。一个婊,一个瞎,谁也不比谁好,但不知道季言淮知道裴伊人和洛其意会是什么想法?”   “什么时候出撩汉宝典吧,绝对会大受欢迎的。”   “不要带上季言淮,季言淮还有公司根本就没承认过什么绯闻,不过是某个绿茶婊自导自演罢了,现在靠着抱大腿就想洗白,强烈抵制《神鬼令》。”   洛其意投资的《神鬼令》电影在上映后,票房也的确受到了严重的影响,不少纷纷叫嚣着抵制《神鬼令》,偏偏裴伊人在电影中戏份多,还都不好删减。最后仅仅上映了两周,就因为上座率太低而从影院下线了。   裴伊人经过大半年努力好不容易稍稍提升的名气,再次跌入了低谷。   经过两次的失败,已经让她的信心消失殆尽,不是所有人都能咬牙从声名狼藉的低谷里重新振作起来,慢慢爬上去。即便是能得到明星养成系统这样巨大金手指的裴伊人。   而且不似第一次被全网黑时她还是新人,还能想尽办法,对成为大明星抱有志向。   这大半年来,她在洛其意这里过的都是养尊处优的日子,她已经彻底丧失了那份愿意磨砺演技辛苦拍戏的坚韧。   反正只要有洛其意在,她也不愁没有戏拍,甚至到哪个剧组都是捧着她的,裴伊人这样的念头一冒出来,系统就向她发出了严重的警告,“本系统为明星养成系统,目标在于帮助宿主成为超级巨星,请宿主保持积极进取心态,努力提升名气,向娱乐圈巅峰进发。”   “我没有说不拍戏啊。”裴伊人敷衍的道,   事实上自从系统道具商城关闭后,裴伊人对不能给与她更多帮助的系统就有些怨念,还时不时催她完成任务,它一个系统知道这些任务都有多难完成吗?既然想帮她成为大明星,那就开放系统商城,给她提高更多免费道具啊,那完成任务不就容易多了。   裴伊人忍不住感叹,要是她的金手指能够再大点就好了,直接给她安排一个躺赢人生设定,她也不用这么辛苦了。   但从这一日起,系统就如同闹钟一般每天都提醒她拍戏,提升名气值,禁不住它烦的裴伊人索性关闭了系统声音,等什么时候有需要再开好了。   在某天,裴伊人认为要用到系统时,在心中呼叫却半天没有反应。   “系统,系统。”   裴伊人心中抑制不住地生出了恐慌感,她仍不停地焦急呼叫着系统,有软语哀求,也有生气威胁,但是整整一天过去了,明星系统也没有再出现在她面前。   裴伊人终于意识到自己真正的永远失去了明星养成系统。   不是绑定灵魂的吗?为什么它可以离开她?   巨大的惶恐不安将裴伊人笼罩,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她就已经习惯了有明星系统的存在,哪怕埋怨着系统给不了她更多的帮助,但那也是因为她对系统的依赖性已经变得非常强。   失去了系统,裴伊人整个人都失魂落魄的,没有系统她该怎么办?   她还有洛其意,许久后想起洛其意的裴伊人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她安慰着自己,失去了明星系统,顶多也就是当不成巨星而已。   就算明星养成系统还在,她也不可能像苏漫那样。对苏漫即便她还有着数不尽的嫉妒,但更多的是无可奈何,当初她就没能对付得了苏漫,现在连碰到她的机会都没有了。   但当不成巨星,当洛太太也好。   裴伊人不知道的是,失去系统的影响还在后面,很快裴伊人感觉到了,首先就是系统能帮她察看到攻略目标好感度的功能,失去了这个,裴伊人在洛其意说话也无法时时都能揣摩他的心意,不免畏缩拘谨了些。   时间一长,裴伊人总是担心着在洛其意那里的好感度,说话处事样样小心。   殊不知她在洛其意眼里,也失去了之前让他欣赏的坦率自在,随性真诚,那和其他女人也没什么不同了。   洛其意自认比较有风度,并没有因为不再喜欢裴伊人,而收回对她的照顾,无论是别墅,还是娱乐圈资源。裴伊人也因为无法探知到洛其意对她的好感度,对洛其意的冷淡也迟钝的没有及时察觉到。   直到看见娱乐八卦新闻上出现洛先生与新欢共聚的照片,裴伊人才发现,她连洛其意这唯一的倚仗也要失去了。   ……   不久前在国外海滨度假,顺便谈个工作的萧函,晒太阳时突然听见耳边有轻微炸裂的声音。   随后响起9526惊恐的声音,“居然有系统跟我抢系统,吓死宝宝了。”   “幸好我反应及时,消灭了它。”9526庆幸道,作为一个爱好和平的系统,它就和宿主好好的度假,招谁惹谁了。   既然9526没事,那萧函没怎么在意,只随口道了一句,“是什么系统?”   9526扫描处理了残骸碎片,呆呆道,“好像是裴伊人的明星养成系统。”   ……   自从萧函拿下几次大满贯后,原身的父母对女儿在娱乐圈也不再那么抗拒了,毕竟奖项还是很有说服力的,他们也不再一味偏执地认为娱乐圈是各种诱惑的大染缸了。   萧函抽空回去看了他们两次,虽然不能像真正女儿孝顺父母那样,但能让原身获得父母的认可谅解,父母也为她得到的奖项种种荣耀骄傲,萧函想应该对得起原身了。   苏家父母也没有要求女儿为他们做什么,比如住别墅,找保姆照顾,两个都是当了多年老师的人,对待这份职业态度认真,也习惯了这样的简单生活,真让他们享受大富大贵的生活,反倒不适应。他们也不与人提起,国际巨星苏漫是他们的女儿,但偶尔听到路人,甚至自己教的学生视苏漫为偶像,还是会忍不住高兴。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苏漫在娱乐圈的这段时期,被后世成为新黄金时代。 第26章 年代文里的真爱   “云云, 起床了, 太阳都快晒屁股了。”   “我起来了。”清脆的少女声音响起, 没多久扎着马尾穿着简单白色棉麻衬衫的女孩就从房间里出来了。   家里住的是两室一厅,房屋家具一应都比较陈旧整洁, 带着时代的落后感。   林母有些讶异,闺女今天起床倒挺利索的,没等她掀被子。   林家也就一儿一女, 大儿子长年在部队,女儿年纪小又陪在父母身边难免娇宠了些。   早饭是豆浆油条。   萧函小口慢慢的喝着还烫热的豆浆,查看着原身的记忆。   原身叫林云, 现在是华国八十年代的首都一名中学学生,十六岁, 家里人口简单, 只有一个哥哥林华, 在部队从军,现在担任团长军衔, 以他才二十八岁的年纪来说, 可以说是年轻有为,前途坦荡了。   林父也是一个小干部, 从军队转业出来的, 现在在事业单位任职, 一边吃着早饭,一边戴着眼镜认真地审视首都报纸上的每一条国家大事,这几乎是他的日常习惯了。   林母在区妇联那边工作当二把手, 性子温厚不失爽直,为人能干,无论工作还是家庭都打理得井井有条,年轻时候还评过先进模范。林家也算是干部家庭了,想想普通工人住的都还是筒子楼,林家就已经住进了有暖气的两室一厅住房,条件放在这个时代也是中上了。   女儿成绩一般,活泼外向但也还算乖巧,儿子从军前途大好,但这个本该幸福顺遂的家庭在半年后蒙上了阴影。   系统9526传输给萧函的是一篇年代爱情文,   男主陈希,出身大院子弟,爷爷是将军级别的人物,从小受家人宠爱,在同辈人中出了名的小霸王,远近闻名,年轻气盛闯了不少祸,为了压压他的桀骜性子,家里让他进大学当个旁听生,受点文化熏陶。结果不成想他对优雅知性的大学老师秦秋一见钟情,也不在乎她比他大了两岁,就展开了热烈追求。   秦秋家境良好,年轻美丽,性格清高孤傲,唯一的问题,她是有夫之妇。   但陈希才不管这些,他喜欢秦秋,就要和她在一起。不顾她是单身还是结婚,用尽了百般手段大胆追求。   烈女怕缠郎,秦秋被陈希所表现出来的炙热感情所打动了,并且很快离了婚,恢复单身后接受了陈希的告白和他在一起。   尽管后来有陈家和秦秋父母两方的阻扰,但因为陈希坚持要和秦秋在一起,非她不娶,并不断抗争努力做出成绩,最终赢得了所有人的祝福同意,这场轰轰烈烈的爱情突破世俗观念得到了圆满的HE结局。   林云在这本爱情小说里根本没有出现过,而林家则是这段动人爱情中的路人存在。   因为她的大哥林华,就是秦秋那个在文中没什么存在感,性子沉闷冷淡一直待在部队的前夫。   作者大概为了淡化婚外恋这一点,对林华以及林家一笔带过,只说秦秋和长年在部队的军官丈夫没有什么感情,只是父母之命下的短暂包办婚姻,秦秋在爱上陈希后就选择了离婚,没有什么冲突,之后林家人也没出现过。   故事里没有提及,但在林云的记忆里,离婚后不久林华回到部队,在一次边境执行危险任务中牺牲。   离婚的事对林家如果说只是影响,那么林华的牺牲便是巨大的打击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伤痛,林家父母多年都没有走出来过,林云也从生活的无忧无虑的天真小女孩迅速成长,支撑着这个家。   委托人林云的心愿,就是希望不要让哥哥英年早逝。   林云对秦秋和陈希是有怨的,如果不是因为离婚,为了避免给秦秋的新生活带去风言风语的困扰,林华也不会立刻返回部队,主动去执行那么危险的任务,至少秦秋是要负一部分责任。   当然她在委托里也没有要求报复秦秋和陈希,只是希望大哥能好好活着。   不过任务目标林华现在还在部队,一般没事都不方便回来,萧函也不容易接触。   林母盛了碗咸豆腐脑,上面还浇了卤汁,“中午小秋过来,我今天也休息,正好去买条鱼,小秋喜欢吃蒸鱼。”   她又看了一眼乖巧喝豆浆的女儿,想着女儿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再买点一斤排骨,云云不成天想吃红烧排骨吗?”   林母口中的小秋正是女主秦秋。秦秋虽然是军人家属,但没有随军,平时也没有和林家住在一起,而是住在大学老师宿舍。只有在周末的时候会过来陪公婆吃个饭。   “嗯,你看着买就好。”林父依旧看着报纸,头也没抬一下,谈不上大男子主义,但家里许多事务都是由林母作主,他则放手不管。   林母又看向萧函,“云云,放假你也别玩的太疯了,小心回学校功课跟不上。还有你嫂子今天过来,你出去玩中午也记得早点回来。”   十六岁的林云正是爱玩的年纪,一到放假没少和同学出去爬山游玩,滑冰看电影之类的。林家虽没有富养女穷养儿的观念,但长子早早就上了军校进部队,一直不用他们操心,对小女儿也就投入的关心照顾也就更多些,算得上是娇惯了。   “我知道了,这几天会好好复习课本的。”萧函点点头,又想起了什么,“我去京城大学找嫂子,和她一起过来吧。”   萧函毕竟不是林云,对她这个年纪喜欢玩的东西没什么兴趣,她也想知道故事发展到什么地步了。无论是小说剧情里还是林云的记忆,林家人其实对秦秋与陈希的事情知道的很晚,甚至内情了解的也不甚清楚,知道的时候差不多是两人离婚了。   林母皱了皱眉,“京城大学那么远,你跑那去干嘛,这天气还挺晒的呢。”   “我还没去过京城大学呢,听说那的风景也不错,还有个很大的图书馆呢。”萧函用着原身的俏皮口吻道,果然还狐疑的林母眉头就松开了。她就知道除了玩,闺女哪里会想别的正事,不过是找个借口正当玩罢了。   林母也不挑毛病,只叨了一句,“玩归玩,别给你嫂子添乱。”   林父更没插话。   萧函吃完早饭回到原身的房间,墙上贴着几张这个时代的明星海报,桌上就是一些课本,还有原身抱着玩的心态收集的邮票。林云就读第一中学,成绩不算好,也不算太坏,尤其是父母对她还没什么要求下。   出门的时候,林母还给了萧函十块钱,坐公交肯定用不了这么多,无非是多给点零花钱让女儿去玩。   京城大学离林家住的地方挺远的,光是公交车就坐了一个多小时,还转了两趟。林家父母没怎么来过,林云年纪小嫌麻烦也不会跑这么远来。   而且她和嫂子秦秋的关系平平,算不上亲热,平日也不亲近。秦秋和林华结婚三年了,但聚少离多,感情淡淡的,秦秋和林家人又不住在一起,林云对嫂子秦秋的态度也一向是敬着的。   因为这门婚事,算是林家高攀了。   林家虽然根正苗红,又是干部家庭,但和秦家还是没的比的,要不是林华实在有出息,军校第一名成绩毕业在部队又表现出众,受秦秋父亲赏识看中,定下了这门亲事。而在结婚前,林华和秦秋仅仅相亲见了一面,不是时下人崇尚的自由恋爱,换句话说,不是秦秋看中了林华这个丈夫,而是秦父看中了这个女婿,觉得很不错。   这似乎挺让人不解的,但在这个时代实属常见。   秦父欣赏认可林华的才干能力,林家也重视秦秋这个儿媳妇,不说把她当菩萨一样供着,但像是婆媳问题这样的磕磕碰碰在林云记忆中从未出现过。   公交在京城大学门口停了停,萧函下车。学校的门卫大叔看了一下萧函的学生证,就让她进去了。   京城大学的环境还是不错的,湖波荡漾,微风伴着蝉鸣。还有坐在长椅上看书的,也有在树林亭子里学英语的,还有三三两两骑着自行车在校园里逛的。   能看的出来不止学风自由浓厚,还有这个时代蓬勃向上的朝气。   时间还早,萧函也不急着找秦秋,先在校园里转了一圈,玩的差不多了,才寻了个同学问中文系在哪,   那位留着齐肩短发的女同学声音爽利,直接问道,“你找谁?”   “我找一位中文系的老师,她叫秦秋,我是她家里人。”萧函也没有遮遮掩掩。   对方也没有怀疑萧函会说假话,一听是来找秦秋的,还是家里人,态度立刻热情温和了许多,“是秦秋老师啊,她今天上午没有课,现在在中文系老师办公室,你往和华路走,再左拐走林荫路,尽头那栋白色的大楼,三楼402。”   女同学还详细地给她重复了两遍,怕她走错路,“要是没找到,你再问别的同学也行,学校里没人不认识秦老师的。”   萧函当然不是运气好随便一问就问到个认识秦秋的学生,而是秦秋是学校里的名人。小说剧情中也有说秦秋很有人格魅力,在学校深受师生的喜欢。   ……   秦秋的办公桌上除了上课的教案,平时喜欢看的外国名著,诗集,今日多了一抹别样的风景。几近透明的玻璃瓶里插着一小束蓝色的玫瑰花。   凡是进办公室的人都忍不住瞧上一眼。   蓝色的玫瑰花可难得一见,价格肯定也低不到哪去。她们当大学老师的,工资虽然不错,但这样的奢侈品还是只能眼馋一下的。   “秦老师看起来心情很好啊。”一个女老师打趣道,“这花可真漂亮啊。”   “怎么就没人给我送花呢。”   旁边年长的女老师笑呵呵道,“这还不容易,你让你对象给你送呗。”   现在风气与以往不同,尤其又是有文化的年轻人,更崇尚自由恋爱,到公园约个会拉个小手都不算什么。   “他就是个呆子,根本不懂女孩子的心思,别说送花了,连根草都没送过。”女老师闷闷不乐道,对秦秋也更多了一分羡慕。虽然秦秋没说,但谁都看的出来,肯定是追求者送的,还是个懂情趣的追求者。   秦秋可是京城大学多少师生心目中的女神,仰慕者多了去了,平时写情书的寄信送礼物的,也有不少,但都入不了秦老师的眼,这也是她们第一次见秦秋收下。   秦秋看着玻璃瓶里的玫瑰花,却有些出神。   她想起昨天被陈希哄骗去了外国人开的西餐厅,不知不觉被牵着鼻子着走,不仅跳了舞,还看了电影,最后陈希还偷亲了她。   对那个出格的吻,秦秋有些羞恼。   但在回忆昨天的点滴时却不自觉弯了弯嘴角,她并不想承认昨天过的其实很开心。   秦秋其实是个向往浪漫小资生活的人,烛光晚餐,跳交际舞,看电影,都是她喜欢的事情。但秦家家教很严,秦秋一直生活在父亲的严苛古板教育下,也被严令做这样出格的事。直到结婚工作后,在自己喜欢的大学校园,周围都是受教育程度相等的年轻师生,又不住在婆家,才稍稍松快自由一些。   而陈希,是她的学生,在见面的第一节 课上就给她留下了深刻印象,还惊人地说要追求她。   他与她完全不一样,他从小就是被家里溺爱长大的小霸王,脑子又聪明,大大小小的祸没少惹过,什么事不敢做。   她不过是随口提了一句小说里看到过的女主收到的蓝色玫瑰花,陈希就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把它变了出来。因为陈希,秦秋得到的惊喜越来越多。   陈希就这样横冲直撞,像太阳一样炙热地撞开了秦秋的心扉。   就像她昨天拒绝了陈希,但最后也没舍得将他送的花丢掉,而是找了干净的玻璃瓶盛水装着,还放在了桌上,时时刻刻都能看一眼。   连秦秋也理不清自己现在对陈希是什么情感,有些甜蜜,又有些矜持气恼。   “秦老师,有人找你。”一道同事的声音打断了秦秋纷乱的思绪。   见到进来的少女,秦秋清丽的面容浮现一丝诧异。   萧函见到秦秋,露出无害的笑容,“嫂子。”   “秦老师,这、这是你小姑子啊。”旁边听见萧函称呼的女老师有些诧异,学校里知道秦秋结婚的人并不多,像许多老师也只知道秦秋家里比较有背景,其他的家庭情况并不了解,秦秋也不喜欢别人三姑六婆一般的打听。   “林云。”秦秋秀眉微蹙起,但很快舒展开了,“你怎么过来了?”   说话也是温声细语的,秦秋其实挺优秀的,人长的漂亮有气质,谈吐优雅,学历高,即便年纪轻轻当了京城大学的老师有家里关系帮忙,但她本身的文学功底能力也不差。   在离婚的事发生之前,秦秋在林云心目的形象也是很完美的,为她那个古板冷硬的大哥能找到这么好的嫂子而高兴。   “这是我丈夫的妹妹林云,还在读书。”秦秋也没否认萧函的身份,落落大方道。   这一句话引得办公室里的人惊讶不已。   “秦老师结婚了啊。”   “这可不仗义了,我们都没见过你爱人呢。”   “秦老师这么年轻就结婚了啊,不知道你爱人在哪工作呢?”   “我哥是军人,在部队呢。”萧函语气欢快随意地多道了一句。   秦秋闻言,眼角微跳了一下。   萧函又对秦秋笑道,“嫂子今天不是要到家里吃饭吗?我跟妈说了一声来接你,顺便参观一下京城大学,我还没来过京城大学呢。”   听了萧函的话,秦秋才想起今天是周末,要去林家陪公婆吃饭的日子,她差些忘了。   在原剧情中,她因为陈希,没能去林家,后找了个借口推托过去了,林家相信了也没有多介意。   萧函看见了秦秋桌上的蓝色玫瑰花,故作好奇地问了一句,“这花真漂亮,我都没见过。”   秦秋仿佛被人堪破了心思,如秋水般的眸子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镇静了下来,语气平淡道,“一个学生送的。”   萧函点了点头,心里却不禁叹道,不得不说男主陈希挺会追求人的,花样多,肯花钱又用心,更别说还是在这精神娱乐并不多,表达情感都还比较青涩含蓄的时代。   好像原身记忆中,她大哥林华就挺沉默寡言,严肃内敛的一人。   秦秋下意识不想林云在学校待太久,出言道。“我今天没课,我们现在就走吧,早点过去不要让他们等久了。”   萧函笑着点了点头。   秦秋和萧函离开了,办公室却一阵议论纷纷,尤其是之前还对有人追求秦秋这事心知肚明的老师。   有追求者不算什么,但秦秋收下了追求者的花,再加上有家室这点,就稍稍有点尴尬了,她们刚才的打趣也有多少不合时宜,只是秦老师却没反驳什么,也有些奇怪。   但以往秦秋给她们留下的印象很好,转念一想纷纷都觉得也可能是她们误会了吧。 第27章 年代文里的真爱   走到校门口时, 不远处树下一个青年倚靠在军绿色敞篷小汽车车门边上, 挺招眼的。   萧函一眼便认出这就是小说中的男主陈希。   和小说描写一样, 小麦色的皮肤,挺直的鼻梁, 棱角鲜明的薄唇尾角微微翘起,洋溢着年轻且朝气的勃勃生机,和性格一样不羁和执拗的气质。   陈希见到秦秋, 眸子明显灼灼发亮了起来。   秦秋顾及林云在身边,有意避开,不等陈希过来, 就拉着前方相识的一个戴着眼镜的老师,问能不能搭个顺风车走。那位老师爽快地就答应了。这老师家境也不错, 开的也是小汽车,   见秦秋离开了, 陈希憋了一肚子气,直接踹在了小汽车上了。   小汽车主人刚上完个厕所回来, 就看到这惊吓他小心脏的一幕, “陈小爷,我叫您大爷都行, 您有气也别撒在我车上, 我好不容易才求我爸给我买的, 这可是国外进口的呢。”   “车坏了我赔你,人没了你赔给我啊?”陈希正是不爽呢,眉峰往上翘起, 透出桀骜不驯来。   他兄弟嬉皮笑脸道。“不是,这人你可别问我要,你问我要,我也给不了你啊。”   陈希从小在各区大院厮混,又讲义气,交友广阔,在首都圈子里也有不小的名声。最近他正追求一姑娘的事,他的兄弟也不少人都知道,还被拉着帮忙呢。   说来谁能想到,陈希因为之前带头惹祸,被家里老爷子扔到京城大学里来,结果还看上了大学里的一位女老师,还是有夫之妇呢。他兄弟也劝过,但陈希这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霸王性格,哪听的进去,做兄弟的还得跟着帮忙。   这不,陈希虽然昨天刚被秦秋拒绝,但屡败屡战,找朋友借了个洋气的敞篷车,守株待兔在这约秦秋开车兜风。结果人没了,哪能高兴得起来,脸色阴沉的厉害。   其实要他这些小伙伴说,要什么样的姑娘没有啊,漂亮的,有才华的,家世好的,哪找不到,陈希偏偏跟钻了牛角尖似的,喜欢一个有家室的女老师。   陈希兄弟撞了撞他胳膊,“别不高兴了,兄弟们凑了个局,全是好玩的。”   ……   在车上,萧函恍若无意提起道,“嫂子,那个人好像认识你。”   秦秋没有一丝慌乱,面不改色道,“哦,那是一个听课的学生。”   在前座开车的老师随口道,“是那个叫陈希的旁听生吧,他可是在学校里出名了,真是让人头疼,整个一纨绔子弟。”   “打不得骂不得,天天逃课,也不知把这当什么地方了,唉。”   陈家把陈希扔进京城大学里只是为了压压他的性子,对他学习没多大指望,而陈希进来后心都挂在怎么追求秦秋上了,对上课学习更是无所谓。   作为男主,作者无疑是偏爱他的,不仅相貌出众,人也聪明,现在是因为年轻气盛贪玩,但在剧情后半部分,陈希进了军队,就显露出了他的本事,一路高升,连原本不喜欢他的秦父也接受了他。   这就是男主光环之一,只要浪子回头或是一认真起来,分分钟就能走上人生巅峰。   这是9526在萧函耳边说的。   林家这顿饭的氛围还是很好的,林父和林母也就作为长辈问了一些秦秋生活上的问题,秦秋也应对从容,表现的堪称完美。   要不是知道剧情记忆,又见到了那束男主陈希送给她的蓝色玫瑰,萧函也不会觉得秦秋有什么问题,林家父母更不会想到他们眼中优秀满意的儿媳妇会在不久的未来因为爱上男主选择离婚。   不在一起住,距离也产生美。林母就很满意秦秋这个儿媳妇,温文尔雅,聪慧秀气,家世工作样样都好,儿子林华能娶到她才是福气,反倒是因为林华长年在部队,聚少离多的让林母对秦秋有些愧疚。   林母不是那种没见识一心只有儿子的女人,觉得秦秋嫁给他儿子就该作为军属随军,论工作秦秋这大学老师的身份说出去,谁不羡慕她有个学历高工作体面的儿媳妇。   她在妇联工作,那些家长里短,婆媳问题见过不知多少,林母也不喜欢家里吵吵闹闹的,和睦融融才好,更也不曾为难秦秋什么的,平时怨念儿子林华的更多些,“林华也是的,不能多请点假回来,也多寄几封信,给你打个电话啊。”   秦秋抿了抿唇,温和浅笑道,“没关系,部队任务繁重,闲暇时间不多。”   林母哪不知道自己儿子是什么人,就是个工作狂,刻板尽职,努力拼命的过分,但她不是怕秦秋心里不舒服吗?听到儿媳妇这么体贴的话,林母感叹,不愧是军人家庭出身的女儿,大方体贴,有军属的自觉又善解人意。   秦秋走的时候,林母还装了一袋东西,亲热笑道,“这是家里亲戚送来的山梨子,听说亲家母最近咳嗽,吃点这个好。”   秦秋愣了愣,然后抿唇微微一笑道,“谢谢妈。”   要不是林母提醒,秦秋还不知道她妈感冒咳嗽的事,最近因为陈希的追求,占据了她大半的心思,让她没空去注意别的事,秦秋心下有些愧疚,当晚就回了秦家。   秦父军衔高,家里条件也比林家好很多,住的是三层的独栋小洋楼。秦家一儿两女,秦秋排第二,大哥和秦父一样在部队从军,妹妹秦冬只比她小了两岁,现在是秦母所在的京城医院的一名实习医生。唯有秦秋走上了和父母职业都不同的道路,她从小就喜欢文学诗歌,又争气考上了京城大学,家里不想她太辛苦,走了点关系让她留校当老师。   秦母见到女儿,又收到林母送的山梨子,很是高兴,“小秋,替我谢谢你婆婆。”   秦母是医生,咳嗽这点小病早就好了,但礼轻情意重,而且林母还关心她的身体状况,说明人心好又善良。秦秋都结婚三年了,秦母对林家也足够了解,都是和善厚道的人,不会欺负她女儿。   除了亲家人好,也还得秦秋的丈夫好才行,秦母又问女儿,“林华今年什么时候休假回来啊?”   秦秋摇了摇头,林华虽然有给她寄信,但信上的话都很简洁,大多是报平安,而且林华这人很谨慎,不会在信里透露部队一丝信息,休假具体时间也在信息之中。   “你难道就不问问,平时也给部队多寄几封信,发个电报什么的,也关心关心林华。”秦母无奈道。   “他部队训练忙,我又何必打扰他。”   秦母看出了女儿的敷衍,而且还甚于过往。知女莫若母,秦秋态度的微妙变化忍不住让秦母生出了一丝忧虑。   秦秋不以为然,林华不休假回来,其实她也轻松,因为她和林华在一起,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她聊的浪漫古典文学也好,大学生活也好,都不在林华关心的事务中。   秦秋和林华结婚是父亲一手安排的,在秦父长期的威严下,秦秋纵然对林华没有多少喜欢,也不敢反对,但婚后发现和林华没有共同语言,林华也不会说什么甜言蜜语,为人也有些像她父亲那样有着军人的严谨古板。   但秦秋也知道林华人也好,很优秀,也很尊重她。   他在部队的津贴很高,结婚的时候就说以后一半寄给家里父母,一半都给她,但秦秋家境优裕,又有当大学老师的工资,自认经济独立的她不需要这些东西,也不希望有什么欠林华,所以拒绝了。   为这事,秦母还没少说她,夫妻两个分的这么清楚做什么,本来就聚少离多的,这样不寄钱也不寄信的,关系能不寡淡么。外人见了还以为秦秋没结婚呢。   秦父秦母作为老一辈人的眼光还是不错的,他们一眼就看出这个年轻人有责任心,上进心,又非常优秀,秦秋嫁给他之后自然一生无忧。   但这未必是此时的秦秋想要的。   秦母虽不知道秦秋心中的想法,但也看的出来这些年秦秋对林华并不热络,这也有聚少离多的缘故,秦母曾想过让秦秋随军,她深知分离太久对夫妻感情不是好事,也见多了类似的例子,她运气好,那时是军医,能够事业家庭两兼顾。   但女儿在首都,女婿在边线部队,一年半载才能回来一趟。女儿又非要继续留在学校教书,林家那边也没说什么。秦母便没有强求。   秦母叹道,“我让你爸给林华多放点假期,你爸却说什么为国家尽职,顾不得小情小爱,可国家要顾,小家也要顾啊。林华都二十八了,林家不是那种刻薄封建的人家也没催过要孩子,但女人早点生身体也好恢复。”   秦秋微微蹙眉,她也没想过孩子的事,两家没催过,她也只当忽略此事,但她心里是觉得孩子应该是爱情的结晶,而不是为了什么香火。   想到爱情,秦秋第一个念头想到的不是她的丈夫林华,而是陈希,那个眉眼飞扬满是不羁霸道的青年,他的爱也如太阳一样灿烂炙热。   ……   第二天回到学校,秦秋又一次被陈希堵住了,“秦秋,你昨天为什么避开我。”   陈希的灼灼目光让秦秋有些不敢直视,但她依旧带着矜持道,“你应该叫我秦老师,而不是直呼我的名字。”   在陈希看来,秦秋色厉内荏的有些可爱,但她又像天山上的雪莲花一样孤傲美丽。他唇角勾起,目光盯着秦秋十分肆意,“我喜欢叫你秦秋,我还想叫一辈子。”   在陈希没有掩饰爱意的目光直视下,秦秋心里又羞又怒,“陈希,我再跟你说一遍,请记住尊师重道。”   陈希仍不依不饶道,“可我不想把你当老师,我待在这里就是为了能天天见到你。”   这一通甜言蜜语,清冷如秦秋都听的红了脸。   面对秦秋的拒绝,陈希从没有丝毫退缩。   萧函原本是想和原身大哥林华联系的,提醒他再不回来就要被挖墙角了的事,写信太慢,以这个时代寄信的速度,怕是要十天半个月,照着秦秋这收下礼物已经动心了的趋势,等林华回来黄花菜都凉了。电话倒是挺快的,可惜林父林母不准她打。   “小孩子家家的打什么电话,往部队里打的电话能随便打吗?”   别说林父,就是一向对闺女宠爱有加的林母也板起了脸。哪怕在一些乡下,林云这个年纪都能嫁人了,但在林家,她就是个学业都还没完成的小屁孩。   部队的电话审查严格,萧函估摸着自己就是找到机会联系林华,她那个大哥恐怕会第一时间给林父林母打电话。   萧函耸了耸肩,还是不自讨苦吃了。   没两天,林母就发现闺女改性子了,居然三天两头往京城大学那边跑,一问说想要好好学习。林母心里古怪又狐疑,但孩子想学习总不能拦着吧。   她也不担心林云的安全,不是还有儿媳妇在那里当老师吗?总能照顾一下的。   萧函说好好学习,也不算完全骗林母,在京城大学的时间她也不可能天天盯着秦秋,多半泡在图书馆,原身比学渣好不了多少,高中的课本内容对萧函来说太简单,给不了她多少信息量。萧函还没想好在这个世界做什么,但了解一下这个时代的知识进度,多学习学习总是没错的。   京城大学图书馆的藏书量甚至要比首都最大的图书馆还丰富,各学科知识也更深刻,毕竟能进来的大多是国内的顶尖学子。   不过她在京城大学这几天,都没听到关于秦秋的议论。   要知道她上一次去找秦秋的时候,可有不少人知道秦秋已婚的事,但貌似并没有传开,自然没有惊起什么波澜。   其实不是没有人议论,但碍于秦秋的背景,自然不敢到处传,要知道连校长对秦秋也很照顾,再者,秦秋清者自清毫不在意的态度,更让那些嘴碎的心慌慌。   就连林云这阵子经常跑过来,都没能让秦秋困扰半分。   与此同时,她这段时间对陈希的追求一直处于模糊不清的态度,陈希邀她去跳舞,去看电影去吃饭,她都没有拒绝。   她知道这是不对的,但又能从中得到真正的愉悦。   其实秦秋心里是有底气的,她对林华和林家人是有些愧疚,但她并不惧怕林家。   唯一能让她有些畏惧的只有秦父。最糟糕的结果不过是离婚罢了。   哪怕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但秦秋第一次想到了离婚。   婚姻应该是双方平等的,充满爱意的,而她在这段婚姻感受不到任何爱情。父母给她挑选的丈夫的确很好,如果没有遇到陈希,也许她可以当一辈子生活舒适平淡的军官夫人。   秦秋叹了口气。   ……   京城大学的图书馆虽然平日也对普通人开放,但没有校内人作保,哪能随便天天进来,一呆就是好久。学校里的同学常常能见到一小姑娘在那看书,看的还不少。   好奇的一打听就知道是秦老师的小姑子。   陈希就是最早知道的那些人,还认出了那天秦秋避开他上别的老师车走时,身边的小姑娘就是萧函。   原来是她丈夫的妹妹,陈希心里不免冒出了酸味,这时身边的兄弟朋友给他出了个法子,知己知彼,既然干的是挖墙脚的事,总得把对方情况给了解清楚吧。   陈希挑了挑眉,他喜欢秦秋,不在乎她是单身还是已婚,对秦秋那个远在部队的丈夫更不在意。   但要是能挖到对方有什么缺点陋习,他追秦秋这事不就更有把握了吗?说不定还能让对方知难而退。   陈希行动力极强,但他也聪明,去接近秦秋小姑子这事不能他去干,陈希最不缺的就是兄弟朋友。   不过陈希一问,个个推托,哪怕是那个出主意的,“小姑娘也有警惕心啊,见到陌生人搭讪,她要是找门卫把我们轰出去多丢脸。”   其实是怕留下骗人家小姑娘的黑历史。   陈希瞅了一圈,觉得也有道理,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这些兄弟朋友个个都和他一样,说好听点是痞气不羁,说不好听点就是看着就容易惹事的。打架帮忙容易,骗人套话这功夫大概不行,人家小姑娘万一怕生怎么办。   陈希琢磨了好一会儿,终于想出了个人选,他三叔的小儿子陈湛。   陈湛,长相清朗眉目俊秀,学习成绩还好,现在在上高二,京城大学附中,能和小姑娘有共同语言。   也是陈家少数知道陈希在追求秦老师的人。   陈希不仅在兄弟朋友间吃的开,在陈家年轻一辈里也是出了名的混世魔王,少年少女中二,像陈湛这些弟弟妹妹对这个叛逆的堂哥还是有些崇拜好感的,不然在知道了后也答应帮忙瞒着家里。   堂哥说的就一个小忙,陈湛没多想就应了下来。   陈希可是知道陈湛在学校里就很受欢迎的,所以对于能不能成,他也不担心,就在一个小丫头片子那里套套话,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儿。   ……   图书馆阅览室,   “你好,我叫陈湛,京大附中高二的学生。”   萧函听见声音抬头看了一眼,坐在萧函对面的少年含笑看着她,穿着深蓝间白校服,有着容易让有好感的清俊容貌。   对方语气友善的主动打了声招呼。其实是因为萧函看的太入神,他坐了半天也没引起她的注意,只好先开口了。   萧函微微点头,“你好,我叫林云。”   除此之外,没其他的信息透露,简洁明了。   至于图书馆阅览室这么多空位,别的地方不坐,偏坐到她对面,萧函也不在意,继续低头看她的书。   见萧函没有理他,陈湛心里忍不住再次挫败地叹了一口气,不就是说说话吗?为什么这么难。   但有任务在身他总不好就这样放弃,于是继续释放善意道,“我也在学习,你有什么不懂的吗?也许我可以教教你。”   萧函抬头,盯了他一眼,继而笑道,“好啊,那你给我讲讲这个吧。”   陈湛面带礼貌的从容微笑,就是在学校里他的成绩也是尖子生学霸的那种,教个比他小一年级的女生绰绰有余。   但看到萧函递过来翻开的书本,陈湛的笑容就凝固了。   什么弦定理,什么积分公式,见识到大学高数的那一眼,陈湛对这些奇奇怪怪的数字符号公式完全懵然。   陈湛忍不住翻到这本书的封皮,大学高数的线代与数理统计,还是京大和浙大的教授共同编写的。   他刚才一进来先找人了,没注意她在看什么书,再看萧函手边的一沓书,物理化学,材料学概论,计算材料学等等,几乎都是大学学科知识内容。   牛皮不小心吹破了,脸色微微绯红的少年,“……”   从来没有这么尴尬过。   萧函也没多难为他,笑了笑就拿回了书继续看。   见状陈湛不免有些好奇,一时连堂哥交托的任务都忘到了脑后,“这些难道你都看的懂?”   萧函抿嘴笑了笑,“我也是随便看看,不懂的还要问一些老师教授,他们都很有耐心。”   她当然不能说这些知识对她来说甚至很简单,一个几天前还是学渣的女孩突然学识比大学教授博士都高深,只会被当成妖怪吧。后面那句也是真的,华国这个时代的老师教授哪怕对着一个小女孩也不会吝惜解答问题,无疑令人尊敬。   陈湛点了点头,但还是对萧函能对着这些书就专注看上大半天,还是保留了一丝惊叹和好奇心。   在陈湛的有意主动试探地道。“听说你和秦老师认识?”   萧函眸光微动,这是进入正题了,同样姓陈,又有意认识她,还打探林华的事,要说和男主陈希没关系,那她才傻呢。   这使的还是美男计,萧函打量了一下陈湛,这副唇红齿白的皮相是挺招小姑娘喜欢的。   要真是原身那个十六岁的小姑娘,还真会被套路了。   但在萧函面前陈湛少年伪装的那点小心思根本瞒不过,一下子就被看透了,不就是想从她这里套话嘛。   既然陈希这么想知道,那她就说好了。   萧函合上书,朝陈湛露出了个单纯灿烂的笑容,“嗯,秦老师是我嫂子。”   陈湛被这个突如起来的笑容晃了晃神,然后下一刻就听到萧函对林华的花式吹捧,“你也知道秦老师吧,能娶我嫂子这样好的女人,我大哥当然也别提优秀了,他十五岁就考上军校了……”   萧函就是故意的,他们不是想知道林华的缺点软肋吗?那她偏夸林华有多优秀出色,可想而知年轻气盛执拗追求秦秋的陈希听到这话会有多气。   如她所愿,陈希的确被刺激到了,偏偏陈湛记性好,单是听就把萧函说的话都记下来了。   然后事后全部转达给了堂哥,每听一句夸林华的话,陈希就醋海翻腾,心里的火一窜一窜的。   陈希的兄弟朋友们也跟着听到了,撇开家世,真比起来,林华似乎是要比陈湛优秀些。年纪轻轻就已经是部队里的团长了,还洁身自好,没有丝毫污点。   陈希踹了一脚桌子,“不就是个团长嘛,老子要是想进部队,升连长团长那也是随便的事。”   那恐怕陈家的面子更大些,他的兄弟朋友们心中腹诽道,不是他们不看好陈希,但陈希现在为止也的确没干过什么正经事,祸倒是惹过不少。   在这个年纪的时候,人家林华都因为立功众多当上连长了。   他们也没想过林华的妹妹会说什么假话,就算夸大但那些实绩总是真的,听了之后他们反倒有些不看好陈希,毕竟秦秋的丈夫这么优秀,陈希的追求恐怕是无望了,相比起来,谁都知道会怎么选。   “陈希,要不你还是放弃吧,趁着这事还没被家里老爷子知道。”已经有兄弟开始劝道。   陈希直接甩开了那人的手,暴脾气也上来了,“滚,你还是不是我兄弟了,不帮我还让我服输。”   一个没见过的人,就要让他甘心放弃,怎么可能,其他人劝说的话反而激起了陈希逆反的心理。   “我陈希喜欢的人,就没有放弃的道理。”   堂弟陈湛在旁边点点头,他才旁边听了这么久,大致也了解了是怎么回事,他更熟悉的是陈希的性子,执拗到底才是他的作风,陈湛见的也多了,不觉得有什么,只是想起今天图书馆认识的林云。   年轻俊秀的少年心里微微一动,忽然出声道,“堂哥,也许我跟林云再熟一点,多聊几天,能问到更多林华的事。”   在一派不看好甚至劝他放弃的人中,陈湛的话无疑让陈希更感动了,果然是亲兄弟,他拍了拍陈湛的肩膀。陈湛想的不错,就是再多人劝,凡是他认准了都不会改变,更不可能放弃。这股执拗的劲头一直是他家老爷子又喜欢又头疼的。   第二天图书馆阅览室,又见到坐在旁边的陈湛含笑对她打招呼,萧函挑了挑眉,既然这样,她就继续夸好了,那能多气陈希几天就几天。 第28章 年代文里的真爱   一连几日, 萧函在京大图书馆都能见到陈湛, 一开始是他主动会坐在萧函旁边, 到后来他来的比她还早,提前占好了位置, 还是那种萧函喜欢的不会被窗外阳光晒到又安静的角落,这种好位置向来不多。   其实撇开陈湛来替男主陈希套话这件事,他的确是个很贴心细致的少年, 也不会随意打扰萧函看书。   萧函写笔记草稿的时候,专注过了头,笔的墨水用完了, 萧函没在意,在心里用稍慢的速度演算, 其实让9526来更快, 但萧函更喜欢自己动手, 陈湛匆匆出去了一趟,就带回了墨水和一支漂亮的钢笔, 说是向图书馆的老师借的。   天气热, 图书馆里也只有风扇呼呼吹着,陈湛出去一会还带回两瓶汽水饮料, 说的话还让人不好拒绝。   萧函喝着凉凉却不是很冰的饮料, 心想, 看不出来这小子还挺会讨好人的啊。   陈湛单方面听林云花式夸赞她哥,也不是没聊其他话题,比如陈湛就注意到, 萧函说是随便看看这些书,但也看的很认真,对大学知识内容也有自己的见解和笔记。   陈湛见过的同龄人也不是没有出众的,但陈湛觉得没有一个比她聪明。   聊什么话题,对林云都能接上,而且言之有物,听她说起来有时候别有新意,思维更加开阔。   陈湛能在学校里成绩优秀,本身也肯定至少有一部分爱好学习的特质,看着看着还忍不住请教林云。   他比林云还高一个年级,结果反过来还要问她问题,这有些让人难以为情。   陈湛再年少也不是普通人家的小孩,而是家世好的天之骄子,心高气傲就算不会表现出来,心里也会有那么一点。但和林云相处却完全不会有这样的感觉,她看起来年纪比他还小,但说话行事不会让人感到尴尬,向她请教问题就像是简单的讨论学习一样。   萧函要是知道陈湛的想法,可能会说他想多了,几个问题而已,萧函也没想过碾压陈湛什么的。   知识这东西是不会骗人的,真正可以依靠的唯有自身努力与天赋。她穿越了那么多个世界里,积累的学识无数,甚至见过更高科技文明,懂得比陈湛多那是理所当然。要真的因此沾沾自喜,那该感到羞耻的人是她。   试论碾压幼儿园的小孩子会有什么好值得骄傲。   按陈湛的年纪和时代知识进度的局限来说,他的智商已经算是优秀的层次了。   当然换个人,她都不介意聊聊和学习有关的话题。   陈希越来越喜欢和她讨论各种知识问题,但萧函已经不打算在图书馆待下去了。   她想了解的时代信息都差不多了,更重要的是,林云现在还是一个高中生,还要上课呢,秦秋这边滑不溜秋的无懈可击,但男女主的事她也不是找不到别的法子让林华提前知道这事。   萧函不再来图书馆的事也告诉了陈湛一声,他帮陈希来套话的事既然也被萧函反利用去气正主了,一报还一报,萧函也懒的跟个小孩子计较,说一声是好让他回去好好学习,别再掺和这种事。   “你不来图书馆了吗?”少年听完她的话,神情有些错愕,然后低下头陷入沉思。   萧函在学习上把他当小孩子,但论出身成长环境他可比同龄人聪慧多了,看样子多想想就能明白她的话。   小孩子家家的,凑这种热闹算什么。   但万万没想到,陈湛再抬头,却是一副格外认真的神情,抿紧了唇,像是鼓起勇气道,“林云,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我要向你道歉,其实这件事我不该瞒你的,林云,你应该知道的。”   清秀少年面带愧疚和真诚的神情足以让大部分心软。   萧函内心微微复杂,看起来优秀三好少年,没想到白切黑啊。   系统9526也有些懵逼,不一开始是美少年套路计吗?   在一听林云说她要忙着上课,不会再来图书馆后,陈湛的聪明脑子就开始了飞速的运转,想着那他以后还有没有与林云接触的机会。   这几天相处下来,与她在一起聊天讨论学习,各种天马行空的想法,他其实心里也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也就套几句话的工夫,就算完不成也没关系,多大点的事,就是不干,堂哥也不会怪他。陈湛之前也只是随口应下一个小忙,真让他掺和进这种事后会被家里人上棍棒狠揍的计划里,陈湛可不愿意,他没堂哥那般皮实,也怕疼的很。   但结果名义上说帮堂哥,却花这么多时间在这里,说到底陈湛还是为了能与林云多相处些。   所以一听到她说不来了,陈湛就忍不住有丝着急了,而且他很快意识到更重要的一点,虽然他现在勉强和林云建立起了交流学习的书友关系,但堂哥陈希追求秦老师的事就是个隐藏的炸弹,瞒不了多久的,一旦爆发到时候他和林云岂不是连做朋友的机会都没有了,这仿佛就是个逆命题。   如果不是因为陈希追求秦老师,他也不会有机会认识林云,但恰恰又因为前者的关系,他和林云连朋友也做不成,他堂哥撬了林云大哥的墙脚,林云不讨厌陈家才怪呢。   低头沉思之际,陈湛在心里就飞快地盘算着什么方式能最低伤害他和林云的关系。   仅仅片刻的思考,陈湛就毫不犹豫地选择把他之前崇拜的堂哥给卖了。   连陈希是让他来跟林云套出林华缺点软肋这事都坦诚的一干二净,林云那么聪明,要是有一点假的让她觉得他还在骗人,可能就前功尽弃了。   为此他还表达了尤为诚恳的道歉。   可以说能把想到的补救措施都用上了,陈湛不希望再在林云心里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   这下萧函连找别的法子告诉林华都不用了,听着陈湛把陈希追求秦秋至今全过程都说的明明白白,比小说剧情还清楚,事情发展到这步,萧函内心真的觉得神奇。   她只想着多气几回男主,但陈湛这是直接把他哥给卖了啊。   陈湛脸上几乎大写着为林家着想担心的真诚,心里则是生怕林云听了之后一气之下就疏远他了,小心翼翼的道,“林云,我们还是朋友对吗?”   萧函:“……”   当然不生气,送上门的机会她当然收下了。   回到家当晚,萧函就把陈湛告诉她的全部都说给林父林母听了。   林父林母一开始还不怎么不相信,以为女儿在开玩笑,但谁让萧函说的这么清楚详细,还信誓旦旦的。林父林母问是怎么知道的,萧函也一点也没有要为陈湛保密的想法,卖队友同样卖的十分利落无情。   林父林母也是知道陈家的,家里底蕴深厚,陈老爷子在中央都很有威望,军政两界都很有势力,所以陈希也是那个圈子里年轻一辈有名的小霸王。   又听说这事是陈希的亲堂弟透露的,他们这才真的信了七八成。   “这个陈希,真是胡闹不像话。”林父怒道,但他骂的是陈希,不包括秦秋。   毕竟秦秋和林华结婚三年了,林父林母对秦秋的印象几乎好到了极点,即便发生了这样的事,他们也一点也没怀疑过她,更倾向是陈家的那个祸头子小霸王仗着自家背景纠缠他们儿媳妇。   林母也是生气,又担忧道,“小秋不知道受了什么委屈,还不好跟我们说。要不我给亲家母打个电话,说这件事,然后一起找上陈家,让他们管管。”   萧函眨了眨眼道,“那还不如让大哥回来。”   她还等着任务目标回来呢,而且她也不觉得林母说的这些能起什么作用,难道还能把男女主给拆散了?剧情里秦秋可是非常果断地选择离婚了的。   林父点头道,“我觉得云云说的有道理,让林华回来一趟也好。”   “那亲家母那边怎么说呢,我还是要给她打个电话的。”林母拧着眉头,琢磨该如何说。   林父和林母信了萧函说的,但都不想把这事闹大,传出去了毕竟不好看,伤害的还是儿媳妇秦秋的名声。要不是陈家的背景放在那里,换个小混蛋早就教训了。   林云提出的让林华回来这个方法就挺不错的,作为丈夫处理这种纠缠他妻子的狂蜂浪蝶,理由也正当。   林母还对儿子有点怨气,这长年聚少离多的,可不就让人钻了空子,“等这次回来,我一定要好好说说他。”   这么重要的事,林父林母自然没写信,第二天找了紧急联络方式打电话到部队去了。   ……   边境线上的一处部队驻防区,   “团长,有电话找您。”某个小军官快步走到训练场边一个高大挺拔的男子边上,报告道。   林华目光肃宁,皱了皱眉,现在正在操练他手下的兵,他习惯严谨,不喜欢中断训练,“有说是谁的电话吗?”   “报告团长,说是您的父母。”小军官回道。   林华点了点头,叫来副官,说暂时休息十五分钟。   他了解自家父母,一般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是不会在非休息日打电话到部队来的。   林父和林母在电话里没怎么仔细说,只说学校有人纠缠秦秋,为免影响不好,让他先回来一趟。   “好,我知道了。”   简短地一句话便结束了电话。但林华眉头锁的更紧了,回到场地上完成上午的士兵训练后,他就去上司办公室申请请假。   请假报告很快就通过了,没有多少阻拦。林华在部队表现一向优秀,作风严谨正派,尽职干练,甚少请假,上司在问了是家里有事后就爽快的批了一周的假期。   想起父母在电话里说的,林华是有些担心,和秦秋对他感情一般不同的是,林华其实很喜欢秦秋,年轻漂亮又温文尔雅知礼的妻子,怎么会不让人喜欢。当然林华也不是只注重外表的人,尽管家世不是很出众,但他从小到大也足够优秀,在秦父赏识他之前,就已经凭借自己实打实的功绩当上了连长,手下的兵也个个心服口服,自然对他示好的女孩子也很多,他也婉言拒绝了不少。   和秦秋的相亲是经人介绍的,林华对她算是一见钟情,又考虑到自己已经是谈婚论嫁的年龄,秦秋也没有不愿意的态度,于是相亲后他就向秦家求亲了,最后秦父也同意了这门婚事。   婚后的日子没什么太大的变化,只是他不善于表达感情,也不会说什么甜言蜜语的话,而且比起丈夫的身份,他更多是一位军人,他陪伴妻子家庭的时间注定没有多少,对此,他有的只能是愧疚。   秦秋的爱好和事业他也知道,所以不强求秦秋随军,让她留在首都,有秦家和林家在,本来不需要他担心的。   但能让父母特地打电话来,林华担心是秦秋受欺负了,或是有她也不好应付的事。   所以林华的请假批准下来后,他就买了最快回首都的火车票,还发了电报回去。   ……   在萧函同林父林母说了之后,秦母那边也接到了林母的电话。   林母斟酌着言辞,虽没说清楚,但也透出学校有人纠缠秦秋的意思来。为免亲家误会,林母还在电话多是安慰的话,说把林华叫回来了,到时候直接让他护着老婆就是了。   秦母听了后心里隐隐不安,她女儿秦秋什么样再清楚不过了,外表温温柔柔的,内里性子要强,哪会是遇到麻烦受欺负还不声不响的人。   京城大学校长还是秦母的老同学,还有其他不少认识的关系,要真有什么事,会不和她打招呼。   只怕真有事,也是秦秋瞒着她,瞒着家里人。   就像是当初高考报京城大学的中文专业,秦秋还不是一声不响背着家里人自己作主就报了,   秦父有着根深蒂固的大家长思维,最不喜欢家里人违背他的意思,对子女的学习工作乃至婚姻都是命令式的安排,大儿子和小女儿都乖乖选择了父母从事的职业。秦秋头一回那么大胆,不听她的话,气得秦父两个月都没让她回家,还是志愿书下来了,秦秋的老师又来夸赞她考的不错,又有秦母帮忙缓和着,让秦父面上好看,这事才算过去了。   秦母也知道了女儿作为秦家的长女,看着娴静文雅,可有时的大胆也会让她后怕惊心。   林家估计也是听到了什么风声才特地打电话过来。秦母心里是这么猜测的,但也不敢告诉秦父,以秦父素来的强硬严厉,要是秦秋真做了什么错事,只怕后果更严重。   秦母当晚先给秦秋她小姨打了电话,秦秋她小姨在学校任职教授兼主任,肯定不会一点情况都不知道,电话通了后,秦母直接开门见山问道,“小秋在学校是不是有什么事啊?”   秦秋她小姨愣了愣,然后笑道,“没事啊,大姐,小秋过的挺好的,也就最近学生多,忙了些。小秋就在学校里待着,能出什么事啊,你要想她就打电话让她多回家吃饭。”   秦母立刻疾言厉色道,“你还想瞒我多久,亲家母林华他妈都打电话来问了。”   秦秋她小姨闻言顿时有些惊慌,电话里的声音都变了,“什么,林家都知道了。”   秦母也就这么一诈,果然问出来了。秦秋果然是有什么事瞒着她不说。在她的一连追问下,秦秋小姨总算说了,“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就是小秋班上的一个新来的学生想追求她。”   陈希追求秦秋的事,在学校早有传闻,有些还是秦秋小姨帮忙压下去,不让人议论的。学校也没多少人清楚秦秋已婚的事,不会多管。   秦母听后差点没气晕,“秦秋是有夫之妇,这事要是传出去会有多难听,你知道怎么都不劝着些。”   秦秋和她小姨两人关系亲近,感情十分要好,连喜欢文学也是受到当大学教授的小姨影响。   所以小姨也是最早知道这事的,一开始的时候她也担心劝说过,但是,“小秋说她能处理好的。”   秦秋小姨这话说的心也有些虚。而且这段时间秦秋经常出去游玩,就是和那个叫陈希的在一起,有时还让别的老师帮她代课,小姨还帮忙遮掩过,没让更多人发现注意到这事。   秦母又气又怒道,“那这事你怎么能瞒着我呢?我可是她亲妈啊。”   秦秋小姨支支吾吾不好说话,这是她答应了秦秋的,是她们之间的秘密,不告诉任何人包括秦母。   秦母也猜到了,仍是怒意难休,“你们做的可真是好啊,连林家都知道了,就瞒着我。”   秦秋小姨也真心疼爱这个外甥女的,听后立刻慌了心神道,“林家都知道什么了?”   秦母冷冷道,“我也不清楚林家知道了多少,但亲家母跟我说了,会尽快让林华回来,现在就让秦秋和那个学生彻底断了关系,不要纠缠不清的,让林华误会了,你也不准再帮她瞒我。”   秦母一向性子温和,难得发起脾气来,秦秋小姨也有些犯怵,只能喏喏道,“知道了,大姐。” 第29章 年代文里的真爱   秦母本来想着打电话找秦秋, 但学校的人说她今天没课, 也不在学校出去了。秦母只好给学校的老师留了口信, 说让秦秋回家吃饭,但挂完电话, 秦母的心中涌现出不安感。   她真正担心不仅仅是有学生追求秦秋纠缠不休的事,而是秦秋的态度。秦秋居然让她小姨瞒着她,这似乎就昭示了秦秋和那个叫陈希的学生关系并不普通, 她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这份悬在心里的担忧令秦母在医院一天的工作都有些心不在焉,好在没有什么重要的病人。   秦秋晚上才回到娘家,她白天赴陈希的约, 度过了极为欢快的一天,临近黄昏才回学校, 然后就被同事传达了秦母的口信, 秦秋只得匆匆放下陈希送她的礼物。   吃完晚饭, 秦母就打发小女儿秦冬回房间复习病例了,秦冬刚入职医院不久, 还在实习中。秦冬朝二姐吐了吐舌头, 暗示秦母今天一天心情都不是很好后才乖乖走开。   秦秋心里有些咯噔,但面上仍是自然大方微微一笑, 没有任何的紧张, 还倒了杯茶给秦母, “妈,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秦母面色冷如寒霜,“我找教师宿舍的人问过了, 你这几天都是很晚回去,还让别人给你上课。”   秦秋随口便编出了一个理由,笑道,“小棠前两天从港城回来,帮我带回来几本书,我还和她聊了聊一些在港城的趣事。”   “到了现在,你还想骗我,你今天是不是和那个陈希在一起?你小姨都跟我坦白了。”秦母气急败坏道,   秦秋秀眉蹙起,秦母会这么早知道这事,还是在她的意料之外,又有些懊恼小姨没有信守承诺。   见秦秋没有辩解,等同是承认了这件事,秦母更加生气了,语重心长道,“秦秋,你是女孩子,更是有夫之妇,名声很重要的。一旦有了生活作风的污名,你可能这一辈子的名誉都会扫地。”   秦秋别过头去,有些默然。   秦母见她这样子,直接下了一剂猛药,“你知道我从哪得知的吗?你婆婆林华他妈给我打了电话,问你是不是在学校里受欺负了,被人纠缠。她还说会打电话让林华请假回来一趟。”   听见林华的名字,秦秋觉得有些头疼,她对这个丈夫实在没什么感情,尤其是在遇见陈希之后,更觉得与他的婚姻生活无趣悲哀,但秦秋心里也明白,就是她提出离婚,秦母他们也不会同意的,而她的父亲更不容许这样有失颜面的事情发生。   听着母亲的一句句劝说,秦秋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这何曾是她选择的婚姻,不过是他们安排好了的。   秦母又道,“我问你,林家那边是怎么知道的?”   秦秋想了想,语气冷淡道,“可能是林云说的吧,她这段时间常来学校,也许是听说了什么。”   秦母对林云印象不多,只记得是林家宠爱的小女儿,年纪小但不娇气。虽然知道不是林云的错,但牵涉到女儿的名声,秦母还是会有些迁怒。   秦母又是苦口婆心道,“不管是追求也好,纠缠也好,你都要记住你的身份,不要逾越了界限,这不是件小事,处理不好,后果会很严重的。”   秦秋垂下眼眸,沉默了一会儿,“我知道了。”   之后两天,秦母问学校的人还有秦秋小姨,都说她这两天都在学校上课,也没再出去。秦母以为秦秋听进了她的话,心下稍安。   秦母不仅料理了女儿这边,还有林家这边她也极为上心。   她虽听秦秋小姨说学校里知道这事的人不多,但就是处理得再干净,也不会不留一丝痕迹,经不起查,哪怕只是些捕风捉影的事,也容易让林家误会,对秦秋印象不好,何况他们还让林华特地回来一趟。   秦母先是主动约见了林母,试探林家都知道了些什么事。   尽管秦家门第高,但不仅秦父欣赏看重林华,秦母对林父林母的态度也是尊重有加,友善礼貌。林母自然也不会有防备心。   林母也没有什么隐瞒的,一五一都说了,而且坚定道绝没有怀疑秦秋的意思,只是作为长辈担心她在学校受欺负,面子薄不好说。   唯一没说的就是林云告诉他们的,林母虽然爽直,但也不是半点人情世故都不懂,林云年纪小,他们相信林云说的话,是因为林云是他们亲闺女,要是让秦家听了,怀疑甚至误会林云污蔑嫂子秦秋怎么办。   秦母心里有些虚,但面上仍镇定自若,“亲家母,秦秋这孩子被我惯坏了,闲暇时就喜欢和朋友玩,跳跳舞,看看电影什么的。那个被陈家送进京大的公子哥陈希,的确追求秦秋了一阵子,还让秦秋困扰了不少,她也没跟我说,没想到还传出了这样的风言风语。   这事我拜托人已经处理好了,但这事是秦秋不对,都已经结婚了的人了,还像小孩子一样喜欢玩,我当初就不该让她在京大教书,应该让她陪林华随军才对,不然也不会传出这样的流言来。”   前面的话是为了打消林母的疑虑,淡化秦秋的作为,但最后一句,秦母说的却带上了几分真心。   两人结婚不久,林华就要回部队,是秦秋执意不愿放弃在京大教书的工作,秦母心里到底是偏着女儿的,也舍不得一年半载才能见到女儿,所以见林华尊重秦秋的意愿,林家也没什么意见,她也没有强求。   秦母认真考察过林华的人品性格,绝对是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她以为就算没有什么感情基础,秦秋既然也同意了这门婚事,两人总能长长久久的。   没想到底还是出了岔子。   “这事怎么能怪秦秋呢。”林母丝毫没有怀疑秦母说的话是否掺了假,甚至还为秦秋说话,“秦秋也是受害者,早点平息谣言也好,免得让小秋名誉受损。”   林母知道自己儿子是什么人,大半心思都在部队那里,又不懂浪漫体贴,还没什么时间陪伴秦秋,说来也是对不起她。   林母也不是那种封建妇女,要求儿子不在家的时候,儿媳妇就要恭恭敬敬孝顺伺候公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现在是新时代了,讲究女性独立自主,女人也能顶半边天的,有工作有学历有出身,这样的好媳妇哪里找。秦秋又年纪轻轻,风华正茂的,喜爱与朋友交际还有一些玩乐活动也不算什么。   林母能这么宽和,还是因为林华也曾同她说过这些,要是秦秋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好的,希望林母能体谅一些,若有什么不好的尽数等他回来同他说。   林母本来就不曾怀疑过秦秋的品性,“别管别人怎么说,我们心里都知道秦秋这孩子是好的,外人都是嫉妒秦秋的优秀,我们绝对不会因为这点小事伤了和秦秋的感情。”   秦母强颜欢笑道,“亲家母能这么说,实在太好了。我现在还担心因为这点小事,影响了夫妻之间的感情,还耽误了林华的部队工作,之前听你说要林华回来是吧。”   林母:“是有这么一回事。”还不是因为刚听这事急了么。   秦母又温和笑道,“我看还是不用了,我听老秦说,最近几个月林华在部队有重要任务,要是现在回来,不就耽误了么,以林华的能力资历,今年再往上升一级,也是很有可能的。”   所谓秦父说的自然是假的,秦母的托词借口罢了,为的就是劝林母不要让林华回来。至少现在不要回来,等过两三个月,这些事都抹的干干净净的,一切风平浪静,也不会有任何影响。   为了女儿的幸福,秦母可以说是费尽了心思。   林母听她的话,也有些说动了,想一想就这么急着让林华回来是太鲁莽了些,现在秦母都解释了不是什么大事,秦家都处理好了,要是为此再小题大做,让林华千里迢迢回来一趟,还影响他的工作升迁,她这做妈的也有些不识大体。   林母带着有些歉意的笑意道,“亲家母说的有道理,我这太着急慌里慌张了。”   秦母温和一笑,“我们也是想让秦秋和林华好不是么。”   晚上林母一回来,就跟林父转述了秦母的话,并且道不如还是让林华不要回来了吧。秦母都和她解释清楚了,要是因为他们的误会,小题大做不仅耽误儿子的工作,还可能影响林华和秦秋小两口的感情。   林父眉头拧了一下,他一个大男人也不懂这些,就由林母决定好了。   好在是餐桌上说的,萧函听的清清楚楚,“不让大哥回来了吗?”   林母给女儿夹了一块腊肉,“放心吧,不用为你嫂子担心了,这事没什么大不了的。”   担心,萧函当然不担心秦秋,她是女主有什么好担心的。   “以后要是见到你嫂子,就不要提这事了。”林母还叮嘱女儿道,她也没有怪林云告诉他们,只觉得自己打电话叫林华回来,太鲁莽了些。   林母语气郑重道,“你大哥在部队执行的任务很重要,不是什么大事何必叫他回来呢。”   萧函算是知道林云前世记忆中,秦秋和林华离婚为什么离的那般低调顺利,不声不响了。   有秦母这些帮助女主为女主着想的助攻,连林母不就被套路了。   好的发展的确是此事当成没发生过,秦秋和林华依旧是好好的夫妻,但若秦母的话无法保证,那么等林华和林家知道的时候,哪怕事态已发展到了无法想象的地步,也是秦秋先占据主导权,快速地离婚,这一切只得咬着牙把苦往肚子里吞。   有剧情的前车之鉴,萧函可不相信女主和男主还有他们一干亲朋好友的节操。   准确来说,是人性。   萧函不急不慢地笑道,“大哥一向是很有分寸的人,要真的是很重要的任务,他也不会这么快发电报回来吧。”   她又弯了弯眉眼,“而且任务很重要,大嫂的事也很重要啊,要是嫂子知道,大哥为了任务,根本就不关心她的事,心里也会有芥蒂吧。”   “我记得大哥上次回来还是半年前吧,难得回来一趟。夫妻之间重在沟通,不管什么事,大哥总该多关心关心吧。”   总好过男女主爱情都圆满了,作为丈夫,他还是最后一个知情的吧。   秦母费心一下午的工夫,全部被萧函三言两语推翻了。无论是亲闺女的身份立场,还是论道理,林母还是偏向了闺女说的话,认为她说的有道理,儿子向来是分得清轻重缓急的,而且家庭和事业,不好说哪边更重,但林母可不希望林华成为一个为了工作抛妻弃子的人,这样的话,家里迟早得散。   林母最后拍板道,“那就不给你大哥打电话了,让他回来吧。”   “还有大哥回来的事,不如先不要说,给嫂子一个惊喜吧,我想嫂子会很高兴的。”萧函笑眯眯地又给秦秋挖了一个坑。   “小孩子家家的,哪那么机灵点子。”林母嘴上嗔怪着,但显然是听进去了,也觉得是小事一桩。   萧函这几天专心忙着跳级考试的事,计划顺利的话,下学期就能直接上高三了,这个进度不会太夸张,她也在让林母慢慢适应她开始热爱学习这件事。   享受青春是不错,但在这精神娱乐匮乏的时代,萧函觉得她还是早点毕业成人比较好,能自主做一些想做的事,而不是被当成小孩子看,还多大话语权。   林华到的那天,萧函主动请求去接他,她想早点了解林华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毕竟委托人的心愿是希望他不要英年早逝嘛。   这任务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要是林华是因为受了秦秋的事影响,那也好解决,但若不是,作为一个军人,在这个时代,军人这个身份就注定随时可能牺牲,除非林华不是军人了。   萧函在车站门口等了一会儿,便见到了林华。   他一身军绿色的军装,身姿尤为挺拔,尽显沉稳气质风度,神情冷峻,但在视线里看见萧函后,周身的冰冷淡了许多,眸中也闪过意外之色,“云云,你怎么过来接我了?”   林华二十八岁,林云才十六岁,两人相差十二岁之多,难免会带上长辈的口吻,颇有长兄为父的做派,在林华眼中,小妹跟个孩子差不多,语气也有些生硬,“火车站人来人往,不大安全,我自己回去就行了,以后不要随便跑人这么多的地方来。”   尽管是首都火车站,但三教九流乱象也不少。   萧函没反驳,只是在路上提起秦秋的事,总算转移了林华的唠叨。   林华听了一路,一直沉默着,眉尖蹙的死死的,也不打断小妹说话,等她说完才问起是怎么知道的,萧函就说了是陈希的堂弟陈湛告诉她的。   “他怎么会告诉你。”林华不是不相信小妹说的话,只是他一个不到而立之年就能在部队里担任要职的人物,又不傻,陈湛既然是那个叫陈希的家伙的亲堂弟,又怎么会无缘无故好心告诉小妹。林华只怕他是别有心思。   萧函眉眼弯弯,“可能他是个好人吧。”   陈湛的心思骗骗小姑娘简单,但谁让萧函是千年的老妖怪呢,他既然敢送糖衣炮弹上门,萧函自然也能糖衣收下,炮弹送回去。   林华看着她嘴角弯起的笑容,心底一软,脸部的线条也柔和了许多,想摸摸小妹的头,但念及她已经大了,上次见的时候还说再摸就长不高了,就压下了这份心思。   林华虽不知道小妹的心思,但看出她对那个叫陈湛的男生没有过度的好感,也稍稍放心。总归他回来了,事情是怎么样也会查清楚。   ……   林母正买菜回来了,厨房里都是鸡鸭鱼肉,准备好好做一顿晚餐。林家条件虽然不错,但这种程度也是逢年过节才有的。   林父也早早下班了,见到儿子回来也是高兴,还难得拿出他珍藏的酒,准备晚上好好喝一顿。   林华一到家,就脱了军外套,撸起衬衫袖子,第一时间先把行李整理到房间里去,动作简洁干练,一看就是惯常做的。   他的房间林母经常打扫,比较干净,所以无需怎么清理。不一会儿就弄好了,床单被褥衣服,全都整整齐齐,而且还是标准的豆腐块。   萧函路过时看了一眼,可以确信林华是完美主义者。   已经把酒和酒杯拿出来摆好的林父忽然想起来,“你们告诉小秋,林华到家的事了吗?”   “这事我还没告诉小秋,我这就给学校打个电话。”林母拍了拍脑袋,有些懊恼自己忘了,这不林云之前说的惊喜么,她正准备去打电话,就听林华道,“不用了,我去学校接秦秋吧。”   刚整理好行李的林华放下衬衫袖口,重新将扣子扣上,一派军人作风的干净利落。   林母笑呵呵点头道,“那好,晚上我再多做几个你们爱吃的菜。”   林华出去打了个电话就找到一辆车,是辆军绿色的吉普,他在首都也不是没朋友,而且大多是军校和部队里认识的,对方是个差不多年纪的男人,气质和林华有些相似,但相当爽快的把车和钥匙交给林华了。   林华刚上车,就发现旁边副驾驶多了个人,是小妹林云,她笑眯眯道,“我也想去,我还没坐过大哥你开的车呢。”   林华皱了皱眉,“听妈的话,乖乖待在家,别到处乱跑。”   萧函却一点也不怕,看的出来,这位大哥虽然冷硬古板了些,但没多少应付女孩子的经验。这不也没赶她下去,至于林母走之前让她打扫家里卫生的事被她抛到脑后了,反正原主也经常偷懒不做家务。   萧函又笑道,“再说了,我不去,你还不知道嫂子的办公室在哪吧。”   林华:“……”这个他还真不知道。   林华发现自己经常训练士兵的气势对家里小妹好像越来越没用了,依旧板着脸,但心中无奈地继续开车。   林华开车的技术还挺好的,不是很快但是很平稳,萧函:“哥,你在部队里也开车啊。”   林华的回答简洁明了,“嗯,部队里有专门练习驾驶技术的。”   至于都开什么,林华却没有透露。   其实萧函对陈湛说的那些花式吹捧,尽管为了气背后挖墙脚的男主陈希,但大多是真的,从原主的记忆里可以了解到,大哥林华真的从小优秀到大的,对比林云的课本干干净净,林华是个标准的学霸、不,是学神。第一名的文化成绩和身体素质测试考上军校直到毕业,每年拿的都是全额奖学金。进入部队后回来的日子虽然越来越少了,但立功的奖章勋章却从来只多不少过。   但这样一个优秀的人,在这本爱情故事里,也只是类似背景板的路人存在。   熟悉套路的9626道:“秦秋是这本小说的女主角,哪怕是前夫,也要安排一个能配的上她的人啊。”   没等萧函再多问些什么,就听林华道,“到学校了,下车吧。”。   刚进校园不久,萧函就听到一道清朗的少年声音,“林云。”   听到有人叫她转过头一看,见到来人微挑了挑眉,萧函一脸‘你怎么在这’的惊讶神情,“陈湛。”   陈湛额上微带汗意,脸色浮现的情绪有见到她的惊喜,也有些委屈,   “你这几天怎么都没来啊?”   他似乎预想的有些错误,坦白据实以告后,林云是没生他的气,但也没找过他了,他都在图书馆等两天了,也没见到过人影,可惜他没提前打听林云家的地址,不知道什么情况也不好直接上门,   萧函对陈湛还在这里有些意外,但也没放在心上,自动忽略了他的话,随便介绍了一下,“这是我大哥林华,他就是陈希的堂弟陈湛。”   眉目清秀明亮的少年下意识点头叫道,“大哥好。”   这一声称呼连萧函都有些无语,更不用说林华了。林华一眼扫过陈湛,冷冷道,“不用叫大哥,我不是你大哥。”   再次见到林云的惊喜让他什么都忘了,几乎脱口而出,忘了林华还是他堂哥坚持不懈在挖墙脚的那位。陈湛心里疾跳,面上努力镇定,带着羞涩礼貌地立刻改口道,“林大哥好。”   林华没有理会他,他来只是为了接秦秋,别的人属于无关人士。   萧函刚给林华指路了秦秋的办公室,就听见陈湛的声音,“秦老师不在那。”   反正已经卖了一回了,陈湛卖第二回 也无所谓了,纸也包不住火,他小声对萧函道,“堂哥他今天准备了惊喜给秦老师,现在应该是在艺术教室。”   林华两步并作三步地走了过去。   这么巧?萧函不知道的是这段时间秦秋和陈希进展迅速,男女主的爱情渐入佳境。   陈湛跟在后面,因林华在这,他也不敢太过亲近,只能找着话题小声道,“你不是想看更深奥一些的物理教材吗?我姨父是外交官,刚从国外回来,带了一些珍贵的书籍,京大图书馆都没有的,你要不要看。”   陈湛是挺聪明,虽然认识没多久,却也敏锐地察觉到林云不像别的女孩子喜欢漂亮时尚的玩意,除了对看书和家里人比较上心,其他都不怎么在意。他曾学到的一点,欲得人心,须投其所好。   这艺术教室的位置还挺偏的,七拐八拐又上楼才找到。   陈希筹备了好几天又费尽心理把艺术教室布置成了一个浪漫的场景,然后寻人将秦秋‘骗’来。   秦秋不知怎么地冷了他几天,对他避而不见。陈希哪里受得了这种忽冷忽热,欲拒还迎,又气又急,忍不住对秦秋的思念,最后琢磨着想着要给她一个惊喜。   在这个时代像陈希这么出格的实在少见,而面对他满是诚挚认真的爱慕,热烈似火,秦秋心中也动容了,脸上满是红晕,眸子晶亮,再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   旁边的人多是陈希和秦秋的朋友,众人见到这么浪漫的场景也忍不住起哄。   就在这时,门突然被推开了,也让进来的人看见了这一幕。   当林华出现的时候,忽然瞬间一片寂静,流动的气流如同凝滞了一般。   秦秋也随即反应过来,清醒理智地推开了陈希,轻咬了咬唇,“林华,你……”   向来从容不迫,思维敏捷的秦秋一时间竟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看着林华一身军装还有肩上的军衔,带着一种淡淡的迫人威势,众人中有的讶然不解,有的则是露出了然的神情,尤其是陈希的朋友,显然是认出了林华的身份。   蓦然被推开的陈希还有些猝不及防,但在听到这个名字后,陈希不但不惊讶,仍挑衅地扬起眉,“你就是林华。”   这段时间他可没少听称赞林华的话,哪怕陈希一心只有秦秋,也忍不住受到影响,对林华重视了起来,视若大敌般的威胁感。   林华不过是比他早遇到秦秋,又有父母之命包办婚姻而已,若给他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陈希不认为自己会输给他。   林华面上一片平静,看也不看他,而是对已微微偏开头的秦秋,冷静道,“秦秋,有什么话,我们回去说。”   秦秋对林华会突然出现在这,确实很惊讶,但林云经常来学校,她也预料到早晚林家的人甚至林华会有所风闻。   听见林华这句话,她转过头来,毫不示弱地直视林华的目光,似乎依旧是林华印象中那个恬静清雅,又高傲冷淡的秦秋。   即便在这种情形下,也依旧镇定自若,一点也没有被当场撞破的慌乱,只因为她并没有那么在意林华的感受。   但这个‘我们’还有秦秋与林华的对视一下子刺激到陈希了,他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更重要的是他害怕秦秋会点头,会和她丈夫林华离开,然后他们今天的一切都不作数了,所以没等秦秋回应,陈希就大步走到林华面前,昂着头道,“没什么话不好说的。”   “我知道你是谁,但我不在乎。”陈希的眼睛里似有火苗跃动,   话音刚落,林华挥手一拳就朝陈希脸上揍了上去,在旁众人被这猝不及防的发展吓得数声惊叫,陈希左脸狠狠挨了一拳,没有站稳频频后退几步,嘴角溢出了鲜血,他擦了擦嘴角,冷笑了一声,瞬间的工夫,就朝林华冲了上去,两人扭打在了一起。   陈希也是出身军人家庭,从小在家里是没少操练过,但林华可是部队里的练家子,也不带丝毫放水,没一会儿,陈希就落在了下风,完全被林华压着揍。林华挥出一拳,“砰”地打在他腹部的位置,发出闷响。陈希猝然弯下了腰,闷哼一声,但他执拗的不行,就是打红了眼也不肯认输。   “林云,你别过去,要是伤着你就不好了。”   陈湛第一反应拉住萧函的臂肘,怕她看见这场面受到惊吓,或是想冲上去,结果见她看着文文弱弱的,却挣脱了他的手,在教室的课桌后面拉了把椅子就坐下了,只差没捧把瓜子了。   亲哥在眼前打架,她在边上看热闹,一点也没有阻拦的意思。   相比之下,秦秋的反应倒是正常多了。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疯了吗?”秦秋饶是再镇定见到这幕也急了,只是不知道她担心的是谁。   林华和陈希此时已经打出了火气,仿佛也跟没听见似的,继续厮打在一起。其他人更不敢上,他们又是拳头厉害,又是不要命似的疯子的,就是陈希的兄弟朋友们也怕被殃及池鱼。   “林华,你快停手啊,你这样会打死人的,你疯了你。”   见林华下手一次比一次重,陈希被揍的越来越惨,秦秋有些慌乱,面上神色苍白,旋即对萧函道,“林云,你怎么不拦住你哥啊,他这样打下去会出事的。”   “为什么要拦?”萧函认真道,“我觉得我哥打的挺好的。”   她笑了笑,仿佛是在很认真地看眼前的场景。   林华能教训一顿出出气发泄情绪也好,好过像林云记忆中那样憋闷在心底,压抑情绪一句话都没说就离婚了,然后回到部队,很容易有心理病的。而且在萧函看来,陈希这位男主就该被揍一顿,仗着年少轻狂,任性的无所顾忌,也不在乎会伤害到别人,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听到萧函的话,秦秋愣住了,又急道,“打人终究是不对的,他下手又这么重,你是他妹妹,怎么能不劝着。”   萧函觉得她的话挺好笑的,于是又反问道,“他这样羞辱大哥,大哥打他一顿难道做错了吗?”   她看向场上的两人,冷冷道,“如果说大哥有错,那陈希更有错,谁都该为自己所做的事情负责。”   秦秋不知为何,一瞬间对年少模样清秀可人的林云竟有些发憷。   感情这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萧函没想过插手。无论是男女主的爱情,还是林华的婚姻,这事他们自己的事自己处理,萧函只不过把这个时间提前了一些,有什么问题早点解决。   见林华不是被揍的惨兮兮那一方,萧函看起热闹来更轻松愉快了。   看热闹是人类的本性,哪怕在顶尖学府也不例外,外面教学楼楼层那探出窗口的学生们一脸吃惊懵逼或八卦的神情,还有周围教室听到动静过来的师生,而且一眼便认出了秦秋和陈希两位在学校名声不小的人物,前者是师生心目中的高岭之花,后者是祸害不少的痞子学生。   “没看错吧,那不是秦老师吗?”   “怎么突然有人打起架了?”   陈希被布置的艺术教室浪漫惊喜现场也在打架下被毁的一干二净,什么彩带气球,花卉,桌椅纷纷七零八落的。   萧函眉角微扬,这才好看嘛。   这个时候还有些理智的同学把警察给叫来了,以有人在京大斗殴的名义,总算终止了这场荒唐的‘闹剧’。 第30章 年代文里的真爱   这场闹剧最终闹进了公安局, 也把这事彻底闹大了。   陈希挂了彩, 被家里人从局子里捞出来后, 又继续教训了一顿,甚至还上了棍棒。陈希是大院里最爱闯祸的小霸王, 干过的混事不少,竹条炒肉也是家常便饭的事,但这回他被打的格外狠。   本就是一身伤的他哪怕自认皮实, 硬抗着不认错不求饶,最后也是头晕眼花,疼的麻木了。   他亲爸还尤为不解气, 直到陈希晕过去了又被妻子拉住才罢休。   陈父气急败坏地又踹了儿子一脚,“我就不该生这个混小子, 尽知道闯祸, 我早晚得被他气死。”   平时疼爱儿子嘴甜又会哄人的陈母, 这一次也不敢为他说话了,她也知道陈希是真的捅了个大篓子。陈希追求人家有夫之妇的事已经瞒不住了, 而且现在还传得人尽皆知, 闹的陈家在首都也是也面上无光。要不是老爷子未正式退下来,在中央还有些威望, 不然早就流言满天飞了。   对方丈夫还是部队里的高级军官, 年少有为的团长军衔。一个处理不好, 破坏军婚的帽子是逃不了的。到时候陈希的前途怎么办。   陈希悠悠醒转过来,他也不傻,知道为什么父母这么生气, 连老爷子都惊动了。   但陈希满不在乎,不就是进不了部队么,陈希现在心里眼里只有一个秦秋,前途算什么,就是让他为了秦秋把命送了都没关系。   连着挨了林华和家里人的两顿打,陈希就是醒了也是趴在床上奄奄一息,连嚎叫声都叫不出来。   堂弟陈湛私下过来看他,顺便多送两瓶伤药。作为知情人之一,他也没少挨教训,只是陈希是罪魁祸首被主要集火炮轰,家里人又忙着为这事收拾烂摊子,陈湛因着年纪小还在读书也就挨了两句隐瞒不告的骂,侥幸躲过了。   陈湛推开房门走到床边,温声问道,“堂哥,你还好吗?”   “你说呢,居然下手这么狠。”陈希趴在床上动弹不得,声音都是发颤的,带着鼻音哼哼的,一张俊朗不羁得脸也被揍的鼻青脸肿,只有眼角的余光瞟了一眼。“不过老子命大,死不了。”   陈父下手虽然重,恨不得打死陈希,但终究不可能往死里打,教训完了还让老爷子的专属医生检查过没什么大碍,然后常驻在旁边的房间,随时注意着伤势,小心出现发热迹象。这个时候陈家恨不得低调再低调,全首都的人都能把陈希给忘了,他们也不好送陈希去医院。   陈湛看着他这一身伤痕累累,竟有些同情了。他虽然预料过堂哥早晚会因为这事挨揍,但没想到会被打的这么惨。老爷子和长辈们是动了真火啊,陈湛也有些心悸。   他再聪慧也还只是个少年,没有意识到这事的严重性,以前堂哥陈希就是比这还大的祸也不是没惹过,他都见惯不怪了。   陈湛放下药箱,和声和气道,“这已经是最好的伤药了,但医生说你至少要在床上躺两周,免的伤筋动骨。”   “别以为这就能讨好我。”陈希眼一瞟,“你和林云是怎么回事。”   别以为他没看到,陈湛跟在林华他妹屁股后面进来的,甚至他和林华打起来的时候,这小子还不是站在他这边的,就知道围着林云转,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姓林不姓陈呢。   陈湛也知道瞒不了他,堂哥这人聪明还是真聪明,于是说了实话。   陈湛认错解释起来也是十分诚恳,诚恳得让人觉得他好像没什么错处似的。连陈希听着听着都差点被他带进沟里去了,“你别糊弄我,你小子其实就是把我给卖了,好讨好人家小姑娘。”   陈希气不打一处来,没想到他派亲堂弟过去打听敌情,结果却是倒戈相向,这小子还屁颠屁颠的把他给卖了,要不是有伤在身动不了,陈希恨不得抽皮带揍他一顿。   陈湛目光真诚极了,看着陈希道,“哥,你应该能理解我的。”   反正陈希追求秦老师的事,迟早会曝光,结局都是一样,何必因此影响了他和林云的关系呢。   陈希忍着痛咬牙切齿道,“你可真是我亲弟。”   陈湛腼腆一笑,不说话。   ……   虽然陈希是处于挨打的那一方,林华下的手也挺重的,但陈家再怎么没脸没皮也不可能找林华麻烦,他们还怕事情越闹越大呢,所以就把陈希提溜了回去,说带回去教训,也没找林华追责,这打架斗殴的事也算不了了之。   林父林母没能得到合家圆满的一顿饭,但是知道实情后打心底不觉得儿子有错,那么多人看着,放在任何一个男人身上都忍受不了这种尊严的挑衅。   林母对秦秋的印象也是飞流直下,瞬间跌入了谷底。亏她之前还一心维护她,为儿媳妇被人纠缠的事生气,还气儿子没有尽到丈夫的责任。谁想到秦秋竟然早就和陈希好在了一起,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搂搂抱抱,简直不知廉耻。   倒是林华有些自责懊恼,觉得当时没有控制好情绪,作为一个军人请假回家,居然还在大庭广众之下还与人打架斗殴,为此进了局子。回来后他就急电给上头报告了,主动承认错误。   萧函不得不承认,大哥林华真的严谨古板到了极点。这种时候还在自省过错,恪守部队纪律。   有像林华这样一板一眼的人,也有像秦秋和陈希他们就压根不觉得自己有错的人。   秦秋压根没和林华回来,在公安局时一心关心的也是陈希的伤势,而不是林华。   一是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境地,秦秋也不想回林家,二是得到消息的秦母打电话来了,让她回去。   林华也没说什么,带着妹妹林云回家了。   秦母的震惊和愤怒不比林母少,甚至更多了分悲伤难过。她以为秦秋已经听进了她的话,远离了那个陈希,没想到闹到这种地步,几乎撕破了脸面,她气的发抖。   秦母现在只庆幸秦父还在部队,一时不会知道,但这事迟早也会传到他耳里,用不了多久的。以秦父的性子,要是知道女儿做出这种丑事,只怕都能把她赶出家门,与女儿断绝关系。   除非在他回来之前,尽量平息风波,处理好事情。   秦母快刀斩乱麻,当机立断严词道,“你立刻和那个陈希立刻断了关系,我再带你去林家好好道歉解释,京大老师的工作你也别做了,我会做工作安排你随军。”   母亲一改往日温柔宽容,像父亲一样安排她的人生的做法,反而更激起了秦秋的反抗,   “我不要,为什么我要牺牲我的爱情和工作。”   她气得洁白莹润的脸颊满是愤怒的红晕,完全不愿意接受这种安排。   秦母压抑着怒火道,“那你想做什么。”   事情闹到了这个地步,或许不到明天,秦秋出轨的事就是传的满城风雨了,让人看尽笑话。秦秋还想着大学老师的工作,她怎么不想想以后她还要怎么做人啊,会有多少人在背后对她指指点点,婚外恋这个污点这辈子都很难抹去。   秦秋半点也没有理解母亲的苦心,而是面露倔强道,“我想和林华离婚。”   这句话如同一个惊雷炸开,差点没将秦母惊晕,她根本不敢相信,“你,你说什么。”   秦秋却在说出这句话后,心里一阵轻松,甚至带了些破釜沉舟的决绝。   反正林家她也回不去了,她也不愿意像母亲说的那样低眉顺眼的道歉,求林家人的宽恕原谅,还要丢掉工作去那么远的边防部队当家属随军,那她的人生不就彻底成了林华的附庸,以秦秋内心隐藏的骄傲是绝不能忍受这个结果的。   事已至此,那不如离婚了个干净。   反正这段婚姻,她也没有任何的眷恋。   秦母怎么也没想到有朝一日会从女儿口中听到‘离婚’两个字,差点没急火攻心,但当即掐了自己一下保持冷静清醒,稳住了身子,又气又怒道,“那个叫陈希的小子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药,让你居然为了他要到离婚的地步。”   孩子都是自家的好,秦秋又一向优秀,文静温婉,任谁都挑不出错来,肯定是受了别人的引诱,那个陈希她听说过,就是陈家的混世魔王,无所顾忌又混不吝的性子,闹出过不少的祸事,年纪又比秦秋小,谁知道对她的追求是不是一时兴起,而且还不管不顾,这样的人,怎么会是女儿能托付终身的良配,秦母心里是不相信的。   秦秋却不这样认为,无论是陈希的大胆告白,还是在林华面前也毫不退缩,那种真正的张扬肆意,为了她即便挨揍也不认输放弃,叫秦秋怎么能不动容。   秦秋本就偏向陈希的心,经此一事后更倒向那边了。她曾经也因为秦母的一再劝说,想到可能面对的压力后果而犹豫过,但这次被林华亲眼撞破,反而坚定了她想要离婚的念头。   见秦秋仍不知悔改的神色,秦母语气极重地道了一句,“就是你想离也没用,你爸不可能答应的,他就是宁愿打死你,也不会同意让你和林华离婚的。”   秦秋咬了咬唇,她知道母亲说的是实话,所以她必须在父亲回来之前就把婚离了。   她眼中闪过一抹坚定之色。   秦母继续语重心长地劝道“离婚这话在我面前说说也就罢了,以后不要再随便提了,我让你辞了京大老师的工作,和林华随军也是为了你好,这次闹大的风波后果比你想象的还要严重。”   秦秋心一定后,垂下眼眸,“好,妈,我再考虑考虑吧。”   秦母见女儿低头沉默,以为她终于能够冷静下来认真思考这些话,好好想一想,事情也不是没有挽回的余地。秦母现在也没多少时间教育女儿,她还要尽快找林家,为这事赔礼道歉,摆平风波。   ……   林家这几天的气氛注定有些低沉。   倒是林华一大早就起来锻炼了,严格按照在部队的作息时间,还做好了一家人的早饭,味道居然和林母做的不相上下。   萧函一边吃着香喷喷的鸡蛋葱花面条,在想她这位大哥有什么不会的。   林华夹了一个鲜肉馅饼放在她的碗里,“你还在长身体,早餐多吃点。”   萧函看了看他,一派沉稳镇定,精神正好,半点也看不出昨晚整宿都在阳台吹凉风,看星星思考人生没睡觉的样子。   林华语调平稳又缓和,自带一种很认真郑重的语气,“我听爸妈说,你最近学习成绩有很大提高,还想跳级,学校老师也同意了。”   什么时候了解的,她怎么都不知道。都这时候了,林华还有心情关心她的学习情况吗?这个重点放错了吧。   不仅如此,林华还主动接过了林父的责任,对妹妹林云的优秀进步表示了夸奖,“表现的很不错,作为奖励,你有什么想要可以跟大哥说。”   萧函咬着筷子,“什么都可以吗?”   林华凝眉了一会儿,然后承诺道,“在大哥能力范围之内,都可以答应。”   萧函笑眯眯道,“那我想想吧,想好了再告诉大哥。”   她对林华的人品还有承诺还是很相信的,留着一个机会也不错。   吃过早饭后,林华看了一下表,穿上外套,像是要出去的样子。   萧函又主动问了一句,“大哥,你要去哪?”   “是去见秦秋吗?”萧函连嫂子也不叫了,林家也没人在意这点。   林父林母本来是不会过问的,但听到秦秋两个字还是忍不住皱眉了一下。   林华也没有否认,点头嗯了一声。   林母欲言又止,想说什么,林华已经开了口,“我和秦秋的事,我会处理好的,爸妈你们就不用担心了。”   林父林母竟习惯了儿子万事不用他们操心的作风,而且他们对林华行事也是极为信任的。   萧函看不出林华对这事是什么态度来,又打算怎么做,暂且决定先旁观着,插手多了未必是件好事。   林母在妇联上班,没料到秦母直接找上门来了。   她根本不想应秦母的约,秦秋闹出了这样的事,也不曾回来见他们一面好好解释,她没找秦家讨个说法就不错了。可伸手不打笑脸人,秦母又一个劲放低了姿态的赔礼道歉,反倒教林母说不出什么气话了。   林母也不是什么刻薄的人,最后还是缓和了语气,和平心静气和秦母谈。   “这事是小秋犯了错,处事的态度不对,也是我们做父母的没有管教好。”秦母先是认错,后又和声细语道,“这几天,还是先让两个孩子都冷静冷静一下,好好谈谈,无论什么结果,都让他们自己做决定吧。”   “婚姻毕竟是他们两个人的事,我们这些做长辈还是先别插手了。”   林母怎么说也是在妇联做惯了工作的,不会被秦母避重就轻的话带着走,但有句话说的对,这事儿子的想法最重要,总不能因为她这做婆婆的恼了,就逼着他俩离婚不可。林母虽气愤秦秋与人纠缠不清,闹出这样的丑闻,但到底还没往离婚那去想。林华也说过他会处理好,不希望让他们操心。   说通了林母,林父那边也好做工夫,秦母总算松了口气。   秦母吃准了林家上下的性子,经此一事善后得好,顶多林家父母日后对秦秋态度冷了。反正日后秦秋会随军陪林华在南边待个四五年,时过境迁,等有了孩子即便是再大的芥蒂怨气也都淡了。   林华的为人她更是了解,对婚姻的态度很郑重,不会随便提离婚,林华也不是什么心胸狭隘或者容不下一粒沙子的人,也只有这样的人,才有可能包容秦秋的偶尔任性。只要不到离婚的地步,一切都还能挽回。   正在这安抚林家的秦母不知道的是,她心目视为骄傲,看起来乖巧安分的秦秋,心里却有了决断,而且还是先斩后奏,她约见了林华。   是在一家咖啡厅。   林华对秦秋的爱好也是知道的,她喜欢喝国外咖啡,也喜欢这种她认为有情调的地方,但林华喝不惯什么咖啡,秦秋给他点的那杯他也没碰。   秦秋见状,表情倒是淡淡道,“你还是这种样子。”   不懂情调,也不懂她喜欢什么,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不过真没有想到你竟然会打人。”   这是真的令秦秋感到意外,在她的印象中,林华始终的喜怒不显于色,就像现在这般一本正经的样子,刻板的让人乏味。什么都按军人的那一套来,连每天作息时间起床几点都是固定的。   这样的人居然还会生气揍人。   秦秋心里还是对林华下手那么重有些怨气的,她担心陈希的伤势,那看着实在吓人。   林华没有回应她的话,极为冷静地道,“我已经上报了这件事,会按部队的纪律规矩来,该受的处分我会受的。”   长期的军旅生活的确让林华习惯了控制情绪,哪怕在学校见到别人向他妻子求爱,他的妻子还接受了的一幕,林华当时还忍住了,林华对秦秋仍有爱意,就算是为了秦秋他也会尽力保留颜面,不使场面太尴尬,难以收拾。   陈希无所顾忌,什么都不怕,但林华会考虑后果,他是一位军人,同时也是一位丈夫。   若非陈希之后的那些话,他不至于失去理智犯下错误。   只可惜秦秋并没有领会他的情意,反而为到了这个时候林华还只顾着他的部队律令而感到不快。   林华不懂她,她也没那么了解林华。   秦秋也没继续纠结这件事,她主动约见林华是有更重要的目的,   “我们离婚吧。”   不是请求,也不是冲动赌气,而是理所当然,一副应该如此的态度。   林华看了她良久,眸子深沉,看得秦秋微微有些心虚,又忍不住地焦躁后,他才缓缓道,“我知道了,我会好好考虑的。”   这种打到棉花上的感觉让秦秋感到不悦,而且林华也没给出明确的回复,考虑多久,是要几天,还是几个月。从某种方面来看,她也是相当决绝的,即便没有爱情,结婚三年的关系也不可能一点感情牵绊都没有,但秦秋下定了离婚的决心后,便是连半天也不愿意等了。   甚至出于某种畏惧担忧,令她更加焦急迫不及待起来。   自那天后她也没有再见到陈希了,尽快摆脱掉和林华的关系,已经成为了她唯一急于想做的事。   秦秋脸上来不及掩饰的情绪被林华尽收入眼底,看着这样的秦秋,林华忽然觉得她和以往自己内心中的美好印象不大一样,就像是秦秋被拥在他人怀里的时候,他也未曾想象过。   林华一时的心痛后,又迅速冷静下来,开始认真思考,或许短暂的婚姻中他并没有真正了解过秦秋。   两人的气氛再次沉闷了下来,秦秋忍了忍,努力平心静气道,“就不能现在给个答案吗?”   其实她内心真实的想法是,现在提出离婚的人是她,即便林华不愿意,她也是要离的。   林华同样听出了她的意思。   在合适的年纪遇到适合的人,林华曾以为秦秋就是可以携手一生的伴侣。只是,秦秋可能不这样认为。   毕竟她表现的那么明显,除非林华装傻,但他是不会说甜言蜜语,不会善解人意,但他有风度有自尊,秦秋既然都这么说了,他也不会纠缠不休,一直拖下去的。   林华最后深深地看了秦秋一眼,简洁明了地道了一个字,“好。”   “那我们现在就去办离婚手续吧。”听到林华同意了与她离婚,秦秋的语气里竟还透露出一丝喜意。   林华皱了皱眉,“你是不是忘了,我还要回部队打离婚报告。”   他是军人,结婚离婚都是要向部队上面申请的。   秦秋微微错愕,她的确忘了有这一件事,但也无可奈何。   最后这场谈话以林华表示会尽快回部队打离婚报告为结束。 第31章 年代文里的真爱   离婚这么大的事, 林华也不可能瞒着家里人, 回到家后就告知了此事, 还道,“这两天我就回部队, 向上面申请离婚报告。”   听他的语气倒是很平淡,只像是在说一件随意的小事。   只是林家平淡不起来了,得知是秦秋私下约见的林华, 直接提出了离婚,林父林母气坏了。秦秋做出这样的事,他们还一句话都没说, 她就说要离婚,她把林华当什么, 把林家当什么。   林华是她名正言顺的丈夫, 结婚三年以来林家有哪点地方对不起她, 她这样做可有半点尊重过他们,在乎过他们的感受。   “离婚就离婚, 就当我林家没有过这个儿媳妇。”林父这个素来寡言少语的人也气的说出了这样的话。   林母怒气冲冲地就去给秦母打电话了, 昨天还说什么不插手孩子们的事,今天她女儿就来提离婚了。这一答应, 是不是就轻飘飘把秦秋婚外恋的事给带过去了, 让他们把苦往肚子里咽下去, 秦家玩的可真是一手好花招啊,既得了里子,又赚了面子。   萧函告诉林华, 秦母私下找林母说过些什么。   林华皱了皱眉,秦秋想离婚,林华尊重她的意愿,他也有自己的自尊,不会纠缠不休,但这不意味着他能容忍秦母或者秦秋打扰他的家人。若是因为他离婚的事对他的父母妹妹也造成困扰,林华也会很内疚。   萧函正是看出林华是个重情的人,不止对秦秋,对自己的家人更是如此。她告诉林华,既是让他知道秦家是什么人,也是让他心中多存些顾虑。   他是严于律己,宽于待人,但若是别人可能回欺负到他家人头上,也不会有丝毫软弱退缩。   果然林华听了之后,神色严肃认真道,“云云,以后有这样的事情记得告诉大哥。”   这边,林母决心再也不信秦家糊弄人的话了,就会欺负他们林家是老实人。   “好你个秦家,是不是想把离婚的锅都推到我儿子身上,你秦家门第再高,也没这么欺负人的。”   秦母还有些懵,不知林华他妈怎么突然发这么大脾气,但三言两语也听明白了。她在这边辛辛苦苦给秦秋收拾烂摊子,刚稳住了林家,秦秋居然给她来了招釜底抽薪,直接和林华提离婚了。   这回秦母是真的气得晕厥了。   好在旁边有医院的护士,及时掐人中把秦母唤醒了。   醒来后林母那边也是挂了电话,不愿再与秦家打交道。秦母是又气又怒,立刻请假下班回家,一见到秦秋就质问道,“你找林华提离婚的事,是吗?”   秦秋听到母亲这么快就知道了,以为是林华说的,秀眉微蹙,有些不快,但也坦然承认了,“是,我是去找林华谈离婚的事了,妈你也不用再为我的事操心了,这婚我是一定要离的。”   “你怎么都不同我说一声。”秦母苦口婆心道,“离婚不是什么随便的小事。”   秦秋再次坚持道,“我已经想的很清楚了。”   她并不把母亲的话当回事,现在都是新时代了,离婚是她的自由。   秦母对女儿已经有些失望了,之前是瞒着她出轨,与学生纠缠不清,现在是背着她离婚,秦秋正是为了爱情和自由一意孤行的时候,根本听不进她的话,以后是什么结果也只能她自己承受,如今走到这一步也是无法挽回,秦母只能叹气道,“只希望你不要后悔。”   秦秋想起陈希,心中泛起甜意,语气格外坚定道,“我不会后悔的。”   秦母已经不想再管了,她是再怎么也拉不下脸了,难道亲自去求林华不要离婚?   ……   和秦母对女儿的失望痛心相比,林家也没怎么反对林华离婚的事,秦家家世是好,但出了这样的事,还是秦秋主动提的,他们家也不会非扒着秦家不放,任脸面由着他们踩。   就是林母觉得儿子才回来两天,就又要回部队,这样来回奔波怕林华累着,便劝道,“要不先休息几天再走?”   林华摇了摇头,“这事还是不拖下去了,我部队的事忙,趁现在处理,省得拖上几个月。”   “还有之前进公安局的事,我还得回部队上报做检查。”   林母知道不想拖这恐怕是秦秋的意思,这把她儿子还要他们林家当什么了,急于甩掉的包袱么。她就这么恨不得和林华分开,没有半点对林华对林家的情分,想到林华还可能因为揍人的事受罚处分,林母对秦秋的怨气更上一层。   看样子,就是现在林华和秦秋和好了,林母也绝不会让秦秋再进她家的门。   萧函也不意外这个结果,尽管在她的作用下,差不多把离婚的剧情提前了一半。小说中是秦秋和陈希真正心心相印后,秦秋做出决定,将林华从部队叫回来和他谈离婚,从性格爱好,事业,谈到生活习惯和夫妻感情,甚至还请来了亲朋好友一起说和,也算是平和顺利的解除了婚姻关系。   现在算是被林华突然回来打了个措手不及,事态闹得也远比小说剧情中的大,但她还是选择了离婚。   只能说明秦秋和林华真没缘分。   林母因为心情不好,最近做的菜味道不是多放盐就是少放糖,萧函主动进厨房帮忙,顺便道,“离婚的事肯定对大哥打击很大。”   被萧函这么一提醒,林母想到自己光是生前儿媳和秦家的气了,倒没怎么关心儿子的状况。   也是林华一向表现的都不需要家人担心,从小念的军校,性格坚毅,贯彻流血不流泪的原则,也没展现过任何的脆弱。林父林母在骄傲的同时,也不可避免地忽略儿子的心理状况。   林母犹豫了一下,“不会吧。”   她这做母亲的,有时候也看不出儿子心里在想什么。   “三年夫妻感情,大哥又是重情的人,什么都藏在心里,嘴上不说,心里可能正心痛难过的不得了,郁郁寡欢呢。”   萧函一边帮林母切土豆丝一边道,她说的也是实话,这几天林华晚上都在他房间阳台那沉思吹凉风,睡的也很晚,林父林母不知道,她可是关注着呢。   “最重要的是,大哥又经常在部队里执行重要任务,要是因为这事,情绪受到影响出了什么差错怎么办?”   “呸呸,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林母听的有些心悸,横了女儿一眼道。   萧函切好了土豆丝,淡定道,“不如让大哥休假一段时间,去别的地方散散心。”   林母嘴上不说,但话听进去了,担忧也是挂心里了,回过神来看了一眼碗里的土豆丝,闺女这刀工还不错。   转头林母就问林华要不休个假,“就算不待在首都,也可以到别的地方散散心。”   以林华工作狂的性格自然是拒绝了,但林母更加忧心忡忡,并且觉得闺女说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   等到林华回部队的那天,却见林母把小妹的行李也收拾好了,林母笑容慈和道,“让云云和你一起去吧,我都替她跟学校请好假了。”   “你在部队这么多年,我们工作忙也没怎么去探望过你。现在让云云去看看。”   林母还是不放心,怕儿子真的把什么不高兴都憋在心里头不说,又一个人在远方,还不知道要执行多少危险任务,要是情绪出了什么问题,他们都不知道。于是就想着让林云陪几天,要是真有什么状况等回来的时候,林云还能告诉他们。闺女这段时间不仅成绩提高了,人也机灵了不少。   当然也是萧函这段时间表现的又乖又懂事,林母才肯放心让她跟过去几天,也不耽误学习什么的。   林华眉头紧锁,且严肃道,“我那里不是什么好待的地方,而且我也没时间照顾云云。”   林母立刻驳了回去,“没事,就当让云云吃几天苦,这么大的孩子也不能天天娇气了。”   最后林华还是同意了,但是因为萧函提起了他的承诺,“大哥你说过的奖励,我去你那待几天应该没关系吧。”   林华和萧函上了绿皮火车,一路颠簸了三四天到了林华所在的部队。   部队有给来探亲家属住的地方,林华将小妹安顿好后,就去找上司报告了。   除了销假头一件要说的事就是在首都与人打架斗殴。   虽是休假期间,但穿着这身军服,就要守军队的规矩,与人打架斗殴还进了公安局,可以说是违纪了,林华对自己很可能至少会背个处分或者停职的可能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他上司深知他的为人,沉着冷静,尽职干练,要不是林华承认事实的态度十分诚恳,他上司都不相信他会做这样的事情。所以在接到电报后还特地调查了一下情况。   然后立刻觉得这事怪不得林华。   换他他也得揍,陈家那小子做的事太混账了,揍他一顿那都是轻的。   所以在林华回部队前,他上司就把这事给搁置了,林华来见他的时候,他也当面表示了,经过部队里的一些商议,这事就只口头警告一下下不为例就算了。   林华也没继续坚持,而是说起了另一件重要的事,申请离婚报告。   ……   部队里面的人都听说林团长把他妹妹带来了,这消息传的快,他们都还没见过林团长的家人呢,尤其是林华手下的战士对团长的妹妹还挺好奇的。   还猜着会是什么样子,也许是像林团长特别严肃的那种。   这种说法很快就被见过林云的士兵给推翻了,他们说了林团长牵着他妹妹的手进来的。   等见到真人的时候,发现就是一白嫩嫩的小姑娘,一看就特别乖的那种。   忽然有些羡慕林团长了。   部队里的都是些粗线条的汉子,趁着林团长不在,又是休息时间,他们想出的逗弄小姑娘的法子让她过来看实战射击,真枪实弹得那种,也不管这就一才十六岁的小姑娘,会不会被这场面吓到。   萧函毕竟不是真的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非但没被吓到,反而看的兴致勃勃,年纪轻一些的士兵还捡起掉落得几颗子弹壳给萧函看。   萧函不是没见过子弹和枪炮,甚至更先进更精良的她都见过。   但相比起很多和平时代的,这里的都是真正见过血的,容易激起骨子里的野性血气。   这边部队的管制不算特别严,他们看萧函那么喜欢,也挺高兴的,甚至觉得林团长的妹妹很对他们胃口,对她的态度更加热情了些。   其中一个年长胆子也大的副官笑道,小姑娘想不想试一下。   萧函果断点点头,摸都摸了,要是不开几枪多可惜啊。   一个看着比较沉稳的军官出来,先是手把手地教着她开了两枪,见她意外适应的很快,然后让她自己对着靶子试两枪。旁边的人也不觉得有什么,这么多士兵在这里,只要注意些安全就是了。   “别紧张,放心打。”军官安慰叮嘱道,   萧函抿了抿唇,‘砰’的一声,然后接着又两三声。   全是十环。   这下直接震住了周围的士兵。   就是刚才手把手教萧函的那位军官也惊住了,他以为能站稳不吓的哭鼻子就好了,“我滴的个乖乖,还没成年吧,这才试了几枪,枪法就这么准。”   看着萧函握枪的手依旧稳稳的,   萧函顿了顿,又是几声枪响,沉静的眸子里映照着枪口的火光。十二发子弹壳掉落,直到将枪膛里的子弹打完,无一不是精准的射中靶子红心。   一瞬间的寂静后,周遭又是喝彩鼓舞声。   “你看看人家小姑娘这一枪打的,你小子还比不上呢,知不知羞。”   “好样的。”周围一群士兵都欢呼喝彩,连被嘲笑训斥的那个士兵也笑嘻嘻的,“这可是团长的妹妹。”   忽然不知是谁响起的一声,“团长。”   原本还欢呼起哄的士兵们立刻乖觉了,个个挺直站立地朝来人行了个标准军礼,可见平时林华的威严甚重。   林华见到被打中靶心的弹孔,被围在训练场中心还未放下手中枪的林云,眉头拧的更紧了。    第32章 年代文里的真爱   自从那天林华手下的兵一时玩的太嗨, 教萧函练枪, 还在靶场打出了相当优秀的成绩后, 这事还在部队里传开了,有长官不信又过来瞧瞧, 最后还教了几招,果然上手极快,就是新兵也少有这样的, 上头的人听说了还当成一桩趣事。   林华时不时碰到一些长官,还会笑着说起,“是天生的兵苗子, 就该好好练练。”   性格爽快军衔又高的长官还拍着他肩膀道,“你妹妹要是还想练, 可以去我那的靶场, 两盘子弹随便练, 正好让我手下的兵开开眼,连个女娃娃都不比不上也好意思天天跟我闹。”   说的都是好话, 偏偏林华陷入了深深的担忧。   他还记得那日妹妹身上久久未散的枪膛的残汽, 还有眼底那种比枪火更盛的光芒。   林华虽然与秦秋之间现在闹的不是很愉快,秦秋昔日美好的形象也在心中大为改变, 但他也觉得女孩子能像秦秋那样, 学习音乐, 艺术文学这些东西就很好,而不是碰这些危险的东西。他们保家卫国不就是为了让她们和平幸福,过的无忧无虑么。   在妹妹日后的教育问题上, 林华难得出现了一些纠结。   林华的心思都放在担忧妹妹林云身上了,离婚的事一时间倒是被他抛到了脑后。   而他的离婚申请现在也迟迟没有下来,他上司是知道他的婚姻情况的,甚至秦秋父亲还是他以前的老首长,所以不敢贸贸然批准,只斟酌道,“林华啊,关于离婚的事,你再回去好好想想,慎重考虑,年轻人不要太冲动,因为一时情绪就闹离婚,这毕竟是件关乎终身的大事。”   林华点了点头,也没说什么,行了个军礼便出去了。   反正急的人也不是他。   萧函得知林华没有因为揍陈希的事受处分什么的,还有一丢丢的惋惜,要是受处分或停一段时间的职说不定就能避开那个导致林华死亡的危险任务了。不过也没什么,她看林华现在心情挺好的,还有空教她射击训练,说明心态还比较平稳,没有受到秦秋他们的影响。   至于离婚的事,林华没有透露,但萧函也不担心,事态发展到这个地步,离婚是早晚的,现在处境窘迫急着离婚的恐怕是秦秋秦母她们了。   那日林华申请离婚报告后,他上司想了想就给秦父打了个电话,女儿女婿都要离婚了,总不能老首长还什么都不知道吧。秦父在内省另一个军区,平时整日也是公务繁忙,但一听这事就震怒不已,当即在电话里让林华的上司扣下了离婚申请。   同时他也知道了首都那边发生的所有事情,更觉得脸面无光。   除了一方面让人安抚林华,他知道是自己女儿秦秋的错,他愿意尽力补偿林华,但他仍然不同意离婚这件事。秦父是个老派古板的人,在他的思想观念里就没有离婚这两个字,而且还是因为这样丢脸的事情离婚。   另一方面对让他颜面尽失的女儿,秦父更加疾言厉色了,在首都焦急等待的秦秋接到了秦父的电话,先是一通劈头盖脸的训斥,最后如秦父一往独断专行的风格,语气冷硬道,“没我的允许,不准离婚。”   哪怕陈家的人亲自登门赔礼道歉,秦父也没有半点好脸色。   秦父不同意离婚,陈家也不想事情闹大,导致秦秋和林华离婚的锅被旁人牵连到陈希身上,但事态又怎么可能尽如人意。   京城大学里已经是闹得沸沸扬扬了,秦秋以前是校内师生心目中的高岭之花,美丽知性,清冷孤傲,有追求者和有家室两样顶多稍稍影响一些,依旧不妨碍她广受欢迎。   但闹到追求者和丈夫打架斗殴进局子的地步,而且还听说要为此离婚了。   得知的师生纷纷表示不可置信,   这可就不得了了,时下风气虽然比过去要开放些,年轻人也都追求自由恋爱,但再大胆也没到无视道德观念,认同出轨离婚的,还是破坏军婚的这种,就是吃瓜看热闹的人也是目瞪口呆。   就如秦母料想的,这事一闹大了,学校里说什么话的都有,而且都不是什么好话。   见到秦秋也难免会有异样的眼光,就是校长和秦秋的小姨想维护她的名声,但也压不住那么多亲眼看到的师生在背后议论指指点点,同一办公室的老师也都避着秦秋走,怕也被牵扯进去,连累自己。   秦秋去打热水的时候,就有听到老师们的闲言碎语,“都传遍了吧,听说两人早就好上了,平时没少出去跳舞开车兜风,只是这次刚好秦老师她丈夫从部队回来碰见了。”   “发生这样的事,她还能敢来上课,我都听好多学生在议论这事。”   嘲笑的话语间,“换我都快羞死了,你说她傲气什么。”   “听说都要离婚了。”   “她丈夫好像是军人吧,这离婚是她想离就能离得啊。”   一道秦秋平日熟悉的声音夹杂着讥讽道,“人家背景好,什么都不缺,还不是想离就离,也不担心名声坏成了什么样。”   “听住在她隔壁的小吴说,她天天都带礼物回来,就是她那个情人送的,背景也硬的很。”   秦秋握住热水瓶手把的手都捏得发白了,她知道,没必要与这些说闲话八卦的人计较。但除了老师背后议论她,避着她走,就连学生也受到影响,不去上她的课。   光是校长那里就收到了不下二十封的举报投诉信,有老师的,也有学生的,连学生家长的都有,纷纷针对秦秋的私德提出质疑。   这个时代的学生无论是学习的热情还是心气都十分大胆张扬,充满个性,有什么看不惯的都直接说出来,哪怕是象征权威的老师,一旦出现劣迹或是十分讨厌,也会引起众多学生与老师的对立。   而秦秋在学校里也隐隐出现了这样的势头,老师们孤立避着她,看不惯她行为的学生与她对立,鼓动其他学生不去上她的课。   这样的情形下,秦秋就是想坚持她的事业,也无可奈何,最后忍受不了学校那些师生的非议,只好请假暂时不去学校了。   离婚的事是从林母那传出来的,她在妇联工作,身边最多的就是女人,有人听到些风声就跟她打探,是不是她家儿子儿媳妇闹矛盾了。   林母不耐烦解释什么,直接干脆的回应,他们夫妻俩要离婚了,儿子也回部队申请离婚报告了。   林母心里觉得,既然秦秋想离婚,那她就干脆坐实了,没什么好瞒着的,反正这个儿媳妇他们林家是要不起。   旁人听了都震惊不已,林母过去可没少夸她那个当大学老师的儿媳妇,她们也知道林家结的是门好亲事,没想到都闹到离婚的地步,肯定不是什么小事。   再和京大的流言结合在一起,传来传去就更不好听了。   现在的风气虽说是比十年前要好多了,但这种搞婚外情的事可是相当败坏名誉的。   渐渐的连秦母工作的医院,也有医生护士在偷偷议论这件事。秦母几次打电话,还险些被气晕过,医院内部也不是口风多严,所以秦医生女儿搞出婚外恋还要离婚的事也传遍了大半个医院。   “小江他妈今天还问我是怎么回事?”在休息时间,秦母的小女儿秦冬撅着嘴埋怨道,“二姐要离婚那是她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啊。”   小江是秦冬处了一年多的对象,感情不错,不仅小江把漂亮娇气的女朋友捧在手心里,小江的父母也很看好这门婚事,因为秦家的家世对秦冬态度尤为好,只差没捧着了。   但秦秋要离婚的事一出来,还带着各种传言,江家的态度就稍稍变了。   小江母亲虽然希望儿媳的家庭条件能给儿子前途带来助益,但若是秦冬跟她姐一样,想搞婚外恋就搞婚外恋,想离婚就离婚,那娶进门了又有什么意义。   秦冬她姐夫好歹还是部队里的团长呢。   小江又是个软绵绵的性子,只怕最后什么都没有,更受欺负。所以江家的态度不就更谨慎了些吗?   秦冬对她姐姐离不离婚根本不关心,只是为自己的事受到影响,而忍不住说说。   她还只是抱怨几句而已,秦母已经被秦秋的事弄的心力交瘁,不知该如何是好,秦秋怎么劝说都要离婚,林家那边又彻底得罪了。就这个时候了,还有人反过来劝她。   来做说客的人正是秦母的妹妹,也是秦秋的小姨,她和秦秋关系一直很好,志趣爱好又相同,遇事自然事偏帮着秦秋的。   外面舆论传言对秦秋虽多是负面,但也不是没有站秦秋这一边的人,比如她的朋友,和她关系好的师生朋友,还有她的亲小姨,如果不是支持她,也就不会帮忙瞒着还在陈希追求秦秋的时候起哄。   哪怕知道这事有悖道德观念,但与之相比,显然是亲近之人的喜恶更重要些,人总是偏心的,就像秦秋小姨,她就希望秦秋能顺利如愿离婚,自由选择追求幸福。   虽为之前瞒着亲姐不说的有些尴尬,但小姨更记着秦秋拜托她的事,拉着秦母劝道,“小秋对林华都没什么感情了,你们何必非得逼着她。”   “现在又不是过去那个女子要三从四德的时代,秦秋也只是想追求自己的幸福,又算得上多大的错呢。”   “秦秋还年轻,哪个年轻人受得了父母之命的包办婚姻。”   秦秋小姨这次来,奔着就是劝散不劝和的,秦秋接了她父亲的电话后,一直惶惶不安,又见着林华迟迟没从部队归来,就担心着这婚离不了,同她小姨商量合计,想着能帮她的也就秦母了。秦秋小姨说这些话就是为了将秦母拉到她们阵营来,好对抗秦父,敲定离婚的。   秦母听了妹妹说的话,也是无可奈何,要是知道会是这种结果,她当初也不会秦父给女儿安排这门婚事,不然也不会落到现在这种尴尬难堪的局面。   眼见秦母也没那么反对离婚的事,秦秋小姨又加把火道,“林家现在是那个态度,对秦秋没半句好话,就是不离婚,这事过去了,小秋在林家难道还有什么好日子过,姐夫老古板守旧,又要面子不让离,但你难道不心疼女儿,让她后半辈子在林家受苦,因为这件事一直看林家的脸色。”   秦母皱了皱眉,没说话。   “要我说,陈家那小子也不差,对小秋也用心,家世更好,以后前途未必会比林华差,最重要的是小秋喜欢他,你就不在乎小秋的幸福么。”   小姨是大学教授,深谙语言艺术,又是特地被秦秋请来做她母亲的说客,这话自然信手拈来,滔滔不绝。秦母都有些被说动了,主要是秦秋小姨抓住了她的软肋,她就是再生气,再失望,也不可能不认秦秋这个女儿,是她怀胎十月生下的骨肉。   事已至此,秦母不可能再阻止秦秋和林华离婚,就是秦秋变了主意,林家那边对她难道还会有什么好脸色。   生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   说来说去,还是女儿的幸福最重要。   这番劝说十分顺利,   结果就变成了秦母倒戈同她们一起想法子让秦秋低调顺利离婚。   为什么低调,那自然是因为继续高调,闹的满城风雨下去,最大的受害者就是秦秋,她们也不能看着秦秋的名声就这门毁下去。想着又忍不住埋怨林华,怎么就那么不冷静,在学校就大打出手。   要是林华还在首都,秦母绝对会想尽办法先说服他,把风波影响降到最低点再离婚。   人性就是如此,秦母之前还对女婿愧疚不已,现在却是满心想着如何平息流言,最好谁也不记得这件事。至于林华和林家人的感受,也在乎不了那么多了。   陈家的人也是头疼,外头人都在传陈希挖人墙脚被人狠揍了一顿,但能怎么样,陈希是老爷子最喜欢最看重的孙子,惹出了祸他们也得帮忙擦屁股。   除了在秦家林家那边各种收拾烂摊子,对于罪魁祸首陈希就直接关在了家里,敢出去就再揍一顿,揍的他出不了门,反正老爷子的私人医生就常驻在家里。   ……   林华还不知道首都那边的风声,离婚申请提交几天了都没批准下来,每次见上司问这事都是顾左右而言他,上司还有意给他做思想工作,劝说他不要离婚。林华不傻,一猜便知道是被他的那位老丈人扣下来了。   林华有些头疼,岳父什么性子他也知道一二,他没接受上司的好意劝说,但也不会态度表现得很强硬。   上司也看出了他的态度,心里叹了口气。   部队里有时候消息也没那么严密,林华三天两头去他上司办公室问,部队里的高层或多或少的都知道了些事,都觉得秦父这事做的不地道,哪有扣着离婚申请不放,非让女婿忍下这口气的。   这段时间林华就一如往昔地进行每天的部队训练,偶尔还抽空陪林云练习枪法。   而且林华惊人地发现自家妹妹在部队军营里居然混得如鱼得水,好几次他还撞见林云居然还和某些大佬有说有笑的。   和他手底下的兵更是不知何时打成了一片。   部队其实是个相对很单纯的地方,这些士兵每天都是在实战训练,接触到的最多的就是枪支弹药,对他们来说,这有他们的骄傲,所以在他们眼里,会玩枪又真心喜爱枪的女孩子很可爱。   哪怕碍于林团长的威严,他们也会偷偷教林云一些射击躲避的技巧经验。林云表现得高兴喜欢,他们看林云也更顺眼,与林云是林团长的妹妹无关。   林云学得又快又好,比寻常训练的新兵都还要好,令不少人私底下赞叹林云的聪明,林华也是知道的。   一方面呢,他不是很希望妹妹碰这种危险的东西,但另一方面,就是林云不说,林华也看得出来她对练枪的兴致。其实林华就是性子外冷内热的人,看着刻板严谨,实际上对家人爱人的需求能满足的都会尽力满足。   所以林华也没能拒绝得了自家小妹,既然要练习,干脆就由他亲自指导,更加安全。   ……   离婚申请最后还是批下来了,谁也想不到会是秦母出的力。   秦母为了自己女儿的名声着想,又没法堵住首都这边流言的散播,多拖一天都是对秦秋声誉的伤害,只能想着尽快离婚,让秦秋恢复单身,好叫人没法说闲话。为此她背着秦父找了部队的老战友帮忙,然后兜兜转转又找到了林华上司这里来,离婚理由只说是性格差异,感情不和。   本来因为这事越来越多部队高层的人知道,甚至还在大佬那里挂上了号,林华上司就因为扣着离婚申请这事顶了很大的压力,秦母这又推动安排女儿女婿离婚,林华的上司也是无奈批准了。   等秦父知道这事的时候,木已成舟,林华都带着离婚批准书再次请假回到了首都,就是秦父也鞭长莫及,总没办法强压着民政局不给办手续吧。   走的时候,部队里还有不少人舍不得小姑娘林云的,还有位大佬说,下次林云来,他亲自教她沙滩实弹训练。   回到首都后,林父林母先是问了林华申请离婚的事,得知已经批准了,只要办好离婚手续就可以了。   林父叹了口气,“这样也好。”   这段时日,他们也有受到一些流言风波的影响,好在林华不在首都,旁人想说也说不了什么。   林母拉过女儿,担心林云去在部队待了大半个月,会不会黑了瘦了,结果一如去之前的白嫩秀气,才稍稍放心,“看来你在部队过的也还好,没给你大哥添麻烦吧。”   萧函摇了摇头,眉眼笑得弯弯,“怎么会呢。”   林华难得沉默了一下,没有说小妹在部队里的事,他怕吓到林父林母。   回来第二天,秦秋那边就约离婚手续了。   去民政局办理了离婚手续后,林华和秦秋就彻底毫无瓜葛了。秦秋也才终于松了一口气,她日夜担心着这事,还怕林华突然不肯离了,要是他拖着不肯放手,秦秋也会很为难的。   “谢谢你,林华。”秦秋这句话是真心实意的。   林华却没有回头。   看着林华的背影,秦秋不知怎么,情绪忽然变得有一点复杂,也许此时她才真正生出对林华的愧疚,说起来她是对不起林华的。 第33章 年代文里的真爱   陈希一得知秦秋离婚了, 高兴得都快疯了, 在家里成天嚷嚷着就要去找秦秋。   陈老爷子重重敲着拐杖, 厉声喝道,“她就是离了婚, 也和你没关系。”   “就为了个女人,还是个有家室的女人,陈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你知道家里为了给你收拾烂摊子付出了多少心力吗?”   其实这事比想象中的还严重, 师生婚外情也就是道德问题被人背后说几句罢了,但这事闹得实在太大,连部队高层那边都传开了, 破坏军婚可不是小事,放在部队这就是特大违纪处分。   陈家为了保住陈希, 恨不得和秦秋撇清关系, 秦秋和林华离婚是他们的事, 但陈老爷子可不会让陈希背上破坏军婚的帽子,他以后是要安排陈希进部队的。   现在这事传的沸沸扬扬, 陈希在部队那边的风评也差的不行, 部队那地方最讲究纪律和风评,陈希的名声坏了, 以后就是进了部队, 即便有陈家帮忙, 也很难和上司同僚以及手下的兵打好关系,并肩作战执行任务。到时候上头可不会顾忌陈希是什么背景出身,顶多剔除出去时让陈家面子上好看些。   可以说, 这事稍有不慎,陈希的前途就半毁了。虽说陈家家大业大,根基深厚,就算不进部队从政从商都没问题,但谁让陈希是陈老爷子最疼爱看重的孙子呢,打小就觉得他的脾性最像自己,陈老爷子还等着陈希以后接陈家在部队的班。   陈家还算和睦,但为这事是真的糟心透了,其他人也难免对陈希闯出这样大的祸有些怨言。而且陈希这小子还整天在家里闹腾,又皮实打几顿都按不住他。   陈希或许知道陈老爷子看重他的前途,但他自己都不在意,现在满心满眼就只有一个秦秋。   “我就要秦秋,我爱她我就要和她在一起。”   陈希梗着脖子道,一副犟脾气死也不屈服地要争取自己的爱情。家里越是逼着他放弃,他越是坚定的反抗。   陈老爷子冷冷道,“你想都不要想。”   且不说陈希是自己疼爱看重的孙子,怎么也不可能让他娶个年纪大还二婚的女人,就是为了陈希的前途,陈老爷子也不可能同意。   为了平息这场舆论风波,陈老爷子根本不给陈希再和秦秋接触的机会,甚至不得不再晚几年等风头过去再送陈希进部队,快刀斩乱麻地连夜就把陈希打晕绑起来送上车。   等到陈希在车上醒来后再怎么闹腾,也改变不了他被送到西北大建设的事实。   陈希也没想到家里这次会这么狠,为了断了他的心思,直接送到西北坝上吃沙子了。   ……   陈家这事做的又快又隐秘,萧函能知道还是陈湛私下告诉她的,陈湛不知从哪得来了林家的地址,不过他不敢直接找上门来。他也聪明,知道现在外面的风言风语都还没过去,他毕竟是陈家人,不好来往,而且林华还在家里。   于是陈湛写信寄给了萧函,还附带打包了一箱子的书,不少是原版的外国大学教材,现在市面上几乎找不到的。   萧函想了想,陈湛好像是跟她说起过。   陈湛的心思倒是巧,要是只有一封信,萧函大概拆都不会拆,看在这些书的面子上,萧函还是带着对好心人士的尊重打开了信。   信里陈湛对他亲堂哥被‘发配流放‘西北的事表示同情,他问过他爸,似乎老爷子特地安排让陈希上坝,那里一片荒凉,都没什么人烟,没车没人的,陈希就是想跑都跑不回来。   陈湛另外还暗示了几句意思,陈家忙着平息舆论风波,消除此事的影响,所以绝对不会对林华做什么打压的事,否则要是有点苗头,只会被人抓住把柄,继续把这事翻出来。   最后陈湛不知怎么打听到萧函想跳级的事,在信里表现的非常热心,积极向她安利京大附中。萧函看完前面两件重要的事,对这结尾段直接一眼扫过。   她在哪个学校读书和他有关系么?回信当然也是没有的。   不仅如此,萧函还把信给林华看了,她其实主要是想看看林华知道陈希被家里丢到西北的事,会是什么表情,高兴还是幸灾乐祸。   没想到林华的神情很是平淡,看不出喜怒来,唉,真的是无趣啊。   君子欺之以方,太过正直严于律己的人在这世上反而容易吃亏,不如自私利己的人过的快活,原剧情中大哥林华应该就是这种例子了。   萧函又问道,“不过部队里真的没事吗?”   往坏处想,这次陈家和秦家都得罪了吧。原剧情中可是以秦秋和陈希的爱情为主线,尽管有些麻烦但也很快扫清了,就像林华这位前夫也仅仅是在离婚时出场了一次,没闹到现在这种难以收场的地步,能逼的陈家狠心将男主陈希扔到西北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可见现在问题有多严重了。   她在其中推波助澜挺欢的,但承受主要压力的很可能就是林华了。   林华没忍住伸手揉了揉自家小妹的头,“没关系的。”   确定林华的情绪没有半点沉重,不是强撑着压力的那种的,萧函也就不在意这种事了。   还是不要太干预别人的人生比较好,人生总要自己奋斗的嘛。   萧函这样想着,忽然听见林华顿了顿,道“这信我帮你收着。”   林华莫名的一脸严肃,“你还小,这种信以后可以丢了。”   萧函:“……”   大哥你是不是想多了。   林华确实没有再把秦秋或是陈希再放在心上,不同于原剧情中,他是最后被告知离婚这件事的人,因为秦母等人的遮掩,他也不清楚秦秋和陈希之间的爱情,仅仅以为秦秋是不愿再忍受这种聚少离多又没什么夫妻共同语言的冷淡婚姻,无论是自身品性风度,还是为了成全秦秋的幸福,他都选择了放手离婚。   这回他不再是毫不知情,被蒙在鼓中直到木已成舟。   秦秋的态度行为让林华认清了她所谓的‘美好’形象,林华也真正对秦秋死了心。   对林华而言,无论秦秋还是陈希都已经是无关人等了,以后会是什么样的结局他也不关心。   至于得罪秦家和陈家的事,他也早有预料,他的那位前岳父对他执意申请离婚的事也很不满,但林华有自己坚守的原则,不会在这种事上为了前途而妥协或是讨好别人。   而且林华也做好了准备,等这次回去后他就打算申请调离,倒不是为了怕打压,只是他之前在部队的确得了秦父很多提携,现在这种情况还是关系断的干净比较好,反正也林华不是靠着后台才升上去的职位。   有真本事的人,怎么也不会出不了头的。   在他看来,这两件事还比不上有人试图拱他家小白菜来的严重。林云年纪小,还是读书的时候,而且有陈希这种任性自我的例子在前,林华对陈家的家教很是怀疑。   ……   秦父这段时间因为女儿的事可以说是丢尽了颜面,更没想到秦母会背着他和女儿合起伙来把离婚这事给办了,他能硬压着林华的离婚申请不放,现在难道还能把人绑回来和秦秋复合不成。林华申请调职的报告他也看到了,拦也拦不成。   现在谁都知道他女儿因为搞婚外恋闹到离婚的地步。   “我没有你这个女儿,离了婚你以后都不要回来了。”秦父一回来就直接撩下了这样的狠话,而且说到做到,不让秦秋再进秦家家门。   “我不会后悔的。”秦秋倔强道。   自从离婚恢复单身后,秦秋就感觉一身轻松,而且满心欢喜地期待和陈希在一起。   陈希去了西北的事,秦秋知道的已经是很久以后了,比任何人都要晚。   秦秋想去西北找陈希,但陈家做的消息很严密,根本就没透露出陈希在西北哪个地方,连陈希的狐朋狗友发小什么的都不知道。对外只宣称,陈老爷子把最喜欢的孙子送去西北吃苦磨炼,为华国的西北大建设贡献去了,而且安排的是特别艰苦的地方,家里没给半点帮助。传来传去都是说陈家高风亮节,支持国家政策,出人又出力。   秦秋想不到陈希已经离开了首都,她鼓起勇气,想去找西北找陈希,秦母和她小姨怎么劝也劝不住,只能看着秦秋坐上了去西北的火车。   然而大西北的环境比她想象的还要艰苦,干裂的土地,漫天的黄沙,而且秦秋根本不知道陈希在哪个地方,寻人打探问这个名字也问不到。   秦秋做不到长驻西北漫无目的地寻找陈希,仅仅是待了不到两天,就回来了。   回到首都后秦秋就道,“我等他回来。”   秦秋相信,陈希一定会回来的,他不可能永远留在那样的地方,而且陈希那么爱她,为了她愿意和全世界作对。   但回归现实生活的秦秋,很快就面临了现实的问题。   京城大学有意解雇她的老师职位,当然为了照顾老朋友的子女,校长也是说让她自请离职。   秦秋虽然离了婚,但作为见证了她的追求者和丈夫打架斗殴一幕的京大,关于她的流言八卦那是满天飞。许多老师学生也有向他提出联名抗议,京大作为国内顶尖的知名学府,学风和名声都不应该容忍一位私德出现问题的老师继续在这里教书。   校长本来是想压着的,但已经有表现出对立情绪的学生拒绝上秦秋的课,而且越来越多。   秦秋在学校上了几天课,教室里坐着的学生都是寥寥无几,心高气傲如她无法忍受。   这个时代流言传播的没那么快,但影响也更难以消除。   秦秋再留在学校,只怕会有更多的非议,就是校长和她担任教导主任的小姨也顶不住这样的压力,秦秋本人也无法正常教书上课了。   秦秋抿了抿唇,眸子清冷淡然,“没关系的,我能理解。”   秦秋没有让校长为难,起身后便离开了办公室,   走出办公室时,还背后听见老校长的叹息,秦秋步子微微一顿,但继续挺直了背脊。   老校长摘下老花眼镜擦了擦,秦秋也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年纪轻轻就足够优秀,没想到会一念之差做了错事。   就是收拾东西的时候,听见闲言碎语的嘲讽,也没让秦秋的神色有半分变化。   丢了工作,秦父又不让她回秦家。但秦秋也不是无处可去,她干脆住在了单身的小姨家。 第34章 年代文里的真爱   一晃便过去了四年,   萧函当年选择跳级, 直接跳到了高三参加高考, 她没有选择首都最好的学校京大,而是按她的兴趣考了军校。   林家父母原本还有些担忧, 家里已经有个孩子在当军人为国效力了,让他们时时牵挂,甚至要做好随时接受牺牲的准备, 要是另一个孩子也进部队,做父母的心里也很难受。   萧函也没有逆他们的意,选择的专业不是战斗系的, 更偏向文职,战略和武器研究。她只是对这方面感兴趣, 不是非得上一线不可, 而且按照类似的时空里华国的发展轨迹, 大概率以后都很少打战了。   林华也没有如原剧情中那样英年早逝,萧函不知道他是否同样执行了那个导致他死亡的危险任务, 部队任务保密, 哪怕完成了也不会随便泄露出来。萧函只关注着他没有受到离婚这件事的影响,又让林父林母多多关心他。   林华本就是个小心谨慎的人, 有家人牵挂, 他又重视手下兵的性命安全, 所以从不贪功冒进。   那次执行任务,也幸好有他的谨慎耐心,只是左肩上挨了一枪, 任务也圆满完成。事后林华也没告诉家里,但下意识的将那枚取出的子弹穿起来做挂坠当成生日礼物送了萧函。   萧函隐隐猜到了一些,但她知道就算去问林华,严守部队纪律的他也不会说,也就乐意地收下了,论意义甚至还大过英雄的徽章。   等到放寒暑假,萧函就去部队那去看林华,林父林母工作忙,抽不出时间去部队看儿子,而且萧函现在又上了军校,多去部队也就当提前体验生活了。   这些年在萧函的有意无意的提醒下,他们对林华也关心了很多,这点还体现在了催婚上。   林母还想着抱孙子孙女呢,但有秦秋的例子在前,她也不敢随便挑,只让萧函打探她哥有没有中意的对象。   “要是有你哥喜欢的,家世长相你妈我都不挑,只要人好,对你哥好就成。”   林母拉着萧函逛街,买过几天去部队给林华带的东西,一边逛一边叮嘱着女儿道。   据萧函前几次去部队观察,林母真不用愁,林华可是相当受欢迎,这些年他升职虽然是慢了一些,只升了两级,但凭着自己的能力入了不少人的眼。   虽然没有秦父的照顾,高升的速度没那么快,但林华也更加显露了个人的能力,每次立下的功绩都是实打实,不可抹灭的。   在部队里有真本事的人,怎么也不会出不了头的。   自打林华离婚后,一些人都替秦父觉得可惜失去了个好女婿,林华为了避嫌,还特意撇清了不少,宁愿多吃些苦,也避免受秦家的帮助,或者和秦家再沾上关系。   更多的人是盯上了林华这块璞玉,想要拉媒保纤。   不提许多大佬对林华的看重,林华本人也很受欢迎,前途坦荡,作风正派严谨,长得也不错,五官端正,性格坚毅,可是有挺多女孩子喜欢的。   萧函每次去部队,受到得来自林华爱慕者明里暗里的照顾还有各种小礼物可是不少。   林华本人倒是不怎么在意这件事,前些年有人做媒他都回绝了。林母还担心他惦念着前妻秦秋,其实是多虑了,林华心里有杆秤,有考量更为慎重而已。   前两年刚离婚,林华既没那个心思,而且要是再婚的太快,就担心又有什么是是非非来,他一心专注在部队工作和任务上,几年努力下来,也不用再受到秦家或陈家的影响。   这些事情他也很少同家人说,萧函经常去他所在的部队,看出了一些而已。   萧函和林母逛着百货商店,没想到也能遇到秦秋。   首都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自从秦秋和林华离婚后,两家人就再也没打过交道,也几乎就没碰到过面。   秦秋和几年前相比没有太大的变化,依旧是气质清冷,而且更加显得知性优雅。她身边还陪同着一个年轻陌生的女孩,像是大学生刚毕业的样子,挽着秦秋的胳膊走进来,语气轻快道,“我朋友说,最近这里的衣服都是从南方进的货,不少还是港城最新时髦的样式。秦编,你看有没有你喜欢的。”   秦秋见到林母和萧函,也是神色微微一僵,但很快恢复了淡然从容的神色,微微点了点头,“林伯母,林云。”   秦秋自认很有礼貌,也不屑于那种婆媳妯娌争斗,哪怕是离了婚,见面也是大方得体,让人挑不出错来。   林母轻哼了一声,对秦秋没半点好脸色,连面子情都不愿意装,“担不起你叫一声伯母,我们林家和你可没什么关系。”   即便几年过去了,林母对秦秋还是很有怨气,毕竟当初不是什么好聚好散。   林母也不顾刚才还看中想给女儿买的裙子,拉着萧函就往外走。她对秦秋的厌恶已经到了都不愿意和她待一个店里。   导购员拦也拦不住,心里大叹可惜,毕竟林母想买的可是一件价格不菲的裙子,只能收拾笑容招呼秦秋两位新客人。   “秦编你认识吗?这人怎么这么没礼貌啊。”秦秋身边的年轻女孩为她抱不平道,她叫白湘,是今年刚进报社的大学生。   秦秋从京城大学离职后,又换了两所大学,教书能力和学术功底都没什么问题,但始终摆脱不了流言的困扰,首都这地方也不大,老师毕竟是教书育人的职业,其他学校也不是很愿意聘请她,最后辗转进了秦秋大姨开的杂志社担任编辑,也算是安定顺遂。   秦秋语气淡然,似是毫不在意地道,“她是我前夫的母亲,可能是因为离婚的事对我有些怨言。”   白湘握了握拳,“哼,肯定又是一个恶婆婆。”   她一进杂志社就在秦秋手下工作,秦秋离婚单身的事她也有所耳闻,在她看来,秦老师为人温柔气质淡雅,又富有才华,处处都好,就是她所崇拜的那种新时代女性,有文化有能力,坚强独立自主,所以离婚肯定不是她的错。   说不定刚才那位就是恶婆婆,白湘一下子发散联想到她过去陪同到下乡做采访时见到的那些磋磨儿媳妇的恶婆婆,看不得儿媳妇半点好,等回去了她就多写几篇文章好好谴责这种人。   从百货商店出来的林母,见到秦秋后逛街的兴致都被败坏了,又舍不得刚才看的那件裙子,要是穿云云身上多好看,可秦秋在店里,她又不愿回去,林母叹了口气,“算了,回头再去买。”   萧函对女主现在过的如何,不是很感兴趣,据她所知,男主陈希应该快回来了,陈家到底没有放弃陈希,都历练几年了总该把人接回来了。   就是不知道陈希回来后,会不会和秦秋旧情复燃。   现在作为纯粹的旁观者,她也很好奇接下来的剧情发展。   ……   萧函没想到,时隔几年再遇到秦秋,不久后就见到了陈希。   就在她和林华回首都的火车上。   萧函去部队探望林华,正巧赶上林华提前执行完任务休假,干脆和她一起回家,这些年,林华对家人更加看重了,以前是放在心里,现在也会多抽点时间陪伴父母。   火车在其中一站停下,隔壁卧铺新上来的乘客就是陈希。   相比起萧函前段时间偶遇的秦秋,陈希才是变得让人差点认不出来了,脸都被晒成了小麦色,那种浪荡桀骜的傲气也被磨没了,整个人都成熟了不少。   他身边还跟着个俏丽的年轻姑娘,非常漂亮洋气,两人同行还很亲昵的样子,关系显然很不一般。   陈希对遇到林华和林云也有些意外,甚至尴尬。   在西北的这几年,他成熟了许多,面对曾经的一些轻狂幼稚的事和人,想当初和林华打的那一架,还在他面前示威,还是有些可笑。而且他现在也进部队了,但论军衔,林华比他高,他还得尊称林华一句长官。   林华看出了他和那个姑娘的亲密关系,但也没说什么,毕竟秦秋和他没什么关系了。   陈希身边的女孩表现得率直大方,看出陈希和林华萧函似乎认识的样子,为化解不知名的尴尬,于是直接朝萧函自我介绍道,“你好,我叫赵俪,陈希的未婚妻。”   男主女主这是被拆CP了?   萧函挑了挑眉,这可是当初离婚闹那么大都没拆成的,现在看来,难不成是没能抵得过时间。陈希和赵俪显然也是要回首都的,不知道遇上秦秋,会不会发生什么别的事。   虽然意外,萧函还是礼貌地回道,“你好,我叫林云。”   这事说起来,还是陈家真的心狠,把陈希扔到了西北最艰苦的地方,每天除了挖土就是吃沙子,还要起早贪黑,肚子里没半点油水不说,日子还枯燥无味,哪还有什么心思想儿女私情。   陈希刚到那地方的时候,头两年还念着秦秋,但时间一长就渐渐淡了。   赵俪的出现就像一道靓丽的风景,她是跟着部队驻扎过来的护士,年轻漂亮,开朗活泼,对陈希一见钟情,明明家世也很好,却甘心陪他在那里吃苦,最后赵俪的痴情也打动了陈希。   陈家和赵俪家关系不错,见两人好了之后很快就定下了婚事,毕竟陈希二十四五岁,也不年轻了。   订婚后又加上陈希在那里被磨砺得成熟懂事了许多,陈家便将人调了回来,当年那些风言风语已经过去了,再安排陈希进部队已经不成问题。   这些事秦秋当然是不知道的,陈家巴不得陈希忘了她,无论是订婚还是调回北京的消息都没让秦秋这边知道。   现在一切都已上了正轨,那些年少轻狂犯错的事又何必再提起。   赵俪有意和萧函多聊聊天,不仅是因为他们和陈希似乎认识,也是为了打发一路上的时间。但萧函没打算和他们多交集。   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她对陈希这个男主都喜欢不起来。   一路上都没说什么话。   赵俪也不是热脸贴冷屁股的人,对方既然表现的冷淡,她也不会刻意去接近,而且陈希的态度也很奇怪,可能不是多好的交情。更让赵俪不高兴的是,陈希平时对她都挺体贴照顾的,时不时会搞些小浪漫,赵俪也为这样的秀恩爱感到甜蜜。但上了火车,陈希就好像有什么顾忌似的,没有与她太过亲昵。   好在到了首都后,陈希又是那个爱她疼她的未婚夫了。 第35章 年代文里的真爱   陈希被‘流放’到西北之前是家里最受重视疼爱的孙辈, 回来后也依旧是, 而且自家人以及和陈家关系亲近的人家都知道, 把陈希扔到西北并不是厌弃了这个孙子,不过是为了让他避过风头罢了, 顺带磨磨他的性子。   现在一回来,陈家就把他进部队的路都铺好了,弄的漂漂亮亮, 一点也没因为在西北的几年耽搁什么。陈希也没让他们失望,浪子回头,收敛了桀骜不驯的轻狂之气, 已经成为一位合格优秀的接班人。   对此陈希的爷爷十分欣慰,外面的人敬着陈家, 有多少是看他的面子, 但他这把老骨头还不知道能撑多久, 不把陈家第三代尤其是陈希的路铺好,他都不放心走。   陈希进部队的事, 林华也听说了。   陈家原本还担心林华还会记恨当年的事, 阻扰陈希在部队的发展。当初陈家为了不被人说闲话,也不敢对林华打压什么, 结果没想到才过了几年, 林华在部队里晋升速度这么快, 地位也已经固若金汤,而且还完全是靠着自己奋斗得来的。   秦父再过几年就要退下来了,但他在部队受他庇佑的儿子军衔还没林华的高, 勉强说是平庸守成。   别人既佩服他当初看中林华的眼光,又惋惜他没这个福气留住一个好女婿,这导致的结果就是更多人给林华介绍相亲了。   其实陈家的担忧有些多余,以林华的品格,就不是那种会报私仇的人。   不说当年事情已经彻底了断干净,林华就是厌恶陈希,他也不会下黑手,利用职权徇私报复。反倒是有与陈家不对头的,眼看着陈家将最宝贝重视的继承人送进部队来,听说还是个资质不错的好苗子,于是就故意到林华这里来煽风点火,挑拨他出手。   那些人说着陈希当年那么混账,给林华戴绿帽子,林华就那么轻易放过他实在是太憋屈了。   现在正好有机会,陈家给陈希铺的路再好,也要从低级军官做起,部队重视上下级服从命令,林华随随便便伸伸手就能让陈希不好过。   可林华也不傻,不会去被人当枪使用,这次申请调假回去也是正好避开这些纷扰。   而陈家有心防着也将陈希安排在不同的部队,免得和林华有什么交集。   ……   林华回到首都的家中只当放松休假,陪伴家人,他没提起过在火车上遇见陈希的事,也不曾与家里说部队的那些少数的私下纠葛。   秦秋和陈希还是在首都重逢了,因为一次偶然的意外,也许是剧情还在起作用。   “陈希,你回来了。”秦秋按捺不住心中的欢喜激动,眸间闪着泪光。“怎么都不告诉我一声。”   白湘难得见到秦老师这般失态,再看陈希,俊美天成的长相,一身挺拔军装制服更显魅力,两人之间的气氛已经让她在心里已经脑补出了一场动人的爱恋。   时隔四年,再见到秦秋,陈希也有些恍惚怔然,只是曾经心中面对秦秋滚烫炙热的感情现在却有些无声无息,十分平静了。   秦秋的助手白湘知情识趣地先走一步,给两人留出相聚的空间。最后两人在咖啡厅坐下,陈希心绪也有些纷乱,回到首都之后,他还没想过怎么面对秦秋,犹豫了一下叫道,“秦老师。”   秦秋听见这句称呼,神色有些复杂,“你以前做学生的时候喜欢叫我秦秋,我让你改还不听,现在倒知道叫我秦老师了。”   陈希小麦色俊朗的面容微红,是尴尬的,   秦秋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些哀怨,很快调整好情绪,恢复了一惯的平静淡然道,“我已经不做老师了。”   陈希闻言有些意外,他早早就被扔到了大西北,对秦秋后来的境遇是真的一无所知。   秦秋没有过多解释什么,她的清高傲气也不容她诉说那些委屈。   她相信陈希喜欢她就会懂的。   在原剧情中,离婚解决的轻松又顺利,根本没起什么波澜,更没给秦秋带来什么困扰,但这次却变成了陈希被流放西北,留下秦秋一个人面对所有的舆论流言,令她不得不放弃曾经喜爱的大学老师事业,辗转了许多,也受了以前没经历过的苦。   陈希顿了顿,也没继续追问。   秦秋以为陈希回来了,一切就会变好,她的等待是值得的。陈希面对她时的生疏,还有种种不对劲,都被她当成了几年分离的小小隔阂。几年过去,陈希的模样气质都发生变化,身上也沉淀了成熟男人的帅气魅力。   但没想到第二次见到陈希时,他身边多了个青春美丽的女孩。   秦秋这人一直很聪慧,特地从上次陈希留下的讯息里找到了他现在任职的军区部队,又以报社编辑的关系得以找到机会进去见他。   当见面时却是个修罗场,因为赵俪也在,正与未婚夫陈希有说有笑的,后者也被秦秋的意外出现惊住了。   陈希和赵俪两人之间超越寻常关系的亲昵甜蜜一下子刺痛了秦秋的眼睛,更让她内心颇受震动。   “她是谁?”赵俪下意识地挽住了陈希的胳膊,紧紧贴着他,就像是在宣示主权。女人的直觉告诉赵俪,她的未婚夫一定和眼前这个女人有着不同寻常的关系。   秦秋也想知道,但陈希的沉默,没有与身边女孩分开,任由她牵着自己手臂,似乎已经说明了什么。秦秋注视着陈希,闪烁的目光间仍存着希冀,她强颜欢笑道,“陈希,我想听你解释。”   陈希不敢看秦秋,语气也有些艰难生涩地道,“秦秋,对不起,她是我女朋友赵俪。”   听见‘秦秋’两个字,赵俪看她的目光瞬间带上了警惕,都已经订婚了,她对陈希的过往包括那段曾经轰动闹得风风雨雨的师生恋也不是一无所知。   不过不是陈希告诉她的,她那么喜欢陈希又与他订婚,家里人怎么可能不把情况了解清楚。   赵俪不在乎陈希的过去,因为她已经深深爱上陈希这个人,在西北的时候,她整颗心就被他所俘获,她相信,陈希是她遇到过的最好的男人,她也坚信自己是真正能配得上陈希的人,无论才貌家世,还是年龄,若是她早些出现,秦秋更不可能有什么机会。   陈希介绍她是女朋友而没说未婚妻,赵俪心里也有些泛酸味,但她不愿意在秦秋面前和陈希使小性子,她最担心的还是陈希会和秦秋旧情复燃。毕竟当初陈希为了她可以与家族对抗,做下不少疯狂的事。   陈希没有说订婚的事,就是怕伤害秦秋。不过秦秋受到的刺激也不小了。   她一生就没经历过这么难堪的时刻,哪怕是当初陈希和林华为她在京大狠狠打了一顿架,也比不上现在这般来的羞耻,首都军区里虽不是人来人往,但路过的人也不少,秦秋仿佛能感受到落在她身上的种种如针扎般的目光。   她等了这么久的人,当初宁愿逆着全世界也要与她在一起的桀骜青年,现在归来身边却有了别人。   陈希是部队冉冉升起的新星,家世背景能力都不缺,他的未婚妻赵俪随他从西北一路到首都,军区里的很多人都知道,还都抱以祝福看好的态度,看见这一幕不禁犯嘀咕了,难不成这是二女争一夫?还追到军区来了。   秦秋一贯的高傲淡然,来源于她自身的优秀和家世,她相信她做的每个选择都是对的,在离婚众叛亲离的时候依旧坚持,却在见到陈希移情别恋的这一刻彻底破碎了。   ……   陈希与秦秋的事情本来是私人感情纠纷,但军区里有人看陈希这种有家族庇佑顺风顺水升职的高官子弟不顺眼,故意使绊子,一封举报信寄到了上面,说陈希感情出轨,脚踏两条船,私生活混乱。   很快便有小组下来调查,还找陈希谈话。   这次检举虽然被陈家上面的人脉暂时给压住了,但军区里已经开始有流言纷纷了,说那天来找陈希的秦编辑是他的旧情人,还是陈希勾搭有夫之妇哄骗来的,到手后就抛弃了人家另结新欢,说的有鼻子有眼的,毕竟这事也不是无迹可寻。   一旦处理不好,对陈希在军队的前途无疑是很大的打击。   流言是堵都堵不住的,陈家便决定让陈希和赵俪尽快完婚,到时候自然没什么可说的了。   顶多被人八卦一下年轻时候的风流韵事,但到底也没什么结果,还是进部队之前的,浪子回头金不换嘛。   陈希仅仅是犹豫了一下便同意了,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不懂事年少轻狂的混世魔王了,他有对陈家的责任,陈家费心费力将他送进部队,为他铺好了路,绝不希望他因为感情的事留下污点影响前程。   这个时候结婚成家这也是能解决问题的最好方式了。   一心痴恋陈希的赵俪也是欢喜不已,原本见到秦秋时她还有些危机感,没想到对方反而促进了她和陈希的关系。等结婚后她就不用再担心秦秋了,哪怕她是陈希的初恋情人,心头的白月光又如何,她才是陈希名正言顺的妻子。   陈希和赵俪的婚讯很快也传到了秦秋耳中,并且再一次狠狠伤害了她。   这次不像陈家当初流放陈希到西北,瞒得密不透风,直到事后很久才让外人知道,相反是广而告之,向外界宣布陈家继承人的婚礼,明显是想要办得浩浩荡荡,盛大的做派急于盖过所有不利的言论。   而事态发展也如他们所愿,这个大新闻无异于后世的热搜,很快让人忘了八卦陈希曾经的风流绯闻。军政两界多方大佬也应邀愿意参加婚礼,无论是因为陈家还是赵家的面子人脉来的,这些权势煊赫的宾客出席,也会是一个信号,表现出他们对陈家的这位继承人还是欣赏认可的,有这样的担保,陈希在部队也会是前途坦荡,一片光明。   那么就算日后有人再想拿旧事诋毁攻击陈希,也翻不起多大水花了。   秦秋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她费了很多心力才联系上陈希,她不相信陈希真的忘记了他们当初愿意逆着全世界的疯狂爱情。   陈希也知道,举办婚礼这件事受到伤害最大的就是秦秋了,出于愧疚之情,陈希还是见了她一面。不等秦秋说话,他就叹了口气,“对不起,秦秋,我要结婚了。”   陈希知道他对不起秦秋,他也为当年的年少轻狂,任性自我而感到后悔。如果能重来一次,他绝不会去招惹秦秋,也就不会伤害这么多人。   陈希真心实意道,“我也希望你能幸福。”   回到首都后他打探过秦秋的消息,知道她现在在报社担任编辑,过的也很好,依旧美丽大方,身边依旧不乏有许多追求者。这样他也不用太愧疚。   秦秋最后被秦母接回了家,正好这两天秦父忙于公务,在军区不回来。秦母实在放心不下女儿,陈希回首都还有结婚的事她都听说了,说不惊讶愤怒也是假的,但她更怕女儿伤心太过,受刺激做出什么傻事。   小姨也想来安慰秦秋的,直接被秦母拒之门外了,当初多少事不是她撺腾的,还支持秦秋等着陈希回来,结果一等就是四年,还等来了陈希要和别人结婚。四年,还是秦秋的青春时光,人生又有多少个这样的四年。   秦秋往日静美如秋水的眸子此时在灯下闪着幽光,“妈,你说是我错了吗?”   秦母看着女儿这样,心疼难受不已,又后悔当年听了秦秋小姨的劝说,没拦住女儿离婚,也不至于落得现在这样的境地。   想起前段时间,秦父还提起林华,听说林华很有机会在四十岁之前当上少将,他是没什么背景,性子又刚直,但有累积的功绩在身,严谨正派的作风也入了军队上头不少高层的眼。秦母叹了口气,他们为女儿选中的林华的确是好的,可惜当初闹到那种地步,复合也是不可能了,她也听说不少人为林华作媒。   女儿还年轻,等这事过去了,小秋心情好些,她再让小秋她大姨小姨介绍几个青年才俊。   秦母安慰她道,“小秋,以前的事就当它过去了吧。”   若是男未婚女未嫁也就好了,但陈希都要另娶他人了,秦秋与他再无可能了,总不会让秦秋去插足陈希的婚姻吧,秦母相信以女儿的骄傲,低不下头做这种事。   可惜她也栽在这份骄傲上了,不然不会受打击这么严重。   是秦母将女儿养的太骄傲了,哪怕外表温柔大方,但骨子里的清高骄傲,让她随随便便就摆脱掉不喜欢的婚姻,坚信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无视旁人的劝阻。   事到如此,秦母还能说什么呢,秦秋整个人都失魂落魄的,让她看着就担心。   ……   陈希和赵俪的婚礼选在一个很不错的日子,因为是在首都办婚礼,在家休假的林华也听说了。不少部队高层大佬都去了,陈家在部队根基深厚,赵家在政界也很有声望,广邀宾客。   婚礼准备的也是仪式浩大,场面阔气,轰动了整个首都。   任谁见了陈希和赵俪这对新人,都说是天作之合,男才女貌。   不过和林华没什么关系,以他现在的地位完全不需要去讨好陈家或是赵家,陈家也不会傻的给他送请帖,传出去牵扯上之前军区的事只会又是一桩八卦流言。   林华现在最看不顺眼的是某个试图追求他妹妹的小子,陈湛。   原以为萧函上了军校后,长期封闭式住校,就断了联系。在解决了大哥林华的事后,萧函都把这人忘到脑后了,陈湛倒是坚持不懈每月一封信,现在更是连林华都不怵了。   他以为林云会上京城大学,没想到她选择了军校,他在京大依旧是个学霸,还经常出国参加学术交流。平时偶尔在信中和林云聊一些国外的见闻和对时事的讨论。   说别的,林云懒得回他。   陈湛不在乎当年那些旧事,而且他和林云要是能成,家里的长辈只会为能缓和同林华之间的关系而感到高兴。   最重要的还是林云的心意,   但陈湛感受到的是,林云是真的不喜欢他。   对林云而言,他只是个普通交情的朋友而已,要不是当初陈湛送的那些书,可能连这点交情都没有。   婚礼后来发生的事,萧函也是听他说的。   陈希和赵俪的婚礼举办的很盛大隆重,还是中西结合,但秦秋意外到场了,尽管没人请她来,她也没有请柬,但陈希对她始终有愧,没让人拦着她入场。   谁也想不到后来发生的事。   秦秋偷拿了父亲放在家里书房的备用手.枪,跑到了陈希婚礼,朝他开了一枪。秦秋没有学过枪法,那一枪没有打中陈希的致命处,却打中了脊柱,造成严重残疾,多位医生专家鉴定他以后都要坐轮椅了。   一场本来称得上是盛事的婚礼就此蒙上了淡淡血色,以所有人都震惊不已的结果落下帷幕。   事后秦秋立刻被警察拘留,但因为鉴定精神有问题,住进了疗养院,她父亲也因为失枪和这件事受到严重打击,被迫提前退休,人一下子也老了许多。秦秋的母亲为了照顾女儿,同样受不了周遭的议论,也辞去了医院的工作。   陈家受到的打击最大,且不说陈希是最受重视的继承人,因为这一枪彻底废了,疼爱孙子的陈老爷子也在大受刺激后突发脑溢血,猝然去世。   婚礼发生的事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和陈家不对头的派系政敌趁机攻击,社会舆论大加炒作,流言蜚语扑面而来。失去最大倚仗的陈老爷子,陈家一下子处在风雨飘摇中,处境艰难,元气大伤,过了好久才稍稍好转,但也再不复当初巅峰时刻了。   而陈希从意气风发的天之骄子沦落到坐在轮椅上需要人照顾的残废,也是令人唏嘘。   陈希的妻子赵俪在照顾了他半年后,就在父母要求下离婚了。   陈希注定以后都是个废人了,哪怕陈家富贵犹在,赵家也舍不得让宝贝女儿一辈子都这样过,赵俪一开始不怎么愿意,但再三坚持下她也同意了。   陈希的父母有反对过,但赵家强势,家世背景也不输给他们,陈家也只能无奈接受这个结果。至于陈希的意见,更没人在乎。   赵家父母怕赵俪对陈希还有留恋,或是担心与陈希的这段短暂婚姻给她名声造成什么影响,便在离婚后立刻送她去国外进修学习,她还年轻,还可以重新开始人生,找到更好的归宿。   参加婚礼的还有很多陈希过去的朋友,他们可以说是都见证了当初发生的所有事,陈希追求秦秋的全过程,同样年少轻狂没想过后果的他们,其中有的人劝说过陈希,有的也为他出谋划策,提供助攻,在其中他们都起过作用,也就是说,到今日变成这个惨烈的结果,他们也都是有一些责任的。   为此他们都有些心悸,也沉默不语。   这场婚礼事故同样改变了许多人的命运,比如陈湛。   陈湛原本可以自由自在选择喜欢做的事,过他向往的生活,像是学术研究,科技研发之类的,但现在也少不了要担起责任,按照对家族有利的道路走,他的事业,他的人生可能都无法再由着他的心意作主。   他深深地看了林云一眼,为她毕业后即将进入国内最先进的军事武器研究中心,跟随的也是有名的专家教授,表达了由衷的祝福和高兴。   萧函之前知道一些事,但没有陈湛说的那么多内情。   至于林华,好像就是那段时间更忙碌了一些,甚至提前结束休假回到部队,大概就是处理一些可能造成的动荡了。   对于陈希的遭遇,萧函微感同情,但谁能想到会变成这个样子呢。她也想不到仅仅是一点蝴蝶效应,却改变了整个故事,还有男女主的结局。想想陈希也是为自己做的错事,付出了代价。 第36章 年代文里的真爱   江家正进行着一场家庭大战,   “妈, 你怎么能带小康去看精神科呢?”青年小江无奈又是不解道。   年轻俏丽的妻子秦冬正抱着熟睡的儿子坐在沙发另一头, 气呼呼的不说话,脸上写满了不高兴。要不是她在那所医院的同学打电话告诉她, 她还不知道婆婆抱着儿子江康去看精神科了呢。   哪有这样的婆婆,居然怀疑孙子脑子有病,秦冬一气之下赶到医院把儿子抢回来后立刻在家里闹开了。   被儿子这样质问, 江母也有些心虚,“我这不是担心孙子吗?”   她又嚷嚷道,“我是他奶奶, 小康是我唯一的孙子,我怎么会盼他有什么不好。”   小江头疼道, “但也不能看精神科啊, 小康年纪还这么小, 哪有什么问题,妈, 你别听人瞎说。”   他妈整天在公园和人聊天, 回来后不是说什么这菜不能吃,就说那东西容易致癌的, 听风就是雨的。   “秦冬她姐得的不就是精神病, 人家都说这精神病是会家族遗传的。”江母一个嘴快, 说出了真正缘由。   一提到秦冬的姐姐,秦冬脸色立刻沉了沉,站起身抱着孩子就进了房间, 还带上了房门。   小江叹气,跟母亲解释道,“秦冬她姐,根本就不是这么回事,你又不是不知道。”   江母又理直气壮道,“我这不是担心吗?万一有个什么,早检查出来早好。”   她心里嘀咕着,明明秦冬她姐就是精神病,不然怎么会在疗养院里关着一辈子呢。秦冬和秦秋是亲姐妹,血脉相连,江康可是她大孙子,要是也被遗传得病怎么办。   江母只觉得自己一心为孙子好,还落得被儿子数落的地步。   “妈,你放心,小康什么问题都没有,你以后也不用带他去检查什么了,还有我和秦冬呢。”小江又道:“还有妈,你不是不知道,小冬就不喜欢提起她姐,她也不想儿子知道有个大姨的事,你以后也少说些。。”   好不容易说服了母亲,不要听信别人的话,再做出这种带孙子去医院检查精神病的事,传出去都要被人笑话。等小江回到房间,就安慰冷着脸还在生气的妻子秦冬,“这次是我妈不对,我已经跟妈说清楚了,她以后不会这样做了。”   秦冬一扭头,恨恨道,“你妈是不是怀疑我也有精神病,随时都可能会去开枪杀人。”   小江皱眉,“你怎么会这么想。”   他知道秦秋的事是秦冬乃至她家里的忌讳,一戳到了说话就难免刁钻了些,他也努力做着婆媳之间的缓和剂,柔声道,“我们都是一家人了,以后不要说这样的话,孩子都三岁大了,妈只是耳根子软犯糊涂。”   秦冬冷笑道,“我看你妈到现在都在后悔让你娶了我。”   要不是在那事发生之前,她已经和小江结了婚,还怀有身孕了,江母的确动了心思,谁让那事太轰动了呢,传的人尽皆知,闹得更是沸沸扬扬,不仅她母亲辞了工作,连她在首都医院都待不下去,只能转到比较差的医院。   再想想秦父被迫提前退休后,她大哥在部队里也屡屡不顺,甚至最后大嫂还同他离婚了,孩子也不要就去了国外。   一下子遭遇境遇突变的落差,秦冬当时怎么可能不惶恐,连带着的还有对姐姐秦秋的怨气。为了她这段爱情,纠缠那么多年不说,又是离婚又是换工作的,最后居然做下那么疯狂的事。秦冬都想不到她会有这么大的胆子,偷了父亲的枪,在婚礼上开枪伤人。   想想那场婚礼上有多少宾客,都是有权有势的高层人士,哪怕秦秋伤的只是新郎陈希,并且很快被警卫员拿下了,也够令其他人心惊胆战的。   秦秋是一时冲动快意了,所有的后果却要由他们承担,父亲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岁,饱受各方舆论攻击。因为失枪的事,也因为教女无方的事。   到现在,她的孩子居然要被亲奶奶怀疑被遗传了精神病。   正是因为这份怨气,秦冬去疗养院探望亲姐姐的次数屈指可数,甚至连娘家秦家都不愿意回。   陈家因为秦秋的这一枪失去了一个原本前途可期的优秀继承人,还有能够给他们遮风挡雨的陈老爷子,恨不得要秦秋偿命。而结果承担这些怒火则成了他们。   秦冬打心底认为他们偏爱姐姐,为什么不替当时还有大好前途的她和大哥多想想。因为秦秋,他们整个秦家都毁了。   秦母还费尽心思挽救她的大女儿,最后被鉴定为精神病进疗养院已经算是最好的结果了。   事实上,秦父和秦母在事后也知道后悔了,如果不是自以为合适然后就强硬地安排秦秋的婚姻,如果在发生了错事后不是那么纵着秦秋,不然也不会酿成现在这样的悲剧。   哪怕性格古板强硬了大半辈子的秦父,在面对这个惨剧,一开始的愤怒后也真正的心痛难过,这个让他感到耻辱又恼怒不已的女儿,在闯下弥天大祸后,也彻底把自己毁了,年纪轻轻就要被监禁在疗养院一生,还成了世人眼中的疯子。   作为父亲,他心里不会比任何人好受。   秦父忍不住反省自己,有些事是不是他真的做错了。   他的女儿疯了,因为爱情偷枪杀人,就像旁人指责的,他这个做父亲会没有半点责任吗?   ……   来疗养院看秦秋的人很少,有像秦冬不乐意来看的,也有秦秋小姨朋友他们被拦在外面的,秦母对当初那些支持促成秦秋和陈希这段爱情的人没有半点好感。   她的女儿因为这段爱情疯了,戎马大半生的丈夫因此受攻讦被迫退下来,人走茶凉,冷冷清清,另外两个儿女的婚姻事业都受到牵连,秦母实在不愿再见到那些人,哪怕是她的亲妹妹。   而这少数例外中就有一个人,白湘。秦秋在报社担任编辑时的助手。   秦秋一直是白湘既信服又崇拜向往的对象,在她眼中,秦秋没有一处是不完美优秀的,后来听说她生病请假了,却没想到再听到秦秋的消息时,会是这样的震撼惨烈。   在事情尘埃落定,不再有人讨论后,她忍不住去疗养院探望了秦秋一次。就在白色的病房里,见到坐在床上看窗边,一身素净的女人,白湘叫了一声,“秦老师。”   秦秋回过头对她笑了笑,一点也不像疯了的样子,“白湘,你是来看我的吗?”   秦秋在疗养院里看起来过的很好,容色依旧姣好,只是她以后的余生都要被监禁在这个地方,不知道和永远坐在轮椅上的陈希相比,谁更好一些。   “白湘。”秦秋的声音一如她记忆中那般温柔细语,“你想听听我和他的故事吗?”   从大学课堂上的初见,到他对秦秋坚持不懈的追求,令她怦然心动,再到秦秋为他离婚,为他身败名裂,为他千里迢迢去往大西北,为他在首都苦等四年,再到归来时听说他要结婚的心碎绝望。   秦秋宁愿陈希死了,也不要看着他和别人结婚,余生都活在别人的笑话里,是他辜负了自己。为了陈希,她什么都失去了,放弃了婚姻,和父母对抗承受着所有舆论的压力,付出了整整四年的青春。   一句轻飘飘的‘对不起’,如何能弥补。   在那一瞬间,秦秋想起离婚时她对前夫林华说的对不起,何其相似。   如今面临这种境地的人成了她自己,她才发觉这句话有多可笑,所以哪怕陈希说的再真诚动人,也无法感动秦秋。   秦秋能想象到陈希结婚后,自己会如何成为众人的笑柄,母亲安慰她还有以后,她还可以寻找新的归宿良人。但四年前的舆论已经耗光了她所有的勇气,如何能再重新开始,难道让别人知道她过去有多么的失败,充满了荒唐滑稽的笑话,还是再换几次工作,甚至换新的地方生活。   秦秋无法忍受自己的人生因此变得一片狼藉不堪。   秦秋知道父亲一直有备用的手.枪锁在书房的柜子里,她亲眼见到过,而钥匙在母亲那里也有一份。   她是将军的女儿,尽管一直生活在父亲的极端严厉威压之下,也始终以这个身份自傲,所以她想到的便是这样决绝又惨烈的方式结束这让她感到耻辱的一切。   开枪后,她不知道陈希是生是死,浑身颤抖着,只有一片茫然,对陈希,曾经满怀的爱意只余下怨恨。   疯了也好,秦秋希望自己疯了,不用面对现实。这样自欺欺人的秦秋也就真的如愿以偿了。   白湘在疗养院坐了一下午。在秦秋的故事里她了解到陈希是一个如何负心薄幸的人,可以说彻底打破了她原本对爱情的美好幻想。她曾亲眼见到秦秋和陈希的重逢相聚,是那样的激动人心,只是那时的她不知道,这对看起来是郎才女貌的旧日情人,会迅速演变成这样惨烈的结局。   白湘同情怜惜秦老师,但这样的秦秋又疯狂的让人害怕。   “秦老师,你后悔吗?”白湘最后犹豫了一下道,在秦秋的故事里,她本来可以拥有一段平淡但幸福舒适的婚姻生活,是陈希破坏了它,将她拉入了轰轰烈烈的爱情漩涡,最后又没能保护她,而是舍弃了她。   秦秋沉默了,再次望向窗外。   “病人该吃药了。”护士的声音也结束了白湘的这次探访。   楼下几个医护人员聊天时说起闲话,“你知道三楼504号房的那个病人吗?怎么年纪轻轻就进了疗养院呢。”   “我看着不像是有精神问题啊,打针吃药都很配合,偶尔还看看书。”   “你不知道吧,她以前是个大学老师,因为婚外恋被辞退了转做了报社编辑,后来她的情人另娶他人,她就偷拿了家里的枪,跑到人家的婚礼上开了一枪,把新郎伤成了残废,这还不是疯子啊。”   “真的啊,还看不出来呢,明明模样漂亮气质又好的。”   回去后,白湘将秦冬和陈希的故事写了下来,经过几年后修改成小说出版,引起一时轰动,尽管书中有明显影射原型,但因为有秦家人的授权,陈家懒得为了陈希的名誉出头,也不怎么理会,所以小说顺顺利利的出版发售。   其中的男女主角成为一时痴男怨女的代名词。   在千禧年的后世,小说被改编搬上大荧幕,男主更是受到许多观众抨击为渣男的代表。   ……   从天之骄子沦落到需要人时时刻刻照顾的轮椅上的残废,陈希也是用了很长的时间才接受这件事。   明明一切都将变得更好的,盛大的婚礼,家族的支持,一心痴恋他的爱人,光明可期的前程,那一刻,陈希仿佛活在人生的巅峰,并且未来会继续不断攀升。   但这些都被秦秋给毁了。   那一枪,陈希是震惊又茫然的,甚至来不及闪避,作为一名可以称之为优秀的军人,这是他犯过的最致命的错误,因为他没想到秦秋会这样做。   那个曾经让他怦然心动,文静美好如百合花的女人,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疯狂的举动,陈希不明白,后来陈家人告诉他,秦秋疯了,在做过精神鉴定后被送进了疗养院,此后一生都会监禁在那里,不得自由。   陈家对这个结果虽然不满,但还是同意了,毕竟以秦秋杀人未遂,伤人致残也不可能判她死刑,秦家也不可能真的让女儿去偿命,最后秦秋的父亲彻底退休,失去了在部队的所有权柄来保住他的女儿,秦秋大哥的职位也被边缘化,后来沦为闲职。   一场婚礼落得遍地狼藉,陈家收拾了残局,对陈希的态度也急转直下,变得十分冷淡。   即便他是曾经备受重视的继承人,但就因为他昔日的风流韵事,才导致现在这个局面,还引发了陈家的灾难——陈老爷子的去世,结果便是陈家失去了最有力的支持,被置于风口浪尖时,没有几位肯伸以援手,家族势力受到重创。   此事还引起了中央上层的注意,借着这波舆论肃查部队纪律风气,尤其是对类似陈希这种有背景的高干子弟,其中负责整顿作风进行调查的人之中就有林华。   由于这次整顿主要针对部队里的高干子弟,所以任命的人员要么就是背景地位特别过硬的,要么就是像林华这种没有家族背景出身,又一向作风正派的人。   正是因为接到了上头指令,林华不得不提前结束了陪伴家人的休假,回到了部队,忙碌了整整三个月之久。   这一波狠狠的整顿肃清,令不少人风声鹤唳,战战兢兢,但同时也实实在在清理出去了不少部队的毒瘤寄生虫,尸位素餐庸碌无为之辈。   而林华也的确做到了十分公正,刚正无私,不怕得罪人,也没有借此机会报复有旧怨的陈家人,秦家人。   在后来中央批下来的一张晋升名单,林华的名字就赫然在列。   ……   陈家虽对陈希十分不满冷淡,但也把陈希当富贵闲人养着。陈家家大业大,不会连个废人都养不起。   只是不到半年的时间,赵俪的父母找陈希主动谈过,想让他和赵俪离婚。   陈希内心苦涩,痛苦不已,但赵俪的父母也说了,他不该拦着赵俪去追求自己的幸福,尤其是他给不了的幸福。   最后赵俪没有与他见面告别,两家人就办理好了所有的手续。   陈希做了一个梦,在梦里很多事情都截然不同,他和秦秋的婚礼很盛大,在与所有人包括世俗的抗争中,他骄傲地取得了胜利,后来进部队他也是春风得意,步步高升,一切都过得十分顺利圆满。   梦中的他在几年后也遇到了赵俪,赵俪对他一见倾心,对他的仰慕也十分单纯,但他身边已经有了秦秋,赵俪很伤心,默默地退到一边。   秦秋似乎也察觉到了些什么,但很善解人意地什么都没说。   但不知怎么的,突然间赵俪爱慕他的事被传的人尽皆知,所有人都认为赵俪意欲插足破坏他的家庭,随之而来的还有关于赵俪的各种绯闻,说她过去和许多男人都有过纠缠,他也有些半信半疑。   最后赵俪不得不离开了,她父母将她送到国外,以免在留在国内受千夫所指,名声尽毁。   陈希有些可惜,但也只把赵俪当成了生命中的一个过客。   陈希和秦秋一直过的很美满,儿孙满堂,晚年的时候,秦秋的学生白湘还把他和秦秋的爱情故事拍成了电影。   电影拍的很浪漫动人,又有那个时代的独特风格,陈希和秦秋手挽着手去看电影的时候,仿佛重温了自己的青春岁月,当年的桀骜不驯,大胆热忱,秦秋看完后也十分感动。   后来听儿子说,居然有人还起诉这部电影,说什么扭曲事实,不知道是哪来的疯子,无聊的观众。   梦中的陈希不以为意,听名字好像叫林云,他又不认识。   陈希从梦中惊醒,却看到电视上正在播放千禧周年国庆的阅兵仪式,镜头扫过身着军装,肩上戴着金光闪闪军衔的男人,林华。   那梦做的太真实,但在现实的映照下却显得无比虚假。   陈希苦笑不已,一个恨他恨到疯了也要毁掉他的秦秋,怎么可能是梦中完美优秀的妻子。   他记得陈湛来看他的时候还提过林云,现在已经是国内最年轻的科学院院士,有量子物理和数学两个博士学位,还是国家中子衰变研究项目的首席科学家,被认为未来五年能凭借此项目获得诺奖提名。   为国内军方的新式武器研究项目也做出了卓绝的贡献,在科研领域做到极致,地位足以上达天听。   ……   林华也算是中年得子,林父林母把孙子当成宝一样疼爱,可惜他父母都不是特别宠溺孩子的孩子,工作又忙,孩子也不知怎么地更黏他姑姑一些,从小就在军队和实验室长大,耳濡目染受熏陶的也都是这些。   一会说要当科学家,一会说要当军人。   不过在林家几位大人的家教下,他都没有养成骄矜的纨绔习性,倒像是小时候的林华,一本正经的十分可爱。   父亲教育他要责任感有担当,姑姑林云教会他学会独立思考,有自己的思想,坚定目标。   这些都被他深深地记在心里,并在未来的人生里贯彻下去。   ……   窗外的树间响着蝉鸣,黑板上老师的粉笔字刷刷的写着,   忽然手臂被戳了戳,同桌小声道,“程音,我橡皮忘带了,能借我一块不。”   萧函点了一下头,从天蓝色的笔袋里拿出块白色方块橡皮,给她递过去,同桌道了声‘谢啦’,然后用橡皮擦掉作业本上画错的数学几何图。   萧函安静地接受着这次的记忆。   原主叫程音,挺文静秀气的一个名字,但却是个普普通通的女孩,那种放到人群里都不起眼的女孩,从小到大也没什么出挑的地方。她的心愿是变得不平凡,耀眼夺目的那种,成为令父母骄傲的女儿。   萧函挺不能理解为什么要别人来代替自己实现这样的愿望,然后9526告诉她,委托人的任务向来是千奇百怪,什么样的都有,这点萧函承认。   不管程音是怎么想的,反正做出选择的人是她。   这依旧是一个小说世界,9526告诉她这是本校园青春文,女主程央,进入新高中就被成绩第一名的新生代表许隽的样貌吸引了,然后大胆直接地告白,倒追起了许隽。   而这场追求中,不仅高傲冷漠的学霸男神许隽被她打动,家境很好的校霸周游也喜欢上了女主程央。   程央和许隽的秘密恋爱没有维持多久,就迎来了父母老师方面的压力,因为许隽是备受重视可以冲刺清华北大的尖子生,而程央不仅经常逃课打架,成绩还是年级倒数,老师在发现他们早恋后都担心许隽会被程央带坏,成绩下降,所以私下多番劝导。   程央与许隽关系的破裂,在于程央觉得他只顾学习,听老师家长的话,根本就不在乎她,于是直接提出了单方面分手。   这时长的又高又帅的校霸周游借此机会趁虚而入,他和许隽不同,许隽成绩拔尖,被老师父母时时刻刻盯着,他家境好,对他成绩也没什么要求,父母常在外谈生意,生活里也无人管着他,可以随时陪程央逃课到处玩。   许隽也在周游的出现后受到刺激,他喜欢程央,决心为她改变。   于是三个人开始了校园里的纠缠,陪着女主程央喝酒打架,陪着她逃学四处玩,只要程央想,他们随时随刻都会出现在程央身边与她共进退。这场纠缠甚至延续到了十年后,三个人都长大成人了,许隽因为出国修学与程央分离了十年,而期间周游一直守护在她身边。周游继承了家里的公司,许隽成了有名的男神医生,唯一不变的是他们对程央的爱。   最后程央选择了许隽,而周游则默默守候。   萧函穿越的是十六岁的程音,是这个故事的旁观者,路人甲,她与这个故事唯一的联系就是,她和程央是重组家庭的姐妹,两人没有血缘关系,程音的父亲和程央的母亲在她们初中的时候结婚了。   程央是原身年少时就羡慕不已的对象,她性格叛逆又张扬,可以做很多大胆出格的事,却能得到那么多人的宠爱,不仅父母更偏爱关心她,还有那么优秀的两个男孩喜欢她,围绕在她身边,愿意为她做各种各样的事。可以说,不止程音羡慕女主,整个高中的女生都羡慕嫉妒她。   也许正是旁观了程央的女主人生,原身才会希望自己也能够活得耀眼些。   对萧函来说,这的确是个比较轻松的任务,上个世界,她是军工信息专家,但碍于时代政治局势等等的影响,哪怕做出了比较大的成就,也很难宣扬出去。这次好歹是和平盛世,她未必会做的比上一次差。   但目前来说,还是好好学习吧。   萧函的目光放在刚发下来的这套数学试卷上,   老师拿书本敲了敲桌子,“这套数学试卷是省四大高中联合出的练习模拟卷,学校可是花了大价钱买来的,每个班都有,从这周开始,每周三套,一共十二套。好了,现在可以开始做了。”   萧函大略看了一下,填空选择包括计算大题,然后就开始拿笔做了起来。   萧函刚穿过来没多久,原身的记忆还没有完全融合,而且原身的成绩也不算高,想挖点数学学科的记忆知识点都是模模糊糊的,萧函只能大致地做出七七八八,许多还是凭借直觉选填的答案。   也不是说萧函随便做的,上一世萧函怎么说也是混到大拿地位的人物,高一的数学题还是能应付得来的。   就像是学过大学高数后,再回头看初高中的数学题,视角就处于高屋建瓴的优势,一眼就能看穿,思维也会非常直接,只是解答过程不一定能正常来。   两节课后的打铃声响起,老师一声“收卷。”   不少学生都瘫倒趴在课桌上,比如萧函现在的同桌,“这练习卷怎么这么难啊,这高一还没过完,高三岂不是更惨。”   萧函刚把做完的试卷交给收卷子的同学,伸了伸懒腰,又推了推黑框眼镜,原身小学的时候就开始近视,到现在已经有六百多度了,等什么时候有机会了换隐形吧,整天戴眼镜还是挺影响生活。   原身所在的这所高中,学生多半是走读,也没有晚自习,她也不例外。   放学后收拾好书包,走的时候路过同楼层的六班,看了一眼没有程央,两个父母为了照看孩子放心点,高中安排的也是同一所,父母还让程音和程央每天放学一起回家。   只是后者从来就没听过,程音倒是老老实实地等了几回,结果等到天黑也不见人。   校门口停靠着很多辆自行车,离家远的走读学生就是骑自行车上下学,但原身没有,因为学校离家也就二十分钟的路程。萧函慢悠悠地往回走。   程家住的是老城区,八十平米的房子,一家四口也能住下,“我回来了。”萧函开门进来,同时道了一声。   “程音回来了啊。”从厨房出来的是原身的继母,程央的亲生母亲孙萍,手抹了抹围裙,也是下班回来没多久。   “阿姨。”萧函像原身一样乖巧地叫道,   孙萍看了一眼她身后,没有别的人,“程央没和你一块回来啊。”   萧函摇了摇头,“我去她班里的时候,没见到她。”   孙萍有些失望叹气,“这孩子不知道又去哪里野了。”   然后又对萧函笑道,“你先看会电视吧,我在厨房做饭,等你爸和程央回来了,就可以吃了。”   “我回房间写会作业。”   萧函回到房间,顺便带上门,本来新家是让程央程音住同一个房间的,但程央坚持要独立的房间,程父就请人做了隔间,本来两室一厅的被改成了三室一厅,为此还花了不少钱,而被一分为二的房间自然大不到哪里去,一张小书桌和紧挨着墙的一米八的床。   程父和孙萍两人都是普通工作,程家也只是小康家庭。   程央的父亲是一名警察,也姓程,可惜早年殉职,孙萍虽然拿着抚恤金,但一个人带着孩子过的还是比较辛苦,后来经人介绍认识了程父,觉得他厚道又可靠,两人又处得来,便在一起了。   相比起程音对父亲再婚早有心理准备,又是习惯了乖顺,没有任何的异议,程央对新家庭表现得很抵触,对程父和程音都冷冷的。她个性叛逆,又处于青春期的中二,哪怕对亲妈都像刺猬一样,孙萍自丧夫后忙就着挣钱养家,无心管教女儿,以致于程央越来越叛逆,逃课打架泡网吧,成绩交白卷都成了常事。   再婚后生活也稳定了,孙萍再想管女儿,却更加激起程央的逆反心,尝试了一两次后,孙萍也只有放任着,加上因为再婚的事对女儿心里有愧,所以更加小心翼翼地对待女儿,怕女儿和她再疏远了。   程父是个老好人,对再婚的对象程父要求不多,对他女儿好,能照顾家里,让他有个伴,他和孙萍也是真的看对眼了,又觉得她贤良淑德,会操持家里,没有什么不乐意的。结婚后也把继女程音当亲生女儿一样,他也知道程央对他这个继父和新家庭很抵触,但也尽力包容善待她。   孙萍也没有亏待过继女,亲生女儿有的衣服书包,她也有,平时的生活照顾都没缺过。   这对父母算不上偏心,只是会哭会闹的孩子不说有糖吃,但会吸引走更多的注意力也是常有的事。   而且程父和孙萍都不是那种严厉管教子女的父母,也不懂因材施教,能做的就是尽量给程央和程音提供好一点的物质条件,能满足的尽量满足。   原身是安静懂事,但太沉闷了,有什么事也不会说,在家里有程央一个叛逆惹事的孩子在,自然父母容易忽略了的。   总的来说影响不大。   穿越那么多世界,再糟心坑爹的家庭萧函也不是没遇到过,这对她来说算是风轻云淡了。   萧函把书包放在书桌脚旁,找出高一的教材,还有初中的课本,好在原身都有好好保存的,萧函翻开书,转了转笔,开始学习记笔记。   听见门锁开的声音,像是程央回来了。   在厨房里的孙萍对程央说,“不是说了,让你等程音一起回来吗?”   “我为什么要等她啊。”程央满不在乎道,书包随手甩在了沙发上,想要尝一块桌上的排骨,孙萍道,“你先别动,你程叔叔还没回来呢。”   “还有你这什么时候烫的头发,去洗把脸把脸上的妆给卸了吧,让你程叔叔看到多不好。”   从亲妈提起继父开始,程央脸色就冷了下来,直接一甩筷子,“我爱怎么样,你们管不着我。”   说完就直接回了房间,还重重地关上了门。   八十平米的小房子隔音实在不怎么样,何况程央最后关门的那一下动静实在是大,萧函研究一道数学题的思维也被打断了下。   程父和孙萍结婚已经有两年了,但程央的抵触情绪依旧很强,她母亲孙萍舍不得管教她,程父为人和善,对待程央就像是不懂事的小孩子,也不会与他计较,又经常工作到很晚才回来,而与她同龄的程音更是一棍子打不出几个闷声来,任由程央怎么闹,家里也是相安无事。   孙萍也是这么想的,叹了口气,好在继女懂事乖巧,再婚的丈夫人心地好,不然家里都麻烦,闹的不得安宁,她也不好处理。   今天程父回来的还算早,还在路上买了两个柚子带回来,让妻子剥了给孩子当饭后水果。   直到吃晚饭,萧函才正式见到女主程央,说是染发化妆,其实也就是化了些眼影,只是这种偏成熟的样子实在和程央也就十六岁犹带稚气的脸不怎么符合,像是小孩子穿着大人的衣服。   程央注意到平时那个闷葫芦的程音在看她,但等她看过去时,对方已经别开了目光夹菜吃饭,程央忍不住瞪了她一眼。   吃完饭,程央就把碗筷一扔,“我约了朋友,出去玩了。”   孙萍以往也劝不住她,久而久之也只能道,“别太晚回来。”   萧函是想帮忙洗碗的,被孙萍婉拒了,没道理亲生女出去玩了,让继女洗碗做家务的。萧函也没有坚持就回了房间,继续复习高一和初中的课本,一沉浸入学习起来,连时间都忘了。   “程音,怎么还没睡啊。”   晚上起来上厕所的程父,看到门缝里透着光,就敲了敲门。   见萧函好像在做数学题,程父摸了摸女儿的头,有些心疼地安慰道,“别太累了,早点睡,不然明天上课犯困。”   程父和孙阿姨都是生活在底层的普通人,也没什么望女成凤的抱负,孩子健健康康好好长大对他们来说就足够了,其他的并没有什么要求,所以处于青春期爱闯祸惹事的程央,更让他们担心。   程音对吸引走父母大部分注意力的程央只是羡慕,而不是嫉妒。她想变得耀眼夺目一些,或许是希望能更好的帮到父母,减轻他们的负担。 第37章 我有学霸光环   第二天第一节 课, 数学老师首先发了昨天考的练习卷, 一上来就开炮, “这种程度的卷子你们以为很难吗?”   萧函的同桌在底下小声BB道,“超级难好不好。”   就是看座位在第七排, 老师根本听不到。   数学老师继续说话,“你们知道隔壁班六班的许隽吗?两个班都是我教的数学,一百五十分的试卷, 人家就考了一百四十六分,人家还会想这四分怎么扣的,而你们班, 最差的才考了四十二分,你看看这差距。”   “我不求你们达到许隽那个水平, 但好歹我讲过的题型, 你们至少要做对吧, 全班平均分才六十二,你们看看自己的成绩, 有没有在平均分以下, 拉了班级的后腿。”   屡屡是年级第一名的许隽被各科老师作为榜样翻来覆去的说,班里的同学已经习惯了, 甚至麻木了, 女生还有不少犯花痴的, 比如程音的同桌,捧着脸道,“长的又帅, 学习成绩还那么好,我男神真是太厉害了。”   “你说程央怎么那么厉害,把许隽追到手了。”   程音一向是透明体质,学校里也没什么人知道她和话题焦点人物程央的关系,不知道也好,知道了对原身来说未必是件好事,麻烦可能更多一些。   萧函笑了笑,关于程央和许隽的恋情八卦,原身知道的可能还没有同桌的多。   同桌继续哀叹着,为什么会是程央。   程央在这群学生们眼中像个另类,不爱学习、成天不是逃课就是打架斗殴,还将自己打扮成小太妹,第一天入学就发话要追到和她有天差地别的许隽。   要知道,许隽无论是傲视群雄的成绩,还是孤高清冷的性格,表现得对周围的一切都很冷淡,让人不敢离太近怕打扰了他。就是有爱慕者也是只敢远观不敢近亵。   偏偏程央大胆率直,又无所顾忌地闯入了他的生活,上下课休息时间拦着他告白几十次,屡败屡战,还被老师罚写检查。   学校里不少人都把当成笑话,不想程央真的成功了,许隽承认程央是他女朋友,虽然又闹了一顿分手,但谁不知道许隽喜欢程央。   为了程央,许隽甚至还不给老师面子。传言程央和许隽关系最好的时候,在小树林抱着他被路过的一位老师看到了,依旧没撒手还又亲了一口明目张胆,那位老师可气坏了,但事后别说许隽,连程央都没罚。好像原本是要程央写万字检查的,许隽说程央写,他也写。   老师看在他的成绩上到底没舍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放过去了。   不仅许隽喜欢她,被认为是东华高中第一校草兼校霸的周游也喜欢她,追过她但不知怎么的混成了好朋友哥们,周游公开说程央是他罩着的,谁欺负她就是跟她过不去。周游长相帅气有型,还是篮球校队的队长,许隽之外的另一大男神,甚至因为开朗张扬的性格比显得高冷的许隽人气还要高。   原身性子安静,不会关注这些,所以是消息灵通热爱八卦的同桌告诉她的。   “程音,一百二十八分,第六名。”   数学老师念到这个名字,还特意看了一眼上来拿试卷的萧函,“进步不小,好好保持,继续努力。”   其他同学顶多惊讶一下,然后想想程音这个名字,班里有这个人吗?好像也不怎么认识。萧函的同桌才是整个过程都目瞪口呆呢,等萧函拿完试卷下来,她还特地凑过来看了看萧函的试卷,大片的红勾。   上次的数学成绩排名还是在中下游呢,突然冲到了前列,哪怕只是单科,但想想这可是数学啊,有见过这么大跨度的吗?每个五分都要掉上一把头发。   同桌像是第一次认识她,狐疑道,“程音,你不会突然努力发奋图强了吧。”   萧函点点头,“嗯嗯,昨晚也有在熬夜做数学题。”   同桌瞪大了眼睛,见萧函貌似真的不是在开玩笑,然后小声嘟囔道,“不用这么拼吧,这才高一呢。”   萧函没说话,仔细审视试卷,失分的地方果然多是在她没有详细写解答过程的,高中数学考试,过程是严格算分的,一道十五分的题,写出了答案,但过程没写或写的错误有失规范,最多拿三五分。   萧函一边在脑海里思索着题目,一边握着笔在草稿上运算,想着错的题现在是否能再做出来。   数学老师把讲试卷留到了下节课,这节课讲课本上的新内容。“今天我们讲函数……”   同桌的数学卷也发了下来,鲜目的红色数字——九十八,离一百分还差两分,可惜这不是百分制,同桌再次看了一眼萧函的成绩,更加沮丧地趴在桌上,“数学怎么这么难呢?”   这一沮丧就沮丧到了课间休息,“我离我男神,隔着整整五十分,还是数学科目的五十分,大概以后只能仰望了。”   可惜同桌不知道,她男神现在正在给交了白卷的心上人讲解题目,不然她大概会感到心碎。   全年级各班都有在考数学练习卷,程央趁着考试上厕所就直接逃课了,试卷自然也是一个字都没写,发试卷下来的时候数学老师看她的目光都快杀人了,萧函所在的七班或许应该感谢她,因为她,即便六班有许隽这个年纪第一的学霸在,两班的平均成绩依旧没有拉开。   在旁人面前清冷孤傲的许隽,看着程央却是无可奈何,“你就不能用点心听我讲吗?”   程央皱起了眉头,抓了抓头发,弄得乱糟糟的,“我根本听不懂你说的都是些什么,我一看这些数学题就头大。”   许隽诚恳道,“你之前的数学基础太差了,所以才会有很多地方听不懂,我已经很简单地再给你讲了。”   程央趴在桌上对他眨了眨眼,“要不我们就不讲试卷了,去操场上散步吧。”   许隽叹气,“但你不能回都交白卷吧。”   程央瞬间变得极为不耐烦道,“你怎么像我妈,天天都想管我,我成绩倒数第一,我妈都还没说我呢。”与其把时间浪费在这些像天书一样的数学题上还不如去网吧上网呢。   可他面子上过不去啊,许隽抿了抿唇,他是年级第一名,但他喜欢的女生却是年级倒数第一。   完全不在同一个班的周游找着课间休息也过来找程央,“程央,我买了最新的游戏,你要不要周末到我家来玩。”   “好啊。”程央想也不想就答应了,周游则趁机向许隽挑衅地看了一眼,许隽心中生恼,脱口而出,“我也去。”   周游洋洋得意道,“学霸,你会玩游戏吗?”除了学习他许隽还会什么。   许隽冷冷道,“玩的不会比你差。”打定主意回去就练习。   程央对他们的针锋相对毫无所觉,也不知道许隽在为了什么吃醋,周游是她的好哥们,周末去他家玩游戏怎么了。   虽然经历了考试,但程央回到家压根就不会提起,连那张空白试卷都不知道扔哪去了。   而萧函继续复习着其他科目,原身无论成绩还是性格表现都在班里算不上起眼,第一套老师还有些惊讶怀疑,但等到第二套,第三套,她的成绩都在稳步上升,稳稳都在一百三十分以上,老师上课的时候在黑板上出题,也会点名让她上来做题,思维都很灵敏缜密,解题方法不用一两秒就能写出来,而且十分流畅完美。   数学老师还当众表扬道,“程音同学高一的基础很扎实,大家要多向她学习。”   点名的次数越来越多,进入了班上优等生的待遇。   萧函不会说她花了好几夜补上来的。不止数学,其他科目也类似,教物理的老师姓吴,是位爱笑很温和的中年男老师,他考试不像数学老师那么频繁,三天一小考,五天一大考的,但在某次做的习题中有一大道超纲的,他先写出了答案,然后随口问道,班里有没有人做出来。   片刻的寂静过后,只有萧函举起了手,超不超纲的,她还真没什么感觉。   之后在物理课上的待遇就等同于数学课,吴老师刚在黑板上写出一道习题和四个选项,就是没写答案,然后扫了一眼全班,点名道,“程音,你来回答一下,这道题选什么。”   萧函看了一眼,“选B。”   吴老师赞赏地点了点头,“嗯嗯,程音你再来解释一下为什么ACD是错的。”   这份关注福利是部分同学唯恐避之不及的,但萧函毫无压力,稳的一批。   班主任宋老师也注意到班上的程音在学习成绩上有大幅度的提升,这进步明显的肉眼可见,各科老师都有和班主任提过一两回,数学老师提的最多,因为近期数学考试最频繁,而且他惊喜的发现程音第六套数学练习卷分数已经稳定达到了一百四十五分,和六班的学霸许隽也只有一点点差距了。   数学老师一高兴,还拉着程音开了好几回小灶,还推荐了她多本练习题资料教材书,从夯实基础到挑战难度,一应俱全。   萧函采纳了数学老师提供的良好建议,不过买书的钱也没问程父要,原身过往的压岁钱都是留着的,累积下来也有一两千了,平时都很少用。   不止是数学老师推荐的题库资料书,萧函还问了其他科老师,对于爱好学习主动进取的学生,没有哪位老师会拒绝的。   萧函花了一天周末的时间,把书单上列的资料题库书都买回去了,之后大半的时间几乎都在学习,无论是在家里,还是在学校,都一头扎进了学习的海洋。   班里越来越多人认识程音,因为课上老师提她名字的次数越来越多,也给同学们留下她成绩提高老师欣赏的印象,还有三番两次的惊人表现,让他们讶异原来班里还有个开始崛起的学霸。   作为最近距离见证程音各科成绩的大幅度进步,同桌虽然心里有些小不平衡,但看到休息时间,程音也在埋头刷题看书时,那点小嫉妒也都没了。而且莫名能感觉到程音身上新形成的一种气场,好像打扰了她学习都是种犯罪,只能默默收起了准备自习课在下面偷吃的小零食。   就在七班班主任越来越关注程音这个不知道什么怎么突然冒头的尖子生的同时,东华高中迎来了高一年级的最后一次月考。   周五周六周日连着三天考试,周日下午放半天假,让考完试的学生们稍稍轻松一下,但周一还要继续上课,成绩没有出来,老师们也都还是和颜悦色,端庄得体的,还让学生们放学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从安排考试,到批卷子,统计分数,忙忙碌碌了五天,终于在星期三下午汇总出了所有成绩。   东华一中的习惯把所有学生的成绩排名贴到公告栏,早上第一节 课课间休息时全体师生都能看到,对前列的学生来说是光荣,对倒数的学生如同处刑,不过学生们很多都已经麻木到习惯了。   “这次又是许隽第一名吧。”   “还用说,稳坐全年级第一名学霸交椅。”   “我老师早自习的时候私下跟我说这次第一名不是许隽。”   “你怕是昨晚打游戏熬夜了,早上还没醒吧,做梦都比这个真。”   “我才没打游戏呢,我妈说了这次月考要是我考的好,就给我换个新手机,这两天我更得好好表现了。”   “新手机?我看是老人机吧,只能打电话发信息的那种。”   “去,别乌鸦嘴咒我。”交流的话题不知道歪到哪去了。   一下课,众多学生都往公告栏处蜂拥而去,四五米宽的公告栏短短几分钟就被围的水泄不通。   除了寻找自己的名字,下意识都会瞧上一眼排在前列的名字成绩,尤其是第一行,哪怕早就料到是两个字的姓名。   目光聚焦时,学生人群中出现不敢置信的惊呼声。   程音,第一名。   许隽,第二名   …… 第38章 我有学霸光环   围在成绩榜前的同学们顿时一阵骚动, 议论纷纷, “我没看错吧。许隽这次居然不是第一名。”   “程音是谁啊?这是哪里出来的牛人啊, 以前怎么没听说过。”   “卧槽,不仅是总分成绩第一名, 还有几科都是满分,变态啊,难怪许隽那么高的分也被压下去了。”   好奇的同学们很快看到程音旁边所属班级——高一七班。   过去高一七班班级里的第一名好像是班长蒋慧吧, 还是没怎么听说过程音的名字啊。   但这些都丝毫不妨碍这个爆炸消息瞬间在高一传开,许隽被七班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夺走了第一名的宝座,屈居第二。   相比起学生们对程音的陌生, 办公室内的老师们则要熟悉多了,早在阅卷汇总成绩的时候。   “七班的程音可真是一匹黑马啊, 和许隽都拉开了二十三分。”   许隽是以全市中考第一名的成绩被东华高中抢过来的, 入学整个高一以来每次考试都是高居榜首, 这次老师们也以为稳稳的是他,没想到中途居然杀出了一个七班的程音。   “宋老师, 你们班真是藏龙卧虎啊, 这么好的一个考试苗子以前也没听你说过。”六班也就是许隽所在班级的班主任,略带酸意地道。   也不怪他有点不舒坦, 每回都是他班里的许隽稳拿全校第一, 和其他学生的成绩都不是一个档次的, 他也习惯了享受考完后出成绩其他老师的称赞恭喜,这次都准备好了,结果告诉他, 许隽是第二名,第一名被隔壁班抢走了,以前也没听说七班有什么成绩特别优异的学生叫程音的。   这猝不及防来的,让他难免有些微妙的心理落差。   七班班主任虽然心中得意,但面上也不会表现的太明显,“陈老师,还真不是我故意藏着,这孩子也是最近成绩开始突飞猛进的。”   忽然另一个老师声音响起道,“程音我倒有些印象,她这一个月来进步是挺明显的,上次我安排的一个物理突击考,她直接拿了九十八分,那两分还是因为有个步骤漏写了我给她扣的,她在物理上挺有天分的。”   “我果然没看错,这次物理卷我出的,整体难度都提高了,尤其是最后两道大题,许隽也只拿了九十二分,程音拿的满分,做的很完美,我在高一的物理卷中都难得见到卷子做的这么漂亮的,晚点我给其他班的学生看看,这次整个年级平均分才五十九点二,连及格线都没过。”   “程音的数学英语也是满分,光是这三科就和许隽拉开了十五分。其他科目倒是和许隽不相上下,差距也就一两分。”   其他老师也在纷纷议论起来了。   许隽的班主任越听越不是滋味,他也看过程音的成绩,堪称惊艳,要是程音也在六班就好了,那全校第一,第二都在他班里,那就风光了。可惜现实不是这样,七班的宋老师还在那故作谦虚道,“程音这一次发挥的好,但未必次次这样,我还得好好关注她,让她稳扎稳打,保持这个成绩才行。”   保持这个成绩,岂不是说以后的全校第一名都是七班的了。   许隽的班主任陈老师假笑道,“其实许隽可能是偶尔的一次失误,做题大意了些。”   “其实要我说,你也太宝贝你们班的许隽了。”有老师插嘴道。   “许隽不是早恋么,谈恋爱最容易影响学习了,你当班主任的该管管才是。”   许隽和程央的事,不仅在学生中广为人知,就是老师们也偶有风闻。   许隽班主任没想到只是一句话,引来对许隽早恋的讨论,说起这事班主任心里也有些泛苦,   每个班都有爱打架斗殴,逃学不服管教的学生,程央就是班主任心目中的差生,坏苗子,管不了就不管了,反正等高二分班后,程央也不会继续留在他班里。他一心只盯着班里名列前茅的学生成绩,一开始没注意学生之间的事,知道苗头的时候,他也找许隽好声好气聊过,告诉他现在是高中学习的重要时期,不要因为其他事情受到影响分心了。   谁想到许隽答应的好好的,回头就和程央这个坏学生谈起恋爱了,班主任对待这个入学以来就是全校第一名的许隽,那可是捧在手心上,劝不了,又打骂不得,看着许隽成绩没有下降,依旧保持第一名的成绩,也就只能放任不管了。   其实放在其他班主任身上,也会这么做的。   高中最大的份量就是成绩,连家世背景都是其次,别说谈恋爱了,再大的事班主任都愿意帮忙搂住的。   但谁让这次许隽成第二名了呢,有和七班班主任关系不好的老师,平时就嫌弃他老拿许隽炫耀来炫耀去,这次还不是开嘲讽。   班主任被戳的心口疼,但也寻思起来了,难道许隽真的因为谈恋爱的事分心了?   ……   成绩一放榜,全年级的学生都纷纷跑去看成绩,但也有没去的,要么根本不关心自己的成绩可能上榜的,要么就是胸有成竹的,后者就是许隽。   真学霸从不回头看成绩。   窗外传来隐约细细碎碎的声音,似乎谈论到成绩排名,   “你看贴在公告栏的成绩榜了吗?许隽这次居然是第二名。”   “那第一是谁啊。”   “是个女生,七班的程音。”   “七班,那不就是隔壁班,长什么样,看看去。”   许隽微微皱了皱眉,   但很快上课铃响起,学生们迅速乖巧地回到班里座位上坐好,今天可是考完发试卷的日子,要是触了班主任的眉头就不好了。   班主任陈老师拿一摞卷子走进来,脸上没有什么笑容,这一下令所有学生的心神都紧张了起来,除了极少数坐在最后一排睡觉的。   陈老师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声音严厉道,“后面那几个都给我坐起来,尤其是你,程央。学生没个学生样,你爸妈送你来学校就是让你睡觉的啊。”   “你要是不想听课,就出去站着,给我站一天。”   哪怕看不到程央的表情,知道她自尊心很强的许隽也不免有些心疼,觉得老师说话太重。   程央的确心里很不爽,尤其是被班主任提到父母,她爸早死了,她妈改嫁了,她学不学跟他们有什么关系。程央抿着嘴角,心里暗骂了班主任一句老妖怪,也没再睡大觉,这会学校大门都是封闭的,出不去,要是再外面走廊上站一天,她程央怕是要成东华高中的笑话。   见程央没有和班主任顶撞,许隽也松了口气,很明显班主任心情不是很好,要是这个时候程央还和他对着干,怕是班主任会真的动怒,吃亏的也是程央。   程央既然安分了,班主任也懒得再看她一眼,把课代表叫上来开始发试卷,并且宣布成绩。   “这次的成绩,想必许多同学心里都有数了,这是高一最后的一次月考,下学期就是分班了,有些同学还懒懒散散不肯抓紧,我告诉你们等分班了,别以为科目少了就轻松了,你们要面对的是更难的试卷,更艰苦的高三,有些人现在心思还不在学习上,到时候只有后悔的份。”   班主任的语气更加严肃了,“现在我说一下这次的成绩。”   班主任说完一个学生的名字成绩,还附带班上以及全年级的排名。   当念到许隽班级第一名,全校第二时,班上一片哗然,哪怕有人已经看过成绩榜的排名了,此时的震惊依旧不减半分。   许隽面色不变,走上台拿试卷,班主任陈老师还特意跟他说了一声,“这次的全校第一是七班的程音,她比你高了二十三分,主要是在数学物理英语三科上拉开的分数。”   程音?许隽暗暗记住了这个名字。虽然他现在花在学习上的时间比不上过往,但考试时他对稳拿第一还是很有信心的,没想到会输给了别人,第一次尝到这种挫败的许隽不免有些失落感。   尽管许隽不是全校第一,但第二的成绩也让陈老师对他依旧和声和气,之后班主任也没可以提许隽全校第二的事,怕其他学生的议论给许隽带来压力。   七班的程音不过是最近才突飞猛进的,这次考试可能也只是发挥超常,不像许隽基础扎实,十分稳定,一次落败而已,下次全校第一肯定还是许隽,班主任自我信心满满。   但最后念到程央才二三十分的卷子时,班主任还是忍不住心塞塞,全年级第一名没拿到,平均分还被拉后腿。   貌似班主任看她的目光比以前凶狠了,对此程央满不在乎。   要不是许隽的督促,她都懒得写。   “说一下这次的班级平均分,我们班和全校平均分差了一点四分,……”   讲完试卷的一节课结束后,学生们私下嘟囔道,“老班脾气今天这么暴,绝对不是因为班级平均分,而是因为许神是第二名。”   “七班什么时候出了一个狠人,连许神的第一名宝座都给抢去了。”   许隽眉头紧锁,目光紧紧盯着发下来的试卷,尤其是那几道错题。连之前想着下课后安慰程央的事都给抛到脑后了。   见许隽连关心都不关心一下她,坐在班级最后一排的程央忍不住在心里生起了闷气。   ……   隔壁的七班这一天才是麻木了呢,月考出成绩,各科老师抱着卷子走进来,每念到第一名,都是程音的名字。   想必从今天之后,不说全校,至少七班没有一个人会不认识程音。   一战成名。   这一个月来,程音各科成绩进步明显,被点名回答问题上去解答的也很频繁,数理化,还是政史地,在各种小考中也有出彩的表现,但远远没有程音直接在月考中拿了个全校第一来的震撼,而且还是打破了整个高一以来许隽长久霸占榜首的那个神话。   班主任宋老师笑的更是春暖花开,三十多岁的年纪感觉笑出了二十岁的年轻活力,最后走进来,“想必很多同学都知道了,程音同学这次月考成绩排名全校第一。”   在高一各班中,七班不是尖子生多的班级,平时成绩最好的,班长蒋慧成绩最好的时候是全校第十名,程音给她带来的可是突如其来的惊喜。   尽管也有羡慕嫉妒的人,比如被夺走全班第一名的班长,   她这次发挥平稳,也只是全校第十六名,和程音隔了有整整五十多分,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跨过去的。   要是程音这次只是全班第一名,蒋慧可能还有些战意,但全校第一还是算了,就像以往也没人想过去挑战许隽。   看着八十七分的物理卷子,她考试时就卡在了最后两道大题上,犹豫不决写上了解题答案,但总觉得不对,结果也只得了几分。深感到难度的蒋慧震惊又不解,程音是怎么做到满分的。   尤其是几份满分试卷,数学物理英语,不涂改一次的满分考卷被班主任挂在后面橱窗里作为展览,别说学生就是家长来了都能看到。隔壁班的许隽也时常有这种待遇。   虽然普遍的目的是为了作为榜样鼓励学生,但恐怕更多学生看了只会大受打击,不忍再看。也有虚心好学如蒋慧这样的学生,是真心实意学习参考程音的解题思路。   因为这次月考成绩,七班一天下来都十分热闹,课间休息的时候也不断有人到七班门窗口来看,新出炉的全校第一长什么样,其中以隔壁班六班的人最多。   即便是被当成动物园里的猴子看,萧函也依旧心无旁骛,继续刷着习题册。   而自从今天月考成绩公布了,同桌就是那种恍恍惚惚如同做梦一样的状态,“我居然和全校第一坐在一起。”   “全校第一名不是许隽,是我同桌。”   “我妈要是知道了肯定会开心死的。”   而且程音手里的那张试卷成绩是三位数,更是令同桌震的有些说不出话来,三位数对两位数,哪怕再咸鱼的同桌也感受到了鲜明的差距。同样每天上下学,为何你这么秀。   最后想想,没办法成为全校第一的女朋友,做全校第一的同桌也不错啊,感觉也还挺好的。   今天放学后,萧函走到六班显然引起了远胜于过往的关注,“她就是这次月考第一名程音吧。”   “她怎么会到我们班来,她找谁啊。”   “好像程音经常过来,昨天我也见到了。”   见程音引起这么多人注意,程央微感烦躁不爽,就知道听他那个继父的话,说什么当姐妹。她是独生女,没有姐妹好不好,程央翻了个白眼,拿起书包就打算从另一个门走。   “程央。”萧函直接叫住了她的名字,   旁人听了都有些惊讶,还压低声音窃窃私语道,“程音是来找程央的啊。”   “她们两个都姓程,是不是有什么亲戚关系啊,以前好像没注意过。”   萧函:“……”原身之前存在感这么低的吗?她今天又不是第一次来。   程央严格算起来不是那种街上混的不良少女,但在见识少又单纯的学生眼中,她的打扮,还有各种翘课逃课、违纪违规行为已经算得上大胆惊人了,也让老师都十分头疼都懒得管的那种。而今天程音也因为月考成绩成为风口上校内热点人物,两人貌似认识的关系才会变得这般瞩目。   程央不爽旁人的议论八卦,更对导致这个局面的程音感到不高兴。   “谁让你来的,你爱听他们的话,就听他们的话好了,别……”想缠着我。   话还没说完。   “好,我以后都不会来等你了。”萧函非常爽快利落地道,之前不过是为了符合原身乖巧听话的性格,现在既然程央这么说,她也少个麻烦。   程央如何连她亲妈都管不了,她又有什么理由管,青春期小孩中二叛逆一抓一大把,反正也不用她教育。   程央轻哼了一声,“你知道就好。”   说完拽着书包就走人了。   后来追上她的许隽小心翼翼地讨好着她,今天一天他都在看卷子上的错题,竟然忘了程央。   程央话里带刺道,“你顾着你的学习好了,我有什么好关心的。”   哪怕许隽道歉,她也依旧别扭着。   “谁不关心你,程央,我最关心你了。”东华的校霸兼校草周游不知何时冒了出来,十分无赖道。   许隽冷冷道,“周游,你离程央远点,我和她的事与你无关。”   周游带着痞气的笑道,“谁说没关系,程央说的吗?我可是她的好朋友。”   他心里清楚,程央虽然和许隽闹了分手,但心里两人都是互相喜欢的,周游始终懊悔自己为什么晚了一步,不过他相信只要他努力就一定还有机会。   程央想起许隽今天一天对她的冷落,就气不打一处来,“对,周游是我的好朋友,我乐意跟他一起玩,大学霸,你还是离我们这种人远点吧。”   听程央赌气的话,许隽也急了,“我不是故意把你留在教室的,老师找我去谈了谈这次物理卷子,才晚出来的。”   许隽有些勉强道,“还有今天月考出成绩,我要早点回去,不能陪你了。”   程央的脸色更臭了,“那你走吧。”   许隽也是无奈,但想到这次成绩该怎么和父母说,他也有些头疼。程央是压根不理解的,不就是没考到第一,他不还是第二,有什么区别吗?更让她在意的是,许隽竟然把其他事情看的比她重。   许隽是走了,但程央心情更糟了。   见着程央不高兴,周游立刻哄她道,“我知道有个地方玩摩托车,程央你要不要去看看。”   总算稍稍转移了程央的注意力,“好。”只要是和玩有关的,程央一口就答应下来。   萧函回到家后,继续在房间看书刷题。数理化几位老师推荐的习题册资料书都不错,饶是萧函也需要花一定时间研究透彻。   晚上家里也无人问起月考成绩的事,程央不逃课都算好的了,程音过往的成绩也只是勉强过的去,程父和孙萍也怕给孩子太大压力,每次考试也都说尽力就好,不主动问起。   得知程音月考考了全校第一还是周五晚上,程父接到七班班主任的电话。   这几天月考成绩下来,各科老师都忙着查漏补缺,作为班主任,更是不能懈怠,对冲到全校第一名的程音更是关注再关注。   她整理过程音个人入学来的成绩数据,之前都是处于中下游,直到月前开始,各科成绩开始出现明显的大幅度提升,而且还是不断刷新个人成绩。   过去表现平庸,在高中成绩突飞猛进的也不是没有这样的例子,而且据宋老师了解,程音近来一个月多有主动找各科老师咨询习题册资料书,显然课外时间也没少下工夫。   只是以往这样没有表现得像程音这样刺激的,一冲就直接登顶了。   宋老师也是想了解一下程音在家的学习情况,和家长沟通沟通,让家长在孩子的学习上也给与更多的支持。   能在高一月考就冲到全校第一,这绝对是稳稳985,冲刺清北的苗子啊。   谁知程父是真心被这个成绩炸到了,全校第一,他想都没想过啊,居然会是他的女儿。   但转念一想,这段时间来程音的确刻苦勤奋了许多,每天回到家除了吃饭洗漱就是待在房间里看书练题,放假也没见她出去过。   程父是个老实人,对老师更是尊重,高兴得不知所措,一五一十地把女儿在家的情况都告诉老师了,“这孩子,考的这么好也没跟我说,老师,程音这孩子就是比较内向安静,有什么话也不说,但是很乖的,还请老师您在学校多照顾一点。”   宋老师刚听了还有些奇怪,程音怎么没告诉她父母成绩,后来听程父说,也能理解,她印象中好像程音就一直挺安静的,也不怎么与其他同学交际。   不过这样的好处就是,程音没有因为一时的成绩飘起来,骄傲自满,依旧认认真真的学习。   宋老师在心里赞赏地点了点头,又提醒了程父注意不要让程音学习熬夜太晚,容易伤身体。   结束电话后,程父仍是笑得合不拢嘴,任哪家做父母的知道孩子考了全校第一,都会高兴的不行。   把女儿的成绩单翻来覆去看了十几遍,有些分值科目他也不懂,但是全班乃至全校排名那里,在程父眼中就是亮闪闪的‘1’。   考了第一该是什么表现,萧函也不知道,就像平时的样子了,而且这只是月考成绩,等期末成绩出了再说也不迟。   “想要什么奖励,跟爸说,要不要我们全家出去吃大餐。”   萧函最后提出想把黑框眼镜换成隐形的眼镜,程父一口答应,当晚就带着女儿去买了,还非常舍得花钱的挑了款很贵的,因为他听说隐形眼镜质量不好的话,会伤害眼睛的。 第39章 我有学霸光环   程音考了个全校第一, 不止程父骄傲, 孙萍也挺为她高兴的, 但私下还拉过程央问道,“程音考第一的事你怎么也不说。”   “她自己不说关我什么事。”   程央撇了撇嘴, 程音考第一她又不在乎。至于她自己的成绩,那才两三百分的成绩单早就团成一团扔掉了。   孙萍习惯了女儿这样的做派,但又真心为女儿好, “你成绩不是很好,要不让程音给你补补课,或者你俩一起学习也好。”   “我才不要呢。”程央目露嫌恶道, 无论是学习还是乖乖地和程音待在一起,都不是让她喜欢的事。   听了这话, 孙萍只好作罢。   周游看出程央这几天不高兴, 以为是许隽这几天没陪着她, 这让他既高兴有了更多和程央单独相处的机会,又不爽许隽对程央的不够重视, “这小子不就丢了个第一名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多大的事呢。”   程央的确挺不开心的, 程音考第一是挺让人意外吃惊的,但许隽不还是第二名吗?这有什么区别。   “我才没关心许隽呢。”程央闹着别扭道, 随意找了个借口掩饰, “还不是我妈, 老是关注我成绩,这次还让我跟程音一起学习,得了吧, 我才不要变成书呆子呢。”   周游一下子发现了重点,“你和那个程音认识啊。”   周游倒有听朋友说起程音去六班找过程央的事。他又狐疑道,“你俩都姓程,不会是亲戚吧。”   “去,我和她才不是什么亲戚。”程央内心不愿意接受母亲再婚这个事实,对程父和程音都十分抵触,更不愿意在学校被人提起她们有关系。若不是问的人是周游,她才不愿意回答。   “她爸娶了我妈,你说是什么关系。”   周游惊讶了一瞬,他还不知道是她和程音是这样的关系,下意识皱了皱眉,“她不会欺负你吧。”   周游的家里虽然只是暴发户,离豪门还差一线,但也没少听说过重组家庭再婚,继姐妹兄弟之间的糟心事。亲姐妹都还可能有比较挤兑,绵里藏针,何况是没有血缘关系的继姐妹,要是出现父母偏心了,故意争宠也不是没有的。在他心目中,程央没有哪点不好,说话带刺那是真性情不作伪,不像那些装的乖巧楚楚可怜的小白花。   程央高傲地抬起下巴道,“谁能欺负得了我。”   周游看着她,忍不住露出笑容,心里则下了决心,无论如何,他都会永远保护程央。   ……   许隽这几天的日子也着实不好过,不然也不会去找心上人程央的机会都没有。   那天公布月考成绩后,他一回到家就面临着父母的三堂会审,许父许母和学校班主任联系密切,成绩一出来,他们就立马知道了。   许父许母都是高级知识分子,许家也是书香门第,从小就很重视许隽的教育成绩。许隽也从没有辜负过他们的期望,从小学到高中,没有一次不是第一名,多少人称赞他们教育有方,懂得培养孩子。   许父一开始态度还比较温和,“许隽,我们看过你这次的月考成绩了,是不是学习生活上遇到了什么问题。”   许父是打着和儿子好好沟通交流的想法,许母已经忍不住了,急着问道,“怎么会掉到第二名呢?你一向都是考第一的啊,是不是因为那个叫程央的女孩子,她影响了你学习。”   许隽下意识反驳道,“和她没关系。”   是七班的程音冲出来的太快,还一下子高了他二十多分。   但许隽在父母面前说不出这样的话来,或者他也知道解释没有什么用,父母不会理解他的成绩数据一如既往保持平稳,名次掉落到第二只是因为出现了一个更厉害的。   面对父母的求全责备,许隽也是无奈,在这样压抑冷淡的气氛下只能沉默。   许母更是认定了许隽排名下降和程央有关系,甚至在她面前,许隽还这么护着那个女孩。许母简直气不打一处来,她就知道不该对儿子的恋情放之任之。   许父拦住了欲生气的许母,露出了一个安抚的眼神,然后对儿子道,“许隽,你还记得是怎么跟我们保证的,我们说过只要你保持成绩名次不下滑,就不会插手你想做什么事。”   毕竟高中阶段孩子压力大,又是青春期,许父许母也担心管过了头会让儿子跟他们离心,关系变得僵硬,尽量都是商量沟通的方式,但这次排名下降还是让他们忍不住紧张了起来,怕这成为一个苗头,能下降一个名次,可能成绩以后还会不断下滑。   许父虽然教育态度比许母要温和的多,可真的严厉郑重起来还是让许隽心神一凛,“但要是你因此分心,我们就不得不慎重重新考虑了。”   许隽抿了抿唇。   他心里明白,之前都是父母默认,他才能与程央保持恋情,但下一次若他没有回到之前的第一名,父母恐怕就不会放任他和程央来往了。   为了证明自己不是因为程央分心,成绩下降,许隽只能更努力,保证在一个月后的期末考成绩排名让父母满意。但花在学习上更多时间,势必和程央相处的时间就会减少。   ……   周一上课的时候,萧函被班主任宋老师叫到办公室,说的是月考奖金的事。   东华虽然只是普通重点中学,和省里的名校高中还不能比,但财力还是不错的,每次全年级的考试前十名都有奖金。第一名一千五,第二名一千,第三名八百,后面都是五百。宋老师还告诉萧函,学校还会往她食堂的饭卡里打一笔不小的津贴。   食堂的饭菜味道可能比不上学生家里,但卫生营养还是有保证的,这也是为了防止考了好成绩的学生一时拿到太多奖金乱挥霍。   月考奖金也是打到学校开的一张卡上,前十名都是这样。   也是为了避免学生因为身上有太多现金遭遇危险,一千多块在他们看来算不上多少钱,但对一些校外的小混混也许就是块肥肉了。   同样这也起到激励前十名学生的作用,相信学生拿到卡也不会希望只打进一次钱吧。   每年可能都要办几十张卡,但对学校来说只是一件小事。   连萧函也感叹,东华高中对成绩好的学生还真是照顾多多。   说完了这事,宋老师还对萧函道,“吴老师让你明天中午的时候去找一下他。”   她说的吴老师就是有教七班的物理老师。萧函现在晚上做的好几本习题书都是他推荐的。   萧函点了点头。   萧函先是拿着宋老师给她的卡和奖金证明去财务处走了一趟。财务处坐着个中年女老师,看到奖金证明上的第一名,她还抬头多看了萧函一眼,她也听说这次全校第一名不是许隽,而是另一个女生。   中年女老师对成绩好的学生态度也是十分温和,收了单据然后说这两天卡上奖金就会到账,“收好卡,密码随时可以改。”   在看到萧函身后门口进来的人,女老师的笑容更温柔了,“许隽。”   “蒋老师。”许隽微微点头。   这还是她穿越以来第一次见到男主,很符合小说的描写,一身干干净净,白衬衫清隽俊雅的少年。   想起程央有时略杀马特的风格,东华高中还是挺宽松,平时还真不怎么要求学生穿校服。   相比起萧函,许隽则是拿奖金的常客,只是这次不是第一名,变成第二了。   “正是赶巧了,第一名第二名一起来了。”   中年女老师笑道,“许隽,下次考试继续努力啊。”   出了财务室的门,许隽态度有些冷,也没和萧函说过一句话,因为她拿了第一名导致他面对父母的压力,甚至和程央的关系都收到威胁,这些实在让许隽对她态度好不起来,尽管他知道自己没有理由迁怒。   萧函也毫无夺走男主第一名的愧疚,能拿第一为什么要第二,萧函又没有低调的打算。   拿到月考奖金的事,萧函告诉了程父一声,程父让她自己留着花,还问钱够不够。   说程父不高兴骄傲也是假的,他还是第一次经历孩子考试得满分还拿奖金,也就是程父是个老实不太外向交际的人,在外头没跟人炫耀过半句,也就是私底下和妻子孙萍说说。   “程音的班主任还跟我打电话说她进步快,各科成绩都很好,只要继续努力,等以后高考一定能考个好大学。”   好成绩等于好大学,好大学等于好工作好前途,对程父来说还是个很简单容易懂的道理,也十分相信。   孙萍犹豫了一下道,“那我管管程央,让她少闹腾,别打扰程音学习了。”   除了是作为长辈对程音学习的关心,孙萍也是担心程央真影响了程音学习,会让程父对继女生出不好的印象。   程父想了想道,“这倒不用,还是我找人给程音房间装个隔音板吧,听人说这对孩子学习好。”   以前孩子成绩不好的时候他没上心,现在孩子成绩这么好了,但以他的经济状况又有心无力,程父心里反而觉得对不起孩子,想着以后工作多加班多赚点钱,总不能孩子考上大学了还付不起学费吧。   这些小插曲,萧函是不知道的。   倒不是过去程父对程音不好,漠不关心,只是程音很少提什么要求。   但现在程音成绩一下子冲上去了,班主任还特地打电话来让程父多支持孩子学习,程父见别人都说孩子学习教育花钱,报补习班买习题书还有买保健品什么的,哪一样不要花钱,所以程父才会担心她钱不够花。   中午休息的时候,吴老师也没跟她说什么,只是聊了几句这次月考的物理卷子,重点表扬了一下萧函的进步,她也是这次月考物理卷唯一一个拿满分的,表扬完后就附送了七套卷子,让她回去做做,什么时候做完了再来给他看看。   所以萧函吃完饭后就回房间刷卷子了,又是挑灯夜学的一晚,这些卷子上的题明显比平时考试的难度大大提高了许多,而且处处是陷阱,这反而更激起了萧函的挑战欲,以她的水平,高中的学习对她来说的确没什么难度了,她还想过要不要找机会再跳级一回呢。   但现在,还是先做完这些卷子吧。   第二天,萧函就拿着做完的物理卷来到老师办公室,吴老师正端着茶杯喝,见到她也有些惊讶,疑惑道,“是卷子有什么问题吗?”   萧函微微笑了笑,“不,我都做完了,来找您对一下答案。”   吴老师疑惑的接过卷子,“真做完了,那你这做题速度还挺快的啊。”   萧函:“这两天都在刷这五套卷子。”   虽然是这样,但吴老师在心里算了算,这七套卷子是他准备的,班里一般水平的学生,一套卷子得两小时,物理成绩好的怎么也得一小时吧,七套卷子至少七小时,程音一晚上居然就做完了,按照普通速度来说怎么也不可能。   吴老师很快意识到,“你是有一直在练做题速度吧。”   萧函点了点头,她不会一个尽的死刷题,在做题时锻炼自己的思维,尤其是选择填空题型,有意识地不用草稿,在脑海里慢慢构建记忆宫殿,这也是为了好玩,增加些做题的趣味。   吴老师露出淡淡的笑容,“但不能只图快,要是质量不行,我可是要批评你的。”   说完就低头认真批阅起了试卷,也没让萧函闲着,扔了一本某陈的竞赛书让她在旁边练题,后面就有答案可以自己对。   大约过了二十分钟,吴老师抬起头来长舒了一口气,眼睛里却是神采奕奕,然后道,“程音,你想不想参加物竞?”   “物竞?物理竞赛。”萧函很快反应了过来。   吴老师点了点头,“准确来说是全国高中生物理竞赛。”   吴老师可能也觉得程音过去可能不怎么了解物竞,就详细解释了一下,   全国中学生物理竞赛是在华国科协的领导下,由华国物理学会主办,各省、自治区、直辖市自愿参加的群众性的课外学科竞赛活动。各项活动都是得到华国教育部的同意和支持。   竞赛一共分为预赛、复赛和决赛。预赛由全国竞赛委员会统一命题,采取笔试的形式,所有在校的中学生都可以报名参加。在预赛中成绩优秀的学生再由地、市、县推荐,进入复赛。   在复赛中获得优异成绩的学生就有可能得到保送一流大学的资格,决赛要是能拿到一等奖直接就能被水木清北这样的顶尖高等学府当场录取。   而且从第二届开始,就由全国中学生物理竞赛的一、二等奖获得者中选出华国准备参加国际物理奥林匹克竞赛,也就是IPhO的集训队。   当然这说个太早了,吴老师也就一句话带过。   正因为有上名牌大学的直升渠道,所以很多高中都很重视每年的物理竞赛,会送尖子生去参加竞赛。   吴老师叹了口气,“按理说,你起步算是晚了。”   因为物竞题目很多甚至超出高中物理内容,许多资质好的学生从初中就开始准备了,提前自学或在老师帮助下学完高中物理课程,好做到竞赛,学习两不误。但就是这样,还是有到高三才勉勉强强进入省复赛的。   若非月考物理卷,程音整张试卷下来做的实在太漂亮,他也不会动了让她试试竞赛题的念头。   没想到程音的表现实在让他惊喜。   吴老师肯定道,“这几套卷子和竞赛题差距不大,你既然能做出来,参加预赛的水平绝对是够了的。”   无论他给的试卷,还是习题册,程音做题都做的这样轻松,显然整个高中物理课程,甚至大学二三年级物理都有涉猎。   “当然也要你自己愿意,我个人的意见是建议你去尝试一下的,多见识见识其他的学校的高手天才,而且一次参加竞赛的经历对你的学习成长也有帮助。”   “你可以和家人商量一下,想好了这两天给我回复,我好给你报名,开始进行针对性竞赛训练。”   临走时,除了萧函刚才做的那本竞赛题,又多塞了两本,还是同一个人出的。   萧函可能会参加物理竞赛的事没能瞒得了多久,   比如自习课,数学老师坐班时溜达到她座位看到她在做物理竞赛卷子,问了一下,得知吴老师有意让程音报名参加物竞后,一句话都不说,出去了十分钟,回来就扔给了萧函几套数学卷子。   还是那句熟悉的话,“你做做看,看难不难。”   回头在办公室,数学老师跟吴老师嚷嚷开了,“吴老师,你下手也太快了吧,我还想找程音谈数学竞赛的事呢。”   说起来最开始注意到程音学习天赋的应该就是数学老师了,之前她做的数学卷子也最多,现在吴老师一摞卷子砸下去,直接超过了。   吴老师捧着凉茶道,悠悠道,“谁让你下手晚了呢。”   他可是在月考成绩出来没多久就找程音测试一下竞赛水平了。   数学老师一噎,他这不是还有点犹豫么,虽然程音这次数学也是满分,做题堪称完美,但他也考虑到程音准备得可能不够,预赛时间早就过了,但学校每年都有几个直接进入复赛的推荐名额,就在下学期的九月。   现在想想,犹豫个鬼啊,想再多还不如直接砸卷子下去大胆试试程音什么水平就是了。   自习课上有数学老师在旁边盯着,萧函再淡定也不好再做物理卷子了,重新换了草稿纸,改做老师给她的数学卷子。   看难度,估计也是竞赛题,不一会儿萧函就心无旁骛起来。   同桌才是内心嘤嘤嘤,光觉得坐在年级第一旁边面上好看了,但没想到以前这无人问津的后六七排,各科老师上课时都喜欢在这里转悠停留下,以致于偶尔偷懒的同桌也不敢不专心了。   数学老师全程盯着萧函做题,但萧函不止在物理科目练刷题速度,在数学方面也是。   有些简单选择填空题,萧函只瞄了一眼,就写出了答案。   数学老师感觉一晃眼的工夫,这思维速度快的他都有些跟不上了,而且一眼看过去,至少有八成答案是正确的。   程音这个学生在数学上的天赋还真是变态啊。   学校里能与之相比的没几人,未必拿不到推荐名额。   批阅完卷子后,数学老师毫不怀疑程音有参加竞赛的实力,立马找了程音的班主任宋老师,提出自己的想法。   宋老师惊讶了一下,“吴老师刚刚还跟我说让程音参加物竞,他还拿走了程音的课程表,要把这个月的自习课体育课都安排到他那进行针对训练了。”   数学老师:“……”又被抢先了一步。   不止数学老师觉得程音在数学上天赋惊人,吴老师觉得她在物理方面更加不凡,下手下的也狠准快。   数学老师耍起了无赖,“我不管,程音参加数竞才最好。”   眼见着数学老师和物理老师为了程音争来抢去,班主任宋老师有些哭笑不得,“不是,这也要看程音本人的意愿吧,我看她对物理就比较有兴趣。”   数学老师摆了摆手,“没事,程音那边我去说服她和她家长,程音参加数竞还是物竞,这可是公平竞争,宋老师,你不能偏帮啊。”   宋老师笑道,“好好好,我不管,由程音选择。”程音在数学和物理两科上表现有天分,她这做班主任的脸上也有光。   当晚,数学老师就通过在班主任那里要来的联系方式给程音家里打了电话,各种吹数竞的重要性,要是取得了好成绩会对程音未来上一流大学有很大帮助,争取家长的支持。   程父犹疑了一下,看着正坐在家里笑着喝茶的吴老师,“可是程音班上的吴老师也推荐她参加物竞,他还亲自来家里了。”   数学老师:“……”   吐血卒,当然不是,也就在心里狠狠扎吴老师的小人而已。   占据先机的吴老师笑而不语。   “我们会好好考虑的。”程父也不懂这些,但听两个老师都这么说,还特地为了这事打电话做家访,程父也能意识到这是件值得骄傲重视的事,一时也不敢擅做决定,怕一个不好影响了女儿的学习。   “程音是个好苗子啊,好好发展,日后前途无量,你们做家长的可不要耽误了。”   这种话不止吴老师,班主任也都说过,他们做老师的,不仅见过各种各样的学生,各色的家长也有,有拼了命让孩子学习的父母,也有家里条件不好,父母知识文化水平低,什么都不懂,浪费孩子天赋机会最后出现伤仲永的,他们也为此可惜过不少。   程父猛点头,“老师您放心,砸锅卖铁我也会让程音好好读书的,全力支持她。”   这么直白的话让吴老师不禁失笑,但学生的家长能听进去自然是最好的。   程父送数学老师下楼的时候,正好遇到程央回来。   “你是六班的程央吧。”   六班的物理课也是吴老师教的,程央以为老师不会注意到她这种不学无术的‘坏’学生,结果吴老师不仅认出来了,还记得她的物理成绩。   “你上次月考物理成绩不是很理想。”岂止不理想,简直就是倒数第一,吴老师叹了口气,又道,“明天来我办公室,我给你几套基础的物理卷子做做。”   程央:“……” 第40章 我有学霸光环   第二天上学, 萧函就给出了她的回复。   小孩子才做选择, 萧函表示她全要, 不,是两科竞赛都参加。   同时参加两科甚至三科的竞赛, 这种例子,不是没有,但少之又少。   数学老师和吴老师竟然也没有太大的异议, 因为在他们看来,程音目前的水平过个预赛没问题,而且离竞赛还有几个月, 也许这个几个月下来,程音觉得压力过大学习紧张自然会主动放弃一科, 全身心专注另一科。   现在重要的是, 如何在这段训练期间让程音偏向他们那科, 知道什么是最适合她的。   反倒是班主任宋老师有点担心,她只听两个老师说程音竞赛题做的很好, 但具体什么水平她也不清楚, 光是一科竞赛准备就够累人的,何况程音参加的还是两科, 宋老师怕她吃不消, 还容易耽误了正常课上的学习, 落下其他科目课程。   “下个月就是期末考试了,不会耽误你复习吧。”   萧函摇了摇头,肯定道, “期末考试没问题的。”   宋老师没有再多说什么,班里的学生参加竞赛,她也是支持的,只希望不会太影响期末考,就算不是第一,至少保持在前五吧,宋老师在心里存着希冀道。   萧函决定好要参加两科的竞赛后,吴老师先一步叫她去了办公室,给了她一本《全国中学生物理竞赛实验指导书》,以她现在的水平过预赛没问题,但复赛包括理论和实验两部分。理论部分由全国竞赛委员会统一题,满分为一百六十分;实验部分由各省、自治区、直辖市竞赛委员会命题,满分为四十分。实验题来自这一本固定的教材,里面大约有三十个实验,选着考。   虽然现在还没考虑进入复赛,但先接触一下没错的。   “你先完成高中物理的自学,然后我再对你进行竞赛训练。”吴老师又说了一下每周到他安排的教室上课时间。“参加预赛的人不止你一个,学校这次高二的大概还有六个人,高一高三的人也有几个,只是不和你们一起上课。”   他顿了顿,又道,“不过,那七套卷子,你做的比他们更好。”   不然他也不会特地抢在数学老师前面去程音家做家访也要让她参加物竞,他有种直觉,程音绝对可以在竞赛中大放异彩。   “关于物竞的问题,你可以多问问隔壁班的许隽,我也替他报名参加了这次竞赛,他都准备了一年多。”   等到许隽也被叫过来拿新的物理卷子时,吴老师也跟他说了同样的话。   得知程音也要参加物竞,许隽惊讶地抬头看了她一眼,然后很快收了回去。除了整理了几份资料给萧函,其他的什么也没说,显然不是很愿意和萧函有什么过多的交集。   小说对男主的性格描写就是十分高冷,在遇到程央之前没谈过恋爱,对周围一切表现得都很冷淡,对除女主程央之外的人,都不在意,所以许隽这种也就单纯完成老师交待的工作,其他多余的懒得做。   萧函也不是没有别的方法,转头找了班主任宋老师,表示自己对物竞没什么了解。   “吴老师说我可以问问六班的许隽,但他貌似比较忙,没什么时间。”萧函直白道。   宋老师也没说什么,直接为她找了一位高三的学长,这位在竞赛中取得了省一等奖,获得保送沪大的资格,据说这大半年在家里各种浪。宋老师也不耽误他玩,只说给学妹指导两天。   那位高三学长来了之后,先是看了看萧函做的几套卷子。   “我靠,高一的学弟学妹一个个都这么牛吗?上回我指导的一个叫许隽的学弟,竞赛题也是把其他人都甩到后面去了,我高一的时候也没他厉害,不过性子太冷了,天天臭着一张脸,哪有学妹你看的赏心悦目。”   虽然这位学长说话有点嬉皮笑脸,但在结合自身经历指导竞赛的流程规则讲解上却十分耐心细致,告诉她可能存在的一些陷阱和需要注意的细节,也帮助萧函对物竞有了大致的了解。   竞赛这条路其实是十分残酷的,也许付出了汗水也未必能有收获,还可能失去正常的学习进程,所以学校一般只鼓励最优秀的学生去花时间在竞赛上,能参加竞赛的无疑都是在学习上知识掌握的水平将同龄人远远抛下的学霸,做到竞赛、中考高考两不误。   “在竞赛赛场上只有两种结果,成功和失败,如果你成不了碾压别人的大神,那么你就只有比碾压的份。没有这份决心坚持下去,你还是早早放弃比较好。”学长诚恳地说道。   萧函若有所思。   学长又笑了一下,“不过,你绝不会后悔参加竞赛,不仅是因为它是人生一段难得的经验,而是因为它能让你看到更大的世界,有的人在预赛可能就被淘汰了,但有的人可以进入省队,获得自主招生或是加分,签约名校的,甚至有的厉害大神一路从预赛走到国际奥林匹克数学竞赛金牌,在竞赛中你能见到的远远超过在东华高中或者是一个市一个省能见识到的,哪怕你只是走到复赛,都能与全省最顶尖的学霸学神角逐,这是属于物理的竞技场,那场面可是不见硝烟,群雄逐鹿,谁胜谁负。”   刚刚还正经的学长莫名又燃了起来,像是在追怀自己的竞赛岁月。   萧函点点头,“我知道了。”   另外数学老师那里萧函也去过了,不过负责给她特训的并不是教她的数学老师,而是他介绍的学校里专门负责数学竞赛组的一位姓徐的老师。   数学老师清楚自己的实力水平,竞赛题难度一般远超于普通考试,他不擅长竞赛训练这一块,既然推荐程音参加数竞,他也不会耽误她。也不光是为了自己长脸面,主要还是希望学生能获得一个好的竞赛成绩,有更好的前途。   尽管程音过往的成绩并不出众,但数学老师和物理老师都倾向于程音找到了自己的目标道路或是逐步掌握了一套适合自己行之有效的自主学习和时间管理方法,以致于成绩突飞猛进。   这下,许多不必要的课程,或者是比较轻松的萧函提前就能学习完的课都被两科的竞赛训练瓜分的明明白白,还有周末的时间也是满满的。   第一次上吴老师的竞赛训练班时,吴老师也只是简单介绍了一下,“这是程音,也会参加这次的物理竞赛预赛,以后会和你们一起上物竞训练课。”   学校特地为竞赛批出的一间教室,只坐了两排,加上萧函,也就七个人。这些同学也多是不认识她这个人,但知道程音这个名字。和他们相比,程音属于半途插进来,但上次月考全年级第一的成绩就已经证明了她的实力,还是少有的物理满分。   但他们都不大相信程音在这里还能表现多厉害,毕竟那终究是高一月考题,基础知识居多,和竞赛还是有很大区别的,他们为竞赛辛辛苦苦准备了一年,不可能一下子就被程音赶了上来。   许隽也在其中,但只是淡淡看了程音一眼,没多理会。   吴老师介绍完,就直接上课了,讲课的内容显然比平时的高中物理课程深奥了许多。   听了几节课让萧函有些意犹未尽。   大抵负责竞赛训练的老师都随了竞赛节奏,雷厉风行的那种,吴老师是直接上课,带萧函进入比高中物理更深奥难度更高的竞赛大门,那数竞训练的徐老师一开场就是考试,连介绍都不用介绍的,进来坐下开始刷卷子,一步到位,用试卷检验水平。   卷子发下来的时候,坐在萧函旁边一个戴眼镜的男生冲她友善小声道,“放心,徐老师不是给你下马威,这是他的惯例,每节课一开始就是做卷子。”   徐老师据说之前是头顶很有地中海的趋势,然后干脆剃光了,配合目光十分精悍,让人畏惧。一节课结束后,那个最开始和萧函说话的男生叫姜云昊,高二二班的。   “徐老师很严厉的,之前参加竞赛训练的还有十二班的一个女生,因为在这里做题被徐老师骂的太狠,都哭了,后来也退出没有参加了,徐老师平时就是对许隽也难得有个笑脸,因为他很少来。”   男主许隽也参加了数竞,小说剧情里倒是没怎么写过他的学习情况,只说高中三年每次考试是年级第一名。   在姜云昊介绍下,萧函才知道原来高二除了她报名参加了物理数学两科竞赛,还有一个人就是许隽。   “你们这些学霸可真是厉害,单是数学这一科我就吃不消了。”姜云昊摇摇头道。   “许隽就不一样了,不仅数学卷做的好,还有时间谈恋爱,不用天天来上竞赛训练课。”   对此姜云昊一脸艳羡,一看就知道是只单身狗。   难怪没在训练班里见到许隽。   至于姜云昊的羡慕嫉妒,大概要套用9526的一句话,谁让许隽是男主呢,在青春校园小说里,学习恋爱两不耽误那是必须的事。   萧函还不知道自己的存在给许隽造成的压力,无所觉地调侃了一句。   许隽后来在数竞班上见到程音,内心才是真的震动了。   他之前只以为程音能在月考拿到第一,只是昙花一现,但现在能同时参加数学物理竞赛,已经说明了老师们对她的认可。   萧函很快适应了竞赛兼学习的生活,甚至还能安排出时间周末两天早上出去锻炼身体,一边听英语听力一边绕着公园跑步。有老师提供的教材,她也完成了高中数学物理全部课程的自学。   ……   很快到了期末考试,这次的考试安排下来了,还是全市联考,共同出题,也就是说成绩出来后公布的不仅是校内班级排名,还是全市高中排名了,这也令各班班主任对这次期末考更加严阵以待了,整个年级的学习气氛都是紧张的。   考前一周整个年级的班主任还被召集开了个会,从中午开到晚上,话里话外无非是强调这次全市联考的重要性,对班里的学生,无论名列前茅的,还是落后的都要抓紧了。既要冲击全市前五十的排名,又要保证平均分。   会议结束后,有老师感叹道,“校长很重视这次联考啊。”   另一位老师打趣道,“当然,毕竟是高一第一次联考,要是失利了,我们东华高中在市里一众高中里也丢面子。”   其他老师不以为然道,“怎么会,就拿六班的许隽来说,他一向高分,实力强劲,还有上个月月考七班杀出的黑马尖子生程音,拉开第二名几十分,这次怎么也不会成绩太差吧。”   显然是觉得东华高中在这次联考肯定能取得好成绩。   这时,忽然有老师问起六班班主任宋老师,“我好像听说你们班的程音参加竞赛了,还不止一科啊,会不会耽误期末考啊。”   宋老师心中同样有这样的担忧,但嘴上不会说,笑了笑道,“吴老师他们都觉得程音有这个资质参加竞赛,程音也乐意,我这个当班主任的总不能拦着啊。”   “现在才参加竞赛,有些晚了吧,当班主任的最重要的还是对学生的成绩上心,竞赛和学习不是谁都能平衡得了。”有本来就不是很赞同学生参加竞赛的老师皱眉道。   捡了芝麻又掉了西瓜的例子,在他们的教学生涯里见过的学生,比比皆是。   每年参加竞赛的学生那么多,全省少说也有几千人,但最后能获得加分和招生录取的却寥寥无几。还不如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好好为高考做准备。   宋老师不好说什么,她也注意到这大半个月来,程音颇有些沉浸在竞赛训练里,入了迷的样子。   只能在心底暗自希望程音在期末考中争点气,至少不要考的太差。   有老师还想起了许隽,“我记得许隽也参加了物理数学两科竞赛吧。”   六班也就是许隽的班主任略有自得道,“是啊,从高一开学就准备了,高一原本他也能参加竞赛,不过我和他父母都考虑压一压,多准备一段时间,好参加高二这届的。”   他心里也暗自觉得宋老师比不上他有经验,什么都由着学生做决定,到时候哪里都落不着好。   果然这次期末考第一名还是许隽的。   其他老师也是感叹,“竞赛是真的难,每年学校能出几个都不容易。”   ……   也因为是全市几大高中联考,考场座次都是统一安排的,萧函刚好被分到另一所高中考试,对此班主任宋老师表现得明显比她还要紧张,担心影响她的发挥,私下鼓励安慰了好几句,让她到时候跟着东华高中带队的老师走。   期末考当日,程父还特意请了假,因为那所高中离家比较远,他想送女儿去考场。   孙萍一大早就做了丰盛的早餐,豆浆油条包子粥都有,还担心程音中午在那个高中吃不好,程父听了也担心,说要不要中午他在家做好了饭给程音送过去。   这些都被萧函婉拒了,高中学校食堂都差不多。   程央看着他们这么重视程音的考试,轻哼了一声。   等到孙萍要送她去学校也被她推开了,程央毫不客气地拿起书包就说,“我自己又不是不会走。”   可能因为程音是上次月考的第一名,又或者是班主任宋老师的拜托,东华高中的带队老师队对她尤为关注,叮嘱的话说了一遍又一遍,“考试用的东西都带齐全了吗?有没有什么不舒服,要是紧张的话,多做几次深呼吸。就把它当成一次普通考试,但进了考场记得不要粗心大意,多检查几遍。”   程父怀着少有的激动心情,目送着女儿进了学校,考试期间学校也是封闭状态。   萧函来的比较早,距临考还有半个小时,就和其他学生在教室外等候。有的同学还在走廊和教室门口继续复习背诵,文言文或是方程式。   虽然没有穿各自的校服,但进来之前,各高中的带队老师都给每个学生发放了代表他们学校的胸牌。所以只要仔细一看就知道是哪个学校的。   萧函靠在栏杆上,欣赏着这所高中还不错的绿化景致,   “你好,你是东华一中的吧。”忽然身边响起一道声音,   萧函转过头,就见到一个扎着马尾,长相清丽纤弱的女孩,萧函瞄了一眼她的胸牌,瀚海中学,罗子菁。   虽然这话问的有点多余,但萧函还是点了点头。   女生又向她确认问道,“请问你认识许隽吗?就是你们学校高一的年级第一名。”   萧函:“……”   犹疑了一下点了点头,认识,见过面算认识吧,第一名,之前还是第一名来着。   面前的女生貌似更兴奋了,“那你们学校是不是还有一个叫程央的。”   老实说,她给萧函的感觉不太好,尤其在提起程央这个名字的时候,似乎隐隐带着恶意。   临考前十五分钟的铃声响起了,萧函也避免了再应付她的问题,进入了考场。   但很快她发现,那个叫罗子菁的女孩就坐在她后面,据萧函所知,虽然全市的高一学生都是被打乱了安排考场座次,但依旧会有意地安排成绩偏好的集中在几个考场,不然她也不会因为上次成绩被分在第一考场了。   一脸严肃的监考老师抱着密封的试卷走了进来,萧函也不再想身后座位的人,开始沉下心神,进入考试状态。   第一堂考语文,萧函偏薄弱的科目,但只是相对于数理化而言,高中的语文课程对她来说还只是小儿科,文言文,阅读理解,轻轻松松地斩过。   等到写作文时,萧函略微思考了一下,结合最近的时事写了一篇议论文。   等到下午考数学时,数学卷做的特别快,难度也不是很高,萧函也没遇到任何瓶颈,一通酣畅淋漓地写了下来,也许是习惯了做竞赛题的节奏,加上萧函一直都有在训练刷题速度,不到半个小时竟然就做完了。   萧函自己也有些惊讶,但惊讶过后又检查了两遍,没发觉什么错误后就无聊地开始放空思维转笔。   开始还是有一搭没一搭,后来笔转的越来越轻盈,连监考老师都被‘吸引’地走了过来。结果一看她卷子都写完了,监考老师还认真地看了看,心中越发惊讶。   还留心了‘程音’这个名字,之后也没说让她停下转笔的行为,什么都没管点点头就走了。   好在其他学生都沉浸在思考数学题中,没有抬头看萧函转笔,不然会更受打击。   其实萧函一边转笔一边也在想昨晚还没做完的半套物理卷子,题目都清清楚楚的记在脑海里,可惜这些草稿纸考完还要上交,不好在上面写物理公式。   反正时间也多,萧函就在脑海的记忆宫殿里对着题目,慢慢演算答案。   就在右手转着笔打出两个连击时,那道物理压轴题最关键的条件被萧函想到了。   这时考试时间已经过了大半,身后似乎响起什么动静,似乎在搔头挠耳,还有桌椅移动的声音。   监考老师忽然严厉出声道,“不要左顾右看,交头接耳,认真答题,一经发现违纪行为立刻视作作弊。”   看视线落向的地方,好似是在警告萧函身后的罗子菁。   每堂考试之间也有休息时间,坐在萧函身后的女生罗子菁,就找她询问各种问题,她对许隽,程央似乎特别关注,总想从打听更多关于他们俩的事,偶尔还提到周游的名字。   在萧函以要复习考试毫不客气地拒绝了一两回后,罗子菁就只好去找其他东华一中的学生询问了。   接下来的考试,罗子菁的表现一如之前的糟糕,又像是对考试完全不在意的样子。   好在三天的考试时间结束了,萧函也不再想这个叫罗子菁的奇怪女孩。 第41章 我有学霸光环   高一全市联考, 学生们在考场奋笔疾书, 场外的老师也没有休息, 几乎是每考完一科,就马不停蹄地开始了阅卷批改。   正值七月夏天, 即便是身处在有空调的房间里,每个阅卷的老师脸上都带着凝重又认真的神色,仔细地看题给分。   出题组和阅卷组分别都是从全市各大高中抽调组成的, 考试一结束,全市高一联考各科的卷子都批的差不多了,只余下统计成绩和排名, 休息时间,也有老师讨论起这次全市排名, 哪个高中的尖子生能夺冠。   “我猜是东华一中的许隽, 他不还是去年的中考状元吗?市里的几个高中为了抢他都快挤破了头, 而且听说他高一以来整个年级都是第一名。”显然不知道自己消息滞后的男老师信誓旦旦道。   凑趣的老师们相继给出自己看好的学生人选,“我看是瀚海高中的金秋。”   “成轩高中的周文也不错啊, 他初三就参加物竞了, 还拿了个省二。”   有老师捧着冰凉的茶饮,感叹道, “不过这届高一的好苗子是挺多的, 出物理卷的秦老师还说这次应市教育局要求, 特意拔高了难度,可我阅卷的时候,就看到有拿满分的。”   “生物组的苏老师还跟我吹嘘所有考试中生物最刁难学生呢, 他们一口气放了六十个选择题,说没有考试一半时间都做不完,不照样有拿满分的,现在的学生可真是的厉害啊。”   “我好像看到数学卷也有拿满分的……”   “语文卷倒没有出现满分的,但有篇满分作文写的是真好,高中生就有这样犀利成熟的文笔实在少见,放到高考上更合适。”   说话的老师正是阅语文卷,提起来还不免可惜,毕竟满分作文可遇不可求,比起用在一次高一联考上,显然放在高考能发挥更大作用,对前途更有助益。   老师们也就随便叨叨了一下,但等到真正统计所有参加联考学生的各科乃至总分成绩和名次时,忍不住呆了。   “这是几个满分啊,一个,两个,三个,四个……”   “好家伙,数学物理生物政治历史,除了语文扣了两分,还是阅读理解扣的,作文拿的满分,这都快赶上总分满分了。”   凑过来的老师立刻注意到了成绩所属的名字和学校,“东华一中,程音。”   “东华不是抢了中考状元的那个吗?什么时候又冒出一个这么厉害的学生。”   “这程音又是谁啊,之前怎么没听说过?”   而刚才还在休息室里聊起满分的老师不约而同地想到,他们说的不会是同一个人吧。   结果还真是,几大高中联考,群英荟萃,像理化生,九十分以上的少说也有二三十来个,在满分线边上徘徊也有数位,但满分,只此一人。   同时,也是全市高一联考总分最高分,第一名。   ……   一结束期末联考,萧函就收到了数竞物竞两位训练班老师相继砸来的试卷加竞赛题大礼包,立马从期末考中脱身,然后继续扎进竞赛训练的状态里。   期末考试的成绩还是班主任给她打的电话,按捺不住激动的声音,“程音,你的期末成绩出来了,全市第一名。”   作为语文老师的班主任也知道什么话最直白最直击人心。   全市第一名这个五个字就够了,什么全校第一名,全班第一名,分数如何,统统都囊括进去了。   程父和孙萍也被这个消息震到了,这不是在和学校里同年级的所有学生比,这是和本市所有高一的学生考试,然后程音拿到了第一名,而且还是程音的班主任亲自打电话来说的,肯定不会有假。   班主任别提多高兴了,之前的那些什么担心程音成绩退步的忧心忡忡全抛到脑后了,简直是通体舒畅。   考前其他老师说的那些话,什么许隽肯定会是第一名,什么忙着竞赛就会落下学习,什么她这班主任不够格。   宋老师之前听了,没什么底气只是微笑礼貌不说话,现在靠着程音这傲人的成绩,疯狂打脸这些言论,她果然才是最好的班主任。   当然自认优雅有气质的班主任,也就是在心里骄傲,对程音就是在电话里的声音都温柔的能滴的出水了,叮嘱她什么时候回学校拿成绩单,还有暑假好好准备竞赛,注意安全。   能拿一次第一名可能还是运气,容易出现波动,但接连两次,而且成绩越来越好,这就是真正的实力。   就算高二下学期可能分班,她至少还能带程音半年。   别说是同时参加物竞和数竞了,哪怕是不上课,班主任都能在心里为程音找好理由。   事实上学校对这次联考重视不已,也是因为是这一届高一第一次全市联考。   校长收到这个消息时,也是十分惊喜,因为这注定了东华一中在这次联考大出风头,无论前十名,前百名,东华一中占据了多少,只要拿下了第一名就胜过无数了。   连第二名也比不上,因为没有人会关心第二名的名字,所有的荣光赞美,都只会集中在第一名身上。   可以说程音给东华高中挣足了脸面。   想拍马屁讨好校长的人立刻就说安排人拉横幅,宣布东华高中学生程音荣获全市高一联考第一名。   虽然心里是很喜欢,但校长也知道太张扬了不好,压了下去,但实际上的奖励该给的也不能少。   不止程音有奖金,她的班主任宋老师也有。   然后还安排程音成为下学期新生大会的高二学生代表,当众进行表彰。   期末成绩是在放假前一天出的,虽然不少师生早就知道了一些成绩,比如全市第一程音。   但等到成绩公布时,还是忍不住震惊了,有几科都是满分,离总分满分也是十分接近了,这个第一名的份量也太变态了吧,往届联考也没出过啊,难怪校长高兴的都笑得合不拢嘴。   萧函看到学校直接给了两万的奖金,在银行卡到账,也挑了挑眉。   对于她一个一穷二白的学生来说,这还真是考试令人暴富啊。   这笔奖金是校长亲自批的,不仅是奖励程音拿下联考第一名,扬了东华的名声,还因为程音的成绩太变态了些,这成绩一出来,校长怕其他学校的来跟他们抢,毕竟程音才高一,去了其他学校也不会对学习进程影响什么。   哪怕临近暑假,关于联考成绩的事还在各大高校间讨论着,高一年级的本市学生都知道东华高中出了个大魔王,数科满分,离总分满分只差不到十分。   连高冷如男主许隽都不禁呆了一下,他的物理卷子最后一道压轴题漏算了一个条件,错失了整道大题的分,屈居全市第三,全校第二,但总分和程音足足差了四十分。   正是因为这么妖孽接近满分的成绩,联考结果一出来,其他高中上到校长,下到师生都想知道这程音是谁,高中都过去一年了,突然杀出个成绩这么变态的天才。   一打听,哦,原来也不算名不见经传,默默无闻之类的,在之前东华高中的月考就拿了年级第一名。   过去的第一许隽,屈居第二,这次也是。   还真的有几个学校动了心思,不过最后都暂且打住了,一是东华护的紧,二是他们打听到程音报了物理数学两科的竞赛,物竞数竞主要是以学校为单位报名推荐,所以至少在高二上学期复赛结束之前,程音都不可能换学校了。   等萧函再去上物竞训练班时,不仅是受到其他参加竞赛的同学们齐齐注视,连吴老师都笑眯眯地道,“我们的联考状元来了啊。”   萧函笑了笑,“吴老师,您别开玩笑了。”   吴老师摇了摇头,“这是你的成绩,不用觉得谦虚。”   其他同学也跟着起哄道,之前程音拿了年级第一名时,他们顶多惊讶些,但这次换成全市第一,还是那么高的分数,心中的震撼毫无疑问。   关于联考的成绩,吴老师也就是提了几句,很快就正常上竞赛训练课,讲物竞压轴题的经典题型和各种变体。   看着程音即便出了那么大风头,依旧能静的下心来听课不骄不躁,吴老师心中也暗自点了点头,对这个学生的评价更上了一个层次。   换成数竞的徐老师,则是直接道,“既然联考数学都拿了满分,那竞赛也尽全力冲着满分去吧。”   其他同学听到这句话,纷纷一惊,这未免太强人所难了吧,联考和竞赛不能比啊。   但萧函竟然点了点头,“您说的对,我会的。”   然后同学们就看到,阎王爷居然笑了。   ……   期末联考的成绩影响的不止是学校内,还有程家,不知怎么地成绩出来后短短几天,邻里街坊,亲戚朋友一下子都知道程音在全市联考中获得第一名的事了,瞬间轰动了。   打到程家家里的电话也是接连不断。   “我说二哥,小音考这么好的成绩,你怎么都不跟我们说一声呢,都是自家亲戚也太生份了吧。”说话的是程父的妹妹。   程父人老实,也比较笨嘴拙舌,之前虽然程音月考也是年级第一,但程父和孙萍都不是什么张扬爱炫耀的人,那亲戚们是怎么知道的。   他也感到困惑不解,很快对方就给他解答了,“我隔壁那栋楼的金叔家孙子不也是东华一中的学生嘛,今天我买菜碰见金叔的儿媳妇,她跟我夸侄女程音这次成绩太厉害了,考了个全市第一,怎么那么会学习呢……”   别说程父的大妹,程音大姑住的小区离程家远,平时不怎么经常来往,这次借着侄女的光被人夸别提多有面子了,确认侄女真考的这么好后,菜都还没买完就回来和小区的人各种吹了。   什么我家侄女考全市第一了,以后就是上清北的料。别人一听是全市第一,立马信了,光是为了自家孩子的教育也没少跟着称赞吹捧几句,好多问问考试秘诀。   程姑姑哪里知道什么考第一的秘诀啊,她一年见都没见过程音几次面,但这并不妨碍她继续拿侄女跟人炫耀,说什么三岁看小,七岁看大,这孩子从小一看就是考状元的苗子。   回来连饭都来不及做,就给程父打了电话,电话里头态度也是亲热不已,“我以前就觉得程音这孩子有出息,安安静静,平时不爱说话,脑瓜子都在想着学习呢,天生就是读书的料。”   程音过去的安静内向,还被认为不会说话闷葫芦,现在一下成了会学习的天才。   连程父颇有些应付不来,刚挂完了一个,又有另一个打来,   “阿英她弟弟就是在教育局的,我跟你说啊,这个全市第一名含金量可不低啊。”   平时工作忙除了过年都不怎么来往的亲戚这会都挑着时间打电话过来了,程父也是难得一次成了家族的焦点人物。不仅是家里亲戚这边,连在工厂里上班,上司对他也和颜悦色地问起,“老程,你也太老实了吧,你女儿成绩这么好,也没听你说过一句。”   程父有些紧张地搓搓手,“她一直都挺乖挺懂事的,成绩也是在高中上来的。”   “我记得你很多年前妻子去世了吧,是这两年再婚的。”   想到自家的混小子,上司叹了口气,“唉,当父亲的挺不容易的吧,还能把孩子教育的这么好。”   程父一脸茫然。   对于生活发生的变化,程父有些猝不及防,但毫无疑问的是无论在亲朋好友还是上班工作的地方,他都变得受欢迎了许多。   不止有找程父的,找孙萍的也有,还是她亲姐,语气极为欢快喜悦道,“阿萍,我听说你女儿考了个全市第一。”   以为是大姐误会了,孙萍特意解释道,“不是程央,是老程的亲闺女程音。”   谁知对方毫不在意道,“你和老程结婚了,那不就是你闺女吗?以后她还会不孝顺你。”   寒暄了一两句,孙萍大姐才道明来意,“老姐跟你说件事啊,你也知道你外甥成绩不大好,这次都是五百名开外了,你那闺女考的这么好,要不让她抽个时间给小峻补补课,你放心,我绝对把她当我亲外甥女看。”   听着电话那端拍胸脯信誓旦旦地保证,孙萍:“……”   要有这工夫,她就是补课那也是给女儿程央补啊,她又不傻。   冲着程音这个全市第一来的,多半是为了自家孩子的教育,不止亲朋好友,连街坊邻居都有向程父请托的。什么能不能给我家侄子外甥补补课啊,有的托人情,有的直接说愿意花钱补课了。   不过程父作为老实人还有一个好处,对于程父来说,考了全市第一的女儿不是自己的炫耀品,他也没有在短短几天里就虚荣心爆棚,别人捧他几句,他就什么都答应下来。   想起老师说的那些话,做父母的一定要支持孩子的学习,但凡是相关的都要谨慎谨慎再谨慎,也许做错了一个选择就会阻碍孩子原本光明的前途,程父更不敢随便应下,特意问了问女儿。   萧函知道后,就让程父以她暑假要参加竞赛训练的理由回绝。   事实也是如此,一个半月的暑假,数学物理两科的竞赛训练,安排得满的不能再满,只有嫌时间少,没有嫌时间多的。   程父这样回绝后,大多人只好遗憾放弃了,哪怕还有些人听了不甘不愿的,但也不好再纠缠了。程父这人就是跟他死劲的磨,他也不会拿自己女儿的前途去挥霍。   期间还有段小小的插曲,程父的大哥,也就是程音大伯,据程音的记忆,貌似是他们程家中最有出息的,好像还是什么局的科长,大伯家的孩子成绩也是最出众的。   在程音这个亮闪闪的全市第一传播开来之前,为此大伯还特地来了程家一趟,为的是程音的学习教育问题。   许是在工作单位也习惯了居高临下发号施令,哪怕面对弟弟,也是带着指点命令的口吻,“程音既然能考这么好,就说明她有读书的天分,你这做父亲的,不能随便忽视了。”   程父唯唯称是,他也觉得大哥说的不是没道理。   “我们程家小的这一辈,表现好的也就几个,程音下学期就是高二了,要是高考真能考上清北了,咱们回家祭祖也有面子,光宗耀祖啊。”   程大伯语气沉稳又略带严厉地道,“我听说你再婚的对象带来的那个女儿,不怎么爱学习,在学校还是混日子的,天天住一块,会不会影响程音啊。程音又要忙着学习又要忙着竞赛的,你未免粗心大意了。”   程父忍不住为程央说话道,“程央是不懂事了些,但本质是好的,也就是个孩子,长大就好了。”   程大伯撇了撇嘴,虽然同是姓程,但又不是他们程家人,于是更加严厉地教育了程父,“你现在最应该重视的是程音的学习成绩,其他的怎么能比得上,要是真影响了怎么办?”   程父一下子气弱了,只道,“那我问问程音。”   他心里也有些矛盾纠结,对程央这个继女他是半点不差的,但若是像程大伯说的影响了程音的学习,那女儿以后会不会怪他。   之后程父有一次私下和女儿说话,扭扭捏捏地问起了这事。   萧函一直忙着竞赛,暂时沉迷的不可自拔,现在才发现自己忽略了给家人带来的影响。   萧函直接让程父不用在意旁人的话,将苗头掐死在了萌芽时。   对此萧函不可置否,学习是她自己的事,而且她不觉得程央有能力打扰到她,也就更没必要让程父在其中为难了。   ……   期末联考的成绩对萧函来说只是一时轰动,相比起来,暑假里的竞赛训练更吸引她的注意力。   吴老师就很欣赏她这种心无旁骛的学习态度,有这个条件前提下,一个差生成绩冲到第一也不算多奇怪,但是程音起步的还是晚了,参加竞赛的学生少说也是从高一就开始筹备。所以吴老师特地给她规划好了特训补的内容。   不得不说,联考全市第一名的名头让吴老师对程音的期望也大大提高了,不仅是预赛取得好成绩,还把目光放在了省复赛上。   这导致的结果就是程音需要迅速掌握的知识内容更多了,包括高考范围内的所有物理知识,大学力学的全部内容,大学电磁学的一半,大学热学的一小章,光学的一半还有近代物理的一小章。   以上都是大学物理的入门课程,一般会花掉普通本科生一年半的时间去学习,但现在需要程音在一个半月的暑假里全部吸收掉。还不包括开始学习实验部分,亲自动手操作实验仪器等等,   另外程音还需要刷一些大学的高数和线代,正好在数竞训练班那里可以抓紧。   数竞和物竞有些不同,国内以往数学竞赛成绩突出的中学有一定的推荐名额,所以程音不用参加四五月份的预赛,就能以学校推荐名额进入省联赛。   数竞的徐老师不像吴老师那样还单独帮程音做计划,从程音中途进入训练班,他的态度就一目了然,就是考试,各种刷题讲题,高强度的学习训练,能跟的上的就留下了,跟不上的就走人。   但等到中后期,就发生了惊人的转变,徐老师眼中只有两种学生,程音,其他学生。   被划入其他学生的姜云昊,看着同样是一次性发下来十五套卷子,选择填空包括计算大题,但他第五张还没刷完呢,程音就上去交卷对答案了。   严重怀疑人生。   等程音下来后,受到极度惊吓的姜云昊喃喃道,“不要这么变态吧。”   姜云昊还悄咪咪地道,“大佬,我觉得你比许隽厉害多了。”   以往姜云昊最羡慕的就是许隽学习第一名,还能谈恋爱,老师家长都不管,但经过程音大佬的碾压后,姜云昊立刻改变主意了。   说起许隽,按理说也是要上暑假特训班的,但两个班都没见到他,后来姜云昊说,许隽一次都没来,有次老师打电话到他家里去了,好像许隽骗了他家里人,跑去山上看星星了。   吴老师那边没说什么,只是打包了卷子和习题册寄到许隽家里,徐老师就不怎么惯着了,爱来不来。   放之前,只要许隽成绩没问题,老师们对他做什么事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现在有程音对比,老师们看程音是怎么顺眼怎么来,对许隽的容忍度也就没那么高了。   年级第一名那都是在校长那挂了号的,之前是许隽,现在是程音,而且因为在全市联考拿了第一,够给学校挣面子,校长没少对程音赞不绝口,逢人就夸,尤其是在其他学校校长面前。   老师们更是对她抱了很大的期望,学习速度非常快,吸收的能力也很强。   数竞训练班上有次休息时间,正好徐老师临时不在,让他们自主刷卷子。   萧函早就刷完了,拿出一本大学数学教材看。   姜云昊偷偷从包里拿出一个手机,眼神充满梦幻道,“魔鬼训练期,我就靠这点精神食粮了。”   “大佬,要来一盘吗?”   姜云昊玩的是今年国内很火的一个游戏,绝地求生大逃杀。   萧函瞄了一眼,放下书,“我试试。”   萧函的手机上没这个游戏,下载的学习资料也太多,貌似也装不下这么大内存的游戏。   姜云昊直接把自己的手机给了萧函,他的手机是最新款的,很快进入游戏,选的单排,单人作战。   萧函上手的很快,尽管因为不熟悉游戏规则,貌似也不怎么关注捡物资,就一路刷下来,轻轻松松爆头,无论是藏在草丛还是石头缝里的,瞬间秒杀。   姜云昊沉默了一下,“大佬,你玩过的吧。”   萧函想了想,上个世界里真枪实弹地玩过算不算,丛林训练也没少过,后来有些武器研发后试验,她还经常亲自上手操作来着。   姜云昊因为震惊的沉默,很快变成了打CALL,眼神发亮地求抱大腿,“大佬,带我们飞吧。”   第一盘就打出了个SS,还是因为一路遇到的敌人不够多,只在最后秒了几个,姜云昊高喊666。   见她低眉沉思,姜云昊:“大佬,拿了SS你还不高兴吗?”   萧函道:“我想要SSS来着。”   说着又再次点开了一盘。   姜云昊参加竞赛训练以来,只能偶尔抽空打几盘,最好的成绩也不过一个A+,连白银都没能上,姜云昊领悟到一句话什么叫做,你的上限只是别人的下限。   这一盘,萧函迅速捡物资,主动出击各种刷人头。最后成功吃鸡,打出了她喜欢的SSS。   姜云昊:“……”同样是吃鸡,这种执着一定要SSS,是什么境界。   萧函也恍惚了一下,大概是习惯了竞赛的刷题训练,有点过分沉迷了,力求刷到最好。萧函调整了一下心理状态,就把手机还给了姜云昊。   玩玩而已,还是竞赛更吸引她。 第42章 我有学霸光环   全校学生对去年的新生代表大会还印象深刻, 谁让以中考状元之名入学的许隽被当众告白了呢, 最后还追求成功。   至今对高一那场轰动的校园恋情还念念不忘。   谁能想到还不满一年的时间, 第一名的宝座就易位了呢。   “听说许隽因为谈恋爱名次下降了呢,他们班班主任开学还找他谈话了呢。”   其实是为了许隽没去暑假特训班的事。   “我看那个程央才是真的厉害呢, 把我们学校两大男神都迷的团团转,我听他们班的女生说,程央可有心机了呢。”   “期末联考全市第一名, 还是接近满分的分数,这位才是真的变态。”   “连外校都有好多学生都传程音是学神呢。”   很快关于许隽程央的讨论被盖了过去,转而说冉冉升起的新学神, 虽然青春期的年纪,都容易被校园恋情八卦吸引, 但许隽和程央的校园爱情一开始热度能有那么高, 和许隽是中考状元年级第一名分不开。   抛却了第一名的光环, 那就和班里同学偷偷早恋没多大区别,顶多程央他们更大胆些。   不过貌似高二新开学, 许隽就低调了许多, 也没见他和程央再经常在一起。   学生代表的发言稿是提前准备好的,萧函也没兴趣来个特立独行, 在成绩名次上她出的风头已经够多了。   反正念完都是底下都是全校师生如雷的掌声。   ……   全身心投入到为两科竞赛准备中, 程音就是在其他科目的课堂上刷数学物理的题, 老师们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人家成绩都摆在那了,除了语文扣了两分, 其他多是满分,连进步的空间老师都不好找了。   不过新学期一开始班主任给程音调整了座位,从第六排换到了第二排,绝对优等生的待遇。前同桌对她十分依依不舍。而新同桌也就是班上的学委,在相处了一周以后,立刻对程音变成膜拜大佬的态度。   因为大佬会在写物理卷子和做英语笔记之间无缝切换,甚至还能举手回答老师提出的问题。   开学一周后的早自习课上,班主任宋老师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个女生。   “给大家介绍一位新同学,这是从瀚海高中转学过来的罗子菁。”   打扮清爽秀气的女孩,落落大方的在讲台上做了自我介绍。班主任给她安排的座位,正好是程音的前同桌旁边。   萧函眉头微蹙,正是她期末联考时见过的罗子菁,没想到新开学竟然转学到东华高中了。   这个罗子菁还是让她感到很不对劲,原本以为不会有什么接触,萧函就没多理会她,但她现在竟然出现在了萧函的生活范围之内,萧函直接让系统扔了一个探测过去。   穿越这么多世界,系统积分也赚了不少,其中一个升级的功能就是探测,但萧函使用的不多,她也是以原主的身份开始新人生,没必要去刻意追究别人的秘密,但前提是不会打扰到萧函的生活,或者对她产生恶意。   9526很快得出了结果,“在罗子菁身上检测到穿书者的痕迹。”   罗子菁在穿越之前是小说《繁花之恋》的忠实粉丝,最喜欢的就是男主许隽了,清俊文雅的学霸男神,性格高冷却独独对喜欢的人温柔痴情。罗子菁对女主更是羡慕的不得了,恨不得把自己代入女主。   所以在意识到自己穿越到这篇校园青春小说世界,还有机会见到许隽后,罗子菁高兴的不得了。   可惜刚穿过来就遭遇的期末联考,就给她泼了盆冷水,罗子菁在她的那个世界只是个普通大学生,专业还离开高考都两三年了,且不说她高中成绩素来一般,语文这些还能随便糊弄一下,但碰上数理化,那就是真正的一窍不通,还头疼的要命。   期末成绩一出来,和原来的罗子菁几乎是天差地别。   幸好也是因为这样烂的成绩,帮助她说服了现在的父母,才能顺利转学到男女主产生青涩校园爱情的东华高中。   虽然没能如愿直接进男主和女主所在的班,但想想她所熟知的以后会发生的剧情,罗子菁觉得她还是有机会的。   成功上位女主,收获许隽这样一枚优质男神,未来潜力股。   罗子菁没有半点拆官配CP的愧疚,虽然看小说的时候各种为男主对女主的痴情宠溺,分离数年也不变的爱情所感动,但罗子菁觉得女主程央根本就配不上这么优秀的男主。   程央就是个不学无术爱逃课的小太妹学渣,家境又普通,要不是一开始在少年时对许隽死缠烂打,运气又好,有那么多和男主相处的机会,才硬生生地闯进了他的心,但她却半点不会为许隽着想,除了给许隽丢脸添麻烦什么都不会,无论是少年时,还是长大重逢后,还要许隽各种为她付出,各种迁就她,为她和父母抗争,分离了十年还依旧深爱她。   换成她肯定能给男主更多的幸福。   虽然她穿越的时候,已经是许隽高一升高二了,也就是说许隽已经喜欢上了程央,两人产生了感情,还是彼此的初恋。但罗子菁没有半点想要放弃的意思,论长相论家世背景,罗子菁不觉得自己会输给小说女主程央,何况她还掌握小说所有的故事发展剧情。   “什么,许隽不是第一名吗?”   罗子菁原本是想多了解男主许隽的事,没想到从同桌的女生口中得知令她意外的信息。   “是啊,你不知道吗?许隽高一的时候是年级第一名来着,但那已经成为历史了,现在的第一名是我们班的程音哦。”同桌带着几分骄傲说道。   看到罗子菁仍震的说不出话来,同桌就以为她是许隽的迷妹,曾几何时她也是来着,但貌似抛去了第一名的光环,又和程音做了那么久的同桌,亲眼见证着她是如何从不起眼一步步突飞猛进冲到第一名,甚至是全市第一名后,同桌对许隽好像也没什么感觉,毕竟对方也是名花有主了嘛。   同桌脱粉也脱的挺快,甚至还很有班级荣誉感地再三强调,第一名是我们班的程音,不是隔壁班的许隽哦,下次不要记错了哦。   “程音还拿了全市第一名,你之前在瀚海高中,难道没听说吗?”   罗子菁仍然处于懵然的状态。   整个暑假她都在和现在的父母各种磨转学东华高中的事,对小说男主许隽又是代入已知的印象,根本没注意过这根本不重要的细节。   许隽是不是全市第一名,罗子菁不知道,但她很确定小说剧情的校园部分,男主许隽高中三年都是稳居第一名,未来更是成了优质男神医生。   这个程音是从哪冒出来的?   熟悉剧情的罗子菁可以确定在东华高中绝对没有出现一个在成绩上稳压许隽一头的人。   难道是剧情出现了问题,那她的金手指不就没什么用了,原以为胸有成竹的罗子菁顿时紧张了起来,手心也微微冒汗。   罗子菁努力平复情绪,稳住心神勉强露出笑容道,“程音是谁?”   同桌只当她是新来转学生的好奇,指了指程音的座位,“喏,她就是我们班的学神,程音。”   自全市联考的逆天成绩出来后,程音的学神之名就开始在学校里流传。   罗子菁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惊讶地发现对方就是她穿越第二天,在考场见到的坐在她前面的女生。   那时的她激动的忘乎所以,发现对方也是东华高中的学生,还问过关于许隽程央的问题。   想到这,罗子菁不禁有些恼怒自己的大意轻率。   罗子菁试图从同桌这里打探到程音的更多信息,最后得知的有用的一条:程音和程央是继姐妹关系。   原来没人在意程音和程央是什么关系的,但自从程音夺下第一名,对她的关注也越来越多,很快就有人从六班那边打听出来,原来程音和程央是重组家庭没有血缘关系的姐妹,本来程央就是师生眼中的‘差生’、‘坏女孩’,这一被扒出来,更是让人惊奇不已。   想想谈恋爱的是前第一名,名义上的继妹是现在的第一名。   程央某种意义上也是挺厉害的。   要罗子菁说,还不是因为程央是女主,而她知道这点后,心中已经肯定了程音也是穿越者。   在小说里,程央的确有一个叫程音的继姐妹,但只是个路人甲的背景板角色,对她不到几句话的简单描写也只是戴着粗框黑眼镜,十分不起眼,经常看起来一副胆小懦弱的样子,没有什么存在感   绝不可能有现在这么高的关注度,还夺走了许隽的第一名。   她的目的是什么,难道也是冲着许隽来的,用成绩以及和程央的关系接近许隽,吸引他的注意,罗子菁忍不住恶意揣测道。   本来在转着笔,一边思考物理题的萧函,敏锐感受到来自罗子菁的恶意探究视线,她差不多可以确定这个穿书者大概会是个麻烦。   ……   穿越重生萧函见的不少,有谨小慎微,步步为营,小心隐忍的,也有横冲直撞,虽然有掩饰自己的目的但细心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的,这个转学生罗子菁显然是后者,因为一到下课休息时间,她就来找程音说话,东拉西扯了一大堆,几乎所有的话题都是往许隽,程央身上扯。   不过她没问出来什么,倒是让萧函看出了她的目的应该是许隽或者程央。   罗子菁想试探这个程音对小说剧情了解多少,可惜费了半天工夫,也没问到什么东西。   更加让她认定了对方心机深沉,要是被她抢先一步拿下许隽怎么办。   罗子菁心里有些急躁。   可惜萧函不怎么想和她玩游戏,她时间都用来准备两科竞赛了,哪来的空闲理会罗子菁,所以直接跟班主任说了,罗子菁时不时就来打扰她,实在有点影响她的学习。   班主任现在恨不得把程音当成宝,也抽空仔细了解观察了一下情况,新来的转学生罗子菁不知为何有事没事就找程音,要是疑难解答也就算了,偏偏还是扯校园里的一些无聊八卦。   程音现在这样心无旁骛专心学习就挺好的,隔壁班曾经的第一名许隽,要说没半点因为谈恋爱受到影响,她是不信的。   而和程音聊这些还影响到她学习的罗子菁,在班主任眼里成了可能会‘带坏’程音的影响因素。   第二天课上,她就宣布,“告诉同学们一件事,程音同学现在在准备物理和数学的两科竞赛,我们先预祝她取得一个好成绩,可能没时间为其他同学解答疑难问题,各位同学要是有困难可以找老师或班长学委。”   除此之外,班主任也找罗子菁到办公室聊了一下,也没提程音,就是把她之前的成绩数据拿出来了。   事实上,原来的罗子菁初中到高一成绩都是很好的,除了上次的期末联考,成绩表上光是她的年级排名,就下降了四百多位,这也是很难想象的。   “老师,我考试那两天身体不舒服,题目没写完。”罗子菁不敢看班主任的眼睛,用这个借口敷衍了过去。   班主任也没怀疑,考试偶有失利也是正常的,只是耐心说,“下个月还有摸底考,你刚转学来可能不适应,那就更要花时间在学习上了,以后下课后多来我办公室,我帮你分析分析成绩。”   班主任盯紧了罗子菁的学习,也让她找不到机会再去试探程音。   在别人看来,这是班主任对转学生的关爱,但罗子菁却叫苦不送。   要说罗子菁穿越之后最怕面对的,除了原身的父母,就是老师了。前者是怕被认出来自己不是他们的女儿,后者是因为一提到学习,罗子菁整个人都是懵圈的。   不过罗子菁也意识到了,是这个叫程音的穿越者搞的鬼。程音肯定是故意想害她,让她先处于不好的境地,等见到男主许隽,也可能对她没有好印象。   罗子菁咬了咬牙,但也不敢再接近程音,一是因为对方无懈可击,根本打探不到她想要的信息,二是程音心机深沉,又占了穿越的先机,还有班主任老师为她撑腰,罗子菁怕在程音手里吃亏。   不过,她也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第43章 我有学霸光环   萧函刷完了今日份的卷子, 她已经过了做新题的阶段。   做新题是为了快速提升自己的分数上限, 并且学到大量知识技巧方法。但萧函感觉她已经碰到已知空间天花板了, 两边的老师也都说她不用再刷新题了,转而进入做老题的阶段, 提升自己的分数下限。   不断重新刷老题,保证自己的正确率,这个过程比较枯燥繁琐, 但萧函总能变着花样刷,仗着构建的记忆宫殿足够她折腾。   下课铃响了,到了中午的饭点。   萧函伸了伸懒腰, 起身去食堂打饭。晚点过来也正好避开了用餐高峰期,就是一些好的菜可能卖完了。   在食堂却见到了令她意外的一幕, 程央竟然和罗子菁手挽着手出现在食堂, 貌似还挺亲密的样子。   萧函她对程央虽没什么感情, 因为心理年龄的差距,平时也没什么交流欲望, 但毕竟是住在同一屋檐下的一家人, 见到程央也会礼貌性客气地打声招呼,以往程央虽然有些爱答不理的, 一脸傲娇范, 但却不像这次无视了程音的存在, 看也不看她就和罗子菁走了。   萧函:“……”   程央的青春期症状又加重了。   但看到罗子菁瞥过她带着炫耀的一眼,萧函好像猜到了程央的态度很可能和罗子菁有关。   在发现有同为‘穿越者’程音这样的大敌,罗子菁不得不改变了之前的计划。   把对付程音当成首要目标。   有什么比把女主拉到自己的阵营更好的方式呢, 罗子菁心中得意地想道。   凭借着对剧情和女主性格的熟悉了解,又是隔壁班,主动接触了一两回,罗子菁顺利地成为了女主程央的好朋友。   因为从高一开始就有许隽和周游这两位校园男神围着她转,学校里不少女生嫉妒讨厌程央,不在背后说她坏话孤立都算是好的了,更别提和她亲亲热热做闺蜜朋友。   而程央平时表现出来的不良少女范,不爱学习爱逃课的作风,也让其他女生对她望而却步,人缘可以说是惨淡至极。   当然程央自己是不会承认的。   罗子菁还是学校里第一个主动和她做朋友的,也不会说那些讨厌的话。   在罗子菁看来,才十六岁的女主程央实在好哄,只要顺着她的脾气就好了,还容易被煽动,罗子菁只说了几句在七班过的不好,程音好像讨厌她的话,在老师那里打小报告害的她整天被老师盯。   程央就立马就相信了,还说什么她罩着罗子菁,要是程音敢欺负她,就一定会为她出头。   罗子菁还故意在程央这里挑拨离间,希望她越讨厌程音越好。程央本来就对程音没什么感觉,经罗子菁一煽动,也相信了她所说的程音心机深沉。   刚在食堂给了程音一个冷脸,想着对方肯定是猝不及防,罗子菁心里就高兴不已,只是面上甜美又状若担忧道,“程央,这样不会影响你和程音的关系吧,毕竟我听人说,你们可是一家人,就算没有血缘关系,也是低头不见抬头不见的。”   程央撇嘴道,“这有什么,她是她,我是我,我也受够了我妈天天在我面前说程音这里好,那里好的。不就是一个书呆子嘛,会读书了点,有什么值得好天天夸的。”   她又握了握拳,“而且我也没想到她会是那种背后打小报告的人,成绩好又什么了不起的。”   程央本来就不怎么爱学习,一听罗子菁说她现在在七班一天到晚被班主任盯着学习,立刻同情不已,也对程音的做法厌恶了起来。   萧函的做法的确是最简单直接有效的,避免更多的麻烦,但对像程央这样青春气盛的少女就十分看不惯了,要是不喜欢罗子菁,直接说就好了,学生之间自己解决就可以,为什么还要搬出老师来压人,拐弯抹角的背后使手段,还害得罗子菁一开学就被班主任盯上,日子不好过。   程央听得也都是罗子菁的片面之语,要是她去七班多打听打听,就知道宋老师处理方式好,其他同学见了也只觉得是对新转来可能不适应东华高中的转学生一些照顾,而不像罗子菁口中说的什么穿小鞋打压。   见程央顺着她引导的方向去想,对程音印象越发不好,罗子菁心里一阵高兴,又继续添油加醋道,“程央,那你可要小心她在背后还告你的状,你要知道,所有的父母对表现乖巧成绩好的孩子总是更偏心的,要是因为我,害你被家里人批评,我就实在太过意不去了。”   程央脸色沉了沉,随即又表现出满不在乎的样子,“哼,我才不管他们说什么,要批评就批评好了。”   “我又没做错,这事本来就是她不对,成绩好难道就能随便欺负人了吗?”   程央心里又感动罗子菁对她的关心,拍了拍罗子菁的肩膀,“你是我的好朋友,放心,有我在,不会让人欺负你的。程音这样对你,我也不会理她的。”   “程央。”身后一道爽朗带有磁性的少年声音乍然响起,   两人回头就见到一个穿着运动服阳光帅气的少年,程央自然地叫出了他的名字,“周游。”   “刚打完球赛,我还以为你会去看呢。”   “我给忘了,下次再去给你加油吧。”程央说的十分随意。   罗子菁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周游,甚至有些出了神,这个小说里的忠犬男配,即便女主结婚后也一直默默守候他,没想到长的也这么好看,好像小说里也描写过他的样貌不输于男主。   周游半点也没怪程央的意思,见她们要吃饭,立即大包大揽道,“程音,你到那边坐,我帮你排队打饭吧。”   程央晃了晃罗子菁的手,向周游介绍道,“这是我最近认识的好朋友,罗子菁,你帮我打饭的话,顺便也帮她一起打吧。”   周游似乎才注意到程央旁边的女生,但也只是随便看了一眼。   要是换成别的女生,周游估计会嫌麻烦,但只要是程央的要求,周游立马一口气应下,“好,没问题,你们先去坐吧。”   说完就去排长队了,连饭卡都没问程央要。   “周游也是我的好朋友,为人很仗义的,在学校里人脉也很广,有什么事,你可以找他帮忙。”   程央和罗子菁一边说着话,一边找到座位坐下,注意到刚才周游眼里只有程央,而自己被当成了背景板,罗子菁不免有些泛酸味。   虽然程央对她各种好,还如她所愿主动站在了她这边,但罗子菁还是仍不住嫉妒起了她。   嫉妒她作为女主的运气。   程央到底有哪点好啊,这两个这么优秀的男生为她付出这么多,各种深情。就因为她是女主,所以运气这么好,什么好处都被她占了。   罗子菁可不会甘心自己好不容易穿越一趟,却要成为女主的背景板,剧情里的路人角色。   她有着熟知剧情的金手指,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事,就是夺走女主的好运,也不是不可能。   ……   萧函在发现罗子菁和程央成了好朋友,还时常一起出入后,便猜到这位穿书者应该也是知道书中剧情,不然不会特意试探她这位完全不同于原著轨迹的路人角色,还跑去接近女主程央。   程央对她的态度迅速跌到冰点,不用多想也能猜到是罗子菁说了些什么,罗子菁是穿书者,说不定穿越前就是个成年人,程央一个小姑娘还真的未必玩的过她。   不过罗子菁转学过来才几天,程央就和她形影不离,亲密有加了,女主十六岁智商,也是单纯的令萧函吃惊。   看罗子菁对程央这热络的态度,加上一开始也是冲着程央或者许隽来的。   就是不知道,这对程央是不是一件好事了。   萧函想着女主程央的事,笔下刷题的速度依旧不慢,写完最后一行答案,就起身将卷子交了上去。   时隔多日才来参加临考前最后一周的竞赛训练的许隽,抬头看到吴老师笑眯眯地接过程音的试卷,戴上眼镜仔细批阅起来。   再落到自己才做了三分之一的试卷,许隽一阵恍惚。   更惊人的是,从吴老师到一众参加竞赛训练的同学,似乎对程音这个速度都习以为常似的。   许隽神色变得有些凝重,更是加快了试卷演算解答的过程。   等到做完,看到还没有第二个人交卷时,许隽松了口气,然后在交卷时看到程音被批改过的试卷,满目大片鲜艳的勾。   题目全对了么?许隽少有直面这样的打击,连回到座位上都是失魂落魄的。   等到卷子批改完发下来,程音居然还是一题未错的满分,   而他后面两道压轴大题都因为过于焦急,赶着做完而出现了严重的失误。   吴老师注意到了许隽的情绪,这样的心态参加竞赛是很不利的。   竞赛一向是以较短的时间,挑战最高难度的题目,没有一个好的心态和精神是很难坚持下来的。过去一年在为竞赛的准备中,许隽的心态都很稳,没想到现在却被程音打破了。   吴老师也想安慰许隽,离竞赛已经不远了,要是抱着这样的心态去,只怕是连预赛都可能会失利。   于是私下找许隽谈了谈,少不了加油打气,各种鸡汤鼓励。   许隽最后忍不住开口问道:“吴老师,在物竞上我和程音有多大的差距。”   学霸和学神的差距,大概差了一个脑子。   善良的吴老师当然不会直接这么说,“你为竞赛准备的很充分,关于竞赛内容基础很扎实,程音属于后来的,接触竞赛比较短,但她的优点在她学习能力非常强,吸收一切知识的速度都很快。”   尽管吴老师避重就轻了,但许隽已经明白了他的话,不知不觉中,程音已经落下他太多了。   在夺下第一名后,她依旧在不断地进步,不断突破自己的极限。   在他用自己的奖学金买了天文镜,去陪程央在山上看星星的时候。   程音已经远远走在了他的前面。   后悔么?嫉妒么?许隽的心情很复杂,   吴老师看了一眼似乎还没从消极受挫情绪中振作起来的许隽,不禁在心里叹了口气。   其实在老师眼里一般怎么评价一个学生呢,不单单只是成绩,还有家庭情况、自制力、专注力、智商、综合素质等等方面。   许隽的家庭条件比程音更优渥,也能给与他更多在教育上的支持,而自制力和专注力,许隽谈恋爱的事吴老师也有风闻,甚至还因此逃过竞赛班的课,至少在吴老师看来,许隽在这点上是比不上程音的。   其他方面,许隽的成绩是不错,高一多次考试都是年级第一名,这是没有半点水分的,但放到竞赛,吴老师可以毫不犹豫地说,他在物竞上见过的天才学霸数不胜数。   许隽拿过全校第一名,但市排名呢,省排名呢,更不用说国决赛,世界物理奥林匹克赛,和全国甚至全世界的物理天才相比较。   要是许隽在仅仅是面对一个程音,就受挫失落了。吴老师只会觉得他在竞赛上会受到更大的打击。   数学竞赛训练班上,许隽经常能看到程音和其他同学们在讨论数学题。   因为许隽一贯的高冷,其他人也不会主动来打扰他,他过去也甚少参与。   至于程音,怎么也是上一个暑假竞赛训练班的战友,而且程音性格其实挺随和的,尤其是在请教问题上,不会拒绝回答任何问题,也不会轻蔑地打击对方。   所以尽管徐老师对程音和其他同学是两种态度,程音也很快在数竞训练班上受欢迎了起来。   遇到实在想不通的难题了就过来问一下,   姜云昊这天就碰到个难题,他爸给他从外省托人买了一套竞赛资料,上面有道立体几何压轴题他琢磨的头疼,试过勾股,又是相似再换算成函数解析式列方程,连转换成代数他都试过了,没条路是通的。   撂下笔就去找程音,因为受徐老师重视,程音的座位都被换到了第一排,老师一抬眼都能看到她做卷子。   结果程音不在,好像是出去了。   “程音不在吗?”姜云昊的兴冲冲立刻受到了打击,只好和其他人一起讨论这道题,群策群力。   许隽犹豫了一下,“你要不给我看看。”   姜云昊有些惊讶,但他很由自知之明,论数学成绩他还真比不过许隽,拿过全校第一名的,哪怕是曾经,也是真学霸大佬。于是立刻从善如流地把题给许隽看了。   许隽看到题,俊眉微蹙起,“我想想。”   先试着把相似三角形的等比例式,一条半径换成另一条半径来求。   苦思冥想了将近半个小时才做出来,许隽长舒了一口气,   姜云昊眼睛立刻亮了起来,“谢谢学霸。”   许隽给他讲这题的解答思路时,不出意外是高中根本就不会涉及的数学知识,甚至用到了复杂的高等函数,有点超出姜云昊的水平,刚听完这句,姜云昊就把上一句刚学会的思路给忘了。   许隽:“……”   这时,程音抱着徐老师让她拿过来的一摞卷子回来了,就听到姜云昊嚷嚷道,“这题也太难了吧。”   许隽皱着眉,看向程音试着问道,“你要不要也看看着这题。”   然后程音看了五分钟不到就给了两三种解法,还告诉姜云昊这题的核心是什么。   原本要写大半黑板答案的几何,以程音给出的最简单直接的证明解法,不到七步就能搞定。   震惊的其他人:“……”   许隽也沉默了。 第44章 我有学霸光环   罗子菁转学到东华高中也有一段时间了, 但在学校里能见到许隽的次数不多, 少的可怜的几次还是沾了程央的光, 就是这样,许隽也没多少时间陪程央, 更不可能对一脑子想法计划的罗子菁留有什么印象了。   大概是停留在见过两三次面的陌生人上。   弄得对许隽虎视眈眈的罗子菁是抓心又挠肺。   后来罗子菁打听得知,许隽正忙着为竞赛做准备,她还得知的另一件事是程音也参加了竞赛训练, 还是两科,都是在和许隽一起上课。   那岂不是经常见面,有很多相处的机会, 罗子菁有些焦躁,认定了程音肯定是在借着竞赛接近男主许隽。   罗子菁也想参加竞赛, 这多好的培养感情机会啊, 但一问才知道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参加的, 还要老师推荐。   数学老师在办公室看罗子菁最近一周交上来的作业,还在气头上呢, 看看这作业不是抄习题后面的答案, 就是照搬别人的作业,甚至为了偷懒还故意省略步骤, 这么能耐怎么不只写个答案算了。这都高二了, 学习态度还这么不端正。   听她说想参加竞赛, 更加火冒三丈,还没学会走呢,就想着跑了。   拉着她批评了一通, 要不是上课铃响了,他都能逮着罗子菁继续教育下去。   吴老师倒是没怎么批评罗子菁,先是鼓励了她想参加竞赛的勇气,但进竞赛训练班也是有门槛的,吴老师和善笑道,“你先把这几套卷子带回去,周五之前做完拿给我看。”   结果就是罗子菁在两科老师那都碰了一鼻子灰,别说没能参加竞赛,还抱回了几套卷子添负担。   晚上,罗子菁有硬着头皮去做那些卷子,但一道题还没做出来,她头就大了,看着这些晦涩的题目,只觉得烧脑,听物理老师的意思,进训练班后天天都要做这些卷子,做个没完。   罗子菁想想只能放弃了,而且自我安慰道,反正许隽喜欢的也不是成绩多好的女生,程央不也是个学渣吗?   素来学霸配学渣。   程音成绩好厉害有什么用,许隽也不大可能真的喜欢她。   罗子菁对程音真正的忌惮,还是在于担心自己不再是唯一一个知晓剧情金手指的人,更担心程音作为变数,会破坏剧情,影响故事的发展轨迹,这样她就是再熟悉剧情也没用了。   罗子菁一开始有想着利用程央的女主光环对付程音,接连挑唆了几句,程央对程音印象就很不好了,见到面理都不理,在家里的关系就更加可想而知了。   连带着周游也怀疑起了程音是那种表面乖巧内里心机深沉的人,还特别担心程央在家里会因为父母的偏心受欺负。   然而这些都没用,程音一心在竞赛上,完全无视了程央的那点青春小脾气造作。   程央自以为是的那些行为,也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而在学校里,罗子菁低估了优等生的待遇,不说在学校里横着走,但老师一路保驾护航是肯定的,就算犯点错也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何况程音专心学习,其他事都不碰呢。   上一个这样待遇的人还是许隽。   对这份落差感受最明显的人也是许隽,也不是说第二名的许隽就不受重视了。   但老师们宠爱的对象转移了,这是毋庸置疑的。   月考那次,六班的班主任还斗志满满的,想着让许隽重新夺回第一名。但等到全市联考,程音那接近满分的变态成绩一出来,六班的班主任就真的蔫了,因为差距实在太大了,就是他对许隽的期望也没高到那种程度。   再回头看许隽,貌似成绩的确还是保持平稳,想想他都瞒着家里人没有参加暑假特训班,就是班主任想说服自己,许隽没有受到恋爱影响,也挺难的。   而许隽,不再顶着第一名的光环后,的确没有了那么多他讨厌的关注,甚至是女生的花痴,但班主任偶尔的叹息,还有境遇的微妙变化还是让他心里有了些落差。   更重要的是父母的态度,可能是习惯了周遭人对他们教子有方的羡慕追捧,一连两次考试,尤其是其中有场全市联考,几乎同事邻居亲戚见面打电话都会提起一句,“你们家许隽又是第一名吧,可真是太羡慕你们了,有个教的这么好的儿子。”   对此许母只能态度得体地回应,不是第一,是第二。   好的呢,对方笑着打哈哈道,“第二名也不错啊。”   有些多管闲事的人就会面带惋惜道,“怎么是第二名呢,许隽不一直是第一名吗?难道有什么事影响学习了,现在都高二了,可是学习的关键时期,你们做父母可要多上点心。我认识的那谁谁家的小孩,就是迷上打游戏又交女朋友的,原本好好的成绩,可是一降再降,现在都到差生班去了。”   听了这些话,许母都气不打一处来。过去许隽回回都是第二名的时候,这些人都围着她转,又是夸她教育的好,缠着她问有什么秘诀,还各种替自家孩子要习题笔记的。现在许隽不过稍稍退步,就说这样的话,岂不是咒她儿子成绩会继续退步。   想起他暑假还瞒着家里人去山上看星星,许母就气的心口疼。   许母虽然恨不得把这些话都丢回去,但到底对许隽的学习要求更严格了,恨不得盯着他学习。   ……   先考的是物理竞赛预赛,安排在九月二号,还是周六上午,不会影响正常上课时间,考点安排在市内的一所中学。   萧函等人去参加预赛,坐的是学校的大巴车,早餐也是学校安排好的。一早就开始出发,东华高中这支队伍一共十人,除了萧函上课的七个人,还有三个是高一的,据说是来感受一下竞赛氛围的,不过能被老师在高一刚入学就被推荐来竞赛一眼,至少高中物理全部内容是学完了的。   其中一个软软的妹子主动在大巴车上跟萧函打招呼,“学姐好。”   萧函点了点头,有点眼熟,“我好像在哪见过你。”   学妹声音软软道,“学姐,我们在学生大会上见过,我是高一的新生代表,孟米。”   能作为学生代表那就是高一的第一名了。   孟米在小说剧情里也出现过,因为经常向许隽请教问题,还引起了程央一次吃醋。只是她现在貌似没有表现出对许隽的多大关注,还主动坐在了萧函旁边的座位。   孟米又小声道,“学姐,我有在下面认真听你发言哦,而且好像你都没看发言稿。”   这学妹观察力挺强的啊,不过才八百字的发言稿,很难背吗?   两人很快从元素周期表,聊到了解析几何,数学理论公式等等,交流间萧函也知道了孟米是高一唯一同时参加了数学物理化学三科竞赛的,小学妹握了握拳,“要是这次没能取到省赛成绩,高二高三我会继续努力的。”   至于预赛能不能过,小学妹压根就没想过。   吴老师对他们也很有信心,尤其是他上过课的,要是连过预赛的水平都没有,那就是他的问题了。   不过他还是叮嘱了参赛的选手学生,每年全国各地都大约五十万人参加物竞预赛,但差不多一个小时考场就没几个人了,有的教室甚至直接空掉。有的学生是因为纯粹走个过场的,根本不会做竞赛题,但有的竞赛选手,是因为头一次参加,看见别人都走,自己也慌了,所以早早交卷离开。   吴老师没有禁止他们提前交卷,只是着重强调了一下不要慌张,受到其他考生的影响。竞赛和普通考试最大的区别,除了难度的提高,就是心态的严峻挑战。   萧函等人分别进入不同的考场,偌大的预赛场上,可能因为人多,有些许的嘈杂,但一等赛场卷子发下来后,瞬间安静了下来。   萧函大致扫了一下题,就像吴老师说的,题型和高考基本一致,有选择题,填空题和答题,没有实验题。难度差不多每道题都能放在高考物理上当压轴题了,毕竟预赛起到筛选作用。   后面几道大题将声光热力电都一网打尽。   考场里只听得见沙沙的写字声,萧函并不是第一个开始作答的,但她拿起笔开始,就走在了所有人前列。   选择填空只须看一遍题目就写下了答案。   考场的监考老师都很快注意到了她,毕竟同样是做选择填空题,她是唯一一个开考二十分钟压根就没拿起过草稿纸的考生。   有老师想说什么,但看她心无旁骛,笔迹毫无阻滞如行云流水般,又不好打断了她的考试状态,万一一不小心影响了导致没考好怎么办。   等到她做到大题,终于开始在草稿纸上演算时,离她座位最近的监考老师都在心里松了口气。   但萧函解答大题的速度依旧很快,   预赛试题的难度对她来说的确算不上难,甚至可以说是简单,压轴的几道大题甚至不用多费脑筋去想,也没能精彩巧思到引起萧函兴趣的地步,所以她直接采取了暴力流和技术流的结合方法。   在计算和准确率上直接攻破,用庞大的知识面和技巧碾压,这些题目也是不堪一击。   萧函一气呵成,过关斩将,如摧枯拉朽之势。   在用费马定理推出最后一道题的光折射的公式,萧函就完成了这场考试。 第45章 我有学霸光环   当萧函落笔准备交卷时, 监考老师都忍不住多看了几遍墙上挂着的时钟, 深深怀疑这钟是不是坏了。   以前也不是没听前辈说, 竞赛赛场上偶尔会出一些变态天才,顶尖高手, 超乎想象的那种。但真的貌似出现时,监考老师还是忍不住一呆,陷入自我怀疑。   在收走萧函的卷子时, 监考老师还是善意地提醒了一句,“你要不要再检查一遍,时间还很充裕。”   萧函摇了摇头, “谢谢老师,但已经够了。”   有些惋惜的老师在接过试卷时, 什么心思都抛之脑后, 看到卷面的唯一感觉, 就是太漂亮了,尤其是她也是教物理的, 一眼望去就是觉得完美的赏心悦目, 但还不等她多看几眼,就听到考场一阵躁动不安, 甚至还有些慌张。   并非所有参加竞赛的考生心理素质都是好的, 何况预赛有大部分人是头一回参加预赛。   另外一位监考老师严肃道, “安静,考试时间还有两个小时。”   萧函的离开,对同考场的考试带来的最直接的影响, 就是心态炸了。物理成绩不好的人都不敢随便报名物竞,但他们才做到三分之一,甚至水平低的连选择题都还没做完,居然就有人已经交卷了。   不少考生还是在茫然中抬头,然后不可置信的目光中看着第一个出考场的人,再看回自己的试卷时,什么题目,只剩下了一团浆糊。   我是谁?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讲台上的监考老师忍住了去确认着漂亮宛如艺术品的答案是否正确,小心地将试卷放好,然后和其他老师一起尽力安抚其他考生情绪,看似是安静了下来,大多学生的节奏已经乱了,还有些已经放弃了挣扎。   正在教学楼旁边花坛大树下和其他老师聊天的吴老师,见到这么快就出来的萧函,也惊讶极了。   “程音,你这么快就出来了。”   萧函点了点头,“嗯,卷子做的挺顺的,没太大难度。”   吴老师也没说禁止提前交卷,所以萧函就没在里面继续浪费时间了。   不仅是因为她提前这么早就交卷,也有听到程音这个名字的缘故,吸引了其他老师的注意。   有老师好奇问道,“这就是你们学校上学期期末全市联考拿了第一名的程音吧。”   吴老师笑眯眯道,“没错,就是她,也是一个物理竞赛的好苗子。”   其他人一哂,夸自己的学生谁不会呢。   东华高中综合实力虽然不错,但却不在竞赛强校之列,往年竞赛最好的成绩也只是拿了省一,还没出过进省队的,在一些专攻竞赛的高中看来,不足为敌。   竞赛拼的不止是分数,最重要的是名额,想想一个市赛区,就有数千人只为争取那几十个名额出线,所以在准备竞赛时,各大高中都会互相打听一下对方的竞赛苗子,看有些可能成为赛场上的竞争对手,至于东华还没到让他们重视的地步。之前也就一个许隽比较出彩,期末又出了个让人震惊的黑马程音。但别忘了,学校里的考试考的是综合实力,而竞赛比拼的就是谁更天才。   难到极致的题目也有人能做的出来,这是寻常学生根本无法想象的。   不够天才不够顶尖的人,根本无法在竞赛中生存。   九月份的太阳依旧有点晒,卷子提前交就交了,多说无益,反正吴老师也不觉得以程音的水平会过不了预赛,吴老师心疼宝贝他的学生,“走,我带你去休息室坐会。”   吴老师带萧函来的应该是专门提高给老师的休息室,不仅房间大,有靠墙的沙发和座椅,而且茶水空调一应俱全。   休息室内还有其他老师,或站着聊天说话的,或靠在沙发上闭目休息,还有低头玩着手机,老师也是人,没那么多严肃的。萧函扫了一圈,东华高中的带队老师她都认识,这些应该是别的学校的。   吴老师看了一下手表,“时间还早,我也不放心让你一个人提前回去,还是在这等等其他学生,一起坐大巴回去吧。”   作为考场的这所实验中学,环境设施不错,但就是处于郊区,比较远,要是让萧函提前回去,万一中途出了什么事,就是吴老师也担不起这个责。   就是这里可以休息,但萧函精神正好,不到一个小时的考试,和对她来说没什么难度的题目,没有让她感到多劳累。吴老师倒是将考前收的手机还给了她,但她对玩手机没什么兴趣。   无处释放精力的萧函托着下巴,眼睛看着窗外的校园草坪蓝天,放空思维,拿起旁边随手的一支笔就转了起来。   她转笔转的随心所欲,灵巧飞快,但仿佛凭空就是有种特殊的引力就是不会掉。   旁边一个正玩手机的年轻老师都被吸引了过来,不知不觉看了好一会儿,甚至看入迷了连手机都掉了。   最后忍住笑对吴老师道,“我看你这学生,转笔水平都能去参加比赛了。”   吴老师有些无语,给萧函上了这么久的课,他也知道她偶尔有转笔的习惯。但萧函利用转笔锻炼思维扩建自己的记忆宫殿,他是不知道的,只当她是待在这里空等的太无聊了。   最后给了她一沓空白草稿纸,他能找到的也就这些了,“你自己做做吧,温习温习物理推导公式,我先出去一下,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萧函点了点头,见她终于‘安分乖巧’下来,吴老师才离开了休息室。   也就过了半个小时,吴老师再回来时,就见到好几个老师都围在他的学生旁边,都快围满了,过去一看,他给她的空白草稿纸上现在被写得满满。内容居然是预赛试卷连题目带答案和整个解答过程都写了下来,从选择题填空题到最后数道压轴大题。   “吴老师,你这学生的预赛试题全做对了。”还是之前的那位看萧函转笔看入迷的年轻老师,此时神情更加震惊了。   吴老师挑了挑眉,“你说真的。”   年轻老师道:“还能有假,我们这么多物理老师在这里,还能看错,章老师和秦老师他们在旁边还算了两遍呢。”   ……   等到许隽等人出来后,吴老师就在大巴上让他们传阅了这份连题目带答案加解答过程的草稿纸。   吴老师面带微笑道,“你们可以试着对对,这份答案应该是没什么问题。”   经过那么多物理老师验证,一字不漏,怎么可能还会有错,要不是只此一份,其他学校的带队老师都想抢回去了给他们的选手学生看了。   有同学惊叹道,“答案这么快就出来了啊,我还没做好对答案的心理准备呢。”   也有忍不住抢先看了看,“原来最后这道船舱气压大题要这么解啊,我怎么没有想到呢。”   “唉,第八题考了我最不擅长的电磁学,我在那算了二十多分钟,居然还是没算对。”   看过答案的同学们有高兴有低落,更多是再看完后默默地算着自己能得多少分,是否可以进复赛。   许隽将草稿纸接了过来,表情凝重地看了起来,他还没有厉害到随便小看竞赛的地步,但最后也放松了下来,以这份‘标准’答案,他的成绩应该也是预赛前列,稳进复赛。   “学姐,你不看吗?”回去的大巴上孟米也是和萧函坐在一起,还主动把答案传给她,但貌似学姐不是很热衷,靠在窗边休息,听见她的话也只是懒懒的打了个哈欠。   吴老师实在不忍心打击他们,“她就不用了。”   “为什么呢,是学姐在我们出来之前就已经对过了吗?”孟米傻白甜地问道,“学姐好厉害啊,我都不敢提前交卷,检查了四五遍呢。”   等众人传阅完,草稿纸就被吴老师给了萧函,然后放进了她带的书包里。   有同学知道吴老师脾气好,就嚷嚷道,“吴老师,我们还想多看看,你不能这么偏心啊。”   吴老师哭笑不得,“我哪里有偏心啊。”   “不偏心,您都把标准答案给程音一个人了。”其他人也跟着起哄道,“就是就是,吴老师,你可不能看重女轻男啊。”   吴老师故作严肃地斥责了一声,“你们不都对完了,还要看什么。”   那个男生小声BB道,“我觉得我还可以多看几遍,也许能多找几个得分的地方。”   众人听了有些无语。   吴老师懒得再理会这个逗逼学生,“明天网上就出标准答案了,到时候你再慢慢找吧,能找一分是一分。”   萧函又慢条斯理地加了一句道:“老师是要还给我,因为这就是我写的啊。”   众人:“……”   也就是说这位不仅提前交卷了,还把自己的卷子在草稿纸上又写了一遍,而且听吴老师的意思,无一错处。   事实上,他们也都看过了这些答案,解题步骤简直详细清晰的一目了然,连出卷人的出题意图都明白了。是该惊叹程音的做题速度,还是变态的正确率,还是出了考场还能够一字不漏把题目带答案全写出来的炸裂记忆力。   众人已经不敢再想下去,他们现在只想静静,连小学妹孟米都呆了。 第46章 我有学霸光环   不止是与程音同行参加物竞的师生惊呆了,   经过预赛后, 程音的名声迅速在全市几大高中的物理组流传开来了, 很多人都知道东华出了个特别厉害的物理竞赛苗子,在预赛上当着老师们的面狠狠秀了一把。   不仅做题速度超快, 预赛题正确率为百分之百,记忆力也是变态,还能把整张试卷连题目带解题过程答案都默写出来。   别以为记忆力好只在文科类发挥作用, 放在哪科都是大杀器。   预赛成绩很快出来了,程音没有任何意外的满分,不过不是唯一的满分, 而是和本市的另一位高中的学生并列第一,顺利进入复赛, 物理复赛日期也公布了, 就在九月下旬, 还有大半个月的时间。   不过在此之前,还有数联的省赛。   全国高中数学联合竞赛是华国高中数学学科最高等级的数学竞赛, 其地位远高于各省自行组织的数学竞赛, 决赛也就是大名鼎鼎的CMO,含金量也是最高的, 毋庸置疑。   竞赛分为两部分, 一试和二试, 只有在这项竞赛中取得优异成绩的全国约九十名学生才有资格参加由华国数学会主办的“中国数学奥林匹克暨(CMO)全国中学生数学冬令营”。   优胜者还可以自动获得各重点大学的保送资格,次一些也有自主招生降分奖励。   临考的前几天,徐老师疯狂的训练他们做数学压轴题的经典题型和各种变体, 恨不得把所有竞赛可能会考的知识内容和技巧全部塞进他们的脑子里。   徐老师也知道程音在物理预赛提前交卷还拿了满分的事,他直接对所有参赛学生道,“提前交卷可以,前提是你觉得你能拿满分。”   姜云昊他们听了第一反应就是看向程音。   程音物理预赛满分的成绩也被学校好好宣扬了一下,虽然这个满分全市不止一个,全省甚至听说还有十二三个,但近六万人参赛,更多的人是连满分的边线碰都没碰到的,光是被筛选淘汰的就有五万多名学生。   许隽目光也有些复杂,他的分数也很高,进入复赛不成问题,但和满分仍存在差距。   而且还是很难跨越的差距。   正是因为他也是参加了物竞的,更加知道想取得满分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   更糟糕的是,为什么他都一点都不惊讶了,还有点习惯怎么破。物竞上他比不过程音,数竞上,他和程音的差距更大,许隽不得不承认这点。   也许是在数竞训练班上被程音打击多了,自第一次主动参与到讨论解题后,被程音随意碾压了,他心里也有暗暗卯着劲想试一下他和程音的差距究竟有多大。   然后毫无例外地被碾成了渣渣,程音说五分钟就能解出来,就绝对不会超过五分零一秒,甚至她自己还给自己留了余地。   许隽甚至怀疑,还有什么数学题能难得倒她。   就像徐老师说这样的话,也给了他们一些压力,而萧函就能理所当然,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道,“老师,我会的。”   姜云昊等人在心里疯狂呐喊,说的就是你啊,不要一副乖巧听进去还当真了的样子。   一试是从上午八点,考到九点二十,共八十分钟,卷子一发下来,八个填空题和三个解答题,共一百二十分,难度上高于高考的选择题压轴,解答题压轴。   但这却只是个热身,萧函也是这么相信的。   更多的考生是觉得,这玩意你跟我说是热身,你怕不是在驴我。   萧函重演了在物理预赛现场上的一幕,不过这次她盯着试题的时间稍微长了一些,才开始动笔。   据学校特地请来的一位给他们上竞赛训练课的教授所说,数竞和物竞,一向居于五大竞赛鄙视链顶端,两者的难度约相等,甚至还有很多共通的地方,然后次一等的化学竞赛,生物竞赛居于末端。   IO也就是信息竞赛向来是在五大里最格格不入的,因为在他们眼里,其他所有竞赛生都是不会玩电脑的。   虽然这话没什么意义,玩笑性质居多,只要能拿其中一科的竞赛冠军,没人会傻的说水,只有冠军傲视其他人的份。   但毫无疑问的是,这两科的确是所有竞赛中最难的。   物竞主要的知识面很宽,起步就是个大学物理百分之七十以上的知识,而且有很多难以理解的定理,题目,再加上高等数学的加成,难度蹭蹭往上涨。   而数竞主要是高中知识和拓展,可能数论组合会有一些大学内容,知识难度或许没有物竞难,但题目千奇百怪,绝对靠脑洞,智商,还有感觉,或者说是一闪而过的灵感吧。   萧函貌似最不缺的就是灵感,依靠着多年和这两科打交道的经历,她的知识拓展面可以说是超越了任何一位学生,再生僻的定理学说,思维推导理论,她都知晓。   而且对于一般学生而言晦涩复杂的公式方程,萧函都能轻松的理解。   一道题她总能想到十几种方式去解答,任它再刁钻也为难不了萧函,总能想到解决的方法。   这也是数学老师和竞赛班的徐老师都双双认可她的数学天赋的真正缘由。   当然也多亏她上个世界和这个世界差距的年份不大,许多经验学识都还能用的上。   不至于像一个饱读诗书的大学士到了星际时代成了‘文盲’。   对萧函来说,热身所需的时间自然不长,四十分钟就能搞定。   审视了一遍答卷后,萧函对自己认可地点了点头,然后举手交卷。   不提监考老师看她交卷后的震惊眼神,萧函已经离开了考场。   徐老师也是东华高中这次的领队老师,见到萧函提前交卷出来也没有太惊讶,只是他旁边的老师当场就惊了,“徐老师,你这学生不会交白卷吧。”   真不会说话,徐老师白了他一眼,然后也不会理会,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草稿纸和笔递给萧函,还多说了一句,“时间挺充足的,慢慢写。”   听吴老师说,提前交卷的话,程音还会没事做。   萧函噎了噎,但还是默默接过了纸和笔,在休息室开始默写。   跳过花在心里演算的过程,比在考场的速度还快,不到半个小时就好了,距离考试结束还有十分钟。   徐老师又认真地自己演算了一遍,答案和程音的差不离,甚至还没她写的解答过程漂亮。   凑过来看热闹的其他学校老师们,直接惊呆了,都不敢相信,先前还怀疑萧函交白卷的老师,脱口道,“她就是之前物理组疯传的记忆力变态还拿了预赛满分的程音。”   徐老师满意地收起程音的草稿纸,对其他老师施以蔑视的目光。   现在知道我的学生多牛逼了,哼。   休息室内的其他老师们嚷嚷道,“别啊,你先别收起来啊,让我们也看看你这学生题答得怎么样。”   徐老师丝毫没有分享的美德,而随着一试结束的播报声音响起,老师们忙着去看自己的学生,也不好再纠缠徐老师。   一试和二试之间的休息时间只有短短二十分钟,也就喝口水歇会的工夫。   “感觉今年的复赛题好难啊,出题组是变态吗?”   “最后一道大题什么鬼,不就是一个圆吗?我都快看出花来了,都没想出怎么证明。”   “用向量求就好了,以P点拉出一条直线和另外两条线……”   那位同学的脸色越来越惨淡,“别说了,我现在只想静静。”   讨论答案的还是少数,更多在调整心态,毕竟还有难度更大的二试在后头等着呢。   二试是从九点四十,考到十二点十分,一共两个半小时。在这150分钟里,一共要解四道解答题,共180分。   别看着只有一份A4大小的试题,一份答题卷,多少考生要为这四道大题写满十几张的草稿纸,大半人在两个半小时之内根本做不完。   这四道大题分别是平面几何、代数、数论和组合数学,考点非常固定,但内容却灵活善变得让人想哭,因为它变化得模样让人难以看懂。   不少竞赛生在看到题目的那瞬间,心态就一界崩塌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就在这一百五十分钟里进行最后的奋力挣扎。   在参加数学竞赛训练期间,萧函有自我意识地在属于数学科目的记忆宫殿里构建出一套知识体系。   数联的题的确很巧,处处是陷阱,像是故意在跟考生勾心斗角,第一题是个看似是数列题实际上是数论题,要是没看出来照着数列题做下去想破天了也没有结果,关键就在于其中一个方程等式长的很有欧里几德式风格,那整体思路必然和辗转相除的证明就有点类似。   第二道题很有趣,   有趣的地方不在于它的解题难度很高,而在于萧函想出了五种常规思路后,就会自然而然产生出第六种解法。   而这第六种最直接简单。   这就类似于思维深度决定考生的答案。   萧函想,前面五种常规解题思路,无论是谁哪一种,都会给全部的分,因为答案步骤都是正确的,但是出题人的心机就玩在此处,看做题的考生是否愿意深挖下去,挖掘数学之美,或者是否具备这种数学上的思维深度,能够想到第六种解法。   而这个过程,难得让萧函有了一刻在数学海洋中畅游且天马行空的美妙感受。   想完一乐,萧函就潇洒地写上了第六种解法。   猜出意图了,但解法是她想出来的,为什么不写,萧函大概也不是那种愿意伪装成平庸的人。 第47章 我有学霸光环   大概是在第二道大题处沉迷太久, 萧函做完的时候, 考试时间已经过去了四十分钟。   萧函又看到第三道大题, 是个挺难缠的代数题,直接攻破题目核心, 就是要考生往大胆贪心的方向去推测演算。将题目中给粗的条件4036个点分成2018条线段。   这种贪心的算法很快就能算出题目来。优柔寡断,过于保守反而会在这道题上停滞不前。   萧函懒得在这题上浪费时间,直接搬用了物理的模型方法, 只要能正确建立模型,解法得当,再庞大的计算量都不会形成障碍。   一连斩获数道关卡, 萧函的目光落到最后一道题上,题目很简洁, 也很漂亮。   说是一段美文也不为过。   不过大部分考生看清问题后可能心情就没那么美妙了, 因为这是一道很不友善的题目这道题最后的一句话要求证明, 假如牛顿定理中的四边形是双心四边形,那么这个四线相汇的点也在内心和外心的连线上。   换句话说, 就是双心四边形两条对角线、两条对边切点连线、两个圆心的连线这五条线相交于同一点。   这道题看起来很复杂, 让人摸不着头脑,无从下手。   但其实并不难。假如知道和配极相关的基本结论的话, 证明几乎只要三行字。   萧函写下了漂亮的三行字, 就结束了自己的这场考试。   ……   一试萧函提前交卷的时候, 监考老师就对她印象尤为深刻,所以时不时地会关注她一下。   原本走过她旁边看她停在第二题上,以为她的进度只比旁人略快了些, 这也能理解,数联二试可比一试难多了,作为最开始的加试随着这些年数竞的发展逐渐成为复赛的攻坚主力,数学组今年又下达指令,为冲击今年的IMO提高竞赛难度。   她偶尔看了几眼题目都觉得头疼,场上大多学生的进度也只勉强完成第一题。   正当监考老师没再多理会在一试提前交卷的萧函时。   结果二试又是不到三分之一的时间,她就写完了,简直神一般的速度。   监考老师有些懵,再看其他学生的进度和埋头苦写恨不得咬笔的皱眉姿态,题也还是那么难的。   再看了一眼这个学生交的卷子,写的满满的,不是放弃交白卷了,公式步骤也很漂亮,监考老师瞬间明白了,那位大概是能进省队的水平了。   每年数联复赛都能出一两个连老师都产生自我怀疑的天才学霸,实力甚至超出测量范围,自认经验丰富的这位老师也习惯了,佛系心态的收卷,没什么不可能的,不然她也不会只是监考了。   等萧函来到休息室找徐老师,面对她的提前交卷,其他老师已经没有一试时那么震惊了,人家能提前交卷是人家的本事。   徐老师点了点头,让她坐下休息了,也挺想问她考的怎么样的。换成别的学生呢,他还要考虑会不会吓着人,但程音也是他带过一段时间了,就没见她有过什么压力,谈起考题也就更随便了。   既然还是有不少时间闲着,萧函就当打发时间,像之前一样把题目答案默了出来。   徐老师再自己演算的时候,发现自己也在其中一两道大题上卡住了。   “这题你是怎么做的?”徐老师没有半点不好意思,直接就问萧函了。   萧函说了一句,直接点通了徐老师的思路,“原来是这么解的啊。”徐老师点了点头,恍然大悟。   徐老师半点也没有靠学生指点才想明白的尴尬,哪怕旁边还有别人,他这么拼了命的为他们的竞赛做训练,不就是为了培养程音这样的天才学生吗?   而赛场上花了萧函最多时间的第二道大题,果然也引起了徐老师的注意。   “你是怎么想到这种解法的。”   这句就不是徐老师问的了,而是旁边出现的一位比较年长精神矍铄的老教师问的。   徐老师见到这位老教师,眼底闪过一丝惊讶,没想到这位还亲自来考场了。   其实徐老师也想问的,他看到题目时也是想了想,自己给出了一种解题方式,但听到程音说的,都有些没反应过来,是完全没想到她说的那种解法,像是凭空生出来的,徐老师想起了和数学根本不怎么搭边的语文科目有句诗叫‘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   程音的答案就给他这种感觉。   换句简单的话来说,就是不知道程音这学生脑子怎么长的,咋就想出这个解题方式了呢。   萧函语气很平淡地道,“在想出五种解题方式后,第六种方式就自然出来了,我只是刚好注意到了。”   徐老师内心震惊面上不显:“……”原来还有四种方法吗?   程音居然在复赛赛场上对着一道题想出了六种解题方式。   很明显,程音把这道题都钻研到了极致,要是平时知道她会这样,徐老师肯定会警告她,在赛场不要过分沉迷钻研某道大题,也许兴致一来挡也挡不住,但忘记了考试时间,错过一次重大的机会,后果无疑是严重的,抱憾终生都有可能。   但即便程音将所有的解法都想出来,她也花了不到六十分钟的时间就完成了提前交卷,这样的数学天赋,让徐老师又怎么忍心苛责呢。   而且更重要是的,   “好,很好。”头发微白的老教师背着手,点了点头,也没再多说什么就走了。他也就刚好路过,看着居然这么早就有考生出来了,又听见程音和她的老师在交流试题和答案,就忍不住进来听了听。   连这位都给了程音亲口的肯定,徐老师看这个学生是满意的不能再满意了。   萧函有注意到,徐老师包括其他老师即便没有直接称呼,但都对他不经意带着一丝尊敬。   在老教师走后,休息室的其他老师也忍不住参与进了对考题的讨论,“这题出的也太刁难学生了吧,论水平都够上IMO了。”   “在竞赛题里,难度也是出奇的,命题组还不止出了一道。”   “是啊,有几个学生能做出来。”   这位老师刚说完就噎着了,眼前不就有一位做出来的吗?还有那道题的第六种解法,真是让人怀疑程音的脑子是怎么长的。过目不忘的记忆也就算了,在数学物理上的天赋智力还这么高,生来就是打击人的吧。   他忍不住想自己带的那几个数学尖子生,做出这几道大题的可能性有多大,算了,还是别抱太大希望。   二试结束,果然如同其他老师的所料的,从考场里出来的竞赛生们情绪尚好的没几个,多是面色惨淡,垂头丧气,一片灰暗。   包括东华高中的其他几个学生,出来后也都十分沉默,孟米眼圈都红了,小声呜呜道,“题好难啊,为什么我做不出来呢,我真是太差劲了。”   姜云昊仍处于恍惚中,“为什么数联复赛一年比一年难,为什么我没有珍惜高一的机会?”   连续参加了两届的,没想到高一准备不够,高二碰上了出奇难的一届复赛,他还能说什么呢。   另外几个高一生更是得到了深刻的充满痛的领悟,对大数竞有了翻天覆地的新认识。   许隽眉头一直紧缩着,大概是也没能完成全部题目。   但令他们意外的是,一向严肃板着张脸的徐老师竟然神色出奇的温和,还主动安慰了他们,“没关系,失败了也是你们的经验,好好回去休息吧。”   姜云昊等人有些懵逼,下意识受宠若惊地点了点头。   许隽下意识看向了正在和孟米说话的程音,直觉告诉他,徐老师的态度可能和程音有关。   在回去的车上,萧函解开了几个孟米怎么钻也钻不破的牛角尖后,孟米反而就豁然开朗了,情绪没那么低沉了。   另一边,某个顶尖高中的大巴上,十几个考生互相讨论了题目和答案,最后有个男生欢呼雀跃地兴奋道,“八道大题我做对了七道,冲复赛第一也不是没机会的。”   结果领队老师给他泼了一盆冷水,“第一,你还是不用想了。”   “不过第二,你还是有可能的。”另一个老师默默道。   那个难满怀信心的学生:“……”老师,你们就这么鼓励你的学生吗?   两个老师面色沉痛,没办法,谁让东华高中的程音连题目答案全部都默写出来了,一道大题都没有错,那不就是满分了。   第一不是她还能是谁。   ……   一周后,数联复赛成绩便出来了。   在周一的升旗仪式上,校长亲自在领操台上当众宣布消息,语气相当的喜气洋洋,“恭喜我校的程音同学在全国中学生数学联赛中,以一试二试全部满分的获得一等奖,稳坐本省赛区第一名,将可以进入我省代表队队参加CMO,也就是国决赛,参与国家队选手名额的角逐。”   底下的数千学生一片震惊茫然,   全部满分,本省赛区第一名,参加国家队角逐,这是什么概念。   哪怕对竞赛不怎么了解的其他同学,也知道这成绩足以让他们仰望,上学期期末程音还拿下全市第一名来着,现在都冲到省第一名了,还参加国决赛。   台上的校长都快笑出花了,全省第一都出在他们高中了,他能不高兴么。   而且听说目前阅卷公布到现在为止,除了程音之外,还没有人出现满分,不止是在省内,其他省也一样,不然早就传出来,也就是说程音很可能还是全国数学联赛复赛中唯一一个满分。   他们学校还从来没出过这么好的竞赛成绩。   就这个神仙成绩,都足够校长和其他学校的同行聊天都能吹上一年半载了。 第48章 我有学霸光环   数联复赛结束后, 光是阅卷用不了一周的时间, 才一两千人的卷子, 对同样身经百战的阅卷评委老师来说,一天就能搞定。之所以稍微晚了些, 很大程度上是因为给一等奖这件事做得非常严谨,各省赛区在上报一等奖候选人名单时,还要交上他们的试卷, 最终由华国数学会对其试卷审核后确定获奖名单。   最后,全国共给出一千个名额左右。   而这一千个名额仅是指一等奖,分配到各省不同赛区, 也不会超过十个。   数联复赛的成绩主要分为三个档次,从高到低依次为省队线, 一等奖, 二等奖。   近一半的学生是会在复赛中被惨烈淘汰, 而只有千分之八的参赛者得以进入省队线,作为省代表队参加国赛CMO。   要想想能走到数联复赛的无不是所在学校百里挑一的尖子生, 却只有寥寥几人进入省队。   数联复赛试题难度之高, 分毫之差,也许就是与省队线, 一等奖擦肩而过。   这次东华的队伍除程音之外, 许隽成绩最好, 却也很遗憾的是第十名,本省的一等奖名额共八个。   孟米也拿了省二,虽然是最后几名, 但以她高一的年纪来说相当不错了。省二没有保送资格,但也有名校加分。   要是没有程音,东华高中这届的数竞只能说普通,平平无奇,但现在其他关注竞赛的高中对东华校长羡慕嫉妒死了。   程音是本省赛区唯一的满分,就算一等奖名单还没出来,许多学校已经知道她稳进省队线了。关键她还不是东华高中费尽心思扒拉培养出来的,在高一末期突然发力,冲的比火箭还快,都惊掉了大把人的眼球。   省队名单最后出来,是本省赛区一等奖前六名,程音的名字毫无意外地居于首位,作为省队选手,参加十二月份的华国中学生数学冬令营,也就是华国数学奥林匹克赛CMO。   在此之前还有入选省队后的省培训,为期一个月左右,时间就定在十一月初。   程音拿了数联复赛满分第一,物竞参不参加都无所谓了,还不如多花时间在准备国赛上,争取拿个国一和国二,那清北水木都是现场抢人签约,比较保守的老师就是这样的想法。   七班的数学老师天天在办公室吹他当初是如何发掘程音的数学天赋。   吴老师也没想到程音取得了这么好的数竞成绩,还有点担忧,她会不会就松懈了物竞,结果一看,她抱着大物看的津津有味,书包里还放着四大力学,高等量子力学,广义相对论等等。   像许隽这样与省队绝缘的,在拿到省二加分后就彻底投入到月底的物竞复赛里。   徐老师的数竞班也没有结束,甚至因为程音的骄人成绩,令学校对数竞投入了更多的资源支持,他还需要带一些高一的学生,还不乏这次虽然失利了,但不愿意放弃,高三也想冲击竞赛的高二生。   萧函找过他两次,不过都被徐老师温柔的赶出来了,“我都做不出来的题,你都想出来了,我还有什么可教你。”   嘴上是这么说的,却还是打包了一摞的国赛竞赛资料书,“好好休息,多看看书,省培训也很严格的,都是省里最好的老师教授,争取在国赛上拿个奖。”   班主任也就这事找过程音,不过她取得了这样好的成绩,连校长都时不时过问,让班主任多多照顾,无论家庭还是学习生活上有什么困难问题,学校绝对全力支持帮忙解决。   数联复赛成绩名单出来后,市里就有采访了,要不是问过程音了她喜欢低调,不愿意接受采访,学校也怕打扰她学习,暂时回绝了一切对她的采访。   采访不了本省赛区冠军,采访一下学校校长老师也是好的啊。   记者们拿到的是第一手信息资料,全国唯一一个复赛满分冠军,连市教育局都面上有光,多有表扬。也可以想到要是程音在国赛上再接再厉,大放光彩,东华高中未来两年的数联复赛直接推荐名额都能多几个。   这些可都是实打实的资源。   校长在接受采访时,也是把程音当成东华高中的门面招牌来宣扬。   在这样的前提下,即便宋老师是程音的班主任,和她谈话的时候也是尽量平等相处的态度,更不可能强硬地插手安排她必须放弃物竞什么的。   宋老师连劝说都没劝,也就旁敲侧击问了问她的想法。然后发现程音的心态很稳,目标也很坚定,压根就没动过改变的心思。   宋老师又笑道,“省数学协会的颁奖仪式就在周末,记得你还要去领奖的。”   ……   领奖的事,萧函跟程父说过之后,程父就坐立不安,手足无措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因为萧函告诉他,父母会坐在第一排。   当然不是所有人都这个待遇,但谁让萧函拿的是省赛区满分第一名,还是负责捧杯的。   萧函安慰他道,“就一件小事,放平心态在下面坐着就好了,没什么的。”   程父好不容易被萧函安抚平静下来的情绪,随着陆续打到家里几乎轰炸的电话,瞬间又紧张起来了。   “我听说省赛就可以参加自主招生,保送了是吗?”   “程音要去首都比赛了?”   ……   这么多问题,程父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根本应付不了。   知道程父没有什么出席正式场合的衣服,程大伯还特地在电话里说把他没怎么穿过的西服皮鞋送到他家,还再三叮嘱道,千万不要给孩子丢脸了。   以致于程父连晚上睡觉都不安稳,对妻子孙萍说,“我就是个工厂上班的粗人,没见过什么世面,到时候会不会丢孩子的脸啊。”   结果第二天,程父就看到放在茶几上的礼盒,里面有一套崭新的西服外加鞋子,程父也不认识这是什么牌子,是萧函给他买的,用学校发的奖金,连着几场考试,学校的奖励都不少,尤其这次复赛冠军,连市教育局都有奖金。   程父小心翼翼地摸着盒子,“花了不少钱吧。”   “买这些做什么,就是爸不去也没什么。”   “那钱都是留着你学习的,不够爸还给你准备着呢。”   最后孙萍笑着拿过盒子,“我先熨洗一遍吧,再给你爸试穿试穿。”   原本有几个名额座位的,只是最后确定下来的就程父一个人,孙萍有些羡慕,但还是,“我就不去了吧。”   萧函也没有强求,其他的亲戚她也不熟,倒不如只带程父一个。   颁奖仪式是数学协会准备的,程父没想到会有那么多大人物,什么数学协会会长,委员,名校校长,教授。他想都没想过会同他主动说话。   他紧张的都不敢多说一句话,手脚也是僵硬的,但看到女儿捧杯站着最中心合照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生出一股骄傲来。   在颁奖上,萧函还见到了那位在复赛休息室提问的老教师,对方身份居然还是前任省数学协会的会长邹成明,现在还担任着两所名校的教授职称。   对方和蔼笑道,“那道题你做的不错,我期待你在国赛上有更好的表现。”   ……   回归正常的学习生活,萧函在学习和考试上依旧游刃有余,不出意外的学校摸底考又是全年级第一名,而且又是和第二名的许隽拉开了三四十分。   也许是有复习竞赛的影响,许隽和第三名只差了两分,勉强保住了第二名的宝座。   但另一位穿书者就没她这么轻松了。   高中出了名的考试多,大考小考不断,能做到让每位学生都身经百战,习惯考试状态。   原身的成绩很不错,但现在的罗子菁穿过来之后成绩就一落千丈了。   罗子菁虽然继承了原身的学习记忆,但心思根本不在学习上,也不习惯高中快节奏紧张的学习状态,上课不是开小差走神就是低头偷偷玩手机,一下课就隔壁班去找女主,一心想在她身边近水楼台先得月,刷男主好感。   上课学习,考试复习,那是什么。   然后摸底考试倒数第一的她,成功被班主任叫去谈心了。   罗子菁根本看不上这点成绩,但分数名次公布各科试卷发下来的时候,每每接受全班同学的注目还是让她脸烧的慌。   班主任看到她这半个多月来的大大小小的考试成绩数据表,也有些头疼。只庆幸之前程音说罗子菁打扰她学习的时候,她没有置之不理,否则就罗子菁这倒数第一的成绩,不影响程音才怪。   班主任也奇怪,不说罗子菁过去高一的成绩好,基础底子在,就是入学以来,她也没少盯着罗子菁学习,怎么成绩还是这个样子呢。   等摸底考试成绩单出来的时候,宋老师先是满怀骄傲地看完第一行程音的分数名次,各科都是金光闪闪第一名,离总分满分还又近了呢,就是以分班后但看理综和文综的成绩,也是稳稳当当的,以后冲击高考状元也不是没有希望。   但再等看到最后一行的罗子菁,这个原本她还挺看好的转学生。   什么得意都碎成了渣渣。宋老师忽然理解了高一时候隔壁班主任的心情。 第49章 我有学霸光环   高一升入高二, 班上的学生学习都紧张了不少, 有老师和家长双方的共同抓紧, 全班成绩普遍都有提升,唯独罗子菁这个例外。好几科老师都向班主任宋老师说过, 罗子菁在课上学习完全不在状态,别的差生顶多睡大觉,她还自以为老师看不见的低头玩手机, 都少见的明目张胆,被老师抓到还理直气壮。   成绩差,学习态度更差, 还不尊重老师。   听着老师们的投诉,班主任也十分头疼。   高中班主任对付学生的三大杀手锏, 无非是谈心, 叫家长, 转班。   论谈心,班主任前前后后也找了罗子菁好几次了, 罗子菁每次都是乖乖巧巧的样子, 回去后依旧我行我素,半点也没听进去, 班主任一开始还能被她糊弄, 但次数多了, 也知道这个学生的本性了。   那就只好叫家长来了。   罗子菁高二头一个月的摸底考就考了全班倒数,班主任也不可能和她父母连句招呼都不打。   一听说要叫家长,罗子菁就有些慌了, 她还没敢把摸底考成绩告诉家里人,父母有几回问起学校考试,她都敷衍了过去。   她逼着自己冷静下来,然后跟班主任说,“我父母最近都出差了。”   “是吗?”罗子菁各种敷衍的前例太多,班主任难免有些狐疑。   “是真的,他们现在都不在家,可能要下个月回来了。”一找到借口,罗子菁立刻理直气壮了起来,和真正的高中生小孩相比,她这个伪少女撒起谎来才是真的脸不红心不跳,信口就来。   班主任点了点头,“那好吧,你先回去上课吧。”   罗子菁自以为过关了,内心得意地出了办公室。但她不知道的是,高中的老师,尤其是班主任,有每一位学长家长的联系方式。当天,班主任找到了罗子菁父母的电话,并且打了过去。   就算罗子菁不是找借口搪塞她,这倒数的成绩也要跟家长知会一声。   孩子都上高中了,正是关键时刻,难道什么工作出差还比孩子的学习状况更重要?   第二天,罗子菁的父母就到学校来了,比起摸底考考试罗子菁成绩倒数,更让他们愤怒的是她为了避免被叫家长,居然跟老师撒谎说他们出差工作去了   这还是他们过去乖巧懂事成绩又好的女儿吗?   罗子菁的父母在电话里虽然没有戳破女儿的谎言,但隔天就迫不及待地到学校,班主任立刻心中了然,不过顾及学生的自尊心和家长的面子,她也就带过了此事,和罗子菁的父母谈起入学这大半个月来她的学习状况。   班主任循循善诱地问道。“我看罗子菁以前的成绩挺好,现在连着两次成绩都掉这么狠,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比如受什么影响了,发生什么大事了,你们是她的父母,有注意到吗?”   光是可能的影响因素,班主任都能列举出一大堆来,什么家庭破裂,谈恋爱,追星啊。   罗子菁的父母面面相觑,这几个月来女儿的状态是有些奇怪,比以前性子更活泼外向了,过去天天待在家里学习,连电视都不看,现在总是出去玩,周末就是追剧吃零食,还说什么在之前的高中班里被人排挤欺负了,闹着要转学。   做父母的还是相信孩子说的话,加上期末联考的成绩实在糟糕,就真的帮罗子菁办转学了。   现在想想,女儿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罗子菁的父母倒是没往女儿壳子里换了个魂那方面去想,就担心正处于高中青春期,女儿是不是发生了他们不知道的事,或是受了别的事物影响诱惑,不止成绩连品性都堕落了。   罗子菁的父母经过和班主任的这一番交流后,对女儿的监督学习生活立刻严格了。   以前女儿懂事成绩又一向名列前茅,罗子菁的父母就没怎么担心过问,现在就不一样了,明显出了问题。罗子菁的父母也一改过去的态度。   每天规定什么时间回家,零用钱都有严格限制,不让她大手大脚花钱,还花到他们不知道的地方上。而且回到家后,禁止碰电视电脑这些东西。   手机更是被没收了,罗子菁的父母听班主任说她在课上整天玩手机,差点没气坏,暑假的时候,罗子菁就磨着他们买手机,还要最好看最新款的,他们一时心软就答应了,没想到严重影响了她的学习,立刻没收,罗子菁闹着说在学校没法和他们联系,父母立刻扭头就买了个老年手机给她,只能打电话发信息的。   还有看着狠掉的成绩名次,罗子菁的父母又气又心疼,为了立刻把女儿扳回来,每天都监督着她写作业做卷子,还亲自批改。   罗子菁瞬间感受到了‘暗无天日’的高中生活。   就连周末也被压在家里学习,父母直接放话,不把成绩提上来,就别想玩。   罗子菁感觉自己要被这些考试,学习整疯了。在家里除了做题就是做题,别的什么事都不让她做,就是一个劲的管着她。   班主任还老给她父母打小报告,但凡她课上有不专心,回头父母就知道了。   刚穿来了的时候,罗子菁还对自己的家境,青春容貌感到满意,现在心里对唯成绩论的父母讨厌死了。   在学校里好不容易有喘息的时间,见到程央,更是嫉妒得发狂,为什么女主就不用担心学习,担心成绩,就可以随意轻松的和男主谈恋爱,想逃课睡觉都没人管。   同样是成绩全班倒数,程央不但不用受父母责骂,还有许隽给她分析试卷答案,男配周游想法设法地哄她高兴。   每天和程央待在一块,很难不去嫉妒。何况罗子菁接近女主程央本来就另有心思。   罗子菁不甘心自己就倒在了高中学习考试上,还被父母管的这么凄惨,她可是熟知剧情金手指的穿书者。   罗子菁忍耐了下来,装作乖顺努力学习了一阵。   好不容易新的周考成绩有些起色,不是倒数了,见父母的态度稍稍宽松后,罗子菁立刻想尽办法说服父母转到了六班。   宋老师嘴上有些惋惜,但心里半点也不,送走了一个拉班级平均分的学生,而六班班主任能拒绝吗?还真不能。   六班的班主任深感觉这大半年来流年不利,先是原来让他骄傲有面子的许隽从年级第一掉到年级第二,以往校长的表扬奖金都归隔壁班宋老师了,现在又塞进来一个成绩退步的很厉害的学生。   等到下课后,看到班里的新学生罗子菁和程央凑在一起有说有笑的,六班主任更加心塞塞了。   萧函也是过了几天才知道罗子菁转班的事,虽说罗子菁打扰不到她,但不用在一个班里看到她,视野范围貌似都安静清爽了许多。   对罗子菁会因为成绩被谈心叫家长的事,也在萧函的意料之中。因为罗子菁的种种表现,都看得出来,她就不是冲着高中发奋图强好好学习来的,而是朝着男主女主去的。   不过罗子菁,程央许隽三个人都在一个班里,再偶尔加个周游,萧函感觉大概有的热闹看了。   ……   罗子菁转班的事,大概只有程央最高兴了,几乎每天上下课都形影不离。   靠着和程央越来越亲近的好朋友关系,罗子菁成功地打入了他们的三人小团体,只是许隽开学这阵子忙着竞赛,常常不见人影。周游倒是天天陪她们玩,但他看似开朗,大方热忱,但因为家庭和成长环境,骨子里的性格骄傲,却没那么容易让除了程央之外的第二个人走进他心里。   男主许隽是高岭之花,那男二周游就是忠犬深情男配。   老实说,在女主程央身边多待一天,罗子菁心中的嫉妒就要浓烈一分,许隽对程央好也就罢了,连男二对女主都这么细心体贴。   程央除了一张脸长得好看些,哪还有什么优点。   转班后罗子菁的心思根本不在学习上,一心在攻略男主上,许隽忙着竞赛,她就各种以程央的借口找许隽出来,在利用机会表现自己。   在攻略男主上,罗子菁也没少下工夫,又是带自己做的曲奇小饼干,又是请教学习问题。   但这些都没有多大的效果。   反正哪怕罗子菁转到了和许隽一个班,出现的频率次数再多,无论许隽,还是周游都只是把她当作程央的朋友看待。   再这么下去,她就真成了女主的闺蜜背景板了。   罗子菁如何能甘心,她好不容易转到男主所在的班级,难道是为了提升成绩吗?笑话,要是能令男主对她倾心,她就拥有了一个未来的优质男神,根本不用担心成绩还是考大学的事,反正以后都有男主养着。   男主颜好又有能力,再不济男配也可以啊,毕业后就是直接继承家里的公司,单身贵族一枚。   现在成绩好有什么用,进了社会还不是给人打工熬日子,哪有钓个又帅又专情的金龟婿来的好,罗子菁自认为想法合理又现实。   只是她眼前能找到的两个好目标,喜欢的人都是女主程央。   程央就是她成为人生赢家的最大阻碍,罗子菁暗自沉下了目光。 第50章 我有学霸光环   物理复赛安排在中下旬, 竞赛班的学生最后阶段主要针对实验部分进行训练。   在暑假的时候, 吴老师就有专门带程音做实验, 但进了实验室不到半个小时,吴老师生平难得第一次陷入了‘我是谁?我在哪?’的困惑。   程音根本不像是个新手, 反而十分精准,做的完美如行云流水,分毫不差。一口气做下二十多个实验, 他都挑不出半点错来。   吴老师忍不住问道,“你真的是第一次做这种实验?”   程音目光漂移了一下,“算是吧。”   如果只说这个世界的话, 那的确是第一次。   吴老师没有不相信,程音的家庭背景和学习经历他也是有了解的, 不大可能接触得到这些实验。而且他任职物理老师都快二十年了, 操作的还没有程音完美。   也许某些人在物理实验生来就有天赋, 一点就通,多看十几遍普物实验教材, 就能完美复刻出来。   上个世界, 高端大拿实验项目光是主持过的就不计其数了,这种只是测量光敏电阻的光电特性、夫琅禾费衍射实验, 热电效应, 测光波长对她来说的确简单了。   吴老师坦诚道, “我不知道放在IPHO的个人实验上是什么水平,但已经超出我可以评价的了,复赛是绝对没问题的。”   IPHO就是国际奥林匹克物理竞赛, 萧函所参加的全国中学生竞赛,就是取决赛一二等奖组成集训队,冲击IPHO。而且不得不多说一句,自华国选派学生以来,皆获得优异成绩,位居参赛各国前列。吴老师原本只期望程音能获得省一省二的,国赛太难,全省也没几个,但要是她在复赛实验部分依旧保持这种超高水准,理论分数她也不差,那杀入国赛似乎也不是不可以想一下。   吴老师的小心脏有些砰砰直跳,但他毕竟有多年经验,知道哪怕心中有这种想法,也不能贸贸然说出来,免得给学生太大压力。只是对程音的实验表现赞不绝口。   ……   所以讲实验课时,萧函无疑是最轻松的,回到家就受到了一丢丢的辣眼睛。   她就忙了几天竞赛吧,女主怎么大变样子了。   以前程央顶多化点妆,剪个略酷的发型,现在怎么都浓妆艳抹起来了,非但不好看,还遮掩去了程央原本还挺漂亮的长相。   女主的审美是出了什么问题吗?萧函有些疑惑。   连程央的母亲孙萍都忍不住说了,“程央,你这样哪里像个学生样子?”   被这么一说,程央气性立刻就上来了,“你就是看我哪里都不好,嫌我给你丢脸了呗。”   孙萍惊诧,“我怎么说你了,好好把头发扎起来,把脸洗干净不好吗?你看看你自己,再看看别的学生。”   程央气的摔碗,“你直接说程音好了,她就知道读书,怎么会懂现在的潮流。”   孙萍听了一怒,“你怎么说话呢。”   程央抿着嘴,一气之下饭也不吃就跑出去了。   一向对女儿软和的孙萍也生气了,反而是程父在旁边安慰她,好好和程央说话。和女儿缺乏沟通的确是孙萍的缺点,以前忙着挣钱养家没时间沟通,现在女儿大了,又到了青春叛逆期,根本不听她的话,不愿意与她沟通。   孙萍叹气道,“自从她交了新朋友之后,脾气越来越大了,而且没学半点好样。”   萧函若有所思,“程央的那个新朋友是叫罗子菁吗?”   孙萍想了想,“好像是叫这个,你去省里参加竞赛的时候,她还来过家里两回,程央现在可喜欢和她出去玩了。”   说实话,孙萍不大喜欢那个女生,程央和她玩的挺好,看着长得也清丽乖巧的,但几次来的时候对他们家看似掩饰的很好的打量和嫌弃,孙萍一个久经世事的成年人还是看的出来的,她也劝过程央少和人玩,就算交朋友要该是程音这样的。   程央听了直接和她顶撞,认为母亲看不上她交的朋友,是因为嫌弃她所以嫌弃她的朋友。   孙萍也不好再多说。   程央说那样的话,又闹得家里吃饭都没吃好,孙萍都不好意思跟程音道歉,还是程父私下和女儿转达了。“程央是不懂事,你别放在心上,你孙阿姨也觉得对不起你,会尽量管着她的。”   萧函倒不至于跟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计较几句话,摇了摇头,“没关系,我去学习了。”   罗子菁接近程央未必是件好事,只是萧函说了她恐怕这会也听不进去,吃点亏受点挫折教训也不算什么,但萧函还是留了一手预防。   ……   “阿姨怎么能这么说你呢,你才是她的亲生女儿啊,就算再不好,也不能为了一个外人说你啊。”   罗子菁看似关心安慰程央,实则是雪上加霜,让她心情更加低落,脾气也越发暴躁尖锐了起来。   而染发化浓妆,也是罗子菁教程央这样打扮自己的,   发现男主男配攻略无果后,罗子菁就放在了程央身上,想着引诱程央成为一个真正的坏女孩。   程央本来底子不错,生的明艳动人,再配合上有些高傲倔强的性格,放在人群中也是很亮眼的,但罗子菁故意引着程央往艳俗的方向去打扮,而自己每天都清清爽爽的,站在程央身边,气质就一下子凸显出来了。   出于对罗子菁的信任,程央对她说的那些打扮全信了。   周游,许隽他们就是再关心程央,毕竟也是男生,对这些小心思是发现不了的。   “我看你家里只顾着关心一个程音,根本就不在乎你。”   程央倔强扭头道,“我才不要他们在乎呢。”   罗子菁去过程家,程父程母都是普通工人,住的还是破旧的老城区,要不是为了和程央装作好朋友,她才不会去那样的地方。   不说男主许隽家里是书香门第,父母都是高知分子,还有每天跟在程央屁股后面转悠的周游,从头到脚哪一样不是名牌,成年后随随便便继承家产就是新贵富豪,要不是作者偏爱,给女主安排各种各样的机会,程央怎么可能配得上他们。   靠着一系列的小手段表现,罗子菁在班级里的形象越来越好,而程央则风评一落千丈。   旁人还有些同情起了罗子菁,不仅被程央拖累成绩,还要整天哄着一个太妹样子的朋友。哪怕同为成绩倒数,在程央的衬托下,罗子菁好像也顺眼了些,成绩是差了点,但好歹脾气好,不像程央跟个刺猬似的,整天刺人,说话尖锐又刻薄。   萧函本来一心学习,没怎么关注这事的,但连七班作为隔壁班也有人说起程央脾气坏,性格恶劣。   “许隽怎么会喜欢程央那样的人?”   “我看许隽早晚会受不了程央。”   “我打赌用不了多久,许隽就会和她分手。”   尽管有人羡慕嫉妒许隽喜欢程央,但远远没到这么贬低程央的地步。程央成绩再烂,再不好也不关他们的事,谁会有这闲工夫特意去黑她。   某次课间休息,萧函从老师办公室回来,路过走廊时,正好看见程央护在罗子菁面前,和两个女生争吵了起来,像是在为罗子菁仗义执言,“你是不是还想泼回来啊。”   萧函嘴角微抽了抽。   事后,萧函还听到那两个女生还埋怨不满道,“明明是罗子菁不小心把水洒到我身上,我说几句怎么了,罗子菁不也道歉了吗?那程央怎么跟点了炮仗似的,上来就怼人说脏话,我招她惹她了。”   另一个女生讥笑道,“疯狗喜欢咬人吧。”   “我之前就听六班的人说过,她脾气可暴躁了,真佩服罗子菁,居然能忍受得了这样的性子和她做朋友。”   ……   接连三次包括高二开学的摸底考,许隽都是第二名,面对来自父母和师长的压力,许隽的精神状态一直绷得很紧,虽然还不到高三,但这又是考试又是竞赛的,许隽没有一刻是轻松的。   许隽的优异成绩也不是随随便便就有的,数千个日夜的努力汗水,从小学到初高中没有一丝的懈怠。   父母在他期末联考第二名后,就有暗示让他分手,不准再与程央来往,许隽不敢反抗,只能将与程央的关系低调下去,尽量不被老师和父母关注到,但程央非但不理解他,还   许隽和程央难得发生了一两次的争吵,吵完后他也有些后悔继续去哄程央,但次数多了他也有些疲惫了。   他不明白程央怎么变得这么不可理喻,敏感暴躁了起来。   其实这些都是罗子菁在背后想方设法的拆散官配,程央一个才高中没见过什么世面,还幼稚青春叛逆的女孩实在好哄骗的很,罗子菁在她耳边经常说说她与许隽的差距,暗示他们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许隽从小到大都是男神,拥有那么多光环,随便说一个都不是程央能配得上的。   次数多了,程央一听进去了就会感到自卑,而以她的性格,只会隐藏起自卑,外表更加张牙舞爪,惹人讨厌起来,   罗子菁又故意以好朋友的态度指责许隽,说他作为男朋友居然只顾着学习,不关心程央。   结合前面那些说她配不上许隽的话,程央只会越发没有安全感,患得患失起来。   这样敏感又尖锐的程央只会慢慢消磨掉许隽的爱意,而且在罗子菁眼里,他们之间不过是少年时的一点懵懂初恋罢了,根本算不上爱情,拆散起来罗子菁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 第51章 我有学霸光环   许隽学习压力大, 精力有限尚且自顾不暇, 根本没注意到这些事。   而周游听到有人在说程央的坏话, 连着教训了几回。周游知道程央根本不是他们传的那个样子。   她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叛逆,一副不良少女的形象, 但实际上很单纯,没心没肺且率真又傻气,除了逃课打架去网吧小打小闹之类的, 也没什么其他不良习惯。   周游很能理解程央的叛逆肆意,程央是单亲家庭,父亲早逝又缺少关爱, 就像他父母,感情一般, 还长年不在家, 除了用物质满足他, 其他什么都没有。   尽管周游有教训一些污蔑程央的同学,但学校里的谣言还是越演越烈, 甚至都有人说程央滥交, 周末在街上和些小混混厮混在一起。其他同学看程央的目光也有些不对了,还有人劝罗子菁离程央远一些。罗子菁始终以程央是她的好朋友, 各种为她说话, 也令程央更感动了。   在天台上, 周游直接严肃认真地问道,“程央,最近是不是有人故意在针对你?”   罗子菁心中一紧, 垂下眼眸掩饰慌张,以为周游是发现什么了。   程央一脸暴躁,手里晃着可乐罐,“他们爱说什么随他们说好了。”   但抿起的嘴角和受伤的神情,显然也不是没有影响的。   “我觉得周游说的没错,可能有人在背后说你坏话。”罗子菁意有所指道,“会不会是程音啊?”   “程音?她就是个书呆子而已。”程央倒是没想那么多。   “除了她,谁会这么讨厌程央,要跟她过不去呢?”   想起男配周游作为校霸,在学校里人脉广,罗子菁担心自己隐秘的小动作被发现,立刻祸水东引,指向了另一个活靶子。   “可能她不喜欢有一个成绩这么烂的姐姐吧,尤其是她还是全校第一名,我以前在七班的时候,就从没听她提过程央,怎么说也是一家人,怎么能这么凉薄无情呢。”   罗子菁重重加了一把火道,“还有,要是程音真心对程央好的话,为什么别人说程央的坏话,她都不出面解释呢,哪怕为程央说一句好话,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啊,她那么受老师宠爱,校长还当众表扬了她几次,帮帮程央,也只是举手之劳吧。”   周游脸色微沉,显然是听了进去,“我会找程音问个明白的。”   “要是她做的,我不会客气的。”   ……   周游在学校里也算风云人物,长的好,打篮球还很帅气,出现在七班门口很快就引起了注意,只是没人想到他是来找程音。   找坐在门口的同学传话叫程音出来。   结果人没出来,回的话是,“程音说和你不熟,而且她很忙,没时间理你。”   周游有些来气,不就是第一名么。   周游直接就进来走到程音课桌前,一手撑在桌上,一脸暴躁的样子。   萧函合上了最近正在翻的高等量子力学,抬头看向面前的少年问道,“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周游冷着脸道,“你应该听说学校里有关程央的谣言了吧。”   原来是为了这件事啊,萧函:“怎么了?”   周游开门见山道,“是你做的吗?”   她果然不能高估这些小孩的智商,萧函简洁明了地道了一句,“不是。”   虽然听到她否认了,但周游心里还是有些怀疑,而且,程央怎么说也是她妹妹吧,被学校里的人那样说,她居然还可以这么平淡,无动于衷。罗子菁说的没错,她果然心里是看低程央的。   周游内心更愤怒了,“你是她姐姐,听了这些污蔑她的话,难怪不该替她解释解释吗?”   萧函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你可以走了,上课铃也快响了。”回去好好学习多好。   这时班主任也进来了,因为这节就是她的课,本来温和可亲的面容瞬间横眉冷厉了起来,“你是哪个班的,什么事跑我们班来。”   看起来还一副对程音极不友好的态度。   周游愣了愣,“老师,我就是过来找程音一下。”在他看来,这本就是私下处理的事,要是程音配合的话,就在外面说清楚了,也不会被老师看见。   班主任神色依旧严厉,“我问你是哪个班的,你和程音认识吗?”   萧函已经回答了,“不认识,他就是来问问我,有没有在背后散播程央的谣言。”   这绝不是和小孩子计较,只是在单纯陈述事实。   班主任听了这话,立刻火冒三丈,程音每天学习这么紧张,同时应对两科竞赛,还能保持摸底考第一名,其他班的学生还莫名其妙来打扰她。   随后班主任直接让全班先自习十分钟,自己领着周游就去找他班主任了。   不知怎么处理的,反正变成了周游要写一万字的检讨再说。   ……   星期五,周游的万字检讨刚连夜写完,交上去没多久就被叫到了教务处,周游心里暗暗生气,难不成程音又跟老师告状不成。   但等到了教务处,却发现程央和罗子菁也在,好几位班主任老师就在旁边坐着。   周游顿时一股子火就上来了,他不就找程音质问了几句么,怎么她连程央的麻烦都找。   萧函也到了,看了看一脸懵逼或紧张的程央和罗子菁后,先向教务处的老师和班主任道了声好,“教导主任,宋老师。”   “程音,你不用站着,坐这里吧。”半秃的教导主任对程音的态度也尤为温和。再看向周游他们,就是平时板着脸的模样了。   “今天叫你们来,是为了最近在学校里传播的有关程央同学谣言的事。”   “首先说明,是程音同学在三天前就有向学校举报有人故意制造传播流言,污蔑程央同学的名声,所以我们就这件事好好调查了一番。”   无论是程央还是周游,都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心中震动不已。   程央是根本没想到程音会出手帮她,还是请老师调查,周游是意识到自己误会了程音,显得他之前的行为更加不可理喻了,神色有些复杂。   罗子菁神色苍白,其实从被叫到教务处开始,她就变得有几分紧张,直到刚刚看见程音的那一刻,她心中就生出了几分凉意。   她肯定知道是自己做的。   果然下一刻,教务主任严肃又锐利的目光就对准了微微颤抖的罗子菁,“罗子菁同学,据我们调查,最开始有关称程央滥交的言论就是从你这里传出来的。”   “不是我,我是程央的好朋友,我怎么会说这样的话呢。”罗子菁根本不敢看程央和周游的脸色,拼命为自己辩白道,她知道自己是绝不能承认的,否则之前付出的所有心血都白费了。   “罗子菁同学,我们已经查清楚了,究竟流言是从哪里传出来的,哪些学生是道听途说,每个同学我们私下都找过问了,你要我们在把人找来和你当面对质吗?”   在教导主任和几位老师严厉迫人的目光压力下,罗子菁张了张口,脑子一片空白,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六班也就是罗子菁和程央的班主任,出言道,“也许这只是你的无心之失,但后果很严重,已经损害了程央同学的名誉,你必须为你的行为,向程央同学道歉。”   他心里可糟心了,这些学生之间的小心思闹出这么大的谣言,还被校方严肃处理,他这个做班主任也要担不少责。   “这次学校只是予以一次严重处分,再有下次,学校不会宽宥,会做开除处理,并且我们会把这件事通知你的家长。”   教导主任又看向程央,“另外,关于程央同学的谣言,今天下午就教导处就会进行全校播报,进行澄清并宣布此事处理结果。”   罗子菁的心如坠冰窟,也就是说全校师生都会知道是她故意散播谣言污蔑程央了。   ……   事后,班主任宋老师还安慰程音,“有什么事,你告诉老师就好了,不要打扰。”   初听到污蔑程央滥交不良的谣言时,萧函就留了心,谣言有多大的杀伤力,萧函可比这些学生见识多多了。不等它传播开来,就同班主任说了,并且希望校方能予以重视调查。   本来宋老师没多在意的,毕竟程央又不是她的学生,但程音也明明白白说了,程央有不好的名声,也容易影响到她的学习,她们住在一个家里,别人说程央滥交,那会不会也扯到程音身上呢。   宋老师顿时就警惕了,程音正是紧张准备竞赛的时候,第一名的逆天成绩还传的全市所有高中都知道,要是这会有什么流言污蔑她,弄得众口铄金,对她的学习状态无疑是很大的打击。   就是为了程音,宋老师也会认真上心起来。   于是宋老师处理起此事比程央的班主任还要积极,   作为优等生的待遇还是不错的,说的话也受老师重视些,教务处也没有等闲视之。   校方一认真调查起来,哪怕罗子菁自以为隐秘无人知的小动作也被扒的干干净净。而且要不是程音请求,校方也不会为一个差生特地公开澄清。 第52章 我有学霸光环   复赛之前, 吴老师又拉着几个进入复赛的学生在实验室泡了好几天,   程音头一天做实验的时候, 吴老师和另外一位实验室的老师全程旁观,   “你这学生也太厉害了吧, 就是一般老师也比不上她的水平。”   吴老师赞许地点了点头,但等那位老师走后,他就拉着程音道, “你做的很好,复赛只要心态不崩,实验这部分稳了, 我也没什么可以再指导你的,我跟实验室老师要了把钥匙, 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想做实验了自己来就行, 他也认得你了。只是出了实验室后, 要是见到许隽孟米他们,要是问你做的实验怎么样, 你说还可以就行了。”   他叹了口气, “复赛快到了,你还是不要打击他们的考试心态了。”   萧函:“……”有这么严重吗?现在的学生心理都脆弱如斯吗?   好吧, 吴老师都说得这么诚恳了, 萧函还是点了点头。   之后的实验课程音和其他人是分开的。   偶然碰到孟米, 小学妹还傻白甜问道,“学姐,你怎么没和我们一起做实验啊, 大家偶尔互相讨论挺好的。”   记得吴老师说的话,萧函诚恳道,“我比较喜欢自己一个人安静做实验。”   孟米也真信了,“原来是这样啊。”   ……   复赛如期而至,复赛先考的理论部分,由全国竞赛委员会统一题,满分为160分,理论考试成绩排名前60名的学生进入实验考试。   在送学生们进入考场后,老师们都来到了休息室内。   另一所中学的带队老师,“你那个叫程音的学生不会这次又是提前交卷吧。”   同样是满分,程音因为提前不到一半时间就写完提前交卷,还能出来后复刻出所有题目和答案,可以说是大大出了一回名声。   那位老师有些怨念,他有三个学生都和程音同一个考场。从他们口中得知程音不到一个小时就交卷了,导致他们的考试心态的也垮了,成绩也是不堪入目,只能明年再战。   吴老师笑眯眯地道,“那要看她自己做的怎么样了。我觉得程音这学生还是很沉稳妥当的,不会做没把握的事。”   提前交卷怎么了,不照样是满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带了程音这个学生,吴老师也感觉自己飘了一些。   “看来你对你的那位学生是寄予厚望啊,那我就提前预祝有个好成绩了。”那位被怼的老师心中碎碎念,我就不信,这次理论加实验,程音还能拿满分。   预赛筛下了大部分不合格的学生,能走到复赛的,哪个不是所在中学数一数二的学霸,全省在物理科目上的精英尖子生,可以说最差的也是个学霸啊。听说这届竞赛学生的素质都挺好的,其他市还出了好几个有天赋的,想在其中脱颖而出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想到这那位老师没心思怨念程音了,开始紧张地为自己的学生捏了把汗。   相比起来,考场内的学生根本没工夫紧张了,一上来就被试卷上的题砸晕了。   你跟我说这是物理竞赛复赛的难度?是在欺负我没见识过吗?   一个考场里近乎三分之一的人就有过竞赛经验,高中甚至初中都有参加过物竞,但是看这复赛试卷标准的霸道大型压轴大题,他们感受到了简单的决赛难度。   更多的考生拿到卷子是懵逼的,努力冷静下来做题,但随着每道题的运算量越来越大,思维难度越来越难,有种要被出题老师玩死的感觉。   第一道题热学题,思维难度不大但是计算量是比较大,还出现了小量近似,实力若是不够的学生在算到中后期就会容易出现乏力,可以说是个下马威了。   而从第二道题开始,连续三道题思维难度都出现了颠覆常识,让人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   第五题,第六题考传感器,光电子模型,相对于比较新颖,但它们都考验建立模型的能力和物理水平。   萧函想了想,建模能力是挺重要的,毕竟大量的物理竞赛题都有建模。就是普通高中生根本接触不到这个层面。   第七题,第八题就是矢量场展开,洛伦兹力和线性回复力作用下粒子运动,让萧函感觉非常眼熟,因为竞赛训练中就有提到过,被评价为‘讲那么难有什么用’、‘反正又不会考的’、‘一向被拿来装逼秀技’。   大概是说的人多了,出题人干脆拿出来秀一把了,你们不是说不会考吗?那我就来考考你。   尽管整张卷子看下来,萧函没有丝毫的紧张,但依旧还是感受到了来自出题人的森森恶意。   审视了一遍题目后,萧函就开始动笔了,仗着有记忆宫殿在,第一道题,萧函做的非常轻松。   第二道虽然计算量比不上前者,但结合了反射系数,微博背景辐射和热传导考察,硬是玩出了大花样,令即便对这三个重要知识点十分熟悉的学生也很容易出错,因为还涉及到了一些微积分。   第三题,第四题也是类似,脑洞出奇,挑战认知。   其他学生心里都快哭了。   时间已经悄然过去了二十分钟,对于之前在预赛不到一个小时就做完整张卷子的萧函来说,也是放慢了速度。   第五题,第六题,对建模能力要求高,需要敏锐的洞察力和结合条件高度分析照片的能力,有记忆宫殿的萧函对这个一点也不犯怵,保持清醒冷静的状态,展开了头脑风暴。   笔也没有停下,在草稿纸上写下一片答案推测过程。   看到开考还没多久,有监考老师就下来走动,   无意间瞄到考题,也是深吸了一口气,今年的物理复赛是这种水准吗?   考场不好说话,怕打扰考生思路,两位监考老师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瞬间秒懂,今年复赛试题难度爆表,快拼的上决赛的水准了。然后两位老师相继对正陷入冥思苦想的考生们露出同情之色。   萧函就显得非常鹤立鸡群了,因为在一片挣扎在超高难度物理题艰苦奋斗,心态处于临崩溃线的考生中,她看起来就是那种解题解的非常轻松愉快,完全没有‘努力奋斗’的样子,只有乐在其中。   这是哪来的天才苗子。   ……   休息室,考试时间已经过了一半,但在这一个半小时之内没有一名考生提前交卷走出来,这不同于预赛,做不出来的学生干脆交卷走人,能走到复赛的每一位竞赛生都不容易,在背后付出了诸多的心力和汗水,所以哪怕面对的题目再难,也会坐到最后一刻。   吴老师竟也有些紧张了,程音的实验部分做的那样高水准,要是因为理论部分成绩不够不能进入实验考试,那实在是太可惜了。虽然高三还有机会继续参加物竞,但那毕竟有太多变数。   要吴老师说,程音是他这届带过的竞赛生中起步最晚,训练时间最短,但他又最抱有希望的考生。   其他老师聊起这届物理复赛的试题,“也不知道试题难度什么水准?”   “物协到现在也没透出风声来,应该和往年差不多吧。”   考试已经过了两个小时,考场教室终于有学生出来了,吴老师通过窗外见到是程音,瞪大了眼睛,不知道为什么看到程音提前交卷,他反倒松了口气。他暗自告诉自己,绝不能表现出来,不然程音可能每次都抱着提前交卷的念头,那样太给学生压力了。   吴老师之前就有告诉萧函出了考场后去哪找他,所以萧函很快就顺利找到了休息室。   吴老师一见到她,就赶紧迎上去,“紧不紧张啊,试题难度怎么样?”   萧函想了想道,“还好,比预赛要难。”让她评价难度有点难,只好拿预赛来比较了。   旁边有老师听了嘴角微抽,这回答也是没谁了,复赛难度比预赛高,这是肯定的啊,还用说吗?   这可是天才学霸云集的物理竞赛,有了一个提前交卷的,自然会有陆续的第二个,第三个,除了只顾着和程音说话的吴老师,其他所有老师都信心满满,等着自家学生凯旋归来。   过了十分钟,没有考生出来,   ……   过了二十分钟,还是没有考生出来,   ……   过了三十分钟,出来的考生至今只有程音一位,休息室内的老师们开始大眼瞪小眼了,考试时间一共一百八十分钟,现在只剩三十分钟,居然除了东华高中的程音,没有第二位提前交卷出来。   难道这届复赛的题目那么难?   他们忍不住望向了坐在角落沙发桌边的一对师生,这次吴老师担心程音考累了,没有让她写题目和答案,只私下交流说一下考题,然后眉头拧的越来越紧,快成沟壑山川了。   “你确定是这种程度的考题。”光听程音说,吴老师就感到也太超出复赛水平了吧。   萧函点了点头,拿过一张旁边的白纸,就把她觉得最难的几道题都写了出来,为了节约时间她也没来得及写答案,就先被吴老师抢过去了。   这时已经有些紧张不安的其他老师也围在了吴老师的旁边,一位上次预赛时见过程音转笔的年轻男老师在看到第一道题时,就受到了惊吓,“我去。”   其他老师们也傻眼了,这难度明显超出了往届啊。 第53章 我有学霸光环   程音之前说的比预赛难, 这难的根本不是一星半点, 而是超出常理好不好。   一位年老沉稳颇有经验的老师仔细看了几道题后说, “难度是比较高,没有一道送分题, 信息量和解题复杂度颇有决赛风格。”   有老师苦笑不得道,“要是除去题目中提供的一两个条件和信息,这卷子放在决赛考也不为过, 这届学生真的是……”   尽管话语未尽,但其他人都听得懂意思,这届参加竞赛的选手在复赛就遇上这种难度的卷子, 实在不那么幸运。   这也意味着只有达到了决赛水平或者更高的同学,才能在这次考试中取得优势。而原本至少可以争取省一省二的选手考生只能在这次复赛中折戟沉沙。对于一些花过时间努力学习竞赛但并不是顶尖水平的同学, 无疑是十分残酷的。   众人脸色难看, 复赛就这么难, 那决赛得难到什么地步。   最重要的是,这次能不能通过复赛。   离考试终止还有十分钟, 终于有各校的竞赛生从考场中陆陆续续出来了, 和晴朗天气形成对比的是他们愁云惨淡的脸色,就是几个竞赛为主的中学学生, 神情也十分凝重, 显然是意识到了这次复赛的难度水平。   尽管可能更能让他们脱颖而出, 但一想到复赛都这么难了,决赛岂不是让人绝望。   当天下午,复赛的所有试卷都被送到了省物理协会总部阅卷评分。   阅卷的老师看的很仔细, 生怕出现一丝差漏,但速度依旧慢不下来,因为有许多卷子都空白了大半,普遍得分率低,   阅卷老师也是第一次看到考题,有个女老师战战兢兢抬头道,“这么难的题,会被骂吧。”   事实上,考试结束后复赛试题就引起巨大的争议,整体难度水平较于往届都有很大的提升,更不用说压轴的那几道了,考生们也在考后朋友圈空间学校论坛等诸多地方对出题人表示了诚挚的问候。   在考场整整三个小时,都没能完整做出一道大题,无从下手,只能看着卷子干瞪眼的,比比皆是。   而楼下点赞的纷纷是,“同学,你不是一个人。”   不止学生,就是老师也皱眉头不满,因为这次复赛超出想象的难度水平,导致许多学校应对物竞的策略失误,想想老师们按照复赛难度对竞赛生进行训练,结果碰上了决赛水平的卷子……   老师们纷纷不满道,“之前都没有半点消息出来,也没说会提高难度。我们学生既要应对正常学习考试,又要训练竞赛,花了这么多时间,结果复赛不按套路来,弄得我们连实验考试都进不去。”   “那些以竞赛为主的高中就好了,大概这次省一省二他们要全包了吧,省队更是没我们的份了。”   “我觉得未必,东华高中的程音这次不又是提前交卷吗?而且还是提前一小时,应该能争取前三吧。”   “我之前也挺看好程音的,但好像她准备竞赛还不到半年,时间太短了,就算天赋再强,恐怕应对决赛水平的卷子还是不够吧。还提前交卷,也不知道做没做完。”   复赛理论部分是由物理全国竞赛委员会统一命题,它会承认这次复赛难度爆表吗?   答案是当然不会。   省物理协会总部,某位大佬就发话道,“我觉得整套卷子就出的很好。”   其他人纷纷响应赞赏,“是啊,是啊。”   等到夸这套卷子是怎样好时,负责最后一批阅卷的李老师硬着头皮道,“第一题,第三题,属于标准竞赛常规题,可以用来区分训练过竞赛的和没训练过竞赛的考生,即省一和省二的名单。“   第二题,第五题,第七题属于模型不老套,但知识点依旧没有超纲,但是需要超高的建模能力和清醒敏锐理解分析图片,可以区分竞赛水平不够的省一考生和达到顶尖水平的省队选手,   第四题,第六题,第八题属于又难又新的题,这三题题能做对或者拿至少一半分,应该就能进国决拿奖了……”   好吧,有点夸不下去了,毕竟复赛就整这么难,决赛还不得逆天啊。   但大佬对这份赞赏很满意,最后由这位李老师洋洋洒洒写了一段发文,算是对复赛理论部分试卷做个简单的解释。   表示我们没有任何超纲,只是题稍微难了一些,换句话说,就是说不用新知识,也能玩死你。   解释再多,也比不上新出炉的实际成绩。大佬还亲自看了一遍这份卷子,“你看,题再难,不也还有人拿满分吗?”   众位评委老师互相传阅了这份试卷,果然是一分不扣,而且找不到扣分的地方,做的那叫一个漂亮。   “还有满分吗?”   “……好像没有了。”翻了几遍成绩汇总单,没有遗漏的。   大佬稍稍尴尬,原来就这一个啊。   但一个满分也足以平息外面对这次复赛的争议,算是小小挽回颜面。   物理复赛理论成绩很快公布了,一石惊起千层浪。   程音,东华一中,160分,第一名。   姜泽瑞,南华高中,107分,第二名。   宋丞,明瑞中学,86分,第三名。   ……   第一时间看到成绩的竞赛生们傻眼了,“理论部分考试总分多少分来着,我已经完全懵了。”   “第一名和第二名居然差了五十三分,第二名和第三名差了二十一分,我好像看到了降维打击。”   “这大概就是学霸和学神的差距,碾压式的啊。”   “这么难的题,居然都有人拿满分,这特么还是人吗?是神仙吧,我严重怀疑自己是个智障。”   “我知道这个大佬,预赛也拿了满分,复赛的时候还提前了一小时交卷,我老师还让我不要学她,题再难也要坚持到最后一刻。对不起老师,满分提前交卷这水平我怕是这辈子都学不来了。”   “膜拜大神,请大神保佑我明年高二物竞复赛不要这么难了,今年只能遗憾淘汰了。”   “楼上的你还好才高一,老子高三了,去年好歹还得了省二,今年连复赛都没过。”   “膜拜大神+1。”   “膜拜大神+2。”   ……   好吧,经过这次物理复赛的摧残,物竞圈的一票学生已经疯了。   老师们的心情也平静不到哪里去,这可是全省排名,理论成绩全省第一名,还是接近决赛水平的试卷,没看见一百六十分的,上百分的就两个,七十分以上的也是寥寥无几,分数段主要集中再四五十分左右。   就这样,居然还有人能拿满分。   吴老师更是笑得合不拢嘴,那天程音只写出了题目,就被其他老师抢去又是看又是讨论的,吴老师只听她简单说了几道题的答案,回去后找了复赛的试卷自己做了一遍,又对了对答案,发现程音都没有错,当时就觉得通过复赛稳了,但是理论满分第一的成绩还是出乎意外之喜。   “恭喜恭喜,吴老师。”   学校里的老师们纷纷对吴老师报以恭喜,也是因为这次物竞复赛题超乎寻常的难度,连带引发的舆论争议不小,哪怕他们其他科目的老师都有所耳闻,再加上省物理协会还特别加了一句话赞扬取得满分的程音同学,听说校长也是要重重表扬,作为教程音物理又带竞赛的吴老师绝对是名利双收啊。   尽管复赛还没完全结束,理论部分前六十名才能进入实验考试,实验分数四十分,但谁让程音理论成绩直接拿了个满分,还远超第二名五十三分,实验分再低,一个省一等奖也是跑不了的,还能稳进国赛。   东华高中实力还算可以,在全市也称得上数一数二,但论省排名也是前五名开外了,在竞赛成绩上更比不上那些以竞赛为主着重训练的高中,原来在看了试卷难度后,各大高中都以为这次进入实验考试的名单怕是要被那几所竞赛型高中包圆了,事实也是如此,前三十名有二十一位是竞赛高中的,但谁成想竟生生杀出了程音这匹逆天的黑马。   “程音可真是学物理的天才啊。”其他老师七嘴八舌地赞不绝口道。   “那可不一定。”数学老师有些看不过眼,轻哼了一声,“徐老师说了,程音数竞复赛拿满分的可能性也很高,就等成绩出了。”   程音的班主任宋老师听了,心中升起的念头是,“那岂不是程音很可能同时参加物理和数学两科国决赛。”   旁人听了也震惊不已。   ……   实验考试很快到了,就安排在理论成绩公布后的第三天。自从拿了理论满分后,班主任宋老师不知怎么的就对她小心翼翼起来,当成玻璃一样生怕摔碎了,和各科老师都打了招呼,课上随萧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就是不上课去实验室练习实验也没问题。   原本参加复赛就只有六百多名学生,到了实验考试只有六十人了。   一进考场,萧函就发现许多人的视线都落在自己身上,不止参加实验考试的学生,还有老师。   那目光,像看珍奇大熊猫似的。   不大可能是因为外貌,虽然没戴土气的黑框眼镜,但本人的相貌也顶多说声清秀,达不到吸引人的地步,那就只可能是因为成绩了。听吴老师说上场考试是挺难的,许隽孟米他们一个也没进实验考试的名单,事实上,很多高中在这次复赛理论部分是颗粒无收。   东华高中表示有一个满分就够了,笑看全省所有高中。   考试还未开始,有个同学凑过来,“大神,您物理实验水平怎么样?”   萧函想了想吴老师之前说的话,不要得罪人比较好,于是点了点头,“还可以。”   等萧函走后,他旁边的同学拍了拍他的肩膀,“有问的必要吗?”   “我可以发个朋友圈,说我和大神在同一个考场,还说了话。”   尤其是第二名的姜泽,压力尤其大,复赛是根据理论和实验加起来的总成绩,他差了程音五十三分,追都追不上了好不好,不出意外,程音根本就是物竞复赛第一了,何必还来参加实验考试呢。   想想苦逼的他们只是在争夺第二名而已。   无论藏在其他考生心中的是怨念还是崇拜,嫉妒。实验考试都要开始了。   等萧函拿起实验仪器操作开始,那行云流畅,意外带着冰冷机械的特殊美感,全程令监考老师看的一愣一愣的,   监考老师不是从高中抽调的,而是省物理协会的委员,眼界自然高,但也不得暗自点头,“现在的竞赛选手实验水平都这么高了吗?”   但再看其他参赛考生,瞬间回到现实。   刚做完一个实验的姜泽,无意瞄到萧函的操作,立刻转回了头,容易受到打击。   “老师,我做完了。”   这句话虽然说的小声,但在安静的实验考场里,依旧让不少考生的自信心碎成了渣渣。   理论考试你交卷快,连做实验你都这么快,还让不让人活了。   要不是满分只有四十分,老师甚至有冲动给更高点。 第54章 我有学霸光环   自从东华高中公开为程央澄清谣言后,   罗子菁的名声就一落千丈, 虽谈不上人人喊打, 但也没多少人愿意接近她,毕竟一个能在背后对好朋友捅刀的, 还污蔑成滥交不良的样子,想想都觉得恶毒。   在班里大部分人看她的眼神也都变了,   “真没看出来, 她居然会是这种人。”   “以前我还以为是程央欺负她呢,原来是程央被她耍的团团转,还把她当成好朋友。”   “她为什么要这样对程央啊, 程央怎么得罪她了。”   “还不是嫉妒程央和许隽的关系,所以故意害程央呗, 这次要不是学校彻查流言的事, 程央估计在学校都待不下去要转学了, 她大概是想着程央走了自己能上位吧。”   被戳中了心思的罗子菁就出现在后面,脸色极为难看, 曾经清纯可人的相貌现在竟然显得有几分阴郁起来, 说话的几个男生女生,看到她一点也没有心虚, 既然她敢做这样的事, 就不要怕被别人说。   罗子菁在六班隐隐被孤立了起来, 程央见到有些于心不忍,但想起周游劝她的话,还是偏开了头, 沉默了下来。经过谣言这一事后,她也不像过去那么张扬暴躁了,一下子安静了许多。   罗子菁刚来到这个世界的那颗激动火热的心,已经彻底被浇的瓦凉瓦凉的了,事情一曝光,她的名声毁了,想再刷许隽的好感,几乎是不可能的了。   周游还私下找到她,冷冷地警告道,要是再敢对程央做什么,他绝不会放过她。   因为造同学谣受处分的事而被叫到学校,罗子菁的父母别提多丢脸了,回到家就冲女儿发了一通怒火,“我们让你上学是好好学习,出人头地的,不是整天干这种乱七八糟的事。”   原以为成绩有了起色,又满足了她想转班的愿望,就好了,没想到居然又闹出这样大的一个幺蛾子。   罗家父母对女儿的管教越发严厉了。   班主任对罗子菁也没什么好脸色,因为她作妖,他还在周一例会上挨了校长批评,有学生因为嫉妒造谣同学滥交不良,这传出去多影响学校声誉啊,两个月的奖金都没了。   虽不至于给学生穿小鞋,但也重重地批评道,“有心思放在这种事上,不如好好学习,把成绩提上去。”   罗子菁一下子在家里和学校的日子同时都艰难了起来,她有想过借助程央挽回些什么,但程央都对她避而不见。   她就知道,说什么好朋友,女主还不是这种冷血的人。   穿越之后的一连串不顺心,让罗子菁充满了怨恨,怨恨程央不肯主动为她说话洗白一下,怨恨天天压迫她学习的父母。   包括对程音,她不也是穿越者吗?为什么还要管这么多闲事。   如果没有程音这一出,程央早晚在学校待不下去,和男主许隽的关系也会破裂,一切都会如她所愿的那样。   罗子菁倒是想报复程音,但却无从下手,程音接连两次轻轻松松地碾压她,也让罗子菁对她产生了一丝畏惧。   一想到还要在东华过两年这样的日子,罗子菁就忍受不了了,听说许隽和程央关系又变好了。   许隽也是事后才知道程央受到谣言伤害的事,对她很愧疚,觉得自己没有及时站出来保护她,程央经过这一事,说话也没有那么尖锐刻薄了,两人反而感情又好了些。   罗子菁见到男主女主亲密的样子,嫉妒的火苗直烧心。   她做了这么多,结果什么都没用,还是没能拆散得了许隽和程央,反而自己还成了人人唾骂的炮灰。   不行,就算她得不到许隽,程央也不能过的这么如意。   罗子菁心中忽然生起了一个阴暗的想法,许隽喜欢她,周游护着她,不过是因为她是这个世界的女主,那如果程央不是女主了。   ……   程央有时候挺死心眼直冒傻气,说把罗子菁当好朋友,就真的说什么话都信了。   这事让她消沉了好一会儿,一开始都不愿意相信,但罗子菁当面向她道歉,无疑是承认了这件事,流言真的是从她这里传出去的。真的令她大受打击,孙萍让女儿以后都不要和这样的人来往了,周游许隽他们也这样说。   某天晚上,罗子菁忽然打电话过来,   罗子菁在电话里的声音都快哭出来了,“程央,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但我是真心把你当好朋友,我不是要故意那样说的,也没想到后来会传成那个样子。程央,你原谅我好不好。”   程央想起她们之前做朋友的时光,心一软,“子菁,我原谅你了。”   罗子菁的解释,程央还是信了一些,何况过了一个多月,程央也没有揪住不放了。   此时的萧函正在参加省培训,住在宿舍,9526突然告诉她,“罗子菁和程央联系上了,程央还从家里出去了。”   实在是罗子菁这位穿书者太会作妖了,萧函不得不防着她点,早在谣言那件事后,就让系统给她和程央身上扔了两个红点,随时能探测到情况,当然,萧函也没有窥探别人隐私的好奇欲望,只让9526在她们俩又接触在一起的时候告诉她。   萧函还以为程央吃一堑能长一智,应该不会再与罗子菁这位对她怀有恶意的穿书者继续来往了。   没想到,她还是高估了女主,萧函摇了摇头,   看了一眼表,十点了,罗子菁找程央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萧函对程央谈不上什么感情,但要是程央真出了事,受到伤害的也会是程父和孙阿姨他们。   萧函先是打了个电话给家里,电话很快就被接了,“程音,这么晚了,是不是有什么事啊。”程父的声音里有些焦急担忧,以为女儿在省里培训出了什么事,才这么晚打电话回来。   “没什么,就是告诉你们一声,这周末有两天假,可以回来。”   萧函又随口问起了程央,这时家里人才发现程央不在家,不知道什么时候溜出去了。   孙萍也担心了起来,这都十点了,大晚上的,孙萍给程央打电话,也没接。孙萍更加急了,开始给程央的朋友打电话,来来去去也就是班主任,周游或是许隽。   程父在电话里没多说,急匆匆地挂了电话。   有系统给的定位,萧函直接让系统发了报警信息,万一真出什么事就不好了。   这一晚闹得不少人天翻地覆不安宁。   罗子菁在电话里跟程央说自己被父母打骂了,从家里跑了出来,一个人在外面,想见见程央。   程央念着之前的情谊,心软过去了,程央本来就是个胆子大的,也不觉得十点有多晚,到那半天没见到人,她唯一还记得的就是给周游打了电话。周游下意识觉得不对劲,劝程央别去,但程央担心罗子菁,还是执意过去了。   但她不知道的是,罗子菁故意将她引到一个很偏很乱的地方,那里有很多不良少年和小混混,整天打架酗酒厮混,见到单身出现又长得不错的程央,就跟苍蝇见到了肥肉,立刻不怀好意起来,动手动脚的。   程央平日里是天不怕地不怕的,非但没跑,还和人打起来了。   她势单力薄的,平时小打小闹的哪里算得了什么身后,怎么可能应付得了这么多小混混。   周游及时出现保护了程央,但为了保护程央,他被醉酒的混混用碎酒瓶砸伤了手,导致严重骨折。   最后还是警察出现,救了他们。   萧函周末从省培训回来的时候,周游还没能出院。   尽管没有实质性的证据,不能证明罗子菁故意害程央,但罗子菁再次受到严重处分,被学校开除了。   罗子菁早就不在乎会不会被开除了,她也根本不想再在东华高中待下去,   她只恨这样也没能伤害得了程央。   原本她是想毁了程央,一个连清白都失去的女生,许隽周游他们怎么可能还喜欢她。   罗子菁没有注意到的是,父母对她已经彻底失望的眼神,成绩不好还可以挽救,但连品性都堕落了,还踩在了法律的边缘,这样的她已经无药可救,搬家帮她转学已经是父母念及亲情了。   ……   周游的父母即便在外做生意,发生这样大的事也肯定要回来了,而且立刻安排儿子出国治疗。   程央一开始担忧周游的伤势,后又因为周游出国治疗,可能以后都见不到面而消沉忧伤。   一时间忽略了许隽的欲言又止,   等到她知道消息的时候,许隽也要转学了。   事实上,因为他物理数学两科竞赛双双失利,且月考排名落到第五名开外后,不说许母,就是一贯温和的许父也认定了他受到程央的影响,那时就给他下了最后通牒,要么分手,要么转学。   许父许母想的很好,看似后者方式缓和,更容易接受,但两人不在一个学校,时间一长,加上高三的紧张学习压力,两人的感情自然而然就淡了。   果然,要许隽分手的话,他还可能生出逆反心思,执意不愿,最后只能选择了转学。   许隽一直犹犹豫豫,没想好怎么和程央说,所以程央成了最后一个知晓的人。   他向程央再三承诺,“就算我们不在一个学校,我们的感情也不会变的。”   但程央还是感觉自己被背叛,许隽在她和学习之间选择放弃了她,大吵了一架连许隽走的时候都没去送他。   ……   萧函对青春期争风吃醋谈恋爱的事不关心,但程央与罗子菁无冤无仇,造谣毁人清白这些事上,心思实在恶毒了些。确定罗子菁已经离开,不会再伤害到程家,萧函就全心投入在物理和数学的国决赛上了。   学校也没想到她能同时闯入两科的国决赛,同时给与了前所未有的重视,怕她第一次去首都参加国决赛紧张,还让吴老师和班主任过去陪她。   无论是物理决赛,还是数学决赛,萧函都受到了不小的关注,参加竞赛以来一道题都没错,全部满分的战绩,萧函已经成为一个记录了。   当日物理国决赛考完后,吴老师问她怎么样,   萧函坦诚道:“比复赛要简单。”   吴老师:“……”   复赛拿出了决赛的难度,决赛反而简单了。   难度不高也没有影响萧函在全国物理奥林匹克竞赛中拿下又一个满分,而且实验和理论双双第一名。   CMO是在清北大学举办的,   两天的考试,萧函写卷子写的同样顺畅,   因为物理国决赛的成绩还有以往的战绩,吴老师和宋老师已经习惯了毫无压力,既然萧函说没问题,那肯定没问题,还有心情带萧函去吃烤鸭,逛首都的各大景点。   但没想到她又闹出了一个惊人的‘幺蛾子’。   第三天华国数协还有CMO的举办方就打电话通知让他们过去一趟,吴老师和宋老师,还有省队的其他老师当时就紧张了,以为是出了什么问题。还没到公布成绩的时间啊,除了程音,没有其他考生接到这个通知,这恐怕有点严重。   他们也问过了萧函,考试期间有发生什么事。   萧函想了想,摇头道没什么问题,一切顺利风平浪静。   宋老师和另一位省队老师只好忧心忡忡地陪着萧函去清北大学CMO举办方,结果等候的人还不少,其中一人还是萧函见过两次面的邹成明邹教授。   但他神色温和,还带着笑容,“程音,你不用紧张,我们让你过来一趟只是想问你个问题。”   邹教授拿出了一份试卷,正是程音数学国决赛的试卷。经过邹教授和其他人的解释,宋老师他们才知道,原来事阅卷的时候程音答题答的很完美,但其中一道大题的答案,竟然连阅卷老师都没看懂。   阅卷老师也没敢随便下笔评分,而是找了小组组长讨论了这题,然后发现做这份试卷的考生居然在国赛上现场推导出一个新的定理,并用其答题并回答。   自己推导一个定理、证明一个结论,应该是学习数学物理人的基本功,所以在学习过程中自己独立推出很多新结论是很正常的现象啦。   但谁让萧函拿出来的这个定理不一般,对这个世界的人来说是前所未有全新的,甚至应用性很高,无论是物理领域还是数学领域。可以说,以这个定理为核心发表篇硕博论文都够了。   这才惊动了这么多人,连华国数协都过问了。   “我们想问你,这个定理是你推导出来的吗?”邹教授目光带着丝丝激动希冀地问道。   明白真相后,宋老师和省队老师他们都目瞪口呆了,这完全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萧函也没想到会是这么回事,前面就有说因为有上个世界数十年的科研经历,她的知识拓展面可以说是超越了任何一位学生,再生僻的定理学说,思维推导理论,她都知晓。   一道题她总能想到十几种方式去解答,任它再刁钻也为难不了萧函,总能想到解决的方法。   有什么好的方法定理导论能够解题的,萧函就直接拿来用了,比如这道题的答案中被邹教授他们认为是全新定理,其实是萧函在上个世界某项研究里为解决问题而无意发现的一个规律,只是这个世界的科学研究工作者还没来得及发现而已。   萧函答题的时候思路太快,没多想就顺手就用了。   结果居然‘翻车了’。   想想她上个时代沉浸在研究攻克武器项目时偶然发现的定理,在这个世界和平盛世还没被发现推导出来,萧函不知道该是骄傲还是无奈了。   不过说是她推导出来的也没错,就是多花了些时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萧函只好点了点头。   邹教授更加激动了,但一个全新定理的发现和证明是件严肃的事情,哪怕他们早就重复验证了数十次,还要再看程音亲自演示一遍。   室内也有黑板,萧函拿起粉笔,当着众人的面直接写了起来。   用起定理来呢只须写几行字,但证明起来,写满一整张黑板都是随随便便的事。写出她的推导证明过程还要接受房间里各位老师教授的质疑提问。   这些人包括邹教授在内,虽然面上和善,但提的问题一个比一个刁钻,压根没有照顾程音还是个学生的心思。   萧函倒是耐心,一一作出了回答,逻辑清晰,思维缜密,是她惹出来的‘麻烦’,也该由她收拾。   萧函的班主任宋老师感觉自己旁观了一场小型的研讨会,而其中当之无愧的主角,就是她的学生萧函。   连和她一起来的那位数学省队的老师,竟然也拿出笔在随身带的备忘录上推导验证了起来,还认着听着萧函和其他老师的问答。   宋老师听不懂他们说的什么定理,但光是看这样子,就能感觉到萧函的厉害。   在第一次看到这个全新定理时,他们还在惊叹于这个学生的数学天赋。   但听完她整个详细缜密的验证分析过程,见识到她所构建出来的庞大数学世界后,现在已经无法随意将她看做是一个普通的高中学生了。   到最后,已经无人提出质疑了,也完全相信了这就是萧函推导出来的。   结束时,邹教授提了一个问题,“还能继续推导下去吗?”   萧函摇了摇头,“我暂时只推导到这一步。”   邹教授也没多少可惜,萧函表现出来的数学才能已经让他赞叹不已了。   事实上后面还有几条建立在之上的新规律,但萧函表现出这些就够了,全部写出来,那就真的是妖孽了。   而会不会有人凭着她拿出的这条定理进一步推衍出其他几条新规律,萧函不但不在意,反而乐见其成。   ……   CMO成绩公布,萧函也是毫无疑问的满分。   这样一来,萧函同时获得物理和数学决赛的全国一等奖。   萧函两科都是集训队,历史罕见。根据竞赛政策,一人不能同时入选两个集训队。这就相当于清北和水木该选哪一个一样。任何一科进了集训队都是要被清华北大抢破头要争取的,何况萧函这个双科满分第一。   这下物理组和数学组两支队伍同时抢人,最终萧函选择了物理学科,经过集训进入国家队。   这个结果让挺多人意外的,比如邹教授,还有那天亲眼见证萧函推导全新定理的各位数学老师教授,他们可是对这个学生惊为天人,认定了是天生学数学的,就像那些青史留名的数学家。   没想到萧函居然对物理更有兴趣。   邹教授郁闷了几天,也想开了,无论哪个集训队都是为国争夺荣誉,重要的是竞赛结束后将萧函争取到水木数学系来。 第55章 我有学霸光环   每科国家集训队里素来聚集的是全国各地的巨佬, 不是天才学霸, 而是各路神仙了。   但每届总会有一两个牛逼到突破天际的代表人物, 厉害到怪兽级别的,在众神之战中脱颖而出, 到达了众神之巅,成为一个传说。   这届被问起是谁,毫无疑问的都会说是程音。   集训刚开始, 程音的各路事迹就已经传播开来了。其实相比起其他身经百战的选手,程音的竞赛经验并不丰富,算起来也才大半年。但她却是集训队里最被看好的, 因为她的竞赛成绩相当稳定,稳定到一个什么可怕地步。   用一句话来概括她的境界:那就是参加竞赛以来, 没有被扣过一分。   每一样成绩拿出来都能让人惊叹连连。   被全国各赛区考生都骂出圈的物理复赛, 她就轻轻松松地拿了满分, 最后总分比所在赛区第二名高了六十八分,其实就是第二名和满分的差距。   被物理和数学两个国家集训队挣来抢去, 最后进了物理国家队。   集训所在地上到老师下到学生, 甚至食堂大妈都知道程音的事迹,连红烧肉都多打一份。   尽管被提前科普过有了心理准备, 但真正面对大魔王时还是遭受了严重打击。   程音所在的省队选手进入国家队的只有她一人, 其他人多是国二和国三, 仅有能进国家队的只有五人,何止是天之骄子。   集训一开始,考试就犹如噩梦, 平均分四五十分上下,但程音次次都是满分,每次老师报分数念到程音100分时,教室里瞬间冻结的空气和大家滴血的眼睛,就是多年后想起也是阴影。   参加集训的选手渐渐在私底下就给程音取了个外号‘大魔王’。   连他们这些学神都能随便碾压的大魔王。   甚至大魔王有时候还是无差别打击。   各科集训队常常是挨在一起,食堂也是同一处吃,程音有次看朗道十卷忘了时间,到食堂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打了饭坐下吃,旁边正好有个数学集训队的选手,一边吃馒头一边还在刷答题,草稿纸都写到了第二张纸了。   程音瞄了一眼后,又忍不住又看了一眼,   程音在数学竞赛上的战绩也是无人不知,要是进数学集训队也是妥妥的领队,那位选手自知没有程音厉害,又有点不服气就问了。   结果,“她说我第三行证明开始就写错了,呜呜呜呜。”   其他人:“……”   ————   程音能这么安然无恙(没被其他红眼的选手套麻袋),除了她是领队之外,还多半是因为她那一手漂亮的转笔,直接吸引了一大批拥趸,甚至还有选手认为,说不定就是转笔转出来的神秘磁场导致的玄学,让程音次次都是满分。   好吧,又一个被集训考试逼疯的选手。   集训选手中多才多艺者也不止程音一人,听闻往届还有选手亲尝盐水浓度,耳听正弦波频率,目测光波长,手摸电阻这样的基本技能。   一期集训结束后,教练组导师也在分析选手学生们的成绩数据,其中程音无疑是最亮眼瞩目的。   以战力多边形分,而程音是实心的。   以折线图呈现成绩数据,一开始选手们的差距不大,甚至有重合,但随着难度增加,开始有选手掉队,成绩下滑,而程音依旧平稳在第一高度上。   这些记录最后都会被保留,用以激励以后的选手。   二期集训的课程内容已经变成了广义相对论、量子光学等等,连学习的理论物理学教材都是研究生水平的。考试也是无缝连接式的。IPhO考试考五个小时,平时训练都是连做六个小时。   萧函是物理集训队的领队,还负责翻译题目,理论和实验部分。   因为IPHO这种国际化高等竞赛举办地方通常是国外,试卷题目也分为中文版面和英文版面,因为怕有些生僻的专业术语翻译错误,影响做题训练,通常理论和实验的翻译都要很久。   萧函想起上个世界,许多科技研究成果对华国的封锁,她那时作为助手也协助翻译了许多外语教材。   那个时代是真的各方面突破都比较艰苦。   不提这个,有经验在,翻译起一些竞赛题目来对她来说也是绰绰有余,耗费的时间比较少,开始老师们还担心她翻译不够仔细,后来萧函连一位导师的翻译错误都指了出来,就没有对她不放心了,甚至萧函还帮忙负责其他集训队的翻译指导审阅,比如数学国家队的。   在物理教练组看来,程音这个领队无疑是非常称职的,还为每个队员安排了详尽合适的训练计划。   而在国家队选手眼里,程音也渐渐从和他们一起考试习惯性打击他们的大魔王,成了又一位指导带领他们的教练老师,哪怕拿着张空白的试卷对着黑板也能把答案和过程讲的头头是道。   实验部分更是早早地就折服了所有人,甚至有教练恨不得把程音带回他学校的实验室,让他手底下的研究生好好学习,这完美精准的水平,严谨到极致的态度。也就碍于程音还有面对IPHO竞赛,只能暂时按捺下心思。   而经过程音指导过的队员,实验部分水准都有很大的提升。   老师和队员们也没有不佩服程音在教授上的用心和无私的,她似乎一点也没有藏私或者担心别人超过她的,心态有时候比一些老师还要稳。   对萧函而言,这的确算不了什么,竞赛是她高中生活增加的一些趣味,若是没有竞赛,她大概早就跳级上大学了,取得完美满分,也只是因为她对自己要求高,既然要做就做到最好。对国家队的这些选手,她也无疑是非常友好的。   因为他们同样是承担着为国家争夺荣誉的任务。   据萧函所知,华国的竞赛已经举办了有三十年了,早先的那一批人如今已经分布在世界各个顶尖名校,担任着教授博导的职位。而这些国家队的选手,日后也会有大部分可能从事艰难的学术研究工作,成为华国科研领域的中坚力量。   ……   七月中旬,IPHO夺冠轰动了整个华国物竞圈。   程音拿到个人第一,实验第一,理论第一,总分第一。   华国队5名选手全部获得金牌,华国队获得团体总分第一名,这也是华国近十年来所取得的最好成绩。   赛后,程音因为实验部分的出彩表现,还受到了多位外国教授的邀请到他们的实验室实习,还有可以破格录取的名校介绍信。这些都被程音婉拒了。   国家代表团的老师放心之余,也惊讶于程音面对这些诱惑都能拒绝,要知道其中欣赏看重程音的还有一位两度提名诺奖的物理界大拿。   程音笑了笑,没说什么。   大概是上个世界经历过华国突破打压封锁的时期,甚至她也曾是其中努力的一员,对于这些外国大学实验室,她完全没什么兴趣。   程音在IPHO夺冠的消息传回来,东华高中直接挂了一周的横幅,校长和班主任他们都想过程音能拿个国奖,但没想到直接世界第一了。   那位指导过程音关于物竞规则的学长,在朋友圈都疯了,“我居然指导过世界物理奥赛冠军,我真的牛逼大发了,感谢宋老师。”   程家的电话更是被打疯了,有的亲戚不懂什么物竞赛,只听说程音成绩很好的样子,就说肯定能拿个高考状元。   程父愣了愣,然后老实回道,“程音不用参加高考了,她已经去大学报道了。”   也不能说是报道,先旁听两个月的课,等九月开学正式入学,程音最后选择的就是水木大学的物理系,数学系那边也很欢迎她常去听课,事实上程音的名声早就在数学系传开了,不是因为IPHO夺冠,而是一条全新数学定理的报告会。   程音在CMO国赛场上推导出一条全新定理,并用其解答问题,这件事暂时还没有公开,等竞赛结束后,水木大学就安排了报告会,举办的很完美,年纪轻轻的程音在场上如同那日在小房间里拿着黑板证明一样,从容不迫,应对自如。   在场的众多教授老师都以为数学界冉冉升起了一名年轻天才新星时,才得知程音选择就读了物理系。   此后水木大学连着几年,物理系和数学系都在为争夺程音上,明里暗里的较劲就从来没有停止过,甚至还广为流传。   ……   许隽虽然转学了,在另一所重点高中就读,但也听说了程音IPHO夺冠的消息,心情有些复杂,既为她高兴也有点失落,毕竟程音是代表国家队夺得的荣誉,失落的是他没有机会站到那样光彩夺目的台上。   很快就高三了,新老师和父母都不希望他再继续参加竞赛,而是要求他把全部精力都放在高考上。许隽有些不甘心,但也还是妥协了,他也经历过数竞和物竞,亲眼见证过程音在两科上的天赋才能有多高,那才是进入国家队,夺得世界奥赛冠军的人。正是因为知道程音厉害到什么地步,许隽不得不承认他的天赋有限,没那么适合竞赛。   对程央来说,比较烦恼的就是天天都有亲戚上门,不是聊程音,就是要程音用过的课本笔记,世界物理奥赛还是国家队这些对他们来说太遥远,但一听说程音是被水木大学这样的华国顶尖学府录取,在心目中立刻高大上了起来,等同于文曲星状元那样的人物。   程父以程音现在在首都上大学为理由推拒了什么庆祝宴,光是学校的表彰大会还是教育局媒体的采访,程家就应付得够多了,要不是程音在首都,程家只会更热闹些。   在这样的热闹光鲜下,程央显得有些苦闷,她与许隽别扭了几个月,但因为又不是见不到面,最后还是重归于好了,但不在同一个学校,令他们相处的时间大为减少,好朋友周游也走了,一下子程央在学校突然孤单了下来。   在学校里走到哪还能听到夸赞程音的话,程音现在已经成为东华高中的一个传奇了,还是载入校史的那种,校长他们虽然舍不得提前放程音走,失去了一个高考状元的荣誉,但也知道留不住,而且一个世界物理奥赛的冠军金牌,两科国一也是破纪录了。   老师们上课的时候,还会经常拿程音的事例翻来覆去的说。   在家里,程父每天都高兴的乐呵呵的,连工作加班都没让他叫半声苦,母亲孙萍也没再要求过程央的成绩,这让程央有些浑身不适应了起来,她宁愿母亲向过去那样对她忧心忡忡各种焦急担忧,也好过现在这样不关心。   程央心里有些烦躁。   其实孙萍也不是对女儿不上心,只是因为程音这个标杆太高了,孙萍压根就没再指望程央了。另外程音把学校和教育发的各类竞赛奖金全留给了家里,小十来万,让程父和孙萍换个新房子。程父开始不愿意要这钱,但程音吃住都有水木大学,还有奖金拿到手软,只是说把家里弄好一点,放假回去也好住,程父想着总不能让女儿回来了还住这么小的房间,便同意了。   把现在住的旧房子卖了,再加上这十来万,足够在这里买一处好房子了,所以孙萍天天想着新房子的事,也没注意到程央心里的失落感。   程央只觉得因为程音越来越优秀,连她的亲生母亲都只关注程音,不在乎她了。   她嘴硬又碍于面子不愿意说出来,比过去闹得更甚了,赌气说不想读书了,孙萍见了也只是叹气,没有强求。程央心里更加难过了,离家出走跑去找许隽,又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默默回来了。   ……   数年后,   程音被认为是水木有史以来最有天赋的物竞大佬,拿国奖、拿各种奖学金拿到手软不说,还在二十一岁成为华国最年轻的中科院院士。   这些年来,程音也很少回去,学校给她安排的公寓房产,她有让家人过来住,程父和孙萍说怕麻烦她,打扰程音的研究工作,其实这都不是问题,公寓里有专门的人照顾,程音都能让手下的研究生带程父他们到处逛逛。   一点都麻烦不到她。   年后程父倒是给程音来了一通电话,说程央要和许隽结婚了,问她有没有时间回来一趟。在电话里程父也说要是程音忙的话,就不用回来了,他也听人说程音的研究工作都很重要繁忙。   程音想了想,一周的假还是有的。   对于程央和许隽要结婚的事,程音倒没什么意外,毕竟是小说男女主角,走到一起圆满结局不是挺正常的么。回去参加个婚礼也挺不错的。   程音没想到的是,都到这一步了还能起幺蛾子。   因为程央突然说不结了。   问题在于许隽的母亲,许母打从一开始就看不上程央,在她眼中,许隽是前程光明的优秀医生,而程央不过是三流大学出来的,工作也一般,怎么配得上她的儿子。   许母这种态度平时也不是没有流露出来过,只是许隽忽略了。   不像原剧情里他和程央分离了十年,对她的感情在分离中愈发浓烈,他的父母也为此心软,对程央也没有多少排斥。   在许母眼里,从儿子高中和程央恋爱开始,程央就是她心头的一根刺,天天扎的她肉疼。   现在的许隽只以为他和程央从高中大学都一直在一起哪怕只能通过电话和网络联系,其他什么的都不是问题,母亲早晚也会认可程央的。   饶是许隽是小说男主角,又是头脑聪明的医生,也低估了华国的婆媳问题。   就在准备婚礼前一周,许母和亲戚去购物,还让程央陪同着,可逛到一半,许母就开始刁难起未来儿媳妇了,可能是眼见着婚期将至,许母心气有些不平,又有亲戚撺腾着,就想着给未来儿媳妇立立规矩。   换做其他人,可能就忍了,毕竟要结婚了为了男朋友和大局,给未来婆婆留个好印象。但这可是程央,性子倔强又傲气,哪怕二十多岁了,也没有成熟稳重多少,当场就甩了脸子把许母和亲戚丢在商场走人了。   许母气得直发抖,在觉得亲戚面前又丢了面子,回到家狠狠数落了一顿,还气得生病了。   许隽找到程央,他认为他母亲可能有些话说得不中听,但程央怎么也不能把人扔在商场,自己走了。他希望程央去和他母亲道歉,解释解释,但程央自己还有气呢,怎么肯听他的话。   孙萍也劝女儿服软道歉,怎么说以后也是一家人,哪怕为了许隽道个歉也没什么。   程央勉勉强强答应了,但程音看的出来,她不怎么高兴。为了表示对未来亲家母的尊重,孙萍还和女儿带着赔礼道歉的礼物一起去了许家,但回来的时候脸色十分差劲。   程央率先气呼呼地回来,她母亲孙萍脸上带着浓重的担忧,像是很不愉快的样子。   许母没给程央半点面子,甚至当着孙萍的面说了不少尖酸刻薄的话,对程央的不喜戾气都溢于言表了。   孙萍为了女儿能忍,但程央第一个忍不了,她觉得自己根本就不受尊重,当场就撕破了脸面,看也不看许隽一眼就回来了。   原本对这门婚事十分看重的孙萍现在也有些担心了,许隽和程央从高中到大学毕业一路走过来,也经历了不少,许隽更是知根知底,按理说是良配,但现在许母的态度让她觉得会不会齐大非偶。   程音感觉有些不对劲,都要结婚了,连程央这样傲气的人都难得低头了,许母就算再不喜欢程央,也不会临到结婚前夕就反悔。她私下打了个电话让人查查是怎么回事。   程音一回来也不轻闲,亲朋旧友各界人士都有登门或发来邀请,大多的拜访邀约都被她推拒了,但母校东华高中的邀请还是答应了。   回学校看望了一下吴老师,宋老师和徐老师他们,   在程音成为中科院最年轻院士后,东华高中就立刻记入了荣誉校友册,照片还挂在了校史馆。校长还亲自出面迎接程音,态度十分亲热。   据报道程音去年三月还去联合国本部开了一场会,被认为是近十年华国物理界最有可能提名诺奖的。   作为三四线城市的一所普通高中出了一个这种大佬简直就是神话了好吧。   曾经教授过程音的老师们,没有不感到骄傲欣慰的。   程音忙了几天,让人去查的事也查到了,许母态度的变化竟然还有罗子菁在里面搅合。   罗子菁搬家转学后也依旧不求上进,没想过要努力,她自认穿成了一个白富美,考不上大学也没什么,却不知道她的所作所为让父母失望,尽管年纪大了,他们还是选择再要了一个孩子,还是个男孩。   见自己不再是独生女后,罗子菁迅速有了危机感,对父母后来生的弟弟十分厌恶排斥。   在她屡次表现出对弟弟的欺负打压,丝毫没有手足之情后,罗家父母对女儿彻底心寒了,选择安排好家产分割,给罗子菁分了一百万和一套房子,其他的就再也没有了,甚至在罗子菁认为父母重男轻女,闹了几出后,干脆带着儿子出国了。   罗子菁心中很是不甘,要不是父母又生了个儿子,她应该是独生女,家产应该都分给她才对。   但是罗家父母这么狠心和她断绝了关系,她连人都找不到。   一百万和一套房子看似挺多的,也足够罗子菁过殷实的生活了,但罗家父母在的时候,罗子菁习惯了大手大脚花钱如流水,一下子需要她自己经济独立起来,这让罗子菁猝不及防。   由奢入俭难,让罗子菁一下子学会节制花钱,懂得自我奋斗根本不可能。   这时又让她意外得知了许隽和程央的消息。   许隽果然像小说里那么优秀,见小说男女主居然要美满幸福地在一起了,罗子菁认为自己过的不好的怨念一下子爆发了,故意接近许母各种讨好她,也压根不需要罗子菁抹黑程央,许母心里本来就对程央不满,罗子菁只说了几句,就彻底被勾出来了。   明明她儿子可以配个更优秀的女孩子,可就是死心眼看上了程央,外面不知道多少人在说她儿子没眼光,还说她没福气享受儿子儿媳妇的孝顺。   程央从头到脚,家世背景,相貌能力,还有性格哪一点让她满意了。   过去程音还只是借着学校处理罗子菁,现在她自己就有能力让罗子菁消失的干干净净。但没有了罗子菁捣乱,程央与许隽之间的阻碍还是在。   程央还做下决定,这婚不结了。   偏巧这时候,周游也回来了,程央赌气之下答应了周游的求婚,可能也是为了当年的事心怀愧疚的补偿。   这种临到头结婚换人,程父和孙萍还能说什么呢,只能跟先前邀请参加婚礼的亲戚们道歉了。   周游的父母本来对程央感观一般,但在婚礼上见到程音后,对程父孙萍也尊重了许多,连连敬酒多有示好,这让程父和孙萍心里也好受了许多,程父在亲戚们面前原本有些羞惭的,现在腰杆子也重新挺直了。   婚礼最后,程父有些醉意,身子摇摇晃晃,也感慨道:“我从来没想到我一个普普通通的工人会成为大科学家的父亲。” 第56章 谍者公主   程央的故事还没有结束, 没有十年默默的守候, 周游没有那么多耐心和真爱, 去接受包容程央在婚后心里始终有着许隽的影子。   周游想和程央谈清楚,但程央却是默默无言, 很不配合。   周游还几次发现程央和许隽还有联系,在互相折磨了一段时间后还是离婚了。   即便有罗子菁程音这样的意外,似乎也没有改变周游是个悲情男配的结局。   这段婚姻短暂的让人意外。   程父和孙萍也放弃了这个女儿, 天天折腾自己的人生,他们也管不了。   程音再见到程央的时候,她显得很落寞, 程央抿嘴道,“你在看我笑话是吗?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笑。”   程音摇了摇头, “没人笑话你。你难道不认为今日的一切都是你自己造成的吗?你就不曾反省过你自己的问题吗?这世界上比你可怜悲惨的人多的是, 你有大好的青春, 没有给你过任何拖累的家庭,两个真心爱慕你的男人, 比起其他人你拥有的太多太多了, 也不曾遇到过什么真正的苦难,但你却任意挥霍, 不予经营, 直到落到现在一事无成, 让你自己和旁人都痛苦。”   “你不爱周游,为什么要与他结婚,对你来说, 婚姻是什么,造成现在的怨偶离散,种种后果,你怪不了别人。”   萧函也好奇,程央究竟是怎么作到了现在这个地步?   程央沉默了,久久没说话。   萧函后来听说程央开了个花店,似乎成长了许多,陪在父母身边。   而程央和父母也越来越少见到程音,从三年到五年。   再等见到程音时,已经是在国家台新闻联播上,似乎程音正在主持国家一个重大研究项目,还是首席科学家,连诺奖的提名也没有去。   ——————   天下三分,大兴,北殷,南梁三国鼎立,战火不休。   大兴所占之地最为富庶,开国以来兵强马壮,在传到第三代时,天子光宗英明果决,趁北殷皇帝猝然离世,王储年幼不堪托付国家重任,皇室内乱动荡,大举北伐,兵分三路,东路攻云州,中路攻明州,西路攻朔州,夺下北殷大兴交界重镇十三州,此后国力大涨,凌驾于北殷南梁两国之上。南梁错失机会,也忌惮于大兴,不敢妄动,此后数年三国战事暂歇,达成微妙的和平状态。   然光宗积劳成疾,立下此等功绩后未过几年便离世,大兴皇位传至第四代。   落花纷飞,东池水暖,风吹惹人醉。   萧函刚穿过来一睁眼,周围瞧着像是举办什么春日游园宴的样子,众人衣着皆是华贵不凡,还有伶人在旁弹琴奏乐。萧函一时不知这是什么境况。   萧函起来身子微晃了晃,立即有人扶住了她,是个蓝色衣裳的侍女,“小姐,你是不是有些累了?”   萧函还没有原身的记忆,再在这宴会上待下去,旁人过来同她说话她也不知该如何应对,便点了点头,离开时萧函也感受到有几道视线落在身上。   一路走到后院临水阁,景致幽美。   路过的花丛中立着个年轻公子,那人自认风度翩翩,手里摇着一把扇子,轻佻地对她笑道:“久慕韩姑娘之名,今日一见,果然花容月貌,洛神之姿。”   还不忘把自己的身份摆出来,“在下户部尚书之子蒋明骞,园中景色尚好,韩姑娘孤身一人,未免有些可惜,倒不如我与韩姑娘一同欣赏这春色。”   哪知眼睛看到她一个人了,旁边不还有个侍女了么,萧函不知道是所在朝代风气开放,还是她所穿之人身份不高,这个尚书公子同她说话也没有多少真心实意的尊重,色迷迷倒是多一些。   萧函还没说话,侍女便拦在她面前,“我家姑娘已经累了,要休息一下,蒋公子还是先请回吧。”   那个蒋明骞也就是在美人面前装出来的一点矜持风度,又能维持多久,语气轻蔑道,“我与你家小姐说话,你这个小丫鬟还插什么话。”   这会萧函倒是不急着开口了,因为她瞧着这侍女实在护住的紧,哪怕知道对方是尚书公子,也没有半点怯懦,“前面便是女客休憩之处,难不成蒋公子还要跟着去不成,也不怕冲撞了贵客。”   要是只有韩姑娘一人,蒋明骞胆子自然大,就像是看着韩姑娘从宴会上离席,他按捺不住见到她的第一眼的心痒痒就追了上来,   平时他也没少干这种事,专门找落单的贵女调戏几句,哪怕家世好的顾及名声,再恼怒也能让他占几句口舌之利,而且见美人羞恼红脸也是美态,对付起家世弱的女子,更是容易,蒋明骞也不敢真做出什么事来,不过占点便宜又有他父亲的官位在,伤不了筋骨。   蒋明骞也没想到竟然对着一主一婢,连点便宜都占不到。   “你这个小丫鬟着实牙尖嘴利。”要是这侍女有几分好颜色,蒋明骞还能怜香惜玉一下,但见她普通蜡黄,不过泛泛,恼怒之下更没什么兴趣。   但他又舍不得眼前的美人,只能拱拱手道,“韩姑娘,那我就不叨扰了,日后我们有缘再会。”   进了房间,侍女扶着萧函在床边坐下歇息后,语气冷厉道,“就凭他一个尚书公子也敢觊觎小姐,待阿蝉寻个机会暗地里剜了他的眼睛,看他还敢不敢下次再来纠缠小姐。”   不小的年纪,却透出一股杀气来,而且护主得有些过分了,几句调戏之语便让她动了剜人眼睛的念头。   萧函挑了挑眉,哪家高门府第的侍女会培养成这种杀气凛然的气势出来。这次穿越的身份看起来没那么简单,只是侍女好似也就因为被激怒说了这么一句,别的却没有更多了,萧函也不好问太多,被侍女察觉不对劲。   仆随其主,侍女是这般,想必原身也不是什么柔弱性子。   萧函想了想,便冷冷道,“别多事。”   侍女低下头也没再多说话了。   其实这具身子并没有多累,而且萧函发现她穿来之前原身连酒都没沾过,萧函揉了揉眉角,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已经辰时两刻了。”侍女似乎脑补了什么,“小姐这几日劳心劳力,费了不少精神,又何必来参加这什么宴会,有宫里的太后那份面子在,小姐不来,静国公夫人也不会说什么的。”   侍女忽然就噤了声,外面有脚步声,步子很轻,应该是女客。   忽然两位秀丽窈窕的少女挽着手臂盈盈走了进来,其中穿湖绿色衣裳的少女还道,“四妹妹,你怎么到这里歇息来了?可是不喜欢国公府的宴会。”   联系侍女刚才说的话,原身来参加宴会还是有理由的,哪怕只是为了面子,萧函便淡淡笑道:“怎么会呢,只是有些乏了。”   另一位着织霞衣裳的少女话中更加带刺,“我还以为四妹妹与蒋公子说话挺有精神的。”   “虽说蒋公子出了名的贪花好色,但四妹妹若能嫁给蒋公子,也是高攀了,毕竟四妹妹也算不得韩家的正经嫡女。”   两人对视,眼中尽显嘲弄恶意,但同样她们对原身的嫉妒也很直白。   萧函大概明白了自己的身份,撇开侍女说的话,在这两位看似亲眷的少女和那位蒋公子这些人眼中,她应该是出身不高但却有所依仗,旁人也只敢嘴上说说罢了。   既然明白了,萧函也毫不客气道,“我的婚事还轮不到两位姐姐来说。”   韩家的两位姑娘听了只恼,但一想到韩菱受宫里的太后宠爱,家里也对她颇为优待,婚事还真没法指手画脚,她们倒是想韩菱配了那个风流浪荡的蒋明骞,落得一辈子凄苦。不过是外室女,偏生却是四房唯一的遗腹子,被老太太从江南寻了回来,记做了大房嫡女,论名分还排在她们前头了,真是叫人不甘心。   忽然有个丫鬟急匆匆跑了进来,正好撞到她们气头上,随口斥骂道,“走这么快,是想冲撞我们啊。”   “奴婢不敢,是……”   丫鬟压低了声音附耳在韩家两位姑娘身边说话,“是燕三郎君来了,还有司徒公子他们。”   然后萧函就看到两位韩家姑娘秀脸一个比一个红,一看就知道春心动了。   让丫鬟报信还私下说话显然是不想让萧函听见的,当然她们也不知道萧函耳力这么好,两位韩家姑娘几乎是迫不及待想走,但临走前还神色防备地看了萧函一眼,“四妹妹是要在此休息吧。”   “两位姐姐走了,我也就能好好休息了。”   韩家两位姑娘轻哼了一声,但也放下了心,她们还真担心韩菱同她们一起去,到时候光是容貌就被比了下去。   织霞衣裳的少女还忍不住警告一句,“算你识相,懂得离这些贵人远些,燕三郎君那样的人物可不是你能配得上的。”   然而她们一走,侍女带上门,就冷哼道,“燕殊,司徒怀箬又算什么,我们小姐还看不上呢。”   不知为何心头忽然一颤,难道原身认识这两位?萧函也不好直接问侍女,她似乎全然不将这两人放再眼里。   以她先前在韩家两位姑娘来之前就噤声,应该也是会武的,所以耳力极好,能辨别四面八方,光是个侍女的秘密就已经够多了。   萧函有些头疼了,要是个单纯的贵小姐,没有记忆倒也容易伪装过去,偏生身边这个亲近护主的侍女说的每句话,都像是有什么隐秘。   萧函戳了戳9526,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既不见世界信息,也没有原身记忆。   ……   萧函无意间瞥到床头的菱花镜,也有些明白为何那两位韩家姑娘对自己这般嫉妒了。   面莹如玉,眼澄似水,一笑起来,更是灿若玫瑰,容色照人。   那两位韩家姑娘衣着质地都是上等,珠光宝翠更是不缺,但论相貌比自己差了不止两个档次,就算是堂姐妹,容貌差别这么大也挺不好受的。   但萧函注意到这具身体的妆容似是刻意向清丽柔美装扮,反而掩饰了不少华光溢彩。   没有记忆还是有些麻烦,9526半天也没找出缘由来,久待在此处似乎也不好,萧函想着先归家,再慢慢试探身边的侍女,套出身份来。   而就出去路上,经过之前待的宴会,在见到某个一身月白绣银竹清雅袍的俊秀青年时,心口处突然泛起了一阵悸动,出现在脑海里的还有零碎的记忆。   细雨蒙蒙,白色的僧衣,卧在大石上受伤的少年僧人。   萧函仿佛感受到原身残留的情意,步子略缓停了下来,再看向那位牵动她或者说是原身心绪的青年,司徒怀箬。   萧函心头悄然浮现这个名字。 第57章 谍者公主   好好的春日宴会上, 几个性情骄纵的贵女看某家女子不顺眼, 施以刁难, 扬言道,“庶出之女, 如何配与我等同座,还不让人将她赶出去。”   这本是一场小小的闹剧,纵然依着这几位千金的家世无人说什么, 但在名声上已经给人留下了刁蛮不容人的印象。   至于那被欺凌的小官之女,更加没人关心,   但没想到竟然有人出言相助, 此人还是名动京华的司徒公子,司徒怀箬。   说起这位司徒公子来, 也是大兴帝京的一段传奇, 论及司徒家祖上便是跟随太.祖皇帝打江山的开国勋贵, 而且一点没受功高盖主的忌惮,荣宠极盛。大兴皇位传了四代, 三位皇后出自司徒家, 先帝元后便是司徒家的女子,只可惜体弱, 未曾诞下一子便香消玉殒, 先帝追怀元后, 自司徒皇后薨逝后不曾另立新后,当今天子乃是一宫女出身的低位妃嫔所生,继位后奉生母为太后, 因生母出身卑微,还曾一度遭百官反对,但天子还是坚持封了,另外对嫡母元后家族司徒家多有加封厚待。   司徒家一门三皇后,爵位高至隆国公,不可谓不显赫了。   而司徒怀箬正是当代司徒家主的嫡长子,先帝元后的亲侄子,自幼经大音寺高僧批命说与佛有缘,但司徒家是什么样的门第,怎么可能送精心培养的嫡长子遁入空门,此事便不了了之,直到司徒怀箬十二岁时,祖母病重,遍请名医也药石无灵,后那位曾为司徒怀箬批命的高僧言,若司徒怀箬愿潜心向佛修行三五年,或可为司徒老夫人延年益寿。   司徒家不信,司徒怀箬却信了,还真的进大音寺做了清心寡欲的和尚,一当就是五年。   但神奇的是,司徒老夫人还真的撑了过来,这些年将养着,倒是好好的。不过五年便是司徒家的极限了,所以三年前,司徒怀箬便还俗归家了。   司徒怀箬自幼便被大儒学士赞为良材美玉,天纵之资,纵然离家五年,却依旧是司徒家此代最出色的俊杰,也难怪司徒家不舍得他继续当和尚了。   生的芝兰玉树,风姿出尘不说,许是因为在佛门清修的几年,令他与旁的贵公子更多了脱俗飘渺的气质,仿若谪仙人般。   名动京华,不知是多少闺阁少女心中的梦中情人了。   若非皇家没有适龄的公主,且都早已出阁,不然司徒怀箬定是要被皇家招去做驸马的。   能与他平分秋色的也就只有显王世子燕殊了。   司徒怀箬虽如清风明月般,但也让人担心他会不会什么时候就舍下一切再次遁入空门了,听闻他身边连个婢女都没有,对名利富贵更是淡泊。而显王世子燕殊出身高贵,容貌俊美,更是未来的显王,有蔚州宁州二地,执掌重权,甚至可以不奉天子令,更加令女子向往。   一向淡然的司徒怀箬竟然为一女子说话,已经令在场许多人吃惊了。   更令人没想到的是他身旁的显王世子燕殊也顺着说了几句,虽然是看在司徒怀箬的面子上,但也足以令宴上的女子对能得这二位相护的那名庶女羡慕嫉妒恨了。   司徒怀箬语气态度虽是温和,但言辞不失犀利,令那几位贵女又羞又恼,无颜再在这宴席待下去,匆匆离去了。   “多谢你。”秦葭真心对司徒怀箬道了一句谢。虽然她一点也不怕被刁难,还要担心这些弱不禁风的贵女经不经得起她折腾。   “小事一件,秦姑娘不用言谢。”司徒怀箬微笑道,“还未问过秦姑娘怎么会在这里?”   秦葭无奈道,“上个月我就到京城了,我吃好喝好,谁知道她们为什么要来招惹我,真是在哪都让人烦心。”   司徒怀箬聪敏不已,猜出秦葭在家中怕是过的并不好,让人去打听打听,看有什么能帮她让她好一些的。   世子燕殊语态高傲道。“你怎么只知道谢怀箬,不谢谢本世子。”   秦葭虽然不满他姿态这般傲慢,但也道,“多谢世子了,这份恩情,我秦葭日后一定会报答的。”   “你一个小小女子能报答本王什么。”燕殊不屑笑道,但心中却为秦葭不同于其他贵女千金的爽直坦率而微微动容。   闹了这么一出后,秦葭也没法多待,就有人叫她回去了。   秦葭走后,世子燕殊对好友笑道,“你什么时候学会怜香惜玉了。”   司徒怀箬淡笑道,“我与秦姑娘在大音寺便已相识,既是旧友,见她受难,怎能不出手相救。”   何况秦葭还曾经是他的救命恩人。   当初他认识秦葭时,她似乎随生母在山上小庵堂居住,像是不受家里喜欢,维持生计也有些难,后来他即便还了俗,也有让人多送些钱粮照顾一些,虽然秦葭似乎颇有武力,但两个弱女子在山上到底不大安全。   “你做和尚的时候,还能认识位姑娘,看来你也不是什么清修啊。”   燕殊与他认识时日颇久,开起玩笑来也有些肆无忌惮。   司徒怀箬语气却有些重,“只是几面之缘,世子不要误了人家姑娘的清誉。”   从方才开始就有人在看他,只是司徒怀箬早已习惯了旁人的目光,但人散去后他才察觉到那视线隐隐有些不同,转头看过去见到的是一位纤腰如束,肤光胜雪的少女,论姿容倒是将场上大半贵女比了下去。   那位少女似是有些惊讶,然后羞涩一笑。   燕殊只瞥了一眼,“不过是又一位仰慕你神仙之姿的贵女罢了,你难道还见得少了。”   看神态行为的确与其他普通贵女没什么不同,司徒怀箬也只当是自己的错觉,他向来不喜欢沾染花丛,也不会给恋慕他的女子以任何希望,于是不再看少女的失落便与燕殊离开园子了。   旁观了全程,即便被发现做出的反应也恰到好处的萧函,方才的行为,似乎是这具身体天然习惯的,像是戴上了一副面具,哪怕在司徒怀箬面前也一样。   “我们走吧。”萧函对侍女阿蝉轻声道,因为司徒怀箬而捡起的零碎记忆,也够用了些。   这位名为阿蝉的侍女什么也没问,   ————   在见过了韩家的当家人,韩老夫人,大老爷和大夫人,捡了宴会上的几件事说了后,萧函就回到了自己的居所,原身在韩府居住的院落只有她一位主子,而且因为四房人丁凋零,与其他房不相邻,倒是给了她许多方便。   夜深之时,侍女阿蝉熟门熟路地打开房间的一处暗格,很快就是有三名黑衣人从里面出来,并且对着萧函立即下跪,态度恭敬非常。   萧函感叹道,原身的身份还真是不简单啊。   “殿下,这是破军传来的密信。”   原身心防太重,直到见到一些重要人物,才能得到她的记忆信息。或者说若是来的任务者不够谨慎小心,一来就露出了马脚,那么原身恐怕也不放心让这样的人帮忙完成她的心愿。   因为她要做的事太过重要,容不得半点轻忽。   能被尊称‘殿下’的,也唯有皇室中人,但原身韩菱却不是大兴的皇族,而是北殷王室出身,她是北殷上一代皇帝的长女,现任皇帝的胞妹,她也不叫韩菱,她的真正姓名应该是穆华翎。   属于原主涌入脑海中的记忆让萧函看过了穆华翎所有的经历。   十年前,北殷风雨飘摇,国内为争权而动荡不安,又遭大兴乘虚而入,夺走对北殷和大兴都至关重要的十三州,后新皇继位,因为年幼,而由殷太后摄政,   殷太后做的一件事就是将年仅十岁的华翎暗中送到大兴,此后北殷在大兴帝都的所有暗卫都由她统领。   长女华翎自幼聪慧,擅谋算,处事果断,哪怕面对犯人受酷刑也能面不改色,而且暗卫营从不会交给外臣,殷太后也是无奈。此后她就不再是北殷公主穆华翎,而是成了韩家四老爷长年养在江南的外室所生的遗腹女韩菱,后外室病故,得韩老夫人怜惜来到帝都,并迅速站稳脚跟,甚至还搭上宫中太后那条线,在京中暗地里发展势力,渗入大兴百官身边,筹备大计。   在《孙子兵法》中就有一篇“用间”就是使用间谍的方法,里面把间谍分为五种:乡间、内间、反间、死间、生间。堂堂的北殷公主,却改换身份在大兴待了近十年之久,所图自然不小。   目标只有一个,就是夺回明朔十三州,解除大兴对北殷的掣肘。   夺回十三州之日,便是她回归北殷之时。   易名为韩菱的她,身在大殷,没有一日忘记此事。   然而她舍弃身份潜伏大兴十年筹备的大计,最后还是失败了。破坏她大计最关键的人正是这个世界的小说女主秦葭。   秦葭本是现代的一位特种兵女教官,意外穿越到宣阳侯的庶女身上,还是和姨娘被人陷害发落到庵堂无人问津的庶女,若非秦葭穿来,怕是原来的这对母女都要病死在小庵堂里了。好不容易养好身子锻炼出了武力后又回到了帝京,却屡屡遭到打压针对,好在凭着她的能力,另外有贵人相助,有惊无险的度了过去。   也因为她敏锐的直觉,误打误撞发现了韩菱的手下,一路寻根追迹,破坏了她的计划,令韩菱在最关键的战机,没能送出重要战略机密,韩菱也出逃失败,甚至和手下的人被世子燕殊,秦葭等人追至穷途末路。   燕殊等人并不知晓她的真实身份,只是想从这些北殷探子口中挖出更多的东西,所以只是想着劝降。   可是所有人都可能卖主求荣,为求保命接受劝降,唯独韩菱不可能,是穆华翎不可能,她是北殷公主,她的血脉姓氏就注定了绝不会背叛殷国,做出任何有损殷国利益的事。   为了不被抓住拿来要挟母后和北殷,韩菱甘愿拔剑自刎而死,手下之人也都殉主而去。   在这部小说里,韩菱只是一个早早死去的配角,因为破获敌国大计,女主秦葭得到大兴天子的赏赐,摆脱了庶女的尴尬身份,也开始了她的传奇人生.小说讲述的本就是与男主燕殊克服种种困难,互相扶持在乱世中.共同成长携手的爱情故事,两人最终共同联手,统一了天下,成为了开国帝后。   穆华翎不知道秦葭是异界来客,但她却不能接受她的国家北殷最后衰落遭到吞并,她的心愿便是希望任务者继承她的志向,完成她想要做的事。 第58章 谍者公主   萧函轻敲着桌子, 原身想要做的事情是什么呢, 是完成大计归国, 还是阻止北殷被小说男女主联手吞并,萧函思索着要做到哪一步才算是完成原主的心愿。   原身平日的威严甚重, 侍女阿蝉和黑衣手下虽然在心中猜测破军在密信中写了什么令殿下思虑这么久,却也不敢轻言吭声一句。   掌握了全部记忆后,萧函也不担心自己表现得有什么不妥引人怀疑了, 因为在这里,她就是唯一的主子,做何决定都不会有人敢反对。   北殷在大兴的所有暗卫皆归属她统领, 这可不是随便说说的。   哪怕北殷那边有什么命令,如何做也是由韩菱定夺, 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 何况还是北殷与大兴帝都有着数千里之遥, 这也是为什么暗卫营统领不能交由外人,而必须是对皇室极度忠心之人。否则一旦变心归降敌国, 北殷将会损失惨重。   也就是十年前北殷皇室动荡, 内忧外患不断,原身的母亲殷太后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人选, 只能让才十岁的穆华翎顶上了这个位子。   在必要时机夺回十三州的大计也是从那时便开始了。   大兴朝廷也绝想不到在他们重挫北殷大胜归来志得意满之时, 殷太后已经埋下了反击的棋子。   而这枚棋子还是殷太后的亲生女儿, 华翎公主。   北殷的人不是不懂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这句话,但殷太后更懂的狠下心肠舍得,有舍才有得, 置之死地而后生。   光是从原身的记忆可以知道,她那位母后殷太后有着极高的谋略,政治才干也不弱,不然也不会扶持年幼新皇当上摄政太后。   原身虽然初来大兴帝都的时候还尚且年幼,但因为北殷公主的皇室身份,底下的人无不敬服,堂堂公主都能改名换姓置身敌国险境,他们又怎能不付出忠心。   这也方便了原身在短短时日之内掌握了北殷埋在大兴的所有情报暗线。   萧函再看暗探送来的密信。   信中表示,破军已然潜伏到了大兴镇北军将领中层,已经能够接触到更多的军情消息。   破军是名号之一,另外还有武曲,廉贞,文曲,禄存,巨门,贪狼六人,皆是她手下安插的重要暗探,刺探大兴朝堂百官情报。   在原身的记忆里,破军先是以家仆身份进入镇北军的一位焦姓将军府中,后又设计让他拼死救下那位将军一命,得到信任,有机会脱离奴籍成为那位将军的部曲家将,进入镇北军。   以各种各样方法进入镇北军还有十数人,但破军能得此名号,自有他的能力才干,能在短短数年晋升这么快。   除了安插暗探渗入大兴朝堂各处,韩菱还在这些年里收买了不少官员,多是那种贪官污吏或是有把柄在韩菱他们手里的,后者反而更方便他们搜集情报。   萧函也不会觉得间谍情报这种手段阴私不够光明正大,从原身的记忆里可知,天下三分,大兴,北殷,南梁都有互派暗探刺探军情,以便能够知己知彼。   间谍情报比不得堂堂皇皇的阳谋,但有些事总要有人去做。   有人光风霁月,清白无垢,就需要有人负重前行,满手鲜血,不去看不去听,不代表不存在。   只是负责做的人恰好是韩菱罢了。   密信之外还有每隔五日便会送来的牛皮夹层中包裹的一份绢布。   萧函也不用担心在韩府会被人发现偷听到,现在周围三百丈之内都是暗卫,韩菱所居的院落上下,全部是她的人手。至于为什么能轻易换成暗卫,那是因为韩府的大管家就是她的人。   说是置身敌国险境,但无论是殷太后还是北殷在大兴的暗卫都不会让韩菱有丝毫损伤。   绢布上密密麻麻的全都是用蝇头小楷写的字,其中分列了大兴兵力部署,官吏调动,民生经济等诸多部分的三十余条情报,相当详细,其中不少甚至属于三四品以上官职级别才能看到的邸报信息。   这便是原身潜伏大兴近十年的成果。   也是为什么韩菱要亲自坐镇大兴帝都,统领在此处的北殷暗卫,正是为了方便整理情报,调动人手,换成其他人掌控这样的一股势力,也许会牟取私利,消极怠工,不会像韩菱这般尽心尽力,殚精竭虑。   殷太后的确挑了个最合适的人选,韩菱在大兴没有一日懈怠,以她的聪敏智谋,种种设计都能让大兴伤筋动骨。   哪怕计划失败,凭她的准备也能脱身离去,只可惜碰上了异界来客的秦葭,还有女主光环,不得已走上了绝路,年纪轻轻就死在了异国他乡。   韩菱的死是有些不值得,但这却是她的性情会做出来的事,她宁可死,也不愿意损伤北殷半分利益。   可她的死又何尝不是北殷的损失。   普通的北殷暗探身份,是会被施以酷刑威逼,但韩菱只要说出她的北殷公主身份,大兴就不会伤她半分,甚至以礼相待,只要北殷愿意付出一定代价便会将她送回去。   以她的聪明才智和地位,若回归北殷,定能有更大的发挥作用。   这个道理,韩菱或者说穆华翎会懂吗?若再来一次,再次身处被逼至绝路境地,她还会刚烈不愿意妥协,选择自刎么。   萧函不知道,大概还是会吧。   再次踏入同一条河流还是做了同样的事。   有原身的记忆在,萧函写起回信指令来也是随手就来,不过想到之后的剧情,她又多做了些安排。暗探接了信后又照原路返回,很快消失在了房间,仿佛从未出现过。   萧函也看着侍女阿蝉将绢布和密信全部烧成了灰烬,然后埋在盆栽底下做了花肥。   因此闺房里的花木盆栽挺多的,韩府的人都以为韩菱喜爱花花草草。   原身有过目不忘之能,但更多是后天强迫自己练出来的,为了避免出现叛徒,情报泄露,在大兴的许多重要机密都只记在她一人的脑子里。   “小姐,已经丑时一刻了,早点歇息吧。”   侍女阿蝉有些担忧道,看着小姐白日要应对大兴的簪缨贵族,还有韩府那些蠢笨之人,晚上还要审阅各处暗线传来的情报消息,作出调度安排,哪怕殿下已经习惯了,她也忍不住为殿下心疼。   “我今晚睡不着,想看看月亮。”萧函走到窗边,原身也喜欢赏月,不过她最喜欢的是北殷的明月,在北殷王宫的高台上看,月亮苍茫又美丽。   萧函忽然道,“阿蝉,你想回去吗?”   阿蝉也是自小就陪原身来到北殷,对韩菱的忠心度也极高,   阿蝉不假思索道,“想,阿蝉想陪小姐一起回去。”   萧函笑了笑,道,“放心,阿蝉,很快的。”我们很快就会回到北殷的。   的确很快,破军透露的不止是他升官的消息,还有就是北境兵力出现调动,许是会有大动作。不怕它不动,就怕它一直稳如泰山,动了就会有破绽,也是机会。   ……   穿来的第一夜,萧函就睡的昏昏沉沉的,做了一宿的梦。   醒来后,萧函叹了口气,梦里的人是司徒怀箬。   少年一袭僧衣的司徒怀箬。   拥有原身全部记忆后,她没有刻意去看有关司徒怀箬的部分,也如她所猜想的,这部分记忆很隐秘,藏的很深,韩菱自己也不愿意去想。   心防那么重的韩菱在见到司徒怀箬忍不住引起悸动,可想而知,司徒怀箬对她而言并不是寻常之人。   但没想到,萧函晚上就梦见了司徒怀箬,韩菱和他的故事。   早在进入大兴那日起,韩菱就将生死荣辱置之度外,她知道她唯一要做的事就是助北殷夺回十三州。   而司徒怀箬就是计划之外的意外了。   那是个细雨蒙蒙的傍晚时节,在帝京初建根基人脉的韩菱与暗探约在一处隐秘之地会见,商谈完要事后出来,却意外在山间发现一位受伤的少年僧人,不知是被野兽所袭,还是失足跌落,昏迷不醒。   韩菱让暗卫救下了他,还给他用了药。   以韩菱的性子本不该这么多事的,她在大兴本就是如履薄冰,一丝差漏可能就毁于一旦,何况大兴的僧人是生是死与她又有什么关系。但偏偏那次她就心软了,也许是被冥冥中知道自己在生死之间的他抓住了手腕。   后来察觉到有人来了,韩菱便和她的人离去了,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韩菱也没有让人去查他是什么人,直到很久以后,韩菱才知道,他不是普通僧人,他是司徒家的麒麟子司徒怀箬。   这件事也永远停留在了那一刻,只是偶尔会在韩菱的梦中零碎出现。   那时的韩菱是早熟聪慧,满身藏着秘密,背负着重任的少女,司徒怀箬还只是大音寺里的一个不为人知的少年僧侣,只是因为一场意外产生了交集。   片刻过后,再相见,韩菱对他只会是素未谋面,任何的涟漪都会归于平静。   那日在她走后出现的人就是秦葭,司徒怀箬将秦葭认作救命恩人的事,韩菱后来也知道,但那又如何,她终不可能告诉司徒怀箬,否则如何解释她和暗卫会在那时出现在大音寺山后,暗卫之事和她的身份终不可能泄露,她也会当那日的事从未发生过。   韩菱的认知很清醒,她是北殷公主,还是肩负重任潜伏大兴,注定与司徒怀箬不会有任何可能。   连身边最亲近忠心的侍女阿蝉都未曾发现过,可见韩菱将这份情思藏的有多深了。   剧情中,计划失败,韩菱出逃之时,遭到众人追捕,除了秦葭和燕殊,还有一人,司徒怀箬。   韩菱肩胛骨还受了他的一支羽箭,箭上没有毒也不致命,司徒怀箬只是不想让她这个‘北殷暗探’逃走罢了,甚至温声劝降,不要做无用挣扎。   韩菱什么也没说,最后在唯一令她动情的人面前自刎。   萧函不知道韩菱那刻是什么样的心情,也许她并没有多伤心,毕竟她早已了然,互为敌人的结局本就是注定,而比起这段情思,   到死的那一刻,她都始终记得自己是北殷公主,潜伏在大兴十年的目的就是为了夺回十三州。   其他的什么感情都不值一提,只是被牺牲的部分。   所以萧函根本不用担心原主的感情会对她造成困扰,因为她自己就压制的很好,也从未表露在外过。   在小说里,司徒怀箬一路相助秦葭,为秦葭和燕殊打天下出谋划策,领军打仗,立下赫赫功劳,最后秦葭和燕殊成为开国帝后之后,他就将家族交给了胞弟,自己再次回到了大音寺做了和尚。   小说里旁人对他的评价是因为对元明皇后爱而不得,只能慧剑斩情丝皈依佛门。 第59章 谍者公主   早上起来, 梳洗打扮过后, 萧函如往常般例行去韩老太君房里请安。   昨日见过那两位韩家姑娘也在, 一个叫韩采,一个叫韩云, 分别是大房和二房的嫡女。   韩老太君见了韩菱,无不亲热温和地道,“菱儿来了啊, 快到我身边坐。”   韩云和韩采没少眼红祖母对韩菱的疼爱,每次见了都忍不住暗暗揪帕子。   萧函柔声细语,陪着韩老太君扮演着天伦之乐, 说韩老太君多喜欢韩菱,不如说喜欢听她说的话, 老人家耳根子软, 只听的进顺耳的话。   韩家也是北殷精心挑选的让穆华翎隐藏身份的地方。   韩家是宫中太后的母族, 太后本是农家女出身,后来入宫做了宫女, 一朝得幸诞下皇子, 尽管不受宠但还是封了个低等嫔御,都不够资格抚养亲生儿子。但让人没想到的是她在后宫默默无名了二十多年, 结果竟然母凭子贵当上了太后。   先帝自大胜北殷后, 积劳成疾离世, 把皇位传给了现任天子。   原本抚养天子的贤妃因为一心想推自己的儿子上位,得罪了天子,非但没沾到光, 还和亲生的平王一同获罪,早早的没了。   没有嫡母养母,天子自然就想起这位出身低微多年难得见到一面的生母了,而且孝心大发,立排众议非要封生母为太后不可。   天子生母封为太后在大兴也不是没有惯例,只是这位太后的家世实在太拿不出手,在后宫永巷里默默无闻了多年,突然一步登天,那些宗室官眷诰命夫人也不甘心要捧着敬着一个宫女之身,过去多年见了她们还要行礼跪拜的人当太后。   但朝堂百官到底没能拗的过天子要孝顺。   这位韩太后也被朝野内外认为是大兴朝百年来最有福气的女人,高贵娴雅的司徒元后,还有先帝四妃三千嫔妃,家世美貌手腕都不缺,但到底都没能争得过一个农家出身的宫女,让她得了母仪天下的荣耀。   韩太后刚从后宫永巷里出来,搬进华丽大气的太后居所寿安宫的时候,那是战战兢兢,惶恐不安,天子见了反倒越发觉得愧疚,这些年来让生母吃苦受罪了,于是一个劲的大肆供养,甚至还加封太后母族,把一个本来还在县城乡下刨土的破落户硬是提拔成了帝京的昌乐伯。   韩家就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他们也没想到多年前被选召进宫做奴婢的小姑奶奶居然生下了皇子,还当了太后。   在帝京的众多簪缨贵族眼里,韩家不过是靠裙带关系上来的暴发户,压根没什么底蕴教养,论身份说是泥腿子都高抬他们了。但谁让皇帝捧着他们,厚待着他们,拉着韩家两位老爷喊堂兄,其他人也只能捏着鼻子叫韩家昌乐伯,让他们挤进帝京的贵族圈子了,平日就算在背后笑话他们,也不敢当面说什么,毕竟人家还有位太后身体康泰地待在宫里呢。   韩家发达后,太后的亲嫂子也就是韩家现在辈分最高的韩老太君,就想起了自己最疼爱的小儿子,过去吃不了苦,家里又没有银两供他读书,三瓜两枣都能争来争去,后来受不了哥哥嫂子挤兑,拿了母亲所有体己,说是跑江南闯荡去了,多年也没个信。   现在韩家都是贵人了,韩老太君自然舍不得儿子在江南吃苦,让人去寻了。结果得知的消息是小儿子到江南才一年就得病死了,但却留下个遗腹女。   虽说女方那边不是什么正经娘子,但到底是小儿子最后的一点骨血,悲伤不已的韩老太君立刻就让人把这个孙女接到了帝京。   而借着韩家四房遗腹女身份来到帝京的少女正是易名为韩菱的穆华翎。   韩家的小儿子在江南染上了赌债,被卖去做苦役,得病了也没钱治,但他的确曾经靠着还算清秀的外表勾搭了一个相好的,生了个女儿,只是那个小娘子怕被他欠的赌债牵连,带着女儿偷跑了,但没几年相继苦命的病死了,   后面的身份底子都是北殷的暗探做好了的,户籍信物都有,然后让人扮作那个相好的小娘子,带着易名为韩菱的女儿装作重回家乡,然后适时的染病,将女儿韩菱交给了来寻人的韩家人。   韩家人没有怀疑,也是因为他们乍贵的眼界见识根本没想到会有人假扮,就算想攀亲那也该是个能继承家产的小子吧,一个小丫头算什么。   换作帝京的其他高门,少不得多查几遍。   韩家的几个当家的兄嫂,看着老太君整天为小儿子的死哭呢,也不想为这点小事触她的眉头,不过多养一个丫头片子罢了,也就几碗饭的事,相比起来,幸好老四没了,少了一个争爵位的,为此赔点嫁妆也不算什么。   大隐隐于朝的道理再合适不过,谁能想到藏于高门深闺里的千金小姐会是北殷在大兴帝都部署的所有暗卫之首。   韩家上下的确是暴发户,但也容易糊弄,外人也不敢轻查,怀疑太后母族中出了北殷奸细。   靠着这个身份,韩菱在帝都迅速收拢暗线,积蓄发展势力拨弄风云。   ……   用过早饭后,韩大老爷大步走进来,面带笑意道,“太后让内侍过来,召韩菱入宫陪陪她。”   对昌乐伯府来说,和太后亲近就是最好的事,还是满帝京独一份的。   韩老太君闻言欢喜道,“好好好,菱儿你快换件好衣裳,随内侍进宫去,也替家里向太后问声好。”   萧函抿嘴笑了笑,   韩老太君对韩菱这个孙女更多了份喜爱,虽是乡下出身的暴发户,但小人物更怕失去眼前的富贵荣华,对唯一的倚仗也是恨不得紧紧扒着。   韩老太君虽是韩太后的亲嫂子,但在家的时候就没多少情份,这么多年过去了更是淡薄的没边了,所以对这个能得太后青睐的孙女,韩老太君自然更好了些,至于另外两个嫉妒的孙女,韩老太君只能说谁让你们不中用,没能让太后娘娘看中。   韩老太君还让身边人陪着韩菱去屋里换衣裳,精心挑选的一件烟霞锦妆花百褶纱裙,四房就韩菱一个人,几个媳妇也未必有多照顾这个侄女,但韩菱进宫陪的是太后娘娘,韩老太君可不愿意丢了脸面。   萧函装的十分乖巧和顺,心思却在想着入宫的事。   搭上太后这条线一开始并不是韩菱计划好的,而是她来帝京一年后,韩太后想见见家里人,韩菱和其他的韩家姑娘一同入宫参见。也是那次见面让韩菱摸清了韩太后的性子。   韩太后由于出身见识浅薄,初登高位时战战兢兢,但日子久了,享受多了荣华,即便谈不上骄狂,再让她学会谨小慎微也就难了,再说她是皇帝的生母,皇帝摆出孝顺的名声,谁不敢捧着她敬着她。   但私底下韩太后也知道,很多人瞧不上她,比如一些位高的宗室夫人,宁愿说自己病了也不愿进宫来伺候她,外面有官眷命妇,内有后宫嫔妃,天子初登基时为了笼络朝臣,没少纳一些出身好背景雄厚的高门之女为妃,有些仗着自己的家世连皇后,天子还是皇子时的发妻都敢挑衅,更不可能对着像个农家妇的太后伏地做小。   韩太后便是虚荣心发作自卑又不满的时候。   韩菱不介意让韩太后多做她的一份隐藏身份的保护伞,趁着韩太后这个心理很好地迎了上去,成了韩太后的贴心人。   韩采和韩云都还在乍富的战战兢兢时候,哪里敢像韩菱那般在太后面前有说有笑,长袖善舞。   韩菱只要自己能在韩太后面前能说得上几句话,不会太显眼有存在感就够了,毕竟她本人不需要刺探情报,在大兴隐藏好身份,统帅调度北殷暗卫才是最重要的。   忽然一瞬间,萧函想到了这次韩太后叫她入宫,若时间不差,很可能是因为剧情中发生那件事。   萧函只有原身至今的记忆和小说剧情,有些事情没能及时料想到也是有的。   若是那件事,萧函眉头微皱,却是一闪而过,让旁边的人没有任何察觉,只专心的为她梳妆。   ……   内侍一路引她到太后所在的寿安宫,韩太后如原身记忆中的一样,看着就像位容貌普通的老夫人,衣着华贵发髻上簪的珠翠华丽的闪瞎人眼。老实说论品味真的是那种觉得穿金带银富丽堂皇就是好的,人靠金装是不错,但到底欠缺了母仪天下端庄温厚的风范。   除了有心攀附谄媚的人,和像韩菱这种另藏心思的,其他人还真不愿意往韩太后面前凑。   韩太后拉着韩菱的手,笑眯眯道,“菱丫头出落的真是越发好了。”   她喜欢自家人是不错,但对比起其他几个在妃嫔命妇面前拿不出手不是拘谨畏缩就是骄狂没边的韩家姑娘,她当然更喜欢落落大方能给她挣面子的这位。   一旁有意捧着太后的妃嫔连连笑道,“太后娘家的姑娘自然是好的。”   另一位妃子不甘示弱道,“要不是我家没个适龄的子侄,嫔妾还真想向太后娘娘讨个恩典,把这么好的姑娘娶回去呢。”   韩太后嗔怪笑道:“韩菱这丫头的婚事,哀家可是要寻个最好的相配。”   萧函面上笑容乖巧,内心默默道,不用了,她的婚事还真用不着韩太后操心,亲生母后还在北殷摄政呢。   “太后这是心里有了人选?”   那妃子有些诧异,太后的意思挺好懂的,一下子就能听出来,但说实在的韩家在京城里是高不成低不就,低的大把人想抱太后母族大腿,高的根本看不上。   明眼人都知道,韩家没一个能扶得起的,一旦太后仙去,韩家立马就能垮,娶他家的姑娘又有什么好处,反倒多了个攀附的污点。她们也不过是看在太后的面子上捧几句罢了。   谁知太后竟然顺着这话说了下去,“前儿个,我听人说司徒家的就不错。”   韩太后笑道,“今日把菱丫头叫来就是为了这件事,哀家已经为你找了个好人家,赐婚的懿旨也发下去了。”   华丽的宫殿瞬间一片寂静,萧函也适时地做出了震惊状,韩太后似乎还不知道自己说的话有问题,还奇怪怎么没人说话了。   有位妃子打破了僵局,勉强笑道,“不知太后娘娘说的是司徒家的哪位公子?”   司徒家除了那位司徒怀箬,嫡次子现在才九岁,好像还有两位庶出公子,也不是不行,传出去也是两家结亲。偏偏太后是不走寻常路,反倒讶异糊涂道,“能有哪位,不就是京中到处都在传的司徒怀箬吗?听说他孝心可嘉,是个好孩子。”   再好也不是你家的啊,那位妃子虽不是司徒家的,但也忍不住在心里道。   拿娘家人来配司徒家的麒麟子,先帝元后的亲侄子,司徒家可是延续数百年的名门望族,韩家又是什么门第,靠着太后裙带关系上来的暴发户。其他人听了都认为太后异想天开,难不成太后这是故意所为,给司徒家一个教训,还是陛下有这个意思。   宫里头大把的人精,忍不住发散性的琢磨了一下,然后更加不好了,本是来捧太后讨好几句的,但现在再继续待下去,不知道是会被陛下迁怒,还是得罪司徒家了。   怕与这件事沾上边的妃嫔们纷纷起身告辞离去。   韩太后还奇怪这人怎么一下子就走了,立在旁边的萧函出言问道,“太后的懿旨是已经赐下去了么?”   “是啊。”韩太后还有些得意,自己牵了段好姻缘。   “韩菱谢过太后娘娘好意。”萧函平静地谢恩行礼,也没问韩太后是被谁撺腾的,这个回去查查就知道了。   虽然内心MMP,但不该是她所扮演的普通闺阁千金说的话,做的事,她一点也不会表露出来,谁不是在演戏呢。   哪怕是真正对司徒怀箬有情意的韩菱知道这桩婚约,也不会有半点高兴。   萧函还得想想如何应对这桩在剧情中维持不了多久的婚约。 第60章 谍者公主   赐婚是下到司徒家的,至于韩家, 韩太后想着反正是自家人, 说一声就够了。   这懿旨出去还没半个时辰,得了讯的皇帝便匆匆赶到了寿安宫, 询问太后怎么会下这样的旨意,显然他事前并不知情。   韩太后还不知道此事的严重性, 只当是简单的一桩赐婚, 给自己的娘家人找了个合适的贵婿。   皇帝见太后一脸糊涂,毫无所觉, 不免头疼, 这事传出去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看不顺眼要发作司徒家呢。听他这话, 韩太后就更加疑惑了, 她不过是指个婚, 哪来这么多的事。   皇帝揉了揉青筋直跳的额角, 耐下心来对太后解释道:“司徒家乃是先帝元后娘家,世代显赫,司徒怀箬又是司徒家这代的嫡长子, 他的婚事关系整个司徒家,不得轻配,就是朕也不能随便插手。母后若是真心喜爱那位韩家姑娘, 儿臣再为她寻个好人家就是了。”   他这话已经说的很直白了。   太后闻言, 脸色却是顿时煞白了,连天天挂在嘴边的哀家都顾不称呼了,“皇帝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怎么配不得了,我知道你就是嫌弃我出身卑微,连你一出生抚养的资格都没有,只能眼睁睁地看你被人抱走,二十多年来都在永巷里苦熬着日子,也没人把我当皇子的亲娘。”   “连带着我的娘家人也被看不起,比不上元后娘家是大族。”   说着还抹着泪,自卑自怜起来。   谁让皇帝的不止不中听,还刺激到了韩太后隐隐有些自卑的痛处,先帝元后是世族高门之女,比她高了不止一等,别人都说她这太后是占了便宜,及不上先帝元后分毫,所以就连她的娘家人也配不上人家的侄子。   太后本就是个大字不识的农家女,在宫里待了二十多年也多少长进,被人稍稍一撺腾就插手了她根本就不该碰的事,到了也是撒泼般哭闹,胡搅蛮缠,执拗的脾气一上来,任是皇帝怎么劝说,也不肯收回懿旨,承认自己这个太后不如先帝元后。   先帝元后早死了,现在她儿子才是皇帝,她是太后自然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皇帝见状也是头疼,这些年泛滥的孝顺之心的回报终于来了。皇帝也开始反思,自己过去是不是太捧着纵着太后了。   但太后懿旨不好追回来,还是回头同司徒家商量商量吧。   韩家也因为这道赐婚懿旨炸开锅了,最不平的莫过于韩采和韩云还有她们的母亲了。   大夫人和二夫人原本没将韩菱当回事,不就是老太君怜惜喜欢了些,既没有父亲又没有兄长的,以后还是要靠着家里出嫁的孤女。女儿眼红的太后厚爱说白了,也就是韩家送了个人进宫陪太后逗逗趣,何况平日韩菱又知情识趣的每次都把太后的赏赐归入府库,懂事的让她们满意,她们也就没那么计较了。   谁能想到这对猫猫狗狗的喜欢,居然还为韩菱招来了这么一门天大的好婚事。   司徒家的嫡长子之妻,未来的家族宗妇,多少贵妇夫人盯着的位子,现在居然如掉馅饼一样落在韩菱头上了。   早知如此,她们就是拼着脸面不要也要让韩采/韩云进宫陪太后娘娘。   正为此事眉开眼笑的韩老太君,见到两个媳妇后悔不送揪着帕子肉疼的样子,就知道她们在想什么,横眉一瞪,“这是府里的好事,你们不为菱丫头高兴高兴。”   有韩老太君压着,大夫人和二夫人也不敢做什么。   其实是哪个孙女被赐婚,对韩老太君来说都没什么区别,但懿旨已经下了。   难道还改懿旨?那不是打太后娘娘的脸。韩老太君可不希望府里闹出什么幺蛾子惹得太后娘娘不喜欢,要是厌弃了她们怎么办。韩老太君以前不懂这个,还是菱丫头往日同她说了些,她才知道这些道理,她还想多享几年老太君的福呢。   ……   这个赐婚无论是对萧函还是原来的韩菱来说,都是个麻烦。   于公,关系到筹谋多年的北殷大计,韩菱只是借着太后和韩家的大旗隐藏身份庇护自身安全,根本不想显露人前,引来太多关注。   而这桩和名动京华的贵公子司徒怀箬的婚约势必会令她被推上风口浪尖,对韩菱要做的事产生的影响也未可知。   于私,韩菱不愿意与司徒怀箬又过多的牵扯,那次邂逅之后三年多来,韩菱都没有主动见过司徒怀箬一面,甚至没有打探过他的任何消息。因为和她离的太近,对司徒怀箬不会是件好事。   北殷大计的成败与否,韩菱都不会继续待在大兴,若与她交集太深,司徒怀箬可能会在日后被怀疑与北殷有牵连,对他来说不是件好事。   就是韩太后这样不算精明好糊弄的人,有时候兴起做出的事也令韩菱头疼,而且碍于身份和人设,她明面上还得恭谨欢悦地接受了。   虽不知原身在经历此时是否心中有过纠结矛盾,但在剧情中,这桩婚约是顺利解决了,以司徒家在大兴朝经营多年的势力,纵然是太后懿旨也不是不能退的。   韩菱在其中做了多少,又是否动用过北殷暗探的势力推动,萧函也不知道,只知道在短暂的婚约期间,在外人眼里,韩菱表现得并不如人意,仗着太后赐婚不可一世,令司徒家都十分生厌,早早地解除了婚约。   这也许就是韩菱的应对方式,可能是为了保护司徒怀箬,也可能是为了避免妨碍大计努力摆脱这扎人眼的婚约。   又或者两样都有。   但韩菱对司徒怀箬还是有几分喜欢的,   毕竟侍女阿蝉知道此事的第一反应便是,“不如让人提前暗杀了司徒怀箬,解除后患。”   就像只因那位蒋公子多看了韩菱几眼,侍女阿蝉就能说出剜了他的眼睛这样的话来,再谈论暗杀也就不奇怪了。若是有阻碍那便想尽办法除了便是,不止阿蝉,韩菱也这样行事过。   韩菱若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人,也不可能统领北殷暗卫营。   这桩赐婚换成另一个人,韩菱不会留情,偏偏是司徒怀箬,这个她不愿伤也不愿靠的太近的人。   萧函对阿蝉的话也不作表态,只笑笑道,“我饿了,先吃东西吧。”   阿蝉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我现在就去看厨房有什么吃的。”   大概刚穿越的这两天想的事情太多,脑力消耗快也容易饿,在宫里也没吃什么东西。   至于赐婚的事,她只道自有主意,阿蝉他们就不会多问了。   韩菱对手下人掌控力很强,她没有发话决定的事,也不会有人敢背着她去做,曾经这样做的人也都成花肥了。   只是过了几日帝京的暗探传来密信时,就有提到太后给韩家和司徒家赐婚的事。   萧函能猜得到这个赐婚对帝京来说会有多轰动,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她甚至拒了一切往来的帖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在别人眼里就像是得了便宜自个偷着欢,令满帝京的闺阁少女恨的咬牙切齿也无可奈何。   虽说有一半更爱慕世子燕殊,但眼见着司徒怀箬这样的出尘公子高岭之花被人染指,还是个不怎么出名的贵女,仰仗着和太后的那点裙带关系下了赐婚圣旨,心里为司徒怀箬叫屈不已。   这道密信写的跟市井八卦似的,颇为风趣,但话锋一转,又道此事有不少勋贵世族关注着,或可利用此机会,引起皇帝和司徒家的嫌隙。司徒家门生故旧遍天下,根基深厚,要是和皇帝冲突起来了,绝对可以削弱大兴朝廷的实力。   知道韩菱以韩家女之名隐藏身份的暗探并不多,写密信的暗探就不在她的记忆之中。不得不说韩菱掌控北殷暗卫营来,组织严密至极,还多是单线联系,像韩菱的身份实在过于重要,也不得轻易泄露。   萧函想了想,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回了一个字‘可’,但提醒行事隐秘些,点到即止,不要露出太多痕迹。司徒家历经四朝而不倒,依旧显赫,能人也不会少,浅显的挑拨只会令他们生疑。而且想必很多人都愿意做这事,不然也不会有人撺腾韩太后闹出赐婚这一荒唐事了。   前一天晚上还在谋划让司徒家和大兴皇帝生出隔阂,第二日,萧函就见到了司徒怀箬本人。   这心理素质要求挺高的,萧函在心里想道。   这次又是太后召见,只是召见的不止韩菱一人,还有‘被迫赐婚’的司徒怀箬。   立在殿中的司徒怀箬姿容隽秀,风仪清雅,更是不卑不亢。   对太后而言,自己这是大胜扬眉吐气了一把。看韩菱和司徒怀箬站在一起,仿佛天作之合,眉眼更是笑开了花,神清气爽,夸了又夸。当然对于没读过什么诗书的太后来说,也说不出什么多富有文采的话,但旁边的宫人也只是捧着的份。   最后太后发话,让这对‘未婚小夫妻’好好相处几日,多增进感情。   又是一出连男女大妨都没考虑过,许是在太后眼里这桩婚事已经是板上钉钉了。   走出殿外,日光正好,清风徐来,碧色葱翠。   司徒怀箬依旧站的笔直,清气若兰,宁如谪仙。   他倒是没有强颜欢笑,神色淡然,仿佛被位高权重之人一时任性糊涂玩弄姻缘的人不是他司徒怀箬一般,当然也许是因为他知道这婚约长不了,不算回事。   他声音如幽兰般清净,“韩姑娘,想去哪走走?”   “司徒公子随意就好。”萧函虽然内心虚伪,面上却是原主演技高超的闺阁少女的羞涩笑容,看过原主记忆后,饶是混过娱乐圈的萧函也是佩服不已。毕竟不是人人都能戴着面具,一戴就是十年的。   “我今日与显王世子有约,在京郊马场。”   司徒怀箬可以说是相当礼貌地表示希望就此告别的意思,然而萧函仿佛愚笨的毫无领悟,“去那里也不错。”   司徒怀箬叹了口气,但也没有说什么   看来他已经很有君子风度了,毕竟被皇家权势强迫多了一门他并不想要的婚约,还能对韩菱表现尊重,没有丢下她,或叫她在宫人面前难看。   萧函忽然想,他若是表现的没有这么好,韩菱也许就能狠下心杀了他,为自己断绝弱点。   他是司徒家备受重视的麒麟子不假,杀了他也会惹来许多麻烦,但过去三年多,韩菱依旧有许多机会要了他的命。   貌似这样的想法有点小凶残,   萧函回过神来,已经到了司徒怀箬和显王世子燕殊约定的京郊马场,由着侍女阿蝉扶着下马车。   “司徒公子。”一阵马蹄声伴着爽朗清丽的女声响起。 第61章 谍者公主   过来的正是小说女主秦葭, 骑马伴在她身边是一位锦衣华贵的公子, 萧函也认得他, 显王世子燕殊,未来一统天下的君主。   “秦姑娘。”司徒怀箬的态度显得有些冷漠疏离, 哪怕只见过他在静国公府宴会上对秦葭相护的萧函,也能感觉到差距,他是有意在远离秦葭。   秦葭见到司徒怀箬的欢喜, 瞬间愣住了。似乎这时她才发现随着司徒怀箬一起过来的少女,看着就像是位娇贵柔弱的千金小姐。   “司徒怀箬。”燕殊瞥了一眼韩菱,然后毫不客气道, “你怎么把她带过来了。”   萧函也不气,面带微笑地平静行了一礼, “韩菱见过世子殿下。”   司徒怀箬态度极为平静的介绍道, “这位是韩姑娘, 在下几日前定下的未婚妻。”   秦葭实在不大会掩饰自己的情绪,突闻此事的震惊失落都明晃晃地写在了脸上。   燕殊却是早知道这事的, 因为太后的胡乱一插手, 差点没引得人仰马翻,燕殊原以为司徒家会直接拒了这门婚约, 没想到四五日过去了, 司徒家还是表现得一片风平浪静。   司徒怀箬还这般淡然地将人带了过来。   难道司徒家是真的打算吃下这个亏?燕殊内心思忖着, 面上则表露不满道,“我是叫你来骑马的,你带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娇小姐来做什么, 怎么能玩的尽兴。”   司徒怀箬淡淡笑道,“倒是怀箬之过了。”   秦葭听他贬低女子体力,瞬间忘了得知司徒怀箬已有未婚妻的失落,昂首道,“世子难道是忘了你刚刚还输给了我。”   燕殊一噎,面色有些薄红,有些羞恼。   司徒怀箬扫过秦葭方才骑的枣红色骏马,猜到了些什么,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秦葭也是在府里待的闲不住,换了身便服就偷溜了出府,然后意外撞上了燕殊,后来得知燕殊的马场里最近新来了一匹烈马,连着几个好手都没能驯服它,燕殊今日和司徒怀箬约在马场,也是为了瞧瞧这匹马。   秦葭扬言道这又什么难的,她就能做到。   燕殊一点也不信,还来了兴致同她打赌,若是秦葭真的能驯服烈马,就将此马送予她。   没成想,这匹烈马竟然真的被秦葭收服了,这令燕殊不免对秦葭高看了一眼,兴趣也更多了,一个不受重视还被赶到山上庵堂的侯府庶女,居然还有这般能耐,也不似寻常贵女那样娇柔做作,反倒洒脱直率许多。   秦葭有点担心他不认账,“世子可是赌输了,这匹马就归我了。”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堂堂显王世子难道还会欠你一匹马不成。”燕殊面露高傲不屑,轻哼道,“我这可是千金不换的宝马,你们宣阳侯府有给你配养马的马厩马场,精心照料的马夫。”   宣阳侯只是个没落勋贵,还不被燕殊这个显王世子放在眼里。   秦葭咬了咬唇,心里清楚燕殊说的是实情,这匹骏马入了侯府还不知道是谁的呢。   燕殊见她露出为难的神色,轻笑道,“得了,你这马就放在我的马场里养着吧,你什么时候想骑就过来吧。”   “那谢谢你了。”秦葭咬唇,心里也着实对燕殊有些感激。   司徒怀箬虽未说话,但萧函注意到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秦葭身上,还有藏在眼底的温和之色。   所以他现在已经对秦葭生出好感了么,萧函微微思索着。   司徒怀箬对秦葭能驯服烈马并不意外,他是知道秦葭身怀武力的,不然也不会在山间将他救下,还带回住的庵堂。据她所说是有个师父教她的,他的人虽然没查到什么踪迹,但见对秦葭没有什么害处,有些武力也能让她和生母过的安全些,就没有再查下去了。   燕殊又对司徒怀箬道,“走,我这可不缺好马,除了这匹枣红色的骏马,还有十来匹从北殷商旅买来的好马,可是花了大价钱。你若是有看中的,大可挑一匹带回去。”   司徒怀箬看了萧函一眼,似乎不好独留她在此处。   燕殊看在司徒怀箬的面子上,才纡尊降贵问了一句,“韩姑娘,你会骑马么?”   萧函腼腆地摇了摇头,“不会。”   燕殊觉得自己问了跟白问似的,这些千金小姐平日里娇生惯养,整日不是琴棋书画女就是女红管家,见到烈马不被吓的腿软都是好的了,像秦葭这样才属少见。   他倒是一点也没掩饰他的想法,也不怕人家姑娘听了难堪。   萧函笑眯眯地回道,“回世子的话,小女子也不会什么琴棋书画,女红管家。”   她倒是研究过一些大兴的用兵之法。   原身十岁稚龄就被送来大兴,忙着隐藏身份收服暗卫营还来不及,哪来的时间学这些东西,也多亏了韩家这种暴发户贵族家庭,有名的女师傅大家都不愿意来教学,也没人关心韩菱学没学,韩采和韩云还整天贪玩呢,韩菱又何必显得太出挑,她所学的都是最有用的东西。   燕殊差点没脱口而出一句‘不学无术’。   他忘了,昌乐伯韩家不过是起来才十年的暴发户,什么底蕴教养,给家中女儿请女师傅,哪懂这些,但一想到这种除了脸好看了些其他一无是处的草包女子,居然被太后赐婚给了司徒怀箬,燕殊在心里就越发为好友不值。   司徒怀箬倒是淡定,“是怀箬想的不周到,没有顾及到韩姑娘不喜欢这些,不如请韩姑娘先去那边休息吧。”   马场边上也有修建供贵人歇息的亭台。萧函点了点头,带着侍女随马场的仆人过去了。   ……   秦葭很喜欢燕殊输给她的那匹枣红色骏马,还取了个小红的名字,被燕殊嘲笑了一番,但连马去休息吃草料她都跟过去了。正好也方便燕殊和司徒怀箬私下说说话。   两人慢慢散着步,走在柔软草地上,各自仆从都远远地跟着,只负责警惕安全,得了命令却不敢靠近。   燕殊冷哼道,“太后这番行事太过分了,摆明是在折辱你们司徒家,陛下即便是要厚待太后母族,也不当这般放纵。”   司徒怀箬平心静气道,“我们是臣子,怎可轻言太后陛下之过。”   “太后想着靠你们司徒家抬高韩家,塞来的还是个绣花草包一样的女子,哪里有半点尊重司徒家的意思。”   燕殊对太后的任性妄为极为不满,有一出难保不会有第二出,皇帝和稀泥的态度更是让旁人感观不好,门当户对是大兴贵族的潜规则,太后妄图以两家结亲就让韩家一步登天,甚至未来司徒家主也流着韩氏破落户的血脉,无疑是打破众人默认的潜规则,而当今天子的威望大半是靠了先帝创下的功绩,继位以来只能说是不功不过,还没到天子一令,四海臣服的地步。   此处是显王府私人马场,周围驻守的都是王府部曲,燕殊也不怕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传出去。   “若是你真的不愿,我可以用我显王府的名义进谏陛下,解除这桩婚约。”   燕殊说这句话一半是好友之义,另一半也是存了些私心。他与司徒怀箬虽是交好,但也只是君子之交淡如水,司徒怀箬又是淡泊名利甚少过问家族事务的人,但这桩婚约关系的不止司徒怀箬一人,还有司徒家族。若是能借此获得整个司徒家族的友谊,对显王府有利无弊。   司徒怀箬也不知道是否听出了燕殊的意思,却是轻笑了一声,轻描淡写道,“此事就不用世子费心了,怀箬心里有数。”   燕殊也不再多言,过犹不及,反而主动转开了话题,“你来的晚,没能看见秦葭驯马,那样烈的马都被她硬是驯服了,她倒是够坚持的,性子也比寻常的贵女野一些。”   司徒怀箬淡淡道,“秦姑娘身世孤苦,长年流落在外,故而性子不受拘束了些,但为人爽直,心地善良。”   “依我看,那秦葭可比韩家要嫁给你的那位好多了,其实你要喜欢那个秦葭,以后纳为妾室也行。”一想到司徒怀箬可能以后要面对韩家那个暴发户出身不学无术的女子,燕殊不免心生同情,继而带着补偿心理开玩笑道。   司徒怀箬神情有些飘忽,不知是在想什么,沉默了许久后复又淡淡道,“人生在世,该是与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   燕殊嗤笑了一声,哪家高门大户的公子不是才是十二三岁就有了暖床的婢女,偏司徒怀箬做了几年和尚,学来了和尚的清心寡欲,听说司徒怀箬到现在还在茹素,不喜荤食。也不怪司徒家整天担心他什么时候又看破红尘了。   司徒怀箬又认真道,“我现在婚约在身,世子不要妄言,免得为秦姑娘带去麻烦。”   燕殊想到那些贵女整天的争斗拈酸吃醋,何况韩家还是太后母族,太后亲赐的婚约,秦葭出身又低,要是对上了只会吃亏。   其实秦葭那样有趣的人,他做做她的倚仗也不是不行。   燕殊挑眉一笑。 第62章 谍者公主   司徒怀箬和燕殊无论谈些什么, 都是有价值的信息, 但萧函也不会急着想要知道而去探听, 反而让自己露了痕迹。   韩菱的计划虽然在剧情中失败了,但实际上是非常完美的, 要萧函在短短时日内推翻重新布置,未必有韩菱做的好。   计划的成败靠的是原身的十年苦心积蓄,萧函只需要在必要的地方进行改动, 还有关注一些重要的人。   比如秦葭。   不像前几个世界的女主,秦葭可是真正影响了这个世界,改变天下的历史轨迹。   萧函不可能不重视她。   萧函没有让暗探监视或查探秦葭, 怕被她发现,反而提早影响了计划, 现在正好有这样近距离接触的机会, 怎能不多多观察一下。   而且她也不用掩饰自己对秦葭打量的目光, 这也很符合她这个普通贵女的人设不是么,对于能得到显王世子的欣赏的姑娘, 还有她现在名义上的婚约者司徒怀箬, 都对她以礼相待,甚至出言相护。   那萧函表现得对她好奇一点, 也不足以奇怪了吧。   秦葭到底没那么淡定, 她把燕殊送给枣红色骏马的缰绳系到一边, 忍不住走了过来,“你为什么看我?”   其实她心里是不愿意和这样柔弱的娇小姐凑到一块的,但初得知对方的身份还有一直的打量让她有些隐隐烦躁, 干脆理直气壮地问道。   “你怎么知道我看的是你,不是你的马?”萧函倚在休息的亭台栏杆,往下看对她微微笑道,   秦葭有些惊讶,“你懂马?”   萧函不懂,原身也是懂的,而且还知道燕殊送给秦葭的是北殷的流云雎,她也不像对世子说的那样不会骑马。韩菱,或者说北殷公主穆华翎自幼便弓马娴熟,殷太后几乎是将她做男儿教养,小小年纪就曾砍掉过刺客的一只臂膀。   这些萧函自然不会同秦葭说,她只淡淡道了一句,“世子殿下的马自然是好的。”   原来是拍贵人的马屁,这些千金贵女说话这么虚伪难道不累吗?秦葭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秦葭的想法和燕殊一样写在脸上,只不过后者是不需要对韩菱这些人虚以委蛇,敷衍应酬,而前者是还没学会伪装自己的情绪了。   萧函内心觉得好笑,戴着面具同人演戏当然累,还得深藏秘密在暗处时时思虑算计,对于萧函来说也是难得。不过原来的韩菱既然忍了这么多年,为了不让她的心血功亏一篑,萧函也得继续演上一段时日。   好在她不需要忍太久了。   萧函再看回秦葭,以小说剧情里所写的,秦葭是在三年多前穿来的,只不过三年间都生活在山上庵堂,几乎都开始种田了,结果被接回了帝京。   可惜回到侯府虽然衣食无忧,但却不如在山间的日子过的自在。   高门生活不易啊。   小说初期,也就是这个时间段,秦葭还要为如何摆脱成为家族讨好上位者的工具而困扰呢。因为有显王世子殿下燕殊的出面庇护,和司徒怀箬暗中相助,秦葭才能过得稍稍松快些。   萧函忽然想到,剧情里好像因为婚约这一段插曲,让秦葭和司徒怀箬的相处时间减少,反而与显王世子燕殊走近了,这可能也是造成燕殊成为男主的原因吧。   这样一看,韩菱的种种行事放在小说,说是反派也没错了。   但她要当的可不是被炮灰的反派,该是反派大BOSS才对。   不知为何秦葭忽然感到背脊一凉,有种危险的直觉。   萧函脑海中冒过很多种对付秦葭,燕殊,甚至司徒怀箬的想法,安全到危险再到凶残等级别的都有,而且罗列的清清楚楚。   秦葭挺重要的,尤其是小说后期和燕殊联手打天下,发挥了巨大的作用。但究竟是敌人还是收为己用统一战线,萧函还不确定,她也不急着现在就试探秦葭,先完成北殷计划再说。   秦葭没把她的危险直觉和眼前娴静温雅的少女联系在一起。   有机会坐在一起,她也忍不住多看韩菱几眼,这些古代的贵女一个个如娇花似的,手无缚鸡之力。司徒公子未来的妻子就是她么?   若说秦葭对司徒怀箬没半点旖旎心思是假的,许是刚穿过来就是个才十六岁的瘦弱少女,连她的心理年龄都被同化的小了许多,尽管对带着原身的生母一起好好生存下去毫无畏惧,但有时也难免觉得孤独辛苦。   司徒怀箬的出现无疑是她穿越以来的最大慰藉,他是秦葭在这个世界遇到的第一个好人。   不枉她都没吃饱饭瘪着肚子还把受伤的他扛回了庵堂,待他醒来后还跑去叫了大音寺的人来接他。   当时她虽不知道他是司徒家的公子,但也看出他不是什么普通身份的僧人,因为自那日后,她和姨娘住的庵堂就经常有送来的吃用甚至衣物,有什么需要的跟大音寺的僧人说一声就好了。   几乎每次遇到司徒怀箬,都会有好事,秦葭感叹道。   可惜他已经有婚约了。   不知为何对上韩菱,秦葭心中些微的虚,可能是怕自己的那些心思被司徒公子的未婚妻发现吧。   待久了,秦葭更加有些坐立不安,还好燕殊和司徒怀箬很快就回来了。   燕殊见到秦葭和韩菱坐在一处,顿时蹙起了俊眉。   司徒怀箬则缓缓开口道,“既然韩姑娘不喜欢骑马,怀箬便送韩姑娘回去吧。”   萧函抿唇微笑,点了点头。   见司徒怀箬直到走,也没有多看她一眼,秦葭只觉得意料之中,却又隐隐失望,在心里告诉自己,人家是未婚夫妻,一起走也是应该的。   像是要打破自己的幻想一样,秦葭对燕殊问道,“司徒公子的婚期是在什么时候?我也好准备一份礼物。”   燕殊嗤笑了一声,“还不知道猴年马月呢,司徒家可不乐意这门婚约。”   秦葭闻言,顿时疑惑不解,她还对大兴帝京权贵之间的关系暗流一无所知,更不知道这门婚约背后的种种问题。   燕殊好心给秦葭解释了婚约的内幕由来,秦葭听完后,立刻愤懑不平道,“太后怎么能这样?”   连带着对韩菱的印象也不好了起来,没想到是强逼司徒怀箬接下的婚约。   燕殊忽然道,“你喜欢司徒怀箬。”   秦葭一时愣住了,竟忘了反驳。   然后燕殊毫不留情地打击她道,“以你的身份也是配不上的。”   ……   回去的路上,萧函以想买一些胭脂水粉为理由,让马车停在了帝京新兴的一家店铺门口。   虽是开了没几年的,但用料上等,很受京中年轻女子喜爱。   侍女阿蝉道,“我家小姐是昌乐伯府上的。”   其实不用说,光是司徒怀箬一露面,就引来不少人驻足顾首,萧函的身份也自然呼之欲出,被太后赐婚与司徒怀箬的韩家姑娘。   店里原本在买香料的女客人看萧函的目光跟刀子似的,似乎恨不得在她身上戳出千百个洞来。   侍女阿蝉似是极为不满道,“看什么看,我家小姐是你们能看的么。”   “今天这店被我们昌乐伯府给包下了,你们还不出去,免得扰了我家小姐清净。”   太后母族家银钱自然是不缺的,但阿蝉的跋扈表现引来不少人的不满,甚至店铺老板也连忙出来拱手道,“小店小本经营,得罪不起贵人,但也不能把客人都往外赶。”   “贵人不如请往内间,有清茶点心伺候,待小的让人取了店里的胭脂香料让小姐一一选用。”   萧函装作大家闺秀的微笑道,“阿蝉,就这样吧。”   但熟悉司徒怀箬的人都知道,因为在佛门待的那几年,他闻惯了檀香,回到司徒家后,身边的人也从不用一点脂粉香料。更不用说进女人家的胭脂水粉铺子了。   萧函颇为善解人意道,“司徒公子若是不喜欢,那就先回去吧。”   司徒怀箬也没拒绝,点了点头,“好,那我留下两个仆从送韩姑娘的车驾回昌乐伯府。”   不管是真心对一位少女安危的体贴,还是顾及太后那边的面子,司徒怀箬也算做的周到了。   而从称呼可见,他也没有半点拉近距离关系的意思。   正好,萧函也没有。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司徒怀箬的离去就带走了大部分旁人的目光,而萧函和侍女此时去内间反容易被忽略了。   内间指的是二楼,一般是招待贵客的,不仅楼梯间有拱门珠帘幔帐隔着,还有迂回绕转拐了一道,萧函和侍女阿蝉上了楼进了其中一间房间后。门也被带上了,还有训练有素的人手过来分别守住楼梯口和门口,以便能时刻警号。   周围立刻进入外松内紧的戒备状态后,本来带着招财进宝笑容的老板立刻变换了脸色,单膝点地跪下道,“禄存拜见少主。”   公主身份即便放在北殷暗卫营里也太过招摇,所以一般在外他们都对韩菱以少主之名称呼,北殷暗卫营为北殷朝堂皇室效忠,少主二字也是理所当然的。 第63章 谍者公主   代号为禄存的暗探负责掌管北殷暗卫营在大兴帝都的所有钱财来源, 但韩菱只让他做了一家小小胭脂水粉铺的老板, 相比起来许多更大的生意多是借了别人的手经营。   同样是为了隐蔽身份, 就算被人发现查也会着重在大鱼上查,而容易漏过一家小店铺, 本来他们也不需要牟利,面子上过的去就够了。   “少主今日怎么会突发信号来到这里见面?”禄存面露不解道。   方才那自然是演戏,禄存早在半个时辰前就已经收到了信号, 也幸好今日不是伙计,而是他自己坐镇店里,也就不用寻理由过来了。   萧函也不用解释, 直接道,“从今日起, 就不必如往常的规矩。”   “三月之内, 北殷与大兴便会有交战, 我们的行动也要变了。”   老板圆滚滚的脸瞬时一凛,“禄存遵少主命, 并且会立刻通知各暗线。”   门外被敲响了三声, 一道清朗的男子声响起,“掌柜的, 是我, 给客人准备的胭脂水粉香料已经拿来了。”   禄存亲自去开门, 一个穿着长衫的年轻男子端着装有各色胭脂的盒子进来了,放在旁边的桌子上,然后极为恭敬地向萧函下跪, “陆青见过少主。”   明面上是店铺里制作胭脂水粉的高手,实则是北殷设在大兴的暗卫营乙等暗探。   陆青只看了萧函一眼,便立刻低下头去,内心惊诧不已。   他也不是没有拜见过暗卫营统领,他们所忠心的北殷公主,但每隔三月的秘密会面都是戴着斗笠面纱。陆青也知道少主就藏身在这大兴帝京中,但究竟是何身份,只有少数人如禄存他们知道。   没想到今日会亲自露面。   陆青丝毫没有怀疑眼前少女的身份。   对于这位暗卫营首领,陆青心中无不是敬佩。十年前十三州失守,北殷岌岌可危,连带他们这些潜伏在大兴的暗探也受到了极大的打击,人心惶惶不安。也是那个时候,少主来了,尽管第一次见他们只是个十岁的小女孩,却当着所有人的面划下手臂一刀歃血为盟,发誓会不惜一切代价重建北殷在大兴的暗探势力,成为刺向大兴朝堂心脏的利刃。   陆青那时也不过只比她大几岁而已,还是个刚升为暗探的少年,却深深被她所表现的坚定决绝所震撼。   她贵为皇室公主,也能舍生忘死来到这里,过着和他们一样隐姓埋名的危险生活。   有这样的少主首领,也意味着他们没有被北殷放弃,北殷也只是一时输了,希望依旧不灭。   少主不仅迅速安定了人心,收服所有暗线,之后表现出来的手腕也令人惊叹,暗卫营能发展到今日这个地步,与少主分不开关系。   萧函面色沉静道:“秦风楼你们查的如何了?”   她穿来的第一日,给暗探的命令里就有这件事。在她对计划做出的改动中,秦风楼可是非常重要的一步。   陆青心神紧了紧,秦风楼是大兴帝京一家有名的青楼楚馆,原本他们也不明白为何少主让他们查秦风楼,但既然是命令就没有不从的,没有想到,还真的发现了重大的线索。   陆青有条不紊地回道,“经我们的人探查,秦风楼确实为南梁在大兴帝京所设的秘密暗桩,从往来的达官贵人身边搜集情报消息。”   大兴,北殷,南梁三足鼎立,互派暗探奸细刺探情报是常有的事。北殷既然在大兴帝京能设下暗卫营,自然南梁的暗探也不会少。只是过去北殷暗卫并不知道另一方所在之处。   陆青也不会问少主是如何知道秦风楼有问题的,但这个发现无疑非常有价值。他详细说了秦风楼的主要人员布置,如何传递消息的等等。   青楼女子向来最不能缺的就是胭脂水粉。只是碍于身份,她们往往不会亲自来店铺挑选,而是要店铺的伙计去,陆青便是合适的人选。再加上他本人圆滑,擅长与市井的三教九流打交道。出入秦风楼就更容易了,而且很快发现了秦风楼是南梁暗探在帝京经营多年的暗桩之所。   “秦风楼的话事人,应该是老鸨或者花魁娘子莲月。”   短短时日,陆青等人就能查到这么多,已经是不容易了。但是回少主话时,陆青还是觉得自己的收获不够多,担心令少主满意。   萧函则点了点头,又问道,“她是不是同常威侯过从甚密?”   陆青点了点头,“常威侯每隔两三日就会来秦风楼,就为了看花魁娘子莲月,也因为他的赫赫威名,其他人也不敢点莲月作陪。外面还传言,他有意为莲月赎身。”   在确定秦风楼为南梁暗桩之所后,他还想常威侯这个老匹夫不知道漏多少消息给人家,四五十岁的年纪了,保养的还不错,但没想到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萧函思索了一下,决定按计划进行,“先不要动,盯住莲月和常威侯。”   莲月和这位常威侯可是她重要的一步棋。   陆青脑子转的也快,立刻想到了少主这是要利用常威侯,又小声道,“常威侯看起来是被美人计给迷住了,无意中泄露些消息有可能,但为个南梁暗探,赔上整个家族和性命应该不会吧。”   萧函笑了,是啊,谁能想到这位儿子女儿都有七八个的常威侯会动了真情,逼死了发妻给美人腾位子,甚至在后来发现美人的暗探身份后,不惜害死了许多人来掩盖这个秘密。   而成功迷倒了大兴常威侯的花魁娘子莲月,也竟然想一直坐稳侯夫人这个位子。   许是在黑暗里待久了,不愿意再牺牲美色青春,更愿意享受实实在在的荣华富贵。   原身毕竟是公主,自有傲气,也不屑于让自己的手下开青楼楚馆用美色取得情报,南梁那边却没什么顾忌,只要能达到目的,用些手段,又算什么所以莲月对南梁的忠心也没多少,为了保住自己的荣华富贵,加上与常威侯珠胎暗结,甚至狠起来连自己的人都能杀。   这还是萧函在小说剧情里看到的,正好可以被她拿来利用。   萧函也不便对陆青他们解释太多,只道,“常威侯掌管帝京近卫军,许是对我们有用,若是这条路不能利用,再考虑南梁暗桩也不迟。”   “小心也不要让秦风楼的人发现你们。”   陆青和禄存点了点头,同声道,“遵少主命。”   萧函特地来见他们,除了秦风楼,还有另一件事,大兴帝京的地道。   暗探传递消息虽然好,但有些不是纸面上就能说的清的。   “少主所说的地道却是存在,里面就一些地痞无赖,已经都被我们的人处置干净了,也没有惊动任何人。”   “这是我们准备继续扩宽的地道地图,还请少主过目。”   大兴帝京前身是大燕王朝,亡国时因为被围城,不少达官显贵百姓挖地道想逃出去,后来被开国皇帝下令堵住了一些,但有些隐秘的被下面不尽心的官员忽略了,加上年月已久,大多破旧不堪,甚至被掩埋起来,就更无人想起来了。   但萧函知道有几条地道是可以顺利走的。   小说剧情中,燕殊自立为王,起兵叛变时,秦葭还在帝京内,皇帝大怒下令杀掉所有与显王府有关的人,秦葭就成为了抓捕之重,她便是靠着意外发现的一条暗道顺利逃出了帝京。   萧函也不会只着眼于秦葭逃走的那一条,北殷暗卫营那么多人,至少要拓宽四五条地道以作后路备用。   萧函认真看了手下暗探连夜制作出的地图,准备暗中修建打通的数条暗道并非集中在一处,而是四面八方分开,水路陆路都有,而且建立在原本的地道上,更加复杂难寻。   “这件事尽快做好,也许这就是我们日后离开大兴帝京的路。”   萧函也只是说可能,计划安排肯定不能只有一样,以防许多个万一,自然备选要多些。但禄存和陆青他们已经隐隐激动了起来,对这份本就重视的地图更加上心了。   这次见面,他们已经不知说了几个‘遵少主命’。   也亏原身对暗卫营的掌控力足够强,手下的人都对她忠心耿耿,萧函安排起事情来也方便了许多   萧函说完几样最重要的事后,就要起身离开了,在胭脂水粉店就算挑花了眼,也用不了太久。   临走时萧函还让阿蝉包起了铺子里最贵最好的几样胭脂,还告诉禄存陆青他们以后自己可能还会来。两人得了提醒便会记得至少留一人常驻店里。   禄存还是有些担心,忍不住道,“还请少主务必小心,保全自身安全。”   在他看来,在大兴帝京的任何暗探包括他自己,都可以死,唯独少主,或者说公主殿下不能发生丝毫意外。她的安全和计划一样重要。   萧函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恢复商人身份的禄存面带笑容地将韩家姑娘和侍女送出了门口,马车旁边还有司徒怀箬留下的仆从等候着,送她们回昌乐伯府。 第64章 谍者公主   除了司徒怀箬曾去太后的寿安宫拜见过一回, 还陪韩家姑娘出行之外。   司徒家表现得非常平静, 似乎没有任何的表态。   韩家却是想要扒拉住司徒家, 恨不得把自家姑娘送上门去了,比起太后的糊涂拗脾气, 他们是真心想攀上司徒家这颗大树,这样哪怕太后仙去,韩家也依旧能够享受荣华, 待在帝京的贵族圈子里。   若非萧函劝说韩老太君,不能堕了太后面子,让人觉得太后娘家配不上先帝元后娘家, 成功拿着太后的大旗说服了韩老太君,否则后者甚至能天天去给司徒家送拜帖, 恨不得让她去司徒家门口杵着, 司徒家捏着鼻子为了自家风度也回将人迎回来。   萧函能理解身处于帝京这般繁华之地, 倚仗看似雄厚实则如虚无飘渺的云彩,迫切地想要抓住些什么想要拼命往上爬的心理, 但是要连累她一起丢脸。   那还是算了, 她宁愿破坏掉韩家这些蠢笨无能之人的行事,也好安生清净的待在昌乐伯府里。   说安生清净也不算, 韩采和韩云两个眼红这门婚事的不天天过来搅合搞事情, 那就是天上下红雨, 她们变的善良了。   萧函懒得应付她们,就直接让阿蝉想办法让这两位‘病了’。   每晚都在看北殷暗线传来的各种情报,除了帝京关于地道和南梁暗探的布置, 此时最重要的是与北殷互通消息,还有大兴镇北军的动向。   镇北军是大兴上代皇帝所设,主要就是镇守与北殷的边界,这十年来还负责把守着从北殷口中夺来的一大块肥肉,云朔十三州,那处不仅曾是北殷的重要藩镇,还是两国的门户,可以说哪一方夺得了这十三地,就掌握了两国交战的主动权。   自云朔十三州失守被占后,北殷若有兵力动向,大兴镇北军一眼就能看到,攻守皆可,相反北殷不仅难以进攻,还有时时派遣重兵把守防备。   早有暗线传信来,大兴镇北军出现兵力调动,这份情报除了萧函看过,也会出现在北殷的朝堂之上。   兵力缘由也在这大半个月内查明了,是大兴皇帝想让镇北军的袁家主帅回来荣养,同时袁将军的亲兵也一并调回来。简单点来说,镇北军的人选本是大兴上代皇帝选的,而且还是临终授命,但当今皇帝认为十年已经过去了,与北殷也没有什么战事,边疆安宁,他又担心和他不怎么熟的袁主帅会在边疆拥兵自重,所以想换上他的心腹人选。   主帅一换,军中兵心不稳,加上又大量调动,这样的大好出兵机会,北殷怎么能不抓住。   负责安排计划,搜集各方面情报的萧函也清闲不到哪去。   秦葭破坏计划在剧情里只用了两三章,但萧函开启计划却要付出十倍二十倍的精力。   萧函不需要如剧情中韩菱故意做出不可一世,令司徒家上下对她心生厌恶,谦谦如司徒怀箬也不假辞色。   因为即便韩家或韩菱表现得再好,司徒家也不可能真的认下这门婚事。   至于意外,也不会有的,萧函也不会让它有。   月余后,司徒家传出消息,曾经教导过司徒怀箬的大音寺高僧心念和尚,在他还俗归家时批命,言明他二十六岁之前不得谈论婚嫁,为免耽误韩姑娘,就提出解除婚约。   高僧批语,有的人相信,有的人不信,但无论是真是假,司徒假推迟了一个月才拿出来说,恐怕也是照顾皇帝的面子罢了。   皇帝的面子有没有照顾到,无人知道,但他为了安抚太后,作出补偿还下旨封韩氏女为新宁县主。   旨意韩家自然是乖乖接了,而且还得表现的无比欢喜。   虽然传旨的太监一走后,韩老太君就表现得无比失落,萧函也故作心伤回了自己的院子。   进了屋子后,阿蝉就将拿到封县主的圣旨丢到了一边,她家少主是堂堂北殷公主,一个大兴县主算什么。若非隐藏身份,怎配让她家少主接下这道圣旨。   萧函倒是平心静气,大兴皇帝封赏县主就代表他心里对司徒家不会没有疙瘩。   有的人当上位者习惯了,哪怕知道自己做的事是错的,但为了面子也希望下面的人乖乖的受了还要感恩戴德,不能露出半点不高兴来。   司徒家显然没有要惯着皇帝的意思,当然他们家也有这个实力向皇帝婉拒:太后的懿旨我们受不起,所以退了。   而皇帝大概也没有反思或者包容一些,可能还在心里记下了这笔小帐,有些怨怼是一点点积累起来,司徒家族在剧情后期能那么爽快地站队燕殊,说明皇帝有些所为也是戳到他们家心窝子了。   单凭司徒怀箬一人的想法可能性不高,要知道燕殊是显王世子可不是什么皇子,支持他无异于是与皇帝作对了。   ……   太后感觉自己被打脸了,可能宫里宫外都在笑话她,笑话她的娘家,土里刨食的泥腿子翘起尾巴了还想一步登天攀上先帝元后家族。   皇帝心情更不爽,更加重了要有自己权力心腹的念头,也就催促着镇北军袁主帅尽快回来,好给他的人腾位子,别以为他不记得袁主帅曾经是去世的司徒老太师的门生。   远在朔州的袁主帅接到又一道圣旨急令,叹了口气,不得不加快军中的交接,皇帝的心腹来接管镇北军的薛大人一到,就将兵符帅印给了他,然后骑上快马带着亲兵赶回帝京。   谁让圣旨里让他限期回到帝京,也不知道他这把老骨头受不受得住。   镇北军薛元帅刚上任两天,屁股还没做热,北殷大军就来了。   战号吹响,八百里加急,惊动了大兴满朝,还有龙椅上的皇帝。   十年的和平让大兴朝堂变得安逸了,皇帝继位以来也是坐在先帝的功绩和固若金汤的江山上,想不到三国对峙鼎立,战事一触即发,随时都可能发生。   之前朝堂上也不是没有官员反对将袁主帅调回京中,担心边界不宁,但皇帝早就有此念头,曾会因为一些官员的劝阻而放弃,也有人说调换主帅,撤下大部分兵力时应小心警惕北殷虎视眈眈。但十年的平静还有云朔十三州的功绩,的确让很多人忘了狼烟烽火的可怕,皇帝虽然是点头同意了,真正下令时却没有那般用心在意。   现在大兴百官最没有料想到,或者说最不愿意看见的还是发生了,据现在的战报,北殷已经动用了十万大军,是否有增援还未可知,但十万大军出现在边界,可见北殷此次来势汹汹,准备已久。   有官员提议,既然袁主帅还在归途中,不如先下令命他折返继续统帅镇北军对付北殷大军。   皇帝皱了皱眉,若让袁主帅继续统领镇北军,那他新派去的薛大人该如何处之。   朝堂顿时一阵纷争不休,有的说袁主帅在云朔十三州镇守多年,对阵北殷的经验也极为丰富,由他挂帅最为合适。   但也有人道,薛大人年富力强,智谋过人,未必比袁主帅做的差,且先帝当年既然能重挫北殷,夺下云朔,堂堂大兴,对北殷大军有何惧之。   这句话令皇帝心生满意,他也觉得以大兴国力,无需惧怕北殷十万大军。   听闻北殷天子早已成年了,还是由太后摄政,牝鸡司晨,可见北殷朝堂混乱不堪,正好也借此战让薛大人历练一把,到时候他收拢军权,也就更无人敢反对了。   皇帝心意已决,尽管不少人忧心忡忡,但还是不敢多言。   先帝是打下了云朔,但老实说也是占了北殷皇帝突然驾崩动荡内乱的便宜,狠狠咬下了一块肉,况且先帝英明神武,不代表当今就一样啊。   ……   月高夜深,在回京赴职路上,袁主帅等人在一家舍馆歇息,   他们也收到了十万北殷大军出动,意欲攻入云朔的消息,袁主帅年纪尚轻的小儿子一下子就兴奋了,“爹,这正是好机会啊,您该上书陛下回去迎战啊。”   其他人虽没毛头小子那么激动,但也是这个想法。   想他们当年从北殷虎口夺食打下了云朔,又时时警惕担心北殷来犯,结果十年平静安宁,他们也要随着主帅归京,不想北殷竟趁着这个时机进攻。他们个个顿时热血上头,恨不得立刻回去。   “陛下召我们速速归京,我们遵圣旨之意便是了。”   袁主帅严肃的话语如同一盆冷水浇在他们心头上,   “大人,这是为什么啊。”亲兵不解道,在他看来自己主帅廉颇虽老,却也是威武勇猛,岂是那个初来乍到只知纸上谈兵的薛大人能比的。   这里也没有外人,袁主帅叹了口气,“这次回去还能好好荣养,若是折返回朔州。无论是胜是败,只怕就是黄土一抔了。”   他的儿子和亲兵闻言,背脊一凉,却不敢想其中的缘由。   袁主帅想起曾经的恩师家族给他来的一封信,便是劝他,若陛下执意要调换镇北军主帅人选,切莫有任何怨怼,顺从皇命为好。   皇帝想掌握军权也不是一天两天,朝堂许多勋贵家族都看得出来,司徒家劝袁主帅也是为他好。   只是没想到会有北殷大军这一出。   有人还是没忍住问道,“可镇北军那些将士呢,他们怎么办。”   袁主帅沉思了一下,“只希望薛主帅记得占据云朔十三州,我方军队就有了主动权,易守难攻,北殷大军未必能经得住消耗,拖上最多三月,北殷军队自会退去。”   其他人总算松了口气,皇帝想在军中安插心腹,派来的也不会是酒囊饭袋之徒。   袁主帅说这些话,如何不是安慰自己。但连皇帝都没有下达任何旨意,他也不敢折返朔州,只得快马加鞭赶回帝京。   短暂歇息了一夜后,袁主帅等人草草吃了些干粮又继续上路了。   而他们走后,舍馆内马厩的一名仆人,趁着其他人还未起,私下放飞了一只灰扑扑信鸽,   鸽子腿上绑的信筒里只有一条简单的情报,袁帅归京。   新任的镇北军薛元帅的确不是什么草包,位子还没坐稳就面临北殷十万大军来犯这样的危机,也很快稳定住了心神,迅速调动兵力,进入战备,并与帝京传递信件。   他也很快想到了袁主帅那个法子,以逸待劳,消耗北殷兵力,逼得他们不得不退去。   但北殷为了这一日准备的不止是十万精锐大军,还有设在大兴帝京由韩菱统领的上千北殷暗探。   十年筹备,只为此战。 第65章 谍者公主   北殷在大兴的所有暗线全部活跃了起来, 严密有序的开始运作,   萧函已经联络帝京暗线, 尤其是那些安插在各部的眼线,要愈家密切留意有关军情的风吹草动, 事无巨细,绝不能放过任何一个消息。   其中留意宣阳侯府的暗线传来消息,因为与显王世子交往过从甚密, 秦葭虽然遭人嫉妒,但也没那么受身份拘束,可以随意外出。   这一个月来纵然暗线有奉少主之命, 借侯府的人推波助澜使了些小绊子,但都被秦葭给避开了, 不然就是有燕殊庇护, 伤不到她半分。   连暗线也惊叹于秦葭的好运气, 也更加记得少主命令注意隐藏自己了。   这份情报萧函只是看了一眼便放下了,能够影响天下发展轨迹的女主光环自然不会小。一些小打小闹伤不到她, 反而会提前引起燕殊和司徒怀箬的注意。   萧函自然不惧他们, 但这里是大兴帝都,她能调动的势力人手并不如他们。他们一个是手握重权的王府世子, 一个是高门大族的嫡长子继承人, 名分权位都不缺, 天时地利人和的优势都占据。   身在暗处反而更需要小心谨慎。   战事一起,北殷暗探此番动作这么大,终不可能风过无声, 不留下一丝痕迹。只是秦葭作为女主最先发现罢了,而能真正有能力截住北殷暗探送出情报,破坏韩菱败走出逃对他们进行围杀的也是燕殊和司徒怀箬手下的势力。   来自朝堂之上,大兴各地州府,边界镇北军内部等各处暗线传递的庞大琐碎价值不一的情报源源不断运输过来,这些都需要萧函甄别加以分析出哪些能成为计划的一环,她更没有多少心情去关注秦葭了。   而且萧函不需要做什么,她只要每次都比秦葭燕殊他们快一步就够了。   纵然皇帝自恃大兴兵强马壮,没那么重视此次北殷大军来势汹汹的,但战时所需的粮草却是必须准备的,这样韩菱十年来在大兴各州府发展的暗线势力就起了作用。   不过短短两日很快查明了究竟有哪几州的粮仓出现变动,大兴又一共调动了多少石粮草,又是否调动援军,这些机密都是由在朝堂潜伏的暗探廉贞和文曲合力传来,根据这些情报,萧函很快分析出了粮草运送的路线和兵力调动虚实情况。   由少主韩菱下令,这些关系重大的情报全部送往前线。   北殷兵营里,   此次作战计划乃是摄政太后亲自定下,但为何让他们驻扎在此处,却不迟迟前进攻入,担任主将的闻大人也很不解。直到这些几乎可以决定战局胜负的情报出现案桌上,他们才明白太后的意思。   “这些情报的来源可靠么?”忽然有一位留着小胡须的将军忍不住质疑道。   一位长相阴柔有些妖冶美的青年冷冷看了他一眼,“太后有令,凡是大兴帝京暗探传来的消息,不得轻忽,否则重惩不怠。”   那位小胡子将军顿时讷讷不敢言,摄政太后积威甚重。   连主帅也对这位年轻的监军尚且敬三分,正是因为他是太后派来的心腹,严鸮。   更多人像闻将军则是认真看起了这些详细缜密,一字胜过千金的情报机密,越看越感到心惊,有这些东西,镇北军在他们面前可以说筛子一样,被泄露的一览无余。   纵然北殷在敌国的暗探再厉害,能拿到这些情报,也绝非一日之功,少说也要数年提前埋伏布置。   也就是说摄政太后早有收回云朔的计划,只是这些年来从未显露过。   虽朝野常有传太后野心勃勃,专横擅权,至今不肯还政于陛下,但看到这些,闻将军还是忍不住内心里翻涌激荡,先帝猝然崩逝,大兴趁人之危,欺辱北殷皇室孤儿寡母,夺走云朔之耻,他们没有一人曾经忘记。   更没想到摄政太后也不曾忘过,   那位太后派来的监军严鸮,此时才拿出了太后密旨,与大兴北殷暗探秘密传来的情报,两相结合便是一个天衣无缝的计划。   凭此计划,夺回云朔十三州不在话下。   ……   眼见着北殷大军只围不攻,大兴这边,本打算以逸待劳的薛主帅却开始焦灼了,他也是熟悉兵法韬略之人,怎不知道现在不出兵,倚仗坐拥云朔易守难攻之势,便是最为稳妥安全的方法。   但薛主帅知道自己被皇帝派来的目的,要的不是稳妥,是大胜,至少要有一些成绩让皇帝颜面有光,他这个镇北军主帅也才坐的稳。   可北殷大军不动,他也没法子消磨对方的兵力,这样下去一拖拖几个月,没有半点战果,皇帝就要对他心生不满了。   这不皇帝八百里加急发来的圣旨里意思很明白,他很看好薛主帅,相信不会辜负他的期待,另外别的不用担心,援军粮草这些都会有的。   一连几日,薛主帅夙夜难寐,终于按捺不住,在听闻有一支数千人的北殷军队出现在出云岭,立刻亲自带领精兵过去。   结果不想踏入了北殷的陷阱,损失惨重,而本来薛主帅安排好的援军后防竟然没有一支队伍敢来,薛主帅带着几名亲兵好不容易逃出来,事后才知道那些驰援的兵力全部在半途就被北殷精锐逐一攻破。   薛主帅心惊,北殷似乎提前就知道了镇北军在云朔十三州的兵力部署。   但他已经顾不得细思此事,北殷虎狼之军已然长驱直入,撕开了云朔本来固若金汤的防守,镇北军失去了最大的优势。   而同一时刻,大兴朝廷调动的粮草在还未抵达云朔,就被提前截杀。   迟迟未等到补给的薛主帅心都凉了,难不成冲出去和北殷十万大军正面厮杀?   对云朔十三州地形的熟悉,北殷根本不输于镇北军,后者不过占了十年,但这里可曾是北殷数百年来的心腹之地。   与北殷失望大军硬碰硬,薛主帅尚且没有十足的把握,而粮食等军备物资补给的缺失更是雪上加霜。粮草从来是大战的重中之重,真打起来了,若不能一举击败,怕是先撑不住消耗殆尽的会是大兴镇北军。   薛主帅一时陷入了两难之地。   远在千里之外的繁华帝都,哪怕是朝堂之上也没还没这么快收到粮草被截,镇北军陷入囹圄的消息。   萧函也不是神仙,不知道计划执行的如何。   但是比原剧情中已经好了许多,至少她将情报顺利送了出去,镇北军兵力部署,哪处战备强弱,还有新任薛主帅的用兵战术习惯,粮草运输等等这些详细机密,萧函都传给北殷大军了,这样要是还能败,那萧函也没办法了。   她现在命令所有暗线继续监视一切风吹草动,以及准备撤退的计划。   大兴朝堂百官不会全是蠢货,更别说还有燕殊,司徒怀箬这些人,萧函早就有事后暴露的心理准备,只是那时想要在重重包围之下逃出帝京,也是难上加难。   剧情中韩菱面对的是最坏的情况,她的手下也都为保护她死伤惨重,只留不到十余人,却已前路后路被封都无法逃出生天,最后那十余名忠心耿耿的暗探也在她自刎后全部殉主。   萧函当然不会让自己落入那种境地。   陆青禀报道,“少主,常威侯已经让他的亲信在他夫人每日的补汤里下药,份量很轻,但用不了一个月就能让他夫人暴毙。”   常言道,最毒妇人心,   但男人狠毒起来也令人惊心,常威侯也曾立下不少军功,百姓称颂,没想到有朝一日因为美色下此毒手。   至于缘由,一直盯着秦风楼的陆青也已探明,常威侯身陷温柔乡,想为花魁娘子莲月赎身,但他却不知道莲月身份,作为南梁暗探的任务无非是收集大兴帝都各方情报,有名的花魁娘子自然比侯府侧室方便了。   常威侯以为莲月清高孤傲,不愿为妾,但他的发妻是高门之女,不能随便和离,色.欲熏心之下竟然动了杀心。   萧函倒是不奇怪常威侯会有此举,在剧情中他与莲月合谋杀害的岂止是发妻,等到莲月与他珠胎暗结,他都狠心让自己成年的儿子去送死给与心爱之人的孩子让位。   陆青又道,那南梁暗探莲月竟然也动了心,至于是被常威侯的‘深情’所感动,还是被唾手可得的侯夫人迷了眼睛,陆青也不知道,但这却成为他们可以利用的机会。   萧函想了想,“最好拿到近卫军虎符,若是不成,就动用另一计划。”   陆青凛然,往日显现于人前吊儿郎当的做派此时显得十分端正,还挺直了脊背,“是,少主。”   作为负责监视南梁暗探的主要人员,陆青也知道另一计划是什么,必要时将南梁暗探拉下水为他们的撤退打掩护。   交待完一些事后,萧函照旧没有停留太久,走出了胭脂铺。   “这不是韩姑娘么?”轻佻的男子声音响起。   一身扑鼻而来的酒气令人心生厌恶。   萧函皱了皱眉,想起是她刚穿来时碰到过一位浪荡公子,好像是姓蒋,反正不是什么值得关注的人。   蒋明骞还真是从妓院出来的,寻花问柳了一夜,日上三竿才酒醒,意外看见了曾经美的让他心痒痒的韩菱,还主动将人拦下了,嘴上花花道,“我看你与其想着司徒家的公子,不如考虑本公子。”   不到一月便结束的婚约,让所有人都知道太后和韩家一厢情愿,想着攀上司徒家不成反倒扑了一鼻子的灰,惹人耻笑,还成了茶余饭后的八卦闲谈。   见着大兴帝京中那些贵人对离他们甚远的烽火战事漠不关心,反倒对这种事更为上心。   萧函心中只觉得可笑,大兴的确安逸了许久。   若是驻守边界的镇北军也是如此,那她的确不用担心了。   韩老太君因为婚事的失望,对韩菱也不免带上了些迁怒,不如过去那般亲近,失去了韩老太君的宠爱,韩菱一下子在府中的处境备受冷落了起来,恰逢此时萧函也懒得再与他们虚以委蛇。   蒋明骞正是看着她身边除了个侍女没别的人,加上酒意还没醒,胆子就大到这个地步了。   “司徒家看不上你,不如本公子收了你,待我向昌乐伯府求亲,一定好好怜惜你这样的美人。”   萧函讥笑道,“蒋公子看来是疯了,不如回家请个大夫多吃药。”   别说阿蝉想剜了他的眼睛,萧函都想弄死他了。   当街杀人不大好,待会还是让两个暗卫将他处理了。   蒋明骞心生恼怒,直呼起韩菱的闺名来了,“韩菱,你可不要不知好歹,本公子能看上你是你的福气。”   别以为他不知道韩菱是什么出身,他愿意求娶那是她的福气,不然看京中有什么高门人家能看得上她。   他这么一闹,引得不少路人纷纷驻足围观,蒋明骞自然是不在乎名声的,何况这种事从来被指指点点的也是女子,他还大胆地想要拉扯韩菱的手臂,损了名节,她只怕都哭着喊着要嫁给他,蒋明骞的恶心念头升起。   司徒怀箬冷淡的声音响起,“蒋公子莫要太过分。”   “蒋尚书若是知道蒋公子当街丢人现眼,还被御史弹劾,只怕不会太高兴。”   有司徒怀箬在,蒋明骞也只得悻悻走了,他还不知道他刚刚在鬼门关前了走了一遭,免遭血溅当场,但不过也只是多活片刻罢了。   司徒怀箬再看向韩菱,那丝一闪而过的冷漠的杀意仿佛只是他的错觉,仍然是个娇贵柔弱的少女。一身简单素淡的衣裙,只是披帛是极淡的碧水之蓝,像是仕女画里走出来的人,姿容之盛的确是招人了些。   司徒怀箬觉得自己方才的打量有些冒犯,还是别开了视线,温声道,“韩姑娘出来,还是多备些仆从和车马比较好。”   萧函轻掸了掸差点被蒋明骞碰过的披帛,极为冷淡地道,“司徒公子,我的事与你无关。”   说完便与阿蝉转身头也不回离开了。   望着离去的背影,司徒怀箬怔愣了一下,似是没想到会遭受这样的对待。   他不过路过见到韩菱遭人纠缠,出手相助了一把,原本还想问是否需要仆从送她回去,没想到对方似乎十分冷漠疏离,不愿与他有什么牵连一样。   司徒怀箬为人看似外表温和,但实则内心冷淡,甚少人能走近,没想到也会有被人嫌弃的一日。   而且司徒怀箬敏锐感觉这位韩姑娘似乎是有些变化,难道是因为解除婚约的事,性情有所改变。见她只带了个侍女出来逛胭脂铺,连车架都没有,韩家似乎对她不重视,难道她的父母长辈都漠不关心么。   司徒怀箬虽有淡淡怜惜,但终不可能因此付出许下婚约承诺的代价,生起的那一丝丝疑惑,也随着既然不可能帮助对方,又何必去了解她的身世处境呢。   ……   萧函回到韩府后不久,便有暗线传信来,已经将蒋明骞处置了。   就在这两三日之内战况会传来,秦葭此时的女主光环也无法影响远在千里之外云朔十三州的战局。   萧函也无需再过多伪装什么了。   直到夜里,蒋家才发现人迟迟未归,蒋尚书的嫡子失踪,疑似遭人绑架,蒋尚书大怒要将这等穷凶极恶的暴徒绳之以法,处以极刑,并且催促着京兆府的人和府中的下人四处寻找。   尽管蒋公子当日见过韩家姑娘和司徒公子,但谁也不会觉得此事与他们有关。   但随着两日后,镇北军大败的消息传来,全帝京就更加无人关心一个尚书之子的死活了。   北殷突增援军南下,飞速驰援,其反应速度之快,令人不禁怀疑北殷是否事先就得知了大兴镇北军的兵力部署。这场大战从开始到结束只持续了十天不到即告结束,云朔十三州这等心腹之地重归北殷所有。   帝京没有人会不记得十年前先帝长驱直入攻下云朔的泼天功绩,因而这次的失守,也引起了巨大的轰动。   此战也直接影响了天下的局势。   本来大兴占据云朔,三国之中兵力最为悍勇的北殷无法轻举妄动,大兴和南梁高枕无忧,得以休养生息。   听闻连南梁皇帝在床榻上得知急报,匆匆连夜召集重臣商议。   尽管薛主帅及时撤退,保住了镇北军,但仍然引起了非议责难,丢失云朔的责任必须要有人承担。   而在薛主帅的上书战报中,他此番大败,不得不放弃撤出云朔十三州,显然是有人送出情报,里外联合,致使败仗。   北殷在大兴安插奸细这一消息传开,立即引起了轩然大波,皇帝当即震怒,下令靖安司彻底搜查。   同时一道来自北殷的摄政太后的急令,完成大计后不惜牺牲一切代价,务必护送华翎公主回国。   得知云朔十三州已然收复,萧函就知道该是撤退的时候了。   ……   其实早在战事中期,各处北殷暗探大动作起来,就已经有少部分人发现了不对劲,比如司徒怀箬,燕殊等人。   燕殊骑在马背上,嘴角微翘,隐有自得之意。   若是能成功抓捕北殷暗探,显王府在朝野的声望必定会大大增加,这样看来,秦葭还真是他的福星,若非她发现了疑似北殷暗探的线索,还告诉了他,他还真没那么容易先皇帝亲属的靖安司一步。   司徒怀箬却是蹙着眉,他倒是没有燕殊那么乐观,他们的确抓到了北殷暗探的尾巴,但没想到他们还是提前将机密送了出去,可见幕后之人擅于谋划,心智极高。   战事持续不到十日便结束,这等风驰电掣之速也实在太不符合常理,昭示绝对不是一场简单的大战,而是藏了许多深不见底的秘密。   燕殊带的是他的王府部曲,足足有一千五百人,守住了三条长街,更是将疑似是北殷暗探据点的小院层层包围,弓.弩手也已经备好,但燕殊有意捉活口。   司徒怀箬隐隐觉得不对,刚想问燕殊几句时,   他的手下人已经踢开了院门,瞬间牵动了火弹引线,院内轰然一声巨响,轰隆声如雷鸣,   刹那间四面院墙倒塌,更多的是搜捕的人受到炸开的气浪,纷纷重伤冲倒在地。   秦葭幸好有司徒怀箬及时将她护住,但也被冲击的气浪震晕了过去,陷入黑暗的前一刻还想,原来古代也有炸.药。   这个时代的确有炸.药,只是制作艰难少有,且效果也没有那么大,还不好控制。但对萧函来说,想要对这种简陋的火.药进行一下改良并不难.   一片灰烟弥漫中,燕殊的人死的死,伤的伤,他万万没想到北殷暗探手中居然有这样威力巨大的火.药,而且故意设下埋伏。   烟雾还没有散开,燕殊和司徒怀箬已然听到了刀剑撞击的声音,周围不知何时突然出现许多持刀的黑衣人,与他们带来抓捕的人厮杀在一起,而且这些黑衣人训练有素,个个身手不俗,又因为刚才的伏击成功,以致于燕殊他们的人落在了下风。。   “韩菱。”   淡然如司徒怀箬,再看清被黑衣人有意护在中心的少女相貌时,也忍不住一瞬的怔愕。   燕殊早已忘记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贵女长什么样子,但听到司徒怀箬的名字,也立刻知道了她的身份,韩菱。   韩家想要谋反?这个荒唐的想法立刻在燕殊的脑海里被扑灭,他看着被黑衣人暗暗护住的韩菱,简单束发,没有丝毫珠花发饰。同样是一身黑色便衣,身姿细瘦却矫健,面色沉静没有半分惊慌,显得闲逸散漫,但气质已经与他们所见过的截然不同,冷冽而肃穆。   尽管身处于混乱之中,刀剑无眼,也无法靠近韩菱半分,可见这些黑衣人十分重视她的安全。   萧函淡淡扫了一眼因为火.药伏击而略显狼狈的燕殊和司徒怀箬,也就是衣服脏了一点而已。   既然注定秦葭会发现北殷暗探的踪迹,她为什么不能反过来利用,引他们入圈套来个伏击。   看着被司徒怀箬护在怀里的秦葭,似是昏过去了。萧函一挑眉,她不会不小心把女主给弄死了吧,算了,她设下伏击的时候也没注意过这些,生死由命,看秦葭的运气吧。   萧函毫不犹豫地传下命令道,“杀出去,按计划撤退。”   “是。”本来围在她身边一圈的黑衣人迅速退开。   也有人瞅准这个机会,以为她失了保护好对付,一刀劈过来。   萧函眼睛也不眨,轻易就避开了,反手折过刀,划过来人脖颈。几滴鲜血溅到她的脸颊上,萧函微微一笑,显得瑰丽奇艳,杀气凛然。   短短一息,就已收割了四五条性命,随手夺来的长刀更是染满鲜血。   从各个方面看都娇柔的看上去就需要人保护起来的少女,没想到实则身手了得,这可不会是什么普通的闺阁少女。   燕殊已经感受到了形势逆转所带来的无端压迫,咬牙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北殷暗探”司徒怀箬冷静地道出这四个字,紧紧盯着韩菱,“或许连韩菱这个名字也是假的。”   萧函唇角微弯,“说对了一半。”   她的身份可不只是简单的北殷暗探,但没必要同他们说。   看着自家死伤无数的部曲,燕殊心中都在滴血,狠狠道,“全城都有靖安司的人在搜捕,城门也已封闭,韩菱,我看你能逃到哪里去。”   萧函微微一笑,目光似乎瞥过远方某处,“靖安司?他们已经没空来找我了。”   燕殊说那话,不过是为了攻心,本着擒贼先擒王的念头,想要亲自拿下韩菱。却望见帝京多处上方有浓烟燃起,定然是出了大乱子,靖安司怕是也无法来驰援了。   燕殊眉间戾气一闪,心知绝不能让北殷暗探从他手中逃脱。司徒怀箬为护秦葭,只能单手应付攻击他的黑衣人,更无暇帮燕殊。   燕殊虽见韩菱身手不弱,但却没有高看到哪去,他自信于从小习武,拿下一个女子轻而易举,然后被狠狠打脸了。交手之间他根本就不是韩菱的对手,雪亮的刀身在没过燕殊的血肉之时,却被铮然一撞。   是司徒怀箬,他不知何时放下了秦葭,也是因为他这一拦,萧函的刀方向偏离,不然那一刀就足以要了燕殊的性命。司徒怀箬的武功竟然也是这么厉害,哪怕看过小说剧情,萧函亲自试过,才知道司徒怀箬的水平。   司徒怀箬也很在意燕殊的性命,心急之下想要擒拿住萧函的肩膀,却只来得及抓住手腕,澄澈的眸子忽然颤了颤,整个人都有些微的僵,似乎在那一霎心思飘到了别的地方。   正是这瞬息间,萧函手腕一振,卸了他的剑,一脚直接将他踹了出去。   刀尖抵在司徒怀箬的脖颈间,萧函居高临下漠然道,“我不杀你,但你以后也最好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为了原主,她不会杀司徒怀箬,但仅此一次。   日后若为敌人,威胁到北殷的利益时,她相信韩菱也不会怪她要了司徒怀箬的性命。   一眨眼的工夫,便再也寻不到人影了,彻底失去了踪迹,四处仍是呼啸和厮杀声。 第66章 谍者公主   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不夜,   潜伏在大兴帝京的上千北殷暗探, 如入无人之地, 最后消失的更是无影无踪。   本来奉命封锁城门抓捕暗探的靖安司第一时间被近卫军所阻。   靖安司称乃是奉皇命捉拿北殷暗探,但只认虎符调令的近卫军没亲眼见到圣旨, 选择尽忠职守,将靖安司硬是拦在了内城之中。接着帝京都城二十多处勋贵府邸遭人纵火,引起一片混乱。   近两个时辰的空白, 就是那些安插在各部各司的北殷暗探也都早已销毁所有重要线索,逃之夭夭。   直到第二日旭日初升,帝京才从动乱中恢复平静。   一夜都没睡好的皇帝这才看到呈上来的关于北殷暗探的奏章。   近卫军无缘无故遭人调动乃是大事, 攸关皇城安危,所以连夜调查处了此事实情。   统领近卫军的常威侯不知什么时候弄丢了虎符, 上万近卫军被一身着绯色官服的大人持虎符下令, 近卫军向来只认虎符, 且奉命行事,不问缘由, 结果竟成了北殷暗探脱身的帮手。   因此事首当其冲的便是常威侯, 被大怒的皇帝直接下了狱,调动上万近卫军的虎符何等重要, 若是被有心人拿来攻入皇城威胁他的性命怎么办。   这点皇帝大概受刺激过度想多了, 近卫军就算再奉命行事, 也不敢做出这种荒唐悖逆的事来。萧函也没有傻到哪种地步,能利用近卫军拖延点时间就算不错了,又何必贪心太多。   皇帝想惩处的不止是常威侯, 以他的怒火,近卫军所属大大小小近千人都要受到牵连,后被左右丞相以近卫军并无过错为理由齐齐劝阻才罢休。   这还只是第一份奏章,看到第二份皇帝差点没气的扔出去,语气阴沉极了,“你们告诉朕,为什么还有南梁暗探?”   南梁暗探可以说是被萧函利用了个彻底,不仅拿到了虎符,还在撤退之时将他们拖下了水。南梁暗探也没想到连老窝都被人知道了,为了自己的安全,部分人也不得不阻击靖安司和其他衙门捉拿暗探的人马,令昨日的局势变得更加混乱。   “一个个都把朕的帝京当什么了,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吗?”皇帝怒叱道,“靖安司都是干什么吃的,竟然没有半点发现。”   靖安司本为先帝所设,为防止有他国势力渗透,但随着夺下云朔,边界稳如泰山后,靖安司逐渐被闲置,成为类似京兆府这样护卫帝京安全的官署。   底下的官员虽听着皇帝怒骂靖安司,却心知此事过后,皇帝必然会重启靖安司,无论是因为此事教训引起的警惕,还是惧怕再度发生。   事后,尽管靖安司等官署查封了数个南梁暗探的据点,但仍然有一部分南梁暗探逃脱,若是南梁与北殷没有联手的话,南梁暗探应该仍存在于帝都,还有机会揪出来。   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经过一天一夜的搜查,靖安司也不对能找到北殷暗探抱有什么希望了。   原本他们还在想,帝京各处城门早已封闭,那么多北殷暗探是如何消失的无影无踪,后来还是将帝京翻了个遍,每寸土地都认真搜寻过,这才发现了地道的所在。   这本是前朝遗留,竟然被北殷暗探所用,水路陆路都有,且四通八达都能逃向城外,极为方便北殷暗探的转移,何况已经过了一天一夜,北殷暗探只怕早已远离帝京数百里之远了。   在帝京之内尚且不能围堵,何况大兴天下之大。   北殷暗探的筹谋准备,简直令人骇然。想来幕后谋划之人,不可小觑,当为大兴之敌。   查明之后,靖安司的人还要费心费力将这些地道全部堵上,再写上一份奏章给陛下,顺便受可想而知责骂。   除了地道,北殷暗探将所有能抹去的线索证据几乎都销毁的干干净净,他们在大兴这么久,究竟有多少关于大兴的情报机密传回北殷,靖安司的人也查不到了,因为种种突发变故,近卫军,南梁暗探,勋贵住处纵火等等,他们甚至都没能抓到北殷暗探的几分影子。   唯一正面迎击北殷暗探的,居然只有显王世子和司徒怀箬等人。   但这却非燕殊,司徒怀箬之功,反倒成了他们没能留下北殷暗探的罪过。   有官员不依不饶道,“世子与司徒公子既已探明北殷暗探的踪迹,为何不提早禀明陛下与朝廷。”   连近卫军都能蒙骗调动,这大兴帝京只怕成了筛子。要告诉给这些蠢笨之人,只怕北殷暗探早就得了消息。带伤还不得不上朝觐见的燕殊在心中冷笑道。   靖安司在询问显王世子和司徒怀箬时,也得到了一条重要线索。   疑似北殷暗探组织重要人物,韩菱。   “此女之前在帝京的身份是昌乐伯府四房嫡女韩菱,但臣等已经派人搜查韩府上下。”   靖安司官员垂首道。   不仅百官耸然,连皇帝也是背脊一寒,他自恃孝顺,常去给太后请安,也在太后的寿安宫,似乎见到过她的娘家人,近在咫尺之间,若是当时韩菱动了杀心,岂不是他都有生命之危。   他还是想多了,杀了他有什么用,是能夺回云朔呢,还是让大兴臣服北殷,只怕是会激起大兴朝野上下复仇之心,与北殷开战。而且韩菱就是成功刺杀皇帝,也不可能活着逃出皇宫。   北殷那边也不会下达这样的指令,殷太后只是让女儿统领北殷暗卫营,想筹谋十年大计收复云朔,而不是送女儿来死的。   不然也不会在事成之后,急令务必安全护送华翎公主回国。   不知道这些的皇帝一想到自己曾数次在生死之间走过,就心神难安,毫不犹豫道,“查,给朕狠狠的查,不用顾忌任何人。”   就是将昌乐伯府上下全部下狱,皇帝也不在乎,什么太后母族,一旦威胁到天子的性命,这些都不算什么。   但除了这个身份之外,靖安司居然就再也查不到什么别的了,调查此女的经历,却发现她在帝京多年的表现,没有一丝疑点,跟个普通贵女没什么区别。   相比起其他刺探军情传递机密被他们追查到身份的北殷暗探,韩菱没有什么可怀疑的。   可以说,若非她主动暴露,靖安司的人可能都查不到她身上去,她依旧可以继续隐藏身份,潜伏在这大兴帝京之内,甚至利用太后母族的身份,混到皇帝身边。   靖安司的人越想越心惊,但也更加疑惑,从夺回云朔的战事,到不惜引起帝京动乱以脱身,步步缜密,谋划之深,一丝不差,甚至将旁人都利用到极点。   又为何会主动浪费掉一个大好的机会。   靖安司的人想不明白,那是因为他们下意识将韩菱认为了北殷暗探,一颗潜伏大兴帝京的棋子。他们却不知,韩菱不是棋子,而是殷太后派来的执棋人,棋局既然已经完成,执棋人就该脱身离去。   一个隐藏完美的身份算什么,怎比得上殷太后亲女,北殷公主的安危。   殷太后多年前将女儿送到大兴本就是不得已而为,又怎么会让女儿一直待在大兴忍辱负重,无法恢复真正的身份。   事情发生的太快,调查时间又短,靖安司的人还来不及细思。但皇帝已经觉得是他们无能,震怒道,“一个小小的女子居然将你们,朕的肱骨之臣耍的团团转。”   “可查清了韩菱的真正身份?”   靖安司的人看向司徒怀箬,显王世子受的伤不轻,没问几句就要抬下去让太医诊治了,皇帝虽然怒火上头,但也不好过多为难。韩菱的身份一时之间,还查不出个所以然来,他们只能请教与韩菱有过交手的司徒怀箬了。   司徒怀箬也是一夜未休息,容貌虽然憔悴,神情和气质却是从容沉静,不带半点相争之气的,眉下的双眸如秋水般温和澄澈,能涤荡人心。   便是被北殷暗探一事搅的心神不宁的皇帝,见到他怒火也浇息了许多。   皇帝看向司徒怀箬的方向道“司徒怀箬你说。”   司徒怀箬似是沉思了一会儿,“我与韩菱交手虽短,但她武功很高。”   他容色沉静,不急不徐道,“那些人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只怕就是为了护送韩菱离开,可想而知韩菱必定身份重要。”   他被誉为司徒家麒麟子,自然是极为聪慧的,哪怕短短片刻就看出了许多,靖安司的人还在疑惑韩菱在计划中显得格格不入,他则一针见血,点出北殷暗探在帝京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看似弄的人仰马翻,混乱不堪,但为的就是浑水摸鱼,全身而退,韩菱此举恐怕也并非有意暴露,而是她不得不离开,甚至北殷暗探的首要目的可能也是护送她。   司徒怀箬目光微凝,“而且我见到她时,那些暗探听她号令,称她为少主。”   虽没有点出确切身份,但北殷暗卫营也是重要势力,能够被称为少主,想来这个韩菱在北殷的地位也低不到哪去。   靖安司有了追查的方向,但暂时也没往北殷皇室想去,想着身份贵重,却怎么也想不到会是殷太后的亲女,华翎公主。 第67章 谍者公主   云朔失守, 还只是让皇帝觉得大失颜面, 愧对先帝功绩, 那么北殷暗探,则是让皇帝连卧榻之侧都觉得满是杀机了, 要是不查清楚,怕是连觉都睡不安稳。   帝京被他国暗探安插的都快成了筛子,皇帝看谁都有些不信任, 下令彻查暗探之事。凡是与北殷南梁暗探有牵连之人,宁愿杀错,也不能放过一个。   可想而知, 帝京接下来的一段时日会是风声鹤唳。   靖安司虽被皇帝重用,但也深感压力颇大, 出了殿外后, 主管靖安司的官员向司徒怀箬拱了拱手, “暗探一事,还请司徒公子多多襄助。”   司徒怀箬微微点头, 缓声道, “攸关大兴安危,怀箬责无旁贷。”   靖安司主事又是蹙眉道, “如司徒公子所说, 北殷暗探都听她号令, 这个韩菱看来很不简单啊。”   “不过她年纪轻轻,且为女子之身就在北殷暗卫营中坐到高位,号令诸多暗探, 定然也是出身北殷名门,这般年纪,若是让大兴在北殷的暗线调查一番,或许会有结果。”   司徒怀箬微微笑道,“大人睿智。”   靖安司主事叹了口气,“就是查到了身份,只怕此女已经逃回了北殷,假以时日,必定为我大兴心腹之患。”   司徒怀箬似是一怔,点了点头,轻声道,“是啊。”   殿外的日光正好,司徒怀箬的神情飘忽,让人捉摸不透。   司徒怀箬去了一趟靖安司,又随他们查探了北殷暗探的数条线索,回到司徒家时,已经是临近黄昏了。   经过一天一夜,帝京上下又是这般大的动静,众多的勋贵世族都早已清楚是北殷暗探搞事情了。   司徒家知道的更多些,比如太后母族韩家牵涉其中,北殷暗探疑似受韩菱指挥的事,就是一向淡然,从容不怕的司徒家,也被此事闹得心惊肉跳。太后母族出了北殷暗探不说,还差点进了他们家。幸好及早解除了婚约,否则要是拖到现在,他们就要被坑的有理也说不出了。   司徒怀箬却是知道韩菱应该是与韩家没什么关系的,靖安司的人搜查韩府时,韩老太君等人早就被打晕了,这是韩菱的仁慈么,想到皇帝无处可发的怒火,韩家的下场怕是好不到哪去,顶多太后求情保住性命。   司徒怀箬对韩菱的身份也存有疑虑,但不止是北殷暗探,还有其他的。   短短十几个时辰,发生的事情太过纷杂,甚至在殿上,司徒怀箬都来不及思考,但回到自己的住处,   他有一瞬间的茫然,又有点疑惑。   思绪仿佛回到了三年多前,他还是大音寺的僧人悟缘的时候,在山崖下濒死之际,沉重的连眼皮也抬不起来,什么声音都听不见,山间的风,还是自己的呼吸心跳声,对司徒怀箬来说,那不是一段很好的记忆,那是他感到自己最无能为力的时候。   可为什么交手间他抓住韩菱的手腕时,恍惚间那种感觉又回来了。   “公子。”青衣小帽打扮的小厮声音在房外响起,府里上下都知道大公子喜欢清静,不喜有人打扰,身边也一向很少让人伺候,所以仆从都是外院的。   司徒怀箬垂眸,书房里清茶已经凉却了,他坐了这么久么。   小厮又问了一句,“公子,要用晚膳么?”   司徒怀箬看着茶碗飘浮着的茶叶,平静而和缓道,“遣人去宣阳侯府问问,秦姑娘醒来了吗?”   “是。”小厮恭谨的听从,心中想道,公子对那位秦姑娘还真是好啊。回来后问的第一件事就是秦姑娘如何。看来秦姑娘是他家公子心尖上的人。   不敢耽误公子吩咐的事,小厮很快就回来禀告了,“秦姑娘还躺着休息,大夫看过了,没什么大碍,过两日就可以下床休息了。”   小厮还以为公子还会再多问几句秦姑娘的事,却不想公子只是摆了摆手,就让他先下去了。   司徒怀箬本来有些事打算问一下秦葭,等她好了再问也不迟。   对秦葭还碍于男女有别,而燕殊的伤情,司徒怀箬就走了一趟。   帝京的显王府也是装潢的十分华丽,只是此时弥漫着浓浓的药味。   昨日伏击那战,世子险些丧命,跟随他的侍卫部曲只顾将他团团护住,哪还顾得上捉拿什么北殷暗探。   燕殊满身鲜血地被侍卫护送回来时,差点没将王府上下吓坏,世子要是出了什么事,只怕显王和王妃都会要他们陪葬。   韩菱那一刀,尽管没有刺中要害,却伤到了肺部,显王府的大夫和宫里的御医都看过,至少要在床上修养个一年半载,才能下床,否则容易留下病根。   败在一女子手中,还受了这么重的伤,这对燕殊无疑是奇耻大辱。   司徒怀箬此来,既是为了看望他的伤情,也是顺便告诉他关于北殷暗探的事,   床榻上,燕殊眼神中掠过一丝戾气,“要是让本世子抓到韩菱,必定活剐了她。”   一旁的大夫连忙道,“世子千万不要动怒,容易引动气血,牵扯到伤口,恐会让伤情加重。”   燕殊不仅是口上说说而已,还派了王府侍卫和家将,同靖安司一起追捕逃出帝京的北殷暗探,抱着一丝能将韩菱拦截于关内的希望。   司徒怀箬却不是很看好。   韩菱没有杀得了显王世子,虽有他相阻之故,但也是她以离开帝京为先,不愿与重重保护燕殊的王府侍卫再纠缠下去,要是重来一次,就是司徒怀箬也未必能救得了燕殊。   韩菱,连名字都是假的,越细思似乎越觉得她身上藏了太多的秘密,在大兴待了这么久,仿佛始终掩饰住自己所有的喜怒哀乐,看不清虚实,惊人显现的武功。   燕殊重重捶了一下床榻边沿,压抑着怒气道,“北殷暗探,实在可恨。”   司徒怀箬想起他欲要问秦葭的那件事。   也许他想探究的结果会令他为难,让他不知该怎么做,司徒怀箬有点茫然,微微皱着眉,但最终静默良久,无论如何,他都想知道一个答案。   ……   为安全起见,萧函与护送她的暗卫一路没有走官道,哪怕遇上些劫匪,在这些精悍整肃不下于将士的暗卫面前,也是不堪一击。   宁愿宿在荒郊野外也不借宿村庄或城镇。   撤离的路线早已安排好,顺利逃脱了追兵,甚至萧函他们到达某些州府时,通缉令还未下达。   阿蝉拿巾帕用热水浸湿了,慢慢绞干,略有些心疼道,“让少主受苦了。”   就算在帝京,给韩菱安排的身份也是贵族小姐,锦衣玉食,如今却要一路风尘仆仆,十天来几乎没怎么好好休息过。   直到在一家旅店稍稍休整,这家旅店的老板并非北殷暗线,但却是暗探对外发展的一枚白子,就是说他不知道为谁效命,平时也不需要做什么事,但却保证有一定的忠心。   至少在这里歇一晚是安全的。   萧函却没要阿蝉伺候,而是自己接过热巾帕擦了擦脸,淡淡一笑道,“这倒不至于,你家少主我还没那么娇气呢。”   就算对原身来说,若能归国吃些苦又算什么呢。   这里离云朔已经不算远了,只有两三百里远,但萧函的计划却不打算走云朔。   云朔十三走虽已归北殷,但人多口杂,在此处走漏了身份不是件好事。   第二日起来,萧函等人就换上了在旅店里早已备好的异族服饰,萧函还乔装易容成了个大胡子商人,   大兴与北殷一直有通商互市,丝绸、瓷器,药品,粮食,还有奇珍异宝这些都少不了。而萧函扮的既不是北殷商人,也不是大兴商人,而是打着异族部落商旅的名号。   三国强势,但也有一些异族小部落在夹缝中求生,比如萧函所扮的有柔商旅,部落小,实力弱不都被看上眼,于是干脆当了商人,男人女人,老人小孩没有不会做生意的,而且大部分时间都游走在外,又被称之为行走的部落。   “军爷,这是我们的通关路证。”   萧函没有待在马车里,而是坐在外面车边上,时不时还赶着马,看着手下给守城的士兵递上路证。   那暗卫乔装扮成的是高鼻深目的异族人,想到自己身后护送的乃是公主殿下,至关重要之人,更加小心谨慎了些,唯恐被人识破。   也许是帝京的传令,又或者是受镇北军撤出云朔的影响,过关的搜查严密了许多,但路证没问题,商队运送的也不过是常见的布匹,守城士兵打量了一圈,没发现问题,也没什么意外的冲突或觊觎之类的,就给与放行了,后面还有不少要过关的商旅行人呢。   过关后,又行了一两日,便出了大兴边界,终于到了与北殷约定的地点。   遥遥便可望见,代表北殷皇室亲卫的金盔金甲在阳光下笔直肃立的凛然生辉。   前来再次接应的为首之人是严鸮,目光凝望着扮作商旅的车队。   当萧函走下马车来,   严鸮抬起头目光坚定地凝视她,高声道,“臣等奉太后之命,在此迎华翎公主归国。”   身后上千将士众口一声,声势近乎排山倒海,齐刷刷的持刀跪下,   “迎公主归国。” 第68章 谍者公主   萧函同严鸮坐在他准备的华盖车驾里后, 她已摘下翠羽帽子, 撕下了大胡子, 洗去覆在脸上的易容,虽然还穿着大胡子商人的服饰, 但一头乌云秀发也放了下来,露出了清晰明艳的容貌,但方才下跪行礼的金甲将士无一人敢抬头窥视。   哪怕是与萧函坐在同一车驾里的严鸮, 也不敢直视太久,微微低头同公主说着话。   “太后两日前便已收到公主命暗卫传来的密报,已出大兴国境, 特命臣带金华卫在此接应,保护公主安全。   萧函还想着离国十年, 北殷的人还不知道认不认得出她呢, 还想着也可以一路乔装, 看看北殷的风土人情,是什么状况。现在看来是她想岔了, 原身被送去大兴的时候, 又不是真正什么都不懂的十岁小孩,能执掌北殷暗卫营, 哪怕是临危承担这样的重任, 也是早熟的可怕, 这些年来与亲母殷太后又互通书信,能派来接应她的人自然知道。   不同于伪装商旅所乘的普通马车,方便赶路却十分颠簸。这车驾里十分宽大, 光是坐着就很舒适了,外面还有四匹枣红色的流云雎拉着车辕。   “严将军。”萧函还询问了那番大战的详情,严鸮在她面前也没有什么避讳的,无一不答。   那一战结束的那般快,与萧函还有些关系,她在密信中曾提议速战速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伤亡最小的代价收回云朔,毕竟计划的目的并不是与大兴鏖战下去以致两败俱伤,那即便是收回了云朔,北殷兵力也会损失惨重,要再等一个十年恢复元气。北殷的敌人可不止大兴,还有南梁。鹬蚌相争,最忌讳渔翁得利。   将镇北军主要兵力拉入陷阱圈,截断粮草,中路直取云朔二州。这数步计划直接决定了战局胜败。甚至大兴帝京还未反应过来,这战已经败了。   严鸮泛起一丝笑意和激动,“这还得多得助于公主在大兴传来的情报机密,与太后部署的计划内应外合,配合的天衣无缝,我北殷大军才能那么顺利的收回云朔。”   镇北军的新主帅性谨慎,唯恐有负皇命,见战局已定,便果断以保全镇北军为先撤出了十三州。打了败仗丢了云朔,顶多是丢官去职,流放下狱,但若让镇北军死伤惨重,他就要成为被大兴百姓唾骂的罪人了,子孙也抬不起头。简单来说,这位薛主帅重名声,不敢冒着可能被鞭尸遗臭万年的危险全力拼战。   对主帅性格行事的详细查探,也是计划的一环,至此,计划不仅是成功了,而且达到圆满。   严鸮又再次郑重作揖道,“太后就在离此地十里的长亭,等候公主已久。”   萧函这次是真的愣住了。   她猜想过殷太后可能会派人在边境之处接应她,但没想到她会亲自来,哪怕有十里之远,也是临近边境之地,殷太后统摄朝政,于国又是举足轻重的人物,实在不该这样冒进犯险。   严鸮诚挚道,“太后心念公主,唯恐再多耽搁一日。”   四匹流云雎拉着车驾,不过半日便到了。   萧函掀起车帘,便见到小小的亭子外都是整肃精悍如铁般的骑兵队,数列披着黑色盔甲的军士个个肃立,腰间悬挂擅战的短刀,手握长.枪闪着森森寒光。   当萧函从车驾走下来时,黑甲兵士便自动分成两列,空出一条路出来。   离长亭不过十几步之遥,在见到亭中一身华服的中年女子时,萧函已经随着这具身体熟悉亲切的意识单膝点地跪下,“母后。”   是比初见司徒怀箬的悸动,而更加浓烈的情感。   万人之上权柄赫赫,尊贵如殷太后,此时也不过是个母亲,她眼带微微的湿润,“我儿华翎,你受苦了。”   萧函坦然的跪拜行礼,“儿臣不负母后的期望。”   这是穆华翎的真心话,萧函只是替她说了。   在见到殷太后的那一刻,萧函还感觉到身体意识的真正释然,显然是心愿已经达成了。   原来穆华翎的心愿这么简单,不过是有朝一日能归国罢了。   她自刎赴死的那一刻想的不是北殷大业,也不是喜欢过的司徒怀箬,只是眷恋殷国的星沉月朗,不能回去再看一眼。   ……   其实长亭相见叙面也不过短短两三刻,殷太后想说的话也太多,只轻抚着女儿的乌发,一派温情脉脉。   北殷一旦开战,北殷潜伏在大兴帝京运作的暗探一是自然不可避免随之暴露,只能立即撤退,尤其是她的女儿华翎,她是北殷暗探首领,有统帅调令之职,无人可代替,断不可能在战局计划成败出来之前先行离去。   而她在大兴多待一日,就有性命之忧。   所以在一得知收回云朔,殷太后既喜又忧,连下数道急令,务必保护公主安危。   “太后。”旁边的宫侍有些不敢出声,打扰了太后与公主母女团聚,但时辰已经到了,太后也该回去了。   当殷太后起身后,她看上去有一种慑人的威严,而且积威甚重,她的神情更显出她一向是唯我独尊,从来也没有人敢反抗她,方才在萧函面前展露的柔情亲切仿佛像是错觉。   多年骨肉分离,令殷太后更是迫不及待想要早点见到女儿华翎。   而见到华翎平安,毫发无伤,殷太后才安心下来,她毕竟不是拘泥于私情的普通女子,而是北殷的摄政太后。   离开三五日已是不易,再久了只怕会引起有心人注意。   殷太后只能按捺下心中的感情,看着华翎,语气似是极淡道,“母后在雍都等你,你皇兄也很思念你。”   萧函轻轻点了点头。   殷太后要先行回王都,倒在萧函意料之中,她平静地目送着殷太后的车驾和随行护卫的甲士离去。   ……   萧函也经严鸮将军的护送,又抵达了北殷国都雍都,却没有直入雍都,而是去了雍都外的别苑。   穆华翎自幼被殷太后送到大兴,统领北殷暗卫营,本就是一件极为隐秘的事,外界无人知晓,而在北殷的说法便是,华翎公主年幼体弱,染上重病,长年在别苑休养。   殷太后何等心思缜密,还在别苑准备了一位替身,扮作华翎的样子,以对外宣称体弱多病为由,长住都城外的别苑,甚少出现在人前。哪怕是参加国宴祭天这样重要的场合也是戴着面纱,说蒙面是怕过了病气。哪怕是一母同胞的皇妹也很少见到替身的真容。   可以说,殷太后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就等着完成大计召女儿回来,恢复公主身份。   只可惜,小说剧情中殷太后没能等到华翎回来,等来的是她的死讯。   能想象得到,殷太后蒙丧女之痛,大受打击。   殷太后在外名声虽是权倾北殷,野心勃勃,但爱女之心却也是极为真切的,小说里穆华翎殒命三年后,殷太后便与南梁达成结盟,合攻大兴,引发祸连数千里的烽火战事,还受世人唾骂。   此举削弱了大兴实力,但反倒让燕殊有机会在皇权衰弱混乱之时崛起,而殷太后最恨之入骨的秦葭却找不到人。殷太后就更恨大兴了,势要以大兴将士的性命来祭奠她香消玉殒的女儿。   最后秦葭说动了南梁皇子,在联盟中狠狠捅了北殷一刀,陷北殷于圈套之中没有救援。北殷最后大败退兵,元气大伤,再无争霸统一天下的实力,而秦葭与燕殊由此收获不世之功,成了大兴的功臣,因平庸无力救国又失了兵权,皇帝迫不得已让位于燕殊。   这样看来,殷太后这位大反派,非但没能要得了秦葭燕殊的命,反而还大大帮助了他们,为他们扫清了障碍。   这主角光环可真是不小啊,萧函感叹道。   萧函一边在汤池沐浴,一边想着小说后面的剧情,原身死在了初期,但后面许多发生的事都与她有关,北殷死了一个嫡公主在大兴,哪怕败了,也不可能轻易罢休。   这里虽只是别苑,但皇家的别苑自然差不到哪去,亭台楼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不亚于一座小的宫殿园林。   侍女们在汤池外面等候,捧着华服珠饰,香茗茶点等等,要不是萧函不让人伺候,她们都要进来服侍公主沐浴更衣。   能待在别苑的不是殷太后的亲信就是非常忠心恭顺,不会走漏消息的,还有部分是暗卫营的人手,萧函一回来,别苑什么都备好了。别院的侍卫井然有序的严密巡视,侍女们亦在忙碌中来来往往,为公主洗尘,从伺候沐浴到准备晚膳,点上别苑里亮如白昼的宫灯,夜里安寝的熏香,无一处不细致。   一对比和在韩府的待遇简直是天差地别。   不过穆华翎去大兴也不是为了享受的,肩负重任殚精竭虑还来不及,哪来会考虑是锦衣玉食,还是粗茶淡饭。   萧函也让阿蝉下去休息了,这一路跟随她以来,也辛苦不已。   萧函不急着回雍都,而是在别苑一连休息了五六日,   除了清点从大兴撤退的北殷暗探,还有就是了解北殷现状。   原身离开北殷近十年,哪怕有书信互通,但路途遥远,对于北殷这些年来发生的事,原身的记忆里也没有多少信息。 第69章 谍者公主   萧函也不是怕物是人非, 只是以策万全, 而且她为北殷暗卫营统领, 既已归国,及时掌握北殷上下情况也是应当。   雍都皇宫已经遣内侍来催了几回, 对这位久居宫外的华翎公主,内侍也不敢有半分不恭敬,“太后与陛下想念华翎公主, 一日都问上几回,还请公主早些回宫吧。”   萧函换上公主装束,又戴上了淡金色的面纱, 乘銮驾回都城。   雍都皇宫某处高楼上,一个年轻俊秀的青年时不时遥遥远望, 以他周身温和的气质实在很难想到这会是一国天子,   此时, 年轻的天子脸上满是焦灼,踱步来来去去, “确定华翎今日回京吗?”   旁边的内侍劝慰道, “陛下莫急,一早别苑的人就传话过来了, 华翎公主确实是今日归京, 不会有错的。”   “今日天凉风大, 陛下还是回殿里等候公主吧。”   其实内侍也奇怪,华翎公主自幼与天子相伴长大,感情深厚不假, 但自去别苑养病后,也不是没回过雍都几次,怎么这次陛下显得失态了呢。   “唉,你知道什么。”年轻的天子抬了抬袖,又叹了口气放下,低声道。   内侍立刻不敢多言,怕知道了什么,犯了天家忌讳。   一名侍卫登上高台,垂手道,“回禀陛下,公主的銮驾已经到庆泰门了。”   “庆泰门,那就离宸极殿不远了。”年轻的天子念着庆泰门这三个字,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欢喜,甚至顾不得礼仪风范,就快步跑了下去。   天子立于殿门外,看着一身繁复的公主华服,戴着明珠金冠的少女拾阶而上,   淡金色的面纱间是一双盈盈笑意的眸子,   北殷天子穆颐声音微颤道,“华翎。”   “华翎见过王兄。”萧函摘下面纱,含笑着又微微行了一礼,   天子穆颐已经忍不住上前扶住她,阻止她行礼,“让皇兄看看,这些年你过得可还好?”   相比起殷太后有时需要压抑的威严,天子穆颐眼中的心疼直白多了。   穆华翎被送去大兴,统领北殷暗卫营一事,穆颐身为天子,也是知情的。只是当他知道的时候,华翎已经被送走了,想要阻止也来不及了。他在风雨飘摇中继承大统,又面临兄妹分离,多年来甚至不得音讯。   穆颐忍不住抬袖抹泪,还牵住皇妹的手,如发毒誓般,   “这次你能回来,已是祖宗庇佑,皇兄保证,必定不会让你再做你不愿做的事,护你一生幸福无忧,否则何当为人子。”   这么重的话,别说萧函眼皮挑了挑,就是一旁的内侍都震惊的恨不得什么都没听见。   记忆里,穆颐和穆华翎只差了一两岁,可以说是自幼相伴,殷太后对穆华翎又是以男儿教养,上课读书骑马射箭,都是居于一处的,感情自然好,只是穆颐似乎情绪过激的有些激烈了吧。   思及在别苑这几日了解到的北殷朝堂后宫现状,其中不可越过的一点便是太后摄政,天子反倒不怎么参与朝政,关系似乎不怎么和谐,听穆颐这话里透出的意思,可能还与穆华翎有些关系。   萧函还记得小说里穆颐的存在感不太高,但提了一句,他年纪轻轻就郁郁而终,就在唯二的亲人小皇妹永思公主和亲南梁后的第二年。   为什么说唯二,因为穆华翎那时已经死了。   看着虽身子单薄了些,但面色和脉象也不像是体弱多病易英年早逝的样子啊,那大概是心理问题了。   穆颐已经拉着华翎进殿了,好歹在说话时记得挥退宫人,   “皇兄无能,让你在大兴这些年吃了不少苦。”他一脸沉痛,两眼泪汪汪。   萧函也没想到皇兄这么没有天子样,对他的话也无语凝噎,那个时候穆颐还真没能力反对,甚至貌似现在还是太后当权。   “皇兄。”一道天真烂漫的声音响起,打断了天子穆颐的执手相看泪眼,“我听宫人说,皇姐回来了是吗?”   浅粉衣裙飘飘柔曼,如繁花葳蕤,这便是殷太后最小的女儿永思公主,今年才十五岁。   先帝与殷太后恩爱情深,后宫中唯有殷太后育有一子二女,便是穆颐,穆华翎和穆永思。   永思见到摘下面纱的萧函,露出惊讶又甜甜的笑容。   尽管见过皇姐几面,但都是匆匆而来,匆匆而去,也没能说上话,母后和皇兄也告诫她不要过了病气,但既然面纱都已经摘了,也就是说皇姐的身子已经好了。   “皇兄与母后也不告诉我,原来皇姐遇到了神医。”穆永思一脸的天真烂漫,懵懂的都有些可爱。   穆颐有些不忍心骗小妹,这大概是母后对外的说法,华翎公主得遇神医,治好了沉疴。   萧函则是面带微笑地点了点头,还顺着这话说,没错,就是这个样子。   难怪殷太后只说穆颐思念她,提都没有提永思,因为这事根本就是瞒着她的。也对,事关机密,永思尚且稚嫩,若是无意说漏了嘴,也可能酿成大祸。   永思左右看了一眼,“母后呢,她在哪里?”   穆颐淡淡回道,“母后在议政殿。不过,晚上在宫中设宴,庆贺华翎身体康复,以后就留在宫里,不用住在别苑了。”说到后一句,穆颐语气中的喜意明显深多了。   永思闻言也十分欢呼雀跃,“真的吗?那皇姐以后都住在宫里,我每天都能见到皇姐了。”   穆颐负手微笑道,“当然,华翎以前居住的宫殿也都命宫人收拾好了。”   看得出来,永思被穆颐和殷太后保护的很好,无忧无虑,天真单纯的像个傻白甜。也不知为什么在小说剧情后期出现的她,已经不再是傻白甜,而是黑化了许多。因为和亲成为南梁王妃,却屡屡谋害女主秦葭,甚至差点置她于死地,最后被喜欢秦葭的南梁皇子抓获,落得幽禁王府的凄凉下场。   不过现在剧情早已变了许多,萧函倒不用拘束于剧情。   在宸极殿里,兄妹三人说了好一段话,不过因为永思在,聊的都是些简单话题,哪怕有提到神医,抑或是过去几年北殷发生的事,早已有过准备的萧函也是随口就来,皇妹也挺好糊弄的。   皇宫设宴,高烛华灯,映得满宫亮如白昼。   宫宴上的殷太后显得威严高贵,傲气凌厉,让人不敢直视,   但在目光扫过萧函时,却是温和亲近了许多,“华翎,来,坐到哀家的身边来。”   满堂华彩之下,众人有一瞬间的寂然无声,萧函也感觉到有许多来自百官的目光。   但相比在大兴,现在却是坦然受之。   天子穆颐也是含笑视之,看着华翎坐在太后下首。   “皇妹华翎大病得愈,朕心甚为欢喜,今下旨北殷大赦,免徭役赋税三年。”   殷太后也是微微带笑,像是没有异议。   众朝臣心惊不已,病愈归来的华翎公主竟然如此受摄政太后和陛下重视,为庆贺她康复举办隆重盛大的宫宴不说,还下旨国内大赦。瞧着陛下怎么比半月多前收复云朔还要高兴。   不怪乎雍都的许多人都忽略了这位华翎公主,身为太后长女,何等尊贵,但奈何染病,长年居于别苑养病,没有什么存在感,久而久之,也就没人会特意提起了。   不知被多少人看进了眼里,记在了心里。   这场宴会就像是对外的一个信号,表明华翎公主已然康泰,也重回雍都——北殷的政治经济,权力的中心。   ……   皇宫宫宴还只是朝野上下注意到天子和摄政太后对华翎公主的重视,但没想到会厚爱如斯。   因为这些年,殷太后真正挂念的是身在大兴的女儿,对安排的替身假公主那边只命令不得走漏半点消息,在外人看来也就显得对这位病弱的大公主不怎么上心,比不得对小女儿永思公主所受到的宠爱。   结果不想华翎公主病愈回到雍都殷后,太后一改过去对大公主不闻不问的态度,反而是备加宠爱重视,恨不得天天见。   事实上,萧函和殷太后谈的都是国家机密大事,此战北殷已收回云朔,解除了大兴对北殷最重要的掣肘,也该是时候谋求长远未来。论对大兴的了解,又怎么及得上在大兴待了近十年发展暗线势力的华翎呢。   而在回国后,殷太后也没有让华翎卸下暗卫营统领之职,不同于当初是临危让华翎授命,此时则是认可华翎的能力,让她继续执掌暗卫营有利无弊,甚至殷太后觉得可以将更多事务交给华翎。   换个意思,萧函大概可以认为是能者多劳。   萧函将密折收入了袖中,走出殿外时,正好碰见几位大臣要求见殷太后。   “华翎公主。”   萧函微微一侧身,避开了此礼,萧函自然认得,为首的虬髯老臣是北殷当朝重臣,律相。   哪怕没见过,暗探也会奉上此人的详细履历。这位也是多次上折请殷太后还政于天子,在朝中有一群不小的拥趸势力。   律相微眯了眯眼,望着华翎公主离去的身影。   即便是备受宠爱的永思公主,也没有能随便出入议政殿后殿。   不过,一个刚回雍都体弱多病的公主,也起不了什么作用,律相心中轻视道。 第70章 谍者公主   北殷皇宫,   靠近芙蕖池的宫檐下, 几个宫女说着话, 叹气道,“华翎公主没回来之前, 咱们公主才是最受宠的,连陛下都比不上呢。”   谁都知道太后与陛下关系不睦,早年还被宫人听见屡屡有争执, 这些年来也显得十分冷淡。外人都在传是因为太后不肯还政,所以比起会与她争权夺利的长子,太后更为疼爱幼女永思, 可以说是要星星不给月亮。   “公主尊贵,岂是我们能妄议的, 要是被人听见了, 少不了一顿板子的。”   其中挑起这话得宫女眼珠子一转, 显得有些不安分,“我才不是妄议呢, 我只是为殿下不平。”   “你没瞧见, 华翎公主一回来,这些日子, 旁人对咱们公主的态度都变了。”那名叫雪雀的宫女说话都带着酸意。   天子势弱, 太后摄政, 都知道北殷谁在掌握大权。许多想讨好殷太后或是怕受责罚想求情的,就会寻到永思公主这里来。连带着永思公主身边的宫人都要高人一等。   现在眼看着太后似乎更加重视宠爱回宫的华翎公主,连小女儿永思都冷落在一旁了。   其他宫女听了她的话, 也心有戚戚,服侍的主子得宠,她们这些做奴婢的日子也过得好些,何况永思公主性情温软,待仆下也从不苛责,能够在她身边当差也是门好差事。   忽然一声,“殿下。”宫女们脸色煞白,齐齐跪了下来,担心方才的话被永思公主听见了。   永思明丽娇艳的小脸皱着眉头,“雪雀,你这话不要再说了,我听了也就不高兴罚你几顿,要是被母后听见,你的小命可就没了,母后下令,我也为你求不了情。”   永思虽然得宠,但并没有养成骄纵之气,对殷太后的性格也有些了解,对待宫人她是过于宽和了些,但却不会为了旁人同母后闹,违背母后的命令。   那宫女一慌,眼泪立刻楚楚可怜地落了下来,“公主恕罪,是奴婢说错了话。”   永思心一软,只打算再教训几句,却听见身后有人唤她的名字。   过去在这皇宫里能唤她名字的只有母后和皇兄,现在又多了一人。   永思转过身去,见到来人,眉眼带上笑意,“皇姐。”   “我去毓宁宫里找了你几回,你都不在。”永思流露出一丝委屈来,   原以为皇姐身子康健后回到皇宫,常常能相见,还想着与久未逢面的皇姐多相处,却一连扑空了好几次,询问宫人只说皇姐出宫了。穆永思不明白,皇姐怎么也跟母后似的忙得不见人影。   萧函没有回答永思的话,低眉浅笑道,“我这不是来看你了么?”   萧函淡淡瞥了一眼跪在青石阶上方才还可怜兮兮,现在努力缩小存在感的宫女。永思性子还是软了些,没有说她是为何被罚的,否则传出了宫,殷太后也不会留她的命。   等到与永思分别后,萧函脸上的笑意淡去,平静道,“查查那个叫雪雀的侍女。”   “是。”阿蝉低声道。   许是她统领暗探时间久了,见谁都有几分怀疑。不过还是查一下比较好。   殷太后既然继续让她执掌暗卫营,萧函也不客气,开始发展在北殷国内的暗卫营势力。   北殷暗卫营本是属于皇室的一股精锐。不仅可以向敌国刺探情报,同时也监视朝野动向,保护皇室安全。   在大兴帝京由萧函统领的不过是其中一部分,可以说北殷国内的才是大本营。这些时日,永思找不到她,也是因为萧函一直待在暗卫营,重新整顿了一下,又安排了各种任务训练下去。   北殷暗卫营里的人虽没怎么见过她的面,却没有一个不听从她命令的。   穆华翎在大兴搅风搅雨的事情,虽还未传到国内,对朝野上下也是保密,但暗卫营不会不知道,更知道收回云朔的大计谋划至少一半是华翎公主之功。   萧函从大兴撤退也带回了上千暗探,无论是云朔战败,还是她在帝京搞出那样大的动静,大兴现在少不了一段时日的大清洗,这些暗探都为计划尽心尽力,付出甚多。萧函也舍不得将他们置身于险境,冒着可能被发现的危险继续潜伏。反正计划已然结束,针对大兴的刺探情报可以暂缓一段时日。   暗卫营已归萧函统领,殷太后也对她十分信任,没有任何插手干预,她想做什么都可以。   许多被她带回来的暗探,重归暗卫营。而部分能力特别出众,功绩显著的暗探,比如文曲,廉贞,破军他们,萧函则为他们请封官职,殷太后也没有不应的,也很认可他们立下的功劳。   适应一段时日后,萧函在了解北殷形势的同时,差不多也掌控了整个全新的暗卫营。   自从先帝猝然驾崩后,幼帝登基,北殷的一切日常政务都由殷太后独立裁决。若有什么重要的军国大事,她便召集大臣共商,最后综合各方意见再做出决定。   在殷太后的努力下,北殷局势平稳,军事日渐强盛,政局经济也步入正轨,还顺利夺回了被大兴占据的云朔十三州。   外界都传言北殷摄政太后专制,野心勃勃。但以萧函来看,殷太后并不是个权欲很重的人,她对于自己的家族她也没有过多的优待,还喜欢拔擢人才,不限于出身年龄,且真正关心国家民生疾苦。   而她的种种举措,铁血手腕,也触及了北殷贵族朝臣的利益,加上殷太后行事风格也十分强硬,屡用重刑,引来不少反对声。这些也都化为了推动还政于天子的势力。   事实上,剧情里北殷走向衰落且被燕殊和秦葭吞并,与它本就内忧外患,矛盾重重离不开关系。殷太后若不能一直掌握大权,压制住底下的人,那么矛盾情绪就会一并弹压反噬。   其实现在看来,她那位皇兄的态度就很模糊不清,任由着太后摄政,自己既不早朝不议政,也任由朝野议论纷纷,也不去管。穆颐似乎这些年与太后有些芥蒂,连懵懂无知的永思都感觉到了一些。   萧函将母后给她的密折放在桌上,叹了口气。   殷太后对她信任不已,国家大事,军情机密没有瞒她的,而她最近就隐隐透露出想要变法改革的意思。即便没有明说,但萧函立刻猜出了她的意思。   想起在议政殿两人独处时的对话。   殷太后意气风发道,“我北殷不变法,如何能强国,如何能一统天下?”   殷太后这般进取,倒是萧函没有想到的,这才刚收回云朔,解除大兴对北殷的掣肘,就放眼天下了。原身那些国家大业的想法果然是殷太后自小灌输的。   萧函试探道,“母后的想法,可有与皇兄提过。”   “你皇兄性子太过仁厚柔弱,如何能担得起这些。”殷太后目露淡淡的失望道。   萧函索性不再绕圈子,“母后与皇兄是不和么?”   殷太后叹道,“你们兄妹三人中,华翎你最肖我,永思最为年幼,你自小被送到大兴,我对永思也不忍苛责太多,纵得她这些年来不知世事。而你皇兄太过重情,妇人之仁,不知身为君王,应胸怀天下大志。”   她絮絮叨叨了一大段,萧函大致总结了一下母后话里的意思,就是说对穆颐压根不放心,各种不信任,认为穆华翎最能理解她的想法,至于穆永思……她只要当个乖巧的吉祥物就够了。   殷太后微微抚额,似是只有在亲女华翎面前才能卸下防备,从窗外落下的日光还能照见她鬓间的白发,“哀家只愿有生之年,得见我北殷一统天下,不负祖宗基业。”   萧函也仔细看过这道密折,其中提到的种种变法之策,也是言之有物,真的实施起来对北殷国力有利无害,她对变法并不反对,只是变法不是小事,方方面面北殷上下,牵连甚广,其严重性不亚于与大兴南梁交战。   萧函轻轻敲打着桌面,若真要变法改革,那就少不了清除一些朝中的障碍。   ……   相府,   北殷与大兴分左右二相六部的机制不同,百官之首就是律相,自先帝时就已为北殷丞相,门生遍布朝野,称得上一声权臣,哪怕太后摄政为安抚百官,也需敬他三分,此外他也是最支持太后还政于天子的老臣,因为此举还赢得了士林儒生乃至民间的美名。   此时在他的书房里,律相派系的官员议论纷纷,一个个七嘴八舌,群情愤慨。   “殷太后牝鸡司晨,弄权祸国,早已激起民愤,我等早该上书劝太后放权于天子,清理朝纲。”   “可最近的折子又被太后驳了回来,还削了好几个直言相谏的官员。。”   有官员叹道,“摄政太后在朝中大肆安插亲信,任用她的人担任要职,陛下竟也不闻不问,连早朝议政也不管。”   一位新入律相门下的年青官员掷地有声道,“依我所见,当召集北殷仕子联名上书,令众朝臣群而攻之,恳请摄政太后将印玺授予天子手中,免除摄政大权,方为上上之策。”   这个法子之前就有人提出,不过殷太后可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徒,当年先帝驾崩,朝纲动荡,宗室争权,最后殷太后赢得胜利,扶持幼帝登基,还杀的宗室几乎没几个留下,无人能与天子争位,仅存的零星几人也是活得战战兢兢,烂泥扶不上墙。   这些年有敢反对殷太后的,不是掉脑袋就是流放,所以这种正大光明直接捋虎毛的法子再一开始就被否决了。当然理由不能这么说,有圆滑的官员只叹气道,“云朔十三州的收复令摄政太后的声势大涨,只怕更加不会放权了,长此下去,我北殷危矣。”   此话一说完,立刻便有官员向律相拱手道,“律相,您为国之重臣,可不能不管啊。”   律相一副忠厚慈和,忧国忧民之状,轻捋虬髯,“在座各位皆是忠君报国,为了北殷不继续被太后把持朝政,危及社稷,我等也只能剑走偏锋,兵行险着了。”   其他人被说的一个个豪情壮志,心潮澎拜,但究竟是为了报国,还是被泼天之功的荣华迷了眼就不得而知了。   律相也是微微眯了眯眼,   天子在政事上能力不显,且不喜过问这些事。一旦扳倒了殷太后,朝政大权也就能落到他的手里了。   再等他将女儿送到宫里,成为皇后诞下太子,   律相的心思仿佛已经照见了未来的权倾朝野。 第71章 谍者公主   关于这道密折, 萧函琢磨了四五日。   写此密折的人, 平生经历大大小小事无巨细都已经暗探搜集, 呈在了她的案桌前。   不得不说,殷太后唯才是举的风格, 吸引了不少寒门才子,密折上变法举措的作者就是一山野之人,名为姜衡, 出身微寒,却见识广博,因有才能被举荐为一名小吏, 但早年得罪了乡中士绅,被革去官名。他就又在山野间待了数年, 还开了家私塾, 日日不是读书就是教书。   后来殷太后发征贤榜, 他得以面见凤颜,殷太后本有意让他直接担任朝中官职, 但被姜衡推辞, 甘为殷太后麾下谋士,并且花了三年时间写下变法之策。   而穆颐这位天子存在感低到什么地步了呢, 对太后的所做的决定, 最多只是听听通报, 表示‘知道’了就算数,其他不会做任何干预。对她这位归来的皇妹倒是十分热络,   比如这日, 穆颐兴冲冲地来找她,“华翎,我新得了一把好琴。”   萧函还没说什么,穆颐就直接让人焚香,自己上手弹奏了起来,琴音光风霁月,涤荡俗尘,穆颐还颇为陶醉的样子。   她嘴角微抽了抽,穆颐就是为了来给她弹奏一首吗?   一曲毕,穆颐目含期待地看着她,“华翎觉得皇兄弹奏得如何?”   萧函微笑道,“皇兄的琴音自有高山流水之意,只是宫中难道没有乐师吗?”   穆颐有些委屈道,“华翎难道不想听皇兄为你弹琴?”   “说实话,不是很想。”熟悉穆颐的性子后,萧函说话也没那么顾忌了,不知为何,自己天天不是忙暗卫营的事,就是为母后提出的变法改革而头疼,所以见到穆颐堂堂天子居然这么清闲,都有些嫉妒的不能忍了。   这话也直接说出了口,在萧函看来,穆颐不早朝不议政,不像是被母后所迫,反倒是他自己在别着性子。   穆颐放下琴,叹了口气道,“你们先退下吧,我与华翎说话,你们不得打扰。”   他虽不掌权,但收起玩笑之态正经起来的天子架势还是很威严的,殿内的宫人们悉数退下,包括萧函身边的阿蝉。   待殿内只有两人后,穆颐目光沉静又有些严肃,注视着萧函道,“母后又在让你做什么了吗?”   萧函没有说话,穆颐已然缓缓道,“自你回来后,很少待在皇宫里,也不曾参加王公贵族的玩乐游兴,想来母后定是又给你安排了什么重任,让你日日辛劳。”   闻言,萧函眸色微动,她这位皇兄倒不如看上去那般不问世事,萧函执掌暗卫营的事仍属隐秘,除了殷太后和她身边的亲信,应该没有人知道。   萧函没有直接回答穆颐的话,而是道,“这几日我有微服行走雍都城内,想看一看我离开了十年的北殷变成了什么样子?是否我都不认识了”   穆颐坚定道,“无论变成了什么样子,你依旧是北殷尊贵的长公主。”   萧函笑了笑,“那皇兄可知,我在茶楼市井都听到了些什么?”她的语气微凝,笑意渐淡道,“他们说摄政太后祸国弄权,任用奸佞,危及帝位。”   穆颐面色一沉,“什么人敢在你面前说这样的话,这等悖逆之徒,朕要了他的脑袋。”   “皇兄也这样认为么?”萧函微笑着问道,“认为母后祸国。”   其实萧函太忙了,哪来的时间微服民间,但她手下有那么多暗探,稍微查一下就知道这些风言风语。也不妨碍她拿来怼穆颐,要么就是这个想法,不然就别任由着这样的言论在外传播,让人人都以为天子和摄政太后不和,给人以见缝插针的机会。   穆颐沉默了一下,“当然不是。”   他知道能舍得让最宠爱的大女儿置身敌国险境的母后绝不会是外面传言弄权祸国之人。   他只是怨怼于母后的无情,是那样的冷酷,为了北殷大计可以不惜一切代价,甚至牺牲任何人,包括华翎。   自他知道母后将华翎改换身份送到大兴后,就十分反对,还多次要求母后将华翎召回来,结果母后不但不同意,还阻断了他和华翎任何可能的音讯,他就这样不知华翎是生是死,是受委屈还是磋磨,过了近十年,穆颐甚至忍不住怀疑,就算华翎死在了大兴,母后也不会告诉他,对外说的只会是在别苑养病的华翎公主薨逝了。   穆颐心中的恐惧甚至不能对任何人说。   萧函总算明白穆颐对殷太后的心结了,一半还得算在她穆华翎身上。其实也能理解,穆颐生下来便是皇太子,父皇母后恩爱,手足情深,共享天伦之乐,可以说是天之骄子中的天之骄子。结果一夕之间突遭大变,敬爱的父皇死了,相伴长大的皇妹被送走了从此生死未卜,原本端庄高贵的母后摄政之后,变得十分凶残,甚至顾不上照顾他的感受,直接将他推上皇位逼他迅速长大。   这样的经历,穆颐有些接受不了,就起了偏激的逆反心理,不能理解殷太后所为,还钻进了牛角尖。   而想让殷太后安慰他,与他沟通,大概是不可能的,殷太后甚至觉得他优柔寡断,妇人之仁,也不会与解释什么。   萧函直接问道,“云朔现已收回,皇兄觉得这样值不值得呢?”   那么多人,为这个计划付出了十年甚至更多的心血。   穆颐沉默,他怎不知云朔对于北殷的重要,但是,“为什么要你去呢?”   他看着萧函,“华翎,你是朕的胞妹,是母后的长女,是北殷最尊贵的长公主。”   穆颐的确是个爱护妹妹的好兄长,在他的认知中,公主的一生,原本应是在父皇母后的疼爱兄长的呵护下成长,身在富贵宠爱之中,享尽这世间的所有美好风花雪月,待到亭亭玉立再成就一段良缘。   而不是因为世事无常,背负国家兴亡的重任,隐姓埋名在敌国,藏身于暗处行阴诡狠辣之事,手染鲜血,累累白骨,步步惊心。   “因为那时无人可用,无人可信。”萧函冷静道,“母后在那时就已经想好了今日,统领北殷在大兴的所有暗探,负责执行这个计划的人,必定是绝不会背叛北殷,不会损及北殷利益的人。”   殷太后太重视收回云朔的计划了,而她要安插在大兴帝都心腹之地的人也必须是她最信任的人。   所以,只有穆华翎。   任何人都可能因为富贵荣华,七情六欲还有长久的时间而动摇,唯独穆华翎不会。   殷太后信任她一手教养长大的女儿穆华翎,并以此为骄傲,相信她会完成这个计划。   穆颐坐在了冰凉的地上,毫无天子之相的随意,惨然笑道,“若是我们生在平民之家,也许会比现在过的轻松幸福。”   也就不需要承担这么多的东西。   萧函也没有继续端坐着,同样散漫地席地而坐,一手撑着下巴认真道,“皇兄想的怕是有些天真,若是生在平民之家,三国鼎立,天下亦不太平,战乱横生,我们也避免不了,更不用说徭役赋税,天灾人祸,寻常百姓想要平安度过一生何其难。”   “我们贵为公主和天子,可以锦衣玉食,位高权重,呼风唤雨,又是多少人羡慕不来呢。”   萧函站起身来,轻轻笑了起来,“上天亦不生我愚且钝,聪明才智我都有,既有这样的能力,又有如斯地位,我怎能不问世事,只图荣华享受过此一生呢。”   “皇兄或许觉得辛苦,但我只是想告诉皇兄,华翎从不悔生于帝王之家。” 第72章 谍者公主   穆颐听了她的话后, 微微呆住了。   萧函缓缓起身, 也不顾席地而坐被压得褶皱的繁复裙摆, 这是原主的心声,何曾有嫌弃过自己这个公主活得累, 过得无法随心所欲呢。   这是一个国家公主天生赋予的使命和责任。   穆华翎深爱她的母国,是一种深入骨髓的职责和强烈的爱,高于自己的生命和感情, 不曾有任何退缩过。   也不需要有人怜惜和误解。   无论是她喜欢过的司徒怀箬,还是她至亲的皇兄。   萧函或许比任何一个人更能理解原身的心情,也愿意站在她的立场上说话。   至于穆颐, 他能想明白最好,若还是这般, 萧函也不会再管他。   萧函能体谅理解他年幼继位面临诸多变故, 骨肉分离, 危机四伏,这些年来在天子之位上的不如意, 种种痛楚, 连与至亲之间都无法坦诚相待。   但的确如殷太后所说的,他眼里的东西太少, 只看到皇位上的孤高寂寞, 只念着手足亲人的生死安危。   穆颐看不到天下三国之间的暗潮涌动, 战事一触即发,看不到荣华权柄下的千千万万北殷百姓,国家兴亡, 也许只在一瞬之间。他还没有成为一个真正合格的君王天子。   萧函走出殿外,阿蝉快步走到她身边,脸色难得出现严肃与焦急,“殿下,太后晕倒了。”   ……   这本是一个与往常无不同的早朝,天子没有上朝,北殷的一切日常政务都由殷太后独立裁决,百官例行上奏折,谁知摄政太后在朝堂上忽然一个眩晕便一倒不起,。   这对一心想要太后还政于天子的律相派系,无疑是个惊喜,原本他们还想行险招串联朝政百官,军中部分将士一同逼宫,兵谏太后放权,退居后宫。现在就不用这么冒险了。殷太后病倒还不到两个时辰,言官御史们已经拟好了奏折,上书谏言,太后年事已高,精力不济,应在宫中静心修养,不再劳心朝政之事。   相府,   听完从宫中探子传回的消息,殷太后久久未醒,现在太医院的人都在太后宫里日以继夜的守着。   律相心中得意,命继续探听宫中风吹草动之后就挥退了手下。   “太后真的病倒了?”律相夫人面色微微激动地问道,她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丈夫的打算,律相夫人一直都是知道的,不让也不会将小女儿清月留在闺中,迟迟未提婚嫁之事。拖到现在不就是因为摄政太后独揽大权,担心她会阻碍女儿入宫。   现在殷太后病倒了,这阻碍自然也就没了。   律相嘴角带笑,一抹精光闪过,“太后长年勤于政务,事无巨细,自然劳心劳力,损耗凤体。”   “本相已经上书陛下,朝堂不可一日无主,天子当亲理朝政。”   天子年纪尚轻,又多年来都没上过朝,等到早朝政务诸事决议,还不是得全部仰仗他这位丞相大人。他想独揽大权,更是不费吹灰之力。   律相又对夫人道,“你也陪清月多说话,给她透点话教教她,待老夫寻个好时机,让她与陛下见上一面,再提入宫之事。”   律相夫人眸中异彩连连,那她以后就是皇后母亲了,这可比丞相夫人更为荣耀。同时也想着一定要好好教导女儿,她女儿本就生得花容月貌,只要再多多学会一些心机手段,入宫后定能尽快笼络住陛下,诞下太子。   然而律相和依附他的众多官员还没高兴多久,早朝的大殿上出现了一个他们意想不到的人,华翎公主。   就坐在殷太后原本听政的凤座上,按理说应该是垂帘听政,但新帝继位时年纪尚幼,镇不住朝堂百官,殷太后直接就让人撤下了遮隔的帘子。   见识过殷太后是如何狠辣处置叛乱的宗室逆臣以致于血流成河后,百官也不敢有什么异议。   萧函坐在上首,便可将下面百官朝会尽收入眼底,一览无余。   手握生杀大权,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便是如此。   旁边立着的内侍宣太后懿旨,“太后有令,若她有何意外,不能裁决政务,就由华翎公主代为监国辅政。”   萧函不算摄政,应该说是监国,但这依旧在北殷朝堂上掀起了轩然大波,“让一个未出阁的公主参议朝政,何其荒唐。”   “简直胡闹,太后是昏了头么。”   萧函面带微笑地看着下首的百官,一个个都记在了心里的小本本上,等着清算。   “闹够了么?”   难得上朝一回,坐在龙椅上的穆颐脸色沉沉地站了起来,俯视着底下的百官,“此事乃是朕同意的,尔等还有什么异议。”   他目光冷厉,扫过一圈,看的每个人都不敢直视,“还有,是谁给你们这么大的胆子,敢对公主大放厥词,敢指责当朝监国公主。”   一年青官员面色微红,情绪激烈,似是一腔热血,“朝政大事自有天子和朝臣商议,监国重任,何须托付一后宫女子身上。此事关乎北殷社稷,臣等不能不说。”   朝堂这些官员在雍都享受着荣华富贵,对国家大事指手画脚,每日为争权夺利互相攻讦。而他的皇妹却要为北殷社稷忍辱负重苦心孤诣近十年。   天子冷笑连连,觉得这些人个个面目可憎丑陋到了极点,眸中闪过狠厉杀意。   “既然你一心想要忠君报国,朕就给你这个机会。”   天子穆颐神色冷漠道,“传令下去,革除官职,发配边疆充军,望你不要辜负朕的期望,以死报国。”   此言一出,朝堂大殿之内顿时寂静无声,   天子金口玉言,这句话等同是决定了他的命运。那年青官员瞬间瘫软坐在了地上,最后还是被甲士拖了下去。   殷太后摄政,天子不曾强硬过半分,倒是华翎公主监国,他竟然全力支持,还为她撑腰直接怼起了百官。穆颐将责任都揽到了自己身上,也避免了华翎完全被推上风头浪尖,事后言官上的也多是弹劾天子穆颐的折子。   事实上,殷太后命华翎监国的旨意,穆颐压根不知道,但这并不影响他对百官指责议论华翎的愤怒。   不仅将那个胆敢轻蔑公主的官员发配充军,甚至下的旨意中还将其三族囊括在内,男子无论年纪悉数流放充军,女子贬为贱籍,没入官妓。   萧函知道此事后,忽然觉得要是没有殷太后在,穆颐很有走暴虐昏君的潜质啊。   同时,萧函还让人拦下了这道旨意,穆颐将那官员流放充军是为她出气,萧函也没什么异议,纵然是被推出来的愣头青,但祸从口出是应该的,至于其他人就属于被牵连的无辜了。   传旨意的内侍有些犹豫不决,最后还是去回了天子,穆颐一阵气闷,却也没有说什么,挥了挥手道,“就听华翎的意思吧。”   穆颐并不像外界看起来温软无能,看他在朝堂上几句话就能镇得住百官,他如何想不到,太后命华翎监国的用意。   但这也是他更加气恼的缘由,殷太后手握重权,朝野上下乃至民间小儿都非议不断,换成更加年轻的华翎,又会如何看待她,只会将她视为野心勃勃,不安于室染指权柄的人。   无论是那些酸腐儒生,还是各方垂涎她手中荣华权柄的人,都会大肆攻讦她。   朝中的尔虞我诈人心算计,也许她此后一生都避不开。   那日,华翎对他说的话,他想了很久,他一直觉得是母后对不起华翎,将她视为可以利用牺牲的棋子,让华翎受了这么多苦,承担那本不是一个公主需要承担的责任。   却从来没有想过,华翎的心愿是什么,她想要做什么,原来她不愿意在庇佑下安享身为金枝玉叶的宠爱,她可以抛却尊贵的身份,行走在黑暗之中,也可以在必要的时候毫无畏惧地走出来,迎接风雨杀机。   她视北殷的利益,甚至高于她的性命。   但华翎的安危,在穆颐眼中却胜过一切,什么都比不上。   罢了,无论母后还是华翎有什么计划,想做什么,他不会再不闻不问。再多的非议指责,他都愿意为华翎挡下来,他也绝不会允许所谓的雄图伟业是建立在他至亲手足的牺牲上。   ……   太后寝宫内,   本该是一病不起的殷太后此时眉目清明,倚靠在床榻上,喝着侍女喂给她的汤药,听女儿华翎给她念密折。   “哀家一倒下,什么魑魅魍魉都出来了。”   殷太后轻咳了几声,她身边都是极为忠心可以信任的人,包括太医,对自己的身体状况她也最为了解。十年来她管理北殷朝政,又是压制百官,又是谋划云朔的。   身体自然大不如前,这些年来处理政事亦有些力不从心,只是没晕厥倒下这么严重,但她还是利用这件事准备清除朝中的障碍。越感觉自己的身体可能撑不了太久,殷太后对变法改革越发急迫。   关于这个计划,萧函也是知道的。穆颐和穆永思被瞒在鼓里,后者还泪眼汪汪,被萧函安慰后才待在宫里。   在算计人心上,殷太后的确是一把好手。对朝堂上发生的事,她也是一清二楚。   殷太后淡淡道,“你皇兄太过重情了。”   华翎一旦监国,他绝对迫不及待出来唱白脸,保护华翎不受非议,这也是在殷太后预料之中。 第73章 谍者公主   密折上写了数百人的名字, 都是在殷太后病倒不起的消息传出后, 朝野内外蠢蠢欲动的人。   其中还有殷太后的母族牵涉在内。   权势面前, 至亲骨肉情谊有时候都算不得什么,何况殷太后把持朝政这么多年对母族没有任何加封厚待, 甚至数次严厉苛责,不得倚仗她的权势惹事生非,触犯王法。   太后母族对此怨怼不已, 好好的母族,天子舅家,混的还不如殷太后提拔的一些寒门官员。   其实他们安安分分的, 就算得不了权势,也能安详富贵荣华一生, 偏偏人心不足, 想要更多, 还和那些反对殷太后的官员勾连起来,企图从扳倒殷太后这件事中获利。   听到他们的名字出现在密折上, 殷太后面色不变, 只在最后淡淡道,“一个都不能留。”   没有丝毫顾念情面。   殷太后是什么样的人啊, 她疼爱自己的孩子, 但为了北殷, 她也能硬得下心肠,将年幼的女儿送到敌国,置身于险境之中。为了北殷的利益, 她也能牺牲一直养在身边性情单纯,无忧无虑的永思去和亲南梁。   何况是一个背叛她意图颠覆政权的家族。   “母后好好休息吧。”萧函扶着殷太后躺下,浅浅笑道,“有些障碍是该扫除了,华翎会处理好的。”   摄政的玺印,虎符,手令。   这次计划中,殷太后几乎将她手上的所有势力人手都交给了穆华翎,交出的也是她的全部信任。   也许这世上,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人了。   ……   一想到刚倒下一个摄政太后,又来一个年纪轻轻什么事都不懂的公主压在他头上,律相就忍不住怒火中烧,回到府中,气得摔了一整套名贵的茶具。   他原本想好的局面,被殷太后命华翎公主监国这猝不及防的一招彻底打乱。   更让他恼怒的是,他梦寐以求费尽心思想得到的权柄,被一个才十九岁的穆华翎轻轻松松就得到了,还压制在他头上。此后朝政都需要经她决断,请示她的意思,他上的每道折子还要她点头才能恩准。。   凭什么,难道就因为他们姓穆,生来荣华尊贵?   律相过往被殷太后铁血手腕压制的野心重新升腾了起来,他为什么不能取穆氏皇族而代之?而不是要俯首听命于两个姓穆的黄毛丫头小子。   熊熊的野心也令律相很快冷静了下来,恢复了以往老成持重的神态,召集他的亲信和幕僚去书房商议。   其他人也没想到,殷太后会提前备下这样一道懿旨,授华翎公主以监国权柄。   这华翎公主回到雍都才多久,半个月时间都不到,殷太后就能这么信任她,天子居然还力挺撑腰。幕僚谋士,纷纷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这华翎公主说不定是被推出来挡一挡的,天子可能也是暗藏心思怕主弱臣强,所以宁愿支持一个与他没有什么利益相争的公主监国。   不过这局面也不是不可破。   “丞相莫急。”其中一位谋士眸中闪过毒辣的精光,“我听闻这位华翎公主自幼染病被送到别苑休养,但一直到前段才病愈,回到皇宫。”   “既然华翎公主体弱多病之名,北殷人人皆知,那意外香消玉殒,应该也不足为奇了。”   他话不必说透,所有人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只要制造出一点小意外,就能让这位监国公主殒命。到时候再让百官联名上书,便可顺理成章地将律丞相推上辅政之位。   这法子不难想到,书房里部分人还在心中暗恨,怎么让他先抢了功。   至于律相的态度,没看律相爷面带笑意,轻捋胡须么。   律相嘴上虽没说什么,但心里已经认可了这个计策,而且绝对不能再拖下去,不趁这个机会彻底扳倒殷太后,要是殷太后突然醒来了,他所做的这一切可能就没用了。   朝堂上天子突然变得强硬的态度,虽然让他有些意外,但律相还是自信等除了殷太后,天子还太年轻,又没什么威望,到时候总揽朝政大权的人还是他。   本来是打算用来对付殷太后而训练出来的人手,现在刺杀华翎公主,也可以派上用场了。   而且比起对殷太后下手,只是刺杀一个在雍都没什么势力,根基又不深厚,除了个监国之名再无其他的公主,可要轻松多了。   律相幽幽想道。   律相的人很快就策划好了密谋刺杀,甚至连事后的替罪羊都想好了。   此计唯一稍微难点的,就是不方便在把守森严重重护卫的皇宫进行刺杀,而没过多久,他们就等到了华翎公主出宫的时机。   自从华翎公主监国后,就迅速炙手可热了起来,一举一动的行踪也十分惹人注目。   律相安排刺杀的人手提前探知到了华翎公主出宫前往别苑的消息。   本来在路上刺杀制造意外更为方便,但律相又下令不能留下任何活口,于是刺杀的人静悄悄地埋伏在了别苑外围,等待着夜色降临。   别苑的防御守卫比刺客们想象的还要严密,居然是双岗双哨,一明一暗。随时都能相互策应。   刺客们一进入别苑就被发现了,大部分还在侍卫手中折戟沉沙,原以为好解决的别苑侍卫,竟然一个个训练有素,出手狠辣果决。   干杀手这一行的多的是有去无回,只要能完成任务就行。   一道黑影掠到最中心的院子,刚悄无声息地从窗口潜入了诺大的房间中,这里显然是公主的房间,布置精细典雅,连宫灯用的灯罩都是外面百金一匹的碧罗纱。   “能够避开这么多暗卫,看来你的身手不错,应该也是顶尖一流的刺客了吧。”   清清淡淡的声音响起,   一身素白单衣的少女从屏风后走出来,明亮的宫灯映照出她的侧颜,眉目沉静。   刺客有些惊讶,没想到买主提供的情报上所述体弱深居简出的穆华翎,倒是有几分皇家公主的气魄,即便面对刺杀处变不惊。   若非与画像样貌相同,他都怀疑是旁人伪装的了。   出于对这份少见气度的敬重,戴着面罩的刺客言简意赅道,“奉命行事,还望公主到了阴曹地府,不要怨我。”   萧函又道,“那律相出了多少钱?”   戴着面罩的刺客轻笑,似是已经胸有成竹,“一个监国公主的命,当然值钱。”   “不,他还是给少了。”萧函微微笑了笑,气定神闲道,“他少给了你上路的买命钱。”   ……   等到刺客再度醒来时,蒙面的面罩已经被取下了,而自己好似是身在潮湿的地牢里,黑暗中透着阴森,不像是在刑部大牢里。   他的四肢传来一阵剧痛,是被铁链锁住,而且几处机关装置都锁住了他的筋骨,只要稍稍一动,就有千百根扎人他的血肉经脉之中,剧痛难忍。   这是什么地方,连囚禁犯人的手法都如此阴狠毒辣。   他回想起昏迷前发生的事,北殷的这位监国公主竟然武功极高,要么她是假的,要么就是买主给的情报是假的,这位监国公主根本就不似外界传言的深居简出,弱不禁风,反而是深不可测。   阴暗的牢狱飘荡着似有若无的水汽,混杂着积年青苔和掺杂了陈旧鲜血的泥土的气息,像是一处经营了许久的地方。   雍都竟还有这样的地方吗?   刺客想过被擒获会是什么样的下场,也许会是被严刑折磨,但显然这种折磨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连自尽都不能。   不知熬了多久,似是门被打开了,一道光亮照进了地牢。   “少主。”走下来的人正是他刺杀的目标,华翎公主。   一身玄色便服,束着发带,没有半分格格不入,眉眼带笑看着刺客。   而且她似乎对这地方很熟悉,对这里的环境气味,还是他身上血痕累累,她脸上没有出现半分不适,仍是风轻云淡般,如果他没猜错的话,华翎公主就是这里的主人,他这笔买卖还真是栽了啊。   就算是杀手刺客,也不会做完全没有把握的刺杀,比如潜入皇宫,还有刺杀华翎公主这样本就不简单的人物。   萧函笑道,“现在我问你,律相给了你多少钱,你总该说了吧。”   “三……三万两,黄金。”刺客断断续续地道,不是他不想说,而是浑身如千刀万剐般,疼痛难忍。   萧函点了点头,“北殷五州一年的赋税也不过如此了,也不算少。”   刺客只觉得眼前的人,比炼狱还要可怕。   “留着他的命就行了,其他随意。”   萧函吩咐下去道,她也不过是来看上一眼,既然这刺客知情识趣,没有执迷不悟,那就差不多了。   刺杀北殷暗卫营统领,说出去大概都能滑天下之大稽。   许是大兴那边的事还没传过来,那位老谋深算的律相也不知道华翎公主还有这一层身份。   不过这也没什么影响,只是加速了萧函铲除他的步伐。   出了暗卫营地牢后,萧函就传令下去,“可以动手了。” 第74章 谍者公主   深夜月明星稀,   律相不知为何, 觉得隐隐有些不安, 连觉都睡得不安稳,夜里起来独自在书房踱步。别苑那边的刺杀还不知道如何了。最快的传信也要一两个时辰。   刺杀监国公主毕竟不是什么小事, 律相也是让人精心策划好的,派足了人手准备。   足足三百名死士,还有从不失手的顶尖刺客。   这天底下哪家高门府里没有精心豢养的死士, 以便处理一些见不得人的脏事,律相对此也有不少经验,即便失手, 也半点都沾染不上他。   至于那重金相聘的刺客,即便被撬开了嘴, 他也能撇干净关系。想要这位监国公主消失的人可多的是, 再不济还可以推到大兴头上。   前段时日, 大兴的人还找上他,送了不少厚礼, 想要一探当日大战北殷收回云朔的内情。   律相没怎么理会他们, 一是送的东西不够,二来他其实不是很清楚那一场战是怎么打的, 哪怕他在军中也有安插自己的人, 但殷太后似乎是早就制定好了计划, 瞒得密不透风,他这位北殷丞相事前也一无所知,这让律相着实恼怒。   比起大兴的人, 律相还是更喜欢南梁那些知情识趣的使臣,送的礼物向来合他的心意,自然律相也愿意在某些方面给南梁便利。   他能在北殷历经两朝而不倒,靠的就是为人处世,作为一朝丞相,暗中和邻国关系交好些,必要时还能派上用场。   北殷与大兴有深仇旧怨,律相也不愿影响自己的名声与大兴的人来往。和南梁交好就没什么关系了。   等到他掌握北殷大权,也可以和南梁达成联盟,借助他们的势力更进一步。   这样想了一通,律相已经轻松安泰了,他处在丞相这个位置上已足足三十余载,什么风浪没见过。昔日权势滔天的殷太后至今未醒,他现在竟然对一个年轻体弱的公主感到惧怕不安,还为此失去了定力耐性,实在可笑。   律相让侍从奉上热茶,悠哉游哉,想着待别苑那边的消息传来后,明日早朝如何应对。监国公主殒命,天子怕是也要慌了吧。他是该乘机发难,一揽朝政,还是借由百官联名上书推举为好。   忽然书房外面一阵骚乱躁动,“你们是什么人?胆敢闯入相府造次。”   律相顿时脸色大变,当他一推开门就见到披坚执锐的甲士将他的书房团团围住,外面的侍卫和仆从不是被打晕就是被抓起来了。   他心头涌起的第一反应不是被冒犯的愤怒,而是震惊和不安。   律相仍稳定住心神,沉声道,“老夫乃是北殷丞相,尔等是何方编制,何人指使你们,如此胆大包天带兵闯进来。”   为首的一名黑甲青年面无表情道,“少主有令,律相意图谋害当朝监国公主,即刻押下。”   “你们……”律相还来不及愤怒惊惶,就被人强力地按住给捆了个结实,连眼睛也蒙上了。   ————   律相的待遇自然比刺客要好一些,不是经受刑讯的地牢,而是能有门有窗能透气的牢房。解开蒙住眼睛的黑带后,律相便见到了将他抓来的人,华翎公主。   穆华翎就坐在一张木制靠椅上,左右都有面无表情的暗卫。   是刺客失手了,但怎么会这么快查到他身上,律相心中慌乱,闪过几分震惊,但面色仍维持着稳如泰山,“不知公主深夜将老臣请到这里来,是有何事?”   他还特地在‘请’字上咬重了音,明显是讽刺。   律相完全忘了自己昨日还派人去刺杀华翎公主的事实,但穆华翎胆大包天派人闯入相府,强行将他押来这一事,就足够他大做文章了。殷太后只授了监国之权,贸然将一品官员还是当朝丞相不问缘由下狱,纵然她穆华翎贵为公主,也要掉一层皮,还如何担得起监国重任。   他更不信华翎公主敢杀了他,就不怕引起北殷朝纲动荡么。   但说完,律相只见到眼前贵为公主,此时却只着便服的少女轻笑了一声,似是带着些许嘲弄。   律相更加气得发抖,铁青着脸“我乃北殷当朝丞相,岂是公主能够随意折辱的,华翎公主行事,委实荒唐,还不速速放了老夫。”   他养尊处优数十年,还没有受过这样的苦,什么都来不及说,就被甲士闯入府中当成犯人一样对待抓进了大牢。   萧函眉梢一挑,笑意盎然,侧身倾倒靠在身后的椅子上,“貌似律丞相,到现在还没看清楚自己的处境啊。”   律相听到她这话,才意识从陌生甲士闯入相府将他押解开始,就被他有意无意忽略的几分诡异不安。   “老臣不知公主的意思?”   萧函嘴角微勾,又扬了扬手,“将刺客带进来。”   暗卫一共带进来五人,都是刺杀中萧函特地让他们留下的活口,就是为了必要时候派上用场的。其中一人是身手顶尖还能潜到她房间的刺客,另外四人就是明显被专门培养的死士了。   萧函只说留住命,暗卫营的人知道分寸,下手刑讯的轻重,就是身上没有一块好肉了,人也被折磨的不成样子了。   律相哪怕位高权重多年,但又何曾见过这种场面,顿时被吓得不轻,面色煞白。   萧函起身走到那个刺客身边,轻声微笑道,“告诉律丞相,是谁花了三万两黄金让你来刺杀本宫。”   “是北殷,北殷丞相。”他现在只希望华翎公主能给他个痛快了,在暗卫营的地牢里,比死更可怕的就是活着。   萧函又看向律相,似是颇为玩味道,“律丞相,刺客已然招供,还有另外四名你府上的死士,他们可都佩戴着相府的令牌,你大胆谋害当朝监国公主,该当何罪啊。”   此话令律相眼神中终于有了几分震惊,但瞬间他便想到不可能,哪怕是他培养的死士也没有让他们带上任何与相府有关的印记东西,更加会在任务失败的第一瞬间服毒自尽,他们的妻儿老小都在他手里,纵然死也不会说出幕后主使的人是他。   律相刚要说什么,然后抬眼就对上穆华翎风轻云淡的笑颜,“说实话,论搞刺杀的经验,律相可能还比不上我。”   律相听见此话,一瞬间的震惊茫然,继而是冷汗涔涔。   萧函又冲律相微微一笑,似乎丝毫没有在意自己的话给律相造成的压制,   “同样,设计栽赃陷害,指鹿为马,我也是擅长的很。”   她只是在说实情罢了,毕竟在大兴的十年来,这种阴诡之事,她可是没少做。   萧函又悠悠道,“律相和刺客都落到我手里,我自然是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到了这一步,律相已经明白了,一切都是设计好的,他像是抓住救命稻草,又急切又愤怒道,“就算你有证据,但本官是当朝丞相,哪怕触犯国法也应由刑部,大理寺和都察院三法司审理,而不是由公主动用私刑,屈打成招,朝堂百官也不会同意的。”   “律相,你错了。”萧函摇了摇头,“这里不是大理寺。”   “暗卫营归我统领,我在这里审讯意图谋害皇室的人,怎么能算是私刑呢?”   萧函语气已不再是漫不经心,而是凌厉地拂袖负手道,“在此处,所有人听我号令,我叫人生便生,我叫人死便死。”   律相的脸色已经彻底煞白了。   暗卫营,律相也是两朝元老,怎会不知暗卫营,那是掌握在北殷皇室手中的一把刀,先帝驾崩后一直传言在殷太后手里,因而才能那么狠辣果决的屠戮叛乱的宗室,这也是他们忌惮殷太后的原因之一。   但律相却没想到,殷太后竟然将这股精锐势力交给了穆华翎,让她担任暗卫营统领。   不,若穆华翎从一开始就是暗卫营统领,那么养病也是假的。   律相一瞬间仿佛所有事情都明白了。   殷太后为何收复云朔那般轻松容易,原来那个与殷太后里应外合,配合无间完成大计的人,就是穆华翎。   所谓的别苑养病不过是装出来瞒骗所有人的假相,事实上穆华翎在帮殷太后在暗中培植势力。   现在才想明白,已经为时已晚。   要是早早知道,他也许就不会按捺不住对穆华翎下手了,送上门的把柄,也是掉入了她设计好的圈套之中。   再看穆华翎时,律相已经不会再将她当作一个普通柔弱的公主,也不会觉得她真的会顾忌他北殷丞相的身份而不敢要了他命。统领暗卫营的人都是心狠手辣的疯子,她也不会是例外。   律相垂首,脸上满是悔恨懊恼,看起来已经被击溃了所有的心理防线,但再抬起头,却露出一抹狰狞疯狂来。   “老夫的门生故旧遍布朝野,既然老夫要死无葬身之地,也要拉着北殷皇室同我一起陪葬。”   他要让天下人都知道,是殷太后和穆华翎残暴不仁,逼死了北殷丞相。   萧函注视着垂死挣扎的律相,看了他片刻,似乎是在欣赏他此时的丑态,然后淡淡道,“我很遗憾,你放弃了最后的一丝体面。”   律相以为他败在没有按捺住野心继续蛰伏顺从,更没料想到穆华翎的不简单,以致于给了她一个突然发难的机会。但这雍都没什么秘密,何况是丞相府,他被捉到暗卫营的事,不出天亮就会传遍朝野。他有四个儿子在京中任职,或为一方主政官,还有更多亲信门生。一旦动起来,整个北殷都要伤筋动骨。   他要让穆华翎知道他的命没那么好要。   但穆华翎说出的话却让他感到不安,律相冷笑道,“你是要对老夫严刑逼供,屈打成招吗?”   萧函,“你毕竟是我北殷丞相,也曾为朝廷立下过许多功劳,我又怎会对律相动刑呢?但其他人可就没有这个待遇了。”   暗卫一连带了上十多人,其中有的是律相的家眷妻儿,还有为他出谋划策的幕僚谋士,一个个仓皇失措面带惊惧,甚至都是被拖着走的。   丞相府里也有人第一时间察觉不对想逃的,但又如何逃得了早已将相府包围的暗卫。   还有其他亲信官员爪牙,也迅速被暗卫们拿下了。   萧函在一众犯人点出某位,“相府幕僚蒋方,十日前为律相献上刺杀我的计划。”   蒋方面色煞白,当时进献良策时,他也没想到自己会落到这位监国公主手中,而且还是一位外表无害实则心狠手辣的人物。   萧函又看向瑟缩着身子的一位少女,“这位就是令千金律清月,律相为我北殷准备好的皇后人选吧,令夫人还特地请了宫里的嬷嬷教导她,还让她学会皇兄最喜欢的打扮,性格,嗜好习惯。”   律清月满脸泪痕,吓得不知所措,她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里是怎样可怕的地方,明明母亲告诉她,她什么都不用想,只要等着入宫当皇后就可以了。   律相看着穆华翎一一走过这些人面前,更可怕的是她竟然还将每个人的姓名身份等等如数家珍,了如指掌,加上准备的一应证据,他根本无力翻身。   律相透出颓然之色,原来殷太后和穆华翎早已将他的相府渗透成筛子,他的那些心思行为怕是早在她们的眼中。   萧函淡淡道,“有了你的亲生儿子和门生大义灭亲,亲口举证,便是律相畏罪自杀,想必天下人也不会有所质疑吧。”   只要能堵住天下悠悠众口就够了。   其他的,她和殷太后还会在意名声不够温和仁慈吗?   律相没想到穆华翎早就做好不让他活着出暗卫营的打算,“你……”   萧函甚至可以更残忍地道,“至于他们会不会说,律相大可亲眼看一看暗卫营的手段。”   光是谋害监国公主一事上,就足以株连三族,所以这些人注定都是死人。   但死是一回事,在暗卫营的手段下能熬多久就是另一回事了。   事实上,仅仅刑讯了不到半个时辰,就有人熬不住开口了,“公主饶命,我知道我父亲有什么罪名,他有贩卖北殷良马,他还和南梁的人有书信来往,他这是私通敌国……”   经受不住刑讯甚至主动攀咬,这在暗卫营里实在不足为奇。   一夜审讯下来,连萧函的衣裳都带上了浓重的血腥味,全部料理清楚后,她才回到别苑,沐浴过后换上新的干净衣服,天也微微亮了,她还要准备入朝。   ……   天子理政,公主监国。   所有人可能都要以为穆华翎这个公主是被拉出来当挡箭牌的,不论是为保住摄政太后的权势,还是避免大权旁落,天子掌控不了北殷朝政,主弱臣强的局面,华翎公主都可以作为一个平衡稳定此时风起云涌危机四伏形势的过渡人选。   却不知殷太后计划中的真正核心是穆华翎,好让她能够最快插手朝政,接管大权。   至于天子穆颐,只要他能因为华翎愿意配合就够了,殷太后对他也抱什么别的期望。   律相全族及他的派系官员众多在昨夜被拿下的事,早已传遍雍都,令百官惶惶不安,感受到了风雨欲来的架势。   一连多日未主动开过口的穆华翎,徐徐走下殿。   在朝堂上宣布律相谋害当朝监国公主,通敌叛国,私贩军马等等罪名,判处满门抄斩,株连三族。   百官这时才惊觉,原以为是个吉祥物的华翎公主,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掌控了朝中权势。   ……   早朝结束后,天子穆颐本还想同华翎说说话,但他还要应付铺天盖地的折子和非议。   阿蝉出言道,“殿下一夜未睡,不妨先休息休息。”   萧函倒没觉得精力不济,想了想道,“先去芙蕖殿看看永思吧。”   永思公主的寝宫倒是被天子派了甲士护卫,怕出什么意外,一见到萧函,永思就急急迎了上来,“皇姐,发生了什么事?”   “今早雪雀和月莺,青燕她们都被带走了。”永思有些紧张不安地道,那些侍女都陪了她多年,而且她虽懵懂,但也猜得出她们被带走很可能活不了命,不然也不会哭着求她救命。   萧函看得出来,永思有些被吓着了。上次雍都惊变还是父皇驾崩,她年幼无知,也没多大的感触记忆,这些年来被保护的无忧无虑,哪里知道那些险恶之事。   宫里的细作探子都早早被暗卫营探明了,之所以一直未动,只是迷惑稳住宫外那些人,给他们看些假象罢了。真正像是殷太后一直清醒的机密,根本没有机会传出宫去。   而现在萧函要对他们下手了,自然要将宫里的危险也一并清理出去。   只是这些事情一时也与永思分说不清,萧函轻笑道,“永思相信皇姐吗?”   在陪伴自己多年的侍女,和十年都没怎么亲近过的皇姐,永思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了后者,她点了点头,“永思相信皇姐。”   殷太后因为忙于朝政,除了宠爱之外也没有多少时间陪伴小女儿,但必要的教育还是有的。   萧函摸了摸她的头,“那就好,永思去陪陪母后吧。”   “母后醒了吗?”永思听见这话,显然十分惊喜。   萧函点点头,算是承认了。   永思也不再问萧函关于那些宫人被带走的事,萧函派人将她送到殷太后那里。宫中的探子虽然都被暗卫营清理了,但接下来的一段日子,永思还是待在殷太后身边比较好,绝对的安全,也不用知道外面将会发生的腥风血雨。   处理律相和他的势力,只用了不到两天的时间,但一切都还只是个开始。   同一日,殷太后苏醒好转,并让华翎公主传令严鸮等将士带五万精兵悍勇入雍都,镇压律氏乱党。   短短数十日,雍都乃至这个北殷都是风云变幻,很多人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以刺杀监国公主的罪名,诛连甚广,从朝堂百官再到北殷世家贵族,屠杀血腥无处不在。   每日都有数道命令传下,而且由华翎公主下旨,一同盖上监国印玺和天子玉玺。   在此期间,萧函也没有掩饰自己统领北殷暗卫营一事,且其中果决狠辣令人闻之色变,不知有多少人丧命于暗卫营手中。   最后尘埃落定,华翎公主仍担任监国之职,且实实在在地接手吏部,户部和刑部三司,掌管北殷所有官员升迁调令,全国钱粮,天下刑狱的权力,可谓是权势滔天。   北殷这番风云动荡,权力洗盘,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甚至还引起大兴和南梁的震动。 第75章 谍者公主   距离北殷风起云涌已过去了三月,   大兴帝都这边时刻关注着, 陆续有收到消息, 但都是少得可怜,而且触碰不到核心。   关系到北殷摄政太后病倒, 丞相被诛,权力变动等等,光是只言片语, 便知道是出了多大的事。   这不仅是北殷内务,也影响到与它相邻的大兴,北殷刚收复云朔不久, 现在又突然来了一场朝内大清洗,谁知道会不会是北殷太后铲除异己安顿好内务后患无忧, 想要再次出兵。   北殷摄政太后, 虽在内外都被不少人诟病权欲重野心勃勃, 但不可否认的是她是一位传奇人物,她的强势是出了名的, 北殷天子和朝堂上下被她压的喘不过气来。这样的人物, 要想她在彻底掌握北殷大权后,安分的休养生息龟缩不出兵, 根本不可能。   气的大兴皇帝大骂靖安司无能。   靖安司也是无奈, 谁能想到大兴在雍都的暗线刚受重视运作起来没多久, 就被扯进了北殷惊心动魄的政变之中,许多探子都被抓了,就这样四处刺探能传出一两条消息出来都已经是不容易了。   而且就是这样, 北殷国都也是几度风云变化,刚有消息说殷太后一病不起,大兴这边的人还没轻松的喘口气,转眼间局势突变,北殷丞相因为刺杀监国公主被诛杀,连带全族处斩。随即那位本来名不见经传的监国公主向朝堂开刀,朝野瞬间血流成河。   这些有的是大兴探子传回的情报,有的是靠靖安司的人不眠不休绞劲脑汁收集整理零碎的消息,比如边关兵力调动的异常,北殷商旅变少等等,分析出来了这些。   但直到北殷局势稳定,大兴依旧没有足够的能力插手到其中,不然朝堂那些老狐狸早就愿意支持北殷内部反对皇室反对殷太后的势力,希望北殷越乱越好。过去他们没有怎么重视,那是因为云朔在大兴手中,隔着这么一条天堑,还能掣肘北殷,不用他们多顾虑。现在北殷已经露出了惊人的獠牙,一次是收复北殷,下一次可能就是出兵大兴了。   有人忧心忡忡,也有人只顾着争权夺利。对靖安司受到重视,还投入这么多资源到它身上,朝堂上早有不满,如今见没什么成效更是大力指责无能,多方压力博弈下,靖安司也是举步维艰。   暗探用间一事本就不是一日之功,偏偏皇帝和那些高官大臣们一个个都急于求成,靖安司主事的头发都快愁的掉光了。难得出门休息一下喝碗热羊汤,就见到了司徒怀箬。   “司徒公子。”主事对他颇有好感,不仅是在抓捕帝都内的北殷暗探一事,司徒怀箬有助靖安司,更因为他不似其他高门子弟,态度倨傲,连朝廷命官也不放在眼里。司徒怀箬是真正的气度澄澈,翩翩温润公子,不外如是。就是坐在这路边小店,也是和光同尘般。   司徒怀箬微拱了拱手。   他虽不在朝中也有听说,靖安司因为北殷变故而颇受责难的事,见到主事大人愁眉苦脸也不奇怪,可惜他也帮不上什么忙。   北殷风云惊变,他知道的也不多,也无心去探究,只是他唯一想知道的人,就是动用了司徒家的隐秘势力也没能查到。司徒家虽有些背景势力,但也只是在大兴国内,出了大兴,能起到的作用就很小了。   说不定查到的还没有靖安司多。   司徒怀箬默默垂眸,尽管他已经问过了秦葭,原来她只是将他从山崖边带了回去,他是如何从山崖下被救上来的,又是谁给他上好了药,秦葭茫然不知。   是他想错了,他以为秦葭很多没说的是因为她那个神秘师父。而他体贴她的难处,没有多问。而司徒家的人在查过几日出入山间的行踪,也只有偶尔会去那里打猎为生计的秦葭,别无他人,不然,难道还是施恩不望报的山间精怪么?   但秦葭的话,证实了只是他和司徒家的人没有发现,又有人抹去了痕迹。   但究竟他在生死之间遇到的那个人,是不是韩菱,司徒怀箬还是想找到她亲口问她一句。   曾经领他入门授他佛法的心念大师说过,慧极必伤,莫要太执着。   司徒怀箬并不理解,他只是想要个答案而已,与她是不是北殷暗探,大兴与北殷对立这些没有关系。   至于问完后该如何做,司徒怀箬没有想过,也不会去想。   司徒怀箬刚开口,提及‘韩菱’两个字,靖安司主事的脸色就变了,又极为难地道,“司徒公子,此事涉及我靖安司机密,我说不得。”   主事也觉得有些对不住司徒怀箬,有求于他时,请他帮了多次忙,当问到什么事又不得不将司徒怀箬当成外人。只是此事实在不简单,他也不能随意透露。   喝完羊汤,主事带着歉意告辞了。   司徒怀箬神色微怔,能让靖安司主事这般慎重态度,他们应该已经查到了韩菱的身份,而那个身份一定至关重要。重要到被下了封口令,不得泄露外传。   他有想过,韩菱的身份,大兴暗探尚未查明。   要么是韩菱回北殷后,一直未有露面,要么就是从一开始就查错了方向。   大兴暗探纵然潜伏在北殷,只会在既定范围内查探,不可能一个个查过去如大海捞针。   连靖安司内在最初查探的时候也分成了两派,一是听过司徒怀箬建议的靖安司主事,觉得韩菱既然能号令所有暗探,必然身份重要,另一方认为就算韩菱在北殷身份地位不低,但她已离开大兴,回到北殷,就算查出来了也没什么用,而韩菱的身份已然暴露,对大兴也不再有威胁的可能,等同鸡肋,更加不必投入这么多人手在追查这条线索上。   结果,在北殷风云期间,知道那位监国公主的年龄等一些特征时,靖安司的人并没有联想到之前在帝都搅风搅雨的北殷暗探。   但等到大兴暗探不知晚了多久传回的消息,所有人都震惊了。   韩菱竟然就是北殷监国公主。   随着穆华翎监国,并对朝廷大清洗,从腥风血雨中一举掌握北殷生杀大权后,有关她的卷宗消息就在短短几日间迅速被收集到了各国有权有势的人桌上。   殷太后长女华翎公主,自幼聪慧,颇受帝后重视,帝崩逝之时,因染病被送到别苑休养,多年甚少有归京。直到数月前康复,并在殷太后病重之际授监国大权。   连时间也能隐隐对得上,靖安司的人不禁苦笑,殷太后可真是狠得下心,还是从那么早就开始谋划了。   皇帝还斥责他们被一女子玩弄于掌心中,靖安司的人只想说他们输的不冤枉,那可不是什么普通女子,北殷的监国公主,诛杀了丞相等不下千名官员,心机手段深不可测,威名赫赫。   然而皇帝和各位重臣丝毫没有谅解靖安司之前的过错,反而更加震怒了,怪责靖安司无能不力。   要是将穆华翎留在大兴就好了,哪怕不能杀了她,也绝不能放她回北殷。   能够一举诛灭叛党,手段狠辣无情,执掌北殷生杀大权,这样的女子怎么可能简单,大兴皇帝和朝臣想到的便是又一个野心勃勃的殷太后。   更重要的是,穆华翎比殷太后更年轻。   这次北殷风云唯一暴露的对他们有利的事情,就是殷太后老了,处理起朝政事务来已经力不从心。熬一熬等一等,早晚能拖死殷太后,大兴这边相信在殷太后的阴影下,北殷天子的锐气只怕也要磨没了,不大可能会出兵攻打大兴或南梁。   没想到殷太后的确是去安心休养了,但却将北殷大权交给了华翎公主。   而令大兴苦上加苦的是,据探子传回的消息,北殷天子与摄政太后虽不睦,但却与华翎公主自幼感情深厚,多加维护信任,甚至在这次北殷动荡清洗中,不惜将所有骂名都揽到了自己身上,全然不似过去传闻的无心政事的淡泊样子。   说一千道一万,还是那个致命的错误,为什么没有将穆华翎留在大兴。   比起潜伏大兴时是个定时炸弹,这位回国后掌握北殷核心权力的华翎公主更加可怕,已然成长为更能威胁到大兴危亡的敌人。   就是这样,大兴这边还不得不捏着鼻子下了封口令,明面上抹去所有原来对韩菱的追捕令。   之前以为只是北殷暗探,全国通缉拦在关内也不算什么。   现在人家已经是北殷监国公主了,殷太后退居幕后由穆华翎执掌大权,与天子也是平起平坐,连对各国发的文书上也说了此事,盖的还是监国公主印玺。   大兴还敢公然发布以她的画像所作通缉令,信不信北殷可以直接以这个理由犯边。   而就算大兴拿出北殷公主潜伏在他们这边多年刺探军情谋划的诸多证据,北殷那边也大可不承认,说只是容貌相似不足为奇,大兴则是伪造污蔑,故意挑起战乱。   派出暗探细作,用间这都是私底下的事,即便心知肚明,但明面上大国与大国之间都要互相表示尊重,轻易不能损及颜面,引发外交争端。   此事攸关两国战事,不能轻忽,连大兴皇帝都得忍下了,朝廷上知道的也是少数。   故而撤下通缉令的事,还引发了一些不明所以的人争议不休。   比如之前丧子的蒋尚书,他就这么一个嫡子,所以自小宠溺无度,因为北殷暗探引发的动乱,蒋尚书之子失踪的事也被掩盖了过去,但后来在池子里发现了他儿子的尸体,还被折断了四肢,剜了眼睛,经查明很可能是北殷暗探所为。   所以蒋尚书也是追查北殷暗探最积极的人,誓要为惨死的儿子报仇。可朝廷不声不响就压下了北殷暗探的事,还要放过那个蛇蝎心肠的人,蒋尚书直接在朝堂上闹了起来。   皇帝一个不耐烦,直接罢了他的官职,让他在自己府里好好反思。   难道他还可能为了一个尚书嫡子的命,去质问现在北殷当权的监国公主给个说法,让她偿命。   就是他的皇子因为调戏纠缠监国公主丢了命,都不可能有这个结果。   ……   北殷的冬天来的很早,   萧函裹着一身雪白轻裘,站在北殷皇宫墙楼上。   望着北地一片银装素裹,初冬的风也有些凛冽。   比起富庶温暖的大兴和南梁,北殷显得有些苦寒,但是它占据的一些特殊地理位置,如河套平原,适合养马,它有适宜的牧草,优异的战马马种,而且战马不进需要养,还需要练,让它们不惧怕弓矢不畏刀枪,只有广大的平原和适宜的气候才能练出来。所以北殷良马天下闻名,也备受大兴和南梁忌惮。   北殷与大兴南梁不同,重军功,殷太后当初能一力扶持新帝上位,甚至登上摄政的高位,就是因为掌握了兵权,方才能那么强势,现在殷太后将她手中的虎符兵权交给萧函,另外她又通过肃清朝政控制了官员升迁的吏部大权,户部的钱粮,还有可以与暗卫营相辅相助的刑狱大权。   说现在的北殷朝廷,是她的一言堂也不为过。   这些权力都是伴随着腥风血雨得来的,   殷太后摄政时,杀了一大批人。   而现在她以刺杀监国公主的罪名株连甚众,杀了更多的人,不管是贵族,还是豪强士绅,杀的一片胆战心惊,无人再有反对声。   殷太后昔日还只是以强势压下朝臣贵族,而她却是真正执掌生杀大权,行事再也无需受任何人掣肘。   想要再推行变法改制,也顺利容易许多。   萧函仍在思考着变法的事。   阿蝉走到萧函身边,“公主,陛下已经到紫微殿了。”   萧函徐徐走下墙楼,两旁行礼的宫人都不敢抬头屏住呼吸,这便是绝对权力带来的最明显的影响。即便她表现得再温和,也没有人会忘记她是杀的雍都血流成河,掌握他们生死大权的监国公主。   时至现在,天子穆颐已经知道了殷太后病倒的真相和她与华翎二人主导的计划,但也没什么关系了,殷太后不告诉他是不放心他,但即便他早就知道,再来一次他依旧会这么做。   难道袖手旁观,看着华翎一人在台前面对这风浪惊险,无限杀机?   华翎在大兴的时候,他护不了她分毫。但她回到了北殷,穆颐就不会眼睁睁看她再受到任何伤害。   旁人只知道监国公主手段狠辣,是心计浮沉、是避之唯恐不及。又何曾在意过在这短短数十日里,华翎公主遭受的不知多少次大大小小的暗杀谋害,刺客下毒,埋伏阴谋手段不知道有多少,就像人心不知有多复杂一般。   萧函其实并不在意外界如何评价她,比起养尊处优的金枝玉叶,她更愿意做万人之上呼风唤雨的监国公主。   但穆颐将那些屠戮之下的骂名尽数都揽到了自己身上,还是让她有些意外的。   这可不是普通的骂名,日后还注定会记载到史册上的。   光是翻翻暗探呈上来的一些折子,“皇兄怕是在民间口中都快成了昏君暴君,事情都是我做的,骂名倒让皇兄担了。”   “不过是些闲言碎语罢了。”穆颐嗤之以鼻,他根本就不在意自己的名声如何,   而且名声这点小事又怎么能与华翎相比。   年轻的天子叹了一声,“皇兄能为你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萧函微怔,原身的亲人对她确实是真心实意,在天家皇室之中少见而珍贵,即便爱的方式有所不同,殷太后对穆华翎的是委以重任,信任与骄傲,在她死后积蓄三年报仇,掺杂着国家利益的感情虽然不纯粹,但已经是她所能给与的全部了。穆颐作为兄长,即便不是合格的天子,习惯了与生俱来的尊贵地位,但却愿意拿一切荣华权柄名声换取穆华翎的平安。哪怕是最小的妹妹穆永思,后来黑化对秦葭的屡屡陷害,也意味着她没有忘记皇姐的仇。   穆华翎纵然是死了,北殷和她的亲人也不会遗忘她半分。   穆颐见她出神,以为是这阵子劳累过度,也没来得及好好休息,立刻脸上浮现担忧之色,“要不要召太医过来看看?”   萧函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无事,又笑道,“我这倒是有一桩事还需皇兄帮忙。”   穆颐毫不在意道,“什么事,华翎你尽管说。”   萧函递给他一份折子,后者打开看了看,面露惊讶,“这是……安抚民心?   萧函点了点头,她下手杀的太狠,穆颐又主动为她挡箭,以致于朝野都传出了他暴虐无道的名声,萧函怎么会没有应对之策。适当的安抚民心,淡去影响,也又便于将要推行的变法改制。   这折子中一共有三策。   第一件事是良种农具,萧函回到北殷后,无论是暗卫营统领还是长公主的身份,都让她拥有了不小的资源势力,想在北殷国内寻一些需要的工匠能人义士,按她的想法改良粮种,还有耕种农具,需要的仅仅是一些时间罢了,现在数月已过,底下的人禀报已有成效。   等到全国各州府都推行开良种和农具后,北殷百姓又怎么还会惧怕皇室,天子和监国公主,感恩戴德都还来不及。   二是开恩科取士,在萧函的计划中连开三年,北殷重军功不假,但拉拢文人士子也有必要,这可不是北殷独霸天下,一些在国内待不了的跑到它国任官的也不少见。北殷之前就笼络过一些来自大兴南梁的文人武将,主要还是殷太后用才不拘一格,只要有能力够忠心,她就能用。   连开三年恩科取士,足以让北殷全国士子为之轰动,比起指责抨击朝廷上是何人把持朝政,诛杀了那么官员,他们大概更乐意去填补上被杀完后空出来的官职缺口。   朝中重要官职都已换上了萧函和殷太后的人,但还有更多缺口,也的确需要补充一些人才,从民间取仕。   闹得沸沸扬扬的谣言,无非是狠狠被削得凄惨的贵族豪强唆使他们门下的佃农,又串联士林大作文章,宣扬国之将亡,天子不堪为帝。与其等他们再闹出其他手段,萧函选择主动出击。   最后一件事,只是在折子里提了几句,和穆颐说一声而已,还不到公之于众的时候。那就是炼钢,萧函怎么说也是在两个现代世界待过,又都是和科研沾边,就算大部分放在这个时代根本没法用,比如量子技术等等,但建立起工业基础也实在够用了。   初步计划还只是提升军备,将士用于作战的盔甲兵器。   殷太后的亲信部队黑甲军和金甲卫,悍勇无双,哪怕上了战场个个能以一挡百,不仅仅是训练有素,和他们所着甲胄头盔,用的短刀长枪都是精钢也分不开关系。只是这样的配置无法遍布北殷所有军队,只有数千受殷太后信任重视的黑甲军和金甲卫才有这个待遇。   这个时代的炼钢技术艰难有限,但在萧函眼里却是有很多提升的空间,就像如何提高钢铁的质量,以她所拥有的权力,北殷国内的铁矿和煤矿也可以随意调动开炉冶铁,花了几个月的时间,大型铁场和打造武器的工厂也建立了起来。   提升北殷军队的整体素质也很有必要,萧函可不会忘了大兴那边还有位女主秦葭,会各种给男主燕殊提供助力。   萧函离开大兴帝都的时候,撤出了几乎所有的暗探,加上忙于整顿北殷内政,无心关注女主那边,也不知道秦葭与燕殊这两位怎么样了。   ……   光是良种农具和开恩科两策,推布下去,就有见竿立影的效果。   无论是北殷百姓还是士子都纷纷传颂天子和监国公主的美名,之前什么暴虐不仁,统统不知丢到哪去了。   再等到变法改制时,纵有许多争议反对的声音,也都对改制造成不了什么阻碍。 第76章 谍者公主   一年过去, 北殷的变法改制已初见成效, 无论农业, 经济还有军力各方面都呈现一片蒸蒸日上繁荣之象。   但也因此引起了其他国家的深深忌惮。   大兴和南梁倒是想效仿变法之举,但却是困难重重, 他们不似北殷这般有魄力,将可能阻碍变法的贵族豪强士人杀得不敢吭声。   两国的皇帝还比不上北殷监国的华翎公主过的顺心如意。   殷太后退居幕后,北殷天子对她无比信任重视, 一国上下的生杀大权,都在她手里握着,行事可以全凭一心, 无需像任何人解释,也没有人有资格让她解释。   所以哪怕北殷变法成功后, 其他二国也有些官员提出变法良策, 也被按下来了。但大兴和南梁也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北殷日渐国势强大, 而一点措施都不做。   很快大兴朝堂上就有人提出和亲的法子,联合南梁共同抵御北殷, 认可此策的官员还挺多的, 他们觉得这至少比牵一发而动朝纲的变法好多了。   可尴尬的是大兴这边没有合适的公主和皇子,不是早已出阁就是年龄尚幼。大兴皇帝一挥手, 那就从宗室中选吧, 到时候再封为公主和亲就是了。   大兴皇帝刚想向南梁那边透露出这个意思, 结果就听说南梁使节已经前往北殷求娶皇室公主了。   北殷皇室这一代,除了天子和那位监国公主,还有一位正值芳龄的永思公主。   ……   “朕绝不同意和亲联姻一事。”天子穆颐怒气冲冲道, 殷太后与南梁关于联姻的折子也被他掷到了地上。   自穆华翎回来才稍稍缓和的母子关系,瞬间因为此事再次跌入了冰点。   殷太后眉头微皱,威势依旧深重,“皇帝,哀家以为你已经处理了一年的朝政,应该明白身为天子所应承担的责任了,很多事情不是随你的心意而为。”   穆颐冷笑道,“那为什么一定要永思和亲南梁,她是你的亲生女儿,你那么宠爱她,为什么又这样狠心对待她?”   殷太后眸中闪过一丝痛色,又淡淡道,“永思是哀家的亲生女儿不错,但是皇帝……”   她眸光一利,紧紧盯着穆颐,“你从来没有上过战场,不知道打一场战要死多少人吧,成千上万,白骨累累他们是我北殷的将士,他们都是血肉之躯,也有父母妻儿,他们的父母能舍得让自己的骨肉上战场,哀家又凭什么舍不下我的骨肉和亲南梁,永思又凭什么放不下公主尊位去联姻。”   “而你呢,你敢对那些战死沙场的将士和他们的亲人说一句,你舍不得永思,你希望你的皇妹能留在北殷一直安享公主尊贵荣华。”   穆颐被这些话所刺痛得,殷太后的话仿佛让他看到了那些白发苍苍的将士父母,失去丈夫和父亲的孤儿寡母。穆颐有些羞愧,但他又真心舍不得让年纪轻轻的永思远嫁南梁。   “朕愿意御驾亲征,就是拼着性命不要,朕也不会答应和亲。”   天子强撑着,失魂落魄地从殿里走出来,正巧遇上萧函从宫外军营回来。她也知道了此事,还听说南梁使节都已经在来北殷的路上了。   “华翎。”穆颐想对她笑,但他的样子比哭还惨。   萧函一看就知道大概是被殷太后说的什么话刺激到了。也不是穆颐心理太脆弱,殷太后的洗脑功力她也是见过的,穆颐不关心永思还好,只要他一关心,绝对是一点就炸。   她微微笑道,“皇兄先去休息吧,我同母后说说话。”   穆颐想要说什么,却被萧函打断了,她不急不徐道,“其实皇兄也没必要这么激动,南梁的使节还在路上,此事还待商榷中,母后不也没将联姻的事放到朝堂上说吗?”   听了萧函的话,穆颐也冷静了下来,的确如萧函所说,只是殷太后和南梁互通的文书上有提及联姻一事,但没到公之于众的时候,朝堂上也没有什么多余的声音,即便知道可能有这个意思,下面的官员也是先按接待他国使节的礼仪待遇来。   穆颐也意识到,“是我太急了。”一猜到殷太后可能的想法,就急不可待地来质问母后了。   也不是穆颐做的不好,只是萧函比他更了解殷太后,穆颐又关心则乱。   萧函又道,“还请皇兄莫要让此事传开了,也不要影响了永思的心情。”   穆颐闻言,立刻想到他与殷太后的这番争执,说不定就传遍了皇宫,甚至传到宫外,让所有人都以为和亲联姻之事已定,甚至连永思也会听到,到时候不知该有多伤心难过。   这点小事穆颐不会做不好,也不会不上心,也就不用麻烦萧函了。   穆颐快步离开后,萧函就进了太后的宫殿,众宫人齐齐行礼。   一进去就见到殷太后倚在榻上,抚着额头。和天子说的那些话,她心里也不好受。   “太后,华翎公主来了。”她身边的女官提醒道。   殷太后睁开眼,面露几分温和之色,“华翎来了啊。”   萧函微微屈身捡起了被穆颐掷在地上的折子,还掸了掸灰,打开仔细看了看。   “吩咐宫人便是,何必你亲自动手。”殷太后见萧函的动作,蹙眉道,但见她合上折子面带笑意似是有话说,便屏退了左右。   并非她宫里的人不是她的心腹亲信,只是有些事适合殷太后和萧函单独商谈。   萧函淡定道,“母后心里也是在犹豫联姻一事吧。”   她在回宫的路上,就有这样的怀疑,以殷太后的作风,要是真下定决心,大概南梁使节就不只是求亲,而是直接两国定下婚事了。看了这份折子后,她心里更加确定了。   与剧情中北殷大败,为积蓄实力联合南梁不同,这次是早在变法之初,殷太后就有想到联姻这一步,变法成功势必会引起大兴和北殷的忌惮,促使他们达成联盟,合力抵御北殷。除此强国这一道,殷太后也不会不思虑如何破坏两国的联盟。   “最合适的方法便是联姻,南梁偏安一隅,只要北殷给予承诺,轻易不敢妄动。”   各国之间素来有什么比联姻更好的承诺呢。   “南梁皇帝年老体衰,在皇位上待不了几年,他的诚意也很足,他亲笔书信上就有言,若北殷与南梁联姻,我北殷公主就是未来的南梁皇后,未来的皇太子也必定出自北殷公主腹中。”   萧函微微挑眉,“母后相信这话吗?”   殷太后冷笑了一声,“哀家当然不信,这是他的承诺,未必是下一任南梁皇帝的承诺。”   “但这却可以为我们拖延时间,先削弱大兴。”她语气有些沉重,她知道变法不可能一日就令北殷强盛,北殷现在最需要的是时间,联姻能为北殷缓冲出更多发展机会。   只要再拖上一二十年,暂时不轻易举兵,爱护百姓,按农时耕种,积蓄人才。二十年后人口滋生,兵源巨大,粮草充足,就可以顺利战胜大兴和北殷,一统天下。   以最小的代价不战而屈人之兵。   这便是殷太后最初的打算。   但现在殷太后有些犹豫了,这还是因为华翎归来后,不仅在朝堂上大大成为她的助力,一举铲除所有障碍,而而且还促进了变法,她原以为需要二十年的变法改制,发展国力,以眼前所能看到的进程趋势,或许用不了二十年,十五年甚至可以更短。   大兴与南梁联盟夹攻之下,北殷未必不能撑上十年。   殷太后微微沉默,叹了口气,“许是年纪大了,心也软了。哀家身为北殷太后,又岂能因为一己私情,废国误业。”   萧函笑道,“母后说的严重了,此事的确需要多多思虑。既然还没有决断,母后又何必拿来刺激皇兄。”   殷太后听她提及穆颐,冷哼了一声,“我只是给他下几剂重药,让他明白,处在天子这个位置上,无论是一时心软,还是别的喜怒哀乐,也许就要付出成千上万将士的性命。”   她又看向萧函,神色有些欣慰,“还好你回到北殷,不然我若是有个万一,只怕他这般处事,也难以护得住北殷。”   萧函淡淡道,“联姻一事,未必没有更好的方法。”   她对殷太后笑道,“如果有更好的方法呢,不需要与南梁联姻,就能达成目的。”   殷太后先是微微惊讶,后是陷入沉思。   ————————   大兴帝都,显王府。   “父王希望我能随使节一同前往北殷?”燕殊在书房里拿着信件,对前来的家臣问道。   家臣面露恭谨之色,“王爷确实是这么说的。”   皇帝前脚有意与南梁达成联盟,后脚南梁使节就跑去北殷准备求娶公主了,气得当今几天都是阴沉着脸,但也不能坐以待毙,立刻安排了使节也赶赴北殷。意思很明显,就是破坏北殷和南梁联姻。   当今能力再平庸也知道,要是北殷和南梁达成了合盟,大兴就立刻落入了尴尬危险的境地。   “显王府近来受到陛下忌惮,若是世子能在此行中建功立业,对王府则有利无害。”   燕殊却蹙眉道,“单单只是如此,也不需要让我亲自远赴北殷吧。”   朝廷安排使节,到时候主导之人未必是他,哪怕成功破坏联盟,他也分不到多少功劳,换个显王府的人也不是不行,燕殊看出他父王大概还有别的意思。   家臣态度变得更慎重了,“世子聪慧,王爷与身边的幕僚商议过,认为若是世子能求娶到北殷公主,这才是最大的好处。”   燕殊震惊了,“让我娶北殷公主?”   他惊讶的声音太大,正好被门外的人听见了,“秦姑娘。”守门的侍从对她行礼道。   燕殊也没想到秦葭这个时候来书房。   家臣皱了皱眉,方才他与世子谈的话属于隐秘,但这位女子既然能随意出入书房重地,可能是世子信任的红粉知己,想了想他还是不开口为好。   秦葭神色有些复杂,“既然你有要事,我待会再找你。”   燕殊似是松了口气,点了点头。   待秦葭转身离开后,燕殊也才想起对家臣道一句,“不用担心,她是我府里的人,我们说的话,她不会透露出去的。”   要说燕殊为何这么相信秦葭,还是因为她拿出的那些胜过万金的想法知识,随便一个点子都足以石破天惊,而秦葭仿佛一无所知般全部交给他还不求任何回报,燕殊怎么会不信她。   家臣虽不知道这些内情,但世子与这位秦姑娘有什么关系,还轮不到他关心,他只需将王爷的意思传达给世子。   “此时三国关系微妙,北殷这位联姻的永思公主就是重中之重。”   “据我们在北殷的探子回报,这位永思公主在北殷极受宠爱,不仅殷太后和北殷天子,就是现在掌权的那位监国公主也十分疼爱这个幼妹。无论哪方娶了她都等同于是与北殷结盟,北殷公主天姿芳华,身份尊贵,与世子更是相配。”   “若世子能娶到北殷公主,亦有助于王爷的大业。”说到最后一句时,家臣也是压低了声音。   显王一脉先祖本是大兴开国皇帝的亲兄弟,也为他下了大半打江山,但最后坐皇位的却是太.祖皇帝,而先祖被封了第一代显王,哪怕荣宠至极也不得不屈膝臣服皇室,所以一直有夺皇位的心思。   燕殊听的也有些心动了,不止是对他父王的,还有对他的地位,他被韩菱那个北殷暗探所伤,养病养了一年之久,在帝都什么都干不了,也没能做出半点成绩。他虽是王府世子,但也不是没有别的兄弟,在为父王的大业努力的同时,他也该为自己积蓄资本势力。   比如秦葭告诉他的那些东西,他也没有全部交给王府,而是用于培植自己的势力。   秦葭已经让他欣喜不已,而北殷公主则能成为他争夺皇位的大势助力了。   想想他若能成功求娶北殷公主,在大兴的地位也会迅速涨高,当今皇帝就是再不高兴,也不能随便动他,他更加可以借助这段婚事与北殷结盟。燕殊对自己未来的世子妃必定是一位高门贵女,早有心理准备,而什么家族联姻带来的势力能比得上一国世子呢。   至于会不会失败,燕殊还没想过,论身份地位,他比起大兴皇子也差不到哪去,更不用说其他方面。   想好后燕殊便开始谋划如何进入北殷使团了,而另一边,秦葭的心情就糟糕许多了。她面上虽没说什么,但却是被燕殊要娶北殷公主的消息给震惊了一把。   秦葭深深吸了一口气,她早该知道的。   穿越到这个世界几年了,足以让她明白身份阶级的差距。而她傻傻的,先是对司徒怀箬有好感,后因为燕殊的一次次相助,长久的相处之下,对他动了心。等回过神来时,这份喜欢已经深入骨髓了。   秦葭是一年前来到王府的,那时宣阳侯府里对她看不顺眼的嫡母和嫡姐,一心想使坏把她嫁出去,她本受不了那些气想带姨娘走,就是回山上庵堂打猎也好过面对这些恶毒虚伪的人,但姨娘却不肯,反而跑去求了她那个名义上的父亲,结果宣阳侯也只把她当成联姻的工具。   最后还是燕殊帮了她,那时司徒怀箬正好不在帝都。秦葭无处可去,回到侯府也是被当作上位的工具送给别人为妾,干脆进了燕殊的王府。   不过秦葭也没有白住,她把她所知道的现代训练军队的方法给了燕殊,甚至还亲自教导他的侍卫手下。   后来司徒怀箬回到了京中,他似乎是查清楚了什么事,但还是来王府见了秦葭一面,提及她的处境又说可以为她另觅一处居所,置办新的户籍。   秦葭觉得在王府待的也挺自在的,别人说什么她也不在乎,加上那时她已经有些喜欢燕殊了,不大愿意离开王府,于是秦葭拒绝了他的好意。   司徒怀箬也没有强求,叹了口气就走了。   王府里也有燕殊的姬妾,她们有时候也会没事找事过来刁难,但都不被秦葭放在眼里,而且燕殊都是站在她这一边的。秦葭武力值又高,时而久之,也没人敢找她麻烦了,顶多是在背后说些酸话罢了。   ……   秦葭再见到与家臣商谈结束后的燕殊,已经是傍晚了。他并没有同秦葭解释什么,只是询问了今日训练的一些情况,并表示非常满意。   假以时日,秦葭为他训练的这支队伍,必定能成为他手中的一把尖刀。   面对燕殊的微笑,秦葭心中有些刺痛,更多的是失落。   燕殊的确没打算同秦葭解释什么,他是喜欢秦葭没错,无论是秦葭与众不同的性格,还是寻常女子身上少见的智慧能力。甚至自从她来王府后,他就很少有碰过他过去的那些姬妾了。   但即便是这样,燕殊也没有考虑过秦葭能成为他的正妃。没有北殷公主,也会有别的高门贵女,秦葭的身份还是太低了。   他想的是,等回到封地便告知父王母妃一声,纳秦葭为侧室,不管是喜欢她,还是因为她表现出来的能力,燕殊都会好好待她,也不算辜负了她。 第77章 谍者公主   燕殊原以为想进入使团要使些计策, 不想折子递上去才两天, 皇帝就答应了。这般爽快倒是让燕殊准备用于应对的腹稿和计谋手段都白做了工夫。   而某些重臣心里则是嘀咕开了, 他们是少数知道北殷监国公主身份的,当日帝都动乱, 显王世子还身受重伤,连性命差点都丢了,好在宫内和显王府不缺人参灵芝雪莲这些药中珍品, 保住了世子的命,休养了近一年才康复。这要是到了北殷,见到那位监国公主, 岂不是会想起旧怨来。   还有显王世子,好端端的怎么想要掺和出使北殷的事了。   几位重臣私下议论道, “陛下此举, 莫非是容不下显王府了。”   好似巴不得显王世子死在北殷了。   “陛下是太.祖一脉, 自然对显王府忌惮些,只怕还要胜过北殷。”   “也许是我们想差了, 陛下无心而已, 虽有些旧怨,但也出不了什么事, 世子就算随使团到了北殷, 也应该会顾全大局, 不会闹出什么事的。”人在屋檐下,只要世子不傻,就会安安分分的。   他们其实高估了皇帝的胸怀, 他那么防备显王府,巴不得显王一脉人丁凋零,断子绝孙,所以燕殊请求为国出力,一同出使北殷的时候,他迫不及待地同意了。   反正一个上表一个准奏,世子燕殊担任副使之职,出使北殷的事就已经定下了。   燕殊正筹谋北殷之行时,司徒怀箬找上了门,   “我不知你有何心思想法,但我劝你此次北殷之行,莫要参与为好。”   燕殊不解道,“你为什么这么说?你是知道了什么吗?”   自从他的人手在那一次追捕北殷暗探损失惨重后,他又身受重伤在府中养伤,无力在帝都发展势力,因而许多重要消息都探知不到,可以说有些举步难行。北殷之行就算不能达成那个目的,至少也要一扬名声。   司徒怀箬身后有庞大雄厚的司徒家族,也许知道更多他不知道的东西。   司徒怀箬摇了摇头,淡淡道,“我只是有些不好的顾虑。”   这一年来他是有查些东西,但动用的不是司徒家的势力,毕竟他要查的和北殷有关,也许一不小心会连累司徒家。他自己想寻求答案是一回事,但若是为此害司徒家与北殷扯上关系,他当愧疚不已。   燕殊见他不说,以为是不愿意告诉他。   司徒怀箬沉默了许久,忽然道,“你还记得韩菱么?”   “怎么会忘?”燕殊咬牙切齿道,虽说已经过去了一年之久,但他有生以来受过的最大的耻辱就是来自于韩菱,几乎是刻骨铭心,“若让我再见到她,一定要杀了她。”   司徒怀箬淡淡道。“也许死的人会是你。”   燕殊完全不相信,冷笑道,“怎么可能?”   他对韩菱的印象还停留在那个伪装成普通贵女狡诈有心计的北殷暗探上。   司徒怀箬没有再说话。   再说下去,燕殊也不会信,他早就提过韩菱既然能号令暗探,让他们奉她为少主,为护她安全出生入死,韩菱在北殷的身份地位绝对不低,也许还是一位北殷贵族,靖安司被封口的态度也印证了这点。   燕殊性子桀骜,还视韩菱为仇敌,但等到了北殷谁吃亏还不一定。   司徒怀箬只是顾念一丝相交情谊,再者显王世子若是在北殷出了事,只怕当今会越发削弱显王府,显王府虽对皇位有所觊觎,但却也是大兴的国家支柱之一,否则先帝在位时也不会多番厚待显王府。而且显王府与当今对上,后果最有可能是两败俱伤,削弱大兴实力。尚有北殷强国在邻,若内部再出了嫌隙危机,只怕更加危险了。   司徒怀箬自认也是大兴子民,司徒家族也是扎根于大兴,所以也会提醒燕殊一句。   只是他听不听,就不在司徒怀箬左右范围内了。直到离开王府,司徒怀箬也没提过秦葭一句,她虽对自己没有救命之情,但也有相助之恩,只是她执意要留在王府,不在意旁人言语。   司徒怀箬也看的出来,她对燕殊有情意,感情之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他又何必干涉。   ……   北殷皇宫,   穆颐倒是出手阻止了有关联姻的流言在宫内外传播,只道是有他国使节来拜见,宫人们也不敢多议论。   但永思还是知道了。   穆颐有些愧疚,他本有意在这两年,挑选一下国内的青年才俊,找个让永思自己中意的良缘,没想到被联姻这档子事给阻住了。   萧函更没想到永思会来找她,她怯生生的站在门口,双手和自己的彩色衣带争斗了半天,似乎是踟蹰不前,“皇姐,是我打扰你了么?”   萧函略略怔了怔,继而合上折子搁到一边,笑道,“怎么会呢,进来吧。”   萧函带永思坐到另一边的榻上,眨眼间宫人们就奉上了清茶和点心,而且都是合乎萧函的口味,萧函看着永思道,“你来寻我是因为联姻的事吗?”   哪怕没有那些扰人的流言纷纷,突然听说这样的大事会紧张也很正常。看来穆颐没有好好安慰永思啊,萧函面带微笑地心中念道。   永思却出人意料地鼓起勇气道,“皇姐,我不怕,我愿意和亲南梁。”   萧函:“……”   只听永思继续道,“就像母后说的,我既然享受了公主带来的荣华富贵,也应该承担天生赋予的使命和责任。”   这是被殷太后洗脑了吗?萧函挑了挑眉,又冷静道,“永思,这件事其实没你想的那么严重,也还没有定论。”   “我没有皇姐和皇兄你们那么雄才大略,会管理朝政,让北殷兴盛。”永思语气虽有些弱,但却清晰有逻辑,“但无论我嫁给南梁的哪位皇子,还是他们的国君,殷梁两国的同盟就会变得稳固。我在梁国一日,就相当于昭告世人同盟关系存在一日。”   永思想的很简单,也想好了作为一个象征或者说是吉祥物待在南梁。这是她应该为她的国家所做的,就像她的皇姐一样。   母后皇兄皇姐他们一直都将她保护得很好,但她不是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意识不到,那几个月外面的腥风血雨,熟悉的宫人们越来越少,陌生的宫人侍从要么一句话不说要么战战兢兢。她的皇姐登上了监国之位,过去的养病也都是假的,永思不知道皇姐做了什么,但从母后的态度看的出来,皇姐过去很辛苦,也付出了许多。   而她,也同样寄托着母亲的期望,永思,这本不是她最初的名字,是母后在父皇去世那一年为她改的名字。   永思永思,便是要永远记住北殷昔日的耻辱。   她露出灿烂明媚的笑容,“我是北殷的公主,我知道我该如何选择。”   “永思。”   萧函露出难得温柔的笑容,摸了摸她的头,语气和煦缓缓道,“我不知道母后同你说了些什么。”   “但你说过会相信皇姐的。”   永思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萧函又认真道,“有些事情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但皇姐向你承诺,绝不会让你联姻。”   关于联姻的事,萧函心里早有成算,只是许是染上了原身的一些深沉毛病,没有做成之前不会轻易透露。   不管永思是否相信这个承诺,但撇开一贯的天真烂漫,遇到大事时她清醒的态度,还是让萧函稍稍放心,不用担忧永思这边会出什么岔子。   再回到折子上提到的大兴遣使团到北殷一事,按路程计算,差不多和南梁前后脚能到。   她略一思忖,便知道大兴这是按捺不住了,不愿看到南梁与北殷联姻,自己被孤立。   萧函轻笑了一声,看来这才露出一点联姻的风声来就牵动了三国的势力。   看上去是简单的使节拜见,求娶公主,但在萧函眼中却是三国之间的博弈,也许极大可能决定了日后的局势。   不过北殷可是她的主场,来了可没那么容易走,萧函拿起折子,微微一笑。   ……   秦葭也随燕殊在使团之列,不过对外身份说是世子的侍女。   即便知道燕殊此行的谋划,她想了很久,还是决定这么做。她有智慧有武力,还是来自现代,未必会输给那个什么北殷公主。   她喜欢燕殊,没道理不争取一下,她也会努力证明她配得上他,走到与他并肩的位置。   其实就算秦葭不提,燕殊本来也是想着带她上路的,他可不放心将秦葭放在帝都,若是被旁人发现她在替他训练密卫怎么办。   不过出行离开帝都的那一天,见到担任正使的人,燕殊还是不免震惊了一把,居然是司徒怀箬。   司徒怀箬神情淡然,出使北殷的确是他所愿,但担任正使就是当今的命令,具体也是皇帝与司徒家之间的交易。   家族内本来强烈反对他去北殷,两国立场尚处于隐隐对立,此去也是存在风险的,但司徒怀箬执意要走一趟,他们也阻拦不了。而朝中派遣使团本就是为了破坏两国联姻之事的,而能承担这样重任的人选也是精心挑选的。   后来靖安司主事举荐了司徒怀箬,几番折腾下便成了现在这般样子。 第78章 谍者公主   经过半月的旅途, 司徒怀箬和燕殊等人带领的大兴使团终于抵达了北殷的国土。   之前只是风闻北殷变法之举, 但直到亲眼目睹变法之下的北殷, 司徒怀箬和燕殊等人俱是心惊不已。国富民强不再是纸面上说说的而已,已经初见繁荣之象。仅仅是北殷边界州县, 也没有常见的荒凉或守军糜烂。正值春季,百姓与士兵们都在田地间耕种,但只要一有战事, 随时能化民为兵,拿起兵刃上战场,这些事只要派人稍稍一打听都能知道。   据说此来自北殷变法中的屯田一项, 让边境州县军民可以自给自足,维持生计, 也能应付遇到战事时的粮草补给, 避免从异地长途运输粮食, 解决边境守备军队之需。   哪怕最为贫苦寒凉的边境都是如此,何况北殷的其他国土。   北殷强盛自变法始, 司徒怀箬不禁在心中叹道, 对大兴的未来有了一丝真切的担忧。不过说到底,他此时还只是个淡泊名利, 虽知道大兴忧患重重, 但仍不愿出仕掺和朝堂上纷争的年轻人。   不像小说剧情里因为秦葭而一次次被牵扯到诸多风云大事里, 退无可退以致于很多事情身不由己只能往前,哪怕是为了护住秦葭的性命而名动天下的麒麟子。   燕殊则是对北殷有了深深的忌惮,他的野心从来不止步于一个大兴, 对这次出使也更加上心了。   一路有北殷官员接送,就算燕殊想,大兴使团的人也不能时时停留。最后到达雍都,比南梁使团晚到了三日,不过南梁使团貌似还未被接见。   大兴使团的正副使节是司徒怀箬和燕殊,另外还有两位内阁中书和礼部官员,规格身份已经算不错了,但据他们所知,南梁使团中还有一位六皇子,据说备受南梁皇帝宠爱重视,显然就是为了求娶北殷公主而来。   雍都,南殷使团下榻处。   一位十八九岁模样年轻俊朗的少年,显然是养尊处优惯了,脸上甚至不耐烦,“你们究竟要让本皇子在这里待多久,北殷天子怎么还不接见我们?”   一位老成持重的中年人安抚道,“可能是因为大兴突然派了使团来。”   六皇子虽身份尊贵,但这位中年人才是南梁皇帝委派的正使,任务便是为六皇子顺利求娶到北殷公主。没想到大兴那边得了风声竟也派遣使团过来,说没问题肯定是假的。   他又对六皇子提醒道,“臣在雍都这几日打听了一下,好像北殷天子不忍让永思公主远嫁。”   少年也就是南梁六皇子杨令骋毫不在乎道,“既然如此,联姻之事便作罢好了。”   南梁正使道,“殿下,我劝你最好不要这样想,最有可能的结果,只会是南梁送一位皇子到北殷为质与永思公主成婚。”   少年闻言立即受到了惊吓,大为排斥,“那不就是入赘了,谁爱娶北殷公主谁娶,反正本皇子不要。”   中年臣子语气更严重了,“攸关两国的大事,还望殿下不要轻忽以待。”   六皇子杨令骋的母妃是南梁皇帝的白月光,为救驾而死,南梁皇帝也尤为偏爱这位皇子,若非没有强力的母族,以及朝臣反对,早就有意立六皇子为太子继承南梁大统。这次联姻迎娶北殷公主,也正是为了弥补六皇子在外族势力上的缺憾。只要婚事一成,六皇子便是板上钉钉的未来皇帝。   皇帝用心良苦,从出南梁一路都让精锐军队护送,生怕六皇子出了什么意外。偏偏六皇子态度还如此散漫,不当回事。   六皇子皱了皱眉,“北殷天子不还没有立皇后吗?为什么非要我娶北殷公主?”   南梁倒是想让北殷皇后是他们国家的公主,但是北殷又岂会给南梁干预内政的机会,说是可能结盟,但南梁却是处于弱势,还想要得到北殷变法中出现的良种农具还有炼钢之法。   所以殷太后只是稍稍透出一点意思,南梁便立刻甩了大兴,屁颠屁颠迎了上来,不能把公主嫁给北殷皇帝,那退而求其次迎娶北殷公主也不错啊。   六皇子嘀咕道,“谁知道要我娶的那个永思公主不会像她母后皇姐一样,强势霸道又擅权的。”   不得不说北殷皇室阴盛阳衰在天下也是闻名的。先有手腕铁血的殷太后,后有监国公主赫赫威名。在提议联姻时,南梁想也没想过那位传闻在腥风血雨中上位的华翎公主。   且不说北殷根本不可能考虑,就是真的联姻了,他们还要担心会不会过几年,南梁皇室就改姓穆了呢。   六皇子这样猜想,也不是没有道理。   南梁正使面色一讪,“传闻永思公主性情温和柔善,应该不会如此。”   “算了。”六皇子摆了摆手,“本殿下还是自己找点乐子吧。”   “还请殿下小心谨慎一些,这里毕竟不是南梁,且我等为联姻一事而来,殿下也需顾及些名声。”尽管六皇子不是什么浪荡作风,但事关重大,南梁正使还是希望不要出什么岔子为好。   六皇子不耐烦地道,“好了,好了,不会有什么事的。”   一安顿下来,燕殊就派手下在雍都内四处打听情报,越多越好。他心里不仅忌惮北殷的变法,同时也十分看重。   秦葭以为他是对那位北殷公主上心,更加酸涩不已。尽管她一直有给自己加油打气,她一定能做出一番功绩来配得上燕殊,但此时此刻,若是燕殊真的娶了那位北殷公主。   她又有什么理由让他放弃。   纠结矛盾之下,秦葭不知怎么就走到了司徒怀箬的居所门口处。   秦葭想同司徒怀箬吐露心声,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仅仅是同司徒怀箬一起坐一会儿,心情都会温和平静许多,一扫秦葭方才的郁结浮躁之气。   司徒怀箬没有看她,他似乎在挂念别的事。   秦葭有些好奇,“司徒公子,你为什么会来北殷?”   不止他,燕殊也有这个疑问,只是他不好问,秦葭就没什么顾忌了。在她看来,司徒怀箬依旧是她的朋友。   空气中一时寂静,只听得见风吹叶落的声音。   司徒怀箬沉默了一会儿,淡淡道,“想见一位故人。”   一位也许救过他的性命,又互为敌人对立交手过的故人。   从大兴使团踏上北殷国土的那一刻开始,就有源源不断的情报呈上来。在过去的一年多里,暗卫营在北殷国内也建立了成熟稳定的消息渠道,且只效忠于萧函一人,方便她随时掌握全国各处动静。   萧函也知道使节的身份,不仅司徒怀箬让她感到意外,就连燕殊敢来北殷,也是萧函没想到的。   她想了想,大兴皇帝是不是真的想要弄死燕殊。   燕殊是大兴世子不错,但这是在北殷国都,落到她这位心狠手辣的监国公主手里,啧啧啧。   剧情后期,燕殊顺应大势登上帝位,也算是罢黜了大兴皇室嫡系一脉,所以大概真的是有仇。   燕殊来了,身为女主的秦葭也相陪到了北殷,这可真的是送上门的啊。   心情顿时愉悦了许多的萧函,一时兴起决定换上便服出宫见一见。   ……   司徒怀箬虽是温和翩翩,但有时候心思让人猜不出他在想什么,秦葭也就没有多待就离开了。她毕竟不是什么真正的侍女,这一路上使团内的人也见到她与世子形影不离,连正使司徒怀箬都没有说什么,他们也不会随意支使差遣,甚至任她自由出入。   不想她这一出去意外碰上了寻乐子的南梁六皇子。   之后燕殊和司徒怀箬得到的消息便是秦葭与南梁六皇子起了冲突,还把对方的侍从给打了。   不管是担心秦葭安危,还是忧虑与南梁关系,众人都不得不立刻赶了过去。   只不过令他们没想到的是,发生冲突的地方是雍都的霓裳坊,说的好听点是风雅之所,其实说是风花雪月赏舞听曲的地方也不为过。南梁六皇子出现在此不奇怪,但秦葭一个女子怎么也跑到这地方来了。   秦葭还在同南梁六皇子的手下比武,但一个个都落败于她手下,那南梁皇子也震惊得呆住了。   周围也都是围观的好事者雍都百姓,许是被武力值这么出众的秦葭给吸引了过来,又或者是认出了南梁皇子的身份。   燕殊沉了沉脸色,准备将秦葭拉回来,却见司徒怀箬的目光凝视着一个方向,他顺着视线看过去,见到在对面的茶楼三楼雅间中坐着的人,一身简单还有一张熟悉的面容。   “韩菱。”   燕殊紧紧盯着那身着便服的女子,一时都忘了对秦葭的恼怒,仇怨涌上心头,直接下令,“来人,给本世子杀了她。”   他声音不小,连茶楼上坐着看戏的萧函也听见了,她淡淡瞥过楼下一处,   漫不经心地想道,原来是被看见了。   司徒怀箬迅速反应过来,立刻道,“住手。”   但他却阻止不了燕殊的手下,刀已出鞘,冲向茶楼。   一时血溅当场,死的自然是燕殊的人,被不知道从哪里出现的暗卫以小型弓弩皆数射杀在茶楼五十丈之外。 第79章 谍者公主   惊变来得太过突然。   被身边的护卫团团护住生怕有危险的南梁皇子也更加懵了。   他以为自己胆子已经够大了, 北殷朝廷迟迟不接见他, 他就在此闹一闹, 想着看到时候折损的是谁的颜面。但他也顶多是听个曲儿,挑衅一下某位貌似是大兴使团的人。   嘴贱了几句, “好好的女儿家不待在家里相夫教子,混迹在使团里还跑其他国家来做什么。”   但也顶多是自己的侍卫被打的落花流水,让他跟着丢点脸面。   可突然变成喋血雍都长街是怎么回事?这冷不丁冒出的几位主貌似也太猛了吧。一想到回去后被正使如何念叨, 六皇子杨令骋就不免头疼起来。   他面上只显露出惊惶之色,还立刻装疯卖傻,故作骄横道, “你们知道本殿下是谁吗?”   “大兴显王世子,燕殊。”   燕殊沉了沉脸, 报出自己的身份。   南梁六皇子再次一愣, 他不知道是大兴世子胆子太大, 敢在雍都内亮刀,还是楼上那女子实在胆大, 敢随随便便杀了大兴世子的侍卫。而且貌似还与这位大兴世子有什么仇怨似的。   燕殊的眼睛仍死死盯着楼上茶间的萧函。虽然被隐秘藏身在四周的弓箭手所惊住, 但他的杀意更加凛冽了些。   司徒怀箬拉住了他,并对他摇了摇头, 示意他看四周。   半息不到的片刻, 方才还处于繁荣喧闹的一整条长街都被铁甲卫围住了, 百姓屏退,安静得没有一点声音。   这是在清场封锁。   燕殊立刻意识到这一点,而有能力在北殷国都随手封一条街, 绝不超过四个人。   司徒怀箬是第一个敏锐发现封街的人,但当前后两端各一列金甲金盔的军士,整肃带着杀伐之气,汇集到茶楼之下时,所有人都知道大事不好了。   萧函施施然从椅子上起身,漫不经心道,“众位可是闹够了?”   她语气虽轻,   但话音一落,仿佛君威若雷霆,所有人都跪了一地,也同样昭示着她的身份。   “大兴正使司徒怀箬见过华翎公主。”   司徒怀箬撩起衣袍,平静地跪下行礼,他有想过韩菱会不会是北殷监国公主的手下,或是殷太后的人,但唯独没想过的,她就是华翎公主本人。   北殷监国公主,殷太后长女穆华翎,同时为暗卫营首领。   ……   南梁皇子杨令骋实在没想到这一日会有如此惊心动魄,瞬息万变。   连霓裳坊的老板早已惶恐不已地跑出来跪下了,他就知道接待南梁皇子没什么好事,听说是特地来求娶他们永思公主的。这跑到他们店里来,还被监国公主给看到了。   这要一个不高兴,只怕他们都得受牵连。   面对北殷甲士已将他们视为犯人一样团团围住,只怕一个妄动,这刀剑怕是不长眼,六皇子心中也有些苦笑不已,   他就是想作一作,可坐在霓裳坊里连歌伎都不敢让近身,他是不大想娶北殷公主,但不是想把命丢在这。   也不知北殷这位监国长公主在茶楼上看了多久。   只得随着那位大兴正使一起跪下了,希望能平息华翎公主可能的怒意。   监国公主虽着实年轻了些,但执掌大权,与天子平起平坐,他跪起来就跟跪自家父皇一样不吃亏。   一瞥到那位大兴世子,六皇子立刻幸灾乐祸起来了,反正有个比他更倒霉的现成的在这呢。   果然见华翎公主缓缓走下高楼,似笑非笑的声音响起,“大兴皇帝难道给了你这么大的胆子来刺杀本宫?”   燕殊此时的脸色极为难看,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连司徒怀箬和南梁皇子都跪了,他没道理硬气撑着,光是一个不敬就是大罪了。   “不敢,是本世子认错了人,又不知公主身份才冒犯了殿下,还望公主恕罪。”   燕殊在心中暗恨,皇帝好狠毒的心啊。皇帝绝对是知道韩菱就是北殷华翎公主,才那么爽快让他出使,在大兴帝都的时候,穆华翎就想杀了他,何况他现在到了北殷国土上。要不是司徒怀箬拉住了他,他一旦对穆华翎动手,殒命于北殷铁甲卫的箭下,且事后北殷完全有理由。   但燕殊对司徒怀箬一点感激也没有,甚至他连司徒怀箬都恨上了,因为他觉得自己在帝都无力刺探什么消息,但司徒怀箬定是知道什么却不告诉他,才会令他犯下如此致命的错误。   萧函挑了挑眉,“认错了人?”   这男主倒是能屈能伸。   燕殊决定硬咬住认错人且不知身份的借口,拼着穆华翎不可能在雍都明目张胆随随便便就要了他的命,他好歹还是大兴世子,未来显王。   萧函轻飘飘的一笑,“本宫怎么觉得大兴使团意图不轨呢?”   燕殊冷汗涔涔,这边司徒怀箬却是接过了话,一脸平静道,“此事是我大兴使团之过,我等愿受华翎公主责罚。”   这话说得漂亮,既是坦然承认了过错,又是将处罚的主动权交给了穆华翎,但好处就是要思索如何处置大兴使团的人就是穆华翎了,毕竟无论燕殊怎么辩解,也无法改变他方才下令侍卫对华翎公主动兵刃的事实。   司徒怀箬也是同样相信,穆华翎不会在大兴使团刚到雍都的第一日,就杀了出使北殷的大兴世子。   就算处置,是重是轻好歹有回寰余地。   “罚自然是要罚的。”   萧函不理会这话中的巧妙机锋,又看向了南梁皇子这一边,原本幸灾乐祸等着看大兴使团笑话的南梁皇子瞬间煞白了脸,“大兴世子胆敢刺杀公主,本皇子可是一点都不知情啊,更不知道华翎公主您就在附近。”   萧函淡淡道,“南梁使团的来意,本宫也知道一二。但现在看来,怕是诚意不足。”   南梁皇子因为这话,心里也跟着打起鼓来。   却不想萧函淡淡道,“今日已然不早了,本宫就让铁甲军先送几位回去吧。”   街那端公主仪仗已经开来,   萧函缓缓走下楼,门口正是仪仗中的一辆华丽的八宝香车,侍从伸手拉开马车门,伏身跪下去。   从始至终也没再看他们一眼。   遥遥便可望见,代表北殷皇室亲卫的金盔金甲在阳光下笔直肃立的闪闪发光,   ……   南梁六皇子刚松了口气,见着公主车驾已然离去,也不用再跪着站起身来,但华翎公主果然没那么容易放过他们。   两方人正要返回下榻处时,却被铁甲军为首的一位将军拦住,面目肃然道,“公主有命,只让臣送几位回去。”   众人惊骇莫名,难道是说只有南梁六皇子和正使司徒怀箬,大兴世子几位身份贵重的才能平安回到使团舍馆。   那位将军似是讥笑道,“毕竟出了有人胆敢刺杀公主的事,还请各位的护卫侍从留下,待我等仔细审查一下身份为好。”   说是审查,但这里都是些聪明人,心知肚明怕要等到他们离开北殷,才可能再见到他们的护卫侍从了。   六皇子杨令骋虽也知道是自己的行事惹了华翎公主不悦,但还是不妨碍他狠狠瞪了燕殊一眼,“大兴世子是要管好自己的侍卫为好,要是再出什么岔子,也别拖累本皇子。”   燕殊脸色铁青,这份屈辱他记下了,日后定会回报给北殷,回报穆华翎。   司徒怀箬神色淡淡,倒也没什么不满,显然这就是穆华翎的第一步处置。   但还是出了些变故,在秦葭身上。北殷铁甲军显然知道她也是大兴使团的人,于是把她当作燕殊的侍从想要一并带走。秦葭怎么可能顺从。   燕殊压抑着怒气,“她不是什么侍从。”   这要是被北殷铁甲军带走,只怕生死不知,还少不了受皮肉之苦,至于反抗,更是不用想,整条长街尚处于铁甲军封锁,插翅难飞,要是这时候反抗,整个使团都会受到连累,以穆华翎的行事,只会将他们通通下狱。   司徒怀箬叹了口气,与那位铁甲卫将军拱手道,“这位秦姑娘确实不是什么侍从,而是大兴宣阳侯之女,因为想要一览北殷风光,故而此次随我们出使,倒是让诸位误会了。”   他说的话倒不假,说起来也是给秦葭填补了一位贵女身份,反正北殷与大兴相隔数千里,应该也不会特意打听秦葭早已与侯府断绝关系的事。   司徒怀箬谈吐温和从容,让人生不出怀疑来。   那位将军一愣,却也没有多计较,只是将秦葭与南梁皇子手下数位侍从比试不落下风的事记了下来,回头再禀报殿下。   司徒怀箬也仅仅是为秦葭解了围,但其他人就没有这么合适的理由阻止被铁甲军带走了,而且这是穆华翎下的令,他们今在北殷雍都,还是不要得罪这位监国公主为好。   南梁那位六皇子也是这般想的,虽不情愿,但还是没有任何反抗,乖乖被名为护送实为押解回到了下榻的舍馆。   但此事还没结束。   司徒怀箬等人回到舍馆没多久,便有上千铁甲军将他们所居的舍馆团团包围,各处出入门都有黑甲士兵看守,一个个面无表情笔直站立,满是肃杀之气,腰间悬挂利刃,两排枪戟闪着森森寒光,不让人随意出入。   不止是大兴使团,南梁使团也是如此,留在舍馆内不知刚才长街上发生什么事的那些官员一个个都吓的脸色发白,还以为北殷连使团的人都要杀了呢。   司徒怀箬和燕殊则是神色凝重,这是重兵把守,要软禁他们的架势。   原本大兴朝廷派来护卫使团安全的将士,还有司徒怀箬,燕殊等人各自的手下护卫,皆数被铁甲卫带走,还是同样的理由——华翎公主下令。   燕殊神色透着阴鸷道,“为什么连服侍的厨子仆人都带走?”   带兵看守舍馆的为首将领不卑不亢,“世子若是需要,我北殷自会派人到舍馆,照料各位起居,绝不会怠慢大兴使团的人。”   让北殷的人进入舍馆服侍起居,那不就是成了明目张胆的监视他们了。   但所有仆人都被带走,他们又不可能自己动手,一个个都是养尊处优惯了,燕殊连喝杯茶都需要有人斟好奉上,又怎么可能屈尊去做下人的活计,只能接受北殷的安排。   最后,舍馆里除了司徒怀箬,燕殊和秦葭之外,只留下一些毫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使团官员,他们可是被吓得够呛,想问正使和副使是怎么回事。   司徒怀箬平静淡然道,“华翎公主不高兴,自然要我们受些罪。”   哪怕此时不能轻易杀了他们,也能将他们软禁起来,变成笼中之鸟。 第80章 谍者公主   秦葭也被吓到了, 对上南梁皇子时她都不曾惧怕过, 但看到这一幕幕时, 却生了些畏惧,一种叫做权势的畏惧, 连高傲如燕殊,清风霁月如司徒怀箬,也不得不在此面前低头。   “司徒公子。”秦葭忍不住看向司徒怀箬, 含着惊惧和疑惑道,“她不是韩菱么?”   昔日在大兴帝都见过的那个貌似很厉害还将他们耍了一通的北殷暗探。   司徒怀箬一贯温和的语气难得带了些冷肃,“韩菱一事绝不可再提起。”   污蔑北殷监国公主可是大罪。   他叹了口气, “我们且安心待着吧。”   结果连司徒怀箬也没想到这一待就是十日,   这十日内, 不仅舍馆里到处是北殷的耳目, 而且门口都有重兵把守, 禁止出入。哪怕只是想随意出去走走,也被拦下了, 杜绝了他们与外界传递任何消息。还真的是将他们软禁在了此处。   司徒怀箬也不知穆华翎意欲何为, 但这种将他们与外界隔绝的境况显然是对他们极为不利。   外界只知道南梁和大兴两方的使团在帝都内闹了个大笑话,还被监国公主给看见了, 于是重军把守两国使团下榻处, 和囚犯没什么两样。而且一连十日北殷朝廷都没有要接见的意思, 就这么晾着。   萧函本来随便出去一趟,没想搞这么大阵仗的,但正好有送上门的理由将两国使团软禁起来, 没道理不用。   之后每日也是都有人向她汇报两方使团的情况。   燕殊整天脸色阴沉沉的,脾气也越发暴躁,甚至因为一点小事就动辄打骂,不过在舍馆服侍使团众人起居的是北殷派的暗线,怎会逆来顺受,任他支使,能给他好脸色都不错了。   萧函也下过令,只需看着他们,其他的就不必了。   燕殊没法对这些北殷暗线出气,那些地位比他低的官员还有秦葭就难免被殃及池鱼。   他生来就是显王世子,身份尊贵,又心怀鸿鹄大志,哪里受过这样的罪,被重重看守软禁不说,衣食起居至少都有三四个耳目盯着。而且又是穆华翎亲自下令,即便笃定穆华翎不会明目张胆的杀了他,燕殊也会忍不住怀疑,是否有人下毒,或者其他各种各样的方式无声无息地谋害他,再对外宣称大兴世子暴毙。   在这样的压力下,燕殊一天比一天多疑暴躁,都快有被害妄想症了。   大兴使团里其他随行的官员对他也渐渐有了不满,若非燕殊冒犯了北殷监国公主,对她不敬,他们怎么会跟着受连累被软禁,还要被燕殊的脾气殃及。   秦葭则觉得此事也是因自己而起,也愿意忍受着燕殊的脾气,十分迁就他。   萧函让暗线重点关注的除了燕殊,司徒怀箬之外,另一个人就是秦葭了。在大兴的时候身怀重任,顾不上她。等到秦葭随使团来北殷,这样一看,秦葭已经这么喜欢燕殊了。   一个对现代战争军队极为了解的穿越者,萧函说不想要那是假的,弄来了可以省却她多少费心费力的工夫。   事实上,以秦葭这个穿越者的价值,无论放在哪里都值得被重视供养。   但秦葭若是对燕殊死心塌地了,那此事就有待商榷了。   人是感情化动物,秦葭对大兴没有归属感,对她这个世界的亲人可能也没什么感情,但她现在却可能为了一个男人改变自己的立场,甚至视为自己人生追求的方向。   那就算萧函真的用了她,估计还要担心会不会临阵倒戈,或者成为敌人的反间计。   而司徒怀箬,倒是十分淡定,北殷看守的军士不让他出去,他便只要了一些笔墨纸砚。舍馆里到处是耳目眼线,他就安静地待在自己居处的小院子,誊写佛经。   连见过他的北殷军士和暗线汇报写的折子上对他也忍不住说一两句好话,对他的起居记录的也十分简单,没有任何异样。   负责看守监视使团的人都只效忠萧函一位主子。   萧函也能理解,虽是将士暗线,但也都有血有肉,有喜恶偏好。对从来都是温和待人,不怒不怨的司徒怀箬印象也要比其他人更好,这也正常。只要他们不会因为一时的感官而玩忽职守,轻慢懈怠就好。   南梁使团也是被这架势折腾的够呛,汇报上说南梁皇子除了头两天闹腾了一下,后面都安静得如鹌鹑,乖乖地每天写请罪折子,对自己在雍都的浪荡行事痛心疾首,另外分外真情实感地叙述了一遍北殷与南梁交好之谊。   对萧函一挥手就软禁了两国使团的事,朝野上下没有人敢吭声。   一言堂这话还真不是假的,萧函行事甚至都不需要向天子或者殷太后解释。   这日萧函把堆积如山的奏章丢给了天子穆颐,自己和永思在秋山猎宫纵马跑了大半日。永思看似柔柔弱弱的,但骑马射箭这事是皇室子女的必修课。   永思即便谈不上弓马娴熟,但单是玩乐还是十分轻松的。   自从听说南梁来使后,她就不再如过往孩子气,学起了许多礼仪和其他东西,还常到殷太后宫去。萧函知道殷太后在教永思什么,虽然她没想过让永思远嫁,但学些权谋心眼也挺好的。   不过绷的太久容易让自己劳累,所以萧函就带上永思出来放松一下。   现在难得露出了她过往的天真烂漫,鲜活之气。永思撒娇道,“皇姐,你的马跑得太快了,我都追不上。”   萧函笑了笑,轻松礼落地下了马,将缰绳给了旁边的侍从,永思也跟在她身边。   她又轻笑道,“皇姐今日陪你出来玩了,以后的一段时日你就暂且好好待在宫里,不要随意出来了,好么?”   永思明亮的眸子闪了闪,似是明白了什么,认真地点了点头,“我听皇姐的。”   等萧函回宫后沐浴换了衣裳,意外得知另一件事,殷太后召见了司徒怀箬。   萧函倚在榻上边享受着特权阶级奢侈待遇—侍女的按摩,边支着下颌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底下的宫人恭谨回禀道,“太后很喜欢司徒正使誊写的佛经,所以特地召他进宫见一面。”   萧函虽然命人看守监视着使团众人,又禁止他们出入,但却没有不准他们往宫里送东西,不然南梁使团那边十几张请罪折是怎么呈到萧函批阅的案桌上。   宫人欲言又止了一下,又继续道,“不止是太后,天子也拿了一些佛经看,称赞司徒正使的书法极好。”   萧函眉梢轻挑,司徒怀箬这一招是曲线救国啊,萧函不准他们出舍馆,但没说不让宫里召见。殷太后喜爱佛法,她是知道的,只是殷太后一向厌恶底下人以自己的喜好作妖。只能说司徒怀箬投其所好,恰到好处。   她淡淡道,“母后见司徒怀箬多久了?”   宫人回道,“已经一个时辰了。”   萧函随意摆了摆手,让宫人退下去了,也没把这事看的太重,司徒怀箬意欲何为,猜都猜的出来,无非是借着谈论佛经从根源上解决问题,想要说服殷太后放弃联姻不与南梁结盟。可殷太后要是这么容易说服,也就不会是昔日北殷的铁血摄政太后了。   萧函在榻上浅憩了半晌,醒来时却见有宫人在外候着,“可有何事?”   宫人回道:“启禀殿下,司徒正使想求见公主。”   司徒怀箬想见她,萧函微微一怔,“他什么时候从太后宫里出来的?”   “大半个时辰前了,听闻公主在休息,他一直在殿门前等候。”   而除非是有要事,他们也不敢惊扰公主,又没有公主发话,他们也没有让司徒正使离开。   见见倒也无妨,反正萧函拒绝了一回,他还能想出其他法子,免得其他麻烦,萧函漫不经心道,“让他进来吧。”   司徒怀箬一身青衣,清华若兰,倒是颇有萧函初见他时的谪仙人气质。   人不可貌相,但对于长的好看气质出众的人,大多数都会印象好上一两分,要是长的跟歪瓜裂枣似的,殷太后大概也没有那么多耐心听他说废话。   “司徒怀箬见过华翎公主。”   司徒怀箬微微行了一礼,抬起头目光清明透澈,如密折里写的他眼中的确没有什么怨怼之情,丝毫不为遭受软禁了十来日这样的待遇而不满。   “此次求见公主是为了另一件事。”   萧函淡淡道,“哦。”除了联姻的大事,还有什么别的正事吗?   司徒怀箬的声音如月下春水,松间悄筝,“在下年少曾在大音寺出家为僧数年,偶然一次遇险,不慎跌落山崖下……”   萧函平静地注视着他,听他讲述这个故事,时不时还微微颔首一下,而那段记忆也再一次浮现在脑海中。   司徒怀箬深吸了一口气,“我想问一句,当日救我之人可是公主殿下?”   “不是。”没有任何的花里胡哨,她斩钉截铁地道。   萧函弯眸柔和的浅浅一笑,“本公主的否认可是让你失望了。”   “可惜,本公主的回答只有这一个,你心情如何与本宫无关。”   司徒怀箬恍惚了一下,甚至看不透眼前人是真是假,连他的那段回忆似乎也成了虚幻的一场梦。   萧函又轻笑道,“本宫长年养病,去岁方才康复,自出生起未曾离开过北殷一日,怎么可能出现在大兴帝都,还救人性命。莫非司徒正使和世子一样,都精神恍惚认错了人,本宫可以遣太医为二位好好诊治。”   “公主说的对,公主如今大权在握,在北殷朝堂上纵横捭阖,又怎会记得一个小小的少年僧人,更不屑于惦记着对他的救命之恩,这段故事对公主而言,也只是沙砾尘埃,挥之即散,当作玩趣罢了。”   司徒怀箬突然言辞犀利刁钻了起来。   萧函:“……”   在心里和系统对话,“他是生气了,在讥讽我对吧。”   9526:“他可能是觉得被宿主当成玩笑了。”   萧函褪去浅笑之态,冷冷道,“司徒怀箬,你真当本宫不会杀了你。” 第81章 谍者公主   萧函以为司徒怀箬是个聪明人, 也早就对现在的处境有自知之明, 知道他现在就是俎上鱼肉, 任她宰割。萧函可以同他说话没有半句真的,但他没有讥讽的资格。   看着他到雍都的第一天起, 就挺聪明从容淡定的,这会怎么傻的同她计较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了。   司徒怀箬怔了一瞬,似是想说什么。   却被从外面传进来的一道声音打断了, “华翎。”   进来的是皇兄穆颐,他也正好听见了萧函说要处死司徒怀箬的话,脸色变了变, “可是他惹怒你了?”   许是因为佛经上的书法,让穆颐对司徒怀箬有几分好感, 有些不忍, 挥了挥手道, “先将司徒正使驱逐出宫吧,别碍了公主的眼。”   萧函也没有阻止, 她倒不是真的想就此杀了司徒怀箬。   待人走后, 穆颐又道,“他认得你?”   他观察能力也挺敏锐的。   萧函神色淡淡, “在大兴帝都时, 见过一两面。”   穆颐对皇妹在大兴帝都的经历并不怎么了解, 见她没有继续说也就不多问。   当夜,殷太后也同她提起了司徒怀箬,“没想到他一个世家子弟佛法修行也如此精深。”   司徒怀箬的平生经历等资料她也早就看过, 但今日一见,谈论佛法恍惚间不像是个年轻俊秀的青年,而是位风尘物外的得道高僧,佛修大师。   殷太后的身体因过往多年繁重的政务而弱了些,外强中干早已是强弩之末,只是外人看不出,太医也说太后的身子应多加休息养神切勿过于操劳,现在终于可以放下政务退居幕后休养,一切皆由华翎处置。   她捧着手中的暖炉,“他劝说哀家的那些话,哀家还真的有些被他说动心了。”   “此才若能为我北殷所用就好了。”   萧函平静道,“可他姓司徒。”   站队没什么,但叛国,司徒家族不会愿意背上这个污点的。至于司徒怀箬的意愿,萧函笑着摇了摇头,这从来不是他的意愿决定的,就如同萧函的那句话划下的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堑。   穆华翎不需要司徒怀箬的报答。   殷太后轻轻一声叹,却是毫不动摇的坚决,“既然不能为我北殷所用,那便不能留了。”   ……   北殷皇宫传令,两日后于宫中设宴,一方面是两国使团正是觐见北殷当权者,另一方面也算是为两方使团接风洗尘。   尽管这接风洗尘的邀请来的太不容易,但这道旨令也算是给他们解禁了。   无论是南梁的人,还是大兴的人,都松了口气。   南梁使团下榻处,所有人正在为入宫赴宴做准备,六皇子却是避开了耳目私下找到正使,   六皇子杨令骋冷笑道,“你是想在北殷的眼皮子底下和大兴的使团勾搭上,你想死也别拉下本殿下。”   他一改往日吊儿郎当,浪荡胡为的作态,严肃冷厉的质问让正使不免一呆,在南梁谁都知道六皇子备受圣宠,陛下为他苦心孤诣,护的跟眼珠子似的,没想到皇室之中没一个是傻的。   细思他的话,南梁正使又皱了皱眉,解释道,“北殷软禁我等十余日,看来并未有联姻之意,我们为何不与大兴联手?”   在正使看来,这是顺理成章的退而求其次。   北殷与大兴之间长年烽火不休,结盟的可能性自然也低,倒是南梁可以左右逢源。   六皇子神色更冷了,“你以为监国公主之前命人看守监视我们一举一动,不是防着我们私下接触。”   就算没有那日的事,北殷也会寻个法子将他们软禁起来。   正使心底深深一寒,他所以为趁着间隙机会与大兴使团的人联系,未必不是落在了北殷人眼中,连六皇子都能知道。而且听殿下的意思,北殷只怕早就防着南梁首鼠两端。   “好好扫清你的痕迹,在入宫赴宴之前不要再有别的动作,联姻成不成,从来不是我们能决定的,那得看父皇和北殷谈的如何,本殿下只想平安回到南梁,江正使你应该也想平安见到你的妻儿老小吧。”   南梁正使无奈低下头,“臣遵殿下命令。”   六皇子松了口气,眼中也有淡淡的怅惘之意。   谁都羡慕他们这些人与生俱来的身份尊贵,荣华万千于一身,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却不知道他们也都有限于身份的不得已之处,性命,感情这些从来都不是他们能决定的。   白日的宫廷,建制宏伟,另外有花团锦簇,碧水荡漾。   宫台围绕,设宴三千,声声鼓乐,袖舞翩翩。   司礼太监拖长了嗓音,“太后娘娘,陛下,监国公主到。”   稍稍意外的是永思公主没有露面,但也解释的通,这只是接见两国使团,永思公主也不是一定要出席。   但来的无不是北殷极尊贵的人物,齐刷刷跪了一地,待殷太后道,“免礼平身。”   众人才起来入座。   秦葭有些坐立不安,她本来不是容易一惊一乍,紧张害怕的人,但这北殷一上来先是软禁了他们那么久,现在又这般礼遇,和那位北殷公主一样,心机深沉变幻莫测。   燕殊也一直皱着眉,凝着阴郁之态。   司徒怀箬貌似也受了传染,自从蒙召见进宫了一趟,似乎心情就一直不大好,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他也没有多说,只是宫里派了两位御医来舍馆,燕殊还以为北殷真要不动声色地弄死他们,几夜都没睡好。   反观南梁使团那边,最显眼的南梁皇子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该吃吃该喝喝,连秦葭都有些羡慕。   南梁皇子饮了一口美酒,也懒得去想这酒里会不会有毒,余光瞥见秦葭,好像是那日一连揍得他数名侍从落花流水,毫无招架之力的女子,是大兴使团的人。   要是没有软禁这一出,南梁皇子可能还会对秦葭有更多印象,甚至佩服她。   可他现在还不知道能不能平安回南梁,哪有什么心思去关心一个外人。   但六皇子没想到的是,北殷的监国公主竟是看中了秦葭,   萧函笑意盎然道,“听闻秦姑娘武艺高强,而且还练兵颇有章法,不知可有意留在北殷,在我朝女子亦可为官。”   这在殷太后摄政时就已有先例,等到萧函掌权监国时,手下一些得力心腹是女子之身,也没有人敢说什么。   秦葭表现的有些茫然,似乎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燕殊则是神色一变,秦葭为他训练手下将士,乃是府中私密之事,大兴帝都竟然还有藏有北殷暗探,甚至渗入到了他府中心腹。   燕殊想起司徒怀箬之前的借口,出言道,“秦姑娘是宣阳侯之女……”   “为何本宫听说的却是秦姑娘已然被宣阳侯府从族谱上除名,你们可是要在北殷欺君么。”   萧函又淡淡道,“秦姑娘可以考虑两日,再给本宫回复。”   燕殊还是忍不住直截了当地道,“不用考虑了,秦葭不会留在北殷的,她是本世子的人。”   天子穆颐虽不知道为何皇妹特意点名大兴使团中的一位女子,但听见燕殊的话,他的神色已经冷了下来,“世子是半点不知礼数么?此等重要宫宴上,你一而再再而三干涉华翎公主的对话,可是丝毫不将我北殷放在眼里?”   燕殊不得不低下头,“燕殊不敢,是我无状了,还请公主恕罪。”   司徒怀箬叹了口气,他倒是看的出来,穆华翎不会是故意将秦葭要来好刁难折磨的,她早已不是那个隐藏身份在大兴帝都的韩菱,如今的穆华翎权势滔天,在场几乎所有人的生死只在她一念之间。   能让她纡尊降贵提出邀请的,已经是很高的重视了,对于秦葭而言这或许是个天大的机遇。   所以司徒怀箬没有开口说话。   只是他看到秦葭,仍是一脸的茫然,浑然不知。   燕殊旁边的大兴使团官员低声劝他,不要因为一个女子和北殷监国公主起了冲突,他们不知秦葭身怀多大的价值,更不愿因此得罪了华翎公主。   说是给两日时间考虑,但光是地位的天差地别,秦葭也只有被摆布的命运,所以没有人说话。   以势压人的萧函在听到燕殊的那句话后,顿了顿,“哦,秦姑娘是你的世子妃么?我倒是没怎么听说,可有玉牒为证?”   萧函以为他会说,还没有名分日后成婚。   结果燕殊直接来了一句,“她是本王的爱妾。”   萧函:“……”   她又看向秦葭,“他说的是真的么?”   秦葭沉默了一下,虽然爱妾这个名声不好听,但比起这位心机深沉的北殷公主,还是待在燕殊身边安全些,认了就认了吧,点了点头。   萧函淡淡道,“既然是世子的人,本公主就不夺人所爱了。”   司徒怀箬和燕殊他们也没想到,穆华翎竟然这么轻松就放过了秦葭。殊不知软禁使团的那十余日,也是萧函对秦葭的考察期,一举一动,说的每句话,情绪变化,性格习惯都会汇总到一份折子上。   总的来说,萧函对她的评价是很失望。   这次也是萧函给她的最后一次机会。   秦葭想要摆脱任人摆布低微草芥的身份限制,萧函愿意给她晋身之阶,可她错过了。也许是萧函给她的威吓阴影太大,还是她此生的追求落在燕殊上,她认为燕殊更能给她想要的。   而为了安全而认下这种更为尴尬的身份甚至将自己绑死在了燕殊这条船上,萧函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她需要的也绝不是这样的人。 第82章 谍者公主   为使团接风洗尘的宫宴, 最后也没有顺利进行, 而是在酒过三巡之际, 急转直下。   后宫突然传来消息,有人下毒谋害永思公主。   当庭玉碎, 天子与公主震怒不已,而且还怀疑是南梁和大兴两方使团联手,证据确凿, 南梁和大兴两方使团皆被拿下,这次是真的被投进了大狱。   消息分别传到南梁和大兴,南梁皇帝气得说要出兵救回六皇子, 被众朝臣劝阻,声称查清真相后再与北殷商议, 不可为了六皇子一人而误了数十万将士。南梁皇帝气急攻心, 在殿上昏厥了过去。   而大兴这边态度就很暧昧了, 甚至还发来文书称此事朝廷并不知晓,也绝没有破坏两国联姻的意思, 许是有人从中作梗, 钻了空子。这封折子差不多是将大兴使团一行人都当成了弃子。   百官也纷纷劝谏,皇帝却不以为然, 既然南梁与北殷联姻已经不可能再成, 也就是说目的已经达到了, 那么牺牲一些人也不算什么。   皇帝打定了主意,让燕殊和司徒怀箬等人背这个黑锅,反正他们身陷囹圄已成定局, 不可能救的回来了,这责任推卸得轻轻松松,还能平息北殷怒火。至于出兵打战,能简单处理好的事何必闹到那种地步。   显王府和司徒家族的人想救他们,也只能自己派人远赴北殷相救。   北殷雍都,   因为永思公主险些遭歹人下毒谋害的事,国都内短短数日内抓了不少南梁和大兴的暗探,得知两国都心怀叵测,不安好意,还谋害芳华之龄的永思公主,百姓们个个群情愤慨,义愤填膺,茶楼酒馆这些市井街巷到处都能听到谩骂两国的声音。   “陛下和公主就该将使团的那些人全部处死。”   皇城西侧有一处重兵看守的地牢,两方使团的人都是分开关押,而此处看守的就是南梁六皇子杨令骋。   他的待遇和其他犯人无异,除了还未上刑之外,但光是看一眼那些血迹斑斑的刑具,六皇子都要抖上一抖。   还不如之前被软禁在舍馆呢,至少吃得好住的好。   六皇子叹了口气,   待见到华翎公主时,六皇子真心实意为自己辩解道,“我绝对没有谋害永思公主的想法。”   萧函轻声笑了笑,“但是证据确凿,连那些南梁和大兴的暗探都已经招供了。”   大兴早就有破坏北殷和南梁以联姻的方式达成结盟,而过程可以是不择手段,司徒怀箬等人的大兴使团是觐见北殷,但雍都中也藏有他们的暗手,以最直接的方式破坏,永思公主死了,自然联姻不成,两国关系也会彻底势同水火。   萧函当时下来软禁使团,便是隔绝他们与外界传递消息,而藏身于雍都的大兴暗线就只能忍不住冒头,自己行事,甚至还勾搭上了南梁的人。   六皇子也知道是被自己人给坑了,无奈道,“此事我实在不知情,也没有那么能力去指挥南梁的暗探做什么。”   他在南梁看似光鲜荣宠,但却因为年轻或者种种其他原因,手上没有任何权力。南梁暗探他倒是知道,但却和他根本沾不上半点关系。   萧函又笑眯眯地看着他,“听说你父皇为你被囚一事大发雷霆,扬言要出兵与我北殷血战到底。”   六皇子自嘲地笑了一声,“以公主的聪明,不会看不出来我父皇这是在作戏,甚至整个南梁朝堂都在作戏,没有一个人真心实意地盼着我回去。”   “那为什么传闻你是南梁皇帝最属意的继承人,下一任皇帝呢。”   萧函也挺好奇的,南梁皇帝还甚至拿这个承诺来与北殷联姻。   “我父皇要是真的那么想,我现在就不会在北殷大牢里了。我母妃在世时的确深受宠爱,也为父皇救驾而死,但帝王心性何其凉薄,我也不过是树起的一块靶子罢了。”   都说到这份上了,六皇子也不介意再直白点说出南梁皇室的情况,哪怕是些丑事,“我父皇后宫中妃嫔多是出身南梁高门大族,这些……都是为了巩固他的权力,拉拢朝臣世族,但他又不是真的愿意将权力与这些人分享,也不愿意选那些母族势力雄厚有大臣支持的皇子,所以只好找一个靶子以示荣宠,我母妃早逝,外族低微凋零,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了。”   说到底,就是放不下手中的权力罢了。什么亲生骨肉儿女,什么南梁未来国运,他那位父皇通通不在乎,爱的也只有他自己。   萧函之前也有这样的怀疑,但因为南梁皇帝年老体衰,眼看也撑不了几年了,按理说也该认真挑选下一代皇帝人选了,所以怀疑也只是怀疑,但听了六皇子的话,倒是解了不少疑惑。   萧函又笑着看他道,“那你可知道,南梁有人愿意买你的命,甚至付出至少割让五城并且与北殷议和的代价。”   六皇子杨令骋身在其中,能看透已是不易,旁人就更加不容易看明白了,满眼是权力浮华,有几人能看透呢,就算猜出是靶子,但眼瞧着老皇帝没几年可活了,谁不愿意把挡在前面的阻碍给踹掉呢。   “大概是我的哪位兄长或弟弟吧?”   但能搭上北殷监国公主的线,还敢放出割让五城这样豪气的话,论能力势力背景也就只有那几位了。   只是想了一瞬,六皇子就不禁自嘲,如今他连命都保不住,知道是谁买他的命又有那么重要吗?   六皇子杨令骋苦笑着,又郑重地作了一个揖道,“那看来,我是非死不可了,还请公主给我一个体面。”   那些看着就可怖渗人的刑具就不用上了吧。   萧函凝视着他,唇角带着一抹笑意,“其实你也有另一个选择,他们要与我做交易,我也不是非答应他们不可。”   “南梁五城太少了,本宫还看不上。”   萧函负手笑道,丝毫不掩饰她的野心,“本宫要整个南梁。”   六皇子震了震,瞳孔微缩,瞬间猜到了华翎公主的意图,“你想要帮我夺取皇位,好插手南梁。”   萧函微微一笑道,“六皇子是个聪明人,不知意下如何?”   六皇子再次呆住了,然后如同泄了气,瘫坐在地上,萧函就静静坐等着他思考自己的命运。   他默然不语,良久一笑,“天家无情,我父皇和兄弟姐妹虽对我没什么善意,我亦没什么雄图大志,软弱无能,贪生怕死,但此生终究姓杨,这种背叛南梁,出卖祖宗基业的事,我实在做不出。”   六皇子仰天长叹了一声,“公主还是杀了我吧。”   就是不知道没能如华翎公主的意,这次是挫骨扬灰还是曝尸荒野了。   萧函眉梢一挑,“你倒是有骨气。”   “无所作为的软骨头罢了。”六皇子闭上眼,等着屠刀落下。   他倒是没想过先忍辱负重一番,蒙骗过回到南梁再说,以华翎公主的手腕心计,就算放他回去也会留下掣肘他的致命把柄,他自认没那份聪明才智,能够与这样的人斗,到时候依旧是成为夺取南梁的工具,倒不如就死在了这里。   萧函却是沉默了半晌,“我不杀你,我要你活着。”   六皇子疑惑不解,却见华翎公主已经拂袖转身离开了牢房。   萧函吩咐了日夜看守他的人,“留着他的性命。”   其实南梁六皇子死不死,都有利用的价值。南梁那边的贵妃和三皇子秘密联系北殷暗线,声称愿意付出极大的代价,只要六皇子杨令骋死,而且还保证会尽力斡旋,不让南梁因此事与北殷交战。   但承诺这东西,尤其是各国之间,最好不要太信,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最重要。   而六皇子就是萧函手中的筹码。   在六皇子口中得到更多信息的萧函,对她要做的事也更有把握了。简单点来说,将六皇子留在北殷为质。   一方面,她能以放不放六皇子回去,吊住南梁那些欲置他于死地的人,单是为了不让六皇子回到南梁,他们就会愿意付出代价,保持与萧函的利益联系。   另一方面,既然南梁皇帝以他为靶子,好紧抓住手中权力不放,也不愿早日定下皇储太子,他也会努力表现得十分在意六皇子这个人质,这个时候就算再换个靶子也不容易了,明面上北殷也更能掌握主动权。   南梁一日不定下皇储,局势就一日不稳。   萧函现在就希望南梁皇帝能多活几年,那么南梁就能多混乱一些时日,当然,六皇子也就有活着的价值。   最近智商明显上涨的系统冒声:“那要是六皇子猜出你的意图了,愿意牺牲自己怎么办?”   萧函笑道,“他不会的。”   不愿意叛国是一回事,但爱惜自己的性命是另一回事。   杨令骋的确比很多人多了一丝底线气节,但仅仅是不愿意出卖南梁,要他为南梁牺牲性命,甚至也许没有多少价值,影响改变不了什么,也不会有人记得他的功绩。他就又是那个浪荡无为,贪生怕死的皇子了。   无论生死,他都只是大国博弈之间的一枚棋子,这在他踏上北殷国土的那日就决定好了,他过去不曾改变过,现在也不会突然有什么脱胎换骨的重生。   ……   两国使团下狱的第十五日,发生了劫狱。   唯有大兴世子燕殊一人逃出,但身中毒箭,等到达边境大兴军营时,军医不得不采取截肢的方法,以救下世子的性命。   但世子醒来后,发现自己失了右臂,状若疯癫,举刀砍杀军中大夫包括照顾他的将士数十人。   暗卫营密牢,看守最为戒备森严,机关重重,甚至只有极少数人才知道,在这里关押的只有大逆不道之罪的重案要犯。敢劫狱救走燕殊的人绝不可能在这里劫走犯人。底下一层的地牢都是由玄铁打造的,连墙壁都是坚铁,任这里的犯人武功再高,再穷凶极恶也不可能逃出,要是出了意外,机关就会放下断龙石封锁整个地下一层。   甚至连殷太后也不知道,北殷暗卫营在萧函手中发展到了什么地步。   最里面的那一间倒是干净,被关押了这么久,司徒怀箬倒是捡起了曾经打坐参禅的习惯。听看守的狱卒说,他一坐就是四五个时辰都不动。   萧函隔着玄铁牢门,对他微笑道,“告诉你一个消息,燕殊逃走了。”   司徒怀箬微蹙起了眉,“你是故意的。”   她若是真想留住燕殊,大可将他关到这个地方来。所以只有一个可能,她是故意放走燕殊的。   萧函幽幽叹道,“总要放一个活口回去才行。”   就像将杨令骋留在北殷为质一样,一个残了的疯狂暴戾的燕殊回去了,才能令大兴更为混乱。   “你不羡慕他么,他已回到了大兴,而你还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牢。”   司徒怀箬笃定道,“你不会放我回去的。”   甚至于穆华翎能留他一条性命,已经让司徒怀箬很惊讶了,放他回去只会影响穆华翎的计划,他略沉思了一下,“你是要对大兴出兵了吗?”   燕殊便是这个引战的借口。   萧函没有多解释,淡淡道,“你感谢一个人吧,因为她所以我留着你的性命。”   她弯了弯唇角,“也许几年,也许十年。”   “你就在此打坐诵经吧,为我北殷一统天下祈福。”   司徒怀箬默然不语。   而在司徒怀箬不远处的另一个牢房,就关押着秦葭。   秦葭本来是可以逃走的,但燕殊让她殿后,也不管曾经有多喜欢她,不管她有什么样的能力才华,到头来逃亡路上还是舍弃了她,比不上自己的性命重要。   萧函也是关着她,然后让人时不时向她学习一些有价值的东西,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秦葭也早晚会明白的。   被秘密关押的人失去自由,但平安逃回大兴的人也未必那么如意。   还没等燕殊回到帝都,所有人都知道显王世子残了疯了,而且还有铺天盖地的骂名。   使团出行数百人,却仅有燕殊一人回来,疑惑质问谩骂都集中在了他身上。出来的时候何其风光,回来时却是万人唾骂。显王府的声誉也降到了最低点。皇帝也毫不犹豫地把黑锅甩给了他,完全不想自己没有救人的打算。   更重要的是,北殷出兵了,还与南梁共同声明,谋害永思公主破坏两国联姻的主谋便是燕殊。   南梁使团的人不过是受人利用,为表歉意,南梁皇帝本来属意的皇储六皇子还在北殷为质。南梁歉也道了,人质也同意妥协了,然后迅速和北殷站在了统一战线,同仇敌忾了起来。   而此次北殷,由华翎公主带兵亲征。   历时四月,北殷铁骑大败大兴,一路打到渭河,占下十五城,大兴不得不遣使求和,割地赔款纳贡,一样也不少。   元启三年,南梁皇帝猝然病逝,临终前未留下遗嘱圣旨,也没有定下皇储太子,群臣各有支持的皇子,甚至还要效忠老皇帝的大臣称要迎回在北殷为质的六皇子继位。   先帝丧期未过,朝廷宗室已经争夺不休,   短短两三月就换了四位皇帝,骨肉相残,屠戮不止,内乱动荡,祸延满朝。   最后被北殷趁虚而入,一举吞并,自此南梁亡。   元启五年,千里狼烟烽火,北殷变法强盛,外有法度,内有英明掌权者,加之有强大国力支撑,北殷驱铁骑驭雄师横扫天下,亡大兴终成定局,后北殷天子改大兴帝都为羽都,赐为监国长公主穆华翎封地。 第83章 谍者公主   司徒怀箬是参与结束乱世开辟大楚的一代传奇,   他的功绩不亚于大楚的开国帝后, 他的事迹也被传诵了一遍又一遍。   他曾为救一人独闯大营力敌千军;他曾在兵临城下的危难之际决然肃杀挽弓射杀敌将。   他也曾为谋划天下搅弄风云, 施展合纵连横之术。   就这样一个国士无双,风华绝代的人却在大楚立国后的第三年, 放下一切盛名荣华,选择了皈依佛门。大楚帝后亲身前往,也苦劝不得, 甚至未能见上他一面。   已是大楚皇后的秦葭心中愧疚不已,是她辜负了司徒怀箬。然而她却忘了,在司徒遁入空门之前, 她已经一年之久未见过他了。   那一年,司徒怀箬去了很多地方, 大兴, 曾经的北殷和南梁。   只为寻求一个答案。   开国之初, 群臣谏言陛下广纳后宫,秦葭因为此事心中郁结, 大醉了一场。却意外让司徒怀箬发现了她的秘密, 原来,她是异世之魂。   所以她才会懂那么多本不该存在于这世上的知识, 而并非司徒一直以为的她有位神秘师父。   秦葭当初是救了他不错, 但真正将他从生死之间拉回去的人却不是她, 而是另有其人。   朦胧压抑间,他所紧紧抓着的原来是另一个女子的纤纤手腕,令她挣脱不得, 而他又再次失去了意识陷入黑暗之中。   这个事实太出乎司徒怀箬的意料,他需要时间去调查真相。   若不是秦葭,那会是谁?哪怕面对千军都淡然自若的司徒怀箬,此时心中有些荒唐可笑。   为何不来寻他,难道就这般施恩不望报?   他是司徒怀箬啊,名动天下,权势富贵唾手可得的司徒怀箬。   司徒没有将此事告诉任何人,这本来就是他深藏心底的一处秘密,过去他顾及秦葭的闺誉,不愿因为有过一点肌肤之亲而误了她,在秦葭与燕殊心心相印后更加没有提过,现在才发现,原来他一直都找错了人。   他查了很久,此事过去多年,很多踪迹都已经消失,更令他感到意外的是,竟然还是有心人故意抹去了。司徒怀箬如此聪明,另辟蹊径,查探那个时候什么人会出现在那里,在救下他后又能抹去所有痕迹。   这依旧如同大海捞针般,直到他想起曾经从北殷暗探口中拷问出的一条秘密,那里曾经是他们奉命受暗卫首领约见的秘密场所之一。   而北殷暗卫首领只有一人,韩菱。   他查验了这个真相一遍又一遍,为此他去了曾经的北殷皇宫遗址,翻阅过所有的皇室记载书籍,   韩菱,真名穆华翎,原北殷摄政太后长女华翎公主,自幼聪慧,后授命统领北殷暗卫营,并潜伏大兴十年,于落雁坡自刎而死。   他还去了原南梁国都,找到了被幽禁的永思公主。   凡是和韩菱有关的每一件事,每一个人,他都翻来覆去的查过,问过。   司徒怀箬终于知道了是谁救了他。   但那人却早已香消玉殒,变成黄土一抔只能到九泉下相见了。   他心中唯一曾有过的那丝绮念,真正想要的人却早已不在了,想报答想道歉想悔悟都无人可听。   司徒怀箬寻了个替身代被幽禁的穆永思一死,作为曾经谋害过大楚皇后的原北殷公主,就是原南梁皇帝现安乐侯也不可能保住她的命,他也见过穆永思那满怀国破家亡仇恨的双眸,但这是那人唯一在世的亲人了。   司徒怀箬的愧疚太多,救出穆永思帮她隐姓埋名,让人保护照顾她好好活下去,是他仅能为韩菱所做的了。   做完这一切,他就选择了皈依佛门。   不顾所有人的劝阻,平静淡然地再次做了悟缘和尚。   悟缘,若是悟不透,那便是误缘,误了这段缘分。   司徒家族依旧屹立不倒,绵延长久,秦葭也得到了她想要的,与燕殊并肩站在一起共享天下。结束乱世,天下一统,百姓安居乐业。   他没有辜负任何人,唯一对不起的就是韩菱。   若真有佛家所说的轮回,他希望来世能偿还韩菱。   ……   司徒怀箬自认不是佛门虔诚弟子,皈依也只是因为此生难安,为求避世,为那人祈福。   没想到佛祖有灵,竟然给了他重来一次的机会。   而且还是重回到了韩菱自刎而死的前一刻。   那时的他虽然通透,但太年轻,没有经过世事权谋的历练,韩菱在他眼中仅是一个伪装的很好的北殷暗探,他以为只要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劝降,便能有一个圆满顺利的结局。   却不知韩菱不发一言,惨然决绝的笑容下隐藏了什么。   韩菱身上隐藏的秘密,太多不合理之处,全都因为她的死而被埋葬,她曾经的喜怒哀乐,她的志向报负,无人得知。   唯有在十几年后被司徒怀箬一条条一件件翻出。   这次他已经提前挽弓,一箭击落韩菱即将架上雪白脖颈的长剑。   前世他能在千军之中射杀敌将,这不过数百丈之远,想要阻止韩菱自刎又不伤她,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一切都发生的猝不及防,   而司徒怀箬的话更是让所有人震惊,“堂堂北殷公主,难道就甘心命丧异国他乡么?”   “你以为你死了,我们就什么都查不到了?”   燕殊脸色一变,惊疑不定,其他人也不敢动手了,在知道韩菱是北殷公主的身份后,谁也不敢背负这个也许是功也许是罪的大名。   就连已经决定自尽不愿落入敌国之手的韩菱也惊住了,这是皇室隐秘,外人根本不可能知道,司徒怀箬,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仅仅是愣神了一瞬,司徒怀箬已然只身闯入北殷暗探之中,擒住了本就负伤的韩菱,在她无力反抗之际就轻点了她的穴道。   韩菱身子一软昏倒在了他的怀里。   司徒怀箬暗道了一声,对不起,但我不能再一次眼睁睁地看着你死。   苦苦追寻的人,却早已不在这世间,这份遗憾难安,他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捉拿暗探的事最后以韩菱被揭露北殷公主身份而落幕。   司徒怀箬随意应付了靖安司的人,只说他是因为某些事猜到的,除了他当日意外展露的武功和箭术之外,也没有什么令人怀疑的,毕竟他姓司徒。   众目睽睽之下,他也不能表现得对韩菱太过在意。   司徒怀箬没有出仕,但也能猜得到朝堂上现在是对如何处置韩菱而争论不休,陷入胶着,也没人说要杀了韩菱,承担处死北殷公主这个极大可能引战的责任。   另外北殷那边也很快传来消息,表示愿意付出代价换回他们的公主,但出使的人转述的态度十分强势,言明摄政太后爱女心切,若公主伤了一根头发,也必定让大兴血债血偿。   这也让大兴更加不敢轻举妄动,时间越久,这位俘虏的北殷公主反倒成了烫手山芋,杀不得动不得。   ……   韩菱,不,应该称呼她的真正姓名,穆华翎。   此时就被关押在大兴天牢最深最里面的一处牢房,虽被囚禁但享受的却是贵宾级的礼遇。毕竟像她这样身份尊贵的犯人也难得一遇。   北殷虽败了,依旧是大兴强敌,双方谈判的资格也是平等的。同样的,对于北殷公主穆华翎,自然不可能同其他重犯人一样加以镣铐铁枷,也不必像其他北殷暗探经受酷刑拷问。   但穆华翎自醒来后,就在牢狱中不进水米,试图绝食自尽。   朝堂上的那些大佬还在和北殷谈判,牢中的这位身份尊贵的北殷公主要是出了什么幺蛾子,所有看守的人都得吃瓜落,轻则去职,重则丢命。   于是当司徒怀箬提出想见穆华翎一面,负责看押北殷公主的靖安司主事犹豫了一下,还是同意了。   司徒怀箬屏退了诸人,比如时刻看守着穆华翎,防止她自尽的狱卒。   司徒怀箬知道穆华翎对他恨之入骨,因为是他阻止了她殉国自尽,落得阶下囚战俘的下场,对她来说无异于是最大的折辱。   但重来一次,司徒怀箬最不愿意见到的,便是她死了。   任他有再多的话也无法述说。   灯火朦胧光影下,她的脸色苍白又憔悴,抿紧的嘴唇却是透着一股不愿意妥协的固执和刚烈。此时的她虽不似想要自刎时孤注一掷的绝望决绝,却也不再屑于任何的伪装,冷漠到了极致。   哪怕见到是他到来也一样。   “我是司徒怀箬,你……可记得我?”   穆华翎淡淡瞥了他一眼,别过头去,像是宁愿对着墙壁也不愿看他,她的声音有几分虚弱,“计划失败,是我无能愧对北殷,愧对母后。”   “但我宁愿死,也不愿意被你们拿来要挟我母后。”   这是她的高傲和倔强。   司徒怀箬按下心中翻涌的情绪,平声静气道,“哪怕为了北殷,公主都不能苟且偷生一回么。”   他一句话便抓了穆华翎的软肋,她最在乎的不就是北殷么。   她能为北殷死,就能为北殷活下去。   司徒怀箬说出那句话后,穆华翎便沉默了下来。他又劝了几句,穆华翎却再也没有过反应。   司徒怀箬又费了一番周折,设法让北殷使臣见了她一面。   使臣对她极为恭敬,而且见她安然无恙也是明显松了口气,之后单独说了许久的话,也许是北殷太后让他转述的。   终于穆华翎不再一心求死,北殷在谈判中付出了不小的代价,迎回了他们的华翎公主。   但直到登上北殷使团的车驾离开大兴,她也不曾对司徒怀箬说过一句话。   ……   司徒怀箬改变了穆华翎的生死,她的命运,同样随之改变还有很多东西。   没人能想到,穆华翎回归北殷后,竟然在数年后深深影响了天下的局势,哪怕司徒怀箬远在大兴,也能听到北殷华翎公主的赫赫威名。   但这威名带来的还有无尽的惊心暗杀,背叛危机,   她身陷于权势漩涡之中,她野心勃勃,杀伐果断,阴谋诡计无所不用其极。   她连连征伐,致使烽火不休。   司徒怀箬听着每一条有关她的消息。   他没有再多做什么,也没有掺和到任何势力中,而秦葭和燕殊竟也没有如前世崛起的那般快。   秦葭尽管因为抓捕北殷暗探有功被皇帝封为县主,但燕殊的母亲显王妃却很排斥,来到京城后还将秦葭赶出了王府,不愿意承认她和燕殊的感情,另择其他高门贵女,燕殊对此也很是无奈,还想着来找司徒怀箬诉苦。   但自重生以后,司徒怀箬便不着痕迹地远离了他们。   秦葭和燕殊是否能有前世的成就,登顶天下,司徒怀箬不在乎,无论前世还是这一世,他都没有什么可求他们的。   秦葭的确是个很优秀的女子,来自异世不同一般的见识,前世秦葭用她的一切支持燕殊,为他铺路,为他扫清障碍,她太爱燕殊了,忘了这世上最不可信之人便是皇帝,无所顾忌也不曾提防。   若是前世司徒怀箬没有知道真相,他可能会告诫秦葭,为她留下保护她的后手。   前世,司徒怀箬已经还清了秦葭对他的恩,是何结局与他无关。   这一世,他也不会出手干预,秦葭与燕殊最后走到哪一步,这些与司徒怀箬都毫无干系。   他越发声名不显,甚至主动将幼弟推上位,代替他成为支撑司徒家族的麒麟子,他让所有人渐渐淡忘司徒怀箬这个名字。外界都以为司徒怀箬真正的出世了。   而他依旧在默默地关注着穆华翎的一切消息。   年复一年,日复一日。   司徒怀箬不知道什么时候该去见她,见到了他又该怎么说,做些什么。   他甚至忍不住思索,他对于穆华翎来说,究竟算什么。   如果仅仅是一时心软的救命之情,   那为什么在帝都被赐婚的时候,她要拒他于千里之外,装作刁蛮任性,无事生非令人讨厌的模样。   为什么自始至终,哪怕道决绝自刎的那一刻,她都不曾说过救命之事。   她从来没有对他坦诚过,就因为她是北殷公主,而他是大兴子民么。   司徒怀箬苦笑着,他大概这辈子都等不到穆华翎对他说真话的时候,她是那样的会骗人,会伪装,让人瞧不见她的一丝喜怒哀乐。他自认为聪明过人,看透一切,却被她骗了十几年,也没有看请过她的所思所想,何谈看清她的真心。   他司徒怀箬对她来说,就那么不值一提么。   即便这样想,但在推测穆华翎有危险时,司徒怀箬还是不顾一切地远赴北殷去救她。   哪怕那时已经是两军对峙,决定天下的时候。   在寒冷的平原一处洞穴里,   也许是经历了生死危机,穆华翎对他不再那么冷漠防备,甚至还说了很多真心话。   “谢谢你,司徒怀箬,谢谢你当初阻止了我自尽,我还有这么多要做的事情,若是死在了大兴,也许我一时痛快了断了,保住了我最后的尊严,但却是真正愧对了我的母后和北殷。”   穆华翎想起回到北殷后,面对母后对她痛心疾首的训责,她自尽是件多么不负责任的事,自以为维护了北殷的利益,但她的性命在母后皇兄眼中,同样是北殷的珍宝。   司徒怀箬语气坚定地道,“当初是你救了我。”   穆华翎微微一怔,有些失神,“原来,你早就知道。”   “你也知道我喜欢你。”   她的声音很轻,落在司徒怀箬心里却是重如擂鼓。   穆华翎没有注意到司徒怀箬的神色,“我以为我装的很好,骗过了所有人,包括我自己。”   她又自嘲了一声,对他认真道,“司徒怀箬,你若厌了这纷乱红尘,战争杀戮,就回山上去做你的和尚吧。”   就像司徒怀箬一直在关注的消息一样,她也会默默留意他的事,她听说他淡泊一切,超然世外,甚至有些脱离家族。   司徒怀箬能出现在这里,已经让她很意外了,但她很欢喜,能再见他一面。   “我已经同我母后和皇兄说了,若是胜者是北殷,你司徒怀箬和司徒家族不会伤及分毫,平安无忧,若不是,想必也不用我担心。”穆华翎轻笑了一声,火光隐去了她眸间一闪而过的泪光。   外面传来马蹄重重的声音,那时属于北殷的铁骑,他们来的很快,两人其实并没有相处多久时间。   穆华翎站起身,似乎又是那个野心勃勃权柄在握的华翎公主,   “已经有人来接我了,我要走了,你明日再离开吧,那样安全些。”   她转身离开那一瞬,司徒怀箬却牵住了她的袖子,“如果你不是北殷公主,我不是司徒怀箬,我们之间会不会不一样。”   也许她就会早点对他坦诚以待,而他也能早早认清自己的真心。   穆华翎淡淡道,“我今生从不悔生于帝王之家,完成统一大业,此乃我心之所愿。”   她的眸子是那样熠熠生辉,高傲如翱翔于高空中的凤凰。   ……   司徒怀箬想不到那是他见穆华翎的最后一面。   当她的死讯传来时,他才知道自己有多么自以为是,他以为重来一回,改变了穆华翎自尽的结局,就能改变一切,轻轻松松掌控一切。   他自以为聪明,猜到即便他去北殷,穆华翎也不会见他,所以他就不出现在她眼前。   他以为穆华翎恨他入骨,却不知她从未怨过他,   无论是破坏北殷计划,将她逼上绝路,还是阻止她自尽,穆华翎心中对他也从没有半分怨恨,她甚至将对司徒怀箬的喜欢小心翼翼地藏了起来,深沉的不着痕迹。   她尽力为他求得了北殷胜利后的庇护,甚至包括他的家族。   哪怕只是唯一一次交心,她也不曾问过他是否也喜欢他,他要为她做什么。   司徒怀箬认清自己真心太晚了,也没有察觉到她想要做什么。   他知道穆华翎的平生夙愿,但没想到她甚至将自己也当作了至关重要的一枚棋。   这一步棋,同时也是她毁灭敌军、为北殷统一天下的最后一个杀招。无论她是生是死,这记杀招都会完美地歼灭敌人,完成她的国家的统一大业。   秦葭和燕殊也在这场杀招中被拉着同归于尽。   北殷一统天下后,改国号为大殷。   大殷天子为他战死沙场的皇妹修建了这世间最华丽最尊贵的陵墓,远远超过了长公主的礼仪规制,为此压下了一切谏言的折子。   司徒怀箬见到陵园中满是亭亭如盖的梧桐树,四方的檐角下高低错落垂着精致的玉铃铛,风过时,声音琳琅,如琴音哀思一曲。   满园绽开着深紫金黄嫣红翠绿,   他能进来是因为在殷太后那里求得了手令。   幕帘后的殷太后垂垂老矣,还伴有咳疾,丝毫不像是一位摄政数十载尊贵雍容的太后,   但她似乎早就料到司徒怀箬会来,她认真端详着眼前这个年轻人,温柔叹道,“你去看看她吧。”   若不是华翎为了此人求她,希望北殷能庇护他和司徒家族,殷太后也不会知道,原来华翎一直心中有喜欢的人。   殷太后颤着声音道,“我不是个好母亲,才会让她牺牲了这么多。”   因为她的决定,华翎出身尊贵金枝玉叶,小小年纪就不得不被送到大兴,颠沛流离,寄人篱下,学会掩饰自己的喜怒哀乐,身处于黑暗之中,行阴诡狠辣之事。   也是因为她的要求,华翎才会将生死荣辱置之度外,连感情也成为被牺牲的部分。   华翎至死的那一刻,也没有半分的怨怼,留下的书信也尽是劝慰亲人之词。   殷太后的夙愿实现了,但她却承受着锥心刺骨的丧女之痛。   也许再过几年,她就能到九泉之下与华翎相见。   而华翎生前的心愿,她也会完成,司徒怀箬,司徒家族,不会受到半分伤害,不管他是否喜欢华翎,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哪怕大逆不道,殷太后也会保住他的性命。   因为这是女儿一生唯一求过她的事。   司徒怀箬终于见到了华翎的陵墓,与前世相似的结局,这次却是痛彻心扉。   华翎,你可知世人都在赞颂你为天下一统的功绩,还为你立祠作碑。   司徒怀箬如今才知,原来重来一世,这从来不是佛祖的恩赐,而是对他的惩罚。 第84章 仙侠女配重生   萧函这次穿的是女主, 9526是这么说的。   然而看完剧情的萧函, 一向淡定如她, 也忍不住想敲敲系统。   被逆袭下场凄惨的女主,也好意思说她这次是主角。   原主名叫苏寒衣, 本来是东陵国安宁县一处小山村里父母早逝的孤女,三四岁时幸运碰上仙门中人来挑选有修仙资质的苗子,而苏寒衣则被检测出了绝佳的修行天赋, 被带回仙门——瑶山宗,还被元婴长老玄英真人收为关门弟子,连她的名字也是玄英真人取的。   因为天赋资质心性无一不好, 苏寒衣十年筑基,三十年结丹, 成为众仙门中数一数二的天才, 风光无限。   但大道漫漫, 何其艰辛,纵然是惊才绝艳, 也并非顺风顺水, 少不了磨难挫折。   苏寒衣修行大道上的劫难主要来自两个人,姜璎珞和曲阳景。   曲阳景也是瑶山宗内的天之骄子, 资质天赋不亚于苏寒衣, 而且他本就出身仙门家族, 一出生就有无数修行资源为他打牢基础,在苏寒衣还是一凡女时,他小小少年已经筑基辟谷了。甚至苏寒衣幼年入山门时还曾受过他的指点引导, 称他一声曲师兄。   之后多年,苏寒衣潜心修行,直到成就金丹后才出山门,历练中与曲阳景再次相逢,几次生死共患难之下,两人互生了情谊,还一同回到瑶山宗,禀明师父,想要结为道侣。   若此事这般顺利的话,也不失为仙门中一段神仙眷侣的佳话。   偏生有人插足其中,不愿看着曲阳景与苏寒衣结为道侣,那就是首阳长老的女儿姜璎珞。   首阳长老是掌门的师弟,又是十二峰主中修为最高的三人之一,元婴后期,修仙之人,境界越高,越难孕育子嗣,所以首阳长老对这唯一的骨血,女儿姜璎珞是视若掌上明珠,无所不应。在道侣陨落后也没想过再续娶一位,就怕女儿不高兴。在这种万千宠爱之下,姜璎珞养成了骄纵跋扈,喜欢什么就一定要得到的性子。   纵然她资质天赋不怎么样,修为也一般,但因为首阳长老在,瑶山宗内其他弟子也都对她十分忍让,哪怕被她看上夺去了什么,只要不惹这位娇小姐不高兴,事后去寻首阳长老,便能得到数倍的资源。首阳长老只要女儿高兴,扔出些资源也不算什么,所以门内对姜璎珞也没什么恶词。   但这回,姜璎珞看上的不是什么灵草丹药,法器簪子,而是曲阳景。   姜璎珞从小就喜欢上了曲阳景,一直纠缠着不放,曲阳景厌恶姜璎珞的娇蛮任性,加上他是掌门弟子,背后又有修仙家族,倒也不怕得罪了首阳长老,但是仍然避不开姜璎珞的纠缠,还不得不多出去历练。   因为姜璎珞修为低,首阳长老怕她有危险不让她出山门。   曲阳景在历练中喜欢上苏寒衣,回来后还想要结为道侣,最忍受不了此事的人就是姜璎珞。于是她嫉妒怨恨上了苏寒衣,屡屡针对伤害她。   苏寒衣因为前面二十年都是在一心修行,并不知道姜璎珞与曲阳景的纠葛,但既然她已经认定了自己的心意,将曲阳景视为未来的道侣,也断然没有拱手让人的道理。哪怕首阳长老找她施压,她也丝毫不退让。   虽然因为姜璎珞的折腾,两人暂时放下了结为道侣的事,但感情更加坚定了,决定等晋升元婴后再举办大典。然而苏寒衣还是见识经验浅薄,对姜璎珞不够防备。   在一次任务中,没想到姜璎珞宁愿触犯门规也要害她,苏寒衣的修为远高于姜璎珞,但奈何姜璎珞有首阳长老送给她的一件含有元婴大圆满一击的特殊法器,苏寒衣哪怕及时反应过来,也被那件法器打落荡魂崖。   荡魂崖顾名思义,能消磨修仙之人的元神魂魄,所以从来无人敢踏入这等修仙界禁地。   在姜璎珞和其他人眼里,苏寒衣掉落荡魂崖深处,必定魂消魄散,绝无生机。   残害同门,本就是大罪,姜璎珞被带回来后,瑶山宗满门震怒,但首阳长老愿意担下所有处罚,硬是要保护女儿的命。最后首阳长老被除去峰主之位,姜璎珞被废了修为。   就算如此,姜璎珞也还是喜欢曲阳景,不管旁人怎么说的,也不管自己所作所为连累了父亲。   首阳长老即便失去了峰主地位,也还是元婴后期修为的长老,他又如何舍得责骂唯一的女儿,只能不断地给她收拾烂摊子。   曲阳景因为苏寒衣的事,对姜璎珞一直冷漠相待,姜璎珞却毫不在乎,痴痴地跟在他身边,一等就是一百年,连别人都开始赞她痴情不许。   谁也没想到,苏寒衣回来了,而且成就了元婴圆满,甚至比首阳长老,曲阳景他们还高一个境界。   当初她掉落荡魂崖,金丹破碎,灵气尽失,神魂受损,沦为了一个彻彻底底的废人,但苏寒衣没有死,她硬生生撑了下来,还磨砺了自己的道心,寻找出了新的修行方式。   她用了百年时间,重新筑基结丹,并且破而后立,一举成就元婴。   可以说苏寒衣还是有几分气运在身的,旁人掉下荡魂崖,只怕就是一个死了,她非但没死,还因为这段经历成就了元婴,归来时便令众仙门震惊。   百年不到,便成就元婴,说是天才妖孽也不为过。   苏寒衣也没忘了是谁害她坠入荡魂崖,挥剑指向姜璎珞,她险些魂消魄散,姜璎珞也当偿命。旁人知道前因后果的,也不好多说什么。但姜璎珞的父亲首阳长老,到了这时仍然护着他的女儿。   这时的苏寒衣已经不是昔日那个单纯不知世事一心修行的宗门弟子,百年磨难早已令她的性子变得坚毅,几句软话道歉求饶,就想轻轻松松将她受过的苦一笔带过,根本不可能。   她说了一句,“你疼爱自己的女儿,为什么要别人付出代价,也该是你付出代价了。”   首阳长老闻言羞愧,更重要的是,论境界修为他不如苏寒衣,别看只是一个小境界,却是天差地别。   于是他愿意一命换一命,代女儿死在苏寒衣的剑下,但他死后苏寒衣不得再寻仇。   苏寒衣应下了,在她看来姜璎珞当初敢害她,未必不是首阳长老多年的纵容,   她一剑刺死了首阳长老,了结了这场恩怨。   后来姜璎珞也被赶出了瑶山宗,这也不是苏寒衣指使,宗门内看不惯姜璎珞的人也有,她又失去了倚仗,修为低下,宗门因为她多生事端,也厌弃了她。   苏寒衣冷眼旁观着,也没在意姜璎珞的生死。   结局就是苏寒衣放下一切,包括与曲阳景的感情,大道独行,追寻化神升仙。   这是属于正常的主角走向,出身孤儿,被仙师收入门下,后历经感情纠葛种种磨难,最后道心坚定,踏上漫漫大道。但是萧函现在处于的是这个世界的二周目,因为出了些变故,姜璎珞重生了。   她死的挺惨的,被赶出宗门后,沦为邪修炉鼎,最后被折磨死了,然后她重回到了她还是瑶山宗首阳长老家万千宠爱在一身的大小姐的时候。   重活了一世的姜璎珞,不再娇蛮任性,也不再对曲阳景纠缠不休,她的名声人缘渐渐转好,而且因为知道一些前世的机缘,姜璎珞提前拿到手,改善了自己的根骨资质,最重要的是她碰到了她最大的金手指,沈浔。   此方世界名为天阳界,在它之上还有一界,传闻那便是真正的仙界,只有突破化神的人,升仙才能进入上界,但每隔千年能有一人升仙都是难得的了,在一周目的剧情里,苏寒衣在破而后立还寻到自己的道以后,就是那个最有可能升仙的人。   而沈浔便是从真仙界而来,其实真仙界并不是真的封神登仙,他们也不过是比天阳界的修士们更加强大一些的修士罢了。   只是上界与下界之间有桎梏,唯有修为境界到达一定程度,才能打破桎梏,升仙进入上界。   沈浔属于意外下来的,他并非升仙上界,而是他就出生在真仙界,他的父母家族在真仙界也极有名望。而他在一次对敌时,深受重伤,垂死之际为保命,只能分割出一缕神魂逃出神天。   但这缕神魂是没被他的仇家发现,却意外到了下界,还夺舍到了一个大家族的嫡出公子身上,资质天赋都不错,加上沈浔出身真仙界,知晓的修炼秘籍就是那些仙门镇派之宝也比不上的,能文能武能炼丹,知识堪比修仙界图书馆。   沈浔便是他夺舍的身份姓名,后来拜入瑶山宗,还认识了姜璎珞。   姜璎珞为了不让自己落入前一世的境地,不再苦苦痴恋曲阳景,选择远离他,而她的改变也引起了沈浔的注意,一开始是好奇,后来渐渐变成了怜惜和喜欢。   有了沈浔相助,姜璎珞的修行越来越顺利,而她也慢慢对容貌俊美修为高深,还似乎藏着一身秘密的沈浔产生了感情。   而曲阳景和苏寒衣这边,按理说没有了姜璎珞插足,他们的感情应该细水长流才对。   但姜璎珞的改变,从娇蛮跋扈的大小姐变成人见人爱温柔的小师妹,令满宗门改观,让沈浔动心,连曲阳景也有些惊讶,甚至因为姜璎珞对他不再纠缠,疏离冷淡,心中产生了一丝淡淡的失落怅惘。 第85章 仙侠女配重生   修仙之人直觉何其敏锐, 何况是与他准备未来结为道侣的苏寒衣, 她很快发现了曲阳景的变化。但曲阳景没有解释什么, 只道是苏寒衣多心了。   门内忽然多了些风言风语,说苏寒衣因为曲阳景屡屡针对姜璎珞。   仿佛一夜之间, 所有人都‘认清’了苏寒衣的真面目,觉得过去误会了姜璎珞,认为她本性善良, 真诚不做作,以前的娇蛮任性不过是年少无知,不懂事。如今刻苦修行, 也成为了宗门内冉冉升起的新星,万众期待。   而曾经的瑶山宗天才苏寒衣, 则成了心机深沉的虚伪小人, 不过一介山村孤女靠着师门培养才有今日, 却恃才傲物,心胸狭窄, 中伤同门, 于是受众人排斥厌恶。   踏上修仙之道以来多年都是闭关修炼不问世事的苏寒衣,又哪里经历过这样的事, 百口莫辩, 师父, 心上人,还有那些同门都变了样子。各种怀疑恶意揣测,铺面而来, 苏寒衣也受到影响,性子逐渐偏激了起来,在一次旁人引诱中做下错事。   但她做了一件坏事便立刻让人发现了,苏寒衣受到严重惩罚被废去修为逐出师门,未来道侣曲阳景也表露对她的失望,没有出言为她说情,最后死于邪修手中,真正的魂消魄散了。   而苏寒衣不知道的是,真正杀她的不是意外碰到的邪修,而是沈浔。   沈浔与苏寒衣无仇无怨,杀她对他而言也不过一件小事,为消解姜璎珞的心魔罢了。   姜璎珞虽然想着为了不让自己落入前世那样凄惨的境地,离曲阳景和苏寒衣远远的,但前世的遭遇,那样深刻的感情,她又怎么能忘得了。就算苏寒衣被废去修为逐出师门,她还是担心苏寒衣回像前世那样得到机缘重新归来。   姜璎珞对苏寒衣的忌惮怨恨早已成为她的心魔。   为了解除她的忧患,以免影响修行,沈浔便直接弄死了苏寒衣,还栽赃到一个邪修身上。   最后的结局,曲阳景为过去误会伤害了姜璎珞,愧疚不已,只能看着她与沈浔双双飞升,进入上界。   ……   萧函看完这次剧情,说是二周目,其实应该是衍生的平行世界,很多没有在一周目世界里出现的人和事物,在这个世界出现了,比如新的男主沈浔。在一周目里他可能要么真挂了,要么分割出来的那一丝神魂也没落到下界来,更不可能遇到姜璎珞,成为她的最大外挂。   原身也就是这个世界的苏寒衣,没人知道她在被引上歧路逐出师门后,才真正生出了心魔,她知道她会落得如此地步,是她做了错事,但难道姜璎珞做的错事不够多?   姜璎珞只需要放下姿态说几句软话,所有人就会原谅淡忘姜璎珞曾经做过的错事,而她只行差踏错了一步便万劫不复,无人为她说一句话,姜璎珞却有父亲,有宗门护着,甚至苏寒衣认定的道侣也护着她,为什么这么不公平。   苏寒衣自以为幸运拜入仙门一路顺风顺水成为天之骄女的半生,到头来却认清了,她其实一无所有。   她的心魔有姜璎珞,曲阳景,还有她的师父宗门。   心魔缠身下,要么大彻大悟,看透迷障,破而后立。要么就会堕入邪魔妖道。   以一周目的前例来看,苏寒衣很有可能走上第一条路,找到自己的道心,明白自己修仙究竟是为了什么。   姜璎珞对她的忌惮也是有道理的,然后他们也没有给苏寒衣堪破心魔的机会,便将她扼杀于萌芽中。   委托人是那个世界飞升化仙的苏寒衣,   她对这个世界的自己经历心有感应。   虽然不是同一个人,无论修为,还是心境,性格都是天差地别,但是不忍另一个世界年轻的自己有这样的结局。所以才有这次委托。苏寒衣付出的是她对自己修行之道的心得感悟,而且是直接馈赠给萧函的。   “苏师姐。”   萧函将心神从感悟中收了回来,见到来人是着瑶山宗门派服饰的一个弟子,淡淡道,“有何事?”   那弟子对她还算恭敬,“前往秘境试炼的时辰快到了,真人让我找苏师姐快点过去。”   萧函这才意识到,原来她在这守心峰上一坐便是三天了,以她的修为早已辟谷,感悟起来也就有些忘我。姜璎珞重生也没有多久,但已经扭转了宗门众人对她的印象,而且修为大进。   而因为与曲阳景不欢而散,苏寒衣心情郁郁,找不到人排解,便到这守心峰上坐了几天。   连原身师父传召的玉符都没有感应到。   萧函微微颔首,“多谢了。”   “不敢。”那弟子也不敢受这声谢意。   在门内除了同一师父的弟子和曲阳景,苏寒衣没有多少交好的,尤其是在各种风言风语之下,旁人对她避之不及。这位弟子就是受到传言影响的一位。而且姜璎珞重生后就收敛了脾气,对底下的弟子都颇为照顾,出手阔绰,这位弟子也受过姜师姐的恩惠,对不怎么见过的苏寒衣也下意识带入了偏见,还有些不乐意来通传呢。   但方才上来时,见到这位苏师姐仿若凭虚御风,周身灵光隐隐。睁开眼瞥过他的那一瞬,所含神韵让人捉摸不透,不含任何锋芒的清华之气却是他从未感受过的威势。   让他不由得惊醒,冷汗涔涔,他竟是忘了,这位可是在四十余岁便已经结丹的惊才绝艳的人物。   就算真如传言说的心胸狭窄,恃才傲物,也不是他这等低阶修为弟子能轻视贬低的。   这就是金丹修为带来的压力么,但似乎与曲师兄他们不同,独独超然。   但只有这一眼,似乎就被收敛了起来。   那丝让弟子毫无反抗之力又忍不住被吸引的神韵转瞬即逝,想来是有关个人修行,这名弟子也不敢多问。   参加秘境试炼一事,在原身的记忆中也有,她都迟到了总不好还不去吧。   萧函赶到约定的地方,是宗门内的一处草坪空地上,那里已经有二十多位弟子,身着瑶宗门的道袍,无论男女,皆是容貌上乘之辈,毕竟修仙之人不食五谷杂粮浊气,又有一定的驻颜之术,一般难看不到哪里去。   而其中相貌最出众也最受瞩目的,当属领头的青年,气质清冷,一身上下写着淡漠和疏离,衣袂翩翩。   他便是曲阳景。   一位老者不耐烦道,“玄英,你这徒弟可是让我们好等啊,也不怕误了进入秘境的时辰。”   苏寒衣的师父,玄英真人,眉头早已拧了许久,他给苏寒衣发了三道玉符都没收到回复。苏寒衣真是越发让他失望了,原以为是个修仙的好苗子,结果年纪轻轻就扯进同人争风吃醋的情爱中,得罪了首阳长老一派不说,还惹得宗门内有各种传言。   别人都说是他这位师尊教导无方,宗门特地准备的秘境试炼,这等大事她竟还拖拖拉拉,误了时辰,   玄英真人刚要斥责时,目光落到她身上,不由得一震,脱口道,“你突破了。”   他这一道声音直接震惊了在场所有人,刚才还不满苏寒衣险些误了试炼时辰的老者,也是哑口无言,但他与玄英真人修为相同,仔细一观苏寒衣,果真灵息隐隐有突破到金丹中期的趋势,且十分圆满。   老者有些茫然,苏寒衣结丹是什么时候来着,一两年前吧。他上个月见到苏寒衣还只是金丹初期的修为,怎么转眼就进跃了一个境界。   萧函敛眸平静道,“弟子在守心峰修行几日,略有进益。”   玄英轻捋胡须,“不错不错,切不可骄傲自满。”   在夸奖的同时也不忘压一压,宗门内可有不少说苏寒衣恃才傲物,仗着修为高就看不起旁人,这要是突破到了金丹中期,岂不是对他这个师父都没有什么敬畏了。   玄英也没忘记老者方才的嘲讽,“若是为了修行之事,即便是耽误些时辰也不算什么,修行之事才是最重要的。”   老者脸色有些不好。   萧函对玄英真人的话没什么触动,玄英真人回讽老者也不是因为护她这个徒弟,不过是斗气还回自己被落的面子罢了。玄英真人这位师父,在徒弟风光扬名的时候,他倒是会重视一二,但真出了事则是什么也不愿管。无论是苏寒衣被打落荡魂崖,还是被以勾结邪修的罪名赶出宗门的时候,他都没说过一句话,唯恐徒弟连累到他身上。   萧函也不是原身,对玄英真人没什么所谓的师徒之情,而且真正对他尊敬濡慕视为亲人的也只有这个世界的苏寒衣。   萧函感悟那个世界的苏寒衣送的修行感悟时,也对她的经历有所了解,在那个世界里,苏寒衣是真的放下了一切,与道侣的感情,对师父的亲情,对宗门的保护感恩。   所以说两个世界的苏寒衣是截然不同的人,年轻的苏寒衣不知世事险恶,人心变幻莫测,以为宗门,曲阳景就是她的全部,她能修仙是幸运被瑶山宗收下,又被重视培养,她刻苦努力,一心修行便是为了回报宗门,成为宗门的骄傲。曲阳景是她幼时进入山门就一眼惊艳仰慕的对象,初出茅庐的几次试炼,生死患难与共,她将所有真心喜欢都给了曲阳景,与心上人互通情意后,她想到也是回到宗门禀明师父,得到他们的认同。   可以说年轻的苏寒衣是被宗门培养出来身家清白,根正苗红,对宗门更是死心塌地的天才,秉持侠义正道,眼里非黑即白。   如果没有荡魂崖的百年经历磨砺道心,她也不会变成后来那个苏寒衣。   明白修仙是她一人的事,不为了宗门和任何人,也不为了盛名赞誉。   大道漫漫,唯有独行。   众人艳羡地望着苏寒衣,这下论修为苏师姐怕是宗门内年轻弟子第一人了。   原本还有曲师兄资质天赋与她不相上下,还比她早踏入修行一道几年,略胜一筹,不想苏寒衣不声不响一突破,直接凌驾众人之上。   姜璎珞却紧咬牙根,为什么她重来一世,苏寒衣修为突破得更早。明明她应该在五年后才突破到金丹中期,然后接到她故意让父亲安排的宗门任务去荡魂崖。   明明她重生后做了这么多,孝顺父亲,努力改善自己的名声,还拼了命的抓住一切机缘来改变自己的根骨资质,为什么还是比不上苏寒衣。   姜璎珞嘴上说着远离苏寒衣,这一世不会像前世那样行事。但苏寒衣仍然是她心头挥之不去的执念心魔,仅仅是一个苏寒衣提前突破到金丹中期的消息就让她心神震动不安,若不是知道现在在众人面前,她都忍不住浑身发抖。   她忘不了前世苏寒衣挟着凛然杀气归来,要取她的性命。   她那时是真的害怕了,因为没人能护得住她,甚至疼爱她的父亲最后为了她惨死在苏寒衣的剑下。   姜璎珞刚重生回来的那几个月每天晚上都会一遍遍地想起,做着可怕的噩梦。   除了畏惧还有深深的怨恨,若不是苏寒衣,她父亲怎么会死,她又怎么会被赶出师门,沦为邪修炉鼎最后惨死。   “恭喜。”一声温和清朗的声音响起。   苏寒衣本就是沉默内敛的性子,又没什么朋友,此时乍然修为突破,有资格能到她身边恭喜一句的也只有曲阳景。   他嘴角扬起淡淡的笑意,倒是不作伪的。   同样还有曲阳景看着她目光里的温和柔色,有别于对待其他人的清冷疏离。   萧函回想起此时原身与曲阳景的关系尚好,只是曲阳景有时对待姜璎珞的态度,甚至听到她的事都会有些失神,令苏寒衣颇为不解,明明两人在一起时都是怀着真心,为何突然出现了瑕疵,她还与曲阳景争吵了几回,不欢而散。   虽是修道之人,但论经验,苏寒衣也不过是初尝爱恋,不免患得患失,在意曲阳景这个人。   萧函也不好与曲阳景相处的太冷淡,免得被别人怀疑是夺舍,轻轻嗯了一声。   落在姜璎珞眼里,心中更加不是滋味。如果说她对苏寒衣是畏惧和怨恨,那么对曲阳景就是爱恨交织。 第86章 仙侠女配重生   姜璎珞想起前世自己一直追逐着曲阳景, 为他疯狂不惜犯下大罪, 他却因为苏寒衣拒她于千里之外, 她以为苏寒衣死了就没有了障碍,无论多久她都愿意等曲阳景回头, 她等了他一百多年,甚至愿意为他付出性命,只为了能嫁给他。   所有的疯狂, 所有的痴恋,所有的执迷不悟,所有的恨和痛楚。   换来的却是他始终都是冷漠的面容, 哪怕苏寒衣归来要杀了她,他也没有任何动容, 眼睁睁地看着她父亲代她而死, 她被废去根骨修为逐出宗门。   这一世, 她绝不会再苦苦痴恋曲阳景,奢求他对自己的温柔以待。   至于苏寒衣, 姜璎珞咬紧了牙, 她绝不会让苏寒衣就这样顺风顺水下去,得证大道。   萧函也见到了众人中看她的眼神努力在掩饰仇恨的姜璎珞, 样貌倒是明艳绝伦, 眉眼间仿佛经历了许多沧桑, 内敛深沉了很多。   就说了女配重生世界里的女主没那么好当,要不是苏寒衣送的修行感悟,萧函都不大愿意在这个宗门里待下去, 随便找个深山老林,花个几百年时间突破飞升,这种事她也不是没干过。   当然萧函也就是随便想想,在宗门修仙还是有些好处的,尤其是对于一直处于野生状态没怎么正经修过仙的萧函来说,可以体验学习一下。   秘境试炼一行人中还需注意的一人,就是沈浔。   容貌俊美,眉间轻挑带着些慵懒。   两年前拜入瑶山宗,也不怎么出风头,但也是金丹初期的修为,无人敢小瞧。   萧函还知道突破到化神对他来说都不算什么,上界修炼资源丰富,灵气也比天阳界浓郁了不止数百倍,修炼速度也是飞快,沈浔发生事故分裂神魂的时候就已经是炼虚境界,比化神还高一阶。   他在天阳界也只是修养一下神魂,用不了几百年时间就能回到上界,而且还是带着姜璎珞一起。   沈浔听着这些人因为一个金丹中期就变了脸色,心中只觉好笑,便是他家族安排在他身边的护卫少说也是元婴期以上的。   不过天阳界灵气匮乏至极,这个苏寒衣不到百年便修行到这一步也算不错了,真正让沈浔肯留心一点的是,他竟然从苏寒衣身上感觉到了道蕴灵息。   过去他只在家族老祖宗那里才能见到。   看来下界,也不是没有天才。   可惜了,这样的天才,即便想要打破桎梏飞升上界也至少要耗费千年时光,到了上界只会受到更多天骄的打击。   他不用花了那么时间回去,是因为他有捷径。   实际曾有炼虚修为的沈浔不仅能察觉到其他长老发现不了的,苏寒衣修行上特别之处。   同样,姜璎珞面对苏寒衣和曲阳景的异常,也被他注意到了。   沈浔进入瑶山宗只是为了寻个更好的地方,方便他恢复实力,而姜璎珞便是第一个让他生出好奇的人,她似乎也藏着什么秘密,而且当见到某些人时,压抑不住的情绪激烈变化。但她和曲阳景,苏寒衣之间的事,整个宗门都知道。为什么她一遍对曲阳景避之不及,一边又怀有着强烈仇恨又悲伤的情绪。   越好奇越靠近姜璎珞身边,沈浔反而有些怜惜她了,为她的悲伤,为她的痴恋。她看起来本应该是明艳而张扬的女子,却好像承受了许多痛苦,让沈浔忍不住心疼了起来。   ……   众人上了宗门的飞行灵器——灵舟,进行试炼的秘境是宗门前段时间发现的,并且已经正式收入门中,这次试炼则是为了开辟秘境,查探其中有哪些危险,若是危险程度太高的妖兽便除了,以便日后给门内弟子试炼。   所以此行人最差也不过是筑基圆满,比如姜璎珞,她父亲首阳长老虽是元婴后期的大能,但她出生的根骨资质就属于一般,加上后天也没有专心修炼,所以修为平平。   首阳长老甚至不敢让她离开宗门。直到她重生后就积极捞取机缘,改善天资,于修行上也是突然发奋图强了起来,但也只是到了筑基圆满。   结丹,元婴,化神,哪怕只有一线之隔,对修仙者而言想要跨越也是登天之难,资质,心性,机缘都不可或缺。所以姜璎珞也是央求了父亲,硬是要参加这次秘境试炼。   据她所知,这个秘境里藏着一个极大的机缘,可以帮助她顺利结丹。   而前世,苏寒衣等人并没有发现这处机缘,还是几十年后一次试炼中门内某个弟子意外发现,凭此一飞冲天,拜元婴真人为师,成为宗门核心弟子,还被说是第二个曲阳景。   出发前还和玄英真人不对付的老者,此时对姜璎珞和颜悦色道,“璎珞,你爹首阳长老已经同我说过了,务必保证你的安全,你修为不高,此次秘境试炼记得时刻跟紧我身边,不要随便乱跑。”   为此首阳长老可是送了他一件极适合他火系灵根的上品法宝。   姜璎珞面上乖巧,甜美一笑,应下了。但心里却是想着要辜负父亲的一片爱女之心了,她要去的偏偏是秘境中最危险的地方,而且还不能让别人知道,以免失了那机缘。   在旁人眼里,如今大变样的姜璎珞结丹指日可待,根骨天赋都变好了,还有一个爱她如珠如宝挥挥手就是大把修炼资源的峰主父亲,有什么好担心的。   但姜璎珞自己知道情况,不管砸了多少灵草丹药下去,依旧难以冲到金丹,而且还有一个修炼如吃饭喝水的苏寒衣在眼前,让姜璎珞怎么能不急迫,才会想起这个有些危险的机缘。   可惜这个任务是掌门亲自安排的,不然她可以让父亲进去为她取来,虽然要找理由解释一下。   乘坐云舟的一路上,姜璎珞心里惦记着秘境里的那处机缘,有些魂不守舍,   “姜师姐,你这灵兽真可爱。”   她身边的一个模样甜美可爱,嘴巴也讨巧的师妹说道。   以姜璎珞的背景,宗门多少人想巴结她,过去她刁蛮任性,肆意妄为的时候都有不少拥趸,何况她现在收敛了脾气,温和可亲了许多。   这位女弟子说的是姜璎珞随意放出的一只灵兽,花色如雪的狸,放在凡界都是进贡到皇家的品种,但在仙门中就不够看了。   修仙者需要的灵兽除了要好看,最重要是帮助他们的实力,灵兽不像修仙者,可以修炼进阶,它们一出生就会被挑选契约主人,而它们的实力主要是来自血脉的强大。要是神兽后裔,那几乎都能引起修仙界的轰动。   姜璎珞有位首阳长老当爹,即便弄不到神兽后裔,但找一些上等品种强大的灵兽,或是继承几分神兽血脉的灵兽也是轻而易举。   听闻一年前,姜璎珞在宗门饲养灵兽的地方一眼就看中了这只雪狸,当场就契约下了。回头连首阳长老给她找的玄火狐都不要了,死心眼就要这只雪狸,还每天带在身边十分宠爱。   不能夸厉害强大,那她们就只能夸好看了。   姜璎珞垂下眼眸,她为什么会偏偏挑中这只雪狸,还那么钟爱它,那是因为前世这只雪狸是苏寒衣的灵兽,那时她还借此嘲笑过苏寒衣,不仅是山村孤女凡人出身,连身边的灵兽都这么小家子气寒酸,不如她的玄火狐威风漂亮。   谁能想到苏寒衣从荡魂崖归来后,对待灵兽比对人还好,这种普通灵兽寿命不过几十年,死的只剩妖魂了,苏寒衣花费大把资源也要为它重塑身躯。   据说这只雪狸在荡魂崖救过她的命。   所以当姜璎珞重生后,在灵兽司一见到这只雪狸,就立刻定下了契约。那时苏寒衣还在外面试炼,   不知道是抱着什么样的快意,反正将本属于苏寒衣的东西据为己有,甚至还可能帮助她日后去荡魂崖得到苏寒衣的机缘。   姜璎珞一直认为苏寒衣是在荡魂崖得到了莫大的机缘,才会以元婴大圆满的修为归来。   前世苏寒衣对她是怎样经历了金丹破碎根骨尽毁,阴气侵蚀后,又在那样的地方破而后立重建道基这些事情都是轻描淡写了过去,没有多说,连曲阳景也不怎么知道。   姜璎珞也是下意识认为荡魂崖是成就了苏寒衣的天大机缘,苏寒衣得了这样的好处还要置他们父女于死地。   萧函若是知道姜璎珞所想,她大概会期待姜璎珞去荡魂崖走一遭,就算不魂消魄散,也能尝尝那一世苏寒衣受过的罪。   凭什么因为苏寒衣没有死在那反而得证道心了,就要感谢姜璎珞,这些伤害没有杀死苏寒衣,而是令她变得更强大,但这些磨难劫数是苏寒衣愿意经历的吗?   那百余年崖底的日子何等痛苦难熬,毁掉的不仅是苏寒衣的金丹根骨,还有她的所有意志希望。   即便是已证大道的苏寒衣也仅是因为恩怨消解,一切都放下了,但原谅宽恕,对姜璎珞这样的人不值得。 第87章 仙侠女配重生   云舟上, 萧函静静望着远处的层云叠嶂、高耸青峦之景, 时不时还能感受到有流云浮过, 身后忽然响起一道声音,“寒衣。”   “几日不见, 你似乎对我有些冷淡疏离?”曲阳景一丝不苟的清冷面容难得出现淡淡的茫然。   萧函也没有丝毫惊慌,以曲阳景和苏寒衣的关系,察觉到她有些变化很正常。   曲阳景微蹙了蹙眉, “之前是我不对,我也不知道怎么会对你说那样的话。”   听到门内的传言,他本应该为苏寒衣辩解的, 苏寒衣是怎样的人,他如何不知, 但不知为何反而对姜璎珞生出了一丝心疼, 仿佛好像知道她的痛苦等待一般, 鬼使神差地为她说话,让苏寒衣多避让她一些。   也是因此令苏寒衣恼怒伤心, 几日都不见他。   曲阳景之后也有些后悔, 想找苏寒衣道歉,但不知为什么总有一种古怪莫名的情绪在他心中翻腾让他难安, 又不想去见苏寒衣, 心里深处的某道声音。   明明他真正喜欢的人是苏寒衣, 她的临危不惧坚韧刚强,这些令他倾心,愿意与她结为道侣, 同生共死。   曲阳景叹了口气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萧函凝视着他,“是发生什么事了么?”   她语气温和平静,却暗自用上了摄魂术,因为她也发觉曲阳景的精神状态有些不对劲。   曲阳景怔怔的,“从几个月前开始,我总是会做一些奇奇怪怪的梦。”   他顿了顿,“我看到一位和我有些相像的年轻修士,他也着瑶山宗弟子的服饰,梦里似乎总有淡淡的雾气,我看不清他们的面容,他斩妖除魔,诛杀奸邪,但他身边一直跟着一位红衣女子,他对这位女子很冷漠……”   曲阳景语气越发飘忽,但在萧函的摄魂术引导下,他对他那些零零碎碎的梦境竟然能勾勒出清晰的故事。   无非就是一位灵气高强厉害的修士,受到一位红衣女子的痴恋,那女子对他付出甚多,连性命都宁愿舍了,却等不来修士一次回眸,曲阳景在梦里没有看到女子的结局,但却为她真切心疼了起来,眉间凝成了川。   萧函忽然道,“她很像姜璎珞是吗?”   这一句话将曲阳景从摄魂术中惊醒,他没有察觉到自己是被引诱说出了这么多,而是沉浸在萧函说出的这个惊人可能之中,神思恍惚。那红衣女子好像就是姜璎珞,那她始终痴恋等候的修士呢,又是谁?   萧函也没想到姜璎珞的重生竟然有这么多的影响,多出来一个沈浔不说,曲阳景还受到了前世记忆的影响,处于半重生状态。   前世苏寒衣是怎么放下和曲阳景的感情呢,因为归来后,她意识到百年的时间,很多事情都改变了,曲阳景的心里也住进了另一个人,而那个人正是害她落入荡魂崖的姜璎珞。   苏寒衣没有感到很愤怒,反而很平静。她毕竟不是百年前那个年轻气盛心思单纯的仙门弟子了,人心的复杂变幻莫测,正如她当日没有想过姜璎珞的嫉妒会害了她的性命一样,那么曲阳景因为姜璎珞的百年等待付出而触动,似乎也没有那么好意外了。   她不恨曲阳景,所有人都以为苏寒衣死了,她也不会要求曲阳景要同生共死,或者为她守身如玉,不能再喜欢上别人。   曲阳景没有阻止她找姜璎珞复仇,一剑杀了首阳长老,也算抵了他们之间的那点情份。   只是姜璎珞后来死于邪修之手的消息传来,曲阳景一副愧疚悲伤痛失所爱的样子,实在让苏寒衣瞧不起。   害死姜璎珞的人又不是她苏寒衣,首阳长老偿命后,她就不再把姜璎珞放在心上,也没有纠缠与他的情爱之中。他既然喜欢姜璎珞怎么不救她性命,等人死了再来后悔,实在可笑。   好在她早早醒悟过来,不似姜璎珞为情疯魔,也不会像曲阳景执念于心。而他们这样的人又谈何悟得大道呢。曾几何时,曲阳景与她并肩,同为宗门天才不相上下,但转眼间,因为一段情爱愧疚,生生困住了自己留在原地。   而苏寒衣却不会为他停留,以后也再无相见机会。   那个世界的苏寒衣是真的潇洒了,但不得不说,这个世界的苏寒衣真的被坑的很惨。   其实前世今生,不过是两个世界,像他们这样的修行之人更应明白,不应受到所谓的羁绊困扰,萧函也能分得清两个世界的苏寒衣是完成不同的人,不同的经历早就了截然不同的人格,但曲阳景能不能分得清呢。   显然后来是没有的,曲阳景没能抵得过前世自己那些记忆感情的侵蚀,从原本一心一意和苏寒衣携手同行的仙门天才,变成了对姜璎珞情深愧疚的男配,那最后的他还是自己吗?   萧函看着仍沉浸在梦境记忆中露出痛苦悲伤的曲阳景,没有丝毫点醒他或引导他的想法。   被前世的记忆感情所影响,甚至改变了喜欢的对象,承载的是一份自己根本没有经历过的爱意,的确很无辜,但苏寒衣更无辜吧。   再者修行在个人,旁人帮的再多也是无异。   这个世界的结局中,曲阳景直到看着姜璎珞和沈浔双双化神飞升,他的修为也在元婴止步,再无寸进。原以为这是男配的待遇,但按那位得证大道的苏寒衣馈赠的修行心得感悟来看,彻底被前世记忆所影响的曲阳景根本大道无望了,他连自己都堪不破,谈何道心。   想想他也是宗门的天才骄傲,聪慧不凡,资质天赋在众仙门中都是佼佼者,足以睥睨天下,按常理说,花个几千年时间化神飞升不成问题,但到头来,止步元婴,无望大道。   可见在修仙界,资质天赋并不是最重要的。也许万中无一绝佳的资质的确能让人站在高起点上。   但最后能否脱颖而出则更要求大毅力,大机缘还有极高的心性。   苏寒衣入门时资质天赋与曲阳景不相上下,但荡魂崖下,她金丹破碎,根骨经脉全部被毁,过往数十年苦修全部化为乌有,最后开辟新的修行方式,修心悟道。与根骨资质什么的更没有关系了。   萧函以前也听说过这个道理,但看过曲阳景和苏寒衣的真实例子后,感触更深了。   “曲师兄,这是怎么了?”   曲阳景的异状也引起了旁边不远处一些弟子的注意,很快围了过来,看曲阳景闭着眼额上渗着汗,似是陷入了魔怔很不好的样子,这些弟子也紧张了。不同于苏寒衣深入简出,甚少与人来往,曲阳景在宗门弟子中很有威望,受到不少敬仰。   萧函淡淡道,“他身体有些不舒服,你们送他去休息吧。”   摄魂术的后劲大了些,毕竟她怕对金丹期的曲阳景没用,所以用上了一些修为,倒是将曲阳景的梦境记忆全都激了出来,于身体上也没什么大碍,睡几觉就是了,但心神上如何,那得看曲阳景入梦有多深了。   原本他也是未来伤害原身的帮凶,但看他这样子,都不用萧函做什么了。   虽然觉得苏师姐的表现未免太冷漠,曲师兄不是她的未来道侣么,但她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几个弟子扶着曲阳景回云舟上的房间了,还有弟子去寻了长老,看曲师兄是怎么回事。   此行带队的是那位老者和玄英真人,两人都为曲阳景诊治过,看起来没有什么问题,给他服用了简单的清心丹,很快曲阳景就沉沉地睡过去了。   他们也将萧函找来一问,毕竟那时他们两人相处说话。   萧函面不改色道,“曲师兄说这段时日他都被噩梦困扰,许是这个缘故吧。”   老者虽不喜苏寒衣,但也不觉得是她的原因,一是曲阳景没有什么大碍,不像受过什么奸邪手段暗害,二来苏寒衣毕竟是宗门内的优秀弟子,总不好随便怀疑。   只能等曲阳景醒来后再问他了,老者唯一担忧的是,秘境试炼即将开始,曲阳景这一昏迷,怕是参加不了,他还得留下一些弟子在云舟上照顾他。不过曲阳景可是掌门的嫡亲弟子,要是真出了什么事,他回去也不好交待。   曲阳景突然昏迷的消息,很快在云舟上传开了,弟子们都知道了这件事。   “少了曲师兄带队,我们进秘境会不会更危险啊。”   “曲师兄和苏师姐之间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曲师兄躺在房间里,苏师姐好像一点都不上心。”   “曲……曲师兄受伤了。”姜璎珞险些脱口而出,她过去对曲阳景直呼姓名的称呼,明明想着远离曲阳景,这一世绝不再爱上他,但听到关乎她安危的消息,姜璎珞还是忍不住在意。   刚才还在八卦此时的弟子惊讶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小声道,“谢长老和玄英真人说曲师兄没什么大碍,就是心神劳累过度,休息一下就好了。”   姜璎珞微咬了咬唇,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遇到曲阳景就和前世一样慌乱无措了。   她的纠结落在沈浔眼里,不禁眸色一暗。 第88章 仙侠女配重生   姜璎珞最终还是没能忍住想去看曲阳景, 她对自己道, 只是看一眼而已。   房间外还有两名弟子守着, 他们见到姜璎珞也不禁愣了下神,面面相觑, 但玄英真人和谢长老也没说不准其他人来探望。只是心里忍不住嘀咕,曲师兄未来的道侣不是苏寒衣苏师姐么,还特地找掌门和玄英真人共同见证了。   怎么曲师兄还在昏迷, 不见苏师姐守着,姜师姐却来了。   曲阳景仍在梦中,而且因为受到摄魂术的影响, 那些零零碎碎缠绕着他的梦境一次性都被引诱出来了,他终于看清了梦中男女的容貌, 竟然是他和姜璎珞。   这一梦, 心魔丛生。   “璎珞。”曲阳景做着梦, 却喃喃道出姜璎珞的名字。   姜璎珞抿紧了嘴唇,神色复杂极了。   ……   萧函还不知道姜璎珞去看了曲阳景, 就是知道了也不会在意。   谁说人不会重蹈覆辙, 一句放下说的简单,能做到的却只有少数人。   面前雪影一掠而过, 萧函随手拈了道术法, 便化作个淡淡的光罩将这团雪影笼住了,   旁边有人惊呼道,“这个好像是姜师姐的灵兽。”   姜师姐方才还同她们说着话呢,不知这会去哪了, 也没有将这只雪狸收回到灵兽袋里,找不到主人的雪狸就四处乱窜了起来,换作是别人,或许还乐得讨好姜师姐一下,结个善缘。   但偏偏怎么撞上与姜师姐一向不怎么对付的苏寒衣了呢。   周围见到这一幕的弟子们心里都有些咯噔,他们可是没少听关于苏寒衣的传言,心胸狭窄,恃才傲物不说,还因为姜师姐过去曾追求曲师兄的事,与姜师姐有不少龌龊争端。   现在见到了姜师姐宠爱的灵兽,哪会有什么好脸色。   而下一刻发生的事更加让人惊恐了,   那雪狸轻嗅了嗅萧函身上的灵息,然后让人意外地做出一个呲牙的敌视样子。   这可真是只蠢灵兽,怕是嫌自己的寿数太长了吧,众人在心中不约而同的想道。   居然胆敢挑衅冒犯苏师姐,光是苏寒衣金丹期修为的灵压泄露出来,就足以要它半条命,更不用说是惹得苏师姐不悦了。   要说这些瑶山宗的弟子为只低阶灵兽担忧,那自然是不可能的,但要是出了什么事,也许就演变成姜璎珞和苏寒衣之间的争端,他们这些修为不高又没什么家世背景的弟子,着实怕被殃及池鱼啊。   但出人意料的是,一向清傲孤高的苏寒衣却轻笑了一声。   萧函还不至于和一只什么都不懂灵智未开的灵兽计较,而且有前世苏寒衣的记忆,萧函怎么会不认得这只雪狸。苏寒衣刚结丹出关,虽然风光无限,但很多常识都不懂。她那位师尊也不是多负责的,会教导修行之外的很多事务,苏寒衣当时只知道自己需要养一只灵兽,却糊里糊涂地挑了只各方面都普通的雪狸。   但后来在了解到灵兽和主人之间的很多知识后,苏寒衣也没有嫌弃雪狸,平时遇到危险也不会将它放出来,她不像姜璎珞生来就是娇生惯养,有大把的修行资源,见到的东西没有一件是差的。雪狸就像她一样,出身凡界,普通简单,她若是丢弃了雪狸,它又能到哪里去呢。没有强大的灵兽,无非是要辛苦修炼一些罢了,对苏寒衣来说也没什么。   落下荡魂崖后,雪狸也在灵兽袋里随着她一起掉到了荡魂崖,还陪伴她渡过一段短暂的艰难时光。   雪狸本就是灵力不高的小兽,何况是在荡魂崖那样的地方,但苏寒衣同雪狸承诺过,若是她出去了,也一定会让雪狸活过来。所以苏寒衣对雪狸是有不浅的感情的。   姜璎珞提前契约了这只前世本属于苏寒衣的灵兽,意图想也想得到。   雪狸在姜璎珞那倒是被养的好,受了不少宠爱,连现在的主人仇恨苏寒衣都能感受得到,宠随其主。但萧函更知道,姜璎珞会将它留在身边,是因为它本应该是苏寒衣的灵兽。等到苏寒衣死后,沈浔又为她找到了个朱雀神兽蛋,姜璎珞便随手将它丢弃了。   未开灵智又品阶低微的无主灵兽,又能有什么好下场呢。   “云舟上岂是它能随意乱跑的,万一扰乱了飞行阵法怎么办?你们将它送回去吧。”萧函淡淡撩下这一句,便转身离开了。困住雪狸的光圈也随之而消散。   旁人都松了口气,有些惊讶于苏师姐原来这么好说话。也有些稍微聪明的人发觉,苏寒衣也不似宗门内传言的那样偏激刻薄,反倒是姜璎珞,连她豢养的灵兽都对苏师姐这般敌意,只怕也是受了姜璎珞的影响。   云舟飞行了两个时辰,终于到了进行试炼的秘境。   此处位于南溪谷,与瑶山宗有万里之遥。   秘境的来源各种各样,有的是上古大能留下的异宝形成的,有的则是集天地灵气汇聚滋养而成,里面的空间和时间流速与外界不同,往往是特定时候才出现,瑶山宗也是费了不少力气,在发现后占下了这么一块宝地。   秘境开启,见曲阳景还未醒,谢长老叹了口气,只好改变原来计划,由他和玄英真人,苏寒衣,还有另外两名金丹初期的弟子,五人各带一队。   秘境广袤,想在短短几日内全部大致查探一番,必然是要分队伍的。凡是重宝之地必伴随着无数危险,谢长老与玄英真人都有元婴修为尚且不用担心。稍稍例外的是,本来安排苏寒衣与曲阳景带领一队弟子,现在就只能由苏寒衣一人主持了,不过她修为有所突破,让人倒是安心,还有一队是两个金丹初期的弟子,就算遇到了危险也能暂时抵御一下,发出急救玉符。   一踏入秘境,不少弟子都被里面浓郁的灵气给惊叹到了。这次试炼任务不仅有宗门奖励,收取的一些灵药灵草也只需上交三成,而且除此之外的机缘,宗门不会过问。这样的地方要是能多待几日,必定收益多多。   当然他们也知道,待的越久遇到的危险也越多,大多弟子的修为放在这种秘境里其实是不够看的,尤其是碰上高阶妖兽,也就是有谢长老玄英真人,还有苏师姐这些宗门天才带着,他们才好探索秘境,性命安全比较有保障。   姜璎珞没在意分队伍的事,也不关心这秘境里珍稀的灵药灵草,对她来说最重要就是藏在秘境那处的大机缘。只是她此时又有点儿出神,曲阳景竟然会在昏迷中喊她的名字,原来她在他心中也不是一点位置都没有。   一旦冒出了一点念头,就忍不住生出企望,想要更多。   回过神来,已经在秘境里了而且还与其他门人分开,他们处于谢长老带的这支队伍。姜璎珞心神一定,压下了不知该如何对待曲阳景的复杂心情,准备谋划谷中的那处机缘。   她这一世,绝不会比苏寒衣差。   谢长老本来是打算把谢璎珞带在身边,时时刻刻看着的,以防出了什么事。至于试炼什么的,首阳长老也给他透过底,让女儿过来见识一下,姜璎珞虽有筑基圆满的修为,但真正实战经验还是十分浅薄。   可才探索了没多久,姜璎珞就同他说,想要和那些同门弟子一起学习采摘灵药。   她表现的很坚持,谢长老想着这么多弟子在旁边,哪怕遇到危险了也能及时求救,所以点头同意了。   结果不到两刻钟,几个弟子脸色煞白惊慌地回来了,说姜璎珞不见了。   “谢长老,我们也不知道姜师姐去哪了,好像就一个转眼,她人就不见了。”说话的那名女弟子都快哭了,她那时离姜璎珞最近,还告诉她哪处有高品质的紫霞元草,但也没发现有什么妖兽啊。   谢长老脸色阴沉,吓得众弟子都不敢说话。   参加试炼的人身上都携带通信玉符,但谢长老联络过姜璎珞的玉符,毫无反应,他的心更是跌落到了谷底。   谢长老当即命令停下探索,队伍里所有弟子都在附近范围内寻找姜璎珞,另外又将此事通知了其他三队,让他们也留心寻找姜璎珞的踪迹,也许姜璎珞是不知不觉踩到秘境中某个可以传送的狭缝空间了,谢长老只希望她现在还在秘境之内,那么就是翻个天,早晚能被他们找到。   萧函悠哉游哉带队中也收到了通知玉符,将命令传下去后她也就没多管了。萧函当然知道姜璎珞不是遇到了危险,而是想只身去寻找一处机缘。   她这次只需要防着自己不被姜璎珞拖累就够了。   另一支队伍就是两个金丹初期弟子带队,沈浔就在其中,在知道此事后,他不由得一阵气闷恼怒,姜璎珞怎么竟是不让人省心。   姜璎珞给他的感觉一直是有些蠢笨,但又傻的让他怜惜。那个曲阳景有什么好的,就那样值得她惦念不忘。他都有了未来道侣,平日也视姜璎珞如无物,何曾珍惜过她的半分情意。   沈浔不知道他们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事,但姜璎珞好似深受情伤,经历了许多痛苦。就像一只软绵绵受伤的猫,本来应该张扬明艳,骄傲霸道的样子,却是一身伤痕累累。   沈浔终究是放心不下姜璎珞,实力不怎么样,要是在这秘境里真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第89章 仙侠女配重生   萧函选的方向是与谢长老姜璎珞那支队伍完全相反的, 一个在北, 一个在南。得了谢长老的通知也不起什么用, 碰运气而已。   原本鲜妍明媚,晴空万里的秘境瞬间风云变化, 北方某处天空形成灵气漩涡,似是发生了什么暴动,更让众人骇然的, 竟有黑压压的一片朝北方袭去,仔细一看,那是发了狂的妖兽, 不乏有金丹期的高阶妖兽,筑基期的妖兽更是多的数不清。   众弟子们何曾见过这样的场面, 吓得脸色煞白, 连剑都快握不住了。   忽然一道冷清的声音响起, “所有弟子退居我身后结阵。”   是苏师姐的声音,还裹挟着修为蕴含的无边压迫, 众弟子们反而已经能压下心悸感了, 定下心神,依从萧函的命令退至她身后, 各自站好方位快速结了一个阵法, 不用萧函说, 他们也知道该用天门罡一阵,这是宗门必修阵法,凡是弟子结队出外历练最为实用的阵法, 哪怕宗门内不修阵法一道的弟子都熟悉此阵。   尽管结阵的弟子们修为不高,但当有妖兽袭来时,阵法至少抵消了一半来自妖兽的伤害,另外部分弟子拿着各种法宝灵器符箓抵御攻击他们的妖兽。   但最为吸引他们的目光的,还是站在他们前面的苏师姐。   只见她将剑从鞘中抽出,长剑碧如秋水,苏师姐左手两指并起轻轻飞快地抚过剑脊,立时泛起淡淡寒光,再反手向那些高阶妖兽划去。   剑道涟漪散开,如风般温和而平静,却凝为无形无色而锋锐无匹的剑气。   这道剑气所过之处,转瞬间便杀死了数名金丹期妖兽。   见到这一幕的弟子们都震惊至极,若不是此时还在危险之中,恐怕都能目瞪口呆了。   他们过去只听说苏寒衣是宗门天才,三十年结丹,前途无量,但从来没有这么直观地见过她的实力,少见的冰系灵根还有这么高的剑术造诣,轻易便达到了复化剑气凝霜成形伤敌,一剑就能灭杀金丹期妖兽。   妖兽越多,也不见苏师姐有任何疲惫,剑势反而越发强了,每每出剑犹如天霜降临。   到最后,杀的后来的妖兽居然都改变了路线,避开她所在的地方。发疯了的妖兽也是有趋吉避凶的本能。   见妖兽终于散去,众人这才松了口气,也亏是他们并非直面妖兽潮,只是在边上被波及了而已。但回想起方才的经历,不少弟子都觉得自己像是在鬼门关前走了一回,面对的都是修为与他们相同甚至更高的妖兽,想想都有些后怕。   幸好有一位实力强势杀金丹妖兽都不手软的苏师姐带着。   虽然没有什么伤亡,但许多弟子都灵气耗尽,瘫软在草地上,嗑下大半灵气丹休养生息,尽快恢复实力。   有了这一出,秘境的凶险程度蹭蹭往上拔高,显然不适合再探索下去了,有弟子对这突如起来的变化感到疑惑不解,忍不住向萧函问道,“苏师姐,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他的语气间隐隐带着仰慕和尊敬,这是修仙界对待强者应有的态度。   萧函没有在意,淡淡道,“妖兽暴动成潮,应该是有重宝出现吧。”   不用想都知道,是姜璎珞作的妖。   这世间所谓的大机缘哪有那么好拿,她只知道机缘的好处,却看不到九死一生的凶险,不过以她的运气也出不了事,多的是人护着她。   这不,萧函带着这些弟子刚休息了一会,就收到了谢长老的通讯灵符。   姜璎珞在妖兽谷有危,他和玄英真人已赶了过去,另外让苏寒衣和其他修为高的弟子也尽快过来。   秘境中突然暴动的妖兽潮显然是冲着妖兽谷去的,他和玄英真人两位元婴期的修士也未必能应付得了,何况是救出姜璎珞。但偏偏不能不救,否则谁来应付首阳长老的怒火。   秘境里的高阶妖兽都聚集到了妖兽谷,其余弟子纵然是修为不高,也能应付得了其他的危险,谢长老便做了这样的安排。   但听到通讯灵符里说的,队伍里的年轻弟子们却炸开了锅,刚才的妖兽危机都是九死一生,现在谢长老直接调走了苏师姐,他们要是再遇到什么危险怎么办。姜璎珞的命重要,他们的命就不重要了。   大部分人都是偏自私的,尽管知道秘境试炼不是小孩子过家家,出现伤亡陨落于此,也属常见,但他们刚刚经历了妖兽潮,而且大半是靠苏师姐杀了高阶妖兽,他们退居身后根本没遇到什么致命的危险,对苏师姐的依赖性也前所未有的高。这时苏师姐被调走去救姜璎珞,他们自然不满。   萧函也没管他们的议论,淡淡道,“谢长老既然有命,那我现在要去一趟妖兽谷。”   她终究不是这个世界的苏寒衣,认为自己一切来自宗门,时时想着报答宗门,对同门都真心以待。   萧函则是能救便救,但也不会将他们视为自己的责任。   修仙又不是要做十全十美,令所有人赞誉的人,她自己无愧于心足矣。   萧函将他们送到了秘境出口的地方,至于出秘境的传送灵符还在谢长老那。然后驭使着飞行符箓,如流星飞羽消失在了天际。   之前向萧函请教过的那名弟子叹了口气,“苏师姐走了,我们还是结一个防御阵法,以免有什么危险吧。”   他的修为在众人中算是比较高的,而且现在也没人想探索寻找什么灵药宝贝了,要是真遇上什么危险了,可没人护着,还是安安分分地待着吧,等谢长老和苏师姐他们回来。   ……   姜璎珞以为自己可以代替数十年后那个幸运的宗门弟子,得到大机缘。   却没想到这个机缘会是这样凶险。   自她重生以来,也的确拿到了不少机缘改善根骨资质,提升修为,但大多是捡漏和借了她爹首阳长老的势力。姜璎珞简单的以为,前世那个宗门弟子不过筑基修为就拿到了这份重宝,一举结丹还修行速度一日千里。自己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但她却忘了,数十年后的这个秘境早已被瑶山宗安排给弟子试炼了不下多次,那些高阶妖兽和危险早就被清理了一遍又一遍,零零散散没有多少了,只是藏着重宝的地方实在太过隐秘,才没被发现。直到有个气运逆天的宗门弟子,无意跌落一处陷阱,又在陷阱深处发现泉水下的河道,最后进入一处遍地是石笋的洞穴。   姜璎珞按着记忆中那个宗门弟子后来说过的路线,找到了重宝所在之地,收获了她梦寐以求的机缘,但同时也惊动了守护重宝的妖兽,而且还是妖兽谷之王,元婴中期的修为。   谢长老率先赶到妖兽谷时,感受到妖兽的气息,心都凉了。   姜璎珞那点筑基修为根本不够看,靠着她爹送她的大把防身灵器法宝才保住小命躲了起来。又运气极好的碰到了来寻她的沈浔,还救下了她。   姜璎珞虽心生动容,但也有些庆幸,早就将那重宝收进了储物袋中,有特意寻到的寒玉盒隔绝气息,不会有人发现。出去后她也不会说她是为了寻什么机缘来这里,就说是不小心误入的。   沈浔看出了些什么,心里只觉好笑,姜璎珞身上有什么好东西能让他看上眼,上界多的是奇珍异宝,他才不会贪心这点机缘,但又觉得这样故作掩饰的姜璎珞有些可爱,也就没有戳穿她。   听沈浔说,不止谢长老来了,还传讯了玄英真人和其他修为高的弟子,姜璎珞目露一丝厌恶,“苏寒衣也会来吗?”   “应该吧。”沈浔也不知道姜璎珞为何对苏寒衣有那么大的怨气恨意,但必然是苏寒衣伤害了她。   姜璎珞微微咬唇,若非遇到了危险,她也不会向谢长老求救。   苏寒衣怎么可能会救她,如果是曲阳景,或许还有可能,她也不愿意被苏寒衣所救。   沈浔看出了姜璎珞的抵触情绪,微微勾了勾唇,“放心交给我,我带你走。”   沈浔的肉身修为虽然才恢复到金丹期,但他的神识却是大乘以上的。想要避开这谷中的妖兽还有被它召来的兽潮,也没有多难。   姜璎珞也不知怎么的,下意识就相信了沈浔的话。   ……   谢长老也不敢随意激怒这元婴妖兽,一个不好,怕是他都要陨落于此。等到玄英真人踏着祥云而来,他总算松了口气,传音道,“玄英,你我联手,困住这妖兽。”   玄英真人见到这妖兽也是吓了一跳,但来都来了总不好退缩丢了脸面,只好道,“好。”   在谢长老和玄英真人合力围攻妖兽时,姜璎珞和沈浔已经轻轻松松离开了妖兽谷,甚至都没碰上兽潮。姜璎珞忍不住惊讶,她一直知道沈浔有些神秘,但没想到这么厉害。   既然人已经安全出来,姜璎珞就该发送通讯灵符告诉谢长老他们,然后一起离开这个秘境。   但得知谢长老把苏寒衣也叫到了妖兽谷,她就有些犹豫了。   那谷中的妖兽王有多可怕,她是亲眼见过的,还有这成片的妖兽潮,就是苏寒衣再出色,也不可能应付得来。   姜璎珞忍不住冒出一个恶意念头,要是苏寒衣就此死在了妖兽谷该多好。 第90章 仙侠女配重生   姜璎珞目光闪烁, 这个念头刚在心头徘徊着, 一道似笑非笑的声音响起, “原来你们二人在此啊。”   “苏……苏寒衣。”   仿佛刚想要做坏事就被正主抓了个正着,姜璎珞脸色有些不好看。   沈浔将姜璎珞挡了挡, 嘴角微翘,但眼里的笑意却没什么温度,似是解释道, “我收到谢长老的通讯玉符便赶了过来,正好遇见了姜璎珞。”   他尚且需要恢复修为才能回到上界,不愿意暴露太多引起注意, 当然若只是一个苏寒衣,他也没什么可惧的。许是方才注意力都在姜璎珞身上, 让他未察觉到苏寒衣的出现。   “那还真是运气好啊。”萧函目光扫过两人轻笑道, 不知是在说沈浔, 还是说姜璎珞。   萧函当着他们的面,就给谢长老和玄英真人发送了通讯灵符。   不过片刻, 就见两道虹光飞来, 很快落在他们面前,谢长老腰间鲜血直涌, 似乎受了重伤。玄英真人虽然没看出什么明显的伤势来, 但也灰头土脸的狼狈不已, 看来两位元婴大修士对上那妖兽王和兽潮也够呛的。   玄英真人见自己这徒弟也是没眼色的,都不知道来扶师尊一下,助他打坐护法, 恢复灵气,但又不好直说,只能沉声道,“既给你发了传音符,怎么不见你人影。”   萧函淡淡一笑,“那妖兽乃是元婴期,弟子不敢力敌,只能借着谢长老与师父挟制住妖兽的时机,在谷中一寻姜师妹的踪迹罢了。”   她又看向沈浔,“不过还是晚了沈浔一步。”   姜璎珞也不愿意被她抢了功占了便宜,明明救她的人就是沈浔,于是快步走到谢长老身边,扶着他像小女孩一样笑得眉眼弯弯道,“是啊,谢伯伯,若不是沈浔,我现在还待在妖兽谷里有危险呢。”   谢长老到现在都不知道是姜璎珞为寻找机缘才会冒险进入妖兽谷,他只当她是不小心误入的,也是受害者还险些丧命于此。难得一次出来历练就遇上这种事,怕也是吓坏了,想来姜璎珞过去虽是骄纵了些,但长大懂事后,收敛了脾气,平时嘴甜又讨巧。便是看在她爹的份上,谢长老也愿意多护着她一些的。   他点了点头,脸上满是慈爱笑意,“好,回去后本长老会禀明宗门,沈浔援救同门,当记一功。”   不仅宗门会发奖励,就是姜璎珞那个爱女如命的峰主爹也不会吝啬感谢他。   谢长老又摆了摆手,“既然找到人就好,待我们休息一下,就快快离去。”   玄英真人也十分赞同,方才是急着赶过来,但既然姜璎珞已经找到了,好歹也修整一下,包扎伤口,不然就这样狼狈出现在那些低阶修为的弟子面前,岂不是有失他们的尊严。   这次他摆出了师尊的威严,“寒衣,为师要打坐修养灵气,你且为我护法。”   萧函却忽然道,“弟子还有一事,要告知师父和长老。”   谢长老不以为然,“有什么事不能回宗门再说。”   只听萧函道,“弟子在谷中寻找姜师妹的时候,发现了令妖兽王暴动甚至引发秘境兽潮的原因。”   姜璎珞脸色瞬间苍白了。   谢长老和玄英真人神情也立刻严肃了起来,此事由不得他们不重视,可以说这次秘境试炼是惨败的,不仅他二人为敌那妖兽王,受了不少伤,那些历练的弟子怕是也因为兽潮出现伤亡,回到宗门也肯定会问起原因。   谢长老严厉道,“你且说说是怎么回事?不得有丝毫隐瞒。”   被抢过了话的玄英真人眼角一跳,   萧函也不说什么,直接拿出一个白玉瓶,微微倾倒瓶口,便有一滴泛着淡淡柔光如水滴状的乳液。   “这是……”谢长老和玄英真人都震惊了,“万年石钟乳。”   万年钟石乳,此界最顶级的天材灵宝之一,修者可遇不可求的东西,其内所蕴含的能量,强过天地间任何修炼资源,服用万年石钟乳后,其修炼速度无与伦比,一日便胜过他人数十年苦修。另外,它也是传说可以活死人肉白骨的灵药,再重的伤势也可以修复好,另外具有提升境界、修炼身体、补充寿元等等神效。   萧函还说了她是如何意外发现那万年石钟乳洞穴,谢长老和玄英真人都听的格外认真,不出意外告诉宗门后便会立刻把那处地方保护起来,至于那妖兽王,就是派上四五个元婴修士也是要除了的。   “凡是重宝,周围必有守护妖兽,这万年石钟乳经历万年凝聚天地灵气而成一滴,那妖兽王应该便是守着它的。”   谢长老和玄英真人都点了点头,同样认可苏寒衣说的话,但既然是这样,妖兽王暴动引发兽潮,只有一个可能,有人窃走了万年石钟乳。   这重宝不止对人类修士有极大的好处,对妖兽也不会差到哪去,仅次于帝流浆。   谢长老和玄英真人脸色同时沉了下来看向姜璎珞,前者好歹还顾忌一些情面,玄英真人直接质问道,“你在妖兽谷里都做了些什么?”   姜璎珞早在萧函说出那洞穴时,就如同心坠冰窟,怎么这么巧让苏寒衣也发现了那处溶洞。她只恼恨自己因为被妖兽王的怒吼吓到,没有将所有万年石钟乳都带走了,还让苏寒衣寻到了一滴。   被谢长老和玄英真人这么紧盯着,姜璎珞忍不住往后直缩,心里慌乱不安,但仍存着侥幸,面上镇定道,“谢伯伯,我没有见到什么万年钟石乳。”   姜璎珞咬唇道,“也许是别人拿走的。”   “她说的未必没有道理。”沈浔颇为瞧不起谢长老和玄英真人的做派,果然是下界的宗门,一点万年石钟乳就能让他们恨不得掘地三尺,还逼问门中弟子。沈浔虽不能暴露自己的秘密,但也不介意将祸水东引,比如指出疑点的苏寒衣。   姜璎珞也未对她做些什么,她就这么迫不及待地针对了,沈浔心中不屑道,纵是天赋惊人,心性也不怎样。   但沈浔未免太小瞧别人的智商,他沈浔过去的修为是比这些人高,但论年岁活得不比他们长,谢长老和玄英真人哪怕平庸无能,却也是经了不少事的。随随便便几句话,真以为是编造多完美的谎话。单是想想兽潮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姜璎珞又是什么时候向谢长老求救的。   就知道姜璎珞与此事脱不了关系。   面对沈浔的质疑,萧函笑了笑,“弟子只侥幸遇到了这么一滴,便送与师父养伤吧。”   这东西于她没什么作用,她本来也没打算留着。   玄英真人也惊喜得没回过神来,对这个徒弟的好感度瞬间爆表了,过去因为长年闭关给他的感觉就是可有可无,偶尔突破的时候涨涨脸面,但从来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的。   一滴万年石钟乳,这可是天大的机缘,搞不好他都能突破一个境界,这样珍贵的东西,苏寒衣居然就孝敬给他了,玄英真人难得对这个弟子感动又愧疚,他过去是不是太亏待忽视她了。怎么说她也是他名下最前途无量的弟子。修为再高再风光无限,有了好处也没忘记他这位师尊。   玄英真人手都有些隐隐发颤,故作镇定轻捋胡须,“既是你的一片孝心,那为师便收下了。”   谢长老又是羡慕又是嫉妒的,甚至都在想自己怎么没有一个苏寒衣这样的弟子,万年石钟乳啊,何等的珍贵。   沈浔冷冷道,“谁知道留了一滴,会不会留更多。”   这次不用萧函开口,玄英真人就主动开启护徒模式了,“我弟子是何为人,我做师尊的最清楚,绝不会有半句假话。”   别说苏寒衣没私藏,就是私藏了,玄英真人此时也能面不改色为她说话。   而且他和谢长老又不傻,这万年石钟乳随随便便一大碗吗?万年才能凝聚出一滴,而且是凝聚天地灵气,依着这方秘境小天地,能有个七八滴都算不出错了。比起后来的苏寒衣,显然一开始就出现在妖兽谷的姜璎珞更加可疑。   谢长老也郑重道,“璎珞,此事重大攸关宗门,你一五一十说出你在妖兽谷内的经历。”   萧函冷眼旁观着姜璎珞是如何窘迫,支支吾吾。   重生一世,能改变一个人多少。但姜璎珞显然是没有什么改变的,纵然是她收敛了骄纵霸道的脾气,装得温柔体贴,惹得所有人喜爱,但依旧改变不了她的本性,自私自利,占有欲强,不顾他人感受,有了天大好处又怎么可能愿意与宗门分享。   姜璎珞挤出的说辞显然也骗不了谢长老他们,谢长老脸色出现失望的神情,但姜璎珞不愿承认她取走了万年石钟乳,他们也不可能真的逼问下去,或是用神识查探姜璎珞的储物袋,只能一切回到宗门禀明此事再说。   谢长老和玄英真人稍稍打坐休息了一下,恢复灵气,后者还当即服下了那滴万年石钟乳,虽说配合许多珍贵灵药一起服用更好,但这东西难免太惹人眼馋,未免回去后引起什么风波来,他还不如自己现在用了。   万年石钟乳不愧是此界的顶级天材地宝,用下后,玄英真人不仅伤势全部修复好了,连体内的灵气都暴涨了三成,待回宗门闭关消化,都能助他再进一步。 第91章 仙侠女配重生   待在秘境出口的众弟子们终于等到了谢长老这些人归来, 只是为何瞧着这般奇怪。   谢长老脸色黑沉沉的, 反衬的玄英真人一脸容光焕发, 精神奕奕,行步间还颇有仙风道骨的气度。还有姜璎珞, 怎么一直低着头,好像备受冷落的样子。   谢长老气的不止是姜璎珞没有说实话,他还想到因为姜璎珞的举动, 他不得不和那妖兽王拼的险些重伤,玄英真人好歹还有个徒弟送灵药给他,而谢长老呢, 什么都没有,可以说被坑的惨之又惨, 这些哪里是一件上品灵器能让他消气的, 所以回来哪怕是乘坐云舟的一路上, 他都没有理会姜璎珞。   姜璎珞被此事打了个措手不及,只能紧紧护住自己的储物袋, 生怕有个万一。   她也知道谢长老玄英真人他们生了怨气, 但是这样的大机缘,她怎么会承认, 等回了宗门, 就有她爹护着。   姜璎珞这样一想, 心便安定了下来。   一到瑶山宗,谢长老便直接往宗门大殿掌门那禀告此事了。   万年石钟乳这个消息直接惊动了宗门高层,也许在沈浔这个来自上界的家族贵公子看来, 万年石钟乳不过有些珍贵而已,但对资源灵气匮乏,数千年才能有一人飞升的天阳界来说,这却是足以改变宗门的机缘,不说活死人肉白骨的神效,给宗门内两三位元婴大圆满的修士服用,立刻就能多出几尊化神坐镇,在众仙门中的地位也将无人可及。   另外还有引起的妖兽王暴动和兽潮,谢长老,玄英真人还有萧函带的三支队伍尚好,但最后一支队伍就因为兽潮出现不小的伤亡。   所以掌门都亲自细细过问此事,不放过任何差漏。   ……   萧函的说辞没有一丝问题,而且她还将自己的储物袋交了上去,反正原身年纪轻轻,也没什么珍宝可言。宗门对她也再无可怀疑的,然后主要去查姜璎珞去了。   回头对她好感度爆表的玄英真人就开了自己的私库,让她随便挑选法宝灵器。   玄英真人其他的弟子都惊呆了,他们大多比苏寒衣更早入门,又不似她那般苦修,都是常待在师尊身边希望能多受青睐的。他们也更加了解玄英真人是什么样的人,吝啬小气倒不至于,但对徒弟绝对没这么慷慨大方。   一时间深深嫉妒起了苏寒衣。   哪怕同一师尊门下,也不是没有竞争的,无论是关于修行上的指导,还是出去历练送的灵器法宝,这些都是资源,除了那种只受一个弟子的真人修士,名下徒弟数人的必然会又所偏差。   苏寒衣入门最晚,又只知一味苦修,不懂得讨好师尊,纵然是天才前途无量,师尊平日对她也没有多重视,怎么出去执行了一次宗门任务,苏寒衣就一跃成为最受师尊宠爱的弟子了。   只是玄英真人不会同他们解释,萧函也不在意这点小嫉妒。   等到玄英真人随口说了一句,苏寒衣已经突破到金丹中期了,他们也分不清是嫉妒还是羡慕又或者厌恶了,但不管心里想着什么,苏寒衣的地位和师尊对她的偏爱,让他们有再多想法也只是憋在心里。   不过他们不知道,还有个比他们更恨苏寒衣的人,姜璎珞。   因为谢长老和玄英真人一路上对她的冷淡,姜璎珞刚回到宗门,还有些惴惴不安。   但她还没被责问几句,姜璎珞那位爱女如命的亲爹首阳长老就气势汹汹地冲过来了,因为修为实力,首阳长老在宗门内本就是比较强势,尤其是在和女儿有关的事上。   一边细心地安慰姜璎珞,一切有他在没事的,不管她做了什么,就算是天塌下来,还有爹护着她。   姜璎珞听着这她两世都听了无数遍的话,心里感动不已。   这么疼爱她又为她不惜付出一切的爹,她这一世一定好好孝顺他,弥补前世的亏欠。   还有她绝对会为他前世的惨死报仇的,向苏寒衣报仇。   姜璎珞身为首阳长老之女,还是一峰的大小姐,住的地方自然精细不凡还有仆婢伺候。   经过秘境的凶险,姜璎珞早就疲惫不堪,沐浴休息又用了一顿灵食,前世她父亲首阳长老死后,她被赶出宗门,过了一段颠沛流离的凄惨生活,还遇上了邪修。姜璎珞对能重回到有父亲宠爱周围人捧着的大小姐生活,自然珍惜不已。   隔了许久姜璎珞才想起灵兽袋里的雪狸,但这么久了,似乎都没有感应,也该饿了让侍女喂养。   姜璎珞一打开灵兽袋发现雪狸竟然不见了,包括她与雪狸结下契约也好像消失了。   难道是在秘境妖兽谷那里不小心弄丢了?姜璎珞只记得自己当时害怕极了,什么护身的法宝灵器都顾不上一口气扔了出去,也许是那时候雪狸丢在了那里,灵兽契约消失也许是因为雪狸死了。毕竟妖兽谷里有那么多强大的妖兽。   姜璎珞不由得一阵气闷,枉她还养了它半年之久,   但雪狸死了也好过一开始就落在苏寒衣手里。   她得不到的,苏寒衣也别想得到。   ……   身为首阳长老之女,就算调查万年石钟乳的事,姜璎珞也没受到太多诘难,主要还是她那个疼女儿无怨无悔的爹,把事都揽在了自己身上,其他人也懒得再问责或是探查姜璎珞掩饰的秘密。   连谢长老和玄英真人都知道了姜璎珞在妖兽谷经历这事上有所隐瞒,其他活了至少几百上千岁的人怎么看不出来,别说姜璎珞是重生的,她就是重生三四回,也没法变得智商如妖。   现在宗门高层要追究的问题是万年石钟乳,他们已经派人前往苏寒衣所说的那处溶洞,与她说的一样,那的确是能凝结万年钟石乳的宝地,少说应该有六七滴。   宗门弟子在秘境试炼中所得的机缘是不用上交,但这是普通的机缘吗?那些长老峰主首先就怀疑起了姜璎珞对宗门的忠诚度,事关宗门未来发展,姜璎珞还死死瞒着。   这可就不是首阳长老能担得起的责任。   首阳长老也是知道此事的重要性,还是硬逼着姜璎珞交出了一半万年石钟乳,足足有四滴。尽管不是所有,但宗门也不愿意落下了一个逼迫弟子交出重宝的名声,平息了怒气后就暂时放了过去。   此事是消停了,但最不甘心的就是姜璎珞了,她冒了这么大的危险才拿到手的天大机缘,居然还要分给宗门。她才取到七滴万年石钟乳,现在手中只余下三滴,也不知够不够她结金丹还有日后的元婴。   虽然姜璎珞还知道一些机缘,但那些要么现在一时半会还没出现,要么就是太远太凶险。   若是所有的万年石钟乳都在她手里,那以后的修行有什么好担心的。   首阳长老也见到女儿这几日都不高兴,想想也知道是因为万年石钟乳,但是怀璧其罪,要是消息传了出去,众仙门都知道他们父女手中有万年石钟乳的事,只有宗门能护得住他。他是元婴大能不假,但瑶山宗峰主也是他受人敬畏的原因之一,若是离了宗门,作为散修,他又如何能给女儿大把的资源,让她过着无忧无虑不知险恶的大小姐生活。   姜璎珞怨她爹分出了大半的机缘,更怨恨苏寒衣在秘境中,当着谢长老和玄英真人的面说出了万年石钟乳的事,都是因为苏寒衣不肯放过她,才会变成现在这样。   前世父亲惨死在苏寒衣剑下,她被邪修采补而死的画面又再次浮现在姜璎珞的脑海中。   她一定要胜过苏寒衣,有了万年石钟乳,她一定能尽快结丹成婴的。   对于苏寒衣的执念如同噬人的毒蛇死死地缠绕在姜璎珞心间。 第92章 仙侠女配重生   一座冷冷清清, 朴实无华的洞府里,   萧函花了几日的时间, 终于将苏寒衣给她的那份修行感悟消化完了。   不求天资机缘,在于修心。   好比佛家的七情六欲, 贪嗔痴恨爱恶欲,   修士也不过是比较强大的凡人,法力修为再高深, 也逃不过这七情六欲,不然姜璎珞就不会因妒害人,曲阳景对她怜惜动情, 就连苏寒衣也真心喜欢过曲阳景。   苏寒衣因此生出劫难,等她历经艰难险恶归来时, 曲阳景却因为百年时间移情别恋, 心中已有了姜璎珞的位置, 如何叫人不恨不怨,意难平。   但那个世界的苏寒衣放下了。   不是不爱, 不是不恨, 只是这些都无法成为她的桎梏,阻碍她追寻大道。   她若放不下与曲阳景纠缠不休, 执着于他的变心, 那苏寒衣就不可能超脱了, 那她也只是个普通人而已,和曲阳景,姜璎珞这些人又有什么区别。   撇开家世, 修仙的根骨资质,曲阳景和姜璎珞和凡间的痴男怨女难道不是一样吗?   放下,才是常人最难做到的。   真正的潇然超脱成仙,逍遥天地间的自在。   这是属于那个世界苏寒衣的道。   能做到这份上,百年就从一个废人重新结丹成婴,之后的修行更是跟开了挂,天道的私生女似的,也就不奇怪了。   尽管萧函不可能完全学来,照搬无误,但也有参考的作用,甚至都能模拟出苏寒衣的那份心境。萧函感觉这此穿越最有价值的便是这份心得了。   萧函以前也穿过修真界,也见过有人为了修仙长生无所不用其极,但无疑苏寒衣是她见过的修行之道中最令人舒服的了。   一连几日萧函都待在洞府里也无人过来打扰。她从玄英真人那出来就回了原身的洞府,说是要为之前的突破闭关沉淀一下,洞门外设下了禁制,别说一般修士,就是她师父玄英真人来了也打不破。   萧函想起了一样小东西,一挥袖,石桌上出现了只花色如雪的狸兽。   尽管几日都没有进食,但它好歹也是灵兽,一放出来还是很有活力的,雪狸打了几个转估计也在好奇它与姜璎珞的主兽契约怎么好像消失了,见到萧函还是呲牙咧嘴妄图冒充自己是凶兽的样子。实力不强也不知道在灵兽司那怎么学来的这招数。   萧函朝它伸出手,雪狸虽然还是那凶凶的样子,但还是忍不住往后缩了缩,十足的色厉内荏。   萧函不以为然笑了笑,雪狸对她的敌意冷淡,在萧函的意料之中,毕竟在这个世界,她们一人一兽之间没有什么交集,她也不是雪狸的主人。   只见她掌心凝结出一个光团,雪狸似是受到了吸引,忍不住挪了过来,凑着鼻子嗅了嗅,然后大口吞了下去,还倒在石桌上摊开肚子打了个饱嗝。   萧函神色却正经了起来,手中掐诀轻点在雪狸毛绒绒的脑袋上。   雪狸黑溜溜的眸子里多了一丝人性化的神情,濡慕又不失尊敬。   还抱着爪子朝萧函拱手作揖,还口吐人言道,“多谢真人为我开启灵智。”   声音如五岁小童,清亮又软绵绵的。   低阶灵兽想要产生堪比人类的灵智,还学会人类语言,几乎难如登天。萧函轻轻松松就做到了,所以雪狸对她既是对待恩人的尊敬,也是见到大佬的拜服。   为灵兽开启灵智的法术,就算她不会,苏寒衣的修行感悟里也有啊,这位可是能得证大道的主。   萧函不仅消化了苏寒衣的修行心得,也融合了原身的修为法力,用起来随心所欲的很。   “雪狸愿奉真人为主,侍候左右。”现在的雪狸可不是之前没开灵智的蠢萌小妖兽,哪怕也就小童子的智慧,也知道该做什么,光是开启灵智,就等同于开启它身为灵兽的第二人生,再造之恩也不为过。   “不用。”   萧函摇了摇头,没打算与雪狸定下什么御兽契约,她又再次掐诀将一篇功法传到雪狸脑中,淡淡道,“你可以凭借此功法吸纳灵气,提升修为,假以时日,还能修炼成人形。”   雪狸再次感恩拜谢,它怎么会不知道一篇妖兽修炼的功法有多珍贵,萧函此举无异于点化它走上修行之道。   一只小狸兽做出这么人性化的动作还挺有趣的,萧函笑了笑。   前世的苏寒衣对它还是有几分感情的,萧函也不希望它成为姜璎珞怨恨的牺牲品。   随手送了雪狸一场机缘,萧函也没想把它继续留在瑶山宗,它吞下去的那个光团可就让它有练气七八层修为,好好找个地方修炼,化成人形筑基结丹也不是没可能。   虽然可能要吃苦受累,但不用受人驭使签订契约,雪狸也知道那个更好。   临走前,雪狸还神情正经严肃道,“真人最好多防备我之前的主人姜璎珞一些。”   它未开启灵智时,只知讨好主人还有吃喝,谁对它好就亲近谁,人心复杂一点都不懂,但有了堪比人类的智慧后,回想在姜璎珞那里的记忆,也知道了她对它并不是真心的好,只是为了报复眼前这位恩人苏寒衣,而且私下无人时,常会说一些奇怪针对苏寒衣的话,所以不忘提醒一句。即便恩人修为高深,也需防着人心狡诈。   萧函点了点头,挥了挥手,便将雪狸送出了千里之外的一处深山里。   日后修行如何,就看它自己了。   萧函结束闭关后,就去了一趟玄英真人的洞府,门前的两位道童见到是这位最近备受重视的苏师姐,上回来时,真人还送了好几件珍藏的灵器,自然不敢怠慢立刻进去回禀了真人,不到一会儿就请萧函进去了。   这才过了七八日,   玄英真人的修为已经稳固在了元婴中期,修为一提高底气也足了许多,不再是万事不管庸碌无为的样子,反倒有了些意气风发。   这也不奇怪,过去玄英真人在元婴初期停留了数百年,修为没有寸进,天资机缘都已经到了天花板,自己也不抱什么希望了。现在靠着万年石钟乳一口气突破到了元婴中期,连寿数也涨了一截,再努努力,自己的修行之路说不定可以走的更远了。   这样一想的玄英真人,哪还有什么消沉怠惰的念头。   玄英真人对促成自己这场机缘突破的苏寒衣也是越看越顺眼,温声道,“宗门给你的奖励也发下来了,念你这次有大功,奖励十分丰厚,可以向宗门换取上品丹药或是法器。”   这个大功自然是萧函提供的妖兽谷万年石钟乳的事,既然姜璎珞不承认,萧函又说出了所在的地点路线,这份功劳也就记在她头上了。   萧函想了想却道,“不知可否向宗门换取别的?”   玄英真人有点惊讶,轻捋胡须,“你想换什么?”   萧函也没有隐瞒,“弟子想去瑶山宗藏书阁一观。”   换做过去的玄英真人,只会嫌麻烦多事,但现在修为提高在宗门内的地位也水涨船高后,一挥手就答应了,“此事为师与宗门商量一下。”   “多谢师父。”萧函难得真心说了一句,虽然把那滴万年石钟乳送给玄英真人是为了避免麻烦,以后在宗门更加方便行事,但玄英真人如此上道的态度也着实如她心意。   于是萧函又笑容浅浅地道,“弟子还有一事要请托师父,还望师父答应。”   ……   瑶山宗,   忽然一处山头空中出现异象,涌现出一团团浓厚的彩云,周围群山的灵气都聚集浓郁了起来,   但没过多久,那彩云露出了它的狰狞,有劫云在其中翻滚,还伴随着雷鸣。   这分明是有人在结丹,才引发的天地异象。   瑶山宗见到这处异象的弟子们都忍不住停下来,猜测是谁在结丹,很快有人发现那是首阳长老的玉河峰。   首阳长老在劫云之外也急了,他只稍稍一感应,便知道是他的女儿姜璎珞在结丹。   女儿要结丹怎么不跟他说一声,他好提前为她做好准备啊。   这结丹的天劫可不是所有人都能渡过的,不然怎么能说是劫呢。首阳长老想着女儿这半年来才在修为上突飞猛进,难免根基不稳,结丹时渡劫也会更加凶险。   首阳长老关心则乱,其他宗门高层神识一测就知道是姜璎珞在结丹,只是没那么在意,别人或许会惊奇她这么快就结丹了,但他们可是知晓姜璎珞结丹是怎么回事,有万年石钟乳还有首阳长老在,连个金丹劫都渡不过去,那才奇怪呢。   也就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淡定地吩咐弟子们该干嘛干嘛,别耽误了日常事务。   但姜璎珞的金丹劫还真出了岔子,三重雷劫降下来都有玉河峰的法阵还有姜璎珞准备的大把法宝挡着,她的金丹还是迟迟未凝聚而成,首阳长老在外面看着脸色都变了。   姜璎珞此时正陷入了魔障,万年石钟乳的确是神物,助她顺利突破了筑基圆满与金丹之间的壁垒,但她却遇上了心魔劫。这种天劫一般很少出现在金丹中。   若非姜璎珞执念太深,杀心也太重,早已心魔丛生,不然也不会引来这只有云婴化神才有的心魔劫。   哪怕只有一丝,也足够致命,令她身死道消。   首阳长老很快发现了这等危险的苗头,心道不好,竟不管不顾闯入了女儿的天劫之中,出手为她静心定神,其他雷劫也被他全部以身挡下。   片刻过后,劫云散去,晴空万里,姜璎珞的金丹已成,只是耗尽了心神力气晕了过去。   神识旁观了全程的掌门来到玉河峰,有些责怪首阳长老如此冲动,贸然闯入渡劫中,但也知道他爱女心切。   首阳长老看起来似乎没什么事,除了脸色有些白,身上的衣衫因为雷劫而破损,拱手向掌门道了声歉意,并表示自己没有大碍。   掌门见状也松了口气,另外也送了些灵丹给首阳长老,元婴中期的修为可是瑶山宗的高端战力了,要是什么伤势也是宗门的损失。姜璎珞这孩子性子虽偏了些,渡个金丹劫也这么凶险,但怎么说今天宗门也多出一位金丹修士是件好事。   待掌门走后,首阳长老又命两名侍女将小姐送回房间好好休息。   查验过女儿金丹已成,一切无恙,首阳长老才回到自己的练功闭关之所,一口鲜血喷出,五脏六腑都受到雷劫压迫,体内大量灵气流失。   替人挡劫岂是那么容易的,那修仙界人人都知道走捷径了。 第93章 仙侠女配重生   强行忍下血气翻涌, 来自脏腑的剧痛, 首阳长老心中苦笑不已,   修仙本就是逆天而为,更加容不得作弊, 他助女儿平安渡过金丹劫,那雷劫落在他身上便是针对他了。若非他元婴修为深厚,怕是都要险些陨落雷劫之下。   纵是保住了命, 也元气大伤,需要好好静心疗伤三五载,否则日后修为都要留下隐患。   首阳长老想着女儿已经结为金丹了, 就算没什么实战经验,但在瑶山宗内也有自保之力, 而且还有他撑腰, 应该无人欺负得了她, 便安心吩咐下去自己要闭关一阵。   ……   姜璎珞结丹的消息很快就在宗门内传开了,惊到了不少人, 尤其是在低阶修为弟子之中, 议论纷纷。   “这结丹速度比曲师叔,苏师叔还要快一些, 看来又是宗门的一位天骄了。”   “姜师叔这是后来者居上啊。”   一旦到了金丹期, 连宗门内的辈分都会上一层。   “其实姜师叔也不是配不上曲师叔啊?”   哪怕是刚入门的新弟子也被科普过宗门内这段曾经的三角恋, 毕竟姜璎珞苦追了曲阳景二十多年,结果曲阳景一次出外历练就与宗门另一位年轻的天才苏寒衣结缘,还共同在掌门和玄英真人面前许诺等到晋升元婴后就结为道侣, 再到一年前姜璎珞痛心断情丝,当着满宗门的面说不再喜欢曲阳景。   这等百转千回,跌宕起伏又牵扯了宗门天才弟子,长老之女的三角恋,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宗门内的谈资。   以前也不觉得有什么,但姜璎珞一改往日作风,且修为大大提升,从筑基中期到结丹不到一年的时间,这份天资悟性在旁人眼中远远超过了曲阳景和苏寒衣等宗门的一群天之骄子,不免觉得看走了眼,替曲阳景有些可惜。   这时却有一道冷笑声,“姜璎珞怎配称是我宗门天骄?”   说话那人是位年青修士,剑眉星目,五官俊朗,一身素色道袍腰间佩剑,但提起姜璎珞却语气间带有不耻轻视之意。   “季师叔。”这些议论的低阶修为弟子见到他都有些悻悻,不敢反驳,只因他的地位远高于他们,乃是瑶山宗剑峰核心弟子季不遇,也是金丹初期修为,仅仅比曲阳景,苏寒衣晚了三五年结丹。   季不遇对什么三角恋八卦丝毫不感兴趣,但无意路过听到这些弟子对刚刚结丹渡劫的姜璎珞分外推崇,不免生出嗤笑。   别人不知道姜璎珞结丹的内情,他是剑峰峰主的唯一弟子,又怎么会不知道,他淡淡瞥过这些弟子,“也就你们当成什么大事了,还在背后比较。”   季不遇和他师父一样脾气都不大好,听到他这话,还有他身上散发出若有若无的威压,众弟子都有些诚惶诚恐,   一道意外的声音响起,语气温和清朗,“姜师妹结丹成功乃是好事,季师弟何必这样说。”   季不遇见到是曲阳景,俊眉挑了一下,“你曲阳景什么时候开始为姜璎珞说话了?”   闻言曲阳景蹙了一下眉,但瞬间就松开了,似乎是不以为意,“我不过是实事求是罢了。”   季不遇轻嗤了一声,“曲师兄怕是还什么不知道吧。”   “姜璎珞她是怎么结的丹。”   被曲阳景,苏寒衣压了一头,他已经够不高兴的了,那个姜璎珞借助外物结丹,还靠她爹首阳长老才渡过雷劫,也敢说踩在他头上,天资悟性胜过他们这些宗门天才,这是什么笑话。   “反正被人同姜璎珞放在一起比较,我都觉得羞愧。”   至于曲阳景和苏寒衣,一月后的宗门大比,他自会胜过他们,证明他才是瑶山宗的第一天才。   曲阳景在回到宗门后便醒了,只是他的掌门师尊担心他是中了什么秘术邪道,让他在丹灵长老待了几日,才放他离开。曲阳景感觉自己好像是做一场梦,梦醒后,他好像有什么地方变了,又似乎没什么不同,他还是那个他。   丹灵长老叮嘱他,不可思虑执念过深,应及时疏通引导,以免修行有碍。   曲阳景却不觉得自己有什么执念,想来是丹灵长老弄错了。   直到他出来恰好听见季不遇这些话,季不遇问他什么时候开始为姜璎珞说话了,其实他只是下意识就说了,似是不愿意听见贬低伤害姜璎珞的话。   姜璎珞其实很好。   曲阳景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认知已经完全发生了变化,曾经对姜璎珞的冷漠厌恶,全部化为了怜惜愧疚。   ……   曲阳景回到自己的住处,就听侍者说苏寒衣在等他。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听到苏寒衣的名字,内心没有任何的波动,仿佛曾经存在的爱意在短短的几日里都消失了一般。   但他还记得他们之间的关系,在师尊面前许诺未来结为道侣。   即便没有那份感情了,曲阳景也相信自己是个守诺的人。   静静立于山间的苏寒衣周身气度清朗自然,和光同尘,无比契合地融入周围,化作其间一景,似是她心境已然圆满。   曲阳景恍然想起,苏寒衣好像已经突破到金丹中期了,就是不知寻他何事。   只见苏寒衣对他微微笑道,“我已同我师父玄英真人说过了,昔日结为道侣的承诺就此作废吧。”   “为何?”曲阳景只有些许愕然,半分伤心痛楚却是没有的。他只是没想到苏寒衣会是为了这件事。   萧函淡淡道,“你现在不是喜欢姜璎珞了吗?”   曲阳景皱眉,“我与她只是同门之谊。”   他想起这些年来对姜璎珞的拒绝冷漠,还有她说不再喜欢他时的决绝,似乎心也在跟着痛。   萧函低头轻笑了一声,似是在嘲讽他说的话。   再抬起头看他时,眸光却是从未有过的凛冽冰冷,“那我若要杀了姜璎珞呢?”   曲阳景心头竟闪过一丝杀意,他竟然真切的想过,若苏寒衣敢杀姜璎珞,不,是敢伤她一分,他必定与她为敌。连他自己都被这份杀意都惊到了,萧函又如何看不出来。   萧函轻笑了一声,“曲阳景,枉你也是修仙中人,连自己的心也看不透。”   这些人修仙,都修的什么啊,连七情六欲都越不过去。   曲阳景被萧函一句话戳破了心思,他对姜璎珞不是无情,否则他怎么会听到这话会有如此大的反应。既然如此,承诺作废似乎也无可辩驳。   曲阳景只当苏寒衣是察觉到了他的心思,才会提出此事,不免生出淡淡的愧疚,还有一丝轻松。   若承诺还在,他对姜璎珞就是有再多的情意,也只能默默的守候,不敢表露分毫。   “曲阳景。”   萧函似笑非笑道,“不是成全,而是我放下了。”   “而以后,放不下的人就是你了。”   萧函看他的目光带着淡淡的怜悯,是曲阳景所不能理解的。   这个世界的曲阳景还是毁了,   萧函再次见到曲阳景的第一眼,便得出了这个结果。   在她摄魂术的影响,似乎提前促进了许多。   是融合了那部分重生的记忆感情,还是被前世的自己所代替,结果都没有什么区别了。   从此他都会被这份感情意识所驱动,对姜璎珞无法抗拒,会一心一意地帮着她,护着她,此生修道无望。   ……   姜璎珞刚醒来,还没从自己终于修成金丹的兴奋中回过神来,就听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苏寒衣与曲阳景昔日在掌门面前立下的承诺作废,此后各自修行,再无关系。   两人过去的承诺,就好比凡间的未婚夫妻,等到时机成熟再结为道侣,所以瑶山宗人人都知道他们二人是有主的,姜璎珞前世才会因为疯了样要拆散他们遭受非议。   但这一世,他们居然分开了。   姜璎珞的心怦怦直跳,她前世盼了那么久,苏寒衣在的时候,她希望曲阳景不喜欢她,苏寒衣不在的时候,她希望曲阳景忘了她,但直到死,她都没有等到曲阳景回头。   偏偏这一世,他们不再是人人称羡的神仙眷侣了。   姜璎珞心情十分复杂,也不知道是高兴还是畅快,又或者还一丝丝隐藏在心中的企望。   由于惦念着这事,姜璎珞连她爹首阳长老闭关的事都没有放在心上,以为只是小事一桩。   这个消息同样轰动了宗门,立下承诺是在掌门和玄英真人的认证下,承诺作废也同样经过了他们的同意,毕竟是师门长辈,萧函请托玄英真人的另一件事便是解除与曲阳景的关系。   想来以后姜璎珞,沈浔,曲阳景这三人已经够纠缠不休了,她可没那个兴趣去掺和一脚,成为别人议论八卦的谈资。   玄英真人对她的请求有些惊讶,但在萧函说要一心修行后,也就满意的没话说了,究竟是什么感情他这个做师父的也不关心,反正不是坏事,他就应下代萧函去同掌门说一声了,顺便公开此事。   解决好之后,萧函便拿着玄英真人要来的手令去了瑶山宗的藏书阁。   藏书阁一到七层,放有宗门所有功法秘籍道统传承,还有众多关于天阳界的知识卷宗玉简。 第94章 仙侠女配重生   像原身这样备受重视的核心弟子, 平时也只能进入对弟子开放的一至三层, 借阅其中的典籍秘法。   而凭借这次功劳, 玄英真人想必也出了些力,萧函才能拿到令牌, 进入除只有掌门和下一代继承人才能观看的第七层之外藏书阁所有地方,一月的时间也相对阔绰,足够她在阁内翻阅。   瑶山宗在天阳界众仙门中居于翘首, 它的秘藏传承对萧函来说也是不小的收获了。   萧函也不用全部阅览,只简单挑一些喜欢比较顺眼的秘籍玉简看看。   这样安静淡泊,无人打扰的日子, 过的也十分舒服。   萧函潜心待在瑶山宗的藏书阁,销声匿迹旁人连面也见不到, 但此时宗门内却是热闹不已。   姜璎珞结丹本是件轰动的大事, 但像季不遇这种知道万年钟石乳和金丹劫内情的弟子却是不少, 哪怕有首阳长老为护女儿,向掌门请求封口的事, 但这是也重要不到发下誓言的地步。   那些峰主长老对自己的嫡亲弟子也不可能一个字都不透露。   所以姜璎珞结丹的消息刚传开的头几日, 宗门内的舆论便隐隐分成了两派,一派是低阶修为的外门弟子, 以为姜璎珞是凭借着天资悟性一鸣惊人, 后来居上, 甚至都打破了宗门内结丹的纪录。   而另一派,就是像季不遇等核心弟子,碍于首阳长老的面子他们不好外传, 但心里都对姜璎珞颇为不耻,说他们一个个正直刚烈,光风霁月那是假的,宗门资源本就主要向优秀前途无量的弟子倾斜。   过去姜璎珞资质修为无一处不差劲,是她爹首阳长老拿自己那份资源养着她,旁人也说不了什么,顶多酸一句人家投了个好胎。但现在姜璎珞成了金丹期的修士,不仅有她爹的修仙资源,还要来与他们一起受宗门的资源培养。   宗门内年纪轻轻就到达金丹期的修士,哪一个不是聪慧不凡,天资出众。像苏寒衣这种出身凡间却有绝佳资质还被仙门发现的少之又少,更多的是像曲阳景身后有修士家族有背景的人中龙凤,天之骄子,不说自视甚高,但也不会将一般人放在眼里。   若姜璎珞是实打实的强劲,他们倒也心服口服,可偏偏他们对姜璎珞是怎么结的丹,那是一清二楚。能碰上万年石钟乳是让人又羡又妒的大机缘,结果就是这样,姜璎珞还差点没渡过金丹劫,在他们听来简直就是个笑话。   秘密一旦知道的人多了,就根本藏不住。   这些宗门核心弟子可没有帮忙维护姜璎珞名声的想法,也不用他们刻意宣扬,随便跟他们身边的拥趸跟随者说一两句,这事就不是什么秘密了。   也省得让这些见识浅薄的低阶弟子被蒙在鼓里不说,还各种大肆夸耀姜璎珞在宗门内天资悟性第一。   这事一扩散开,那些往日被姜璎珞笼络过的弟子看她的眼神也不对了。   姜璎珞重生后就一直致力于改变自己的形象名声,究其原因不过是因为前世她疯狂追逐了曲阳景一百多年,在宗门和修仙界都惹来了不少骂名,哪怕有她父亲首阳长老护着,但天阳界人人都说她心肠恶毒,出于嫉妒狠心谋害同门,还执迷不悟,一直纠缠阳景真人。   姜璎珞也没那么不在乎这些骂名,甚至拿这些骂名当作自己为曲阳景付出的一部分,她为他背负骂名,付出那么多,曲阳景还是没有回头。   这一世,姜璎珞就发誓要改变自己的命运,不让自己落得那样凄惨的境地,失去父亲的庇护,被逐出宗门,修仙界人人唾骂。   在改变自己的骄纵任性,变得温柔体贴平易近人的同时,姜璎珞也有意暗中针对苏寒衣,前世人人都对她钦佩不已,赞她是天才。   资质悟性好又怎么样,她不过是戳下苏寒衣的面具而已,苏寒衣也会有喜怒哀乐,也会嫉妒偏激。   听到宗门内渐渐有传言说苏寒衣恃才傲物,心胸狭窄,姜璎珞就一阵畅快。   有的人经历过泥潭后,想的不是如何走到更好地方去,而是将自己怨恨的人也拉到泥塘中,姜璎珞便是如此,出于前世的忌惮,她不敢直接对苏寒衣做什么,却忍不住在暗中打压设陷阱,防着苏寒衣登上巅峰。   但伪装的再好,姜璎珞也没有真正改变自己的本性,就像她从来没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只是后悔前世追求曲阳景无果而已。   可名声一旦反噬起来,也是很厉害的。   之前还真有不少弟子认为姜师姐昔日也受了不少委屈,傲娇了一点,脾气大了一点,但绝对跟心肠歹毒扯不上关系。现在还结丹,可见天资悟性也是极好的,也没有配不上曲师兄。   但光是万年石钟乳的事,便可看出姜璎珞的品性来。   秘境试炼一行因为兽潮,不仅提前结束了试炼,还有不少弟子伤亡,这些都可以归结到姜璎珞身上。   无论是怎么回事,结果就是姜璎珞拿到了万年石钟乳,而其他弟子因为她而牺牲受伤。但她事后没有任何反应或是愧疚,反而仗着宗门遮掩,凭借万年石钟乳顺利结丹,成为宗门的高阶修士。   尽管姜璎珞今后的地位在他们之上,但在他们心中的印象一落千丈。   ……   姜璎珞抿紧了唇,一张娇艳的俏脸此时黑沉沉的。   她原以为结丹后,会见到众人艳羡尊敬的目光和行礼,就好比曾经苏寒衣享受的风光,她也照样能得到。   结果却是她去诸事堂登记金丹修士名录,每到一处都有人在背后窃窃私语,而且还隐隐带有轻视和嗤笑。连为她登记,重新分配每月宗门资源发放的弟子,也是面子上的日常工作,实际也没有多尊重。   若是重生前的姜璎珞,早就骄纵跋扈,不管不顾地将这些人给处置了,至少要让她父亲将得罪她的修士发配去挖灵矿。   但她现在却是忍下了,当作什么也没听见回到了玉河峰。   让人在宗门内打听一圈后才知道始末,原来宗门所有人都知道万年石钟乳的事了,还有她父亲帮她渡劫,让不少人笑话。   姜璎珞忘了自己渡心魔劫时的凶险,还有些埋怨父亲干预进来,还让别人知道了,所有人都在耻笑她这个金丹华而不实,根本没什么用。   在自己的居所闺房中,姜璎珞终于忍不住了,砸碎了一地的东西,最后侍女进来收拾的时候都是胆战心惊的。   大小姐过去一直都不好伺候,对身边的人非打即骂,首阳长老是不怎么在意,只当她小孩子脾气稍微骄纵了些,不喜欢就再换一批侍女。也就一年前,小姐脾气突然变好了,待她们也十分好,但不知怎么的,从秘境回来后,小姐的心情就一直阴晴不定,结丹这样的大好事也没多高兴,让人担心她又会变成以往的样子。   姜璎珞不止在宗门内的名声一落千丈,就是她已经成为了金丹修士,也依旧被排斥在那些核心弟子圈之外,也不怪她不感到憋屈。   在姜璎珞证明自己的实力之前,宗门内其他金丹期弟子都不愿与她为伍,出去历练接任务也不肯和姜璎珞沾上边,自动把她的实力划到了金丹期最底层。   加上首阳长老在闭关修养中,姜璎珞作为新晋的金丹修士,一时间竟然备受冷落。   但她的处境很快得到了改变,因为沈浔,曲阳景都站到了她这一边。   姜璎珞需要一份灵器材料,但正好她爹的内库里没有,不得不发布任务,结果只得到一份此物出现在万仞山的消息。姜璎珞倒是想让人替她去取,但那地方至少是金丹期以上的修士去的,同门都不怎么理她。   姜璎珞也是卯着一股劲想证明自己,结果却是沈浔陪她去,半路上还遇到了曲阳景。   曲阳景见她受了点伤,直接利落地抛下了自己原本的队伍,帮姜璎珞去寻那份灵器材料。   那支队伍的弟子也不好说什么,曲阳景作为宗门内冠绝一代的年轻修士,还是很有威望的。但类似的事情多了,旁人也嗅出了些别样的意味,曲阳景忽然对姜璎珞好了起来,以前不是理都不理姜璎珞的么。   姜璎珞身边似乎也多了个护花使者沈浔。   这一波三折的变化,可是让宗门的修士弟子们瞩目,更多是在看笑话的。   比如季不遇,他听后冷笑道,“一会儿苏寒衣,一会儿姜璎珞的,他怕是都没什么心思放在修行上了。”   想到自己日夜勤于修行练剑,季不遇心中自有一份高傲道,“那就等着门派大比的时候,我会让所有人看着曲阳景败在我剑下,我才是瑶山宗第一天才。”   身为修士,一切本就当以大道为重,而像季不遇这样争强好胜力夺第一的人,更加不屑于曲阳景,姜璎珞这些人的情爱纠缠,还沦为旁人的谈资笑话。只顾着他们的感情纠葛,而忘了身为金丹修士强者的尊严身价了。 第95章 仙侠女配重生   萧函进入藏书阁的一月时间眨眼飞快而过, 迎来了门派大比。   这是瑶山宗每十年举办一次的盛事, 凡是门内修士弟子均可参加, 秉持公正斗法,优胜劣汰的规则, 最后决出筑基期、金丹期两个层次内的佼佼者,前十名者不仅会有丰厚奖励,还能在宗门内名声大涨。   对于许多默默无名修行的弟子是一次莫大的机遇, 说不准在比试中有优秀表现,一鸣惊人,就被某位峰主长老看中收入门下, 从此出人头地。而那些起点高本就天资悟性出众的核心弟子,门派大比也同样是分出高下, 较量胜负的机会。   瑶山宗门规所限, 禁止私斗, 不可随意对同门出手,同是筑基金丹, 时间的早晚可不会让他们完全心服口服, 更遑论还有其他如阵法符箓等辅助战力,谁排第一第二, 就意味着谁会是未来十年或者百年宗门年轻一代的领军人物。   宗门也很重视每隔十年的门派大比, 就是为了通过良性竞争以激励门内众修士弟子, 无论资质高低,都能奋发向上,潜心修行。   为门派大比, 玄英真人还特地召弟子说了一回,“此次门派大比,务必全力以赴,莫要堕了我云浮峰的名声。”   随着修为境界提高,玄英真人底气越发足了,在这种门派盛事上也多了些争强好胜,瑶山宗一共十二峰,筑基金丹分别前十名,哪峰夺得名次的弟子人数多,排在前面,自然更风光些。   他扫了一眼底下的弟子,貌似最拿的出手的还是苏寒衣,天资出众结丹早不说,现在还是金丹中期的修为了,其他弟子还多是筑基期。   于是说完后打发走了别人,独留下了苏寒衣。   原本想开口问问她为这次比试准备的如何了,但想到他这弟子要了手令过去一月都待在藏书阁里,好像都没出来过。藏书阁那地方清净是清净,又有大量秘籍功法,但唯一的缺点是,里面设有灵力禁止,以避免有弟子在内斗法失手毁了那些玉简卷宗。   所以苏寒衣这一个月压根就没修行,玄英真人不免扼腕叹息,这是宗门奖励,什么去不好,非在门派大比之前去,耽误了准备。   但之前的好感加成令玄英真人没有直接表现出来,转而道,“你可还需要些什么法宝灵器的?师尊这里还有几样适合你冰系灵力的飞剑。”   宗门每十年就举办一次,玄英真人见的也不少,有时候境界不相上下的,拼的无非是谁更富,法器更经得起耗。   萧函谢过了他的好意,笑道,“弟子在藏书阁一月修行参悟,获益不浅。”   她又随口说了几句关于练气,化气还虚之道。   玄英真人有点懵,他好像也没听懂弟子在说什么,但总不能表现出来。   只好故作威严道,“看你没有落下修行,为师也很欣慰。”   萧函笑了笑,淡淡应下没在多说,对苏寒衣的一身修行融会贯通后,玄英真人的那些宝贝不是她看不上眼,而是真的于她无用。   玄英真人态度的改变是她顺手所为,但也没必要占这些便宜,反而多欠下一些情份。   这个世界的确重因果些,那滴万年石钟乳就足够还这份师徒之情了。   ……   宗门比试临近,瑶山宗山下坊市,灵器灵符法衣等等这些都卖得火热,多的是为大比积极准备的弟子。   姜璎珞也同样抱着想要在门派大比中一雪前耻的念头。   结丹以来,她受够了那些金丹弟子对她的轻视,连一起做任务也将她当作累赘,哪怕她刻意不去理会那些恶意的嘲笑,却不能阻止流言的扩散。   姜璎珞还听到门内弟子在谈论谁能在比试中出风头,夺得魁首。掌门弟子曲阳景,云浮峰苏寒衣,剑峰季不遇……这些都是热门人选。而她的名字根本无人提起,没有人觉得她可能争夺名次。   她重生努力了这么多,换来的居然还是和苏寒衣的天差地别,这叫姜璎珞如何能忍受,她难道两世都要输给苏寒衣?   姜璎珞眸子里闪过疯狂之色,不会的。   她一定要胜过苏寒衣一次。   之前姜璎珞为了结丹用掉了一滴石钟乳,还有两滴。本来首阳长老渡劫的伤势若是有万年石钟乳相助,至少可以恢复大半,但他心疼女儿,这样的好东西都留给女儿,自己慢慢修养。   姜璎珞也不知道父亲伤的有多重,像万年石钟乳这样的大机缘百年里也只有这么一回了,用一滴少一滴,她也没想到那上面去,以为父亲当了那么多年的峰主,内库的灵药多如山海,应该也用不上她的万年石钟乳。   而且她还要靠这个提升修为境界,姜璎珞的根骨资质是变好了,但也只是从毫无修炼天赋悟性,进步到中上的资质,与宗门那些天才还不能相比,而且要她苦修几十年甚至上百年,姜璎珞她也做不到,不然也不会去惦记各种机缘了。   为了这次门派大比,姜璎珞狠下心,服用了一滴万年石钟乳,又结合大量的珍稀灵药,终于冲到了金丹中期,和苏寒衣不相上下。   境界突破的时候,还出了些意外。   姜璎珞经过上次的金丹劫,还是没有吃一堑长一智,急于突破快速提升修为,心境跟不上又无法掌控暴涨的灵力,最后还是沈浔救了她,为她护法,助她顺利晋升金丹中期。   姜璎珞对沈浔不知是什么滋味,感激他三番两次相救,甚至有点动心,如果不是……不是有曲阳景的话。   萧函在藏书阁静心看书的这一个月,姜璎珞的感情路线可以说是一波三折,她对沈浔有动心的苗头,但又忘不了曲阳景,尤其还是主动对她好的曲阳景。   姜璎珞前世追求了曲阳景一百多年,苦而无果,现在突然曲阳景和苏寒衣分手了,转而主动陪在她身边,处处对她好,姜璎珞又怎么可能拒绝得了。于是姜璎珞便在这两人间动摇不定,更别说什么努力修行的心思。   沈浔怎么看不出来她内心的纠结,因为曲阳景的突然一插手,令她犹豫。过去沈浔觉得曲阳景不珍惜姜璎珞,但曲阳景真的回头,对姜璎珞表露情意了,沈浔又有些恼火。若再多给他些时间,曲阳景只有后悔的份。   他又不愿强逼姜璎珞做出选择,甚至见到她不顾危险强行借助外物突破境界,都紧张担忧不已,要不是他及时出现,帮助姜璎珞控制万年石钟乳化成的大量灵力,她怕是经脉脏腑都会被暴涨的灵气重伤。   “你是为了门派大比?”   姜璎珞微咬唇,点了点头,眼中透着份倔强,“我不想输。”   尤其是在比试碰到苏寒衣输给她。   沈浔不知道姜璎珞这份执着是为了什么,但却心疼她,于是语气坚定道,“我帮你。”   有沈浔这个什么都懂的外挂在,姜璎珞很快学会了各种强劲法术秘技,还有最后一滴万年石钟乳,姜璎珞是怎么也不舍得用了,这可能还是保命的灵物。   ……   门派大比的日子很快到了,分为筑基期和金丹期不同的场次,参加的弟子以抽签在台上,和众多宗门高层和弟子旁观中进行比试,胜者进入下一场,直到决出最后魁首。   头一日的擂台有五十之数。   萧函的第一场比试结束的非常之快,对手甚至没反应过来,便已失去了武器,落在擂台之外。   金丹初期和金丹中期差距是大,但也不止于一招便败吧。   但高台上观看的玄英真人非常满意,他之前对苏寒衣这个弟子的实力没什么概念,但现在看了一场,单凭修为的优势,拿不到第一,至少也该是前三吧。   瑶山宗掌门也微微颔首,“玄英收了个好弟子啊。”   他对苏寒衣的印象便是出身孤苦,心性坚韧,一心修行,还曾与他的弟子曲阳景立下承诺日后结为道侣,没想到不久前,玄英真人代她表示承诺作废,他问过徒弟曲阳景的意思,他也没有反对。   弟子之间的感情之事,他也说不了什么,但没想到此事如风过水无痕,没有对苏寒衣造成任何影响。   倒是曲阳景,这阵子令他有些失望,心思都不在修行上,徒弟喜欢谁,掌门也不会管。丹听丹灵长老说他心思太重,心有执念,掌门也抽空找曲阳景谈过几回,依旧没什么变化,若非探过他的元神,没有夺舍的痕迹,掌门都要以为自己过去那个清风朗月的弟子换人了。   但若不是夺舍,便是他自己的问题了。   掌门心中微叹了口气,修仙大道,何其漫漫,艰难残酷,纵是天资出众,惊才绝艳如何,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夭折陨落在这路上的天才多如沙砾。   许是萧函这边的影响,以致于金丹期的场次打的都十分激烈。   但当姜璎珞出场时,还是引起了场下一片寂静。   她身上散发的威压何其明显,赫然便是金丹中期。   谁不知道,她一个月前才渡过金丹劫,居然这么快晋升到金丹中期了。   瞬息的寂静后,场下各种议论纷纷,无非是在说姜璎珞如何修行这么快。   猜到缘由的掌门和其他峰主长老皆皱了皱眉,万年石钟乳虽好,但这么快一而再再而三的突破,毫无修炼积累,那姜璎珞的修行之道有如无根浮萍,岂能走得长远。   抽签抽到与姜璎珞比试的是位女弟子,刚知道对手是那个靠别人渡劫成丹的姜璎珞,还有些得意洋洋,同其他人炫耀,现在见到姜璎珞居然是金丹中期,不由得有些被吓到了,继而是心里憋屈,这种仗着家世背景的大小姐,依靠一些机缘外物,就凭白胜过了他们数十年艰苦修行,何其公平。   凭着一股心气,那位女弟子即便看到修为境界的差距,也没想上来就认输。姜璎珞修为高又如何,她又有过多少生死搏杀,实战经验的历练,空有一身高深修为境界和强大的灵力,又不懂得用。   和她一样想法的弟子也不少,谁都知道姜璎珞的金丹有多水,甚至把她划为宗门内最弱的金丹修士,即便再突破,不看好她的人也很多。   但很快,姜璎珞的表现出人意外的强势,一上来就催动出大量灵气使出了一个落雷咒,狠狠劈开对手的防御,然后就祭出了一件上品灵器,将她困住,又化成数把红色利刃攻向她。   姜璎珞招招狠厉,不仅是沈浔教的,也因为她在发泄她这一月来积攒的愤怒怨气。   那名女弟子终究是撑不过,立刻认输。   姜璎珞忍住了没下杀手,但却是心中畅快不已,得意高傲地看着对手被人扶着下去。   场下的观众修士弟子都被姜璎珞的强势实力给震惊的目瞪口呆,没想到她居然这么厉害。   连其他金丹期弟子在看过这一场比试后,也不免生出忌惮和重视来。   姜璎珞有些期待苏寒衣此时是什么脸色,但扫了一圈,却没有见到她的人影,姜璎珞心里有微微的失望,不过只要她一直赢下去,总会同苏寒衣对上的。   ……   萧函看了几眼比试,就知道姜璎珞是什么实力了。   剧情中的门派大比同样是个重要情节,顺利结丹的姜璎珞,得到大机缘又有沈浔的指导,实力可以说是一日千里,在比试中抽签遇到了苏寒衣,尽管修为境界相同,但后者在秘境妖兽谷受伤,自然输给了姜璎珞。   然后苏寒衣处境大变,从宗门天才跌落泥淖,成为受人嘲笑奚落的失败者,无人安慰关心。   修仙界扬名最快的方式便是踩着别人上位,姜璎珞便轻轻松松扬眉吐气,风光无限,人人敬仰,毕竟她是光明正大的赢了苏寒衣,成为比她更名副其实的天才。   姜璎珞能赢苏寒衣不过仗着前世的先知,提前一步步谋划,又有首阳长老沈浔这些人帮忙,而苏寒衣无亲无故,名声尽毁后在宗门也孤立无援罢了。   这一月发生的事,萧函会不知道吗?   她同样知道,受到屈辱耻笑的姜璎珞会为门派大比准备更多,会更加急切于想要赢过她。   萧函轻笑了一声,她就怕姜璎珞准备的不够多。   也许这次,就可以来个了结了。 第96章 仙侠女配重生   比试又过了三日,   这三日里, 姜璎珞出尽了风头, 一场比一场强势,俨然成为这次宗门大比的一匹黑马。   不管姜璎珞是靠了别人还是借助了外物提升修为, 这身实力终究是不会骗人的。   其中有两场极为精彩的比试,姜璎珞在落于下风,险败关头成功逆袭, 反重伤了对方,令人叹服不已。   反观苏寒衣,每一场都是轻飘飘的就将对手打落擂台, 显得自然平淡。   之所以有此比较,也是因为经过数日的比试, 金丹期场次的前十名已然角逐出来了, 而苏寒衣, 姜璎珞便是其中最年轻,最前途无量的两位女修, 也就容易被人想分个高低, 但真正如何还得看实际较量。   萧函倒是知道姜璎珞屡战屡胜的其中玄机,沈浔仗着他的神识在大乘之上, 旁人无法察觉, 所以每每在关键时刻提醒姜璎珞, 加上又有出其不意的强大法术,姜璎珞每场皆胜不奇怪。   萧函不戳破,是因为她也想姜璎珞赢, 就算不是如剧情中的抽签那样安排她与姜璎珞对决,她也会让抽签的结果变成那样的。拿了委托人苏寒衣那么好的东西,怎能不对任务用点心。   第五日对战的场次安排已经出来,第一场,苏寒衣对决姜璎珞。   姜璎珞飞到擂台中央,一身红衣,明艳动人,场下呼声也不小,实力高强又美貌的女修在修仙界的名声向来不低,以她近几日以来的惊艳表现,宗门内已有好事者称她为仙子。   她紧紧盯着萧函,自信而坚定地道,“苏寒衣,这次我会堂堂正正的打败你。”   经过沈浔的指点,她已然知道两次突破陷入心魔劫都是因为她对苏寒衣执念太重,苏寒衣如同她心头的阴影,压的她喘不过气来,是她修行路上最大的障碍,若不胜过苏寒衣一次,她只会永远恐惧苏寒衣,永远活在她的阴影之下。   姜璎珞告诉自己,她不能活在过去,更不能永远畏惧忌惮苏寒衣,现在她已经和苏寒衣站在同一个高度上了,她不比苏寒衣差什么,而且她要让苏寒衣变成她的手下败将。   萧函淡淡地看她了一眼,也不含任何的感情,   “那你只有这一次机会了。”   ……   要萧函来评价,姜璎珞这份自信的表现大概就是回光返照了。   回光返照的前提是积重难返,苏寒衣是姜璎珞的心魔不假,但真以为胜过她或是杀了她,这心魔就除了,谁给姜璎珞这样的自信的。   哦,是那位沈浔。   还有萧函也刺激了她不少,毕竟萧函可是期待她急于求成,心魔越重越好的。   这样也免得再拖上什么时间。   场下的弟子们只见萧函轻袖拢风,衣袂翩飞,轻易就化去了姜璎珞的火法雷术攻击,一如她之前的数场比试,轻飘飘的不是一剑就是就是弹指间就将对手打落出去,对手连怎么输的都不知道。   旁人哪知道,凡是在她面前出手的,萧函一眼便能看出破绽弱点来,自然不会浪费时间。旁观的只有极少数人看的出来,更多不明所以的人还嫌斗法不够精彩。   如今这便是姜璎珞不断进攻,法宝法术使得令人眼花缭乱,但却都被萧函以剑挡下,不急不迫,十分从容。   高坐在观看台上的掌门和众峰主长老都看出姜璎珞落于下风,尤其是剑峰峰主,心中极为欣赏萧函这种剑随意转,挥洒自如,颇有种空灵飘逸的感觉,反倒有些叹息以前怎么不知道,这样好的剑道苗子拜在玄英门下真是浪费了。   姜璎珞被萧函这打法逼的越发急于求胜,立刻拿出了自己学会的最强劲的法术,气势汹汹要与她分出个胜败。外挂沈浔照常上线,场外指点姜璎珞,但依旧无法逆转局势。纵然有雄厚的灵力和强大的法术支撑她消耗,但这种久攻不下的挫败感依旧令姜璎珞红了眼。   萧函一派平静淡定,丝毫不见紧张的作派,仿佛从未将她放在眼里,似是在嘲笑她即便重生了也改变不了什么。   恐惧,怨恨,愤怒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姜璎珞逐渐濒临失控,身上灵力也隐隐在暴动,攻势也越发猛烈。   沈浔察觉到了姜璎珞的心态变化,似是要入魔的状态,可是却无法阻止。   姜璎珞连他的传音都已经听不进去了,心里只有一道声音,那就是杀了苏寒衣。   只有杀了她,她才不会恐惧怨恨,只要杀了她。   感受到姜璎珞失控暴躁的情绪的人也是少数,更无人看见萧函嘴角的那一抹笑意。   下一刻萧函便做出了令所有人都震惊的举动,碧水剑被她随手掷出,斜插入擂台边上,寒光凛冽。   她这是弃剑不用   场下一片哗然,不知道她这种关键时刻的求败行为是在做什么。   掌门还有师父玄英真人也懵了。   只见萧函微展开双臂,周遭水汽云雾凝结成冰霜,不止是周遭,而是身处的整座山峰,乃至整个瑶山宗群山连绵,草木河流湖泊,皆被她的灵力调动,凝聚出水珠蒸腾而起,化为片片飞霜。   这种气势和威压,令掌门和众位峰主长老都惊得站起来了,苏寒衣是冰系灵根,全宗门人人皆知,但这样恐怖的灵力,怎么可能……   萧函神色淡漠,她精通剑术不错,但原身不是剑修,苏寒衣最擅长的是冰系灵力。   而且别忘了,那个世界的苏寒衣是因为经脉根骨尽毁,金丹破碎才不得不另辟修行之道。   但这个世界的原身没有经历过这一遭,她资质悟性本就极好,更别说换成了萧函,仅仅是一段时间,就足以她将冰系法术钻研到极致。   与姜璎珞真正一战的,应该是从凡人界而来从孤女成长为天才,本可以成为修仙界冰系大宗师却被姜璎珞毁了两世的苏寒衣。   这本是她可以走到的巅峰。   人心之祸,大道劫难,才生生断了她的这条路。   而现在,萧函就是将原身从未做到的事实现了,仅是瞬息,漫天飞雪,瑶山宗也化为一片冰天雪地。   周身百丈成空,而她恍若仙人降世,若是撇去这般可怕的漫天冰雪,倒是极美的一幅画面。   姜璎珞从未见过这样的苏寒衣,这也将是她最后一次了。   ……   负责擂台的执法长老脸色大变道,“苏寒衣,快住手停下。”   掌门和众峰主长老齐齐出手,化去冰雪,既是为护场下旁观的弟子,也是想要救下擂台上的姜璎珞。这等冰雪,连他们都为之心惊胆战。   连偌大的擂台都毁了,场外不少弟子来不及避去,也一并被压在冰雪之下,可以说是遭殃无数。   这等场面,瑶山宗百年也难得一见。   唯有萧函还站着,茕茕冰雪,遗世独立。   尚且幸免于难的修士弟子,但凡是看上她一眼的,都忍不住带上畏惧之色。   不知是被她所展现的真正实力给吓住了,还是忙着救人,掌门和其他峰主长老们也来不及质问斥责她出手为何这么重。   片刻后,终于将人全都给挖了出来,包括与萧函比试的姜璎珞。   见姜璎珞还活着,似是吓懵了,脸上尽是惊恐神色,整个人被冻僵住了,眉间发丝都还染着霜雪。   人没死就好,执法长老松了口气。   但显然接下来的比试不可能继续了。“苏寒衣胜。”执法长老宣布这个结果,无人质疑,甚至好些即将比试的修士弟子脸色都有些发白,担心抽到和苏寒衣对决,那还打什么,直接认输好了。   掌门还有其他峰主长老看萧函的眼神都多了些意味,之前还只当她是个资质优秀前途无量的弟子,但现在这真正实力可是把他们给吓到了。   玄英真人也半天没回过神来,这是他收的徒弟吗?旁人见他这神情还以为是故意隐藏得深呢。   掌门神情复杂地看了玄英真人一眼,“你这徒弟,在冰系一道上,的确是登峰造极了。”   饶是他,要是来这么一招也真够呛的。   曲阳景和沈浔此时都守在姜璎珞身边,掌门亲自看过她,顶多是些皮肉伤,冻伤罢了,显然是苏寒衣留手了,否则那一招足以要了她的命。但姜璎珞仍浑身颤抖着,整个人好似仍陷在那份恐惧中。   忽地姜璎珞一口鲜血喷出,沈浔连忙探视她的灵气丹田,脸色顿时大变。   比试结束后回去的萧函,微微笑了笑,她对姜璎珞可不会仁慈。   不到下午,便传来消息,姜璎珞因比试中的落败,心魔缠身,金丹破碎,几乎沦为废人。   因为掌门亲自去看过,也证明了姜璎珞因为三番两次急于求成,接连突破境界,导致根基不稳道心薄弱,一次失败便让这些缺点隐患全部暴露了出来,一身修行如同空中泡沫脆弱不堪,一戳即破。   寻常的心魔反噬还只是修为大跌,境界倒退,但像姜璎珞这样害得自己金丹破碎这般严重的实在少见,掌门摇头慨叹,姜璎珞心性实在是太差,不堪修仙。 第97章 仙侠女配重生   不到半年的时间, 姜璎珞从筑基到金丹, 再突破金丹中期, 还引得不少人艳羡,想着自己怎么没撞上这样的大机缘, 也好来个修为境界三级跳。   但姜璎珞这一金丹破碎,修为大跌,立刻给了所有人一个警醒, 修仙无捷径,哪怕是天赐机缘,也有利有弊, 想短短一年半载的工夫就走完别人数百年甚至上千年的苦修,天道哪有这样的便宜让你占。   修仙界遇到大机缘的气运者也不止姜璎珞一个, 但有谁这般肆意挥霍机缘, 急于求成不讲究基础便提高境界的。   听闻此事的其他峰主长老都私下警示了弟子们一番, 要以姜璎珞为戒,注重修心, 修仙讲究资质, 大机缘还有心性,缺一不可, 人人皆道修仙长生, 却不知修仙一道上凶险万分。   行差踏错一步, 便是万劫不复了。   好比姜璎珞,年纪轻轻的,就弄得心魔缠身, 想来也知道姜璎珞的心性有多不堪了,根本不适合修仙。   如今金丹破碎,更加修行无望了。   修仙界还没听说过碎丹之后还能继续修炼的,纵然她是首阳长老的独生女也一样。   姜璎珞的事一出,直接盖过了宗门大比的风头,不少弟子都在议论此事。   听说起初是金丹破碎,后来修为境界一直往下掉,听玉河峰仆役泄露出来的消息,一天一夜过去,姜璎珞的修为已经所剩无几,和个凡人也没什么差别了。首阳长老见到女儿这样,怒火都快烧了整个玉河峰。   出了这么大的事,哪怕是在闭关疗伤的重要关键时刻,首阳长老也不可能不出来。   那时姜璎珞刚被送回玉河峰,首阳长老见到女儿心魔丛生,金丹濒临破碎,又惊又怒,来不及问缘由只能输入大量灵力,并以清心固魂咒,妄图稳定姜璎珞的心智。   但即便首阳长老再怎么努力,也无法阻止姜璎珞碎丹,修为不断倒退,甚至他自己都受到了严重反噬。本就没有养好的伤瞬间雪上加霜。   ……   掌门听闻首阳长老提前出关了,不免皱了皱眉。   首阳长老爱女如命是出了名的,现在姜璎珞金丹破碎,他怕是要闹个翻天覆地不可。   但此事虽是因比试而起,却也怪不了苏寒衣。姜璎珞有师门父亲爱护,修炼条件得天独厚,又遇到天赐的机缘,但她自己却心智不坚,修行根基薄弱,一遇到丁点挫折打击,就心境修为全毁。   即便不是今日的宗门比试,日后出了宗门与他人斗法,只怕连命都要丢了。   掌门甚至心里还有些责怪首阳长老对爱女骄宠太过,养得她心性脆弱不堪,不然哪怕有一些修仙者的坚韧傲骨,都不会落到这种境地,宗门也不会失了一个年轻的金丹弟子。   往日因,今日果。   掌门摇了摇头叹气,打定主意,便是首阳长老要闹,他也是会站在理这一边,护着苏寒衣。   但一连过了五日,也不见首阳长老来追究此事的。掌门有些讶然,首阳长老这是转了性么,派弟子去玉河峰探望,回来的消息就是首阳长老没出过玉河峰一步。   掌门想了想,可能是姜璎珞伤太重,首阳长老只顾着照料女儿,无暇过问其他事。   回头掌门还送了不少灵药补品过去,虽然知道这对姜璎珞的境况根本无用,但也算是表示慰问了,希望安抚首阳长老的情绪。   他哪里知道,不是首阳长老不想闹,而是他现在情况也十分严重,根本无力做什么。   先前渡劫的伤还未养好,又碰上不管不顾想要保住女儿的金丹,受到反噬,首阳长老的修为境界,也从原来元婴中期掉落了下来,现如今元婴虽还尚在,但却因为反噬虚弱不堪,只有金丹后期的实力了。   这也是为什么首阳长老不出玉河峰的原因。单是修为在他之上的掌门,就能看出他的实际境况了。   到时候别说为女儿报仇,就是这长老峰主之位也保不住。   修仙界强者为尊,瑶山宗门内也不会让一个只有金丹后期实力修士担当峰主长老。   首阳长老一边担心女儿,一边也怕自己外强中干的实力被人看出。   掌门没想过首阳长老会修为大跌,还是因为他知晓姜璎珞手里应该还有万年石钟乳,想来疗伤不成问题,哪里想得到反噬会这么严重。   宗门大比最终也落下了帷幕,   苏寒衣为金丹第一,无人有异议,最后两场,凡是遇到她的弟子都主动认输了。   剑峰的季不遇第二,还有其他的峰的弟子取得名次。   令人意外的是曲阳景,过去冠绝一代的掌门弟子,天之骄子,也是此次大比争夺魁首的热门人选,却是止步第六名,连掌门都叹息摇头不已。   他心中挂念姜璎珞,哪还有什么心情比试,稍稍露出几处破绽便被对手抓住了机会。   ……   姜璎珞醒来后,已经是宗门大比结束的第七日了。   发现自己金丹破碎,一身修为尽毁,连基本的灵气都感应不到,姜璎珞都快疯了,她自小在修仙界长大,又活了两世,怎么不知道金丹破碎意味着什么,哪怕前世她因为出手暗害苏寒衣被宗门废去修为,也不过是要从头开始重修罢了。   但金丹破碎,对于修仙界任何一位修士而言,是比变成凡人还不如,再也无法修炼了。   姜璎珞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但不管再怎么努力吸纳灵气,都会在进入体内的那一刻瞬间消散。   “是苏寒衣,苏寒衣害的我。”   姜璎珞陷入疯魔,脸上露出浓浓的怨恨之色。   首阳长老也知道了前因后果,若非他现在实力大跌,定是要给女儿报了这个仇的。   姜璎珞此时不比心魔缠身好,就是首阳长老再怎么安慰她,给她用再多的灵药补品,她也无法吸收任何灵气,金丹破碎后的身体宛如一个沙漏,是比凡人还不如的废人。   不仅如此,姜璎珞还第一次感受到了凡人才会有的寒冷饥饿口渴,身体上的种种疼痛都显露了出来,她也无法再辟谷,连力气也变得弱小,连剑也拿不起来,真正的手无缚鸡之力。   姜璎珞此时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恐惧。   心魔缠身,金丹破碎,沦为废人。   这就是萧函为她安排的结局。若是杀了姜璎珞,那太便宜她了,原身经历的苦难总要教她也尝一尝才好。   这里是仙山宗门,胜过荡魂崖下的苦寒日日煎熬,但人心言语也不比风刀霜剑好到哪里去。一个根本无法再修炼的废人在仙门中会有容身之处么,旁人又会如何看待她。   萧函还以为首阳长老会一怒之下来找她报仇呢,那她也好不顾门规,干脆了结了他,没想到首阳长老居然沉得住气,结合前后发生的事,萧函猜出了他因为反噬外强中干的事实。   这样也挺好的,就像苏寒衣曾说的,他疼爱他的女儿姜璎珞,凭什么让别人付出代价。自己惯出来的,还是自己负责受罪比较好。   萧函将宗门大比赢得第一的奖励都换成了藏书阁修行,瑶山宗值得她看得上眼的也只有藏书阁了。   而玄英真人在见识过她在宗门比试上的表现,那举手间便能引动灵气化为漫天飞霜,覆遍山峰,也自觉得没有什么能指点这个弟子的了,他就算见识再有限,也知道以那个气势和威力,他这个弟子怕是离元婴不远了,用不了几十年就和他平起平坐了,要谈教导就实在可笑了。   冰系本为变异天灵根,这样的资质在修仙界也是千万分之一的少有,何况还修炼至登峰造极的呢。   若说姜璎珞让他们这些峰主长老又一次见识了修心于修行的重要性,那么苏寒衣的存在,大概是那种天资真的出众的让人妒忌,不可复制的。   在宗门大比上名声大震,甚至传遍众仙门的萧函再一次深居浅出了起来,外界也只传闻瑶山宗苏寒衣,仅是金丹期修为,在冰系一道上造诣颇深,其法术威力堪比元婴一击,实在难得,引的修仙界众修好奇向往。   相反姜璎珞碎丹,沦为废人倒是没什么人提起,哪怕是当成八卦。   毕竟在一听到碎丹二字,便知道再无修炼希望了,修行岁月数十年数百年都算是短的了,谁还会去在意一个昙花一现的凡人。   姜璎珞此时最恨听到‘废人’或‘凡人’二字,也亏首阳长老虽然修为大跌,但外人并不知晓,且执掌玉河峰多年,积威甚重,下令不许说外面的传言,更不能刺激到大小姐,上到首阳长老的那些弟子修士,下到玉河峰的仆从侍婢,自然不会提起,生怕惹了姜璎珞,然后被首阳长老处罚。   自从再也无法修炼后,姜璎珞的脾气一日比一日坏,不是暴躁恶劣就是阴郁的。   她现在以后都是个连凡人都不如的废人,旁人也不会多害怕她,只是忌惮她的父亲首阳长老罢了。   姜璎珞没有一刻不想恢复修为重新结丹的,但是首阳长老再厉害,也做不到,连一向神秘莫测实力强大的沈浔也束手无策,上界也没有哪样宝贝功法能助金丹破碎的修士重新修炼的,也许他家族的老祖有办法,但他现在也还回不去,更不用说带姜璎珞一起回上界。   等他恢复实力,联系上界捷径至少也要百年时间。   到那时,只怕姜璎珞都老死了。   别忘了,她无法再修炼,也吸收不了任何灵气,连那些灵药灵丹对她也不起作用,只能承受凡人的生老病死。 第98章 仙侠女配重生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 姜璎珞顾不得将最后一滴万年石钟乳视为保命之物, 便服下了。   但即便是此界的顶级天材灵宝, 但也只是对她如同废人的身体有一些助益,却改变不了她无法修炼的事实。   若是真的有用, 那么修仙界就不会断定金丹破碎的修士绝无可能重新修炼了。   姜璎珞也不过是抱着这最后一丝渺茫的希望罢了。但她又如何能接受自己沦为废人的事实,她生来便是宗门长老之女,万千宠爱于一身, 修仙于她来说是理所当然,凡人在她眼中也不过蝼蚁。   可如今,她却要像蝼蚁凡人一样要食五谷杂粮, 要经历生老病痛,甚至是死亡, 她从未想过。   她重生一世, 就是让自己变成了连凡人都不如的废人么。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是她不该与苏寒衣作对么?   比起对苏寒衣的怨恨, 姜璎珞现在更多的是对自己沦为废人的极度恐惧。   沈浔此时对姜璎珞更加怜惜不已,也有些懊恼自己竟然没有护住她。见她一直喃喃念着苏寒衣的名字, 眸色晦暗不已。   姜璎珞一直以来的执念心魔, 他都暗暗看在眼里,心疼又怜惜。   心魔这东西, 在上界更为令人惧怕, 下界可能还偏重修行, 而非修心,但在上界,修为境界越高的人, 遭遇的心魔劫也更凶险,就连他家族数代都有惊才绝艳的前辈修士,陨落在心魔劫之下,化作累累白骨。甚至不少修士都压制着自己的修为境界,担心突破晋升时遇上心魔劫,身心道消。   所以在上界也更多修士研究如何避开或化解心魔的手段。   一旦生出心魔,要么自己堪破渡过心魔,要么就是除去让自己产生心魔的人。   沈浔想到的也是后者,姜璎珞既然对苏寒衣心怀执念,那他就帮她渡过心魔更上一层好了。让苏寒衣成为她修行路上的踏脚石,只要助姜璎珞胜过苏寒衣,便能化解掉她的心魔,圆满心境。   沈浔以为有他在,此事万无一失。   但他没料想到苏寒衣的真正实力,连他都没来得及救下姜璎珞。   他更没想到的是,姜璎珞的心境脆弱不堪至此,仅仅一次输给苏寒衣,便金丹破碎,一身修为崩溃化为乌有。   若换了别人,他早已舍弃,但姜璎珞却是他想要护住的人。   他偏要为她除去心魔,让她能够重新修炼。   ……   首阳长老修为大跌的事还是被人知道了,传到掌门等人耳中又是一惊,好好的一位元婴中期大修士,怎么跌到只剩下金丹后期了。   问明缘由后,掌门心情更沉重了,这要是一般的伤,宗门也愿意拿出极其珍贵的灵药帮助首阳长老疗伤,但偏偏是插手渡劫留下的反噬,要是这么好恢复,那天道多没面子啊。所以这伤是伤在本源上了,加上首阳长老没好好闭关疗伤,还一个劲为他碎丹的闺女输灵力,雪上加霜,这本源都破损不堪了。   掌门甚至请太上长老出面诊断过,不仅难恢复,而且就算恢复了修为,日后的大道也渺茫了,修为难再有寸进。   听到这句话,首阳长老大受打击,掌门也是叹息不已,但这又能怪得了谁,怪首阳长老他女儿姜璎珞渡劫渡不好,还是怪她道心薄弱,经不起挫折心魔丛生,弄得自己修为尽毁,还连累她父亲也伤上加伤。   这个消息很快就在宗门里传开了,同样宣布的另一件事就是首阳长老卸去玉河峰峰主之位,由另一位元婴修士担任。   毕竟以他现在的金丹后期实力,实在不足以服众,震慑他人。首阳想要恢复到元婴修为起码也要数百年的工夫了,所以掌门和其他人经过商议,还是解除了首阳的峰主之位。   但还是担任了一个长老之位,不过是管杂务的,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养老的。   掌门说自然说是希望首阳长老好好养伤,恢复实力的。   被这样安排决定的首阳长老能说什么呢,也只能感念宗门的好意,他在修仙界近千年来,也结下过不少仇家,若是他修为跌至金丹后期的消息传出去,只会有不少人等着机会,轻则看他笑话,重的则是想杀了他。而他的仇家差不多也都是元婴级别的,能护得了他们父女的,也就只有宗门了。   好在他这些年内库存下不少好东西,即便暂时失去了地位,也够他们父女好好过了。   掌门也知道了姜璎珞无法再修炼已是凡人的事,有起意道,让首阳长老不如送姜璎珞回世俗凡尘界平淡过往一生。   他这话虽客观残忍,但也存着好意,姜璎珞金丹破碎,修为尽失,已无法再修炼,再留在瑶山宗也是格格不入,无法适应修仙界的生活。要知道修仙者与凡人之间的差距如同天堑。在瑶山宗哪怕是最低等的杂役都至少是有灵根练气修为的,姜璎珞要是继续留下,肯定无法像过去一样生活,而是容易受尽旁人的目光和非议。   修仙者视凡人如蝼蚁,哪怕这蝼蚁有一位长老父亲又如何,同样无力回天。   姜璎珞的确一度曾经是宗门的优秀弟子,让人瞩目,但再怎么留恋仙途,无法修仙也已成事实,倒不如在凡人界荣华享乐安度一生,快活百年。   掌门说这些话,也是希望首阳长老能放下他女儿这个牵挂,好好静心修炼养伤,未必不能恢复修为。   但首阳长老又如何舍得,因为掌门这些话,心里矛盾又纠结。   “不要,我不要去过什么凡人生活。”   姜璎珞的反应比首阳长老想象的还要激烈,他刚刚一提起,女儿的抵触情绪就非常大。   “我不要离开瑶山宗。”   从高高在上的修仙者到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这样巨大的落差,姜璎珞如何接受得了,她尚未从沦为废人的恐惧中走出来,就听到父亲说要把她送到凡人界,和那些庸碌无为的普通人待在一起,经历生老病死,过完短暂不过百年的一生。   顿时一种强烈而迫切的念头弥漫在姜璎珞,她一定要恢复修为,重新修炼。   她不要做凡人,她要修仙。   她还是重生者,她还知道未来的很多机缘。别人金丹破碎后无法修炼,她肯定还可以的,还有希望的。   首阳长老苦笑着,却不忍心打破女儿的祈望,碎丹后还能重新筑基结丹的特例在修仙界中几乎是闻所未闻,连万年钟石乳那样的灵药都做不到,又怎么还有可能呢。   单是修为尽毁沦为凡人,女儿就无法承受了,以后以凡人之身生活在瑶山宗,又要面对多大的压力。首阳长老正是因为疼爱女儿,才会愿意将她送到凡人界。   但现在,首阳长老也狠不下心来说出这个事实,只能顺着姜璎珞的意愿安慰她,一定能找到别的方法帮她恢复修为,重新修仙的。   ……   三月已过,萧函从藏书阁出来了,她在宗门里的声名也总算淡了一些,但出来一路上遇到的修士弟子,都会主动行礼,态度恭敬还带着些小心翼翼。   听闻苏寒衣将会是宗门核心弟子一代中最快突破元婴的人。   萧函察觉到若有似无盯着她的目光,微微笑了笑,然后去诸事堂领了自己的灵石和其他的份例。又同云浮峰的守山弟子随意说了一声,自己要离开几日。   “许久没出门了,想去外面历练一趟。”   萧函浅浅笑道,“也就两三日吧。”   萧函驭使着飞行灵器离开了瑶山宗,飞了约半日晨光,在一处广袤森林中落下,“既然跟了我这么久,何不出来?”   密林中显现出一道身影,沈浔。   他神情微冷,连瑶山宗那些掌门峰主都发现不了他的神识,苏寒衣居然能察觉到,难不成她身上有某种特殊法宝不成?   有又如何,那他就杀了苏寒衣之后,将那法宝取来,若是有用就送给姜璎珞。   “苏寒衣,你天资是很出众耀眼,可惜……”沈浔微眯起眼睛,闪过一丝凛冽锋芒,“你万不该害了璎珞。”   苏寒衣这样的天才要是出现在上界,想来他家老祖也会很重视,但谁让苏寒衣伤了他喜欢的女人。她那一招能聚天地灵气化为漫天霜雪的确厉害,连元婴修士也未必能挡得下,但也仅仅是如此了。   萧函轻笑了一声,“你对姜璎珞倒是情深,她都成了不能修炼的废人了,你还念着她。”   沈浔心中嗤笑,苏寒衣生在下界,见识浅薄,岂知上界天高地厚,纵然姜璎珞现在是废人如何,待他回到上界,多的是法子可以帮姜璎珞重新修炼。   “早知你会将她害到如此地步,我就不该留你。”   沈浔眉头冷凝,一阵厚重危险的威压扑面而来,甚至锁住了这方天地,林中百兽感受到这威势均远远避开,此界最高容忍的修为限制便是化神期,就是沈浔也只能将神识释放到这种程度,否则连他这具身体都承受不了。   但压制天阳界的修士不成问题,也足够他随手杀了苏寒衣。   沈浔甚至都想好了,杀了苏寒衣,至少化解姜璎珞的大半心魔,然后他再寻一些珍贵的延寿之物,早早将姜璎珞带回上界,帮她重新修炼。   他嘴角微微翘起,带着傲慢和自信之意。   那一丝笑容最后也就凝固在了那一刻。   然后灰飞烟灭。   萧函神情淡淡,连化神修士她都斩过,何况只是一道神识。   这一剑,名为寂灭。 第99章 仙侠女配重生   收拾沈浔倒是干脆利落, 但这一剑对萧函的消耗也不轻, 算是体内积蓄的力量消耗一空, 说到底她来这个世界也才两三月而已,要是一不小心施展了太大的力量, 别说这方世界的天道不容许,这具身体也会毁了。   萧函也没有留下沈浔这个后患的想法,谁知道他会不会有什么别的法子打通上界的捷径, 或者再帮姜璎珞闹出什么别的幺蛾子。   真说起来,她与沈浔之间没有什么仇怨。本来也与他无关,他好好修炼回他的上界去就是了, 一道上界大修士的残魂既然都龙游浅滩,沦落到下界了, 就该乖乖的苟着, 偏要来招惹萧函, 别说是上界修士,就是再厉害的尊神, 萧函也能杀给你看。   至于弄死他会不会被他在上界的家族发现, 有什么修仙者的血脉感应之类的,那也是她飞升上去之后的问题了。   到时候就是有人寻仇, 那也是一起收拾的事。   也亏沈浔用神识封锁了这方天地, 所以萧函那一剑造成的动静也不会传到外面去, 一片风平浪静,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连林中的动物也懵懵懂懂地探出了脑袋, 仿佛之前那种无形深重的威压只是错觉。   ……   今日是瑶山宗的重大日子,举办元婴大典,   在外游历百年的苏寒衣,归来便晋升元婴,这修炼的速度不可谓不快。   百年时间,苏寒衣的名声已经不局限于瑶山宗第一天才,而是修仙界第一天才,无人不知。   也不是没人挑战,不服她天才之名的年轻修士弟子或者心存恶意的邪魔妖道宵小。   但皆败于她手下,且杀伐果断。   外界都知苏寒衣清冷孤傲,难寻踪影,要不是她修炼的速度太过妖孽,以她深居浅出不喜留名的性子,只怕都是默默无名了。   众仙门都来人参加元婴大典,不仅是亲眼一睹修仙界第一天才的风采,也是想与之交流修行心得,求教一番。   不到两百岁就修成元婴,这才修仙界几乎是闻所未闻,非天资悟性,心性毅力、大机缘大气运缺一不可,数千年也难出这么一位,但即便不能复制,至少也能参考一些吧,若是能受指点一二就再好不过了。   众仙门的修士可不会因为苏寒衣年纪尚轻就将她当成小辈,不好意思请教。在修仙界,强者为尊,实力修为才决定辈分地位。元婴的修为无论放在哪一方都是强者,哪怕是几百岁的金丹修士,见了苏寒衣也会恭敬行礼,尊称一声‘苏真人’。   瑶山宗虽为众仙门翘首,但也不是常常有这样出风头的时候,所以极为重视这次大典的举办,势必要借此让瑶山宗之名又一次响彻修仙界。   霞光环绕,仙兽齐啼。   瑶山宗的弟子们也多是与有荣焉,平时想要见到这么多修仙界众仙门的强者和青年才俊的机会可不多,负责招待时也是满满的自豪。   那些其他仙门的修士弟子问的最多的,自然是关于苏寒衣的了。他们不似自家宗门的强者,可以有机会与传闻中的修仙界第一天才苏寒衣攀谈说话,他们只怕也就在观礼的时候能远远瞧上一眼,多余的那就没有了。   而被打探询问的瑶山宗弟子,其实也比外人好不到哪去,不说苏寒衣这百年多是在外游历,就是待在宗门内也是深居浅出,甚少与他人有来往,要换做普通修士,早就被孤立遗忘到没边了。   但谁让她是苏寒衣呢,修仙界第一天才。   数千年也难出这么一位,只要不出意外陨落,日后飞升也是注定的。   对自家宗门苏真人并没有什么了解的弟子们,不约而同都是各种夸赞溢美,什么清冷孤傲,那是一心修行,心无杂念。什么杀伐过重,那是锄强扶弱,诛邪斩魔。   遥想当年,宗门派人在凡人界挑选有修仙资质的孩童,结果就无意发现了年幼的苏寒衣,是资质绝无仅有的冰系灵根,此后领她入仙门,数十年苦修筑基结丹,无心情爱,一心大道,何其励志传奇,都够写修仙界的话本了,这段经历外人也听说过,只是没有瑶山宗弟子亲口说来的真切详细。   “呵,苏寒衣不过是运气好罢了。”   忽然一道微弱带着些许不甘的女声响起,哪怕这声音像是在自言自语,但修仙者耳目何其灵敏,立刻注意到了说这话的来源。   但那瑶山宗的弟子见到那人,不禁目露轻视不屑,甚至都不愿多理会,随即对交谈的来自其他仙门的弟子道,“道友,别管她胡言乱语,她就是个疯女人。”   那外来的修士有些好奇刚才那句有些贬低苏真人的话,但见到说话的女子,身着绛红色衣裳,也不是瑶山宗弟子道袍,青丝散乱,容色虽还艳丽,但却显得憔悴。   再一看,身上毫无灵息,竟是个凡人,立刻没了再探寻下去的心思。   姜璎珞目光怔怔地望着宗门风光大办的盛典,   哪怕这百年早已受尽了磋磨,将过去的傲气骄纵全部磨得几乎麻木了,但见到这一幕,还是百般不是滋味,她没等到恢复修为重新修炼的机缘,却见到苏寒衣晋升元婴,万人敬仰。   再怎么不甘怨恨,也没有可能了。   这百年,瑶山宗仿佛早已遗忘了她这个人,所有修士弟子见到她不是轻视嘲弄,就是视若无睹,连父亲都让她待在居所少出来。   那外来的修士又有些好奇疑惑道,“你们瑶山宗怎么还有凡人,她是瑶山宗哪位修士的亲眷么?”   在仙门中,哪怕是修士的亲眷,若没有修炼的资质,也是安置在他处,很少有留在宗门里的,修仙者不与凡人同居一处,也算是默认的规则了。   那瑶山宗弟子摇了摇叹道,“说起她,也曾是我瑶山宗的一位弟子,还曾经修炼至金丹,可惜心性不佳,因为一次落败,就落得心魔丛生,金丹破碎,一身修为毁于一旦,师门长辈常以此告诫我们,修行不可急于求成,更加不要忘了修心。”   他又道,“首阳长老为了他这个女儿,舍了大半家当就为换一枚能给他女儿服用的延寿丹,首阳长老被这个女儿拖累的不知多少,一直在外寻找能让女儿重新修炼的灵药,至今未归。”   外来修士没想到还有这么一桩往事,但金丹破碎是不可能再重新修炼了,宛若废人,又问道,“那她怎么好像还对苏真人言语有微词?”   “她与苏真人曾是同辈,还败于苏真人手下。”   瑶山宗弟子轻哼了一声,“她能继续留在宗门,是掌门念她曾经也是修士,又是首阳长老之女,若她再敢污蔑苏真人一句,莫说她一个凡人,就是首阳长老也担待不起。”   苏寒衣和首阳长老两人在宗门的地位,旁人一眼就能看出来,根本不能相比。   首阳长老修养了百年也不过恢复到金丹大圆满的修为,管的也都是些杂事。而苏真人是宗门骄傲,前途无量,修仙界第一天才,日后极有可能飞升上界。   光是姜璎珞那句话,稍稍计较被逐出宗门也不为过。   便是听到了他们的交谈,姜璎珞也只是垂下了眼眸,微咬了咬唇,她知道今时不比过往,饶是她父亲还是长老,但也护不住只是一个凡人的她。最初的时候,听见这些轻贱嘲讽她的话,她还会与对方争论,或让父亲出头。但在修仙界,没有一位修仙者还要让着凡人的道理。   哪怕宗门最低等的练气弟子,单单是一道威压就足以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百年来每一日都是在挣扎苦熬着,但她终究是不甘心放弃修仙,去凡人界庸碌过完一世,所以将希望都放在让父亲去寻找机缘上了。这百年来也不是没有收获,但都没什么用。姜璎珞的重生记忆已经所剩无几了,她在宗门内能依靠的只有父亲和曲阳景。   曾经让她心动的沈浔,不知生死。   ……   瑶山宗掌门招呼着各仙门的强者,笑容满面,心情格外好,最令他高兴的还是因为苏寒衣同意举办元婴大典。   苏寒衣这样的天才修士,又已经晋升到了元婴,掌门尊重都来不及,还生怕她与宗门离了心,谁让苏寒衣百年来都是万事不挂怀于心,不染尘世,无论盛名,还是与同门师父的情谊,都淡泊到了极点。   所幸这种能一扬宗门名声,对瑶山宗在修仙界的地位极有好处的事,苏寒衣还是应下了,愿意配合露面。   萧函从不低估其他聪明人,尤其还是活了数百上千年的修仙者,她对瑶山宗的态度更多像那个世界的苏寒衣,不会一心一意反哺宗门,念着自己所得皆来自于宗门所以忠心耿耿。   修仙者无须自轻自卑,尤其是经历过渡劫考验,超脱生老病死苦痛轮回,获得天道认可,称一句天之骄子也是理所当然。   宗门与她有恩,萧函也不会亏欠。   就像举办元婴大典一事,无可无不可也就应下了。 第100章 仙侠女配重生   掌门又吩咐下去其他事宜, 看到自己的徒弟曲阳景, 原本喜悦的心情化为了微不可闻的轻轻叹息。   遥想百年前, 论资质天赋,曲阳景与苏寒衣不相上下, 都是宗门的天才,还差点结为道侣。可如今修行大道上,他被远远落下。除了苏寒衣修炼速度过于惊人了些之外, 还在于曲阳景他自己的原因,这百年来都困于金丹中,没有寸进。   掌门也寻他谈过, 可他却始终沉默,没有半分解释, 久而久之掌门对曲阳景有些心灰意冷, 这个他曾寄予厚望的弟子, 不知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曾经的天之骄子沦为平庸, 在宗门里的声名也渐渐被其他人压过去。他喜欢姜璎珞, 掌门不曾插手干预过,但他万不该失却了修仙的本心。   “阳景, 待会的论道大会, 你也在旁边好好听听吧, 也许能为你的修行解惑。”   掌门叹了口气,怎么说,也是他一手教导的弟子, 就给他最后一次机会吧。   元婴大能的交流修行心得的大会,仅是旁听的机会就不可谓不珍贵,曲阳景也知晓掌门的好意,躬身行礼道,“多谢师尊。”   掌门也不担心苏寒衣是否会介意,昔日之事对她不过是过往云烟,她一心在大道上,视其他都为无物。   瑶山宗也没有辜负众人的期望,大典除了一开始的庆贺风光之外,之后安排的就是坐而论道。   如同召开一个修仙界交流大会。   萧函既为主人,自然由她先讲道。   修仙界的众人也很好奇她如何修行进益这么快。   萧函也懒得长篇大论,一朵冰莲由其掌心显现,全修仙界都知道苏寒衣是冰系灵根,在冰系一道上的造诣可以说是登峰造极,但亲眼目睹,还是忍不住为之震撼,   但唯有修仙之人,才能意识到它多么美丽。   冰莲的每一道纹理仿佛都契合天地自然之道,不像是变幻而出,而是天生便存在这么完美一般,饶是同为元婴修士,都忍不住被它所吸引。   随后萧函说她如何研究冰系灵力,如何使它变化,和自己圆满契合。   修仙界的大能强者一开始有些不大习惯这种讲道方式,但一旦认真听进去了仿佛打开了新的修行大门。在修仙界,修士向来都是积累灵力,不断夯实道基。相当于吸纳越来越多的灵力,但金丹和元婴无非是实现肉身和元神的双重超脱,以承载越来越多的灵力,这符合修仙界的普遍认知。   但萧函的方式却有些创新,她的冰系灵力也是随着修为增长不断积累,资质悟性在这放着,谁也嫉妒不来。可除此之外,她尝试去改变自己的灵力,让它不单单成为释放法术口诀,使用灵器法宝的能源,而是成为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四肢或者说是感知的一部分。   这样的运用显然是修仙界前所未有的。   更惊人的是,萧函还会改变灵力的质,使灵力变得更加精粹,还有变化成各种其他形式,水,雾,霜,雪,让自己的灵力变幻万千,无根无凭,无形无物,虚无缥缈,刚柔并济世,无处不在。在不断的锻炼和尝试之下,她的冰系灵力越发强大,用起来也随性所欲,小如一片霜花,大到冰封千里。   也没有人会打断或是质疑萧函,她是修仙界冰系一道的大宗师,也相当于权威了。   万法归一,即便萧函说的是冰系灵力修炼之道,但其他灵根的修仙者也可以借以参考,有些人觉得晦涩难懂,但也有不少修士都暗暗记在了心里。   之后萧函又幻化出一朵紫莲,这并非她的灵力所化,其他大能强者都能看出这甚至不是真实存在的,但只要注视这朵紫莲,似乎就能看到心中所想。   不同的修士看到的都是不同的东西。   修道者看到的是道,修佛者看到的是佛,若是这里有魔修,看到的也会是魔。   萧函只淡淡道了一句,“一切种种,皆是因为心中所看。”   众人方才惊醒,这是一朵象征着心境圆满的心莲,   “苏真人已领悟大道,我等不及也。”有一位儒生大半的修士起身作揖,长叹道。其他人也都十分感念苏真人愿意将心境修为上的感悟与他们分享。   萧函留下了那朵紫色莲花,让众人参悟修行,自己离开了。   大会角落里站着的曲阳景,望着那紫色莲花,怔怔许久,透过那莲花,他看见的,是一位少年和一位少女,经历生死危难,志同道合,互相扶持,彼此为对方的进步而感到真心的欢喜。   有着共同向往大道的目标,约定好等到修成元婴那日再结为道侣。   若是谁忘了初心,不够努力,毅力决心不够,另一人也不会留在原地等他的。   一切是那么的熟悉,他为什么会忘了呢,前世的他为什么会忘记呢,就像是他修行的初心,他是什么时候丢掉的?   姜璎珞见到的便是失魂落魄的曲阳景,   她心中莫名生出一种惶恐,   这百年曲阳景的陪伴,是姜璎珞最大的安慰,她也不是一无所有,但是曲阳景现在这个样子,让她感觉好像失去了什么。   姜璎珞拉住曲阳景的衣袖,想说什么。   曲阳景却好像视若无睹,依旧失魂落魄地往回走。   “曲师兄。”姜璎珞唤住他,似是在哀求,但她一个凡人怎么拦得住一位修士。只能眼睁睁看着曲阳景越过她走过去,没有任何停下。   后来听闻曲阳景闭关,出来时修为已经大跌,而且变得不怎么认人了,仿佛忘却了前尘往事一般。   后来瑶山宗收到消息,首阳长老为寻一个大机缘,陨落在了某处地方。   失去了父亲和曲阳景的双重庇护,姜璎珞即便没有被赶出宗门,日子也不怎么好过,迅速衰老下去,最后以一个凡人的方式病死。   临死前,前世和今生的记忆交织在一起,让她分不清楚,自己究竟在追逐着什么。   又是一个百年后,苏寒衣霞举飞升,   修仙界下了整整七日的雪,苍茫冰霜大地一片,仿佛代表传说在这个世界留下的痕迹。   ……   窗外日光灿烂,   萧函从一阵头痛晕眩中醒来,头顶上挂着简洁清新的蚊帐,一伸手就能摸到柔软的抱枕。   她这动静很快惊动了床铺下方的人,唯一的舍友。   “叶欢,你这么早就醒了啊,你昨天不是赶了一晚上的论文发给老师,说今天要睡个懒觉。我早上起来都带着耳机看电视剧,怕吵着你。”   萧函揉了揉头部的几处穴位,缓解了一下因为熬夜而产生的疲惫不适感,又顺带理了一下原身的记忆。   研究生双人宿舍的标配,上床下桌,   萧函从上面的床铺下来,随口道,“不睡了,突然想起有重要的事。”   “哦。”舍友也就应了一声,没多问,就撕开一包薯片,拔下耳机开外放追剧。   在卫生间里,萧函打开水龙头洗了把脸,这次是个现代世界,原身叫叶欢,H大考古专业研二的学生。   这次的剧情并不在叶欢身上,她只是委托人。   原身有个要好的闺蜜,叫卫颜,从小认识到大,大学也是在同一所学校上,只是选择的专业不同,叶欢学的考古,卫颜读的是工商管理,毕业后在一家大公司上班,叶欢则继续读研,两人的感情也一直很好。   叶欢不仅热衷考古这个专业,经常陪教授天南地北地跑来跑去,自己还喜欢鼓捣一些古玩,闲来无事就到古玩街去鉴别真伪什么的,她有这方面的天赋眼力,运气又不错,时常会捡漏。   关键剧情就出在她意外得到的一样古玩上。   叶欢在偶然的一次误入了小巷里的古玩店,那家店有些冷清,老板看着是个衣着简朴年过半百的老人但卖的一些东西却让叶欢有些着迷,她还和古玩店的老板聊了很久,最后古玩店老板说与她有缘,让她挑一样东西送给她。叶欢推拒不了就拿了一个灰扑扑的看起来不是很贵重的玉坠。   后来回家的时候被闺蜜卫颜看到,不知道怎么地,卫颜对这个玉坠就有些兴趣了。叶欢就给她随便看,最后见她爱不释手就将玉坠送给她了。   那时叶欢不知道的是,就是这个玉坠改变了卫颜的命运。   半个月后,叶欢从学校回到家,就得知卫颜发生了意外,昏迷不醒变成了植物人,一直躺在医院里。卫颜的父母伤心不已,省里的大医院都去过了,但别说苏醒,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变成了植物人也查不出来。有人甚至开始说也许是中了邪。   叶欢从卫颜父母那里知晓卫颜是什么时候突然变成植物人的,便忍不住怀疑和玉坠有关系,因为卫颜父母发现她昏迷在房间里时手腕上就带着那个玉坠。   这么巧合,加上卫颜的病也来的如此诡异。叶欢决定查个明白,她行动力也强,向学校请了假就去找之前送给她玉坠的古玩店老板了。   追问之下,果真是那个玉坠有问题,叶欢恨不得报警抓人了,但她还存着几分理智,问古玩店老板她的朋友还有没有救。古玩店的老人告诉她,她的朋友没有死,而是穿越了,她的魂魄现在在另一个世界。   穿越这个词的确不新鲜,但发生在身边还是第一回 ,叶欢半信半疑,但她总不能看着朋友就这么半生不死的躺在病床上,于是要求古玩店的老人把她朋友的魂魄救回来,古玩店的老板无奈,也答应了说他是有法子,但只能出手一次。   这位送出玉坠的古玩店老人果然不是普通人,竟然以特殊的手段让卫颜苏醒了。   叶欢见卫颜醒来了,医院检查过身体也没有什么事,终于安下心来。但没想到是恢复健康的卫颜却整日神思恍惚的,也无心工作,最后叶欢才知道,卫颜是害了相思病,而她喜欢的是另一个世界的人。   卫颜的确如古玩店老人说的那样穿越了,那日叶欢把玉坠送给她之后,卫颜越看越喜欢,还系了红绳绑在手上,但没想到晚上一不小心磕破了手,血滴在玉坠上,瞬间她就陷入了晕眩中。再醒来时她已经出现在一个名为大燕朝的古代世界,还成了礼部侍郎家的庶女庄胭,而她喜欢的甚至穿回现代都思念不已的人就是大燕朝的九皇子殿下慕容泓。   卫颜告诉叶欢,她穿成庄胭后,一直被嫡母嬷嬷整日压在闺房里做女红,没忍住偷跑了出去,结果遇到了慕容泓,更在后来一系列的阴差阳错之下,竟然入了皇帝的颜,还赐婚给慕容泓做侧妃。因为以侍郎庶女的身份不当为正妃,慕容泓的正妃另有他人。   卫颜本不愿意为人妾室的,所以想尽办法折腾,毁掉这门婚事,但不仅她名义上的父亲嫡母,亲娘阻拦,慕容泓也在一连串闹剧下对她有了兴趣,在多次接触后,卫颜渐渐被慕容泓所吸引,她是真的喜欢上了这个容貌俊美,文武双全的古代皇子,决定真正融入古代,接受属于庄胭的人生。她嫁给了九皇子慕容泓,而且还过一段甜蜜的恋爱婚后生活,但因为她与慕容泓的爱情受到不少人嫉妒,卫颜屡遭陷害设计,又恰逢皇子间的夺嫡斗争,慕容泓不仅迎娶了出身高贵的王妃,又被迫纳异国进贡的公主入府。   尽管慕容泓一心系在卫颜身上,但仍免不了她成为王妃后宅女人的眼中钉,更不用说慕容泓后来成为夺嫡的最后赢家,当上皇帝,后宫佳丽三千,实现不了与卫颜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以致于卫颜被害得伤痕累累。   就在这个时候,卫颜的魂魄被叶欢找到高人带回了现代。   叶欢没想到卫颜会有这样的境遇,又是有些愧疚,若非因为她送的玉坠,卫颜也不会遭此一难,落得身心俱伤。   见卫颜仍对大燕朝的人和事难以忘怀,甚至日夜难眠食不下咽,叶欢劝她忘了那段穿越时光,就当成一场虚幻的梦,在现代的卫颜,才是真实属于她的人生。   卫颜苦笑摇头,说她做不到,她每天每夜都会想起慕容泓,想起她在大燕朝的日子,想起他们曾经共同孕育最后又失去的那个孩子。   等叶欢再见到卫颜时,曾经好好一个清丽姣好的美人已经消瘦不堪了。她告诉叶欢,不管怎样,她还是想回到大燕朝,回到慕容泓身边,叶欢吓了一跳,觉得她疯了,卫颜是有些魔怔了,她把好好的工作也辞了,也没告诉父母,就想再穿回去,回到慕容泓身边。   卫颜也猜到是玉坠让她穿越的,她自己试过再滴血却无法成功了,所以她来找叶欢,她相信,叶欢既然有法子让她回到现代,就一定能再帮她穿到大燕朝,和慕容泓继续在一起。   叶欢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但面对卫颜的苦求她也感到无奈,最后只有答应她。为了卫颜,叶欢不得不再去求了一次古玩店的老人,帮帮她的朋友。   那位老人说着只出手一次,但在叶欢愿意付出一些代价后还是答应了。   这次穿越之前,卫颜还把自己的父母托付给了好朋友叶欢,她对不能孝顺在他们身边深感愧疚,但她也相信叶欢会好好照顾他们的。   事实也是如此,卫颜走后多年,叶欢因为造成一切的愧疚,一直悉心照料卫颜的父母,让他们晚年无忧。但卫颜再次成为一个植物人这件事,而且还是永久性的,对两位老人的打击实在太大,悲痛不已。叶欢作为经常看望照顾他们的人,也最为了解卫颜父母的伤痛。   她后悔得到那个玉坠还送给了卫颜,所以她的心愿是如果能重来一回,阻止卫颜穿越,弥补她的过错,尽量令所有人幸福。   这是叶欢的记忆,而9526传输给萧函的是一篇穿越小说,其中女主正是叶欢的闺蜜卫颜,男主就是大燕朝九皇子慕容泓。小说讲的就是现代女孩卫颜穿到架空古代世界大燕朝,与九皇子慕容泓相遇,相知,相恋最后在一起的故事。两人之间也经历了不少的磨难挫折,可以说后半部分都是虐恋情深,怀孕流产被陷害等等波折不断。   在卫颜毅然选择放弃现代生活,再次穿越到大燕朝后,两人经历生死重聚才得到结局HE,慕容泓把皇位传给太子,和卫颜归隐山林。   至于叶欢,也就是个作为女主现代闺蜜一笔带过的路人甲角色,为卫颜的两次穿越与慕容泓再续前缘起助攻作用。   萧函对卫颜在古代世界爱上皇子的虐恋生活不感兴趣,只是让9526给她大致补了下剧情,她对卫颜的选择不予评价,选择什么样的生活是个人的意愿,但就这么把父母托付给叶欢也太随便了吧。不过叶欢认为卫颜的穿越是她的责任,所以没有怨言,反而对卫颜的父母更愧疚了。   萧函:“……”   果然还是把那个玉坠毁掉,阻止卫颜穿越比较好,这样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这个心愿也算简单,挺好完成的也不过分。早点搞定她还可以自己随便浪了。   萧函想的是挺好,但打开手机看了一下日期,再对上原身前世的记忆,呀,好像这个时间点,卫颜可能已经变成植物人,或者说穿越了。   “啊,这可就麻烦了。”萧函微微有点懵,   ……   十五分钟后,萧函结束了打给卫颜父母的电话,也证实了卫颜已经在两日前突然昏迷成为植物人这一消息。   萧函当机立断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还去和学校请了两周的假。   “叶欢,你不是要加入了高教授的考古团吗?后天就要出发了。”   舍友江琳见到她的举动,不免诧异。   萧函叹了口气,“我有一个朋友生病了躺在医院里,现在还没醒,她是我最好的闺蜜,我实在放心不下,想回去看看。”   她担心的当然不是所谓的病情,而是担心再不走,原身闺蜜都要在古代结婚生子,虐恋情深了。   叶欢是考古专业成绩数一数二的高材生,也很受老师教授的重视,这次还是高教授选叶欢当他的助手,除了考察北地的那个陵墓,还有后面的研讨会,叶欢还能替高教授负责一部分的发言工作,有这样的履历,以后无论是进业内知名的考古研究所,还是留校继续研读,都是极大的加分项。   舍友江琳为叶欢错过这么好的一次机会有些惋惜,但听了缘由也不好多劝。虽说叶欢不是医生,也没法治病,但最好的闺蜜,会挂念也是人之常情。   她嘟囔道,“唉,那估计高教授的助手这个大馅饼就落到赵白萝头上了,她怕是要高兴死,高教授选你的时候,她在背后说了你不少坏话呢。”   一般考古专业男生比较多,尤其是研究生,会跟随导师参加很多实地考察野外挖掘工作,男生的体力比较占优势,不过H大这届考古系的研究生中最出挑的却是两个女生,叶欢和赵白萝。   叶欢自小爱运动,体力不比男生差,跟着导师天南地北的跑,在野外待上七八天,不但没皱半个眉头,还挺欢的。   赵白萝个性要强,有些争强好胜,家境好像不错,就是古董行业的。论实践体力虽然差些,但家学渊源,对古董文物的种种知识知之甚详。   不过考古系最德高望重的高教授更欣赏偏爱叶欢些,所以也被赵白萝视为对手,没少针锋相对,不愿落了下风。   萧函没在意这点小事,现在解决卫颜的穿越才是当务之急,换成卫颜也一样。   记忆中也是因为参加高教授的考古团,叶欢晚了半个月才得知卫颜的事。   这里过去半个月,但卫颜却穿越到大燕朝度过了三年。   萧函也特地去找了高教授诚恳道歉,表示不能参加他的考古团了,出发前两天突然退出是挺对不起高教授的,像原本由叶欢负责的工作,高教授现在都要临时找其他人顶上,另作安排。   但高教授很和善,非但没责怪叶欢,还安慰她还有下一次的机会。   叶欢的助手工作果然是交给了赵白萝。   被高教授一个电话叫过来的赵白萝,在得知她成为高教授的新助手后,掩饰不住的激动欢喜,满是自信道,“老师你放心。”   “那好,你和叶欢交接一下工作吧。”这种重要的考古团一般至少提前两三个月就会开始做准备,尤其高教授还是负责人,叶欢作为他的助手,也要提前做大量的准备工作。   有叶欢的记忆在,萧函也知道该怎么做,准备的资料都带来了,随时都可以交接。   高教授微微颔首,“我还有一节课要上,先去教室了,叶欢,你什么时候回学校了,再给我打个电话,虽然不能去,但到时候的论文还是要写的,等回来多看看视频和资料。”   萧函点了点头,微笑道,“好的,谢谢高教授。”   高教授一离开办公室,赵白萝就变脸了,她抱着手臂冷笑道,“叶欢,你可是会给教授添麻烦,后天就要出发去黑省了,你这时候出岔子,还得我们给你收拾,你对得起教授这么看重你吗?”   “看重不看重,你要去问高教授。这事是我的错,抱歉了。”   萧函面无表情地说着这话,又抬手看了一眼腕间的表,然后道,“能快一些吗?我下午两点的飞机。”   现在都已经十点了,赵白萝觉得叶欢是存心不认真交接,让她增加负担,不得不咬牙,也不再和萧函说无谓的话,埋头整理。   萧函把整理出的一箱子打印的资料笔记,还有存着备用方便携带的U盘都交给了赵白萝,干脆利落地甩手,“拜托你了。” 第101章 闺蜜穿越之后   坐了两个小时的飞机, 终于到了沪市。   萧函下飞机后没有回家, 而是直接去了电话里卫颜父母说的医院。   白色的医院重症病房里, 一个年轻女孩静静地躺在病床上,她和叶欢年纪相同, 弯弯的眉毛,白净的肌肤,长相偏清丽秀雅, 但已经有数日没有睁开过眼了,若不是旁边的心电图还显示着她还有心跳,都要以为她死了。   萧函问了一下系统, 能否检测出是什么问题。   9526回道:“检测不到灵魂的迹象,就像是一副空壳子。”   连系统都这么说, 那看来卫颜是真的穿越了, 萧函微微思索, 这时一男一女两个穿着得体的中年人推门进来了,他们便是卫颜的父母。   萧函按着原主的习惯唤道, “卫叔叔, 秦阿姨。”   突如其来的打击让卫父卫母一下子憔悴了许多,见到她也是笑容勉强, “是叶欢啊, 你怎么回来了?”   萧函摇了摇头, “卫颜发生这么大的事,我怎么能不回来看看她。”   卫父叹气道,“你是卫颜的好朋友, 谢谢你这么关心她。”   关于卫颜的病情,他们也没有特意告诉亲朋好友,要不是叶欢打电话来,他们也没想过要麻烦她。   他们看到叶欢还带着行李包,显然是一下飞机就来医院了。   叶欢和卫颜是自小认识的好朋友兼同学,甚至还住在一个小区。卫颜的父母对叶欢也很熟悉,说看着长大的也不为过。   叶欢小时候父母就因为感情不合离异了,母亲在国外定居,叶欢由父亲抚养,但从她上大学起,父亲就因为旅行家兼摄影师的职业关系长年在外面各大洲跑,除了定时打生活费也很少回来,也亏叶欢从小就培养出了独立自主的能力,性格也豁达,也习惯了这种生活,等她考上考古专业后,也是天南海北的经常在外考察研究。   相比起来,卫颜与她的成长经历截然不同,如同温室里娇养长大的花,而且因为是独生女,卫父卫母连大学都不舍得让她离的太远,毕业后也是找关系安排好的一份进大公司的体面工作,卫颜学历高,样貌性格也好,工作能力也是佼佼者,也是他们的骄傲。   现在出了这样的事,能想象到对卫颜的父母是多大的打击。   萧函问道,“医生怎么说的。”   卫母忍不住抹泪道,“已经检查了一大堆的项目,好几个专家医生都过来看了,都查不出是什么原因导致颜颜昏迷不醒的。”   其实对卫颜为什么会昏迷不醒,萧函心知肚明,但她特意问也是为了显得自己的态度更加合理,为接下来可能要做的事提前铺垫。   卫父安慰妻子道,“没事,我问过了,要是再诊断不出来什么,下周就换个医院看看,现在的医学技术这么发达,总能有办法的。”   萧函心中也是叹息,卫颜的父母在后来的三个月里遍寻名医,连求神拜佛都做了,急得头发都白了,为了让女儿醒来,连房子都要抵押出去,这也是令后来赶回来的叶欢愧疚不已的重要原因。   她又劝慰道,“我跟我导师经常在外面走,也认识了不少专家,也许可以打听一下这是什么疑难杂症。”   卫父卫母并不抱什么希望,但还是对叶欢的用心而感到熨帖。   卫颜才昏迷了几天,亲戚就躲得他们远远的,不知听了什么传言,说他们女儿得重病快死了,亲戚们一个个的都生怕他们借钱。卫家虽然家境条件不错,但现在这年头,一场大病下来,钱跟烧的一样,几十万上百万都没了。   瞧着卫颜还是那种专家医生都诊断不出来是什么病,就是昏迷不醒,亲戚们都觉得这么一拖着,早晚把家里给拖跨了。   叶欢前世照顾卫父卫母到老,记忆里也见多了卫家的那些亲戚是什么嘴脸,一边羡慕嫉妒卫父卫母老有所依,一边又觉得叶欢与卫家又没有血缘关系,却对卫父卫母十分照顾,不知道存的什么心思。好在卫父卫母还算明事理,又知道叶欢对他们是真心的好。   等到卫父卫母相继去世,叶欢又为他们料理好了后事,还有些卫家亲戚上门闹,索要什么遗产房子,令叶欢烦不胜扰。   卫父还要上班工作,但卫母已经和单位请了长假,守在医院。   ……   不过萧函赶回来一趟,除了为了亲眼验证卫颜昏迷不醒的原因,还有另一件事,就是玉坠。   玉坠拿到的也容易,因为太熟了,随便扯了个理由就相信了,卫母也没对她要这东西做什么用感到怀疑,就直接把卫颜的随身物品给她了。卫颜无故昏迷后,卫母也没检查过有什么奇怪的。   萧函换上手套看了看,是一枚泪滴般的玉坠,与叶欢送给卫颜的时候灰扑扑的样子不同,玉坠显然剔透了许多,还泛着淡淡的光辉,也许是因为卫颜滴血穿越的缘故。   虽然剧情中,卫颜第二次穿越是因为那位古玩店老人的帮忙,但萧函怎么也不会放过这个导致卫颜穿越的媒介。   现在连系统也检测不出来有什么特别的,但萧函也不敢随意触碰,好在她来时带了考古专用密封小件文物的复合薄膜塑料袋,别说滴血了,就是空气也给它隔绝了。   萧函再次感叹了一下,她若是早穿过来几天,要么就根本不拿这个玉坠,要么就毁了它,也不用现在这么麻烦了。   9526的声音忽然响起,“宿主,有检测到灵魂波动。”   萧函眼睛微微一亮,难不成她运气好,卫颜还没来得及穿越,她的魂魄还在这个世界。   顺着系统指引的方向七拐八拐,萧函又爬楼梯上了七楼,这里似乎是VIP病房,“就在前面,有探测到异常的灵魂波动。”   走到9526说的地方,萧函询问道,“系统,是在这里吗?”   9526的语气非常欢快,“嗯嗯,就在你面前。”   叶欢毕竟还是普通人的身体,还得借助系统开启的对灵魂感知,结果一睁眼,浓妆艳抹的一身俗气打扮甚至都看不出真实模样的阿飘。   但可以肯定的是,不是卫颜,萧函忍不住挡住眼睛想道。   “你能看见我?!!”   阿飘居然说话了,哦,萧函想起9526开启的是五感反应。   “你应该不是卫颜吧。”萧函再一次仔细认证道。   “卫颜,卫颜是谁,我是封可晴。”   虽然打扮艳俗了些,但是年轻女子的声音,清甜又带着一丝傲慢,“我是封家的大小姐。”   “抱歉啊,我找错人了。”   即便有些失望,萧函还是真诚礼貌地对这个阿飘道了声歉,转身准备走人。   “你怎么能看见我呢,这么久了,你还是第一个能看见我的人,你怎么走了呢,我叫你停下……”   那个阿飘想要叫住萧函,但嚷着的声音越来越小。   9526难得机灵了一把,结果还没找对人,很是沮丧。而萧函则得出结论,不要随便开灵魂感知这个功能,尤其是在医院,否则不知道要碰到多少个阿飘,比如刚才那位。   9526毫无意识地回道,“没有啊,系统在医院只感知到了这一种异常灵魂波动。”   萧函顿了顿,停下了脚步,再回头看,只一眨眼的工夫,那个浓妆艳抹的阿飘就不见了。萧函微微疑惑,难道是离开了?   “系统,你现在还能感知到刚才那个阿飘吗?”   等了一会儿,9526回道,“好像又不在医院了。”   许是萧函突兀地站在原地太久了,被一位路过的年轻白衣护士注意到,谨慎地过来问道,“这位小姐,你是来探望病人的吗?”   萧函面不改色道,“我是来看住院的朋友的,只是不小心走错了楼层。”   白衣护士礼貌微笑道,“那边有电梯,可以直接下去,现在是午休时间,除了医护人员,其他人最好不要随意在走廊走动。”   萧函点了点头,但又想起刚才意外碰到的阿飘,叫什么来着?   她顿了顿,犹豫了一下道,“请问,你们医院有封可晴这位病人吗?”   白衣护士的脸色忽地一紧张,甚至还带上了戒备之色,“你不会是记者吧,对不起,我们医院对病人的信息严格保密,还请你现在离开,不要打扰这里的病人。”   “你误会了,我不是记者,只是听说过封可晴。”萧函注意观察着护士的神色,“她是出院了吗?”   白衣护士脸色变了变,但还是闭口不严,只请萧函离开。   萧函有一丝好奇心,但奈何有任务在身,还有个穿越到异世的灵魂,需要她负责弄回来呢,只好暂时将此事放在了心里。   接下来,自然是照着原身的记忆去找那位古玩店的老人,不过有预知剧情的优势,知道那位古玩店的老人有能力,叶省却了很多工夫,早点把卫颜弄回来,免得她情根深种,宁愿抛下现代的一切也要穿回去。   ……   卫颜穿到大燕朝已经有一段时日了。   现在的她,是大燕朝礼部侍郎的庶女庄胭,因为不久前一场落水发烧昏迷了好几天。   这具身体的容貌长相与现代的她也极为相似,仿佛冥冥之中注定一般。   在经历了一开始的慌乱失措,和对这个世界的陌生恐惧之后,卫颜很快弄清楚了自己的现状,嫡母不喜,亲父不爱,亲生母亲姨娘也是软弱不堪,连带着她的日子也不好过,各种约束。   也不知道现代的自己晕倒后怎么样了,父母会不会担心着急,卫颜叹气,却也多想无益,只能先应付眼前的生活。   利用自己的一些现代知识还有化妆技能,卫颜顺利地装病摆脱了嫡母嬷嬷的压迫监视,不用再没日没夜地做女红,而是扮成男装偷偷溜出府。   第一次见到古代城市建筑的繁华风貌,尤其还是一国都城,卫颜看什么都觉得有些新奇,但又维持着淡定之色。   卫颜选了一家酒楼想进去,却意外碰见酒楼的伙计驱赶乞讨的孤弱老人,卫颜仗义出言讥讽了一把,反倒吸引了楼上几位贵公子,尤其是那位自称慕容九的俊美男子。   在询问她的名字时,卫颜也没有半点隐瞒顾忌的心思,还文绉绉了一把,“在下卫颜。”   “卫言?可有字?”   慕容泓倒是欣赏她这份洒脱,不卑不亢,也没有怀疑卫颜不是男子。   “字?什么字?”卫颜有些懵懂,反而惹得慕容泓一笑。   撇开对于一些常识的错漏百出,慕容泓与这位卫小公子倒是相谈甚欢,觉得她甚为爽快,且完全不加掩饰,有些想法颇为新颖,异想天开却不失趣味,让他心中升起几分好奇,什么样的人家能培养出来。 第102章 闺蜜穿越之后   萧函还不知道卫颜已经在异世遇到了她的那段真爱。   在医院探望过卫颜后, 她就准备去找原主记忆中那位古玩店老板了, 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这样一来, 好像也没有比原主好到哪去。   萧函也有些无奈,这个世界灵气不能说是丁点没有, 但稀薄的就是个普通现代世界,凭她的本事,只要给她些时间修炼灵气, 解决卫言魂穿的问题应该也不难。   但这就存在两个问题,一是在剧情中显然穿越的两个世界时间流速不一样,等到她有能力搞定时, 说不定黄花菜都凉了,卫颜虐恋情深已成定局, 更糟糕的可能连命都丢在古代了。萧函可不会去赌卫颜的女主光环。   二是解决穿越问题, 她貌似没有过经验, 要是一不小心,没把人弄回来出了什么小意外, 变残或是痴傻也是存在几率的。   考虑到原主的心情, 萧函还是会有些愧疚的。   所以综合考虑,去找剧情中那位古玩店老板最直接靠谱, 没有压力。有剧情打底, 知道卫颜是因为玉坠穿越了, 那位古玩店老板能把人救回来这两点,萧函至少可以略去其中大部分的浪费的时间和精力。   告别了在医院的卫颜父母后,萧函就约了辆车, 原身考了驾照,但是还没买车。   坐在车上,萧函上了会网,就当是了解一下这个世界。   社会新闻,娱乐新闻,八卦财经,萧函快速的一览而过,却意外地看见了一个有几分印象的名字,‘封可晴’。   #震惊昔日世纪婚礼,今日豪门怨妇,借酒消愁引发车祸#   很有噱头的一个标题。   萧函点了进去,营销号的帖子扒了一下主人公封可晴前二十五年的人生,豪门千金大小姐,含着金汤匙出生,日常生活就是一掷千金,五年前因为商业联姻嫁给了沪市顶级豪门钟家继承人,当上了人人羡慕的钟太太。钟氏集团总裁钟晟,年纪轻轻就上了亚洲福布斯富豪榜的,不仅长相出众多金,而且洁身自好。   封可晴的人生可以说是白富美顶级标配。然后营销号写手笔锋一转,开始写起这位封大小姐,钟太太婚后各种作妖,硬生生将一副好牌打成了烂牌,十足的豪门怨妇。哪怕婚后不久就怀孕生子,也没能让钟家对她喜欢得起来,连她娘家在外对她也是避而不谈。外界都猜测怕是要离婚了,只是就算到了离婚的地步,这种豪门大家族都会低调行事。   萧函也就当娱乐八卦随便一看,倒没有多相信,传言几分真几分假,连医院那个阿飘说自己是封可晴的话,她也只是暂时留了点心。   ……   按着原主的记忆,她已经顺利地寻到了那家古玩店,这店的位置实属偏僻,都不像是迎客的,原主当日若非误打误撞也不会发现这家古玩店。   其实来之前,萧函也有思量,能随手送给叶欢一个能穿越的玉坠,还帮助卫颜两次魂魄穿越,绝不是什么普通人,除了为完成任务,萧函也想见识见识。   这看起来就是个普通世界,但似乎也隐藏着一些奇人异士。   古玩店门前挂着两串铜铃,无风自动,响起清越的乐音。   懒洋洋地躺在店里摇椅上的老人,在萧函进来时便睁开了眼,这是来客人了。   头发有些银白,一身灰色唐装的老人,一眼就认出了萧函,微微浑沌的眼睛恢复了清明,   “原来是叶小友啊,好久不见,看来你与我这店是真的有缘。”   萧函内心呵呵,这缘分还真不好说,以原主的真实想法,恨不得没来过这店,或是宁愿剁手也不会拿那个玉坠。   古玩店的老人当日认识时自称姓印,具体名字倒没说,   单看这位古玩店老板,也没什么特别的,衣着简朴,原主也只当他是一位爱好古玩性格和善平易近人的老人,萍水相逢罢了。   印老看着慈眉善目的,和原主记忆中没什么差别,单笑呵呵地说着话却微微变了变脸色,有些疑惑地问道,“叶小友,你是不是最近遇到了什么事?”   “为什么这么说?”   萧函装作不解道,她本想照着原身那套来,干脆利落地解决此事,但这句话没有在原身的记忆中出现过,难道……   “只是感觉叶小友似乎有些变化。”印老摇了摇头,也没有多说。   难道这古玩店的老人不但能帮助卫颜穿越,还能看出她不是原来的叶欢,萧函不免有这样的猜测。   9526却在她耳边反驳道,“不可能的,宿主的穿越是经过原主的承认,灵魂与身体完全契合,还有世界法则的认可,不可能随便被人看出来的。”   萧函想起她也曾穿越过的修真界,连即将飞升的尊者都没察觉出来,也觉得不可能,既然不是这个,那这位古玩店的老人到底是看出了什么呢,萧函有些好奇。   在叶欢的记忆里,这位古玩店的老人实在神秘莫测,叶欢曾三次到过这家古玩店,本来也有机会知道更多。但自从卫颜再次穿越到那个古代世界后,她就对这家店避如蛇蝎,吃过一次亏后就什么都不敢碰了。   萧函想多问一些,但现在也不急,还是先解决卫颜的事比较重要。   “印老,我是特地来找你的。”萧函微笑道,脸上的神情却十分认真。   印老笑眯眯道:“哦,什么事情?”   不知为何,萧函感觉印老对她的态度更和善了。   萧函取出了那个玉坠,   印老看见玉坠变得晶莹剔透,就眼神清晰锐利了起来,然后就听到萧函缓缓道,“我把玉坠送给了我的一位朋友,但她现在昏迷不醒,躺在医院变成了植物人,看过了很多医生但都检查不出来是什么问题。”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这个玉坠的问题。”   要不是原主也算见多识广,思维开阔,不然寻常人都难想到这种神鬼之事上来。   印老淡淡一笑,“叶小友很聪明,这的确不是一个普通的玉坠。它本来不是我这店里的东西,只是机缘巧合之下落到我手上的一件古物。”   “不普通,你还送给我。”萧函冷冷道,事实上她可比原来的叶欢态度温和多了,在知道真的是这个玉坠搞的鬼,害得她好朋友生死不知,叶欢差点没报警砸了这坑了的店,当然报警也没成功。   印老无奈笑着摇了摇头,也没有因为她的话有半分着恼,“本来就是送给你也不会出什么事的。”   这话似乎说的别有意味,萧函又道,“那你也该告诉我,不能把玉坠送给别人,或者还有什么其他注意事项。”   印老摇摇头道,此时倒有了些隐士高人的气质做派,“说多了就没意思了。”   但看着萧函面无表情的脸色,印老神色一僵,又诚恳了些,“这的确是老朽处置不当,但落入你朋友的手中,促成这一场际遇,也许是你那位朋友的缘分。”   萧函也不和绕弯子,直截了当地道,“那敢问印老,我朋友是什么情况,如何能解决。”   印老缓缓道,“玉坠有灵,你朋友应该是触发了玉坠的某种机能,魂魄受到玉坠的牵引,到了另一个世界。”   用他的理解来说,这也的确是一场缘分。   但见萧函继续盯着他,印老轻咳了声,只好继续道,“想让你朋友回来也不难,她本就不属于那个世界,待久了对她没有好处。”   萧函笑得十分温柔可亲,“那不知印老可否帮忙让我朋友醒来呢。”   见萧函这般执着,印老叹了口气,“算了算了,老朽与小友你有缘分,帮你一场也不算什么。”   萧函直接道,“那我们现在走吧,我朋友现在就躺在医院。”   为了卫颜,萧函也只能不那么客气了。   印老摇了摇头,“不急不急。”气度闲适得仿佛一切云轻风淡般。   萧函微微笑道,“印老,我想两个世界的时间流速应该是不一样的吧,我们这边拖一天,说不定我朋友在那个世界会发生什么事。”   可能不仅成婚还有孩子了呢,到时候谁来负责呢。   印老被这话噎了噎,“好吧,就听你的。”   萧函也被印老这好脾气惊讶了一下,原主记忆里虽然印老送给了她这个玉坠,但后来叶欢去求他,他也都帮了,萧函也是因此相信这位印老应该不是什么邪修,也没存过什么恶意,才敢直接这么来找他。   但她为了尽快让卫颜回来,说的话都有些冒犯了,哪怕此事因为印老送的玉坠而起,但现在也是萧函求他,记忆中叶欢可是说了不少好话,印老才一而再的答应她帮忙。   可现在印老就怎么爽快的应下来,也不以为忤,这就有些奇怪了,难道脾气真好到这种地步。   萧函心里略思索了一下,要是有什么问题,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那我们现在就去医院吧。”   印老也是没想到她行动力这么强,又笑道,“但坐我的车应该没问题吧。”   萧函自然没什么异议。   印老用古玩店里的座机打了个电话,走到巷口,竟然就有辆黑色的豪华轿车停在那里,车旁边等候着一个长相俊朗,棱角分明的青年,气质有些凌厉,显然出身不凡,但在见到印老时却收敛了,他对印老微微鞠躬,“叔爷爷,爸让我来接您。”   印老扭头对萧函笑呵呵地道,“叶欢,坐这车去医院,没问题吧。”   萧函摇了摇头,能解决事情就好。   青年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他还是平生第一次见到叔爷爷对人态度这般和善。 第103章 闺蜜穿越之后   青年主动坐在了副驾驶, 借着后视镜不着痕迹地打量了叔爷爷的这位客人。   利落的短发, 眸子明亮, 白T牛仔长裤白球鞋,背着的包似乎是那种专门在外野营应付的, 尽管上车后也丝毫没有拘谨,坦然的好似根本不在意,淡完全客观的来说还是属于普通之列, 到底哪点让叔爷爷这么看重她。   印家这一代定下的继承人印文择好奇想道。   若不是看重,叔爷爷绝不可能这么平易近人,态度和善宛如邻家老爷爷般, 让萧函坐在他旁边,聊着些古玩话题。   印文择甚至都有些牙疼, 别说他了, 就是父亲, 也甚少得到过叔爷爷的一个眼色。   但印文择也知道,即便在政商两界叱咤风云, 权势赫赫的祖父和父亲叔伯, 有时候也抵不过叔爷爷轻飘飘的一句话。   在印文择从小的记忆中,叔爷爷就是一个神秘莫测的人, 在家族中地位超然。   这种超然是泼天的富贵权势也比不了的。   印文择的父亲甚至警示过他, 印家之所以能在建国以来数度风雨危机中, 屹立不倒,与叔爷爷离不开关系。叔爷爷没有印家,依旧是印老, 但印家若失去了他,以后的日子未必这么好过。   所以叔爷爷一个电话打来,印文择的父亲就立刻安排他来接送,什么事都不要问,只需听叔爷爷的吩咐罢了。   印文择谨记他父亲的教诲,加上多年精英教育培养的,就算有再多的好奇疑惑也没有表露出来一分。   但听着后车座一老一少的谈话,叔爷爷似乎还送过这位叫叶欢的年轻女孩一个玉坠。   印家的小辈包括他还从没有收到过叔爷爷的任何礼物,哪怕一片叶子。   难不成这个叶欢是叔爷爷的私生孙女?   这个想法显然很荒唐,但是印老对叶欢的这份和善态度,足以让所有印家人嫉妒。   叔爷爷以前都是在山上的道观,与世隔绝,不喜别人打扰,直到前几年才下山,却也没有住在印家的任何一处别墅,而是开了一家冷清低调的古玩店。   印家人平时也不是没想过讨好这尊大佛,知道他开了家古玩小店,有些傻乎乎的印家人还找人高价买印老店里的古玩,或是送自家孩子来当学徒的,结果都是没一个落着好。   印老与印家关系一直都处于不远不近的冷淡状态,没有哪个能得他青睐亲近的,就连印文择的爷爷一年也未必能见上他一面。平日行事也十分低调简朴,颇有隐士之态。   萧函没把印老对她特别好的态度当回事,原主就和印老相处的不错,也是平常心以待。   萧函也看出印老的身份不一般,随便一个电话,上千万的豪车接送不说,还有保镖护送。不过她无意探究,解决完卫颜的穿越问题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不会再有什么别的交集了,她也不会像原主那样再来求印老第二次。   至于任务,尽人事,听天命吧。   和印老聊的时候,萧函也有些好奇玉坠的来历,她更好奇的是这种东西会不会有很多。   印老则摇了摇头,说玉器自己有灵,也需要碰到有缘人。   他第一次见叶欢的时候,是真心觉得她不错,他活了这么多年,见的事也多了,难得碰上一个心眼清明,没有功利心,为人坦荡的好孩子,而且还和他志趣相投,所以顺手就将玉坠送给她了。   就像他说的,其实就是给了叶欢,也不会出什么事。   印老的经历真说起来,当称为一位奇人,年轻时出身好,有钱人家的小少爷,但既不慕名又不好利,一心跑去修道了,兜兜转转几十年来下来,说不上什么老神仙,但却有了一双好眼睛,按他所修的道派来说,叫天子望气术。   能洞悉天地山河风水世间万物,还能查吉凶祸福,甚至能感知预判到事物的发展趋势和走向,小到某个人,大到天下大势国运。   他初见叶欢时,就看出她功德福禄深重,所以叶欢说她运气好经常捡漏,不足为奇。在印老看来,只要她守住本心,这运气至少能保证她顺遂过完一生,而且还是健康长寿的那种。   更不可能因为偶尔得到的玉坠引来祸事坎坷什么的。   但即便印老有天子望气术,也未必能真正预知到命运变化,更加把握不了人心,他也想不到玉坠会阴差阳错之下落到叶欢的朋友手上,导致她的朋友穿越遭殃,叶欢又心生愧疚,于心不安,到后来为帮助好友完成心愿,可以付出自己的功德气运作为代价,不然一次穿越是缘分巧合,第二次穿越就是要真正的代价了。   ……   坐了半天的车,终于到了医院,   卫颜仍在重症监护室里,医院方面也奇怪查不出是什么原因导致的昏迷。   卫颜的父母见到萧函带着一位唐装老人,后面还跟着身着西装的年轻人来到病房,不免疑惑。   卫母握住了萧函的手,问道,“叶欢,这是怎么回事啊?”   “印老可能有办法救卫颜。”   萧函单独与卫颜的父母谈了一番,不像原剧情中,叶欢对印老也是半信半疑,怕没法成功把卫颜弄回来,也不知该怎么劝服卫颜的父母相信,所以是私下让印老帮卫颜的魂魄唤回来。   但换成萧函,知道剧情怎么回事,也就不用这么麻烦了。但她还是坦诚地告诉了卫颜的父母真相。   这也是原主愧疚的心结之一,卫颜的两次穿越,她为了帮助好友都隐瞒了下来,让卫颜的父母都被瞒在鼓里,接受了一次又一次的痛苦打击。   甚至原主也觉得自己存有私心,怕告诉他们,使自己受到责怪,撇开卫颜的个人意愿,说是叶欢让他们失去了女儿也不假。   作为卫颜的父母,他们有资格知道真相。   萧函也没直说卫颜是穿越了,她只说卫颜昏迷不醒还检查不出缘由,不是身体上出了毛病,而是魂丢了。   这个理由听上去让人不可置信,但见过那么多大医生,各种检查都做过依旧毫无头绪后,卫颜的父母反而更容易接受这个事实了。印老虽看着貌不惊人,但若是能救回他们女儿,别说是叫他高人大师了,卫父卫母都愿意为他塑金身神像。   萧函也坦诚说了卫颜很可能是因为她送的玉坠而丢的魂,但卫父卫母并没有多在意这点小事,全副心神都在女儿能不能醒来上。   就在萧函与卫家父母说话这段时间,印老已经看过了病床上昏迷不醒的卫颜,得出的结论也是魂丢了。   按他所修道派的说法来讲,就是离魂,与古代医术上由于医学理论不健所代指的失忆不同,这是真正的魂魄离体。印老送给叶欢的那个玉坠便是触发了魂魄离体,以及还能沟通两个不同的时空,使得卫颜的魂魄无知无觉中掉落到了异时空中,要么成为孤魂野鬼,要么运气好点附身在一具刚死不久的身体上,后者还需要魂魄和身体比较契合,不然也附身不了太久。   印老悠悠叹道,“还需要准备些东西。”   “需要什么,我们立刻去买。”卫父立刻急声道,就这么一闺女,要是能救她,别说花点钱了就是倾家荡产他们都心甘情愿。   原本是出于对叶欢的信任,才相信她请来的高人大师,但在见到随手拿出的道教协会的凭证,还是高级顾问的那种,跟随在印老身后的那位气度不凡的年轻人不知做了什么,连院长都出面了,医院的医生护士还很快清场了,没有任何异议。   见到这些,卫家父母也真的相信印老能救他们的女儿了。   别说卫家父母震惊,萧函也没想到印老,还真有份道教协会的凭证,国家官方认证的啊,还以为就是开古玩店卖假玉坠坑人的呢。   印老都不用说话,印文择就知道该做什么,简洁明了道,“您要的东西,我已经打电话让人从道观拿来了。”   印家缺什么也不会缺钱,虽不知道印老为何会特地出门一趟出手帮一家普通人,但帮都帮了,印老也不在乎些什么报酬,而印文择的存在就是为叔爷爷打点好一切世俗的事务。   印老微微颔首,也没有多解释,这事也算有他的部分责任,更别说还看在叶欢的面子上。   出手一次也没什么。   印老要的东西在第二天早上就到了。   作法召魂也需特地的时刻,以免出了什么差错,印老看着不怎么急,但行事还是颇为谨慎小心的。   只有印老一个人在病房里,其他人都在病房外等候。   “他真的能救颜颜吗?”卫母哪怕已经相信了这件事,临到关头还是有些紧张担忧。   萧函因为知道剧情,倒是很有信心应该能成功,并将这份淡定感染给了卫母,“试试总没有什么问题的,你放心,卫颜不会有事的。”   在焦急等候了约大半个小时后,印老终于出来了,   印老淡淡道,“她醒了。” 第104章 闺蜜穿越之后   卫颜不知道怎么回事, 上一刻还和慕容泓在王府里喝酒赏月, 下一刻忽然脑海里传来剧痛, 仿佛有什么力量在拉扯着自己,然后她好像就飘浮在空中, 看到‘自己’不知生死地倒在慕容泓的怀里,最后陷入黑暗之前见到的就是慕容泓震惊绝望的神情。   她的心似乎也跟着痛了起来。   再睁开眼,就发现身处在现代的病房里,   她……这是穿回来了吗?   卫颜不知是惊喜,还是生出一种失落怅惘中。但她还来不及细细感受,就被父母抱在了怀里。尽管只是过去了一周不到的时间, 但为人父母的就像是度日如年,愁的生了许多白发。最担心的就是女儿再也醒不来了。   现在见到女儿终于醒了, 都快喜极而泣了。   “爸, 妈。”卫颜弱弱地叫了一声。变成植物人躺了好几天, 她身体也有些虚弱,面色都是发白。   萧函没打扰人家团聚抱头痛哭, 看了一眼后, 向印老确认道,“我朋友她没什么事吧。”   印老对她笑了笑, “放心, 只是魂魄在异世游离了一遭, 没什么损伤,多修养一段时日,饮食上补补元气就好。”   萧函真心诚意道了一句, “多谢印老了。”   毕竟是对方出的力,不然也没这么顺利。   印老浑沌的眸色中闪过一丝清明,似是见过诸多沧海桑田般,叹道,“你还劝你这位好友,让她将异世的经历当成一场梦吧。那本就是她无意闯入的一个世界,不必太过看重。”   萧函若有所思,印老这是看到了什么还是预知到了什么。   貌似这个任务还是没能圆满完成。   萧函想到了什么,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东西,正是导致卫颜穿越的玉坠,虽然应该没什么用了,但萧函也没想留着它,“这个玉坠还是归还给印老吧。”   印老淡淡笑了笑,“这玉坠既然送给叶小友,那就是叶小友你的了,没有归还的道理,随你如何处置吧。”   他又道,“叶小友若是有兴趣,可以常来老朽的古玩店。”   算了吧,要是又招惹了什么麻烦,那就不好了,萧函腹诽道。   印老似乎是看出萧函所想,又笑道,“这世上无奇不有,就好比你朋友的离魂,有许多常人不知道的东西,叶小友难道没有兴趣么?”   貌似是有点,但萧函不急着应下。   印老也没有强求,便离开了,但他身边那个叫印文择的年轻人却留下了。   他眸色清冷,气势很足行事态度干练,又带着一份尊重地递出名片,“叶小姐,这是我的联系方式,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可以给我打电话。”   光是印老对叶欢的态度,印文择也不会随意怠慢。   萧函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印老交待的,但对方给出了诚意,她也不好拒绝,自然地收下了名片,“那谢谢了。”   用不用的上就是另一回事了。   印文择送印老回到古玩店后,就被印老赶回去了,似乎他在古玩店多待一会儿都嫌弃。印文择:“……”   叶欢真不是叔爷爷的私生女吗?   印文择迎来了叔爷爷冷冷的一眼,仿佛看透了他的所知所想,事实也的确如此,“别没事胡思乱想。”印老略黑脸道,他所修的道根本不娶妻生子,而且若是后人中出了像叶欢这样的,他早就不知多高兴了。   哪像一群不肖子孙。家大业大起来了,难免功利心多了些,心都浮躁的根本定不下来,还想跟他修道,学习天子望气术。印老心中叹气摇了摇头,却也没有多失望,修道之人,许多都看淡了,哪怕有亲情血缘,顶多也只是在危难之际,出手帮一把,对印家的归属心也不高。平日都不愿意离的太近,纵然有一两个看的顺眼的,一想到其他那些不成器的,也都懒得理会了。   但关于叶欢的事,印老还是提醒了一句,多照顾些,别得罪了人。   天知道一个人的气运能在短短时日内变化这么大,上次还只是功德深厚些,现在这气运,放在古代,都是天下之主,修仙长生的那个层面,连他都测算不出来了。   和这样的人相处,只有与人交好为善的份。   ……   卫颜醒来后,医院又做了一系列的检查,花了两三天时间,确定卫颜身体没什么问题,只是有点虚弱而已,卫父卫母总算放下心来。   卫颜也不用继续住在重症监护室了,而是转到了普通病房休养,但却是VIP楼层的,病房还是单人间,还配有一间侧卧,是专门留给陪伴的亲属使用的,除此之外,厨房卫生间一应俱全,就像是普通酒店的套房一样。   据医院方面说,是印文择安排的,另外还包下了一应的诊治费用。卫小姐可以留院观察一个月,以免有什么后遗症,   “这也太贵重了吧。”卫母有些惶恐,他们家条件虽然不错,但也没到能随随便便在这种VIP病房住上这么久,而且他们女儿的命都是那位印老救回来的,现在还要人家包下医药费,这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卫父也是这么想的,感谢这位高人还来不及,怎么能还占便宜呢。   但卫父卫母也联系不上印文择,更加找不到那位神秘的印老先生,只能找到萧函。   萧函也理解他们的心情,对于印老还有他那位侄孙印文择来说,这点费用算不了什么,但对卫家可能就是个负担。她安慰了卫父卫母,不用担心,这事她会处理好。   卫母稍稍安心下来,那位年轻的印先生看着就出身不凡,连医院院长都对他恭恭敬敬,他们就是想报答,可能还高攀不上人家。叶欢认识对方,还好说话些。   除了感激那位高人印老,卫父卫母对叶欢也十分感激,一开始叶欢说她可能有办法,认识些人脉时,他们还没当回事。没想到直接请回了一尊大神,一出手就救回了卫颜。   他们也是十分懂情理的人,尽管叶欢告诉他们,是她送的玉坠害得卫颜丢魂,但他们也知道这事是叶欢无意的,而且叶欢对他们女儿的事也是尽心尽力,更加不会怪责什么了。   卫母看萧函的目光十分温和亲切,还道,“这几天叶欢你也累坏了吧,阿姨给卫颜煲了鸡汤,你也喝几碗补补身子,在家好好休息一下。医院那边有我和你卫叔叔在,医生也说了,卫颜没什么事,不用担心。”   萧函也没有拒绝她的好意,两家住的近,提了一壶汤就回去当夜宵了。   隔天,萧函才去医院看望卫颜。   “叶欢。”卫颜见到她也十分欣喜,比起刚醒来那会面色苍白发虚,现在容色红润,几乎现在就可以出院了。   旁边的桌台上放着许多水果鲜花,应该是探望的朋友同事之类的。卫父卫母也把离魂这种惊人的事对外说,只说是病好了。   卫母也没把萧函当外人,让她坐下和卫颜说话,自己拿着一袋草莓去洗了。   卫颜似乎有些懒洋洋的,提不起劲,莫名其妙就发起了呆。   萧函感觉到她这精神状态不大对,“卫颜,你怎么了?”   卫颜抿了抿唇,“叶欢,你相信我吗?昏迷的这段时间,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对父母她有些难以启齿,但见到好友,卫颜就忍不住倾诉了起来,她压在心头好久了,总是会想起在那个世界经历的事,还有最后见到慕容泓那个令人心痛的眼神。   萧函:“……”   她似乎知道卫颜想说什么了。 第105章 闺蜜穿越之后   幸好卫母洗草莓就用了十几分钟, 打断了卫颜讲述她在大燕朝的故事。卫母端着一盘水灵灵的草莓走过来, 笑道, “来,吃草莓了, 你们俩都喜欢吃的。”   卫颜看到母亲慈爱的眼神,有些内疚于自己出事让父母担心。所以即便兴致不是很高,但还是努力强颜欢笑拿草莓吃。   卫颜刚才说的并不多, 事实上她也有些分不清她是真的穿越了,还是昏迷期间做的一场梦境。更不好意思同父母说,但又忍不住想起梦中故事里的慕容泓。   卫父卫母怕离魂的事吓到女儿, 或是给她留有心理负担,所以一个字都没提过, 对卫颜也只说是因为她工作过于劳累, 导致突发疾病昏迷。甚至还提前和萧函说好了, 暂且瞒下离魂和请来高人的事,等以后再说。反正这种事常人也不会相信。   萧函理解他们做父母的苦心, 而且她也希望卫颜就把这段短暂的穿越当成一场梦。   但听卫颜的话, 貌似她对那个世界还有点留恋啊。   萧函有点头疼,   不同于剧情中卫颜在那个世界因为与男主慕容泓的虐恋导致身心俱伤, 才被叶欢找到印老设法弄回来。萧函穿过来后, 提前就把穿越的卫颜弄回来了, 但这边过去几天的时间,她已经在异世待了两三个月。   这个时候的卫颜如刚坠入爱河的小女孩,   说起来, 卫颜也不是没谈过恋爱,在原主的记忆中,卫颜长的好看,性格又不错,从读书到毕业工作,身边从来都不缺追求者。   但那些人都不是慕容泓,   当卫母不在的时候,卫颜私下这样反驳道,还带着分别样的固执。   哪怕只是个梦境中的人物,卫颜好似也十分难以忘怀。   可能是在穿越的几个月里,她并没有吃什么苦,也将她与慕容泓的那段感情视为美好朦胧的爱恋。就这么突然的中途夭折,不由得感到心疼。上一刻她还与慕容泓喝酒赏月,下一刻他们就分隔两个世界,这种怅然若失,难免萦绕在心怀。   她还拉着萧函大肆倾吐了起来,   “叶欢,你是我最好的朋友,难道你也不相信我说的吗?”   卫颜流露出一丝丝委屈来。她习惯了向好友倾诉心事,并从好友这里获得支持。她下意识也知道自己就算同父母说了,也可能是反对或者不当一回事。但叶欢是不一样的,她会给予尽可能的安慰理解和帮助。   可惜萧函毕竟不是原身,虽然有着与卫颜一同长大的记忆,但那份感情终究不是她的。她对卫颜的宽容友好是建立在原身的委托,以及避免突然改变原身的一向为人性格上。   “那我建议你,要么当成一场梦,要么当成失恋好了。”萧函冷静道。   卫颜:“……”这还是她那个善解人意又仗义的好友吗?   也只是一瞬间的懵然,卫颜又期期艾艾道,“如果是真的,我觉得我对不起慕容泓。”   她都不敢想象如果她是真的穿越了,那她突然消失,倒在慕容泓的怀里,他会有多难过多痛苦。一想到这,她甚至冒出一个惊人的念头,她想回去见到慕容泓,告诉他,她还好好的活着。   卫颜的理智也告诉自己这是不应该的,她好不容易醒来了,父母好友都在为她牵挂担忧,她不能伤害他们。   卫颜脸上写着大大的迷茫两个字,毕竟穿越这种事已经是很小的机率了,还能再穿回来更加绝无仅有了。卫颜到底是和平时代温室里长大的女孩,读书工作一路经历都是顺风顺水,没有什么风波,没有经历过这样离奇惊人的事也属正常。   相比起原剧情中,她被虐的身心俱伤还忘不掉慕容泓,终日郁郁,把自己折腾的半死不活,连叶欢都无可奈何了,现在这种程度还算是好的,萧函自我安慰道。   想想卫颜本来也是现代女性,但为了爱情竟然也愿意忍受成为低人一等的妾室,和别的女人分享夫君。只要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就一切什么都不管了,得过且过,不得不说时代的同化也是很残忍的。   萧函又问道,“那你现在是怎么想的。”   卫颜怅然不已,“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萧函也就任她迷茫着吧,反正她能做的也都做了,这个结果虽然不是很圆满,但也算差不多完成任务了吧。   离开的时候,卫母送萧函出门,欲言又止了一下,   知女莫若母,卫颜醒来后身体没什么事,但一直有些神思恍惚的,好像在记挂着什么。作父母的都看在眼里,但问她也不怎么说。   萧函想了想,还是没把穿越的事太过详细地告诉卫母,只道,“印老说过,卫颜离魂时无意闯入了一个不属于她的世界,她可能对那段经历有些记忆,现在醒来了还有些念念不忘。”   “但那只是个意外,多开解开解她就好了。”   感情这种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萧函不作评价,但卫颜这段隔着两个世界的感情,显然是有缘无份的。至于小说剧情,管它呢早就被萧函腰斩了。   一听既然是印老说的,卫母就放下了心,只要不是什么大问题就好。   卫母原本还想着让女儿多住院观察一段时间养养身体,以免有什么后遗症,但现在却想着和丈夫商量尽早安排女儿出院了,再给她多找点事,免得整日胡思乱想。   卫母又是感激道,“叶欢,这些天真是麻烦你了,印老那边我们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要是你遇上了还请帮我们转达一句谢意。”   萧函点了点头,被卫母这么一提起,她倒是想起了印老。其实去一趟古玩店也不错,她也有些事情想问问印老。   经过医院走廊时,萧函无意间听到几个护士的闲话,似乎是在聊医院的病人,声音虽然小,但奈何萧函耳力好,听的一清二楚。   “同人不同命吧,那边可是豪门少奶奶,封家大小姐,住的VIP病房,躺了两天就出院了,和她一同出车祸的,现在还昏迷不醒,听说就是植物人了,家里条件一般,也没人来看,医药费都还欠着呢。”   “好歹是亲人吧,家里人连医药费都不愿意出?”   “都没见人影,医院联系好几回,就刚出车祸来过一对父母,不过一看就是家境普通,养着个植物人家里可能也是负担不起吧,怕被拖累就不来了吧。”   “唉,所以还是要有钱啊,就算再被人家嫌弃也是有钱人啊,至少不用担心病了死了还没人管。”   萧函注意到一闪而过的‘封家大小姐’的字眼,听她们说的话应该是出院了,那个阿飘可能也是个意外了。   离开医院后,萧函便拦了辆车去古玩店。   印老依旧是个普通老头的打扮,戴着个金丝边眼镜低头耐心擦着古钱币,要不是萧函见过他出手,几乎也要以为他就是个普通人。他见到萧函也很高兴,“叶小友,你来了。”   他又语气温和道,“你那位朋友无事了吧。”   萧函顿了顿,“还好吧。”除了对穿越经历貌似有点念念不忘之外。   印老似乎猜到了什么,笑了笑,南柯一梦,都多的是人陷在梦里醒不过来,叶欢的那位朋友他也看过,没什么问题,只是心志不够坚定,弱了些,容易陷入迷障中,早点回来也好,在那个世界待久了只怕心性都要移了。   萧函又道,“我朋友的父母托我向您道一声谢,还有医院方面的事。”   要是都不说一声,好像是有些过意不去。   印老淡淡道,“这些小辈有时候做事还算妥帖,你不用多放在心上。”他又笑了笑,“我若是没猜错的话,那个小子给了你一张名片,说有事尽可找印家帮忙吧。”   萧函点了点头,虽然她没放在心上,有事她自会解决,也不喜欢欠人情。   印老似乎也不怎么在意,“你用的上便用,若是不喜欢也不用理会。”   印老又进了古玩店里面一趟,然后折返回来时手里拿着一个箱子。   萧函有些讶异疑惑,只听印老笑呵呵道,“我若是不拿些好东西出来,只怕叶小友下次就不会来了。”   若是被认识印老的人知道了怕是会大吃一惊,印老是什么人,他的好东西,可是连自家人都不愿给。   印老的真正本事,知道的人虽然少但也不是没有,也多的是人眼馋觊觎。但印老别说收个徒弟,连身边多个道童伙计都不耐烦。其实不是印老性子冷漠到了极致,而是有些东西落在不合适的人手里,是祸非福。   而且印家的人,他最清楚不过了,追求的都是世俗的富贵名利,就算得了这些东西,也是去求权势地位。水满则溢月盈则亏,现在这样已经够了,不该再奢求太多。   印老眸中闪过睿智的光芒,坦诚直白道,“我欲与叶小友结个善缘,这箱中的东西也算我多年的珍藏,叶小友可以看看,若有什么喜欢的,可以随意拿去。”   听到这话,萧函想起的却是原身第一次来拿了个玉坠反被坑的事,这回印老又说要送她东西,不知是该哭还是笑了。但萧函还是朝箱子里的东西看了过去,大概是因为没什么可畏惧的吧。   这几日她也修炼了一些灵力出来,足以自保。   箱子里各种各样的东西都有,铜钱竹尺,还有秘诀典籍。   印老眼里含着一丝期待,但见到萧函从箱中取出一本泛黄薄薄只有几页的古籍,还是忍不住露出了震惊失态之色。   “怎么,这样东西不行吗?”萧函注意到印老的神情,既然主人家不舍,那就算了她也不会强求,欲要放回去。   印老却摆了摆手,“我说的话自然没有收回的道理。但是……”他顿了顿道,“我还是想问一句,叶小友为何独独看中了这本古籍。”   为什么啊?因为一眼看过去,能让萧函看得上眼的貌似就只有这本古籍了。   在上个世界还是苏寒衣的时候,她可以说是遍阅瑶山宗的所有秘卷典籍,甚至修仙界其他各大仙门的重要秘籍,她也看过。这本古籍虽只有几页纸,但光是上面凝聚不散的道意,便让萧函有些惊讶了。   至于其他东西,在这个世界每一样都算得上无价之宝,但对萧函来说不算什么了。   当然对印老,自然不能实话实说,萧函简单措了一下词,道,“大概是看着比较特别,有缘分吧。”   印老只能感叹果真是气运强盛之人,随手便挑中了他最珍贵的秘藏——天子望气术。 第106章 闺蜜穿越之后   萧函就在古玩店里翻开了这薄薄的几页纸, 泛黄的纸张感觉一碰就碎,   印老也任她看, 这几张纸也是他青年时游历名山大川时,机缘巧合之下在一处点龙穴中所得。他光是看一眼便入了迷, 甚至不知山中岁月,等他出来时,外界已过了十载, 连家人也以为他修道成了疯子。   那时只是几张残页断章,后来费尽心力才修复成现在这个样子。   他钻研了多年,也只学到些皮毛, 真说起来,真正掌握的还不足半张纸的内容, 学到的也就一门精妙无双的天子望气术, 其他的艰深奥妙, 晦涩难懂,印老虽有心苦苦继续钻研下去, 但天子望气术并不能做到长生, 在这末法时代,他修道也只是肉.体凡胎, 原以为无法窥得其中真秘了。   没想到, 今日才是碰到了真正的有缘人, 印老心中感叹道。   萧函心中的意外惊讶不比他轻,她不知道什么天子望气术,但光是看这几张残页, 便可推断出原书应该是一部天书,而且还是仙神级别的,足以让人可以掌握天地规律,万物命理。   萧函心中微微可惜,见到的不是天书,而是残页,而且有许多失传残缺漏处,以萧函这个在修仙界待过千年的人,一眼便能看出。但也不是说这几页毫无可取之处。   任何一门法术学会了都足以让人受用无尽,但前提是,能学会。这几页纸放在修仙界,称上一句无价之宝也不为过,但想将其中内容法门钻研透彻,天资出众者也要花上数百年。   何况是放在这种灵气微弱的末法时代。   但萧函与印老聊了几句这纸上的道法,印老就激动不已了,谁让萧函说的都是他看不懂的,他为了这几页天书,苦心孤诣钻研古代的易经八卦,奈何这些东西在古时便是不传之秘,能留传下来的寥寥无几。就是这样看这几页纸,还是艰深晦涩。   萧函的几句点拨,便胜过他数十年之功。   别说这是他的珍藏,现在送给萧函,他也是眼睛眨也不眨一下,留着也只是在他这里落灰,给了萧函,反而能分享到一些所得,印老也是个聪明人。   印老想的没错,萧函敢说,这世界上除非有像她这样的人,不然大概没有第二个人能看懂它。   这也是为什么萧函对它兴趣没那么大的原因,看懂是一回事,要想研究就更是一片无尽汪洋大海了,或者也可以说是个坑,一头扎进去,她在这个世界也不用干别的了,所有时间都得花在这上面。   反正她都已将这几页纸的内容记在了心上,什么时候有空再研究补全吧。   ……   卫颜没想到这么快就出院了,但想想自己也没什么事了,病房待遇再好,老住院也不是回事。   她心中关于穿越这件事的郁闷愁绪还没抒发出来,父母就催促着她去上班了,然后下班后也让她出去和朋友同事多聚会,参加社交活动。   热闹非凡又五光十色的KTV里,公司里的同事为了庆祝她康复出院特地办了个Party,但卫颜莫名感到有些孤寂,忍不住想起在大燕朝的事。   萧函和学校请的假还没结束,解决了卫颜的事后她也没立刻回学校,而是在家休息。   原身父亲因为是摄影师兼旅行家,长年在各大洲跑,倒是经常寄明星片和纪念品回来。原身母亲就是因为他的这份爱好又不着家,所以果断离了,也许受了刺激变得也想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有了新的爱人也没想要带着原身这个拖油瓶。   父母都不算特别负责的人,除了给原身比较衣食无忧的生活之外,原身也早早习惯了,没什么怨怼的,但她的道德感和责任心显然还是要比她父母重一些,比如在卫颜的事上。   原身家里有很多书,萧函在融合记忆的同时,也在学习考古这个专业,原身怎么说也是专业第一第二的成绩,回学校后还要写论文,萧函要是表现的成绩太难看也不大好。   萧函躺在书房摇椅上,看着一本《旧石器时期考古》的书时,手机响了。   是卫颜发来的信息。   “叶欢,我在云声KTV,你过来接我一下好不好?你可以开我爸的车,车钥匙就放在老地方。”   萧函看了一眼钟,十点了,于是回了一条信息,“好,你在那里等我。”   叶欢晕车,所以一直没考驾照,应该是卫父今晚不在家,以往也经常这样,不然怎么说从小玩到大的呢,叶欢一个女孩子,估计是没让同事送她,就发信息给好友了,出于对好友的信任以及安全感。   叶欢是空手道四段,还会一些格斗搏击,她那酷爱自由的爸在她还小的时候教的。   萧函开车到了地点,又给卫颜打了个电话,没过一会儿就看见她出来了。   卫颜穿着一条紫色的连衣裙,衬得她更加清丽可人。只是她身后还有几位看着像是同事的男女,“卫颜,让程宇送你回去好了,他正好开了车来。”   身边人十分热心的说道,程宇还带了鲜花过来,更给这次聚会带上了别样的意味,。   众人口中的程宇是个年轻帅气又高大的青年,一身西装手表都显示出家境不错,对卫颜更是呵护的温和态度,“这么晚了,还是我送你吧。”   卫颜秀眉微蹙,程宇在公司里一直追求她,弄的旁边人也跟着起哄。要是过去,她也觉得程宇没什么不好的,但她现在心里还装着另一个人,更不想随随便便接受别人的求爱。   “不用了,我已经让我朋友来接我了。”   卫颜打心里不是很乐意,但伸手不打笑脸人,以后还要再在公司一起共事,也不好做的太难看,弄得大家尴尬。   见到好友亮了亮车灯,卫颜心里松了口气,告别了同事快步走过去。“叶欢,幸好你来了。”   萧函也看到了刚才那一幕,有人追求卫颜,但她也不会说什么。   回到家后,卫颜有些扭扭捏捏,似乎想和好友聊聊心事,萧函礼貌婉拒道,“今天已经很晚了,你明天还要上班,以后再说吧。”   萧函自认不是心理医生,也没听人说心事的爱好,至于以后,反正她过几天就回学校了。   卫颜心里更加委屈了,她感觉才过了一段时间,好友似乎突然对她冷淡了许多,更重要的事,她的那些关于穿越的心事,除了叶欢,她也不知道该和谁说。   还有上班,她这两天根本无心工作。看着程宇跟她告白,她也没有丝毫感动,反而想的都是慕容泓,慕容泓长的比他更俊美,慕容泓会骑马射箭,琴棋书画,他还会武功,他的傲慢贵气,桀骜不驯,还有他的聪明果断。   卫颜似乎突然明白了那句话,遇到了一个足够惊艳的人之后,其他人就再也入不了眼了。   奈何她的委屈心声无处可诉,连好友也不开解安慰她了。   其实要萧函说,卫颜这就是穿越后遗症,两个世界,不同身份的落差感,一时没转换过来而已,时间长了也就好了,反正也不严重,也没人惯着她,萧函不会,她的父母更不会。卫父卫母比起任何人都要不希望卫颜对另一个世界抱有留恋。   ……   休完假,萧函就回到了学校,高教授领导的考古团也回来了,学校里论坛的消息就十分热闹,听说对这次考古的新发现,外界已经有很多报道讨论了,高教授带回了一大堆的视频资料,没有意外的班里每个学生都要写论文。   有和原身交好的同学感慨道,“叶欢,你准备了那么久,结果都为赵白萝做嫁衣了。”   那些研讨会上发言的稿子资料,明显都是叶欢做的功课,风头却是赵白萝出了,借着这次机会在考古界那么多大佬学者面前露脸。听说学院里也会有很多加分奖励。   萧函不在意地笑了笑,“谁让这次不凑巧呢,正好有事没能去成。”   和一次机遇相比,还是避开卫颜那个坑比较重要。   其他人听了不禁佩服叶欢这份大气豁达的,但话传到某些人耳里,听了却不是滋味,比如赵白萝,“她自己提前退出,没把握住机会和我有什么关系。”   赵白萝就听不得别人说她是靠着叶欢退出才作为替补顶上去的酸话,好像她是捡了便宜似的,机会那是给有准备会选择的人。高教授这次的考古项目甚至是官方点名的,百年难得一遇的考古新发现,可遇不可求的机会,能参与其中光是挂个名字,也很可能受到国家的嘉奖表彰,这可不是什么人随便就能得到的,以后从事考古这条路都会是一帆风顺,前途坦荡。   叶欢没有珍惜错失了机会,也是她自己的问题。   和赵白萝关系好的同学也连连附和,“别人就是嫉妒你这次出名了,还有叶欢,别看她说不在意,但不知道心里多难受呢。”   听到这些话,赵白萝总算心里舒服了些。   其实说她多针对叶欢,存心看不得她好倒也没有。只是由于出身的家庭环境,养的她性子好强,尤其争强好胜了些,为了继承家里的古董产业,她一定要取得好成绩,   偏偏一进大学,就碰上叶欢这个天赋压她一头的人,人缘好受欢迎,还总是表现得开朗大方,不在乎成绩,结果每次成绩都考第一,高教授他们也总是夸叶欢,只有叶欢不在的时候,他们才能看到别人。   赵白萝削尖了脑袋,想法设法投其所好的想和高教授这样的顶尖学者交好,建立起她以后的人脉关系。到头来还比不过叶欢和他们聊上半天的话。   她那么努力,也还是叶欢的备选。   这次难得胜过了一回,还是如此关键的机遇,影响到未来的发展,人生有时候重要的机会只有那么几回,把握住了就能将你的对手远远落在后面,以后她也未必能赶的上来,这是赵白萝父亲教育她的话。   赵白萝现在就是这种微妙的心态,凭借着这次出名,她足以将叶欢甩在后面一大圈,离毕业也就一年了,说不定到那时候她们的高度都不一样,她也没必要在斤斤计较于和叶欢的较量。   萧函也没理会这些小打小闹,心态非常稳的敲着键盘写论文。   ……   论文发出去没两天,高教授就找到了萧函,“叶欢,这是你写的论文吗?”   高教授这次的考古项目是近三十年来发现的最大的一处贵族古墓,但由于所处时代太遥远,甚至追溯到一千多年前,很多地方无从下手无法考据,而且第一次挖掘,得到的信息量很少。   他布置这个论文作业不过是例行安排,让学生们总结一下经验,但没想到叶欢的论文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惊喜,在研究方向上的许多问题都豁然开朗。他看完后熬夜拿这次考古的资料进行对比推论,发现基本上都能有合理的解释。   若叶欢参加了这次考古团,他还可能没这么意外,这个学生的优秀他一直都是有所了解的。   高教授其实猜的很准,这篇论文里许多观点就是叶欢提出来的,萧函是没有参加,但是叶欢有经验啊。对于这个在原主记忆中闹得沸沸扬扬,甚至全民皆知的一次古墓研究,她知道的东西可太多了。   不过萧函不止于没底线拿别人的成果来给自己添光彩,这次为了交论文,她也只是写上了原主前世提出的一些论点而已。   即便高老师问起,萧函也应对的游刃有余,至于怎么得出的结论,也可以说是视频资料里的信息总结大胆猜想出来的,他们这些学生,能做的不就是这些吗?   高教授越听心情越发澎拜,就着论文里关于墓志铭,陪葬品,还有文物抢救的几个方面,一说就是大半天。   高教授眼里满是赞赏,“叶欢,你提出的几个观点和见解非常新颖,也很有参考性,我和项目研究小组讨论过了可以采纳进去,另外你的论文也会正式发表在业内。”   只要论文有价值,叶欢的名字就会被业内人士认可,高教授非常自信的觉得,他这个学生就是天生适合考古的。 第107章 闺蜜穿越之后   这个消息很快就传开了, 整个专业的学生老师都知道了, 叶欢的那篇论文受到很高的评价, 还被正式采纳进项目研究小组讨论中,等到对外公布研究后可能也会有叶欢的名字。   听说这事后, 赵白萝第一反应就是,“这不可能。”   她吃惊又气恼道,“叶欢她都没参加古墓遗址的实地考察, 怎么可能论文写的比我还好。”   赵白萝也有写论文,但也只是比其他同学好一些,被教授评价还不错, 远远不到对考古项目研究有帮助的地步。   学院也就热议了一阵,不久后便淡去了。   但等到一个月后的二次古墓遗址考察时, 果然入选名单中有叶欢。   但赵白萝并不在其列, 原因也很简单, 第二次考察的研究团队中只有叶欢一名在校学生。上次还能多挑几个学生当助手,也只是带学生开拓眼界增长见识, 积累资历。   相较于第一次的现场挖掘, 这次主要是文物鉴定分析,研究墓主人生平资料, 而且随着墓室的挖掘复原, 作为文物的价值也越发重要, 可慎重多了,没工夫带学生,参与的都是考古界的教授大拿。   本来都不会从学校里选人的, 这还得追究到叶欢的那篇论文,比想象中的还要受重视,毕竟刚开始古墓遗址考察,基本上处于一头雾水,还生怕研究方向出错导致开采过程发生意外,造成的损失可能就是无法挽回的。   叶欢那篇论文提交上来就如同为研究团队拨开云雾,基本上的方向很可能是正确的,经过郑重的商议后决定采纳,之后一个月里,因为叶欢的建议和观点,大大缩短了原本漫长的研究鉴定过程,取得了卓著的成效,甚至避免了一些让人后怕的错误。   所以到了二次考察,都不关心叶欢还是不是个学生,直接点名进了考古团。   萧函没有任何心理准备,因为原主前世没有参加第二次考古团。   仔细想了想,应该是她提前拿出来造成的,考古工作也是很重视时间的,早一些晚一些都会影响考古研究。   和原主的记忆出现了一点小偏差,萧函也不意外,穿越后际遇发生改变,已经是习惯的事了。   叶欢入选第二次也是项目的正式考古研究中,作为老师的高教授也很感到骄傲,研究小组对叶欢论文的重视,还有这一月来取得的进展,他也有所了解,但都没有告诉叶欢,甚至一直到名单出来才告诉她,也是担心她骄傲自满,考古这门工作不仅需要天赋和热爱,还要有能沉的下来的耐心细致。   而叶欢的表现也让他非常满意,高教授都想好了等到叶欢毕业时,他就推荐她进入国家考古研究所。有这次的项目,未来一年再参加一两个同级别的考古研究,拿到一个名额就不难了。   萧函还不知道高教授为他的得意学生安排光辉履历铺好路了。等她到考古团报道的第一天,也没有见到所有人,而是跟着高教授到某个研究所做一些室内整理工作。   萧函鉴定记录了不少古墓出土的玉器,一弄就是大半天,萧函也没觉得枯燥,有原身的记忆倒还从中感觉些许趣味来。等到工作结束差不多时,外面进来了一些人,为首的是个俊朗英挺的男人。   高教授与他们似乎在商谈第一批出土的文物会举办小型展览会,萧函看了一眼,也没太放在心上,低下头核查自己写的报告了。   玻璃门外他们简单的寒暄了一下,便商谈起了正事。   这次展览会盈利性质不高,但对提升集团的名声很有作用,还可以拓展这边的关系,所以钟晟也很重视这次展览的举办。对高教授这位文物鉴定方面的权威也非常尊重礼貌,等谈的差不多,钟晟看了一下表,已经到饭点了,主动提出,“我请高教授几位吃个饭吧。”   高教授虽然是搞学术研究的,但以他的社会地位,也习惯了应付各界人士,这位钟总也打过几回交道,对方的钟氏集团有部分业务涉及古董玉石行业,而且还是佼佼者。   没多想便应了下来。   “吃大户的机会来了。”旁边的一位姓苏的师姐低头跟萧函开着玩笑道,显然也是没少见过这种场面。   萧函作为助手也跟着去了,吃饭的地点貌似是在钟氏集团名下的高级餐厅,菜品精致又丰盛不说,店长还亲自出来招待,称呼对方为钟总。   饭桌上和高教授聊起一些文物方面的学术问题,这位钟总也能接上一两句话题。让人做生意的果然都是八面玲珑,长袖善舞的。当然高教授也不是那种古板掉书袋的老学究,嫌弃对方一身铜臭味什么的。   钟晟想到自家集团下半年还有几场拍卖会,需要文物鉴定方面的权威,和高教授提前多打好关系,到时候也方便些。   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见到来电显示‘封可晴’,钟晟神情柔和了许多。   钟晟出门接了电话,那端响起清甜温软的声音,“我在商场购物啊。”   自从出了一次车祸后,封可晴就收敛了很多脾气,不再那么冷漠刻薄又骄纵,还懂得讨好他对他撒娇了。这样也挺好的,钟晟唇角微勾了勾,心情表示很好。   问了一下地点,就在附近,钟晟道,“我让秘书开车接你过来,待会我们一起回家。”   对方无不顺从地就应下了。   萧函就去了洗手间一趟,出来就撞见了个阿飘,还是个见过的阿飘。   萧函:“……”   当然是目不旁视地走了过去。   但她装作没看见,那个阿飘却认出了她,带着极为惊喜的目光,“是你,你在医院看见过我。”   阿飘试图拉住她,然后就被弹开了。   相比起在医院初见时还是个普通人,现在萧函已经修炼出了一点灵气,加上研究那几页天书也有所得,不说诛邪辟易,这种只余下魂体的阿飘想靠近不要太难。   那个阿飘震惊茫然过后,委委屈屈的哭了。   萧函则很冷酷无情地回到了用餐的包厢。   等她出来的时候,那个阿飘还在哭,哭累了还打了个嗝,妆都哭花了,然后呆呆地望着一个方向,连萧函出来了也没注意。   萧函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正是今天请客吃饭的大户钟总,他身边跟着的年轻女人,穿着米色连衣裙,妆容精致又甜美,有几分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萧函思索了一下,又看了看阿飘。   哦,她在娱乐八卦上看到过是封可晴。   阿飘委屈巴巴的,想拉萧函的衣角,但经过教训又不敢拉的可怜样,“我才是封可晴。”   萧函:“……”妆都花成这样子,谁能认出来啊。   虽然这样吐槽,但萧函也察觉到了不对劲,从一开始在医院遇到的异常波动,这个阿飘一直称呼自己是封可晴,到后来她听护士说封可晴出院了,萧函也就以为魂魄归位了,但现在这个阿飘还是在。   那个封可晴却好好的,和正常人无疑。   若阿飘说的话是真的,那封可晴体内的魂魄又是谁的。   仅一两秒的瞬间,萧函已经冷静地分析完了这个脉络关系。   其实也不难证明,得出结论,但有一个前提是,这事或许有点麻烦,她要不要揽下。   ……   宋筠原本是个普通女孩,长相家世还有学历,都不甚起眼,每天累死累活的工作,也只能拿到那么一点工资,还要背负着房贷和家用。   也就偶尔闲暇之余,也会幻想一下言情小说偶像剧里的情节,某天获得个金手指,或者天降奇遇,改变人生。   但没想到真发生在她身上了,一场车祸醒来后,她就变成了传闻中的豪门太太,正经打扮一下绝对是肤白貌美,最重要的是没有任何经济压力,可以随便刷卡买买买,到处旅游,老公是俊美帅气又多金的总裁大人,虚岁四岁才上幼儿园的儿子也是漂亮可爱正太一枚,基因都好的没边了。   绝对的人生赢家啊。   这幸福的美梦来的太突然,宋筠抱着能多享受一天是一天的想法,得过且过,甚至都没想过原来的自己怎么样了。   然后就是一天比一天真实,和天降的老公总裁,可爱的儿子的相处,都一点点让宋筠有些舍不得了,希望这样的美梦能多做一会。   宋筠甚至忍不住产生这样的逆反心理,原身拥有了这么多,别人梦寐以求的人生巅峰,还天天不高兴,对丈夫和儿子冷暴力,从来没珍惜过,实在太作了。普通人奋斗一生也达不到封可晴的起点,她却非要折腾不停,把人生过的这么失败。   自从她成了封可晴后,钟晟从冷冰冰的逐渐态度软化,对她温柔又照顾,儿子钟祁也不再只和保姆待在一块,和她越来越亲近,包括钟家人和娘家封家,对她也大为改观,还说她终于懂事了。   打听到父母亲人对躺在医院里的自己不闻不问后,宋筠断了最后一丝想要回到自己的身体这样的念头。   也许上天可怜她过的这么辛苦,又有一群冷漠的家人,所以给了她这场奇遇。   也许封可晴可能已经死了,她就是幸运又巧合地重生到了封可晴身上,成为了她,宋筠这样猜测着。随着和钟晟的感情渐深,她也决定将这个秘密永远埋藏下去。   宋筠下定决心,一定会好好对待封可晴的家人,做让人称赞的好妻子,好妈妈。 第108章 闺蜜穿越之后   两个多月下来, 宋筠已经适应了钟太太的生活, 或者说是正常的豪门生活。不作妖, 不出现在满是黑料的娱乐八卦上,安分乖巧, 不奢侈挥霍,又对亲生儿子呵护有加,与丈夫钟总裁的感情越来越好。   连钟总的秘书也没想到, 一场车祸带来的改变这么大,以前钟总可不会让他特地开车去接钟太太,当然钟太太也不喜欢坐钟总的车。   即便相处一段时间了, 宋筠见到钟晟还是忍不住脸红心跳。五官斯文俊朗,鼻挺唇薄, 尤其在发号施令的时候气势凛然。   钟晟忽然生出莫名的滋味, 封可晴从来都是一副令人厌烦的样子, 不会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但偏偏这样的封可晴让他有些动心, 他以前怎么不知道封可晴这么讨人喜欢呢。   原本他与封可晴的婚姻不过是商业联姻, 没什么感情,但牵扯的利益太多, 只要她不做的太过分, 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反正不管是父辈还是周围人都是这么过来的不是吗?   但最近一段时间,他明显感觉到封可晴的变化。钟晟还想不到会有换了魂魄这种离奇的事,只以为是封可晴改过自新了, 想要挽回这段婚姻,努力用心经营,一个从前什么都不管的千金大小姐,现在居然学会了下厨做菜,还会每天接送孩子,陪孩子玩,尤其是对他更加热情了。   钟晟在封可晴身上发现越来越多的闪光点,让他欣赏又喜欢的美好。   钟晟自然地伸手为她把一边的秀发挽到耳后,声音温柔又带着磁性道,“今天逛商场累了吗?”   宋筠露出甜美笑容,“我给小祁买了新衣服,还有一个超级可爱的帽子。”   旁人看到的画面就如同言情小说的标配——霸道总裁X美貌小娇妻。   而另一边,阿飘则坚持道,“她不是封可晴。”   萧函问道,“那她是谁?”   阿飘,也就是真正的封可晴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她是谁,我好像听到她说她叫宋筠。”   发生车祸后,她不知怎么的就成了鬼魂一样的东西,然后看着别人占据着她的身体生活,没人看得见她,听得见她说话,甚至连自己的行动都无法受控制,只能出现在宋筠身边,而且还是偶尔存在。   “你能看到我,那你可以帮我告诉钟晟,或者我的家人吗?”   封可晴坚持不懈道,“我有很多钱的,你要是肯帮我,你要多少钱我都给你。”   萧函没说话,而是在两人经过她身边时,忽然道了一声,“这位是宋小姐吗?”   宋筠下意识地回头,又反应过来自己现在是封可晴,微微有些失态,没有及时控制情绪。   钟晟微只是蹙了蹙眉,认出了这是高教授的一位年轻助手,对高教授他是礼貌又尊重,但一位学生助手就没有那个必要了,语气冷淡又疏离道,“不是,她是钟太太。”   萧函笑了笑,“抱歉,许是我认错了人,原来是钟先生的太太。”   听到她这话,宋筠也松了口气,是她大惊小怪了。   但宋筠有点不喜欢她的眼神,太过明亮透澈了些,貌似看穿一切无所遁形的样子。   刚开始的时候宋筠也担心被人发现什么的,后来似乎周围人都乐得见到她的变化,也不存在什么神仙高人的。   高教授也没有让萧函他们下午也继续工作,而是给放了半天假。   萧函回到寝室,舍友江琳好奇问她随高教授都去坐什么了,萧函也就简单说了一下今天的事。   “钟氏集团的总裁钟晟?”   江琳扭头就在电脑上搜出一大堆资料来,什么商业才俊,海归精英,年纪轻轻就打理亿万家产,但更多的是他和他妻子封可晴的娱乐八卦,几年前的世纪婚礼。   已经成了封可晴的阿飘在旁边郁郁不乐着,看都没看一眼。   一路上她倒是跟着萧函说个不停,好不容易再碰见能看见她听见她说话的人,封可晴都快把自己的一切卖了个干净,以证明自己的身份。   奈何萧函不怎么搭理她,对她许诺的各种好处置若罔闻。唯一的好事就是不知怎么的,她不用再捆绑在宋笙身边,可以随意自由行动,不然也没法跟着萧函。   封可晴不知道的是,萧函早就看出了她的魂体状态,也就顺手帮了她一把。   等到舍友去上课,寝室里只有萧函一个人的时候,她才放下书,看向封可晴,“你想好了吗?”   “想好什么?”封可晴有些迷迷瞪瞪。她的想法再简单不过,既然萧函看的见她,就让萧函告诉她的家人,然后花钱找到一些高人道士,重新夺回她的身体。   要不是看在她当了两个月的孤魂野鬼这么惨,萧函都懒得这么耐心,“你觉得,我要是现在到你丈夫和那位封小姐面前说出真相,或者告诉你的家人,他们的反应是什么。”   萧函可以无缘无故就帮人,但不会随随便便一拍脑袋就去做。   她一阵见血地再次问道,“你猜他们是会将我当成救了他们妻子/女儿的恩人奉若上宾呢,还是当作坑蒙拐骗的神棍骗子赶出去呢?”   封可晴有些沉默了。   连萧函仅仅一面,就看出钟晟和宋筠相处不错,在他们身边待了两个多月的封可晴会什么都没注意到吗?而且也没传出什么失忆的风闻,宋筠依旧能以封可晴的身份顺风顺水的过了这么久,难道不能说明一些问题吗?   这种荒谬又离奇的事,就算萧函能给出证据,也要有人相信啊。   不是萧函想打击她,而是的确存在这种可能,到时候面对这种麻烦的人可都是萧函了。   封可晴忽道,“我和钟晟感情并不好,我也不爱他。”   从订婚到结婚甚至生子,都不是她的意愿。她做的那一切也不过是在这段不幸福的婚姻里的挣扎罢了。为了封家,她也不可能和钟晟离婚,而且他们之间还有个孩子。   所以封可晴从来也没想过,钟晟会任由别人占据她的身体。   萧函忽然笑道,“要试一试吗?”   封可晴很疑惑,“怎么做?”   然后她就看到萧函把她说的关于隐私秘密的一些事,写成了邮件,然后发送给封可晴指定的一些人。   在萧函看来,连身边的爱人至亲朋友都发现不了封可晴换了个人,还需要她一个外人帮忙,这种事同样很荒唐。   封可晴愣了一下,但还是默认了她的做法,毕竟这也是以另一种方式告诉她的家人朋友,有人占据了她的身体出现在他们面前。   到时候,他们肯定会想办法请到高人道士,帮她回到自己的身体的。封可晴安慰自己道。   萧函没对她的想法评价什么,只是建议道,“有时候,跳出局外,你也许能看的更清楚。”   阿飘这个身份未尝不是另一种优势。   她的语气颇有深意。有时候,人总会自信的认为对自己的人生,不说掌握,至少也是十分了解。但若真是这样,这世上就不会有那么多过的糊里糊涂的人了。   萧函没有刺激她的想法,只是不想帮一个糊里糊涂的人罢了。   ……   也没花多久的时间,不到一周,封可晴又出现在萧函面前了。   自从她不用再受控制,随意行动后,就没有再纠缠萧函了,封可晴也不傻,很快也意识到了自己作为阿飘的优势,而且当萧函寄出邮件后,也就相当于帮她告知家人真相了。她正等着家人朋友发现那个占据她身体的孤魂野鬼后,想法子导回正轨。   然而一切都让她失望了。   那个占据她身份的宋筠,依旧过着封可晴的生活,没有任何变化。   “我从来不知道自己的人生过的这么失败。”   封可晴似笑似哭地说道。   她明白了那日萧函话里的深意,比被他人占据身份更可怕的是,没有人期待她回去。   钟晟没有反应她可以理解,但为什么连她的家人都没有反应,习惯爱好这些统统变了。   她高贵优雅的母亲依旧对宋筠笑语晏晏,还带着她参加各种交际,教授她如何养孩子。其他人也一样,即便被捅破了窗户纸,也可以继续戴着虚假的面具伪装。钟晟甚至让人查邮件是谁发送的,封可晴来找萧函,就是为了告诉她这件事,她现在才知道自己贸贸然央求萧函帮她,为她惹来了什么样的麻烦。   封家和钟家的势力加在一起,想要对付欺压一个普通人,让她闭嘴的方式有太多太多。   萧函平静道,“你放心,他们查不到我。”   “那就好,谢谢你了。”封可晴真心实意道了一句,感谢萧函这个唯一见过她,听过她说话,也帮过她的人。   “我大概要消失了。”   封可晴似乎也预感到了什么,这一周的所听所见,让她知道自己的人生过的有多失败,宋筠才是他们心目中的爱人,女儿,姐姐,甚至还有母亲。   她一开始愤怒过,怨恨过,但见到她的孩子带着笑容扑进宋筠的怀里时,就忍不住放下了一切。   既然这是他们所希望的,那就让宋筠代替她好了。   那个孩子不是爱情的结晶,只是因为两家的要求,然后为了生下他,她脸大了一圈,手脚都是浮肿的,吃点辣的就上火长痘,还整宿整宿地睡不好觉,就是折腾了她这么久的孩子,需要的也不是她这个什么都做不好的母亲,而是会亲他抱他陪他玩的女人。   萧函也没想到,一周不见,封可晴消沉成这副模样,甚至大有放弃自己成全别人的样子。   “所以,你是不准备回到自己的身体里了是吗?”   萧函点了点头,“那好吧,我也就不用帮你了。”   她既说不来安慰的话,也不是非帮人到底不可。打电话向印老要的那些东西也不需要用了。   封可晴:“……”   ……   人生大概就是起起落落,然后再起起、落落。   在发现至亲爱人都更喜欢宋筠扮演的封可晴后,她从愤怒不甘怨恨,到愧疚反省,最后看开了,想着既然她都要消散了,让宋筠代替她过好她的人生,让所有人幸福也挺好的。   但在知道她真的能回到她的身体里后,封可晴迅速转变了态度,   管他们需不需要她,能活着为什么不好好活着。   别人的幸福美好,有她自己的命重要吗?   封可晴也没想到年纪轻轻的萧函居然是个高人,果然人不可貌相,她心里轻笑了一声,她以前的人生倒是着相了许多。   封可晴回到自己的身体时,正是钟晟带着妻子儿子,和钟家封家两家人一起在别墅聚餐,其乐融融,共享天伦之乐。   她一睁开眼,迎上的就是钟晟柔情蜜意的目光,然后封可晴反手就给了他一巴掌。   方才还和谐的气氛瞬间凝固,变为一片寂静,   “可晴,你怎么了。”钟晟半边脸红着,她下手可一点也不轻,钟晟语气也有些恼怒,   封可晴冷笑道,“我们离婚吧。”   “你爱和谁甜甜蜜蜜,是你的自由,但请不要用我的身体。”   这一句话如同石破天惊,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封母很快恢复了笑容,想要拉住女儿的手,“可晴,你在说什么胡话呢,不要闹了。”   封可晴却避开了她的亲近,冷冷地看着他们,“我在说什么,你们都清楚。”   她这些日子也是看清了,重要的从来不是她,封家大小姐,钟太太,这些所谓的光辉荣耀名头换个人其实都可以,只要存在就好了。   但她不是工具,撇开封家养育她的恩德,身为妻子,母亲的责任,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既然他们不需要原来的封可晴,她也不会再要他们,她只会拿回真正属于她的身体。   钟家和封家的商业联姻,牵扯了太多的利益,封可晴纵是想要离婚也没这么容易,但谁让在她还是阿飘的时候,看到了许许多多的秘密把柄。   经历了这么多的封可晴,也放飞自我了,毫不顾忌什么亲情血缘,谁挡她的路,阻止她离婚,好好的活着,她绝不手软。   钟家和封家可能只是想压一压她,告诉她离婚不是她一两句的事,她的身份责任更不是让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但他们低估了封可晴的决心,为了离婚,她可以和两家商场上的对手合作,搞垮了钟氏和封氏,即便弄的自己也一无所有。   萧函最后见到封可晴的时候,是她来找萧函告别,她要出国了。   国内有很多怨恨她的人,甚至包括她曾经的亲人,怨她不顾大局,封家养育她,供养她的多年千金小姐生活,她不思回报,反而和外人对付他们,毁了封家。   封可晴本来没想做的这么绝的,可谁让她什么都不要,钟家和封家还是不同意离婚,还各种试图控制她呢。   尽管钟家和封家现在已经威胁不到她了,但封可晴也不愿因为他们而影响心情,差点死过一回的人,会格外珍惜自己余下的人生。   她也见到了那个占据过她身份的女孩宋筠。   封可晴没想到报复她,毕竟这也不是她故意为之的,只是没想到宋筠回到了自己的身体后,居然还来找钟晟,只可惜那时钟晟已经不是亿万身家的总裁了,麻烦缠身,公司破产,也没有了过去意气风发的气势,更加无心注意到宋筠。   封可晴不关心他们日后如何,是恋爱是结婚都是他们自己的事。   唯一让封可晴心情比较复杂的是她的孩子钟祁,小小的年纪,大概什么都不懂,长大以后又该如何面对真相,还有亲人的态度。   不过封可晴也看开了,若是能好好相处当一个好妈妈,她也会照顾好钟祁,若是不行,她也会尽自己所能的为他安排好生活,父母子女之间的爱和责任,有时候未必完美圆满。 第109章 替身明珠   阳春三月, 大夏国都,   当今乾元帝的胞妹, 最得圣宠的昭华长公主不久前诞下一女。   刚一出生,宫里就来人传旨, 封昭华长公主的幼女为明珠郡主。   素来只有王爷嫡女才能受封郡主,公主之女被封县主或县君,而且多是及笄嫁人时才会降恩赐下封号。明珠郡主这显然是独一份的。满京城下到市井街巷平民百姓, 上到高门世家勋贵,都在议论这份殊荣。   “卫国侯军功赫赫,陛下这是恩赏侯府。”   “听说是太后喜欢这个外孙女, 特意向陛下求的。”   “昭华长公主之前就育有二子,如今好不容易得了个女儿, 自然如珠如宝, 陛下又疼爱这个唯一的胞妹, 一个郡主封号怎么会舍不得。”   不管是如何揣测圣意,不变的话题都是投个好胎就是不一样。   有的人一出生, 就坐拥一切, 锦衣玉食,仆婢簇拥, 胜过了这世上大多数人。   卫国侯府内, 昭华长公主倚在榻上, 看着摇篮中的婴孩,她倒是极喜欢皇兄赐下的封号明珠二字,女儿不就是她与夫君的掌上明珠么。   自她嫁给卫国侯赵堰后, 夫妻琴瑟和谐,日子如蜜里调油般,一连生了两个儿子,如今得了女儿,便是儿女双全,如何不顺心顺意。   这时,卫国侯赵堰缓缓走了进来,他已过而立之年,越发成熟稳重的面容上依旧能见到年轻时的风流倜傥,如今眉间尽是满足幸福的笑意。   昭华长公主浅笑道,“我本想待女儿出生后过些日子请封的,没想到皇兄直接下旨了。”   昭华长公主本就与其他长公主不同些,与当今天子都为太后所出,并无旁的同胞兄弟姐妹,情份自然不同一般,所尚的夫婿卫国侯赵堰,先祖是开国功臣,又世代从军,在乾元帝夺位之战中立下大功,乾元帝登基后便视他为心腹重臣,掌数十万大军,之后为乾元帝平定内忧外患,威名赫赫。   以这样的情况,便是请旨赐封个郡主也不为过。   与她不同的是,卫国侯本不想这么高调的,陛下隆恩,已经赐他因功所封的卫国侯这一爵位,世袭三代始降。幼子也因颇受太后宠爱,封了个爵位,如今连刚出生的女儿都蒙受隆恩,赐下封号,要知道宫中的几位公主都还没有封号呢。   卫国侯赵堰只怕太过张扬,惹人眼红嫉恨,又折了孩子的福气。   奈何陛下直接赐旨了,一向小心谨慎的卫国侯也只能无奈接受了。   名字是卫国侯一早取好了的,盈欢,赵盈欢,不求她如两个儿子一般建功立业,封爵列侯,唯愿她一生欢喜无忧。   作为被亲父取名为赵盈欢,又冠以明珠郡主封号的女婴,也就是这一世穿越的萧函,大半时间都是不清醒的,她已经很久没有作为一个新生儿成长过了,来不及寻找自己的系统,也顾不上了解现在的处境,就顺从着自己的本能,除了偶尔几次迷蒙的睁眼,便是睡了又睡。   ……   萧函真正完全清醒,已经是一个多月后了,系统9526还在,但没有这个世界的剧情信息,也就没有什么委托任务。   从她此世的那对亲生父母,还有身边丫鬟嬷嬷偶尔的交谈可以得知,   所在的是一个名为大夏的国家,她父亲是一品君侯卫国侯,母亲是昭华长公主。   可以说是很高的起点了,但这一世与皇家沾亲带故,也注定牵扯很多。   萧函下意识皱了皱眉。   “妹妹是在皱眉吗?”一个四五岁的小豆丁趴在摇篮边上,好奇道。   另一个少年约有八九岁,穿着绣有金鲤的袍子,面容白净,严肃认真道,“可能是我们吵到妹妹了。”   萧函闭上眼睛,表示不想理会。   这些日子以来,从宫里来的赏赐更是源源不断,皇帝和太后都如此看重卫国侯和昭华长公主之女,皇后和满宫妃嫔也不能落后,满月时的添礼是重了又重。   满月宴过后,昭华长公主也养好了身子,想要带女儿进宫拜见陛下和太后,也为盈欢受封郡主一事谢恩。   卫国侯想了想,点点头,“也好。”   萧函不过睡了个觉,再次醒来就是身在皇宫里了。   “小郡主的眉眼长的可真好看,活脱脱的一个美人坯子。”太后娘家表侄女,也是宫中淑妃笑盈盈道。   “我从没看到哪个婴孩有这么灵气的眼睛,说不定是天上的仙童投胎到了长公主家来。”   其他人也不甘落后,一个劲的捧场夸赞道。   明眼人都能看出这明珠郡主圣受宫中两座大山——乾元帝和太后的喜爱,皇后膝下没有公主,其他皆是庶出。明珠郡主一出生就有封号,再加上太后和陛下的双重圣宠,比起公主也不差什么了。   太后的确听的眉开眼笑,而怀里的孩子却是生的好看,也不奇怪,公主和卫国侯容貌俱是出众,但这孩子偶尔睁开的那双眼睛也是明亮澄澈,干净的不像话,连太后这位老人见了也心生舒坦,抱了都不愿意撒手,怕别人没轻没重的伤着了,连昭华这个亲娘都不愿意还,还说留在宫里住几日,对其他皇子公主都还没这么喜爱过。   皇后见了若有所思。   昭华长公主也是无奈,但总不可能与母后争,再说也乐得见太后喜欢外孙女,后到皇后宫中闲坐片刻,她与皇后关系还不错,平时也能聊上许久。   皇后心里是有些羡慕昭华长公主的,她虽贵为皇后,母仪天下,却比不得昭华长公主与夫君恩爱,儿女双全。如今她更是内忧外患,如履薄冰。   陛下和太后对长公主之女的宠爱,倒是让她起了些念头,想与长公主结亲。   卫国侯家世贵重,颇受陛下信任,若是明珠郡主与太子订有婚约,她的皇后之位和太子之位也会稳固。这些心思都被皇后藏在了心里,面上只温柔笑道。   昭华长公主微微迟疑,“此事待我回府后与侯爷再商量商量。”   皇后温婉一笑,“此事本宫也做不了主,还得问过陛下,但若是长公主愿意就更好了。”   昭华长公主有些被说动了。   在宁寿宫扮婴儿装睡的萧函还不知道自己快被亲娘给‘卖’了。   太后倒是有心和这个看着就让人舒服喜欢的外孙女多相处,但无论宫女嬷嬷怎么逗弄,小郡主都在睡觉,难得能碰上睁眼的时候,宫女嬷嬷在摇篮边上,拿着精致的九连环拨浪鼓一个劲的哄着,小郡主却半点面子都不给。   几次下来,宁寿宫里的宫人都知道了,昭华长公主的小郡主倒是不吵不闹,该喝奶就喝奶,其他事也不用操心,却也难哄的很。   其实萧函也挺嫌弃她们的,这几日,宫里人来人往,后宫的嫔妃,外面的宗室命妇,官眷夫人,都打着探望小郡主的名号到宁寿宫来,脂粉香气不说,还吵吵嚷嚷。   对于比寻常婴儿五感灵敏的萧函来说,可以说是麻烦了。   做婴儿哭闹状,萧函没那个羞耻心,装睡就是最好的方法。萧函没想讨好什么宫里的贵人,反倒希望他们见她这个小孩子无趣,送她回公主府去。   太后也的确发话,谢绝了太多官眷命妇,免得打扰了小郡主。   就算有来的人,也不用抱着小郡主出来让人看。   ……   避开了众人‘热情’的萧函松了口气,偶尔和9526聊聊天,也不会孤单,她现在就是个幼儿,好好长大最重要。   “让太子与明珠订婚?”太后初听到这件事后,微微诧异,   昭华长公主含笑道,“是啊,皇后前几日同我提过,皇兄也觉得这桩婚事不错。”   太子也是她看着长大的,才六七岁大便似皇后一般性情温和,恭谨良顺,谦谦有礼。按理说她的女儿,堂堂郡主,日后婚事不必发愁,但若能嫁的更好,岂不是更加美满如意。   昭华越想越觉得好,“皇嫂温柔宽厚,太子又端方谦和,日后待明珠定会很好。”   又有她和太后在,女儿也不可能吃什么苦。   太后看着女儿没有半点不高兴的样子,心中微微叹息。   先帝不喜皇子教养于妇人之手,凡是三岁后就搬出宫单独居住,不得常见,所以太后对唯一养在身边的女儿昭华也更加疼爱些。昭华在宫中的时候就被她娇宠太过,护着不让她见到那些阴私之事,故而有些天真烂漫不知事。所幸嫁的夫婿人品贵重,对她爱护敬重,也就更加养的她不知事了,对宫里这些险恶是非,暗潮涌动也不知道。   太后虽居于深宫,扮着菩萨万事不沾手,但对皇后的事也不是一无所知。   皇后那边的外戚惹了陛下厌恶,太后即便不知道事有多严重,但看皇后这阵子心惊胆战的每日都来宁寿宫请安,谨小慎微的不敢犯半点错,太后就知道事态不好。   失了朝堂上的帮扶,皇后与太子只会越发弱势,她位次之下还有宫中四妃,宠爱家世比比皆是,难怪皇后忧虑了,还把主意打到了昭华的女儿身上。   不说昭华的身份,单是卫国侯府便是一大雄厚势力了。   太后倒是有心把这些事和昭华掰扯清楚,但欲言又止,想到陛下既然已同意了这桩婚约,便是改不了的。   乾元帝是她的亲生皇儿,但也是大夏的天子,他做的决定,太后也不好插手干预说什么。几番思量下,太后到底是没说出口,让昭华欢喜的去看小郡主了。   太后身边的嬷嬷给她捏了捏太阳穴,安静的不会说一句话,免得惊扰了正在沉思的太后。   过了好半晌,太后忽然道,“以后平日给明珠送的东西加厚三分,再从宫里拨两个得力的嬷嬷去公主府,昭华不懂事,还是要有人在旁边多提点的好。”   嬷嬷恭敬称道,“喏。”   这边,昭华摇着拨浪鼓逗弄着刚喂完奶的女儿,萧函对她和对其他宫人嬷嬷态度没什么两样。昭华倒是表现了一派慈母之心,没有半点不耐,在这宁寿宫里,昭华说话也就随意了些,笑语嫣然,   “明珠,娘给你定了桩婚事,做太子妃好不好。”   萧函:“……”不好   这才进了一趟宫,连她的婚事都定下来了。   萧函内心面无表情对9526道:“下次穿能不能安排个无父无母,没什么牵扯的身份。”   就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她也不介意。   9526:“……”这个它做不到啊。   萧函闭上眼翻了个身背对着昭华长公主,心里默念道,也就她现在还是个婴幼儿,不能反抗。   身后还响起昭华长公主欢快的声音,“明珠还会翻身了。”   除了奶娘贴身丫鬟,昭华长公主算是她见的最多次数的人了。   萧函也算是看出来了,她这位亲娘哪怕生了二子一女,依旧带着少女的天真烂漫。这说明她向来没吃过什么苦,顺心如意,这是件好事。   萧函现在只希望自己能早点长大。就算这个世界不能修真也没关系,她多的是其他的能力手段。但纵有天大的本事,一个婴幼儿现在也做不了什么,只能任由着别人安排,成了皇家内定的太子妃。   卫国侯赵堰知道婚约一事时,赐婚圣旨已经下来了,卫国侯叹息了一声。   见此状,昭华长公主有些不解,“这不是好事吗?”   此时的卫国侯和太后想法相似,昭华想的太简单了,不知这些尔虞我诈,更不知道天子已不是当初那位真心疼爱她的兄长了。   卫国侯就对伴君如伴虎深有感触。这婚约也不是简单的亲上加亲,盈欢是他与公主的掌上明珠嫡长女,与太子定亲,卫国侯府无疑被动站队,成了皇后与太子在朝堂上的帮扶势力。   陛下春秋鼎盛,太子年少,下面的几个小皇子更是年幼。现在是风平浪静,但卫国侯过早的掺和进去也不是什么好事。卫国侯心怀忧虑,可这也不是他能推拒就能推拒的事。   他不忍心在娇妻面前说这些,有他为妻儿遮风挡雨,这些事还是由他来操心吧。   卫国侯摇了摇头,“我只是怕荣宠太过,女儿还这么小,禁不起这么多的福气。”   昭华长公主信了他的话,“那等明珠周岁后,我带她去泰福寺还愿,多捐些香油钱。”   除赐婚圣旨之外,皇帝还让抓周宴放在宫里办,论排场架势还真是把宫里的金枝玉叶给比下去了。可不是每个公主周岁宴都有太后和皇帝出席的。   抓周和赐婚的事很快传遍了后宫和前朝,众人心思浮动,纷纷猜测不已。   “皇后平日看着端庄温厚,没想到也是一肚子算计勾当。”育有皇二子的林贤妃听说此事后,在自己宫里忍不住摔了杯盏,连连冷笑道。   盯上卫国侯府小郡主的人可不少,原以为可以慢慢来,没想到皇后这么快就定下来了,把卫国侯府和长公主府这一大助力捏在了手里。   就是膝下没有适龄皇子的嫔妃对此事也极为慎重,“陛下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要扶持皇后和太子?”   齐修仪拉着已经五岁大了连名字都还没取的大公主,又是怜爱又是怨恨,自己的女儿身为真正的金枝玉叶,竟还不如一个外姓女受宠,忍不住同身边的宫女嬷嬷抱怨道,“又是赐封郡主,又是大办抓周宴的,也不知道受不受的起。”   传到外面,一般人想的就很简单了,只感慨羡慕有些人投胎投的好,生来就贵不可言,万千宠爱于一身,还是未来的太子妃。   坤宁宫里,皇后倒是真正松了口气,她的娘家是彻底不得用了,但好在陛下还是看重她和太子的,卫国侯是一品君侯,执掌军权,屹立朝堂,昭华长公主又是陛下胞妹,有太后宠爱,前朝后宫都有了助益,她总算不必日夜忧心了。   “赐婚圣旨已经下了,此事也是板上钉钉了。”皇后宫里的大嬷嬷劝慰道,这下看宫里那些小人还敢惦记着皇后和太子的位置。   皇后脸上端庄的笑容都真切了许多,“给明珠郡主抓周的礼可备好了?”   大嬷嬷恭敬回道,“已经备好了,陛下登基后封娘娘为皇后时赐的那柄琉璃玉如意。”其珍贵意义可想而知。   抓周宴就在太后的宁寿宫举办,一大早,萧函就被弄醒,打扮得粉妆玉琢如同画里的福娃娃一样,然后被抱到了抓周宴上。   其实无论她抓到了什么,都能被夸出花来。   但在满座的溢美之词,萧函却能感受到大部分的恶意和嫉妒不满等负面情绪。   看来这一世还真是麻烦啊,萧函捏着手里的玛瑙狮子,微微垂下眼眸。   ……   抓周宴过后,萧函又回到了卫国侯府,加上卫国侯有意闭门谢客一段时日,总算将满京城聚集在小郡主身上的目光挡去了许多,议论的人也少了。   昭华长公主也总算察觉到女儿似乎在府里比在皇宫里要活泼些。   在府里的时候,女儿还会主动手脚并用攀爬,活动学着走路,在宫里大多就是睡觉了。   萧函腹诽,公主府可比皇宫安全多了。   在她的亲生娘亲昭华长公主和她说让她当太子妃后,没几天,萧函就察觉到周围有些不对劲了,面生的宫女腰间佩戴的香囊,还有一些有问题的玩具。   做的倒是谨慎,也不敢大动作,要不是萧函感官灵敏,又修炼了些灵气,也不一定能发现。   这种事防不胜防,就算哭闹让人发现一两个不对劲,也还会有别的人,皇宫里的人心可比公主府的要复杂多了。   所以萧函更乐意待在公主府。   萧函再次感受到身为婴幼儿的脆弱和无能为力。按理来说,生在这种权贵之家,夭折的可能远远小于贫苦百姓人家的孩子,但是有赐婚和抓周宴上皇家表现出来的荣宠,萧函感觉自己更危险了些。   她并不缺乏张扬的傲气,但前提是能保全自身,比起才出生就这么招眼,她更宁愿默默无闻沉寂地度过这段弱小时期。而且据她观察,她的亲爹还算谨慎周全,但亲娘昭华长公主,实在有些不靠谱。   昭华长公主在意识到女儿可能不喜欢皇宫这一点时,还有些沮丧和惋惜,“我还想让母后多看看明珠呢。”   “你不知道,母后可喜欢明珠了。”昭华还对卫国侯展颜笑道,   女儿只是个郡主,越过了宫里的皇子公主可不是件好事。卫国侯心里是这么想的,但面上则是宽慰妻子,“孩子还小,等大了些你再带她进宫陪太后吧。”   昭华长公主点了点头。   萧函也确认了,她的亲爹貌似有些宠妻无度。   靠人不如靠己,还是提升自己的实力比较重要。   一年来,萧函以幼儿的身体才修炼出来那点微弱的灵气,都算不上灵气,顶多是经过吐纳胎息形成的一些可以强身健体的真气而已。   ……   卫国侯是有劝昭华少带女儿进宫,但谁让太后惦念外孙女,才过了一个月,就特意传口谕让昭华长公主携明珠郡主一同入宫。   萧函这时已经一周多岁了,也不好天天嗜睡,就在软榻上玩着玲珑棋子,旁边嬷嬷宫女看着,免得不小心吞进了肚子。她们倒想引着小郡主玩别的,偏偏小郡主就看中了棋盘。   就在太后和昭华母女聊天间,齐修仪带着大公主进来了。   萧函是有封号的郡主,论品级无需向齐修仪和大公主行礼,何况她现在就是个幼儿。   齐修仪扫过软榻上的小郡主,心中虽有些嫉妒,但面上却不敢表露半点出来,笑容满面地拉着大公主见过太后和长公主。   大公主走路姿势略有些奇怪,要不是还有宫人在旁边扶着,怕是能摔倒。   宫中皇子皇女多,太后真正关注的却没几个,这次也略微表达了一丝慈爱,“大公主缠足的事可是弄好了?”   齐修仪笑盈盈地道,“多谢太后关心,一切都好,负责缠足的是宫里有经验的老嬷嬷了。”   大公主微抬了抬头,脸色有些羞涩。   缠足,这是什么鬼?萧函先是懵了一瞬,眼里都有些茫然,然后想了好一会,才从她穿过的多个世界记忆里总算扒拉出了点东西。   对于新时代来说是一种对待女性的封建极端陋习。   萧函不曾亲眼见过昭华长公主华裙下是否有一双小脚,照顾她的侍女嬷嬷也都正常,没有缠足的迹象。   但平日一些细节很快被她串联起来了。   昭华长公主都不需要走几步路,有侍女扶着,有步辇备着,孩子也有嬷嬷抱着,平日不需要费半点力气。   看太后齐修仪这些宫中女眷对待缠足的自然态度,萧函或许可以得出结论,并不是大夏所有的女子都缠足,能缠足的多是高门贵族的小姐,稍微低一等的人家,普通平民女子,仆婢是没有的。   这个结论对萧函来说并不好,因为这意味着等她到了五六岁,公主府的人绝对会给她安排缠足的。   萧函皱了皱眉,越发觉得不爽快。   那边,太后赏赐了些东西给大公主,和负责缠足的嬷嬷,还让齐修仪宫里的人好好照顾大公主,毕竟是陛下的长女,齐修仪喏喏称是,大公主脸上没有半点不乐意,一派的温柔顺从。   等到出宫时,萧函已经冷静想好了。   三年时间,不管是说服这世的父母还是反抗推掉这种事。   反正她是绝对不会让自己落入这种自残的境地的。 第110章 替身明珠   在公主府的日子也算得上安逸舒适, 她的两位兄长赵怀庭, 赵言蹊, 也还是小豆丁,但萧函一点也不想陪他们玩, 尤其她是主要被玩的那个,萧函的‘冷淡’总算稍稍降低了他们对刚多出来的妹妹的三分钟热度兴趣。   而赵怀庭已经进学了,课业也挺繁重的, 除了来向母亲昭华长公主请安的时候,也很少有时间来暖阁看妹妹。   年纪小的二哥赵言蹊,来的次数多些, 不过他正是猫嫌狗厌的时候,不知道轻重, 那些嬷嬷和侍女也不敢让他和小郡主离得太近, 怕一不小心伤着了。   到时候承担长公主和侯爷怒火受罚当然不可能是二公子, 只可能是他们这些伺候不力的仆婢。   萧函每天夜里都趁着暖阁里的仆婢休息后,私下运转灵气一点点的洗筋伐髓, 难得从婴儿期开始, 更方便打好基础改善身体素质,古代婴幼儿夭折率高, 哪怕出生在这皇族贵胄之家, 萧函也不会拿自己的命去赌这个万一。   转眼到了冬天, 萧函隔着窗都能看到外面的雪花飘飘,长公主倒挺有兴致赏园子里的红梅,还开了几回赏梅宴, 除此之外,还有花房里娇养着的各色花卉,哪怕是寒冬腊月也能开的姹紫嫣红。   凡是到公主府拜访的,没有不提及小郡主的。单是一个未来太子妃的名头,就能让不少人上心。   昭华长公主生育了两儿一女,但老实说带孩子的经验近乎于无,一应事务都有奶嬷嬷和那么多仆婢,她也就什么时候想孩子了,就让人把孩子抱过来,或者干脆靠近她的暖阁住。   好在身边也有宫里的嬷嬷提点,孩子都没过三岁,身体弱着呢,哪怕是在暖阁里也不好抱来抱去,要是沾了外来人的寒气,哪怕生点小病那都容易出事。宫里太后派来的嬷嬷还再三严令伺候小郡主的奶嬷嬷和婢女,天气暖和之前绝不能把小郡主抱出去。   奶嬷嬷和婢女都战战兢兢,无敢不应的。   初春稍暖,萧函也有两岁多了。忽然从一天开始,公主府和侯府都忙着为侯爷准备行囊。好像是卫国侯受皇命去南地任职一段时日。   昭华有些不舍,问什么时候能回来。   卫国侯思忖了一下道,“此去怕是要一年半载。”   明面上是任职,其实是镇守,陛下有意削弱南地总督兵权,为以防万一,怕有异动,便派他去稳定军心。昭华公主向来不懂朝堂上的事,卫国侯也不会同她说。   昭华长公主一听要那么久,便道,“不如我同你一起去吧。”   卫国侯劝道,“南地不比京师繁华,你去了怕是要跟着我吃苦。”   他年少就入了军伍,什么苦没吃过,但公主身娇体贵,这一路颠簸劳累不说,南地较为偏远荒凉,公主怕是适应不了。   “这有什么,多带些人便是了。”   昭华长公主哪里舍得和夫君分离这么久,再者卫国侯在南地待个一年半载,身边没个贴心暖床的人,就是她知道夫君洁身自好,也免不了担心。京城里的人谁不羡慕她上无公婆压着,下无小妾庶子,其他几位姐妹同为公主的,过的也没有她舒心,她可不想夫君出去一年多,带回什么意外来,到时候她就是哭都没用了。   越是这样想,昭华长公主就越是坚持要一起去。宫里的陛下和太后也都没什么异议,卫国侯就更加没什么话说了。   于是公主府和侯府整理行囊更加忙碌了。   昭华长公主既然和卫国侯一起去南地,那还要考虑几个孩子的事。昭华长公主自然都想带走的,卫国侯顾虑到孩子们年幼,再者南地虽有府邸,但到底比不得公主府侯府的齐全稳妥,自己又要忙着公务,要是都带去,怕是照应不来。于是对公主道,“不如索性都留在公主府吧。”   昭华长公主还没来得及反驳,宫里这会来人了,传太后的话。   太后和陛下体恤昭华长公主和卫国侯夫妻之情,称可将两位小公子和小郡主接到宫中去,由太后亲自教养。   卫国侯还在思索此事是否妥当,虽张扬了些,但由太后照看,他也放心,不会出什么事。但昭华长公主却泪眼汪汪了,她既舍不得让夫君独自赴任,又舍不下自己的孩子。就是放在她母后那里养着,一想到会有一两年见不到面,她就忍不住难受了。   换成别人,可能还会顾全大局,知道这是最合适的方法,但昭华长公主这么多年也没碰到过什么不顺心的事,凡事也只有别人让着她的,坚持至少要带一个孩子在身边。   卫国侯依从了她,然后他想了想,决定带上老二赵言蹊,这也是经过再三考虑的,长子赵怀庭已经进学了,京师有大儒博士,耽误不得,女儿赵盈欢年幼,不宜出远门。老二素来调皮捣蛋,要是在宫里,说不定还会闯出什么祸来,还是带在身边为好,时不时压一下他的性子。   他是想好了,但回头一看公主搂着女儿不撒手,百般舍不得。昭华长公主想着等她回来,女儿万一都不会认得她了呢。   卫国侯心一软,但还是嘴上劝说道,“盈欢还这么小,还是把她留在京城吧,太后和陛下定会好好照顾她的。”   更别说,他女儿赵盈欢现在还顶着一个未来太子妃的名头。   昭华长公主有些不情愿,忽地眸子一亮,对女儿柔声道,“明珠,你想留在外祖母那里,还是陪爹娘一起走。”   “爹娘。”萧函点了点头,清晰地吐出了两个字。   昭华长公主顿时心花怒放,“我的明珠果然是喜欢娘亲的。”   萧函:“……”不,我只是不想去皇宫。   但跟仙童似的相貌无论做什么样子都是分外惹人喜爱。   卫国侯看到妻女这样子,不禁满腔柔情,嘴角带笑叹了口气,“那就让盈欢跟我们走吧。”   这事就这么定下了,卫国侯又私下对两个儿子说了一番,让他们在宫里听太后和陛下的话,不能胡闹,好好读书习武。长子赵怀庭一向被视为嫡长子严格要求,早有心理准备,表示敬遵父亲教诲,并会管好弟弟。   而老二赵言蹊则是欢呼雀跃,有一年多没有父亲管着了,太后外祖母又疼他,还不是任由他玩。不过他倒是还想着未来一年多都见不到妹妹了,从自己屋子里拾掇出一堆奇珍玩意送给妹妹,还颇有气势地交待奶嬷嬷,让她每天给妹妹玩,还要告诉她这是二哥送她的。   赵怀庭听说后,有些惭愧,于是又拿自己平素珍视的笔墨纸砚送了过去,另外对奶嬷嬷又是交待了一番。   三日后,卫国侯与昭华长公主一行人就这么浩浩荡荡地出了京城。   ……   梁州大概是南地最繁盛富庶的一个州城了。   卫国侯夫妇的府邸也定居在梁州,时光匆匆,已经待了一年之久,   昭华长公主叹息道,梁州果然不能和国都相比,   虽卫国侯又劝过她,但她也没想到竟然荒凉偏僻至此,自以为准备的够齐全了,但这里的府邸还比不上公主府一半大,也没有她让人精心弄的花圃梅园,吃食也比不上在京中时候的精细,她的华服衣物,锦绣珠玉,胭脂水粉在京中从来都是最时新上等的,在这里反倒是要避着被人说一句奢侈过度了。   梁州大大小小的官员倒是知道来了贵人,那些官眷夫人起初几月都削尖了脑袋想见上一面,但昭华长公主看不上她们,也懒得应付,皆是谢绝了拜帖。   忽然一道侍女的欢跃声响起,“公主,有好消息。”   侍女掀起帘子,恭敬道,“禀公主,京城来了圣旨,说要调侯爷回京。”   昭华长公主听后顿时笑逐颜开。   这的确是个好消息,为了夫君让昭华长公主在此地待上个一年半载她也忍了,但要是长长久久的待下去,她却是受不了了。   照顾萧函的侍女嬷嬷也告诉了她这个好消息。   看着满府上下一片喜色,欢呼雀跃,萧函心中倒是平淡至极。   刚开始到梁州的时候,她还以为远离了京城,自己可以过的自由自在一些,无论是修炼灵气还是习武强身健体。结果此世的父母卫国侯和昭华长公主舍不得罚她,但对她身边的嬷嬷侍女却没有什么仁慈之心。   纵是昭华长公主这种生来顺风顺水天真烂漫,不识险恶的人,却也视仆婢的性命如草芥,一句话的事,反正如何处罚,自有嬷嬷下人去做,不会污了贵人的眼。   而萧函现在还是虚岁四岁的小豆丁,在卫国侯和昭华长公主面前没什么话语权,也护不了人。   萧函无意让旁人因她受过,还丢了性命,也就不再做什么出格的事,平日写写字画个画,看看杂书,当然她也不乐意冒出什么神童的名头,只装作是看着玩。   这三年多的婴幼儿时期,她平心静气的功夫倒是重修炼了一遍。 第111章 替身明珠   旨意传来后, 府里的气氛都不一样些了。廊下的小丫鬟们低声窃窃私语着, 大嬷嬷们开始准备着回京城的行囊装备。   同样是公主府的人, 在京城和在梁州也是天差地别。   还有不少是在此定居后收的仆婢,底下官员送来差使的等等, 对一国之都的繁华盛景也十分向往。   这个时代的交通不便,囿于见识听闻,对京城总是有各种各样的幻想, 京城的七八品官来了这里也是有头有脸。   萧函也知道母亲昭华长公主这一年来的郁郁不乐,但这天底下除了少数地方,哪里不是百姓疾苦, 山野之地。   当然她母亲成长的环境如此,养尊处优, 呼奴唤婢, 过往能令她烦恼的也就是想着春日宴是赏什么花好, 用什么熏香合适。甚至她也同样是这般娇养着疼爱的女儿,等归京后也不会再来这种偏僻荒凉之地, 染上那什么山野粗蛮的风气, 大抵这才是她认为对女儿最好的。   萧函上午写完字,去见昭华长公主的时候, 就被她笑语嫣然地揽入了怀里, “等回京后, 我们就能见到你的两位哥哥,还有外祖母和舅舅了。”   萧函点了点头,她不喜欢母亲的教育方式, 但却是对自己尚年幼无力的处境有着自知之明。她也觉得梁州这地方不能久待了。   起因还是年初前梁州城的一场花灯会。   卫国侯难得带着妻女游玩赏景,那抱着她的奶嬷嬷,竟然趁人不察钻入了涌动的人群,平素乖巧的萧函又不是真的懵懂小孩,当即偷拿了她发髻上的一枚珠花,用尖锐之处找准穴位狠狠扎了下去,奶嬷嬷猝不及防吃痛一声尖叫,这才引起了注意。   事后卫国侯是怎么处置的,萧函不知道。只听他安慰昭华长公主说是奶嬷嬷生了歹心,与府外的贼人串联,想绑了小郡主索要一大笔金银。   昭华长公主以为便是如此,狠狠处置了府里一大批仆婢。   萧函却是不信的,绑架郡主,这劫匪得是有多大胆啊,还将手伸到了卫国侯和公主住的府里。萧函记得那奶嬷嬷不是平时带她的邵氏,也只照顾过她两三回,那一日出门不知怎么便换成她抱着萧函了。   显然是有心密谋计划好的。   萧函更怀疑是她父亲卫国侯在此处的职务出了什么问题,引人忌惮什么。别看着他们一家,皇帝胞妹长公主,一品镇国军侯,她也还有个郡主封号,但哪里都少不了地头蛇,仗着天高皇帝远任意妄为,若是有人敢断他们的生路,别说是什么贵人,就是天王老子,悖逆之事也敢做的。   这些事,不是萧函一个三四岁小女孩能管的了的,只能希望她那位卫国侯父亲能聪明一些。肩负皇命的同时也顾着些自家的安全。   而事实证明也是靠谱的,卫国侯自那次灯会后就从军中挑了些精锐将士,加强府中的护卫。他不管是明面上还是暗地里,都有在查此事,但最后都断了线索。   卫国侯不免心中一惊,这一年来的风平浪静看来多是假象,私下隐藏着的波谲云诡势力。   原想着立刻送公主和女儿回京,但卫国侯又担心路上出什么意外,所以请了旨意,一来一回也有三个月了。   卫国侯千小心,万小心还是出了岔子。   临出行的前三日,他收到军中急报,不得不前往两百里外的越州一趟。   当晚府里就出了事,   梁州发生叛乱,杀人放火的火光照亮了一片天。   卫国侯留下的护卫个个精悍,硬是护得主母和郡主周全,逃出了城外。这次变故太的委实猝不及防,昭华长公主也不知如何是好,只得听卫国侯的亲卫说的,现在立刻去越州,与卫国侯汇合。   萧函在夜里就被惊醒了,然后被奶嬷嬷从床上抱起,只来得及裹上一件斗篷,慌不则乱地抱上了车。   逃难的马车自然是一路颠簸的厉害,萧函拉了拉奶嬷嬷邵氏的衣襟,“娘亲呢?”   这个奶嬷嬷是宫里太后送来的,自险些发生绑架后,就一直是她寸步不离地待在萧函身边。奶嬷嬷柔声宽慰道,“郡主不要怕,长公主在另一辆马车上呢。”   萧函只能希望她那位母亲平安,要是出现危险她也什么都做不了。   马匹急速奔跑中,车窗外黑影飞快掠过,外面还下起了一阵雨,虽不是暴雨雷鸣,但也拖累了马车的行程。   忽然拉车的马受惊,嘶鸣了一声,车内一阵天翻地覆,奶嬷嬷只来得及将萧函紧紧护在怀里,自己做了肉垫子,承受着马车滚落下山崖的冲击。   萧函毕竟只是个小孩子的身体,纵是有奶嬷嬷护着,也是一阵头晕目眩,稍稍清醒后,压下恶心的感觉,抬手去触摸奶嬷嬷的心脉,幸好还有呼吸。   奶嬷嬷好歹护着她的命,萧函抚着她的心口处输送了一段灵力真气。   将自己穿越这几年的积蓄消耗的七七八八。   萧函还没松口气,下一刻,萧函就被人从摔的七零八落的马车中捞出来,   “找到了,卫国侯家的小郡主。”那人瓮声瓮气道。   一大块浸着迷药的麻布蒙了过来,萧函陷入昏迷前最后的一个念头,这比上次绑架准备的还齐全些。   ……   事情究竟是怎会发生到这一步的,萧函醒来后就开始严肃认真的思考这个问题。   首先她光想着藏拙,不欲出风头好平安顺利的长大,却忽略了卫国侯府的显赫,以及她顶的名声已经够大了。其次,她高估了她爹娘的能耐。   这件事从离开京城到现在,每一处都被萧函翻来覆去细思,显然都是有所串联的。   很可能正是因为花灯会上的绑架失败,才会有这次的叛乱劫车。   也因此他们这次准备的更加齐全,万无一失。   那迷药是挺重的,饶是修炼出灵气的萧函,也是昏迷也约有半个时辰才醒来,然后就发现自己在一个箱子里,外面有七八道锁,好在这些人还看重她这个郡主的价值,箱子有几处细小的通风口,不止于让她憋闷死。   萧函听着车轱辘的声音,应是被当做货物放在马车上,行进了一天一夜,也没有听见经过州府城池的动静,连交谈声都没有,驾车赶路的人倒是换了几批,谨慎小心的很。   萧函平静地调息灵气,尽量不发出异动,她在卫国侯的书房里看过大夏的堪舆图,虽然简单粗陋了些,但也够萧函猜测马车到了哪处。   怕是都快出大夏国境了。   萧函还不知道,正是因为花灯会上的绑架失败,这些人一到手成功后,生怕再出什么意外,都不敢留在原地,而是连夜到了南地边境市集,人多口杂也好浑水摸鱼。   等箱子被人打开的时候,萧函才发现自己又到了新地方,也不知是不是担心她这个烫手山芋,或是带着走怕被查到,   “这孩子先放你们这一阵,以后我再来带走。”   赶车的汉子还将两枚金锭扔给一对四十多岁看似憨厚的夫妇。   那对夫妇连连恭敬点头,但送走人后,扭头捧着金锭眉开眼笑了,“可真是天上掉下的馅饼,让我们发达了。”   萧函听着他们的话语,似是也不知道那人的身份,也对干坏事的人也不敢随便透露身份,找的也肯定是三教九流,和正道沾不上边的。   这孩子虽脏兮兮的,但模样生的精致,又细皮嫩肉的,夫妇俩就猜测着是富户人家的。那汉子没说自己身份,又出手阔绰,夫妇俩也就想当然以为是宅院里面的私斗,不过干他们这行的也见多了,才不会想着去报官什么的呢。   那中年汉子看了小孩一眼,得意道,“我们还能再赚一笔呢。”   妇人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这是要把孩子转手卖了,有些犹豫,“那人不是说,就把孩子放我们这一段时间,以后还会带走。”   中年汉子嫌弃道,“你懂什么,他说你就信了,万一他要是不来了呢,难不成我们养着这小孩,到时候吃喝用的,还不得我们自己出钱。”   小人的贪心哪里是两枚金锭就能满足的,能多赚一笔的为什么不干。   妇人担心的要多些,而且直觉看着那驾车的汉子气势足,怕惹上什么不得了的麻烦,“那要是以后他真来了找我们要人怎么办?”   “你担心这么多做什么,他要真敢问我们要人,我们就说没有不就是了,他难道还敢去报官告我们不成。”中年汉子自以为拿捏住了那人的把柄,都是干这种下三滥的坏事,谁怕谁呢。   妇人也不再多说,听自家男人的话。   那妇人看了萧函一眼,附和着丈夫的话,“生的模样倒是好,要是个男孩就更好了,定能卖个好价钱。”   晚上妇人给萧函喂了点稀粥,又换上了完全不合身的麻布旧衣裳,凑近仔细看了看,更觉得生的好,眸子明亮,这娃娃着实漂亮得惊人,好似庙里菩萨身边的仙童,妇人忽然有点心软,这些年,拐卖孩子的事他们夫妇也没少干,许是罪孽太重,她一直都没能生养,还常遭丈夫打骂。 第112章 替身明珠   妇人越想心里越不舒服, 也不敢直视这孩子的眼睛, 忍不住推了推自家男人, 软声道,“要不我们把这孩子留下吧, 给我们当女儿也好。”   许是菩萨想告诫他们不要再行坏事了,才送来这个小姑娘。   “一个小丫头片子留着做什么,还糟蹋粮食呢。”   得了一大笔横财的中年汉子喝酒醉醺醺, 嫌弃地推开了妇人。他还想着再用这孩子捞一笔钱呢,怎么可能会留下。   妇人怕惹怒了丈夫,挨上一顿打, 也不敢再说什么。   而照顾了孩子一两天后,妇人发现她根本就不说话, 也不做任何反应, 呆呆的, 妇人也不敢去请大夫,只以为这孩子就是个哑巴, 那份想留着做女儿的心思立时就歇了。   中年汉子知道后, 则气恼哑巴孩子可能卖不了高价,骂骂咧咧的几句就忙着出去尽快找买家了。   萧函是故意装聋作哑的, 她又不是真的三岁孩童, 什么都不懂, 但就算是找人求助,也不是寻他们这样的人。求利不算什么,但贪心就是祸害了。   也没等多久, 第三天早上,中年汉子就让妇人拾掇一下,带孩子出门,他压低了声音对妇人道,“我已经跟人约好了,说好看过孩子后就给二十两银子。”   虽然早先得了两锭黄金,但妇人还是被这十两银子给吓了一跳,“这么多,那人知道这孩子是哑巴么?”   “要是说了就是不是这个价了,拿了银子我们就走,找个县城买几亩地和铺子,我也是个老爷了,不用再这过苦日子。”   要真是手眼通天,他也就不用待在这边境地方了,这次捞了一大笔还不走人还真等着别人来找麻烦不成。不枉他把这女娃娃说的跟天上的仙女一样漂亮,才抬高的价。   中年汉子瞪了自家婆娘一眼,“你也记住,别说漏了嘴,也别让人发现了。”   妇人喏喏点头,心里也有些盼着男人说的当上老爷夫人有田有地还有下人伺候的富贵日子。   换了过往,还得弄点迷药,现在知道这娃娃就是个哑巴,中年汉子也懒得用药,正好还省了买药的钱,他为自己的斤斤计较而自鸣得意。   中年汉子和妇人很快扮作一对看似老实巴交卖山货的夫妇,然后把孩子装在箩筐里,再盖上竹编的盖挑着走,就是遇到人了也不会引起注意。   而且这对夫妇出了城之后,走的也是山路。   方才在城里的时候,萧函透着箩筐看了一些,行人身上的衣着很多都不是大夏人常见的,反倒更像是异族,有胡人,有苗人。   果真是出了大夏国境,这里也不属于什么路州县。就是夫妇两人出城的时候,也没什么衙役出现盘问,完全指望不上。   中年汉子可能也是怕被买主事后发现孩子是哑巴找麻烦,连约见面的地方都特别远,行了大半日的脚程,看到有一处茶店,忍不住在门口歇会,拍了拍妇人的肩,妇人主动恭顺地去里面讨取碗水喝。   像他们这样打扮走货的乡下人,是不会进去花钱买吃食的。   箩筐里蹲着的萧函还在考虑自己解决这对夫妇的可能性有多大,经过几日的调息,她体内的灵气也恢复了少许,这对夫妇也只是普通人,没什么武力,尤其那妇人还是个懦弱胆小的,但也不好在人多的地方对付。   这时茶店外面一伙人,骑着骏马,扬长而来。   萧函注意到为首的男人约三十岁出头,眉目坚毅,脸上还带着一道纵横已深的疤,看着有些可怖,腰间佩戴着一柄铁鞘弯刀。   那刀还带着煞气。   正好妇人取了碗白水出来,正好迎上这伙人,霎时吓得瑟瑟发抖,躲在一边,碗里的水都洒了大半。   那男子冷冷瞥了她一眼,妇人本就做贼心虚,看他更像是看恶鬼罗刹一般,满脸惊惶失措。   中年汉子一见便知不好,立马挑着箩筐进店,拉着妇人往边上向那气势赫赫的男子连连讨饶,“还请大爷恕罪,我这婆娘没见识,冒犯了贵人。”   妇人也知道自己犯错了,连忙低下头瑟缩在中年汉子身后。   那男子注意到中年汉子挑着的箩筐里有个小孩,拖家带口的,看着凶神恶煞的男人也没放在心上,转身便要往里间走。   忽然一颗珠子滚落到他脚下,恰好被踩在他的靴底。   刀疤男人抬起脚,便看到一颗沾了灰尘的玉珠,他微眯了眯眼,弯下腰拾起了玉珠,触手生温,日光下莹润剔透,成色极好,可不是会随随便便出现在这里的东西。   他转过身,便看见箩筐里那小孩探出了脑袋,她有着一双极漂亮的眼睛,原来是个女娃娃,   “那是我的东西。”   这个漂亮的女娃娃声音清晰,如是说道。   妇人都吓懵了,这孩子自到她家以来三天了,从来没开口说过一句话,连个声音都没有,她才会没看大夫就认定了是个哑巴。可是现在她居然真的说话了。   中年汉子比她反应更快,连忙把孩子挡住,想要重新盖上篓筐,连连赔笑道,“小孩子胡说呢,那不是我们家的东西。”   刀疤男人神色一冷,什么话也不说,直接朝箩筐走去,中年汉子见他腰间的刀,都不敢阻拦什么,只能任由着刀疤男人把这个女娃娃抱了出来。   他把捡起的那颗玉珠递给怀里的娃娃,“还给你。”   然后声音冷硬,用着并不完全正宗的大夏人语言问道,“他们是你的爹娘吗?”   萧函玩着玉珠,弯起嘴角抿出一个可爱的笑容,眨了眨眼睛,“不是,我不认得他们,但我知道他们不是我爹娘。。”   刀疤男人神色彻底冷了下来,他先是把孩子放下,交给身后其他人照看着,再看向这对夫妇。若非那颗品质非同一般的玉珠还有孩童的样貌言语,他真要被这种下作小人给骗了。   中年汉子还想辩解什么,“大人,这孩子真是我们家的。”   妇人已经脸色苍白,惶惶然了。   刀疤男人看他们两人这副作态,已经明白了,直接下令道,“韩二,砍了他们的头颅。”   “是。”   一个严肃的青年应声出来,拔出腰间的弯刀,雪亮而锋利,中年汉子连逃都来不及,一刀挥落便被斩落了头颅。妇人被吓呆了,但仅仅是瞬息的工夫,她就步了自家男人的后尘。   死前最后一个念头,那女娃娃真的是菩萨派来的仙童,而那男人就是取人性命的恶鬼罗刹。   就为了惩罚他们做过的孽事。   茶店里的其他客人被这场惊变吓的连声惊叫,刀疤男人皱了皱眉,跟随他的队伍中就有一两个人去处理了,他回头见到那个被拐卖的女娃娃,一双眸子明亮又漂亮。   方才也同样看完了杀人砍头的全程,刀疤男人这时才想起,似乎不大适合一个小姑娘看,他把孩子让手下随从照看,然后对这种丧尽天良拐卖孩子的歹徒说杀就杀了。   他的随从手下也都肖似他的性子,照看是照看着,不会让人掳走,但也没人注意挡一下小孩的眼。   ……   大约一刻钟过后,   刀疤男人坐在一张四四方方的桌子上,刚才的事已经处理好了,尸体也被收拾干净了,只是血腥味还没散干净。   店里也没什么客人了,好像是他们把店包下了,不知与店家说了什么,店家也不害怕了,恭恭敬敬地伺候着这群人。   没人抱她喂她吃东西,萧函就自己站在他旁边的长椅上,乖乖地喝着店家送上的鹿奶,吃糕饼。   在那对夫妇的家里,她还真不敢随便吃什么,也是饿了挺久的。现在有刀疤男人在,她倒是可以放心吃了。   听他们说话,刀疤男人姓韩,他们都称他为韩长老。   南越人士,韩长老,还真不是什么普通人物啊。   萧函也是认真观察了一番,才丢出那枚她藏着的玉珠,被掳走时临时拽下的,原来是存着别的用处的,现在也不用了。她从对方的衣着佩刀气质看出不是一般人,有权或者有势,至少占了一部分。   最重要的具有一定怜悯同情心,可以不计较平民的冒犯。若是个性子暴虐,视人命如草芥的权贵,她还要担心更难脱身呢。   不过萧函也没想到他会那么干脆利落地砍下了那对夫妇的头颅,即便不是他动的手,但为人作风嫉恶如仇,冷酷果断,可见一斑。   这里临近边境,也偏向于法外之地,他敢这么做,在南越的地位也不低。   韩长老面目严肃,气势冷冰冰的,再配上他脸上那道疤痕,的确是能把小孩子吓哭的那种,但唯一的小孩不哭也不闹,吃东西还吃得挺香的。   众人也都看出这小孩很是特别,哪家三岁小孩亲眼看到拐卖自己的人被砍了头颅,还能面不改色。   韩长老皱着眉头,态度声音没有半分软化,“女娃娃,你叫什么名字?你爹娘是谁?还记得家在哪吗?”   萧函眨了眨眼,抱着碗,没有说话。   任韩长老表现的眼神再凶狠,再吓人。 第113章 替身明珠   韩长老并不是多耐心的人, 他要去做的事, 也没法带上一个小孩, 还是个看起来就娇贵的女娃娃。虽说这女娃娃的胆性可比他训练的那些男娃娃好多了,看见杀人也不害怕。   萧函最后还是选择不说出她的身份, 她对韩长老这伙人的认识只出于浅显的观察,真正的性情为人如何,可不是一次见面就能了解的。   她要真是寻常富户士绅的小孩, 说了也无妨,这伙人可能还会顺手将她送回去,但显然大夏郡主这个身份, 还有她那位大夏重臣一品军侯的父亲,非同一般, 会觊觎的可不止夏朝的人。   南越和夏朝的关系如何, 萧函也没怎么听说过。不如就让这位韩长老将她当做普通人家的小孩, 反正总不至于将她给卖了。   她这番思量要是被韩长老知道了,恐怕也会惊叹年纪如此小就已经智多近乎妖。   所幸不知道, 韩长老询问无果, 也没有为难一个女娃娃,看着才三四岁的小孩, 不知道这么多也很正常。   他皱了皱眉, 倒是有些后悔方才直接将那拐卖的人贩子给杀了, 不然他现在也好问出这女娃娃是他们从哪里拐来的。   瞧那颗引起他注意的玉珠,可见这孩子应是出身大夏的富贵人家。但那人贩子竟越过了边境市集,把孩子卖到这边来了, 更加无从查起了。   以往也有附近的南越山寨的孩子,被歹人拐了去,后来他狠狠整肃了一顿,附近各个村寨也都尽量不放外人进去。这女娃娃虽不是他们南越人,但那人贩子依旧该死的很。   韩长老一伙人并没有停留太久,用过吃食后就准备走了。   韩长老去牵马的时候,唤来手下中一名蓝衫青年私语了些什么,那名青年点了点头,便回到茶店里抱起被长老救下的小孩,一起上了马,却不是与韩长老同行。   青年并不怎么会抱孩子,萧函也不嫌弃他,主动挪了一下找个让自己坐着舒服的位置,然后出声道,“我们去哪?”   蓝衫青年没有说话,而是动作更加紧的将怀中的小孩箍在马背上,像是防止摔了。   年纪不大,五官俊朗,但却像那位韩长老一样严肃神色如磐石,不苟言笑。   萧函意识到,他可能都听不懂她说话,南越语言与大夏语言有些差异。萧函能听懂还是因为她见多识广,能察觉到一些大致意思。难怪在茶店里的时候,只有韩长老和她说话。萧函没感受到青年的任何恶意,她也就没再多说话。   这一骑马赶路就赶了半个多时辰,萧函作为小孩子的身体都有些昏昏欲睡,驾马的青年才停了下来。萧函睁开眼,就见到满目的青翠,山峰连绵,越过热闹的寨子,来到山峰顶上,   蓝衫青年利落地跨马而下,还是抱着孩子,敲了敲门,   长老吩咐过,把孩子送到这就要立刻赶往他们约定的下一个地点。   开门的是一位发间缀着银饰的少女,蓝衫青年简单说了几句话,表示这孩子来自大夏被人贩子拐卖,他们过路时意外救下。   缀着银饰的少女似乎是认识他,只惊讶了一下,便点了点头就接过了孩子,笑着好像说没问题。   萧函好奇地打量这座不大的宅院,并非是夏朝府邸宅院建筑那种四四方方的,反而显得很开阔,四周都是青山环绕,连宅院都染上了初春木叶的清香,里面似乎也没几个下人,有着别样的宁静。   那少女打了水,带着沁人的凉意,少女浸湿了块巾帕,虽不是很熟练但也带着份温柔小心翼翼,给萧函擦干净了脸,少女眨了眨眼,说了一句话,好像是说真好看。   萧函是直到晚上才见到此处的主人的,是位衣饰简净,气质温婉静美的妇人,年纪虽看着已不轻,面容却秀丽非凡,只是不知为何神色间带着一缕清愁。   这位夫人见到萧函,微微露出笑意,竟也用大夏语言问道,“可是饿了渴了?”   她说的比韩长老还要好些。   萧函歪了歪头,指着那位少女道,“她给了我吃的糕饼,还有甜甜的水。”   后者应该是当地酿造的某种醴酒,甜润可口,也不醉人。   这位夫人脸上的笑容更多了些,透着温柔和善之意,“好孩子,你还记得你自己叫什么吗?你父母姓甚名谁吗?”   萧函依旧装懵懂道,“我不记得了。”   这位夫人叹了口气,“可怜的孩子。”她又对萧函露出微笑道,“不要怕,”   她本想说让蓼蓝,也就是照顾萧函半天的那位少女,继续照顾她。但又顾虑到言语不通,三四岁的小孩饿了渴了,或是生病疼痛,蓼蓝也无法与她沟通,便笑叹道,“这几日你先留在我身边吧。”   ……   这位夫人的日常也很简单,似乎也不怎么会带孩子,她比她的侍女唯一一点强处就是会与萧函沟通,也许是因为这个,她便想着教萧函学些南越语。   她可能也是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为好,这个孩子乖巧不哭不闹,生的还那般惹人喜爱。只是没想到她的一时兴起,随意而为,才三四岁的小孩短短几日就能与蓼蓝简单沟通了。   这孩子真是聪明的不像话。   萧函在公主府的时候偏向藏拙,那是因为身份光环本就大,表现得聪明伶俐一些,也不过锦上添花,没多大好处。但现在流落到南越,不尽快学会南越语,说话行事多有不便。   南越自前几朝起就已日渐汉化,所谓语言不同多在于风俗韵律方言的差异,萧函本就大致能听懂一些,认真学过后也能轻松用南越语与他们交流了。   萧函大致了解到一些信息,原来这位夫人也姓萧,孀居在此,静修礼佛。她也知道了韩长老为何让人将她送到这里来。萧夫人似乎家里是行商的,在边境市集也有诸多贸易,方便打探消息。   在萧函有意隐瞒身份下,韩长老能推断出来的信息也就只有出身大夏富贵人家之类的,加上他有要务在身,只能托萧夫人。多余的也无能为力了。   事实上,在萧函来的第一日起,萧夫人就吩咐了管事借着行商之便看看大夏有没有来人寻访丢失的小姑娘。一晃过去了十天半个月,萧函都从南越官话学到俚僚苗语,光凭语言说是南越孩童也不会没人信,而外头迟迟没有什么消息。   此举本就是如同大海捞针,没有什么结果,也在萧夫人的预料之中。   这些天的相处,她对萧函真心生出了喜爱之意,也更加怜惜她与父母分离。   萧夫人微微叹了口气。   蓼蓝出言道,“既然寻不到她的亲人,不如夫人把这孩子留下吧。”   萧夫人秀眉微蹙,没有说话。   蓼蓝也不是随便说这样的话,按理说既然找不到孩子的父母,以夫人的良善性子都会在附近山寨中寻一淳朴老实的人家,交由他们抚养。   但谁让夫人这么喜欢呢,这些天,夫人虽只是将孩子带在身边,除了教导些东西,也没有显得很亲近,可蓼蓝却是知道夫人脸上的愁苦都少了许多,但是看这孩子写写字,笑颜也要多些,远比礼佛的时候要好。   自家主去世后,夫人不耐那些纷纷扰扰,到这山上来礼佛静修,年纪轻轻的就好似抛却了红尘一般。蓼蓝也存着私心,若是寻不到孩子的家人,就让她多陪陪夫人。   萧夫人有些动心,但又有些担忧纠结,她虽嫁过人,却不曾养过孩子,也不知道将这小姑娘留在身边,会不会比寻一户父母双全的人家抚养要好。她真心喜爱这孩子,却也不想误了她。   萧夫人暂且将此事压在心里,白日里继续教导萧函,除了一开始的惊讶于她的天资聪敏,很快萧夫人就习惯了。   萧函学的快,萧夫人教的也顺心欢喜。教她学会南越语,还给她取了一个南越名字,萧令月。   萧函不知萧夫人的想法,这些日子她也在想着卫国侯和昭华长公主,倒不是思念,而是在想他们是否能寻得到她,若能主动寻到边境来,再好不过了,那她的安全也更有保障些。   这也是她为什么迟迟都不透露自己的身份来历,或是想办法联系一下大夏边境州县的驻军。   萧函未必不是抱着希望卫国侯他们能处理好梁州发生的事,以及那些想要暗害她的人。第一次是绑架,第二次是掳人,萧函可不敢赌第三次是不是下毒谋杀了。   她虽不是正统的皇室嫡系,但这种危机四伏的处境可真不比那些皇子皇孙要好。以致于萧函面对韩长老萧夫人都不曾实话实说过,不敢揣测人心之恶。   以她现在修炼灵力真气的这个速度,十岁之前都是没有自保能力的。若是回京城当郡主都不安全,她还不如在这边陲之地当几年普通山野孩子。   而且萧函心里也有一份傲气,哪怕这次是投胎转世,变成几岁小孩子。萧函宁愿不要那份锦衣玉食,富贵荣华,也不愿意成了别人谋取利益棋盘上的一枚棋子。   再者,就算撇开卫国侯长公主之女,大夏郡主这些身份,萧函也不认为自己会落入尘埃,过得落魄。 第114章 替身明珠   大夏京城,   此时也正发生着一场惊人的变故, 由梁州而起, 南地总督万宝瑞谋逆,引起军中哗变, 幸而有卫国侯英明果决,及时调兵遣将,不料逆贼万宝瑞竟派人袭击长公主鸾驾, 还掳走卫国侯幼女,妄图以此要挟卫国侯。   幸而卫国侯刚正忠直,忠君爱国, 不为逆贼所迫,一举将其镇压诛杀于阵前。   皇帝听闻后大怒, 下令与逆贼相关人等全部株连。   以谋逆和谋害当朝郡主的双重罪名将朝中次辅, 户部尚书, 右厢军指挥使等一百余官员统统下狱,全部处斩。   朝野上下人人自危, 惶恐不安。   甚至连宫中皇后太子也受到牵连, 只因皇后外家与逆贼万宝瑞有来往通信,还曾收受逆贼贿赂。皇后脱簪着素衣请罪, 在殿前长跪不起, 却仍旧未能避免被贬黜冷宫的下场。   因奉命平叛以及彻查朝中官员是否有谋逆嫌疑的人都是卫国侯赵堰, 很快便有都察院的御史上折弹劾他因一己私情草菅人命。   谁都知道,卫国侯诛杀了逆贼万宝瑞后,并未能寻回爱女, 陛下亲封的明珠郡主。更有传言,逆贼在被卫国侯拒绝后,恼羞成怒一气之下杀害了明珠郡主。   卫国侯蒙受丧女之痛,因而迁怒朝中与逆贼串联的官员,大开杀戒,狠辣无情,不论青红皂白就降罪这么多人。   不止朝中如此认为,连民间也流言四起,   被弹劾后卫国侯当即上书请罪,皇帝亲自宽慰,表示信任。卫国侯仍坚持难继重任,正逢宫中传来一道噩耗,太子病逝。   皇后被贬黜冷宫侯,太子虽未被废,但有名无实,未想到没过多久就染上风寒,短短几日就没了。   太子夭折之事令皇帝悲痛不已,似乎才意识到株连太过,总算停了彻查叛逆之事的风波,还追封太子,下葬皇陵,朝堂百官刚松了口气,但皇帝转眼间又将跳的最欢的二皇子林贤妃的娘家狠狠削了一顿,三皇子和四皇子的母亲也因为在太子陵前不敬而被贬为低等嫔御。   绝了那些人想从皇后太子倒台一事中获利的心思,瞬时半死不活,噤若寒蝉。   这场风波还未完全消散,陛下心腹当朝重臣卫国侯,自言无力再执掌兵权,上书卸甲归田,再次吸引了朝野上下的目光。   长公主幼女明珠郡主被掳后,至今未寻回,十有八九是已然遇难。卫国侯蒙受失女之痛,无心栈恋权位,这理由也说的过去。   皇帝一再相劝无果,也只好收回了兵权,并且连连降恩卫国侯和昭华长公主,不仅增加了长公主的封邑,还下令卫国侯世子承袭爵位不降等,次子赵言蹊授正四品县伯爵位。   卫国侯刚出宫外,想起与陛下的那番浅谈,纵然面上不显,但心中也是苦笑。   自陛下登基以来,卫国侯府便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便是他想低调也低调不下来,这次彻查逆贼谋反株连一事,卫国侯府就不知担了多少骂名,成了朝中百官的眼中钉。   他难道不知道那些降罪处死的官员有的无辜,罪不至死吗?但真正要诛杀他们的人是皇帝。那些人或多或少在陛下还是皇子时,站错了队,支持别的皇子夺嫡,还给陛下使过不少绊子,陛下初登皇位时顾惜名声,又因为朝中势力根深蒂固,互相牵扯不好处置,如今正好有名正言顺的由头将他们一个个拔除,重新选拔自己的心腹官员。   陛下为巩固皇权,连至亲骨肉都能牺牲。   若非陛下忽视,一个十岁的孩子,尚有太子尊位,怎么会无端在深宫中染上风寒,悄无声息的病逝了呢。   卫国侯也有些心冷,更觉得在宫中时陛下与他谈起挚友情谊,有些可笑。   他不知道陛下过去对卫国侯府的屡屡厚恩加封,甚至封他的女儿为郡主,是否也存了利用心思为今日做筏子,谋害重臣之女和谋害当朝郡主的影响罪名都不能相提并较。   但卫国侯清楚,再不交出兵权,下一个受陛下忌惮猜疑的人就是他卫国侯府了。   卫国侯府不能继续处在京城权力的风暴中心,那只会被朝野上下无数双眼睛盯着等待出半点差错。   这些所思所想,卫国侯不会在陛下面前表露半分。   陛下还宽慰他道,“待寻回了明珠,朕一定好好补偿她。与太子的婚约是不成了,但朕还有其他皇子……”   卫国侯只强颜欢笑,他心疼他那不知流落到哪的女儿,更加不敢再信陛下说的半句话,曾几何时,他们的确是至交好友,不在乎皇子和伴读的身份,甚至共患难生死,   但终归是君臣有别。   ……   萧函若是知道京城发生的变故,一定会觉得自己的选择是对的,她可不适合在这关键时刻冒头,指不定就被炮灰掉了。   一月没有消息,萧函就不对大夏那边抱什么希望了。   反正她在这待的也挺好的,不急着回去。   山上清晨虽带着些许寒意,但无论是云和风,还是草木芬芳,都是和平而宁静的,令人心旷神怡。萧函体内的先天真气运转速度都快上许多,在这个世界,修仙成道是不可能了,但达到天人合一,随心所欲之境,还是能做到的。   山上宅院里的藏书颇丰,不仅有记载南越的史书风土人情地域,连大夏的一些经史子集也有,这样看来,此处的主人萧夫人貌似也不是什么普通孀居的妇人,还学识渊博,博闻广治。   看了不少书,又跟着萧夫人学习了些时日,萧函也对南越有所了解。在千年前还属于南蛮百越,俚僚之地,但后来中原有一段时期遭西戎、北狄入侵劫掠,导致民不聊生,祸延千里。便有一部分人选择南下迁居,还在此处建立了南越政权。   说起第一任南越王也是个人物,传言他是当时中原王朝的一位皇子,但不受重视,国家危亡之际也无力回天,索性带着一部分部属臣民来到此地,并狠心封关绝道,不受战乱所扰,安心在此发展。   后来几任南越王不断扩张,兼并了桂林郡、象郡,越城、都庞、萌渚等这五岭之南的广阔地区,成就现在一国。南越汉化严重,也有他们的功劳,并且在后来中原建立几朝时,南越都自称是中原正统,皇室血脉。   其实真说起来,谁也别嫌弃谁,南越历代国君为了收服百越俚僚各族,和平共处,没少通婚。但就以中原正统这个名头,南越和中原百年间还交战过数次,都没什么结果,中原资源丰厚兵强马壮,南越占据地利天险,谁也讨不了好,只是两败俱伤,后来也就没什么来往了。   大夏开国六十载,到萧函那位皇帝舅舅已经是第四任,貌似都没想过开疆拓土,来啃南越这块硬骨头,也提不上什么交情。   不是敌对立场就好,萧函点了点头,她还不想被当成靶子。   身着素净简单衣裙的女子,望着窗边认真看书的女童,目露淡淡的笑意。   南越长老韩岭办完事想起那名救下的女娃娃,已经是三个月以后了,寻不到那女娃娃的家人,没什么意外的,但他没想到那女娃娃这般受萧夫人喜爱,亲自教导不说,竟生了想要留下的心思。   萧函只当萧夫人教她南越语时随意给她取了一个名字,却不知萧夫人给她取名还冠以萧姓,代表着什么样重大的意义。   韩长老皱着眉头也很意外,他对这孩子只停留在一面之缘上,也有些好奇,这个女娃娃就这么好。   萧夫人笑着对他说了这些时日萧函的表现,天资聪敏,有过目不忘之能不说,且心性极佳。   不管是那温润少见的珍贵玉珠,还是饮食起居表现出来的行为举止教养,都显然是受富贵娇养长大的,但就是过惯了那样的生活,突遭大难,与父母家人分离,也不见她惊惧畏缩,眸子始终澄澈明亮,也不曾嫌弃这山上生活粗茶淡饭,小小年纪待人尊重得体,穿衣吃饭洗漱都是自食其力,不与人添麻烦。   年幼尚且如此,只要日后心志不移,也不会落入平庸碌碌之流。   也让萧夫人赞叹是什么样的人家父母才能养出这孩子来,令她也爱惜不已。   韩长老听了之后,若有所思,也不再想着劝萧夫人将孩子送给山下寨子里的人家抚养,“既然你想好了,便如此吧。”   ……   萧函也见到了那位救过她一次的韩长老,说起来她还挺感谢对方的,不仅帮她解决了那对人贩子,还送她到萧夫人这里来,她才能了解到此处南越国的众多信息,哪怕是离了这,也不至于两眼一摸黑,不知何去何从。   萧函还不知道自己隐瞒身份太过,以致于萧夫人和韩长老已经将她安排好了。   只是在见过韩长老的第二日,就收到了对方赠送的‘礼物’,天文地理,文韬武略等启蒙书籍。   萧函一边翻开了这些书册,一边想着韩长老这是什么意思。这些书都是由南越文字书写,幸好她早就学会了,不会看的有如天书,不得其解。   还没等她想通,用过饭后下午就被蓼蓝带到了山后的一处平坦草地。   不似初见时,韩长老腰佩弯刀,而是手持长剑,他神色依旧冷肃,不苟言笑,身上的气息就如一樽磐石,坚毅沉稳到令人觉得不可思议。   他也为萧函准备了一把剑,不过是没开刃的木剑。   萧函在梁州公主府的时候,别说兵器了,就是稍微粗一点的树枝,就能弄得人仰马翻。没想到在这里反倒如愿了。   木剑对四岁小孩的负担也不轻,萧函也是稍微适应了一下这种滞涩笨重的感觉。   韩长老的意思也是一目了然,是准备教她剑术。   “待会要记住我的动作招式。”   他已知道这女娃娃早慧,听得懂他的意思。   韩长老演练的是剑术中最简单也最基础的招式,   曾几何时,萧函手中施展的剑术千变万化,纵横无双,当为大宗师。不成想变成小孩了,也只能从这最简单基础的一招一式练起了。   两三遍过后,萧函所演练的分毫不差,且颇有气势。   更重要的是这稚龄孩童握剑时,眸子里那份坚毅锋锐之气。   不为富贵苦难所移,此子的确非同一般。   韩长老压下了想问这孩子以前是否学过剑的心思,而是更加端正严肃,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从今日起,我将担任你的老师。” 第115章 替身明珠   三月后——   萧函后知后觉自己所受的重视待遇有些过了。韩长老教了她一月的基础剑术后, 又留下不少课业, 但这些都被萧函归结到萧夫人的面子上。   她倒不介意什么, 在这有吃有喝,过的也自在, 至于那些课业,对于萧函来说根本不算什么。萧夫人也从不拘束她,只让蓼蓝陪着她保证安全。   萧函还到山下的寨子里去过, 因为她精通南越语,也没人认出她是大夏人,借着年幼, 萧函混的也是如鱼得水。   山寨中俚汉杂居,民风淳朴, 但似乎都颇为敬重山顶上清修的萧夫人, 言语之间非常恭敬。   萧函也是吃了一惊, 原只知萧夫人博闻广识,家中行商, 又衣饰简朴, 饮食粗淡,不想萧夫人竟还是一位南越贵族, 这附近都是她家族的领地。山民与她的关系就好比大夏的藩王和封地上的臣民佃户一般。   不过南越比大夏好的一点就是, 这里没有女子缠足的风俗, 甚至在书上记载建立南越政权的来自中原正统王室的皇子,也没有下令过让女子缠足,可见这习俗并不是自古就有的, 也不知为何在才历经四代的大夏就根深蒂固了。   就是萧函在梁州的时候,偶然见到的一些官宦士族的女子,也都像昭华长公主那样‘纤纤莲步’,弱柳扶风,还带着遮住容貌的幕离帷帽。   一想到这些,萧函更不想着回大夏了。   等过几年再说吧,萧函很随便地想道,反正她此世的父母家人身份贵重,应该也用不着她担心,这个世界也没有什么所谓剧情任务,萧函也就凭心自己浪了。   浪着浪着,在韩长老第二次来的时候,萧函已经能轻松接下他二十招。   韩长老可没有因为她是个不满五岁的小孩,就手软什么的,虽不致命,也是以挑刺的心态,每一击都是想调整萧函剑术中的差错,或是训练她的反应力和敏捷度。   萧函也知道这对她有好处,比如现在拿着木剑面对一般宵小,她也能有自保之力了。   她既然隐瞒了大夏郡主的身份,就该做好自己孤身一人没有任何光环的心理准备。   没人会护着她,即便她还只是一稚童,除了靠头脑聪明,要是能直接解决敌人岂不是更简单粗暴。   趁着韩长老来不及弯腰,萧函一招直刺,戳中他的腰部。   韩长老那张宛如石头一样的脸,破天荒地露出了笑容,“我以为是个娇贵的女娃娃,没想到是个狼崽子。”   萧函不喜欢他这个形容,什么狼崽子,明明她是运用了智慧化身体劣势为优势,加上使用真气附着在木剑上,弥补了力气不足,比之一个成人也不差什么了。   也幸好是未开刃的木剑,不然韩长老可就要受伤了。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以初学者的心态和体能学习剑术了,还是从基础开始,一招一式,刺劈挑斩,感觉心境上又重新修炼了一回。   韩长老教学的剑招也不那么花哨,着重实用和攻击,的确有可取之处。   以韩长老的身手来看,这个世界属于低武等级,等到萧函先天争气圆满,也就不用担心以后遇到什么对手了。   ……   韩长老饮了一碗茶,放下茶碗,对萧夫人道,“你想好了?”   他语气中甚是平静,似是没有什么意外。   萧夫人露出淡淡的笑容,点了点头。   既然已经决定收养这个孩子,自然要正式给她一个身份,不能让她顶着来历不明的名头。只怕是一开始提议的侍女蓼蓝也不会想到,萧夫人会如此郑重。   归根究底,还是因为萧夫人在南越的身份非同凡响。   南越虽是中原汉人正统建立的政权,但历经百年,无论是为了融合,还是治理教化,许多体制都是因地制宜,譬如现在的南越,王权与军权,还有长老团相互制约。   长老团背后就是南越的四大家族,萧氏,高氏,韩氏,还有尚氏。   而萧夫人的萧姓乃是她的家族姓氏,她过世的夫君姓高,但不幸的是,两大家族到这代人丁凋零,惨兮兮地已然绝嗣了。   萧夫人与她夫君也未有生育,所以丧夫后,她为避开那些喧闹烦扰,只带了一个侍女在此地清修。高氏奉她为主母,萧氏也尊她为家主,都求着她尽快在族中挑选一位合适的孩童作为继承人,或是改嫁生子也行。   萧夫人不耐,纯粹图个清静。   要是这个时候,萧夫人突然收养一个女娃娃,还冠以自己的姓氏,也会影响到萧氏和高氏的继承问题。在南越,女子地位可不低,也有继承权,不然萧夫人地位也不会举足轻重了。   说萧夫人没想这么多,倒也不然,只是以她的淡定性子,压根就不想这么长远的,她只是喜欢这孩子,自觉与她相处的好,不愿将她送给普通山民家抚养,想留在身边,又不会让她不明不白的,而是要给一个正宗的南越身份。   萧夫人微笑道,“就放在我名下,名为萧令月。”   韩长老起先担任萧函的老师,便是知道了萧夫人的打算,不然怎么会特地花时间去给一孩童当老师,教她防身剑术,又授她文武课业的。   萧夫人与他故交颇深,他也愿意为她想做的事增加些助益。有他当老师,萧氏和高氏也不会太阻扰萧夫人收养这个女娃娃。   不过,教了萧函半年多,他倒是真心愿意当这个女娃娃的老师了。甚至开始赞成萧夫人的想法,论资质品性,他还未见过比这孩子更优秀的。   都说大夏女子娇弱无力,与男子也是不同教养,但这女娃娃却不同,不仅剑术进益快,连他留下的诸多繁重课业也学的深,每每考较都无可挑剔。平日看似玩乐,但却不曾耽误专心正事,也不被外物诱惑沉迷。   韩长老考虑的更加深远,认为萧夫人留下这孩子,好好培养未来有益无害。   想这么多,反而最不在意的就是萧函的身份来历,反正也寻不着她的父母家人了,   什么来自大夏的,也才五岁,养熟了就是他们南越的孩子了。   ……   萧函知道此事时,已经是年后了,被萧夫人带着下了山,乘马车说是回她的家族。   然后萧函就发现她还是低估了萧夫人的身份,还有她的家族底蕴。她方知道萧夫人不是什么普通贵族,而是出身南越四大家族之首,家族所居之处也不是什么宅院府邸建筑,而是一整座浩荡壮阔的山城。   山城就位于河流交汇处,三面临水,雄山耸峙,依山势而筑,象征着这一大片广阔地区的主宰,水陆两道交通往来不绝,行商贸易的气势繁荣兴盛,壮观不已,颇为富庶,后来她才知晓,萧氏乃南越聚财之地。   进入城内,建筑布局错落有致,井然有序,楼阁峥嵘,主要以木石构成,气派雄浑。   与大夏国都公主府的精致典雅相比,各有千秋。   萧函饶有兴致地欣赏着南越山城的景致风光。   一路遇到的人,对萧夫人都极为尊敬,也有众多的仆婢伺候,果然,无论哪里的贵族都是享受的份,萧函感叹道。   结果这一遭就来了个木已成舟,萧令月还真成她在南越的身份了。   萧函不禁怀疑,难不成是她表现得太超出寻常孩童的聪慧了。   还有她不是大夏人么,为什么所有人好像都忽略了这点,这样的大家族就这么随随便便地就将她记入族谱了。 第116章 替身明珠   匆匆几年一晃而过,   萧函也渐渐接受了萧令月的身份, 一个正宗的南越姓名还背靠大族, 的确能让她在南越过的很好。她的存在以及突然被萧夫人收养在萧氏一族中并没有引来多少质疑异议声。   不仅是因为萧夫人在族中地位崇高,还因为韩长老韩岭是她的老师。   师徒之名在南越尤为被看重, 甚至胜过了父子母女的生养之情,韩岭至今名下也只正式收下两名学生,萧函便是这最后一位, 因此萧函还被韩长老带去了韩氏族地一趟,同样也是认个身份。   听闻韩长老一心国事,至今都还未娶妻, 作为他的学生,萧函在韩氏族地也颇受重视厚待。好在韩长老和萧夫人待她一如既往, 该严厉的严厉, 该宽和的宽和。名义上她是萧夫人的养女, 但萧夫人从未要求她称呼母亲之类的,她性情恬淡, 也不拘束着萧函。韩长老看似严肃刻板的跟个石头, 但其实最好对付,只要达到他的要求, 他几乎就是放纵的态度。   在南越的时光平静又安宁地不断流逝,   炙热的阳光下, 一十五六岁的少年受着罚,久经风吹日晒的小麦色脸庞淌着豆大的汗滴,   而另一边, 绿树成荫宽大的绿叶下,萧函坐着石凳,慢悠悠的吃新鲜的瓜果,瞥了一眼在太阳底下苦熬着磨练心志的少年,再看算着时间的香漏,   离一个时辰还有半炷香。   萧函啧啧叹了一声,毫无同门情谊,也不怪她,都见惯不惯了。   少年名叫韩钰,是韩长老的故友遗孤,也是先萧函之前收下的学生,比她年长五岁,但一半时间都在处于受罚中。韩长老至今仅有两名学生,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他教徒极为严厉苛刻。   想想他教了萧函半年,直到萧函以稚龄之身挡下他二十招并刺中他,才得到了他一个笑容,那时萧函还没有正式成为他的学生,可见这人对自己学生要求有多高了。   萧函来之前,少年韩钰就三天两头因为各项课业上没让韩长老满意而受罚,她来之后,韩钰受罚的就更多了。   等到少年从太阳底下回来时,见到萧函在这成片清凉芭蕉叶下轻松自在,更觉得内心苦逼,还记得刚听说多了个师妹时,他还挺兴致勃勃的,想着有人和他一起学习了,或者他不仅要尊敬老师,还要爱护幼小的师妹。   然后,他就亲眼见到才五岁还软萌白嫩的小师妹,将老师只演练过一遍的剑势,一丝不苟毫无差错地就练了出来,长达七八卷的兵书策略,不到三天,她就能倒背如流。   韩钰平生第一次见到了他家老师露出的满意笑容,完全出自真心,原来这才是老师想要的学生。   他方意识到,原来老师平日对他的恨铁不成钢也是真的。   若非老师念着他亡父的情谊,大概都不会收他入门下。过往心中有过的一丝丝怨怼不满全都消失了。   但这个天资优秀的小师妹给他的压力依旧非常大。   自她七岁开始,老师才让他们比试,那时他还觉得年长这么多,胜之不武,结果就没赢过一次,在每门课业上都是被打击的份。   每每韩钰忍不住怀疑他这个小师妹是妖孽时,他家老师韩长老由衷欣慰骄傲的笑容,仿佛在告诉他,小师妹这么优秀是理所当然的,不然也不会让老师动心收为学生。   萧函把盛有清水的竹筒和留的一半瓜果挪给了他,又好奇问道,“这次是什么原因?”   在萧函看来,韩钰也不失为良材美玉一枚,尊敬长辈,哪怕韩长老时常严厉训斥或是惩罚他,他也不曾顶撞半句,从来都是老老实实地听从命令,没有不堪重负心生怨言,性情坚毅良善,想要表现好让韩长老满意,却也不曾对萧函有过半点嫉妒,也没有什么好吃懒做、骄横自大之类的坏脾性。   当然若是有,只怕也是被韩长老逐出师门的结果。   萧函与韩长老做了几年的师徒,对他的性情也两三分了解,嫉恶如仇,刚直暴烈,韩长老待人好,却不会轻易表露出来,除非是特别高兴满意的程度。也许有时候不够通融圆滑,一旦恶了他,当场拔刀杀人也有,对学生还是手下都从不手软,所以不少人对他尊敬又畏惧。   但摸透了性子其实也好相处,比如萧函,她在每门课业上也不曾有半点应付搪塞之意,一一认真做了。除此之外,不论萧函想做些什么,韩长老作为老师也是尽职,都能替她挡着。   韩钰闷闷道,“老师这几天心情不好。”   其实以往也能勉勉强强过关的,这次碰上老师在气头上,也更挑剔了许多。   想到这,韩钰忍不住对萧函羡慕了一下,他比萧令月年长五岁,还打不过她,若说武功身手上,韩钰还想着努力赢,但在其他课业上他就完全没有这个想法了。   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老师要让他们学这么多,天文地理,文韬武略也就算了,还有经史典籍,排兵布阵,算术策论,甚至还要学他国语言。   韩钰光是想想就脸色白了,他也不是只知骑射拳法的武夫,但每次看到韩长老布置下堆积成山的众多课业,还要熬夜写好回头给韩长老看,作为一个非学霸的少年,韩钰表示很沉重。   与他相反的萧函就是游刃有余,有时候韩长老考较她应答,韩钰都听的有些晕头转向,迷迷糊糊。   “令月,什么时候,我要像你一样聪明就好了。”韩钰羡慕叹道,无论老师教的,还是书上的东西,萧函都能不日就掌握,且融会贯通,连韩钰都不好意思让她称呼自己为师兄了。   这时,一道阴影覆了下来,韩钰瞬间就呆了,来人正是韩长老。   萧函同情地看了韩钰一眼,然后起身对韩长老微微行礼,“老师。”   韩长老见到她,目光现出温色,但等视线落到韩钰身上时,仿佛温度都下降到了冰点。   “待会同令月比试一下,”韩长老淡淡道,“输了今天再练刀一千下。”   韩钰嘴唇抿紧,冷汗倏地从额头冒出,“是,老师。”   “还有那份水利策论,不懂就多抄几遍背熟了,我再来考较你。”   韩钰整个人都僵了,那可足足有十二卷啊。   韩长老冷冷道,“既知自己天资不足,需更加勤勉。”   韩钰咬牙,再次点头,“我记住了,老师。”   虽然表示对韩钰少年的同情,但萧函还是没有在比试中放水,一是韩长老看出来了,韩钰只会受罚更重,二来韩钰的傲气也不允许。   十岁之时,萧函就已经成功踏入先天真气圆满之境了,别说韩钰,就是韩长老也挡不下,韩长老自落败过一回后,就没与她再动过手,却也没告诉韩钰,然后一个不满意就让他与萧函比试,妥妥的虐了。   韩长老也只是例行来看他们一下,没有逗留多久就走了,甚至也不关心比试结果。   目送着韩钰惨白着脸回去练一千下刀兼课业负担,萧函也有注意,他说的话也没错,韩长老的心情是不大好。和一贯的严肃不同,更像是压抑怒火的心事重重。   想来应该是南越朝局上的事了,萧函若有所思。   ……   后来初闻南越内乱的时候,萧函是不怎么在意的,说到底和她没什么关系,不止南越,哪怕是她出身的大夏,因时间太短,感情也甚是淡薄,她穿到这个世界多年以来,也偏向于抱着置身事外的想法。   稍稍让她有一些感情的也只有萧夫人和韩长老,韩钰勉强算上,若真到了生死存亡之际,她必定会保住他们的性命。   南越内乱愈演愈烈,萧夫人担心萧函的安全,召她回来留在山城里,而她自己另有要事,忧心忡忡离去。   萧夫人在南越的地位绝非一简单孀居夫人,而是举足轻重。   南越四大家族,高氏与王室数代联姻,韩氏掌军权,尚氏是保皇党,   萧家能位于四大家族之首,则是因为擅贸易经营,且与俚苗各部极为交好,萧家以经营马匹、翡翠明珠等物产起家,后发展至水利贸易,光是萧家在此处地区的经营就有不下数十座大货仓和以百计的大小码头,到了萧夫人接管家族时,发展至海外贸易,打造商船,交易买卖漆器、丝织品、陶器和青铜器等。   萧夫人年轻时便是南越第一才女,她的才华能力不仅在于博闻广识,精通学问上,而且擅长经营行商,还有教化俚苗各部,与之沟通往来,让利于他们,带领俚苗各部一起致富,所以她本人于南越的影响力极大。   眼见朝中形势严峻,她也不能不闻不问。   结果她一去没多几日,萧氏山城竟然首当其冲,遭遇敌袭。   萧夫人不在,萧函只好临时上阵,所幸其他人竟还奉她为少主,听她发号施令。   萧氏山城在建造之初便利用山势蜿蜒,群山萦绕,水道环流,崎岖险阻,打造成一夫当关易守难攻的堡垒。城内也有大量弓.弩铠甲等武备兵器,纵然来袭者有数万精兵,也无法寸进半步。   反倒被萧函设下圈套,分化攻之。   过了一夜风平浪静,天微微亮时,城外来人骑马疾风般卷至。   韩钰眸子明亮,语气急促道,“有人要杀萧夫人。” 第117章 替身明珠   韩钰赶来报信, 是想找萧氏山城的人去相救。   但话一说完, 萧函便立刻牵来匹白马, 一跃至马背上眨眼间就不见了身影,他骑马也追赶不上。   后来韩钰追到半路上时, 就看见被萧函丢在林中的骏马,想来是觉得骑马太慢,韩钰跟着韩长老执行任务时, 也曾见识过所谓江湖人士飞檐走壁的功夫,但似乎都没有萧函厉害,幸好她从来不于他比试这个。   韩钰顾不得想这些, 担心萧夫人性命安全,还有萧函一人独自赶过去, 只得挥鞭更加疾速地追了上去。   山野平原上, 正进行着一场厮杀, 持着刀剑的护卫拼死不让蒙面的敌人靠近身后的车驾,但无奈不敌对方凶狠残忍, 又人多势众。蒙面的杀手们想要营造出车队惨遭洗劫杀害的场景, 尤其是车中的重要目标,萧夫人。   当离车驾最近的守卫被几人合攻砍杀, 胸口连中数刀, 鲜血汩汩终是不支倒下后, 便要将车里的人抓出来,确认是萧夫人将其杀了。   就在其中一个的手即将抓住车内萧夫人胳膊之际,一柄刀忽然横了出来,   “放开她。”尚在豆蔻之年的少女声音十分干净清越,听起来却有几分慑人。   那蒙面者才发现自己身旁的同伴都已殒命,刚反应过来要举刀,   同一时刻,萧函随手夺来的刀,轻轻巧巧划进了他的胸口。   这里的动静立刻吸引了其他蒙面的敌人。   眼见萧函要被围攻厮杀,方还在生死之际,脸色苍白的萧夫人忍不住喊道,“令月,小心。”   但这的确是一场厮杀,甚至都未持续多久,不到一刻钟的工夫,三十多名蒙面敌人悉数被斩杀,   萧夫人鬓发微乱,脸色微白,被搀扶着出来,见到自己所带的侍卫随从为护她性命,浴血奋战,所剩无几,尸首遍地。   她压下心中的悲痛,深吸了一口气。   同样她也被萧函孤身一人与数十名敌人厮杀给震撼到了。   这个她初见时还是漂亮的玉娃娃,已经如同韩岭说的那样,长成了枝繁叶茂能顶天立地的大树,给人以安心感。   有萧函在,自然不用再担心什么危险了,马匹车驾全部被毁,等到韩钰带人过来才好离开,萧夫人也不忘将所有战死的护卫尸首收敛带回去厚葬,以及恩恤他们的家人。   ……   事后如何,萧函就不得而知了,无非是南越局势的问题,搞不好恐怕都要翻天覆地。   萧函都在考虑是继续待在南越一段时日,以确保萧夫人的安全。还是趁着南越现在不太平,走人了事,毕竟这种南越内部争权夺利的事,与她没什么关系。   而离开的念头,一早就有。   萧函本就没有将自己拘束在一处的想法,不管是大夏公主府,还是萧氏山城。   她现在已经满十三岁了,按这个时代来算已经是半大的成人了,论武功,哪怕是千军万马之险,她都有脱身之力。这个世界又没什么任务心愿,还不是随她到处浪。   萧函想的是挺好,然而计划远远赶不上事态的变化。   她低估了韩长老和萧夫人的能力,更加低估了南越现任国君和那帮内乱势力的作死程度。   韩长老年轻的时候,听说是个相貌英俊且勇武刚烈的热徐少年,依着功绩和出身,早早跻身朝堂,参政议事后行事作风十分激进,相当于南越朝堂上的鹰派,脸上那条伤疤是曾经为救驾而留下的,多了条疤痕后,除了气质更加沉稳严肃后,作风依旧不改,加上他的功绩,在南越国内跟随者甚众。   韩长老不喜现任国君的无能软弱,即便没说过,但从他以往的态度,萧函也可以看出来一二。   只是萧函没想到,他居然硬气彪悍到趁着内乱直接夺权,让那个令他失望的国君成了个真正的摆设,缠绵病榻,动也动不了。放在大夏和谋朝篡位差不多了,但在南越,非常容易地就被接受了。   连少年韩钰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大概是韩长老并没有真正褫夺南越国君的名头,只是掌控了朝政大权而已。南越国本就是王权,军权,长老团三足并立,当后两者势力壮大,把王权当成个吉祥物摆设尊敬时也就不奇怪了。   萧函也只是略感慨了一下,她对那位倒霉的南越国君可没什么同情,萧夫人被刺杀的事与他也分不开关系,平庸无能是真的,被人蛊惑撺腾一下就放纵他人施为,等到找上门来算账时又成了缩头乌龟。   可惜韩长老最不喜欢的就是不敢承担责任胆小怯懦之辈,要不是还有对王权的一丝尊敬还在,只怕他连弑君都干的出来。   萧函听韩钰转述,韩长老听闻萧夫人被刺杀,哪怕安然无恙,也是气的暴烈如火,当日就去了王宫,也不知是痛斥了多久,第二日,国君就病倒了,说是要休养。   韩钰回想起平日老师严厉斥责他的样子,都心有余悸。   萧函同样这么觉得,那位南越国君的心理承受能力恐怕还没有久经风刀霜剑的韩钰高。   韩钰还小声同她说,“幸好萧夫人没有事,不然可能还会死更多人。”   萧函微挑了挑眉,然后韩钰就如同跟她说什么惊天隐秘之事,“令月,你不知道吧,其实老师和萧夫人年轻时,还曾经谈婚论嫁过。”   在韩钰的叙述中,韩长老与萧夫人本是一对恋人,奈何韩长老在一场战事中受伤,脸上还留下了一道深深的疤痕,自认为配不上萧夫人,便不了了之,后来萧夫人嫁于高氏家主,恩爱情深,高氏家主英年早逝,萧夫人也就成了寡妇,但一直怀念亡夫不曾再嫁,韩长老默默守候,一往情深,哪怕已至不惑之年也没有娶妻生子,日后的家族基业政治势力也只可能是留给自己的学生,这些都是因为萧夫人的缘故。   萧函露出微妙的笑容,“你从哪听来的。”   韩钰老实道,“茶楼里说书的。”   难怪这么胡扯,萧函继续微笑道,“以后别去了,好好读书吧。”   也就这段时间南越内乱,韩长老没时间理会熊孩子,等他回过神来了,要是被逮到了,萧函也只能为他点蜡了。   本以为南越内乱也好,争权夺利,翻天覆地换日月也好,都和她没什么关系,结果没几日,萧函就被告知,她可能要当王储了,“……”   ————   这次穿越以来,萧函不知是第几次怀疑人生了,饶是再处变不惊,也被这个消息扔了个炸雷,一国储君就这么随随便便挑选的吗?   还真这么随便,有两个前提,一是这代的南越国君至今无嗣,也不知是身体原因还是什么,即便纳了不少妃子也没有生育。二是这次内乱直接导致的南越权力变幻。王权势弱,军权和长老团凌驾于之上。   军权直接握在韩岭手中,长老团由韩氏,萧氏,高氏占了四分之三。   韩长老提出要定下王储,对应南越国君缠绵病榻的境况,这王储之名差不多是相当于未来的南越王了。   而萧函就是最理想且合适的王储人选。   首先她是韩长老的学生,其次萧氏是她的母族,高氏与萧氏多年来同气连枝,也断没有不支持的道理,至于在这次内乱中差点被踢出四大家族的尚氏,毫无存在感,没有什么话语权。   韩长老的态度相当固执,点名他的学生,萧氏嗣女萧令月成为王储,甚至没有备用人选。   让自己的学生成为王储。   哪怕是明晃晃的私心,也没人敢说什么,作为既得利益者的萧氏和高氏不会反对,敬重韩长老的跟随者但凡是他的命令都没有异议,而被韩长老威势震慑的部分南越官员也没有话说。   反而萧夫人有些犹豫,与韩长老是鹰派不同,她偏向于鸽派,所以在内乱发生时,她也是尽全力斡旋调解,不愿意出现无辜伤亡,但别人认为她与韩长老私交甚重,又名声影响力太大,反而先朝她下手。萧夫人也不再心慈手软,韩长老能夺权这么顺利,也有萧氏和高氏相助。   但她也没想到王储之位会落到自己的养女身上。萧氏与王室曾有过联姻,论继承也有几分名正言顺。   可萧夫人还是希望萧令月做自己喜欢的事,这些年来,她将自己的一身才学本事都教给她,尽心尽力的培养令月,却并不是抱着什么让她报答的想法,而是真正的将令月当作自己的继承人。   不提高氏,萧氏家业她就是准备交托给令月的,族老也无人有什么异议。   南越看重血脉继承,但一旦冠以姓氏,就完全当作自己家族的人。   要是存有偏见歧视,而非包容并蓄,南越政权也不可能维持数百年,绵延至今,所以当这个孩子冠以萧姓开始,她就是南越萧氏的人了。   萧夫人知道萧氏和高氏都希望她选定继承人,甚至不在意她改嫁生子,但她有自己的傲气,无需以这种方式完成她对家族的责任,若要嗣子继承人,令月便是她认可信重的继承人,她也相信萧氏交到令月手上,只会更好,绝不会衰落断了传承。   这是她原本就想好的,却被南越内乱还有韩长老突如其来的提议给打乱了。   ……   萧夫人不知道韩长老为何这么坚持,也许这有他的深意。她认识韩岭多年来,见过他年少时的豪情壮志,热血冲动,想要将南越变得更好,也见过他人到中年的冷酷果决,沉稳坚定,对国君对官员丝毫不退让。但其实韩岭的志向与目标从未变过,他忠于南越,是忠于这个国家,而非王室,他曾对两代国君都满怀期待,但他们一次次让韩岭失望。   这次的夺权上位,即便没有她和萧氏高氏相助,他还是会这么做,只是会死更多人而已。   所以就算她不明白韩岭选择令月的缘由,也无法阻止他单独与令月见一面。   萧函尚处于懵圈中,想着自己要不干脆遁走好了,感觉这王储之位来的太莫名其妙了。但面上她还是那份处变不惊的淡定状态,略好奇地问了一下韩长老是怎么想的。   和韩长老都有几年师生情谊了,萧函也知道在他面前不用拐弯抹角,直接问就好,“为什么是我呢?”   如果说非要立个王储来稳定局面,保证王权军权长老团三角秩序的存在,从四大家族里随便就能挑选一个孩童来。   韩长老语气沉稳,不急不徐道,“因为你是我的学生。”   我所培养出来的最优秀最骄傲的学生,韩长老在心里默默道。   其实韩长老的心理状态很简单,南越国君一代比一代软弱窝囊,耽于安乐享受,既然失望了,那就培养一个能带领南越走向光明未来的国君,方法就是让自己的学生成为王储,这是萦绕在他心头的一个念头,萧令月的出现对他来说是个惊喜。   韩长老的想法就是这么粗暴直接。他也不管自己的行为是否正确,选择对不对,他就是这么做了。有他和萧氏高氏撑腰,他的学生萧令月登上王储之位是顺理成章的事,至于上去之后,还是那句话,萧令月是他的学生,他会尽力辅佐她,成为一名优秀的君王。   萧函没想到,拜个老师还附带王位的,这大抵是最划算不过的事了。   当然萧氏的背景也应该是起到一定的作用,韩长老居然也提都没提过他的另一名学生韩钰,真是意外的没存在感。   萧函在心里摇了摇头,可惜这并不足以让她动心。   她刚想开口,却被韩长老打断了,“还记得你曾经和我谈过的南越发展只能偏安一隅吗?”   萧函想了想,有时候她和韩长老聊的挺多的,韩长老脾气看似是臭了些,但却不是什么都不愿意接受,比如萧函还年少时,见到他处置犯人,刑罚酷厉,就曾与他说了一些严刑重典的缺陷之处,容易矫枉过正,而且也不能做到政治清廉,百姓安居太平,最后还发散到制度规矩的完善改变上等等。   关于南越的发展好像也说过一些,在韩长老布置的课业上,萧函就曾说过南越国偏安一隅足矣,但想南上扩大疆土怕是没什么可能的。   其实这也符合历史发展之说,从来龙兴之地都在于中原。   当时韩长老虽然沉下了脸,但也斥责萧函,反而让她继续说。   萧函自认作为学生也不差了,只要老师不是太苛刻的要求,她也都认真应付,于是说到了在于地理位置,也在于人力。   南越国成立之初,便是抓住了地利之势,只要封关绝道,就能据此地称王,凭险自固,将外面的纷乱战局还是千军万马都挡在关外,无法寸进且境内河道稠密,土地肥沃,农业发达,自给自足完全不成问题。   但同样南上争霸逐鹿,扩大疆域,也受山水之险所阻,而且最重要的军备马匹,虽然有大量蓄养,但难以支撑三年以上的战局,人力也同样不如中原,经不起耗,还有南越的一部分势力俚苗各部没有这个心思,劳民伤财不说,打战还要死许多青壮劳动力。   当时韩长老听的心惊,神色阴沉,萧函话锋一转,却又道也不是没有别的出路。下策是等待时机,等到中原亡国大乱之际,南越积蓄实力,未必没有入主中原的机会。   上策便是萧氏的海上贸易,海外有的不止黄金白银香料,还是大片广阔的土地。   萧函只是浅尝即止谈了几句,貌似老师也需要一段时间好好消化,回头她自己也将此事抛诸脑后了。   而萧函不知道的事,她说的那些话给韩长老打开了新的大门,他正是因为接受不了南越永远偏安一方的处境,想想池塘之鱼哪怕再安享平乐,又如何能翻江倒海,奈何朝中官员上至国君都是不思进取,沉湎享乐之辈,令他的政见屡屡受挫。   但他从来没想到另求生路,有其他方式可以扩张疆域国土。   现在萧函听他提起旧事,也反应了过来,她这位老师是早有想法啊,这次内乱夺权上位,也可以说是铲除与他政见不同的异己。毕竟她这位老师非常坚持己见,很难能听得进旁人言语的。   “你当日所说的,虽是小儿之谈。”韩长老端坐着语气淡淡道,   萧函听了不免嘴角微抽,既然是小儿之谈,还记这么久做什么。   韩长老的神色又严肃认真了起来,“但未必不能实现,有利于我南越大业。”   萧函:“……”   老师说的是上策,还是下策。她不会一不小心把大夏给坑了吧,那还真是不好意思啊。   韩长老没有明说,但显然他是坚持要让学生萧令月成为这个王储了。萧函更是怀疑,她要是私下跑了,南越可能还会发布文书全天下寻找她这位定下的王储人选。   以她对这位老师的了解,是绝对做的出来这种事的。   那种画面真是不忍想象。   ……   萧函内心是纠结了一下,但她其实也看的清楚现在南越的局势,她当上王储,对萧夫人,韩长老他们都是最有利的。   而且韩长老来找她之前,基本上是已经定下此事,没有回旋余地了,甚至都不需要过问她的意见,她就是走了,也不过多出一个出逃的王储名头而已。   但在答应之前,萧函也没少给自己这个有名无实的王储多争取些权利,   是的,有名无实,萧函下的定义,所谓的兴国大业,离年纪才十三岁的王储还远着呢,说不定到时候又变了呢。比如萧函就大胆而礼貌地问过韩长老为什么不自己当南越王。   韩长老没有正面回答,而是以师长的态度道了一句,“你年纪还太轻,很多事不懂。”   萧函猜想,韩长老大概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正所谓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当好一位君王,他所知道的只是贤明英武的君王该是什么样子的,如何评价的。   自从萧函没有再反对这件事后,韩长老对她的态度越发和缓,所提的要求没有不应的,爽快的都不像他了。   萧夫人似是有些忧虑,但却对萧函笑着说,无论如何萧氏和高氏都会一直站在她背后,支持她的。   册封王储的大典举办的很盛大隆重,也很快就定下来了。   “从今日起,你便是南越未来的王了。”   高台上,居于百官之首的韩长老郑重俯下身,朝萧函行礼。   萧函也没有避开,坦然接受了所有人的跪拜。 第118章 替身明珠   夏, 乾明二十一年。   京城一片繁华盛景之象。   卫国侯赵堰虽早年上交兵权, 甚少过问政事, 但因深受陛下信任,又有昭华长公主在, 卫国侯府依旧为京城勋贵之首。如今太子之位空缺,皇帝膝下的数位皇子都已长成,若说没有盯着这个位子的心思, 那是假的。   也就卫国侯行事谨慎,常常是闭门谢客。   公主府,   庭前百花盛开, 水榭楼台,重檐叠瓦, 由檐檐至花窗, 缕工装饰一丝不苟, 此处便是昭华长公主的居所。   昭华长公主贵为太后亲女,陛下胞妹, 身份不同一般, 也成为许多皇子想要拉拢的对象。所以公主府门前自然也一向是门庭若市,光是每月收到的请帖就不下二三十封。   岁月并没有在这位花团锦簇富贵中娇养的长公主脸上留下太多痕迹, 她依旧是京中女子羡慕的对象, 夫君尊重爱护, 两个亲生儿子皆是俊才,比之皇子们也不差什么了。   平生唯一的遗憾便只有当年的那桩往事。   不过随着时间,也渐渐淡去了伤痛, 了过无痕,京中甚至都无人会再提起。   昭华长公主拿起一份精致的鎏金请帖,微露讶意,“灵嫣不是与宁安伯家的三小姐交好么,怎么他家宴客,灵嫣也不去?”   两边立着的侍女与嬷嬷对视一笑,平日在长公主面前最得脸的吴嬷嬷率先开口道,“殿下莫非是忘了,下月便是殿下的生辰了,灵嫣小姐为给殿下庆贺生辰,准备绣一芙蓉锦鲤图,所以那些外面送来的请帖都推了,日日都待在屋子里绣着呢,听芙蕖院的人说,有时还点灯到夜里。”   芙蓉、锦鲤都是昭华长公主的喜爱之物,其用心可见一斑。   昭华长公主也颇为感动,笑叹道,“这孩子,本宫何须她为一件礼物如此费神,这府里多的是绣娘,好好的女儿家,可别累坏了身子,伤了眼睛。”   嬷嬷笑道,“这绣娘所作怎比得上亲手绣的一针一线,灵嫣小姐也是对殿下您的一片孝心,不愿意假手于人。”   众人口中所说的灵嫣小姐是公主府中的一位特别人物,说起来,她与公主府还是卫国侯府都没有血缘关系,本是一官宦人家的女儿,姓戚名灵嫣,可怜父母双亡,幸运被昭华长公主遇见了,那时已是乾明十年,昭华长公主失女已有三年之久,郁郁不乐,见她生的可爱,年岁又与亲女相同,于是动了恻隐之心,便收为义女,养在了公主府。   昭华长公主待她也很好,除了未改姓,没有皇室封号之外,其他的在公主府的待遇也不差什么了。这些年公主府的往来交际,也大半交给了戚灵嫣。京中勋贵人家也都知道长公主府的这位戚小姐,也无人敢冒着得罪公主府和卫国侯府的风险,怠慢这位戚小姐。   连长公主身边的嬷嬷侍女,都知道灵嫣小姐深得殿下喜爱,又招人疼,为她多说说也是顺着长公主的心意。   昭华长公主点了点头,“灵嫣这孩子的确知冷知热,温柔体贴善解人意。”   以往她就是有个头疼头晕,或是睡不好,灵嫣都会上心,牵挂不已,让她感到熨帖舒心。   昭华长公主抿了一口香茶,笑道,“吴嬷嬷,你待会就去叮嘱芙蕖院的人一声,切不可让小姐夜里刺绣,若是有,绝饶不了他们。”   “还有等有空了,就让灵嫣在公主府里宴客,请那些与她熟悉玩的好的贵女小姐来,只管好好的布置,有什么需要的从我的内库取。”   吴嬷嬷笑着应下了,长公主这话显然是在疼着灵嫣小姐,也不枉她们多说那几句话,就是灵嫣小姐知道了也会记着她们的好。说起来,灵嫣小姐待她们这些下人都十分宽和,从不仗着长公主的宠爱而生出骄纵跋扈来,怎能不让人喜欢。   昭华长公主还曾动过心思,既然不曾改姓,不如让灵嫣做她的儿媳妇,留在她身边。   结果被卫国侯拒了,说义女的名分已经定下,怎么变成儿媳,说出去岂不是让人见怪,她既然喜欢戚灵嫣,大可为她寻一门好婚事,以长公主义女的身份出嫁,绝对不会差的。   长公主听了也觉得有道理,便歇了这念头,有些惋惜但也更加疼惜戚灵嫣,想着为她精心挑选夫婿,以及多添些嫁妆。   她的内库里除了出阁时宫中准备的嫁妆,还有卫国侯几代的积累,宫里太后陛下又年年赏赐珍玩,金银钱币、缓罗绸缎更是数之不尽,自卫国侯卸甲归田后,这逢年过节的赏赐只有加厚没有少的。长公主的内库可是连宫里的娘娘皇子都垂涎的。   外头一个管事候在庭前,“殿下,有泸州送来的信件,是宣武伯府的张三夫人。”   听侍女转述后,昭华长公主疑惑了些许,才想起这位张三夫人来。   去岁她举办花会时,这位张三夫人说话风趣,即便家世并不出众,也给昭华长公主留下了一两分印象。   “怎么是泸州?”   侍女回道,“宣武伯三老爷半年前调任泸州知府,张三夫人也随着一起赴任了。”   以昭华长公主德身份,不需要特意去记住哪些人,或者姻亲关系官位调动什么的,但她身边的人是必须要做到的。   昭华长公主微微颔首,不解只有一两面之缘的张三夫人为何千里迢迢给她送封信,但还是打开了。   当看完整封信时,昭华长公主肩头微微颤抖,似是震惊,又似是不敢相信。   “快、快寻侯爷回来。”   ……   卫国侯虽上交了兵权,但皇帝依旧十分倚重他,担任的职务清贵并兼有实权,经年沉淀下的阅历更显雍容成熟的气度。听闻公主府传来急讯,似是出了大事,他立刻赶了回去。   回到公主府,就见到府中的大夫还从公主居所出来,卫国侯心中一紧,连忙快步匆匆走了进去,侍女立马挑起珠帘,卫国侯一抬眸,就见到长公主倚在榻上,秀眉微蹙,手里拿着类似信纸的东西。   “夫人,这是怎么了?”卫国侯温声道上前,就见长公主抬头眼中含泪,又带着些惊喜的语气,“夫君,有明珠的消息了。”   卫国侯听到这句话,也是大惊,同样看了这封从泸州寄来的书信。   原来张三夫人在泸州春游时意外见到一位姑娘,容颜竟与长公主有几分相似,一再探知下,年龄也是十九岁,似乎还是被人收养,多年来未见过亲生父母。   张三夫人便怀疑这位姑娘便是卫国侯与长公主被歹人掳去,遗落在外的女儿,陛下亲封的明珠公主。   卫国侯虽有些激动,但还是被多年养成的沉稳理智压了下来,这短短几句言语并不能说明什么,没见到人之前,一切都有待商榷。昭华长公主就是因为一时情绪过激,有些气短胸闷,头晕目眩,所以召来了大夫诊治。   卫国侯心中叹气,这些年来他一直有寻找女儿盈欢,陛下不知是愧疚还是补偿也遣了大夏密探助他寻访,但奈何找遍了天下,人海茫茫,也没有什么所得,逆贼那里也早已断了线索。   也曾有疑似的小姑娘出现,后来一查,要么是弄错了,要么就是坑蒙拐骗的。   他们也是失望了一次又一次,外人多是以为卫国侯幼女早已遇难,就连他也默认了长公主收养义女,以解思女之疾。   卫国侯在脑海里回想了一下这位张三夫人的夫婿,曾经是他军营中手下的一名副将,敢贸贸然撒谎蒙骗不大可能,至少这信中的几条线索应该是真的。   尽管再期待,但卫国侯还是不愿意结果不如人意,反让长公主难过失望,便劝慰了几句,待将人接到京中了再确认一番。   泸州,   到任才半年的张知州自夫人送那份书信到京城后,就有些惴惴不安,他与夫人私下说道,“只是容貌相似,若并非明珠郡主,令我们承担卫国侯和长公主的怒火怎么办。”   张三夫人却是胸有成竹,反倒劝慰夫君道,“便是真的错了,卫国侯和长公主都是性情宽和之人,不会同我们计较的。可若是真的,对我们来说就是天大的好事了。”   张三老爷在宣武伯府里并不受重视,上有两位嫡出兄长,他能力又很平庸,不擅钻营,年近三十也不过才五品官,幸好他娶了一位贤内助,在京中与其他达官显贵的夫人官眷交际中长袖善舞,让他得以谋了个泸州知府的缺。   张三夫人记性极好,对京中勋贵关系诸事都了解的清清楚楚,也是她的运气,在一次出游踏青中,见到位立于船头的锦衣少女,眉眼容貌竟与当朝昭华长公主有几分相似,她当即便想起了那位当年集万千宠爱荣华于一身的明珠郡主。   不仅当时留了心,回府后与夫君商量了一下,当机立断选择给京城长公主府送去书信,这可是难得能与长公主府这样的顶级贵胄扯上关系的机会。   张三夫人也愿意赌这个可能。   说来这位疑似明珠郡主的少女也有些特别,   初见时,她乘船游江,没有戴任何幕离帷帽,就这样抛头露面不说,似乎还未缠足。   在大夏的确有没缠足的,但多是贫苦人家的姑娘,凡是富贵人家就没有不给家中女儿缠足的,甚至许多平民盼着女儿高嫁特地想法设法缠足。   张三夫人为助夫君做出政绩,也是了解过一些民间疾苦的,缠足的姑娘都是极其娇贵的,走不了什么路,也没法下地干活,自然就是做夫人少奶奶的富贵命。   这样来说,这位郡主当年遭难后可能流落到贫苦人家去了,也是可以解释的。   偏偏这位姑娘没缠足,却通身气派,衣着质地上等,腰间的玉佩都非凡品,在张三夫人被她肖似长公主的容貌所惊时,派人想去打探,却得闻那一整艘船都以被那位姑娘包下来了,供她这几日游玩。   ……   那位姑娘听说是姓萧,住在一家客栈,不久前才来到泸州。   张夫人亲自登门求见,且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客栈老板哪里敢得罪知府夫人,还心惊于自己客栈住了哪位贵人,竟然连知府夫人都来了。   亲眼一见后,张夫人心中原先的三四成相信立即变成了七八成,天下间哪有那么多年龄相同,容貌又相似的人。   心中疑惑也更甚。   在询问是何方人士时,这位萧姑娘自称家中行商,所以一掷千金也不奇怪,但哪家富商门户能养出这样的女子来,这份气度便是她在京中见到的贵女也有所不如,论神采风貌,还胜过许多男儿,张夫人自认眼光厉害的很。   萧函也觉得有些匪夷所思,天知道随便就能碰到一位见过昭华长公主的人,她还被认出来了。   穿越到这个世界十九年,人生经历已经相当丰富的萧函,这次相当于‘出逃’的南越王储吧。毕竟王储的时候至少有清闲的份,总不可能等到当南越王的时候肩负重担苦逼勤政吧。   反正还有韩长老和萧夫人,出不了什么乱子。   而且这还是她跟韩长老争取来的权利,至少在王储期间,她不受拘束,想去哪可以去哪,谁成想没几年韩长老就反悔了呢,恨不得把她按在王位上。   想到这,萧函不免怀念起刚开始当王储的日子,朝政事务都有长老团决议,萧夫人也参与其中。萧函这个挂名王储当的清闲又自在,结果从来没对她说过一句重话的韩长老竟然见不得她好,塞给她一大堆折子,让她也跟着参政议事。   就像布置课业一样,完成不了之前没法出王宫。   萧函大概也有点强迫症,见不到还好,但摆在她面前的问题,能解决的都会解决,不能解决的也会想办法解决。   然后从引渠阻洪灌溉,到改良弓.弩武器,再到农业种植等等。   南越财政缺钱没关系,萧函研究地脉也能找到金矿,铜矿和煤矿。还得亏韩长老不管着她到处走,南越境内她都走遍了,还有萧氏的海外贸易,萧函让商船寻找的一些富含资源的岛屿。   回过神来,萧函这位阴差阳错上位的王储居然赢得了臣民的众多爱戴和拥护,论名声居然比那位中风养病的南越王还要好。   后来在一次意外后,她的名声在南越到达了一个顶峰,尊敬爱戴都快往狂热发展了。   这当然也离不开韩长老的造势。   萧函自认也对得起南越王储这个位子,然后毫不犹豫地把余下的重担扔给韩长老他们,自己开开心心地出来游历了。   天下这么大,她也是年纪轻轻,风华正茂,不多转一转才可惜呢。   大夏并不是她游历的第一个地方,在此先前,已经辗转去了几个国家,草原还是沙漠的风景也看到过。   她来此的时候,也没想起这事来。   大抵在南越待久了,大夏的生活还真被她忘到脑后了,此世的父母亲人也没怎么想起过。   若非这位知府夫人亲自登门,说起此事,她可能也就换个地方去了,京城是没想去的。   这样说来似乎有些惭愧,她对此世的父母亲人也过于淡漠了些。   张夫人见萧函迟疑走神,以为她是一时太过震惊,或是不相信这事,心生怜惜,便温声劝慰道,“萧姑娘当年尚且年幼,可能是许多事情都不怎么记得了。”   其实她记得很清楚,后来在南越待着待着,也没那么迫切想回来认父母,萧函在心里道。   年幼时是尚无自保之力,可长大之后,约是没怎么把这个身份当回事了。   张夫人也很有眼色,察觉到萧姑娘并没有认亲的迫切激动,但又不可能放过这个机会,于是温言劝道,“若是萧姑娘有存疑,大可去京城一趟,想必萧姑娘的养父母也会希望你寻到亲人的。”   若是寻常人可能还不会,但卫国侯和昭华长公主,那可是皇亲贵族,朝中重臣。   萧姑娘的养父母说不定还会得到太后和陛下的封赏。   张夫人又道了一句,“昭华长公主生辰将至,还请萧姑娘怜惜侯爷长公主思女之情,与他们见上一面。”   ……   萧函最后还是应下了。   倒不是因为张夫人的话,而是想想此世乃是投胎转世,但她在修仙界待过千年,对父母亲缘这些都显得凉薄些,不大上心,又觉得他们一个是卫国侯,一个是长公主,还有其他孩子,就算失去她一个也没什么。   萧函在心里也稍稍反思了一下,凡事有因必有果,她游历到大夏才两天,就这么巧被认出来了,许是注定要她了了这段缘分。   京中的回复很快,而且还调动了在泸州的大夏密探,配合张夫人送那位萧姑娘上京。   张知州和张夫人自然也没什么异议,这本就是他们所希望的。张夫人在萧姑娘应予后,本还想着让她先到府上住两日,以前不知晓也就算了,现在既然萧姑娘很有可能是明珠郡主,自然不好让她随便住在一家客栈里。   不过被萧函婉拒了,连张夫人送来伺候起居的仆婢也退回去了。   在等待京中回信的这两日,萧函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在泸州游玩。倒是麻烦了张知州,要派护卫守在客栈附近,还不能太明显。   别说张知州,就是张夫人也觉得她不像个寻常女子,普通姑娘家也不会不带任何下人就跑出来玩,不知有多惹眼,还是这般气度这般容貌的。   其实萧函待了一两日也觉得有些引人注目,还想着要不要换上男装方便些,结果不巧先被张夫人见着了。   在与张夫人的交谈中,萧函并没有透露多少信息,张夫人也不敢问太多,这些事就是要查也不是由她查,而是京中的那些贵人。   她递个话便能得到莫大的好处了。相比之下,张知州就有些战战兢兢,毕竟在京中,便是对宣武伯府来说,长公主和卫国侯也是可望不可及的顶级贵胄,生怕一不小心吃了瓜落。得知京中来信,还有临近的大夏密探,他很是松了口气。   于是就有借口泸州知府张夫人回京探亲一事,而在乘坐的船只里还多了一位贵人。   此事毕竟属于皇家私事,在未确定之前低调为好,但张夫人依旧不忘提醒船上的家眷比如女儿和几个庶女,还有其他嬷嬷丫鬟,切不可怠慢了贵人。至于贵人身份,张夫人嘴也很严,连亲生女儿也不曾透露。   张夫人的小女儿有娇气,坐船要坐十天半个月,但最好的房间却是被张夫人安排给了那位姓萧的姑娘,她知道那房间不仅宽敞,布置的也非常清新雅致,临行前,母亲还一再打点过,添了许多闺阁用度,招呼过给娇客住。   小女儿不免有些怨言,“到底什么贵人啊,还没缠足。”   她也没有机会见上一面,只听说是个没缠足的女子。单是这一点,就称不上什么矜贵了,想必也登不上什么大雅之堂。   只一句小声的抱怨,张夫人听后脸色就立刻冷了下来,“母亲同你说的话,你都没听进去吗?”   小女儿被斥责,有些喏喏。   张夫人罚了小女儿在屋里抄书,压压她的性子,下船前都不让她出房门,年纪小不懂事也就算了,但若是真的以后在那些贵人面前说错了话,一顿板子都是轻的,更严重的还可能毁了未来的婚事。   不过想到萧姑娘未缠足一事,张夫人也不免流露出惋惜之意。   与萧姑娘几次交谈之下,对方不仅待人温和有礼,眼神干净清明,谈吐举止也是从容大方,即便流落在外,也不失皇家气度。张夫人早已不对她就是郡主一事有任何怀疑,甚至对她也有几分好感,也有些担心郡主回到侯府后,难以融入京城贵女圈。京中贵女,讲究颜、形、德、工,哪怕贵为郡主,只怕也会有人在背后笑话。 第119章 替身明珠   张夫人的长女素来温柔娴静的, 不仅是照着才女标准培养, 女红和交际处事也都是她手把手教出来的, 凡是张夫人提点一两句,她就知道怎么做。   张夫人本想着让她去陪陪萧姑娘, 乘船从泸州到京城少说半个月,此番路程难免枯燥烦闷,两个年龄相近的女孩子待在一块, 谈心下棋,抚琴讲诗,还能不着痕迹的告诉萧姑娘一些京中贵女的礼仪规矩, 自然而然还能亲昵起来。   张夫人倒不是存着贪慕荣华的心思,一路上打点照顾好萧姑娘, 又帮助她知道些京中事项, 毕竟萧姑娘也说是南方富商人家养大的, 不懂这些到京城难免会出些差错。   她这么做,无论卫国侯还是长公主都会念着她一两分。   奈何萧函既与张家小姐没什么共同话题, 也没想学这些礼仪规矩, 至于适应京城的生活,萧函压根就没想过, 她仅是去见上一面, 了了此事而已, 又不会久待,何须要适应。   对张夫人的用心照顾,萧函倒没什么不满意的, 虽然她更喜欢自己慢慢游历一路再上京,但连大夏密探都出现了,在船上还不少,她似乎也不好慢吞吞地走。   大夏密探,还是她接触南越国家层面的事务时才听说的。   由大夏二代时所建的皇城司统领,掌宫城出入之禁,周流民间,密行伺察,据说分为明暗两部分,明者属于文官编制,皇帝近臣,负责皇帝身边的护卫安全,暗者负责探听消息,受皇帝之命监视军队,侦察民间民情,官员活动,防备敌国等。萧函那位便宜舅舅还挺喜欢用的。   虽知道船上有大夏密探,萧函也不喜让他们近身,只对张夫人道自己喜欢清净,无事就不用打扰。   张夫人自然也不会说什么,吩咐了下去。   ……   京城公主府,   自听说人已经坐船来在路上后,昭华长公主就有些局促不安,心神不宁。卫国侯也担心她胡思乱想的,在朝中请了假陪在长公主身边,别看他沉稳冷静的样子,其实他也存着些希冀和激动。   正是为了能尽早见到信中很可能是他女儿赵盈欢的那位姑娘,卫国侯才会特地进宫求了一趟陛下,让大夏密探一路护送上京,确保行程又快又安全稳妥。   “你说,那孩子要是明珠的话,她还记得我们吗?”昭华长公主拉着卫国侯的衣袖道,“她这些年会不会过的不好?”   但在这事上,卫国侯也说不出什么安慰妻子的话。   在他心里,哪怕没有郡主这个身份,也依旧是他的掌上明珠,满怀期望一生欢喜无忧的女儿,却在三岁多时便遭遇祸事被歹人掳走,从此音讯全无,生死未卜,不知流落何方,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   这又怪得了谁呢,是他无能,当初护不住妻女。   又为了家族顾忌局势,忙于平叛无暇分出心神精力去寻找女儿,错失了最快能寻回盈欢的机会。   卫国侯自责内疚还来不及,如何能为了劝慰长公主,说些粉饰自我安慰连他都不相信的话。   良久后,卫国侯轻叹了一声,“她现在应该也有十九岁了吧。”   在京中都是贵女千金谈婚论嫁的韶华之龄了,连长公主收养的义女,迟迟未定下,也是挑拣来挑拣去,想要用心选一个最满意的人家。   若是盈欢一直在他们身边,就算不是嫁入皇家,他也一定会为她安排才貌双全最出色的夫婿。   卫国侯眼中微微黯然。   公主府内此时还有一人异常牵挂此事,那就是长公主的义女,戚灵嫣。   芙蕖院是公主府最好的几处居所之一,在戚灵嫣越发受长公主喜爱后,此处也是公主府仆从最愿意伺候的地方,世子和二公子平日都住在隔壁的侯府,而且因为都入朝为官了,事务繁忙,也就时常来公主府向长公主请安。   公主府又没有什么姬妾之流,所以灵嫣小姐也就是仅次于长公主的另一位女主子了,便是出门见客,也格外有脸面。   但是自三天前起,府里的气氛就有些不一样了,以芙蕖院为最。   公主府仆婢甚多,也不是消息多严密,何况那日长公主还情绪过激召了府里的大夫,又急急传讯给侯爷。   这番大动静下来,没过多久,府里的人都知道了,泸州那边传来消息,说是寻到了一位极有可能是郡主的姑娘。   芙蕖院这边顿时尴尬了。   连在闺房里专心绣着图的戚灵嫣,听到这消息,拈着针线的素手都不禁颤了一下,险些没坏了丝线。   这幅芙蓉锦鲤图乃是双面绣,极为考验女红水平,容不得半点差错。   但无论是她的心思,还是芙蕖院上下,都无法平静下来了。   戚灵嫣受长公主宠爱,在公主府地位特殊,连婚事都比普通公侯伯爵家的贵女受欢迎,其中缘由,府里府外都道是她性情温柔,才貌出众,秀外慧中,名满京华。   但其实稍微知晓一些京中往事的人都清楚,这些厚待不过是为了弥补昭华长公主的思女之情罢了。   简而言之,她只是那位明珠郡主的替身。   戚灵嫣七岁时初养于长公主膝下,也曾听府里老人说过一些关于明珠郡主的事,她是长公主和卫国侯的嫡亲女儿,也是唯一的太后外孙女,陛下的亲外甥女,一出生便被封为郡主,其圣宠隆恩,尤在皇子公主之上,更别说,陛下还与卫国侯做了亲家,定下郡主与太子的婚约,等到长大及笄后便可入主东宫,成为未来国母,可以说是光华万丈,风光无限。   也许正是福分荣宠太过,小郡主年幼经受不起,遭遇横祸被叛贼掳去,生死不知。   长公主作为母亲,哀思过甚,难以忘怀。后来府里的老人渐渐都换了,新的仆从婢女也不会在提起旧事,戚灵嫣稍长大一些也懂了,小郡主只怕早已夭亡,再提起只会让长公主更伤心难过。   戚灵嫣也一直用心侍奉讨好长公主,得到她的欢心,令她开颜。   但只是一道消息,就似乎足以让这一切心血化成空。   这两三日,就是她去给长公主请安,长公主的兴致也不是很高,不似以往对她那般亲昵。   戚灵嫣愣愣的侧坐在圆桌边,手里紧捏着丝帕子,清丽动人的面容却脸色苍白。   侍女兰芯端着糕点进来,看了一眼外头,颇为不满平日恭恭敬敬的下人这会就人心浮动了,压低声音道,“人还没回来呢,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戚灵嫣眉间苦涩,心中也叹了一声,过往也不是没有借着旧事冒充上门的骗子,但都下场好不到哪去,也不用她放在心上。可这回连卫国侯都陪在长公主身边一起等着,这般郑重的态度,南边要来的那位姑娘的身份,只怕至少有五六成可能了。   就是不知待真正的郡主回来了,她又该如何自处。   侍女兰芯见小姐黯然失落的样子,也急了,劝道,“长公主养育了小姐这么多年,也是感情的,未必就比……”那位亲生女儿差。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戚灵嫣打断了,“就是郡主回来了,你也断断不可说这些比较的话。”   传出去不但会令长公主和侯爷不喜,也会让外头人笑话。   戚灵嫣心里明白,她现在的这些风光荣宠一切都来自长公主,不然那些公侯伯爵家的贵女,还有宗室的县主,怎么会与她交好,还捧着她。那是因为长公主身边只有她,所有才理所当然,即便她姓戚不姓赵。   等有了郡主,又哪还有她的位置。   戚灵嫣微咬了咬唇,脸色几番变化,最后还是道,“兰芯,随我去小厨房,长公主这几日惦念郡主,思虑过重,胃口也不好,我去做几道开胃滋补的膳食,晚上送去主院。”   晚上,戚灵嫣细心入微的孝敬的确令长公主感到宽慰,心情也好了许多。旁人瞧在眼里,也就暂时没那么多的人心浮动了,长公主对灵嫣小姐疼爱的这些年终是做不得假的。就是养猫猫狗狗都有感情,何况还是活生生的一个人,当成亲女儿来养的呢。   卫国侯对戚灵嫣一向态度淡淡,如今有了其他牵挂,更加无心注意一个外姓人。   ……   船上,萧函的待遇无疑是最好的,完全应了贵客那两个字,连每日膳食中都有新鲜青菜精细食材,有些还未必是张氏能拿的出来的。   萧函在南越的时候,倒很少享受这种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奢靡生活,无论萧夫人还是韩长老都偏生活简朴,不在乎这些外在之物。萧函则是无论身处什么环境,也都能适应,自南越出来了,周游各方,也没有带上任何随从,轻松自在为上。   在船上的半个多月,萧函一边静心养神,调息先天真气,一边也有思索着到了京城后如何。   至少她在南越的身份是不打算透露的,想着最开始给张夫人的印象,萧函定下主意,决定就以出来见识游历的南方某富商之女这个身份示人。   好的,又一个新马甲了,反正多了也不愁。   其实这也算说的过去,南越居中原以南,萧氏也是以商贸起家,比较有钱。   临近京城渡口的前几日,张夫人过来寻她,敲了敲她的房门。   张夫人略显犹豫,“还有一件事未同萧姑娘说。”   还是长女提起的,张夫人没有透露萧姑娘与长公主府的关系,却道待下船后,要去拜见长公主府。   张小姐轻声细语对母亲道,“长公主府的那位戚小姐,要不要也同萧姑娘说一声。”   在京中交际时,张小姐也曾见到过那位养在长公主身边多年的戚小姐,更是听多了旁人介绍的长公主待戚小姐有多好,一手教养出来的,气质高华娴静,温柔端庄,礼仪举止皆是一等一的闺中典范。   张夫人才猛然想起这事来,她倒是忘了。   她光想着送萧姑娘回京,却忽略了长公主的那位义女戚小姐。   若是等萧姑娘与卫国侯长公主相认后,再见到这位戚小姐,怕是就尴尬了,还很可能伤了感情。   不过她打心里也觉得,义女总不能跟真正的郡主,皇家血脉相比。   还是要先与萧姑娘说一声,张夫人面色歉然,先将自己放在了低姿态上,温和浅笑道,“除了你的两位亲兄长,长公主身边还有一位义女。”   张夫人又详说了那位戚小姐的来历,并注意观察着萧函的神色,怕有什么话说的不好引得她不快。   萧函微微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多谢张夫人告知。”   究竟是什么心思,张夫人也看不出,但实在不像不高兴的样子,想来以后也不会起什么冲突,张夫人笑了笑便告辞了,没有久留。   这事的确谈不上令萧函伤心难过,或是失望什么的,反倒令她少了些愧疚,这样也好。   萧函想起两年前萧夫人生过一场重病,甚至都有了交待后事的准备,除了把萧氏交给她,还对她说了一番话,她没有隐瞒萧函最初的身份来历,甚至表露出了歉意。   原来萧夫人为没有替她寻到亲人而感到愧疚,她知道萧函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但还是将萧函留了下来,她拥有了一个最好最出色的继承人,视萧函为孩子为学生,这是她的福气,但很有可能萧函的亲生父母就在苦苦寻找她,因为失去她而伤心难过。   萧夫人甚至认为自己死后会为这份罪孽而甘愿承受烈火刀山之刑。   而萧函清楚这些根本不怪萧夫人,要不是萧函自愿,谁也留不下她,真正没想回去的是她。   父母可以选择子女,她则是为了不受亲缘负累,选择能让自己生活的更为自在舒适的方式。   对待这位夫人,也谈不上至亲感情,她也是当成为了一位敬重的长辈而已,按三纲五常来说,她无疑是最离经叛道的。   萧函治好了萧夫人的病,甚至想办法为她延年益寿,但萧函依旧没有立刻回到大夏的想法,照样按着自己的心意一步步来,若非有泸州的变故,可能也不会想起去见此世亲人一面。   这次答应下来,不也是她听凭心意的选择。   “就快到了,车驾已经到城外了。”公主府仆从匆匆骑马赶回来,禀告道。   公主府的两位地位最高的主人,长公主和侯爷此时都在花厅里等着。   卫国侯想着他派的侯府护卫在渡口便已接应上,应该出不了什么问题,所以显得沉稳许多。   昭华长公主由戚灵嫣扶着忍不住往门外看,想着下一刻就出现人影,但华裙下藏着不露的小脚光是略站一会儿就容易累着,戚灵嫣温柔细语道,“长公主还是坐着等吧,别累着了,人一会儿就能见着。”   其实戚灵嫣这个时候本不该出现在这的,但她实在迫切好奇想第一时间知道那位姑娘是否是真郡主,若是的话,又是什么性情为人,也好心里有个底。   昭华长公主也没意识到有什么不妥,还觉得戚灵嫣体贴,点了点头,坐在椅子上。   卫国侯略看了一眼戚灵嫣小心稳重扶着长公主的动作,终也没说什么。长子赵怀庭和次子赵言蹊,他并未叫回来,待确认了身份后,晚上再见也不迟。   张夫人一行的车驾并没有引起太多人注意,若不是最后停在了长公主府门前,但卫国侯也早已提前清了附近的场地,未免引人侧目。   萧函掀起车帘,走下马车,看了一眼比记忆中显得更加富丽堂皇,恢弘大气的公主府,心中却波澜不惊。   张氏本来备了帷帽,在渡口下船就欲让萧函戴上,其他未出阁的姑娘也都是有的。   萧函淡淡谢绝婉拒,“不用了,我从来不戴这些东西的。”   张夫人欲言又止,南方商户人家,又怎能与皇亲贵胄相提并论,但终究不可能强迫戴上,反正这也不是她要管的事。只要卫国侯和长公主不要以为她没有尽心就好。   昭华长公主和卫国侯见到萧函的第一眼,的确是愣住了。   不过不是因为她未戴遮面之物,而是因为她的容貌,有三分肖似长公主,两分似卫国侯。   而且全都是挑着长公主和卫国侯相貌的优点长的,只是气质风度不同。   同样的薄唇轻抿,配合上卫国侯皱眉显出的是不怒自威的气势,而萧函就显得极为精致秀气,还带着一丝薄凉。   他们几乎一眼便确定了,这便是他们的女儿。   也不怪乎张三夫人只瞧见了一眼,便怀疑就是长公主之女明珠郡主。   ……   认亲过程很简单,昭华长公主都还没说一句话,就掉了眼泪,踉跄着快步上前将女儿揽在了怀里。   卫国侯眸中也微微湿润,握紧了拳,“好孩子,回来就好。”   哪怕戚灵嫣早已有了心理准备,见到这一幕,还是忍不住的失落,从今往后,人人羡慕讨好的人不再是她,而是真正的郡主,金枝玉叶。一切过往属于她的东西,都会离她而去。   甚至扶着长公主的人,自有她的亲生女儿,而非是她这个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外人。   只听到卫国侯淡淡轻声道了一声,“你先下去吧。”   戚灵嫣神色恍惚,本能的知情识趣地退下了,她这个外人怎么能打扰长公主侯爷和郡主亲人团聚呢。   侍女兰信担忧地看向回到芙蕖院的小姐,怕她受了刺激。   戚灵嫣回过神来,失笑,摇头道:“没事。”   ————   赵怀庭和赵言蹊临近傍晚才回到公主府,他们听说认亲消息也十分惊诧,原本父亲也还在怀疑中,没想到只见了一面,便确定了,这可不像父亲一贯沉稳谨慎的作风。   因为是家宴所以设在了公主府,   在见到萧函的第一面,他们也被惊住了,单这容貌,的确说是他们的妹妹,外人也不会不信的。   赵怀庭倒是君子如玉,风度翩翩,对萧函态度温文和煦,做足了长兄风范。   而赵言蹊因在大理寺任职,下意识带上了审视的目光,卫国侯府一向低调谨慎,这些年因着些年因昭华长公主的思女之苦,也不是没有有心人的设计故意上门认亲的,轻则是贪慕荣华想攀附侯府,重则便是想着将卫国侯和长公主这一大势力拉入漩涡争斗中了。   赵言蹊对母亲收的义女戚灵嫣不过是面子情,但戚灵嫣好歹家世清白,知根知底,甚至于戚灵嫣的存在为侯府解决了不少麻烦。   在没彻底查清楚之前,赵言蹊不会妄下定论。   事实上,卫国侯和长公主都有询问,急于想知道女儿流落在外的这些年过的怎么样,养父母对她可好。   萧函只道她幼年时被人收养,家中行商,是富贵人家,养母孀居,膝下无嗣待她很好,长大后就让她继承家业,学习经营。   但因养母和家中长辈身体康健,尚能理事,她又不愿受拘束喜欢自由自在,所以跑了出来四处游历,见识风光。   这样简单的说辞,旁人听了心里难免觉得有些古怪。   但这已经是萧函思量许久既不透露她的南越身份,又在不欺骗的前提下能让长公主和卫国侯都能接受的说法了。   所幸也没人问起她的名字,不然她还得再编一个名字来。   长公主母亲还像当年那样喜欢叫她明珠,而父亲兄长他们都称呼她原先的名字赵盈欢。   存着一丝怀疑的赵言蹊听后越发皱起眉来,她说的实在太过简略,又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家,大夏也没有让女子继承家业这样习俗的地方,除了姓萧,家中在南方行商这两点之外,其他具体信息都没透露分毫。   但是不仅他那位性情单纯的长公主母亲信了,父亲也信了。   萧函不愿多说,卫国侯和长公主也没有继续问,分离多年的生疏隔阂,难免带上些小心翼翼起来。   见到父亲和母亲都这般开怀,赵言蹊也不好再说什么,压下心中疑虑,想着也无碍,回头再细细查清身份经历就好了,也不怕认错了人。 第120章 替身明珠   要卫国侯和长公主来说, 大概就是血脉连心的感觉。   卫国侯见到萧函第一眼, 不止是那肖似的容貌, 还有轻笑眨眼抿唇的神态,却是如记忆中的女儿一般。   盈欢自幼其实就比她的两位兄长还要聪慧, 只是性子惫懒,又不喜欢表现。但作为父亲,他不会不知道, 她经常到他的书房,也不乱翻,只会挑她喜欢看的东西。   别人问她是否看的懂, 她总是摇摇头。他那时既惊讶于女儿太聪慧,又担心她慧极必伤。尤其是盈欢一出生就定下了与皇室的婚约, 不是太子, 还有其他皇子, 这是她的身份就决定了的。   所以哪怕感觉得到女儿喜欢自在不受拘束,想练武强身, 他也都下令阻拦了, 只由着长公主按着名门贵女女子德范的标准教养,德容言工, 这样日后嫁入皇室后也才会过的好, 而不会是自怨自艾, 愤懑不甘。   但经历与女儿分离十多年好不容易才相认重聚后,卫国侯想法就变了,他亏欠了女儿这么多, 以后凡是她想要的,她喜欢的,卫国侯都愿意由着她,尽力满足她,想要让她过上真正无忧无虑,随心所欲的快乐日子,哪怕骄纵霸道一些也无妨。   于是在第二日卫国侯入宫觐见乾明帝,回禀认回女儿一事时,   乾明帝显得也很高兴,还重提起昔日婚约,并十分慷慨大方道,他还有几个未曾婚配的皇子,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卫国侯诚惶诚恐地跪下,语气间又非常坚持道,“小女刚回到家中,一直未在身边教养,不识礼仪规矩,臣也不愿意拘束了她,只想让她寻个喜欢的简单人家。”   皇家何其复杂,几个成年的皇子都已封王,哪怕有未婚配的,也早已纳了侧妃侍妾。他哪里敢再像当年那样一句话应下就把女儿推到这漩涡之中。   乾明帝微微叹了一声,他是真心想与视若手足兄弟的卫国侯赵堰结为亲家。他从腥风血雨中杀上这个皇位,当时身边唯一可信之人便是赵堰,他那些皇家兄弟要杀他,而赵堰能为护他以身挡箭。在不威胁到他的皇权前提下,他也愿意真心待这个好友兼妹夫。   但这些年过去,卫国侯顾忌着君臣之别,又越发谨慎小心,与他也是真的生疏起来了。   高处不胜寒孤家寡人的感觉也只是一瞬而过,乾明帝很快又恢复了宽宏温和的笑意,他也不愿意为这点小事驳了卫国侯的意愿,本来提起也是存着想要补偿这个流落在外多年的外甥女的心思,为她择一门尊贵荣宠的好婚事。   当年的事明珠这孩子也着实无辜,多年来没有消息,连他都以为早已夭折了呢。   ……   长公主府,   张三夫人还是第一次到长公主府做客,昨日登门不过在外院坐了会,未入内院花厅,后来公主府管事出来请她先行回去。   她也知情识趣,知道卫国侯和长公主刚认回女儿,无暇待客,就主动告辞回府了。   而今日则是长公主亲自下了帖子,请她过府一叙。   在宣阳伯府的那些妯娌,甚至婆母老夫人,都惊讶于她何时攀上了昭华长公主这样的尊贵人物,又哪来的交情令长公主垂青,下帖邀请过府做客。   张三夫人圆滑而不失端庄姿态,将这些询问或打探的话都推了回去。   长公主和卫国侯寻回亲生女儿明珠郡主这样天大的事,总不能从她口中泄露了出去。   于是在婆母分外宽厚欣慰的态度下准备好礼物,而其他两位妯娌嫉妒得都快冒着酸气的眼神中,张三夫人施施然上了车驾,去往公主府。   进入内院后,张三夫人也被这公主府的富丽堂皇华丽美景所惊到,廊腰缦回,湖沉奇珍怪石,水榭楼台,重檐叠瓦,浮雕霓云百瑞,极尽华丽之能事,在她眼里,皇宫也不过如此了。   心中赞叹之余,张夫人也显得十分恭顺,由引着的侍女来到公主府居所。   张三夫人正要行礼,昭华长公主已让人扶起她,含笑道,“本宫还未多谢谢你,若非你来信,本宫也没有机会寻回女儿。”   张三夫人不敢受这声谢,在一旁矮凳坐下,谦虚笑道,“长公主这话就说重了,是上天怜惜郡主和长公主,才会帮长公主母女团聚。”   昭华长公主听了笑语嫣然道,“本宫过段时日是该去大慈寺上香还愿,也带明珠一起去拜拜菩萨。”   张三夫人说话风趣,又分寸得当,知道长公主想听什么,也会把话题转到萧姑娘,也就是明珠郡主身上,比如她在泸州偶尔见到萧姑娘的全部过程,还有一路上坐船,张夫人挑挑拣拣了几件事说给长公主听。   她细心揣度着,昭华长公主虽然身份尊贵,但也是一位母亲,骨肉分离甚至以为天人永隔时,却得以重逢相聚,实属万幸。可毕竟离散了这么多年,哪怕一腔母爱可能也不知该如何释放,现在最想知道的莫过于郡主的事。   张三夫人也将自己大半月来观察的萧姑娘喜好,饮食起居习惯,都告诉了昭华长公主。   长公主果然越听越认真,不用她吩咐,一旁的侍女嬷嬷也知道该怎么做,都用心记下。昨日长公主刚认回女儿,许多都还没准备,比如郡主的住处,以前的那间被侯爷怕长公主见了伤心,就下令封存了,昨晚安置的是清漪院,虽还算秀丽雅致,但也只是用来招待贵客的,怎能让郡主长久居住在那里。   公主府富庶阔绰,以长公主的性子,就是再重修一个郡主居所也不算什么。   该如何布置,也还得依着郡主的喜好,还有饮食起居习惯,府中的厨子仆婢嬷嬷,这些都重新挑选供郡主使唤。忙的事可多了,但这些都只要长公主几句话,吩咐下去,仆从们就是跑断了腿也要尽心做好。   张三夫人也不忘夸赞郡主几句,而且也是由衷说的,虽接触未深,但也看的出来这位流落在外的郡主,不仅相貌出众,识文断字,那举手投足间良好的教养更是显而易见。   长公主听了却是一叹,“这孩子也不知受了多少苦。”   昨日萧函与他们说话,有些事一字未提,但有些事是掩饰不了的,单是那露在衣裙外的双足,并非弱质纤纤,反而毫不避讳,就让她心疼不已了,连缠足不曾,想来也不是多富贵的人家,许是外头招进府的丫鬟说的那种乡下暴发户老财主,不知教养,耽误了她女儿。   至于萧函说养母和家中长辈待她极好的话,昭华长公主没当回事,只当女儿是为了宽慰她,才这样说。   若是没有那场祸事,明珠一直在她身边教养,必然是京中最出众尊荣的贵女,无人能比。   张三夫人有些讪讪,没想到无意令长公主想到这事。此事的确有些可惜,京中各家公侯千金贵女,哪位不曾缠足的,这份缺憾只怕令郡主的未来终身大事都比其他人差了一筹。   但奇怪就在于她所见郡主那一身气度,也不像是普通人家能培养的出来的。   张三夫人心中稍有疑虑,也不敢多言,明摆着长公主已经够难过了,哪里是她能劝得了的。许是在长公主眼里,再富贵也不能与天家皇亲贵胄相比吧。   张三夫人也只小坐了半日,见长公主有些乏了便主动起身,长公主和侯爷念着她这份情就好,但她可不敢真的以恩人自居。临走时,长公主身边的大嬷嬷送她到府门,还送上几个楠木箱子。   “听闻张三夫人膝下也有两位千金,长公主便命我们准备了些东西,送予府上小姐。”   张三夫人明白这是昭华长公主为谢她护送郡主一路上京的赏赐,就算没看见里面是什么,张三夫人也知道必定是好东西,微微福了福身,端庄浅笑道,“谢长公主殿下。”   等到回府后,张三夫人才让丫鬟打开了箱子,竟然都是价值千金的水晶云母和琉璃玳瑁,珠翠宝石等更是不计其数,满满当当的,别说旁边没见过世面的丫鬟仆从,就是张三夫人心中震撼不已,再次对长公主府的富庶阔绰,有了新的认识。   张三夫人忽然一哂笑,她本还有些惋惜萧姑娘流落在外多年,又不似其他贵女缠足,今后难以融入京中贵淑女圈。   现在想想,人家贵为郡主,还轮不着她担心。   张三夫人摇了摇头,挑拣出几样送给老夫人和主持中馈的大嫂,其他的她准备都收起来留作给女儿的嫁妆,有长公主赏赐之物,日后嫁到婆家,也会更有脸面些。   ……   萧函对起居什么的并不怎么挑剔,选中清漪院也只是因为它显得清净而已,院内掩映着花木疏影,琴室书房一应俱全,庭中几丛菊葵幽放,数株芭蕉滴绿。   书房桌上还有雪白的宣纸,笔墨砚台。   她不喜欢有人伺候,便将仆婢都散了出去,除非有吩咐才会叫他们。   萧函轻轻拨动琴弦,穿越多世,她所会的东西,连自己都记不大清了,随意素手弹了半曲。   琴音渺渺,幽幽清韵。   “原来小妹还会抚琴。”   进来的年轻男子姿容隽秀,风仪清雅,正是萧函的长兄赵怀庭,他嘴角微弯,带着一丝温柔的笑意,“你若喜欢抚琴,我那里还有一柄鹤琴,让人送来给你。”   萧函刚想婉拒,这琴送给她还不方便带着走呢。   赵怀庭却又笑道,“也算是替你二哥向你道个歉。”   “你二哥没什么坏心,约是在大理寺待久了,凡事都有些较真,还望你不要记挂在心上。”   毕竟是自家人,小妹好不容易归来,若是心思敏感些,难免会受伤,以为言蹊不喜她,不愿意认她。   萧函不以为然,笑眯眯道,“我见识的人多了,不会与二哥计较的。”   她如何看不出赵言蹊昨日那打量审视的态度,不过她的那番说辞的确存在不少漏洞,即便她尽力收敛了在南越和游历各方时的恣意脾性,扮演着她自称的离家的南方富商养女身份。但她的本性如此,不可能真的伪装的十全十美,也就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但凡认真观察下来的人都能瞧出不对劲来。   赵怀庭也看的出来,小妹说这话是真心不作伪的,是真不将她二哥的猜疑当回事,甚至于她的性情便是豁达淡然之辈。   这也是赵怀庭想象不到的。   自泸州的消息传来后,父亲的态度就表明了有可能是真的小妹。   他也曾心生好奇想过,他的小妹赵盈欢,流落在外多年后长大成人可能会是什么样子。   好的坏的,他都想过。   可偏偏待小妹认回来了,完全不在他曾经的猜想中,甚至交谈之后,更加无法形容,仿佛、仿佛卫国侯府不是两位公子,而是三位,赵怀庭莫名生出这样的感觉。   想到萧函提及的那位养母,而她数年前就开始继承家业,也许正是因为如此,才令她的气度丝毫不输于其他男子,赵怀庭稍稍释然。   只是这事也不知是好是坏,小妹流落在外被人收养,那户人家能将家业交托给她,足见对她的疼爱重视,怕是同男儿一样教养。但母亲恐怕会心疼小妹抛头露面,操持家业,影响闺誉。   赵怀庭也算了解长公主的性格,他打量了此处屋内庭院一圈,“这清漪院还是偏僻了些,母亲应该会尽快吩咐下人将你的住处收拾出来。若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同父亲母亲说,我也会时常回来。”   萧函微微一笑,“不必这么麻烦了,我在此就住的很好,也不习惯有人服侍。”   赵怀庭听了却是皱眉,便是再随意简朴,小妹怎么说也是侯府郡主,身边总不可能连个伺候的侍女都没有。小妹刚回来没两天,许是还不大适应公主府的生活,他也没多想,只温声宽慰道,“府里的老人许多都早早被遣散了,若是你用的不习惯,还可以再慢慢挑。”   萧函没有再就这点小事与赵怀庭说什么,只是听他提及府中旧人,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邵嬷嬷可还在?”   当年她被人掳走,邵嬷嬷说不定还要背上护住不力的罪名,受到卫国侯和长公主的迁怒。   赵怀庭微微愣住,眸中闪过一丝惊讶,但还是很快回答了萧函的问题,“邵嬷嬷当年没有照顾好你,但父亲念及她是太后娘娘送来的,也没有重罚她,只是没有再留她在府中,现在她已经在乡下养老,安度晚年了。”   他望着萧函的眼神也越发亲切柔和。   赵怀庭又在清漪院坐了一会儿,与萧函说了些话,   萧函只聊起她在外游历的一些,见识过的北漠风光,河西古道,巴蜀曼妙,还有海岸潮生。   赵怀庭本是对妹妹想多了解一些,增进感情的,但聊着聊着,也不禁被萧函叙述的那些多姿多彩的游历之旅所吸引。甚至有些羡慕起了她的自由自在。   他是卫国侯世子,承袭爵位,弱冠之年已经在朝中担任清贵官职,连外放怕是都没可能,想来也难以有这样的经历了。   但他很快又惊讶于萧函一孤身弱女子,居然走了这么多地方,若是遇上歹人还有别的危险可如何是好。   萧函笑了笑,解释道,“我五岁时便拜了一位老师,教我剑术武艺,还有其他东西。”   至于其他东西是什么,就不必多说了。   赵怀庭在心中好似能勾勒出小妹行走江湖的飒爽英姿形象,他顿了顿,“这些就暂且不必同母亲说了。”   若被长公主听了,只怕更心疼怜惜,自己金尊玉贵的女儿要学粗野武人的功夫。他对母亲的喜好还是知晓一二的,即便是给他定下的婚事,礼部尚书的嫡出千金,端庄娴雅,温婉柔善,又比如戚灵嫣。   萧函的笑容略淡了淡,那双生的极好的眼睛仿佛看透人心参悟世情一般,“有些事,总不会尽如人意的。” 第121章 替身明珠   戚灵嫣前几日回了芙蕖院后, 就一直待在屋里未曾出去, 连三餐膳食都是院子里的小厨房准备的。她知道自己暂时不适合出去晃眼, 免得打扰了府中郡主回来的欢喜气氛。   长公主或许不在意,但卫国侯肯定会不高兴的。公主府虽是长公主当家作主, 但长公主也不可能为了她一个义女就伤了和侯爷郡主的情份。   她一介孤女,能仰仗的也就只有长公主对她的那点感情了,离了长公主府, 她不知道还能去哪。   戚灵嫣继续绣着那副芙蓉锦鲤图,甚至比过往更用心了,尽管偶尔心中也会闪过一丝苦涩, 若她是昭华长公主的亲生女儿,哪需要费尽心力准备这份绣图。   换成明珠郡主, 哪怕什么都没准备, 长公主和侯爷也不会怪罪。而她不同, 如今处境更加艰难了,更加不容许她行差踏错半步。郡主回来的消息很快就会传遍全京的, 到时候她这个长公主义女在外人眼中的价值只会一落千丈, 若是再遭了厌弃,怕就没有出路了。   戚灵嫣甚至暗悔, 没有在长公主最宠爱自己的时候, 定下一门好婚事, 而是由着长公主为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挑选,迟迟没定下来。她那时也是被长公主的宠爱,众人的吹捧迷昏了头, 真的梦想能飞上枝头变凤凰,嫁得如意郎君。   现在美梦就这么轻飘飘的碎了,长公主的亲生女儿回来了,又哪还顾得上料理她的婚事。   就算上心,只怕也寻不到之前那些高门大族了。   就在这样的心理落差中,侍女兰芯带回来一个消息,那位被寻回的明珠郡主竟然过去都是待在乡野之地,还未曾缠足。   戚灵嫣着实震惊了一把,那日她只来得及见一面,便神思恍惚地退下来了,只记得郡主容貌的确和长公主相像,其他地方倒不怎么在意。   “不止如此,那位刚认回来的郡主住在清漪院,身边却不要奴婢伺候,真是连福分都不知道享。”侍女兰芯故意挤兑道,她对这位郡主的敌意可不小呢,这府里的人个个见风使舵,这几日来芙蕖院的待遇都降低了不少,备受冷落不说,还有不少人私下奚落贬低她家小姐。   戚灵嫣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一直以来她努力熟读诗书,精通琴棋书画,世家贵女的礼仪规矩从来不出分毫差错,她知道长公主对她极为满意的,京城中的交际宴会也喜好把她带在身边。   如今认回来的郡主什么都不会,京中也从来听说有过没缠足的贵女,说不定长公主还会有些失望。   那样的话,长公主会不会想起她。   戚灵嫣不求自己在长公主心中的地位胜过她亲生的郡主,但求长公主时不时还会记着她,用得上她,毕竟长公主府的交际还需要有人撑着场面不是么。   ……   当日萧函那句话令赵怀庭有种莫名不安感,但似乎也只是漫不经心提了一句,之后没有什么不妥当的,经过他的劝解好像也不再排斥清漪院有下人仆婢伺候,对母亲那些安排照顾也都接受了。   这反倒让赵怀庭有些愧疚,对这个离散十多年认回的小妹,有太多的生疏和不了解。她过往的人生经历,他们作为亲人不曾参与过,所产生的兴趣爱好,他也不该急于打击。   毕竟小妹不是在母亲身边一直教养,哪怕是在个宽和厚道的好人家长大,许多礼仪规矩,还有他们这个出身应该学的东西,都不知道,一切都还需慢慢来。赵怀庭相信等小妹盈欢适应了京中的生活后,就会好起来的。   他唯一有些担心的是母亲昭华长公主,会恨不得立马把小妹扳成她希望的那个贵女闺秀模样,引起小妹反感。   赵怀庭总有种感觉,他这位血脉相连的亲妹妹,可不是温顺得任由摆布揉圆搓扁的性子。   想想也不奇怪,年少就被培养成接管家业的继承人,又胆大包天到跑出来游历一年多,哪怕面对亲生父母贵为侯爷,长公主,也不见有半点局促紧张的样子,泰然自若,从容大气的令人欣赏。   赵怀庭其实是不介意小妹这般的,这京中温良恭俭让的贵女多了,少一位也无妨,盈欢贵为郡主,哪怕英姿飒爽,朝气蓬勃,也无人敢当面指摘些什么。   赵怀庭是不住长公主府的,平时也就是过来用饭陪陪母亲,小妹住在长公主府没什么,但他们身为男子,尤其他还是袭爵的世子,就不能如此了,卫国侯府就算再低调,也总不能顶着长公主的风头出去见人,容易被人笑话。   侯府与长公主府相邻离得近,母亲也不会说什么,只是偶尔嫌弃他们不够贴心罢了。   赵怀庭路过园子正要回侯府时,恰好遇见了戚灵嫣。   母亲收戚灵嫣为义女的时候,他已经入国子监读书了,就是二弟言蹊也懂事晓理了,知道戚灵嫣与他们没什么血缘关系,只是母亲怜惜她,又为消解些失女之苦,才养在府中。   若是真的改姓入族谱,赵怀庭和赵言蹊他们还会将戚灵嫣当成自家人,亲近一二。但她也只是得母亲喜欢而已,与卫国侯府是没什么关系的。两人又都是由父亲卫国侯一手教养,也很少往长公主府后宅内院去,更加提不上什么感情。   “世子。”戚灵嫣见到赵怀庭,主动先行屈身福了一礼。   对方是长公主之子,侯府世子,她只是一介义女,于情于理也该行礼的。正是因为她一向恭谨谦和的态度,赵怀庭虽与她不亲近,但也没什么恶感。而且这些年,母亲的确因为她陪伴在身边,开颜了许多。   他也知道因为长公主义女这个身份,戚灵嫣在外面也被人高看一眼,但这也无所谓,赵怀庭与父亲的想法相似,不过是陪副嫁妆的事。   等到这次突然认回了小妹盈欢,   赵怀庭也有想过,小妹可能在听说母亲收养义女的事后,心生芥蒂。去清漪院的时候,除了替二弟道歉,他也想着开解戚灵嫣这件事,他可不希望因为一个外人伤了他们至亲之间的感情。   但小妹的豁达大方似乎都是一视同仁的。   她不介意二哥的审视怀疑,也不介意这十多年来她不在时候家里多了个义女,还得到母亲的宠爱。   她似乎都不怎么在乎侯府还是长公主府的人和事。   赵怀庭微微走神,以致于静了一会儿,戚灵嫣犹豫着开口道,“世子这是刚从郡主那过来?”   戚灵嫣在公主府待了这么久,都相当于半个主子了,对偌大的公主府也十分了解,她也知道郡主回来后就歇息在清漪院,想必是新的居所还未收拾出来。看世子来的方向,戚灵嫣就猜测着是从清漪院过来的。   果然是血脉至亲,她在长公主府这么多年,也没得到过世子几回正眼,而亲妹妹一回来,世子便三天两头地赶过去嘘寒问暖了。   戚灵嫣心里越发难受。   对赵怀庭,戚灵嫣也不是没动过些绮思,两位公子都是明珠美玉般的人物,但后来很快就打消了,哪怕她未曾改姓赵,也担着一个义女的名分,也绝不能有半分逾越,否则有损侯府和长公主府的名誉。   赵怀庭轻轻嗯了一声,也没多说什么,只看了她身后丫鬟拿着的东西,“你这是要去哪?”   戚灵嫣轻声细语道,“长公主生辰快到了,我准备了一幅绣图已经提前绣好,正要去送给长公主。”   “你有心了。”赵怀庭淡淡道,心里想的却是小妹刚回来,怕是还不知道这事,更别说准备礼物,他们自家人当然是不在意的,就怕到时候失礼于人前。不若他为小妹再多备一份,他的礼物早已备好了,这种事哪怕自己不记得,身边侍从也会提醒,只是好的礼物不容易准备,何况时间还这么紧。   想到这事,赵怀庭也没什么兴趣多留了,匆匆便离开了。   ……   戚灵嫣来到公主府居所外,虽说郡主回来后令戚灵嫣的处境尴尬了些,但她毕竟是长公主以往面前最得意的人,平日又很会为人处事,待公主府的人十分宽和,所以平日认识的嬷嬷正要替她通传一声。   却被戚灵嫣拦下了,她柔声细语道,“嬷嬷,长公主殿下应该还在为郡主的事忙着吧。”   嬷嬷点了点头,“殿下正在为郡主挑置办衣物的料子,做些新衣裳。”   戚灵嫣温柔一笑,脸上有些黯然,“长公主与郡主母女团聚,舐犊情深,灵嫣还是不打扰了,劳烦嬷嬷将灵嫣为长公主准备的生辰绣图送进去就好。”   嬷嬷道,“那、那好吧。”   让侍女将绣图交给嬷嬷后,戚灵嫣果真没有久留,便回去了。   珠帘内,昭华长公主正兴致勃勃地为女儿挑选她认为最合适的衣服料子,还有珠宝头面首饰。她怀胎十月生下的女儿,生的容貌那般好看,气质又出众,就是那衣着打扮,哪有京中贵淑女的样。   她知道女儿过去在那些乡野之地受委屈,没关系以后不会这样了。   昭华长公主倒不会没什么经验,过去这可都是她的义女戚灵嫣的待遇。那些年她想起遭歹人掳去的女儿就心痛难忍,要是她当初把女儿带在身边,也许就不会发生那样的事。   好在还有灵嫣,让她能聊解安慰,弥补一二,尽尽做母亲的心意。   这时,外头的嬷嬷捧着一个盒子进来了,经侍女打开盒子,拿出那幅绣的栩栩如生,颇为动人的芙蓉锦鲤图,昭华长公主见了喜欢不已,又听嬷嬷转述了戚灵嫣的那些话。   昭华长公主不禁心软,这两日她寻回亲生女儿,太过欢喜,竟将灵嫣给忽略了。看到这一针一绣不知费了多少心血的绣图,又毕竟是相处十一二年的感情,瞬间又涌上了心头。   长公主怜惜叹道,“灵嫣这孩子也太懂事了些。”   难怪这两日不见她来请安,原来就是为了不打扰她和明珠的相聚,这般小心翼翼,善解人意,如何叫人不喜爱。   然而平日一向为戚灵嫣说话的吴嬷嬷此时却开口了,“殿下,莫怪奴婢多嘴,既然郡主回来了,您是不该如过往那般宠着灵嫣小姐了,少见一些也好,免得伤了郡主的心。”   以往都以为郡主早已遇难了,便是长公主再怎么待戚灵嫣好,吃穿用度衣服首饰都是最好的,旁人也不会说什么,因为说了那就是戳长公主的痛处。   现在却不同了,若不提醒长公主一下,让戚灵嫣生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或是害得郡主和长公主生份了,那就是他们的罪过了。吴嬷嬷毕竟是宫里太后派到长公主身边照顾她的,侍奉也是太后长公主还有郡主这样的皇家主子。   长公主闻言却是蹙了蹙眉,不以为然道,“明珠和灵嫣都是好孩子,定然能好好相处的。”   吴嬷嬷一噎,戚灵嫣算什么,一时侥幸得了长公主的喜爱罢了,又不是公主府的正经主子,郡主可是皇室血脉,有尊号有封邑的,为什么还要和个非主非仆的人好好相处。   昭华长公主又笑道,“灵嫣这孩子温柔细致,若是有她在旁边照应着,明珠也能尽快融入京中的贵淑女圈。”   吴嬷嬷不好反驳,她到底只是个奴婢,也不能真正教训主子什么,那就是以下犯上了,反正若是长公主做的有什么不妥,侯爷也会及时劝阻拦下了。   吴嬷嬷这些年也见的多了习惯了。   长公主因着这幅生辰绣图想起戚灵嫣后,就存着让明珠与她见上一面的心思,她相信女儿也肯定会像她一样喜欢灵嫣的。   至于吴嬷嬷说的话,长公主的确不在意,她又不是傻,不知道孰轻孰重,灵嫣自然不能与她的亲生女儿明珠相提并论,但怎么说也是养育了多年,灵嫣这孩子又温柔懂事,长公主还是盼着两人好好相处,做好姐妹的。 第122章 替身明珠   戚灵嫣靠着那幅生辰绣图, 让忽略了她的长公主, 一时心软再次忆起多年感情。   第二日她就被唤到长公主府院中一起用早膳。   侍女兰芯一早就欢喜不已, 想着哪怕郡主回来了,长公主还是惦着小姐的, 翻箱倒柜,想着将最漂亮的衣服首饰拿出来,给小姐精心打扮穿戴一番, 也好让长公主府上上下下的人瞧着,她家小姐依旧得长公主宠爱,芙蕖院才没有失势呢。   戚灵嫣拦住了她, “郡主必然也会在的,我若是打扮太盛, 就不好了。”   兰芯撅着嘴, 有些不情不愿将这些衣服珠钗放了回去, 以往每年长公主待小姐好,给小姐做的衣服首饰多得数不清, 而且都是最好最时兴精致的, 现在居然都穿不得了。   最后戚灵嫣挑了件比较素淡的衣裳,打扮也很简单, 只戴了几样珠钗头饰。   等到了主院, 昭华长公主见了, 还以为是这两日戚灵嫣受下人怠慢了呢。   她就喜欢打扮的漂漂亮亮出众大方的姑娘,戚灵嫣也一向合她的心意,在外面交际时也是众人夸赞不已, 令她骄傲。就算她的亲生女儿回来了,戚灵嫣怎么说也还是府里的小姐,哪能被那些仆婢随意欺负。   戚灵嫣连忙解释了几句,表现得甚至比过往更加人情周到,谦卑恭谨了,连昨日还有些担心的吴嬷嬷都对她印象好了一两分。   芙蕖院本就离长公主居所近,不像清漪院子那般偏远,就是昭华长公主想时时见到女儿,也舍不得让她一天几回的走这么远。清漪院又是女儿自己挑的,她也不好说什么。再者上京一路坐了大半月的船,奔波劳累的,长公主被身边的嬷嬷提醒,这两日先让郡主好好休息。   萧函来时,就见到长公主身侧立着一位素色长裙、围裳束腰,绰约窈窕的少女,   她还未来得及想,那少女就先一步主动屈身行礼,“灵嫣见过郡主。”   萧函避也没避就受了这一礼。   以致于长公主刚想说自家人不必行什么虚礼的话,也被噎回去了。戚灵嫣眼睛闪烁了一下,心里也有些诧异,但温柔秀美的脸上不显,依旧是那般柔顺谦恭。   见萧函没有要说话的意思,昭华长公主主动笑语嫣然介绍道,“明珠,这是灵嫣,母亲收养的义女,这些年都养在府中,你们还未见过吧。”   不知为何说到后面,长公主语气有些弱了起来,许是萧函望着她的眸子太过清明坦荡,莫名让她有些心虚起来,还想起了吴嬷嬷说的那些话,灵嫣的存在会伤了女儿的心。   可她存的都是好意啊,女儿刚回来,还不熟悉京中生活,有个善解人意的好姐妹陪着她照应着,不是很好吗?   见着昭华长公主说话都开始眼神飘忽起来了,萧函微微笑了笑,“我知道戚姑娘,听大哥说过,有戚姑娘在母亲身边陪伴,我也很高兴。”   这句话一说出来,莫说长公主和其他侍女嬷嬷,就连戚灵嫣都愣住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这与她料想的不一样啊,戚灵嫣想过这位郡主见到她,有可能是厌恶排斥,也有可能是不满写在了脸上,总是不会多高兴的。她也做好了被冷落嫌弃的心理准备,但怎么也没想到郡主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说真心话,因为郡主一回来,戚灵嫣过去的生活就一去不复返。   哪怕心知无论地位还是宠爱,她根本不可能越过郡主,但戚灵嫣心里多少会不是滋味,从泸州来信开始,她有几个日夜好好休息过了。   她也曾真切的想过要是郡主没回来该多好。   甚至在见到郡主时,不可避免起了一些比较之心。   除了没有血缘关系,没有郡主身份,戚灵嫣能成为名满京华的淑女闺秀,受尽赞誉,她也有自己的傲气,自认不会比长公主的女儿差些什么,而且郡主流落在外,听闻多年来长于乡野小门小户,欠缺了许多礼仪教养,绝不是一时就能弥补上来的。正是有这份自信,让她觉得长公主眼里总会有自己的,她依旧会是长公主府的戚小姐。   昭华长公主听着这话,也是怔了怔,按理说也该高兴满意,明珠表现出来的态度就像是愿意和灵嫣好好相处,但不知为何心里有些不舒服,好像有什么抓不住似的。   萧函也没想到只是简单一句话,就引来这么大反应。   这位义女戚姑娘当下忍不住抬头注视她的眸色里就流露出复杂来,尽管很快的回过神掩饰住了,也低下了头。   萧函对戚灵嫣并无什么恶感好感,或者说她对长公主府的人都一样,反正也不会久留于此,这些人和事物也不需要她在意。   戚灵嫣犹豫了一下,还是柔声道,“灵嫣只是侍奉了长公主一些时日,比不上郡主和长公主母女情深,这些年,长公主一直牵挂着郡主,时时刻刻惦念着,还望郡主多多体谅长公主的慈母之心。”   昭华长公主再次在心中感叹戚灵嫣的贴心懂事,还帮着促进她和女儿的感情。   萧函点了点头,轻轻嗯了一声。这么多年,她把长公主一家给忘到脑后,也没想过回来认一下,是有些对不住他们了。   这样有些平淡的反应却是令长公主刚激起来的母爱宛如被浇了凉水。   长公主毫无心理准备,失落又黯然,甚至显露在了脸上,她想象中的寻回亲女,母女重逢团聚,应该是女儿明珠如同贴心小棉袄一样时时刻刻黏着她亲近她,事事都依赖她听她的话。   定是女儿刚回来对她还有些生疏,慢慢来就好了,昭华长公主自我安慰道,也不知该说什么话。好在戚灵嫣还是那么善解人意,让侍女将早膳端了上来。   早膳多是长公主的口味,甜腻润口的,也就这两日加了一些偏清淡简单的,还是长公主得知了萧函的饮食习惯,亲自吩咐厨房的人准备的。   戚灵嫣接过侍女捧在手里的白玉小碗,还亲自为长公主从青花瓷盅里盛了一碗养生汤。身上的步摇环佩没有发出丝毫声响,旁人也没有说什么,仿佛是习惯了一般。   萧函有些不解,长公主这是将人当成义女,还是侍婢了呢。   她倒忘了,这个时代的孝道大过天,照顾衣食起居不假他人之手,可能还觉得这样十分亲近呢。   ……   用过早膳后,长公主吩咐了一下,各种名贵的衣服料子,珠宝头面首饰就摆满了原本就锦绣帐幔,熏笼宝鼎的华丽室内。   萧函有些头疼,也不知怎么了,长公主仿佛是认定了她过去受苦受罪一般。   诚然这样的确会令长公主和卫国侯对她更好,心怀愧疚弥补她更多。   但上天可鉴,除了当年被掳又遭人贩子买卖的最初几日,她在南越的生活可是平安又顺遂,有萧夫人和萧氏大族作依靠,还有位掌握军权的韩长老当老师,便是南越的王公贵族也不敢随便招惹她。   后来当上王储,就更加不用说了。   她的那番说辞里也不曾说过什么坏话吧,萧函回想着,她还不知道仅仅是因为未缠足的事,让长公主心疼又怜惜。   萧函陪了长公主在屋里坐了一上午,就连长公主为她挑选衣服首饰,还是过两日去大慈寺上香还愿的事,也没有反对,更没有表现出任何不耐烦来。   大半个月的船都坐来了,难不成在这公主府后宅里还坐不了几天。   但事实上,萧函就这样安静地坐在椅上,保持着和善亲近的笑容,看似默然不语,耐心倾听,但一应嬷嬷侍女都莫名地不敢喘声大气,如面对侯爷世子般,诚惶诚恐的。甚至只要她一句话,连昭华长公主都觉得气弱,无法真的做主。   长公主看上那鲜亮华丽的料子,精致繁复的头面珠饰,却见萧函微微蹙了一下眉,长公主就鬼使神差地道,“还是算了吧,换其他的。”   奈何那些都是她最喜欢的,长公主心里也纠结郁闷,她是明珠的母亲,又是大夏地位尊贵的长公主,怎么在女儿面前都变得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也不知道该是什么态度架子了,一句也硬气不起来呢。   许是她对女儿太愧疚,太急于想弥补了。   戚灵嫣也觉得这半日过的无所适从,这位郡主似是她从未见过的女子。   她和许许多多的贵女小姐打过交道,高傲骄纵的,怯弱温顺的,暗藏心机的。大夏的女子好像生来就要学会女红和宅斗似的,除了极少数最为幸运的之外。   而这位归来的郡主赵盈欢,她更像是例外的例外。   背脊始终是挺直的,目光清明坦荡,哪怕对着长公主,也是直视地看着她说话,语气不卑不亢,亲近与疏离都保持在一个很好的分寸间,更重要的是,她大多时候都是微笑倾听,但只要她一开口,便掌握了主动权,连长公主也一样,这似是一种气质,一种与生俱来的气质。   就像是没有什么能让她低得下头去。   戚灵嫣回到芙蕖院后,侍女兰芯担忧问道郡主有没有欺负她,她可是有听下人说这位郡主不但没缠足还习武,她家小姐柔柔弱弱的,要是对上了不知有多可怜呢,还不一定有人护着。   戚灵嫣叹了一口气,良久后才道,“郡主不是个普通的女子。”   戚灵嫣一时也想不到还有什么别的词可以形容,或者说她所接受的用来描述女子的词汇,都不适合,甚至她之前的臆测猜想对于郡主仿佛都浅薄了。   侍女兰芯听的疑惑了,这到底是好,还是坏呢。   其实不止她疑惑,戚灵嫣更加困惑,仅仅是半日的相处,就让她的心境更加复杂迷茫了。   戚灵嫣最羡慕最向往成为的人就是长公主,地位尊贵高高在上,生活幸福顺遂,荣华不尽。但见到郡主,明明她显得是那般格格不入,但莫名让人觉得她的言行举止,态度是理所当然。   难不成乡野之地长大的女子都是这般,但戚灵嫣看着也不像旁人说的那样粗鄙无礼,不够矜持,反而别有一分坦荡自在。   静默良久后,戚灵嫣压下了这些纷纷思绪。   乡野女子就算活得再自在,不受礼仪规矩约束,终究不是享受惯了锦衣玉食生活的她,能接受的了的。对郡主的印象即便是她真实的想法,但‘不普通’对女子来说并非是件好事。   哪怕她贵为郡主。   ……   午后,卫国侯提起,陛下和太后都已知道寻回明珠的事。   尤其是太后年纪大了,最喜欢看儿孙绕膝合家团圆的热闹,听闻唯一的外孙女尚在人世,还认了回来后,更是高兴,急着想要快些见上一面,看看孩子长什么样了。   乾明帝自认是个孝子,就告诉了卫国侯一声,让他把人带进宫来。   昭华长公主已经忘记了与女儿相处时平白弱势一等的不自在,或者说长公主是个容易淡忘烦恼,或者下意识不会去想的女人。现在满心满眼就在卫国侯说的这事上了。   她还对萧函笑道,“你不用怕,太后是你亲外祖母,当年待你可好了。”   当年连宫里的皇子皇女都没一个能比不了。   昭华长公主本也想着这两日休息过后,就带女儿进宫见太后,顺便让皇兄昭告天下。她还想在长公主府举办一个盛大隆重的接风宴,正式恢复女儿的身份,让所有人都知道此事。好在当年女儿遭难,但对外只宣称被掳失踪,未曾真的宣告死讯,封号尊位都还在,不然还有些麻烦。   萧函却不置可否,微微一笑道,“不急,此事以后再说吧。”   长公主闻有些失落,但被卫国侯劝住了,女儿连侯府的生活都还未适应,就这么急着觐见天颜也不好,陛下那边他自有解释。长公主想想也觉得有道理,不再强求,认为等再学一段时日的宫廷礼仪规矩再进宫为好,免得失礼于人前。 第123章 替身明珠   进宫萧函可是从来没想过的, 否则日后也不好收拾。   自女儿认回来后, 卫国侯就时时刻刻让人盯着公主府里发生的事, 也知道长公主希望女儿和义女好好相处的打算。他自然是不苟同的,若是不喜欢, 改日为戚灵嫣寻一门好婚事,出些嫁妆嫁出去不再留在府里就是了。   但盈欢的表现又让他欣赏,他不希望他的女儿因为一点小事郁结敏感, 斤斤计较,眼界就着眼在与一个外人争宠上。他女儿是侯府千金,皇家郡主, 不需要与任何人比较的。   这般大气豁然,自信坦荡, 不愧是他的女儿, 即便流落在外多年, 论气度教养也不输于任何人。   长公主则是欢喜于既有宝贝的亲生女儿,又有贴心善解人意的义女, 好像所有的伤痛遗憾都满足了一般, 若是女儿能尽快学会世家贵女的礼仪规矩,见过太后陛下后, 融入京中贵淑女圈, 她就更开心了。   萧函若知道她这两位亲生父母所想, 大概会说想多了。   她对他们有的只是多年未归,也不曾给过交待的愧疚,尚不至于迁怒旁人。   至于所谓的和平相处, 只是真的不在意罢了。   萧函想着尽孝一段时日,待到昭华长公主生辰过,也算了了这世父母亲缘了。   不得不说,在这个问题上,各人的想法并不相同,只是结果达成了一致而已。   赵怀庭和父亲卫国侯的性情有些相似,他也很关心自家人的关系是否和谐团圆,见小妹和母亲没有什么芥蒂,他心情就很好了,他也很赞同母亲准备为小妹举办一个盛大隆重的接风宴,也堵住外面那些无是生非的嘴。   本就是简单认亲的一件事,偏生外人都盯着小妹身上,猜测什么养在乡野,不知礼仪,有些还敢恶意揣测是非。等昭告全京后,他小妹贵为郡主,看谁还敢说什么,都能以污蔑皇室抓进大牢里。   赵怀庭又想着,他们一家好不容易能团圆,母亲今年的生辰也该大办。   思量了一会儿,赵怀庭又拍了拍眉头蹙起的二弟,难得开玩笑道,“整天皱着眉头,小心没有哪家姑娘愿意嫁给你了。”   “你还怀疑什么不成。”赵怀庭温润笑道,“光小妹那张脸,就足以证明是父亲母亲的女儿了。”   小妹回来都几日了,二弟难不成还怀疑有假不成,未免较真过了头。   “不是这个。”赵言蹊神色竟有一瞬的严肃正经,“是我根本没查到她所说的身份来历。”   赵言蹊这几日也有去查萧函的底细,只一个姓氏,地点也模糊不清,派去的人也没有查到什么符合的人家,更令人怀疑了。但奇怪的就是她到泸州的身份文书是完全没问题。   身份文书这东西只有官府发放的,赵言蹊懵圈就懵圈在这里。   大哥赵怀庭也愣住了,盈欢回来之后,的确很少有提起她的养母和家庭住处。他本来是不怎么在意的,反正没认错人就好,少些人了解,对盈欢在京中日后的名声也好些。   可若是连自家人都没查到,那就奇怪了。难不成养大盈欢的人家并不是她所说的南方小小商户么。   ……   此时的皇宫,   卫国侯又亲自拜见了乾明帝一趟,为的便是缓一段时日再带女儿进宫见太后和陛下,说辞同样是初回京城,许多礼仪规矩都还不懂,怕见太后和其他妃嫔娘娘失了礼数被笑话。   乾明帝也不以为忤,这本就不是什么下圣旨命令,无非是太后想念小辈,叫到宫里聚聚罢了。   他只笑侃道,“卫国侯,你这两次入宫都是为了你的宝贝女儿啊。”   卫国侯垂首道,“望陛下怜臣一片爱女之心。”   乾明帝看着这样子,好不容易认回来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他贵为天子,现在膝下皇子皇女也有十来个,早夭的也有几个,大概做皇帝做久了,很难体会这番心意。甚至还有些后悔当日那么随意就应下卫国侯不将女儿嫁入皇室的请求了,就卫国侯这疼爱女儿的劲头,当他女婿可了不得。   但金口玉言也没有收回的道理。   这也只是小事一桩,乾明帝摆了摆手,“别让太后久等了,还怪罪到朕身上就行。”   待卫国侯离开后,乾明帝批完几份折子,想起此事,又唤来一人,语气淡淡问道,“卫国侯府最近可还有发生什么事?”   那人便是皇城司负责密探的首领,对于朝臣和勋贵的动向,乾明帝时不时也会关注一二,大夏密探便是最好用的工具。   卫国侯府低调谨慎,向来令皇帝放心,这次也同往日许多次一样,没有什么差别。   只是那人回禀起一件事,正是赵言蹊与大哥赵怀庭所说的事。   乾明帝微微一挑眉,有些惊讶。   卫国侯府会查探认回的郡主丢失这些年的经历,住在哪,被什么人收养,必要时候收拾首尾,以免影响郡主名声,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他待卫国侯府一向荣宠,对两个外甥也十分熟悉宠爱,赵言蹊身上的爵位还是他另外赐的,他听底下人说过,这小子在大理寺做事很有冲劲,一心不想顶着侯府的名声和爵位,而是要做出成绩来,倒令他有一两分喜爱。   但还是年轻了些啊。   乾明帝不知道的是,赵言蹊会查的这般苦手还是因为萧函提供的信息太过简略。只当这小子还太年轻,这点事都办不好,摇头笑了笑,随口道,“你也派人帮赵言蹊查一下吧。”   他也没怀疑会有假,且不说他对卫国侯的信任,就是大夏密探呈送回来的画像,也证明绝对是长公主和卫国侯的女儿。   这事也只是稍稍耽搁了乾明帝一会儿的工夫,他便又拿起了新折子,翻看起来。   哪怕是亲外甥女,但每日要处理这么多国家大事,乾明帝也无心将精力在一个小姑娘身上。   ……   卫国侯府寻回当年丢失的明珠郡主一事,其实早就传开了,哪怕卫国侯在没确定身份之前,一直压着低调行事,但现在都一而再的入宫了,宫里宫外有心的人,都知道的差不多了。   的确挺让人意外的,谁能想被叛贼掳走还毫无音讯就是十多年的人,还能有朝一日被寻回。   也就还不曾真正露面过,但也有不少人积极地打探着这位郡主的各类消息,还开始盘算能从这位郡主身上得到什么好处。   听说长于乡野,养在商户人家,还习武不曾缠足。   放在任何一位贵女身上,几乎都是致命项了,但谁让她爹是卫国侯,她母亲是昭华长公主,当今陛下是她亲舅舅呢。   这些就足以大把的年轻俊才对她趋之若鹜了。   皇子王爷什么的还矜持些,但他们也各自有势力,寻个风华俊茂的青年,别说娶一个长于乡野的女子,就是入赘,只要能有助于他们的势力,也是没问题的。   卫国侯从宫中回到府里的时候,赵言蹊和赵怀庭仍在为小妹的事争执着。   赵怀庭自认定了是他亲妹妹盈欢后,就全然一片维护之心,对赵言蹊的疑惑不解,只劝道,“也许盈欢有什么难言之隐吧,或者现在还不想同我们说。”   赵言蹊却有些不依不饶,“既然是一家人,有什么不能说的。”   他就不明白了,有什么说不得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刻意瞒着他们呢,盈欢若是曾经受了什么委屈,遭了什么罪,侯府自然会帮她出头,甚至都能以伤害郡主之名论处。   若是对养大她的人家有感情,侯府也能馈赠金银财宝,提携那家人,天大的福分好处,盈欢却好似根本不在意,半句也没提过。   卫国侯知道了他们争论的缘由,也是皱了皱眉,沉吟了一会儿,然后对赵言蹊道,“此事为父会处理好,你这做兄长的,也不知该让着些妹妹。”   赵言蹊有些不服气,他哪里做的不好了,不过是想查个清楚罢了,说怀疑他也没真把盈欢带到大理寺当犯人去审啊。   卫国侯冷哼了一声,指着长子赵怀庭道,“你有像你大哥一样,去清漪院看你妹妹吗?她回来几天了,你有给盈欢准备过什么礼物吗?”   赵言蹊一噎,这几日他查着这事,是没来得及关心亲近过认回来的妹妹,甚至还没怎么正经说过话。   卫国侯拂袖负手道,“就这样,你也好意思说你是做兄长的。”   赵言蹊被父亲说得自知有些错,乖乖低头了。   待两个儿子退下后,卫国侯本来严肃沉稳的神色竟浮现一丝忧虑。连次子都意识到的问题,他怎么会发现不了一些不对劲。原来他只当盈欢刚认回来,对他们这亲生父母还有些生疏,不够亲近,一时半会还不愿敞开心扉,也就不愿意多说,但言蹊查探不到收养女儿的人家,还是一丝线索都无,他就开始觉得有些不简单了。   卫国侯一叹,还是改日同女儿谈谈吧。 第124章 替身明珠   比起探究女儿被收养的经历, 卫国侯先处置了公主府内一批嘴碎的下人, 全部都给杖毙了。   认回女儿一事, 的确挡不住满京城的悠悠众口,议论纷纷, 还有私下里的八卦,但府里的人嘴也太不牢实了,什么长于乡野, 不知教养,再传下去怕是真要没边了。   虽是越过了长公主的权,但长公主府上下在卫国侯的威势前也不敢说什么, 昭华长公主难得见夫君这般,有些被惊着了, 自卫国侯卸甲归田后, 就一直修身养性, 倒是让许多人忘了,他也曾是执掌帅印征战沙场杀气纵横的大将军。   卫国侯温声安抚长公主道, “没事, 我都会处理好的,不用担心。”   昭华长公主知晓缘由后, 也是气恼不已, 这些可是都会影响到女儿的名声还有未来婚事, 于是吩咐下去,连那些仆从的家眷也一并远远发卖了。   卫国侯这一杀鸡儆猴,敲山震虎后, 果然坊间就很少再有敢议论这位归来的明珠郡主了。   昭华长公主却是想着尽快让女儿学回世家贵女的礼仪规矩,叫外人没有说道的机会。长公主府里的嬷嬷好几个都是宫里教养嬷嬷出来的,寻常富贵人家想请来培养自家姑娘还没那个资格呢。   但在长公主和郡主面前,都是毕恭毕敬的,是那种奴婢对主子的尊敬。   只是等到了履行职责吩咐,教导礼仪规矩时,这几位老嬷嬷腰板立时就挺直了,像是在做什么天大的事一般。来之前他们也得了长公主的吩咐,知道长公主要的是什么结果。   自然是一位礼仪姿态都优雅高贵让人挑不出差错的郡主。   甚至她们准备的都很齐全,尺子,丝带白布,……萧函扫了一圈这东西,以她过往多世的记忆见识里,大约猜出了用途一二。   只是她有必要么。   在南越的时候,她只需对萧夫人和韩长老尊敬一些,这两位都不是拘束她的人,一个不愿意改嫁生子就能丢下哀哀苦求的族老家臣跑到深山里清修,一个不高兴就敢夺权罢了南越王,都不是什么真正重视规矩的人。   而自从萧函被拱上南越王储这个位子后,韩长老就说过她不需要向任何人行礼。   大夏的礼仪规矩,她大概学了也是用不上的。   教养嬷嬷还在那唠唠叨叨着,“您是郡主,还有皇室尊号,列从一品,身份贵重,是不需要向太多人行礼的,但向太后,陛下,还有长公主和侯爷,行的跪拜礼都有所不同。”   “论礼仪规矩,京中贵女中最好的便是陈公爷的二小姐,苏翰林家的玉箬小姐,宋尚书的婉蓁小姐,还有戚灵嫣小姐,这些都是名满京华的贵女千金,闺秀典范。”   教养嬷嬷无意提了一句府里的戚小姐,还担心郡主会不高兴,但瞧着郡主浑然不在意淡然的神色,便松了口气,这位郡主虽是在外面待了多年,脾气却是不错的。   这让对她敬意很深的教养嬷嬷心里也少了些忐忑,郡主连对戚姑娘都能笑容以待,也没听说她回来后对下人仆婢有什么打骂的。   来之前她们几位教养嬷嬷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一般京中公侯贵女都是七八岁就开始学礼的,教导年幼贵女常常要应付她们的哭闹和不耐,也容易坚持不了太久或是出差错。换成教导郡主,许是没有这么烦恼,但是郡主没有什么基础,想要学好本就是不容易的。   长公主交待给她们的担子又重,恐怕也下些重工夫才好。   萧函微挑了挑眉,她的眉毛不似京中名媛闺秀那样画出来的柳叶弯眉,却天然漂亮的如画似的,眉下的双眸有着和朝露一样的明亮清澈,嘴角微翘,看起来和气又平易近人。   “我一定要学这些吗?”萧函刚说出口就觉得有些好笑,同她们说什么,她们也不过是听人吩咐命令罢了。她就是拒绝也该是对长公主,寻个什么理由为好呢。   坐在扶手椅上撑着头的萧函忍不住又走起神来了。   见她这般随意散漫,举止虽然与粗鄙完全沾不上边,但有哪家的贵女会这般的,还说出这种惊人的话,不想学什么礼仪规矩的,教养嬷嬷连忙劝道,“您这说的是什么话呢,您可是郡主,一言一行都代表着皇家的颜面,不能让人家瞧见了笑话。”   另一位教养嬷嬷也道,“学习礼仪规矩是辛苦一些,郡主您忍忍吧。”   这话说得貌似挺有道理,冠冕堂皇的。   萧函屈指轻敲了敲椅子扶手,淡淡道,“我会同母亲说的。”   她想好了,能在面子上应付得过去就行了,至于那些个行不露足,踱不过寸,笑不露齿,还要三从四德的女子礼仪还是算了吧。   这几个教养嬷嬷却急了,深怕被长公主迁怒斥责不力,其中一位还胆子大的哭丧着脸道,“郡主殿下,您这般出众的容貌,这通身的气派,生来的尊贵,若不是在外头这些年,被那些个破落户养着给耽误了……”   一个青瓷茶杯狠狠砸在那说话的老嬷嬷膝上,令她猝不及防的跪了下来,   继而迎上的便是郡主严肃冷淡的目光,原来那如晨露般清澈的眸子也能凝结成霜,还是想象不到的冷厉锋芒,就像是千里冰封般的冷漠肃杀。   “谁让你出言诋毁的。”   众人都齐齐跪下,胆颤心惊,似是只过了一瞬,又似乎过了许久,只听郡主冷淡的声音,“你们都给我退下。”   没有再敢说什么,连那位令郡主生怒砸茶杯的嬷嬷也被吓得慌乱,由其他人扶着出了清漪院。   这些教养嬷嬷被郡主全部退回,此事传到长公主那,她惊得从软榻上坐了起来,这还是明珠回来后第一次生气,居然还是为了那养了她多年的商户人家,听完了全部经过后的长公主心里百般不是滋味。   长公主居所里的嬷嬷侍女也都是惊讶不已,那些教养嬷嬷虽说是教主子礼仪规矩的,但怎么说也是长公主派去的,等同于母亲赐下的人,郡主不由分说就摔了茶杯还将人退了回来,算是打了长公主的脸面了。   换在一个重视礼仪尊卑孝道的人家,都是要被执以家法的。   不过郡主肯定不同,自郡主回来后,长公主又那么疼她,哪里舍得说一句重话。   如她们所想的,昭华长公主是没想责怪女儿,但心里又不大爽快,那嬷嬷不过是说了一句话罢了,女儿便那般护着不高兴。教养嬷嬷说的话也没什么不对的,她女儿是天之骄女,皇家郡主,那些乡野粗鄙的破落户却都没为她的女儿准备缠足,生生耽误了她。   大夏哪家出过一位未缠足的贵女。   那些外人不敢说什么,但宫里的妃嫔娘娘公主,还有宗室还不看低了她女儿。   昭华长公主嘴上不说,但心里其实对养了女儿多年的那户人家怨念颇深,也不怎么瞧得上眼。   卫国侯知道此事后,不以为然笑道,“盈欢不喜欢学,那不学就是了。”   这不过是件无伤大雅的小事了吧,   他看女儿也不似被养的畏畏缩缩,小家子气,无论是面对他们,还是在应对戚灵嫣一事,都足够从容大气,这也就差不多了,何必挑剔礼仪规矩上的缺点呢。   “这怎么能成。”昭华长公主的反应有些大,又惊又怒,倒是叫卫国侯有些奇怪了,   昭华长公主有些急道,“那日后明珠嫁了人怎么办。”   大夏对女子的教养便是如此,哪怕出身尊贵如昭华长公主,也相信女子的一生幸福,总归是系于男子身上,她不就是个好例子么,大夏虽不准尚了公主郡主的人纳妾,但那些府里却没少过庶出子女。   所以她重视女儿的名声,希望女儿如她教养长大的灵嫣一样,知书达理,高贵优雅。不会因为流落在外多年的经历而被人指摘。   卫国侯叹了口气,“盈欢回来也有些时日了,你难道看不出来,她的性情便是不受拘束的,日后等到婚配时,那些高门世族也不适合她,我们挑个她喜欢的身家清白的简单人家就好了。”   昭华长公主皱起了眉,一副极不赞同的样子,她的女儿许婚嫁人时怎么能不挑出身,想当初可是险些做了太子妃,未来国母。   卫国侯又向长公主提议,“盈欢说她养母待她很好,那也就是对我们有恩,不如同盈欢说,将人接到京中做客,或是我们备份重礼让人送去。”   虽有些疑虑,但总的来说,卫国侯还是感激收养女儿这些年的那户人家,比起他曾经不敢想的种种可能,他们已经将盈欢养的很出色了,哪怕盈欢离家出来游历此举表现得出格了,但也不也显现出那户人家对盈欢的纵容允许吗?   卫国侯还听说过女儿在泸州游历时还曾包下一整艘船,显然是不缺钱财用度的。女儿有几分感情惦念着也很正常,卫国侯决定等找到后必定好好谢谢人家,也当还了对盈欢的收养之情。 第125章 儒道世界   萧函穿到这个世界已经几个月, 哪怕她已经穿越了多世, 这次的世界也属于难得一见的特殊。   在这个古代架空的世界里, 读书人通过写文写诗,诵读圣人经典可以掌握天地之力, 若是作出传世佳作不但能获得寿命得以长生,还可以凭借才气杀魔灭妖。   ‘笔落惊风雨,诗成泣鬼神’不再只是只言片语, 纸上谈兵,而是可以真正的在天地间具现实化。   这是个文人至上的世界,九州大陆广阔无垠, 十国并立,   北有蛮族虎视眈眈, 南有妖魔群立, 四海八荒, 壮阔而绮丽,奇幻而带有各种各样的危险。   不过这些都与萧函没什么关系, 因为她是女子。   穿越的开局好也不好, 萧函的身份是晋国上吴世族虞家的嫡次女,虞皎兮。   月出皎兮, 佼人僚兮。   来自诗经的典故在这个世界还是有的。只是没有唐诗大兴也没有宋词鼎盛而已, 包括后面的传世诗词名作。   世家女的出身让她不用担心饥寒还有性命安全, 起点一开始就比较高,但女子的身份就天然限制了她接触这个世界最主要的力量——文力。   因为女子不能参加科举,吟诵圣人文章作出诗词佳作也获取不了才气文力。   在萧函未穿来前, 原身虞皎兮就是个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的才女,论才情不敢说与学士大儒相比,但比一般人是高出两三个档次的,但所谓的才气冲天现出异象,沟通天地之力,也从未出现过。   只是普通的吟诗作对,抚琴弄画罢了。   纵然萧函穿过来后,此世界的天道也没有因为她换了芯就给予她优待什么的,她在别的古代世界曾经信手拈来的诗词佳作,放在这里,仅仅是身边的侍女家人夸赞几句罢了,别的回应就没了。   发现这些后,萧函顿时索然无趣了起来,这就像是到了修仙界,结果自己注定是个凡人,只能如蜉蝣般短暂度过一生,看着别人大放光彩,风光无限。   刚穿来时出于对这个世界的失望,萧函几乎什么事都懒得做,她的表现还引起了家人的关注,这个身体的母亲还以为她生病了,连着请了好几个大夫。   萧函如何同她解释,这个世界已经很难有什么提得起她的兴趣。   相比起有些世界至少还能从夹缝里走出几位登顶天下的女子,   这里恐怕更残忍吧,几乎就把歧视这两个字写了出来,同样的才学,女子的学识根本就不被天地承认,彻底杜绝了获得天地之力的可能,也不可能与男子争夺地位权力。   不过这世上不能获取文力也不独独女子,还有接触不到学识的底层百姓,这毕竟是古代封建社会,知识也只在上层流通,这也导致底层百姓更加难获得跨越阶级的机会,一代为奴,便可能就是代代为奴。也不可能出现草根崛起称帝为王的例子,哪怕是十国的君王都无法真正掌控权力,圣院把持文位,国君掌官位,而文位则代表绝对的力量。   萧函也许应该庆幸自己出身在高门世族之家,最起码不会被人低看,视为蝼蚁,都没有抬头的机会。   世家的培养中也没有极度的重男轻女,女子一样可以接触到珍贵的学识,还有优裕的教育资源,对诗词圣人经典有一定的品鉴能力。但这些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嫁人和下一代,比如萧函这世的母亲虞夫人是位传统标准的世家夫人,知书达理,持家有道,还会相夫教子,萧函的两位兄长不到二十,已经取得了举人文位。   若萧函不穿来,原身以后的人生也会如她母亲一样。   毕竟女子的天花板就在那,这个世界的法则不可打破。   而终日兴趣缺缺百无聊赖的萧函,直到听侍女说起一件事,才提起了兴致。   清河县有个年纪轻轻的寒门子弟做出一首诗,才气冲天,足以镇州。   那诗在出现异象后,已飞快传遍全州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名为《赋菊》,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   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   连系统都表现出了一丝羡慕嫉妒,它家宿主换个男子身份,别说穿越几世积累的学识才华底蕴,就是唐诗宋词大礼包它也能拿出来啊,还怕出不了风头,偏偏这些对萧函什么用都没有。   萧函仍陷入沉思中,她倒不是羡慕对方虽然出身寒门家境清贫但至少可以参加科举平步青云的男子身份。   只是这个疑似穿越者给了她一些启发,   之前她因为无法接触这个世界的特殊力量——文力,而丧失了探索的兴趣,也就不在乎这个世界是好还是坏。   但现在看来,既然无法参与进这大势气运,也不代表她做不了什么,找不了别的乐子。   那位作出《赋菊》一诗的寒门子弟,萧函也有了解,姓杨名真,如今在府城里也小有名气,几场文会诗宴下来,表现的‘才华’并非昙花一现,也没让众人失望,听闻有学士大儒在宴席上颇为欣赏他,欲收他为学生,只待府试和院试过后,这个世界文人之上,掌天地之力,但也只有成了秀才,获千年前孔圣人所建的圣院承认,才真正算是文人。   萧函对这位疑似穿越者的小小关注,还引来了旁人的不解担忧。   侍女犹豫道。“小姐,莫忘了王九郎。”   王九郎是谁?萧函愣了许久,才想起是原身定亲的未婚夫,琅琊王氏嫡系的九公子。这桩婚约属于纯粹的世家联姻,未曾见过就定下了,反正在世人眼里,上吴虞家的女郎定是知书达理,才貌双全,而琅琊王九,既是位风采不凡,击箸高歌的雅士,又是位放荡不羁醉酒挥毫的翩翩青年。   萧函刚穿过来那会,面对这个世界莫名其妙的歧视设定,处于空有宝山而不得一见的郁闷状态,了无生趣的很,没想好做什么,也对一切都没什么兴致,哪还理会什么未婚夫王九郎。   当然,现在就是想起了,也没放在心上。   不过,这和琅琊王九有什么关系。萧函忽略了,她这一系列的变化,从穿来得知世界设定,一下子打击了热情,唯余下几分扮演虞家女郎的懒散,琴棋书画也不碰了,平日的好友也不聚在一起赏花游乐,连外头都直到虞家二小姐生了病,都请了几位大夫上门瞧过了。   要萧函说,这其实就是懒病,最大的兴趣没了,也没想好以后做什么,可不就懒得动了。   而就在虞夫人和服侍她的侍女眼里,弱不禁风恹恹的对一切表现淡淡的小姐,突然对某位学子的诗作感兴趣,还询问起了对方的事,可不就容易想歪了么。   要不是清楚女儿的行踪,虞夫人都担心私相授受了。   女儿的起居一向有仆婢侍候,但作为母亲,虞夫人不是不关心的。对女儿的变化,她倒没怀疑换了个芯,只是生出了许多担忧。   似乎就是自那日女儿做出几首堪称上品的诗作,连儿子和夫君都赞叹不已,还感叹可惜不是男儿身,不然也许有成为进士的潜力。   但她有仔细注意到,女儿似是并不高兴。之后就再没碰过她以往喜爱的琴棋书画,也不再参加闺阁好友世家圈内的宴会。   那名姓杨的学子的确称得上才华横溢,女儿许是因此注意到了他不一定。   只是女儿有婚约在身,不可逾越了分寸。   萧函只觉得好笑,不过为了不让身边的人继续误会下去,萧函也不再提起那位名叫杨真的学子,过问他的事情,反正她想知道的也都足够了。   比如所谓的天地承认,文气沸腾,天人交感,就连并非真正出自本人的文采思想,都分辨不出来,那这个世界的天道意志可是够死板僵硬的,如同一个设定好的程序,却发现不了出现的BUG。   这是她从这位名为杨真的穿越者的经历上得出来的结果。   而这样的世界天道意志,才是好对付的天道意志嘛。   传说此界天道偏爱人族,所以才会在妖魔出现后,让人族发掘出一条获取文力的道路,抵御妖魔。不过即便人族代代都有大学士杰出才俊,仍然处于弱势,四方边境每年抵御妖魔和蛮族入侵都很艰辛危险。   上吴属晋国,居于中原腹地,倒不用担心危险,只是年年都有人族士卒在边境战死。   萧函认真地分析了这个世界的思想体系,虽仍有道家,墨家,法家,兵家,杂家,农家,阴阳家,纵横家等学说,但依旧以儒家为尊,儒家先圣为圣人,其他开宗祖师为半圣。   因为儒家的绝对普及与独尊地位,文人能优先获得天地之力,胜过其他学说。   这跟其他学说许多传承并不完整甚至属于残缺状态也有关。   萧函从穿越者身上得到的启发便是她也可以拿出一些这个世界本不存在的东西,   她唇角微勾了勾,一枝独秀倒不如百花齐放。   儒家的才气文力是获天地认可不错,但能改变世界从来不仅仅局限于一种力量。 第126章 儒道世界   萧函同母亲虞夫人说, 自己想去山上的别院小住一段时日, 很快就得到了允许。就是虞父也没说什么, 这并不算什么过分的要求,很快便准备好了行李马车, 还有伺候的仆婢护卫。   第二日清早,带有虞家印记的马车就缓缓驶向城外山上的别院。   出城路上却出了点小插曲,一孩童玩耍时不留意冲到了马车前, 害得车夫连忙勒住了绳子,令车驾急急停下。   侍女连忙向车帘里问道,“小姐, 您没事吧。”   想到可能会伤了小姐,刚才驾驶的车夫更加害怕了, 又惊又怒, 扬鞭甩出清响, “哪家的顽童,胆敢冲撞了我家主人的车驾。”   那鞭子只是甩在边上, 也极为威吓力。   道路两边也无人敢出面说什么, 这是个文人至上的世界,同样也是重门第的时代。   一妇人匆匆跑出来, 护住地上已经吓得哇哇直哭的孩童, 一边仓惶惊惧地求饶。看这车驾就知道一定是位贵人, 冲撞了贵人的车驾就是打死了也没什么事。   此时车驾里传来一道清清淡淡的声音,“一点小事而已,不要耽误了路程。”   车驾里本就宽敞舒适, 还用绸缎丝帛裹着,方才那一撞即便真是个柔弱女子,也没什么大碍。萧函虽未掀起车帘,但凭着感知也知道了外面发生了什么。   车夫自然不敢违背小姐的意思,瞪了那对平民母子一眼,稳稳地拉住缰绳,再轻轻一扬鞭,马车立时又动了起来。   只是简单的一句话,妇人如蒙大赦带着孩子连忙退至边上,也没人敢作死挡路,让马路在宽敞的道路上驶离,车轮碾压过处,留下深深的车辙痕迹。经过城门时,虞家作为世家大族无需经过任何盘问,只需随行管事简单说一声便放行了。   见马车走远了,人们才恢复了躁动热闹,还纷纷议论起来,那妇人也拎着孩子回家去揍了。   “那好像是上吴虞家的车驾。”有人认了出来,上吴虞氏可是此地有名的大族,连州城的知府大人也不敢轻易得罪。   还有人道,“那车里坐的小姐应该就是虞家女郎吧。”   虞家只有两位女郎,年岁稍长的那位早已嫁到浔阳廖氏去了,尚待字闺中的也就只有虞家次女这么一位了,城中有些见识的人也知道些。   旁人感叹道,“虞家女郎可真是心善啊。”   “听闻虞家女郎还是有名的美人呢。”   “就是有些体弱多病,听闻上月请了好几回大夫呢。”   路边檐下站着的一位十八九岁着青衣布衫,容貌俊朗端正的少年,他也没想到还能听到车主人的一些信息。方才他瞧见这一幕时,也踟蹰着要不要上前相助,帮帮那对妇孺孩童,瞧着车驾像是很体面的人家。   但没想到对方还是这个世界的世家大族,怕是他的秀才文名对上也容易招惹麻烦,好在这位世家千金还算和善,没有为难什么。   这位便是最近两月在州城声名鹊起的杨真,而他也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只是因为一次意外而穿越到同名同姓的寒门学子杨真身上,原来的杨真苦读十余载,勤奋刻苦,可惜却欠缺最重要的才学灵感,若是杨真没来,他怕是读到家徒四壁,也难以考上秀才。   让杨真最为惊叹的便是这个世界文人的力量地位。   只要能创作出好的诗词歌赋,便能让人美梦成真,祈雨诗可以呼风唤雨,悯农诗可以令农田丰收,边塞诗可以召来兵马,更别说那从未见过的杀妖灭魔,长生得道,这般奇妙而玄幻的一个世界,令他心潮澎湃不已。   最重要的是,那些记忆中华上下五千年众多的绝世诗词在这个世界并未出现过,而经他手重新面世,同样也是惊才绝艳,获得天地承认,引动异象,甚至帮助他直接获得文力,不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发现这一点后,杨真才知道自己是多么的幸运,摆在自己面前的是一条何等的通天大道。就连前几日院试结束,获得人人羡慕的秀才文位,对他而言,也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起点而已。   但对这个世界,杨真还了解的太少,哪怕是原身也因为出身寒门底层,也只窥得世界的冰山一角,比如方才有人说起的世家大族,过去的杨真连见识的机会都没有,不过现在他相信,自己终将登上这个世界的舞台,搅动世间风云。   ……   虞家在山上的别院也布置的清幽雅致,另有专门的厨子绣娘,一应用度齐全周到,便宜至极,没什么可缺的,加上是小住,马车上的行李也没带多少。   侍女不明白,为何小姐让她带上那么多的笔墨纸砚,平素喜爱的物件,古琴棋盘还有书籍这些都没带。到了别院后,小姐依旧是在虞府的样子,也没有出门赏景,游山玩水什么的,甚至都不让她在旁边伺候了。   山上别院不比在虞府,萧函上面还有虞夫人和虞家主当家,在此处她就是唯一的主人,她要做什么,无人敢管束,也不会多言一句。   萧函还不知道在路上,最近距离接触到了那位穿越者杨真,不过就是知道了,她也不会在意什么,这位穿越老乡给她的最大帮助,就是让她想到了可以做什么。   让侍女退下后,萧函独自一人待在清净的书房里,先研了会墨,再在桌上铺好宣纸,就着她研好的墨,提起衣袖,在纸上书写起来。   写出的笔迹却不是她有意模仿原身的秀丽小楷,而是萧函自己的字。   笔尖在雪白的宣纸上如行云流水般流畅,唯有要重新蘸墨的时候才会略停一会儿,便是这样,待到外面天色昏暗点灯,侍女在门口唤她时,桌上数十张墨迹已干且写满了的纸张就是萧函努力的‘杰作’。   因着未完全关上,有着精致镂空雕花的木窗吹进一阵凉风,还掀起了桌上没有被镇纸压住的几张宣纸,同样是写满了字的纸张,轻飘飘地散落在地上。   “小姐,可要我进来收拾。”侍女离门口尚退后半步,没有萧函的吩咐她也不敢踏入书房来。   萧函微微一笑,道,“不用了,你先去准备晚膳吧。”   她屈下身,亲手将这些纸一张张叠好折起来放入密封的竹筒中。   到夜里的时候,她也让侍女下去休息,不用伺候在旁,自己继续研磨写东西,一写就是小半夜,直到感觉精神有些疲惫了才放下笔,收拾好纸张再入睡。   山间清净悠然,仿佛隔绝了尘世的喧嚣与烦扰。   之后的每日,萧函都专注而认真地做着同样的事,只是写的是不同的内容罢了。   就这样,萧函在山上别院一住便是大半个月。   直到虞府来信,说虞家二郎从帝都回来了,萧函作为妹妹也该回家见见了。   而萧函一时兴起给这个世界送出的蝴蝶才刚刚扇动它的翅膀。   市井书坊悄无声息地多了一些‘杂书’。   用宣纸和麻线简单裁剪装订的书籍,但每一册书的封面上写着书名的字迹,实在不一般,   哪怕没有看过书册内容,单凭这一手字,就堪为书法大家。   许多进入书坊的学子便是被这封面书名的字迹所吸引,而没有将其当成普普通通的杂书小说,怀着好奇想知道是当代哪位赫赫有名的书法大家学士的作品,但一翻看,只看到落款——黄粱先生。   ……   “清和。”杨真刚从老师府上求学回来,途中就被一位友人叫住了。   他获得秀才文位后拜得一位大儒为老师,清和便是他老师给取的字,杨真虽有自信能考到进士,但有一位名声在外门生故旧人脉众多的大儒学士当老师,还是很有帮助的,能令他的路走的更顺遂些,别人求还求不来呢。以文位论权力,大儒堪比朝廷一二品大员。   那位大儒也是看中了杨真的潜力,几首诗词都颇为惊艳,灵气十足,而且引动的异象都颇为不一般。   自杨真拜师后,哪怕知府大人见到他都和蔼可亲,这更坚定了杨真要走这条路的信念。   友人兴致冲冲地告诉杨真,“我近日在书坊得了一本奇书,想与你品鉴品鉴。”   换个意思来说就是分享一下,这位友人性格爽朗,又有君子之风,在杨真看来也是值得结交的,倒没有怀疑他的话。   被友人拉到家中后,杨真只当友人是得了什么珍本孤籍。但看到书中内容时,只有彻底的震惊愕然。   书中满目皆是他熟悉的众圣经典,数学物理化学,宇宙之理。   “清和,你说书里解释日食月食,关于天地运行、四季的变化缘由、日月更替的长短的奥秘是编造的么?”   “清和,你觉得这里面的炼钢制盐,还有□□机械之说是真的吗?”   “真的能造出颜色纯净透明的玻璃吗?”   友人说了些什么,杨真已经完全听不见了,原来这个世界不止他一个穿越者。 第127章 儒道世界   杨真急急的抓住友人的手臂, “你是在哪里发现这本书的?”   等杨真到书坊的时候, 已经找不到了, 此书的特殊,但凡是看过的人都能意识到, 杨真的好友也只是侥幸发现并得到了一本。他不知道还有多少人看过这本书还收藏在家中,那位穿越同仁又是否写了不止这一本书。听书坊老板说,还有人回来说要将黄梁先生的书全部买下, 结果早就被人买走了。   杨真再回头细细翻阅此书,不过是在好友的家中,这书内容实在超前, 还囊括了众家学说,天地万物的知识, 而且还深入浅出, 举例说明。   友人不禁感叹道, “不知这位黄粱先生是哪家学派的大学士,对墨家医家兵家农家等都有涉猎, 博采众长, 好似全知全能,就是有些看法太过异想天开了。”   他指的便是书中关于天地运行、四季的变化缘由、日月更替的长短的奥秘, 尽管书中解释的合情合理, 完美无缺, 但他毕竟是深受儒家思想教育的学子,难免将其当作了无稽之谈,更觉得撇开这些, 黄粱先生单凭对各家学说所述的全新经典,已经有一个半圣的潜力。   之所以说是潜力,因为还不知道是何人,登顶半圣还需开学堂,讲学辩学,真正立下学说才能被天地承认。   而来自现代社会的杨真,当然知道那些都是真的,而且许多只是最简单的科学知识而已。   没有在书中发现自己曾作过的诗篇,杨真略松了口气,若是有只怕自己早就被抓到学政那里,被剥除文位功名了。   只是那位穿越同仁为什么要将这些东西一股脑的全都扔出来。   里面的内容他都认真看过,想来那位在穿越之前也不是什么普通人。   “这位黄粱先生是何等的奇人隐士,又为何要取黄粱为名。”友人不解道。唯一知道真相的杨真却也不能说出来,这个世界还没有黄粱一梦的典故,因为它出自唐时的《枕中记》。   不同于友人的兴致勃勃当成杂学,杨真更知道这本书的内容意味着什么,它会有怎样的威力,甚至能动摇这个世界的根基。杨真越想越心惊,   而这书里的内容若是广为流传开来,那位穿越同仁也许会被当成新的圣人,受万民敬仰,更有可能的是被这个世界的各大势力抓起来当成异端烧死,遭受千夫所指,万民唾弃。   他实在不知道那位穿越同仁是怎么想的,是为名为利?那慢慢来难道不更好么?而不是一来就扔出这种足以令世界掀盘的王炸。   至于这书是否会沉寂,杨真根本不会考虑,因为这本书里有太多令人眼馋的东西了,哪怕现在还是半信半疑,但只要有人敢尝试。   杨真可以预想到会是怎样的一场腥风血雨。   ……   虞家花园,   萧函只来得及见上这个身份的兄长虞家二郎一面,收下了他从帝都带回来的礼物,对方就急匆匆地与虞父去书房商谈了,似是有什么要事。   现在陪着虞母在园中赏景,虞母看着女儿在山上别院住了一段时间,容光焕发,精神都好了许多,心里也很高兴。如果她知道她这位女儿做了什么样惊天动地的事,只怕就高兴不起来了。   甚至她的次子这次突然赶回来,与虞父急着商谈的要事,也与萧函分不开关系。   不过她不会知道的,虞家也不会有一个人知道,这点自信萧函还是有的,只是虞家是否会被波及到,或者主动跳进漩涡里,就不是她会插手管的了。   毕竟在一个月前,她被来自这个世界天道意志的恶意伤害到了,连此界变的是好是坏都不在乎,又怎么会关心一个虞家呢。   杨真不理解他的这位穿越同仁为何这般激进,那是因为萧函在这世间只有不到百岁光阴,相对于这个有着独特力量又波澜壮阔的世界,显得短暂渺小。   是做一个知书达理的世家女,还是游历九州的江湖剑客,似乎都没什么区别,女子身份不可能投入各家学派门下,可供她选择的不多矣,更让她提不起兴致。   有句话叫做天不予我,我自取之。   萧函也是同样的道理,既然此界的天道意志不允许她获得文力修行,那就别怪她自己搞事情。   杨真既然能凭借诗词获得天地之力,那她拿出的东西同样会证明能改变这个世界,反正已经够无趣了,还不如找桩让她感兴趣的事情做做,比如影响改变这个世界。   何况她送出的还不是普通的蝴蝶呢。   当萧函抄录的这些书,才刚开始在小范围圈子里流传时,已经有许多足以搅动风云的大人物注意到了。首先出面的是各家学派的子弟,寻访与之有关的书坊。   医家子弟认为著作者是他们医家的前辈隐士,因为书中有医家失传的青囊录,还有阅过后堪为医家经典的《伤寒杂病论》《本草纲目》,甚至还有开拓性的外科医学知识。   墨家同样因为书中的关于机械的学识,而认为黄梁先生是墨家的人,墨家一直以机关术为傲,但看了书中内容,用于农业灌溉的筒车,耕种的农具,还有船舶、新式车辆的制造技术,各种冶炼锻造金属之术等等,不禁被深深吸引。   此外还有农家,法家兵家等等。   虽然在这个世界各家学派都很有名,但没有能与儒家相比的,读书人研究的都是儒家经典。儒家的普及和独尊的地位,也在这千百年间影响了其他学派发展停滞不前,逐渐势微,难有进步。即便道家法家兵家等也曾出过圣人,但终不如儒家一道的繁荣昌盛。   萧函抄录的书不止一本,而且有系统的帮助,抄录的便是最完整的各家学说,对此界发展势微的各家学派无异于天赐甘霖。   尽管除儒家外各家学派都主动认领是自家的大贤,然而书坊给出的答案是他们也不知道黄粱先生是谁,连印刷书的店铺也道是夜里敲门的一位年轻男子,其他的什么都不知道了。   这还仅仅是一个开端就已经搅得各家学派难以安宁了。   下一步便是十国的国君了,虽是古代世界,但独特的力量体系,让他国文人在发现这些书的珍贵之处后,一首诗便可化出千里骏马,呈到本国国君案上,于是在少数人,传播速度异常之快。   晋国皇宫,   一老臣向殿上年轻的天子作揖叹道,“若臣早些发现就好了。”   明明这些书最早出现在晋国境内,要是他们早先发现,牢牢将书和人把握在手中,晋国崛起将势不可挡。   年轻天子疑惑道,“那位黄粱先生难道不是哪家学派的人么?”   虽朝堂之上也有各家学派的人入仕为官,但终究不是完全效忠于天子,谁让圣院把持文位,国君掌官位,若是圣人驾临,甚至还可以判天子无道呢。   老臣摇了摇头,“现在还没有消息,连诸家学派内部也没听说过黄梁先生此人,最重要的是,没有出现任何天地异象。”   书中内容堪称惊天动地,连诸子百家都争论不休,按理说绝非这般悄无声息,默默无闻,实在怪哉怪哉。   天子听后也是吃了一惊,他又追问道,“那书中所写印刷术,制造玻璃水泥,火.药,弩.弓等,可是千真万确?”   老臣回道,“已经命天工坊正在研制了,现已有初步效果了,墨家的人也惊奇不已。”   也正因为有一开始各家学派竞相争论,没人怀疑黄粱先生书中的内容是胡说八道,几乎得到这些书的人,但凡有些家底势力,都会忍不住试上一试,更何况是富有一国的天子,行动力也更强。   想到书中所提的印刷术,玻璃,火.药,弩.弓,天子就心头一阵火热。   哪怕不似来自现代世界的杨真,熟悉这些技术东西,眼界见识也远高于一般人的天子重臣,还有各大世族势力也都看到了这些东西潜在的价值,直白点说,那就是利益。   无论在哪个世界,凡是与这二字扯上关系的,都不会等闲视之。   虞家二郎与父亲商谈的便是此事,兄长尚在帝都,他则是赶回来禀明此事。不止朝廷的天工坊才秘密尝试,许多世家的工坊也没有落后,更别说墨家了。   这实在不是一件小事,无论是能推广普及知识的印刷术,还有书中所说普通士卒也可以使用的火.药弩.弓,如同聚宝盆的玻璃,对任何人来说都是巨大的冲击,上至达官显贵,下至贩夫走卒。   谁都想私藏起来,就如晋国天子,但私藏有一个前提,那就是除了自己谁都不知道。   现在诸子百家,各国国君,世族势力,还有极少数侥幸得到的人,   藏是藏不住了,那就只能比谁先弄出书中的东西,获取最大的利益了,哪怕不能迎头赶先,也不能落后分不了一杯羹。   虞家父子商谈过后,便是这个意思。   ……   半月后,晋国天子重重赏赐了第一个研制出火药的工匠,授其官衔。   并昭告天下,欲寻天书作者——黄粱先生,奉为国师。 第128章 儒道世界   晋国天子此举震惊世人, 掀起了轩然大波, 也让世人都知道了黄粱先生的存在。   火药的成功的确让人惊叹, 但晋国天子这般礼贤下士,愿以国师之位相迎, 还是让人意想不到。   黄梁先生才华毋庸置疑,但身份来历无人知晓,也许连文位都没有, 最重要的是,因为这些书,不知道牵动了多少势力, 这天下间多少双眼睛在寻找着黄粱先生,抱有的态度有好有坏。   而晋国天子所表现出来的态度无疑是充满善意的, 奉为国师一言, 无疑是愿意倾尽全力护住黄粱先生, 顶住所有的危险压力。   因为黄梁先生散落民间的书籍不知凡几,不知怎么, 还传出了天书一说。   哪怕圣院掌管文位, 但一国天子的承诺,还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师还是很令人艳羡的。   有关国师的传言也流传到了上吴清河,   系统戳了戳自家躺在摇椅上晒太阳的宿主, “晋国天子说要封你为国师, 你不出现露个面吗?”   虽然在其他世界当多了大人物,一国国师也不算什么出奇的,但比起虞家小姐这个身份至少要好些吧。   谁知它家宿主知道后, 毫不在意甚至平淡地哦了一声。   系统有些不明白了,宿主之前花了大半月的时间抄录,还让它搜集齐全的知识科学技术,一副十分热衷兴致勃勃的样子,现在听到这个消息不是该高兴吗?系统自己忍不住纠结起来了。   萧函摸了摸团在膝上的小猫,这便是虞家二郎带给妹妹的礼物,听闻还是在帝都高价买的名贵猫,模样毛色可爱不说,性格非常温顺,憨态可掬。   她的目光依旧沉静,继续撸猫,只是稍带了些漫不经心,“封不封国师与我有什么关系。”   系统懵了一下,“……?”   这个原因很容易明白,她搞事情的目的在于什么呢。   萧函想了想,简单点来说就是对这个世界的天道意志有些不爽,以及找个乐子打发时间而已。   至于那些什么建功立业,封侯拜相,登上顶峰,还是为世界做贡献,对她其实没有多大诱惑力。   好吧,即便找到了一些令她稍感兴趣的事,她依旧没那么关心这个世界是变好还是变坏。   国师之位还远远达不到打动她的地步。   什么能令她动心呢,萧函漫不经心地想了想,也许至少要是这个世界的天道意志允许女子也可以修炼文力吧。   ……   晋国天子极尽真诚之意扫榻相迎,欲奉黄粱先生为国师,共创盛世太平,立不朽之功。   然而大半月过去,一丝消息也没有,倒是有几个自称黄粱先生的人跑到皇城下坑蒙拐骗,但光是黄粱先生那手独特堪为大家的字迹岂是那么好临摹的,更别提书中那灿若明珠星辰的学识了,一下子便令他们原形毕露。   令晋国天子焦急不宁的还是黄粱先生并没有出现。   不止是如此,连半点踪迹都查不到,仿佛黄粱先生从未出现过,如水滴一般,在这世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天子在自己的宫殿内又气又怒,还砸了不少东西,“朕都这般诚心诚意了,许他莫大权力无上高位,他竟没有一句回应,难道是看不上我堂堂晋国不成。”   九州十国中,晋国国力怎么说也在前五之列,国师之位已经是天子能想到的最好的了。   在火.药成功造出后,天子亲眼见识了其威力非凡,可用于军队,天子就听取了几位重臣的建议,赶在其他势力之前将黄粱先生收为所用。虽然这个世界文人至上,掌握天地之力,但火.药弩.弓这些东西却是普通士卒都能用的,一旦装备甚至组建精锐军队,所发挥的威力不会比举人进士低。   毕竟这世上还是普通人多些的。   圣人可敌一国,圣院把持文位,被授予文位的人,朝廷也要赐封官职,这样一来,天下人信仰的也是圣人圣院,而非朝廷天子。   试问哪个国家的国君会心中毫无芥蒂,对被分走的权力不动心。哪怕晋国天子还没有野心大胆到挑战圣人的地位威严,但也会乐意增加自己的势力,手中拥有一支强大的力量,甚至开辟一代盛世。   要说比那些书更有价值的是什么,谁都不会怀疑,就是黄粱先生此人。   奈何天子幻想的宏图壮志才刚开头,第一步就石沉大海,了无音讯。   亲信大臣劝慰晋国天子道,“黄粱先生本就是一位奇人,性情不拘一格,所思所想非常人,也不奇怪。”   天子无奈一叹,除此之外就是再怎么恼怒,寻不到人也是无可奈何,做了无用之功。   晋国国君的受挫,其他国君也看在眼里,幸灾乐祸之余,也有些惋惜,晋国这般礼遇也没能引得此人露面,他们又能给出什么呢,原本蠢蠢欲动也想要拉拢黄粱先生的心思也压下了。   然而因为黄粱先生的书所引起的风云并没有消停,在有晋国先行尝试成功后,印刷术,玻璃,洁白如雪的盐这些东西都被陆陆续续的造出来了。   甚至萧函在与虞夫人闲聊时,听闻帝都那边还出现了类似报纸的东西。   萧函不由得感叹,这个世界果然与众不同些。放在其他世界的封建古代社会,报纸这种可以控制舆论,开启民智的东西,哪怕出现了也是被封禁,令君王视为威胁的东西。   但在这个世界的国君,似乎就没那么多的顾忌,反正也不是什么真正□□独掌大权的天子,上面还有圣人圣院压着,倒不如兵行险着,能多掌握一分力量是一分。   同样因为这个世界的独特力量体系,即便科学技术水平相当于比现在社会落后了七八百年的古代,但人们的接受能力却很强。连诗词歌赋都能具现化出各种各样的神奇事物,就算超前一些的事物又算得了什么呢。   而真正在九州产生巨大影响的还是第二年的晋国秋收。   以往每年国内的农田耕种,都需在春耕时,让至少举人以上的文人吟诗诵词,若能创出名篇佳作,才气冲天,便可惠及农田,事其丰沃,秋季丰收。   寻常佳作可有上百亩,极为优异的诗篇却能滋润千亩良田。   可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传世诗篇哪是那么容易出现。所以各州府县在春耕时都会遍邀文人才子,一旦有惊艳表现,便会备受瞩目,朝廷嘉奖不说,百姓也会感念敬仰。   但今年帝都某一处皇家田庄却有所不同,春耕时没有过任何文力才气滋养,但在秋收时,农田的产量却十分惊人,连宫中的天子都闻讯亲自过来一看。   莫说天子不敢相信,就是日日耕种此处农田的佃户百姓,也不敢相信经过自己的手,竟然能种出这么多的粮食,他们怎么能与那些才富无车的进士举人老人相比呢,   天子连连激动道了三个好字,即便之前摆足姿态也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现在也不禁真心感叹一句,“黄粱先生真乃神人也。”   此处的农田能有这样神奇的变化,仅仅是因为使用了黄粱先生书中一些关于粮食作物的栽培技术,以及改良的耕种农具。   若是继续运用书中的知识,按其方法培育水稻、大麦新品种,达到黄粱先生所说的凭借人力,改变农作物的品种特性,更能大大增加粮食产量   若是寻到书中所说的土豆,玉米之物,那岂不是天下再无百姓受饥挨饿。   这是连圣人也做不到的事。   天子心中不断地在回响着‘人力’两个字,似乎有了一丝明悟。   ……   同样的景象不止发生在一处,关于黄粱先生书中的内容,其他国家国君,各大世族,还有墨家农家都有进行试验。前二者看重这些技术推广开来收获民心,而后两家学派则是对其中技术钻研更深,也更有感触。   想想这千百年来因受儒家压制,令他们学派发展势弱,再未出过圣人不说,更是少有人才出现。   但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他们失去了真正的钻研精神。   看着书上一字一句的知识还有图录,他们仿佛看到了那背后不断钻研改良认真执着的努力,而且并非一朝一夕。这些学识也并非只有能识文断字,出口成章的文人学士才能领悟,浅显易懂得连个普通的庄稼汉也能明白,也能很快上手学会新式改良农具。   这并非是天赐的智慧,而更像是无数心血凝聚而成的经验,朴素的道理。   这个世界独特的力量体系,造就了读书人地位崇高,因为他们只要能作出锦绣文章,就能获取无量的智慧和强大的力量。这也使得很多人懈怠了,感恩上天赐予力量的同时又会视普通人为蝼蚁。   他们可能想不到,在没有文力才气的世界,人族同样从茹毛饮血,刀耕火种的原始社会走出来,凭借双手创造出璀璨辉煌的文明,甚至征服自然改造自然。   这样的人族不信神只信自己。 第129章 儒道世界   像墨家医家农家等学派, 在黄粱先生的书中得到馈赠后, 也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将书中的技术知识推广普及开来, 不管是为了他们学派的本心,还是为了扩大在民众中的影响力。   这也似乎成了大势所趋, 各国国君都表现出了支持的态度。   直到这时才有儒家半圣意识到,这些变化对儒道至尊垄断地位的挑衅,长此以往, 即便文人至上不可改变,但依旧会削弱他们的势力。   尤其是在边关传来一则消息,一个只有秀才文位的普通将士, 竟然化解了一场妖蛮攻城的泼天灾难。   .   晋国天工坊所造的火.药,弩.弓竟也能伤到妖蛮, 也许比不上举人进士的力量, 但是成千上百个会使用火.药, 弩.弓的普通士兵组成的悍勇军队,也能守住一处没有举人文位以上主将坐镇防守薄弱的城池。   便是那些认为学习黄粱先生书中内容, 会导致文心不纯的学士儒生也哑口无言了。   这个世界的人族还有一个大势便是抵御妖蛮外族。   民心所向之下, 儒家也不能阻止这些技术知识的流传,但他们仍然重视了起来,   过去没有没有文位, 哪怕再能杀敌, 也无法在军队里升官。过去哪怕不识字的百姓,也会感念赐予丰收的文人才子。   耕种,军队这两样攸关民心和权力, 都在开始悄然发生变化。其他各家学派也在逐渐扩大影响力,这些都发生的太快,尽管目前还动摇不了儒家文力在这个世界的根基,但却不知未来是否会真正威胁到儒家。   边关的事被编成话本在民间进一步流传,市井茶楼说书传诵,算得上是这个时代的一个大新闻。   萧函不觉得她拿出的东西就会削弱儒家,进一步损害人族力量,   以前儒家独尊的时候,人族也是处于弱势啊,也没见灭掉全部妖魔,或是将他们杀到不敢再进犯,难不成还要等一个命定的救世主拯救人族不成。   萧函是从来不信什么宿命预言救世主的,在她穿越的这么多世界,她所深刻认识到的一点就是,人这种存在,从来只有自救。论自强不息的本事,当属天地间只此一家。   她又略沉思了一会,便在告知虞夫人一声后,收拾了行李包袱款款再次去山上别院住了。   ……   时隔一年之久,   杨真也被那位穿越同仁一出手就搅起了腥风血雨给惊呆了,他本来是想苟着慢慢发育的,现在只能靠认真努力求学了。   即便并没有那些前世的诗词歌赋被拿出来打脸,但杨真也不敢随便抄了,不止是怕被发现并非自己所作,而是更怕被人以为和黄粱先生有关系。   全天下都在因为她的书而动荡,都在寻找黄粱先生。   他那位老乡厉害,藏起来谁也寻不到一丝踪迹,可他不同,只是个小小的秀才,在这一州一县可能还有些地位,但放在天下十国各大世家诸子学派的大佬眼里,连塞牙缝不够。   若是从他的诗作,或是言行表现上露了痕迹,引起了他们的注意,只怕小命也保不住,或是会被抓起来严刑拷问。   想到这些,杨真曾经升起的豪情壮志飘飘然全都消散了,他已经意识到这个世界对他来说会是多么的危险。   也许正是如此,杨真也对黄粱先生没有太多怨恨,毕竟能力本事在那里,恨起来也没用,在他看来,本事如此厉害的这位老乡,也绝对是大佬级别的,才敢与这个世界的大人物扳手腕,连天子以国师之位相迎都能拒绝。   也幸好他已经取得了秀才文位,有了一定的家底,以后至少衣食无忧,不似他刚穿来时家徒四壁,一贫如洗。日后就是真的考不上举人,境况再差,也不过是泯然众人矣罢了。   杨真心里虽有些失落黯然,但也适应的很快,毕竟他是个会权衡利弊的人,与出人头地相比,还是保全自己比较重要。   谁都知道儒家不会坐视不理,虽然面上看着风平浪静,因为这些技术都是利国利民之物,哪怕其他学派趁机扩大影响力,哪怕十国国君笼络民心,发展自己的军队势力,他们也没说什么。   直到儒家真正使出了杀手锏,他们请出了圣人卜卦测算出黄粱先生的身份。   因为抵御妖蛮,昔日许多圣人陨落,现在存世的圣人只有儒家了。圣人可敌一国,所以轻易不会出手。   这次儒家的几位半圣也是商议了很久,既然集天下之力都找不到黄粱先生此人,那就只能请出圣人了。   此人神秘莫测,一身学识惊天动地,却不知是善是恶,又是否存着颠覆天地的念头,若不寻出来,实在不能令人安心。   天道之下,任她藏的再深,是人是神还是鬼,在圣人的测算天机之下,也会无所遁形。   几位儒家半圣联合在闭关的慧阁外恭请圣人出手,最后圣人默然应允。   当静心焚香后,卜卦一开始,此界天地就出现了异动。   即便是圣人,也要沟通天地之力施展威能,只是圣人所借助的天地之力远远胜过学士儒生,如浩然泰山与蜉蝣之比。   也有少数人察觉到了天象有异,而能发现是儒家圣人在卜卦测算的更是少之有少,心念一动,也明白儒家这是想做什么了,微微一叹,也无法插手干预。   按理说,黄粱先生对他们这些学派还有天下万民都有馈赠恩情。可惜,圣人却不是他们能匹敌的。   慧阁外,数位半圣还有弟子都在静候着圣人的答案。   室内,圣人却睁开了双眼,却发现天机一片混沌,什么也算不出,什么也算不出。   连万古无波如圣人,也惊住了。   ……   萧函在这山上别院住了这么久,还未曾领略过这山巅上的风景。   她一袭素白衣裙,坐在青石上,手里还握着一根在林间折下的树枝,一刻之前她就用这根树枝,一笔一划在地上画出了阵图   萧函也不禁轻笑了一声,“真是好大的手笔,圣人亲自出手,测算天机。”   没想到她在这个世界待了才一年多,就惹得圣人出手对付她了,好在她在意识到那些书的影响力发酵的程度后,也预料到了这一点,在虞家终是不大方便。   她无法修行文力,但不代表她没有别的手段,仅仅是这小小的阵图迷惑了天道,阻隔了圣人卜卦测算。   当然在别的世界,这可不是什么普通的阵图,便是连真正的神仙也难得一见。   萧函虽掩盖住了自身的天机,但所付出的代价也不小,为了使用这个阵图,损耗了太多的心血精气,这具身体大概撑不了多久了。萧函自己却是不在意的,要是什么都做不了,在这个世界活几十年和几年又有什么区别呢。   她轻轻一挥袖,地上的九宫阵图便消失的了无痕迹。   而因为她所带来的震动却没有消失。   黄粱先生此人的身份踪迹,竟然连圣人都算不出来,此事震惊了所有人,若不是圣人亲口说出,怕是要认为是滑天下之大稽。尽管儒家极力封锁了此消息,只有当时请圣人卜算时的几位半圣和大学士在,无一外传。但儒家事后的态度也让许多人猜测到一二。   道家和墨家当家的两位半圣便知道卜算一事,也同样大惊。黄粱先生究竟是什么人物,连圣人也无法探得她的身份踪迹。   能做到这种地步的,恐怕也只有真正的神仙了吧。   也无人再敢探寻黄粱先生,但对她留下的书也更加重视。   哪怕是那些异想天开的言论,也无人敢禁或是删减,而是不断地挖掘其价值。   等到深入人心时便是大势所趋,无人可挡,成为这个世界新崛起的力量。 第130章 替身明珠   卫国侯说的从善如流, 长公主却有些不高兴, 一想到自己的女儿会称呼别人为母亲, 她心里就感到别扭难受。   她急着想让女儿学会所有礼仪规矩,皇室贵女的教养知识, 恨不得速成似的。   就好像明珠学会了这些,就能抹灭她被掳流落在外的十数年经历,而是一直养在她身边一样。   “你是她亲生母亲, 没人能越得过你的。”卫国侯又柔声劝慰道,“别多想了,我会同盈欢好好说一说。”   看着妻子虽然点头答应, 但面上却未能释怀,卫国侯心里叹了口气, 妇人的心思有时也不是三言两句就能安抚下来的。只希望她能看在女儿的面子上不要太计较。   昭华长公主也的确有担心女儿因此事跟她起芥蒂的, 但过了两日, 见萧函除了那日发了一回脾气,对她态度依旧如昔, 便又放下心来, 心里的那点子担忧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身边的嬷嬷也劝道,“郡主那可是您十月怀胎生下的骨肉, 血脉连心, 不跟您亲跟谁亲呢。”   长公主的担忧在旁人看来实在无用, 虽说郡主在那户富商人家那里养了十几年,但怎么能与地位尊贵的父母还有皇族郡主身份相比。以后定然是长长久久留在京中的,还用担心郡主的心被他人笼络了过去不成。   昭华长公主听后脸上浮现淡淡的笑容, 也觉得自己这阵子是操之过急了些,失而复得的心情太急切了,当初只是个意外,现在她的女儿谁也夺不走。   到了去大慈寺上香还愿的日子,初十五。   以往都是长公主带戚灵嫣去的。这回不仅多了新回来的郡主,世子和二公子也一并被叫上了,是卫国侯让他们照顾着些母亲和妹妹的。   大慈寺香火鼎盛,据说还有佛光普照,引得许多京中的达官显贵络绎不绝,连昭华长公主也是那的常客。   这回因着是为寻回女儿一事,长公主更是不吝往庙里添了许多香火,散了许多善财。   她还拉着萧函道,“多亏菩萨保佑,让你平平安安地回到我身边来。”   萧函笑了笑也没说什么,她的平安可不是靠菩萨保佑得来的。   对于神佛,萧函会尊敬一二,但却不会将希望寄托在这种虚无缥缈的信仰之上。   ……   长公主坐了半日的软轿上山,也有些累了,躺在榻上歇息一会。   戚灵嫣看起来是有经验的,一边与接待她们的僧人说着话,一边又指挥着仆婢收拾禅房。   长公主的鸾驾十分引人侧目,初十五这样的日子大慈寺本就有不少达官显贵官眷命妇上香拜佛,见到长公主也不可能不过来问候一下。   听闻长公主认回了亲女,这段时日京内也是议论纷纷,无人不知这件事,只是不曾见这位郡主露过面。   因为卫国侯表现出来的狠辣手腕,一些贵夫人也不敢随便嘀咕什么,但心里却是相信了传言,这位郡主怕是长于乡野,不通京中的教养规矩,所以长公主才不敢让她出现在人前,连宫里的太后和妃嫔娘娘都还没见过呢。   宣武伯一行人,张三夫人的两位妯娌也明里暗里地向她打探着,“你见过郡主,那这位明珠郡主的品貌性情如何啊?也同我们说一说。”   之前她们还百思不得其解,老三媳妇是怎么攀附上长公主那样的贵人的,但等到公主府的消息透出来,再加上连陛下都嘉奖赏赐了宣武伯府三老爷一番,这官位又提了一提,一切也就明了。只是让人羡慕眼红的紧,老三家真是好运道,就是到那穷乡僻壤的地方去,也能撞上这样一桩大机缘,让长公主府还承了她的情。   这一来,三房在侯府里的地位一下子就拔高了,连她们都不得不对老三媳妇巴结一二,也好借此攀上长公主。她们这些嫁为人妇的夫人,所盼的不过是夫君封官列爵,儿子成材,女儿觅个好婚事。而这些她们梦寐以求的事,有的只是昭华长公主一句话罢了。   她们倒也不敢直接问京中那些传言是不是真的,只是想旁敲侧击一些。   张三夫人更加谨慎,含笑道,“郡主天生贵胄,自然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这个万金油的回答令其他人有些失望又不好反驳。   张三夫人见到长公主的仪仗随从,本来也是想去拜见的,只是看着许多家世地位都比她高的贵夫人都过去了,她就是过去了,只怕长公主没工夫招待她,也就不往上凑了。   昭华长公主可以随意打发走一些人,但有些不能不理会,比如康国公夫人,安郡王太妃等等。   “怎么不见郡主?”   安郡王太妃论辈分,昭华长公主还得称她一声叔母。她略尴尬一笑,“刚才还在这呢,她性子活泼,不像灵嫣愿意陪着我们说话,就出去走走了。”   对长公主尽孝心是一回事,但萧函却没有耐心陪着这些贵夫人,然后被审视打量,评头论足或赞美或惋惜感叹一番。   哪怕地位再尊贵,她们对女子的标准也都不外乎妇言妇容妇德妇功之类的。   萧函不会轻蔑否认她们,毕竟长期所受教育如此,连长公主的认知,她难以改变什么,改变了也未必就一定是件好事。长公主早已习惯了,而且也生活得很好不是么。   萧函对长公主有愧疚,也有一定的宽容度,只是昭华长公主不一定能体会多少。   比如她所想象的是寻常娘亲教养女儿,带在身边闲聊说话,慢慢教她关于皇亲贵族之间的规矩关系,还有如何管事处理后宅内务等等。偏偏女儿对这些事都不上心,叫长公主苦恼不已,就连这正常的社交也不愿见人,还怎么建立名声呢。   同她是手帕交的康国公夫人,察言观色地笑道,“你这做母亲的,郡主难不成是个天仙一样的人物,所以才藏着不让我们见似的。”   本来略皱了皱眉的安郡王太妃,听这话后才稍松开了一些,她辈分高,在宗室内也颇有份量,但素来喜欢端庄娴静的姑娘,安郡王府的女孩子一个个就跟模子里刻出来的,礼仪规范一丝不差。所以听长公主说女儿出去了,就有些不高兴,哪家矜持稳重的贵女会随意走动的,即便带着随从,这大慈寺又人多口杂的,若是被人冲撞了怎么办,果真不在皇家教养,就是差了一些。   昭华长公主因为辈分敬着安郡王太妃,但也不需要看她的脸色。   这下听了康国公夫人这话,既是维护周全了她,又夸赞了一番,也是笑逐颜开。若说最令长公主满意的便是女儿的容貌生得好了,若是没有当年那档子事,她的女儿可真是一生美满,没什么缺憾了。   她希望明珠成为完美标准的淑女,知书达理,端庄优雅,是想着弥补缺憾,让她不会因为流落在外十多年的经历而留有瑕疵,即便出现在所有人面前,也挑不出任何差错来。   侯爷说不想拘着女儿,由她的喜好,日后也不必嫁入高门大户,受规矩束缚,寻个清白上进的好夫婿便是了。但京中名门贵族那么多青年才俊,翩翩公子,凭什么她的女儿要低嫁了。   禅房里众人聊来聊去的话题多是在明珠郡主身上,毕竟这可是近日京城的热闻,但她们一个个也都是精明,哪怕比不上康国公夫人心思玲珑,也不会说什么不好的话,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卫国侯和长公主对认回来的郡主是重视有加,没有因为失散多年就淡了感情的。   亲生的终究是亲生的,何况还是皇家血脉。   也有少许人的目光落在长公主身边的戚灵嫣身上,带着不明意味的心思。   戚灵嫣好似没有察觉到这种落差,严守着本分,带着温柔端庄的笑容,时不时为长公主添茶。   ……   大慈寺修建的恢宏大气,萧函也只是随便走走,寻了个理由没让侍女跟着。到京中后,她虽极力收敛了许多,想让自己显得普通一些,不那么引人注目,但本性依旧如此,天下之大,她走过的地方不知有多少,难道会因为认回亲生父母后现在的身份而变得畏畏缩缩,束手束脚不成,萧函微叹了口气。   外面香火鼎盛,她就往偏幽静的地方去,经过几道寺庙的拱门,就见到花木繁茂森然,流水潺潺,风景别致宜人。   如果不是不远处假山后突然响起的窃窃私语声,萧函还可能多欣赏一会儿。   两个衣裳华贵还带着侍女的姑娘,应该是哪家贵女千金,在那说着悄悄话,“我娘说长公主也来大慈寺了,还带了那位郡主和戚灵嫣。”   另外一青丝罗裙的少女听了有些惊奇,“戚灵嫣?长公主还把她带在身边不成?”   “就是啊,正经的郡主回来了,一个替身居然还在长公主面前晃荡,依旧那么受宠。”说话的那位黄衣少女语气带着明显的嫉妒和不甘。   青丝罗裙的少女似是唏嘘,为郡主不平道,“那明珠郡主还真是可怜啊,在外头受苦了十多年,让别人替她享了这些福分荣宠。”   黄衣少女口气更加尖酸刻薄了,“可不是吗?长公主那么喜欢戚灵嫣,过去都快将她捧上天了。除了没有郡主名位之外,郡主所拥有的她什么没有,连宫里的太后和娘娘都很喜欢她,她戚灵嫣不过是个出身寻常的孤女,还真把自己当成郡主,当成公主府的主子了呢。”   “毕竟郡主不在的时候,长公主认了她为义女,把对郡主的感情都放在她身上了。”青丝罗裙的少女叹道,“不过戚灵嫣可真是厉害啊,连正经的郡主回来了,也没影响她的地位。”   黄衣少女嘲讽道,“哼,毕竟养了十多年的感情,不比生恩轻。别说宠爱了,就是嫁妆,恐怕到时候长公主的内库都会被分掉一半,听我娘说,长公主早就发话了,戚灵嫣会从公主府风风光光的出嫁。可怜郡主堂堂皇家血脉,正经的侯府嫡女,连风头都要被压一头。”   ……   萧函摩挲着腰间的玉佩,不过驻足了一会儿,还来不及转身便走,就把这些话听了个全。   这些闲言碎语对她没什么影响,引不起半点波澜,她只是好奇,这些人的话是有心还是无意。   是闺阁间的小女儿心思,勾心斗角的些许恶意,还是有人故意引起她和戚灵嫣的争斗,为的看好戏还是另有所图。   若有心人故意在背后挑动,或是换种说法出现在戚灵嫣身边,这些议论声不绝于耳,长此以往,戚灵嫣看着聪慧,也毕竟是个缺乏阅历世故的年轻姑娘,未必经得起这些议论带来的压力。   两位贵女也结束了私下的说话,正准备走出来时,她们的侍女却眼尖地发现了萧函。“小姐,有人在那。”   黄衣少女脸色微变,和同伴吓了一跳,又回想着自己刚才那些话也没什么犯忌讳的,顶多是非议了几句长公主府的事,不传出去就还好。遂放下心来,尤其是瞧见萧函身边没有侍女跟着,以为是哪家家世普通的小姐或庶女,人微言轻的,说出去也没什么人信。   她面容神色也更加显得倨傲,“你偷听我们说话?”   萧函淡淡道,“佛门乃清净之地,休要道人是非比较好。”   听了便是听了,萧函也光明正大,没有回避躲闪的意思。   两位贵女听了这话,脸色都有些难看,这句话若是传出去,只怕她们在闺中的名声都会有损,背上犯口舌之罪,尤其是黄衣少女有种被羞辱的感觉,一股怒意直冲脑门,“关你什么事,你又算什么身份指责我们。”   萧函轻笑了一声,但这笑意却是不及眼底,“那还真不巧,我便是你们口中说的郡主赵盈欢。”   这回,两位贵女是真的惊的花容失色了,私下议论既然还被正主听了个正着,立时和她们的侍女齐齐跪在了地上,娇声微颤道,“我等见过郡主。”   郡主乃从一品级别,见了是要行礼的,何况她们方才还出言得罪了郡主,礼是行了,却是不敢报上身份姓名,怕郡主记恨上她们,虽然这也没什么用,真要查难道还查不出来么。   萧函却是不看她们,沉静的目光落在左边花木掩映一处,“既然听了是非,又躲躲藏藏也非正人君子吧。” 第131章 替身明珠   只见繁茂花木丛中走出的青年一袭锦袍, 月白重锦, 衣着华贵不凡, 显然是位王孙公子。   他比萧函应该更早出现,却未一动未动过, 私下非议的两位贵女即便走出来也是经过萧函这处,而发现不了他。但即便隐藏的再好,也避不开萧函的敏锐感知。   萧函不认得他, 但地上跪着的贵女却是知道他身份的,脸色一下子煞白了,“齐王殿下。”   齐王赵棣, 当今大夏乾明帝第四子,也是少数封王的几位。萧函微挑了挑眉, 当下点头致意道, “赵盈欢见过齐王殿下。”   “你我是自家人, 不必多礼生疏,我该叫你一声表妹才对。”齐王赵棣气质雍容, 笑意透着亲近而不狎昵, 好似方才被指出来的尴尬也未发生过一样。   黄衣少女微咬着唇,原本心里升起的那点希冀, 在见到齐王对郡主的态度后也落空了。与她同伴的青丝罗裙少女姿态凄惶, 还显出几分楚楚动人的韵致来。   放在平时, 齐王可能还有心情欣赏一二。但现在的心思都在这位新表妹身上,宫中还不时议论呢,说太后想念这位外孙女想念的紧, 问长公主怎么还不带进宫来瞧瞧,没想到在这大慈寺意外碰着了。   萧函听到这句表妹,却是笑了笑,她还没想过认个父母,还要牵出一大堆的亲戚来,哪怕是皇室宗亲,她也觉得麻烦。   无论是碰上有人非议长公主府的事,还是碰上一位大夏王爷。   这些对于萧函来说,都只是个小插曲,随便应付了几句后,就折返回去了。   她也没有回长公主那处禅房,听侍女说长公主那还有客人后,萧函点了点头,自己寻个地方去了。   等赵言蹊寻到她的时候,萧函已经听完了一轮禅经,静静地端坐在蒲团上,神容宁穆,似是入了神。讲禅的僧人并非大慈寺的方丈,但也是很有名的高僧慧秀,讲禅结束后,他还走下来同萧函说了几句话,眉目慈和安宁,澄然有神。   萧函觉得这大慈寺的和尚还是有些水平的,偶尔听听也能平和平和心境。当她出来见到赵言蹊,他不由得好奇问道,“你与慧秀大师说了些什么?”   萧函随口道,“交流一些佛法罢了。”   “你懂佛法?”赵言蹊有些懵然,昭华长公主是大慈寺的常客不假,年年也布施香油善财,但也不是什么真正虔诚的信徒,而来大慈寺的达官显贵,也多是因为大慈寺的方丈衍净大师颇受乾明帝敬重。   他听过喜欢琴棋书画的贵女,但也未听过还会学习什么佛法,赵言蹊甚少待在府内,但也听说过,这个妹妹在府里连母亲送去的教养嬷嬷都能退回的,之前没怎么认真接触过,他还以为小妹顽劣,不学无术呢,但现在却有一些改观了。   萧函想了想,“略懂一些。”   赵言蹊微纠结了一下,能与慧秀大师说上话的,那应该也不太差吧。   ……   原本在寺里住一宿,第二日便可以返回公主府的,却不知为何又暂缓了行程,赵怀庭先行一步回去了。   昭华长公主显得有些郑重,似是有什么大事。   萧函和赵言蹊进入禅房中,才知道她在见客,准确来说是见这大慈寺的主人,方丈衍净大师,而在他旁边候立着的便是萧函昨日见过的那位慧秀和尚,他见了萧函,目光温和,微微一笑。   昨日听禅交流了几句,这位慧秀和尚点出她心有迷障。   萧函不仅知道自己有迷障,还知道这迷障是什么,她回到京中不就是为了解决这问题吗。当然这慧秀和尚真本事还是有几分的,不是那种故弄玄虚的神棍。   衍净大师开口道,“我这徒儿昨日见过郡主,不知其身份,多有得罪还望长公主见谅。”   昭华长公主有些讶异,她还不知道萧函去听禅一事,一双儿女也都没告诉她,但她当然不会怪罪什么,长公主可是知道连她那位皇兄对衍净大师都要敬三分,丝毫不敢怠慢,平日里也有其他几位大师主持寺中事务,连尊贵如长公主也难以见上一面。   长公主只能笑道,“大师言过了。”   慧秀和尚双手合十道了一声佛礼,“郡主在佛法上也颇有造诣。”   昭华长公主:“……”她女儿精通佛法的事,她怎么不知道。   衍净方丈又慈祥一笑,目光落在萧函身上,带了几分正经和慎重,“施主是有慧根之人,与我佛有缘,不知可愿入我佛门。”   昭华长公主闻言立刻就慌了,“这可使不得。”   她可没想过让女儿绞了头发去做姑子,大好年华青灯古佛伴一生。   包括赵言蹊,戚灵嫣在内也都有些措手不及,什么时候大慈寺还开始招收女弟子了。   萧函倒是泰然自若,她更想知道这和尚壶里卖的什么药。   衍净方丈似是看透了长公主的心思,又是一笑,“长公主误会了,贫僧只是说俗家弟子,无需剃度出家,遵守清规,只需信我佛便好。”   昭华长公主略松了口气,但认知上还是有些不情愿,更多的还是不解。   赵言蹊冒出的念头则是,难道小妹的佛法造诣都到了连方丈都忍不住收为弟子的地步。   萧函笑了笑,语气轻松随意道,“只怕我要辜负方丈好意了,我并无信佛之意。”   衍净方丈闻言,似是惋惜地叹了一声,却也没多说什么。   这一切显得猝不及防又莫名其妙,像是有什么深意一般,赵言蹊也只是察觉到了一些。   昭华长公主则是缓过神来,勉强一笑有意带过此事,“衍净方丈,还想请您看看我女儿的生辰八字,命格如何。”   她带着几分恳切的语气问这话,倒没有什么别的意思,望女成凤什么的,只是流落在外这么多年,好不容易认回来了,她来此上香还愿也是为图个吉利,担心以后还会有什么别的灾险。   衍净大师的批命,她出身皇家也知道些秘事的。   衍净方丈似是一愣,继而微微笑道,“长公主不必担忧,郡主命格贵重,自当一切顺遂。”   只可惜他佛门沾不上这福分。   昭华长公主听到这话瞬间就欢喜了,她女儿贵为郡主,侯府千金,命格贵重那是应当,她最欢喜的是最后一句一切顺遂,无灾无难再也不会出什么事就好。   想当初她女儿被人掳走,还有人说她的明珠福薄命浅,经受不住太多荣宠,命犯灾祸,现在可是衍净方丈亲口批的命,看谁还敢胡说八道,以后就是嫁进高门大族,也不用担心这生辰八字上有什么可挑差错的。   然而衍净方丈若是知道长公主心中所想,怕是会叹一句,姻缘之事,不能强求,因为这命格不是一般的贵重,怕是无人能压得住。   昭华长公主一高兴,又是送了许多善财香油给大慈寺。   离开大慈寺后,萧函若有所思,如果她没猜错的话,这位衍净方丈可能已经知晓她的身份了。   不知是她哪里泄露的,还是这位方丈真的有些道行水平。   ……   回到公主府后,赵怀庭忽然来找萧函,眉头微蹙起道,“你见过齐王了?”   萧函没有否认点了点头,“在大慈寺的时候见过一面,怎么了?”   赵怀庭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今天在外面碰见齐王时,他同我说起这件事。”   然后立刻引起了他的担忧警惕,好端端的,齐王突然和他说起盈欢了,虽然说的都是些好话吧,但他打心底不愿意盈欢和这些王爷皇子沾上半点关系。   尽管赵怀庭在朝中担任的是清贵无实权的官职,但长期耳濡目染又有父亲卫国侯精心教导,也知道朝中现在是什么形势,虽还不至于到水深火热的状态,但太子之位空悬已有十多年了,底下只要是半大成年的皇子就没有不虎视眈眈的,前两年封王的那几位现在也开始拉拢形成自己的势力。   赵怀庭清楚卫国侯府不能卷入其中,他作为世子,未来的卫国侯,也无需多出众,只要足以守成,保住卫国侯府就够了。   他心思百转千回,自觉肩负重担,忧虑重重,但一抬眸,见萧函似乎不以为然,没当回事。   不免立时有种长兄为父的责任感,   赵怀庭大致介绍了一下陛下膝下王爷皇子,包括他们的性情为人也点了几句,以免再见到了言语间有什么问题。不用畏惧也别太亲近,面子上过的去就好了,赵怀庭对小妹也没有什么过高的要求。   萧函点了点头,赵怀庭还带着老父亲的碎碎念,“你都记住了?可还要我写下来回去多看看?”   萧函:“……”这东西她三岁听一遍就能记住了。   但她还是带着和善的微笑,重述了一回,丝毫不差。   赵怀庭这才放心,他又叮嘱道,“过两日便是母亲的生辰了,到时候几位王爷皇子都会过来祝贺,你只要别与他们离得太近就好。”   他只是怕萧函被那些居心叵测的人盯上,再加上刚回来人生地不熟的,要是被哄骗了就不好了。   结果萧函沉吟了一会儿,突然问道,“卫国侯府真的没有支持哪位皇子吗?”   这番语出惊人,差点没将赵怀庭吓得够呛。 第132章 替身明珠   赵怀庭本清俊儒雅的面容微扭曲了一下, 反观萧函双眸一片清明坦荡, 十分正经的样子, 好似浑然不知她问出了什么话,令赵怀庭都不知该从何生气的好, 只得无奈消了气。   “这话绝不能在外面提起。”赵怀庭重重道,“我卫国侯府只效忠于陛下,做陛下的臣子。”   也就是说一心一意忠君爱国了, 不知道她那位父亲心里是不是也这般想的,萧函若有所思。   她还不至于异想天开卫国侯能大胆到做和韩长老一样的事,所处形势不同, 人更不同。   当年的事她虽没怎么去了解过,究竟是意外还是有人存心谋划, 和大夏龙椅上那位便宜舅舅有没有关系, 她想父亲卫国侯应该是知道的。既然他没什么表现, 萧函也就不追究了,也免得他和长公主难做。   她拍拍屁股就走了, 做什么事都无所谓, 捅破了天还有另一个身份撑着,但卫国侯和长公主日后在大夏生活如何, 还是要看他们自己的意思。   萧函走了会神, 赵怀庭以为她是被自己的重话吓着了, 立刻恢复了好兄长的温和语气,耐心道,“盈欢, 这些事不用你琢磨瞎想什么,就是天塌下来了,一切都还有我和父亲撑着呢。”   他的妹妹只需要和母亲安稳无忧地待在府里,日后再在他和父亲的细心择选下嫁得一位如意郎君,保证以后人生也美满顺遂。外面的事自有他们身为男子遮风挡雨,或是平步青云博得荣华。   萧函自然听得懂赵怀庭话里的意思,却不知是该感动还是觉得好笑。   作为一个从小受到传统士大夫教育,又生活在男尊女卑社会下长期耳濡目染的大夏男子,赵怀庭无疑也是标准而完美的,出身显贵,性情儒雅温和,视母亲和妹妹都为柔弱的女性,爱护有加,这里不得不多提一句,缠足和遮面的帷帽也都是女子矜贵又柔弱的标志之一,同样他会维护纲常伦理,不会越界。   萧函轻声笑了笑,   她有些明白自己在南越待这么久,游历了天下四方,也少有想起大夏的缘由。   除了她是有些渣的本质之外,还因为,就算她没有经历流落南越的意外,而是在大夏长大,结果还是只有一个,她始终会离开公主府,抛却赵盈欢身份。   这里的富贵荣华是人人梦寐以求,却与世俗礼教规矩绑在一起,她的父母亲人足够疼爱呵护她,却不会‘通情达理’到容忍她与世俗背道而驰,家世权力也没有强大到反抗皇权为女儿争取幸福。   这些怪不了他们,甚至如果他们的女儿不是她,而是别人,或许所有人都会感到欢喜美满。   萧函打心里这样承认,并为此感到些许歉疚。   她歉疚于她不会改变自己去顺应世俗,成为他们心目中完美的女儿,不会为这段亲情做出妥协。   恰好她也有悖逆世俗的能力,除了在感情上会对此世的父母产生些愧疚,也只能在别的地方补偿一些了。   ……   此时的皇宫内,大慈寺发生的事,已被简略的写成折子呈到乾明帝的案上。   乾明帝挑了挑眉,这已经是他第几回听说卫国侯的宝贝女儿了,不过,衍净这个一年也难得出现在人前几回的和尚竟然还对卫国侯的宝贝女儿青睐有加,说什么与佛有缘,想要收入门下。   乾明帝轻笑连连,随意道,“衍净是怎么说的。”   衍净老和尚在批命上倒是一向挺准的,   命格贵重,一切顺遂,这倒没什么,还不至于引起乾明帝多少重视,但同时递上来的另一道折子是,他派去协助赵言蹊调查收养郡主人家的密探,竟然至今还未查到确切消息。   乾明帝眸色深沉了一瞬,屈指敲在案桌上,对底下跪着的密探司监淡淡的道,“查了多少日了。”   “已有十五日了。”从郡主到京城那日算起,已经有半月了。便是不敢抬头看陛下的目光,背上也是冷汗涔涔一片,想想看陛下大力扶持的大夏密探,花了十五日竟然还查不出一女子的身份踪迹。   本也就一件小事,现在要么是人有问题,要么就是这些密探都是群废物。   密探司监顶着压力回道,“还请陛下容禀,此事恐与南越有关。”   “南越?”乾明帝微蹙了蹙眉,大夏向来御敌北方,对西南之地关注不多,要求也就是安稳不要背后捅刀就好,南越是有名的西南强国,尤其是这几年来,贸易甚至做到了中原腹地,诸如珍珠珊瑚、象牙和沉香这样的南海珍宝,也有如南越十万深山里的香料和各类贵重药材,源源不断,价值千金。   看过几次密折的乾明帝,心里也不由得感叹,还真是赚钱啊,听说好像是南越有名的萧氏从中经营获利,论富庶,中原江南之地都比不上南越的南海郡了。   因着是正常买卖交易,也没有阻拦的道理,乾明帝也不愿因为一些钱财生意与南越起什么争端。他倒是还希望南越能将其他东西也卖过来,听边境之地的探子情报,南越近些年的铁器铸造也十分发达。   知道此事与南越有关,乾明帝微眯了眯眼,   继续听了底下人的回报,“你是说卫国侯的女儿这些年可能都生活在南越?”   与当年也对上了几分,比起那时大夏密探还不怎么得力,一旦断了线索,茫茫人海天下之大,想找一幼童难上加难,原来人是流落到南越去了,这说法也让人容易接受多了。   底下的大夏密探调查的也是够呛的,费尽心力才查到了一些线索,实在不是他们不得力,而是根本就不在大夏境内啊,他们也就白费了许多工夫,而且根据他们的推测,过去收养郡主的人家在南越应该也是有权有势,而且很有钱的。   因为他们查出的许多有关郡主之前的游历,孤身一女子,除了会武功之外,还很会用钱解决问题。   乾明帝沉吟半晌,所以说,卫国侯认回的女儿,真假也许没什么问题,但在南越的身份可能复杂一些。   其实也很好解决,直接将人召进宫来问问,但乾明帝转而一想,又觉得不妥,他是个谨慎而且惜命的人,在所有事没有明确妥当之前,还是先缓缓两日吧。   乾明帝想了想,还是决定让密探先去南越打探打探,弄清楚身份再说。回头再把卫国侯叫进宫来,试探他知不知道他寻回来的闺女身份可能有些复杂。   顺便又加强了盯着卫国侯府和长公主府的密探人手,尤其是盯住了人,别给一不小心弄不见了。   京城乃天子脚下,乾明帝对自己的掌控力还是有自信的,一个女子,只要看住了也翻不起什么浪。   ……   公主府,   赵怀庭寻了个机会,把自己替盈欢准备的恭贺母亲生辰礼物给了她,是颗极为漂亮又足有婴儿拳头大的明珠,连盛放明珠的玉盒也极为精致,上面还雕刻着一朵青色的曼陀罗花,花叶交缠。   萧函感到了些许微妙的眼熟,“你从哪得来的?”   赵怀庭笑道,“是我从一个南越商人手上买来的。”   他以为小妹是喜欢,于是又温声道,“你若喜欢,我再去买一些送给你。”   他语气忽又变得坚定道,“若外面有什么人闲言碎语,你不用理会他们,在这府里谁也比不过你,你要什么,只管同我们说一声,兄长一定会满足你的。”   在他的认知里,年轻女子对漂亮珠宝首饰美丽衣裳总是有着喜爱的。他也没少听身边的友人说,家中的妹妹常常为了争这些图个好看。所以他早已想好,母亲的内库他是不会要分毫的,等到盈欢出嫁时,必定让所有京中贵女都羡慕她,箱笼数百,金银万两,嫁妆连绵十里红毯铺满长街这些都是轻的。   然而萧函合上了盛有明珠的盒子,微笑道,“多谢大哥好意了,只是我不需要这些,还有母亲的生辰,我已经准备好送什么了,这个就让大哥一并送给母亲吧。”   赵怀庭微微愕然,更意外于原来盈欢已经准备好母亲的生辰礼物了。他倒没不高兴自己多此一举,小妹有这个心就是好的,今年母亲生辰,难得他们一家团聚,赵怀庭心中也是高兴的。   萧函对那明珠可能不认得,但那玉盒上的曼陀罗花却是记得的,正是萧氏出品的。   若是想着送珍宝,萧函动动嘴,南海什么样的奇珍异宝没有。   当年她重视海上贸易,除了开疆拓土之外,便是丰富的南海资源了,尤其是那些产出漂亮珊瑚和各种各样合浦南珠的大片岛屿,一占下后,妥妥的富得流油。开采之后,再通过南越掌控的商路,南越不缺这些东西,但到中原则是和黄金差不多了。   靠山吃山,靠海吃海,南越还真是不缺这两种地方,萧函在王储位子上还算负责的那两年,也算将其发挥尽优势了。 第133章 替身明珠   离昭华长公主的生辰越发近了, 公主府里早已开始布置上了, 从宾客名单, 再到宴会布置,请京中有名的戏班子来唱戏等等, 以往这些事务都是由戚灵嫣操持的,只因长公主给了她协理公主府的权力。   戚灵嫣过去能在公主府内外都那么有地位,除了长公主对她的宠爱之外, 便是这份权力。   大夏的女子不能入朝为官封侯拜相,能够握在手里的也就管理后宅的权力了,只要这份权力还在, 公主府上上下下近千名管事嬷嬷仆从,都不敢不敬着她。   这些年来, 戚灵嫣也一直都是尽心尽力, 打点着长公主身边的一应琐事, 府里举办的大大小小宴会,都做的尽善尽美, 引得人人夸赞不已。这也是令她成为京中高门大族竞相争娶为儿媳妇的热门人选的原因之一。   不过今年的长公主生辰宴操办上, 就有些尴尬了。长公主亲女明珠郡主已经回来了,戚灵嫣再占着这份协理公主府的权力不放, 就说不过去了。毕竟, 郡主才是公主府的正经主子。   长公主或许没想那么多, 但不少人有这个心思。   戚灵嫣刚听了些风声,不等有人在长公主面前说起给她难堪,就主动知情识趣地让侍女带上生辰宴账本和宾客名单去清漪院了。听说给郡主的新院子尚在修葺中, 大概要长公主生辰过后才能入住了。   萧函有些意外于戚灵嫣冷不丁地突然来找她,还带了一堆的账本,结果就听她说起生辰宴的事。   戚灵嫣心里也有些忐忑,主要还是她摸不透这位郡主的心思,既当着长公主的面说过不介意她的存在,也不曾仗着郡主的身份为难她。   按理应该是位好相处的人,但郡主回到公主府的这些天,戚灵嫣也有试着讨好,与这位郡主拉近一些感情,这样做对她在府里的处境还有以后都是有利无弊.可戚灵嫣暗中下了不少心思,无论是送亲手做的糕点羹汤,还是猜测郡主的喜好建立共同话题,帮助郡主适应贵女生活等等,似乎都不起什么作用。   郡主对她的态度始终淡淡,既不厌恶也不亲近。   这回主持长公主生辰宴的事,戚灵嫣也存了些小心机,主动把账本一应事务权力交给郡主,更多是为表姿态,不落人口舌。   她其实也想着,郡主刚回来没多久,也不知道如何操持,还有代表公主府接待各位贵女千金。到时候即便长公主有心交给郡主来办,多半也是不放心会出差错的。结果很有可能是让她和长公主身边的管事嬷嬷从旁协助。   那样一来,戚灵嫣也不算彻底失去了在公主府的权力和地位。   萧函大略翻了一下,其实都做的差不多了,毕竟在这个时代,主人就是再怎么亲力亲为,也不过是多动动嘴,仔细安排下人去做罢了,她也看出了戚灵嫣的那点小心思,毕竟在她的阅历面前,这还不够看的。   只是从协理公主府事务上,萧函看出了一点,她那位长公主母亲对戚灵嫣还是挺信任的。不然,戚灵嫣若是对长公主或者整个公主府有什么恶意,想做什么威胁伤害长公主的事还是挺容易的。   她单纯从客观理性的角度上分析而已,也不会说出来,容易伤感情也不招人喜好。   萧函推回了账本,淡淡道,“你拿回去吧,我不喜欢管这些事。”   主要是萧函没有要在长公主生辰宴出风头的意思,对戚灵嫣来说也许很重要,但对她只是一件小事而已。   戚灵嫣犹豫了一下,这个结果有些让她想不到,是郡主对这些事真的不上心,还是不知道这背后意味着什么。   萧函已经摆出了送客的姿态,戚灵嫣只好先行离开。   回到芙蕖院后,戚灵嫣身边的侍女兰芯就为自家主子不满了,低声嚷嚷道,“小姐热脸贴冷屁股算什么,也没见人家记得你的好。”   她家小姐年年为准备长公主的生辰宴费心费力,见郡主回来了还主动退让,巴巴地把东西送过去,也没见人收下给个好脸色的。不过与其说兰芯是在为小姐愤懑不平,倒不如说她还没从过去的盛宠中转变过来认识现在的处境,心态失衡之下对郡主也没什么敬意。   戚灵嫣秀眉蹙起,兰芯虽是陪在她身边多年,但到底是个丫鬟,眼界见识还是太浅薄,她叹了口气,“不管郡主愿不愿意收下,这都是我该做的。”   她主动给出去,做的体贴妥当,总好过被人在长公主面前提起,或者长公主想起来了这事,一句话就将她的权力地位夺了去,落得难堪总好吧。   戚灵嫣知道长公主是疼爱她的,这些年的情份也做不得假。但是长公主身为上位者,事事顺遂如意,哪里懂得底下人的心思,外人又会如何议论看待她这个尴尬的义女。   郡主回来了,长公主现在可能一门心思都在补偿郡主上,忽略她也是情理之中,但跟红顶白,落进下石的人多的是。那些过去围在她身边的贵女千金多半也是等着看她笑话的。   她只是不想成了别人眼里的笑话而已。   而且年纪轻轻的,谁愿意就此认命了,近在眼前的荣华权力,总是忍不住想争一争的。不然戚灵嫣也不会存着这番小心机了。   ……   昭华长公主的确没怎么当回事,在她看来挺简单的,既然明珠不喜欢,那就由灵嫣操办好了,她也有过几次经验的,应该能办的妥当的。一个是她失而复得的亲生女儿,一个是有相伴多年感情的义女,只要不什么争抢,她就没什么不乐意的。   自从得了衍净方丈的批命后,长公主的心情就一直是轻快不已的。   她身边的吴嬷嬷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其实她本来就想着和长公主提一两句的,戚小姐这般知情识趣,温良谦让也好。谁想郡主都未问过长公主的意思就推拒了呢。   郡主回京以来,既未进宫见过陛下和太后,也没有现身于人前,这次长公主的生辰宴,可代表着郡主在京中正式场合第一次公开亮相,今后就要步入贵淑女圈的,怎么能随便敷衍了事。   还有到时候,除了宴会之时,男女宾客分别在外院和内院,隔开许久,三品以上的命妇官眷自然是陪着长公主说话看戏,另外还有年轻的贵女千金小姐们。   往年几回生辰宴都是由戚小姐代表公主府接待满京城的贵女千金,言行举止倒也落落大方,周到妥帖。但今年郡主已经回来了,自然应由郡主接过此事。哪怕不通京中的礼仪规矩,抓紧时间多教教就是了。   若是不然,岂不是叫人看轻了,以为郡主不受重视,还被个义女抢去了风头。   吴嬷嬷叹了口气,她倒是能劝劝长公主,但这正经的主子都不知道争一争,她又能做什么呢。   萧函还不知道有人在为她这郡主身份忧心忡忡,知道了只怕也是一笑而过。   想想她在府里既不曾争取索要什么奇珍异宝华服首饰,也不肆意使唤仆婢,享受郡主的荣华待遇。更没有仗着郡主身份出去嚣张跋扈欺负人,就是在大慈寺那一回也不算什么吧。   的确白担了这个郡主身份。   多少人恨不得以身代之,就这样被她浪费了。但萧函的确没有想过利用这个身份做什么,除了认亲之外,对她来说没什么别的作用了。   相比起长公主,萧函与父亲卫国侯相处的时间并不多,尤其还是这种被叫到书房来的机会。   卫国侯也不知该如何对待这个失而复得的女儿,想要亲近想要纵容的想法也只能借着劝说妻子放松对女儿的管教才能实现一二。   他一直有暗暗关注着盈欢在公主府的日常,然后渐渐发现在他和长公主失去她的那些年,女儿变得如此优秀了。   没有养成小家子气的畏畏缩缩,不像是经历过苦难委屈的刻薄刁钻,也没有半点骄纵好奢的脾性。   与这些相比,什么有失体统等等都不算什么了。   盈欢即便在他面前也是坦然自若,没有半点的紧张局促,就像是一块温润生辉的璞玉。   同样他也相信,时间一长,昭华也会意识到的。   卫国侯放软了语气,温声问道,“听你大哥说,你自己准备了一份送给你母亲的生辰礼物。”   萧函点了点头,   卫国侯又含笑道,“你送什么,你母亲都会喜欢的。”他说这话也是让女儿不用有太多的压力负担的,礼物无论珍贵与否,都是女儿的一片心意,做父母的怎么会不喜欢呢。   萧函笑了笑,她希望卫国侯和长公主都会喜欢。   衍净大师的批命和女儿见过齐王的事,卫国侯也都知道,还有之前关于女儿养父母的疑虑。   他原是想同女儿谈谈心的,但话到嘴边最终还是变成了一句话,“无论你做什么,你都要记住你是我们的女儿,这里是你的家。”   萧函眸色闪过一丝复杂,她也想着告诉卫国侯,待长公主生辰过后,她就要离开了。   赵怀庭和赵言蹊都不是能做主的人,长公主性格也不适合。但提前说一声还是应该的,最合适的人便是父亲卫国侯了。   但现在却是有些说不出口了。   萧函心底难得有了一丝丝感伤。只是感伤的是即便不说,这个决定却不会改变的。   现在不说,权当是最后的一些温和纯粹的亲情吧。   卫国侯以为自己会不知与女儿如何相处,但谁知他提起的很多话题,盈欢都能接得上,而且还有独到见解,有些学识之杂,她却是随手拈来一般,很难想象,在她这样的年龄,又是女子之身,能知道这么多。也不怪乎,她会生出跑出来游历见识的心思了,论博学识闻,恐怕连一般男子都不如她。   卫国侯虽然愿意与女儿多聊一会儿,但在某些事情上却是不愿意多说的。   比如大夏朝堂上的事,卫国侯府的处境。   无论是卫国侯,还是赵怀庭都不会告诉她的。   萧函微微一叹,却也无所谓。   ……   昭华长公主寿辰当日,公主府布置的分外华丽喜庆,到处都是流光溢彩,悬挂的宫灯如玉珠。   不仅是宫里太后和陛下的生辰贺礼也早早到了,就连齐王,吴王,韩王几位殿下也亲自登门祝贺,还有就是全京城的勋贵公侯,满朝文武官员都有来贺,没人敢轻慢陛下胞妹昭华长公主的生辰。   府里请来了京城最有名的戏班子长春班,唱的也是昭华长公主喜欢的几出戏。   咿咿呀呀,唱腔婉转名不虚传。   女眷多是在暖阁内,见着今年长公主生辰,仍是戚灵嫣代表公主府接待各府的贵女千金。   许多人不免心下一思量。   原想着奚落嘲讽,或同情怜悯戚灵嫣几句的贵女也都闭口不言了,显然即便长公主认回了郡主,戚灵嫣在公主府依旧是受重视的。   但也有少数不给面子的,比如诚郡王嫡女安和县主,直接道,“怎么不见明珠郡主?反倒是你来招待我们。”   以往戚灵嫣凭着长公主义女身份,与她们平起平坐也就罢了,但现在安和县主却觉得有失颜面,戚灵嫣算什么公主府的主人家,代表得了公主府。   其他贵女小姐听到这话,眼睛也亮起来了,要说她们这次赴宴最想看到的好戏,莫过于长公主亲女明珠郡主和义女戚灵嫣的关系如何了,可惜想见到的另一位主人公压根没出现。但好在还有安和县主顶上,还当场质问戚灵嫣,这戏也不差了。   众人期待着两位的交锋。   戚灵嫣抿了一下唇,语气和缓道,“郡主喜静,还不擅长应付这些交际场合,所以由我来款待各位。”   安和县主冷哼了一声,她对素未逢面的明珠郡主没什么感情,但怎么说也同为宗室女,却让个出身低微的孤女抢了风头,真是丢脸。   而在一些公侯夫人眼里,戚灵嫣则是年纪轻轻就这般心机深沉,手腕厉害了。有皇家封号的正经郡主竟然都被她挤到没边了,这样重要的场合也没有露面。当着长公主的面,她们自然不会说什么,以免扰了长公主的兴致。   戚灵嫣心里也有些叫苦不送,以她的聪慧,当然不会想不到这点,可不是每个高门大族都愿意要这么厉害的儿媳妇。   压过郡主风头,夺走郡主的宠爱,她就是想过也不敢这样做啊。郡主父兄尚在还护着她,长公主疼爱她也不会越过亲生女儿。现在这般是连她也没想到的。   郡主连面也不露,这下令她这风头太盛了,戚灵嫣都感受到落在自己身上的一些灼灼目光了。只是事已至此,她更加不能出现任何差错了。   ……   清漪院,   萧函的确不是很喜欢这般喧闹欢腾,包括在南越的时候,她也从未主动举办过什么宫廷宴会,而比较盛大的活动时,她作为王储只要露一下面就够了,别人也不会说什么。   而在这里,萧函的态度也很特别,她有些顾忌,又很多毫不顾忌。   想到最近盯着卫国侯府和长公主府的大夏密探忽然增多,萧函不免轻笑了一声,她那位便宜舅舅又素来多疑精明,她随口编造的身份的确不经查,会发现什么也很正常。   甚至在大慈寺与那位衍净方丈见面后,萧函就以为他会告诉皇帝的。若是没有,那看来佛门真的很想在南越那边多发展一些信徒,或者能在她这位王储的支持下得到一个较为宽容的环境。 第134章 替身明珠   卫国侯虽多年前便已卸甲归田, 但是祖上世代从军, 又曾执掌数十万大军的赫赫威名, 在民间还有军营中影响力都不小,所以依旧引得诸位皇子王爷敬重不已。   只是平日卫国侯行事太过低调谨慎, 甚少与皇子们有来往。若不是姑母昭华长公主的寿辰,他们私下怕是难得见到父皇的这位心腹重臣一面。   几位王爷皇子表现出来的态度也十分亲热,也不带半点架子, 但卫国侯依旧只简单应付了几句话,便匆匆离去了,说是去春华阁陪昭华长公主。   吴王, 齐王和韩王等人自然不会说什么,这本就是姑母的生辰, 卫国侯要陪在她身边也属正常。   韩王还感叹道, “卫国侯与姑母伉俪情深, 真是羡煞旁人。”   其他几位兄弟也纷纷点头,只是不少人心思活泛着, 卫国侯爱护妻儿, 情意深重是出了名的。   过去他们也想过从这一方面下功夫拉拢卫国侯,但后者如同无缝的鸡蛋, 滑溜得很, 无从下手, 卫国侯给两个儿子定的亲事要么是家世清贵也没有实权的翰林之女,要么就是江南大儒的千金,几乎杜绝了和皇子外戚沾上半点关系, 也让他们那位精明又多疑的父皇放心,肆意恩赏长公主府。   连他们现在都还要敬重巴结着,可想当初卫国侯还执掌兵权的时候,权势何等煊赫。   长公主倒还有个挂名的义女戚灵嫣,也不是没人将主意打到她身上,只是犹豫于是正妃还是侧妃。   若是请求赐婚娶为正妃,又担心卫国侯对这个义女没什么感情,根本不会为她站队,到时候白白浪费了一个可以拉拢同盟的正妃之位,得不偿失。要是侧妃又怕伤了感情,以长公主表现出来的对义女戚灵嫣的宠爱,大抵也不会让她做侧室的。   还没等他们想好,当年所有人都以为早已遇难的卫国侯之女明珠郡主,居然再次回来了。   但这对于有心拉拢卫国侯的各方势力来说,这却是个好消息,亲生女儿,卫国侯总不会不顾忌吧,而且还正当适婚年龄,若非传来的消息中透露认回的郡主是个大脚好武的女子,只怕宫里的几位养育成年皇子的妃嫔娘娘早就去吹枕头风请求赐婚了。   可惜了,单这一项,连为皇子挑选妻妾的仕女大选都过不去,大夏后宫讲究颜形德工,条件不符也只有被筛下来的份,否则容易被质疑。   韩王心中惋惜地叹了一声,却不知道早在萧函回到公主府之时,他那位父皇乾明帝就有意再次结亲,要不是卫国侯难得坚持一回推拒了,众位皇子王爷也只有被挑选的份。   不得不说,就是自己和母妃都圣宠隆恩的韩王,也实在高估了自身在乾明帝心中的地位。   他还不明白一个道理,什么规矩,普天之下,皇帝便是最不讲规矩的人。   也只有皇帝认可的,也才成了规矩。   尚且显得年轻稚嫩的韩王,眼前想的也就是尽力拉拢每一分可能成为他同盟的力量,自己不能娶,但也可以让自己亲近的人娶。韩王俊朗的脸庞上浮现笑意,有意将话题引到卫国侯亲女明珠郡主身上,“怎么不见表妹?母妃在宫中还与本王提起过,甚是想见见呢。”   被留下负责招待几位王爷皇子的赵怀庭,唇角的笑意微微一顿,“小妹性子散漫,还没学会宫中礼仪规矩,见了宫中贵人只怕有失礼数。”   “无妨,都是自家人也无需重视那么多规矩,永嘉皇姐下月初三在春林别苑想要办个曲水流觞诗会,永嘉皇姐可是将下帖请客这个重任交给本王了,怀庭,言蹊你二人可不能不去,还有表妹。”韩王似是带着极为真诚的笑意道。   永嘉公主在皇女中排行第三,是韩王的同胞姐姐,也颇受乾明帝几分喜爱,下嫁给了平国公世子,平日喜爱欢宴,没少举办这样的交际活动,对韩王的助益也不小。   想想到时候他安排自己阵营中几位相貌气质出众的几位青年才俊,在宴上一展才华,而那位郡主表妹又是在普通人家里养大的,没见过什么世面,少女春心一动,便是卫国侯再不愿意牵扯进夺嫡争斗里,也不会狠心到不顾亲生女儿的意愿吧。   齐王赵棣听了却是想起在大慈寺那次偶然相逢,可不像赵怀庭所说的样子。   尽管是匆匆一面,还是给他留下不浅的印象,全然不像是在乡野之地长大的,不管是应对其他贵女背后非议,还是当场不留情面指出他的藏身之处,言行举止种种,皆可证明,京中传言不可信也。他又瞥了韩王一眼,只怕韩王这番积极的心思也是要落了空。   赵怀庭笑笑道,“韩王这话言过了,永嘉公主的宴会,在京中可是一帖难求啊。”   赵怀庭没有接下韩王的话,却也没有完全拒绝,若是永嘉公主的请帖真的送来了,如无什么其他意外还是要去一趟的,他卫国侯府还不敢凌驾于这些皇子公主的面子之上。   诸皇子王爷中最为年长的吴王,一向好武重军功,不怎么喜欢觥筹交错的宴会,但此时也难得道了一句,“我家王妃若是去了,也可以照顾郡主一二的。”   韩王:“……”他还能说不让皇姐给吴王妃下帖子么。   赵怀庭脸上带着温润笑意,心里却是想着,看来还要同父亲说一声,小妹的婚事最好尽早安排了。这才回来多久,居然就有这么多人急不可耐地盯上了。不管是订婚还是入赘,早早断了其他势力的心思为好。   这一想,心情就更不好了。过去还没什么,母亲的义女戚灵嫣也有不少人盯着婚事,但他的态度和父亲一样,只是陪一份丰厚的嫁妆罢了,嫁出去后与卫国侯府没有任何关系,他们也不会为了母亲收养的一个义女就站队哪位。   但现在,他的亲妹妹刚一回来就要成了众矢之的,连件小事都被拿来争斗。赵怀庭忽然觉得,小妹盈欢不怎么愿意露面或许是对的了。   上面封王的兄长打着机锋,其他未成年的皇子却是不敢多说什么的。   ……   皇宫,乾明帝搁下批阅折子的笔,身旁的侍从适时地上前动作轻柔地为陛下按摩,消除疲劳。   半晌后,乾明帝忽然想起,“今日是昭华的生辰吧。”   内侍总管笑道,“回陛下的话,是的,陛下的贺礼也早早送到公主府上了。”   “吴王,齐王,韩王他们也去了吧。”乾明帝似乎在思索着什么,殿内一片安静,没人敢发出任何声响。   当年太子夭折,还有为诛叛贼清洗朝堂,乾明帝借着这么一手牢牢将朝中大权掌握于自己一人,也杀鸡儆猴打击了敢觊觎皇权的那些人。但人对于权力荣华的贪欲是无穷尽的,就算压制了经过十多年只会再次复燃,尤其是底下的皇子们都一个个长大成人,野心也开始滋生,就连朝堂上那些官员,有几个不想博一个从龙之功。   也许乾明帝能相信忠心的,唯有卫国侯。   但有些事情不是信任就可以的,以皇帝的思维,从来不是寄托于握刀的人不会挥刀砍下,而是会想法设法卸掉他的刀。当初乾明帝便是这样做的,有愧疚也有补偿。但若再来一回,同样的事情,乾明帝可以再做第二次。   卫国侯不会掺和皇子夺嫡争斗是一回事,但乾明帝更希望所有事情都在他的掌控中。   可偏偏出现了一个意外。   乾明帝忽然又笑道,“朕那位外甥女如何呀?”语气中似乎别有深意。   “郡主似乎并未露面。”内侍谨慎地回道,大夏密探始终紧盯着公主府的一切风吹草动,要是有什么差错,只怕会是不少人会人头落地。   自乾明帝让探子去南越打探后,这两日已经有了一些消息,只是这消息太过惊人,连乾明帝都不得不更加慎重,想要最后确认一番,还要好好思虑如何对待赵盈欢,甚至还有卫国侯府。   甚至还在猜测难道事情就真的这么简单,从泸州到京城认亲,隐匿身份也只是为了简单认亲团聚,其他什么都不打算做。   乾明帝眉头紧锁,叹了口气,“明日,不,今日公主府生辰宴结束后就请朕这位外甥女进宫见上一见吧。”   ……   书房,   萧函在雪白的宣纸上落下了最后一笔,待墨迹稍干,她解下腰间的玉佩,看似名贵的玉佩其实内藏乾坤,藏的不是别的,正是她身为南越王储的私章,一直带在身上,而且还是韩长老强烈要求,就算她跑出去也必须带上。   为了方便携带,还特地打造成这样。   因南越王久病未起,她这枚私章不仅代表身份,甚至可以决定南越上下所有机要大事。   萧函在她所写的纸上最后落款处,盖上了这枚私章。   屋外的侍女都等急了,长公主与侯爷都催了几回了,郡主还不未出来,而且不让人进去打扰。终于在午宴临开场只有半个时辰了,终于等到郡主出来了,只是手上似乎拿着一个长方檀木盒。   侍女记得这还是早上的时候,郡主让她寻来的一个空盒子,现在许是里面装了什么东西。侍女也不敢问,只恭敬道,“郡主,我帮你拿着吧。”   萧函淡淡一笑,“不用,我拿着就好,我们走吧。”   出了清漪院没多久,便在园林池边遇到了大哥赵怀庭,他身边还与几位衣着华贵气度尊贵的年轻男子同行,萧函见到其中有一面之缘的齐王,大致也猜出了他们的身份,不外乎是大夏的几位王爷皇子。   赵怀庭本想着男女有别加上尊卑之分,不如让小妹先行避让,但韩王和吴王都道是自家人,无需计较这些。   韩王还爽朗笑道,“我们这还是第一次见昭华姑母家的表妹,本王还备了些见面礼,算不上贵重,新奇而已,待会让侍从送给表妹。”   吴王也点了点头,语气沉稳道,“王妃也备了些,让我带来了,还托本王说一声,表妹有空可多去本王府上坐坐,王妃性子温和,极好相处的。”   齐王微笑不语,他自然也是带了的,而且依照着那日的印象,送的也是与众不同的。   其他年幼的皇子一个个瞪大了眼睛,原来除了给姑母的生辰贺礼之外,还要准备这个,其中才十二岁略傻乎乎的九皇子还直接开口道,“我也要给表姐送礼吗?”   九皇子母妃并不受宠,外族家世也一般,在宫中虽不至于被人冷落,但也没什么照应,人情周到上难免欠缺了一些。三位成年的兄长都是笑而不语,若是他们有机会夺得那个位子,对这种比较傻的弟弟还是要放心一些的。   赵怀庭微微尴尬,摸了摸鼻子,“九殿下说笑了。”若所有皇子都给小妹送见面礼,那这名声可就大了。   萧函却是笑道,“既是见面礼,我可是需要回礼?”   当然是不用的,但九皇子眼睛却是亮了亮,老实说他的小金库不算多,还没成年封王也就没有封邑收入,但每出来一回都要送金银东西出去,他也是很心疼的。   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位郡主表姐很有钱,比他有钱多了。   还好皇子的矜持让他忍住了开口,不然他身旁其他年少的皇子只怕离他更远了。但那双发亮的小眼睛,再配上小胖墩的身形,多了一两分可爱。   萧函笑了笑,语气轻快随意道,“回头我送九皇子一份见面礼可好。”   九皇子终究小孩子心性重些,没忍住就点了点头。   “谢谢表姐。”九皇子还乖巧地道了一声。   其他人也没说什么,顶多在心里嫌弃了一下九皇子,不知道的还以为父皇和他们这些做兄长的苛待了他呢。   九皇子估计会想,平时也没见他父皇和兄长多照顾他给他送东西啊。   这点小事也没人会怀疑能搭上卫国侯的关系,都当作了萧函在逗小孩子。   而萧函的言行举止,也都被众人看在眼里,原以为是个性情率直又好武的女子,容貌应该不差,但出乎意料的是,哪怕面对这一票的王爷皇子贵人,也是不卑不亢,没有丝毫局促紧张,可一点都不像是流落在外过了十多年平民普通生活的样子。   连心中有过盘算的韩王心里也有些犯嘀咕,思量了一番。他又不傻,这位表妹看起来压根和年少单纯没见过什么世面扯不上关系。   萧函全然不在意,但她看出了赵怀庭眼底似有若无的忧虑,直接问道,“你看起来心情不大好。”   即便忧心的是小妹的事,赵怀庭也不愿说出来,只摇了摇头,笑道,“没什么,今天是母亲生辰,我怎么可能不高兴。”   萧函也不多问,“那我拜托你一件事吧。”   她想了想,顺手把盒子递给赵怀庭,“这个还请大哥你替我在宴后交给父亲和母亲吧。”   赵怀庭有几分好奇,“是你给母亲准备的生辰礼物?是什么?”   萧函笑了笑,“只是一些笔墨罢了。”   赵怀庭以为小妹是羞涩,不好意思拿给父母看,也就爽快地应下了。   行至宴上,众人终于见到了这位明珠郡主。   不论是各种传言,还是久久未曾露面,都令众人生出好奇之心来。   但这份容貌和气度,便是叫人赞叹的,仪态举止虽不是莲步姗姗,窈窕动人,但却坦然大气,从容不迫,全然不像是小家小户里出来的。要么是传言是假的,要么长公主费了不少心思吧。   坐在主位上的昭华长公主看见了她,含笑招呼她走近来,又拉着她的手坐在最靠近的位子上,也没问她怎么耽搁了这么久,笑容温和又欢喜。   萧函对看折子戏行酒令没什么兴趣,但也陪着昭华长公主耐心地在这宴席上坐了半日,对四周投来的各含意味的目光置若罔闻。   贵女小姐这边的席上,安和县主冷笑瞥了戚灵嫣一眼,就算再出风头,也不过是个陪客的份,论地位和所受到的重视,根本比不上郡主。   康国公夫人还动了心思,郡主做宗妇可能不够,但与她的嫡次子却是相配,单郡主的显赫身份,许多缺点都可以抹了,注定了未来一生的荣华富贵。以自己和长公主的交情,这段婚事也不是不能成。   与她同样念头的人还不少。   ……   生辰宴结束后,昭华长公主还拉着萧函的手不松开,萧函对她微笑道,“我回来见你,为你贺生辰,你高兴么?”   昭华长公主有些不解,“自然是高兴的。”   萧函又问道,“今天高兴了,明天还会高兴吗?”   这似乎是在打什么谜语,昭华长公主困惑了。   萧函看着她,微笑,笑容温和而平静,“你是我的母亲,你生养了我,我希望您以后每一日都能高兴。”   “我从未告诉你们一件事,这十几年来我还有另一个名字,”   “……南越,萧令月。” 第135章 替身明珠   “陛下有请郡主入宫一见。”出现在公主府门前的不是大夏密探, 而是御林军, 直接团团围住了整条街, 这阵势不知道的还以为在抓捕人犯平叛呢。   卫国侯也算见识过不少风雨,立刻稳下心神, 沉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御林军统领也是认识卫国侯的,只道, “我等奉命行事,还请侯爷不要令我们为难。”   奉谁的命,御林军只听令于陛下一人指使。   卫国侯面色凝重, 转身进内院,当他急匆匆走进花厅, 正好听见萧函说的那句话, “……南越, 萧令月。”   整颗心都沉下去了。   跟在他身后的赵言蹊听到这个名字也是一震,身子微微僵住了, 天下姓萧的人千千万万, 偏偏还加上了南越二字。   不知道她说这个‘萧’与大名鼎鼎的南越萧氏又有什么关系。   萧函的话还在继续,她讲起了过去的旧事, “当年我被歹人掳至西南边地, 后辗转落入一对拐卖孩童的人贩子夫妇手中, 幸而在路上遇见了南越的韩长老,他砍下了那对人贩子夫妇的头颅,还将我带回了南越……”   萧函说的时候很平静, 无论是提到人贩子,还是砍下头颅,似是在说简简单单的小事。   但昭华长公主何曾听过这样残忍险恶的事,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失去女儿的痛苦是作为母亲的痛苦,她固执地认为女儿受了许多委屈苦楚,但却想象不到这样可怕的字眼上去,她听的心中一阵揪痛。   卫国侯也如是,他就站在门口,眼圈已经红了,拳头更是握紧了。   赵言蹊也同样说不出话来了,他现在脑子已经一团迷雾了,外面出现的御林军,小妹所说的萧令月。   “抚养我的是一位姓萧的夫人,她待我很好,也没有孩子,便将我视为继承人,萧令月便是她给我取的南越名字。”   萧函缓缓站起身来,她身上的气势,如同换了个人似的。   她温声道,“我一直都知道我的亲生父母是谁,却没有想过回大夏见你们,这是我的过错。若非泸州出现的意外,也许我们不会有相认的机会。”   萧函坦诚了实情,她不需要长公主和卫国侯对她的任何愧疚,对她来说没有任何可用之处。   “盈欢。”长公主很少会这样叫她的,但她现在莫名有一种恐惧,好像她要再次失去这个女儿了一样。   萧函又笑了笑,“人不能太贪心,什么都想要。赵盈欢和萧令月两个名字,我也只能要一个,现在只不过是离别之日到了,南越的人也快到京城了,他们是来接我的。”   她轻易卸下了长公主紧紧抓住她的手,转身走出屋外。在经过卫国侯和二哥赵言蹊身边时,也没有一丝停顿。   府外的御林军并没有让萧函感到很意外,甚至早已有了心理准备,她只平静地对御林军统领道了一句,“我要见大夏皇帝。”   “郡主。”戚灵嫣也是小步行至门口,微喘着气,茫然而惊愕地看着萧函上了车驾,在御林军的护送下离去。   似乎一切又再次改变了。   ……   卫国侯还是进宫了,仅仅在半个时辰后,安抚了长公主让两个儿子留在公主府照应,然后他就入宫求见了。   “侯爷还请回去吧,已经很晚了。”内侍总管出来婉拒道。   卫国侯笑容有些勉强,“还请再替我向陛下禀报一声。”   他还有很多事情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只是隐隐有了些猜测。   内侍总管叹了口气,只好又进殿内一回,但这次进去后不久他便出来了,还对卫国侯笑道,“陛下吩咐,卫国侯请入内吧。”   卫国侯心下微松,陛下愿意见他就还好。   进殿后,卫国侯便对乾明帝行礼,“臣见过陛下,叨扰了陛下,还请恕罪。”   乾明帝对他的态度倒也温和,“卫国侯不必多礼,起来吧。”   “不知陛下因为何事命人召盈欢入宫一见?盈欢年龄尚幼,又不懂宫中规矩,只怕会冲撞了陛下。”   卫国侯心中焦急,几乎溢于言表,乾明帝看着他,眸色一深沉,“你是当真不知道。”   卫国侯还来不及细思多少,他大约也知道女儿所说的那个萧令月身份怕是很复杂,但具体复杂到了什么程度,卫国侯一咬牙,“还请陛下告知臣。”   乾明帝盯着底下跪着的卫国侯良久,陷入了沉思,卫国侯不像是说谎的样子,而密探监视中,他们也并不知道她的真正的身份,连查的方向都是错的。   赵盈欢,又或者该称呼为南越王储萧令月,入京以来的一应行事,也显然是不欲表露身份,甚至都没进宫。连让乾明帝找治卫国侯欺君之罪的机会都没有。   真说起来,也是错在一开始他没有特地注意卫国侯认回的女儿,险些粗心大意忽略过去了。   乾明帝叹了一声,“你生了个好女儿啊。”   是太好,太优秀了,以至于他都为难了,不知道该如何对待这位在南越颇受爱戴尊崇的王储,还有卫国侯一家。   卫国侯还想说什么,乾明帝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朕留她在宫中做客几日,你与昭华不用担心。”   他要是敢动南越的王储分毫,只怕要祸起西南了。别说朝廷,就是乾明帝也没有想发动战争的意思,听闻南越的人已经在路上了。   乾明帝甚至忍不住都在想,当初叛贼没事抓卫国侯的女儿做什么,还把人弄到南越去了,弄出这么多事来,若是人好好待在京城做郡主,也当不了南越王储萧令月,他也不至于头疼了。   全然忘了若不是他当初封了卫国侯之女为郡主,又赐了那么一桩万众瞩目的婚事,怎么会引人觊觎,遭致灾祸。   ……   昨晚御林军出现在公主府门前的动静可不小。   几乎一夜的工夫,所有人都知道卫国侯之女明珠郡主被陛下请进宫了,而且还是绝对好吃好喝的招待着,各种各样的奇珍异宝,源源不断的赏赐,连最受宠的皇子公主都没这个待遇。   众人关于卫国侯失宠的怀疑瞬间打消了,陛下这摆明了十分看重这个外甥女,甚至有些羡慕嫉妒卫国侯府这是走了什么运道,一代比一代得圣心。   而在后宫的人,则是更加懵逼了,因为宫中还没有哪位妃嫔娘娘能见到这位郡主,包括郡主的亲外祖母太后,更加摸不清陛下对这位郡主的态度。   有些皇子王爷还有外戚想打听些消息,但乾明帝在龙椅上坐了多年,不说前朝,就是对后宫的掌控力也是不小的,他若是想压住一些事,根本不会漏出去,外面的人也只知道是太后娘娘想见外孙女了,所以将郡主留在宫中住一段时日。   在寿安宫安享晚年的太后:“……”   不过她也很知情识趣地默认了,哪怕萧函根本就不住在她宫里,她也没能见上一面。既然皇帝是这个意思,她做太后的也只能配合着,但在乾明帝日常来请安一回的时候,太后还是提醒了一句,“昭华毕竟是你亲妹妹。”   老人家最担心的是出现屠戮手足的事,她也知道皇帝骨子里是什么凉薄冷情的性格,既然有这样的传言,必定是有皇帝要做的事,或者对他有利的事,太后只希望他不要对昭华一家下手,看在骨肉亲情的份上。   乾明帝怔了怔,继而一笑。他怕是以后都难动得了卫国侯一家了。   但想好后,乾明帝还是决定亲自见一面。   ……   “陛下有请。”内侍引着萧函进入殿内。   萧函微微行了一礼,却是南越的礼仪,“萧令月见过陛下。”   昨天乾明帝看着南越的资料还头疼了一晚上,甚至都怨念到卫国侯和长公主多生个儿子,也好过生出个这么厉害的女儿。但今天见到萧函,立刻变成了和蔼可亲的长辈,还寒暄地问起住在宫中可有什么不习惯的,饮食起居等等。   也不提什么卫国侯之女,郡主身份,仿佛都之前什么认亲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过去种种她到京中发生的事,都是为私人感情,以赵盈欢的身份做的,而当她以萧令月的名义觐见大夏皇帝时,也就相当于结束了赵盈欢这个身份。既不混淆,也无可以指摘的地方,乾明帝能说什么呢。   年纪轻轻,行事便这般滴水不漏,乾明帝心中也颇为欣赏。不过她若是养在闺中只知风花雪月的郡主,而非南越王储,只怕乾明帝会更高兴些。   心中所想也未表现在脸上,乾明帝态度依旧十分和善,连笑容都没有消失过。   与西南的和平说不定也就靠这位了,现在搞好关系也不晚。   早有听闻南越王储并非王室血脉,但因功绩卓著,深受南越百姓爱戴敬仰,又有四大长老家族支持,其地位稳如泰山。南越国君垂垂老矣,疾病缠身,应该也就这一两年的事了。   没想到王储也就是实际上的未来国君萧令月还在外面随便晃荡,还被他的人弄来了京城,可以说是自寻麻烦。   乾明帝想想就牙疼的紧。 第136章 替身明珠   以乾明帝的尿性, 也不是没想过扣留下萧令月威胁南越这个可能, 他脑中只是闪过一下这样的念头, 便立刻打消了。   首先萧令月不是稚子,据探子送来的资料, 她在南越参政的年纪比他的皇子们都要早,更是凭着政绩赢得南越百姓爱戴拥护,其经历之丰富, 连他这位年轻时杀出血路夺得皇位的帝王都不由得赞叹一声,可以肯定的是,萧令月绝不是别人捧上去的傀儡。   他要敢这么做, 只怕控制不了还会受到反噬,消息一泄露出去, 妥妥引起两国结仇, 何况在他知道卫国侯认回的女儿另有身份是南越王储时, 南越那边已经来人在路上了。   也不知她人在京中是怎么送出的消息,他手下的这群人也都是废物, 只怕人就是偷偷跑了, 他们也发现不了。   偷偷逃走?萧函没想过,她有什么好跑的。   萧函先前不愿进宫见皇帝和太后, 只是不想把事情搞得太复杂, 还落下连累卫国侯一家可能欺君的话柄麻烦。事实上她行事还一直都挺光明正大的, 也不怕乾明帝查什么,查出来了难道还敢杀她不成。   相比起乾明帝先前怀疑萧函身份时,还犹豫不敢召进宫, 连乾明帝也觉得自己思虑过重了,反倒有失决断。   而且越和萧令月交谈,乾明帝也越发慎重,面前的少女不是一般的聪慧。从容不迫,坦然自若,连眼界见识也都不是他那些儿子能比的。当然若是他皇子中有表现得这么优秀的,乾明帝可能也不会多高兴。   萧函和乾明帝的初次会面,就以看似非常和睦,相谈甚欢的架势而结束。   这也是两人都在稍稍试探之后都乐意见到的结果。   乾明帝完全是以极高的礼遇招待这位南越王储,还赐了手令不拘萧函在宫中任意地方行走。   ……   萧函和乾明帝是相处愉快了,但外面的人却不好过了。首先便是卫国侯一家,昭华长公主自生辰宴那日后就病了,卫国侯却瞒下了消息,没有让外人知道。   一是怕外人揣测纷纷,二来他知道长公主这不是什么病,是心病。   因为萧函对她说的那些话,也因为萧函的离去,甚至扑在卫国侯怀里哭了好几回。   昭华长公主泪眼朦胧道,“我不知道她经历过这样的事,她那时还那么小。”   她以为没有精心教养,没有如其他贵女般缠足,没有享受过锦衣玉食的富贵生活,已经是最糟糕至极的事了。那是她还不知道人世间有多少险恶的事。   她痛失幼女时,夫君一而再再而三地保证一定会找回女儿,所有人都在安慰她,小心翼翼地怕伤害她。甚至在她将戚灵嫣当成替身,收为义女接进府来时,也没有人有任何异议。她的丈夫和儿子都在努力让她高兴,忘记伤痛,以致于连她自己都真的忘了。   昭华长公主忍不住心酸地想道,“她是不是怨恨我了,所以要走,她说她要离开了。”   卫国侯拥住她的肩膀,温声劝慰着长公主,“她没有怪你。”   “盈欢没有走,只是陛下接她到宫中小住一段时日。”但御林军的出动和陛下的态度,昭显着内情的不同寻常。可想而知肯定不会是什么简单的事。只是为了安慰妻子,卫国侯才掩去了许多。   昭华长公主闻言,松了口气,“是真的吗?”   卫国侯强颜欢笑安慰道,“自然是真的,她现在就在宫里,我问过了,陛下待她很好。”   昭华长公主根本没有细思,皇兄怎么突然一声招呼不打就把人接进宫了,还有萧函所表现出来的奇怪态度,或者说她根本不愿去想,只愿意接受自己心中希望美好的事。   她拿丝帕擦了擦眼泪,“那我明日就进宫见母后,也看看盈欢。”   卫国侯顿了顿,犹豫了一下还是没阻止长公主,若是长公主能见到盈欢也好。   陛下虽多疑冷情,但也没必要欺骗他。   南越萧令月,卫国侯已经让人去查了,他所能联想到的是南越赫赫有名的大族萧氏,还有听闻多年前南越确定王储之位,人选正是出自于萧氏。像陛下那样连父子兄弟都不会有所顾忌的人,会有这般态度,恐怕女儿定然是与这二者脱不开关系。   卫国侯不禁生出深深的忧虑,因为很可能是连他也插手不了的事。   若是这样,他倒宁愿女儿过去十多年过的是普普通通的生活,不需要大富大贵,甚至令陛下都为之关注。   等他安抚好长公主睡下后,走出屋外,长子赵怀庭已经等了他许久。他因为那日送一位宗室族老回去,以致于成了最后知道府中发生了什么事的人。   而究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连父亲也不肯告诉他。   过了两三天,赵怀庭才想起一件事忘了同父亲说,就是小妹准备给母亲的生辰礼物,因为发生了许多事,母亲又伤心欲绝的,令他都险些忘了,迟迟没有交给母亲。   好在那个长方檀木盒子他好好收着。   卫国侯接过盒子,想到女儿准备了这份礼物,却让长子转交,显然也是知道会发生什么的,心中不禁再次感伤。他打开了盒子,里面放着卷起的宣纸,卫国侯小心翼翼地展开。   写的是一篇感念父母恩情的赋,文辞动人,沉思翰藻。   卫国侯心生惭愧,他这做父亲,竟然对自己的女儿了解这般少,他的女儿论才华也不输于任何人。   他还未见过女儿的字迹,也没想到是这般苍劲有力,清丽倔傲。便是那些书法大家见了也会自惭形秽吧。   卫国侯脸上淡淡的笑容,直到看到了最后落款的印记,戛然而止。   ……   齐王赵棣有事拜见父皇,就是朝堂上乾明帝交待他的一件事,如今已经妥当了,做多了他也好在朝中站稳脚跟,做儿子的自然要来适当地表表功绩刷刷存在感。   结果内侍总管进去后再出来,就转述陛下已经知道了,齐王可以回去了。   齐王脸色微僵,但很快又扬起了笑意,温声问道,“不知父皇现在有要事,倒是儿臣来的急,打扰了。”   内侍总管犹豫了一下,但想着也不算是泄露陛下机密,便解释道,“陛下正在与郡主品茶,是夷江今年上贡的新茶。”   齐王赵棣倒是知道夷江贡品,每年只有少许份量,父皇又爱茶,只有兴致好的时候才会赏赐一些给臣下或皇子。   卫国侯之女,那位郡主表妹被接进宫的事,他也听说了,但没想到这般荣宠,上次是下棋,这次是品茶,连最受宠的皇子公主都没这个待遇。   他那位父皇难道是一下子亲情爆发澎拜了,那怎么不分些给他们这个亲生子女呢,齐王赵棣在心里幽幽叹了一声,也没有继续追问,问多了只怕倒霉的就是他了。   现在做主的人还是父皇,父皇想给谁荣宠,其他人就算再嫉妒也说不了什么。   只是回忆起与那位郡主的两次见面,齐王隐隐察觉到了这事的不对劲,难道还有什么秘密不成了。   暗中揣测圣意的何止齐王一个人。   要说陛下和太后突然疼爱外甥女,接到宫中小住两三日也就算了,可这待遇不同一般,后又传出消息,陛下准备为那位郡主在京中单独辟出一府邸,有人打探了那府邸的规格,等同于亲王爵。   哪怕像吴王和韩王已经成年封爵的,还有许多皇子皇女都深深嫉妒了,除了嫉妒之外还有些人忍不住联想到阴谋隐秘上去了,不然陛下为什么对一个外甥女这么好,还是流落在外十多年没什么感情的外甥女,难不成是金子做的,非要供起来。   要说起此事,还缘自那日齐王求见,萧函与乾明帝在园中小亭品茗。   乾明帝原本还想炫耀一下他的心爱之物,但没想到在茶道上的见识,萧函比他懂得更多。当然萧函也知道给他面子,由衷夸了几句这种只有大夏夷江才产的名茶。   乾明帝脸色才好了许多,两人见面大多聊的都是两地风物,乾明帝也偶尔试探一下南越是否有意与大夏建交,订立同盟关系,平时也可以多互帮互助一下。   而萧函的态度从来都是既不拒绝也不立刻答应,只婉转表示此事可以考虑。   对于乾明帝来说,这就够了,他也没指望这样的国家大事,就三言两语就决定下了。   他年轻时倒有雄心壮志,无论是平定北方边境战乱,还是清除朝野内隐患。但现在他年纪已经大了,尽管他不愿意承认,但乾明帝的表现除了将手中权里抓的更紧之外,也不希望北方或者西南出现任何兵戈。   心情一好,乾明帝脸上的笑容都真切了许多,还神情慈和地问道,“你在宫中可住的习惯?若是嫌闷,也可以出宫走走,我还可以让人陪你。”   其实赐的那道手令便可以让萧函随意出入宫廷。现在乾明帝觉得许多忧虑解决了,也更加不禁止南越王储在京城里到处逛,只要没捅破天,一切都没事。   前提还有让许多护卫跟着,要是南越王储在京城出事了,别说南越那边不罢休,就是他的那些期许也都成空了。   萧函微微笑了笑,“多谢陛下好意,我在宫里住的挺好的。”   出宫做什么,只怕她一出了宫,就有不知道哪个皇子王爷的人找上来了。她是无所谓,到时候被乾明帝盯上的也会是那些皇子王爷,但终归是挺麻烦的。   不比在宫中,吃的好住的好,乾明帝对宫廷的掌控力相当高,关于她南越王储萧令月的身份,目前封锁的也很严密,都没人能来打扰她,更没有什么后宫争斗会扯上她。怕出事只会是乾明帝,又不是她。抱着这样心态的萧函自然轻松。   乾明帝又似是不经意地提起,要不要见一见卫国侯和长公主。   萧函目光沉静,嘴角依旧带笑,只是这笑意却是淡淡的,“我已经见过了,再见不见也没有关系了。”   ……   乾明帝有没有想过利用萧函对卫国侯一家的亲情呢,答案是意外的否认。   她能入京一趟,与卫国侯长公主相认说明并不是没有一丝亲情,又能在隐瞒身份在乾明帝的眼皮子底下公主府住了这么一段时日之后,才以南越王储萧令月的身份参见他。   换成别人,或许会怀疑卫国侯长公主可能会是她的软肋。但偏偏是乾明帝,推己及人,是做未来的南越国君,还是孝顺的女儿,几乎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该选择前者,就像他当初一样。   在皇权面前,其他的份量无疑都太轻了。   何况萧函年幼就流落南越,在那里长大成人,甚至深受那边的教育培养。对卫国侯一家的血脉亲情究竟有多重,没人知道。   若非昭华是乾明帝亲妹妹,卫国侯又是大夏重臣,无论影响力还是在他心中的地位都不一般,换个普通勋贵人家,乾明帝都为了与未来南越国君交好,打包送过去。   同样,乾明帝也不会伤害昭华和卫国侯,因为像他们这种地位的人,绝不可能为了什么人妥协,牺牲自己的皇权,但一旦卫国侯和长公主出了什么事,想必他这位外甥女也定会记着这笔帐,予以报复。   别看乾明帝面上笑容晏晏,心里算计利弊的相当清楚。   萧函又何尝不是,其实她料想到南越身份早晚会泄露,若单纯以赵盈欢的身份,萧函可以尽孝认亲,但换上南越王储的身份,就不行了。她既然处在这个位子上,一言一行都负有责任。   萧函虽不在意见不见家人,甚至在宫里也住的清净安分,但乾明帝还是在京中单独为她辟出了一处府邸,若是她不愿意住在宫里了,还容易被南越的人怀疑他故意软禁在宫中,误会就不好了。   而堂堂南越王储,住在公主府和侯府后宅也不像话吧,要是以后让南越或其他国家知道了,还以为他这大夏皇帝小气呢,连个宅子都不愿意给。   他也过问了萧函的意见,萧函无所谓,面带礼貌微笑道,“陛下安排就好。”   乾明帝有时候还是很好面子的,尤其是在这礼数上,反正也就吩咐一声的事。   然而他忘了,他那些大臣和儿子们都还不怎么知道,因为他这一举动都在各种揣测,议论纷纷。   乾明帝跟萧函提起要不要见见家人,也不是随口一说,而是昭华长公主进宫了两三回,还是太后那边挡了回去,安慰她说,“你难道还担心盈欢在宫里住的不好?”   其实在乾明帝和萧函见面聊了几回,态度也大致摸清了之后,很多忧虑的事情都解决了,乾明帝也没想做恶人,拦着昭华和卫国侯不让见女儿,见萧函的态度也是随意后,乾明帝便召见了卫国侯。   时到今日,即便乾明帝还没说,卫国侯也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连他都想象不到会有这样的事。   原来他这个女儿不是优秀,而是太优秀了,优秀到哪怕孤苦无依流落异国他乡,也能登上一国王储之位。卫国侯不知道该惊叹还是该难过。   十三岁的稚龄便登上王储之位,所经历的南越内乱又会是何等的惊心动魄,身边围绕的权势压力,她不仅走了过来,还留下了如斯赞誉。   南越王储萧令月,胸有丘壑,文才武略兼备,拥有逸群之才。   她在公主府的这段时日,已是收敛忍耐了许多,如她所说的心怀愧疚,所以认亲尽孝。   那份印有代表南越王储身份私章的笔墨,就相当于一道护身符。即便她不在大夏,以她未来南越王的身份,也足以庇佑卫国侯一家,日后哪怕陷入夺嫡争斗,还是新帝登基,卫国侯与长公主都不会有事,荣宠不倒。   从乾明帝对他说的那句话,他就该明白了。   ……   萧函算着南越的人大概还要几日到京城,随意在御花园逛了逛,不想碰上了一个小胖墩,还是见过面的小胖墩。   “表姐好。”九皇子额头上满是大汗,但见到萧函还是乖巧地喊了一声,他也认得这是在公主府见过的郡主表姐。   萧函微挑了挑眉,这四五天来,她还第一次碰到皇子妃嫔之类的。萧函笑眯眯地问了一声,“九皇子,你怎么会出现在这啊?”   九皇子摸了摸自己的头,他还有些疑惑呢。“我身边的小太监阿冬不见了,刚才还在这边的。”   萧函笑了笑,没说什么,只道,“我记得我还欠你一份见面礼。”   九皇子抿了抿嘴,似是不高兴,“我母妃说了,不能向别人要东西。”   那天回去路上他就被其他兄弟嘲笑了,母妃也批评了他。还说不要在外面随便说话。   萧函虽不知道九皇子母妃是哪位,但看他身上衣服和玉带虽然精致,但算不上最好的,应该不是高位妃嫔。   她只笑道,“我这人,说话从来是算数的,不会毁诺。”   九皇子听着想起了尚书房那些师傅说过的君子一诺千金。   萧函唤来一个宫人,让她送九皇子回他母妃宫去。   九皇子被宫人带回自己住的宫殿后,不知那位宫人对他的母妃许婉仪说了什么,他母妃脸色立刻变了,令九皇子心里也有些忐忑。等那位宫人离开后,许婉仪将九皇子紧紧抱在怀里,心里暗恨那个吃里扒外的小太监。   陛下将卫国侯家的郡主接进宫来,还一团迷雾神神秘秘的呢,谁也不敢随意打探,瞧着水深,居然就有人把她儿子推出去做了探路的石子,以图知道陛下对郡主这么好到底是怎么回事,可一个不慎,招致陛下不喜的就是她的儿子了。   幸好那位郡主是个性子宽仁的,也不知是不是看出来,让宫人送了回来。   九皇子小心翼翼地提起表姐说的话。   这次许婉仪就没有像上回那样批评儿子了,而是道,“郡主无论送给你什么,你收着便是了。”   后来乾明帝知道后,也没责怪九皇子,反而赏赐了不少。   赵言蹊没想到父亲会让他去见盈欢,现在应该称呼她为王储殿下了。   他也有了解一些南越的风俗历史,在那边女子与男子一样有继承权。   早在萧函被认回来的时候,他对她的话就有过质疑,但他怎么也想不到萧函说的被人收养继承家业会是那个样子,南越萧氏大族的继承人,再到王储之位。   他忽然想到,大慈寺衍净方丈的批命看相也真是名不虚传,命格贵重,未来的南越国君,这个命格怎么可能不贵重。   连赵言蹊见到她,也不知此时此刻该以什么样的态度对待她了。   在南越王储的身份光环下,哪怕是至亲骨肉,也不可能真正的随意亲近了。   “你们应该也都知道了。”萧函温和浅笑了一下,   赵言蹊点了点头,神色颇为复杂,“母亲很思念你。”   萧函唇角微弯,“我知道,所以我才会来京城一趟不是么。”   这听起来有些冷淡倨傲,但赵言蹊却知道这理所当然,她完全可以毫不关心,在南越做她的王储,来日登上王位,成为南越之主。   他也明白即便母亲再思念,以萧函现在的身份,一举一动都会引人注意,而不是能随便行事。   萧函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似乎已经知晓他还想要说什么,“说吧,你想听什么。”   赵言蹊想知道的自然是更多有关萧函的事,尽管那日她已经说了一些,但许多关键事情依旧未提,她流落到南越后,又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变成王储,这些都令他们疑惑重重。   关于为何成为南越王储一事,萧函叙述依旧那么简略,淡淡道,“我老师是南越长老韩岭,我养母是萧氏家主,南越内乱之后,我便被选为王储。”   这说的毫无任何跌宕起伏,但赵言蹊知道过程定然没这么简单,单是想想也定然是步步惊心杀机,凶险万分,让他们难以想象的。 第137章 替身明珠   萧函对见不见此世的亲人卫国侯长公主他们这件事, 都持以无所谓的态度, 非是她凉薄。而是早已预料到另一身份揭露后, 再见面就不可能再有简单纯粹的亲情了。   就像是赵言蹊此时在这方宫殿里似有若无的拘谨,就连问一句, “你,要不要回公主府看看母亲。”   这都是谨慎小心商量的口吻,不敢有所逾越。   也许他心里清楚知道面对的不是血脉相连的嫡亲妹妹, 而是未来坐拥一国的天子。   君父之道,如同天理,刻入大夏每个人的骨子里。换成其他女子, 不认父母皆是违背人伦大不逆的不孝,但萧函是南越的储君, 她无需尊大夏的皇帝, 也不受皇权孝道的压制。   便是此时她要与卫国侯长公主断绝关系, 最多也只是一些无伤大雅的非议,不会对她产生什么影响, 更别说放在远方的南越。   这也是为何来见萧函的人是二哥赵言蹊, 而非卫国侯和赵怀庭。前者是萧函血脉上的亲父,后者长兄如父, 在大夏这个男尊女卑, 未嫁人的女子要仰仗父兄而活的地方, 于情理上天生便有种压制。   萧函的亲生父母是卫国侯与长公主,和她已是南越王储这两件事早晚会公之于众。   若是传扬出去,可能还回会让人生出误会, 以为大夏故意借以亲情父权压制这位年轻的南越储君,影响可大可小,还会产生后患。从各个方面来说,卫国侯这种祖上为开国元勋,数代屹立不倒的权贵出身,自然心思敏锐,深谙其中门道,处事熟稔,懂得顾忌影响,也能为亲女减少麻烦。   萧函看破了卫国侯的意思,但不得不说,这些人真的想多了。弯弯绕绕的老实说还没有韩长老当年夺权上位来的干脆利落。   其实她一开始的目的真的只是单纯想见昭华公主等人一面而已,她不觉得有什么复杂的,真正复杂的不是人心么。   自她回到公主府以后也没感受到多少简单纯粹的亲情,反而更多是格格不入。   生于王侯之家,要在意的东西太多太多,能有多少纯粹感情。   萧函叹了一口气,“算了,不必了,你替我问声好吧。”   赵言蹊眸色黯淡了一下,点了点头,也没有多说什么,他还没有劝说或者指责的资格。   ……   南越来接她的人到京城了,比萧函想象得要快,但她也没想到带队来的人会是韩钰,阵仗貌似大了些。   见状萧函不由得轻笑道,“你这个未来南越大将军,怎么也跑到这里来了。”   这未免大材小用了些,她记得韩长老已经陆续交托重任给韩钰了,怎么还有空万里迢迢的来接应她。   韩钰干净利落地对萧函行了礼,然后闷闷道了一声,“王储都跑到这来了,我怎么不能来,王储难道忘了,我是你的侍卫长,负责的便是你的安全,你在哪,我就该在哪。”   他大概是南越命最坎坷的侍卫长了,一般来说,在南越侍卫长负责护卫王储安全,也是王储的政治班底,待王储继位后再立下功绩积累资历便能接任大将军了。韩长老便曾经是上一任南越王的侍卫长。   奈何萧函这位王储颇与众不同些,既做的让人心服口服,又有时候淡泊权力可以将朝政事务都交给韩长老他们,出去到处浪了,也不需要韩钰保护,让他毫无用武之地。好在萧函还是记得自己的身份,会定期与他们联系,以防南越有什么紧急要事找不到她的人。   不然韩长老真的会发布文书公告天下大肆寻找的。   韩钰就想起这次临行前韩长老冷着脸说的,若接不回王储,他以后也别想日后接替老师的大将军之位了。   韩钰听了萧函在大夏国都的认亲经历之后,也知道了她为什么会跑到京城来,这次还真不是为了玩。萧函的身世令他略呆滞了一下,但也很快恢复了平常冷静。韩钰自幼经过韩长老培养,论心理素质还是挺好的。   他不关心萧函在大夏是什么身份,他只知道萧函是南越的储君,他未来侍奉效忠的南越王。   这是老师三令五申叮嘱他,让他铭记于心的。   韩钰郑重跪下道,“奉韩长老之命,急召王储回南越。”   ……   韩钰带来的人说是护卫,但也是一支悍勇精锐了。正好乾明帝不是给她在京中安排了一处府邸么,萧函就将人暂且安置在了那里。   先前几日乾明帝对郡主这么荣宠,就已经引得无数人侧目,心里犯嘀咕着,陛下怎么这么喜欢郡主啊。但无异于也引得更多人关注这位郡主,想要打探与她有关的消息。   韩钰等人进入京城,不但得到了陛下的接见,还被入住了陛下为郡主单独开辟的府邸。吴王,韩王等人获知此事后,第一时间就派人去查他们的底细。难不成这里面藏着陛下宠爱郡主的缘由。   他们还真猜对了。   韩钰等人负责来京接应王储,虽不高调,但也是光明正大的行事,不需要特地隐藏什么。而这时,乾明帝既然亲自接见,自然也没准备再封锁消息了,然后一切都明了了。   韩王先是不可置信,然后心痛得恨不得捶胸顿足。早知卫国侯流落在外多年认回的女儿竟然就是南越王储萧令月,他绝对会早早交好,拉上关系。   在被父皇接进宫招待之前,人已经在京城待了半个月,虽然是在公主府,但那时已是最方便拉拢关系建立感情的时机了。他居然只见到一次,还没说上几句话,错失了结交未来一国之君这样的大好机会。   他怎么就记得关注卫国侯和长公主了,竟也没有派人去多查查那位郡主的来历,多打听一下她在被认回来之前是什么地方的人都好一些啊,韩王想想,深觉自己之前是被京中那些流言给误导了,什么长于乡野之地,小家小户的缺乏教养。   想着就不禁恼怒起来了,手下这群人真是些废物,拿这种流言当作消息情报来糊弄他。   韩王狠狠发作了自己手下的探子,发完脾气还继续交待任务,尽快搜集有关于这位南越王储萧令月的资料,越快越好。要是就这么平白错失了机会,他还是有些不甘心。   另外一人齐王得知后,心中的震惊也是不轻,许久才回过神来。   这的确是不可思议,但仔细想想,之前的那些疑窦也都解开了,无论是荣宠礼遇,还是亲下圣旨辟出府邸,一切都在情理之中。   齐王微微苦笑,难怪他那位精明的父皇会表现得这么喜爱,要是无利可图怎么会这般重视。   不过他也推测到,父皇应该也是前些时日才知道此事,不然萧令月一到京城,父皇就会立刻召进宫接见了,而不会任由她在公主府住了那么些时日。   乾明帝大概是也没打算瞒着了,哪怕没有对外明说,之后再与萧函喝茶下棋的时候,也会拉上自己的一些儿子作陪。对此,无论是吴王还是韩王都表现得非常积极。   据他们所知,萧令月就是南越板上钉钉的未来国君了。   而大夏这边,太子之位尚未定下。能被父皇叫来作陪,还让与南越王储多交流交流了,不就是太子之位的有意人选了么。   父皇对南越王储萧令月这般礼遇,下一步不就是准备着可能与南越建交,稳固与西南之间的和平关系。不管是朝臣还是这些王爷们都看得出来。这时候多与萧令月交流一二,不就是为以后数十年甚至上百年打基础了。   这种任务也只有太子,未来的大夏皇帝需要承担的了。   但凡是有野心有意皇位的皇子,都愿意在这种政治任务上表现一下,说起来也是大功一件。   萧函心中略嘲讽了一下,就这么旁观着乾明帝溜儿子,可不就是溜吗,成日不好好培养继承人,而是想着把儿子和朝臣玩弄在掌心里。   当然乾明帝自认为是考察检验他这些儿子的能力。   大夏皇位日后落到谁头上,萧函都不是很关心,也没想过掺和进去,唯一让她稍在意的卫国侯长公主他们,想来以后也不用担心被牵扯入这些风波之中,荣华尊位缺谁也不会缺了他们。   她在大夏也待不了多久,余下的两三日对这些王爷皇子也都是一视同仁,态度既不冷淡也不亲近。   乾明帝下旨在兴安宫中举办了一场规格极高的宴会,参加宫宴的多是朝中重臣和宗室王爷皇子,后宫也仅有太后和四妃出席。哪怕没明说,但众人都知道是为了款待南越王储萧令月。   萧函刚一坐下,就感受到一道注视她的炙热目光,是昭华长公主。   她眼中似乎还含着泪光痴痴的,又贪婪着看着萧函,都不忍眨一下眼睛。   明明才几天不见,长公主却感觉好像度日如年一般。   萧函南越王储的身份已经属于半公开了,哪怕因为事关重大,也不敢肆意传扬,议论纷纷,但京中的公侯勋贵隐隐都知道了是什么事。   卫国侯他们也瞒不了长公主。就是昭华长公主自己也发现一些不对劲了,进宫时太后对她的敷衍,自那日后再没见到女儿一面。她就是再糊涂也没有糊涂到这种地步。   但即便卫国侯告诉了她真相,他们的女儿是那样的优秀,那样的不普通,长公主也不愿意接受。她不需要她的女儿当什么王储,未来的南越国君,她只希望她的女儿留在她的身边。   卫国侯怎么劝也劝不了,昭华长公主表现出了惊人的固执,若非长公主这几日都夙夜难寐,连带着精神难济,憔悴不堪,卫国侯也不会带她赴宴,见上女儿一面。   萧函微微笑了笑,遥遥敬了一杯酒。   昭华长公主隐隐激动,却被卫国侯拉住了,这种国宴上绝不是一叙亲情的好时候。卫国侯心中微微黯然,他是最快接受这个事实的人,也最能克制的,毕竟他还要在意侯府家族,还有妻儿,更要为天下大局着想。   太后也叹了口气,“瞧着昭华这几日好像清减憔悴了不少。”   她是昭华的母后,自然知道她难过什么,但即便贵为长公主,有些事情也是要做出牺牲的。   乾明帝也是一副平易近人,和善可亲的样子,听到太后这话就道,“那朕遣几个好的太医为昭华好好诊治,需要什么药材补品只管从宫中取。”   太后笑着颔首应道,“陛下有心了。”又唤人过来,吩咐下去别让长公主饮酒太多,伤了身。   席上的人多是人精,也见到这一幕,对卫国侯长公主这对亲生父母在南越王储心中的地位也有了认识,连陛下都没说什么。卫国侯府今后是真的要荣宠不衰了。   萧函持了酒杯在手,看着杯中微微摇曳的琥珀色酒浆,轻笑了笑,宫宴期间有不少人过来向她敬酒,她这个南越王储的名头还是挺招人眼的,她还没见人对她不热情的。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壤壤,皆为利往,不外乎如是。   就连年少的九皇子都端着酒杯过来对萧函敬酒,是母妃许婉仪让他过来的,原本这种宴会他还没资格参加呢,毕竟宫中皇子皇女一数十几个,但乾明帝想起前几日的事,见萧函对他这个老九好像还有几分亲近,就随口让人添上了名字。   九皇子生母许婉仪在知道萧函南越王储的身份后,也存了几分让儿子抱大腿的念头,争皇位几乎是不可能了,但与未来的南越国君有几分交情,日后的荣华也能稳妥些。   “我叫你王储殿下,还是表姐啊。”九皇子小声问道,他知晓的不多,也没人特意同他说。感觉就像眨眼间,他印象中性子很好的郡主表姐就变成王储殿下了。   “你愿意叫什么就叫什么。”萧函单手撑着头,哪怕在这宫宴上也相当随意,轻笑了一声,“小孩子就别喝什么酒了。” 第138章 替身明珠   不远处, 戚灵嫣忍不住望向众人笑脸相待频频敬酒的那少女, 貌若天人, 以金冠束发,身着华衣, 此外并无多少珠玉点缀,眼神明亮,灿若星辰, 没有半分醉意,神色淡然自在,身处于荣华富贵景象中却丝毫感觉不到拘束, 甚至比其他人更要从容。   她没有丝毫纤纤柔弱举止无力的美丽,但没有一个人敢鄙薄她, 轻视她。   戚灵嫣曾经敏锐察觉到萧函的不普通, 但她却是错误地认为这种不普通是世俗所容不下的。   现在才知道, 不是世俗容不下,而是她有更广阔的天空。   戚灵嫣是羡慕郡主的, 因为她可以轻而易举地抛下长公主府和侯府的富贵。   长公主日夜念着郡主, 但戚灵嫣在心里却有些同意侯爷说的话,那样的女子本就不适合生活在此处, 纵然是留下了又如何, 长公主或许是欢喜了, 但是郡主呢。   甚至她还松了口气,郡主已经是南越储君了,富有一国, 拥有那么多,也不屑于看上她的这些东西,她也就不用担心会失去了。   戚灵嫣不知道南越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只知道似乎很富庶,但她想能养成郡主这样永远挺直背脊,不用向任何人低头,骄傲又自在的女子,应该是很与众不同的地方吧。   但没过多久,戚灵嫣就见到这场宫宴的主人公——萧函缓缓起身,向上座的乾明帝拱手端正地作了一揖,然后提出辞行,“多谢陛下这几日的款待,只是我在大夏已逗留了许久,也是时候该回南越了。”   席上戛然而止,尽管奏乐依旧,但无人敢说话了。显然许多人没想到萧函这么快就提出辞行的,尤其是懵逼的韩王和微感遗憾的吴王,他们刷政治表现还没几天呢,重要人物居然就要走了。   但这种事显然还没到他们说话的份,还得龙椅上那位怎么想怎么说。   乾明帝也没有半点皱眉不悦,反倒是和善地劝了几句,见挽留不住后,也笑容很温和应准了。还询问有什么需要,他可以为王储一行人准备妥当。   萧函谢过了好意,又道明日便要走,就不便继续参加宫宴饮酒,告罪了一声就先离席了。   直到人走了,宴席上的众人还没回过神来,原来这不是接风宴,这是送别宴啊。   韩王刚才还想了一堆苦苦相劝的话,让南越王储在大夏多待一段时日,游赏大夏风光,还想着凭此获得父皇好感呢。   而捏着酒杯得齐王看着乾明帝和蔼的笑容,有些怀疑他父皇早就知道这事,不然不会表现得这么平静从容。   ……   萧函才走出兴安宫,便听到身后有人唤她,是道熟悉的女声,“盈欢。”   她停下了脚步,回转身来,并不意外见到昭华长公主,萧函对护卫她安全左右不离身的韩钰道,“我与她说会话,你先到一边等着吧。”   韩钰在京中了也待了两三日,知道这位柔弱美丽又雍容华贵的妇人身份是谁,是王储的亲生母亲。他微微点头,到距离不远处的池边候着,既不打扰王储与长公主说话,也可以时刻关注王储的安全。   “盈欢。”   萧函微挑了挑眉,昭华长公主居然一个人跑出来了,卫国侯难道不陪着她么。不过在这宫中,也没人敢对昭华长公主做什么,尤其是现在。   长公主看着她,竟然有了几分紧张,“你真的要走么。”   方才在宴上听见萧函的话,昭华长公主瞬间就惊慌无措了,她还没有做好再次失去女儿的准备,是根本没有想过。曾经她即便担忧女儿对她的养母感情更为深厚,也不以为然,觉得一个普通商户人家如何能抢走她的女儿。   可现在现实告诉她,即便她贵为长公主,也无法强行将女儿留下,或者改变萧函所做的决定。她能做的仅仅是以母亲的身份软下语气来求她,“我才是你的母亲,你就不能留在我身边吗?”   萧函静静地看着她,她对昭华长公主,这个生养了她的人有愧疚有忍耐,但她的忍耐是有限的,她轻声道,“你错了,我的人生如何,从来都是由我自己决定的。”   “我有我要做的事,我的责任,南越国千千万万的子民。”   她轻笑着道,“而且你不也有戚灵嫣陪在你身边了么?”   昭华长公主脸色煞白,声音都有了几分尖利,“不、你才是我的亲生女儿。”   萧函叹息了一声,“既然认了她为女儿,那便好好待她吧。”   虽然有点无伤大雅的小心思,但各方面也都很优秀,而且也是昭华长公主喜欢的类型,不然也不会收为义女。可以说,戚灵嫣才是昭华长公主心目中完美的女儿,弥补了她作为母亲的各种缺憾。   相应的宠爱和权力也都是长公主自愿给的,那便是长公主自己的选择。哪怕长公主是萧函的亲生母亲,她也不会干涉什么。   萧函自认这些时日已经尽了她的孝心,也尽力保全此世亲人的平安荣华,即便是他们不愿意待在大夏了,来南越寻她,也没什么问题。   但此外更多的就没有了。   历经多世,萧函所学会的一个道理就是,她负担不起任何一个人的人生。   无论那人与她是什么关系,又哪怕她为帝成仙也好,都不可能满足一个人所有的愿望。   萧函没有任何拖泥带水转身离去,   而从宫灯下走出一个容貌秀丽的少女,正是来寻长公主的戚灵嫣,不想听见了那番话,哪怕知道她在长公主心中的地位比不过郡主,但戚灵嫣听到长公主亲口说出这样的话,还是不禁大受打击,摇摇欲坠。   戚灵嫣微微咬了咬唇,还是过去扶住了满是失魂落魄的昭华长公主。离了长公主她就只是一介孤女而已,什么都没有了。   刚被乾明帝召见过的卫国侯,见到被扶着回来的长公主,也是叹了口气。   他们的女儿并不是一个普通人,相对而言,长公主府和侯府都太小了,注定了她待不久。   就算长公主再怎么不愿意面对,也迟早是要接受的。   ……   离京之日,乾明帝虽然没有亲自出面,但还是让几位成年封王的儿子在城门口送行。这般礼遇便是对一国储君都有些过格了,也可能是因为大夏至今还未定下太子的缘故,不精就只能多拉几个王爷皇子凑数了。   另外乾明帝还命人备了众多丰厚的礼物,东西箱笼浩浩荡荡,又派遣了一支御林军护送出境。   乾明帝大概是最不希望南越王储在大夏境内出事的少数人之一了。   韩王还想再努力刷一下好感,但看萧函云清风淡的样子还是忍不住泄气了,好在才两三天的时间,其他兄弟吴王齐王也没什么进展,得到未来南越国君友谊什么的,这让他的心情不至于太糟糕。   不过吴王作为最年长的皇子,还是能代表着大夏皇室多说几句官面话,比如改日还可以再来大夏游玩,他们定会好好招待,父皇下旨辟出的府邸会为王储一直留着的,两国关系可以保持和睦,多多增进一些情谊。   萧函保持着礼貌不失矜持的笑容。   卫国侯父子也在送行之中,吴王完成政治任务后就知情识趣地留出余地,让卫国侯父子与萧函说说话。   卫国侯大概是极少数知道萧函为何急着离去的人了,他隐约也猜到了这只怕是他与这个女儿见的最后一面了。话说的不多,萧函也只简单道了一句,“我在南越会过的很好。”   卫国侯沉默地点了点头,他的女儿以后过的如何,会做什么事,已不是他能想象得了。   对于这位父亲的沉默,萧函也能理解,这世上不是人人都能随心所欲行事的。   赵怀庭紧紧抿着唇道,“一路保重。”   萧函点了点头,又随口道,“你以后也可以到南越作客,我会好好招待你们的。”   简单道别后,萧函便上了马车。   看着马车远远驶去,赵怀庭问了父亲一声,“为何不让母亲也来送行。”   卫国侯淡淡道,“来了也只是徒添伤怀。”   ……   五月后,南越使团抵达京城,奉新任国君之命与大夏商议建交一事。   消息传遍朝野,齐王赵棣听到时,都差点失手打翻了茶盏。   他这才明白,他那位父皇为何不将人多留一段时日,多拉拢培养感情,好为日后打下基础。   原来是早就收到南越国君病重,时日无多的消息,才那么爽快送人回去。   而萧函回去后也正是为了继位,国不可一日无君。   顺便也让使团过来送个文书,表示南越王位上已经换人了,今后就是她当家做主了。   这世上再无郡主赵盈欢,只有新任南越国君萧令月。   乾明帝自然也是第一时间就收到了消息,   据密探回报,三个多月前,王储萧令月回到南梁,并在长老团和四大家族支持下顺利继位掌权,虽年纪尚轻,但无人不敬服,这场皇权的过渡几乎没有任何的波澜,如今南越局势也已然稳定,发展的蒸蒸日上,生机勃发。   乾明帝本来也只是抱有一些期待,但没想到这么顺利,看来他这位外甥女的实力不可小觑啊。   他微微眯了眯眼,在看过盖有南越国玺的文书后,随即拟了一道旨,晋封卫国侯为一等卫国公。这道旨意一下,今后只要不扯上谋逆这样的大罪,卫国公府三代荣宠不衰。哪怕新帝真想动卫国公府,也要考虑一下南越那边。   圣旨下来时,赵怀庭正在官署当值,然后莫名其妙什么都还没做,自己继承的爵位就荣升了一等,依旧不降爵。消息传得很快,他得那些同僚都一窝蜂的上前来恭贺新贵国公世子。   新出炉的国公府也是门庭若市,京中各方送来的贺礼源源不断,别说还有陛下的赏赐。在大夏升爵并不容易,就连昔日的卫国侯也是因为辅佐陛下登基,又数度平定叛乱战功赫赫才得以封侯,如今又再次升为国公,相当于国之柱石,这等荣宠,羡煞了满朝文武,他们也许这辈子都混不到。   赵怀庭在官署应付不了各路人马热络攀关系,只好先行告假回府,他尚且年轻,还不知这道恩旨其中深意。   但卫国公却是懂的,大夏想与南越建交,以保与西南之地和睦相处,不妄动兵戈,最好的表现诚意的方式,就是施恩于卫国侯,现在该称为卫国公府,看似无功升爵,其实这些都是看在南越新任国君萧令月的面子上。   为了大夏,卫国公也是要配合的,他平静而恭谨地接下了旨意。另外还有太后接昭华长公主进宫养病,顺带安慰一二。   这五个月以来,昭华长公主常常失眠多梦,也让宫里的太医看过,也开药吃过,但效果都不大,只因那是心病,思女之疾。   太后的意思也是乾明帝的意思,他之前不怎么在意,只让太医在公主府照看着,但现在萧令月已当上南越国君,还是掌握实权的那种,乾明帝总不好不多照顾一些吧,不然若是一不小心让人郁郁而终了,也不好和南越那边的人解释。   昭华长公主觉得自己心里苦,先是丢了女儿,多年好不容易认回来了,竟也没有在她身边待多久就走了。   乾明帝可不关心再次承受失女之痛的皇妹,他更考虑实际利益,萧令月作为南越国君对于大夏未来的深远影响,远超过一个小小的郡主。   太后也安慰着女儿,让她顾念大局,不要为了一己私情误了两国和平大事。   事实上,谁都知道选择权早已不在昭华长公主手里。   能够决定的人只有乾明帝,或者萧函。   ……   关于建交事宜,还有的商谈,另外南越使团还带来了他们国君准备的礼物,有送给乾明帝和太后的礼物,也有送给长公主和卫国公的东西,竟然还有宫中九皇子的一份。   引起韩王等人都有些泛酸味,他们都还没和南越国君打好关系,怎么小九一个半大孩子还能让人惦记着。   倒不是专门惦记,只是萧函没忘了随口许过的话,反正也就是在安排使团的时候吩咐一声的事。   当礼部官员将礼物送到九皇子与他母妃许婉仪宫中时,母子都是惊讶又意外的。   许婉仪的确曾生过让儿子抱南越王储萧令月这个金大腿的念头。毕竟她儿子不过是个不受宠又有些傻乎乎的皇子,非嫡非贤非长的,以后封地都不知道是哪个穷乡僻壤,而萧令月却是未来的南越国君,要有前途多了。但念头才生了一两天,人家就辞行回国了,许婉仪还叹自己母子没这个福分。   没成想那位王储萧令月不但回国后就顺利继位了,还没忘了对九皇子的一句戏言,遣使团过来时还附带了一份礼物。   虽然比不上给陛下太后,还有长公主的礼物珍奇贵重,但也是一份心意了。得知南越国君给小九也送了点东西,乾明帝又是赏赐不少,连带着许婉仪九皇子母子在宫中日子都好过了些。   九皇子在心中对这位郡主表姐印象也更好了几分,尤其是他母妃还夜里私下跟他说,要是以后新帝对他很不好了,他就跑南越投奔那位国君去。   来自南越的珍贵礼物给与了昭华长公主少许的慰藉。   在旁人看来,昭华公主命多好啊,贵为公主,有百般爱护她唯她一人的夫君,又有两个出色俊才的儿子,义女是京中有名的才女。流落在外的亲生女儿还是南越王储,现在已经升任为万人之上的南越国君了,哪怕日后新帝即位,看在南越国君的份上,也会善待昭华长公主,地位尊崇屹立不倒,谁能有这样好的命。   许是一个人的一生过的太顺风顺水了,那么她尝过的一点苦就会让她难受不已了。   ……   萧函自从继位后,就没法像王储时那样随便出去游历了。   她原以为那位南越王还能再拖几年的,虽然于朝政没什么用,但可以当个吉祥物。其实萧函也不觉得当个吉祥物有什么不好的,只要是那种不受拘束的,挂个名的就行。   回到南越后,萧函和韩长老单独谈了一番。   韩长老果然早就对她的身世有所猜测,想到会是大夏权贵人家。但从一开始的不说,到萧函的才能崭露后,更加不希望有任何人知道,包括萧函自己。   他也深深担心过,萧函会不会去了大夏后就不回来了。   萧函是他的学生,更是他期待的王储,尽管年轻,但颁布的每一条政令对南越都大有裨益。如果说有什么对韩长老高于一切的,那就只有南越的利益了。   他希望实现南越的辉煌时代,而且在他有生之年能够看到。   萧函笑了笑,“我若是想留在大夏,就不会回来了。”   她目光沉静地望着眼前,波澜壮阔的碧海蓝天。   番外————   昭华长公主余生都时不时会念起远在南越的女儿,还给孙女取名为思欢,卫国公和两个儿子也无可奈何,   戚灵嫣在萧函离去的第二年便出嫁了,对方虽不是王孙贵族,但也是一位温文尔雅的世家公子。婆母虽重视规矩,又有些嫌弃戚灵嫣父母皆亡的命格,但到底忌惮卫国公府还有长公主。所以戚灵嫣日子过的倒也顺遂,等到长公主病重后,她还亲自回来侍疾,外界都赞叹她孝心可嘉。   连赵怀庭和赵言蹊的两位妻子也很感念她,实在是因为这位长公主婆母太过娇贵,生病后更加难伺候,脾气也时好时坏,也就戚灵嫣能够一如既往的温柔孝顺,体贴恭谨。   她现在所得来的都是因为公主,受点气又算什么,多少人求都求不来,戚灵嫣在心中讽刺一笑。   她也会偶尔想起那位郡主,如今坐拥一国的君王。   自大夏与南越建交后,不断有新的技术文化流入大夏,带来的还有一些南越开放的风气。   此开放并非酸腐儒生所鄙夷的不知礼数。   而是南越那边发展航海技术后,扩大版图,不断地接触到新的土地,新的国家,各种新鲜事物,不止流传到南越,还有与南越建交的大夏。   大夏的男子也渐渐有许多人想去航海,开拓新的领土。而大夏的女子,在整个社会不断受到新鲜开放事物的影响后,渐渐改变了许多的习惯,比如缠足。   戚灵嫣的夫君,在结交一些有过航海经历的朋友后,主动坚持不让小女儿缠足,哪怕戚灵嫣的婆母气得生病了也没用。   乾明帝意外的长寿,但晚年膝下皇子争斗不休,骨肉相残,令朝堂动荡,好在卫国公府因某些特殊原因,可以远离漩涡之外,不必担心被针对各种被拉下水,保得平安。   最后的赢家竟然出人意外的是那位人人以为蠢笨的九皇子。   这位九皇子虽然不够聪慧,但却心地仁善,温厚好学,即便继位后,也没有对那些兄弟下狠手,只是将他们养了起来,而朝堂上那些支持个皇子王爷的官员也没有被株连降罪。这些举动非但没有令他的皇位不稳,反倒令动乱不安的大夏朝终于得以休养生息了数十年,并且这位新帝非常乐意向南越学习引进新的技术,积极与南越交流,还废除了诸多的陋习制度,比如缠足守节等等。   史书记载:   南越第十五任国君萧令月,年少便文才武略兼备,拥有逸群之才,性恣意放达,好游历山水。   继位后励精图治,雄才伟略。令南越进入航海殖民时代,扩大了南越属地版图。   其统治期间,出现众多科技技术成果,玻璃,造船航海,种植改良农具,医药技术数之不尽,繁荣昌盛。据后世估计成功领先其他国家两百到三百年。   庆安三十二年,中原战乱大夏亡国,卫国公一脉逃难至南越之地被救,且受到厚待。后分为两族,一支留在南越为官,保存血脉繁衍生息,另一支选择返回中原。 第139章 未来大佬   “很难吃。”   萧函一闭眼一睁眼, 就见到餐桌对面有个长相极出众的青年, 穿着白衬衫, 他握着筷子,在他面前放着一碗卖相并不好的番茄鸡蛋面。   他低垂着眼, 露出清冷俊朗的侧颜,但脸色也很难看,刚尝过这面的味道, 似乎在勉强忍受,刚才那句话也是他说的。   而萧函这边也有着看起来差不多的一碗面,应该是同个锅里出来的。   她下意识拿起筷子尝了尝, “味道是很一般。”   完全是初学者的水平,盐放多了, 番茄没炒熟, 光毛病萧函自己就能说出许多来, 但这好像是原身做的,专门为面前的男子做的, 他们是什么关系来着, 萧函迷惘了一下。   “你要我吃,我已经吃过了, 还有事吗?没事我就出去了。”   穿着白衬衫的青年放下了筷子, 看也不看一眼鸡蛋面站起来, 声音虽然清朗润耳,却也丝毫不掩饰其中的不耐烦和冷淡。   萧函愣了愣,随意道, “你走吧。”   她还没弄清楚情况,给自己留下个单独思考的空间也挺好的。   容貌十分出众英俊好看的青年,微微皱起眉,   宋繁星平时总要缠着他,去哪见什么人都要问好几遍,恨不得黏在他身上,难得有这么爽快放他走的。不过这样也好,他懒得陪这种千金大小姐三天两头玩过家家的游戏,而且他也不希望让柠夏等久了。   想起藏在心底深处的少女,原淼心底浮现一抹暖色。   ……   系统传输了这个世界的剧情和任务,还有原身的记忆。   萧函在脑海里简单快速的过了一遍,这是个21世纪的现代世界,   原身叫宋繁星,二十岁,   现在所在的豪华公寓就挂在她名下,是个含着金汤匙出生,家境优渥娇生惯养的白富美。从小到大十指不沾阳春水,连厨房都没进过,桌上的番茄鸡蛋面还是她第一次下厨做的食物,就是想给她爱慕的人原淼一个惊喜。   原淼,就是刚才对她冷淡,又急着出门的俊朗青年,二十一岁,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他和宋繁星关系的确不一般,相当于包养和被包养的关系吧。   虽然宋繁星和原淼两个人都不这样认为,宋繁星把自己当成他的女朋友,心甘情愿为他花钱为他下厨做饭。而后者原淼,则是一直厌恶这段金钱关系,觉得自己是迫不得已才答应宋繁星的要求。   这就要说到两人是怎么认识的了,宋繁星家里有她哥继承企业,她妈掌管大权,她什么事都不用操心,只需要当个吃喝玩乐天天开心买买买的白富美就够了,而富二代的圈子里日常就是想着怎么玩,半年前她从国外度假回来,就被同圈子的富二代小姐妹推荐了一家名为‘月色’的俱乐部。   这家俱乐部集夜店,酒吧,会所等等于一体,而且主打男色,也就是牛郎,表演才艺或者陪吃喝陪聊天陪玩乐,主要面向的顾客就是有钱人,随随便便就能一掷千金的那种。正好宋繁星和她的那些富二代朋友都不缺钱,花钱找长的好看的小哥哥陪玩,还能哄自己开心。   结果宋繁星对初到店里清冷又忧郁的原淼一见钟情了。   尽管她的朋友都觉得有些不可置信,但原淼的颜的确让人动心,放在‘月色’这种美男帅哥一大把的会所里也是顶尖的,不然会所负责人也不会在原淼毫无经验光看脸就把他给签下了。   原淼也是因为家庭原因才不得不进入会所当牛郎的,他出身单亲家庭,母亲好不容易辛苦操劳供他读完了大学,还没等到享福就在一个雨夜里意外出了车祸,肇事方当场死亡,对方家里也没钱,赔不了多少。原淼的母亲虽然在车祸中活了下来,但头部受重伤,躺在医院至今没醒来。   原淼家里本来就贫困,加上母亲车祸住院,为此还欠了一大笔钱。   为了还债也为了筹措给母亲做手术的钱,原淼只好走上了来钱快的捷径,进入‘月色’俱乐部,然后就结识了来这玩的宋繁星。   原淼继承了他父母长相的优良基因,自小就生的好看,在学校里就是校草级别的风云人物,在他看来宋繁星和那些在学校里追捧仰慕他的女孩没什么区别。   但他却忘了,学校里的人在知道他的家境和欠债遭难后,都离他远远的,生怕被沾上霉气。而宋繁星能毫不犹豫地给他砸钱,还是在他不曾给过她一个好脸的情况下。   ‘月色’属于比较正规的会所俱乐部,对于在这里工作的人的隐私情况都会进行不保密,也不会透露给客人。一方陪玩陪聊天,一方花钱花的开心,当然如果客人和员工有什么私下交易,会所也不会管。   宋繁星除了原淼的名字之外,其他什么都不知道。为了能见到他,她就包下了原淼在店里的所有时间,还疯狂地倒追起来,送了许多奢侈礼物,又靠着砸钱将他捧成了店里的头牌。一个月就算会所拿去了大部分的分成,原淼也能赚到不少。连店里的其他牛郎都忍不住羡慕嫉妒他。   因为原淼除了一张脸好看,其他什么都不会,业务水平糟糕至极,既不会陪客人聊天,也不会喝酒,刚来的头两天还给客人甩脸子。   他们这工作说白了,就是哄客人开心,像原淼那样就是彻底的反面例子,连负责人都批评了他好几回。天知道他运气怎么这么好,什么都不用做,就遇上个心甘情愿为他花钱的大小姐。   但原淼不这样想,他本来就是逼不得已才进入会所当牛郎的,对这个出卖色相的行当厌恶至极,也打心里看不起宋繁星这种花痴又肆意挥霍家里钱财的纨绔千金,从来都是不假辞色,冷淡至极。   他想着还完债治好母亲的病,就立刻抽身离开。   但计划赶不上变化,原淼母亲病情突然恶化,急需要做开颅手术,不然可能死亡或者变成植物人。而且这种手术还不是一次,前前后后大大小小至少要半年之久。所需要的钱更是天文数字,进入会所后好不容易手里阔绰了些的原淼,立刻又困窘了起来,根本无法负担的起。   这时,宋繁星好不容易在朋友的帮助下打听到了原淼的家庭情况,于是一张支票和一份协议摆在了原淼面前。   支票上的钱不仅能帮原淼还清所有的债务还有支付手术所需费用,而且宋繁星还提出可以保证原淼母亲得到国内最好的治疗,钱也不用原淼担心。   她只有一个要求,让原淼做她的男朋友。   在宋繁星的期待忐忑中,原淼答应了,但要求期限为一年,之后两人自动解除关系。宋繁星一听原淼愿意当她的男朋友,就高兴得忘乎所以了,哪里还在乎什么期限的。   之后原淼就不用再在‘月色’上班,而是住到了宋繁星名下的这所位于市中心的豪华公寓里,宋繁星也搬到了这里。原本宋繁星是想把公寓送给他,但原淼性子本就清高孤傲,答应合同已经是出于无奈,迫不得已,更不愿意接受她其他的馈赠。   两人虽然住在了一起,但却更像是名义上的男女朋友,连牵手亲吻都没有,更不用说其他亲密进展了。   宋繁星在意原淼的心情,只要他不高兴不愿意的事情,她就不会强求,能够天天见到原淼,她就很高兴了,甚至在许多事情上都主动迁就原淼,委屈自己。   而在原淼心中,宋繁星就是个用金钱权势乘人之危的骄纵大小姐,若不是为了给母亲做手术,他根本就不会答应宋繁星这种令人厌恶的要求。   他也早已心有所属,就是从小认识住在他隔壁的青梅,江柠夏。   事实上,原淼和江柠夏才是这个世界剧情的男主和女主。   萧函浏览了一下原剧情,不禁嘴角微微抽了抽。   别看宋繁星遇到原淼时,对方还是个负债累累还要赚钱给母亲做手术的小可怜,但在一年后,他的惊人身世就会暴露,被亲生父亲接回去,然后和他同父异母的大哥争家产,最后取得胜利,成为资产数百亿商业帝国的掌权人总裁大佬。   女主江柠夏陪他度过人生最低谷的时刻,是他心中的白月光,唯一的救赎,自然被他宠在心里。   而宋繁星在剧情中,不过是个恶毒女配加炮灰罢了。不仅在未来大佬男主落魄时乘人之危逼迫他做她的男朋友,还在发现他喜欢女主后,甩出五百万支票让女主离开,造成男主和女主误会错过几年。等到男主成为大佬,登上高位当然是要予以报复的。   最后宋繁星被男主整得家破人亡,一无所有,凄惨至极。   ……   这个世界的委托人就是宋繁星,她也没有想到自己只是喜欢一个人,就害得自己家破人亡,还连累了母亲和哥哥。   说实话,宋繁星并没有做什么坏事,除了习惯用钱解决问题,违法犯罪的事一点都没踩线。她更没想到自己的举动被男主记恨在心,视为耻辱。在需要她的金钱的时候忍耐着,等到得势后就可劲地报复。   萧函也不得不说,看人真的不能只看脸。   男主原淼也深情专情,但那只是对他的白月光江柠夏,对其他人都是冷酷无情,何况宋繁星这个曾经得罪过他的人。   宋繁星也是在后来自己和家人遭到原淼报复后,才认清他骨子里的冷情。   她的心愿就是避免前世发生的一切对宋家的伤害。   宋繁星倒是没有提报复原淼,不是因为她对原淼还有什么感情,而是原淼的真实身份是原氏商业帝国现任掌权人的私生子,原氏就好比庞然大物,原淼前世也只是动了动手指,就能轻而易举地将宋氏集团碾压,所以本就不怎么了解生意场上事的宋繁星更不敢起报复之心,怕再次连累家人。   宋氏集团是宋繁星外公白手起家打下的家业,后传到她母亲手中,现在的继承人是她哥哥宋正阳,也是三代人辛辛苦苦经营下来的心血,结果因为宋繁星惹来的祸事被折腾的一无所有。   宋繁星虽天真单纯只知道吃喝玩乐,但也十分愧疚,觉得对不起家人,所以有了这个委托。   已经熟悉完剧情和记忆的萧函,再看着桌上只是勉强动了一两口的番茄鸡蛋面,要是还沉浸在对原淼的爱慕中的宋繁星,不知有难过伤心。   她听说原淼最喜欢吃的就是番茄鸡蛋面,才特地看视频菜谱学做的,相比起原淼的冷淡厌恶,宋繁星真心在学着做一个尽善尽美的女朋友,想和原淼多做些情侣间的事好促进感情,让原淼喜欢上她。   但宋繁星不知道自己做的都是些无用功,每次默默伤心难过完她还要自己动手收拾,因为原淼不喜欢她的大小姐作风,所以公寓里就没有保姆,原身一个千金大小姐为了让心上人多喜欢自己一些,还自己默默学着做饭做家务。   但换成穿过来的萧函,自然不会这么委曲求全爱的卑微了,打了个电话安排清洁工来,除了收拾厨房再把公寓清理一遍,正好她也不打算继续住在这里了。   “柠夏,你等久了吧。”   进入咖啡厅,原淼见到坐在角落座位的年轻女孩,心里一阵慌乱,甚至有些焦躁。要不是宋繁星那个三天两头冒出各种想法的女人,说学会了做面非要让他尝尝,他也不会耽误这么久。   年轻女孩抬起头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原淼哥。”又摇了摇头,“也没多久。”   原淼看到她面前只有一杯白开水,俊眉微蹙了蹙。   店员和其他客人也不禁被他俊逸的外表惊艳了一下,连带着注意到了坐在他面前的年轻女孩,长相清汤寡水的,只能说是清秀而已,衣着也很朴素。那位长相出众的年轻男子还特地让侍应生为她点了杯奶茶,还说了句,“多放些糖,她喜欢喝甜的。”   这般细心体贴,真是让人羡慕,要是自己也有一个长的这么好看又温柔体贴的男朋友就好了,其他的女客人心中腹诽道。   待侍应生走后,江柠夏有些无措,小声对原淼道,“原淼哥,这里的东西很贵,我刚才看了一下价格。”   原淼皱了皱眉,是他不好,约在这种消费高的地方。他能想象到他没来的时候,柠夏一个人就点了杯白开水坐在这里有多窘迫。   事实上,自他进入‘月色’会所后,尽管每个月还要还债和交医药费,但经济还算阔绰,也逐渐习惯了各种各样的高消费,而且大多时候甚至都不需要他花钱,他也没把这些当回事。   他笑着安慰了江柠夏一下,“没关系的,这点我还付得起。”   江柠夏有些惊讶,“原淼哥,你不是不在那上班了吗?”   原淼在‘月色’的工作,江柠夏是知道的,在原淼母亲重伤进医院期间,也一直是江柠夏陪在他身边安慰他,鼓励他支持他。知道他后来选择的工作后,也表示出了理解。对于原淼来说,江柠夏就是他黑夜里的光,他的救赎。   原淼笑容一淡,点了点头,“我已经没有在那上班了。”   宋繁星让他签了那样的合同,自然不会让他去月色继续上班,而是要他天天陪着她。   江柠夏也察觉到了原淼有些不高兴,转变了话题道,“我去医院看过陈姨了,听医生说她情况很好,经过手术后有很大概率能重新苏醒。”   原淼神色柔软了许多,望着江柠夏的目光里带着笑,“谢谢你照顾我妈。”   像宋繁星那样的女孩只是看中了他的外表,对他再好,也感动不了原淼什么,而只有江柠夏,这样心底善良简单的女孩,才是真心喜欢他。   两人虽然是从小认识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互相喜欢彼此,但一直没敢捅破中间那层窗户纸,江柠夏见多了许多女孩子对原淼的爱慕,不敢告白,而原淼则是觉得自己还不能够给予喜欢的女孩最好的生活,在没有奋斗出来之前也不轻易许诺。尤其是在母亲发生车祸住院自己又负债累累后,更加不敢诉说喜欢。   直到剧情中因为宋繁星的作为,令他失去了江柠夏整整三年,他历经千辛万苦爬上高位,实力稳固后找到她,也再也不肯放开她,把她捧在手心里一辈子。   江柠夏笑道,“这不算什么,我也就是做完兼职后去陪陈姨说说话,我相信她一定会醒来的。”   她又犹豫了一下,“那天,我看见你和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子在逛商场。”   原淼脸色微变了变,他答应宋繁星的条件才半个月,也被她缠了半个月,还没见过江柠夏,也没想好怎么跟她说。   江柠夏微微低下头,同时也捏紧了杯子,十足地忐忑问道,“她是你的女朋友吗?你很喜欢她吗?”   “当然不是。”原淼皱着眉,抿紧了薄唇,有着别样的好看。   但他心里如同沉甸甸的大石,宋繁星那样不择手段的女人,他怎么可能喜欢,如果不是为了给母亲做手术,他根本不会理踩宋繁星。他甚至都想好了,根据合同一年期限,母亲做完了手术,他也就忍受陪着宋繁星一年的时间,之后就不会再有什么关系了,他也会和自己喜欢的女孩在一起。   江柠夏听见他的话,松了口气,她知道原淼是不会对她说谎的。   见原淼脸色难看,心情不是很好的样子,江柠夏也善解人意地没有继续问为什么那天那个女孩会挽着他手,对他笑还在商场里给他买衣服。想起原淼之前上班的经历,但她也知道原淼是个内心很高傲的人,江柠夏想到了解释,柔声微笑道,“原淼哥,我知道你是有苦衷的,是为了陈姨对吗?”   原淼笑容有些苦涩。   江柠夏有些心疼他背负了这么多,这么辛苦,于是握住了他修长白净的手,露出笑容道,“没关系,我们一定可以渡过难关,坚持下去的。”   临分别时,江柠夏忍不住问了一声,“原淼哥,她叫什么名字。”   她又很快地道,“当然你要是不愿意说,就算了。”   原淼皱了皱眉,他不是很想在江柠夏面前提起,但也不会拒绝她,“她叫宋繁星。”   他没注意到江柠夏眸中一闪而过的惊讶和复杂。   ……   江柠夏有件事没告诉原淼,她认识宋繁星,在很久以前,她还很小的时候。那时她妈妈还陪在她身边,有一天牵着她的手来到一个很大很漂亮像花园一样的别墅。   妈妈脸色好似很慌张,又下了某种决心摸了摸她的头,跟她说,“对不起,妈妈不能继续照顾你了。你爸爸就住在这里,虽然……但是他们应该照顾你的。”   后来她就被丢在了那个像花园一样漂亮的别墅门口。里面的人很快发现了她,把她带了进去。   江柠夏就是在第一次见到宋繁星,她和她差不多大,但宋繁星精致的就像个洋娃娃,穿着好看的裙子,手里还抱着大大的玩偶,还跟她的妈妈撒娇求抱。   宋繁星的妈妈看起来很凶,冷笑着说道,“他和别的女人生的孩子,为什么要我养?”   “呵,只愿意生不愿意养。”   “她爸爸在监狱,那个女人既然养不起怎么不送监狱里去,正好也给她们母女名分。”   让警察将她领走了,后来她进了孤儿院,再后来联系到了她舅舅一家,舅舅和舅妈对她并不好,很冷淡,嫌弃家里多了一个吃饭的,于是又把她扔到外婆那里。   江柠夏听到他们说她妈妈不负责任,未婚先孕生了孩子,养不起就丢下一走了之了。还说明明同一个爹,不同的妈,偏偏人家就是有钱家的小孩,过的就是天上的日子,而她不仅是私生女,还没有父母。   外婆含辛茹苦地养大了她,她也认识了隔壁的原淼。江柠夏没想到她还会再一次听到宋繁星的名字。 第140章 未来大佬   原淼会这么快与江柠夏分别, 甚至还来不及多叙旧, 也是因为他接到了宋繁星的电话, 铃声都响了两三回。这是某大牌最新款的手机,宋繁星送给他的而且强制要求二十四小时开机, 不能让她联系不到他。   但原淼有时候不高兴他就不接了,宋繁星也不敢对他发脾气,顶多对他死缠烂打。   “你在哪里?”这语气果然还是那个骄纵又霸道的千金小姐, 这才离开了多久,就想着打探他的行踪了。   原淼心中嘲讽,冷冷道, “我要去医院探望一下我妈。”   “看完后就回来吧,五点之前。”   原淼不耐烦道, “我还要多陪我妈一会。”   “以后有的是时间, 我不想等你。”萧函的语气很直白, 毫不委婉,令电话另端原淼一愣, 随即怒火涌上心头, 加上之前的种种羞耻,让他对宋繁星的感观越发不好。   想到在医院躺着的母亲, 他压抑着怒火道, “好。”   萧函挂了电话, 她不在意是否让男主更加记恨她,反正对他好也不会领情,就像原身, 哪怕强扭不甜的瓜,但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前前后后付出了不少,光是剧情中协议合同的一年里,为男主母亲的手术费用,还有花在男主身上的钱,少说也有两三千万。   男主即便不记这份好,也没必要下手害得宋繁星一家家破人亡,凄惨不堪吧。   ……   原淼来到医院,他俊朗出众的外表在医院也同样是引人注目的对象,他也曾经在路上碰到过想要挖掘他进入娱乐圈的星探,但一开始他看不上这种戏子身份,等到家里出事时,进娱乐圈想要红起来当明星赚钱也不是几个月就能成功的事,所以无奈选择了会所这条捷径。   这条路的确来钱快,轻轻松松每个月就能赚到二三十万。若不是母亲突然病情恶化,需要的钱如同天文数字,不然他也不会要答应宋繁星的无理要求。   原淼的母亲长相也不差,只是因为多年的辛劳而憔悴衰老了,如今更是只能躺在病床上,只有一波波的心电图显示她还活着。   原淼有时候在心底憎恨着命运对他的不公,自小他就没有父亲,还要被骂野种,母亲一个人拉扯他长大,他们母子相依为命,忍受着贫穷艰苦。好不容易有出人头地的机会了,又发生了车祸事故和巨额债务,还有宋繁星对他各种死缠烂打,威逼利诱。   他能看到的,仿佛只有江柠夏这一点温暖,唯一的光。   原淼也不用天天来陪母亲,有护工每天细心照顾着,他不忘道一声谢,护工小妹脸色微红,点了点头,“这是我该做的。”照顾这位病人每个月的薪水都比普通病人高出三四倍。   当他走出门的时候碰上他妈妈的主治医生,“原先生,有件事我要告诉你。”   医生还算顾忌病人家属的隐私,在办公室关上门才说,“刚才宋小姐让人通知我们说,医药费只支付到这个月月底。”   原淼闻言脸色立刻变了,“怎么会这样?”   “具体情况,宋小姐也没有跟我们说。”医生脸色略尴尬,他是原淼母亲的主治医生,自然知道医药费手术费这些钱是由谁给的,对方出手还很阔绰,从病房到护工一应都是最高的标配。宋小姐和这位原先生是什么关系,他一个做医生的不用知道太多,但是关系到病人的治疗情况,他还是要提前告知的。   “不过病人下个月还有一场手术,对治疗情况很重要。”   “好的,我知道了。”原淼脸色有些难看,急匆匆地离开了医院,在医院门口拦住了一辆出租车,赶回公寓,他要问宋繁星这是又闹什么幺蛾子。   ……   回到公寓时,他发现公寓里似乎整洁空荡了许多,还有清洁人员在收拾什么。   他白皙俊朗的面容染上薄红,却是怒的,眼神冰冷道,“宋繁星,你又想做什么。”   原淼对她一向是高冷冰山作派,少有这么怒气冲冲的样子,看来应该是医院那边通知他了。萧函没觉得戳原淼的软肋有什么过分的,她要做的事情比这还多呢,至少原身给原淼的一切东西,她都准备收回来。   她歪头笑道,“你是在冲我发脾气吗?我们签的合约哪条说你可以随便向我发脾气。”   原淼觉得宋繁星有些变了,过去的半个月她从来不会提合约的事,而且只要一露出半点不悦,面前的女人就缴械投降,好声好气地哄着他,怎么现在是装不下去了,要暴露本性了。   原淼眸子黑沉沉的,“宋繁星,你不要做的太过分了,协约上说好的,我答应做你的男朋友,你就会保证我妈住院手术的所有费用,为什么现在停了。”   萧函坐在沙发上,眉眼微弯笑了笑,过去半年,原淼曾无数次见到过这样的笑容,但每次有点讨好又有点可怜,这次却全都消失了。   “我叫你回来,正是要跟你谈谈协约的事。”   原淼听她主动提起那份令他感到耻辱的协约,莫名有种不安的感觉。   “我觉得这份协约并不合理,所以我准备取消协约。”萧函云淡风轻道,“自然给医院那边支付费用也就不必要了。”   而且原身这个月的钱都付了,就算萧函要停也能维持到月底。   原淼黝黑深邃的眸子里升起愤怒和厌恶,握紧的拳头还青筋隐显,“宋繁星,你这是什么意思,一会签订协约,一会说要取消,是在耍我吗?”   萧函笑了笑,语气轻松随意道,“原淼,以前的我是喜欢你,但是呢,强扭的瓜不甜,你也不是心甘情愿签下这份协约的,取消了你不是该高兴吗?”   “而且你妈住院,为什么要我负责呢,我们是什么关系吗?”   她轻飘飘的一句却如利刀刺得原淼脸色煞白,直接揭开了这场交易的本质。   不劳而获还是金主包养?那原身大概是最差劲的金主了,跟倒贴扶贫差不多了,扶贫的对方还不知半点感恩,毁了她全家。   原淼现在是可怜境遇糟糕,但却掩盖不了他得势后的冷情狠辣,报复心极强。   这时,外面又进来一位西装革履的律师,他先是看了原淼一眼,这小白脸长的是挺好看的。   他正是被萧函叫来处理协约的,之前的订立也是他弄的,只能说有钱人真会玩。   这个律师既然是收钱为宋繁星服务的,在协约初定的时候就是偏向宋繁星的,比如违背或者一方想取消合约,原淼要付出巨额赔款,而宋繁星什么都不需要给。   宋繁星是傻白甜了些,只关注原淼答应当她男朋友这一点,其他都没在意,她喜欢原淼喜欢的不得了,哪里想过会提前取消。   而原淼自认走投无路,忍辱负重签下协约,这时的他也不是后来经过磨砺登上高位的商业帝国掌权人,年轻又青涩,也没考虑那么多。   这就造成了萧函现在想取消合约,轻而易举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   还有自宋繁星与原淼认识以来,所馈赠的所有昂贵礼物东西。比如衣服手表等等。   原本宋繁星怕原淼钱不够用,想给他一张额度很高的银行卡,却引来原淼的厌恶,原淼性子清高孤傲,不愿意被笑话吃软饭被包养,宋繁星只能每月给他的账户里打十万,打多了还担心他生气。   想想也就这个月才开始,打了一回。   车子房子都还是在宋繁星名下,不是她不想送,还是因为原淼性子清高又傲气,不愿意要。到现在倒是方便律师处理了。再来之前他就问过客户的态度,是温和些,还是利落些。   萧函的态度自然是她给的东西,能要的一样不留全部要回来。   最后,还是好歹给原淼留了件身上穿的衣服,然后赶了出去。   律师看着宋小姐毫不留情地将包养的情人净身出户,甚至帮忙处理好了一切经济上的牵扯关系,保证让宋小姐满意后,他也忍不住在心里暗暗感叹了一句,真是有其母作风。   宋家当年的事也是闹得满城风雨。   宋氏董事长的女儿宋明瑕招赘的丈夫闹出了私生女,这本是豪门常见的龌龊事了,多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过那位大小姐手段够狠,不但快刀斩乱麻的离了婚,把两个孩子的抚养权握在自己手里,还以挪动公款涉嫌商业犯罪的多项罪名将前夫送进了监狱。   听说那位前夫得了病在狱中没几年就去世了,而宋大小姐接任她父亲的董事长之位,将宋氏集团搞的蒸蒸日上,年利润翻了一倍,培养的继承人亲儿子也是有名的青年才俊,也没人敢在她议论当年的是是非非。   这套公寓萧函是没打算住了,但也不会留给原淼,连门锁都换了。萧函把原身的东西都处理好打包让人先送回老宅了,自己去住酒店。   她还不急着见原身的家人,担心性格气质变化太多被看出来,名下倒不是只有这一套房子,但比不上酒店方便,还有晚餐。 第141章 未来大佬   十月的天气, 夜里已经很冷了。   原淼全身上下只穿着白色衬衫和黑色西装裤, 白天艳阳高照不算什么, 但到了夜里就显得有些单薄了。   而且他除了中午吃了一口宋繁星做的面,和江柠夏在咖啡厅见面的时候也没吃什么, 去了一趟医院就被宋繁星急匆匆地叫回去,折腾到现在七八点,什么都没吃, 已经是饥肠辘辘了。   直到现在,他还不敢相信宋繁星说解除协约的话,但他被赶了出来却是真的。   那个律师就是被宋繁星叫来羞辱他的, 说的一套套的,他就知道宋繁星给出这个协约就没怀过什么好意, 说什么真心喜欢, 不过是想玩弄他的感情, 把这些当作一场游戏罢了。   但一时间,原淼竟不知道该去哪。   许是男女主定律, 原淼就这么在大街上走投无路, 居然还碰到了做兼职下班的江柠夏。   原淼与江柠夏回到了他过去住的地方,破旧的老城区, 年久失修的楼道, 还有狭窄逼仄的住房, 原淼忽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这个他生活了二十年的地方,在这里省吃俭用才读完了大学。   自从他在‘月色’上班后,经济阔绰了许多, 除了一边照顾住院的母亲,另外他在外面租了个一室一厅的公寓,半个月前答应宋繁星的合约,其中一条就是他必须和宋繁星住在一起,所以只好退了房租,不得不搬到了那套市中心的公寓。要不是突然被宋繁星赶出来   想想已经很久没有回来过了。   江柠夏看着房子里四处已经落了很多灰,甚至还有蟑螂到处乱爬,不禁脸色微红,“原淼,要不你先到我家待会,吃个饭,晚点再收拾收拾。”   原淼点了点头,他现在又累又饿。   江柠夏的家和原淼家差不多,但好歹是有人常住的,干净整洁了许多。江柠夏煮了碗热腾腾的面,原淼饥肠辘辘了大半天,又是心上人为他做的,自然吃的开心。   江柠夏还没问原淼发生了什么事?她猜测可能是与宋繁星有关。   难道是跟宋繁星闹不愉快了。   ……   就在男女主共患难脉脉温情的时候,萧函就在五星级的豪华套房里泡完澡,吃完酒店的晚餐后,舒舒服服的睡了一觉。早上是被一阵手机铃声叫醒的。   手机显示——哥。   萧函没想到这么快就接触到原身的家人了,宋繁星的母亲和哥哥平时都不怎么管束她,随她做自己喜欢的事,只要不碰不该碰的东西就好。不然宋繁星也不可能疯狂倒追夜店牛郎几个月,又是定下合约,搬出来半个月就为了和原淼天天相处的。   期间宋繁星的哥哥宋正阳倒是问过几句,但见妹妹执意喜欢也就由着她去了,只要不闹出什么大事就好,花点钱就当哄妹妹开心了。   不过宋繁星那份合约的事情,她没有告诉别人,包括亲妈和亲哥。   宋正阳和宋繁星不同,他是宋家外公和母亲宋明暇精心培养的继承人,正好宋繁星也对生意上的事不感兴趣,她的性格偏软弱单纯,不适合商场上的腥风血雨,但光是公司股份红利还有其他资产,母亲宋明暇为她准备的信托基金,就够她不用为钱的事担心了。   萧函接通了电话,下一秒便响起道温厚有磁性的声音,“繁繁。”   宋正阳叫的是原身的小名。   “我听说你包……交了一个男朋友。”   “没错,是包了一个男朋友。”萧函听得出来,宋正阳是照顾妹妹的感受,才说的这么委婉,之前宋正阳听说宋繁星追求一个会所的牛郎时,还说过几句,结果宋繁星坚持对方洁身自好,只是迫于无奈才进会所的,不是那种人。   洁身自好那是因为宋繁星花钱把原淼在会所的所有时间都包了下来,根本不需要原淼去陪其他客人啊。   正在办公室里的宋正阳,放下刚才在看的文件,   “昨天,你把人赶出去了,还让律师去了一趟。”   要不是这样,宋正阳也不会特地给妹妹打通电话,他会知道还是因为那套市中心的高级公寓就是他送给妹妹的十八岁生日礼物。宋繁星一直很喜欢,不在家住的日子多半是在那住的,结果一大早秘书就告诉他,物业那边说宋小姐昨晚搬出去了,连一些私人物品都让人送回家了。   这还真不像是他妹妹能做出来的事情,通常来说他家小妹遇到什么事了就是来找他和母亲哭鼻子,现在居然会找律师自己解决了。这实在令宋正阳感到惊奇。   他也不觉得妹妹遇到困难了来找他们帮忙有什么不对,在他心目中,妹妹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又乖又单纯,才不会做什么坏事呢。   “半个月前,他住院的母亲病情恶化,我给他了一份合约,他当我的男朋友,我就负责他母亲所有的医药费手术费用。”   电话那端沉默了约有两分钟之久,萧函猜想大概宋正阳还没回过神来,良久后宋正阳才憋出一句话,“谁教你的。”   是谁教坏他妹妹,包养小情人,这事在有钱人的圈子里不算什么,甚至他和人谈生意交际应酬的时候,也能见到其他人带着小情人出来玩。   但他妹妹才二十岁,正经恋爱都还没谈过,什么时候都学会订立合约包养情人了,要不是有人教,绝对不会想到这个,宋正阳如此坚信着。   萧函又继续道,“不过我昨天突然想清楚了,这样做是不对的,所以我解除了合约,和他也没什么关系了。”   宋正阳瞬间就觉得他妹妹还是好苗苗的,只是一时被带坏了而已,很是松了口气,“繁繁,你还小,很多事情要注意。”   经过这样的一波三折跌宕起伏后,宋正阳反倒觉得她找律师解决不那么意外了。   他妹妹都想着合约包养小情人了,找律师解除合约也不算什么。做的还挺正确的,律师不但能保护客户隐私,而且解决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听繁繁说,那人的母亲住院病重,保不准还会继续纠缠她。宋正阳不觉得自己妹妹有什么不对,喜欢那个人为他花钱,连宋正阳作为家人都不会干预,不喜欢了解除合约断绝关系也正常。   “你现在在哪里?”宋正阳又问了一句,语气十分温和。   萧函报了一下所住的酒店名,宋正阳随即道,“别住酒店了,要不回家住,要不让派个生活助理去照顾你。”   宋正阳也不是那种摆着兄长架子非要管制妹妹的人,只是担心她在外面没人照顾,现在又正好失恋。   他妹妹这段经历勉强算是失恋吧。   “先住两天酒店吧,到时候再说。”萧函随口应付了一下,就结束了电话。   ……   秘书看着外人眼中青年才俊年少多金的宋总,早上一个十来分钟电话脸色就变换了好几次,也不知道宋小姐说了些什么。但挂完电话后,宋总就恢复了冷静严肃正经的样子,毕竟宋董还在国外谈生意,宋总这两年才接任公司大权,不严肃稳重一些也难以压住公司里的元老。   不过宋总这两年的成绩都不错,而且公司的元老多是跟着上任董事长创始人宋老爷子打江山,看着宋董还有宋总长大的,也不怎么为难,即便是这样,宋正阳平日也忙碌不已,成天到晚几乎都待在公司。   他也知道繁繁一个人待在家里也无聊,喜欢和朋友一起玩,玩的晚了也就在外面的房子住。   宋正阳想了想,对秘书安排了两件事,一是去查查繁繁包养的那个小情人,也不用特地查什么,只要盯着以免他纠缠繁繁就行了,而是安排个生活助理。   酒店房间,   萧函看了一列手机联系人,找到个原身好友的电话,主动拨了过去。   宋正阳想的不错,合约包养这种事还真不是宋繁星现在的脑瓜子能想的出来的。俱乐部保密性又高,除非在那里工作的人自己透露,宋繁星很难知道原淼家庭情况呢。但偏偏还就有人帮她了,这人叫沈唯卿,也是本市富二代圈子里的大姐大,其他人都称她一声‘卿姐’。   和宋繁星这种靠家里养的千金小姐不同,沈唯卿上面还有哥哥姐姐,但她还没毕业时就出来自己创业了,而且还弄的有声有色,不需要跟兄弟姐妹争家产,就能活得滋润了。而且她不但在事业做的出色,夜生活也很丰富,喜欢玩。   宋繁星和她只见过几面,但宋繁星倒追个会所牛郎疯狂砸钱送礼物,在圈子里也是出了名的,沈唯卿有次看她可怜,就说了一句,“喜欢他,想让他陪你那还不容易。”   沈唯卿可比宋繁星见识多多了,也更有消息渠道。   也是在她的随手相助下,宋繁星才知道原淼母亲住院的事情,还利用了病情恶化急需要做手术这一点,让原淼签下合约做她的男朋友。   沈唯卿顶多算是促进因素,以宋繁星对原淼的喜欢,早晚还是会纠缠在一起。萧函在意的是沈唯卿的消息渠道,‘月色’算是市里的顶级会所了,沈唯卿动动手就能查清会所里一个员工的家庭情况,也不是什么普通人。   萧函想借助她好打听打听原氏,也就是男主原淼以后会继承的庞然大物。 第142章 未来大佬   萧函回想了一下剧情, 大致有提过原淼的母亲年轻时长的漂亮, 与他的生父原丞有过一夕露水之欢, 才怀上了孩子,但对于本就有权有势的原丞来说, 从不缺情人和私生子女,也就没将原淼的母亲放在眼里,而且还不想让他们影响了他, 于是用一笔钱远远打发走了原淼的母亲。原淼的母亲因为怀孕的事也不被家人接受,只能来到这个城市,生下了原淼, 独自一人辛苦将他养大。   原家发迹早,从几代前就是权贵, 产业遍布全国, 说是商业帝国也不为过。   依剧情发展, 一年后,原淼的生父就会意外得知自己还有个私生子, 并且派人将他带回去悉心培养, 用不了几年的时间他便在家族争斗中取得胜利,当上原家商业帝国的新一代掌权人。   所以别看原淼现在是个能被她赶出去的小可怜, 过不了多久一等他回到原家, 可以调动的资源势力就足以报复得罪过他的人。   既然如此, 那就不让他得势好了。   萧函压根就没想过让原淼成长到剧情后期那个程度,在此之前她也想多了解一些原家的信息。她不可能完全依赖剧情,虽然有预知的优势, 但既然穿越的时间节点还比较早,大可早作安排布置。   很快萧函便从原身的富二代朋友口中打听到沈唯卿的消息,她这段时间晚上都在月色俱乐部。   原身的小姐妹透露了消息后,还调笑道,“你都半个月没找我们玩了,还在陪你那位男朋友啊,也太见色忘友了吧。”   虽然宋繁星的朋友都挺看不起原淼的,出来陪客人还这么清高又傲气,成天冷冰冰的,但谁让宋繁星喜欢呢,好声好气哄着,还听不得半句他的坏话,这些朋友也顾忌着她,没说什么养的小情人。   萧函淡淡道,“已经分手了。”   原身的朋友有些惊讶和不可置信,“你说真的?”   萧函还以为会各种好奇询问,结果朋友只是尖叫了一声,然后仰天长笑道,“宋繁星,你可总算清醒了,我就说除了长的好看了些,他也没有什么别的好啊。”   宋繁星认识的圈子里的朋友,哪个不是家境优渥的娇娇女,不缺受人追求的资本,喜欢也没什么,但要她们低下头各种委曲求全讨好对方,凭什么呀。就凭一张脸,那内涵家世能力这些呢。   而她的朋友也是见证了宋繁星这半年来对原淼的各种倒追,若说光因为他长得好看也不至于做到这种地步,显然是投入了真感情,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下了什么蛊,所以就算有什么吐槽也只能私下里说说,现在就是一通倾诉了。   “在‘月色’的时候,他天天摆着一张臭脸给谁看啊,跟别人欠他似的。”   这个时候的原淼还太过青涩,喜怒哀乐都表现在脸上,她们难道还看不出来吗?搞的好像她们就是无所事事的寄生虫一样,她们父母努力挣钱愿意给她们花怎么了,难不成非要全部捐出去。他一个一无所有的穷酸小子出来赚钱的还这么眼高于顶,傲气不凡,也就宋繁星捧着他,把他当成宝一样。   听听对男主的吐槽也挺让人心情愉快的,但是要是任由对方说下去,怕是没完了。   萧函笑着打断道,“明晚约月色吧,我请客。”正好去找一下沈唯卿,看能不能问问原家的事。   原身的朋友笑嘻嘻地应道,“好,我把其他人都叫来,也好玩的开心点。”   酒店房间的门被敲响了,是个清秀漂亮的年轻女孩,一身简单的白色工作套装,“宋小姐,我是宋总安排过来的生活助理于欣。”   她露出一个和善礼貌的笑容,长相很舒服,不带任何攻击力的那种,“宋总说了,要是宋小姐不喜欢我跟在身边,有什么事情需要打电话给我就好。”   萧函这时也收到了宋正阳发来的信息,既然送上门的,萧函也可有可无应下了,留下了助理的联系方式。   有个生活助理也挺方便的,萧函刚从公寓搬出来临时住在酒店,也没什么换洗衣服,和助理说了一声,并告知自己的要求后,中午的时候助理就将选购好的衣服送到酒店了。   有事就联系一下,没事也不受打扰。   买的衣服一部分是原身平时喜欢的浪漫甜美风格,另一部分就是萧函自己的喜好以及适合去俱乐部穿的衣服。   ……   ‘月色’在原身的记忆中就是个装潢很华丽梦幻的地方,作为本市的顶级会所,许多布置装修上都是极其用心的,俱乐部大堂的正中央台上还有人在弹奏钢琴。在这里工作的人,有陪客人的,也有只单纯表演才艺的,不过都各要有本事才行。   萧函本意只是想找沈唯卿打听一下原家的消息,没想到她的朋友给她准备了个惊喜。   会所里清一色风格迥异或精致或清爽或漂亮的男子,站在她面前。   萧函:“……”选择这个地方或许是个错误。   看她犹豫的样子,宋繁星的小姐妹程晓用手肘撞了撞她,“你不会对那个原淼还有感情吧。”   “当然不是。”萧函懒得让她们误会,随手挑了个离她最近的一个。其他人也没有不高兴,程晓她们为了给她一个惊喜,已经要了好几瓶价格昂贵的酒水,这里工作的人主要就是以客人点的酒水分成为酬劳。   并不明亮的灯光下,直到坐在她旁边,萧函才注意到她点的那名青年,不,应该说是少年的长相。   能在这里工作的,容貌自然是不差的。   与原淼的长相清冷俊逸不同,这位少年看起来眉骨精致,鼻梁高挺,一双桃花眼尤其漂亮,眸光清亮。   萧函愣了愣,“你成年了吗?”   少年弯了弯嘴角,似是在忍住笑,然后又认真道,“宋小姐,你好,我叫钟羽,已经二十二岁了。”   他在心里想到,虽然自己显得娃娃脸了一些,但这位宋小姐长得脸也嫩啊,明明比他还更像未成年人。清楚对方是客人身份的钟羽也不会把心里话说出来。   成年了就好,不然她心里还会有罪恶感的,萧函心里嘀咕着道。   见钟羽熟稔地为她调酒,萧函微挑了挑眉,“你认识我?”   原身虽然自从和原淼在一起后,半个月都没来过月色了,但她前几个月的砸钱作风应该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钟羽抬起头笑起来,风流又多情,还带着一股子隐隐的温柔,“宋小姐这么漂亮的女孩子,怎么会有人不认识呢。”   有个长得好看的男孩陪在身边,哄你高兴,还会注意你喜好,吃什么不吃什么,保持的距离既也不让人讨厌排斥。   萧函还打算去找沈唯卿,更不可能喝太久酒,但也不愿拂了这些朋友的好意,而钟羽就很善解人意地主动为萧函喝酒。   程晓忽然凑过来道,“你不是问我沈唯卿吗?她好像来了,就在九号包厢。”   程晓不知道萧函找她有什么事,但也不是很关心,萧函示意自己走开一下,让她们先玩,出去的时候还跟侍应生说了一句,点了瓶黑珍珠白兰地,记在钟羽单上。   在这个地方,同情喜欢他就给他钱,就这么简单。   沈唯卿也是俱乐部的常客了,九号包厢几乎都成她的专属地方了。   见萧函来找她,也有些意外,她扬起下巴,挑着眉毛,有着别样的风情,“怎么,你的小男朋友没有跟在你身边。”   沈唯卿性格强势,两三段恋爱失败后,也就不太热衷了,加上她白天的工作竞争强度大,精神高度刺激,反而更喜欢这种肆意的玩乐了。   依着原身记忆中的一些信息,萧函有猜测沈唯卿有些产业可能处于灰色地带,那也就不奇怪她有特殊消息渠道了。   萧函摇了摇头,“已经分了。”她嘴角微弯,“不过还是谢谢你。”   沈唯卿轻笑了一声,她也就是看宋繁星可怜,随手一说。合约包养,你情我愿的事算强迫吗?合理地利用对方的软肋,总好过被人牵着鼻子走吧。但这事也是各人看各人的,有的性子软弱傻乎乎的哪怕是占据了绝对优势也还是一味的卑微讨好到了尘埃里,才半个月的时间,宋繁星就清醒了过来,看来也不是她讨厌的那种人。   沈唯卿看着萧函,眉眼艳丽而张扬道,“想做我的朋友,先喝酒再说。”   萧函微微笑了起来。   最后,沈唯卿喝得醉醺醺的,不省人事,还是由始终清醒的萧函扶着送上了车,她的司机自然会送她回家。   宋繁星酒量一般,但萧函的精神力强啊,这点酒入肚后完全可以用精神力化解了,也算是作弊吧,但为了尽快达到目的也只好使用一些小手段了。   这日过后,萧函与沈唯卿的关系迅速好了起来。   ……   原淼这些天的日子却有些不好过,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哪怕他心气高傲,可以拒绝宋繁星送给他的车子房子等昂贵礼物,但从市中心两三百平方米的豪华公寓再回到曾经贫穷不堪的小房子里,这种落差还是存在的。   他不可能总是住在江柠夏的家里,孤男寡女不说,他的自尊也不允许,最后只能自己打扫了满是灰尘,还藏着蟑螂和老鼠的房子,好不容易整理好了勉强可以住了,还经常断水断电,有时连自己做饭也不成。   原淼还不得不面对母亲的巨额手术费。   原淼试着出去找两天工作,尽管他也是名牌大学毕业的,但是薪水实在达不到他预想的目标。在他提出能不能给出更多薪水时,就遭到了应聘公司人员的冷嘲热讽。   原淼皱着眉,他在月色上班时最少一个月也能有十来万。可以说处处都有落差感。   虽然原淼卡里还有几万块钱,但在没有找到一份稳定工作之前,他还是不敢搬出去再租个比较好的一居室房子。   忽然一天中午,江柠夏神色焦急道,“护工跟我说,她下个月不会照顾阿姨了,这是怎么回事?”   “是不是她做了什么?”江柠夏微咬了咬唇,她想说的便是宋繁星。   原淼沉默不语,但眸色中闪过一丝冷厉,   回想过去半个月,他对宋繁星的冷淡,还有宋繁星对他的百依百顺,直到几天前,宋繁星对他的态度大变,就跟换了个人似的。原淼当然不相信宋繁星对他的感情一日之间就彻底消散了,要知道她过去可是对他死缠烂打了几个月。   原淼认定了宋繁星是再用这种方式想逼迫他接纳她的喜欢,就像是她用合约威逼利诱把他留在身边一样,手段也变得更狠了。   江柠夏虽然很喜欢原淼,但她知道陈姨的手术需要钱,可惜她什么也帮不了他,而宋繁星就能给出这些钱。她小心翼翼道,“原淼,要不我们去求求她。”   “不行。”   原淼这话一说出来,就觉得自己语气过重了,毕竟江柠夏是他放在心里的人,“我不会去求宋繁星的。”   他不会向任何人低头,出卖自己的感情。   原淼强撑着过了一天又一天,很快他卡里的钱也不够用了,而医院那边也开始催促了。   出现在医院里的原淼显得有些狼狈,连照顾他母亲的护工都有些意外了,以往的原淼别看只是衬衫和西装裤,但无一不是细节精致的名牌,也被打理的一丝不苟的精细,连个褶皱都没有,毕竟像宋繁星这种大小姐,衣服穿一次就够了,打个电话说具体尺码就会有人送过来。   如今原淼连日找工作的奔波憔悴,再加上没有心情和精力洗衣服熨烫,更加没有足够的金钱买新衣服,显得也就邋遢了一些。   就是护工也看出他似乎境遇不好了,再联想到医院通知她下月可能就要照顾其他病人,她心里也觉得可惜,毕竟同样的一份工作,薪水更高的也更好些。   “2302号房的病人听说下个月可能就要拖欠医药费了。”   “怎么会交不起医药费呢,我见过他儿子,长得好看又孝顺,经常来看他妈,身上穿着衬衫西装裤都是名牌,我都想把我侄女介绍给他了。”   “好像他不是什么有钱人,医药费手术费还是别人给他付的呢,不过人家不愿意给了。”   若换成女性,长得漂亮又能承担巨额医药费,早就容易引来各种恶意揣测了,原淼还算是好的,旁人一直以为他是有钱人,也不曾往金主包养方面去想。   ……   月色俱乐部,   在萧函有意的交好下,很快和沈唯卿成了朋友,也得以问到了些原家的事。   原家的产业虽然遍布全国,但主要根基在京市,和这里相比一个在北一个在南,好在沈唯卿家里在京市也有些生意关系,知道不少事情。   从她口中就透露出一条重要信息,“原家当家的和儿子在争权呢。”   沈唯卿晃着酒杯,带着微微的醉意,小声对萧函道。   原董事长原丞虽然为人风流花心,有不少情人,但与原配所生的只有一个儿子叫原彦。据沈唯卿透露,原董事长的夫人在世时没少下功夫收拾那些情人和私生子,以确保只有她的儿子能名正言顺继承家业。   不过两年前这位夫人生了重病没能熬过去,听说还是因为生病期间受了什么刺激,外界猜测大约是原董事长一大把年纪又风流花心了些。反正自原夫人去世后,原董事长和原彦的关系越发紧张了起来。   原家不少人在站队,偏向原彦的人多些。毕竟他能力不差,显然是能撑得起家业的,这位原董事长还不知道哪天风流死在女人床上呢。   剧情里只提到原淼被接回原家后,公开承认了他的身份,还在他生父原丞的支持下在原家逐渐稳固了地位,最后还与他同父异母的大哥原彦的竞争中取得胜利,成为大赢家。   其他的并没有多提及。   但以沈唯卿透露出来的信息,原淼的回归和得势恐怕更多是建立在他父亲原丞和同父异母兄长原彦的争权夺利的基础上。   原家现在能够做主的也就两个人,原丞和原彦。   萧函若是想从原家方面入手,那可能就只能二选一了。   在了解过萧函的酒量后,沈唯卿也不再与她拼酒了,但单是说说话,还是能聊得来的。沈唯卿也没问萧函为什么想知道原家的事,反正原家势力再庞大也远着呢,也不会跑到这里来。   萧函笑了笑,若是让人知道原家还有个私生子在这里,那可就热闹了。   谁又能想到,这个私生子会成为原家继承掌权的最后赢家呢。   ……   刚出包厢,萧函就意外见到了原淼。   这是打算继续上班了,对于这个结果,萧函倒是不惊讶。毕竟原淼现在的境况就是很缺钱,又没有一个对他百依百顺给他砸钱的宋繁星,也就只能工作了。   原淼迫于生活无奈又急需要医药费,最后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月色’俱乐部。但他自认还是保留了一丝尊严和坚持,不肯低下头去求宋繁星。   但在这里重新见到宋繁星,还是忍不住感到愤怒和厌恶。 第143章 未来大佬   其实原淼出现在这里时, 就受到了不少人的注目, 他在这里虽只待了短短几个月, 但却从个初入行当的新人迅速当上头牌,这些都是宋繁星真金白银地砸出来的, 后来他从俱乐部辞职,虽然没说明原因,但其他人有经验见识多的, 都猜到了是怎么回事,还挺羡慕他攀上了宋小姐。   毕竟宋繁星年轻漂亮,又舍得为他花钱, 不在乎他冷面相待,多少人求还求不来。   结果才过了半个月, 宋小姐又再次出现在俱乐部, 那时就有隐隐流传, 原淼是被宋小姐给甩了。   这还得多亏宋繁星的那些朋友小姐妹,看着她终于清醒了过来, 不再跟中了蛊似的追在一个穷酸小子后面为他掏心掏肺的, 恨不得举手欢庆,还替宋繁星在圈子里好生宣扬了一把。   原淼现在又一副阴郁冷漠, 有些落魄的样子来到俱乐部, 更加坐实了他被宋小姐抛弃的事实。   旁人见了, 不禁笑话道,“这不是我们这的头牌吗?不是已经辞职不干了吗?怎么想回俱乐部来见朋友了。”   “你不是攀上宋小姐了吗?”   “宋小姐对你那么好,怎么会让你回来工作呢。”   别看他们在这里每月收入高, 但和那些真正有钱人家的大小姐相比,根本不值一提,可能还够不上她们在家里开个派对的呢。   说这话的人也明显是在故意讥讽刺激他。   原淼一向不与会所里的人来往,到点上下班,月底拿钱就走,又掩饰不住身上的冷漠棱角,在会所的人缘实在差劲,所以没有同情他的,更多是冷嘲热讽,落井下石的,这比原淼在四处找工作碰壁所受到的冷落更加让他忍受不了。   “滚开。”原淼冷冷道了一句,   这时正好见到宋繁星从包厢里出来,原淼眼神就更加冷了下来,如淬了冰似的,连方才讥讽嘲笑他的人都不由得被吓住了。   萧函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看来这些时日,男主不大好过啊,一分钱难倒英雄汉,不然也不会再次回到这个被他视为耻辱的地方。剧情里,他住在女配的豪华公寓里,好吃好喝的供养着,除了被女配用金钱拆散了他和女主的关系之外,就没有遇到什么挫折,然后一年期满,他母亲也康复了,他就毫不犹豫地解除了关系,还被有钱有权的生父接了回去。   现在萧函可不会做吃力不讨好的恶人,甚至她什么都不用做,男主就可以真正经历一下生活的苦难了。   原淼微低着头,垂着眼眸,手紧握着拳,似乎在忍耐什么,“宋繁星,你做了这么多,不就是想逼我求你吗?”   像宋繁星这种天生好命,生下来就无忧无虑的人,想要什么就非要得到,哪怕不择手段。怕是早就在俱乐部等着了,看着他被别人羞辱,就是想等着他走投无路主动去求她。   男主的这种自动脑补,让萧函觉得好笑,她唇角微勾起,“原淼,你未免自视过高了。”   “我们之间的关系,说白了,无非就是金钱关系,我喜好你的时候,愿意给你花钱,我不喜欢你了,所以就散了。谈不上什么强迫。”   萧函语气冷漠道,“也请你不要随便出现在我面前,容易影响我的心情。”   原淼的脸色青了又白。   这地方从来不嫌看热闹八卦的人,有了解宋繁星之前追求原淼事情的,也有只听了一嘴八卦的,但光从这几句话也能明白了。说白了,无非是宋小姐不愿意继续捧着了,不喜欢就甩了,而这男的还以为宋小姐跟他玩情趣呢,还想继续纠缠,还摆出一副冷冰冰的脸,蹬鼻子上脸呢。   有些人就不禁腹诽了,这家会所的牛郎难道都是这种水准?长相是还不错,但这服务态度也太差劲了吧,还能来拦下客人质问纠缠的。   听见萧函这句话后,很快就有会所的人过来,“宋小姐,抱歉,是我们处理不当,为表歉意您今晚在这里的消费一律七折。”   有钱的人是大爷,而且这里还是一群大爷看着呢。   “不了,今天没兴致了,我想早点回去。”萧函漫不经心地摆了摆手,也直接无视了原淼。   比起冷嘲热讽,无视似乎才是她的真正的态度,原淼有些不可置信,心竟然也冷了下来,宋繁星说的话难道是真的。她是真的不喜欢他了。周围所有人的目光仿佛在说他是一个跳梁小丑。   钟羽走了过来,手里搭着一件杏色的坎肩外套,“宋小姐,这是你的外套,外面风大,小心着凉。”   为了从沈唯卿那里打探消息,萧函在俱乐部也待了好几天,每次需要点人陪的时候,她就习惯性叫了第一次的钟羽,反正也不讨厌排斥。   钟羽本来早就过来了,只是见宋小姐和原淼在说话,就不好上前。宋小姐以前对原淼的喜欢,是人人看在眼里的,他也不好过去打扰,免得惹了宋小姐不高兴。   原淼见到她身边又多了位相貌出挑的少年时,一时心情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以前宋繁星的眼里只有他,没有别人。哪怕他不在,她也不会让别人陪,只会一个人等着他,对他死缠烂打令人厌烦。但现在,她不喜欢他了,不愿意缠着他逼迫他了,所以可以冷酷地将他扫地出门,弃之如敝屣。   ……   萧函出了俱乐部的大门,边上就突然蹿出一个人,是个长相清秀温柔的女孩,她看起来有些气喘吁吁,还涨红了脸,似乎是紧张了,“宋小姐。”   萧函认出了她的身份,女主江柠夏,没想到她一次把男主女主都见了个全。萧函不知道的是,江柠夏是偷偷跟着原淼来的,原淼选择再回到俱乐部工作,已经是狠下决心了,也不愿意告诉江柠夏,而后者出于担心他,就瞒着他偷偷跟过来了。因为进不去还在外面等了大半天。   这一等没等到原淼出来,却见到了宋繁星。   江柠夏想也不想就冲过去拦下了她,而萧函则冷淡道,“我们不认识,请不要挡路。”   江柠夏也不知哪来的一股热血涌上头,鼓起勇气咬牙道,“我是江柠夏,比你大几个月,是你同父异母的姐姐。”   这句话直接惊呆了周围的人,送萧函出来的钟羽的脸都白了,怎么办,他可是听到了豪门内幕八卦,不会被灭口吧。俱乐部外也不是没有其他人,一看还是宋氏集团总裁的亲妹妹宋繁星,纷纷都被吸引过来了。   宋繁星居然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姐姐,看着这两姐妹的差距真是大啊,那个女孩从头到脚一身廉价,透着清贫的气息。   “也不一定是真的,说不定找上门来坑蒙拐骗的呢。”其他人窃窃私语八卦着。   宋繁星自然是不知道自己还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姐姐的,但了解过剧情的萧函知道啊。   剧情里宋繁星发现江柠夏是原淼珍藏在心底的女孩后,二话不说拿了一张五百万的支票甩在江柠夏面前,让她主动离开原淼,永远不再出现在原淼面前,对方也默默拿着支票离开了,什么也没说。还是后来原淼调查出来的,为此更加怜爱心疼女主。   江柠夏在剧情中一直都是坚强善良忍让的好女孩形象,怎么现在反而主动找上门,暴露这段关系了。   江柠夏继续说着话,“我们是亲姐妹,我不要求你什么,只求你帮帮原淼好不好,陈姨的手术真的很需要钱。”她神情十分恳切,央求着萧函。   哦,是为了原淼啊。甚至还认为她会看在这个面子上答应她帮助原淼。萧函也无语了,是该说女主天真呢,还是善良呢。   她脸色冷了下来,淡淡道,“首先,你姓江,我姓宋,我只有一个哥哥,没有其他兄弟姐妹,我看你是搞错了。”   “其次,你说的陈姨应该是原淼的母亲,为人子女,这是他该承担的事,和我没关系,我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怎么会呢,我没有搞错啊。我小时候还见过你,你要是不信,我们可以去做亲子鉴定的。”江柠夏喃喃道,倒令人奇怪她到底在意的是同父异母的姐妹关系,还是原淼母亲的手术。   “你就不能帮帮原淼吗?你那么喜欢他,我求求你好不好。”   江柠夏还想继续说什么,但萧函已经懒得理会,要不是她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这段关系,萧函都不愿意在她身上浪费时间。   会所的保安阻拦住了江柠夏,免得她打扰客人,钟羽也当作自己什么都没听到,还温柔贴心地为萧函开车门送她上车。负责当司机开车的就是宋正阳派过来的生活助理,萧函这些天晚上都有喝酒,不方便开车。   萧函直接让她开回了宋家。   对于江柠夏,萧函没有什么重大的恶感,剧情里有介绍她从小是被外婆养大,生活艰辛困苦,但仍保持了坚强善良的本心,并且成为男主心中的白月光。   她接受宋繁星的支票离开,是因为觉得宋繁星能帮助原淼,给他好的生活。而后来原淼找到她的时候,她也借着这五百万没有吃什么苦,还很幸福的和原淼在一起了。   这样一看,宋繁星还真是在给他们当垫脚石。   因为她的资助,男主女主物质生活都好起来,当然他们在感情上会觉得很痛苦吧。   从头到尾,江柠夏不算什么真好人,但也没做过什么坏事,至于害得宋繁星家破人亡,即便没有她,以原淼那种冷漠无情报复心极强的本性,也会是这个结局。   所以一开始萧函没打算对江柠夏做什么,只要不到她面前碍眼就是了。   萧函在私下打探原氏的情况,想提前做布置。但面对还未成长起来的原淼,却没有多重视。原淼要是能有白手起家靠自己本事爬起来,那就不需要宋繁星资助倒贴了一年之久了。   所以萧函不担心他,她稍稍担心的也只是那个庞大的原氏数代所积累的势力和资源。   女主江柠夏就更加不足为虑了,若没有后来当上商业大佬的原淼,她也做不了什么。   ……   前两天,宋正阳就告诉她,他们亲妈宋明暇要从国外回来了,特地让她记得回家。记忆中宋明暇非常疼爱纵容女儿,哪怕一向对外表现得十分强势果敢,回家后最想见的就是宝贝女儿了。   萧函睡了一觉,早上就被家里的仆人叫醒,“小姐,夫人回来了。”   宋明暇保养的很好,岁月都没有在她脸上留下什么痕迹,依旧是个大美人,但目光凌厉,行事干练,刚谈成了在欧洲的生意回来,为了这笔大策划她在欧洲待了有四五个月。   知道母亲早上五点的飞机,努力的恨不得在公司睡觉的宋正阳也特地结束加班提前回来了,陪母亲和妹妹吃早饭。   一桌的早餐很丰盛,因为母子三人的口味有不同,所以有中式的,有西式的,有咸口也有甜口。   宋明暇先是考较了一番儿子宋正阳在公司的情况,再转过头,温柔笑语地看向萧函,“繁繁,这段时间在家玩的开不开心啊?”   萧函老实坦白了这半年来做的事,追求会所的一个牛郎,还花钱包养/倒贴了半个月。这些事哥哥宋正阳也没跟宋明暇打过小报告,当然他也相信母亲不会多生气。   亲妈宋明暇听完了,眉头也没皱一下,语气也十分温和,“繁繁,谈恋爱也好,追求人也好,只要别让自己不高兴,那就得不偿失了。”   宋正阳为母亲盛了碗粥,应和道,“妈说的对。”   “繁繁还小,不懂事也就罢了。”宋明暇淡淡道,但瞥向儿子时,目光就带上了几分严肃认真,“你是宋氏的接班人,我可不想在八卦新闻上看到你的名字。”   亲妈的目光让宋正阳一个激灵,再三保证道,“妈,你放心,我很洁身自好的,再说了公司的事我忙都忙不过来,绝不会在外面随便拈花惹草,影响公司形象的。”   女儿爱玩了些,偶尔荒唐一点,宋明暇是可以容忍的,只当作年少轻狂的小问题,她年轻的时候不也犯过糊涂么。同样也是因为她对女儿宋繁星的要求本来就不高,纵容她开开心心无忧无虑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就好了。她和父亲培养多年的继承人宋正阳就不同了,要是今日是宋正阳包养了小情人,宋明暇早就赶回来把他腿打折了。   萧函想了想,又提起了江柠夏的事,虽然不是很重要,但还是有必要提醒一下亲妈和亲哥,不至于什么都不知道。   宋明暇念着这个名字,“江柠夏。”似乎回想起了什么。   宋正阳没有说话,他和宋繁星的生父就姓江,妹妹那时还小,什么都不懂,但他却是亲眼见过父母的争执,还有他那位父亲狼狈羞恼的丑陋面容。   宋明暇脸色很平淡,只是认真道,“你们是亲兄妹,除此之外,没有什么旁人,要是出现了也不用理会。”   宋正阳点了点头,“要是有什么风言风语,我会让公关部公关处理好的。   他的家人只要母亲妹妹,还有去世的外公,没有什么别人。对于突然冒出来的所谓同父异母的妹妹,更加没有半点感情,甚至觉得碍眼。   对于宋明暇来说,那大概是她完美人生的一个耻辱。她说的不是江柠夏,而是与别的女人生下江柠夏的人,她的前夫江翰。   宋氏集团是宋明暇的父亲白手起家创立的,走到现在的规模可以说不同凡响,宋父一生只有一个妻子,而且十分恩爱,可惜早早去世了,只留下宋明暇这个女儿。   那时候即便很多人重男轻女,认为女孩是要嫁人的,继承不了家业,纷纷劝他再娶一个或者养些情人,好生个儿子,但宋父还是坚持把女儿带在身边,培养她教她做生意,为她保驾护航。   宋明暇也很争气,有才干有能力,还没毕业就在公司工作,还主动迎难而上接手了公司旗下一些发展的并不好的产业,别人都等着看这位公主初出茅庐碰壁闹笑话时,她却让人大跌眼镜,经她接管经营的产业不到一年的时间,利润翻倍,焕发新生。无论公司内部的人还是外界同行,都对她心服口服,这样一来继承家业也无可置疑。   宋明暇的前二十年人生不说顺风顺水,但也相当完美,令人羡慕敬佩了。但就在这时她喜欢上了一个新进公司的员工,在共同工作期间互相产生了感情,那人就是江翰。   虽然江翰不像那些富二代青年才俊有家世背景,但他本人年轻英俊,有能力也上进,加上还肯入赘宋家,足以表现出了对宋明暇的真心,于是宋父也同意了这桩婚事。   也许头两年,两人的婚姻还算幸福的,但也很快出现了许多问题,宋明暇即便结婚了,也没有放手事业的想法,甚至表现得比江翰更出色,两人的差距越来越大,关系也逐渐冷淡。   江翰出轨了,还是在宋明暇生下一儿一女之后才发现的,对方就是江柠夏的母亲。   江翰可能还以为自己在宋氏工作了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翅膀也硬了,所以觉得向宋明暇承认了错误,道歉了也就没什么了。看在孩子的面上,宋明暇总不会对他怎么样。   结果宋明暇如在商场上对付敌人一样雷厉风行,迅速办理了离婚,把一双儿女的抚养权捏在自己手里还给他们改了姓,还将江翰净身出户。这个时候她曾经喜欢过的男人暴露出了本性,想要分割宋氏的大半财产。   宋明暇搜集了他滥用职权挪用公款等证据,直接将他送进了监狱。   她可不是丈夫出轨有了私生女,就需要别人同情议论的可怜女人,她是宋氏未来的董事长,从小按精英继承人标准培养长大的,论手段,还敢跟她比。   甩掉这个耻辱后,宋明暇在事业上更是一骑绝尘,越来越成功,也没有忽视对两个孩子的疼爱和培养。   让宋明暇觉得可笑的是,那个曾经在她面前表现得坚强善良的女人,还说什么不要名分,不会打扰她的生活拆散她的婚姻,会一个人把孩子养大,尽到一个母亲的责任,最后还不是选择了把小孩丢在她家别墅的门口,自我逃避一走了之。   宋明暇从来没把这个女人和她生下的孩子放在眼里。   只是既然养不起,没办法承担会面对的各种压力,那为什么还要生下来,又信誓旦旦地说着这样的话。还指望着她的心软仁慈收养照顾这个小孩,真是懦弱又天真。   宋明暇的母爱只会给她的一双儿女,不会分给无关的人。   ……   萧函没有提出自己想进公司的想法,这与原身性格不大符合,而且亲妈和亲哥不一定会答应,毕竟过去宋繁星就是偏软弱单纯的性格,对商业生意什么的都不感兴趣,学的专业也沾不上边。光是公司的股份分红,和亲妈宋明暇划到她名下的众多产业,就足够她肆意富足的过一生了。   交男朋友还是包养情人,花再多钱都无所谓,反正还有宋明暇和宋正阳在后面给她撑着。   其实这也是比较理智的做法,不然以宋繁星对原淼的喜欢,说不定他一句话,她都能忘乎所以地傻傻得把家产拱手相让了。   但找了个时间,萧函还是特地去了公司一趟,公司的人也不会不认识自家总裁的妹妹,宋总的秘书亲自接她上去,到了宋正阳的办公室,还去准备了杯咖啡。   宋正阳见到她也挺稀奇的,微笑道,“你怎么来公司了?”   “你下周是不是要去S市?”萧函弯了弯唇角,眸子明亮似是好奇问道。   宋正阳想了一下自己接下来的行程,点了点头,也不瞒他妹妹,“嗯,要去S市参加一个重要酒会。”   他又疑惑道,“你问这个做什么,这些交际应酬不是不感兴趣吗?”   “我是不感兴趣,但在家待的无聊,最近也不是很想出去玩了,要不你带我一起去S市吧。”萧函眨了眨眼道,“放心,我不会打扰你谈生意的。”   宋正阳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他也就怕妹妹嫌弃工作行程枯燥无聊,但总好过和那些朋友天天泡夜店喝酒玩乐,带在身边倒也无妨。   萧函笑了笑,等到了S市,以宋正阳的作风,也不会把她丢在酒店,到时候自然能参加那个酒会。见到萧函心中计划中的一个目标,原家的原彦,他肯定会出席那个酒会的。 第144章 未来大佬   原淼那晚得罪了客人, 还差点影响了会所的名声, 会所负责人没当场把原淼赶出去都是好的。原淼也没兴致提出回来上班, 出来的时候见到被会所保安驱赶的江柠夏,立刻上前护住了她。   后来从她口中得知了她与宋繁星的关系, 江柠夏还想为他去求宋繁星出钱帮忙。   原淼握紧了拳头,眸色冷厉道,“柠夏, 你不用去求她。”   而且现在也没用了,宋繁星显然是故意做的这么绝的,不是逼迫他, 而是真的对他不屑一顾。   像她这么狠心绝情的人,又怎么会顾念这点血缘关系呢, 他不让江柠夏去找宋繁星, 也是为了她好, 免得被宋繁星欺负。   江柠夏有些委屈,她不明白宋繁星为什么对她这么冷漠, 明明这些年来她从来没有想过去索要什么, 去打扰他们的生活。但他们之间的血缘关系是断不掉的,他们有着共同一个父亲, 她也是真心把宋繁星当成妹妹, 为什么宋繁星不能看在她的面子上帮帮原淼呢。   “她不是喜欢你吗?”江柠夏可是见到过宋繁星挽着他的手臂, 喜悦如蜜糖一样写在脸上的样子,她很清楚那是种全心全意的爱意。   原淼冷冷道,“我和她已经没有关系了。”   他回想起在月色见到宋繁星时她身边还有了新欢, 呵,这才几天的时间。   不知道是当初被胁迫答应做她的男朋友,还是现在成了众人眼里被抛弃的存在,哪个更让原淼觉得恼怒耻辱些。   江柠夏欲言又止,她想说那陈姨的医药费手术费怎么办,那可是个天文数字啊。   医院那边每拖一天就多一天的欠款债务,数字在不断增加,而原淼为数本就不多的存款也越来越少,他心情一天天阴郁了起来。过了几天,原淼又再次进入了‘月色’。除了这里,他找不到哪里能够赚到很多钱的地方。   会所负责人看了看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道,“你留下来吧。”   说不定还能再碰到一个像宋繁星那样的冤大头呢。   ……   抵达S市后,萧函白天没有跟着宋正阳,而是四处找到景点旅游观光了一下,看到合心意的东西就买了下来,等到晚上才换上秘书准备的礼服,作为女伴陪宋正阳一起出席酒会。   原本秘书挑的是件深红色的露肩礼服,做工十分精致,漂亮的不像话。但宋正阳见到了皱皱眉,另外换了件绿色点缀的裸色长裙,那样美丽的礼服穿在别的女人身上也肯定会显得很美丽,他见到或许会很欣赏,但想到是自己妹妹穿感觉就不一样了。大概还是更想保护她一些,避免那些觊觎垂涎的目光。   酒会是在一家典雅豪奢的酒店中举行,灯光下流光璀璨,红酒香槟,无论男女宾客都穿着得体,举止优雅彬彬有礼一般。   宋正阳还特地为萧函要了一杯适合女士的饮品,车厘子果酒。   不一会儿,萧函便发现了她要找的人,原彦。   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容颜俊逸,剑眉斜飞入鬓,五官深邃,气质儒雅又沉稳。   以原家的地位,他算得上是这场酒会的中心人物之一了,萧函瞧着光是他身边的人就围了三层了,来来去去就没断过攀谈,都是一个模子的彼此微笑攀谈。   但想想这种交流直到酒会结束至少要三个小时,谈论的事情还可能牵扯到方方面面,马虎大意不得。所以但凡想成功的人都不容易。原身这种混吃等死的躺赢人生反而要轻松一些,不用费什么心机,开开心心的多好。   宋正阳也要多结交不认识的人,为自己为公司积累更多的人脉。   萧函表示不妨碍他,自己端着酒杯去角落里坐着了,期间也有一些公子哥之类的过来想攀谈搭讪的,都被萧函给打发掉了。   在默默观察中,萧函等到了一个机会,原彦和周围的人打了个招呼,朝会场后面的休息室方向走去。   哪怕工作狂也不是机器,需要休息一下。   原彦揉了揉额角,缓解疲劳,顺带闭目思考一下刚才遇到的那几个老狐狸说的话,是看上了新塘的那块地,还是有心插手环城绿化计划。   当门被推开的时候,原彦立刻恢复了警醒,见到是位着绿色长裙的年轻女孩,他语气客套又疏离道,“你走错了,这里是私人休息室内。”   难道是他一时疏忽,忘了关上门?   萧函微微笑了笑,“你好,原先生。我是特意来找你的。”   原彦听对方知道他是谁,下意识将对方当成了那种想要走捷径过来攀附他的女人。   “我认识一个叫原淼的人,他母亲叫陈仪,不知道原先生你感不感兴趣?”   原彦深邃的眼眸里似乎跳动了一下,但很快更像是错觉,“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请你离开我的休息室。”   他是个有风度的男人,不会对女人动手,但是他可以叫保镖或者这里的保安来。   原彦正想要说这样的话威吓对方时,面前的年轻女孩笑了笑,眸子透亮,似含着一汪清泉,“我忘记说了,他的眉眼和你有点像。”   ……   萧函离开了休息室,留下原彦一个人思索。她看出了原彦神色里的波动,尤其是在听到她说的最后一句话,至少说明他不会忽视原淼的存在。   据萧函这段时日的了解,外界对这位原家的长子评价很高,是可以和他父亲,原家现在的掌权人扳一扳手腕的人,现在的原淼要是和他斗,绝不可能斗的过。萧函现在没法直接插手宋氏,想要凭借宋氏和原家斗一斗有些困难,现在对原淼下手她怕脏了自己的手还引来原家的报复。   最快速的方法就是借势,二选一,依照剧情,原彦是男主的敌人,那就是潜在的合作对象。   或许也称不上合作对象。   若是萧函这一句话让原彦对付原淼,将其扼杀于萌芽之中,那属于原家内部的斗争,和萧函没什么关系了。说一句话就能解决的后患,多好的事。要是原彦外强中扛不过男主光环的话,那她就只好用其他方法了。   提前告知原彦这个秘密也不是没有风险,比如原彦失手大意可能会让原家更早发现原淼的存在。不过她既然穿越来了,剧情就已经变了,不在乎再多变些什么。   休息室内,原彦坐在沙发上沉思了一会儿,最后拨通了一个电话,语气低沉道,“我要两个人的资料,原淼和陈仪,这事做隐秘点。”若是他猜测的那样,一个私生子会对整个局势产生什么影响。   等原彦再出去后,有心寻找那个绿色长裙的少女,却不见人影。   萧函早就和哥哥宋正阳打了声招呼,提前离开了会场,坐秘书的车回酒店了。   ……   原淼虽然重新回到了‘月色’上班,但待遇大不如前。   他颜值依旧,又是曾经的头牌,引得宋小姐为他一掷千金,本来还是有很多富家千金想见见他的。结果见过一次后就果断没什么兴趣了。比起会说甜言蜜语会贴心照顾人还会给她们表演各种才艺的帅气小哥哥们,原淼实在太差劲了,她们来着是花钱买开心的,又不是找罪受,不投诉她都是好的。   这也使得原淼在俱乐部的收入大大缩水,甚至还比不上一些只是单纯表演乐器才艺不陪客人所以赚的少的员工,别说支付医院的手术费了,可能连维持他自己的生活开销都不够。   曾经的头牌如今成了吊车尾,不仅其他人奚落笑话他,就是会所负责人脸色也冷的可怕。   江柠夏一如既往每天做着忙碌的兼职,偶尔去看看原淼住院至今未醒的妈妈,但她也渐渐意识到原淼性格越来越阴郁了,脾气也越来越坏,有时候和她在一起会忍不住发脾气,连说的话也尖酸刻薄了起来,尤其是提到和钱有关的事。   以前的原淼清冷而孤傲,一身干干净净。   以前原淼从来不会说伤她的话,都是温柔的不能再温柔。   现在却好像变了个人似的。   江柠夏知道原淼是因为背负了很大的压力,还有会所那些刁蛮骄纵的富家千金,原淼的工作很辛苦,若不是为了陈姨的手术费,原淼绝不会低下头放低自己的尊严去做那样的工作的。   江柠夏默默忍耐了下来。   原淼在发过脾气后,也有些后悔,还会向她道歉。他是真心喜欢江柠夏,都舍不得伤害她分毫的。但次数多了后,巨大下的压力疲劳精神紧绷下,他已经没有心思去顾忌江柠夏的感受。有时候别说发泄情绪,甚至连话都懒得说,回到家里还要自己洗衣服做饭。   生活的困窘劳累,医院一次次的催促交款,俱乐部里人人的冷漠嘲讽,如同泥淖一样将原淼一点点拉下去。   江柠夏仿佛不再是他能看到的视为救赎的光。   有时候他甚至还会想起和宋繁星在一起的日子,她的讨好,她的笑容,还有不用为金钱烦恼的生活。 第145章 未来大佬   原彦让人调查的已经有结果了。   原淼的母亲陈仪曾经是他父亲原丞众多的情人之一, 是什么时候搬到江市, 在哪家医院生下的孩子, 还有原淼从小到大的所有经历等等这些资料都出现在了原彦的桌上。   手下人恭敬道,“已经做了DNA鉴定, 是原董事长的儿子。”   原彦表情冷淡,只瞥了一眼,老头子居然还有私生子流落在外。   原彦自小就看着他这位父亲风流成性, 甚至毫不顾忌家人的感受将情人带到家里,而他的母亲生生把自己变成了一个外表贵妇内里怨妇,活在痛苦里, 她对花心的丈夫做不了什么,就只能折磨原父的情人和私生子女, 甚至对自己唯一的孩子也时冷时热, 没有多少爱意。   结果就是原父的情人换了一个又一个, 私生子女是死是活他也毫不关心,她的作为没有引起原父的半点触动, 而她的亲生儿子原彦则选择了远离这个家。   原彦年少时就看透了父母这对婚姻看似显赫实则冰冷破败不堪的本质, 早早地出国留学了,从高中读到大学再进修金融。直到听说母亲病重才回来, 母亲去世他并没有感到很难过, 相反他觉得她从自我折磨的痛苦中终于解脱了。   原母大概也想不到, 她费尽心思也无法挽回改变的丈夫,会在儿子回国后的步步紧逼夺权之势下,从温柔美人乡中惊醒, 甚至感觉到了丝丝畏惧。   以前原父就是行事再荒唐,也是原家的掌权人,别人不敢说什么做什么,但在出现了一个优秀的且名声比他更好的继承人时,不少人有意无意地开始劝他考虑退休了,是时候把家业交给年轻人了。   原父开始慌了,也有些恼羞成怒,他才五十岁,连身边最新的嫩模小情人都还夸他雄风依旧,还没老呢,所有人居然想着让他退位了。这个儿子他以前是漠不关心,但怎么说他也是他的父亲,对他的态度丝毫不亲近不说,居然还想篡权。   随着原彦表现得越来越出色,外界尽是夸赞之声,原父也显得有些尴尬了,对原彦也难有什么好脸色,后者也不在乎他的父爱,   哪怕两父子出现在公共场合,也不过是维持表面的融洽和平关系。   了解原氏内部情况的人都能知道一些,听到风声的也都蠢蠢欲动准备站队了。   比起原父的外强中干色厉内荏,甚至难得少陪他的小情人,而是开始关心集团的事务了,以向外界强调他还是原家当家的掌权人这个事实。   原彦表现得并不急,而且很沉稳,他比原父有更多时间。   原父还有个成年私生子的事,换在过去,他可能都不屑于看上一眼。只现在,他本想慢慢蚕食掉老头子的势力,以免原氏出现动荡让有心人钻了空子,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中,多了个变数,可能也就不一样了。   以原彦的聪明心智,很快便能想到,老头子要是知道自己还有个成年的私生子,恐怕会很高兴接回来和他打对台戏吧。   ……   江柠夏注意到原淼回来的越来越晚,还带着浓浓的酒气,有天晚上,她一边搀扶着半醉的原淼进屋,终于忍不住道,“原淼,你不要总是喝这么多酒了,还有我今天在医院给你打电话,你怎么不接啊。”   原淼的酒气呼在她脸上,醉眼如星星,俊朗秀气的脸却显得阴翳,讥讽道,“不陪她们喝酒,我靠什么赚钱啊。”   因为找原淼的客人寥寥无几,他的营业额一连几天都少的可怜,会所也不是慈善机构,直接说再不好好工作哄客人开心就走人。原淼现在一穷二白,要是辞职了只怕是要喝西北风了。   他不会哄客人说甜言蜜语也不会表演才艺,也就只有陪着一个劲的喝酒了,至少有点起色了,就是每回喝完都要吐。   原淼冷冷道,“还有,我工作的时候你不要给我打电话了。”   许多在月色工作的人都会把手机调静音或者关机,因为在陪客人的时候突然有电话来很容易影响客人的兴致的。而这新人头几天就学会的规矩,原淼竟然现在才知道。   江柠夏感觉道原淼心情不好,喏喏道,“对不起,我知道了。”   她一再对自己道,原淼压力很大很辛苦,自己要相信他支持他,对他更包容一些。   江柠夏又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扬起笑容道,“我打电话给你是想告诉你这周末,医院会给陈姨安排一次开颅手术,医生说这周末的手术很重要,而且难度不小。要不到时候我们一起去医院陪陈姨做手术吧。虽然陈姨还没醒来,但我相信她要是知道我们陪在她身边一定会很高兴的,医生也说了病人的求生意志也很重要……”   原淼冷漠地打断道,“不行,这周末我有工作,你自己去吧。”   江柠夏微微咬了咬唇,还有什么比陈姨的手术更重要呢。   然而原淼已经不想听到医院的消息,他甚至已经很多天都没去过医院了,以前他一心挂念着母亲能否苏醒,现在他听到医院两个字,就是满心的狼狈困窘,甚至忍不住生出了逃避的心思。   疲惫和酒意一上来,原淼摇摇晃晃进了房间,躺在冷硬还带着霉味的床上倒头就睡,江柠夏就是有再多的话想说,也没人听了。   江柠夏心中忍不住涌起一股莫名难受来,酸涩之意从她的鼻尖漫上眼眶。原淼以前也在月色工作,但从来没像现在这样,对她也越来越冷漠,也不关心躺在医院的陈姨,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   萧函从S市回来后,也没有再去月色了,原淼现在的情况还是身边的朋友告诉她的,“你是没看到,谢语妍让他喝酒他就喝酒了,也不知是谁当初还说不喝酒。”   “他以前也就是仗着你对他好,蹬鼻子上脸。”   她们还不至于和一个小小的牛郎去计较,故意踩上几脚,只是说几句防着这位傻白甜大小姐哪天又突然回心转意了,巴巴地去讨好人家。现在让她看看原淼的本性,曾经那些清高傲气不过是装出来的,现在没有人捧着他了,可不就撕下面具了么。为了钱照样能去讨好别的女人,还不止一个。她们相信,就是哪天宋繁星又念起旧情了,在知道这些事情后,应该也不会有什么情份了,人都是有洁癖的。   萧函笑了笑道,“没事,吃一堑长一智,我也是花钱长记性了。”   一个小姐妹还拉住她私下道,“谢语妍还扬言说要包了他,这是故意跟你挑衅呢。”   富二代的圈子里有为了女人相争斗气的,女孩子之间也不例外,谁让这些都是不缺钱又不缺时间精力的白富美呢。谢语妍是谁?记忆里都没什么印象,大概也是个有钱人家的大小姐吧,她也不会去劝说什么。   萧函微挑了挑眉,“她爱做什么就做什么吧,反正我和原淼已经没什么关系了。”   小姐妹也就一说,担心宋繁星丢了面子,但既然她都不在乎,那也就没什么了。   萧函在家里别墅待了两天,也就上网浏览了一下股市经济方面的消息,另外关注了原氏好像没什么动静。   谢语妍的确是个有钱有闲的大小姐,她对原淼的好奇兴趣多半是冲他的名声来的,先有宋氏大小姐苦追了他大半年百般讨好,后有在会所纠缠质问的那一出,不知道还以为是什么狗血言情小说的情节呢。也就月色管理严谨,就是有人录了视频也不会随便传出去,怕得罪了月色幕后的大老板,顶多在圈子里私下流传一下。   谢语妍兴致一来,还想看看这个传闻中迷的宋繁星为他大把砸钱的原淼究竟是什么人物。   许是期望值太高,见了之后反倒有些失望。   其实谢语妍若是半年前,甚至一个月前见到原淼,说不定都会有些动心。   那时候的原淼自带一种清冷孤傲的气质,而且很干净,如不染尘埃的浮云,再加上他本就出众的容貌,如高岭之花般,还有着锐利锋芒的棱角,出现在这种地方就如同一股清流,也不怪宋繁星会一见钟情。   现在原淼已经被整日的疲惫,精神紧绷,压得喘不过气来,傲气也被消磨了大半,甚至开始放下尊严做他曾经鄙夷的讨好他人的工作,什么如清流般干净,谢语妍自然看不到了。   她和宋繁星关系一般,几乎没什么来往接触,但却对宋繁星有些嫉妒心,起因是她妈原本有意把她嫁给宋繁星的哥哥宋正阳。   以宋正阳的条件哪怕放在富二代这个圈子里也是数一数二的,是家里定下的继承人,本人有能力,还洁身自好,不曾听说过有什么花边新闻,连谢语妍也有些动心了。结果宋正阳的母亲,现任宋氏董事长宋明暇见过她两次面后,就否决了这件事。   尽管没说什么原因,但明眼人都猜得出来宋明暇没看上她。   谢语妍觉得自己丢了大脸,让人笑话,连母亲都埋怨她。最重要的是,她知道以她父母重利重颜面的自私性格,以后也只会是拿她去做商业联姻的棋子,而她说不定会嫁给哪个秃顶还花心的男人,很难再找到像宋正阳条件这么优秀的人选了。   宋明暇是富豪榜上都令人敬佩的女性,但谢语妍见过她女儿宋繁星,不谙世事傻白甜一个,也没什么了不起,还犯蠢地追在个男人屁股后面,但就是那么好命,亲妈宠着亲哥护着,除非宋氏破产了否则根本不用担心为了家族利益随便嫁给一个男人。   谢语妍羡慕嫉妒宋繁星,也乐意给她找不自在。她还想着等包养了原淼后,带着人亲自去宋繁星面前炫耀一把。 第146章 未来大佬   “呕——”原淼不知自己今晚喝了多少酒, 头晕目眩胃里翻腾, 对着马桶就是一阵呕吐。   “你还好吧。”身后一道善意温和的声音响起, 还有递过来的干净纸巾,“以后喝之前多备些解酒药比较好。”   “钟羽, 你何必管他,人家和我们不同,他可是大少爷, 还看不上我们卖笑的呢,现在不也和我们一样了。”   洗手间还有其他人看原淼不顺眼,也嫌弃钟羽好心。   原淼稍稍恢复了清醒, 认出了递给他纸巾的人,是那天陪在宋繁星身边的漂亮少年, 也许是她的新欢。尽管只见过一面, 印象也很深刻。原淼随即冷冷道, “我不需要。”   “啧啧,难怪曾经痴心不改的宋小姐也抛弃了你, 就这脾气, 不识好人心还认不清现实。”嘲讽的那人摇了摇头就一身光彩照人地出去了。   原淼垂下眼眸,显得更为冷漠阴郁, 坚持道, “我和你们不一样。”   钟羽也冷下了脸, 淡淡道,“你以为谁都是贪慕虚荣,没有自尊为了钱无底线讨好别人。”   “走投无路有苦衷的人也不止你一个。”却少有像他这样愤世嫉俗的。   月色是正规会所, 而且也有单纯卖艺不卖身的,人家弹钢琴弹吉照样能拿不少钱,还不用理会客人。陪客人的也分三六九等,月色主要招待的客人就是那些富家千金,甚至是这个行当最轻松的,只要哄她们开心了,钱不会少给也不会动手动脚,逾越界限,毕竟她们也只是觉得好玩而已。   动真心的也不是没有,曾经有过例子,一位顶级白富美喜欢上了某个牛郎,不仅花钱买下了他的合约,抹掉了他在会所里的黑历史经历,还将他包装成家世清白品质优良的青年才俊带回家结婚了,后来如何没人知道,毕竟藏得很严实,但不少人是羡慕那位的,少奋斗二十年不说,直接迎娶大小姐走上人生巅峰。   原淼也曾被人以为会是这样一个幸运的人,他才进入会所没两天,宋小姐就对他一见倾心,包下了他在店里所有的工作时间,不用他陪其他客人,不用他喝酒陪聊天陪玩乐,什么事不需要做,肯为他花钱,听说还帮他还了债务。   就算是一时兴起,但在众人看来已经是很用心了。   要是抓住这个机会,未必不可能得到个好结果。   原淼若一直都是那么孤傲,不愿低下头,钟羽或许还能高看他一眼,但在宋小姐放弃他之后,他又重新回到俱乐部,还开始肯陪客人喝酒,迎合客人的喜好。   钟羽说不上讨厌,只是失望,今晚也是看他吐的太狼狈,才一时善心说了两句话。现在看来,原淼这种人更让人瞧不起。   原淼眸色一片阴沉,总有一天,他要站在高处,将羞辱过他的所有人踩在脚底下。   ……   原彦经过调查,自然也知道他父亲这位私生子在做什么行当,前因后果中间发生了什么事,他知道的也一清二楚。他并没有想伸手拉一把的念头,而是任由其自生自灭,尽管这位很有可能成他父亲对付他的筹码,但既然他已经提前知道了私生子的存在,那么计划节奏依旧掌握在他手中。   “原先生,您让我查的那位女士已经查到了,是江市宋氏现任董事长宋明暇的女儿,总裁宋正阳的妹妹宋繁星。”   报告的人犹豫了一下,“另外,她和原淼也有些交集。”   尽管早已猜测到了两人认识,但看过资料后,原彦还是忍不住眼角跳动了一下,两人之间曾经的关系,说是男女朋友也可以,说是金主包养,似乎也没有错,现在的小年轻可真会玩。虽是从比较开放的国外留学多年回来,但原彦的工作狂属性也很高,除了学习和工作,从不参加无意义的交际应酬。   随即更加疑惑了,那宋繁星为什么要透露这个消息给他,难不成有什么别的企图。   抱着谨慎小心的态度,原彦决定还是再见这位宋小姐一面,“宋繁星现在在哪里?”   萧函在家待的舒舒服服,悠哉游哉的,被最近交的好朋友沈唯卿叫了出来,“年纪轻轻的,大好年华,怎么就白瞎在家里了,跟个老年人似的佛系养生啊。”   萧函觉得她说的有道理,于是就答应出来了。但是她没想到这个聚会来的人不少,许多面孔还是出现在这个世界的网络娱乐新闻电视上的,从明星,到偶像模特,男女都有。   沈唯卿这才告诉萧函,她家里产业有些涉及娱乐圈,投资了不少大项目,也是能说的上话的。   萧函坐在她旁边,还见到过某位俊美儒雅的影帝过来打招呼,还有几位成名的大牌明星,沈唯卿撑着脑袋,晃着香槟酒杯,“我打算在娱乐圈开间经纪公司。”   萧函点了点头,“那很好啊,恭喜你了。”正好从一些灰色产业中洗白出来。   沈唯卿笑了笑,“这里的小男生论长相,个个赏心悦目,不比你之前的那个小情人差。若是有中意的,不妨考虑一下,谈个恋爱。”其实不用她说,待会也会有人主动凑上来,女明星想嫁入豪门,男星未必没有这个想法。以宋繁星的家世,还是很多人愿意讨好追求她的。   萧函还没说什么,身后响起一道低沉有磁性的声音,“宋小姐。”   沈唯卿一晃神,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喝多了,但再眨了眨眼,这不就是原家下一代继承人原彦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只见原彦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旁的宋繁星,“我找你许久了。”   他微微皱了皱眉,似乎有些不大喜欢这种嘈杂喧嚣的名利场。   而认出他身份的也不止沈唯卿一人,已经有不少注目的视线看过来了。   原彦看了沈唯卿一眼,后者还没从惊讶中回过神来,也没有说什么话,原彦对萧函道,“有些事,我想私下和你谈谈。”说起来也是原家的私事,不方便在这种随便的地方说。   萧函先看向沈唯卿,毕竟今天是被她邀请过来了,就这么中途走了也不好意思,沈唯卿则随便摆了摆手,“你要是和原……原先生有事,就先走吧。”   她凑到萧函耳边还说了句,“下次再聚。”   原彦语气依旧是客套又疏离的样子,“就现在吧,我的车停在外面。”   萧函和原彦离开后,沈唯卿坐在原地,连故意过来搭讪的某年轻男星都懒得理会了,心里嘀咕着宋繁星和这位原大少有什么关系不成,好像她上次还问过原家的事。   ……   原彦就近找了个私人地方,温暖舒适而且有格调,私密性也很高,沙发旁边的壁画也很有特色,吸引了萧函的注意。   原彦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他的面容俊朗却如雕塑一样纹丝不动,似是没有感情,声音再次响起,“你是怎么知道原淼和原家的关系的?”   光是凭长相有一两分相似就这样推测,这太奇怪了,这世上哪怕毫无血缘关系的人,有眉眼相似的都不在少数。   萧函回过头看向他,笑了笑,“这重要吗?”   “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原彦倒也干脆,或者他不喜欢和女人争执这种问题,很快换了另一个。   萧函坐在了沙发上,眉眼弯弯笑了笑,“这个我可以回答你,你应该也调查到我和原淼之间发生的事了吧。”   准确来说是原身和男主的纠缠。   “我担心会引来原家的报复,或者等原淼被认回原家后,就会报复我和我的家人。”   原彦冰冷的脸上,眼神中闪过一丝困惑,似乎是在思索萧函说的话的真假,他最后道,“原淼不会回到原家,你也不用担心这个”   他才不会为一个私生子做什么,也许他那位父亲会,宋繁星的顾虑也不是没有道理,但他既然在此答应了,就会保证不会发生。   萧函轻笑了一声,“有你这句话,也许我可以放心了。”   她也不会完全相信原彦,还是看结果为好。   原彦犹豫了一下,双手交叠,“那你想要什么?”   他起先又猜测过宋繁星主动提醒他的意图何在,也许只是单纯的因爱生恨,或者为了利益,又或者有更大的图谋。趁着出差还特地来找她谈一谈。   “如果你认为我说的话能帮到你,那就当记宋氏一个小小的人情吧。”萧函漫不经心地道,她本来也就借原彦的手对付原淼,利用一下而已。   原彦微微颔首,若宋繁星只是提醒,并没有暗藏别的心思图谋,那这对他来说的确是个人情,一个私生子不算什么,但提前知道可以避免很多布局的错误,而且他心里已经有了另一番决定。   出于绅士风度,也为了表示感谢,原彦出言道,“我请你吃个饭吧。”   萧函无可无不可就答应了。   但是没想到在原彦秘书挑的高级餐厅旋转楼梯上,就见到了原淼,他正在陪着一个容貌艳丽的年轻女孩。 第147章 未来大佬   原淼陪着的年轻女孩就是谢语妍, 她还以为原淼多傲骨铮铮呢, 结果就喝了几天的酒就愿意陪她出来逛街了。不过原淼长相是挺出众的, 带出去也有面子,谢语妍心中的几分得意和喜欢在遇到宋繁星时, 就化为乌有了。   她不认识原彦,但单看他的气度,就生生把原淼比了下去, 应该不是一般人,更让她气恼的是原淼的目光一直盯着宋繁星。   相反萧函和原彦的反应都很冷淡,在店长的引领下上了楼。   “怎么, 你还惦记着宋繁星不成?”谢语妍抱着胳膊对原淼冷笑道,   原淼将刚刚不受控制的情绪压了下去, “你误会了。”   时隔许久后再见到宋繁星, 他有些恍惚, 想想好像自从和她分手后,他就越来越倒霉。他来不及细想出现在她身边的人, 离开了他, 宋繁星也没有过的不好,身边的人换了一个又一个。   谢语妍不在乎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她现在心情不好, 就是找个由头发泄而已, 冷嘲热讽了一通,“可惜啊,人家不喜欢你了, 身边还有一个更好的。”   原彦有几次想发脾气,但又克制忍耐了下来。   他曾经以为宋繁星便是最令人讨厌死缠烂打的富家千金,却没想到还有谢语妍这种喜怒不定傲慢骄纵的。和她相比,连宋繁星都好了许多,原彦心里越想越发不是滋味。他已不记得他当初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冷漠拒绝宋繁星的各种示好,或者说他不愿意去想,因为一旦与现在对比,仿佛衬托出了他的堕落。   ……   萧函回想她穿越以来,除了收回原身给予男主的一切之外,也没做什么,甚至不需要她做什么,生活已经在教男主做人了。   这顿午饭用的还算愉快,准确来说是聊的愉快,原彦也很意外宋繁星并不是资料中所显示的那种脑袋空空只知吃喝玩乐的纨绔千金,相反对于金融行业股市行情经济形势都有一定见解,而且还敏锐察觉到了原氏的一些计划和产业转移动向。   萧函解释道,“我对原氏旗下产业的股价波动有关注。”   总不能说她留着一手,考虑最坏的情况将来会直接对上原氏这尊庞然大物,做足知己知彼的准备。   原彦微微颔首,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最后他还主动交换了联系方式,并且提出,“宋小姐,你要不要考虑到原氏来工作?”   萧函有些讶异,这个走向是她意料之外的。   事实上,在一顿饭的简单交流,他已经把手下人调查得来的关于宋繁星的资料在脑海里推翻了,对方绝不是庸碌无为之辈,同样他也是个行动力极强的人,一旦有了这个想法后就直接提出邀请。   萧函笑了笑,“原先生你是不是忘了,我家里也是开公司的,我要是想工作的话,我家人他们会很乐意给我一些产业练练手的。”   尽管可能因为过去的印象不会太信任,但要是她坚持要求,一家小公司或者酒店杂志社还是可以的。   就算要工作为什么不在宋氏,而要去原氏。   原彦神情冷静,“有时候出去能更好的拓宽视野,待在原来的一方天地里反而会龟缩不前,限制了自己的能力,原氏会是一个很好的平台。”   他的口吻已经完全变成了招聘员工的说辞,对于偶尔发现的一个潜在人才见猎心喜,萧函现在就有种被挖墙角的感觉。貌似也不是不能被接受。   萧函最后道,“我需要考虑两天。”   原彦点了点头,“我在这里出差,会多逗留几天,你要是决定好了可以给我回复。”   ……   原淼陪着谢语妍逛了一天,纯属于私人交易,与会所无关,但谢语妍给他的钱比他喝半个月的酒还要多。谢语妍最后还是开着跑车送他回家,她想着就算不为了气宋繁星,似乎捧一个原淼这样长得好看,脾气虽然有点但也不是不能忍受的小情人,也挺好的。   早就等候在小巷处的江柠夏,就见到原淼从一辆红色的跑车上下来,与车主女孩还很亲密似的,就像当初的宋繁星。   江柠夏一脸不可置信,走了上去,也出现在两人视线之内。   原淼皱了皱眉,“柠夏,你怎么在这?”   江柠夏微微咬了咬唇,“你不去医院陪陈姨做手术,就算为了陪她。”   谢语妍脸色顿时变得难看,似乎想到了什么,随即一巴掌刮在原淼的脸上,“好啊,左边惦记着一个宋繁星,右边还养着一个小妹妹,我差点都被你给骗了。”   她话音刚落下,原淼脸上兜头就被砸了一沓厚钞票,比方才那巴掌还要羞辱他。   “你不是要钱吗?我给你,以后别想来纠缠我。”   谢语妍说完便开着跑车扬长而去,留下挨了巴掌的原淼和不知所措的江柠夏,还有地上散乱的钞票。   江柠夏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样,“原淼。”   原淼抬起头的那一瞬间,脸色阴翳得可怕,连江柠夏都被吓到了。   此时原淼心中满是被羞辱践踏自尊的怒火,这团怒火不仅是对着骄横霸道的谢语妍,也连带着迁怒了他曾经喜欢怜爱的江柠夏。   江柠夏在这么迫人的目光下还是硬着头皮说出了一个噩耗,原淼的母亲去世了。   也许是因为失去了剧情中VIP病房的精心护理,还有国外权威专家的治疗一应高配置等等,各种各样可能的因素,最后导致原淼的母亲在术后没有苏醒,而是脑死亡。   而还没等办完母亲的丧事,原淼就再次受到了重大打击,江柠夏走了。   留下一封信后就离开了。   信中她说原淼变了,变得冷漠戾气,已经不是她认识的那个原淼了。她真心希望原淼能够回到过去的样子,也许那个时候她就会回来。   母亲离世和江柠夏的离开令原淼迅速意志消沉,开始了酗酒,自暴自弃。   经过谢语妍的宣扬,那些年轻的富家千金都避着原淼,去了月色俱乐部也不会点他陪客人,但是医院那边还有大笔的欠款催促着原淼偿还,原淼这次再也没什么坚持了,答应了一个富婆的包养,真正的走向堕落的深渊。   ……   萧函只考虑了一天就决定答应了,要是在宋氏工作,变化太大,亲妈和亲哥肯定会觉得不对劲,原氏集团远在京市,在那走了一通,回来后就算有什么变化也可以解释。   而且这也是一个可以直观了解原氏内部的机会,萧函有自信,若她能进入原氏,给她一点时间,就算原淼被接回原家,还备受重视支持,她也能断了他继承人这条路。   萧函很快答复了原彦。   原彦的电话打过来了,“我身边还有一个总裁助理的位子,当然以后升职,视你表现出来的能力而定。”   萧函也没什么问题,然后告诉了母亲和宋正阳,她要去原氏集团工作的事。至于怎么搭上的这条关系,萧函借口她意外认识了在江市出差的原总,帮了点小忙,所以有了这么一出。   她相信他们就算当面问原彦,后者也会这么说。   这个的确没什么可质疑的,但做助理一事。   宋正阳刚想反对来着,他还不知道原彦是挖掘人才,只觉得他妹妹在家做惯了大小姐,去给人当端茶递水打扫的助理,哪怕是堂堂原氏集团,那也是要吃苦的。   宋明暇倒是点了点头,“出去历练历练也好。”   她在家待的时间不多,但也感觉女儿行事说话都稳重了许多,许是经历一些事懂事长大了。在原氏集团连世面也能见的多一些。 第148章 未来大佬   半年不到的时间, 萧函在原氏集团从一个小小总裁助理进入了心腹高层, 引起了不少人的关注。   尤其她成功促成了对原氏集团也很重要的几个大案子, 成绩有目共睹,加上她是原彦扶持上来的, 属于原彦派系的人,更加炙手可热了。   这么快的升职速度,完全是出于原彦对她表现出来的能力的认可, 换成其他人,说不定都要对原彦这般重用待遇感恩戴德鞠躬尽瘁了。   可惜是萧函,以她的经历对此实在不足为奇。   原父这边就要麻烦多了, 仅仅几个月的时间,他在集团的权力就被架空了大半, 本来忠心他的人看着原彦那边如日中天的样子, 也蠢蠢欲动想当起墙头草了。公司的那些董事股东每每见到他, 都对原彦赞誉有加,还说他生了个好儿子, 年少有为十分能干, 原父听着面上强颜欢笑,内里都快呕血。   可不是表现得太优秀了, 外界现在都只知道原彦, 而不知道他这个真正的当家人了, 再这么下去,他怕是真要被赶下位了。   正在原父焦头烂额时,底下人向他报告了一个重要的消息, 他居然有个成年的私生子。   他早就忘记了自己众多的情人中曾经有过这么一位给他生下孩子还远走他乡,亲子鉴定反正是做不了假的,他粗略地看了一下他的私生子的资料,就尽快派人去接回来了。   要是资质可以,还能好好培养一下,就算不中用,至少也能推到台面上挡挡,缓解原彦势力猛增步步紧逼的局势。   ……   原彦找到萧函,轻描淡写地说了原父派人去接原淼的事情。   这比剧情提前了许多,但同样原彦也比剧情中加快了掌控原氏集团的速度,萧函也见过那位原董事长,现在怕是被逼急了。她想了想,对原彦道,“你想要动手了?”   萧函和原彦也相处共事了一段时间,对他的能力还是有了解的,不是泛泛之辈,原彦要是想,他可以让原父一辈子都不知道原淼的存在。   原彦竟也没有瞒她,点了点头,“告诉他这个消息的就是我的人。”   原彦也有自己的思量,原父毕竟身体还健壮,没有闹出大的事,原彦也很难直接把他拉下位。从得知那个私生子的事情开始,原彦就改变了自己的计划,他已经不想慢慢等原父退位了。与其防着别的变数,不如直接掌握全局,让一切尘埃落定。   萧函微挑了挑眉,“你没必要告诉我这些。”   原彦沉默了一下,最后道,“我希望你能帮我。”   尽管萧函在原氏集团有不小的作为,又从一开始就被打上原彦派系的标签,但事实上她的工作多是对外,很少甚至主动避免掺和进原氏的内部争权夺利中,偏偏她还做的很好,连原彦也说不了什么。   萧函的确是有意为之,她来原氏不过是为了任务留一手,但对主动牵扯入这种漩涡之中帮原彦夺位,没什么兴趣。原彦的为人和能力才干都不错,也不代表她必须尽心尽力帮他不可,把原淼的消息告诉他,不已经是帮了他吗?萧函自认这几个月在原氏做出的成绩,对得起原彦的重用还有他付的工资,其他就有所保留了。   原彦也是聪明人,都看在眼里,“不管是在这段时间,还是事后稳定原氏集团的局势,我都希望你能帮我,当然这是互惠互利,你缺资本,我缺人才。”   在他看来,宋繁星的能力不止于此,只是崭露了一角。诚然她是宋氏的大小姐,但是据他所知她和家人关系很好,所以不大可能会去与她哥哥争夺继承权。原彦也相信,只要宋繁星答应他的条件,她在原氏能得到的东西远比一个宋氏还要多。   萧函笑了笑,“那我能得到什么。”   原彦毫不犹豫道,“原氏的股权,多少视结果而定,我是个守信的人。”   “你可真是舍得。”这个条件不一定让萧函动心,但绝对有诚意,   原彦只是会权衡利弊,他贸然夺权上位可能引发的原氏集团动荡,有心人乘虚而入带来的损失,会比他所付出的股权还要多。   萧函大概能猜到原彦打算怎么对付他父亲,可能还会利用原淼一把。她曾经想过去月色买下原淼在那里的工作记录视频资料,只是月色俱乐部的背景太硬,碰不了。等到了原氏积累一定资本后再去时,却得知已经被人买走了,要是她没猜错的话,买走的人是原彦。   做牛郎的经历即便放在普通人生活中也很难以接受,何况是在上流社会,面向公众必须有良好形象的大集团。剧情中,原淼最初在月色的几个月什么都不用干,不用陪笑卖艺,算不上正经在那里工作,后来与宋繁星签订合约的事,知道的人也不多,而且双方都是年轻单身,完全可以说是男女朋友恋爱关系,原淼上位执掌原家后,更没人敢提起这段似有若无的经历。   但从萧函穿越过来,将原淼扫地出门,到他选择再一次进入月色时,情况就全然不同了。   这个杀器拿捏在手里,哪怕原淼回到原家登上高位,她也随时可以毁掉他。   萧函对于晚了一步,有些惋惜,但她想,原彦要对付的应该不是原淼,而是原董事长原丞。   ……   “你是说,我的亲生父亲想认回我。”原淼有些恍惚不可置信。   他从小没有见过父亲,也知道是那位遗传给了他一半血液基因的父亲抛弃了他们母子,多年来的困苦也让他对其充满了怨恨。   “原董事长的意思是想补偿这些年的亏欠。”律师带着金丝边眼睛,虽是带着礼貌的微笑,但隐隐带着一丝不屑倨傲。“希望原先生能尽快和我们回去,原董事长很想见到你。”   若是原淼还是半年前那样,也许发现不了律师掩饰的冷淡,但现在他已经熟悉如何看人的眼色,也许所谓的原家并非一个好去处,但是现在的他迫切地想要得到财富权势,将曾经欺侮过他的人踩在脚底下。   对那位父亲的怨恨,期盼,不甘等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原淼攥紧了拳头,“好。”   原董事长有个私生子的消息很快席卷了集团内部,据说只比原总小几岁,外界也隐隐有所听闻,谁都知道原彦是名正言顺板上钉钉的下一任继承人,但是若是这个私生子备受董事长的喜爱,董事长看着也不是不能在位子上多待十年二十年的样子,原总同父异母的弟弟出现无疑是增加了许多变数,连带着人心都浮动了起来。   一向冷静自持,不动如山的长子,这下也紧张了吧,原父甚至有些得意于自己在集团中的造势。   对于原父来说,原氏以后由谁继承都无所谓,反正都是他的亲生儿子。相比起来,原彦实在太不讨人喜欢,还联合其他人一起想要夺他的位,威胁到了他的地位。   就在这时,原彦召开了一个临时紧急会议,连原父也请了过来,到场的也无不是集团的元老董事,有些人不明所以,有些人心中已经有了猜测。   原彦声音冷凝,“集团内部最近的风声想必各位都有所耳闻了吧。”   原父故作慈爱状,感叹道,“原彦,这事我也是刚知道,但他是你的弟弟。我想好好补偿他,不如让他在集团学习几个月,先安排个合适位置吧。”   似是商量但却是不容置疑的口吻,毕竟现在他还是原氏集团的董事长。   其他人面面相觑,这其实属于原家内部的事,就算原父要做什么,他们也不好插手,毕竟谁还没个情人私生子呢,真扒出来谁都不干净。就是不知道原董事长会不会扶持私生子上位了,包括以后的财产股权分割。   原彦一直不言不语,令气氛有些凝滞,寂静了好一会儿,原父都有些焦躁不耐烦起来了,他才缓缓开口,“我想给你看点东西。”   虽是对原父说的,但也没让其他人退避。他的秘书放出了视频,内容便是原淼在月色俱乐部陪客人的画面,尽管不少地方打了马赛克,但谁都知道这是在做什么。   原彦的秘书还拿出一份文件夹,一打开里面都是照片和资料。   原父才看了视频一两分钟,就气得头晕目眩,几乎站立不住。   无论是告诉他消息,还是一手经办的都是原彦安插在他身边的人,又怎么会让他知道这么详细呢,不然也没有今天这场好戏了。   原来他的好儿子在这等着他呢。   “假的,都是假的。”原父涨红了脸,颇有些恼羞成怒道,“原彦,你就算不愿意看到你弟弟和你争继承权,也不该使用这种下作的手段吧。”   他有意将脏水泼到原彦身上,事后宣称这下视频资料都是假的,PS出来的,总好过让别人都说他的儿子当过牛郎,为了钱不择手段上位甚至卖身。   原彦看了他一眼,眉目淡淡,继而道,“若是这些资料传了出去,让外界知道原董事长接回来的私生子有过这样的经历,对集团形象也会有巨大的打击吧。”   众人脸色微沉,犹豫了一下纷纷点头,“这件事处理不好便是一场名声上的危机。”   “不能让原淼进集团工作,要撇清他和原氏的关系,最好不要承认他的身份。”   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说起来,坐在董事长位子上的原父脸色越发难看。   原彦神色冷峻,中止了所有人的议论,“但是,原董事长私生子的消息已经传出去了,就算说他与原氏没有关系,但也不能否认他与董事长的关系。”   原彦看向原父,后者铁青着脸,还越发有不好的预感。   “所以我再次提议,解除原董事长在集团内的所有职务头衔,”   原彦露出了他最后的獠牙,直指原父,而下一刻室内响起的一道道声音更是让他直接瘫软在了坐椅上。   “我同意。”   “我也同意。”   ……   超过四分之三的股东董事都举起了手,这时原父才意识到,原彦还是有备而来,不知何时他已经获得了这么多支持,掌控住了局势。这件事不过是成为原彦一个由头,名正言顺地逼他下位的由头。   萧函没有去参加那场临时会议,尽管原彦有邀请她,但这种逼宫上位的大戏她在其他世界看多了兴趣缺缺。至于会不会失败,萧函是不担心的,如果连董事会三分二的人都已经选择站到原彦这边,又做足了准备,杀手锏的借口,这样还失败才怪。   余下的人也会看形势逐利选择,他们也不傻,要是原彦真的够狠心,把视频资料都放出去,不仅原氏会在风口浪尖上,原父这个董事长依旧得引咎辞职。   选择牺牲原父和原淼两个人,保全原氏集团和其他人的利益,这才是他们乐意见到的。   但貌似原父被这连续的冲击刺激的不轻,直接晕厥进了医院,现在集团高层会议很快宣布由原彦暂代董事长之位,想必用不了几天,这个暂代也可以去掉了。   萧函是挺淡定的,其他没有听到半点风声的人则是有些慌,对这集团形势突然变天感到猝不及防,前两天他们还在私下讨论,原董事长认回的私生子,会不会对原总的地位产生冲击。结果这才一个临时会议,原董进医院了,原总就成他们顶头上司了。   “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医院。”   萧函去原彦办公室谈稳定集团内部局势的事情时,他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萧函:“……?”   就算为了名声,原父进了医院,原彦也不得不去医院看他一面,免得在集团里留下刻薄寡情的名声,。   去医院的路上,原彦连花都没有买,秘书小心翼翼地不敢提醒,只一个劲地给萧函使眼色,他可知道,宋小姐在原总面前说话可比他有份量多了。   萧函全当没看见,别人的家事和她没关系。   原父进医院了住的也是最好的豪华VIP病房,只是在见到原彦时,止不住的愤怒,自己当了二十多年的董事长,居然就被他几句话轻描淡写夺了权,赶了下去。   “你来做什么?我不用你在我面前演孝顺。”原父对他的脸色冰冷,目光不像是在看亲生儿子,而是在看仇人一般。   “我来看看你,顺便也来告诉你。”   原彦出奇的平静,“在会议室的时候,我拿出来的只是其中一部分的东西,其实还有更多的。”   他让秘书一张张地摆在原父面前的桌上。如果说他在会议上拿出来的只是小菜一碟,那么这才是真正的大料了,短短半年时间,原淼就已经陪了两三个富婆,哪怕原父抽动的脸上肌肉也比不上这下大尺度照片的精彩纷呈,偏偏他在病床上什么都做不了。   原彦静静地看着他,“你一生风流花心,不知道有多少个情人,辜负伤害了很多人,现在你的私生子做了牛郎,还要陪别人睡觉。”   “你说,这是不是报应。”原彦语气淡淡道,   他毫不留情面的话却让一直享受这权势财色的原父感受到了真正的难堪,他想起了自己玩过的众多女人,连比他儿子年纪还小的小姑娘也有,在美色享受上他甚至是男女不拒。也许同一时刻他的私生子也躺在别人身下,谄媚讨好。   被外界的人知道,又会怎么看他,怎么嘲笑他。他一生自傲潇洒风流,坐享权势美人。报应这两个字不断回旋在他的脑海里。   原父浑身僵硬,心中涌现出不断地恶心,厌恶和唾弃,还自我逃避疯了似的怒骂道,“他不是我的儿子,他不是,一切都是弄出来骗我,骗所有人的,你就是想逼我退位,才编出这些东西。”   原彦唇角露出一丝微笑,“鉴定不是假的,你也亲口承认他身上流着你的血,他是你一夜风流不负责任留下来的产物。”   原父面如死灰。   他理了理身上的西装,“既然你已经将人接了回来,想要承认他的身份,我也会如你所愿,他和原氏集团没什么关系,但我会对外公布他是你的儿子。”   原父在听见这句话后,浑身颤抖两眼一白,直接晕厥倒在了床上。   在门口听完了全程的萧函,看着医生护士冲进去急救,她认真想了想,原彦大概不是来看他爸的,而是再气他一顿,免得出院了再给他添麻烦。   走出来的原彦顿了顿,“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萧函摇了摇头,“你还要继续留在医院吗?”比如再多刺激原父几回,大概就是铁打的身子也撑不住了吧。   “不用了。”原彦目光落在她身上,“时候不早了,我请你吃饭吧。”   一起吃饭的还有秘书,明明是三个人,但他莫名感觉自己没有存在感,也不敢说话,就听原彦和萧函谈着怎么在交接董事长权力期间稳定旗下产业股价等等。   原彦的手机中途响了一下,他接完后道,“原淼已经到京市了。”   萧函听到这句话,第一反应是,原彦这世间掐的还挺准的,但是又奇怪原彦为何会特地提起原淼,说他重视男主这个私生子,但也只是加以利用,没有任何顾忌。发展到这步,剧情也已经被砍完了,男主就算来到京市也掀不起什么浪了。   现在她更感兴趣的是,如何趁这个机会从原氏捞一波利益,反正原彦也跟她承诺过的,没什么不好意思。   ……   原淼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在来京市的路上,他有上网搜索原氏集团的相关信息,原氏集团比他想象的还要惊人,论财势,国内能与之相敌的不超过四家,原家的显赫在数代之前就有的,他在俱乐部见到的那些有钱人在原家面前根本算不了什么。   原淼心里不禁产生一丝愤恨,为什么那个自称是他父亲的男人,这么多年来不曾来找过他们,也不曾给过他们一丝帮助,在他母亲车祸住院的时候,在他走投无路穷困潦倒,身处绝望深渊的时候,为什么没有出现。   原淼掩藏下了心中的恨意,他知道他还需要讨好那个男人,一步步爬上高位。   他还看到了多次代表原氏出席各种场合的那个英挺俊朗,西装革履的男人,他就曾出现在宋繁星身边,原来与他同父异母,人生却截然不同。   原淼抵达京市,却被扔在了一处别墅,也有保姆佣人,甚至保镖,然后就无人问津。   他以为是那位亲生父亲对他的考验,于是忍耐下来,安分地待在别墅里。但一连过了几日,他就好像被所有人忽略一般,也没见亲生父亲来见他。   终于在一位类似秘书的人物出现时,原淼忍不住问了起来。   对方却是礼貌一笑,回答道,“原董事长因为突发疾病住院,怕是不能来见你了。”   未免引起外界猜测,所以暂时还没有公开这个消息。   这个消息令原淼彻底茫然无措了。   当他提出想要见他的亲生父亲时,那位秘书微笑道,“这件事我还得向原总请示一声,由于原董的身体状况,现在集团已经由原总接任董事长一职了。”   原淼愣了愣,也就是说当家作主的不是他那位有血缘关系的亲生父亲,而是他同父异母的兄长,这情况瞬间就大为不同了。   这个请示却很快得到了同意,当天下午,原淼就经专门的司机开车送去了医院。   但这场见面却完全不愉快。   在那次原彦探望过他后,原父心中最痛恨厌恶的人从原彦变成了原淼,这个让他蒙受耻辱的私生子。因为原淼,他失去了原氏集团的掌控权,也因为原淼,他要被所有人嘲笑自己有个当牛郎的儿子。   现在别说让他承认原淼的身份,原父甚至恨不得从来没生过他,想把他赶得远远的。   原淼哪怕不知道前因后果,但也听见这位所谓亲生父亲的辱骂,甚至侮辱他的母亲,说他母亲就是个不要脸的拜金女人,生下的儿子也不知廉耻,为了钱卖身陪客,让他丢尽颜面。   本就心里满怀愤恨的原淼也忍不住了,毫不客气地冷笑道,“这些年你尽过做父亲的责任吗?你给我一分钱,关心过我们母子生活的怎么样吗?堂堂原氏集团的董事长,对自己的儿子不闻不问,让他走上歧途,我再无耻也比不上你无耻。”   原父没想不仅长子讥讽咒他,连一个私生子都敢骂他,他又一次两眼一翻被气晕了   这回病情直接加重,中风瘫痪了。   这对于原彦来说是个好消息,集团内部更加没人对他执掌原氏有异议了。 第149章 未来大佬   原氏前董事长病倒住院, 甚至还中风。这对上流社会还是外界媒体都是不小的谈资,   “听说好像和原家的私生子有关系。”   “原董事长之前不还表现得挺喜欢这个私生子的吗?大张旗鼓地要将人接回来, 还以为要和长子争继承权呢,没想到他先退位了。”   “什么事能气得中风住院啊, 不会是什么丑事吧。”   只听说豪门贵妇太太会因为闹出了私生子生气,备受耻辱的,还没见哪个风流花心的男人会后悔难堪自己有了私生子, 这可真是稀奇少见啊。   不过话题很快转到了更受关注的原彦上。   “原总三十都不到,现在就是原氏集团的当家人了,可真是年轻有为啊, 好像还没有女朋友吧。”   “不知道原总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   容貌俊美,洁身自好, 还是原氏集团的掌权人,   ……   如今原氏集团尽在原彦手中, 在稳定原氏股价局势期间,萧函也大放光彩, 令曾经质疑她与原彦有什么亲密关系才被扶上位的人, 立刻不说话了。   在她的主持下,原氏股价不跌反涨, 和原氏合作的众多大客户也表示期待未来建立更良好长久的关系。几个大策划项目的推行成功也令原氏稳固住了人心。   而事后公司的新会上, 萧函获得了一些原氏股权, 这点也令旁人艳羡不已。即便有些董事提出反对质疑,但原彦还是坚持履行了他对萧函的承诺。   萧函也很满意,能捞一笔股份红利, 价值数个亿,这一波不亏了,正如原彦所说的互惠互利。   之后萧函又在原氏待了大半年,还担任了一段时日的首席执行官。   当萧函提交辞呈的时候,原彦眉头皱了大半天,也沉默了许久。萧函给出的原因是想念家人,事实是她没想过一直留在原氏,还是给人打工,也没有想自己创业的念头。这个世界就当好好休假,反正手上有宋氏和原氏两家的股份,有了可以立足的一定资本,光红利也够她肆意挥霍了,何必那么辛苦。   她又不是什么工作狂。   原彦最后没有挽留她,也许是他知道挽留也没什么用。萧函走的那天他还亲自抽空来送了一趟,作为曾经的老板,也算不错了。   原父在两个月前就去世了,病来如山倒,中风加瘫痪的,没能挨得了多久。   葬礼也处理的很低调,那时萧函刚从繁重如山的原氏集团事务回过神来,发现还没见原淼怎么样了。   为此她还去问了原彦,后者语气平淡地回道,回他原来的地方去了。   原彦当上原氏掌权人后,原淼一个私生子自然没有什么利益便宜能占到,也不会有人为他说话,有的也是为了讨好原彦去踩上一脚落井下石的人。原父被解除了在集团的所有职务后,还有自己的个人资产,虽然与偌大的家业相比九牛一毛,但也是几套房产别墅了。   不过原父生前最后一段时日视原淼为耻辱,每见他一面都能气得吐血,又怎么肯给他留一分钱。最后原淼什么也没得,一穷二白,没有丝毫利益可言,谁也不愿多看他这个私生子一眼。   见识过原家的富贵权势,一切落空的又太快,明明他也是原家的人,却一无所得,原淼心中不甘愤恨,想做些什么,但轻轻松松就被原彦压制了,比如原淼想过去找宋繁星。   宋繁星现在可是响当当的人物,连在原氏也有不少人信服敬佩她。   经历这么多,他已经不是当初一身傲骨坚定的人了,就算宋繁星不再喜欢他了,但怎么说也有一段旧情,若是宋繁星肯帮他,他未必在原氏什么都不到,然后他还没见到宋繁星的面,就被原彦警告了。   在原彦展现的手段下,原淼再也生不出一丝斗志了,他也没回江市,而是去了另一个城市。虽然有手有脚养活自己不成问题,但他的人生没有了往上爬的斗志,也早已习惯高消费的生活,辗转又继续当起了牛郎。   知道原淼的现状后,萧函就不再关注了。   曾经宋繁星对他的好,他不知感恩,视包养为羞辱,视金钱为粪土。现在却真真正正堕落成了一个牛郎,在各个金主之间辗转,直到色衰爱驰,也不一定有个好结果。   萧函觉得这是报应,她给的报应。   萧函回到江市后,倒是利用自己一年多在原氏集团所得的人脉资源帮助宋氏拓展了许多,有利于日后的长远发展。也算弥补原身想爱护家人的心愿了。   余下的时光就是世界各地悠闲度假了。   ————————   萧函脱离上个世界后,再睁开眼,就见自己身在一间四方露天的药庐里,右手边都是各式各样晾晒的药材,面前还有热气腾腾熬煮的药汤,各种药材的味道浓郁,混合在一起,却并不难闻,这具身体仿佛早已习惯多年了。   系统将这个世界的信息和任务传输了过来。   萧函所穿越的这个身份叫陆沅芷,父亲陆安仁是附近十里八乡最好的大夫,在蜀州城开了一间医馆。母亲吴氏,是秀才家的女儿,温婉贤淑,相夫教子。陆沅芷自小跟在父亲身边,耳濡目染再加上陆父的有意教导,也习得了一身好医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年纪轻轻也可以单独出诊,当坐堂大夫了,还受到当地百姓的赞誉。   原本一家三口过着幸福平淡的生活,陆父还有意将医馆传给女儿,日后招个品性好的女婿入赘。但突然一日不知怎么就引来了杀身之祸,一伙持着刀剑满身杀气的江湖人士闯进了医馆,声称陆沅芷是魔教妖女。   陆父陆母当然不信,自己好好的女儿温柔善良,手无缚鸡之力,只会治病救人,没做过半点害人的事,怎么就成了别人口中凶悍狠辣的妖女。而那些人不惧官府,也不在乎两个普通百姓的辩解,还觉得他们是被蒙蔽蛊惑,不明大义。   最后陆父陆母两人为保护女儿,惨死在了江湖人士的刀下。   陆沅芷临死之前才知道他们为何要杀她,原来她不是陆父陆母的亲生女儿,而是被收养的,她的亲生母亲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魔教教主叶青琼。在正邪大战中殒命,而这些曾经受过魔教压迫,所谓嫉恶如仇的江湖人士不知从哪得知了叶青琼还有一个女儿在世,于是打着替天行道的名义来斩草除根了。   而至于无辜殃及的平民百姓,在他们看来不过是斩除魔教余孽,无伤大雅的一些牺牲,而且他们有意包庇魔教妖女,便是愚昧无知,罪不可赦。   萧函看完原身的记忆,也能感受到她的悲伤和愤懑,原身本性纯善,秉持医者仁心,治病救人没有上千人,也有数百了,一直以来也过着普通人的生活,就因为素未蒙面不曾知晓的母亲是魔教教主,就被打上了魔教妖女的名号,人人欲除之而后快,疼爱她的养父母也受到牵连,无辜丧命。   陆沅芷自然不是这个世界的主角,她只是在开头和结局时提到过一笔的炮灰,但她的存在却是给了女主薛小七巨大的帮助。   薛小七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自小靠着乞讨和小偷小摸过活,在底层摸爬滚打长大的,更加机灵了,油嘴滑舌又贪财。一次偶然,她住的破庙有几个乞儿生病了,陆沅芷与她父亲过去施粥诊治,却被薛小七趁人多混乱不注意时偷走了她自小戴着的半缺玉佩。   后来薛小七结识了拜剑山庄的少主,也就是这个世界的男主云天淇,拜剑山庄是江湖中正道数一数二的门派,以剿灭魔教为己任。薛小七靠着自己的小聪明帮了云天淇不少,一路经历下两人也渐渐有了感情。薛小七喜欢他的温柔体贴,武林世家贵公子的气度,而后者也从未见过像她这样活泼可爱的女孩子,但在没有消灭魔教,还武林一个太平之前,他也不好提成家的事。   为了帮助云天淇,也是在意外之下,薛小七误打误撞闯入了魔教。魔教教主叶青琼在江湖上的名声从来都是心狠手辣一代魔枭,人人畏惧不已。但在见到薛小七身上的半缺玉佩后,态度大变,以为薛小七就是她的女儿。   叶青琼曾经也是一个武林门派宗主的千金,因为家传的武功秘籍而受到觊觎,最后被几大势力围攻灭门,唯有叶青琼一人幸存,被一路追杀的逃亡路上,她只能将刚生下的女儿匆匆寄养在一户农庄里。   但等她武功大成并将仇人都杀了个干净后,再回来寻女儿时,却见那处农庄一片废墟,打听之下才得知农庄遭到山匪洗劫,连妇孺孩童都不放过,最后还放火烧了整片农庄。   叶青琼一怒之下将当地的土匪山寨以及绿林道上的江湖人士都杀了干干净净,丧女之痛下心性大变,加上几次杀戮成了武林公敌,叶青琼也不在乎,还创立了圣教。十多年过去她已然成为江湖上得一方霸主,纵意千秋,多少人畏惧憎恨她,但因其武功已臻至化境,魔教势力又庞大,根本找不到杀她的机会。   不想薛小七便成了这个缺口,薛小七机灵应变,看出了那半缺玉佩对叶青琼的重要性,哪里会说这是她偷来的,还将计就计认了下来,再者薛小七年纪与陆沅芷相仿,又懂得装可怜说自己无父无母,流浪街头受人欺辱。叶青琼就真的相信薛小七就是她的女儿了,为了弥补她这些年来受的苦楚,还封她为少教主,将毕生所学教授与薛小七。   但临到正邪大战时,薛小七与名门正派的人里应外合,不仅给叶青琼下了毒,还将她武功的弱点告诉了云天淇,导致叶青琼死于云天淇剑下,她所创立的圣教也一举覆灭。云天淇一战成名,薛小七也立下大功,有情人终成眷属,得到了圆满结局。   陆沅芷的存在是薛小七告诉了拜剑山庄的人,最后流传到了江湖上,引来江湖人士对陆沅芷和她养父母的残杀。那些人也不关心陆沅芷会不会武功,有没有做过坏事,她既然是叶青琼的女儿,那就是大魔枭生的小妖女,就该死,否则就会留有后患。   这个时代的朝廷官府泾渭分明,陆家医馆一家三口虽然在百姓中多有美名,但也只是普通平民,再加上那些江湖人士杀了人后便跑了,官府也顶多发些通缉令,难以抓捕回来,说不定那些江湖人士还能靠一个消灭魔教余孽在江湖上博得名声。   在遭到杀身之祸前,陆沅芷根本不知道江湖是什么。子代母偿,若她生母犯下罪孽她也愿意代为赎罪,但她的养父母还有那些被殃及的百姓却是无辜的,这些江湖人口口声声说着仁义道德,替天行道,但他们心里知道那是什么吗?   陆沅芷便是这个世界的委托人,她的心愿也不止一样,她希望保护她的养父母平安顺遂到老,阻止薛小七冒充她的身份欺骗她的生母,还有就是继承陆家医馆,成为一名悬壶济世的好大夫。   萧函看完了所有的剧情,揉了揉眉角,若是陆沅芷的身世一辈子不被人发现,她应该也会实现她的志向,成为一名治病救人的好大夫。   有人说龙生龙,凤生凤,但事实上成长的环境对人三观品性养成的影响也很重要,对陆沅芷来说,她从小就学习医术,做的就是治病救人的事,又有仁善温良的养父母言传身教,这种思想几乎刻入了她的骨子里。   即便是委托任务,她恨那些杀死她和养父母的人,假冒她身份害死她生母的薛小七,陆沅芷也没想过要任务者杀人,这是身在江湖刀口上舔血自以为一腔正义的江湖人士所无法领悟的,夺走他人的性命又如何谈得上正义。   萧函摇了摇头,转而思考她所穿越的时间节点,好也不好,叶青琼留给女儿的半缺玉佩已经不在了,应该就是原身一月多前出诊看病时被女主薛小七偷走了。但这个时候薛小七应该才和男主云天淇结识不久,还未进入魔教。 第150章 魔教妖女   萧函正在思索怎么完成任务时, 外间药堂传来一道温和沉厚的声音, “阿沅。”   她一听便知道是原身的父亲陆安仁, 正在外面看诊,今天来的人不多, 陆父一个大夫就够用了,陆沅芷也就待在后面处理药材,   “取些黄芩槐角, 还有地榆来。”应是外面缺了些药材。   萧函记下药名,融会了原身的记忆后,这些事做起来得心应手。取了陆父要的那些药材后, 萧函微挑起布帘,走到外间药堂来, 见到坐堂问诊的陆父, 四十岁出头。   还有个一身皂衣捕快装束的年轻人, 十八九岁的样子。   陆父写好了药方子,“阿沅, 准备二两黄芩, 三钱槐角,五钱地榆。”   萧函按陆父的要求称量好包成药包再系好。   陆父神色温和, 轻捋胡须对那名捕快道, “你娘年纪大了, 身体不好,一时风邪入体,将我开的药带回去每日煮两剂, 服上三天就好了。”   “谢谢陆大夫,也谢谢陆姑娘。”那个小捕快见到萧函还有些脸红,接过药后还依依不舍地出了医馆。   陆父看在眼里也不点破,他女儿生的好,性子更是好,喜欢她的人都能排到城门口去了,也不差小秦一个。他起初还有些发愁,后来见女儿一心在医术上压根没开窍,也就不管了。作为一个大夫,行医数十年,多少喜怒哀乐没见过,也很看得开,只要女儿能将陆家的医术传下去,其他的她喜欢就好。   临近中午,陆母也回来了,家里两父女都扑在医馆上,其他大大小小的事还要她来操持,一回来就进厨房杀鱼做饭,陆父则在后院检验女儿今日制药怎么样。   其中有一样药膏是陆家祖传秘药,专治利器割伤防止伤口生炎恶化,放在江湖上和金疮药无异,但陆父多是卖给猎户和乡下农户人家,因为后者为了生计,也常常受伤,一个不及时医治,很可能就会落得残疾,百姓贫困,若是家里的劳动力顶梁柱生病致残,一家人怕是都要挨饿卖儿卖女了。   陆父着重看过药膏成色,赞赏地点了点头。   但随后又皱了皱眉,“我看你第三炉汤药,药性有些淡,应该是缺了些火候。”陆父声音顿时一沉,“可是你在熬药的时候分神了?”   萧函想起应该是她刚穿来那会接受剧情和记忆,因而误了煮药的时辰,事后补救也不成了,她也坦然,乖乖认错点了点头。   陆母想说什么,陆父却板起了脸,“阿沅,你且记住,行医救人切不可马虎大意了,轻则病情加重,重则害人害己,无力回天。”   萧函温柔一笑,认真点了点头,“爹爹教训的是。”   见她认错,陆父心下一缓,他又深知女儿的为人品性,这次也只是提醒一句,严厉苛责了些,也好过日后真出了事。   等到了饭桌上,陆父还在考较着女儿最近学的《内经》《素问》几篇内容,萧函全都对答如流,在熟悉见解上也没让陆父失望。   原身没有萧函过目不忘的能力,却胜在勤奋好学,背不熟她就一字一句夜夜抄写,以铭记于心。   陆父越听越欣慰满意,陆母催了两三次,他才停下来,“先吃饭吧。”   用过饭后,萧函主动收拾碗筷,平日陆母又要操持家务,又时不时做些绣活填补家用,也是劳累的很。   陆母私下对夫君埋怨嗔怪了一声,“你对阿沅也太苛刻了吧。”   虽知道陆父有意让女儿继承衣钵,但她也怜惜女儿日夜辛劳,钻研医术,连些女子喜欢的胭脂水粉,衣服首饰也不大看一眼。   陆父轻捋胡须,感叹道,“阿沅天资聪颖,我陆家医术也是后继有人了。”   萧函也是知道陆父对女儿寄予厚望,这份感情与亲生无二。   当年叶青琼是将女儿寄养在一处农庄,还留下了足够的银两和半缺玉佩,说两年后就会来接回孩子。   她交给的那对户人家没有孩子,也是淳朴厚道的人,而且光是看叶青琼一身凶煞江湖习气,也不敢得罪,收了银两后也是妥善照顾孩子,但叶青琼走后没多久,孩子就发起了烧,那户人家怕孩子出事,就送到了城里的医馆。   那时陆安仁正是坐堂大夫,仔细诊治后退了烧,但孩子体弱,还需调养几日。那户人家担心孩子落下什么病,等孩子的母亲寻来了会迁怒他们,于是就把孩子留在了医馆照看几日,而他们回去做农活了。   也正是那几日,农庄遭到山匪洗劫,烧杀抢掠还洗劫一空,连当地官府清剿了两三回都拿他们没办法。   陆安仁不知这孩子的身世,怜惜她成了孤儿,再者他与妻子此生怕是都没有孩子了,于是商议后收养下来,视若己出,取名为陆沅芷。后来又因故迁居到了蜀州,还在此开了医馆。陆家夫妇二人也不曾告诉过女儿身世,怕她伤怀,又怎么会想到日后会引来灭门之祸呢。   ……   下午,陆父带上药箱出去看诊,留萧函一个大夫在医馆坐堂,还有两个伙计学徒。陆父也曾想教他们,可惜愚笨,学了两三年也才勉强识得医馆里的各类药材,远达不到出师的标准,以陆父严谨的个性,又怎么敢让他们给人看病。   医馆后面就是一家住的小院,陆母上午买了些料子,想着给女儿做件新衣裳,女儿成天到晚在医馆忙碌,不是制药煎药,就是给人看诊,为了方便从来都是一身淡蓝色的棉质衣裳,束腰打扮,十分朴素。平日怕影响了制药望闻问切的闻这一步,甚至都会避免使用脂粉。   除了新衣裳,陆母还不忘给父女两人做鞋子,作为大夫出门看诊除了城里的人家,有时也要到乡野间去,陆父又是那种坚持医者仁心不辞辛苦的,有时还要去采药,每年光是磨破穿烂换下的鞋子都有五六双。   萧函坐在医馆里,下午的病人来的不少,但多是些小病小伤,算不上疑难杂症,陆家医馆看病向来厚道,一般的病收费都不高,所以城里乡下的平民百姓都喜欢来此。   萧函仿照着原身的字迹,在纸上行云流水般写下一连串的药名,然后又取了药,给了一位来看病的员外夫人随身带的丫鬟,又微笑道,“若是夫人用药后,身子还有什么不妥,可以来医馆找我,到府上为夫人诊治。”   那位员外夫人若有所思,点了点头,“多谢小大夫了。”   陆沅芷虽然年轻,但已然出师,且在城中小有名气了,再者又是女子,若是到府上看病那很多事都方便了。   半日下来也算不上劳累,临近黄昏的时候,陆父也坐着牛车回来了,他今日出门看诊的就是一处比较远的人家。   夜里宵禁响起,萧函房间里点着灯,原身平日就有夜里看医术的习惯,也就不会引起陆父陆母的注意。萧函今日却没有翻看原身抄写的那些医术,而是修炼起了内力真气。   原身的根骨资质不差,算得上是优秀,即便放在江湖上也能被一流门派收为弟子。这也正常,毕竟她亲生母亲能创立一教,是江湖上的顶级强者,武林高手。   陆远芷的心愿是想做一个治病救人的好大夫,但也不妨碍练武不是么,一个有强大武力的大夫至少不用担心随随便便别人弄死不成,而且她还想要保护疼爱她的养父母。   至少要有了自保之力,才好去找女主薛小七不是么,她现在应该是和男主云天淇等人在一起,有那么多人护着。   ……   之后的一段时日,萧函白天给人看病问诊,晚上修炼内力。那位曾经来看过病的员外夫人也派身边的侍女请她过府了,其实不算什么大病,只是妇人的一些小毛病,但碍于男女有别,即便是大夫也不好对人言,开的药也是治标不治本,拖了些时日久久不好,身子也实在难受。   萧函在加减些药的份量后,重新开了一副药方,过了几日那位员外夫人身子便好了许多,连诊金也厚了三倍。另外还给萧函介绍了不少客人,都是城中的士绅豪富的夫人。   萧函医术好,又谨言慎行,体贴细致,也让她们放心。而在与她们的接触中,萧函也了解到这个世界更多的信息,所处的朝代名为大楚,国姓为周,朝廷并不势弱,只是对于江湖人士不怎么过问,那些江湖恩怨仇杀也不敢犯到朝廷命官达官显贵头上去。   看来还是陆家身份低微,太过无足轻重,那些所谓的正道人士江湖侠客才敢杀上门来。   一日,萧函在医馆的时候,有人上门求见,亮明身份之下竟是知府家的仆从,说是他家夫人身体有恙,还请陆姑娘过府诊治一番。   因天色已晚,便约至明日上门。   晚上用饭的时候,萧函与陆父陆母提起此事,陆父眉头微蹙,“给贵人诊治,若是一不小心得罪了人就不好了。”   陆父会迁居到蜀州来,其中还有一番内情。   陆父在给一富贵人家的小姐看病时,诊出了怀有身孕,那位小姐还云英未嫁,是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又得知了人家的丑事。最后那户人家与衙门里的人有关系,稍稍一施压,便给陆父找了不少的麻烦,叫苦不送。   陆父纵然医术不错,但也对这种世情也奈何不得,阎王好惹,小鬼难缠,他怕出事,便带着妻女迁居到了蜀州。他宁愿多给平民百姓看病,也不怎么想与达官显贵打交道,再者他也一心在钻研医术,传承陆家衣钵上,无意攀附权贵。   萧函安慰道,“我听王员外的夫人,还有沈举人的娘子说过,知府夫人性情宽和,而且去了府上,我也会谨慎小心的。”   陆父叹了口气,也不再说什么,毕竟知府夫人都上门请了总不好回绝。   等到了第二日,萧函带上药箱随知府夫人的仆从来到了府上,入院后,一路可见假山与碧水环绕的亭台楼阁,先前去过的人家都不能相比。萧函在想,她应该也算是在蜀州的贵夫人圈中打出了些许名声。不然放在之前,堂堂知府的夫人可不会叫一个小小医馆年纪又轻的女大夫来给她瞧病。   在原身的印象中,这知府大人还算是位好官,没有出现过草菅人命祸害百姓的事,这些年也是风调雨顺。   被侍女引着来到知府夫人的住所,屋内隔着帘幔,萧函先是给知府夫人把了一下脉,望闻问切总是都要来一遍。因着萧函是女子,倒也没了许多的顾忌,看完后,萧函心中大约有了数,她又道,“恕我冒昧,敢问夫人一句,在生育孩子后受了寒气,没有好好调养。”   知府夫人眸光微亮,点了点头,“我听王夫人说你医术很好,果真不假,我生育后不久便随夫君来到蜀州,在这里水土不服,还吃了好几个月的药。现在虽是适应了,但每每来红的时候总是身子不舒服。”   古代的女子生孩子如同鬼门关前走一趟,之后的坐月子调养身体更是要小心,不然很容易留下后患。   萧函浅浅一笑,“我为夫人开个方子,都是些温补调养的药,夫人先用几日,还有一些辅佐调养夫人身体的按摩穴位的手段,我教给夫人身边的侍女便好。”   知府夫人脸上的笑容更温和了些,“那就有劳了。”   随后萧函在屋内写下了药方子,许多药材应该府上就有,她又交待了知府夫人安排的侍女关于医嘱还有按摩调理身体穴位的方法。   给知府夫人看病,也不怎么麻烦,就是陆大夫和原身来也能做好,萧函开的那几服药便可祛除知府夫人体内的寒气,再辅以那些按摩手法,不出几日便有效果。   萧函想这一遭后,她应该在蜀州城内小有名气了,也算是走出原身志向的第一步了。   也能为陆家医馆在蜀州城得到一两分官面上的庇护了。 第151章 魔教妖女   夜里, 萧函翻着一沓厚厚的书册, 其中不乏有《内经》《伤寒杂病论》《金匮要略》这些医学著作, 但她最后找出的却是原身自幼学习早已烂熟于心的陆氏医书。   所谓衣钵不仅是这间医馆,陆父的一身医术, 还有这本陆氏医书。   对陆父来说,除了妻女之外,最重要的可能莫过于这本医书了。若是哪天医馆着火了, 他也会跑进去把这本书救出来,即便所有内容父女二人都记在心中,但人有旦夕祸福, 这些书册至少还可能不至于让陆家的独门医术失传。   陆父所习虽处于民间,但也不是无门无派的, 这个门派并非江湖武林的门派之别, 而是医家一道。比如陆父秉持的医德便是不论贵贱贫富, 皆一视同仁。   这本陆家医书自陆父祖父那一辈开始编纂,尽管不能与孙药王, 张医圣那样的人物相比, 但书中也记录了陆家三代积累的医疗经验,其中最擅长的便是外伤和针灸术两样。   萧函有意的目标便是后者, 为此在特地去城中铁匠铺打造了一套专用于针灸的针。   陆父很快也注意到女儿最近在练习针灸的手法, 常翻阅的也是《明堂针灸图》《针灸甲乙经》这些医术, 一相询问下才得知,女儿在研究头疾。   陆氏医书中有一种专门应对的头疾的针灸术。但有些东西不是你知道就能学得会的,医术这方面就极为考验天赋。这门针灸术, 陆父也需勉力才能施为,每次选择也是慎之有慎,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轻易动用,因为是在头部施针,一着不慎,便会害人性命。   他也教过女儿这门针灸术,但此非一日之功,也没有严苛要求,毕竟他也是三十岁之后才敢真正对病人用这套针法。   陆父有些不解道,“你怎么突然想起这个了?”   萧函笑了笑,“正是因为难,才要努力学会,不然岂不是辜负了爹的期望。”   陆父听闻此话,大感欣慰,捋了捋胡须,心中不禁叹道,也不知他和夫人是积了怎样的福报,才能得到阿沅这样一个懂事孝顺又上进的女儿。   其实萧函是想起了原身记忆中发生的一件事,在见过知府夫人后,心里差不多已经勾勒出计划来了。若是顺利的话,至少可保得陆父陆母平安,不会哪一日就被上门的江湖人士给杀了。   ……   原本陆父还担心她贪多嚼不烂,但无论是在诊治病人方面,还是被他考较医书内容学习进度,都令他非常满意,也就不多说了。女儿医术越好,他越该感到自豪才是。若能掌握这门针灸术,那就算将医馆交给阿沅都不用他担心了。   但陆父还是一再提醒她,没有万全的准备,不可随意下针。   萧函理解他的顾虑,这套针法对施针人的要求极高,每一针所要刺的尺寸、手法和力度几乎都不一,复杂且难度颇高。整个过程下来,哪怕是陆父这样的成年男子,也要耗费极其大心血精力,稍有分神,便会功亏一溃,也会导致病人丧命。   但对萧函来说,等她修炼出足够的内力真气,再配合精神力,完成施针不成问题。   不过萧函毕竟没什么经验,也不能打百分百的保证,所以才会打造专用的金针反复多次练习,以确保掌握这门针灸术。   这段日子每隔两日,萧函都会去为知府夫人看病,终于在第五次去的时候,知府夫人没有再靠在床榻上见她,而是在府内花园的石桌凳边接受把脉的。   知府夫人也对她展颜一笑道,“这药我喝了些天,身子爽利许多了,尤其是你教我侍女那按摩的手法,我夜里都睡的好些了。”   萧函也笑道,“我已为夫人把过脉,再服三五日便可以停药了。”   “只是,我在为夫人诊治期间,发现夫人还有一处病症。”   知府夫人闻言,顿时有些紧张,捏了捏帕子,“是什么?”   萧函看着知府夫人道,“夫人是不是患有头疾?”   知府夫人眸光微动,有些惊讶但也很快平静下来,“这已是陈年旧疾了。”   来蜀州之前,知府夫人无论娘家还是婆家都是一团乱糟糟,大大小小的事,难免费心了些,结果落下了一个毛病,每每到天冷时,头就一阵阵刺痛起来,在京城的时候就看过不少大夫神医了,药也吃了不少,但都说这毛病只能养着。陆沅芷虽调养好了她宫寒体虚的病症,又看出了她患有头疾,也只能说她医术不错,年纪放在那里,知府夫人还是不能将她和那些六七十岁德高望重的大夫相提并论。   知府夫人是这么想的,但在萧函介绍陆家那门针灸术时还是仔细听了的。   最后知府夫人也没说用不用那门针法治疗,萧函也不急,离开了府邸。   又过了两日,知府大人府上的管家亲自来送诊金,另外还问起了萧函治疗头疾的法子,想来知府夫人还将此事告诉了知府。   管家在的时候,陆父不好问,待人走了,他立刻拉着女儿进后院,询问是怎么回事,知府怎么都突然派人找上门来了,还问起了陆家的针灸术。   萧函认真平静道,“我为知府夫人诊治过几次,确定她患有头疾。”   陆父眉头深锁,叹了口气,“你有几成把握。”   萧函语气坚定道,“若以药物辅助,我有十成的把握。”   他是阿沅的父亲,他的女儿在医术上天赋才能到达什么样的程度,最近又有怎样惊人的进步,每日考较观察的陆父是最清楚不过的人了,所以在医者和父亲这两重兼并的身份角度上,他都选择相信女儿给出的判断。   ……   正值天气转凉时节,知府夫人的头疾又复发了,也许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她还是将萧函请到了府上为她施针。在此之前陆父也为知府夫人诊断过,全然是出于医者的公心,他只有五六成的把握,不如他的女儿。   知府夫人的头疾并不是很严重,萧函甚至无需用上整套针法,不到半个时辰便结束了这个过程。   知府夫人的头疾治好了,还是被陆家医馆的陆姑娘给治好的,这消息在蜀州城内都传遍了,因为知府还特地赏了一张妙手回春的匾额给陆家医馆,陆父眉毛胡子上都是带着笑意的。那日施针的时候他全程都看在眼里,比他想象的还要出色,他陆家的衣钵不再是后继有人了,而是真正可以交托到阿沅手上了。   这一事令萧函在蜀州名声大涨,连出门都会被被人叫一声小陆大夫。   她依旧是白天坐堂看诊制药,夜里看医书和修炼真气内力,陆父也没有被这波盛名弄得轻飘,顶多在遇到同行时炫耀一下自己的女儿。   来陆家医馆的病人越来越多,尤其是患有头疾的病者,以往一年也难碰到三四个,这会几乎平均两日就有一个。连陆父也察觉出不对劲了,也担忧为患有头疾病者施针的女儿,怕她是被人有意针对上了。   萧函笑了笑,安慰陆父道,“没关系,我应付得来的。”   她说的是实话,以她现在的精神力和真气内力,就算一整日施展这套针法下来,都不算什么,还正好给萧函增长经验多练手的机会,至于幕后之人大概也是打着这个主意以及考验她的医术水平吧。   若真是她想的那位贵人就最好不过了。   ……   在一连接待了十来日患有头疾的病人之后,萧函便跟陆父提出,她要去山里走一趟采药。   治疗头疾不仅要施针,还要有药物辅助,陆氏医书中就记载了独有的药方,其中几味药比较少见,还只生长在深山里,采摘保存的手法也很特别,就算是让猎户农户采了送过来,也容易失了药性。   陆母本来还担心女儿的安全,但见她准备防身的众多药物,还都是拿活鸡活鸭试过。陆父从来不喜害人的药,但出于对女儿的爱护之心还是压过了一切。他也没阻止女儿去山里采药,作为一个大夫这些本来就是要学会的,就是女儿不说,过几年他也会教她的。   除了陆父陆母二人,没人知道这事,一清早萧函就准备好了干粮和随行包袱出城了。   但她却没有直接进山采药,而是中途易容换装成了一名男子,来到随州一家名为云来的客栈,定下两日的房间,她要在这里等薛小七,云天淇一行人。   那被薛小七偷走的半缺玉佩终究是个隐患,不仅可能会蒙骗陆沅芷的生母叶青琼,还容易将陆家一家三口置于危险之中,哪怕叶青琼没有死,到处是争斗的江湖也终会影响到陆家,让他们过不了安生的日子。   对于萧函来说,当人人欲诛之而后快的魔教妖女也好,还是当悬壶济世的大夫也好,她都无所谓。   但陆父陆母是普通人,他们也只想过平淡幸福的日子,他们对陆沅芷有恩情,也不该被卷入到这些事情中去。 第152章 魔教妖女   随州此地, 经常有往来的商旅和江湖侠客经过此地, 当地知府甚至与武林门派交好, 官府管辖宽松,也令在此的江湖人士更加肆意, 鱼龙混杂。客栈酒肆常常能见到带着各式兵刃的江湖人士谈天说地,聊着一些见闻还有江湖上的种种逸事。   薛小七和云天淇一行人来到随州后,就直接入住了最大的云来客栈。   客栈掌柜的见他们几人衣着质地都是上等, 又几乎个个佩戴长剑,猜想着也是哪家名门大派出来江湖历练的弟子,不敢得罪, 态度也是客客气气的。   云天淇是拜剑山庄庄主的独子,出身不凡, 出手阔绰, 一口气就要了五间上房, 他们一行人正好五人。   “云大哥。”薛小七眼珠子转了转,拉住云天淇的衣袖, 故作可怜兮兮道, “我就住你隔壁那间吧,我又不会武功, 离你近点更有安全感。你武功那么厉害, 肯定能保护我的。”   云天淇白皙俊朗的面容浮现薄红, 其他三人中男子还好,两位同行的女子听着都恨不得拔剑了。   从云大侠到云大哥用了才一两个月。饶是豪爽不拘小节的江湖侠女也很少见薛小七这种厚脸皮的。云天淇相貌出众,家世在武林中也是一等一的, 未来的拜剑山庄庄主,天资根骨又好,武功也是江湖年青一代中的翘楚,说没有一两分爱慕的心思是假的。但就算她们以后成不了拜剑山庄的庄主夫人,也不是一个来历不明的野丫头能想的啊。   “你知不知羞啊,一路上总缠着云公子。”其中一个黄衣女子怒气冲冲直接道,   还不等云天淇开口,薛小七就抢先道,“我说的难道不是实话吗?我不会武功,云大哥就是你们中武功最厉害的人啊。”   薛小七在市井底层摸爬打滚了这么多年,论看眼色识人,她绝对比这么养尊处优的武林世家大小姐公子哥厉害多了。就像当初第一次遇见他们的时候发生危险,薛小七一眼就看出云天淇是他们中最有话语权的人,武功也最好,她就抢先躲在了云天淇身边,有事也拉住云天淇带她走。   黄衣女子被她话怼的脸色涨红,“你、你……”她总不能否认云天淇武功比他们高吧。   “好了,就这样办吧。小七不会武功,又是女孩子,是该更注意安全一些。”云天淇眼中笑意盎然,但显然更偏向薛小七。   看着他们上楼去后,黄衣女子跺了跺脚,和另外一位同行的蓝衣女子愤愤不平道,“云公子怎么这么护着她,不就是一个被我们救了的小丫头吗?”   蓝衣女子脸色也不大好看,“云公子向来行侠仗义,怜贫惜弱,偶然也会被一些小人利用了他的善心。”   她们对薛小七的态度自然不怎么样,光是身份就令她们自恃高人一等,他们可是要名扬江湖,行侠仗义的大侠,薛小七不过是个不会武功的普通人而已,和他们根本就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哪怕薛小七有些旁门左道的小聪明,也帮了他们些忙,但那又怎样,她一个普通百姓,能为她们诛魔除恶的大业帮忙已经是她的福分了,难道还想攀上拜剑山庄不成?   从初见开始,她们就没想过要与薛小七交好,冷淡维持姿态的礼貌下也是没怎么掩饰的倨傲,薛小七怎么会看不出来她们眼中的轻蔑瞧不起。其实要不是还有一个云天淇当靠山可以狐假虎威一下,薛小七也不敢惹这些会武功的江湖女侠。   对着云天淇,她就先开始可怜巴巴起来了,“我就知道你们嫌弃我不会武功,一路上都是你们的累赘。”   云天淇自幼受的教育就是秉持君子侠义之道,听了这话自然心生不忍,“怎么会呢,小七姑娘你活泼可爱,又聪慧过人。”   “要是我也会武功就好了,也能帮到你们更多的忙。云大哥,我有没有机会习武啊,像你们一样飞檐走壁,还会剑法。”薛小七这话一开始是为了卖可怜,但也存着试探询问的意思。在见识过云天淇这些江湖少侠的风光潇洒后,她也难免生出一丝羡慕和野心。若是她学会了武功,肯定要好好折腾一下那两个轻视瞧不起她的女人。   薛小七说完就捏着衣角,一边偷觑着云天淇的脸色,但终究是让她失望了   云天淇俊逸的面容上露出一丝为难,“习武之人,多是在年幼是便要开始打磨基础,年纪稍长就很难入门了。”   像薛小七这样十七八岁的姑娘,筋脉根骨已然成型,又毫无武功基础,想学些粗浅拳脚功夫不成问题,但想学会轻功还有剑法就难如登天了。   “就是云大哥你也没有办法吗?”薛小七眼中闪过一丝不甘和期望,跟在云天淇身边的这一两个月,她得以见识了瑰丽精彩的江湖,现在说她无法习武,以后也只能回归到普通人庸庸碌碌的生活中去,她怎么能甘心。   云天淇劝慰她道,“其实练武也很辛苦的,我七岁开始学剑,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才入门。”   他没说的是,若是有人愿意耗费深厚功力和大量的珍奇药材灵丹妙药,为薛小七洗筋伐髓,那让她习武甚至成为绝顶高手,也是有可能的。可拥有这样底蕴的势力在江湖上不足一掌之数,拜剑山庄虽然也在其内,但也不会为了一个无亲无故的普通女子付出这样的代价。   云天淇现在虽然对薛小七有些朦胧的好感,但还没到能为她牺牲山庄利益的程度,所以只是温柔劝慰了几句,至于这个法子提也没提一句。   薛小七心中一阵黯然,但面上还是很快恢复了精神,拉着云天淇有说有笑的。她现在什么都没有,更要好好抱住云天淇这个金大腿才是。   被薛小七拉走了注意力,云天淇也就没有注意到站在二楼廊角的一位面容蜡黄的男子,他在那里站了许久,时不时还咳了几声,所以少有人愿意靠近。连客栈老板也只知道他是来这边看病求医的。   这位面带病容的男子就是萧函乔装易容的,好在剧情目前还没有发生什么大的偏差,薛小七和云天淇一行人果然来到了这里。   萧函便是想着利用这次机会取回属于原身的玉佩。   无论是在大堂的那场戏,还是两人的对话,她都全程听在耳里。剧情里薛小七就是凭着叶青琼的母爱当上了少教主,但魔教是什么地方,强者为尊,哪怕她是叶青琼的女儿,其他人也未必真正的心服口服。   叶青琼为了让她坐稳这个位子,不惜耗费大量资源甚至是自己的功力为她洗筋伐髓,还授予毕生所学,让她在短时间内成为不亚于云天淇的武功高手。   而对于薛小七而言,这一切都是她蒙骗来的,她也压根未付出过半点真心,就是抓住一切机会为自己捞好处。她的本性便是自私利己之人,正好赶上了机遇,也就成为了正道覆灭魔教的大功臣,与男主结为武林中的神仙眷侣。   因为害的人是人人得而诛之的魔教教主,所以不管用什么手段,旁人也不会质疑什么,还会说他们足智多谋,忍辱负重,牺牲小我成全大我。   哪怕陆沅芷一家三人的无辜性命,也与他们无关,薛小七不过是为证明自己和魔教没什么关系,而男主云天淇也没有亲自动手,只需一点消息放出去,江湖上不管是出于扬名江湖,还是未免魔教卷土重来的目的,都多的是人想除掉魔教余孽。   害陆沅芷的是薛小七,杀人的却是那些自诩正义的江湖人士,还有不忍下手袖手旁观的云天淇之流。   萧函摇了摇头,若是想做什么,现在一时解决不了,还得日后施为。   ……   晚上,客栈房间里的油灯还未熄灭,萧函静静地坐在桌边,等着一个估算的时辰下手。她刚穿来不久,建立的资本尚且不够看,还要护着陆父陆母,不便轻易对上男主等人背后的江湖大派势力,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取走玉佩,或者解决掉薛小七就够了。   就在这时,外面却突然传来动静声,   一道带着雄浑功力的阴沉声音瞬间响遍整个客栈,“圣教行事,敢阻拦者,杀无赦。”   萧函心中诧异,剧情中没有这一出啊。   她微微蹙起眉,薛小七误打误撞进入魔教也至少是两三个月之后的事,难不成提前了?   云天淇几人现在才是真的叫苦不送,本只是一趟轻松的历练,没想到遇上魔教出动了左右二使和数位分坛护法,另外还有将客栈团团围住的上百教众,而且魔教的目标竟然就是他们。   云天淇虽然是男主,在剧情后期还成为剿灭魔教的救世主人物,但他现在也才只是个有名的少侠而已。面对魔教这种强攻,根本就难以应付,只能保存实力,先逃为上。   一身灰色面容阴鸷的中年男子单手如鹰爪,拎着已经昏迷的薛小七丢给了手下人。他又对伫立在高顶上的男子道,“你说教主让我们来抓一个小丫头回去,是什么意思?”   魔教左使肖竹面容苍白如鬼,语气更是淡漠道,“教主有令,我们照办便是。”   右使啧啧叹了一声,“可惜跑了一个拜剑山庄的少主,不然可就赚了,没想到他身上居然会有天工门的宝贝暗器。”   左使肖竹冷笑道,“你是想给正道又一个围攻圣教的借口么?”   “让他们来便是了,到时候教他们葬身在我的万毒阵里。”右使笑得肆意张狂,飞身离去。   魔教的人来的阵仗大,又离去得快,只给余下客栈的人留下挥之不去的阴影和恐惧,还有不少的死伤。萧函还是晚了一步,借着推开一角的窗子看到了薛小七落入魔教之人手中。她现在内力修为虽然还不高,但精神力足以让她听到那两位左右二使说的话,是叶青琼的命令,让他们把薛小七带回去。   萧函心中的疑惑更甚,她感觉应该是出了什么问题,而且很有可能是在叶青琼那边。   ……   “爹,娘,我回来了。”   萧函回到陆家医馆,陆父陆母见她平安归来,总算放下惴惴不安的心。她放下药箱取出了她在深山里采的那几味药材,足够用一段时间了。   相比起在随州云来客栈见到的江湖风雨杀戮,这里的生活的确平静多了。   但主动到来的波澜还是阻挡不了,萧函回到医馆的第二日,便有人上门了,“我家主人请陆姑娘到府上医治。”   来的足足有十一二个家奴,个个形体健壮结实,虎虎生风,还备了一架青顶软轿。   此时医馆里不止来看病的病人,还有附近的街坊百姓左右邻居,见到这阵仗不免好奇,纷纷猜测着是城中哪户富贵人家,连家奴也这般气派。   这架势令陆父不免见之生畏,连忙将女儿拉到自己身后,担心哪家豪强来抢大夫或是良家女子的。   为首的那名汉子虽看着凶神恶煞,但颇有礼貌还握拳道,“还请陆大夫放心,我家主人只是暂时不便告知身份,但绝非什么恶人。”他一挥手,过来一人,竟是知府大人的管家,他笑容和善对陆父道,“陆大夫不用担心,我家大人是认得这位贵人的。”   萧函微微笑了笑,“不知府上的人是生了什么病?”   为首的汉子犹豫了一下,到底是记得小郡王的吩咐,要好生客气地将这位小陆大夫请回去,他回道,“听闻陆姑娘擅长治疗头疾,所以特地有请。”   旁人听了也不觉得奇怪,蜀州城谁不知道陆家医馆的小陆大夫就是治好了知府夫人的头疾才扬名的。别看小陆大夫才十七八岁,又是个姑娘,但这医术是没得比,不然也没见其他大夫能治好知府夫人啊。这不,一出名就有贵人来请小陆大夫去瞧病了。   萧函点了点头,回去拿上药箱,就上了软轿。   陆父也没有阻拦,作为医者,既然有病者,自然没有不去的道理。   萧函坐着轿子约行进了半个时辰的路程,轿子才停下,从轿子里出来就见到一处别院。   “是陆姑娘吧。”一位模样秀丽梳着双环髻的少女,身着嫩绿色襦裙笑语晏晏,“还请随我来。”   那些接送萧函的家奴对她也颇为恭敬,都留在了外院没有入内。   萧函提着肩上的药箱,扮演着安静少语的大夫,随那绿衣少女进入了内院,这里的布置还要远胜过蜀州知府的府邸,清丽雅致,低调而不失奢华。萧函心中更确定了一两分这位病者的身份。   定安王太妃。   待进入一处暖阁后,那绿衣少女朝隔着帘幔的里间盈盈一拜,“太妃娘娘,陆大夫已经到了。”   定安王太妃在大楚也是一位传奇人物,巾帼不让须眉的杰出女子,且备受两代皇帝敬重,在朝臣勋贵中,也有莫大的影响力。   陆沅芷前生只是个小小医馆的大夫,自然不曾接触过这样的顶级勋贵,能得知实属意外。   在原身的记忆中,定安王太妃患有严重的头疾,本在封地修养,后来回到京中,不料突然复发。当今天子发布天下皇榜,遍请名医,为定安王太妃诊治。连蜀州城也张贴了皇榜,那时陆父就与陆沅芷提起过陆家的那门针灸术,只不过连陆父也没什么把握。后来定安王太妃去世,朝廷还动乱了一阵。   对萧函来说,这是个真正的机会。对于能否治得好,总要试一试才行。 第153章 魔教妖女   萧函见到了这位定安王太妃, 两鬓斑白, 容貌依稀可见年轻时候的风华, 她身上的气势虽然平和,但却有杀伐果断的凌厉和久居上位者的气势, 谁见了也无法将其视为一位寻常的贵夫人。   坐在她旁边的还有一位保养得宜三十多岁妇人,对太妃也恭谨有加,“让母亲舟车劳累了, 今儿个请了位擅长医治头疾的大夫来为母亲瞧瞧。”   太妃微微颔首,“濯儿有心了。”   定安王府镇守青、越二州,袭爵三代始降, 到这一代落到她的孙儿身上就是郡王了。本来当今天子是想继续荣恩定安王府的,但被老太妃以不合朝廷礼制为由婉拒了, 但即便这样, 她也是大楚超一品的王太妃, 别说这几州之内,整个南方都没有比她品级更高的了。   小郡王的母亲宣阳夫人, 见到萧函这般年轻, 眼中闪过惊讶之色,但出于对儿子的信任, 还是压了下去。   太妃神色更是平淡, 她一年见过的神医大夫没有五十, 也有二三十了。太妃曾随定安王平叛,还为保护当年尚且年幼的皇帝而身受重伤,也由此落下了严重的病根。其实定安王府每年都有广寻名医大夫, 宫里也派了医术最好的御医常驻在太妃身边照顾。   萧函为太妃仔细诊过脉,又查看了双眼,头部等处,然后给出了她的诊断,“太妃娘娘是头部曾受过重击,淤血积于内,久久不散,时而久之便压迫脑部脉络,出现疼痛,头晕目眩,甚至记忆错乱,失明等症状。”   萧函顿了顿,又道,“而这淤血现在还可能已经压迫到一些重要部位,令太妃娘娘时时有性命之尤,若是不尽快除去,只怕药石罔救,长则一二年,短则不到半年。”   “你说的是真的?”   这话是从外面响起的,一年轻俊秀,英姿勃发的少年大步跨进来,凌厉的眸子紧紧盯着萧函。   “郡王殿下。”除太妃和妇人之外,其他人纷纷对那少年福了福身。别看他还只是个少年郎,却是定安王府三代单传唯一的血脉,如今的小郡王。   小郡王摆了摆手,全部心神依旧在萧函刚才说的话上。   若说前面一句话与往日定安王府,后者则是令人震惊了。因为去岁经过吴神医和宫中众太医共同诊治,就坦言过,太妃的头疾已经积重难返,怕是挨不过今年。此事还被皇帝压下,根本没有透露出半点风声,她一个乡野之地的小小大夫更不可能知道,那唯有一个可能,是以她的医术真的看了出来。   小郡王成青濯想起手下人禀报他,蜀州有个大夫有一手厉害的针灸术,治好了知府夫人的头疾,调查过后确有此事,只是他也不可能随随便便让一个普通大夫为祖母诊治,于是安排手下找了些患有头疾的病者送了过去,试试此人的水平。   结果效果显著,那些病者都出现大为好转的现象,只是没想到中间那位大夫出门采药了,也怪他该早早让人盯着医馆,一回来他就让人接过来给祖母诊治了。   若非早上有要务去了军营一趟,他会更早见到这位陆大夫。   尽管早就知道是位年纪轻轻的女大夫,但见到时小郡王还是愣了愣神,随后就被萧函说的那句话扯去了全部注意力,哪还管人家年纪小不小,能给出和吴神医和宫中太医一样的判断,至少说明她的医术不比他们差。   太妃倒是看淡了,她早已过了知天命之年,荣华富贵生死都经历过了,稍稍放不下的就是孙儿成青濯今年才十八岁,刚接过郡王之位,还不知道能不能撑得起王府,继续肩负镇守青、越二州的重担,好在底下部曲军队对他还算忠心,就是不知她若是走了会如何。   郡王府中知道此事的也只有太妃和小郡王二人,连小郡王的母亲宣阳夫人都不知情,听后下意识还以为这个年纪轻轻的丫头没什么本事,故意咒老太妃,结果被小郡王直接打断,“那你能否治好我祖母?”   见儿子这般严肃正经,老太妃也没说什么,宣阳夫人意识到这位陆大夫说的可能是真的,顿时惊慌失措,泪眼涟涟了。虽说她还有儿子依靠,但老太妃一直是王府的主心骨,若是没了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萧函沉思片刻,也无人敢打扰她,“一时之间,我也不敢给郡王什么保证,还得仔细研究太妃的病情,想想如何医治。”   她虽未给出准数,但已经比那些个个说无能为力的太医大夫好多了,而且显然是有些许把握。   小郡王到底还是少年,此时难掩激动之意,失了些沉稳,拱了拱手,“还请陆大夫这几日都留在此处,为我祖母诊治,若有什么需要的药材,只管说一声,本王都会让人为你取来。”   萧函点了点头,对此意料之中的事。等到离开太妃居所后,那位小郡王还颇有气势地允诺道,“若是治好我祖母,定安郡王府必定回以重谢。”   很快便有管事为萧函安排住处,知道这是小郡王特意为太妃请回来的大夫,没有不仔细周到的。萧函暂且在别院住了下来,未免陆父陆母担心,她还写了封手书托郡王府的人送回家。   小郡王为了稳妥些,还命人守着陆家医馆,毕竟陆大夫现在在为他祖母医治。   ……   魔教地牢,   薛小七从昏迷中醒过来,她听人说过官府的大牢,进去了都要剥两层皮才能出来,但现在只觉得她待的这地方比官府大牢还要可怕一百倍,她每看到墙上那些沾血的刑具上一眼,便要抖上一抖。   这是什么鬼地方啊。薛小七缩了缩身子,迷迷糊糊回忆起在客栈的情景,好像是魔教的人杀来了,她忍不住对云天淇多了些埋怨,说好的保护她,结果竟然丢下她逃走了。她哪里知道云天淇要是不逃,也打不过魔教的人,只会也被擒住,被扔进这魔教地牢里。   巨大的铁门缓缓开启,薛小七这才发现原来照明的不是油灯,而是嵌在石头墙壁上会发光的珠子,难不成就是那些富贵人家吹嘘的夜明珠,拿这东西来照明未免太奢侈了些吧。   “教主。”   武林中能被称为教主的唯有一人,叶青琼。   薛小七也曾听云天淇他们说过魔教教主叶青琼性情乖张,暴戾成性,罪恶滔天,曾血洗了数大门派,乃是江湖公敌,奈何她神功圆满,还建立了一个可怕的势力魔教。现在居然就出现在她面前,薛小七都吓得呆住了。   “说,这半缺玉佩你是从哪得来的。”冷冰冰的声音在寂静的地牢里响起。   薛小七只见这位传闻中的魔教教主叶青琼,手中轻抚着只有半块的残缺玉佩,而这东西她熟悉的很,薛小七顿时瞪大了眼睛,都带在身上一两个月了。   她混吃混喝住在破庙的时候,有几个小乞儿生病了,老乞丐就去找了城里的医馆,还真有傻的不要钱的大夫过来看诊,还是对父女,后来她趁人不注意就顺走了那个女大夫贴身的一个香囊,她小偷小摸惯了,一点也没让人发现。后来看香囊里藏着个半块玉佩,成色很好的样子,她还有点担心那对父女会报官把庙里的乞丐们都抓了呢,结果什么事都没有,薛小七就更不在乎地据为己有了。   薛小七也曾想过去当铺当了换银钱,但当铺嫌这玉佩残缺不肯给出高价,薛小七也不是没见过好东西的,这玉佩触之生温,定然是上等货色,哪肯几两银子就当给了黑心的店铺。于是一直收着,等着什么有机会了再出手卖了。加上没多久就遇上了云天淇,吃的住的,包括身上的新衣服都有人花钱,薛小七也就没怎么想起这半块玉佩。   她醒来后摸过身上什么东西都没了,包括这玉佩,看这东西像是对魔教教主很重要的样子,反正她偷玉佩的事也没人知道,薛小七便壮着胆子,赌了一把道,“这玉佩就是我的,我从小就带在身上了。”   但一抬眼便对上了叶青琼毫不掩饰的杀意,那身迫人的威势压得她几欲要窒息。   骗了她一次还想骗第二次,叶青琼一想起前世她以为薛小七是自己的女儿,对她万般宠爱倾尽心血,那时她只想将这世上最好的一切都给她。结果薛小七勾结那些所谓的正道人士背叛了她,最后还告诉她,她根本不是她的女儿,那玉佩不过是她从别人身上偷来的,叶青琼就恨不得将薛小七千刀万剐。   上天垂怜,令她重活了一世,意识到自己重生的叶青琼立刻下令找到一个叫薛小七的女孩,全力以赴把她抓回来。偌大魔教能调动的势力和情报资源何其丰富,仅仅两三天的功夫就把人带回了魔教总坛。   将薛小七抓回来,除了处置这个背叛小人之外,最重要的就是从她口中挖出她亲生女儿所在的真正消息,若非如此,她何必留着薛小七的性命。   想到自己的亲生女儿,叶青琼才按捺下对薛小七的杀意,神色冰冷道,“薛小七,你知道骗我是什么下场吗?”   “我、我没骗你,这玉佩真的是我的。”   薛小七说话都颤抖起来了,实在是这个女人太可怕了,自醒来后她虽害怕这未知可怕的地牢,但到底没受过什么罪,胆子也就大了起来。但刚才那一眼的杀意,她是真的以为自己会死掉。   前世叶青琼就见识过这丫头有多会骗人,她就不给蒙骗了吗?心疼怜爱她的女儿无父无母,流浪街头,还因为不会武功是个弱女子受尽世人欺侮尝尽白眼,还有饥寒之苦。叶青琼又愧又爱,要什么给什么,就是说一句天上的星星月亮她也愿意给她摘下来。   荣华权势,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少教主之位,怕她不会武功有危险,叶青琼可以耗费自己的三成功力令其速成为高手,并授予毕生所学。叶青琼久居高位,又被寻回女儿的惊喜冲昏了头,想不到一个小丫头居然胆大包天敢蒙骗她堂堂魔教教主。   但这一次她不会让一个冒充她女儿的骗子享受那些好处了。   “既然你不愿说,那我就让你说出来。”在连问了两句也不见薛小七说实话后,叶青琼也不愿再与她浪费时间下去。   薛小七有些慌了,她意识到魔教教主是真的知道她不是玉佩的主人,她想蒙混过关也不成了。她连忙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般,“你杀了我,也不知道这玉佩是谁的。”   叶青琼冷冷一笑,“这世上多的是教人生不如死的法子。”   她抬袖便是一掌,薛小七不知魔教教主打了什么东西到她身体里,瞬间便有钻心蚀骨的痛楚。   叶青琼幽幽道,“这是噬心蛊,会日夜噬咬你的经脉骨髓,而且它的毒液会在三日之内蔓延全身,没有解药,你便会化为一滩尸水。”   既然能被称为魔教,怎么会没有几样阴损至极的毒药。叶青琼创立此教的时候,招收的教众门人也不会是什么良善之辈,那时她大仇已报,但在这世上已然举目无亲,几番杀戮后,性情越发冷漠乖张,这种毒药便是专门惩罚叛徒和拷问犯人的。便是再铜筋铁骨的武林高手,也撑不下来。   薛小七也不过是有几分小聪明坑蒙拐骗的小姑娘,甚至都不用片刻,就受不了这番苦楚,倒在地上求饶道,“玉佩不是我的,是、是我偷来的。”   ……   萧函在郡王府的别院住了两日,全心研究太妃的病情上。真说起来,太妃与知府二人的头疾并不相同,太妃的病因在于头部淤血,而且更加严重,放在现代,脑外科的手术难度都极为高。她也不会低估宫中的御医和郡王府这些年来请的名医,想来他们应该能看出问题所在,只是难以解决。   萧函所想的是利用针灸之术,再借以真气化开淤血,期间必须控制得当,太妃毕竟年老体衰,未必能撑得住强劲的金针针灸,还需徐徐渐进,并辅以温养的药物滋补身体。   论药材郡王府是不会缺的,又是为太妃医治,小郡王下令对陆大夫敞开了供应,随她取用。   萧函制定好治疗方案后便告知了小郡王和太妃,显然他们是府里当家作主的人,宣阳夫人倒是有些担心,但太妃和小郡王都应了下来,她也不好插嘴说什么。   太妃连叛乱险些生死的阵仗都经历过,哪会怕什么金针。小郡王成青濯则是好不容易遇到有一个说能治好祖母头疾,为其保住性命的大夫,再者之前那十几个病者的例子在前,小郡王也愿意让她试一试。 第154章 魔教妖女   女儿去给人看诊, 这一去便是七八日, 若非每隔两日就有阿沅送回来的书信, 对方在第二次来的时候还出示了定安郡王府的令牌,陆父陆母也没那么轻易放心。   不过陆父也被这段时日接踵而至的事弄得有些猝不及防, 先是知府夫人,现在还有定安郡王府,女儿作为医者的名声越来越大, 他是该高兴的。   陆父轻捋胡须,“阿沅的医术我是不担心的,哪怕施针也会量力而为, 慎之又慎,只是高门大户, 王爵府第, 我是怕她年纪轻轻, 不知事得罪了贵人。”   大夫这身份有时容易得罪人,尤其是为权贵医治的大夫。   陆母掩嘴一笑, “阿沅可比你聪慧多了。”   陆父于人情上差了些, 医术再好也只是开个小医馆而已,在蜀州待了十年, 也没见有知府大人来送牌匾。要知道自那日后, 衙门的小官小吏有个头疼脑热也会到他们这来, 连态度都是客客气气的。那些市井街巷的泼皮无赖都是绕着他们家医馆走。   陆家医馆今天来了位奇怪的客人,一位容貌出众却气势凌厉的女子,她打量了医馆内一圈, 问道,“陆大夫可在?”   在蜀州城只要稍一打听,都知道陆家医馆有两位陆大夫,一老一少,但听她的语气,陆父便心中了然,笑道,“小女今日不在,出去看诊了。夫人若是身子有什么不适,老朽可以为你把把脉。”   来到陆家医馆的人正是叶青琼,听到‘小女’二字,她眸色微颤。   自从薛小七口中逼问出了那半缺玉佩是她从陆家医馆陆大夫的女儿身上偷来的之后,叶青琼就迫不及待想立刻见到人,但理智还是压下了这份急切的心思。   薛小七连着受了两日噬心蛊的痛楚,此生都不可能再生出欺骗她的心思了,那么说出的话应该不会有假了。   但出于稳妥,她还需要派人去查个清楚。而且事关她的亲生女儿,经历过一次生死后,叶青琼对所有人都不会完全信任,何况还是她亲生女儿这样重要的事。如果不是绝对的亲信,叶青琼也不敢交托此事。   将薛小七抓到魔教,她也是单独审讯,严密看管起来,不让任何人与她接触。就是这样,圣教之中对此私下也有议论好奇,能引得一向冷漠乖张的教主这么上心的,肯定不是什么普通人,抑或是藏着什么重大的秘密。   ……   在知道自己要寻的人并不在医馆后,叶青琼便没有久留,甚至也没对陆家夫妇说些什么。在见到女儿之前,她不会动他们,也不会让别人动他们。甚至叶青琼不会让任何江湖势力注意到陆家医馆,哪怕是她所创立的圣教。   她想要知道的东西也不需要问陆家夫妇,便能查出来。   陆沅芷并非陆安仁亲生,而他收养陆沅芷的那一年正是她寄养女儿的农庄被山匪劫掠烧杀的时候。连他在林州医馆附近的邻里街坊也只知道陆大夫心善,收养了个无父无母的女婴,却不知这女婴的来历,毕竟这世道,溺死丢弃女婴的人家不知有多少。陆大夫未免惹来祸事也不曾说过。等到后来陆大夫迁居蜀州,就更加没人知道这段往事了。   叶青琼想起,前世薛小七闯入魔教冒充她的女儿,她又惊又喜,恨不得将世上一切最好的统统都给她。   重来一世,叶青琼反倒不知该如何去见她真正的女儿了。   因为她发现她的女儿过着普通人的平静生活。   她应该感激陆家夫妇的,如果没有他们,也许她的女儿就惨死在那些山匪刀下,也可能成为薛小七所说的流落街头忍饥挨饿的孤女。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拥有父母的所有疼爱呵护,不用经历任何的苦难。   若是叶青琼当年没能报得大仇,而是死在了江湖无休止的杀戮中,她应该是希望女儿在这样一个远离江湖是非,平静幸福的人家里长大的,过着简单平凡的生活,哪怕永远不知道她的身世。   这蜀州城内几乎没有人不知道陆沅芷陆大夫,提起她也是赞誉有加。   叶青琼听了也是不免生出感触,即便未曾见过,也能在心底勾勒出来,她的女儿有着最纯良柔善的性子,怜贫惜弱,还有一手好医术,受人欢迎喜爱。   叶青琼一时之间不知该怎样出现在她的女儿陆沅芷面前,又如何告诉她的身世,她的母亲是江湖上人人闻之色变胆寒的魔教教主,而且还手染无数人的鲜血。她又是否愿意认她这位母亲,接受她并且和她一同回到魔教。   阿沅自幼学医纯善柔弱,又喜欢治病救人,这样的她能适应魔教的生活,适应江湖的风雨杀戮吗?   叶青琼很是发愁了一阵。   ……   萧函还不知道任务目标之一——这个身份的亲生母亲叶青琼已经找到了蜀州来。她在别院对太妃的医治已经初见成效,仅仅施针了两回,伺候太妃的侍女便道太妃夜里睡眠都好了许多,三餐饭食也用得更多了些。   最为显著的便是,自陆大夫来了之后,太妃就再也没犯过头疾。   府里上下包括太妃,宣阳夫人和小郡王无不信任陆大夫的医术。小郡王更是交待伺候祖母的人,要将陆大夫吩咐的一切医嘱注意事项都铭记于心,不得有任何差错,陆大夫教的日间和夜间为太妃按摩头部穴位的法子,太妃的贴身侍女必须都学会。   萧函在亲自为太妃按揉了两回穴位后,确定能有助于医治,令太妃感到舒畅后,便全部教给了太妃身边的人。这种不藏私的表现也令郡王府的人对她都高看了一眼。想想也知道这应该是陆大夫的独门手法,在这个讲究传承法不外传的时代,她这般大方实在是少之又少了,而且她医治的可不是别人,而是地位尊贵的定安王太妃。   换了谁,学会这样一门按摩穴位的手法后,私藏起来还能令太妃日日都需要她陪在身边,那份量可就不一般了。   萧函还真没天天伺候人的念头,萧函对太妃的医治,一半出于计划的私心,一半也是身为医者的本分,尽全力为其医治好。   将按摩头部穴位的手法交给她们,既省了自己的心力,可以更加专心研究太妃的脉案。也更有利于太妃的身体调养。这样的事她也不是第一次做了,在为知府夫人医治时便是如此。   她只是想借助救治定安王太妃的名声做点事,却没有想要攀附任何一位权贵的念头。   毕竟原身的心愿是想做一名悬壶济世的好大夫。   小郡王成青濯自幼是由太妃抚养长大,祖孙情谊极为深厚,对陆沅芷医治祖母头疾的事也极为上心,便是他这天天要跑军营管理军务的大忙人,每日都要过问起陆大夫至少两三次,时常还会拉陆大夫询问太妃的病情。   落在有心人眼里便不是这么回事了。   芳菲,便是那日领着萧函进来的侍女,她在太妃和宣阳夫人身边也是很有脸面的,与其他寻常侍女待遇都不同些,不用做什么下人的活,还会读书识字,郡王府没有别的女眷,她这份宠爱都相当于半个小姐了。   而且芳菲也知道,太妃和宣阳夫人待她好,是有意让她做小郡王的妾室,照顾小郡王的起居。芳菲心里没有什么不情愿的,而且小郡王年轻俊美,位高权重,做他的妾室没什么不好,而且以后未必没有更进一步的可能。   就像是小郡王的生母宣阳夫人,本来也是太妃身边的小小婢女,就因为侥幸生下了定安王府唯一的血脉,即便不是王妃,但也被封为宣阳夫人,享受尊崇待遇。芳菲也存过一两分这样期盼的心思。   芳菲表面温柔秀美可人,暗中无时无刻不盯着有哪个低贱的丫头想攀高枝,有亲近小郡王的心思。   小郡王迎娶未来正妃那是以后的事了,芳菲可不愿府里再出什么别的竞争对手,好在府里也没见有比她更出色的,太妃和宣阳夫人也没有在为孙子/儿子培养第二个伺候起居的贴心人这种想法。   小郡王成青濯一心想着担起定安郡王府的重担,不负父辈祖辈的荣光,又要让底下人心服口服,压根在女色上就没什么别的念头。他又是在军营待惯了的,直来直去的,与陆大夫相处时也不曾顾忌对方是女子的身份。   但早就将自己定位在小郡王妾室身份上的芳菲心里就有些威胁感了,陆大夫就算医术再好,也是个女子,而且正处韶华之龄,姿容也不差,从同为女子的角度来看,不施粉黛,一身素净朴素不曾佩戴什么珠钗宝簪,姿容便是清丽秀雅了,要是再稍稍打扮,也是位美人了,这就足以芳菲忌惮了。   她也知道此时陆大夫在府中地位不一般,整个郡王府还盼着她能治好太妃娘娘的头疾,她要是硬碰硬上去,被降罪受罚的人只会是她。如何减少陆大夫与小郡王的相处时间,芳菲想到的也是后宅女人的手段,私下去找宣阳夫人说道这件事。 第155章 魔教妖女   宣阳夫人一开始没想这么多, 她对陆大夫陆沅芷的印象还不错, 除了一开始出于年龄尚轻对其医术的忧虑, 在见到太妃的病情有转好现象,全都变成了由衷的感激。太妃是郡王府的靠山也是定海神针一样的人物, 陆沅芷医治好太妃的病,便是郡王府上上下下的恩人。   但架不住芳菲在旁一直说着,“哪怕陆大夫医者仁心, 但到底男女有别啊。”   “郡王殿下又年轻,这日日相处下去,难保不会生出别的来, 只怕传出去也不好听,毕竟陆大夫是来为太妃医治头疾的。”   一提到小郡王, 便立刻戳到了宣阳夫人的软肋, 小郡王作为王府三代单传, 如命根子一样的宝贝,太妃和宣阳夫人对他身边伺候的小厮和侍女都是精心挑选过的, 连未来娶了正妃后纳的贴心妾室, 她们都早早地调教好了。从不会让心存不良的丫鬟爬了小郡王的床,免得勾的儿子耽于美色温柔乡或早早伤了肾水。   不然小郡王都十八九岁了, 也不会身边还没个收房的姬妾。   被芳菲这么一提, 宣阳夫人也觉得不妥。同样都年纪轻轻, 又是孤男寡女,偏生陆沅芷长的还不差,小郡王若是真的生出了什么情意来, 到时候就不好了。   她对陆沅芷的好感是建立在能医治好太妃头疾上,却不乐意见她与自己的儿子有什么可能。论娶妻,小郡王未来会有名门望族出身的正妃,论纳妾,有她与太妃娘娘安排的芳菲。其他的尚不在计划之中,而且太妃娘娘对濯儿寄予厚望,她也盼着儿子将来能建功立业,凭借自己的功绩再次封王,自然不能让他被情爱小事占据了太多的心神。   芳菲见宣阳夫人被她说动了,心中暗自窃喜。宣阳夫人地位虽比不上太妃娘娘,但好歹是小郡王的生母,她若对陆沅芷有什么意见或是不喜,小郡王总还是会听的。她现在埋下一根刺,到时候就算陆沅芷治好了太妃娘娘的病,对郡王府有恩,宣阳夫人也不会将她留在府里。   宣阳夫人觉得既要劝劝儿子,不要因为太妃的病情老是往陆大夫那里跑,同时也要敲打一下陆沅芷,别生了什么别的心思。毕竟想要攀附郡王府这份荣华富贵的人不再少数。   她先让人将陆大夫叫来,想着太妃的头疾还要仰仗陆沅芷医治,宣阳夫人的态度自然还是很温和的,当然她更希望陆沅芷能够知情识趣,听了她的话后懂得主动与小郡王避嫌,知道男女有别。   芳菲候在外面,等着看这位陆大夫的笑话,谁知不过两刻,宣阳夫人欢欢喜喜,满是激动期待地还亲自送陆沅芷出来了。芳菲顿时瞪大了眼睛,不知这是发生了什么事,令宣阳夫人的态度竟然有了这么大的变化。   宣阳夫人紧紧拉着萧函的手不放,“陆大夫你不但要为太妃的病情上心,还肯舍出家传秘方,真是我郡王府的大恩人,不知该如何谢你好。”   萧函微微一笑,“医者父母心,我虽年纪轻轻,才疏学浅,但见太妃娘娘和宣阳夫人二位如此忧虑郡王府的子嗣,也心生不忍,故而有此一举,还希望夫人不要嫌我轻率冒昧。”   “不冒昧不冒昧,太妃娘娘要是知道了高兴还来不及呢。”宣阳夫人此时对陆大夫的态度别提多热络了,说完见到呆愣在一旁的芳菲,神色立刻威严了起来,“芳菲,还不快快向陆大夫行礼道歉。”   芳菲:“……”难不成这陆大夫还有给人下蛊的本事?   宣阳夫人又疾言厉色道,“陆大夫是真正的医者圣手,休要说什么男女有别这样的话,冒犯了这样的好大夫。”   起初萧函被人传到宣阳夫人所居楼阁后,宣阳夫人刚说了两句话,萧函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打断了她的话,“我在郡王府已经多日了,听闻郡王府一脉数代单传,子嗣凋零,不知是何缘由。”   本来还有些不高兴的宣阳夫人,听到这样直白的话就愣住了,之后谈话的主动权就一直在萧函这边。萧函以一位医者的观点判断道,很有可能是遗传的体质缘由。   在这个男尊女卑的时代,说生不出孩子的原因在男子身上,多是没人信的甚至会觉得笑话,但放在数代单传子嗣稀少的定安郡王府,却是让人忍不住深信不疑起来了。   便是小郡王的祖父,在与太妃娘娘夫妻情深时也没少纳妾,但就是只有先王爷一个独苗苗,到先王爷的时候,正妃到贵妾良妾姬妾多年来竟无一所出,先王妃也背负了极大压力导致心中郁郁成疾,一病就去世了,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定安王府都要断了香火时,还是个普通婢女的宣阳夫人突然怀上了,生下了王府唯一的血脉,小郡王成青濯,先王爷就是战死也是有儿子摔盆哭灵了。   陆大夫这样一说,好像也有点道理,第一代的定安王也没有什么手足兄弟,成氏一族人丁凋零,连想要过继个兄弟香火都难。想到她儿子小郡王未来可能也这样,若是运气再差点,连个儿子都没有,死后也无人供奉香火,定安郡王一脉真的就要断绝了,宣阳夫人越想越心惊,脸色都开始惊恐起来了。   萧函这才不紧不慢地开始了她的忽悠,说她陆家有独门秘方,或许能保郡王府多子多福。   宣阳夫人一听‘多子多福’这四个字,整个人就激动了。   宣阳夫人哪还会将陆沅芷当成年轻美貌可能会与她儿子产生瓜葛的女子,而是真正当成了一位大夫,不,是仁心圣手活菩萨。   甚至她心里都大感愧疚,她居然还对陆大夫产生那样的误会,想着找陆大夫过来敲打一番。陆大夫非但没有任何不快,反而表示愿意帮助郡王府解决子嗣艰难的问题,简直是大恩大德,没有半点私心,与年龄性别都没有任何关系,纯粹是出于医者的仁德品行。   再见到促成她误会陆大夫的源头—侍女芳菲,宣阳夫人自然心中生出恶感,厉声斥责她向陆大夫行礼道歉。   郡王府未来多子多福的希望可能还要寄托在陆大夫身上,别说让一个侍女给她赔礼道歉,就是陆大夫不高兴赶她出去,宣阳夫人也不会眨一下眼。   芳菲跟在太妃和宣阳夫人身边这么久,再熟悉她们的脾性不过,见状便知道宣阳夫人是真的动了怒火,虽不知陆沅芷是下了什么蛊,让夫人对她态度大变,但也只能忍着乖乖去给陆大夫行礼道歉了,“此事是奴婢的错,误会了陆大夫,还望陆大夫恕罪。”   她说的楚楚可怜,心里却是委屈羞愤极了,她在郡王府的待遇地位比其他的仆从都要高出一大截,还是小郡王未来的妾室,不知有多风光,而陆沅芷算什么,不过是一介乡野大夫罢了,现在却要她向陆沅芷行礼道歉,这事传出去,丢了大脸,府里上上下下不知该怎么看她的笑话。   萧函唇角微弯,“无妨,此乃小事一桩。不过,我观芳菲姑娘脸色,也许有些问题,可需要我把脉一番?”   芳菲自认刚得罪过陆大夫,怎么还会送上门去给她诊脉。但宣阳夫人不这么想啊,一般的侍女哪还用劳动陆大夫亲自问诊,但芳菲可是她和太妃为小郡王挑选的未来妾侍,除了贴心照顾起居之外,生孩子也是份内事。若是身子出了什么问题,病怏怏的哪能照顾得了她儿子。   宣阳夫人直接道,“那就劳烦陆大夫了,芳菲这孩子从小养在我身边,像亲女儿一样。”她还怕慢待了陆大夫,让她为一个婢女诊脉,所以特意在话里抬了抬芳菲的身份。   芳菲听到这话,心气也高了起来,也不怕什么了,就算陆沅芷改变了宣阳夫人的态度,到底比不得她这个小郡王未来身边的贴心人。   萧函让人取她的药箱过来,然后就在宣阳夫人的暖阁里,为芳菲诊起脉来。   芳菲一开始还挺自得于宣阳夫人的重视的,但萧函望闻问切都来了一遍,又诊了许久的脉,她就莫名紧张不安起来了。别说她,就是宣阳夫人拧着帕子都有些担忧,又不敢打扰陆大夫的诊治。   等到萧函收回了手,宣阳夫人才急切地问道,“陆大夫,可是芳菲身子有什么问题?”   萧函不紧不慢的收回脉枕和银针,微微笑道,“芳菲姑娘身体康健,并无什么大碍。”   宣阳夫人刚放下悬着的心来,就听到她又迟疑道了一句,“但是……”   萧函摇了摇头,似是慨叹道,“芳菲姑娘骨盆小,体质偏弱,气血不足,只怕生产时容易出事,最好缓几年再怀孕生子。否则生子如同过死门关,很大可能会一尸两命。”   芳菲瞬间煞白了脸。太妃娘娘和宣阳夫人是想着安排她给小郡王做妾室的,但若是生不了孩子,光这一项,哪怕她再善解人意再贴心,太妃和夫人都会选择舍弃她。   宣阳夫人脸色果然不好看了,但不是冲着陆大夫,而是对芳菲的,她与太妃觉得芳菲面相好,长得又秀美动人,光想着培养她贴心照顾小郡王了,却没想过让太医来为她看看,在生育上是否有问题。其实也不是她们没想过,而是哪家高门大户还会特地给一个侍女请大夫,哪怕以后是半个主子。   想她儿子很可能随了他父亲祖父,在子嗣一事上艰难,身边再多个不能生孩子的妾室,岂不是更加耽误了。   芳菲见到宣阳夫人冷下来的脸色,心中更加惊慌了,急不择言道,“你说的肯定是假的,你故意要在夫人面前诬陷我。”   定是她撺腾夫人警告陆沅芷的事,被她知晓了,所以故而有诊脉这一出,存心想要报复她。   萧函坦然如故,淡淡道,“芳菲姑娘若是不信,大可请其他大夫来为你看看。”   芳菲闻言霎时如坠冰窟,陆大夫所言许是真的。   “谁让你敢这样对陆大夫说话的,还不给我退下。”宣阳夫人又是狠狠瞪了芳菲一眼,然后连忙道,“陆大夫的医术,我自然是相信的,今日打扰了陆大夫,实在是我的不是,改日定当好好赔罪。还请陆大夫不要怪罪,日后多多费心些。”   宣阳夫人还记挂着陆大夫说的多子多福的事,若说重要性,只怕不亚于太妃娘娘的性命,甚至更为重要。   萧函微微颔首,施施然起身回去了。   ……   她今日的话也不全然是忽悠,郡王府一脉数代单传,子嗣艰难,偏偏妻妾众多,显然问题就是男子身上。郡王府几代的人只盼着能有个女人生下孩子继承香火,拼了命的纳妾塞女人,却因为惯性思维没往男子本身存在的生育问题上去想,也许有人想过也不敢真的提。   也就萧函以医者的身份指出来,并且还道出有可能帮助解决郡王府子嗣艰难的问题,最容易被接受信服。   多子多福那一句的确是忽悠,但却是好用。而且造成子嗣艰难的问题多种多样,说不定她还真的能帮上忙,就算最后结果不如人意,那也是好几年后,起码小郡王成婚多年之后的事,那时郡王府还能找她麻烦不成。   至于将她扯入这连影子都没有的后宅争斗的罪魁祸首,萧函也没有大方宽容放过的意思,那位芳菲姑娘身娇体弱是真,骨盆窄小不易生产也是真,若能缓上几年,待到二十四五岁之后再怀孕生子更好,不容易出事,这些话也没错,。   只是可能要毁了那位芳菲姑娘的一腔壮志追求了。   萧函叹了口气,她是真心想当一位好大夫的。   不到半个时辰,萧函对宣阳夫人说的话,不说传遍了府里,至少传到了太妃耳里。那句能保郡王府多子多福的话同样也戳中了太妃的软肋,还是宣阳夫人亲口转述的。   此事这么重要,宣阳夫人几乎不敢有什么耽误,立即去回禀了太妃娘娘。   另外宣阳夫人也将郡王府一位认识的名医请了过来,给芳菲看一看,是不是如陆大夫所说的那样。   在萧函离开后,芳菲就跪在宣阳夫人面前苦苦哀求,想要留在小郡王身边为奴为婢。芳菲在府里待了多年,还是家生子,宣阳夫人对她也有一两分感情,又被她哭得生出了恻隐之心,想着也许没有陆大夫说得那么糟糕,或许养些时日也能好,也免得白费了她们的心思。   若请的位庸医也许看不出来什么,偏偏请来得是位经验丰富医术高明的大夫。当宣阳夫人说出萧函那些话时,那位名医也是认同了这番结论,坦言道女子身材娇小气血不足,的确在生育时会比较艰难。他行医问诊,见过的类似例子也不少。   而被认同的这番结论也彻底决定了芳菲的命运。   便是再怜惜她,再心生不忍,宣阳夫人也不会留她在府里,免得妨碍了小郡王的子嗣。在将此事禀报给了太妃娘娘,经她同意后让人将她和她的家人都送到庄子上去了,日后要么自寻婚嫁,要么配个庄子上管事便罢了。   太妃也不在意一个区区侍女的去留,哪怕曾经是她有意安排给孙儿的。相比起来太妃更在意陆大夫说的话,那位名医与王府交好多年,断没有说假话的可能,也就是说陆大夫并非挟私报复,而是实话实说,这也打消了太妃心头的最后一丝疑虑,反而觉得自己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宣阳夫人在向太妃禀报时没有任何隐瞒,连今日会寻陆大夫过来说话的前因后果都说了。宣阳夫人好糊弄,太妃见识颇多,头脑又精明,难免带些怀疑猜度。但如今已证明陆大夫所说不假,全然出于医者的仁心,再加上那一番对定安王一脉子嗣艰难有理有据的分析,太妃信了没有八成也有五六成了。   主要还是此事关系着定安郡王府一脉的香火传承。   一想到孙儿可能也如他父亲祖父一样,甚至情况更糟糕,导致郡王府后继无人,太妃只觉得死后无颜去见九泉之下的夫君定安王。   太妃也顾不得静养,立刻让人请陆大夫过来,急于询问一番详情。   萧函料到会有这番反应,也早有了腹稿,镇定自若从容应付,生生让太妃从五六分信到了七八分,认定了问题是出在小郡王所遗传的父辈祖辈体质上,需要好生调养,只待陆大夫再替她孙儿诊脉了解情况。   等到小郡王成青濯回来时,立刻被围的团团转当成了一个病人对待,只见母亲和祖母都迫不及待地让陆大夫为他把脉诊治。过后萧函说了一大堆,称也不至于用上针灸之术,但在药物饮食上需慢慢调养,而且非一朝一夕之功,甚至比单纯的治病更为繁琐。   太妃和宣阳夫人自是深信不疑。太妃最后还拍板作主道,即日起小郡王就开始遵照陆大夫的医嘱喝药,哪怕是一天四五顿也不能少。   小郡王成青濯:“……” 第156章 魔教妖女   小郡王成青濯整个人都晕乎乎, 他什么时候有病要吃药了。   他才出去一天, 府里怎么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似的。   得知竟然是子嗣问题, 小郡王顿时羞恼了,他堂堂一个男子汉, 能骑马拉弓射箭,在军营里比武能掀翻十几二十个兵卒,哪会是什么要整天喝药生不了孩子的病秧子。   要不是知道陆沅芷在医治祖母的头疾上已经表现出了了得的医术, 他非得气的将胡说八道的庸医大夫赶出去不可。当然就算他此时真有这个念头,太妃和宣阳夫人也不可能答应。   她们现在可是把陆大夫当菩萨一样供着,陆大夫可是第一个一针见血地指出定安郡王府一脉子嗣艰难的问题所在, 小郡王还很有可能随了他父王和祖父一样子嗣艰难,又惊又惧之下, 太妃和宣阳夫人还盼着她那高明的医术能治好小郡王所遗传的体质呢。   “陆大夫不是我请回来为祖母诊治头疾么, 怎么、怎么还会治这个……”他一个大男人提到生育问题, 小郡王都有些难以启齿了,更是忍不住气得狠狠瞪了萧函一眼, 心里暗恼道, 一个十七八岁姑娘家还谈什么子嗣艰难,不孕不育的, 也不知道羞。   “濯儿, ”宣阳夫人还担心儿子这话得罪了陆大夫, 在医治上不尽心。   萧函慢慢收拾着医箱,淡淡道,“在医者眼中从无男女老少, 富贵贫弱之分,只有病人。沅芷年纪虽轻,出师也不到三年,但早已立下此生志向,就是治病救人,行走天下,将我陆家医术发扬光大。除此之外,别无其他的心思。”   她又微微笑了笑,“若是小郡王不信任我的医术也无妨,可以请其他名医大夫看看,别讳疾忌医就好。”   萧函的态度便如同在为芳菲诊脉时一样,爱信不信,来去随意。毕竟又不是她求着别人来治病。   这声音虽轻,但落在心上却是极重,听的小郡王脸色又是一红,这次不是恼的,而是愧的。   他那番想法不也是存了些偏见,因为恼羞成怒就下意识觉得她是个的女大夫,联想到自从两年前父王去世后,他每日都不能放松片刻,生怕露了怯让人瞧不起他,认为他担不起王府的重担来,他那么努力辛苦不就是为了证明自己,让郡王府麾下所有人对他心服口服么。   相仿的年纪,陆大夫还是位女子,立于世间更加艰难,却也心怀大志,同样的处境他轻视陆大夫,不也是在轻视他自己么。小郡王心中反思道。   当然若是没有那一句讳疾忌医,他心情会更好些。   “濯儿,向陆大夫道歉。”这次是太妃娘娘发话了,她手里转着佛珠。   的确在世俗眼中,陆沅芷不仅年纪浅,也非什么杏林世家,而只是个乡野偏僻之地小医馆的大夫,还是位女子,在治病上少不得受到病人及其家属的质疑轻慢,未来还可能有更多的非议猜测,比如影响闺誉嫁人什么的。   萧函能够料想到,也不代表她什么都不做平白就受了。先撂下这一番话来,也是给郡王府的人打个预防针。   定安王太妃支撑王府几代这样的人物怎么会听不出来陆大夫的意思,她暗暗看了宣阳夫人一眼,宣阳夫人还以为是自己儿子的话得罪了陆大夫呢,殊不知陆大夫那句一心医术没有别的心思,该是说给她听的,她先头生出误会将陆大夫叫过去敲打,后来反被陆大夫引到了更重要的事上。   陆大夫未必不记在心中,只是直到现在才借此表明态度而已。   若是她早一开始就说自己不慕富贵一心医术,别说宣阳夫人,便是老练精明的太妃也不会真的相信,这世上年轻气盛夸夸其谈的人不在少数。但现在陆大夫大大方方地谈起小郡王身体上的问题可能导致未来子嗣艰难,不含私心,全然从一名医者的角度出发,又展现了自己的医术能力。   她的话也没有人不会信了。   心思玲珑剔透,又有一手了得的医术,日后也必定是个人物,便是郡王府也不能轻易得罪,现在不正是有求于人么。太妃娘娘心中叹了口气,也撇开了那些心思揣测,与定安郡王府的子嗣延绵相比,这些都算不得什么,便是陆大夫心怀叵测,要富贵权势,她也是愿意舍的。   “陆大夫,是我方才说的话说错了,一时冲动,对你有所不敬还望原谅。”成青濯连本王都没有自称了。比起之前那位侍女芳菲的道歉,小郡王显得诚心诚意许多了。   “小郡王也不用担心,我自小所学医术涉猎极广,更有家传秘方,小郡王的情况,我已经初初摸清脉象,问题应是在阳气过刚之上,敢问一句,小郡王是否在年幼时起就习得一门刚猛极烈的功夫。”   从小郡王的祖辈开始就传下来一门刚劲的枪法,虎虎生威,尤其是在战场上勇猛无敌,曾歼敌不少,立下赫赫战功。   太妃小郡王等人无不露出惊色,定安王的枪法闻名朝野,不是什么秘密,但听陆大夫的意思,几代男子子嗣艰难,莫不是与这门枪法有关。   太妃心忧不已,直接将这门枪法告知了陆大夫,还说了来由,当年老定安王还只是一山野小子时,偶遇到一位武僧,见他资质不错便授予这门枪法,后来老定安王带艺从军,凭借着一手勇猛出神入化的枪法横扫千军,闯下赫赫战功,并拥立当时的皇帝即位,受封定安王,镇守一边,此后这门枪法也代代传了下来。   谁能想到富贵荣华权势地位都有了,子嗣上代代单传让人犯愁。   萧函点了点头,“有句话道,过刚易折,武学一道,常人习之强身健体便好,若是精学,最好是注重阴阳调和,不可急于求成,否则容易伤及身体某些地方,造成子嗣艰难的问题。”   她又看向小郡王,“若是我没猜错,小郡王每次练完枪法过后,小腹丹田都有炽热火烧之感。”   本来还不怎么信的小郡王成青濯这回也有些呆了,不仅和陆大夫说的一样,而且每每他都用冷水浇身才能降下这种感觉,只是军营中多是这样,大夫也没说什么他身体有恙,他也就不以为意。   这就是为什么习武也好,修真功法也好,最好是学最适合自己的,有的男子不可学,有的女子不可学,很少有哪门武学完美无缺的,多是有一些副作用影响。说不定那位传授枪法的武僧一开始是想着促使老定安王入佛门当和尚的,哪想得到人家学艺卖与帝王家,还当了将军王爷,还想着代代传下去。   若换成现代的说法便是这门枪法太刚强了,阳火罡气过甚,还没有别的调和一下,导致学习的男子体内精子活性很低,自然难以令女子受孕。但也不算最糟糕的,至少小郡王学的时间不长,找得出缘由便好治。   小郡王抿紧了唇,脸色有些不好看,“莫非要我以后都不练这门枪法了?”   这门枪法乃是郡王家传之学,实际意义和象征都不同一般,但再珍贵也比不上未来的郡王府子嗣,太妃只怕会是第一个勒令小郡王不再练枪法的人。   萧函却摇了摇头,“还不至于如此,待我定出个诊治方案,以滋阴降火的药物辅助,另外注意饮食调养,适当锻炼,免除阳火罡气对身体的损害,也不会影响小郡王发挥枪法的威力。”   太妃宣阳夫人听了都大为欢喜,那句多子多福不是白说的,陆大夫是有真本事在。令她们也生不出半点质疑的心思来,全部信任都愿意交托在陆大夫身上,“那就有劳陆大夫了。”   本还想再好好招待陆大夫一番,但萧函称还要多研究小郡王的脉案,在开药方上多加斟酌,先行告退了。   在定安郡王府一脉子嗣的问题上,小郡王成青濯压根没有说话的权力。太妃娘娘甚至威严地宣称道,“以后不可怠慢了陆大夫,从今日起,谁也不许在陆大夫面前摆什么架子。   宣阳夫人还后惊自己差点得罪了陆大夫,不然对方也不需要做什么,光是不说出小郡王的身体问题,也不愿费心医治,她就哭都没地方哭去了。   ……   自那日后,萧函在郡王府里的待遇蹭蹭往上涨,本来因为她是医治太妃的头疾就被视为贵客,现在的待遇仅次于太妃和小郡王之下了,甚至见到他们也不用行礼什么。前者把她当郡王府的大恩人座上宾对待,后者则是见到她就唯恐避之不及。   小郡王成青濯也没想到自己流血不流泪的堂堂男子汉,当朝郡王,居然会有一天怕起吃药来。   还真是一天四五顿,而且那药味之苦,平生难见,他甚至都忍不住问一句,“陆大夫,这药怎么这么苦?”   萧函微微一笑,“自然是良药苦口利于病。”   小郡王回想了一下自己应该没什么地方得罪了陆大夫吧,对方又是一派淡然自若,镇定从容不亚于那些德高望重的老名医,应该是他小人之心,误解了陆大夫的高洁品行。想想陆大夫费心为他祖母医治,那日说的话也在情在理,令人信服。   不信也没办法啊,小郡王倒是想不喝药,可在祖母的严厉和母亲的泪眼下,也只能每日捏着鼻子硬是灌下去了。几天下来,他都感觉自己快成药罐子了。   见到陆大夫就想起喝药来,都快形成心理阴影了。   萧函一下子成了郡王府的特殊存在,她也愿意为府上的人诊脉开药方,反正既增长了经验,又不会少她的药费,但其他人哪敢来找她,生怕耽误她为太妃和小郡王。   其实萧函也没多耗费精力的,为太妃治疗头疾还余下三个疗程,若非一次性结束太妃经受不住,萧函早就做完了,药方时不时随病情好转程度调整一些,也不用她采药煮药,这些事郡王府的人都会做好,光是懂医术打下手的仆从就有好几个。   小郡王的问题更简单,若真是什么疑难杂症,萧函可能还要琢磨一下,但缘由在修习的枪法武学上,甚至最简单最快速的,萧函都能甩出一本调养身体的先天功法让他辅助修炼,从根源上解决问题。关键是还不急,拖个一年半载好好调养都没问题。   等萧函提出要回家一趟,太妃不仅一口答应了,还给她配了几个武功高强的侍卫保护她的安全。 第157章 魔教妖女   见女儿回来, 陆父陆母自然高兴, 陆母拉着她问了许多, 在郡王府住的好不好,吃不吃的惯。便是知道郡王府那样的高门府第饮食起居一应都是好的, 但在做父母的看来,一段时日不见,都觉得孩子瘦了。   陆父问的就多是医术上的事了, 关于小郡王的问题不便透露,但太妃的头疾诊治,萧函细细与陆父详谈了一番, 包括她如何施针,陆家医书上那门针灸术是精妙, 但也不可能照本宣科, 还是要根据病情轻重, 新疾宿疾,病人老弱做出一定调整, 制定施针方案, 而这些都是丰富的病例经验。   陆父微微颔首,冲女儿露出笑容, “你将你说的那些都可记在医书上, 以后陆家医术也要靠你传承下去了。”   那本陆家传承的医术也不是一成不变的, 还需靠每代传人不断完善补充各种病例经验。   萧函还对陆父陆母说起了一件重要的事,京城那边传来圣旨,过几日太妃就要启程去京了。她认真道, “我正在为太妃娘娘医治头疾,少说也还要一两月,中间不能断,所以也要随太妃一起去京城,我希望爹娘能和我一起走。”   陆父陆母都有些惊讶迟疑,去京城?这可是他们从来没有想过的。在蜀州他们都住了十多年了,邻里街坊乡亲都熟悉,再者故土难离的,医馆还需要有人打理。   哪怕舍不得女儿,但这事上,陆母也是听陆父的。   萧函又道了一句,“太妃和小郡王也是这么认为的。”   她这一句话,立刻令陆父陆母脑补了许多,想想女儿正在为太妃医治这么重要的病,此去京城少说也要半年,太妃的病还可能还会牵扯到什么权贵之争中,太妃和小郡王还希望女儿带上家人一起走,说不定是怕女儿在京城为太妃治病时,他们做父母的被人拿来要挟女儿做什么,到时候害了女儿怎么办。   陆父顿时就紧张起来了,揪着胡子,想了许久,重重叹了口气道,“那好吧,待我和你娘这两日收拾收拾,和你一起上路。”   女儿为太妃娘娘那样的贵人诊治,还是令他们放心不下,在蜀州的医馆和乡亲的感情,与女儿相比还是轻了许多。   见陆父答应后,萧函心里也放下了心。   事实上走到这一步,让陆父陆母和她离开蜀州,这才是萧函真正的目的,她在这个世界不可能一辈子守在陆父陆母身边,但又要保护他们平安万全,迁居去京城是她很早便有的念头,也是经过仔细考量的。   哪怕瞒住了她是魔教教主叶青琼之女的身份消息,也保不准哪天有个无视法纪的武林高手到蜀州这来折腾了。陆父陆母都是不会武功的平民百姓,遇到危险也是被殃及的下场。命只有一条,有任务在,萧函总归该小心些。   她就不信还有江湖人士敢到天子脚下京师重地随便动手杀人,这个世界的武林也没有猖獗强势到这种地步。   有定安郡王府的情面,哪怕初到京城也能有一定根基,日后安安稳稳开个医馆也不成问题。   “郡王府的诊金不菲,完全够我们在京城再开一家医馆的。”萧函又劝慰了几句,心中微感歉疚。   她说的倒也不是假话,太妃和小郡王是有这个意思,但只是提出而已,毕竟他们现在对萧函的态度是十分尊重的,就算萧函不同意,他们也愿意留下足够的人手保护陆父陆母。   只是他们哪里知道,萧函本就存着这个目的。   以她扮演的人设总不好在陆父陆母不愿的情况下,生生把人绑到她认为远离江湖纷争的京城重地去吧,也就只能借郡王府的势来劝说达成目的了。   ……   陆父陆母也没有大张旗鼓的宣扬他们要走的事,知道事关贵人,他们本来也是低调的人,给两个学徒伙计结了笔丰厚的工钱,又推荐他们去别的医馆,家里的小宅子和医馆也不必卖,萧函拿出了郡王府给她的一部分诊金,便说服了陆父陆母。   萧函现在是郡王府的座山宾,光是治好太妃的头疾后,就不会缺钱财的,哪怕是在京城那样寸土寸金的地方,安顿好一家人重新买住宅开医馆也不成问题。   陆母准备着带上路行李衣物,陆父则是整理着他的药箱书籍等东西,想要在短短两三日内收拾好,也忙得脚不沾地,以至于萧函一个人在医馆坐诊。坐了不到片刻,医馆里就热闹了,多是附近的邻里街坊。   “陆大夫回来了啊。”   “这阵子没瞧见陆大夫,是上哪去了啊?”   陆沅芷一去就是十来日,听传言是去给贵人看病了,人家还是抬着轿子过来接的,不免好奇询问了些,七嘴八舌的。   “正好我最近有些咳嗽,陆大夫你为我看看。”   “别问了,免得耽搁陆大夫看病。”   萧函笑着一一回应了,来看病的也来者不拒。   萧函早与太妃请了三四日的假,太妃也知道她是想带上家人的,自然宽宥了许多,那几个侍卫守在医馆附近,负责时刻保护陆大夫安全。介于陆大夫现在的重要性,便是他们送了命也不能让陆大夫有丝毫的损伤。   ……   次日清晨,萧函早早地打开了医馆的门,却见一人等在医馆外面,似是等了许久。   萧函愣了愣,然后冲她微微展颜一笑,“这位夫人,您是来看病的吗?”   叶青琼的亲信早已打探到了女儿就在郡王府别院为太妃医治的消息,即便是堂堂郡王府,以叶青琼的武力值也是来去自如,只是叶青琼不愿意旁人打扰了她们母女见面说话,所以直到现在才见上女儿一面。   想想上一次见女儿时,她还小小的,软软的依偎在她怀里还未曾睁开眼见见她这位娘亲。   舐犊情深,若非真的是走投无路,她又怎么会将刚出生不久的女儿抛下,寄养在他人家。她本想着报了仇之后,就来接回女儿,带她归隐山林或是重建门派。   得知女儿不在人世时,纵然大仇得报,却举目无亲,一无所有,那种悲凉怆然,孤独。才会让她前世在误以为薛小七便是她女儿时,想要倾其所有去弥补。   薛小七贪财怕死,投机取巧,她不曾嫌弃半分,因为叶青琼认为是自己弄丢了女儿,害她在外面孤苦伶仃过十八年,便是变坏了变恶了,她也会护女儿在羽翼下。   现在明了真相,见到自己的亲生女儿时,叶青琼却生出一丝胆怯来,她怕阿沅不愿意认她这个母亲,她这个魔教教主的名声在江湖上凶神恶煞,在民间百姓中也不会好到哪去。   叶青琼做了十多年的魔教教主,说尚有仁慈良善之心,那是假的,她孑然一身活在这世上,见遍人性之恶,更不在乎他人生死评价,但唯独在意的是亲生女儿的感受。   不知不觉间,注视了许久。听到萧函那句话才回过神来,叶青琼忍住心中的酸涩,点了点头。   她自然不是来看什么病的,只是想着与女儿多相处一会儿吧。这样想着的叶青琼依旧很配合地将手腕放在了脉枕上,任由着萧函诊脉。在江湖上这其实无异于将能致自己于死地的心脉送到人前。   叶青琼却是毫不在乎,只目光温柔地看着自己的女儿。   直到萧函的声音响起,“夫人可是习武之人?”   叶青琼点了点头,然后就见到萧函眉头微蹙,神情略带严肃道,“夫人所习武学怕是有所缺陷吧。”   ……   在她出现之时,萧函就知道了她的身份,这个世界的魔教教主,也是原身的母亲叶青琼。   之前在随州云来客栈的疑惑也解开了,一切缘由便在于叶青琼重生了。   原身的三个心愿,萧函差不多完成了一半,将陆父陆母带到京城安居,便是保护了他们的平安,   做一个悬壶济世的大夫也已经在路上了。   最后一个心愿,阻止叶青琼被薛小七蒙骗害死。在萧函的预想中,拿回玉佩或是解决薛小七,也就可以完成了,甚至还可以是最早完成的,结果被突如其来的意外打断了。   叶青琼若是重生的,那么这次任务一半就没了意义。连萧函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也许可以庆幸的是,至少不用担心女主薛小七冒充身份欺骗叶青琼了。   萧函想起那夜云来客栈薛小七被魔教的人掳去,叶青琼又找到了陆家医馆,那极大概率的结果便是薛小七落入重生的叶青琼手中了。与其担心她还能闹出什么幺蛾子了,倒不如让薛小七自求多福了。   萧函对她也没半点同情之心,虽说薛小七这一世还没有机会害人,但叶青琼重生,一饮一啄,自有天数。   反而现在是她要思考以什么态度对待寻上门来的叶青琼了。   她暂时还没什么想法掺和到这个世界的江湖中去。是正是邪,倒不如说有人的地方便有江湖,便有争斗。江湖看似肆意纵横,实则门户出身之见更深。   好比原身,便是她心底纯良,一生治病救人无数,但一旦人人知道她是魔教教主的女儿,又有几个人能不带偏见地看待她,除非她的名声功绩远远超过了这层身份。只是陆沅芷不懂这个江湖,她也适应不了这种视律法如无物的江湖。   萧函回忆着原身的想法,面上一派从容地为叶青琼把脉。穿越以来她已经适应了作为一名医者大夫的生活,同时也将她的见识所学融合进了医术之中,可以说现在的她论实力足以被称为一声名医了。   在探明叶青琼的脉象后,萧函心神微动,叶青琼所练的无名神功,存在缺陷。   这与剧情结局也对得上,叶青琼一代魔枭,能败于男主云天淇剑下,甚至殒命,但光是二者的功力便差了数倍,更别说武道经验了。若非薛小七成功打入魔教内部,还获得了叶青琼毫无保留的信任,得知了她的武功缺陷还对她下了毒。叶青琼怎么会那么容易死掉。   无名神功是叶青琼所在的家族门派的秘籍,也是引得她家破人亡的根源,其实这本秘籍极为难练,叶青琼家族几代人也没有一个练成的,只能将其封存,但外人对神功生出贪婪之心,血洗了整个门派也要夺得。谁能想到叶青琼目睹满门被灭,痛失至亲的极度悲痛憎恨之下,领悟出了如何练成无名神功。   剧情中对此功法的叙述并不多,但萧函也曾见识过许多以人的七情六欲所衍化的功法,剑走偏锋,因情而生,有其独到之处。但缺点便是人一般是无法能控制自己的七情六欲,但能做到的时候那就是返璞归真的境界了。无法控制便成了它的缺陷,武功的威力受情绪影响。   薛小七便是聪明地利用了这一点,破了叶青琼的神功。   在为叶青琼把脉时,萧函也注意到脉象有异常,叶青琼看似强大无敌,却也不能完全自如地控制她的武功,甚至要受其所累。   萧函心里也有了想法,既然无法完成原身的那个心愿,那为叶青琼弥补武功上的缺陷,也算是代原身尽孝了。   ……   叶青琼其实只是想着单独和女儿见面,相认一下的,没想到变成了女儿为她看病,而且还是真的看出了问题所在。   她的武功有缺陷,甚至还可能有损寿命。叶青琼一直都知道。只是不曾在意过,当年神功大成杀光了所有仇人后却得知女儿不在人世,举世无亲孤身一人的她,就算活再久又有什么用呢。便是创立魔教,她也很少去管底下人做什么。她活在痛苦仇恨之中,凭什么要管别人幸福不幸福。   江湖上那些关于叶青琼的传言有几分假,也几分真。   一个没有弱点冷漠无情的魔教教主,哪怕是正道的那些高僧道士大侠也不敢真的联合起来围攻,怕叶青琼一个不痛快就拉着他们同归于尽。   但现在叶青琼见到女儿,忽然意识到她还不能死。   前世她以为薛小七是她的女儿,于是帮她速成为顶尖高手,又让她掌握了少教主的地位权势,以便能随时继承圣教。她的一腔母爱白白给了个冒牌货。   现在面对真正女儿,她又该拿阿沅如何呢,把魔教送给阿沅,把无名神功的秘籍送给阿沅,还有什么能给的呢,这些纷杂的念头都被萧函打断了。   萧函温和一笑道,“这病虽有些难,但并非不能治。夫人若是信任我的话,不妨试一试我的金针之术,或许能帮到夫人。” 第158章 魔教妖女   看着女儿专注为她施针的样子, 叶青琼心中都柔软了些, 落在眼里无一处不好。   当萧函提出可以试试她的金针之术时, 叶青琼虽有些惊诧,但却是没有拒绝的。哪怕没什么用, 她也愿意与女儿多亲近一会,也就随便扎几针而已。   但当萧函扎到第九针时,叶青琼就感觉到丹田处生出一股精纯的力量, 不似内力,似是她从未见识过的,却能温养她的周身经脉, 缓缓流经周身,极为熨帖甚至有飘飘欲仙之感。   她多年下来体内积累的某些暗伤宿疾, 竟然也在这股精纯的暖流之下慢慢复原。待萧函施针结束, 叶青琼感觉到她的功力都淬炼增加了不少。   叶青琼震惊不已, 若非她看不出阿沅会半点武功招式,也不曾在江湖上听说过有这种能助人疗伤还提升境界的神功。但仅凭一手金针之术, 阿沅便能做到这地步, 若是传出去,只怕会令整个江湖疯狂, 奉为神医。   萧函收回金针, 徐徐舒了一口气, 这大概是她穿越行医以来耗费精气心血最多的一次了。叶青琼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只见萧函对她微微笑道,“夫人感觉怎么样?”   叶青琼神色复杂, 不知是该骄傲还是担忧,最后道,“很好,我感觉好多了。”   其实萧函也就是施以金针之术,用自己的先天真气反补叶青琼的窍穴。也是因为叶青琼对她没有丝毫防备,萧函才能这么顺利地摸清她的内力运转之势,为叶青琼调畅一身之气机。   萧函是以道家炼气法门修行出的先天真气,这个世界的武学各家各派哪怕自小打磨根基,练出的也是后天真气,再由后天返先天,有机会达到天人合一,但与萧函所练出的先天真气也完全不同。更别说她这种练精化气法门来自修真界,便是叶青琼感受到了,也未必能领悟其中精妙奥秘。   叶青琼若能记住先天真气在她体内的运行大周天法门,领悟出其中主修奇经八脉,辅修十二正经。那对她以后突破武学境界,踏入先天也会很有帮助。   叶青琼的第一反应却是,“你从哪学来的这门金针之术,可还曾在别人面前施展过?”   一门能为人疗伤,滋养身体又能增加淬炼功力的金针之术,若是泄露了出去,定会引来觊觎之心。叶青琼是见过人心险恶,能贪婪疯狂到什么程度的。   叶青琼打定主意,要是别人知道了,她便是赔上整个圣教也要护住她女儿安泰。   萧函笑容不变,“我先前便说了,这是我家传的针灸术,只是我略钻研了一下,针对的病症不同,所用的针灸也有所不同,夫人还是我诊治过的第一位习武之人,平日也不轻易显露人前。”   她听得出叶青琼话中的担忧之意,于是最后一句安慰了她。换个人她当然不会这么费心费力地为她疗伤滋养经脉。   叶青琼语气中暗含紧张,怕她怀璧不知,又怕她心思太过单纯良善,“你可知道你这门针灸术有多珍贵,你又为何……为何要为我医治?”   萧函微微笑了笑,“医者仁心,既然看出了夫人的病症所在,夫人又愿意信任我让我施针,我也没有不治的道理。而且……”她顿了顿,又道,“我对夫人也看着亲切,许是夫人有些面善吧。”   叶青琼听闻此言,心情立刻化成了激动欣喜,只是面上仍然维持着镇定,忍不住道,“你是不是从小就戴着一块半缺玉佩?你知道那是谁留给你的么?”   萧函愣了愣,继而点头道,“是有块玉佩,只是几个月前不慎丢失了。”她的语气带上了一丝怅然,“应该是我亲生父母留给我的信物吧。虽然不知道夫人是从哪知道的,但爹娘并非我亲生父母一事,我是知情的。”   “你知道你的真正身世吗?”叶青琼的语气有些急切了起来,“你想见一见你的亲生父母吗?”   萧函没有就她的问题直接做出回答,而是微微笑了,神情轻松而温和坚定道,“只要他们安好,见不见都没什么关系。”   叶青琼心神一震,她没想到会从女儿口中听到这样的一句话,“那你有想过他们是什么人吗?也许他们是恶人。”   萧函沉默了一下,最后道,“若我父母犯下杀孽,我愿以一生治病救人的功德为他们赎罪。”   嗯,这句话符合原身的人设想法,子代母偿,不外如是。   “一生治病救人?”叶青琼此时心中的震动复杂,难以言喻,连她自己也不能承认自己不曾残害过无辜之人,满手血腥杀戮。而她的女儿与她完全不同,阿沅心地善良,又身为医者,若是知道了亲生母亲是魔教教主的身份,恐怕就是这样的想法吧。但是叶青琼又怎么舍得让她犯下的杀戮罪孽由女儿来承担偿还。   叶青琼凝视着女儿道,“这是你想要做的事吗?”   萧函展颜一笑道,“我此生志向,便是治病救人,行走天下,成为一名悬壶济世的大夫。”   ……   在与女儿的一番谈话中,叶青琼改变了与女儿相认的想法,若是女儿想见她,或是她的存在会令女儿感到欢喜,那她会迫不及待地与她相认。但若是她的存在会影响女儿,给女儿带来负担,那么叶青琼宁愿阿沅永远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岁月静好,平平淡淡,做自己喜欢的事。   叶青琼不是寻常柔弱女子,没那么痴缠不休,拖泥带水。正如阿沅所说的,只要知道她安好,见不见,相认不相认又有什么关系呢。   为了弥补叶青琼武功上的缺陷,萧函让侍卫回去传话,又在医馆多逗留了三五日。   等到金针疗程全部结束时,叶青琼的功力境界都上了一层。   叶青琼也珍惜着与女儿相处的时光,说说话,了解女儿的喜好生活。也知道了她即将去京城,还会在那定居的事。当然这也是萧函有意透露的,方便叶青琼有事来找她。   萧函还另外写了一张药方,长期服用对叶青琼会很有好处,不仅祛病强身、延年益寿,还能颐养身心,淬炼功力。上面一连串的药名,其中不少药都是这个世界的珍品,但萧函相信以魔教的势力,应该不难弄到这些药材。   叶青琼看也不看,便收下了药方,忽然道,“陆大夫,多谢你为我医治,只是我家小无财,付给你诊金的。”   萧函:“……”堂堂魔教教主说自己缺钱,何必呢,就冲着血脉相连的关系,她也不会收什么诊金的。   结果叶青琼下一句话便是,“只能用其他东西代替诊金了。”   叶青琼留下了三个箱子,她走后萧函才打开一看,竟然是满满的医书,各种类别都有,甚至还有一些少见的蛊术毒经,前朝名医孤本等等。才三五天的时间,便能备下了这么多医书,以魔教的势力要做到也不难。   萧函准备完成原身的心愿,成为一名悬壶济世的医者时,就有过打算,日后搜集天下医书。没想到叶青琼先帮了她一把,省了她许多工夫。说什么没有诊金,叶青琼不过是在用这个方式在帮助她实现志向。   若是原身还在的话,也能感受到叶青琼这份深切爱意的。   ……   叶青琼回到圣教总坛,“教主。”   “这些时日,我不在教中,可有发生什么事?”叶青琼冷冷道,哪怕在陆沅芷面前表现得温柔可亲,却不代表她会对旁人心慈手软,怜惜他们的性命。   底下的人立刻回禀了近来半月江湖上的一些传言,还与教主有关。   云天淇也不是不在意薛小七,回到拜剑山庄后他就极为愤慨地向父亲和其他武林前辈说出魔教的暴行,一个手无寸铁的弱女子也要抓回去。别说派去执行此任务的魔教二使不明所以,这些武林正道人士也百思不得其解。一个小姑娘,凭什么值得魔教大动干戈,还是叶青琼亲自下令,难道这个叫薛小七的小姑娘身上有什么秘密不成。   江湖上也不缺聪明人,而且还是有阅历知道很多陈年旧事的聪明人,叶青琼当年生有一女,却从未出现于人前,也有人想过那个女儿怕是夭折了,才会令叶青琼性情大变,凉薄冷血至此。论年龄,与那位薛小七姑娘倒也对得上。   于是江湖上渐渐就传出流言,魔教点名抓回去的那个叫薛小七的姑娘,可能就是叶青琼的女儿。相信此事的人还不少,包括魔教内部的一些人。   谁让叶青琼在与薛小七有关的事上极为神秘,除非是她的绝对心腹亲信,其他人根本沾不上边,这么久了连薛小七的面都没见上一回,除了那日奉教主命抓人的左右二使。   如果是教主的亲生女儿,那就是圣教的继承人,少教主了。这个联想可是令教中不少人心思浮动起来。辛辛苦苦在圣教里奋斗一二十年,还比不上人家投胎投的好,是教主的唯一血脉独生女,一个才十七八岁的小姑娘要是当上了少教主,那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下,众长老护法教众都要听她号令。可惜再不甘心,一旦教主下了令,他们也不敢违逆教主。   叶青琼没想到短短这些时日,让人生出了这样的误会,   但这也未必不是件好事,叶青琼艳丽凛然的眸中闪过一丝幽冷的暗光。   挥退手下后,叶青琼独自来到暗牢,为了防止别人知道她女儿的消息,除她之外,无人接触到薛小七。   薛小七哪怕得到了噬心蛊的解药,也没好到哪去,在这不见天日的地牢里已经被折磨的不成人形。魔教里多的是让人生不如死的手段,光是薛小七前世欺骗她这一样,叶青琼就不会让她轻松死了解脱。   原本叶青琼想着找回女儿后,薛小七也就没什么用了,将她剐了扔到万毒窟去便是。   不过叶青琼现在想法又不一样了。   薛小七见到她又惊又惧,胆子已经在这些时日的酷刑下吓破了,却又忍不住求饶,“我已经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没有一句假话不敢骗你了,我求求你别杀我,我什么事都愿意为你做,你叫我干什么都行。”   叶青琼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冷冷道,“什么都愿意做吗?”   薛小七拼命地磕头,到了这个地步,别说为叶青琼做事了,只要能活下去她什么都愿意干。   叶青琼唇角微勾起一抹冷漠讥讽的笑意,   薛小七不是想当她的女儿吗?那好,她要薛小七代她的女儿去死。 第159章 魔教妖女   魔教传出消息, 那位薛小七姑娘被证实是教主叶青琼的亲生女, 这道风声立刻席卷了全江湖, 传得人尽皆知。   身在拜剑山庄听闻此消息的云天淇心情十分复杂,想起与薛小七相处的那段时日, 她所表现出的机敏活泼,不拘一格,处处显露出与旁人的不同来, 但他怎么没想到她竟会是大魔头的女儿。   “魔教势力日渐高涨,叶青琼素来又是乖戾如罗刹,杀人成性, 纵容教众作恶多端,长此以往下去, 只怕武林危矣。”云天淇的父亲云庄主话语间无不透着对武林未来的担忧。   云天淇闻言也心中一沉, 他自幼受名门正派教育, 对邪魔妖道也从不留情面。   云庄主叹了口气,自儿子回来后, 言语间也多有对那位薛小七姑娘的牵挂担忧。若只是个孤女弱女子倒没什么, 但现在却公开宣布是叶青琼的女儿,作为拜剑山庄庄主, 又是正道魁首的云父不得不敲打训诫一番。   “天淇, 我知你心地善良, 但正邪不两立,以后莫要再提起那魔教妖女,让人误会你与那魔教妖女有什么牵扯。若是再遇到, 必须以除恶务尽为先,不能有半点心慈手软。”   云庄主一口一个妖女,云天淇也没有任何反驳,毕竟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他俊秀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动摇,但很快便坚定了下来,抿紧了唇,“孩儿知道了,定会谨记父亲的教诲。”   为了武林正道太平,也为了拜剑山庄的名誉。   魔教内部也不大太平,哪怕薛小七没有被封为少教主,但光凭是教主的唯一血脉这点,地位就压在了所有人头上。自然有不少人心里不服,欲蠢蠢欲动了起来。   甚至有高层长老就忍不住嘀咕了,“教主那么宝贝她的女儿,藏着掖着都不让我们多见见。”   除了宣告此事时,教主叶青琼带薛小七在总坛教众前出现了一回,还只是露了个面,连句话也没说,只是让圣教所有门人都记住薛小七的相貌和身份,之后就很难有人能接触到这位教主的独生女。   旁人听了嗤之以鼻,“人家可是少教主,性命可比我们珍贵多了,听说还手无缚鸡之力,一点武功都不会,娇贵着呢,我们教主还不小心护着,免得发生什么意外就不好了。”   在提及‘意外’二字时还带了些不明意味。   “我堂堂圣教的少教主,居然不会武功,传出去岂不是滑江湖之大稽。”   “黄毛丫头也就算了,一点武功都不会,还大字不识,听说多年来一直流浪街头坑蒙拐骗呢,怕是坐不稳少教主这个位子吧。”   “听说教主近日好像旧伤发作,前几日还动用了不少内库的顶级药材,还叫了几个大夫过去。”   ……   类似的流言不断在教中扩散,叶青琼却置若罔闻,好似所有心神都在失而复得的女儿身上,这些也是叶青琼想让他们看到的。事实上,薛小七已经被她灌了哑药,在她心腹亲信的看守下好好当着这个挡箭牌傀儡少主,不与外人产生任何接触。   叶青琼就等着薛小七这个挡箭牌吸引到了够多的火力和注目,无论是教中内部,还是外面的江湖,   不久后,她便宣称自己旧伤发作,需要闭关一段时日,任何人不得打扰。闭关期间的教中事务都交由护法长老左右二使等人处理。众人都恭恭敬敬听从教主命令,静候教主出关。   这个消息本该是只有圣教高层才知道的,却不知怎么回事,不到三天的时间,叶青琼闭关疗伤一事就传遍了整个江湖,圣教高层人人心中惊疑不定,猜测是出了内奸。   正道的人亡魔教之心从未灭国,果然想利用这个机会,迅速纠集各大门派的精锐势力,准备一举覆灭魔教。   打着除魔卫道旗号的正道人士一举攻入魔教总坛,展开大战。而就在魔教弟子难以抵御之际,教主叶青琼出关,而且武功境界更上一层,越发出神入化,斩杀了正道三大宗师顶梁柱,一举扭转了战局,最后正道的残兵败逃而去。   正道死伤惨重,魔教也没能好到哪去,更糟糕的是,教主的唯一血脉薛小七便在此战中为正道人士所杀,那人还是拜剑山庄少庄主云天淇,哪怕随后教主也杀了他为爱女报仇雪恨,但人人都为教主痛失爱女的悲痛怒火而感到胆战心惊,包括拜剑山庄。   叶青琼闭关疗伤,中间破关而出,武功还更上一层楼,只怕江湖中再也无人敢掠其锋芒,待稍收拾过后,拜剑山庄只怕就是魔教第一个开刀的对象,谁让叶青琼的女儿就死在他们少庄主剑下呢。   正魔大战刚结束,武林正道的各大门派败退回去,清点弟子死伤损失,另外对拜剑山庄也避之不及,连原本在庄中的门人弟子听闻消息后,也纷纷收拾包袱而去,少有愿意留下来面对魔教报复与山庄共存亡的。当初的正道翘楚名门大派,短短几日间树倒猢狲散,连往日与拜剑山庄交好的门派武林世家也不愿伸出援救之手,沾上这天大的麻烦,人情凉薄至此。   而魔教这边,连左右二使护法长老这样的高层也不得不等待着受罚,一是教主闭关之事泄密,还让正道纠集势力攻入了圣教总坛,另一件事便是薛小七之死。   作为教主的唯一血脉,又不会武功,教主哪怕闭关疗伤,也是将她安排在总坛内部最深处最隐秘安全的院子,还挑了一等一的高手守卫保护她的安全。但就是这样,竟然有正道的人一开始就趁着混乱闯了进去,杀死了薛小七。显然是有内应帮忙,或者说有人存心想要薛小七的性命。   “小姐的尸骨已经收敛好好葬下了。”教中弟子回话时都是战战兢兢的,生怕触及了此时教主的眉头,动辄之间就丢了性命。   叶青琼声音冰冷,也听不出什么喜怒来,“退下吧。”   那弟子如蒙大赦,恭恭敬敬不敢久留殿中哪怕一刻。   此时被所有人认为沉浸在痛失爱女的悲伤愤怒中的叶青琼,心情很平静,毕竟薛小七压根不是她的女儿。那么薛小七的生死,又怎么可能牵动得了她的半分情绪。   但对这个局面,她却是比较满意的。   从蜀州回来后,叶青琼便下定了决心,既然她的女儿阿沅心愿是想做一个好大夫,那么她就不会将阿沅牵扯进江湖纷争中来,而且她还会为她的女儿解除任何后顾之忧,打造一个让阿沅放心做她想做的事的安全屏障,不必受到她带来的任何负面影响和危险。   叶青琼不能让任何人发现阿沅的真正身世。这天下间是没有什么秘密可言的,要掩盖一个真相最好的方法便是制造出一个让所有人相信的真相。   叶青琼会让所有人相信薛小七就是她的女儿,然后再适时地让她作为阿沅的挡箭牌,代阿沅去死,消失在这世上,那么就不会有人再去探寻阿沅的踪迹,即便真的有人发现了,也不会有人相信。   闭关疗伤也是假的,她的阿沅有那么好的医术,连开的药方熬出的汤药都对她有功力大补之效,所谓的闭关之说不过是制造一个机会,让所有人知道她唯一的女儿死在了大战中。同时也为她清理圣教内部提供了一把刀。   圣教内部良莠不齐,叶青琼一直都是知道,只因她多年来从不在意收的是什么人,只要有用便收了,她凭借着强大的武力稳居教主之位,而魔教变成什么样子,她是没怎么上心。   但现在不同了,既然知道她真正的女儿在世,还好好的活着,叶青琼也要掌握好手中的魔教势力,更加强大自身,以保护她的女儿。   魔教教主叶青琼登顶宗师圆满境界,为视为江湖第一高手,同年,因爱女殒命,叶青琼下令一夜之间覆灭拜剑山庄,后正道残余的宗师高手明德大师,云松道长三人做出妥协,与魔教约定二十年互不侵犯。   ……   叶青琼走后,萧函就带着陆父陆母一同随太妃进京了。   陆父陆母接触过的品级最高的官可能就是蜀州知府了,像太妃小郡王这样的皇亲勋贵,大抵做梦也未曾想过,不免拘谨了些。哪知道太妃和小郡王待他们态度极好,不像是带个大夫,倒像是座上宾。   叶青琼送的那些医书,萧函也没有独享,拿了一些给陆父看,陆父见之先是震惊不已,还问萧函这是从哪得来的,生怕女儿是做了什么坏事。毕竟这些医术孤本的价值难以估量,千金不换,一看便知道乃是心血之作,哪是随随便便就能买来的。   萧函没有将叶青琼告诉陆父,知道多了反而会让他们不安,她只道是有位病者送的,以此代付诊金。陆父勉勉强强接受了这个解释,虽然摇头叹道这些东西太过贵重了,阿沅不该收的,但现在寻不到那位病者,也只好作罢。   对于这些医术孤本,陆父如萧函料想的态度一样如获珍宝,爱不释手,连太妃对他们一家的态度都不去想了,路上整日整夜都沉迷于那些医术知识中,认真研读。   相比之下,陆母就经常被太妃和宣阳夫人请去说说话,见她身上衣服简朴,还命人为她量了一身尺寸做了几套新衣,陆父那里也没有落下。宣阳夫人还送了一个妆匣给陆夫人。   陆母打开一看,匣子里面装满了嵌着各色宝石珠翠的簪子珠钗等首饰,顿时受宠若惊,还有些紧张不敢收下这么贵重的东西,还是后来萧函知道了,说这是宣阳夫人的一片心意,劝她安心收下,不用在意其他的。   行进了半个月终于到了京城,定安郡王府在京城也有府邸住所,还很宽敞华丽,太妃有意让陆父陆母也住到郡王府上,被萧函推辞了。光是路上的各种礼遇就够陆父陆母拘谨不安了,何况是住到郡王府上去,萧函也不愿意让父母过着寄人篱下的日子,一到京城便开始寻找合适的住处。   结果还是小郡王推荐了一处宅院,大小刚好合适,连前面盘下的店铺也方便开医馆,而且比在蜀州的医馆更大。   以人家的地位势力,一句话的事,手下的人就会办好,还是各方面合心意的那种。   萧函正准备要掏钱来买时,小郡王的人已经将地契医馆买下了。成青濯言道,“祖母说了,陆大夫对郡王府的恩情,无以为谢,这份地契只是郡王府的一点小小心意,还望陆大夫不要推辞,日后还要继续仰仗陆大夫继续医治了。”   在陆大夫的金针之术下,太妃的头疾早已好的七七八八了,这还是萧函顾忌太妃的体质有意放缓了疗程。   以太妃的话来说,以陆大夫的医术,早晚能名扬天下。光是真金白银太肤浅了,还不如直接送一间医馆,还有利于增加陆大夫与郡王之间的情份。毕竟陆大夫也不是郡王府的私医,京城也不止定安郡王府一家权贵,以后若是有什么事恐怕还要有求于陆大夫。   定安郡王府表现出诚意,萧函也没有推辞,有郡王府的面子在,在京城开医馆的初期生活也要好一些,于是收下了医馆地契当作诊金。   医馆开了之后,陆父陆母在京城也很快安定了下来,陆父继续当他的坐堂大夫,自看了萧函给的那些医术后,触类旁通,陆父在医术上也有所突破,一段时日下来,陆家医馆在京城也有了些名气。   萧函依旧住在郡王府上,直到为太妃结束了全部的金针疗程。   太妃头疾完全治愈那日,萧函还被召进了皇宫大内,当今皇帝对定安王太妃很是敬重,不仅是太妃当年对他有救驾之功,更重要的是在宗室勋贵中有极大的影响力,而且也是坚定的保皇党,所以皇帝对太妃医治头疾一事十分关注。   宫里的数位太医也为太妃诊治,共同得出结论,太妃的身体确实已然康复,而且不会再有头疾复发,也就没有了性命之尤。   皇帝大喜,更惊讶于陆沅芷年纪轻轻,医术便已如此了得,下令重重赏之,还提出恩准让她以女子之身进入太医院,成为皇家御医。   宫里的御医医术自然是最好的那一批,且还有官身,不过这与原身的心愿相差甚远,原身受陆父熏陶,想做的是悬壶济世,救死扶伤的医者,而非侍奉权贵专为达官显贵看病的太医。   不过拒绝皇帝当然不能这么直白,萧函谢辞道,“民女一介乡野大夫,年纪尚轻,才疏学浅,医术还不能与宫中御医相比,承蒙父亲教诲,还要继续苦学医术,走遍天下各处,知晓学习更多疑难杂症。”   皇帝本就因为陆沅芷治好了太妃的头疾,对她有几分好感,见她自谦推拒圣旨也不以为忤。想想也觉得,陆沅芷医术了得,但的确太年轻了,这么早早进御医院只怕还会惹人非议。人家自己也不曾骄傲,还要继续学习提高医术。陆沅芷才十七八岁便有如此好的医术,待再过十年二十年,恐怕还能更好。他要是把人留下来了,说不定还阻碍了陆沅芷成为一位名医大家,也非他大楚之福。   知道有这么个医术高明的大夫就够了,若是有什么事,再一道圣旨召回来也不迟。   即便推辞了那道入太医院的圣旨,陆沅芷的名声还是在京中传开了,连带着到陆家医馆看病问诊的人都多了,许多人都知道陆沅芷治好了连宫中太医和吴神医都无可奈何的头疾,得到了皇帝的封赏。   那位名扬朝野的吴神医,萧函也曾见过,就在太妃府上。吴神医也对她能治好太妃的头疾,感到不可思议,还旁观过萧函施展金针之术,然后不得不承认,陆家的针灸术精妙但不难学,难在于能像萧函一样施展自如,出神入化。即便他领悟了这门金针之术的窍门,但如萧函一样医治病人,却不太可能。   吴神医也为她小小年纪,医术便有如此高的造诣感叹不已,却也没有生出什么嫉妒之心来。   萧函在京中又逗留了一年之久,除了平日在陆家医馆坐诊,也为京中的权贵看过不少病,比如秦国公的腿疾,顺宁伯夫人,宁王世子的心悸之症等等。   这些都造就了她名医的不小声誉。   而这一年期间,她也有借助别的渠道探听江湖上的消息,得知那场正魔大战还有薛小七的下场。见过叶青琼的她,自从也从中看出了叶青琼的计划心思。   自蜀州那一回后,萧函虽然没有再见过叶青琼,但却不算断了联系,因为叶青琼又给她送了两回医书,只是不曾露面,以当日自称的‘卫夫人’送了过来。她既然不说,萧函也就当不知道。   一年之后,萧函便告别了陆父陆母,离开京城开始行走天下,积累民间的医疗经验,渐渐名扬天下。   ……   开元二十五年,名医陆沅芷研制出防治天花的方法。   开元二十七年,东南发生瘟疫,神医陆沅芷受朝廷邀请前往救治,与朝廷钦差当地官府合作,研究出疫症药方,活人无数。皇帝大悦,授予有功之臣陆沅芷爵位,赐厚禄宅邸。   开元二十九年,新帝继位,因陆沅芷广受民间爱戴,且众多朝臣举荐,故封其为圣医国手。   新帝欲大展宏图,设立有司,监察江湖武林,想要将其纳入法纪之内。   定安郡王府这一代,正妃侧妃皆有子嗣,不似前几代单传,子嗣凋零,引来不少权贵艳羡,后听闻乃是神医陆沅芷相助,一时间陆家医馆人头攒动,门庭若市,皆为求子秘方。   时年神医陆沅芷所编医书《陆氏三绝》,将其多年来的医药学研究成果公布天下广为流传,刊印问世后,备受世人瞩目,引得一时候洛阳纸贵,一众医者大夫翻阅钻研,视为著作圭臬。在书中陆沅芷便有记录以强身健体,推迟圆房年龄等等方式有助于生育,并且对帮助女子生产以及女性疾病多有详细记载。此外还有本朝前未曾有过的疾病预防,民间常见病和多发病,还涉及有关于解毒、急救、养生、食疗等方面。   相传圣医陆沅芷乃神仙人物,驻颜有术,晚年时容貌气度依旧出众,无人不尊敬,还被后世认为是得道之人。 第160章 豪门文女主角   马路上横冲直撞开过来的车, 紧接着就是猛烈的碰撞, 身体传来巨大的痛楚, 无力地倒在血泊中。   伏在书桌上的少女从梦中惊醒,洁白的额上还有着细细的汗, 但很快脸上的惊恐渐渐变成了冷静,她正是穿越到这个世界的萧函。   她刚刚梦见的那段记忆是原身死亡前的恐惧。   原身叫江渔,一名高三学生, 即将在两个月不久后遭遇一场车祸,并且没等到送去医院抢救就当场死亡了。   肇事者酒驾,开车速度过快, 撞死了周末早上准备去图书馆学习的江渔。   但这场车祸有点问题,江渔临死前努力睁开眼, 隐约看到从车门下来一个人, 应该是司机, 满身浓重刺鼻的酒味,跌跌撞撞走到她面前, 还蹲下身探了一下她的呼吸, 江渔迷蒙间见到那醉酒的司机脸上的神情不是害怕,而是松了口气的笑容。   车祸发生的地方是离她家不远处, 每天的必经之处。在江渔的记忆, 那片属于老城区, 早上平时很少有车辆开过,也没有出现过超速行驶的先例。   这次穿越的信息不多,只有江渔视角的记忆, 没有给出剧情,也就是说要萧函自己探明原身死亡的真相。   如果只是意外   书桌上放着一叠厚厚的辅导资料书,还有做了近一半的综合模拟试卷,原主现在是个文科高三学生,离高考还有不到半年的时间,正在为能改变命运的考试而努力奋斗着。   萧函拿起笔,继续做着题,一边思索着原主的经历。   原主江渔家境普通,父亲据说是个赌鬼,在她还没出生前就卷了家里仅有的钱财跑了,至今也不知道在哪,原主就由母亲张淑英打零工辛苦养大,好在原主也争气,成绩优异,年年都能拿到奖学金,为家里减免了不少负担,日子过得有些窘迫但还过得去。   江渔成绩好又懂事体贴辛苦的母亲,在邻里间评价也很好,邻居街坊还说有这么好的女儿,张淑英早晚苦尽甘来,日后享福。   江渔在学校也一直都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受老师喜欢,在同学间人缘也不错,因为她也有经常帮助其他同学在学习上的问题,平日与人无仇无怨,没什么过节。   除了成绩比较好一点,这样一位性格不错,成长经历平凡的女孩,能得罪什么人呢,怎么会有人花大代价特意制造车祸去谋杀她呢。   做完试卷,萧函已经梳理了一遍原主的记忆,暂时还找不到能和车祸联系起来的细节。   听见外面门锁开的声音,萧函也从书桌边起身,走到客厅,见到提着菜篮回来的中年妇女,“妈,你回来了啊。”   张淑英脸上仍带着工作辛劳后的疲惫,但见到女儿还是笑了笑,“今天老板提前打烊,我也能早点回来,有些没卖完的,老板还送了我一条鱼,说是感谢你暑假给她女儿补课,她女儿这次考的不错。”   张淑英在一家水产店工作,老板是个三十多岁女性,对员工有些泼辣刻薄,江渔还撞见过几回老板指着张淑英骂,而后者也只能认错不敢还口,生怕丢了工作。   但自从江渔主动给老板的女儿补课帮忙提高成绩后,老板就对张淑英态度和善了许多,偶尔也照顾些。   萧函主动伸手想接过菜篮,替母亲分担拿到厨房去处理,但被张淑英躲开了,她挥了挥手,又怕碰到萧函的样子,“别沾着腥味了。”   张淑英又小声说了一句,“我晚上给你做鱼汤吃,有营养,你这不是学习正紧张么。”   江渔的母亲张淑英出身农村,文化程度不高,年纪轻轻就嫁给了个混日子的赌棍,除了个女儿别的什么都没留给她,可以说是苦了大半辈子,对女儿却是真的好,不曾打骂过半句,甚至都不愿让她碰家务活。   萧函回以笑容道,“没事,学习讲究劳逸结合,我也会做鱼汤。”   别说原主,就是萧函也不会让母亲忙了一天的工作,还要进厨房劳累。原主家常菜也会做,毕竟是穷苦人家的小孩出身,哪里会娇贵的十指不沾阳春水。   张淑英却是怎么也不肯,“你学累了就去休息吧,做好了我再叫你吃。”张淑英软着语气道,执意不让萧函进厨房动手。   看着张淑英仿佛下一刻都要掉眼泪的样子,萧函只好道,“那好吧。”   萧函回到房间,没有躺床上休息,而是拿刚才做过的那套试卷对答案,基本符合原主的水准,对完答案后萧函又针对错题做分析。等完全融合了记忆后,有原主的成绩基础打底,萧函也可以在这距离高考最后的几个月里一步步提高水平,高考不能决定以后的人生,但可以作为一个高起点。   至于两个月后的车祸死亡真相,萧函在原主的记忆里没找到什么线索。   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了。   “江渔,吃饭了。”是母亲张淑英的声音。   萧函放下笔,起身走出房间,餐桌上三两菜一汤,有荤有素,豆角炒肉,小葱拌豆腐,鱼汤。   萧函尝了尝鱼汤,味道算不上好,还可以,她可以做的更好些,萧函想着下次抽空做出来提高一下家里的生活待遇。   “多吃鱼肉,还有鱼汤,这些对身体好。”张淑英夹着一大块鱼腹上的肉到萧函碗里,自己却是连汤都没喝一口。   吃完饭后,张淑英更是挡住了萧函去碰碗筷,“你去好好学习吧,这些我收拾就好了。”   萧函坐在书桌前,右手有一搭没一搭地转着笔。   看上去张淑英是个难得的好母亲,尽力给女儿最好的生活,哪怕物质上给不了什么,也不让女儿做家务活,餐桌上什么好菜好肉都让给江渔,对女儿成绩也没有过要求。也就是家里条件实在差,才没养出原主骄小姐的脾气,又知道母亲工作很辛苦,才会更懂事,体贴家里的不容易。   许是性格的原因,在女儿面前,张淑英似乎也有些小心翼翼,说话都从来没大声过。   可原主也不是什么霸道强势的性格啊,对母亲也很孝顺体贴。   9526:“宿主你是觉得有什么不对吗?”   萧函摇了摇头,“可能是我敏感了。”   对人不好才会怀疑是不是亲生的,这么好应该不可能了。母女关系的相处可能也各有各的不同吧。   萧函也没把母亲张淑英和原主两个月后的那场车祸联系到一起,记忆中张淑英一向胆子小,也不会生出什么是非来,让人怨恨到谋害她的女儿。   萧函没有想下去,继续刷了一晚的卷子。   ……   原主就读的是市里的一所重点高中,师资力量雄厚费用也低不到哪去,好在原主成绩够优秀,中考时又发挥出色,拿到了个中考状元,得以学费全免外加奖学金,学校主要是走读的学生多。   萧函来的比较早,班里还没什么人。同桌方语一落座就从包里找出张试卷,兴冲冲道,“江渔,你数学A卷第十九题是怎么解的啊?”   方语性子活泼开朗,与原主的关系也一向不错。   这一题有点超纲,萧函第一次做的时候也绕了点弯子,“其实这题目中还有一个隐藏条件,你试着……”   日子平凡又充实忙碌,融合了原主记忆后,萧函也没有在学习上掉以轻心,认真上课复习,成绩保持在年级前列,要不是有原主那段车祸死亡记忆在,萧函都怀疑是不是真的会有这事。   结束月考后,学校放了两天假,同桌方语双手合十笑嘻嘻道,“感谢学霸的笔记。”   自己上课记的笔记总是没有学霸详细有条理。   萧函摆了摆手,“等成绩出来后请我喝杯奶茶就好了。”   方语眨了眨眼,“别啊,我现在就能谢你。”   她却没有细说是什么,而是等出了校门后,方语才揭开谜底,她私下拉住萧函,“这两天你有时间没?我有个轻松又赚钱的兼职,我们正好可以一起去。”   萧函回想了一下,在原身的记忆里也有这么一回事,只是不怎么深刻。   方语也是一番好意,知道萧函的家境有些艰难,现在高中是可以学费全免,但以后上大学的费用,少不得要提前准备半工半读了。所以听说有好事她第一个想到的也是萧函,想着帮她减免些负担,贴补家用。   轻松又赚钱的兼职,听起来容易让人想入非非,误会是什么违法的事,但方语推荐的还真是正经的工作,其实就有一些富豪人家的小孩包了艘豪华游轮,在上面办生日派对。而这份兼职就在派对上当侍应生,要求年轻五官端正,身家清白,还要外语不错,因为派对上有些人是在国外留学回来,就喜欢洋气高端点。   正好其中一个负责人是方语的叔叔,她便拜托了两个名额,想拉江渔一起去。   “一千块钱一天呢,两天就是两千块钱。”   这总比江渔去给人做家教兼职要轻松多了,怕江渔有什么担忧,方语还说道,“别看这么高,听说办派对的是唐氏集团的千金,林贸大厦还有唐氏国际银行就是他们家的,根本不缺钱,听我叔叔说,光是办这个派对就是七位数字以上呢。” 第161章 豪门宠文女主角   无论是原主, 还是萧函都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 于是答应了下来, 还和方语约了明天的时间。   晚上吃饭时和母亲张淑英也说了这事,不过没说是去游轮上当侍应生, 只说是一个普通的兼职。明后两天白天都不在家。   张淑英知道后点了点头,也没多问,原身从初中就开始做兼职贴补家用, 发传单去餐厅当服务员做家教这些没少做过,张淑英一开始也有劝过,不让女儿去做兼职, 但后来江渔坚持,她也没话说了, 毕竟以她一个人做那些廉价劳动工作也很难承担得起母女两人的生活。   次日一大早, 方语就在楼下等她了, “江渔,你看我还给你带早餐了。”   见到江渔, 方语面带笑容地招了招手, 还示意自己手上提的包子牛奶,萧函也不禁觉得原身这个好友还真是贴心。   “阿姨好。”   方语也只来得及和张淑英打了声招呼, 张淑英就赶着去店里上班了。   去游轮坐的还是专门的大巴, 萧函在车上吃了方语给她带的鲜肉包子和牛奶, 还热气腾腾的,味道很香。   目的地是一艘很漂亮的豪华游轮,萧函和方语也来不及欣赏就上了船, 因着是方语叔叔介绍来的,所以也不用面试什么的,直接在船上的员工休息室换上了侍应生的服装,上半身是白色衬衫黑色马甲,下半身是笔直的黑色的西装裤。男女都差不多,不同的是女侍应生领口处用丝带缀了个蝴蝶结,应该是为生日派对专门定制的。   也幸好不是什么女仆装,否则萧函宁愿破坏原主的性格,也不会留下这样的黑历史。   萧函又扎起了个利落的马尾,原身的头发并不长,只到前胸,看着镜子里的少女,萧函还是难得这么清晰地打量现在的样子。   论长相不差,面容姣好,一身偏中性黑色的侍应生衣服下身姿虽然纤瘦,却显得挺拔修长。   很年轻,才只有十七岁的模样,即便换了个灵魂也难掩青涩的朝气。   如果没有那场车祸,她应该会有个不错的未来,人生也才刚刚起步。   不知为什么,萧函注意到五官模样似乎和母亲张淑英没有一点像的,难不成原身的长相是随了那个卷了家里钱跑掉的赌鬼爹。   ……   在游轮派对上当侍应生,一千块一天,其实也就是端饮料布置宴会的轻松活,当宴会开始后,萧函大部分时间只需要在角落里候着就好了,根本说不上什么累。   萧函也有见到这个宴会的主人公,众星捧月的唐氏集团千金唐楹,都不需要打听,整场宴会中最受注目只有一位了。   看起来就是那种明显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女孩,在璀璨的发冠和耀眼的礼裙下,有种精致又单纯的漂亮,年少青春张扬的气势,又像个任性高傲的小公主。萧函见到许多想要靠近她的宾客,她都不怎么搭理。   在原身的记忆里,压根不知道什么唐氏集团的,但A市的标志性建筑林茂大厦,还有唐氏国际银行,江渔还是听说过的。这样的比方描述,相当于是A市的顶级豪门,金字塔尖端的那一小撮有钱人了。   可想而知来参加的也都是钱人的子女了,甚至不止局限于A市。   不过,这些和萧函没什么关系。这种轻轻松松报酬又不错的工作也不会常有,能碰上一回就不错了,还是原身的朋友方语贴心,知道她缺钱。   即便换了个壳子,灵魂自带的精神力五官敏锐,耳聪目明,还是让宴会上充当工具人的萧函不可避免地听到一些信息。   “听说唐家的小公主任性妄为,就差能上天能入地了。”   “唐家那么有钱,就算唐楹是个母老虎,要是以后能娶回来也是座金山了。”   “这场上多少人打着亲近攀高枝的主意,和唐家小公主交好了还怕捞不到什么好处。”   “可唐氏集团又不是她继承,不还有个唐褚年吗?”   “但唐老董事长可是最疼这个孙女了,不是一般的宠爱,是要什么给什么。”   唐家虽然明面上的资产不够称A市首富,但鉴于唐老董事长的发家史,谁都知道,唐氏集团不过是唐家家业的冰山一角,藏在下面的可深着呢,哪怕有人用心查探过,也不敢说自己查到算的是不是唐家的全部。虽是新世纪没有家里有皇位要继承这种说法了,但以唐家不可估量的财富,唐楹被称为唐氏小公主也理所当然。   而唐家的有些事在圈子里也不是什么秘密,A市的名媛公子多是在家里听说唐老董事长当年也是一位枭雄人物,哪怕现在老了,许多有权有势的大人物见了他都是毕恭毕敬的。   唐老唯一的憾事就是多年前儿子儿媳双双在车祸中丧命,白发人送黑发人了,只给他留下了一个孙女唐楹,可不是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萧函听了一圈上流社会的豪门八卦,这门工作也不算乏味。也不止唐家的,各家的都有,只是这场游轮宴会的主人是唐家小公主唐楹,自然关于唐家的议论要多些。   ……   宴会举行到一半,忽然走进来的人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那是个俊朗的男人,年纪不大,至多三十来岁,五官斯文俊朗,鼻挺唇薄,身材挺拔颀长,浑身散发着一种冷冽而疏离的气质,至少场上那些年轻的名媛公子都忍不住噤声了。   最大反应的就是宴会的主人公,小公主唐楹直接扑到了他怀里,甜甜地叫了一声,“小叔,我等你好久了。”   唐氏集团现任总裁,唐褚年,身上的冷硬气质也明显柔和了下来,离他近的人都能察觉到,他不但扶住了唐楹的腰,还抬手摸了摸她微微蓬松的卷发,“你的生日,小叔怎么可能不来。”   叔侄女之间旁若无人的亲昵,引得场上其他人低声私语,“听说唐楹小叔特别宠她,看来不是假的啊。”   有人出声道,“当然不是假的,前年唐楹被路家的小公子追求纠缠,失手把人脑袋给砸破了进了医院,事后路家还想找麻烦,结果被唐褚年削了一顿,路家把人送出国不说,还得好声好气道歉。还有去年兰莎拍卖会那场,唐楹和艾家大小姐较劲,争一个钻石手链,唐褚年当时就拍下了最高价,送给他小侄女。”   “唐褚年还真宝贝他这个侄女,不管唐家小公主捅出多大篓子,都愿意帮她收拾。”   站在角落里的萧函,听着各种议论唐小叔有多疼唐家小公主的。   萧函远远地看见了唐楹和唐楮年,有种莫名的直觉告诉她现在最好远离他们。   但原身会与唐楹唐褚年这样的人有什么交集吗?原身的记忆里,这次当侍应生的兼职很简单,也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或者原身也未注意到。   但萧函还是相信自己的直觉的,始终没有往宴会的中心圈凑,甚至尽量待在灯光微暗的角落。   唐楹还抱着小叔的腰,撒娇哼着说,“说好的呢,你还迟到了。”   唐褚年有些无奈,看她的目光又忍不住带上些宠溺,还道歉说,“是小叔不好,路上去接人了,所以耽误了些时间。”   唐楹这才注意到和小叔一起进来的女人,容貌秀丽,一身米白色连衣裙,更显得气质出众,眼中还含着温柔笑意,“唐楹你好,我是宋如霏,我外公与你爷爷是世交好朋友,今天刚回国,所以你小叔受人之托来接我。”   “听说是你生日,我也准备了份礼物送给你。”   尽管对方态度温和有礼貌,但一想到是因为这个女人让小叔迟到了她的生日宴会,唐楹就对她印象好不起来。   ……   萧函中途去了员工休息室,还吃了方语分享的小甜饼。   “宴会上做甜点的还是特地从米其林三星餐厅请来的法国大厨,等我有钱了,一定到他店里去。”方语握拳,立下豪情壮志道。这小甜饼自然不是主厨做的,但其他人的手艺也不错,甚至做多了,方语还能拿过来一些,让萧函垫垫肚子。   方语忽然一拍脑袋道,“你生日也是今天吧。”   “嗯,回去吃碗寿面就行了。”萧函也没什么觉得凄惨的,前两年生日还在学校考试呢。   这时有人进来了,说船头甲板那出了点事,缺个侍应生过去一下。萧函看着方语还在啃着小甜饼,笑了笑主动道,“那我去吧。”   游轮并非是在航行中,而是停靠在码头处悬挂的彩带灯饰还是岸边的夜景都十分漂亮,灯火辉煌。   萧函还没到船头,突然在船上前面的岔路口就有个女孩笑着跑出来了,还不小心踩到台阶处跌下来,不管是本能的反应,还是侍应生的工作,萧函都伸手扶住了这个女孩。   一看竟然就是游轮那些宾客私下议论的最多的,这场宴会的主角——唐家小公主唐楹。   下一刻,被她扶住手臂的唐楹就被别人拉走了。   萧函看了一眼,也对上了那人的眼神,好像就是这位唐家小公主的小叔,叫唐褚年吧。只是他的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好像是失神了一瞬。   但很快唐楹娇软的声音将他的注意力全部拉回去了,“小叔,你怎么没有接住我啊。”   唐楹对宴会上其他人本来就爱答不理的,小叔一来后眼里更加没了别人,一直缠在他身边。就是和小叔一起来的宋如霏太碍眼,还有场上那些老喜欢往她小叔身边凑的女人,让她心生讨厌。唐楹知道自家小叔长相俊朗又多金,风度翩翩有魅力,十分受欢迎,但从小到大和她相处最多的人就是小叔,爷爷虽然宠爱她,但年纪毕竟大了,不可能时时刻刻陪着她。唐楹也习惯了小叔照顾他,陪在他身边,更是生出了某种小孩子特有的占有欲。   唐楹索性就甩掉了其他人,拉着小叔出来,美名其曰让小叔单独陪她过生日。   唐褚年对唐楹从来都是百依百顺,更把她当小孩子宠,也不觉得她有什么失礼的,任由着她闹腾。唐褚年还向她解释了,宋如霏是唐老也就是唐楹的爷爷让他去接的,不能拒绝,只要把她当客人就好了。   几句话下来立马捋顺了乖侄女的不高兴翘起的毛。   得到了和小叔独处时光后,唐楹的心情也一下子就愉快起来了。唐褚年无可奈何,一会儿要办游轮生日宴会的是她,一会儿想要与他单独过生日的人也是她,她的想法还真是变来变去,让人捉摸不定,但有什么办法呢,这可是他从小宠大的女孩。   唐楹和他有说有笑的,眉眼弯弯,甜到了唐褚年的心坎里,她还提着礼裙到处跑,注意力也飘来飘去,加上有些地方光线不足偏暗,这不一不小心就差点摔倒了吗?   不过唐楹压根没管刚才是不是有人扶住她,虚惊一场后只想扑在小叔怀里撒娇求安慰,像小时候一样。   唐褚年似乎也忘记了刚才的一瞬间僵硬,柔声安慰着,“谁让你跑这么快的,也不看路,刚刚要是一不小心从船上跌下去怎么办?”   唐楹任性惯了,哼哼道,“不管,我不管,都是小叔你的错。”   “而且我要是掉水里了又不会游泳,小叔你肯定会跳下来救我的。”   唐褚年捏了捏她的鼻子,笑着说道,“那当然。”   唐褚年又细心安慰了她,又问她哪里摔着了没有,等到哄着女孩开心了之后,他才抬起眼看了一下周围,刚刚扶了小楹一把的那个侍应生已经不见了踪影,唐褚年眼里闪过一丝沉意,是他的错觉吗?还是回头查查好了。   萧函的直觉既然告诉她要远离这些人,再认出来是唐楹和唐褚年后,她就立刻转身离开了。   到了甲板那,原来是有几个公子小姐闹着玩,结果把酒泼身上了,弄得狼狈不已,有些还是女孩子,显得就更尴尬了,又不好走回去怕丢脸,所以找了两三个女侍应生照顾她们回房间换洗一下。 第162章 豪门宠文女主   在游轮上的侍应生兼职结束后, 结算报酬也很顺利, 没有丝毫拖欠。   除了那一次偶尔之外, 萧函都尽量避免着与唐楹和唐褚年碰上面。但等换回自己的衣服离开游轮后,萧函又细思起了这两人, 她的直觉既然这么提醒她,那么很可能这个世界的剧情很可能是和唐楹,唐褚年有关。   但原身一个一穷二白的学生怎么会和他们扯上关系呢。   萧函没有急着回家, 而是找了个网吧,搜了一下唐氏集团。   首先给萧函的感觉就是很有钱,不是一般的有钱, 名下产业遍布金融地产娱乐等各个行业多的都看不过来,政商两界都有丰厚的人脉。大致略过些东西, 萧函转而关注唐家的家庭成员, 还有发生过什么大事。   出现的资料便是唐家现在就三个人, 唐老董事长,唐家小儿子唐褚年, 还有孙女唐楹。   不同于一般富豪家庭枝繁叶茂家大业大的, 私生子女一大堆的,唐家成员貌似有些少的可怜。   唐家大公子唐明柘与妻子沈苓在十七年前环山公路发生重大车祸, 后被紧急送往医院, 唐明柘当场死亡, 而沈苓在医院提前早产生下一女唐楹,后大出血死亡。   当时葬礼办的很盛大风光,许多家媒体都有报道。   当时唐明柘已经是唐氏集团内定的下一任掌权人, 他的死亡无论是对家人还是对集团都是不小的打击,但唐氏集团很快就撑过来了,主要还是因为有唐老董事长,而另一位人物也就是萧函在游轮上见到过的那位唐褚年,开始在商场上崭露锋芒,后来因为唐老董事长身体大不如前,需要疗养,唐褚年便成为了唐氏集团的执行总裁。   关于这位唐褚年,据说母不详,是唐老董事长流落的私生子,七八岁的时候才接回来的,承认了唐家次子的身份。也许是不够名正言顺的关系,前十年沉寂无名,也多是待在国外留学,但却在唐氏集团失去了内定继承人后,表现出了优秀的才能,这些年来,外界对他颇有赞誉。   至于唐楹,网上的新闻很少有出现她的资料照片,看来唐家对她保护的很好。   ……   回到学校后,成绩出来了,毫无意外的年纪第一名,数学和英语还拿了满分,其他科目也考的不错,萧函也算满意。原身怎么说也是个学霸,哪怕平时被兼职占了不少时间,但成绩从来就没掉出过前三。   老师们也很看好她一惯的高水准发挥,鼓励了不少,有些人也知道她的家庭状况,比如班主任还问了一下家里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学校可以给予一些补贴优待,现在学习为重,不要被其他事耽误了。   原来的江渔本身就是一个有计划有目标的人,而且肯一步步脚踏实地去做的,前世也去豪华游轮上做过两天侍应生,见识过有钱人的豪奢宴会生活,但并没有因此受什么影响。换做其他人,也许容易在价值观上受到冲击,意识到可能一辈子都无法逾越的贫富差距,产生艳羡心理。   江渔就没有动摇过她的计划目标,考上京大,成为一名律师或者从事文学类的工作。至于游轮上的宴会,不过是一份两天的兼职罢了,既然是不同的两个世界,那也没什么好关注的,她做好侍应生的工作拿到报酬就够了。   她和方语回到学校后,也没有与旁人提起这事,说了别人可能还会想歪,多生是非出来。   萧函拿着成绩单回来,路上还经过菜市场买了些食材,有了上次兼职的那笔外快后,手里也宽松了许多,萧函也有意改善家里的生活,饭桌上多增加一些鸡鸭鱼肉。   等到母亲张淑英回来后,萧函已经做好了晚饭,还告诉她一模成绩的事。   张淑英表现得也很高兴,“早知道你考的好,我就给你买点礼物了。”   但等到在成绩单签名时,张淑英犹豫了一下,“我手脏还是不碰了,你自己签名吧。”   萧函回想起原身的记忆,好像从小到大都是这样,江渔知道家里艰难,也很懂事一直很努力刻苦学习,加上天资不错,所以成绩从小学到高中都是名列前茅,但张淑英似乎总带着些自卑懦弱,不知是在农村养成的还是多年的不幸生活压抑,面对女儿的优秀也显得有些手足无措。她没有参加过女儿的家长会,也不曾在她的成绩单上签名。   原身觉得是母亲早年坎坷才养成这样的脾性,但萧函总觉得有些不大对劲,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她倒是见多了。   正好她也有件事想问问,在吃饭的时候,萧函似是无意间提起道,“妈,你知道唐氏集团吗?”   张淑英愣了愣,一脸茫然,“什么集团?”   不知道?那难道是她猜错了,萧函微挑了挑眉,又笑道,“没什么,我就是随便问问。”   吃完饭后,萧函又给张淑英盛了一碗汤,“妈,你当初生我的时候是在哪家医院啊?”   张淑英脸上表情僵硬了一瞬,差点没接住碗,“你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了。”   萧函随口道,“哦,写作文的时候想搜集一些素材,所以问问您。”   原身不怎么问张淑英过去的事,尤其是生产前后,怕揭母亲的伤疤,想想一个苦命的女人,老公欠了一屁股赌债不说还把家里仅余的钱都卷走跑了,留下她大着肚子到处躲债主,怕是生产的时候也很不容易。   张淑英忽然有些慌乱,“我、我也不怎么记得了。”   “不记得就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萧函笑了笑,低头喝她的排骨汤,心里却若有所思。   在网上搜索唐家的信息时,萧函注意到一个地方,唐家大公子与其妻子发生车祸遇难时的日期,与原身出生的时间是同一天,即便网上查不到唐楹的资料,但应该就是唐家少夫人临死前在医院大出血生下孩子,也是同一天。   若是没有不久后发生的那场导致有意原身死亡的车祸,萧函或许会真的觉得这一个两个的都是巧合。   但张淑英并不是擅长说谎掩饰情绪的人,她的反应倒是让萧函更相信另一种猜想。   周末早上,萧函煮好面一起吃了个早餐,送走母亲张淑英去上班后,萧函就来到她的房间,在床上找到了一些掉落的头发。   萧函没有对张淑英追问下去,一是不一定问的出来什么,二是原身对她这位有着深厚的感情,萧函也不想显得咄咄逼人,伤了感情,想证明她的猜想多的是方法,最直接简单的就是亲子鉴定了。   萧函这事做的隐秘,没让张淑英察觉到什么,亲子鉴定没那么快出来,她也就该干嘛干嘛,和母亲张淑英的相处也如常,把这事暂时放到一边,认真上课学习,当她的优等生。   ……   唐老爷子回来了,不久前还在国外做了一个心脏搭桥手术,因而还错过了孙女的十七岁生日,唐楹挽着爷爷的手肘撒娇道有小叔在,她的生日过的很开心。   唐老爷子拍了拍孙女的肩膀,笑道,“要不是有你小叔看着你,怕是都能翻天了。”   老爷子的脸一板,“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国内逃课还被学校叫家长的事,还有你的成绩,都快成年上大学了,怎么还这么贪玩不定性啊。”   唐楹一听这话头就大了,她在学校还真就是个学渣,不过老师都知道她的背景身份,不敢训她什么,平时也是听之任之,就怕得罪了唐家的小公主,连A市都别想混下去了。那回叫家长还是来了个木头老师什么都不知道居然还要罚她,后来她小叔一来把人吓得够呛也给她出了口恶气,事后唐楹还挺高兴的呢。   没想到爷爷知道的一清二楚,唐楹小心脏跳了跳,哪怕目光投向小叔也爱莫能助。唐老爷子在唐家就是一言堂,他说话的时候没人敢插嘴,哪怕是唐楹的小叔唐褚年。   唐老爷子微微眯了眯眼,“要不找几个好老师在家里给你补补课,把成绩提上去,你也少出去玩一些。”   身为唐家的大小姐怎么能不学无术呢,唐楹父母当年还是名牌大学的高材生,在唐楹这个年纪的时候,精通多国语言不说,还已经接触集团的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   “爷爷,我不想补课。”唐楹瘪了瘪嘴,学习那么辛苦,她才不要那么累呢。还是请家教老师,那岂不是要被关在别墅里整天学这学那的了,唐楹拉着爷爷的手开启了撒娇模式,“爷爷,你就饶了我吧。”   唐老爷子想起早逝的长子和长媳,心里一痛,也不舍得对孙女说什么重话了。要不是他当年手段太狠太绝招来报复,也不会害得孙女早产,还一出生就没了亲生父母,孤苦伶仃的。   这时唐褚年也适时地开口温声劝道,“是啊,楹楹还小呢,也不用对她太严格,给她太多压力。”   唐老爷子叹了口气,“不请家教老师也行,但你绝不能逃课了,也要好好学习。”   唐楹眸子亮晶晶的,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反正爷爷也不可能天天盯着她,小叔又宠她,撒娇求几句就行了。小叔都说了她是唐家的宝贝小公主,何必要去碰学习那么辛苦劳累的事。   唐楹是勉强过关了,但唐老爷子又看向唐褚年,问道,“你和宋家的小姑娘相处的怎么样?”   “我与她外公是多年的老朋友了,这姑娘我也见过几次,举止大方,性子好,人还干练有能力,在国外做出过一番成绩,各方面条件都很好,你觉得怎么样?”   唐楹听了仿佛一个晴天霹雳,原来宋如霏是爷爷给小叔安排的相亲对象。   再看唐褚年,虽然神色淡淡,但没有拒绝的意思,而是顺着唐老爷子的话,表示会与宋小姐多相处几天。唐老爷子满意地点了点头,似乎是很看好这门婚事。   唐楹心里却生出莫名的酸涩来,低着头手里的筷子一个劲地猛戳碗里的牛肉。一顿饭下来也没吃多少,回到楼上的房间后,唐楹也始终心里憋闷着。一想到小叔会和别人在一起,陪她的时间都用来陪另一个女人了,唐楹就感觉各种难受。   忽然门被敲响了,“楹楹,是我。”   是小叔唐褚年的声音,唐楹虽然心里对他有些迁怒,但还是忍不住欢喜雀跃地跳起来去开了门。门口的唐褚年一身纯黑色的衬衫西裤,俊逸的眼眸中收起了锐利的锋芒,反而流露出笑意,唇角微勾,手上还端着一份精致的小蛋糕,“这是我让王妈做的,你最喜欢吃的甜品。”   唐褚年态度自然,语气温柔道,“你晚饭都没吃多少,也不怕饿着了。”   原来小叔和爷爷说话的时候也关注着她,唐楹心里泛起一阵甜意,弯了弯嘴角,吃起了小蛋糕。   吃的时候还忍不住偷偷瞥向小叔,不知憋了多久,唐楹才问起饭桌上爷爷说的相亲一事,想知道小叔对那个叫宋如霏的女人是什么感觉,是不是以后真的要娶她。   唐褚年笑意温柔,揉了揉她的头,却没有直接回答唐楹的问题,而是道,“不管发生什么事,谁也比不上你在小叔心里的地位。”   听到这句话,唐楹心里一阵怦怦跳,说不出来的高兴。   ……   安抚完唐楹后,唐褚年回到楼下,唐老爷子正坐在沙发上,他也有注意到孙女晚上没吃什么东西,以为是被他提成绩的事训的,唐老爷子叹了口气,“这么大的孩子了,饭也不好好吃,弄坏了身体怎么办。”   唐褚年想起小姑娘吃蛋糕的样子,笑了笑道,“您放心,我每月都有安排医生给楹楹做身体检查,楹楹很健康,只是小女孩喜欢吃蛋糕甜食罢了。”   唐老爷子点了点头,褚年对楹楹的照顾他是看在眼里的,的确很用心。他上了年纪没太多精力陪着孙女,所幸楹楹还有褚年这样一个长辈照顾着,楹楹也很喜欢她小叔。   唐老爷子又提起孙女学习的事。   唐褚年诚恳劝道,“楹楹还是小孩子心性呢,正是贪玩的年纪,给她太多压力也不好。”   唐老爷子皱了皱眉,说来也怪他,自从大儿子大儿媳那桩事之后,他对唯一的孙女也是保护得紧,都不让外界对她有太多关注,这样的保护娇宠之下,的确养得孙女待在象牙塔里有些不知世事了些。   唐老爷子叹了口气,“算了,慢慢来吧。”   老爷子年纪大了,到了医生说的时间就被管家扶着去休息了。   唐褚年回到自己的房间,里面还有个小型书房,唐褚年关上门还反锁了,走到书桌后的沙发椅上,最里面有个高级密码箱。有些东西放在哪里都不安全,只有放在自己身边,时时都看到才好。   唐褚年打开了密码箱,在最下面的一个盒子里拿出了份报告。   在三年前,唐楹在国外发生了一场意外事故。   当时唐老爷子不在,唐褚年就是唐楹的临时监护人,也是在那时,唐楮年发现了唐楹不是唐家的孩子。   他赶过去的时候,医院缺血浆要输血。   唐楹的父母两个人都是A型,但唐楹是O型,两个A型生出O型的可能性实在太小了。   当时唐褚年心里就存着怀疑,后来私下想办法拿到了唐老爷子的DNA样本,和唐楹做了亲子鉴定,鉴定结果果然显示,唐楹不是唐老爷子的亲孙女,她不是唐家人。 第163章 豪门宠文女主   唐褚年选择不动声色地压下了这件事, 谁也不曾告诉, 也处理好了给唐楹做体检的医生。   唐楹不是唐家的孩子, 那真正的唐楹在哪里呢,唐褚年也思索过这个问题。   这三年来他的调查都是私下悄悄进行, 为了避免被唐老爷子发现,所以进程也就缓慢了些,他也不敢有什么大动作, 只能一点一点的查。   其实外界很多人不知道的是,唐明柘夫妇当年遭遇的并不是普通的意外交通事故,而是仇家的蓄谋报复, 唐老爷子是黑道洗白上来的,家大业大少不了敌对的仇家, 而且唐老爷子会被称为一代枭雄, 手段远比常人狠辣, 做事也做得绝,因他而家破人亡的人不在少数, 其中就有些人集合势力, 铤而走险对唐家展开了极端报复。   那时唐明柘陪着怀孕的妻子探亲回来,在半山公路上就遭遇了拦截袭击, 发生重大车祸, 唐大公子在车内当场死亡, 而唐少夫人也性命垂危,被紧急送到距离最近的一家条件差的乡镇医院,生下孩子后就失血过多去世了, 而在医院保护他们的保镖经历袭击后也没剩下几人,谁也没注意到孩子竟然会在混乱中被人换了。   唐老爷子赶到医院时只见到一个因为早产而瘦弱不堪的‘孙女’。尽管事后唐老爷子疯狂地报复了那些害死他儿子儿媳的人,但也无法掩盖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伤痛。   事情已经过去了多年,当年发生的情况又混乱不堪,生产的那家乡镇医院都拆迁了,唐褚年也是直到现在才查出了些眉目。   想起在游轮上见到的那个女孩,她那双眼睛和他大哥唐明柘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加上他对唐楹的身份心知肚明,很难不联想到一些。   因为唐褚年不为人知的一些心思,他对待唐家这个真正的孙女,第一反应就是找到她然后让她消失。   唐老爷子已经回来了,他更不能让唐老爷子发现这个事。   他深深了解唐老爷子的脾性,若是知道唐楹不是唐家的孩子,即便养了多年,唐老爷子也不会让她在这个家待下去的。唐楹又如何能承受得了这样的真相打击,从天堂跌落地狱,失去一切,光是想象一下,唐褚年就忍不住心疼起来。   唐褚年不关心那个真正有着唐家血脉的女孩过得如何,毕竟对他来说比不上唐楹的一分一毫,这个依赖眷恋他叫他小叔的女孩。为了她,唐褚年可以做很多事。   他会为唐楹处理好一切的麻烦,唐楹只要安心做她的小公主就好了,她的世界会永远美好明亮。   ……   大约一周的时间过去了,亲子鉴定也出来了。萧函看着报告结果,说惊讶意外也没多少,毕竟也有了心理准备,原身与张淑英还真的不是亲生母女关系。   联想出生日期的巧合,还有对唐家人的警惕直觉。这次穿越的身份很大可能与唐家有关系。   但如果原身是唐家的孩子,那场肇事车祸又是谁安排的呢?若是不想让她回到唐家,以幕后之人能制造一场完美车祸事故的能力,用别的法子隐瞒这个真相应该也很简单,偏偏是这种杀人的方式。   不止不想让她回去,而且还置原身于死地,是多大仇多大恨啊。   宋如霏家里是做石油生意的,在海外也是排得上号的大家族了,她自己也够游戏,毕业后就自己创立了一个时尚品牌,还有声有色,但因为长年忙于学习事业,恋爱虽然谈了几段,但都不了了之了,家里人对她的婚事也特别上心,这次回国她外公就给她推荐了一个老朋友的儿子,唐褚年。   宋如霏见过一两次面后,也觉得还不错,为人温文尔雅,风度翩翩,其他方面的条件也很好。像他们这样出身的人,很少存在因为感情一时冲动的,合适这两个字反而比其他的都要来的重要。   宋如霏也觉得可以进一步互相了解一下,看有没有发展感情的机会。   只是唐家这位小公主未免也太黏着她小叔了吧。连这种专门的相亲约会也跟出来了。宋如霏犹豫地看了一眼唐褚年,他竟然也默许容忍了,任由着唐楹蹦蹦跳跳上了车,当起了他们之间的电灯泡。   宋如霏倒也没有这样腹诽,只是觉得有唐楹在场,她有些想了解唐褚年的问题可能就不那么方便问了。   更糟糕的是,宋如霏还察觉到了唐楹对她有一些敌意。   唐楹这样千娇百宠长大的小姑娘,也压根不会掩饰自己的喜怒,在宋如霏眼里,这份敌意都有些直白。   只是让宋如霏诧异的是,她们才只见过几次面吧,宋如霏也不知道自己是哪点给她留下了不好的印象,让唐楹对她有所排斥。   唐家老爷字和宋如霏的外公是世交好友,宋如霏在来之前也有了解过,唐老爷子对这个孙女视若掌上宝十分疼爱。所以不管和唐褚年的事成不成,她对唐楹的态度一直都很和善友好。   也许是小孩子脾性吧,阴晴没个定数,宋如霏也没有计较的意思,反而面上依旧大大方方的,保持微笑。   事实上,这令唐楹心里更加憋屈了。   小叔说好的她最重要,结果周末还陪这个女人出来约会,要知道从小到大,小叔除了忙公司的事,其他时间都会陪着她,现在居然分给了别的女人。   而且论长相打扮气质,他们看起来就像是一对璧人一样,郎才女貌,而她就是个还没长大的小孩,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小叔和宋如霏有说有笑的。她见宋如霏处处表现完美得无可挑剔,忍不住生出一股酸意和嫉妒来。   宋如霏提出她想挑辆车,刚回国来没车有时候难免会不方便,于是三人来到了市内一家有名的4S店。   萧函也没想到这样都能意外碰到唐褚年和唐楹。   原身暑假时曾经在这家4S店里打工过,虽然是临时工,但也促成了几笔成交的生意,给人留下的印象不错。这天正好有个员工在来的路上遇到交通事故,骨折去医院了,便找人来顶一天工作。   若是原来的江渔可能会想着临近高考复习拒绝了,但萧函考试经验丰富,对自己的成绩水平也有把握,在家待着也是休息,能挣一笔临时外快也是顺便的事,等高考结束后的暑假她还要想法子搞定大学学费呢。   店里的主管找的也不止江渔,但她答应的最快就来了。   萧函对于现在接触唐家人也有些犹豫,可能会如直觉那样带来危险,但若是什么都不做,许多事情就如同一团迷雾,难以得到答案,毕竟她这次没有提供类似剧情的上帝视角。   既来之则安之,她没做过什么坏事,又有什么好怕的。   不过貌似是个尴尬的修罗场,唐楹拉着唐褚年在店里到处逛,问这问那的,还把宋如霏隔在一边,像个骄纵不懂事的孩子,而且还是很明显有意的,都称不上手段,低劣直白的很,连旁边的工作人员都看出来了。   萧函没主动迎上唐褚年或者唐楹。若她的猜想是真的,原身是唐家的孩子,可能是和唐楹被换了,唐楹的身份和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属于江渔的,但唐家这么多年居然一点迹象都没有发现,还有隐藏在幕后害死原身的人。即便唐褚年是原身的亲小叔,萧函也不会因此把信任寄托在她身上,而且两次旁观下来,唐褚年和唐楹这对叔侄似乎关系过于亲昵了一些,感情也不像是一般的深厚。   注意到这点的人也不止她,萧函看了一眼坐在高档沙发上的宋如霏,适时地提供了一杯温水,宋如霏似乎也缓和了面色,松了口气,还礼貌地回以微笑道,“谢谢。”   宋如霏很少遇到这样的场景,以她自小收到的教养都是要求体面的,还是头一次受到冷落,还不好发脾气的。   唐楹排斥甚至厌恶她的态度太过明显,宋如霏也不是脾气软和的人,既然唐楹要缠着她小叔,她也就懒得打扰他们,自己坐下来休息了。   相处了大半天的时间,以宋如霏女性敏感的直觉,也能察觉到唐楹对唐褚年的依赖感合眷恋,对她的排斥厌恶更像是见到情敌的吃醋一样,宋如霏有些怀疑,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但转瞬间,她在心里就摇了摇头,想到他们之间的叔侄关系,顿时又觉得不可能,应该是她的错觉。   而唐褚年的表现也给宋如霏留下了不好的感观,怎么说他们也是长辈安排下的相亲约会对象,他宠溺侄女是一回事,但对她的态度未免不够尊重。难不成以后和他结婚后,要和他一样宠着唐楹,对她予取予求百依百顺,未免太不像话。   宋如霏秀眉微蹙,在心里审视起了唐褚年这个人,作为结婚对象还是有欠缺问题。算了,还是回头以得体不伤两家情份的方式结束这段相亲吧。 第164章 豪门宠文女主   唐褚年似乎也意识到这是老爷子给他安排的相亲, 不能推拒, 更不能让对方有不好的印象, 否则在老爷子那边说什么坏话就不好了,而且他也不想得罪宋如霏背后的家族。然而他不知道的是, 宋如霏面上笑语嫣然,心里对他的好感度已经降低至零点了。   唐褚年主动走过来,却也见到了萧函。   那一眼好像只是短暂的视线接触了一下, 但萧函却注意到了他眼底隐藏的锐利锋芒,还带着一丝杀意。   再看时,唐褚年脸上已经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 只对宋如霏从容笑道,“宋小姐, 我看到那边有几款车型, 你可能会喜欢, 要不要我陪你去看一下。”   宋如霏秀眉微挑,“你不陪唐楹了吗?”   与其被不断打扰, 她宁愿在这沙发上优雅坐着休息。   实在是唐楹今天太缠人了些, 唐褚年心里不禁宠溺一笑,面上却解释道, “楹楹还是个孩子, 不懂事了些, 还望你不要介意。”   他都这样说了,宋如霏也不好拒绝,难不成还要反驳他说唐楹的不好, 那还会显得她没度量。反正心里已经有了打算,结束完今天就当应付走个过场就好了。   从和宋如霏离开休息区,唐褚年都没朝萧函投过来一个目光,就好像真的不认识一样。   不得不说,这位唐家小叔还是会擅长掩饰情绪的,若非萧函足够敏锐,不然也很难捕捉到他真正的反应,而不是什么错觉,第一次见失神,第二次见就直接露出杀意了。   萧函可以确定的是,原身不认识他,直到萧函穿过来才有了解唐褚年这人的信息。但唐褚年的眼神好像是知道她一样,萧函可不觉得一个身价过亿的总裁会记得只见过一眼的普通侍应生。   这就很奇怪了。   可能存在的解释,他知道江渔的身份,而且也许他就是那个安排肇事车祸害死江渔的幕后之人,那么这些也就说得通了。   不知自己身世的江渔,财势雄厚的唐家,娇生惯养的唐楹,心思深沉的唐褚年。   萧函端着茶盘回到柜台,思索着这几个点之间的关系,是因为利益,还是感情,或者两者都有,眼角余光却注意到穿着白色印花裙的唐楹蹑手蹑脚走到休息区,背过身去似乎是在沙发上翻东西。   ……   唐褚年不得不承认宋如霏是个很完美的相亲对象,出身好,本人也很优秀,唐老爷子在为他挑选婚事上也是用了心的。若是唐褚年与宋如霏结婚,还能得到宋家和她外公家两家的助力。   可能这也是唐老爷子愿意看到的,唐褚年心里讥笑了一声。   和昔日的唐家大少爷,他的宝贝长子唐明柘相比,真是不知道差到哪去了。只要唐明柘说喜欢,唐老爷子二话不说就让家世普通的沈苓嫁进来当唐家少夫人了。   若不是他现在还没有足够的实力反抗唐老爷子,只能暂时顺从着老爷子的安排,相亲完下一步恐怕就是订婚了吧。大概除了他,唯一可能不高兴的就是唐楹那个小丫头了,唐楹一路上表现出来对宋如霏的讨厌,他都看在眼里,因为什么,唐褚年猜也猜得到是对他的依赖在乎,甚至都毫不加掩饰的。   宋如霏也看出了唐褚年虽然陪着她,但心思却不在她身上,继续逛下去也没什么意思。她微笑道,“这几款车型我都不是太喜欢,而且我也有些累了,我们先回去吧。”   唐褚年略想了一下,便点了点头。为了照顾宋如霏,他把唐楹一个人留在那里,待久了小姑娘怕是要生闷气了,回去后也难哄,还是早点回吧。   唐楹的眸子滴溜溜地转来转去,小脸蛋上的表情带点心虚,还快步上前挽住了小叔的胳膊,唐褚年一看就知道她可能是做了什么坏事,从小到大哪会不是这样,只不过他愿意惯着她,也不会说出来。   宋如霏并不知道这叔侄二人之间的眼色默契,只是去休息区拿她的名牌手提包。   因为包里并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东西,又只是短暂离开一下,宋如霏就没有带着走,又想着临走时去卫生间补个妆,但一打开,就发现里面的高级化妆品全部被水泡坏了,有些卡还被剪掉了。   宋如霏脸色都忍不住难看了一瞬,这种恶作剧真的是让她不知道该怎么说。   唐楹虽然有些心虚,但看到宋如霏不高兴,还是忍不住扑哧笑了一声。宋如霏抬眼就正好看见唐楹在笑,还故意躲在唐褚年背后朝她做了个鬼脸。   宋如霏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连安慰自己说她还是个孩子都没法了,唐楹分明就是个被宠坏了的娇小姐。她脸上的礼貌性笑容全部褪去,面色骤冷,眸色一厉气势凛然地拿着手提包,走到唐楹面前。   “唐楹,请你现在立刻向我道歉,为你做出的行为说对不起。”   宋如霏也是受过精英教育培养出来的,不是什么花瓶角色,在自己创立的时尚品牌公司里也是说一不二,发号施令的掌权人。之前不过是看在唐家的面子上对唐楹忍让些,但真严肃起来了,这凌厉的气势哪是唐楹一个在象牙塔里长大的小女孩能比得了的,甚至还被吓得有些发怵,更加躲在唐褚年的背后了。   唐褚年俊眉皱起,为宋如霏这样对待小楹的态度而感到不满,下意识心疼了一下,语气也带上了些冷淡疏离,“宋小姐,也请你不要用这样的语气质问楹楹,她还是个孩子,你这样会吓着她的。”   宋如霏感觉这句话她今天貌似听了几遍了,她看也不看唐褚年,只盯着唐楹道,“那我包里的东西是不是你弄坏的?难道你不该向我道歉吗?”   她心里真有种冲动想问候一下唐家的教养,不行,唐老爷子是她外公的世交。   “我为什么要和你道歉,你包里的东西又不是我弄坏的,谁看见了。”自认为有小叔护着,加上她早就看不惯这个贴着她小叔的女人了,唐楹理直气壮地道,反正她不承认就是了,不就是点化妆品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楹楹既然都这么说了,也许是宋小姐你误会了。”   唐褚年看似语气温和,话里话外都有意偏袒着唐楹,他当然知道这是她的恶作剧,以前也没少做过,看来宋如霏真的让她很讨厌。尽管如此,唐褚年还是下意识护着唐楹,要是叫她道歉,怕是要委屈的哭鼻子了。唐褚年当然选择让他眼中的外人宋如霏憋屈。   宋如霏现在都后悔自己为什么要答应外公和唐褚年相亲了,唐家这都什么人啊,她见过的唐老爷子人还挺好的呢,也没对他们这些小辈说过半句重话,怎么小儿子和孙女是这副样子,一个不知分寸的恶作剧,一个不辨是非的护犊子,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让她的脸面都快被踩在脚底下了。   忽然一道声音响起,“我看见了,是唐小姐动了她的包。”萧函面带笑容地道,“而且休息区还有监控。”   看这几位客人明显非富即贵的,哪怕发生了争执,也没人赶上前阻拦,没想到萧函出头说话了。店里的主管都瞪了她好几眼,怕得罪了贵人,这时候说什么都会得罪一方。   其他人支支吾吾的,也不敢说什么调出监控来。   “你是谁啊。”唐楹对萧函已经没什么印象了,但被人当众戳破她的恶作剧,她还是有些恼羞成怒的,脸也红了,感觉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萧函微微笑了笑道,“我叫江渔,是店里的工作人员。”   谁也没有注意到唐褚年神色微僵了僵,除了开口说话的萧函,她唇角微勾,看来唐褚年很不想见到她啊。   唐褚年的确不想在这里逗留下去了,神色淡淡道,“只是小事一桩,是楹楹淘气了些,和宋小姐开玩笑的,宋小姐的损失我会补偿的。”   他主动提出结束此事话题,但宋如霏神色已经冷了下来,“不用了,这些东西不值钱,唐先生你作为长辈该好好教导她才行。”   她哪里会在乎一点损失,重要的是唐楹该对她道歉,但唐褚年提都没提。   即便唐褚年还提出开车送她回去,也被宋如霏不留情面地拒绝了,她可是再也不想陪这对叔侄玩下去了。她经历过的最糟糕的相亲约会莫过于如此。   ……   唐楹见回去路上不用再见到那个和小叔相亲的女人,心情顿时好多了。只是不知为什么小叔微沉着脸不说话,似乎在思索什么。,她眨了眨眼睛,有些疑惑。   唐褚年没想到会在陪宋如霏的外出约会中,遇到那个女孩,他大哥唐明柘的亲生女儿,真正的唐楹,而现在叫做江渔的女孩。   就在前两日,他的人已经查到了当初在医院同时生产的孕妇张淑英,她才是唐楹的母亲,也是将两个孩子换了的人。唐褚年并不厌恶她,相反还很感谢她,如果不是她,也不会将唐楹送到他身边来,他从小看着长大宠在手心里,让他忍不住温柔心软的女孩。   即便找到了唐家真正的孙女江渔,唐褚年也没有想让她和唐楹的身份换过来,甚至他都没想过让她回到唐家。   保守住这个秘密最好的方式,就是让江渔消失。   当他再次意外见到江渔时,第一动的念头便是杀意。   只是有宋如霏在场,他及时收敛住了,不希望表现出什么来让宋如霏注意到了江渔。   唐褚年本来想着不动神色,当作不认识一样,也不想与江渔沾上什么关系,以后处理起来免得不干净。   他手下的人已经调查过江渔十七年来经历的所有资料。试想想偌大的社会茫茫人海中,一个家境普通的平凡女孩,因为某些突如其来的意外死了,又有谁会关注,江家无亲无故的,除了她母亲张淑英再没有别人,张淑英是个懦弱胆小的性子,唯一一次胆大包天也就是在医院换了孩子,之后这么多年也透露出半点风声,到时候若是有什么闹的,再私下警告她一下,为了自己的亲生女儿她也该知道闭嘴了。   没想到唐楹恶作剧了一顿,倒是让宋如霏见到了她。早知道会这样,他当时就该提出换家店的。   唐褚年眼底一片暗沉,修长的手指敲打在方向盘上,宋如霏见过他大哥唐明柘吗?又是否会认出那一双眼睛像极了他大哥唐明柘,从而猜测到一两分真相上去。   若不是有着这样的担忧,唐褚年也不会在江渔一说话就打断了这事,还提出送宋如霏回去。可惜宋如霏因为唐楹的事迁怒于他,也是个自有主意的人。唐明柘也不能表现得太急切,免得引人奇怪。   最后唐褚年得出结论,这个可能性很小,这世界上样貌相似的人何其多,唐家的小公主又好好的养了十七年,宋如霏一个外人怎么也想不到狸猫换太子上去。而且江渔现在的身份就是一个家境清贫的学生,和宋如霏是两个世界的人,作为名媛闺秀,世家千金的宋如霏怎么会特地关注一个小人物。   不过,他应该尽快安排动手了,早点解除后患比较好。   唐褚年想不到的是,他还真错估了宋如霏这个人。   对着胡搅蛮缠恶作剧捣乱的唐楹,宋如霏都能维持风度忍让包容,那对于一个好心帮她说话解围的人,她为什么不能真心感谢呢。   唐家叔侄刚离开,宋如霏回过头对于方才肯为她说话的萧函,诚恳地道了一句谢,“谢谢你。”   宋如霏感谢的不仅是萧函的正直,而是萧函能在那么尴尬的场面给她台阶,让她不至于丢脸。监控的事她一时没想到那么多,但事后也不会真的去调出来看,还拿回去大加宣扬什么的。两家毕竟是世交关系,唐老爷子又那么疼他孙女,何必把这事闹大伤了感情。   唐楹可以不懂事,她一个心智成熟且清楚家族利益的成年人,却不能不顾忌两家关系,免得让大家难看。宋家近些年也有部分转移到国内A市,可能还要需要唐家的帮忙。   但宋如霏也不忘记感谢萧函,还担心对方因此丢了工作,唐家在A市的地位她还是知道的,要是唐家那位小公主一个不高兴,记恨上了帮她说话的小姑娘,随随便便就能将人家整成炮灰。   萧函摇了摇头,“没关系,我就一个临时工,说了几句实话而已。”   唐褚年的有些反应倒是被她记在心里了,看来他即便动了杀意,也存有什么别的忌惮。   宋如霏瞥了一眼旁边经理难看的脸色,有几分心知肚明,又对萧函笑了笑,“那为了感谢你的实话,我请你喝杯咖啡吧。” 第165章 豪门宠文女主   唐褚年和唐楹回到家, 管家面带笑容向他们问好, “二少爷, 小小姐。”   管家姓田,很早就待在唐老爷子身边侍奉唐家了, 也向来陪着老爷子形影不离十分忠心,见他在别墅,唐褚年下意识猜测道, “爸回来了?”   唐楹也这样问道,“爷爷在家吗?”   只不过她这问得有些心虚,她跟着小叔出去的时候爷爷不在家, 不然她未必能黏着小叔,唐老爷子可是让她在家乖乖学习的, 更不会让她打扰了小叔和宋如霏的约会。不得不说, 爷爷回来之后, 她都没法像平时那样自由自在,不受拘束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了。   管家笑着回道, “老爷今天出去和一些老朋友钓了会鱼, 刚回来,家庭医生正在房间里为他量血压呢。”   唐老爷子这几年大多时间是在唐家名下的一处南方温暖岛屿上疗养, 集团的许多重大事务都是远程操控。不少权力还是交给了小儿子唐褚年, 毕竟他还是出色有能力的, 把集团事务打理的蒸蒸日上,唐老爷子也颇为信任他。   过了一会儿,唐老爷子下楼了, 一开口就提道,“褚年,你和宋家的小姑娘相处得怎么样?”   “爷爷,我不喜欢那个女人,她一点都不好。”不等唐褚年开口,唐楹直接拉着老爷子撒娇抱怨道。   她也不说在4S店里对宋如霏故意恶作剧的事,还恶人先告状了一把,心里还自得意道这样就省得宋如霏那个女人在背后说她坏话了。她可是唐家的亲孙女,爷爷总不会信一个外人不信她吧。而且唐楹也清楚小叔和宋如霏今天这场相亲彻底被她破坏了,虽然最后她小小丢了脸吧,但对这个结果却是满意的。唯一的担心就是怕小叔被爷爷责问,所以先揽过话题。唐楹可是知道爷爷很宠她的,有她帮忙说话,这事肯定轻轻松松就过去了。   唐老爷子看似严肃,但语气也没多重,“什么那个女人的,人家是宋氏的千金,若是相亲相的好了,她就要成为你的长辈了。”   “我才不要家里多一个长辈呢。”唐楹撅着嘴道,除了小叔,她谁也不要。一想到会有个女人打扰她和小叔的生活,她就讨厌的不得了,甚至忍不住嫌爷爷多事了起来,一大把年纪不好好看医生怎么总想着给小叔安排相亲啊。   唐老爷重重道了一声,“胡闹,你小叔年纪不小了,也该成家生子了。你一个小孩子说什么喜欢不喜欢,最重要的是你小叔和宋家小姑娘的心意。”   他将这些话都当成了唐楹小孩子心性胡闹,也没怀疑唐楹对唐褚年的感情变了质,毕竟他们俩是叔侄关系,年龄差距还那么大。他虽疼爱孙女,但在小儿子的婚事上也不可能任由唐楹的意见,无论是娶了谁,结婚后是和唐褚年生活,大不了搬出唐家老宅就是了。   唐褚年眸光微闪,没有说话。   其实过去唐老爷子也给唐褚年介绍过几回相亲,但后来唐褚年突然提出他要专心经营集团事务,暂时没这个心思。唐老爷子也不是那种逼婚的老古董,所以一拖便拖到了现在。安排唐褚年与宋如霏相亲,还是他在国外和老朋友偶然提起有这个意思,加上宋如霏的条件十分优秀,唐老爷子也很满意,也是存着一番为唐褚年好的心思。   唐楹听了这话却是鼻子一酸,扭头就跑上了楼进房间去了。   见孙女性子娇受不得一句重话就耍脾气,唐老爷子也不会真的生气,只是叹气摇了摇头,“这孩子什么时候能长大呢。”   唐褚年这时才开口道,“我会用心教她的。”   唐老爷子不同于以往地摇了摇头,“楹楹就是仗着有你护着,我又舍不得罚她,才养成这种不知世事的性子。我想着等她成年后就让她正式露个面,也接触一下集团的事务,毕竟是自家的生意。”   老爷子说的正式露个面,自然不是唐楹平时玩乐又被众星捧月的各种二代三代的圈子,而是唐家交往的政商两界人脉,还包括唐氏集团的高层董事等等。以前唐老爷子有意地保护孙女,不让她过多曝光在大众前,也是受了大儿子大儿媳死亡的影响,怕孙女也被什么人盯上,出现绑架袭击之类的事,他这把老身子骨可是再也经不起一次这样的‘意外’了。   唐褚年心里微动,但面上仍不动声色道,“这会不会太急了,我担心楹楹会不喜欢,产生抵触情绪。”   唐老爷子眉头蹙起,又叹道,“我以前就是盼着她平平安安健健康康,不要出什么事就好,也由着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但现在想想,未必对她是件好事。”   唐褚年笑意温润,“楹楹是唐家的小公主,有我们护着,谁也欺负不了她,能出什么事呢。”   唐老爷子听这话显然是满意的,但他心里主意已定,也没有改变的意思。   ……   宋如霏回到家,就见到外公戴着金丝边眼镜在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像是在看什么东西,一见她回来,还带着笑容似乎心情不错,以为是相亲相得好,便问了起来。   宋如霏摇了摇头,只道两人不合适,也没说什么坏话。不然外公肯定要去跟唐老爷子闹不可。   外公听了有些惋惜,但也没有强求,他关心外孙女的婚事主要是还是希望她幸福。若是不喜欢那便再挑一个就是了。   宋如霏对唐家叔侄印象差到了极点,但对后来认识的江渔却颇有好感。也许是前者的衬托,加上一天心情糟糕透顶,与江渔喝杯咖啡的相处时间反倒轻松了许多,可能对方也是个让人舒服想要倾诉的好对象,宋如霏话说得也有点多,还忍不住把吐槽唐楹和唐褚年的心声都说了出来。事后虽有点不好意思,但也觉得心情舒畅。   原本宋如霏想给萧函推荐另一个工作,比如她家里名下的一处西餐厅,有她打招呼,江渔也不用担心被唐家小公主记恨报复。结果交谈之下得知她现在正高三备考,也只是偶尔出来兼职一两天贴补家用。   江渔对家境情况毫不掩饰的态度,也引得了宋如霏的好感,而且勤工俭学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宋如霏更不会看轻她,或因为身份的天差地别而有居高临下的态度。   她家里的企业每年都还会资助一定数量的优秀学子,不仅是出于面子工程做慈善,更多也是因为看中他们的潜力才能,希望以后能进入企业工作。   对于一个品性好令她有好感且存在一定经济上困难的孩子,宋如霏的确起了资助的心思,只是没有当场贸贸然提出来,但互相留下了联系方式,如果有什么事,江渔可以打电话给她。   宋如霏没有与外公多提有关唐褚年的话题,而是转而问道他今天与老朋友钓鱼钓的怎么样。唐老爷子回国了,他们还不得聚一聚说说话。   外公洋洋得意道自己战绩颇丰,力压群雄。不过钓上来的鱼最后又都放生了,中午他们一些老友吃的是素斋,还是唐老爷子要求的。虽说顶级大厨做的素斋味道肯定差不到哪去,但外公还是哼哼了两句。   宋如霏听着就知道外公和老友的聚会过的还是比较愉快的。   外公摇了摇头叹道,“老唐这几年真是修身养性了许多,放以前他可没这个耐心钓鱼,还吃斋念佛的。”   宋如霏笑了笑,“外公你胆固醇血压那么高,平时是该多吃些清淡的,像唐爷爷那样不也挺好的吗?您也该多养养身子了,定时接受医生的体检。”   被外孙女这样说,宋家外公面上无奈,心里还是很高兴熨帖的。   宋如霏走到外公身边,见他正在看的一本相册,应该是过去的旧照片了,有几张照片上还有唐老爷子,中间还有位身着西装俊朗挺拔的年轻人,好像她不曾见过,宋如霏不免起了些好奇心,“这位是……”   外公叹了口气,“他是老唐的长子唐明柘,很早便去世了。”   宋如霏长年在国外,也有听说过唐家原本有个继承人,是唐老爷子的长子,后来在一场车祸中夫妇俩双双亡故,唐楹便是他们唯一留下的孩子,父母双亡又是被宠大的难免没安全感骄纵了些。想到这些宋如霏对唐楹的那些不喜怒气也淡了许多,何必跟个没爸没妈的孩子计较呢。   外公似是想起了些往事记忆,又继续道,“明柘是个很优秀又孝顺的年轻人,就是陪我们这些长辈钓鱼喝茶也很耐心很有礼貌,老唐那些年没少跟我们炫耀他的宝贝儿子,什么考上国外常青藤大学了,毕业拿到学位证了要结婚了,他大儿媳怀孕了可能是个乖孙女。谁能想到后来会出那档子事呢。”   宋如霏不曾见过唐家大公子,但在老一辈人的印象里,唐明柘的确是个难得各方面都优秀的青年。   外公又叹道,“要是明柘没有出事,你唐爷爷应该早就可以退休了,他那时还跟我们说,要把家业交给明柘夫妇俩,自己要养老饴儿弄孙了。”   “明柘夫妇俩的事,那就是在你唐爷爷心口上生生剜了一块肉。”   眼看着优秀又孝顺贴心的儿子长大成人,结婚生子成家立业,又万事准备好铺平了路,就算过去老唐心狠手辣做事绝,但一点没让儿子沾上,保证干干净净,前程光明,结果生生没了,搁在谁身上都难受,外公也为老友感到心痛难受,幽幽叹道,“你唐爷爷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啊。”   宋如霏听到这句话一惊,“那唐褚年呢,他不是唐爷爷的小儿子吗?”   外公也回过神来发觉自己有些失言了。   宋如霏又继续追问道,“我听说唐褚年与唐家大公子是同父异母,唐家也承认了他的身份。”   再加上这些年来唐褚年担任唐氏集团总裁一职,更没人提什么了。   “老唐如果是个风流花心在外面有私生子的人,也不会在他夫人去世几十年都没有再婚了。”外公的话解开了这句疑惑,“唐褚年其实是他一位故交的儿子。”   “小小年纪父母没了,老唐念着旧情就把孩子从孤儿院带回家里来了,还认做了儿子。外界那些谣言传来传去的,听风就是雨的,养了个孩子就说是私生子,老唐可从来没这样说过。”   外公又笑着摇摇头道,“当然以他当年那桀骜的性子,也不屑于解释什么。”   宋如霏听了实在意外,没想到还有这么一桩秘闻,其实若是她与唐褚年相处的还不错,有意交往下去,外公也会告诉她,若没这个意思,那也就不用说了,谁没事天天宣扬老友的家事隐私。   “难道真不是唐爷爷的孩子?”宋如霏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对外承认了身份不说,还有一部分财产继承权,也不怪别人会想歪吧,说不定只有唐老爷子自己心里清楚。   “不管是不是,老唐对他也像亲儿子一样了,以后的财产继承,股份什么的也少不了他。”若是条件差了,宋如霏外公也不会介绍给她。   “就是明柘还在的时候,对这个弟弟也很好。他本就是个和善的人,对谁都好。明柘那个性子被老唐养的有些良善。”   但也没什么,老唐早年做的那些事杀性太重,在黑白两道上赫赫有名,但却不想延及到自己儿子身上,从不叫他知道,让唐明柘接触也都是家里的正经生意。唐明柘除了性子偏软了些,其他方面都很优秀,品性能力上没什么缺点,也能撑得起唐氏集团。要不是他没有个年龄合适的女儿,他也愿意让唐明柘做他的女婿。   被外公这么一说,宋如霏忍不住多看了照片上的唐明柘几眼,莫名其妙的觉得有点眼熟。但仔细想想,又记不得到底在哪里见过。   “明柘夫妇俩留了个孩子,今年也该十七了吧,如霏,你见过了么,怎么样啊?”   宋如霏终于想起自己在哪里见过了,就是今天认识的那个叫江渔的女孩,那双眼睛和唐明柘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第166章 豪门宠文女主   张淑英下班回来, 萧函已经做好了一桌饭菜。   在对自己的成绩水平有把握后, 萧函就没有把所有心思都放在学习上了, 还主动接过了家里做饭的事,进而提高了家里的伙食待遇, 最重要的是萧函没想亏待自己。   今晚还做了鲫鱼汤,汤炖的又白又鲜,香味都能飘到楼道里。   张淑英一身疲惫劳累, 都被勾起了不小的馋味,她也注意到女儿这些天做的菜越来越好吃了。   只不过她心里涌起的不是欣慰高兴,而是深深的愧疚。   如果不是她当年的一念之差, 江渔她可能根本就不需要做这些事吧。   萧函对张淑英的态度如以往一样,十分自然, 仿佛她根本不知道她们并非亲生母女这件事。张淑英知道的事她能查的出来, 不知道的问了也没用, 就像萧函提起唐氏集团,张淑英一脸茫然似的。若是她换了孩子, 恐怕都不知道把自己孩子换到了什么人家。   萧函没管张淑英面上藏在懦弱里的愧疚, 还是内心的挣扎煎熬。她的任务只是为了帮原主查明死亡真相,若是没有亲子鉴定这一出, 她还会尽力照顾好张淑英的余生, 但在发现不是亲母女关系, 而且张淑英还知情有意隐瞒之下,其实也没多少情份了。   说不定原主花样年纪便遇害了,这个悲剧也有张淑英的一份责任。   回到房间后, 萧函坐在书桌前一边转着笔,一边思索着今天的事,唐楹的存在可以忽略不计,唐褚年的反应却是很有意思,明明认识她甚至很可能知道她的身份动了杀机,还装作不认识。   萧函很快联想到,现代是个法制社会,如今科技又发达,想要做事后不留下一点痕迹不是件容易的事。但原身发生的那场车祸,就算警察来查,有什么怀疑,先盘查的也是江渔母女的人际关系,与什么人结过仇,如何能与唐氏集团总裁这样的大人物扯上关系,如果肇事司机主动认罪自首,此案可能就这样结了,原身的死因还有身世也会就此掩埋了。   所以如果雇凶杀人的是唐褚年,他的反应也就正常了,他不希望江渔的真正身世曝光,更不希望被人发现他与江渔有什么交集,不然他要是想做什么就说不清了。   既然如此,宋如霏这条线就不能断了。   萧函与宋如霏接触,一开始是为了了解更多唐家的事,但聊天过程中得到的信息也不少。也许可以借宋如霏这条线揭露身世,她的家族背景不弱,而且现在和唐褚年关系不好,至少立场强硬而且偏中立。   萧函暂时还在犹豫是否曝光身世这件事,唐褚年有心想害她,唐家其他人又会是什么态度。萧函轻笑了一声,这大名鼎鼎的唐家看着没几个人,但这个豪门的水怕是有点深,原身可是不明不白就送了命。萧函还不知道唐老爷子回国的事,也没有直接接触那位听说身体不太好的老爷子的方式。   也许可以找宋如霏。   萧函刚想着宋如霏呢,没几天对方就主动联系她了。   自从发现照片上唐明柘与江渔眼睛生得极为相似之后,这事就始终在宋如霏心头上徘徊不去,看江渔的年纪似乎也对得上,哪怕再怎么告诉自己,许是碰巧相似的,宋如霏还是忍不住怀疑江渔可能是那位早逝的唐家大公子流落在外的血脉,许是私生女什么的。   之所以没有联想到狸猫换太子上去,是因为宋如霏压根就没怀疑过唐楹会是假的,唐家千娇百宠养了十七年的小公主是假的,即便宋如霏再怎么异想天开也想不到,所以目前的猜测是江渔可能与唐家有关系。   这事她也只是怀疑而已,没同外公说过,私下又查了一下,江渔家境贫寒,与母亲相依为命,在学校成绩很优秀,各方面评价也很好,可以说是很难得了。   看完资料后,想起那天相处,宋如霏觉得即便江渔和唐家没什么关系,她也愿意资助对方的学业,这样优秀的好孩子,只要稍微搭把手,以后就能有个光明的未来,一飞冲天也说不定。   萧函没想到宋如霏竟凭着一丝痕迹也猜到她的身份,虽然偏了不少。见宋如霏有意询问她家里的情况,尤其是关于她的父母,萧函也适时地坦白了一些。   “其实我并不是我母亲亲生的,应该是收养的吧。”萧函犹豫着说道,   宋如霏有些惊讶,同时也更坚定了自己的猜想,“你可以多跟我说一些,也许我可以帮你寻找你的父母。”   她现在怀疑是唐家大公子和别的女人生了孩子,那女人也不跑到唐家要好处就把孩子丢了。宋如霏现在知道唐褚年不是唐老爷子的亲儿子,那么唐家就老爷子和唐楹一对祖孙,人丁凋零的,要是唐老爷子知道自己还有个流落在外的孙女,肯定会很高兴的,至于是不是私生的也不是很重要了。   萧函叹了口气,“虽然不知道我的亲生父母是谁,但我并非他们的亲生女儿,这是我意外发现的事,还自己私下去做了鉴定,不过我没有跟我妈说,她这些年也不容易,说了可能大家都伤心。”   她说也是实话,关于她和唐楹很可能是被互换了这事,她也只是出于种种线索的猜测,没有确切的证据,毕竟她还拿不到唐老爷子的DNA样本做个鉴定。   宋如霏表现出了她的行动力之强,听完这些后二话不说就拉着萧函上车直接回家了。   宋如霏还只是因为一张照片生出了怀疑,她外公一见到萧函,尤其是那双眼睛,叫人不怀疑她和唐明柘有关系都难。   “这、这是……”宋家外公又惊又疑道。   宋如霏还就是把人带回来给外公看的。她做事也还算妥帖,借口说能帮萧函找到亲生父母带她回来,又让保姆带她去吃点心休息,然后才同外公说出她的猜测。   外公下意识觉得不可能,唐明柘是他们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可乖了,不抽烟不喝酒,吃喝玩乐那些富二代的陋习一点都不沾,懂事孝顺又纯良知礼,对谁都好,不可能做出这种事的,而且他和沈苓感情很恩爱,成婚不到一年就有了孩子,怎么会在外面弄出个私生女呢。但想想刚才见过的那个孩子,眼睛是真心生得像,温温柔柔像玉一样,让人忍不住恍然以为明柘就站在眼前。   宋如霏拿出她查到的一些资料给外公看,还说了萧函并非她现在的母亲亲生的,既然都做过亲子鉴定,那就没得假了。   外公光是因为那双眼睛对萧函的态度就温和许多,耐心问道,“孩子,你多大了?”   萧函腼腆笑了笑,“我十七岁了,这个月十三号刚满的。”   宋家外公点了点头,“那和楹楹那孩子一样大,十三号生日……”   听到这句话,宋如霏脸色微变,她也看过资料,但却没认真注意过萧函的出生日期,若不是这一句,她怕还没那么容易想起和唐楹居然是同一天,这也太巧了吧。宋如霏与外公对视了一眼,神色都严肃了起来,宋家外公看向萧函时,略缓和了一下,无论是什么情况这孩子总归是无辜的。   “如霏,你陪陪这孩子,我给老唐打个电话。”外公这话是对宋如霏说的,后者点了点头,若是巧合也就罢了,若不是这事怕就有点严重了,他可是清楚唐家大儿媳只怀了一个女儿,孕前就诊出来了,倒不是唐家重男轻女,只是像他们这样的人家,想提前知道是件很容易的事。   宋如霏也没说什么,怕给萧函带来压力。   萧函唇角微微上扬,他们好奇探寻的真相,何尝不是她想知道的。   ……   白天张淑英上班打工的时候,还被认识来买鱼的客人夸她生了个好女儿,成绩那么优秀,又孝顺懂事,以后她肯定是享福的命,也算苦尽甘来了。   连她老板也都这么说,还问她怎么教育出来的,好让她学学,教家里调皮捣蛋的孩子,别说像江渔,就是成绩有她一半好,有她一半懂事知道体贴母亲就好了。   张淑英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来个什么,让人有些扫兴,反倒还觉得真是难得的草窝里飞出了金凤凰,这对母女可真不像,也没问下去。   其实她哪里说的出来啊,她是个没用的母亲,给不了亲生女儿好的生活,走投无路了才忍不住动了贪念,在医院里偷偷换了孩子,那是有钱人还是大人物,她听说那个孕妇大出血死了,她的丈夫也死了,也许这就更没人会发现真相了。   那天之后她就抱着孩子回了乡下,待了好几年才敢回来,她也不敢去打探一句她的亲生女儿现在在哪里过的什么样的生活,连想都不敢想,毕竟就算过得再不好,恐怕也比跟着她好吧。   张淑英知道她对不起江渔,可怜一出生没了父母,还被她换走了本属于她的富贵千金生活。但她更爱她的孩子,这份爱压过了她的良知和愧疚罪恶感,她不敢享受江渔的孝顺,心里又想着有什么报应就尽管报应在她头上吧,就算损了寿命死后下地狱也没关系,只要她的女儿好好的。   但没想到一身疲惫回到家,就见到几个黑衣保镖旁边停着一辆黑色轿车就在自己家楼下,附近的邻居街坊都忍不住看一眼,想知道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为首的那名保镖走到她面前,“请问张淑英女士吗?我们是唐氏集团的人,关于你女儿的事我们家老爷想与你谈谈,请跟我们走一趟。”   张淑英一辈子哪里见过这个阵仗,腿都吓软了,心里只回荡着一个想法,她当年做的事被发现了。   她隐藏死守了十七年的秘密还是被揭开了。   就算张淑英心里不想去,但她那懦弱像老鼠一样的胆子又怎么敢拒绝这种一看就是大人物。   唐老爷子在一见到萧函的时候,就认定了她是唐家的孩子。   同时他也否认了萧函是唐明柘私生女这个可能性,连宋家外公这样的外人叔伯长辈都认可唐明柘的品行,唐老爷子更加了解清楚,自己的长子是什么样的人。   明柘从出生起就寄托了唐老爷子最美好的希望,人生每一步都是经过他的规划,明亮又耀眼,是他一生最大的骄傲。温润如玉,品行端良,进入集团后,上上下下的员工董事也没有不说他好的。   也许和儿媳妇沈苓结婚出乎唐老爷子的意外,但两人是在学校认识,志趣相投恋爱了几年,沈苓也是个优秀的好孩子,唐老爷子也没什么不喜欢的。两人结婚后的恩爱幸福他也是看在眼里的,还和管家说盼着他们多生几个孩子,让他享享做爷爷的福气。   唐老爷子坚信自己儿子是不会做这种对不起儿媳妇的事的,而且不可能他一点风声都没听说过。   在得知萧函的出生日期与唐楹是同一天,唐老爷子立刻反应过来了不对劲,沉默了许久,脸色阴沉沉的,连老友宋家外公也没敢说句话。   最后唐老爷子对管家说,“给我查清楚,拿我的DNA样本和这孩子去鉴定一下,还有唐楹的。”   管家也知道此事的严重性,立刻就去办了,动用的还是老爷子最信任最干净的一些人。   “这孩子,我先放在你家住几天,等事情处理好了我再来接她。”   亲子鉴定也许时间要久一些,但将萧函的养母张淑英请来问个清楚却是要轻松的多,这是个法制社会,但从张淑英口中挖出真相的合法手段也多的是,擅长谈判询问的心理专家,甚至有理由怀疑起诉张淑英偷窃孩子的律师,唐老爷子手下的人多的是。   当张淑英硬撑不住,说出孩子出生的医院与唐家少夫人当年生下孩子大出血的乡镇医院是同一家时,真相已经渐渐浮出水面了。 第167章 豪门宠文女主   似乎萧函提供了一个引子, 剩下的事情就不需要她了, 宋如霏也好, 唐老爷子也好,都会把她想要的真相找出来。   原身前世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的身世, 死的也不明不白。   萧函既然接下了她的心愿,就会帮她查个清清楚楚。   只不过到宋家坐了一会儿,好像很多事情就开始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貌似都是在看到她之后, 萧函摸了摸现在的脸,大概是同亲生父母中的一位有明显的相似,而她的亲生父母, 与唐家有关系连宋如霏的外公都认识,那应该八九不离十, 就是唐家大公子唐明柘夫妇了。   随后宋家来了一位老者, 满头白发, 脸上布满了皱纹,但他的眼神沉凝而锐利, 周身颇有气势, 宋家外公叫他老唐,宋如霏主动上前扶着他, 称他一声唐爷爷。   萧函猜出了他的身份, 唐氏集团现在的掌权人唐老董事长, 也是原身血缘上的祖父了。   摸不清唐老爷子会是什么态度,萧函也就朝他抿唇笑了下,点了点头。但唐老爷子似乎有些激动, 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直到他身边的管家好像同他说了什么,他才恢复了冷静严肃,走的时候还分外恋恋不舍地看了萧函一眼。   这件事给唐老爷子的冲击太大,来之前的路上还服用了速效救心丸。等看完江渔后回到车上又忍不住多服了两粒,管家担忧着他的身体,忍不住劝道,“老爷,不如先叫两个医生随行吧。”   自从大少爷少夫人去世后,唐老爷子哪怕精神依旧好,但身体就大不如前了,今天又受了这样的刺激,管家怕一个不小心,老爷子受不住晕倒了。   唐老爷子摆了摆手,“先见一见人再说。”他苍老的眼眸间划过一丝狠戾,“我倒要看看是谁给了她这样的胆子,指使她换走我唐啸年的孙女。”   唐啸年,这个曾经叱咤风云,赫赫有名的三个字,已经许多年都没提起过了,连唐老爷子本人也低调和善了许多,很少显露人前,可想而知这次老爷子是真的动了怒火。   鉴定结果还没出来,但江渔的养母张淑英已经顶不住压力吐露真相了,不管是逼供还是诱导出来,只要给出来了,回头去检验真相不过是多花些时间罢了。   若说背后没人操纵,别说老爷子,就连他身边的管家也是不会信的。哪怕在医院趁着混乱车祸重伤,换走了孩子是借助意外,那十七年都一点痕迹都没有是怎么回事,若不是今天看到了江渔那个孩子,他可能到死都不知道自己的亲孙女被人换走了。   想想唐老爷子都忍不住心里发颤,这可是他世上唯一的骨血了。   ……   唐褚年今天一天下来心中总有些不安的感觉。   直到手机铃声响起,是家里王妈打来的,一接通就是唐楹的声音,熟悉的娇娇软软却带着哭音,“小叔,好几个医生跑到家里,非要给我抽血,我问他们,他们说是爷爷安排的,抽的我手臂好疼啊。”   当听到‘抽血’两个字时,唐褚年就心中一沉,怕是最糟糕的事情发生了。   唐楹在家里不仅被医生强制性抽了点血,还有保镖看着她不让她离开房间,他们也是听唐老爷子的命令行事,不让唐小姐乱跑。要不是王妈说小姐没吃中饭趁着给唐楹送蛋糕的机会,唐楹还没法这么快联系上唐褚年呢。   唐褚年在电话里安抚好了唐楹,告诉她,“不用担心,一切有小叔在。”   唐楹本就依赖他,下意识也是寻求他得到安全感,听到他沉稳有磁性的声音后很快就安心下来了。不管家里发生什么事,她闯了多大的祸,小叔肯定都能解决的,有众多的前例在,唐楹也就没那么害怕了,只是盼着小叔早点回来,她不要被关在房间里都出不了门。   唐褚年又叮嘱她有什么事找王妈,他会尽快回去,等挂完电话后,他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化为了冰冷的担忧。唐褚年接连拨出了几个电话,匆匆结束后脸色更加难看了。老爷子安排抽血做亲子鉴定的医院机构都不是他已知的那几家医院,那就很有可能就是老爷子的私人医疗团队,连他想插手进去做手脚制造假结果都不行。   而他想要在唐老爷子还未发现之前除去江渔,也同样是不可能了。   凡是富豪,都再惜命不过,也不会将自己的性命随随便便交给一家医院,更多的情况是高薪聘请大量的医学高精尖人才甚至签下长年合约,组建成为自己一人服务的完整医疗团队。   大到能为客户动手术,小到做个亲子鉴定,也能在六个小时内出结果。   DNA亲子鉴定按照正常的程序,第一轮试验完成为了确保鉴定结果的准确,程序要求换另外一组检测人员从提取DNA开始,再做一遍试验,才能出具结论。所以两次检测需要七天的时间。   而唐老爷子拿到的结果自然是省却了许多繁琐程序,第一次鉴定的结果。负责这个任务的实验室所有人都在加班加点进行鉴定,不敢丝毫懈怠,毕竟这可是大金主交待的重要任务。   鉴定的不止唐老爷子,江渔两个人的DNA样本,还有唐楹的,已经去世的唐明柘夫妇两人的DNA样本也有留存,完全可以进行鉴定。   得出的结果便是,江渔才是唐明柘夫妇的亲生女儿,唐老爷子的孙女。   而唐楹与唐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在看到鉴定报告的一瞬间,愤怒席卷唐老爷子的全身,以至于血压心速都飙升,好在管家还是叫来了两个医生随行,以防万一。稍稍平静缓和下来后,唐老爷子恨不得立刻回到老友家里去找他的孙女,把她接回唐家公开宣布她的身份。   但理智还是压下了这些情绪,他刚刚见过张淑英,是个懦弱胆小又贪心的女人。   在没人发现之前她可以死守着秘密,但一旦曝光后她的懦弱就变成了不堪一击,承认了当年是她在医院偷偷把孩子换了,唐老爷子手下医疗团队的人也取了她的DNA样本与唐楹的做鉴定,DNA对比相似度达到99.95%以上,确定双方具有亲子关系。   但张淑英却说没人指使,是她当年走投无路,在医院生了孩子却连医药费都交不起,丈夫是个赌鬼早就跑了,她一个女人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后来大晚上的时候隔壁突然送来一对发生车祸的夫妇,其中那个年轻女人还是个孕妇,整个医院的医生护士都在围着他们转,忙的不可开交,而那个孕妇生下孩子还是死了。   张淑英看对方像是有钱人,看两个孩子都是刚出生不久,一个因为七个月多大瘦瘦弱弱像是只剩下一口气,而她的孩子因为怀着的时候饱一顿饥一顿的营养不良哪怕足月生的也是同样瘦弱不堪,几乎分不出什么区别。   那一瞬间她就动了贪念,像着了魔似的把孩子给换了,然后抱着换掉的孩子连夜就离开了医院。   医院大概也是以为她拖欠医药费才跑的,后来张淑英怕被人找到就跑到乡下躲了起来,隔了几年才辗转回到了A市,她也不知道她把孩子换给的人家姓什么,做什么的,只一味的保守着这个秘密,也把江渔抚养长大了,江渔自小品学兼优,又孝顺懂事,张淑英也心存愧疚,对孩子也是尽己所能。   没想到还是被孩子的亲生家人找上门了。张淑英心里一酸,做错事的是她,和她的女儿无关,她心里只盼着对方能看在养了她女儿这些年好歹有些感情上,不要迁怒她的女儿,千错万错都是她这个贪心无能的母亲的错,她坐牢也好,赎罪也好,但她的女儿是无辜的。   张淑英的忏悔愧疚一点都没打动唐老爷子,虽说这些年他修身养性,心慈手软了许多,但他儿子孙女的事便是他的软肋逆鳞,谁一旦敢碰到,那就别怪他铁石心肠。   对于张淑英的话,哪怕合情合理,但唐老爷子也不会完全相信,还得派他的人一一验证。   至于唐楹,这个因为她母亲的行为而占据了唐家千金十七年的生活,他毫无保留的宠爱,恨不得将所有的一切都用来弥补这个一出生就失去了父母的孙女,都被她白白夺去了。   他的儿子唐明柘有着大好前程年纪轻轻就死了,他的儿媳沈苓生下孩子就大出血撒手人寰了。他承受着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丧子之痛,难道唐家经历的苦难伤痛还不够多,凭什么还要来怜惜一个和他没有任何血缘关系,母亲就是个小偷骗子的女孩。   就算张淑英没有虐待江渔,但她所能给与江渔的,能比得上她的女儿在唐家享受到的一分一毫吗?   唐老爷子扫过张淑英的那一眼,其中蕴含的狠戾残酷吓得张淑英腿肚子直发抖,她还不知道因为她的一时贪心愚蠢引来了多大的灾祸。 第168章 豪门宠文女主   光是一腔怒火, 老爷子不说弄死也准备把张淑英送进监狱了, 旁边的田管家却出言劝道, “张淑英当了小小姐多年的养母,不说养恩也是有感情的, 该怎么处置也还是等告诉小小姐之后,问问她的意见吧,不然小小姐刚回来, 就容易伤了她和老爷您的感情。”   田管家只对唐老爷子忠心,也一心为他着想,张淑英一个胆大包天偷换孩子的小人, 没必要因为她,伤了小小姐和老爷的关系。小小姐流落在外面这么多年, 对唐家对老爷可能还很陌生, 但她毕竟是老爷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若是有什么不好的,伤心难过的还是老爷。   老爷子犹豫了一下, 也觉得管家说的对。   再见到江渔时, 唐老爷子心情激动更胜一百倍,拄着拐杖的手都忍不住颤抖起来了, 好在有田管家扶着他坐下。他仔细地看着江渔, 这会不止觉得眼睛像, 眉毛鼻子也像,脸蛋像明柘的白净,像儿媳妇沈苓的秀气。   “孩子, 我是你的亲爷爷。”   田管家把资料送到萧函的面前,里面的证据包括亲子鉴定,张淑英偷换孩子的证据等等。   在见到唐老爷子丝毫不掩饰欢喜激动的神情时,萧函已经有了大致的猜测,但她还是认认真真地看完这厚厚一沓资料,每张纸都从头看到尾,确保掌握每一样事实。   唐老爷子也不催她,就这么等着,十足的耐心。据他所知,江渔早就知道她与张淑英非亲生母女,但是被故意偷换的事实,对任何一个十七岁的女孩都是个很大的冲击,需要一定的时间来消化这件事。   但让他意外的是,他的孙女表现得很冷静,冷静得都与她的年纪有些不相仿。   看完后萧函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对自己的亲孙女,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无论是什么表现,唐老爷子都是包容的,而且他将此理解成了是因为自小穷人家的小孩早当家,才会这么懂事早熟,心理素质也足够高能直面这个真相。   唐老爷子心里只有心疼,他小的时候也吃过不少苦头,所以发誓要出人头地,干出一番事业来,加上他天生狠辣果断,浮沉数十年,白手起家,黑白交织,最后铸就了如今称霸A市的一方巨头势力。   而在有了儿子之后,他舍不得教明柘吃一点苦,吃的用的都是最好的,连请的家庭老师也是最优秀的,也就明柘天生性子和善纯良,没有一点富二代的骄纵脾气,连他的那些老朋友都说难得。   没想到他的亲孙女,明哲唯一的孩子却在外面辛苦生活了十多年,这让他如何对得起早逝的儿子儿媳。   “是爷爷对不起你。”唐老爷子声音微微颤抖,   “但你要相信,你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萧函能感受到唐老爷子真挚的殷切,目光中所流露出来的慈爱也都不是假的。张树荫对她有愧疚,但没有这种来自亲人的爱。   连老爷子身后的管家都微微叹息了一声,若是没了小小姐,老爷子就真的是孤家寡人了。   萧函心中思绪微微有些复杂,想到的是原身前世到死也无缘见到亲爷爷一面。   原身死的可怜无辜,而眼前这位老人失去了儿子儿媳,又失去了孙女,又好到哪里去呢。   ……   唐褚年回到唐家大宅,唐楹一见到他就扑到了他的怀里,以幼稚撒娇的口吻抱怨今天一天莫名其妙发生的事,她对真相还一无所知。   唐褚年笑着伸手摸了摸唐楹的头,神情柔和道,“没事,小叔这不是回来了吗?”   唐楹一下子眉眼弯了起来,“小叔,你快把他们赶走,不,是把他们通通解雇掉。”   害她被关在房间里一整天,出都不能出去憋屈死了。   其他负责看守的保镖低着头却固执道,“抱歉,唐先生,这是老爷吩咐的。”   唐褚年原本笑着的神情也淡了下来,“那老爷子现在在哪里呢?”   唐褚年见到唐老爷子已经是第二天下午的事了,就在集团的董事长办公室,这些年除非唐氏集团发生什么大事,否则老爷子轻易不露面,唐褚年心神紧了紧。同时桌上还有一份厚厚的资料,相关的亲子鉴定,在短时间内能查到的所有,和老爷子给萧函看的一样,只是态度没有在认回的亲孙女面前那般亲切慈祥。   唐老爷子拄着手杖坐在沙发上,“唐楹不是我的亲孙女。”   平时因为年纪大而有些佝偻的脊背此时却是挺的直直,如山一般坚毅巍峨,连说话的气势都不再是温和的,而是凌厉深沉,让人畏惧。   唐褚年听到老爷子说出这句话,心里当即一沉,果然老爷子发现了这件事。   老爷子又继续说道,“我真正的孙女已经找到了,她叫江渔,过几日我会将她接回去,你也在家里布置一下。”   对唐老爷子来说最重要的事,肯定是让亲孙女回到唐家认祖归宗。   “这事可能是我的疏忽。”唐褚年主动道,毕竟老爷子年纪大了,这些年大半时间可是他在当唐楹的监护人,唐褚年也担心老爷子会怀疑到他身上,发现是他隐瞒了真相,只希望他来之前做的那些能处理好过去的痕迹。   老爷子倒也没有想到是唐褚年做的手脚,即便唐楹每年有在做体检,但唐褚年与唐家也没有血缘关系,没有发现也情有可原。他微眯了眯眼,“这事可能不简单,我会安排人去查的。”   唐褚年心里微凛,老爷子没有叫他插手,这是在防备他吗?同样江渔现在在哪里,老爷子也没说过,心里思绪百转千回,但面上还是点了点头,以示赞同的意思。   临走时唐褚年有注意到常陪伴在老爷子身边的田管家不在,难道是被安排去查唐楹这些年体检的事了,唐褚年心里猜测道。   事实上,田管家奉老爷子的命令留下江渔了,毕竟有什么事能比他唯一的孙女要来的重要呢。   一开始把江渔放在老友那里,还是因为初知真相时受刺激,担心谁都要害他孙女,连唐家老宅他都有些不放心。现在也想着处理好一切后把江渔接回去。   昨日那次见面并不算很圆满,萧函没有说太多话,态度也有些冷淡,算不上亲昵。唐老爷子心里有微微失落,但也知道孙女想要一下子接受这么多事不大可能,总是需要些时间缓和缓和的,这也是管家劝老爷的,等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培养感情。   ……   宋如霏对江渔是越发怜惜同情了,原以为她是唐家大公子在外面的私生女,没想到完全弄错了,她才是真正的唐楹,宋如霏几次见过的那位娇蛮任性又霸占着唐家小叔的唐楹根本不是唐家千金,而是被她亲妈把孩子给换了。   从外公那得知此事的宋如霏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种小说电视剧的情节居然还真的能在豪门上流社会发生。   要说没什么猫腻,宋如霏也是不信的,但她是个有分寸的人,说来说去都是唐家的私事,不是她能插手管的,她只要在这几天照料好这位真正的唐家千金就好了。   萧函有想起要去上学的事,但管家已经替她去学校请过假了,他温和笑道,“这几天为了小小姐的安全,暂时不要外出比较好。”   萧函又不是什么真的小孩子,一听便知道唐老爷子这几日应该是去处理很多事情了。她点了点头,也没反对,只是拜托管家让人去她过去住的家里把她的书包课本都带来,虽说她对自己的成绩有把握,课程内容都掌握够了,但时不时复习一下也是有必要的。   管家知道自己留下不止是照顾小小姐,还有就是了解小小姐的喜好各种习惯,以免过几日她回到唐家后有什么不适应的,那样小小姐和老爷都不会开心。   萧函闲来无事,翻着唐老爷子送来证明的资料,里面还夹着原身亲生父母唐明柘和沈苓的照片,看到照片上那个嘴角带着温润的笑意,清煦俊雅的青年,萧函才知道为什么他们一见到她就怀疑她和唐家的关系。   光是相似的这双眼睛,凡是见过两个人的,都会忍不住猜测他们的血缘关系。   只是唐明柘去世多年,还记得他的除了上一辈的人,就很少了,更别说是家境清贫的原身一个学生能接触到的。而若是故意制造肇事车祸害死江渔的人是唐褚年,也不奇怪他在发现她身份后会选择那么早下手了,他恐怕不能让江渔成长起来。   一旦江渔上了大学或进入社会,开始在A市崭露头角,早晚会有人发现她和唐家的关系,那么身世曝光也是必然的。   端着下午茶过来的田管家正好见到萧函望着大少爷少夫人的照片失神的样子,心里不免感伤,虽然小小姐昨日表现得与老爷并不亲近的样子,但心里还是惦记着亲生父母的。   大少爷少夫人在九泉之下要是知道,也会很高兴的。   管家觉得自己有必要照顾小小姐的情绪,避免让她对老爷对唐家有什么害怕不喜欢的想法,至少要让小小姐知道,老爷是真的非常疼爱她。管家放下了手中的甜品,对萧函的态度柔软到了极点,“有什么疑惑,尽可以问我,我都会告诉你的,小小姐。”   萧函还真挺多事情想知道的,她问道,“你在……爷爷身边待了多久?”   听到小小姐叫老爷一声爷爷,管家心里也是高兴的,回头一定要告诉老爷一声,面上带着笑温和回道,“我年轻时就跟在老爷身边了,也是看着大少爷长大的,也就是小小姐的父亲唐明柘先生。”   “那为什么爷爷会说我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我听说我还有位小叔。而且我还见过的。”   唐老爷子的话,萧函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管家微微犹豫了一下,但在萧函坚持的目光下还是回答了,“二少爷并不是老爷的亲生儿子,而是养子。”   在唐家待了这么多年的管家,自然是知道这件事的,而且他还知道老爷是希望日后唐氏集团的掌权人是他的亲孙女,作为养子的唐褚年也可以得到应有的一大笔丰厚的股份、资金、房产,甚至老爷有意安排才貌家世各方面出众的宋小姐和二少爷相亲,也是一番好意,也能让他得到很大的助益。   萧函挑了挑眉,这还真是令人意外,原来她还想着唐褚年是为利益还是为感情要害死原身,还真是塑料叔侄关系,没想到压根就不是亲人啊,没有血缘关系也没有什么相处的感情,那下起手来的确是够狠了。   这次她提前认回了唐家,至少唐褚年安排的那场车祸是不可能发生了,而他也会是最大的利益受害者吧。   但这些还不够,还有原身这条命,唐褚年也是该还的。 第169章 豪门宠文女主   萧函以为唐老爷子会忙得不见人影, 没想到一日三餐的饭点老爷子不忘过来陪她。看着不像久居上位令人望而生畏的存在, 反而乐呵得像是个普通老人, 还跟她唠家常似的说话,时不时询问她的学习状况, 有什么兴趣爱好,以后想做什么事   要不是还有两个月就要高考了,唐老爷子都准备给她换一所学校, 她现在所就读的虽然也是重点高中,师资力量雄厚,但安保显然还不够好, 万一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萧函提出她可以在家复习,但考试还是想去参加的。原身在不知道自己身世的时候, 始终是相信努力勤奋依靠知识可以改变自己的命运, 给家里带来更好的生活。虽然现在可能已经不需要她奋斗了, 但是这十几年来的努力心血,萧函还是不愿意辜负了的。   老爷子连说了几个好字, 一脸慈祥。   认回的亲孙女没有因为突然富贵境遇大变而改变目标, 而且小小年纪就有自己的主见。即便他的孙女没有在唐家长大,依旧很优秀。   而就在这短短几天里, 唐老爷子也安排适时地放出了一些风声,   不少人听到后大吃一惊。   不久前全市的公子名媛几乎都参加了唐楹的生日宴会, 众星捧月的唐家小公主竟然不是唐老的亲孙女,而是被人弄错换掉的。如今唐老寻回了真正的孙女。   听说唐老还准备举办一场隆重盛大的宴会,向A市整个上流社会还有外界介绍他真正的孙女唐渔。   这件事中的另一个主人公唐楹, 反倒被忽略了,成了最后一个知道的人。还是在解禁后被往日那些追在她屁股后面讨好她的千金小姐们,一个个打电话过问询问情况,明面上是好意安慰,其实多是来看好戏的。   唐楹都快疯了,她长这么大从来没人敢给她气受,又何曾听过这样的冷嘲热讽。对于什么真假千金的传闻,唐楹更是不可置信,她怎么可能不是唐家的孙女。她下意识地如同过去每次一样寻求小叔。   唐褚年也很心疼没有保护好她,让这个秘密被揭露开了。   他已经知道江渔在哪了,就在宋如霏外公秦老爷子家。江渔的身世会这么快暴露,也和宋如霏分不开关系。唐褚年在心里暗暗记下这笔账。   原本他想着不动声色地除掉江渔,永远隐藏这个真相,让唐楹幸福快乐地当她的小公主。老爷子如今也是日薄西山,活不了几年了。到时候一切都会如他所愿,但现在江渔回归唐家这件事,就彻底打乱了他的计划节奏。   唐褚年眼底一片暗沉沉。   哪怕现在知道江渔在秦家,唐褚年也不能做什么,老爷子肯定在这个失而复得的孙女身边放足了人手,且时时刻刻小心看着,唐褚年也不好有什么小动作,引起老爷子的怀疑。   现在只能安慰唐楹,“不管发生什么事,我永远都会是你的小叔,永远疼你爱你,保护你的。”   唐楹毕竟是个十七岁的小姑娘,还是被娇养长大的,不知世事天高地厚,初闻真相就跟天塌了一样。哪怕不知道背后的深层意义,也明白如果她不是唐家的亲孙女,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会失去。惶恐不安之下扑在唐褚年的怀里,紧紧揪住他的衣服,哭得可怜兮兮的。   唐褚年见到她的脆弱,也更加心疼了,只能把她搂在怀里,摸着她的头,“别害怕,只要有小叔在,不会让楹楹受委屈的。”   唐老爷子虽然没回来过,但唐家上上下下几十名仆人看唐楹的眼神已经不一样了,主要是不知道该如何对待这位担了唐家小公主名声多年到头来却和唐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小姐。   但老爷子还没有发话,二少爷又明显是护着唐楹小姐的,不小心惹她生气的两个佣人直接被解雇赶出去了,像是在为唐楹小姐撑腰一样,唐家的佣人被吓得战战兢兢,也不敢议论什么了。   ……   这边,唐老爷子在和孙女培养出了几天的感情和信任之后,也决定将张淑英偷换孩子的真相告诉萧函,之前没说是怕她接受不了,更担心她不相信反而排斥他这位祖父。   所以告知孙女的仅是她的身世,而没说她是怎么流落到外面,成了别人家的孩子的。   现在告诉她,老爷子也是想征询她的态度想法,萧函早就知晓这个真相,愤怒也好,伤感难过也好,也早就过去了。   萧函提出她想先见张淑英一面。   张淑英现在被拘留在公安局,以唐家现在手上的证据,随时可以起诉她。而只要萧函一句话,唐家的律师就会陪同她安排见面。   才几天不见,张淑英就跟变了个样子似的,见了萧函也不敢抬头看她,畏畏缩缩更甚以往,萧函沉静的目光更如同一种压迫,压得张淑英喘不过气来。   原身多年来对这位‘母亲’的感情是真的,但受到的伤害更不是假的,江渔十七年来的人生因为她而充满了虚假,最后还因为这份虚假送了命。   她的孩子是宝贝,别人的孩子就不算什么。唐明柘夫妇珍爱拼着性命生下的女儿,辛苦活了这么些年,却连亲生父母,亲爷爷的一面都没有见到过。   张淑英弱弱喊了一声,“阿渔。”   “你不用再这样叫我。”萧函冷淡道,老爷子这两天就处理好了改姓重新上户籍的事,即便没有改名,姓氏还是换了过来。   张淑英脸色煞白,被养了十多年的孩子用这样冷漠的眼神看着,她心里也有些难受。   “是我对不起你,你要怎么惩罚我都可以。”   就在寂静中,萧函轻笑了一声,对这样的人她无话可说,看一眼算是尽了原身的情份,然后直接起身离开了。   老爷子也没想到她这么快结束了与张淑英的见面,但孙女能不被一个存着坏心的养母拖累,他也很高兴。如何处置张淑英,是起诉她送进监狱,还是什么别的。不管是什么要求,唐老爷子都愿意满足萧函。   萧函却开口道,“让她和她的亲生女儿见一面吧。”   让张淑英见见她犯下大错付出这么多的女儿是什么样子,会不会肯认她。   萧函想起对唐楹见过的两面,是什么结果一目了然。   唐楹是由唐褚年陪同着来到公安局见张淑英的,她到现在都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但老爷子吩咐派人带她过去,她怎么能不去呢,也只有唐褚年心疼她,坚持陪在她身边。   黑色秀丽的长发三峡,肌肤白嫩似雪,一双眼眸虽然眼圈周围有些红通通的像兔子,却仍是灵动亮丽的。   张淑英几乎是贪婪得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唐楹。   唐楹却是才看了她一眼,就吓得躲在唐褚年怀里了,这个满头枯黄,脸上满是皱巴巴的干皮的女人是谁啊。   “这位就是将唐楹的生母,偷换了真正的唐家千金的嫌疑犯。”律师在旁边适时地解释道。   唐楹的声音如受惊般有些尖利,“她不是我母亲。”   她母亲是唐家的少夫人,怎么可能是这个一身脏兮兮长得丑满是穷酸气的女人,连家里的佣人长得都比她好看。她才不要承认这个女人是她的生母呢。   “小叔,我不要见到她,我和她没关系。”唐楹仰起脸,一双眸子盈盈欲滴泛着泪光,令唐褚年的心一下子软了,“好好好,她和楹楹没有关系,我们现在就走。”   张淑英被亲生女儿的话刺痛了,她没想到女儿见到她真的会不认她,还这么厌恶她。尽管努力自我安慰着,只要她的女儿过得好就够了,就算再怎么冷漠对她,厌恶她都没关系,她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但亲眼目睹这个画面,张淑英心里还是跟吃了黄连刀子一样苦,一样痛,更加甚于养女来见她的时候。   唐楹紧紧抱着小叔的手臂,正准备要离开,唐家的律师拦下了他们,“不行,老爷吩咐了,要唐楹小姐和她生母张淑英共处至少半日。”   事实上这是萧函要求的,她猜得到不会是什么母女团聚一片和谐融融的场景,就算张淑英能忍受得了,那唐楹能受得了吗?   唐楹果然小脸变得煞白,这些话就像是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申明她不是唐家的孙女。   张淑英反倒生出了些期盼,能多看女儿几眼,哪怕被讨厌她也是愿意的。   唐褚年神情瞬间就冷了下来,难得对老爷子的命令表现出了强硬态度,“老爷子那里我会说的,楹楹受了刺激,我现在要带她回去。”   唐家律师皱了皱眉,但唐褚年执意要走他也不能说什么,说起来他只是为唐家工作的员工而已。   唐褚年带着唐楹离开了这个令人生厌的地方,唐楹更是看也不看张淑英一眼,只依赖她的小叔。   ……   唐褚年再见到唐老爷子的时候,唐褚年把偷换孩子导致十七年的错位这一切责任推到了张淑英头上。   “唐楹是无辜的,是她生母贪心愚蠢。楹楹怎么说也是在唐家待了这么多年,哪怕没有血缘关系也是有感情的,她又还是个孩子,等她生母坐了牢,她就是无亲无故的,不如在唐家多留一两年吧。”   他相信只要再给他一两年的时间,以他积蓄的势力足以为楹楹撑起一片天,让她继续无忧无虑地做她的小公主。   老爷子没说什么,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也没说什么对待唐楹,许是不重要不在乎。   “后天的宴会,是为唐渔正名,到时候会有很多宾客,你好好准备一下,不要有什么疏漏了。”   唐褚年心里松了口气。   等到唐褚年离开后,老爷子坐在沙发上却是叹了口气,“这些年我是不是有些事做错了?”   他这话是对管家说的。   唐褚年是他的养子,即便不如他对长子明柘的重视,也不曾亏待了。褚年也一直表现懂事听话,这些年集团的不少权力,老爷子都给了他,不仅是因为他表现出来的能力才干,也是对唐楹的照顾,在老爷子还以为唐楹是他孙女时,没少在他耳边说小叔的好话,孙女这么喜欢她小叔,老爷子所给与的信任也就多了些。   现在看来有些过度了,甚至可能养大了一些唐褚年本不该有的想法。   唐老爷子不知道他是对唐楹的疼爱之情所以才宁愿违抗他的话,还是因为有什么别的心思。   管家在旁边劝慰道,“人都是会犯错的,慢慢纠正过来就好。”   唐老爷子点了点头,“就从这场宴会开始吧。”   有的事情就该划出界限来。 第170章 豪门宠文女主   唐老爷子举办的这场宴会就安排在唐家, 不止邀请了A市的名流, 还有他在政商两界的人脉, 甚至连一些有军方背景的大佬都收到请柬临时过来了。   “那位是霍家老爷子吧,唐家居然和他也有交情, 以前从来没听说过啊。”   见到一位两鬓斑白的老人进来,身后还跟着位年轻男子,有人隐约认出那位前两年在军营中升到中尉了。   “这是新上任的林部长吧, 他不是几乎从不参加私人宴会的,怎么也来了,唐老的面子还真是不同凡响啊。”   出现的好几位都让人忍不住小心脏跳了一跳。   就连负责招待客人和商场一些合作对象交谈的唐褚年, 都不禁微微蹙眉,在此之前他并不知道这些地位举足轻重的大人物也会到场, 唯一的可能就是老爷子以自己的私人交情或者什么别的利益换取了他们的出席参加宴会。唐褚年隐隐有种超出他控制的感觉, 可能有意外的事情会发生,   好在唐家举办宴会的大厅够大,能容纳众多的宾客。   能来到这里的人都是知道这场宴会是为了给唐家那位真正的孙女正名的, 他们也都听说了因为意外两个孩子互换的事情, 也很好奇那位真千金是什么样子。   这般隆重浩大的声势,足以证明唐老爷子对那位认回的亲孙女多重视了。   一些唐老的熟人旧友还想着, 唐老一大把年纪了居然发生这样的事情, 受到的刺激怕是也不小, 不知道心脏会不会有事。不过幸好是发现了,不然日后由假孙女继承财产了,那才是糟糕呢。   像他们这样地位的富豪, 哪个会辛辛苦苦奋斗多年攒下一大笔财富后,舍得遗产都留给外人享受,自己的亲孙女沾不到一分一毫,便是收养的孩子也会注意遗产签名养子女没有继承权,若是有感情分一些给出去也不是没有,但绝不会家业大大方方拱手让给别人的。   别人优秀又怎么样,自己就是砸锅卖铁也愿意花钱培养子孙成材,再不济留着让他们守成衣食无忧几辈子。   这种想法十分普遍。   唐楹也出现在宴会上了,她穿的漂亮礼裙佩戴的首饰都是小叔提前精心给她准备的,而且是最精致奢华的大牌珠宝,过去她从来不在乎这些,但现在这些外物反而给她带来一些安全感,让自己能继续抬头挺胸待在唐家。   唐楹高傲地抬起头,虽然她已经不是唐家的孙女了,但有小叔撑腰,她依旧是唐家的小姐,可以待在唐家。宴会场上注意到她的人还不少,都是平日认识唐楹的人。   只是情况和以前相比完全变了,几乎没有一个人愿意凑到她面前。   唐楹以为自己还是唐家的千金,但有些话还是不可避免地飘入她的耳中,“你说,她怎么还有脸待在唐家啊?”   “唐家真正的孙女还没出来,她一个假冒的还在这装什么公主啊。”   “我听说根本不是什么意外,是唐楹的亲妈贪慕富贵,故意把孩子给换了,才让唐楹白占了这么多年唐家千金的日子。我家里有关系在那边,唐楹亲妈都被唐家送到牢子里了。”   “依我看呀,有其母必有其女,有那样一个妈,恐怕她也不是什么好货,唐楹占了这么大便宜,怎么不陪她妈一起去坐牢呀,难道还能继续在唐家穿金戴银地享福。”   几个穿着精致的千金小姐聚在一起,娇笑着议论着唐楹,还带点幸灾乐祸,落井下石的意味,当着笑话乐子来说。   谁让过去的唐楹太招人羡慕嫉妒了,因着唐老和唐褚年的宠爱,还有唐家的家世,几乎到哪都是万众瞩目众星捧月的存在,虽然都是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见了她也得捧着她,不敢轻易得罪了,唐楹又是个性子娇气爱耍小脾气,有什么情绪根本就不给面子的,时不时还爱给她看不顺眼的人恶作剧,被她冷落或是弄得下不来台的名媛小姐都有不少。   形势比人强,她们也就忍了,但现在曝出唐楹根本就不是唐家的孙女,和唐家也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不过是个假货,她们当然就不能容忍唐楹过去踩在她们头上的事了。   要不是唐楹现在还待在唐家,不然她们联手都能把她整出上流圈子,永远不出现她们面前。   身后忽然传来酒杯破碎的声音,回过头就见到她们议论嘲笑的中心人物唐楹。   唐楹红着眼,“你们凭什么这么说我。”   最刺激她的莫过于提到她生母的那句,其实唐楹比任何人都要厌恶那个女人,也根本不愿意承认那个脏兮兮落魄的女人是她血缘上的亲生母亲,明明几天之前一切都还是好好的,她只有两个亲人,小叔和爷爷,现在全被毁掉了。都怪那个女人,为什么要跑出来,为什么要说她是她的女儿,唐楹甚至都不愿回想见到张淑英的那一面。   其中穿酒红色裙子的女孩上下打量了她一圈,见她都已经不是唐家的千金了,还能戴这么名贵的珠宝,穿这样昂贵的裙子,更加嫉妒了,语带嘲讽道,“我说的又不是假话,你还以为你是唐家的大小姐呢,不过是个亲妈是罪犯不知道哪个底层穷酸人家出生的。”   “啪——”   酒红色裙子的少女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唐楹,你居然敢打我。”   旁边的其他小姐妹也没反应过来,若是过去,这不算什么,酒红色裙子的少女也不敢对唐楹说这样的话。但现在唐楹是什么身份,竟敢动手打人。   酒红色裙子的少女甚至都忘了这是唐家重要的宴会场合,声音尖利道,“你还以为谁能给你撑腰吗?”   “我可以。”   一道低沉而富有磁性的男声响起,几人见到竟是唐家二少唐褚年,皆胆颤了颤,听到这三个字脸色更是变了,他可是唐氏集团的总裁,仅次于唐老之下的当权人物。   他不应该是在招待那些商场上的大人物吗,怎么还会跑到这来?   唐楹也瞬间扑进了唐褚年的怀里,呜呜地哭了起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挨打的人是她。   唐褚年轻轻抚摸唐楹的秀发,动作十分温柔,但扫过这几个欺负了她的女人一眼,眼神越发冰冷。“楹楹有我为她撑腰,怎么了,你们有意见吗?”   酒红色裙子的少女脸色越发苍白,她家里的生意还有不少要仰仗唐氏集团的,要是得罪了唐褚年,她简直不敢想象,她父母和哥哥能恨死她不可。   其他人此时也好不到哪去,谁能想到现在什么身份都没有随便就可以踩一脚的唐楹,居然还有唐褚年愿意护着她。难怪她还能待在唐家,甚至衣着漂亮地出现在这宴会上。   即便是宴会大厅,众多的宾客也有些泾渭分明,至少是分着不同的圈子的,比如一些金字塔顶端的大人物,比如商场上来往的大鳄,比如这些名媛千金。这边的动静虽闹了起来,但因为隔得远又有音乐奏鸣交汇,也没有影响到其他的圈子。   还在楼上房间的唐老爷子听管家回报下面出了一点小事,脸色一黑,这场宴会在他看来非常重要,不管是什么缘由都不会让他心情愉快到哪去,老爷子皱起眉头,沉了沉声道,“和褚年说一声,尽快处理好,不要影响了宴会。”   但回过头,再看向自家亲孙女,唐老爷子立刻笑脸如春风和煦。   萧函并没有很早就来到唐家,而是舒适地睡到了早上,然后和老爷子慢悠悠地用了个愉快的早饭,最后才到唐家,而高级美容美发化妆师造型师甚至按摩推拿等等都早已准备好了,   从头到脚,连根头发丝都被精细打理过,整个人都是容光焕发的。   还有宋如霏在旁边作为参考,宋如霏本就是大家族出身的名媛千金,又从事时尚工作,挑出来搭配的自然不会差。   萧函也十分耐心地配合。   宋如霏还提前帮萧函补了一些礼仪知识,按老爷子的话来说不用太多只要到时候不怯场就好了。让宋如霏惊讶的是,萧函学的很快,几乎一遍就好。   无论气质还是精神,都挑不出一点差来,当然在唐老爷子眼里,他的亲孙女就没有哪里不好的。   唐老爷子没准备让孙女这么早亮相,至少要安排在重场戏。   ……   唐褚年在宴会上对唐楹的主动维护,有心人也都看在眼里,不免嘀咕开了。   原以为就是个真相大白各归其位的事,但照着唐家二少,现任唐氏集团总裁唐褚年对假千金的态度,就有点模糊不清了。   也有人奇怪,“又不是亲生的,唐总怎么还对她这么好?”   “不会是发现不是亲生,故意勾搭上了唐二少吧。”恶意揣测的也大有人在,“小小年纪,可真是心计深沉啊。”、   “唐老爷子肯定不会同意的,要是真的那个关系,哪怕事曾经的叔侄,传出去也有损唐家名誉。”   休息的房间里,唐褚年温柔地拿纸巾给唐楹擦了擦眼泪。   直到现在,唐楹也没见过唐老爷子一面,听说是一直陪着他的亲孙女。唐楹意识到可能只有小叔是她唯一的依靠了,就像刚刚那样站在她面前护着她,说为她撑腰,还教训了欺负她的人。   “小叔。”唐楹声音软绵绵的,按理说她已经不能叫唐褚年小叔了,但她只能依赖小叔了,一次次靠在他宽厚的怀抱里,仿佛就能为她遮蔽这场突如其来的风雨,曾经暗藏的心思也慢慢浮动起来了。   唐楹微咬了咬唇。   唐褚年越发怜惜她,想起刚才那一幕令他怒不可遏,他不在的时候唐楹受了多少委屈啊。她可是他从小到大捧在手心里宠着的女孩,哪是别人能随便欺负,就是唐老爷子不可以。   这时,有人来寻唐褚年,老爷子下来了,还有唐渔小姐。听见这话,唐楹忍不住握紧了小叔的手。   唐褚年牵着她的手走了出去,高调又正大光明,仿佛在像所有人证明,即便唐楹一无所有,也还有他为她撑腰。   唐老爷子也注意了这一幕,却没说什么淡淡移开了目光。   而这场宴会的中心也始终不是唐褚年和唐楹,甚至那些屹立顶尖的大人物连看都没看他们一眼,若是唐褚年在唐家当家作主,还值得他们重视,仅仅一个唐氏集团总裁,听着名气不小,但份量还不够。   没见唐老爷子一上台,全场都寂静了下来么?这是几十年赫赫威名产生的影响。   唐老爷子郑重地道,“今天,向各位介绍一下,这是我的亲孙女唐渔。”   其实从一出场,萧函就处于万众注目中,她的身份不难猜,哪怕不曾见过她的人,除了唐老寻回的真正孙女,谁还能被他挽着手一脸慈爱的陪同下楼呢。   也有些老一辈的人在她身上找到了熟悉的影子,尤其是眼睛。   再一对比唐楹,还真是没有一点像唐家大公子夫妇的。   哪怕没在唐家长大,这份气度不卑不亢地向众人道好,也不怯场镇定自若的,唐老还真是寻回了一个好孙女。   唐老爷子又继续说到,“我的长子唐明柘,曾是我最满意的继承人,我也一度准备将家业交到他的手上,结果没想到发生了那样的意外,令我白发人送黑发人。”   老爷子说起这句话时仍隐隐含着伤痛,其他人或多或少也表现出了一定的理解。知道一些内幕的人也觉得当年唐家大公子太可惜了。   “让我可怜的孙女流落在外,是我这个做爷爷的错,幸好上天保佑,让我寻回了孙女,我的孙女唐渔虽然年纪小,但资质优秀,很像她的父亲,我也相信她能像明柘一样承担起家族的重任。”老爷子的神情从愧疚悲伤很快转为了欣慰的微笑。   不少人意识到了这话里不同一般的意味,唐褚年神情也微微凝重了起来,不自觉攥紧了手。   台上的唐老爷子仍旧带着和蔼的笑容,“所以,今日我在这里正式宣布,唐渔将是唐氏集团以及我名下其他财产的第一继承人。”   这句话如惊雷般,震得全场一片寂静,相当多的人不禁看向了场内的唐褚年,相信唐褚年是唐家私生子的人都没想到,唐老竟然会越过小儿子,公开宣布会将家业交给唯一的孙女,难道是疯了不成?   哪怕唐渔年纪现在还小,担不起大任,但光是继承人这个身份,论地位只怕尤在唐褚年之上,这份偏爱,可真是令人咋舌,唐褚年当了近十年的唐氏集团总裁,结果还比不上他的侄女,还是刚被认回来的,不知道心里该怎么想,   唐老爷子似乎丝毫未察觉自己说了怎样惊人的话,还继续平静又掷地有声道,“同时也会在各位的见证中,确立这份遗嘱。”   唐褚年在老爷子说出那句唐渔是他的继承人的话时,就感觉一阵晕眩,但碍于身处的场合,万众关注的扎人目光下,或震惊或同情轻蔑的,不得不强撑着,只能攥紧了拳头,他此时几乎能感觉到咽喉中的血腥味。   唐楹有些害怕,想说小叔抓疼她的手了,但小叔这幅面带微笑又浑身阴冷带着煞气的样子,她从来没有见过,甚至有些害怕。   萧函也没想到唐老爷子会说确立继承人的事,哪怕她之前也有预感这场宴会不止正名这么简单,但也没想到老爷子会这么直接,不给别人留任何机会。不过对于她来说不是件坏事,略惊讶后她很快恢复了得体从容的微笑。   尤其是在视线看向唐褚年时,特意冲他微微笑一下。   唐褚年梦寐以求的唐家继承人的身份,现在是她的了。 第171章 豪门宠文女主   唐老连律师都准备好了, 这份遗嘱表明一旦他发生什么意外去世, 唐渔会是他的第一继承人, 继承他的主要大部分财产,而其他人可以得到部分股权资产等等。   尽管这个消息有些惊人, 但没人会不给唐老面子,配合得非常热闹,个个面带笑容。   要知道唐老爷子可以说是用上毕生的人脉, 给自己孙女压场子。   极少数人更是懂了唐老这个举动的深层意思,还记得上一任继承人是谁吗?那是唐老的长子,唐家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外界大多人都还只是惋惜这位堪称人生完美的贵公子英年早逝,但对于有些人来说, 唐老在得知儿子儿媳死讯后全力以赴的疯狂报复, 整个A市还有地下势力都被掀翻天了, 那一回恐怕令他们终生难忘。   要是第二任继承人再出什么意外,经历过一次丧子之痛的唐老, 能不能接受这个打击, 他们不知道。他们知道的是,唐家若是发生重大动荡, 影响的不止是A市, 造成的损失也不可估量。   谁要是敢对这位唐家继承人动什么心思, 不止是自己要掂量掂量,重要的是那些大人物能不能容忍。   更多的宾客还来不及细思这底下的暗流涌动,遗嘱确立后, 唐渔在他们眼里整个人都是金光闪闪的,简直耀人眼。   那些年轻的公子哥千金小姐不由得咋舌道,“原以为是唐家的真公主回来了,没想到是皇太女啊。”   “也不知道唐老怎么想的,不应该是唐褚年吗?”也有人压低声音嘀咕道。   自唐家大公子唐明柘去世后,唐褚年在商业上表现出了不输于他大哥的能力和手腕,后来又接任唐氏集团总裁这个位子。这些年来唐家除他这位顶梁柱之外,就一个还没长大的小女孩,任谁都要以为唐褚年就是唐家未来的掌权人了。   那时有多相信,现在就有多震惊,想必消息今天传出去之后,更多人会大跌眼睛吧。   一个是儿子,一个是孙女,选谁当继承人,还真就是唐老的意愿决定,难道还能由他们干预不成?能做的也就狠狠羡慕一下如今唐家的继承人唐渔了,被认回唐家华丽转身当上千金大小姐不说,还直接亿万家产继承权到手,人家现在也才十七岁。   还真是让人忍不住酸成柠檬精。   虽说他们也都是含着金汤匙长大,一出生起点就比许多人高出一大截,但遇上起点比他们更高差不多就临在终点线的人时,心情也和羡慕他们的人差不多。   萧函还不知道宴会上相当一部分人因为她成了柠檬精,要是她的系统能收割羡慕嫉妒恨,大概此时可以说是一茬又一茬的。唐老在做完遗嘱公证后,见全过程中她都没有露怯或是紧张什么的,心里更加欣慰满意了。   在此之前,他也没有告诉过孙女会宣布这件事。事实上,这事除了管家几乎没人知道,就连律师也是在宴会开始后才接到讯息,带着相关文件来到唐家,也不用太多时间准备,这些文件早就有了,因为就在几天前,唐老爷子确定唐渔才是他真正的孙女后,就立刻修改了遗嘱。   而原先那份,其实同现在新的这一份也差不多,除了将唐楹换成了唐渔,唐家唯一的血脉。   唐老也留意了唐褚年的神情,他脸上似乎没什么变化,也看不出他对这个消息有什么感想。   若说唐褚年至少还得到老爷子的关心顾及,那么他身边的唐楹,唐老爷子连看也没看一眼。无论是唐楹为什么还留在唐家,还有唐褚年对她的维护甚至主动把她带在什么,唐老爷子都没有多说什么,甚至并不关心。   毕竟对唐老来说,没什么比今天在这场盛大的宴会上,宣布唐渔是他的继承人这件事更重要。   哪怕这场重头戏结束了,宴会还有下半场,唐老带着唐渔和众多在各界举足轻重的大人物认识一下。   唐老爷子满是皱纹的脸上笑呵呵,眼底又满是锐利,“我老了,怕是过几年就要退休了,是时候把担子交给年轻人了,还请各位看在我的面子上,多多照顾我的孙女一下。”   那位有着军方背景的霍老,身上可是真正见过血经历过枪林弹雨的煞气,连他身后的年轻男子也是一身的锐利锋芒,对于不知道见识过多少大场面的萧函来说当然是小意思,萧函还记得自己扮演的人设是十七岁的花季少女,露出浅浅笑容,乖巧道了一声,“霍爷爷好,霍二哥好。”   霍老微微眯了眯眼,“是个好孩子。”   年纪是小了点,但还是能好好培养的,唐老做出这个决定也不算一时冲动。就算是冲动了,那也是人家自己的家事,外人能说什么呢。   唐老听到这话更高兴了,在与霍老和霍二的交流比其他人更久了些。   ……   夜幕落下,宾客散席。   萧函陪着老爷子回房间,老爷子忙了一晚上,光是为了给孙女介绍各种重要人脉,耗费的心神就不少,又是一大把年纪,也是累了。萧函暗中为老爷子把了脉,身体是不大好,还是要多养养。   “您早点休息吧。”萧函劝慰道。   “好好好。”老爷子笑呵呵地应了,一副听孙女话好爷爷的样子,但等萧函离开后,他还是坐了起来,和管家说起今晚的事。   “你看,褚年对阿渔的态度怎么样?”   没有提前告知褚年这件事,许是会让他心里不舒服,但除了一直跟在他身边清楚他心思的管家,老爷子谁也没告诉,可以说是把所有可能的意外都防住了。   管家犹豫了一下,还是坦然道,“比不上对待过去的唐楹小姐。”   “不止是过去,还有现在。”在宴会上为她出头,驱逐了和唐楹闹得不愉快的千金名媛,还高调大方地把她带在身边。   老爷子微微叹息,唐楹从小就粘着唐褚年,表现出对他的亲近,老爷子只当是唐家没有什么别的长辈,唐楹又一出生就没了父母,对在她身边照顾疼爱她的小叔尤为亲昵些也不算什么。唐褚年对她的好,老爷子看在眼里,唐楹夸她小叔的话,老爷子也经常听到,所以没怎么当回事,还想着自己若是有个什么万一,褚年能帮她掌控唐氏也好。   但谁能想得到,唐楹根本不是他的亲孙女。   哪怕有过多年的真心的宠爱,但在知道不是自家的,曾经再怎么好,心态也回不去了。   而且他真正的孙女因为唐楹母亲的贪婪流落在外受了那么多苦,他要是再念着那些感情,又如何对得起他九泉之下惨死的儿子儿媳呢。   一想到这点,老爷子连看都不愿意看唐楹一眼。   包括唐褚年对唐楹的疼爱亲近,一如过去的关系,也不是老爷子希望看到的。唐褚年对唐楹亲近,对唐渔的态度就可见一斑了,恐怕是没什么情份,而且明显偏向唐楹。   老爷子心中也有思量,诸多考虑下来,便想着确立下继承人。把名分确定下来,对谁都好。   老爷子也希望今晚过后唐褚年能明白他的意思。   唐家他始终是准备交到真正的唐家人手上的,何况唐渔还是明柘唯一的孩子。对于唐褚年,他也不会有所亏待,这些年褚年在唐氏集团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唐老爷子准备将唐氏集团百分之二十的股权以及其他应得的一部分财产留给唐褚年。   老爷子对唐褚年还是有些父子情份的,但属于他孙女的东西,谁也不能染指。   否则,别怪他不念情份。   老爷子淡淡道,“希望褚年能明白我的用心。”   管家是最了解老爷心意的,二少爷对养了多年的唐楹比才刚回来的小小姐感情更深,即便知道唐楹的生母偷换了孩子,让她冒充了这么多年的唐家千金身份,却仍然不顾老爷和小小姐的感受,维护唐楹为她撑腰,坚持将她留在唐家。   可以说是亲疏有别,人之常情。   但在老爷的心里,又何尝不是这样呢,论地位和重要性,二少爷和唐楹加起来也不能与小小姐相比,老爷对唐渔小姐,不止是身为祖父的亲情疼爱,还有对大少爷的愧疚和爱屋及乌。   管家笑着道,“小小姐今晚表现得很好,就像当初的大少爷一样,待人温和有礼,气度卓然又从容不迫,宴会上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您有这么好的一个孙女呢。”   管家到底不是一般人,别人提起唐明柘还怕老爷子伤心,他却不用,管家把自己当作仆从,但唐老却是将他当成老伙计的,大儿子明柘还在的时候,也是将从小看着他长大的管家视为家人长辈。   老爷子听到这话,心情果然更好了,“是啊。”   在老爷子心目中,长子明柘没有一处不好的,在还没发现真相之前,唐楹表现出来的幼稚不懂事,还让他觉得没有教好,对不起儿子儿媳,现在见到真正的孙女唐渔,还能从她身上见到一两分长子的影子,更是大感欣慰。   老爷子又感慨道,“要是明哲和阿苓还在就好了。”   “大少爷和少夫人要是知道老爷寻回了小小姐,又见到小小姐这么优秀,也会很高兴的。”管家安慰他说。 第172章 豪门宠文女主   唐褚年回到房间后, 那张俊逸的脸上早已没了在宴会上的温和无害, 他面上沉沉, 一片阴翳之色。哪怕早知道老爷子有这个心思,却也没想到他会在为唐渔正名公开身份的宴会上, 当场宣布继承人的事,连遗嘱和律师都准备好了。   这一下子打了他个猝不及防。   老爷子事先也没有通知他,显然也是在防着他, 唐褚年眼中闪过一丝不甘心。   之前就算关于唐渔的身世真相大白了,唐褚年也没想过她刚被认回唐家,又是小小年纪一个普通学生, 能对他构成什么威胁。对她的不喜更多是因为唐楹,他放在心尖上的女孩因为她的出现而失去了一切。   结果老爷子玩的这一出确立继承人, 直接狠狠打了他的脸。   等同于向众人昭示着, 唐渔不仅是这场宴会的主角, 更是今后唐家的主角,所有人要以她为中心围绕着转。   就像当年耀眼夺目的唐家贵公子唐明柘一样。   而他只能活在阴影下, 靠着他们两父子撒下来的一点光亮存活。唐明柘死后他才能走到台前, 拥有他的一片天地。凭什么,他的能力他的优秀从不输给唐明柘, 但只要唐明柘在的时候, 老爷子看不到他, 别人也看不到他,他们眼里永远只有唐家大公子唐明柘的存在。   在唐褚年心底深处有一段想要遗忘抹掉的记忆,那就是年幼时曾在孤儿院经历过的艰难日子。直到老爷子来到孤儿院, 将他带回唐家还取了名字,还说从此以后他就是唐家的儿子了,才改变了他的人生。   之后他过上了比天堂还要好的生活,知识渊博的家庭教师,精心烹制的三餐,精致舒适的衣服,他从未想象过的优越生活。他拼了命地学习,想要变得优秀得到老爷子的更多喜欢。   但他永远比不上大哥唐明柘,他得到的赞誉,别人关注的目光永远都比唐明柘少。   后来唐褚年才知道,自己根本就不是唐老爷子的私生子,不过是一个贪慕虚荣被富家公子哄骗最后无情抛弃的无知少女所生的野种,只是唐老爷子还很小的时候,她的母亲心善给过他几碗饭吃,他与这位少女也有过一段青梅竹马的情谊。后来听闻少女和她母亲都不在了,只有一个孩子孤零零的被送到了孤儿院,出于可怜和旧情,唐老才把他接了回来。   唐褚年知道这点后,曾无比地怨恨他的生母,为什么他不是唐老的亲生儿子,为什么他不能名正言顺的当唐家二少爷。那段在国外修学的时间是唐褚年人生最沉寂最阴郁的时候,后来他明白了他不会要老爷子的施恩可怜,他会靠自己争取,即便唐老也不能阻挡他。   唐明柘的光明磊落干净善良,温和平易近人,不过是被老爷子保护得好顺风顺水,没沾染过半点黑暗罢了,事实证明,他比唐明柘更出色。   只是为什么唐明柘有那样的好运,他的女儿也是这样。什么都不用做,老爷子就会把一切最好的捧到他们面前。   回想起老爷子真正的孙女唐渔在宣布继承人时对他的笑容示意。   唐褚年不相信那会是一个十七岁的小女孩有心在讽刺他,显然是老爷子的态度,在宴会上能有那样好的表现恐怕也是老爷子提前教好的吧。   而那个微笑,的确让他感受到了深深的刺痛和屈辱。   唐褚年这些年来,不说顺风顺水,但也久居高位之上,而且他看似淡漠深沉,实则还是一个心高气傲的人。自认胜过了短命的唐明柘,到头来却还要比他的女儿差上一筹。   ……   第二天早上,也是萧函正式住在唐家的第一日,昨晚住的房间还是老爷子安排人重新装修布置了一番的新房间。   萧函起的很早,即将高考的学生生物钟仿佛成了惯例。   沐浴着晨曦就出了房间,在唐家大宅逛了逛,说不定以后就要长久住在这里了,还是多了解一些比较好。   不巧还碰到了唐楹,唐褚年的心肝宝贝。   萧函唇角微弯笑了笑,几次下来唐褚年对唐楹的感情猜也猜得到,哪怕不是超越了叔侄关系,也非同一般的重要。见到唐楹也不能说巧,昨晚的宴会萧函还看到她就在唐褚年身边,又没离开唐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自然能碰到。   唐楹顶着两个重重的黑眼圈,昨晚她一夜都没睡好,宣布唐家继承人的事上,唐楹也为小叔打抱不平,她虽知道得不多,但也听懂了唐老爷子确立唐渔为继承人,以后唐家大部分财产都归唐渔。   小叔那么厉害,爷爷怎么能那样做,多伤小叔的心啊。   唐楹以前也去过集团几次,常常见到小叔意气风发,运筹帷幄的样子,那些她光是看都看不懂的文件数字,小叔处理起来都是游刃有余。唐渔和她年纪一样大,能管理得好那么大一个集团吗?也不知道爷爷是怎么想的。   唐楹还忍不住有些委屈,以前爷爷对她都没好到这种地步,唐渔才刚回来几天啊。   见到唐渔后,唐楹心中的愤愤怨怼也一下子涌了出来,语气一如过去的娇蛮任性道,“你已经有了唐家大小姐的身份了,难道还不够吗?为什么还要和小叔争?”   萧函笑了笑,“我先纠正你的错误,不是不够,而是这些本就是属于我的,和你没有一点关系,还有,你为什么还在这里?”   她眸中蕴着笑意似乎是居高临下的讥讽。   唐楹小脸瞬间苍白了一下,唐褚年把她保护得很好,没怎么让她接触到外界的非议,就是有也都像宴会上那些敢背后嘲笑她的人一样,有小叔给她撑腰护着她,全部处置了,因此在度过头两天的震惊慌乱之后,唐楹便有了鸵鸟心态,紧紧地抓住依靠小叔,她还是唐家的千金,生活和以前没什么不同。   但现在被萧函当着面戳穿了,就像是当面把她的伤疤揭开了一样,唐楹的脸蛋白了红,红了白,心里满是羞恼感,又色厉内荏地道,“爷爷和小叔都没说让我走,我为什么不能留在这里。”   对,就是这样,就算唐渔回来了又怎么样,她在唐家待了这么多年,不管是小叔还是爷爷对她都是有感情的,不会舍得赶走她的,唐楹如此坚信并自我安慰道。   萧函微微笑了笑,“你姓唐吗?是我该提醒你,你应该叫江楹而不是唐楹吗?”   ‘江楹’这两个字瞬间撕破了她维持自尊和高傲的最后一层纱,还让她想起在公安局见到的那个落魄辛劳的女人,若是离开了唐家,失去了唐家千金的身份,她很有可能和那个女人一样,一想到这种可能的未来,唐楹就不禁摇摇欲坠。   这一幕被从厨房出来的王妈见到,立刻心疼地上前维护道,“唐渔小姐,年纪轻轻说话不要这么尖酸刻薄的,不然很容易显得没教养的,毕竟你现在可是唐家的小姐,不是以前的那种身份了。”   萧函欣赏了一会儿唐楹的可怜样,才侧眸,散漫的扫了她一眼,说:“你是谁?”   王妈微微挺起胸,似乎是颇为自傲的样子,“我是厨房的王妈,在唐家已经工作了十五年,唐楹小姐性子软,对我们这些佣人向来好。我实在见不惯您这样欺负唐楹小姐,才忍不住说句实话,你听了可别不高兴。”   她还真是睁眼说瞎话,萧函一笑,“我看你的脾气比你的厨艺更大一些,我以为唐家不需要你这样的佣人了。”   王妈听到这话心里一慌,唐家这样的高薪又舒适的工作,还是按年薪算的,她可舍不得离开,要是被赶走了恐怕连养老也成问题,但想到自己背后是二少爷唐褚年,可是唐总交待她要护着唐楹小姐的,便又理直气壮起来了。   “唐渔小姐,我为唐家工作这么多年,也是唐家的老人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你因为一句话就要赶我走,未免也太薄情冷血了吧。”   萧函一看就看出这个佣人像是有什么倚仗,但也挺看不清形势的,更不清楚萧函是什么人。她可不是好捏的软柿子,被几句话就吓得被个佣人踩到头上。   “你这样欺负主人家的佣人,也没人用得起,至于我说的话管不管用,你很快就知道了。”   仅仅是几分钟后,见到萧函身后跟着管家过来,王妈脸色也瞬间白了,此时她才是真的怕了,原以为唐渔小姐哪怕是老爷子的亲孙女,但到底在外面待了十几年,还未必能适应唐家的生活,性子只怕跟她老家的孙女差不多,初来乍到的还不得战战兢兢的,尤其是她还摆出了唐家老人的身份后,听了还不得敬着她一两分,小丫头片子除了嘴上硬气些,又能有什么手腕呢。   谁能想到,唐渔小姐一点也没有被她吓到,还转身把管家叫了过来。   “管家。”见到面容严肃的管家,王妈气势一下子就弱了,虽说管家一直陪着老爷子,一年有大半时间不在唐家,但在佣人心目中仍是积威甚重。   什么叫县官不如现管,这就是了。   萧函也不奇怪王妈前后两幅面孔,她才刚回到唐家一天不到,自然比不上管家在唐家几十年树立的威严,不过现在立威的机会不就送上门来了吗?   她微微一笑,“论唐家的老人,功劳苦劳谁能和管家爷爷相比呢,可管家爷爷都没说过我尖酸刻薄,冷血无情这样的话呀。你又有什么资格呢?”   说到最后一句话,萧函脸色冷了下来,这份迫人的气势在王妈眼中一时竟有些像唐老,吓得她腿有些发软。   “是我管理不当,让这样的人留在唐家,小小姐放心,我现在就处理。”   管家脸色彻底黑了下来,心里又愤怒又愧疚,他是真正忠心老爷子的人。家里的下人真是要好好整顿了,小小姐刚回来,居然就有人给她摆脸子使下马威,谁给她这样的胆子,对待老爷的亲孙女,唐家的继承人。   王妈看着管家的脸色,意识到自己要失去唐家的工作被赶出去了,于是更加害怕了连忙道,“管家,小姐,我、我只是一时失言,是我说错话了。”   萧函淡淡道,“家里的佣人各司其职,做好自己的本分就够了,其他的事和他们有什么关系呢?”   王妈心里后悔死了,自己是蒙了心眼会觉得新来的小姐好欺负。   “而且我不喜欢的人,不想让他们留在唐家,不知道有没有这个权力呢?”   萧函说这话时,抬眸看了唐楹一眼,笑意盎然,在后者看来自然是满满的恶意。   管家微微作揖道,“当然可以。”   ……   “小叔。”唐褚年听见是唐楹的声音,就开了门,然后就见唐楹似是受了委屈一头扑进她的怀里。   管家用了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就解雇了王妈,让她卷铺盖离开唐家。王妈走的时候还想求唐楹帮忙,但唐楹又能做什么呢,管家现在顶多只是对她客气礼貌而已,她的话根本没什么用,而且她自己都被萧函杀鸡儆猴的那一眼给吓坏了,只要萧函不喜欢的,就不能留在唐家,第一个走的是王妈,下一个要被赶出去的会不会就是她了。   回想起刚才王妈几乎是被唐家的保镖强制性送离开的,还怕她吵闹的声音打扰了家里早上的清净,而让人捂住她的嘴,唐楹就忍不住害怕,于是下意识就跑来找唐褚年了,现在也只有小叔能给她安全感了。   听唐楹抽噎着断断续续说完经过,唐褚年的眼神瞬间冰冷了下来。   王妈是他安排放在唐家的人,护着唐楹也是理所当然,没想到唐渔先给他来了个下马威。   “我会不会也被赶走啊。”唐楹红着眼睛小心翼翼地看着唐褚年,令后者越发心疼。昔日被他捧在手心里的女孩是何等的骄傲肆意,从来不会露出这样害怕胆怯的眼神来。   唐褚年压下了心中的怒火,伸手摸了摸唐楹的秀发,面上温柔笑道,“当然不会,有小叔在。”   若是之前,唐楹满心依赖会相信小叔的话,但现在,她想起唐渔在昨天就被爷爷宣布为继承人,管家也对她恭恭敬敬,承认她在唐家的权力,那……小叔的话还会有用吗。   唐楹心里有些犹豫,但不敢说出来,她也敏感察觉到小叔对唐渔当上继承人的事很不高兴,提起的话可能会惹得他生气,她如今恐怕只能依靠小叔了,若是小叔不喜欢她,她可能就真的一无所有了。于是她依偎在小叔怀里,乖巧地点了点头。   ……   欺负了唐楹,肯定能引来唐褚年,萧函早有心理准备。   看着过来兴师问罪的男人,萧函微微笑了笑,“我该叫您一声小叔吧。”   唐褚年的脸色一沉,晦暗不明的目光落到了萧函身上,冷淡地说,“你若还将我当成长辈,就向楹楹道声歉。”   萧函依旧淡定自若,对他的话很是无动于衷的样子。   而唐褚年也不可能真把她怎么样,语气转而又一软道,“楹楹和你一样,也是无辜的,偷换孩子造成你流落在外的错误都是那个女人的罪孽,和楹楹没什么关系,她并没有做错什么事,离开唐家的话她无处可去,这样对唐家对你的名声都不好。”   萧函敢说,若是没有爷爷宣布她为继承人这一出,唐褚年对她恐怕是另一种态度,肯定没现在这般温和顾忌。   想想论辈分论在唐家的资历地位,足以让唐褚年压她一头,甚至还能教训她,堂而皇之的护着唐楹。不得不说唐老爷子的睿智还是在线的,对她这个孙女也够用心,很多事都提前防到了。   萧函笑着道,“她不会无处可去,江家还有个房子呢,我在那住了很多年,不也好好活着。”   唐褚年看她的目光瞬间冰冷,楹楹从小娇生惯养长大,怎么可能受得了那样的苦。   这时管家过来了,提醒该用早餐了。   餐厅,唐老爷子正坐在长桌边上,见到萧函立刻笑呵呵道,“我这上了年纪的,起来的晚些,比不上你们年轻的,早睡早起身体好。以后你要是起来早了,不用等我,就让厨房给你做早餐。”   桌上的早点也多是以萧函喜欢的种类和口味,不用老爷子吩咐,管家就知道该怎么做,早上开除了一个王妈,厨房那边的人也更小心做事了。   唐褚年带着唐楹也过来了,唐老爷子见到后,脸上的笑容都淡了几分。   “爷爷。”唐楹盈盈的眸子里带着期盼,存着些幻想爷爷还会像过去那样疼爱她,任她撒娇几句就服软了。   管家将她拦在了餐厅外,客气礼貌道,“唐楹小姐,请回房间吧,不要打扰了老爷用餐。”   老管家最是体贴唐老心意的,不管唐老对唐楹的感情如何复杂,她出现在这么,老爷和小小姐的心情都不会很好。   唐楹微微咬了咬唇,想看向唐褚年以求助,后者冷着脸,却也什么话都没说。唐褚年是知道自己无论说什么也没用,只能任由着唐楹伤心难过的被佣人送回了房间。   萧函喝了小半碗粥后,忽然道,“她现在还叫唐楹吗?”   唐楹那个名字是唐明柘夫妇在知道怀的是个女儿之后精心挑选的名字,却被别人用了十七年,若是继续叫着,原身和原身的父母可能都不会很高兴。   老爷子闻言也皱了皱眉,这些天他所有的心神关注都在唐渔身上,其他的事有些忽略了,现在一想,让唐楹姓唐是不合适了。   老爷子点了点头,“让她改回原本的姓吧,她也不该继续留在唐家了。”   唐褚年的脸色不受控制的难看了一瞬,正好落在老爷子眼中,他心里也更加不由得失望。这个他看着长大的青年,不知何时变得有些陌生。   早上家里发生了些什么事,即便他不知道,管家也会告诉他的。   原本老爷子还想着留下唐褚年,好好沟通安抚一下,让他与唐渔友好相处,即便没有什么深厚的亲情,以后也能互相多多帮扶,但现在看来,褚年的心偏的太厉害了,也没有明白他的意思。   那个敢对他亲孙女耀武扬威奴大欺主的佣人,当然不止被解雇这么轻松,和唯一的亲孙女有关的事,那就是他的逆鳞,一旦触及了,老爷子可不是什么和善的人。   老爷子甚至庆幸自己直接确立继承人位置的决定。   在做决定之前,他也有犹豫过,会不会太急了些,给阿渔的压力太大,木秀于林,风易摧之。但现在看,有这个继承人的身份在,至少不会有人因为阿渔流落在外面十七年,没受过上流社会的精英教育而敢随便轻看她了。   她本就该是唐家未来的继承人,如今更加名正言顺。就算有什么欠缺的,以后慢慢补上来悉心培养就是了。   免得有人说三道四,他年纪大了精神不好,难免有什么疏忽遗漏的地方,要是再加上唐褚年因为唐楹的缘故,对唐渔的态度不好,那在家里在外面他的亲孙女唐渔岂不是更受欺负了。   老爷子是不会委屈自己的亲孙女的,那也就只能委屈委屈别人了。老爷子打定了注意,面上淡淡道,“给她一套外面的房子,养她到十八岁,也算唐家对得起她了。”   这也是老爷子的最大的宽容了,甚至还是看在唐褚年的面子。   唐褚年心情却糟糕的很,但发话的人是唐家的一家之主唐老爷子,就连他也没办法反抗,唐褚年努力维持着镇定从容的样子,仅仅吃了一些东西,便拿餐巾擦了擦嘴,起身道,“我先去公司了。”   萧函看着唐褚年这副样子,心里轻笑了一声,这还只是个开始,也不知道失去权势地位后,他还如何能保护得了他的宝贝侄女,恐怕连自身都要难保了。   老爷子察觉出了孙女和褚年之间的关系似乎不太好,但迎上萧函坦荡荡的视线,还是没说什么,显然褚年的问题更大些。 第173章 豪门宠文女主   唐家宣布继承人的消息也随着昨晚的宴会, 席卷了整个A市上流社会, 颇为轰动, 连外界的众多大报纸媒体都竞相报道,虽然在唐家的示意下, 暂时不得随意泄露继承人唐渔的照片,但‘狸猫换太子’还有豪门继承人这样的大新闻还是刊登在了头条,便是想低调也低调不起来。   这些年, 唐褚年作为唐氏集团总裁,可是经常能出现在财经报刊和新闻上的大人物,外界对他诸多褒奖赞誉, 明里暗里也将他视为唐家下一代掌权者,甚至看好唐氏集团在他手中的发展。   消息一出, 今天早上唐氏集团的股价都出现了不小的波动下滑。   别说外界, 就是集团的众多高层董事, 也早就下意识认为唐褚年就是未来的接班人,没想到唐老真正属意的是第三代的孙女, 唐褚年还是被一个刚认回来的侄女给截胡了。   等唐褚年到集团的时候, 许多员工都私下议论开了,以前那位唐家千金唐楹, 他们倒还见过, 被娇宠长大的小姑娘, 任性幼稚奈何有个好身份谁都纵容着她,他们还曾说过唐总对这个侄女还真是宠溺啊。   有人感叹道,“唐总还真是可怜。”   宠了一个假的侄女这么多年浪费感情不说, 连继承人的名号都落在真正的侄女头上了,换成利益来说,简直就是什么都没得到啊。唐褚年风度翩翩,清俊儒雅,又位高权重还没什么花边绯闻,集团内部仰慕他的员工也不在少数。   继承人一旦确立,唐褚年的许多优势就变成的劣势。光是在唐氏集团再想有什么大动作都难了,随随便便就可能被冠上一个企图霸占唐氏,抢夺侄女的财产这样的大帽子。古往今来,名正言顺的重要性都不在少数。   见唐总一来公司就浑身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气息,众人猜测着很有可能与继承人的事相关。   “老董事长怎么想的啊,唐总这么有能力有目共睹的,怎么没有选他呢?”   唐总的拥趸私下不平道,也不敢直说唐老年老痴呆,选了一个还未成年的孙女当继承人,可这实在也太不靠谱了吧。   “人家的亿万家产,还要你来分配不成?得了吧,唐总就是继承不了唐家,也不是我们这些小人物能比的。”   “那可不一样了,唐老真正的孙女拿到的是第一继承权,以后当家作主的,以后唐总可能还要看他侄女的脸色呢。”   网上看到推送头条新闻,也是热闹了一阵,   “十七岁就当上继承人了,这身家怕是瞬间飙升上亿了吧。”   “有钱人的富有快乐你想象不到,光是唐氏集团去年估值就有上百亿,第一继承权能继承超过百分之五十的股权。”   “狸猫换太子这样魔幻的剧情,现实豪门居然也会发生吗?不过有钱人肯定更在乎亲生的,我要是个大富豪,也不愿意把所有家产留给一个非血缘关系的外人。”   “我也想做梦梦到有一天醒来,别人告诉我不是家里亲生的,然后继承亿万家产了。”   若说外界只是吃瓜看豪门热闹,那么同圈子的富豪权贵则猜测着唐家以后怕是有的乱了,一个根基深厚在唐家多年有能力手腕的成年叔叔,一个还未成年又没受过精英教育的小女孩,唐家现在的掌权人唐老爷子又年事已高,万一还没等将孙女培养出来,就先走了。   唐渔面对这位强势能干的小叔,能不能守住这么一大份财产还未必呢。   也有人觉得唐褚年本身能力也不错,大可自立门户,何必跟侄女争什么,即便最后争到了,也落不了什么好名声。说这话真心实意的人少,嘴上说说的更多,有几个人能舍得下唐家这么大一笔令人垂涎的财富,光是指缝里漏出一点,就足够让人挥霍一生了,就算自己创业建立公司,与唐氏也难有什么可比性。   唐褚年只怕也不是什么圣人君子,还能拒绝诱惑不动心的。   至于为什么唐老越过了唐褚年,直接选定了孙女为继承人,外人也是猜测纷纷,有人认为是唐老对早逝的长子唐明柘感情太深,所以坚持把家业交给长子一脉,哪怕唐明柘就留下一个女儿。也有人翻出了唐褚年是唐家私生子的旧闻,说老爷子为人传统等等。   ……   唐家,用完早餐后老爷子和萧函聊了一下,大致确定了萧函今后的行程安排,从即日开始,就会请专门的老师过来给她上课,学习金融商业等各方面课程,正式朝着继承人方向培养,另外萧函还是会为高考复习准备,反正也快了。   老爷子想了想,也点头同意了。   期间管家过来了一下,汇报的便是已经将江楹送走,并处理好户籍改姓方面的事。管家的行动力还是很快的,给江楹安排的是市内一处二居室的房子,不仅将人送走了,包括江楹在唐家的众多物品,比如珠宝礼服这样昂贵的,不在老爷子发话的范围内,就都私下处理干净了,另外也让佣人把她的房间打扫干净空置。   萧函不在意江楹的去处,光是将她赶出唐家这一点,就足以让唐褚年和江楹两人痛苦难受了。   她向爷爷和管家询问起家里佣人的情况,然后得知除管家之外,唐家的佣人长的待了有十五六年,少的两三年。那个王妈说她在唐家工作多年倒也没错。   老爷子也记得家里的佣人换了几批了,加上他一年大半时间也不在国内,没想到佣人一个个都开始骄横起来了。老爷子以为萧函是不高兴早上那个佣人的事,当下皱眉示意管家,   “家里的佣人是该好好整顿一下了,唐家给他们工作,不是养大他们的心思蹬鼻子上脸,欺负到主人头上了。”   要是他孙女真是个性子软的,岂不是受欺负了都不跟他说,这种风气绝不能助长。   管家闻言神色也严肃正经了许多。   萧函摇了摇头,“不用那么麻烦。”她轻描淡写道,“不如全换了吧。”   老爷子一愣,再看到孙女认真的眼神,不是随便说说,心中的惊讶淡去,反而面上露出笑容,点了点头道,“家里佣人这件事,就按阿渔的意思办吧。”   管家也立刻应下道,“好的,老爷。”   萧函把她的要求和想法陆续告诉给管家,“家里就我们几个人,不需要太多佣人伺候,还有家里保镖我希望也能重新挑选一下,可是适当增加些。”   “还有与王妈关系好的一律按普通待遇的解雇,其他人可以多给些遣散费。”   管家用心记下,也越发诧异,唐渔小姐和大少爷的温和脾性不像,倒更像是年轻时候的唐老爷子。虽然年轻,但处理起事情来井井有条,冷静理智有逻辑,简直让人惊讶,一个从小在普通清贫家境里长大的孩子,能有这样的敏锐决断,或许,某些人生来就有这样的天赋。   萧函摸了摸下巴,唐褚年可是能下狠手杀人的,而且萧函相信他现在对她的杀意会更重。   毕竟她现在不止是破坏了他心肝宝贝的原有生活,而是直接威胁到他的地位了。   看那个王妈似乎是有靠山又维护江楹的样子,应该就是唐褚年的人,这唐家上上下下几十号佣人,女仆厨师花匠司机等等,不知有多少像王妈,恐怕更听唐褚年一些。   这也不奇怪,老爷子不在家,时间一长他们可能就认为薪水是唐褚年给他们发的,是他们的老板了吧。   萧函也懒得一个个去审视或者等着像王妈那样跳出来给她立威的,索性都清理一遍,再换的一批佣人哪怕也不是全部干净清白的,也至少比现在唐家的这些佣人要好些。   在来到唐家之前,萧函就有这个念头,总要保证自己所处环境的安全系数吧,王妈的事不过是给了她一个由头。爷爷答应的爽快更好,若是不答应,她可能就要思考换个地方住了。   老爷子还不知道他孙女都想过搬出唐家的念头,这话要是一说出来,别说换佣人了,就是把唐家拆了也没关系。他听了管家回报的关于萧函处置佣人的法子,颇为赞赏地点了点头。   不管别的,这事上体现出的果断和有主见,就是同年龄层的富二代三代身上都少见的。   身为唐家继承人,他唯一的孙女,她不需要畏畏缩缩如履薄冰的,换批佣人算什么,哪怕是把唐氏集团给败了,他也能大气地挥手道,当是给她继承家业的练手费。   就像外面这会舆论声不小,一连两个大消息,对唐氏集团来说也是个不小的动荡,股民对新任唐氏继承人有不信任感,继而对持有唐氏集团的股票心存忧虑,几个董事还给他打了电话,都被老爷子轻描淡写的回了,安抚股民即可,另外对董事造成的损失由他承担。唐老爷子不在乎这些,当然以他所拥有的财富而言,即便唐氏集团出现股价波动也不算什么。   比不上确立唐渔为继承人重要,更加无法动摇这个事实。 第174章 豪门宠文女主   唐褚年一天的心情都不太好, 先是无法阻止楹楹被赶出唐家, 令他心疼难受不已, 后又在集团受到各种异样的目光,底下的员工是不敢, 但那些高层和董事,或同情或幸灾乐祸的,是在笑话他在唐氏集团辛辛苦苦奋斗了十多年, 到头来还比不上一个刚回来几天的小姑娘。任他能力再出众再优秀又如何,还不是给人做嫁衣,甚至是给晚辈当垫脚石。   原以为会对老爷子突然确立继承人一事提出质疑的那些董事们, 仅仅不到一会儿的工夫,接了老爷子的电话后就一个个跟鹌鹑似的什么都不说了, 还反过头来安慰他, 说老爷子这么做自有他的道理, 反正都是一家人。   唐褚年面上只能维持风度礼貌微笑,表示并不在意。心中对老爷子越发忌惮, 他以为这些年老爷子都在修身养性, 颐养天年,没想到对唐氏集团的掌控力还是这么强。   而且只是一个确立继承人的举动, 就能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举步维艰。   但那又怎么样, 唐褚年俊眸中闪过一丝狠戾,老爷子年近七十了,还能撑得了几年, 唐渔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又凭什么和他争。他只需要暂时蛰伏,伺机等候就好了。   回到唐家后,唐褚年很快便注意到一路上佣人的陌生面孔,连别墅大门前的门卫保安都不同了,他心下一沉,这是怎么回事?   只见到老爷子笑呵呵地和唐渔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似乎在聊着什么。   佣人端了茶果糕点上来,虽是新鲜陌生的面孔,但对老爷子还是萧函这些家里的主人都颇为尊敬,一来虽时间短,但管家仍是用心挑选了的,二是他们来的时候也正好见到许多原来的佣人被打发走,这家可是能把佣人全部解雇掉的主,听说好些还是用惯了干了许多年的佣人,于是更多了分敬畏之心,先好好工作留下再说,哪敢有什么作妖的念头,也不需要什么立威了。   唐褚年露出淡淡的笑容,“家里的佣人是换了么?”而且他居然一点动静都不知道。   老爷子脸上带着慈和的笑,“阿渔回来了,家里也该有个新气象,而且有些佣人是不大像话了。”说着还摇了摇头,管家在处理的时候可是查出不少问题来,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他也明白,但有些被养得骄横胆大了,是不该留在唐家了。   老爷子虽没提这事是唐渔要求的,但唐褚年的直觉告诉他,换掉家里上下所有佣人此举和唐渔分不开关系,不然老爷子怎么会突然想起这件事呢。   唐家的佣人过去也换过一些,但多是换成了他的人,也不需要收买什么,以他所居的高位,老爷子不在的大多时间,他就是唐家一家之主,底下的那些佣人就会主动忠心听他的话,还成为他的耳目,随时和他汇报情况。   倒不致于让唐褚年心态乱了,只是这个变化让唐褚年觉得在一步步失去自己的优势,唐褚年莫名感到憋闷,看了唐渔一眼,似乎从她还是江渔的时候,他在船上见到她开始,越来越多的事情不在他的掌控之中。   萧函察觉到他的目光,笑了笑,从果盘里拿起一个橘子剥开吃。   ……   唐褚年也不是个蠢人,老爷子种种举动表现得再明显不过,现在唐渔就是他心尖上的肉,他表现得和唐渔关系差,无论是落在老爷子眼里还是外界的目光中,对他都没好处。先前是因为江楹在,唐褚年不忍她受委屈,但现在他也渐渐恢复了理智。   于是晚饭过后,唐褚年就选择主动示好,缓和一下关系。   “这两天事情忙,好像还没正式认识一下,我是你的小叔,唐褚年。”唐褚年努力忽略之前数次恨不得杀了她的怒意和厌恶,露出和善的微笑,“你还小,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   萧函偏偏不领情,“我还以为小叔只记得江楹了呢,小叔不问问她去了哪里吗?”她眨了眨眼,那双酷似唐明柘的眸子蕴着的却不是温和,而是讥讽。   唐褚年一滞,江楹何尝不是他的软肋,为了不引起老爷子的怀疑,他甚至都刻意压制着自己不去想江楹,若不是现在他还不够强大,又怎么会让楹楹被赶出唐家。现在却被萧函提起来,无异于在伤口上揭疤。   萧函还继续在他的伤口上撒盐,“你要是想见江楹,可以多去看看她,她的生母张淑英现在待在牢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来,她一个人孤零零的说不定很可怜,你说,养尊处优了多年的她受得了这样的生活吗?”   “唐渔,你够了。”唐褚年面色铁青,眼神冰冷,还隐隐带着杀人的寒光,“这是你一个千金小姐该说的话吗?毫无教养,不敬长辈。”   萧函嗤笑了一声,态度恶劣,“什么叫我该说的话,是该温柔善解人意,不争不抢,乖巧安分。”她摸了摸下巴,唇角微勾,“你以前该不会就是这样教江楹吧。”   “你对江楹是普通的叔侄之情吗?还是有什么别的。”   唐褚年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心脏砰砰直跳,不知道自己这么隐晦的心思是怎么被发现的,一瞬间的羞恼更加重了他对唐渔的怒意,“唐渔,你真是够了,你就是这样恶毒揣测污人清白的。”   萧函本就有这个猜想,怀疑的也不止她一个人,与唐褚年相亲过的宋如霏私下也同她说过,唐褚年对江楹的态度很不一般,后者对唐褚年的依赖也超过了亲人之间的亲密程度。两人自以为掩饰得很好,但若非之前有叔侄这层关系盖着,是个敏感的人都能察觉到这其中的异样。   谁家侄女会喜欢小叔喜欢到对他的约会对象又是指手画脚,又是恶作剧搞破坏的,唐褚年这位小叔还不当回事为她撑腰庇护,顾着哄侄女不顾约会对象的感受。   唐褚年恼羞成怒的反应只是让萧函更确定了而已,她对唐褚年也更感到恶心了。真不知道他是从什么时候对江楹有这个心思的,是知道江楹不是唐家人之前,还是之后。   若是之前,唐褚年这份居心可真是叵测,哪怕他和唐家没有什么血缘关系,但故意纵容一个无知的小女孩对他产生依赖眷恋,最后逾越界限。他究竟是喜欢江楹,还是换个人也可以,要是张淑英没有偷换孩子,唐褚年是不是会用一样的态度对待原身,把原身养成江楹那个样子。   萧函神色也冷了下来,   “我说的是不是假的,你自己该最清楚。还有,”她神情冷漠,居高临下道,“我是唐家的继承人,该怎么说话怎么做,还论不到你教。”   说完便转身走了,留下唐褚年都快气疯了,握紧的拳头咯咯响,尤其是脑海中回荡着她最后一句话。   她才十七岁,就已经敢踩在他头上了。   ……   萧函与唐褚年闹得不愉快得的事,老爷子也很快知道了,毕竟唐褚年都被气得不住在唐家了。   唐家换了佣人之后,他两眼一抹瞎,还有个唐渔每次见他不气死他不痛快的,唐褚年自己呆的也憋屈,就以忙工作为由这阵子在外面住了。   老爷子有些无奈,他虽偏着孙女,但还是抱着希望让褚年日后好好辅佐唐渔的。   唐褚年不在,他只好问唐渔是怎么回事,   萧函给面包抹了抹草莓酱,散发的味道也更加香甜可口,漫不经心道,“许是我说的话不中听吧,让他对我难有什么好脸色。”   老爷子有些疑惑,“你说了什么。”   萧函淡淡道,“我问他是不是对江楹有特殊感情。”   幸好老爷子没喝粥,不然都容易呛着,但还是大惊了一下,“你、你怎么会这样认为?褚年和江楹……怎么可能呢?”   老爷子皱着眉头,尽管从头到尾他俩都没有血缘关系,但以曾经的叔侄关系和近二十岁的年龄差,怎么也不可能的,老爷子也从来没想到这一层去。别说是真的,光是猜测传出去都是丢人现眼的丑闻,老爷子的思想还是偏传统的。   “别胡说,这怎么可能呢。”   “我说的未必是假的。”萧函笑了笑,然后咬了两口涂满果酱的面包,又喝了热牛奶。这些天的相处她也摸清了些老爷子对她的底线,也不怕说什么惹他生气的,提起来也只是给老爷子打个预防针而已。   唐褚年虽不是老爷子的亲生儿子,但感情有多深,萧函也不知道。   吃完早餐,萧函就去上课了,她这继承人培养课程安排得还挺紧张的。   老爷子坐在餐桌边上,还在想着萧函说的话,管家犹豫道,“其实有件事,我还未告诉老爷,在收拾江楹的私人物品时,发现了很多她与二少爷的照片,照片背后写的一些话,似乎她对二少爷感情并不至于亲情。”   但这也只能证明江楹对唐褚年单方面的感情,后者什么心思,管家也不好说。   老爷子陷入了沉思,在想着他过去是不是忽略了很多事情。 第175章 豪门宠文女主   别说和江楹抬头不见低头见, 会让萧函不爽, 就是天天和唐褚年这个前世谋害原身的凶手同一屋檐下, 萧函也很难忍住不做点什么。现在唐褚年自己忍受不了走了更好,她还觉得清净舒适。   当然在唐家的日子也过的十分忙碌充实, 除了晚上复习一下高考之外,白天继承人的培养课程要学很多东西,还时不时跟着爷爷安排的各地公司经理学习管理, 了解唐家名下的产业。   不得不说,唐家的富有的确超出了寻常人的想象。唐氏集团,林茂大厦和唐氏国际银行在A市赫赫有名, 但也只是唐家财富的冰山一角,唐家的产业遍布整个世界, 涉及领域也相当之广, 在西欧有远洋贸易, 在东南也有橡胶园种植园,在国内主要是电子科技产业和房地产酒店等等。   据说老爷子是白手起家, 但萧函想能在几十年两代人手下拥有这么大一笔常人难以想象的泼天财富, 走的很可能不是普通积累的路子。也不单纯是猜的,还有某些地方区域的文件年终报表, 老爷子还是努力洗白了的, 而且以唐氏集团现在做的正经生意, 涉及众多行业,光是员工都超过十万人,要是突然之间轰然倒塌, 影响得可不止是唐家的人。   萧函偶然想起原身的父母,那场车祸死亡是真的那么简单吗?   说实在的,要不是为了查明原身死亡的真相,萧函还真不怎么想淌这个豪门的水。念头一闪而过,萧函还是低头继续翻看着文件资料。   老爷子也没想唐渔真的能看懂这些繁重复杂的资料,只是让她先接触一下,大致了解一些,哪怕听人讲都能囫囵吞枣有个概念。没想到唐渔时不时还能对那些经理主管问一些问题。   给她上课的老师都诚恳道,“小小姐学的很快,不单是我们说的,她听过一遍就能记住,而且许多问题也能听懂,还会举一反三。”   换句话说,这是个很好教都不用费什么力气的学生。   老爷子也没有认为他们是为捧他的孙女哄他高兴才这么说的,因为他考较唐渔的时候,唐渔已经能将唐家名下的产业七七八八都说出来,而且都有一定的了解。   尽管早就知道唐渔读书成绩就很好,即便在艰苦的条件下也是数一数二的,但料不到她在商业上也这么有天赋,老爷子别提多高兴了。   半个月过去了,外界对于唐家继承人的质疑声也渐渐少了,年纪是小了点,但培养个七八年再接手家业也不成问题啊,上一任继承人唐明柘当年也才二十六岁。   而且唐老宣布决定甚至遗嘱公证,木已成舟了,与其反对质疑,还不如抱有期待唐老能把孙女培养成一个合格的继承人。   面对这样的形势,唐褚年有心采取些措施巩固自己的地位,碍于老爷子在上面压着,他许多事都不能做,能想到的方法竟然利用订婚或结婚为自己拉拢别的势力襄助。   他微微迟疑了一瞬,江楹娇小可爱的身影在他心头一闪而过,但瞬息过后还是坚定了下来。   他现在还没有足够强大的实力保护江楹。   过往老爷子催婚了几次,唐褚年都是避之不及敷衍了事的态度,但老爷子现在所有注意力都在培养孙女上,哪里还会想着为唐褚年安排婚事。而在唐褚年能选择的目之所及范围内,反而是之前相亲约会过的宋如霏,各方面条件最好。   虽然没忘记是宋如霏揭开了唐渔的身世这笔帐,但碍于形势,唐褚年也只能暂时忍了,试着向宋如霏提出邀约。   然后宋如霏毫不留情地拒绝了他。   倒不是因为唐家宣布继承人之后,唐褚年的地位有所下降,而是此人早就被她打入了黑名单,她肤白貌美,有财富有能力,何必为难自己和一个讨厌的人相处。   还不用担心宋家和唐家的关系受到影响,单是在唐渔这件事上,明面上唐老为保护孙女隐私没说什么,但私下给与了宋家和宋如霏外公非常丰厚的酬劳重谢,还有落在宋如霏手上的好处。   宋如霏认为这是好人有好报,而且她对唐渔的感观远好过唐褚年。   唐褚年这番作态,是真心还是假意也有待商榷,说不定是想利用她,拿宋家和她外公的势力当筏子,争一争唐家的财产。宋如霏又不是恋爱脑的小女孩,唐褚年的魅力也没那么大,她也是见多了豪门中争权夺利你死我活的场面的,可不会随随便便听几句花言巧语,就把自己推进浑水之中。   宋如霏在陪萧函逛她家名下奢侈品广场的时候,就透露了这件事。   萧函在心里笑了笑,唐褚年看来是有紧迫的威胁感了。自己这个继承人压在他头上,又有老爷子对唐家的掌控犹在,唐褚年的选择可不多了,谁都会觉得再过几年,等她这位继承人成年长大了,有了足够的能力后,唐褚年就该腾位子了,唐氏总裁这个位置也是个重要象征,很多人都会看着,他坐不了多久。   而萧函也清楚,老爷子还真是这么想的。   以唐褚年现在的处境,最好最大气的方式莫过于离开唐氏集团,自立门户。起码老爷子绝不会亏待他,他又当了这么多年的唐氏集团总裁,人脉资源什么没有,想挣下一份家业不成问题。   但唐褚年舍得离开这个耀眼的位置吗?萧函唇角溢出一丝讥讽的笑意,他对自己的杀意,可不仅仅是因为江楹,恐怕更多是为了他自己吧。   财富动人心,萧函看过的那些有关唐家资产的文件资料,唐褚年他会没看过吗?   ……   唐褚年也没想到宋如霏会拒绝他,还被拉入了交往的黑名单,只限于礼貌性的面子情而已。   自从当上唐氏集团的总裁以来,唐褚年不说顺风顺水,也是高高在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甚少有被人拒绝的,尤其还是女人。他现在是‘落魄’了,唐家的继承人已经确立不是他,在许多世家千金名媛眼中的吸引力也少了许多,但也不是没有,毕竟作为唐家的人,他也不可能一点股份和财产都分不到,说不定以后还能逆风翻盘呢。   但抱着这样赌性的女人家世才貌各方面都会欠缺一些,那些本身条件优越的千金名媛,好比宋如霏那样的,是否真的看得上唐褚年还是两说呢,毕竟他年纪也大了,外貌再好也只是说风度翩翩稳重,在结婚上还是要慎重考虑。   在唐褚年看来,这些人不过是看他处境艰难了,他冷笑了一声。   唐褚年走出集团大厦的门口时,似乎有人在指指点点,窃窃私语,然后他就看见了不远处迎风站立楚楚可怜的江楹。   从骄傲任性的小公主变成可怜的小白花,有时候只需要几天罢了。   有钱有人宠着的自然可以骄傲肆意,但落魄无人依靠了,就要学会面对现实了。   被迫离开唐家后,江楹过的很不好,即便管家按老爷的吩咐给了她一套市内两居室的房子,留给她的账户里每个月都会定时打入一笔钱,直到她十八岁成年那天。   这条件可比江渔那时候好多了,江渔还需要做兼职打工,赚学费贴补家用。江楹至少不用为维持生计担忧,养活她自己不成问题。但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江楹从小过惯了养尊处优千金大小姐的生活,从偌大的唐家别墅搬到了两居室的小房子,没有厨师佣人,连公交地铁都不会坐,而过去她从来都是专车接送还有私人飞机乘坐,这种落差感她怎么受得了。   一天到晚还要面对冷冰冰的房子,没有家人没有朋友,孤独又让她感到害怕。   至于学校,原来的那所私立贵族学校,江楹一点也不喜欢,但也没想到唐家这么快就给她办理了转学,转到一家普通高中,但江楹本就不喜欢学习,去过一次嫌弃那里条件处处差,连校服都不够漂亮,江楹就再也没去了。   卡里每月的钱对普通人来说足够用了,但还比不上她曾经去高级餐厅吃的两顿饭。江楹也不知道怎么理财生活,头几天就把卡里的钱花的七七八八,她也没想过去找工作,下意识想求助唐家,最好是能再回到唐家。可除了送到现在住的房子那一回后,管家就再也没露过面,除了每月定时打的钱,唐家与她完全断绝了所有关系。   最后,江楹只能想着来唐氏集团门口,找她的小叔唐褚年了。   这半个多月来,江楹心里也有埋怨过小叔,说好的会保护她,结果却对她不闻不问,甚至没来看过她一眼。但所有的埋怨难过在见到唐褚年的第一眼,就都成了眼里泫然欲滴的泪水,又一次扑到唐褚年怀里。   唐褚年这些日子也是强忍着不去想她,以免让老爷子怀疑什么,但看到短短半月不见就憔悴瘦弱的江楹,他就失去理智了,尤其是在听江楹诉说这些天她吃的苦受的累,更是心疼的不得了。   唐褚年把江楹接到他私底下的一栋别墅,那里还有保姆佣人可以照顾她。唐褚年还故意瞒着老爷子不让他知道,但他自己又忍不住时不时去看江楹,不仅是唐褚年难忍对江楹的思念,江楹也时时缠着他。   吃过苦的江楹重新回归到锦衣玉食的生活后,更加抓住小叔唐褚年这根唯一的救命稻草不放,对他深深的依赖眷恋犹如菟丝花一般,紧紧缠附着。江楹现在只有一个念头,要是失去了小叔,她就真的一无所有了。为此她甚至大胆地对唐褚年表露爱意。   唐褚年本就深藏着对她的隐晦心思,又如何拒绝得了少女大胆热烈的表白,以及心爱之人的诱惑。之后这间别墅也就真的成为金屋藏娇之所了。   唐褚年这事做得隐蔽,但奈何萧函早有准备,到了月底就问管家一声,江楹怎么样了。   她暂时还不能时时刻刻盯着唐褚年的行踪举动,但她可以关注江楹啊,那还不容易。唐褚年这份看似禁忌悖逆的感情,不一定能压制的住呢。说不定他们两位就是这个世界的男女主,真爱又如何能挡的住。   结果不出萧函的意外,江楹的住处都落了十来天的灰尘了,人也早已不住在那了,再稍稍一查,就知道唐褚年把人放在别墅里金屋藏娇了,关系也早就不纯洁了。   唐老爷子知道这件事,都半天没说话。 第176章 豪门宠文女主   这对老爷子来说的确是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 若是换作之前偷换孩子的真相没有大白, 他怕是都要气得心肌梗塞了。当然现在也没好到哪去。   即便在老爷子心中, 唐褚年比不上长子唐明柘,孙女唐渔这两人重要, 但也是他亲手从孤儿院带回来,看着长大的晚辈子侄,所给与的信任和权力也超过了大多数人。   为了保证唐渔的地位, 他没有告诉唐褚年一声,就宣布了继承人并遗嘱公证,外面的人会怎么看唐褚年, 老爷子也是知道的。   不管外人知不知道唐褚年只是唐家养子,没有血缘关系, 可他毕竟在唐氏集团待了多年, 功绩成就有目共睹, 被年轻的晚辈后来居上,甚至还要让位, 即便他能够坦然接受, 外人的流言蜚语总是挡不住的。   唐老爷子也只能想着如何补偿唐褚年,不亏待他。   但现在唐褚年却越来越让老爷子失望, 而且还是越过了他容忍的底线。   从唐渔提出小叔对江楹有特殊感情, 又有管家的一些佐证, 老爷子也有回想起过往多年的一些蛛丝马迹,隐隐有些怀疑。   他还以为是因为江楹在唐家的这些年,太过依赖唐褚年, 身边也长期只有他这一位较年轻的长辈导致的,小姑娘年纪轻轻的懂什么叫爱情的。   但老爷子万万没想到,唐褚年对江楹的心思也不单纯是叔侄之间的疼爱维护,这种想法又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江楹离开唐家才半个月,唐褚年就把她接到了身边,是不是代表着唐褚年对江楹早就有不同寻常的感情,就像唐渔说的那样。   另外老爷子对江楹的态度也很复杂,把她当亲孙女疼爱了多年不是假的,但种种缘由带来的迁怒,所以干脆眼不见为净,能她一套房子养她到成年,足够她活下去了,这样的态度还不明显吗?   偏偏唐褚年还和她搅合在了一起,还做出把江楹藏起来养这样的举动,唐褚年有在乎老爷子,在乎唐家的颜面吗?   哪怕现在江楹和唐家已经没有关系,但毕竟他们俩当了多年的叔侄,唐褚年喜欢哪个女孩子不好,非要找江楹,要是传出去,唐家简直就要丢人现眼了。   ……   唐褚年接到了老爷子亲自打来的电话,严令让他回家一趟,唐褚年不好拒绝,就答应了,他还不知道是自己金屋藏娇的事情暴露了。   在他原有的计划中,这件事至少要在老爷子去世后不在了才能公开。即便是唐渔回来了,唐褚年也不敢表露出他隐秘的心思来,他在唐家多年,也深为了解老爷子的性格,是不可能接受的。   当被唐渔当面戳穿说出来时,唐褚年才会心底一阵慌乱震惊,之后选择住在外面减少与唐渔的接触,也是为了避免她每次都提起江楹,最后引起老爷子的注意。   他的理智和聪明都告诉他,不去见江楹才是正确的,也就不会引起老爷子的怀疑。   但江楹对他来说是不一样的,唐褚年是那样的嫉妒唐明柘,嫉妒到得知他的死讯,面上装作难过哀悼的样子,心里只有轻松和一丝畅快。   可在见到医院保温箱里小小的女婴时,他却忍不住生出一丝心软,看着她一点点长大,对自己越来越依赖,唐褚年也享受着宠溺她骄纵她的感觉。   即便知道江楹不是唐家的孩子,也已经无法改变唐褚年对她的感情了。   老爷子和唐褚年这次见面谈话自然不那么愉快,还让唐褚年跪了半夜。、   唐褚年一开始还以为是唐渔在背后说的,没想到是他把江楹藏在自己别墅的事被老爷子知道了,甚至调查的一清二楚,连两人亲密关系发展到了什么程度都知晓,唐褚年再怎么瞒也没有用,只能咬牙承认了。   老爷子质问他什么时候喜欢的江楹,唐褚年没有说实话,含糊了过去。   老爷子也懒得追根究底,直接严厉下命令道,“立刻结束这段关系,把江楹送出国去,以后你们两个再也不要见面了。”   老爷子不是不相信真爱的人,他对亡妻也是多年难忘,甚至不曾动过再娶的念头,但江楹和唐褚年难道是什么真爱了吗?传出去谁会相信,不久前还是叔侄关系呢,结果现在就搞到床上去了。外人听了,还不知道会怎么说唐家乱七八糟的呢。   在唐褚年做出这个行为时,老爷子已经对他失望透顶了,现在说的话是在维护唐家的脸面名声,也是让唐褚年在江楹和唐家之间做出选择。   唐褚年咬着牙,心不甘情不愿地点头了。   老爷子找唐褚年谈话,萧函也是知道的,包括之后的一段时间里,老爷子心情很不好,尽管每天在萧函面前笑呵呵的,但有些失望难过还是隐藏不了的,何况还有管家告诉萧函。   萧函觉得爷爷早点知道也好,所谓的无知是福,还是提前看清比较好。前世原主车祸死后也不知道是什么样子,也许江楹依旧无忧无虑地当她的小公主,但有些事真的瞒得了吗?何况唐褚年的掩饰手段真的不怎么高明。   萧函还从管家那得知,唐褚年那边还拖着,没有立刻把江楹送出国,还试着给她换个身份。   老爷子真正在意的本就不是江楹何去何从,而是唐褚年的态度。现在看来是翅膀硬了,连他的话也不听了。就算他再主动拆散他们又有什么用,难道真能挡得住唐褚年千方百计去找江楹。   不过毕竟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失望是有的,但真的放弃起来,老爷子也是能狠得下心的。   他现在只庆幸找回了亲孙女,也犯不着为这种污糟的事情堵心,只专心培养起孙女来,等着过几年安排好一切把家业交到孙女手上,他走的也好安心。   萧函没有在爷爷面前再提唐褚年,而是更用心地认真学习各种课程,甚至都开始跟在爷爷安排的人手身后学习处理公务。许多知识手段她在别的世界都曾精通过,现在也就重新学一遍罢了,自然学得快。   在旁人眼里便是超出常理的聪慧,一般人需要花上四倍五倍的时间才能掌握的,她只需要一两遍就够了。白天要学习各种各样的东西,晚上还会复习一下高考,这样紧张繁重的课程,萧函却是游刃有余,且没有半句抱怨说压力大。   有个资质这么优秀的孙女,唐老爷子更加没空关心什么唐褚年这样不重要的人了。   唐老爷子对唐褚年和江楹的事不管不问,也没有催促或者把人直接强制性送出国。唐褚年自己就更狠不下心了,在江楹的泪眼和痴缠下,仅仅是换了一处更隐秘的公寓,并且减少去看她的次数罢了。   他想着自己还没有足够强大的实力与老爷子抗衡,但等到老爷子去了,也就成不了他和楹楹的障碍,到时候也就能光明正大起来了。   江楹更是没有什么别的想法,只要小叔不离开她,她不用再过那种苦兮兮的日子就够了,其他的何必要想呢。   ……   高考结束了,萧函还和同桌方语见了一面,之前唐老对孙女保护得过重,出入都要求大批保镖同行,加上课程又繁重,萧函也没有与朋友见过什么面,仅限于手机联系而已。   对于自己的情况,萧函也只是大致地告诉了方语一些。唐家宣布继承人的事也是一度占据头条新闻。   方语也很震惊,简直跟做梦一样,好友居然是电视剧情节中被掉包在穷人家长大的真千金,现在被认回去了,还当上了继承人,而不是什么以后只要等着和高富帅结婚就好了的米虫千金。   她更没想到好友这么淡定,经历这么多惊人的事,还能继续参加高考。换句话说,以唐家这样的豪门,高考成绩如何对她以后的人生都影响不大。   萧函想了想道,“毕竟是真正付出过努力的。”   方语想想也对,好友这个学霸可不是轻轻松松来的,别人在玩乐谈恋爱的时候,她不是在读书就是在打工。哪怕突然成了顶级豪门被调换的孩子,也不能忽略前面那么多年的努力读书。   高考完后,方语就被她父母赞助去旅游了,加上她本就攒了不少小钱钱。要是没有这些变故,她还打算拉着萧函一起去,但现在萧函结束了高考,许多经商的课程还要继续学着,方语感叹了一声,“豪门的继承人也不容易当啊。”   方语又无意道,“其实以前就觉得你妈和你不大像,气质不一样吧,我妈还曾经问我,她是怎么培养出你这么懂事又优秀的孩子呢?”   原来还真是把别人的孩子偷来的呢。这种人说是人贩子也不为过。   萧函神色淡淡,唐家的律师帮她和张淑英做了关系切割,然后就以偷拐孩子的罪名起诉了她,在唐家精明强大的律师团的努力下,她被判了十五年的有期徒刑。   和原身失去的一切包括性命相比,这不算重。   但是张淑英在牢中会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吗?萧函不这样觉得,她或许会觉得自己的付出是值得的,她是一个好母亲,甚至是伟大的,为她的亲生女儿江楹赚到了十七年富裕优越的生活,这样的心理安慰就足以她在牢狱里原谅宽恕自己的罪行。   这样想后,萧函给管家打了个电话,听了她的话,管家有些惊讶疑惑,但还是表示会办好的。   ……   张淑英意外得到了几天的假释,并不是因为她在狱中表现得有多好,而是外面有人帮忙,让她有了这样一个机会。张淑英在牢中的日子是不好过,但她本就是一生习惯了坎坷苦难的女人,别人欺负她,她也就默默忍着受着。   令她心酸难过也就是那回亲生女儿表现出不愿意认她厌恶她,但见到江楹长的好看过得好,穿的也明显体面漂亮,像电视剧里的千金小姐,没吃什么苦,张淑英心里也就满足了。   假释出来后,张淑英也不知道该去哪,最后默默回了原来的家。两个月过去了,家里都积灰了。张淑英默默地打扫着,隔壁的人听到有动静,出来见到是她,都露出了嫌恶的表情。   别的可能不知道,当张淑英因为偷拐孩子坐牢的事,在小区也是传得沸沸扬扬。而且张淑英假释的日子也巧,正是高考放榜的日子。   萧函的成绩直接拿了个高考省状元,连学校都轰动了,只是记者想找人采访都找不到,倒是来学校小区打听过了。   江渔以前形象本就好,再加上一层高考状元的光环,都引不起什么仇富的心思,这么优秀的孩子,早晚也是会出人头地的。倒是张淑英成了害人不浅的养母。   张淑英刚回来,左邻右舍都传的人尽皆知,都拉着家里的孩子别和个坐牢的犯人接触,就是见到了也离得远些,这种偷人孩子的人贩子丧尽天良,江渔一个多好的孩子啊,好好的富贵人家的千金被她偷来过了这么多年的苦日子。瞧着平时低眉顺眼的老实人,心肠歹毒又贪婪。   这些话还不止是背后说的,当面也敢指着鼻子骂。张淑英也不敢争辩回嘴,只低着头走路,那些各种各样的目光,竟不比在牢里待的好。只能快些回到家,也不敢出门什么的。   张淑英也听说了萧函考了个省状元的消息,心情也很复杂,这孩子成绩一直很好,以前还常说会考一个好大学,努力工作让她享福不用再劳累。可真相大白后,一切也都落空了。   她还记得这个养女对她的冷漠,又毅然断绝了关系,这辈子怕是都没有什么见面的机会了,张淑英心里感伤了一阵,又想起了自己的亲生女儿,也是同样的年纪,不知道高考考的怎么样了,会上个什么学校。   假释出来的时候,张淑英还收到别人给她的一个地址,说是她亲生女儿江楹现在住的地方。   张淑英虽安慰自己,只要女儿过的好就够了,认不认她都没关系,但一想到她要坐十多年的牢,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来了,还能不能见女儿一面,张淑英就忍不住坐车去了那个地址。   只要远远看上一眼就好了,她绝不会打扰女儿的生活。   她也知道自己现在名声不好落魄,又是个坐牢的犯人,她的女儿还年轻,要是和她沾上关系,影响了江楹以后的人生就不好了。   张淑英还不知道女儿被赶出唐家的时候,看着她找到的地方,明显是高档小区,也就是说江楹过得还不错,她心里微微欢喜,又带些激动,期待着能见到亲生女儿江楹一面。   高档小区有安保,不会随便放人进去,张淑英也就在外面小心翼翼地等着。虽然只见过一次,但亲生女儿的样貌早就被她记在了心里,无论如何都能认出来的。   张淑英等到很晚,夜幕都沉了下来,才迟迟见到很像是江楹的年轻女孩,但接下来的画面几乎让她目呲欲裂。   穿着露肩红色小短裙的江楹抱着唐褚年的脖颈,今晚小叔陪她玩的开心,包下了整个场子,就好像回到了她还是唐家小公主的时候。江楹对唐褚年撒娇痴缠着,从车里出来都腻歪了好一阵,还踮起脚亲了好几口。唐褚年也搂着她的细腰,靠着身后的车就不管不顾地深吻了下去。   除了唐老之外,他还真没什么忌惮的。   十七岁的江楹本就是娇养长大的,一身肌肤白嫩,染上嫣红后更像是青涩又诱人的水蜜桃,无论是在感情还是欲望的驱使下,唐褚年都拒绝不了。他吻着怀里的小女孩,一会儿细腻温柔,一会儿又激烈缠绵,呼吸都细密的纠缠在一起。   突然有人冲了上来,一把将江楹扯开,正是被两人亲热画面刺激到的张淑英,孤男寡女的在深夜里亲吻,而且她的女儿还未成年呢。   张淑英脸上满是难过又激动,声音尖利道,“江楹,你怎么能和一个大你这么多的男人在一起。”   她见过这个男人,他是江楹在唐家的小叔,江楹怎么能和他在一起,甚至还亲吻。在她的想象中,江楹应该过着优越的千金小姐生活,以后也会和同样年轻,家世又好又优秀的男孩子交往,一生幸福美满。   而不是像现在这个样子,还不到成年就坐在一个比她近二十岁的男人怀里,张淑英简直跟疯了一样,情绪过激下力气也大得出奇,撕扯着江楹道,“你还未成年呢,不应该在上学吗?”   这时小区的保安也注意到这边的动静跑了过来,在唐褚年的示意下拉开了张淑英。   江楹在一开始的惊吓过后,在灯光下也认出了这个突然跑出来的疯女人,狠狠地甩开她的手,就跟丢掉垃圾一样,高傲任性道,“你凭什么管我,我爱和谁在一起,和你没关系。”   对张淑英这个女人,江楹只有怨恨,怨恨她为什么要出现,为什么不带着唐渔走得远远的,最好两个人都消失,不然她也不会失去原来的生活,被赶出唐家吃苦受罪。   她绝不会承认张淑英是她母亲,这个女人跑来找她,无非就是想要些好处,想到自己的手还被她碰过,江楹都觉得脏。   唐褚年对张淑英也没什么好印象,哪怕她是江楹的生母,他也很难做到爱屋及乌,何况楹楹还那么讨厌她,更加不把她放在眼里,安排了一下保安把这个疯女人赶走后,唐褚年就带着江楹进小区里面了。   “走走,快走,不然我就叫警察了。”保安驱赶着张淑英离开小区范围,随口还嗤笑了声,“也不看看人家是什么人,能和你扯上什么关系。”   保安想着可能真是个神经病,一身廉价看着就是个穷人,那位可是唐氏集团总裁,开的都是上千万的豪车,碰瓷谁不好,碰瓷这位大老板。   张淑英被这句话再次刺激道了,猛地尖声道,“我和她有关系,我是她亲妈,她是我女儿,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   那保安愣了一下,然后嗤笑道,“亲妈也管不了女儿做什么,快走,别得罪了人家有权有势的,不然有你好看的。”   公寓的保密性不像独栋别墅那么高,日常出入的都看在眼里,这里的人也不知道江楹是曾经的唐家千金,看着那位唐总一周来两三次,关系还那么亲密,还不是金屋藏娇是什么,张淑英看着倒是可怜,女儿攀上富贵不说还不认她这个妈。   保安也只敢在心里腹诽几句,嚼舌根子的可是容易丢饭碗的。   张淑英一脸茫然,怎么会变成这样呢。不应该是这样的啊。   回想起唐渔,懂事孝顺又优秀,还考上了高考省状元。为什么她的女儿在唐家却变成了这个样子?不顾年龄的大胆亲热,对她的厌弃傲慢。   张淑英不愿意相信是自己只见过两面的女儿不好,一定是别人教坏了她。肯定是那个男人,她的女儿还那么小,什么都不懂,肯定是别人引诱的她,张淑英心头涌出一股浓浓的恨意。   ……   高考成绩公布后,唐老爷子别提多高兴了,哪怕孙女的未来早就被他铺好路了,没什么影响,也挡不住他为自己孙女的优秀欢喜,连家里佣人的薪水奖金都发了三倍,唐家上上下下都是带着笑的。   熟人像宋如霏的外公,在电话里说唐渔是文曲星,各种夸赞,唐老表面上谦虚,实际上听了喜滋滋的,笑得合不拢嘴。其他得到消息的也不忘恭贺一声,这种人情功夫,做好了笑脸相迎也不容易得罪人。   若不是萧函拦着想低调,老爷子就像大部分普通高考生的家长想放鞭炮办谢师宴了。尽管没有大张旗鼓,但萧函从管家那得知的是,老爷子给萧函就读了三年的高中捐了一座图书馆,另外私下还给了萧函的各科老师班主任奉上了一份重礼。   天下父母爱子之心切,大抵都是一样的,不论富贵贫贱。   就在唐家气氛和乐之时,传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也不知怎么回事,唐褚年被江楹的生母张淑英持刀捅伤进了医院,正在急救中,而张淑英再次被警察抓走了,她是从牢中假释出来的,这次罪上加罪,只会更重。 第177章 豪门宠文女主   萧函知道后先是愣了一下, 张淑英什么时候和唐褚年对上了, 虽说他们两人都是导致原身前世死亡悲剧的根源, 但互相也扯不上什么关系,哦, 也不是完全没有关系,张淑英和唐褚年之间最大的联系不就是江楹吗?   萧函微挑了挑眉,一个母爱大到偷换孩子只为了给江楹好的生活, 一个为了保住江楹的地位不惜隐瞒真相杀人灭口。   这样想想,江楹还真是得天独厚的女主角,要是没有萧函的出现, 她也是被所有人宠着的命。   但现在,两个都爱江楹的人碰在一起, 貌似无法和平相处, 以唐褚年和江楹现在这种有些另类养成的关系, 都养到床上去了,张淑英那样普通又传统的女人怎么能接受得了。   了解情况后和她猜想的不错, 张淑英撞见了江楹和唐褚年的亲昵一幕, 一开始就发了疯地上去撕打,后来被公寓附近的保安驱赶走了。但后来两天张淑英一直没离开江楹所居住的公寓小区, 在附近晃荡, 还想尽办法地打听到了亲生女儿的现状, 锦衣玉食是不错,但不是她以为的豪门千金,而是被唐褚年金屋藏娇养在这里的。   这所高档小区住在这里的多是非富即贵, 只是够不上唐家这样上流豪门的层次,   甚至小区里不少人都知道,还在背后说着闲话,十分的轻视不屑,什么男女朋友,不过是包养罢了。不然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子,哪来这么多钱天天挥霍,也不去上学工作,三天两头就是各种玩乐。   其实江楹早就退学了,要是过去的私立贵族高中,她还能勉勉强强两天打鱼三天晒网,但换成了普通高中,光是待遇环境的下降,她就接受不了了。尽管因为唐老对新闻舆论的控制,没人知道她的过去,是豪门掉包中的假千金,但同样她也失去了曾经众星捧月,所有人都喜爱她保护她的光环。   命运的打击之下,本就连自理能力都没有的江楹,也没想着发奋图强重新开始人生,而是自暴自弃放弃了学业,躲在小叔唐褚年的庇护下继续过着衣食无忧肆意玩乐的日子。   唐褚年也不会强迫她努力学习,只要她开心就好了。他也不可能天天陪着江楹,尤其是在上次老爷子严厉警告之后,他既不想把江楹送出国忍受思念之苦,又不敢太明目张胆,只能做的更隐秘些,减少去看江楹去的次数。   江楹平时大多时候都是自己待着,公寓的保姆佣人像空气一样,也不会陪她说话。一个年轻的小女孩哪受得了这种孤独寂寞。   她也不想见到过去那些朋友,因为只会招来奚落和嘲讽,所以就拿着唐褚年给她的钱随意出入各种奢侈的高档会所夜店,肆意买买买各种玩乐享受,像醉生梦死一样沉浸在这份欢娱快乐里。   张淑英的突然出现对她来说是一个令人厌恶的插曲,即便被赶出唐家了,她也还有小叔,不可能回到那个贫穷肮脏的家庭去。   这些事情足以令张淑英崩溃,她付出了这么多,甚至不惜坐牢,为的是什么,不就是她的亲生女儿江楹能有一个美好光明幸福的人生,不用像她一样,受人欺侮一生全是坎坷苦难。但现在,她的女儿才十七岁,还不到成年,花样的年纪,就变成了现在这幅样子,不再清白纯洁,学业名声都没了,以后该怎么办。   张淑英只知道她女儿以后的人生可能都毁了,因为那个比她女儿还要长一辈,用金钱和各种手段诱骗了她女儿的男人。   这个懦弱胆小的女人,怀着愤怒和怨恨买了把西瓜刀,在大庭广众之下把唐褚年给捅了。   唐褚年毫无防备,他怎么会将这个普通的中年女人还是江楹的生母放在眼里,更想不到她会做出这样惊人的举动。   而因为是私下来找江楹的,身边也没有保镖陪同,这一起发生的突然又猝不及防。不过反应过来的保安还是阻止了张淑英继续捅第二刀,迅速将她制服,并将唐褚年送往医院。   就在旁边的江楹,当场被这一幕吓得惊声尖叫,瘫软在地,她习惯了被人保护,也没有想过冲上去为她的小叔挡刀。   ……   唐家无论是得到消息还是了解全部情况,都十分迅速。张淑英虽然只来得及捅了唐褚年一刀,又及时送医抢救了,但也伤到了脏器要害,现在还处于危险之中。   老爷子听后头疼得厉害,他就知道唐褚年执意要和江楹在一起,早晚会惹出祸事来,但也没想到来的这么快,还这么荒唐。   虽有几分忧心唐褚年的性命,但老爷子更清楚这事传出去,将会是多大的舆论新闻,足以让唐家在A市的上流社会大大出一次名,还不是什么好听的名声。   老爷子还没为孙女拿了高考状元高兴两天呢,唐褚年就给他弄出一个更大的丑闻。   想想吧,唐氏集团总裁和未成年少女同居,导致被其母怨恨之下捅伤进了医院。这名未成年少女还是曾经的唐家大小姐,当了唐褚年名分上十七年的侄女。要那些八卦新闻写,都能说是盖上‘乱伦’的帽子。   老爷子忙着控制舆论,压下这些丑闻。萧函则自荐去医院看看情况,老爷子也有些担心唐褚年的手术情况,唐渔去看一眼也好,于是点了点头,但也让管家陪同,还配了随行的保镖。   唐褚年刚出事,要是孙女再出什么意外,唐家可就只剩下他一个老头子了。   车上,管家有些欲言又止,老爷子可能还不知道,但他是负责经手为小小姐做事的,张淑英能够获得假释还是小小姐让他派人做的,对于唐家来说,这只是小事一桩。   管家也只当萧函是结束高考后,一时兴起,勾起对张淑英的一点旧情,这也没什么。但谁能想到,张淑英才假释了几天,就持刀捅伤了二少爷。   要是被二少爷知道了,可能还会迁怒怪责到小小姐头上,管家犹豫的便是这件事,本来两人的关系就不大温和融洽。   萧函看出了管家爷爷在想什么,直接道,“我让你办的事情,爷爷要是想知道,你告诉他就是了。”   这事还真不在她预料之中,她又不是神,怎么可能事事都算计得到,而且也不需要用这样的手段,就能击溃唐褚年让他失去一切。   她原意也只是结束高考这个心愿后,想起张淑英在牢狱中可能没有悔过,就有点不爽,随手一安排,让张淑英有个机会看看她的亲生女儿现在过的什么日子。   张淑英不是多年来的夙愿都是让她的女儿过上好的生活吗?不知道江楹现在这种被养成金丝雀的样子,她会不会高兴自己当年的举动。她是种下因的人,怎能不见一见结出的是什么果。   萧函没对江楹做什么,江楹会落到现在这个境地,是张淑英造成的。   如果萧函没有认回唐家,没有当上继承人,也许江楹还会在唐褚年的保护下幸福而快乐地生活。但这些都是建立在原身的生命之上的,而唐褚年和张淑英都是刽子手。   张淑英或许是个好母亲,但她的母爱,为什么要牺牲另一个孩子的人生,就仗着唐渔的父母在她一出生就死了么。   萧函微微眯了眯眼,似是感叹道,“小叔的事,大概就是报应吧。”   张淑英在十七年前敢做出偷换孩子的事,就证明不是什么真正的老实人,能为女儿犯一次罪,那么第二次也不奇怪了。纵使唐褚年有再多的财富,再高的权势地位,也不能轻视了一个小人物的报复。   早知道张淑英有这勇气,萧函倒是希望她能下手狠点,送唐褚年送归西。   管家所理解的也以为是唐褚年和江楹同居的事,这事已经足以令老爷对他失望透顶了,管家对唐褚年的印象也好不到哪去。他又温和笑着,并带着疑惑道,“小小姐怎么会想要去二少爷?小小姐似乎不大喜欢二少爷。”   其实萧函表现得挺明显的,也就老爷子偏着孙女,舍不得说一句重话。唐家的佣人都全换了新的,还有谁敢给她半点气受。所以也是唐褚年避让着她,甚至没有住在唐家。   萧函十分坦然道,“小叔受这么重的伤,我这做侄女的怎么能不去看看。”   她又微微笑了笑,“小叔对我什么态度,我对他也是一样。”唐褚年不是想要她的命吗?正好她也是。   管家还是想着处理干净,别让人发现小小姐和张淑英假释的事有什么牵扯。   唐褚年入住的是A市最好的医院,也是最好的专家医术为他紧急做手术,挽救了他的性命,这点让萧函感到挺遗憾的。坐在一旁椅子上的江楹哭哭啼啼的,她才是那个最不能失去唐褚年这个依靠的人。   “唐先生还需要住院观察一段时间,另外他被刺伤的是肾脏,以后可能会影响生育和某些方面的功能,当然,以现在医学技术这么发达,也是有机会治好的。”   知道萧函和管家是病人家属后,医生面带遗憾和同情地道。   同样听到这话的还有江楹,她也呆住了。她现在也不是什么单纯无知的小女孩了,医生虽然说的隐晦了点,她也能听懂其中的意思,那是说小叔很可能不能生育了,而且还不举了。   这个消息很快也被老爷子知道了,听后他叹了口气,“那就让褚年在医院好好休养吧。”   尽管舆论被他压了下去,但是这件事造成的影响,唐褚年都不适合继续担任唐氏集团的总裁,老爷子已经准备另外安排信任的人接管事务,顺便准备让唐渔进入集团正式学习。董事会那边得了消息,也一致同意了这个决定。   ……   自媒体的时代传播速度是很快,却也不能低估唐家的势力,迅速控制住了,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外界的新闻虽说是被压下去了,在迅速解除唐褚年的职务后,将影响努力降低到最低点,但这么轰动的消息,直接成了上流社会的八卦谈资,同一个圈子里哪有什么秘密可言。   短短两三个月,作为A市的巨头顶级豪门——唐家,可是爆出了不少大新闻,先是被调包的真假千金,接着老当益壮威严犹在的唐老将认回的亲孙女立为继承人,至于为什么会越过唐褚年选择才回来没两天的孙女,外界还是猜测纷纷,且不约而同认为唐家以后有的乱,等着看这对叔侄争夺家产的大戏。   没想到一贯优秀赫赫有名的唐褚年先出了问题,和个小姑娘恋爱同居招来了报复,被刺伤进了医院,而那个小姑娘不是别人,正是在唐家待了十七年的假千金江楹,这个消息一传开引得众人哗然。   “唐褚年和江楹,他们之前不还是叔侄吗?就算现在没血缘了,怎么还搅合在一起了?”   “你这消息落伍了吧,江楹被赶出唐家后,唐家也没亏待她给了套房子,但没多久唐褚年就把人接到他自己别墅,玩起金屋藏娇了。两个孤男寡女的,共处一室,还不就干柴烈火起来了。”   “哎哟,唐褚年以前不还特别宠这个侄女吗?怎么混不吝地把人拐到床上了?”   “谁说不是呢,看着风度翩翩像个正人君子,还洁身自好的,没想到打的是他侄女的主意啊。”   “我跟你们说啊,以前我就看出来他们俩关系不一般了,这才多久的时间啊,就勾搭在一起了,肯定是早就有什么了。”   “喜欢小姑娘的也多的是,但他找谁不好,偏偏找江楹,这说出去不丢人现眼啊,唐老怕是都能被气坏身子。”   “说不定是江楹故意勾引他的呢,毕竟她现在也不是唐家的千金小姐了,落毛的凤凰不如鸡,何况她还是被打回原形了,再想过以前的生活,还不得靠攀上个有权有势的男人。”   “……”   尽管有老爷子收拾烂摊子,但稍微有点地位势力的人都能知道些风声,而唐褚年的名声也在圈子里降到了最低谷,加上他又失去了唐氏集团总裁的位置,不说人人喊打喊骂,但也没人肯看上一眼了,闹出这种事情,唐家对唐褚年的态度不说放弃,至少也是暂时扔到一边不会重用,且不说还有正经的继承人。   宋如霏也有所耳闻,趁着有机会问了萧函。而萧函也没有瞒她,把唐褚年的情况都说了。   宋如霏震惊得目瞪口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没想到唐褚年和江楹竟然真的是那种关系,难怪相亲约会的时候,江楹故意针对她,而唐褚年也维护她护的不行,连句坏话都不能说。   她早就对唐褚年没有一丝好感,现在只庆幸及时止损,没有继续和唐褚年相处下去,不然要是搅合进去了,她都觉得恶心,哪怕最后脱身也少不得沾上甩不掉的泥,成为别人的谈资之一。   不愿再去想唐褚年这个人后,宋如霏又对萧函道,“对了,听外公说,唐爷爷要安排你进唐氏集团实习了。”   萧函点了点头,“嗯,爷爷已经安排好了。”   对她来说进入集团也是最好下手对付唐褚年的方式,虽说他现在躺在医院,差不多废了一半,但他在唐家多年,根基深厚手里肯定有不小的势力,不然如何安排肇事车祸,这些萧函都准备全都挖出来铲除掉。   宋如霏不知道萧函的想法,只以为她是得到了唐老的认可,正好唐褚年闹出这样的丑闻,不适合继续在唐氏任职了,怕是唐爷爷也想着让孙女上位,以便早点接管家业。   集团的董事会高层也没有对老爷子这个决定有任何异议。   而萧函进入唐氏的两个月里,表现出来的能力全然不像是一个十七岁的女孩应该有的,更让人想象不到几个月前,她还没有回到唐家,没有接触过任何精英教育经商的知识。   包括进入在唐氏的这段日子里,她对许多事务都迅速上手,出席各种场合都是游刃有余,毫无青涩紧张之感。成长的速度让一些浸淫在这个圈子数十年的人都为之惊讶,是真的了不得啊。许多董事甚至和唐氏谈合作生意的大鳄,渐渐都有些理解老爷子选择这个孙女当继承人。   换他们也愿意啊。   要是说有个豪门继承人的标准,唐渔无异于是早已达到了,甚至还成为别人家的孩子,这个圈子同龄人被教育的榜样。而之前在唐家宴会上酸成柠檬精的人,无疑是又酸了一次。十七岁当上继承人也就算了,居然还表现得这么优秀。他们等着看的是败家或者争家产步步惊心的好戏呢,结果人家是天选之女,一路顺风。   、   能这么顺利,萧函也承认老爷子也没少为她造势,为她铺好了路。不然价值上百亿的计划项目,能有机会让她一个实习的指手画脚,提出自己的想法吗?老爷子做好了准备,也就是孙女学习经商的练手费,结果是没花出去反而还赚了不少,那些老朋友都夸他孙女在商业上有天赋。   ……   相比起萧函的风光,唐褚年在医院的日子不大好过。   在手术过后,他就转院到了唐家名下的一所私立医院,保密性更高。他住的也是最好的病房,享受的也是最好的待遇。但从挥斥方遒,位高权重的唐氏集团总裁,到现在至少要在医院住院半年。   失去了职务后,他和一个被养着的富贵闲人有什么区别。尤其是在医生那得知他的伤势影响之后,唐褚年恨不得杀了张淑英那个女人。   张淑英因故意伤人罪,再加上原来的罪名,刑期增加到二十五年,哪怕能活着出来后也是垂垂老矣了。更别说唐褚年已经安排好了人在牢里折磨她,不让她好过,以泄心头之恨。   唐家能请到国内外最好的医生,针对唐褚年的情况,也都提出了几个治疗方案,但都需要长时间的休养,如果想完全康复的话。   光这一点,就意味着唐褚年不得不离开唐家的权力中心一段时间。   直到现在,老爷子也只来见过唐褚年一面,唐褚年还想解释什么,而老爷子用手杖敲了敲,以不容置疑的口吻淡淡道,“好好在医院养好身体,其他事你就不用管了。”   老爷子对唐褚年有的不止是失望,还有芥蒂。   临走的时候,江楹见到老爷子都不敢大声呼吸,老爷子也没看她一眼,就由管家陪着离开医院了。   他也曾想过给这两人,他疼爱过的孙女,重视欣赏的养子一个不错的安排,只是他们不愿意接受,老爷子也懒得理会他们了,只要以后不犯到他的底线,随他们想做什么。   这件事不仅让唐褚年失去了名声和集团总裁的职务,也让江楹和唐褚年的关系第一次跌入冰点。   “小叔。”江楹声音糯糯地叫了一声,但后者仍沉浸在老爷子对他似乎是要放弃的态度里,没回过神来。江楹咬了咬唇,心里有些委屈,自从手术后,小叔已经不是一次两次的冷落她了,对她的态度也有些变化,让江楹感到有些害怕。   张淑英已经成为了江楹最怨恨的人,她不明白那个疯女人为什么要伤害小叔,害的她被小叔迁怒疏离,江楹难过得都有些食不下咽,渐渐憔悴了下来。   唐褚年在最初的愤怒过后,时间一长也平静下来了,江楹毕竟是他宠了许多年的小女孩,而且这些事都是张淑英那个女人做的,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江楹是无辜的。唐褚年自我安慰着,压下了那些迁怒不悦,重新对江楹温柔起来了,还心疼起她这些日子,白嫩漂亮的脸蛋都瘦尖了。   “小叔,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江楹担忧问道,“是不是因为我和你在一起,爷爷不高兴了。”   江楹不明白她和小叔又没有血缘关系,为什么那个女人发疯不说,连曾经疼爱她的爷爷也阻扰他们在一起,明明她和小叔是真心相爱啊,在新闻上也看到小叔被解除集团总裁职务的消息,江楹隐隐约约觉得事情可能很糟糕了。   唐褚年心里何尝不清楚,他还知道老爷子已经安排唐渔进入集团实习,明显是正式培养,把她推到人前为她造势的样子,听说唐渔还做的不错。   他这一养伤,少则半载多则一年,一年过后恐怕也回不到总裁的位置上去了,老爷子要是更狠心的话,指不定会打发他一个怎样的闲职,没有任何的实权,也无法对唐渔造成任何威胁。   唐褚年无法想象这个结果,他曾经拥有一切,财富和权力,甚至离最后的顶峰位置也只有几步之遥,但现在却几乎都要失去了。   离开唐氏从头再来,唐褚年想都没想过,他早已习惯了多年的高位,他的自尊和骄傲也不容许他灰溜溜地被赶出去,忍受创业的各种艰难困苦,再花十年二十年的时间爬上来。   唐褚年忍不住攥紧了拳头。   江楹见到他阴沉冰冷的脸色,忍不住有些害怕,“小叔。”   看到江楹单纯依赖的笑容,唐褚年神情柔和了下来,他不会这样轻易认输的。   他摸了摸江楹的头发,“不会有事的,只要有你陪着我就好了。”   两人甜甜蜜蜜,看着幸福美好的样子,但好景不长,唐褚年要在医院观察伤势,配合治疗休养,而江楹也只能一同留在医院。可习惯了肆意玩乐的江楹又怎么会有这样的耐性照顾陪伴病人,一周两周也就忍了,但时间一长,江楹在医院都待的无聊,就找机会偷溜出去玩。   结果不仅被唐褚年发现了,他手下的人还传来了江楹在夜店和一些朋友各种嗨各种玩乐的照片,其中不乏年轻帅气的青年。   唐褚年震怒,让人去教训了和江楹混迹在一起的年轻男人,又难得对江楹说了重话,还不准她离开医院半步,把她看在身边。   江楹有些不满委屈,她不过是出去玩玩,那些都是她的朋友,还会陪她玩还会哄她高兴。小叔凭什么各种不准的,还把她强制留在医院里。   换作过去,江楹可能还为小叔吃醋感到得意高兴,但现在他们已经是男女朋友关系了,江楹反而会觉得他管得多,强行干涉甚至控制她的生活,让她失去自由和快乐。   尽管依赖唐褚年,但多年养成的习惯,还是让江楹下意识仗着他的纵容,怎么也不会伤害她,跟唐褚年吵吵闹闹起来。就像每段恋爱关系里都会发生的矛盾。   但矛盾越来越多后,江楹也开始对唐褚年感到厌烦,觉得他变了。不再是那个宠爱她纵容她的小叔了。以往的成熟稳重,都变成了时不时阴沉着脸,喜怒不定,控制欲强。如今大多时间要躺在病床上,病容憔悴,也失去了曾经的迷人魅力。 第178章 豪门宠文女主   一年后,   盛大的慈善酒会上, 名流云集。   还有媒体不断的闪光灯, 追逐的永远是最受瞩目的人,到场的都是在各行各业赫赫有名的大佬, 其中镜头中少不了的是唐家继承人唐渔。   成年后便高调正式出现在公众前,并且成为唐氏集团的代言人,不久前还被评为95后最富有的青年精英, 在涉及各行各业的亚洲福布斯精英榜上高居前列,还引起了一时网友热议刷屏。   什么想给年轻好看又富有的小姐姐生猴子啊。   还有人家不仅有亿万豪门家产继承,还比你更优秀更成功的柠檬精段子。   唐渔这两个字代表的就是年轻, 财富,权力, 名声, 各种各样的风光无限。   这个时代, 不单是网友的记忆力是转瞬即逝的,大多数人都是这样,   谁还记得沉寂了一年之久的唐褚年, 他也出现在了这场酒会上,却无人问津, 即便认出来了也没人会特意上去搭理, 而唐褚年从国外做完医术回来, 也再没了过去的意气风发,倨傲矜贵。   之前有唐老爷子封锁着消息,还没人知道唐褚年伤在哪了, 但他看了不少医生,还特地去国外动手术,这个秘密哪还藏得住,不少人都知道唐褚年那方面有问题,而且生育上可能也有些艰难,都快成了圈子里的笑话。   一年来,萧函一边进行着学业,一边不断以唐家继承人的身份参与集团事务,出席各种公开正式场合。   在唐老爷子的支持下,才刚成年不久的孙女已经具备了接手唐氏集团的资格,只等大学毕业后,便会正式担任唐氏集团总裁一职,传言唐老爷子培养好了孙女,已经准备着真正的退休了。   唐褚年紧紧握着手中的红酒杯,手指骨微微有些泛白。   这一年来他不是什么都没做,但老爷子对萧函保护得几乎是密不透风,请来的保镖中不少还是军队里退役下来的特种兵,平时除非公开行程,其他大多时候低调保密。而集团那边,唐褚年在总裁的位置待了那么久,不可能没有培养自己的人,甚至有些势力他敢说连老爷子都未必清楚。   结果这些人居然都被萧函架空了,上个月他还在国外的时候,一个资历很深的部门经理就给他发了封邮件,说自己主动从唐氏集团离职了,可能会带全家移民去澳洲。其他的什么也没说,等唐褚年再想联系他时,人都找不到了。这个经理曾经是他费了不少劲收服的,而且还得到董事高层的信任,在集团内部也很有威望,有他在,唐褚年随时都能知道唐氏集团的即时信息,交易往来,还能盯着萧函,必要的时候给她设陷阱下绊子。   让他失去联系的何止这一位,他离开唐氏核心这一年来,损失得几乎是他在唐家的大半心血。连他都想不明白,萧函能够避开并且铲除掉他的棋子,还渐渐蚕食掉了他在集团里的势力,令他束手无策。   现在听着众人对她的赞誉,唐褚年忽然意识到,他们并不是因为唐老爷子的威望或者唐家的势力而吹捧,而是他从一开始就低估了,她比她父亲唐明柘要厉害得多。   早知道,他就不该掉以轻心。哪怕知道会引起老爷子的怀疑,也应该在最初的时候想方设法除掉她。   酒会结束后,唐褚年阴沉着脸回到住处,江楹见他这样子也小心翼翼的连话都不敢说一句。   这一年里他们的关系也变质了许多,开始的时候只是产生矛盾,但唐褚年因为自己某些方面的功能迟迟不好,情绪越发喜怒不定,时而阴沉,时而暴躁,对江楹也忍不住迁怒了起来,不再像过去那般百依百顺,予取予求。   江楹本来就被养的天真烂漫,单纯骄纵,没吃过什么苦,更不会迁就顺从人,也对唐褚年厌倦难以容忍了,想要离开她,结果唐褚年一狠心狠心切断了江楹所有经济来源,她受不了外面的辛苦没两天就乖乖地回来了。   别说维持生计的能力了,江楹连生活都无法自理,不会洗衣不会做饭,没有学历和任何技能,又习惯了优越的生活,她也渐渐知道自己离不开唐褚年了,而唐褚年也不再是那个把她宠在手心的小叔了,只是一个阴沉暴躁的控制狂。   自那次出走后,唐褚年甚至不许江楹随便离开住处,只能待在房子里,反正他也不需要她做什么,只要乖乖的依赖他就够了。   江楹在心底对他生出了厌恶和怨恨,却又不得不装成顺从的样子听他的话。当唐褚年不在的时候,她不能出去心里又难受,就拿房子里的保姆佣人发泄,肆意打骂折辱。唐褚年知道了也不会在意,在这种小事上他对江楹还是很容忍的,大不了换新的佣人就是了。   萧函对唐褚年的情况也时时有关注,当初张淑英下手的那一刀还挺狠的,还正好伤到了那个位置,真的影响了唐褚年的生育,她得知的消息也是他怕是这辈子都不可能有孩子了。   换句话说,就是断子绝孙。   也不怪他对江楹从曾经捧在心尖上恨不得为她杀人放火,到现在过得如同怨侣般态度大变了。   唐褚年也无法不在意这件事。   他现在对待江楹的行为都快算是人身禁锢了。也许江楹该感谢她,因为唐褚年很快就没有这个能力做什么了。   唐老爷子这一年的心情都不错,虽然也有些糟心事,但比不上孙女这么快就适应了商场上的生活,对那些复杂的事情处理起来也是游刃有余,以年纪来看是不大可能,也许只能说是天赋了。   说明他儿子儿媳生的好,给他留下了一个这么出色的孙女。   管家劝着他,“老爷,您每年这个时候都该去南湾岛疗养的。”那的温泉环境都适合老爷子的身体调理。   老爷子摆了摆手,“这几年先不去了,我还得留在这给阿渔多撑撑面子。趁着我这把老骨头还中用的时候,把那些人脉资源都交到她手上。”   “可您的身体……”管家有些担忧,欲言又止。   老爷子笑呵呵的,满是皱纹掩盖不了那一份霸气锐利,“我自己的身体我清楚,放心,我绝对能撑得到为我的孙女安排好一切再闭眼。”   萧函上楼来敲了敲门,“爷爷。”   一听是孙女的声音,老爷子脸上的笑容更盛了,对管家道,“快去开门。”   管家连忙走了过去开门,迎萧函进来了,老爷子笑道,“这么晚了,找爷爷有什么事啊?”   自萧函进入唐氏集团实习以来,老爷子倒是还期待着孙女遇到困难求助找他帮忙的,可是一次都没有,有什么问题萧函都自己解决了,都没能让他这个做爷爷的享受享受为孙女撑腰摆平事情的福利。   萧函神色认真道,“是有件事想和爷爷好好谈一谈。”   ……   这一年的时间,萧函不仅铲除着唐褚年在集团里的势力,而且还顺藤摸瓜,查到了很多事情。   比如他在江楹昔日体检上做的手脚,故意隐瞒真相的举动,还有试图阻拦唐渔回到唐家,这些痕迹哪怕处理得再干净,但真用心挖,也挖得出来。   唐老爷子当初没发现,不过是不曾怀疑到他身上罢了。   现在摆在眼前,故人之子,数十年相处的感情,在唐氏集团的多年功绩,但光是唐褚年对他的孙女动过杀意这一点,老爷子就不会再顾念什么。   若他当时没有提前发现唐渔,唐褚年的这份杀意是不是会变成真的。这个他看着长大,甚至用心带在身边培养的子侄,似乎也把他当初的狠辣手段也学到了几分。   唐家再次传出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唐老公开了唐褚年与唐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只是唐家养子,因某些原因解除了他在唐家名下所有产业的职务头衔,几乎是净身出户。   不是亲生的,难怪选择孙女当继承人了,家业总是要交给自家人的。   但是到了断绝关系净身出户这个程度,未免有些狠了,有人惊讶于唐老这么突然的举动,也有人猜测其中的原因是什么。   同情可怜唐褚年的人也不在少数,一夜之间就一无所有了,但真心帮忙也没有一个人,谁也不想冒着得罪唐老爷子的风险,沾上唐褚年的晦气。   很快,唐褚年连所居住的别墅都被经由律师处理收了回去。唐老爷子既然说要让他一无所有,就有法子将他在唐家得到的东西全部收回去。   仅仅两天的时间,唐褚年就变得一穷二白,举步维艰了。   唐褚年知道是他曾经做过的事情,被老爷子发现了。   江楹无法接受从唐家小公主的天堂跌落地狱,失去一切的巨大落差。唐褚年其实也一样,七岁之后就没有吃过半点苦,顺风顺水高高在上的他,又怎么可能为了维持生计卑躬屈膝去工作,甚至仰人鼻息。   而创业重新建立公司,至少在A市不可能,只要老爷子想,就能让他走投无路,甚至不用老爷子,一个唐渔就能做到这种地步。而他现在落到这种地步,不正是唐渔回到唐家以后一步步把他逼至绝境么。   唐褚年握紧了拳头,神色冷漠阴沉到了极点。   若说老爷子的行为将他逼至绝境,那么江楹的逃走就是压垮唐褚年的最后一根稻草。   在发现唐褚年无法再控制她之后,江楹就在夜店攀上了一个外省来的年轻帅气富二代就跑了。唐褚年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整个就一落魄大叔,脾气还那么坏,她为什么还要留下来。   至于那个富二代不过是看上了她的年轻貌美罢了,没什么真心,但对现在的江楹来说已经无所谓了,只要能给她好的生活养着她,其他的都无所谓,毕竟她什么都不会,根本没有任何生存的能力,只能选择攀附在别人身上,若是被舍弃了或者对方没钱了,那就换下一个就是了。   唐褚年手里的势力早就被连根拔起,被唐老爷子清算着。连找回江楹的能力都没有了,他是真的一无所有了。唐褚年内心充满着对唐渔和唐啸天的怨恨,最后选择拨出了两个电话。   ……   萧函与老爷子那夜长谈的最后,提出了一个问题,“我想知道,我父母是怎么死的。”   许多事情老爷子并不想让萧函知道,就像他的长子唐明柘,可以光明磊落,清白干净一样,但说实话他的这个孙女不像明柘,看似外表一样的温和有礼,实则手腕惊人,哪怕不告诉她的事情,她也一样查得出来。甚至连他都不知晓的,唐褚年做下的那些触目惊心的事。   老爷子一五一十坦诚了当年事情发生的经过,包括起因,也还有他后来的报复,最后叹息道,“是爷爷对不起你。”   他的儿子儿媳没有做过任何坏事,却英年早逝被人害死,这是他的报应,还害的孙女一出生就没了父母。老爷子这些年修身养性,心慈手软,不问世事就是想着为孙女积善积德,保佑她平平安安。他是真心为当年的事后悔。   萧函却又问道,“您有怀疑过,家里有内奸透露消息出去的吗?”   萧函怀疑的不是别人,正是唐褚年。   为此她还设了个局引唐褚年上钩,果然被逼到绝境的人,会做出什么来也是可以想象的。唐家曾经有一些敌对的家族,被老爷子打垮过,后来他们就参与了袭击唐明柘夫妇的行动中,然后被老爷子疯狂报复,到最后只有几个老鼠逃到了欧洲,还不敢冒头。   没人想得到,唐褚年其实是和他们有联系的。   当年唐明柘已经是唐家的接班人了,哪怕陪妻子回家探亲身边的保镖也是众多,行程低调保密,这个袭击报复的计划若没有准确的情报不可能进行的那么顺利,以至于唐家救援还来不及到,唐家的继承人唐明柘就当场死亡了。   财富动人心,靠着两个电话联系了几个躲藏的不见天日的老鼠,便能串联起许多仇恨唐家觊觎唐家财富的势力。   而这些,都在萧函和唐家的监控中。   这场甚至出现了些许硝烟的战争中,唐家不仅没受任何损失,而且萧函还确立了在地下世界中的名声。为此老爷子还吓得后怕,他没想到萧函会以身犯险。他的乖孙女只要等着他把一切收拾好,干干净净的坐上继承人的位子就够了,就像她的父亲那样。   萧函没有解释自己不会出事,而是道,“让您担心了这是我的错,但我不可能永远生活在您的羽翼庇佑下,有些事我总要自己面对。”   干净善良是件好事,但要是像她父亲那样,早就被人害死了。若没有强大的实力,拥有的财富再多,恐怕连命都保不住。   想起长子,老爷子沉默了。   萧函最后见了唐褚年一面,这个昔日俊逸挺拔,高傲冷淡的男人,如今落魄不堪,甚至沦为萧函的俎上鱼肉,一句话就能决定他的命运。   萧函只问了一件事,“当年我父母车祸死亡的事,和你有没有关系?”   这事唐褚年做得隐蔽,甚至没真正动过手,他只是发现有人要害唐明柘后,没有说出来然后暗暗推波助澜了一把。他不甘心,明明他可以比唐明柘更优秀,但只要唐明柘在,所有人都会忽视他。   还有唐家拥有的是多大一笔泼天财富,老爷子却要交给一个才十几岁的小丫头。   明明这些年都是他在撑着唐家,顶立门户,没有他,难道唐氏集团不会跨吗?他努力付出这么多,仅仅是一些股份怎么可能满足得了他,论能力他根本不输给谁,却因为是外人,毫无血缘的外人就得不到应有的重视,没有继承唐家的机会。老爷子分明是想利用他为唐家劳心劳力最后把他一脚踢开。他在唐家这么多年,早已视为其所有,怎么可能放弃。   唐褚年这通发泄心声更像是困兽之斗,穷途末路的作态罢了。   与其说是不甘心,不如说是嫉妒,嫉妒只比他大几岁的唐明柘,嫉妒他完美的人生。嫉妒他和唐渔是真正的唐家人,有着唐家的血脉,而他没有,还非要争取。   听着像是合情合理,但唐家有什么亏欠他的么,只因为他足够优秀有能力,就要把所有家业财富都拱手送给他。唐褚年要是真那么厉害,他怎么不自己出去打拼闯出一片天地,奋斗个不输给唐家的家业。   说到底不过是嫉妒贪婪,对唐家财富的贪婪,连自己的心也被吞噬掉了。   唐老爷子受到的打击最大,他怎么也没想到,当年的念着旧情收养,竟然引狼入室,还间接害死了自己的亲生儿子和儿媳。这番心痛打击之下,人都衰老了许多。   萧函本是想送唐褚年进监狱的,但老爷子说交给她处理,丧子之仇总是要报的。   后来萧函也不知道老爷子是怎么处理的,只是再也没听过唐褚年的消息。   ……   三年后,唐老爷子去世,萧函接管了唐家以及它背后大笔的财富,就算挥霍二十辈子可能也花不完。   除了经营唐家名下众多产业之外,萧函大多时间都花在慈善上,致力于帮助老幼妇孺等人,贫困山区无法上学的孩童,还有修建众多的福利院医院学校等公共设施,为社会弱势群体提供便利低廉的医疗和法律援助。唐氏集团名下成立的基金会也有好几个,萧函还分别以老爷子,唐明柘夫妇,还有唐渔的名字命名。 第179章 豪门宠文女主   方语高考发挥正常, 考上了一所不错的大学, 正好提前放假回来, 打算去拜祭一下去世的高中同学,江渔。   在她的印象中, 江渔是个很优秀的女孩,尽管家境不好,但却有着胜过大多数人的努力自律, 认真学习生活。可惜还没等实现她的目标,就在高考前夕发生车祸去世了。   葬礼办得很简单,江家没什么亲戚, 到场的最多的反而是他们这些同学和老师,学校里还募集了一些捐款想要帮助江渔的母亲, 江家的情况他们也有些了解, 还不少邻里街坊唏嘘, 江母就这么一个女儿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眼看着就要成材了, 却遭遇飞来横祸, 年纪轻轻人就没了。   方语听了也很感伤同情,但不知道为什么, 她有种感觉, 江渔的母亲似乎没有那么悲伤。   江渔去世不到半个月, 方语就听说她把房子卖了收拾东西回乡下去了,而那个醉酒驾驶司机也主动投案自首坐牢了。   这件事似乎也就尘埃落定,只存在他们一些人的记忆中。   方语买了束花来到墓园, 却见到一位穿着黑色唐装白发苍苍的老人,拄着手杖站在一块普通的墓碑面前,而他看的那块墓碑正是她的朋友江渔的。   方语有些疑惑,“您好,请问您是……”   那老人回头看了她一眼,带着迫人的威严。方语觉得有点眼熟,但也想不起是在哪见过,看着气度就不像普通的老者,好像是什么大人物。只是为什么还会来拜祭江渔,他和江渔有什么关系吗?   方语还没问出来什么,反而先把自己的情况说出来了。   不过好像这位老人在听说她是江渔的高中同学还来拜祭她,神色似乎温和了许多,他问了不少事,几乎都是关于江渔的,絮絮叨叨没有了第一眼时的威严气势,反倒像个邻家老爷爷,而且很容易让人放下戒心。   不知不觉中方语就说了很多她知道的事,最后才慢半拍反应过来,还没问这老爷爷和江渔的关系呢。   老人目光深邃,又难掩悲伤地看着墓碑,“我是她爷爷。”   方语微感震惊,瞪大了眼睛,听江渔说过她父亲是个卷款逃债的赌鬼,一出生就没见过人,什么时候还多了个爷爷,难道是远房亲戚,那为什么在江渔的葬礼也没见到他。   方语还来不及细想,老者身边就多了位类似管家的人,低声劝说道,“老爷,先回去吧,这里风大天凉,对您的身子骨不好,等以后……”   老人临走时对她笑了笑,“好孩子,谢谢你。”   方语没听懂他的意思,但看着他被人搀扶着离开,似乎一瞬间弯了许多的脊梁,佝偻的背影花白的头发,莫名令人感到酸涩,真的就像一位失去了孙女的年迈老人。   方语忽然觉得,若是江渔还在的话,这位老人应该会真心疼爱她的吧。   出了墓园后,停靠在一边的是台黑色的加长宾利,司机下车打开后座的车门,管家扶着老人上车。   上车后,唐老闭上眼睛,久久默然不语,最后掩不住的感伤道,“她和明柘长的真像,尤其是那双眼睛。”   管家低垂着头,“是啊。”比家里那位可像多了。   管家没有说更多的话来安慰老爷,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老爷此时的心情,不久前老爷的一位朋友寄来张照片,说是无意中见到的,觉得照片上的女孩和唐老早逝的长子有点像。那时老爷就起了疑心,让人私下调查。   可查到的结果却是,照片上的女孩已经去世了。   再多再详细的资料,也比不上亲眼见到墓碑时受到的刺激大,再多的安慰也抚平不了老爷心中的伤痛,白发人送黑发人还要经历第二次。   管家等待着老爷心中的情绪慢慢平复下来。   过了许久,唐老才缓缓睁开眼睛,苍老的眼眸闪过一丝锐利,出声道,“事情查得怎么样了?”   管家严肃郑重回道,“牢里那位醉酒驾驶司机的口供已经拿到了,还有在乡下的那个叫张淑英的女人也被我们的人找到了……”   外界都传闻唐家的小公主任性妄为,上天入地,偏偏有个小叔总在给她收拾烂摊子,哪怕捅破了天也能帮她补好。听到这种传言并身在其中的唐楹骄傲又得意。   唐楹一直觉得自己过得很幸福,而她最爱的人就是小叔了,小叔说过她是唐家的小公主,想要什么都可以。   什么时候对小叔的感情从最初的依赖亲昵变得不一样了呢,唐楹不知道,也许是第一次见到小叔身边有挽着他手臂的女伴时生出的嫉妒敌意吧,她希望她的小叔永远宠她疼爱她,只属于她一个人。   反正多年下来,唐楹忍不住陷在小叔对她的温柔宠溺里了。   爷爷刚回国那会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不但给小叔安排各种各样的相亲介绍对象,还调他出国管理国外的分公司事务,总之有意隔开她和小叔,那段时间唐楹开始明了自己的心意,委屈难过了好一阵,好在最后小叔还是违抗了爷爷的命令回到了她身边。爷爷也在她的哭闹之下稍稍妥协了。   小叔告诉她,他不是唐家的亲生儿子,只是收养的,知道没有血缘关系后,唐楹更加毫不掩饰对小叔的爱意了,唐褚年也一样,之后两人就开始了秘密恋爱,瞒着所有人,只有他们两个才知道的关系。唐楹也对这种像是偷情的感觉喜欢了起来,刺激又好玩。在别人面前她正正经经地叫他小叔,只有他们两人的时候就可以肆意亲热缠绵。   但别人也不都是傻的,有些东西怎么会看不出来。   A市的上流社会渐渐有了些传闻。   且不说唐老给唐褚年安排了多少和名媛千金的相亲,结果都不了了之,唐家小公主唐楹成年后,身边少不了狂蜂浪蝶的桃花,但这些都被她小叔唐褚年赶得干干净净,唐楹还整天跟在她小叔屁股后面。   就算有着叔侄关系,但一个大龄单身的男人,一个刚成年不久的小姑娘,成天待在一块像什么话。   唐楹和唐褚年来往熟识的人或多或少都察觉了他们之间感情不一般,终于有天一个出头鸟撞破了唐褚年和唐楹这对名义上叔侄的亲密关系,还不等唾骂非议声,唐褚年就率先宣布他并非唐家亲生子的事情。   这件事本就不可能瞒一辈子,等到唐老去世律师公布遗嘱的时候也会说明白。   唐楹不懂这些,她只知道她可以和小叔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了,尽管还有一个巨大的障碍挡在面前,那就是唐老爷子。   但外界舆论的风向已经有些改变了,“听说唐老爷子都被气得进医院了呢?”   “唯一的孙女和养子闹出这种丑事,心情能好到哪去。”   “其实也没什么,没有血缘关系就好,其他不还是小事一桩,唐老爷子年纪也大,再怎么反对又能撑几年。再说了,等他百年过后,唐家不还得靠唐褚年撑着,老爷子膝下就一个孙女,被宠的不知世事,又不懂商场上那些复杂的生意,唐家要是交给她,还不得被人生吞活剥一点不剩,现在这样子不也挺好的,肥水不流外人田了。”   “说的也是,除了年龄大了些,也没有配不上的,圈子里多少名媛千金想嫁给唐褚年的,人家还看不呢,只惦记着他家里那个小姑娘。”   “……”   主要还是不愿意得罪唐家这座庞然大物,唐褚年作为唯一能顶立门户的人,除了还差个名头,也隐隐掌握了唐家的大部分实权。那日撞破他俩在休息室亲热的名媛,现在家里都快被唐褚年整破产了,其他人更不敢再对这事非议什么,怕遭到唐褚年的报复。   另外唐家唯一还能在这事上做主的老爷子从半年前身体就不大好了,据说这次更是受了不小的刺激,在医院躺着呢。   对于爷爷很可能是因为这件事气得住院,唐楹也有些愧疚,但一想到,爷爷会阻拦她和小叔在一起,还可能会给小叔找别的女人,唐楹心头的那些愧疚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为什么爷爷不开明包容一些呢,她和小叔是真心相爱的啊,爷爷为什么不愿意成全他们。   有唐褚年的保护,唐楹半点也没受到外面非议中伤,而且和唐褚年公开之后,一天比一天高兴,无论在人前还是人后都不用再隐藏什么了,爷爷待在医院也没办法对他们的事指手画脚了,唐楹甚至满心甜蜜得等待着和小叔结婚。因为唐褚年许诺她,会举办一个世纪婚礼,让她成为最美最幸福的新娘。   唐楹听得欢喜不已,甚至开始幻想婚礼会是什么样子。   唐褚年摸了摸她的头,眸间一片温柔,微微勾了勾唇角。   他早就知道老爷子立下了什么样的遗嘱,再生气也终究是疼爱他的孙女的,总不可能给第二个人。而他如今已经足够强大,有势力又有能力,哪怕世俗道德的偏见也阻碍不了他们。   就在两人准备婚礼时,连唐褚年都以为命不久矣的老爷子,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将他们打入地狱。   ……   唐楹一片茫然无知,当了多年象牙塔里的小公主何曾经历过这样的事情,昏迷之前她还和小叔柔情蜜意地躺在床上,醒来,浑身都被死死地捆着,像是绑票,但面前出现的人却不是凶神恶煞的绑匪,而是她叫了近二十年的爷爷。   见到老爷子周围的手下,其中有些面孔,是老爷子当年用过的人,唐褚年心也渐渐凉了下来,这些年来,他怎么也没找到这股势力,以为是老爷子金盆洗手,心慈手软再也不用了。   唐褚年被押着跪在老爷子面前,而他甚至不敢有半分动弹,因为身后的人手握的枪口正抵着他的脑门。   老爷子坐在椅子上,居高临下的神情异常的冷漠,“唐楹不是我的孙女。”   唐褚年闻言,如坠冰窟,此刻还有什么不清楚的,老爷子已经查清了所有的真相。   老爷子又继续道,“而你们杀了我的亲孙女,我唯一的骨血。”   距离那场车祸已经有两年了,   唐老爷子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死了,怎么会不查个清楚,便是普通的车祸,他也会送那个害死他孙女的人下地狱去,但没想到这一切都是唐褚年的手笔。   “是我引狼入室,养出了一个心狠手辣的人。我自认待你不薄,明柘更没有半点对不起你,你却要我唐家断子绝孙。”唐老爷子紧紧盯着唐褚年,一字一句充满仇恨的戾气道。   唐褚年甚至都能听到身后扣动扳机的声音,他背后尽是冷汗,恐惧也达到了极点。   “唐家要是没有我,谁来支撑,你难道想你多年的心血毁于一旦,还有唐家好不容易洗白上岸了,我要是死了,对唐家造成的影响……”唐褚年咬牙试图挣扎,还以他准备的一些后手威胁老爷子,他死了也不会让老爷子好过。   这可不是二三十年前了,老爷子要报复的不可能只有他一个人,但要是敢这么做,一定会引起上面的关注。   更重要的是,唐褚年身居高位多年,无法想象到头来生死悬于老爷子一念之间。   唐老爷子冷冷打断他的话,“我一个风烛残年的孤寡老人,你说,我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他儿子儿媳都死了,唯一的孙女还来不及见上一面也被人害死了。   老爷子极为平静地道,“财富,权势,地位,甚至寿命,这些对我来说还有什么意义呢。”   而他这份平静之下,决定的不止是唐褚年和唐楹两个人的沉海结局,而是很多人。从偷换孩子的养母张淑英,到被唐褚年收买在体检上做手脚的医生都遭到了严酷的报复。   甚至和唐褚年有关的人,一个个的离奇失踪或死掉,唐老爷子仿佛回到了当年,这场复仇手段残酷,不留丝毫余地。对于A市来说,却是一场突如其来带着血腥味的地震动荡。   已经有人开始警告唐老爷子了,他再这么下去,唐家也保不住。   唐老爷子却置若罔闻,就像他说的,他一个活不了多久的孤寡老人,还有什么可顾忌的呢。唐家是他一手创立的心血又如何,已无后人继承,便是毁了也没关系。   这也许是他的报应,年轻时桀骜过甚,手段狠辣,做事太绝,又错信他人养虎为患。才会沦落到今日,断子绝孙,死后也无人送终。但事已至此,他又为何要管洪水滔天,别人生死好过不好过,他的孙女死了,自然是要很多人陪葬的。   当霍家老二劝阻无果离开唐家后,管家来到坐着轮椅的老爷身边,弯腰轻声道,“老爷放心,已经妥善安排好了,小小姐和少爷少夫人葬在了一起。”   老爷子在见过江渔后,怎么会舍得她的骸骨孤零零的在那凄凉狭小的墓园里。这个一出生连父母爷爷都没见过的孩子,他怎么忍心让她到死都是孤零零一个人。   唐老爷子微微颔首,又交待道,“等我去世后,也将我与他们一同合葬,好让我到了地下能看看他们,看看我的亲孙女,希望她不要怪我这个爷爷没做好。”   老爷的身体本就不好,从知道真相起就受了极大的打击,如今不过是撑着一口气疯狂报复,等到一切结束的时候,老爷也是大限将至罢了。   管家忍住眼中的酸涩,郑重地点了点头,“是的,我会谨记您的吩咐。”   他的命是被老爷子救的,便是老爷去世,他也会为老爷守墓,也守着大少爷少夫人,还有小小姐。 第180章 古代孤女   郑府偏僻的东北角小院花木深深, 说不出来的雅致静谧。   “小姐。”侍女青络脸上气得鼓鼓写满了不快, 提着食盒跨过门槛进屋来, “府里的下人实在不像话,小姐都出孝了, 厨房怎么还送来这么素淡的吃食。”   “无妨。”萧函放下手中书卷,瞥了一眼青络从食盒里拿出来的菜肴,笑了笑, “我也吃惯了素。”   青络撅嘴道:“小姐纯孝,三年来每日茹素,清减得不成样子了, 出孝了可不得好好补一下。”   虽嫌弃这菜清淡有余,不见半点荤腥, 青络还是用心地摆好碗筷盛汤布菜。   萧函口上说着吃惯了素, 但心里也是认同青络的话, 原身这姑娘守孝守得太实诚了。三年每日坚持茹素,着麻衣抄孝经佛经, 从未断过。   就是一个年轻力壮的男子也不一定受得住, 何况才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呢。   现在岂止是清减消瘦,简直就是弱柳扶风风吹就倒。   但谁让小姑娘是为全家人守孝呢, 萧函在心里微叹了一声。   原身名为易瑕, 易家祖父是孤苦出身, 在大梁太.祖皇帝麾下为将,一路打天下建功立业,唯有一位青梅竹马相识的妻子, 互相扶持恩爱多年,待到新朝建立,人也到中年才得了一子,就是易瑕的父亲易云章,也随父入了军营,战功赫赫,更让易老将军欣慰的是,易父与妻子郑氏成婚后育有三子一女,易瑕就是最小的女儿。   然而郑氏体弱,生下易瑕后没多久就撒手人寰了。   易父和几位兄长都是极为疼爱易瑕,只是因为长年在外打仗,没能多加陪伴。   三年前,边关告急,北燕来犯,易瑕的父亲和几位兄长受命带军赶赴战场,最后在金石谷一役中皆战死殉国。   短短几日间,父兄皆亡,易瑕也成了孤女。   自易家祖父起,易家三代男儿皆是为保卫大梁儿战死,此战过后,易家满门忠烈的名声也传遍大宁,为世人所赞誉。   当今皇帝也追封易父为一等靖忠公,并赐婚易瑕与五皇子赵承玮,只待出孝后便完婚。此举一出后,朝野内外无不都称赞陛下仁心仁义,厚待功臣遗孤。   谁不知道五皇子是贵妃娘娘所出,也是诸皇子中最受宠的皇子。   青络心里也想着,小姐可是未来的五皇子正妃,若是郑府要真敢怠慢,贵妃娘娘和五皇子一定会为她家小姐做主的。   萧函对尚未谋面的贵妃和五皇子暂不做评判,她不久前才穿越过来,原身的记忆简单得如同一张白纸,最深刻的也就是易家父兄战死的消息传来的哀恸了,其他有些事也是从青络口中套话和观察周围得来的。   坚持茹素着麻衣每日诵经,的确是原身小姑娘孝心一片,但旁人听之任之,恐怕不见得好心。   大梁朝对女子礼教苛刻,易瑕父兄战死后,她一介孤女,哪怕是靖忠公唯一骨血,也不能袭爵,不得顶立门户,于是被接到舅家郑府守孝。   不说三餐常见的青菜豆腐粥,屋内摆设也素净至极,不见一丝绣衾锦被绸衣缎服,萧函对这所谓的舅家也心中有数了。   也不怪连青络这个没什么心眼的傻丫头也会觉得郑府怠慢她家小姐,她从小陪在易瑕身边的,以前在易府的时候,易父和几位兄长不是在外征战就是在军营,府里就易瑕一个主子,家里的好东西都是紧着易瑕来的,相比起来,在守孝这几年清苦多了。   青络从汤盅里盛出一碗汤,叨叨道,“晚上我去厨房,要她们煨个鸡汤,要是孙嬷嬷在就好了,她做的鸡汤滋补又不油腻,小姐最喜欢喝了。”   孙嬷嬷是易瑕的乳母,除了青络还有其他丫鬟嬷嬷,只是将军府门第衰微,连唯一的后人易瑕都要寄居舅家,将军府里的人自然也是走的走,散的散。   易瑕也觉得寄居舅家,又是守孝,还带这么多下人不好。   孙嬷嬷本是要随着易瑕一起来,后被秋姨娘劝着说乳母年纪又大了,她的儿女也要接她回去奉养。   这几年,将军府的旧人也只有青络一个傻丫头了。   萧函看着那豆腐汤,陷入思考。   穿越来后她就给自己把过脉,这体弱不只是三年守孝留下的病根,还在饮食中不知不觉被人下了药。份量不多,只会让人慢慢虚弱,还看不出什么异样来,除非是萧函这种几世积累下来精于医道的人。   更让人奇怪的是,原身守孝三年,这药却是半年前开始下的。   下药的人是谁,又是什么目的。   萧函略想了想,她身上最引人觊觎无非两个,一是易家的家财。   可别小看了这份家财,易家祖父是开国功勋,四处征战时就积累了不少财富家底,易父又常年打战,收获的战利品数不胜数,易家虽男丁尽数凋亡,但因为皇帝对功臣遗孤的照顾,也没有依着所谓的律法绝户女最多只能得家产两成,而是尽数归于易瑕,连皇帝都特意施恩,旁人也不敢觊觎。   三代勋贵的积累,如今就落到易瑕一人身上,哪怕没有亲眼见过,萧函也能猜得出来绝对丰厚无疑。易瑕寄居舅家,这一大笔家财自然是在郑府。   二是当今圣上的亲旨赐婚。   在从青络口中得知,这门婚事看起来太好了,甚至好得太过了。   大梁帝传三代,战乱已平,就是对大梁边境有威胁的北燕也在三年前那一战被打得狠了需要休养生息,与大梁定下和约,为此大梁还嫁了位皇族公主过去。   如今正处于大梁皇室坐稳了江山逐渐开始走向盛世的时代。   当朝梁安帝赵瀚年岁四十二,仍是年富力强,自他继位以来,开拓疆土,风调雨顺,为君者自然也是意气风发,但膝下的皇子却不如人意。   先皇后因外戚专权被废,连累她膝下所抚养的大皇子二皇子也被皇帝厌弃,早早打发去了封地,三皇子四皇子是普通宫人妃嫔所出,表现平庸,在朝野中没什么名声,其他皇子都尚年幼,没什么存在感,唯有五皇子出身最高,文武出众,最得圣宠,还隐隐有被立为太子之势。   朝内外都看得出来的一个信号就是,五皇子赵承玮至今未被封王。   一般封王也就会划分将来属地,当今皇帝对哪怕是不怎么喜欢的成年皇子也封了郡王,对五皇子却迟迟没有下旨意。   对五皇子赵承玮一系的人来说是好事,但对于易瑕,却是祸不是福,相当于架在火上烤,不知有多少人恨不得取而代之。   三年已过,仍记得易家忠烈的人不知还有多少,当初赐婚时世人还会觉得皇帝厚待功臣遗孤,但现在只怕更多觉得一个孤女配不上未来的太子,甚至未来皇帝。   宫里的贵妃娘娘还有五皇子又会怎么想呢。   别怪萧函抱以最恶意的揣测,她才刚穿过来,为了自身处境安全也不得不将所有情况往最坏的想。   也幸好易瑕这三年专心守孝,不然外面的明枪暗箭足以要了她的性命,也拖不到现在。   萧函边想着,边慢悠悠地喝汤,肚子还是要填饱的,这世界没有灵气,但修习真气内力还是可以的,到时候再化解就是了。在周围诡谲难测的情形下,她还是不要表现什么异状来比较好。   但同时,萧函也没拦着青络为她出气去厨房闹,到了晚上,就有人到萧函所居的寒枝院来了。   是郑府的姨娘秋氏。   舅舅郑同只是一五品京官,原配早逝,一直未续弦,由贵妾秋姨娘管家。从这几日得知的信息,这位秋姨娘也是颇为受宠,掌管着内宅大权,下人对她也是称呼一声秋夫人。   因着她把持着郑府后宅,郑同膝下只有两个女儿,长女还是原配所出,前两年就嫁人了,不过是个寒门秀才,小女儿郑姝就是秋姨娘所出。   秋姨娘年过三十仍然风姿绰约,是个美人,一进来就连连道歉,柔声笑道,“都是下人们粗心,居然忘了表小姐前两日出孝,还依着以往的例,妾身都罚了他们了,叫以后都不得慢待。”   萧函笑了笑,“不过是些小事,姨娘不必自责。”   “表小姐只管当郑府是自己家。”秋姨娘又柔声道,“妾身还特地从自己的体己支出了些银钱买了些燕窝,回头让厨房的人炖了给表小姐补补身子。”   绕着这燕窝说了好几句话,话里话外透的意思无非是郑家还有她秋姨娘有多照顾易瑕这个外甥女。   听着有些好笑,易家家财雄厚,燕窝又算得了什么。但秋姨娘的话哄哄不知事的小姑娘也是够了,又是唯一的亲戚,还是会念着情的。   几两燕窝什么的,萧函不在意,她更好奇那下药的是不是出自郑家的人。   秋姨娘又转了话题,笑语嫣然道,“表姑娘也出孝了,我让姝儿多来寒枝院,你们姐妹俩也好多说说话。”   萧函微微点了点头,之前原身为守孝,不仅是闭门不出,也甚少见客。   ……   “表姐。”一位容貌甚美令人惊艳的粉衣少女盈盈地走进屋内,身后还跟着两个丫鬟。   她就是郑同与秋姨娘的女儿郑姝。   郑姝继承了秋姨娘的美貌,而且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如鲜花初绽,眸含秋水,顾盼之间极为动人,笑意盈盈,说不尽的娇媚可爱,衣着质地且不说,发间的步摇金钗,手上的名贵玉镯,更添了几分华彩熠熠。   萧函眸色微动,秋姨娘对女儿倒是极为宠溺。   郑家早在易瑕外祖父那时起就已没落了,以舅舅郑同的家底和俸禄,怕是供不起郑姝这样的用度。   郑家没有的,又是从哪里来,早在见过秋姨娘时,萧函就有了猜测。   水至清则无鱼。   但避不开的一个问题是,原身若真只是个无亲无故的孤女,便是被亲族贪墨了家财也不奇怪,但易瑕还有一个身份,皇帝亲旨赐婚的未来五皇子正妃。   试问,谁敢贪墨未来皇子妃的嫁妆,怕是不要命了。   别看萧函刚穿来时得知自身处境,对这门婚事更是皱了又皱眉,不怎么在意。但若没有了这层身份,萧函敢说原身一主一仆会被欺负得更惨。在男尊女卑又重礼教的世界,无父无兄的孤女受人欺凌,世情如此。   要萧函来说,无非就是死得快一些还是慢一些的区别。   郑姝似是不经意,柔美的秀眸里又带了好奇的意味,“表姐可见过五皇子?”   萧函抿嘴一笑道,“曾见过几面。”   易父和三位兄长多年驻守边疆,皇帝对易家表现得十分仁厚照顾,贵妃娘娘召年岁尚弱的易瑕入宫,几次下来与五皇子赵承玮也有过接触,原身的印象中,贵妃娘娘受宠位高待下却温婉柔善,对那时的易瑕也很好。   “表姐守孝期间,贵妃娘娘和五皇子赐下不少东西,殿下还亲自来过郑府,可惜没能见上表姐一面。”郑姝言语间多了分艳羡。   嗯,原身为守孝没有见过,看样子郑姝是见了。萧函温柔笑着回道,“陛下娘娘,还有五皇子殿下的关心,我自然是感激不尽。”   萧函耐得住性子,从郑姝口中又套了些话,尽管是特意隐藏了,但萧函还是不难看出郑姝对五皇子的爱慕之心,以及眼底掩饰不住的一抹嫉妒。   且不说原身记忆中的五皇子赵承玮容貌清俊,温文尔雅,就是贵妃之子,地位尊贵,诸皇子中最有可能得到太子的人选,也让人无数人趋之若鹜。   萧函对五皇子还是郑姝的心思都不感兴趣,但她仍能耐得住性子,引导着郑姝多说些话。她守孝三年对外面的事一无所知,侍女青络又是单纯直白的性子,顶多听些府里的闲言碎语。   待到晚饭时,郑姝也留下来一起用饭。看着郑姝也吃下了那些动过手脚的菜肴,而她身边的人也没有什么异常,这倒是打消了萧函本就不多的对下药之人出自郑府的怀疑。   郑姝对五皇子溢美之词不断,不是赞他文治武功,就是称他待下温文有礼,龙章凤姿。   废话有点多,但也不是没有一点用处的。郑姝即便只是闺阁小姐,但对京城的一些大消息热闻还是知晓的。其中有一件事让萧函有些在意,五皇子赵承玮去北地当了半年监军,朝野赞誉一片,在军中名声甚好。   赵承玮半年前去军中担任监军,原身又刚好约是半年前开始被人暗中下毒的,时间偏偏这么巧?萧函微挑了挑眉。   之后的几日,郑姝几乎天天都来寒枝院,但她知道的事不多,萧函在她口中再也听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后,就没心情再理会她了。   打发她也容易,只说自己还要为父兄抄佛经。   萧函面上露出温柔笑意,“舅舅和秋姨娘待我如至亲,表妹若是与我一同抄写佛经,父亲和兄长们在九泉之下,也会高兴的。”   “表姐一片孝心,姝儿怎敢夺,还是不久留了。”郑姝闻言讪讪主动带着丫鬟们走了。   回头郑姝就忍不住跟亲娘抱怨了,她还不乐意去寒枝院呢,死气沉沉的,不知有多晦气。偏偏易瑕一出孝,她娘就让她多去走动。   郑姝把自己的心思都嘟囔出来了,“一个没爹没娘的孤女罢了,现在还是在我们府吃住呢。”   昔日易瑕是将军府小姐,虽有着亲戚关系,郑家人想进将军府的门槛都难。但现在易家儿郎战死殉国,她这位表姐还不是得寄人篱下。   “说什么蠢话,小心让人给听了去。”秋姨娘到底比郑姝多些心眼,对易瑕未来五皇子正妃的身份有些忌惮。   郑姝拧着帕子,嘴角还是往下撇着。   秋姨娘也不舍得对唯一的女儿说重话,于是转而委婉道,“你与五皇子的事还要靠她呢。”   听到‘五皇子’三个字,郑姝一抹羞红浮于面上,“娘,你说什么呢?”   易瑕在郑家守孝三年,甚至很少踏出房门,又能与郑姝有什么过节。郑姝心里对她的怨念嫉妒说来说去还不是为了五皇子。   以郑家的门第,郑姝又是闺阁少女,本来是接触不到五皇子赵承玮这样的天潢贵胄。但易瑕在亲人去世后来到郑府时,五皇子也陪同送了一趟。   只那一面,郑姝的芳心就落在五皇子赵承玮身上了。   五皇子年纪轻轻,不仅容貌俊雅端方,就是那举手投足间的贵气,也不是一般王公贵族能比的。 第181章 古代孤女   在郑府初见春心暗动后,郑姝也是借着易瑕表妹的身份才得以接近五皇子的。好在她亲娘是帮她的,还背后给她支使了不少招数。   秋姨娘又细细询问道,“你与五皇子最近可还有来往?”   郑姝玉容上晕红流霞,眸子却闪过一丝失落,“自从殿下半年前去监军,就没见过了,五殿下是要做大事的人,哪有那么多时间顾及儿女私情,但殿下有给我寄过几封书信,不曾忘了我。”   秋姨娘却没有女儿那么乐观,她女儿虽生得貌美,无出左右,若不是门第品级拖累,也能争一争京城第一美人的称号。但男人喜新厌旧的多,而且以五皇子那样的地位,不知有多少春花秋月似的美人巴上去,半年的时间不见,万一五皇子把姝儿忘到脑后了呢。   好在她心里还有个底,秋姨娘心中定了定道,“你知道娘为什么让你多到寒枝院去?”   她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娘打探到的消息,再过几日,贵妃娘娘就会召易瑕进宫。”   郑姝下意识脱口而出,“贵妃娘娘竟然这般惦记她?”、   语气中透着些许愤懑不甘,要是易瑕还是将军府小姐,郑姝心里倒还平衡些,但现在易瑕不过一个无所依恃的孤女。   一个不能承袭的靖忠公爵位虚名,又什么用。   真比起来,还不如她一个五品官的女儿呢。   偏偏这样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好婚事没落到自己身上,郑姝每一想起来就不是滋味。   “即便陛下忘了,贵妃娘娘也不曾忘。没见着这三年每逢年节,贵妃娘娘都打发送些赏赐来。”秋姨娘一边说着实情一边劝慰道,“姝儿,这也是你的机会,有易瑕在,你还愁没有机会见到五皇子么。”   虽也盼着郑姝能和五皇子郎情妾意,但秋姨娘到底是做了多年的妾,费尽手段才走到现在的地位。   单就是一个身份就难越过去。就拿她的例子来说,大梁律法规定,不能扶妾为妻,好在她有手段,即便没生出儿子也能笼络住郑同,教他多年没有续娶,但唯唯一的希望也就在女儿郑姝身上了。   以郑家的官阶,五皇子又是正得圣宠,想要进他的府邸,哪怕博得五皇子的喜爱,顶天了也就是个侍妾,连个品级都没有,还不是受人欺负,秋姨娘做母亲的哪里舍得,还不得为她细细思量谋划。   可要是以正妃表妹的身份进府,最好还能再多点其他底气,比如易家的那笔家财。秋姨娘眼中闪过一丝贪婪,郑姝还在想着她娘说的话,没有注意到。   “姝儿,不要在易瑕面前露了你的心思,要多与她亲近处好一些。”秋姨娘又再三叮嘱,怕女儿坏了事耽误日后的富贵前途,   郑姝拧着帕子,秀丽的眼眸间嫉妒不甘交织在一起,不就是伏地做小,装巧卖乖么。想着娘跟她说的能风风光光嫁给五皇子,日后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这又算什么。   ……   “贵妃娘娘召我入宫?”   萧函微感惊讶,本打算整理一下原身父兄留下的遗物,结果第二日就听到宫中内侍来到郑府传的口谕。   “轿子已经备下了,请易姑娘梳洗一番,快随奴入宫吧。”一张笑脸皱褶如菊花的内侍道。   侍女青络高兴得后面要是有尾巴都能翘起来了,腰都挺直了很多,仿佛贵妃娘娘这道口谕让她一下子多了很多底气,贵妃娘娘摆明了是看重她家小姐,才刚出孝就召小姐入宫,看谁还敢嫌小姐这里冷清晦气。   不得不说,郑姝自以为掩饰的很好,但连小丫鬟青络都看得出来她对寒枝院的嫌弃。   青络也才刚高兴了一会,因为得到消息的郑姝立刻来了寒枝院,拉着萧函的衣袖一脸娇憨可爱道,“表姐,你带我也一起入宫好不好,我还没去过皇宫呢。”   青络小脸气得鼓鼓的,好不容易见一次贵妃娘娘,郑表小姐跟过去要是夺了小姐的风光怎么办。对郑姝的美貌,青络还是很忌惮的。秋姨娘能笼络住郑大人的心这么多年,还不是靠着一张脸,郑姝还更加出色,那张脸十分招人。   对郑姝的请求,萧函倒是挺想答应的,还不知道道皇宫是不是龙潭虎穴,拉个人当挡箭牌也挺好的。但这不符合原身守规矩的性子,于是恰到好处地露出了迟疑,“这……皇宫毕竟不是寻常的地方,没有贵妃娘娘的允许,我也不好带人一起进宫。”   “表姐,贵妃娘娘对你那么好,肯定会同意的。”郑姝哪里在乎什么规矩不规矩的,甚至都忘了姨娘对她的教导,言语神色都流露出几分急躁来。   “此事不合规矩。”萧函还是推拒了,“还是等我问过贵妃娘娘才是。”   萧函上了贵妃派人来接的软轿,留下郑姝在院子里,又是嫉妒又是怨愤,心里恨不得撕了易瑕好以身代之,去宫里见五皇子的母亲――贵妃娘娘。   萧函想着淑贵妃的这些传闻,也好待会如何应对。   不过来到淑贵妃所居的重华宫,还未进殿,萧函就先听到一阵女子的娇笑声,似乎宫里还有其他客人。   领路的宫人看出了萧函脸上的疑惑,解释道,“在里面的是南宁侯千金荣安县主,因着与我们家娘娘有些亲旧关系,常来重华宫坐坐,陪与娘娘说话,贵妃娘娘本来前两日就向陛下请了旨意让易姑娘您进宫见一见,没成想荣安县主上午就过来了,还在宫里用了饭。”   这京中的各家勋贵关系,原身了解的不多,萧函就更捋不清楚了,但听这称谓,应该是家世雄厚出身极好的千金小姐,与淑贵妃的关系想必也十分亲近。   随即一道温柔的女声响起,“快让她进来。”   “易瑕拜见贵妃娘娘。”有原身的记忆在,萧函行礼的规矩丝毫不差。   淑贵妃含笑道,“不必多礼,快快起来让本宫看看你。”   这贵妃娘娘待她着实好得过分了些,连方才热络聊得有声有色的那位南宁侯千金荣安县主都丢到了一边,在贵妃亲昵地拉着她的手腕坐过去恃,萧函不经意地余光瞧着那位荣安县主脸色“唰”的一下就变了。   荣安县主冯萝的心情确实糟糕透了,她母亲是宗室郡主,父亲是南宁侯,家世煊赫,还与当今陛下有几分年少伴读之情,不然她也不会有幸得了个县主封号,可以说是天之骄女,论出身尊贵可以将大部分人不放在眼里。   但这个世道,女子的尊贵荣华,前半生靠父兄,后半生靠夫君,嫁的人是什么身份至关重要。冯萝心高气傲,骄矜惯了怎么可能允许自己低嫁了去,过得不如意,莫说寻常人家,就是普通皇子,冯萝也不怎么看得上眼,顶破天了也就是个就藩的郡王,还不知道封地多荒凉偏僻。   就是前宗室郡主南宁侯夫人也舍不得女儿远嫁离开京城,在母亲的熏陶下,冯萝相信只有未来母仪天下的皇后身份才能配得上她。   勋贵之间关系纵横交错,淑贵妃就曾有位表姨嫁入南宁侯府,就是南宁侯早逝的太夫人,凭着这点关系,南宁侯夫人特地让女儿多来重华宫见见淑贵妃。   任谁都看得出五皇子是太子之位的热门人选,侯府也动了心,不然也不会明明定下了未来五皇子妃人选,还是圣上亲自赐婚,还让冯萝经常去贵妃宫里。   “你这手怎么如此寒凉?可是有什么体弱不适?”淑贵妃蹙着眉,语气里尽是长辈透着慈爱的意味,说着还褪下了手腕上的一个莹润玉镯给萧函戴上,“听人道,上好的暖玉适宜养身。”   萧函下意识推辞道,“这是娘娘的贴身之物,我怎么敢要?”   旁边的宫人还在一旁适时地进言,“这镯子是去年南国进贡的羊脂白玉,独一份的珍品,陛下特地赏赐给娘娘的,娘娘素来爱重不已。”   冯萝心口顿时有些疼,是气的,想想这大半年来,自己没少在淑贵妃面前伏低做小,甚至有时放下身架做些捏肩端茶伺候人的活计,本以为哄得了淑贵妃的欢心,料不到淑贵妃对易家的姑娘态度这般好,这一见面就送了御赐珍品,像是极为看重的样子。   陛下赐婚,天下皆知,人一进来,冯萝也早就知道她就是陛下指婚给五皇子的易暇,只是过去不曾放在心上,一个孤女罢了,根本不会是她的对手,易将军若还在世,易暇还能与她争一争,而现在谁都知道该怎么选。   结果,淑贵妃拉着她的手嘘寒问暖舍不得放是怎么回事?   “贵妃娘娘真是心地仁厚,体贴关怀。”冯萝插话了进来,她实在不愿意看到贵妃和她这位占着名分的竞争对手再这么亲近下去。打从易暇一进来,贵妃娘娘的态度就让冯萝心中的警惕不断升高。   淑贵妃似乎也回过神来了,看着冯萝掩饰不住的情绪,眼底滑过一丝笑意。   论心机,冯萝怎能比得上浸淫后宫二十多年的淑贵妃,后者浅笑指着道,“本宫竟忘了介绍,这位是荣安县主,你可能未曾见过。”   淑贵妃又拉着萧函的手道,“这是易老将军的女儿易暇,刚出孝。”   冯萝轻轻颔首,难掩倨傲之色,“早知道今日会见到易姑娘,我就提前准备几样见面礼了。”   淑贵妃送易暇东西,那是长者赐不敢辞的爱护体贴,冯萝与她同辈,说这样的话显然是暗中贬低她了,意指她居上,易暇居下。   淑贵妃面上仍是一片笑意,似乎没有察觉到冯萝对易暇的敌意和轻蔑。   萧函摸着腕间透着温润的白玉镯子,有些猜出了淑贵妃这番作态的用意。后宫里从来不缺擅长演戏的高手,何况还是如今的后宫之主淑贵妃娘娘。   的珍品,陛下特地赏赐给娘娘的,娘娘素来爱重不已。” 第182章 古代孤女   出宫回到郑府的寒枝院后,侍女青络立刻在萧函的耳边道,“小姐,你可千万要防着那位荣安县主。”   萧函轻笑了一声,右手撑着下颌,“怎么,你看出什么了吗?”   青络抿着嘴,小脸皱巴巴颇有些紧张的意味,“在殿里的时候,那位荣安县主就会讨好贵妃娘娘,正眼也不看小姐一眼,还拦着小姐与贵妃娘娘亲近,分明就是想和小姐争五皇子妃的位子。”   好在贵妃娘娘待她家小姐亲切和蔼,依旧如故。   在青络看来,小姐守孝三年吃了不少苦,好不容易苦尽甘来居然来了这么一位拦路虎,一个正值芳龄未出阁的贵女往淑贵妃娘娘那里,简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她也知道五皇子妃这个位置是香饽饽,所以更得提醒她家小姐要守好了,可别被人抢走了。   这丫鬟够忠心,也不算太傻,但有些事萧函也得先提醒她一下。   萧函微敛了一下笑容,淡淡道,“论容貌我不如表妹,论家世我比不过那位荣安县主,便是当不上五皇子妃,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青络闻言就急了,“呸呸呸,小姐你可不能说这么不吉利的话,这可是陛下亲旨赐婚,谁能改。”   “老爷和大公子他们在九泉之下也一定会保佑小姐你的,平平安安一切顺遂,远离小人邪祟。”她双手合掌念叨着,像是怕急了这话吹走了小姐的福气。   萧函的话说的直白,青络也能听懂,世人讲究门当户对,也免不了有些人嫌贫爱富捧高踩低。   青络自幼在小姐身边长大,易暇本就是个柔弱讲规矩的性子,侍女也不可能是骄狂不知天高地厚的,尤其是这三年来,易家衰败,易暇作为将军遗孤在郑府寄人篱下,守孝闭门不出。那些人走茶凉世情冷暖,青络也不是没尝过,只是因着这道赐婚,加上对贵妃和五皇子抱有着一些信心罢了。   要是老爷和小姐的几位兄长还在就好了,哪怕还有一位,也不会任由着小姐被人欺负。   她家小姐命命怎么这么苦呢,青络忍不住瘪起了嘴。   看着可怜巴巴的侍女,萧函安慰了她一下,“别多想了,你家小姐我自有主张。”   梁安帝批过一天的奏折后,晚间就听身边的人说起淑贵妃今日召易姑娘进宫的事。   想了一会儿才记起这位易老将军的遗孤,当年边关一战,易家男丁都战死沙场,只留下一个小姑娘,无论是为铭记易家多年为国尽忠的功绩,还是安抚旧部军心,向天下人表明朝廷仁爱抚恤遗孤,他便下了这么一道赐婚圣旨,好像后来就在舅家守孝。   梁安帝整日国家大事都管不过来,哪里还会时时记着一个小姑娘,现在想想有些赧然,毕竟也是未来的老五正妃,还是淑贵妃行事妥帖得体,不忘关怀忠臣遗孤。   “爱妃有心了。”当晚到重华宫的梁安帝,对淑贵妃此举十分满意道。   “那孩子臣妾瞧着喜欢呢,只是有些担心她的身子。”淑贵妃浅笑着,眉间又带上一缕忧愁,“臣妾打算改日让太医给她瞧瞧,好调养调养身子。”   得知淑贵妃将御赐的羊脂白玉镯送给了易家姑娘,梁安帝非但没有半点气恼,还更加觉得她贤良大度,其实想来还有些对不住淑贵妃,易家现在没什么人,更谈不上助益,听贵妃说的那易家姑娘身子还病怏怏的,倒真是叫老五委屈了。淑贵妃没有半点怨怼,还如此体贴关心易家姑娘的身体状况,梁安帝心中难得浮现了一些愧疚。   可是赐婚的圣旨已下,没有收回来打脸的道理。日后便许老五两个家世出身好的侧妃吧,梁安帝心中暗想道。   淑贵妃脸上的笑容更加恬静柔顺,只是没能长久,梁安帝只在重华宫用了晚膳,却并未宿在此处,与淑贵妃温柔缱绻了一会便走了。   “娘娘,陛下今晚是去了许美人那里。”底下的宫人回禀道。   对着镜子梳妆的淑贵妃,看着自己姿色不复过往,轻轻叹了一声,哪怕再怎么精心保养,毕竟是个近四十的妇人了,比不得那些十七八岁年轻鲜嫩的新进妃嫔了。   不过没人能越得她的位子,更重要的是她有儿子,还长大成人在前朝有所作为,即便非嫡非长,诸皇子中平庸和出众高低立下,淑贵妃就不信,陛下和朝臣会不懂选。   她要做的是未来的太后,她的儿子也会成为大梁未来的皇帝。   想到这个,淑贵妃心底一股炙热,为此她没少为她的儿子扫清障碍并增加筹码,比如南宁侯嫡女荣安县主。   为淑贵妃卸下钗环的宫人小心翼翼地道,“那娘娘为何今日这般?奴婢瞧着荣安县主走的时候不太高兴,若是荣安县主还有南宁侯府对娘娘起了芥蒂怎么办?”   那宫人立时吓了个哆嗦跪在地上,荣安县主常来重华宫拜访贵妃娘娘,南宁侯府又有意五皇子正妃之位,自然没少打通关系,比如找娘娘和殿下身边的人打探喜好忌讳,且出手不菲,时间一长,也多的是人愿意为荣安县主冯萝说好话,加之冯萝家世雄厚,成为五皇子正妃的可能性大大高于他人,这位宫人也就向着冯萝和南宁侯府些,但背叛淑贵妃却是万万不敢想的,忆起贵妃娘娘私下的狠辣手段,宫人背上一寒,暗恨自己飘飘然失了谨慎。   “领下去受罚吧。”淑贵妃平淡道了一句。   待那宫人被带下去后,淑贵妃脸色微冷,“这还未当上我儿的正妃呢,就把手伸到重华宫里了。”   身边的嬷嬷劝慰道,“南宁侯府毕竟是几代勋贵,根基深厚,连宫里的门路和人脉都不少。”   只是,就是太贵重了,惹得贵妃娘娘忌惮不喜。   “冯萝那孩子家世是够了,就是心气高。”淑贵妃嘴角露出一丝冷笑,现在不压一压,以后进了门怕是就要踩到她她这做婆母的头上了。淑贵妃想要南宁侯府做她儿子继位的助力,但可不愿意见到冯萝依仗着家世骄横无礼。   做婆母的多是希望儿媳恭顺温良,能拿捏在手心,淑贵妃也不例外。尤其是她是经历过家道中落,后大选入宫也曾受过高门贵女妃嫔的欺压,像冯萝这种生来顺遂骄矜的贵女,她见多了。   只可惜她如今贵为后宫之主,奈何亲族没什么能扶得起的阿斗,在前朝也无人帮扶,只好在儿子的婚事上多多谋划。   淑贵妃面带微笑,“给她和南宁侯府一点危机感也好,免得他们自以为胸有成竹。”   至于怎么想怎么去谋划这个位子,那就是南宁侯府的事了。   淑贵妃回想起今日见的易家姑娘,弱柳扶风一看身体就不是很好,倒是规矩话少,被冯萝排挤了也没见吱个声,可见性子也是个懦弱的,再多的印象似乎也没有了,淑贵妃不甚在意,不过是捏在手心的孤女罢了,还能让她在所有人面前表现她的贤淑慈爱风范。   冯萝忍了一肚子气回到南宁侯府,把今日在重华宫的事告诉了父母,尤其是淑贵妃待易暇关怀备至,青眼有加,连珍爱的玉镯都送给了她,那她这大半年在贵妃那里费的工夫算什么。   南宁侯和夫人听后也皱起了眉,   易家满门忠烈,为国战死沙场世人皆知这是不假,但又有多少遗泽能落一个不能顶立门户袭爵的孤女身上,一个抚恤遗孤的好名声难道能比得过南宁侯府还有她背后宗室这些实打实的势力。   这也是南宁侯夫人认为能将女儿捧上未来皇后宝座的底气,她可是知道淑贵妃娘家没什么能耐的人,在前朝也说不上话,日后五皇子承继大统的路上还不是需要他们出力。   现在就这般作态,实在是气人的很。   虽然恼怒,但侯夫人还是压下了心中的不满,细细询问女儿,“那你今日见到那易家姑娘,瞧着如何?”   冯萝轻嗤了一声,“不怎么样,跟个木头似的,脸色惨白身体也不好的样子。进宫见贵妃娘娘也不好好打扮一番,寒酸的很,也不知道贵妃娘娘怎么会喜欢她。”   一家之主南宁侯终于开口了,“许是淑贵妃碍于陛下赐婚,有所顾忌。”   这本是小女儿的私事,归后宅夫人所管,但谁让南宁侯府瞄准的是五皇子正妃,未来皇后的位置,这种关系家族荣华前途的事情,南宁侯也需要时时关注上心,此时也揣测着淑贵妃的用意。   冯萝闻言心中也是一紧,她本来是不在乎这个的,但贵妃今日态度又让她有些动摇,陛下亲旨赐婚,怎么可能说取消就取消。   “这要是、要是……我岂不是丢尽了脸面。”冯萝拧着手帕,想到那个有可能的结果她几乎羞愤欲哭。   南宁侯顿时语带怒意道,“这绝无可能,南宁侯府输不起这个颜面。”   这大半年来他家让自己娇贵的嫡女去陪淑贵妃,其中意图明眼人都能猜得出来,揶揄或暗讽试探他的人也不在少数,他都厚着脸皮不当回事,对外一概只道女儿与淑贵妃十分亲近。   现在淑贵妃这一举动,让南宁侯府失了主动,显得有些棘手起来了。   侯夫人安抚着女儿,眼中闪过一丝狠意,“那个位子只能是属于你的,谁也不能挡了我女儿的路。”   南宁侯未说话,却也是默认的。   不是需要他们出力。 第183章 古代孤女   萧函虽不知道随后淑贵妃又拿着她在梁安帝面前刷了一把美名,但也知道这位外表温柔仁厚的贵妃娘娘,心机手段都不一般,当着她的面玩了一把制衡之道,无非是做给那位冯家贵女看的。   待她再亲近,连御赐之物都舍得,也不过是表面工夫做的好,让人以为她真的喜爱易暇,但心意若为真,就不会留着冯萝了。   名义上的未来婆母不是个善人,运气还真是糟糕,好在萧函对自己的险恶处境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五皇子还未见过,但他和淑贵妃为亲生母子,利益一体,行事不会有太大差别,就是不知道那位掌握生死大权的陛下会是什么态度了,对她这位忠臣孤女还有几分怜惜,或者说对自己的颜面有多少看重。   萧函想了想便早点歇下了,多思多虑如履薄冰的,太伤心神了。下药刺杀,明枪暗箭的,原身能坚持三年都没挂掉,她穿来之后,更不会让自己翻车。   早起没多久,还没用膳食,萧函就听侍女青络说,郑姝小姐就在外面。   昨日从宫中回来后,郑姝就急不可待地过来了,不过萧函在琢磨着淑贵妃和梁安帝,懒得应付她,便让青络称自己累早些歇息了。   萧函微挑了挑眉,“请她进来吧。”   郑姝一进来,就盯着看她手上佩戴的白玉镯,眼睛都挪不开了。   郑家充其量只是五品小京官,主人又都不是善经营的,也只是比寻常人家好些罢了,加上郑姝虽生的出众,但庶女的身份到底落了下一乘,出门交际时还会被其他名媛闺秀排挤嘲弄。   直到易暇寄居在郑家,陛下恩恤让她继承的易家百万家财,也随之来到了郑家,由舅舅郑同和秋姨娘打理,光是漏出来的那么一点,都足以郑家过上阔绰的日子了,郑姝又是秋姨娘的独女,再怎么亏待也不会亏待她,穿金戴银,锦衣罗裳,也算风光了不少。   秋姨娘眼皮子是浅了些,但胆量还是小的,像易家家财里珍贵显眼的东西,她是不敢随意拿出来了,怕被别人告发挪用未来五皇皇子的嫁妆。   所以像御赐羊脂白玉镯这样的好东西,郑姝还真未见过。   “贵妃娘娘待表姐可真好。”郑姝羡慕不甘地道了一句,心里只觉得这要是送给她的该多好。贵妃娘娘也不知是喜爱易暇什么,无权无势容貌一般,身子还弱不禁风。这样的儿媳妇不应该是被百般挑剔嫌弃的么,怎么贵妃娘娘却是反着来的。   又忍不住想到五殿下以后会不会也待她这么好,肯定会的,娘都说了她生的这么美是男人都会宠爱她的。   郑姝变化的心思几乎是写在了脸上,看得萧函嘴角微弯了起来,随即心念一动,让青络将昨日从宫中带回来的东西都拿出来,除了一开始送的玉镯之外,淑贵妃还赐下了不少东西。   青络有些奇怪,自家小姐向来不是个喜欢张扬炫耀的性子,但也很听话的拿出来了。诸如滋补养身的人参鹿茸燕窝,云锦华服首饰,哪怕比不得进贡的羊脂白玉镯,却也不是宫外坊间能见到的,都是上上品档次。   郑姝还未进过宫,但光是看这些东西,听萧函说起宫中见闻,贵妃娘娘的重华宫是何等尊贵华美,就忍不住生出向往之心。   本就受母亲教养一心想攀高枝成为人上人的郑姝,实在是太好挑动了。   萧函微微一笑,还表现得温柔大方,说既然表妹喜欢,就将这些东西都送给了她,那些药材补品也让舅舅和秋姨娘补补身子。   “小姐,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啊,那些可都是贵妃娘娘送给小姐你的。”青络颇为不高兴地道,不过她的不满是对着郑姝的,来了一趟寒枝院就跟打秋风似的,她家小姐真是性子太好了,郑姝一求,差点连玉镯都送出去了。   “那些东西算得了什么呢,不过是几样物件,贵妃娘娘也不会在意的。”萧函轻抿了一口茶,眼角余光瞥过其他丫鬟。   自那日秋姨娘来过后,就以出孝的名义给她拨了几个使唤的丫鬟,萧函可不会觉得她们心里是向着她的,无非是秋姨娘的耳目罢了。她现在身份只是一介孤女,舅舅郑同和秋姨娘是她名义上的长辈,又是寄居在郑家,一举一动都受掣肘。萧函现在也不急于改变什么,打破了各方的平衡,未必是件好事。   侍女青络小声嘟囔道,“我看别人也不一定会念着小姐你的好。”   当然不会,相反郑姝只会更嫉妒她,嫉妒她能得到淑贵妃的厚爱,能够将这些宫里的赏赐不当回事,至于为什么会这样,那当然是嫁入皇室后,这些东西应有尽有了。   郑姝的嫉妒,秋姨娘的贪婪,是不会轻易打消,那就让它烧的越来越旺,不知道她们是否听说过有个成语叫做引火自焚。   ……   五皇子赵承玮归京,应该是这两日京中最热闹的事了。   因为差事办的圆满,还受到了陛下的嘉奖,夸赞其有年轻时的风范,此言一出,朝堂上有意支持五皇子的势力也越发盛了,连过去讽刺过南宁侯不知礼数廉耻,送女儿进宫常伴淑贵妃身边这等做法的人,都有些后悔自己下手晚了,和家族前途荣华相比,脸面其实也算不得什么。   且不说,京中有多少勋贵高官暗暗盘点着家里有什么适龄的女儿能送到五皇子身边,正妃是难肖想了,但还有侧妃侍妾啊。   前几日还对淑贵妃召见易家姑娘一事分外不满的侯夫人,此时全没了微词,还对女儿冯萝说,“淑贵妃毕竟是五皇子的母妃,又执掌后宫大权,你要让她更喜欢你,这样你与五皇子的事才会增加成算。今日五皇子回京,他办的差事不错,陛下对他嘉奖有加,过后五皇子肯定会去重华宫拜见他的母妃的,你更该多去重华宫走动走动。”   冯萝有些语带委屈,“我还要怎么讨好她?”   “你尽力就好。”南宁侯夫人淡淡道,“别的你也不用担心,未来的五皇子正妃只可能是你一人。”   这压上的可是整个南宁侯府,哪怕不惜一切代价都会将她的女儿推上未来皇后的位子。   五皇子赵承玮归京的消息,萧函听侍女说了,不到半天她所在的寒枝院也热闹起来了,毫不意外的是郑姝,还有她母亲秋姨娘。   坐下说了会话,很快就提到了正题,想让萧函下次进宫时能捎带上表妹郑姝。   秋姨娘婉言道,“贵妃娘娘乃母仪天下的典范,便是我等身在后宅的小小妇人,也仰慕敬重不已,心向往之,若能得见一面,那可真是大大的福气。”   这话可真是敢说,母仪天下这四个字除了皇后和太后,别人可是不能逾越的,哪怕是执掌凤印的淑贵妃。   除了捧淑贵妃一把,还顺带卖惨抬出了郑家舅舅,“表小姐,不怕你笑话,这也算是你舅舅请托你,郑家在京城门第不显,连带着姝儿的婚事也难寻,但你表妹处处都是拔尖的,若是嫁到寒门小户里,实在是委屈了她。”   “要是能让姝儿在贵妃娘娘那里露个脸,得几分青睐,想必以后也能有个好名声。”   秋姨娘捏着帕子轻拭着眼角的湿润,“表姑娘是陛下亲旨赐婚的皇子正妃,是有大福气的人,还请看在都是一家人的情份上拉拔你表妹,让她以后有个好归宿。”   若非不知道郑姝心慕于五皇子,这话说的倒是动听,只是和宫里的淑贵妃一比,郑姝母女两人的手段还是拙劣了些。   “这……”看着郑姝母女急切紧张的神色,萧函微微点头应下了。   她本来就没有阻止郑姝随她一起进宫的想法,只是她也不会主动提出,依旧扮演着郑姝母女印象中柔弱好拿捏的孤女。萧函也不怀疑秋姨娘搬出郑家舅舅的话是假的,别看这像是后宅女子的手段,但郑家舅舅仅仅是不过问,装聋作哑就代表默认了。   因着男女有别,萧函也未曾见过原身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但也不曾抱有什么期待。   这三年来郑家对她的冷落怠慢,还有秋姨娘的算计,他未曾出声,何尝不是任由着秋姨娘行事,而到时候收获的利益也不会少了他的一份。   ……   等到淑贵妃第二次召见,萧函如她们所愿地带郑姝一起上了入宫的车驾。   不出所料的,荣安县主冯萝也在,萧函观察到她待淑贵妃似乎更加恭顺了些,甚至未曾坐着,而是站在淑贵妃身侧,拉着娘娘的衣袖说话,想来也难为了她这位南宁侯府生来娇矜的贵女。   而萧函带着郑姝的作用也拔竿见影,进来后荣安县主除了第一眼看她,很快目光就盯着郑姝不放了。连上座的淑贵妃都瞧了好几眼,“这是哪里来的标致人?”   萧函微微一行礼,“这是我舅家的表妹郑姝,一直仰慕娘娘风范,所以臣女冒昧将她带来,还望娘娘恕罪。”   郑家的门第扔在公侯伯爵遍地的京城,根本不起眼,郑姝又是庶出之女,高门妇人多是瞧不上眼的,若不是萧函带着,郑姝还没这个资格得见淑贵妃一面。   以淑贵妃的‘宽厚大度’,自然也不会说什么。   郑姝和秋姨娘为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也是精心准备,郑姝本就有九分颜色,如今更是盛装打扮,十分招人眼。相比起来,萧函面容清淡不说,还透着几分病气,站在旁边更被衬得没什么存在感。   拿荣安县主冯萝来说,仇恨值几乎全被郑姝拉过去了,心中暗啐了一声,哪里来的狐媚子。   淑贵妃原本的打算也有些被打乱了,秀眉微蹙了一瞬,也不知这易家姑娘是单纯还是单蠢,这种利人不利己的事也做了。   宫人的一句禀报适时地打断了微微沉默的气氛,“娘娘,殿下来了。”   殿内几个女人的眼睛都不约而同地亮了起来。   随后,一位身着蓝色锦袍的年轻男子走了进来,“儿臣拜见母妃。”   他年纪还不到二十,身姿挺拔,仪表堂堂,面容清俊带着温润的微笑让人见之容易生出好感来。   淑贵妃见到五皇子赵承玮,脸上的笑容更明显了,行过礼后便让他坐下了。   若说冯萝还比较矜持,那郑姝微微红了脸颊,如秋波的眼神早就朝赵承玮那边飞过去了。 第184章 古代孤女   赵承玮见到郑姝时也是一怔,许是被其姿容打扮所惊艳,或是没想到她会出现在这里,也可能两者皆有之。   郑姝羞涩一笑,甚是惹人怜爱地福了福身,“郑姝见过殿下。”   冯萝心中警铃大作,眼神都快化成刀子似的向引得五皇子注意的郑姝飞去,她早已视自己为未来的五皇子正妃,又怎么能容得下郑姝当着她的面勾引赵承玮。   淑贵妃见到这一幕,笑容未变却开口对儿子道,“你是从陛下那来的吧,也不提前使人打声招呼,本宫正招待几位娇客呢。”   赵承玮似乎也回过神来,拱手致歉道,“是儿臣有失妥当了。”表现得一如外界所传言温良谦和。   随后对待冯萝和萧函都是礼仪得体,语气如沐春风,仿佛生性纯良,还不忘问候萧函一声,“易姑娘身子可好些了?”   萧函抬起衣袖掩住几声轻咳,垂眉道,“多谢五皇子关怀。”   淑贵妃这里几位未出阁的姑娘,赵承玮也不好待太久,略坐了一会儿和母妃说了说话便走了。   郑姝对此颇为恋恋不舍,她还不知道她已经将荣安县主得罪了个彻底,心里暗自欢喜着这趟进宫,不仅见到了贵妃娘娘,还见到了五皇子殿下,殿下看她的神情想来肯定是不曾忘了她。   萧函被淑贵妃留在殿内由太医看诊,郑姝本是陪着她的,但冯萝忽然娇声道,“贵妃娘娘园子里的海棠花开的正好,乃是难得的盛景,还求娘娘给个恩准,让臣女去赏一赏。”   说着她又看向郑姝道,“但没个伴也不好,不如就让郑姑娘陪我去吧。”   冯萝料定淑贵妃不会拒绝,果然淑贵妃笑容和煦,“本宫怎会是小气的人,那里景色好,正适合你们这些年轻姑娘。”   淑贵妃发了话,而郑姝虽有些顾忌,但也心有所动,想见识见识皇宫中的繁华景致,于是被带出去了。   萧函微微笑着,没有说话,她猜出了冯萝的意图,却也没有拦着。冯萝可不是易暇那样无权无势,寄人篱下的孤女,得罪了她的后果可不会是大方忍让。   淑贵妃上次就对梁安帝说过要为易家姑娘请太医问诊,表面工夫做做到极致的她当然不会自打脸,是往太医院请的人,但却是平日专门负责贵妃脉案的太医。   太医只说有体弱之疾,开的也都是滋补的药,更是半点没提她被下了致使身体衰弱的药物,像是毫无所觉。   萧函心中哂笑,皇宫里的太医要是这水平,当皇帝的都不知道要死好几回了。想到这是淑贵妃支使的太医,萧函心中也有数了,怕是这下药之人,要么就是淑贵妃,要么淑贵妃是知情默许的。   后者可能性更大,毕竟淑贵妃这么在意表面工夫,手腕过人,应该也不会留下这种明显的把柄。这样一推算,下药的势力也就呼之欲出了。   看来她的存在,是真的碍了很多人的眼。   淑贵妃面上仍是一片温柔仁厚,“可怜你守孝三年,伤了身子,定要好好娇养,有什么不好只管同本宫说。”   说罢又命人去她的私库取了许多珍品药材。   萧函也十分虚情假意地配合着,感谢贵妃娘娘的好意。   这会,荣安县主和郑姝也回来了,只是冯萝走在前头,还带着一抹得意倨傲,反观她那位表妹怯生生地走在后面,低眉顺眼极了。   离近了一瞧,萧函才发现郑姝左脸一片红肿,鬓发散乱,她微挑了挑眉,状似惊讶道,“表妹,你这脸是怎么了……”   像极了被掌掴过的样子。   郑姝抬起眼,有些红肿似是哭过的样子,楚楚可怜委屈至极,然而被荣安县主冯萝抢先道,“郑姑娘在园子里不小心摔了一跤,脸正好磕在石头上,我也是吓坏了就急着将她带回来了。”   但冯萝脸上一点愧疚担忧都没有,望向郑姝的目光更是透着高傲轻蔑,“郑姑娘,你可真是太不小心了。”   可怜郑姝虽出身不高,但自出生起母亲就是家中宠妾,捧在手心上娇惯长大的,何曾受过这样的羞辱,都快忍不住哭出来了。   最后还是淑贵妃语气亲切地过问,“女儿家的容貌再重要不过了,应当好好爱惜,这么标致灵秀的人,可别留下什么疤痕了。”   然后让宫女去取了上好的伤膏,又让未离开的太医给郑姝看了看,最后表明用过伤药后调养养一段时日,定然能恢复如初,毫无瑕疵。   郑姝听了总算放下心来,她也是个欺软怕硬的性子,冯萝那般高门贵女的作派也是吓到她了,现在脸上还是火辣辣的疼呢,不敢多说什么,只跪谢了贵妃娘娘好意。   冯萝在心里讥笑,小小教训一回看她还敢不敢再勾引五皇子。   ……   对冯萝来说,与她在家里打骂几个仆婢没什么分别,论身份,郑姝五品小官的庶女和侯府的侍婢,在她眼里都一样,量郑家也不敢有什么微词。   郑姝这个狐狸精敢当着她的面对五皇子暗送秋波,她只是让人掌掴了几下,已经是顾忌这是在宫里,还有贵妃娘娘的面子了。   晚间赵承玮再过来时,便听说了这件事,不免皱了皱眉。   他对郑姝是还有几分印象,男人对仰慕自己的美人总是会抱有一些好感的,而且许久不见,长得更加出众了。相比起来,冯萝的作派过于凶悍了些。   她如何不知郑姝那般容貌对男人的吸引力,连她儿子也不可避免。   淑贵妃查过郑府的情况,也知道皇儿和易暇的表妹有那么一些瓜葛,但在她看来这都不算什么,哪怕是经过了今日的事,充其量不过是以后收入府中的一个貌美的妾侍罢了。家世低微又是一副浅薄不知事小家子气的样子,能掀起什么风浪来。   而冯萝,淑贵妃看重的也从来不是她这个人,性子如何,也不大重要,而且淑贵妃也有自信,能拿捏调教好未来儿媳妇。   五皇子赵承玮听懂了母妃话里的意思,他虽是天潢贵胄,但也是自小被母妃教导如何争取父皇的圣宠,挤下其他兄弟,成为一个受满朝赞誉的优秀皇子。   父皇的宠爱,朝堂上的势力,他都不能失去,所以现期还得与南宁侯府保持良好亲亲近的关系,前两日南宁侯的人还在朝堂上为他造势美言。   赵承玮也知道母妃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能让他得继大位,他不会不知好歹坏了母妃的谋划,耽误大事。   美人虽难得,但和未来的皇位江山相比就不算什么了。只要能达到目的,对冯萝那样骄矜的贵女忍让一些也无妨。   母子两人的谈话都是私下进行的,甚至屏退了宫人,聊过几句南宁侯府的事后,淑贵妃便慎重问起了赵承玮在军中的情况。   三年前,易家父子战死沙场,梁安帝为嘉奖易家功绩,安抚民心,将易云章唯一幼女指婚给五皇子赵承玮。   饶是五皇子赵承玮,也有所怨言。他那时已经早早被培养出了对皇位的野心,而且优势明显,自然懂得一个无权无势给不了什么助力的孤女当他的正妃,日后会给他拖多大的后腿。   然而梁安帝甚至没有过问淑贵妃的意见,就下了圣旨,赵承玮才明白父皇对他们母子看起来圣宠隆恩,但却是如飘零浮萍,甚至抵不过博取帝王抚恤功臣的名声。   比起暗含怨恨不满的五皇子,淑贵妃忍了下来,装做贤良大度温柔体贴,毫无怨言地顺从了陛下的旨意,而且还分外精明地利用起了此事,以此宣扬他们母子的德行,还让儿子借此笼络易家旧部的军心,最好能化为己用。   当年打天下的易老将军出身贫苦又是孤儿,没什么亲人宗族,到如今将军府已不复存焉,唯留下的在军中几代经营下来的底蕴,易暇一个孤女也沾不上边。就是那些念着旧情的部属,只怕希望也是寄托在易暇的子嗣身上,盼望能有外祖风范。   淑贵妃则趁着易家姑娘闭门不出守孝三年,让儿子凭借着易家女婿的身份去接收这份人心,有天然身份加成的好感,加之礼贤下士,在北地监军的半年可以说是收获颇多。   梁安帝也许知道些,但出于对淑贵妃母子的愧疚,再者肥水不流外人田,那数十万大军易家旧部能够更加效忠皇家,也是件好事。   只是梁安帝不知道的是,淑贵妃将价值榨干殆尽后就会弃之不用,既然皇儿已经收拢了易家旧部的人心,那也没必要再让易瑕占着未来正妃的位子了。 第185章 古代孤女   待回到郑家时,郑姝即便擦了药脸上也留有红肿的样子,把秋姨娘和郑同都吓坏了,他们都对郑姝这次进宫拜见贵妃娘娘抱有很大的期望,没成想去的时候好好的,却带着伤回来了。   秋姨娘可是盼着她的女儿能有大福气的,家世教养都拿不出手,唯一可以倚赖的就是这份过人的容貌了。要是这也折了,那秋姨娘连哭都没来得及哭去。   萧函毫不在意秋姨娘和郑家舅舅迁怒的目光,微微笑道,“宫中的路不太平,表妹和荣安县主去园子里赏花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贵妃娘娘让太医看过了,需敷些伤药修养一段时日。”   一听掌掴女儿的是荣安县主身边的侍女,连淑贵妃都没说什么轻轻放过。秋姨娘脸色就变了,人家那是南宁侯的爱女,母亲是宗室郡主,便是受了欺负郑家也不敢诉苦,只能往肚子里咽。   “她说我是狐媚子,勾引五皇子殿下。”待到私下时郑姝哭哭啼啼地对母亲道,她挨打的时候还有宫人在旁,却也没人为她说话,任由着荣安县主颠倒黑白。   见女儿这般可怜的样子,秋姨娘心疼不已。她都有些后悔让女儿随易瑕进宫去了,皇宫里头到处是贵人,以郑姝的出身,还不是任人踩一脚,她应该想得到的,只是被贪心蒙了眼。   “可我在宫里见到了五皇子殿下。”郑姝忆起今日在殿内五皇子看她的神色,分明是惊艳动心了。   五皇子殿下显然是喜欢她的,荣安县主那个凶悍骄横的女人就是嫉妒她得到五皇子青睐,才故意私下欺辱她。若是让殿下知道了,肯定不会对她有什么好印象。   看着女儿一脸娇羞的神情,秋姨娘不免两难了起来,既怕女儿受欺负,又不想放过这样好的机会。   寒枝院里,萧函把下人都打发出去了,只留青络一个在身边。   郑姝的事把她也吓了个脸色惨白,哪怕之前提醒过小姐要防着那位荣安县主,但也不曾想到,往日在府里趾高气扬,娇气非凡的表小姐直接挨了冯萝的掌掴,还是在贵妃娘娘的宫里,跋扈之气可见一斑。青络连半点幸灾乐祸都没有,只担心下一个遭毒手的是自家小姐。   小姐这般弱不禁风的身子,要是被欺负一下只怕半条条命都没了吧。   听着她的担忧,萧函轻笑了一声,“放心,你家小姐我可聪明着呢,不会被人欺负的。”   谁要敢欺负她,她一定逐一还回去,不会漏掉任何一人。   青络犹豫道,“那舅老爷他们,会为姝小姐做主吗?”往日她对郑姝没什么好脸色,那是站在她家小姐这边,但心眼是不坏的,好好的花容月貌险些伤了瞧着也是可怜,荣安县主这霸道的行事也是不占理。   萧函漫不经心地道了一句,“大抵是不会的,南宁侯是在朝堂上有实权的勋贵,郑家怎么惹得起。”郑家这些人也是其软怕硬的性子,只怕过后连提都不会提。   青络在心里微微同情了一下郑姝,倒是忽略了小姐的变化,以前可是从未听小姐提起过朝堂上的事,将军和几位公子们也都会避讳着小姐,将她当作温室里花一样娇养着。   但他们料不到,一旦某日庇护失去了,外面的刀光剑影可一点也不会对他们的女儿妹妹留情。   灯下,萧函翻着原身父兄留下的一些手札,易家的财物都被收在郑府里,但父兄的许多贴身遗物,却是被易暇珍藏着。   其中最有价值的莫过于父亲易云章的兵书,在某些人的眼里,只怕比易家的家财更加重要。   与易家祖父的勇猛不同,易云章更像是一位儒将,据外界的评价,易父文韬武略样样精通,哪怕不从军,也能在科举仕途上有所成就,所以他领军打战以来,善于谋略练兵,逢战攻必胜,为易家积下累累盛名。   此外,萧函还能从他们的手札上找到一些亲信故旧的痕迹。   在这次进宫之前,萧函就有让侍女青络打听五皇子回京这几日的消息,青络只当小姐对未来夫婿五皇子上心,行动的非常积极,萧函也没有解释什么,让别人这样认为也就不会怀疑什么。   关于五皇子赵承玮的事情乃是京中热门,小到坊间八卦,大到太子之位人选。   而萧函也把其中几样消息,与赵承玮半年前为监军一事串联起来,看着手札上出现的几个名字,萧函若有所思。   ……   那日淑贵妃与五皇子私下商谈,谈及的几位易家旧部将领也在归京述职之列,其中便有黄家。   黄严为人还是有能耐的,近二十年从军,从一微末小兵到官拜从三品定远将军,不可谓不励志,只是寒微出身,在京中只有一个二进的宅子,地段也说不上好,好在这次回京述职带的家眷不多,住下还是绰绰有余的。   他刚从兵部回来,是继续屯兵边境还是典京师兵卫,还没有个定论,心里也有些焦躁。一进家就见屋里放着几个大箱子,妻子脸上止不住的笑意,见到他就迎了上来,告诉黄严这些都是宫里淑贵妃赏下来的。   黄严仍是满心的疑惑,“贵妃娘娘怎么突然之间赏赐了这么多东西?”   淑贵妃和五皇子是什么人物,满京城都知道,一个后宫之主,一个未来的太子,备受陛下圣宠,哪怕能沾上一点关系都是福气了。而他们家才回来没几天就接到贵妃娘娘如此厚重的赏赐,黄夫人自觉十分有脸面,传出去都是件令人艳羡的事。   黄严闻言皱了皱眉,“这话你不要胡说,我不过一个小小的边将。”   黄夫人毫不在意道,“这有什么,在凉州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五皇子想拉拢你。”   这也是她家老爷的本事不是么,连带着她也有幸见过那位皇子殿下几面呢。   五皇子的确礼贤下士温和可亲,但五皇子要的怕是他的投诚,自易将军去世后,他凭着资历和昔日易将军对他的信任看重,在军中地位也变得举足轻重起来。   “我可是打听过了,五皇子大婚前,府里肯定是要先进一两个侧妃侍妾的。我们家芷儿生的不错,要是你肯再使点劲,未必不能争取一个侧妃之位。”   黄夫人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已经是冲着从龙之功和外戚裙带关系去了。   “陛下赐婚给五皇子的正妃是易将军唯一的幼女,我是受易将军提携上来的,将军对我恩重如山,从未薄待,要是做这样的事岂不是被人戳脊梁骨。”黄严眉头紧锁道,似是内心在挣扎。   易家满门忠烈,去世才过了三年,他身为昔日旧部,不能对易家遗孤照顾一二,还改弦易辙投入皇子门下,甚至为谋前途送女儿去当侧室与未来的五皇子妃易家姑娘争宠,光是想想就让人臊的慌了。   黄夫人听这话就急了,“贵妃娘娘和殿下看上你那是你的福气,良禽择木而栖,现在人人都想着钻贵妃五皇子的门道,你一个粗人那么迂腐刚直做什么。”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难道要一辈子念着易家的恩情不成,你就不想想你的仕途,我们女儿以后的荣华富贵。”黄夫人喋喋不休道,“错过这村就没这店了,贵妃赏赐的可不止我们一家,不过那江副将,林部将他们家的闺女黑的黑,瘦的瘦,就是有这心思,贵妃娘娘也看不上,我们女儿能不能飞上枝头当凤凰,可就在你一念之间了。”   要是女儿进了五皇子府,他们一家肯定能留在京城了,也不用再回边关受那风沙之苦了。   人皆是有私心的,若易瑕是个男儿,他们还会等他成长起来重振将军府,恢复门第荣耀,这样还能全了他们的忠义名声。   但现在一方是已逝恩主的旧情,一方是自己全家的荣华前途,意志不坚如黄严也容易倾向后者,最终下定了决心。   ……   半月后,宫里下了旨意,将定远将军黄严之女黄芷与翰林陈煦之女陈云姿,赐为五皇子侧妃,择日入府。另外兵部调令已下,定远将军黄严留京驻京师兵卫,官阶升半品。   陛下这明显偏爱给五皇子增加助力的举动,更令许多人认为五皇子赵承玮极有可能继承大位。   寒枝院里,萧函听到这个消息只是微抬了抬眼,然后继续写她的书信了。 第186章 古代孤女   “贵妃娘娘不是疼爱表姐你吗?怎么这么早就让侧室先入府了。”   戴着面纱的郑姝露出一双晶莹眸子,衬出几分楚楚韵致来。其实她的脸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只是郑姝怕容貌有瑕疵的事有一点传出去了,惹人非议,所以轻易不露脸。   萧函看着郑姝拧着帕子听上去像是为她担忧,而不是自己急躁起来了,不禁微微笑了,语气不软不硬道,“本朝宗室礼法,在迎娶正妃前先纳侧妃,实属惯例。”   “何况陛下和娘娘的旨意,我又如何能置喙呢。”   也没见他们有在意她的感受啊。   一颗芳心全挂在五皇子身上的郑姝,对他的消息也自然分外关注,一听这个就上心了,可她无名无份的也说不了什么话,便想着过来这里撺腾她表姐几句,令她对那两位新进的侧妃生出恶感,最好在贵妃娘娘面前说一说。   谁知她这个软和的表姐讲什么礼法规矩,一点愤慨怨言都没有,难道就不担心那些侧妃日后分了她的宠爱么,真是个木头,以后就是嫁给殿下为正妃,也是个被丢到一边冷落的命,郑姝在心里恨恨道。   郑姝那点小手段在萧函面前根本不够看,碰了个软钉子就只好回去了,但到了晚上秋姨娘就过来了。   上回还是秋姨娘因为女儿在宫中受伤而迁怒萧函,毕竟她不敢怨贵妃娘娘,也不敢得罪南宁侯府,也就萧函这个‘软柿子’可以捏一捏了,结果被萧函以自己惭愧难以顾及表妹,不欲再带郑姝进宫一句话给浇没了心思,在她女儿嫁给五皇子之前,还得继续依仗易暇帮忙。   但人的厚脸皮真是不一般,五皇子纳侧妃的事直接勾起了秋姨娘别的念头。   先是说了一通那两个新侧妃的威胁,表露自己作为长辈对易暇以后在五皇子府中生活的担忧,“表姑娘脾气好,性子再和善不过了,但是有时候这人善被人欺,难保她们不会仗着家世宠爱欺负到你头上,作为至亲,我们实在为表姑娘你忧心啊。”   萧函轻抿了一口茶,掩去了眼底的不耐烦,平静道,“那秋姨娘有何主意?”   “不如到时候就让姝儿陪你一起嫁过去吧,好歹有个照应。”秋姨娘强压住心中的急切,装作关怀的模样道。“表姑娘身子弱,要是府里没个说话照顾的人,不知该有多孤单。”   秋姨娘大概是认准了这位表姑娘软和好说话,吹得是天花乱坠,仿佛是郑家的拳拳心意,甚至都提到了待以后郑姝可生下一男半女,记到易瑕名下,怎么说郑姝是她的亲表妹,孩子也就是她的表外甥,绝对亲近不过了。   萧函抬眼一瞥,“秋姨娘和表妹可是想好了,还有舅舅那边。”   秋姨娘以为自己是说动了表姑娘,连忙道,“老爷也是这个意思。”郑家舅舅怎么说也是表姑娘仅存在世的至亲了,他的话表姑娘肯定会愿意听几分的,   “那就这样好了。”她平静落下这句话,密密长睫垂下,遮住晦暗变幻的眼神。   ……   赵承玮离开京城大半年了,现在也忙着尽快和朝中大大小小的官员多联络一下,还有对一些有能力出挑的青年才俊表露自己礼贤下士的风范,能拉拢成自己的助力就再好不过。   想到父皇没怎么犹豫就同意了母妃为他挑选的侧妃人选,赵承玮就心中一阵喜意,果然他是父皇心中最属意的继承人人选。   今日约见的人是傅侍郎傅钧,他是五年前的一甲头名状元,得到梁安帝青睐,后来一路青云直上,年纪轻轻就进入御书房旁听议事,此前绝无仅有,要不是傅钧此人父母宗族都在,都让人怀疑他莫不是陛下的私生子了。   但傅钧此人被称有宰辅之质,名气不小,颇受梁安帝赏识,所以淑贵妃特地提点儿子,此人有才,切不可轻视于他。说不定日后再等历练个十年八年,回来就能成为相辅备选了。   赵承玮也记着母妃的话,特地在他名下的一间茶楼定雅间招待这位傅侍郎。   让他意外的是,傅钧虽年轻却是难得的沉稳谨慎,也不轻易表态,倒像是坚定的保皇党。赵承玮心里虽有些不悦,但也不会表露在面上,与这位朝堂新贵天子门生结怨。   费了半天工夫,终究有些不爽,赵承玮面上温和一笑,告别了傅侍郎。   待从茶楼走出来,赵承玮抬眼见到一粉衣楚楚少女,似是等了许久,“殿下。”   不得不承认的是,郑姝的容貌是吸引人的。   傅钧站在楼上,瞧见这一幕,隐隐约约看不清那姑娘的脸,猜着应该是不错,只见五皇子与她说话,似是亲近的样子,不免引人遐想。傅钧眉毛微挑了挑,对身边随从低声道,“去打听一下,那是谁家姑娘?”   过不了多久,随从就禀报傅钧道,“是易家姑娘的表妹,郑员外郎之女郑姝。”   闻言傅钧嘴角的笑意淡了些。   ……   出孝已近一月,萧函提出要去护国报恩寺上香,主持中馈的秋姨娘也只过问了一声便没再阻拦,大概想着以后女儿嫁进五皇子府中的事还要倚仗表姑娘,连对她的态度都更加好了些。   也亏的秋姨娘忙着给女儿出招与五皇子亲近,萧函此行没有引起什么人注意。   去护国报恩寺也是有缘由的,当初为嘉奖易家满门忠烈,梁安帝将易家战死的男丁牌位置放与护国报恩寺供奉香火,三年前那一战是大胜,百姓也十分感念易将军功绩,香火一度络绎不绝,如今有些冷淡了下来。   据青络说,易家的老人都记得易夫人是个性情温婉善良的女子,每年都会到寺里上香,逢战事时就会捐赠大笔香火,虔诚供佛,易家三代驰骋沙场,虽立下累累战功,但杀孽过重,业果缠身,易夫人怕报应在子女后人身上,便希望能以虔诚功德化解。   易夫人去世后,易将军也记得她的话,不曾落下过一回。虽然最后也没能改变得了易家男儿战死沙场马革裹尸的结果。   算起来,易家也是护国报恩寺的熟人了。   佛殿内,萧函按照易家的惯例,上了三柱清香,   一愿天下昌平,   二愿战事早毕,   三愿战死沙场的英魂,早日安息。   望着这放置在偏殿的几尊牌位,萧函在想,他们能否料得到身后之事,死后不过三年,人情冷暖世事无常。任易瑕顶着功臣遗孤的虚名,财富荣耀地位再多,也是怀璧其罪受人觊觎欺凌的孤女。   不仅女儿性命难保,还有提携信重的旧部抛却恩情改弦易辙。那位陛下比起真心对待为国效忠献出性命的易家,更在意的还是自己的名声好看。这些等等,已逝之人是看不到了。   青青络看着凝望牌位的小姐,不言不语,以为是触景生情思念将军和几位公子了,心里也有些难过。   萧函其实也只是有些可怜原身,性子柔弱是因为被父兄保护的太久了,易家父兄不明白一个道理,女子立于世间,若无依靠,就该自立自强些。   无论原身受到什么样的算计和欺侮,她都会一一还回去。   萧函在心里念道,只希望易家父兄不要怪她做的太过。   傅钧远远望见,一披着厚厚白狐斗篷的少女与报恩寺的衍空大师在交谈什么,身边的随从对他道,“听寺里的僧人说,易姑娘是过来给易将军上香,还带了自己抄写的孝经,足足几十卷呢。”   任谁听了都觉得孝心可嘉。   随从却见到他家主子眉头紧缩,不知在想什么。   傅钧是想起见到五皇子和郑姝的那一幕,事后也让人查了,一个未出阁的少女与已经有了未婚妻和侧妃的皇子亲近走在一起,怎么也不是件妥当的事,更何况五皇子未来的正妃还是那少女的表姐。   淑贵妃和五皇子的名声素来不错,但傅钧时常伴君侧,出入宫中,也是知道淑贵妃手段过人的。他看的出来,易姑娘对淑贵妃和五皇子没什么利用价值,这件婚事对她而言是祸非福。   而已易姑娘的表妹这般行事,可想而知她在舅家的日子也不是那么好过。   对靖忠公易云章,傅钧向来敬佩不已,无论是品行功绩还是领军打仗的才能各方面,不可谓大梁难得一见的帅才,而且说起来他与易家也有一些关系,见到易家唯一的遗孤今日处境,也生出不忍之心。   离近了,傅钧发现她虽然披着厚厚的白狐斗篷,却更显得人单薄如纸,面色还透着几分病气,他眉头又是一皱,以前也未听易二郎说他妹妹身子不好,只是养在深闺罢了。   傅钧顿了顿,还是出言叫住了她,“易姑娘。” 第187章 古代孤女   自穿越过来,萧函不知道原身的心愿如何,但处境艰难是显而易见的事了。   萧函一直有在想破局之法,却想不到这棋局是越来越大,原先的执棋人从梁安帝,到淑贵妃,他们都是上位者,有着决定他人命运执掌生死大权的能力。   易暇毫无疑问便是困在其中陷得最深的棋子。   于梁安帝,她是功臣遗孤,是施恩的对象,但这枚棋子以后安稳幸福与否,会不会被人生吞活剥了,却不是他会关心的。萧函又怎么会将所谓公道正义的希望寄托在这样一位看似仁厚实则薄情寡义的君王身上呢。   尤其是在这个皇权至上的时代,若当权者自己都不在乎这个脸面名声了,其实也没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底下的人又有几个会愿意去违背圣意呢。   萧函想到易家令人垂涎的财富,满京城艳羡的婚事,却忽略了昔日易家在军中的影响力,那本该是唯一能救原身脱离火坑的倚仗。   当宫里赐下那道侧妃圣旨,淑贵妃和五皇子的真正图谋也就展露无遗了。而这个时候其实很多事情已经迟了,若是易暇还在,她的处境也变得真正孤立无援。   对许多人来说,她已经是没有什么利用价值的棋子了,如果淑贵妃和五皇子不是还想榨干她最后一点价值,或者不欲给自己留下污点,易暇现在就可以香消玉殒了。   看清这个险恶形势的人也不止她一个,眼前这个有着清雅容貌的年轻男子,傅钧。   萧函在原身二哥的手札笔记中见过这个名字,曾是易二郎在国子监的好友,那时傅钧还没有高中探花,入朝为官,以笔记中流露的情谊,易二郎或许还曾经邀请这位好友来府上做客,还让他年幼的妹妹见面几面。   这些都是萧函的猜想,在易二郎毫不犹豫弃笔从戎跑去边关军营之后,两人就没有什么联系了。   在萧函选择写信私下联络易家故交旧部时,思索了一瞬便划去了这个名字,不仅是因为无法判断他与已故的易二郎还有多少交情,也更是因为他如今的位置,离那位陛下太近。   傅钧顾着男女大妨,离了数尺之远,却也能瞧见柔和日光下,面容素净盈盈盈一弱女子,仅一只玉簪微挽了个发髻,不见多的珠翠首饰,不算冷的天气里依旧披着厚重斗篷,低眉似乎收敛了所有的情绪,竟感觉不到一丝寻常少女俏丽鲜活的气息。   昔日易二郎即便不曾夸耀过他幼妹美貌如何,却也听得出来是全家上下捧在手心娇养着的,如今零落无依,连唯一至亲也不是什么可靠之人,此情此景实在令人唏嘘。   若易将军他们在九泉之下,恐怕也难安宁吧。   其实就在远远望见易家姑娘那一眼,傅钧就心念微动,想救她脱了险境,再寻一个安稳归宿。思来想去最好的办法便是说动陛下,让他念及易家忠烈功绩,为易家保下这最后一点血脉。   这样做就是有可能得罪了淑贵妃和五皇子,但若施行得当,也未必会让淑贵妃五皇子知道是他所为。   至于讨好亲近五皇子那一边的势力,傅钧暂时没这个想法。   他能年纪轻轻就登临高位,前程似锦还不受人嫉妒排挤,小心谨慎便是第一位。从龙之功看着光鲜无限,但其中风险极高,陛下还当壮年,不出意外还能在位十年八载,傅钧自己更是年轻前途无限,没必要贪心押注在这上面。   傅钧面上带着淡淡笑意,清而浅的很是温和,也未与萧函多说什么,只道是她兄长昔年同窗,若有所需急事,可派人到傅侍郎府上说一声。不用留下什么信物,报易家姑娘之名就足矣。   萧函垂下眼睑,若傅钧是真的善心,肯伸手拉一把,对原身倒是件幸事了。   可惜,她要当执棋人。   此人于她也是无关紧要了。   ……   身在南宁侯府的冯萝听到了一些风声,五皇子与郑姝这段时日来走得近,还曾把臂同游泛舟湖上,不少人都知道五皇子身边多了一位姿容绝色的红颜知己。   气得冯萝差点没把屋子里的东西全砸了,但就是这样也没能压下她心头的怒意,爹娘早已告诉她五皇子正妃是她的囊中之物,只待那易家姑娘体弱命短还能活多久了。   像黄芷和陈云姿这样的将门之女世家女,冯萝还不好动,否则贵妃娘娘和五皇子也不会轻易饶过她,但但一个小小五品京官的庶出之女,难道她还收拾不了了?冯萝恨恨地想道。   关于宫外坊间的消息,淑贵妃得知的还是迟了一些。还是没过两日一次京中贵女盛会上,郑姝被人推下荷花池险些丧命,动静闹得不小才传到淑贵妃耳里。   冯萝还不是她名分上的儿媳,还不能明着教训一二,淑贵妃也只能先召儿子入宫。   若说赵承玮对郑姝有多少喜欢,那是假的,更多是当成一位仰慕他送上门的美人,何况郑姝她自己都不顾名节声誉,一心想要伺候他身边,赵承玮又不是柳下惠,怎么会狠心拒绝。   淑贵妃不免有些头疼,揉了揉额角,儿子毕竟大了,哪怕听得近她的话,她也不可能时时刻刻管着儿子的一举一动。只得再三叮嘱赵承玮,南宁侯府对他们母子势力的助益,此时不能失去了这位强有力的帮手。   “区区一个女人,以后再纳入府就是了,现在是顾全大局的时候,这段日子你就不要再想着怜香惜玉了,也好安抚一下冯家。”   赵承玮皱了皱眉,心中对冯萝印象越发不好,但对着母妃的面还是应下了。郑姝那边是受委屈了,以后等纳她进府了再多多补偿就是了。   郑姝被推进荷花池,哪怕救得及时,也险些丢了半条命,更让她心凉的是,之前一段时日还与她情意绵绵温柔体贴的五皇子从头至尾都不曾来看过她,连派人问候一声都没有,几乎视她如无物,盛会上推她的人也没找出来,她这番苦就更白受了似的。   郑姝仍自欺欺人地想道,“殿下不会这么对我的,一定是有人使了坏,拦着不让殿下来见我。”   事情的发展如同雪上加霜一般,郑姝的身子还没好,寒枝院那边就出了事,表姑娘病倒了。先前郑姝和秋姨娘母女一心想攀上五皇子,对寒枝院那边不闻不问,现在却是急了,易瑕要是不在了,郑姝可就没那么容易进五皇子府里了。   宫里也来了太医医,诊脉后却是连连摇头,得出的结果是,“易姑娘就如同干锅熬油,内里的身子全然虚了,回天无术,长则一载,短则三四月。”   梁安帝听闻此事,下意识有些不悦,之前就听贵妃提过易家姑娘体弱多病,但没想到身子如此不中用,还不到与老五完婚便有夭亡的架势,这实在不是件幸事。若传出去世人还会说他眼光不好,为儿子挑的未来正妃人选是个病秧子,还要连累老五背上克妻的名声,梁安帝想想心里就一阵烦闷。   淑贵妃在他跟前抹着泪,柔声切切道,“都怪臣妾不好,没能照顾好这孩子,辜负了陛下的期望。”   梁安帝叹了一声,“这如何能怪得了爱妃,只能说她没什么福气嫁进皇家来。”   哪怕他也知道这门婚事是抚慰功臣遗孤,昭显他的恩泽,但一个福薄命浅的女子,梁安帝心里也存了些不喜。   即便对太医院下令,一定要全力医治,但梁安帝心中其实已经不报什么希望了,毕竟太医都说无能为力了。   梁安帝顿了顿道,“要是人真的救不回来了,便为老五换个正妃人选吧。”   待侧妃进门半年后便是皇子大婚,迎娶正妃,现在换人也还来得及,免得落人口舌。   淑贵妃掩下眼底一闪而过的算计,屈了屈膝语气仍旧温婉柔声道,“臣妾一切全依陛下的意思。”   ……   京中很快便有了传闻,南宁侯嫡女荣安县主即将成为未来五皇子正妃,一时间南宁侯府的门槛都快被踏破了,多得是络绎不绝的恭贺声。   这也不怎么令人奇怪,那位曾蒙陛下指婚的易家姑娘如今缠绵病榻,无论如何也嫁不进皇家了。   五皇子本就被添了两位家世背景不弱的侧妃,如今新换的正妃人选乃是家族繁盛根基深厚的南宁侯府,可谓是妻族强盛如虎添翼,陛下竟也不担心五皇子势力增大,威胁到他的权位,落在众人眼里委实是偏爱盛宠了。   赵承玮一系的势力却是清楚,陛下这是在补偿五皇子,谁让先前为他挑了位体弱多病过不了多久就可能撒手人寰的正妃人选呢。现在要换也只可能是往好的挑,往身份贵重的选。 第188章 古代孤女   改变脉象,造出命不久矣假象,对曾有国医圣手之名的萧函来说,不是件多难的事。   在稍稍意识到淑贵妃和五皇子真正图谋后,萧函就开始从易家父兄的遗物中找出亲信故交,准备好给他们写信。信的落款人当然用的不是易瑕的名字,在这个礼教严苛的古代,女子的身份实在举步维艰,哪怕是对一些受过易家恩惠的旧人。   说的直白点,以易暇的身份去找他们,萧函还不如联系在乡下养老的奶娘呢,相信易家的忠仆可能还会对她这位曾经的小主子有着毫无保留的信任,没有所谓的顾忌质疑。   萧函直接取了个易家门生的身份,一位曾经受易将军教养,当作子侄辈照顾过的年轻人。再弄一些证据,比如手札里提过的事,易父的遗物,取信于人也就不难了。   其次,萧函也不会在信中索求什么帮助,且不说他们是否真的值得信赖,那位投诚五皇子门下还让女儿当上了侧妃,自己留任京中还谋了个不错差事的黄将军,不就是个明晃晃的例子吗?   人走茶凉,世事无常,且人皆有私心。像傅钧这种能愿意雪中送炭伸一把手的,可能都会被对比成有情有义了。   萧函只是以编造的易家门生身份,自称游学在外多年,不知京中时事,也不知易家故人现今如何了,心中懊悔愧疚难当。   但凡稍有些良心,念着旧情的人,应该也能去打探一下易家唯一的后人易瑕的处境了吧,从他们的回信上,萧函就可以试探出他们是什么态度了,分辨出哪些人可以为她所用。   既然人有私心,那么萧函也可以借助他们的私心加以利用。   就好比易家旧部中与那位黄将军不对付的也大有人在,有的是看不惯他这种背弃小人的行径,也有的是嫉恨他不仅升官发财,还送女儿当上了贵人。无论是哪种,萧函都有手段拉拢,或情义或利益。   进一步联络这些人之后,萧函对朝廷局势也有了更深的了解。   这些信件能够不引人注意的寄出去,还得多亏护国报恩寺的襄助,萧函在信中对那些人自我介绍的说法便是暂借居护国报恩寺中,据她了解过,报恩寺环境清净幽美,稍有家底的年轻举子,游学书生,外地的富家公子都会借住于此,且寺庙僧人不会过多探查身份来历历,可以说是很好的一层掩盖方式。   护国报恩寺曾收了易家供奉的那么多香火钱,仅仅是借个名头也不为过吧。   ……   傅钧心情有些不大愉快,他本准备好了说词,寻一个适当的机会向梁安帝进言,言明易小姐非五皇子良配,再提提易家如今人丁凋零败落之象,恐难担任皇子正妃职责。   但凡陛下心中有半点不忍或顾忌,也知道这门婚事不那么妥当,再寻个理由也就收回旨意了。虽然可能会令易小姐名声受累,但至少能保全性命,离开国都安度余生。   还没等他来得及说,太医院就确诊易小姐油尽灯枯,陛下以此取消了指婚,还另择了南宁侯贵女。   连礼部都为五皇子还没影的大婚之事开始准备了起来。   私下看过太医院的脉案后,傅钧也不得不相信,他晚了一步,不管这其中是否有人暗害易小姐,易家血脉即将断绝已成事实。   傅钧年纪轻轻便登临高位,行走御书房,自然不是什么真正良善有同情心的人,他也不会将易小姐坎坷的命运怪责在自己身上,懊悔自己没能早些出手,或能用心关注一些,也不至于落得如此境地。   只是想当初易家一代将门,声震大梁,驱逐外寇,何等荣耀,世人景仰,他那位同窗好友为国子监佼佼者,依旧从家训毅然从军身先士卒,易家的名声并非虚言,可如今却连个孤女最后的一点血脉也要凋零了。   而关心的人却没有几个,竞相讨好恭维似乎内定是太子人选的五皇子,大肆吹捧南宁侯府的贵女是何等贤良淑德,端庄高贵。   傅钧不免生出些兔死狐悲之感。   若是再过十年二十年,世人可还记得大梁帅才易云章,等到外族休养生息卷土重来,又能有多少将领可以阻挡于关外。   哪怕被称赞有宰辅之质,现在的傅钧也还没有那个能力和话语权去插手这些事,只是对淑贵妃和五皇子一系的势力更多了不喜反感之意。   ……   郑家此时也是一片凄风惨雨,最不希望看到荣安县主冯萝成为五皇子正妃的人可能就是他们了。   原想着易瑕体弱多病,性子绵软正合她们的心意,等进了府,便可以借着亲近的身份协助管家,至于易暇的嫁妆也是她们打理的,等笼络住了五皇子的心,易暇这个正妃也就只是有名无实了。   秋姨娘也是这么说服郑家舅舅的,有个皇子妃外甥女听着风光,但也比不上能做皇子的岳丈,而且还是个很有可能继位的皇子,说不准他们女儿以后还能当上贵妃,他们郑家也就是皇亲国戚了。   现在却是一切美梦都落空了。谁能料到易瑕的身子这么不中用,陛下亲旨赐的婚也是说变就变。   最重要的是,他们家郑姝还得罪了新的五皇子正妃。   靠着这样丰厚的一份嫁妆,进五皇子府应该也不是件难事吧。   冯萝这些时日别提多得意了,她母亲说的对,只有未来母仪天下的皇后之位才配得上她,她刚出生时还有相师给她批命天生凤仪,一切都是水到渠成,顺遂至极,至于先前的什么赐婚,都是无关紧要的事,那易家姑娘福薄命浅,怎么担得起这样大的贵气,这个位子注定是为她准备的。   旁人的恭维祝贺让冯萝不禁飘飘然,一次贵女的聚会上,不知哪家千金提起郑姝这位曾伴在五皇子左右的红颜,想要讨好冯萝的人自然将郑姝贬到了泥地里,当作玩笑一般,她们对郑姝这种身份低微还生得美貌一心奔着做妾的狐狸精,没半句好话。   冯萝本就对郑姝厌恶至极,如今更是可以名正言顺地碾压这种勾引人的狐媚子,   新选定的五皇子正妃,荣安县主冯萝放出话,有她在一日,绝不会让郑姝这个狐媚子进了五皇子府。这就如同狠狠的一巴掌打在了郑家脸上,郑家舅舅连官衙都没脸去了,郑家的下人出门都会被奚落。   更可怜的是郑姝成了京中的一个笑话,别说嫁进皇子府,就是门第稍低的好人家也不可能了。这也得怪先前郑姝母女太急功近利了些,巴不得向五皇子自荐枕席的作派,早就把身为女子的清誉毁了干净。如今又是明摆着得罪了强盛势大的南宁侯府,哪怕冲着郑姝的美貌敢娶的人也没一个。   唯一能搭救她的五皇子,此时却不闻不问,仿佛将她忘了个干净,任由着她被无数人嘲笑诋毁。   这般冰冷残酷的现实把郑姝过去的美梦全给浇灭了,她对赵承玮的爱慕本就非真心,更多是被他所拥有的权位,外貌气质所吸引。如今从热恋痴缠中醒过来,才知道赵承玮非但不是良配,而且还陷她入深渊困境。   她的未来几乎可以望见,只能远嫁外地许个鳏夫或者五大三粗的老男人,白白蹉跎了好芳华。   再想想冯萝在她面前的高高在上,百般折辱厌弃,几句话便将她如蝼蚁般轻而易举地碾得粉碎,郑姝心中就生出愤恨之意,连带着薄情寡义的五皇子她也怨恨上了。   “既然要做妾,我为什么不做最尊贵之人的妾?”   郑姝面容薄红,一片艳色无双,   这句话直接吓住了秋姨娘,却也激起了心中的惊涛骇浪。   萧函再见到郑姝时,望着她眼底出现所期望的阴霾和愤恨,缓缓笑了。   郑姝向来是看不上这位表姐的,现在失了皇子妃之位,还命不久矣,哪怕处境不堪如她,在易暇面前也能有些同情可怜她的底气。   萧函似是无意提起,“陛下与贵妃厚爱于我,又是遣太医诊脉,又是赏赐药材珍品,可惜我这身子难以起来,进宫谢恩。”   郑姝脑子忽然一嗡,突如起来的念头似乎吞噬了她所有的心神,她努力维持着面上的平静,不想让易暇看出什么不对劲来,“不如我帮表姐进宫谢恩吧。”   自那日郑姝对秋姨娘说出那句惊人的话,这个诱人的念头就一直萦绕在她耳旁,冯萝的轻蔑,五皇子的冷落,外界的嘲弄笑话,这些都深深刺激了郑姝,她想要将这些人统统踩在脚下。   也许是一时的气话,但萧函却给了她机会。   而郑姝唯一可以仰仗的就是她过人的美貌,那曾经唾手可得的富贵荣华,她现在就算不择手段拼了命也要得到。 第189章 古代孤女   借着代表姐谢恩的名义,郑姝顺利地进了宫。   淑贵妃表面工夫做得好不愿落人口舌,经常遣太医来返宫里和郑府,任谁知道了都会觉得淑贵妃是难得的善心人,只可惜易家姑娘没什么福气,做淑贵妃的儿媳妇。   只是进殿后,郑姝连贵妃娘娘的面都没见到,只能在隔着帘幔磕了个头。   郑姝想起她第一次见淑贵妃,那样的雍容华贵,仪态万千,令她惊艳又艳羡,想必世间女子都想成为淑贵妃,高高在上坐拥一切,最漂亮的衣服首饰,   重华宫的富丽堂皇雕梁画栋,一切美轮美奂的景象,被郑姝贪婪地收入眼底,她知道错过这一次机会,她的后半生可能就要在庸碌难堪中苦熬着了。   赵承玮正是最志得意满的时候,前两日南宁侯已经向他透露过意思,会让几名官员在朝堂上进谏,提议确立太子人选,放眼前朝后宫,太子之位非他莫属。   郑姝的出现显然不那么是时候了,他无心怜惜什么美人,更加不愿意影响了与南宁侯府的结盟。   郑姝微咬了咬唇,眼圈也有点红,“殿下。”   少女几年的恋慕情思也不是那么容易断的,要是现在五皇子愿意安慰她说要为她做主,保证会让她进府不让正妃欺辱她,郑姝就愿意将进宫前心里想的计划全部抛到脑后。   “你怎么进宫了?”   赵承玮微微皱眉,原以为她可怜又可爱,现在不识大体痴缠不休竟有些心生厌烦了。   “既然拜见过母妃了,就早些离宫吧。”随意敷衍了几句,赵承玮便丢下她转身走了。   郑姝望着他无情的身影,染了蔻丹的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   她听表姐说过皇宫的一些布局,贵妃颇受圣宠,她的重华宫离陛下的承明殿最近,陛下处理国事常会过来坐坐。借着想要如厕的理由,郑姝甩掉了跟着她的宫人,拿出私藏在香囊里的粉末,抱着惶恐又紧张不甘的心思,偷偷离开了重华宫。   梁安帝批完奏折走在内宫里散散心,忽然见莲花池边有一少女,风姿亭亭,腰肢纤细,像新绿的柳。还未走近,身边的内监便已呵斥其跪下行礼。   少女似乎是惶恐受惊,身子柔弱单薄,如弱柳扶风,让人见了心生怜爱。   梁安帝让她抬起头来,只见露出一张极为清纯美貌的脸,竟比他近日最宠爱的姚才人还要姿容出众。   为着要勾引一个四五十岁的男人,郑姝本来是有些紧张的,但梁安帝保养得宜,虽不如赵承玮年轻俊美,却自有一番成熟男人的魅力,再想到这个男人是大梁的皇帝,郑姝下意识神色露出几分羞怯,   “臣女郑姝,见过陛下。”娇娇俏俏的一声,听得人心都酥了,尤其还是才十五岁鲜嫩如初绽花苞的少女,美得让人怜爱,想要把玩在手心,似有若无萦绕在鼻尖的还有一股诱人的甜香。   梁安帝眼底顿时深邃了一些。   内侍见到陛下看她的眼神,便知情识趣地退下了,也不担心是什么歹人刺客,只要问一声就知道这姑娘是谁恩准进宫来的了。   ……   “你说什么”淑贵妃又惊又怒,险些将她最爱惜的茶具摔了个粉碎。   她对后宫的掌控力度不算小,但还是有人在她眼皮子底下,被陛下宠幸了。   当她得知这个消息时,已经迟了,总不可能将皇帝从那贱人的身上拉下来吧。可是陛下宠幸谁不好,偏偏是今日进宫的郑姝。   过去淑贵妃压根不曾将她放在眼里,偏偏是这么一个微不足道的小角色打了她的脸。   要是被人一细打听,郑姝曾与五皇子有过瓜葛,岂不是一女共侍两父子,淑贵妃想到会有这个谣言,差点要晕厥过去,但还是稳住了心神,当机立断下令封锁这个消息,知道郑姝今日进宫这事的人越少越好,连原本跟着郑姝的宫人都立刻处置了。   至于以后,在这内宫她有的是手段让这个小贱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淑贵妃脸色难看得很,殿内刚听完此事的宫人都噤若寒蝉。   一个时辰后,宫人来消息,陛下将新幸的美人安置在了暖玉阁,位份未定。   郑姝在秋姨娘那里学的最多的就是取悦男人的手段,秋姨娘是妾的身份爬上来的,又打定主意要将女儿嫁入高门,于是更加悉心教导,因着她以妾室身份仍能把持后宅,牢牢抓住父亲的心对她百依百顺,郑姝对做妾没有半点排斥,何况还是这天底下最尊贵的地方。   秋姨娘也知道郑姝被断绝了进入五皇子府的可能,哪怕真进去了也会是在五皇子正妃冯萝手底下磋磨至死,但又放不下荣华富贵,只能抱着赌一赌的心态进宫了。   好在之前秋姨娘教导女儿,男人得不到得才会惦念,要是早早许了身子就没那么珍惜了,因此郑姝仍是处子之身,还可以搏一搏前途,哪怕只有一次的机会。   为了帮助女儿的计划,秋姨娘还特意找了昔日的人脉寻来助于男女合欢的香料。   也不得不说,郑姝两母女心比天高,愚蠢又贪婪,行为有时候胆子大的惊人。   等她再醒来时,已经是陛下身边的新宠了。   梁安帝新纳了一位合心意的美人,自然身心通畅,也不介意给新的爱妃一个比较好的位份,还不等他想好,宫人进来禀报,淑贵妃求见。   直到天色黑了下来,秋姨娘也没等到女儿从宫里回来,心里也没有一刻安宁的,不知道女儿是成功了,还是被宫里的贵人处置了,生死不知。   她现在倒是害怕这事被揭发后会连累全家了,甚至不敢将这件事告诉给老爷,若说先前她们有意捧女儿进五皇子府,郑家舅舅是知情默许的,但现在改换了念头直接奔着最尊贵的那个人去,郑老爷要是听了只怕会吓得七魂丢了三魄。   那太监脸色冷的像个死人,秋姨娘和郑老爷都不敢抬头看他。他到郑家是来宣个口谕的,郑姝蒙圣上宠幸,已被封为美人,安置在内宫。   郑老爷还未回过神来,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秋姨娘则在一瞬间的轻松庆幸,落下心中大石后,想起美人这个位份似乎低了点。得知女儿已经获宠,她自然是想着以女儿那般品貌,该有个配得上她的位份。   不是昭仪,也该是贵嫔吧。   秋姨娘想多打听点女儿在宫中的事,然而那内监半点好脸色也没给他们,传了句口谕便走了,连郑家想要贿赂的银钱都不屑要,根本不像陛下纳妃嫔应该有的荣宠。   秋姨娘这才真正不安起来了,女儿成了陛下妃嫔应该是好事,怎么这般凄凉低调,像是不欲人知道的丑闻似的。   “这是怎么回事?”被蒙在鼓里的郑老爷脸色铁青道。   郑老爷虽说胆小怕事,庸碌无为,但论见识至少还是比秋姨娘这种长年在内宅的妇人要多一些,最重要的是他不像郑姝母女被贪婪不甘冲昏了头,听完整件事就知道是什么问题了。   “你这个蠢妇,姝儿前段时间还与五皇子有牵扯,现在进了陛下的后宫,旁人知道了会怎么说。”他郑家的名声反正是彻底完蛋了。   “你不知道外面是怎么说她的吗?自甘下贱不知廉耻,这些让她以后还怎么嫁人啊。”秋姨娘又哭闹道,“难道你忍心把她关在家里面几年,然后让她远嫁外地,嫁个鳏夫还是穷酸破落秀才?”   秋姨娘这几句话立刻拿捏得郑老爷讷讷无言了,见她这一心为女儿打算的样子也心软了下来,想想也怪不得她们。   宫里摆明了是要低调处理这事,无论是对郑姝的位份,还是给郑家的口谕,显然是不想此事传扬出去,但郑家上下,无人不知他们家小姐当上宫里的娘娘了。   侍女青络听说后都震惊了,立刻回到寒枝院告诉她家姑娘,“姝小姐当上陛下的妃嫔了。”   萧函笑了笑,从郑姝在进宫前不停向她打探宫里的事情开始,她就知道郑姝在赌什么了。不过萧函也乐得帮她,反正赌输了,倒霉的也是郑家,影响不了萧函什么。   现在看来,郑姝赌赢了。   宫里的反应也在她预想之中,对淑贵妃来说这可是一根刺,早晚得拔了,如今只是压下口舌罢了。   但从郑姝进宫这一刻开始,后面的事可就由不得淑贵妃和赵承玮了。   萧函脸上闪过一瞬微凉漠然的笑意。 第190章 古代孤女   郑姝这样的转变,怎会奇怪呢。   萧函的纵容养大了她们母女的胃口,她们一心向往上爬,萧函就让她们知道论富贵,天下没有哪里比得上皇家。   唯二的选择,五皇子或者梁安帝,郑姝的心气和贪婪不甘,果然促使她选择了后者。   萧函却从未提醒过她们爬得越高,摔得越惨。   秋姨娘将郑姝教养的空有美貌浅薄无知,但凡读点书明点理,哪怕看过几页史书,也能知道那满目荣华尊贵之下,皆是累累白骨。夺嫡争权,从龙之功,一招不慎,满盘皆输。   不到最后,谁能证明是最后的赢家,撰写历史的胜利者。   昨日梁安帝在淑贵妃求见后,也有些尴尬,一个牵扯入儿子风流韵事的女子,被自己纳入了后宫,传出去实在不好听。淑贵妃言辞委婉,诚恳动人,处处都是为陛下着想,加之过往梁安帝对她仁厚贤良,不争不妒的印象,便依了她的建议,只给了郑姝一个七品美人的位份,扔进后宫里都起不了什么水花。   对郑家那传了个口谕就算把这事过名分了,尽量低调处理。   梁安帝也知道淑贵妃是为了体面,这事是他有些不妥,若问明白了郑姝身份,也就少了这些无谓的麻烦。后续对郑姝的安置也由着淑贵妃,放手不管了。   淑贵妃转头将儿子召进了宫,若非他招惹的烂桃花,还处理不干净,怎么会发生这么难堪的意外。   赵承玮听闻此事,震惊的几乎懵了。父皇将郑姝纳入后宫,这下郑姝还成他庶母了,一种难言恶心又恼羞成怒的感觉不禁涌上心头,虽说郑姝算不得他的女人,但也是情意绵绵过的,还说什么一心恋慕他痴心不改。   结果居然扭头攀上了他的父皇,不过是个出身卑贱贪慕富贵的女人。   赵承玮全然忘了,在郑姝被荣安县主折辱掌掴,还使人推入秋日冰凉湖水中险些丧命,他又是如何冷漠作态。他对郑姝不曾真心爱护,却要求郑姝为他从一而终,三贞九烈。   高高在上太久的人,总是觉得地位卑微的小人物就该顺着他的心意,不能有丝毫反抗。   “会不会是有人故意设局?”赵承玮脸色难看得很,又不由得怀怀疑道。   坐在上首的淑贵妃冷着脸,“本宫仔细查过了,没什么问题。”   浸淫后宫数十年经历过勾心斗角的淑贵妃怎么会想不到这一点,但将昨日与郑姝接触过的宫人都审问过了,连陛下是如何在莲池边遇见郑姝,又如何就近宠幸她的经过,她都一一查了个仔细。   根本没有人插手算计,完全是郑姝这个贱人一心所为。打扮的惹人眼目不说,还甩掉了跟着她的宫婢,在陛下面前故意表现楚楚动人娇羞万分,完全是奔着勾引陛下去的。   淑贵妃在后宫斗倒过皇后和那么多妃子,没想到竟然在一个才十五岁的小姑娘手里栽了个跟头,勾引了她儿子还不说,还三心二意爬上了龙床,借助的还是她恩准入宫的机会,怎能不教她气恼。   “是儿臣的过错,让母妃受累了。”   赵承玮也是懊悔又愧疚,立即跪了下来,他知道若不是因为他,母妃也不会那么重视这件事,后宫年年都有新人进来,母妃从来都是稳坐钓鱼台屹立不倒。   淑贵妃再怎么迁怒也不会迁怒到自己的亲生儿子身上,只是知道这事瞒不过他,早早告诉他是让他有个心理准备,免得在陛下面前露出什么心思惹得不喜。   现在离她儿子成为一国太子只有咫尺之遥,大好局面她绝不允许出现一点差错。   ……   两三日下来,秋姨娘都打听不到半点女儿在宫中的消息,哪怕使了不少银子,但淑贵妃在后宫积威甚重,便是收了她的银子也不敢给她办事。在爱妾的哭求下,郑老爷也腆着脸到处寻门路,却都是碰了一鼻子灰。   秋姨娘有些惶恐不安了,这和她们之前计划想象的不一样,按理说,郑姝进了皇宫应该是享福的,连带着郑家也能在京中有个好连面了。可作为后妃母族的荣宠,郑家半点也没享到,秋姨娘也不知道女儿在宫里好不好过。   不知怎么想的,秋姨娘想到了表姑娘易暇身上。   哪怕自太医判定易小姐命不久矣后,郑家就没怎么管过寒枝院那边,下人都离得远远的还怕沾染了晦气,但一有事,秋姨娘还是厚着脸皮找了过去。   寒枝院里冷清得很,易瑕身边也只有一个侍女伺候着,每日膳食还有吊命的药都是在院子里的小厨房里做的,秋姨娘先前忙着算计,压根没理会过,现在见了脸上有些臊。   青络见到这位秋姨娘可没半点好脸色,她一心挂在她家小姐身上,现在她家小姐命不长了,她也没什么好怕的。   秋姨娘有求于人,讪讪笑道,“等改日我再寻几个好的使唤丫鬟过来。”   萧函微笑道,“不必麻烦了,有青络在我身边就够了,而且我这病反反复复的,这几日也能起来走走了。”   宫里太医的诊断,秋姨娘是不怀疑的,进来时见到表姑娘坐在窗边看书,也只当是回光返照罢了。她也不是真正关心表姑娘的身子,还急着求帮忙呢,于是直接进入了话题。   秋姨娘故作难过之状,“你的身子是这样子,姝儿如今也不在家,我和你舅舅不知有多伤心。”   萧函淡淡开口道,“表妹的事,我也听说了。”   不等秋姨娘急于说什么,她就让青络取来一个小匣子,放到秋姨娘面前,恬然道,“宫里的日子不大好过,我这里还有些银钱,也算我的一点心意。”   这话一说,秋姨娘更是悲从中来,她算计表姑娘的时候没有半分不忍,甚至贪婪无度,现在成了她的女儿陷在深宫,日夜担忧不已。秋姨娘有没有后悔不知道,但她肯定尝到了这种滋味。   谁人没有父母呢,郑家还是易瑕的舅家,易暇是郑老爷唯一的亲外甥女,在郑家薄待谋算之时,可曾念及过九泉之下他的亲姐姐会不会心痛难过。   秋姨娘最后还是忍不住开口道,“贵妃娘娘以前不是很喜欢表姑娘你吗?还请你递个话,能不能让我和你舅舅见一见你表妹。”   “表妹在宫中的处境,我也是担忧的。”萧函垂下眼,平静道,“……贵妃娘娘怕是容不下她,连带着我也不会见了。”   要是能给淑贵妃有一次重来的机会,她断然不会给郑姝进宫邀宠的机会。   “怎么会呢?”秋姨娘握紧了帕子,身子缩了缩,脸上满是惶惶不安。   萧函不紧不慢道,“表妹那般容貌,要是得宠于陛下,岂不是惹人嫉恨。”   这人一听就知道指的是淑贵妃,秋姨娘还未从原先的思维转换过来,郑姝现在进的是陛下的后宫,与淑贵妃是天然对立的争宠者,淑贵妃有可能对她宽容以待吗?   秋姨娘不懂什么大格局,但她知道女人的嫉妒心有多可怕,后宅阴私争斗会毒辣到什么地步,富贵尊崇如皇宫也不会例外。   她脸色顿时一阵惨白,她之前是不愿女儿在荣安县主手下被磋磨至死,但现在她似乎愚蠢得将女儿送到了另一个火坑,淑贵妃位高权重,要是想收拾一个小小的七品美人,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   秋姨娘心中阵阵发冷,几乎能想象到郑姝在宫里会被那些太监宫婢欺辱折磨的景象。   她身子颤了颤,畏怯地看向萧函,“姝儿是你的亲表妹,你舅舅就这么一个骨肉,表姑娘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萧函望着秋姨娘眼里充满求援和希冀的目光,笑了笑,“我自然不会的,只是实在无能为力,也许有别的法子。”   郑姝要是轻易折在了宫里,可就大大浪费了她的作用。   ……   这个时候,但凡是有办法的,秋姨娘都当做救命稻草一样。萧函指点了她两句,宫里的门路走不通,不代表宫外的走不通,淑贵妃在后宫一家独大,但贤妃,丽妃还在,也是宫里尚有话语权的老人了,也许去她们娘家求几句情,也能知道一些郑姝在宫里的情况。   另外宫里传话是想低调行事,但后宫嫔御三千,郑姝又不是光明正大进去的,位份不起眼,只怕哪天人死了都不会有人在意。   萧函说的委婉,但其中意思秋姨娘立刻听懂了,本来郑家下人嘴就不是严的,经她一主动发话更是不藏着掖着,到处吹嘘他们家小姐进宫当了娘娘,郑家以后就是皇亲国戚了。   秋姨娘也是慌不择路,生怕女儿真如表姑娘所说的,在宫里默默无闻的死了郑家还不知道。   而后宫除贵妃之外的另两位一宫主位,贤妃和丽妃的娘家府上,秋姨娘也准备了厚礼去拜访,赔着笑脸求助。   丽妃娘家避而不见,而前者贤妃这边的路子却似乎走通了。   贤妃得知娘家人递进来的话,沉默了一会,对自己的贴身女官柔声道,“你去请陛下来我宫里坐坐。” 第191章 古代孤女   后宫众嫔妃中,梁安帝最爱重淑贵妃不假,但能位居四妃之位的贤妃、丽妃也都不是什么简单人物。丽妃昔年因善舞获宠,但膝下无子,且这些年宫里不断进年轻美貌的新人,衬得她落寞低调了些,所以对淑贵妃也就一向避其锋芒,不敢硬碰硬。   而贤妃,出身江南士族名门,底蕴深厚,且本人才华出众,玲珑心肠,在宫中多年以来获得的宠爱不下于淑贵妃,即便没有诞下皇子,所封位份也仅次于淑贵妃。只是在三年前因故触怒了梁安帝,此后贤妃失宠,她所居的清泉宫,也被冷落了下来。   但与丽妃胆小怕事,明哲保身不同,贤妃与淑贵妃之间有着化解不开的仇。   三年前大梁与外敌在战后订立和平盟约,而向梁安帝提议许嫁皇族公主过去的人就是淑贵妃。当时宫中适龄的公主唯有贤妃爱女,她原本都已相看好娘家温文尔雅才貌双全的侄儿,最后却无法违抗圣旨,只能含泪眼睁睁看着女儿远嫁。   这令贤妃怎么不恨她,又怎能不怨梁安帝好大喜功,薄情寡义。   什么好名声都让淑贵妃母子给得了去,牺牲的却是她唯一的骨肉,贤妃让娘家派商队打探过,她的女儿嫁过去看似是和亲王后身份尊贵,但那蛮夷王早就在本族娶了两位左右王后。可怜她女儿和亲远嫁,终生难回故土,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受尽委屈苦楚。   梁安帝下完朝后听到宫人传话,有些惊讶。   贤妃未出阁时就是江南有名的才女,随侍君王侧后更是难得的解语花。当初的事贤妃不如淑贵妃识得大体,言词间还多有怨怼,惹得他不悦,但也只是冷落了她一阵,谁知她仗着自己的家世和宠爱,对他竟闭而不见。   这次还是难得见贤妃主动放软话,想起昔日时光,梁安帝也心软了些,道,“那今日就去清泉宫贤妃那里吧。”   来到清泉宫,果然见贤妃放下过去的冷脸,还让人下厨做了梁安帝喜爱的一道膳食,翠盖鱼翅。梁安帝心情越发舒畅,也忘了这三年来对贤妃的冷落,神色越发温柔了起来。   谈笑间,贤妃却忽然提起近日宫里新封了一个美人的事。   说起这事,梁安帝还是有些赧颜,但贤妃却显得十分宽怀大度度,不以为意,只说为后宫多了一位妹妹而高兴,还道既然陛下喜爱,想必定是好的。   梁安帝对这种话显然十分受用的。先前被淑贵妃劝谏的时候,他对有碍他名声的郑姝也多了几分不喜,其实仔细想想,也怪不得她,而且郑姝还是位难得的美人。   当晚梁安帝本是想着留宿清泉宫,却被贤妃‘好意’推了出去,还让他多多怜惜新人。   贤妃白日说的话,就勾起了梁安帝一丝痒痒的心思,转身便去了安置郑姝的暖玉阁。   得知梁安帝去向后,贤妃冷清的面容上浮现一抹笑意,随后便让心腹传信给娘家,吩咐他们如何行事。淑贵妃不是怕这件丑事被宣扬出去么,那她偏要人尽皆知,淑贵妃想压着那个郑美人,那她就会帮郑美人出头。   没有与梁安帝淑贵妃这些人拼个你死我活,同归于尽,已经是她顾忌家族存亡,但被她抓到机会,就不会让淑贵妃好过。   韶儿,你等着母妃给你报仇,贤妃默默在心里念道。   ……   淑贵妃听说这件事后,直接把她最喜欢的茶具砸了个粉碎,贤妃那个贱人,当年好不容易设计令她被陛下所厌弃,没想到现在突然跑出来捅了她一刀。   第二日,郑美人就被封为婕妤,依旧居住在暖玉阁,但显然有成为新宠妃的架势。   后宫的确是一个锻炼人成长的地方,淑贵妃又对郑姝嫌恶万分,甚至都想着不动声色地让她‘病逝’,可见郑姝初入后宫的日子有多难过了。好不容易能见到梁安帝,郑姝就更加紧紧抓住这份圣宠不放了,极尽所能地讨好梁安帝。   淑贵妃心中憋屈万分,暗地里贤妃出手护着郑姝,免得她被害了,明面上她也拦不住陛下对美人的新鲜劲,更不能在陛下面前留下善妒不容于人的印象。   于是没过多久,赵承玮一次进宫觐见父皇时,就偶然见到了在梁安帝身边俯视的新宠郑婕妤。   赵承玮压下了心头的震惊,勉强能维持住面上神情,他被母妃提点过以后就当从未认识过郑姝。但是架不住郑姝一连看了他好几眼。   老实说,郑姝此时心中是很快意的,赵承玮曾经弃她又如何,她不照样登上高位,获得陛下宠爱。赵承玮贵为皇子,现在也要在她面前低头。   郑姝本就不是什么聪慧灵秀的人,而且这些时日的圣宠又让她飘了起来,竟生出自己真能将淑贵妃和五皇子踩在脚下的自信,却没注意到她的目光如此明显,谁能看不出来。   赵承玮冷汗渐渐沁出了背。直到梁安帝轻轻放下折子,淡淡道,“你先退下吧。”   一连几日,梁安帝都没有再召见过赵承玮,知道此事的淑贵妃难得的慌了。自赵承玮归京以来,梁安帝都多次将他带在身边议事,这也是他被认为是内定的太子人选最有力的佐证。   果不其然,两日后他们与南宁侯通气约定让几个官员在朝堂上奏章请立太子时,竟被梁安帝留中不放,称储君乃国之重器不可轻忽,此事日后再行商议。   一向胸有成竹,掌握全局的淑贵妃意识到有什么发生了变化,陛下宠爱五皇子,不可能没动过立太子的心思,那会是谁动摇了陛下。   郑姝?不可能的,她不过受了陛下一段时间的宠爱,怎么可能在这种国家大事上怂恿得了陛下,又不是真的祸国妖姬。   淑贵妃不敢想的一个猜测,那就是陛下对五皇子怕是真正起了芥蒂之心。   梁安帝看着堆在御书房案头来自各部大小官员的奏章,近六成都提到请立太子一事,有的甚至对五皇子赵承玮不溢褒奖推崇之词,暗示是太子的不二人选。   虽说梁安帝在前朝搁置了此事,但如南宁侯这种已经妥妥和五皇子势力绑在一起的人物,自然不遗余力地想要推他上位,一旦储君之位确立,除非是谋逆巫蛊这样的大罪,连皇帝都不能随意废立。响应的官员也不在少数,有的还怕晚了混不上从龙之功。   梁安帝脸色晦暗不明,忽然对静默在边上立着的傅钧问道,“兰齐,你说朕是不是老了。”   傅钧微微一笑,“陛下正值春秋鼎盛,何来此言。”   梁安帝微挑了挑眉,“那你觉得朕是否该尽快确立太子一事,心中又是否已有太子人选呢。”   傅钧敏感地察觉到来自陛下的试探之意,当即跪下道,“此事微臣年轻学浅,不敢擅议。”   梁安帝温声抚慰道,“你尽管直言,朕恕你无罪。”   但傅钧不傻,也不可能当真,头更伏得低了些,言辞尽量恳切客观道,“此事既是国事,也是陛下的家事,应由陛下圣裁。至于太子人选,微臣对诸皇子了解不多,亦不敢做无稽之言,应由陛下慎重考量。”   他这话既是撇清了自己干涉立储之事,又是有意无意地提点了梁安帝。一句‘诸皇子’令梁安帝心念微动,他膝下可不止有一个皇子,年长的年幼的,资质如何还没看出来,他也不缺选择。   梁安帝冷哼了一声,“有的人年纪比你长,却不如你耳清目明,满嘴荒唐胡言,好像他们对老五的了解还胜过朕了。”   什么品格贵重,温良谦恭,龙章风姿。以前梁安帝听着心中欢悦,现在却有些不舒服了,衬得他好像已经老了,临近迟暮之年。众朝臣对老五的评价,是不是就如郑婕妤望向老五的目光。   本来的一点芥蒂随着梁安帝的深思之下,越发扩大了。   ……   比较敏锐的官员都感觉到朝堂上风向发生了变化,素来受陛下喜爱的五皇子赵承玮忽然之间失宠了,还因为一两件政务上的小事遭到陛下斥责。   再联想到是不是因为请立太子一事时,另一件风闻沸沸扬扬传了起来。   陛下的新宠郑婕妤曾与五皇子有私情。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看起来只是梁安帝新纳了一个妃嫔,但谁让之前郑家庶女郑姝与五皇子的事传得人尽皆知呢。梁安帝对五皇子态度忽然转变,又会不会与这件事有关呢。   在后宫有对淑贵妃母子恨之入骨的贤妃,而宫外暗中嫉恨,混水摸鱼的人也不在少数,大皇子二皇子被赶到封地,三皇子四皇子在京中名声不显,平庸无为,但谁知道他们是真的安于现状,什么都不做呢。   淑贵妃和五皇子太张扬了,尤其是前段时间如同鲜花着锦,烈火烹油。   如今忽然出现一道口子,多的是人冲上去噬咬撕裂开来,盼着他们从高处狠狠摔下来。 第192章 古代孤女   大梁京都,天子脚下,虽不曾缺少过热闹,但像这样火热的谈资却是从未见过,而且越传越离奇,说什么郑姝与五皇子早已私定终身,无奈荣安县主仗着出身高贵又妒嫉成性,生生将两人拆散。郑姝又意外被陛下看见,一朝纳入后宫获得宠爱。   这郑姝和五皇子仿佛就是那话本里郎情妾意有缘无分的男女主角,再相见还有名分之别。郑姝的美貌也出了名,成了好似话题中红颜祸水一般的人物。   不然怎么先得到五皇子倾心,后又成为陛下的宠妃呢。   这可真是给满京城百姓莫大的话题,怕是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都不会散去了。   贤妃的娘家知道她在宫里过得凄苦,家族底蕴深厚也不怕得罪淑贵妃,所以在郑府的秋姨娘上门求助时,立刻给宫里递了话。等贤妃吩咐他们将此事传得人尽皆知,他们也都照办了。   起头的是贤妃的娘家,但后面陆续有不少人下场推波助澜,令此事在京中传的沸沸扬扬。   聪明人从来都不缺,看得出来这会是一个将五皇子拉下来的大好机会。   南宁侯府也避免不了被卷入这流言之中,冯萝自恃骄矜,就等着再过几月就能风风光光嫁入皇室成为尊贵的太子妃。现在却出了这么一档子事,连带着她都不能出门见人了。   冯萝忍不住哭闹斥骂道,“郑姝这个不知羞耻的贱人,还有陛下,怎么能这么荒唐。”   “闭嘴。”南宁侯呵斥了说话不知轻重的女儿,真是娇生惯养多了,连带着说话不知尊卑上下,连陛下的事都敢妄言了。   他此时脸色也是阴沉得很,这事情哪里只是丢了脸面惹人笑话,严重的恐怕会影响到五皇子登上大位。他们南宁侯府已经与五皇子绑在同一条大船上,早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   相比起外面的暗潮汹涌,郑家的人过的得意又天真,还为他们府上出了个宠妃娘娘而高兴,听闻郑姝被封为婕妤,郑老爷和秋姨娘差点没敲锣打鼓,大摆宴席了。   因为贤妃抬爱,秋姨娘还有幸进宫见了郑姝一面,回来后也是洋洋吹嘘道,陛下对她女儿是如何宠爱,住的那暖玉阁外头秋凉如水,里面却是温暖如春,用得也都是宫里上等的东西西。就冲这架势,说不准明年郑姝就能为陛下添一个小皇子了。   这还真是秋姨娘心里的念头,全然忘了先前的惶恐和艰难,想着她女儿年轻又美貌过人,得宠是轻而易举的事,但肯定不会满足于此,有了皇子才更有底气,甚至可以肖想更多的东西。   京中街头巷尾,茶楼酒肆流传的谈资,秋姨娘听了也是不以为意,还不知无论是郑姝,还是郑家都已经被卷入了这争斗中最危险的漩涡里。   萧函略听了一些郑府下人私下的碎嘴,心中微妙,实在不知道说他们愚蠢还是自大。   贤妃的事还是萧函在与人通信中知道的,只要她肯出手帮一帮,郑姝暂时就没有性命之忧。她在宫中,尤其是在梁安帝身边,就能时时刻刻给梁安帝和赵承玮之间埋刺,还是越埋越深。   这个时机也正当好,想想大半月前梁安帝下旨给赵承玮和荣安县主许婚,促成赵承玮与南宁侯府正式结盟,声势大涨,可谓是鲜花着锦一派风光,几乎人人认定了他就是未来的太子。   想必也是淑贵妃和赵承玮的地位最高最春风得意的时候。   但可别忘了,位置越高离梁安帝也越近,伴君如伴虎,就是在悬崖边缘上步步惊心。   从梁安帝的诸多行事中,萧函便能推测出他的一点性格,自私自利且好名声脸面。不管是众朝臣对赵承玮的拥簇,隐隐威胁到他的皇权,还是郑姝一事有污他的颜面,任何一样都有可能将赵承玮推出太子备选之外。   但也只是有可能而已,萧函还需要在此之上加上一个重重的砝码。   真正令赵承玮断绝大位,淑贵妃美梦破碎,   ……   市井之间的流言,很快就传到了梁安帝耳中,而这已经是淑贵妃和五皇子一系势力努力压制的结果了。而早早得到消息的官员勋贵,不论怀着什么心思,都不会傻得主动在陛下面前提起此事。   做皇帝的人,尤其是梁安帝这种性子,是绝不会怪到自己身上的。   事到如今,更不会提自己禁不住美人的诱惑,没能把持得住,直接宠幸了郑姝,才令事情落到这般尴尬,自己堂堂君王,成了市井百姓口中的闲话谈资。   梁安帝知道流言堵不如疏,禁是不可能禁得住的,只能下令彻查流言的源头,加以惩治罢了。   贤妃娘家的人还有其他下场浑水摸鱼推波助澜,都不是什么简单人物,处理得也很干净。皇城司的人查了两天,最后查到郑家头上,因为他们家的下人到处张扬郑婕妤得宠一事,还开始作威作福起来。   梁安帝直接革去了郑姝父亲的五品官职,饶是郑婕妤跪在宫门前,哭得梨花带雨也没用。   郑姝自以为得宠,无人能及,但先前她对赵承玮‘眉目传情’,再加上这次郑家非议皇室一事,就足以梁安帝冷落她了。   被禁足在暖玉阁,自怨自艾的郑姝,还不知道淑贵妃现在活撕了她的心都有。   淑贵妃甚至都后悔,在郑姝刚被梁安帝宠幸时,哪怕拼着毁了在陛下心目温柔体贴的良好形象,也要一碗毒药灌死郑姝,解除这个后患。而不是变成现在天大的祸事,一招不慎就足以令五皇子被陛下厌弃。   她也知道京中流言生起有很多人在其中插了一手,宫里故意与她作对的贤妃,宫外还不知道有多少魑魅魍魉。   经历过多年大风大浪的淑贵妃冷静下来,知道现在弄死郑姝也没什么用了,流言已经传了出去,郑姝要是死了,陛下第一个怀疑的就是她,会认为她为了保住儿子的名声,下手残害宫嫔。   那么她努力多年在陛下心中积累的爱重信任很可能就会化为乌有,到时候才是真正的墙倒众人推了,淑贵妃不敢去赌这个可能。   这个时候,也不能让五皇子进后宫了,否则陛下相信的就不是他来拜见她这位母妃,而是与后宫妃嫔有私。淑贵妃只能让心腹去五皇子府上传信,让他在府中‘静思及过’,尽力表现孝心,向外界表现清者自清。   此时在府里的赵承玮也是脸色难看的很,先前有意接受他示好的一些老臣,这几日就变得与他疏远起来了。   从龙之功人人都想要,毕竟那可能是未来几十年的荣华富贵,但是见到作为板上钉钉太子人选的五皇子,竟牵扯到这种风流韵事中,要是别的姑娘也就罢了,但却是被陛下纳入后宫的新宠,却是实属罕见,这岂不是与陛下争女人。   他们当然不敢妄言陛下为老不尊,处事不当,那有错的自然就只有五皇子赵承玮一人了。   光一句德行有亏就足以令他远离皇位了。在陛下还未明确表态之前,这些官员哪里敢和五皇子亲近。   淑贵妃的话传过来,府上幕僚门客也都劝五皇子依贵妃娘娘之言暂且忍耐一段时间,如今那么多双眼睛盯着陷入非议之中的五皇子,一动不如一静,多做多错,最好就是做出闭门‘谢罪’之状,来降低流言对五皇子的中伤影响。   贵妃娘娘在宫中经营多年,又执掌凤印,是没那么容易倒下的,等风声过去了再由贵妃娘娘在陛下面前示弱哭诉几句,效果比什么都好。   但他也知道,要是母妃也失去了父皇的宠爱,他就真的没机会了。   赵承玮只能压下所有的怨恨和不甘,老老实实地待在府里做一个乖顺安分的好儿子。   依母妃和幕僚所劝,赵承玮还上了一份折子,辞去在朝中所领的六部事务。梁安帝微微点头便批准了,还在折子上回了一句命他在府里好好读书,潜心修身养性。   所表明的态度不言而喻。   梁安帝也就心情舒畅,见他们安分乖觉,厌恶感也去了大半。若是这个时候还不知趣继续请立太子,梁安帝就不介意让他们尝尝天子一怒,流放三千里的滋味了。   后宫中郑姝在贤妃的提点,再度复宠。论容貌和取悦人的手段,竟也没有能与她相争的。淑贵妃碍于现在情况特殊,又有出山的贤妃虎视眈眈,只能放任郑姝得宠,等待以后再同她一一算账。   前朝后宫一时间显得平静又诡异,就在这时,一篇横空出世的文如火上浇油,刹那燎原,迅速席卷朝野内外。   此文名曰《华清赋》。   某家有好女,一朝选在君王侧。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第193章 古代孤女   晚秋还未过,傅钧却已感受到冬日的肃杀,望着这篇让人在外面抄来的《华清赋》,他微微叹了口气。   不知道是哪位皇子手下竟有如此能人,才华绝艳,堪称大家,按理说不可能无名无姓,但文风实属罕见,无需华丽辞藻堆砌,平易通俗、明白易懂,且朗朗上口。   看似是信手编造前朝一段曲折离奇的野史轶事,在街头巷尾茶楼酒肆传唱,连六岁小儿都能记住几句,但凡是看过这篇赋的人,都知道其中影射的正是当今陛下,宠妃郑婕妤,还有五皇子赵承玮。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这篇文章最后一句,指的究竟是谁人的憾恨呢。是被逼自缢的妃子,还是幽禁于宫中孤独终老的皇帝。   当真是字字诛心,锋锐如刀。   傅钧心里清楚,五皇子已经彻底断绝了登临大位的机会,除非所有的皇子都死完了,陛下选无可选,为了不让自己这一脉凋零,才有可能会传位于赵承玮。   只凭其中涉及到两个字,兵变,古往今来史书上最惊心动魄,令君王忌惮的这两个字。   承明殿,梁安帝脸色阴沉得可怕,几乎要凝成冰了,压抑着怒火沉沉道,“谁写的?”   下首跪着的皇城司统领,“这篇文章并没有署名,也尚未查到是何人所写。”   此赋只是凭空虚构了一个前朝的皇帝贪图美色夺取儿媳,最后祸国殃民,导致民不聊生造反兵变的故事。但联想到前段时间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的流言,皇城司统领头更低了低,只当自己不懂其中的暗喻。   “给朕查下去,三日内朕要有个结果。”   “遵旨。”皇城司统领如蒙恩赦地跪拜后退下,承明殿内死寂的气氛,一众宫人也不敢抬头发出半点动静,怕触怒陛下。   于情于理,作为一位大权在握的君王,梁安帝都不该为一篇捏造妄议皇家的文章大动怒火,一个握笔的文人,扔进大牢处死就是了。但偏偏梁安帝被激怒到了,看着散落在桌上一片奏章中的那篇文章,梁安帝竟生出了一丝不安和恐惧。   军中哗变,遭遇逼宫被迫赐死妃子,最后失去权力被尊为太上皇幽禁冷宫。   这仿佛在预示着他未来的下场。   赋中的皇帝也同样是励精图治,建立贤明伟业,却晚年凄惨,他败在什么问题上,同为君王的梁安帝不可能不在意。   喜好美色,耽于享乐,这个恐怕在任何一位皇帝看来都不是什么大问题。   对军队皇权失去掌控,才是这位前朝皇帝败亡的原因。正如傅钧猜测的一样,兵变二字引起了梁安帝的深深忌惮,自古君王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威胁到他至高无上皇权地位的任何一个人,哪怕是他的亲生儿子,也会是他欲除之而后快的敌人。   而老五有这个能力吗?南宁侯府,北地二十万军,正妃侧妃无一不是妻族强盛,这些难道不够增加老五的势力么,那些请立他为太子的奏章是否也只是冰山一角,若是他真的生出了什么念头。   梁安帝越想越惊心。   淑贵妃因为这篇《华清赋》直接晕厥了过去,醒来后立刻脱簪素服去跪在承明殿前请罪,想表明心迹他们母子绝无丝毫怨怼之意,陛下却对她避而不见,还让宫人将她请回重华宫。   此外别的一句话都没有,见到这样子淑贵妃脸色白了白,心下顿时凉了大半,陛下只怕是彻底不信任他们母子了。   被搀扶着回到重华宫后,淑贵妃脸孔狰狞扭曲,眼底闪过一道寒光,她无比地确信,是有人要害他们母子。   这样一篇足以流传天下的文章不可能是仅仅半个月就能做出来的。此文的影响更甚与先前的流言,杀人莫过于诛心,背后之人的用意是要断绝她皇儿继承大位的机会。   一场禁诗风波迅速席卷了整个朝堂,只因随之而来的,梁安帝就以结党营私之名,贬斥了朝中一大批曾请立太子为五皇子鼓吹的官员,且都是毫不留情地流放边远之地。此外还下了一道口谕,斥责五皇子德行有亏,觊觎储君尊位,禁足于府中一年,不得染指朝中事务。连带着五皇子的正经姻亲南宁侯也受到了责难,罚三年俸禄。   这道口谕传到五皇子府上时,赵承玮还在执笔写信,还是以鲜血所作,这本是身边谋士给他的出的主意,以情动人表明心迹。   但当那句“德行有亏,觊觎储君尊位。”的话落下后,一切都毁了,什么都没用了。   赵承玮面如死灰,狠狠摔掉了笔,落得满桌一片狼藉。   ……   谁能想象得到,几月前还风光无限人人称赞的五皇子会瞬间从云端跌落尘埃,被陛下厌弃禁足。   又有多少人暗中快意,或谋划更多呢。   能见到淑贵妃有这般下场,她已经心满意足了。至于郑姝,贤妃不傻也同样看出她怕是一枚被利用的棋子,不过郑姝以后的结局怎么样,是被淑贵妃报复害死,还是在这深宫中红颜未老恩先断,她也不关心。   那些受到牵连贬斥的官员,心中无不后悔押错了注,看着五皇子形势大好结果遭遇横祸,自己也跟着赔了前途。   五皇子失势,京中另外两位已成年声名不显的皇子却迎来了难得的好时机,多年来平日都没什么存在感,现在忽然被梁安帝想了起来,还赐下不少封赏,那位年近而立的三皇子甚至感恩涕零,在朝臣们面前秀了一把父慈子孝。   梁安帝也十分受用,虽禁了那篇《华清赋》,但也阻止不了他的君王声誉严重受损,废弃了一个曾经宠爱多年的儿子之后,他更加迫不及待地想要树立新的慈父明君形象。   ……   郑家自郑老爷被革去官职后,就成了平头百姓,宫里的郑婕妤似乎也关照不了他们,日子一下子捉襟见肘起来,秋姨娘暗想着,反正还有易家的那笔遗产,绝对够他们撑到娘娘生下皇子出人头地的时候了。   不久前京中的风雨,几日间大批官员被贬斥流放,也让他们着实心慌了一阵,那禁诗也听了一耳朵,看不懂其中的用意但也有些害怕大祸临头。   结果祸事没降到他们郑家,也没落在女儿头上,反倒是那高高在上的五皇子狠狠摔了下来。   秋姨娘心里也得意又高兴,想到那曾经高傲骄矜把女儿踩在脚底下的南宁侯千金,如今还得嫁给一个失势注定与大位无缘的皇子。而她的女儿却已经是宫里得宠的婕妤娘娘,以后说不定还能诞下皇嗣封妃荣耀,后半生肯定比冯萝过得还要好。   这人的运气啊,还真是说不准。   秋姨娘得意洋洋地歇下就寝,晚间突然听到外面吵闹声,说着火了。   郑家不知是何原因着了火,原本寄居在府上体弱多病的易姑娘也就此丧了命。与其一同葬身火海的,还有秋姨娘藏在库房里的易家财宝。   那位易小姐本就命不久矣,如今香消玉殒也只是稍稍令人唏嘘。   傅钧倒是派人打听了一声,听闻易小姐的随身侍女倒是还活着,只是早在半月前便放了卖身契,还给了不少钱财,让她到乡下乳母家。许是那位易小姐心善仁慈,不想自己死了还拖累身边人。   死的默默无闻的易瑕,现在已化身翩翩少年郎,出现在护国报恩寺的禅房内。这么久的时间,萧函体内的毒素已经用真气驱散干净,不仅恢复康健,也有了足以自保的能力。   一位肤色黝黑眉目深邃的青年,微微犹豫一瞬,抬手问道,“尊驾便是易将军门生,萧函萧公子。”   对方虽是弱质少年的模样,但沈潞不敢有半点轻忽,这位可是能与他父亲互相传信分析朝廷局势,且缜密过人。那篇传遍天下置五皇子于死地,牵连数十名官员的《华清赋》也很有可能出自于他之手。   这等轻而易举间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手段,连哪怕年少便上战场杀敌万千的沈潞也为之心惊胆寒,难怪他父亲说,文人杀人不见血。   萧函对他的来意也是一清二楚,沈潞之父也曾是易家旧部,但因为人作风,在军中与那位向赵承玮投诚的宁远将军黄严并不对付,且颇多龌龊。   沈家对已逝的易将军有多少旧情,萧函不知道,但他们肯定不愿意看到黄家攀上五皇子这颗大叔,凭借从龙之功荣华富贵,反过来打压报复他们,这也成了萧函与沈家合作的契机。   在几次交流的信件里,萧函就为他们出谋划策,拉拢其余没有跟从黄严的将士,让沈潞的父亲真正对她信服。   也才有了陆续后面诸多的事。 第194章 古代孤女   冬日难得出一丝阳光,映照进来也令禅房内明亮了几分,茶香氤氲不散。   萧函漫不经心地审视着眼前略微有些紧张的青年,这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也没有哪位将军不想出头,看来沈家也在暗中依附了某位皇子,不然她送出的《华清赋》可没那么快引起轰动。   当然萧函送出去的也不止一份。   萧函在他们心中早已坐实了易家门生的身份,虽是姓萧,与易家应该没什么血缘关系,但此人锋芒毕露,才华过人,只因易家处境,而愿意尽全力对付五皇子,可见是个重情重义的年轻人。   沈潞正是奉命想要拉拢萧函为四皇子所用,殿下可是十分看重此人的才力,只是让他父亲来太过引人注目,才遣了他来。   交浅言深地聊了几句后,萧函既没有完全应下也没有断然拒绝,只道还要考虑考虑,这种奇异的态度反而说服了沈潞,反正人就住在护国报恩寺,又不会跑了,来日方长。   待沈潞离开后,系统有些不解,宿主好像并不是一个多管闲事的人。   萧函唇角微勾,“这场戏还没结束呢。”   她等着看到这最后的结局。   萧函望向窗外重重远山,那是皇宫的方向。   淑贵妃在前皇后被废后执掌凤印,也是多年来宫中最有实权的女人,会真的认命吗?   重华宫,自五皇子无缘大位后,便迅速冷清了许多,人走茶凉,宫里见风使舵的人不少,十分现实,宫中有娇媚动人的宠妃郑婕妤,家世雄厚不在乎恩宠的贤妃,还有许多有子嗣傍身的妃嫔,她们的儿子可是还有竞争大位的机会。   哪怕淑贵妃还没被夺去凤印,也保留后宫尊位,依旧掌管后宫事务,但谁都知道她因为五皇子的事受到牵连,失去了陛下的信重。   重华宫的宫人也是一片茫然,不复往日风光,只能夹起尾巴做人。令人意外的是,淑贵妃不吵不闹,除了几次脱簪素衣向陛下请罪之外,也没有再做什么了,就像是安静地沉寂了下去似的。   唯一一次大的举动,还是在临近生辰时,淑贵妃向梁安帝请求让五皇子和南宁侯之女尽快完婚。   梁安帝对于这位陪伴了他二十年的女人还是愿意给几分面子的,而且他也想着等老五完婚后就打发到封地上去当个闲散郡王,,至于封号他都想好了,就选‘恪’吧。   希望他能恪守本分,莫要起了僭越之心。   随口应下让礼部去办好后,梁安帝就没再理会,他的目光已经看向了三皇子四皇子,还有更多年幼可以培养的皇子身上。   五皇子尚在禁足之中,而且又是明显被厌弃的皇子,礼部也不会多用心,办得太好了还担心陛下会怀疑他们也与五皇子结党营私,有所牵连。   淑贵妃还求得了一个恩准,在大婚前召五皇子进宫见一面。   短短不到两个月,赵承玮已经从那个春风得意的天之骄子,变成了一副阴郁憔悴的模样。曾经他见过他前面两位兄长在母妃设计下被厌弃黜落封地的境况,现在他也沦落到这个地步,尝到受父皇厌恶的滋味。   当皇帝拥有权力可真好,爱欲令其生,恶欲令其死。   他好不容易被恩准进宫一趟,而他那位好父皇连看也不看他一眼,就命宫人将他打发来母妃这里。   见到赵承玮后,淑贵妃屏退了殿内的所有宫人,虽有些心疼儿子的这副模样,但仍硬起心肠冷声道,“你父皇已经彻底厌弃我们了。他已经准备待你娶妻完婚后,便封你为郡王逐出京都。”   赵承玮脸色立刻大变,要是到了边远封地,他可就真的永不翻身了,连子孙后代都回不了京都。   “母妃说的是真的?”   “这种事情怎么会有假。”淑贵妃冷冷一笑,她在宫中经营多年,连在梁安帝身边伺候笔墨都有她的人,也让她得知了这个重要的消息。   那位在她枕边二十年的男人好狠的心啊,说变就变,竟是连一丝情份都不顾。梁安帝先夺走了五皇子的殊荣,然后一步步在朝堂上夺走他的实权,现在甚至都不打算将他赶出京城,不让他留在面前嫌碍着眼了。   “所以我们绝不能束手就擒。”淑贵妃脸上闪过一丝狠绝神色,“本宫努力了这么多年,绝不会让这个皇位便宜了旁人,它只能是属于你的。”   淑贵妃从来不是一个坐以待毙的人,而且她在宫中爬到高位得宠多年,害过得罪过的妃嫔皇子不知有多少,树敌众多远不止一个贤妃。若是旁人坐了这太子之位,未来的皇位,她和五皇子的下场绝好不到哪去,只怕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任人宰割的结局。   为今之际,唯唯有孤注一掷。她宁愿赌上一睹,赢了便是至尊之位。   赵承玮神色变幻,他又何尝甘心多年努力心血付之东流,自幼年时起母妃就教导他要争那把椅子,为此他努力读书表现优秀,在父皇面前博取目光,成为诸皇子中最显眼的存在,甚至被寄予厚望,结果到头来一场空被厌弃踩到尘埃里,教他如何能接受。   末了咬牙,森然道,“好,我听母妃的。”   他也明白了母妃话里的意思。   南宁侯府里一片愁云惨雨,陛下厌弃了五皇子,却又在淑贵妃的请求下督促礼部尽快举办五皇子和冯萝的大婚。   冯萝的母亲侯夫人容色悲戚,要是知道五皇子会落到今日境地,她怎么也不会让爱女嫁给五皇子。   现在却是圣旨难以违抗。   侯夫人脸上闪过几分后悔莫及,为了让女儿成为名正言顺的五皇子正妃,她使人混入了郑府,在易小姐守孝期间的饮食中放入秘药,能让她不知不觉中身子一点点衰弱下去,最后病死。那易姑娘也如她谋划的那样,被太医断定没多久可活了,听说还葬身火海。   五皇子不能继承大位,还遭到陛下厌弃,她千娇百宠的女儿嫁过去还能有什么日子好过。   南宁侯此时也是焦头烂额,进退两难,这岂止是赔进去一个金贵的嫡女,还把南宁侯府和五皇子绑在了一起,想撇都撇不清,甚至不久前金陵宗族那边也给他寄了信,显然是很不满他押注五皇子这件事,最重要是押输了。   他南宁侯虽是冯氏一族的嫡支,但为了保全家族繁荣昌盛,嫡系出了事也是可以断然舍弃的,那些族老还可以重新挑选出一支新的嫡脉,努力培养或夺走南宁侯府的爵位。   就在这时,南宁侯收到秘密送来的信件,看完后幽幽叹了口气,淑贵妃和五皇子的船上去容易下来难。他也想拒绝,但是淑贵妃照样能将他拉下水,南宁侯府上下脱不了关系。   而且他也有些动心了,赌赢了那可就是真正的从龙之功。   此事未必没有成功的机会。   ……   五皇子大婚的请柬也送到了傅侍郎府上,傅钧看着这烫金的写有‘百年好合,永结同心’的祝词,不禁觉觉得有些讽刺,今时今日,恐怕成就的只会是一对怨偶吧。   他吩咐了管家准备一份贺礼到时送过去,且不说作为天子近臣,这个时候凑上去亲近没有任何好处。就对易家的利用薄凉,他对五皇子赵承玮本也没什么好感。   曾经最受宠爱的五皇子被厌弃,三皇子和四皇子也都不甘于寂寞,蠢蠢欲动了起来,这京城还真是风欲静而树不止啊。   陛下对宫中的几位年幼皇子也多了几分上心,还让傅钧担任尚书房的太傅,当然也不止他一位。   结束后出宫的傅钧到酒楼浅斟了几杯,赏着京都夜景色,坐在窗边无意瞥过一眼,   望见楼下走进来几人,其中有一位青衣少年郎,便是只着素袍,浑身没什么饰物,但周是气质清淡隽永,少年人的翩翩风采比较独特,也吸引了他的目光,意外的是眉眼间有几分眼熟。   傅钧回想着曾在哪里见过,但直到离开酒楼也未想起,不过同行中的一张面孔他却认识,抚边将军之子沈潞沈都尉,   那是四皇子的人。   旁人也知道为什么,现在嫁给五皇子那就是受苦的命,众人看冯萝的目光都忍不住带上些许怜悯同情。   婚礼上来的宾客也不甚多,更多还是因着南宁侯府的面子,受五皇子牵连被贬谪流放有数十名,他们也是见之色变,不敢轻易沾染。   梁安帝也没有亲临,只是派人赏赐了一些东西,足以显得态度冷淡。   见此情景,更令一些参加婚宴的官员宾客在送了礼稍坐会后就告辞离去了,像是多留会都会倒霉似的。   赵承玮站在庭间,一身喜服如青松挺拔玉立,勉强维持着笑意,袖中的拳头却是握得更紧了些。 第195章 古代孤女   十一月初五,正是淑贵妃生辰。   往年都是风光大办,华灯彩饰,这回却是低调了下来,仅仅在重华宫办了一桌家宴,好在梁安帝还是给了足够的脸面,亲自到来,没有让这位自己曾爱重多年的妃子难堪。   郑姝身姿袅袅,在梁安帝左侧落坐,以彰显她宠妃的身份。   因着流言蜚语,那一首《华清赋》,昔日高高在上的淑贵妃和五皇子骤然失势。郑姝倒是没受什么影响,许是梁安帝对她的姿色还有几分新鲜,或者郑没有半点背景势力,为人也不算聪明,在这宫中只能依靠陛下一人,令梁安帝可以放心宠爱她。   郑姝笑容娇媚绝艳,斜着瞥了淑贵妃一眼,似是在嘲讽轻蔑她今时不同往日。   贤妃和丽妃一点也不在意新人的趾高气扬,在宫里风风雨雨多年什么没见过。   梁安帝微微皱眉,“老五怎么还没来?”   他自认为宽和,在淑贵妃生辰这一日免了赵承玮的禁足,允许他入宫为淑贵妃贺寿,尽一尽这最后的孝心。毕竟过后梁安帝就会颁下圣旨,命他去闽西道就藩。   “承玮可能在为臣妾精心准备寿礼,所以迟了些。”淑贵妃柔声道,又似乎想要岔开话题免得陛下对五皇子更多不喜,起身端着一杯酒,莲步轻移走至梁安帝面前,微微屈膝福身,   “臣妾敬陛下一杯,谢陛下多年爱护之意。”   淑贵妃凝望着梁安帝,眼中似是柔情无限。   今日虽是淑贵妃的寿辰,但她却并未盛装华服,反而打扮得极为素淡,往日妆容浓艳,今日只是素淡浅妆,连珠钗都只带了几支,看得出来这阵子不好过,像是戴罪之身。   梁安帝见状心肠已软了大半,自然不会拒绝她的请罪心意,接过她手中端着的酒水金盏饮下。   因为老五有可能威胁到他的皇权,梁安帝也曾对淑贵妃起过一点疑心,但她的乖顺安分不吵不闹,反而让梁安帝存有愧疚。   淑贵妃为他打理后宫多年,没有什么错处,他因前朝之事迁怒她,实在有些过分。梁安帝想着,即便令老五去就藩了,他也不会亏待淑贵妃,让她在宫中受委屈。   梁安帝叹息着将淑贵妃扶起来,“你的性子朕知道,素来温婉良善,也从不对朕存有怨望……”   话语戛然而止,忽然间腹中一痛,梁安帝脸色惊变,手剧烈地颤抖起来,想要说什么却开不了口,只能睁着大眼死死地瞪着面前笑语嫣然的淑贵妃,“你……”   淑贵妃嘴角噙着笑意,“臣妾陪伴陛下多年,到头来陛下喜爱的也不过臣妾装出来的样子。”   离梁安帝最近的郑姝终于发现了陛下的不对劲,一声尖叫,伴随着梁安帝晃了晃,倒了下去。   ……   傅钧授课后刚要离宫,却发现宫门提前下钥,内城也关闭了,比平时早了一个多时辰。他心里一咯噔,立刻避开行走过来的禁军队伍,往回跑去。   陛下那的情况不知如何,但他若没猜错的话,陛下所在的地方一定是最危险的,甚至是冲着陛下去的。傅钧虽有忠君爱国之心,但奈何他一个文弱臣子,半点武力都没有,去救驾无异于是白白送了性命。   能够封锁内城,调动大量禁军的定然不是一般人。运气好的话,他能找到宫城看守松懈漏处逃出去,找人带兵来救驾。运气不好只待幕后之人控制住内宫,他恐怕也有性命之忧。   傅钧神色严肃凝重了起来,逃跑的速度却也不慢。   而此时的重华宫内,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众人的惊惶失措,哪怕尖叫声没有引来护驾的宫中禁军,反而是贵妃的人把守住了四周。似乎这只是局限于重华宫内的一场闹剧,但凡有几分聪慧见识的,都能想明白今日这是淑贵妃设的一个局,谋害陛下,控制内宫。   淑贵妃既然当着她们的面堂而皇之的害了陛下,难道会放过亲眼见过这一幕的她们吗?丽妃吓得直哆嗦,浑身瘫软在地,喃喃道,“我什么都不知道,贵妃娘娘你放过我吧。”   贤妃泰然自若,也没为来此而感到后悔,只望着淑贵妃冷冷道了一句,   “我在阴曹地府等着你们母子。”   随后饮下她明知有毒的面前酒水。   贤妃最后一眼望向倒在地上的梁安帝,心中没有半点伤心难过,要不是他偏宠信任淑贵妃,给予她掌控后宫的权力,又怎么会落得这样的下场。连带着她也要跟着陪葬,当初她就不该入宫,也害了她的女儿。   郑姝已经花容失色,拼命挣扎,鬓发珠钗皆乱,但还是被贵妃的人捂住嘴死死按住。淑贵妃极为厌恶地看了她一眼,若不是郑姝这个引起祸端的女人,她也不至于铤而走险到这个地步。   “拖出去乱刀砍死喂狗。”   一句话决定了郑姝的生死,撕下了以往温婉贤良的假面后,淑贵妃骨子里的狠辣绝然一览无遗。   ……   宫中越来越森严,几乎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时不时还有禁军甲士来往搜查。   傅钧一路躲躲藏藏,心态都紧绷到了极点,背后也出了一身冷汗,东南北多处重要宫门都被封锁且严密把守,他只能往偏僻的西宫去,却无意在途中发现了藏在草丛假山的八皇子,傅钧心中焦急却还是温声问道,“殿下,你怎么会在这?”   八皇子揉了揉眼,似是没发现时辰已经晚了,闷闷回道,“他们和我玩捉迷藏,说找不到就不能出来。”   傅钧教过众皇子几天课,知道八皇子一向比较老实憨傻,被其他兄弟捉弄了也不知道,事后也不会发脾气。若是放在平日,自有宫人来寻他回去,但此时此刻,找来的怕是会要八皇子性命的人。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抱起了尚且年幼的八皇子,“殿下你乖乖听话,不要出声,臣带你去一个安全的地方。”   八皇子一脸懵懂,因为傅钧授课一向温和从不掌罚给他留下的好印象,他点了点头,“好的,太傅。”   在淑贵妃的谋划中,她控制住后宫,赵承玮和南宁侯在短时间内控制京城局势。现如今已经成功了一半,借助的正是她对后宫多年的掌控,甚至不输于梁安帝。   从后宫到前朝步步为营,为五皇子拉拢南宁侯和军中势力等等。   也许淑贵妃早已存了这样的心思,对于梁安帝的薄凉品性,她怎会看不透,又怎么会将一身荣辱生死真的全系于他身上。   等到赵承玮带着一千兵马进入内城,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掌控局势,然后第一个去往的就是重华宫。   此时宫中已经是满地尸体,有妃嫔也有宫人。看见面目狰狞,倒在地上的梁安帝尸体,赵承玮怔了怔,他原以为母妃只是会控制住父皇,逼他写下禅位诏书,没想到母妃会直接要了父皇的性命。   过往父慈子孝和睦宠爱的景象历历在目,赵承玮咬了咬牙,想要当皇帝就不能心慈手软。   淑贵妃冷声下令道,“宫中的皇子,妃嫔一个都不能留。”   还有宫外的三皇子,四皇子,早在多年前她打压他们之时,就在府上安插了她的人手,好以防不时之需。就算是谋逆又如何,等他们控制住了前朝中枢和后宫,直接昭告天下继位,木已成舟。   后宫进行着一场血淋淋的屠杀,而宫外似乎反应的也很快,淑贵妃在三皇子和四皇子府上的人动了手,三皇子与其家眷子嗣被下毒害死,无一幸免,而四皇子那边却出了差错,没能办成事。   一些勋贵朝臣也反应过来,在四皇子的联系下和保皇党一起领着虎威军,与五皇子派的叛军在玄安门外展开了激烈的厮杀,喊杀震天。   因不知陛下生死,保皇党不敢拼尽全力,隐隐落于下风。等到火光大起时,整个京城都乱了。   火势蔓延从宫门烧到西直街,这场叛乱实在来得太过突然,京中许多人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郑家,郑老爷和秋姨娘听着外面的兵刃相交厮杀叫喊声。吓得心惊胆颤,惶惶不安。府里的下人也乱作一团,有的心思狡诈的看到外面乱了到处是兵,也不知是哪方人马,立即卷了些钱财逃了出去。   郑老爷正后悔没请些武力高的家丁护卫时,府上仅仅是横木栓上的大门已经被撞开冲了进来。   叛军祸乱城内,遇上郑家这种有些家底却无反抗之力的直接烧杀抢掠了起来,碰到一些高门府第竟也胆子大了起来,惹得人人自危。   连久不领兵的几位国公老臣都为之震怒,顾不得许多,派人拿虎符尽快调动城外大军进来。   按以往无陛下亲令,他们也不敢随意调动兵马,怕犯了忌讳,但现在已经是危急之时,只能当机立断。 第196章 古代孤女   宫门处,已经杀成了尸山血海。   赵承玮曾经是满朝最有希望继承大位的皇子,深受梁安帝宠爱多年,依附其的党羽甚众发展的势力不可小觑。   即便梁安帝厌弃他后,夺去他的荣宠,又大肆贬斥官员,一步步清除朝中拥护他的势力,但时间还是短了些,残存的也同样不甘心就此没落的五皇子势力,便是这次谋逆的主力。   包括南宁侯在内的三品上大员也有数名,足以控制住中枢。如果不是四皇子和保皇党的人反应太快的话,淑贵妃甚至可以做到封锁住宫内两天秘不发丧,再行假诏,编造真相。   寿国公的长子宁晖,也是城外虎贲军的统帅,见到兵符和传讯后立即带着五千虎贲军入城,直奔玄华门而去,另有同为开国元老之后的副帅成源携两千人马安稳京城大火乱局,清除那些作乱见人就杀的叛军。   玄华门前,四皇子身着铠甲,策马在这乱军中,他的武艺算不得好,但若这个时候他不出来,让淑贵妃母子得了逞,只怕自己和妻儿也难逃一死。   还有此时不多多表现,冲在前头救驾,日后如何去争取大位。幸好先前拉拢的那位萧姓谋士帮他找出了府上的细作,否则他恐怕就要步了老三的后尘,哪来这大好机会。   等到远远望见到赶来救援的虎贲军,铁甲如流,王旗招展,四皇子心中也暗暗松了口气,再不来他也快撑不住了。   赵承玮带领的三千人马纵然是精兵悍勇,但终是寡不敌众,被四皇子和保皇党带来得军队冲破了内城的封锁。整座皇城仿佛都处在血色火光中。   淑贵妃此时待在离玄华门最远也最安全的南宫殿内。就在过去的一个多时辰,后宫就经历了一场血淋淋的屠杀。   后宫中现在尽是她的人,有禁军在手,贵妃一声令下,无不从命。梁安帝的妃嫔和皇子只能任人宰割,敢有反抗的宫人也不例外。哭喊、哀嚎、尖叫声不断,到处都弥漫着浓浓的血腥气。   淑贵妃还让宫人逐一辨认记住,不得有所遗漏。   “回娘娘,少,少了一个,八皇子不见了。”那宫人跪倒在地,身子瑟缩颤抖着继续说道,“梁嫔死前说,八皇子下课后就没有回去过。”   淑贵妃阴沉着脸,怒斥道,“还不快去给本宫找,哪怕把整座皇宫都给本宫翻过来,也要杀了他斩草除根。”   宫人立刻退下去办,见识过淑贵妃今日的狠辣后,只怕一个回不好话说杀就杀了。   宫门外久久没有传来好消息,淑贵妃心中略有不安,她刚一这么想,一个灰头土脸身上又有好几处流血伤势的传讯将士直冲了进来,“贵妃娘娘,不好了,四皇子和虎贲军已经攻破了玄华门,冲进内城来了。”   淑贵妃一个晕眩,身子震了震。   冲进内城后,两方兵马厮杀,局势反而更加混乱,这时一个逃出的贤妃宫人大声呼喊着,陛下已死,乃是五皇子和淑贵妃所害。   贤妃到底留了一步后手,不算顶顶重要,在关键时刻却起到了很大作用。   五皇子和淑贵妃的人马固然寡不敌众,负隅顽抗,但因为梁安帝身在宫内,无论四皇子还是保皇党寿国公等人都投鼠忌器,不敢猛烈攻击,要是误伤害死了梁安帝,这样大的罪名他们事后也承担不起啊。   听闻此讯,四皇子心中也是一喜,先前是顾忌着老五和淑贵妃会挟持父皇为人质,现在就不用再束手束脚了。面上他还是得做悲戚愤怒之状,怒斥五皇子和淑贵妃大逆不道,狼子野心,妄图篡位行悖逆犯上之举,当人神共愤,天诛地灭。   ……   萧函站在山上,遥遥望着血色火光中的皇城一角,那漫天的大火仿佛昭示着淑贵妃最后的疯狂。   自死遁离开郑府后,萧函就一直寄居在护国抱恩寺里,哪怕有四皇子的人来邀请笼络她,萧函也没有换个地方住的意思。   萧函知道京城终有一天会乱,但她也料不到会乱成什么地步。   毕竟她又不是能未卜先知的神仙。   只是出于淑贵妃那个女人是什么简单角色,更不会坐困围城这样的猜测,加上对南宁侯黄严等人调动官员兵马的一些蛛丝马迹推断,隐隐约约猜出就在这两日,才给提前给四皇子还有一些人送了信。   不需要亲临,萧函连有哪些人哪方势力参与都知道。比如与她还算有些瓜葛的黄严,沈潞父子等人。   易家两代父子带出了保卫边疆征战沙场的兵,如今却要在上位者争夺皇位的厮杀中拼死拼活,昔日的同袍如今刀剑相向。听上去可笑,但易家父兄已经战死,谁能拦得了他们投靠新主,为自己谋个前途荣华呢。   只是他们中大多数人可知道,一旦被卷入这种惊心动魄夺嫡谋逆之中,自身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卒子,绞杀起来亦是毫不留情。   萧函默然无语,转身朝禅房走去,是怎么样的结局,明日便会知晓。   天色初破晓,   纵然傅钧一片玲珑心,既作得锦绣文章,又能在朝堂上耳听八方眼关六路,但在见到血染皇宫的惨景,也忍不住生生呕吐了起来。   “傅侍郎,你还好吧。”旁边的一名将领见他这样,好心给了块帕子。   傅钧脸色惨白,他在井下躲藏了一宿,都不敢闭眼生怕被乱军发现,还未进水米,现在又吐了一场,看着更不好了。但还是坚持道了一句,“多谢。”   好在八皇子已经被他亲手交给了王相和寿国公照看,不然看见这场景只怕小小年纪都能吓出病来。   原先被淑贵妃残杀的都是梁安帝的妃嫔和子女,还有他们身边的宫人。但到后来淑贵妃失去常性,陷入疯狂后,就几乎无人能幸免了。   傅钧沉默了一瞬,便要回自己府里好好收拾休息一下,这一天一夜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后面还有的扯皮追究呢。   那将领好心提醒他道,“傅侍郎从北华门走吧,西面死人太多了,现在都收拾不完呢。”   傅钧:“……”   请了大夫又喝下药休息了半日后,傅钧才知道昨夜叛乱的具体经过。   饶是傅钧也想不到,淑贵妃和五皇子竟有这么大的胆子,丧心病狂做出矫诏犯上谋逆篡位的事。淑贵妃能迅速控制住皇宫,封锁内城,可见梁安帝昔日对她毫不设防,一味的信重才给她这么大的权力,造就今日祸事。   有淑贵妃把持后宫,南宁侯等人控制前朝中枢,再杀掉其他有机会继承大位的皇子。毕竟朝堂那些保皇党元老国公是否会坚持从宗室挑选继承人,或是等早年被厌弃打发到偏远封地的两位王爷长途跋涉几个月回来,这些都还是未知之数。   要不是四皇子和王相寿国公带兵前来救援及时,说不定还真有成功的机会。   二更天之时,赵承玮麾下的叛军已经陷入一面倒的劣势,被虎贲军重重包围,他曾试图突围逃走,最终被四皇子为父报仇,一剑刺死。淑贵妃在得知赵承玮死讯后,彻底陷入疯狂,纵火烧了皇宫。   连四皇子也因为冲在前头,被埋伏的一座宫楼里藏的火油点燃坍塌,虽然被他的亲信沈潞舍命救了出来,但伤了右臂,太医还在诊治中。   傅钧想起那篇曾流传甚广的《华清赋》,它令五皇子永绝大位,而最后的兵变祸乱也隐隐成了现实,甚至更为惨烈。   京城中一片平静,而这份平静更多是噤若寒蝉,几乎没人敢去问昨夜发生了什么,但都猜得到是了不得的大事。上午在四皇子王相和寿国公等人的决议下,再次调动八千虎贲军进城,以防五皇子余孽再起祸端,或者逃之夭夭。   清点搜查后宫时,得知除八皇子之外的十余名皇子公主无一幸免,三皇子及其家眷也被害死。无论宗室还是王相寿国公都震怒不已,直骂淑贵妃这个毒妇,甚至忍不住带上一两句梁安帝,昏聩至此,错信贵妃。   傅钧因为保下八皇子一事也算立了大功,在被重用的官员之列。   他还有幸被带去见了八皇子一面,再傻乎乎的人,在隐隐知道昨日还同他一起上课玩耍的兄弟姐妹,还有他的母妃梁嫔统统横死在了昨夜里,都不会再天真懵懂起来。   傅钧叹息了一声,皇室夺嫡从来免不了骨肉相残,这才是荣华权位之下最真实最血腥的一面。那些皇子皇孙,出身血脉何其高贵,却又死得如此轻贱。   可能还比不上平民人家的小儿女来得平安康健。 第197章 古代孤女   五皇子伏诛,淑贵妃自尽,并不意味着谋逆之事就此结束,反而会迎来更大滔天血雨,有多少人会受到牵连。   傅钧不敢细想,只轻声安抚年幼的八皇子,让他好好吃饭,也不用担心再有出事的可能,作为难得幸存下来的唯二独苗苗,宗亲丞相他们还不得好好照看着。   梁安帝突然崩逝,没有留下什么遗诏,皇族子嗣又遭到屠戮,人丁凋零,没多少选择的余地。   看似四皇子年长且平叛有功,但据说在火灾被伤到右臂有些严重,可能会落下残疾。八皇子年幼,但有众朝臣辅佐,也不算什么劣势。继位新帝人选还在两说,起码得是皇室宗亲朝廷相辅等大佬要讨论的。   傅钧还没那个资格权力掺和到这种决议之中。   …………   冯萝才当了几日的五皇子妃,转眼间便被卷入丈夫和父亲联合谋逆篡位的大案中,沦为阶下囚。   狱卒对这位昔日的贵女,没有半点怜惜,直接将她与皇子府其他妾室投入了大牢里。冯萝母亲南宁侯家眷则在另一边的牢房。   在暗无天日的牢狱待了没两日,冯萝就失去了所有的优雅矜贵,日夜疯狂咒骂着五皇子还有她的父亲南宁侯。   明明她什么都不知道,什么谋逆造反,她都蒙在鼓中不曾参与过。大婚前她也反抗过不要嫁给失势的五皇子,父亲还是强逼着她嫁了。他们联合谋划篡位的事情,一点风声也没透露给她,连条后路都不留,哪里真正顾惜过她是他们的妻子和女儿。   这种大事南宁侯连妻子也没告诉,女儿冷若冰霜地嫁过去,对五皇子没有半点好脸色他也浑然不在意。一旦成功了,他便是染指中枢权倾朝野,一人之下万人之下,女儿还怕做不了皇后么。   南宁侯府和五皇子的结盟从来不是取决于冯萝的意愿,哪怕她是京中的顶级贵女,侯府的掌上明珠。在这场联合计划中,也只是一个工具棋子。   而谋逆篡位的人总是抱着几分侥幸,甚少去想兵败后会是什么结果。   在这个女子生来就仰仗父兄夫君的时代,一身荣华都系于父兄夫君身上,受他们庇佑不用经历外面的风雨,同样也因此成为他们的附庸品,如冯萝这般便是无力反抗,婚嫁也好,被牵连进逆案也是这样。   傅钧听闻五皇子妃在狱中疯了,但也避免不了五日后被定为死罪,五皇子已被废为庶人,南宁侯府也被夺去爵位,作为一个谋逆大案的庶庶人,她恐怕连一个体面的赐死都没有,到时候与赵承玮同葬于京郊西山。   傅钧曾以为荣安县主会和五皇子成为一对相看两生厌的怨偶,没想到却先成了同归黄泉的鸳鸯,生同寝死同穴,就是不知道在阴间这两人会不会打起来。   在抓捕南宁侯府全家下狱,审问调查逆案时,竟还曝出侯夫人的一件秘闻,她为了能让女儿冯萝当上五皇子正妃,下毒谋害曾经被指婚给五皇子的易家姑娘,只为了扫清障碍谋求荣华富贵。   旁人听闻后不禁道这等妇道人家蛇蝎心肠,那位孤苦无依香消玉殒的易家小姐实在可怜。许是易家三代忠烈在天之灵,最终恶有恶报,南宁侯府落得个抄家灭族的下场。   傅钧当初也曾怀疑过易小姐的病弱,只是没料到会有这样的内情。那时太医院的脉案已经断定回天乏术,傅钧就是想做什么也无用了,现在想想颇为唏嘘。   五皇子逆案株连甚广,本朝建立以来都实属少有,天街刑场每日都有人头落地,想来多年刑场青石板缝里,依然会有洗不去的暗黑血迹。   其中叛军将领黄严在兵败之时,没有勇气绝然赴死,如今便是携妻儿老小共赴刑场。   黄夫人鬓发散乱,被押上断头台时还哭啼不休,涕泪横流。全然忘了,当初为谋荣华撺腾丈夫投效五皇子,让女儿进皇子府当侧妃。   富贵生死只在一念之间。   就在那些宗亲朝堂大佬决议之间,京中一片血雨腥风,五皇子党还有与其有所牵连的人,都成了刀下亡魂,这场逆案的牺牲品。即便像南宁侯在金陵的宗族听闻消息后当即舍弃剔除这一嫡支,也难以避免受到打压,未来三代子弟都不可参加科举入朝为官。   可想而知,纵然底蕴深厚的大家族,也会因此有几十年的一蹶不振。   还好有虎贲军巡逻驻守,才压制了京城百姓惶惶不安的情绪。   叛乱过后,京城情况倒没有皇城内那般惨烈,只是有些被蔓延的火势和叛军殃及的一些人家。傅钧在清点京城内损失时,偶然注意到郑婕妤的娘家也在其列。   郑老爷和秋姨娘被乱军砍杀后,尸体还躺在庭中,都僵硬发臭了,也还没有下葬。   郑家没有什么别的主子,叛乱结束后倒有些仆人回来搜罗些钱财或值钱的物件,一连两三日连小偷小贼都来光顾了,但就是没人给这两人收尸。   傅钧去查看情况的时候,还有附近的邻里里街坊不少人指指点点,一点也不可怜郑家的遭遇。   别说郑婕妤红颜祸水的名声本就不好,郑家仗着自己家里出了个娘娘在宫里,连个下人也敢横行霸道,仗势欺人,京中多少人家都不耻他们。   听到这些话,傅钧摇了摇头,心想要不是淑贵妃来了这么一出,郑婕妤和郑家恐怕还能再风光几年呢。从当初他撞见郑姝与五皇子有私情,就知道这位易小姐的舅家不是什么厚道和善的人家。   傅钧忽然震了震,他意识到曾经害过欺负过易小姐的人,都无一有好下场。南宁侯府抄家灭族,郑婕妤惨死宫中,郑家在叛乱中也没能幸免。再往上,五皇子,淑贵妃,还有……梁安帝。   他想起那个翩翩少年像谁了,他的容貌与香消玉殒的易小姐竟是有几分相似。   ……   新帝确立,正是年幼的八皇子赵承奕。   四皇子在平叛救驾那一役中右臂受伤,落下些许残疾。这只是他不能继位的原因之一,更主要的是,宗亲和朝廷元老王相寿国公等人倾向于让八皇子继位。   听到这个结局时,萧函正在报恩寺里与衍空大师下棋。   系统在萧函心中道,四皇子付出尽力得最多,收获还比不过一个侥幸逃脱捡漏的八皇子,挺可惜的。   萧函不以为意,在棋盘上落下一子,当皇子夺嫡争位向来是高风险高收益的事情,一个不好,送了命也不奇怪。四皇子是缺了点运气,萧函又没打算扶持他当皇帝,也就不会费心替他补足那个运气。   这时一个小僧人进来道了声佛号,“主持,外头有人想见萧施主一面。”   因京城之祸,护国报恩寺这几日委实冷清了许多。哪怕与她有接触的沈潞、四皇子也忙得不可开交,萧函不知道这个时候谁会来找她,但见一见也无妨。   看到是傅钧,萧函也不惊讶。据她所知,这位侍郎大人也是此次撞了大运富贵险中求的成功者,一个新帝太傅的名头少不了。朝廷新贵未来的宰辅怎么有兴趣找到她这来了呢。   傅钧见到她,心中确认了几分。   他他去找过沈潞试探了一些,是不是有人在为易家易小姐报仇。沈潞没有告诉他,但其反应却没有逃过傅钧的眼睛。最后查到护国报恩寺这里来。   本来萧函在有了新身份后也没有刻意隐匿踪迹。旁人即便查也只会以为她是四皇子的谋士幕僚之类的。   自穿越以来,萧函在护国报恩寺待的日子最为怡然自得。山间秋日景色极好,山峦叠翠碧色连波,日出灿烂如金云霞蒸蔚,闲暇之时与僧人下下棋,听听他们诵经念佛,涤荡心情。   若不是那些诸如的巧合,即便没什么证据却仿佛有一根无形的线串联起来的逆案,傅钧也不会想到这样一个眸光如明镜的翩翩弱质少年,会是幕后操纵之人。   “你在为易家报仇?”   傅钧没有直接联想到已死的易小姐身上,许是眼前的少年萧函与那位弱质孤女,除了容貌有些相似,其他的地方截然不同,浑然是两个人。   他更多是怀疑萧函与易家有关系,也许是易将军在外的私生子,血缘亲近的外甥子侄。   不知易将军风评被害的萧函微微笑了,漫不经心道,“你要是这么认为,那便是吧。”   “你知不知道死了很多人?”傅钧有一瞬间的愤怒,他观这少年眉眼疏朗开阔,自有一番风流雅致,却对这场皇家血雨腥风博弈,轻描淡写的随意语气太过平静漠然。   他有大才,本该入朝为仕建功立业,而不是做这样的事,还当成随意的玩笑。   傅钧是亲眼见识过宫城内外的惨景,多少人因此人头落地,多少鲜活生命被卷入逆案中葬送了,那些人命,最后注定只是冷冰冰的死亡数字,甚至日后史书上只会记载这场谋逆大案,不会有他们的痕迹。   萧函微蹙起了眉,“你要将所有罪责全都怪在我头上?”   这实在太没道理,萧函承认,她最初的本意是想为易瑕出口气,她在易暇的躯壳中活过来拥有她的生命,对她便有便有一份责任在,再者这个小姑娘实在可怜,她没有做过什么错事,也不曾伤害过别人,却要在博弈争斗送了性命。   那些人想榨干易暇的所有价值,利用攫取她父兄给她留下的遗产和名声,然后还要送她下黄泉。   南宁侯府,淑贵妃,五皇子,郑家,还有梁安帝这些人都脱不了干系。   萧函也不会因为梁安帝是一朝天子而不敢做什么,一起的源头不正是他的指婚吗?   但凡他当当初真心为易暇考虑照顾,赐个爵位封邑或是许配个人品厚道忠实不在意她孤女身份的人家,而不是将她架在火上烤,然而无视她经历的欺凌悲苦,易家也不会落得血脉断绝的地步。   “对皇权尊位的野心,身为帝王的懈怠轻视,这些是你我能改变得了的吗?”   梁安帝年轻时可能励精图治,但显然他这些年已经老了,当他一味宠爱淑贵妃和五皇子,放任他们势力坐大渗透各处时,就为他今日的苦果祸事埋下了引子,哪怕史书记下他这一笔遗臭万年又怪得了谁呢。   傅钧仿佛从萧函口中听到最可怕的言语,或者说被上了一课,他怔怔听着无言反驳。真说起来,是对方这算计人心的能力太过厉害,稍稍推了几把便令五皇子淑贵妃,甚至是整个大梁皇室都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自面对萧函开始起,傅钧感受到的是森森的寒意和孤凉。按理他应该将此事禀明上去,但他不敢保证萧函此人一旦放过后,又会如何报复新帝和朝廷。   他对皇权看不出任何敬畏之心来。   ……   新帝继位三年,大赦天下。   已仙逝的贤妃当年有功,贤妃娘家也在平叛除逆中出了不少力,新帝本欲恩赏,但贤妃娘家只上折求了一件事,希望有朝一日能迎和亲远嫁的昭宁公主回京,安度余生。   这事一直拖到现在,前不久蛮荒王去世,继位的是另一位王后所生子嗣,这才有了机会派使臣过去,言明公主乃大梁皇族,既已履和亲之责,就不当留在外族,循外族旧俗。   昭宁公主本就在那边地位尴尬,新继任的王也没多反对,在收了不少财物礼品后,便放公主与使臣回大梁了。公主的母妃贤妃虽已不在世,但有母族庇护,昭宁公主再嫁或是平静度日都不会有什么问题。   晋王本有意重用那个名为萧函的年轻人,谁知等他抽出空来让沈潞去护国报恩寺找人时,人已经消失得无所踪影全无了。感叹了一声此人有才,可惜不能为他所用,便只好作罢了。   等到傅钧成为梁朝最年轻的首辅时,偶然听闻江南有一家闻名天下的云章书院,纳各地良才广授知识,从格物致知到兵法谋略,别具一格。 第198章 古墓新娘   颜家有小女,自幼生姝色,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幽沉的古墓地宫里,   萧函随手一挥,悬挂在石壁上满是尘埃铁锈的灯盏无油自燃了起来,哪怕不足以照亮整个墓室,也至少显得不那么昏暗了。   望着青铜菱花镜中的自己,一袭红色嫁衣,凤冠霞帔眉目如画,昳丽精致,苍白的面容更显楚楚动人,额间的桃花花钿更显得她清丽妖冶,即便穿越诸多世界,见识过红颜枯骨的萧函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个美人。   十七岁的年纪,正是定格在这女子最美好的青春芳华。   谁能想到这镜中的根本不是人呢。   萧函又一次穿成了非人状态,在这一件灵物青铜菱花镜中寄宿了千年的古代女鬼,颜瑟。   这是个现代灵异世界,明面上和平盛世,科技日新月异,但私底下风水玄学依旧兴盛,捉鬼天师也一抓一大把。颜瑟便在这个陌生的时代苏醒了过来。   一群盗墓贼生生闯进了这座古墓地宫,同样惊扰了她的安眠。   女鬼颜瑟既不是人,也没什么善心道理可言,本来那些人都是要留在这里化为枯骨的,但颜瑟见到了一个人,他的容貌气息像极了颜瑟生前的心上人。   这个年轻男子叫谢青衡。   于是他和他的同伴活了下来,与此同时,颜瑟从此跟在了他的身边,她将谢青衡当作了心上人的转世,前世他们不能成就眷侣,今生便要生死相伴。她陪在谢青衡身边,不会让他再受到任何侵害。   这听起来像是人鬼情未了的故事,可惜颜瑟不是此世界的女主。   真正的女主是与谢青衡同为捉鬼天师的方灵笙,自幼天赋过人,生得一双阴阳眼,灵力修炼快速无比,小小年纪就法力高深,刚出师下山就打开了名声。   方灵笙在与谢青衡意外相识,得知他的遭遇后大为同情,一心想要帮助他。   原来颜瑟自以为的保护,与心上人转世的长相厮守,在谢青衡和谢家看来却是他被一个千年女鬼缠住了,死不肯放过他。他们畏惧这个女鬼的力量,又对付不了她。   谢青衡也是无奈,他一个大活人人却日夜要与女鬼待在一起寸步不离,别说其他人,就是他的至亲父母都不敢随意靠近他。在爱上活泼率真的女主方灵笙之后,他更加坚定了要摆脱颜瑟这个女鬼的决定。   起初是谢家和方灵笙一起联合想办法对付颜瑟,但最后奈何不了颜瑟,甚至激怒了她大开杀戒。若不是谢青衡恳求她,安抚了她的杀念,谢家的人和方灵笙一个也活不下来。   可毕竟山外有山,人外有人,颜瑟纵是有千年道行的女鬼也不是无敌的。被伤到的方灵笙回头就请出了她隐世的师傅老道人,还有一些法力深厚的前辈大师。在众多天师僧侣的围攻之下,颜瑟重伤濒危。   那些人言道人鬼殊途,命令她不可再纠缠谢青衡。   颜瑟没有低头服软,最终死在了老道人的九雷真火中,灰飞烟灭。   从谢青衡和谢家的角度上看,他们好像是挺倒霉的,莫名其妙招惹了一个有着千年道行的女鬼。但若他们一开始没有参与打开地宫墓室,惊醒了颜瑟,也就不会有后面那么多事。   而女鬼颜瑟在古墓里待的好好的,突然一朝被弄醒来,然后陷入这种狗血三角恋的故事中,落得魂飞魄散的结局。   颜瑟在灼灼烈火中醒悟了,谢青衡不是她的夫君,她爱的那个人不会伤害她。   那个与她青梅竹马唤她小名瑟瑟的少年早已经死了,哪怕真的转世也不再是那个人了。这也是为什么,萧函一穿来,原身没有什么所求就将身体让给了她。   她对这世间已经没有什么可眷恋了的。   别看这镜中身着嫁衣的少女弱质纤纤的模样,但能在后来力敌十多位天师僧侣,颜瑟的实力不可谓不厉害,哪怕从修真者的层次来看,颜瑟少说也是金丹修为的。   萧函穿过来后仔细探查了一番,发现了缘由,原身本就是玄阴体质,堪称修行的顶级根骨,变鬼之后哪怕不通功法随便修修都实力非凡,颜瑟千年来的时间还多是在沉眠中。   为了掌控原身的实力,萧函也没有急于离开古墓。   ………………   盗墓有着诸多忌讳,与风水玄学向来是分不开的,毕竟盗的是死人的东西。   陈老三是道上有名的盗墓贼,手下的团队少说也有二三十人,而且都是经验老练的了。几年前他偶然从一个老物件瓷器上藏的密文中,发现某位王侯大墓的线索。一直记在心里痒痒的,终于探明这个古墓具体所在之处。   唯一不好的就是,这线索泄露了出去,他来不及详细部署,得要赶在其他人找到这墓前头。   越是大墓越要小心谨慎,因为不知道墓主人为不速之客设下多少机关陷阱,又或是经年累月的养出了什么鬼东西来。陈老三贪名贪利,但也舍不得自己这条小命。来不及搜集关于这个古墓的全面消息,就请来高人给自己加上一道保命符。   便是捉鬼天师家族之一,谢家的人。   陈老三丝毫没有看轻的意思,还让手下人对待这三位态度都恭敬些,说不准在里头命就要靠他们搭救了,而且谢家人也只取古墓中财物两成。   曾见识过这种人手段的陈老三一点也不觉得贵。他们干这行的也是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尤其是盗了大墓后,在道上的名声更响亮了。   谢家作为天师家族,给人看风水捉鬼画符缺不了钱财,参与盗墓也不是他们主业,偶尔接的几个小委托罢了。谢青衡和谢向南也是老老实实跟着长辈过来见识一下,以后也好自己接任务。   当墓道打开后,里面散出的湿冷腐朽的气味引得谢青衡和谢向晨两人有些不适,下意识掩了口鼻。陈老三等到里面空气流通了才招呼人下去,见到里面过道的壁画保存完整,不免露出喜意,看来他还是第一批进来的。   只是越往里头走就越有些不对劲,像是在长长的墓道里打转似的,陈老三的一个手下腿有些打颤,“这不会是遇到鬼打墙了吧。”   陈老三脸色有些难看,这才进来多久连个小墓室都没碰到,就先碰到了脏东西。他看向谢二伯,这东西还得专业人士对付。   谢二伯皱了皱眉,进来的时候,他就发现这个古墓比以前经历过的阴气更重一些,有些不大寻常。他从腰间取出一张黄符,吟念念咒语间符咒燃起青色火焰,瞬间周围仿佛雾气一散。   但众人神色非但没便好,反而更加惊恐了。因为不知是何物的雾气散开之时,他们好像看到周遭鬼影幢幢,纠缠扭曲十分诡异瘆人。   谢二伯冷声道,“不是鬼打墙,是鬼遮眼。”   刚才就是许多的鬼影缠住了他们,也挡住了他们的视野。   “冷静点,我们这么多人,阳气足得很,怕什么。”陈老三也重重呵斥了一声,盗墓这行本来就是把脑袋摔裤腰带上的,怎么可能一遇到点麻烦就退了,出去了岂不是叫人看不起。   为了应付这墓里可能的脏东西,陈老三也让手下人专门寻来黑驴蹄子黑狗血这种专克鬼邪的东西,现在都拿了出来。   谢二伯也让谢青衡和谢向晨两人左右持符箓,时刻点燃着开道,后面的路总算顺畅了,在看到第一个墓室时,陈老三等人总算松了口气。   一两搜刮了两个小墓室,收获都足以让陈老三喜笑颜开,这座大墓看来真有可能是那位富可敌国海陵侯的。金银器物玉石古董多得他们都装不下,这回他们真的是发了大财。海陵侯在盗墓界也是众人皆知,据说他为自己准备了不止一个墓,但每个墓都是最好的标配,所以但凡是碰上与海陵侯有关的墓,就此一辈子吃喝不愁。   谢二伯神情则是有些严肃,这个大墓给他的感觉很不好。他都有些后悔,带了两个侄子过来,他们什么实力份量他怎么会不清楚。   要是连他自己都不一定能全身而退更不用说保住两个侄子了。谢二伯进退两难,最终还是觉得不能堕了谢家的名头,叮嘱了两个侄子几句,继续硬着头皮往前走去。   第一次发现不对劲,是他们队伍中少了个人,   “老七呢。”陈老三等人拿着强光手电筒搜寻着队伍,却还找不见那个手下,明明那人还是安排在队伍中间的,却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谢二伯谢青衡三人脸色也变了,他们身为捉鬼天师,竟没有丝毫察觉到人是怎么没的。 第199章 古墓新娘   幽暗的墓道里,忽然想起幽幽低语,似是鬼魂催命的声音,越来越急促,   “归、归、归、归……”   根本来不及反应发生了什么,一瞬间谢家叔侄手中的符咒燃灭,陈老三这些盗墓者拿着的手电也都灭掉了,除了鬼声重音,一切寂静的可怕,似乎都能感受到身边的人一个个的消失。   黑暗中有人惊恐的声音响起,“他……他被墙壁拉进去了。”   “墙壁上好多、好多鬼手。”   “我也看见了,快跑、快跑。”尖叫恐慌声越来越多,干盗墓的胆子再大,也终究是人,见到这种场面光是三魂就丢了七魄。   “叮——铃……”   发出声音的是谢青衡拿出的铜铃,这是谢家的家传法器之一,他这次参加任务历练带上的保命物,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铜铃清脆震耳,总算令众人从折磨神智的鬼声中醒过来,   但因方才受惊逃窜离开队伍的少说也有七八个人,恐怕凶多吉少。   现在陈老三他们已经没人想什么大墓宝藏了,这墓实在太邪门了,他们一半的人已经没了。   谢二伯的脸色也很难看了,这古墓也不知是什么神奇的风水宝地,还是殉葬陪葬的亡魂太多,都已经形成了冤煞魔障。这里的魑魅魍魉也近似厉鬼一般,所谓厉鬼那就是毫无理智凶残成性,见人就杀。   他虽是天师,勉强能抵御这些,但多待一刻体内的灵力真气就会被阴煞所侵蚀。   此地真的不能久留了,不然这里怕是就是他们的埋骨之地了   身在迷障中也分辨不清进来是哪条路,谢二伯连忙从箱子拿着一个罗盘样式的东西,看着几个方向罗盘都发出激烈的震荡,预示着这些地方鬼魂阴煞甚众。   “别回头。”   谢二伯高喊了一声,就带着众人往唯一罗盘没有动静的方向跑去。   听到他的声音,没人敢回头,众人都提心吊胆起来,不敢去想背后有什么东西。   谢青衡也不敢让手中的铜铃停下,生怕有厉鬼追上来。   鬼声在耳边呼啸而过,但随着往这个方向走,渐渐就听不见那些瘆人的声音。而且谢青衡明显感受到阴煞之气少了,不过经历过惊险的众人仍是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放松。   墓道两边墙壁上的画也比先前见到的更加精美,有些彩饰依旧鲜艳没掉色。   直到看见两尊精美大气的镇墓兽,众人才意识到,他们居然来到了主墓室。谢青衡点起灵符,催发灵力,哪怕像他们这种出身捉鬼天师家族的人,也不是生来就能看见鬼物的,很多还是后天修行借助符箓灵气才行。   谢青衡扫视周围发现石壁上有一些灰蒙蒙的鬼影,隐约能瞧见瘆人的毛骨悚然,但都只是远远地看着他们,丝毫没有过来打扰的意思。   谢二伯也有些为难,到这里唯一的前路就是主墓室了,总不能往回走去面对那些鬼魂阴煞吧。也许主墓室有什么宝物镇压着,会是真正的生路。   而刚侥幸逃生的陈老三等盗墓者,光是看到那两尊镇墓兽就挪不开眼上手摸了。有道是富贵险中求,已经折了近一半的弟兄了,若不从主墓室里拿些东西,回去连安家费都给不够。   反正让他们再往回走面临险境那是绝无可能的。   方才逃跑的时候,陈老三他们也没忘落下吃饭的家伙,盗过不少墓经验丰富的他们折腾了一会儿就把主墓室的大门给打开了。   门缓缓从两侧移开,   连谢家三人都愣住了,陈老三敢以他此生经历打赌,从未见过这么庞大又富丽堂皇的墓室。他这辈子就是盗这一次墓都值了。   那墙壁上嵌着的圆润闪着淡淡荧光,那恐怕就是古代的夜明珠吧,就是现在放到拍卖行去,都有不少有钱人会慕名买下。那插在青铜彝器中一树四尺高的艳红,是珊瑚吧。墓主人的豪奢穷其绮丽珍宝,他们是见识到了,也感谢着笑纳下。   被贪婪蒙了心眼的陈老三等人刚踏出一步,整个墓室之中的温度骤降,众人脚下甚至结了霜。   古老的青铜菱花镜中,缓缓走出一位身着大红嫁衣的新娘,肌肤如雪,青丝垂散,凤冠流苏下少女容貌绮丽,妖冶如花,浑然像是从画中从出的古代女子,描眉画妆等待着嫁给如意郎君,嫁衣红裙下便是一双绣鞋也是金缕银线,绕着五色芙蓉,华贵非凡。   外面的游魂也纷纷像是遇见什么恐怖的事情,消失的无影无踪。   当一袭鲜红嫁衣的新娘出现在墓室之中时,谢二伯手中的法器罗盘不是没反应,而是直接碎裂了,“……”   浑身冰冷陈老三仿佛跟见了鬼似的,惊恐道,“粽……粽娘。”   “她不是。”谢二伯的脸色彻底白了。   仅仅是气息就能轻易压制众鬼的,怎么可能是寻常的粽娘,他们这次是真的碰上硬茬子了。   …………   盗墓贼一进来,萧函就知道了,想必就是谢青衡那些人。即便她还会完全掌控原身的实力,达到收放自如,也能探知到他们的存在。但谁能想得到,他们在众鬼魂制造的迷障中选择了朝她这边过来的路。   “既然来了,就留下吧。”   冰冷毫无感情的声音响起,阴寒森然的鬼气瞬间席卷整个墓室,谢二伯如面临大敌,将所有符箓法器但凡是能用得上的都祭了出来。   而那身着凤冠霞帔的女子只是轻轻抬起了自己的衣袖。   嫁衣衣袖中缓缓滑出一只素白的手,纤长柔软,皎皎如玉,轻轻在虚空中划过。别说陈老三这些盗墓者,就是谢家人手中的符箓和法器都失去了作用。被无形中的某种力量控制住,魂魄都被拉出去一般,失去所有意识。   一切发生得太快,谢青衡一片茫然,动弹不得。   那红衣新娘出现在他面前,仅有咫尺之遥。她伸手轻轻碰了碰他的脸,凉丝丝的,一直凉到骨头缝里。谢青衡甚至能看见她眼角被胭脂抹上的桃夭美美色,一瞬间仿佛失去了所有的抵抗力。   触摸谢青衡的脸,是这具身体残存情绪的行为,好在仅此而已,没有更多了,萧函想,他是很像颜瑟生前的心上人。   谢青衡只见到少女唇角微绽出一抹妖冶的笑容,美得惊心动魄,然后就陷入了黑暗之中。   …………   谢青衡怎么也不敢想象,自己会开着车载着一个不知活了多少,实力强大非凡的女鬼,还是在回自己家的路上。可自己就像是完全受这个女鬼控制一般,根本无力反抗,哪怕自杀都做不到。   也不止他,还有二伯和堂弟谢向南。   谢青衡惨白着脸,身体如同紧紧绷住的弦,更是丝毫不敢看一眼后视镜中的红衣新娘,哪怕她端庄优雅如古代仕女一般。谢青衡三人都见识过她在古墓中何等恐怖。   出来的时候,甚至都是畅通无阻,那些纠缠他们的厉鬼阴煞没一个敢冒头阻拦的。   谢青衡不知道红衣新娘为什么没有杀死他们,而是控制着他们离开这座古墓甚至登上了去往他们家的车。也许她是看出来他们三人捉鬼天师的身份,想要捕获更多的天师血脉,拥有灵力的人,好吸食他们的骨肉魂魄,滋养自身。   谢氏一族家底殷厚,主宅就坐落在地皮昂贵风景宜人的山水庄园。   门卫看了一眼开车的人是谢家的三少爷,就放行了,错眼间好像看到后车座一个穿着古代嫁衣的女子,门卫也没有多想,谢家也是挺有名望的有钱人,许是好玩搞saly刚回来吧。   玩的还挺疯的,谢家的三少爷脸色看起来苍白极了,有一些鬼气森森的,眼睛充血眼圈青黑,扯出笑容看的时候就更吓人了。   ……   人死即为鬼,   颜瑟化鬼的这千年,人性中的许多善恶是非,感情都消磨殆尽了,唯数留下不多的就是执念爱恋。说起她的往事,那就是另一段悲惨的复仇经历。   萧函也只来得及看到些许残余的记忆。   她本是古代夏朝江南一个县城富户颜家的小女儿,自幼生得肌肤胜雪,发如堆鸦,年未及笄,容貌已是极美,但就是这张脸惹来了祸事。   颜瑟本以许配了人家,正是住在隔壁的少年郎云生,两人青梅竹马,早已心心相映。   不料,颜瑟的美貌招来了知县公子的觊觎,以势强压颜家将女儿嫁给他。颜瑟的父母爱女心切,知道知县公子不是什么好人,于是以已经定有婚约为由推托了,并匆匆忙忙写信给已经考上秀才在州府读书的云生,告知详情让他尽快回来完婚。   然而云生迟迟未归,甚至过了约定时日,知县公子再次上门逼迫,颜瑟父母为护她死在了知县家仆的乱棍之下。她也被家仆抓进了知县府准备纳为公子小妾。   绝望之下颜瑟选择了投缳自尽。   她的魂魄游荡来到阴间地府,待了三年迟迟不肯渡过黄泉,机缘巧合之下才知道心上人云生没有迟来,他是在赶回县城的山路被知县派人扮作山匪乱刀砍死,曝尸荒野。   颜瑟有幸遇到地府的一尊大神,怜悯她的冤屈,特许她还阳复仇。   颜瑟以美色蛊惑知县公子,最后在婚礼上手刃了作恶多端的知县父子,还有许多同他们相勾结为非作歹的宾客,最后消失在青天白日之下。   此事闹得沸沸扬扬,甚至惊动了朝廷。   后来京城派来一位巡抚大人,端正严明,刚正不阿。他查清真相,知道颜瑟是为父母和未婚夫报仇雪恨,于是恩赦了颜瑟,并为颜家和云生收敛骸骨作碑,将此事记载于地方志里。   颜瑟的鬼魂最后也没有回到地府,而是辗转寄居在了一件青铜花镜里。   也不知道所在的古墓地宫是哪位王公贵族所建,青铜花镜也作为陪葬品进入了墓室。 第200章 古墓新娘   当车停在谢家大门口,一袭嫁衣的萧函从后车座走下来时,她的鬼域就入侵了整个谢家大宅。   确保安全无忧后,萧函就畅通无阻地随意找了个楼上的房间先安置了。   回想起在古墓中的一幕,萧函也有些惊诧疑惑。   从古墓醒来后,她一直在试探如何控制和使用原身的力量,一开始她禁锢着身体里的能量,以免被千年的怨气所侵蚀影响自身心智,所以谢家人的罗盘没有反应,后来她从铜镜中走出来,不再压制而是稍稍启用了那股力量,   好像比她想象中的要厉害。   除了杀死仇人,原身一直待在青铜花镜里,古墓也没有人出来过。就是萧函也只是按记忆推断着原身的实力等级很搞。地宫里阴气重,魑魅魍魉小鬼无数,但就是没有一个敢靠近主墓室到颜瑟面前舞的。   可惜萧函暂时还做不到收放自如,这也是为什么控制谢青衡三人来到谢家的缘故。   她本来也没想一直待在古墓里,谢家人送上门的不利用白不利用。萧函又不似原身,将谢青衡认作情郎,故而对他百依百顺。他们既然敢闯进来,萧函也没有杀了他们,那付出点代价不算什么。   谢家作为捉鬼天师家族,应该有不少好东西吧,或者有能渠道为她搜罗来想要的东西。   ……   萧函好好休息了一夜,而谢家人却是在她的鬼域中被折磨的苦不堪言。   倒不是她的鬼蜮会吞噬魂魄,摧残神智,而是谢家人施展百般手段,无论祭出什么样的法器,也破不开她的鬼域,足以侧面印证她实力的可怕。   鬼域这东西他们不是没见识过,一定道行的厉鬼就能施展出来,它不似鬼打墙这样的障眼法,而是类似结界一样真正将人困在其中,只有法力高过放出鬼域的鬼,或找到阵眼破之才能出来。   谢家人几乎毫无防备地就被拖入鬼蜮里,再想出来更是难如上青天。要知道他们谢家哪怕不是风水玄学界的翘楚,可也有好几个拿得出手的一等二等天师,竟也拿这鬼蜮毫无办法。   而作为护送萧函的工具人,谢青衡他们并没受到什么优待,陷入鬼蜮之中那一刻自己被控制的意识就恢复了,面对亲人的惊疑不定,他们也是满心苦涩。   等到天亮,萧函感知到阳光睁眼醒来后,想起还有这么一些人,这才随手一挥撤回了鬼域。   谢家人纷纷出现在客厅中,个个都是脸色青白,萎靡不振,不仅是一夜未眠,还因在鬼域中消耗了太多灵力的缘故。好些人连埋怨谢二伯谢青衡的力气都没有了。   但见到坐在客厅正中紫檀木座椅上的红衣新娘时,所有人瞬间提心吊胆了起来。   已经了解过前因后果的谢家家主,谢青衡的父亲谢向南深吸了一口气,主动走了出来,朝萧函拱手弯腰作揖,可以说是将姿态放到了最低和最大的善意尊重。   他们家族的本职是降妖除魔捉鬼不假,但谁让对方实力不可小觑,形势比人强,只能先低头认输了。   “谢家无知,惊扰了尊驾的安眠,还望恕罪。”   若是知道那古墓里藏了这么一尊恐怖的女鬼,哪怕出再多的钱,再多人来请,谢家也不会去的。   “我要你们,服从我的命令。”   依旧是冰冷毫无感情的声音,毕竟在古墓待了千年,原身也没有自说自话过,声带都有些僵硬,自带阴寒之气。   她一开口,整个谢家的温度就骤降,每个人都感受到这种非人的彻骨阴寒。   但是这怎么可能?他们谢家乃堂堂捉鬼天师家族,驭使阴鬼倒是有过,却绝无可能听从一个女鬼任其使唤,供奉她为主。谢家不少人心中是这么想的,但连半点愤怒不满之色都不敢表露在脸上。   一夜的鬼域便是对谢家人最大的震慑,让他们明白,这女鬼想要他们的性命是随时的事。   谢家家主谢向南也十分为难,答应女鬼的要求是不可能的,可是不答应又怕触怒了女鬼,一个不好,谢家就要从天师界因为灭族而被除名了。   他想了想,试探着道,“我谢家愿意助尊驾了结执念,渡化怨气,早日轮回投胎,转世为人。”   谢向南在赌,红衣新娘既然没有杀了他们,还能开口说话,也许就还有几分人性和理智,那就好办多了。问还有什么心愿执念的,谢家尽快帮她完成,然后找人一起超度送走她,这个祸事也就化解了。   大多数可沟通的鬼魂,就没有不想投胎转世,重新做人的。当然谢家也只是试试而已,能不能他们也不知道,毕竟他们和阴间地府又不是很熟,还能在奈何桥上帮忙排号插个队。   原身可能听不懂,但萧函还能不知道这话的糊弄之意。   幽冷的声音响起,“我的仇人已在千年前被我杀死,至于你们……”   萧函又一次抬起手,嫁衣鲜红如泣血一般,衬得她素手如雪。   经历过古墓那一幕的谢二伯和谢青衡露出了惊恐的神色,刚想要出声,就感觉空气莫名沉重了起来,好像有数不尽的无形丝线缠上身来,冰冷又瘆人,绵绵不断的。令每个人全身都被死死的扼住,从四肢到喉咙。   整个客厅笼罩在阴煞形成的巨大漩涡之中。   谢向南喘着声,终究还是服软低下了头,“咳咳……我谢家愿奉尊驾为主,供您差遣使唤。”   萧函缓缓收回手,室内那种恐怖的气息才渐渐消散,恢复平静。   原剧情中,谢家能将颜瑟养在家中一养就是几年,可见也是能屈能伸的,原则性没那么强。   谢家灵力最弱的谢露如同被水中被打捞起来一样,浑身被汗水浸透,脸色苍白,比紫檀木座椅上的红衣新娘还像鬼一样,只是还瑟瑟发抖着,还未能从刚才濒临死亡的恐惧中回过神来。   ……   一个小时后,三辆轿车从谢家大宅开了出去,方向正是谢二伯等人去过的那座古墓。   在萧函这个千年女鬼的威压之下,谢家不得不服软,听从她的命令派了几个人去那座古墓里把那些陪葬品珍宝财物都拿出来。   作为古墓里食物链的最顶端,这里的东西自然都是她的。   没错,当鬼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而作为被萧函打上烙印的谢家人进去后也不会被古墓里的鬼魂纠缠阻拦。再次回到恐怖梦魇开启之地的谢青衡,看着左手手腕手臂间一条诡异妖冶的红线隐现,心底一寒,顿感人生都绝望了。   谢家大宅,萧函又抬手指了谢家唯一的女孩谢露,“你,来服侍我换妆。”   被点名的谢露都快哭出来了,拼命才忍住了心底的恐惧,她母亲想说什么也被她父亲谢四给拉住了,只能看着女儿独自一人上楼去陪那个强大可怕的女鬼。   在古墓的时候,萧函就发现了,这身嫁衣有怨气buff加成,而且对鬼来说也无所谓繁重累赘这种说法,就是萧函自身也称得上轻若鸿羽。但怎么说也是进入现代社会了,成天穿着一身嫁衣挺奇怪的。   换成原来的颜瑟,本就是古代人,她只要能时时刻刻见到和她心上人相似的谢青衡就够了,旁人的目光她怎么会在乎。   萧函让谢露上来,是想借她的一些现代化妆用品,不然可能不够方便。   先摘下了缀着流苏的凤冠,发髻间众多的金钗珠翠也都拿下来,等到脸上的新娘妆也被擦去后。镜中的人,如鸦羽般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肩头,垂至腰间,少女的容貌眉目如画,如雪的肌肤也不再是古墓中多年不见天日的苍白清冷,多了些自然的光泽红润。   将定制好的新衣服拿上来的谢露,也被惊艳了一瞬,但随即就很快身子不自觉打了寒颤。她居然会觉得这个女鬼生得很美,而忘了女鬼有多恐怖,抬手间就能夺走她的性命。   谢露从门口走进来,浑身僵硬又乖顺地捧着衣服,小心翼翼地轻轻放在红衣女鬼随手就能拿到的地方。   尽管家里就有很多身材合适的衣服,但是谢露不敢拿自己穿过的衣服给女鬼,担心一个不好触怒了她,所以她立刻给市里最好的成衣店赶紧定制了一批。   谢露作为谢家少有的女孩,不需要她去参加什么危险任务,平日里也是千金小姐的架子,十指不沾阳春水。但现在做着仿佛下人的活计,脸上也没有半点委屈和不悦,整个人完全就像是在悬崖边缘上走钢丝一样,步步提心吊胆如履薄冰。   谢露勉强扯出一个乖顺温和的笑容,“好的,颜小姐。”   萧函也知道这小姑娘害怕她,再多待一刻胆子都快吓破了。但正如人鬼殊途,她不需要与谢家有什么亲近。难道释放善意让谢家接纳她帮助她?别多想了。   直到离开颜小姐所在的房间下了楼,谢露才敢有喘息的机会。见到父母后更是忍不住哭了起来,她怎么这么惨呢。   谢四夫妇也同样悲从中来,这一天一夜的好几次都在生死边缘惊险度过,到头来他们谢家还是要把女鬼当祖宗一样供着,并且是个实力强不可测理智底线存疑的女鬼。   现在被打上烙印后,就是想跑也跑不掉了。 第201章 古墓新娘   在地宫古墓里,谢青衡等人还寻到了陈老三那些盗墓者。   相比起先前莫名其妙失踪再找到已经神智被啃噬得不剩什么,全身七窍流血沦为底层鬼物的那些人,待在主墓室里的陈老三运气好多了,只是阴邪侵体,迷了心智在里面打转,仿佛陷入无尽轮回的迷障中。   不过要是再多待上几日,对外界没有任何感知下不进水米浑浑噩噩,凡胎肉体也不可能受得住。谢青衡以几道清心符咒总算让他们停了下来,眼睛也没睁开过就昏厥了过去。   谢二伯粗略看了一下道,“待出去后,好好修养几年应该就没什么事了。”   虽然未来几年少不了灾病祸乱,但总算捡回条命,就该感谢神佛了。   谢青衡俊眉微蹙,向二伯问道,“要是他们醒了之后,对外说出古墓里发生的事怎么办?”   牵涉到一位不知活了多少年实力恐怖的古代女鬼,肯定会引起风水玄学界轩然大波的,到时候将其无意放出甚至供奉的谢家也会处在风口浪尖上,谁知道外面的人会怎么猜测。   想想两三次都险些要丧命于女鬼手下,现在受她钳制听从她命令,现在却可以迅速考虑此事可能产生的影响,谢青衡也惊讶于自己的冷静和适应速度之快。   谢二伯稍稍犹豫,最后叹了口气。为了不暴露红衣新娘的存在,谢家还得帮忙遮掩,把人带出去后想办法安置。想想还真是在为那位收拾烂摊子,真是头疼。   ……   萧函也不在乎谢家人是怎么安排那些盗墓者的,她没有直接出手要了他们的性命,那是因为萧函知道害人性命,有伤天和,折损功德。   这大概也是为什么原身后来实力变弱了,以致于萧函穿过来时对她的实力评估错误。   谢家人和盗墓者在地宫古墓中初次遇到颜瑟时,她的实力远超资深厉鬼,以玄学界的等级化分,应该是绝对的禁忌级。   所谓禁忌,即不可触碰。连她的鬼域对凡人来说也是无解的,除非是碰到真正的天师半仙。   别看谢家人还有他们所在的风水玄学界分为什么一等二等三等天师,但与昔日道门能起死回生斩龙脉近似神仙的张天师和刘天天师,根本不能比,不过是个称呼罢了。   可当颜瑟为了肖似她前世心上人的谢青衡,从古墓中出来进入现世开始,她就会慢慢受到阳气浊世侵袭影响,尤其是她为护谢青衡,还有几次失控下出手,毫无顾忌的滥杀致使业孽缠身,大大削弱了她的实力,最后敌不过方灵笙师傅的九阳真火。   有颜瑟前车之鉴,萧函当然不会犯这个错误,她不想在古墓一直苟着当古董死物,进入现世就更要好好的修行。   所以萧函此时正在吃东西。   鬼需要吃东西吗?那当然要,而且吃的最好是利于修行的滋补之物。   谢家两三百年的底蕴还是攒下不少好东西,比如紫玄参,灵芝丹药等等。   她一句话,谢向南的夫人和其他两位妯娌就乖乖下厨,该炖汤的炖汤,该熬成药的熬成药,甚至拿着专门炮制药效的药罐,守着火候一整天,不敢有半点怠慢,生怕做不好让颜小姐不满意,就换成吃他们补身体了。   颜小姐这个称呼等谢露从楼上房间下来后,就在谢家内部传遍了,并迅速成为他们铭记于心的注意事项之一。   在确定无法反抗后,谢家人就郑重地列下了对待这尊大佬的诸多事项,比如不能轻易拒绝她的任何要求,小心的不能再谨慎了。谁知道鬼是什么脑回路啊,一旦触犯了什么忌讳,命可只有一条。   尽管心疼家里的珍藏,但萧函慢悠悠地喝补汤时,没人敢靠近。   整个大厅中就萧函一个人坐在桌子边上喝汤,还开着电视直播,偶尔会抬头看几眼,显得安静又怪异,俨然她更像是这座大宅的主人。   乌黑的长发被红色丝带微微束住,依旧垂至腰间,那身华丽又诡异的嫁衣已经换下,和凤冠这些东西都被萧函收进了青花铜镜中,放入她的鬼域。   萧函新换的衣服是一身素白的长袖长裙,连鞋子也是绣着云纹的软底靴。   哪怕在古墓待了那么久也没觉得饥饿,喝下几大锅浓郁补药后,萧函也觉得浑身舒畅,看谢家人也越发顺眼了。想必这个时候的谢家人会懂得被她所需要才是他们的一线生机,尽管他们从开启了那座古墓开始就走上了死路。   ……………   “你煮的汤很好喝。”   被毫无感情的琉璃似眼眸盯着,谢母身子微微颤栗,勉强微笑,她娘家祖上就是做药膳的大厨,所以她也传授了不少东西。只是不知被鬼夸赞是该高兴还是该哭。   而下一刻萧函的话就变成了,“以后我的每日三餐,按照这个份量加一倍。”   相比起前两日,她声音不再那么生涩僵硬了,只是一开口仍带着寒气,给予人满满的压迫感。   “好……好。”谢母控制住自己的神情,不敢说拒绝的话,回头私底下偷偷与丈夫也就是谢家家主谢向南道,“家底再厚实也禁不住那位这么吃啊。”   最多能撑两个月。   谢家家主一声不吭。不止谢家已有的珍藏,还有颜小姐列出的一个清单,上面的东西让谢家尽快给她寻来,用的还是谢家人给她送上来的笔墨纸砚。   谢家积累数百年,论物质条件钱财应该是不缺的,但也要看清单上都是什么,放在任何一个天师家族都是好宝贝。   这个时候派去古墓的人终于回来了,地宫里的财宝实在太多,加上萧函对古墓每一处都知之甚详,完全是搜刮干净了,还用上一些谢家的人脉,装上几大卡车才陆续运回到谢家。   谢四婶看见这些琳琅满目的金银珠宝,忍不住动心,拿起了一个红血玉镯子往手上试着戴看,她的举动吓坏了谢四叔,连忙拦住了妻子,低声呵斥道,“敢拿鬼的东西,你不要命了。”   谢四婶闻言打了个寒战,她忘了这是谢家人带回来的,但却不属于谢家,它们唯一的主人就是楼上第二间房的那位颜小姐。   谢青衡也清楚,所以搬运出来的时候都是小心翼翼的,天知道少了件东西或路上颠簸摔了,颜小姐会不会要他们赔命,也许他们在鬼眼里和一件物什没什么分别。   颜小姐会听他们解释讲道理么,经历过她真正恐怖之处的谢青衡一点也不敢赌。   按照着颜小姐的命令,谢家人将所有古墓财宝都放在大厅里,鼎铛玉石,金块珠砾,堆积如山般。如他们所猜测的一样,颜小姐会自己逐一清点每样物件。   印证这点后的谢青衡更加不寒而栗,他意识到颜小姐不是普通的鬼。   她自身的存在凌驾于他们之上,不需要与他们平等相待共处,如同更高等级的掠食者,却会观察谢家人能不能用,是否听话,对自己所属之物有强烈的占有欲。   这些和他过往所知的鬼相比,简直聪明到了极点。   神识扫了一遍后感觉自己小私库充足的萧函,满意地微笑点了点头,再次觉得自己选择谢家是个正确的决定,换成别的人还没这么方便,她再厉害,初入现世也要有可用之人。   萧函不是守财奴,这些金银外物对她来说也没什么用,但却可以为她寻来想要的东西。   原身实力哪怕到达了禁忌级,也还未脱离鬼这个类别。神人妖魔鬼中,鬼的处境最差,不知生不知死,若不能投胎转世便只能化作孤魂野鬼飘荡无所定。只因鬼一诞生便是残缺的,鬼怪魂魄,尽是阴邪所属,乃是灾病祸乱之源。   像原身天生玄阴体质,但她不曾真正踏入修行一道,修炼心神,怨念长年侵蚀下,理智和人性也就渐渐丧失。   萧函很快发话下去,将这些财宝换成现实的金钱或者直接以换取的方式,将清单上她想要的东西尽快搜罗过来。顶着巨大经济压力精神紧绷的谢家人终于松了口气,甚至产生了一丝丝的感动。   被鬼威胁不能反抗也就罢了,要是还因此背上可能以后几代都还不完的债,谢家恐怕真的是要疯了,只怕要与萧函拼个你死我活。   萧函这样做,还真不是为了照顾他们。她是考虑到现代世界许多奇珍异宝修行资源可能都消失或变得极为稀少了,她担心谢家买不起,耽误了她的事。 第202章 古墓新娘   接下来的一个月里,谢家频频的大动作引起了不少有心人的关注,   在本市内,谢家也是名气不小的捉鬼天师家族,平时收购一些修行资源不算什么,但现在却跟人傻钱多似的到处买买买,不少地方道观还主动上门拜访,买下了人家珍藏大量灵丹药材符箓宝贝。   不禁让人暗暗猜测,谢家是不是有人要突破境界了,这么多的资源投入下去,但凡资质不差,一个一等天师总是跑不了的吧。   有同行遇见谢向南小小抱怨了一两句,“丹鼎斋这个月份的药就被你们谢家包了八成,你们吃肉,总得分我们喝点汤吧。”   擅长炼制丹药的大师人才在风水玄学界向来是被供着的,而这玩意也不是无限制的,但凡有声誉有牌面的出售丹药的店铺每月都是限量供应,去晚了就没了,谢家这做的可真不地道,容易引起其他天师家族的反感。   谢向南又怎么会不知道,但他能这么跟家里的那尊大佬解释么,他连拒绝都不敢拒绝,毕竟他面对的可是随时能翻脸要他命的鬼王。   自从上次他儿子谢青衡将他的猜测分析同家里人一说,加上他们私下所找到各方面有关那座地宫古墓的资料,可以粗略推断是活了至少八百年,实力很可能达到了鬼王级别。   毫不意外,是他们对付不了的存在。   “实在不好意思,最近家中急缺,日后我一定做东好好补偿各位。”谢向南勉强笑道,拱了拱手。   那位同行姓林,认识的也尊称他一声林大师,他倒也不是真的生气,他与谢家还有些交情,还以为能试探出谢家是谁要突破,还是出了什么天纵奇才。   见谢向南滴水不漏避而不谈,林大师也就不多问,转而轻笑道,“我可真羡慕你们谢家家底厚实,妙云道长独创的道家静心咒珍藏了那么久,居然也被你们弄到手了。”   可不,谢家愿意出资帮道观推翻整修扩建一遍,连官方土地规划那边也摆平了,而且再三保证绝不外传给谢家之外的人。那位颜小姐是鬼,又不是人。谢向南在心中腹诽了一句。   在这一个多月里,大部分古墓陪葬品财宝都顺利出手了。留下的要么是不方便联系买家的,要么就是足够珍贵可以拿来与人交换的。   林大师不知谢家主心中所思所想,笑着拿出了一张样式风雅古朴的请柬,“这里有一个拍卖会,你们谢家应该会感兴趣,是玄学界组织的。”   像这样的活动在风水玄学界不少有,各玄学世家天南海北,还有一些散修道人,弄一个盛大的活动聚在一起可以多多交流,风水玄学界也不提倡闭门造车。而这个拍卖会的主题显然是各噱头,而且很诱人的,也许还能看到一些玄学世家把家族传承的法器灵物拿出来交换修行资源,还有的是某些散修意外得到的宝贝。   拍卖会的地点就定在本市,林大师也是参与举办事务的成员之一,约谢向南见面的主要目的也是此事,办得好了他们也有脸面。   ……   萧函也不是第一次穿成鬼,但上回就完成任务几天的时间,后续回归也不用管。如今她要转为修行者踏走正途,首先要处理的就是千年的怨气。   要是在修真界,萧函找个佛法修为高深的大师念几个月的经也就化解的干干净净了。现在就是以谢家的人脉找可能都找不到,还是得萧函自己想办法了,干脆道佛的手段双管齐下,修炼心神,一点一点祛除怨念。夜里就在浓郁的灵气和月华中修炼,巩固阴神。   偶尔闲暇的时候看看电视新闻,接收一下这个时代的讯息。或者看看富有童真气息的动画片,“……我只是一只羊,绿草因为我变得更香,天空因为我变得更蓝,白云因为我变得柔软。”   祛除怨气并不是很愉快的过程,无需多高兴越轻松越简单的色彩就很好。   9527:“宿主,你不担心被谢家人看见了,破坏你在他们心中的恐怖形象怎么办?”   萧函平静道,“他们可以试试。”   事实上不管她的房间发出什么声音,谢家人都不会多说一句话。   谢家人竟也渐渐适应了这样的生活,只要不上二层楼,不打扰颜小姐,见到她不要害怕稳住心神,将三餐补汤药膳还有她点名要的东西送过去,不要拒绝她的任何要求,这样就很安全了。   只要不触犯她的忌讳,她是不会翻脸暴露出凶残本性的,谢家人坚强又乐观地想道。   但像谢四夫妇这样胆子小的,还是和谢向南央求了几句搬出了谢家大宅,在山水庄园附近另一处地方租住下来,虽然要是出事还是毫无抵抗之力,但至少不用与鬼王住在同一屋檐之下。   拍卖会的事情,谢家主不敢有什么隐瞒,告诉了萧函。   这种会出现大量修炼资源的机会,萧函当然不会错过。谢家主正考虑着自己去就够了还是再带一两个人,然后就听见一句轻飘飘如淬了冰的话,“我和你们一起去。”   这话自然是萧函说的,听到的谢家人却是个个吓白了脸,第一反应是这位鬼王是想趁机端了玄学界聚会上的众多天师们,把所有人吃了,自然大补。   萧函还不知道谢家人已经脑补出了天际,这些还都是建立在先前对她的恐怖印象之上。她只冷冷道,“我要的东西,你们未必知道。”   从谢家为她搜罗来的东西来看,与她所认知的有些差异,毕竟时代不同,世界也不是同一个。萧函虽不关心插手谢家所作所为,但也不会完全放心。   萧函站在楼上扫视了他们一圈,似是不经意道,“怎么,你们不愿意吗?”   谢家人内心疯狂摇头,作为一家之主的谢向南保持语气沉稳回道,“拍卖会的时间就在两天后上午。”他都特意不提星期、周、几点这种现代词汇,可谓是小心翼翼到了极点。   楼下的众人都松了口气,但又很快犯起愁来。就算颜小姐真的能忍耐住厉鬼嗜杀的本性,或者对大补之物修行者血肉魂魄的食欲,可她一出现在拍卖会上,那么多的天师同行,会发现不了半点破绽吗?   到时候不可避免的,拍卖会上的天师们损失惨重,其他结果未可知。   谢向南叹了口气,“走一步看一步吧。”   在谢家众人忧心忡忡中,来到了两天后的周末拍卖会的日子。   出乎他们意外的,黑发披肩一身长裙加外套的萧函显得十分正常,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普通女孩,除了脸色苍白些容貌格外出色了点。   明明这才是最不正常的啊啊。谢二伯忽然想起古墓中诡异失灵的罗盘,害的他们意外走入了死路。现在想想,这位颜小姐除了近似鬼王的实力之外,应该还可以隐藏自己的气息,伪装成人类。   萧函现如今已经基本掌控住自己的力量,现在只要她有意压抑住体内的能量,不释放出来,那她在别人眼里就是一个普通人。先前谢露连靠近都无法靠近她,在她的恐怖气息下会感到窒息折磨,现在就没什么问题了,顶多冷了些。   她是去拍卖会上买东西的,又不是去拉仇恨的。   谢家主还是委婉道了一句,“颜小姐这次拍卖会是玄学界很看重的,会出现什么人,我们也不知道。”   听出他意思的萧函微微偏了偏头,露出了一个笑容,在谢家人看起来十分瘆人,“……”   好吧他们懂了。   就算她不能给予任何承诺,甚至不受任何控制,其他人也只能陪着小心了。   ……   拍卖会上,现在人已经很多了,许多都是各地赫赫有名的大师级人物,看得谢向南忍不住将心提到了嗓子眼,他一出现,就有人过来跟他热情打招呼,是直接邀请他送请柬的林大师。   林大师还给他介绍从外地来的一些同行。   谢向南眼角余光瞥了瞥后头,为了以防万一,让儿子谢青衡好好‘照看’着颜小姐。   他原本不想带儿子过来的,但若是他带着颜小姐,只怕会引得会场上更多人的注意,有个看起来同龄又不出名的人陪着比较好。   与颜小姐接触算是最多的谢露本该是最合适的,但她胆子太小了,即便现在的颜小姐看起来和个普通人差不多,她一听到要和颜小姐共处一整天就忍不住哭了。   所以只好由谢青衡肩负这个重任。   谢青衡倒是想带着颜小姐待在角落里不露面最好,可他根本影响不了颜小姐的行动,看着她穿梭在人群偶尔观赏一些物件,谢青衡心情复杂,不知道是该盼着没人有能认出她的本事,还是希望有人有这样的本事。   此时的她就像一只隐藏自己气息的恶鬼掠食者,只要她愿意就能压制全场。 第203章 古墓新娘   林大师在会场上见到谢青衡形影不离的陪在一个女孩身边,谢家的小辈他都见过,这代的就一个女孩谢露,瞧着也不是她,便好奇询问了谢家主一声。   谢家主愣了下道,“她是青衡的朋友,过来见识一眼。”   不想林大师听后点了点头,笑道,“青衡也到了该谈恋爱的年纪了。”   说着还叹了句岁月催人老,“唉,一晃这么多年,孩子都长大了,我们也老了,不知还能撑几年光阴。”   谢家似是被他的话给噎着了,脸色微微抽搐了一下,勉强笑道,“老林,你误会了,不是你想的那样。”   林大师摇了摇头,笑着打趣道,“我们这么多年的老朋友,你对我有什么好瞒的,放心,我又不是到处说闲话八卦的人。”   林大师会做出这样的联想也不奇怪,要是普通小辈朋友,怎么可能随便带到这种重要的玄学界活动上来,能来的基本上都是自家人了。还有谢家主这做父亲的不顾着拉儿子多认识前辈大师这些人脉,而是放任着他们在会场里闲逛,显然也是默许的。   林大师叹了一声,“我还想着把我女儿介绍给青衡呢,现在看来是没这个机会了。”   谢家底蕴厚实,谢青衡年纪正相当各方面条件又不错,可惜晚了些,他也不会做这种坏人姻缘横插一杠的事。   谢家主嘴唇微颤抖了下,像是想说什么,但还是忍住了。   关于颜瑟的事,多说多错,还容易惹人怀疑。   …………   拍卖会安排在下午一点,开始之前有的大师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互相结识交流,有的散修直接摆个简易的桌子出售东西了,种类丰富,不乏珍稀材料。虽还不够放在有定数的拍卖会上,但万一有人合心意挑中了呢,于是形成了一个小型的交易市场。   这边萧函和谢青衡也引起了别人的注意,不仅是两人的容貌长相都不差,而且只要是她多看上一眼的东西,谢青衡二话不说,立刻买下了,连个价都不讲一下。   虽说都是玄学界的修行者吧,但也都是还未能超然物外的世间俗人罢了,讲价抠抠搜搜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偏偏谢青衡表现得像个不差钱的土豪,还一掷千金为捧红颜一笑。   即便他身边那位容貌出众的少女神情始终冷冷淡淡的,没什么变化。   期间也不完全那么顺遂,偶尔也会发生些事情,比如有其他修行者在一个摊位上和他们看中了同一个物件。   那摊主是个散修,在海上漂了不短的时日,侥幸弄到一件奇珍,月骨胶,形似一截白色珊瑚,其实是海底少数吸取月光精华形成的灵药。   见两方买家都是年轻修行者,喜怒形于色又不差钱的样子一看就是出身玄学家族或者大门派的子弟,摊主也随性不怕得罪人,直接道价高者得。   那叫钱柔的少女也争出些气性了,不肯罢休非要买到手不可,倒是她旁边的青年男子低声劝阻着她,“师妹,这次出来我们带的资金有限,而且师父还看中了拍卖会上最后的几件东西,再这么争下去,就耽误了师父的事。”   在接连竞价下,早就超出了月骨胶原本的市场价,得不偿失,这东西算不上特别珍奇,只是产量稀少难得能寻到。钱悠她正要炼制一样本命法器,要是有这月骨胶就能事半功倍。   换作别人早就放弃了,奈何她是门派观主的女儿,钱柔的师兄也只能温声劝她以后再寻就是了。   钱柔闻言咬了咬牙,心里颇为不甘心。要是拖个一年半载炼制法器她岂不是就落后其他师兄弟姐妹了。   明显是那个乌黑长发披肩的女孩看上了月骨胶,抱着手臂面无表情地站着,一句话也不说。她身边的男人长的俊朗好看还格外护着她,不遗余力就要买下,看钱柔的眼光也有些冷冷的。   钱柔师兄本来还想打打交情牌,请谢青衡把这块月骨胶让给他师妹,算是他们门派欠一份小人情,他师父为了爱女肯定不介意的。结果被谢青衡断然拒绝,冷面不留一点余地。   谢青衡在萧函身边保驾护航,时刻关注她的神情变化,见她精致如雪的面容上露出一丝细微的不耐烦,他瞬间不寒而栗,当机立断地给出了一个摊主无法拒绝的价钱,买下了这块月骨胶。   其实要不是有人相争,他早就给买下了。   根本无力再竞价错失这件灵物的钱柔跺了跺脚,恨恨道了一句,“哼,靠男人算什么本事。”   钱柔轻蔑地看向萧函,在她看来萧函身上的气息与普通人无异,只可能是沾了别人的光才有幸参加这种玄学界的盛会。   不像她不但出身玄门正派,而且天资不错,出师后也接过几回任务,在外面别人见了她都是恭恭敬敬的,钱柔自然瞧不起俗世里这种凭着张脸蛋拜金依附男人的菟丝花。   谢青衡闻言立即变了脸色,言辞凌厉又刻薄地回敬了几句没有礼貌教养的话。周围也有不少人看过来了,见自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丢脸,钱柔又羞又气,都快哭出来了,她身边的师兄脸色也很难看。   萧函淡淡道了一句,“好吵。”   萧函点了点头,这里几乎都逛了一遍,除了最后这块月骨胶,也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了,可能还要等下午的拍卖会吧。   两人转身就走,这种不给任何眼神完全漠然的态度,更令钱柔觉得羞辱,扭头就气呼呼地跑了,她师兄连忙追上去。   见谢青衡对身边的女伴这么维护又温柔小意的样子,不由得让一些同为年轻修行者们化身酸柠檬了。女的羡慕萧函有这样的‘二十四孝男朋友’,男的嫉妒谢青衡家里人任由着他这样霍霍,真不愧是玄学界大家族出身的子弟。   像林大师这些前辈大师顶多一笑了之,说句年少轻狂罢了。林大师更加坚定他之前的猜测,那小心翼翼贴身保护的样子说不是捧在手心上的女朋友,谁信呢。   谢青衡觉得他的求生欲又达到了一个新的峰值。   …………   谢向南正与其他几位地位不凡的玄学世家家主说话,无意间就被打趣他儿子在交易市场‘冲冠一怒为红颜’的事。谢家主扯了扯嘴角,不知该说什么好。   这时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谢家主的儿子的脾气还是得收一收,这般盛气凌人只怕会得罪人。”   说话的人是个身着长袍广袖,年纪看似五十左右的老道人,面容普通,神色有些不善。钱柔正是他的独生女,自然是疼爱有加。钱柔没能抢到东西又受了气就跑回去向他哭诉了,为此钱道人还训斥了自家弟子,连师妹也照顾不好,生生受了外人欺负。   林大师听着有些奇怪,他印象里谢青衡这个小辈虽然年轻,但也是性子谦虚温和,并不是不给人面子还是对个女孩子当众斥责的那种。   他刚想打个圆场缓和两方之间的气氛,就听谢家主先开口了,   “青衡也是为了维护他的朋友,毕竟是令嫒先出口伤人的。”谢家主不容置疑地道,一脸我儿子绝对没有错的坚定严肃神情。   那位可是一句话不如她的意,就会翻脸动手的,到时候谁也别想好过。   钱道人本来是想来找谢向南麻烦,让人道歉给自己女儿出口气的。没想到谢家主态度这般强硬,钱道人脸色青了白,白了又青,煞是不好看。   林大师也很惊讶,他可不知道好友是这么疼儿子的人,如此维护不舍得儿子受半点委屈。   钱道人碰了一鼻子灰,又不能直接撕破脸,只好带着一腔怒意拂袖离去。   这时,谢青衡快步走了过来,面容有些紧张焦急地同他父亲说了什么。   谢家主听后脸色立时变了,“你怎么能不陪着颜小姐?”   “万一出了什么事怎么办?”比如要是颜瑟突然觉得饿了,想吃什么了。一想到这个可能,谢家主就头脑发昏,顿感绝望。难不成他们还要帮鬼王杀人埋尸。   林大师在一旁劝慰道,“会场周围有人专门负责安保,还有很多监控,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毕竟颜小姐是个女孩子,我们有点担心她一个人的安全。”   谢家主说这话是都觉得有些牙疼,他们担心的是她吗?担心的是别人遇到她可能就丧命了。   林大师隐隐约约感觉谢家主的反应有些过度诡异,但也很难猜到真相,只觉得谢家对这个姓颜的小姑娘还挺重视的。 第204章 古墓新娘   “今天又是小娅直播的一天了,我们来到的是本市有名的4a景区,听说这里的遇龙潭,水月亭,桃花渡有很多的传说,有几部电影还选在这里拍摄哦。”二十岁出头打扮时尚的年轻女孩在镜头前带着甜美笑容道,   小娅是个在网上小有名气的某鱼主播,主要内容是打卡一些景点网红美食店。   可惜这片景区大部分在前几年都化为私人所有,据说是被一群富豪联手买了下来,也很少对外开放,包括小娅刚刚提到的名胜景致,小娅是没法进去带观众看到了,只能擦着边在外面直播拍摄一下。   小娅还特地挑了一个比较高的视野之处,以助能看到更多的景观,吸引到更多观众留在她的直播间。   【小娅,你快看在你后面左下方亭子入镜的一个穿长裙的女孩。】   飘过的几条弹幕催促着小娅将镜头移过去对准,拍摄画面也立时更加清晰了起来,   直播间里的弹幕一瞬间暴涨了,刷过满屏,【十分钟之内,我要立刻得到这个小姐姐的所有资料。】   【我靠,小娅随便走走,就能碰到一个颜值这么高的妹子吗?这是什么运气啊。】   【小娅,你的位置是在xxx景区吗?我现在打车过去,半个小时就到,还能赶上和小姐姐搭讪摆脱单身的机会吗?】   【我酸了,我人在s市隔着几百里的距离,只能隔着屏幕舔一下颜了。】   小娅应观众要求将镜头调整过去的时候,也愣了一下,尽管隔着修剪很好的花木掩映,但却见那少女不是一般的貌美,眉眼昳丽精致,肤白如雪,鸦发如墨,闲庭散步的样子如画中走出来的古代仕女。   不知为什么脑海里想到的都是一些古代形容美人的词汇,可能是对方的仪态举止意外的优雅如同古代大家闺秀少女一般。   小娅本身也是个清纯漂亮的女孩子,尤其是精心打扮过后,原本的七八分也能上升到十分,但与这路边的少女仍是不能相提并论。心里有一点不是滋味,但很快被刷屏激动的弹幕给惊喜到了,还有不少粉丝为这个意外给出了打赏。   【这颜值这气质,都可以进娱乐圈直接出道了吧。】   【是纯天然的吗?】   【这整的是挺好看的。】偶尔几句酸话飘过也很快被淹没掉了。   小娅眼睛忽然亮了起来,有个土豪直接打赏了五个游艇,让小娅过去和颜值超高的小姐姐接触互动一下。   随后响应的粉丝观众也不少,纷纷打赏飞机鱼丸,希望小娅能让他们近距离看看小姐姐。   小娅能从众多同类型的主播中脱颖而出还在于她的一个亮点,就是会经常主动与路人互动,提起观众粉丝的兴趣,甚至会应粉丝的一些要求,这次也不例外。   光这一波打赏就有两三千了,小娅眼睛发亮兴冲冲地朝那少女走了过去。   “你好,我正在直播,你愿意和我的观众打声招呼吗?”   萧函慢悠悠地走着,呼吸着新鲜宁静的空气,忽然被一个年轻女孩拦了下来,   远看的时候就觉得很漂亮,走进后小娅更是忍不住屏住了呼吸,少女素白绣着淡淡花纹的长袖长裙下依旧显得身姿婀娜纤细,不似人般,如墨的长发垂至腰间,柔顺得楚楚动人,肌肤像不曾见过阳光一般的皎皎如雪,在阳光下又带着淡淡的光泽,   要不是弹幕还在刷着,还有一的打赏在提醒小娅,她甚至都没有勇气和长的这么好看的人说话。   就是气质冷了些,小娅莫名感觉到了一些寒意,凉丝丝的,仿佛渗入骨头缝里,是今天衣服穿少了吗?还是景区降温了。   直播间的人数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起来,弹幕刷得激烈又欢快,【这是真正的素颜吧,完全看不出化妆的痕迹,睫毛好漂亮啊。】   【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全脸更精致啊,好像古代sd娃娃啊。】   【小姐姐快出道吧,不进娱乐圈太可惜了吧,我绝对愿意粉。】   这时直播间后台还接到一条私信,小娅看了下,竟然是家星探公司发来的,说想要小娅帮忙拿一个联系方式,并且允诺可以给小娅的直播间打赏五千rb。   主播小娅恰柠檬了,这看脸的时代,随随便便就能赚到钱。   萧函轻飘飘地看了一眼对方用于直播的智能手机,当目光对上的那一刻,直播间里出现凝固的诡异安静。   主播小娅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突然发现自己的手机屏幕晃了晃,然后直接黑屏碎了。   看着从中间出现的几条明显裂纹的小娅:“……”   这是发生了什么?她的手机自己碎裂了,小娅一脸茫然中,还来不及哀叹自己手机的悲惨命运,再回头也不看见那个黑发白裙貌美少女的身影了。   同样懵逼的还有她直播间的粉丝观众,怎么看的好好的播到一半就断线了。同样不知发生什么故障的还有几个与小娅直播间同一个服务器相连着的房间也出现了莫名卡顿,过了好一会儿才恢复正常。   ……   萧函没在意刚才那个小插曲,依旧不急不慢地闲逛着。   在古墓里待了那么久,进入现世以后也一直是待在谢家修养元灵,还没有看看这个现代世界是什么样子。也不需要谢青衡跟着,就将他丢在一边自己逛了。谢家人畏惧着她,她也不会完全信任他们。   玄学界组织活动,安排的地方也是一个风景秀丽宜人的景区。   现世的阳光对她已经产生不了任何影响,她这一个多月来的净化元灵洗去怨气的效果还不错。她甚至能感受千米范围内一切生物最细微的表现,草木的清香,蝉鸣鸟叫声,蝴蝶展翅落在花枝微颤的声音,活人的心跳声欢笑声,这可比幽暗千年不见天日的地宫古墓好多了。   钱柔仍憋着一肚子气,她堂堂修行者,居然抢不过一个普通凡人,还当众丢了脸。连她父亲出面都没能为她讨回口气来,钱柔心情更坏了。她自幼出生在玄门道派中,又是观主亲女,备受宠爱,即便是天资实力比她更出众的师兄弟姐妹们都谦让照顾着她,不让她有一点不乐意。   不愿留在会场里被人看笑话的钱柔撇开了安慰她的几个师兄师姐,跑了出来,却无意间见到在景区外面孤身一人的萧函,本来是不悦的,但心里忽地冒出个想法来,便偷偷追了上去。   十分钟后,   钱柔在一处园林里打起了转,有些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明明刚才人就在这里啊,钱柔有些疑惑,又忍不住气恼地跺了跺脚。以她修行者的感官灵敏怎么会看错或跟丢一个普通人。   “你在找我吗?”   幽冷的声音在她身后响了起来,钱柔忍不住打了个寒战,这女人说话怎么跟鬼一样冷冰冰的瘆的慌。   钱柔转过身去见到黑发及腰身着长袖长裙的少女,她昳丽的面容上好似看不见一丝情绪,平静又冷冰冰得像个精致的木偶。   但随即钱柔口气就冲了起来,“我是找你又如何?”   钱柔神色娇戾又轻蔑嘲讽道,“你以为仗着有谢青衡护着你就万事大吉,那东西根本不是你一个普通人能用的,识相的就给我,我便不再与你计较。”   只是钱柔一心觉得那月骨胶就该她这等修行者能用,给了萧函这样的‘普通人’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萧函淡淡道,“如果我不愿意呢。”   钱柔嗤笑了一声,不愿意那她就不介意让她这个普通人尝点苦头教训,告诉她得罪修行者是什么下场。反正有师门和父母撑腰,她也不怕被谢青衡或者谢家上门找麻烦。   钱柔摸到腰间的几道特殊符咒,决心要让谢青衡的这个女伴比她更丢脸,却见面前的少女露出一抹妖冶的笑容。   钱柔忽然发现周遭安静的可怕,她左右回头看过去,她不是在园林里面的吗?再转头时,一瞬间恐怖的凶煞气息从萧函身上毫无压制爆发了出来,钱柔浑身颤抖,眼中闪过惊惧之色。   拍卖会会场,   见到萧函回来,谢青衡在心里总算松了口气。他先前想跟着寸步不离担心会出事,结果萧函一个眼神,他就站在原地被恐怖的气息压制的久久动弹不得。   果然她想做什么,他们根本阻止不了。   回来后即便和父亲商量了,也不敢让别人或会场的保安去找,怕去了就是送命。只能谢青衡自己去,但找遍了整个景区,也找不到萧函这个人,不,是这位鬼王。   萧函看出了他的所思所想,带着淡淡的微笑道,“你们身上有我留下的烙印,我想找你们,随时都可以找到。”   谢青衡:“……”其实他们一点也不想要这种东西。 第205章 古墓新娘   拍卖会放在展厅里举办,周围设置成一圈依次往外排列的座位,大多数位置已经有人就座,冲着拍卖会上的好东西而来的也不在少数。风水玄学界在外界看起来神秘,但其实都不是什么清心寡欲的修行者,而是看到那些能提升自己实力的法器丹药修行资源都会动心的俗人一个罢了,甚至还得考虑自己的家底财力够不够。   许多平日里不怎么露面的大师也都出现了,比如东南方席位上一身广袖长袍气质出尘正与人谈笑风生的青年道人,还有来自灵隐寺连连念佛号披着黄袈裟的老僧。   落座后,谢家主和谢青衡不约而同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并不断告诉自己绝不能露出任何心虚胆颤来。   谢家主不禁庆幸自己借着好友林大师的方便,选了个离他们都比较远的位置。   最令谢家父子胆寒的是,竟无一人发现萧函实为鬼的破绽,包括进来时大厅门口悬挂的破障镜,愣是没有半点反应,任她进入了遍处是捉鬼天师的拍卖会。   天知道谢家主也不是没想过以这次玄学界盛会,偷偷联系同道,请来修为法力更加高深的前辈来镇压度化这尊鬼王。现在这会是不抱什么希望了。   也许他谢家该有这么一劫,才会接了那么个小委托,顶着多大的霉运意外将这位不知活了多少年的鬼王放出来。   谢家主心如死灰地想道,   萧函神情平静地翻着拍卖会主办方给的单子,看到对她有用的东西目光会多停留一会儿,对外界发生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因为她并没有感觉到场内有任何可以威胁她的气息,借助着谢家搜罗来的资源修行鬼道,论实力她可比刚从古墓出来那会高的不止一筹。   没能和那几位风水玄学界的大拿挨在一块,但谢家父子隔了几个位置就是先前有过节的钱道人,看着谢家主这般‘淡然超脱’的作派,忍不住挤兑道,“谢家主看来是胸有成竹啊,不知道对拍卖会上哪些东西势在必得啊。”   钱道人瞥了他们旁边坐着的少女一眼,看着就是个普通人就懒得再多费心看,“让个外行的女娃娃看,能看出什么花来么。”   以钱道人的道行,依旧看不出萧函身上什么不对劲来。谢家主现在对这种根本扛不了萧鬼王的同道十分不客气,“这就不劳烦钱道人关心了,你还是先顾好你自己的徒弟吧。”   反正都这样了,得罪几个人算什么,谢家主莫名放飞自我了起来。   气得钱道人脸色涨红,要不是还在拍卖会上,玄学界组织的重要盛会不得随意斗殴,他都想和谢家主斗法一场了。回过头发现自己这边的位置还没坐满,缺了人,扫视了一圈,是他的宝贝女儿不在。   钱道人皱了皱眉,低声喝道,“你们小师妹呢,怎么不见人?”   先前陪着钱柔逛交易市场的那位青年师兄小心翼翼说道,怕触怒了正在火头上的师父,“小师妹心情不大好,刚才出去了。”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不快去找。”   钱道人脾气本就不大好,加上在谢家主那里没讨着好,语气态度比平时更加严厉了。好在他的几个徒弟也都是习惯了,心中有些可惜要错过拍卖会前场了,但也不敢顶罪反抗他的话,纷纷起身出去寻钱柔。   很快这场由玄学界主办的拍卖会便正式开始了,一件件物品在拍卖会上被端上来展现在众人面前,丹药,法器阵盘,甚至某些传承功法等等。   留心这边的谢青衡隐隐约约听到一些话,又看着钱道人好几个徒弟都起来出去了,像是去寻找钱柔。   他想到萧函刚才也在外面,要是不巧遇上了钱柔,后者还小小得罪过她,谢青衡忍不住联想了起来。这位鬼王脾气可不是很好,一个不如意就会翻脸动手的。   他也差不多接近了真相。   谢青衡硬着头皮询问坐在他边上的萧函,“颜小姐。”   萧函抬头瞥了他一眼,眼神淡漠冰冷依旧毫无感情,谢青衡不自觉地小声的,甚至语气有些卑微,“要是钱柔消失了,会有些麻烦。”   他也不敢为钱柔开脱,搬出所谓现世人类相处之间的以德报怨错不致死的人情法则来,跟鬼讲道理,那他才是离死不远了。而且这位显然也不是性格良善愿意和人类讲道理的鬼王。   只是以那位钱道人的脾气,如果女儿突然被鬼杀死了,或者连尸体都不翼而飞了,肯定会加以报复。正好与钱柔有过不愉快的他们也可能被盯上。要是一路追查下去,未必不会发现萧函的痕迹。   谢家虽然处理的很干净,但古墓还有那些盗墓贼的事,若有心查还是能看出不对劲来的。   这就是可能产生的麻烦。   不用妄想着拿人类的规矩想法来约束萧函,而是拿最直白的结果告诉她,毕竟这位鬼王所拥有的智慧比他们想象的还要高,这是谢青衡在多番观察总结出来的。   萧函平静道,“她没有消失。”   算是间接的借助颜瑟的力量,谁让颜瑟会保护他呢。   现在换成萧函,没有丝毫顾忌纯粹利用谢家,谢青衡也更迅速地演化出一套生存法则来。   既然谢青衡敢于在她面前说话了,那也不妨多说点。萧函不经意地道,“听你这么一说,我对你们风水玄学界挺感兴趣的,你继续说,我想听。”   正好了解一下这个世界的风水玄学界是什么样,有什么不同。   萧函想听什么,想知道多少,知道后会做些什么。谢青衡哪里知道他如何引起了这尊鬼王的兴趣,展开了知己知彼的模式。   谢青衡又不敢拒绝,想了想,笑容勉强说道,“各门派各家族都有自己所擅长的,比如我们谢家,在符咒和探灵上……”   谢青衡在一片麻木中,将他所了解的情况知识都告诉了萧函。   萧函将她有意的拍卖品都打上标记,让谢家主负责买下。那么前半场拍卖会已经不需要她多上心了,完全可以听谢青衡的讲说来打发时间。   萧函听的兴致盎然,甚至露出了一丝浅淡的笑容。   谢青衡觉得再这么下去,他们谢家就真的离玄学界叛徒不远了。   这要是萧函以后与玄学界的众人对上,结果对他们的术法灵器布阵都有所了解,谢青衡实在不敢想象那画面。但在萧函毫无感情的瞳孔注视下,他也不敢在叙述中有什么掺假或隐瞒的,感觉会立刻被察觉。   …………   钱道人的三两个徒弟,也在景区里转了大半天终于找到了他们的小师妹。   人不知怎么的,傻呆呆地坐在亭子边长椅上,像是在看风景。   “麻烦师姐了。”钱柔安静乖巧地道,“我不会再乱跑了。”   那位师姐愣了愣,但看着钱柔好像也没什么不对劲,就拉起了她的手,“我们快回去吧,拍卖会快结束了。”   而这时,拍卖会也进入了尾声。   林大师和另外几位仙风道骨的人端着一个檀木盒子走了出来,引起了坐席上众人的注意,只要细细观察便可发现那不是普通的檀木,而是紫檀灵木,可想而知里面的东西相当珍贵。   他轻轻将紫檀灵木盒放在展台上打开,一枚金光隐隐散发的舍利子出现在众人面前。   会场内安静了一瞬,舍利子,向来被称为佛道至宝,尽管现在大部分被外界科学研究认为只是普通结晶体物质,但也不是每一个僧人火化后留下都是真正的舍利子。   如《大般涅槃经》说:“若见如来舍利,即是见佛”,   “供养舍利即是佛宝,见佛即见法身”。   而能出现在这里的几乎都不是什么普通人,不会感觉不到这枚遗骨舍利,自带中正平和的光环和静气凝神的效果,乃是真正少有能称为佛宝之物。   无论是这枚舍利子的亮相还是主办方声称卖家并非玄学界人士,都引得坐席上的众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老道作为主办方简单介绍了这枚舍利子的来历,上可追溯到一千五百多年的灵光塔高僧圆寂后所留下,一直作为被供奉在佛塔塔尖,香火诵经供奉,奈何近一个世纪前华夏神州所遭遇的外来入侵浩劫,佛寺也不可避免被洗劫一空甚至烧毁,里面藏有的宝物也不知所踪。 第206章 古墓新娘   “倪老先生偶然在海外见到此物,并斥以巨资将其买回,一共有十枚佛骨舍利。今日拍卖的只是其中一枚,价高者得,但他有一个要求,就是希望买主能接受倪家的委托。”   老道最后的语气十分郑重。   一般外行人是参加不了这种玄学界内部组织的盛会的,尤其还是拿出一件极为珍贵的物品放到拍卖上。从老道说第一句话开始,就有些人猜到这件拍卖品背后不简单了。   原来是借以想从玄学界中邀请一位有本事的大师,搭上这枚舍利子,还是有许多人动心的,纷纷摩拳擦掌起来。   只有少数一些人皱起了眉,似乎是知道这位倪老先生是何人物。   但老道的话没说完,他面色微微沉重,“我作为倪家这次参加拍卖的代言人,应向在座诸位详细介绍委托一事。”   这位倪老先生还真是位了不起的大人物,祖上就在南洋做生意发家,到现在就是在国家官方那边都有脸面,几代人都擅长经商做得是风生水起。但就是因为财富太过招人眼,才在五十年前被邪道小人盯上谋财夺运。幸好倪老先生的父亲及时发觉,又在别人指点下请来了无晦大师,当时国内佛门一代高僧。   “你说的难道是樊山四鬼?”   忽然有人神情严肃出言道,正是先前谢家主十分在意慎重的人之一,那位广袖长袍气质出尘,年纪三十岁上下的青年道人。   老道点了点头,“不错,正是樊山四鬼。”   听闻此言,场上不少上了年纪的大师前辈脸色都变了变,比较年轻的修行者则是懵懵懂懂,不曾听过这个名号。   樊山四鬼指的其实是四个人,为一母同胞的兄弟,又拜在同一师门下。天资出众可惜心性不佳。等他们师父去世后,这四人就自立门户,打出了樊山四鬼的名号,好好的正经修行者不做,干起了旁门左道有损功德的事。   一开始没什么人注意他们,世道还不是现在这样的太平盛世,加上风水玄学这行业多的是良莠不齐,见怪不怪了。但随着他们贪欲过重,做的坏事越来越多,罪孽深重,才被玄学界意识到纵虎为患,祸害了更多无辜百姓。   玄学界大多数人对他们既厌恶痛恨又畏惧,于是一些大门派家族决定联手追缉樊山四鬼。   青年道人所在的玄学界的招牌之一青云观,他的师门也曾参与那次浩浩荡荡的行动中,后来听说樊山四鬼愣是逃到了南洋。那属于海外之地,且与华夏道门不同的教派,这边也就不好继续大张旗鼓追过去。   原以为樊山四鬼就此销声匿迹,不敢踏入华夏一步,谁料他们故态萌发,又盯上了那时的南洋富豪倪家,借着给他们看风水之由,设局谋财夺运。   正好那时无晦大师在南洋参加佛法交流,意外发现此事,有心相帮倪家,也顺便为玄学界清理门户。   最后樊家四鬼失其三,只是其中的樊大侥幸逃之夭夭,更让人没有想到的是,樊大为了报复倪家选择了施以禁术自杀化为恶鬼诅咒,必定让倪家血脉断绝。无晦大师想尽办法也无可奈何,最后测算吉凶,发现五十年后倪家必有弥天大祸。   十三年前无晦大师已然高寿圆寂,但他至终也没能化解这道诅咒。   他所断言的五十年之期正好应在今年,倪老先生还遇到先人托梦,说那恶鬼已然逃出地府,要不了多久时日就会来找倪家上下索命。   倪老先生在帝都时就已经找了不少有名的大师,但无一不是测算大凶。   听了老道的讲述,众人也觉得倪家可真够倒霉的,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倪家这还是被恶鬼给惦记上了。   那樊家四鬼本就是天资过人的邪道修行者,心胸狭隘至极,拼着不能转世轮回的代价也要施以最阴毒的禁术化为恶鬼,可以想象会是怎样的凶神恶煞,阴邪至极,连玄门正道中人都觉得棘手,难以对付。   恶人化鬼后只会更恶,何况还是位在世时就为祸一方的邪道。明明是樊山四鬼心怀叵测作恶多端在前,但死了反而更加厉害,这根本没什么道理可讲。   连昔日堂堂一代佛门高僧无晦大师,都化解不了这道诅咒,众人虽然同情倪家遭遇,但也不敢随意出手。   “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倪家乃百年积善行德人家,却不幸遭逢横祸,还望玄学界各位能出手襄助。”老道深吸了一口气,态度诚恳道,“除了拍下来的买家之外,只要有人能完成倪家的委托,便将余下九枚舍利子赠与。”   一枚就够难得了,竟然还有九枚。这倪家还真是财大气粗,众人啧啧叹道。   早在舍利子出现时,萧函就告诉谢家主一定要拍下来拿到手,这种平和的佛骨舍利最适合她洗去元灵中的怨气不过了。   听完老道这番话后,萧函幽冷的声音直接在他耳边响起,“答应他。”   “我谢家愿意一试。”在众人正犹豫不决,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之际,这样一道声音显得异常突兀。   谢家主接受着来自四面八方同道的目光,面上一点都不慌,有什么能比后面坐着一位鬼王更让人心慌的呢。   展台处的老道苍老的面容上则浮现喜意,有第一个愿意出头的人就好,总会有更多人动心的。其实但凡稍微聪明点的人,都能看得出来这枚舍利子只是个诱饵噱头,真正的目的就是广邀玄学界大师,前往倪家化解恶鬼之祸。   这不,谢家主刚出言没多久,那位灵隐寺披着黄袈裟的和尚就起声念了句“阿弥陀佛,倪家之祸与我佛门也有牵扯,待贫僧回去后与同门商议一番,再往倪家走一趟,力求能助倪家化劫渡难。”   牵扯怕是指的那佛骨舍利吧,这等佛宝,那群寺庙里的和尚怎么可能袖手旁观,众人心中腹诽道,又接连有两三个玄学界翘楚响应。   在前面的拍卖中,谢家主出了不小的风头,哪怕几个价格高昂的材料也买了下来。现在又是第一个敢为众人先,接下倪家这个委托。不管结果如何,今日过后,谢家在玄学界绝对是声名大涨。   这算是诸多不幸中唯一的一件好事了,谢家主带着苦涩的笑容想道。   第一个出言又不吝惜牵扯,舍利子自然归谢家主拍下。在如愿拿到手,又与老道还有倪家交换了联系方式后,谢家主就没有再多留就告辞了,没给其他人留下继续攀谈的机会。   当然也就没听到一些人冷嘲热讽不看好的声音。   钱道人看谢家主现在是百般不顺眼,不提之前的过节,就是在拍卖会上好几件他看中的丹药材料,都被谢家主给高价抢去了。哪怕有一两次拼着家底抬价,对方也是面不改色毫不退让。钱道人体会到了和他女儿钱柔一样的憋屈,谢家这等财力简直让人羡慕嫉妒。   这会更是见不得谢家主出风头,钱道人撇嘴道,“当着这么多人就敢随便夸下海口,也不怕以后家族坏了名声。”   作为玄门正道,哪怕做出承诺都是结下一份因果,要是最后解决不了,还会在业内丢了脸面名声,又有谁还敢再请他们家的捉鬼天师。怕是急功近利想要攀上倪家这棵大树,钱道人也曾去过帝都,对倪家的声名了解一些,这事办不好,倪家也不会放过他们。   无人注意到,走在背后的钱柔露出一个安静又诡异的笑容。   …………   谢家主感觉自己头发都要愁白了,这才过了不到两个月,就感觉自己老了不止十岁。   谢青衡劝父亲不必这般忧虑,倪家之事看似是棘手,但真正想要那其他九枚佛骨舍利的人是萧函。以萧函的近乎鬼王的实力,哪怕樊大那等怀有诅咒的恶鬼,也未必是她的对手。   谢家如今在萧函这尊鬼王的控制下,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走下去了。   夜间沉沉,树上花叶无风自动,   房间窗口边,流淌的月光似是受到牵引般萦绕在萧函身边一圈又一圈,散落腰间的青丝泛着莹莹的光泽,凝成的月华渗入萧函每寸肌肤中,衬得清透如玉般。   阵阵曼妙雄浑佛音在耳畔响起,月光下的魂体真正凝实了几分,萧函却感觉轻松不少,是因为净化怨气后,神魂更加纯粹而强大。   当一宿过去,她再睁开眼时,原本佛光普照的舍利已经化为了白色的石头,一吹便散成了飞灰。 第207章 古墓新娘   谢青衡有一点没猜错,   对另外那九枚舍利子,萧函志在必得。一颗舍利子就能加速她洗灵除怨,从阴中超脱的修炼进程。配合着萧函本身对佛经法义理就精通,效果更加显著,还没有任何副作用。   这样的好东西,萧函怎么能错过。   为什么不是交给谢家人这些名正言顺的捉鬼天师去办,萧函也是认真考虑过的,要是谢家人实力不够拿不到怎么办。   在她的评价中谢家能力档次是偏中下的。   原身的那点记忆也没什么用,颜瑟只在谢青衡遇到危险,或与别的女子亲近这两种情况下出现。原剧情中倪家这事她可能都没掺和过,而倪家到底有没有被恶鬼索命家破人亡,也是未知之数。   萧函觉得最保险的还是她自己去拿。   倪家的事她并不是很在意,萧函的想法很简单,既然舍利子在倪家,那第一步就是去倪家,然后无论用什么手段,把那些舍利子拿到手就可以了。   要不是倪家在帝都,与s市隔着天南地北之远,萧函说不定没忍住当晚夜里就登门拜访去取了。   先拿东西后办事,萧函作为鬼王的良心可能就止步于此了。   现在想想还有点可惜,尤其是用了一颗佛骨舍利之后,那种修行上明显的忘乎所以沉浸感,萧函转而念了好几遍道家的清心咒才平复下来。   不过想想,倪家费了这么大力气拿佛宝做悬赏,广邀玄学界大师,肯定也会将东西保护的严丝合缝,要是提前失窃了还拿什么吸引别人来帮忙,所以说不定东西现在都不在帝都倪家。   哪怕变成鬼了,人心这种套路,萧函也是看的透透的。   仔细一想后也就不急了,萧函还让谢家去查更多有关倪家的资料,还有风水玄学界有多少人会参与到倪家这件事中,进一步了解玄学界的情况。   交待完后,萧函继续专心她的修行,尽管比起在舍利灵力的净化加持下慢了些,但修为也是在增长不是么。   萧函不急是因为她对自己的实力有自信,只要确定佛宝舍利在哪里,没人能抢得过她。还有另一个原因是倪家那边将时间约定在了一个月后,倒不是倪家不想早点化解诅咒,而是玄学界的人都还不是很有底气,很多符箓法器还需要时间准备充足,否则小心赔了夫人又折兵。   谢家最近也是忙的团团转,为萧函搜罗修行资源不能停下。另外古墓地宫那边也传出了一些风声,尽管有谢家遮掩,但是还是拦不住一些有心人闯了进去,结果不言而喻。   不过也正好是赶上倪家这件大事吸引走了玄学界大多数人的目光,对一个飘荡着诸多厉鬼魑魅魍魉的古墓,还腾不出手来对付。别以为风水玄学界人人都是大师高人,不然当年也不会一个樊山四鬼就能祸害许多人了。   大多数的修行者也就是给人看看面相风水,便足够衣食无忧了。   能出手对付寻常怨灵厉鬼的天师已经是不错了,再往上为祸人间的恶鬼鬼王那种级别,得让不世出的大天师高人出面才能对付。   谢家在s市的风水玄学业内名气不错,但能在这样一座古墓里全身而退,也让人觉得惊奇。再加上谢家这阵子大手笔购买修行资源,让人不禁猜测,谢家很可能还从古墓中得了天大的好处,连带着家族也腾飞了起来。   也亏得现在是法制社会,风水玄学界也是明文规范合法的,断不容有杀人夺宝这样的行为,不然便会立刻打为邪道,甚至上官方追杀令,所以外人也只是暗暗想着,顺带嫉妒得红了眼。   听了一些风言风语的谢家主表示,这种‘好处’谁爱要谁要,要是能送走他宁愿斋戒茹素烧香拜佛十年,谢家福薄命浅禁受不住。连年纪最小的谢露都瘦了不少。   去帝都这种事,以她年纪小爱玩活泼的性格,一向是要去的,但一听是要与萧函同行,立刻疯狂摇头拒绝,另一个小辈谢向晨也没好到哪去,在萧函面前能够忍住不害怕正常说话都算不错了。   这样就显得谢青衡格外突出了,谢家主摇了摇头叹气。   临近日期,谢青衡冷静地提前预定了四张头等舱的飞机票,他和父亲还有谢二伯,已经是谢家最拿得出手的战力了。   其实要不是怕引起别人注意,他更想花钱把那趟飞机包下来。   还以为萧函这位鬼王在古墓里不知待了多少年,可能会不适应乘坐飞机。但令人意外的是她对全新的现代生活融入的很快,上回她还让谢露给她置办最新的电脑和手机,学习现代化的信息科技。   有时候这位鬼王表现出来的人性化和智慧让谢青衡感到惊叹。   七月的天气本就很有些热了,何况是在帝都,一下飞机就能感受到空气中的炎热,萧函周围倒是带着丝丝凉意,如天然的冰玉般,但谢青衡也不敢随意靠近,只是从随身行李箱中拿出了一把黑色的大伞,看着不起眼,其实是精心炼制过的。   帝都素有万邪不侵镇压气运的龙脉传说,萧函的鬼身也有可能受到压制,所以让谢家人提前准备了些东西。   谢家主看了看名片,确让是倪家派过来接他们的人。这几人面相坚毅,浑身气势十分唬人,显然也不是一般人,隐隐带些阳刚杀气,应该是从军伍中出来的。   “请问各位是想先到倪家安排的酒店下榻,还是到倪家见见倪老先生。”   谢家主正想矜持考虑一下,这世道向来是以貌取人,先敬罗衣后敬人,不拿出点风水玄学界的作派架势,还容易让人看轻,谢家在玄学界有几分底蕴,平日也没少和富豪显贵打交道,这些也是信手拈来。   结果听到萧函的传音,“去倪家。”   他忘了身边这位鬼王一心在那些佛宝舍利上,哪里在乎这些人类社会的规矩人情。耽误了她的事,谁也不想好过。   那几人愣了愣,显然谢家主这般热切主动的态度也有些令他们意外,按他们先前接待过的来看,都是会选择先去酒店洗洗风尘休息一下的,但他们很快反应道,“我们的车就在外面,请随我们过去吧。”   机场外停着三辆黑色低调的宾利,除了谢家主单独和倪家派来的人一辆车,另外其他人两辆车。   来之前倪家的消息就有了解过,能够借助玄学界举办的盛会广邀大师,足见手段底气不一般。整个倪家十分庞大,旗下的产业更是涉及各个方面,在官方那边也很有影响力。   总而言之,这不是件小事。   当然这些和萧函都没什么关系,收了伞上车后她就一直闭目养神休息。负责开车的倪家司机想着是不是车内温度调的有些低,怎么感觉背后有些凉意,然后莫名其妙打了个寒颤。   跟在最后面负责安保的那辆车上,倪家的三个保镖聊起了这几位谢家捉鬼天师,倪家作为他们的主家,最近忙的事情他们也有所耳闻,可以说上半年全帝都的神神道道都被请遍了,连南洋的高人都来摆了几回风水局,听闻这次是更大的手笔。   富豪请人看风水趋吉避凶招财纳福还挺常见,但什么诅咒恶鬼索命之说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坐在他旁边的同伴摇了摇头,“不知道,但那么多大师道长都没能解决,看了都说不好。”   想想都有些发怵,这就跟出门有人说你印堂发黑,必有大祸,一个两个这么说也就罢了,但若是很多人说,那可真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了。而他们受雇于倪家,待遇远超同行,自然也是盼着倪家好,不出什么事才好。   来到倪家大宅,明显也是顶级富豪名流居住的区域地段,   霎时一道极危险的感觉袭来,   张道凡下意识握紧了手中的七星剑,神情严肃,难道是那恶鬼提前找上门来了。   不止是他有所感应,其他玄学界人士都立刻戒备了起来,这种大凶之兆…………   倪家大门外,萧函皱了皱眉,她放出她的神识在瞬间搜索了一遍,感受不到佛宝舍利的气息,哪怕有专门的紫檀灵木盒装着,也不可能隔绝得了她的神识,看来是真不在这。   萧函撇了撇嘴,果然是套路。 第208章 古墓新娘   谢家主谢二伯等人也被萧函的肆无忌惮给吓住了,这是不打算压抑本性大开杀戒了?   不过也只是那么一瞬,过后气息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好像方才只是众人的错觉。   谢家三人满脸木然地下了车走进倪家大宅。   从雕花的铁栅大门到倪家主宅还隔着一片私家花园,可以见到盛开的鲜花,和位于中央前方的漂亮喷泉,很有富豪人家的作派。   谢家人的出现,没什么人意外,毕竟他们家是拍下第一枚舍利子的买主,若是都不来,难免被人笑话贪心懦弱,背弃承诺,从此坏了在风水玄学界的名声。   倪家大宅里,众人的心思还都在刚才突如其来一扫而过的恐怖气息上,对谢家来人也只是看了一眼,略打了声招呼便不再热络关注了。   倪家的下人却是很有教养的,安排座位奉茶倒水准备各色茶点,伺候的无微不至相当贴心。   “倪老先生过会就下来,还请客人稍等片刻。”一位倪家女仆温和有礼地告知道。   渴了有茶水,饿了有点心,大厅里更是凉爽恒温,便是多等半个小时也算不上怠慢。但是谢青衡暗中瞧了坐在他边上的萧函一眼,这位的耐心可不是很好,自进来后昳丽精致的面容更是冷漠得令人害怕。   萧函的心情是不大愉快,到达目的地后发现想要的东西不在这,这教她如何高兴得起来。   而这边,因为方才造成的误会,众人对恶鬼的警惕戒备又蹭蹭上了两个层次,三两成群地交流着共识,“看来这恶鬼来得比我们料想的还要早。”   倪家还专门请玄门顶尖的天玑子算过,恶鬼找倪家索命的时机,极有可能应在七月中旬。   但回想起刚才入侵的恐怖气息,众人想,天玑子也未必十足十的准。   “而且那邪道樊大化为恶鬼,又在阴间待了五十年一轮回再来找倪家,实力也比我们想象得还要可怕。”有人仍心有余悸道。   同样想法的人不在少数,那道足以令人窒息备感压迫的阴寒气息,使得众人不禁蒙上了一层不安的阴霾。   就在这时,张道凡脸上浮现一抹坚定正色,“那恶鬼只是敢试探一下便消失了,想必也是见我们人数众多且有备而来,心生胆惧了,所以才避退而去。况且我等乃是玄门正道人士,何惧鬼邪。”   不愧是玄学界招牌青云观出来的,几句话下来就振奋了同道众人的信心。   说的也是,那恶鬼要是真的实力强大莫测,刚才就直接袭击他们,向倪家人索命了,怎么会只是略微泄露些气息就不见了。肯定是瞧见他们这阵容怕不敌所以跑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甚至分析成这是恶鬼故意的圈套假象,好趁他们不备再行下手。   同样参与到讨论中的谢家主:“………………”   各位同道你们其实真的误会了,那气息他们谢家人熟悉的很,毕竟近三个月来每天都生存在这种压力之下甚至都麻木僵硬了。   她也没走呢,只是隐藏了气息装作普通人,就坐在这里。   可是谢家主一句也不敢说,他默默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   对自己实力有信心的人微微挺了挺胸,觉得不在话下。而有点心虚胆颤的人则是想着自己准备够不够,最好还是把全部家当法器灵符什么的都带身上,之后除恶鬼的时候也尽量不要和大部队主力分开。   若说萧函是被佛宝舍利吸引来的,这里更多人是被倪家的势力吸引到此的。倪家给出的好处可不止几颗舍利子,为了这件事可以说是下了血本,这些人当然不会退缩。   风水玄学界的修行者又不是真的神仙餐风饮露的,无论是自身的修行还是门派的传承发展,都离不开世俗势力的扶持,尤其是倪家这种在官方部门也很具有能量的家族,所以哪怕知道很棘手很危险,也得迎难而上。   就算没法独自灭了这种可怕级别的恶鬼,凭他们众人齐心合力还怕搞不定吗?到时候也能在倪家给予的好处里分上一杯羹。   就在众人探讨议论之间,倪老先生终于下来了,他看起来六七十多岁了,精神还好,拄着拐杖由一身着米色套装的年轻女性陪同着走下楼梯来,是他的大孙女倪筠。   “老朽身体不好,让各位久等了。”   倪老先生语气十分温和,一出现先是向邀请来的客人致以歉意,“老朽谢过各位能特意赶过来,肯为倪家的事出一份力,老朽实在感激不力。”   知道倪家背后有多大能量势力的众人,自然不会把倪老先生的温和礼貌当客气,纷纷主动热络迎上去问候。   倪老先生握着拐杖的手又紧了紧。   倪大小姐见状不免担忧祖父的身体,对这些请来的人也有些不满起来。她高中时就在国外读书受西方高等教育,从来不信什么鬼神风水之说。   过往家里常有合作的风水玄学大师,摆摆风水图个吉利。但什么倪家曾经被下过诅咒会有恶鬼索命的说法,以前听都没听家里人说过。哪怕祖父坚持说先人托梦,倪筠也是仔细调查过了祖父平时吃的助眠药物和检查身体的医生,确定不是有人故意下套什么的,才稍微半信半疑。   而祖父坚持不惜任何代价请遍大师高人,倪筠拦也拦不住。   倪筠扶着倪老先生,柔声劝慰道,“爷爷,也许情况没那么糟糕。”   张道凡如同不会看脸色一般,神情格外正经严肃,强调道,“倪老先生,在下认为倪家从现在起就要小心起来,最好所有人都待在这里,一步也不要离开。”   “我们经过商议,也决定会留一部分人在这里,保护倪老先生和您家人的安全。”   考虑到先前发生的事,张道凡也坚信是有他们坐镇,恶鬼才会避而退之,于是给与倪老先生信心道。   倪老先生神色和缓,“那就多谢张道长了。”   回过头就对孙女和管家吩咐道,“现在就把你爸还有景明,小悦都叫回来,不要让他们到处乱跑了,好好在家里待着。”   倪筠不好反驳爷爷的话,只能暗地里瞪了张道士一眼,小弟小妹他们还都好说,再顽劣任性,爷爷的命令他们还是得听的,就是她那位父亲,不知道还在哪里浪,就是找也能找上几天,想想都头疼。   …………   对此到来的玄学界众人都是认可这个合理方式的。   倪老先生在待人接物上也是相当周到,没有留在倪家的玄学界人士都安排在了倪家名下的高级酒店,还有专人联系,在帝都的一应花销也都是记在倪家账上,表现得十分大气。   萧函此时就待在酒店房间里,漫不经心又带了一丝兴味地问道,“为什么佛骨舍利不在倪家?”   谢青衡有些紧张,他还特地向倪家还有其他人打探了这件事,“说是待此事解决后,会有专人带回来,赠予倪家的恩人。”   萧函没有再多问什么,摆了摆手就让谢青衡走了。   谢青衡回到和父亲同一个房间,谢家主了解过后也是皱了皱眉,“这可怎么办?”   千里迢迢来到帝都,结果想要的东西压根就没出现,那位怕是会非常不乐意,到时候会发生什么事?   谢家主叹了口气,“我感觉哪怕今日在倪家的那些玄学界同道也没人对付得了她。”   何止是发现不了她,连面对她的气息都会为之不安,这种实力差距简直让人忧心。   今日那些同道们也肯定想不到,还有一尊鬼王也看上了这佛宝舍利,令这件任务的难度只会更高。难道他们能指望鬼王出手对付那恶鬼?谢家主摇了摇头,不做这种不切实际的妄想。   谢青衡已经乐观得近乎平静了,“结果如何取决于颜小姐,我们做不了什么,就且安心待着吧。”   一处修建在山林间香火鼎盛的道观里,两三个弟子正在搬运东西。   其他人听到这话,微微一愣,“没有吧。”   另一人仔细想了想,认真道,“要说变化,应该是小师妹最近一个月变乖了吧,也没怎么闯祸了,也很少找我们帮忙,或者偷偷跟师父师母告状了。”说到最后半句,她还压低了声音。   以小师妹那娇蛮的性子,若不是习惯了还真难以忍受。   刚开始道出那句疑问的师姐摇了摇头,“也许是我的错觉吧,小师妹好不容易变懂事了。”   这时门忽然被敲响了,   师姐过去开了门,是小师妹钱柔,她手里端着一份汤盅。这几天钱柔突然喜欢下起厨来,而且手艺很好,师父师母还有道观里的弟子们都尝过都觉得很好喝,钱柔也越来越受欢迎起来了。   师姐让钱柔先将汤盅放在桌子上,又有意眼角余光瞥了眼梳妆台的镜子。   见到镜子里倒映出明显是钱柔的样子,身形容貌丝毫不差,日光下的影子也没有问题。   师姐心中莫名松了口气,看来是她有些疑神疑鬼了,居然会认为小师妹不是人。   但当她回过头再看钱柔时,后者却对她露出乖巧可爱的笑容,带着一丝诡异地歪了歪头。   “师姐,你不喜欢这样的我吗?” 第209章 古墓新娘   同一瞬间,在酒店房间里的萧函就感觉到了远方钱柔身上的异变,应该是被发现了。   那日,钱柔最后见到的并非不再压制自己力量的萧函,而是一面青铜菱花镜,然后魂魄就不受控制被吞噬了进去。   而……在这之后,出现在钱道人和那些师兄师姐面前的钱柔,其实是……   镜子里诞生的鬼。   真正的钱柔则是困在了镜中世界。   萧函从古墓出来后,为了避免落得原身那样被群起而攻之的下场,便思考着各种强大自身实力的方法。除了修行正道洗灵之外,还有借助外物的手段,比如修行者的兵器法器。   那寄居了原身魂魄千年的青铜菱花镜早已成了一件天然的法器,只是不同于寻常法器是由灵气蕴养,青铜菱花镜受经年累月的怨气侵蚀所形成的也是幽冥之物,里面随便一团气息都能化成怨灵。   萧函在多番研究之下,掌握了青铜菱花镜的一种能力,并将其取名为镜花水月。   镜中花,水中月。   在钱柔看见青铜菱花镜的那一瞬,她的魂魄和镜中鬼就发生了替换。直到镜中鬼被人发现后彻底消失,才可能被再度置换回去。   镜中鬼天然就具有着篡改记忆,迷惑人心的能力。   除此之外,它并没有什么伤害人类的攻击能力。萧函也不过是随手一捏,懒得用心给它设置。其实那并不算完整的鬼,只能说怨气捏出来又灌输进了钱柔的所有记忆习惯,便是它自己也会相信,自己就是钱柔,只不过是一个新的钱柔。   镜子里的一切都是反着来的,甚至能折射出人心。   钱柔娇蛮任性,镜中鬼就是乖巧听话。   钱柔十指不沾阳春水,镜中鬼便是勤劳能干体贴孝顺。   钱柔的所有缺点,到镜中鬼那都会变成优点,就像是一个更好的钱柔,好比镜子水面从来都是完美无缺的。   而因为镜中鬼自带篡改身边人记忆以及迷惑人心的能力,对普通人来说,哪怕是虚构出一个根本本不存在的人,脑海里都会下意识相信。何况钱柔是真实存在,镜中鬼也是寄居在她的躯壳之内,更不会有人怀疑了。   镜子可以照出寻常鬼物的破绽,但对于本就是从镜中诞生出来的鬼就没什么作用了。   这听起来挺像反派技能的,不过萧函自认也不是什么良善的好人,她连人都不是了,直接就是千年女鬼的身份。   人有人的法律,鬼有鬼的规矩。但有的时候,前者是束缚不了后者的,当年地府的那尊大神都允许颜瑟以鬼身返阳世亲自报仇,不拘规则可见一斑,只能说天道在上,无愧于心,然后只要实力够强大的,一般的规矩法则也束缚不了什么。   萧函不会因为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而徒造杀业,折损此世功德,影响得道之路。但钱柔敢冒犯她,也当付出一点代价,就如当日闯入地宫的盗墓贼和谢家人。   钱柔自恃修行者,将萧函当作普通人不屑一顾,不顾道德法律约束想要对她下黑手,那也不要怪萧函教训教训她,顺带试验一下镜花水月这个新能力。   即便远隔千里,钱柔身上的一举一动,萧函也随时可以探测到,直到镜中鬼消失了,青铜菱花镜里的钱柔魂魄重回到她身上,一切才断了联系。   镜中世界就像是一个单独开辟的超自然异空间媒介,可以无视时间和空间距离。   镜中鬼本身没有伤害人类的能力,甚至依赖于钱柔的记忆还未有足够时间诞生出完整理智的它,也不会有逃跑保命的本能,就像是萧函随手可以剪出的薄薄红色纸人。   哪怕有点道行的修行者,都能灭了它。   但也不能这样说,要是在钱柔身体上待足了七七四十九日,镜中鬼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那也未可知。   萧函第一次用这种能力,没经验可循,她没有因为镜中鬼是她创造出来的,而有任何怜惜不忍,亦没有在镜中鬼消失的时候出手加以阻拦。   …………   而道观这边,   钱道人再三确定,这是他的女儿,不是哪来的孤魂野鬼,脸色才稍稍缓和了些。   只是神魂受损比较严重,一时半会都醒不过来。在额头上也贴着三清灵祖护身符,防着魂魄离体被再次附身。   其他人也都受了不小惊吓,哪怕附身他们小师妹的鬼物,没有对他们造成实质伤害,甚至弱得可以,被师父的桃木灵剑一劈之下就消散了。但只要一想到他们居然和鬼朝夕共处了一个月,还毫无所觉就浑身渗得慌。   就连现在躺在床上脸色苍白气若游丝的小师妹,他们也忍不住离得远远的,害怕还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而这些,可能要等女儿醒来后才能知道了。   倪家大宅,此时客厅里又多了两个人,   一个模样俊秀的青年,百无聊赖地靠在沙发上玩手机。而另一个相貌娇俏,充满活力,看年龄才二十岁出头的青春少女,一脸好奇地四处看着外人在他们家贴着各种奇奇怪怪的黄符,还有画图案。   这二人就是倪老先生的另一个孙女倪悦,和孙子倪景明。   弟弟妹妹都派人从学校接回来了,但父亲那边,倪大小姐倪筠也是无可奈何,电话是联系上了,可能还在哪个度假酒店陪新欢情人呢。   哪怕倪筠转述了爷爷的话,她父亲也是不以为意,认为爷爷不过是寻求心理安慰,所以请了一大堆所谓的大师到家里。而那些僧道说大凶说的那么严重,无非是体现他们的本事好从倪家身上多索取些好处罢了。   除了交待倪筠他们听话顺着老爷子的心意,替他多孝顺孝顺之外就没别的话,挂断了电话。   倪筠父亲一年到头大半时间都在外面风流快活,对家里的事情也不上心,就是倪筠也没怎么告诉过他。自然不相信什么所谓的家族诅咒恶鬼,还觉得耽误他和情人玩乐的美好时间呢。   倪筠又何尝不是,她甚至还是坚定的无神论者,只是违抗不了固执的爷爷,就当是多花钱多折腾几下,让老爷子心情好点,能睡个好觉也不错了。   “倪景明,你相信那些东西真的有用吗?”倪悦凑到小弟身边,拉了拉他的衣袖,小声跟他说道。   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的青年,轻笑道,“试一试不就知道了吗?”   倪悦眸中异彩连连,“万一真的有厉害本事的呢?那种可以捉妖灭鬼的。”   那可就好玩了,她还从没见到捉鬼是什么样子的呢,要是见识到了,可就是和她那些朋友同学炫耀的谈资了。   “有就最好。”倪景明目光中露出一丝讥讽,“要是有没什么本事还装神弄鬼的假货,我们倪家也不是好骗的。”   修行者的耳目之灵敏,便是离得远刻意压低了声音,也能听得见。要是一般人说这话,早就变脸出手教训了。现在不过是看在倪老爷子的面子上,不与计较罢了。   倪老先生会做人,一应待遇都是最好的,给出的承诺好处又足够吸引风水玄学界的人。所以纵然听着这些话心里不高兴,也不会表现在脸上。   也有专心不问耳旁之事的张道凡,一丝不苟地在倪家附近布阵,他们这么多人在此,要是真让恶鬼索了倪家上下的命,玄学界的脸面就是被邪道恶鬼踩在脚底下了。   回想起此事的源头还是在五十年前,那时倪老先生也未及弱冠还在上学,只记得当时他们家在南洋出了事,后来就一直与风水玄学界尤其是那位佛门的无晦大师保持着来往。   倪老先生的父亲离世时还记挂着这件事,放心不下,嘱托倪老先生一定要化解此祸保住倪家血脉香火。   时移事转,哪怕倪老先生记得过世父亲的嘱托,但数十年过去,他的孙子孙女都长大成人了,对这件事的执念也没有那么深了。   直到数月前的清明,倪老先生的父亲托梦,在梦中告诫他,那恶鬼本来在地府受镇压刑罚,但五十年一轮回积累深重的怨气魔障让他冲破了压制,借着地府的松懈逃了出来,而他一来到阳世就绝对会来倪家报仇索命,也正应了无晦大师的谶言。   倪家顺风顺水,福禄寿运道惠泽几代,难不成躲不过这次劫祸了。倪老先生当然不能让倪家落得这样的下场,而倪家人都是普通人,又能拿真正从地府逃出来的恶鬼怎么办呢。   论手腕心机,能执掌这么大的家业,倪老先生也不是一般人,哪怕是对付恶鬼,也知道什么是扬长避短,便请风水玄学界的专业人士来相助,他就是拿钱砸也要对付得了这索命厉鬼。   倪筠上到二楼,看到倪老爷子坐在阳台的椅子上,拄着拐杖神情十分肃穆。   她知道爷爷很在意这件事,有心安慰几句。但一被问到倪筠父亲什么时候能回来,倪筠有些支支吾吾,见状倪老先生目光瞬间锐利了起来,“怎么,我的话他都不听了。”   倪老先生重重地敲了两下拐杖,“你就告诉他,今晚还不回来,就别怪我停了他所有的卡,以后倪家一分钱也不给他。”   倪筠也没想到爷爷会这么震怒,但显然后果严重性非同一般,她那位父亲也承担不起。 第210章 古墓新娘   倪筠怕父亲真要被爷爷赶出倪家大门了,到时候爷爷一言九鼎,他们也帮不上忙,于是赶紧联系打了电话过去。   但不知这人是在哪花天酒地去了,先前挂断了电话,现在直接手机关机打不通了。   倪筠只好转而联系父亲身边的保镖,哪怕孙辈都长大成人了,但作为倪老先生的独子,外界大众眼中的钻石单身汉,倪筠父亲还是很容易被盯上的,平时身边也少不了众多的保镖,免得哪天被绑票勒索巨额赎金了。   倪筠父亲本来这次约了娱乐圈今年最当红的新人女明星,在气候适应风景优美的滨海市度假约会。   美人在怀,大好风景美酒佳肴,各种等待他以他为主角的豪华派对,哪里舍得回去呢。随意应付了一下精英作派的大女儿后,他就把手机关机了,美滋滋地与新欢玩乐了。   然而才玩到一半,门铃就被按响了,不是度假村酒店的服务生,而是他的保镖。   转接了大女儿的电话,得知老爷子下的死命令后,倪筠父亲不禁头疼郁闷了起来,但毕竟倪家掌管大权的还是老爷子,在有了孙子后,对他这个不成器的儿子,老爷子也不会狠不下心来。   倪先生也不敢不当回事,吩咐了一声让保镖给他订今晚最快回去的飞机后,就从酒店大床上爬了起来。   那个女明星有些不满,原以为能借助约会和倪先生培养培养感情,好多捞一些资源钱财呢,错过这次机会,下回倪先生身边就是别的新人了,不一定记得她。结果这才一半就取消了,倪先生也要回去了。   倪先生这人虽没什么本事,但对情人还是很慷慨大方的,哄了她几句,又许诺了不少东西,这才将新欢安抚下来。   秘书兼保镖很快订好了回帝都的飞机,就在晚上七点,倪先生想了想准备着洗澡睡个回笼觉再上飞机。   女明星也收拾着行李东西,想着是再玩几天还是回去赶通告工作,等洗浴间的流水声停下,倪先生穿着浴袍从里面出来,一副浪荡作派道,“你可以在这里多玩几天,花的钱都记在我账上,乖,等回头我再约你。”   “那倪先生可别忘了我啊。”肤白貌美又清纯的女明星笑颜如花地嗔怪着说道,心里也多了份喜意,当她回过头去,   “倪……倪先生……”女明星一脸惊恐,拼命想要捂住自己的嘴,仍忍不住尖叫起来,   因为就在倪先生站着的地方背后洗浴间半透明玻璃门上,缓缓出现一道影子,   那是一袭黑衣,有着一双血红瞳孔,犹如腐尸一般的恐怖恶鬼   ………………   倪家大宅四周都被多位大师布下了邪祟不侵的法阵,甚至在多处方位上悬挂红线铜铃,贴有上百张镇宅灵符。   萧函看了一眼,还算有几分本事,若她不隐藏气息,这些红线铜铃遇鬼便会发出剧烈震动响声。这些玄学界的人还是将倪家人的性命放在第一位的。   谢青衡却是彻底对同道前辈们不抱什么期望了,这么一尊鬼王毫无阻碍地就进来了。待那恶鬼来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对付得了。谢青衡的心态也佛了,前有恶鬼,后有鬼王,命悬一线般走着钢丝,也不知道能不能活过这几天。   他一心求生保命还来不及,但有的人就是真的找死了。   见到有人主动搭讪萧函,谢青衡差点没吓得三魂丢了七魄,那人还是倪家的三少倪景明。谢青衡忍不住想道,倪家这究竟什么风水,招了索命诅咒的恶鬼不止,还能再惹一尊鬼王。   倪景明也是无聊极了,因为那些所谓大师高人到处摆弄东西,连他玩游戏的网络都有些受影响。然后他就这么随意一瞧,就瞧见了一群穿着道袍僧袍四五十岁上下的大师中,难得一位年轻又颜值高的少女。   眉眼昳丽精致,洁白如雪的面容更显楚楚动人,静坐着仪态比那些上流圈的千金小姐还要好。   便是学校里吹的什么校花,还是网红明星,和这位相比简直差了不止一个档次。他虽还没学到他父亲那风流多情的作风,但见到长相这般出众的少女,也不可无动于衷。   倪景明语气轻松地问道,“你也是所谓的捉鬼天师吗?”   “我不是。”萧函淡淡看了他一眼,随意打了个标签,人类,倪家家主之孙。   冰美人倪景明没少见过,但这位高冷的气质却是极为独特。说话都这么冷淡,还不像是装出来的,引得倪景明有些兴趣。而且他喜欢这个回答,长得这么漂亮何必要去装神弄鬼呢,只要她肯撒撒娇,倪景明想肯定有很多男人愿意为她花钱哄她开心。   还未等倪景明再多说几句话,“倪先生。”谢青衡就毫不犹豫地截断了他们之间的接触,目光还十分的不友善,倪景明从上到下打量了他一番,内心呵呵了几句。   这时候倪老先生下楼了,倪景明望着容貌姝丽静坐着的少女,略惋惜了一下,也不再多说了,等事后还怕找不到什么机会接触么。   倪老先生先是对忙碌了整整两日的众人道了声谢,“劳烦各位大师了。”   倪老先生面色略有些尴尬,“我还有个不成器的儿子在滨海市,接了电话正在回来的路上。”   保镖一订机票,倪筠这边就知道什么时间的了,好方便去机场接应。   张道凡顿时一皱眉,这两日下来在外的那些玄学界大师修行者,各用各的方式搜寻过了,甚至连请神都用上了,为的就是探寻那樊氏恶鬼的踪迹。   他们认真综合各种线索讨论过,得出的结果便是,恶鬼哪怕从地府镇压中逃了出来,也不可能直接入阳世,会在阴阳两界交界处幽冥之地躲藏甚至休养生息,再寻个机会偷入阳世。若没有这层层关卡阻碍,地府里的恶鬼怨灵枉死鬼可就太容易跑到阳间作恶了,他们玄学界也管不过来。   且不说这以五十年为期从地府逃出的恶鬼实力莫测,厉害到了什么地步,就是恶鬼在暗处,他们在明处,就容易被打个措手不及。   好在他们知道恶鬼的目的就是来倪家索命的,所以最好的方式就是倪家人都待在这里由他们保护,更是设下了诸多法阵,不让倪家任何一人离开他们的安全范围。   这时,倪筠脸色微变,私下找到倪老先生,“爷爷,不知道怎么回事,爸爸还有他身边的人都联系不上了。”   即便是上了飞机也不可能有这样的情况,因为登机之前保镖就应该告知她,可现在都七点半了。   倪老先生右眼猛跳了几下,但还是沉得住气,“继续找,联系他住的酒店,消费过的地方,全部问个遍,一定要尽快联系上。”   倪筠点了点头,不知是这几天家里来的那些人危言耸听的太多,一个又一个的大凶祸兆,连带着她都受影响了。倪筠晃了晃脑袋,保持她平日商业精英的冷静思考,许是她那位父亲怕老爷子唠叨,或者是别的意外,他们小心紧张过头了。   有好奇起哄的还在群里让她弄个直播,让他们也看看是什么景象,倪悦顺口就答应下来了。直播是这两年的年轻人潮流,哪怕是倪悦这样的白富美有时候也会感兴趣,上手玩一玩,就是受网络信号影响,直播效果可能也不好。   ……   过了半个小时,倪筠连飞机航班都查了,她父亲和身边的保镖根本没上飞机,甚至没离开滨海市。   终于等来的电话里是一道慌乱惊恐的声音,“倪先生……死了。”   酒店套房里到处是鲜血,墙壁上,地面上床上,甚至渗出了房门,仿佛榨干了人身上所有的鲜血流不尽一样。   监控录像里,十几个足够警醒发现不对劲的保镖一闯进去,也都死了,死时脸上全是惊恐欲绝的狰狞。   幸存打电话给倪家的是留在酒店楼下的保镖,那一层楼都已经被警方封锁起来了。   听到这个消息,倪老先生整个人靠向椅背,仿佛瞬间老了几岁,整个人都颓然下来。他那个儿子虽然不成器,成天花天酒地不被他看上眼,但那毕竟是他唯一的儿子啊。   张道凡他们也尽快联系了滨海市的道门和风水协会,让他们赶过去,以免再有更多无辜人被殃及丧命。 第211章 古墓新娘   张道凡他们预料到恶鬼会找上倪家人,但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倪老先生的儿子身边又没有玄学界的修行者,那些保镖就算再厉害也不过是普通人,遇到恶鬼也只有必死的结果。   但那恶鬼委实太嚣张,不仅向倪家人索命,连在场的无辜者也不过放过。   “倪老先生,还请节哀……”张道凡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不自觉沉默下来,其他大师也不好雪上加霜,打击这位刚刚经历丧子的倪老先生,大厅中立时一静。   倪筠红着眼圈,忍不住对张道凡这些人带上点迁怒。   当事情发生在自己至亲身上,这会再坚定的无神论者也会动摇的。   就是想拿凶残无人性的杀人犯说服自己也不可能,倪筠很清楚父亲身边的保镖,许多都是雇佣兵或从部队里退下来的。还有她让人发过来的关于酒店房间的照片,倪筠看完就在卫生间吐了好一会儿,那根本不可能是人能做得出来的事。   爷爷花了这么大手笔请来这么多大师,结果父亲在远处瞬间惨遭恶鬼毒手,也没见他们出什么力,发挥作用。   恶鬼索命是真的,但这些人究竟有没有真本事就不知道了。   倪筠心底深处又何尝不希望他们是真的很厉害呢。   倪老先生却知道怪不得张道长他们,两日前张道长等人就有提醒他,当时若他当机立断足够坚决,吩咐下去就是绑也要将人绑回来,而不是放任着拖了这么久时间,兴许他儿子就不会惨死了。   仍开着手机直播摄像头的倪悦,注意到客厅那边众人脸上凝重的神色,拉了拉倪景明的衣袖,“好像是出什么事了?”   倪景明头也未回,随意道,“可能是在故弄玄虚吧。”这么多所谓的大师,不搞出点阵仗来,怎么配得上他们的名声呢。   这边,倪老先生对倪筠低声道,“让景明和小悦回房间好好待着,不要出来了,有什么需要让下人送上去。”   倪筠点了点头,身子微微颤抖,心里再无半点质疑的念头了。   在餐厅这边的倪景明和倪悦还被蒙在鼓里,不明所以然。倪筠知道爷爷的意思,暂时对外封锁父亲亡故的消息,也不能告诉小弟小妹。   但光是看她情绪不稳有些失态的样子,倪景明也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倪悦收起直播的手机,心头微微不安问道,“大姐,怎么了?是家里有什么事么?”   在他们印象中,大姐倪筠一直都优秀能力出众,就是天塌下来都能冷静收拾烂摊子的。   倪景明狐疑地瞥过客厅那边,他怀疑是那些请来的不知真假的大师高僧折腾出什么幺蛾子,连大姐都被糊弄住了。而能让大姐都受影响的无非是倪氏集团和家人这两样。   倪悦他们也没联想到父亲那边去,一贯的意识中这位父亲在外面风流快活得很,不可能出什么事。   “没什么。”倪筠眼圈微红,强忍着悲伤道,“听话,不要多问了。”   等到看着人都上楼去了,倪老先生闭了闭眼,掩饰住眼底的情绪,半晌才睁开眼,“我这把老骨头反正也没几年好活了,就算被恶鬼找上来也不怕。还请各位护住我的这几个孙子孙女。”   若说倪老先生先前还存着几分侥幸,但独生子被恶鬼悄无声息杀死,他才真正意识到世俗的权势和金钱在这种可怕的恶鬼面前没有任何作用。   他已经死了一个儿子,不能再把孙子孙女折进去。   想到那个五十年的恶毒诅咒,要让倪家断子绝孙满门皆灭。倪老先生目光出现一瞬凌厉,看向众人问道,“不知各位大师对付这恶鬼有多少把握?”   此言一出,便是修为法力佼佼者的张道凡也微微犹疑,其他人也不敢随意妄言打包票,在没与那恶鬼真正交过手之前。   倪老先生沉声道,“若能除了这恶鬼,凡有求之,我倪家必无所不应。”   这可以说是赌上整个倪家的一个极重承诺了。众人难免有些惊奇,但又不自觉沉默下来,世间一切都可以说是等价交换,想要得到多大的好处,相应也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   但人的积极性是能被巨大的利益所驱动的,   有的大师继续加固倪家的法阵,有的联系道协调动更多资源和人手过来,顺便再与滨海市那边的同道共享一下信息,那重回人间的恶鬼第一次出手肯定能留下不少踪迹。   还有的玄学世家不惜使用耗损寿命精元的传承道术,沟通阴阳,得知了一条重要消息。   本来数月前那樊氏恶鬼逃出地府,连带着负责看管镇压的阴差也受到惩罚,地府上下办事效率就算慢了些,也有派差吏在阴阳两界幽冥之地搜寻。   现在那恶鬼甫一出世祸乱人间,在滨海市地界上残害十余人性命,这事情就大条了,那边的道协玄门吓坏了,连忙上禀地府鬼神。   十多位本阳寿未尽的无辜亡魂,扰了生死簿上的顺序,这份孽果地府也是要担责的。哪里是随随便便的小事,地府神官为之震怒,必定会派阴差前来捉拿,而且来的肯定不是寻常阴差勾魂使。   得知会有阴差相助,玄学界的众人心里也多了份底气。   但保不准那樊氏恶鬼就趁着地府神使到来之前,先索了倪家上下所有人的性命。众人估摸着就算那恶鬼再厉害,只要能先顶过这两天,待地府无常一来抓捕,那就万事休矣了。   谢家人混迹在其中并不是很起眼,因为萧函也没有命令他们做什么,谢家人便随大流行事。   除了那日胆大包天的倪家公子撩拨了一下后,萧函的存在并没有引起什么注意,更多人是将萧函当成和谢青衡一样的年轻又没什么名气的小辈,这次来的不少大师高人都带了助手和弟子,在意识此事的危险性后也有让一些人先回去,免得送了性命又成累赘。   原以为那恶鬼杀了倪老先生的独子后,就会立刻找到帝都倪家大宅来,但接下来的一两日都是风平浪静,不见半点恶鬼气息。   张道凡和佛门的大师提醒诸位同道,切莫掉以轻心中了恶鬼的圈套,但连续几日的紧绷戒备还是让一些人心神疲惫,也少不得松懈些。   不止风水玄学界的修行者,就是被关在房间里的倪景明和倪悦也有些受不了了这种另类的‘拘禁’,三餐都是佣人送进来,但就是不让他们出房门半步。倪悦朋友群里的直播也停了,才拍了半天,就是待在房间里无趣得很,也没有人愿意关注了。   太阳西落,月已东升。日月轮换正是阳衰阴盛之际。   倪悦在床上看着电视剧时,忽然听见窗外发出响声,又不像是树叶被风吹的沙沙声,倒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猛烈地拍着窗子。她开始没有理会,但声音越发大了,甚至盖过了电视剧,听着有点瘆人,倪悦在群里和朋友发了几句。   她本想着叫一下佣人,但朋友在群里让她拉开窗帘看看,也许没什么可怕的。   倪悦想想也是,为点小事叫佣人太麻烦了,便下床穿鞋子走到窗边,伸手拉开了窗帘一角。   夜色昏暗中,一抹巨大的黑影趴在透明的窗前,黑影中间还有一颗血红的眼珠,正死死地盯着倪悦。   它散发着阴寒气息,让人见了仿佛如临地狱深渊。   也不止倪悦这一处,玄学界众人都听见了鬼魂拍打门窗的声音,混着震动的红线铜铃响声乱作一团,张道凡等人迅速点燃灵符,那些寻常鬼魂触之即灭,还有佛门高人不停诵经度化鬼魂,众人又拿出法器,各自散开来布阵。   张道凡手持镇派之宝七星剑,倒也不怂,只是忍不住惊疑道,“怎么会有这么多的厉鬼魂魄?”   不知从何处聚拢来了大量的阴煞鬼魂,将倪家大宅团团围住。光是粗略一看,没有上万也有数千,且其中有不少都是丧失理智凶戾成性的厉鬼,平日见都难能见到一两只,   那樊大化为恶鬼仍掌握不少邪道禁术,知晓如何招魂控鬼,还有增强厉鬼的怨气煞气,操纵他们来袭击倪家大宅。若是一味抵御,只怕撑不到天亮,他们就先筋疲力尽了。   最后一部分人继续坐镇倪家大宅,应付这些好似无穷无尽的厉鬼阴煞。   一瞬间,大厅吊顶上的水晶灯突然之间发生爆炸,铺天盖地,直接飞溅洒落。   连带数十条相连电线烧毁,整座大宅的灯火全灭,更加重了非修行者的普通人恐惧不安的心理,哪怕是从枪林弹雨中下来身经百战的保镖们,也从未见过外面那些非人的东西。   在外搜寻的那些玄学界修士也没好到哪去,找是找到了正主,但想想樊大是何人物,基本上是这些人的同辈甚至是前辈,邪道法术数之不尽,还仗着恶鬼身份肆无忌惮,所以他们非但打不过,而且还被收拾得很惨。   倪家大宅此时已乱作一团,   所有人也都是勉力支撑,守在倪老先生身边的倪筠在混乱间被一只趁虚而入的凶戾厉鬼抓住,阴气紧紧缠绕全身,几乎要捏碎了所有骨头。   倪筠压抑住恐惧,拼命地紧咬牙关两颊紧绷,身上仍是不断抽搐。   张道凡及时寻来一剑横挥,金芒涌动。厉鬼来不及惨叫一声,顷刻间化为乌有。但此夜张道凡使用七星剑抵御厉鬼,已然耗费了不少灵气,身体有些承受不住摇摇欲坠,得救的倪筠也直接昏迷了过去。   此时到处都是缠绵如丝的黑色阴气,游魂散灵,但它们仿佛一个个都在逃避那正在上楼的少女,一碰到就纷纷散开来,像是见到什么恐怖未知存在。   萧函循着自己的感应来到三楼,正好遇上慌不择路拐角处跑出来的倪景明。   倪景明脸上满是恐惧,浑身浸着冷汗,他倒不是不听话没待在房间里,而是厉鬼来袭时,房间里窗缝和天花板墙壁都渗进大量的血水来,逼得他不得不跑出来求生。   而他身后的走廊尽头此刻就站着一个衣着破烂老旧带着上个世纪的风格,面容恐怖如同灼烧过的恶鬼。   樊大。   仅仅一瞬,他便从尽头出现在了离倪景明只有百米的距离。   狰狞扭曲的脸上露出一抹残忍的笑容,恶人化鬼后只会更恶更残忍,就像樊大从不思自己不走正道,行偏门邪术设局谋财夺运,反倒怨恨倪家害他至亲手足。想着他们四兄弟相约同富贵子孙百年,到头来却成黄泉路上的孤魂,既然如此他就要让倪家断子绝孙。   倪景明在极度惊惧下已然虚脱得没了力气,他虽脾气傲慢骄矜了些,但心里还存着几分良善,恶鬼诅咒的是他们倪家,也是找他们家索命,与别人不相干。   “快跑、快跑。”倪景明拉住她的衣角催着萧函,想能少死一个人也是好事,一时竟也未发现他所触碰的存在冰冷得毫无温度。   每一秒对倪景明而言都像是煎熬折磨,莫名无言恐怖的气息袭来,压迫得他几欲窒息,喘不过气来。   “……”那恶鬼浑身颤抖,双膝一软,竟跪在了地上。   仿佛被烈火灼烧嘶哑的声音从他喉咙中发出,“……不知鬼王尊驾在此,樊某叨扰了。”   这等卑微的态度惊得倪景明目瞪口呆,他没看错吧,那恶鬼眼中竟然满是畏惧的目光,甚至还示弱般先低下了头。   “樊某愿为鬼王奴仆,侍奉左右,效犬马之劳。”   恶鬼嘶哑瘆人的声音中竟透着一丝紧张惶恐。   即便成了令人闻风胆寒的恶鬼,樊大依旧是欺软怕硬的本性,或者说是来自灵魂本能的力量压制恐惧。而他更清楚,鬼天然可以通过吞噬其他鬼物滋养强大自身,尤其是在鬼王级别存在的眼里,他不过是一份不错的补品,随时可以捏碎吞噬。   萧函神情冷漠,似是居高临下道,“凭你,也配做我的狗。” 第212章 古墓新娘   萧函话音落下,樊大浑身颤抖得更厉害了,面对来自一尊鬼王的轻蔑嘲讽却不敢有一丝愤怒,反而流露出更加人性化的谦卑来。   纵然他在五十年前自诩天资出众又利用禁术转化为恶鬼,实力大涨连地府的镇压都能逃出来,但实力远不及鬼王。   鬼王顾名思义,乃是实力足以统御众鬼,称霸一方幽冥之主,哪怕距离超脱为鬼仙也只有一步之遥。便是地府阴差见了也只有避让的份。   若是让樊大避过地府搜捕再修行个一两百年多方筹划,未必没有机会成就鬼王之资。   而现在樊大心中只暗道自己运气不好,重回阳世来倪家索命报仇竟遇上了一尊鬼王,还是他不曾听说不知来历的。东西南北四方鬼王,在阴阳两界幽冥之地无鬼不知,想来这位应是新出世的鬼王。   对现场唯一的活人倪家少爷倪景明来说,这是颠覆所有三观认知的一夜。短短几瞬的时间,倪景明都有种身在梦中的感觉,而且做的还是噩梦。   联系到恶鬼恭恭敬敬跪下顺从称她为‘鬼王’,还一再讨好谄媚的话。   倪景明如何想不到,这位肤白似雪,鸦发如墨,眉目姝丽精致的少女竟也不是人,而且还是连恶鬼也畏惧不已的存在。   倪景明看了一眼自己还牵着少女衣角的手,阴寒冰冷的气息仿佛从衣角传递渗入他的骨头缝,一直窜到天灵盖那处。   他脸上布满了呆滞茫然,又僵硬着缓慢放开了手,没力气浑身发软趴坐在地上默默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倪景明甚至都暗暗希望自己这一刻能干脆两眼翻白昏过去就好了,不用面对这些,但又不敢怕不知道自己最后进了谁的肚子。   樊大此时根本顾不上倪景明这个他想要索命折磨致死的倪家后代了,他已经自身难保了。   强烈的求生欲让樊大显得更加卑微顺从,“鬼王既已出现在阳世,应正是用人之际,樊某知晓阴阳两界诸多规矩秘事,只希望能为鬼王统御幽冥众鬼出一份微薄之力,作锦上添花。”   樊大企图用自身的价值来换取在萧函手下活命的机会。   还真是位擅长见风使舵欺软怕硬的小人恶鬼。这从善如流,纳头臣服的积极态度,不知谢家人听了会作何感想。   但他在滨海市大开杀戒夺了十多条人命,她就是管不了,也不会不知道,这种生性残忍违逆天理,残害无辜罪孽缠身的恶鬼,萧函怎么会看得上。   对她而言,就这么一个东西还让她等了三天。   萧函轻笑了一声,那抹浅淡又漠然的笑容让樊大意识到了自己的下场。   樊大恶鬼面容上露出一抹凶狠,大量的阴气从他身上涌出,弥漫流动的黑雾覆盖了长廊。   倪家大宅顿时在整个黑夜狂风呼啸之中,那风声凄厉悲凉,   樊大敢从地府镇压中逃出来,难道就不知道犯下大罪触怒了地府,他想的是只要跑得快,就不怕得罪。阴阳两界那么大,哪处不能躲藏个几十上百年,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想逃。”萧函秀眉微蹙,露出了一丝嫌弃之意,“一个分身?”   以为本体不在这里,一个分身被抓住了也没关系?糊弄糊弄那些实力不济的道士和尚也就罢了,也敢在她面前使伎俩。萧函甚至无需施展鬼域,她缓缓向前迈步,不再隐藏她的气息。   同一时刻,倪家大宅内外无尽的游魂厉鬼都安静了下来,像是失去了控制在本能恐惧着什么。   抵御众鬼的玄学界众人也获得了喘息的机会,却有些不明缘由。   萧函轻轻抬起手,清凉微芒闪过。   霎时间樊大无论是隐藏在某处的本体还是分身,都被无形又无法逃离的丝线拉扯到了这里,哪怕再怎么咆哮挣扎,也毫无用处。   萧函的神情变得越来越漠然,如琉璃般的眼眸淡得仿佛透明,看着恶鬼樊大一点点在她的力量下磨灭了形体,化为纯粹的阴气。   整个短暂的过程中,樊大面容和他的魂魄一样狰狞又扭曲,但无论是怎样的不甘和惊恐,最终都渐渐平息下来。   他的躯壳就化成一团灰烬,连魂魄都消失不见。   那飘散在空中的一缕精纯的阴气被萧函收下,鬼可以吞噬同类强大自身,萧函不是不知道,她一开始没这么做,是因为看不上古墓地宫里那些厉鬼魂魄,但这种送上门的,她也不介意当废物利用了。   这……完全是碾压啊   倪景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难怪那恶鬼先前会对她如此谄媚讨好,少女举手间便能灭了他。但下一刻,倪景明顿时整个人一僵,全身发冷,连呼吸心跳声仿佛都暂停了。   在窗外的月光中,她的容貌依旧醒目动人,黑色的长发披散在肩头,随着萧函俯下身慢慢靠近他,青丝也垂散落下,倪景明的喉咙发紧,极度的恐惧压力下依旧发不出任何声音来,后背全是湿透的冷汗。   萧函仔细地看了一下他,清醒着就还好,她的声音已经不再冰冷,而是显得空灵清幽,不含任何情绪地陈述道,“我要你家的佛骨舍利。   倪景明其实脑子里一片空白浆糊,什么佛骨舍利,他家买了那么多古董宝贝,记都记不住,他哪知道她说的是哪样。   “……好、好。”倪景明哪里敢拒绝,生怕下一刻没了性命的人就是他了。   萧函冷冷道,“滚。”   只一个字,声音如波荡漾开,瞬时众多飘荡的鬼魂四散而去,甚至有的杀人作恶的厉鬼魂魄扭曲,立刻碎成无数片。   樊大能使用生前所习邪道秘术招魂控鬼,已是难得,但那些魑魅魍魉到了鬼王面前,都只有乖乖安静如鸡的份,臣服顺从指哪打哪,压根不敢有半点反抗的,只要萧函愿意,生死只在她一念之间。   倪家大宅终于恢复了宁静,萧函也不再看靠在墙角的倪景明,就走了出去。   ………………   对付樊大抵御厉鬼的众人醒过神来,眼眸里流露出惘然和震惊的情绪,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好像樊大化成的恶鬼莫名其妙就消失了,还有那些四面八方而来的众鬼阴煞,纷纷缩了起来不见踪影。   倪家大宅里的人也都恢复过来,备用的发电机很快用上,电线也被修补重新连接上,连大厅里的吊灯玻璃水晶碎渣也被宅子里的佣人迅速清理干净了。   倪老先生这么大年纪,没被吓七窍升天也算好事,还有像倪筠被张道凡救下,除了受了点惊吓和阴邪入体,身体也没什么大碍。   倪家的几个私人医生都连夜赶了过来,给倪家几位都看过了,没什么严重的伤势。   倪悦醒过来就扑到爷爷怀里,整个人都吓哭了,恐怕还要做好一段时间的噩梦,以后谁敢和她提鬼她就绝交。倪筠看着张道凡目光中透着一丝感激。   倪老爷子看着三个孙子孙女都安然无恙总算放下心来,再看向他请来的众位大师,正要好好感谢一番时,   倪景明突然出声道,“爷爷,我们家是不是有什么佛骨舍利啊?”   倪景明提出正事,“爷爷,是……是她救了我。”   “那恶鬼是她消灭的,我亲眼看到的,那佛骨舍利就送给人家吧,我都答应她了。”倪景明紧紧握住爷爷的手,脸上的笑容里写满了求生欲。   眼睁睁地看着恶鬼被烧成灰烬,魂飞魄散,大概倪景明以后看多少恐怖电影,也比不上那真实一幕的惊悚。   只是他这话一出,就有人不满道,“倪公子这话,这恐怕不大合适吧。”   因着倪景明的话,众人都注意到萧函的存在,许是这几日的忙碌竟没什么印象,只隐约记得是跟谢家过来的,不怎么放在眼里。想想这么年轻的小姑娘又能有多大本事,还敢夸夸其谈说是倪家的恩人,不免让人心里不爽快。   风水玄学界的众人倒也不是什么阴毒心思,只是他们各自此夜抵御众鬼伤的伤累的累,连符箓法器都折损了不少,怎能到头来所有功劳都让一个小姑娘占了去,一句话就要去了佛宝舍利,连佛门灵隐寺的大师都还没开口呢,难免坏了规矩。   而倪家少爷难不成是看人家小姑娘长的好看,故意这样捧着对方给好处。   倪老先生一时也不想得罪这么多玄学界的大师高人,转而看向萧函,小姑娘模样长得是挺出众的,想要开口时却不知如何称呼,“这位是……”   要是东西就在倪家,她就直接可以取走了,也不用留下来这么麻烦。在没见到东西之前,萧函觉得自己还可以勉强保留一两分耐心。   倪老先生阅历丰富,哪怕对明显是小辈的人也能笑容和缓,用安抚地语气道,“那颜小姐,老朽十分感谢你救了我孙子,只是……”   倪景明担心爷爷说出什么惹怒鬼王的话来,立刻打断道,“爷爷,她真的很厉害,是我们倪家的恩人。”   倪景明心里都快害怕得哭了,面上语气也急了,“她对我们这么大恩情,难道我们家还舍不得这点东西吗?”   不管那佛骨舍利是倪家费了多少心思力气,七位数还是八位数。但他们家的家产就是挥霍十几辈子也花不完,不管是报恩也好,花钱消灾也罢,越快解决越好。   是命重要还是宝贝重要。   其实也不用这么急吧,倪老先生有些犹豫,他隐隐察觉到孙子的态度有些古怪,但在倪景明的坚决态度下,倪老先生还是打电话联系手下将佛宝舍利拿过来了。 第213章 古墓新娘   倪景明想了很久,也不敢将萧函是比恶鬼更凶残可怕的鬼王这个事实,告知爷爷和其他家人。   因为他不知道会不会犯了萧函的忌讳,或者令她不再隐藏自己的身份。   他只想着那什么舍利快点叫人送过来,满足萧函的要求,把一切当成寻常普通的交易结束,而不是生死抉择的致命题。   他爷爷年纪已经很大了,恐怕禁受不起这样大的惊吓,倪家能否在鬼王的手下存活,也还是未知数。倪景明对家里请来的这一大堆天师,哪怕没了之前质疑真假的心思,但也不抱什么希望。   这些人要真有那个实力,就不会她是人是鬼都认不出来了。让他们如临大敌的恶鬼到了萧函面前也只有灰飞烟灭的份。   倪景明哪怕不懂风水玄学界的事,也能清楚感知到这种实力差距。   独自隐藏这个秘密的倪景明默默地承受着巨大压力,甚至怕家里的下人照顾的‘不尽心’,或是有人注意到她的不同寻常,只能主动陪在萧函身边,还尽量不让别人靠近她。   倪景明吩咐了佣人去做甜品补汤,等到四下无人的时候,他私下小心翼翼地对萧函问道,“你……不会伤害我的家人吧。”   天知道他能问出这句话来是鼓起多大勇气,做了多久的心理准备,才能强忍住面对萧函的恐惧。   在恶鬼消失一切恢复平静安宁后,她也没有离开而是留在这里。她似乎毫不在意被那些玄学界所谓的大师高人发现,或是倪景明暴露了恶鬼消失的真相。   这随意散漫的态度甚至有些可怕,无异于给了倪景明更大的心理负担。   她能抬手间碾压恶鬼,那种高高在上漠然的态度,对普通人类又可能怀有多少仁慈善心呢。   萧函对他的印象原本也只停留在拥有她想要的佛宝舍利的倪家之孙这个身份上,重要的还是这个前缀。现在倒是发现了他的一个优点,知情识趣,还能细心地想到满足她的一时食欲。   萧函忘了的是,任谁见过她鬼王的一面,都会变得乖巧安分的,不管是主动还是被动。   萧函用手支着下颌,感知这他看似平静的外表下压抑的胆怯颤抖情绪,不禁觉得有些趣味,然后轻飘飘道了一句,“只要你们好好履行承诺。”   在此之前,她可以尽量宽容耐心一点。   ………………   看着倪景明鞍前马后,对萧函比对自家亲生爷爷还好,倪悦都有些看傻了眼。这还是以往骄傲矜贵的倪家大少爷吗?这般好得近乎诡异的态度,真是叫人开了眼界。   倪悦喝完苦兮兮的安神汤后,她就忍不住拉住在厨房的倪景明问道,“你不会是看上那位颜小姐了吧。”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说着她还远远打量了萧函一番,“她长得是挺好看的,比你以前交往的那些女朋友可好多了,要不你也给我介绍一下。”   倪景明先是仿佛受到惊吓一般,再偷觑着那边萧函的神色,像是怕她听到了,然后对倪悦板着脸,疾言厉色道,“你的想法怎么能这么肤浅龌龊呢,颜小姐是我的救命恩人,怎么可以随便比较。”   “还有颜小姐又不是一般人,哪是你想认识就认识的,你别多想了。”   倪景明断然拒绝,恨不得打消倪悦关于萧函的所有好奇心思,他怎么可能让家人和萧函接触呢。   在倪悦听来,这差不多是指她不配认识颜小姐了,顿时一脸茫然无语,她是什么人,堂堂帝都倪家千金,多少人上赶着捧着她还来不及,就算萧函是厉害的玄学界大师,她也不会连认识一下都不行吧。   “我不过是说说而已,他这么大反应干嘛。”   倪悦心中大大吃惊,都有些怀疑同胞弟弟是不是换了个人,跟大姐说起时也有些没好气。那颜小姐不过是一个外人,哪怕对他有恩,也没必要好到这种地步吧,都快捧上天了。   倪筠也觉着小弟的态度有些古怪,想了想道,“可能是吊桥效应吧。”   说这话时她的目光忍不住瞥向一身道袍气质淡泊出众的张道凡,他正与同道交谈着,眉头微蹙,还怪好看的。   吊桥效应是科学研究出的理论,指当一个人提心吊胆地过吊桥的时候,会不由自主地心跳加快。如果这个时候,碰巧遇见另一个人,那么他会错把由这种情境引起的心跳加快理解为对方使自己心动,才产生的生理反应,故而对对方滋生出爱情的情愫。   倪大小姐猜想着,景明遇到恶鬼生死危急时刻被那位颜小姐救下,说不定就产生了这种情绪,有着特别深刻的印象。   其实后半句隐隐接近了真相,印象能不深刻嘛,倪景明此生大概都不会忘记那种极度冰冷阴寒之下的恐惧了。   ………………   众人在倪家大宅歇息了一夜,等到第二日,倪老先生命人准备的东西都拿来了。   倪老先生很会做人,让手下送来的不止是那一盒九枚的佛骨舍利,还有其他的风水法器宝贝,以酬谢玄学界的众位大师。还未等众人互相虚伪客套地推辞谢过几句,萧函便直接取走了那其中唯一的紫檀灵木盒。   谢青衡还是自带些男主光环的,本来他是在跟随搜寻恶鬼的玄学同道大部队里的,后来被樊大的厉鬼冲散,转眼间落在了乱葬岗里孤身一人。   在鬼王的威亚下,谢青衡的心理素质直线上升,但他自身的实力没能跟上。现在的谢青衡可不是原剧情中有红衣新娘颜瑟保护助力,实力强大混得风生水起的男主。   顶多年轻小辈刚出师的水准,于是险些沦陷迷失在了厉鬼制造的迷障中,但他幸运地被人救下了。   那人便是他命定的女主,方灵笙。   两人结伴一起来到倪家大宅,正好碰上这场面,   气氛莫名地尴尬紧张起来,尤其是在萧函无视了在场所有人的态度之下。不乏有些人心生恼怒,望向缩在角落里闷不吭声的谢家主和谢二伯,眼神里暗含的意味不言而喻,你们谢家带过来的人,这么不讲规矩不知尊重前辈同行,也不好好管管。   谢家主和谢二伯:“…………”无言沉默的态度代表了一切。   萧函把玩着这盒子,不用打开看,她也能对里面的东西确认无误,她抬起眸淡淡扫视了一圈,唇角微勾似是轻笑,“我为什么不能拿这东西?”   她的目光瞥向倪景明,“我保住了他的命,这佛骨舍利合该归我所有。”   倪景明被那冰冷的眼神一激,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又强装镇定,坚定地站了出来,在众人的目光下力挺萧函,“颜小姐说的对,她是我的救命恩人,拿什么都是应该的。”   “说的倒轻巧,倪少爷莫不是忘了我们这些人,舍生忘死对付恶鬼。”有人冷笑道。   也有其他的人也跟着附和道,“对啊,颜小姐年纪轻轻,初出茅庐,还是不要说什么大话的好。”   那佛宝舍利虽是倪家给的诸多好处之一,但论珍贵也是头一份,被个年轻小姑娘捷足先登取走了,岂不是在打他们这些前辈高人的脸。   哪怕倪家少爷再怎么一个劲地强调说救命之情,也只怕是意外碰巧救下了,赚了个侥幸而已。   要不是看在他倪家少爷的身份上,其他人早就不顾颜面直接骂了,现在也是脸色难看地望向倪老先生。   “景明,不得无礼。”倪老先生轻斥了一句,语气有些重却也是不想他的宝贝孙子得罪了玄学界的众位大师。虽说这次逃过了恶鬼之祸,但以后若是再遇上什么诡异危险的东西,还是需要借助专业人士的帮忙的。   倪悦饶有兴趣的围观这场面,倪景明维护得那叫一个殷切哪,不知道的还以为谁欺负颜小姐,就跟要了他命似的。   萧函也看到了进来的谢青衡,还有他身边的年轻女孩。   当望见她的眼睛那一瞬,萧函就知道她是谁了,拥有阴阳眼的女主方灵笙。萧函知道从她离开古墓开始,剧情就发生了极大的变化,但也没想到谢青衡和方灵笙提前这么早就相遇了。   大概也是命定的缘分吧。   萧函不在意地收回了视线,但方灵笙却在看见她时睁大了双眼,脱口出声道,“她不是人,是鬼。”   什么叫做一语惊人,这就是了。   方灵笙成功地吸引走了众人的注意力,听她指着萧函说,不是人是鬼。   本来经过昨晚一夜共患难,对方灵笙还产生了些许好感的谢青衡:“……不,你看错了。” 第214章 古墓新娘   “她不是人,是鬼。”   刚听见这句话时,众人都是一懵,继而视线在萧函和方灵笙之间打转,似是惊疑不定,心中又觉得有些荒唐。   这里都是来自风水玄学界的大师,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少说也有数百年底蕴的玄学世家,怎么可能有鬼物混了进来,堂而皇之出现在他们眼前还认不出来的。   萧函没有说话,只看了方灵笙一眼微微笑了,但那轻松淡然的样子,也让人生不出疑心来。   哪怕是被指控为鬼物,也没有什么辩解,像是与她无关一般。   其实是萧函为什么要担忧,这里没有能威胁到她的存在,哪怕方灵笙能看破她的伪装,依靠的也是她天赐的那双眼睛,她的实力还不足以将其真正发挥出来。   谢青衡只是经历了一夜与方灵笙共同抵御消灭厉鬼,却还不知她生有天眼,能堪破阴阳,一切真实虚幻。尽管不知她是如何看出萧函身份来的,但谢青衡也不愿意见她激怒了萧函。   同样这个反应的还有倪景明,无论是恶鬼还是鬼王,他们倪家都是一群普通人,除了有钱之外其实弱小又无助,根本掺和不进去,若是萧函显现出昨夜那样子,毫无抵抗之力最容易被殃及的不是他们吗?   他现在只希望萧函拿了东西就走,一切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要对付鬼王什么的,那是风水玄学界的事,别拉上他们。   所以在懵了之后倪景明立刻站出来道,“颜小姐怎么会是鬼呢?你不要瞎说。”   大实话是能随便说的吗?   这掷地有声的,反而令方灵笙一瞬间哑然,不是你都不怀疑一下的吗?还有她身边的同伴谢青衡,居然还说她看错了。   “我不会认错的,我的这双眼睛可是很厉害的。”   方灵笙莫名觉得有些委屈,固执地道,连她师父都说了,等她修行到一定境界,甚至可以断因果,算前事未来,有朝一日玄学界无人能与她匹敌。   “你们为什么不愿意相信我?是人是鬼,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然而落在众人耳里,却是不怎么相信,同样的傲慢偏见,许多鬼物阴煞,哪怕是厉鬼的实力一半也在伪装和迷惑人心之上,若是真有那么厉害的鬼,为什么他们认不出来,反而被方灵笙一个初来乍到不知来历的小姑娘指了出来。   方灵笙忘了报上自己师父的名号,这些大师前辈也就不把她放在眼里。   也有少数人暗暗思索着她的话,比如张道凡,他皱了皱眉主动出言道,“其实有件事不曾告诉倪老先生,昨夜那恶鬼是如何消失的,我等也不明缘由。”   “据倪公子所言,颜小姐是在恶鬼手中救了你,那你们应该也是那时接触过恶鬼的人,可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张道凡目露探究之意,紧紧盯着萧函道。   张道凡也没能看出萧函不是人,只是觉得她身上诸多疑点,他有些想不明白,心怀担忧就想寻个机会问颜小姐来着,但一直被倪景明挡着没能与之接触。   其他人闻言微微羞惭,他们也不好意思跟倪老先生说,他们只合力抵御恶鬼樊大和他手下操纵的阴魂,但昨夜是怎么突然结束的,他们也不是很清楚,说来也有些诡异。   倪老先生不免也心惊了起来,难不成那恶鬼还可能卷土重来,继续报复他们倪家。   倪景明很无奈是这里唯一清楚真相的人了,他更知道恶鬼已然化成一团灰烬,连魂魄都没剩下。但他又不能直接说出来。张道凡的质疑,还有莫名其妙跳出来指出颜小姐是鬼的方灵笙。   最可怕的是萧函漫不经心游戏人间的态度,仿佛在看一场好戏,看接下来会是怎样的发展,再由她来决定如何收场。   倪景明与谢青衡两人视线一对上,竟有瞬间的惺惺相惜。   这边,张道凡继续认真追问道,“难不成如这位道友所说的,颜小姐身上有什么问题?”   张道凡有些怀疑她是像当年的樊大一样修炼邪道秘术的人,据说他所知,有的邪道还会将鬼炼制藏于体内,以此拥有不凡实力。   萧函抬眼看他,淡淡道,“哦。”   倪景明眼尖,见到萧函纤细手指轻轻敲打旁边的檀木桌子出现了一丝裂纹,瞬间不寒而栗,主动挡在她前面,对众人道,“无论如何,颜小姐是我倪家的恩人,我倪家自愿将这佛骨舍利赠与颜小姐,与任何人都无关,各位不要再多说了。”   管她是人是鬼,他们倪家都得罪不起,也禁不起她的大开杀戒。   此言一出,众人都沉默了,尽管多是憋屈但也不得不承认倪景明说的没错,总不能撕破脸皮强要了。   倪老先生叹了口气,宝贝大孙子说出去的话,他终究是要维护的,只能后面再多多补偿玄学界的众位大师高人,好好修补拉拢关系了。   ………………   在将佛宝舍利拿到手之后,余下的事对萧函来说就可有可无了,哪怕有看破她伪装的方灵笙,敏锐质疑的张道凡,也不过是为这一场戏增添了趣味。   戏看完了,萧函也懒得多留就离开了。   方灵笙心里可憋屈了,按她的想法和师父对她的期许,下山之后就是她扬名玄学界,人人敬畏供奉。没成想第一回 就碰了灰不说,还落得无人相信的局面,简直就是人心险恶,世态炎凉。   玄学界的那些修行者对她毫不在意,还有她刚刚认识不久的谢青衡,原以为是个温柔可靠的好人,竟也被那鬼物给迷惑了,理也不理她,撇下她陪着那个鬼物走了。而倪家也不把她当客人,直接请了出去。   身无分文流落街头的方灵笙握了握拳,决心一定要证明自己的清白,戳破那鬼物的假象。   谢家主谢二伯也觉得今日在倪家过得惊险,但所幸还是没有撕破真相。他们也都猜想得到那恶鬼应该是陨灭在了颜小姐手中,倪家少爷那般坚决态度恐怕也是知道真相的。   谢二伯只觉得此行身心俱疲,又担忧道,“只怕会怀疑的人不少。”   今日在倪家是因为有主人维护着,青云观和灵隐寺的人才不好纠缠下去,但对颜小姐身上的疑点肯定不会放过,“恐怕用不了多久的时间,他们就会发现颜小姐的真实身份。”   谢青衡想起方灵笙来,也有些头疼,早知他就不带她去倪家了,也不会惹得这样麻烦。这对命定男女主才刚萌芽的情愫在死亡的威胁压力之下迅速被掐灭了。   谢家人也没想到玄学界的人反应的这么快,因为萧函的命令,他们没有急于离开帝都,而是又待了两三日。   然后就在酒店被玄学界的人堵了个正着。   “你们谢家竟然养鬼。”首先冲上来发难的就是钱道人。   就在几日前钱柔醒来了,多方询问回忆之下,钱柔只想起一面青铜菱花镜。追溯到钱柔在拍卖会时开始不对劲,疑似被鬼附身,钱道人最后还是怀疑到谢家身上。   谢家不是在一座大墓里收获颇丰,之后出手阔绰得让旁人都红了眼吗?说不定谢家从古墓中带出的不仅是大量的陪葬品财宝,还有一只可怕的鬼物。   原本以为女儿触犯了什么禁忌有所忌惮的钱道人,立刻就不怕了,谢家敢背地里养鬼害人,整个玄学界知道后都会对他群起而攻之,收拾谢家和他养的鬼,这就不是什么个人恩怨私仇了。   他可不是方灵笙这种初出茅庐的年轻后辈,在风水玄学界也是有资历的大师,有他作证不少人都相信了,过来问个明白。   钱道人见到萧函,下意识露出厌恶畏惧的神色,一副正义凛然的作派,   “区区鬼物,也敢伤人害命。”   被萧函琉璃淡漠般的眼眸扫过,钱道人心中闪过一瞬的不安,但一想到她不过是谢家豢养的鬼物,自己身后又是整个玄学界,底气又足了起来,这般阵仗还能让她逃了出去。   这不是普通的冰霜,阴冷冰寒的压力令他动弹不得。   酒店之内忽然一片寂静,这种气息……   原本还有些半信半疑的人,此时也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一刹间,在场所有人都被这恐怖阴寒的气息笼罩,从内心升腾起无比的恐惧。   谢家人面对这场景,已经很平静了,甚至语气飘忽地道,“早在遇见她时,我们就知道,当今玄学界还没有人能对付她,我们甚至不知道她究竟存活了多久。”   “她可不是什么区区鬼物,她……是一尊鬼王。”   谢家主无奈苦笑,他们真不是有心坑害玄学界的同道,所以才拼命地掩饰。现如今他们也救不了这些同道了,甚至都不知道能不能保住自己的命。   近乎于鬼仙的实力,凡人怎么可能敌得过呢。 第215章 古墓新娘   “不可能是鬼王的,一定是你谢家居心叵测,故弄玄虚。”   听闻谢家道出‘鬼王’二字,原本正义凛然气势汹汹而来的众人胆气就先吓去了一半。有些人仍是不相信,或者说不愿意相信自己居然招惹到了一尊鬼王。   这些人本来也是准备充足,拿出各自的法器符箓,甚至在这周围已提前布好了阵法,不亚于先前对付恶鬼樊大的阵容,但放在鬼王面前,俨然就是个笑话了。   无论是外面的阵法还是手中的本命法器都失去了联系,毫无所动。   这种情形下,已然有人忍不住往后退去,生出想要逃离的心思。   张道凡神情浮现出前所未有的凝重忌惮,越发握紧了手中的七星剑,饶是他也想不到本是为了斩除恶鬼而出山,最后竟发展到要直面鬼王的地步。   至少他们终于知道那恶鬼是如何消失了。怕是已然成为这尊鬼王滋养力量的一部分养分。难怪他询问倪景明那夜详情,后者却怎么也不敢说。   “你们,不是很想见到我的真面目吗?”空灵清魅的声音响起,   昏暗恐怖森然的阴气中,红衣身影渐渐显现,   一袭鲜红嫁衣,珠绣金描,衣袖轻展间,鸦墨鬓发上的华丽凤冠流苏,摇曳生姿,容貌已是极美,坠似流银而嵌珠,如人间富贵花牡丹样的女子。   贵而不矜,艳而不妖。   比起谢青衡在古墓地宫初见时的苍白鬼气森然,更加随意清渺淡然,好似风华绝代的美人,举手抬足间收放自如,美得惊心动魄。   但无一人生起丝毫欣赏或惊艳的心思来。   因为这份美带来的是发自心底深处的颤栗,和自知难以抵抗的恐惧。   先前以为与普通人无异的少女,已然化身为强大又恐怖的存在。   谢家人反而是少数尚能保持镇定的,但他们也同样清楚萧函已没兴趣再玩什么扮演伪装游戏,所以也完全不加掩饰自己的真正面貌了。   钱道人感受到身上覆盖的冰霜阴气丝丝渗入他的体内,一点点啃噬着他的灵气修为,不过瞬息间便已七零八落所剩无几。而他连一丝声音也发不出,心中只余一片绝望,只后悔自己太过急功近利,未能查个清清楚楚便来寻谢家,以致于沦落至此。   眼见着钱道人的惨状,众人心中恐惧更甚,   他们都是风水玄学界有头有脸的前辈大师,不会不知道身负灵力修为的修行者对鬼王这种级别的存在来说,无异于送上门的补品养分,鬼王可以通过吞噬他们的神魂血肉,滋养自身的力量。   “鬼王又如何,我们跟她拼了。”   如果不是说这话的人还双腿打颤,脸色发白,谢青衡觉得会更有说服力些。   但正因为恐惧,才更迫切求得一线生机,哪怕作为食物也有逃生的本能。   以钱道人的下场,恐怕是没办法同这位鬼王讲道理放他们离去的,张道凡手持七星剑,目光一厉,向萧函袭来。   七星剑是青云观传承千年的镇观之宝,自带浩然正气,诛邪灭鬼。也是张道凡最大的底气,若非那夜被许多厉鬼阴煞缠住,遇上樊大也有一敌之力。   这一剑刺过来,金芒涌动,是一道道锋利的剑芒,哪怕是厉鬼沾上也会魂飞魄散。此时剑刃却被萧函握住,她的手显得清秀纤细修长如玉,十分漂亮,仅仅轻轻握住,便不得寸进,根本奈何不了她。   剑身得金色光芒在浓重压迫的阴气之下渐渐黯淡,仿佛在预示着臣服。张道凡更是在瞬息鬓间出现几缕白发,面色灰败了下去,这意味着精气神甚至寿数的消耗。   张道凡心中苦涩,难怪师门记载中也少有出现对付鬼王级别人物,凡胎肉体岂是那么轻易能直面的。   同一时刻,其他几位大师想要出手相助,纵然使不了法器,但生死危急时刻,许多压箱宝杀手锏秘术也容不得隐藏,“掌玉枢雷府,运风雷于咫尺之间,剪妖魔于斗罡之下。”   “……”   萧函轻笑了一声,“区区道法佛音,也想难为得了我。”   此世的风水玄学界她早有了解一二,现在看来,反正是不如她当年还是天师的时候。既然实力不济,萧函也不会给他们留什么面子。   一瞬间恐怖的阴煞之气从她身上爆发出来,   一切化为虚无。张道凡手中的七星剑也掉落了下来,失去了所有灵气光泽,所有袭击鬼王的人都倒在一片狼藉的地上,浑身是森然的鲜血,无法动弹,看上去极为凄惨。   本来其他没敢出手的人还在畏惧观望着,但眼见连张道长和佛门的大师都伤不了鬼王分毫,他们继续抵抗也不过是送死而已。便想趁着张道凡他们顶住鬼王压力时自己趁机逃离。   “你们走不了了。”   冰冷毫无感情的声音响起。   身在她的鬼域之中,又如何走得了。   就在所有人心中一片绝望之时,一道飘渺森然的铃声自远处传来,   有极少数几人识得此音,这是地府鬼差到来,也可能是他们唯一的一线生机。   这地府鬼差能就在附近,还得追究到恶鬼樊大身上。想来他不但逃脱阴司管束,还在人间滥杀无辜夺人性命,此等恶鬼违逆天理,不可不诛。地府阴司震怒,派来也不是什么普通鬼差,而是修为足以抓捕恶鬼的地府神官。   正好遇上萧函这边丝毫不加掩饰鬼王气息,又是这般阵仗,便将地府神官引了过来,看看是发生了什么事。   只见这位地府神官一身乌色玄衣,面容白净微微蓄须,檀木冠束发中年人模样,手持锁链法器,神情看上去极为严肃。   玄学界的人虽然也捉鬼除邪,也不是能时常与地府神官鬼差打交道的,生魂若是与阴间随意接触多了,是会折损寿数气运的。他们也想得到,这位地府神官应该是为了恶鬼樊大来的,不然难得会出面现世。   此时此刻,在众人眼中,这位到来的地府神官无异于救星,恶鬼已经没了,那不如把这位带走吧。   那地府神官见到萧函,先是一惊,然后向萧函拱手行了一礼,“在下曹官,不知阳间竟有新鬼王出世,还请往地府名册登记一回。”   还困在鬼域里的众人:“………………”   哪怕听说过连地府阴差见到鬼王也会避退三分,却也不想亲眼一见竟真的这般客气。   他们终究是阳世的人,不知晓阴间的规则,东南西北四方鬼王平日待在阴阳两界幽冥之地,只要不惹什么大事,地府也不会多管的。而面前这位新鬼王身上竟感受不到一丝怨气,恐怕已修出了阴神,容不得地府神官不客气一些。   当然他这份客气也不是没有底气的,哪怕他实力不如鬼王,但他身后乃是地府阴司,不容轻亵。   神官心中也暗暗思量着,什么时候阳世多了一位鬼王,地府还没听到半点风声。要知道如今灵气远不比过往,修炼也不是易事。像樊大那样折腾的阴阳两界不得安宁的恶鬼,也是少有,百八十年也难出一个来。   离鬼仙也只差一步之遥的鬼王,更是要立刻回去上禀查明来历的。   萧函神色淡淡,语气更是平静,“大夏崇禧十九年亡故,曾受泰山神东华大帝恩惠,得以还阳,因故滞留人间千年,不久前才出世。”   那地府神官闻言脸色立刻变得更和善了,不似一般对待鬼王的客气。原来是自己人,态度自然不一样了。他也不怀疑说的是假话,既有姓名生辰死时,便能在地府一查就知道来历前因后果。   如萧函所说,曾有幸见过东华大帝,还被赐以还阳,这等机缘,也不是一般人能遇到,反正他在地府待了三百多年,也没碰上过。   颜瑟的确幸运,她在黄泉满怀冤屈三年不渡,遇到的那位地府大神,便是执掌五岳独尊之泰山的东岳大帝。   颜瑟被许以还阳,并以鬼身亲自复仇,便是泰山神东岳大帝允许的。   东岳大帝对颜瑟有恩,其实也就是间接对萧函有恩了,萧函也没有要与这个世界的地府阴司为敌的意愿。   被困在鬼域的玄学界众人,听到这些已经是满满的震惊不可置信了,千年的鬼王,还曾见过泰山神东岳大帝,这是一般的人物吗?   不少人看向了谢家人,后者都是一脸茫然。他们在古墓地宫遇到的鬼王萧函,害怕还来不及,哪来的胆子敢打听过往来历。   地府神官与她更是相谈甚欢,像是全然忘了被困在鬼域里的活人。 第216章 古墓新娘   从地府神官口中得知,自从灵气淡薄后,极少有人或妖精鬼怪修行飞升化仙,许多如泰山东华大帝这样的大神也隐世沉眠了起来,一般的事自有天地万物阴阳规则运转,他们这些神官鬼差平日执行公务也最多只能见到十殿阎王。   他还告诉萧函,凡是鬼修,多是待在幽冥之地,这人间灵气淡薄,阳气过甚,不适合修炼。而那种以人魂魄精气滋养的邪道鬼修,则折损功德违逆天理,乱了正常寿数生死,地府也不会放纵他们祸乱人间的,少不得派人出来捉拿回去处刑。   “我承东岳大帝恩泽,自是不敢随意滥杀无辜,害人性命的。”   萧函想着,可惜原身在后来受怨气侵蚀,丧失了理智,否则还真是辜负了那位阴司主神的善意。   地府神官是相信这话的,他能看出萧函身上没有怨气,也可观杀业罪孽,阴德如何的。这时他似乎才想起过来的缘由,看了看被困在鬼域里的人,着实凄惨了些,“他们可是得罪了颜姑娘?”   既知晓了她的来历,神官连称谓都亲近了些。   萧函淡淡瞥过他们一眼,微微笑了,“这些人看上了我手中的东西,上来便要喊打喊杀,替天行道,除了我这鬼物。”   若萧函真是实力不高的普通鬼魂,只怕早被他们灭了,实力强才有资格讲道理。   地府神官闻言不禁惊诧,阳世的修行者,竟有这样的胆量,算计到一尊鬼王头上,这不亚于太岁头上动土了。   他微微一叹,“想来是他们有眼无珠罢了。”   话中意味不言而喻,就是不会插手干预了。像他这等地府神官鬼差,平日执行公务也很少会与阳世修行者打交道,自然也没什么情份顾念。   萧函随手一挥袖,鬼域中的人再也看不见他们,也听不见他们的声音,如坠入无边冰寒深渊。她再回首对地府神官道,“我略施小惩,不会要了他们的性命。”   地府神官微微颔首,“这等小事,不算什么的。”   见萧函并非那种残忍好杀,肆无忌惮的鬼王,神官便放心了。其实就算萧函小惩大诫削了他们一顿也不影响地府什么,现世玄学界的修行者也多是接些风水改运的钱财委托,捉鬼也是些无主的散魂怨灵,要是闹出了大的幺蛾子,地府也不会坐视不理。   他这话也是顺便向萧函示好一下,既是小事罢了,也无需向上头鬼神禀报什么,免了多余的麻烦。   曹神官又耐心道,“颜姑娘现世不久,想必对如今的阴阳两界变化不怎么知晓,按理说在下既先遇见了你,就该由在下引路前往地府登记名册的。只是在下正值公务在身,尚未处理好,还需请颜姑娘稍等几日。”   向上头禀报新鬼王,和捉拿恶鬼这两样,都不是什么小事,这位神官还是比较有责任心的,特地说这话是希望萧函这尊新鬼王能等他办完事,好带她去阎王那记个名,别回头鬼王就不见踪影了,那就让他们这些底下人头疼了。   “是因为恶鬼樊大的事?”萧函微挑了挑眉,最近又在此地发生的事,能引来地府阴司的人,她能想到了也就这件了。   曹神官有些惊讶,“颜姑娘也知道此事?”   萧函笑了笑,她对这位会做人办事的地府神官印象还可以,便简洁叙述了倪家的前因后果,以及恶鬼的结局。   “樊大原来是殒命在颜姑娘手中,既已魂飞魄散,那我回去也有个交待了。”曹神官心里松了口气,只要没让恶鬼在阳间继续作恶残害人命,闹出更大的祸事,是死是活,他也不是很关心。就是将这恶鬼抓回去也是加重酷刑惩罚的,因缘巧合下被鬼王给灭了,也不算什么。   地府行事还是可以变通的,总不可能为这点小事寻一尊鬼王麻烦吧。地府神官心念一动,语气诚恳道,“就是还有一件事,不知能否请颜姑娘帮帮忙?”   萧函唇角微勾,“你说来听听。”   曹神官对萧函道,“事情是这样的,……”   说来和那恶鬼樊大也离不开关系,他在逃出阴司后,又在幽冥之地以邪道秘术裹挟了许多游魂阴煞进入阳世,没有上万也有数千。如今樊大这个罪魁祸首已然灰飞烟灭,但是那些四散逃窜的众鬼阴煞却是个麻烦,光是一个个都要费不少时间,有些都不知道藏在了旮旯角里。   曹神官也派了手下不少的阴差,但几日辛苦下来才寻回了一些胆敢生事的厉鬼怨灵,其他游荡的鬼魂找到的不到两成。   萧函对此也有些印象,原来樊大操纵的那么多鬼魂阴煞是这么来的啊,就是人间的乱葬岗也没那么多鬼魂,敢从阴间弄出这么多鬼魂为他驱使,还真是个胆子大的。   像他这种心胸狭窄至极又胆大包天手段众多的恶鬼,要是放任下去肯定酿成大祸,闹得阴阳两界天翻地覆不得安宁。   听完详情后,萧函轻声一笑,“这个容易。”   ………………   不过片刻,萧函与地府神官便来到了倪家大宅附近,只是他们都隐了身形,无人能看见。   那夜就是在倪家大宅此处,萧函一句话就驱逐了所有厉鬼魂魄,   现在,萧函也只需道两个字,“——归来。”   空中无端生出阴风呼啸而来,普通人肉眼看不见的是,以萧函为中心地底涌出大量的阴气卷成漩涡,不过瞬息,风云变化无数的鬼魂从四面八方仿佛受到命令一般被召唤而来,鬼声阵阵,但凡闻之无不凄厉悲凉。   为鬼者,本就失去了一切欢愉、喜悦、爱乐的情绪。待在幽冥之地的亡魂多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徘徊已久,无法投胎的,各有各的怨恨苦楚,而被樊大带出来后,更加有意放大了他们的怨气和煞气,好对付倪家请来的那帮玄学界大师高人。这些鬼魂失去控制后放任它们在阳间待久了,也容易酿成祸事。   这也是为什么在遇见萧函这尊鬼王之后,曹神官会毫不犹豫向她求助。比起放下架子,耽误了正事牵扯更多人命,那才是更加麻烦棘手了。   如果说地府阴司更多是管束亡魂,掌轮回生死。那么鬼王天然就能统御众鬼,听从号令行事,莫敢不服。   同一时刻,随着萧函的一声‘归来’,这片区域的温度都骤降了许多,倪家大宅里的人感受到忽然刮过的阴风,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寒凉之气,令众人浑身都不寒而栗。   佣人还特地去注意了一下门窗也没打开,空调也没坏,就是外面天色忽然间昏暗了许多。   倪景明似是想到什么,脸上压抑不住的紧张惊恐之色,那些玄学界的人不会是去找鬼王了吧。   若是有修行者在此,恐怕也会被这铺天盖地而来的鬼魂所震撼,里三层外三层密密麻麻的鬼魂围绕着萧函和曹神官。这种场面哪怕是做了几百年的地府神官也是不多见的,而且这等气势怕是连那四方鬼王似乎也有所不及,曹神官心中估量着。   这些到来的鬼魂阴煞纷纷低头朝拜着统御它们的幽冥鬼王,瑟瑟发抖,都不敢抬直视萧函。哪怕已然丧失理智,却也知道什么是恐惧。   萧函淡淡地瞥了它们一眼,对曹神官道,“应该是到齐了吧,你可以清点看看。”   萧函将所有游散的鬼魂阴煞召来,便已完成了她的义务,余下的就是曹神官该接管这些亡魂了。   曹神官当即唤来手下阴差,清点数目,免得有所遗漏。   在对阴司的敬畏和萧函鬼王力量的压制下,这些亡魂都顺利被收取到曹神官的拘魂令中,好带回地府。   曹神官心底舒了口气,又对萧函拱手作揖,“多谢颜姑娘相助了。”   这可真是帮了大忙了,还没有不曾索取什么回报,在曹神官看来,萧函算是一位和善友好的鬼王了。曹神官又道,“此事已了,就由在下顺道引路带颜姑娘去地府一趟吧。”   萧函正要点头,却突然顿住了,曹神官注意着她的神情微变,不免好奇问道,“怎么了?”   萧函本来平静淡然的面容上,嘴角微微勾起一丝弧度,似是带些兴味,“有人闯入了我的鬼域。” 第217章 古墓新娘   萧函眉眼间的寒意稍逝,“还请等我片刻,我去去就来。”   那曹神官和余下阴差自是不敢说什么的,“无妨,无妨。”   留下这句话后,萧函的身影便消失无踪了。   此时此刻,无边鬼域中,玄学界的众人正艰难行走着,但不管用上何等手段,都走不出这幽冥鬼域。转来转去还是回到了原地,还不如一开始就不动泰然自若的谢家人,他们经历过萧函的鬼域,第二次自然不抱什么希望。   以谢青衡与鬼王相处的经验看来,她是真的生气了。   但那地府神官的到来,还有她与地府阴司竟有渊源,却是出乎他意料的。一开始的惊惧慌乱后,谢青衡沉下心来仔细琢磨了,认为鬼王未必会要他们这些人的命。他将自己的想法偷偷告知父亲和二伯,两位长辈也麻木了,反正自从遇见鬼王以来,他们就没有过选择的权利,还不是被动承受着一切。   就是不知道会将他们囚禁在这鬼域里多久了。   毫无疑问的是,待得越久情况越坏,像张道凡和佛门这几位大师,就因为受创甚重,只能原地盘膝打坐,调息疗伤不敢妄动。这里阴煞气息浓郁,每一刻都是在侵蚀消耗着他们的灵气。   几十载苦心修行,却要在这里一朝消散,众人心里都是在滴血一般。   谢家人的镇定就显得很突兀了,而其他人对谢家的态度也显得很微妙,要说来时,基本上是和钱道人一样的态度,一旦证实谢家豢养鬼物,那便是玄学界正道人人得而诛之的邪修妖祟,定然要和那鬼物一起被清理了。   结果谁能想到会经历这样大的反转,   要早知道那颜小姐是鬼王,他们哪里敢随随便便跑来对付。不少人心中对钱道人怨念万分,但钱道人已经凄惨成那样,半条命都丢了,剩下半条命还不知道能不能挨到脱困之时,还能怎么怪呢。   而现在,哪怕谢家人同样被困在这鬼域里,他们也不敢随意出手,还十分忌惮着。   谢家主父子叔侄三人,心里也暗暗松了口气,要是这时候玄学界的同道记恨他们出手围攻,他们也抗不过。哪怕摆出是一副并不亲近且忌惮戒备的样子,也比他们先前预想的情况要好多了。   谢青衡又如何不知道,这些人真正畏惧的是鬼王。   熬了不到片刻,终于有人忍不住开口了,“你们谢家既然供奉着那位鬼王,不如帮我们说说话,是我等冒昧,有眼不识泰山,认错了鬼王。”   玄学界的人也不是个个有骨气的,既舍不得眼见着体内灵气被侵蚀,又畏惧会真的困死在这鬼域,这不就乖乖服软了。其实若是萧函在这里,他们也是愿意告罪道歉,同鬼王讲一讲道理的。可惜后者压根不给他们这个机会。   “是啊,我们也是错信了钱道人的话,才会误会谢家。早知道那恶鬼是鬼王出手灭的,那佛宝舍利,我们绝不会与她相争的。”   “钱道人本就与你们谢家不对付,所以唆使误导我们来找麻烦。”   一个个的纷纷将责任推到钱道人头上,本来就是他起的头,指责起来毫无心理负担。   哪怕是佛门的那几位大师,现在也不吭声了。佛门之物又怎么样,他们难道还敢举佛门之力,从鬼王手中抢过来不成。   见众人变脸之快,谢青衡面容微微抽搐,谢家主倒是阅历丰富的,足够沉稳镇定,也没有露出什么气愤之色,或是借此拿捏要挟这些人。这些人以为他们谢家背后依靠的是鬼王,然而萧函在想什么会做什么,他们也猜不到。   这是颜小姐的鬼域,只要她想,他们的一言一行都逃不开她的感知。   所以什么狐假虎威,谢家主是不敢想的,只能对诸位同道不好意思地摇头,“那位脾气不是很好,也不是我能揣测的。鬼王的力量与我们根本不在一个层次,哪怕集合所有力量,也是难以破开她的鬼域的。”   众人面色难看,对这个事实心知肚明,之前鬼王抬手间的实力就轻轻松松掀翻他们,还囚禁在这鬼域中受折磨,他们哪里还生得起半点对抗的心思。   “也许,等她气消了,也就好了。”谢家主也不是很有把握,只能以过来人的经验安抚同道。   但一想到可能在这鬼气森森不见天日的地方待到永无止境,不知何时才能出去,不少人脸色都白了。   有的人还想着他们被困在鬼域里几日,外界肯定也会有人发现他们消失了,他们的师门家族或许就能来救他们,但又怕打不过鬼王,只能来送菜,反而连累更多人。   ………………   方灵笙的出现,便成了最大的意外。   自那日遭到玄学界众人冷落质疑后,方灵笙便一心想着证明自己没有错,但她没钱没势流落街头,看起来又年纪轻轻的,想要通过给人看风水算命赚钱,还被不少人轻视,碰了一鼻子灰。   几日下来才总算做成了一笔生意,方灵笙兜兜转转寻到酒店这来,原想着凭自己实力揭开鬼物真面目。却听酒店的人说,今日许多道士和尚跑过来,却又不见人影了。   普通人会被鬼王的力量所蒙蔽甚至影响到记忆,但方灵笙却能看到鬼域,还毫无惧色地闯了进来。   生有天眼的人,以目观气,通天地阴阳,看破一切虚妄真实,多少人求而不得。这困住了众多玄学界修行者的无解鬼域,对方灵笙来说却是如入无人之地,毫无阻碍。   其他人也十分惊讶,这鬼域不仅出去难,同样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进来的。不过被一个小姑娘这样说,还是挺没面子的。   “你是怎么进来的?”谢青衡在鬼域里待久了,脸色也有些发白,他对方灵笙还有几分印象,也想不到她会出现在这里。   方灵笙对他有些没好气,不知是因为那微妙的好感,还是长大以来第一次被冤枉的委屈,她轻哼了一声,“我都说了她不是人是鬼,谁让你们不信我的。”   众人一时无言,不知该说什么。   瞬间明白方灵笙也是主动来捉鬼的,还是以萧函为目标,谢青衡深吸了一口气,“你何必来自寻死路?”   他是怎么也想不到还会有这种疯狂在死亡边缘横跳的,招惹了鬼王一次不止,还第二次送上门的。   方灵笙听了他这话,心中更气了,像她这般初出茅庐年轻气盛的小姑娘,怎么能接受自己被贬低,何况她轻易就闯了进来,也不认为这鬼域有多厉害。   “我说过了,我这双眼睛很厉害的,这小小的迷障鬼域,还困不住我。”   这话一说出口,立刻就有人激动了,“那你能走得出去?”   方灵笙眉宇间颇有得色,自信满满道,“当然可以,我师父说过,但凡鬼域都自有规则生路,只看能不能找得到。”   这个道理,玄学界的这些修行者哪个不知道,不然一开始也不会转了一大圈了,但以鬼王的实力层次,她的鬼域生路根本就不是他们能触及得到的。   而面前的小姑娘,却能轻而易举地看穿,倒是衬得他们修行年岁都白活了。但更多人忍受不了继续待在这鬼地府,如抓住根救命稻草一般,厚点脸皮又算什么。   试想想,方灵笙毫无顾忌地闯了进来,还将众人救了出去,不就是在对设下鬼域的鬼王打脸么。哪怕这次跑得掉,那被一尊鬼王盯上可不是什么好事。   正是因为见识过鬼王的恐怖,谢青衡才会如此胆战心惊,故而提醒她一两句。   怎么说方灵笙也曾救过他,与他共患难生死,虽傲气了些,却不是什么坏心眼的人。   方灵笙对这种话不屑一顾,“你爱走不走,我又不求你。”   也正是这般顺风顺水娇养长大,还未曾经历过挫折,方灵笙又对自己实力信心满满,正应了那句初生牛犊不怕虎,   “鬼王又如何?我玄门中人就该斩妖除魔,怎能心生惧怕?那岂不是让人笑———”   她话才说到一半,忽然寒意席卷全身,不由自主地冻住了一般,发不出声音来。   只见一红衣美人出现在眼前,   眉目婉转如画,容貌绮丽,身姿轻若轻羽,仿佛画中走出的绝世美人,方灵笙双眸微微睁大,认出了她就是那日的女鬼。   萧函看了她一眼,淡淡道,“是你说不怕我。”声音不含任何情绪却又莫名冰冷彻骨。   说着目光又在她身后众人扫过。   方灵笙回头一看,只见那些原本跃跃欲试想要跟她出去的人,全都缩到了后面低下头默不作声。 第218章 古墓新娘   一瞬间,玄学界的众人都陷入了尴尬的诡异沉默中。   原本想借着方灵笙的能力离开这鬼域的人,在萧函出现那一瞬,他们立刻就慌了,要不是身在鬼域中无所遁形,他们恨不得躲得比谁都快。   他们哪里想得到鬼王竟来得这般迅速,不是和那地府神官聊得挺好的么。也不知道鬼王听到了多少,记住了多少,想着又往人群后面挤了挤,这样想的人也不止一两个,造成的结果是几乎所有人都离方灵笙远了一大截,也不敢冒头直面鬼王的恐怖。   他们又打不过鬼王,之前又不是没试着挣扎过,结果什么样,大家都心知肚明。   哪怕头铁如张道凡都默默偏开了头,原地打坐疗伤。   方灵笙:“………………”   她哪里想得到这些玄学界修行者竟然这么怂,她师父也没有教过她,她好心来救他们,结果他们一个个缩得比兔子还快。   望着眼前的红衣美人,她竟也忍不住生出惧意来,明明前一刻她还看不起那些玄学界修行者的。   不知是没经验应付这场面,还是处于阴寒气息笼罩的畏惧紧张之下,方灵笙竟问出了一个愚蠢的问题,“你想做什么?”   “难不成你想把我们所有人都困在这里,意欲灭了整个玄学界。”   许是眼前这红衣鬼王到来之后,还未曾对她出手,方灵笙凭白生出些勇气来。   “我不曾放他们走,他们怎么能走。”萧函轻轻笑了一声,透着漫不经心的游戏情绪,见到所有人躲避式地低下头或闭目,无一敢触及她的目光。   在众人听来像是上位者的怜悯又或是傲慢冰冷,萧函悠悠道,“我答应过地府神官,不会要你们的性命,杀了你们,还会脏了我的手。”   谢青衡不知是该觉得庆幸还是悲哀,他本来也倾向于鬼王不曾将他们放在眼里,他们的死活在萧函眼里也许只是无关紧要的小事,只看什么时候会记起来而已。   萧函琉璃般的眼眸微微闪动,“但你们毕竟冒犯了我,就在这里待些时日吧。”至于什么时候放他们出来,等她从地府回来了再说吧。   “至于你——”萧函看了方灵笙一眼,淡淡道,“你有一双很不错的眼睛。”   通阴阳观天地,知晓过去未来,何等神妙。   “可惜,天堂有路你不走,黄泉无门你自来投。”萧函神情瞬间变得淡漠无比,毫无任何感情可言,“你想救他们,那就同他们一起留下来吧。”   方灵笙忽然感受到一种从未感受过的,深刻在灵魂里的恐惧,全身仿佛不受控制般被禁锢住无法动弹,眼睁睁见到红衣美人靠近她只有咫尺之遥。   霎时间一片凉意覆盖她的眼睛,朦胧黑暗间,她好像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   萧函的鬼域困不住方灵笙,那又如何,既然她的天眼厉害过人,那便夺了就是。   方灵笙厉害是厉害,但架不住她对付的不是一般的厉鬼恶鬼,而是连鬼神都为之伏首的鬼王,甚至萧函出手的那一瞬间,她都没有反应过来,也更没有什么抵抗之力。瞬息过后身子就软软地倒在了地上,彻底昏厥了过去。   等她再醒来时,眼前一片灰蒙蒙阴森恐怖,双眼失去了往日的灵气,变得与普通人一般。   方灵笙也困在了鬼域里,和所有人一样,再也不能依靠她的天眼出去了。   ………………   对曹神官和众阴差来说,也只是等待了不到一盏茶的工夫,就见到萧函回来了,手上还多了个盒子。   檀木盒里面有着两颗凝结如翳珀般的水滴珠子,曹神官也是见识颇多,感知到此物,不免一惊,“这不是……”   这世上总有些人受天道气运偏爱,无需修炼就拥有特殊体质神通,曹神官在阴界三百多年来,也见过好几个。但能生来就有天眼的,百万中难得其一,假以时日就能成为惊才绝艳的人物。   联想到萧函先前说有人闯入了她的鬼域,曹神官也是聪明的,立刻明白了什么。连鬼王的鬼域都能轻易闯入,恐怕就是仰仗了这双天眼,可惜,现已成了盒中之物。   之前有玄学界的修行者得罪了萧函,都被她困在鬼域中狠狠削了一顿,现在也就多收拾个人罢了。   曹神官心中暗暗摇了摇头,想起了一个佛门的故事,曾有位法师在一人家吃饭,然后炫耀自己神通玄妙,可以看到五万里外的山,山下有条河,有只顽皮的猴子掉入水中。但最后却见不到主人家宴请的丰盛菜肴藏在饭下,还以为故意怠慢他大怒起来,叫人笑话。   纵然天生神通的人,若是见远不见近,那也是落了下乘。   能观阴阳知因果,却也看不清近在眼前的祸事,这种自恃神通能力不知天高地厚的人,遇到实力非同一般的鬼王也是自取倒霉。   能成为鬼王级别的存在,又怎么可能心慈手软呢。   不过曹神官也不知道萧函是以什么手段竟能将天眼从人身上剥夺下来,心底对这位鬼王的厉害程度不禁再高估一个层次。   “曹神官若喜欢,此物送给你怎么样?”   这天眼就是再珍贵玄妙,但对经历过修真界诸多宝物的萧函来说,实在不算什么。通阴阳观天地之气,测算过去未来,修炼到一定境界,这些都是轻而易举的事。   曹神官和气道,“此物珍贵,颜瑟姑娘可以好好收着,以后也许有用。”   无论是拿来与地府高等鬼神交易换物,还是看上了什么人赠予,后者哪怕资质再差,分分钟也能成为一个修炼天才。   萧函听听也不怎么放在心上,这东西于她无用,便是随手送人也不可惜,现在收入袖中就当多了个收藏品好了。而在进入阴间时,系统9526嘀咕道,“宿主,你夺了方灵笙的天眼,她师父不会来找你麻烦吧。”   “让他来就是了。”萧函没什么好惧怕的,忌惮这个担心那个,还不如提升自己实力来的快。   9526忽然冒出了脑洞,如果宿主真的是那种无所顾忌吞噬人类修行者强大自身的鬼修,估计会高兴死了,以玄学界那帮人和方灵笙为饵,吸引更多修行者和方灵笙的师父,来一个吃一个,多多益善。   可惜它家宿主有洁癖,连哪怕像樊大那样的恶鬼,也是彻底磨灭了神魂形体,只肯余一缕阴力为她所用。   萧函在地府走了一趟,名册上一查颜瑟二字,便知其人。说出来这份记载也挺古老久远的,连当年审理此案冤情,为其立碑作传的那位大夏巡抚也不知轮回了多少次,更不用说其他故人了。   而她受泰山神东岳大帝允许还阳一事,也明确记录在册,这也是为什么原身能在人间滞留千年,地府向来宽进严出,她又得蒙阴司主神恩泽离开地府,自然不像恶鬼樊大那样还会专门派神官阴差搜捕捉拿。只要不闹出什么大事来,也不管她什么时候回地府。   当然像萧函这般实力强大的鬼王,留在人间也很麻烦,少不得地府多关注些,所以还提出要不要入阴司担个神职。   这还是阎罗考虑她是与东岳大帝有些渊源,据下属报告中所说也不是那种棘手肆无忌惮的人物,才会这样说,一般的鬼王只要不惹事干涉地府规则,也就任由他们在幽冥之地待着了。   至于什么轮回转世,那绝对是少数。   …………………   萧函在地府阴司过得不说如鱼得水,也还顺遂。   要是拉拢她入阴司,多一位修为深厚的神官,大部分地府鬼神绝对是乐见其成。要是碰见了都会客气礼貌些,得空的还回尽一尽地主之谊好好招待。   萧函也没见过这个世界的地府,不由新奇地多逛了几日。要不是系统提醒,她恐怕都要忘了困在鬼域里的人。   应倪老先生邀请前往帝都的,不说是玄学界的所有精英砥柱了,但也是大部分,活生生的几十人平白无故就消失了,联系也联系不上,他们的师门和家族眷属不免有了不好的猜测,最后无法只能找到倪家这来。   倪老先生还以为恶鬼之事一了,万事无忧,倪家这段时日也在忙着举办他独子的葬礼后事,也就没分出什么其他心神来,更没想到那些玄学界的大师高人失踪了。   要是出事了,他们倪家恐怕也是要担责的,得罪了整个玄学界可就遭了。   倪老先生愁眉不展,只能动用倪家在帝都的能量帮忙寻找,谁也没想到,最后会是倪景明开的口。   得知那些人可能是去找一位鬼王,之后才音讯全无的,所有人都懵了。倪景明也面露哀痛之色,表示自己在鬼王恐怖威势之下,才会不敢多言,   其实就在玄学界的修行者失踪那日,倪家忽然出现奇异天象,温度骤降,阴寒入骨,倪景明就有了这个猜想。恐怕那些人,都已经像恶鬼那样,死在了鬼王手中。   他也只能在心中为那些可怜人默默哀悼一番了。 第219章 古墓新娘   鬼域这边,   谢家主作为众人推出来的代表,面对萧函也有些紧张,“…………他们希望能以家族门派里珍藏的宝物来向您表达歉意。”   “要是可以的话,您可以早些放他们回去好好准备一下。”   这个主意还是谢青衡出的,   他早就知道这位鬼王的智慧超乎常人,甚至随着入世越久,思维越发人性化,从她能与地府神官交流自如可以看出。她不将玄学界的这帮人放在眼里,那是因为实力的极度不对等,连对话的资格都没有。   冒犯了她那就要付出代价——无需多言简单粗暴的逻辑。   而他们还没有任何反抗之力,就连保下性命,或许也只是鬼王看在地府神官的面子上,让他们在这鬼域里慢慢煎熬着。但玄学界的人不可能一直困在这里,那外界就真要出大乱子了。   谢青衡琢磨了很久,觉得是也许要让萧函满意。   让一尊鬼王满意其实不是件容易的事,好在根据萧函过往几月的行为分析,谢青衡总结得来,她应是需要大量的修行资源。那要是这些玄学界修行者主动奉上像佛宝舍利那样的宝物,鬼王可能就会高抬贵手,早点结束他们刑期吧。   谢青衡同众人说出他的想法后,一下子共陷入了沉默。   现世灵气不如古时浓厚,但各玄学世家门派珍藏的宝贝也不少,甚至别出机杼研究出了许多灵丹阵法,看那交易拍卖会多热闹就知道了。   只是这行为在某种程度上相当于赎身了。而且给出的东西肯定不能随便普通,不免有些肉疼。   在挣扎过后,众人经过一致同意,做出了这个决定。   所谓的众人,像钱道人和方灵笙的微弱意见自然是被忽略了的。   像张道凡这样的,自己困在鬼域里也就罢了,但不能把镇观之宝七星剑也留在这里,丢了这东西,青云观在玄学界才是真正大失颜面。虽说在鬼王出手下,七星剑受损严重黯淡无光,失去了所有灵气,像破铜烂铁一下,但张道凡总要带回去看能不能挽救一下。   谢家帮助这些玄学界的修行者同道,不完全是纯粹好心,也同样是为了自己。一是不希望这些人真的折在了鬼域里,让谢家成为玄学界公敌,人人喊打喊杀。另外待久了他们也撑不住,在鬼王面前活得卑微没有任何优待。   “那你们谢家呢?”   萧函也不是看不出他们的那点小心机,故意逗弄了一下。   谢家主沉默了一下,语气也有些干巴巴的,“谢家的东西不就是颜小姐您的吗?”   哪还有什么别的东西,底子都快掏空了,一想到这点,谢家主就告诉自己要坚强。   被谢家的聪明乖顺似乎是逗笑了,萧函轻笑道,“好,到时候让他们把东西都送到谢家。”   “若是……”她琉璃般的眸子冰冷了一瞬,“有人拖欠不给,你们再告诉我,我好找他们再见一面。”   “好、好的。”谢家主忽然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被鬼王交付重任和信赖。   在谈妥后,萧函就大方仁慈地撤走了鬼域,放他们自由。   不知是不是在鬼域里待太久了,鬼域里不知岁月时辰,外界过去了几日他们也不知道,玄学界的众人在见到真实的日光后,有种恍然如梦的感觉,但更多的是劫后余生,喜极而泣,终于熬出头了,然后纷纷各自想办法联系门派家人。   然而刚一联系上,对方的反应有点不对劲,好像不是欢喜,而是惊吓了。   原来各玄学家族门派过来探查此事的人在聚集到倪家后,从倪景明那里得知,那些人是气势汹汹围攻鬼王去了。就是寻小鬼打探消息,也是如此,鬼王出世,惹怒她的人下场可知,再无音讯。   许是受悲伤哀悼的情绪所感染,其他人和倪景明想的一样,那些玄学界的修行者怕是已经陨落牺牲了,这简直是玄学界几十年来最惨痛的一次损失打击,记入各大家族门派传记故事中的那种程度,并以此告诫后人。   至于找鬼王报仇的念头,的确有过,毕竟那些人是他们的至亲受手足,同门师兄弟等等,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自古以来鬼王多居于阴阳两界幽冥之地,除非是真正的大天师人物,才敢从容进出。不然也就只有等死了,亡魂可能会飘到那去,还是任鬼王揉捏摆布的。   故而不少人的家族和门派已经在准备他们的后事葬礼了。   众人:“………………”   之后还是该干嘛干嘛,葬礼什么的可以取消了,该准备送到谢家的歉礼也要尽快,众人强行压下了心中的复杂情绪,代表歉意总比赎身听上去好一些。   什么脱身后就当这事没发生过,舍不得给东西,是绝对不可能的。   就是奄奄一息被送回到道观的钱道人,也强撑着拿出了压箱宝,命徒弟亲自送到了谢家,生怕晚了一日,鬼王就要来灭了他整个道观,毕竟得罪鬼王的不止是他,还有他女儿钱柔。   短短几日内,谢家就收到了来自玄学界各大家族门派的厚礼,十分珍贵的那种厚礼。   “玄学界的好东西也不少嘛。”萧函欣赏把玩着手中的一枚蜃珠,   这是五百年以上生灵的海中妖蚌吐出的蜃气而化,能幻化出万千盛景。   要是每次都能有这样的收益,萧函其实不介意下次再有人犯到她手里。   谢青衡此时的心情也很微妙,从他们在古墓地宫第一次遇见萧函,之后的每一步发展都可以说是猝不及防,现在这个局面也是难以想象的。谢家供养着一位鬼王的事虽然已经瞒不住,整个玄学界不说人尽皆知,但也算是公开的秘密了。   谢家的境况却比过去担忧猜测的要好上许多。   他们在鬼王手中吃足了苦头后,谢家的存在反而显得特别了点。有忌惮有疏远的,但也有主动联系想要交好的,后者还不在少数,似乎将鬼王当作了谢家的靠山。   还是一位与地府阴司有交情的鬼王。哪怕实力强大可怕,但换句话说,谢家以后接委托任务,但凡报上鬼王的名字,不仅玄学界同道敬畏三分,连各路鬼神可能都会给些面子,纵然再出现什么恶鬼厉鬼,恐怕也不敢犯在鬼王手里。   谢家主甚至忍不住想着家族在他这代起飞的日子到了,恐怕都能成为玄学界独一份的天师世家。   谢青衡没有打破他父亲的幻想,虽然他觉得能抱上鬼王金大腿的可能性并不高。萧函对谢家没什么感情可言,利用的价值也不高,性格又是那般捉摸不透,许是哪天没兴趣就丢开了。   同他们一起离开鬼域的还有方灵笙,对于她,谢青衡是有些同情的。   看着外表安然无恙像是没什么事,但以他对鬼王的认知,胆敢触怒她的人必定遭受到了严重的惩罚。等方灵笙醒来后说,她看不见离开鬼域的路了,之后她整个人就处于浑浑噩噩的,像是备受打击失去了所有的信心。   谢青衡能猜到她的眼睛可能有某种神通,然后被鬼王施以惩罚抹去了。   不想现在却出现了。   难怪方灵笙年纪轻轻就法力修为过人,艺高人胆大就连鬼王的鬼域也敢闯进来。   方大师不像系统想的那样是来找麻烦的,而是来替他宝贝徒弟向鬼王谢罪,他应该也是听了不少玄学界的风声,还带了几样极为珍贵的法器作为礼物。   “小徒无知,初出茅庐不知天高地厚,得罪了鬼王。”   鬼王何等存在,就是他修为巅峰时期也要掂量几分。   方灵笙自幼生有天眼,又天赋过人,六感灵敏,显然是备受上天厚爱的人,他这老道,多年来也没个徒弟,孤家寡人一个,对于能继承他道统并发扬光大的天才徒儿也就不免多宠爱几分。   他知道徒弟出了事,就赶紧下了山,一见到沉默萎靡不振的方灵笙,他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好在只是失去了天眼,保住了性命。毕竟是养育多年的徒弟,要是真的死在了鬼王手里,他老道就是拼上性命也要与鬼王一斗的。   如今自然就是带着赔罪的厚礼,来将他的徒弟带回去的,以后就绝不随便放方灵笙下山了。 第220章 古墓新娘   方灵笙师徒直到离开也没能见到鬼王一面。   萧函对他们没什么兴趣,何必要见,不过方灵笙师父带来的那几件珍贵法器还算不错,而且也没有傻得向萧函讨要回她从方灵笙身上剥夺下来的天眼。   其实要是能付出相等或者更多的代价,萧函也不介意还给他们。   奈何能与天眼相比的奇珍异宝绝无仅有,方灵笙师父提也不提,就带着饱受打击伤害的徒弟回山上了。   萧函拒了地府阴司的邀请,也没有前往适合鬼修的幽冥之地,而是继续留在阳世。   阴间不见天日,阴沉沉的,哪有人间红尘繁华有声有色,尤其还是精神娱乐遍地开花数不胜数的现代,萧函不是那种亏待自己的修炼狂,玄学界之事了了以后,就让谢家给她另外找了一处合心意的住所。   有身份不缺钱财,在哪里不能逍遥自在。   而这件事后,玄学界才是真的损失不轻,被狠狠放了一大波血,作为赔礼送给鬼王的珍贵法器丹药等等,根本就不可估量。好在还有像倪家这样的顶级富豪愿意在官方明面上扶持,勉强没有得不偿失。   苦逼如青云观,镇派之宝的七星剑经此一役,大概还要精心养个百八十年,才能把那上面的浩然正气给补回来,这些都是需要香火各种资源的,简而化之,俗世的金钱是少不了的。   张道凡身为青云观的下一任继承人,瞬间背负了极大的财政压力。   于是每次倪家大小姐倪筠来青云观,商谈扩建道观给与金钱支持扩大影响时,都是由张道凡亲自出面接待。   自从在倪家大宅那夜被张道凡救下后,倪筠似乎就对他有了好感,也不是很在意对方是出家的清净道士,在她看来,很少有钱解决不了的事,如果有那就一定要多多花钱。   本来一心向道潜心修炼的张道凡,也迫于压力不得不放下冷面,与最大金主友好相处,多多微笑营业。   倪家还主动与谢家打好关系,尽管畏惧谢家背后存在的鬼王,但这样就更不能恶了关系,相互对接的就是倪景明和谢青衡,这两人还挺有共同语言的,甚至不需要多说什么,就意外的惺惺相惜。   明明一个是出身豪富的矜贵大少爷,一个捉鬼天师家族的子弟,根本沾不上边的那种,现在反而瞬间交好去了起来。   许是同样年轻又同样在短短时日内成长颇多。   不仅是父亲的惨死,还是经历鬼王一事,都令倪景明迅速成长起来,清醒地明白这世上有许多不受控制的事,拥有再多的金钱和权势也抵抗不了的存在。   就像古代的帝王寻求长生成仙一样。   倪景明不敢奢求什么延年益寿,但他希望同样的悲剧不会再发生在倪家身上,让偌大的倪家轻而易举就被摧毁掉,所以建立起玄学界的人脉,互相来往是很有必要的。   他的变化也令倪老先生很欣慰,所以将与谢家结交的这份重任交给他来做。   倪景明还私下问了谢青衡一句,“那位鬼王,她还在你们谢家吗?”说这话时,他还忍不住小心翼翼的,左右张望了一下,掩饰不住的紧张。   谢青衡摇了摇头,“我们也很久没见到她了。”   他又补充了一句,“有需要命令的时候,颜小姐会找我们。”   上一次见还是三个月前,虽然萧函没有继续住在谢家,但他们为她准备的另一处住所,她似乎也不常去。总的来说踪迹不定,这位鬼王的作风似乎是那么不同寻常,让人猜测不到她的想法。   倪景明暗暗记下这件事,说不定哪天他就那么倒霉地碰上了鬼王呢。再万一有人不长眼招惹了她,还把他连累上了怎么办。那位伪装起来根本和普通人类毫无差别,他不还被外表所欺骗了一回,回头还得警告大姐和倪悦她们,远离这种以势压人没有眼色的人。   心中不知脑补了多少可能猜测的倪景明一脸肃然,瞬间作风正派,五讲四美了许多。   此后多年,倪景明成为了圈子里难得的一股清流,从不与那些贪花好色,傲慢自大的纨绔富二代同流合污,而是出了名的很有绅士风度,尊重每一个人,尤其是对于年轻女性,哪怕不小心摔倒的女服务生都会出手扶一下,却又十分洁身自好。   谢青衡偶尔能收到来自萧函的讯息,帮忙处理一下她懒得费心的事,也不只是他,谢家上下甚至都做好了准备,几代人兢兢业业供奉鬼王。   直到忽然有一日,谢青衡解决完委托,心中微微灼热,只见左手腕的红线消失了。   许久之后,他才知道发生了什么样的大事。   那是对地府来说都堪称惊天动地的大事件,幽冥之地四方鬼王作乱,想与地府阴司夺权。   这本不关萧函的事,她多在阳世逍遥自在游逛,幽冥之地都很少去,也无心干涉阴间的秩序。地府那边的鬼神也最多关注一下她,时间一长也就没什么事了。   偏偏那四方鬼王起兵作乱,好死不死牵扯上了她。   这事还可以追溯到恶鬼樊大上去,当时萧函举手之劳,帮地府神官将樊大放出的三千鬼魂阴煞召来。后来那些鬼魂回到幽冥之地,连带着萧函这位新鬼王的名声也传到了那去。   但不知是哪里出了差错,传来传去竟成了,新鬼王是一位绝色美人。   此美名大过于震慑威胁。   四方鬼王在幽冥之地称王作霸,在阴司那却没什么人脉,也就不知晓颜瑟其人的来历和千年修行。   东南西北四方鬼王作乱的心思早就蠢蠢欲动,想要与地府阴司争权,他们不仅有鬼王尊号,还各有兵力,这些阴兵的来源就是幽冥之地游荡难以投胎的鬼魂。若是能迫使阴司妥协退让,分出一部分权柄来,那他们就能号令更多的厉鬼魂魄,拥有数之不尽的兵力。   当然他们也是仗着像东岳大帝,酆都大帝那等阴司主神隐世不现,想趁地府人员不注意闯入肆意作乱,并以那些正投胎的上百万鬼魂为人质,逼得阴司众鬼神慌乱无措,答应他们。   四方鬼王想要联合起来对抗地府,还以实力为尊选出其中的幽都山鬼王为首领,还自命为鬼帝,另外他们还没有落下萧函这位新鬼王,既想拉拢她,又不愿暴露心思让地府阴司发现提前准备。   既是慕其美名,也是想要迫使颜瑟不得不加入他们为伍,连满载珠玑琦绣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都在路上准备好了,容不得她拒绝。   幽都山鬼王本为极阴死地山灵孕育出来的,不仅容貌俊美身材魁梧,而且生来压制众鬼,贵四方鬼王之首,既然如此,连鬼王也愿意顺从他,那合该为鬼帝。   之后发生的事,想必未来数百年幽冥之地的鬼魂都难以忘记了。   那位名为颜瑟的少女,的确生得很美,一袭红色嫁衣,美得惊心动魄。   只是她从轿子下来后,盈盈一笑间,抬手间将走向她的幽都山鬼王吞噬殆尽,这就更加惊心动魄了,吓死人不偿命的那种,鬼本来就是已死的人了,会不会再吓死不知道,但众鬼瞬间浑身颤抖惊恐害怕得不行。   结合着原身的经历,令萧函不由得幽幽道了一句,“我嫁的人需得我喜欢才行,若不然……”   便是送你入黄泉。   地府鬼神赶来之时,另外三位鬼王也被吞噬的干干净净了,连点渣滓也不剩下。明明他们眼睁睁地看着幽都山鬼王陨落的那一幕,但想反抗或是逃跑都已来不及,萧函根本不给他们任何机会。   阴司众神官震惊到几近木然,望着幽冥之地千年来第一次迎来天劫。   “这是……渡劫飞升的雷云。”   历经天劫飞升,这可是直接跨越过了鬼仙这个层次,一旦渡劫成功就是超脱阴神登临天仙了。   整个幽冥之地都受到影响剧烈摇晃动荡了起来,众鬼恐惧胆寒不已。上方黑漆漆的天空中瞬间乌云聚集化出巨大漩涡,游动的雷霆,在这巨大的黑云漩涡中交织隐现。震震雷鸣,狂风怒吼,还夹杂着无数鬼哭狼嚎。   天雷地火本就是魑魅魍魉鬼物最为畏惧害怕的,何况还是天劫降下的阵阵雷霆。   众神官来不及继续震惊,慌乱地安抚幽冥之地恐惧惊泣的数十万鬼魂,同时又要离萧函的雷劫远一点免得遭殃。劫雷带来的波动甚至让他们都喘不过气来。   天地震荡狂风呼啸,电闪雷鸣之间,萧函一袭红衣如血,青丝飞扬。但她脸上的神色十分平静,看不出任何的惊讶恐惧来,像是意料之中的。   其实原本不该这么早的,萧函心中叹了口气,洗灵过后她就走的正统修道之路,也修行过几次习惯了,再来一回自然也是水到渠成,毫无瓶颈,就是这样以灵气稀薄的末法时代,她还能在阳世逗留个百八十年,才会迎来天劫。   可惜,偏偏有不知死活找上门来的。   萧函一个不爽快,将这些鬼王全给吞噬了,瞬间补得过头了。她的心境没有问题,执念心魔什么都不存在的,差的只是与之相匹配的力量罢了。这会一次性补全了,这方世界的天道可不就注意到她了,降下天劫提醒她可以飞升了。   这方世界天道规则虽不明显,但天威犹在。   数道如金龙般的雷霆凝聚仿佛劈开天地一般落下,将萧函吞没,那一瞬间的光芒连阴沉昏暗的幽冥之地仿佛也被照耀开来。   而她的身影依旧屹立隐现。   ………………   自那日后,少了作乱的四方鬼王,多了一位跳出六道轮回的仙人。   天劫发生在阴阳两界幽冥之地,阳世的人得到消息也就慢了一步,知晓此事的时候已经是几月之后,地府阴司也将那日事后的摊子收拾完了。不关是安抚那些受惊的万千鬼魂,还有四方鬼王陨落后,他们手下的阴兵领地,都需要重新厘清。   而萧函渡劫成仙后,地府众神官还来不及恭贺,就已经消失在幽冥之地了,寻不到踪迹了。   对方已然跳出轮回,无论在哪界逍遥自在,便是地府阴司也管不着了。   任谁都知道,人妖精怪鬼这五类,修仙最易的是人,鬼最难。而在这灵气稀薄的末法时代,人族修行已经够艰难了,连大天师半仙都难以触及,都仅存于古时神话传说了。   就连他们这些玄学界的修行者,也不得不顺应时代,融入世俗,接受富豪委托,有时候还会被认做是招摇撞骗的神棍。随着时间的流逝,连道心也没那么坚定了。   硬是错过了一位曾离得那么近的神仙,要是把握好了那就是真正的仙缘啊。   谢家主在得知后也十分失魂落魄,尽管这些年在借着鬼王的威名,谢家在风水玄学界还是富豪圈都混得风生水起,越发强盛。但要是知道萧函能羽化成仙,他们就是什么都不要也要讨好萧函随侍左右,只要能得她一两分青睐垂怜,那便是修仙有望,多少权势钱财都比不来的。   对鬼王他们会恐惧害怕,但对一位神仙,那完全只有仰慕向往了,恨不得膜拜顶礼。   也有一些修行者,比如张道凡,听闻此事后,再也不过问俗世事务,沉下道心闭关静心修行。天道并未断绝他们修仙之路,只是他们不够坚定,为红尘富贵名利所动摇。   方灵笙回到山上后,尽管一开始因为失去了天眼,消沉低落过,但在师父的开解和自身的不甘下,很快振作起来了。那位名为颜瑟的鬼王也成为她心中的阴影,以及有朝一日想要打败的目标。   即便失去了天眼,她也可以成为出色的天师,令鬼神避退。方灵笙如此坚信着,并且在山上十年如一日的苦心潜修。   等到她师父寿数将近,方灵笙可以下山了,自信凭实力可以打败鬼王时,她才得知,那位早已飞升成仙,跳出六道轮回之外,再难寻得踪迹了。 第221章 仙缘   江南水乡,风吹杨柳岸,吴侬软语,又正处于古代世界名为燕朝的太平盛世。   这次萧函又是投胎转世出生的,名为贺文溪。   所在的地方是江南永江府,家里还经营着一家医馆。   系统没有探测有什么任务和剧情,她也就随遇而安,表现得像个正常孩童一般的生长规律,无意显露什么生而知之的聪慧名声,就这样平静安稳地过了十一二年。   父母安康,她是家中独女,虽非大富大贵之家,但也不愁吃穿,对于这个条件,萧函没有什么不满意的。   唯一有点不喜欢的,就是某日吃着点心时,突然听父母说起,祖父还在世时曾与京中的一门权贵订下婚事。好巧不巧,家里就只有萧函一个独苗苗,旁的兄弟姐妹都没有,这门婚事也就当仁不让地落在了萧函头上。   萧函得知此事的时候,自家爹娘早两年已经与京中的那家权贵交换了生辰帖,对方姓顾,还是国公府。   连萧函都惊讶了一下,以他们这样地处江南的小门小户,哪怕有些家底那也是不够看的,又是如何能攀上那样的权贵的。   萧函此世的亲爹贺璋还颇为骄傲道,他爹也就是萧函祖父昔年可是京中闻名遐迩的贺御医,还曾意外救了老国公一命,老国公是个极为重情重义之人,于是就有了这门顶好的亲事,还非要贺御医答应不可,贺御医推辞不过,只好口头应下了。   至于萧函祖父是为何辞官举家迁居到江南的,经过套话她也知道了一些,一方面是厌倦了宫廷倾轧,太医日子不好过,他老人家年纪又大了精力不济,怕临了出什么差错晚节不保还连累全家。二来是没有个能承继衣钵的人,祖父一生膝下只有二子,长子就是萧函的父亲贺璋,次子贺艾。   贺璋的医术如何,萧函自小也是看在眼里的,实在是平庸泛泛,所以现在也就开着一家小医馆,意思意思表示承继家族传统不忘本罢了。至于二叔贺艾,不知怎的从不曾听爹娘说起过,多年来也不见其人,似乎是早年便离家了,哪怕萧函好奇一问,他们也都纷纷闭口不谈。   哪怕贺璋瞒着夫人偷喝点酒,喝醉了酒后吐真言也没提过贺二叔一句,倒教萧函留神记在了心里。   总而言之,大儿子愚钝不成器,小儿子不见踪影,就连萧函也忍不住同情自家那位盛名一时的神医祖父了。想来祖父也是知道自家后代是什么样,索性早些辞官远离京城重地,在这江南小地过些安稳日子。   萧函的父亲贺璋就算医术不济,别的也没多大能耐,但凭着贺家几代的家财在永江府也能当个有名的乡绅老爷了。贺家平日也不靠医馆维持生计,名下置办的几百亩上好的良田就够一家子衣食无忧了。萧函的祖父大概也是安排好了,才放心离世。   谁想他刚走不久,萧函的父亲又与京城顾国公府扯上了关系。   套出整个过程的萧函真心觉得,她祖父怕是气都能从棺材板里跳出来,偏偏她那位爹蠢而不自知。   以父亲贺璋的话来说,老国公是大好人啊,听闻他爹贺御医去世十分伤心,送了不少奠仪过来不说,还重提起当年的婚约,这次就不是口头说说了,而是直接让人交换了生辰帖。   在这个时代就相当于正式定亲了,贺璋虽能力平庸了些,但也不是那种心眼多唯利是图的人,自知他父亲贺御医是贺家的顶梁柱,这一去相当于贺家从此败落了,根本不足以与国公府相配,他都没把这口头上的戏言放心上了,谁能想到位高权重的老国公居然还惦记着这事,比起门第更重诺重情义。   贺璋当时都感激涕零了,二话不说立马就换了生辰帖。   而他那位未来女婿就是老国公的嫡次孙顾铉,上面还有个嫡长孙的哥哥,未来的国公世子,贺璋也没什么不知足的,这样的婚事就足够好了。   萧函的母亲周氏也是一样的想法。贺璋娶她时,贺家还算有头有脸,周氏也是京中六品小官之女,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也没什么挑剔的,而且夫君对她是真心好,多年来只有一女也没说什么,哪怕人庸碌无为,却也不曾想过纳妾生子。周氏自认过得如意,来到江南后,日子安稳无忧夫妻恩爱,但也是打心底希望女儿嫁得更好些,过锦衣玉食的日子。   两夫妇还算低调,这门婚事头几年都没对外透露过,连萧函也不知道自己已被定下了终身大事。直到萧函十一二岁了,出落得越发灵秀。   贺家夫妇二人容貌都属普通平平,偏生萧函不肖他们,长得格外出众些,加上贺家家境殷实,唯有一女,慕名求娶登门的媒婆也多了,愿意入赘的也不是没有。   周氏这才放出风声,自家女儿已经许了人家,还是京城里的国公府。   旁人虽不敢置信,但也没有哪位亲生母亲会在自己女儿的婚事上胡说八道,坏了名声。此后贺家门前也就清净了不少。萧函却哭笑不得,莫名其妙就背了桩婚约。   萧函倒不是不通情爱,清心寡欲到了极点,只是有些排斥古代封建的盲婚哑嫁罢了,婚嫁一事还是需两人喜欢比较好。   奈何此世的父母疼爱她,但在婚事上是怎么也不肯依了她的。连齐大非偶这样的例子也说服不了他们,贺璋坚信老国公那样重情重义守诺的人,女儿嫁进国公府后也肯定吃不了什么苦。   母亲周氏也觉得高嫁总比在小门小户受苦甚至还要自己操持家务相夫教子来的好,更不用说以后女儿生的孩子都是国公府嫡系血脉,出身地位与平民百姓更是天差地别。   萧函:“………………”   她倒是忽略了,女子在古代很难有自由自在,总是有着各种各样的身份,某某人的女儿,某某人的妻子甚至某某人的母亲,行事很难有所不顾忌的,为家族为父母,为丈夫为儿女。   萧函和系统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远远看过去,杨柳微风,生得钟灵毓秀的女孩坐在池塘的青石边,浅色的纱绫绑了两个环髻,青色的丝带随着其余的头发垂落在肩上,丫鬟芸儿以为小姐和老爷夫人生了闷气,不高兴所以一个人待着。   不过小姐待人和善,还让她跟着学读书识字看医书,芸儿心里还是偏向小姐的,想上去劝慰几句,但走过去才看见,小石头上有片青翠的叶子微卷起,上面还有只小蜗牛在软趴趴的挪动。   小姐精致粉嫩的小脸上还带着盈盈的笑意,双眸剪秋水,盯着叶子上的蜗牛玩,一副自得其乐的样子,压根不像是同爹娘闹了别扭又或少女怀春为了自己的婚事满是愁绪的样子。   貌似这门顶好的婚约在她眼里还比不上一只小宠物来得吸引人。   事实也的确如此,一桩婚约而已,难道还要萧函为了它食不下咽,愁眉不展么,那才是想多了。她现在一时说服不了这世的爹娘,等再长大了多的是法子退婚。   有道是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但萧函拆的是自己的婚事,为别人好免得祸害了人家,成了怨侣,当是功德一件。   萧函转眼间就将这件小事抛到脑后了,拈起这片绿叶,连带着上面的小蜗牛送到了郁郁葱葱的树木草丛间。做完这件事后就对丫鬟芸儿笑道,“我们出去逛逛吧。”   萧函年岁尚轻,还不用担心男女大妨,又带着丫鬟走在街上,此地是永江府,本郡首府之地,也称得上繁华,酒楼茶肆各种店铺林立。既有贩夫走卒来往络绎不绝,也有文人雅士在楼上高谈阔论。   这还不算什么,若是苏杭扬州,那才是真正的烟花三月,纸醉金迷之景。   不远处的小摊上似乎有些热闹,外面围满了一圈人。   摆在桌上最中间的水盆里只有一尾鱼,“这可不是一般的鲤鱼,而是湖底的龙鱼。”卖鱼的小贩手舞足蹈地吹嘘道,“我可是费了好大的劲才得来的。”   旁人促狭道,“照你这么说,湖里的龙王还不得找你算账,你把他老人家的子孙给捉来了,谁要是吃了还不得遭殃惹祸。”   民间的志怪传说古来就有,和其他的妖精鬼怪相比,龙无疑是一种崇高的象征,连皇位上的帝王都自比为真龙天子,平民百姓自然更加不敢随便亵渎怠慢,永江府就有一处湖泊,在古时还曾为大泽,所以当地编写的鬼怪故事中也几个有提及湖中龙王的,萧函小的时候还听母亲当启蒙故事讲过。   卖鱼的小贩有些悻悻然,知道自己吹嘘大了,反而被人抓住漏洞吓退了不少买客,要是吃了龙鱼招来祖宗湖中龙王怎么办,时下风气多是敬神佛的,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小贩连忙找补道,“就算不吃,买回去好好养着观赏也不错啊,讨个吉祥好兆头。”   萧函也当看个热闹,瞅了一眼,与芸儿说的相差无几,“许是变异了吧。”   自然界无奇不有,生物基因变异也不少。   “什么是变异?”不懂科学的丫鬟芸儿自然是懵懂不解。   萧函随口解释道,“就是万千条中只有它长得最特别,独一无二的那种。”   “那这鱼怎么卖啊?”果然这所谓龙鱼的吸引力还是有的,很快就有人问起价钱了。   小贩咽了咽口水,伸手比出了一个数,“不贵,也就二十两。”   这个价钱直接将那位买客吓退了,“什么,一条鱼二十两,你怕是狮子大开口吧。”   这年头还算太平,也没什么苛捐杂税的,但四口平民之家一年的用度也不超过十两,这条鱼的价钱当得起一户人家两年的用度了,还不是买回去吃的,而是养起来,普通人哪里舍得。   卖鱼的贩子还等着讨价还价呢,没想到方才还围满了一圈的人现在都散了。   说来也是这小贩还不够精明,这里是东市,谁会随随便便带二十两银子在身上,若是他提着鱼到府城里的显贵士绅高门里去说说,再吹嘘什么龙鱼,哪怕只信一两分,那些主人家也不吝啬花个二十两买下来的。   现在是人都看完了热闹,瞧完了稀奇,回去当个笑话谈资说。   龙鱼之说不过是他信口编的,这鱼甚至都不是他从湖里钓上来的,只是在芦苇丛中碰巧捡的,他也不怕得罪什么龙王爷。   芸儿忽然拉着萧函的衣袖,着急忙慌地低声道,“小姐,你快看,那鱼哭了。”   一闪而过晶莹的仿佛是错觉,等等,鱼会流眼泪吗?   萧函愣了愣,鱼天生没有泪腺怎么会流泪。难道是光线折射角度产生的错觉。   其实想想,她还算运气好,每次系统安排穿越的身份至少还是个人,要是穿成什么鸟兽鱼虫,还是恰好碰上这种板上鱼肉任人宰割的情况,任她本事再大,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萧函叹了口气,“这鱼我要了。”   哪怕萧函此时不过是个小人儿,但身边既能带着丫鬟显然也是家境殷实的千金小姐。卖鱼的小贩刚冒出笑容,下一刻就听见萧函清泠泠的声音,“一两,我身上只有这么多钱。”   好歹也折半十两吧,这降到一两,鱼贩子忍不住纠结起来了。   普通一条鲤鱼也不过在十文到八文之间,萧函说一两已经是很高的价钱了,她也没有多让利给这小贩的意思。   大概是没人与萧函争,小贩也担心这鱼到头来砸自己手里,一两银子他比平时大半个月赚得还要多,苦着脸应下了。等到收钱时还是咧嘴笑了起来。   萧函干脆利落地付了钱,然后由芸儿端着水盆回去了。   别说一两银子,二十两银子萧函也拿得出来,贺家家底不薄,又只有萧函这么一个女儿,素来疼爱不已,平日月钱都不少,若是萧函为男孩,说不定还能当个地主小霸王,现在年纪小,不用拘什么礼教男女大妨,过得也还自在。   芸儿端着水盆,紧紧跟着萧函,问道“小姐,回去后把这鱼送哪啊?”   萧函看了盆里转着尾巴的鲤鱼一眼,“要么养着,要么就放生吧。”   最后萧函没让芸儿放到家里的池塘养着,而是在水井里放生了,若是按那鱼贩不知真假的话,要跑到永江府那处大湖放生,委实太麻烦了,反正永江府家家户户的水井多是连着地下水道,四通八达汇入城外的山川湖泊。   听芸儿说,第二日在水井里就不见那条鲤鱼的踪迹了,应该是游走了。   ……   无论是婚约的事,还是一时心软花钱买鱼放生,对于萧函来说都只是个小插曲,唯一可惜的是,母亲周氏开始拘着不让她随便出去玩了,说是大了该有个女儿家的样子了。   萧函一点惧怕之心都没有,朝水井处看了过去,只见月光下井口水面波光粼粼,似是有什么活物在里面摇曳,   忽然一尾银白色的鲤鱼从水面跳跃而出破碎了波光,荡出一道极漂亮的弧线,瞬息间似是吐出个什么东西,直直落入萧函怀中。   萧函拿起来一看,是颗硕大饱满、圆润晶莹的珍珠,透着冰寒之气,即便是这般月色昏暗之下,还绽放着熠熠光晕,称得上奇珍了。   再往那水井里看去,那尾鱼尤在,而且仔细瞧了,它身上的鱼鳞纹路分明,晶莹通透之间辉煌如银,实在不同寻常。再联想这像是送给她的宝珠,萧函很快想起之前她让芸儿在这水井中放生的鲤鱼,虽然身形样貌变化似乎有些大,但似乎是同一条。   这是报救命放生之恩?   萧函怔了怔,这鱼不止是通人性,压根就是成精了吧。   等等,这不是个普通世界吗? 第222章 仙缘   芸儿是江南水乡长大的丫头,自幼被农家爹娘签了死契卖进贺府,放在贺老爷的独女贺小姐身边当贴身丫头兼玩伴。   许是进来的时候年纪尚小,也不懂什么骨肉离别之苦,贺家也不是什么刻薄仆婢的人家,她家小姐更加对身边人少有约束,不曾受过什么累,所以芸儿也将贺家当成了自己家一样,归属感极强,又正值年少烂漫,性子也很活泼。   近日却是犯起了愁,不知怎么自家小姐忽然对神仙妖魔鬼怪之事起了兴趣,命府里的人四处打探搜罗各种神仙志怪故事,连凡是沾上边的游记和话本也不放过。   老爷和夫人起初不在意,只当是年纪小爱好新奇趣闻,本就是当娇娇女养着,又不求她读书上进,参加科举光耀门楣。只是在闺阁中看看话本子,家里也不缺这点闲钱,自然是遂她的意。   但谁也没想到,这一上心便是三年之久。   时光如白驹过隙,转眼间离贺文溪及笄之年不远了。   这些年来,贺家千金在这永宁府名声也不小。一是这贺家小姐生得灵秀貌美,若非已然定亲,许配的人家还是京中的高门,恐怕贺家的门槛都要被人踩平了。   二是与这美名同样传扬开来的传闻,就是贺家小姐像是迷了心窍般,一门心思放在求仙问道之事上,丝毫不像寻常闺阁淑女,读女戒女训习女红管家。   外人私下闲言碎语道,这贺家千金纵然出落得再好看,跟九天仙女下凡似的,但凭后者这一点就不适合娶回家相夫教子。   贺老爷和周氏听了是愁了又愁,他们如何不气,也曾想过劝阻管教女儿,但诸多手段下来还是拿女儿没办法,打又舍不得打,骂也舍不得骂,只能盼着这些风言风语,不要传到京城去了,免得影响了女儿的名声婚事。   想着等到及笄婚配之年,女儿嫁入国公高门后成为世家大妇,也就不会再想这些虚幻飘渺的神仙故事。   虽是这样安慰着自己,但周氏仍藏着微微不安的心思,在夜里床上难寐之时,私语道,“老爷,你说……溪儿不会像、像二爷那般吧。”   向来在妻女面前软和的贺老爷,难得面色一肃,“怎么提起他了?不是说了嘛,就当我贺家没这个人。”   贺家二爷贺艾,像是个禁忌话题。周氏听这话也没生气,反而噤了声。她嫁入贺家的时候,也曾见过贺艾,他还是曾经引得京城闺阁少女一度倾倒的贺二郎。不管是满腹才华锦绣文章,还是生的风流俊秀,又继承家传医术,年纪轻轻便已了得。   谁能想到后来痴迷于修仙,抛下家人一去不复归呢。   贺二郎多年渺无音信,连封报平安的家书也不曾寄来,生死未卜,只怕是遇到山野劫匪或是葬身豺狼虎豹的腹中了。   贺老爷也为此郁郁不已,深藏于心,他自知资质平庸,令父亲贺御医失望,本以为二弟聪敏过人,寄托着全家希望,结果不管不顾就离家了。若非后继无人,恐怕父亲也不会早早从太医院退下来还离开京城迁居江南之地。   贺老爷也觉得自己语气有些重,安慰妻子道,“溪儿毕竟是个女儿家,总不能像老二一个男子那样,跑出去吧。”   周氏心中腹诽道,女儿早些年就以看家护院的名义请了好些武艺师傅,待了没多久人就走了都说没什么可教的了。要不是她拦着,只怕女儿一手厉害剑术如游侠爽朗风气,早就遮掩不住了,和痴迷求仙问道一样传得人尽皆知。   这样就更难嫁出去了。   周氏只庆幸,托她那位御医公公的福,早早定下一门好婚事,而且京城与江南远隔千里,想来也听不到这些传闻。   人有私心,就是周氏,也只是个有着七情六欲的寻常妇人,女儿纵然百般不好,不符合世俗贤良女子的标准,她也是偏爱的。若是她生的是儿子,绝对不会愿意让他娶这样一个不知妇德妇工又不安于室的女子。   但现在唯有在心里对女儿未来的夫家国公府暗暗道声歉,想着能多掩盖一时就多一时好了。   ………………   芸儿掀起珠帘,一手端着甜羹走了进来,看着自家小姐仍拿着话本子看得津津有味。就像外面传言的那样着了魔似的,想想她家小姐天生丽质,许婚的又是高门大户,可谓是前程似锦,本该是备受永江府的一众姑娘艳羡的,如今却成了笑话谈资。   好在老爷夫人仁慈没有迁怒于她一个小丫鬟,也有小姐护着的缘故。   芸儿心中感激,又不免劝道,“小姐,这世上哪有什么神仙啊。”   连鲤鱼都成精了,哪还有什么不可能的呢,萧函托着腮想道,却没有多说什么,那生出灵智的鲤鱼虽有来报恩,却很少显现于人前,甚至有意避开凡人。也对,万一让人瞧见了,可就不止在街市上卖出二十两的高价了。   这也就造成了府里没有一个人知晓萧函的‘奇遇’。   就是萧函在这里平安顺遂待了十几年,也才发现这不是个普通的古代世界。   萧函本来还没想好这一世的人生规划,是接手医馆做个大夫,还是谋个万贯家财当富贵闲人,抑或是像徐霞客那样游历天下,览遍湖光山色万千风光。但在知道这个世界真的有神仙妖魔鬼怪之后,立刻把那些抛之脑后了。   怎么选,再简单不过。   只是静下心来,萧函却发现没有那么容易,她曾经习过的修真功法也只是凝练出一些灵气来罢了,仿佛有层无形的薄膜始终无法突破。   萧函猜测这个世界的天道许是设下了某种法则桎梏,仙凡之间存在壁垒,且门槛极高,即便想要求仙问道,也难入法门。   仙踪飘渺,蓬莱难寻,就连山野妖魔鬼怪的故事也少有真实记载披露,也自然没有人相信这些。   但风过留声,雁过留痕,这世间必然还是存在一些痕迹的。   萧函思索时,丫鬟芸儿还说着外面的趣闻,“……那里有十里荷塘,这时节开的正好,许多姑娘划着小船去采莲蓬,小姐要不也去看看。”   看着她也才十六七岁正活泼的年纪,萧函笑了笑,“你要是喜欢,便去玩吧,我准你几日假。”   回来时芸儿同萧函说起外面十里荷花的盛景,还带回一篮子莲蓬菱角,厨房还用做了点心甜汤。   江南的确是适合养老的富贵闲适之地,烟柳画桥,风帘翠幕,重湖叠巘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钓叟莲娃。千骑拥高牙。乘醉听箫鼓,吟赏烟霞。这些可不是随随便便夸的。   萧函过往也没少看过,但芸儿只觉得她家小姐这些年对修仙问道的事越发入迷,那些外头千金小姐参加的诗会游园,是一个也不曾去过。   说来也奇怪,小姐痴迷修炼,但夫人与其他官宦士绅家的夫人家眷去寺庙道观上香祈福举办什么法事佛会的,小姐去过一两回就不再去了。   那是因为那不过是世俗收取信徒钱财的寺庙道观,既没有真佛,也没有道法。   ………………   永江府繁华,富贵人家多如过江之鲫,作为数不多又常见的精神娱乐,戏曲这行业也就竞争十分激烈了,有官办的也有民办的,各种流派曲艺项目,红火的戏班子没有十几二十个,也有七八个。   丰翠坊是永江府的一个老戏班子了,但不算排在前列,随着年岁青黄不接捧不出名角来也就越发没落了。   但近日却异军突起,场场爆满,在永江府风靡一时。   听闻是他们家的班主得了新的戏本子,还不是俗套的才子佳人,王侯将相,而是新意十足的神仙志怪之说。   在芸儿将这事说与自家小姐听的时候,就知道她肯定会感兴趣,可这外头传遍了,就算瞒也瞒不住。   江南风气纵然较其他地方开放些,但像贺家小姐这样未出阁就明目张胆带着个丫鬟逛戏园子的实在少见,贺老爷和夫人大概也是觉得反正也管不住,也就任她恣意了。   好在没有直接坐在大堂,还是挑了个楼上的雅间,芸儿给了跑堂的小丫头一块银角,让端上等的茶水和点心瓜果来。   即便这样,也引来了不少注意。   “那就是贺家的姑娘吧。”隔着帘幕,只隐约能瞧见身影。   说起这贺家千金,永江府不知多少女子羡慕得扯坏了帕子,生得美貌不说,还能有这样一门顶好金贵的婚事。但这人果然也难有十全十美的,贺家姑娘样样都好,偏生心眼是个痴傻的,沉迷什么修仙问道,还四处搜罗山野精怪,妖魔鬼怪的事迹,各种各样的古籍孤本,花的银钱不在少数。实在是特立独行,不同寻常。   于是就有人问了,“这样的女子,那高门大户怎么会许婚?”   知晓一些风声的人回道,“听说这婚事是京城里的老国公定下的,哪怕老国公去世,后人又怎么敢违背遗愿,退了这婚事。”   “连知府大人都对贺家宽待几分,还不是因为看在国公府的面子上。”   说这话的人不免带些酸气,论家世门第,哪怕贺家是从京城来的,放在江南也不过平平,但光凭这门婚事就与他们不同了。这也是为什么贺家夫妇怎么也不愿意舍了这门婚事的缘由。   在这个时代士农工商,再往上的高门勋贵,甚至皇家,想要跨越阶级何其难。男子可以寒窗苦读科举取士,参军从戎建功立业。女子则更多只有嫁人这一路了。   彩袖殷勤捧玉钟,当年拚却醉颜红。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   台上唱腔婉转,一生一旦两个伶人水袖翻飞,粉墨重彩,眉目生情。这开场的还不是那新戏,还是简单的才子佳人一波三折最后合家团圆的戏码,就这样看入迷的人还有不少。   就是身边的丫鬟芸儿也看得两眼发光。   萧函想着,就是在这古代世界发展丰富精神娱乐,想必也能挣不少钱财,甚至留名一时。   说的是一少女偶然在山野间救下受伤的狐狸,悉心照料后放生山野。数年后狐狸前来报恩,表露身份乃是青丘狐族太子,对其一见倾心,意欲迎娶少女为妻。   这一出狐狸娶妻却是吓坏了少女,道自己尚有父母在家,不愿远嫁。那狐太子却是不依,硬是让少女坐上了花轿。   后送嫁途中路过一葫芦道人将其拦下,声道人妖殊途,这段姻缘本就不被天意眷属,也非两情相悦,岂可凭一己私欲强娶回去,坏了天理纲常,报恩变害人。   经过一番漂亮的斗法,最终狐太子及其臣属仆从,奈何不了葫芦道人实力高强,只得败退。葫芦道人将那少女解救送还归家,与父母共享天伦。   期间还有不少看客磕着瓜子点评,“这报恩非得娶亲,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妖怪的习俗?”   “那狐太子化成人形长得也挺俊美的,又是奉上金银珍宝,真心实意求娶,为什么那姑娘不愿意嫁呢?”说这话的还是二楼处用帘子挡着的一些女眷,私下议论着。   有上了年纪历经世事的妇人道,“嗨,再怎么尊贵,也是妖怪,难不成和狐狸洞房,而且还要远离父母,此生再难相见。连那葫芦道人都说了人妖殊途,不成姻缘,这说的应该就是门当户对,不能随便许人。”   萧函六觉灵敏,听了只觉得这台上的戏有趣,台下的话也是世态百相。   等到第二个戏目上来,又是另一个故事了。一陶姓寒门年轻书生,父母早逝,又家贫无钱读书,便索性入赘了一富户家。岳家督促他上进读书,好早日考上秀才举人。书生就在岳家安排的山上竹屋静心苦读。春去秋来,竹屋门前的桃花盛开,满树灼灼之华,书生在树下吟诗,好一番风流。   当夜,书生就听到有叩门声,开门一见,竟是位貌美的粉衣少女,自名桃华,声称落难至此,请求书生收留。   那少女生的花容月貌,性子又温柔多情,还对书生倾心不已,书生也没有推拒,将其留了下来,此后桃华就留在竹屋里为其打扫研墨,红袖添香,两相缱绻。   戏唱到这里,台下就有人开始嘀咕了,“桃夭说不定就是那桃树幻化出来的花妖吧。”   “即便不是桃花妖,也肯定是山野间的妖精鬼魅吧,深更半夜的山上,哪里会出现什么良家女子。”   “美人投怀送抱,哪有拒绝的道理,而且说不定是仰慕他的才华自荐枕席。”   不以为然的看客多是男子,自古男子三妻四妾,这顶多算是个没有名分的外室,山上清冷寂寞,聊以慰藉也不算什么。   而楼上的一些女眷看着心里不爽快,却又不好多说,免得被人指摘善妒。只能暗啐一句写戏本的人,写的什么玩意,尽是成全了男子,想那书生家贫穷酸,便有富家女和岳父倾力资助,让他没有任何后顾之忧。在山上读书读得闷了,就有桃花幻化成美人红袖添香,无一处不顺心如意的。   台上的戏继续唱着,书生妻子到过山上竹屋几回,送换洗衣服又送亲手做的羹汤,隔段时间就要来探望的。那少女桃华果然是竹屋前桃花所化,每每都能施术法隐去身形,让书生得以遮掩此事。   夜里书生拥桃华入怀,一番郎情妾意,说这不是长久之道,又言他妻子善妒,岳家满是铜臭味又轻视苛待他,让他受了许多苦楚折磨,唯有桃华一妖是真心善待他。   那桃华本为桃花妖,生出灵智还不到百年,懵懵懂懂又对书生倾心,自然是对他的话无不信任百依百顺。   于是书生便教唆桃华用法术谋害他的妻子和岳父岳母,称唯有这样他们才能下山长相厮守。   戏唱到此处,书生的丑恶面目展现,台下看客无不震惊,原以为不过是个三心二意的才子佳人故事最后坐享齐人之福罢了,想不到书生竟有如此恶毒的心思。那桃花妖不知人情世故,一心恋慕情郎,但台下的人怎么会看不出来,书生分明是要谋财害命,将岳家家产占为己有。   顿时就有人想掀掀桌骂了,“这种人读的什么四书五经礼义廉耻,他妻子和岳父真是瞎了眼了。”   “知人知面不知心,这还是入赘的女婿,即便没有桃花妖帮他,日后考上秀才举人,一朝得势,也不对他岳父家报恩,活生生的白眼狼。”   好在重要戏码到来,又是一位道人出场,不比上个戏目中落拓不羁的豪爽葫芦道人,这位打扮得显得更加仙风道骨,有高人气质。他发现书生身上有妖气,一拂尘将他拦下。书生自然不敢吐露真相,但在道人追寻下,还是察觉到了桃花妖。   书生便又是谎话张口就来,哭诉称自己被妖精缠上,请道士出手灭妖。   这番歹毒心机生生将他妻子岳家和桃花妖玩弄于股掌,最后好独占家财,又将罪名推到桃花妖上,自己一身清清白白,什么坏事也没做。   若说上一个狐狸娶亲的故事,众人还是看个新奇趣味。那这个故事就是让人看得不平静了,桃花妖是无知作恶,但人心之恶更胜过妖魔鬼怪。   戏园子里热热闹闹的,看客们十分激动,纷纷期待后面的戏码。   结局终归没让人失望,那道人从桃花妖手下救下了书生的妻子和岳家,又揭穿了书生的谎言。最后书生被官府捉拿,被判流放边疆服徭役。而那桃花妖也被道人打回原形,变回一截枯木,道人叹道,桃花妖能生出灵智何其不易,却错信他人,险些害人性命罪孽深重。倒不如归于深山,重新修炼。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若非那道人出现,书生妻子一家就要命丧桃花妖手下,他们难道不无辜可怜?书生虎狼心肠,那桃花妖也是帮凶。”   看客们对桃花妖的结局争议最多,至于书生,那无一不是唾骂的。要是出现在眼前,非得踩上几脚不可。   最高兴得莫过于赚得盆满钵满,又扬了名声的戏班班主,拱手作揖笑呵呵高声道,“明日还有新的,还望诸位再来捧场啊。”   芸儿也高兴能陪小姐看这么精彩的两出戏。直到台上散场都还有些恋恋不舍。   萧函望着楼下的戏台,目光微凝了一下,最后叹道,“这戏……写得不错。” 第223章 仙缘   今儿个排狐狸娶亲,书生与桃花妖,明儿个排神仙戏耍神棍骗子。   丰翠园靠着新戏本在永江府红红火火,就连市井街巷,茶楼酒肆也在谈   论这戏,当然也少不了丰翠园班主背后使银子宣传宣传,想要在这江南富庶   之地博出个名头实在不易,好在场场上座率都很高,戏班还大赚了一笔银   子。   喝水不忘挖井人,戏班班主也知道能有这般名利双收多亏了写出这新奇   戏本的人。最重要的是将人伺候好了,免得别被其他戏班给挖了过去。   别说戏班班主当初还没怎么将人当回事,只是见人落魄,难得好心施舍   了几顿饭。没想到这人还识文断字,见他这是个戏班就说要排上几出戏,看   上去像是个爱戏成痴的人。   班主见了他给出的话本子起先还有些犹豫,这种戏过往在永江府也没排   过,他也判断不出好不好看,要不是戏班实在撑不下去了,来来回回也都   是唱烂的旧戏本,班主还真不一定敢用起来。   不想真的剑走偏锋,风头将永江府的其他戏班子都压了下去,连带园子   里的几个青衣旦角都捧红起来了。   已经有达官显贵家来预定下月戏班到府上唱戏了,只待这阵借着这股热   劲在永江府彻底传扬开来,戏班名声最重要,打响了名声日后的银子自然   滚滚来。   班主正眉开眼笑盘算时,有个园子里的伙计过来传话,说二楼雅间有位   客人想见一见写戏的人。   戏班班主先是一咯噔,以为这么快挖角的人就来了,后听伙计附耳告诉他是贺家的千金。人家娇娇小姐,也就不可能是别的戏班派来打探的钉   子。   关于这位贺小姐的传闻,班主也听过几耳朵,会来戏园子看这几出神仙   志怪的戏也不奇怪,正投了她的爱好吧。但喜欢到连写戏本的人也要见上一面也是少见。   谁让人家出手阔绰呢,班主也乐意去传话。   这些戏本都出自一人之手,此人姓辛,也没人知道他的名字,自从他写   的戏本在园子里火了之后,旁人见了他都称了一声辛先生。他成天也不爱   出门,就关在屋子里写戏本,喝酒。一如他初来时的落拓不羁,放浪样   子。   来了丰翠园后,他也没别的要求,三餐一宿足以,然后便是唱好他写的   戏,听的人越多越好。多的银两他也不要,不少人都觉得他是个怪人,虽   能舞文弄墨,写得一手情节曲折离奇的好故事,但看起来也不像是有功名   在身,不然也不会是这副样子。   “不见不见。”听了班主的传话,辛先生摆了摆手,即便班主说是喜欢   他写的戏本的人,他也不甚在意,本也不是为了追求名利写这个的。   辛先生不肯,戏班班主总不能强拉着他去见,只好亲自到贺家小姐面前   道声歉意。   萧函听了也不生气,什么也没说微微颔首便走了。留下戏班班主倒是有   些狐疑,这到底是想见还是不想见啊。   ………………   出了戏园子,萧函让芸儿去同芳斋买了几样点心打包回去。   贺府,周氏本来还想就女儿明目张胆去逛戏园子的事说几句,但见到女   儿特地买的她喜爱的莲心酥,气到嘴边便已消了一半。说女儿不服管教,   但有时候又分外熨帖细心。   周氏这么多年下来也看出来了,要是她这天仙般的女儿肯对别人多用三   分心,周氏也就不用担心她以后会不会在国公府吃亏了。可她偏偏十分心   思,九分花在那什么求仙问道上,还有一分念着孝顺他们,别的就什么都   没了。   萧函其实还买了贺父喜欢的蜜三刀,但贺父却不在家,她随口问了一句,母亲周氏就道,“你爹他去医馆了。老实说贺父的医术真不怎么样,便是有位御医父亲也只是学会了些皮   毛,但这到底是贺家的招牌,贺父还是希望能将其保留着传下去的。也就   招了几个坐堂大夫,看病问诊的事他插不上手,也就时不时过去转悠一   下。   哪怕没有特别厉害的大夫坐镇,光靠制药也足够贺氏医馆在永江府立足   了。   萧函还让贺父将这些方子借永江知府的手献了上去,那些高官显贵府里   多的是妙手回春的神医,看不上这一两个药材简单低廉的方子,但却是适   这份功劳不说在朝廷那里留名,永江知府也会记着照顾一下贺家的。   “别以为几样点心就哄住我了,今儿个去逛戏园子怎么回事?”周氏语   气看着是挺重,却掩饰不住眼底的偏爱,“你也不多多顾惜你的名声。让   别人见了,不知道会怎么说呢。”   萧函笑意浅淡道,“丰翠园新排了几出戏,讲神仙志怪之事,颇有趣   味,娘也可以去看看,我见刘夫人,王夫人带着家里的女眷在那里呢。”   令周氏伤脑筋的一点,就是女儿毫不掩饰她对求仙问道之事的兴趣,你   说稍微掩饰一下,信道信佛还能博个心怀仁善淡泊名利的名声呢。   她微叹了口气,“江南到底不比京城,你在这里是可以随性子些,但到   京城,只怕人家就会将你从头挑到脚了。”   “那便不去就是了。”萧函放下茶盏,盈盈一笑道。   周氏沉了沉心,面上神情越发苦口婆心道,“这可是你祖父和老国公定   下的婚事,哪能说不去的。”   萧函脸上的笑意略淡了些,“爹娘还想着国公府的亲事呢,我听闻老国公去世,国公府里的人至少要丁忧一年,嫡系子孙需守孝三年。”   周氏叹气道,“是啊,去岁老国公走了,我和你爹还准备了奠仪送过去。要不是这路途遥远的,理当带你去国公府拜访一趟的。老国公在的时候对我们也挺照顾的。”   别以为她不知道爹娘派去送奠仪的人是怎么在国公府吹嘘她的名声。   虽说萧函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好的,但是与贤良淑德,蕙质兰心这些字眼应该沾不上什么边的吧。   萧函无比确定她娘应该花了不少银子,贺家家底还算厚实,但周氏平日得,萧函也不能对这一片慈母之心说什么。只是萧函百思不得其解,这些年她都有意潜移默化改变爹娘的态度,好   取消这婚事,怎么反而他们表现得更上心,态度也更坚决了呢。   待萧函陪着母亲说了好一阵子话又吃完点心才回房后,周氏脸上更显愁容,“溪儿这一天天的对求仙问道入了迷,连国公府那样好的婚事也一点   心思也没有,这可怎么办呀。”   她怕改日女儿就要挽了锥髻到山上道观清修了。   周氏身边的嬷嬷婢女也不知该说什么,他们家小姐这明显就不正常啊。   若是寻常的痴迷兴趣顶多惹人笑话罢了,现在却是连嫁人都不愿意了,试   问问这永江府的姑娘小姐们,听了这种金贵婚事哪个不动心,她们家小姐   不会是傻了吧。   一个嬷子说起前朝有位才女,痴迷诗词,最后婚嫁不幸郁郁而终,她父   母都认为是那些诗词害了女儿,将她的诗文词稿尽数焚毁。   周氏狠不下那个心,但也不想女儿有朝一日清心寡欲抛却红尘,尤其是   像她二叔那样一去不归。于是心中更加坚定要将女儿嫁入国公府,断了她   去追求那缥缈无妄仙道的心思。   ………………   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   太谢氏也在为儿子犯愁呢。   去岁老国公驾鹤西去,她两个儿子的婚事都须往后一拖就是三年,府里   最为上心的是她的长子,也是前国公嫡长孙现在的世子顾焕的婚事,定的   是左相的嫡女。那孩子她也见过许多回,品貌出众,堪称天作之合。谢夫人是极为满意   谢夫人心里对左相家的姑娘还有些愧疚怜惜,那姑娘已经十五了,再拖   个三年,十八就算老姑娘了,说出去不好听。等以后进了府她再好好补偿   大儿媳。   至于次子顾祐,谢夫人想想就有些头疼,他这门婚事定的比他兄长还   早,还是老国公亲自定下的,说无论如何也不能变。   她知道公公是个极重情义的人,在世最后那几年还常念起贺太医的救命   之恩,说贺太医的孙女肯定是个好孩子,顾祐能娶了她是他的福气。这话   都说到这份上了,谢夫人还能怎么说,哪怕挑剔一句贺家姑娘的不是,都   能背上不孝的名声。   老国公去世后,她身边的管事嬷嬷也有撺腾过她,做主退了这婚事,好   为二公子再寻个门当户对的妻子。   谢夫人有点动心,只稍稍在给婆婆国公老夫人请安时透露点意思,以为   老夫人向来宠爱顾祐,应该也是愿意的。结果被二话不说打回来了。比起   疼爱的小孙子,老夫人更在意的是老国公的遗愿。   就凭这一点,她也不能怠慢了贺家的姑娘。以后娶进门了也得好好供   着。 第224章 仙缘   无论是老国公夫人,还是如今当家作主的定国公,她的夫君,态度都十分明确。先人遗愿加孝道这道招牌压下来,谢夫人再也不敢多言,只好作罢收了所有的心思。   这些年,先是老国公身子不好,后就是国公府大办后事,夫君承继爵位,还有向朝廷请封定下世子。整个国公府都处在风口浪尖上,主持中馈的谢夫人忙得不可开交,也腾不开手去江南打听一下那位贺家姑娘人品性情如何。   难得有了空闲,谢夫人想起老国公葬礼时,远在江南的贺家还送了奠仪过来。她身为国公夫人正二品诰命,还不需要去亲自接见几个远方亲戚友人派来的仆役,当时就打发底下人好生招待了。   身边伺候的岳嬷嬷,就是内宅的大管家,对谢夫人私下道,“……那贺家瞧着像是眼皮子浅的。”   与这京城里的勋贵世族相比,格调自然差了不止一两个档次。尤其是进了国公府后还撒了不少银子给府里的下人仆婢,为那江南的贺姑娘营造名声。   但这种浅薄手段,长年浸淫在高门大户里待着的岳嬷嬷哪里看得上,也就碍于国公府的主子们顾念旧情,交待下来不能怠慢了未来的亲家。岳嬷嬷才忍了没做什么,等到国公夫人一问,她就一五一十地说了。   “据他们说,贺家的小娘子养在深闺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最喜欢在家读书写词绣花,性子十分温柔和顺……”这都快夸出花来了,可这话里有多大的水分,就不知道了。   二公子顾祐也是岳嬷嬷看着长大的,也是希望未来的二少夫人能是个好的了,不然实在委屈了。   谢夫人揉了揉眉角,叹道,“要真有说的一二分也就好了。”   顾祐虽不如他兄长顾焕承继世子之位,却也是极为出挑,文才武略,样样精通,就是年轻气盛性子桀骜了些。若贺家姑娘真是那种贞静柔顺的大家闺秀,倒也还算相配。   既已改变不了的婚事,谢夫人只能往好的想了。   贺家底子薄,虽听闻前两年向朝廷献上了几个方子,博了些名声,但根基依旧不够,也没什么亲族,好像贺家姑娘还是独女,连个旁支帮衬的兄弟都没有。哪怕京中稍次一点的人家也看不上这样的亲事。   谢夫人也不能埋怨已逝的老国公,也希望日后夫君和老夫人能多照顾一些顾祐。   ………………   周氏的心思愁肠百结,还费心的睁眼说瞎话,生怕错过了国公府这个看上去不错的冤大头。国公府那边依旧鲜花着锦,富贵无双。   这些都暂时与萧函没什么关系,恰逢十五月圆,萧函又一次见到了开启了她对修仙世界认知的龙鱼。   那夜它携宝珠投入萧函怀中,不仅是念着救命放生之恩,也是为着她说的那一句‘独一无二。’。   在敖泽懵懵懂懂的记忆中,它生来就与其他鲤鱼不同,那些同类也不与它亲近嬉戏。尽管它潜意识里的本能也在暗示着它好生修炼,终有一日,它是要离开所生长的那片大湖。但那不知多长久岁月的孤寂,还是影响了它。它更没想到,它离开大湖的方式会是被渔夫所捕。   那日其实是它修行积累下的一次脱胎换骨,不想熬过了痛楚,却昏沉沉随水波卷到了芦苇丛中,遇到捕鱼人也无力反抗。   萧函和芸儿要不是临时起意,它运气好点还能成为某大户人家的观赏鱼,差了就是别人腹中食了。至于龙王的报复,大抵也是没有的。经过三年修行,又有萧函送了一门修炼功法,敖泽苏醒的传承记忆也越来越多。   比如,“这世上早就没有真龙王了。”   萧函初听时,微微一愣。   敖泽十分亲近她,既有放生之恩,还给它取名教它修行,它如今就算再回到那大湖里,那些鱼虾蟹,不管开没开灵智的,都会乖乖的服从它,龙族的血脉天生对其他水族有着威慑力,哪怕只有浅薄的一丝,一旦觉醒了,便与那些凡鱼不同了。   它对萧函知无不言,说好像很久很久以前,全天下的龙族都飞升上界了。世间也再无真龙的气息,也正是没有龙族前辈的庇佑,不然像敖泽这样怎么说也承继了一丝的血脉,却落得被捕上岸差点被宰的下场。   萧函猜测像龙族一样举族飞升的仙妖肯定不在少数,说不定仙凡壁垒就是在那时定下的。   像敖泽这样没能上去的,被留在凡间的,自然更加艰难。   吸收日月精华,耗费了三年之久才炼化了横骨能与人言,觉醒了体内的一丝真龙血脉。   在苏醒了那些传承记忆后,敖泽也有些郁闷,哪怕它的心智并不完全,尚且如幼童懵懵懂懂,但也知道天下再无真龙是什么概念。它闷闷的在水下吐着泡泡,这还是它做鲤鱼时的习惯。   萧函笑了笑,低头轻声道,“也许你能修成这世间唯一的真龙。”   这也不是没可能的。   鲤鱼尚能跃龙门,何况敖泽觉醒了真龙血脉,假以时日修炼又遇上大机缘,成为这世间唯一的真龙。   后来萧函在惊觉这不是个普通世界之下,指点了它几门修炼功法,敖泽也迅速入门了。   对比起来,萧函还没摸到修仙的门槛。   这尾小小的龙鱼,说不定是真有气运在身。它自出生以来并无名字,萧函思及龙族有敖姓,上古有大泽,便取了这个名字。   看敖泽的修行进度,甚至都已经无师自通掌握了传承记忆里的一些控水之术,萧函也没什么好嫉妒的,许是过往世界里顺风顺水了些,这世就给她提高了些难度。   敖泽是个知恩图报的龙鱼,许是第一次经历生死之危,被人以钱财买卖,给它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它对萧函示好的方式就是不断送珍贵的金银珠宝。   起初是那枚价逾千金的宝珠,后来随着它修为渐长,掌握了不少术法,附近的江河湖海都有去过,带来的金银珠宝也就越来越多。   这井底一片亮晶晶的,都快沉满了。   也就萧函比较警醒,早早封了这处井,也不让府里的下人靠近此处,不然第二日就要传遍永江府,成为奇闻了。   旁人关注的不会是贺家得了什么样的奇遇,而是贺家家财万贯珍宝不计其数,惹人嫉妒眼红了。   想想萧函昔日还动过经商当个富贵闲人的念头,龙鱼敖泽不过来了三次,就足够达到这个小目标了。要是萧函不去研究这世界的修仙之道,想要平安富贵一生也可以满足了。   但容易实现的事情,总是会让人厌倦的。而且明知这世上有神仙妖魔的踪迹,让萧函不闻不问,装聋作哑当作不存在,也实在太难为了。   穿越了这么多世界,萧函懂得的一个道理,那就是不要难为自己,何必憋着心痒痒呢。   ……………   相比起来国公府素来厚道念旧情,嫁过去日子总不会太差。后一句是她与老爷贺璋说的,周氏倒是想在女儿耳边念叨,但也要她听得进去才行。   但新戏想要红遍整个永江府,甚至江南之地,也是很慢的,一天戏园子从早至晚,也只排几场戏,场场爆满也只能容纳一定的看客,唱得也不是什么名角。   辛先生却好似习惯了一般,依旧闭门不问外界的事,只顾饮酒,写故事,戏班上下待他是冷落还是热情都是如此作派。   又是一日戏园里桃艳曲绵,曲词婉转。   不,是个乔装过的豆蔻少女,十四五岁的模样,辛先生一眼便认了出来,他微挑了挑眉,“此地不是姑娘该来的,还是回去吧。”   辛先生想应是哪家贪玩好新奇的小姑娘,女扮男装闯了进来,或许还买通了给他带酒的伙计。戏园子在世俗中人眼里是什么,他也知道,于他可有可无,只是对这小姑娘的名声会有影响吧,也不愿沾染上什么多余的是非。   “我是来向你求教一些事情的。”萧函笑了笑。   她放下酒壶,又在辛先生疑惑皱眉之间,将袖中一样东西贴在了身后闭合的门上。   灵气微散间,四周气息骤变,院子里的风,鸣叫的蝉也停滞了一般,一动不动,任外面戏园再热闹喧嚣,也不会有人察觉这里的异样。   辛先生脸色微变,不由得脱口道,“问什么?”   萧函微微一笑,“问成仙之道。” 第225章 仙缘   无论是萧函以符箓布下结界,还是她道出的那句话,都成功地将辛先生给吓住了。   原来是他错看了,   眼前这个女扮男装的小姑娘压根就不是一般人。   辛先生知道自己的几两本事,这封锁了四周气息的结界,就是想逃也逃不掉。他其实是想得严重了,萧函不过是免得有人打扰他们罢了,没有别的意思。   萧函虽至今未能摸到如何成仙的门槛,但过往的一些修真手段还是能用得上的,三年下来也耗费时间精力炼制出了一些可用的符箓,要不是为了与这位辛先生见上一见,她还舍不得浪费一张结界符。   结界之外,凡人一无所觉,这里是永江府,萧函长大的地府,又有父母在这里,她也不希望闹出什么风波来。   “在下名照,字丹明。”辛先生维持面上的镇定,拱手作了一揖,“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他素来游戏人间,不在乎世人态度,但在真正实力莫测的修行者面前,却是不敢妄自拿大的。   萧函笑了一下,“我姓贺。”   略交谈了一会后,辛照的戒备警惕心陆续减弱,也是相信萧函是真的来求教,而非找麻烦的修行者。   “至于成仙之道,恐怕要让贺姑娘失望了。”辛照语气坦然,“我也不是什么真人,只是个爱写故事的人罢了。”   辛照自称是个散修,或者说是个落魄书生,青年时还得过前朝秀才功名,当然放在现在算不得什么了。不过他志也不在仕途,自家人离世后就开始四处游历,从各处听来了许多奇闻异事,心生痒痒都记了下来,还编成戏本让一些戏班传唱。   丰翠园并不是他第一个逗留下来的地方,他写的故事也曾在大江南北流传过,只是身在永江府一隅之地的萧函不曾听过。   他也没想到此处还会遇到修行者。   据辛照多年见识,修行者向来隐匿山林或凡间,很少显露人前,掌握法术神通的也没那么多,尤其是像萧函那样随手就能布下结界,年纪还这般轻,他都怀疑是他不知晓的名川大山隐逸修真门派的弟子了。   至于后者,萧函多问几句,辛照知道的也不多,只是听说过往北一点的地府,还有少数的宗门存在,只是几乎都不怎么出来了,可能有些断绝了还不为人所知呢。   比起记载各类奇闻异事,辛照似乎也并不是很热衷修仙问道之事,本人也文弱的很,要是对上几个武力高强的游侠土匪,也是挨揍的份。   和辛照的一番交谈之下,萧函收获良多,还顺了一些记载山野精怪的话本子。   而送走她后,辛照也松了口气,但转瞬那些心情就一扫而空,然后打开贺姑娘留下的那瓶春日醉,却发现味道浓郁霸道有些不同,戏班的伙计去给他打酒,买的是二两一壶的春日醉,但这瓶,却是传闻中酒家珍藏的极品春日醉,千金不换。   入口清冽自喉间好似燃起熊熊烈火,翻滚着一路烧到胃里,烧得整个人都热起来,热进四肢百骸,又翻滚着涌起极甘醇的回味。   不过一会,酒壶已空了大半。   辛照心中叹道,饮了这极品春日醉,永江府也算不虚此行了。   ………………   敖泽的传承记忆和辛照所述的,似乎便是此方世界修仙的贫瘠现状,还记得萧函最后问他,“这世上,真的有人求仙得道成功了么?”   辛照面上有些怅然,“曾经有过,现在却是少了。”   上一位不知是几百年前,还是上千年前了,对比今日,成仙更像是传说中虚无飘渺的一个概念。   萧函一观辛照的面相,便知他的骨龄早已过百,所以他的功名也是前朝的。真算起来少说也有一两百岁了,而且还能继续长长久久的活下去,无病无灾,许是连他也不知道自己半只脚其实已经踏入仙途了。   萧函也没多问什么,这个世界,各人有各人的仙缘。   如敖泽的血脉觉醒,又如辛照心胸开阔随心而为,游戏红尘。也许哪天她寻到自己的仙缘,那点阻碍她的薄薄壁垒也就不算什么了。   丰翠园的新戏依旧唱着,但某一日戏班里的人就发现写戏本的那位辛先生留下一张纸条就告辞离去了。除了戏班班主沮丧,其他戏班高兴之外,其他关注此事的人并不多。   萧函听了也没怎么在意,辛照实力是弱了些,但一些糊弄普通人的障眼法脱身,还是会的。   临近冬日,周氏忽感身体不适,连胃口都有些不好了,以为是吹了冷风着凉了。   萧函亲手为她把了脉,露出一抹笑容,“是我该恭喜娘亲了,娘亲身怀有孕,要给家里多添个弟弟妹妹了。”   萧函的医术,自家人都是知道,比医馆里坐堂大夫还要好,无人怀疑。而陆陆续续的,周氏的妊娠反应也显现出来了。   贺夫人有孕,这对整个贺府来说都是好消息。   周氏生下女儿之后多年肚子都没个动静,以前还找高僧算过说命中注定只有一女。两夫妇便歇了心思,反而是萧函一直都有为父母调养身子。   周氏有孕的这九个月,萧函可以说是悉心照料。周氏一是感到极为熨帖,另外也想着生个儿子,好等女儿出嫁后娘家还有个兄弟能够替她撑腰,不至于让她受了委屈都没人说。   京城定国公那边也打发人来送了不少滋养的补品,周氏有心又在女儿面前,将国公府这门亲事夸了又夸。   孩子生下来后,还是萧函给取的名,为清晏二字,   贺清晏。   …………   萧函出来已经有一年了,这一年里可以说是走遍了大江南北,也逐渐看清了此方世界。   就如同抽走了极大部分精气神的孱弱病人,那些精气神便是大量的仙妖神魔,还有利于修炼的灵脉。传承断绝,灵脉枯竭,自然修仙艰难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这方天道有意为之,将仙凡两界隔开,设下重重壁垒,就是不知断没断成仙之梯。   萧函倾向于天道还是会给世人留下一线生机。   如辛照可以长生,敖泽连龙角都快修出来了。萧函离开永江府,没想到敖泽也跟了上来,平日也就隐匿在水脉中,那些凡夫俗子捕鱼人也伤不到它,哪怕碰上了心存歹念的修行者,逃脱是不成问题的。   谁让这世间隐匿的那些修仙者,实力弱的可以,辛照还真没蒙她。   萧函还碰到过几个自诩是得道高人还受到不少供奉敬仰的家伙,但一试之下,那些法术神通犹如街头把戏薄弱如纸不堪一击,实在是令萧函失望得很。   也不怪世人都不信有神仙存在了。   瀑声冲峻壁,经影漾层河。   萧函坐在江河的一只小渔船船头上,此段河流湍急,她就从一个老叟手中买下了渔船,逆流而上。钱财她是不缺的。甚至有敖泽在,随随便便就能弄到几颗珍珠来,它还自发地在饭点的时候,唤来鲜嫩肥美的鱼虾跳到船上给萧函送餐。   没一会儿,船头都快堆满了。   回想起与敖泽初见的场景,萧函不禁摇了摇头,许是敖泽龙角已生,不复昔日鱼鳞,有了真龙的觉悟,与这江中凡鱼终是不同的。而那些成仙的修行者,观世人是不是也如同蜉蝣一般呢。   萧函微微沉思着,冥冥之中仿佛陷入了某种参悟的玄妙境界里。   敖泽绕着渔船游来游去,自带的震慑令小船在水上十分平稳前行,也不让其他水族靠近打扰。   几日浮舟落日过后,穿过层层浓雾,望见远处连绵不绝的青山,萧函终于来到了此行的目的地,忘琊山。   辛照也为无缘见到那位山主,感到惋惜,听闻能见到他的人极少,许是位讲究缘分的修行者吧。   萧函将小船停泊靠岸,进入山中,草木清香芬芳,还带着雾气,忽然听见远方传来飘渺的歌声,“观棋柯烂,伐木丁丁,云边谷口徐行,卖薪沽酒,狂笑自陶情。   苍迳秋高,对月枕松根,一觉天明。   认旧林,登崖过岭,持斧断枯藤。   收来成一担,行歌市上,易米三升。   更无些子争竞,时价平平,不会机谋巧算,没荣辱,恬淡延生。相逢处,非仙即道,静坐讲黄庭。”   萧函循着歌声过去,也没遇到辛照所说的重重阻碍迷障,只见山上有位玄衣高冠的男子,眉清目朗,唇角含着温润笑意,一派清雅风流,意态飘逸,予人一种超凡脱俗的感觉,恍若神仙中人。   他笑眯眯地望着萧函,目光中竟透着几分慈爱。 第226章 仙缘   萧函一愣,对方的容貌气度,还有几乎没有设下任何阻碍的明显态度,令她心中隐隐浮现出一个猜想。   同时也道出了那声,“……二叔。”   贺家自祖父贺御医那时起就没什么亲族了,周氏那边的家人即便她见得不多,显然也都是些普通人,唯一可能符合眼前人标准的也就那位早年离家出走贺家视为忌讳避而不谈的贺二叔,贺艾了。   玄衣男子眼底划过一丝赞赏,不止是对她的聪慧,也对她能寻到这里来,此地无论是离京城还是江南永江府都路途甚为遥远,崇山峻岭长途跋涉对个男子来说都艰难,何况一少女。   若非她一踏入此山中,贺艾就感受了她身上与他血缘上的联系,撤去了迷障又命山中精怪不得伤害她分毫。   所以萧函才会进来的这么顺利。   哪怕是已经踏入仙途的修行者,难得见到自己还在尘世中的亲人,也会忍不住顾念一二,而且贺文溪还是他的侄女,也不怪贺艾第一眼就露出长辈的慈爱了。   贺艾的语气很温和,“你怎么到这来了?可是家里有了什么变故?”   其实贺家人不知道的是,贺御医去世时,贺艾出现过,那是他最后一次归家,但也是在外面远处默默多看几眼灵堂棺椁,天人五衰,生老病死寿数已定,即便他已然超脱,也不能随意插手。   之后他也没有出现在兄长贺璋面前,并非是他冷情,只是没有什么必要了。仙凡有别,若留了痕迹反而会给兄长带去麻烦。   他已然出世,又何必再去打扰俗世中的贺家。   萧函作为晚辈,躬身敛衽行礼,态度不卑不亢,“家里一切安好。”   萧函说的也是实话,她有心寻找此世界的仙道,却也不愿意让父母徒担忧虑,每隔一两月便会有报平安的书信送回去,甚至她在某个驿站花钱准备了一大包定期信件。   …………   片刻后,萧函就来到了她二叔,也就是忘琊山山主的居所,   处于山巅云雾缭绕,清幽且灵气浓厚与外界仿佛天差地别。竹石所建的楼阁并非华美轩昂却有种浑然天成之感,绿篱外围的庭院,不知生长了多少年岁的大树枝繁叶茂,更有种采菊东篱下的雅趣。   萧函随他到此时,树下的石桌上已然备好了乌木茶案,案上搁着温润洁亮的茶具,茶杯口上有着淡淡热雾,温度正好。   在感觉到贺艾对她的善意慈爱并非作假后,萧函也坦白托出是因为辛照才寻到这里来了,她也没想到辛照所说的山主竟是她不曾谋面的叔父贺艾。   贺艾微微点了点头,忆起是有这么个人曾误入忘琊山中,令山中很是热闹了一阵,那些精怪很喜欢听他讲的故事。只是与贺文溪是他至亲不同,贺艾素来对外人懒得理会一二,就让山中精怪给那人指路出去了。   即便萧函再提起,他也没将辛照放在心上,只是萧函的话语里似是对求仙问道有了兴趣,才会从辛照那里打听到了忘琊山所在。   贺艾心情有些复杂,不知是那个姓辛的散修教了侄女这些东西,还是侄女随了他,小小年纪就这样的胆量孤身跑了出来。他语气更加软了些,“你在山上歇息几日,我让人送你回去吧。”   这个发展让萧函意外,一是没想到能这么顺利找到目标,二是这份亲缘关系反而让贺艾对她多了几分真诚劝阻。   贺艾嘴角带着浅笑,“你年纪尚幼,许多东西还未见识过,也许你以后会后悔这番行为……”   “那叔父后悔过吗?”   望着她清亮的眼眸,贺艾失笑,然后摇了摇头,“不曾后悔过。”   哪怕没能尽到人子之责,辜负了许多人,他也不后悔走上这条路。贺艾没有继续说下去,只道,“你愿意在这里住多久就住多久吧,若是哪一天耐不住这山中清苦了,那就下山去吧。”   人间有人间的繁华,不是所有人都意志坚毅,能够舍去那红尘中的爱恨痴嗔,和无上的权势富贵,去求一个虚无缥缈的仙道。   萧函于是就在这忘琊山住了下来,她也知道那句诡辩其实起不了什么作用,但同样萧函也没指望一两天就让二叔相信她求仙问道的真心。也多亏了这份亲人关系,不然想留下来恐怕也不容易。   二叔贺艾显然对她是比较包容放任的,连带着那尾龙鱼敖泽,也准许留在这灵气极为充沛的地方修炼。贺艾一眼便看出了敖泽身上的真龙血脉,至于侄女与它相识,也算是一番缘法吧。甚至于他偶尔对敖泽修行上的指点比萧函要更好。   也不是说萧函曾经在修真界的千年修行经验不如二叔贺艾,只是后者对此界的修行之道领悟得更加透彻精深,贺艾的境界就连萧函也不是很能摸得透。   贺艾虽放任她留在山上,但也不是全然不管不顾,凡是萧函所问的,他没有不答的。此界各人修炼有所不同,贺艾也没有对萧函修炼的功法有什么插手,只是将他的修炼心得和沟通引导天地灵气传授给她,供她揣摩。   不过七日,萧函便正式跨越了此界修仙的门槛,打破了壁垒,世间的灵气规则不再对她有所排斥。   ………………   自从突破修仙壁垒之后,萧函就轻而易举地踏上了仙途。贺艾的竹楼中藏有不少功法道籍,对一般人来说可能晦涩难懂,难入法门,对萧函来说,反倒是如鱼得水,就连贺艾也为她的修炼速度感到吃惊,暗叹她是天生的修仙苗子。   此界的天道存在看似不强,但实则坚固严苛,无论是对世间的凡人还是萧函这位外来者。   一开始她缺的就只是仙途的引路者,而二叔贺艾便弥补了这点,忘琊山又是难得灵气充盈的仙山福地。   修行不知岁月,萧函在这忘琊山一待就是两年。   贺艾曾经对她提过,祖父给她定下的那桩婚约,命中有波折,但终归会是平安富贵一生,连带着贺家,这是二叔贺艾卜出的结果。即便她踏入忘琊山那一刻起命数有变,连他也看不懂了,但若选择下山归家,许是也能回归正途。   但什么又是正途呢,是遂了世人眼中的意愿规范,还是遂了自己的心意。   对此萧函直白反问道,“嫁人生子又哪有做神仙来的快活,逍遥自在。”   恰恰是这句话对了叔父的胃口,他本就是不受世俗礼教拘束之人,不然也不会抛家舍业,多年来都不曾下山入世去见亲人一面,不闻不问,超脱于世外。   若说贺艾一开始对她的善意关照,单纯出自血缘关系,那现在观察她心思澄静,且有主见不动摇,就是真的喜爱了。   他曾劝说萧函下山归家,是担忧她耐不住山中清冷苦修,早晚思家心切,又或是哪天就被俗世的浮华诱了去。   修仙一事其实也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有人觉得逍遥自在,有人觉得清苦,比不得红尘的富贵快活,情爱缱绻,天伦之乐。   贺艾叹了口气,有些事谁又说得准呢,冥冥之中自有天定吧。   不知不觉中,萧函的修行又到了一个瓶颈,并非心境或是实力上的。她最早的猜想仙凡有别,她所在的尘世与神仙妖魔并非一个世界,就像敖泽记忆中的真龙举族飞升,可她也没有碰到这个世界的天劫什么的。   还未等萧函想明白如何晋升时,二叔贺艾就将她叫了过去,石桌上两年如一日的清茶两杯。   二叔说山间清苦,其实也没说错,与外界相比,除了修行,其他的甚为单调,连劈柴烧水日常生活都要自己动手,当然踏入仙途辟谷后就好多了。山间精怪虽然多,但贺艾并不多理会它们,顶多让它们在一旁听道修炼,平日也不见有什么朋友同道过来串门看望,简直宅出了境界。   贺艾淡淡道,“你不是想问如何成仙吗?”   萧函:“………”   在辛照口中,成仙更像是一个虚无缥缈的传说。她游历一年也难寻仙踪,都怀疑是不是真的有人成仙得道了。   来到忘琊山后,萧函也同样不止一次问二叔贺艾这个问题,后者却始终没有给她答案。   但这日,二叔贺艾却对她道,“你下山去吧,等你了结尘缘回来,我就告诉你这个答案。” 第227章 仙缘   除了这句话,贺艾没有再多说什么,一挥袖人就不知去处了。   萧函虽然觉得二叔说话有些神神叨叨的,但等了两三天也不见他出现,她深深怀疑这忘琊山中还暗藏着另一方世界。   这里每一寸地方她都走过,而且论修为实力,她自认为与那个境界只有一线之隔了。二叔若还在山中,她不会察觉不到所在。   萧函乖乖地收拾行李准备下山,其实也什么东西可收拾的,一如来时佩带长剑,简便青衣装束,临走时与水潭里的敖泽打了声招呼,这里适合修炼,用不了几年它就能化成人形。所以哪怕敖泽对萧函依依不舍,萧函也没有带上它的想法,免得耽误了它的修行。   了却尘缘。   萧函念叨着这四个字,是要她亲手了结自己在尘世的一切羁绊因果。   她想起自己与二叔一次月下闲聊,曾问他修仙者如何看待世人的,甚至是与他们曾相识相亲的人,也会视为蜉蝣么。   贺艾怅然道,“他们只不过是凡人罢了。”   一句只不过是凡人,不含轻视之意,而更多是带着淡淡的悲哀,也许这就是贺艾多年不曾去看望亲人一眼的缘故。修道者看轻生死,但世人却在生死中不断轮回。   萧函不知晓贺艾当年出走寻仙的往事,但他的态度已然表明脱离凡世枷锁,不愿再沾染尘缘因果。   假若萧函没有修仙天资,贺艾会将她送下山去,之后她再也不会寻到忘琊山了。   既然要了结尘缘,那肯定是先回永江府贺家了。萧函没有要重新经历一番跋山涉水,路途千里之遥的艰难辛苦,大致确定在某处方位,心中意念一动,捏了个缩地成寸的法诀。   待她离去后不久,贺艾的身形在忘琊山脚下显现,如空气中出现淡淡涟漪波动,他的目光远远凝视着萧函离开的方向。   同时出现的还有另一道身影,只不过隐在云雾之中,看不清模样唯能听到声音,似是有些不可置信和赞叹,“她才在忘琊山待了两年吧,居然就有这等修为了,天资果真不同凡响。”   语气间又带着笑意,“看来她已然通过你的考察了吧。”   贺艾此时脸上出现难得的严肃和慎重,低声道,“若她能回来,我就会引荐她上去。”   后者道:“我没有异议。”   大象无形,大音希声,   两位的对话,没有一字一句流入这山间花草树木精怪生灵之中。   …………   永江府贺家,   一个稚龄孩童,努力抓着笔,认真写下歪歪扭扭的字,“人之初,性本善……”   奈何夏日炎炎,哪怕是在屋里又有窗外的树木遮荫,孩童依旧累得满头大汗。   才三岁的贺清晏一点也不淘气顽劣,无论是爹娘的话还是西席先生的话,他都认认真真的听,说好的五十遍大字。忽然一阵清凉的风穿过,贺清晏忍不住放下揉了揉眼,然后懵懂迷糊地就看见老榕树下凭空出现的青衣少女。   “神仙姐姐。”   萧函想着自己应该没有记错位置,转眼就见到趴在窗口一只软嫩白胖的团子,眉眼间与她还有一两分相似。萧函轻轻松松将他抱起来,举到与自己平视的高度,笑意盈盈道,“你叫我什么?”   三岁小孩的脑子里能装下多少东西,哪怕歪着脑袋努力思索了一下,还是坚持道,“神仙姐姐。”   软软糯糯的声音十分讨人喜欢。   “小姐。”这时走开一会去拿凉茶果子的丫鬟也回来了,先是惊后是喜。   不是芸儿,但也是府里认识她的丫鬟。   这下整个贺府都热闹起来了,贺父和周氏见到女儿归家大喜过望。当初萧函留书一封就飘然离去,就此寻仙访道了,差点没把夫妻二人吓坏了,若非定时寄来报平安的信件兼之还有幼子这个牵挂,贺父和周氏恐怕都能愁白了头。   虽有报平安信件,但到底还是担忧她一女儿家在外面行走,人心险恶,吃不饱穿不暖。现在终于见她回来,总算真正心里踏实了。   贺父甚至高兴得决定这个月给府里的下人医馆的伙计多发两倍月钱,周氏则是双手合十说要去寺庙观里多拜拜送点香火钱。   说起来女儿刚走那一年,她埋怨那些个神神道道,勾去了她女儿的心思害得他们骨肉分离,再也不肯去礼佛上香,但后来又担心女儿在外安全,终究忍不住求神拜佛保佑寻求安慰。   贺清晏一稚童尚且懵懂不知家里变故,只伸出白软像藕节的手臂扑向萧函求抱抱。   周氏乐意见到姐弟两三年不见依旧亲近,但儿子口里喊着神仙姐姐是怎么回事?于是一再地纠正道,“是姐姐,但不是神仙姐姐。”不然被外人听到就惹笑话了。   贺清晏任执拗地道,“就是神仙姐姐。”   落座后,萧函又询问了家里这些年她走后的事,一切都还不错,父母身体都康健,贺清晏也开始请先生启蒙了。就是芸儿也在去年与医馆一个出师的学徒成亲,嫁人做娘子了。聊了好一会儿,连萧函怀里的团子就禁不住困意睡着了。   丫鬟抱着贺清晏去房里休息后,萧函再看向父母,“可是出了什么事?”   别以为她方才没看出父母面有异样,显然是隐瞒了什么。贺父闻言面上一讪,想看夫人反被瞪了回去,看来这些年贺父越发‘惧内’了。   周氏内里心虚,面上笑呵呵地对女儿道,“哪有什么事啊,都挺好的。”   话说到这份上,周氏也知道瞒不住女儿了,只要在外面一问,谁不知道发生的那件大事啊,只好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萧函越听面色越发古怪,这事与她还有些关系。   说来说去还是与京城定国公府的那门亲事。当初萧函自认安置好家里的一切,心早就飞到外面去了,更不会在意什么婚约。她人都走了还管什么婚嫁啊。   谁料得到,贺父和周氏对外都借口女儿养在深闺不露面,以保住她的名声,也没有如她留书中所说取消婚约。去岁定国公府出了孝来人提亲事,贺父和周氏急得晕头转向,就扯谎说她拜了个江湖人为师上山学武去了。这与他们对国公府声称的贞静温柔的大家闺秀显然天差地别。   但这番说辞总好过说女儿贺文溪去寻那飘渺无迹的成仙之道,压根不知道归期好吧。   编的谎言竟也将国公府的人给糊弄住了,那边的人也没有说退亲,毕竟是上一任老国公的遗愿必须坚守,这事就这么拖下去了。萧函听到这都忍不住恍了恍神,她这对父母的行为跟故意吊着国公府差不多了。国公府的人也不能这般死心眼吧,她要是不回来总不能让他们家公子守身如玉等着一辈子吧。   想想这个时代男女十五六岁成亲婚嫁的都有,那位国公家的小公子也算是被她耽误了几年,着实有些可怜。   贺父和周氏起先也有些心虚气短,但后来没多久就后悔了。   去岁秋,西北异族作乱,   定国公奉命带兵,同往的还有国公府的两位公子。   自上一任国公起就掌握兵权,为大燕四方征伐,战功赫赫,令异族为之胆寒。   开始连连捷报,令异族败退于白潼关之外,但三月前忽然传来大败,边关沧吴两州皆失守,引起朝廷震怒。从前线逃回来的监军告发定国公贪功冒进,私自领兵,铸成大错,落入敌方陷阱导致率领的十五万大燕军队折在了边关。   世子顾焕重伤昏迷,一路护送他冲出敌围的亲兵死伤殆尽,哪怕他被支援的兵马救下,送回京城,听说也命不久矣了。如今朝野上下纷纷称要治定国公府的罪,昔日显贵国公府如今风雨飘摇,倾覆只在旦夕之间。   连远在江南的贺家就知道了,可知这事闹得有多大。   而贺父和周氏听说之后立刻安静如鹌鹑,提也不提婚事了,甚至闭门不出。周氏不知是该后悔还是庆幸,女儿没有嫁到国公府听说国公府的二公子也死在了战场上,要是没有离家这一出,只怕现在女儿就要守寡了。   老国公和府上的夫人公子都是好人,但她也舍不得赔个女儿进去。   唯一发愁担心的就是,贺文溪的生辰帖还在国公府里呢,不知道该怎么拿回来。   萧函:“………”   放在里,贺家恐怕就是那种遇到危难就急于撇清关系的亲家反派,为什么感觉贺家更惨了呢。 第228章 仙缘   见萧函陷入沉思,周氏有些急了,“你不会是想着凑上去吧。老国公对我们贺家有恩是不假,这可不是我们平民人家能沾的事,就是想帮也帮不上。你要是去了守寡不说,可能还要和顾家一起获罪。”   十五万大军没了,这份大罪哪怕是皇亲国戚也担不起啊。   萧函嘴角微抽了抽,国公府昌盛的时候,她都没想过履行婚约,这会怎么可能会想去做什么报恩死守牌坊的贞洁烈女,她是这样的人吗?   实在是她过往种种荒唐惊人的行径让周氏提着心吊着胆,生怕她哪根筋又不对了。   萧函安抚了父母,叹道,“放心,此事我会解决好。”   也不知道她那位二叔有没有算到这一出,萧函认真想了想,也没打算不管国公府这件事。   婚约虽非出自萧函的意愿,但却是结两家之好,能定下便是有一份情谊在的,怎好在对方落难之际袖手旁观。   若是国公府就此败落,贺家无疑有所亏欠。反之,国公府渡过此难,或日后有东山再起的机会,贺家也难免不被记恨上。想想也算是一桩意外。   萧函打定主意,上京了却这份因果,顺便拿回生辰帖。   出现在定国公府门外的萧函舒了一口气,“还好,来得及。”   因着贺父周氏欢喜思念太过,萧函在家多留了两日。再掐诀缩地成寸来到京城,她选中的是京城外一处荒庙,不会再出现被人看见的意外。   国公府门前肃立的两座白玉石狮格外干净,上面没有显眼的灰尘落叶,但朱门紧阖,铜环无声。   自边关惨败,国公爷父子的死讯传来,外面又谣言四起,纷纷指向国公府,顾家上下乱做一团。   唯有老太君和国公夫人还勉强撑着,做府里的支心骨,但就是这样也处于一片愁云惨雾人心惶惶之中,一边是被宫里太医都断定伤势严重熬不过今夜的世子,一边是不知何时落下的圣人降罪。   一旦确定是罪在定国公,整个顾家轻责流放充入罪籍,重责满门抄斩。   但凡是与国公府有点关系的人家,此时都恨不得撇得干干净净,就在前线败讯一传来,左相家就差人过来退了婚事,本来若非这场战事,左相的嫡女与世子就要完婚的。人家不愿过来做望门寡也情有可原。。   但转眼间,昨日就听闻那位左相嫡千金一顶轿子进安王府,成了安王新纳的侧妃。   左相的嫡女哪怕退过婚,也不至于做人妾室,左相这是上赶着投诚呢。   安王,当今陛下的第三子,太子之位的热门人选,也是他在朝堂上一力要求处罪定国公府,安抚十五万将士的亡魂。   左相家此举站队无疑是在顾家鲜血淋漓的心口上又狠狠插了一刀。谢夫人只觉得自己过往都瞎了眼,会觉得这是门好亲事。   老太君屡受打击,但还是强撑着一口气道,“咱们莫要耽误了人家的好前程。”   “这事不要让焕儿听到,就算是走,也让他走得安安静静,不要为这起子小人伤怀。”老太君沉默了片刻对儿媳道。   谢夫人忍着泪点头,世子顾焕被送回来,身上血迹斑斑,最严重的一处伤势刺穿了他的胸部,直直贯穿到了后背,人也昏昏沉沉神智不清宛如废人,只有偶尔片刻醒着,但也说不出话来。看着儿子这般模样,做母亲的谢夫人心都要碎了,同时又承受着丧夫丧子之痛。   要是陛下降罪,她都恨不得一条白绫悬梁死了去,但她还有个女儿顾苒,才十四五岁的年纪,倾巢之下焉有完卵,不知道会是如何下场。   就在谢夫人惶恐悲伤之际,下人来禀报,外面有个年轻书生敲门,自称是老国公故交的学生,希望求见一面。   谢夫人感到惊讶意外,若非门房送上身份文书,上面还有一个举人功名,她都要怀疑是不是趁着国公府危难之际来混水摸鱼的骗子了。倒是老太君见多了风风雨雨,比较镇定,让人放进来。   不一会儿,老太君和谢夫人就见到了自称是老国公故交的学生,气质文雅翩翩的清秀少年,穿着件青色的单薄轻衫,腰间佩戴着把乌鞘长剑,这让他少了份文弱之气,身姿挺拔如青松般,令人见之便能生出好感。若非老太君允许,府里的部曲护卫定是要让他取下利器,才能来见老太君和国公夫人。   少年见礼微微倾了下腰,“学生萧函,见过老太君和国公夫人。”   少年不是别人,正是萧函。   她想帮国公府一把,顺便了却这份因果,但没想以贺文溪的身份登门求见,那样行事太麻烦。随便弄个身份文书甚至功名,对她也不难,再加上一份老国公的遗物某个印有标记做不得假的玉佩。   让国公府的人相信她是故交的学生这一身份,也就水到渠成了。   老太君在见过那枚玉佩后,面色是微微和缓,似是相信了萧函。老国公在世时,性情豪爽且重情义,结交的人脉无数,便是老太君也不一定一一记得,正因如此,也才会有国公府昔日那般巅峰昌盛。   萧函只道自己是奉恩师遗命,在国公府遭难之时出手相助。   早知外貌太过会让人不够信服,萧函就稍稍乔装些了,自从辟谷踏入仙途之后,她的容貌就少有改变了,像二叔贺艾那般已然是不老不死了。   萧函也不气恼,笑了笑,“在下曾习岐黄之术,不如先让我为世子看一看。”   谢夫人一愣,面上有些惊疑不定,连宫里的御医都说世子伤势重得连神仙也难救,眼前的少年难道有什么法子不成?   老太君叹了口气,“让他去看看吧。”   老太君也不担心他怀有恶意做什么,毕竟她都做好孙儿熬不过今晚的准备了。若他医术真的好,哪怕能多留世子一两刻,让他说说遗言也是好的。   谢夫人屈了屈身,点头应了。   之后就由谢夫人引路,去往世子顾焕的住处,一路上见到的下人神情都带着惶恐不安。   还没进门就闻到空气中浓重的药味,萧函一眼就见到躺在床上形容枯槁的青年,还有就是伏在床头身着玉青色衣裳的少女,听见动静她抬起头来,原本娇艳明丽的脸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一双水眸红肿着,看上去似是愧疚憔悴到了极点。   她就是谢夫人的幼女顾苒,不过旦夕之间,国公府遭逢大难,就连娇养长大的少女也惶然不知所措,不敢打扰支撑着家里的祖母和母亲,只能守在兄长床前,盼着他好起来。   但顾家把府里的数百年人参什么样的珍奇药材都拿出来吊命了,可是顾焕此时连药都灌不进去,气息也越发弱了。   萧函稍稍探了一下脉,比她想象得还要重些。她要是再晚来半天,见到的可能就是国公府在办丧事了。   而在这么重的伤势下,还能活下来,可见世子顾焕的生存意志挺强悍的。   其实不用一个时辰这么久的,萧函这样说只是为免显得太惊人。   治疗顾焕的伤势,将他从死亡边缘拉回来,其实一颗药就够了。   萧函在忘琊山上修行时闲来无聊就会做些杂事,比如符箓,炼丹制药,加上山里的草木受灵气滋养,正适合不过。她从随身带着玉瓶中倒出一枚药丸,看着普通极了,和街头小儿吃的山楂丸子长得差不多。若是萧函有心出手售卖,自然会将它制作得光泽无双,伴有异香奇味,一拿出来还能引来天花乱坠神迹什么的。   随手做出来以备不时之需的,就没那么多讲究了。   不过毕竟是萧函留给自己的,普通人未必承受的起,萧函又向他的心脉输送了一道灵气,帮助缓和药效。不过片刻顾焕的心脉跳动便强健了起来。   时间尚早,萧函便在一旁的软榻上盘腿,阖上双目打坐修行。   房外的人却等待得分外焦急,谢夫人本来已不抱什么希望,但见那位萧姓少年行事从容不迫,又忍不住怀有一丝期盼,希冀着老国公和夫君在天之灵能保佑焕儿。顾苒不知萧函的身份,有些疑惑,但心中也更挂念兄长的性命。   这药丸在灵气的压制下化散得很慢,但被顾焕吸收的速度却很快,含有生命气息的药力融入他身体的每一处经脉伤处。本来日夜处在伤势剧痛的侵袭下饱受折磨的顾焕,在朦胧间仿佛感受到温润流淌的涓涓冰溪,青葱的草木香气。   顾焕醒来睁开的第一眼,见到的便是窗外日光下端坐在榻上的青衣少年,对方的瞳孔似是极淡。 第229章 仙缘   世子被救回来了,这个消息立马传遍了国公府上下,也给处在风雨飘摇的顾家一门老弱妇孺看到了些许希望。定国公府几代嫡系本就人丁不旺,到谢夫人这代才得了二子一女。边关一役,国公爷战死,次子顾祐连尸首也寻不着。   世子这要是咽气了,眼见着血脉就此断绝,就算圣上不降罪,没有男丁支撑门楣,国公府一门败落也成定局。   这让老太君死后如何去面对顾家的列祖列宗,又有何颜面去见一手奠定国公府昌盛的老国公。   她本来对一个初次登门眉眼青稚的少年,不抱什么希望,却也在正堂时时关注着,听下人说萧公子让所有人都退出房外,似是不愿让人打扰他为世子诊治。   结果仅仅过了一个时辰,世子就醒来了,瞧着还大好的样子。   一听这消息,老太君甚至顾不得仪态仆婢簇拥着赶去了嫡长孙顾焕的院子。她到时,谢夫人和顾苒都在床边候着,还有府里的大夫提着药箱在为世子把脉。见到顾焕倚在床边,脸色虽还苍白着,但眉眼瞳孔清亮有神,若非回光返照之象,那绝对是大好了。   “祖母,孙儿……让您担心了。”顾焕因肺部被利器贯穿过,即便大好了,开口说话时仍然感到胸口处隐隐作痛。但他这一声祖母仍然令老太君潸然泪下。   而那位大夫也是在府里待了多年,资历深厚医术也不凡,如今却是惊叹道,“奇哉,奇哉,世子先前的伤势深入肺腑,就是神仙也难救,若非世子意志坚定以往身体又足够强健,只怕都撑不了这些时日。但现在居然……不知这位公子师从何方神医?”   众人看向在一旁软榻桌椅边用着点心茶水的萧函,后者笑而不语。   那大夫回过神来,知道自己有些失言,能在短短一个时辰内就几乎令人起死回生,定是用了什么奇药或师门秘术,这种向来是不外传的,怎么好对他说。   他心中惋惜,但还是知晓世子被救活对于国公府的重要性,轻捋长须,起身对老太君和谢夫人道,“世子已无性命之忧,慢慢休养几月便可以完全康复了。”   能让一个将死之人从鬼门关拉回来,仅仅是需要休养几月已经不可想象的大幸了。   “好、好。”众人听了都是喜不自胜,激动不已。   萧函却在此时插了一句有些泼凉水的话,“世子再多休息两日,只怕国公府就要大祸临头了。”   室内顿时一片寂静无声,即便萧函这话有些唐突,但仅凭她救了世子性命这一一件事,哪怕是老太君和谢夫人也不会对她说什么重话,心里只有万分感激。   既然没有人打断她的话,萧函又继续冷静叙述道,“现在外面都在传言是定国公在战场上贪功冒进,以致落入敌方陷阱,不仅两州失守,还葬送了大燕十五万将士。民间百姓怨愤,朝堂上也有人要求将顾氏一族定罪,天子想必也在定夺权衡之间,如何处置国公府。”   她又望向顾焕,眸光虽淡却隐含锐利,“但前方战事内情如何,是否真如外界所说,世子应该比我们更清楚。”   顾焕听了她的话,面上眼可见的情绪激动,手握成拳攥得青白,挣扎着又忍不住重重喘咳了几声。   谢夫人和顾苒连忙扶住他,不忍怜惜,怕加重他的伤势。老太君也顾念着孙儿的身体,和缓着语气对萧函道,“还是让焕儿先好好休息吧,这些事我们稍后……”   “萧公子说的对,我既然已经醒了,就不能待在床上当死人了。”   顾焕强忍着胸口的痛楚,又看向老太君,眼中一片血丝,“祖母,父亲是清白的,他没有贪功冒进,是王旦陷害我们,也是他没有来救援,才会令父亲和弟弟陷入敌军包围之中,父亲……还被敌方将领,砍下了头颅悬于旗帜之上。”   老太君听了踉跄着后退了两步,还好有仆婢搀扶着,她经历着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痛,但也坚信儿子的清白。儿子虽不如老国公骁勇善战,但为人谨慎规矩,断不会做出贪功冒进的事来。   孙儿说的这句话无疑更是证实了,但若是如此,她的一子一孙死得何等凄惨,甚至连带着国公府都要背上不白之冤。   谢夫人和顾苒等人亦是悲痛不已,为她们的夫君儿子或父亲二哥。   萧函依旧平静道,“世子这番话,应当到天子面前说个明明白白。”   顾焕作为国公府世子,被培养出来的能力素质也不会一般,听懂了其中意思。萧函前后几句话无疑是在指点他,亲身到陛下面前自述清白,还有告真正的罪魁祸首一状。   老太君强压下悲痛的情绪,“还是老身去吧。”   其实若非世子危在旦夕,她也能想到去敲登闻鼓,以她超一品的国公太夫人诰命,陛下哪怕真的要处罪国公府,至少她也能争取见上一面。不然总不能坐等着国公府抄家灭族。   对此萧函简洁明了道,“世子去,效果更好。”   老太君不是不明是非之人,从萧函分析国公府处境并建议尽快去天子面前自述清白时,她便知道这少年不仅医术非凡,而且智谋眼光过人,真心在为国公府考虑。   “可焕儿的伤势……”好不容易才从鬼门关走回来,能撑得到在圣上陈情吗?   若是因此垮了身子,那岂不是得不偿失。老太君和谢夫人都这般想道,所以老太君宁愿自己上阵,也想保住国公府的嫡系血脉。只要人还在,还愁不能东山再起么。   她们有所顾虑无可厚非,毕竟她们不知道萧函给的那药,顾焕服下后便是再上战场折腾一回也没事,只是看着面上还有不少伤势。总不能伤口全部愈合,没有一丝痕迹,那旁人见了就会大叫妖怪了。   国公府的应对说不上好,许是因为猝不及防又面临国公和两位公子死伤的悲痛,对于外界铺天盖地的压力还来不及做什么。   现在想挽回局势就急需一个发声的人,这个人是老太君还是世子顾焕,其意义天差地别。   世俗礼教规则的束缚之下,作为女眷,老太君和谢夫人也许有份量,但远远不够应对朝堂上那些明枪暗箭,除非是一头撞死在金銮殿上,引得民声哗然同情,否则掀不起多大风浪。   而世子顾焕,在定国公已死的情况下,作为嫡长子继承人,他的一言一行比任何人都更能代表定国公府。   这点其实多年身处勋贵权力中心的国公府中人应该比她更明白,她言及于此,如何选择就看他们自己了。   老太君和谢夫人尚在犹豫之间,顾焕先下了决断,“父亲和弟弟,还有那十五万将士的冤屈清白,比我的性命更为重要。”   他面色苍白,神情却十分坚定,声音铿锵又悲切。父亲和弟弟都战死沙场,唯他被亲兵拼死救下,如今侥幸存活,已然羞愧万分。若是为了自己的性命,任年迈祖母为保住国公府清白名声上殿陈情,应付各方人心险恶,奸佞攻击,而自己却在府里安心修养,那他才是真正的不仁不孝之辈。   老太君叹了口气,终究是默认了。   若是顾焕坚持这般,她也阻拦不得,毕竟他才是国公府的继承人。   顾焕又强撑着不让母亲和妹妹搀扶扶,挺直脊背对萧函函拱手道,恭谨郑重地道了一声,“国公府现处于危难之际,还请先生助我。”   仅仅几句话,他对萧函的称呼已经从萧公子变为先生了。   ………………   仅仅是一个时辰后,世子顾焕就出现在了宫门外,求见陛下以证清白。   “我父亲身为主将,没有任何贪功冒进之举,而是监军王旦频频插手干扰军务决策,在我们将敌军击退至白潼关之外时,他私自改动进军策略,胁迫我父亲去攻打幽州,才会造成陷入敌围的战局。之后父亲派哨兵请求支援,王旦非但没有支援,还弃城而逃,致使沧吴两州失守,十五万将士战死。”   顾焕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清清楚楚传入殿上每个人耳中。   满朝文武听到这番话,皆数愕然。若事实如此,那监军王旦实在罪该万死,葬送了大好战局不说,还害死了定国公父子和十五万将士。   那王旦则跪下大声哀嚎,“臣冤枉啊,分明是世子为推卸罪责,想让臣背这个黑锅啊。臣深受陛下信任,才得以担当督战监军之职,怎么敢有半点轻忽懈怠。”   百官中也很快有人出来帮王旦说话,不是旁人,还是顾焕的前岳父左相,“王大人身为朝廷命官,应该不会在这种大事上虚言。定国公身为主将,此次大败,实在难辞其咎。”   “是啊,是啊。”其他文官也纷纷响应道。   顾焕面色冷肃,但也不是孤木难支,立刻就有同为武将勋贵的成国公,瞪着眼睛站出来喝斥道,“定国公府三代忠良,为大燕征战多年,从未有什么过错,怎么会突然贪功冒进。先前也是你王旦的一面之词,如今不过是让你与定国公世子对质,你不老老实实说实情经过,反而各种狡辩,难道是心虚不成?”   而站在他那一边的武官勋贵,也纷纷出声质问,力挺顾焕和成国公。   顾焕面色苍白,抿紧了唇,即便心里恨极了王旦这些人,欲报仇雪恨,也努力维持着冷静理智。   成国公这些武将勋贵的出面也是萧函指点他的重要一样。朝堂上想治定国公府罪的人不少,甚至连皇帝可能都希望推出罪魁祸首,尽早平息此事。顾焕哪怕亲自面圣陈情,也难免被刁难,还不如拉上同一立场利益集团的武将勋贵。   所以入宫面圣的前一个时辰,顾焕除了换衣,就是联络平日常有来往的成国公曹将军他们。这种外交也唯有身为国公府继承人的顾焕适合做,老太君和谢夫人顶多能请他们帮扶些,而不能在朝堂上寻求合作支持。   前线战事大败,监军王旦坚持说是主将定国公贪功冒进,那些武将勋贵早已憋了一肚子,只是苦于不知实情,无法对付。   现在看,定国公府可不是没有人呢,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且亲身经历过前线战事的顾焕。他们怎么能再任由王旦继续污蔑下去。而且如世子所说的,王旦的行为深深触及了他们这些武将的逆鳞。   起初陛下派遣监军时,他们就不是很赞同,定国公又不是初出茅庐的新将,经验丰富,又战绩彪炳,派个监军过去又不懂行兵之道用军战略,乱插手怎么办,死的可能就是前线浴血奋战的将士。   但奈何陛下执意,想掌握战况,他们再反对只怕会引得陛下忌惮他们拥兵自重。   不想定国公父子和十五万将士终究落得如此下场,死后还被小人如此谗言污蔑,甚至可能面临抄家灭族之祸。同为武将勋贵,岂能不感到唇亡齿寒。   定国公府的今天,未必不是他们的日后下场。   成国公一个气势彪悍虎背熊腰的中年大汉,没有后退而是撩袍跪了下来,沉声道,“还请陛下彻查此事,看定国公世子和王大人,究竟谁敢欺瞒圣上,是谁害死了我大燕十五万将士。”   “请陛下彻查此事。”   顾焕和身后的数十位武官勋贵齐齐跪下同声道,合在一起震耳欲聋。   王旦听了脸色发白,身子微微发颤。   先前是众多官员上折子力求对定国公府治罪,一面倒的舆论压力。现在有世子顾焕站出来自述清白,武勋集团自然毫不犹豫地回以反击。   老皇帝面对这番有理有据的施压,也只能妥协,点头下令彻查战败的真正缘由,至于定国公府如何处置以后再做定夺。 第230章 仙缘   从宫里出来后,顾焕真心实意地向成国公曹将军等人躬身道谢,“多谢程伯父,曹伯父还有诸位,在殿下为我父说话。”   若非如此,局势也没那么容易扭转。   成国公他们也都知道顾焕在鬼门关前救回来的,才一醒来就撑着伤势病体告御状,在陛下面前陈情时连眉梢都没有动一下,其意志胆量之坚定,已是教人佩服。   他们不过是帮忙说说话罢了。   看着顾焕脸色苍白神情却格外坚毅,成国公叹了一声,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好好养身体,定国公府日后还要靠你支撑门楣。我等同为武将,绝不会让顾家就此蒙受不白之冤。”   在事情没有彻查清楚之前,他们也不会让定国公府被随意处罪的。   得到这样的保证后,顾焕才真正松了口气。   顾焕在武勋这边得到支持和安慰,一片和谐。而另一边王旦的处境可就没有那么好了,私下与安王见面时遭到破口大骂。   “你不是说太医断定那顾焕是死人,救不活了么。”安王甚至都失了以往俊雅温和的模样,怒叱道。   “我也没有想到顾焕的命竟然这般大。”王旦哭丧着脸道,“王爷救我啊,我所作所为都是为了王爷登临大位着想,绝无半点私心啊。”   安王阴沉着脸,在朝堂上他没有出声,就是不想将祸事牵连到自己身上,引起武勋对他的敌对情绪,左相也是得了他的暗示才出面为王旦说话。   王旦背地里是他的人不假,也是他一力推动让王旦担任监军,想要攫取军权。可他没想到王旦竟蠢钝如猪,惹下了滔天祸事,还敢弃城逃跑,导致兵败如山倒。   王旦瞧着安王脸色越来越难看,又立马哭诉解释道,“我对殿下是一片忠心耿耿啊,那时敌军兵马损耗不少,精锐也死伤大半,也是想着为殿下取得大胜立下战功,以后地位就越发稳固,无人能争啊。哪里料得到敌军在幽州设伏,而定国公那老匹夫见了异族大军,非但不退,反而迎了上去,这才会陷入重重包围之中……”   当时王旦一点也没想去救援定国公,后又见城中没有得力的守将,敌方大军来势汹汹,心生惧怕之下就让亲卫护送自自己偷偷跑回京城了。   也正是如此,安王比皇帝还有满朝文武更早知晓这事。若是不保下王旦,他势必也会牵连其中,边关两州失守,十五万将士战死,这个大罪他一旦背下来,从此就会与大位绝缘,注定了要被打发到偏远之地当个闲散郡王。   安王只能想法设法将罪责推到已死的主将定国公身上,好让自己一派的人干干净净。   如今却因为定国公世子顾焕的苏醒面圣,彻底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安王看王旦的目光如刀子似的,语气狠戾道,“你最好盼着没有什么证据,抹的干干净净,除了顾焕说的话,再没有别的证据,不然我就会先要了你的命。”   王旦被吓得一个哆嗦,连忙擦了擦汗,点头道,“我知道了,我一定不负殿下期望。”   沧吴两州已落入异族之手,兵荒马乱的也没人知道他弃城逃跑的事,除了护送他回京的亲卫。还有他干涉军务,私自改变进军策略,胁迫定国公进攻幽州的事,除了顾焕,其他在场的人成了死人,谁还能爬出来说什么。有殿下保他,顶多是以督战不力降职外放罢了。   ………………   听闻陛下已经下旨彻查此事具体缘由,暂不处置顾家,定国公府上下提着的心都放下了大半。   老太君和谢夫人也深知这步是走对了,但世子顾焕一从宫中回来,祖母母亲还有大夫仆婢们全部迎了上来,他在宫里待了大半日,众人都担心他身子撑不住有个好坏。   顾焕含笑着劝慰家人道,“祖母和母亲,我没什么事。”   他说的也是实话,在殿上对质的过程是难熬了些,又见到仇人虚伪的嘴脸,难免大悲大怒情绪激动。但他并没有感到伤势加重,反而喘气越发顺畅了些。   老太君一脸慈和,让婢女端来药汤,“这些都是珍贵药材熬煮的补药,快喝了吧,我们问过萧公子和大夫了,对你身体有好处。”她的孙儿以后可是要继承国公府,骑马射箭打仗杀敌的,要是废了身子可就不好了。   喝了药又安抚了祖母和母亲几句后,顾焕也没有忘记正事,“祖母,我还要与萧公子细细商谈今日殿上的事。”   老太君点了点头,没有异议,“你父亲已经不在了,你是国公府的世子,该如何做由你自己决定。”   无论是救了顾焕的性命,还是指点顾焕联络武勋面圣陈情,都足以萧函在国公府被奉为上宾。老太君和谢夫人也不会将她当作年轻稚嫩的少年,在府内没什么可靠的谋士幕僚的情形下,萧函的分析局势和建议如同天降甘霖。   顾焕同样知道人不可貌相,不会因为对方显得比他年少而有所轻视,甚至迅速的转变态度称呼其为先生。再一见到被仆从请来书房的萧函,顾焕就极为郑重地行了一番大礼,“多谢先生教我。”   萧函摇了摇头,“我只是说了几句话而已,能做得好还在于世子。”   不论其起死回生的医术,才初来国公府不久,便能看透顾家的处境还有对朝堂局势的分析,指点他拉上整个武勋集团。其眼力见识智谋,乃是有大才之人。   顾焕又是经历过生死的人,哪怕处于重伤昏睡中,也知晓国公府风雨飘摇人情凉薄的境遇,譬如他那位前岳父左相,对置国公府于死地亦是毫不留情。对比起来能在此时登门相助,不在意被国公府牵连的人,哪怕只是奉恩师之命,也足以令顾焕感念。   信重好感之下,顾焕将殿上的全部经过,各方态度还有说的每一句话都坦诚告知萧函。   不仅是出于信任,也是希望能得到对方的指教。他虽贵为国公府世子,但还很少经历朝堂上的倾轧争斗。所以他能想得到向陛下自陈顾家清白,却没有想到借助文武相争,来保住定国公府。   顾焕点了点头,“我已和成国公曹将军商量好,秘密派遣亲信去往幽州,还有沧吴两州打探,届时定能查到王旦这奸滑小人做下的恶事,哪怕是蛛丝马迹也不会放过。”若是有幸存的将士人证就更好了。   这样的机密之事,他对萧函依旧不加隐瞒。既然信任对方,就无需什么保留。说完顾焕还紧紧紧看着萧函,希望对方能点评指教一下是否可行。   那些与定国公同朝为官的武将勋贵可比顾焕一个年轻人手段老辣多了,这些才是顾焕能用得上的人脉资源。萧函顿了顿,“除了边关,京城你们也可以多多留心。”   前者耗时至少要一两月,拖得久容易生变,“还有一个人,你们可以查查。”   她没有说话,而是以指蘸了点茶水在桌上写出二字,‘安王’。   萧函平静道,“既然你说左相突然与他结亲,左相又在殿上为王旦说话,那么查查他与监军王旦之间的关系,或许会有收获。”   顾焕握紧了袖中的拳头,脸上表情虽没什么变化,但心底更冷了几分。监军王旦虽为陛下宠臣,但敢插手军务,甚至贪功冒进调动大军,事后还陷害定国公府一门。这般胆大包天背后肯定是有人撑腰,而安王,便极有可能就是这幕后之人。   ………………   自顾焕面圣自述清白后,京中的舆论形势果然有所反转,越来越多的人相信之前的是监军王旦的一面之词,希望能查清战事具体缘由,还无辜战死的将士一个清白。   处在风口浪尖上的王旦坐立难安越来越慌,屡屡向安王求助,也就落入了有心人眼中。顾焕听从了萧函的建议后,就暗中派国公府的部曲手下一直暗中盯着王旦的动静。   果然等到王旦按捺不住,几次私下与安王密会。   定国公府在朝堂上的势力更是查到当初推荐王旦为监军的人正是安王。此举还投了陛下的心意,监军设立的目的就是陛下为了防止领兵在外的将军拥兵自重。   大燕已至四代兴盛,陛下近些年来也有重文抑武之象,种种举动不过是为了防止武勋集团势力坐大。   至于安王,顾焕曾听父亲说过,安王曾经有意拉拢定国公府,甚至舍出正妃之位迎娶顾家嫡女顾苒。但定国公性子谨慎规矩,不愿意让家族牵扯入争储这等大事中,便以小女年幼推拒了。   想来那时就已经结下了梁子。 第231章 仙缘   老太君和谢夫人也从顾焕那里得知了,王旦贪功冒进害死定国公的背后还有安王的影子,又是惊惧又是不可置信。   谢夫人甚至后悔在夫君推拒安王求亲时,没能多劝两句,哪怕婉转一些,也许就不至于叫安王记恨上定国公府。非但在战场上害了他们父子的性命,还要置整个定国公府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老太君倒是清醒,看得明白些,平静下来对顾焕道,“争储乃国家大事,不是我们这样的人家能随意掺和的,你阿翁在时就不随便站队,无论谁做了那个位子,都是需要将领打仗的,所以你父亲做的没有错。”   只是安王此人,实在心胸太过狭窄,非明君之象。   顾焕点了点头,被萧函一点透,许多事情都想明白了。王旦为何屡屡插手军务,私改进军策略,恐怕是想着打了胜仗他好抢功劳的主意,也为他背后的安王增加助益。   如今因他之过而导致惨败,王旦和安王便将所有罪责推到定国公府头上。   但安王毕竟是陛下爱子,就算是捅了出来,陛下未必不会护着,推出其他人来背黑锅。   国公府正处于风雨飘摇之际,看着明显成熟也瘦削了不少的长孙,老太君又叹息了一声,“要是对上的是安王,你行事一点要谨慎小心些,切记自身安危最重要,以后出行记得带上府里的亲卫。”   “孙儿记得了。”顾焕认真道,“若有不足之处,我会向萧先生多多请教。”   老太君欣慰一笑,觉得国公府大难之间还是有可庆幸之事,一是顾焕年纪轻轻已能挑起国公府的大梁,二是能得萧函这般不凡谋者人才出手相助,何等大幸。   老太君和谢夫人都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对萧函也越发重视,一再吩咐府里的仆婢不可怠慢了萧公子,几乎是最好的待遇。   其实对萧函来说,她也没做什么,除了一开始救顾焕性命的丹药,后面也就只是说了几句话,具体行事还是顾焕自己去做,不管是联络武勋寻求支持合作,还是面圣陈情对质,还有派出亲信监视探探查。   国公府虽经历倾覆危难,但底子还是在的,局面稳住后就不难了。   在国公府待久了,萧函反倒有些不适应这种仆婢簇拥金玉富贵的生活,连换个衣服都有婢女伺候着。大概是在忘琊山上清静无为久了。待了几日后萧函出了国公府在京城里闲逛。   顾焕还特地派了亲卫保护,现在定国公府的敌人已然明了,顾焕担心会将萧先生牵扯进这漩涡中,连累他被安王和王旦的人盯上暗中谋害。   至于萧函来时佩戴的长剑就被顾焕忽略了,毕竟京中形势复杂,要是真狠下毒手,非一人之力可以匹敌。   萧函见国公府的亲卫训练有素,不远不近的跟着,还会给她看上的东西付账,甚至在后面提着,也就听之任之了。   只是她没想到,在京城也能遇到熟人。   也不算熟人,顶多是有几面之缘罢了,萧函看着紧紧拉着她衣袖不放的锦衣少年,略感到有些头疼。   少年生得唇红齿白,面若俊秀,头戴紫金冠,风姿卓朗,眼里此时一片光彩熠熠,满是欢喜和崇敬之色,“萧真人,我终于又见到你了。”   萧函其实想将他拍开好扯出衣袖走人的,但回忆其此人的身份,在此处出手还是挺麻烦的。   此少年名为赵湛,赵亦是本朝国姓。   说起萧函与他的结识,还得追溯她离家的头一年,那时走遍天南地北寻仙访道。像辛照那样一只脚踏入仙道的半仙散修才两三个,倒是招摇撞骗的遇到不少。   也不能说那些人一点本事都没有,只是本事实在太过不堪,法术神通犹如街头把戏,还吸引了不少信众。   可想而知萧函兴冲冲地找过去,见到对方却不堪她一招便溃败后有多失望。凡间灵气已失,法术玄妙难悟,但空有传承不思进取反而沉湎于攫取名利之中,和俗人也没什么区别了。   赵湛祖母也深信供奉着那所谓的得道高人,赵湛心高气傲想要来戳破假面,结果反倒正好见到了萧函。   不过事后萧函函心情很失望,也没心思与无关之人打交道就走了,留下赵湛事后掘地三尺也寻不到人,苦苦想了三年多。任一个少年人突然见识到真正的仙家道术甚至御风飞翔,心情会有多激动。   连萧函换了身装束,远远一眼见到,他都能认出来。   这家伙不仅缠人还是个话痨,“萧真人,能再见到你,这是不是就是你们仙家说的缘分啊。”   “萧真人,那个招摇撞骗糊弄人的神棍后来说你才是真正的仙人。”   萧函压根都不记得当时的事,听他巴拉巴拉得有些头疼,反正被他拉到茶楼雅间,无人看得见,就直接一拂袖就给他施了个禁言术。后者瞪大了眼,目光也更亮了。   用过一杯茶后,见赵湛终于安静乖觉了下来,萧函才解开了他的禁言咒,慢条斯理道,“小公子,你不用叫我真人。”   “萧真人,我去年已经被皇伯父册封为高阳郡王了,天水郡丹阳郡那都是我的封地,萧真人可要来做客,让我好好招待啊。”赵湛眸子亮晶晶的,满是期待和热切。   萧函却对此视而不见,更不回答他的问题,神情平静恬淡,这时外间有人来了,是顾焕。   “先生。”顾焕一进来,先是看了眼萧函是否无恙,后再见到赵湛,也很快认出了对方的身份,“顾焕见过高阳郡王。”   高阳郡王虽久居封地,但在去年进京接受册封时,曾有过一面之缘,所以还是认得的。   赵湛见了他只是微微颔首,自有一番矜贵傲慢,甚至不加任何掩饰,与面对萧函的态度截然不同。   这也可以理解,他虽是自小锦衣玉食,娇生惯养的长大,所见之人无不是钟鸣鼎食世家豪门权贵,但真正的仙家高人却是第一一次碰到。   赵湛倒是想与萧函多热络交谈几句,可萧函冷淡的态度,他也不敢多打扰,知道对方就在京城逗留后,便依依不舍地看着萧真人走了。   顾焕挺意外先生与与皇室中人有旧交,还有高阳郡王为何称呼他为真人有些疑惑不解。   萧函以曾在山中修道几年的理由随口应付了。   …………   那日在街上甩掉高阳郡王这个麻烦后,萧函一连几日都没出去。等定国公府这事了结后,她就一身轻松无牵挂走了,哪还理会一个想着拜师学艺的王公子弟。   国公府虽是一派富贵锦绣之象,但有些地方九曲回廊,亭台楼阁修的精致秀巧,还引活水种了一片莲荷,颇有江南风韵,萧函随便走走,也不禁多看了几眼。   无意间却撞见到栏杆边上着玉青色衣裙的少女低垂着头,微微哭泣,声音不大,似是压抑着。   这会连个侍婢都不在身边,倒有些奇怪了。萧函没想多管,正欲转身就走时,顾苒抬头转身正好望见了他。   她秀美的脸颊上还隐有泪痕,眼圈也是红了。顾苒心里有些窘迫,连忙用手帕擦了擦眼角,又对萧函微微行了一礼,勉强露出笑容,低言道,“让萧公子见笑了。”   萧函平静道,“不知顾小姐在这里,是我打扰了。”   顾苒望见面前温雅少年,眼眸宛如一汪清亮的泉水,又十分沉静莫名让人觉得轻松。   不知是心事重重压得她难受,还是因为祖母的重视,长兄对眼前人的钦佩,让她忍不住向萧函半询问半倾诉道,“萧公子,若是当初父亲将我许给了安王,是不是国公府就不会沦落至此了……”   “父亲还有二哥他们,也就不会死无全尸了……”话至此时顾苒泪盈于睫,语声哽咽。   顾苒虽是闺中少女,但国公府发生这么多大事,她也不是一无所知,甚至不久前她还偷偷听到母亲说起此事,还有朝堂上安王唆使他人对定国公府步步紧逼。   哪怕只是只言片语也不禁令她钻入牛角尖,至亲的丧命,还有家族的覆灭存亡,都足以压得顾苒喘不过气来。   萧函不止是随口安慰她一句,糊弄糊弄这个养在温室里娇柔单纯的姑娘,而是将朝堂上那些事,仔细同顾苒说。若是她有不懂的,萧函就耐心的一样一样同她分析。   不管是安王的求娶意在拉拢定国公府,争取武勋势力甚至军权。还有安王会置定国公府于死地主要也是为了保全自己。这些同身处于国公府后宅的顾苒几乎没什么关系,她也决定不了什么。   萧函也不担心她知道了这些会不会外泄,就算再单纯顾苒也是精心培养出来的国公府千金,知道利弊重要性。   而且萧函也不觉得她明白这些事有什么不好。   听完后,顾苒的神色也轻松了许多,   既佩服对方的才华,又为对方的温柔善意肯为给她说这些甚至耽误工夫而微微动容。   “多谢萧公子教我。”   萧函摆了摆手,听着有侍女过来的脚步声,便转身离开了,也就没有注意到少女凝望着他背影的目光。 第232章 仙缘   顾焕虽然身子逐渐康健了起来,又掌控了国公府的残余势力,但对上实力雄厚又贵为皇子的安王,还是有些艰难。   可拉上整个武勋集团就不一样了,像成国公曹将军他们即便不想与安王为敌,但也不能容忍罪魁祸首王旦此人活下来。更深层次的是设立监军的影响。   定国公一事就已给武将们敲响了警钟,若以后的监军都如王旦一样,他们领兵冲杀在前,背后却有人胡乱插手,对他们施以掣肘。该撤的时候不撤,该进的时候又以督战之由逼迫他们龟缩不前。结果打仗赢了,监军占去大半功劳,输了罪过就推到领兵将领头上,甚至抄家灭族。   此风绝不可开。   顾焕也是抓住了撤销监军这一点,将武勋集团死死绑在自己家族船上,向陛下施压。去往幽州,沧吴二州的亲信陆续有回信,王旦真以为他的做的事没人知道,被他坑害的无辜将士全都成了黄泉下的亡魂,不能伸冤么。   曹将军已然早早去边关稳定局势,随着越来越多的消息传来,王旦当时在前线的一些行径也被揭发出来,形势逐渐逆转。定国公府也不用不敢开大门,怕被怨愤的百姓砸臭鸡蛋,追着问害死了十五万将士了。   这些统统落到了王旦府上,连他的下人出来都会被百姓追着打骂,更别说王旦本人了,多少人咒他死。   谢夫人听闻后心里也觉得解气,若非她出身世家又要顾着国公府的脸面,她都恨不得活撕了这个害死她丈夫和儿子的奸恶小人。顾焕冷冷道,“孩儿一定会让王旦用鲜血来祭奠父亲阿祐还有惨死的十五万将士的亡魂。”   还有安王,他也不会放过。   眼见着定国公府终于要洗刷冤屈,雨过天晴,谢夫人又想起那些曾落井下石的人家,连她的娘家也不曾帮扶什么。如今这些一个个的倒是登门来了。   刚送完娘家大嫂还有侄女,谢夫人就憋了一肚子,手捧的茶杯重重搁在案上。   原先看着国公府要抄家灭族一个个跑得比谁都远生怕挨上了,现现在瞧着她儿子不仅活下来了还能撑起国公府,又巴巴地挨过来了,还提起顾焕的婚事,说着想让她的亲侄女当世子夫人。   谢夫人冷笑连连,她侄女要是能配得上世子夫人的位置,她会没考虑过吗?   当然她的眼光也没好到哪去,不然也不会选中左相家的嫡女,一出事非但赶着退婚还倒戈投诚到安王那去了,想踩着定国公府的孤儿寡母往上爬。   她身边的岳嬷嬷安慰道,“夫人不必为那些墙头草小人生气,还伤了自己的身子。”   谢夫人叹了口气,“我是怪自己这做母亲的,未能给子女挑门好婚事。”   顾苒不说,光是沾上安王争储就是天大的麻烦。世子的婚事,谢夫人更是恨不得自己从未与左相家打过交道,也不管那左相家的姑娘是否表里如一真的蕙质兰心,反正已经是安王府里的侧妃娘娘了,与他们再没什么干系。   好像还有老二的贺家。   岳嬷嬷回道,“贺家不曾打发人来问过。”   她对国公府和夫人都是忠心耿耿,看着长大的二公子人没了,自幼定亲的贺家那边连个信都没有,实在叫人愤慨。这贺家本来瞧着也不怎么样,这些年婚事一拖再拖,如今更是显得人情凉薄。   谢夫人想起可怜的幼子,忍不住悲从中来,才十九岁就随他父亲死在了边关,连尸首都没能带回来。等到朝堂上尘埃落定后,她一定要和顾焕说,派人去寻顾祐的骸骨,不至于立个衣冠冢成了孤魂野鬼。   …………   这边,萧函不出门,谁料赵湛直接找上来了。   他贵为高阳郡王,定国公府的人也不敢拦他,还得好生伺候着。他登门时,萧函正与世子顾焕在书房对弈。   说来还是顾焕先提议的,想着多与萧先生亲近些,只是他想的可能太美好。萧函下棋的时间比顾焕的年岁还要长,即便当作娱乐雅趣,后者在棋盘上都招架无力。   顾焕已经输了第九局,处于紧张压力山大冷汗涔涔之际,一听仆从禀报报,顿时松了口气。国公府的人不知高阳郡王所来为何,顾焕却是知道他是来找萧先生的,立刻体贴识趣地让出地方来,让萧先生和赵湛单独见面。   赵湛见到萧函,先是恭恭敬敬的作了一揖,“萧真人。”   这个称谓大概是改不了,萧函将棋盘上的黑子放会棋篓里,随意应了一声,“你找我有什么事啊?”   除了冲动热血上头想着修仙,还能有什么别的呢,萧函心里已经盘算着这回怎么糊弄他了。   那日后赵湛就让人打听了,得知萧真人一直居于定国公府上,再联系这些时日定国公府的风雨飘摇后又形势逆转。赵湛很难不想到定国公府是得了萧函的襄助。   虽不知定国公府是走了什么狗屎运,连真正的仙家道人也愿意帮他们,但赵湛不介意利用这点拉一波萧真人的好感。   萧函抬了抬眼,别看这少年在她面前一副热切崇敬的作派,但人家生下来就是皇族,对权谋斗争视若家常便饭,说单纯那才是笑话呢。   她淡淡道,“你帮不帮定国公府,与我无关。”   “您要修什么样的道观,多大的,哪怕十几二十座也没关系,在我的封地上随便怎么折腾,没人敢管的。”说着赵湛还直接上手给萧函斟茶,给她捏肩捶背,盼着萧函能收了他做弟子。   萧函看着他,似笑非笑道,“就是让你舍了郡王富贵权势,与家人分离,去深山里苦修几十年,你也愿意?”   这话一出,赵湛就有些哑了,有些犹疑道,“萧真人,非要这样才能修道么?”   萧函早就看出他不过是少年心思,被她当日举动勾起了几分修道的心思,又惦念了三年。但若真告诉他修道要付出的代价,他肯定是舍不下的。再说了,就算他想,也得有修道的资质啊。   萧函直白道,“以你的资质,修道入门少说也要十年,你要是愿意努力一下,也可以试试。”   赵湛想起他的父王母妃,虽说他父王待他是严厉了些,但真抛下他们,还有那些华服美食,温香软玉。而且如萧真人所说的,十年苦修才有可能入门学些皮毛道术,赵湛的意志有些动摇了起来。   他相信萧真人不会骗他,她那样的仙家道人也不需要对他扯什么谎话,但是错过这样的仙缘际遇,他怕自己以后终生后悔。   世子顾焕不明白高阳郡王走时,为何那般失魂落魄,还各种碎碎念。不过高阳郡王登门时带来的珍贵礼物,他都让下人送到了萧先生住处。   随后在挖出王旦连带将安王拖下水的过程里,顾焕亦得到了高阳郡王暗中的一些相助。   王旦贪功冒进私改进军策略除了顾焕无人能证明,但他没有及时支援反而弃城而逃致使十五万军民惨死敌方之手,却是人证物证俱全,全部揭露了出来。   甚至还有他在前线时与安王来往私通的信件,也被挖了出来。   最后,老皇帝深深看了底下的满朝文武百官一眼,无能为力道,“是朕一时不察,错信小人,致使酿成如此大祸。”   王旦依罪判处凌迟之行,安王因举荐失职再加上刺探军情,被贬为永陵郡王即日起出京永不得离开封地阴州。那里穷山恶水瘴气丛生,山匪强盗横行,可以想得到安王在那里的日子绝不会好过。   这是老皇帝对朝堂上武勋集团的表态,也是妥协退让。更是武勋将监军一职扼杀于此时,以后绝不让它被启用的目的。   天子怕打仗的将领在外拥兵自重,但武将们也担心落得定国公那样的下场,甚至事后他们还不如定国公府,有个成年的世子在那立着,不至于抄家灭族就此衰败。   现在是皇帝因为葬送了十五万将士的惨败,而做出了退让,但日后如何也未必有个定数。   对于定国公府来说,一切终于云消雨霁,也能恢复定国公父子的清白与荣耀。老皇帝为了补偿定国公府,更是加封无数,许顾焕不降爵继承国公之位,令他成为大燕开国以来最年轻的国公爷。   了结此事后,萧函也是时候走了,于是向老太君提出了告辞。   老太君和谢夫人有些意外,并且多加挽留。从她们的角度是希望萧公子能留下来的,定国公府虽已度过难关,但到底大不如前了,顾焕年纪轻轻,继承国公之位,还需如履薄冰,若是能有萧公子在旁扶持,一定会顺遂许多。   萧函摇了摇头,“国公府之危已解,我也该走了。世子年轻有为,聪慧温厚,日后前途必然光明坦荡。”   谢夫人还想多说什么,老太君却是看出了萧公子离去之意坚决,拦住了谢夫人,温言道,“萧公子大仁大义,于我定国公府有救命之恩。若有什么国公府能帮得上忙,萧公子随时都可以开口。”   萧函略沉思了一下道,“有件事,的确要请国公府答应。”   老太君微微颔首,“萧公子只管开口,但凡国公府能办到的。”   然而在听到萧函说出的话后,无论是老太君还是谢夫人都露出了惊讶之色,几乎掩饰不住的。因为萧公子提出的要求,实在是太令人意想不到了。   “贺家小姐的生辰帖?” 第233章 仙缘   “实不相瞒,我此来京城还为了一件事,就是取回贺文溪的生辰帖。”少年的微笑如三月的春风恬淡,似是没有觉察到众人的诧异。   萧函本来也是要提这件事的,既然老太君都开口了,那她也就顺水推舟说了。   拿回生辰帖,此后贺家与定国公府再无任何关系。   在她看来,贺家的确不适宜与定国公有什么牵扯。有她留下的安排,足够父母和弟弟在江南平安富贵度过一生。就让她在此断了两家之间的因果,从此各不相欠。   老太君却是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道,“这门婚事本是焕儿祖父在世时定下的,早些年贺家是将生辰帖送到了府上。”   她对江南贺家的那位姑娘印象其实不多,儿媳谢夫人对这门婚事有些不满,她是知道的,尤其是在国公府出孝后,贺家那边也一拖再拖,蹉跎到最后还说他们家贞静温顺的女儿上山拜师学艺去了。若非老太君坚持这是老国公的遗愿,也压不下那么多的非议。   顾祐又遭逢战事,被他父亲带上了沙场,最后马革裹尸。这也就更加娶不了贺家姑娘了。   没想到今日国公府的大恩人,只提了一个要求,就是要回贺家姑娘的生辰帖。任谁都知道,生辰帖乃是嫁娶的重要之物,而且萧公子连贺家姑娘闺中姓名都知道,关系可见不一般。   瞧着萧公子年纪与那位贺小姐也相配,同为后宅女眷的谢夫人也想到一处去了。   谢夫人心底情绪有些复杂,诧异,遗憾、微恼等等。她甚至动过一丝念头,这等少年俊才,品貌出众又有功名在身,就是将顾苒许了他,也不是不可以的,但谁能料得到呢。   萧函见她们有所迟疑,又道,“老太君不用担心,这也是贺家的意愿。”   老太君眉梢微微挑起,“老身明白了。”能代表贺家的自然也是极为亲近之人。   萧函不知道老太君是脑补了些什么,她只觉得她连国公府世子的性命都救了,提一个小小的要求总不为过吧。   “我那孙儿顾祐没有这个福气,终归是有缘无份。”老太君又叹息了一声,诚恳道,“我顾家也不该耽误了贺家小姐,萧公子还请稍等片刻,老身让人去将东西取来。”   老太君对贺家的恶感不深,也没想让一个好好的姑娘进门当寡妇,现又有萧公子这位挽救国公府于水火之中的恩人要求,就更不可能拒绝了。   萧函微微一笑道,“多谢老太君了。”国公府既是这个态度,那她也就放心了。   ………………   当萧函在花厅等待之时,却意外见到了顾苒,一身素淡浅蓝罗裙,不施粉黛的姿容如雨后清荷,秀丽无双。   萧函微微愣了愣,顾苒并未走近,而是福身行了一礼,“听闻萧公子要辞行,我也想来见公子最后一面。”   顾苒一双柔柔的水眸中似是蕴含了许多,声音如珠似玉,却是格外的诚挚和温柔:“一谢公子救我长兄,为国公府出谋划策。二谢谢公子教导我良多。”   也许此生再也不会遇到第二个这样愿意耐心教她不懂之事的人了。   萧函看着少女微微笑了笑,“不用客气,其实我做的不多。”   顾苒是从母亲那听说萧公子要走了,就有些诧异难过。后又听说他对国公府恩情深重,却只提了一个要求,就是与二哥有着正式婚约的那位江南贺家姑娘的生辰帖。他做了那么多,不求名不求利,只要一女子婚嫁的生辰帖。   这份情意,顾苒心思剔透怎么会看不出来。   他在向祖母提出这个要求时,并没有屏退其他人,便是这会的工夫,萧公子与贺家小姐的事也已在府中上下议论纷纷。这听起来有些于礼不合,唐突过分了。但于国公府所有人来说,萧公子是解救危难为国公洗冤的大恩人,心底都怀有真挚的尊敬之意。   哪怕对那位贺家小姐,也不敢再有半点非议。   “那贺家小姐就这般好?”顾苒终归是忍不住多问一句,不知是想得到个什么答案好让自己死心,或是不留遗憾。   突然被这样问,萧函有些怔愣,但想想总不能说自己不好,便坦诚道,“她自然是极好的。”   顾苒微微低眉,仍然带笑,“如此便好。”   心里深处处依旧忍不住羡慕那位远在江南的贺家姑娘。   说到这一刻,萧函还能不明白么,顿时有些好笑,却不是对顾苒的,她不知萧函的真实身份,误会了又怎么怪她。   少女心思单纯,恰逢巨大变故,父兄战死,一门老弱妇孺像是任人宰割。偏生见到一少年才子从天而降,只言片语间解了国公府危难,又轻描淡写于庙堂翻云覆雨,会生出些仰慕心动,不足为奇。   世子顾焕本在京外忙于安置战亡将士家眷抚恤一事,听祖母派人来传话说萧先生辞行,立马放下手中事务快马赶了回去。路上在腹中想了诸多说辞,想要挽留萧先生,但一见面就开不了口了,他还没那个本事能说服得了萧先生。   不过临走时,萧函还留下一个惊人的消息,“在下其实还略通卜卦之术。”   “二公子顾祐应该还尚在人间,国公府可派人去西北方青州一带去寻。”   …………   不论是震惊还是疑惑惊喜,定国公府立刻派出人手去萧函所说的地方寻找,这一寻就寻了大半月,就在国公府的人将要失望的时候,那些部曲亲卫真的找到了二公子顾祐。   原来他被人救下,在偏远山村中养病,醒来后失去了记忆。救下顾祐的人家也只以为他是普通士卒,而不知他是京城定国公府的二公子。   国公府的人将顾祐接回京城的同时,还把救治他的农家女子秋娘带了回来。因为顾祐失去记忆,唯一信赖的人就只有那位秋娘。   老太君和谢夫人也不在意这些,延请名医为顾祐诊治,以金针刺穴加上各种药汤,终于在半年之后令他清除脑中淤血,恢复了记忆。正好赶上新任定国公顾焕,迎娶陛下爱女清河公主之日。   婚礼举办得盛大隆重,热闹非凡。   顾焕年轻俊美又身居朝廷高位,在军中地位逐渐渐稳固,不知是多少京城贵族少女爱慕的对象,结果还是被皇家先下了手。定国公府显然飞黄腾达在即,另外顾祐也被老皇帝补偿性赐了一门婚事,对方也是名门淑女。   其实说的好听是补偿,然而未必不是老皇帝有意分化武勋集团,打压一二。无论哪种,既是皇帝赐婚,就没有违背的可能。   已然恢复的顾祐百感交集,老太君对他说,无论是救他性命照顾他的平民女子,还是那位曾经订有婚约的贺家小姐,他都不用想了,与他都是有缘无份。   顾祐也听家人说了那位萧公子和生辰帖的事,也甚是感激对方为国公府所做之事,但不知为何,心中有些怅然若失。   自半年前萧函拿回了生辰帖,当时贺父和周氏一脸的惊讶不可置信,但终究无话可说。   后来京城定国公府洗刷清白还承蒙皇恩的消息传来,贺家也不再关注了。   尽管萧函什么都没有同他们说,贺父与周氏也隐隐猜道自家女儿已不是什么普通人了,或许从女儿开始痴迷于寻仙问道开始,他们就该知道她的不同寻常了。   期间还有贵人到访,那位不死心仍然想试一试修道的高阳郡王赵湛。萧函随手意念一点,送了他些许观想存神的法门,要是他愿意坚持个十年八年,说不定真能参悟入门。   转身离去时依旧潇洒飘然。   萧函重回忘琊山,但景象大变,完全不像是她记忆中修行了两年的忘琊山。山巅如同迷雾假象涤荡开来,一派云霞蒸蔚,清明透澈的散照而来。   “你回来了。”   二叔贺艾负手而立,语气平淡道,一如初见时的神仙中人,在萧函的猜想中,他与此界的真正神仙应该也差不离了。   萧函点了点头,平静道,“我已了却尘缘。”   贺艾笑了笑,凝视着她道,“入世的感觉如何,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你随随便便一出手,就为人间王朝多延续了几十年命数。。”   萧函眨了眨眼,她的所作所为貌似都被贺艾看在眼里,但以他的宅性子几乎不可能离开忘琊山半步。不过对他的问题,萧函还是老实道,“也只是几十年而已。”也不算什么。   贺艾笑着摇了摇头,转而与她说起了往事,“你曾问我如何成仙,现在我也可以告诉你一个答案了。   这要追溯到五百年前天地灵气大变,原本此界的仙妖神魔皆数离开飞至上界,再无踪迹,从此便有了真正的仙凡永隔。然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而遁一去,所以给予凡间留有一线生机。”   后一句贺艾含笑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但很快神色一肃,庄严郑重问道,“你可想好了,在凡间,无论是他人的爱慕真心,还是无上的权势富贵,凭你如今的本事都唾手可得,大可肆意任为一生,凡人甚至还会对你崇拜敬畏,这等滋味在上门可不一定能享受得到。   而且上界也不是什么清静无为的地方,神仙妖魔之间也争斗不休,你的修仙天资的确出众,但在上界天才众多,甚至不乏天生仙胎的神裔,你由凡人升仙,在他们眼中不过泛泛,若丧失了骄傲与斗志,便就是真正泯然众人矣了。所以你真的想好要上去了吗?”贺艾半是劝诫半是爱护道。   萧函却毫不犹豫地道,“我已想好了。”   没道理能成仙却不上去,人间灵气断绝,留在此处也唯有困死的结局。好一点也许能如辛照那般不老不死,差一点就是消散于天地之间了。倒不如去看看上界的风景如何,热不热闹。   进入上界其实也不难,尤其是在有贺艾这位守门者的引路之下,穿过山巅那处云霞,隔着清明透澈的结界,隐隐有涟漪漾开,带着淡淡的仙灵之气,甚至能看到对面清冷威严的白玉高台,还有凌霄万丈下的层层阶梯。   “那是升仙台。”贺艾告诉她,   当萧函一穿过结界,涟漪形成漩涡,顿时光芒万丈,待光芒散去她已消失无踪,四周空空落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