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穿书八零之假千金 作者:流烟萝 ================ 第1章 穿书了(捉虫)   林佩在呼噜声中醒来,她睁开眼睛,看见没堵严实的窗户缝里透进来的微弱晨光,寒风从缝里灌进来,冷得透骨。   公鸡打鸣一声接着一声,外边传来细微的响动,应该是林二柱出门了。林佩估摸着时间从床上坐起来,伸手拿起放在床边的衣裳摸黑穿着。   天太冷了,她实在没勇气爬起来点煤油灯,所以每天晚上睡觉前会准备好衣服,按照顺序放在床边,早上一摸就能拿到。穿好衣裳,林佩走到书桌旁,将窗子推开些,就着光线拿起牙刷杯子,推门出去。   堂屋前后门开着,穿堂风呼啸而过,林佩忙裹紧衣裳从前门出去。   外面是个用土坯垒起的围墙圈住的小院子,压得平整的地面因为下过雨有点湿润。左边连着主屋有两间低矮的土坯房,关着门的是柴房,开着门亮着煤油灯的是灶房。   林佩走进灶房里,看到方翠兰正在收拾碗筷,那是林二柱刚吃了撂下的。林二柱上白班,每天六点就要上工。方翠兰怕他饿肚子干活没劲,天不亮就起床烙饼煮稀饭。   方翠兰把碗筷放在灶台上,也不着急洗,走回桌旁拿起笸箩里没做完的鞋底对林佩说:“锅里有粥和烙饼。”   林佩应了声,从土灶前面放着的水缸里舀了一杯水,蹲到灶房外面放着的石板上刷牙。   寒风如刀,林佩不想在外边挨冻,匆忙刷牙洗脸,进去后把搪瓷杯放在的灶台上,打开铁锅上的木头盖子。   里面是一锅煮得浓稠的稀饭,用竹筛子做格挡,筛子上面放着装烙饼的笸箩。灶膛里还有点火星子,锅里的粥仍然滚烫,烙饼也还热乎。林佩拿汤勺舀了碗粥,拿了块烙饼走到桌子旁坐下。   方翠兰边纳鞋底边问:“杏花还没起?”   “没,她昨天翻来覆去一晚上,估计晌午才能醒。”   昨晚大队在晒谷场放电影,林杏花和朋友都去了,坐那看到十点才回来。回来了她也不消停,拉着睡过一觉被她吵醒的林佩讨论电影里放了些啥。   林佩早上七点上班,六点就得起床,实在没心思跟她夜话,便没好气说:“不就是场电影,寒冬腊月在那冻着你也不怕病了。”晒谷场是敞开的,放电影只用尼龙布围住,到处都有风灌进去。   她随口一说,林杏花却变了脸色,嚷道:“我要有你这么好命,打小吃高级饭店穿呢子大衣,我也不稀罕看啥子电影!”   自从林佩被送回来,林杏花隔三差五就要嚷嚷这事。林佩懒得搭理她,翻过身去睡了。但林杏花憋了一肚子气,翻来覆去一晚上。   方翠兰不清楚姐妹间的不愉快,说道:“让她睡吧。”   说完了又有些欲言又止,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林佩被送回来到现在也有半年了,但她总觉得闺女跟她不亲近,以至于她每回跟她说话都要踌躇半天。   方翠兰叹了口气,对着鞋底戳了两针问:“你学校里要放假了吧?”   “还有几天班。”林佩咽下嘴里的粥说。   林佩是高中学历,回来后不久经人介绍在小学找了份工作,教一年级的数学。昨天小学考完试,学生都已经放假了。只是学生考完试就能放假,老师却得等批改完试卷,分发完成绩单后才能确定放假时间。   方翠兰慢慢悠悠“哦”了声,就着煤油灯看了眼林佩脸色说:“昨天我碰到郑旭东亲娘,说他过年有半个月假,下周就回来,我想趁着过年你俩都有时间,要不见一见?”   这话方翠兰说得不太有底气,毕竟郑旭东是林桃花的未婚夫,当时说定八月底结婚。只是郑家粉刷好新房,打好家具后,林桃花亲生父母就送回了林佩,还把她给接走了。   也是那时候,方翠兰才知道养了十多年的闺女不是亲生的。   按理说林桃花走了这门亲事也该算了,但郑家下聘不久林老太就病倒住院。林家为了供三个孩子读书早掏空了家底,亲戚朋友借遍了也不够医药费。   林桃花这时候站出来,说愿意把聘礼拿出来给奶奶治病,林二柱夫妻思来想去就答应了,只想着熬过这关再想法子给闺女凑点嫁妆。到最后郑家送来的聘礼钱用光了,林老太也没保住,住了半月医院撒手去了。   林老太去后,方翠兰跟自家男人商量着不能让闺女嫁过去叫人看轻,省吃俭用攒钱给她挣嫁妆。谁知道眼看就要结婚,又出了抱错闺女那事。   亲生父母来接,林桃花拍拍屁股走得干脆利落,留下林家落入了左右为难的境地。   不嫁闺女吧,林家一时半会拿不出聘礼钱,这事要闹出去名声都坏了,林佩以后也难找人家。但就这么把林佩嫁过去,郑旭东却是林桃花相中的……   林家一时半会拿不出个主意,是郑旭东亲娘陈桂花亲自看过林佩后,见她模样水灵又是高中毕业,说让两人再相看一次。郑家这么好的态度,林家不好意思拒绝,问过林佩意见也就答应了。   这一等就是半年,郑旭东前些日子来信说了回来的时间,陈桂花就跑来林家商量着定下相看的日子。方翠兰在陈桂花面前虽然应下了,到林佩面前却有点说不出口。   到底不是养在身边的闺女,相处起来总觉得隔了一层。再加上林佩每月上交伙食费,方翠兰在她面前就少了底气,问话的语气里带了几分讨好。   林佩闻言怔了怔,要是方翠兰不提,她都快忘记自己身上还有门亲事。但她也知道,八十年代农村姑娘嫁人都早,十六七岁谈婚论嫁的比比皆是,她今年十九,相看结婚也不算早了。   至于相看对象是林桃花的前未婚夫,林佩并不是很在意,穿到《重生八零》这本年代文后,她就考虑过和郑旭东结婚这事。   郑旭东虽然被女主弃之如敝履,但他本人并没有毛病。相反事业上他有能力有决断,转业后不但带着工厂在改制浪潮中成功转型,数年后更成为了本省排名前十的企业家。生活中他虽然沉默寡言,但对家庭忠诚,从不拈花惹草。   原著中直到女主知道她亲生父母调职回首都后身居高位,而和她抱错的假千金在家受尽宠爱不说,还嫁了家世相当的丈夫前,她都对郑旭东这个丈夫很满意。   得知身世后有了对比,林桃花开始不满自己的生活,最终郁郁而终。重生后林桃花贪慕假千金丈夫的温文儒雅,嫌弃郑旭东不解风情,因此接连做了三件事。一是写信告诉亲生父母她的身世;二是同意郑家亲事,火急火燎将亲事定在三个月内;三是找到假千金的丈夫,早早接触,立志要嫁给他。   而穿成假千金的林佩却认为,郑旭东有能力有底线,嫁给他衣食无忧不说,将来也不需要斗小三小四,总比其他前途未卜品行未知的男人好,因此点头说:“您定时间就成。”   方翠兰没料到她答应得这么痛快,脸上看不出半点不满,心里松了口气说:“那就定农历二十七,那时候你肯定放假了。”   “成。”   ……   吃过早饭,林佩收拾好昨晚带回来的试卷就出门了。   到学校时晨光初露,落尽枯叶的树木杵在朝阳下,后面是四排红砖瓦房,那是山下小学的教室。   林佩绕过前面三排教室,和前面每排六间大教室不同,最后这排屋子小一半,共有十间屋,包括教职工宿舍、办公室和食堂。   山下小学共有十七个班级,加上校长八名老师,老师大多是本地人,只有跟林佩同办公室的张建邦家离得比较远,走路回去得一个多小时,所以申请了一间宿舍。林佩绕过去时正好看到他蹲在走廊里刷牙,看见林佩脸色一红,招呼不打转身回屋去了。   林佩放下抬起的手,走进办公室问:“张老师怎么了?”   她所在的办公室共有四名老师,其中王爱国和宋春芳年纪比较大,在山下小学教了十多年书。王爱国家住得远些,来得比较晚,宋春芳则住在附近的矿区,早就在办公室里坐着了。   宋春芳起先没明白林佩什么意思,听她解释后笑道:“是害羞了吧。”   山下小学老师年纪都不小,只有林佩和张建邦年龄相当。林佩身材纤细,模样也生得好,说话办事有条理又斯文大方,张建邦一个年轻小伙没结婚,心里难免有点想法。乍然被她看见刷牙,当然不好意思。   “刷牙有什么不好意思?”林佩把张建邦当普通同事看待,压根没想到那上头去。   张建邦和林佩男才女貌,宋春芳很有撮合的意思,但这事张建邦自个都没提,她也不想太明显让人厌烦,便说:“不如待会他来了你亲口问他?”   这是给两人制造机会,但林佩没听懂宋春芳的言外之意,想着张建邦性格腼腆,她要是问了只怕他更不好意思。而且这么件小事,这么大张旗鼓问出来也显得斤斤计较,便打消了这个念头,转而想起郑旭东来。   原著中被送回来后一直郁郁寡欢,相看时身体已经很不好。她不愿意跟郑旭东结婚,郑旭东亲娘见她病恹恹的也不太乐意,最终这门亲事是算了。相看过后不久,原身病情急转直下,很快撒手人寰。   而郑旭东人生轨迹和前世差不多,唯一的差别就是今生他终身未婚。原著中女主嫁给男主后,苛刻的婆婆和多事的小姑子让她焦头烂额,随着时间推移和男主也渐渐离心,又开始想起郑旭东的好来。   因此得知郑旭东终身未婚后,林桃花笃定他是忘不了自己,为此沾沾自喜许久。   虽说原著是林桃花视角,但这也不是没可能的事。林佩想郑旭东要是真忘不了林桃花,她也不是非要嫁。反正她知道未来发展,过几年趁房价低多买几套房子,将来养老是不成问题的,没必要跟一个心里有别人的男人捆绑在一起。   想到这里,林佩神色稍稍安定。   作者有话要说:  中午12点准时更新,开坑前三天留言有红包掉落哦~ 第2章 林杏花   发放完成绩单已经是周四,第二天林佩照旧去学校,上午开了个简短会议,发完年节福利就放假了。   去年国家下发通知说要提高教师待遇,下半年不光工资全面上涨,逢年过节发的东西也比往年多,除精米二十斤、白糖两包、菜籽油一桶,另外还有五斤猪肉。   东西挺重,张建邦帮她抱着米油回办公室。   学校就林佩和张建邦两位老师年纪小点,他又是男人,时常会帮着干重活。林佩有时候也会从家里带点吃的,办公室一人分点,因此没有多想,跟他道了声谢就让他帮忙了。   回办公室的路上,张建邦问道:“林老师你待会怎么回去?”   “我妹跟我一起来的。”昨天下班前,宋春芳特意提醒林佩,今天找人借辆自行车或者找人跟她一起来,虽然她不明白什么意思,但还是照办了。   只是林家咀没几家有自行车,林佩也不乐意大张旗鼓找人借东西,方翠兰便指使林杏花过来。为这事林杏花天没亮就被喊起来,脸色黑了一路。   张建邦闻言心里有点失落,他特意回家骑了辆自行车来,就是想今天东西多,林佩拿不了他能帮上忙,也有机会和她独处一路。想到早上的确有姑娘跟林佩一起过来,只好打消了念头。   走进办公室,林佩看见自己办公桌被林杏花弄得乱糟糟的,心里庆幸自己把钢笔墨水都锁抽屉里,不然桌子不知道要被林杏花糟蹋成什么样。   林杏花看见两人一扫刚才的无聊,坐直身体说:“姐,张老师你们回来了?”说着低头羞涩一笑。   她身材微丰腴,圆盘脸,眉眼虽不如林佩精致,却也明媚漂亮,低头浅笑也显出几分风情。只可惜进来两人无意欣赏,将东西放下后张建邦就准备回去拿自己的东西,林佩打算跟他一起去,他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我一个人就成。”   “哪能让张老师一个人,我去帮你搬吧。”林佩还没有说话,林杏花就抢着说,边说边往外走。   张建邦跟林杏花只打过一个照面,闻言更不自在,又说了好几声不用。   倒是林佩说:“让她去吧,她爱干活。”这纯粹瞎扯,在家方翠兰都使唤不动林杏花,她哪是啥热心人,明摆着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但她乐意干活,林佩也不拦着她。   张建邦没办法只好跟出去,他走后林佩坐到办公桌前,把林杏花弄乱的书本试卷整理好放进抽屉里。整理时宋春芳从外面进来,她已经把东西搬上了自行车,正准备出发想起有东西没拿又回来了,边开抽屉找东西边问林佩:“我刚才看见你妹跟张老师一起去校长办公室,发生啥事了?”   林佩简单把事情说了,宋春芳听后若有所思:“你妹妹倒是个热心人。”   “是啊。”林佩应了声,锁上抽屉。   她这态度显然是没上心,宋春芳叹了口气便离开了,她走不久,张建邦跟林杏花并肩走进来。   张建邦是个瘦高个,短发,皮肤白皙,看起来斯斯文文。他性格有点腼腆,并不看林杏花,只盯着眼前地面。林杏花则要大胆得多,眼神火辣辣地看着他。   林佩锁好抽屉问:“你们不是去拿东西吗?”   林杏花笑盈盈说:“放外面了,姐,张老师是骑自行车来的,他听说咱们家住得远,说要送咱们回去。”   张建邦脸颊一红,解释说:“米油太重了,你们两个姑娘家不好拿。”   实际上是刚才拿东西的时候,林杏花提不起来米,可怜巴巴说自己和姐姐两个人,肯定拿不动这些东西。张建邦想到林佩平时提半桶水都费劲,有次干完活手心红了好久,若非这样他也不会骑车过来。林杏花这话正合他意,便自告奋勇说送她们回去。   林杏花乐得多点时间跟张建邦相处,高高兴兴答应了。两人背地里商量好了,林佩却不想麻烦张建邦:“你家住那么远,不太方便吧。”   “有啥不方便的,张老师家又不是在镇上,骑车回去半个多小时就到了。”林杏花心想不方便才好了,说不定还能留张建邦在家吃顿饭。   林佩瞪了林杏花一眼,林杏花才不怕她,反瞪回来。张建邦没看到姐妹间的眉眼官司,说道:“是啊,我骑车回去很快。”   “看,张老师都这么说了。”林杏花一脸得意说。   林佩真不知道她有啥好得意的,张建邦送她们回去是因为他乐于助人,又不是真跟她看对眼了。但林杏花这人从来不知道好歹,她要是阻拦指不定要被恨一辈子,干脆冷眼旁观,让林杏花自己撞南墙去。   想到这里,林佩不再推辞,向张建邦道了声谢,一起将年节福利搬出去。   ……   方翠兰在灶房里忙活的时候,听见院子里传来说话声,走出去乍看见两个闺女跟个年轻男人一起,心里一惊问:“这位是?”   林杏花跑到方翠兰身边,挽住她的手臂指着张建邦介绍说:“这是张老师,学校里发了好多东西,他怕我和我姐拿不了,特意送我们回来。”   张建邦脸皮薄,忙解释说:“不、不算特意,就是顺便,顺路。”   林杏花“噗嗤”一笑,撒娇说:“娘,马上就要吃中饭了,张老师家挺远的,咱们留他吃顿饭吧?”   张建邦心里一跳,很有点心动,却摆手说道:“不用不用,我骑车很快就到家了,而且家里人都在等着。”   “是啊,张老师留下吃饭还得请人送信回去,不然家里只怕要担心。”林佩将自己的东西拿下来,然后帮张建邦把他的东西捆好。   张建邦心里失落又庆幸,还好没让林佩为难。   林杏花则撇了撇嘴,心想林佩也太没良心了,张建邦帮了这么大忙,她却连留人吃顿饭都不肯。方翠兰却觉得林佩说得很对,虽然是同事,可该避嫌的时候还得避嫌,但也不好让张建邦就这么走,便开口留他喝杯水。   林杏花闻言点头:“没错。”又找林佩要白糖。   现在买白糖虽然不要票,但价格不便宜,像林家平时喝的都是红糖。别人来就算了,但张老师……林杏花不想用红糖招待他。   张建邦怕麻烦,连忙说:“我喝白水就行。”   林杏花已经从林佩手里接过白糖,抬头冲张建邦嫣然一笑:“咋能让张老师喝白开水。”   张建邦帮着把林佩的东西搬进堂屋,方翠兰便招呼他在堂屋正中间的桌子旁坐下。张建邦笑着点头,接过林杏花倒来的水,打量着林家堂屋摆设。   林家住的还是十年前建成的土坯房,墙壁是土黄色,地面压得十分平整。正对门墙壁挂着□□像,画像下面是一张长条案,放着搪瓷杯、暖壶等,白糖红糖则被放进了抽屉里。   除此之外就只有左右两边墙壁放着的几张座椅,以及他们围坐的桌子。虽然收拾得很干净,但能看出家里的拮据。   张建邦想到林佩的身世,心里便有些酸酸胀胀的,低头喝了杯水,听到方翠兰问:“张老师是哪里人?今年多大了?”   张建邦立刻打起精神,回答说:“我今年二十一,前年分配到山下小学教书。我家是三阳村张家咀的。”   三阳村在山下村隔壁,方翠兰笑道:“我也是三阳村人,不过我是方家镜的。”又问张建邦爹娘是谁,听他说后合手道,“你娘我认识,我们小时候一起放过牛,你上面有一个哥哥两个姐姐是吧?”   一杯水的功夫,方翠兰把张建邦家里情况都打听清楚了。   张建邦爹娘俱在,兄姐都已经成家。他爹在大队部上班,大哥被安排进了镇上工厂,在镇上安了家,自己则长期住在学校,一周回去一趟。最主要的是他年纪不大,家里还没给他定亲。   张建邦离开时,林杏花殷勤地送她出门。方翠兰压低声音问林佩:“你觉得张老师跟杏花般配吗?”谁养的闺女谁知道,看林杏花那模样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我咋知道?”林佩淡淡说道,并不打算对这件事发表意见。   方翠兰无奈,叹了口气起身去灶房做饭。   林佩跟着出门,但她刚走出堂屋就被转回来的林杏花拦住,林杏花神采飞扬问:“姐,你知道张老师喜欢啥不?”   林佩猜她是准备投其所好,淡淡说:“我不清楚。”   “你跟他同事这么久,咋会不知道?你告诉我嘛,告诉我嘛。”林杏花抱着她的胳膊撒娇。   “同事我就要知道他喜欢什么?”林佩听得笑了,她跟张建邦就是普通同事,怎么会知道他的喜好?退一步说,她要是清楚张建邦喜欢什么,心里肯定对他有点意思,还能把一手消息告诉林杏花?   “不乐意说就算了!”林杏花觉得林佩不肯跟她说实话,便撇了撇嘴,甩开林佩的手。   她动不动发翘,林佩懒得理她,往灶房走去。   林杏花见她抬脚就走,心里更觉得林佩是嫉妒她身上没婚约,能追求自己喜欢的男人。不像她,享了十几年福又怎么样?还不是要嫁林桃花不要的男人。   林杏花想起林桃花离开前,林红秀跑来家里劝她,说郑旭东是她自个相中的,说走就走心里能舍得?   当时林桃花说:“他吃公家饭的,啥样的人娶不到?可他娘给他相看那会跟没头苍蝇一样,指不定是身体有问题。以往我想农村汉子都穷得叮当响,嫁个工作体面的就算没孩子也未必不能过,但现在我有了更好的选择,何必冒着生不出儿女的风险嫁给他?”   林杏花冷嗤,林佩现在傲气有啥用,嫁给郑旭东这辈子还不是完蛋了!   作者有话要说:  剧透一下男主没问题,妹妹被原女主坑了。   PS:要上榜单,喜欢的给个收藏呗~ 第3章 去镇上(捉虫)   学校发的是精米,方翠兰没舍得拿出来吃,和色拉油一起塞屋里了。白糖倒是没藏起来,就放在堂屋里,年节家里来客人多,冲白糖水也显阔气。   那五斤猪肉肥瘦各半,方翠兰分成两份,一份用盐腌制。山下村不靠南不靠北,就算是冬天肉这么放着也容易坏,腌制后却能放到夏天。另一份也切成两半,一半肥肉熬猪油,瘦肉炖莲藕汤当天吃了,剩下的留着包饺子。   这天早上,方翠兰从地里割了韭菜,和着米粉调了肉馅,然后把醒好的面团用手指捏出一坨擀成面皮。她擀皮的时候林佩和林杏花在旁边包,林杏花别的事不乐意干,但包饺子还是很愿意的,边包边说:“娘,咱家能隔段时间吃顿饺子不?”   “咋了?”方翠兰问。   “饺子多好吃啊。”林杏花用筷子挑出肉馅放在面皮上,“肉馅闻着就香。”   方翠兰一听就知道她是馋肉:“想得美!今天包饺子是因为你姐学校发了五斤猪肉,不然我从哪给你剁肉去?”   “矿区不是有猪肉卖嘛。”   方翠兰觉得林杏花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贵,“我跟你们这么大那会闹饥荒,别说猪肉馅的饺子,饭都是和着米糠煮,你们现在逢年过节还能吃上一顿肉就知足吧。”   林杏花撇撇嘴,没再说什么。   她们一共包了八十粒饺子,方翠兰没全煮,留了一半说等林源回来再煮。林源是林佩弟弟,原名叫林小三,上学后嫌不好听就改了名,取源远流长的意思。   他今年十五岁,在镇中读初三。这时候初中高中条件不比后世饭菜能有几荤几素,家境好的还能偶尔在食堂买份菜改善生活,条件差的都是两瓶酸菜吃半个月。就是回家也是三五月才能吃上一回肉,方翠兰当然想给小儿子留点。   留下一半每人也能分到十粒饺子,因此林杏花虽觉得方翠兰偏心但没说什么,高高兴兴帮着烧火下饺子。   吃完饺子没几天,林源放假回来了。   林杏花惦记剩下的饺子,见林源回来就撺掇着全煮了,盛饺子的时候又趁别人不注意,往自己碗里盛了十来粒,等发现时已经吃完,气得方翠兰大骂她好吃鬼!   为了这件事,林佩三姐弟去镇上置办年货那天,林杏花求了半天,方翠兰硬是一分钱都没给她。林杏花哭了一路,林佩林源说着话也不理她,随她生闷气去。   ……   矿区有班车去镇上,车票每人一毛钱。   上车后林佩掏钱买了车票,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并打开了紧闭的车窗。这辆班车已经很老旧了,因为长跑煤矿区,地面、车壁和座椅都是黑色的,还有很重的汽油味,闷着太难受。   林杏花坐在林佩后面靠窗的作为,看她开了窗就嚷嚷:“冻死了!开啥窗啊快关上!”   林佩知道她在发疯,没理会她。但林杏花不依不饶起来,不停摇着林佩座位靠椅,还起身“哐当”一声关上了车窗。林佩本想跟她吵架,但车里还有别人,想想就忍了。   林源知道林佩晕车,拍拍肩膀说:“姐,你靠着我。”   林佩顿了顿,说了声谢谢靠在林源肩膀上。   林家人个头都高,林源只有十五岁,身高却已经有一米七二,比林佩还高十公分。林佩靠在他肩膀上刚刚好,只是他瘦得厉害,肩膀有点咯人。   林源笑着说:“你是我姐,我肩膀借你靠是应该的嘛。”   他说话的模样有点臭屁,林佩便掩住口鼻笑了声。   前座对话被林杏花听在耳中,又是一声冷哼:“穷讲究!”   ……   镇上有两条长街,呈十字交叉,镇政府、信用社、供销社都分布在十字路口周围,旁边还有个中心广场,立了一座主席像。逢年过节,周围村庄的农户都会挑东西到中心广场摆摊,临到过年这程子更是天天有集市。   班车经过镇中学,在中心广场停下,这里人潮拥挤,下车后林佩嘱咐说:“你们跟紧我,别走散了。”   “我不去集市。”林杏花冷着脸说,集市她逛多了,除了米粮鸡蛋就是自己染的土布,手工做的衣裳棉鞋,还不如林佩带回来的衣裳鞋子好看,没啥好逛的,不如去供销社。   林佩也懒得伺候她,冷声说:“随你。”便跟林源往集市里冲。   农村人一年到头都能辛苦,唯独过年不能委屈。方翠兰平时抠抠索索,到这时候交代林佩买的东西也列满了一张纸。   林佩目标准确,进去后就买买买,没一会两人手上都提满了东西。除了纸上列的,她还买了不少零嘴,有红薯干、猫耳朵、玉米棍和江米糕等,花了将近两块钱。   买完零嘴后,林佩和林源提着大包小包往外走,只是出了集市却不见林杏花的身影,林佩脚步一顿。   “二姐肯定在供销社。”林源肯定说。   林佩点头,往供销社走去。   供销社就在广场旁边,是一栋两层楼,下面卖柴米油盐等生活用品,上面卖衣服鞋子手表等。他们进了供销社后直奔二楼,楼上柜台旁边都是人,但看来看去都不见林杏花的身影。   他们从楼上找到楼下,出门后林佩放下东西说:“你在这等着,我去找找。”   “我跟你一起去吧。”林源不放心。   “提这么多东西不方便,你在这等着,别乱走动。”林佩嘱咐说,把手里提的东西在地上,往广场另一边走去。   镇上马路比农村宽敞,能容两辆班车并行。但赶集的人把摊子从广场一路摆到马路两边,道路显得有点拥挤。班车从中心街一头开过来,因为路面被占,路边都是人,喇叭声响了一路。   林佩听着喇叭声往前走去,抓住一个人就问:“大姐请问你有没有看见个十**岁的姑娘,她穿了件红棉袄,裤子是黑色的,圆脸,扎了两条辫子,对对,头绳也是红色的。”   被她抓住的人一听,往身后一指说:“在前面看爆米泡呢。”   林佩抬头看去,前面围了一圈人,林杏花果然站在其中,连声道谢往前走去。刚走两步,林佩突然听见“砰”的一声响起,吓了一跳往后退了半步。一个孩子刚好从她身边跑过,将她绊倒身体控制不住往后倒去。   林佩的呼喊被越来越急的喇叭声盖住,她眼睛猛地睁大,眼中流露出一丝恐惧。但她并没有如预想中的一样倒地,而是被人紧紧拽住,拉近一个带着淡淡皂荚香味的怀抱。   “同志,你没事吧?”   林佩恍惚回过神,目光看向说话的人。对方个子很高,身上穿着件绿军装蓝军裤,头上戴着带五角星的帽子,帽檐下是浓黑的眉,狭长的丹凤眼,高鼻薄唇,气质坚毅而锋利。   他拧眉看着林佩:“能站起来吗?”   林佩才发现自己依然被他抱着,连忙从他怀里退出来,但不过两步她就撞上身后的车,她转头看去,那是一辆车门被打开,不断有乘客下来的绿皮班车。班车里坐在驾驶座的司机瞪着她,虽然没有说话,但林佩能感受到他眼神里的愤怒。   林佩的腿又软了,却强撑着说:“我没事,刚才谢谢你。”   “不用谢,以后走路小心点。”青年声音低沉,语气疏离,说完后便转身离去。   他走得很快,转眼就绕过班车,等人不见林佩才想起自己还不知道他的名字。只是她双腿酸软,那辆班车还停在面前,只好放弃追上去。等到班车开走,视线里已经不见青年身影,林佩在原地站了会,转身往围观的人群走去,找到林杏花拍了拍她的肩膀说:“走了。”   乍然被拍,林杏花吓得一弹,嚷嚷道:“哎你吓我一跳!”   林佩翻了个白眼,不想搭理她,沉着脸转身往供销社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没错,男女主相遇就是这么俗套的英雄救美!   PS:下周要上榜,我的收藏还很少,继续求收藏[流泪] 第4章 买衣裳(捉虫)   售货员指着墙上挂着的一件黑色呢子大衣问:“这件?一百五,料子是纯羊毛的,摸着柔软又舒服,啥?可不能给你摸。”   柜台前林杏花抿唇说:“我总要摸摸料子才知道买不买吧?”   “要是人人都说要摸,衣裳摸坏了谁赔?”售货员瞥了她一眼,唇角笑容轻慢,“你要是确定要买,别说摸了,你要试穿都行。”   她是看林杏花身上穿的棉袄版型料子都不差,买的话也要七八十便当她是个手头阔绰的,跟她多费了些口舌。可她刚才提到价钱时看林杏花脸上的表情,就知道她买不起,便懒得跟她多说。   林杏花被看得心头火起,只觉得她狗眼看人低,转身就去找林佩。   林佩跟林源也在看衣服,已经选中了两件,中山装是给林二柱买的,涤卡的棉袄是给方翠兰的。此时她手里拿着件男生穿的黑色棉袄,设计偏运动风,林源穿着刚刚好。只是这件衣服价格比较贵,林源心疼不想买。   林佩却不在意,她每个月工资有四十,到现在领了一百六的工资。因为吃住都在家里,除去每月上交的伙食费就没别的开销,到现在手头还剩一百二。方翠兰和林二柱的衣裳加起来不到五十块,林源这件贵点要三十,还能剩下四十,够她再买件衣裳。   “麻烦给我包起来。”林佩对售货员说。   林杏花在两人后面听了一会,见她这么大方便放心凑过去说:“姐,我看中件大衣,你帮我买了呗?”   “我没钱。”林佩头也不回说。   “没钱你还买那么多的衣裳!”林杏花一听脸色就垮了,“再说了,咱爹娘小三都有,凭啥到我就没钱了?”   “没钱还要凭啥?”林佩转头,好笑问,“再说我回来后你拿了我多少衣裳?现在还要我给你买,你好意思啊?”   原身性子柔弱,刚回来那几天光知道哭,林杏花趁那会从她手里捞了不少好东西。像林杏花今天穿的这件红棉袄,头上戴的发卡都是原身带回来的,要不是裤子鞋子她穿不得,估计原身带回来的三箱衣服剩不下多少。   林佩穿来后从林杏花手里要了几件回来,剩下的林杏花撒泼打滚不肯撒手,方翠兰见她闷姐妹不和急得团团转,林佩不想她为难就算了。转天她就给原身带回来的三口箱子和书桌抽屉上了锁,林杏花每回看见都说她防着她,但林佩也不怕她说,坦然当起了葛朗台。   “不就是几件破衣裳吗?你至于吗?”林杏花嚷嚷起来,“大不了我还你。”   “行啊,你现在把衣裳脱下来,借钱我都给你把那件衣裳买了。”   “姐,算了。”林源着急说,一件衣服一百五也太贵了,“要不我那件衣裳也不要了。”   林佩按住他的手,示意他别说话,挑衅地看着林杏花。   林杏花当即恼了,把棉袄拉链往下一拉,衣裳摔到林佩面前。   他们姐妹闹起来,供销社里别人都不买东西了,都围着看着。有人看了劝道:“算了,不就是一件衣裳吗?买了不就好了。”   旁边的人说:“一件衣裳一百五,谁买得起?”   原先说话的人一听就震惊了:“啥衣裳要一百五?这也忒败家了!”   “行了吧?现在可以买了不?”林杏花瞪着林佩,因为生气,胸腹起伏着。   林佩唇角带笑:“你还没脱完我为啥要买?难道你忘了你身上穿的这件毛衣,里边穿的秋衣秋裤全是我的?”   围观的人哗然,林杏花气红了脸瞪着林佩:“你!你!你太不要脸了——”   说完拿起衣服往外冲,林佩指了指柜台上面的衣服让售货员结账,声音不大不小说:“我坐下趟班车回去,你没上车就自个走回去吧。”   林杏花哭得更大声了,林源不太放心:“姐……”   “放心吧。”林佩淡定说,付了钱后提着东西下楼。   刚到一楼,她看见个穿着绿军装的高个男人从供销社大门出去,加快脚步想追上去。只是她刚走出供销社大门,那身绿军装已经不见了。   “姐,怎么了?”林源以为林佩看到了什么,跟上来问。   林佩摇摇头:“没什么。”   林源没再追问:“姐,你自己不买衣裳吗?要是钱不够的话把我那件棉袄退了吧?反正过年娘给我做了棉袄。”   “我的衣服穿都穿不过来,没必要买。”林佩笑着说,“倒是你,来来回回就那两身棉袄,你没穿腻我都看腻了。行了,你别再说了,要是心疼我你就好好念书,以后出来上班了你要给我买上千的衣服我都收着。”   林源站直了身体说:“我一定好好读书!”   ……   陆源五金厂家属楼下,郑玉华看着一身军装,英姿笔挺的青年走近,目光一错不错望着他,良久点头道:“高了,瘦了,看着更精神了。”   站在他身边的方建国笑道:“旭东都二十七了,哪还有长的。”   “我就觉着他长高了。”郑玉华笃定说道,方建国怕得罪媳妇,忙附和说:“是是,你说的都对。”   郑旭东走近问道:“姐姐,姐夫,你们怎么在这里?”   郑玉华摸了摸站在身边的儿子的脑袋说,“海生跑回家,说看见你朝家里来。”   “我好远就看到舅舅了!”小家伙嚷嚷着,一脸求表扬。   “是,海生最厉害。”郑旭东温声道,跟郑玉华一家子进楼。   陆源五金厂家属楼是镇上唯一的高层住房,一共有三栋楼,每栋楼有三个单元,单元内一层两户。方家住在一栋三单元二楼,是一套两居室,面积不大,但被收拾得很干净。   几人坐下后,郑玉华从屋里拿出苹果桔子,这是厂里发的年节福利。她拿回家后怕孩子们一天给吃了,平时都锁在箱子里,今天是郑旭东来才把剩下的都拿了出来。   郑玉华拿着水果出去,看见妞妞从房间里出来了,正和弟弟坐在一起吃零食。茶几上堆满了吃的,有米泡、红薯干这种集市上买的小零嘴,也有被五颜六色糖纸包着的水果硬糖和包装简易的巧克力。   镇上供销社有这种包装的巧克力买,一袋要好几块钱,里面才几颗而已。郑玉华一见便说:“人来就算了,还带啥东西!”   “下车顺便买的。”郑旭东解释说道。   “那也不能都给他们,不然一天就该吃完了。”郑玉华把糖果和巧克力收起来,又说,“以后可不能花这个钱,你一个月工资才多少?这么大手大脚怎么行。”   方建国冲郑旭东苦笑,摊手说:“你姐平时就这么念叨我。”   “行了,你赶紧去剁斤肉,买两条鱼回来,中午就在家里吃吧。”后半句是问郑旭东。   方建国知道媳妇是有话跟小舅子说,也不杵在这里,起身说:“行,我去买两个硬菜,妞妞海生,跟你爹走吧。”   方建国把闺女儿子带走了,客厅里只剩下郑玉华姐弟,她看着弟弟半响,问道:“你知道娘这次叫你回来是为啥不?”   “她说身体不大好,让我回来带她去医院看看。”   “啥身体不好?娘干活走路比我都利索,”郑玉华没想弟弟真信了这话,一时有点无语,沉默片刻说,“娘叫你回来是为了你的婚事,你跟姐说说,这事你到底咋想的?”   “我没什么想法。”郑旭东说。   “你咋能没想法?我听娘说,先前她给你写信,让你跟林家闺女重新相看,你不乐意?”   “没有不乐意,只是……”   “只是啥?”郑玉华追问道。   想起这事郑玉华就觉得窝火,郑旭东这些年一直在部队,一年到头不见得回来一次,再加上他读书升职,一晃眼就二十七了。上半年郑旭东为公事回来,她娘连忙给他张罗起来,挑来挑去选中林桃花。   林桃花相貌俊秀,是山下村有名的美人,再加上她读过高中,跟郑旭东也有共同语言。当时林桃花也答应得很痛快,对郑旭东满意得不得了,催着赶着要早点结婚。结果郑旭东结婚报告都打了,林桃花却身世曝光拍拍屁股就走。   她走得干脆不带一丝留恋,却让郑旭东又蹉跎半年。   本来陈桂花是想换林佩嫁过去,可郑旭东当时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并说自己暂时不考虑结婚的事。陈桂花接到信后气得在床上躺了好几天,唯恐郑旭东是认定林桃花,不肯再相看结婚。   郑玉华见弟弟沉默,心里有点急:“你告诉姐,你是不是还对那个林桃花念念不忘?”   “没有,姐你想哪去了。”郑旭东哭笑不得,他跟林桃花只见过几次,回部队后连信都没写两封林桃花就走了,哪至于对人念念不忘?   “那你告诉姐,你为啥不肯重新相看?”   郑旭东反问:“娘什么时候说过重新相看?再说我跟那姑娘见都没见过,就这么结婚也太……就算我乐意,人姑娘也不一定乐意。”   郑玉华当然知道陈桂花心里写的啥,但她没顺着弟弟的话说,不高兴道:“她有啥不乐意的?不过是个小学教师,错过了你她难道能找到更好的?”   “现在是新时代了,婚姻自主,当然应该你情我愿。”郑旭东说道,他是国家军人,要是逼迫一个小姑娘心不甘情不愿地嫁给他,那他成什么人了?   “是是是,但娘又没说要逼迫她,”郑玉华顺着说道,“先相看,相中了再结婚行吧?反正她也放假了,赶早不如赶巧,二十七号你们见一面吧。甭管她乐不乐意,见面了你亲自问她的意见,还是说你嫌弃人城里长大的姑娘太娇滴滴,面都不肯见?”   郑旭东想起下车时碰见的那姑娘,初看的确纤细柔弱,但她既然能跟林杏花吵架且不落下风,想必是个有主意的,并非那种娇滴滴的姑娘,便点头答应:“那就见见吧。” 第5章 郑家事(捉虫)   陈桂兰听说儿子愿意见林佩,高兴得合不拢嘴,转过身背着郑旭东使唤大孙子:“快,去你三奶奶家说一声,让她明天早点过来。”   林家这门亲事是郑旭东三婶林金凤牵线,她是林家咀的闺女嫁到郑家湾来。当初听说陈桂花要给侄子张罗亲事,便主动提起了林桃花。谁知道前面都顺利,后头却出了抱错闺女那档子事,以至于林金凤好阵子不敢上郑家的门。   但陈桂兰想着,不管亲事成不成,媒人都得请林金凤,这次相看都得大张旗鼓的来。   这样相看要是成了,也好说是两个孩子看对眼,跟林桃花没半分钱关系,免得林佩嫁过来一辈子受闲言闲语。要是不成,也怪不到他们郑家头上,这件事郑家是彻头彻尾的受害者,林桃花不讲信用走了,他们郑家却是守信的人,安排两个孩子重新相看了,只是他们不合适,总不能按头让他们过一辈子。   想到这里,陈桂花又嘱咐大孙子郑鸿博,让他去三奶奶家时别躲着人,周围有人最好。   郑鸿博已经十岁,虽然调皮捣蛋,但脑子灵活,一转就想明白了,立正敬了个军礼说:“保证完成任务!”   “这孩子!”陈桂花笑道。   ……   林家房子不大,总共只三间屋,林二柱夫妻住左边最大的主屋,三个孩子住右边两间屋,前面宽敞些的屋子给了姐妹俩,林源住后面最小的屋子。   不过前面屋子放两张床、一张桌子也剩不下多少地方,原身带回来的箱子都是放在床位靠门的地方垒着。林佩把常穿的衣服放在上面两口箱子里,但今天日子特殊,她把箱子全拿下来,全部打开放在地上。   林佩从第一口箱子里拿了件黑色羊绒毛衣、一件红色呢子大衣,又从第二口箱子里拿了条黑色西裤,再从第三口箱子里拿出一条毛线裤。   这条毛线裤是原身养母亲手给她做的,她手工活不好,回城后又进了机关单位上班,忙碌得很,家里只原身受宠得了她亲手做的东西,其他孩子穿的衣裳都是外面买的。就是买衣服,给原身买的衣服料子也是最好最时兴的,冬□□裳随便一件拿出来都要大几十。   只是原身在家再受宠也抵不过血缘与猜忌,林桃花重生后连续给亲生父母写了几封信,一说抱错孩子是林家故意,她在林家备受虐待,日子艰难;二说林家为了富贵,逼迫她嫁给老男人。   一封又一封书信改变了原身养父母的态度,让他们从最初想接回林桃花,让两个姑娘当姐妹相处,渐渐演变成不顾原身的眼泪,狠心将她送回。   原著中,原身承受不住身体变故,郁郁寡欢早早逝去。这个世界原身去得更早,而她机缘巧合变成了这本年代文里的炮灰女配。   想到这里,林佩将那条毛线裤塞进箱子里,再从里面找了条带绒的保暖裤穿上。   换好衣服后,林佩坐到书桌前,打开窗户让外面明亮的光线照进来,对着镜子涂抹雪花膏,然后把头发梳平顺,戴上一个黑色光面的发箍,对着镜子照了照,觉得差不多了便打开门走出去。   林杏花坐在门口石墩上嗑瓜子,听见声音扭头看了她一眼,轻哼一声又转过头去。   从镇上回来后她就一直这样,阴阳怪气的,还想找方翠兰告状说她偏心。林佩当时把给方翠兰、林二柱和林源买的衣裳拿出来,又说手上没钱,自己的衣裳都没买,演了场白莲花的戏码。   对比林杏花的贪心不足,方翠兰自然偏向林佩,连着前几天的气把林杏花狠狠骂了一通。林杏花被宠坏了,跟亲娘嚷嚷起来,林二柱听见后就把她揍了一顿。   林杏花挨了打,当着爹娘的面不敢抱怨林佩,只能在没人的时候哼哼两句。   跟她吵架林佩都不怕,难道还怕她哼哼?再说林杏花这狗脾气,生气了就非要让人知道,别人不痛快了她就高兴,别人高兴了她更不痛快。林佩把她当空气,她反而气得连续两晚翻来覆去睡不着。   林撇走进灶房,里面香味浓郁,方翠兰抬头说:“正好,赶紧叫他们起来吃饭!诶你这身衣服好,显气质。”   红色和黑色最衬皮肤,林佩肤色显得更白,眉眼更精致。毛衣领子包裹住林佩纤细修长的脖子,显出她美好的身条,让她看起来如天鹅一般。   “是吧?”林佩笑了声。   方翠兰见她脚上穿的是毛拖鞋,问道:“咋不搭双小皮鞋?我记得你有双带跟的。”   “我待会再换鞋。”林佩说着转身去堂屋,敲门把人都叫起来。   林源揉着惺忪的睡眼从屋里出来,看见林佩一怔:“姐,你今天真漂亮!”   “我还不是跟平时一样。”林佩抿唇说,“妈煮了米粉,你赶紧起床吃饭吧。”   “反正就是漂亮,特别漂亮。”林源说不上来林佩哪里跟平时不一样,只觉得她漂亮,“你知道不?树根他们都觉得你是咱们湾,不咱们村最漂亮的姑娘!”   说这话时她们正好走过门槛,坐在门口石墩上的林杏花听见重重地“哼”了一声。林源看了她一眼:“你哼啥哼!”   “你管我哼啥哼?”林杏花反问。   方翠兰听见姐弟俩吵架的声音,从灶房出来:“行了行了,杏花你是姐姐,让让你弟行不行?”   “凭啥我要让着他?再说了我让着他的时候还不够多吗?凭啥就我倒霉!”林杏花嚷嚷起来。   “够了!”林二柱端着碗米粉出来,沉声道。   林二柱是个沉默寡言的男人,但这并不代表他懦弱,在家里说话没有力度,相反他不像方翠兰那样溺爱孩子,林桃花姐妹俩没念书后,在家不干活就不干活,睡懒觉就睡懒觉,从来指使不动他们。林二柱使唤人就不同了,一句不听两句不理,就要抬手揍人了。   林杏花刚被揍过一顿,这会看到亲爹就怕,灰溜溜进灶房盛米粉去了。   方翠兰煮的是手工米饭,煮出来跟林佩前世吃的手工粉和河粉味道都不一样,米味更浓一点,煮出来的汤汁也偏奶白色,喝起来特别香。再配上油辣子炒的腌雪菜,简直是人间美味。   林佩一口气吃了一大碗,放下筷子的时候还有点不够,问方翠兰:“娘,中午还能煮米粉不?”   “哪能顿顿吃?”方翠兰好笑,“中午吃鱼,再买块豆腐炖鲫鱼豆腐汤。”   “真的?”林源眼睛一亮。   “娘还能骗你咋的?待会就让你爹去买鱼和豆腐。”方翠兰又嘱咐林杏花,“待会你把猪喂了,别成天躺屋里。”   从镇上回来后,林杏花看不顺眼林佩林源,方翠兰却总嫌弃她。林佩还不是她养大的,都知道花半个月工资给她买衣裳,林杏花成天吃家里喝家里就算了,还想买百来块的衣裳,就知道叽叽歪歪。   就是为了闺女好,方翠兰也觉得不能再这么惯着林杏花,因此家里有活就使唤她干。   林杏花听了瞪大眼睛,差点又是一句“凭啥让我干”,可一张嘴看见亲爹大张阔斧坐在院子里就开始犯怂,忍着眼泪说:“知道啦!”   她跺脚就要回屋,方翠兰一看便说:“回去干啥,潲水桶都在灶房!”   ……   林金凤到郑家的时候,看见站在院子里往墙壁上钉东西,敲得哐当响。林金凤脸上堆起笑容,走进去问:“干啥呢这是?这么热闹?”   郑鸿博、郑秀梅还有隔壁两个小孩都围在郑旭东身后,郑鸿博小大人似的指挥着:“就这高度,敲紧一点!”   郑秀梅推了哥哥一把:“要你多嘴,三叔不会看啊?”又冲林金凤笑笑,喊了声“三奶奶”说:“三叔买了个篮球回来,说要给我们做个球框。”   “篮球?啥叫篮球?”林金凤不明所以问。   郑秀梅让哥哥去拿篮球,郑鸿博不太乐意:“你自己不会拿?”   “鸿博你去。”郑旭东钉好球框说,郑鸿博是他三叔的迷弟,被他使唤没半点不乐意,转身进屋去了。郑旭东喊了人,对林金凤说,“是我部队里常玩的运动,能锻炼孩子们的体力。”   林金凤还是不太懂,问道:“你娘呢?”   “在后院。”郑旭东说。   林金凤往后院走去,进堂屋时看见郑鸿博跟抱着什么宝贝似的抱着个球出来,看见她说:“三奶奶,这就是篮球。”   “诶,挺好,挺好。”林金凤附和着,穿过堂屋走去后院。   后院里陈桂花跟两个儿媳妇围着盆坐着,一人面前放了一堆没剥的冬笋,林金凤笑道:“我还当你躲后院干啥,原来是在剥笋子?你们啥时候去的山上?剥了这么多?”   “天没亮就去了。”陈桂花说着起身拍拍手,对儿媳妇说,“你们在这忙活着,我跟你们三奶奶还有旭东去一趟林家,昨天我买回来的肉记得烧,旭东爱吃红烧肉。”   郑老二媳妇林翠芬笑道:“娘你放心去吧,那肉你就是让我留着我都不干。”   郑老四媳妇李红是个老实人,不大会说话,平时总在二嫂后头附和,今天也是一样:“是啊,娘你放心。”   “看这俩,一个比一个馋嘴。”陈桂花笑着点了点她们,领着林金凤回屋里。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 第6章 郑旭东   因为郑家人要来,吃过早饭后方翠兰没去地里,林二柱也没去邻居家找人唠嗑,夫妻俩坐在院子里,看着林佩辅导林源英语。   其实林源成绩很好,一直是年级前三,但他英语是弱项,及格都困难。而林佩前世考过六级,工作后公司拓展业务,她还被派到国外待了两年,不论是基础还是口语都很好。   因此听林源说过一次英语后,她就自告奋勇当起了林源的英语老师。半年下来,林源英语成绩上升不少。   一起听课的除了林源外还有个小姑娘,名字叫林清,今年刚上初一。林清以前没接触过英文,上初中后成绩有点跟不上,她性格内向,不爱跟人诉苦,成绩跟不上只知道闷着埋头学习。半学期下来,她成绩不但没上升,反倒跌至年级三十名以后。   期中考试后,林清的心态就崩了,不肯再去上学。   要是她早半年说不去学校,她娘李兰花八成就答应了。这年头男孩子都没几个念书的,更别提林清还是个姑娘,整个林家湾也就林桃花读完了初中。   但林桃花中考没发挥好,只进了普通高中。这时候高中不比二十年后,都是考不上中专的人才上高中,而高中又分重点和普通,重点高中的学生努力三年还有一线可能上大学,普通高中基本跟大学无缘。   高中毕业又得不到学校分配,照样进不了城,因此林桃花高一没读完就不肯去学校了。林杏花见姐姐如此,中考都没参加就放弃了学业,不愿意为此浪费时间。   林家两闺女回来后也没个工作,还因为读过书高不成低不就,成天躺屋里睡大觉。前车之鉴,那两年林家湾辍学率直线上升,李桃花也想闺女读完小学,认识几个字就算了。   但在这时候,林家爆出了闺女抱错的事,林佩被养父母送了回来。   和林桃花高一没读完不同,林佩是实实在在读完高中,并参加高考了的。虽然原身因为家庭氛围越来越差心态崩溃高考落榜,但毕竟拿到了高中文凭,因此林佩穿来后不久,在小学教师资源紧缺的情况下,她被录用成为了一名人民教师,一个月能有四十块工资。   一个月四十,一年就是四百八,李兰花听说后再不犹豫,打定主意要把闺女供到高中,让她也吃上公家饭。因此听闺女说不想去上学,李兰花没立刻答应,而是求到了林佩面前。   李兰花丈夫叫林海,跟林二柱是同宗兄弟,两家又是邻居,几十年来多有扶持。   当初林佩被送回来,湾里人冷嘲热讽,说林佩养父母来时开着小轿车,家里也不像是没钱的,一个闺女是养,两个闺女是供,咋非要把她送回来?背地里猜测她哪里有不好,所以那家人才不想要她。方翠兰听见那些话不敢让林佩知道,背地里却总是哭,李兰花为此跟人吵了好几架。   这些事林佩都看在眼里,更何况女孩子念书不容易,便答应为林清补习。   林佩教人不死板,因人施教,见林清性格内向,便对她实行鼓励教育。再加上她讲知识点喜欢掰碎了来说,浅显易懂,两个多月下来,林清成绩稳步上升,期末考试再次杀回年级前十。   因此寒假后林佩也没闲着,开起了补习班……嗯,虽然目前只有两个学生。   ……   十点刚过,郑家人提着东西走进林家的院子。   方翠兰连忙将人迎进来,招呼林佩过来打招呼。林佩正在讲题,因此头也不太说:“等等,我先把这道题讲完。”   “这丫头!”方翠兰无奈地笑了笑,解释说,“小三英语不太好,他姐趁着寒假给他补课,佩佩做事认真,不讲完题放不下。”   “做事认真好,”林金凤笑道,好奇问,“林老师还会英文?”   方翠兰看了眼郑旭东,他正盯着林佩,一双幽深眼眸里啥都看不出来。倒是陈桂花神情有些好奇,便得意说道:“那可不,小三哪门功课都好,唯独英语总不及格。他姐趁着他每次回来给他补课,也就三四个月吧,这次期末他英语考了一百分呐!”   “哎呦那可不得了!”林金凤震惊不已,“我记得嫂子你家小三是读初中?”   “没错,今年就要中考了。”方翠兰说完便发觉陈桂花看向林佩的眼神更满意了,心里更松一口气。   说话间林佩讲完了题目,放下笔抬头看去,顿时怔住。   她的失神太明显,郑旭东不得不微微点头,林佩恍然回神,很不争气地红了脸,走过去喊人:“娘娘好,郑同志好。”   “好、好。”陈桂花见她态度大方,心里更满意几分,拉过她的手夸赞说,“这丫头,模样真俊。”又拿眼睛去看儿子,只是她这儿子打小就严肃,小小年纪成了棺材脸,啥都看不出来,心里有些可惜。   但陈桂花转念一想,先前见林桃花的时候郑旭东也不太热络,到后来还不是答应结婚了,便放下心来。   既然来了客人,总不好让他们坐在外面,方翠兰把人迎进堂屋。   进屋后林佩给人倒水,每人杯子里都放了点白糖,这时候的人待客都是用糖水,很少有喝茶的。将糖水递给其他人的时候还好,到郑旭东时林佩多说了一句:“家里只有糖,不知道你喝不喝得惯。”   “已经很好了。”郑旭东声音低沉,接过水杯时多看了林佩的手两眼。   林佩的手光滑白嫩,看着没有一个老茧,手指细长,指甲修得整整齐齐的,透着淡淡的粉色。手能反映出人的生活环境和性格,林佩手掌光滑无茧,是出生优渥,没干活重活,指缝干净能看出她本人爱洁,指甲整齐说明这是个爱美又较真的姑娘。   林佩不知道自己只是倒杯水,就让人看出这么多名堂,收回手后乖巧坐在方翠兰身边。   大家围着桌子坐着,林二柱坐在主位、方翠兰、林佩坐在他右手边,陈桂花、林金凤和郑旭东坐在他左手边,林佩和郑旭东隔着张桌子的距离。   陈桂花听着林金凤说的那些吉利话,心里琢磨着郑旭东那个眼神。旁人以为他只是接了杯水,当娘的却清楚他的细微动作,心里很有几分得意,当初她提议换林佩成亲郑旭东还不乐意,现在还不是相中了。   只是这俩孩子相对坐着,一个沉默一个羞涩也不成,便提议让两人出去走走。   林二柱当了一上午的背景板,这会倒是很快反应过来,敲了敲手里的烟杆说:“正好烟丝抽完了,你去供销社买点回来。”   “我给你拿钱。”方翠兰忙站起来。   陈桂花忙阻止方翠兰:“哪用得着你拿钱,旭东你陪林老师一块去,你手里有钱吧?”   “有。”郑旭东起身说道。   “我手里有钱。”林佩说道,林二柱抽的烟丝并不贵,一块钱能买一大袋,在这上面欠人情总是不好。   林金凤拍掌笑道:“你们谁花钱我们不管,在外面待足一小时再回来就成。”   几个长辈轰然而笑,林佩再厚的脸皮也红起来,低着头往外走去。她一走郑旭东也动了,跟在林佩身后两步的距离,不远也不近,看得大家又是一阵笑。   直到出了林家门前小路,走上湾里的大马路林佩脸颊温度才降下来,发觉郑旭东在她后面,便停下脚步等她。结果她一停,郑旭东也停下了,还是离他两步远。   林佩招架不住林金凤这些长辈,在郑旭东面前却没那么多羞涩,转身笑盈盈望着他问:“你怎么离我这么远?”   “嗯?”郑旭东看着林佩,脸上没什么表情。   林佩低头,示意他看两人之间的距离:“这种时候不是应该并排走吗?”   郑旭东闻言一愣,说道:“抱歉,我习惯了。”   “没关系,看在你救过我的份上。”   郑旭东闻言唇角翘了翘:“多谢。”   林佩脸颊又烧了起来,心里直呼啊我死了,转身往前走去,“说实话,刚才看到你我挺惊讶的。”   “嗯?”   原著中没有正面描写过郑旭东的相貌,但林桃花每次想起他总会有沉默、木讷这些词频频出现,再对比她见到男主的惊为天人,难免让人觉得郑旭东其貌不扬,就是个沉默的老实人。   因此从镇上回来后,林佩压根没把救她的兵哥往郑旭东身上去想,毕竟以他的身高相貌,穿上军装放后世靠脸都能爆红网络。   但初次相亲就夸人帅未免太不矜持,因此林佩抿唇笑了笑。   作者有话要说:  下周要上榜,继续求收藏~ 第7章 不为难   喂完猪林杏花就从家里出来了,这程子方翠兰看她不痛快,总想给她找事干,倒不如在外面呆着舒坦。从家里出来后她直接去了林小柱家,林小柱跟林二柱是兄弟,有一个闺女一个儿子,闺女叫林春桃,和林杏花关系最好。   只是她去得不巧,林春桃跟她娘去后山挖冬笋去了,林杏花无奈只好转出去,慢悠悠走到晒谷场。这几天天气好,湾里的小孩都跑这里来了,跳房子、跳皮筋、踢毽子的好几拨人,还有几个跟林杏花这么大的姑娘搬了板凳过来织毛衣。   其中有个叫林蝶的是她的好姐妹,便凑过去看她们织毛衣。正好林蝶卷好的毛线球用完了,拿出一团毛钱让林杏花帮着卷球。   林杏花手掌伸直悬在空中,手背套着毛线团,她看这图案毛线是深蓝色的,好奇问:“你这给谁织的?”   “能给谁,我弟呗。”林蝶没精打采说。   “你干啥给他织毛衣?”林杏花撇嘴。   要不都说湾里姑娘都羡慕林杏花姐妹俩,她家虽然也是小儿子,但姐妹俩都念了书,辍学后在家也没干啥重活。不像她家,好吃的好穿的全是儿子的,就像这次买的毛线,亲娘让她织她连屁都不敢放,哪像林杏花问得这么理所当然。   林蝶不想跟她说这些,转移话题问:“郑家人不是来相看吗?你咋跑出来了?”   “你咋知道这事?”   “郑家人从路上过去我们都看到了。”林蝶冲晒场旁边马路抬了抬下巴,这是湾里主干道,谁进去都能看见。   林杏花哦了声,满不在意说:“他相的是我姐,我留家里热闹干啥?”   “你是不是傻?你俩是姐妹,凭啥她嫁军官吃公家饭?”林蝶戳了戳林杏花的脑袋,没好气说,“我刚才看见了,那郑旭东身材高大,穿一身绿军装别提多精神了!”   林杏花心想看着精神有啥用?生不出孩子还不是白搭?她才不跳这火坑:“我已经有相中的人了。”   林蝶一愣:“谁啊?”   “小学的张老师,跟我姐是同事,我娘问过他了,没结婚家里也没给相看。”林杏花觉得林佩跟郑旭东的亲事要是定下来,她估计也不好再阻拦自己跟张老师。至于吃公家饭这事,张老师也不差啊。   林蝶送弟弟去上学的时候,也见过张老师,只觉得他容貌俊秀,十分斯文,和一般村里莽汉不一样。这样好的人,她却连肖想都不敢,她上面三个姐姐都是被爹娘算着斤两嫁出去,到她也不例外,人好人赖不重要,重要的是出得起彩礼家里好过,也好让她一辈子帮衬娘家。   至于她过得好不好,她爹娘哪里会在乎?   想到这里,林蝶低头苦涩一笑:“那挺好的。”   林杏花却没发现林蝶心情不好,心里盘算着该怎么接近张老师。只可惜她认识张老师太晚,这会要是还上课多好……正想着,林杏花听见林雨问:“杏花,那是不是你姐?”   林杏花抬头望去,看见林佩跟郑旭东并肩从马路尽头走来。   郑旭东身高腿长,一身绿色军装显得人越发笔挺。林佩则是红黑配,皮肤在衣裳的衬托下跟雪一样白。   “她旁边的是郑旭东吧?他俩可真般配,那话咋说的?”林雨放下毛衣想了想,“跟观音娘娘座下的金童玉女似的。”   林杏花轻哼一声,觉得她是不了解林佩才说这话,就林佩还金童玉女?   “他们走过来了你不去打个招呼?”林蝶戳了戳林杏花手臂问。   “有啥好打招呼的?”林杏花转过身背对马路,她才不去趟这趟浑水,要是被郑旭东看中她可不就完了!   林雨看她这样,心想难怪都说姐妹俩不和,也不管她,冲马路喊:“林佩姐,相亲呐?”   晒场上的人听见声音都停下动作,抬头看到林佩跟郑旭东一起,都起哄地笑起来,有人回林雨:“看你说的啥话?这不是明摆着的事?”   林佩并不算多羞涩的人,听到他们七嘴八舌的讨论也红了脸,对郑旭东说:“你别见怪,他们就是闹着玩。”   “知道。”郑旭东理解说。   林佩冲晒场上的人笑笑,没多停留,跟郑旭东一起走过晒场、大队部,一直走到路口。路口连接着比湾里主干道更宽的马路,这条马路沿着山脚修建,一头通往江边,一头通往村子中心,可以去镇上。   他们沿着马路走着,过年煤矿停工,路上没有车来往。不过地面堆积了厚厚一层泥土,走过时难免带起灰尘买,没一会林佩擦得锃光瓦亮的皮鞋蒙上了黑色。   林佩低头看着,从自己脚尖看到郑旭东脚上。   他脚上穿着一双解放鞋,应该穿了挺久,鞋头有点磨损。不光鞋,裤脚也露出一点白,还有点短了,露出穿着黑色高筒袜的脚踝。   察觉到林佩的目光,郑旭东问:“怎么了?”   林佩没好意思说自己盯着他的鞋看,只好问:“你有多高?”   “穿鞋一米八七,脱鞋一米八六。”   “难怪。”林佩身高有163厘米,自从穿过来后,她就再没体会过小鸟依人的感觉。早上方翠兰让她穿高跟鞋,她还在心里打鼓,要是郑旭东个子不高咋办?见她穿高跟鞋会不会不高兴?   但林佩又想要是郑旭东真这么小气,这亲事也没法继续。结果等见了人,她才发现自己多虑了,就算穿上高跟鞋,她也才刚过郑旭东肩膀呢。   林佩又问:“部队里的人个子都跟你这么高吗?”   “我算高的。”   林佩点点头,继续问:“你是前天回来的吗?”   “嗯,二十三号晚上搭火车出发,二十四号晚上到省城转火车到市里,从市里回镇上,刚下班车就碰到你了。”说到最后,他的声音渐渐低下来。   林佩抬头笑了笑:“这算不算缘分?”   郑旭东侧过头,他们迎着太阳的方向走着,当她抬起头,温暖的阳光笼罩在她脸上,将她的皮肤照得粉白剔透。她唇角带着浅浅笑意,眉眼弯弯的,眼睛明亮又有神。   “应该是吧。”郑旭东听到胸膛传来的心跳声。   那天从车上下来顺手扶起林佩时,他心里并没有什么想法。是后来在供销社看见她跟林杏花吵架,她的声音不如何高,也不胡搅蛮缠,但气势却一直压着林杏花。当时他就想,这姑娘看着瘦瘦弱弱,脾气倒是挺辣。   因为见过她,知道她的身份,所以郑玉华问起的时候,他没有太犹豫答应了见面。   想到这里,郑旭东喉咙动了动:“你是真心愿意相亲吗?”   林佩面露疑惑,郑旭东怕她心里有话不肯说,便解释说:“虽然林桃花走同志走了,但这门亲事不该落到你身上,如果你不愿意,不用考虑其他人,我会跟他们说清楚。”   他有一双明亮的眼睛,专注地望着她时,目光十分真诚。仿佛只要林佩摇头,他就会处理好这门亲事,不会让他为难。林佩终于明白,为什么原身刚回来时性格怯弱,却有勇气反抗这门亲事。   林佩没有回答,问道:“你相中的是林桃花,现在换成我,你心里愿意吗?”   郑旭东没料到她会问这个问题,如果问他的心,他是愿意的。他和林桃花虽然是相亲结婚,但两人只见过三次面,他回部队后两人两人也没有通信,实际上并没有感情基础。   只是换成林佩,他心里总是有顾虑,林佩虽然和林桃花同龄,但林桃花退学已经两年,相亲之前做好了结婚准备。而林佩刚高中毕业,刚经历家庭变故,让他总担心她答应相亲结婚是受了压迫。   尽管他到林家时,看到林家人相处和睦,心里总不能彻底放心,怕她心存顾虑便有点犹豫。   林佩看她沉默,一颗心渐渐下沉,扯起唇角说:“如果你不愿意就算了,强扭的瓜不甜的道理我是知道的,既然你心里有人,我不……”   “不是。”郑旭东越听越不对,打断她说,“我心里没有人,也没有不愿意,我只是怕你为难。毕竟你年纪小,乍然来到新的环境……”   他说得非常委婉,林佩却听出了其中的意思:“我没有为难,也没有任何不愿意。”   郑旭东唇角笑容渐渐扩大,但他很快反应过来,侧过身用拳头抵在唇边咳嗽一声:“我心里也没有任何不愿意。”   他的声音醇厚,压得很低,仿佛有温度一般,烫得林佩耳朵绯红。   她没有说话,直直地往前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继续求收藏~ 第8章 看电影   “哎,你家林老师呢?出门了?”   李兰花和方翠兰围着炉子坐在灶房里,在她们身边放着几张凳子,上面放着三个盆一个笸箩,盆里分别放着萝卜条、莲藕片和面糊,笸箩里则放着炸好的萝卜圆子和耦合。   方翠兰用筷子挑起面糊,往藕片上一糊,放到锅里炸着:“郑旭东他们湾放电影,一早把人接走了。”   李兰花手指飞快捏出个萝卜圆子扔进油锅里,好奇问:“放啥电影?我也去看看。”   这年头农村看电影可不容易,一年到头也不见得有一次。这次是村里的安排,各大队轮番放电影,先前在林家咀放的时候她就去了,只是晚上太冷了,她受不住冻,电影没看完就回去了,还是第二天听林杏花说才知道电影结局咋样。   “那我哪知道。”   李兰花笑道:“我待会去瞧瞧,也顺便帮你看看这两孩子处得咋样。”   “啥叫帮我看?我可不管这些啊。”方翠兰连连摆手,叹了口气说,“我跟孩他爹商量好了,对象怎么处随他们,我们不掺和。”   李兰花明白方翠兰担心什么,也跟着叹了口气。   ……   郑旭东将自行车停在祠堂边,和林佩一起进去里面。   郑家湾是个大湾子,共有两百多户人家,祠堂修建得比较豪华,外墙糊了白石灰,地面也都扑了水泥。大门进去有个小二层,布置的是戏台,逢年过节唱戏、大队干部讲话都在这里。过了小二层有两级台阶,是一块宽敞的平地,在过去又是两级台阶,可以通往太公太婆雕像所在的祭祀房间,从房间旁边可以上去二楼,二楼是看戏看电影最好的位置。   不过二楼都坐满了,郑旭东领着林佩在下面找了个位置坐下,又问她有没有想吃的。祠堂外面是有人摆摊的,卖的有米泡、烤红薯等吃的。   “不用,电影快开始了。”林佩仰头望着郑旭东说。   “我很快回来。”郑旭东说完就匆匆出去了。   他走后郑旭东有点不自在,总觉得各种眼神戳在她身上,只好靠打量四周转移注意力。   郑家湾的祠堂用的是红瓦,墙壁白色还很亮,应该是这两年才翻新的。左边墙壁上贴着张红纸,上面写着翻新每家出的钱,多的有五十,少的也有十块,林佩往下找着,看到郑旭东的名字,他出了二十。   再往前是戏台,上面已经挂起了荧幕,放映电影的人在一口最后面,架着一张方桌,桌上摆放着设备,一个穿着中山装的中年人坐在旁边跟人说话。   林佩再收回目光,恰好和坐在她右前方的姑娘撞上。   对方是圆盘脸,五官清秀,穿着件格纹的厚外套,脖子上围着红色围巾,对上林佩目光时垂眸偏过头去和身边的人说话。   她的眼神和其他人的打量不同,多了丝别的意思,但林佩不确定也没想追究,跟着收回了目光。正低下头,一群半大孩子跑过来,其中有个男孩叫郑小奇,在伙伴的推搡下走过来打招呼:“林老师好!”   郑小奇是林佩带的学生,因此笑着说:“你好,是来看电影的吗?”   “是……”   郑小奇话没说完,他旁边的男孩大声说:“我们是来看三婶的!”   林佩一怔,脸颊腾地烧了起来。   “郑鸿博!”郑旭东拿着东西进来,沉着脸喊道。   几个孩子脸色一僵,都乖乖转头看着郑旭东,先前说话的男孩蔫头耷脑说:“三叔。”   “你刚才说什么?”郑旭东走过来,将手里东西递给林佩,拍了拍郑鸿博脑袋问,“谁教你说的这话?”   郑鸿博拿眼睛看林佩,嗫嚅着说:“本来就是你对象嘛!”   郑旭东气笑了,正要说话,林佩扯了扯他的衣袖说:“算了。”又问几个孩子要不要吃的,把郑旭东买回来的吃的给他们。   郑鸿博眨巴眨巴眼睛,小心翼翼地看了眼郑旭东。林佩抓了把米泡给他,笑道:“不管你三叔。”   郑旭东点点头,郑鸿博连忙接过米泡,其他孩子也各得了一把,火烧屁股似的跑了。林佩看着他们的背影,压低声音说:“看不出来郑同志挺有威严嘛。”   郑旭东解释说,“估计是家里大人讨论,被他听见了。”   熊孩子嘛!林佩点头:“明白。”   随着话音落下,渐渐有声音传出,屏幕也出现模糊的人影。有人大喊把门关上,左右两边都有人去把两边侧门、前面正门门帘放下来,窗户也用尼龙布蒙上。   祠堂里再没有一丝光亮,荧幕上的画面彻底清晰。   一片翠绿的牧场上,马匹成群结队,画面由远及近,音乐响起,电影名、导演等信息陆续出现。   借着荧幕微弱的光,林佩抓了一把瓜子放在郑旭东手心,然后自己嗑了起来。郑旭东低头看着瓜子稍有些迟疑,他在部队不管是出操吃饭,还是学习文件都是一板一眼的,从没有边看电影边吃瓜子的。   “吃啊,很香的。”   耳边响起林佩的声音,郑旭东感觉有温热的呼吸落在皮肤上,耳朵开始发烫。他抓紧了瓜子,嗯了声拿起一颗放进嘴里。   郑旭东买的零食有点多,直到电影结束还没吃完。出去后郑旭东被几个男人叫过去,林佩站在旁边看郑鸿博几个排演官兵与盗贼,招招手把人叫到跟前,将零食分给他们。   郑鸿博得了吃的高兴得不行,又叫了林佩好几声三婶,直到郑旭东回来,一群人跟鸟兽似的散了。这次郑旭东没再解释,问道:“等无聊了吧?”   “没有。”林佩摇头,问郑鸿博怎么叫他三叔。   “他是我二哥的儿子,他还有个闺女叫郑秀梅,比鸿博小两岁,但人特别激灵,你应该会喜欢她。”郑旭东三弟也有个儿子,今年才四岁,估计是年纪太小了家里没让出来。   两人正说着,身后有人喊三哥,两人停住脚步转身看去。一个二十出头的女人拉着刚才坐在林佩右前方的格纹女孩过来,停下脚步后她先打量林佩,问道:“三哥,这就是你对象啊?”   “嗯,她叫林佩。”郑旭东又指着女孩说,“我堂妹,郑玉珠。”   “认识,小学里的林老师嘛。”郑玉珠说完将身边姑娘往前推了点,“三哥你还认识红秀不?”   “三哥。”王红秀上前,羞涩说道。   林佩眯起眼睛,郑旭东没回答,说道:“我还要送我对象回去,不聊了。”   郑旭东走到池塘边将自行车推出来,跨上去骑到林佩面前说道:“走吧。”   林佩侧着坐在后座,冲两人挥挥手说再见,然后在郑旭东踩动自行车时将手搭在他的腰上。来的时候林佩一直抓着座位下面,跟郑旭东没半点身体接触,这会突然楼上去,郑旭东身体一僵,更用力地踩动脚踏。   郑玉珠把这一切看进眼里,冷哼一声:“还是老师呢,一点都不矜持。”   王红秀心里十分羡慕,轻声说:“谁让他们是对象呢。”   “对象也不能这样,要是这次掰了,看以后谁敢娶她!”郑玉珠见王红秀侧目,压低声音说,“我娘说了,先前我大伯母给三哥写信让他回来结婚,他心里根本不乐意所以一直拖到过年才回。回了他也没答应结婚,只同意相看,他心里要是有林佩能这样?”   依郑玉珠看,林佩就是沾了林桃花的光,才有了这近水楼台的机会。   王红秀眼睛一亮,但很快又暗淡下来:“可那又咋样呢?”林佩还有机会和郑旭东相亲,她却什么都没有。   ……   出了祠堂前面路口,林佩喊道:“停下。”   郑旭东按住刹车,长腿八开撑在地上,他的耳朵依然红着,不知道是害羞还是被风吹的,转头看林佩的眼神幽深而明亮。   “我们走走吧。”林佩从后座跳下来。   “好。”郑旭东推着车跟林佩并排走着,说起刚才的事,“今天的事是玉珠欠考虑,回去我会说说她。”   “小孩子嘛。”林佩毫不在意说。   说她心里一点不痛快没有是假的,但她刚才搂住郑旭东的腰也算回击了,指不定郑玉珠背后正气得跳脚呢。当然这些没必要跟郑旭东说,毕竟刚相亲,该装还是要装一下的。   但郑旭东半点不领情,听她说完就笑起来,而且在看到她无辜的眼神时越小越厉害,林佩忍不住恼了:“你笑什么?”   “玉珠二十五了。”郑旭东忍着笑说。   林佩微微一怔,明白郑旭东笑的意思了,是说她充大人装成熟呢。但林佩脸皮厚,一脸淡然说:“我说的是心理年龄,我比她成熟。”   郑旭东十二岁的时候就没了爹,比别人更明白成熟的意味,想到林佩身世不由对她心生怜惜,停住脚步,眼神真挚望着林佩:“我会对你好的。”   林佩:?!!她说什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太惨了,账号无缘无故被封,本文被屏蔽掉了三十多个收藏!   后天要上榜,求收求收!   PS:因为屏蔽删除我收藏的人还会点进来看吗[流泪] 第9章 副营长   林家门口的小路和村里主干道有点缓坡,上面有凸出来的石头,郑旭东便停下车,推着车跟林佩一起进去。   方翠兰刚从山上回来,正坐在院子里剥冬笋。这程子冬笋起来,隔三差五有人背着锄头去挖,家家户户餐桌上都多了道菜。方翠兰前阵子没空,今天想起来去了后山一趟,半个小时就装了一筐冬笋回来。   剥到一半看见两人回来,惊讶问:“咋这么早?电影看完了?”   “已经结束了,下午还有一场。”林佩进院说道。   郑旭东把车推进院子里停着,进来喊了声姨。方翠兰连连答应,拿起手里的冬笋说,“正好你来了,几天做个笋片汤。”   丈母娘留饭,郑旭东自然答应,坐到方翠兰旁边帮着剥笋。方翠兰忙阻拦说:“不用不用,你快进屋坐着,我来干就行。”边说边给林佩使眼色。   林佩却没让人起来,跟着坐下剥冬笋,问:“这笋子怎么这么大?”   “这是毛竹笋,个头就大点,”她手脚麻利,三两下就剥掉笋衣:“趁着这两天天气好,把它切成条,晒成笋干,焖肉吃最好。”   说完又问放的是什么电影,去的人多不多。   林佩想了想说:“看着挺多的,郑家湾祠堂里除了摆好的座位,空地都站满了人。放的电影叫《牧马人》,讲的是七十年代末……”   林佩讲故事并不夸张,但很生动,很轻易能让人想象到那副画面。方翠兰听得入了神,不住问“然后呢”,等到林佩将故事讲完,沉默半响道:“这样也挺好的,对了,你在郑家湾看到你兰花嫂子了没,她也说去看电影了。”   “没有啊。”林佩摇头,“怎么了?”   “没啥,我就是问问。”方翠兰怕李兰花说错话所以问一句,听说没见到倒是放心了。   冬笋剥完了,方翠兰拿起竹筐对两人说:“剩下的我来,佩佩你带旭东到屋里坐坐,不用不用,我拿得动!”   郑旭东无奈,只好放下手看着方翠兰提着竹筐进灶房。   林佩跟着进了灶房,拿了个葫芦劈开做成的水瓢,舀了一瓢水出来让郑旭东洗手。郑旭东走到石板旁边弯腰伸出手,林佩一点点把水浇到他手上,问:“你经常干活吗?我看你手脚挺麻利的。”   “我读书早,十五岁不到就初中毕业了,那时候家里日子难,实在没钱念书,我就回家了。”郑旭东搓着手语气平淡说,“在家种了大概一年地,有推荐入伍的名额下来,我想着当兵有津贴,还能省下一个人的口粮就去了。”   “那时候当兵不容易吧?”算算时间,郑旭东入伍那会才七三年。   “嗯,我三叔那时候在村委做事。”郑旭东洗完手,接过水瓢倒水淋在林佩手上,继续说,“我进的是空军,入伍后考上了飞行员,当了一年兵,听说能考大学就去了。我十八岁考上大学,在空军大学念了四年书,毕业后回到部队,升了副连,三年后升连长,年底刚升副营。”   林佩搓干净手,接过水瓢说:“给我吧。”   她拿着水瓢进灶房,看到靠门这边桌子上放了个砧板,砧板上却没菜,方翠兰竖着耳朵显然是在偷听。林佩无奈喊了一声“娘”,方翠兰猛地回过神来说:“我叫林源去村尾买条鱼回来。”   说着匆匆出了灶房,跟郑旭东打了声招呼后走出院子,大声喊起林源来。   林佩放下水瓢出去,郑旭东说:“不用买菜,我吃什么都行。”   “那就算我借你的光,吃顿好的行不?”林佩笑盈盈问,见郑旭东笑了笑说,“让我娘置办去吧,不然她心里不踏实。”   她带上灶房的门,领着郑旭东进屋,边走边问:“你提干这事跟家里说了吗?”   “没来得及。”郑旭东摇头,本来他准备回来告诉家人这个好消息,但见到他大姐后话没说两句就被告知相亲的事,就没立刻说出来。   “难怪。”林佩点头。   进了堂屋,林佩给郑旭东倒了杯糖水,外面方翠兰已经把林源叫回来了,给了他两块钱让他去买鱼跟豆腐。走回来看见郑旭东和林佩坐在堂屋里,又笑着说:“别老在堂屋坐着,佩佩你带他去你屋里看看。”   说完方翠兰就进了灶房,留下郑旭东和林佩各自沉默,过了会郑旭东问:“哪间是你睡的屋?”   林佩起身,推开房间的门说:“这里,其实不止我一个人睡,杏花也住这间屋。”林佩说着告诉郑旭东哪张床是她的。   林杏花起床从来不叠被子,床上乱糟糟的。林佩的床却跟她截然相反,床位还放了几本书。郑旭东看了眼封皮问:“你在看《安娜·卡列宁娜》?”   “你看过这本书?”林佩拿起那本书问。   “囫囵看了点。”郑旭东说道。   林佩了然,爱情故事总是更容易打动女性,男性相对偏爱偏爱升级事业流。像林佩前世生活的世界,男女频小说总是沟壑分明。   林佩让郑旭东坐在书桌旁,自己则坐在床尾,拿起那本书说:“这是我在旧书摊淘的,当时只买了这三本书,后来想再去淘,摆书摊的人却没再出现过了。”   当时那个书摊周围客人络绎不绝,唯有那里鲜有人问询,林佩后来想想,估计是因为这样那书摊老板才不来了。后来她也去供销社看过,但卖的都是参考书,林佩只能失望而归,将手里几本书翻了一遍又一遍。   郑旭东听完说了声可惜,之后倒没再说什么。   ……   到吃饭点,林二柱、林杏花都陆续回来了。   趁着林二柱跟郑旭东咵天的时候,林佩去灶房帮方翠兰的忙。有了林源买回来的两条鱼煮汤,再做笋片汤就不太合适了,方翠兰便打算把冬笋清炒。   林佩看她将冬笋沥干净就准备下锅,连忙制止她,说:“要不我来炒吧。”   林佩刚穿来那会正是农忙时节,她在家做过一段时间饭,除了头两天炒菜掌握不好火候外,后面炒的菜比方翠兰炒的味道好很多。上班后林佩开始早出晚归,动手的时候渐渐少了,不过她指点过方翠兰厨艺,因此方翠兰炒菜比以前上了好几个台阶,放假后林佩也就是打打下手,真正下厨的时候很少。   但今天毕竟特殊,想到郑旭东在,方翠兰便摘下围裙说:“成,你来。”走去灶膛后面坐着烧火。   林佩系上围裙,先煮一锅水,将竹笋倒进去焯水。沥干后再从放锅碗瓢盆的柜子里拿出炼好的猪油,跟方翠兰说了声后用锅铲弄出一坨猪油,放进锅里炼化,将切好的蒜末倒进去翻炒均匀,再把笋放进去,放生抽、老抽和白糖翻炒得差不多了,再倒水进去焖煮。   焖煮将近五分钟,用盘子装出,端到堂屋去。林家厨房的桌子小,而且是靠墙壁放着,人少的时候才在厨房吃,家里人都在或者有客人来总是在堂屋吃饭。   林佩将最后一道菜端出来,看到林二柱从屋里拿了瓶白酒出来,问道:“您要喝酒?”   “跟旭东喝两杯。”林二柱笑呵呵说。   “您别把人灌醉了。”林二柱很少喝酒,但酒量并不差,有一斤白酒的量。林佩怕闹得太过,提醒说,“他待会还得骑车回去。”   林二柱听了也不生气,笑着说道:“就喝两杯。”又问郑旭东酒量如何。   “我酒量一般。”郑旭东说道。   林二柱点点头,拿了个白酒杯到了小半杯酒放在郑旭东面前,招呼郑旭东坐下吃饭:“咱俩边吃边喝,不急。”   郑旭东点头,坐在林二柱左手边的位置,林佩坐在他旁边。他们对面是方翠兰和林杏花,林源则坐在林二柱对面。落座后,方翠兰让林佩给郑旭东挟菜,林佩一样挟了点,到油焖笋的时候方翠兰特意说:“这个油焖笋是佩佩亲自下厨做的,你尝尝。”   说完殷切地看着郑旭东吃下去,催问:“咋样?”   “好吃不涩。”竹笋没做好总有涩味,吃着会麻嘴,但这道油焖笋却鲜嫩可口,味道也很足。菜色看着也鲜亮,可以说色香味俱全。   林源听说是林佩炒的,也吃了两口,不住点头说:“真好吃,姐,明天还做这道菜行不。”   “行。”林佩一口答应。   “有这么好吃吗?”林杏花轻哼,觉得郑旭东是给林佩面子不好说实话,伸手挟了一筷子说,“我觉得一般般。”   林佩还没说话,林二柱沉了脸说:“不喜欢你可以不吃。”   林二柱作为大家长,除非闹得太过,一般是不掺和儿女口角的。但今天家里来了客人,人还是林佩的对象,林杏花当着他的面说这些话,让他怎么想?   林杏花一听眼眶就红了,低着头要掉眼泪。但林二柱不像当娘的那样娇惯她,不理她对郑旭东说:“这孩子不懂事,咱们别管她,来,走一个。”   方翠兰则给林佩挟了一大块鱼肚子上的肉,安慰说:“别理你妹妹。”   林杏花听了更觉得委屈,有心想摔筷子,但她怕真惹恼了林二柱挨揍。而且她早饭就吃得少,早就饿得肚子叫了,这一大桌子菜,实在狠不下心起来。   林杏花埋头吃饭,心里却咽不下去这口气,恨恨想着,看林佩能得意到几时! 第10章 佩佩呀(捉虫)   郑旭东喝醉后很安静,沾了床就开始睡,不吵又不闹。林佩给他盖好被子,又怕他躺着吐了,扶着他的肩膀想帮他调整姿势,让他侧躺着睡觉。   但郑旭东一米八五的大高个,体重本来就不轻,喝醉了身体更重,林佩不光没挪动他,还把他给弄醒了。郑旭东睁开眼,用手抵着额头:“佩、佩佩?”   他的声音有点含糊,十分低沉,但这些都是次要的……这是他第一次叠着叫林佩的名字。刚见面的时候,他叫林佩同志,今天去郑家湾看电影,他喊她林老师。林佩还以为再过几天,他会连名带姓喊她林佩。   想到这里林佩露出笑容:“嗯?”   但郑旭东并没有给她回应,他喝了半斤白酒醉得厉害,睁开眼喊了声又睡着了。林佩一时有点不上不下的,直到的林源推门进来,看了眼躺床上的郑旭东问:“他没事吧?”   “没事,爹呢?”林佩招呼林源进去,让他帮着给郑旭东调整姿势。   林源站起来比林佩看着都高,力气也更大,这次很轻松给郑旭东调整好了姿势,回答说:“爹吐了两次,刚才睡着了。”   “爹也是,说好了就喝两口,结果把人灌成这样,自己也趴下了。”   “咱爹说酒品见人品。”林源解释说。   “那照你说成天喝得烂醉但不打人就是好人品?”林佩不信这套理论,人都具有多面性,哪能从一方面去揣测人品好坏。   林源挠挠脑袋:“你说的好像也有道理。”   “行了,你要是不出去就去我屋里写作业,让他在你屋睡着。”   林源拿了作业出去,林佩也没多待,推开门出去时没把屋门关严实,留了一条缝,屋里要是有动静外面也能听见。   进去灶房,方翠兰收拾得差不多了,问她郑旭东咋样,听说他睡着了放下心说:“让他睡吧,就是你们下午看不成电影了。”   “不看就不看呗。”下午放黑白片地道战,她本身也不是很感兴趣。   方翠兰哪是可惜电影没看成,是想让两个孩子多相处。郑旭东回来也就半个月,已经去了三分之一,过年几天事多,一晃眼他就该回去了。想到这里方翠兰便说:“他要是醒了,你跟他说说让他留下吃晚饭,中午没啥好菜,晚上我好好整治一顿。”   “留下再让我爹灌醉一顿,再睡觉过一夜?”林佩收拾着桌子,闻言唇角露出一丝笑来。   方翠兰神色有点尴尬:“我跟你爹好好说道说道。”心里也觉得这样不成,对象后常往丈母娘家去那叫心诚,可要是赖着不走就有点操之过急了。   林佩没想上纲上线,就说:“等他醒了再看吧。”   郑旭东一觉睡了两个小时,下午三点钟才醒。林佩听见声音推门进去,看他坐在床边,手肘撑在膝盖,手掌抵着额头像是在回忆着什么,问道:“怎么了?”   郑旭东的确是在回忆,他总觉得喝醉后发生了什么,可他怎么想都想不出来。他抬头看向林佩,她今天穿的还是昨天那身红色呢子,头发却编成两条粗辫子用红头绳捆住,露出雪白的一张脸,眉眼带笑望着他,眼神里含着笑意。   笑得郑旭东心里更没底,虽说他喝醉是出了名的老实,不然也不敢在对象家多喝。但醉酒后哪能控制得那么好,声音有些迟疑:“我喝醉了没说什么话吧?”   林佩点头:“嗯,说了。”   “说了啥?”郑旭东一着急,冒出乡音来。   林佩看着他下颚线条渐渐紧绷,好笑问:“你怎么这么着急?难道你身上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她这么说郑旭东反倒放下心来:“当然没有。”又问林佩他说了什么。   “也没什么,只是叫了我的名字……”林佩轻飘飘说,在郑旭东松口气时说完剩下的话,“佩佩而已。”   “咳咳。”郑旭东咳嗽两声。   “你感冒了?”林佩弯腰仰望着郑旭东,明知故问,目光狡黠。   郑旭东将手抵在唇边,又咳嗽两声说:“我听你爹娘都喊你佩佩……以后我可以这么喊你吗?”   他的耳尖有淡淡的红色,林佩看着心里闷笑,见郑旭东以前,她以为郑旭东是相貌平平,沉默寡言的军人。见到郑旭东以后,形象帅了数倍,沉默寡言变成了高冷禁欲,嗯……毕竟是帅哥,属性自然要酷一点。   但真相处起来,林佩又发现他并不想她想象中那么高冷,沉默倒是真的沉默,面对她时似乎有点手足无措。毕竟常年在军营中,身边接触的可能还是男人比较多,女孩子少,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相处。   林佩想着一颗心就软了下来,偏过头嗯了一声。   郑旭东唇角翘起,眼神温柔看着林佩,良久吐出她的名字:“佩佩。”   “佩佩。”   “佩佩。”   ……   方翠兰第一时间发现郑旭东称呼的改变,更是笑得合不拢嘴,热情招呼郑旭东留下吃饭。   她下午去了趟矿区,剁了两斤排骨回来,正好李兰花送了两根莲藕来,她就打算炖莲藕排骨汤。多的排骨做糖醋小排,上午买的鱼还剩两条鲫鱼可以红烧,再去地里掐两把菜薹清炒,从坛子里老一碗芥菜辣炒,一桌子菜就差不多了。   郑旭东有些为难,倒不是为别的,就是自己中午刚喝醉,晚上可受不了接着喝了。林佩看了便说:“晚上喝汤不喝酒。”   “对对,我跟孩他爹说清楚了,晚上谁都不许碰酒。”方翠兰接话说。   既然如此,郑旭东也没什么好犹豫的,便点头答应了。   考虑到他家住得远,吃过饭还得骑车回去,方翠兰现在就张罗起来,将排骨切成小块,下锅焯水,稍稍腌制。   莲藕同样切块,李兰花送过来的是粉藕,不适合清炒但炖汤是一绝。夏吃莲子冬吃藕,渔阳市是鱼米之乡,湖泊如星罗遍布,莲藕在全国都很出名。粉藕炖汤清甜香浓,过年家家户户都要吃莲藕炖排骨的。   方翠兰在厨房里忙活,林佩则在房间里考林源英语听力。   八十年代复读机还没被发明,学校里用的单卡式收录机一台好几百,学生家庭很少有买得起的。   因此镇中学生英语听力一是靠自己练习,二是英语课上放的那十几或者几十分钟。学生发音本来就不标准,考起听力基本连听带猜,是英语考试大的丢分项。   硬件跟不上就只能自己想办法,林佩思来想去,只能自己阅读来考林源听力。她先拿出一个本子,根据课文写下题目和选项,然后坐在床边拿起书本读了起来。   这个过程郑旭东并没有离开,拿了一张凳子坐在林源旁边,却一直看着林佩。   她的声音并不大,不清亮不软糯,细声细气的,很温柔,像一把刷子拂过他的心扉,让人沉迷。   一篇课文读完,林佩放下书本,长而浓密的睫毛扇了扇,清亮的眼眸看过来。郑旭东咳嗽两声,问道:“念完了吗?”   “嗯。”林佩起身走到林源身边问,“做完了吗?”   林源将本子和笔递给林佩,她左手手肘撑在桌面上,右手拿过钢笔批改答案。一共五道题,林佩错了一道,推到林源面前问他的想法,不进行纠正,将原文给林源看。   林源看了原文一阵懊悔:“我听错了。”   “这一次听错了没关系,总体来说有进步。”林佩说道,让林源通读原文一遍,过程中一点一点纠正林源的发音。   林佩房间里只有书桌前面这一扇窗户,窗户夏天用油纸糊着还能勉强透进光,冬天剪开的化肥袋子钉住就真不行了,窗户和门关上后室内乌漆嘛黑。因此白天林佩总是将窗户和门打开,让光线照进来。   此时斜照进来的夕阳笼在林佩身上,让她看起来更柔和。浓浓的睫毛在她眼睛下方投下阴影,遮挡住了她的眼神,但从她的眉眼声音,都能感受到她的认真。   认真起来的林佩很美,当然,这并不代表她长得不漂亮,只是不管在任何时代,认真专注都是加分项,会让人增添光彩。此时的林佩正是这样,这样的美五官样貌,真要论起来大概是美好的品德与灵魂。   纠正完林源的发音,林佩让他自己再读几遍,至少能通读,背诵下来是最好的。给林源布置完作业,林佩看向郑旭东:“会不会觉得无聊?要不要出去走走?”   “不会,挺有趣的。”郑旭东边说边跟林佩往后门走,林家后院有个院子,院子两边用里篱笆围着,后面则是后山筑起的天然屏障。   林佩带着郑旭东往山上去,路上郑旭东说起自己考军校的事。   他决定参加高考的时候,进部队已经一年,离开学校超过两年。文化知识简单的还能记得,难的早忘光了。   “我第一次做高考卷的时候,数学还好,物理拿了二十分,英语也才三十分。”郑旭东现在说起来深有感触,“在我之前我们连参与高考的士兵不少,但真正考上的不超过五个人,其中还有刚毕业进部队的。”   “那时候是不是觉得希望特别渺茫?”   “那时候没考虑那么多,我决定考军校是因为正常以我的学历三十岁升上副营都算快的,实际上更多人当完三年义务兵就退役了,留下来的寥寥无几。普通义务兵复原最好就是安排到工厂一线,但如果考上军校,毕业就是副连,空军晋升比其他部队更快,顺利的话转业前升到副团没问题。”   不管是在军队还是转业,副团都是分水岭,能升上去的不说扶摇直上,前途总不会差。升不上去的转业也能进县局任副局长火乡镇副镇长,副团以下基本只能科员。而原著中郑旭东转业后就被安排进了市机械厂任厂长,这不仅是农村户口到城镇户口的转变,更是社会阶层的提升。   从父亲早逝的农家子到国营厂厂长,这一切的转折点在郑旭东十七岁时做的决定。   林佩回想着十七岁的自己在干什么?哦,那时候她在努力学习,盼着能考个好大学,但促使她努力的目的并不是她对未来的规划,而是父母的高压与老师的督促,是大学改变命运的长久潜移默化。至于未来,在她眼中是遥远而缥缈的。   林佩心里暗暗乍舌,难怪在原著中,郑旭东能带领市机械厂躲过国企改制的洪流,不断壮大成为后来的国民品牌。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 第11章 过年好   那天林佩带郑旭东去后山吹了风,当晚就有点昏昏沉沉的,一直到大年三十鼻子还有点堵。方翠兰忙活年夜饭时见林佩坐在灶台后面吸鼻子,又问:“真不去打针?”   昨天她就让方翠兰去吊瓶水,但林佩去了卫生所却没打针,只买了两盒感冒药回来吃。吃了一天是好了点,但鼻头红红的看着实在让人担心。   林佩坐在灶台后面,伸出双手就着灶膛里的火烘着,轻声说:“不用,过两天就好了。”   原身身体底子其实不差,毕竟她养父母家家境不错,家里不缺吃穿,原身从小很少生病。原著中她被送回来后一直病歪歪估计还是心理原因,年纪太小了,养父母那边不要她,亲生父母这边又不大亲近,心里压力难免大起来,一下子扛不住可不是病来如山倒。   林佩前世上大学就离开家,此后一直在外面打拼,足够独立,不再那么渴求父母的关爱。所以她穿来后能看淡父母的疏离,从孤立无援一步步走到今天。   因为心态好,林佩穿来后一直没生过病,乍然病了她也不着急。每个人身体都有免疫力,昨天她还有点昏昏沉沉,今天就只有一点鼻塞,估摸着过两天就该好了,这种情况下实在没必要去打针。   见她坚持,方翠兰就不多说了,什么事都指使林杏花去干,只让林佩烧火。   林杏花虽然有怨言,但大过年的她要是敢瞎说,她爹肯定不会放过她。林杏花也知道林佩回来后自己的家庭地位急转直下,心里郁闷却没办法,只能憋着气干活。   一家子忙活到十一点左右,方翠兰切了块腊肉、拿了块腊鱼用碗撞上,另外装一瓶白酒、三碗米饭,两个圆饼鞭炮、一摞纸钱一把香装在竹篮里,让家里人拿去祠堂。   林佩不太乐意去,今天全湾都要去祠堂拜祭,里面肯定烟雾缭绕,但方翠兰别的随她,这一点却很坚持,说道:“就去转一圈,上柱香而已。”   主要是林佩今年刚回来,相看这事顺利的话明年就该嫁人。都说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结婚后林佩再进就是郑家祠堂,逢年过节正式拜祭是不成了。   林二柱也说:“别的时候就算了,今天得去。”   林佩没办法,问方翠兰去不去,方翠兰摇头说:“我就不去了,在家准备年夜饭,你们回来就开吃。”   林家咀的风俗,过年去祠堂拜祭回来就要放鞭炮吃年夜饭,因此家里总要留一个人。林二柱是一家之主,林源在家也帮不到什么,林杏花则很喜欢去祠堂拜祭,还能看看她的小姐妹,林佩是因为刚回来,算来算去也只有方翠兰留在家里。   外面传来锣鼓声,是时间到了,林二柱催促了声,提着竹篮往外走去。   路上碰到湾里的人,大家脸上都喜气洋洋的,边说边去祠堂。   陆源镇每个湾子的祠堂都是一样的结构,区别无非是新与旧,宽敞与狭窄罢了。林家咀的祠堂建成至今十多年,虽然是红砖建成的,但地面只有楼梯和放太公太婆雕像的房间铺了水泥,墙壁也都没有粉刷,看起来有些老旧了。   这两年湾里一直在商量重建祠堂,但到现在还没确定,但早晚就这几年了。   他们到的时候不早不晚,祠堂里已经聚集了百来人,外面不停在放鞭炮。林二柱拿了一个鞭炮到外面让人放,另外的则拿到最里面的房间。   里面分成三个房间,中间放雕像,两边房间都是空的,用来放炮竹。他们进去的时候鞭炮还一直在响,烟雾缭绕呛得人睁不开眼。进去后林二柱让林源烧纸钱和香,自己则点燃鞭炮扔进左边房间,让它噼里啪啦炸着。   香点好了,一人分了三根,一家子跪在蒲团上拜祭。   拜祭过后他们回到外面等待大队干部讲话,林杏花不喜欢跟林佩待一块,老远看见林春桃跑出去,挽住她的手臂。   林春桃今天穿了件红色碎花棉袄,她头发短,扎成两条辫子刚到锁骨处。林杏花笑嘻嘻问:“你做新衣裳啦?”   “嗯,我娘扯的布给我做的,用的新棉花。”林春桃笑着说,林小柱家就两个孩子,一儿一女不说一碗水端平,但该有的东西还是不少她的。   说着林春桃看着林杏花,她身上穿着件格纹西装式厚外套,里面一件厚毛衣,围着条黑色围巾。外套款式是新潮的,料子也好,但林春桃记得她穿过这件衣裳,问道:“你家没做新衣裳?不对吧?”   林春桃抬头看向站在人群里的林佩,她今天就穿了件新衣裳,是深蓝色的褂子,下面搭了条黑色长裙,脚上是一双高跟鞋。别的不说,那件褂子肯定是新做的,要说料子做工都普通,村里女孩子十个有八个冬装都是这个款式,但这衣裳穿在别人身上显土气,穿在林佩身上却很显时髦。   林春桃看着就有点心动,琢磨着自己回去也照样搭配一套。   “做了,难看死了。”林杏花想起这事就生气,“你说我姐咋这样?家里人人有买的新衣裳穿,就我没,还得穿旧的。”   林春桃听着林杏花的抱怨,就算她跟林杏花关系好也觉得她贪心不足。   林佩是给家人都买了身新衣裳,可她自己不也没买新衣吗?再说了,林佩回来那会林杏花可从她手里抠了不少好衣裳,像冬装她见过的就不下三件。再说林杏花身上这件外套,看着八成新,买了肯定不超过一年,上身估计不超过十次。看得她都嫉妒了,只恨自己没个从城里回来的亲姐姐。   可林杏花倒好,还抱怨林佩没给她买新衣裳,难怪林佩平时都不爱搭理林杏花。   想到这里,林春桃又叹了口气,希望她娘能乐意扯布给她做一条林佩身上一样的裙子。   ……   山下村吃年夜饭的时间不都一起,早中晚吃的都有。像林家咀就是中午吃,吃完了得去祭祖,林家祖坟并不在一块,全部走完将近一个小时,等祭祖完这一天的事基本就了了。   等到周围邻居陆续回来,林家院子里支起了两张桌子,林二柱几个男人抹桥牌,方翠兰则跟人坐一起打麻将。方翠兰平时是舍不得打麻将的,虽说玩的小的一局输也就几分钱,但积少成多,湾里打牌连房子都输出去的不是没有。   但过年不比平时,乐一乐也没啥,大家玩的也不大,一下午输赢也就两三块的事。   林佩无聊就在方翠兰旁边看着,看着看着发现她打麻将有点太小心了,胡牌赢了也就几分钱,半下午下来输多赢少。林佩看牌是不喜欢说的,但她看方翠兰唇角笑容渐渐僵硬,估计她是心疼了,便阻止方翠兰出条子,让她换了张牌。   她看了一下午都不吭声,此时突然指点,方翠兰疑惑问:“你会打麻将?”   “会一点。”林佩说道。   方翠兰不太放心,但想想一局封顶才一毛,让林佩开心开心也成,便按照她的意思出牌了。其他人见了也不说,一是不清楚林佩的水平,二也是林佩回来半年了,待人向来有礼,又是小学老师,湾里现在少有人说她不好,对她也客气着。别说只是指点,就是她想玩几盘也没人不乐意。   这一盘方翠兰就是想给林佩玩的,没想着要赢,不过跟着她打了会方翠兰也发现了,林佩有点大胆,喜欢做大牌。这样没什么不好,但方翠兰打着打着心里难免没底,好几次都想胡了却被林佩按住。   不过林佩运气是真好,她后面摸的牌都是想要的,胡牌渐渐凑成,方翠兰推出去,摊手笑道:“给钱给钱。”   “佩佩也太谦虚了,这可不是会一点能打出的牌。”陈菊边掏钱边说,虽然嘴上笑着,但谁都知道她不高兴了,“待会你可不能出生了啊。”   李兰花嗔道:“谁让佩佩是兰嫂子闺女,你要不乐意,也把你闺女叫来。”   方翠兰拉过林佩的手,说她是自己的福星,颇有点有女万事足的意思。   陈菊脸色难看起来,其他人不是没看见,但没人理会他。林佩也就不管,继续指点着方翠兰。方翠兰赢了一盘心热得很,照她指点又赢了几盘。陈菊输得最厉害,转眼就去了一块钱,麻将一推说:“不来了不来了,你打牌就打牌,带人就没意思了。”   “那让我闺女来打行吧?”方翠兰好脾气说。   陈菊哪是不想打牌,是不想林佩掺和,便皱着眉说:“行啥行啊?咱们打牌你让个丫头片子来算咋回事?”   “丫头片子怎么就不能打牌了?”林佩面上带笑,神色却冷了下来。   如果说林二柱家是出了名的疼闺女,那林有福家就是出了名的重男轻女。陈菊生了五个闺女才得了一个儿子,儿子那真是宝贝蛋没得说,可闺女就命苦了。年纪小的时候下地挣工分,年纪大的时候卖了换钱养儿子。   其实拿那闺女彩礼养儿子也没啥,多的是人家这么干,但一般也会给闺女挑个可靠的男人。但陈菊心多狠啊,只看彩礼嫁闺女,最后她一个闺女嫁人没两年就死了,说是得病,但大家都猜是丈夫打死的。一个闺女被嫁给了傻子,人倒是还活着,但这辈子也没个盼头。   陈菊年轻时候对闺女心狠,如今又苛待儿媳妇,家里鸡蛋鱼肉从来都是儿子孙子的,儿媳妇沾不到一点边。周围邻居看在眼里,谁家也不爱跟她打交道,就这次打牌要不是她跑得快,大家抹不开面子也没人愿意带她。   方翠兰也不怕得罪陈菊,林佩刚回来那会就她说嘴最多,说林佩人品不好才被人送回来,不然那家那么有钱,咋连个孩子都不愿意养。方翠兰跟她吵过几次,可转过背还是忍不住抹眼泪。   当时方翠兰心里也是拿不准,这会却有了底气,冷笑说:“你家不拿闺女当人我家可不一样,儿子闺女都是一样的。”   李兰花和汪爱红纷纷说:“是啊,闺女咋就不能上桌打牌了?我们还是别人家闺女呢。”   大家说话都算克制的,但陈菊又不是不知道邻居都在看她家笑话,被这么冷嘲热讽气得浑身发抖,掀了牌桌说:“不打了!跟你们没得说的!”   说完陈菊就走了,林二柱一群人坐在院子那一头,听见声音伸长脖子问:“咋了?”   李兰花把事情说了,说完又叹气:“菊婶子这几年是越来越听不进好话了。”林有福辈分要大些。   今天年三十,陈菊却在他家掀桌子,林二柱冷哼说:“以后别和他家来往!”   其他人也说:“有福叔夫妻俩对闺女的确是……怎么说也是亲生闺女,当父母的不求儿女大富大贵,总盼着孩子们能长命百岁的。”   “可别说长命百岁了,我看托生到他们家的女孩是倒了八辈子霉!”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这里给个收藏呗~ 第12章 吃元宝   大年初一吃元宝。   因此林家早饭就是一锅面条,配一人两个鸡蛋。   林家后院搭了猪圈鸡棚,养了两头猪并十几只鸡鸭屯,但方翠兰养这些并不是为了吃,而是为贴补家用。像那两头猪都是年前脱手卖了,鸡鸭屯则是留着生蛋,方翠兰一天能捡十多个蛋,三五天才煮一碗蛋羹,剩下的都是趁赶集时候卖掉。   也就过年过节这几天方翠兰大气,昨天杀了一只鸡,今天一人又分了两个鸡蛋。   虽说过年这几天荤腥吃得多,但林杏花看见鸡蛋仍然高兴,捧着碗囫囵吃了起来,很想和她娘打商量,以后每天都能吃上鸡蛋。但念头只冒出头,林杏花就知道方翠兰不可能答应。便叹了口气。   方翠兰捕捉到林杏花的叹息,皱眉说:“大年初一可不能叹气。”农村凡事都图个好兆头,因此在新年伊始这天,不能叹气、流泪、吵架、说不吉利的话等事情,不然这一年都要吵吵闹闹。   林杏花最烦她娘念叨这些,现在都新社会了,早些年还喊口号去除封建迷信,结果她娘半点长进都没。但她知道她娘最在意这事,早些年的时候,就是她早上不小心说个“早”字,她娘都要动手拍她嘴巴,更别提今天还是大年初一,只好嗯嗯啊啊地应了。   吃过早饭,林佩带着弟弟妹妹去叔伯家拜年。   拜年走亲戚也是有讲究的,大年初一走的是爸爸这边的亲戚,爷爷奶奶叔叔伯伯之类。大年初二则是闺女回娘家,这就是要走舅家亲戚了。初三以后就看自己安排,同事朋友走的就是人情了。   林佩奶奶共生了七个孩子,但活下来的只有四个,分别是老二林二柱、老三林春枣、老五林小柱和老六林冬枣。其中林春枣嫁到了临市,说是临市其实也跨越了小半个省,因此林春枣嫁人后回来得少,今年过年未必会回来。林冬枣则嫁到了邻村,逢年过节总会回来,但肯定也要到明天才能回。   但这不代表他们只去林小柱家就好了,林佩爷爷有三个兄弟,这几家也都要去拜年。还有同房的长辈家里总要去坐坐,因此光拜年就花掉了一上午时间。   等到家已经到中饭时间,方翠兰从灶房出来,招呼姐妹俩帮着摆饭,又对林佩说:“旭东来了。”   院子里的确停了辆二八式自行车,这会自行车价格可不便宜,一辆车就要百来块,够一般家庭好几个月工资,整个林家咀都找不出三辆,更不会轻易停别人家里。林佩刚进来看见车就想到了郑旭东,但她没敢信,说:“今天不是大年初一吗?他怎么过来了?”又往堂屋大门张望,看郑旭东在哪。   “别看了,八成是在后院。”方翠兰喜气洋洋说,虽说大年初一走的是叔伯兄弟,但凡事并不都按条条框框来办。郑旭东和林佩刚对象,大年初一来林家拜年代表郑家重视这门亲事,郑旭东本人对林佩也满意。   想到这些,方翠兰心里怎么能不高兴?   林家年夜饭共有十二道菜,其中鸡鸭鱼肉就有八道,可以说非常丰盛。但丰盛也意味着多,因此接下来几天,林家都得吃剩菜。但今天郑旭东过来,不说都做新鲜菜,总要有几道菜撑场面。因此方翠兰新做了一道红烧肉、烧了一条鱼,加上昨天剩下的肉菜,也很够吃了。   摆好饭菜,林佩让林源去后院叫人。   很快,郑旭东跟林家父子俩一起回来,不同于林家父子身上穿的新衣裳,郑旭东穿的依然是军装,看磨损显然不是新的。但这并不会让林家人小看郑旭东,他这身衣服可是国家发的,跟那些不当兵也要穿的绿军装的人可不一样,就该天天穿着。   而军装也的确显得人挺拔,戴上帽子看着就精神。   林佩望着郑旭东,又感叹一声他的好皮相,在他走到自己身边时压低声音问:“你怎么过来了?”   郑旭东声音同样不重:“想来看看你。”   虽然声音并不大,但林家堂屋只这么点地,大家该听见的都听见了,方翠兰和林源都捂嘴笑起来,林二柱也是一脸高兴。林佩则红了脸,看也不看郑旭东坐在位置上,好似自己没听见他的话。   林杏花当然也听见了郑旭东的话,虽然郑旭东中看不中用,但心里仍生出一丝嫉妒。林桃花和郑旭东相看她是从头看到尾的,两人就见过三次面,说话也没这么热络。真不知道郑旭东啥眼神,竟然对林佩这么上心。   不就是多读了两年书嘛!   林杏花很后悔,她也曾有机会读高中的。虽然她成绩一般,考不上中专和重点高中,但总能去普通高中混几年,这会说不定也能跟林佩一样进小学,跟张老师当同事……   想到张建邦,林杏花心里的妒忌散去,不知道张建邦会不会来拜年,或者林佩主动去张家。但念头刚起林杏花就觉得不可能,两人男未婚女未嫁总得注意距离,林佩要真上门她才该担心。   林杏花心里觉得很可惜,看来只能等开学了。   *   吃过饭郑旭东就要回去,方翠兰想着大年初一郑家估计也有一大堆事,也没多留他,只招呼林佩送他回去。   现在不像以前搞盲婚哑嫁那一套,湾里疼女儿的基本都是闺女对象后,相处半年一年再结婚。但郑旭东年纪已经不小,陈桂花想今年把他的婚事给办了,偏偏他假期只有半个月,年初七初八就得回部队,两个孩子相处时间满打满算也就十天。   就这十天还有各种各样的事挤着,像现在,郑旭东上午来拜年,下午还得去叔伯家里。就吃顿饭的功夫两个孩子能说几句话?方翠兰可不得想方设法给两人腾空间。   这些事方翠兰知道,林佩显然也考虑过,在她看来几天定终身太快了。但她总不能这时候让郑旭东退伍回来跟她谈恋爱,真这样郑旭东的事业不说完了,但能否得到前世的高度就有待商榷了。   林佩不是那种有情饮水饱的姑娘,她要结婚,男人的人品相貌能力一样都不能缺,她愿意跟郑旭东结婚正因为郑旭东没有短板,不然她一个人过不是更逍遥自在,何必给自己找个大爷供着?   理智来说,林佩干不出毁人前途的事,虽然她也不觉得自己有这么大魅力能让郑旭东照她说的办,但这话她说都说不出口。   至于推迟婚事这事不是不行,虽然原著中郑旭东就没有结婚,但小说里可没提郑旭东和陈桂花关系如何。就算陈桂花最终没拗过郑旭东,但儿子和媳妇不同,父母对儿子只有妥协,对儿媳妇却是能无理搅三分的。   如果要嫁郑旭东,因为婚期的事和陈桂花闹僵不是明智之举。   所以林佩考虑过后,觉得还是趁过年这段时间跟郑旭东多处处比较好,最好在郑旭东离开前她能决定是否要嫁他。如果要嫁那就按部就班谈亲事,如果不嫁也别耽误郑家人的时间。   郑家虽然有事要忙,但不急在这一时半刻,郑旭东推着自行车跟林佩并排走着,问起她生病的事。   林佩听他话头,猜测八成是方翠兰告诉他她不肯打针的事,解释说:“我不是不肯打针,只是感冒不严重,那两盒药回来吃,闷闷汗就差不多了,我今天早上起来就没觉得不舒服了。”   郑旭东点点头说:“那就好,只是我看你脸色不太好,所以有点担心。”   林佩闻言摸摸脸,抬头望着郑旭东:“我脸色真的很难看吗?”   “不难看,只是你像是没睡好。”   林佩松了口气,解释说:“凌晨湾里到处都在放鞭炮,一直响到两三点钟,所以我没睡好,跟感冒没关系的。”   转点要放鞭炮,但守夜不是人人能熬住的,大多前半宿就睡着了,直到鞭炮声的响才起来。所以林家咀周围几个湾光鞭炮就放了两三个小时,吵得林佩快崩溃,早上又是七八点钟起来,眼睛下面当然有黑眼圈。   “鞭炮声的确磨人。”郑旭东说道,“过了这段时间就好了。”   农村也不总放鞭炮,一般也就过年这几天,平时就家里来了重要客人放一放,再就是婚丧嫁娶了。   林佩点头,这她也是知道的。   说话间两人到了林家咀路口,郑旭东停下脚步说:“就送到这里吧,我自己骑车回去就好。”   说完他却没有骑车离开,而是将车梯子放下,然后拿起后座压着的一摞用布包着的正方形物品拿在手中,递给林佩:“给。”   “这是什么?”林佩接过东西,边打开布边问,但郑旭东卖着关子没回答,直到她打开布惊讶问,“书?”   布里面包着两本西方名著,分别是《基督山伯爵》和《百年孤独》,两本书都是硬封皮,翻开后里面有一股书页味道,边角整齐,显然是没怎么翻阅过的。林佩摸着书问:“你在哪里买的书?看着好像是新的。”   “二十九我去了一趟市里,经过新华书店的时候看到有书卖,就进去挑了两本书。”郑旭东轻描淡写说,“到你家的时候你不在,我就没拿下来。”   林佩眼睛一亮,她穿来那么久还没去过市里,更不知道市里有新华书店。但她很快回过神来,将书递给郑旭东说:“这我不能收,太贵重了。”   郑旭东却也不肯要,将手背在身后:“这是送给你的。”看着林佩神情,他又补充说,“我特意买的。”   林佩动作顿了顿,想到她跟郑旭东是对象关系,也等同于恋爱了。情侣之间互送礼物的确算不上什么,要是她非不肯收场面还可能过不去,便点头说:“那好吧。”心里琢磨着送郑旭东价值相当的礼物,也不占他便宜。   见她收了礼物,郑旭东脸上露出一丝笑,从口袋里摸出两张电影票说:“那天去市里经过电影院,进去买了两张票,时间是明天中午,你……”说到这里郑旭东顿了顿,有点紧张问,“你愿意跟我一起去看电影吗?” 第13章 年初二   一件事是凑巧,两件事就是有心,林佩看着郑旭东手中的电影票哪还有什么不明白,便笑着答应约会。   郑旭东脸上露出一丝笑:“那初三早上七点,我来接你。”   山下村没有直达市里的车,要先坐班车去镇上转,需要将近一个小时才能到。七点钟出发,算算时间□□点能到,电影十点钟开始,时间足够。   林佩心里一思衬,点头说:“成。”   郑旭东这才跨上自行车,却没有骑车离开,而是让林佩先回去,自己看她走了再走。林佩没多矫情,挥挥手说:“路上小心,后天见。”   “后天见。”郑旭东又是一笑,看着她沿着大路走进去才离开。   到家时方翠兰和李兰花几个人坐在院子里做针线,这几天太阳好,坐外面也舒服。方翠兰让林佩去送人,是盼着两人多呆一会,见她这么早回来心里有些失望,但很快看见她手里的东西,惊讶问:“这是啥?旭东给你的?”   说着方翠兰就笑了起来,郑旭东送的年礼东西多,除了粮油点心外还有一瓶茅台酒。这时候茅台酒可不便宜,一瓶就要七块,林二柱一见就舍不得放下,恨不得当时就开了,是郑旭东说下午还要去别家林二柱才歇了这心。   郑旭东来时方翠兰帮着他把东西卸下来,自然知道郑旭东自行车后座压着块布头包裹着的东西,只是他不说她也不好问。此时见林佩拿着东西回来,方翠兰一想就猜到是郑旭东送的。   郑旭东不但送的年礼多,还特意为林佩准备了礼物,显然是将她放在了心上,方翠兰自然高兴。   “是两本书。”林佩将布包打开给方翠兰看,又说了郑旭东去市里的事。   李兰花和汪爱红刚听方翠兰炫耀郑旭东的年礼,此时听见少不得又感叹一番:“是个有心人。”   “佩佩这丫头有福。”   方翠兰心里更是欣喜,倒没接过书看,她这辈子没上过学,只认识自己的名字而已,看也看不懂,只笑着说:“既然是旭东送你的,你就好生收着。”   林佩点头,又说起看电影的事:“他已经买好了电影票,退也退不了,我想着不看也浪费钱,所以就答应了。”   八十年代民风还没那么开放,流氓罪是重罪,被抓少说也要坐十几年牢。所以说到约会时,林佩稍稍描补了一下。其实她想多了,村里谁对象后不偷摸着见见面拉拉手,不然感情怎么能处出来?   方翠兰听后半点没不愿意,笑着说:“那成,明天咱们去你家家家里拜完年就回来。”往年方翠兰回娘家总会住一晚,但今年情况特殊,还是林佩亲事要紧。   ……   大年初二早上,林杏花起来后对着镜子换了好几身衣裳,最后抄了林佩常穿的搭配——呢子大衣搭配长裙,下面穿衣裳小皮鞋。头发梳得直直的,戴一根发箍。另外林杏花还特意画了眉毛,涂了无色的唇膏。   涂唇膏的时候林杏花有点后悔,涂了唇膏后嘴唇看起来虽然润,但她唇色深了点,看着总差些什么,还是口红好些。其实当初她就是打算买口红,只是怕口红涂了太艳丽让人说嘴就放弃了。   林杏花心里叹了口气,希望年后能攒够买口红的钱。   打理好后林杏花站在镜子前照了照,看来看去觉得自己还是漂亮的,便放下心来,叫林佩赶紧起床。   林杏花起来后便开了窗户,看外面天色也才刚亮,林佩皱着眉问:“你怎么这么早?”   “今天要去家家家里你忘了?”林杏花坐在窗边反问,心想她娘还好意思老说她懒,林佩这会不也在睡懒觉?   林佩简直懒得搭理林杏花,就算要跟方翠兰回娘家也没这么早的,翻过身去继续睡。   林杏花见她又睡了,过去掀她的被子说:“起来啦起来啦!”   被子一掀,热气迅速散去,林佩冷得打颤,人立刻清醒了,坐起来皱眉望着林杏花:“你有病啊?”   “你才有病!”林杏花闻言恼了,“我好心叫你起床,你、你好心当成驴肝肺!”   “我谢谢你。”林佩翻了个白眼继续睡。   见她真的生气,林杏花没敢再掀她被子,只好出去了。林佩躺在床上又眯了会,天大亮了起来,穿好衣服后出去洗漱。   方翠兰已经起床了,林佩给她买的褂子还没换下来,下面搭了条格子裤和棉鞋,看起来倒也精神。她正在灶台前忙活着,煮了锅米粉,汤汁浓白,米香四溢,林佩进灶房后闻到香味肚子立刻饿了。   “起来了?赶紧洗漱吃饭吧。”方翠兰笑呵呵说。   方家镜位于三阳村北部,而林家咀位于山下村南部,因此两村虽然相邻,但从林家到方翠兰娘家有将近五公里路,脚程快也要走一个半小时。两个村子倒是都有班车去镇上,但中间没有相交,转车得从镇上过,路上也要一个多小时,光车费就要两毛钱。   车费贵也麻烦,林杏花性子懒惰,一向不爱去舅家,往年大年初二总是磨磨蹭蹭不起来,今天却天没亮就起来催促方翠兰早点出发,又说想家家了。   方翠兰见林杏花终于亲近她娘家来,心里觉得小闺女懂事了,心里十分熨帖,一早上都眉眼带笑。   林杏花看见林佩进来却是冷哼一声,招呼都不打一个。林佩早就习惯了,也不管她,舀了水蹲门口刷牙洗脸。   洗完脸后林佩回屋擦了点雪花膏,没描眉画眼,林杏花看着心里高兴几分,她买眉笔后偷着练了好长一段时间,早上方翠兰看见她都说画了比不画精神。林杏花自觉自己长相不比林佩差,今天还化了妆,跟林佩站在一起总不输她。   林佩不知道林杏花心里的想法,回到灶膛后盛了碗米粉坐在桌边吃着。桌子上放着一碗酸豇豆,是方翠兰特意辣炒就米粉的。这样吃着的确香些,林佩吃完一碗还想吃,但想想她又放弃了,虽然现在流行的还是丰乳肥臀,但她更喜欢纤细的身材,还是得控制一下口舌之欲。   林佩吃完早饭,林二柱和林源也相继起来。等他们吃完早饭洗完碗,林家五口便出门了。   ……   鞭炮噼里啪啦响着,林桂英将闺女迎进家门,张建邦抱起小外甥,笑着问:“姐姐姐夫你们吃了吗?”   “还没呢,我跟你姐夫想早点回来。”张雯浅笑着说,她嫁得并不近,走路回来要将近一个小时。   林桂英笑道:“那我去下锅面,正好有昨天剩下的鸡汤。”   林桂英去了灶房,下面时顺便看了家里有的菜色,琢磨着再买条鲢鱼做红烧鱼块就差不多了,又看酱油快没了,便把张建邦叫进来,让他去供销社买瓶酱油回来,又嘱咐说:“你看着再买点零嘴吃的,哦,再买瓶买酒,你们爷几个喝点。”   “成。”张建邦点头,没要她娘的钱,跟姐姐姐夫说了声就出门了。   供销社在村部,从三阳村去要经过两个湾子,其中有个就是方家镜。经过方家镜的时候,张建邦想到林佩,今天是闺女回门的日子,不知道她会不会跟着她娘来家家家里。   这样想着,快走到方大河家时张建邦紧张起来。   方大河就是林佩大家家,得知方翠兰是方家镜人后,张建邦旁敲侧击问过她娘,知道林佩家家住哪一栋。   那是栋新起的红砖瓦房,土改之后农民日子好过不少,手里有了余钱,便纷纷将过去住的土坯范推掉重新盖砖瓦房。张建邦知道后才想起来,方大河家的红砖瓦房是他看着盖起来的,那时候他刚进山下小学,每次去学校或者放假回来,都会看到方家的房子,从一点点地基到垒起墙壁,再到上了房梁,盖了砖瓦。   方家上梁那天他们湾还有人去吃喜酒,小孩子拿了一把花生糖回来。   张建邦经过一片田野,方家镜和马路隔着田野遥遥相望,张建邦握住自行车龙头的手紧了紧。   林佩会来吗?   应该会来吧?但不来也情有可原,像她娘为了他姐就把回娘家的时间挪到了明天。不过今天不来,明天总会来吧。   张建邦想得入神,前面路口猛然出来个人,吓得他一跳,慌忙停车时差点摔下去。   “张老师?”   张建邦停好车,双腿八着踩在地面上,抬头看去,微微一怔。   林杏花今天穿了件呢子大衣搭配着黑色长裙,头发披散戴着个黑色发箍,乍然看去和林佩有五分相似。但张建邦很快认出她,她个头比林佩矮一点也胖一点,皮肤不如林佩白皙,脸盘如满月,脸上堆满了笑容。   林佩从来不会这么笑,她的笑容是温柔的,浅浅的,看着就让人舒服。   林杏花看见张建邦片刻的出神,心里十分得意,不枉她偷摸着学了半个月的画眉。她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张老师,你这是去哪里呀?”   “我、我去供销社。”张建邦不大习惯林杏花的热情。   林杏花眼睛一亮:“真的?我也去供销社,不过我不知道咋走,张老师你能带我去不?”   张建邦越过田埂望向那栋红砖瓦房,林杏花来了,林佩应该也在吧?正想着听见林杏花的话,心里有点迟疑,他跟林杏花并不熟悉,要是和她一起去供销社被人看见……   见他犹豫,林杏花露出可怜巴巴的神情:“我爹让我去买包烟,我要是空手回去……他肯定会骂我的。”其实她今天起那么早就为了和张建邦偶遇,到舅家坐了没一会就不想待下去,找借口跑出来碰运气。   她本来打算沿着马路往张家咀走,要是碰到张建邦就说自己走错路了。谁知道她运气那么好,一出门就看见张建邦。   林杏花的眼睛大而圆,虽然不如林佩清亮,做可怜表情的时候也容易让人心生怜惜。张建邦心生不忍,从自行车上下来:“我带你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求个收藏吧~ 第14章 压岁钱   三阳村的供销社只巴掌大的门脸,东西也没那么齐全,质量相对差一点,相应的价格也会便宜些。这是由农民的平均收入决定的,山下村因为有煤矿,开设了煤球作坊,所以农民收入是周围几个村最高的。三阳村就很一般了,虽然村里很多湖泊,但开发的很少,农民还是靠地吃饭。   这也是林杏花不爱来三阳村的原因,整体环境还不如山下村好。要是真跟张建邦结婚,要说服他在山下村住才好。   想到这里林杏花低下头,神情有几分羞怯,直到张建邦问:“你要买什么烟?”   林杏花忙回过神来,往柜台看去,上面摆放着七八种香烟,便宜的有红梅、万山、游泳,贵的有红金龙、黄金龙、红双喜。林二柱平时都抽旱烟,就买点烟丝回去自己揉,林杏花哪知道他抽什么烟。   她手上也没什么钱,就五毛还是她娘发的压岁钱,林杏花想攒着年后买支口红,舍不得花太多。可张建邦在旁边盯着,她话都说出来了不买不行,只好选了个便宜的万山问:“多少钱?”   “一毛七。”售货员说。   林杏花松了口气,倒也不算很贵,正准备掏钱时张建邦说:“一起付。”放了两块钱到柜台上。   售货员麻溜算了钱,找零后将东西用袋子装好递给两人。   林杏花心里一动,收拢了钱包,嘴巴却仍推迟着:“怎么能让你付,还是我给吧?”   但张建邦已经提起东西,将香烟递给她说:“不用。”边说边往外走。   林杏花收了香烟,却坚持要给钱,只是她从口袋里掏出的是整五毛,便拍了下额头说:“看我,出门太急只带了五毛,你身上有零钱没?”   “真不用,也没多少钱。”张建邦不肯收,只好拿林佩说话,“你姐平时总带吃的去学校分给大家,我也跟着蹭了不少,一包烟算不上什么。”   说到最后张建邦神情温柔起来,想问林佩有没有来三阳村。   林杏花心里则冷哼一声,她就知道林佩不是个安分的,才进小学多久就跟人勾勾搭搭!还经常带吃的!她就说林佩工资用哪里去了,怎么上次叫她买衣服都不肯出钱。   走出供销社,张建邦推动靠在门边的车,犹豫着问:“你们家人今天都来走亲戚吗?”   “对。”林杏花看见张建邦的表情心里“咯噔”一声,心思一转笑了声说,“本来我姐不想来的,她新谈了个对象……”   张建邦脸色一变,侧过头问:“对象?”   林杏花忙捂住嘴巴,像是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了。她不这样还好,露出这表情几近默认,张建邦表情失落,转过头去沉默地推着自行车。   两人并肩走了一段路,林杏花不断变化,先是恍然大悟,她第一次见张建邦就觉得他对林佩态度不一般。然后是嫉妒,咋啥子好事都被林佩占了?继而又觉得庆幸,还好她今天出来了,在张建邦面前拆穿了林佩的真面目。不然张建邦对林佩情根深种,她不就没有希望了?   想到这里,林杏花觉得应该再往里面添点药,正好这时候张建邦缓过来,迟疑着问:“林老师的对象,人、人怎么样?”   “挺好的,是个军官,个子高模样也好,对我姐也挺好的。”林杏花说着笑了起来,“上次他来我们家,看见我姐喜欢《安娜·卡列宁娜》,特意去市里给她买了好几本书,还买了两张电影票,准备约我姐去看电影呢。”   “我爹娘也乐意他们好,往年我家总会在家家家里住一晚,今年为了不耽误我姐相亲,我娘打算吃完中饭就回去。”   这些话林杏花都是听方翠兰说的,听的时候她心里又嫉妒又不以为然。虽然郑旭东身体有毛病,但他对林佩是真好,村里那些男人一个个都是大老粗不说,十个有九个是回家万事不做,连筷子都要人抽到手里的。就算是对象的时候,也少有像郑旭东这样殷勤又大方的。   但林杏花又觉得郑旭东身体有问题,当然要对林佩好,不然他要怎么把人骗回去?想到这里她又不以为然了。   郑旭东身上的毛病她当然是不准备说的,不然张建邦知道了怎么会死心?   果然,听林杏花说完这些话,张建邦脸色肉眼可见的苍白起来。之后一路他都没有再说话,林杏花和他聊天他都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回。   林杏花心里恼怒但并不着急,开学后张建邦总要去学校,到时候她有很多机会接近他。加上半个月的消化时间,他也应该死心了。   ……   方翠兰兄弟姐妹共三个,二哥方海有一儿一女,儿子早已经成婚,有一个儿子五岁,女儿今年十五,已经没有念书了,在家帮着做家务顺便相看人家。大姐方翠萍嫁到隔壁湾,丈夫叫刘建国,夫妻有两个女儿一个儿子,长女已经嫁人了,这次只带了小儿子小闺女来。   方家孩子不少,但最受长辈关注的还属林佩。   方家人护短,面对林佩也不像方翠兰那么拘谨,林佩十一跟父母来方家认亲戚的时候,她家家抱着她哭了老半天,话里话外说她受苦了。舅舅舅妈姨夫姨妈对她也很亲热,林佩压岁钱收到手软。   这一点让林佩感到十分愧疚,她前世工作后可没再收过压岁钱了,都是她给父母长辈表弟表妹发红包,每到过年钱包就要瘪一层。这辈子她年纪虽然不大,但工作也有半年了,论收入比林二柱都高,却拿了兄弟姐妹间最多的压岁钱。   实在惭愧!   但方家人也有理由,林佩头一回领压岁钱多拿些怎么了?要是按年龄来,她得是其他孩子的十九倍。   方翠兰夫妻俩也都笑呵呵说:“没事,你收着吧。”   林佩见此,只好厚着脸皮收了。   她刚收起压岁钱,林杏花回来了,方翠兰看见她便问:“你去哪了?让我一阵好找!”   林杏花一脸无辜:“我不是坐着无聊嘛?就出去转了转,您找我了吗?”   “没事没事,是你娘瞎操心。”方翠萍打圆场说,从口袋里拿出压岁钱给林杏花。随着方翠萍给钱,方大舅也拿出个红包给林杏花。   林杏花猛然收到红包,顿时眉开眼笑,亲亲热热喊人。   林杏花嘴巴甜,很快把长辈哄得笑个不停,方翠兰看着觉得十分欣慰。虽然过去半年小闺女性格很左,张口没几句好听的,但这几天林杏花的表现很不错,方翠兰想她终于长大了。   吃饭前,林杏花拿出张建邦付钱买的那包万山香烟给林二柱,说自己刚才是去了供销社,特意给他买了包烟。林二柱是个沉默寡言的男人,平时很少和子女沟通,脾气上来了还会打骂孩子,但这并不代表他并不爱他的儿女,只是孩子太不懂事。   乍然收到礼物,林二柱感动得半响说不出话,良久摸了摸林杏花的脑袋说:“懂事了就好。”   林杏花闻言心里并不太高兴,啥叫懂事了就好?她以前怎么了?仍觉得林二柱偏心林佩。但她现在也学乖了,不再大呼小叫,只笑着抿了抿唇。   ……   林杏花跟只花孔雀一样穿梭在长辈与孩子们中间,林源看得直咋舌,偷偷问林佩:“她怎么了?今天怎么这么奇怪啊?”   刚才林杏花还喊他弟弟呢!   他都多少岁了,还是头一回听见林杏花喊他弟弟,往常她都是林小三林小三这么喊,气得林源都不想搭理她。   林佩没回答,只指着田野过去那条村里的主干道问:“张家咀是不是从这条路下去?”   “啊?”林源一下子没回过神来,顿了下点头说,“没错,怎么了?”   方家镜的房子不像林家咀那么整齐,房子基本没有一条直线的,像方家房子左上方就有一栋房子,而他们前面则是一片空地。空地过去是田野,左边邻居门口有一条路穿过田野通往主干道。哪条路两边各一块菜地,用荆棘丛围着,地上种着菜和树。   有房屋和荆棘丛的遮挡,方家的人看不到路口发生的事。但林佩却明明白白看到林杏花走到那条路的时候,一个骑自行车的男人过来,而她回来的时候,那个男人也骑着车往张家咀那边去了。   林佩跟张建邦同事半年,不说对他十分清楚,但这距离并没有那么远,她的视力也好,因此认出了骑自行车的人是他。   既然知道林杏花去见了张建邦,那她今天这么奇怪的原因可想而知。   林佩压低声音说:“大概是心情好吧。”   “啥?”林源没明白她的意思。   但林佩没多解释,她跟林杏花相处半年,再了解她不过。   你再为林杏花好她也不会记得,不经意说错一句话却能让她记一辈子,还是远着她点比较好。所以,林佩半点不想掺和她跟张建邦之间的事。   在方家发现的秘密林佩谁也没说,就当做不知道这件事。不过当天晚上她还是失眠了,当然,不是为了林杏花,而是想到第二天的约会。   穿来半年了她还连陆源镇都没出过,倒不是不想,而是她第一次坐上去镇上的班车时吐得昏天黑地,什么星辰大海的美梦都跟着萎了。   更别提现在交通不方便,林家咀到市里不过二三十公里路,转车却要将近一个小时,县城离得更远点,需要翻山越岭,没两个小时到不了。了解现实后,林佩觉得自己三五年内不用想着进城了。   但现在再回想,她坐车从吐得昏天黑地到难受想吐也不过多坐了几次班车,如今又被郑旭东鼓动起进城的想法,适应得也很快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之前WB绑定的手机号已经停用,现在没办法更改手机号,所以之前WB账号停用,在此说明一下哈。 第15章 我对象   刚过六点,方翠兰便敲响了林佩的房门,提醒她今天要去市里。   林佩昨晚翻来覆去凌晨才睡,乍听见声音人还有点迷糊,含糊应了声好,闭着眼睛起来靠在床头穿衣裳。衣裳是她昨天就挑好了的,一件格纹的西装式褂子,搭配同色高领毛衣和西裤,西裤宽松,林佩在里面穿了条厚秋裤。   穿好衣裳,林佩也差不多醒了,打了个哈欠摸黑下床,拿搪瓷杯和牙刷去灶房打水刷牙洗脸。   方翠兰煮了锅米粉,给林佩盛出的卧了一个荷包蛋,里面还藏着个鸡腿。林佩吃东西时,方翠兰看了看外边天色,已经大亮了,问道:“旭东说他啥时候过来没?”   “他说七点。”林佩吃着米粉说道。   “那估计快了。”   方翠兰话音刚落,外面传来自行车的声音,她起身出去,看见郑旭东便笑:“我看天色就估摸着你快到了,早饭吃了没?我煮了一锅米粉,给你盛一碗?”   “我吃了早饭过来的。”郑旭东喊了人说道,又问林佩起来没。   “起来了,在灶房里吃饭呢。”方翠兰回答说。   郑旭东跟着进了灶房,他身材高大,站在灶房门口就像是一堵墙,将外面的光线堵得七七八八。屋内光源只剩桌上的煤油灯,林佩坐在矮凳上,端坐着吃米粉,见他进来便用手帕擦干净嘴巴,抬头问道:“怎么来这么早?”   “我习惯了早起。”想着今天的约会,郑旭东一晚上没睡好,也担心路上有耽搁,便干脆早点出门。   方翠兰站在灶台前盛米粉,见他杵在门口便说:“站着干啥,快进来。”又让林佩往里坐。   林佩挪了位置,坐在里面一遍桌子旁,郑旭东跟着在她身边坐下。他的坐姿端正笔直,没有半点松懈,看他这样林佩也跟着紧张起来,她的米粉还没吃完呢,当着坐姿端正表情严肃的相亲对象嗦米粉实在是……   郑旭东坐了一会,见林佩看着碗不动,问道:“怎么了?”   林佩哀怨地看了郑旭东一眼,决定破罐子破摔,摇头说没什么后就埋头吃起来。其实她吃饭的动作很斯文,哪怕是嗦米粉也是轻轻的,听不见声音。   反倒是郑旭东,看着她吃饭的动作想到他去年刚结婚的战友,娶的妻子是城里姑娘,在家不但要求饭前洗手,还嫌弃他战友吃饭吧唧嘴,导致他战友跟他们吃饭时都小心翼翼的,唯恐自己哪天固态萌发,为此他战友被人取笑是耙耳朵。   郑旭东不怕被人叫耙耳朵,只是担心自己和林佩习惯不和,婚后如果没有好好沟通可能会产生摩擦。   郑旭东目光专注,林佩想忽视都不行,吃着吃着红了耳朵。正好方翠兰为了给他们让位置退了出去,便抬头望着郑旭东问:“你看着我干什么?”   灯光下,她的眼睛柔如春水,脸颊略带红晕,有些恼有些羞,看得郑旭东喉咙动了动说:“好看。”   林佩脸颊更红了,郑旭东回过神来,咳嗽一声解释说:“你吃饭很好看。”   林佩闻言一愣,吃吃笑起来。   郑旭东看向她,疑惑问:“你笑什么?”   “笑你傻。”林佩笑盈盈说,没有负担地喝完了米粉汤。   其实她是笑自己傻,还担心自己嗦米粉不好看,却不想郑旭东看她的滤镜这么厚。但说实话,郑旭东的厚滤镜让她心里甜丝丝的。   林佩吃完米粉,将碗筷放进水缸旁边放着的木盆里浸着,跟郑旭东说她回房间梳一下头发便往外走去。林杏花还在屋里睡着,郑旭东便站在院子里等着。   方翠兰坐在李兰花家院子里聊天,看见郑旭东出来大声问:“佩佩呢?”   郑旭东走到两家院子交接处说:“她回房间梳头了。”   “那你也别站着,坐着等。”方翠兰说着回到院子里,进堂屋搬了条凳子出来,又走到窗户边拉开窗户,对林佩说,“你也快点,旭东在等你呢。”   里面传来林佩的声音:“快了,我马上就好。”   郑旭东坐在门边,听见声音说:“没事,你别急,慢慢弄不碍事。”   他们年轻人说上话,方翠兰就不管了,也没关窗户,只跟郑旭东说了声就又去了李兰花院子里。   李兰花从院子里看过来,郑旭东坐下一会又站了起来,面向着朝阳,身姿挺拔,压低声音和方翠兰感叹:“你家女婿相貌可真俊。”   绿军装人人穿,但有些人穿上也不像军人,一身绿还显得人又干又瘦。可郑旭东呢,身姿挺拔得像松柏,身上有寻常人没有的精神气,十里八乡都找不出这样的俊小伙。   方翠兰闻言眉开眼笑,口中却说:“八字还没一撇呢,你可别到处瞎说。”   “我哪会到处去说,我是真觉得这俩孩子能成。”   男人对女人上不上心是瞒不住的,郑旭东又是给林佩买书,又是请她看电影,这能是没心思的?   李兰花想起他们相亲后湾里那些人说的酸话,嘲讽林佩捡林桃花不要的男人,她现在想起来都觉得生气!   啥叫林桃花不要的男人?要照这么说,那些相亲几次没成的人都不用活了?他们倒是想捡人不要的,可郑旭东这样的条件看得上他们闺女?   全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说话间林佩出来了,她没像平时那样将头发披散着,而是编了个松散的鱼骨形辫子,用一根红头绳捆住。她眉毛细长,眼睛清透明亮,皮肤水润润的如剥了壳的鸡蛋一般,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跟郑旭东说话。   也不知说了啥,郑旭东也笑了声,走到自行车旁推动车子。林佩走到后座坐下,冲方翠兰招手喊:“娘,婶子我们出发了。”   “诶!路上小心。”方翠兰边挥手便往外面走,看着郑旭东骑车载着林佩消失在路口。   ……   郑旭东载着林佩到矿区,将车寄存在朋友家里,和林佩一起去等班车。经过供销社的时候,郑旭东进去买了两包糖果,两种水果硬糖,包装看起来也差不多,但价格差了十几倍。   郑旭东拆开贵的那包,从里面拿出一颗橘子味的递给林佩,相亲那次一包硬糖里,林佩就挑的这个口味。林佩道了声谢,拆开糖纸将糖果塞进嘴里,好奇问:“你怎么买这么多糖果?”   他刚拆的这包价格贵,一包也只有六粒。但另一包里面却有几十粒,如果郑旭东是回家林佩就不问了,一个湾那么多孩子,几十粒都不够分。但他们是去市里,就他们两个人吃不了又不好拿。   但郑旭东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   很快,车来了,门开后有七八个人下来,都是来走亲戚的。等人下完后,林佩和郑旭东上车,矿区是第三站,车上人不多,林佩找到最后面靠窗的位置坐下。但因为天冷,林佩没有开窗,只从口袋里拿出手帕掩住口鼻。   郑旭东坐在她旁边的位置,却没有立刻坐下,而是先开了窗户。林佩抬头看去,郑旭东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同时将糖果拆开,给车厢里的人一人发了几粒解释说:“我对象晕车不舒服,我们开窗户透透气,大家还请多担待。”   供销社虽然有糖果,但价格并不便宜,就郑旭东发的这种水果糖也要一分钱一粒。一分钱虽然不多,但并不是家家户户舍得花钱买零嘴。而过年走亲戚谁家不带孩子,又有几个孩子能抵抗住诱惑,都是一接过糖果就拆开吃起来。   俗话说“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再加上林佩他们坐在最后面,就算开了窗户也不过是冷一点,不会对着风吹。因此大家都和和气气说:“没事没事,互相帮助嘛。”   也有人半开玩笑说:“这是你对象?你们这是干啥去?”   “哎呦别个谈对象你关心个啥子!”   一车人七嘴八舌,说得林佩满脸通红,在郑旭东坐下时嗔道:“你怎么能跟他们这么说?”   郑旭东一本正经问:“不说你是我对象,我该怎么介绍你?”   他表情严肃,林佩拿不准他是真困惑,还是故意逗她,转移话题说:“你怎么知道我晕车?”她晕车这事只有林家人知道,郑旭东从哪里打听到这件事的?   “我昨天来矿区办事碰见你弟,他告诉我的。”说到这里郑旭东顿住,起身说,“我们换下位置?”   “嗯?”林佩没料到林源这么快叛变,正想事呢突然听见这话愣了一下,“怎么了?”   “风太大了。”林佩坐在靠窗的位置,直面涌进来的寒风,班车刚开出去不过几百米,林佩便红了耳朵。她感冒刚好,这么对着风吹恐怕又要病,想到这里郑旭东有点后悔提议去看电影,便说,“要不我们不去看电影了?”   林佩微微一怔,见他蹙着眉眼中流露出一丝后悔,恍然笑道:“我没有那么娇贵,要是受不住风关上窗就好。再说我还没去过市里,也好久没看电影了。”   郑旭东想到林佩的身世,沉吟说:“那我们换个位置。”   两人各退一步换了位置,坐下后郑旭东调整了几次坐姿,最后侧面朝向窗户坐着。他肩背宽阔,为林佩挡住了灌进来的寒风,而流动的空气也吹散了车厢里难闻的问道,让她不至于头晕难受。   林佩靠着椅背,望着他后脑勺短短的发茬想到这一点,原本平静的心有了波动。 第16章 要发了   电影院在市中心,门脸宽阔高大,写着渔阳电影院五个大字。门口左边有个售票窗口,上面竖着个牌子,写着正在热映的电影。墙壁上挂着电影海报,基本是主旋律电影,有少量爱情片。   林佩一眼扫过去,都是陌生面孔,便站在影院门口等着。   影院外面有不少摊贩,卖的东西种类也都不多,无外乎米泡、猫耳朵等零嘴和汽水。郑旭东买了两瓶橘子味的汽水,手里捏着一个油纸包,里面装了好几样零嘴,他说:“待会看电影的时候可以吃。”   国人都爱吃,不管干什么手里都要捏点东西,林佩是非常了解的,笑着应了声,跟郑旭东一起进去。   电影院里面装修在林佩看来有点普通,过道狭窄。放映厅倒是挺大,但座位也多,一个放映厅能容纳上百人。放映厅里的座位是阶梯式的,他们的位置在中间,得沿着两边过道上去再走进去。   这时候电影已经开始,放映厅里只有荧幕透出的微弱亮光,林佩又没有手电筒照明,上去时一脚差点踩空。郑旭东刚好走在她身后,轻轻扶了她一把,一手握住她的手臂,另一只拿着吃食的手扶住她的腰,几乎将她圈进怀里。   郑旭东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小心点。”   林佩耳朵微红,轻轻应了声从他怀里出来,一直到落座,她的心依然“噗通”跳着。郑旭东见她坐下就不动,将手里的汽水递给林佩,又打开油纸包问:“吃吗?”   林佩这才回过神来,嗯了声,接过汽水后伸手从油纸包里拿了一把米泡,过程中她抬头看向郑旭东。他低头望着她,目光专注,林佩脸颊热了热说:“你也吃。”   “诶!”郑旭东应了声,也喝了口汽水。   林佩转过头看向荧幕,脑海里却想着刚才那个拥抱。说来也巧,她跟郑旭东认识不过一周,他却救了她两次。   ……   渔阳市市中心主要由两条长街构成,医院、电影院、饭店、招待所和百货商店都在这里。街面道路平坦而宽敞,两侧种着高大的树木,路边行人穿着靓丽,也有推着车做小生意的摊贩来往。   从电影院出来,郑旭东和林佩沿着人行道往前走,停在一家国营饭店门口。饭店门脸并不大,招牌上写着大众饭店四个字,里面估计就七八十平,圆桌方桌各放了几张。   饭店门口有个柜台,柜台后面坐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姑娘,穿着件蓝布袄子,头发扎成辫子,见人进来语气冷淡问:“有粮票吗?”   不怪她冷淡,这时候国营饭店服务员可是人人都羡慕的工作,对顾客甩脸子那是常有的事。郑旭东大概是见惯了,从口袋里拿出两张粮票,又问林佩想吃什么。   柜台后面墙壁上挂着菜单,上面写明了菜品和价格。价钱不算便宜单也不贵,便宜的青菜四五毛,鱼肉鸡蛋贵点,像红烧鱼得三块一盘。林佩没点贵菜,跟郑旭东商量着要了个青菜和一份土豆烧鸡,汤也是青菜汤。点完菜后林佩在心里算了下,不算粮票,三道菜加起来将近三块钱。   点完菜后,两人被引到靠窗户的四人座。饭店里桌椅都是木头的,收拾得倒也算干净,坐下后林佩让人上了壶热水,将碗筷烫了烫,又问郑旭东:“你要不要洗洗?”   郑旭东过去在外面吃饭,总是拿起碗就吃,他身边也没人会特意用开水烫碗筷。但有他战友的例子在,郑旭东想着林佩从小生活在首都,讲究些也正常,便跟着烫了碗筷,说道:“待会吃完饭,咱们去新华书店逛逛,新华书店旁边就是百货商店,你有什么想买的吗?”   虽然知道林佩是来市里,但方翠兰怕打扰她约会,什么都没让她带。倒是林杏花列了个长单子,死乞白赖求林佩帮她买齐了。可林杏花单子给得再长也一毛钱没拿出来,林佩只当自己没收到。   而她自己虽然没有特别想买的,但她想着市里百货商店东西肯定比镇上供销社多,所以林佩把自己手头的钱都拿来了,就怕看中东西没钱买。   此时郑旭东问起,林佩便点头说:“暂时没什么想买的,想去逛逛再看。”   “成。”郑旭东点头,又问,“百货商店大楼后面有一条路能去江滩公园,你想不想去看看?”   林家咀离江边不远,林佩也去江边看过,但陆源镇那一段江边光秃秃的,连树都没多少棵,两岸全是菜地,没什么风景可看。但市里既然有江滩公园,总还是有点风景的,难得来这一趟,林佩稍一思索就答应了。   恰好服务员上菜来,这顿饭虽然不便宜,但饭菜饭量很足,鱼肉也新鲜,味道很不错,便问郑旭东:“你来这家吃过吗?”   “吃过两次。”郑旭东盛了一碗饭放在林佩面前,“我有时候从部队回来,到市区的时候已经晚了,会在招待所里住一晚,有时候饿了会过来吃法,这家厨师手艺好。”   他盛饭的动作很自然,林佩心里对他的印象又好了几分。哪怕是她穿来那会,国内大多数家庭还是男主外女主内,不论女人是否有工作,在外面多辛苦,回了家里都得做饭做家务,而男人回家就躺着,上桌了也连碗筷都不拿。   穿到这里后这样的情况更普遍,林二柱算是不那么大男子主义的,在家也是要方翠兰盛饭送到他手里才吃,其他的家务更是一点都不碰。   想到这里,林佩冲郑旭东笑了一下,又问:“你当兵的部队驻扎在哪里?离家里很远吗?”   “在胡省西北边界,离渔阳市大概六百公里,只是地方比较偏僻,转两趟车才能到市区坐火车,到省城后还得转火车或轮船回来,路程加起来需要两天时间。”部队驻扎是军事机密,郑旭东说得比较笼统。   林佩听后心里咋舌,六百公里路在后世不过一两个小时的动车,开车慢一点也不过四五个小时就能到。但这时候交通不发达,渔阳市离省城不过一百多公里路,却因为没有高速公路直达,需要坐五六个小时的轮渡或火车才能到。   “部队里面环境怎么样?”林佩边吃边问。   这是林佩头一次问郑旭东部队里的情况,郑旭东知道这意味着她已经开始考虑和他结婚的事,心里虽然高兴,却并没有隐瞒说道:“部队离市区虽然远,但因为驻军人多,生活设施都齐全,小学到高中都有,也有供销社、招待所和国营饭店。你是老师,随军的话会优先安排到学校。”   “谁说我要随军了?”林佩嗔道。   话虽然这么说,但她唇角微翘,嗔中带娇。况且她只问随军,却不说不嫁他,郑旭东还有什么看不明白的,便说道:“随不随军在你,我总要把部队的情况都跟你说说。”   部队里分配给带家属的军官的房子有独栋和排屋,独栋是分配给部队领导住的,各种条件都比排屋好。排屋一排住四户人家,都是两居室,厕所是公共的,每排屋子前面有个水龙头。郑旭东现在是副营级,能申请到的也就是排屋。   另外军营里用电都有时间限制,每天定时熄灯,早晚都会有军号。林佩认真想了想,觉得有军号也没什么,穿来半年她的生活作息已经被调整得非常标准。至于用水,水龙头看着方便,但林家院子里也有水井,半斤对八两,没什么差别。   林佩担心的还是厕所,林家的厕所是用一口大水缸做成的,冬天还好,她刚穿来那会天还热着,不到万不得已根本就不想进厕所,希望部队的厕所能干净点。   想到这里林佩微微一怔,她才刚考虑结婚这件事,怎么搞得好像自己就要去随军了?   她怔愣的时候,郑旭东已经说到了他的工资:“去年提了级别后,我一个月工资是一百二十六元,加上各种补贴,一个月有一百四。我家虽然住在一起,但已经分家,已经成家的每月交十五给我娘,我虽然在家的时间少,但这钱我和二哥四弟一样给。”   说这话时郑旭东一直在观察林佩神色,见她脸上不见一点不快便放下心来。村里为了钱闹别扭的家庭不少,就是他二哥二嫂也没少为这事闹脾气。   他二嫂林翠芬觉得虽然分家了,但家务她也没少干,凭什么她在家吃饭还得掏钱。更何况这钱给了不是都花在陈桂花身上,郑家兄弟姐妹五个,上面几个都有工作,但最小的郑旭北还在读高中。别家供个初中生都困难,陈桂花种那么点地哪够郑旭北的学费生活费,还不是从他们几兄弟每个月交的钱里出?   他二哥心里未必没有想法,只是郑旭东这个一年到头不在家的人都出了钱,他一家子吃喝在家里要是什么都不出,面子上怎么都说不过去。   自家兄弟都如此,其他人心里更会有想法。为了避免婚后闹矛盾,郑旭东才将情况都说出来。   林佩则是想陈桂花年纪也不小了,她穿来那会农村老人还都靠儿子养老呢,更别提八十年代各项规定都不完善。郑旭东已经是成年人,工资也不少,每个月拿钱赡养老人也不算什么,至于这钱到底用到谁身上就是陈桂花的自由了。   而且这话郑旭东是婚前就说了,也没刻意瞒着她,林佩心里对他又高看几分,点头说:“应该的。”   郑旭东继续说:“我刚进部队那会津贴上,也没攒下什么钱。是这几年级别上来了,我在部队开销也不大,加起来攒了大概两千块。”   “多少?”林佩挟菜的筷子一顿。   “两千。”   林佩挟起一块土豆,慢吞吞吃进嘴里。脑海里飞速算着现在的工资和物价水平,然后发现……她好像要发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调整了一下男主家庭情况,之前五弟写的上高中,现在改成上大学。 第17章 被抱错   虽然方翠兰说随他们年轻人发展,但林佩去市里这一天,她一颗心都七上八下的,做针线的时候还被针扎了手,幸好不严重,将血珠吸干净就好了。   林二柱见她这样,笑话她是瞎操心,气得方翠兰翻了个白眼说:“你就不担心他们啊?”   “我有啥可担心的?”林二柱反问,又夸赞道,“旭东这孩子不错,成熟稳重,也知道分寸。”   方翠兰一听就知道他想岔了,嗐了声说:“我哪是担心这个,我是问你觉得佩佩和旭东能成不?”   “不能成他能巴巴地约佩佩去市里?”林二柱觉得方翠兰瞎操心,“我看旭东对佩佩比之前……桃花那次上心得多。”   方翠兰心里思索一阵,觉得自家男人说得也对,男人对女人上不上心可瞒不住。前次相看郑旭东回来也有小半月,虽说身上带着任务,可在忙也不至于才见两三次。像这次两人才认识几天,见了就不止三次面了。   “你要是担心,等佩佩回来问问她的意思,再打听打听旭东是咋想的。”林二柱说着想起来,“旭东他啥时候回部队?”   “说是半个月假,我估摸着就这几天了。”   林二柱沉吟:“你问问佩佩吧,要是郑家这两天没来人,你就找金凤问问啥情况,要是成趁着旭东在就赶紧把亲事定了。要是不成……就再想法子。”   林桃花跟郑旭东那会定亲没大办,就两家人坐着吃了顿饭。可林佩跟郑旭东关系敏感,像林桃花那会肯定不行,就林二柱看这次定亲该请的都得请,也得让村里人都看看林佩跟郑旭东是正常对象,可不是填啥子窟窿的。   方翠兰也是这么想的,不然郑旭东回了部队,再回来指不定又是年底,亲事拖上一年变故太大,对林佩也不好。   正想着,外面传来声音。   方翠兰放下笸箩出去,看见郑旭东停好自行车,正往家里搬东西。他怀里抱着好几包东西,方翠兰忙迎上去说:“咋还买这么多东西回来?”说着看了一眼林佩,出门前她特意叮嘱过她别让郑旭东买东西。   郑旭东解释说:“佩佩给你们买的。”又问林佩东西放哪。   “放堂屋就行。”林佩说着跟在郑旭东身后进屋,却被方翠兰扯了一把,贴着耳朵问,“真是你买的?没花旭东的钱吧?”   “倒也不是没花。”林佩声音不大不小,吓了方翠兰一跳,对转头看过来的郑旭东描补说,“看着孩子,嘴上没个把门。”   “不是您问我吗?”林佩大步走进堂屋,将郑旭东怀里的东西拿下来放在桌上,听见这话不乐意了,嗔道,“我娘生怕我花你的钱,真不知道我俩谁是亲生的。”   郑旭东说:“嬢嬢心疼我还不是为了你,我是沾了你的光。”   简单一句话说得方翠兰极为熨帖,斜睨了林佩一眼,她这脾气也是,啥话都往外说,半点不顾忌自己的形象。也不想想她当丈母娘的,干啥心疼女婿给闺女花钱?还不是担心两人亲事没定,林佩用了郑旭东的钱被人说嘴眼皮子浅?   “这些都是佩佩买来孝敬您跟叔叔的,我想付钱她没让。”郑旭东说着又问,“叔叔不在家?”   “中午跟人喝了点酒,屋里躺着呢。”方翠兰听后倒是不心疼郑旭东了,心疼起林佩的钱包来,“你这孩子,都让你自己玩,别想着我跟你爹你咋就不听?这些都多少钱?”   “不贵,都是吃的用的小东西。”林佩手里也没多少钱了,买不起贵价的衣服鞋子,就给爹娘一人买了条围巾,给林源的一支钢笔,另外就是些吃的,拢共加起来花了不到二十。过完年去学校正好要发工资,她手头钱也够用。   方翠兰看了林佩打开的包裹,渐渐放下心来,心里头倒是很高兴。虽然她嘴巴说不用管他们,可闺女真给她买了东西心里只有高兴的。拆着拆着到了最后一样,也是用油纸包着,看着跟前面两条围巾差不多大小,但林佩却没拆开。   方翠兰目光在她和郑旭东身上打了个转,唇角露出笑容,:“旭东今晚留下吃饭吧?我去把你叔叫起来,你俩喝一杯。”   正说着林二柱穿好衣裳从屋里出来,笑道:“对,咱爷俩喝一杯。”   “吃饭就吃饭,不许喝酒。”林佩在郑旭东说话前开口,“他待会还得骑车,要是醉了摔进沟里怎么办?”   留郑旭东吃饭没啥,可留宿却是不成的,方翠兰说道:“那就不喝酒。”   “不喝就不喝。”林二柱讪讪说道。   “下次我来肯定陪您喝个够。”郑旭东说道,拿起一条黑灰色格子的围巾说,“这是佩佩给您买的,您要不试试?”   那条围巾虽然不是羊绒的,但触手柔软,摸着就很暖和,跟林二柱以前戴的用毛线织成的围巾很不一样。他伸手一摸便喜欢上了,高兴问:“你们年轻人出去就玩你们的,还给我们买啥东西?”   “给你买了你就穿上,你要是不喜欢给我也成,我拿供销社卖掉也能换不少钱。”   林二柱闻言连忙抢过围巾系上:“嘿你这人咋回事?给你买的东西你处理个啥子?”系上后他想回屋照照镜子,可想着那样太不稳重,自己到底是长辈,便生生忍住了,咳嗽一声说,“这围巾很好,我很喜欢。”   “您喜欢就好。”林佩笑道,送礼就是这样,别人拿了东西觉得喜欢,领情了就高兴。   方翠兰见自家男人系上了围巾,也拿起自己那条回屋试戴,林佩则将桌子清空,东西都搬回自己房间。她才刚放下,外面响起林源的声音,便将那支钢笔拿出去。   林源没料到姐姐出门约会还想着自己,拿到钢笔高兴得不行,抱着林佩的胳膊撒娇:“姐你对我真好。”他一直想要一支钢笔,但钢笔最便宜也要两块,而一支圆珠笔不过两毛钱,替芯更便宜,一支一毛不到。   方翠兰从屋里出来,正好看见林源撒娇,没好气说:“多大个人了还跟你姐撒娇。”   林佩给大家倒了水,见林源进屋对方翠兰抱怨说:“娘你别这么说源源,听多了他以后该不跟我亲近了。”   她十几岁的时候,父母每天耳提面命告诉她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虽然是关心的话,却让她感到很压抑。有时候她觉得自己像是流水线上量产的商品,做了不该做的就会被分到残次品中去。   尽管长大后回想起来,父母有些话的确是为她好,但林佩依然觉得少年时的那段时间是灰暗的,让她不愿意去回想。   在她看来林源的性格已经很成熟,偶尔撒娇也是情之所至,但被方翠兰那么泼冷水后,下次再有高兴的时候,他可能思前顾后,连带着喜悦都因为顾虑淡去。   林佩的话虽然是抱怨,但更像是撒娇,方翠兰想着林佩回来后姐弟俩的确亲近,林源也比以前开朗了,便无奈说:“好,我以后不说他。”   ……   林杏花快吃饭的时候才回来,一回来就钻进屋里,将她和林佩的床翻了个遍,找去灶房问:“姐,我让你帮我带的东西呢?”   林佩正坐在灶膛后面烧火,听见声音抬头问:“什么东西?”   “就我列的那个单子啊,你走之前我还提醒你千万别忘了,你该不会没帮我买吧?”林杏花觉得林佩是故意没买,脸色难看起来。   方翠兰听明白了,脸色黑起来:“你让你姐带东西了?”   从舅家回来后方翠兰对林杏花温和不少,此时看她脸色黑沉,林杏花心里得意起来,想林佩一个半途回来的闺女凭啥子跟她比?林杏花走进灶房,挽住方翠兰的胳膊抱怨说,“我都提醒姐姐好几遍了,结果她还是没帮我带,年前买衣服也是,大家都有就有没有……”   林佩听着简直要气笑了:“你让我帮你带东西,你倒是给钱我啊?”   “又没几个钱,你帮我买了不行吗?再说不就是钱买?难道你买了回来找我要钱我还能不给你?”林杏花怕没底气,故意大声说,“我看你就是不想给我买,从你回来就这样,处处看不上我,你有啥啊?不就是命好点被抱错——”   “啪!”   “娘你干嘛!”林杏花被打蒙了,捂着脸才反应过来,红着眼睛瞪着方翠兰大声问。   方翠兰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外面说:“你给我滚出去!”她真没想到林杏花竟然无耻到这个程度,不但堂而皇之找姐姐要东西,还说出这种话——命好被抱错?   从林桃花身世被曝光,方翠兰总能听到这样的声音,什么“你家闺女有福气,打小被抱错在有钱人家长大”,什么“桃花就倒霉了,明明是千金大小姐却长在农村里,还差点被嫁给比她大了快一轮的男人,也难怪她亲生爹娘找来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方翠兰就不明白了,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他们家是不富裕,可她也咬紧牙关供儿女读书。湾里别家闺女七八岁就帮着做家务,十二三岁就下地挣工分,林桃花长到十七八岁也没下过地。别家闺女长到十七八就算着彩礼嫁出去,可林桃花相看嫁人全是她自个拿的主意!   她也跟自己生的闺女分开了十几年啊!她也是医院搞错新生儿的受害者啊!   凭什么她就要被人指着鼻子骂狠毒?凭什么她亲生的闺女就要被人指指点点说命好,占了别人的富贵?   难道就因为他们贫穷,就应该被指责吗?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入v,凌晨更新三章,v后日更六千,不定时加更,谢谢支持!   ps:入v前三天评论有红包掉落哈!   求一下预收,这篇写完会挑一本收藏高的开。   《影后闺女三岁半》   文案:   理理是一条跃龙门失败的锦鲤,为了活下去成为唐理理。   系统:“你妈是反派,你是未来大反派,想要重跃龙门,你必须纠正原著剧情,改变原著结局!”   理理:“什么是剧情呀?”   *   一觉醒来,唐琼玉穿成一本霸总文里生了原著最大反派下场凄惨的女配。   望着一清二白的家底,以及站在面前,原著中三岁当黑客,五岁能开飞机的奶娃娃,语重心长道:“闺女,你已经是个成熟的孩子,该学会养家糊口了。”   *   听说转锦鲤就能有好运,理理不得不开启了撒娇模式。   妈妈出门要抱抱,妈妈拍戏要抱抱,妈妈去见男女主还要抱抱,被转得晕乎乎的理理语气深沉:“为这个家我付出了太多!”   抱着闺女转得双手酸软却越来越好运的唐琼玉:“为了闺女三观我太难了!”   《团宠五岁福气包[五零]》   文案:   娇娇刚出生就没了爹,常被祖父母嫌弃是扫把星,即将被卖到别家当小媳妇,村里人提起都是一声叹息。   穿书的堂姐说:“都说当媳妇上要伺候公婆,下要讨好小丈夫,一辈子当牛做马却吃不饱穿不暖,妹妹我去替你受苦吧!”   娇娇奶声奶气:“伺候是什么呀?”   堂姐:“……卒。”   *   听闻程家掏空家底接回个克父克母的扫把星,人人都说方文丽疯了,然而传来的消息却是——   扫把星那病殃殃的奶奶,身体一天天好了起来。   扫把星那上过学的婆婆,赶上小学扩招当上了老师。   就连她那失踪好几年的公公,也衣锦还乡来接一家子进城享福了!   村人恍然大悟:“这哪是扫把星,分明是福气包啊!” 第18章 彩礼钱   年后宋春芳就没歇下过, 不光是自家亲戚要走, 还要应付上门送礼的学生家长和赵卫国煤矿的下属。这些人送的年礼虽然都不贵,但宋春芳也不敢都收了,不收吧话还要说得漂亮, 不然容易得罪人,收了吧有些还要返点东西回去。   刚送走一拨人,宋春芳回家倒了杯水,孩子们跑进来问她怎么了,宋春芳挥挥手说:“没事, 你们自己玩去吧,手上钱够不够?”   过年两个孩子都收了压岁钱,但钱在手里还没放暖和就被宋春芳拿走了。宋春芳把钱收走主要是怕他们乱用, 所以过年这几天给的零花钱比平时要多。说完她儿子还好, 闺女赵倩倩却是个桂鬼精灵,眨巴着眼睛问:“娘,我钱要是花完了你是不是还给我?”   宋春芳听了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没好气道:“不给!赶紧出去!”   赵倩倩吐吐舌头, 拉着弟弟溜了。赵卫国从外边进来, 笑着问:“咋了你这是?把孩子们都吓住了, 见到我都跟鹌鹑似的跑了。”   “你说呢?”宋春芳翻了个白眼, 把刚才的事跟丈夫说了。   赵卫国听后哈哈大笑:“这不说明咱闺女聪明, 脑子转得快吗?”   宋春芳简直没脾气了, 就赵倩倩这性子, 得亏是年纪小翻不出大风浪。要是早生几年她得愁死, 这些年外面抓投机倒把可厉害着呢!   “年前闺女考了年级第一,你不还说她脑子灵活,是读书的料吗?”赵卫国坐到沙发上,按住媳妇的手说道,“这才过去几天,你这想法就变了?”   宋春芳脸上露出一抹笑:“行了,我才抱怨一句,你就有这么多话等着我。”   “这不是怕你发愁嘛。”赵卫国老神在在说道,揽住媳妇的肩膀,正要说几句闺房话,屋门被人从外面推开,闺女冲进来,一看他们的姿势便捂住眼睛喊:“我啥也没看见!”   赵卫国额角抽了抽,他媳妇说得没错,闺女这性子也太跳了,不够沉静。   宋春芳忙推开丈夫,咳嗽一声问:“你不是玩去了?咋又回来了?”   “林老师来了!”赵倩倩大声说道。   随着她的话,林佩才从门外走进来,她手上提着一堆东西。宋春芳见了连忙迎过来:“你咋过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亲亲热热把人领进屋。   进屋后林佩喊了声赵大哥,按理说赵卫国是林二柱的领导,论年纪她也该喊人叔叔。但她跟宋春芳同个办公室,平时都是宋姐宋姐地喊,为了亲近便跟着宋春芳喊赵卫国大哥。   赵卫国笑道:“小林来了,你姐年前就念着你呢。”   林佩一愣,放下东西笑道:“是吗?”   宋春芳白了丈夫一眼说:“别理他,你人来就是了,带这么多东西干啥?”   林佩带的东西可不少,有两瓶白酒、一盒港饼、一盒桃酥,另外还装了一袋鸡蛋。其他东西还好,看见鸡蛋宋春芳是真不肯收了:“拿这么多鸡蛋来干啥?这我可不能要,你待会拿回去。”   “鸡蛋都是家里鸡下的,不要钱,而且这是我娘特意让我拿来的,要是再拿回去得被她念叨个没完,宋姐你就可怜可怜我收了吧。”   宋春芳一时有些犹豫,虽说是自家的鸡下的蛋,但这时候鸡蛋可不便宜,林佩拿来的鸡蛋少说有二十个,拿到集市上卖都能回不少钱。可林佩撒娇卖惨功力一流,实在让人无法拒绝:“好吧。”心里算着家里的东西,待会林佩走总要让她带点回去才好。   想到这里,宋春芳给了赵卫国一个颜色,赵卫国站起来说:“啊,我出去一趟,倩倩跟我一起去吧。”   “我想陪陪林老师。”坐在林佩身边的赵倩倩很没有眼色地说,赵卫国心想平时心眼多的闺女怎么傻了,却只能改变方法利诱说:“供销社也不去?”   赵倩倩舔了舔嘴唇,有点纠结。   宋春芳说道:“倩倩不去就算了,正好省点钱。”   赵倩倩一听连忙站起来:“我去!”   几个大人见此都哈哈大笑,等闺女出门了宋春芳无奈说:“这孩子心眼忒多。”   “孩子灵活些好。”林佩笑道,又疑惑问,“宋姐,你有事要跟我说吗?”   “嗯,也不是什么大事,年前我去供销社,彩凤跟我说看见你跟个穿军装的青年去买东西,”宋春芳给林佩倒了杯水,动作突然一顿,笑着问,“我打听这些是不是太多事了?”   “没有没有,我知道您是关心我。”林佩连忙说,捧起茶杯低头看着。   赵家客厅用的茶杯和林家用的搪瓷杯不一样,是瓷的,釉面圆润光洁,杯子里的水清澈得几乎能倒映出她的脸。她略作沉吟,说道:“您知道我家的情况,估计也听说过,他叫郑旭东,以前跟林桃花对过象。”   宋春芳听着放下茶杯,“嗯”了一声。   赵家在煤矿家属楼后面,这里很安静,门窗都关着,室内只有她们呼吸说话的声音。林佩喝了口水,抬头冲宋春芳笑了下:“他人挺好的,对我也好,昨天我们还去市里看电影了。”   “您可能不知道,我坐车容易晕车,他跟我弟打听到这件事,昨天去之前特意来供销社买了把糖果分给车上的人,以求大家能体谅我晕车打开车窗。打开车窗后他又用身体挡住寒风,怕我被吹到。”   林佩放下水杯笑了声,“我没谈过恋爱,不知道是不是恋爱中的男人都对女人那么好,反正我心里挺感动的。我觉得错过了他,我可能再也找不到对我这么好的人。”   宋春芳只见过郑旭东一次,印象里就是个严肃的男人,倒没想到他有这样体贴的一面。她原先担心林佩被逼着和郑旭东交往,见她这样倒是放心了,只是心里还有些犹豫,问道:“你心里不介意吗?”   “介意什么?他跟林桃花对过象?”林佩反问,靠在沙发靠背上,缓缓摇头说,“我其实不太看中这个,毕竟他年纪不小了,有这样的经历是正常的,如果要说也就是他相亲的对象比较特殊。但我跟林桃花……”   “您也知道我们被抱错过,身份错位十八年,注定我们会被不断拎出来比较。在这点上我跟她是一样的,只是我在这里,你们看到的是我的为难。”   原著中林桃花回到首都后同样和家庭格格不入,所有人都在暗中比较她和原身,虽然她前世活到四十多,但她一生没吃过苦头,心情一度抑郁。直到后来她考取大学,和原身前世的丈夫相识相恋,原身依然是她人生中的阴影,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林佩不想走上和林桃花一样的道路,她不想在意那些不相干的人,只想过好自己的生活。   宋春芳闻言十分惊讶,和林佩共事半年的她早知道她的成熟,却没想到她心境豁达至此,忍不住笑道:“是我多想了,林佩,你以后一定会过得很好。”   ……   林佩提着大包小包回到家里,方翠兰看见惊讶不已:“你不是拜年去了吗?咋还拿这么多东西回来?”   “宋老师硬塞给我的。”林佩打开包裹,将里面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前几样都还好,无非是糖果点心,最后一样却是麦乳精。   麦乳精是以牛奶、麦精等位主要制作成分生产的速溶性饮品,因为营养丰富口感好而被人们喜爱。但买麦乳精不但价格昂贵,还凭票购买,因此对一般人家来说麦乳精是奢侈品。尽管1983年后除粮油外的票证被取消,麦乳精依然并非农民家庭能消费得起的,像林家就从没出现过。   方翠兰从屋外进来,见她站在饭桌前问了句咋了,林佩转身将麦乳精递给她。方翠兰看后一惊:“这也是宋老师给的?”   “嗯,估计是偷偷塞进来的,我没看见。”   “这也太贵重了,你赶紧给人送回去。”方翠兰将麦乳精递给林佩,但林佩没动,说道:“要是送回去估计宋老师也不会要,留着吧。”   方翠兰冷静下来,想到林佩要是把麦乳精送回去,指不定宋春芳还要多想,犹豫一下说:“行,那就留着吧,既然是给你的你就留着慢慢喝。”   “不用,放堂屋待客吧。”林佩说着就要把麦乳精放长条案的抽屉里去。   方翠兰见了连忙拦住她:“放这里咋成,我收着吧,你想喝了找我拿,不然放这里没两天就要被喝完了。”正好,这两天郑家人要是来谈亲事,也能拿这招待人家,这可比白糖要体面多了。   林佩应了声,将其他吃的规整好回屋。   林杏花在床上躺着,听见声音头也没转,像是没发现林佩进来一样。从昨晚开始她就一直这样,不像以前横看竖看林佩不顺眼,眼里却也没了林佩这号人。   林佩乐得如此,也不跟她打招呼,爬到床上拿起先前郑旭东送的书翻开。刚翻了两页就想起郑旭东,他说回去就跟他娘说这件事,也不知道谈得怎么样,有没有定下来林家谈亲事的时间。   想到这里林佩微微一愣,明明相看前她还想着亲事不成就不成,顺其自然。这会却又患得患失起来,怕郑旭东和亲娘没谈好,又怕陈桂花不喜欢她。   林佩叹了口气,合上书躺在床上。   ……   上午陈桂花去了趟林金凤家,跟她商量定亲的事。定亲这流程之前都走过,但正因为有先例,这第二次才更要精心准备,偏偏时间又那么紧,陈桂花想起来就觉得一颗心悬在嗓子眼下不去。   这一商量就是一个上午,结束后林金凤留陈桂花吃饭,但陈桂花想着家里一大帮人,摆手说:“过年事多,我不在家盯着不放心。”   “成。”林金凤见她这么说就不再多留她,笑着送她出门。   两家距离不过七八百米,出了院子陈桂花就不让她往外走了,说自己回去就成。林金凤站在院门口看她身影被别家屋子挡住才转身,还没进屋就被闺女拦住,抱着她的手臂问:“娘,大伯母来找你干啥?”   “你问这干啥?”林金凤回屋收拾好陈桂花来喝的茶水。   郑玉珠随意坐在床上,追问着:“我好奇嘛,大伯母是不是为三哥的亲事来的?该不会是林家那门亲黄了吧?”   林金凤哐一声把杯子重重压在桌上,斜看向郑玉珠:“我看你是讨揍来了!前几天你三哥说的话你没记住是不?不说你是个嫁出去的姑娘,就说你三哥年纪比你大,他的亲事是你该管的不?”   听见这话,郑玉珠撇撇嘴:“三哥也太小心了,我不过跟他说了几句话,至于嘛!”   “几句话?”林金凤冷笑,“你敢说你没撮合你婆家小姑子和你三哥的意思?早跟你说你男人担不住,让你嫁陈家去,你非不肯,说现在都是自由恋爱,拒绝包办婚姻,结果你那日子过的,竟然要靠讨好小姑子来过活!”   “行了行了,我婚都结了,”郑玉珠最不耐烦听她娘念叨这些,死鸭子嘴硬说,“再说金河对我挺好的。”   “甭管他对你好不好,反正你想用你三哥的婚事讨好小姑子这事不成!你也不想想,你自己都不愿意包办婚姻,你三哥能愿意听你的话选了那王红秀?”   “他跟林佩不也是你介绍的吗?”   “是我介绍没错,可感情是他们自己处出来的,哦,当初是我介绍他们对象,现在又要我去棒打鸳鸯?”林金凤端起搪瓷杯往外走,“反正我没这么厚脸皮,干不出来这事。还有你,嫁人了别老回娘家戳人眼,免得到时候你婆婆又说你三天两头往娘家跑。”   郑玉珠被亲娘怼得脸色青一阵红一阵,再听见最后一句话,气得眼睛都红了:“我今天就走,以后再也不到你跟前戳你的眼。”   “那敢情好。”林金凤笑道,压根没把闺女赌气的话放在心上。   那头陈桂花从郑三叔家里,刚转过一道弯正好撞上从外面回来的郑旭南,他从自行车上下来,往亲娘来的方向看去:“娘,你去三叔家了?”   “嗯。”陈桂花想到郑旭东的亲事,想着也要跟家里其他人通个气,便说,“昨天你三弟说想在回部队前把亲事定下来,我想着时间太赶,就去找你三婶商量着去林家谈定亲的事。”   “这么快定下?”郑旭南停住脚步,面带惊讶问。   陈桂花满脸松快的笑:“你知道你三弟这个人,一旦上了心那是非要不可,他马上要回部队,这事不抓紧不行。原先我想着林桃花那事她办得不地道,心里觉得对不起你三弟,但现在想想,或许这门亲事正应了那个词,好事多磨。”   她这一生,挨过饿受过冻,如今半只脚已经踏进棺材,思来想去唯有郑旭东让她放不下。等他成了家有了孩子,她也能真正安享晚年了。   郑旭南听到她这番话,心里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把那些话说出来。倒是陈桂花看他欲言又止问:“咋了?你有话就说,别吞吞吐吐的。”   “我是觉得林老师毕竟是首都长大的,她以前啥样咱们都不清楚,这……是不是得再了解了解?”郑旭南迟疑说道。   陈桂花斜睨着儿子:“这话是你心里想的?”   “我是觉得,虽然村里有些人爱嚼舌根,但道理也有几分,如果林老师样样都好,那家人何必……”   “糊涂!”陈桂花打断他的话,她的声音并不小,左右两边院子里坐着的人都抬头看来,陈桂花顾着儿子脸面,沉声说道,“你跟我来。”   一路回到家里,林翠芬听见声从灶房里出来,正要开口却被婆婆黑沉的脸吓回去,看向自家男人。郑旭南给了她一个眼色让她别问,沉默地停好车,跟着陈桂花进屋。   进了主屋关上门,陈桂花厉声说:“刚才那些话你有没有跟别人说过?”   郑旭南一愣,摇头说:“没有。”   “没有就好。”陈桂花松了口气,坐在缝纫机旁,单手撑在缝纫机台面上问,“你心里想的那些事,你以为我没有考虑过?我告诉你,自从准备让林佩和旭东对象,我打听了她半年,是人人都说她好,才有了年前那次对象,不然你以为你三弟真是窟窿,随便来个啥人都能填?”   “娘!我没这么想。”郑旭南连忙坐直了身体。   陈桂花也不管他心里到底怎么想的,只把自己想说的都说了:“是,你心里可能觉得人人说她好太假了,可能是装的,可她一个十九岁的小姑娘,真有这份心机能一装装半年?就是她真有这心机我也认了,这娶媳妇不怕心思深,就怕人太蠢。她脑袋灵活心思清明,也能拎得清自己该做啥不该做啥,不容易闯祸。”   说到这里陈桂花摇头,她这两个儿媳妇还是娶得太早了,一个假精明一个脑袋笨,就总爱在这些边边角角耍心机。   郑旭南满脸羞愧:“是我想岔了。”   “行了,我知道你是担心旭东,”陈桂花没听儿子忏悔,挥挥手说,“你出去吧,帮我看看旭东回来没,让他过来找下我。”   话音刚落,陈桂花看见郑旭东从走进院子,忙大声把人喊进来。郑旭东走进堂屋,看见二哥脸色黯然,进屋问道:“二哥怎么了?”   陈桂花指了指沙发说:“没事,来,坐。”   郑旭东知道陈桂花上午去了三叔家,坐下来便问:“您跟三婶聊得咋样?”   “你三婶那边没啥问题,明早就去林家谈定亲的事,”陈桂花耐不住手里没活,走到里面靠墙放着的架子床旁,拿起桌上放着的笸箩说,“就是先前你跟林桃花定亲的时候,给了林家三百的彩礼,这钱我也没要回来。”   陈桂花的为难就在这里,先头给了林家三百彩礼,当时她想着亲事还要继续,就没找林家要这钱。如今换了林佩,按理来说彩礼应该给她,可到底是重新定亲,郑家一分钱不拿过去林佩面上不好看,可要是拿吧,这次给多少合适?毕竟低于三百林佩脸上依然无光。   可要是再给三百……陆源镇娶媳妇一般也就一两百块的彩礼,先前定亲给三百就算多的,三百加三百可不是小数目。更何况先前谈亲事,林桃花指定要了三大件,一年过去这些都用过,总不能再拿去糊弄人,重新买又是一笔钱。   这样零零总总算下来,郑旭东结婚花费一千都不止。   郑旭东低头沉吟着,过了半响才说:“佩佩爹娘不是贪财的性子,要不您明天跟他们谈的时候透个气,他们要是愿意把彩礼给佩佩压箱底,就出688……”   “六百八十八?”虽然陈桂花想过彩礼钱少不了,却也没想到郑旭东一张口就是688。她活了几十年,看过那么多对象嫁娶就从没见过聘礼上六百的。   “嗯,反正钱给了是到佩佩手里,到时候也是我们夫妻用。”郑旭东并不是在意钱财的人,不然也不会和其他兄弟一样每月给陈桂花十五块赡养费,“如果林家不愿意随那么多钱,那就给少点,多少您来定夺,佩佩那里我来跟她说。”   听他解释后,陈桂花冷静下来,但心里有些迟疑:“她能答应吗?”结婚是一辈子的大事,多少女人别的时候不计较,彩礼却一定要多、数字要好看。   郑旭东语气笃定:“她会愿意的。”   陈桂花心里并不太看好,但她转念一想,林佩要是愿意更说明她是个拎得清的,往后结婚了也能跟儿子好好过日子,不至于一心想着娘家。要是林家愿意把彩礼都陪嫁回来更好,也能说明林家人人品可靠。   但陈桂花也有自己的担心:“要是林家答应了又反悔了呢?”   郑旭东手指敲击在沙发扶手上,说道:“日子是我和佩佩过的。”   陈桂花听他的意思,还是相信林佩,心里有些酸涩,但想到儿子冷情冷性,娶的妻子是他喜欢的也好,便放松笑道:“那就按你说的办。”   只希望林家知道好歹,明天一切顺顺当当。 第19章 凭什么   郑家人到的时候, 林佩正在后院晾衣裳。入冬后林家人很少洗澡,方翠兰和林杏花基本三四天才洗一次, 男人们更是一周甚至半个月才洗一次澡。但林佩却耐不住,基本每天都会擦下身体, 两天洗次澡, 棉袄轮换穿三四次就会洗。   晾到最后一件衣服,林源火急火燎进来后院说:“姐,郑家人来了。”   林佩动作稍稍一顿:“我马上就好。”她将衣服拉直,弯腰把盆里的水倒出去,拿着跟林源一起进屋。   走进后门前林佩脚步停了停,让林源帮忙拿着盆, 自己将挽起的衣袖拉下来, 稍稍整理一下问:“我看起来怎么样?”   林源认真端详着她片刻说:“头发弄一下,太乱了。”   林佩伸手摸了摸自己故意扎得松散的辫子, 唇角抽了抽:“……”她将头绳拉下来,头发微微一拨, 将头发重新编成一条又黑又亮的粗辫子, “现在行了吧?”   “挺好。”林源一本正经说。   他拿着盆进后门旁边的小黑屋, 这是特意隔出来洗澡的屋子,面积巴掌大, 放一个澡盆面积就很逼仄。屋里只开了一扇小窗户,入冬后窗户就被林二柱用木板钉住, 虽然开了门光线依然昏暗。   屋里的盆分开放着, 靠左边墙壁放着的两个洗脸盆一个洗澡盆是林佩的, 另一边则是其他人混用的。为此林杏花没少讽刺林佩穷讲究,又觉得方翠兰偏心,隔三差五就要生事。   放下盆后林源就回屋了,他年纪小,林二柱他们也不让他在堂屋杵着。林佩则直接走进堂屋,陈桂花见她便招手让她过去,拉住她的手对林二柱夫妻夸道:“佩佩这孩子我一见心里就喜欢,这模样俊的,十里八村也挑不出更漂亮的来。”   方翠兰谦虚说:“哪里哪里,还是旭东更好,人长得高不说还事业有成。”   “我看佩佩的事业也做得很不错,学校里人人都夸,我家鸿博也听说过她,还盼着年后数学老师也换成佩佩。”   长辈们展开商业互夸模式,将林佩和郑旭东说得天上有地上无,就是郑旭东长期板着脸听得也有点不自在,耳根泛起一抹红来。林佩同样满脸红霞,不经意间目光和郑旭东对上,脸上烧得更厉害,连忙偏过头去。   方翠兰见了笑道:“看看咱们,光顾着自己说话,两个孩子好不容易见面还没说上话呢。旭东,你带佩佩出去转转吧。”   郑旭东闻言站起来,走到林佩面前问:“去吗?”   他语气平静,但眼中隐隐藏着期待。   “去转转吧,中午前记得回来吃饭。”方翠兰嘱咐说。   林佩红着脸起来,说了声“那我去了”便往外走,但刚走到大门口林金凤便说:“系上围巾再去,别转一圈回来冻感冒了。”   林佩转去屋里,拿起放在床尾的围巾系起来。林杏花原本坐在床上看书,听见声音抬头看过来,问:“你要出去啊?”   她今天起床跟忘了挨打的事一样,跟往常一样跟林佩说话。林佩不知道她心里打的什么主意,也没心思打探,淡淡应道:“嗯。”   “郑家人来是要谈你跟郑旭东的亲事吧?”林杏花坐到床边问,眼睛往门口看着,很想去看两家谈得怎么样。但一想到她爹在外面又有点怂,她的手心到现在还疼着呢。   林佩系好围巾,从箱子里拿了顶贝雷帽戴上,走到窗户边拿起镜子照了照,觉得不太合适,将贝雷帽取下来,把辫子打散编成两个,语气淡淡问:“怎么了?”   “我就是好奇问问,姐,你真愿意嫁郑旭东啊?”   林佩迅速编好一边辫子,用头绳缠住,语气莫名其妙问:“我为什么不愿意?”   林杏花想想觉得也是,林佩又不知道郑旭东有毛病,看他长得高大帅气,还是个军官当然上赶着嫁了。她嫁人了也好,没了她的衬托说不定娘又察出自己的好来,不会像现在这样连看都懒得看自己一眼。   而且她年纪也不小了,上头姐姐定了亲,方翠兰总要为她打算,到时候她也能说自己相中了张建邦,让她娘帮着想法子。想到这里林杏花又有点后悔,早知道不该和林佩闹那么僵,以后林佩不愿意帮忙可怎么好?   林杏花纠结的时候,林佩已经编好了辫子,戴上贝雷帽拉开门出去。   她今天穿了一身红,两条辫子又黑又亮,衬得皮肤如雪,眉眼如画。郑旭东眼中闪过惊艳,问道:“好了吗?”   “嗯。”林佩应了声。   郑旭东转向饭桌那里说:“那……我们就先出去了?”   “去吧去吧。”陈桂花笑道。   等人走出去,林金凤感叹道:“两个孩子站在一起真跟金童玉女似的,让人看着都心情好不少。”   陈桂花拍拍方翠兰的手说:“这还要感谢方同志把闺女生得这么俊!”   “旭东也很好。”   两家人又把孩子夸赞一番,才转到今天要谈的正事上。陈桂花喝了口水,放下搪瓷杯说:“旭东过几天就要回部队,再回来就是结婚的时候,所以我想趁着他在家把定亲礼办了。”   林二柱点头说:“定亲这事是得抓紧着办,我跟孩她娘看过日历,接下来几天都是好日子,宜纳彩嫁娶,你们看日子定在哪一天?”   “我看就初九吧,留两天时间给你们准备,初十晚上旭东就要走。”陈桂花拿主意说,“不过旭东不想委屈了佩佩,所以我想着这次定亲礼总要比上次更隆重,时间有点紧,你们家人手够不够?”   “到时候我娘家兄弟也来帮忙,人手是够的。”上午把日子定下来,下午她就回娘家招呼人来,两天时间虽然紧,但抓紧着点也够了。   林二柱附和说:“没错,我跟孩她娘也想着不能委屈佩佩,这次定亲礼不光是亲戚朋友来,湾里同房下的人家也都会请来。”林家咀共有五房人,林二柱这一宗是二房的,同房下有八户人家。先前林桃花定亲只请了走得近的亲戚,这些人是没请的。   前屋里林杏花耳朵贴在门缝里听着外面的对话,撇了撇嘴,心里嘀咕说:不就是个定亲礼,至于这么隆重?算了,反正她也是要定亲的,到时候没林佩隆重她可不干。   为了更好地偷听,她一直弯着腰,站了会觉得有点难受,拿起放在书桌旁的板凳放在门口,坐下来继续扒着门缝偷听。   外面很快商量完了定亲事宜,说到彩礼上头,不过陈桂花刚开了个头方翠兰便截住她的话说:“毕竟是定亲礼,不给彩礼佩佩面上不好看,所以我和孩她爹商量了,到时候你们封个红包,对外说有三百就成。至于嫁妆……”   方翠兰声音小了许多,林杏花没怎么听清,但她说完后陈桂花声音却不小,笑道:“封个空红包怎么成?我跟旭东商量过,准备给佩佩六百八十八的彩礼……”   林杏花的脑袋轰一声炸开。   六百八十八!   林佩凭啥啊!先前林桃花议亲的时候郑家才出三百块,她一个捡漏的凭啥给六百八十八的彩礼?   就算知道郑旭东中看不中用,林杏花也酸了,嫉妒像是一把火灼烧着她的心,让她不得不放弃偷听,不停走动着想让自己冷静下来。可越是走动,林杏花心里越不平,那可是六百八十八啊!   前年湾里大队长家嫁闺女,对方还是村里的干部,也就给了三百八十八的彩礼!就这都够让村里姑娘炫耀好几年的。林佩有啥?不过是上过几年高中,在学校谋了个职位,郑家就能给她六百八十八的聘礼!   林杏花后悔了,当初她成绩虽然差,但也不是没可能上高中。是林桃花读了高中说普通高中读了没用,三年后连高考资格都未必有,把东西都搬了回来。她当时想自己成绩还不如林桃花,她都没用自己更不成,就也没心思念书了。   想到这里林杏花眼睛通红,咬牙切齿地念出林桃花的名字。   ……   林家附近有个池塘,不过冬天池塘里不但没有荷花,连水都被抽干了,只剩下漆黑的淤泥。有几个年轻人挽起裤脚下到池塘里摸莲藕,间或发现落到泥里的莲子,表皮已经变成黑色,莲子心苦得人直皱眉。   池塘旁边栽了几株垂杨柳,寒风中枝叶凋零,毫无生气。几个半大孩子从岸边跑过,看到林佩停下脚步,为首的小姑娘问道:“姐姐你们是在谈对象吗?”   其他几个孩子都捂着嘴巴笑,掀开眼皮偷偷打量郑旭东。   林佩被问得脸颊绯红,伸手敲了敲打头小姑娘的脑袋说:“小孩家家的问这么多干什么?”   “我们好奇嘛。”小姑娘笑嘻嘻的,“大家都说你们在搞对象嘞,还说你对象是解放军,叔叔你是解放军吗?”   林佩唇角抽了抽:“是是是,你们满意了吧?赶紧走,不然我告诉你娘去。”   孩子们听见林佩的回答更兴奋了,但很快被威胁住,一群人蔫蔫地走了。等人走后,林佩解释说:“刚才领头的叫林薇,是我家前面一户的孙女,比较人小鬼大,说话没有顾忌,你别介意。”   “不介意,不过……”郑旭东皱着眉说,“我看起来很大?”不是没被人喊过叔叔,但林薇喊林佩为姐姐,却叫他叔叔,让他不得不怀疑自己看起来年纪太大。   “嗯?”林佩以为他在开玩笑,可他一脸严肃像是真的为此苦恼,不由得怔住,然后大笑起来。   林佩不笑还好,一笑郑旭东脸色更黑了:“你也这么觉得?”   “不不不,”林佩笑得弯了腰,擦掉笑出来的眼泪摆手说,“当然不,你怎么会怀疑自己年纪大,我们站在一起,不认识的人说不定会觉得我们是姐弟你信不信?”   郑旭东看着她,想问她说的是真的吗?但下一秒他看见了林佩眼里的促狭。   嗯,果然是在骗他。   ……   林佩和郑旭东在外面转了一圈,回去时事情已经谈得差不多了,看大家脸上笑意盈盈,不用问林佩也知道一切顺利。   重活一世,她对父母亲情要求没有那么高,所以方翠兰在某些事上偏重儿子,面对她和林杏花的矛盾常常和稀泥,她都能够理解。日子是自己过来的,她有前世读那么多年书学到的知识,也知道未来的发展,哪怕未来不能大富大贵,好好过完这一生总没问题。至于亲人,合则聚不合则散,她一直想得很开。   但正因为不抱期待,知道林二柱夫妻痛快答应郑家提的条件,林佩心里仍感到欣慰。   事情谈完了,郑家人却没那么快走,方翠兰让林杏花去剁了两斤排骨,买了莲藕、鳊鱼回来,她早上还去了地里一趟,掐了半篮子菜薹、一把大蒜、一个包菜回来。   排骨买回来,林佩拿到厨房处理,陈桂花见了说道:“让他们年轻人说话,要不我来帮忙吧?”   “不用,让佩佩干,亲家母你就坐着等孩子们孝顺你就好。”   乡下人家娶媳妇看啥?一是身材是否健壮,能不能生娃;二要看手脚是否麻利,不然娶个懒婆娘回家都没地方诉苦;三要看是否能干,不管是下厨还是做衣裳,有一样出挑的就够。   亲事已经说定,方翠兰自然想让林佩展示展示自己的厨艺。更何况陈桂花怎么说也是客,准儿媳在家哪有让她下厨的道理。   林佩也说不用,给陈桂花冲了杯麦乳精说:“您在家坐会,我做饭很快的,娘您也坐着吧,我一个人就成。”   “哪能你一个人,杏花你去帮帮你姐。”方翠兰对坐在门口的林杏花说。   林杏花刚去了趟矿区,回来屁股都没坐热就被指使去干活,脸上当即露出不乐意。但她还没开口就见方翠兰脸色一沉,林二柱也跟着看过来就立刻怂了,老老实实站起来:“哦。”   有了上午的事,林佩心里倒不惊讶,进灶房后对林杏花说:“你把饭煮了。”   “你……”林杏花想问“你凭啥指使我干活”,但话一出口就咽了回去,闷头走到厨房角落,那里放了六个酸菜坛子和一口大缸,大缸上面盖着木头盖子,盖子打开里面放着好几个尿素袋,分别装着米、面粉和米粉。   林杏花正准备舀米,听见林佩嘱咐说:“煮精米。”   缸里有两袋米,一袋是林家平时吃的糙米,另一袋则是林佩学校发的精米。精米口感好,价格却不便宜,因此方翠兰煮得少,到现在才吃了五分之一。   林杏花心里吐槽林佩女生外向,什么好东西都往郑家搬,但也乐得吃好米,就多舀了几筒米。   堂屋郑旭东只坐了一会,起身说:“我去看看。”   他是想着林杏花脾气不好,林佩跟她在一起哪怕不至于受委屈,听了那些乱七八糟的话难免憋气所以担心,就想去灶房看看。可在长辈们看来,他是对象一离开就舍不得,又打趣他一番。   郑旭东刚走到厨房门口,听到里面传来林杏花的声音:“姐,你知道郑家打算出多少钱的彩礼不?”   郑旭东脚步顿住。   “怎么,你知道?”伴随着林佩声音传出来的,还有笃笃笃的切菜声。   “我听到了,”林杏花洋洋得意问,“你想不想知道?”   “不想。”   林佩回答得很干脆,郑旭东唇角带出一抹笑准备进去,又听见林杏花说:“六百八十八!咱们村可从来没出过这么高的彩礼,要是加上当初他们给林桃花的,就是九百八十八,你知道九百八十八是多少不?”   切菜声停了,林佩语气不耐烦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林杏花见她一点都没多想,心里气急,觉得湾里人还说林佩聪明,依她看她就是个大蠢蛋!不过多读了两年书看着灵光而已!   看她这么不开窍,林杏花只好挑明了说:“郑旭东个子高模样又俊,还是营级干部吃公家饭的,你心里就不怀疑他家为啥乐意花这么多钱娶你?”   林佩将切块的莲藕清洗干净装盘,翻出林杏花买回来的排骨,听见这话好笑问:“当然是因为郑家认为我值得。”   林杏花呕得快吐了,不敢相信竟然有这么不要脸的人!她深吸一口气,把淘米水逼进空盆里,又舀了一瓢水洗米,努力用平淡的语气戳穿林佩的美梦:“你就没想过,郑旭东身体有毛病?”   林佩抬起的刀一停,转头问:“你说啥?”   “林桃花亲生父母虽然有钱,但郑旭东的条件也不差了吧,要是郑旭东没毛病她能说走就走?”   林杏花语重心长说,“姐,我觉得你应该再想想郑家的亲事,要是真的你这一辈子可就完了。”   虽然等着看林佩一声孤苦的好戏,但一想到郑家能给她六百八十八的彩礼她心里就有把火在烧。就算下半辈子没着落,可林佩要真嫁给郑旭东得有多风光?就算她能嫁给张建邦,两家差距那么大,她不还是比不上林佩?   思来想去,林杏花决定给林佩透点郑旭东的秘密,亲事谈到这一步,林佩要是反悔郑家肯定不会说算就算。林佩名声坏了就嫁不了好人家,以后说不定还要指着她过日子。   林杏花算盘打得响亮,却没想到林佩不但没有惊怒,反而笑了起来:“你听谁说的?”   “啥?”林杏花一愣,抬头看去。   “谁告诉你郑旭东身体有毛病?你为什么现在告诉我这件事?”林佩放下菜刀,一步步走到林杏花面前,弯腰看着她,“还是说,你羡慕郑家给的彩礼多,所以想挑拨我和旭东的关系,好自己嫁给他?”   她脸上虽然带着浅浅的笑容,但语气极冷,林杏花平时在她面前耀武扬威,这会却怂了。再加上心虚,脱口而出说:“我没有!是林桃花说的!”   “林桃花?”林佩挑眉。   林杏花身体一僵,但事已至此她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就把事情都交代了。林佩听着心里觉得十分荒唐,郑旭东有没有问题别人不清楚,难道林桃花不知道?前世她跟郑旭东可是有过一个女儿的,只是那孩子生下来体弱,没几年就没了。   后来郑旭东事业越做越大,林桃花怕他在外面养女人,一直想再要一个孩子来捆住她。只是那时候国企正在改制期,郑旭东忙得脚不沾地,两人同房机会不多,林桃花一直没怀上。后来林桃花信了小偏方,吃了不少乱七八糟的药,孩子没生出就算了,反倒把自己的身体搞坏了。   如果说郑旭东和林桃花之间非要有个人有问题,那也是林桃花自己,关郑旭东什么事?至于林桃花为什么对郑旭东毫不留恋,拍拍屁股就走,还不是因为她顶上了假千金的丈夫,毕竟郑旭东虽然有钱,可那人却有权。   林佩望着喋喋不休的林杏花,心里对她的蠢有了新的认知。   她以为自己是凑巧听到一个大秘密,却不想这是林桃花专门为她设的坑。她们姐妹俩相处了十八年,也争执打闹了十八年,林桃花太清楚林杏花是个的什么人了。她抢了假千金的丈夫,所以可以把自己不要的男人推给假千金,却肯定不会愿意林杏花横插其中,所以想了这个主意,让林杏花对郑旭东不生出念想。   林杏花入了坑不说,还为此沾沾自喜,先前不说说不定是在等着看她的笑话,现在说出来估计是被六百八十八的彩礼嫉妒得失去了理智。   她得不到的,也不想让林佩得到。   “你明知道郑旭东不行却一个字都没说,是想看我的笑话吧?”林佩直起身,居高临下看着林杏花,将她的每个表情收入眼中。   林杏花脸上满是惊慌,差点打泼了手里盆里还没洗干净的米。但她很快镇定下来,艰难地扯出一抹笑容说:“我没有这么想……我只是、只是不知道该咋个说出口。”   林佩冷笑一声,转身走到方桌前,拿起菜刀剁到砧板上:“我回来后,你总是姐姐喊得亲热,所以你找我拿衣裳我给了。后来发现你并不像表现出来的那么欢迎我,我也只要了一部分衣裳回来,想着我们毕竟是亲生姐妹,总不能当一辈子仇人。”   “所以你对我吆五喝六,对我耍尽小姐脾气我都算了,可我没想到你恨我到这种程度,竟然能狠心到眼睁睁看着我跳火坑!”林佩哐一声砍断排骨,冷冷看向林杏花,“从今以后,我不会给你一分钱,不会容忍你的臭脾气,你也别想从我这里占任何便宜!”   “我林佩,再也没有你这个妹妹!”   林杏花懵了,她没想到林佩会是这个反应。   她在林佩面前耀武扬威惯了,就算刚想通要在林佩面前伏低做小,哄着她介绍自己和张建邦对象,这会看见林佩冰冷的眼神,听到她无情的话,林杏花再顾不上那些打算,脸色忽青忽白,把手里的盆重重放在地上,大声说:“你不想有我这个妹妹,我还不想有你这个姐姐呢!”   林杏花话音刚落,听到身后传来郑旭东的声音:“佩佩。”   她神色一僵,生怕郑旭东听到了她刚说的话,头都不敢回。但郑旭东语气和煦:“我妈让我来帮帮你。”   林杏花松了口气,猜测郑旭东应该没听到她刚才的话,转身打招呼喊:“姐夫。”   郑旭东像是这才看到林杏花,唇角勾起一个略带嘲讽的笑说:“我来打下手就好,你回屋休息吧。”   说着走到林杏花身边,接过她手里装米的盆,将盆里的水逼干,又洗两遍,放到大锅煮,自己也坐到灶台后,拿起放在孔里的火折子,点了个稻草把子烧起火来。   林杏花心跳如鼓,郑旭东气势太强了,虽然已经离开她身边,但她仍觉得他在看着她。   “你出去吧。”林佩声音淡淡说道。   林杏花恍然回过神,脸色红了青青了白,最终灰溜溜离开灶房。 第20章 定亲礼   林杏花买排骨时特意挑了大根的, 剁起来有点费劲,没一会她就觉得手酸, 放下菜刀拉着手指转了转。感觉好点后又拿起菜刀,但她刚把刀抬起来, 郑旭东就从灶膛后走过来, 接过她手里的刀说:“我来吧。”   “那……我去烧火。”林佩走到灶膛后,看到里面稻草把子已经点着,往里面加了几根柴。等火舌烧过柴,林佩抬头看去,同样是剁排骨,她剁得那么艰难, 郑旭东却很容易, 三两下就剁好了一根排骨,转头问道:“大小可以吗?”   林佩起身过来看, 案板上的排骨大小刚刚好,都是两节手指长:“这样就可以。”   她拿过排骨放到锅里焯水, 好了后将排骨捞出, 高压锅加水, 放排骨、莲藕进去,又往里面扔了几篇切好的姜片去腥。林家有个小炉子, 因为要烧炭所以不常用,但过年这阵子为了方便, 方翠兰每天都会把炉子烧起来。   林佩把高压锅放在炉子上任它煮, 继续去处理其他食材。但她刚转身, 看到郑旭东杵在中间。灶房本就比主屋低矮,郑旭东身材高大,站直了头顶几乎快戳到头顶屋檐。   “你……”   “我……”   他们同时开口,又同时说“你先说”,林佩觉得有趣,刚才心里的郁气也随之散去,笑道:“你站在灶房里会不会觉得逼仄?”   “不会。”   林佩示意到你了,郑旭东咳嗽一声,偏过头不看她说道:“我没有问题。”   “嗯?”林佩微微一愣。   郑旭东皱着眉解释,耳尖微红,“我的身体没有问题。”   林佩脸色涨红:“你、你听到了多少?”她心里把林杏花骂得狗血淋头,每次搞事都不知道挑时间,这次更离谱,背后说人坏话被当事人听个正着!   “都听到了。”郑旭东转过头来,目光灼灼看着林佩,“我跟林桃花只见过三次,相处时间并不长,或许这是她离开的原因。总之,她的那些猜测毫无根据!”   这还是林佩第一次看他情绪外露,他素来板着个冷脸,高兴的时候也不过是唇角翘有翘,不注意根本不会发现。他紧皱的眉和眼中闪过的厌恶,也说明他真生气了,但话到最后他的语气又软和起来:“你别信她。”   只一句话,就让林佩胸口胀胀的,她脸上露出一抹笑:“我本来就不相信,我说那些话只是……对杏花很失望,虽然我们不是一起长大的,但到底有血缘关系,她对我冷淡没关系,却不该抱着看我笑话的意思。”   郑旭东见林杏花的次数两只手都能数过来,就这样其中还有一半她朝林佩发脾气。有客人在的时候她尚且如此,平时还不知道会怎么欺负林佩,此时听到林佩的话他更觉得心疼,忍不住抬起手想摸摸她的头。   但他的手刚碰到她的头发整个人就猛地清醒了,虽然他们马上就要定亲,就是现在亲嘴也没人会说什么……但他总担心冒犯了她,伸出的手僵在那里。只是下一秒,手掌下的脑袋往上蹭了蹭,郑旭东喉咙动了动:“你……”   林佩抬头,眉眼弯弯问:“你不是想摸我的头吗?”   郑旭东轻咳一声,手掌往下轻轻揉了一下,声音僵直:“我以后会对你好的。”   ……   因为心虚,林杏花走进堂屋的时候耷拉着脑袋,方翠兰一看见她就觉得头大,怕她又跟林佩吵起来让陈桂花看到,便皱着眉问:“不是让你帮你姐烧火?你咋过来了?”   “姐夫进去了,他让我出来的。”林杏花一脸无辜说。   林金凤闻言一笑,对陈桂花说:“没想到旭东也有这么黏人的时候。”   方翠兰松了口气,但也有点坐不住了,起身说:“哪能让旭东做饭,我去替他。”   “妹子你就别替他们年轻人操心了,”陈桂花连忙拉住方翠兰,林二柱毕竟是男人,他陪着两个女人坐着像啥回事?笑着说道,“再说旭东也不是啥没干过活的孩子,让他们年轻人忙去吧,咱们几个老的等着他们年轻人孝顺就成。”   “是啊,让他们年轻人去,指不定他们巴不得咱们不在。”林金凤笑道。   林二柱让林杏花帮着倒水,也说让他们年轻人去,方翠兰见此就安心坐下了。   灶房里已经处理好全部食材,把煮得差不多的米饭捞出,米汤打出来后再把米饭放锅里蒸,浓白的米汤则用盆装着,拿盖子盖住以防变冷。做好这些后,林佩把腌制好的鱼拿到灶台上,冷锅热油,开始煎鱼。   煎鱼的时候郑旭东从灶膛后面出来,站在旁边跟她说话,但没一会香味飘出来,话题不由自主拐到林佩的厨艺上面:“你什么时候开始学做饭?”   鱼身已经煎得金黄,林佩边放调料边说:“有几年了,没有系统地学过,都是自己摸索。”   前世她大学选择了离家千里的学校念书,毕业后没有回老家,而是留在了大城市。那会她手上没什么钱,但狠心花了半个月工资租了个离市中心远但是能见太阳,有地方做饭的房子。   现在想起来林佩觉得自己那时候挺傻的,以为有厨房就能自己做饭,能省到钱,日子真过起来了才发现开销也不少。她租的那房子里厨具倒是有,但电饭煲。锅铲瓢盆都得自己买,她购置齐所有东西后吃了半个月白菜帮子。   到第二个月发工资缓过来点,也不敢买鱼买肉,每回就买点便宜青菜随便对付。真正学厨艺是她工作的第二年,过了实习期工资涨了点,前一年省吃俭用手里有了点存款,偶尔能买点鸡鸭鱼肉吃吃。基本生活得到满足,她才有心思去琢磨食物是否美味营养,下了个厨艺APP,磕磕绊绊学起了做菜。   那些事过去没几年,但或许是人死过一次,如今再想起来倒真有了前生今世感。   郑旭东却想,人人都说林佩命好养在富贵人家,成了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可其中艰辛谁能知道?   红烧鱼装盘,林佩把锅涮干净,热油后把切好的蒜段、腊肉倒入锅中翻炒。然后是蒜薹清炒、包菜手撕后做酸辣口,最后还有林佩从酸菜坛子里捞出来的雪菜,切碎用干辣椒翻炒。   做完这些后,林佩把高压锅打开,肉香味涌出来,郑旭东说了声“好香”,林佩嗯了神,那筷子戳了戳排骨。高压锅煮汤就是快,排骨已经烂了,莲藕快要煮化,一戳就碎,汤也变成了藕色。   林佩尝了口,觉得淡了往里面加点盐再试,味道刚刚好。   八个人五菜一汤,说起来不算多,但自家炒菜分量都足,林佩估算了一下陈桂花和林金凤的饭量,觉得这怎么也够了,说道:“可以吃饭了。”   ……   吃完饭郑家人就走了,方翠兰让林杏花收拾桌子,把林佩叫进屋里跟她详说定亲的事。   “到时候郑家也会来人,估计有六七席,酒席那些我跟你爹这两天会准备好,一桌八道菜,半荤半素。”早几年大家饭都吃不饱,酒席都是从简,一桌能有两荤就谢天谢地。土改后农民日子好过了,酒席花费也跟着上来了。   这两年林家咀结婚席面一般是十二道菜,八荤两素两凉盘。定亲规矩就没那么多,主要看女方家底,有些没钱的就两家人坐一块吃顿饭,不办酒也没人说。先前林桃花定亲是从简办的,只两桌酒席,一席也就八个菜。林佩这次算隆重的,有些舍不得的人家,就是嫁闺女当天也没这体面。   林佩知道村里现状,自然没什么可挑剔的,点点头说:“按您说的来就成,我没意见。”   之后又是定亲礼上的一些细节问题,一直到都交代完了,方翠兰沉默一阵才说:“先前桃花定亲,郑家给了三百聘礼,正巧你奶那时候重病,家里实在没钱,我跟你爹就把那笔钱用了,家里还欠了点债。”   这事原著中提到过,女主前世聘礼用光后,林家拆东墙补西墙借了点钱给她做嫁妆,但这钱加起来都不到一百,女主嫁人后妯娌间每起争执,她都为此抬不起头来。时间长了,这事也成了她的心病,后来身世曝光,她更是怨上了林家人。   但重生后林桃花却大方给出了聘礼,原著中说是她想借此偿还林家的养育之恩,但她具体怎么想的,谁也不知道。   “这半年来,除去还给别人的钱和家里开销,家里攒了一百五左右,后院还有一头猪,估计能卖一百多,加起来两百多不到三百。但年后小三开学,学费杂费加起来得准备七十,加上这半年你给我的钱,加起来给你凑两百八十八。”   林佩没想到方翠兰原本打算给她两百八十八,村里嫁闺女截留嫁妆是常事,就是有些心疼闺女的,男方给两百彩礼顶多也就回一百五回去,剩下的五十留来办酒席等。郑家给三百彩礼,林家愿意回两百八十八已经很厚道了。   “嗯。”林佩笑道,她并不是在意这几百块钱,只是对比起来心里感到很熨帖。   见林佩笑起来,方翠兰也松了口气,说起郑家的打算:“按理说,郑家给过咱们家彩礼,这次就是不拿钱也没得说。但旭东她娘说他看重你,不想叫你受委屈,所以他们家这次拿六百八十八的彩礼给你。”   “嗯。”林佩低头浅笑。   “这钱我和你爹一分不拿,都给你带走,”方翠兰拉过林佩的手,轻轻拍着她的手背说,“能遇上郑家这样的人家,遇上旭东这样有决断、爱重你的男人是你的福分,你要惜福,以后好好跟他过日子,知道吗?”   虽然陈桂花和气,但方翠兰并不觉得这六百八十八是她提出要给的。能有这么大的体面,还是林佩自己的福气,她跟郑旭东投缘,他愿意为她花这钱。但方翠兰也怕林佩年纪轻,因此轻狂,婚后稍有不如就作天作地,磨干净夫妻情分,所以这么嘱咐她。   林佩直视着方翠兰的目光,郑重说道:“我会和他好好过日子。”   ……   接下来几天,林二柱夫妻也不干别的,光筹备林佩定亲这事。不光他们自家人,林小柱一家也每天过来帮忙,方大舅夫妻、方翠萍也是定亲礼前一天到林佩家里。   当晚几家人坐在一起,最后梳理第二天定亲礼的事。结束后方翠兰和姐姐一起来到林佩屋里,问她明天的打扮。   陆源镇结婚还是循古礼,要穿嫁衣盖红盖头,但定亲礼没那么多讲究,只要求穿红衣裳。方翠兰原本打算让林佩去镇上买一件红色西装褂,但林佩觉得颜色太红,款式也老旧就没买,而是从箱子里翻出一件红色呢子,这件有点薄,入冬后她穿得少,料子还鲜亮,足够应付第二天的定亲礼。   裤子和鞋子则都是新买的,方翠萍都仔细瞧了瞧,觉得没什么问题。又问林佩给郑旭东准备的衣裳,当地定亲女方是要给男方准备一套衣裳的,村里姑娘定亲多是自己手工做,林佩针线普通,时间又紧,自己做是不成了,只能去镇上买。   林佩拿起放在床上的布包裹递过去,方翠萍打开看了看,惊讶问:“是衬衣?”   “嗯,他部队有发军装,我想着再给他买解放服也不大好,就买了衬衣西裤,他平时也能穿。”   方翠萍闻言点头:“那倒也是。”   看过这些,方翠兰又跟林佩重复了一遍明天的流程,听她复述一遍才放心,和姐姐一起出去,掩门说:“你今晚早点睡,好好养精神。”   林佩应了声,门被关上。   林杏花今晚去了林小柱家住,屋里就她一个人,安静得让人心慌。   ……   林佩一晚上没睡好觉,第二天却是天没亮就醒了。林佩往窗户外面看,窗户漆黑,平时这时候外面总是很安静,但今天却已经有了声响。林佩起床穿好衣服出去,看到方翠兰、方翠萍、徐春芬和李兰花都已经忙活起来。   看到林佩出来,方翠兰问:“咋起这么早?不再睡会?”   李兰花坐在井边杀鱼,手起刀落时说:“大喜的日子哪睡得着?反正今天结束得早,下午再补觉是一样的。”   林佩点头说自己睡不着,舀了杯水蹲灶房门口刷牙。   方翠兰正在院子里烧火,林家砌的是两口的土灶,加上炉子平时是够用的,但今天要办酒席,所以方翠兰提前找人借了两个炉子来。一共三个炉子,现在就得烧起来,不然待会事情多了忙活起来顾不上。   她烧好炉子,林佩也洗好脸了,方翠兰看她脸色冻得通红说道:“你赶紧回屋坐回去,待会面条熟了叫你,你昨天不是还买了口红?待会记得擦上。”   “知道了。”林佩笑着说,回到屋里点燃煤油灯,从镜子里看自己。的确有点太红了,她伸手拍了拍脸颊,深吸一口气,开始擦雪花膏。   擦完雪花膏,林佩拿出昨天买的眉笔开始画眉。穿来后她就没化过妆,刚拿眉笔的时候捏着还有点不顺手。不过前世到底化了七八年妆,练一练手感还在,她眉毛也长得好,浓淡适中,只需要稍提一下眉尾就成。   画好眉毛后是口红,这时候化妆品牌已经很多了,如谢馥春、万紫千红都是老国货品牌,口红可以选择的色号也多。林佩买了支大红色,她将口红涂在嘴唇上,然后用手指晕染。   这样涂口红的手法是她前世看视频学会的,涂好的口红颜色靓丽还显嘴巴小。   说是化妆,其实也就这样两样东西,全套买下来太贵,而且她年纪轻,皮肤白皙光滑,也不需要用香粉胭脂。林佩把睡觉前编的辫子打散,重新编成两个辫子,用的也是新买的红头绳。   方翠兰想让她戴个发卡,但林佩左看右看还是觉得这样清清爽爽的好,就没再改。   天亮后林家陆续有客人来,男人都是林二柱招待,女人则大多来了林佩屋里。林家的亲戚她基本都认识,跟谁都能说上话,屋里笑声一直不断。   郑家人到的时候,林二柱放了一个圆饼的鞭炮,林佩出去一起迎接郑家人。   郑家来的人挺多,除了郑旭东亲生的兄弟姐妹,大伯三叔也都来了,陈桂花娘家那边也有人来,加起来有二三十人。郑旭东是新人,被簇拥在中间,他今天穿了身簇新的解放服,身材高大相貌英俊,站在郑家人中如同鹤立鸡群。   走进林家院子,他的目光便锁在林佩身上。她描了眉画了唇,虽然脸还是那张脸,但就是不一样了,瞧着更精神更喜庆。郑旭东唇角溢出一丝笑,却不好直接夸赞林佩,只能用眼神和她交流,跟着林二柱的指点喊人。   等认完所有人,两家人才进堂屋,平时放在堂屋里的饭桌被挪开,而放了两张宽凳子一张高脚茶几在长条案下面,同时左右两边各放了几张板凳。两家人依次落座,由林家咀的大队长开始说贺词,然后是结婚日期,定在了七月上,最后公布男方给女方聘礼。   聘礼是两次聘礼的总和,共九百八十八块,当听到这个数字,林家顿时沸腾起来。   有人震惊:“光聘礼就九百八十八,郑家这也忒大手笔了!”   有人狐疑:“郑家先前不是给过一次聘礼?咋又给这多?”   也有人心动:“这可是九百八十八!要是给我家……”   但心动者很快被打断:“得了吧,你闺女跟林家闺女可不同。”   经人提醒,大家才想起林家闺女可是从首都回来的,模样俊不说还有学问,又有一份好工作。娶上这样的媳妇,九百八十八的彩礼算啥?   当然也有酸的,觉得郑家忒不计较,媳妇说换人就换人不说,彩礼还越给越高,不知道的还当郑旭东是有啥毛病。也有未婚的小姑娘羡慕不已,郑旭东事业好人又大方,谁不想嫁这样的男人?   林杏花就听见小姐妹嘀咕,羡慕林佩命好,又说两人般配。听得她直翻白眼,心想她们都当郑家好说话,却没想过这钱都是要还回去的,不过是图个面上光而已,她还是不信郑家真愿意林佩手里捏这么大笔钱。   同时林杏花也觉得林佩虚荣,她明明都知道郑旭东身体有毛病了,可为了钱还是愿意嫁给他。外人当她好,却不知道她跟林桃花是一样货色。   但心里也不是不烦恼,郑家能出得起这么高彩礼,其他家庭却没这财力。她作为林佩的亲妹妹,彩礼太少岂不是丢面子?   议论声中,流程很快走到林佩给郑旭东新衣裳,因为是衬衣,寒冬腊月不方便试穿,因此郑旭东看过后,媒人唱几句就结束了。   林二柱和方翠兰招呼大家入席。   直到这时候,郑旭东才有机会和林佩说悄悄话:“你今天真漂亮。”   他的声音很轻,有些低沉,话一说话就直起身子,要不是林佩听得真真切切,都要怀疑是不是他说的话。林佩看向他的侧脸,眉眼弯弯道:“你也是。”   郑旭东唇角翘起,扶着林佩坐下,他做这些的动作非常自然,林佩又是抿唇一笑。   “看这小两口多亲昵。”方翠萍正坐在他们对面,瞧见笑着打趣说。   这话带起连串打趣,闹得林佩面色绯红,郑旭东则被起哄着喝酒。他也干脆,连着喝了三杯白酒,只是这才刚开始,其他桌的人见这边合起来,也纷纷端着酒杯过来,口里说的都是祝贺的话,郑旭东不能不喝。   于是等酒席结束,郑旭东被灌得差点趴下,他几个兄弟都喝了不少酒,个个脸色发白。   林佩和林二柱夫妻一起送郑家人出去,她看着被两个人撑着才勉强没滑落下去的郑旭东,心里有点担心,压低声音问方翠兰:“真不能让他留下歇一歇?”   “旭东媳妇这是犯傻了,”林翠芬捂着嘴巴笑道,“定亲礼后男方可不能在女方家里多待,你要是想见旭东,明天让他来你家一趟不就成了。”   “别担心,他兄弟多,怎么也不会摔了他。”陈桂花说完又交代林佩,“明天一早我让旭东来接你来家里吃饭啊。”   经她提醒,林佩想起郑旭东明天就要回部队,心里生出一丝怅然,但还是笑着点头:“好的。”   陈桂花带着郑家人离开,林家重又恢复安静,林佩帮着收拾桌子,但她刚拿起碗就被方翠兰拦住:“你别动,回屋躺着去,休息休息,外面我们来做就好了。”   “是啊,今天可是你的喜日子,不兴干活的。”李兰花附和说。   她们都这么说,林佩没办法只好回到屋里。只是她这会不觉得累,没回床上躺着,而是坐在书桌前,擦掉快要掉完的口红。   林杏花从外面进来,看见她问:“你咋不去干活?”刚办完酒席,家里一堆事要做,她被亲娘指使的团团转,借着喝水的功夫想回屋躺一会,看见林佩就觉得心情不平起来。   林佩没心思搭理她,没有说话。   林杏花看她一副丧气脸,觉得她心里八成是后悔了,可是定亲礼都办了,她现在后悔能咋办呢?明知道是火坑还不是得往里面跳。这么想着林杏花心情好起来,斜了林佩一眼转身出去接着干活。   林佩不知道她脑补了什么突然高兴起来,也没有多想,打开抽屉翻了翻,从里面翻出一张照片。那是原身被送回来前照的,照片上的她看起来带着稚气,和现在比像是两个人。她捏着照片看了会,想了想还是把照片放回去。 第21章 年初十   第二天来林家的时候, 郑旭东没穿军装,而穿着件深灰色呢子大衣搭配林佩送的那条西裤, 脚上则是一双擦得锃光瓦亮的皮鞋。林佩见惯了他穿军装,乍然看见他这么穿微微一怔。郑旭东大概也觉得不自在, 语气不自然问:“我这么穿是不是不太合适?”   “没, 挺合适的。”林佩反射性说道,回过神来脸颊微红。   不怪她失神,郑旭东肩宽腿长,穿大衣是真好看,显身条不说还洋气,要是三十年后, 他这身打扮能直接上阵演霸总。   不光林佩说好, 方翠兰看了也直点头:“显精神,挺好。”   郑旭东见林佩脸上露出羞涩放心了, 低笑一声说:“那嬢嬢我和佩佩先走了。”   方翠兰点点头:“你出门在外,路上小心, 有时间写信寄回来。”郑旭东今晚就要出发回部队, 这一走没三五个月回不来。   “诶!”郑旭东应了声, 等林佩坐好踩动脚踏。   郑家的高额彩礼很给林家挣面子,湾里津津乐道了一天, 就算先前不认识郑旭东的,这会一看他和林佩在一起也知道他是谁了。见到两人纷纷笑着打招呼, 不管心里怎么想, 明面上总说两人般配。   等出了林家咀上了大马路就没什么人了, 两人也终于有时间说说话。   林佩双手扶在座位底部,侧着身子仰着头盯着郑旭东的后脑勺看。他是部队里剃的寸头,只剩下短短一截发茬,平时戴着帽子不显眼,今天这身穿搭不好戴帽子就将脑袋露了出来。   都说光头寸头最考验帅哥,郑旭东头型好,很经得住考验。   林佩心里想着,听到郑旭东说:“今晚的轮渡,明早四五点钟到省城。”   “火车票买了吗?”林佩回过神来问。   “到省城再买,火车票不紧张,到火车站都能买……”郑旭东声音突然停止,他把自行车的脚架踢下来支撑住自行车,指了指右前方对林佩说:“我过去一下。”   “怎么了?”林佩从自行车上下来,朝他指的方向看去。   那是山脚下的一块平地,平时煤矿里运煤的司机把煤炭拉出来,会到这里停车,让人把煤炭翻一遍,将不能烧的黑石板挑出来。有人可能认错把煤炭扔下来,因此总有人会来矿区捡漏,而那些攒起来的煤炭不管是自家烧还是带到镇上卖都能补贴家庭。   此时空地上就有三个孩子,最大的男孩子十四五岁,年纪小的男孩子七八岁的模样,年纪最小的女孩看着不到五岁。老大手里捏着个火钳,老二弯腰捡着煤炭,最小的姑娘双手捏着装了大半袋煤炭的尿素袋的口子,让两个哥哥好把煤炭扔进去。   林佩看着郑旭东走过去,跟最大的孩子说了几句话,又朝她这里指了指,猜测郑旭东应该是认识他们,心里倒是有些疑惑。那三个孩子身材干瘦,身上穿的衣裳看着虽然厚实,但都打了好几道补丁,脚踝还都露出来,显然是短了一截。   土改后农民日子都好过不少,只要勤快,人人都能吃饱饭,一年能换一身新衣裳,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的时候已经过去。更何况眼下还是大过年,怎么也不至于穿这么破的衣裳。   正想着,郑旭东走过来说:“那是我同辈侄子,带弟弟妹妹来捡煤炭,我看他们袋子里装的多,三个孩子不好拿,所以想帮他们带回去。只是这样一来,估计没法带你了。”   林佩闻言连忙说道:“没事,多走走就当运动了。”   郑旭东应了声,转身去把那半袋煤炭提过来,那几个孩子也跟着过来了,排队站林佩面前,恭恭敬敬喊人:“婶娘好!”   林佩脸颊一热,瞪了郑旭东一眼。郑旭东把煤炭困在自行车后座,声音里带着笑意解释:“孩子们知道咱们定了亲,非要叫你婶娘。”又指着三个孩子挨个介绍,“老大郑向海,老二郑向河,这是郑向溪。”   走得近了,林佩发现这一家子长得真不错,脸上虽然沾了煤灰,但能看出他们都皮肤白皙,五官都很精致。其中林佩最喜欢郑向溪,小姑娘眼睛又黑又亮,眨巴着眼睛看过来,只一眼就让人心都要化了。   林佩没忍住捏了捏小姑娘的脸蛋,笑道:“真可爱。”   小姑娘红了脸,躲在哥哥身后说:“婶娘好漂亮,像天上的仙女。”   小姑娘声音细细柔柔,嘴巴又那么甜,夸得林佩直笑,到了郑家还舍不得松开小姑娘。   郑家住在郑家湾大队部旁边,是一层的土坯房,共有三间屋子,门口还有个小灶房。走进堂屋,林佩发现家里收拾得虽然干净,但家具都很老旧,主屋的门破了好大一个洞也没人修理。   除此之外,他们回来后家里没有大人出来,也不知道是都出门了还是怎么。   林佩正想着,郑旭东已经从堂屋出来,对留他们吃饭的郑向海说:“家里都等着我们,就不留下了,你……”他顿了顿,拍拍郑向海的肩膀说,“我之前说的,你好好想想,。”   郑向海低着头说:“嗯。”   郑旭东嗯了声,跟孩子们告别,和林佩一起离开郑家。走远后林佩问道:“他们家里没有大人吗?”   郑旭东沉默地推着车,过了好一会说:“向海他爹已经去世了,亲娘也改嫁走了。”   “他们爷奶也不在吗?”   郑旭东摇头:“他们家是大地主,以前郑家湾的地都是他们家的,后来……他家成了黑五类,隔三差五被批斗,向海爷爷受不住就自杀了。他奶身体弱,没几年也跟着去了。”   林佩沉默下来:“那他们现在没人管?”   “大队里给他们分了土地,早几年向海年纪小没法种,把地租给别人。他们平时去捡点煤炭贴补,赚的钱省着点勉强够口粮。今年大队里有征兵名额,我是想让向海去,义务兵补贴不多,但一个月总有点钱,但向河向溪年纪太小了。”郑旭东叹了口气,眉毛紧紧皱着。   林佩伸手放在郑旭东握住自行车把手的手背上,安慰说:“早几年他们都熬过来了,以后肯定也能熬过去,至于前程,总要人活着才有前程。更何况向海现在这么想,说不定过段时间就改变了主意,总有转机的。”   “嗯,你说得对。”郑旭东点头,带着林佩转进一条缓坡。   山下村沿着连绵丘陵分布,但林家咀地势相对较平坦,而郑家湾则是一路往上。他们沿着缓坡走到尽头,左边一栋L形的红砖瓦房就是郑家。   郑家院子大,门口除了水井外,还开辟了一小块菜地,种了葱蒜和包菜。他们进去的时候,陈桂花正在院子里割包菜,看见两人进来便说:“来啦,佩佩你家里种没种包菜?要是没有下午带点回去。”   “我娘种的菜多,包菜、菜薹都有的。”包菜个头大,一个能炒两顿,而菜薹则是一茬一茬地长,能一直吃到豌豆起来起来。因此村里有地的都会中两垄包菜和菜薹,不然一个冬天饭桌上没绿色也熬不住。   陈桂花闻言点点头,让郑旭东把林佩带进屋,自己则拿着包菜进去灶房。   灶房里洗碗的李红听见了外面的声音,见她进来问:“娘,旭东接她媳妇来了?”   “嗯,旭东今晚就要回部队,我让他把佩佩接家里来吃顿饭。”陈桂花把包菜放在桌上,问李红今天有什么菜。   “家里还有半边鸡,能炖个鸡汤,年前的腊肉腊鱼还有不少,要是吃新鲜的就得去矿区现买。”   李红心里数着家里有什么,边洗碗边说,“青菜就包菜和菜薹,哦,家里还有点蒜薹,也能炒个菜。”   “上次在林家吃的蒜叶炒腊肉味道不错,能做一个,腊鱼块红烧也成,包菜、菜薹、蒜薹各炒一个,还是买条鱼回来,不然撑不住场面。”林佩头一次来家里,这顿饭不能吃得太寒酸,陈桂花想了想说,“排骨也剁点回来红烧,旭西在不在家?”   “早上就出门了。”   陈桂花走出灶房,一眼看见孙子孙女趴在门边往屋里看着,忙走过拍了下郑鸿博的脑袋,板着脸问:“干啥呢?”   “奶你干啥啊!害我们都暴露了!”郑鸿博捂着脑袋哀嚎。   “你们这么大个人趴在门口你以为你叔不知道?”陈桂花翻了个白眼,“你叔就是懒得理你们,还当自己多牛了!你别惯着他们,一个个没正形。”后面句话是对郑旭东说的。   林佩端着搪瓷杯正要喝水,听见陈桂花的话动作顿了顿,抿唇笑笑。   “听见你奶话了没?别趴在门口,自个玩去。”郑旭东说完对林佩说,“这是鸿博,我二哥的儿子,另一个是秀梅,四弟闺女。”   “三婶肯定知道我,咱们见过的。”郑鸿博跳出来笑嘻嘻说道。   郑秀梅问:“你啥时候见过三婶?我咋不知道?”   “就过年的时候啊,谁让你不肯去看大戏!”郑鸿博做了个鬼脸,发出“略略略”的声音,气得郑秀梅想打他。   林佩看着觉得好笑,开口说:“我认识秀梅,你这次期末考试考了第一对不对?”   郑秀梅冲郑鸿博炫耀,“让你不好好学习还跟我炫耀,我没去看大戏三婶都记得我!”   郑鸿博:“……”   ……   郑家房子是五年前新建的,当时郑旭南和郑旭西都已经结婚,并且有了孩子。考虑到家里人口多,因此房子建得也宽敞,整体呈L形状,连接处是宽敞的堂屋,堂屋左右各有五间屋子,堂屋左边是陈桂花、郑旭南一家子住,右边是郑旭西一家、郑旭东和郑旭北住。   郑旭东的屋子是最前面一间,面积不大,但收拾得挺干净,被子是整整齐齐的豆腐块,牙刷书籍和鞋子都整齐摆放着,一看就是军人的屋子。   郑旭东见林佩盯着床,解释说:“我在部队里习惯了。”   “你自己收拾的?”林佩问道。   郑旭东点头:“我屋不大,顺手就收拾了,进去坐吧。”   林佩走进屋里,没坐床上,而是坐在书桌前的凳子上,抬头打量着这间屋。原著中提到过,定亲后郑家特意把郑旭东的屋子粉刷了一遍,地面铺上了水泥,家具也都是新打的。   小说里这都是一带而过的内容,林佩看了也没放在心上。到今天来到郑家,她才知道郑家为了婚礼做了多少准备。郑家虽然富裕,但屋子建得早,墙面刮得虽然干净但没有粉刷,地面也都是压得平整的土地,郑旭东的屋是郑家唯一粉刷墙壁铺了水泥的。   郑旭东坐在床边,目光一直落在林佩身上,看她打量屋子许久,解释说:“这间屋是去年收拾的,你要是不喜欢,到时候咱们重新粉刷一遍也成。”   “不用。”林佩收回目光,笑了声说,“屋子再粉刷还不是白墙?家具要是重新打,这些往哪里放?再说这得多费钱啊。”   更何况郑旭东常年在部队,婚后她说不定会去随军,这屋也未必会住多久,何必着急忙慌地装修?就是等到郑旭东转业,单位里也会分家属房,他们要是想在家里有房子也能去大队批宅基地重新建,浪费这笔钱实在没必要。   林佩捧起茶杯,浅笑说道:“你要是有这钱,与其拿去粉刷房屋,不如放我手里收着。”她穿越那会流行AA制,不光朋友吃饭这样,婚姻里同样如此。当时她妈告诫她,夫妻AA制不但不会让夫妻关系更紧密,还会让婚姻变得脆弱,降低出轨离婚成本。因此夫妻AA制万万不可,且女人掌握家庭财政大权尤为重要,告诫她不可紧跟潮流。   林佩听后深以为然,她不求丈夫工资全部上缴每月只领微薄的零花钱,但希望财产共同管理,这也是她的试探与表态。   郑旭东脑子不笨,迅速领悟到林佩的意思,说道:“以后我的钱都给你管。”   林佩喝了口茶,笑着嗯了一声,转头时不经意间看到放在书桌上的相框。相框里是年少时的郑旭东,一身军装目视着前方,看起来英姿笔挺。林佩放下杯子拿过相框问:“这是你吗?”   郑旭东走到林佩身边,端详片刻说:“我刚入伍那年拍的。”   林佩伸出手指摸了摸照片,笑道:“照得挺好的。”心里想到昨晚的打算,稍一犹豫抬头问,“这张照片给我可以吗?”   “嗯?”郑旭东愣住。   林佩虽然大胆,但到底是女孩子,说起来也有点羞涩,见他这个反应将相框放回去:“我随便说说的。”   “相框也要吗?”郑旭东只道不是自己听岔了,连忙拿过相框,边拆边说,“相框拿回去不好放,单拿照片走吧。”   他们毕竟还没结婚,林佩拿相框回去放屋里也不像话,更何况她不是一个人住,同屋还有个林杏花。拿照片是最好的,可以贴身放着,想看的时候就拿出来看。   郑旭东将照片塞给林佩,跟着问:“你手上有自己的照片吗?”   “有,但是以前的,我也没带来。”林佩收起照片看向郑旭东,他身体站得笔直,却微微垂着眸,跟他熟悉后林佩也能看出他的失落,心一软说,“要不下午你跟我回家拿?”   郑旭东痛快点头:“成。”   ……   林佩没有在郑旭东屋里待多久,毕竟还没结婚,总在他屋里待着不是回事,不知道的还当她躲着人呢。而且他们说话时外面传来声音,郑旭东从窗户往外看了眼说:“我大姐他们来了。”   昨天定亲礼的时候,林佩就见过郑旭东这位大姐。   平心而论,郑家人相貌都很不错,郑玉华模样和郑旭东有五分相似,只是更柔美一些。但这并不代表郑玉华的性格温柔如水,大概是当家做主惯了,她性格偏强势,定亲礼上见到林佩时态度也不如其他人和煦,眼神略微挑剔,当然,态度还是客气的。   想到郑玉华看她的眼神,出去时林佩打起了精神,跟在郑旭东身后喊姐姐姐夫。   郑玉华看见她也不惊讶,她弟弟今晚就要出发回部队,这一走就是几个月甚至半年,林佩来送人也合情理,便点头说:“过来了。”   陈桂花听见声也从屋里出来了,看见只女儿夫妻俩回来,问道:“咋就你们两个回来,海生妞妞呢?”   “海生他姑今天回来,他奶就把他们兄妹接走了。”郑玉华说道,方建国妹妹嫁到了县里,一年到头也就回来三四次次,要不是郑旭东今天就要走,他们夫妻也要也要回婆家去。   陈桂花闻言心里不大高兴,外孙姑姑回来得虽然少,可一年总能回来几次。不像她儿子,一年到头难得回来一次,眼看就要走了,闺女婆婆却不放孩子回来。但想到自古媳妇难当,便没说什么,只是点头说:“这样。”   陈桂花招呼闺女一家进屋,林佩问郑旭东茶杯在哪便准备去倒茶。陈桂花看见连忙将她拦住,对刚从外面回来的小儿子说:“赶紧给你姐姐夫倒茶。”   郑旭北今年刚大三,身形还是少年人一般,皮肤白皙,架着副眼睛看起来斯斯文文。听到陈桂花拦着林佩让他倒茶,说道:“我来吧。”   林佩看他走过去,只好坐下来,听陈桂花问:“你们厂啥时候上班?”   “后天就要开工了。”方建国回答说,接过小舅子递过来的茶道了声谢,“今年开工比较早,往年都要等到十六以后,旭北呢?啥时候回学校?”   “十五号就要出发。”郑旭北回答说道。   郑玉华皱眉:“那不是元宵节当天出门?”   “十六号就要点名,得去早点。”郑旭北倒完最后一杯茶递给郑旭东,坐在他旁边说道。   陈桂花叹了口气:“今年好不容易热闹起来,一转眼你们都要出门了。”   “可不兴说这话,徐东旭北要出门那是他们有出息,别个说起他们俩谁心里不羡慕?”郑玉华安慰说道,“再说旭北明年夏天就毕业了,以后多得是机会回来。”她知道当兵是一直干下去最好,回来发展未必比得上在部队里,便没说郑旭东。   但这也够了,陈桂花只是一时伤感,并不是想把孩子都搂在身边,笑道:“那倒也是,佩佩也是十六开学吧?”   “嗯,小学开学比较晚。”林佩回答说。   郑玉华往外张望,问道:“二弟妹四弟妹呢?”   “旭南大队有事一早就出门了,翠芬刚去矿区买东西,你四弟也是一早出门,也不知道在忙些啥,”陈桂花说着起身去灶房,问道,“你在灶房干啥呢?”   李红慌慌忙忙脱掉围裙,走出来说道:“我在收拾中午要吃的菜。”   “那些不慌,你大姐姐夫来了,你也出来见见。”陈桂花看见四媳妇那局促的模样就觉得糟心,亲戚来了都在堂屋说话,就她一个人在灶房里忙活,不知道的还当她这婆婆脾气多大,亏待了儿媳妇!   进堂屋后陈桂花还给李红描补,夸她勤快,可背过身没人的时候却忍不住跟闺女抱怨:“人家新媳妇刚进门,做事畏手畏脚就算了,她嫁过来都多少年了?这个毛病半点没改,一点眼色都不会看!”   郑玉华听后叹了口气:“她也难,嫁过来这么多年只生了一个闺女,就算您不说,湾里那些闲言碎语进了耳朵,她心里难免多想。”   陈桂花听后却并不觉得宽慰,只觉得李红担不住事。她这当婆婆的还没催着要孙子,李红倒是把自个逼进了尘埃里,不怪她总被林翠芬压着一头。她这脾气要是不该,等林佩入门,旭北再娶了媳妇,对比之下她更要把自己逼死了!   想到这里陈桂花就觉得憋气,她一生精明,却在儿媳妇上栽了跟头。如今看林佩是个好的,只盼她能长久地灵光下去,别突然糊涂起来,跟李红一样把日子过得一团糟。   郑家这顿饭林佩吃得食不知味,一是顾着形象,吃饭的时候比较注意,二是因为感觉到陈桂花灼灼的目光,那双眼里热烈的期盼让她有点压力山大呀! 第22章 等我   吃过饭, 林翠芬跟李红收拾饭桌,陈桂花则帮着郑旭东收拾行李。   其实郑旭东行李不多, 一个人就能搞定,但陈桂花坚持她来:“往年你出门, 行李都是我收拾的。”   “我来帮您吧。”林佩在旁边说道。   陈桂花抬头看她, 想到等林佩嫁过来,儿子再要出门行李也该她来收拾,点点头说:“嗯。”   说着陈桂花从柜子里拿出个军绿色的背包,林佩一眼认出这是郑旭东回来时提的那个。成化将背包链子拉开,从柜子里郑旭东的衣服一件件拿出来。   郑旭东的衣服并不多,回来只穿一身带一身军装, 另外有过年家里做的新衣裳, 陈桂花给他织的新毛衣,以及他今天穿的这一身。只是衣裳虽少, 冬装外套却都是大件,一个背包不好装, 陈桂花看着回自己屋又拿了个包来。   陈桂花一走, 郑旭东便对坐在床边叠衣服的林佩说:“我来整理吧。”   “也没多少, 我叠就成。”婆婆永远都是向着儿子的,要是她坐在一旁什么都不干, 陈桂花嘴巴不说什么心里也难免有想法。相对的,她帮着收拾行李, 也能让陈桂花记得她的好, 摆在面前刷好感的机会, 她可不会轻易错过。   很快,陈桂花拿了个藤箱过来,问郑旭东:“这些东西你路上好拿不?”   “还成。”郑旭东回答说。   陈桂花点头,把藤箱放在地上,又去看林佩叠的衣服。她用的是后世很火的收纳法,将衣服卷成一圈,不容易皱也更节省空间。陈桂花在旁边看出端倪,眼睛一亮说:“你这个法子好。”   林佩羞涩一笑说:“这样能装的东西比较多,但也比较重。”   “没事,旭东力气大。”陈桂花笑道,向林佩讨教怎么叠,边学边问,“你这法子是你自己想的?”   “是听别人说的。”林佩没把功劳揽在自己身上,说得比较含糊。   陈桂花却想岔了,她猜测八成是那家人教林佩的,所以她才说得这么含糊。但陈桂花也没想刨根问底,只关心她做事是否利索。她尝过林佩的厨艺,放村里都是拔尖的,又因为林佩有工作,婚后不必费心照管大队里分的那一亩三分地上,只要家务活能干利索就成。   这会瞧着,陈桂花对林佩更满意了。   按照林佩的法子,最后藤箱还有小半空间没装满,陈桂花想想回屋拿了块旧布头,包了两双布鞋放进藤箱,说道:“这是我在家按你脚的大小做的,穿着轻便好走路,你平时可以穿。”   “谢谢娘。”郑旭东说。   陈桂花想想又说:“待会我给你装两罐腌菜,外边没这个口。”   “成。”   “那……就差不多了?”陈桂花说着看向窗外,日头已经过了最烈的时候,再有几个小时,郑旭东就要离家了。   陈桂花突然红了眼眶,但她怕郑旭东发现,侧过头用手掌按了下眼睛,笑道:“你这一走就是半年,跟佩佩好好说些话,娘不耽误你们。”   说完陈桂花退了出去,顺便给他们带上了门。   郑旭东望着林佩,她坐在床边,微微低着头并不看他。郑旭东轻咳一声说:“走吧,我送你回去。”   现在已经三点半,去林家加起来要一个小时,再耽误一会就要五六点钟。轮渡时间不定,早的时候六点多,晚的话可能八点到,但他得提前去江边等着,不然错过了轮渡就要拖到明天才能出发。   林佩嗯了声,跟在他身后出门,陈桂花听说郑旭东送林佩回家,嘱咐说道:“路上小心,早点回来。”   郑旭东应了声,推着自行车跟林佩一起出门。   ……   方翠兰知道郑旭东晚上就要出发,以为林佩很晚才回来,不想半下午就看见两人出现在路口,等人进来惊讶问:“你们咋这么早回来?”   “他送我回来,待会还得去等船。”林佩解释说。   方翠兰不清楚具体时间,只当郑旭东出门早,抱怨说:“你自己回来就成了,咋还要旭东送你?多耽误时间呐?”   郑旭东笑道:“不耽误,我也想送她。”   李兰花坐院子里听到他们这番对话,冲方翠兰笑道:“哎呦我的好嫂子,你可别再问了,没看出来两个孩子是舍不得?你也体谅体谅他们吧。”   一番话说得林佩红了耳朵,看了郑旭东一眼,跟方翠兰说了声便进屋去。林杏花并不在屋里,林佩进去后直接用钥匙打开抽屉,里面最深处放着一个信封,打开装的正是原身在养父母家时拍的证件照。   照片是黑白色的,只两根手指宽,林佩将照片递给郑旭东:“我只有这么大的照片。”   “这么大挺好。”郑旭东将照片捏在手里,看两眼又看向林佩,问道,“这是什么时候拍的照片?”   “一年前,为了高考拍的。”林佩顿了顿问,“怎么了?”   照片上林佩脸颊带点婴儿肥,看起来十分稚嫩,望着镜头的目光有点羞涩,与现在大不相同。林佩刚穿来时原身还病着,短短一个月内瘦了十来斤,脸上的婴儿肥也不见了,属于原身的天真羞涩眼神自然也消失了。   郑旭东心里发闷,却因为不想触及林佩的伤心事摇头说:“没什么。”   郑旭东将照片收起来房间内口袋,抬头看了看外面,冬天天黑得早,这会太阳已经有落山的趋势,他声音沉闷:“我该走了。”   “我送你。”林佩站起来。   郑旭东就站在桌边,她起身后拉近了两人的距离,等她抬头,鼻尖更是擦过郑旭东的唇。突如其来的身体接触让两人都愣住了,林佩脸颊变红,郑旭东却目光灼灼望着她:“回到部队我就向领导打结婚报告,七月初就回来娶你。”   他神色郑重,林佩也跟着严肃起来,郑重说道:“我等你。”   郑旭东脸上露出笑容,转身往外走去。方翠兰看他这么快要走,连声嘱咐他路上小心,记得常写信回来,郑旭东一一应答。   林佩送郑旭东到路口,两人停下脚步,郑旭东说:“就送到这里吧。”   “路上小心。”林佩以为自己不会难过,说出口的声音却依然哽咽,寒风中她眼眶微红,水润的双眼难舍地望着郑旭东。   郑旭东停好车,双手张开问道:“我可以抱你吗?”   林佩问问一怔,想起她和郑旭东认识以来,虽然不是没有肢体接触,但都是克制的手肘相碰,至于拥抱接吻是从没有过的。想到这里,林佩胸口开始发胀,冲动之下不管不顾扑进郑旭东怀里,仰头喊:“旭东。”   郑旭东合拢双手,低下头:“嗯?”   林佩踮起脚尖,亲了一下他的嘴唇。郑旭东整个人僵住,瞳孔微缩,喉咙里发出声音:“佩佩。”   林佩已经从他怀里退出去,挥挥手说:“一路顺风。”   她脸上云淡风轻,但郑旭东一颗心却像是经过狂风肆掠而波涛涌动的海面,目光灼灼地望着她。林佩脸颊渐渐泛红,轻轻咳了一声:“你……不走吗?”   心里有点后悔,她向来稳重自持,怎么能在路口做出这种事?幸好没有人经过,不然让人看见到处说嘴……林佩想起来就觉得脸颊滚烫。   但郑旭东没有离开,而是上前一步,再次将她圈入怀中。他将林佩抱得很近,眼神盯着她红润的唇,林佩红着脸挣扎:“别被人看见了。”   郑旭东抬头四周看了眼,说道:“没有人。”然后低头飞快地亲了林佩一下将她放开,“是甜的。”   林佩脸颊更红,瞪向郑旭东,郑旭东低笑一声说:“记得给我写信。”   林佩想到他马上就要走,顾不上瞪他,点头说:“嗯。”   “地址你知道吧?”   “知道。”   郑旭东顿了顿,说:“等我回来。”   林佩和他对视着,点头:“好。”   郑旭东放开她,转身握住自行车把手,跨到车上,侧过头看着她说:“我要走了。”   “嗯。”   “快回去吧。”   林佩摇头,站在原地望着他:“等你走了我再走。”她想送送他。   郑旭东见她坚持,无奈地笑了笑,踩着脚踏骑出去,转眼消失在林佩眼前。人走了林佩却没有回去,她站在原地,一直等到太阳落至地平线,天空被橘色的晚霞熏染才转身离开。   ……   方翠兰张罗晚饭的时候,看见林佩一个人回来,问道:“旭东走了?”   “嗯。”林佩应了声,没精打采说,“我回屋躺回。”   看她失魂落魄,方翠兰点点头说吃饭叫她,回头却跟林二柱说:“佩佩送完旭东胡来,整个人跟霜打的茄子一样,你说她没事吧?”   林二柱这两天走鸿运,出门都是嘱咐恭维,今天抹牌也是连赢,整个人都是飘的。听方翠兰的话倒是沉静下来,琢磨说:“毕竟是年轻小夫妻,没经过离别,心里难免不舍,过几天就好了。”   方翠兰叹了口气:“希望如此。”   ……   山下小学正月十六开学,林佩早上出门前,方翠兰塞了包糖果给她。糖果是她昨天特意去供销社买的,林佩定亲的时候没请同事,但开学了却得发糖通知一声。   听完方翠兰的嘱咐,林佩应了声,打着伞出门。   这天变得也的确快,昨天还是大晴天,温度也上升不少,让人恍惚间觉得春天近了。不想夜里一场雨下来,气温急转直下,早起时雨水还没停。   因为下雨,天色格外阴沉,明明快七点了天还将明未明。山下村的主干道不是水泥路,天晴的时候走着还平坦,下雨天水坑全出来了,一不小心可能就踩中水坑。因此林佩刚走出院子,又倒回去找方翠兰要手电筒。   方翠兰生活上虽然抠抠索索的,但对林佩并不抠门,连忙进屋找手电筒,又想着林佩手里拿着伞、教案和糖果,从柜子里又拿出个布包给林佩:“你把东西放包里也好走路。”   那布包是方翠兰早几年给林桃花做的,当时她还特意绣了两朵花,只是书包做成不久林桃花就退学了,这包一放就是好几年。去年又出了那档子事,方翠兰一气之下把它压了箱底,到今天要用才找出来。   林佩不清楚这书包来历,只当是家里空出来的,接过后将东西一股脑装进去,背着就出门了。   她迎着风雨走到学校,进办公室时皮鞋里面湿润润的,裤子更是湿了大半。王爱国也在办公室里抱怨:“正好是开学的时候下这么大雨,也不知道那些孩子好不好出门。”话音刚落看见林佩,笑道,“林老师来了?哎呦你这身上湿的,赶紧进来烘烘。”   林佩进去才发现办公室里烧了个火盆,惊讶问:“哪来的?”   “我刚才去了食堂一趟,找李婶借来的。”宋春芳解释说,等林佩拿凳子坐到火盆旁边伸手摸了摸她的裤子,“你这裤子全湿了啊,鞋湿了没?”   “有点。”林佩弯着腰伸手放在火盆上面,火焰暖烘烘的,让她冰冷的双手回暖不少。   “带鞋来没?”宋春芳又问。   林佩低头,才发现她脚上穿的是一双布做的暖鞋,而在她的办公桌下面放着一双深蓝色雨靴,摇头说:“没想到雨下这么大,没带。”   “鞋还是要带的,最好长期放一双鞋在办公室,不然脚上一整天都是冰冷的,难受不说身体也扛不住。”王爱国坐在办公桌后面,闻声架了架眼镜看过来。   宋春芳附和说:“王老师说得对,你家里有暖鞋吧?明天带双来,替换着穿。诶,现在几点了?张老师还没来?”   “我去他屋里看了,人没来,估计要晚点。”王爱国说道。   宋春芳点头,叹气说:“他家住得也远。”   林佩感觉手脚回暖,起身走到办公桌前将桌上的书包打开,从里面拿出糖果,一人分了一把。王爱国接了糖果一头雾水:“咋买这么多糖果?难道是家里有喜事了不成?”   宋春芳闻言噗嗤一笑,林佩脸颊微红说:“初九我定亲了。”   “诶?”王爱国看过来,“啥时候相的对象?没听你说过呀?”   “过年相的,是个军人,初十就要回部队,所以定亲礼提前办了。”林佩解释完,提着糖果去旁边办公室继续分发。   王爱国还怔愣着:“这也忒快了点,不是,宋老师你知道这事?”   宋春芳摇头:“她跟她对象相看那天,供销社李大姐见到过,跟我提了嘴这事。”   说话间张建邦走进来,他先回屋换了身衣裳,因此身上都是干的。进来后先跟大家问好,等坐到办公桌前倒是愣了:“这是……”   “这是林老师定亲的糖果,说起来咱们学校的老师就你们两个年纪小没结婚,如今林老师有了对象,张老师你也得抓紧起来啊。”这人不论男女,年纪大了就爱催婚,王爱国倒不是爱多管闲事,就是顺着林佩的喜事打趣张建邦两句。   但张建邦的反应和他预料中的惊讶不大一样,脸色微白,连笑容都有些勉强:“是、是吗?”   其实林佩那九百八十八的彩礼在三阳村早传遍了,这之前他还觉得自己有争取林佩的机会,之后就彻底打消了念头。他一个月工资不过四十五块,哪怕不吃不喝,也要攒一年半才有九百八十八,可那人随手就拿出来了。   宋春芳看他脸色不好,心里忍不住叹息。   张建邦样样都好就是太腼腆,本来他和林佩是一个办公室的同事,可以说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他要是努力争取,说不定现在定亲的就是他。可他犹犹豫豫,可不只能眼看着林佩嫁做他人妇?   林佩很快分完了糖果回来,进门时正撞上张建邦出门,扬起笑脸:“张老师,你过来了?桌上……”   “对不起。”张建邦低声说了句,撑起雨伞走进雨幕中。   林佩愣了愣,走进办公室问:“张老师怎么了?”   “心情不大好吧。”宋春芳说着收拾好东西,拿起雨伞往外走,“我去一趟班里。”   宋春芳出去后,王爱国也跟着出去了。山下小学老师少学生多,除林佩外每个老师都带了不少于两个班级的班主任,今天是开学第一天又碰上大雨,肯定要去各班级教室看看。   转眼间,办公室只剩下林佩一个人,她坐在办公桌前打开教案,想起刚才校长说的话。陈老师今年五十六岁,年纪大了精力不如从前,想从班主任岗位上下来。学校里其他老师都当着班主任,事情忙不过来,校长就想到了她。   上学期林佩的教学工作开展得非常顺利,带的班级数学平均分都提高不少,校长对她的工作能力非常放心,因此希望由她接下陈老师的工作。   但林佩考虑到自己七月份就要结婚,婚后可能随军,毕竟郑旭东离退役有好几年,联系又不方便,长期两地分居对夫妻感情不好。如果她接手陈老师的工作,可能干半年就要被调走……   校长听说她的顾虑后沉默半响,最终决定先让她顶上去,其他的事等下半年再考虑。   ……   因为宋春芳的提醒,林佩第二天真带了双布暖鞋到学校。今天虽然没下雨,但皮鞋穿久了没那么保暖,因此到办公室后不久她就换上了布暖鞋。   她今天穿的是年前方翠兰给她做的新棉袄,搭长裙配黑色暖鞋倒也合适。宋春芳看见便说:“还是林老师会穿衣裳,同样的袄子,我穿着就不如你好看。”   王爱国笑道:“宋老师谦虚了,你年轻时候可不比林老师差。”又对林佩和张建邦说,“你们还不知道吧?宋老师年轻那会可是咱们学校一枝花。”   林佩闻言捂着嘴巴直笑:“我看宋姐现在也不差。”   宋春芳无奈点点他们:“你们这些人,净拿我打趣。”   说笑时校长出现在门口,他喊了声林佩让她出去说道:“你今天跟着陈老师,熟悉熟悉两个班级,后天就要正式上课,时间比较紧,这事你上点心,有啥事就问。”   昨天他就跟林佩探过带班主任的事,林佩已经有心理准备,闻言点点头:“我待会去找陈老师。”   校长点头:“成。”   校长走后,林佩回到办公室,宋春芳问校长找她什么事。林佩想了想就把事情说了,宋春芳沉思说:“既然校长把事情交给你,说明他信任你的能力,好好干。”   王爱国回忆说道:“我还记得我刚进学校那年,陈老师说话嗓门跟敲锣似的,一晃二十年过去,他也要退了。”   陈老师是苦日子走过来的,年轻时候没注意,年纪大了落下一身病。不然算年纪他也才五十五,怎么也不至于这么早退下来。宋春芳想着心里伤感起来:“是啊,一眨眼的功夫。”   快到上课时间,林佩起身去隔壁办公室,陈老师已经在收拾东西,看见她进来,将本子夹在腋下说道:“走吧,事情林校长都跟你说了吧?”   “都说了。”林佩回答说。   陈老师这两年身体变差,校长为了照顾他没让他带升学压力大的高年级,只让他带一年级的孩子。一年级教室就在办公室前面一排,陈老师带着林佩绕过去,边走边说:“你进学校也有半年了,工作做得很不错,我相信教学上你没有问题。班主任要做的事也不多,这些孩子都懂事听话,没几个调皮捣蛋的,好管理。”   林佩教的一年级三班就是陈老师带班主任,当然明白学生性情,点头应了声,跟着他走进教室。   ……   新职务林佩适应得很迅速,没几天就干得有模有样。林家咀的人很快知道她当班主任的事,纷纷向林二柱夫妻表示祝贺,直夸林佩有出息,以至于方翠兰这几天走路都带风。   林杏花听说后羡慕嫉妒恨,真是同人不同命,都是一个娘生的,林佩就有好命被城里人抱走娇养着,回来后又命好找了份老师的工作,如今才干半年就升职了!再看看她自己,自打过了年方翠兰忙碌起来,家务活就全落到她头上。   这会还算好的,再过几个月赶插秧苗种红薯,只怕她干完家里的活还得接着干地里的活。算算这日子还不如林桃花在那会,当时还有个人跟她分担,如今却只有她一个人。   想到这里,林杏花心里生出急迫感。   她的婚事不能再拖下去了! 第23章 唇齿寒   林佩走进办公室的时候, 看见林杏花坐在她的办公桌上,脚步一顿问:“你怎么来了?”   “娘让我来供销社买东西, 我想着顺道就过来看看。”林杏花说着往林佩身后张望着,眨巴着眼睛问, “姐, 你们下课了吧?”   林佩走到办公桌前,让林杏花起来,她这段时间对林佩殷勤不少,成天笑脸相迎不说还非常听话,林佩说东她不往西那种。此时她也听话地站起来,还伸手想帮林佩整理东西, 被林佩隔开手也不恼, 从口袋里拿出一颗糖果递给林佩:“我在供销社看到糖果,想着你爱吃就买了点。”   王爱国看见笑道:“你们姐妹感情可真好。”   林佩抿唇笑了笑, 没说话,只问林杏花还有什么事, 让她没事赶紧回去。   林杏花闻言心里憋气, 面上却仍旧笑着:“我来看看你嘛, 等你去上课我就走了。”边说边往门口张望,看见个人影从房屋尽头走过却美金办公室, 连忙站起来说,“算了, 我不打扰你, 我回去了。”   边说边挥手, 提着东西急匆匆出去。   林佩抬头望窗外看去,看见林杏花身影从窗户走过,便低头继续处理工作。   林杏花走出去后,沿着办公室这一排一间间屋找着,在最旁边一间屋发现张建邦的身影,趴在窗户笑道:“张老师,原来你住这儿啊?”   张建邦正在换鞋,听见声音抬起头,看见笑容满面的林杏花笑了一跳:“你、你咋在这里?”   “我娘让我来供销社买东西,我想着学校也在这,就顺道过来看看我姐。”林杏花打量着这间屋子,地方并不大,但小学都是红砖瓦墙,地面也铺了水泥,环境还是比林家好些。张建邦为人勤快,将屋子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她看着很满意。   听她提起林佩,张建邦动作顿了顿,哦了一声穿好鞋,说道:“你看过林老师了?”   “看过了。”林杏花看他失魂落魄,心里有点不高兴,问道,“先前我娘让她带喜糖来,张老师你收到了吗?”   张建邦系好鞋带,勉强一笑说:“收到了。”   林杏花放心了:“说起来我姐命可真好,姐夫身材高大,模样也俊,对她还特别上心,定亲的时候光彩礼就给了九百八十八呢!我们村最高的彩礼也就是三百八十八,这程子我娘走出去脸上都有光不少。”   张建邦跟林佩一个办公室,日日相对本就难受,这会听她说起这些事更是心如刀绞,正好上课铃声响了,锁上门说:“我该去上课了。”   不等林杏花说话,他抬脚便从她身边走过。他走得非常快,转眼就消失在拐角,林杏花看着跺了跺脚,想着她要是不把张建邦拿下,她就……她就不姓林!   ……   那天后林杏花隔三差五就要来小学一趟,没几天学校老师都认识了林杏花。   林杏花模样并不差,眉眼跟林佩有三分相似,只是五官没那么精致,人也更圆润。但圆润好啊,圆盘脸那叫有福气,屁股大的能生的,再加上她当着大家的面爱笑嘴巴又甜,没几天真有老师想给她做媒。   想给林杏花做媒的是隔壁办公室的江老师,有个侄子年纪比林杏花大两岁,读过初中,现在在镇上五金厂当工人。按江老师的说法是,人模样还成,只是个子不大高,差一点一米七。   听说对方是吃商品粮的,林杏花有点心动,可一听说对方个子矮就有点犹豫了。虽然南方人个子普遍矮,但林家一溜的瘦高个,就是她也有一米六二,嫁个不到一米七的未免太委屈。   再想想张建邦,他脸生得虽然秀气,但个头并不矮,起码一米七八往上。再说工作,他拿的也是铁饭碗,读过书认得字,想想还是张建邦更好。只是她这几次去小学,却没跟张建邦搭上几次话,她总觉得张建邦在躲着她。   林杏花沉默着不说话,方翠兰却很满意,问道:“那人家庭情况咋样?”   “他父母爷爷都在,但父母那辈已经分家。有个弟弟还在读书,妹妹已经定亲。结婚头两年得委屈杏花住家里,等过两年他工龄到了,可以向厂里申请分房子。”林佩简单说明对方的情况,“江老师说,要是杏花答应见面,这几天就跟她嫂子说,让请媒人上家里来。”   “杏花你觉得呢?”方翠兰转头问。   林杏花犹豫说:“我想再想想。”   “有啥可想的,人条件不差,这样的人你都看不中,你还想嫁谁?”林二柱皱眉说道,半年来也有人上门向林杏花提亲,可那些人不是家里穷得叮当响就是人长得歪瓜裂枣,就是他也看不中。   但江老师侄子条件是真不错,上过学认识字还有份好工作,要是嫁给他,指不定林杏花也能换成城市户口,往后再也不用在地里刨食。   林杏花一听就委屈起来,林佩能嫁军官,咋她就只配工人?她红了眼眶,抿着唇不说话。林佩看见便说:“对象这事总要心甘情愿,杏花不愿意就算了。”   方翠兰觉得可惜:“不能先见个面?要是实在相不中再说嘛。”   林二柱抽了根旱烟,下结论说:“先见个面,看看人咋样。”   林佩看向林杏花,她红着眼睛低着头坐在那里,看起来十分委屈,便说:“要是有这个心,不管见面后相不相的中都成,可要是杏花没这个心我看就算了。不然闹起来我都没脸去见江老师。”   其实林佩一点都不想给林杏花牵线,她这人记仇不记恩,指不定以后过得不好还要怨她。只是江老师提起来,她不好说都不说一声就拒绝,这才跟林家人提起来。总归相看这事得林杏花自个点头,不然心不甘情不愿,倒像是别人逼迫她。   听她这么说,林二柱夫妻表情都严肃起来,江老师可是老教师,林佩跟她闹掰以后工作不得有困难?林二柱说道:“杏花要是不愿意就算了,免得影响你的工作。”   林杏花气得差点哭出来!   啥叫影响林佩的工作?敢情林佩工作重要,她的人生大事就无所谓了?她觉得林二柱偏心到没边了。但同时更冷静了些,林佩这态度她还有啥不明白的,林佩压根不愿意在她的婚姻大事上费神,想让她帮自己和张建邦牵线是不可能的。   心里又怨起张建邦,不知道他啥眼光竟然看上林佩,还总是躲着她。林杏花觉得张建邦那里怕是不成了,过了江老师侄子这村怕是没这店,便犹豫着说:“那先见见吧。”   林佩闻言皱眉:“你想好了,见了人就跟人好好谈,别使小性子。”   林杏花心里怨林佩不肯帮她,对她再没先前的殷勤,冷着脸不耐烦说:“知道了!”   说完林杏花就起身回屋了,方翠兰皱眉说:“这孩子,真不知道是随了谁的脾气!佩佩你别管她,过会她就好了。”   林佩抿唇笑了笑,不管心里多不满,方翠兰还是心疼林杏花的。   林二柱则比较关心林佩跟郑旭东的事,问道:“旭东走也也有半个月了吧?他写没写信回来?”   林二柱上班时间长,不清楚郑旭东来没来信,但方翠兰却清楚这程子没送信的人来,她看了下林佩脸色,推了自家男人一把说:“旭东回去还没多久,哪有这么快?再说他部队里工作忙,指不定有事耽搁了,不急。”   “也对,不着急,再等几天。”林二柱领悟过来,不尴不尬说道。   林佩淡淡一笑:“嗯。”   只是她当时淡定,夜里却翻来覆去睡不着。   还是她穿越前好,那会她有个朋友跟兵哥哥谈恋爱,虽然不能轻易见面,但兵哥哥每天训练完了有玩手机的时间,两人能打个电话或者视频,解解相思之情。这年代就不行了,林家咀没电话,情侣夫妻联系全靠信。一封信路上要走七八上十天,要是路上耽搁要更久。   林佩一夜没睡好,第二天去学校还有点晕晕乎乎的。中午吃饭的时候,江老师又坐到林佩这一桌,打听她家人的想法,听说林家愿意相看便说:“那敢情好,不是我吹,我侄子是真不错,嫁给他肯定能过好日子。”   林佩闻言苦笑,对方能过好日子,可林杏花不是个过日子的人啊。   只是她先前提过一嘴,江老师却没往心里去,说她看林杏花挺好,没那些怪脾气,林佩就住嘴了,不然说太多别人还当她故意坑林杏花。   很快两家定下相看时间,就在这周日。   转眼到相看当天,林佩一早起来,洗漱时听见大队里广播,让她去大队部一趟。林佩刷牙的动作一顿,方翠兰却眉开眼笑从灶房里出来,笑道:“肯定是旭东写信来了,你刷完牙赶紧去大队部一趟,我就说旭东去了部队肯定要写信回来,看,这不就来了?”   林佩闻言加快了刷牙的速度,很快涑口随便抹了把脸,将头发编成辫子整理好衣裳便出门了。   林佩拿了信从大队部回来时,江家人已经到了,江老师看见她笑道:“你对象寄信回来了?”她进门就问起林佩,听说她去大队部拿信便笑着问。   “嗯。”林佩应了声,进屋打招呼。   江老师话说得并不夸张,男孩子相貌并不差,个子并不是很高,估摸着一米六八左右,看着挺老实腼腆。今天只他一个人来,话基本是江老师在说,方翠兰对他挺满意,但林杏花脸色不大好。   她对这门亲事本来就不大上心,平时去学校还会描个眉毛,今天却素着一张脸,坐那里也没平时的嘴甜,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坐了大概十来分钟,方翠兰让林杏花跟人出去走走,林杏花板着脸应声出门了。   方翠兰看她情绪不高,脸色微沉,但面对江老师时仍是笑着:“杏花身上来了,早上起来就说身体不大舒服。”   林二柱上班去了,屋里只有他们几个女人,说这些话倒没什么,江老师理解说道:“我身上来也总觉得难受。”   因为方翠兰圆场,林杏花他们出去十来分钟就转回来,江老师也没多想,让她好生休息后就离开了。江家人一走,林杏花就发脾气说:“娘,你看看他,半天闷不出一个字,个子矮得我穿双鞋就能赶上!谁要嫁谁嫁,反正我不嫁。”   方翠兰也火了:“他个子不高这事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咋又嫌七嫌八?”   林佩心里还惦记着信,懒得听她们争吵,起身说:“我先回屋了。”   方翠兰应了声,林佩在林杏花的争辩声中走进屋里,坐在书桌前撕开信封。郑旭东平时话不多,信封却鼓鼓囊囊的,林佩挺好奇他写了什么,但撕开信封后却怔了一下。   里面信纸只写了一张,却放了一枚发卡,一片手帕。发卡是黑色的,上面镶了珠子,看起来虽然漂亮,放到三十年后却是地摊货。但这是八十年代,这样一枚发卡肯定不便宜。另外手帕也是好料子,摸起来十分柔软,看刺绣应该是手工的。   林佩将东西放到一旁,展开信件。   郑旭东字写得很好,遒劲有力,笔画转折行云流水。怕林佩看不懂,他将字写得工工整整,用简洁的话语说清楚他回到部队后的情况,其中提到他已经提交结婚申请,现在只等程序审批。   在信件最后,他说起一起寄回来的两样东西,是他回去时去了一趟省城的百货商店,凑巧看见觉得很少和她,便买回来寄给她。   想到他出门在外还记着给她买东西,林佩微微一笑,从抽屉里拿出一叠信纸,提笔写信。只是刚写完旭东二字,门就被从外面推开,林杏花冲进来嚷道:“你告诉江老师,这门亲事我不答应!”   “佩佩你别管她,谁家闺女嫁人不是爹娘做主?还反了你了!”方翠兰的声音从堂屋传来,“再说江家那孩子除了矮点,哪配不上你了?”   “就他那样,圆饼脸蒜头鼻,哪配得上我?你看中你嫁去,反正我不嫁。”林杏花扭头大声说道,后面一句话却是冲着林佩说的。   林佩将郑旭东寄回来的东西收起来放进抽屉里,抬头说道:“你不乐意嫁就算了,谁还能逼你不成?”   方翠兰听见林佩的话,忙走过来扯了下林杏花的胳膊说:“杏花年纪小不知事,闹不清楚啥样的人好,佩佩你先别忙着回复江家,我再劝劝她啊。”说着就要扯林杏花走,却被她用力甩开手。   “我咋不知道啥样的人好?”林杏花睨着林佩,她算是想明白了,林佩根本不会为她打算。她跟江老师是同事,能不知道她侄子啥模样?就这样一人还好意思介绍给她,自己却跟张老师勾勾搭搭,简直不知羞耻!   林杏花心里越想越火大,说话也没了顾忌:“我看有些人就是自己嫁的人不好也想别个嫁不好,介绍的都啥人啊!嗯嗯啊啊话都说不利索,我都不乐意搭理他。”   听她指桑骂槐,林佩简直气笑了:“我嫁不好,你倒说说我怎么嫁得不好?”   “郑旭东不行这事……”   林杏花突然领悟过来,声音戛然而止,但方翠兰已经听见了:“旭东?旭东有啥事?他哪里……”方翠兰突然领悟林杏花话里的意思,瞳孔瞬间紧缩,骂道,“你这是啥子话?谁告诉你的?”   虽然这么骂,但方翠兰心里生出一丝恐慌。   无风不起浪,林杏花虽然混了点,但很少撒谎,要不是听说了啥,她怎么会突然提这个?如果这事是真的……方翠兰腿脚一软,身体靠着墙壁支撑,喃喃自语道,“这不可能!这咋可能呢?”   林杏花本来有点怂,可看着林佩带着讥讽的眼神,心一横说:“是林桃花自己说的,郑旭东根本不行,所以当初她家里人来接,所以她才拍怕屁股就走了。”   两家亲事已经定下,就算这会方翠兰知道郑旭东有问题也晚了,毕竟黄过一次亲事,再来一次就不是结亲,而是结仇了。退一万步说,就算亲事真黄了,有这样经历的林佩还能嫁到什么好人家?   林佩不让她好过,自己也别想过好日子!   方翠兰整个人如被雷击,在林佩上前扶住她时握住闺女的手,流着泪说:“娘对不起你啊!”如果林杏花说是别人说的,她可能还会骂回去,可林桃花却是跟郑旭东定过亲的,说不定……说不定她走之前真发生了啥他们不知道的事。   “娘,您仔细想想,林桃花和郑旭东相亲的经过,他们只见过三次,她会知道郑旭东身体如何?”林佩不管林杏花脸上的得意,扶着方翠兰进屋坐在床上,安抚说道,“再说了,当初郑家的亲事是她上赶着的,如果郑旭东有问题,您觉得以她的性格会愿意嫁给郑旭东?”   林桃花重生写信那些事,林家人并不知道,林佩也没打算告诉他们,因此这么劝说。方翠兰经她点拨,顺着她的思路回过神来。林桃花从小要强,跟人比吃的穿的,如果是她知道郑旭东有问题,只怕早就闹了起来,都不会等到那家来人。   林杏花听着也醒悟过来,但她很快摇头,要是郑旭东没问题,林桃花干啥要说那些话?便开口说道:“这话是桃花亲口说的,你们要是不信,问红秀姐也成。”   “红秀?关她啥事?”方翠兰猛地抬头看过去。   方翠兰眼神凌厉,好像要吃人一样,林杏花吓了一跳,老实把自己当初听到的话都说了出来。最后,林杏花总结说道:“我看她就是为这事记恨我,见不得我嫁到好人家。”   方翠兰气急了,冲过去一巴掌甩在林杏花脸上,用力捶打着她:“我咋会有你这么狠毒的女儿!那是你姐姐啊,你咋能、咋能看着她跳进火坑?”   她知道林佩回来后,姐妹俩一直有摩擦,但林桃花林杏花十几年都是这么过来的,村里也不是家家户户兄弟姐妹和和气气的,所以大多数时候她都得过且过。可她没想到,原来两个闺女已经到了这种,恨不得对方一辈子不得安宁的程度!   听着林杏花那些洋洋得意的话,方翠兰心里阵阵发寒,她用力捶打着这个自小疼爱的闺女,打得她抱头鼠窜,大声求饶:“娘、娘你别打了!”   直到方翠兰打累了,林佩才上前扶起力竭的方翠兰劝道:“娘您别气了,那些话虽然是林桃花说的,却未必能作数。您可以再想想,当初他们谈亲事,林桃花和旭东单独相处过多久时间?”   方翠兰打得累了,坐在床边喘气,也将思绪从林杏花身上拉到郑旭东这件事来,慢慢陷入回忆里。   去年郑旭东回来是有事要办,在家呆的时间并不久,两人的确只见过三两次,一次对象、一次定亲、一次是郑旭东上门送节。三次都在她的眼皮底下,两人单独相处不超过半个小时……方翠兰的心渐渐定下,却仍想不通:“桃花为啥要这么说?”   她都要走了,败坏郑旭东的名声对她来说有啥好处?   “或许是想让自己走得更问心无愧,又或许是想让某些人听见。”林佩余光看见坐在地上的林杏花一脸茫然,云淡风轻说道,“您想想当初林桃花跟郑家定亲,杏花有没有说过什么?”   林桃花和林杏花年龄只差了一岁,两个人都是不让人的性子,从小争抢到大。当初林桃花跟郑旭东定亲,村里人提起来都说她命好,林杏花听到就起了心思,的确做过一些出格的事。   这些事方翠兰不清楚,但林杏花自己却是知道的,脸色霎时变得苍白起来。   看她神色,方翠兰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迟疑问:“你是说?”   林佩唇角翘起,语气讽刺:“郑家这门亲事,是林桃花留给我的,她不想别人横插一手,所以说了那些话。她的确很了解杏花,知道杏花嘴上姐姐姐姐叫得亲热,实际上心里根本没把我当成姐姐,所以当她知道前面可能是火坑,却从没想过要拉我一把,甚至想早点把我踹进去。”   对林桃花来说,郑旭东跟谁在一起都行,唯独不能是林杏花。她们争来抢去几十年,林桃花深知林杏花品性,所以设计了离开前的那段对话。而林杏花对此深信不疑,因此这半年来跳来跳去,却从没动过抢郑旭东的心思。   可以说,林杏花被林桃花玩弄在鼓掌中。   林杏花不断摇头,不敢相信:“不可能,这不可能!”   “江家这门亲事就算了吧,以后她的亲事我也懒得过问,你们自己拿主意就好。”林佩做伤心状,向方翠兰表明态度——从今往后,林杏花休想靠她一分。   方翠兰也为林杏花的态度齿寒,对林佩的话没有半点意见,点头说道:“好。” 第24章 六月底   吵过了闹过了, 方翠兰也觉得疲惫,指了指还在地上发愣的林杏花说:“你把你东西收拾收拾, 住你弟屋里去。”   林源半个月才回来一次,而且是男孩子, 就是在她屋里弄张床凑合也能睡。反而是林佩和林杏花, 姐妹之间关系差到这种程度,方翠兰再不敢让两人住一屋了。   林杏花一听就懵了:“凭啥要我搬?这屋我先住的!”   方翠兰听了气血又涌上来,感情她先住的这屋就成她的了?大声吼道:“这房子还是我跟你爹砌的,我让你住哪屋你就给我滚哪屋去!”   方翠兰满脸怒气,看林杏花的眼神再没平时的温度,就算她上次说错话, 方翠兰气得甩了她一巴掌, 看她的眼神也没这么冷,带着深深的失望。林杏花突然害怕起来, 被宠着长大的孩子就是这样,平时作天作地是因为知道父母会让着她, 真踩了父母底线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林杏花不再大喊大叫, 而是低着头哭泣。   她不明白自己的人生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了, 明明林桃花在的时候,她们俩争抢什么都是有来有往的。自从林佩回来一切都变了, 父母一味偏向林佩,看她越来越不耐烦。   还有这次的事, 明明她是冲着张老师去的学校, 却横插个江老师出来。她明明不想对象, 可一听她爹娘说不能影响林佩工作,心里就生出不平,答应相看却又闹成这样。林杏花心里恨透了林佩,可脑海里又不断冒出林佩说的话。   如果说林佩是导火索,那林桃花就是诱因。如果不是听到林桃花说的那些话,并对此深信不疑,她怎么也不会放弃郑旭东。如果她没有放弃,指不定跟郑旭东对象的人是她,那六百八十八的彩礼也是她的,她何必为了张建邦总往学校跑,又怎么会落到跟江老师侄子相亲的地步?   林杏花越想越觉得自己命苦,坐在地上哭得泣不成声。要是平时看她这样,方翠兰指不定就心软了,但现在方翠兰对她怒气未消,因此只冷眼看着。   她就不明白了,林杏花咋就能蠢到这个程度?林佩自个是老师,嫁的又是军官,傻子都知道该跟姐姐姐夫搞好关系,一家子亲戚以后总有个帮衬。但林杏花偏不,非要把人都得罪个干净!   幸好郑旭东去部队了,不然让他知道林桃花和林杏花在背后那么编排自己,这门亲事指不定都要黄了!   想到这里方翠兰又担心起来,问道:“这郑旭东……”刚说出口方翠兰就反应过来,郑旭东行不行,林佩咋会知道?心里不由得打鼓,思来想去觉得等自己男人回来得跟他商量商量,好拿个主意。   “当然没问题。”林佩回答说道。   方翠兰抓林佩的手紧了紧:“你咋知道的?”   她说话声音有点急,脸色也不大好,像是要吃人一般。林佩看在眼中,心里转过来解释说:“跟郑家谈定亲事的那天,您不是让我跟杏花去厨房做饭?她当时也跟我说了林桃花说得那些话,正好被旭东听见了。他跟我解释过,我信他。”   林佩说得云淡风轻,方翠兰却听得气血翻涌,她本以为林杏花是今天才说出这些话,却不想她老早就告诉林佩了,难怪那天之后姐妹俩之间气氛更冷淡。还有郑旭东,他听见那些话会怎么想他们林家?   方翠兰想起那些事就觉得头皮发麻,随手抓到枕头就朝林杏花砸过去,恨恨骂道:“看你做的那些好事!等你爹回来,看他咋收拾你!”   ……   上次林杏花说错话,方翠兰怕林二柱下狠手就没对他说实话。但这次发生的事让她没法再隐瞒,等林二柱回来就把什么都说了。   林二柱越听脸色越黑,压抑着怒气问:“那个兔崽子在哪?”   方翠兰伸手指了指林源的屋,说道:“下午搬完东西就躲在屋里没出来。”   林二柱气汹汹走过去,伸手推了下门,被从里面锁住没推开,林二柱大喊:“开门。”   里面没有声音,也没人来开门,林二柱额头青筋蹦起,抬手用力捶着门。林家是老房子,门也是用了十几年的,门板上下都有破洞,一捶不光门板,连整间屋子都跟着哐当响。   林二柱捶了半天门都没人来开,干脆直接上脚踹。他是干力气活的,手脚劲大,抬脚一踹门就哐当一声撞到墙壁上。林二柱往里看去,见林杏花躲在最里边的墙角,睁大眼睛望着他,气得脸色更难看,指着外边说:“你给我到外边跪着去!”   林杏花靠在墙边瑟瑟发抖,没敢动。   “快去!”林二柱吼。   林杏花往他身后看,方翠兰偏过头不往里面看,显然是不会管她的,只好缩着肩膀往外走,跪在堂屋里。   ……   林佩早上起来的时候,林杏花已经回屋睡觉了。她昨晚挨了顿揍,又跪了一晚上,早上有点发烧。方翠兰心里虽然怨林杏花,可也没法眼睁睁看着她病重,去卫生所叫了医生给林杏花吊水就随她睡去了。   “早上你爹还不许我管她,可我咋能不管呢?真让人烧糊涂了可咋办?”方翠兰叹气说道,“只盼她这一次能想通,以后别钻牛角尖。”   林佩沉默地喝着粥,心想这恐怕不容易,倘若林杏花是个心宽的,也不至于会走到这一步。但这些话她没说出来,只淡淡说:“以后她的事您不用告诉我。”   方翠兰闻言脸色讪讪:“这样,那我以后不说了。”   她微微低着头,林佩一抬眼便看见她头上灰白的头发,算一算她今年还不到四十五岁,却因为常年劳累头发已经花白。原先她身上还有精神气,哪怕头发花白也不显老,可昨天发生的事让她整个人颓丧起来,四十多岁的人看起来像五十多。   林佩心有不忍,劝说道:“她今年已经十九岁,不再是小姑娘,可以为自己的人生做主了。以后不管过得好或者坏,那都是她自己选的,您别操心太多。”   “唉,我知道。”方翠兰叹了口气,“我只是不明白,为啥她会变成这样?”   作为父母,方翠兰自觉尽职尽责,村里其他家别说是姑娘,就算是儿子也未必个个能念书。可她家三个孩子,都是上过学认识字的,可到头来别家孩子一个比一个贴心,倒是她,养出的林桃花是个白眼狼,林杏花又是个愚蠢心狠的。   她真不明白,自己哪里做得不好,让她们变成了这样?   方翠兰不用林佩回答,摆摆手叹气:“你说得对,她年纪也不小了,以后的事让她自己做主吧。过得好是她命好,过不好也是她自己选的,管不住管不住啊。”   吃过早饭,方翠兰起身去林源屋里。   林杏花身上烧退了,但人还睡着,方翠兰也没叫醒她,就坐在一边看着。坐了快一个小时,林杏花睁开眼,一见她就哭,轻声喊娘。   她平时说话中气足,声音就显得有些粗,这会生病了嗓音细细的,反而变柔起来,让她看起来少了戾气,仿佛又变成多年前围在她身边撒娇的小姑娘。   方翠兰握紧了手,转头擦掉眼泪,再转过来时坐直了身体,声音也是淡淡的:“江家的亲事你不愿意就算了,以后你的亲事我也不管了,都让你自己做主。你要是看中了,让他来家里提亲,或者我跟你爹找人上门都成。”   “但你要记着,亲事一旦定了,以后过得好或者坏都是你自己,我跟你爹没啥能力,帮不了你一辈子,往后你做事前好好想清楚,别跟现在一样……”   “娘,你不要我了吗?”   林杏花的大哭让方翠兰声音梗住,她低头擦掉眼泪,起身说道:“我能交代你的也就是这些了,其他的……你和佩佩之间我也不指望了,以后你也别去招惹她,不然你爹要是知道饶不了你。”   “你……好自为之吧。”   方翠兰说完推门出去,听着身后林杏花的嚎啕大哭默默流泪。林佩从口袋里拿出手帕,递给方翠兰:“擦擦吧。”   方翠兰接过手帕,发现料子和自己平时做手帕的布料不一样,顿了顿问:“这是哪里来的?”   “旭东寄回来的。”林佩浅笑着说。   方翠兰闻言用衣袖擦掉眼泪,将手帕还给林佩说道:“既然是旭东给你的,你就好好收着,我手粗别割坏了。”   “手帕不就是用的?”林佩接过手帕给方翠兰擦了擦眼泪,笑道,“要是坏了再买一条就好了,倒是您,哭坏眼睛可没法换一双。”   方翠兰破涕为笑:“你这孩子。”嘴上这么说,心里却觉得温暖。   时至今日,她还能回忆起那家人来接林桃花的样子,虽然他们并没有明面上露出鄙夷表情,但言语态度都显得高高在上。那样的态度刺痛了她,让她一度不愿意回想那几天发生的事。   可现在想想,或许被抱错的确是林佩的幸运,那家人将她教养得很好,比林桃花和林杏花都好。   时至今日,她不得不承认自己是个失败的母亲。   ……   中午林佩吃完饭,拿着饭盒到井边洗的时候,江老师走过来跟她打听林杏花的意思:“那小子平时不见他对哪个姑娘上心,这回见了杏花却满意得不得了,就是那天杏花身体不大舒服,两人也没说几句话,还想着昨天上你家坐坐。”   江老师边洗饭盒边说:“我说那哪行啊,现在还闹不清人姑娘对他有没有想法呢,这么上门多尴尬啊。他一想吧也是,就求我跟你打听打听。”   话虽然这么说,但江老师脸上堆满了笑容,不见一丝担忧,显然认定林杏花能看中她侄子的,这让林佩反倒不好开口了。她沉默着洗饭盒,江老师看着她的态度,心里也明白了什么,脸上笑容淡下来:“咋了?杏花不满意江树?”   林佩甩了甩饭盒对江老师说:“我们家都觉得江同志人很不错,但是这结亲总要看当事人的意见。”   “哟,我侄子吃的可是商品粮,这她都不满意她还想嫁个啥人?”江老师神色冷淡下来,“先我听说有人看见你妹子跟张老师说话,我还不大相信,现在想想八成是真的。林老师,不是我这人多嘴,张老师躲她都躲成啥样了,让她赶紧歇了这心思吧。”   江老师说完了想起来还觉得好笑,嗤了一声从林佩身边走过。   林佩将饭盒盖子盖上,在原地站了会才转身,只是她刚转过去就看见站在转角处,神色尴尬的张建邦,他声音很轻:“林、林老师。”   “张老师,你吃完饭了?”林佩问起来有点忐忑,也不知道刚才那些话他听见没有。   应该没有吧,水井在大厨房后边,出去只有这一条路,张建邦要是来得早肯定会跟江老师撞上,她也能听见声音。想到这里林佩松了口气,往旁边让了让说:“我洗好饭盒了,你洗吧。”   张建邦哦了声点点头走过来,到她面前却突然停住脚步,也不看她只低着头说:“林老师你、你别听江老师瞎说,我跟你妹妹没说过几句话,我也没有特意躲着她。”   林杏花这段时间隔三差五往学校跑,别人不知道是为什么,林佩还能不知道?她想张建邦真是个好人,要是脾气差的被纠缠得烦了肯定要发脾气,他却怕她尴尬还为林杏花辩解。林佩笑了笑说道:“我知道杏花这段时间给您添麻烦了,多谢您担待,不过您放心,以后她不会来学校了。”   “哦,”张建邦舒出一口气,下一秒又紧张起来,“你别误会,我没觉得麻烦。”   “嗯。”林佩点点头,指了指外面说,“那我先走了?”   张建邦点头,看着她走出去,消失在拐角处才拿起木桶扔进水井里。   ……   如林佩对张建邦所说,林杏花再没去过学校。她现在日子不比以往轻松,一是年后要种红薯土豆等菜,方翠兰忙碌起来,家里养鸡喂鸭打扫屋子的家务全归了林杏花,时不时她还得跟着方翠兰下地干活没有时间;二是因为挨揍过后林杏花老实不少,在家里缩着脖子过日子,现在看见林佩都绕着走,更不会专门往学校跑。   只是林杏花安生了,江老师却对林杏花没看上她侄子这事耿耿于怀,平时总要说些刻薄话。时间长了,办公室的人都看出来了,宋春华热心,私下里跟林佩打听怎么回事。   这事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林佩就把情况给说了,宋春华听后皱眉说:“对象又不是结婚,有成有散不是正常的?至于憋这么久的气?”   林佩无奈笑笑:“也没事,她说那些话我都当耳边风,不往心里去。”   “你呀就是性子好,江老师也是,心气太窄了,就她这样以后谁还敢跟她侄子对象?”宋春芳很看不上江老师的行为,反而关心起林杏花的亲事来,“算起来你妹子也十九了吧?她相不中江老师侄子,不如我给她保个媒?她喜欢啥样的?”   “那我可不敢给她当中间人。”林佩笑着摇头,“要是她过得好就算了,过不好只怕一辈子都要怨我。”   说这话时林佩虽然是笑着,但宋春芳看出她语气里的无奈,回想起林杏花先前来学校,姐妹俩的确不如一般姐妹那么亲密。想想林佩打小被抱错,跟林家人虽然有血缘关系,但到底是半路亲缘,难免隔了一层。   半路姐姐不好当,当好了别人不一定记情,当不好却要落下埋怨。   这样一想,宋春芳便打消了给林杏花介绍对象的想法,笑道:“那倒也是,对了,你对象结婚报告批下来没?”   “他上次来信没提这事。”林佩垂眸说道,这会已经四月,按理说这个月报告该批下来了,也不知道他下次寄信回来有没有好消息。   宋春芳想了想说:“指不定这几天就下来了,反正你们亲事定在七月,倒也不急。”说着又问起林佩婚事准备得怎么样,听说林家夫妻准备把郑家彩礼都还回去,点头说,“这是应该的,我就见不得那些拿闺女彩礼填补儿子嫁妆的人。”   林佩笑道:“我弟还小呢。”   “你不知道,这当爹娘的心一旦偏了那就难正回来。”宋春芳说着嗐了声,“我跟你说这些干啥,你这丫头命好,生来是要享福的,倒也不用去想那些糟心事。”   ……   一直到五月初,郑旭东才来信说结婚审批下来了。   看到这句话的那一瞬间,林佩悬了几个月的心终于放下。虽然郑旭东没提过,但林佩也清楚这次结婚审批没那么容易,不光是因为一年前郑旭东打过一次结婚报告,也因为原身被抱错身世复杂。   尽管理智上知道原身背景清白,只是审批过程会久一点,但感情上难免担忧。   方翠兰看她脸上露出笑容,心情也跟着放松下来,猜测八成是好消息,问道:“旭东在心里说啥了?”   林佩合上信说:“结婚审批下来了。”   “真的?”方翠兰一惊,双手十合笑道,“这可是好消息啊,不行我得去郑家一趟,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   “我问过了,旭东也给郑家寄了信,他们应该已经知道这件事了。”林佩按住方翠兰的手说道,“估计郑家人看了信,也会指使个人过来说一声,您在家等着就好了。”   方翠兰一想也是,便不着急去郑家了,只告诉李兰花这个好消息。   林佩在家等到下午,郑家果然来人了。   来的是郑旭东四弟郑旭西,他今年二十六岁,人生得高大健壮,跟林佩站一块更显得她年纪小,以至于他嗫嚅半天喊不出“三嫂”两个字,只用林老师代替。打过招呼后他也不看林佩,对方翠兰说:“我三哥来信说结婚审批下来了,我娘让我来说一声。”   方翠兰也没说林佩收到信已经知道了,只笑着说道:“那敢情好,劳累您跑这一趟。”说着又让林佩续茶。   郑旭西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我就是来说一声,这就要走了。”   他说完喝完杯子里的糖水,风风火火地走了。等人走后方翠兰对林佩说:“旭东这兄弟倒是憨厚。”   林佩思索着说:“他们夫妻性子挺像。”   “那也好。”妯娌性子憨点好相处,也省得掐尖比较。   ……   结婚审批下来,两家都加快了婚礼准备进度,到六月底,林佩的嫁妆基本置办齐了。   郑家给的彩礼多,林家置办起嫁妆来也不含糊,床、柜子都用上好的木料打的,上面刷一层光滑的红漆,柜子上还镶嵌了一大块穿衣镜,看起来非常气派。被子都是特意收的棉花,找人新弹的棉絮,被面用的也是喜庆料子,数量多得堆起来能一直到屋顶。   林二柱夫妻原本打算给林佩准备九百六十六的嫁妆,其中八百是现钱,一百六十六拿来置办东西。谁料嫁妆置办过程中一再超支,到最后光买东西光打家具买东西就花了将近三百。   要是先前,方翠兰可能会跟林佩商量现钱减一点。但后来出了林杏花那事,方翠兰心里对她有愧,就想着现钱还是给八百,多的那些钱就当是家里贴给她的。刚好年后她把后院剩下的那头猪给卖了,手头还有点钱,加上林二柱这几个月发的工资,扣除掉林源学费后还剩了些钱。   林二柱听后眉头紧皱:“这是不是给太多了?”   他倒不是心疼钱,只是每家娶媳妇给的彩礼都是有定数的,媳妇家回的嫁妆也都差不多。林佩拿了这么多彩礼,他们家还九百六十六就算了,要是再加厚一层,妯娌看见心里不会生出别的想法?   方翠兰听了也有点为难,坐在床边低着头戳戳鞋底,考虑片刻说:“现钱是给佩佩压箱底的,也就她和旭东知道,就是告诉亲家母,她也未必会到处嚷嚷。再说了,旭东给林佩这么多彩礼已经够扎人眼了,要是她妯娌不好相处,也不会因为她少带嫁妆对她好。要是好相处,也不会在意这一两百块。”   “还有,我想着佩佩嫁了旭东肯定是要随军的,到了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手里没钱日子得多难过?这孩子……从出生就没再咱们身边待多久,这一去又不定多少年,我就想着能多给她一点是一点。”   林二柱吸了口旱烟,沉思说:“就按你说的办吧。” 第25章 回来了(修改)   林佩手里摇晃着蒲扇坐在讲台上, 心里无比怀念空调时代。   又想起前几天方翠兰问她想怎么迎亲,这会迎亲有两种方式, 一是循古礼坐轿子,二是新郎骑自行车把新娘接回去。她长这么大没坐过轿子, 当时还有点心动, 但后来还是选择了自行车,现在想想还好选择了后者,轿子里这么封闭,在里面坐一个小时只怕要中暑。   林佩想起来仍觉得心有戚戚,摇了摇头往教室看去。   今天是最后一天考试,孩子们考完试就能放暑假了, 她却还要再等两天。不过林佩已经有经验, 心里倒是不着急,只是想郑旭东说他七月初回来, 也不知道具体是哪一天。   林佩这一天都在监考中度过,下午四点半考试结束, 她收起卷子看着孩子们陆续离开才走出教室。锁门的时候林佩听到身后有细微的脚步声, 以为是老师没太在意, 锁好门才转头看去。   郑旭东穿着军装,戴着大檐帽站在那里, 见林佩看过来,他抬手起了个军礼:“林佩同志, 我回来了。”   “噗嗤。”林佩笑起来走过去问, 和他并排往外走,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天下午,我回家待了会就过来了,到你家听说学校今天考试所以来学校找你。”郑旭东停下脚步,侧过头看着林佩说道,“我想见你。”   林佩监考的班级收卷算慢的,这排教室都已经锁上了门,走廊里只有他们两个。尽管没有人看着,林佩听到他的话还是觉得耳朵发烧,却轻声说道:“我也是。”   郑旭东抬手,林佩往旁边躲了躲,一本正经说道:“在学校呢,你注意点。”   说完不等郑旭东开口自个先笑了出来,郑旭东跟着笑道:“你办公室在哪里?”   林佩往前指了指,领着郑旭东去办公室。前面几排基本没人,但办公室里还热闹着,老师们刚收完试卷还得整理,没那么早回去。   刚绕过一排屋子,正好撞见张建邦从屋里出来,看见两人他微微一愣,过了半响才回过神来问:“林老师,这位是?”   “郑旭东,我对象。”林佩指着郑旭东说,又向郑旭东介绍了张建邦。   确认了郑旭东的身份,张建邦心想果然,先前林杏花就说过林佩对象个头高大相貌也好。当时他听得难受,后来林杏花缠着他的时候,他也不是没想过林杏花为了让他死心有所夸大,但现在亲眼见到郑旭东,张建邦才知道没有。   张建邦努力扯起笑容和郑旭东握手:“郑同志,你好。”   “你好。”郑旭东回道,“张老师住在学校?”   “我家离得比较远,平时来回不方便,所以上课的时候基本住学校。”张建邦跟他们一起往办公室走去,边说边忍不住去看郑旭东和林佩。   林佩接着他的话说:“张老师也是三阳村的人。”   “这样。”郑旭东点头,伸手握住林佩的手。   当他碰到她的手时,她的眼睛睁大了点,反射性朝他看过来。郑旭东唇角勾了勾,转头问张建邦:“佩佩工作怎么样?听说她今年带班主任了。”   听到他喊林佩的名字,张建邦愣了愣:“林、林老师工作挺好的,学生也都很喜欢她。”   “那就好。”郑旭东对林佩解释,“我知道你是报喜不报忧的性格,不听别人说总放不下心。”   林佩疑心郑旭东这几个月不是去部队,而是学了什么甜言蜜语一百八十句,轻哼说:“是吗?”唇角却翘了起来。   办公室里王爱国和宋春芳都在,看见他们三个人一起进来都是一愣,还是宋春芳先反应过来笑道:“这是郑同志吧?不是说这几天才回来,怎么……”   林佩红着脸说:“他今天下午到的。”   “下午到家,这会就来学校接人?”宋春芳打趣说。   王爱国笑道:“宋老师你这就不懂了吧,有句话咋说来着?小别胜新婚,他们分开好几个月,可不是想见得很。”   宋春芳闻言点头:“那倒也是。”   郑旭东拿出来之前在供销社买的点心,打开一人分了几块,说道:“你们别打趣我们了,佩佩脸皮薄。”   林佩没忍住瞪郑旭东一眼。   “是是,可不能再打趣了。”宋春芳笑道,“早听过郑同志大名,我一直想见见真人,到今天终于如愿了。”   王爱国跟她一唱一和:“林老师可是我们学校一枝花,之前我们还凑到一起讨论,说啥样的人才能把她娶回去,到今天可算是有答案了。两位啥时候办喜酒?你们定亲礼没请我们这些同事,结婚可不能不叫我们?”   林佩拉了个凳子放在办公桌旁,郑旭东坐下说道:“定了七月十五,请柬……”他看向林佩,王爱国是她的同事,喝酒也该是去林家。   “过两天我亲自上门请你们。”林佩笑道,“礼金可得准备好,少了我不收啊。”   “哎呦你这话说得我都不敢去了。”王爱国哈哈大笑。   笑闹间,林佩整理好了东西,想着郑旭东在旁边等着,便说了声准备提前走。正如王爱国打趣的,小别胜新婚,大家都很理解,都说自己马上也要走了。   等出了学校,林佩对郑旭东说:“他们挺爱闹的。”   “还行。”郑旭东半开玩笑说,“能扛住。”   林佩偏过头笑笑,站住脚步打量着郑旭东,空军制服都是上绿下蓝。林佩自己从来不会这样搭衣服,但穿在郑旭东身上又很合适。他身体站得笔直,但姿态又很自然地看着他,唇角还带着浅浅笑意,于是话到嘴边变成了:“你心情很好?”   “嗯。”郑旭东毫不犹豫点头。   林佩点点头:“那就好。”抬脚继续往外走,没走两步她的手又被郑旭东握住。   她抬头看了眼郑旭东,他直视她的眼睛说道:“今天我娘问咱们什么时候去领证?”   其实这会农村很多人结婚不领证,办了酒就是夫妻,但郑旭东是军人,结婚是一定要打证的。   “我娘找人算了两个日子,说六号九号都成,不然就要办酒之后了。”这事得他们自己商量,因此方翠兰只给了两个时间,让她自己跟郑旭东说。   “那九号吧,到时候你学校也该放假了。”郑旭东问。   林佩先前估的也是八号放,点头说:“行。”   “那九号早上我来接你。”郑旭东说完顿了顿,提醒说,“到时候不知道排队的人多不多,你记得收拾一身衣裳,要是人多咱们晚上就在招待所住下,第二天再回来。”   “啊?这么快吗?”林佩惊住了,望着郑旭东的眼神充满了探究。   郑旭东被她看得僵住,解释说:“县城比较远,每天只有一班车来回,早上六点半就要出发,下午是三点半发车回来,如果结婚排队的人多,咱们办完手续说不定赶不回来,你别多想。”   他偏过头去,夏天晒黑了点的皮肤上出现淡淡的红色。   “!!!”想歪了的林佩脸色绯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天啊她刚才到底说了什么!   但林佩毕竟是经过讲台千锤百炼的人,很快淡定下来,咳嗽一声说:“那我回去跟我娘说一下。”   “嗯,到时候我们开两个房间。”郑旭东怕她心里害怕,继续说,“到时候我们分开住,你别担心。”   林佩不担心,她只是惭愧,跟郑旭东比她好像太不纯洁了,不该,实在不该。她默默忏悔,好半天说道:“嗯。”   ……   郑旭东刚回来事情多,送林佩到家后也没多待,说了声很快就走了。他走之后林佩跟方翠兰说了声领证的事,听说九号去领证,方翠兰点点头说:“我也想着九号比较好,时间上没那么赶。”   “我们也是这么想的,主要是学校那边刚考完试,实在脱不开身。”   方翠兰把锅里的菜盛出来,点头说:“那倒也是,那你们九号是不是得一早出发?”   “嗯,就是不知道那天人多不多,下午能不能回来。”林佩说着走到灶膛后面,看了下里面的柴火往里加了几根柴说。   方翠兰动作顿住,抬头看向林佩:“那你们打算咋办?”   “住招待所吧,开两个房间就行了。”林佩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说,方翠兰被她的语气感染,想到林佩明天两人去了肯定能领到结婚证,按理说两人也是夫妻了,虽说没办酒但住一屋也不算出格,便说道:“成,你们自己看着办,过两天我把户口本找出来给你,你到时候记得带一身换洗的衣裳去。”   吃完饭,方翠兰又跟林二柱说了这件事。   在自己屋里,林二柱就只穿了条大裤衩,躺在床上用蒲扇扇着风说:“早点打证也好。”虽说农村人不太在意结婚证,但到自己闺女头上,林二柱还是觉得有证比没证好。   至于晚上可能要在县城住,林二柱看得很开:“打了证就是夫妻,就算赶不回来在县城住一晚也没人能说嘴,随他们去吧。就是田里的活你现别管,先把佩佩婚事忙完。”   “我知道的。”方翠兰应道,其实这会地里也没啥活,早稻早种下去了,离收成还有两月。其他的活也都不急,再不然让林杏花去也成,总归眼下家里最要紧的是林佩结婚这事,她分得清轻重缓急。   ……   转眼到领证当天,郑旭东一早来了家里。为了领结婚证,他今天没穿军装而穿着白衬衣搭配西裤,脚上是一双黑色皮鞋。   林佩头一次见他穿衬衣,看见他时愣了一下,笑道:“你今天真帅。”   郑旭东当兵十多年,可以说见惯了大场面,这会被林佩一夸却难得有些赫然,声线平直而真诚说道:“你也是,很美。” 第26章 招待所(修改)   陆源镇的人没事不大爱去县城, 因为他们离渔阳市更近,走的还是沿江国道, 路面平坦很好走。但去县城的路就难走了,中间有长达一小时的盘山公路, 最陡峭的地段车壁之外就是悬崖, 虽说这些年没出过事,但谁见了不心惊胆战?   不过下了山就好了,班车开不到十五分钟就进了县城。县城不如市里繁华,但街边楼层比镇里更高,露面也更宽敞。   林佩和郑旭东从车站出来,便直奔民政局。民政局在后街, 门前有个小院子, 队伍一直排到院门外。八十年代没后世那么多节日,年轻人结婚净挑五二零二一四这些日子, 大家都是看日历请人算出好日子就近挑选,今天正是这样一个好日子, 来结婚的人自然多。   九点钟温度已经升起来, 林佩站在太阳底下不停出汗。她从包里拿出个折扇打开扇风, 跟郑旭东嘀咕:“不知道要排到什么时候。”又问郑旭东热不热。   郑旭东身上穿的是长袖衬衫,领子扣得严严实实, 虽然他脸上没出汗,但林佩还是怕他闷。但郑旭东摇头:“还好, 你去树荫底下坐会, 我在这里排着。”对他来说, 三伏天在太阳底下站军姿是跟喝水吃饭一样简单的事,反倒是林佩显然耐不住这天气。   大概是考虑到排队的人辛苦,院子里种了不少树,树荫底下放着不少椅子。但这会排队的人虽然多,却没几个人坐在椅子上,小夫妻们大多站在一起,说说笑笑好像根本不怕热,看得林佩生出誓要跟郑旭东同甘共苦的心,她克制地收回瞄向长椅的眼神,神色坚定:“咱们一起排队。”   郑旭东笑了一下,从她手里接过折扇给她扇风,又说:“咱们换个位置。”   说完他往走到林佩右边,面向着她挡住阳光,“这样有没有好一点?”   “嗯。”林佩笑着点头,“你不觉得热吗?”   郑旭东摇头:“习惯了。”   他说得云淡风轻,但林佩却能想到其中辛苦,她上学那会学校组织军训,班里都有不少人中暑晕倒。那还是九月份,按节气已经入秋,可军人训练却是不管极寒酷暑的,再辛苦都得咬牙熬过去。   林佩没有说话,只伸出手握住郑旭东的手。   ……   这一排队就是几个小时,等拿到结婚证已经是下午三点半的事。   “时间不早了,我们是……”郑旭东想问林佩是先去车站看看,还是直接去招待所,抬头却见她端详着结婚证,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林佩抬头笑了笑。   郑旭东低头看去,右上方的照片是两张证件照拼在一起。他们两个人没有拍过合照,临时去拍时间上赶不及,而他这次回部队肯定要带结婚证回去,因此两人只能退而求其次,用以前拍的单人照贴在一起。   尽管照片拍得不错,俊男美女看起来非常般配,但背景总有些差异,让人看着心生遗憾。   察觉到郑旭东的沉默,林佩转移话题说:“我就是觉得我这照片看着有点傻乎乎的,没你的好看。”   “挺好看的。”郑旭东说道。   林佩摇头:“还是你拍得更好看。”郑旭东是非常上镜的长相,浓眉大眼,高鼻薄唇。想到这里林佩心情又好了点,虽然有遗憾,但这么帅的男人以后是她的了。她收起结婚证,抱着郑旭东的胳膊笑道,“我们现在去哪?”   郑旭东身体僵住,斜低下头看林佩,只见她笑容灿烂,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抬了抬手将表露给她看:“快四点了,不知道班车发车没有,要不去车站看看,没有我们再找地方住。”   林佩这才想起时间不早了,要是没车他们今天晚上就得在外面住,心里刚升起的得意消散了,变得紧张起来:“那,先去车站看看?”   两人走出民政局,沿着马路往外走,这条街不如前面繁华,两边都是办事单位或居民楼,偶尔才有人经过。但走出这条街景色就不一样了,路边房子更高,也多了店铺,连路边都有不少等生意上门的小摊贩。   走到热闹的地方,林佩脸上热度才降下来,听着郑旭东指着路边房子告诉她是哪里,以前是做什么用的,好奇问:“你在县城待过?”   “以前来过几次,”郑旭东顿了顿说道,“我从小对地形比较敏感,记忆力也好。”   林佩恍然:“原来如此。”她早觉得郑旭东跟个人行地图似的,她都怀疑渔阳市有没有他不知道的地方。   说话间到了车站,县城车站并不大,前面是售票厅后面是停车点。郑旭东直接去售票厅找工作人员问,听说班车三点就出发,如果要回去得等到明天下午三点,他又问了去其他镇的班车。   问完之后,郑旭东对林佩说:“下午五点有去太沙镇的,到太沙镇估计晚上七点,我们可以在太沙镇住一晚,明天早上从太沙镇搭车去镇上再转车回去。或者直接在县里住下,明天下午搭车回去。”   听起来从太沙镇回去要绕一点,加起来车程四个小时以上,林佩正要做决定,郑旭东却说:“去太沙镇走另外有一条路,不用翻山。”   “去太沙镇。”林佩果断说道。   郑旭东点头:“那我去买票。”他走到窗口让买了两张去太沙镇的车票,转回来说,“五点十五发车,时间还早,我们先去吃饭吧。”晚上七点才到太沙镇,镇上也不一定有吃的。   ……   到太沙镇时已经七点二十,镇上只有车站门口有一盏灯,整个小镇沉浸在夜色中。幸好招待所离车站不远,走路七八分钟就到了。   招待所只一扇小门,门脸上架一块小招牌,上面写着“太沙招待所”五个大字。进门是个小厅,靠门右手边放着张长椅,长椅过去是个走到,左边墙壁前面有个柜台,柜台后面坐着个中年女人,手里拿着只布鞋在缝。   听见声音她抬头看去,见是一男一女,模样虽然都不错,但这大晚上怎么看怎么可疑,便皱眉问:“干啥的?”   郑旭东走进去先出示军官证,指了指林佩说道:“我和我爱人今天去镇上打结婚证,排队人多没赶上车,所以想明天一早从太沙中转去陆源。”   陆源镇就在隔壁,她在招待所干这么些年,也见过回陆源来太沙中转的人,想想郑旭东这番说词倒是没问题,又问:“结婚证打了?”   “下午刚拿到的。”郑旭东说道,翻开背包从里面拿出结婚证递过去。   女人接过结婚证,抬头打量着两人。前台只有一盏灯,就在郑旭东头顶,虽说背着光,但也能看清他们的确是照片上的人,便将结婚证还给郑旭东,淡淡说道:“剩个单间,五块钱一晚,住不住?”   “没别的房间吗?”林佩连忙问。   女人掀开眼皮看了她一眼:“就剩一间屋。”   虽然知道要住招待所,但林佩的确没想好要跟郑旭东住一屋,只好压低声音问:“镇上还有别的招待所吗?”   “只有这一家。”郑旭东皱眉,这也不是年节,他的确没想到招待所只剩一间屋,想了想说道,“要不你住,我晚上在这躺一宿。”   前台女人听他们嘀咕,没忍住笑出声:“在这躺一宿可不好过,你们不是拿了证,咋还不好意思一块住?”   郑旭东解释说:“我们过几天才办酒,我没关系,哪都能睡着。”后面半句话是对林佩说的。   可那张长椅长不到一米,宽不过五十公分,她哪能让郑旭东睡这里,犹豫片刻说:“开一间房吧。”   女人听见手脚麻溜给他们开好房间,林佩接过钥匙往楼梯走去,他们住在二楼二零三。招待所的楼道有些狭窄,灯光是幽暗的,静悄悄的什么声音都没有。林佩手里攥着钥匙,越走越紧张,走到房门前开门时手还抖了一下,第二次才打开门。   进屋后郑旭东打开灯,里面果然是单间,面积并不大,放了一张床一个书桌,旁边还有个单人沙发。总体来说环境不错,收拾得很干净。   林佩坐在沙发上,看着郑旭东把东西都放在桌上,先打开窗户往外看,然后翻了遍床和枕头才说:“那……我去楼下了?”   “就在这睡吧。”林佩不敢看他,指着床说,“床也挺大的,够睡了。”   “你确定?”郑旭东问,声音有点紧绷。   林佩点点头,抬头看向他:“我相信你。”   郑旭东个子高,站在这样狭窄的房间里,空间更加逼仄。因为靠近灯泡,他脸上的表情一览无余,他望着她,唇角微微翘起:“那你要洗澡吗?”   看着他的表情,林佩紧绷的心突然放松,笑道:“要的。”   ……   招待所里不好洗衣服,林佩把脏衣服放回袋子里面,又从里面拿出雪花膏,用手指挖了点往脸上抹。这时候护肤化妆品种类已经很多了,但林佩没钱弄那么多花样,不论冬夏都是一瓶雪花膏,顶多就是搭配按摩手法。   林佩这套按摩手法是跟她一个朋友学的,对方在护肤上很有心得,告诉她不少好手法。这一套动作不难,做下来也才七八分钟,所以她坚持了下来。   等她做完按摩,郑旭东也回来了。他没有穿军装外套,穿着件圆领T恤,下面则是蓝色军裤。T恤不算宽松,衬出他的宽肩窄腰,军裤将双腿拉长,用后世一句话形容就是腿长一米八。   郑旭东一手拿着装衣服的盆,一手拿着条毛巾擦着头发往里走,直到看见林佩坐在书桌旁,脚步不由顿了顿:“你要睡了吗?”   “嗯、要睡了。”林佩收回目光,走到床边躺下,闭上眼睛说,“我睡这边。”   她躺了会没听见声音,忍不住睁开眼朝郑旭东看去,他坐在她刚坐过的位置,还在擦头发。他的头发很短,这会已经干得差不多了,他放下毛巾,林佩赶紧闭上眼睛。   她以为郑旭东会上来睡,但等了一会却没听到动静,只好再次睁开眼睛。这一次她正好对上郑旭东的眼神,郑旭东笑道:“睡不着?”   “快了。”林佩脸颊红了红,往枕头上面靠了靠问,“你不睡吗?”   “要睡了。”郑旭东起身,走到床的另一边坐下,掀开被子盖在身上却没立刻躺下,一抬头又对上林佩紧张的眼神,声音低沉,“今天晚上我不会对你做什么。”   林佩嘴硬不承认:“我才不担心。”   郑旭东地笑一声,手指捏着电灯拉线问:“那我关灯了?”   林佩犹豫了一下,点头说:“关吧。”   郑旭东手指一动,电灯啪一声灭下来,今晚没有月光,室内漆黑一片,林佩睁着眼睛却只能看见郑旭东模糊的身影滑入被子躺好。她和郑旭东都躺在床的边缘,中间留着一大片空间,但哪怕她闭上眼睛,依然能感觉到郑旭东的气息。   这气息陌生又熟悉,提醒着她身边躺着个男人。   那是她的丈夫,是她将要共度一生的人。他们会有长久的相处,她得适应这样的相处。林佩心里想着,一点点放松了身体。   黑暗中,郑旭东睁开眼睛。   他将手枕在后脑勺下面,侧过头看着林佩。心里觉得有些可惜,今天月光不太好,黑暗中难以辨清她睡觉的模样。但想想他们还有明天,还有无数个这样的夜晚与清晨,便勾起唇角,安然闭上眼睛。   ……   方翠兰从林佩出门就开始心神不宁,担心他们带的东西不齐全,又担心他们路上出什么意外,夜里睡到半夜把自家男人叫醒,问他:“你说他们这次能顺利拿到结婚证吗?”   林二柱明天一早还得去上工,这会被吵醒人都要抓狂了,却仍耐着性子说:“打个结婚证而已,能有啥子不顺利的?我看你就是想得太多,早点睡吧,他们明天下午肯定要回来的。”   “我这不是担心吗?”方翠兰叹气说,“我这两天总想起佩佩刚回来那会的模样,高高瘦瘦的,人也不爱说话,我一开口她就哭。那时候我心里直发愁,你说这娇滴滴的姑娘来咱家,咱能养好吗?”   林二柱不如方翠兰心思细腻,当初那些事早记不清了,说道:“我看佩佩挺好,知事。”   “我能不知道佩佩知事懂礼?”方翠兰反问,觉得林二柱说的废话,“我说的是她刚回来那会,我天天发愁,也不知道是老天爷听见我的心声,还是佩佩适应过来了,突然有一天就不哭了,张口喊我娘。”   “你不知道,当时我差点就哭了,”方翠兰擦了擦眼泪。   那会她刚知道孩子被抱错,是真觉得天要塌下来了,不知道林桃花为啥走得那么干脆,也不知道该怎么对待林佩。就是林佩那一声娘,让她心里有了主意,这是她闺女啊。   就算不是长在身边,就算相互都陌生着,这也是她闺女。   林二柱拥住自家媳妇,沉默地安慰着她,方翠兰擦掉眼泪又笑起来:“这一转眼,佩佩就要嫁人了,孩他爹,你说佩佩跟旭东能过好日子不?”   “旭东那孩子是个有成算的,以后前途不会差。”   “我哪是说这个,”方翠兰拍了他胳膊一下,压低声音说,“是先前杏花说的那事,虽然佩佩说相信旭东,可我心里总搁不下这事。”   林二柱嗐了声:“你操那心干啥?再说了,你听桃花胡咧咧。”   “我这不是……”   “你就别担心了,佩佩心里可比你有主意多了,你都能想到的事,她能不清楚?”林二柱闭上眼睛躺回床上,拍着媳妇手臂说,“这闺女聪明着呢,往后日子不会差,你就放宽心吧。”   ……   林二柱那番话虽然进了方翠兰的耳朵,但当娘的就是爱担心,白天干活都有点心神不宁,隔一会就要跑前院看一眼林佩回没回。   一直等到上午十点多,外面才有声音。   方翠兰把猪食一股脑倒进食槽里,提着桶往外走。刚进堂屋,方翠兰便看见林佩和郑旭东走进来,急急忙忙问:“咋样了?结婚证打到没?”   “拿到了。”林佩笑了声,打开郑旭东提着的绿色背包,从里面取出自己的行李。她的行李袋里面装了个书包,是方翠兰之前给她的,结婚证就被她藏在里面了。   她把结婚证拿出来递给方翠兰,方翠兰摆手说:“我刚喂猪,手上脏,你帮我打开我瞧瞧。”   林佩把结婚证打开,方翠兰眯着眼睛看着。   她没念过书,但以前孩子们读书的时候也跟着认过几个字,像结婚证这三个字她是认识的,便一个字一个字念下来,念完两人名字与出生年月就停止了,疑惑问:“这结婚证……咋不太一样了?”   方翠兰当初嫁林二柱是只办了酒,两人一辈子没领过证,只看过村里其他人打的结婚证,只依稀记得样式,因此不太确定。   郑旭东看着结婚证解释说:“现在都是这样的,有名字和相片,这里还有民政局的公章。”郑旭东伸手指了指结婚证右下角的红戳。   林佩附和说:“没错,现在都是这样的。”   方翠兰不认识什么公章,却人点头说:“这样啊,挺好,相片也拍得好。”说着看着两个孩子说道,“往后你们就是夫妻了。”   两人闻言相视一眼,齐齐应是,郑旭东揽住林佩的肩膀说道:“娘你放心,我会一辈子对佩佩好。”   “诶,我放心。”方翠兰点头,才想起手上的桶说,“看我,我先去洗洗手,你们坐。”   方翠兰刚出去,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林佩一抬头看见林源跑进来,进了堂屋才停住脚步,急急忙忙问:“姐、姐夫,你们回来了?”   “你从哪回来?这一身汗。”林佩看林源满头大汗,皱着眉问。   “就去了趟后山,娘说你们昨天去领结婚证了,啥样的给我看看呗?”林源随手拉了个凳子坐到林佩身边,伸长脖子问。   林佩把刚收进包里的结婚证又拿出来,林源捏着看了会说:“咋这么薄?”   “结婚证不就是一张纸?你还想要什么?”林佩没好气问,从他手里抢过结婚证,“你别给我弄坏了。”   林源就是没见过好奇,也说不出来结婚证该是什么样,只好顺着林佩的话夸她:“照片拍的挺好,不过姐,你们昨天一早就出发了,咋现在才回来?”   “没赶上车。”林佩回答说。   林源瞄一眼郑旭东,拖长声音问:“那你们俩昨晚在哪睡的?几间屋啊?”   林佩红了脸,伸手拍了下林源脑袋抹到一手汗,原本的话咽了回去,嫌弃说:“看你这一身汗。”   郑旭东像是没看到林源眼神里的探究,回答说:“我们在太沙镇的招待所开了两间房,今天一早就赶车回来了。”   林佩闻言不由得看向郑旭东,她才发现原来郑旭东睁着眼睛说瞎话的功力不浅。   林源却不知道自己被忽悠了,对郑旭东的话信以为真,悄悄松了口气说:“我就不打扰你们新婚小两口了,走了。”说完火速退出堂屋,钻进灶房告诉方翠兰自己打听到的情报。   看他们回来这么早,方翠兰就想到林佩他们俩昨晚八成是住在太沙镇,不确定的只是两人睡的是两间屋还是一间屋而已。听完儿子的话,方翠兰点点头说:“行,我知道了。”   只是等林源走后,方翠兰心里既高兴又觉得担忧,高兴郑旭东知道守礼,却又担心他……唉,正应了那句老话,万事难两全。   ……   堂屋里林佩还在跟郑旭东大眼瞪小眼,最后是郑旭东败下阵来,他摸摸鼻子说:“这么说对你比较好。”   林佩当然知道这对她好,只是没想到郑旭东还有这样的一面,装作忧虑说道:“我以后会不会被你骗的团团转?”   “我不会骗你。”郑旭东一脸郑重说道。   林佩斜睨着郑旭东,轻哼一声。郑旭东急了,把自己的凳子拉到林佩身边,握住她的手放在胸口,起誓说:“如果我骗你,让我不得……”   林佩愣住,连忙伸手去捂他的嘴巴,“你说这些干什么?我跟你开玩笑的,快呸呸。”   “我是认真的。”郑旭东看着她的眼睛,拉开她的手说,“如果我骗你,让我不得好死。”   林佩偏过头,低声抱怨:“你这人怎么这么死脑筋,闹得我以后都不敢跟你开玩笑了。”话虽然这么说,语气却软了下来。   “我想让你安心。”郑旭东说道。   他这个人,从来不怕别人误会,也很少去辩解什么。可林佩不一样,她一生漂泊,如今看似阖家美满,其中却不知有多少退让,受过多少委屈。   他不想再让她揣测退让,不想再让她辗转反侧,所以不论是言语还是行为,只要能让她安心,他都愿意去做。 第27章 婚礼前(捉虫)   郑旭东吃完午饭才回家, 正巧家里也刚撂下筷子,看见他进屋齐齐看过来, 兄嫂倒没说话,只郑鸿博嘴巴快好奇结婚证什么样, 非要郑旭东拿出来看看。   郑旭东被缠得没办法, 只好把结婚证拿出来,也不敢就这么给侄子,自己打开给他看。郑秀梅比郑鸿博文静,但心里也好奇,凑过来跟郑鸿博站一块仰头看着,跟着还念:“结婚证, 郑旭东, 一九……”   陈桂花不识字,听着便笑起来:“敏敏真厉害。”   郑鸿博听奶奶夸郑秀梅, 也抢着说:“我也会,下面是林、林凤……”   “笨蛋!那个字念佩!”郑秀梅大声说。   郑鸿博红了脸, 但很快他眼珠子一转说:“我知道, 我那是考你呢, 林佩,一九□□年出生, 对吧?”   陈桂花看得鼓掌大笑:“行了,你们三叔手都拿酸了, 收起来吧, 别被孩子们撕破了。”说着起身给郑旭东倒了杯水, 问他这一路顺不顺利,从哪回来的。   郑旭东一一交代,说道住宿的时候还是说两间房,陈桂花听后只点头说:“应该的。”   倒是林翠芬好奇问:“招待所里面啥样的?我还没住过招待所呢?一晚上多少钱?贵不贵?”   连串的问题让陈桂花黑了脸:“想知道自己去镇上看去,问这么多干啥?”   郑旭南拉了把媳妇的手臂,对郑旭东说:“别理你嫂子,妇道人家没见识。”   “啥叫妇道人家没见识?我看你才没见识。”陈桂花斜郑旭南一眼,“吃完了该干嘛干嘛去,别在我面前晃悠。”   陈桂花一声令下,郑旭西忙拉着媳妇闺女跑了,林翠芬还想说话,却硬是被丈夫拽走。等出了门郑旭南压低声音说:“你说那些话干啥?”   林翠芬拉着一张脸推门进屋,冷笑说:“他郑旭东能住,我问都不能问一句?我还没说你呢,我跟你结婚十年了,你连张证书都没打给我。到今天三弟结婚,我才知道结婚证长啥样,这话说出去都没人敢信!”   自从郑旭东回来提起打证这事,林翠芬当着郑旭南的面念了十来遍这事。刚开始郑旭南还插科打诨,这会听着就不耐烦了,拉下脸说:“不就是个破证嘛?有啥了不起的,村里这么多人没有,也没见有人说他们不是夫妻了。”   “那还有人有证呢,就你三弟,刚回来娘就催他去打证。咋当初咱们结婚没这遭事?我看娘这心偏得没边了!”林翠芬想起来就觉得生气,林佩这还没入门呢,陈桂花就拿人当宝,大几百的彩礼往林家送,还没办酒呢就催着打证。   哦,感情就她林佩是宝,她们都是草?   “行了,你还没完没了了。”郑旭南点了根烟,吸了口说,“这事也不怪咱娘偏心,当初咱们结婚那会,村里不都是摆酒拜天地就成?再晚两年旭西他们夫妻俩不也没领证?至于旭东……他不是情况特殊,军人嘛,啥都要齐全的。”   林翠芬哪能不知道这些事,她就是想起来觉得不平,心里憋得慌。坐在床边拍了拍胸口,冷笑说:“那他都去打证了,我问几句咋了?我可听人说招待所一晚上就要好几块,他们还不是住一间,两间屋,加上车费吃饭,他们去这一趟得花多少钱?”   “那花再多也没用你的,你操心那么多干啥?”郑旭南一句话顶回去。   林翠芬气得直翻白眼:“我懒得跟你说。”   “不说就不说。”郑旭南站起来,“大队里还有事,我得去一趟。”   林翠芬挥挥手不耐烦说:“滚吧滚吧!”   ……   郑旭西夫妻也在议论郑旭东这一趟花了多少钱,他们倒不是嫉妒郑旭东有钱,而是想着要是不贵的话,自己也去一趟县城把结婚证给打了。   以前不打结婚证是村里没什么人打,他们也不懂这些,结婚时候都是按老习俗办的。但现在有郑旭东的例子,他们刚看过结婚证,这心就热了起来。   “我听人说过,去县城车票来回一块钱,主要是吃住贵。”郑旭西思索着说,至于介绍信啥的反而简单,他二哥就在大队部,找他帮忙开一封就成。   李红打毛线的动作慢了点:“吃的咱可以带饼子去,住的话,咱们当天要是能回来不是就不用住了?我听娘说三哥赶不回来是昨天日子好,去领证的人多。咱们可以选个人少的时候去,办完事当天就回来。”   郑旭西听了觉得媳妇说得有道理:“那就这么办?”   李红不太放心:“要不咱再问问三哥?”郑旭东在家待的时间虽然少,但对兄弟姊妹都很照顾,李红觉得向他打听打听也没啥。   郑旭西想了想,也觉得这事瞒不住,一个屋檐下住着,他们夫妻俩出门总要有个理由。再说了,这介绍信还得找他二哥开,也得招呼他娘一声,便点头说:“那成,我找时间问问。”   这边夫妻俩商量着打结婚证的事,主屋里陈桂花也在跟郑旭东商量婚礼事宜。先头两家已经说好了,用自行车来迎亲,至于家具可以请煤矿司机帮忙开拖拉机运过来,这是喜事,村里也不管,到时候给人买两瓶好酒两包好烟,再封个红包就成。   “自行车我让你二哥帮你打听了,只是你看多少辆车合适?”陈桂花说着有提了下之前村里人结婚,最多的借了八辆自行车。   郑旭东闻言想了想说:“八辆就成。”自行车后面跟辆拖拉机也够扎眼了。   “行,然后是喜酒,两边亲戚我都通知了,加上村里的人加起来有十二桌,你看看你那边有啥朋友要请,报个数给我,还有佩佩那边,来哪些人,共有多少人都问清楚,免得到时候人来了位置不够。”   结婚这事都琐碎,边边角角都得照顾到,不然新人自个不在意,却让人说嘴个没完。郑旭东长到二十八岁没结婚,这些年陈桂花没少听闲言碎语,心里打定主意要把儿子这婚礼办得风风光光的。   要不是为了心里那口气,郑旭东说再给林家六百八十八的彩礼她未必会答应。可现在她想,你们说我家里看着光鲜,我儿子得打一辈子光棍?那我就让你看看我们家家底,让你们看着我儿子风光娶媳妇,都后悔去吧!   ……   郑旭东回来后没总在家闲着,几乎每天都要往林家去,但他也不是无缘无故来,每次总有点事,今天商量喜饼送啥,明天讨论迎亲怎么个流程,看得李兰花直跟方翠兰打趣:“你家这女婿聪明,这理由多充分,还不带重样的。”   “我女婿来可都是有正事。”方翠兰笑着说道,可不承认李兰花的话。   李兰花闻言翻了个白眼说:“你就得了便宜还卖乖吧,郑家小子,你今天回屋明天可不能来了啊,结婚头一天新郎新娘不能见面。”   郑旭东正坐在林家门口石墩上帮着林二柱修安全帽上的灯,闻言朝李兰花他们看过去,回答说:“我后天再来。”   李兰花又是一阵大笑,林佩坐在他旁边看着,红着脸说:“你别理他们,打趣咱们呢。”   “我知道。”郑旭东手上动作不停,“她们也是好心。”   “你这人真是……”林佩啧了一声,郑旭东抬眼看她:“嗯?”   “人挺好。”林佩笑道,凑近了些问,“能修好吗?不行就算了,让我爹报修重新领一个回来算了。”   她话音刚落,郑旭东放下手里的钳子,试了下开关。阳光下灯管不大明显,但能看见亮灯了,林佩又惊又喜:“居然真可以!你怎么还会这个?”   郑旭东快速将灯拼装好,用云淡风轻的语气说:“以前自己捣鼓过,挺简单的。”   “郑同志,虚心点啊。”林佩忍着笑,拿过安全帽说,“有什么东西是你不会的?做饭?不,你肯定会做饭。”   “会一点。”郑旭东谦虚说道。   林佩继续笑:“行啊,挺活学活用,我拿我爹看看去。”说着走进屋里敲响主屋的房门,林二柱这几天上晚班,这会还在睡觉,敲了会没人应,林佩只好把安全帽放在堂屋桌子上,说道,“看来只能等他醒了再说了。”   郑旭东点头:“不急。”   林二柱晚上六点上班,五点刚过就起来了,看到安全帽上的灯被修好果然很高兴,戴着试了好几下说:“我还说今天找人帮我修,没想到你一来就帮我修好了。”   “能用就行。”郑旭东淡淡说,“您今晚还要去上工吗?”   “今天上一天,明天就不去了,在家歇几天的等佩佩喜事办完再说。”林二柱笑呵呵说道,他们是上一天班拿一天工资,他想拿多点钱就只能少休息。这次要不是林佩结婚,他肯定不会请几天假。   林二柱又问郑家准备得怎么样,郑旭东一一回答,林二柱听后不住点头,目光深深看着郑旭东说道:“我这闺女,以后就交给你了。”   郑旭东被他的情绪感染,郑重说道:“我以后一定会敬重她,保护她。”   方翠兰端菜进堂屋,见两人表情严肃,笑道:“大喜的时候,你们闹这么严肃干啥,都高兴点,这是我前两天买的刁子鱼,当时就说红烧让你们尝尝,佩佩非说不行,说这鱼要腌两天再烧,你们尝尝味道咋样。”   这是婚前郑旭东在林家吃的最后一顿饭,吃完了他也没有多待,跟林佩说了声就回去了。林佩也没像往常一样送他到路口,只站在门前看着他骑车离开。   等郑旭东的身影消失在眼前,林佩一转身就看见方翠兰双手抱胸看着她笑:“这就舍不得了?”   “没有。”林佩否认说。   方翠兰上前帮她整理了一下辫子,叹气说道:“一转眼你就要嫁人了。”   “娘。”林佩没想哭,可是一出口声音却有点哽咽。方翠兰也红了眼眶,却忍着眼泪拍拍她的肩膀说道:“还没到迎亲的时候,现在可不兴哭啊。”   “到时候我也不会哭。”林佩抹掉眼泪笑道。   “你这话就说得孩子气了。”方翠兰笑,她小时候也不懂新娘子嫁人为什么哭,只是嫁人而已,又不是往后再不见面了。等她她结婚那天,原本都好好的,可是她奶奶一哭,自己也跟着忍不住了,眼泪不停地往下流。   但方翠兰没跟林佩争这件事,笑着说:“我去洗碗,你收拾收拾赶紧睡吧,明天家里人就多了,要一直忙到后天晚上呢。”   “我帮您洗碗吧。”林佩应了声却没回屋,跟着方翠兰一起走进灶房。 第28章 人设塌(捉虫)   转眼到结婚当天, 方翠兰天没亮就开始忙活起来。   陆源镇结婚女方是上午办酒,十一二点的时候男方来接亲, 一点前就要离开,因此酒席得一早预备起来。亲戚朋友上门送礼还得准备早饭, 虽说早饭一般是面条和饺子, 但饺子是现包的,都需要时间准备。   方翠兰忙得团团转,见天色变成蔚蓝才想起来,招呼林源让他去看看林佩起床没。   林源一早被叫醒帮忙,这会坐在杂乱的院子里直打瞌睡,听见她娘喊他嗯了一声, 闭着眼睛起来进屋敲林佩的门。里边很快传来林佩的声音, 门被打开。   林佩已经换好了衣服,她没穿旧式喜服, 身上穿的是的确良的波点衬衫配红色长裙,脚上是常穿的普通拖鞋。   其实她今天搭的是方翠兰做的红布鞋, 因为是结婚要穿的, 方翠兰做的时候很花心思, 鞋头微微翘起,上面还绣了一朵蓝色的小花, 看着很像旧时候大家小姐穿的绣鞋。只是那鞋在郑家人来接之前不能落地,因此林佩把鞋放在床上, 脚上穿的还是旧鞋。   林源看了林佩半响, 真诚说:“姐你今天真漂亮。”   “今天吃什么了?嘴巴跟抹了蜜似的。”林佩笑道, 拿着牙刷杯子出去刷牙洗脸。   方翠兰还在包饺子,看见她出来说:“醒了?你赶紧打扮打扮,待会人就该到了。”   方翠萍提着杀好的鸡进院,闻言笑道:“佩佩模样好,打扮起来肯定更漂亮。”边说边把鸡扔进盆里,再进灶房提了壶开水来,直接将鸡没过去。   林佩没在外面多待,快速刷完牙用清水洗脸就进屋,坐在书桌前打开窗户,对着煤油灯开始化妆。说是化妆其实也就是擦点粉描个眉,她没穿婚纱,妆化太浓也不好看,这样清清爽爽的就成。   不过涂口红的时候林佩花了点小心思,用的是女明星爱用的微笑唇画法,下唇稍稍晕染,出来的效果比一般的就要灵动许多。林春桃看见便说好看,叽叽喳喳问她怎么画的。   林春桃是林佩小叔的闺女,平时跟林杏花关系最好,但她也很喜欢林佩,毕竟林佩是村里最会打扮的姑娘,她回来才半年,戴的发箍已经是村里年轻姑娘人手一个,有这样的堂姐她走出去多有面子啊。因此她娘说让她给林佩当伴娘,她没考虑就答应了。   林佩也不讨厌林春桃,其实她很少讨厌别人,就是林杏花也只是让她厌烦,并没有到见不得她好的程度。因此她也没藏私,告诉林春桃该怎么画,又给她画了个不同款的微笑唇。   画完后林春桃对着镜子照着,越看越美,对着林佩吹彩虹屁:“姐你也太厉害了,画的好好看。”   有林春桃这个例子在,其他伴娘的妆也由林佩搞定。   方翠兰端着饺子进屋看见一屋子漂亮小姑娘,笑道:“你们几个这脸是谁画的?瞧着还挺好看。”   刘丽丽指着林佩说:“表姐画的。”   “娘你画不画?”林佩坐在床上问。   方翠兰连连摆手:“我都多大了,不画不画。”把饺子送到林佩手上,嘱咐说,“早上多吃点,这顿吃了就要到晚上了。”虽然中午家里有酒席,但时间匆忙林佩估计也就能意思意思吃两口。   “什么馅的?”林春桃凑过来问。   “猪肉的,吃不吃?”方翠兰问。   一群小姑娘立刻嚷嚷起来:“吃吃吃!”   方翠兰笑:“要吃自己端去,我可不伺候你们。”她话音刚落,小姑娘们一窝蜂出去了,看得她直笑,“这一个个的,哪像个姑娘!”   “跳脱点好。”林佩吃着饺子说,跳脱外向的人不吃亏。   “是啊。”方翠兰点头,伸手摸了摸林佩的头发,指着她头上的发卡问,“这是旭东送你的吧?”   “嗯。”   闺女女婿感情好,方翠兰想起来也觉得心理安慰:“嫁了人就是别人家的媳妇了,你以后好好跟旭东过日子,两个人互相体谅,别吵架。”   林佩吃完一个饺子,喝了口汤说:“我知道的。”   这点方翠兰倒是放心的,林佩回家后就没让她操过心,以后日子应当能过好。但心里也有担忧,问道:“结婚后你去随军这事有个章程吗?旭东提过没有?”   “他说他先回部队,打了申请就让写信让我过去。”林佩回答说道。   “那他娘那边也答应?”   林佩笑了下说:“嗯,他娘也希望我早点去。”   听她这么说,方翠兰也放下心来,郑旭东他娘明事理是最好的。这嫁闺女就是这样,光小两口情分好没用,还要看婆婆为人如何。碰上个好婆婆自然是福气,碰上个刁钻婆婆那是一辈子吃苦受累。   像郑旭东这样的情况,要是陈桂花不明事理非要把林佩留下来,夫妻俩成年两地分居,何年何月才能怀上孩子?想必陈桂花考虑的也是这一层,毕竟郑旭东年纪也不小了。   ……   林家事多,郑家也不轻松,虽说晚上那顿酒才是重头戏,可中午客人来了总不能不给吃的?因此新郎家里都是要办两顿酒的,甚至有的人家家境好,到第二天中午还要吃一顿。   为了这三顿酒席,陈桂花也是一早起来忙活。虽说她闺女媳妇多,事情有人分担不必时时刻刻盯着,但陈桂花还是忙到半上午才有时间吃完面条的填肚子。   等填饱肚子,陈桂花又去找郑旭东,见他他身上穿的还是平时的衣裳,忙活一早上出了一身汗连忙说:“你别忙了,有啥事让你二哥三弟他们去做,赶紧打水洗个澡换身衣裳,待会就该去林家迎亲了。”   边说边喊郑旭南郑旭西的名字,郑旭东没法子,只好打一桶水去堂屋后面的小屋子。   洗完澡郑旭东换了身干净军装,为他结婚穿什么衣裳,郑家争论了好长时间。郑旭南说军装穿太多次,不如西装新鲜,陈桂花却觉得军装更有意义。商量来讨论起,最后还是听陈桂花的意见穿军装。   郑旭东换好衣裳,戴上大檐帽刚出去,被陈桂花塞了一朵大红花别在衣领上。郑旭东皱眉说:“这就不用了吧?”   “你是新郎,不戴花怎么成?”陈桂花一口否决他的话,把另一朵花赛格她,“见了佩佩把这花给她戴上。”   郑旭东无奈,只好戴着大红花骑着自行车出发了。   ……   “来了来了!”   林佩坐在床上跟人说话的时候,林源突然跑进来喊人来了。随着他的叫嚷,外边传来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林源赶紧把门关上,林春桃带着刘丽丽过去堵门,顺带把窗户也拉上了。   没一会外面传来连串的脚步声,郑旭东的声音传来:“林源,开门。”   林源转头跟林佩做了个见鬼的表情,用口型问:“他咋知道是我?”   林春桃脑子灵活,大声喊:“小三不在。”   “你是春桃吧?能不能帮我把门打开?”郑旭东一下猜到里面的人是谁,这下林春桃也惊了,她跟郑旭东可没说过两句话呢。   林春桃退下刘丽丽上:“不给红包不开门。”   门缝里被塞进来大把红包,刘丽丽抓起来跟大家分了,也没有注意了,转头问林佩:“表姐,开门吗?”   “开。”林佩笑道。   林春桃拍了下刘丽丽脑袋:“你是不是傻?新娘子当然说开啊!”话虽然那么说,但还是打开了门。   门一打开,外面的人便挤进来,郑旭东站定后稍稍整理了衣裳,朝林佩走过来。只是他还没走近就被林春桃拦住:“要先找鞋子。”   郑旭东带来的人闻言,连忙在房间里翻找起来,他们很快在林佩身后的被子里找出一只鞋子,只是第二只鞋子怎么找都找不见了。郑旭东带来的人中,郑旭北年纪最小,被兄弟们拖出来打探敌情,一个个姑娘问过去。   郑旭北皮肤白皙长相斯文,低声说话的时候很有杀伤力,一时间林佩屋里的小姑娘脸红不已,看得林佩警铃大震:“没你们这样耍赖的!”   “那你告诉我鞋子在哪。”郑旭东无耻说道。   林佩瞪了他一眼,然后看了眼自己的裙子。郑旭东弯腰按住她的裙摆,伸手进去在她脚踝上面一点摸到鞋子,笑道:“藏得挺深。”   林佩脸颊红了红,这还是林春桃提的主意,说郑旭东是当兵的,找东西肯定特别厉害。反正她裙子长,裙摆撒开藏一双鞋也看不出来,他们肯定猜不到。   郑旭东拿到鞋子,弯腰替林佩穿上,然后从口袋里拿出新娘戴的花给林佩戴上。   林春桃看它做完这些,又拦住他说:“还没完啊,你得讲讲你们恋爱的经过,我们满意了才能把新娘子娶回去。”说完林春桃给了刘丽丽一个眼神,示意她厉害吧?   刘丽丽竖起大拇指,不住点头。   林佩也调整好坐姿,好整以暇等着郑旭东讲述他们恋爱的经过。   郑旭东咳嗽一声:“那我说了。”   大家起哄:“快说快说。”   “我第一次见你是在镇上,当时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郑旭东半跪在床边说道,简单一句话说得林源瞪大眼睛:“你们不是在我家见的面吗?”   林佩看了眼林源,示意他别说话。   郑旭东继续说:“当时没太往心里去,但是不久在供销社我又看见了你。”   林佩瞪大眼睛:“什么时候?”她怎么不记得对象前见过郑旭东两次?   “咳,是同一天,你和别人吵架的时候。”郑旭东没说出林杏花的名字,但林佩立刻想起来那天的事,脸色瞬间涨红,但郑旭东好像没发现,继续说道,“当时我想,这姑娘看着瘦小,性子挺辣。”   林佩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她维持了那么久的淑女形象,居然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天啊!   ……   直到晚上林佩才从人设崩塌的事实中缓过神来,但郑旭东一进屋,她的脸又忍不住烧起来。   郑旭东却没立刻看她,他身后还有不少跟屁虫,吵着要闹洞房,他一手一个,屋门口顿时响起阵阵哀嚎。郑旭东却没心软,把人一股脑推出去,顺带锁上屋门,转身轻咳一声:“累不累?”   林佩清了清嗓子说:“还好。”   随着他走进来,林佩闻到一身酒味,忍不住问:“你喝了多少酒?”   郑旭东低头闻了闻身上:“兑水喝的,没多少酒。”白酒兑水也算是潜规则了,毕竟新婚之夜,谁都不想喝得烂醉如泥,不过他还是止住了脚步问,“味道是不是有点重?”   “闻得出来。”林佩说着下床,绕道后面开窗,“啊!”   窗户下面蹲的人一被发现,慌忙做鸟兽状散去,林佩吓了一跳,靠着墙壁拍胸脯。郑旭东大步走过来,左右看去,认出最后一个人的背影,咬牙道:“我出去说他们一顿。”   “算了。”林佩拉住他的衣袖,“大喜的日子,闹大了不好。”   郑旭东只好按耐住揍人的心思,决定明天再说,点头说:“刚才有没有被吓到?”   “还好。”乍一看是有点吓到,过后想起来却有点好笑,以前看电视总有结婚听墙角的剧情,却没想到有一天会落在她头上。想到这里林佩又警惕起来,嘘了声踮起脚尖往门口走去,小心翼翼拉开门栓,然后用力拉开门。   郑秀梅哎呀一声,郑鸿博自己栽倒在地,还有几个跑得快的早溜了。   今天是郑旭东结婚,郑鸿博却穿了身新衣裳,脸蛋洗得干干净净的,捂着脑袋忍着痛朝郑旭东笑:“三叔……”   郑旭东看得又好气又好笑,走过来把人拎起来:“谁让你来的?”   郑鸿博没义气地伸手一指郑秀梅:“她提的主意!”   郑秀梅气得瞪眼,可怜巴巴地冲林佩笑:“三婶……”她脑子转得可比郑鸿博快多了,三叔平时纵着他们,实际上是个铁面阎王,林佩就不同啦,同学们都说她好,温柔脾气还好。   “老实交代!”林佩拿出当老师的威严板着脸。   郑秀梅蔫了,只好去看郑旭东,可三叔脸色黑沉,看着吓死个人,只好说:“是旭文叔提的主意。”   郑旭东一想也就是他,要换别人想不到让郑秀梅一个小姑娘来听墙角的主意。他把郑鸿博放地上:“回去告诉你们七叔,要不紧紧皮,要不躲远点别被我抓到。”   两个小家伙听得直打颤,嗯嗯啊啊就走了。等人一走,林佩好奇问:“旭文是谁?”   “他是我三叔的小儿子,用我婶的话来说就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皮得没边了。”郑旭东介绍说道。   林佩闻言捂着嘴巴笑,又问:“那你刚才说的是真的?你真要揍他?”   她眼睛又黑又大,带着笑意望着他,像是好奇又像是觉得好玩,看得郑旭东有点尴尬,解释说:“也不一定就揍他,总得让他知道好歹,不然一晚上躲在咱们窗户底下也不成。”   林佩联想到他们躲在窗户底下是为什么,脸色又红了红。   郑旭东屋里的灯是前两月刚换上的,瓦数高屋里也照得亮堂,灯光下林佩脸上的羞涩一览无余,郑旭东心也想到什么,清了清嗓子说:“你洗澡不?”   “啊?要洗的。”林佩楞了一下说。   “就在屋里洗吧,我去给你打水。”郑旭东说道,抬脚走出去。   没一会郑旭东拿进来一个盆,他把盆放在屋里空地上说:“这是刚买的,没用过,水在灶房里,我去提过来。”   他匆匆去又匆匆回来,提一壶热水加一桶冷水来,冷水全倒盆里还不够,又出去打了一桶水。   林翠芬坐在窗边看郑旭东忙活来忙活去,完事了却提着水桶出来站在门口等着,扭头对郑旭南说:“三弟也是,别人娶了媳妇都是让媳妇伺候,他倒好忙来忙去自个在屋门口站着。”   郑旭南躺在床上看报纸,这报纸是上面分发下来的,日期已经是半个月之前。但对农村来说,这已经是最新消息,上边领导要求他们每天都看,务必做到紧跟时事。郑旭南虽然不以为然,却也每天按照要求看完一份报纸。   听见林翠芬的话,郑旭东皱眉说:“你管他是被媳妇伺候还是伺候媳妇,睡你的觉吧。”   “嘿你这人真是!跟你说说话都不成是不?”林翠芬不高兴了。   郑旭南拉下眼镜问:“你是想跟我说话吗?我说你是不是对旭东他们过分关注了?”   “我过分关注?一个屋檐下住着,我看见说两句不成?”林翠芬走到床边坐下,“再说了,我为啥关注他们,那还不是你工作不到位,他刚结婚就知道为媳妇忙活,你呢?我跟你结婚十年了,你给我倒过一次洗脚水吗?”   “你看你,又翻旧账,有意思吗?”郑旭东不耐烦跟她歪缠,说道,“大喜的日子,你别跟我吵吵行不?到时候被娘听见又要说你。”   林翠芬快气死了,她真不知道自己怎么嫁了这么个男人,半点不知冷知热,跟块木头似的!回回就知道拿他娘来说话,可他也不想想自己这么多年委曲求全,任那老太婆磋磨是为了谁?   林佩没听见郑旭南夫妻的争吵,虽说在同个屋檐下,但郑旭东屋和他们离得是最远的,更何况她光顾着洗澡,也管不到别人。想到郑旭东在外面等着,林佩洗澡都加快了速度,七八分钟就起来了,换好衣服拉开门让郑旭东进来。   郑旭东进屋后直接拿木桶舀盆里的水,泼到院子的水沟里。林佩不好意思干看着,过来想帮忙却被郑旭东拦住:“我来就行,你累了一天了,回床上休息去。”   “我这一天净坐着了,一点都不累。”林佩说着帮郑旭东把盆搬起来,水都倒进木桶里。郑旭东把水拿出去倒,林佩则将屋里收拾干净,又走到门口问,“有扫把吗?”   郑旭东看了看屋里积水,走到院子围墙旁边拿了个扫把过来扫地。林佩看着他忙来忙去,没忍住笑出来。   “怎么了?”郑旭东抬头问。   “你挺勤快的。”林佩笑着说,见他愣了愣便说,“好了,你快扫地吧。”又问郑旭东要不要洗澡。   郑旭东点头:“我去后面澡房洗。”说着进屋找出衣裳就出去了。   这会农村是没有洗手间的,讲究点的人家会隔个小房子出来洗澡,要是不讲究的女人在屋里洗,男人都是拿个盆光着膀子坐院子里洗。郑家一家子住一块,直接在院子里洗总归不好,因此在后面加盖了个小房间,里面黑乎乎的也没灯,所以郑旭东没让林佩去那里洗澡。   ……   郑旭东一走,屋里就安静下来,林佩等得有点无聊,仔细打量着这间屋子。   显然这半年里郑家找人重新粉刷过墙壁,摆放的家具则是林家找人打的,床、沙发、柜子、箱子和桌子上的花纹都差不多,统一刷的红漆,看着好看又喜庆。林佩最喜欢的还是那口柜子,是三门的,中间那扇门上面镶了半面穿衣镜。   林佩屋里那块镜子太小,离远了也就能照到锁骨,以至于她每次换上新衣裳也不知道效果如何,还要看别人的反应才能知道合不合适。所以她一直想要这样一面镜子,如今结婚倒是如愿了。   她打量屋子的时候,郑旭东推门进来,他洗了头,进来时肩膀上还搭着一条半干的毛巾,正他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擦着头发。看见林佩坐在床边,他关上门问:“怎么不睡觉?”   “在等你啊。”林佩笑着说。   郑旭东脚步顿了顿,看着她的眼神都热烈了几分,喉咙动了动:“是吗。”   林佩直觉气氛有了变化,她在郑旭东的目光中红了脸,躲避这个问题说:“我帮你擦头发吧。”   郑旭东没有说话,只是走到床边,将毛巾递给林佩,然后在她身边坐下。林佩侧过身,抬手发现郑旭东坐下来比她高小半个头,坐着给他擦头发有点困难,只好脱掉鞋跪坐在床上,用毛巾盖住郑旭东的脑袋。   他的视线被遮挡,林佩稍稍自在,动作轻柔地给他擦着头发,找话题说:“你头发挺硬的。”   “是吗?”郑旭东抬手摸了摸。   林佩手掌压了压他的头发,有点扎人,肯定说:“是有点硬,干得也很快。”   七月份天气颜色,再加上他头发短,洗完澡这么会功夫就干了大半。林佩想着有点羡慕,她的头发太长了,夏天还好点,冬天是真的难干,到这时候她就开始想念吹风机。   林佩慢悠悠给郑旭东擦着头发,她的动作很轻,闹得郑旭东从头皮痒到了心里。偏偏她还总跟她说话,温热的呼吸落在耳畔,让他的心终于烧起来。在林佩换个位置继续擦头发的时候,郑旭□□然抓住她的手。   “嗯?”林佩疑惑地望着他。   她的表情那样无辜,眼神那样单纯,好像根本不知道今晚会发生什么。这让郑旭东心里的火苗小了点,他抿了抿唇,声音沙哑:“佩佩,我们睡觉吧?” 第29章 伶俐齿   云消雨歇。   林佩筋疲力尽趴在床上, 感觉到郑旭东在给她擦拭身体,但她实在是太累了, 眼睛实在睁不开,只好随他去了。但心里也有点发愁, 她现在还觉得双腿在打颤, 希望第二天一切顺利,千万别出丑。   一觉睡到天亮,林佩醒的时候郑旭东已经起来了。   他没穿军装,穿一件圆领T恤配蓝色军裤,出了一身汗T恤贴在身体上,隐约能看见他腰腹的肌肉。林佩看得有点脸红, 但没像平时那样收回目光, 毕竟是开过荤的女人,看盯着自家男人看又不过分。   再说她在郑旭东面前压根没立起来过形象, 干脆破罐子破摔,问道:“你去哪了?出一身汗。”   “跑步, 打了会拳。”郑旭东说着打开衣柜, 从里面找出要穿的衣裳说, “我去洗个澡,你现在起床吗?”   林佩点头, 掀开被子下来,只是她刚一动人就僵住了。   “怎么了?难受?”郑旭东走过来问。   林佩瞪他一眼, 觉得他这是猫哭耗子假慈悲, 真怕她难受昨晚她哭的时候就该放开, 想着推开郑旭东的手,咬牙站起来。只是她站起来刚一走动,腿就一软,幸好郑旭东就在她旁边,伸手扶住她:“要不你继续躺会。”   “我没事。”林佩摇头,待会她还得跟郑旭东去端蛋,要是在屋里躺着才要让人笑话。   林佩硬撑着起来,让郑旭东把她带来的放在墙角叠着的箱子拿下来,打开从里面拿出一条的确良的红裙子。这条裙子倒不是买的,而是林佩买布料回来自己做的,裁的小V领,荷叶袖,腰身收得比较高,更能拉长身体比例。   林佩换好裙子,随手将头发编成鱼骨辫垂落在胸前,侧过身子问:“我这样行吗?”   “挺好的。”郑旭东看着她的领口,“就是领子是不是有点大?”   林佩摸了摸领子,就在锁骨下面一点,根本不算大,笑道:“这算大吗?我还有一条裙子,领口开到这里呢。”   郑旭东看她比的位置,脸色黑沉。林佩看他咬着牙不说话,忍不住笑起来:“我逗你的,就是有我也只穿给你一个人看,你想不想看我穿这样的裙子?”   她走到郑旭东身边,踮起脚尖和他说话。   郑旭东看着她唇角的笑,眼睛里的促狭,总疑心她在逗他,但最终声音沙哑说:“好。”   林佩笑得更厉害了,双手抱着他的胳膊笑话他:“给你看就能穿,穿出去就不行,郑旭东同志,你这个人有点双标哦。”   郑旭东伸手拉过她的腰,低头吻住她的唇,封住她的伶牙俐齿。   短暂的亲吻过后,郑旭东声音低哑说:“穿给别人看,我会嫉妒。”   林佩脸颊烧起来,推了推他说:“你赶紧去洗澡,身上汗味重死了。”说完从他怀里退出来,弯腰在箱子里翻找出一个新的搪瓷杯和一根新牙刷,问郑旭东,“水缸在灶房里吗?”   郑旭东点头说:“我带你去吧。”   “不用,就几步路。”林佩摆手说,“洗你的澡去吧。”说着穿过院子走进灶房。   郑家灶房比林家要宽敞多了,里面两间的布局,酸菜坛子、米缸、放碗筷的柜子都在里面一间。外间则砌了一口两孔的土灶,灶台靠墙壁延伸,上面放着案板等。而在灶膛那边堆满了柴火,其中还有一袋子煤炭。   另外里面还堆放着借来的炉子、锅碗瓢盆和桌子等,都是今天酒席过后才会还的。   她进去的时候陈桂花、林金凤、林翠芬和李红都在忙活着,见她进来林金凤问:“起来了?昨天睡得咋样?”   “挺好的。”林佩挨个喊人,亮出牙刷说,“我来刷牙。”   “水缸就在门口。”陈桂花指了指门板那口缸说,“旭东呢?”   “他刚打完拳,洗澡去了。”林佩回答说,舀了杯水站在灶房外面刷牙。   郑家院子还残留着昨晚的热闹,只摆了两张桌子,其他的都堆在屋檐下。院门口还对着垃圾,都是昨天留下的,只扫到一起还没来得及倒出去。   林佩快速刷牙洗脸,回屋擦了点雪花膏又回到厨房,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陈桂花连忙摆手让她回屋休息:“你今天还有的忙,这里不要你,你回屋歇着去,饺子好了我叫你。”   林金凤笑道:“新娘子前三天是不干活的,你可别让你娘为难。”   林佩没办法,只好回到屋里,刚坐没一会郑旭东洗完澡回来了,问:“饺子煮好了,你吃吗”   “吃。”林佩点头。   郑旭东出去端了两碗饺子回来,放在书桌上跟林佩坐在一起吃,边吃边说今天要办的事。其实要紧事就一个端蛋,这是陆源镇的习俗,新婚第二天要挨家挨户送鸡蛋。这事不难,就是得来回跑好几趟,亲近一点的长辈家里都要去,一趟忙活下来得要两三个小时。   郑旭东提醒林佩:“待会你穿双好走的鞋,免得不舒服。”   “我穿布鞋去。”布鞋轻便好走,还是红色的,今天穿也正合适。   吃完饺子,陈桂花已经充好了糖水装在茶壶里,煮好的鸡蛋剥壳用盘子装着,旁边再放六个碗,交代郑旭东这是送到哪几家的,让他别搞错,送完早点回来,后面还有。   郑旭东应了声,他端着盘子,茶壶由林佩提着就出门了。   最先去的是郑旭东三叔家,然后是几个堂叔堂伯。第一波鸡蛋送完,两人回家重新装上糖水和鸡蛋去其他长辈家里,如此四次,直到十一点半他们才端完蛋。   回到郑家酒席也开始了,今天来的都是关系亲近的人,只有六桌酒席。人虽然少,但大家跟商量好了一样,铆足了劲灌郑旭东,没多久就把他喝趴下了,看得陈桂花又好气又好笑:“你们都成心的吧?”   郑旭文笑嘻嘻的:“旭东哥过几天就要回部队,有机会我们可不得跟他多喝点。”   陈桂花翻了个白眼:“我还不知道你!”说着指挥他把郑旭东扶回屋里,又问林佩吃饱没,吃饱了就照看点郑旭东。   林佩本来就吃差不多了,干脆不再出去,坐在屋里拿本书看着。   ……   郑旭东一觉睡到下午四点钟才行,外面酒席早结束了,垃圾都已经被收拾干净,只剩桌椅没还给别人   热闹过后就是寂静,郑旭东捂着额头坐起来,好一会问:“什么时候了?”   “四点了。”林佩把桌上放凉的醒酒汤端给郑旭东,“你昨天还知道白酒兑水喝,今天怎么就这么实诚啊?”   郑旭东接过醒酒汤一口喝干净,无奈说:“昨天是他们让着我,没拆穿,你看今天他们哪给我机会了?”   林佩想了想说:“那倒是,不过你昨天不是说要揍郑旭文吗?今天灌你酒他是最积极的。”她还记着昨晚的仇,在郑旭东面前给郑旭文上眼药。   郑旭东觉出林佩的意思,看她的眼神有点意味深长,林佩眼观鼻鼻观心:“我只是随口一说。”   郑旭东点头,出门把郑鸿博喊进来。   郑鸿博边往里走边往嘴巴里塞糖,郑旭东结婚他很发了笔财,柜子里藏了二三十粒糖果,一天下来嘴巴都没停过。进屋后他含着糖果问:“三叔你叫我干啥?”   “把你旭文叔叫来。”郑旭东说。   “叫他干啥?”郑鸿博脑子一转,瞪大眼睛问,“三叔你不是真要揍七叔吧?”   “让你叫你就去,哪那么多废话。”郑旭东没回答,拉下脸催促说。他脸一沉郑鸿博就是一哆嗦,丢下句“那我去了”,火烧火燎地跑了。   林佩在旁边看着乐呵得不行:“看你把孩子吓的。”   “这小子是个鬼精灵,最会作怪。”郑旭东说道,让林佩不要被他骗了。   郑鸿博跑得飞快,没多久就把人带来了。郑家人长得都有几分相似,只是郑旭东长得格外好一些,气质也更坚毅正气。郑旭文就不同了,大约是混日子惯了,身上有股江湖气,当然在郑旭东面前还是老实的:“三哥你叫我干啥?”   “昨晚是你张罗人到我屋窗户下面听墙角的?”郑旭东坐在沙发上,气势却一点不弱,郑旭文干笑起来,看了眼林佩说:“三嫂在呢。”   “你们不用管我,当我不存在就成。”林佩笑着说道。   “……”郑旭文无语,顶着郑旭东的眼神没敢说话,半响嗯了一声,解释说,“我们闹着玩呢,被你们发现不就走了吗?”   “你叫别人来就算了,秀梅一个小姑娘,你让她来干什么?”郑旭东最生气的还是这一点,女孩子更男孩子不同,各方面总要多注意一点。   郑旭文挠挠头:“那……是我错了?”   他上午灌郑旭东酒那么横,这会却这么快就怂了,让林佩有点无语。郑旭东也有点无奈,揉了揉眉心说:“再没有下次了,再有我告诉三叔让他抽你。”   郑旭文心想他爹抽人可没他三哥疼,却还是笑呵呵说:“是,是,三哥三嫂那我走了。”   “走吧。”郑旭东挥挥手,等人走后和林佩你看我我瞪你,最后是林佩没忍住笑出来:“你堂弟挺好玩的。”   “一个皮猴。”郑旭东点评,又问林佩,“现在满意了?”   “我有什么不满意的?”林佩不承认,“我这人是很好相处的,你可别诬赖我。”   郑旭东走到林佩面前,将她拦腰抱起,林佩吓了一跳大声问:“你干什么?”双手双脚却不得不缠在郑旭东身上。   郑旭东一手圈住她的腰,一手往下拖住她的屁股,欣赏着她脸红的模样,笑道:“看你牙尖嘴利。”   林佩瞪他。   郑旭东低头亲了她一口说:“但我喜欢。”   林佩轻哼:“油嘴滑舌。” 第30章 女士表   虽然林家打的家具早送郑家来了, 但林佩昨天带来的东西也不少,郑旭东屋里放不下, 这会全堆在堂屋里。虽然陈桂花没催林佩收拾,但她不好意思让东西堆着, 趁着晚饭前将东西一样样规整起来。   其实东西看着多, 整理起来倒也还好,棉被全叠起来塞箱子里面,盆和桶放在门口架子上,其他零零碎碎也都有各自该待的地方。   至于结婚三大件,自行车和手表都买了新的,缝纫机林佩觉得没什么大用, 主要是她也不会用这东西, 家里还有一台,她觉得没必要花这份钱。她也不爱充这些场面, 不过是给别人看的,实惠半分没有, 因此说服陈桂花把她屋里那台搬出来用。   其实村里结婚三大件也不都买新的, 这些多贵的, 一辆自行车就要一百多,三样加起来大几百块, 不是一般人家能负担得起的。因此村里也有人淘二手的,更有甚者从别家借来充场面。   陈桂花屋里那台缝纫机买了才一年, 平时也十分爱惜, 表面看起来光洁如新, 系上红花很像一回事,也没什么可丢人的。陈桂花虽然要脸面,可也觉得实惠更重要,缝纫机这东西不比其他,一家放一台就够了。   如今结完婚,林佩和郑旭东还把缝纫机还回去,自行车倒是没动,他们屋里也没地方放,手表则是早拿回屋里放着了,但先前林佩没打开过,这会才知道里面装的竟然是女士手表,她抬头看向郑旭东:“这……”   郑旭东点点头说:“试试。”   听他意思,林佩才敢确定:“给我买的啊?”   她把手表放在手背上,按住让郑旭东帮她戴好,长度刚刚合适。林佩举起手看了半响,好奇问:“你怎么想到买女士手表。”城里什么情况林佩不清楚,但这会农村里手表是男人戴的多,结婚三大件中的手表也都是男款。   “我有一块手表,也没用坏,没必要再买我用的。”郑旭东解释说道,他也不是爱收藏表的人,喜欢换着戴,不过是方便看时间而已,与其买一块男士的闲置,不如给林佩用,“喜欢吗?”   “喜欢。”林家有一块老式钟表,坏得厉害,时间总是走着走着就不准了,林佩好几次因为这迟到,因此早想买一块手表。但这时候手表不便宜,她那点工资起码存半年。   见林佩摸着手表爱不释手,郑旭东便说:“那就戴着吧,以后坏了我在给你买。”   ……   吃晚饭的时候,林佩手上还戴着那块女士手表。   林翠芬一眼看见,盯着她的手腕看了半天。她想着一般人再迟钝被她看那么久也该发觉了,问她一句看啥,她也能顺理成章问出来。谁料林佩就是个傻的,跟没事人一样吃菜,活像是八辈子没见过肉。   林翠芬心里憋闷,终于沉不住气扯起一丝笑容问:“弟妹你手上戴的这手表是新的吧?”   一句话让餐桌上的人都朝林佩手腕看去,林佩这才有了反应,摸了摸手表问:“嫂子你说这个?是新的。”   “啥时候买的?这可不便宜吧?”林翠芬说着觉得郑旭南扯了扯她的手,但她扯回手继续笑道,“弟妹不愧是当老师的,像我们就不舍得买这么贵的手表。”   陈桂花把碗重重放在桌子上,正要开口郑旭东说道:“手表是我买的,嫂子有什么话问我就行。”   林翠芬脸上笑容僵了僵:“我就是好奇问问。”   “没不让你问,只是这手表是我买了寄回来的,佩佩下午打开盒子才知道是女士的,她什么都不清楚,问我比较合适。”   林翠芬作为长嫂,头胎又生了个儿子,在郑家腰杆子是很硬的。所以她明知道有些话说出来婆婆不高兴,但心里从来不怕。唯独郑旭东,打小就是个冷脸,揍人的时候心黑手很,让她有点发憷。见郑旭东这么说,林翠芬心里虽然有腹诽,却也不敢再开口了。   陈桂花见她不吭声,心里冷哼一声。   林翠芬打什么主意她能不知道?不过是见林佩戴了块女士手表,知道找郑旭东讨旧手表无望,所以说几句酸话而已。可她也不想想,就算是她这个当娘的,拿了钱每个月也要劳心劳力做好饭菜,她倒好,把旭东的东西全看成自己的了。   要不陈桂花能答应不买缝纫机呢,实在是郑旭东部队离家太远,东西搬不走,林佩随军后自然用不上。东西留在家里不是积灰就是被林翠芬讨去占为己有,倒不如不买,也省得花那冤枉钱。   陈桂花想着,夸林佩道:“这手表好看,衬你。”   林佩闻言冲陈桂花一笑:“谢谢娘的夸奖。”   这番婆媳和睦的场景看得林翠芬咬碎了银牙,心里觉得陈桂花偏心,又嫉妒林佩赶上了好时候。   郑旭东现在多出息啊,一个月光工资就百来块,彩礼随随便便就给近千块。想她当初嫁给郑旭南那会,可真是家徒四壁,别说结婚三大件,连口好箱子都没有。   一家子妯娌,她跟郑旭南从苦水般的日子里熬过了,林佩却嫁来就享福,实在让人心绪难平。   林翠芬兀自生着闷气呢,突然听见郑旭西说话:“娘。”   郑家五个孩子,老大精明,老二圆滑,老三老五更不必说,读书一个赛一个的灵光。唯独老四郑旭西,憨厚老实过了头,以至于兄弟姊妹各自谋了好前程,他却只能给人做点木活挣些小钱。   因此郑旭西在家里一向没什么存在感,很少有这样主动开口的时候,林翠芬忍不住朝郑旭西看去。   陈桂花嗯了声问:“啥事?”   郑旭西低头憨笑一声,像是有点不好意思,李红在桌子底下戳了戳郑旭西的腰,他才骨气勇气说:“三哥不是打了结婚证吗,我和阿红那天看了觉得挺好,所以想着也去打个证。”   “啥?你们要打结婚证?”林翠芬震惊了,“你们打那玩意干啥?”   脸上虽然震惊,但林翠芬心里却气死了,郑旭西这块木头都知道带媳妇去补上结婚证,他郑旭南倒好,提都没提过这事。越想心里越嫉妒,她平时总觉得李红不如她,嫁来这么多年只生了个闺女不说,丈夫也没本事,可现在她都要去打结婚证了,一家子妯娌就她啥也没有!   林翠芬越想越生气,越想越觉得这日子没法过了。   郑旭西和李红被问得有点尴尬,他们结婚也有八.九年了,早前没领过证,现在去补好像是有点奇怪。   可李红太想要结婚证了,她当初嫁给郑旭西的时候啥也没有,只带了两个包袱来。结婚后又只生了个闺女,这些年难免听见别人的闲言碎语,让她有些抬不起头来。直到她看到郑旭东拿回来的结婚证,她忍不住想,要是自己打了证是不是就会好点?   往后别人再说她,她就把结婚证亮出来,告诉那些人她是有证的,就算她没嫁妆,只生了个闺女,她也是经过国家认可的郑旭西的媳妇!   那天李红做了个梦,梦见自己真这么吼了回去,那些骂她的人看见她的结婚证就没话了。那个梦可真美啊!   等醒过来,李红就打定了要领证的主意。   所以听见林翠芬那些话,李红虽然有片刻羞涩,但很快镇定下来说:“我和旭西是夫妻,咋不能领结婚证?”   郑旭东说道:“领证是好事,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去?”   “现在城里都是先领证再结婚,我跟旭东去领证那天,民政局外面还排了好长的队呢。”林佩也笑着说道。   听说城里都是这样,郑旭西也受到了鼓舞:“我和阿红准备后天去,那天人说不定少点,我们办完事当天就回来。”   “我还是让人给你们开一封介绍信,要是回不来你们也好找地方住。”郑旭南刚说完,被媳妇捅了一下腰,他压低声音问,“你干啥?”   林翠芬眼神冷冽,她跟郑旭南夫妻十多年,哪能不知道他是什么人?   郑旭西提打证的事他没半点惊讶,这会又主动说要帮忙开介绍信,指不定一早就知道这事了。知道就算了,说都不跟他说一句。   陈桂花没管他们夫妻俩的眉眼官司,说道:“你们想好了要领证就去,有啥不懂的问你三哥,资料不齐全找你二哥。”   郑旭西李红相视一眼,都笑起来:“诶,娘我们知道了。”   这顿饭吃得几家欢喜几家愁,吃完后林翠芬招呼不打回屋了,郑旭南觉得没面子,尴尬笑道:“这婆娘,越来越没规矩,娘我说她去。”   陈桂花看着他的背影轻哼一声,对郑鸿博说:“吃你的饭。”   郑鸿博吐吐舌头,快速把碗里的饭扒干净,丢下句“我出去玩了”就跑了。郑鸿博一跑,郑秀梅也跟着跑,其他人也差不多收拾好了,李红自发收拾桌子,林佩没好意思直接回屋,帮着一起收拾。   李红见她动手忙道:“不用不用,我来收就成。”   “没事,我别的干不成,洗碗还是行的。”林佩没让,麻溜收拾着碗筷。   陈桂花笑:“你做饭就很有一手,咋还谦虚上了?”   “娘您要是喜欢我做的饭,我明天就做给你吃。”林佩笑呵呵说道,端着碗跟李红一起去灶房。   等他们一走,陈桂花叹气说:“你嫂子就是这脾气,你别太放在心上。”   郑旭东没说话,他原本想自己回部队,打了申请再写信回来让林佩过去也没什么,这会倒是不确定了。他在家的时候林翠芬还有所收敛,等他回了部队,只剩林佩一个人在家里,还不知道要被她怎么挤兑。   虽然林佩并不是软包子,但他总担心她吃亏。   但他也不能直接带林佩回去,没有申请林佩就只能住招待所,先不提费用,她一个姑娘家,他又不是每天都能出去,安全上难让人放心。   良久,郑旭东说道:“等我回了部队,佩佩要您多费心了。”   “这你放心,我肯定不让她受欺负。”婆媳多年,陈桂花还是能治得了林翠芬的,不说让她老老实实闭上嘴巴,护着林佩不受欺负总是可以的。   ……   林佩帮着洗了碗筷,将灶房收拾干净就回屋了。   郑旭东坐在床上看报纸,林佩凑过去瞄了眼,看见都是中考的最新消息便也跟着看了起来。   郑旭东见她关心中考消息,问道:“你弟报了中专还是重点高中?”   “重点高中。”林佩按住报纸,一行行往下看着。   今年报考政策较往年有了重大改变,每人能报考两个志愿,但中专和重点高中不能兼报,原著中林源报考了中专[1],那一年他发挥比较好,也顺利上了中专学机械。中专毕业后,林源被分配到一家工厂,完成了从农村户口到城市户口的转变。   工作后林源也想过继续进修,但他运气不太好,总因为这样那样的事错过。到后来国企改制,他所在的工厂被关停,他也在而立之年下岗了。   下岗后林源没有再进修,而是跟妻子开了家小卖铺做生意。当他再遇到林桃花,曾经的姐弟俩已经天差地别。   林佩刚穿来的时候没想过要改变别人的人生,但相处中有了感情,林佩再想起原著中对林源的形容,卑微而局促,心里总有些难过。正好因为她辅导林源功课,让林家人信任她的学识能力,在林源报考的过程中,他们询问了林佩的意见。   林佩当然更希望林源上高中,虽然这时候考大学不容易,但八十年代的大学含金量高。退一万步就算林源没考上大学,也不是不能托关系进工厂的,也不是没有出路。所以林源没有像原著一样填报中专,而是选择了重点高中。   正因为如此,林佩才会这么紧张,生怕因为她的插手导致林源连重点高中都没考上。   只是这报纸是好几天前的,新闻挺杂但是实质性的消息没有,林佩看了会就没了兴趣。郑旭东看她脸色不大好问:“很担心?”   “嗯。”林佩点头。   “我记得林源成绩很好。”   林佩心想的确,重点高中又不像中专,一个镇都只录取两三个人,每年考上重点的学生还是比中专要多点。而且原著里林源都能考上中专,这一世成绩进步那么多,没道理考不上重点高中。   想到这里林源松了口气,跟郑旭东说起郑旭西要领结婚证的事:“刚才弟、弟妹问我领证有什么要注意的,工作人员会问哪些问题。”弟妹这两个字她说不太顺口就结巴了一下。   “你都告诉她了?”   “我看她挺像领证的,就把能想到的都跟她说了,他们这一趟能顺顺利的。”这些也不是什么隐秘,没什么可隐瞒的,林佩嘀咕说,“就是二嫂,我看她脸色不大好。”   郑旭东翻报纸的动作一顿,合上报纸看着林佩。   他只是看着也不说话,看得林佩心里有点发毛,往后退了退说:“你看着我干什么?”   “我过两天就要回部队了。”郑旭东声音低沉,新婚没几天就要走,就是他说起这话也不大有底气。   “我知道啊。”林佩点头说,或许是因为过两个月就能团聚,这一次她没上次那么难受,到这会还能笑出来,“你放心,我在后方一定帮你看好家。”   郑旭东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其他倒没什么要看的,你把自己照顾好就行。二嫂这人……”他眉头皱了皱眉说,“说话不太中听,你别搭理她,要是受不了就告诉娘,她会帮你。”   “你还给我找了外援啊。”林佩半开玩笑说。   “嗯,怕你被欺负。”   林佩趴进他怀里,仰头说:“你不是觉得我特别厉害吗?怎么还担心我受欺负?”昨天郑旭东那番话让她脸红好长一段时间,但这会想起来又觉得好玩,追问道,“你怎么从来没跟我说过供销社那件事?瞒得够紧的啊?”   其实郑旭东不是故意瞒着,只是觉得没必要说出来而已。他沉默着不说话,林佩也没追问,注意力转到别的上面:“你当时就知道我是谁吗?”   “嗯,我见过你妹妹。”   “那你……”林佩话刚出口就反应过来,原著里郑旭东跟原身是相过亲的,不管亲事成没成,她这个问题都不用再问了。   郑旭东看她从怀里退出去,握住她的手说:“不管见没见过,我都会答应相看。只是见了你心里多了几分期待。”   他了解他娘,虽然不是胡搅蛮缠的性子,但也不是任人欺负的。林桃花说走就走,她心里也不是对林家全无芥蒂,不过是顾着他所以暂且忍耐。如果他不答应相亲,陈桂花未必不会闹起来。   他想着就算亲事不成,也该是和和气气退亲,不能让个小姑娘来承受这些。所以不论见没见过林佩,他都会答应相看,只是知道林佩身份后心境又有不同。   林佩听前一句的时候脸色还沉了沉,听完后一句脸上就笑开了:“算你过关。”   郑旭东闻言,长舒出一口气。   ……   郑旭东屋里一团和气,郑旭南和林翠芬却争吵起来。   林翠芬觉得自己太委屈了,要不是郑旭南想要个手表,她何必打上郑旭东旧手表的主意?要不是打着这主意,别说郑旭东给林佩买一块手表,就是买十块八块换着戴她都不会说一句。   她说那些话是为谁啊,结婚郑旭南就这么说她!   还有,一家子兄弟,别个都知道心疼媳妇,连平时那么木讷的郑旭西都知道要带媳妇去补结婚证,他郑旭南都知道帮开介绍信了,也不知道带她去补个结婚证。   郑旭南听她念叨有点不耐烦,他觉得不就是个结婚证吗?这么多年没有都过来了,咋现在就不行了?再说了,她要是想打证直接说出来不成吗?他又不是不肯去。   之前不说,这会倒埋怨起他来了,不耐烦说道:“你要是想补证就直说,你不说我咋知道?待会我让人多开一封介绍信,后天咱们一起去行不?”   “啥叫我想补证?还我不说你咋知道,感情你脑袋里装的都是稻草,我不说你就不知道咋办事了?”林翠芬冷哼。   郑旭南听着也火了:“嘿我说你这娘们也真是够难伺候的,你要不想去跟我闹啥?我说带你去吧你又不答应,我看你就是心里不痛快非要发作我,我还不伺候了!”   说完郑旭南摔门就走,林翠芬愣坐半响,扑到床上哭了起来。   林佩刚洗完澡正坐在书桌旁擦雪花膏,突然听见摔门声,紧接着从窗户看见郑旭南气冲冲地走了。她抹东西的动作慢下来,等郑旭东洗完澡回来说:“我刚才看见大哥摔门出去了。”   郑旭东擦头的动作顿住:“出去了?”   “嗯,到现在还没回来。”林佩有点担心,“要不要进屋看看二嫂?”   “这事你别管,我跟娘说一声。”郑旭东出门往后院去。   方翠兰正把鸡鸭往圈里赶,郑旭东上前帮忙,顺带告诉她林佩刚才说的话。方翠兰听后沉默着,关上鸡圈的门才说:“我去看看吧,你让佩佩别管这事。”林佩去劝不但落不上好,还可能火上浇油。   郑旭东点点头:“那我去找二哥。”   方翠兰叹了口气:“去吧,跟他好好说说,让他认个错。唉,他这几年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出了堂屋,两人分边走,方翠兰去郑旭南屋里,郑旭东则回屋跟林佩说了声。林佩听说他要出门,忙从箱子里找出手电筒递过去:“天色暗了,你戴个手电筒去,路上小心点。”   想到二哥屋里一摊子事,郑旭东更觉林佩贴心,和她拥抱一下说:“我很快就回来。”   “嗯。”林佩送他出门,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才朝郑旭南屋里看去。   郑家夏天用的是油纸粘的窗户,这会屋里开着灯,窗户上便投出一个影子,只是听不见她们说什么。林佩想着郑旭东的交代,也没想去趟这趟浑水,在门口站了一会就回屋了。   回屋后林佩也睡不着,躺在床上拿起郑旭东没看完的报纸继续看着,脑子里想着郑家这些事。   往日来郑家只看到一团和气,如今嫁过来才知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陈桂花虽然尽量公正,但毕竟有小儿子要供,难免有贴补老幺的嫌疑。郑旭南为人圆滑,有话从来是借妻子的扣说出来,不行再出来和稀泥。老四夫妻看着憨厚老实,实际上也有自己的小主意。   可以说,如果不是郑旭东撑着,这个家早就散了。 第31章 回门了   郑旭东回来的时候林佩已经睡过一觉, 听见声音强撑着睁开眼,起身靠在床头问:“找到人了?”   “在大队部找到的。”郑旭东坐在床边脱鞋, “他不肯回来,我们就坐那聊了会。”   “那现在事情解决了吗?不会又吵起来吧?”林佩说着闻到郑旭东身上的烟味, “你抽烟了?”   郑旭东低头嗅了嗅:“抽了一根, 闻得到吗?”   “有点。”林佩对烟味一向很敏感。   “那我再去洗个澡。”郑旭东站到衣柜前找衣裳,边回答说,“应该不会再吵架。”   “那就好。”林佩应声打了个哈欠,郑旭东看见说,“你先睡吧,不用等我。”   林佩嗯了声, 但已经没了困意, 等郑旭东回来又睁开眼睛跟他说话:“你知道他们为什么吵架吗?”   “说是为了结婚证的事,二嫂说四弟都知道要带四弟妹去打结婚证, 二哥却连提都没提这件事。”郑旭东把毛巾晾在绳子上,脏衣服都扔进桶里等明天早上再洗。   林佩想着也有这事, 又问:“那二哥怎么说?”   “他说二嫂不说, 他怎么知道她想补结婚证?”郑旭东说起来也觉得无语, 就算他二哥真是这么想的,也不该当着二嫂的面说出来, 本来就是无心,听在耳中更觉得刺耳。也难怪她二嫂生气。   林佩也觉得郑旭南这话说得有点棒槌, 要是她碰上这样的男人也要开撕了, 但一想又觉得不对:“不是二哥摔门走了吗?”   “二嫂说这都要她说, 问他脑袋里装的是不是稻草,又不肯去补结婚证了。”   林佩听着心想可真是,两人针尖对麦芒,净捡难听的话说,难怪会吵起来,问道:“二哥会道歉吗?”   “会吧。”郑旭东不太确定,但能做的他都做了,两人再闹他也没有办法。   ……   吃过早饭,陈桂花把准备的回门礼拿给林佩。   六盒点心,一袋鸡蛋加一只活鸡,另外还封了个红包,出门前陈桂花又嘱咐郑旭东:“你待会经过煤矿去供销社看看,要是有猪肉就买几斤。”夏天猪肉不经放,她就没提前买。   郑旭东应了声,骑上自行车载林佩回去。   他今天骑的不是先前那辆旧车,而是为结婚买的,自行车上的红花还没拆呢。本来郑旭东是打算摘了的,但陈桂花让他就这么骑去,说是看着喜庆。   郑旭东没办法,只好这么出门了。   他们八点半出门,到林家刚过九点。方翠兰惦记着林佩今天回门也没出去,和林二柱一块在家里等着,等人一到就让林源放鞭炮。   鞭炮声响,周围邻居全出来了,都朝林家望着,口中议论不停。   方翠兰曾经最怕人议论,这会底气却很足,原因无它,她闺女嫁得好,喜事办得阔气啊!   虽然郑旭东才骑了八辆自行车来,但骑车的一水年轻小伙,看得湾里不少小姑娘脸红心跳。这才两天,就有七八家来找方翠兰打听,想请她做媒,她正拿娇没松口呢。   其次是跟着来接新娘的有两辆火车,火车在山下村不稀奇,但结婚真能请到货车帮忙运家具的可不多。再加上郑家请来的人站在火车上面吹锣打鼓,声音别提多响亮了。   就是她自家也能撑住,别家嫁闺女给两口箱子三五床被子顶天了。他们家光被子就给了七八床,更别提衣柜沙发,这在村里也是头一份。   也有人酸林家出得起这份嫁妆是因为郑家给的彩礼多,但也有人说了:“别人出这么多彩礼,你舍得都让闺女带走吗?”   这么一问,说酸话的人立刻就不吭声了。   方翠兰就此扬眉吐气,这会腰杆子正硬着,半点不怕别人说嘴,亲亲热热把林佩和郑旭东迎进屋。   进屋后郑旭东把回门礼给方翠兰,见还有个红包方翠兰连连摆手:“这我不能拿,你们快拿回去。”   但郑旭东已经收回手,不肯收下,林佩也笑着说:“娘您就拿着吧。”   方翠兰这才收了红包,招呼他们坐下。林杏花倒水端过来,上次说开后,她老实了很长一段时间,话也比以前少了,这会倒了水也没吭声,退到一边坐着。   方翠兰见她安安分分的也松了口气,笑着问林佩怎么样,林佩自然是点头说好。其实这话不用问,女人嫁到婆家好不好从脸色就能看出来,林佩眉眼平和,脸上带着浅浅笑意,这两天过得肯定不差。   但方翠兰还有别的担心,说笑一会后把林佩叫到房间,压低声音问:“旭东对你好不好?”   林佩觉得有点奇怪,这个问题方翠兰才刚问过,但还是说:“挺好的,他很照顾我。”   “我哪是问你这个,是……你们同房了吗?” 方翠兰犹豫着问。   林佩脸颊顿时烫红,窘得不行:“娘您怎么……你该不会是相信林桃花的话吧?”   “我这不是担心吗?”方翠兰摸摸鼻子,也觉得十分尴尬,但心里实在是担心,又问,“有过吗?”   “……”林佩看她追问不止,实在没办法只好胡乱点头,最后心一横破罐子破摔说,“您放心吧,我们好着呢。”   方翠兰长舒出一口气:“那就好,我这几天担心的啊,晚上睡都睡不好。”   “您可真是……”林佩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她才好。   之后方翠兰又问起婆婆和妯娌,林佩都一一回答,婆婆很照顾她,妯娌也都还算和气,至于昨天发生的闹剧,林佩压根没打算告诉方翠兰。   “那就好。”方翠兰心想反正林佩在家住不了多久,等随军了一年到头也不见得回来一次,婆婆妯娌见面少,就是有矛盾也不是什么大事。   林二柱夫妻都不是什么脾气厉害的,只盼着郑旭东和林佩能好好过日子,这一天自然不会说不好的话,因此这顿饭吃得和和气气。下午回去时方翠兰也没让他们空着手,按照规矩包了个红包做打发,另外又装了点心糖果让林佩带回去。   回去路上林佩还说:“咱们带着红包提着东西来,又带着红包提着东西走,可真是。”就连红包的数目都差不多。   郑旭东则说:“规矩如此。”   两人说说笑笑进了郑家湾,经过池塘的时候林佩听见林翠芬的声音:“这不是旭东跟他媳妇领了结婚证吗?鸿博他爹见了就说要跟我补办结婚证,我当时就说了,忙活一天就拿个没用的证书,何必呢?不太乐意去。”   “那你咋还要去呢?”有人好奇问。   “他非要去我能有啥办法,只能随他啊。”林翠芬声音里充满了无奈。   林佩拉着郑旭东的手小心翼翼走过池塘,远了才笑出声:“他非要去我能有啥办法,只能随他啊。”她学着林翠芬的语气,完了问,“像不像?”   “像。”郑旭东含笑说道。   “二嫂也太好玩了。”林佩笑得快岔了气,弯腰蹲在地上。   郑旭东把她从地上拉起来,提醒说:“你在我面前学就算了,别让她听见了。”   林佩笑够了挽住他的手臂说:“我不会当着她的面说的,不过你说二嫂干嘛跟别人这么说啊?他们一打听不就露馅了吗?”   “找谁打听?”郑旭东问。   林佩想了想,迟疑问:“四弟妹?这事是她和四弟先提出来的吧?如果他们跟别人说过,二嫂的话不就被拆穿了?”   “四弟夫妻不太爱说话,四弟妹跟别人关系也不亲近。”郑旭东委婉说道。   也就是说,拿到结婚证前李红不会跟林翠芬一样到处嚷嚷。等拿到结婚证,就算她说出来,别人也只会当她是看老二老三夫妻都拿了结婚证,所以才去补的结婚证。   林佩恍然大悟:“林家其他人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刻意去解释,所以二嫂根本不担心有人拆穿她。但是她图什么呢?事情真相别人不知道,难道她自己不清楚?”   “大概觉得面子比里子更重要吧。”   走进郑家院子的时候,林佩还在琢磨郑旭东这句话,连陈桂花喊她都没听见,好一会才回过神来,啊了声问:“娘你说什么?”   “问你回门咋样,”陈桂花重复说,“你这孩子,想啥这么入神呢?”   “挺好的,挺顺利,我娘还给我封了个红包。”说着将红包从口袋里掏出来给陈桂花看看。   陈桂花看了眼里面的钱,心里暗自满意。   林家养闺女虽然不行,夫妻俩倒不是贪的。就她前两个儿媳,虽说那时候家里穷,但回门也是准备了红包的,结果一个拿回来一包花生,一个拿回来几块饼干,实在让人气闷。   “红包你自个收着,不用给我看。”陈桂花说道,分家过后儿子媳妇的私房钱她是概不过问的。   得了她的话,林佩便收好红包,把拿回来的鸡蛋给陈桂花就跟郑旭东回屋了,继续刚才的话题:“二嫂是在乎面子丢了里子。”   不了解郑家的人,都觉得林翠芬日子红火,过得有滋有味。只有身在其中的人才知道林翠芬只是个面上光,也就能骗骗外人。   ……   第二天天还没亮,林佩就听见外面吵吵嚷嚷的。   她躺在床上缓了会,睁开眼睛爬起来,出门时正撞上林翠芬,她穿了件碎花裙,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的,看见林佩便笑:“起来了?我跟你二哥正要出门。”   “这么早啊。”林佩随口搭话。   “不早,再晚赶不上去县里的班车了。”林翠芬喜气洋洋说,“我们今天去县里领结婚证,有啥需要注意的,你有空跟我说下不?”   “有啥要注意的旭东不都跟四弟说了,你人到就成了,”郑旭南从屋里出来,“行了行了,别磨蹭了,待会真赶不上车你又要埋怨。”   说话间郑旭西和李红也出来了,两人也都收拾得整整齐齐的,看见林佩笑了笑,说了声就出去了。走远了林佩还听见郑旭南抱怨:“看你嚷嚷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你今天去补结婚证一样。”   林佩:“……”可算是出门了。 第32章 公私营   陆源镇早饭都吃得简单, 不是红苕配粥,就是吃粉吃面, 陈桂花算勤快的,也就偶尔起早揉面蒸个馒头。林佩昨天说下厨, 今天早上就琢磨着煮个葱油面。   陈桂花没吃过葱油面, 但知道林佩厨艺好,先前定亲礼的酒席菜色就是她准备的,其中好几道菜都没人吃过,但味道很不错。于是陈桂花放手让她去做,自己在旁边打下手。   只是林佩进了灶房,却发现郑家少了几味调料, 或者说郑家厨房里就只有油盐酱醋, 酱油没有标明,但闻味道就知道是老抽, 主要是调色用。生抽耗油都没有,林佩想着现在去买也来不及了, 只能将就着做。   切好葱段, 往锅里倒油, 中火慢炸至金黄捞出。再往葱油里倒入酱油、香醋,和一小勺白糖熬煮。然后将细面水煮到八分熟捞出, 倒入煮好的葱油搅拌,撒上炸好的葱段、葱花就能吃了。   郑旭南、郑旭西夫妻四人都出门了, 家里只剩四个大人两个小孩, 林佩问着陈桂花他们的食量拌了六碗面。拌到最后一碗面的时候郑鸿博跑过来, 站在灶房门口先深深吸了口香气,流着口水问:“奶、三婶你们做啥呢?好香啊!”   “你三婶做的葱油面,赶紧叫你三叔五叔和你妹起来吃饭。”陈桂花催促说,和林佩一起把海碗装的面端到堂屋。   林佩进屋时正看见洗完澡的郑旭东从后面过来,走到她面前低头看了看,笑道:“葱油面?你做的。”   “嗯,快洗手过来吃饭。”林佩应了声说。   郑旭东嗯了声,拿着盆进了屋。陈桂花对林佩说:“不管他们,咱们先吃。”话音刚落,郑鸿博郑秀梅兄妹俩簇拥着跑过来,端起碗就大口吃了起来。   林佩做的葱油面虽然少了调料,但味道并不差,面有嚼劲,咸淡适中,关键是香。郑秀梅平时最不爱吃葱花,连带着沾了葱的食物都不碰,今天却顾不上了,一吃一大口。   陈桂花也频频点头:“这面好吃,也好做撑肚子。”   “您觉得可以,待会我再跟您详细说一下怎么做。”   “成。”陈桂花也觉得今天吃粉明天吃面有点腻,既然林佩愿意教,就想着把这道学了,每天早饭也能换一换。   郑旭北在学校食堂吃过葱油面,觉得林佩做的味道比食堂大厨还好,半开玩笑说:“嫂子你这厨艺赶得上我们食堂大厨了,以后开个饭馆也成。”   “你说的啥话,饭馆是你想开就能开的?”至于饭馆大厨虽然也是让人羡慕的职业,但比较起来还是不如当老师,工资高不说也受人尊敬。   “娘,现在跟以前可不同了,过去做生意是投机倒把,是薅社会主义羊毛,但时代变了,政策也跟着变。现在有个新词叫个体户,说的就是那些自己做生意的人,现在大城市可不少这样的个体户。”郑旭北说着又绕回饭馆来,“就说这私人饭馆,您知道第一家是哪一年开的吗?”   郑旭北这番话把陈桂花说得一愣一愣的:“哪一年?”   “八零年,就开在首都北京。”郑旭北说着问林佩,“嫂子你听说过没?”   林佩真没听说过,不怪她无知,八十年代写在历史课上也就是改革开放,经济腾飞这些内容,再细致的不是刻意了解过谁知道?再说她也不是真在首都长大的姑娘,哪知道私营饭馆什么时候开的,只好含糊点头。   郑旭东则说:“我在报纸上看到过新闻。”   “还上了报纸?”陈桂花惊呆了,在她的概念里,做生意还是投机倒把的事,没想到这竟然还能上报纸,“难道现在真能做生意了?”   “当然。”郑旭北肯定说道,“就连省城也有不少人出摊做生意,我想不出三五年,国营商店、饭馆会出现倒闭潮。”   林佩闻言忍不住多看了郑旭北两眼,镜片后他双眼发亮,和平时的斯文腼腆大不相同。   陈桂花却没注意到儿子的兴奋,只想着他的话,喃喃自语说:“不可能吧?”那不都是国家开的吗?怎么会倒闭呢?   “娘您想想,私营饭馆开起来是不是能吃饭的地方就多了?都是吃饭的地方,私营味道好价格便宜,而国营味道不论,价格都很贵,服务也跟不上,您乐意去哪里吃?”林佩将供销问题掰扯开问陈桂花。   陈桂花毫不犹豫:“当然是吃便宜的。”   “这不结了,您去吃便宜的,他也去吃便宜的,那国营饭馆还有谁去?没有生意,这饭馆可不就关门了?”林佩吃完最后一口面,摊手说道。   ……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郑旭北放假后没闲着,在省城找了份短期工。他这次回来还是为了郑旭东结婚,如今婚礼结束就要忙着回省城。   吃过饭,陈桂花便去给郑旭北收拾行李,整理的时候还问:“真现在就走?晚上坐船直接到省城不是更好?”   “娘。”郑旭北有点无奈,“你现在让我晚上去,到晚上是不是又说明天出发更好?”   陈桂花低头不说话了,默默帮她收拾行李。郑旭北走到陈桂花身边,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低声安慰说:“娘你放心,我这次不会去太久,开学前总要再回来一趟。”   “嗯。”   “我手上存了点钱,加上这次暑假挣的,够我读完大学了。”郑旭北沉默片刻开口说,“你以后也别那么辛苦,少种点田地。三哥他们给你的钱你收着自己用,不用再寄给我。”   陈桂花闻言长叹一口气,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说:“你是个好孩子。”   郑旭北笑了笑,正要说话郑旭东走进来问:“收拾好了吗?”   “差不多了。”郑旭北说。   陈桂花将最后一件衣服装进去,拉上背包拉链,郑旭东走过去提起背包说:“那就走吧。”   他把背包踢出去,挂在自行车把手上,双手分开坐在上面,看向郑旭北的屋门。郑旭北安慰着陈桂花:“我这次去也不会待多久,八月底就该回来了。”   陈桂花点头:“我送送你。”   “三哥送我就成。”郑旭北坐在后座,冲陈桂花挥挥手,“娘我走了,别送了。”   郑旭东踩动自行车,车轮转起来,很快出了院子。陈桂花靠在门上看着,没有流泪却红了眼眶,林佩站在她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说:“旭北不是说了吗?他八月底就能回来,娘您别难过了。”   “奶你别哭了,小叔不在家,有我陪着你呀。”郑秀梅双手托着下巴,露出个大大的笑容。   郑鸿博不甘示弱:“还有我还有我!”   郑秀梅把他往后挤:“我先说的。”   “我比你大!”   “大就了不起啊,那我还比你小呢!”   陈桂花暖心了不到一分钟就被两个孩子吵得头疼,无奈说:“行了行了,奶知道有你们,赶紧玩去吧。”   郑鸿博和郑秀梅的争吵戛然而止,两人对视一眼,争相往外面跑。   终于安静了。   陈桂花无奈说:“都说孩子越多越好,我却总被这俩兔崽子吵得头疼。”   “孩子多了热闹,就算吵闹看着也让人心里舒坦。”林佩笑呵呵说道,她还没傻到当着婆婆的面说不要孩子的程度。   陈桂花闻言果然笑开了:“这话倒是,虽然他们吵闹的时候让人头疼,但真要不在我身边又怪想念的。说起来你跟旭东刚结婚,我不该那么早催你们要孩子,但旭东年纪也不小了,这两年要个孩子刚好,不然再过几年,等孩子长大成人他都老了。”   林佩红着脸颊点头:“嗯。”   陈桂花拉过林佩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娘就是跟你说一声,你也别有太大压力,这孩子啥时候来还要看缘分的。”   “我明白的。”林佩继续点头。   说完话,陈桂花惦记着地里的活就拿着锄头下地去了,林佩本来说要去帮忙,却被陈桂花拦住:“就只翻下地,我不到一个小时就干完了,你别去了,现在太阳毒,别给晒伤了。”   陈桂花不肯让林佩去,她也没办法,只好回屋把脏衣服都拿出来洗了。郑家院子里拉了两根晾衣服的绳子,林佩洗完衣服直接把衣服晾上,正好干完活,郑旭东骑车回来了。   林佩看见他问:“旭北上车了?”   “嗯,娘呢?”郑旭东停好车说,“我买了两斤肉回来。”   “下地干活去了,我说跟她一起去,但她没让。”林佩想了想说,“要不你去帮帮她?”   郑旭东从车上下来,先把肉放到灶房,再去堂屋倒了杯水。夏天温度升得快,人就容易口渴,郑旭东喝完大半杯凉白开说:“行,我现在去看看。你看看家里还有什么菜,中午随便做两样,鸿博呢?”   “玩去了。”林佩走进灶房,看到地上放着的菜篮里有一把豇豆、两根茄子,应该是陈桂花早上去地里掐回来的,再加上郑旭东买的肉,做顿饭肯定没问题,对站在门口的郑旭东说,“那我待会把饭蒸上。”   “嗯,我待会找找,让鸿博回来烧火。”   林佩噗嗤一声:“我还以为你是关心他去哪,没想到是抓他壮丁啊。”   “他这段时间心思玩野了,作业也不做,那就让他干活吧。”郑旭东进部队后还想方设法学习考大学,很看不得郑鸿博这种浪费光阴的行为。只是他二哥二嫂太纵容孩子,他说得太多反倒不好,只能给他找找事做。   郑旭东抱了抱林佩说:“辛苦你了。”   “不辛苦。”林佩说着想起啦,回屋拿水壶去堂屋,把茶壶里的水都一股脑倒进去递给郑旭东,“别中暑了。”   送走郑旭东,林佩就进厨房忙活起来。   中午吃饭的人不多,林佩也不打算做太多菜,干煸豇豆、肉末茄子、辣炒雪菜再加一道汤就够了。   林佩将豇豆切段,放到锅里焯水,然后开始切茄子。刚将茄子切好段,郑鸿博和郑秀梅也回来了,郑鸿博蔫里吧唧说:“三叔让我回来烧火。”   郑秀梅则凑到林佩面前,看她把肉切末,好奇问:“三婶你在做啥呀?”   “肉末茄子。”林佩切好肉末,走到灶台前,看颜色差不多了将的豇豆捞出,对郑鸿博说,“你烧好火,待会菜好了先让你尝味道。”   郑鸿博眼珠子一转:“真的?”   “骗你干什么?”林佩笑着说。   郑秀梅举起手:“三婶我也会烧火!我帮你烧火吧。”   “三叔让我烧火,你走开!”郑鸿博见有人争抢,立刻紧张起来。   林佩听他俩叽叽喳喳,无奈说:“好了,你们俩一起烧火,不许吵架。鸿博让着点妹妹。”   郑秀梅得意地看郑鸿博一眼:“三婶叫你让着我。”   郑鸿博泪流满面,从来只有郑秀梅欺负他的份,需要他让吗?   ……   陈桂花说地里的活没多少,实际上她跟郑旭东两个人干到正中午才回来。郑旭东带去的水都被喝完了,陈桂花渴得厉害,进屋就找水喝。郑旭东则先去灶房,他刚进去就看见郑鸿博趴在桌子边,伸手去捏盘子里的豇豆。   林佩从坛子里拿了把雪菜出来,从他身边走过时看见,拿筷子往郑鸿博手上敲去:“用筷子挟。”   郑秀梅端坐在凳子上,手里拿着双筷子,挟了根豇豆吃着,同时还不客气地嘲笑郑鸿博:“不讲卫生!”   刚才三婶都说了,饭前洗手吃饭拿筷子才是讲卫生的好孩子,郑鸿博还不听呢,现在挨揍了吧。郑鸿博哼了一声,起身去柜子里找筷子,结果刚起来就看见郑旭东,停住脚步喊:“三叔,你回来了?”   林佩冲郑旭东笑,用眼神说郑鸿博见他跟老鼠见了猫似的。   郑旭东无奈笑笑:“孩子们都还听话吧。”   “听话,抢着帮我烧火。”林佩把雪菜拿出去,就放在灶台上面的砧板切碎。   郑鸿博抢着说:“我很乖的!”   “我也是。”郑秀梅跟着说。   郑旭东走过去,看了眼桌上的菜说:“乖你们还在这偷吃,待会吃饭我们吃什么?”   郑鸿博委屈:“三婶说让我吃的。”   郑秀梅则慢吞吞吃完嘴里的东西:“那我不吃了,等待会一块吃。”   “秀梅乖。”郑旭东摸了摸郑秀梅的头发,走过去帮林佩烧火,问还有几个菜。   “就剩这个雪菜,”林佩将切好的雪菜倒进米捞,用清水淋过,倒油开炒,边炒边说,“三菜一汤够吃吗?”   孩子们胃口都没多大,林佩更是个猫胃,顶多吃一碗饭。郑旭东估算了下自己和陈桂花的饭量,说:“够吃了。”   炒完最后一道菜,林佩和郑旭东端菜上桌,郑鸿博和郑秀梅也抢着端饭。陈桂花坐在院子里弄锄头,看见一脸欣慰问:“鸿博秀梅也会干活了?”   一句话让郑鸿博嘚瑟起来,抢着说自己干了什么活。郑秀梅看见也跟着表功,两人又叽叽喳喳,直到林佩喊“吃饭了”才想到要吃饭,争相往堂屋跑去。   林佩走到陈桂花面前蹲下:“锄头怎么了?”   “这个松了。”陈桂花手里捏着个厚木板,正往上面裹布头。   这块木板是塞在锄头孔里的,长棍没那么粗,所以需要一块木头在旁边堵住剩下的孔,防止锄头不脱落。但现在里面塞的木头磨损变小,锄头就有点松了,陈桂花想着用片小布头把木头包住再塞进去。   “等吃过饭再弄吧,要是不行就再找块木头来。”   郑旭东看她们一直在外面也找过来,问她们在干什么。林佩一一说了,郑旭东听后便说:“吃完饭我来弄吧。”   “对啊,让旭东来弄,他是男人力气大。”林佩说着把陈桂花拉去吃饭。   ……   陈桂花坐下看到林佩做的菜,味道香不说颜色也好看,她挟茄子尝了一口,香浓软糯十分可口,问:“这是啥菜?咋弄的?”   “这道菜叫肉末茄子,您要是觉得好吃,晚上我再烧一盘教您。”   陈桂花嗯了声,又去尝豇豆,酱肉也很软糯,有自带的香甜口感,不住点头说:“这道菜也好吃。”嚼了会又说,“就是做这菜是不是有点费油?”   林佩吃饭的动作一顿,看向郑旭东,他放慢了吃饭的速度说:“偶尔做一次也没什么。”   陈桂花嗐了声:“我不是这意思,咱家虽然不富裕,但多吃点油不算啥。我是想着旭北那话,现在都搞私营饭馆了,你们说我也开个饭馆成不?”   “奶,你开饭馆那以后我是不是每天都有肉吃?”郑鸿博一脸期待问。   郑秀梅打了他胳膊一下:“你就知道吃。”   郑鸿博嘀咕:“好像你不吃肉一样。”   陈桂花笑道:“要是开起来了,奶天天给你们做肉吃。”   上午看陈桂花的神色,林佩就猜到她可能心动了,点头说:“油肯定要费一点,但食用油五六毛一斤,你炒菜能放多少呢?这样一道肉末茄子,茄子才几分钱,肉末顶多算两毛,加上油盐柴火,加起来也就三毛钱的成本。国营饭店最便宜的青菜四五毛一盘,带点肉起码一块钱,私营饭店就算便宜,也要买八.九毛吧。”   陈桂花想着这一盘就是四五毛的利润,心又热起来:“你觉得这事能成?”   林佩前世虽然苦哈哈地给资本家打工,但也知道有钱的永远是做生意的。更何况身处黄金时代,面朝黄土背朝天当然不如做生意。但这事不能盲目,头脑发热说干就干是行不通的,因此说道:“做生意当然不是只有赚的,您想想做生意总要有地方吧,得选个人流量大的,人多了才有人舍得花钱,在咱们湾肯定不成。”   “那得去哪?”   “至少得去煤矿租个房子,煤矿矿工司机多,像我爹,白班六点上工,都是我娘摸黑起床给他做饭,做了早饭还得准备中午的,不然煤矿也没吃的,这一天就得饿肚子,哪里干得动活?要是晚班呢也是六点下工,回家时间不早不晚,常常是饿着肚子睡到下午四五点,长此以往身体受不住。”   陈桂花听得直点头:“那倒也是。”   “如果煤矿外面开了家早点铺子,吃顿早饭一两毛钱,您说我爹会不会去吃?不说一个月天天去,三五天去一次总舍得吧?”林佩娓娓说道,“你三五天去一次,我三五天去一次,客流量不就起来了?”   “当然,煤矿还是不如镇上热闹,镇上五金厂也是轮班倒……”   陈桂花想起闺女说过的话:“你姐也说过早上下班还得回家做饭,有时候累了就囫囵煮点面条,要是有这样一家饭馆,指不定她也会去吃。”   “是啊,但咱家在矿区和镇上都没房子,如果要开饭馆,肯定要租铺子。做饭馆的,炉子煤炭、锅碗瓢盆总要有,客人吃饭要饭桌、凳子,这些都是前期投入。”林佩大刀阔斧给陈桂花算着,“前期投入完成,您这饭馆才能开起来。”   陈桂花思索着林佩的话,低声道:“那我在想想。”   “您好好想想,要是想清楚了,做好了准备再开这饭馆也不迟。”林佩说完,话题一转说,“或者这段时间我教您做菜,您在结合您自己的手艺列个菜单,要是开饭馆指不定用得上。”   郑旭东赞同说:“可以先准备起来,开饭馆的事先不急。”   原先开饭馆在陈桂花心里只是个模模糊糊的概念,她只知道这能赚钱,却不知道该怎么赚钱。听了林佩一通话后,陈桂花如塞顿开,感觉自己摸到边了,点头说:“佩佩你要是愿意教我我就学。”   “那咱们从今晚开始?”林佩问。   “成。”陈桂花应下后继续吃饭。   刚才吃的时候她只觉得味道好,这会想法不同再尝味道就不一样了,心里想得更多一点,边吃边问林佩怎么做的。林佩半点没藏私,一一告诉陈桂花,同时也告诉她生抽老抽的区别,耗油有什么作用。   陈桂花听林佩侃侃而谈,越听心里对她越满意。   她原本看中林佩,只是想她读过书,跟郑旭东有共同语言。再想着她当老师应该是个能说会道的,跟郑旭东也互补。   如今看念过书有见识就是不一样,做生意的事也能说出一二三来,对她也不藏私,愿意教她做菜。要是换成二儿媳妇,知道开饭馆能挣钱,指不定还要躲着不叫她知道。   陈桂花对林佩满意,再看另外两个儿媳难免更挑剔。李红还好些,领了证回来也只脸上染了笑,并不张扬。林翠芬就不同了,拿着结婚证从郑家湾路口一路炫耀上来,还到她面前显摆:“娘你跟爹结婚那会没结婚证吧?”   陈桂花气得想喷死她!   她结婚没领证咋了?人都没了十来年,难不成让她抱着牌位去领?   真个没眼力见! 第33章 去照相   陈桂花气得一宿没睡, 到第二天早上才缓过来,在林佩的指点下做葱油面。陈桂花毕竟掌勺多年, 以前是不知道有葱油面,现在有了林佩这个人形菜谱, 学起来就很容易了。   就一早上功夫, 陈桂花学会了葱油面,家里人吃了都说好吃。   吃完早饭,林翠芬李红收拾碗筷,看见林佩和郑旭东要骑车出门问:“三弟三弟妹今天又去哪儿啊?”   “去市里半点事。”林佩笑着回答说。   林翠芬当时没说什么,过后却跟李红嘀咕起来:“她这日子过得也真是舒坦,今天去县城明天去市里, 咱们咋就没这个命啊?”   李红听了没搭腔, 陈桂花听见说:“你昨天不也去县城了,现在跑来拈酸吃醋干啥?”   要平时林翠芬肯定会拉下脸, 这会心里却很美:“我早上去池塘洗衣裳,跟她们说我打了结婚证, 个个都说想去。”   “你平时不是嫌池塘太远, 不如井水方便?咋了, 今天不嫌远了,跑那洗衣裳。”陈桂花半是嘲讽说。   林翠芬听出她的意思, 表情有点讪讪,转移话题说:“三弟他们去市里干啥啊?我咋看见他们还拿着包袱呢?”   陈桂花懒得理她, 随口说:“不清楚。”   林翠芬心里嘀咕, 郑旭东该不是要回部队了吧?但想想时间不对啊, 不还有两天时间吗?而且要是回部队,他们拿的那包袱也忒小了点。   再说了,郑旭东回部队她林佩跟去干啥呀?   ……   郑旭东和林佩的确提了个背包,背包里面的也的确是衣服,但并不是郑旭东一个人的衣服,林佩的也在里边。他们也不是去部队,而是去市里照相。   没错,就是照相。   郑旭东昨晚突然说去照相的时候,林佩还懵了一下,没明白他什么意思。   当时郑旭东解释说:“咱们认识那么久了,还没有一起照过相。这几天我也总在想,如果上次回来我们一起照过相,结婚证上的照片也不需要用两张单人照拼在一起。”   “结婚证已经领了,现在想改也改不成,所以我想着这次回部队前,咱们一起拍张照片,以免下次要用到的时候拿不出来。”   林佩听后沉默许久,然后抱住郑旭东说:“那我要拍婚纱照成吗?”   每个女人都有婚纱梦,林佩也不例外,她曾经幻想过自己的婚礼,巍峨的教堂,洁白的婚纱,最好还有玫瑰。只是前世她奔波于生活,连认识朋友的机会都没有,更遑论结婚。穿越后生活节奏倒是慢了下来,也相亲结婚了,但她却再没想过教堂婚纱的婚礼。   如果郑旭东不提,她可能就算了,或许几十年后,等到他们头发花白再任性一次,但眼下是不会想了。   但郑旭东提了,林佩就幻想起来,最好拍一张婚纱的,再拍一张白衬衣的。她还把她压箱底的洋装拿了出来,打算跟郑旭东拍一张民国白富美和老旧派学生的相片。   于是,郑旭东和林佩出门时提了个包,里面装的都是他们照相要用到的衣服。   ……   在八十年代,照相是一件奢侈的事,因为照相机是奢侈品,不是人人都能买得起的,一般人照相只能去国营照相馆。照相用的胶卷价格也不便宜,最少都要十来块,加上冲洗费用,照一次相要花费几十块。   所以照相馆里的人一般不多,林佩他们到得也早,里面只有一个老师傅戴一个学徒。   老师傅穿着件深蓝色的中山装,戴着副细边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的,问他们想拍什么样的照片。等知道他们想拍婚纱照,了然点头,照相花费不小,一般人来拍都是结婚照、全家福等。   但紧接着林佩又说想多拍几张,同时还拿出了自己带来的衣服,老师傅看林佩的眼神就不大一样了。他给人照相那么多年,其他人来照相时总是拘谨或者兴奋的,林佩也兴奋,但她的兴奋又不太一样。   她有想法。   老师傅来了兴致,找了一套婚纱西装给两人穿,又问他们对背景有想法没。   拍照的房间背景是全家福用的,是古式庭院的画。林佩想想便说:“不用背景,白墙就可以。”   说完抱着婚纱进去换。   平心而论,这件婚纱款式有点老旧了,因为穿的人多了,下水洗过,布料质感没那么好,也没那么洁白。但这时候想买一件婚纱不容易,价格也昂贵,林佩便将就穿了。头纱倒是没戴,她将头发挽起来,用发卡固定住,再戴上亮晶晶的皇冠。   这个皇冠是原身带回来的,戴了有些年尘,一边都折弯了。林佩穿来后就把她收了起来,到今天才翻出来,正好派上用场。   弄好发型,林佩再用眉笔补了补眉毛,涂好口红走出去。   郑旭东已经穿好了西装,他今天本来就穿了衬衣,只需要把西装往身上一套就行。   现在的西装款式都很宽大,但郑旭东身高腿长,肩宽能撑得起,看起来不但不丑,反而十分潇洒,林佩一见眼睛就亮了。   郑旭东看到她时眼睛也是一辆,不由朝她伸出手。   林佩拉起裙摆微微弯腰:“郑先生。”   “郑太太。”郑旭东声音低沉。   林佩上前抱住他的胳膊,两人一起往外走。穿过走廊,来到拍照的房间,老师傅已经调试好了设备,看见两人进来只觉得眼前一亮,问道:“拍完的照片我能洗一张出来挂在外面吗?”   他说的外面是指门口的玻璃窗,上面贴了不少拍过的照片。这样有人从门口经过,看到照片就会进来,又或者觉得好看就记住了,下次想照相第一时间想到他们照相馆。   林佩看向郑旭东,他眉头微皱,老师傅见状说道:“洗出来的照片可以多送你们一张大的。”   林佩有点心动,她想就算照片被挂在外面也没什么,反正别人也不认识他们。郑旭东正看着她,见她点头便说:“好。”   “照片我来选。”林佩说。   老师傅自然答应,让两人坐在座位上,人钻到照相机上面盖着的布下,大声喊:“一、二、三!”   “啪。”   照片定格。   ……   林佩和郑旭东提着包出门,又提着包回来,两人身上也没多什么东西。晚上林翠芬跟郑旭南嘀咕:“他们去市里肯定有事。”   郑旭南擦着头发说:“有事就有事呗,你管他们那么多干啥?”   “你就不想知道?”林翠芬思考着说,“难道是看电影去了?”年前郑旭东和林佩就去看过电影,想想还真有可能。   “就是他们真去看电影了你又想咋样?难道你也想去?”郑旭南没好气说。   林翠芬先还没起心思,被他这么一说气性上来了:“你要是肯带我去我就去。”   郑旭南嗐了声:“我说你这婆娘,没完没了了是吧?之前旭东带弟妹去领结婚证你要去,现在他们去看电影你也要去,你就是跟弟妹较着劲是吧?”   “我跟她较啥劲啊?至于吗我?”林翠芬不承认。   “我看就很至于,”郑旭南冷哼,“你可真是,也不看看自己年纪多大了,跟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较劲,你害不害臊?”   “郑旭南!”林翠芬火了,“我看你就是舍不得钱,一家子兄弟,咋旭东对媳妇那么大方,你就抠抠索索的呢?”   “我扣扣索索?这些年你要钱我没给过你?”郑旭南指着窗户说,“你出去打听打听,村里谁有你日子过得这么舒坦,家里隔三差五就能吃上肉,天天都有蒸蛋吃,你想去打结婚证,我也陪你去打,就这你还不知足?”   林翠芬被他说得蔫下来,嘀咕说:“那我就是好奇问一问咋了?”   郑旭南冷哼,懒得拆穿她:“行了,就这两月了,你安安分分的成不?”   “过两月咋了?”林翠芬顺口问。   “过两月三弟妹就随军去了,以后家里还不是你老大。”   林翠芬闻言一惊,放下手里的活问:“她真要去随军啊?娘答应了?”   “娘干啥不答应?旭东年纪也不小了,不随军啥时候能抱孙子?”郑旭南躺到床上,闭上眼睛说,“你就忍一忍,成不?”   “你糊涂啊。”林翠芬喊道,大步走到床边说,“你想想,三弟对鸿博咋样?”   “他对鸿博当然没话说。”郑家孙辈人丁凋零,他和四弟膝下都只有一个孩子,郑旭东对哪个都不差。   “那就是了,可要是旭东有了儿子,他还能对一个侄子这么好?”   郑旭南表情严肃起来,眼神直直看着林翠芬,声音低沉:“难道你还想让旭东不生孩子?”   “不是不生,是晚几年再生。”林翠芬趴在郑旭南身边,压低声音说,“你想想,旭东这才当了十年兵,就已经是副营长了,工资津贴加起来一百多。再看你那个表弟,当了那么多年中学老师,到现在工资还不到七十。”   “我想着等鸿博年纪大了,让三弟托关系也把他弄部队里,走他叔的路子上大学。三弟当初没人帮衬,二十七岁干到副营长,咱儿子亲叔叔就在不对,二十七岁怎么都能当上营长吧?”   郑旭东当兵后的变化他们是看在眼里的,可以说,没有郑旭东就没有郑家人如今的好生活。可兄弟到底是兄弟,更别提他们已经分家,等林佩去随军两人有了孩子,在那边有了小家庭,又能顾上兄弟多少呢?   听着媳妇的话,郑旭南渐渐沉默下来。 第34章 出发前   八月中, 郑旭东收到两封家里来信。   这两封信和以往不大一样,他娘那封信不是他二哥, 而是林佩写的。信件里陈桂花简明扼要说了分家的事,让他以后不必再往家里寄钱。这封信不过寥寥百字, 事情说得语焉不详, 郑旭东看完拆开林佩那封信。   林佩在信件里同样说了分家的事,提到突然有一天,陈桂花和郑旭南争吵起来,大骂他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争吵过后第二天,陈桂花便主持了分家,又详细写明家是如何分的。   其实郑家早已经分家, 只是吃喝仍然在一起, 另外三兄弟每月给陈桂花十五块,一是孝敬, 二是充作生活费。如今分开,陈桂花把锅碗瓢盆、养的鸡鸭全给分了, 那十五块也不肯再要。   看完信件, 郑旭东眉头紧皱, 提笔想给林佩写信,但信写到一半又顿住, 下楼到门卫处拨电话到郑玉华所在的工厂。恰巧郑玉华今天是晚班,很快过来听电话。   电话拨通后, 郑旭东问起家里的事。   郑玉华听后沉默着, 分家的时候她也在, 那天说完话后她娘气得厉害,她心里实在不放心,当天就在娘家住下。虽说她娘把郑旭南叫进屋的时候她不在,但在外面也听见了她的怒吼。   她娘不是什么火爆脾气,但还是头一次那么生气,郑旭南从主屋出来的时候,额头都被打破了。   第二天一早,陈桂花就说了分家的事。   当时她娘说:“我知道你们有人不乐意给我这钱,觉得我拿了钱也是补贴老五。这我承认,我一个妇道人家没啥本事,种的田刚够吃喝,让我拿钱供老五读书,我也没这本事。但我想我应当不欠你们的,我生养了你们,也供你们读过书,让你们吃饱饭。”   陈桂花脸上神情太冷,郑旭南听了倒是哭出声:“娘我错了,我不想分啊。”   但陈桂花没理会他,只说:“如今老五大了,我身上也没这么重的负担,所以以后你们不用再给我钱,我也不再管你们吃喝,咱们今天把剩下的都分了吧。”   “娘这也太突然了……”郑旭西还有点发懵,但话刚出口就被李红掐住腰。   郑旭西也猛然回过神来,想到分开后他家虽然要自管吃喝,但他们自己有田地,也能养点鸡鸭,哪怕吃得差些,也足够负担三口吃喝。这样一来,他们一个月就能多攒十五块,说不定过两年就能攒够钱盖新房。   想到这里,郑旭西也不再说话了。   还是林佩说:“就算分了吃喝,您养大了旭东,该给的孝敬还是要的。”   林翠芬听了不住撇嘴,觉得林佩是假大方。郑旭东每月工资一百多,当然不在意这十五块。可他们呢?这两年谁不是省吃俭用。   但她还没说话,郑旭南就按住她的手说:“三弟妹说的是,娘养我们这么大,这孝敬不能少。”   听说是分家,郑旭南反倒松了口气,想着他娘虽然生气,但到底给他留了面子。只要这事捂得住,不至于毁了兄弟情,这钱他还是舍得出的。   郑旭南说完看了林翠芬一眼,示意她安分点。   陈桂花对郑旭南却已经心冷了,并不把他这些场面话放在心上,只把东西都分了。   ……   想到这里,郑玉华长叹一口气说:“这事是二弟做错了,分了也好。”   郑旭东听她顾左右而言他,心知她不会说出缘由,心里思索着林佩写来的信,问:“是二哥伤了娘的心?”   郑玉华沉默片刻说:“你别问了。”   “跟我有关对不对?”郑旭东接着问起,听电话那头又是沉默,继续问,“我不在家,那就是佩佩。”   郑玉华没想到郑旭东三言两语把事情猜得□□不离十,脱口而出问:“你咋……”话音刚出郑玉华抿着嘴,心里一阵懊悔。   实际上郑旭东是顺着郑玉华的话风往下猜。   既然他娘那样骂二哥,又闹着分家,这事就逃不脱一个郑字。郑家只有这么几个人,郑玉华提起郑旭南虽然恨铁不成钢,但态度还算平静,自然和她无关。往下略过郑旭南就是他,而郑玉华的沉默也证实他猜对了,可他在部队,就是在家二哥对他也向来和气,他只能想到和林佩有关。   可郑旭南到底做了什么,让他娘那么生气。而林佩在信里一字未提,是她没有说,还是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郑旭东神色紧绷,语气也十分严肃:“姐,告诉我吧。”   郑玉华又是一阵沉默,良久说道:“二弟不想让三弟妹去随军。”   “为什么?”郑旭东问完后整个人都愣住了,他握住电话的手紧了紧。   他向来聪明,心里并不是没有答案,只是他不敢相信自己的同胞兄弟会算计他到这个程度。他想起小时候,家里穷得粥都喝不上,他二哥带着他去掏鸟蛋抓野鸡,后来他爹没了,也是他二哥说让他读完初中,一晃十几年过去,家里日子越过越好,他们兄弟却越走越远。   郑旭东不再问为什么,深吸一口气说道:“姐,你能不能抽空回家帮我告诉佩佩,随军审批已经下来,房子这两天就能定下,我想早点接她过来。”他本想写信告诉林佩这个好消息,现在却等不及了。   “成,我明天下工回家一趟。”郑玉华一口答应下来。   ……   郑玉华早上六点下班回家也没休息,洗澡换一身衣裳就说有事回娘家。方建国看着她眼睛下面一片青黑,无奈说:“就算你现在回去告诉旭东媳妇这消息,她也不是立马就能动身,你睡一觉下午再回去不也一样?”   “你没听见旭东跟我讲电话那语气,”郑玉华这一晚都心神不宁的,“事情没办成我心里总是不踏实,反正也就两三个小时的功夫,说完再睡一觉也是一样的。”   见媳妇打定主意,方建国不再劝,抢过自行车说:“那我送你回去。”   到郑家时时间还早,林佩正在教陈桂花做臊子面。前阵子抢收抢种,家里忙得昏天黑地,到这几天闲下来,陈桂花才有心情继续学做菜。   郑玉华夫妻来的也是巧,陈桂花刚炒完臊子,给两人一人下了碗面。   郑家多是陈桂花掌厨,方建国也吃过丈母娘炒的菜,味道不算差,但也算不上十分美味,只能说是寻常的家常菜。但这次一尝,方建国就惊了,面条劲道不说,臊子味鲜而香,汤汁是酸辣口的,十分开胃。   这厨艺,比外面国营饭店都不差。   郑玉华也夸陈桂花厨艺进步不少,陈桂花这阵子心情不大好,此时听闺女女婿的赞扬也露出笑容来,握住林佩的手说:“说起来这面都是旭东媳妇教我的,我学了三天才会。”   “娘您已经学得很快了,我当初做的时候,小半个月才做出这样的味道。”   林佩说的是她前世的事,但陈桂花却以为是她在首都那么会发生的事,想她小小年纪就要费尽心思学做菜,可想而知在那家的日子并不是那么好过的。又因为前几天发生的事,心里对林佩存了一丝愧疚,便安抚性地拍了拍林佩的背。   郑玉华也跟陈桂花一样误会了,想她也不容易,紧接着想起旭东那通电话,笑道:“我今天来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们。”   “啥?”陈桂花问。   “是旭东,他昨晚打电话到我上班的工厂,告诉我说随军审批下来了,让弟妹这几天收拾收拾,早点动身去部队呢。”   “真的?”陈桂花又问,心里又有些疑惑,“他咋没写信回来,给你打电话?”   “写信哪有电话快?”郑玉华觉得她娘真是糊涂了,拉过林佩的手笑道,“你啊这几天收拾收拾,学校那边也赶紧商量好咋办。”   林佩随军这事也没瞒着校长,放假前其实也做过交接,只是那时候没确定时间,所以只是二手准备。如今还要再跟校长谈谈,才算是有始有终。   “成,我明天去校长家一趟。”   ……   去随军看起来要处理的事不少,实际上也费不了多少时间。不到一周,林佩就处理好了学校的事,也回林家去了一趟。   八月上录取通知书下来,林源果然考上了县城最好的高中,学校高一就要补课,林源早在八月十五号之前就去学校了。林杏花倒是在家里,但这半年被收拾得厉害,再没以前那样骄纵,看见林佩只喊了声姐就回屋去了。   林佩也没多搭理林杏花,在家待到晚上,林二柱回来一家子吃了顿饭,才说起随军这事。   林二柱方翠兰夫妻这阵子一直盼着这事,听她说起都高兴不已:“随军是好事,往后你也不用跟旭东分开。”   方翠兰抹了抹眼睛,语重心长说:“到了部队你跟旭东好好过日子,两个人别吵别闹,早点要个孩子才好。”   林杏花则看着林佩的笑容,心里止不住的后悔。   自己当初怎么那么相信林桃花?要不是这样,现在去随军的说不定就是她了。   林佩对林杏花嫉妒的眼神视而不见,只对方翠兰说,一定会跟郑旭东好好过日子。   接下来几天林佩一直忙着收拾东西,这时候还没顺字开头通字结尾的那些快递公司,邮寄包裹的贵得很,林佩舍不得花那个钱。但她力气不大,包裹太重拿不了,所以只能带点必需品去,但她东西实在多,带什么就很需要斟酌了。   忙到八月底,林佩才收拾好东西准备出发。恰巧郑旭北要去学校报道,为方便陈桂花就让两人一起出发,又嘱咐郑旭北到省城后一定要把林佩送上火车,到部队郑旭东会亲自去接。 第35章 渔北市   林佩出发的时候, 林翠芬正在灶房里做午饭,她从门口看见陈桂花殷勤送林佩出门, 气得切菜的力道都重了几分。   她真没想到自己竹篮打水全成了空,不但没把林佩留下, 还闹得家里分得干干净净, 她现在走出去都被人指指点点,实在没脸。   明明前阵子村里还人人羡慕她补领结婚证,不少夫妻跟着学,导致郑家湾打证的人直线上升,引起了镇里的注意。当时镇里还有奖励下来,大队部的干部都沾了郑旭南的光, 他走路都带风, 连带她也被夸奖了一番。   结果夸奖下来没几天,郑家就闹出了分家这事。按理说郑家早分家了, 当初大家都是和和气气的,就算分了吃喝也不至于引起那么大的阵仗。但陈桂花做得绝, 说分就连带着堂屋里的桌椅板凳都分干净了, 让各自搬回屋里。   这么一来, 左邻右舍都知道郑家这次分家闹得很难看的事,再一打听, 也都知道这事是二房闹起来的。郑旭南一个大男人,又在大队里当干部, 没人敢在他面前说嘴, 但林翠芬就不同了。   她前阵子炫耀太过, 本就惹了不少人的嫉妒,如今出了事,别人自然跟着落井下石,以至于林翠芬洗衣服都不去池塘了。   外人风言风语也就算了,家里也事事不顺当。   郑旭南没料到他娘气到这程度,当时没说什么,转过身却怪气林翠芬来,说要不是她提那个主意,他也不至于做出这种糊涂事。林翠芬当时就气到了,说他要是没这心思,她说的那些话能让他心动?再说了,她说那些的都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儿子?   两人狠狠吵了一通,已经好几天没说过话。   还有郑鸿博,昨天还跑来问她分家是不是她惹出来的事,气得林翠芬大骂他没良心,把人揍了一顿。到今天郑鸿博还窝在陈桂花屋里不出来,连午饭都是跟他奶一起吃的。   林翠芬做着饭,心里万分后悔,早知道不提那话,这样一来她也不至于落得两头不是人,每天还这么忙碌。吃喝分开后,林翠芬比以前忙了一倍。   郑旭南在大队部干,每个月工资不低,所以林翠芬种的田地也不多,一年就忙两个月。至于家里的活也都有人分担,做饭都是陈桂花,她忙不过来才要媳妇顶上。现在就不痛了,林翠芬不但要种地,还得喂鸡和鸭,一天三顿饭都要按时做,加上家务忙得不可开交。   更糟糕的是他们以前跟着陈桂花吃喝,也没种什么菜,如今分家了陈桂花不再管她,她还得花钱去买菜。这样下来开销大大增加,林翠芬想着就觉得肉疼。   想起钱林翠芬又埋怨起陈桂花,真不知道郑旭南是不是她亲儿子。别家都使劲补贴儿子孙子,她倒好,净想从儿子口袋里往外掏钱。家里有两辆自行车,旧的那辆一直是给郑旭南骑的,一年来郑旭东都没说什么,她倒好,一分开就让郑旭南把车还回去,不然就掏钱把车买了。   郑旭南在大队部干,隔三差五要去村里镇上开会,没车肯定不行。思来想去就把掏钱把自行车给买下来了,虽然林佩给了个便宜价,但那钱本来可以不出的。   林翠芬越想越觉得气不顺,真不明白这几个月自己到底走什么背运,一转眼面子里子全没了。   ……   陈桂花担心林佩路上难熬,她却觉得挺新鲜。她前世坐过飞机高铁动车,却从没坐过轮船。而且轮船上条件也不如她想象的差,里面也有软卧硬卧。   林佩没舍得买软卧,再加上去省城也不过几个小时,就买了两张硬卧票。   本来郑旭北是说他来出这钱的,但他还在读大学,哪怕暑假赚了点钱,她也不好意思让他出这钱。再说郑旭东的钱都在她手上,两张船票钱还是出得起的。   他们上船的时间还早,三点刚过,林佩坐在床上往窗外看,外面天还亮着,金色的阳光洒在江面上,波光粼粼。林佩看了会觉得无聊,从背包里拿出一本书打发时间,郑旭北走进来,看见便笑道:“嫂子你爱看国外名著?”   “我不挑,都看。”林佩合上书问,“你刚才去哪了?”   郑旭北从手里提着的布袋里拿出两个苹果,将其中一个递给林佩:“我刚找人买的,已经洗过了,嫂子你尝尝。”   船是从外地看过来,一路都有人上来,时间长了船上就有人做起生意,卖盒饭零嘴还有水果。林佩家里常吃的是那种涩涩的青苹果,个头都小所以卖的便宜,但郑旭东拿过的苹果又红又大,林佩便问:“这苹果贵不贵?”   “不贵。”郑旭北把布袋打开给林佩看,“我也只买了四个。”   林佩不再说什么,道了声谢吃口苹果,苹果是催的,但一点都不酸,反而很甜。   吃完苹果,郑旭北便不再说话,从背包里拿出一本专业书的看着,边看边写笔记。林佩抬头瞄了眼,惊讶问:“你学英语的?”   不是她少见多怪,实在是英语有点冷门,被纳入中考科目也才几年,一门试卷才三十分。因此学生都不太重视英语,而林源这次中考考了全县第一,也是靠英语拉的分。因此这时候农村孩子上大学,不是读师范就是学理工,学外语的少之又少。   郑旭北想起他娘之前说过的话,问:“听说嫂子英语很好。”   “还行。”林佩谦虚说,她不是英语专业,所以考了六级之后没再往上考。   郑旭北拿不准林佩说的还行是什么程度,翻了翻书本,划出一道最简单的题目问林佩。林佩不是爱显摆的人,但问到她头上也不会藏拙,一看就给出答案,并说明缘由。   郑旭北见此又问了几个问题,等林佩回答完,郑旭北看她的眼神就不太一样了。   他本来想着林佩只上过高中,她口中的还行应该也就是高中水平,没想到她英语竟然这么好,口语发音也很标准,完全不比他这个英语专业的学生差。这其中或许有林佩在首都,受到的教育更先进的原因,但其中肯定也有她自己的聪明与勤奋。   想到这里,郑旭东觉得林佩没有复读上大学太可惜了,便开口问:“嫂子,你想过考大学吗?”   林佩闻言微微一愣。   她这人其实没有什么伟大愿望,前世考上重点大学也是因为父母的鞭策,毕业后找到心仪的工作也不想再继续深造,只希望经济独立后能自己做主。   因此重生后,考虑到她高中毕业将近十年,学过的东西除了常用的英语,其他的都还给了老师,复读也未必一年就能考上大学。再加上林家有个孩子念书负担重,后来有机会进学校教书,她想想就放弃了复读的打算。   毕竟知道未来,就算没能上大学,她觉得自己趁着房价没涨起来,囤几套房子赚一波总是成的。现在嫁给郑旭东,林佩就更不用担心未来了,再不济也是省内著名企业家的夫人,跟着大佬喝喝汤还是成的。   所以乍然听郑旭北这么问,林佩一时愣住,过了片刻才说:“嗯……以前考虑过。”   以前考虑过,那就是现在没想过了,也是,就是他学校里的同学,也不乏婚后为了家庭退学的,更别提林佩已经结婚了。但郑旭北觉得她这样放弃学业实在可惜,劝说道:“嫂子你英语那么熟练,口音也很标准,想必以前是苦练过的,就这么放弃你心里不觉得可惜吗?”   林佩听明白郑旭北的意思:“你觉得我应该继续读书?”   郑旭北点头:“大学是一片广阔的田地,在这里,你会认识很多人,听到许多新的见解,嫂子,你应该去大学看看。”   林佩当然能理解郑旭北的意思,她前世读的学校也是能人辈出,然而咸鱼依然是咸鱼,林佩毕业后没有继续深造,而选择就业,然后固守着自己一方小天地。与同学的差距越来越远。但林佩很能体谅郑旭北的心,少年人总是一腔热血,见不得疾苦堕落,因此点头说:“我会认真考虑。”   她的话太轻飘飘,郑旭北怀疑她没听进去,想着这两天要给他二哥打电话说说这件事。   ……   到省城夜已经深了,郑旭北怕林佩太过劳累,当晚找了间招待所住下。   次日一早,郑旭北带林佩去火车站,买好到渔北市市的火车票,又买了一袋苹果桔子给林佩,让她路上吃。送她上车前又提醒说:“在车上别睡太沉,记得放好东西,火车晚上到渔北市,二哥说了到市区接你。”   林佩和郑旭北接触不多,但经过昨天的谈话,也知道郑旭北是个热血青年,听他啰啰嗦嗦交代注意事项,没忍住笑道:“我又不是傻的,行了,回去吧。”   林佩提着东西上车,找到她的床铺,把不重要的东西塞到一层下面,然后把装了零钱和书的背包扔到中铺爬上去。   她来之前陈桂花千叮咛万嘱咐,让她路上下心,别被人把钱摸走了,然后又教她把钱缝在衣裳里面。林佩听后想了想,觉得一个地方不保险,于是把钱分三个地方缝在褂子和裤子上。   林佩躺在床上,感觉到后腰的东西,又把手搭在腰侧,感觉到痕迹闭上眼睛。   她昨晚睡得不大安稳,到天明才迷迷糊糊睡着,眯了没一会就听见敲门声,匆忙洗漱来到火车站。但火车吵闹,下铺两个人一直在说话,还有人在走廊里吃东西,林佩一时间也睡不着,又想起郑旭北的话来。   要继续上学吗?   可上学不是口头说说就可以,这个年代农村户口考大学并不容易,她也太久没接触过课本,初中还能教一教,高中却未必。如果去复读,考上大学可能也不是一两年的事。   而且郑旭东所在的部队位于乡镇,如果真考上了,上学那几年肯定不能常见面。更甚者如果有了孩子,家庭学业她真的能兼顾吗?   转而又想起她妈,要是知道她这样,肯定要恨铁不成钢。她妈从小对她严格要求,硬生生把她逼成别人家的孩子。却不想她上了大学一路堕落,出事前她们还为她的未来吵过架……   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   ……   林佩醒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山,晚霞颜色渐深,转为浅蓝又到深蓝。   走道里有人问到哪了,林佩听见另一个人的回答,估摸着快要到渔北市,便从床上下去。她下去的时候下铺大妈跟她搭话,问她去哪里,林佩便说了地点,大妈又问:“去渔北市啊?那里可偏勒,是探亲还是见朋友啊?”   “我丈夫在那当兵,让我过去。”林佩回答说道。   大妈闻言多看了林佩一眼,她脸上得嫩,看着十□□岁的模样。但想想姑娘家嫁人都早,也不算稀奇,便说:“军嫂可不好当,男人级别上来了还成,能跟过去,虽说日子辛苦了点,但夫妻俩好歹在一块。”   林佩点头说:“是啊。”   林佩下来坐了半个多小时,火车上的广播声响起,提醒到站渔北市。林佩已经把东西都拿出来了,听见声音跟大妈打过招呼,提着东西往外走。   渔北市火车站十分简陋,就两个站台,中间是两条并列的铁轨。下车后林佩跟着人流走,下楼梯走地下通道,一段路后面前又出现两个楼梯,林佩从楼梯上去,上面一段短的通道,尽头是栅栏门,门旁边站着个工作人员检票。   林佩一眼就看见了站在栅栏门外穿着军装的青年。   灯光昏暗,林佩看不清郑旭东的脸,但只是看到他的身影,林佩就忍不住红了眼眶。   虽然精减再精减,但林佩这次来还是拿了两大包行李,刚才下楼梯又上楼梯好长一段路,累得她胳膊酸疼。没看见郑旭东的时候还好,咬咬牙能忍住,可一见他就心生委屈。林佩不想那么没出息,可眼泪还是不停往外流。   郑旭东天没黑就来火车站等着,站了将近两个小时才看到林佩身影。看她好好的刚松口气,就看见林佩捂着脸哭起来,不由得急了。   郑旭东从人群中走过去,向门口站着的检票员出示军官证,指向站在尽头哭泣的林佩说:“我媳妇东西太多,我进去帮她提一下,马上就出来。”   郑旭东身材高大相貌英俊,又杵在门口站了两个小时,检票员对他印象深刻。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看见林佩捂着脸哭,心想又是难得团聚的夫妻,便点点头说:“去吧。”   林佩哭够了,伸手抹掉眼泪,心想自己实在太丢人了,希望郑旭东没看清才好。只是她刚擦干眼泪,就看见郑旭东疾步朝自己走来,转眼就到了面前,脱口而出问:“你、你、你怎么……”   昏黄的灯光下,郑旭东看着林佩红肿的眼睛,没顾上回答,一把将她抱在怀里。   林佩仰头看着顶棚,声音紧绷:“你怎么进来了?”   “我让检票员放我进来的。”郑旭东松开林佩,从口袋里拿出手帕给林佩擦眼泪,“怎么哭成这样?”   林佩思考着“想你了”和“东西太重,手疼”哪个理由更好,但想想前者太腻,后者太傻,都不合适,转移话题说:“我们赶紧出去吧。”   这一趟火车下车的人都已经走了,栅栏外只有零星几人往他们看着。郑旭东转头看了眼,一手提起一个编织袋说:“走吧,我们今晚在招待所住一晚,明天一早回部队。”   “我来提吧。”林佩伸手去拿其中一个编织袋。   郑旭东把背包往前一提,低头去看林佩的手,手心到手臂内侧都还有红色的勒痕。林佩忙把手往后背,解释说:“我手上容易留印子,很快就没了。”   郑旭东心里酸软,说道:“我来提就好。”   七点钟的太沙镇陷于黑暗中,只有居民楼里泄出的微弱灯光。但渔北市却还热闹着,路灯虽然昏暗,但路上的人都不少。到招待所附近还有个馄饨摊,郑旭东停住脚步问:“吃晚饭了吗?”   “吃了个苹果。”苹果还是郑旭北早上塞给她的。   郑旭东又问她吃不吃馄饨,得到肯定答案后提着东西走过去。开馄饨摊的是一对中间夫妻,男人下馄饨,女人则在收拾桌子,看见有客人来,男人笑呵呵问他们吃什么。   郑旭东点了两碗肉馅的馄饨,提着东西在桌子旁坐下,拉过林佩的手看着。林佩手臂的痕迹消了点,但依然微红,他轻轻地摩擦着:“疼不疼?”   “现在不疼了。”林佩回答说,问郑旭东什么时候到的。   “五点左右到。”   “那不是等了很久?”林佩凑过去看郑旭东的手表,“现在几点了?”陈桂花怕她戴着手表被人摸走,所以让她把手表也缝在衣服里。   “快八点了。”郑旭东回答说,“招待所就在那里,待会吃完饭,咱们就回去休息,明天早上七点有一趟车去部队。”   说话间馄饨上来了,林佩尝了口汤,结果太烫被她一口吐出来。郑旭东忙让老板拿了杯凉白开来,轻轻拍着林佩的背说:“慢点吃。”   林佩喝了口水,感觉喉咙好点了,之后她不敢再动,等着的馄饨冷下来,口中问郑旭东:“你出来这么久没事吗?”   “我请了两天假,”郑旭东回答说,“房子分配下来了,我抽空去看过,置办了点东西,你明天回家看看,要是有什么要买的都置办整齐。”   郑旭东边吃边说,林佩看着也挟起一个馄饨尝了口,没那么烫了:“成,那咱们明天再看看。”   要是有手机就好了,提前让郑旭东拍张照片就知道房子是什么样,如今却只能等明天亲自去看了。   吃完馄饨,郑旭东带林佩去招待所。   这家招待所比他们之前在太沙镇住的要大,环境也更好疑点,走廊铺的是木地板,房间也更大,放着床、书桌和沙发,另外还有个单独的卫生间,十二点前有热水供应。   进房间后郑旭东还是先检查,没问题后让林佩先洗澡。   林佩应了声,打开其中一个编织袋,从里面找出明天要穿的衣服。只是要进洗手间前她突然停住脚步,问郑旭东:“我能不能在房间里脱衣服?”   郑旭东正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听见这话猛地睁开眼,目光灼灼地望着林佩。   林佩说完也觉得自己这话有歧义,红着脸解释说:“我把手表和钱缝在衣服裤子里了,怕进去打湿了。”   郑旭东喉咙动了动:“好,我要转过头吗?”   “……随便。”林佩说完转过身,慢慢解开身上的衬衣扣子。   虽然林佩说随便,但郑旭东还是偏过了头,只是房间里的书桌是两用的,上面镶嵌着一面镜子,他从镜子里看到了林佩的模样。   林佩是冷白皮,夏天越晒越白。虽然不怎么锻炼,但天生不长肉,肩膀单薄平直,细腰纤纤,仿佛双手就能拢住。她脱衣服的动作很快,已经弯腰脱掉了裙子,两条腿又白又直,郑旭东一见就屏住呼吸低下头。   林佩却没往回看,赤着脚走进洗手间。   她已经一年时间没有享受过淋浴了,站在莲蓬头下面,林佩心情十分畅快。但很快又冷静过来,等明天去到部队就没有这样好的条件了。   林佩心里叹了口气,继续慢慢搓澡。   这个澡她洗了很久,出来时脸色红润,皮肤都是粉红的。郑旭东看见她,喉咙动了动:“洗完澡了?”   “嗯,你要洗吗?”林佩边问边捡起地上的衣裳,问郑旭东,“这里有剪刀吗?”   郑旭东站起来说:“我去问问。”   他推门出去,三五分钟后拿着一把剪刀回来,坐在床边说:“我来剪吧。”   “没事,你去洗澡吧。”林佩接过剪刀,小心翼翼地剪开衬衣上的缝线,一点点扯开,露出里面的女士手表。   郑旭东在旁边站了会,见她神情专注,只好说:“那我去洗澡了。”   林佩挥挥手说:“赶紧去吧。”   郑旭东洗澡的速度很快,七八分钟就出来了,招待所不好洗衣服,他把换下来的脏衣服都用袋子装好。等他收拾好衣物,林佩也拆完了,床上放着一堆钱和一块女士手表,她把衣裳放到一边,把钱拿起来按面值大小放好。   定亲前郑旭东手上有两千块,结婚花了近一千,但结婚前他拿了半年工资,结婚后给了一千五林佩。林佩手上有八百,加上她自己半年的工资,手上又有两千块。   郑旭东坐在床边看着林佩数钱,突然说:“我刚发了工资。”   “要上交吗?”林佩含笑望着他。   虽然时常摩擦相片,但照片毕竟不如眼前的真人,郑旭东伸出手贴着林佩脸颊,靠近她说:“嗯。”   随着他的靠近,呼吸变得缠绵起来,林佩睫毛颤了颤:“旭东。”   郑旭东凑过来,吻住林佩的唇,鼻息间发出一声:“嗯?”   但林佩被她封住嘴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能一手拿着表一手抓着钱被他推到。 第36章 家属房   驻军基地的家属房并不在营区里,但离得也不远, 每天都能听见军营里的号声。基地驻军多, 家属房占地面积也不小, 里面是成排的屋子, 有学校、医院、供销社等, 环境虽然不如镇上, 但比村里好得多。   郑旭东带着林佩往里面走, 在第八排往右边去。这一排有四套房子, 前面三套都有人住,分给他的在最里面。   到门口停下,郑旭东拿钥匙开门。   进门是客厅,大概二十多个平方, 不算宽敞但也不拥挤,主要东西少, 只进门的位置放了一套旧沙发, 中间放置着一张圆桌, 摆两张凳子而已。郑旭东提前打扫过屋子, 推门没有灰尘, 地面也很干净。   郑旭东把东西放在客厅,带着林佩去房间。先去的是主卧,主卧比客厅小点, 不到二十平的样子。进门放着张衣柜,过去是张钢丝床,再过去是梳妆台。对门有一扇窗, 窗户上上镶嵌着玻璃,但有几块碎了一般,用硬纸壳挡着。   林佩站在门口抬头看,窗户上拉了根铁丝,挂着一块蓝色的窗帘。窗帘拉了一半,不怎么挡光。   “床和衣柜都是房子分下来后自带的,我看着都还结实就没有另买,梳妆台是我找人现打的,还让人装了一面镜子。”林佩很少化妆,但每次擦完雪花膏,编好头发都会对着镜子照一照。郑旭东见过几次就记下了,特意找人打的梳妆台。   看完主卧,郑旭东又带她去次卧。次卧面积更小一点,窗户下面摆着一张书桌,书桌旁边则放了一张高大的书架。书桌房子里本来就有的,书架却是连着梳妆台一起让人打的。   梳妆台和书架都没有刷油漆,只是做了抛光,看起来有种古朴的质感,和房间其他家具契合。   介绍完后,郑旭东问:“喜欢吗?”   “喜欢。”林佩点头,将头靠在郑旭东肩膀。   短暂的拥抱后,两人开始整理东西。林佩提来的东西有两编织袋,其中大多是衣物和鞋子,另外有一部分是枕套被套。陈桂花的意思是能生一点是一点,带不了棉絮多带两床被套也是好的,也省得花钱买。   至于棉絮郑旭东也已经准备了,不多,只一床铺的一床盖的。现在才八月底,离天冷还早,足够盖了。   林佩和郑旭东将棉絮铺好,然后铺上床单,再拿出盖的棉絮和被套和陈桂花为她准备的针线盒。   林佩拿出最粗的一根针,穿好粗线,拿凳子坐过来开始缝被子。郑旭东则把编织袋里面的衣物都拿出来,干净的叠好放进衣柜,昨天换下的全部扔进盆里。   边做事郑旭东边跟林佩说这一排住了哪些人:“最外面住的是张卫国连长,他媳妇叫王春英,第二间住的是陈国庆副营长,媳妇叫陈红莲,第三间,也就是咱们隔壁住的叫丁亚明,现在是正营职,是我刚入伍时候的班长。他媳妇叫沈文丽,是文工团的女兵,她……”   “她怎么了?”林佩见他拖长声音,扭头问。   郑旭东皱着眉说:“说不定跟你有话聊。”   郑旭东要是不皱眉,林佩说不定就信了他这话,这会却说:“她脾气不太好?”   “倒也不是,她人挺和气,就是比较挑剔。”郑旭东说道。   林佩不乐意了:“你这是拐着弯骂我挑剔吧?你说说,我哪里挑剔了?”她觉得自己还是比较好说话的,当然也是因为郑旭东身上没什么坏毛病,也有可能是两人相处时间太少,因此林佩从来没挑剔过郑旭东什么。   “不是说你挑剔,是说她挑剔,但你样样都好,跟她不就合得来了?”郑旭东一本正经说道。   林佩噗嗤一笑:“行吧。”   缝好被子,林佩将被子叠好,跟郑旭东一起把剩下的衣服放进柜子。这口衣柜也是三门的,看起来比家里的还要大点,衣服放进去只占了双门上面的柜子,其余的都空着。林佩想起问郑旭东:“你没有衣裳吗?”   “我下次再带回来。”郑旭东说,他的衣裳不多,而且都是军装就没带回来。   林佩应了声,把装脏衣裳的盆拿出去,又问郑旭东有没有多余的盆。郑旭东进洗手间拿了个盆出来,问:“你知道水龙头在哪里吗?”   “刚才进来的时候看见了啊。”家属房是一排四户共用一个水龙头,就在左手边第一间屋子的前面。   “我跟你一起去吧。”郑旭东又去厨房拿了个木桶出来,边走边对林佩说,“我买了一口缸放在厨房,以后我每次回来把水缸装满,你平时也好做饭。”   之前郑旭东跟林佩说过,就算有家属随军,他们当兵的也不能每天回来,好的就两三天轮一次回家,不好的可能一周才能回来一次。但一周能见一次总比一年见一次好,所以才有军嫂放下家里的一切来随军。   林佩已经有心理准备,这会也不难受,笑着说:“哪要你回来装,我自己又不是提不动。”   水头龙高度到林佩腰部,下面修了个台子,台子旁边用水泥围了个小池子,池子靠近水沟那一边有个孔可以放水流下去。   林佩把装衣裳的盆装满水,往里面倒洗衣服拿下来放在池子里,自己坐在池子边上搓着。郑旭东这才拿桶去接水,等待的时候郑旭东跟林佩说供销社和菜市场在哪里:“买菜都去菜市场,里面种类多价格也便宜。”   说着想起林佩厨艺很好,便改口问:“你去过菜市场吗?”   “去过。”林佩点头,问菜市场开到什么时候。   “一般是上午去买菜,下午倒也有人,但菜没那么新鲜。”郑旭东想了想说道,“待会我带你去转转吧。”   “嗯。”   一桶水装满了,郑旭东说了声提着桶回去。   郑旭东刚回去,第一扇门里就走出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女人,她五官寻常,不胖不瘦,扎着两根麻花辫,身上穿着件白色汗衫,下面是黑裤子黑布鞋。她手里端着盆,走到水龙头旁往水沟里倒水,却拿眼睛不停看林佩。   林佩想起郑旭东说的话,猜测她就是王春英,露出笑脸说:“是春莹姐吧?”她也不清楚王春英的年纪,只能靠猜的。   王春英嗯了一声,抬头看见郑旭东提着桶过来,问:“你是郑副营长的爱人?”   她说话带着浓重的北方口音,但林佩前世电视剧一说土话不是陕西话就是东北话,听她说话倒没什么障碍,点头说道:“是。”   郑旭东走近了,王春英便笑道:“听说你要来,俺们还念叨好久,说啥样的人才能嫁给郑副营长。”   “你们?”林佩抬头看郑旭东一眼,好奇问。   “就俺们家属院的的人,”王春英一数就数出六七个人名,夸郑旭东道,“郑副营长相貌是一等一的好,听说文工团都有好些对他有意思的勒,所以俺们都奇怪,啥样的人才能成他媳妇。”   林佩眯起眼睛,郑旭东跟王春英打了声招呼说道:“我不知道这事。”   “咋个没有嘛!”王春英以为他不信,连忙说,“就那个安瑜,先不老找你吗?”   郑旭东皱眉:“我没见过她几次。”   “看来郑同志桃花很旺啊。”林佩意味深长地感叹着。   王春英说:“那可不。”   话音刚落,屋里传来一阵婴儿啼哭,王春英连忙回去。等人一走,林佩边洗衣服边斜看郑旭东,说道:“郑同志,安瑜是谁啊?”   郑旭东心里叫苦,面上说道:“文工团的一个女兵,只见过两次,不熟,你别听她胡说。”   “连见几次面都记得那么清楚。”林佩搓完了衣服,郑旭东忙把接好的水倒进装满衣裳的盆里,然后把搓完衣服满是泡沫的盆冲洗干净,说道:“我见过的人大多记得住,但跟她没说过几句话。”   “那……”林佩转头看了眼张卫国家,“她怎么那么说?”   郑旭东苦笑:“我也不明白。”   林佩跟郑旭东认识大半年,对他的人品还是相信的,再不然还有原著作保,他在生活作风上还是非常端正的,因此不跟他多计较。   ……   大概是地皮大,基地家属房排与排之间间隔很宽,中间是三尺款的青砖路,各家门口都有一条小路进去。而靠近水沟这边除了水池周围铺了水泥,其他的都是空地,只是各家门前种的不太一样。像他们和丁亚明家门前种的是花草树木,过来这两家门口却种了菜,泾渭分明。   而在家属房两侧都是用砖头垒起的月亮门隔开,之前的人家不知道从哪弄了跟细竹竿,一头放在月亮门墙壁的孔洞里,另一头放在窗户上,用绳子把竹竿跟窗柩捆绑固定着。   林佩端着洗好的衣服过来,看了看竹竿,又进屋问郑旭东:“有抹布吗?”   郑旭东正往水缸里倒水,听见声音拿了块抹布从厨房出来,递给林佩说:“是我之前擦柜子桌子的,怎么了?”   “我想晾衣服,但是看外面竹竿上面积了灰,所以想擦干净。”   “那我打盆水过来。”郑旭东说着进屋打了盆水出来,将抹布浸湿再拧干,边擦竹竿边问,“这里晾衣服够不够?要不我再给你拉根绳子。”   其他家门口都拉了好几根绳子,但他们家只有这一根竹竿,平时晾衣服估计是够的,但如果洗被子就不行了。林佩也不知道邻居好不好相处,想着自己有也不用麻烦别人,就说:“那拉一根吧。”   郑旭东点点头,等林佩晾完衣服就说:“你有没有什么想买的。”   林佩把盆拿回去,顺道去厨房看了眼,家里有个炉子和一口煤气灶,锅碗瓢盆也都有,但没有油盐和调味品。另外林佩还想买两条毛巾,杯子也要买几个,还要暖水瓶,她注意到家里没有。   其他的也有缺的,但不是那么急用,因此林佩想先去供销社看看,要是可以她还想去镇上转转,到时候再看要添置什么。   林佩把自己的想法跟郑旭东说了,郑旭东听后说:“也行,你要是不着急的话,等我放假陪你一起去。”   说着郑旭东锁上门,和林佩一起出去。 第37章 人气旺   驻军基地家属房显然经过规划,房屋一排排延伸, 列与列之间的马路铺了地砖, 两侧种着树木, 这些树有些年头了, 枝叶浓密。沿着马路出去有一个广场, 供销社和菜市场就在广场附近。   郑旭东先带林佩去菜市场, 菜市场是用木头搭建起来的大棚子, 门上挂着个牌子, 上面写着“基地菜市场”五个大字。进了菜市场,中间是宽阔的走到,两侧依次是青菜、鸡鸭鱼肉、糕点烟酒柜台。   这是一家国营菜市场,工作人员大多是随军家属, 大约是认识郑旭东,“郑副营长”“郑副营长”喊得十分亲热, 同时看向林佩的眼神里带上了挑剔打量。   烟酒柜台的售货员说:“郑副营长, 这是您爱人呐?”   猪肉柜台的售货员道:“郑副营长, 你这是要把爱人接过来了?”   林佩不免生出自己这不是进了菜市场, 而是进了盘丝洞的错觉, 伸手挽住郑旭东的胳膊。郑旭东侧过头看向林佩,她抬起下巴望着她,眼中带着三分骄矜七分警告, 唇角翘起说:“没错,这是我爱人林佩,她来随军了。”   说完又问林佩有没有要买的, 已经十一点半,现在做午饭时间太赶,两人先前也说好了去饭馆吃,林佩就说等吃完饭再来看。   出了菜市场,两人没再去供销社,而直接去饭馆。   饭馆也开在广场附近,地方并不小,光大厅就摆了七八张桌子,里面还有好几个包厢。他们进去的时候,大厅里坐了两桌人,一桌是军人,另一桌和他们一样。   基地饭馆菜式挺多,价格也比他们在渔阳市和县城吃的便宜。点菜的时候郑旭东说:“这里饭菜份量比较多。”   郑旭东饭量大,连他都说多,那肯定不少,林撇和他商量着点了两个菜,一道小鸡炖蘑菇一道青菜汤。   可能是人少,饭馆上菜的速度也快,菜量也不是一般的多,就那道小鸡炖蘑菇的碗有脸盆那么大,青菜汤也是,足有他们在老家吃的两倍多。   林佩看得咋舌:“这也太多了点。”她怀疑他们两个人的吃不完。   “没事,我能吃。”郑旭东说着给林佩添了碗饭,继续跟她说买菜的事,“我听说从广场往西边走也有个集市,但集市上只有青菜鸡蛋,偶尔才有活鸡卖,价格比菜市场便宜点。但集市得赶早,过了九点基本就散了。”   因为散得太早,郑旭东还没去看过。   “那我明天一早去看看。”   ……   吃完饭,林佩和郑旭东先去供销社,家属楼的供销社也有两层楼,楼上卖衣服手表护肤品等贵重东西,楼下则卖糕点糖果柴米油盐等,跟菜市场重合不少。林佩边看边在心里比较价格,算起来还是菜市场要便宜点。   林佩在供销社买了个暖水壶,两个搪瓷杯,郑旭东买了卷绳子,再去菜市场买齐调味品。除了调味品外,林佩还买了两个菜准备晚上煮。   到家时刚过一点,林佩走进院子的时候,看见王春英和个二十七八岁的女人坐在院子里说话,看见林佩和郑旭东进来,对方笑道:“刚听春英说弟妹来了,我还特意去你家里看了眼,但门都是锁着的,还寻思着人都哪去了?”   说着看到郑旭东手上大包小包,而林佩手上只拿着串绳子,微微一顿问:“这是去供销社了?”   说话的女人身材微胖,身上穿着件碎花连衣服,头发不长,烫成小卷,看起来非常时髦。察觉到林佩看着自己,她抬手按了按头发,林佩收回目光笑着问:“您是红莲嫂子吧?”   陈红莲面露惊讶:“你认识我?”   “旭东和我说过。”也因为陈红莲就坐在自家门口,而屋门都是敞开的,能看见客厅里有两个小孩在玩耍,林佩自然猜测她是赵国庆的媳妇。   “我说呢。”陈红莲恍然大悟,“你们赶紧回去吧,看郑副营长这大包小包的。”   “那待会见。”林佩应了一声,和郑旭东一起回去。   等他们一进屋,陈红莲捏着嗓子跟王春英说:“那待会见,拿腔拿调的,做作!那么多东西,自个两手空空,全让郑副营长一个人拿。”   “你是没看见上午她刚来的时候,两蛇皮袋东西,郑副营长一个人提着,她就空手拿个包。”早上林佩他们进来的时候陈红莲正在客厅里给孩子喂奶,虽然没开门,却从窗户看见他们进来。想到这里王春英里眼中流露出羡慕嫉妒,“她洗衣裳的时候,郑副营长就在旁边守着,宝贝得跟啥似的。”   陈红莲冷哼一声:“我看她妖妖娆娆,也没啥出挑的。”   王春英没接话,凭心而论,林佩虽然瘦了点,但眉目生得真不差。再看她穿的,同样是的确良衬衫配黑裤子,她穿就像是刚从地里回来,林佩穿着却很显身条,倒像是画报里走出来的人。   林佩可不知道两位邻居嘀咕她的坏话,进屋后她直接进了厨房,把柴米油盐放在灶台上。厨房并不大,进门靠墙这一面放着架木头打的橱柜,看着像是用了好些年,虽然清洗过,但表面还是有一层油垢。   另外三面打了齐腰高的台面,靠窗那边台面上放着个铸铁灶,煤气坛放在台下。左边台面下放着个小炉子,靠近橱柜那一侧垒着整整齐齐的蜂窝煤。   林佩见过老式的铸铁灶,但从来没用过,只好求助郑旭东。其实郑旭东也没用过这灶,但他提前找人打听过,拿起橱柜顶上放着的一盒火柴,先打开煤气坛,把灶扭开,再用划开的火柴点燃。   火焰腾地升起,表面没有任何遮挡,看着怪吓人的,林佩正想着听见郑旭东说:“要试试吗?”   林佩摇头:“我用炉子就行了。”有点不敢试。   “怕?”郑旭东侧过头弯腰,在林佩耳边轻声问。   林佩转头看他,唇角微微翘起,带着不算隐秘的笑意。不想被他小瞧,一手拿过火柴盒说:“试试就试试。”   郑旭东闷声笑,关掉铸铁灶往旁边让了让。林佩大步走过去,拿出火柴的动作很慢,偏偏郑旭东还在旁边提醒“要先把灶打开”,林佩扭头瞪他:“我不知道吗?”她又不傻。   林佩扭开灶的开关,然后化开火柴点燃。火焰腾起的瞬间她的手微微一抖,将火柴直接扔进去,火焰更大了点,将火柴然灭。但火好歹是打着了,林佩斜眼看郑旭东,轻哼两声:让他小瞧她。   “是是,我媳妇真厉害。”郑旭东笑道,伸手关掉煤气灶。   “那是。”林佩得意洋洋。   厨房门口传来陈红莲的声音:“我说找不见你们,原来在这儿啊,说啥呢这么高兴?”   郑旭东轻咳一声,敛了笑容说:“试一下煤气灶,嫂子过来是?”   “我早上买了个西瓜,用水浸过的,特别甜,这不是想着你们住进来了,给你们送一块。”陈红莲边说边四处打量,“家里收拾好了啊?”   “主要是旭东收拾。”林佩笑道,拿了个盘子将西瓜装好,又向陈红莲道谢。   “两块西瓜有啥啊。”陈红莲毫不在意,摆摆手说,“郑副营长这几天忙里忙外,我们都说他有心来着。当初我来随军的时候,我男人可不像他这么上心,住进来啥都没有,还是我自己添置的。”   林佩脸上满是笑容:“我也说他辛苦了。”说着像是刚想起来,让陈红莲等一等,自己去了屋里,把她刚在菜市场买的糖果糕点装了一盒子给陈红莲。   陈红莲连连推辞不肯收,林佩说:“我们逛菜市场的时候顺手买的,不费什么钱,您要是不收,这西瓜我也不好意思要了。”   “嗐,你说你这人咋这么客气?”陈红莲收了东西又问,“你家还有啥要忙活的不?我下午没事给你们搭把手。”   “不用不用,也没什么事。”林佩拉过郑旭东说,“再不然还有他呢。”   陈红莲看看郑旭东,哎了声告辞了。送走陈红莲林佩又转回来,那刀把那两块西瓜切成得更窄,拿起一片递给郑旭东,笑道:“红莲嫂子还挺热心。”   郑旭东坐在饭桌前,接过西瓜说:“处得来就好。”他就怕林佩跟邻居处不来。   “肯定没问题。”林佩觉得自己好歹当了一年老师,应付那么多家长都没问题,难道还处理不好跟邻居的关系?说着吃一口西瓜,长嗯一声说:“这西瓜红好吃,沙沙的,甜,我刚才好像没看见?”   “可能是早集上买的。”郑旭东也觉得这西瓜好吃。   “那我明早去看看,”说着又想起郑旭东明早就要走,改口说,“下次你回来买一个吃。”   郑旭东吃完西瓜,握住林佩的手,目光中带着歉意。林佩还在吃西瓜了,看他这样没忍住笑了:“你看着我干嘛?桌上还有呢。”   “辛苦你了。”郑旭东叹息说。   “怎么辛苦了?”林佩反问,“在家是过日子,在这里也是过日子,要我说这里生活比家里还要方便,也算不上辛苦。”   她没有那么脸颊,不像原主离了自小信赖的父母就活不下去,更何况这世界本也没有她的家。   虽然林二柱夫妻对她很好,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上次她回家去,家里已经没有她住的地方,前屋已经堆满了林杏花的东西。至于郑家更不必说,郑旭东才是纽带,他不在家那只是一栋房子而已。   所以林佩对随军这事没有丝毫犹豫,她想或许现在太早,等他们感情更稳定,又或者有了孩子,她也就有家了。   或许到那时候,她才会对这世界有归属感。   ……   吃过西瓜,郑旭东拿着绳子出去。   家属房每一排门口都有种树,基本上每户门前一棵树,这些树大概就胳膊那么粗,高度就两三米,郑家所在这一排院子同样如此,这晾衣服的绳子就系在树干上。   郑家旁边就是转头砌成的月亮门,月亮门两侧墙面都有一截做的竖砖,能看到外面的马路,郑家窗户上架着的竹竿另一头就放在竖砖孔洞处。绳子也是这样,一边系在竖砖上,另一边系在树干上,他怕绳子长度不够,正三角拉了两根绳子。   系好绳子,看见林佩从屋里出来问道:“够不够?”   “够了,我只是偶尔洗被子,哪要那么长绳子。”林佩觉得有点好笑,问郑旭东煤气去哪里灌,蜂窝煤去哪里买,价格怎么样。   郑旭东一一告诉林佩,又说:“煤气和蜂窝煤混着用的话,应该够用一个月,到时候我回来再去灌。火柴我买了一大盒,剩下的都在主屋柜子里。厕所在外面,出门往左走,一直到尽头就能看见。”   “要走多久?”林佩比较关心这问题。   “三四分钟?”郑旭东问。   林佩“嗯……”,她想自己要是肚子痛可怎么办。郑旭东就跟有读心术的似的:“要不我去买个夜壶回来,就是要自己倒。”   陈桂花屋子里就有个夜壶,但郑旭东不爱用这些,因此之前没有想到。其实林佩也不爱用,但她想着大晚上乌漆嘛黑的去厕所的确有点害怕,想想点头说:“行。”   郑旭东去供销社的时候林佩也没闲着,她又装了一袋糖果点心去王春英家里。经过陈红莲家的时候,林佩看到门又锁上了,从窗户往里面看客厅也不见人,不知道是出去玩还是上班去了。   林佩想着敲开王春英家的门,她出来的时候头发有点凌乱,林佩面带歉意说:“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么得事,俺刚把孩子弄睡下。”王春英笑呵呵说道,“你过来有啥事?”   “我买了点点心,说给你们送点。”林佩解释说道。   “那可不用,俺家也有。”王春英推拒不收,两人又是一番你来我往,最后王春英收了东西把林佩领进去。   家属房的格局都差不多,只是张家客厅没放沙发,放着一张圆桌,一张高柜,柜子上面放着搪瓷杯等。坐下后王春英给林佩倒了凉白开,有点局促说:“家里也没啥吃的。”   “我吃过中饭了,也不饿。”林佩跟她搭话问,“你孩子多大了?长得真可爱。”   “一年仨月了。”王春英笑呵呵说道,“你跟郑副营长结婚多久了?有孩子没?”   “我们七月份结的婚,还早呢。”   “那可不早了,得抓紧着来,不然跟丁营长媳妇那样,是要被人戳着脊梁骂的勒。”提到丁营长媳妇,王春英撇了撇嘴,似乎对她十分不喜。   林佩想到郑旭东说的,丁营长跟他还是战友,好奇问:“ 丁营长媳妇怎么了?”   王春英面露不屑:“还能有啥,生不出来呗。”   林佩神色讪讪,坐了会听见外面有声音,说道:“我家里还有事该回去了,不打扰您休息。”   “不打扰不打扰,”王春英连忙站起来,送林佩出门看见郑旭东站在外面,一脸打趣说,“俺说你咋突然说要回去,改天来家里玩啊。”   林佩笑着道谢,走向郑旭东问:“丁营长媳妇不在家吗?”   “她是文工团女兵,在军营里有宿舍,不一定天天回。”提到郑旭东介绍起来,“赵副营长媳妇在供销社后勤上班,哦,他们有两个孩子,大的叫白杨,小的叫绿丫。”   林佩想到赵副营长媳妇叫陈红莲,笑道:“他们家是按颜色取名字?”   郑旭东顺着她的话一想还真是,说:“说不定是的,你刚才去张连长家怎么样?”   “还行吧。”林佩出门前烧了壶水,这会已经发出呜呜声,她进厨房关了煤气,把热水灌进水壶里,然后把买回来的搪瓷杯灌满热水。   “跟她说不来?”郑旭东问。   林佩摇头:“也不是说不来。”只是她不太喜欢王春英说沈文丽的语气,只是林佩也不好因为这一句话去判定人好还是坏。   ……   林佩奔波两天实在是累了,吃完晚饭没再磨蹭,烧水洗洗就打算睡觉。   但郑旭东跟她正相反,刚开荤就连着素了一个多月,哪能让林佩就这么睡着。林佩刚要睡着就觉得身上压了个人,她伸手推了他一把,声音软绵绵的:“别闹,我好困。”   “你睡你的。”郑旭东声音低沉,含住林佩的唇。   林佩没想到他竟然这么无赖,气得都笑了,但人也清醒了点,张嘴就要说话,却不想郑旭东将舌头伸进来,林佩身体顿时一僵。   说来惭愧,她前世活到二十七八,但连初吻都没有过。也不是没谈过恋爱,但那时候她年纪小,还没来得及偷尝禁果就被她妈棒打鸳鸯了。读大学的时候她妈也是耳提面命,让她不要相信男人的花言巧语,学业为重。   一直到她刚工作那年过年回家,她妈突然问她有没有男朋友,让她尽早稳定下来早点谈婚论嫁。她当时都惊呆了,心想她妈从不支持恋爱到催她早点结婚态度简直是无缝衔接,只可惜她没她妈那么强悍,一时间转换不了心态。   就这样,林佩一直单到被剩下来。   也不是没看过限制级电视,理论上也知道接吻上床是什么样,但理智上从来不觉得唇齿交缠很美好。   直到那次郑旭东要回部队,她去送他还是她主动,郑旭东的回吻也是蜻蜓点水的。再到结婚当晚,郑旭东表现得依然保守,接吻都是小心翼翼的,嘴唇贴着嘴唇而已。林佩当时还想八十年代的人真单纯,还犹豫过要不要教教郑旭东,但为了她的形象考虑,她还是放弃了。   总之到现在为止,他们之间的吻仍停留在嘴唇碰嘴唇的阶段,当郑旭东真的狂野起来,林佩不免叶公好龙了。   察觉到林佩的僵硬,郑旭东退出来,轻声问:“怎么了?”   林佩想问他从哪里学来的,但出口的声音绵软无力,好似诱惑。林佩忙闭上嘴巴,郑旭东低笑一声又俯身下来。   郑旭东的声音是很好听的,实际上林佩觉得郑旭东没有哪里不好。   他的个子很高,身材也很好,相貌更不必说,放到三十年后能直接出道的那种。连说话的声音也是,低沉醇厚,在她耳边轻笑的时候带着些许沙哑,电得她全身发麻。   林佩很没有骨气地软下来,任由他为所欲为。   一直折腾到半夜,入睡前林佩还想,要不是郑旭东颜好……算了,有颜任性。   ……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郑旭东已经走了,身边床铺已经冷却。   林佩闭着眼睛沉思着,脑海里却闪过昨晚那些荒唐的画面,脸颊渐渐烧起来,再也躺不下去。   昨晚洗澡后她穿的是一套碎花的睡衣,是用土布做的,虽然不是那么亲肤但很宽松,穿着睡觉也还行。但今天她身上的睡衣换了一套,变成了一件宽大的白色T恤,这是郑旭东的旧衣服,长度刚过林佩大腿,被她拿来当睡衣穿。   不用说,这衣服肯定是郑旭东帮她换的,而换下来的衣服也没有拿出去,就搭在床尾床杆上。林佩掀开被子看床单,痕迹已经干了,但心理作用下林佩觉得床单一塌糊涂。   她脸颊更烫了几分,边在心里骂郑旭东边拆被子。   等拆完被子换好衣服,林佩拉开窗帘推开窗户,感觉到有风吹进来就觉得好多了。她拿起放在床头的手表,看了眼时间也顾不上洗衣服被子,去厨房刷牙洗脸,擦了点雪花膏就匆匆出门。   出去时刚好碰上王春英,看见她王春英便笑问:“去买菜啊?”   一晚上也足够林佩调整好心态,同样笑着回答:“嗯,旭东说早上有早集,我就想着早点出门去看看。”   “正好,俺也去早集,”王春英说,“俺们一块去吧。”   两人说着话走出院子,林佩从月亮门看进两边院子。昨天她到的时候已经半上午,夏天太阳晒,院子里也没什么人。这会就不同了,洗衣服的晾衣服的,追孩子揍人的,热闹得很。   路上也有人跟王春英打招呼,看林佩脸生多看两眼,等听说她是郑旭东媳妇又多看两眼。等人走后王春英笑着说:“他们是看咋样的姑娘能嫁给郑副营长勒。”   林佩:“……”   昨天就听王春英说过郑旭东人气旺,林佩还觉得是她太夸张。如今她才明白,虽然郑旭东以前不住家属房,但家属之间处处有他的传说,以至于她刚来就成了个名人。   作者有话要说:  嗯……林佩觉得下不来床这事跟保守不保守没有任何关系。   PS:端午安康。   PPS:今天要出去吃饭,然后昨天背不疼了,腰开始僵直没办法下弯,所以要去按摩看看,如果不好可能还要去医院[泪]。所以今晚应该是没加更了,过九点没更新的话大家不要等哈。 第38章 炒腊肠   早集在家属房西南角的一个缓坡,地方当然没有菜市场大, 上面也没有遮盖, 十来个摊贩顺着缓坡摆上去。人虽然不多, 但种了不少, 时令蔬菜都能在这里找到, 也有卖鸡蛋鸭蛋甚至活鸡活鸭的。   王春英压低声音告诉林佩谁家菜更新鲜, 谁卖菜更实惠, 谁打称爱占小便宜不要买。林佩边听边看过去, 的确菜色新鲜价格实惠的摊贩生意更好,打称不准的生意就要差一点。   林佩逛了一圈,买了一把豇豆、一把上海青,另外还买了一斤鸡蛋。只可惜没看见卖西瓜的, 心想那西瓜说不定不是在这里卖的,要不中午陈红莲回来了跟她打听打听。   那边王春英也买好菜了, 走过来往林佩篮子上面瞄, 看见鸡蛋问:“嫂子你还买这么多鸡蛋呐?不便宜吧?”   林佩后来才知道他要比张卫国大两岁, 才知道自己昨天喊错了。虽然听王春英喊她嫂子有点别扭, 但这会都是这么喊人, 就应了声说:“还好。”早集上鸡蛋卖的并不贵,一斤鸡蛋还不到一块钱,但林佩拿不准王春英的意思, 说得就比较含糊。   王春英听了撇撇嘴,觉得林佩在乡下呆惯了,不知道城里生活花费多大, 所以才一来就买鸡蛋吃。像她还带着个一岁多的儿子呢,平时也都只敢给喂米糊,十天半月才蒸碗鸡蛋羹。   这不,她来随军半年,也跟着隔壁陈红莲把院子前那块地挖了种菜了。想起这王春英还觉得不公平,一排四户,其他三户都是方方正正的一块地,就她家门口砌了个水池子,平白占去那么多地。   想到这里王春英瞄一眼林佩,想跟她商量把她家门前那块地让给她种。只是她眼睛这么一斜,就看见林佩挎着菜篮那只手上戴着支女士手表,忍不住拉过她的手问:“这是女士手表吧?多少钱买的?”   王春英动作太急,带的林佩挎着的菜篮晃动了一下,她不得不用右手提起菜篮,左手用力从王春英手里抽回来,淡淡说道:“我也不太清楚,是结婚的时候旭东买的。”   “肯定不便宜。”王春英咂摸着嘴巴,察觉到自己刚才太激动了,讪讪笑了笑说,“俺这人就是这样,一惊一乍的你别介意。”   “没事。”林佩轻扯唇角。   王春英感慨:“郑副营长对你可真好,还舍得给你买这样的手表。对了,你俩咋认识的?你别怪俺多嘴,俺就是好奇,听说文工团对郑副营长有意思的女兵可不少,俺们都猜他会跟女兵结婚呢,没想到突然说他回乡下结婚了。”   这话王春英昨天就说过,当时还提到过一个叫安瑜的女兵。林佩当时虽然佯装跟郑旭东闹别扭,实际上心里还是相信他的,没太把这人放在心上。   此时听王春英又说起这话,林佩心里也没起任何波澜,但笑着说:“也没什么特别的,我跟他是经人介绍相亲认识的。”   “你们也是相亲啊?”王春英惊讶问,“那……”   那什么她却没说,林佩也没有多问,等进了院子,两人分开。林佩回家把买回来的菜拿进冰箱,打开橱柜看到里面只有碗筷,才想起来应该买点面条回来。但她早上到现在还没吃饭,也懒得再往外面跑,直接淘米煮饭。   她昨天第一次开这铸铁灶的时候有点手抖,做过一顿饭就淡定了,也懒得烧炉子,直接开煤气灶煮。   煮饭的时候林佩也没闲着,回房间把被子丢到澡盆里泡上,然后换上新的床单被套。   缝被套的时候她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去厨房关火,用米筛把饭沥出来,再倒回饭甑里蒸。然后打了个鸡蛋进碗里,将蛋液搅拌,加入一比一的水,倒点油,放到饭甑里蒸。   做完这些,林佩又回去继续缝被套,本身就只剩收个尾,几下就弄好了。林佩将被子叠好去厨房,将豇豆切段清洗干净待用。等饭蒸好,先把鸡蛋羹拿出来,往里面倒一点生抽,撒一点葱花。   葱花是她昨天剩下来的,整根的时候看着有点蔫了,但切碎后又还好,点缀在及蛋羹上,看着很有食欲。炒豇豆的时候林佩想,其实在院子里开一小块地种点葱也不错,买个蒜头回来就能种。还有韭菜,种了一茬一茬地长,炒鸡蛋刚刚好。   林佩越想越觉得这主意不错,想着等郑旭东回来了问问他,要是没意见她就开干了。   一个人吃饭有点无聊,但让她邀请王春英来吃饭她又有点不太乐意。她交朋友其实没太多要求,人品不坏就成,但王春英突然拉她手实在有点冒犯到她了。   林佩觉得王春英这人当普通邻居还行,成至交好友怕是不成了。   但想想她这顿饭时间有点尴尬,上午十点钟,早饭太晚午饭又太早,说不定别人也不愿意来。都怪郑旭东,害她昨晚半夜才睡着,今天又快八点钟才醒。   林佩胃口不大,一碗饭就吃饱了,更何况她还煮了一碗鸡蛋羹。鸡蛋羹不能放,这顿就得吃完,林佩吃到肚子撑起来,豇豆还剩下半碗,饭甑里也还省一碗半米饭。晚上也不用做饭了,炒个蛋炒饭得了。   林佩这么一琢磨,发现自己早上买菜还多了,不由得苦笑。   她是过久了群居生活,现在随军反倒不习惯了。   ……   林佩洗被子的时候王春英把孩子抱出来,坐在院子里跟林佩说话:“今天洗床单啊?”   林佩不知道她是随口问还是意有所指,红着脸嗯了声,幸好王春英没再问下去。只是她对林佩和郑旭东相亲的经过很感兴趣:“你们啥时候相的亲啊?”   “过年那会。”林佩回答说。   “那你们结婚有点着急勒,”王春英说完说起自己,“俺和俺男人光对象了两年才结的婚,倒不是他不好,就是俺娘嫌他是个当兵的,一年到头看不到人也不知道到底咋样。你爹娘心里就不担心呐?”   林佩搓好了床单被套,把盆拿到水龙头下面洗,回答说:“有什么可担心的?”   “当然是担心他人不好啊?”   林佩轻笑一声:“我觉得他人挺好的。”   她侧对着王春英站着,虽然低着头,但王春英还是看见了她唇角的笑容,心里忍不住冒酸水,嘴上却说:“那倒是,俺们随军家属都说郑副营长好勒。”   过一会又问林佩相亲的时候郑旭东带她做过什么没:“俺和俺男人相亲的时候,他还给俺送过花。俺长那么大大从来没人给俺送花,当时俺就觉得是他了。”   林佩嗯了声说:“送过书给我,也请我看过电影,吃过饭。”   “看电影得花不少钱吧?”王春英只看过村里组织的电影,没去过电影院。   “两毛钱一张票,反倒是吃饭贵点。”   王春英觉得这天没法聊下去了,她可不是想听林佩炫耀的,只嗯嗯点头,问:“郑副营长送的啥书给你?你还看书呢?”   林佩说了名字,王春英不太懂,林佩说道:“是外国名著,我无聊的时候看看。”   王春英可不懂什么法国名著,她都没上过几天学,会写自己名字就不错了,哪看得懂法国名著。   跟林佩聊这么久她也算明白陈红莲的话了,这人忒酸。   其实酸也没什么,沈文丽也酸,自觉自己是城里人,是文工团的女兵就高人一等,从来不拿正眼瞧她和陈红莲。但人沈文丽酸总有资本,好歹是城里户口,每月工资也不少。可林佩还不是跟她一样从农村出来的,学着城里人说话做派又能怎么样?看人沈文丽愿意搭理她不。   虽然这么想,但王春英的确羡慕林佩。   她跟她男人结婚的时候婆家也拿了三百彩礼,这在他们村里就算高的了,她嫁得也算风光。再对比陈红莲,她跟男人结婚早,当时啥也没有,平时比较起来自觉比人强点。   可林佩呢?刚结婚郑旭东就给她买女士手表,王春英都没勇气问她彩礼,怕把自己刺激到。   王春英没心思跟林佩再说下去,找借口说:“俺该给孩子喂奶了。”   说完起身,把板凳也搬了回去。   王春英走了林佩戏床单的动作放慢了点,她是真不会洗这些,床单还稍微好点,被子都是用的厚实布料,她提都提不起起来。   每当这时候她又该怀念前世了,科技是真发达,洗碗又洗碗机,床单被套有洗衣机,连扫地都能用扫地机器人。不像她现在,什么都要手工做。   好不容易洗碗床单被套,林佩还得借着洗衣服,打扫屋子。然后去供销社看看,买面粉面条,又零零碎碎往家里添置了点东西。   回到家里继续收拾,做饭吃饭又睡觉,如是两天,郑旭东又回来了。   跟郑旭东一起回来的还有两个人,一男一女,男人身高一米八左右,相貌寻常,但英气勃勃。女人个子高挑,属于美女级别,只是看着有点冷。三人穿着同样的军装,只是肩章稍有区别。   林佩注意到,当郑旭东介绍她的时候,女人眯了眯眼,而后才笑道:“你单了这么多年,我们还猜你想找什么样的媳妇,原来是这样的。”尾音轻飘飘的,带着一丝不屑。   他身边的男人听出什么,拉了下她的手说道:“文丽是说你们很般配。”   郑旭东揽住林佩的肩膀说道:“我也这么认为。”   ……   林佩没想到郑旭东今天会回来,家里新鲜菜不多,只有根黄瓜和一把四季豆。但昨天她去早集看见有人卖自家做的腊肠,腊肠风干后好存放,她想着改天做个腊肠焖饭,就买了几根回来。   只是来不及做焖饭,想着家里剩点配菜的青椒,就想着做个青椒炒腊肠。她把腊肠拿出来放到锅里煮,青椒滚刀切片,葱姜蒜切段备用,再将腊肠捞出切片放置去切四季豆。   林佩把四季豆斜切,这样好入味一点。然后将黄瓜拍碎腌渍。   起锅烧油的时候,郑旭东走进厨房,他脱掉了军装外套,里面是一件圆领的白色T恤。林佩抬头看了他一眼,便把葱姜蒜倒进去边问:“不是说要过两天回来?”   “跟人换了轮班。”郑旭东说道,他心里还是不放心林佩,想着回家来看看。他走到林佩面前站着,看她把腊肠倒进锅里翻炒,问,“哪里买的腊肠?”   “早集上买的。”林佩回答说,“本来想做焖饭,结果你回来了。”   “不想我回来?”郑旭东声音低沉。   “倒不是不想,就是你回来得太突然,家里也没菜了。”林佩斜看一眼郑旭东,“今晚只能凑合吃了。”   “不凑合,比我们营伙食好。”郑旭东笑。   林佩轻笑一声,把青椒倒进去继续翻炒。腊肠本来就是咸味,她就没再放盐,翻炒差不多直接出锅。炒完腊肠,林佩继续炒四季豆,想起来问郑旭东:“你怎么跟隔壁丁营长还有他爱人一块回来?”   “路上碰到了。”郑旭东说着想起沈文丽那话,“她说话就是这样,你别往心里去,不乐意搭理她以后就不搭理。”他先前还觉得林佩跟沈文丽能相处得好,现在想想是他想得太简单。   “明白。”林佩又不自卑,才不介意沈文丽说的那话。其实要不是顾念着郑旭东,她刚才就直接怼了。   炒好四季豆,黄瓜也腌渍得差不多了,林佩让郑旭东把菜端上桌说:“我再弄个蛋花汤,很快就好了。”边说边搅鸡蛋液。   鸡蛋容易熟,蛋液往沸水里一倒就成了蛋花。林佩往里加适量盐,再加少许生抽调味,然后盛出端出去。三菜一汤,虽然分量少了点,但林佩琢磨这饭菜也不算寒酸了。   但林佩想到丁亚明跟沈文丽好几天没回家,问:“丁营长他们家有吃的吗?要不要请他们过来吃饭?”   “不用。”郑旭东拿起筷子先尝了口腊肠,带点甜味,味道很不错,吃完见林佩看着他不动,笑道,“吃啊,别管他们,又不是没饭吃。”   他心里还有点埋怨沈文丽那话,不想把人叫过来给林佩添堵。   林佩见他这样,便也放下心吃饭,她又不是抖M,要不是想着郑旭东,也懒得去找虐,低头吃饭。   她做饭没那么多花哨,就是两个字,下饭。今天做的菜也是这样,郑旭东胃口本来就大,好不容易尝到她做的菜,一眨眼吃了两碗。这时候的碗可不小,一碗饭份量比她前世吃的两碗都多,看得林佩忍不住说:“你吃慢点,别噎着了。”   其实郑旭东吃饭还是很斯文的,一点都不狼吞虎咽,更不会噎着。   吃饱饭后,郑旭东主动洗碗,林佩靠在厨房台面上看着他问:“你刚训练完回来不累啊?”   “不累。”郑旭东手脚麻利洗完碗,把炉子上烧的热水提进浴室里,美其名曰给林佩准备洗澡水。   浴室就在厨房隔壁,才两三步路而已,林佩真是好难才忍住没拆穿他。   ……   林佩洗澡的时候,郑旭东拿桶去提水,隔壁丁亚明正端着碗蹲在门口吃饭,看见他问:“吃饭没?要不进家里吃点,你嫂子煮了面条。”   “不用。”郑旭东神色淡淡,从丁家门口走过。   丁亚明端着碗跟上来,觎着郑旭东脸色问:“你家那口子跟你发脾气了?”   王春英坐在自家门口,把孩子放在婴儿车上给他米糊,看见两人问:“丁营长,郑副营长回来了?”   郑旭东微微点头应了声,丁亚明也是“诶诶”应着,在郑旭东打开水龙头的时候跟过去,压低嗓音说:“你嫂子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这人其实没啥坏心。”   郑旭东想起丁亚明夫妇这几年对他的照顾,知道他这话的意思,只说道:“林佩是我爱人。”   只这一句话,丁亚明明白了他的意思,点头说:“成,我回头说说她,你真不吃啊?”说着把面端到郑旭东面前。   “吃过了。”郑旭东淡淡说,眼睛瞄都不往他碗里瞄。   丁亚明想到刚才从郑家飘出来的香味,给了郑旭东一拳说:“你小子,有好吃的也不知道叫下我。”说着凑近郑旭东压低声音说,“你嫂子这厨艺真是,几年了也没个长进。”   沈文丽是家里幺女,打小没干过什么活,进了部队文工团更不用说,别的营风里来泥里去,她们不,女兵们一个比一个娇滴滴。所以沈文丽虽然当了兵,但这辈子没吃过什么苦,做饭也都是嫁给丁亚明后学的,也就是能吃的水平。   郑旭东也去丁家吃过饭,闻言笑了笑说:“改天吧。”   “那我可等着了,不请不是兄弟。”   郑旭东连着接了几桶水,把家里水缸灌满,沈文丽看见对丁亚明说:“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   “我怎么了?”丁亚明笑呵呵问。   沈文丽轻哼一声,想起林佩眉头又皱起来:“旭东哪里都好,就是眼神不大好,你看他娶的什么媳妇?”   丁亚明闻言往外瞄了眼,连忙关上门问:“旭东爱人怎么着你了?这么不待见人家?”   “你看她那样,妖妖媚媚娇滴滴的。”沈文丽想起林佩的模样,小小的脸细细的眉,眼睛倒是大了,可那双眼睛看人时仿佛带着钩子,看着就让人腻得慌。   沈文丽又想起安瑜,她是文工团一枝花,身材高挑不说,眉目也长得好,瞧着有福气又英气,哪像林佩,看着就是一朵菟丝花。听说她还是农村出来的,沈文丽想到隔壁两邻居,认为郑旭东弃安瑜选林佩,真是瞎了眼。   虽然丁亚明也觉得林佩身子单薄了点,但真没从林佩身上看出妖媚来,心想人说话不是挺大方的?至于娇滴滴,人林佩好歹洗衣做饭一把好手,就算娇滴滴也是看上去,实际上未必有他媳妇被娇惯得厉害。   但丁亚明结婚好几年,深知他媳妇的脾性,没傻里吧唧拆穿她,只说:“怎么说他也是旭东媳妇,你心里再不喜欢她也别当面说出来,我跟旭东不好做。”   沈文丽睨一眼丁亚明:“你们刚才在外面说什么了?”   “能说啥啊?”丁亚明一看沈文丽的眼神改口说,“能说什么啊,我是怕他没吃饭,想叫人来家里吃。你是没看见他的表情,嘚瑟的呀。”   “嗯?”   “当然,我是不肯承认他媳妇做饭比你好吃的,咱们必须去他们家吃顿饭,搓搓那小子的威风不可。”丁亚明一脸严肃说道。   沈文丽没忍住笑:“得了吧你,难不成你还想吃完了说她做饭不好吃?这时候你倒好做人了?”   丁亚明嘿嘿笑:“咱私底下跟旭东说,不告诉他媳妇。”   沈文丽轻哼一声,斜瞄着丈夫问:“你放心,我到时候绝对不当着她的面说什么难听话,你跟郑旭东说好什么时候吃饭了?”   “还没定,我估摸着是周末,既然是吃饭,人总要到齐是吧?”   沈文丽是文工团的,出军营倒没那么麻烦,她要是想天天回家都行。但丁亚明和郑旭东就不一样了,两三天能回来一趟就不错。沈文丽接受了丁亚明的理由,说道:“那行,你提前告诉我。”   ……   林佩坐在镜子前擦雪花膏,这瓶雪花膏还是结婚前买的,到现在已经见底。林佩用手指弄出最后一点,想着明天要去供销社看看有没有散装论斤称的,要是有就拿瓶子去装点回来。   林佩穿来一年了,还没用过散称的雪花膏,她好歹是有工资的,一瓶雪花膏用两三个月,也能负担得起。但随军后就不成了,虽然郑旭东工资高,但家属房住着没有菜地,吃什么都要花钱买,她才来几天就花了好几十。   虽说这其中有搬进来要买的必备品,但吃饭开销还是比在家要大。   林佩又想起这两天跟陈红莲她们聊天,得知家属随军安置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如果原先有工作还好,大概半年内能解决工作。要是没有工作就难了,像陈红莲就是随军第二年才被安排进供销社后勤部的,而王春英到现在也没个着落。   林佩先前倒是有工作的,可来随军后工作也不是一时半会能定下,靠着郑旭东一个人的工资,她觉得自己不能这么大手大脚下去。   她想着雪花膏的事太入神,连郑旭东什么时候进来都没发觉。   郑旭东站在她身后弯腰抱住她,低声问:“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没事。”林佩摇摇头说,盖上雪花膏的盖子问,“你洗好了?”   “嗯。”郑旭东应了声,“我把衣服带回来了,不过都是冬装,夏天只在家放一身衣服。”他还是常住宿舍,常穿的衣服得留在宿舍里,家里留一身回来的时候替换。   他说完伸出手,拿起梳妆台的相框。   相框里林佩身着蓝布褂子黑色长裙,脚上是一双黑色布鞋,头发编成辫子垂落在胸前。而郑旭东是一身黑色中山装,两人并肩站着,好似民国时期的女学生和进步青年。   作者有话要说:  提醒一下,本文是家长里短日常文,所以女主依靠先知大杀四方这种剧情基本没有,她也没什么王霸之气,别人一看就知道她不一般。如果想那样写的话,我不会写女主这样的性格,让她直接走事业线,更不会让她跟男主走到一起,也就不会是这篇文了。   所以这就是本婚恋文,前期主要讲结婚这件事,中期讲婚后相处,女主事业只是其中一个小分支。   PS:今晚有加更。 第39章 实诚人   “你把照片都带来了?”郑旭东松开林佩坐在床上,语气里难得带上了一丝惊喜。   林佩坐到郑旭东身边, 也凑过去看相框:“我都带来了, 不过只有这张有相框。”说起来这相框里以前装的还是郑旭东的相片, 后来那张相片给了林佩, 相框就空了下来。   再后来拍好的照片寄回去, 林佩翻找抽屉时把这相框找出来, 封起他们俩的合照。   郑旭东听她这么说, 问道:“其他相片呢?”   林佩起身去打开衣柜, 从里面拿出他们之前拍的照片,一共是八张,照相馆老板在另外送了他们一张大的婚纱照。林佩寄了两张给郑旭东,这里还剩下六张, 用信封装在一起。   林佩说:“我还想这两天打听打听附近有没有木工,要是有的话找人帮咱们做几个相框, 到时候这张大的就挂在床头。”   “我找人问问。”郑旭东一张张看着照片, 越看越觉得惊奇, 真不明白林佩的小小的脑瓜里怎么有这么多想法。看到相片又想起当时拍照的事, 笑着跟林佩说起来。   林佩当时胆子很大, 这会听他打趣又不好意思起来,最后气恼了收起相片说:“不给你看了。”   郑旭东握住她的腰,将她带到怀里问:“生气了?”   “哼。”林佩轻哼一声。   她脸颊绯红, 想成熟的桃子,鲜嫩可口。郑旭东将她往怀里拉了拉,轻轻咬了咬她的脸颊, 只是牙齿的触感,并没有咬破,林佩却惊讶问:“你在军营里到底学了什么?怎么越来越……野蛮了!”   “不喜欢吗?”郑旭东问。   “谁会喜欢这些?”林佩冷哼,把相片放到梳妆台上,想起什么脸上露出促狭的笑容,“你咬我脸的时候不觉得味道怪怪的吗?我刚擦了雪花膏。”   “很香。”郑旭东说,将林佩按在床上,俯身目光专注地望着她,“要关灯吗?”   林佩眼睛又睁大了点,很想知道到底谁带坏了郑旭东,明明以前都是他主动关灯的!郑旭东见状轻笑一声,伸手在床头上面摸到电灯线,往下一拉。   房间里黑下来。   郑旭东的吻也落下来。   林佩觉得自己好似一艘传,晃荡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上。   不知过了多久,从军营里传出军号,林佩双手揽着郑旭东的肩膀,轻声说:“该熄灯睡觉了。”   “灯不是熄了吗?”郑旭东声音里带着喘息。   林佩翻了个白眼,熄灯了你倒是睡觉啊!   ……   林佩以为自己又会睡到日上三竿,但不知道是这几天休息好了还是习惯了,第二天军号一响她就醒了。她睁开眼往身边看去,空空的没有人,以为郑旭东又走了,心里隐隐有点失落。   但很快她听见外面细微的响动,想想从床上下来,趿拉着拖鞋往外走。   郑旭东刚刷完牙从厨房出来,纯白的T恤勾勒出他精壮的腰身,林佩脸上热了热说:“我以为你已经走了。”   “马上就要走了。”郑旭东回到房间,从衣柜里找出军装穿上,扣扣子的时候看见林佩靠在门口望着她,目光中藏着依恋,走过将她拥在怀里,低声问,“怎么不多睡会?”   林佩打了个哈欠说:“睡不着,吃了再走吗?我煮点面条,时间够不够?”   郑旭东看了眼手表说:“那吃了再走吧。”   林佩点头,去厨房煮面,只是家里连根青菜都没,葱也已经用完了。林佩只好往面上卧了个鸡蛋,煮了碗素面。   吃面的时候林佩想起一件事,问:“你觉得我把咱们院子挖开,种点葱和韭菜怎么样?”   郑旭东吃面的动作一顿:“怎么突然想到要种菜?”   “我做菜经常要用到葱,有时候忘记买了又懒得再跑菜市场,自己种点就好了,也不用怎么照料,随时能去掐一把。”林佩盯着郑旭东,问,“你不愿意吗?”   “我不是不乐意,只是你会种地吗?”郑旭东问。   “当然会啊。”她前世也是跟风种过菜的,当时她还从网上买了两个轮胎,学着视频做了块湿地。她也的确种出了青菜,只是青菜长出来后特别招虫子,她实在受不了把青菜薅了吃了。后来那两轮胎她也没扔,还放在阳台上,种了点葱和小番茄。   郑旭东看她信心满满,倒不好打击她,就说:“你想种就种吧,过两天我回来把地给你挖开。”   “我自己会挖。”   郑旭东看着林佩纤细的胳膊,叹了口气说:“还是我来吧。”   吃完饭郑旭东就要出门了,林佩送他到院门口,等人看不见影子了才转身回去。陈红莲刚昨晚早饭,搬了张小桌子放门口吃饭,看见林佩依依不舍的模样笑道:“舍不得你家男人?”   林佩抿唇笑了声没说话,陈红莲笑呵呵说:“要不说你刚结婚,脸皮薄。吃过早饭没?要不跟我这凑合两口?”   “我刚吃完,碗还没洗呢,我先去洗碗。”林佩说了声就进了屋,把碗筷收拾进厨房,把饭桌擦干净进去洗碗。洗完碗林佩回屋,看见床上又是一塌糊涂,受不了又把被子都拆下来拿到水池边去洗。   陈红莲已经吃完早饭要去上班,她两个孩子都在附属小学读书,也要去学校,因此三人一起出门。陈红莲锁上房门,看见林佩端着装了被套的盆过来,问道:“洗被子呢?”   王春英坐在门口做针线,时不时拿脚摇一下孩子的摇篮,听见笑道:“嫂子你也太勤快了点,隔三差五就换床单被套啊?”   林佩本来就心虚,嗯了声说:“我看今天天好,所以拿出来洗洗,晒干也快。”   陈红莲推着孩子出门说:“被子可不能洗这么勤快,一个月换一回就成了,不然好好的料子都给洗坏了。”   王春英看林佩脸色通红,等王春英走了说:“嫂子你别怪她说话直,她是不清楚你在家啥也没干过,不懂这些道理。”   陈红莲工作虽然不忙,但每天总要在供销社待满八个小时,中午晚上又忙着伺候孩子吃喝,跟林佩来往不多,不清楚她在家怎么过日子的。王春英就不同了,她没工作,虽然要照顾孩子,但一岁多的孩子爱睡觉,弄睡着就好了,所以她空闲时间多。   虽然王春英每次跟林佩聊完天总是憋得慌,但她无聊啊,林佩没来的时候她总忘左邻右舍串门,如今林佩来了她日子照旧过,只是每天总要留点时间到林佩家里添添堵。   所以王春英虽然不知道林佩身世,但知道她上过高中,随军前在家里当老师,也知道林佩厨艺虽然好,但没种过地,家务活做得少。所以见林佩神色尴尬,她就想当然地这么说了。   实际上林佩哪是为陈红莲的话尴尬,她尴尬是因为、因为……总之等郑旭东回来,她一定要跟他好好谈谈。   林佩镇定下来说道,搓着床单说:“你对我可能有点误会。”   “啥?”王春英一愣。   “我知道布料过水太多不好,但我这人洁癖,就喜欢床单被套干干净净的,至于洗坏了怎么办,”林佩说着抬头冲王春英一笑,“现在又不比以往,一年到头就一尺七的票子,供销社还有成套的床单卖呢,坏了再买一套不就成了?”   王春英头一次见她这样笑,愣愣说:“那、那你这也太浪费了。”   林佩神色为难:“是吗?旭东都说没关系呢,说她养得起我。”   王春英这才发现自己被炫了一脸,心里直骂娘,语气也阴阳怪气起来:“那是,全家属房谁不知道郑副营长对媳妇好。”   “我也是你这么想的。”林佩像是没发觉她的言外之意,笑得一脸幸福。   王春英被林佩恶心到了,借口孩子睡着了把孩子抱回屋里再没出来。   林佩看她一脸便秘表情,淡淡一笑转头去继续洗床单,心里却想王春英心理素质实在不行,她要是有林翠芬一半的心理素质,也不至于仓促回屋。   ……   王春英一天都没搭理林佩,直到晚上她男人回来,才喜气洋洋往林佩家里送馒头:“我家那口子就爱吃馒头,回回回家来俺都给他做,今天做的有多的,想着你不是一个人吗,给你送俩尝尝。”   说着见林佩还没开火做饭,热情说:“你还没吃晚饭吧?要不去俺家吃得了。”   “我菜都洗好了。”林佩自觉和王春英关系普通,半点不想去她家麻烦她。   而且王春英成天到处去串门,嘴巴碎得很,她要是上她家吃这顿晚饭,说不定明天一早全家属房都知道了。   王春英看她实在不肯去,只好作罢说:“那行吧,俺先回去了。”   “慢走。”林佩把她送出去,站在门口看她邀请陈红莲去家里吃饭。   陈红莲可不像林佩脸皮薄,一口答应下来,又招呼在屋里写作业的儿子闺女出来。王春英脸色一下子就绿了,她今天虽然做了馒头,但也就够三四个人的份,刚才一家送了两,剩下的刚够两三个人的份,更别提陈红莲还是一拖二。   但话都已经说了,这会反嘴也不行,王春英只能黑着脸把这没眼力见的人带回家去。   林佩在自家门口看见,笑了笑转身回屋。   转天,林佩买菜的时候就听见陈红莲拖家带口去王春英家吃饭的事,那人还感慨:“春英妹子也太实诚了点。”   林佩听后附和说“是啊”,但心里却想,要说实诚那还是陈红莲更甚。   作者有话要说:  求一下预收,这篇写完会挑一本收藏高的开。   《影后闺女三岁半》   文案:   理理是一条跃龙门失败的锦鲤,为了活下去成为唐理理。   系统:“你妈是反派,你是未来大反派,想要重跃龙门,你必须纠正原著剧情,改变原著结局!”   理理:“什么是剧情呀?”   *   一觉醒来,唐琼玉穿成一本霸总文里生了原著最大反派下场凄惨的女配。   望着一清二白的家底,以及站在面前,原著中三岁当黑客,五岁能开飞机的奶娃娃,语重心长道:“闺女,你已经是个成熟的孩子,该学会养家糊口了。”   *   听说转锦鲤就能有好运,理理不得不开启了撒娇模式。   妈妈出门要抱抱,妈妈拍戏要抱抱,妈妈去见男女主还要抱抱,被转得晕乎乎的理理语气深沉:“为这个家我付出了太多!”   抱着闺女转得双手酸软却越来越好运的唐琼玉:“为了闺女三观我太难了!”   《团宠五岁福气包[五零]》   文案:   娇娇刚出生就没了爹,常被祖父母嫌弃是扫把星,即将被卖到别家当小媳妇,村里人提起都是一声叹息。   穿书的堂姐说:“都说当媳妇上要伺候公婆,下要讨好小丈夫,一辈子当牛做马却吃不饱穿不暖,妹妹我去替你受苦吧!”   娇娇奶声奶气:“伺候是什么呀?”   堂姐:“……卒。”   *   听闻程家掏空家底接回个克父克母的扫把星,人人都说方文丽疯了,然而传来的消息却是——   扫把星那病殃殃的奶奶,身体一天天好了起来。   扫把星那上过学的婆婆,赶上小学扩招当上了老师。   就连她那失踪好几年的公公,也衣锦还乡来接一家子进城享福了!   村人恍然大悟:“这哪是扫把星,分明是福气包啊!” 第40章 猪下水   郑旭东周六要轮值,在军营里吃完晚饭才回来。当时林佩也才刚吃过饭, 正在厨房里洗碗, 听见声音走出来, 看见他站在屋里喝水。   边喝水郑旭东边打量屋子, 才两天没回来, 他就觉得家里不太一样了。   家里原本是他布置的, 上次他走的时候, 客厅里的家具还都是光秃秃的, 只靠墙壁放着的高脚柜上面放了两个搪瓷杯。但今天回来,高脚柜上面铺了一块蕾丝布,上面放着一套白瓷茶具。木头打的沙发上也铺上了坐垫,茶几上更是添了个玻璃花瓶, 花瓶里有层次地插着几朵月季。   不过几朵鲜花,将客厅点缀得亮了起来。   郑旭东问:“哪来的鲜花?”   “我前两天早集的时候看到有人摘来卖就买了两朵, 好不好看?”林佩回答说。   那卖花的小姑娘骨瘦如柴, 看得林佩心有不忍就买了两朵。其实鲜花也不贵, 这一束加起来也才几分钱, 反倒是那个花瓶花了好几块。王春英看她为了几分钱的花买几块的花瓶, 当时表情简直了,过后没少跟人嘀咕林佩不是过日子的人。   但郑旭东不觉得林佩不是过日子的人,点头说:“好看。”   林佩便笑起来:“是吧, 我也觉得摆上一瓶花,屋子里就不一样了。”又问郑旭东吃饭没。   “吃过了,”郑旭东喝完水说, “你上次不是说要种地?还种吗?”   “种啊!”林佩毫不犹豫点头,她可不是一时兴起想种葱。   郑旭东见她添堵肯定,便去隔壁陈红莲家借锄头。陈红莲听说林佩要种地,忙回屋把出头拿出来,跟出来大声说:“这土地啊,是咱们乡下人的根,不管去了哪都要开块地。这不,弟妹刚搬进来就要种地了。”   “嫂子要种地?”王春英听见声音跑出来问,心里不住懊悔没跟林培说借她院子开地的事,但心里又觉得林佩就知道死读书,这地不一定能侍弄好又镇定下来。   林佩解释说:“我想种点小葱,以后也不用特意去买。”   陈红莲笑道:“葱好种啊,咋样都能活。”   陈红莲的丈夫赵国庆是个一米八左右的大高个,宽脸浓眉,看起来非常严肃,但也热心地说:“你爱人有啥不懂的,尽管问我媳妇。”   “没错,有啥不懂的就问我。”陈红莲满口应道。   郑旭东道了声谢,问林佩要种多少葱,开多大的地。林佩看一排几户都围过来,不由得有点压力山大,低声说:“我也不种多少,一小块够吃就行。”葱不像别的菜,要吃的时候掐一把,掐过的还能长出来。   陈红莲问:“要我看全挖开了,趁着这时候还能种几颗白菜,入冬了家里也有新鲜菜吃。”   冬天菜可不便宜,她随军久了每年都要腌好几坛子酸菜,院子里还要种点白菜包菜,等入冬了也能改改口味。她觉得林佩太年轻,没经过事也是头一年随军所以不懂,便好心指点她。   林佩也是种过白菜的,但也就是阳台上种一两颗,就这也够她受的。但林佩做事喜欢给自己留后路,便说:“那把花留着,其他的都挖开吧。”   家属房院子里都是种了花你的,像郑家门口靠近水沟就有一排君子兰,但这君子兰缺少照料,看起来半死不活的。林佩搬进来后每天都会给花浇水,虽然不知道能不能养活,但她也不舍的把花全拔了。   郑旭东闻言点头,开始挖地。   ……   丁亚明走进院子里就看见郑旭东在挖地,微微一愣问:“你这是干啥?”   郑旭东还没说话,陈红莲便抢着说:“这你还看不出来,弟妹说她想挖块地种葱,这不,郑副营长就忙活起来了。”   沈文丽斜了林佩一眼,眉头微皱,却听陈红莲说:“要我看,丁营长你们也把自家门口这块地挖开种菜算了,别看就这一块地,一年下来也能省不少钱勒!”   丁亚明看向媳妇,沈文丽神色冰冷,干笑说:“还是算了,文丽也没种过地。”   “不会种可以学啊,弟妹不也没种过地?”陈红莲笑呵呵说道,“说起来弟妹在家还是老师呢,如今来了部队,不也跟我们一样过日子。”   陈红莲最不耐烦沈文丽那眼睛朝天看的模样,不就是读过几年书进了文工团吗?一个院里住着,至于瞧不起这个看不起那个的?因为这她初看林佩也很不顺眼,村里出来的姑娘还学那城里人做派,做作。   但相处下来陈红莲倒觉得林佩人不错,见人总是三分笑,说话做事都大大方方的,不像沈文丽那么看不起人,也不像王春英爱嚼舌根。   沈文丽闻言又看一眼林佩,她倒是不知道林佩还读过书。但读过书又怎么样?农村人就是农村人,还是那副做派。沈文丽冷哼一声说:“我没那个时间,再说了,开块地辛辛苦苦一年下来,也不过省那三瓜两子。”   说完,沈文丽抬脚进屋。   丁亚明只好替她圆场说:“文丽就是这样的脾气,说话直不过大脑,你们别见怪。”   “城里人嘛!”陈红莲阴阳怪气说道。   林佩则淡淡说:“其实种地跟养花差不多,也能陶冶心情,只是看人怎么想而已。”   “还是弟妹说得好,不愧是文化人,说话就是有水平。”   林佩听着陈红莲的彩虹屁,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转移话题问郑旭东渴不渴,要不要喝水。郑旭东干活利索,不过十来分钟就挖了大半,他放下锄头说:“好。”   林佩进屋倒杯水出来端给郑旭东,外面已经散了,丁亚明进屋忙着哄媳妇,陈红莲也志得意满转身回屋。至于王春英,她丈夫就是个连长,陈红莲和沈文丽别苗头的时候她是从不出声的。   那厢丁亚明进了房间,看沈文丽坐在床边生闷气,凑过去笑道:“怎么了这是?生气了?”   “你不是说我说话不过大脑?你还管我生不生气干什么?”沈文丽冷哼,转过身去不看丁亚明。   “看我这话说的,是我自己说话不过大脑,我自掌嘴巴你看怎么样?”丁亚明说着拍了下自己嘴巴,硬生生挤到沈文丽眼前问,“现在还生气不?”   “我就是见不得她们那作态,以为哪哪都是她们自己家是不?种地种地就知道种地!”沈文丽骂道,“大夏天的,一个个往院子里浇粪,臭得我都不愿意在家里多待!我是懒得她们,她们倒是得寸进尺起来了!”   “是是是,我媳妇最大度了。”丁亚明哄道,“她们也不容易,打小就以土地为生,来了部队当然不习惯,总得给自己找个寄托。你大人大量,别跟她们计较了,不然气坏身体也是自己。”   沈文丽斜他:“你就会向着她们说话。”   “我哪是向着他们,我是担心你呐。”丁亚明将妻子拥进怀里。   沈文丽脸上冷色渐渐褪去,却仍旧忍不住跟丈夫抱怨:“那个林佩也是,还是读过书的,也跟那陈红莲学。”   丁亚明可不敢在这时候触媳妇眉头,一应都说“好好好”“是是是”,听得沈文丽推他一把说:“你敷衍我。”   “哎呦我的姑奶奶,我哪敢敷衍你啊,我这不是觉得你说的有道理吗?”   沈文丽哼一声,却没在说话。丁亚明等她心气平了,才说起去郑家吃饭的事,说起来沈文丽又皱起眉头,她心里对林佩有气,不乐意跟她打交道。   “这可是咱们之前说好了的,你要是不去,人林佩还当你针对她。”   “谁针对她了?她谁啊,我至于针对她?”沈文丽觉得自己听见了个笑话,但她说着说着看到丁亚明的表情,恼了说道,“不就是一顿饭吗?我去还不成?”   丁亚明松了口气说:“不光去,到了人家家里还要和和气气的,不然……”   “不然人家当我针对她是吧?”沈文丽翻了个白眼,“我发现在你眼里我是不是特厉害,特爱欺负人。诶你们男人是不是都觉得林佩这样的女人柔弱,动不动受欺负?能激起保护欲是吧?”   “你这就冤枉我了吧,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最好的姑娘,其他人,”丁亚明故作轻蔑,“我才不看!”   沈文丽被他逗得花枝乱颤,心里倒是舒坦不少,保证明天上人家吃饭和和气气的,别人不惹她,她也不惹人。   ……   因为要请客,林佩一早爬起来去买菜。   她刚走出院子,撞上锻炼完的郑旭东回来,听说她要去早集便说一起去。林佩自然不会反对,跟着郑旭东一起往外走。   来到部队一周,林佩也认识了不少人,一路都有人跟她打招呼,听说郑旭东跟她一起去买菜,都是一脸羡慕。   走了大概七八分钟,两人到达早集,大概是因为周末,早集比平时更热闹,还有人提了一桶鲫鱼来卖。这鱼是从河里打捞上来的,个头并不大,相应的价格也卖得便宜。林佩挑了两条不大不小的鲫鱼,然后又买了根白萝卜准备煮鱼汤。   除此之外,林佩还买了四季豆、和一把葱,回去的时候林佩说:“待会再去菜市场买两根排骨,再看看有没有鸡腿卖,不然这么点菜不够吃。”   搬来一个星期,郑旭东没说要请别人吃饭,只提了丁亚明,又说是他刚进的部队的班长,显然是关系好的。林佩不想让郑旭东为难,所以打算好好整治一番,刚买的菜就显得不够分量了。   至于沈文丽,林佩没把她放在心上,反正她回来得少,不是一路人淡淡的就行。   到了菜市场卖肉的柜台前,林佩让人剁了两根肋排,看猪下水标价便宜,几近半卖半送,又买了点猪下水。郑旭东看见诶了声,林佩笑着问:“不喜欢吃?”   “还行。”郑旭东不挑食,只是觉得不好吃,怕林佩吃不惯。   “我买回去试试,要是不要吃下次不买了。”林佩说着本来还想买点鸡腿,但买了猪下水就改了主意,去买了点调料就回去了。   到家后林佩先把香葱掐断,留根部带点绿种进土里。林佩种菜都是前世学的网红方法,她也不会育苗那些,所以不打算买种子,也不想特意买一大堆葱回来,就打算要吃的时候顺手把葱种下去。   郑旭东看她这么种菜,笑道:“看来门口这块地的确挖多了。”   林佩脸颊红了红说:“我又不是光种葱,以后还要种别的。”   “嗯?”郑旭东洗耳恭听。   “蒜啊,韭菜啊,我都要种的,”说着林佩想起来自己还买了蒜头,说,“我下午就把蒜头埋进来。”   郑旭东哈哈大笑,见林佩着脑一本正经点头说:“我媳妇真厉害。”   丁亚明在屋里听见郑旭东的笑声,脸上的惊讶挂都挂不住,跑出来问他笑什么。郑旭东正要说话,看见林佩略带警告的眼神忍着笑说:“我跟我媳妇说话,你问这么多干什么?”   丁亚明噎住,心想要不是你总板着长脸,我能为你一声笑跑出来吗?轻哼一声进屋。沈文丽坐在饭桌前,边听广播边吃面,见他进来嘲笑说:“碰钉子了吧?”   丁亚明点头,坐到饭桌前想着郑旭东那话,咂摸着说:“但说实话,我跟旭东认识那么多年,还是头一回见他笑这么高兴。原先我不懂他为什么娶林佩,现在倒是明白了。”   “明白什么呀?”沈文丽轻嗤,觉得郑旭东就是瞎了眼。   安瑜有什么不好?姨夫是部队领导不说,自己也是文工团一枝花,追求者甚多。要不是郑旭东给她姨夫当过一段时间警卫员,安瑜能看上他?可他倒好,有人做媒都不乐意,非要娶个乡下女人。   看媳妇脸色冷下来,丁亚明连忙闭嘴,生怕点着她的脾气。   外面林佩已经种完葱,回厨房料理食材,她将排骨切段,鱼是没料理过的,林佩想着鱼腥味太重,就装进盆里拿出去杀,还有猪下水,闻着味道实在不大好。   林佩处理食材的时候,郑旭东回屋找了套衣服去洗澡,他早上锻炼过,身上汗味有点重。   ……   林佩拿着把刀,将鲫鱼肚子剥开,从里面拿出不要的东西。鱼鳃也处理掉,鱼鳞用刀刮干净。   王春英看到她放在一旁还没清洗的猪下水,嫌弃得直皱眉:“你买这玩意干啥呀,脏不拉几的就算了,味道还不好吃,忒浪费钱!”   “弟妹你可别被菜市场那些人给骗了,这东西虽然便宜,却没几个人吃的。”陈红莲今天不用上班,端着碗红薯粥坐门口喝着,闻言跟着附和。   林佩听见的她们的话也不着脑,只说:“那是因为她们不会做。”   林佩天天在家做饭,香味一路飘出去,才随军一周,家属房人人都知道她厨艺好,每天出门总有人向她讨教做菜的秘诀。她也不是小气人,也招呼人吃过饭,或者街坊邻居凑到一起,一人拿出一盘菜,互相尝过味道。   陈红莲就吃过林佩炒的豇豆,比她炒的更甜更香,她还特意问过林佩诀窍呢。就昨天她男人回来,她就小露了一手,她男人比平时多多吃了半碗饭。   陈红莲当时就问起来:“弟妹你会做?”   “会啊,”林佩点头,把猪肝分出来清洗干净说,“你们要是不相信,等我中午炒好菜送一盘给你们尝尝。”   王春英闻言直摆手:“俺不吃这个东西。”   陈红莲到却忙不迭答应:“那可谢谢弟妹了。”她心里打算得好,要是这猪下水能弄好吃,她就问问林佩做法,学会了也能隔三差五做给家里人吃。   要知道菜市场里猪肉可不便宜,陈红莲一两个月才舍得剁一斤回来,平时也就是买点便宜的花油给孩子们的解解馋。但花油只能炼油炒菜,猪下水却是能整治一盘菜的。   王春英看见在心里撇了撇嘴,觉得陈红莲真个好吃,难怪那么胖。   虽说这时候审美都爱丰腴,但陈红莲却有点太丰腴了,腰有水桶那么粗。陈红莲虽然总说骨瘦如柴没福气,可她心里也不是不发愁,有时候还故意少吃饭呢。   可王春英想着,就陈红莲那张好吃的嘴还想减肥,做梦吧!   林佩可不知道她们的心理活动,把洗干净的鲫鱼和猪肝拿回去,从家里拿了半袋子面粉出来,往装猪大肠的盆里倒一点。   王春英看她浪费面粉忙叫唤起来:“好好的面粉你咋都倒进去了?”   “这样清洗起来更方面。”林佩回答说,将面粉揉进猪大肠里,差不多了用清水洗干净,然后再往猪大肠倒面粉。   如是三次,陈红莲和王春英都没脾气了,觉得林佩太不会过日子。   那可是面粉啊,早些年谁家里能天天吃馒头面条都是富户,可没谁敢像林佩这么糟蹋粮食的。连陈红莲都泄了气,用面粉洗出来的猪大肠可不是能吃吗?但让她做呢……她舍不得。   ……   回到家里,林佩切出姜片和大葱,又跟郑旭东说了声,从客厅里放着的高脚柜里拿出一瓶白酒,把剩下的都倒进去,另外再倒入少许白醋,用手搅拌。   郑旭东穿好衣服从洗手间出来,到厨房问她要白酒干什么。林佩用手点了点盆里的猪大肠说:“腌制肥肠。”白酒能去味增香,做肥肠不能不放。   郑旭东哦了声,去外面打开柜子,看到里面空空的说:“那我再去买瓶白酒,你有什么要买的吗?”   “帮我买几个辣椒回来,青椒红椒各半。”林佩想想又说,“你看看菜市场有什么水果点心卖,买点回来。”   郑旭东点头,回房间拿了钱就出门了。   等郑旭东回来,肥肠也腌制好彻底清洗干净了,林佩开始处理其他食材,她刚拿起排骨,就看见沈文丽走进来问:“需要搭把手吗?”   林佩看向门外郑旭东,他把辣椒拿进来,指了指丁亚明说:“他们说要过来帮忙。”   “是啊,咱们两家人吃饭,可不能让你们你一个人忙活。”丁亚明笑呵呵说道,又伸长了脖子往里看,“嗬!好多菜啊。”   林佩听他们那么说便拿出两个土豆问:“削皮切丝会吗?”   “做土豆丝是吧?”沈文丽问。   林佩点头,拿了个刮皮刀给沈文丽,转头将排骨放在案板上,正要拿刀郑旭东便走进来,接过她手里的刀说:“我来吧。”   他说完三两下将排骨切块,问:“这么大行不行?”   “可以,你们去客厅里坐吧,厨房有我们就行。”林佩把郑旭东推出去,又问他买了什么水果。   “买了一斤苹果,一盒桃酥。”郑旭东说道,“你不用管,他要吃自己洗。”   林佩抿唇笑了声:“人都听见了。”   丁亚明笑呵呵说:“没事没事,不用管我。”   郑旭东也没怎么慢待丁亚明,起码给人倒了杯水,还把装桃酥的盒子打开了。丁亚明也不在意这些虚礼,打量着郑家客厅说:“上次来这间屋里还什么都没有,一转眼变化都这么大了。”   “毕竟住进来了。”郑旭东说道。   “家里都是谁打理的?”丁亚明不用郑旭东回答,摇头说,“肯定不是你,这花是你媳妇插的吧?”   郑旭东点头:“都是她装饰的。”   “挺好,挺好。”丁亚明不住点头,心想这才有家的样子。   两人说着话,丁亚明不时往厨房瞄去,郑旭东见他这样问:“我们到饭桌上说?”   饭桌正对着厨房门口,里面发生什么都能看见,也省得丁亚明老往里面看。丁亚明被怼了一句,压低声音一脸无奈说:“你也知道你嫂子的脾气,说话没个顾忌,我是怕她跟你媳妇别起来,到时候你媳妇吃亏。”   “谁吃亏倒不一定。”其实郑旭东觉得两人根本不会闹起来,沈文丽虽然挑剔,但她向来自持身份,上门做客还是会收敛些。林佩更不必提,她从来不是爱惹事的性子,就算两人真说不拢,吵起来也不一定会吃亏。   丁亚明闻言笑起来:“敢情你媳妇还是个厉害角色?”   郑旭东斜他一眼,起身说:“还是去饭桌说吧。”   丁亚明笑得更厉害了:“看你,嘴上说没关系不在意,心里还不是担心。”   “你把这话当嫂子的面说一遍。”郑旭东板着张脸说。   丁亚明连忙摇头,他媳妇要是知道他在背后那么编排他,肯定又要闹起来,压低嗓音说:“咱们私底下说,私底下说。”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加更 第41章 释前嫌   林佩说话算话,真给陈家送了盘爆炒肥肠, 肥肠油亮, 青椒点缀, 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开。而且林佩送来的这盘非常不比别的, 一点异味都没有, 只闻到浓重的想问, 就是看着有点辣, 陈桂花怕孩子没法吃, 自己先尝一口。   一口咬下去,非常Q弹很有嚼劲,香味的在口中蔓延,味道还是有一点, 但不让人反感。陈红莲尝了口直点头,对丈夫说:“你尝尝, 这味道真不错。”   赵国庆也挟了一筷子, 不住点头说:“好吃。”   白杨和绿丫看见, 也嚷嚷着要吃肉, 陈红莲说:“这可有点辣, 你们俩吃得了吗?”   白杨看见他爹一挟就是几块,一挟就是几块,一盘子肥肠转换去了小半, 也顾不上辣不辣了,伸筷子去挟肥肠,咬一口。   辣辣辣!   白杨跳下桌却倒水, 一下子灌进去大半杯,陈红莲看见哈哈大笑:“让你好吃!”   绿丫本来还准备尝尝,看见她哥辣成这样也不敢下筷子了。但出乎意料的却是,白杨喝完水后又倒了一满杯水,回到饭桌后还是直接去挟肥肠。   陈红莲挡住他的筷子说:“你不怕辣了?”   白杨睁着眼睛说瞎话:“一点都不辣,我能吃!”然后吃了一口,迅速咀嚼吞下去,然后灌一大杯水。   陈红莲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不就是为了吃顾不上了,也不拦着白杨,说道:“吃多了小心你肚子疼。”   绿丫看她哥吃得眼泪鼻涕都流下来,望着那盘肥肠直流口水却不敢动,只能可怜巴巴地问她娘:“娘,下次还有这个吃不?能做不辣的不?”   赵国庆闻言也说:“这道菜好吃。”   先前看林佩拿免费洗猪大肠,陈红莲都打消跟她讨教的念头了。但这会家里大大小小六双眼睛看着她,陈红莲点头说:“吃过饭我就去问弟妹这菜咋做,要是好吃咱以后常做。”   陈红莲也想过了,这面粉再贵能贵得过猪肉?他们家吃不起猪肉吃吃猪下水打牙祭还是行的。至于浪费粮食什么的,陈红莲也顾不上了。   ……   丁亚明觉得自己厚着脸皮上郑家蹭饭这事办得太对了!他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饭。   嗯……这话可能有点夸张,但丁亚明真心实意觉得林佩厨艺好,都赶得上国营饭店的大厨了。之前他虽然不说,心里也奇怪郑旭东这棵老树十几年不开花,去年跟人定亲的时候还淡淡的,后来亲事黄了也没什么反应,怎么过年回一趟家就变了?   不但脸上有了表情,没事的时候还总拿出一张相片看着,别人偷瞄的时候还藏得特别紧,生怕被人看见。   后来真见到林佩吧,丁亚明虽然不像沈文丽觉得林佩配不上,但也觉得她身形单薄了点,看着瘦瘦弱弱的年纪也小,不像郑旭东会喜欢的款。   现在丁亚明理解郑旭东的选择了,有林佩这厨艺,是他,哦不他不行。总之,郑旭东娶林佩也不稀奇,男人嘛,谁不想回家吃口热饭喝杯热水,这媳妇做的饭好吃当然是更好的。   丁亚明想着想着晃了神,一眨眼看见爆炒肥肠少了大半,猪肝只剩几片,连排骨都被消灭得差不多了,连忙说:“旭东你也太不客气了,我好歹是客人,你也不给我留点。”   郑旭东给了他一个“自己吃饭晃神还有脸赖别人”的眼神,说道:“我媳妇做的饭。”   “那我媳妇还搭把手了呢。”丁亚明说着挟一筷子肥肠问,“媳妇你真不吃肥肠啊?我跟你说特别好吃,一点都不比糖醋排骨差。”   沈文丽一脸敬谢不敏:“你自己吃吧。”   丁亚明咂摸了下嘴巴,沈文丽神色一凝说:“别吧唧嘴。”   丁亚明干笑一声,示意她在外面给自己留点面子,笑着说:“你不吃那我吃了。”说完跟郑旭东争抢起来。   边吃丁亚明边问:“弟妹,你厨艺是从哪学的,这菜味道真不错?”   沈文丽闻言看向林佩,她虽然吃不下猪下水,但对糖醋排骨、鲫鱼汤和酸辣土豆丝还是很喜爱的。   “自学。”林佩回答说。   “没人教?”林佩会的菜五花八门,说没人教沈文丽可不信,她觉得不光有人教,还是下了苦功夫的。   林佩笑道:“真没有。”她都是看菜谱视频学的菜,所以做菜也不像那些大师傅有流派,什么都会做一点,但要说精通就有限了。   丁亚明问:“我记得弟妹年纪不大?”   “我□□年的。”林佩回答说。   沈文丽看向丁亚明,她倒不知道他对别人年纪感兴趣。丁亚明也不解释,只问:“那弟妹高中毕业没两年吧?刚毕业没多久就跟旭东相的亲?”   郑旭东说:“佩佩去年毕业,过年跟我相的亲。”   丁亚明哦了声说:“看来弟妹在厨艺上是有天赋的。”   沈文丽这才明白丁亚明这一通弯弯绕绕是什么意思,心里也有些不自在,的确是她多想了,开口问:“弟妹想过干什么工作吗?”   “听从组织安排。”林佩心态放得很平。   郑旭东说道:“佩佩随军前在老家当老师,按政策应该是安排到基地的附属小学。”   “调令什么时候能下来?”丁亚明问。   “说是半年内能安排。”   沈文丽嗤笑:“都是这么说的,可你看看张连长他爱人,一年多了工作也没定下。还有陈红莲,不也是一两年才安排进供销社当后勤。你们要是等上面安排,只怕半年时间不够。”   林佩倒是不着急,和和气气说:“要是不行我就去问问看能不能自己开个饭店,我厨艺还行,开起来应该不至于亏本。”   在家的时候陈桂花就有开店的意思,在她来之前已经让郑玉华打听去了。林佩虽然对开饭馆没兴趣,但老师这条道走不通,换一条路走她觉得也行,再不然复读考大学也行。但考学这事林佩没什么把握,心里有点游移不定,也就没跟郑旭东提。   丁亚明听见林佩这话倒是一乐:“成啊,弟妹你饭馆要是开起来了,我肯定天天光顾。”   沈文丽斜一眼丁亚明:“你出得来吗?”   “那每周光顾。”丁亚明从善如流改口。   郑旭东说:“你才刚来,也不用这么早考虑开饭馆的事。”   沈文丽轻咳一声说:“我帮你打听打听吧,反正小学缺老师,说不定安排能早点下来。”基地附属小学不光收随军家属的孩子,附近村民也能把孩子送进去念书,因此小学有好几百名学生,老师数量却不多,沈文丽曾听人说过。   只是她也没大包大揽说事情一定成,只说自己帮着问一问。   林佩倒是没料到沈文丽会说这话,她又不是傻子,别人喜不喜欢她当然能感觉出来。像沈文丽,林佩觉得她是有点看不上自己的,只是不知道她怎么又答应帮自己问工作的事。   林佩倒没觉得沈文丽是随口说,实际上没打算帮忙。接触虽然不多,但林佩觉得她虽然带着点城里人的傲慢,但不是喜欢空口说白话的人。她既然开口,肯定是有帮忙的意思,不论缘由如何,林佩觉得自己都应该感谢她。   想到这里,林佩笑道:“真的,那多谢嫂子了?”   郑旭东也举起酒杯说:“不论成不成都是心意,谢谢。”说完一口干了白酒。   丁亚明笑呵呵说:“咱们十多年的兄弟,帮这点忙算啥。我之前也说了,你嫂子这人啊,刀子嘴豆腐心,嘴巴横得要命,实际上心软得一塌糊涂。”   沈文丽听他越说越不像话,挟了一块排骨塞他嘴巴里:“吃的还堵不上你的嘴巴。”   “是是,我闭嘴,我沉默。”丁亚明凑过去问媳妇,“不生气吧?”   沈文丽斜丁亚明一眼,懒得搭理他。   丁亚明继续笑呵呵,心里觉得这顿饭吃得太值了。他就说郑旭东眼神那么好,看人不可能有问题,娶的媳妇肯定也是有优点的。只是他媳妇对人心存偏见,所看林佩哪哪都不好,这不,一顿饭的功夫就改观了吧?   ……   吃过饭,沈文丽帮着林佩收拾碗筷。   林佩哪好意思让客人洗碗,拿过抹布说:“嫂子你去外面坐着吧,我来洗就成。”   “让他们男人在外面咵天吧。”沈文丽拿了块抹布帮着擦台面,边擦边往林佩身上看,林佩察觉到她的目光笑了笑问:“我脸上有什么吗?”   沈文丽摇头说:“你跟我想象的不太一样。”   林佩面露讶然,片刻后笑了笑说:“你也跟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说实话,她们前两次见面闹得不太愉快,沈文丽觉得林佩一无是处,林佩也觉得她眼高于顶。但今天稍一熟悉,两人对对方都有了新的认知。   林佩也有优点,她温柔大方,能看出不是爱炫耀的人。她的厨艺也很好,沈文丽一向觉得能在一件事上做出成绩的人,心性肯定是坚韧的。沈文丽回想起来也觉得自己这几天说的话有点过分,但林佩却全然不计较,可见其大度。   而沈文丽呢,挑剔固然是挑剔的,初见面时拿偏见看林佩。但她也有自己的傲气,不会用言语侮辱人,只是态度傲慢了些。但就是这样,她依然愿意去认识林佩,并没有保持偏见到底。   同时她也是热心的,林佩也没有求她工作上的事,尽管这事对她来说轻而易举,但她并没有帮助林佩的义务,哪怕知道了也大可不管。但她愿意帮林佩问问,这就很有心了。   两个女人想着这几天发生的点点滴滴,相视一笑,就此冰释前嫌。 第42章 新工作   郑旭东一早就回军营了,中午又只剩林佩一个人吃饭, 她也懒得弄, 准备煮个番茄面了事。但她刚进厨房, 听见门外传来陈红莲的声音, 循声出去问:“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 昨天你不是给我家送了盘肥肠, 盘子我已经洗干净了。”陈红莲笑呵呵的将洗干净的盘子递给林佩, 抬头望屋里看一眼说, “你今天就一个人在家?”   林佩接过盘子说:“嗯。”   “那上我家吃去吧,”陈红莲说着不好意思笑起来,“我家孩子特爱吃你做的非常,所以我今天下班回来买了两斤猪大肠回来打算自己做, 想请你帮着指点指点。”   要是没后面那句话,林佩肯定不好意思上别人家吃饭, 但听陈红莲这么说林佩也明白了, 点头说:“行, 我把盘子放回去就过来。”   “成成。”陈红莲连忙点头。   放好盘子, 林佩带上屋门就去了陈红莲家, 白杨和绿丫蹲在一张高脚凳旁边翻连环画,看见林佩进来声音清脆喊了声“嬢嬢”。   陈红莲招呼林佩进厨房,指着放在盆子里的肥肠说:“昨天我看你是拿面粉洗, 这里面有啥讲究吗?”   “面粉可以带走肥肠里的粘液,清洗得更干净。”林佩回答说,拿起面粉往盆里倒了少许说, “大致倒这么多就成,再加少许盐开始揉,差不多了用清水清洗干净,反复三次就行。”   陈红莲听林佩的话反复三次,再往里面到白酒和白醋揉着,将肥肠里面的肥油撕出来,然后再用清水清洗。清洗好肥肠后,林佩看陈红莲家里调料少,回家拿碟子装了点花椒和豆瓣酱来。   陈红莲已经按照林佩说的准备好配菜,将肥肠倒入滚水中焯水定型,然后捞出。往锅里倒入菜籽油,倒入姜蒜开始炒调料。   很快,一盘肥肠炒好了,林佩尝了口说:“味道不错。”   陈红莲跟着尝了口,顾及到孩子要吃,所以她没放那么多辣椒,味道跟林佩炒出来的比稍有欠缺,但也不差了。陈红莲不住向林佩道谢,林佩笑道:“我教您一道菜,在你家蹭一顿饭,刚好。”   “你要来我家吃饭随时来。”陈红莲笑呵呵说道,教她一道菜看起来不费林佩什么时间,但对她来说却能省不少钱,添个碗什么的她也不会小气。   除了肥肠,陈红莲另炒了两个青菜就开饭了。   白杨还记着肥肠的美味,看到就挟了一筷子,一尝发现味道没有昨天的辣,又多吃了几筷子。绿丫见哥哥如此,也跟着吃了一筷子肥肠,边吃边说:“好吃!”   陈红莲看孩子们吃得高兴,自己也乐呵呵的,不停地给林佩挟菜,让她多吃。   ……   自打学会炒肥肠,陈红莲隔三差五就要去菜市场买两斤回家。   虽然她回回都在家里洗肥肠,但肥肠炒起来飘香不说十里,左邻右舍总能闻到,时间长了王春英就发现了端倪,她忍不住想,这猪大肠真有那么好吃?   只是上次都说不吃了,现在让她去问林佩又有点拉不下脸来。   正巧这天她去后面一排邻居家里玩,对方问起陈红莲炒菜的事,好奇问:“陈红莲每天在家吃啥呢?做饭那味道香得我儿子口水都留下来了。”   王春英便说:“猪大肠吧。”   那人眉头便皱起来,一脸嫌恶道:“那玩意有啥好吃的?熏都熏死了!”   王春英想到林佩的说过的话,开口说:“好不好吃要分人做吧?上次郑副营长请丁营长吃饭,他爱人就做了猪大肠,还送了盘到红莲嫂子家。俺估摸着味道应该挺好,不然红莲嫂子也不能见天做这个。”   那人听说是林佩做出的菜,心里就不怀疑了。林佩来随军不到半个月,左邻右舍就都知道她厨艺好了,她能把猪大肠做出花样那不奇怪。   想到这里她心里也是一动,猪下水虽然上不得台面,但好歹是荤腥,要是能做得好吃一个月也能省下不少吃肉的钱。   于是王春英一走,她忙不迭去了趟菜市场,然后敲开了郑家的门。   ……   沈文丽从军营回来,进屋前看见郑家敞着门,里面还有声音传出来就停住脚步。她想着自己也有事丫说,便抬脚走进去,刚走到厨房门口她就看见林佩在指点邻居做菜,不由面露诧异。   林佩说完要注意的事项,一转头看见沈文丽便笑:“嫂子回来了?吃过了吗?”   “吃过了,你们这是?”沈文丽看向厨房里的赵梅。   正好赵梅炒完菜,将肥肠盛出来,她买了好几斤猪大肠,炒完后装了两盘子,她给林佩留了一盘便端着另一盘回去了。林佩把人送走回来给沈文丽倒了杯水说:“梅嫂子让我教她做肥肠。”   “她让你教你就教?”沈文丽问。   “街坊邻居嘛,再说我还得了一盘子肥肠,”林佩笑呵呵说,“你真不吃饭?”   沈文丽没好气说:“不吃。不过一盘肥肠而已,你也太……”她说着觉得后面的话太过,想想咽了回去,努力平心静气说,“国营饭馆的老师傅带徒弟都是任打任骂的,一盘肥肠算什么?你也忒好说话了点。”   林佩是5G时代穿过来的,那时候自媒体发达,各种APP都有人分享做饭视频。她自己就是这么学会的做饭,所以概念里并没有现在的师徒观念,听沈文丽这么说也只是笑:“我又不想教徒弟。”   “是,你品性高洁。”沈文丽翻了个白眼,倒没继续念叨林佩,只淡淡说,“学校那边我找人打听过了,正在招老师,要求中专学历,这个你差一点,但你高中读的是重点还是普高?”   林佩说了个学校名,沈文丽一听学校带首都震惊之情溢于言表:“你、你在首都念的书?”   改革开放初期,人口流动政策没有后世那么宽松,农村人想进城都不容易,更别提十八线小县城的农村女孩远去首都念书。沈文丽第一反应就是林佩说谎,但她又觉得以郑旭东的人品,不至于会看上一个谎言连篇的女人,便开口问:“有毕业证书吗?”   林佩看出了沈文丽的不信任,起身说:“我回房间拿。”   等待的时候,沈文丽一直在想林佩身上的不同寻常,其实也没有那么多不凡的地方,不过是谈吐更有礼貌,穿着打扮也简洁大方。但沈文丽一直以为这是因为林佩读过书,见过世面的缘故,至于林佩穿的衣服料子大多不错,她也以为是花郑旭东的钱买的。   但现在想来,似乎不止如此。   沈文丽思考的时候,林佩拿着毕业证从屋里出来递给她。沈文丽接过毕业证,抬头低头看了好几遍,发现毕业证上照片是同一个人,但姓氏却不同。   毕业证上的人姓徐,而眼前的人姓林。   但沈文丽直觉这毕业证是真的,毕竟敢在部队里当着军人的面拿出假证的人,不是疯就是傻,但她还是开口问:“这毕业证是你的?”   “嗯,我改过名字。”林佩点头,语气淡淡地说出原主的身世。   她并不是喜欢倾诉的人,所以随军后她从没有跟人说过自己的过去。也因此刚住进来的时候,总有这样那样异样的眼光望着她。林佩也听陈红莲说漏嘴过,知道她们在疑惑郑旭东为什么娶她。   但林佩从来没有解释过,也从未把那些疑惑的眼神放在心上,因为给她是为自己活着,别人认可与否对她来说并不重要。   直到现在,影响到她的工作她才说出这些往事。   沈文丽听得咋舌,若非她亲耳听见,根本无法想象这世上竟然会发生这么离谱的事。紧接着她想起去年看过的渔阳市下属县镇某医院被处罚新闻,终于相信林佩的话都是真的。   她看着眼前云淡风轻的姑娘,心里疑惑这样的落差之下,她是否心存不甘。   但沈文丽没忍心问出来,长叹一口气说:“我会转告他们你的情况,你这阵子也做好准备,到时候可能需要你亲自跟校长去谈。”   “多谢嫂子。”林佩笑道。   “我只是帮你带句话,也没做什么。”沈文丽不自在说道,“你先吃饭吧,我回家去了。”   林佩将沈文丽送到门口,把毕业证放回主卧,继续准备晚饭。   ……   沈文丽办事迅速,没两天便通知林佩面试时间定下了。   那天是周一,郑旭东在军号声中起床,看到林佩已经在厨房忙活起来,走进去将她圈在怀里问:“在做什么?”   “鸡丝凉面。”林佩回答说。   鸡胸肉是昨天下午买回来的,昨晚用自来水冰镇一夜,肉质并没有变坏。林佩起床后将鸡胸肉拿出来,用擀面杖打散,下水煮熟开始做面,口中对郑旭东说:“赶紧洗漱吧,马上就能吃了。”   调料早已经准备好了,林佩将鸡胸肉撕碎,酱汁调出来。再滚水下面,烫熟捞出,浇上酱汁搅拌均匀,一碗鸡丝凉面就好了。虽然已经是九月中旬,但基地气温没有明显下降,鸡丝凉面爽口开胃,很适合早上吃。   郑旭东也是饿坏了,一连吃了两碗面才顾上问林佩面试的事。   林佩情绪松快:“八点半我就过去,看看什么情况,要是实在不行,我就在家门口摆个摊子卖凉面好了。”   “会顺利的。”郑旭东鼓励她说道。   “借你吉言。”   郑旭东吃碗面,动作顿了顿说:“就算不成……”   林佩等了半天,不见他说后面的话,催促问:“不成怎么样?”   “等结果出来我们再谈论这件事。”郑旭东却卖关子不肯说了,气得林佩去咬他的手,郑旭东笑着问,“属小狗的吗?”   “谁让你说话说一半。”林佩气哼哼的,下一秒又忍不住去看郑旭东的手臂,看到上面有浅浅的牙印,突然不好意思起来,摸了摸他的手背问,“疼不疼?”   “不疼。”郑旭东捏了捏她的脸颊,笑道,“我要走了。”   林佩送他出门,离开前郑旭东抱住林佩说:“加油。”   有起早的人从门口经过,看见两人拥抱笑得一脸打趣,林佩脸颊微红,推了推郑旭东说:“知道,你赶紧回去吧。”   ……   基地附属小学教学楼是一栋四层高楼,墙面经过粉刷,上白下绿,教室窗户之间的墙壁上写着“富强民主,文明和谐”等大字。   在教学楼旁边有一栋两层楼,一楼是教室办公室,二楼则是职工宿舍。   校长办公室在最左边一间,林佩走过去敲门,最里面办公桌后面坐着的中年女人抬起头,她叫沈明芳,今年五十二岁,建国前曾在女子中学读书,后来成为一名小学教师。二十年前她调任基地附属小学,从一个班十名学生到现在全校六七百名学生,可以说是看着这所学校发展到今天的规模。   大概是当了多年老师,沈明芳看起来很温和,听见声音抬头朝门口看去,抬了抬眼镜镜框说道:“是林佩同志吗?”   “是,沈校长你好。”林佩走进去。   沈明芳从办公桌后走出来,示意林佩坐到沙发上,走到入门那面墙角落放着的柜子旁,拿起上面放着的暖水壶问:“喝茶还是水?”   “白开水就好。”林佩回答说。   沈明芳倒了杯白开水递给林佩,坐下来说道:“你的情况我已经了解过,听说你随军前在老家小学任教?”   林佩点点头说:“是的。”   “教的是什么科目?能说一下你当时的工作内容吗?”沈明芳随意问。   林佩闻言放下搪瓷杯,简单介绍起自己的工作内容,以及带出的学生成绩。听说她带的班级数学成绩从倒数到第一,沈明芳不住点头,跟林佩介绍起学校的情况。   附属小学共有二十个班级,教师共十八人,总体来说教学压力是非常大的。所以尽管每年有分配名额,但学校一直在招聘老师。沈明芳简单跟林佩说了下情况,安排一堂试讲,并拿了本二年级数学课本给林佩,让她提前准备。   试讲安排在下午,中午她却没有回去,沈明芳留她在食堂吃饭。   小学是有食堂的,就在教师楼后面,是里外两间的屋子。里面是厨房,外面一间大屋子里摆了几张长条桌。   吃饭的时候沈明芳跟林佩简单说了下教师工资标准,附属小学教师待遇比山下小学要好一点,刚入职工资就有四十五,试用期过后能涨到四十八,之后按照年递增,最高能有七八十块一个月。   学校不包吃,但教师在食堂吃饭非常便宜,算下来一个月也就几块钱。   吃完饭后,沈明芳把时间留给林佩做准备,下午两点,试讲开始了。   ……   虽然知道林佩随军前当过老师,但沈明芳并没有把期待值调整得太高。   但试讲一开始,沈明芳就发现林佩讲课的风格和普通教师的一板一眼大有不同——她很会讲故事。枯燥乏味的乘除法被林佩套进故事里,趣味性立刻增加不少,学生们的思考积极性都被调动起来,没过多久,就连平时不爱讲话的学生也纷纷举手回答问题。   可以说,林佩讲课的风格是很有个人特色的,同时她非常有亲和力,所以能迅速收获孩子们的喜欢。   而最重要的是,从林佩讲述的故事中,能看出来林佩涉猎的内容非常广泛,所以不论是古代还是国外的人物故事她都能信手拈来。   沈明芳越听林佩讲课,越觉得不能放过她,试课一结束就和她说定了上班时间。   晚上沈明芳回到家里不久,沈文丽上门来了,拐弯抹角跟她打听林佩的事。沈明芳看着她长大,倒是头一次看她对别人的事那么上心,打趣问:“你怎么这么关心林佩同志?”   “我跟她是邻居,关心一下怎么了?”沈文丽脸色不大自在,“再说了,人是我介绍给你的,要是不行我多没面子啊。小姑你就告诉我吧,林佩通过了吗?”   沈明芳被她缠得没办法,无奈说:“通过了。”   “真的?”沈文丽问完脸色严肃起来,“我只是跟您说一说有这么个人,您可别看我面子上收她。”   “你自己有这么大面子吗?”沈明芳笑道,坐在沙发上拿起一本书翻阅着,说道,“这个林佩讲课很有一套,临阵丝毫不怯场,是我们需要的人。说起来,她真没上大学?”   “没上过,说是高考前家里发生变故,考完试不久就被送回来了。”沈文丽说着叹了口气,“她也是可怜。”   “那本就不是属于她的人生,被送回来也没什么可怜的。不过我看她半点不为过去所困,心性疏朗开阔,是个可以结交的。”沈明芳说着的想到什么,叹气说,“要说可惜的确有点,要不是知道她的来历,只听她讲课我还以为她上过大学。要不是遇到变故,有另一番偶遇也不一定。”   “我还是头一次见您这么夸人,看来她真的不错。”沈文丽若有所思说道。   原先她说帮林佩问问,不过是为了赔罪,对这事并不算上心。是后来听说林佩的遭遇,她觉得林佩心性好,才上心了几分。但沈文丽却没想到沈明芳会这么喜欢林佩,心里既觉得高兴又有点吃醋。   沈明芳哈哈大笑:“看你,人是你介绍的,这会倒小心眼起来了?”   沈文丽红了脸:“小姑!”   ……   林佩对沈文丽姑侄的话一无所知,她回家后照常做饭,也没有表现出任何工作定下的兴奋。倒不是说她不高兴,而是没人分享的时候那些情绪也就没那么外放了。   其实王春英打听过她白天去哪了,但林佩不喜欢她大嘴巴,所以找话题含糊过去了。王春英也不是专门为这事来找林佩就没继续问下去,只往厨房张望着,想知道林佩晚上吃什么。   王春英在赵梅家吃过她炒的肥肠,觉得味道确实不错,就跟赵梅学了给她男人做。张卫国当天吃完了一盘子肥肠,当天下午又买了不少回来让王春英做。过后王春英觉得林佩厨艺那么好,自己要是能在她后面偷学两招,张卫国在家能多吃两碗饭不说,自己说不定还能进国营饭馆工作勒。   所以这几天一到做饭点,王春英都会抱着孩子转悠到林佩家,想看看她吃什么。   林佩虽然不知道王春英心里想什么,但也看出她有所求。她自觉自己不是难相处的人,邻居有困难她也愿意帮忙,但很看不上王春英这样偷偷摸摸的行为,本来打算做晚饭,这会也懒得进厨房,只笑着问:“你有什么事吗?”   “没啥事没啥事。”王春英连连摆手,旁敲侧击问,“你不弄晚饭啊?”   “难道你想请我吃饭?”林佩做恍然大悟状问。   王春英脸色一僵,但她转念一想,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她叫林佩去她家吃饭,林佩还能干坐着什么都不干?她要是干了自己不就能偷学两招?便点头说:“是的是的,俺就是想叫你家去吃饭。”   林佩就是随口一说,没料到王春英真答应下来,微微愣了一下。但王春英态度热情,便跟着过去了。   只是进了王春英家的厨房,找遍了也就一根丝瓜一个土豆,就一个人吃的量。王春英把孩子放进婴儿车里,对林佩尴尬笑道:“家里没啥子菜,你看俺们弄个啥子好?”   “按你想的做就行,不用管我。”林佩很有蹭吃的自觉。   “那咋行,再说了,你做饭比俺好吃。”王春英笑呵呵说道,“俺还想跟你学两手呢。”   林佩这下是真的明白了,虽然她不介意教人做饭,但王春英这样拐弯抹角还是让人如鲠在喉,便说:“那我就随便炒了?”   王春英点头说:“你看着办就成。”   有她这句话,林佩便做了一盘土豆片和一碗丝瓜汤,两样菜都很寻常,连味道都很普通。王春英吃着心里一阵失望,边吃边问:“这两个菜就没点特别点的做法?”   “嗯?什么特殊做法?”林佩不解问。   王春英看她不懂,急了问:“就跟肥肠一样,特别又好吃的?”   林佩继续装傻:“我炒的菜不好吃吗?”   王春英差点翻白眼,心想你没舌头尝不出来吗?但林佩好像真尝不出来,连着吃了两碗米饭,把土豆都吃完了,连汤都喝了大半。   等王春英反应过来,饭桌上已经不剩什么,林佩却还一脸无辜说:“我今天有点饿,剩下的你够吃吗的?”   “够的够的。”王春英气得咬牙,怀疑林佩是故意的。她本来想从林佩那里偷师,却不想眼下什么都没学到,自己还饿着肚子,实在失策。   但王春英秉持着不抛弃不放弃的原则,第二天一早又往郑家去。只是她去得太早,林佩还没出门买菜,两人说着说着,王春英又把人招自己家来了。而且不止早饭,中饭、晚饭,不管王春英什么时候去都是这个结果。   林佩倒回回都任劳任怨做饭,可她炒的全是家常菜,味道跟她自个炒的都差不多。偏偏她还跟八辈子没吃过饭一样,一吃两大碗。   如是三天,王春英发现自家米缸见底,郁闷之下彻底绝了偷师的心。   而林佩也终于不用担心做饭的时候突然出现个人,心情大好之下,她去菜市场买了半只鸡回来做手撕鸡。   晚上郑旭东刚进家门,就闻到厨房里飘出来的浓郁香味,深吸一口正要说话,又听见里面传出欢快的歌声,便沉默着走进去,靠在厨房门口听林佩哼:“今天是个好日子,心想的事儿都能成……”   这还是郑旭东跟林佩认识以来头一次听她唱歌,也不知道她是从哪学来的调子,好听是好听,就是让人忍不住发笑。郑旭东这么想着,也真笑了出来,里面林佩听见声音手一抖,以为又是王春英来了,匆匆走出厨房。   结果刚一看到外面靠着的人,林佩脸色就变得通红:“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第43章 请吃饭   郑旭东轻咳一声,用平时的语气说:“刚才, 你唱歌的时候。”只是说道后半句, 嗓音里又染上了一丝笑意。   “……”林佩觉得自己太丢脸了, 竟然正好被郑旭东撞到, 不由得伸手捂住脸。   郑旭东看她这样又忍不住笑起来, 拉开她的手问:“今天发生什么事了?心情这么好?”   林佩稍稍镇定, 随口说:“没什么事啊。”说着听见身后声音越来越响, 啊了声回到厨房拯救她的土豆丝, 但还是晚了,土豆丝已经糊了,只能倒水进去抢救。   这已经是最后一盘菜,虽然糊了一半, 但手撕鸡和滑藕片她比较满意,也够晚饭吃了。   吃饭的时候郑旭东又问起刚才的问题, 林佩没说王春英的事, 只说:“我工作的事定了, 下周一上班。”   “恭喜。”郑旭东挟了筷子手撕鸡, 尝了口不住点头, 汤汁已经融入肌肉里,香辣可口,非常下饭。吃完手撕鸡再吃滑藕片, 藕片清脆,咸淡适中,十分爽口。   林佩看郑旭东动也不动土豆丝, 挟了一筷子给他:“这盘菜你吃完。”   郑旭东看着半糊的土豆丝皱眉,不确定问:“能吃吗?”其实比这卖相更差的食物他都吃过,但人就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刚开始他放假还会在军营吃完饭再回来,现在却是去了食堂也不想吃饭,硬拖到回来吃。   但话虽然这么问,郑旭东还是将土豆丝塞进嘴巴,尝了口觉得味道还行。虽然有点糊味,土豆丝也不再清脆,而有点糯糯的,但并不难吃。   林佩也就是跟它闹着玩,看他一筷子一筷子去挟土豆丝又忍不住了,拦住他说:“我逗你呢,不好吃就不吃了。”   “好吃。”郑旭东说着挟了一筷子送到林佩唇边,示意她张口说,“尝尝。”   林佩看着他,眼神里藏着深深的怀疑,但郑旭东点头后还是张开了嘴巴。   的确还行,郑旭东没骗她。   林佩也给郑旭东挟菜,又问起那天她去面试前他没说完的话:“你到底要跟我说什么?”   她怕郑旭东还要卖关子,指着眼睛下方说:“你就告诉我吧,我好奇死了,这几天晚上都没睡好,黑眼圈都出来了你看。”   郑旭东闻言真凑过去仔细观察,虽然客厅里灯光暗,但他靠得太近了点,林佩担心他真看出什么,忍不住往后退了退说:“你靠这么近干什么?”   “不是说有黑眼圈?我怎么没看见?”郑旭东一本正经问。   他眉骨生得好,眼窝显得深邃,专注看人时很显深情。林佩被他看得脸颊发烧,偏过头说:“还不是你总是卖关子。”   郑旭东无奈笑了声,说道:“是旭北给我写信,说你英文很好,觉得你不考大学可惜了,让我劝劝你。”   林佩没料到是这件事,微微愣住。   郑旭东看着她的神情,半是思索问:“你没有告诉过我这件事。”   “嗯?”林佩回过神来,明白郑旭东的意思,低下头说,“我没有想好,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你会赞同我去考大学吗?”   郑旭东思索说道:“每一个人都有求学的自由,如果你想,我会支持你。”   林佩抿了抿唇说:“我再想想吧。”   “嗯。”郑旭东见她不是很想谈这个问题,没有再多问。   吃完饭郑旭东收拾碗筷,看到水缸见了底,他把碗都放到锅里拿出去洗,林佩也跟着出去收衣服。这几天气温不太稳定,林佩也拿不准什么时候变天,就想趁上班前把秋冬的衣裳都洗干净,所以院子里的绳子和竹竿上都晾满了。   她刚走出去,就听见陈红莲问郑旭东:“郑副营长洗碗呐!”又对自家男人说,“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你回来一趟就不能帮我干点活?”   赵国庆好脾气地说:“我不是盯着娃们做作业了?”   陈红莲翻了个白眼,简直不想搭理他,转头看到林佩,她怀里抱着一大堆衣裳,单手把绳子上挂着的衣裳往下扯。她微微仰着头,下巴到锁骨线条纤细,却很有美感。   说起来林佩还是那个身材那张脸,头回见面的时候她觉得哪哪都不好,但如今不知道是看顺眼了还是怎么,陈红莲就觉得她好看,跟郑旭东站一块也般配。又想起林佩那一手厨艺,觉得也难怪郑旭东对她这么好。   ……   晚上林佩跟郑旭东商量再请丁亚明夫妻吃顿饭:“要不是文丽嫂子,我的工作也没那么快定下。”要是前世,林佩说不定会给人买个礼物,但八十年代这方面比较敏感,而且她要是真送了礼,被人知道说不定还要猜测她是走后门才定下的工作。   不能送礼物,林佩就想着请人吃饭,上次丁亚明夫妻来,看着也挺喜欢她做的菜。   郑旭东觉得这主意很好,点头说:“是要谢谢他们,就明天吧,明天早上我问问老丁来不来。”   第二天早上,郑旭东锻炼回来敲开了丁亚明家的门。丁亚明昨天轮值,晚上才回家,好不容易跟媳妇亲近一晚,一大早被的郑旭东吵醒心里带着点火气,见着人没好气问:“有事说事。”没事快滚!   郑旭东听懂了丁亚明的潜台词,哦了声说:“佩佩说想叫你们来家里吃饭,让我问问你们有什么爱吃的,不想来就算了。”   丁亚明想到林佩的厨艺,人一下子就清醒了,狐疑地望着郑旭东:“你有这么好心?”   上周放假他就想去隔壁蹭饭来着,只是当时说的时候没太注意场合被其他人听见了,一数下来想来的竟然有七八个人。郑旭东当时就黑了脸,以不想媳妇太劳累的理由全部拒了,接下来好几天丁亚明都躲着郑旭东走,更不敢去隔壁蹭饭。   想到郑旭东当时的表情,丁亚明对他的邀请持怀疑态度。   郑旭东轻呵一声,神色冷淡:“不想来就算了,我出门买菜去。”   丁亚明顾不上什么陷阱了,忙拉住郑旭东的手臂说:“我喜欢糖醋排骨、红烧猪蹄,最好再来个松鼠鳜鱼,咱菜市场有鳜鱼卖吗?”   他蹭鼻子上脸太迅速,郑旭东表示不是很想搭理他。   回到家里,林佩躺在床上刚醒,声音含糊问他:“几点了?”   “六点半。”郑旭东回答说,“你再睡一会。”   林佩摇头坐起来问:“你跑完步了?”   “嗯,刚才我去了隔壁一趟,他们待会就过来。”郑旭东从衣柜里找出衣服去洗澡。   林佩嗯了声,起床打开衣柜,从里面找出一件白色衬衣,下面搭一条黑色裤子,然后将头发编成一条鱼骨辫垂落在后面。   郑旭东洗澡很快,林佩洗漱完他就从洗手间里出来了,难得没穿军装,而穿着件白衬衣搭配西裤。这套还是定亲那会林佩给他买的,他还没穿过几次。等他看到林佩身上的衣服,不说话先笑了声。   “我随便拿的衣服。”林佩解释说,她才不是为了配合郑旭东穿情侣装。   “嗯。”郑旭东应了声,走到林佩面前拥抱她,低头亲了亲她的嘴唇,然后握住她的手说,“走吧。”   ……   去菜市场的路上,林佩思考着今天要准备什么菜,想起来问:“你问他们想吃什么菜了吗?”   “问了。”   郑旭东回答得干脆,但林佩等了半天没下文,忍不住扯了扯他的手说:“你倒是说啊?他们想吃什么?”   “老丁说了,青菜萝卜随便你弄,他不挑食。”郑旭东面不改色说。   “真的?”林佩面露狐疑,上次吃饭她可注意到了,丁亚明一块萝卜都没动,“他不是不吃萝卜吗?你真没骗我?”   郑旭东皱眉问:“你怎么知道他不吃萝卜?”   “上次吃饭看到的啊,你忽悠我的对不对?”看着郑旭东的表情,林佩领悟过来,催促说,“你快说,他们到底想吃什么菜?”   林佩觉得没问他们就算了,既然问了就应该按照他们点的菜单来,不然净做点客人不吃的,这到底是感谢还是给人下马威?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菜市场门口,早上菜市场里人来人往,看见他们拉拉扯扯都看过来。郑旭东咳嗽一声,反手握住林佩的手说:“他说他想吃糖醋排骨、红烧猪蹄和松鼠鳜鱼,我说美得他,不用管他。”   林佩:“……”   虽然郑旭东这么说,但林佩还是想尽量向菜单靠齐,买了两根排骨,一根猪腿,鳜鱼是实在买不到,林佩只买了条草鱼,想着再买点配菜做水煮鱼片得了。   从菜市场回来,林佩把菜一放就开始准备早餐。   中午有好几个大菜,特别是猪蹄,做起来很费时间。所以林佩想着早饭随便,就打算做葱油面。做之前林佩问郑旭东:“他们要过来吃吗?”   “我去问问。”郑旭东说,再度去隔壁敲门。   这次门很快就开了,丁亚明笑呵呵问:“菜买回来了吗?”   郑旭东没回答他,只说:“佩佩问你们吃不吃葱油面,吃的话她多做点,不吃就算了。”   “吃吃吃。”丁亚明毫不犹豫点头,转身进屋告诉沈文丽,“媳妇你不用做饭了,咱们去隔壁吃。”   沈文丽在厨房里翻找的动作顿住:“是不是太麻烦他们了?”又吃早饭又吃午饭的,要是她都该烦了。   “那你去帮帮她?”丁亚明问,他觉得沈文丽能跟林佩学学做饭是最好的,但求生欲使然,这话他没敢说出来。   沈文丽不知道丈夫心里想什么,点点头说:“我过去看看吧。” 第44章 被举报   林佩在军号声中起床,洗漱过后便进厨房做早饭。   郑旭东今天有事, 昨天晚饭前就回军营了, 林佩想着自己一个人也懒得弄, 随便下了碗面条。吃完早饭后林佩将锅碗洗干净, 厨房稍一收拾, 回到房间里换衣服。   今天是第一天上课, 林佩想着要穿得正式点, 便从衣柜里拿出件衬衣, 下面搭配一条红色格纹长裙,再搭一双小皮鞋。头发没像平时一样梳成麻花辫,而是披散着,取额前头发编两股辫顺着下来, 再藏进后面头发里。   编完头发,林佩又对着镜子描了下眉毛, 口红薄涂嘴唇, 与唇色很好地融合。   弄完后林佩起身照了照镜子, 觉得差不多才拿起包往外走。她背的还是嫁人前方翠兰给她的那个布包, 这包做得结实, 能装的东西也多,她就把背带改短当做腋下包背,也不算老土。   出门时正碰上陈红莲, 她看看见林佩便觉得眼前一亮,一脸惊喜问:“弟妹你今天咋打扮这么好看?这是要去哪?”   林佩看到陈红莲旁边的白杨绿丫,猜到她是要送孩子们去上学, 便说:“我找了份工作。”   陈红莲一下子笑开了:“那是好事啊,啥工作?累不累?”   “小学当老师,至于累不累的,我现在也不清楚。”林佩和陈红莲一起走出去。   绿丫听了问:“那嬢嬢你以后就是老师了?”   林佩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笑道:“嗯。”   陈红莲刚听她说找了份工作,还为她高兴,可转眼听说林佩当上了老师,心思复杂不少。她来随军两年才定下工作,也不是什么好差事,就在供销社后勤部给人打下手,全是力气活,就这还是部队给安排的,不然这差使都轮不上她。   可林佩呢,来随军才多久啊?这就当上老师了。   虽说她随军前就是老师,但就算是调职也要小半年时间,林佩这速度忒快了点。陈红莲掩下心里酸意问:“你随调这么快就下来了?”   林佩摇头解释说:“学校有对外招工。”昨天沈文丽特意跟她提过这事,让她不要对外说工作的事跟她有关。   陈红莲当然知道这事。也知道随军家属虽然不少,但家属中读过书的却不多。而这些读过书的可能会随调到其他单位,供销社、菜市场甚至机关单位上班,当老师的也就更少了。林佩随军前就是老师,去应聘正对口,能找到工作也不稀奇。   只是陈红莲想,都是随军家属,但这人和人的命相差也太大了。   陈红莲倒没说什么酸话,林佩毕竟是老师,以后说不得还会教白杨绿丫,和她搞好关系总是没错的。想到这里陈红莲笑道:“那感情好,你工作定下往后就轻松了。”   家属楼没地方种菜,每月开销不小,长期没工作这么住着可够呛。有了工作就不同了,夫妻俩工资加起来怎么都有一百多,单位食堂饭菜也都便宜,可省下不少钱。   林佩也是这么想的,笑了笑说:“是啊。”   说话间到了学校,陈红莲没送孩子进去,到门口就走了。林佩和白杨绿丫走到教学楼门口分开,往校长办公室走去。   沈明芳年纪大了,睡眠一年比一年少,每天早上天没亮就醒了。她儿女都不在身边,心里也记挂着学校的事,因此每天很早来学校。   不过学校里早上事情不多,一般很少有人来敲她的门,因此声音传来,她立刻想到了林佩。沈明芳喊了声“请进”,人也从办公桌后面站起来,等看到门被推开,外面站着的人时便笑道:“来了。”   说着又多看林佩两眼,上次她就觉得林佩眉目生得好,虽然看着脸嫩,但林佩气质沉静,很让人喜欢。这会看林佩没什么变化,只是穿得更鲜亮了,但沈明芳还是觉得林佩更漂亮了。   人年纪大了就喜欢漂亮的小姑娘,穿红着绿让人看着都觉得有生机。   沈明芳领着林佩出去,这一层楼有六个房间,除了校长是单独的办公室外,其他老师都是四人一个办公室。沈明芳把林佩带到没坐满的办公室,里面只有一位老师,叫徐玉香,是七十年代的高中生,被分配到附属小学已经七年了。   徐玉香人生得圆润,看着就很和气,跟林佩打过招呼便低头批改作业。沈明芳将办公桌抽屉的钥匙给林佩,说道:“你看看有什么需要的,跟我去仓库拿。”   这张办公桌显然没有人用过,抽屉里空空的,林佩也没锁直接跟沈明芳一起出去。   去仓库的时候沈明芳说:“徐老师上半年怀孕,十月份的预产期,下个月中旬就不来上班了。”   林佩想起徐玉香鼓起的肚子,听见这话也不惊讶。   仓库就在沈明芳办公室旁边,因为平时很少有人来,打开门后里面灰尘乱舞,呛得林佩咳嗽两声。沈明芳过去打开窗户,从一旁架子上抽出两本教案本,又拿了一蓝一红两瓶墨水及一支钢笔递给林佩,再去翻堆放在角落的剩下的书本,抽出一本递给林佩。   “你这学期先带二年级的数学,二到四班由你来带。”沈明芳说道,附属小学一二三年纪各四个班,四五年纪各三个班,到六年级只剩下两个班级。   林佩接过东西说:“好。”   整理好办公桌,沈明芳又带林佩去认识其他办公室的老师,重点是她教数学的班级老师,后续如果教学过程中有问题,可能需要互相讨论。   虽然上午没有课,但林佩一直很忙,要和之前的老师交接,快速熟悉各班级进度,还要准备下午要上的课。幸好开学没多久,进度不算多,熟悉起来也很快。   忙到下午,林佩由二年级二班的班主任陈美凤带到教室,做完简单介绍后便将讲台交给她,自己则坐到教室最后面听着。   林佩教了半年书,之前试讲的时候发挥得就不错,这次也没掉链子。陈美凤看着班里活跃的孩子们,终于明白沈明芳为什么这么信任林佩。于是第二节 课上课,陈美凤没有坐在教室后面。   林佩没看到陈美凤的身影,心里也松了口气,看来她通过考验了。   ……   林佩的工作很快步入正轨,随军家属也很快知道她当上老师的消息。   王春英从别人口中得知这消息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当时就挂不住了,心里忍不住冒酸水,说的话也是酸气冲天:“要不说官大一级压死人,郑副营长媳妇才来几天工作就安排好了,俺们等了一两年也没定下。”   赵梅心里也酸着呢,但她也知道自己和林佩情况不一样,说道:“谁让她随军前就是老师呢。”   军嫂在家要是有工作的,随军后也是能随调的,林佩在家是小学老师,随调安排进小学当老师也不稀奇。   “随调也没那么快的。”王春英张口就说了个人,对方随军前在工厂上班,来了三四个月了随调也没下来。这算是正常速度,慢的话等半年一年也是有的。哪像林佩,来了才半个月就安排好了。   王春英想到自己随军一年工作也没定下来,虽然每月也有补贴,可那点钱哪够生活。又想她们一排四户,其他三个都有工作,就她啥都没有,心里别提多羡慕嫉妒恨了。   王春英红着眼睛说:“其实俺也就算了,王连长媳妇才倒霉呢,同样是随调,人家半个月定下工作,她还不知道要等到啥时候。”   转天王春英这话就传进了王连长媳妇耳朵里,她听说林佩工作定了,原本不觉得有什么,听了这话后心里不平起来。她想都是军嫂,凭啥林佩能半个月定工作,她却到现在还没个结果,难道就因为她男人级别高?   她忍了好几天,等丈夫回来终于忍不住了,抱着他的腰哭诉起来。   王连长听了也直叹气,只恨自己没本事。过后听人指点,便让媳妇告到政治部去。   ……   林佩听说自己被告到政治部,整个人都懵了。   但沈明芳经多了大风大浪,面对政治部派来调查的专员一点都不慌,把人请到办公室,一人倒了杯茶跟他们解释事情缘由。   教师资源紧缺是基层小学普遍存在的问题,能进初高中谁愿意进小学?能留在城里谁乐意来偏远乡镇?因此对师范毕业生来说,分配岗位僧多肉少,可对基层学校来说同样如此。   所以附属每名老师都要带多个班级,工作压力非常大,而福利待遇跟不上,时间长了,分配来的教师能活动回城的都走了。因此,附属小学长期对外招聘老师,林佩正是通过面试进的小学。   工作人员了解过情况便走了,沈明芳送完人回来,拍拍林佩肩膀说:“别担心,他们只是来了解情况。”   林佩也就是刚听说自己被告有点懵,这会已经冷静下来,只是她想不通自己得罪了谁,以至于被人告到的政治部去。她没跟沈明芳说这些话,笑了笑说:“我明白。”   沈明芳看她神情镇定,放下心来说:“好好工作,其他的事都有我。”   “谢谢校长,那我回办公室了。”林佩道谢后回去办公室,心里还在想刚才的问题。不过她待会还有两节课,也没太多时间去想这些问题,没一会就投入到工作中。   ……   晚上下班后林佩和徐玉香一起走。   徐玉香两年前经沈明芳介绍,于半年前嫁给部队一名军官,因此如今她也是住在家属房里,路上她问起林佩政治部那两个人来的原因。   林佩入职后和她相处小半个月,知道她不是多嘴的,便将情况简单说了。徐玉香听后眉头紧皱:“这人要告你也不了解情况,你知道她是谁吗?”   “要是知道情况也不会告我了。”林佩无奈笑道,至于人选她实在没个头绪,叹气说道,“现在还不清楚。”   “那可未必。”徐玉香冷哼,“你不知道有些人,就喜欢弄些见不得人的伎俩,她们为什么找你麻烦?还不是因为嫉妒,觉得你招了她们的眼,你这是怀璧其罪。”   林佩这下是真笑了:“哪有你说得那么夸张。”   “你回去多观察观察,不说要报复回去,总得搞清楚是谁在针对你,不然夜里睡都睡不踏实。”   林佩当然想弄清楚是谁在背后搞鬼,点头说:“我知道,你要买菜吗?”   徐玉香摆手:“我婆婆来了,现在倒不用我买菜做饭。”   徐玉香临近生产,身体一天比一天笨重,她婆婆放心不下,前几天从老家赶过来。林佩看她脸色笑道:“那你以后可就轻松了。”   “轻松什么呀,刚来就挑我的毛病,说我浪费不知道节省,衣服鞋子买那么多,又说我懒惰,家里乱七八糟,”一提起婆婆徐玉香就一肚子苦水,“她也不想想,我怀孕七八个月,又要上班,哪有那么多精力收拾家里?至于衣服鞋子更不用说,我一季也就买两三套新衣服,花的还是我自己的工资,多吗?”   说到最后,徐玉香语重心长说:“听姐姐一句劝,千万别跟婆婆一起住。”   林佩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好问:“那你打算怎么办?”   “等孩子生下来再说吧,她也惦记着家里田地,指不定等我坐完月子就走了。”徐玉香长叹一口气,说道,“你去买菜吧,我回去了。”   ……   到家的时候陈红莲已经回来了,看见林佩进来便大声问:“林老师回来了?”   自从林佩当上老师后,陈红莲也不喊她弟妹了,都叫林老师。林佩听惯了这称呼,也更自在点,点头说:“嗯,白杨和绿丫回来了吗?”   “还没呢,不管他们。”陈红莲边择菜边问,“你今天买了啥菜?”   “买了条鱼,随便搭的两个青菜。”   陈红莲哦了声问:“郑副营长今晚回来是吧?”   林佩笑着点头,进屋把菜放下,把鱼装盆子里带上菜刀去水龙头下面处理。陈红莲看她买回来的是草鱼,随口问:“我烧草鱼总觉得肉太柴,孩子们都不爱吃,可我看林老师你总买草鱼回来,是有啥秘诀不?”   王春英听陈红莲这么问,忙竖起耳朵。   “哪有什么秘诀,就是做法不同而已。”林佩利索地将鳞片去除,将鱼头剁下来,然后将鱼切开片成片说道,“我买草鱼是做水煮鱼。”   “水煮鱼?”陈红莲没听过这道菜。   “是川渝的做法。”林佩简单说起水煮鱼的做法,然后总结,“这样做出来的草鱼肉质滑嫩,比红烧更好吃。”   林佩说起做菜来头头是道,话语简洁却又清晰,陈红莲虽然没做过,但听她这么说觉得这道菜不难,真要做不成再问她也成,脸上便笑开了花:“要不孩他爹都让我多问林老师,说你厨艺好,也给他换换伙食。”   “哪里哪里。”林佩谦虚说。   王春英心里冷哼一声,先前她为偷师,还请林佩吃了几天饭呢,当时她嘴巴多紧啊,做的也都是寻常菜色。今天却陈红莲一问就说了,可见林佩就是个势利眼,见人下菜碟!   又想起王连长的媳妇,平时看她多能耐一个人,现在却一点声都没有,心里更加郁闷。   林佩也在想这件事,她向来与人为善,随军一个月没跟谁发生过争执。要说仇人镇划拉不出来,但要说矛盾也并不是没有,王春英就是其中之一。   林佩在王春英家里蹭了几顿饭,王春英却什么都没学到,过后没少背后说林佩坏话,林佩还听陈红莲转述过。但林佩觉得自己也没对王春英怎么样,应该不至于让她这么记恨。   林佩心里想着,挑起话题说起今天的事:“我当时都懵了,还以为我干了什么违法乱纪的事,后来才知道竟然是被人给举报了。”   林佩边说边观察坐在门口的两人,陈红莲一脸惊讶:“啊?那最后没事吧?”   “那你工作咋办?”王红英同样一脸关心,但林佩却从她的眼神里看出几分幸灾乐祸。   “没事,那人也不知道从哪听来的风声,说我是走后门随调进的小学,”林佩一刀切掉鱼尾,神色微冷,“可她也不多打听打听,小学每年都有会对外招聘,我随军前就是老师,听说有对外招聘当然要去试一试。”   陈红莲想起林佩先前就说过这事,跟着说:“这人眼红起来就这样,觉得别个都是走了后门。那这事最后怎么处理?”   林佩将王春英的失落收入眼中,淡淡说道:“那我就不清楚了,等结果吧。”   ……   林佩估算着时间做好晚饭,饭菜刚上桌郑旭东就回来了,他进屋先脱军帽,然后是外面的制服,再去洗手准备吃饭。   林佩不想影响他吃饭的心情,没立刻跟他说自己被告的事。但饭吃到一半,郑旭□□然问:“最近有什么事吗?”   “嗯?”林佩一时没明白他说的是什么。   “学校那边,没发生什么事吧?”郑旭东又问。   林佩动作慢下来,吞下嘴巴里的饭问:“你听说了什么吗?”   听她这么问,郑旭东就猜到她知道了,点头说:“政治部有人找我谈话,我想他们可能也去学校了解过情况。”   “上午去的,校长帮我解释清楚了,你怎么说的?”   郑旭东简单说了自己的回答,跟沈明芳的差不多,说完后他安慰说:“别担心,只是例行询问,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我知道,我就是想不出来是谁去告我。”林佩想跟郑旭东商量商量,想想把下午发生的事说了,说完后林佩说,“但我觉得不是她告的。”   王春莲得知她被告后的惊讶不是假的,而且她这人沉不住气,如果是她的话,只怕林佩一回来她就旁敲侧击起来了。   郑旭东点头说:“但应该跟她有关系,或许不是她亲自举报,这件事恐怕也有她的撺掇。”   “是谁呢?”林佩想不出来。   “可能是随调的人。”郑旭东沉吟说,“我待会问问老丁,后续政治部可能还会有人找你谈话,你不要慌,照实说就行。”   “嗯,我知道。”   吃完饭,郑旭东去隔壁找丁亚明。   听说林佩被举报了,丁亚明恍然大悟:“我说你怎么一下午脸色都不好。”   沈文丽说道:“谁这么的无聊?知道是谁干的吗?”   郑旭东摇头:“佩佩一向与人为善,没听说她跟谁结过仇。所以我想说不定是随调家属干的,佩佩随军时间不长工作就定下了,可能那人以为我们找人活动过。”   “有可能。”丁亚明深深点头,随军家属安置一直是难题,家属多岗位少,所以才有家属随军一两年工作还没安置好的问题。可这等安置的家属太多了,丁亚明发愁,“这可不好找。”   “随军家属多,可随调家属却不多。”沈文丽慢悠悠说道。   丁亚明被媳妇一点拨,醒悟过来:“对对,如果不是结仇,那有可能是随调家属。我帮你打听打听,不过这人找到了你打算怎么办?”   “我不是求报复,只是知道谁在背后动手脚,以后也有个防备。”郑旭东回答说道,“这事就麻烦你了。”   “咱哥俩谈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沈文丽说道:“要是政治部的人再问你们是谁介绍的,把我说出来也行。”   “这……成吗?”郑旭东有些的迟疑,沈文丽毕竟是沈明芳的侄女。   “没什么不行的,我不过是跟我小姑提了一嘴,是我小姑她林佩讲课好,拍板把她定下来。我也问过我小姑林佩的工作情况,学生都很喜欢她,她工作干得好是她自己的本事,跟我也没什么关系。”沈文丽之前让林佩不跟别人说,是怕有人说嘴,但政治部来问情况又不同了,跟领导部门没什么好隐瞒的,不然到时候查出来反倒不好。   郑旭东听出沈文丽的意思,应道:“成,这事多谢你们。”   “客气。”丁亚明笑着把郑旭东送出去,“这事你也别担心,林佩这事流程上没啥问题,就是被举报咱也是身正不怕影子斜。”   郑旭东又点了点头,回屋把情况沈文丽的话跟林佩又说了一遍。   林佩是工作定下后才知道沈明芳和沈文丽是姑侄的,当时沈文丽说:“先前不说是怕你多想,试课的时候有压力。”   因此如今听郑旭东这么说,林佩也不惊讶,只说自己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军嫂随调这事查了点资料,都不是很详细,这里也是为了剧情这样写,可能与事实有不符的地方,就当是架空好了。   PS:晚上加更。 第45章 老家事   十月初,家里传来几个好消息。   首先是陈桂花的生意做起来了, 经过考虑她没直接开饭馆, 而是买了个板车做早餐。因为刚开始, 她做的种类不多, 就是葱油面。到写信的时候, 陈桂花已经开张两天, 赚了将近五十块。   其次是李红怀孕了, 其实郑秀梅之后李红还怀过一个孩子, 但是那孩子怀相不要,两个月的时候就流产了。之后数年李红身上都没消息,如今又怀上,可把陈桂花高兴坏了。   最后个消息说不上好也算不上坏, 是方翠兰口述林源写信告诉她的——林杏花亲事定了。   林杏花的对象也不是别人,还是江老师的侄子。   虽然刚见面的时候林杏花不满意对方, 但大抵是没得挑了, 林杏花又觉出对方的好来。对方也对林杏花念念不忘, 后来有次两人在街上碰到, 就又联络起来, 一来二去就谈上了。写信前几天,林杏花跟父母挑破了这件事,两家见面很快把亲事定下来, 年前就结婚。   林佩对林杏花亲事的发展一点都不意外,这半年来方翠兰不像以往那样纵着林杏花,也是家里实在忙, 事情都落到了林杏花头上,林杏花日子比以往难过不少。这期间她也不是没相过其他对象,但村里介绍能是什么人,最好的也就是会做点木匠活的手艺人。   偏偏方翠兰对她死了心,对她亲事不算上心,林杏花挑来捡去,发现江老师侄子虽然矮了点,但条件着实不差,林杏花可不就吃起回头草来。   郑旭东见林佩面露讥讽,问道:“信里说什么了?”   “杏花亲事定了。”林佩说起这事,脸上的讽刺淡了下去,语气淡淡说,“希望她以后能踏踏实实过日子。”   她倒不是多大度盼着林杏花日子过得好,只是想林杏花日子安稳了,以后也少让林二柱夫妻心烦。对这个半路妹妹,林佩实在没什么好说的,转移话题说:“没想到娘真做起生意来了,还做得有模有样。”   “现在只是刚开始,能长期做下来才行。”   世人爱跟风,陈桂花做早餐生意赚了钱,肯定会有人跟着学。人多了竞争也就大了,饿肚子的人有了选择,也未必会每次光顾陈桂花的生意。   林佩意见不同:“长期做肯定没问题。”   她离家的时候陈桂花的葱油面做得比她做的都好吃,非常爽口,饮食生意嘛,还是味道至上的,你卖的食物不好吃,总会客似云来,食物不好吃,哪怕贪新鲜头一天人多,过几天也就散了。陈桂花的葱油面获得了左邻右舍一致认可,可以说是经过考验的,如今她又占了先机,等其他人开始做早餐,陈桂花早打出名头来了。   郑旭东听完林佩一通解释笑道:“难怪你对娘这么有信心。”   看完信,两人坐在书房里写信。   林佩先写寄给林家的,她在信里先问起两人的身体和林源的学业,然后又说起陈桂花做生意的事。林佩不是非要方翠兰也去做生意,只是想给他们提供多一个选择,林二柱在煤矿上班,看起来收入稳定,实际上都是拿命在挣钱。   就算是两千年后都偶尔有煤矿出事的新闻爆出,更别提八十年代,林二柱下到矿洞里,能不能出来都是听天由命。但林佩没法劝他改行,毕竟改行了做什么呢?地只有那么多,每年收成交公后能剩下多少?能供得起林源念书吗?   现在不同了,以后将是自由经济市场,陈桂花的例子也证明了做生意可行,所以林佩想劝劝林二柱,至于最后怎么做,却要他们自己来决定。   至于林杏花,林佩不过写了六个字:“让她好自珍重。”   写完信,林佩将信拿给郑旭东看,郑旭东看过说:“你的做法很对,是该告诉他们这件事。”那是林佩的亲生父母,郑旭东也希望他们能好好的。   郑旭东也将寄回家的信给林佩看。   他写的信十分简洁,先表示看到家里一切安好就放心了,然后告知林佩工作定下的事,总共也就写了三五百字。   林佩看后说:“把我上次列给嫂子的菜单寄回去一份吧。”   说完林佩打开抽屉去找留下的手稿,拿钢笔吸好墨水开始誊抄。她誊抄时神情十分专注,郑旭东便在旁边看着,等她手写酸了自己接过笔继续抄。   十页纸的内容一直抄到晚上,郑旭东将信纸封好塞进信封里,贴好买回来的邮票说:“ 我明天一早寄出去。”   ……   国庆期间沈家住进来个人,沈文丽介绍说是丁亚明妹子,名字叫丁亚心,今年刚十九。林佩听得一阵诧异,先前沈文丽说丁亚明家里要来人照顾,她还以为来的会是丁亚明亲娘,毕竟家属院大多人怀孕是婆婆上来照顾。   沈文丽过后也跟林佩抱怨:“当时说好让他妈来,临了换成小姑子了,她还没结婚呢,能知道怎么照顾孕妇?”   “那怎么让她来了?”林佩好奇问。   “说的是她从小干活,手脚利索,来了随我使唤,可你说我一个当嫂子的,能随便使唤小姑子?”沈文丽脸色不大好,虽然丁亚心来的头两天看着勤快,可日久才能见人心,谁知道时间长了怎么样呢?   再说了,让小姑子伺候怀孕,说出去别人还当她在老丁家怎么作威作福。早知如此,她还不如请个保姆,身体心理都能舒坦。   林佩又问:“她不读书?”   “读什么呀,就上过两年学,到现在自己名字都写得歪歪扭扭的。她家里觉得她年纪到了,该结婚嫁人了,就把人送来,指着我给她说一门好亲事呢。”沈文丽冷笑,“我倒是认识不少未婚军官,可你想想我一个当嫂子的给小姑子介绍亲事,我敢吗?”   林佩很能理解沈文丽,牵红线这种事,过得好人家未必记得你,过得不好指不定还要埋怨你。丁亚心以后要是过得不好,沈文丽在丁家都难做。   “那你打算怎么办?”   “能怎么办?等过年了的想法子把她送回去呗。”沈文丽说,就算要发愁也是丁亚明发愁,她可不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晚上林佩和郑旭东说起这事,郑旭东说:“这事老丁也难办,毕竟是他亲妹子,亲娘写信来求,他也不能不答应。”   “她在家里相不到合适的对象?”林佩坐在梳妆台前擦雪花膏。   “老丁说他妹子就喜欢绿军装。”郑旭东也有点无奈,“说是在老家相了几个,回回都见一面就不肯再聊了,对象多了村里也有人说嘴,他爹娘没办法就把人送来了。”   林佩笑了声说:“她倒是目标精准。”   郑旭东放下手里的手,撑在床边看林佩:“我怎么觉得你这话里有话。”   “有什么话?”林佩坐到床上,靠进郑旭东怀里说,“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这也没什么不好。”这样的人活得清醒,但这也意味着沈文丽想把人送走没那么容易。   但从另一方面来说,聪明人比蠢人好相处,沈文丽能跟丁亚心和平相处也不一定。   ……   丁亚心对沈文丽的确算尽心,第二天就拿着林佩写的菜单找上门,面带羞涩说:“我哥说这是你写的菜单,我就想按着你的菜单给嫂子做饭,可这里我看不大懂。”   林佩接过菜单看了眼,发现是道简单菜,过程也写得很清楚,便问:“哪里看不懂?”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丁亚心脸色通红,“我不知道是啥字。”   林佩微微一愣,想起沈文丽说她只读过两年书,便一一告诉她。只是说完林佩发现丁亚心更红了,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迟疑问:“怎么了?”   “嫂子,你会不会觉得我蠢?我连字都不认识。”丁亚心低着头说,双手绞到一起。   皮肤白的人很容易给人柔弱感,丁亚心就是其中之一,当她眼里含着泪水低头,就是林佩也忍不住对她心生怜惜,说道:“你不认识的字有三个,但认识的字有三十个,这怎么能叫不认识字?”   “但其他字都很简单。”   “这就是了,这三个字难认,你不认识也是正常的,只要今天学了之后你能念出来,你就不是不聪明。”林佩说完将菜单递给丁亚心,转移话题跟她说起做这道菜需要注意的事情。   丁亚心很快被转移注意力,认认真真地记下来。   说完了,丁亚心一脸感激说道:“谢谢嫂子,你人可真好。”   “你也是为了你嫂子。”林佩淡淡说道,表明自己是看在沈文丽的面子上这么对她。   但丁亚心好像没听懂,低着头叹了口气,却不说话,抬头冲林佩笑了笑说:“我该回去了。”   林佩挑眉,总觉得丁亚心这一声叹气意味深长,但她跟郑旭东说起来时,郑旭东只皱眉说:“是不是你想太多了?”   “希望是。”林佩叹气说。   “这些事自有他们自己去处理。”郑旭东伸手按在林佩眉心说,“你别为这烦恼了,我托人买了两张电影票,想不想去看?”   郑旭东将票拿出来递给林佩:“今天下午的场次,我们吃完饭坐车去市里还来得及。”   “你怎么不提前说?”林佩接过电影票一脸惊讶,昨天有个军官来找郑旭东,当时她问什么事郑旭东还不说,现在想八成是从电影票来的,“你昨天说我今天早上就好好打扮了。”   林佩早上起来就随便穿了件圆点的T恤,下面搭一条普通的黑色裤子,头发也是随便编成辫子。看时间来不及了,林佩放下筷子着急忙慌去房间换衣服,将头发打散从新梳,又去洗了把脸,重新擦上雪花膏,对着镜子画眉毛。   林佩忙得不可开交,偏偏郑旭东还在旁边说风凉话:“我觉得你刚才的打扮就挺好的,不用这么紧张。”   林佩画眉毛的动作一撇,眉毛劈叉了,林佩那手绢擦着转头瞪一眼郑旭东:“都是你害的!不早点告诉我要出门。”   郑旭东一脸冤枉:“我这不是想给你个惊喜吗?”   林佩轻哼一声,补好眉毛,想到是要出去看电影,林佩将口红涂得比平时更浓,然后抿了抿唇转头问郑旭东:“好看不?”   “好看。”郑旭东眼中闪过惊艳。   林佩起身走近郑旭东,抱住他的腰问:“我刚才好看还是现在好看?”   她肌肤雪白,与鲜红的唇形成鲜明对比,画过的眉毛让她更精神,眼波流转间神采飞扬。郑旭东抱紧了她,喉咙动了动说:“现在好看。”   下一秒,怀中仙子般的姑娘脸色变得恶狠狠,掐了一把他的手臂说:“你刚才不还说我怎么样都好看?现在就变了?”   “……”郑旭东沉默片刻说,“刚才好看,现在更好看。”   “想不想亲?”林佩踮起脚尖在他耳边问。   郑旭东侧过头看着林佩的唇,微微低头,快要贴住她的唇时,林佩突然后退,一本正经说:“我们该出发了。”   亲吻落空,郑旭东眯起眼睛。   林佩退到门口,笑容狡黠望着郑旭东:“不想去了吗?”   “去。”郑旭东深吸一口气说。   出门时碰到王春英和丁亚心在水池边说话,林佩微微一愣,不知道她们什么时候感情那么好了。   丁亚心看到林佩眼前一亮,夸赞道:“嫂子你今天可真美。”   “谢谢。”林佩说道。   丁亚心又看一眼郑旭东,他身材高大,军帽遮住了他的额头,却衬得他眉毛更浓更黑,眼睛更加深邃,看得人心跳加快。丁亚心慌忙低下头,露出一点好奇问:“嫂子你们要出门去?”   “嗯,去市里。”林佩回答说。   “去市里干什么?对不起,我、我还没去过渔北市呢。”丁亚心一脸羡慕说,她来到部队后就没有出去过。   “去看电影。”林佩说着挥手和她道别,挽着郑旭东的手走出院子。   他们一走,丁亚心的肩膀就耷拉下来。   王春英也收回了目光,问道:“你跟林佩关系很好?”上次举报事件后,林佩就不跟她来往了,有几次林佩跟别人聊天她进去插话,但每次都是她刚开口,林佩就找借口走了,时间长了家属房其他人也知道她们不对付。   林佩虽然来得晚,但她厨艺好教不少人做过菜,为人也和善,再加上她现在是老师,在街坊邻居中口碑非常好。反倒是王春英,嘴巴碎平时总跟人说七道八,没事的时候没人说她,看她跟林佩掰了,纷纷说她的不好起来。   王春英这阵子出门都觉得别人看她的眼神不对,后来偶然听见她们的议论,心里委屈得不行,觉得那些人全是势利眼,踩地捧高。同时心里更埋怨林佩,此时听丁亚心“林佩嫂子人挺好的”,就忍不住冷笑说:“她就表面对人好,你可别被她骗了!”   心里觉得丁亚心眼神不好。   ……   到渔北市要坐三个小时的车,虽然吃了晕车药,但下车时林佩还有点晕晕乎乎,午饭也没吃多少。电影下午两点钟开场,两人吃完饭时间也差不多了,郑旭东叫了辆人力车去电影院。   人力车的造型有点像民国时候的黄包车,只是黄包车完全靠人拉,人力车是三轮的,跟后世常见的麻木车有点像,但座位更窄一点。因为座位窄,林佩跟郑旭东膝盖贴着膝盖,肩膀抵着肩膀,在人力车的摇晃中,她不自觉被郑旭东揽进怀里。   下车时师傅转头看见他们的模样,笑呵呵说:“两位是刚对象吧?”   郑旭东掏钱付账,说道:“我们结婚几个月了。”   “难怪,我看着就觉得你们感情好。”师傅笑着说道。   拿到找零的钱,郑旭东说了声谢谢,和林佩一起走向电影院。渔北市的电影院比渔阳市更大,电影院外墙放着多张电影海报,都是这时候内地最火的电影演员。影院门口左边有个售票窗口,排队的人一直到路的尽头。   郑旭东牵着林佩的手进去,在门口买了两瓶汽水和一包零食,零食由林佩抱着,郑旭东单手拿着汽水,另一只手揽住林佩的肩膀,到放映厅坐下才放开。   坐下后林佩打开零食,里面是片状的小零食,她以前没见过。她拿起来尝了口,浓郁的红薯香味在口中漫开,她拿起一片递给郑旭东:“你尝尝,好吃。”   郑旭东尝了口说:“是苕片。”   “你知道?我以前从来没见过。”   郑旭东说:“小时候过年前娘会特意做,这几年好像少了,你要是想吃,下次回家让娘做给你吃。”   “嗯。” 林佩点头,在吃喝之中,电影开场了。   看完电影还不到三点半,郑旭东和林佩商量着去逛隔壁的百货商店。百货商店共有四楼,一楼卖化妆护肤品和生活用品,二楼主卖女装,三楼卖男装和童装,四楼卖的东西更高档一些,包括手表自行车甚至冰箱洗衣机。   这时候已经有全自动式洗衣机,虽然功能上不如她前世用的,但林佩还是摸了好几下。郑旭东看见便问:“想要?”   “不要。” 他们总共只有两千多的存款,一台洗衣机却要好几百,买不起买不起。林佩怕郑旭东以为她想要,解释说,“我是觉得科技进步得真快,以前咱们都用手洗衣服,现在却能直接用机器来洗。”   郑旭东若有所思点头:“的确。”   “说不定以后,人人都能用上冰箱洗衣机。”林佩边走边说,把郑旭东带到三楼看衣服。   部队里每季都会发全套的新衣服,因此郑旭东一年都不一定买一件衣服。此时逛街也是说不用,自己没机会穿。但林佩却觉得他周末节假日都能放假,还是有很多机会穿私服的,有时候换换风格也不错。   最后林佩还是帮郑旭东挑了一件羊毛衫一条西装裤,她想着天气马上就要冷了,还想给郑旭东条件冬天的棉袄。但这时候男士棉袄款式的确老土,还不如部队发的军大衣,林佩想想也就放弃了,只再给郑旭东买了双皮鞋。   从三楼下来,林佩给自己挑了件同款式的羊毛衫,这时候的羊毛衫质量好,价格也不贵,林佩看着还想多买几件,但想想又忍住了。   百货商店衣服款式多,林佩还看到有柜台摆着牛仔喇叭裤,价格也不算贵,她看着有点心动。但这时候穿牛仔的大多会被认为是二流子,她住在家属房里,又是人民教师反而不好穿牛仔。因此林佩最后也没买牛仔裤,而是挑了件黑色长裤。   两人空着手进百货商店,出来时却提着大包小包。虽然花了不少钱,但郑旭东看林佩满脸笑容,心里也不心疼,招手叫了辆人力车让林佩先上去。   林佩上车时听到喇叭声,反射性抬头看去。   一辆黑色红旗缓缓停在百货商店门口,后座的门被从里面打开,下来个穿着风衣的青年。青年脸上戴着黑色的□□镜,看不出面目,只看得到线条利落的下颚线。   “怎么了?”郑旭东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   “没什么。”林佩摇头,弯腰坐进车里,伸手接过郑旭东手里的袋子说,“我来拿吧。”   郑旭东把袋子递给林佩,目光却依旧在不远处的青年身上,直到林佩询问才坐进车里,对师傅说:“去汽车站。”   师傅应了声,踩动人力车,转弯掉头。   林佩看郑旭东眉头紧锁,探身往百货商店门口看去:“那辆车有什么问题吗?”   “那是渔北政府的车。”郑旭东淡淡说道,但那名青年却并非领导班子的人,他摇摇头说,“可能是我多想了。”   林佩不明便他哪里多想了,却没有多问,只将手塞进郑旭东手里。   而在林佩探身看向百货商店的那一瞬间,从红旗车上下来的男人也转头看过来,他的脸色霎时一变,脚步往外走去。   但副驾驶下来的男人拦住了他的脚步,疑惑问:“徐少,怎么了?”   青年回过神来,抬了抬脸上墨镜淡淡说道:“看到个眼熟的人,估计是认错了。”   他身边的男人也笑呵呵说:“这世上有的人天生长得像,前段时间还有个朋友说在魔都看见过我,结果上去搭话,那人根本不认识他。我当时听了也觉得有趣,还回去问我妈,我有没有流落在外的亲生兄弟,被我妈狠狠骂了一通。”   青年闻言勾唇一笑,心想是啊,她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肯定只是碰巧相像。 第46章 丁亚心   林佩一到办公室,就听见徐玉香笑着问:“你放假去看电影了?”   “你怎么知道?”林佩一脸惊讶。   “全家属院都知道了, 说你命好嫁了个好男人, 同样是放假, 别的男人不是跟战友喝酒就是在家等老婆伺候, 就你家老郑, 特意找人买票请你去看电影, 听说还买了好几套衣服回来?”徐玉香笑眯眯问。   “就买了一身衣裳, 没几套。”林佩整理着办公桌说, “这不是换季了吗?我就想一人买身衣裳。”   “要不说人比人气死人,我买件衣服婆婆念叨个不停,你呢又是看电影又是买衣服,日子好不潇洒。”   林佩听她话头问:“你跟你婆婆又吵架了?”   “我哪敢跟她吵, 回头又给我戴个高帽子,我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徐玉香皱着眉说, “我现在就盼着孩子早点生。”   徐玉香和婆婆关系日渐僵硬, 沈文丽也在家发了好一顿脾气, 丁亚心哭了一通, 丁亚明在中间左右为难, 只能来求郑旭东,让林佩帮她劝劝沈文丽。   林佩因此才从郑旭东口中得知事情始末。   说来也简单,就是丁亚心担心沈文丽在军营里吃不好, 所以特意做饭给她送到文工团。第一次沈文丽跟丁亚心说不用送饭,自己在军营吃就行,但丁亚心第二天又做好饭菜送进去。   连续好几天, 闹得沈文丽领导找她谈话,沈文丽火气上来,在家说了丁亚心几句。丁亚心是个水做的人,被嫂子一说就开始哭,沈文丽脾气本来就不好,怀孕后更甚,当时就火了,就发了顿脾气。   林佩听得有点无语:“然后呢?”   “然后嫂子就收拾东西回宿舍住去了,老丁妹妹也说嫂子不喜欢她,闹着要回老家。”郑旭东无奈说,“老丁把她妹妹给劝住了,但嫂子却不肯理他,他想让你跟嫂子好好说说,跟他好好谈谈。”   “我倒是能在沈姐面前替他说好话,可这事的症结还在丁亚心身上。”依林佩看,把丁亚心送回老家是最好的,本来妹妹也没有跟着哥哥生活的道理。   郑旭东说:“ 我也劝过老丁,他有点犹豫。”   “那我问问吧。”   ……   第二天下午下班,林佩去军营找沈文丽。   进军营要先登记,一个个电话转接,过了三四分钟才有准确回复,沈文丽出来见她。林佩在门口等了会,看见沈文丽穿着军装出来,她怀孕还不到三个月,肚子没显怀,穿着军装英姿飒爽。   她的心情似乎不错,看到林佩笑着问:“你今天怎么来军营找我?”   “吃饭了吗的?”林佩问道。   “还没到晚饭点呢,怎么,你要请我吃饭?”   “行啊,我们现在去买菜。”林佩问完想起来,“你现在能走吗?”   沈文丽点头,跟林佩一起去菜市场,买完菜后直接却林佩家里。进院子的时候丁家锁着门,沈文丽也不问丁亚心去哪了,看也不看自家一眼就进了林佩家里。   进屋后林佩做饭,沈文丽在厨房里待了一会又绕到客厅,站在高脚柜旁看了许久,拿起相框进去问:“这照片是什么时候照的?”   林佩正在切菜,扭头看了眼说:“七月份的时候,我们俩刚结婚,怎么了?”   “拍得挺好的。”   “我和旭东也是,我们结婚前都没有合照,结婚证上的照片都是拼起来的。”林佩想起那结婚照那天的点点滴滴,唇角翘起说,“后来有一天,旭□□然说要带我去拍照,然后我们就去市里,拍下了这些照片。”   沈文丽抚摸着照片说:“ 我和老丁都没有一张像样的结婚照。”   “你们没有拍吗?”   “对象的时候倒是拍过一张照片,后来就没有了。”沈文丽问,“你们其他照片呢?能给我看看吗?”   “可以啊。”林佩洗干净手去房间里拿信封出来递给沈文丽,“这里有五张,有两张被旭东拿走了,另外两张用相框裱了起来,柜子上放了一张,另外一张大的挂在了床头。”   沈文丽打开信封,拿起相片一张张看着,看到林佩揪郑旭东耳朵的相片时哈哈大笑:“这是怎么回事?”   林佩坐在沙发上择菜,听她问起竖起脖子瞄过去,一看就红了脸伸手要去拿相片。沈文丽却不肯放,上下打量着林佩说:“想不到你这么促狭。”   “那是拍照时候闹着玩的。”林佩解释说。   “拍得挺好看的。”沈文丽看着相片,说道,“有时候我挺羡慕你的。”   “嗯?”   沈文丽没回答,问道:“你是替老丁来当说客的吧?”   林佩继续择菜,犹豫片刻点头说:“嗯,他说他找过几次,但你没理他。”   “我是没理他,但我也跟他说了,丁亚心走了我就回来。”   林佩抬头看去,沈文丽低头看着相片,手指摩擦过相片表面,唇角挂着一丝笑容,丝毫看不出话语里的决绝。林佩却依然心惊胆战:“已经到这个程度了吗?不管怎么说,丁亚心也是好意,丁营长说她也知道自己给你添了麻烦,心里很后悔。”   “她哪是后悔给我添麻烦,她是后悔没搞清楚我的脾气,我跟她说过很多次,我在军营吃就行,可结果呢?她根本没把我的话听进去。”   沈文丽冷笑,“你知道我为什么冲她发脾气,是因为前一天我跟她说过这事,她跟我保证不送了,结果第二天我又接到的电话说她来了,我想让她收点教训就没出去,结果她就在营门口哭了起来,闹得好像我欺负她一样。”   “我平生最见不得这种做派,但想着她是老丁妹妹就忍了,”沈文丽想起那天的事还觉得气不平,抚了抚胸口说,“但回去后她看见我就红着眼眶,我一说话她就发抖,我当时就火了,没忍住又说了她几句的。”   林佩听得咋舌,这不就是典型的白莲花吗?她回想起丁亚心跟她说话的样子,当时她只觉得丁亚心有点柔弱,没想到她戏那么多。   “在老丁心里,她妹妹天真单纯,是我太强势太咄咄逼人才闹到这个地步。可我真的,实在不想再见到丁亚心。”说到最后,向来骄傲的沈文丽低下头。   吃饭的时候林佩没再提起丁亚明,吃完后,沈文丽也没回家,而是直接回了部队。   她走的时候丁亚心坐在外面跟王春英说话,看到沈文丽看都没看她一眼,从郑家门口的月亮门出去便红了眼眶,走到林佩跟前问:“嫂子,我嫂子啥时候回来的?她咋不回家?刚才看都没看我一眼就走了,我是不是哪里做错了?”   林佩看着迎风流泪的丁亚心,心里很明白沈文丽的憋屈,白莲花到这程度,一般人也对付不了。   林佩摇摇头,转身回家。   丁亚心愣愣站在原地,良久才转身,王春英看她闹了个没脸幸灾乐祸说道:“俺早跟你说过了,林佩这人势力着呢,你跟你嫂子闹矛盾,她能搭理你?”   “闹矛盾?我跟我嫂子闹什么矛盾?”丁亚心说完低下头,眼眶微红。   王春英轻哼一声,觉得丁亚心忒装,但看到沈文丽跳脚她也高兴,没纠结这问题,笑呵呵道:“小李可有本事,今年才二十五已经是副连长了。”   “这么厉害啊?”丁亚心一脸惊讶,但眉头又皱起来,“可林佩嫂子的爱人,今年不也才二十八吗?他已经是副营长了。”   “那是人家立过功,一般当兵升迁哪有那么快。”王春英斜丁亚心一眼,心想她也不瞧瞧自己的模样,难不成还想找个郑副营长那样的男人,语气冷淡问,“你要是想见俺就给你安排一下,要是不想见就算了。”   “春英姐给我安排的人当然是最好的。”丁亚心甜甜笑道,心里埋怨沈文丽不把她的亲事当回事,害得自己只能求到王春英头上。   过几天郑旭东回来,林佩便把沈文丽的话都说了,最后说:“我觉得她再想要个好名声,也不该踩着嫂子的肩膀上去。”   这几天林佩听了不少风言风语,无外乎沈文丽刁钻泼辣,容不下婆家人。小姑子巴巴地从老家来伺候她怀孕,可她倒好,住了没多久就要把人赶走,为此连家都不肯回了。   沈文丽性格傲,看着总有点瞧不起人,在家属间风评本就一般。丁亚心来了后名声更是直线下降,倒是丁亚心,到处跟人打听孕妇该吃什么,一心一意为大嫂,惹得人人夸赞。至于丁亚心送饭这事,也是更多人同情丁亚心,觉得她一片好心,沈文丽却不领情,真是瞎了眼!   郑旭东听后沉默半响,实在没想到姑嫂之间能闹到这程度。   之后林佩也不知道郑旭东怎么跟丁亚明说的,只知道丁家又闹了一场,但丁亚心最终也没有回老家,而是在国营饭馆找了份工作,单位又分了间房子给她住,至此,丁亚心算是在部队家属房扎根了。   又过几天,林佩听沈文丽说:“说起来她能进国营饭馆得多谢你,要不是你列的那份菜单,她也没办法顺利找到工作。”   而沈文丽的话在国营饭馆推出众多新奇菜色时,也得到了印证。而丁亚心虽然搬离了丁家,却仍惦记着沈文丽,隔三差五往郑家送饭。随军家属见她被嫂子针锋相对却不记仇,心里又高看她几分,纷纷出面替她保媒。   林佩听后忍不住跟郑旭东感叹:“当初我看她瘦瘦小小的,觉得她可怜,现在想想,我不如她。”   郑旭东却不赞同:“她小小年纪却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心眼多如牛毛,在我看来,她连你万分之一都比不上。”   林佩抬杠问:“你是在说我蠢吗?”   郑旭东:“……”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次抽奖结束了,再弄个抽奖吧,抽20个人随机分1000好了,要求是在本章给两分评论,三天开奖。   PS:作者玻璃心,请给两分正面评论,不然抽中骂我的我可能会自闭。   PPS:评论章节不能大于已发布章节,所以抽奖稍后设置。 第47章 吃火锅   渔北市的雪来得比渔阳市早,十一月过半, 天地一片雪白。   下雪没人赶集, 林佩一早起来去菜市场买了一大堆菜, 除了鸡鸭鱼肉外, 林佩还买了牛羊肉各一块。回到家里, 林佩便开始处理食材。   郑旭东早上没出门, 就在家打了一套拳, 身上还热和着就只穿着羊毛衫进厨房帮忙。林佩怕他生病, 催促说:“赶紧穿件外套去,别到时候感冒了。”   郑旭东没办法,只好进屋套了件厚外套再重新钻进厨房问需不需要帮忙。林佩看他闲不住,便将洗菜切菜的活丢给他, 自己去看火锅底料发酵好了没有。   没错,林佩打算趁着下雪天打个火锅, 只是她翻遍了基地和镇上的供销社也没看见制作好的火锅底料出售, 没办法只能自己调配。   火锅底料做法也是她前世跟着视频学会的, 那时候网购发达, 材料好买, 做出来的味道还原度很高。现在就不行了,比如辣椒林佩就只找到两种,香料也缺了罗汉果。   林佩打开发酵一夜的底料, 用筷子点了点,尝了口。   辣味迅速冲上头顶,让人头皮发麻, 香辣味道在厨房里散开,郑旭东洗着白菜问:“这是什么?”   “底料。”林佩又点了一筷子底料,送到郑旭东面前,坏笑问,“要不要尝尝?”   郑旭东看到她的笑容就知道有古怪,但从窗外照进来的光线中,林佩眼睛微红,泪光粼粼,便低头尝了口。郑旭东眉毛立刻皱起来,嘴唇紧抿着。   林佩凑近过来问:“味道怎么样?”   “辣,尝不出来别的,你昨天就是在做这个?”郑旭东问。   “对啊。”林佩点头说。   她做了一小坛子火锅底料,最近温度低,能多放一段时间,这也意味着这段时间她能经常打火锅。想到这里,林佩心情更加愉快:“咱们中午就吃火锅,对了,老丁他们吃不吃?”林佩现在也学坏了,不老老实实喊丁营长而叫人老丁。   “待会去问问。”郑旭东说。   林佩又点点头,想着食材多,便说:“还有红莲嫂子,唔,要是她来的话还得做个清汤锅底。”   陈红莲来的话,白杨和绿丫肯定也会来,孩子们吃不了辣。   林佩解开围裙说:“我去问问他们吃不吃。”   说完郑旭东就出去了,先敲开丁家的门,沈文丽穿着件厚大衣过来开门,双手揣在袖筒里问:“起这么早?”   “一早就起来了,”林佩笑着说,“我中午准备吃火锅,你来不来?”   “火锅?你会做?”沈文丽以前吃过火锅,觉得味道很不错,只是一般人不会做火锅汤底,味道总不如外面饭馆的。   “会啊,你待会来尝尝。”林佩通知完沈文丽,又去陈红莲家。   陈红莲家正在吃早饭,天太冷了她也懒得弄,随便煮了锅面条。招呼林佩进去后陈红莲问:“你要吃不?锅里还有。”   “不用,我已经吃过了,我今天买多了菜中午吃火锅,想问你来不来吃。”林佩说明来意。   陈红莲吸溜着面条问:“火锅?那是啥玩意?”   “就是拿锅底涮菜吃。”林佩解释说。   “那不就是羊肉锅吗?”她虽然没吃过,但听家里长辈说过羊肉锅,据说很美味。又想林佩厨艺好,她做的菜都好吃,有点意动,“就是……方便吗?”   “有什么不方便的?沈姐夫妻俩也去。”林佩摸摸绿丫的脑袋说,“到时候我给两孩子整个清汤锅底,咱们吃鸳鸯锅。”   陈红莲不懂什么叫鸳鸯锅,只听沈文丽也在有点不大想去,但孩子们反响热烈,都说要吃。陈红莲一想凭啥呀,沈文丽去的地方她陈红莲就不能去了?便一口说:“行,待会我就带孩子们过去。”   确定好吃饭的人林佩就走了,回家后拿出买回来的筒骨开始煲汤,辣味的底料倒不用这么快煮,等人来了拿水一煮,味道很容易能出来。   ……   家里没有电磁炉,就连酒精炉子都找不出来,林佩只能把锅底放在炉子上煮,为此她还找陈红莲借了个炉子。   两锅汤底煮开,准备的菜接连上桌。   这时候青菜种类少,林佩把菜市场里适合打火锅的青菜都买回来了,也装了六七盘。另外就是鸡鸭鱼肉,加上牛羊肉也装了十多个盘子。除了锅底和食材,林佩还装了几盘子调料让他们按照自己的口味加。   陈红莲看到饭桌上摆得满满的菜,说道:“这也太丰盛了。”   “火锅就是这样,菜品多份量少。”沈文丽语气淡淡说道。   “我又不是不知道。”陈红莲撇嘴,觉得沈文丽说话看不起人,心里很不明白为什么林佩和沈文丽关系那么好。   沈文丽看她这样,也冷哼一声,觉得她是不懂装懂。   她们俩一直就不对付,林佩也知道,便笑着打圆场说:“可以开吃了。”   林佩挟了两块猪血放进去,又说:“你们要吃什么自己放,放哪边也自己来。”然后又问白杨和绿丫要吃什么,听他们的意见往清汤锅里放菜。   大家街坊邻居,其他人也不跟她客气,纷纷开始往锅里下菜。丁亚明先烫青菜尝味,辣得眼泪鼻涕都快下来:“这也忒辣了点。”   “没看见有清汤锅?”沈文丽吃着鸡爪说,这鸡爪被林佩剔掉了骨头,吃起来好吃又方便。她怀孕后胃口变化很大,以前爱吃甜吃酸,现在却爱吃辣的。   都说酸儿辣女,知道沈文丽口味的人都不敢在她面前提这事。   但丁亚明和沈文丽两口子看得很开,并不觉得头胎闺女不好,沈文丽也不勉强自己吃酸的,这会也吃得非常高兴。   丁亚明被媳妇怼了一句,再烫菜的时候就倒进了清汤锅。可清汤锅吃起来总有点没滋没味,便又把菜放辣锅里涮一遍。   郑旭东则是一直能吃辣,再说了,他连底料的味道都尝过,能怕吃用水煮过的汤底?他吃得面不改色,见丁亚明这样还发出一声轻笑,以作嘲讽。   丁亚明:“……”   陈红莲却是吃不得这份辣,跟着儿子闺女吃清汤。她跟丁亚明不同,不觉得清汤寡淡无滋无味,反而觉得汤头熬得非常好,咸淡也适中,便跟林佩打听起汤底的熬法。   林佩边吃边说清汤用了哪些料:“汤头就是你煮的时间越长,味道就越好。”   沈文丽听着也跟着问辣锅怎么做的,林佩沉吟一声说:“辣锅底料制作起来比较复杂,我之前做的有多的,待会弄点给你吧,应该能放一周左右。”   林佩觉得自己准备的食物份量多,应该能有剩下的,却没想到最后都光盘了。   丁亚明躺坐在沙发上,摸着肚子说:“还是弟妹做饭好吃。”   沈文丽斜丁亚明一眼:“你是嫌弃我做饭不好吃?”   “你做饭当然好吃!”丁亚明求生欲极强,但也忍不住探出脚尖试探,“当然能跟弟妹学一学就更好了。”   沈文丽冷哼一声,接过林佩手里装了底料的碗说:“谢了。”   “这是一顿的饭量,你要是吃完了再找我拿。”林佩说道,送两人出去又转回厨房。   郑旭东站在水槽前面洗碗,虽然往里面混了热水,但他手背还是有点红。林佩走过去抱住他的腰,问:“真不用我帮忙?”   “你做饭辛苦了,去歇着吧。”郑旭东说道。   林佩贴着他的背直笑,摇头说:“我在这里陪你。”   郑旭东嗯了一声,继续洗碗。   ……   林佩本以为自己做的火锅底料够吃好几顿,没想到第二天就分完了。   火锅香味浓郁又霸道,他们吃的时候左邻右舍都闻到了,接二连三来问他们吃了什么。他们不一定都见过吃过火锅,但想到那香味就忍不住流口水,便都想试试,便跟林佩打听做法,听说她家里有剩下的火锅底料便问她讨。   都是邻居,而且别人也不是白要,收了东西总要送些糕点、水果给林佩,于是不到一天,林佩做好的底料都分完了。等那些拿到底料的人回家尝试,香味蔓延得更广,笼罩在家属房的上空,引得更多人跟林佩打听。   林佩把菜谱抄给别人,但别人做出来总觉得味道不如林佩做的,便有人提出向她买。   这话一出得到不少响应,做火锅底料光要准备的辣椒香料就一大堆,费老鼻子劲做出来的味道还很普通,浪费时间和钱不说,火锅也没吃好。倒不如花点钱直接找林佩买,价钱总不至于太贵,隔三差五吃一顿也成。   就连学校里的同事,也都撺掇着让林佩做火锅底料,他们没赶上好时候,只尝过家属房跟风做的,都说不如林佩的好吃,都想尝尝到底什么味道。   徐玉香劝林佩说:“一份火锅底料总要卖几毛钱,可你买辣椒香料呢?也不要你去租个门面,这其中就是你人工净赚的。要我说你这事做好了,指不定上班都没卖底料赚得多。”   沈文丽也说:“早集不也有很多人卖菜?你卖火锅底料跟他们也没差别,现在不比以往,国家要放开经济,做生意不再是投机倒把,你也不用担心影响旭东。”又说起丁亚心,“她才跟你学了几道菜?现在已经是国营饭馆的大师傅,为了留住她,给她工资开到了八十。”   虽然丁亚心搬出去后隔三差五往丁家送饭,但沈文丽依然不大待见她,想到她还得了个西施名号,被好几个军官追求,别提多闹心了。   郑旭东也不反对林佩做调料生意,只说:“你工作忙,真要做的话一星期做一次就够了。最好让人提前登记,估算着份量来说。”   林佩觉得郑旭东这主意可行,便决定干了。   ……   既然要卖调料,林佩觉得自己不能糊弄了事,趁着郑旭东休假和他一起跑了一趟渔北市,找齐了辣椒和香料,各买了一大包回去。反正干辣椒和香料都能放很久,就算生意不成功留着自己吃也成。   买齐东西后林佩没有立刻统计人数,而是先做了小半坛底料,又打了个火锅,请来左邻右舍让他们试吃。   这一次的底料更辣也更香,有吃不了辣的觉得还是上次的好,但也有喜欢吃辣的人更喜欢这次做的,并将林佩刚做的底料抢购一空。等人走后林佩算了下钱,只这半坛底料她就赚了将近两块。   虽然钱不多,但林佩这次做的也少,要是做多点,一次赚十来块不成问题。这样算下来,就算一个月只做四次,也能赚四五十块,跟她上班工资差不多。   不过这生意并不长久,现在冬天吃火锅的人多,到夏天估计就没什么人吃了,毕竟这会没办法躲在空调房里吃火锅。但林佩把这当成外快,并不在意生意能做多久,因此在确定一份底料重量与价格后,她的调料生意开张了。   虽然需要提前一周登记才能购买,但被火锅香味笼罩半个月的家属们馋火锅已久,再加上能来随军都是正连级及以上军官,每月工资不少,几毛钱一份的底料虽然不便宜,却也不是吃不起,便一窝蜂去登记准备买回来尝鲜。   于是才第一天,就有超过三十人想买底料,后面几天虽然人少点,但一周登记人数还是超过了八十。林佩这次打算做两种火锅底料,她把这分为中辣和爆辣,这八十人中有十几人两种都要,其他六十多分中辣爆辣各一半。   转眼到周六,林佩一早便开始准备。近百份火锅底料做起来可不容易,虽然有郑旭东帮忙,但林佩依然忙得不可开交,幸好吃过午饭沈文丽和陈红莲就来了。   沈文丽是孕妇,林佩也不好让她做什么,只分一些轻便的事给她。而陈红莲干活手脚利索,力气也大,忙上忙下帮了不少忙。等把底料加醪糟发酵后,林佩便开始做晚饭。   她忙了一天,也没心思做什么,一人拌了碗炸酱面。   炸酱面香咸,面条又很劲道有嚼劲,陈红莲吃着说:“要我说你不该只做火锅底料,弄点炸酱面的酱卖也挺好,还有你上次做的热干面,那个芝麻酱就很好吃。”   沈文丽难得觉得陈红莲的话有道理,附和说:“没错。”   要是以前林佩肯定不会考虑,但她现在都开始卖火锅底料了,她觉得要是生意不错,后面带着卖点别的酱也成。   第二天是火锅底料开卖的日子,因为没开店铺,也不用弄什么剪裁,早上刚吃过早饭,就有人来买底料。郑旭东在旁边对名字收钱,林佩则用称称好一份的重量,用油纸抱起来递给对方。   第一个人离开后,来郑家的人渐渐多了起来,还有不少之前没登记过的想买。虽然林佩做的有多,却没破坏规则直接卖给他们,只说有人不要或者剩下的才卖,让他们晚上再来。   但饥饿营销向来有用,或许有人登记是为了好玩,其实不打算买,等他们听说有人等着买剩下的,危机感上来就跑到郑家付了钱。于是不到十二点,林佩做的火锅底料就全部卖光了。   等把家里收拾好后,林佩去厨房把她特意留的火锅底料拿出来,给丁家和赵家各送了两份。沈文丽笑着接受了,倒是陈红莲客气说:“哎呀你给我这玩意儿干啥呀!”   “大哥不是爱吃辣的吗?你做给他吃。”陈红莲吃不惯辣,但赵国庆很喜欢吃火锅,林佩之前做的时候也会给他们一点。   陈红莲听她这么说,便笑着收了底料,又让林佩有事尽管说。   从赵家回来,林佩回家就进了房间,郑旭东坐在床边对下周要买调料的人,指着一个人名问:“这人在饭馆工作。”   林佩凑过去看,郑旭东指的人叫李三亮,不是随军家属,而是国营饭馆的学徒工。再看他登记的,中辣爆辣各一份,林佩嘀咕说:“应该是买回去自己吃吧,这么点他们还能做火锅卖不成?”   “老师傅舌头都好,一尝就知道用了什么。”林佩早把火锅底料的制作方法公开了,他们把底料买回去,尝过之后说不定能做出来味道一样的。   “他们要卖火锅就卖好了,就是卖底料我也不怕。”林佩看得很开,反正她卖火锅底料也是赶鸭子上架,没生意大不了就不做了,反正她主业也不是这个。林佩跪坐在床上,下巴抵着郑旭东肩膀说,“而且他们要是做,卖火锅可比底料赚多了。”   一份底料才赚几毛钱,可火锅呢?一顿少说几块钱的利润,怎么抉择显而易见。   郑旭东自然能想到这些,点头说:“也是。”   林佩盘腿坐好,把纸盒里的毛票都倒出来,按照面值分出。第二套RMB还在市面上流通,她今天收到的就有一分两分。林佩半点不嫌弃这些零钱,打算整理好用信封存几套,要知道现在常用的货币,在几十年后可是被炒出高价来了的。   郑旭东家里没什么祖上留下的古董,林佩觉得收集起成套货币传下去也行。   郑旭东看见林佩边分钱边偷笑,随口问:“在笑什么?”   林佩见他问起来,便说了自己心里的想法,郑旭东听后直笑。林佩恼羞成怒问:“你笑什么呀?你别看我这话现在听着傻,再过三十年你就会知道我说的太对了!”   “嗯。”郑旭东见媳妇真恼了,忍着笑一本正经说,“你说得对,古代的货币到了今天不也能卖出高价?我们现在的货币以后肯定也能,不过我想也不用留太多,收集几套传下去就够了,孩子们有用,什么都不留他们也能成才,没有用留下金山银山也会被挥霍一空。”   这话听着就顺耳多了,林佩点头说:“就这么办。”   钱分好了,两人开始数钱,同样面值的数出来,然后直接做加法。不一会两人就数清楚了,他们这一天一共赚了四十六块五,刨开成本净利润都有四十多。   虽然林佩也是见过大世面,拿过上万工资的,但三十年后的一万和现在可不一样。前世月入过万依然是社畜,现在资产有一万的叫万元户。数着钱,林佩觉得冰箱空调洗衣机的日子近在眼前。   把钱用皮筋捆好,郑旭东说:“你抽个时间去信用社把钱存起来。”   林佩抱着钱在床上蹭啊蹭:“嗯嗯!”   郑旭东笑起来:“赚钱了这么开心?”   “开心啊。”林佩抱着钱坐起来,看着郑旭东说,“等我赚够了钱,我就买个洗衣机。”   “你上次不是说不想买?”郑旭东揽着林佩的腰,低声问。   “因为消费水平是由经济水平决定的啊,以前我们两个人,一个月才赚一百多,让我花上前买洗衣机我当然不乐意。但现在天降横财,一个月多赚一百多,让我买洗衣机我就觉得,虽然有点贵但买了又不那么心疼了。”   郑旭东听着她的话,回忆起和她相识的点点滴滴,觉得林佩的确是这样的人。   她在首都长大,家境优渥也舍得为她花钱,所以她穿的衣裳料子都很好,鞋也都是真皮的,一件衣裳一双鞋就要普通人半个月乃至一两个月的工资。回到林家后,她的新衣裳和鞋子都是方翠兰做的。   吃的方面更不必说,只看林佩会做那么多菜,就知道她以前吃的必定不差。但回到林家后十天半个月才吃一顿肉,她也不曾抱怨过。   她就是这样,以经济基础决定自己的生活品质,随遇而安,不因此怨恨不甘,也不为此顾影自怜,   郑旭东一下一下第亲吻着林佩的脸颊,炙热的吻落在眼睛、鼻尖、脸颊又到唇角,亲得林佩有点懵逼,她茫然抬问头:“你……”怎么了?   郑旭东眼神深邃,像不见光亮的深海,将林佩吸住,声音消失在唇舌间。   良久,郑旭东说道:“突然很庆幸。”   庆幸能和她相遇,庆幸能和她结婚,互相认识,更了解对方。有时候郑旭东会想,如果当初林佩和林桃花被抱错的事没被曝光怎么样?只是想象,郑旭东心里就充满了恐慌。   他抱紧了林佩,说道:“遇见你真好。”   郑旭东向来严肃自持,突然爆发出这样蓬勃的感情让林佩有点措手不及。但她想想自己,如果没有郑旭东,她也不知道自己会过什么样的生活。   或许不算差,但应该没有现在这么自在吧。   林佩回抱住郑旭东,说道:“我也是。” 第48章 卖底料   李万江今年五十六岁,建国前就在一家饭馆里当学徒。那时候学徒苦啊, 一年就给两身新衣裳, 动辄挨打挨骂。但他那时候也没办法, 世道乱着呢, 当学徒还能有口饭吃, 回家是真活不下去了。   这一干就到建国后, 饭馆老板跑路了, 李万江回乡种了几年地。后来有部队来这里驻扎, 国营饭馆开了起来,李万江便被推荐成了国营饭馆的大师傅,且一干就是三十年。   李万江当了几十年厨子,会的却都是些家常菜, 知道的也杂,全是师傅教什么他学什么。所以当初家属房都吃肥肠, 他就奇怪现在人都怎么回事, 那玩意也能吃?后来丁亚心成了国营饭店的厨子, 他又觉得领导疯了, 女人哪能当好厨子?   但丁亚心上班没一星期, 他就被打脸了。   他在国营饭馆干了三十年,那些当兵的吃他的手艺早腻了。而丁亚心的菜色不说新奇,那也是渔北很少吃的, 她厨艺也不错,烧的菜味道好,大家一尝可不就觉得好?   不到一个月, 丁亚心已经成了跟他平起平坐的大师傅。   非但如此。丁亚心年纪轻模样也长得不错,好几个军官对她有意思。虽然她这会谁也没答应,但保不齐就嫁给军官飞上枝头了。   这样一来,李万江在丁亚心面前不但充不了前辈,还得缩着尾巴过日子。   李万江心里憋屈,偶然听说丁亚心的厨艺都是小学林老师教的,就盯上林佩。这段时间他打听着林佩在家做的菜,也做出了点新花样,才算在丁亚心面前掰回一城。   所以林佩在家做火锅,李万江一直关注着,后来听说林佩公布了配方,李万江便让徒弟去抄回来,自己在家学着做。只是他做出来的底料总差了点什么,所以听说林佩开门卖底料了,李万江忙不迭让徒弟去买一份回来。   只是他没赶上时候,登记也只能买下周的,李万江后悔不已,但天无绝人之路,他托关系从别人手里买到了一份底料。   拿到底料,李万江拿自己做的和林佩做的煮了两个火锅,让家里人尝尝味道和差别进行改正。   ……   李万江琢磨火锅底料做法的时候,徐玉香也在家里打火锅。   她不光找林佩买了火锅底料,还问她拿了芝麻酱、花生酱,然后自己准备生抽、醋等酱料,调配好蘸料对孙向民说:“尝尝。”   孙向民烫了片猪肉,沾上蘸料尝过后点头说:“好吃,就是有点辣。”   “还有更辣的,我怕受不了就没买。”徐玉香笑着说,自从婆婆走了后她觉得头顶的乌云终于散去了,跟丈夫关系也融洽许多。   徐玉香边吃边说:“说起来林老师这人在吃的上面真厉害,她要是去开饭馆生意肯定好。”   “我看不如去国营饭馆当厨子。”孙向民觉得还是工人好,稳定也体面,那些下海做生意的只是一时光鲜,过着有今天没明天的日子,有什么好的?   徐玉香想起什么笑道:“林老师要是肯去当厨子,只怕这国营饭馆西施美人的名头就要换人了。”说起丁亚心,徐玉香面露不屑,好好的姑娘见天招蜂引蝶,也不知道现在的军人都什么眼神,竟然能看上她。   媳妇好不容易不闹了,孙向民可不敢触她眉头,附和说:“那倒也是。”   不光徐玉香夫妻在吃火锅,其他买了火锅底料的也纷纷在家准备起来,当然不是谁都舍得烫牛羊肉,但猪肉还是吃得起的,再不行就猪下水、鸡心鸭肠价格便宜不说,烫着也好吃,再整治几个青菜,齐活。   火锅香味浓郁又霸道,在家属房上空飘了一夜,有人没买到火锅底料,做梦梦见的都是吃火锅。   ……   火锅底料第二次开售时,国营饭馆推出了红油火锅。   陈红莲得知后骂道:“这些人也忒没脸没皮了,这火锅是你先做的,他们咋能卖?听说他们火锅光锅底就有一块钱,弟妹你可千万别卖他们底料。”   “我没卖他们底料。”林佩淡定说。   陈红莲一愣:“那他们咋做出来的?”   “我之前不是把配方公布了吗?”林佩反问,等陈红莲醒悟过来说,“他们应该是按着配方,和我做出来的火锅底料研究出来的。”   “那这方子也是你的,要我说你就是太好心,有啥吃的都不藏私,结果被那起黑心肝的人拿来赚钱。”陈红莲觉得,林佩一份底料才卖五毛钱,那些人倒好意思卖一块,真是黑了心了!   林佩笑着说:“做生意嘛,是这样的的。再说这方子也不是我发明的,我没花一分钱学这个方子,靠方子赚钱也不合适。”   陈红莲还是觉得林佩太善良,同时也觉得国营饭馆领导瞎了眼,他们都靠林佩赚多少钱了,也不知道把人请回去供着,便忍不住拿坏心揣摩他们:“他们卖汤底那么赚钱,以后要是也卖底料咋办?”   这样一来,林佩的生意岂不是断了?   “他们不会的。”林佩肯定说,一份汤底一块钱,底料能卖多少?总不会超过一块。可他们要是堂而皇之卖底料,吃一顿火锅那么贵,别人还会上门吃第二次吗?所以他们卖底料断的不是林佩的财路,而是自己的。   事情发展也如林佩预料的一样,国营饭馆只卖火锅,林佩的底料生意不但没受影响,反而更好了。原先来她这里买火锅底料的只有随军家属,但随着国营饭馆卖起火锅,军营里的军人也找了过来,甚至还有炊事班找林佩购买火锅底料。   转眼月底,林佩一算利润,发现自己这个月纯赚三百。   在金钱的激励下,元旦林佩多做了点互底料售卖。等忙完收工,林佩将钱清点好,趁着最后一天假期去信用社存钱。这时候第四套钱币还没有发行,面值最大的就是十块,林佩不想在家放一大摞纸币,干脆都存信用社,要用再取出来。   存完钱看着存单,林佩觉得自己可以把买房养老的目标定大一点。   “怎么了?”郑旭东站在林佩身边看着她。   林佩抬起头,她脸蛋冻得通红,但双眼明亮:“我就是觉得,我好像还挺厉害的?”   在读大学前,林佩一直是父母的骄傲,其实后来她上的大学也不差,亲戚朋友间说起来很有面子。但大学毕业后,她的人生一直往下落,虽然她觉得自己过得还行,但在父母看来,她的人生是失败的,不成功的。   所以前世最后一次争吵,她妈指着她问:“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没用的东西?”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妈眼里的疑惑是真的,痛苦也是真的。   那样的真实刺痛了林佩,她仓皇逃离,眼泪遮挡了她的视线,让她没看清面前的红灯,冲过去时被一辆转弯过来的车撞倒。   穿到这本书里后,林佩很长一段时间都处在自我怀疑中。因此尽管学校同事说她教学上很有一套,村里人说她有本事有出息,但林佩从不这么觉得。她是在平凡不过的人,年少时熬夜苦读才能让母亲高看她一分,但她终究是平凡的,所以上了大学,进入社会,她一天天变得普通起来,不再耀眼,难以成为父母的骄傲。   她很好地接受了自己的平凡,规划着新的人生。   但是现在,林佩发现自己好像也没那么差,虽然她依然是条咸鱼,没能像故事里那些穿越者那样,成为国家栋梁,但她能依靠自己的双手赚到这样一笔钱。   郑旭东看着林佩眼中闪烁的亮光,这是他很少你在她眼里看到的,这样明亮,充满希冀。   她总是淡淡的,不为别人针对恼怒,不为别人忽视郁闷,像是什么都不在乎。结婚前他并不懂,只是一味心疼,想将林佩护在羽翼下。后来他懂了,但林佩身上有了细微的改变,她的促狭,她的恼怒,他时常为这些改变暗自欢喜。   但那些改变是微小的,是小心翼翼的,是藏在她的淡然下面的。直到这一刻,看到林佩眼里的光,郑旭东整个心都安宁了。   他握住林佩的手,目光紧紧地看着她:“你当然很厉害。”   林佩笑起来,虽然鼻头红红的,但笑容很灿烂,和她的年纪相契合。   郑旭东看着,忍不住低下头。   一个吻落在林佩唇上,她瞳孔睁大,一时间没有回过神来。   这可是八十年代,不是开放的二十一世纪。   他们也不是在家里,而是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在有人进进出出的信用社旁。   郑旭东竟然在青天白日,大庭广众之下亲她?   林佩缓缓抿着唇,木然地望着郑旭东,偏了偏头问:“郑旭东?”   郑旭东咳嗽一声:“嗯,是我。”   不是被穿了,林佩松了口气,然后脸色开始变红。其实她的脸颊被风吹得已经更红了,只是现在变得更红,声音也细细的:“你干嘛?这里是外面。”   “忍不住。”郑旭东声音僵硬,很不自在地解释说。   “……那你也不能……”林佩话没说完,听到身后供销社的大门被从里面推开,吓了一跳往前面跑去。   郑旭东看她突然跑起来,也一脸莫名跟着跑起来。   大雪纷飞的街道里,他们放肆奔跑,忽略了旁人的目光,跑到筋疲力尽。   林佩停住脚步,扑进郑旭东怀里,哈哈大笑起来。她笑得莫名其妙,但很有感染力,郑旭东看着她,脸上也跟着露出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  预收文《影后闺女三岁半》《团宠五岁福气包[五零]》求收藏!!   点进专栏,或者搜索文名ID就能找到啦!   《影后闺女三岁半》ID:3920961   《团宠五岁福气包[五零]》ID:4854574 第49章 好吃锅   林佩下班到家的时候,发现院子里来了个奇怪的人。   对方三十多岁, 身上穿着件绿色军大衣, 头上戴着麂皮帽, 就站在她家门口。陈红莲看见林佩回来, 把她拉到一边压低声音说:“说是镇上开饭馆的, 想找你买火锅方子。”   “开饭馆?”林佩面露疑惑。   陈红莲恍然:“你还不知道吧, 镇上新开了家饭馆, 也不知道现在都啥世道, 正经的工作不干飞跑去做生意。”说着发现好像不大对,连忙解释,“我没说你啊,你跟他们不一样。”   “我知道。”林佩拍拍她的肩膀说, “我跟他聊聊。”   底料生意做起来后,郑旭东便每周托人去市里采购辣椒香料, 林佩又一直忙碌, 以至于消息都有点滞后了, 从陈红莲口中才知道镇上新开了家饭馆。   林佩走到自家门口, 对方看见她面露诧异, 但很快正了正神色说:“你好,请问是林佩同志吗?”   “我是林佩,您是?”林佩问道。   “我姓何, 单名升。”何升说着弯腰向林佩鞠了个躬,三言两语说明来意。   林佩的底料生意扩张非常快,如今不仅是驻军家属和炊事班向她购买, 连镇上的人也会前来向她买底料。这些人回去后尝试过火锅,一传十十传百,如今镇上火锅风靡,有些不想自己在家做的,还特意来基地国营饭馆吃呢。   何升的饭馆开张后,因为价格低廉味道又好,生意一直红火。直到有一天,常来他家的食客说他饭馆里的菜菜色太单一,跟他说起现在名气很大的火锅,说得天花乱坠,总之非常好吃。   何升初听不以为然,但说的人多了,他就上了心,特意来基地国营饭馆吃了回,觉得味道的确不错。后来又打听到林佩,得知这火锅是她带来的,就连国营饭馆的底料也是学她的方子做的,就找上林佩了。   何升说完话,捧着水杯坐在沙发上,等着林佩回答。   林佩沉默片刻问:“你想让我把方子卖给你?”   “对,我打听过,火锅底料配方是你的。”   林佩摇头说:“不,底料配方不是我的,是我……跟别人学的。而且我很不明白,我已经把配方公布了,国营饭馆的人就是根据我的配方和底料味道尝试着做出来的底料,您不也可以这样做,我认为您完全没有必要向我购买配方。”   她从来没想过要将配方据为己有,所以街坊邻居问起,林佩便将做法配方都公布了,不然国营饭馆也不会那么快推出火锅。而国营饭馆这事也干得流氓,他们招呼不打就推出了火锅套餐,何升完全可以行这流氓之举。   何升没料到林佩那么敏锐,毕竟初看她不过是二十出头的小姑娘,他顿了顿说:“我的确不止想要火锅配方。”   林佩神色不变:“哦?”   “我知道林同志会做很多菜,爆炒肥肠、辣子鸡、炸酱面都是你做出来的。”何升说道,这些菜其实没什么特别的,像辣子鸡,省城有的馆子就有。但渔北市离省城太远了,这里的国营饭馆菜色单调,没有出过的院门的可能连菜名都没听说过,这样一来,林佩做的菜就新奇了。   但林佩做菜不止新奇,还好吃,这是最重要的。各大菜系在本地都是最地道的,出了省在其他城市,可能能找到同样的食物,但味道大不相同,还不一定好吃。   所以林佩做的菜备受大家喜欢,连带着基地国营饭馆生意都好了不少。   何升看中的正是这个商机,他想基地国营饭馆不过偷学都能做得这么红火,他跟林佩合作,买她做菜的方子,生意能不好吗?   何升说道:“我知道林同志你不在乎金钱……”   林佩一脸木然,心想你错了,她在乎!但她没说话,继续听何升说:“但不管这些菜从何而来,你将这些菜整理成菜谱,其中是有功劳的,所以这些钱你受之无愧。”   “……”林佩不明白自己什么时候立了个视金钱如粪土的人设,以至于反应都慢了半拍。   何升见她不说话,心里打鼓,只好继续说:“所以我想……”   “等等,你想花钱买我做菜的方子,不只是火锅,而是所有?”   何升点头:“没错。”   “那你可买不起。”林佩直言不讳,她虽然不介意将做法公布,也不管国营饭馆学会做法拿出来卖,但真正卖方子盈利又不一样了。   何升微微一愣,说道:“我手上的确没有那么多钱,但我可以先买部分菜。”   林佩眯起眼睛:“所以你是想廉价购买我手里部分做菜方子,赚了钱继续廉价购买另一部分方子?”   她这个问题不可谓不尖锐,也剥开了何升用甜蜜糖果包裹险恶心思的外衣,他再也无法维持原本的平静,尴尬笑道:“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林佩却不管他什么意思,只意味深长地说:“何老板不太诚心啊。”   林佩起身,对何升说道:“我建议何老板回去考虑一下,你用什么话才能打动我,让我跟你合作,慢走不送。”   何升不得不站起来,他经过林佩身边时,看着她唇角淡笑,终于明白自己还是小看了眼前的姑娘。   她身怀宝藏却毫无作为,因此见面后,何升虽然知道林佩不如他想象的那样无能,却也没有高看她。他认为自己提出的条件非常优厚,却不想自己说的那些话像个笑话。   何升垂头丧气离开。   ……   何升一走,陈红莲便跑过来打听什么情况。   林佩简单将事情说了,陈红莲震惊不已:“就你做菜那些方子能卖?你答应了吗?”   “没有。”林佩语气淡淡说道。   陈红莲更震惊了,刚才她还想那人是不是有毛病,费老鼻子劲花那么多钱买个做菜方子,这会听见林佩的话,她觉得脑子有毛病的是林佩。   她想你都能白送做菜方子,怎么就不能把方子卖掉了?这可是白送上门的钱啊!这都往外推,陈红莲疼得心都快滴血了,问:“你咋想的?”   林佩淡淡一笑:“谈不拢而已,我回去做饭了。”   林佩转身进屋,陈红莲站在外面想了想,没明白林佩说的谈不拢是什么意思。但她想这小半年她也跟着学了不少菜啊,林佩不肯卖方子,她愿意啊!   想到这里,陈红莲站不住了,连忙出院子去追何升。   陈红莲虽然胖,但毕竟是劳动人民出身,跑得飞快,终于在家属房外面追到何升。何升心里还想着林佩的那些话,突然听见有人喊“站住”,转头看了眼,就看见一个陌生女人冲他跑过来。   为此何升东张西望好几眼,确定身边没别人,疑惑问:“你……是在叫我?”   “就是你,”陈红莲停住脚步喘着粗气说,“我是林老师的邻居,我听说你想找她买做菜方子?”   何升以为是林佩改变了主意,连忙说:“没错。”   “她是不是不愿意卖?”陈红莲又问。   “我们只是没谈好。”何升觉得林佩说话的意思并不是一口拒绝,事情还有回转的余地。但在陈红莲听来,没谈好就是没成,高兴说:“林老师不肯卖,我肯啊。”   “啥?”何升愣了愣。   陈红莲抬了抬头,一脸骄傲说:“这几个月我跟林老师学了好些菜,你想买哪些菜的做法,我便宜卖你。”   何升终于听明白了,也没有一口拒绝,只问:“你能说一下你会哪些菜吗?”   陈红莲一听觉得这事能成,张口报了起来。何升神色淡淡听着,听她说完问:“火锅你会做吗?”   “会啊,那玩意可以容易了。”   “我是说底料。”   陈红莲哎呦一声说:“那不成,忒难了。”   何升闻言便一脸歉意说:“那我们恐怕合作不成了。”   “你别急啊!不就是火锅底料吗,林老师先前告诉过我方子,你等我回去找找。”陈红莲心里后悔不已,火锅底料不好做,光材料就难配,所以家属房就饭馆师傅和林佩会做。毕竟想吃去买一份才五毛钱,谁愿意费那个劲呢?   陈红莲也是这么想的,林佩每次做的时候她都会去帮忙,做好了林佩也会给她底料,所以她从来没想过要学会做底料。   陈红莲让何升不动,就要回去,但何升拦住她,摇头说道:“咱们合作估计不成。”   “为啥呀?火锅底料我也能学。”   何升心想他要的可不是十几道菜,而是林佩会的所有菜,他今天要是跟陈红莲合作,林佩那条路就彻底断了。他摇头说:“对不住。”   他转身离开,陈红莲在原地站了很久,骂骂咧咧转身回去。   等进了院子,看见林佩在收衣裳,陈红莲有片刻心虚。但下一秒又觉得她有啥可心虚的,这事又没成,想起何升说的那些话又生气,便走过去说:“弟妹。”   林佩收好衣服,转身走回来:“嫂子你出去了?”   “弟妹你可别听刚才那人忽悠,我看他就是个骗子,你可别被骗了。”陈红莲气愤说道。   林佩脸上露出淡淡笑容:“你去找他了?”   陈红莲表情尴尬,掀起眼皮偷偷看了林撇一眼,觉得她好像没生气,连忙跟上去说:“我不是想着你不肯卖吗?就想着我也会做菜啊,说不定也能赚一笔。”   林佩把衣服抱回去,转出来站在房间门口问:“结果呢?”   “结果他说不成,你说他气不气人?”陈红莲声音大了点,“一样的方子,找你买和找我买有啥区别?”   林佩心想,一笔买卖和长久买卖,区别当然是有的,拒绝了才说明何升是个聪明人。   陈红莲抱怨完了说:“弟妹你可别跟他合作。”   “如果他出价够高呢?”林佩反问。   陈红莲犹豫起来,半响说:“那你警惕点,别被他给骗了。”   林佩点头,把陈红莲送走。   ……   直到郑旭东回来,何升都没有再出现,但林佩直觉他会再来,便跟郑旭东提起这件事。   郑旭东听后沉吟片刻:“你打算卖吗?”   林佩没有瞒着他,摇头说:“不,我想入股。”   郑旭东微微挑眉,显然没想到林佩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他没有说什么,只揽着林佩问:“需要多少钱??”   “不用钱,我准备以技术入股折算股份。”林佩跟郑旭东解释什么叫技术入股,“但股份具体定在多少,需要再商谈。”   “他会答应?”   “我觉得他会答应。”   何升刚离开的时候,林佩还不敢确定,但听完陈红莲说的那些话后,林佩觉得合作达成的可能性在百分之八十以上。   “那就去做吧。”郑旭东支持说,又为林佩提供了不少思路。   两人谈完的第二天,何升又出现在郑家门外,这一次他没有提出条件,只问林佩想要什么。林佩没有隐瞒,将自己的要求直接说了。   何升听后苦笑,直说林佩精明,但随后干净利落地同意了林佩的要求——林佩技术入股,占股份的百分之四十九。   两人很快签订合同,同时重新办理工商税务证件,将饭馆更名为“好吃锅”,且于一九八五年一月的最后一个星期天开始营业。   日子是林佩选的,周末工厂学校都放假,街上也热闹些。除了开业日期,林佩还设计了代金券,让何升印出来开业当天分发出去。   何升拿到林佩设计的代金券,写在一张白纸上面,最上面是代金券三个大字,下面有代金券金额及好吃锅的店名,同时背面还有代金券使用规则。何升第一次见到代金券,看了半响问:“这发出去有啥用?”   “如果你面前有两家店,你不清楚价格、饭菜味道,但其中一家门口写‘消费满五元减一元’,另一家店什么都没有,你会进哪家店?”林佩平时讲故事惯了,这时候第一反应也是故事。   故事好啊,让人能够代入思考。   林佩提的问题也不用思考,何升毫不犹豫:“当然是满五元减一元的!”说完他低头看着手里的代金券,恍然大悟,“对对,有了代金券,别人要吃饭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好吃锅。”   “没错,代金券是一种引流手段。”   何升越想越觉得这主意好,当初他开东升饭馆,前几天生意惨淡。是因为价格低廉,味道也好,有了回头客,人带人生意才渐渐起来。何升目光灼灼望着林佩,一脸激动问:“你怎么想出来这么好的主意?”   郑旭东咳嗽一声,打断何升热烈的目光,他干笑说:“这主意实在太好了!”   林佩摸摸鼻子,心想发放代金券可不是她想出来的,前世她出去逛街,总能收到一大堆传单,而这些传单上面总是印着代金券等优惠活动。   ……   开业那天是晴天,林佩和郑旭东一早出发去镇上。   好吃锅原点名叫东升饭馆,是一间临街的门面,进门是柜台,往里一边放三张桌子,再进去是后厨。   林佩走进店铺,看见何升穿着厨师服,正在做最后的轻点。   这时候打印不便宜,何升只印了三百张优惠券。最终印出来的优惠券是红底黑字,正面印着“优惠券”“一元”“好吃锅”几个大字,在右下方还有一串地址,而背面印着优惠券使用规则。   除此之外还有要放的鞭炮以及剪裁用的红绳和剪刀,以及扩声的大喇叭。   东升饭馆第一次开张的时候只放了一饼鞭炮,当天并没有吸引多少人进店,是因为价格低廉且味道不错,有了回头客后生意才稳定下来。因为有之前的经验,何升更知道林佩提出的建议有多重要,他相信,好吃锅开张绝对吸引眼球!   看到林佩和郑旭东进来,何升说道:“林同志,待会你跟我一起剪彩吧?”   林佩闻言摇头,她只想做幕后股东,并不想出面,指着刘鹊说:“嫂子不是在吗?让她上吧。”   “俺?俺不行的!”刘鹊连忙说道,因为何升以前在镇上家具厂当厨师,工资不错,所以刘鹊嫁人后没有出去工作过,一直是家庭主妇,知道何升开起饭馆,她才出来帮忙。陡然让她做这样重要的是,她打心里有点发憷。   林佩笑道,“您算账都那么厉害,能剪不断绳子?”   何升看林佩是真不想上,便对媳妇说:“林同志不想上就你来吧。”   商量好剪彩事宜,林佩进厨房检查食材,底料是提前两天就制作好的,林佩估算了一下,就算一直满桌,全部点火锅这些底料也够了。然后是食材,以及放在外面任取的酱料。   确认没问题后,他们打开店铺大门。   ……   李红旗是镇机关单位的普通办事员,因为级别不高,工资也普普通通。不过他媳妇在信用社,两人工资加起来一个月也有一百多,因此生活还算过得去。   他们上班基本在单位吃饭,放假了会在家里做饭,逢年过节也能下一次馆子。但国营饭馆太贵了,一顿起码要五六块,所以镇上开了家私营饭馆后,李红旗果断带着媳妇去吃。私营饭馆味道虽然一般,但的确比国营饭店便宜不少,因此李红旗觉得镇上多这么家饭馆也不错。   但没过多久,李红旗上班听见大家都在讨论火锅,他以前读书的时候听说过火锅,但省城没有,至今不知道味道,所以听说驻军基地国营饭馆有火锅吃,李红旗便跟同事约好去吃了一顿。   味道的确不错,但没有他想象的好吃,所以回到家里后,李红旗没有跟媳妇提起过这件事。   但第二天吃饭的时候,李红旗总觉得有点没滋没味,脑海里总想起红油汤锅,越想越忍不住流口水,以至于再去私营饭馆吃饭觉得索然无味起来。但李红旗是个斯文人,虽然觉得私营饭馆食物味道寡淡,却没好意思直接说出来,只是没再去过了。   后来李红旗听人介绍买到了火锅底料,味道比在驻军基地国营饭馆吃到的都好,只是蘸料得自己调,食物得自己准备,算下来虽然比饭馆吃的便宜,但太麻烦了。   虽然觉得麻烦,但李红旗还是经常在家打火锅,他媳妇也爱吃火锅,隔三差五就要托人带火锅底料回来。次数多了李红旗也忍不住想,要是镇上开个火锅店就好了,驻军基地又远又不好进去,到底不方便。   这天李红旗回家,听到媳妇说起东升饭馆改名的事:“现在叫什么……对,好吃锅,这名字怪绕口的,也不知道是吃啥的,你说东升饭馆怎么不做了?他们家味道其实还行。”   李红旗说:“这我哪知道。”   他心里觉得可惜,周日回家的时就多往东升饭馆绕了绕,结果还没走近,就听见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像,东升饭馆外面还围了不少人。   李红旗走过去,挤开人群看见饭馆门口站着三个人,他们分段捏着一块红绸,手里捏着把剪刀,咔嚓一声,红绸断了。李红旗听见有人喊可惜,他也觉得很可惜,但鞭炮声又起来了,掩盖了这样的声音。   不过李红旗也发现东升饭馆没有换人,老板还是原先那个,他拿起一个喇叭说道:“为庆祝好吃锅开张,本店现送出一批优惠券,消费满五元减一元,数量有限,先到先得。”   配合着喇叭声,有三个半大孩子分发优惠券。   李红旗赶着回家,原本只打算凑个热闹,不打算进去吃饭,但何升口中的优惠券吸引了他的注意。他从一个孩子手里接过优惠券,先看见“壹元”两个大字,然后是店名,店铺地址,他把优惠券翻到背面的时候,面前的小姑娘开口了。   “好吃锅主营火锅,菜品种类丰富,价格便宜,另有美味炒菜,有兴趣可以进去看一下哦。”面前的小姑娘身上穿着红色棉袄,皮肤白皙眼睛很大,说话时笑眯眯的。   李红旗也忍不住笑起来:“谁教你说的话?”   “林老师教的。”小姑娘笑眯眯说。   李红旗不认识什么林老师,但把她说的话记在了心里:“你们家做火锅?”   “嗯嗯!有微辣中辣和爆辣三种口味可选,后续还会推出鸳鸯锅底哦。”   李红旗不知道什么叫鸳鸯锅底,只是想东升饭馆改名原来是为了这,心想不管味道如何,自己一定要抽时间去尝尝。想到这里,李红旗将优惠券放在口袋里,说道:“我会来试试的,但我现在还有事。”   小姑娘闻言面露失落,李红旗咳嗽一声说:“我明天再来。”   小姑娘又高兴起来:“你明天一定要来哦!”   李红旗抬头看向饭馆,短短半个小时内,饭馆里已经坐满了人,甚至外面都排起了队。原先的可有可无变得重要起来,他想明天一定要来试试味道。 第50章 又新年   放假后林佩又做了一次火锅底料,因为是年前最后一次售卖, 登记购买的人格外多, 有些过年要回老家的一买还好几份。   忙到十六号歇下来, 林佩一早起床将家里打扫一遍, 趁着天晴把床单被套都洗了拿出来晾晒。忙碌到下午两点, 何升来了。   好吃锅开张当天营收两百七, 后面几天有所下滑, 但第四天稳定下来, 一天平均有一百多的收入。除去成本、预留资金,这次送过来的有九百块。   给了钱后何升说:“我打算年三十歇一天,大年初一就开张。”何升是河口镇人,过年不用赶着回乡, 更何况饭馆生意这么好,何升怎么舍得走?就是他舍得, 刘鹊也不愿意回老家过年。   当初何升从家具厂辞职, 全家都说他疯了, 何升亲娘不敢骂儿子, 就指着她的鼻子骂。她觉得不回家也好, 省得受婆婆的气。   夫妻俩已经商量好了,林佩早就说过她不管经营,自然没有意见。   送走何升, 林佩回去清点自己手里的钱,她前几天去镇上给陈桂花、林二柱和方翠兰一人买了身衣裳,加上寄回去的钱花了小三百。但昨天刚卖完火锅底料, 加上何升今天送来的,手里的钱加起来将近四千。   林佩想着短短两三个月赚了两千,心情十分畅快,便趁着郑旭东年前最后一次休假和他一起去市里。   上一次来市里林佩花钱有点束手束脚,这次就没有那么多顾忌了,给郑旭东和自己都买了件羊毛大衣。其实林佩是想买棉袄的,但这时候棉袄款式实在有点下不去手,比如她看到的一款羽绒服,看着鼓囊囊的,颜色是大红,看着就很没有质感。挑来选去也就羊毛大衣好点,保暖又时尚。   另外又是一人一身羊毛衫,林佩没买裤子,而是买了条百褶长裙,另外再挑一双款式简单的牛皮靴。   买好衣服,林佩和郑旭东又逛到四楼,现在天气冷,冰箱可以先不买,但洗衣机可以安排上。   上次来的时候只是随便看看,这次仔细看过去才发现现在洗衣机的品牌很多,如小天鹅、威力、白兰等,还有日本品牌东芝,其中双缸的价格将近五百,单缸最便宜是白兰的一款,只要两百出头。   这些品牌林佩只认识小天鹅,便叫来售货员帮忙介绍。   售货员是个年轻女孩子,穿着百货商店统一的服装,脸上画着淡妆,只是神情十分冷淡,只简单说了下品牌价格就不吭声了。林佩唇角的笑容淡下来:“我想知道每款洗衣机的功能和优势。”   售货员闻言不耐烦起来,嘀咕说:“问这么多买得起吗你?”   “你管我买不买得起?为顾客介绍产品是你的工作。”林佩皱着眉说,看对方一脸不屑,摆手说,“算了。”招手叫来另一位售货员问,“请问你能帮我讲解吗?”   对方看起来十□□岁,估计是刚分配进来不久,神色有些茫然,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前一位售货员,对方冷笑一声,趾高气昂地走了。她又看向林佩,林佩微微抬手,示意她说话,她清了清嗓子说:“这款是小天鹅……”   前一名售货员回到柜台,旁边的人压低声音问:“怎么了?”   “乡巴佬充大款呗!”她冷哼一声说,“等着吧,小余肯定是介绍一堆最后买不起的。”   他们四楼上来的人多了,可真正能买得起的寥寥无几,更别提冰箱洗衣机,买的哪个不是西装革履,腰上别着BB机。看那两人的衣服,顶天四十五一件,还洗得有点发白了。   过了十多分钟,小余木愣愣地回来了,她唇角挑起问:“怎么样?洗衣机卖出去了吗?”   “卖、卖出去了。”小余还晕乎乎的,进来找纸和笔开单子。   先前的售货员脸色一变:“真卖出去了?”   小余回过神来,疑惑说:“当然啊,我骗你干什么?”说着心情激动起来,她上来四楼已经有一个星期了,这还是她第一次卖出去东西。   看她开单子,先前的售货员哪还能不信,再看向林佩他们时眼里满是后悔。   这一单本来应该是她的!   林佩可不管别人后不后悔,她只想自己终于不用冰天雪地里洗衣服了。   ……   郑副营长家用上了洗衣机!   这可成了家属房年前最大的新闻,那可是洗衣机啊,就是领导也没几个家里用上洗衣机的!   当时就有人问洗衣机多少钱,听说不到五百,有人咋舌:“哎呦,郑副营长他媳妇也太不知道理家了,五百一台的洗衣机也敢买!平时我就说她大手大脚,哪个随军家属跟她一样,见天大鱼大肉吃着!”   也有人说:“屁!五百块人林老师自己就能挣!上次我去她家买火锅底料,登记人数密密麻麻写了两页纸!”   经人提醒,大家各自在家算账,一份火锅底料五毛钱,就算她一周卖一次,可两页纸怎么也有上百人。按照一百人算就是五十块,一个月卖四次就是两百块。成本多少呢?辣椒才几分钱一斤,顶天了也不会超过五十。   这样一算,林老师一个月净赚一百五啊!   当时就有不少人的心热了起来,他们没林老师那手艺,一次卖不了那么多,但他们能天天做啊!也不用卖那么贵,林老师做的底料一分五毛都有人买,他们卖四毛、三毛、两毛总成吧?一个月赚不到一百五,赚一百也成啊,这样一年就有一千二,没几年自家也能成万元户!   哎呦呦!   一时间,全家属房都在找林佩先前说的火锅底料方子,他们想着要抢林佩的生意,也没好意思问林佩要方子,各自拼凑着。但动静太大瞒不了人,没两天林佩就知道了。   沈文丽说她:“你看你,谁问你都说,现在好了吧?人家见你好了反倒琢磨着来抢你的生意。这叫什么?农夫与蛇。”   “吃的还堵不住你的嘴?”林佩抬了抬手里的蛋糕说。   蛋糕是林佩突然想起来决定要做的,她家里没有烤箱,就没做太复杂的,只用饭甑蒸了锅网红小蛋糕。因为是第一次做,林佩没能掌握好火候,蛋糕底部有点焦糊,但蛋糕甜甜的,味道很不错。   沈文丽虽然爱吃辣,但偶尔吃一口这样的甜食也觉得不错,尝了口蛋糕说:“我是为你不平。”   “我也没想过这生意能长久。”林佩垂眸说道。   她做火锅底料的初衷就是为了捣鼓点吃的,做菜的人就是这样,喜欢分享自己的食物,也乐意分享自己的菜谱,别人吃得开心就好。所以她做火锅底料就是赶鸭子上架,没想过赚多少钱,后面的收入可以说是意外之喜。   因此现在有人看她生意好,眼红想跟风,林佩心里也不觉得愤怒,从始至终她卖的都是食物,而非方子。   沈文丽无法理解,但她作为一个旁观者也只能摇头,说道:“希望你以后能有好报。”   林佩笑:“你还是不要帮我立FLG了吧?”   “扶什么格?”沈文丽一脸莫名。   “额……”林佩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好说,“没什么。”   ……   “左一点,高一点,对对,就这样。”   早上七点,吃过早饭的林佩站在院子里,指挥郑旭东往门上贴对联。她在这上面有点强迫症,郑旭东上下左右挪了半天才勉强点头。   贴完横联,继续贴上下联。   等对联的贴完已经过去半个小时,陈红莲特意过来看成果,看了半天说:“你们费老鼻子贴的春联跟我们的也没差别啊!”   “当然有,我们家春联贴得更正。”林佩骄傲说。   郑旭东附和:“没错。”   虽然的确正一点,但陈红莲觉得就个春联至于吗?对林佩说:“也就你家郑副营长顺着你,要是我男人早撅蹄子了。”   赵国庆咳嗽一声走出来:“大早上就听到你在骂我。”   陈红莲背后说人被抓包,脸色讪讪。林佩捂着嘴巴直笑,进屋准备年夜饭,不过他们两个人吃不了太多,所以林佩只打算做六个菜,三荤两素加个凉盘,两个人吃也差不多。   荤的林佩打算做煲排骨汤,另外做糖醋鱼、啤酒鸭。林佩将鱼去鳞,用料酒和姜片腌制,啤酒鸭也切碎稍作处理,然后排骨切碎上锅煮。   然后将买排骨时顺带送的花油拿出来,切成小块放到锅里炼油。林佩卖火锅底料后,人际关系不断扩张,连菜市场的工作人员都是她的顾客。因此林佩来菜市场买菜,他们总会给点添头。   花油是猪身上的肥油,除了炼油没什么大用,因此价格非常便宜。但就是这样买的人也不多,大多数情况下都是被当做买肉的添头送人,只是他们送林佩的格外多一点而已。   林佩将花油炼出猪油,然后将油渣捞出来留着中午做油渣白菜。然后往碗里倒入少许白糖,将炼好的猪油倒进去,白糖可以躺猪肉保存更久。   家属房各地的人都有,吃年夜饭的时间也都不同,从早上六点开始,外面隔一会就会传来鞭炮声。林佩也按照陆源镇的习俗,十二点钟将饭菜摆上桌。   郑旭东拿了个圆饼鞭炮出去放,然后在噼里啪啦声中进来。   林佩和郑旭东相对而坐,郑旭东问:“喝酒吗?”   “喝一点?”林佩酒量很一般。   郑旭东起身去拿白酒,他们在这里住的时间长了,酒柜里的酒也多起来。郑旭东从中挑了瓶度数最低的白酒,然后拿出两个杯子,给林佩倒了小半杯,再给自己满上。   郑旭东端起酒杯,看着林佩,咳嗽一声说:“祝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祝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林佩重复,然后干掉杯子里的酒。   辣味冲上脑门,林佩呛得眼泪差点下来,郑旭东忙走到林佩身边,给她盛了碗汤,然后拍着她的背说:“怎么喝这么急?”   “我以为度数不高。”林佩喝了一口汤说,“这酒多少度?”   “三十八。”郑旭东问,“以前没喝过酒?”   “啤酒和红酒算吗?”   “算,不过你不能继续喝了。”郑旭东将林佩手里的酒杯拿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白酒。林佩其实没想喝酒,但看他自斟自饮有点馋,凑过去说:“再给我喝一口好不好?”   郑旭东转头看她,她脸颊绯红,眼神已经有点迷蒙,说道:“你喝醉了。”   “没有。”林佩眯着眼睛摇头,“我没有喝醉,再给我喝一口嘛。”   她趴在他怀里,贴着他的耳朵拖长了声音说话,她的语气很软,听得郑旭东声音发紧:“真的要喝吗?”   “嗯嗯。”林佩用力点头。   郑旭东倒了一小杯酒,林佩抿唇喝掉,呛得脸都皱起来:“好难喝。”   “那你还要喝。”郑旭东无奈说。   林佩趴在饭桌上,眯着眼睛看郑旭东:“怎么有好几个你?一个,两个,三个……”   ……   林佩一觉睡到第二天才醒。   她起床的时候还有点发懵,坐在床上半天问:“我昨天……喝醉了?”   “对。”郑旭东套上毛衣,拿起放在一旁柜子上的手表戴在手上,脑海中想起林佩睡着的模样,唇角翘起来。   林佩回忆着昨天的零星记忆,她好像抱着郑旭东要亲来着,她转头看他,不用问,肯定是真的,实在太丢脸了。   在林佩懊悔的时候,郑旭东已经起床,他弯腰拉开被子,看着想要忘记昨天的事自欺欺人的林佩说:“还要睡吗?”   “不睡了。”林佩摇头。   “早点起来。”郑旭东说完走出去。   林佩又抓了抓头发,心情好歹放松了点,她拿起放在床边的衣裳,一件一件往身上套。穿好衣裳伸手去拿手表,但弯腰的时候她看见枕头底下露出的一角红色,伸手将红色信封抽出来。   是一个红包。   里面往门口看了眼,从厨房里传来细微的声音。   林佩抿唇收回目光,打开信封拿出里面的钱数了数,十张十块钱。这时候不像三十年后数字有各种含义,什么520是我爱你,什么1314是一生一世,这时候的数字也就8是发而已。   林佩数完钱塞进信封里,穿好衣裳趿拉着拖鞋走出去,抱住正在煮面条的郑旭东的腰,拿起红包在郑旭东面前挥了挥:“你给我的?”   “过年不是都要收红包?”郑旭东说。   “你不是没有吗?”   昨天他们聊起过年,林佩说她每年都能收到红包,今年结婚了估计就没有了。郑旭东则说他没有收过红包,他爹活着的时候家里太穷,花钱精确到厘。他爹死后家里更穷,他在家待几年就当兵去了。当兵后有了津贴,就不算孩子了,更没有人给他红包。   郑旭东说:“我想给你。”   “其实我也有东西要给你。”   郑旭东转身看着她,林佩不讲道理说;“但是谁让你把我灌醉,所以没有了。”   “……是你自己喝醉的。”郑旭东陈述事实。   “我不管,反正我昨天喝醉了。”   面熟了,郑旭东关了火,转身。   林佩往后退了一步,满脸警惕但眼睛里写满笑意:“你想干什么?”   郑旭东将她打横抱起到房间里,放在床上然后压上去,林佩大喊:“你要干什么?”   “你不肯给我,我只能自己找了。”郑旭东一脸严肃说,手上却很不正经地脱掉林佩穿的毛衣。   “你!”林佩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然后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郑旭东居然挠她痒痒!   林佩挣扎着,但郑旭东两只手硬邦邦的,根本挣脱不开。林佩笑得卸了力,只好求饶:“不在我身上哈哈哈在柜子里……”   郑旭东松开林佩,却没立刻放开她,看着她笑红了的眼睛,低头吻了吻。   林佩安静下来,抱着他的脖子。   ……   再从主屋出来的时候,面已经冷了也坨了,林佩将面热了热,然后煮两个鸡蛋跟郑旭东一人一个。   郑旭东换下了他之前穿的高领毛衣,换了件低V领的,里面搭一件白衬衫,领子下面系一条深蓝色领带,领带是林佩给他准备的礼物。   林佩盛好面端上桌,看他这身打扮说:“你要是头发再留长一点,坐在学校里肯定会被选为校草。”   “校草?”郑旭东皱眉。   “就是全校最帅的草。”林佩好奇心泛滥,问,“你们军营里最帅的草是谁?”   郑旭东毫不犹豫:“我。”   林佩惊讶问:“真的还是你自封的。”   “自封。”郑旭东脸上丝毫不见惭愧。   林佩哈哈大笑。   吃过饭,林佩和郑旭东出去转悠,他们这一排张卫国、赵国庆两家都回老家了,丁亚明没回家,却跟媳妇回了娘家过年,因此只剩林佩和郑旭东在家。   因为过年,家属房比平时少了近半人,但因为大家都出来玩闹,广场上又比平时更热闹。孩子们抓子你跳绳踢毽子,玩得不亦乐乎,大人们也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享受着难得的好天气。   看到林佩和郑旭东,大家一阵打趣:“看你们小两口,大过年的还腻在一起。”   “大过年不腻歪啥时候腻歪?”有人直言问,“林老师,你们啥时候要娃娃,你们夫妻俩好看,娃肯定也好看,要是姑娘俺就给俺家儿子订着。”   “还订着,你当是买白菜?”旁人推她一把,“现在可都讲究自由恋爱,不兴娃娃亲那套了!林老师你们看看我闺女,女大三抱金砖,你现在怀刚好。”   林佩被闹得一阵脸红,倒是郑旭东说:“孩子们的事我们可做不了主。”   “孩子们?”咬重音在们上面。   林佩在后面推了郑旭东一把,转身朝广场中间走去,那里有一群穿着绿军装的青年在打拳。林佩站定,郑旭东也过来了,问道:“怎么走了?”   林佩斜郑旭东一眼,郑旭东微笑起来,揽住她的肩膀问:“难道我刚才说得不对?”   林佩想对什么对呀,现在一个都没怀上呢,他倒想多几个了。想到这里又有点担忧,她生理期半个月前刚走,难道真得去医院看看?   但去医院也不是现在,林佩没回郑旭东,抬了抬下巴问:“你不去打一套?”   郑旭东抬头看去,他们打的是最简单的军体拳,要是平时他肯定不乐意下场,但林佩眼睛放光看着打拳的人,便脱掉大衣塞进林佩怀里,走到队伍后面。   军人入伍身高是有限制的,但要求没那么高,部队里一米七出头的比比皆是。郑旭东一米八多的身高在哪里都显眼,再加上他宽肩窄腰,眉眼在一众军官中十分出众,一上场大家就把目光集中在郑旭东身上。   有人带头喊:“郑副营长打一套!”   接二连三有人喊:“郑副营长露两手!”   郑旭东果然露了两手,把一套军体拳打得虎虎生威。   明明都是当兵多年的军人,打得还都是军体拳,但郑旭东打得就比别人更舒展,更有力。太阳悬在空中,阳光直射下来,笼罩在他身上,非常耀眼,让其他人都成了陪衬。   林佩目光灼灼地望着他,胸口心脏扑通扑通地跳着。   一套拳打完,郑旭东收招,有人走过来捶了下他肩膀,玩笑说他抢风头。郑旭东无奈指指林佩,大家便一脸了然,媳妇在跟前是得表现好点。   等郑旭东走到林佩面前时,她心里的激动已经平息,笑吟吟看着他:“你们说我坏话呢吧?”   “怎么不能是好话?”郑旭东拿过衣服,却没有穿在身上,只单手拿着。   “那你说说你们说我什么好话了?”   郑旭东哑然,林佩瞪他,郑旭东老实交代:“他们说我打得太出风头,我说你在这里看着,他们就说哦对,媳妇在旁边是要好好表现。你看,我们可没有说你坏话。”   林佩轻哼。   郑旭东弯腰,在林佩耳边问:“媳妇,我刚才表现怎么样?”   “嗯?”   “我刚才打拳,你看得满意吗?”郑旭东刻意压低声音,显得更低沉沙哑。   林佩咳嗽一声说:“就……还行吧,勉勉强强。”说着看到郑旭东眯起的眼睛,补充说,“当然。你打得是比别人好看点。”   “只是这样?”郑旭东皱眉,显然不太满意林佩的回答。   他追问不止,林佩实在没办法,只好说:“好吧好吧,你打得很好,我可太骄傲了!这么帅的男人,怎么是我老公呢?”   郑旭东被她连串的彩虹屁吹得不自在起来,轻咳一声说:“你满意就好。”   林佩:“……”不,你满意就好。 第51章 流言起   年后做火锅底料的果然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 他们将价格压得非常低, 林佩的生意还是受了点影响。但林佩也不着急, 生意少她就少做点, 也乐得轻松。   倒是好吃锅的生意非常红火。   过年期间人人手里有钱,往年国营饭馆不开张就算了, 现在有饭馆开张, 可不要下馆子搓一顿?近半个月时间,何升送了一千二百块钱来。   何升说完经营情况, 又对林佩说:“你之前教我的蛋糕卖得非常好。”   何升说的是林佩之前尝试做的网红小蛋糕,第一次失败后她趁着郑旭东在家又做了两次, 第二次就已经完全掌握好火候。当时她切了半块分给邻居尝,大家吃过后都说味道很好, 便将蛋糕制作方式教给了何升。   这一款蛋糕不需要烤箱,直接上锅蒸就行,只是打蛋清比较费时费力。所以昨天何升只做了十块放在店里售卖,并且按照林佩说的方式,将其中一块切成小块装在盘子里, 放在前台给客人试吃。   试吃的反响很好, 仅仅一上午时间, 剩下的九块蛋糕全部被买走了, 并且还有很多人询问今天什么时候开卖。   “就是这蛋糕坐起来太累,我事情也多,一天也做不了多少。”何升算过蛋糕的利润,虽然制作起来麻烦, 但利润比火锅高点,只是蛋糕做起来太不容易,费时费力做不了多少,最后赚的钱还是不如火锅。   但因为清楚利润点,所以何升觉得十分可惜。   林佩也没有更好的办法解决这个问题,三十年后上淘宝一搜就能就能找到电动打蛋器,可现在,手动打蛋器林佩都没见到过。还有烤箱,林佩没看到市面上有售卖。   不过他们是做火锅的,做出来的蛋糕当成饭后甜点还行,专注蛋糕的话就本末倒置了。   何升听后恍然:“的确,是我本末倒置了。”   事情谈完后,何升还惦记着饭馆,喝完杯子里的水就走了。林佩送他出去,回来时碰上陈红莲,她凑到林佩身边压低声音问:“他又来给你送钱了?”   林佩面色不变:“他为什么给我送钱?”   林佩技术入股好吃锅这事没跟别人提过,但陈红莲是知道事情始末的。上次何升一来,第二天林佩就去了信用社,这次何升又来,背包里还鼓鼓囊囊的,要是没猫腻她陈红莲就把名字倒着写。   陈红莲撇撇嘴,觉得林佩这人不实诚:“你还瞒着我,你不是把做菜方子卖了?我可听说了,这人在镇上开了个火锅馆子,生意可好了。”   林佩还当陈红莲真知道了什么,听她这么说放下心来,唇角翘了翘说:“卖了啊。”   “你是不是傻?”陈红莲没忍住问,“你那些方子多值钱你不知道啊?你干啥卖给别人啊,自己开个馆子多好?”   “你先前不也想卖方子给他?”林佩反问。   陈红莲神色讪讪,跟着林佩进屋,进去先打量客厅,没看见钱,猜测估计是塞主屋里去了。   她坐在沙发上说:“那是先前我不懂,我这次回老家,发现我们镇上做生意的可多了,听说赚着呢,有人一天就能挣好几十。他那馆子生意那么好,一天不得挣好几百,一个月就是好几千,一年就成万元户了!”   “都说吃公家粮好,可你看看现在,他们吃不上公家粮的成了万元户,咱们还是一个月四五十的死工资拿着。”   林佩闻言挑眉,倒是没想到陈红莲能这么想。   现在和十年后不一样,十年后国营工厂企业大批倒闭重组,工人纷纷下岗,反倒是那些早年下海的人迅速累积起第一笔财富,所以九十年代下海做生意已经变得稀松平常。现在却不,做生意依然被视为堕落,不正经工作,公家饭才是最香的饭。   所以外面渐渐松动了,馆子一家接着一家开,但家属房里却和往常一样。就连那些跟风做火锅底料的,也是原本就没有工作的,看见林佩赚钱心热起来,尝试着做一做。   这样的生意是不长久的,所以初三初四那会做底料生意的有十多人,现在却只剩下两三人。   陈红莲在供销社当后勤,虽然不算轻松,但工作稳定还有假期,林佩真没想到她会想下海做生意。只是林佩目前和何升合作愉快,并不想换合作对象,就没有说话。   陈红莲看她不吭声,只好挑明话头说:“咱俩也合伙开个馆子多好,总好过钱都被别人挣去了?”   “我目前没这个想法。”林佩拒绝说。   陈红莲脸色拉下来,又劝了好一会,见她态度坚决便黑着脸走了。回到家里还觉得气不顺,骂道:“真个傻子!”有钱也不挣。   ……   其实陈红莲并不是唯一找上林佩的人,基地离镇上就几公里路,镇上开了个私营火锅馆子的事没多久就被人知道了。再联想火锅馆子的老板来过家属房几次,有人敏锐察觉到了端倪,便找上林佩想拉拢她。   就连丁亚心,也特意找上门来,想跟她搭伙开个馆子,林佩这才知道丁亚心有离开国营饭馆的念头。   不过丁亚心外表看着的柔弱,实际上心思深沉不择手段,林佩觉得馆子真要开起来了,自己说不定玩不过她,过几年失去利用价值被踹到一边也有可能,便拒绝了丁亚心。   丁亚心听后低着头,声音哽咽说:“我知道你觉得我之前做得不对,可我就不明白了,我也是盼着嫂子她好的,不然也不至于每天特意给她送饭,谁知道……谁知道她会那么生气,甚至不肯让我继续留在这里。”   “我是真的没办法了,我一个农村的姑娘,没读过几句书,回老家能嫁到什么好人家呢?正好我们经理找到我,说能分给我一间屋子让我留下来,我就只好答应了。”丁亚心用手背擦着眼泪,委屈说道,“我知道嫂子不喜欢我,我留下来让她不高兴了,可我真的做错了吗?难道我出身不好,就只能一辈子在泥里吗?”   林佩沉默半响说:“你没必要跟我说这些。”   丁亚心微微一愣,都忘记了哭泣。   “你是好是坏,是被逼无奈还是心有不甘,都跟我没有任何关系。我拒绝你也并不是因为不喜欢你,而是我没有辞掉工作的想法。所以从一开始,我就不会同意你的提议,这跟你嫂子没有任何关系。”   林佩不想去评判丁亚心的所作所为,也不想让她把事情牵扯到沈文丽身上,这件事跟她本没有关系。她拒绝丁亚心,是因为她已经有了合作对象,也因为她驾驭不住丁亚心。   丁亚心闻言收起了眼泪,看了林佩半响,最后妥协说:“好吧。”   过后林佩跟郑旭东说:“你没看见她当时的样子,上一秒还哭哭啼啼的,下一秒就收了眼泪,眼神冷漠得很。”   “你以后少跟她来往。”郑旭东皱眉说道。   “我当然知道。”林佩叹气,她是为沈文丽担忧,有这么个小姑子可不容易。   没过几天沈文丽也听说丁亚心找林佩的事,找她打听什么情况。听说丁亚心想从国营饭馆辞职做生意,皱眉说:“我早就知道她不安分,她也不想想生意是她一个姑娘家能做好的?”   林佩生活在二十一世纪,听不得这些话:“男人能做,女人为什么不能做?你还是军人呢,怎么能思想这么狭隘?”   沈文丽噎住,说道:“我是说她没必要这样,国营饭馆的工作多安稳,她一个女孩子拿着七八十的工资,这两年把亲事定下,结婚生个孩子,日子不是很安稳?再说辞职做生意,那些做生意眼下看着光鲜,实际上没个正经工作,真能好?”   “你不知道,她最近谈了个对象,是通讯连的,不到二十五就是连长,以后前途大着呢。人家为什么跟她谈对象?不就是看她模样不错,工作也稳定?”沈文丽虽然不喜欢丁亚心,但也希望她能过得好,“她要是现在下海做生意,那人还能继续跟她谈?”   沈文丽这些话虽然不中听,却也是现实,林佩沉默下来,听见沈文丽又说:“还有,她能有今天好歹有她哥的照拂,她倒好,那么大个主意,说都不说一声。要不是我听人说她前几天从你家红着眼睛出去,不找你打听我都不知道这事。”   “你听人说?”林佩惊讶问。   “就隔壁陈红莲,外面都传成什么样了,”沈文丽更惊讶,“怎么,你还不知道?”   “我没听说,他们说什么了?”   沈文丽有点犹豫:“说什么的都有,总不会是好听的话,不过大多数人还是相信旭东跟她没……”   “怎么还牵扯上旭东了?”林佩眉毛皱起来,握住沈文丽的手说,“姐你就告诉我吧。”   “嗐!”沈文丽气道,“说旭东和亚心有关系,所以她才上门找你,出去的时候还红着眼,要不然我也不至于一听说就来找你问这事。不过你别太担心,旭东生活作风很好,信这话的人也不多,时间长了流言就淡了。”   林佩点点头,神色却依然不佳。   沈文丽叹气说:“要不说嫂子难当,她每回来家里,走的时候眼睛都是红的,我现在在院里的名声……唉!要不是为着老丁,我真懒得搭理她。”   丁亚心想到那些流言,对丁亚心实在没什么好感。   诚然,流言是别人编造的,但丁亚心本人绝不无辜,如果不是她动辄流泪,离开她家的时候也不会红着眼眶,也就不至于被人编造流言。 第52章 怀孕了   林佩因为流言, 一晚上没睡好觉, 结果隔天上班又听徐玉香问起:“你跟郑副营长没事吧?”   “……没事啊, 怎么了?”林佩楞了一下问。   徐玉香摇头:“没, 没什么。”   林佩看她欲言又止,整理办公桌的动作慢下来:“你是听见了什么话吗?”边说边观察徐玉香, 看她露出紧张表情, 脸上的笑容渐淡,“不能跟我说?”   “不是不能跟你说, 只是一些流言,我也怕影响到你们。”徐玉香为难说。   林佩想到沈文丽的话问:“跟丁亚心有关?”   “你怎么知道?”徐玉香说完发现自己说漏嘴, 又看林佩一点都不惊讶,心里松了口气说, “你也听说了?听说那些话我也不相信,郑副营长生活作风一向很好,怎么也不可能跟别的女同志产生不正当的感情。”   果然又是这些流言,林佩原本想等它散去,可现在只怕是家属都知道了, 心里有些恼怒, 向徐玉香打听是听谁说的流言。   徐玉香说:“我听邻居说的, 你想怎么做?”   林佩眯起眼睛:“当然是找到流言的源头, 跟对方理论理论。”   林佩打定主意,当天下班便找人问起来,那些人传了郑家的谣言也觉得心虚,见林佩不是找自己麻烦又松了口气, 一个带一个,最后问道王春英身上。   虽然在一个院子里住着,但林佩已经半年没搭理王春英,王春英刚开始还想找她说话,后来也歇了这个心,两人一直相安无事地住着。但林佩没想到王春英还不死心,要传她家的谣言,当时便找上门去。   当时已经深夜,家属房大多数人都已经睡了,王春英家也熄着灯。但林佩不管,走上去拍门。   木板门哐当响,不光王春英,隔壁陈红莲也出来了,问:“咋了这是?瞧你气冲冲的。”   林佩没理她,只对王春英家喊:“王春英你给我出来!”   又过一会,王春英才慢吞吞出来,她头发凌乱,身上棉袄扣子都没扣好,皱着眉问:“大半夜来敲门,你想干啥?”   林佩敲门声太大,不光他们一个院子里的,隔壁也有人被吵醒,站在月亮门外面看着,有人不知内情,跟着问林佩想干什么。林佩也不瞒着,直接问:“是你到处传我丈夫和丁亚心的事?”   王春英站在门口,背着屋里的灯光,今晚月色也不好,林佩看不清她的模样,只听见她问:“你凭啥说是俺传的?再说了,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要真没事,别人会这么说吗?”   林佩轻笑,“我问了好几个人,都说是听你说的,你现在说是别人说的,那你告诉我,你听谁说的,我跟他理论去的。”   “俺、俺忘记了!”王春英偏过头说。   “是忘记了还是谣言是从里嘴巴传出去的?”林佩冷笑,“我自觉我这人还不错,没什么得罪你的地方,可我真不明白你怎么就这么看不惯我?之前我找到工作,你告诉王连长媳妇说我走后门得到的工作,现在你又传我丈夫跟别的女人有莫须有的关系,要是搁十年前,你这种人就该被批斗!”   “你才要被批斗!”王春英感觉到别人看过来的眼神紧张起来,“那天晚上丁亚心本来就是从你家里哭着出门的,她要跟你男人没关系,她干啥找你?又干啥哭成那样?”   “丁亚心爱哭你第一天知道?”林佩反问。   围观的人哄笑起来,丁亚心回回上丁亚明家就要哭一会,虽然有人说沈文丽强势,但也有人不少人觉得,就算沈文丽强势,这丁亚心也忒爱哭了点。   哄笑过后,林佩继续说:“她来找我,是因为她看别人生意做得红火,起心思想找我搭伙开饭馆,我拒绝的话刚出口,她就哭哭啼啼。从头到尾我们就没提到过郑旭东的名字,结果呢,被你看见就成她小三插足上门挑衅,被我骂回去?”   林佩说着神色一冷:“我看你是脑子抽了,看谁都是有毛病!”   “我就说郑副营长为人正派,干不出这事!”   “那丁亚心也是,找人搭伙就好好说,哭哭啼啼干啥呢?”   “王春英也是,啥都没搞清楚就到处说郑副营长作风有问题。”   “她不总这样?成天说三道四,整一个长舌妇!”   围观的人议论个不停,王春英听见那些声音,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陈红莲想着一个院里住着,打圆场说:“好了好了,大家都是邻居,春英,事情没搞清楚乱传,这事是你不对,你跟人林老师道个歉,这事就算过了啊。”   王春英看向林佩,她身上穿着件黑色大衣,下面一条同色长裙,踩着高跟鞋站在那里,皮肤白皙如雪,唇色红得像雪,眼神是极冷的,看着她的眼神像看蝼蚁一般。   王春英心里生出一丝怨恨,她想凭什么?   都是家属,凭什么她就总是高高在上?   王春英抬手抹掉眼泪,恨恨说道:“你说你人好,俺就看你这人虚伪得很!你不就是会做点菜吗?有啥了不起的,别个都来夸你,说你心地好教他们做菜,好像俺们一个院里住的都不如你一样!“   “还有做菜,人人你都教了,就是不肯教俺!你在俺家吃了多少米饭,可你记过俺的好吗?你才来随军多久,就有了工作,俺们呢?等一两年都没个着落!”   王春英一样一样数落林佩的不好,听得林佩都气笑了:“我不肯教你做菜,你问过我吗?你问问别人,谁不是找上门问我我就说了,甚至直接公布做菜方子?可你呢,总想那些弯弯绕绕,想求人不明说,好像别人求着你学一样!”   “没错,我是没什么了不起的,但我再怎么样也比你强,起码我这人行得正坐得直,从来不在背后说人坏话!至于工作,难道你随军一两年没工作,还不许别人找份工作了?那你可太霸道了,就是古代皇帝也没你这样的。”   “林老师。”陈红莲劝道。   “嫂子,你不该劝我,你该劝劝她。她在背后害我,我心里并不是不清楚,可上次那事我说过什么没有?不过是远着她而已,可她呢?没得到教训就永远不满足,以为别人都怕了她,”林佩转向王春英,“我现在把话撂这,我不是怕你,只是不想一个院子里住着闹得太难看,可你不讲情面,以后也别怪我不念情分。”   “从今以后,再让我知道你在背后传我家的流言,我还会找上门来,你不怕难看就尽管继续!”   说完,林佩转身离开。   林佩一走,王春英就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外面围着的人还没走,议论说:“现在哭有啥用,早干嘛去了?”   “别人比她好她就记恨,算了算了,以后我是不敢跟她来往了。”   “心眼跟针一样小,现在倒好意思来哭。”   陈红莲听着那些抱怨,看着王春英的眼神十分复杂,她虽然觉得王春英性子不好,可到底一起住了一两年。又想起林佩刚才说那些话的模样,想起来都觉得肝颤,平时看她脾气挺好,没想到发起火来这么狠。   想到这里陈红莲抖了抖身子,说了声“好自为之”就回家去了。   ……   周末张卫国带着王春英上门道歉,郑旭东还不知道这事,听了一头雾水。林佩则神色冷淡说:“我跟她没什么好谈的,她也不用跟我道歉,以后不来往就好了。”   张卫国满脸尴尬,要是平时郑旭东肯定会圆场,今天却说:“既然佩佩跟她没什么好谈的,你们就回去吧。”   “郑副营长。”张卫国一脸歉意说。   但郑旭东态度坚决,张卫国没办法,只好带着王春英走了。   他们走后,郑旭东才问林佩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林佩轻描淡写的说了这几天发生的事,结束后说:“我不想勉强自己跟她相处,所以……”   “你做得很对,不是一条路上的人,再怎么勉强也没办法走到一起。”郑旭东还觉得自己刚才就不该把人放进来,他抱了抱林佩说,“你受委屈了。”   “不委屈。”林佩想到什么笑起来,“是我把她骂了一通,又不是她把我骂了一通。”   郑旭东闻言笑了下:“那倒也是。”   说完脸上笑容渐渐淡下来,坐在沙发上一下一下地摩擦着林佩的手,林佩看他的表情问:“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郑旭东回过神,起身说,“明天不是要去医院吗?今晚早点睡。”   “那个……”林佩抓住郑旭东的手。   郑旭东停住脚步,转回来看着她:“怎么了?”   “你是不是不想去医院?”林佩把他拉着坐回来,靠进他怀里问。   “不是。”郑旭东摇头,因丁亚明去医院检查过好几次,所以他能平静看待这件事。他只是心里有点担忧,如果真的是身体有问题该怎么办?   他双手抱着林佩,低头嗅着她身上的香味说:“如果……”   “嗯?”   “算了,明天再说吧。”郑旭东难得犹豫。   林佩唇角翘起来:“那个……”   “什么?”   林佩抬起头,在他耳边说:“我觉得我们可能不需要去医院了。”   “为什么?”郑旭东往后退了点,低头看着林佩,“你别担心,只是做个检查,半年没怀上并不代表我们一定有问题,你看老丁就知道了,他当初检查出来虽然有问题,但听从医嘱吃了两年药也怀上了。”   林佩瞪大眼睛:“不是说他们检查出来没问题吗?”   郑旭东咳嗽一声说:“是嫂子,身体有点小毛病,调理了两年。老丁怕别人多嘴,就跟人说没问题。”   林佩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不过我觉得我们不用去检查了。”   “嗯?”郑旭东看着她的眼睛,福灵心至想到什么,“难道……”   林佩点头:“不过也不一定,只是推迟了一周。”她本来想买验孕棒回来测一测,但她去镇上药店没看到验孕棒,只能放弃等过段时间再看。   “肯定是的!”郑旭东一脸惊喜,站起来踱着步子转了两圈,又坐回林佩身边说,“医院还是要去,做个身体检查确定一下。”   林佩生理期一直很准时,这次推迟一周没来,说不定真的已经怀上了。还是检查确定后才能安心,确定有了以后也好注意点。李红就是因为第二胎怀上的时候没感觉,干活的时候突然流产伤了身体,调养好几年到去年才有消息。   见他坚持,林佩就没有反对,说道:“那好吧。”   ……   第二天上午,郑旭东载林佩去镇上。   想到林佩可能怀孕,郑旭东不敢把车骑太快,只比走路快一点而已,引得路过的人都朝他看过来。林佩被看得脸都红了,戳了戳郑旭东的背说:“你骑快点没事,摔不着我。”   自行车再快速度也有限,又不是下坡,跳下去都没事。   “别乱说话。”郑旭东语气严肃,从昨晚他就有点精神紧绷,晚上睡觉都不敢抱着林佩睡,生怕自己睡相不老实碰到林佩肚子。   林佩有点无语,说:“我是怀孕,又不是成了纸人,沈姐每天去文工团排练不也没事吗?”沈文丽怀孕已经五个月了,肚子虽然不大,但也能看出来。   郑旭东哪能不知道,他就是太紧张了,毕竟是第一个孩子,说道:“你让我习惯习惯。”   林佩噗嗤一笑:“行吧,给你个实习期。”   到了卫生院,郑旭东去挂号。   镇上卫生院不大,挂号窗口就两个人,队伍倒是排了好几个人。要换季了,流行感冒肆虐,这会来卫生院的多是流感病人。郑旭东怕林佩被传染,让她站在医院门口,挂完号后过去找她,说:“上二楼。”   二楼是科室,妇产科人少,前面就两个人,看完很快就走了。   听到叫好,郑旭东带林佩进去,里面办公室不大,放着一张办公桌,办公桌后面坐着个中年女医生,看见两人笑道:“你们夫妻俩挺般配。”   郑旭东道了声谢,让林佩坐下,医生问:“什么问题啊?”   林佩便将情况说了,医生看过后说应该是怀孕了,开单子让林佩去做B超。B超室人少,很快就做好了,但拿到片子还要点时间,两人便先出去吃饭。   年后镇上又开了两家饭馆,一家家常菜,另一家也是火锅。但火锅那家味道不如好吃锅,虽然价格便宜点,但生意还是要差一些。除此之外还有不少摆摊做生意的人,有卖衣服鞋子的,也有卖吃食的。   但作为好吃锅的股东,林佩当然不会去别家吃饭。   好吃锅上午吃饭的人少一点,位置没有坐满,但也有七八桌客人。年后何升请了两个人,一个是后厨学徒,一个是服务员,再加上何家栋没念书在家里帮忙,店里并不算忙。   看到他们进来,坐在前台的刘鹊迎过来,笑着问:“你们俩怎么过来了?吃饭了吗?”   “我们来镇上办点事,正是想来店里吃饭呢。”林佩挽着郑旭东的手说。   “那是得来店里,”刘鹊把他们领到里面位置,“要吃什么尽管说,锅底要什么样的?”   林佩不想麻烦,就点了个辣锅,然后点了些菜品,刘鹊写好菜单就进了后厨。没一会何家栋拿了两块蛋糕来,笑道:“叔、婶子,这是我爹让我给你们的。”   “谢谢。”林佩说完问他店里生意怎么样。   “挺好的,特别是蛋糕,每天早上都有人排队来买,”何家栋压低声音说,“这两块蛋糕是我爹特意留着的。”   饭吃到一半,何升从后厨里出来,添了双筷子一起吃,边吃边说,“我正准备去你家找你,先前你说的鸳鸯锅样品已经送来了,你待会吃完饭能不能去看看。”   年后店里推出了清汤锅底,反响也很不错,林佩便提议做鸳鸯锅。只是桌子就这么大,放两个锅有点困难,林佩便跟何升说起她见过的鸳鸯锅。何升听后觉得可行,就找人订制了一批,决定要是能做出来就把店里现在的锅全换掉。   林佩没立刻答应,问:“需要多久?”   “不用多久,就看看锅行不行,你们下午还有事?”   郑旭东说道:“我们来医院做个检查,下午要去拿结果。”   “医院?你们身体不舒服吗?”何升惊讶问。   “不是身体不舒服。”林佩说,结果没出来,她不想把怀孕的事到处说,免得到时候闹出乌龙让人笑话。   何升见他们不想说也不再问了:“你跟我看一眼就成。”   吃完饭,林佩跟何升去后厨看锅。   做出来的不是平时用的锅,弧度要更深一点,表面呈太极状,跟她前世吃过的鸳鸯锅有七八分相似。林佩看过后说:“外表没问题,但要先试用,确保中间的格挡是密封的,锅底不会往另一边渗。”   前世林佩跟朋友有次去吃鸳鸯锅就碰到过这个问题,那家的锅也不知道是哪里漏了,清汤越吃越辣,到最后表面漂浮着一层红油,跟辣汤味道差不多。   “成,我试验一下。”   看过样品锅后,林佩就跟郑旭东一起离开了。   到医院时林佩有点紧张,握住郑旭东的手问:“要是没怀上怎么办?”   “没怀上就没怀上,一辈子那么长,该来的总会来。”   林佩稍稍安定,去B超室拿片子,上面有检查结果,显示怀孕已经三十五天。郑旭东也看到了结果,脸上有克制不住的笑容,抱住林佩说:“我们有孩子了。”   林佩低头摸了摸肚子。   无法想象,又有点激动。   过了良久,她才嗯了一声,和郑旭东一起去找医生。   只一个中午时间,医生还记得他们,拿过片子看了会说:“恭喜两位,怀孕已经三十五天,你们要当爹妈了。”   说完这句话后,医生又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问林佩身体有没有不舒服。   林佩回想许久,摇头说:“没有。”都说怀孕会孕吐,但她到现在都没有感觉。   医生点头说着都是正常的,每个人身体情况不同,怀孕症状也不同,就算后期呕吐也没有关系,然后又让他们定期来医院检查,回去保持心情良好等。   从医院出来,林佩还有点轻飘飘的,她坐在自行车后座上,在郑旭东骑车后突然叫停:“等等。”   郑旭东停车,转头问:“怎么了?”   林佩将检查结果小心翼翼地折起来,装进布包里,抬头说:“我们真的有孩子了?”   她还有点呆呆愣愣的,郑旭东哈哈大笑,摸了摸她的脑袋说:“是啊,我们有孩子了,你现在才反应过来?”   “我就是……就是觉得有点神奇。”林佩抱着郑旭东腰,将脸贴着他的后背说,自行车依然很慢,但她却没有说什么。   郑旭东感叹:“是啊,很神奇。”   直到出了镇子,林佩想起来又问:“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都喜欢。”郑旭东说。   “真的吗?你不会觉得男孩更好,传宗接代吗?”   郑旭东笑:“女孩也是我们的孩子啊,她也会继承我们的基因,将之传承下去。”   林佩抬手拍了拍郑旭东的肩膀,笑道:“郑旭东同志,你思想觉悟很高啊,请继续保持。”   “你是在考验我?”郑旭东问。   “不然呢?你要是敢说女孩不好,要是闺女以后长大了我就告诉她,你爹想要儿子。”林佩说着自己先笑起来。   她笑得花枝乱颤,带着郑旭东手抖了一下,差点没稳住自行车,车头扭了两下。林佩啊了声,不敢再笑,抱紧了郑旭东的腰,直到自行车停下来。   郑旭东捏了捏自行车把手说:“我们下车走回去吧?”这里离家属房不到一公里。   “嗯。”林佩也心有余悸,下车挽住郑旭东的手臂点头。   两人推着车走到家属房门口,林佩跳动的心渐渐平静下来,智商也渐渐回笼,回想起刚才的事简直不忍直视。   明明郑旭东很快稳住了自行车,明明她的脚往下一踩就能触碰到地面,却偏偏觉得很怕,好像下一秒就要出事。   林佩懊恼地捂着额头,转头时对上郑旭东不自在的眼神,忍不住“噗嗤”一声:“我们刚才好蠢。”   郑旭东板着脸点头:“是有点。”   两人说完,相视一笑。   新手爸妈嘛,过度紧张智商掉线是正常的,时间长了就好了,林佩安慰自己。   嗯……应该会好吧。   作者有话要说:  推荐一下基友的文文,更新稳定,喜欢可以收藏啦!   《我成了你配不上的样子》 by 羲玥公子   简介:秦晚穿成了古早言情里面的心机女配,   心机女配设计了男主周辰禹,成功让自己怀孕,想借孩子嫁入周家,   但是周家坚决不给她嫁进来,只允许她生下孩子。   心机女配不甘心,千方百计拆散男女主角,   到最后落得身败名裂,还一无所有的下场。   秦晚作为一个实力派女精英,对嫁入豪门一点也不稀罕,   穿过来后,她先是离开了周家,再找了一份工作,   不久后,她凭借自己的能力成为了互联网界人人皆知的产品经理,   让曾经所有不看好她的人刮目相看,   男主周辰禹把她带到民政局,“我给你一个机会,让你正式成为周太太。”   秦晚:“谢谢周总,不过这个机会你还是给别人吧。”   周辰禹:“你以前不是一直很想做我的太太?”   秦晚:“以前年轻不懂事,现在懂事了,知道我和周总门不当户不对,不敢高攀。”   周辰禹被气得吐血,“如果你不答应,我也会不会求你。”   几个月后。   周辰禹把秦晚拦在墙壁和他的手臂之间,“是你先惹了我,还生下了我们两的孩子,你得对我们父子负责?”   秦晚:“你想让我怎么负责?”   周辰禹说:“嫁给我。”   —— 第53章 电冰箱   怀孕这事郑旭东和林佩本来不想声张, 就只跟丁亚明夫妇说了。因为当初沈文丽怀孕也是这样, 邻居中只告诉了他们夫妻的。   但怀孕后林佩想着停掉火锅底料的生意,虽然年后底料生意在其他人的冲击下有点影响, 但每周要做的量并不少, 她一个人的时候没问题,怀孕后却有点负担了。更何况随着月份渐大, 她的身体会越来越重,肯定无法兼顾工作和底料生意。   再加上她有好吃锅那边的收入,就算一年不卖底料也没什么,而且底料生意红火也就这两个月, 过了五月份吃火锅的人肯定越来越少。   这一决定也得到了郑旭东的赞同,他也有让林佩停掉生意好好养胎的意思。   只是消息一公布,林佩的老客户纷纷找上门来, 劝林佩不要放弃底料生意。问的人多了,林培没办法只好公开怀孕的事。众人听说她怀孕了, 就算舍不得那口吃的也没法子,林佩和郑旭东结婚大半年才怀上孩子, 肯定要注意点。   反倒是其他卖火锅底料的心里窃喜,林佩不卖底料了,那原先她的客户不就会流出来,自家说不定能分一杯羹,便都嘱咐林佩好好养胎。   随着公开,学校同事也听说了这件事,纷纷向林佩道贺, 沈明芳也问了几句林佩怀相如何的话,听说一切都好就放心了。   老师不是力气活,对胎儿也没有危害,怀孕后林佩还是照常带班,因此学校里一切如常。   林佩和郑旭东也在手忙脚乱中渐渐适应当爹妈的生活,郑旭东不再精神紧绷,林佩也不再一惊一乍。   转眼到五月,沈文丽临近生产开始休假。   刚开始丁亚明是说写信让他妈过来帮忙,但沈文丽怕了他家人,休假后便回了娘家。也是她娘家离得近,丁亚明休假也能回去,这件事也就这么定下了。   五月过半的时候,郑旭东有天回来,带来消息说:“嫂子生了。”   林佩当时在吃饭,进了五月后她孕期反应渐渐上来,口味变化也大,今天喜欢吃酸的,明天又要吃甜的。昨天她还想着今天要吃酸菜鱼,结果早上郑旭东把菜买回来,一闻到鱼腥味她就开始吐,算的也不想吃了,就想吃辣子鸡。   郑旭东急急忙忙去买鸡,下厨也不敢让林佩来,自己在林佩的指挥下炒完菜。   自从林佩怀孕后,郑旭东常常下厨,这会虽然是第一次做,但味道还不错。林佩吃着辣子鸡,听见这话脸上笑容绽开:“真的啊?男孩还是女孩?老丁跟你说的吗?”   “老丁说的,说是男孩。”郑旭东想起前天从市里回来那乐呵样,说,“他高兴坏了,到处跟人炫耀他媳妇生了。”   “什么时候生的?”   “前天中午,说是生得很顺利。”   “那就好,”林佩点头,过会又想起来问,“名字取了吗?沈姐什么时候回来?”   “应该要等坐完月子,名字还没起,老丁说要叫□□,嫂子不同意。 ”   林佩听见这名字差点没呛着:“叫什么?□□?”   郑旭东肯定说:“对,老丁说他家都是循着安字取的,他早想好了这个名字,但嫂子说太土,不肯让儿子叫这名。”   是挺土的,林佩心想,看了眼郑旭东问:“你觉得这名字怎么样?”   “我?还成。”郑旭东说。   林佩警惕起来:“你可别想给咱孩子取这样的名字。”要是给她孩子取名叫什么建国□□,她肯定会郁闷死。   郑旭东:“……”   “算了算了,咱们孩子的名字还是我来取吧。”为了以防万一,林佩决定剥夺郑旭东的取名权。   郑旭东:“……好吧。”   吃完饭,郑旭东先准备水让林佩洗澡,然后进厨房洗碗。等他洗完碗,林佩也从洗手间里出来了,郑旭东把水倒掉,衣服捡起来,外穿的扔进洗衣机里,里面的打水来手洗。   林佩拿了个板凳坐在洗手间里看他干活,看了会说:“你对我真好。”   怀孕后林佩变得很情绪化,好的时候缠着郑旭东说“你真好”,不好的时候抱着他哭“我好难”,次数多了郑旭东已经习惯她这样的感慨。   嗯,至少唇角翘得没那么高了。   洗完衣服,两人出去散步,经过最外面一家时看到里面传来响动,林佩问:“有人要搬进来?”   三月份吵架后不久,王春英就回老家去了,四月张卫国转业回家,原先张家的房子空了下来。不过家属房的人来来往往,屋子总有人住,这不到一个月又像是有人要住进来。   郑旭东往里看了眼说:“没听说过,我改天问问。”   “说不定人过几天就搬进来了。”林佩说。   ……   第二天吃过早饭,郑旭东载林佩去好吃锅对账。   气温上来后吃火锅的人渐渐少了,家属房卖火锅底料的人生意陆续停掉。好吃锅因为打出了招牌,再加上炒菜种类多味道也好,生意下降并不算明显。相对的街上新开的两家饭馆,炒菜生意就要稳定些,那家火锅店已经要撑不住,随时可能关门。   林佩抱着郑旭东的腰,估算着好吃锅上半个月的分红,加起来她手里有将近一万存款。前段时间何升说想把店开到市里,要开分店林佩肯定也要拿钱,不过八十年代店租便宜,前期投入应该不会再大。   就算留出五千,也能剩下四千块。   林佩虽然喜欢储蓄,但也知道钱留在手上只有贬值的,最好还是花出去。她不懂什么投资,想到花钱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买房。   只是这时候商品房只有几个试点城市才有,大多数人都住在单位分房里,就算她想买房子也不容易。她倒是想去首都魔都这样的大城市买房,但交通不便,没有电脑给林佩挑选户型,去一次买房子办完手续少说要一两个月,还不一定能行,林佩便暂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买房不成,林佩就想买点用的吧。   去年夏天她还在用蒲扇,今年怎么都应该进步一点,其实她心心念念的还是空调,但空调九十年代才进入国内,林佩退而求其次,心想用不上空调总要买个电扇。还有冰箱,去年她买洗衣机的时候特意看过,100升的冰箱不到七百块,150升的也不到一千块。   林佩想着跟郑旭东说起来。   郑旭东听她把冰箱夸得天花乱坠,知道她心里很想买,就说:“想买也行,但你在家不能每天吃冰的。”   “我很自觉的。”林佩强调。   ……   自从陈红莲说那些话后,林佩就不让何升送账本到郑家了,都是自己到镇上来对账。拿到分红她也不揣回去,直接存进信用社里。   这次也是这样。   对完账,何升又跟林佩谈了会开分店的事。   想开分店是四月份的事,那时候气温还没升起来,火锅店生意很好,所以何升对开分店信心满满。但这个月气温上升,店里生意不如之前,他开始犹豫起来。特别是当他去市里做调查,发现这半年里私营饭馆如雨后春笋般开出来,他开始不确定失去火锅的优势后,分店能够在众多饭馆中脱颖而出。   “所以我想,这件事要不要搁置,等到天气冷了……”天冷后火锅又热起来,到时候再开分店的话,或许能吸引到更多的客流量,打出名声来。   林佩听后摇头:“我的想法是,分店现在可以筹备起来,至于菜色,这段时间我会整理出一份菜单,还有这家店,菜单也需要更新一下了。”   “你有想法了?”何升激动起来。   “只是一点想法,还需要的实验。”林佩沉吟说,“再过段时间吧。”   何升跟她合作大半年,很知道她的性格,从来不说没有缘由的话,当即便说:“成,那分店那边照常进行。”   从好吃锅离开,林佩去镇上存钱,然后和郑旭东一起走进供销社。   供销社里的东西琳琅满目,但林佩直奔二楼,到卖电风扇的柜台。电风扇虽然不如洗衣机昂贵,但也是稀罕物,二楼总共就摆着三台电扇,都是华生牌的。售货员将这牌子说得天花乱坠,总之就是大品牌,质量好。   这款电扇是金属的,看着质感的确不错,林佩让售货员把插头连上,扭开开关试吹。   风里挺足的,就是声音有点响,但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林佩便询问郑旭东的意见。郑旭东问电扇保不保修,包装怎么样的,得到回答后说:“想买就买吧。”   售货员闻言便是眼睛一亮,这一台电扇要一百多,属于供销社里的滞销产品,偶尔有人来问,也基本上只问不卖。好不容易卖出一台,她心里算着这个月的骄奖金,介绍得更起劲了。   在售货员的游说下,林佩最终将电扇买下来。   电风扇没有洗衣机那么大,但也有膝盖那么高、回去的时候郑旭东把它捆在自行车后座,让林佩坐在前面单杠上。等他们进了家属院,不少人看见他们这样笑着打趣,但也有人眼尖,发现自行车后座的大家伙,好奇问:“那是啥呀?”   林佩也没隐瞒,说天气太热了,所以他们去镇上买了台电风扇回来。   一台电风扇才一百多,家属房有些舍得的人家彩九用上了,更何况有洗衣机在前,大家看到郑家添了什么都不会觉得惊讶,因此就嘴上羡慕几句,开玩笑说要去郑家吹电扇就过去了。   但谁也没想到,郑家用上电扇不久,郑旭东他又从市里搬回台电冰箱!   作者有话要说:  推荐一下基友的文文,更新稳定,喜欢可以收藏啦!   《我成了你配不上的样子》 by 羲玥公子   简介:秦晚穿成了古早言情里面的心机女配,   心机女配设计了男主周辰禹,成功让自己怀孕,想借孩子嫁入周家,   但是周家坚决不给她嫁进来,只允许她生下孩子。   心机女配不甘心,千方百计拆散男女主角,   到最后落得身败名裂,还一无所有的下场。   秦晚作为一个实力派女精英,对嫁入豪门一点也不稀罕,   穿过来后,她先是离开了周家,再找了一份工作,   不久后,她凭借自己的能力成为了互联网界人人皆知的产品经理,   让曾经所有不看好她的人刮目相看,   男主周辰禹把她带到民政局,“我给你一个机会,让你正式成为周太太。”   秦晚:“谢谢周总,不过这个机会你还是给别人吧。”   周辰禹:“你以前不是一直很想做我的太太?”   秦晚:“以前年轻不懂事,现在懂事了,知道我和周总门不当户不对,不敢高攀。”   周辰禹被气得吐血,“如果你不答应,我也会不会求你。”   几个月后。   周辰禹把秦晚拦在墙壁和他的手臂之间,“是你先惹了我,还生下了我们两的孩子,你得对我们父子负责?”   秦晚:“你想让我怎么负责?”   周辰禹说:“嫁给我。”   —— 第54章 新邻居   那可是电冰箱啊, 整个家属院都没人用上电冰箱, 可郑家就用上了。   郑家哪来的钱?肯定不是两个人的工资,那就只能是林佩做火锅底料挣的。但……火锅底料这么赚钱?没做底料生意的都眼红了, 年后开始做底料生意的都自闭了, 他们也就挣个糊口钱,却天天被人问啥时候买冰箱洗衣机, 这日子真没法过了!   陈红莲冰箱打开,感受里面凉风阵阵,嘿了声说:“这玩意真是冰的,它咋弄的?可真神奇!”   林佩把冻好的冰棍拿出来, 白杨绿丫一人分了一根,说:“冰箱不冰还能叫冰箱?”至于冰箱怎么运作,林佩表示她不是理科生, 不清楚。   陈红莲拉着冰箱门开开合合,赵梅看见说:“你别给人把冰箱弄坏了, 过来歇会行不行?”这一台冰箱近千块,她听着那开合声都肝颤好不?就陈红莲个傻大姐, 真把冰箱当自己家的了。   经赵梅提醒,陈红莲也从头脑发热中醒过神来,坐到沙发上,吹着电扇说:“要我说咱们家属院里,命最好的还是林老师,丈夫体贴,现在又怀上了孩子。生活上也不用说, 咱们还苦哈哈地用手洗衣裳,林老师就用上了洗衣机,咱们吃着自来水镇的瓜果的时候,林老师就用上冰箱了。”   陈红莲说着哎呦一声:“要是啥时候,我也能过上这样的日子就好了。”   “那你得有林老师这本事。”赵梅嗦着冰棍,跟林佩打听,“林老师,这火锅底料真这么赚啊?”   陈红莲听着心里轻哼,心想赚钱的哪是火锅底料,明明是林佩手里的方子,林佩前脚做出蛋糕,镇上后脚就开卖,可不是卖方子了吗?心里还是觉得林佩太傻,有钱非要给外人赚,自己就落这么点东西。   但上次林佩跟王春英吵那一架,家属房都知道林佩没跟人合伙的打算了,陈红莲也不敢再跟她说这事。   不过赵梅这话问了也白问,谁会到处嚷嚷自己赚了多少钱?   果然,林佩回答得很含糊:“还行吧。”   但这听在赵梅耳中等于肯定,问:“林老师你说我现在去卖火锅底料咋样?”   “这……生意恐怕不会太好。”   赵梅疑惑:“为啥啊?我也不求跟你一样用上冰箱洗衣机,挣的钱能让我买台电风扇就行。”   陈红莲抢着说:“你自个看看,大夏天的哪个还吃火锅?前段时间跟着卖底料的,有哪个现在还开门做生意的?就是镇上好吃锅生意也不比以往了,你那火锅底料能卖出去?”   陈红莲说着睨林佩一眼:“要我说不如开个饭馆,听说丁亚心在镇上开了家饭馆,生意也还成。”虽然知道林佩不想搭伙,但陈红莲还是想试探一下。   “丁亚心真辞工了?”赵梅惊讶问。   “可不是,听说为这事,她先前谈好的对象都吹了。”说起八卦陈红莲就来了劲,连刚才的试探都顾不上了,“听说跟她对象的军官年纪轻轻就是连级干部,前途好着呢,她倒好,为了个饭馆连这样的对象都不要。”   “那她可真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赵梅啧啧两声,心想丁亚心平时看着挺精明一个人,怎么在这上头就糊涂起来了?   陈红莲不屑说:“谁知道呢。”   ……   说完丁亚心的事没几天,沈文丽抱着儿子回来了。   那天是周三,林佩回到家里看到郑家开了门,客厅里进进出出都是人,正想怎么回事,赵梅就过来说:“文丽生了个大胖小子,今天回来了,那模样啧啧,白白胖胖可真好看。”   “真的?”林佩面露惊喜,急匆匆进屋。   丁亚明和丁亚心在屋里招待客人,看到林佩便说:“你嫂子正说到你呢。”让林佩进主屋。   林佩常来丁家串门,但今天一进来就觉得丁家不一样了,客厅里东西多了,主屋更显拥挤。在床位放着张木头打的婴儿床,床上、桌子上堆的全是孩子吃的用的东西。   沈文丽穿着件白T恤,下面是一条黑色棉麻的裤子,生产后她丰腴不少,脸比以往圆了,但看起来更柔和一些。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她面对的是孩子,因为母爱的光辉而看起来十分温柔。   沈文丽身边还坐着个穿军装的年轻女孩子,正点着小家伙的脸蛋跟沈文丽说话,林佩走进去说:“刚进院子就听说你回来了。”   沈文丽闻声抬头:“林佩,我就算着你该回来了。”   穿军装的女孩也抬头看过来,林佩此时才看清她的模样,鹅蛋脸柳叶眉,是很端庄大气的长相。林佩冲她点点头,坐到床边说:“我还以为你坐完月子才会回来。”   “我妈是这么说的,但她工作也忙,我也懒得麻烦她。”沈文丽笑吟吟说,“反正老丁请了假,这阵子每天晚上都能回来。”   “那还挺好。”林佩伸手去逗孩子。   如赵梅所说,孩子果然生得白白胖胖的,睁着一双大眼睛,半点不认生,咯咯笑起来。林佩也忍不住露出笑容问:“孩子取名字了吗?”   “我爸给取的,叫丁朝阳,你不知道老丁都取的什么名字,□□□□,现在哪个当爹妈的会给孩子取这么老土的名字?结果我说了他还说,他们老家孩子都叫大牛二柱,听听听听,这是名字吗?”   林佩:“……”她没好意思跟赵梅说她爹就要二柱。   沈文丽抱怨够了,摇晃着儿子说:“还是朝阳好,寓意多好啊,诶你要不要抱抱我儿子?”   “可以吗?”林佩愣住,连忙放下手里的包说,“我不太会。”   “没事,孩子不难抱,你拖着他的屁股,扶住腰,对,就是这样。”   虽然在沈文丽的指导下抱起了孩子,但林佩有点紧张,以至于动作僵硬起来,绷着身体站直。沈文丽看到林佩身上宽松的裙子,笑道:“你怀孕满三个月了吧?”   “十三周了。”林佩把孩子还给沈文丽,说道,“他身上软软的,我都有点不敢动。”   “没抱过孩子吧?”沈文丽问,看林佩摇头说,“多抱抱就习惯了,正好,你在我儿子身上练练,等孩子生下来就会了。”   “你是想让我给你免费干活吧?”林佩半开玩笑说。   沈文丽大笑:“那可不。”笑完想起身边的姑娘,咳嗽了一声说,“这是安瑜,我们文工团一枝花。”又指指林佩,“林佩林老师,是郑副营长的媳妇。”   “你好。”安瑜脸上笑容恰到好处,声音十分柔和。   林佩同样说了声你好,心里有些恍然,原来她就是安瑜。   从刚搬进来就从王春英口中听说过她,后来也听过家属间的八卦,提起安瑜总是她的美貌气质。以前不觉得,现在回想起来林佩发觉她们的话并不夸张。   安瑜并不是那种明艳美人,五官看着有点淡,但十分耐看,气质沉静,身上有股书香气。   沈文丽本来想安瑜性格温柔,更何况那些事早过去了,应该不会怎么样,而林佩说不定根本不知道当初的事。只是两人对视的时间长了点,沈文丽心里有点打鼓,她也没想到林佩和安瑜会撞到一起。   刚好这时候儿子大哭起来,沈文丽回过神来说:“他是饿了。”说着侧过身解开衣服给孩子喂奶。   安瑜起身将房间的门关上,林佩也偏过头不看。   沈文丽边给孩子喂奶边说:“小孩子就是这样,饿了就哭,不分白天黑夜,也不看有人没人,磨人得很。”   “磨人你不也是乐意的?”林佩笑着说。   沈文丽沉吟点头:“那倒是,怀孕到后期,我身体重得很,晚上总是要上厕所,那时候觉得干嘛要生孩子啊?可孩子一生下来我就好了,觉得他就是我的世界。”她说着看到林佩脸色,笑道,“怎么,不信?”   林佩回想自己怀孕来的心路历程,她是很期待这个孩子,觉得自己会疼爱它。但要说全世界,林佩觉得不可能,就算有了孩子,对她来说可能还是自己的人生比较重要,所以她无法理解沈文丽的无私。   沈文丽听后只笑:“孩子生下来之前都是这么想的,等你孩子出生就知道了。”   林佩低头摸了摸肚子:“或许吧。”   在她低头摸肚子的时候,安瑜的视线也随之落在她的肚子上。沈文丽不经意间转头,看到安瑜的目光,心里微微叹了口气。   等林佩肚子回家后将孩子放在床上,拉着安瑜的手说:“你也看到了,旭东和林佩两人连孩子都有了,你也该放下了。”   “我明白。”安瑜柔柔地笑着。   这样的笑容和以往并没有不同,沈文丽每次跟她说起这事,她都是这样的态度。但家里介绍对象从来不去,不知要蹉跎到什么时候。   “你是真明白才好。”沈文丽叹了口气。   她也曾为安瑜打抱不平,觉得郑旭东弃她娶林佩简直瞎了眼。但大半年下来,沈文丽很能理解郑旭东为什么会选择林佩。她看似柔弱,实则坚韧大方,脑子里总有各种各样的主意,和一板一眼的郑旭东刚好互补。   而安瑜呢,她和郑旭东走到一起未必过得不好,但也就是相敬如宾而已。   ……   沈文丽回来没几天,原本张家的房子又有动静。   那天是周末,林佩搬了张矮桌在门口批改作业,沈文丽便抱着孩子过来跟她说话,看那边进进出出说:“听说住进来的是四营周连长。”   林佩改完一本作业,抬头看过去,问:“你认识?”   “不认识,但我听说过他媳妇的大名。”沈文丽一脸促狭,压低嗓音说,“听说他媳妇泼辣得很,有次来军营看他,两人吵起来,把他脸都给抓花了,领导还为此批评过他影响军容。”   林佩听得咋舌:“怎么吵起来的?”   “那就不清楚了,总之这周连长是有名的怕老婆。”沈文丽逗着孩子,往那边望了眼说,“他升连长也有两年了,一直没接媳妇来,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接人来了。”   林佩改完最后一本作业说:“也许以前是有事耽搁了,来了部队夫妻隔三差五能见面总要好点。”   “那倒是。”沈文丽点头。   不光沈文丽听说过周连长和媳妇打架的事,陈红莲也从别人那里打听到这件事,偷偷跟林佩嘀咕:“都说周连长媳妇长得膀大腰圆,很不好相处。”   林佩好奇问:“人还没来,你怎么知道她长什么样?”   “你看周连长那块头,他媳妇能把他的脸抓花,能是好惹的?个头肯定也不会小,指不定比我还胖。”陈红莲这半年发福不少,腰上游泳圈有两个多,嘴上也不念叨减肥了,就说这是福态。   听她这么说,林佩就不大搭话了。   又过两天,隔壁正式住进来人,林佩下班刚进院子,陈红莲便抓住她问:“你知道周连长媳妇长啥样不?”   林佩往周家看了看,门是开着的,客厅里坐着个小姑娘。小姑娘生得瘦瘦小小,一双大眼睛望着外面,厨房里好像有人在忙碌。林佩抬脚往自家走去,站门口开锁问:“周连长媳妇来了?”   “来了,带着个小丫头,今年刚四岁。”陈红莲跟着林佩进门,说,“你肯定想不到周连长媳妇长啥样。”   林佩进屋后放下包就进厨房淘米,她一个人不好做饭,她不想做太多菜,但怀孕又需要营养,林佩便准备做个煲仔饭。淘米的时候听见陈红莲重复问,便好奇起来:“长什么样?”   “个子小小的,比我还矮点,人特别瘦,比你还瘦点。”陈红莲感叹说,“看她模样,真想象不出来她跟周连长打架的样子,你没听见她说话,细声细气的。”   “既然是这样,当初未必是打架。”林佩洗好米,开始准备要炒的菜。   陈红莲听后说:“不能吧,周连长看着那么老实一个人。”   “表面老实不代表真老实,你想啊,他媳妇身材瘦小,而他呢高大不说,还是当兵的,拳头多厉害,真打起来他媳妇能打得过他?”林佩最讨厌家暴男,说起来语气很不好。   陈红莲听着她这话觉得很有道理,只是有点不敢信:“那他媳妇要真柔弱,能把他脸给抓花了?”   “当时你见到他媳妇的模样吗?”林佩问。   陈红莲摇头:“没见过。”   “有人见过吗?”   陈红莲又摇头:“应该是没有。”   “那就是了,他媳妇把他脸抓花了,可他媳妇怎么样没人知道。”   陈红莲喃喃自语:“那他媳妇也太可怜了。”   “我只是猜测,具体情况还得再看,不过咱们院里住的都是军人家属,周连长就是真有暴力倾向也会注意点,不然被举报了前途都完了。”   陈红莲琢磨了会,用力点头:“没错!”   因为林佩这话,陈红莲格外关注新搬进来的周连长媳妇陈秀芳,不但热情地告诉她供销社的、菜市场在哪,去镇上怎么走,坐什么车,还给她介绍其他随军家属。   第二天林佩一下班,陈红莲便把陈秀芳带她家来了,介绍说:“这是林佩,郑副营长的媳妇,她是个文化人,在小学里当老师。她可是咱们家属房最有本事的家属,你看见这冰箱、电扇没,全是她挣钱买的。”   “这得多少钱啊?老师工资有这么高?”陈秀芳摸着冰箱问。   “这咋能是用工资买的,”陈红莲抢着说,“林老师厨艺好,去年到今年光是卖火锅底料就挣了不少钱,你吃过火锅没?”   “没,听我男人说过。”陈秀芳问,“林老师会做?”   “不光会做,国营饭馆卖的火锅全是跟林老师学的,她先前还自己做底料卖,生意可好了。总之,林老师就是咱们家属房最有本事的人,你要是有啥困难别在心里藏着,跟我们说啊。”陈红莲吹嘘林佩的同时还不忘要紧事。   林佩:“……”   “诶!”陈秀芳笑着应了。   两人在林佩家说了会话,陈秀芳惦记着闺女就先回家了,等人一走,陈红莲就问:“我找她打听过了,她没提过挨揍的事,我觉着是不是咱们想多了?”   林佩觉得陈秀芳是一个很精明的女人,她善于观察,很少说话,她脸上并没有长期处于家暴中的妇女的木然。不过这本就是猜测,说不准就是个乌龙,林佩迟疑片刻说:“说不定是我想多了。”   “我就说周连长人老实,不会干出这种事。”陈红莲松了口气,又问,“郑副营长还没回来?”   提到郑旭东,林佩眼中浮起忧虑:“没回。”   陈红莲神色讪讪:“估计是出任务去了,你别担心,我男人也常这样,习惯了就好了。”   林佩抿唇笑了下,心情并没有因为这话而放松点。原著中郑旭东就是在任务中受的伤,住了很长一段时间医院,还因为留下病根不得不转业。尽管知道还没有到原著时间点,但林佩一想到郑旭东可能有危险就放不下心。   她这几天常常做梦,一会梦到郑旭东出事,一会又梦到她回来了,眼泪不知道流了多少。   ……   虽然是陌生的环境,但陈秀芳适应的很快,没几天就跟沈文丽交上了朋友。   林佩对此很是惊讶,沈文丽和陈红莲当了两三年邻居,也不对付了两三年,就是当初王春英她也是淡淡的,没想到跟陈旭芳合得来。   沈文丽看林佩的表情,等人走后气道:“你那是什么表情?难道你也跟陈红莲一样觉得我看不起人?”   “……没有,我只是有点惊讶。”林佩否认说。   认识时间长了,她也渐渐了解沈文丽的性格,她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嘴上对人挑剔,说话很不客气,实际上心软得很。   只是陈红莲不吃这一套,沈文丽看她,她觉得自己被嘲笑了,沈文丽不看她,她觉得自己被无视了。而沈文丽本身就不是能伏低做小的人,别人好好跟她说话还好,要是说话夹枪带棒,她说话会更刺人。   时间长了,两人之间矛盾渐深,更不对付起来。   林佩想着她的性格,也明白她为什么跟陈秀芳合得来,笑着说:“是我自己想岔了。”   沈文丽冷哼一声:“隔壁就这样,不知道自我反省只知道说人坏话,你也是,跟她走那么近拉低自己格调。”   “我有什么格调?”林佩失笑,“邻居嘛,和和气气的比较好。”   “和气也要分什么人,碰上陈红莲那样的邻居,好好的脾气也要被拱出火来。”沈文丽说完点点儿子的额头说,“是不是呀,阳阳宝贝。”   林佩凑过去看孩子,说:“他好像又长大了点。”   “小孩子嘛,长得快,三天一个样。”沈文丽指着小家伙的大眼睛说,“阳阳刚出生的时候,我一看他的眼睛就说完了,结果长到现在也有了双眼皮。”   “阳阳以前是单眼皮吗?”林佩惊讶。   “可不,刚生下来的时候眯缝眼,看得我心里一凉,生怕他随了奶奶,结果过几天双眼皮就出来了。”   “刚出生的孩子眼睛都是闭着吧。”   沈文丽说:“反正丑得很。”   林佩:“……”   两人说着话,外面传来一阵响动,林佩听见陈红莲的声音,好像是在说谁回来了。沈文丽面带不屑:“看她,一天到晚咋咋呼呼的。”   她刚说完,林佩就从窗户看见有人经过,心中一动连忙起身。起身的时候林佩突然觉得头昏,身体晃了一下又坐会沙发上。   沈文丽哎了声,看见郑旭东疾步走进来,一手扶在林佩身上,一手搭在沙发旁边问:“不舒服吗?”   “就是有点头昏。”林佩用手抵着额头,闭着眼睛靠在郑旭东怀里。   “既然旭东回来了,我也不打扰你们。”沈文丽吃了一肚子狗粮,抱起孩子离开。   客厅里安静下来,林佩靠着郑旭东缓了一会,觉得好些了抬头问:“你怎么这么久不回来?”   她觉得自己问得很平静,但郑旭东却看见灯光下林佩眼眶渐红。   郑旭东心里歉疚,将她抱进怀里,摸着她的头发声音低沉:“抱歉,临时出任务,没来得及告诉你一声。”   林佩想克制住眼泪,但怀孕后她越来越情绪化,平时很少流的眼泪在这一刻止都止不住,她的喉咙疼得厉害,这让她的声音哽咽起来,她努力许久,最后还是扑进郑旭东怀里大哭出声。 第55章 很想你   林佩从来没有这么哭过, 就是发现自己到了陌生的世界, 她也只是默默流眼泪,哭过了就打起精神来。再是那次来部队,她提着两大包行李, 手臂累得抬不起来,也不过捂着脸流几滴眼泪。   但这一次, 她嚎啕大哭, 上气不接下气。   这让郑旭东有些手足无措, 他一手抱着林佩, 宽大的手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一手给她擦眼泪,轻声安慰着:“我不是回来了吗?”   林佩的哭声渐渐笑了,但仍不停地抽噎着,她从郑旭东怀里推出来,看他军装上沾着的眼泪鼻涕,脸颊红了红说:“你去换身衣裳吧。”   “等你不哭了我再去。”郑旭东说。   林佩忍住眼泪, 鼻头哄哄的冲他笑:“我不哭了,你快去吧。”说着站起来去厨房烧水,“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任务危险吗?”   郑旭东跟进厨房,接过水瓢舀水:“今天刚回来,不危险, 我接下来能休息几天,这段时间我哪都不去,在家陪你。”   舀了两瓢水, 水缸见底了,郑旭东说:“我去接点水回来。”   但他刚转身就被林佩抱住:“真的?能休多久?”   “一周吧。”郑旭东说。   “怎么休这么久?你们每次出任务都这样吗?”   “不是。”郑旭东摇头,对林佩说,“我去打点水回来。”   林佩跟着郑旭东出去,接水的时候陈秀芳出来,看见他们笑道:“这就是郑副营长吧,长得可真俊,你俩看着真般配!林老师你……”   林佩低头抹了抹眼睛,笑道:“怀孕了就是这样,情绪比较大。”   “我怀孕的时候也这样。”陈秀芳表示理解。   等陈秀芳进屋,郑旭东问:“新邻居?”   “嗯,说是四营周连长媳妇。”水接好了,林佩跟着郑旭东进屋说,“看不出来吧?”   “是有点。”郑旭东说,显然也听过周连长那事。   打完水,郑旭东把热水烧上,林佩看他额头细密的汗,以为是热的,进屋拿出电扇说:“你把军装脱了吧,我把电风扇开开。”   客厅里装了两个插座,其中一个插冰箱,另一个是为了电扇预留的,就在进门左旁边,放一张凳子在下面,正好能吹到沙发。郑旭东从林佩手里接过电扇,放在凳子上插好插头,打开电扇说:“没事,我不热。”   “你都出汗了还不热。”林佩指着郑旭东的额头,示意他的话很没有说服力。   郑旭东无奈:“真的不热。”   林佩眼珠子转着,大胆猜测:“难道你怕有人进来?不对啊,你里面没穿T恤吗?”   虽然是随口猜测,但林佩还是起身去关门,还拉上了窗帘说:“现在没有人能看了吧,你就从了我吧。”她笑着过去解郑旭东的衣扣。   林佩偶尔会帮郑旭东穿衣脱衣,每当这时候郑旭东总是站得笔直的,张开两只手随林佩作弄。现在他却按住了衣领,林佩直觉有什么不对,便捂着肚子做疼痛状:“疼,我疼。”   “佩佩!”郑旭东脸色一变,起身要将林佩打横抱起。   林佩眼疾手快,伸手拽住郑旭东衣领,笑起来:“不让我看我偏要看……真没穿T恤?郑副营长你……”着装不符合要求啊。   但话没说完林佩愣住了,她转身干呕起来。   郑旭东连忙扶着林佩坐好,起身去倒水,又拿了个痰盂来,轻拍着林佩的背说:“不让你看你偏要看,现在难受了吧?”   林佩回想着刚才看到的景象,白色纱布从郑旭东肩膀一直缠到腋下,大概是因为提水和刚才的打闹,伤口被挣开又往外渗血。衣领扣着的时候还好,一打开血腥味就涌出来了。   想到这里林佩吐得更厉害了。   “佩佩?”郑旭东将手绢递给林佩,林佩拿它掩住鼻子和嘴巴,抬手去摸郑旭东的伤口。只是她的手刚伸进去,郑旭东便按住了她的手,皱着眉说,“待会你又吐了。”   “我只是看看,闻不到。”林佩在手帕的遮掩下瓮声说。   灯光下,她脸色惨白,眼睛一圈都是红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郑旭东叹了口气,将扣子一点点解开。   他里面的确没穿衣服,只左肩裹着纱布。   洁白的纱布被鲜血染红,刺得林佩又开始流眼泪,她摸着郑旭东的伤口,回想起自己靠近郑旭东怀里时好像听见了一声闷哼。当时她只顾着哭没有在意,现在却……   “疼不疼?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林佩无意识地向郑旭东挪动,但还有点距离的时候被郑旭东挡住:“医生给我上过药,没什么大问题,过几天就好了。”又提醒说,“你闻到血腥味受不了。”   林佩只好坐回去,吐过之后她的情绪已经平静下来,琢磨着郑旭东的话说:“所以你才有一周假期。”她觉得自己真是太蠢了,居然没听出郑旭东话里的不对劲。   她看着郑旭东肩膀上被鲜血浸透的绷带,心里自责得无以复加,又忍不住红了眼眶:“你骗我,流了那么多血,怎么可能不疼。”   “伤口真的不疼,可你再哭我心口腰疼了。”郑旭东给林佩擦着眼泪说。   林佩瞪了他一眼:“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开玩笑!”   “好好,不开玩笑,”郑旭东神色严肃下来,“真的不疼,要不你戳戳?”   林佩又瞪他,郑旭东握住她的手想说话,厨房里传来声音,郑旭东便改口说:“水烧开了,我先去洗澡。”   “能洗吗?”林佩跟着站起来。   郑旭东进厨房关上煤气,提着水壶去洗手间,倒进盆里说:“没事,我就擦擦身上。”   “我帮你洗吧。”林佩不放心,怕水沾到伤口。   郑旭东闻言顿了顿,凑到林佩面前,几乎鼻尖抵着鼻尖看着她:“真的吗?”   林佩偏过头说:“你不是不方便吗?”   郑旭东摇头:“还是算了,我身上血腥味重,待会你再吐了,还是等我伤口好了再说。”   “等你伤口好了就自己洗。”林佩白他一眼,回屋找出新衣服给郑旭东,心里还是不放心,问,“真的可以吗?”   “可以。”郑旭东回屋拿了样东西进洗手间说。   “那我在门口等着,你有事叫我。”   ……   郑旭东洗完澡,林佩才发现他躲着换了纱布,林佩指着地上那堆纱布说:“你不是说没事吗?”   “真的没事,只是之前的纱布染了血,怕你闻到不舒服所以换掉。”郑旭东解释,看林佩要进来说,“你站着别动,我先把纱布处理掉。”   他都把纱布换了,林佩还能说什么?她站在门口看着郑旭东把纱布缠起来扔出去,然后将脏衣服都丢进洗衣机里。   洗手间的灯比外面更暗一点,但林佩还是能看见他唇色比刚才更白,心里有再多话都咽了回去,问道:“吃饭了吗?”   “吃了点,又饿了,家里有什么吃的,我来做。”   林佩冷哼:“一只手做?”   她走进厨房,翻了下橱柜,只找到两个鸡蛋一个西红柿。考虑到郑旭东身上有伤口,林佩只将西红柿切块煮面。   很快煮好面,林佩盛出来端到饭桌上,对郑旭东说:“将就吃吧。”   “味道很好。”郑旭东尝了口说,他是真的饿了,吃面的速度很快,一碗还不够,一锅面吃完连汤都不剩。林佩看到想问他这是吃过的,但郑旭东吃完面后抱住她,额头抵着她的肩膀,声音低沉而疲惫,“在外面的时候,我一直想吃你煮的面。”   林佩不甚满意,轻哼:“只想吃面?”   郑旭东抬头,亲了下她的耳垂,声音低沉:“也很想你。”   只一句话,林佩心里的怨气都消失了。   ……   因为郑旭东回来,林佩一扫前几天的担忧焦虑,脸上终于有了笑容。   徐玉香看见便问:“老郑回来了?”   “嗯,昨晚回来的。”林佩边说边整理今天的教案。   “难怪,我就说你脸色比前几天好多了,叫什么来着,雨过天晴。”   林佩摸了摸脸颊问:“有这么明显吗?”她以为自己前几天还算平静,应该没有把情绪挂在脸上才对。   “很明显,一看就能看出来。”徐玉香肯定说,“老郑没回来的时候,你人虽然在这里,魂却不在,我有时候跟你说话,你半天才回过神来。但今天神魂都归位了,眼睛都比平时更亮。”   林佩失笑:“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   “我说的一点都不夸张,你不知道,我特别羡慕你跟老郑之间的感情。有些人结婚前情浓,婚后渐渐就淡了,但你和老郑不,你们的爱情就像发酵过的酒,时间越长越香醇。”徐玉香说得很文艺。   林佩却愣了愣,她长听人夸赞她和郑旭东般配,但头一次有人提到他们之间的爱情。   她和郑旭东结婚当然是有感情基础的,但林佩一直觉得她当时是理性大于感性,又或者贪恋郑旭东给的那一点温暖。   但这是爱情吗?林佩从来没想过。   从一零年到八十年代,她前后活了两世,但感情经历实在匮乏,只有过一次经验。但那时她还懵懂,恋爱的初衷叛逆远大于喜欢,后来因为父母的压力,那场恋爱还没有正式开始就已经无疾而终。   时至今日,林佩已经想不起自己当时的心情,也记不清对方的模样与名字。   她一直以为爱情可有可无,但直到徐玉香提起,她才恍然明白,原来爱情已如空气,悄无声息来临。   因爱故生忧,因爱故生怖。   过去她读不懂,现在却隐隐明白了。   作者有话要说:  抽20个人随机分1000晋江币,要求订阅率100%,7.12开奖。   PS:求一下预收,这篇写完会挑一本收藏高的开。   《影后闺女三岁半》   文案:   理理是一条跃龙门失败的锦鲤,为了活下去成为唐理理。   系统:“你妈是反派,你是未来大反派,想要重跃龙门,你必须纠正原著剧情,改变原著结局!”   理理:“什么是剧情呀?”   *   一觉醒来,唐琼玉穿成一本霸总文里生了原著最大反派下场凄惨的女配。   望着一清二白的家底,以及站在面前,原著中三岁当黑客,五岁能开飞机的奶娃娃,语重心长道:“闺女,你已经是个成熟的孩子,该学会养家糊口了。”   *   听说转锦鲤就能有好运,理理不得不开启了撒娇模式。   妈妈出门要抱抱,妈妈拍戏要抱抱,妈妈去见男女主还要抱抱,被转得晕乎乎的理理语气深沉:“为这个家我付出了太多!”   抱着闺女转得双手酸软却越来越好运的唐琼玉:“为了闺女三观我太难了!”   《团宠五岁福气包[五零]》   文案:   娇娇刚出生就没了爹,常被祖父母嫌弃是扫把星,即将被卖到别家当小媳妇,村里人提起都是一声叹息。   穿书的堂姐说:“都说当媳妇上要伺候公婆,下要讨好小丈夫,一辈子当牛做马却吃不饱穿不暖,妹妹我去替你受苦吧!”   娇娇奶声奶气:“伺候是什么呀?”   堂姐:“……卒。”   *   听闻程家掏空家底接回个克父克母的扫把星,人人都说方文丽疯了,然而传来的消息却是——   扫把星那病殃殃的奶奶,身体一天天好了起来。   扫把星那上过学的婆婆,赶上小学扩招当上了老师。   就连她那失踪好几年的公公,也衣锦还乡来接一家子进城享福了!   村人恍然大悟:“这哪是扫把星,分明是福气包啊!” 第56章 请保姆   林佩平时都是在学校里解决午饭, 学校食堂的也是家常菜,常有荤腥,还不用自己费时间去做, 怎么都比家里吃饭划得来。   但郑旭东这几天在家养伤,林佩就不好在学校吃了, 放学后饭盒也不拿, 匆匆往外走。徐玉香出去时其他同事好奇问:“林老师怎么不去食堂吃饭?”   “她呀,是家里有人等着。”徐玉香笑呵呵说。   他们说话时林佩已经走近校门口,看见站在外面的青年,加快脚步出去,看得郑旭东紧张起来,扶住她说:“走慢点。”   “你怎么来了?”林佩问。   “接你回去吃饭。”郑旭东说。   林佩听得心里甜滋滋的, 嘴巴却说:“我平时都是自己走回去的,哪用得着你来接。”   “平时我在军营没办法来接你, 这几天不是休息吗?”   林佩高兴起来,挽着他的手问;“你今天觉得怎么样?伤口还疼不疼?流血了吗?要不要去换药?”   “你一连串的问题,我先回答哪个才好?”   “当然是一个个回答。”   郑旭东笑了声,果真一个个回答:“今天很好,伤口不疼了, 也不流血了, 今天上午去换过药,军医说恢复得很好。”   “到家了我要看看。”   “你想看哪里都行。”   林佩斜睨郑旭东一眼,轻哼一声说:“我要去菜市场一趟。”   “我早上买了菜,你昨天不是念叨要喝排骨汤, 我已经煮了,放甜玉米一起煮的。”林佩爱吃甜玉米,住排骨的时候总要放一根,说是这样的汤喝起来更甜。   林佩惊讶说:“你都没跟我说。”   “说了你肯定要念叨,说我受伤了,最好是躺在家里不动。”郑旭东难得促狭。   林佩掐了下他的手臂:“你现在开始嫌弃我了?”   “不嫌弃不嫌弃。”郑旭东连忙求饶。   陈红莲远远看见林佩和郑旭东,两人搂在一起说说笑笑的,看着就腻人,走过去啧了声问:“郑副营长接林老师下班啊?”   “嗯。”面对别人,郑旭东神色严肃不少,语气平淡而疏离。   陈红莲习惯了郑旭东这样,笑着跟林佩搭话:“郑副营长可真是心疼你,我儿子闺女放学我都不管的,他还特意接你放学。”   这话说的……林佩不知道该怎么接了。   ……   林佩把菜端上桌,盛饭的时候想起来问:“你看过老丁家儿子吗?白白胖胖的,可招人喜欢了。”   “我们的孩子肯定也会招人喜欢。”郑旭东弯腰用耳朵贴着林佩的肚子,“今天孩子动过吗?”   “哪那么早,医生都说了四个月以后才能感受到胎动。”林佩好笑说,“你听再多也没有用。”   郑旭东算着时间:“也快了。”   林佩点头,边吃菜边说;“沈姐说打算下个月给孩子做满月,你说咱们送点什么给孩子比较好?”胡省的习俗,孩子生下来后一个月内做满月就可以,一般上满月和百天只做一次。   “你怎么想?”   “我是想买一对手镯或者长命锁给孩子,或者买一套衣服。”手镯和长命锁的寓意好,但孩子衣服更实用。   郑旭东沉吟片刻说:“买手镯或者长命锁吧。”   “行,那过几天我们去镇上看看。”   说完礼物的事,林佩又说别的事:“听说她和老丁有点分歧,她想请保姆带孩子,老丁想叫他妈过来,两个人到现在还没统一意见。”   沈文丽生孩子只有一个多月假期,孩子满月后没多久就要回部队。虽然文工团纪律宽松,每天晚上都能回来,但孩子才一个月,把他一个人放家里也不可能。沈文丽不可能就此退役,丁亚明同样如此,两人只能找别人来带孩子。   因为丁亚心的事,沈文丽对公婆很不满,因此不愿意婆婆来部队带孩子。但丁亚明说请保姆是资本主义做派,是阶级**,坚决不同意请人。两人为此吵过好几次,谁都不肯让步。   “其实我觉得请保姆也没什么,现在私营饭馆都开起来了,饭馆里不照样请人做工吗?在饭馆里做事是工作,给别人带孩子不也是工作?”林佩觉得丁亚明思想太古板,“既然都能给人工作,怎么请保姆就是**了?”   “老丁他比较谨慎。”郑旭东委婉说道。   “他也太谨慎过头了,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可他还活在过去里。”林佩撇嘴说,先前她做底料生意也是,丁亚明每回看见都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好像他没吃过她做的火锅底料一样。   “说真的,要我是沈姐,我也不乐意让他妈过来。先前让她来,她只想着闺女,她自己的闺女性情如何难道她心里没数?要不是沈姐强势,指不定被挤兑成什么样子。”林佩现在对丁亚心是美半点好感,“后来丁亚心进了国营饭馆,他妈也没说来帮忙,沈姐最后都是回娘家待产的。”   “沈姐那样眼里揉不进沙子的人,婆婆那么对她,她能愿意婆婆来?到时候怕又是鸡飞狗跳不得安宁。”   郑旭东给林佩盛了碗汤说;“尝尝。”   林佩喝了口,咸淡刚刚好:“好喝。”她喝完一碗汤说,“你觉得呢?”   “我会劝劝老丁,但他们的事我们也管不了,你别为这生气。”   “生气?我才不生气。”林佩喝完一碗汤觉得不够,又舀了一碗,“我是……怎么说呢,就是挺替沈姐不值的。”沈文丽怀孕这大半年,丁家出了多少糟心事?要是她早撂担子不不干了,可丁亚明半点都不知道体谅。   ……   吃完饭后林佩没直接回学校,而是在家睡了一觉,一点半才起床去学校。   郑家离学校总共就七八分钟路程,她没想让郑旭东送,但郑旭东说:“我还没进去过你们学校。”   他这么说,林佩只好答应,跟郑旭东一起出门。   到学校后郑旭东也没离开,和林佩一起去她办公室,她边走边说:“其实学校没什么可逛的,一眼就能看到底。”   附属小学比山下小学还是大一点,建了围墙设了保安室,进去是个大操场,教学楼在操场右边,再过去是老师办公室和食堂。但校园一片平坦,实在没什么景色可看。   郑旭东点头问:“你办公室在哪里?”   林佩带郑旭东去办公室,还没到上课点,校园里人很少,教室外面没什么人走动。到了办公室也是一样的,徐玉香趴在办公桌上在睡觉。   林佩领着郑旭东进去,让他在自己办公桌对面坐下。   老师办公室都是四人的,办公室左右各摆着两张相对摆放的办公桌,林佩和徐玉香各占据一边。她怀孕后一直穿的是软底布鞋,又刻意放慢脚步,但经过徐玉香身边时还是吵醒了她。   徐玉香睁开眼,看见郑旭东还以为自己在做梦,伸手揉了揉眼睛:“我实在做梦吧。”   林佩咳嗽一声说:“应该不是。”   “嗯?”徐玉香一下子清醒了,“真是郑副营长来了?怎么,来视察你媳妇的工作?”   郑旭东说:“过来看看。”   “明白,明白。”徐玉香道,从办公桌抽屉里拿出教案说,“第一节 有我的课,你们慢慢聊。”   徐玉香说完很快就走了,郑旭东问:“你下午有课吗?”   “只有第三节 有课。”林佩回答说。   郑旭东哦了一声,抬头打量着办公室,老师办公室都不大,十个平方左右,放了办公桌就不剩下多少位置。不过办公室显然经常有人打扫,地面很干净,林佩的办公桌也很整洁,还养着一盆水生植物。   林佩看他看着花说:“这是徐老师给我的,可以水培,我试着养结果养下来了。”   “长得很好。”郑旭东说。   林佩是很喜欢花的,没事的时候也会给院子里的花草修剪花枝。反倒是沈文丽,说着要养花,可院子里那些话都蔫蔫的,还是林佩前段时间帮她侍弄才长好一店。   郑旭东看了会花,便抬头看向林佩。   别人怀孕是长胖,但林佩肩膀依然单薄,手脚也是细细长长的,半点肉没长。其实她平时吃得也不少,一顿能吃两碗饭,时不时还要吃点梅子蜜饯,但就是不长肉,甚至脸颊比以前更瘦削。   郑旭东又想起昨晚回来的时候,林佩从沙发上起来是突然头晕,眉头紧紧皱着。   林佩虽然没有课,但今天上午收上来的作业还没有改完,只是郑旭东视线太灼热,她没办法静下心做事,良久抬头问;“你老看着我干嘛?”   说完林佩察觉到语气里的撒娇,不自在地低下头。   “就是想看着。”郑旭东说,语气平静得好像在说吃饭喝水。   以前听见这话,林佩可能会做郑旭东肉麻,但大概是知道了爱情这回事,此时听在耳中,林佩只觉得心里甜蜜,睨了郑旭东一眼说:“有什么好看的。”   郑旭东沉吟说:“眉毛好看,眼睛也好看,鼻子嘴巴也好看。”   林佩失笑:“你就说脸好看不得了。”   “林老师很自信啊。”郑旭东一本正经地感叹着,好像再说林佩不害臊,林佩发觉他在逗自己,气得拍了他手臂一巴掌:“你才自信,不对,你是自恋。”   ……   周六郑旭东骑车载林佩去镇上。   出发前林佩有点担心,怕运动太过又把伤口扯开,但郑旭东说他可以用右手控制车头,并不会牵扯到伤口。而且他伤口恢复得很快,到今天已经结痂。   林佩犹豫过后还是坐上了自行车后座,只是路上时不时就要问郑旭东伤口如何,疼不疼,一路问到镇医院。   八十年代也是有孕检的,只是大多数人并不重视,甚至于在农村有不少人还在家里生孩子。林佩就亲眼见过,据说对方早上还在池塘边洗衣服,突然就发动了,被人抬到家里临时隔了个产房出来,没有医生没有消毒,只靠有经验的村里人帮忙。   当时林佩站在产房外面,听着里面的哀嚎,脸色惨白浑身发抖。她说了好几次送医院,但没有人听她的,甚至觉得她大惊小怪。   不过是生孩子而已。   她们这么告诉林佩。   后来孩子平安生下来了,孕妇也生命无忧,大家说起林佩的反应只是笑,说她没经过事,又说:“医院有啥子好?养大的还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孩子勒!”边说话边拿眼睛看林佩。   方翠兰也是这么说的,当初她头胎难产,被送到医院生产。后来母女倒是平安,但养了十多年的闺女不是自己的,跟谁扯得清?有她的前车之鉴,哪个敢去医院里生孩子?   林佩当时说:“医院抱错孩子只是小几率事件,可难产不是啊,为了这赌命值得吗?”   但她的话依然被大家当成没经过事,她们几十年都是这么生孩子的,也未见得会出事。   大概就是那时候,林佩就绝了嫁给村里人的心思,她不想到最后,自己怀了孩子连医院都去不了,生产还得在家里临时围出来的产房里挣扎。   “怎么了?”进医院的时候,郑旭东摸到林佩手心冰凉。   林佩回过神来,抬头冲他笑笑:“只是想到了些事。”   她很幸运,遇到了郑旭东。   这一次产检还是之前的女医生,她看检查报告后说林佩孕酮偏低,但暂时不需要吃药,让她注意好好休息吃饭。   郑旭东想到林佩那天晚上头晕,有点不放心多问了两句。   医生听后说怀孕早期头晕可能是早孕反应的一种,如果是妊娠中期或晚期则可能是妊娠期贫血、高血压引起的[1],让他们再观察观察,说完后又问郑旭东:“你是军人吧?”   “是。”郑旭东身上还穿着军装。   “随军家属?”医生又问,见两人点头后说,“家里还有别人吗?”   “没有,怎么了吗?”   医生建议说:“孕妇出现头晕症状,为安全着想最好是有人照顾。”河口镇有军营驻扎,所以她对军官也比较了解,知道一般军官并不能每天回家。   郑旭东听后点头说:“好。”   从医院出来后,郑旭东神情一直紧绷,林佩握住他的手说:“我不是没事吗?医生都说了这是正常现象。”   “我们请个保姆吧。”郑旭□□然说。   因为李红怀孕,预产期就在这个月,加上坐月子要人照顾,所以他们原本打算过两个月再写信让陈桂花来。那时候林佩月份也大了,身子重需要人照顾。   但今天医生的话提醒了郑旭东,他也怕林佩自己在家出事,只是李红怀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生,就算孩子不是陈桂花带,月子总不能不管,而且陈桂花生意做得红火,一时半会也脱不开手。   郑旭东想起林佩说起丁家的事,觉得他们也能请个保姆,这样一来陈桂花不用左右为难,他也能彻底安心。   但林佩觉得郑旭东这思维有点跳跃,不太确定问:“现在?你确定吗?”   “我确定。”郑旭东隔着衣服抚摸着林佩圆润些的肚子,“我不能一直在家陪着你,请个保姆我也能放心。”   “行倒是行,就是……去哪里找呢?”这时候可没有保姆中介,家属房都没人请过保姆,要请人就只能自己去问。   郑旭东沉吟说:“我找人打听打听,争取这几天把事情办妥。”   他态度坚决,林佩只好说:“行吧。”   ……   丁亚明夫妇最先知道郑家要请保姆的事。   沈文丽一脸羡慕:“真是人比人气死人,你这怀孕才三个月呢,你家旭东就着急忙慌要请保姆,我家那个我怎么说都不肯答应。”   当着沈文丽的面,林佩倒不好说为她不值的话,不然好像要破坏他们夫妻感情一样,只好找理由说:“主要是我弟媳妇怀孕了,预产期跟你前后脚,估计就这个月了,我婆婆那边实在走不开。”   说着沈文丽倒是好奇起来:“你们怎么这么快请保姆?”   林佩便把检查的事说了:“他一星期才回来两次,怕我在家晕过去出事。”   沈文丽怀孕就产检过两次,结果都良好,倒没有林佩这么折腾人。她叹了口气说:“旭东的担心也有道理,我也帮你们打听着,要是有好的,咱们合着请一个人也成。”   而丁亚明态度就不一样了,苦口婆心对郑旭东说:“你之前买冰箱洗衣机,已经有人说你生活奢侈,作风不正了,现在还要请保姆,你就不担心影响升职?”他怕郑旭东不清楚利害,压低声音说,“你这次立了功,上头已经在考虑给你升职的事,在这紧要关头……你怎么想的?”   “钱是佩佩自己挣的,我没有贪过一针一线,怎么会有影响?”郑旭东淡淡说道,“再说了,现在不比以往,家属院用洗衣机的也不少。”   郑家用上洗衣机后,不少人心思活络起来,洗衣机便宜的才三百多,攒一攒四五个月就能买到,因此半年来用上洗衣机的也不少。因为这事举报他,他们举报得过来吗?   “那冰箱呢?”丁亚明问。   郑旭东说了几个领导名字:“他们领导家里用得,我们家里用不得?可没有这样的道理。再说保姆,我也是没办法,佩佩怀孕时不时头晕,家里没人照顾,她出事了怎么办?我家跟你家不一样,我弟媳妇怀孕了,我娘抽不开身来照顾,不就只能请保姆了?”   丁亚明被说得哑口无言:“但我觉得在这关键的时候,你还是应该再等等。”   “我能等,但佩佩等不了,如果真因为这些事卡我升职我也没办法。”郑旭东说着叹了口气,“其实我觉得,你也不用这么小心。”   部队一般三年一晋升,丁亚明今年正是升职的关键时候,不然他也不至于为保姆跟沈文丽吵成这样。但丁亚明闻言只是摆手:“我劝不了你,你也劝不了我。”   跟丁亚明聊过后,郑旭东便开始寻摸保姆。   他也不往下打听,而是往上寻摸,从营长问起,一直问到师长那里。他们师长姓陆,已经年过五十,是个看起来很严肃实际上很随和的中年人。   他对郑旭东印象很不错,一是郑旭东相貌好,同样穿着军装站着军姿,他看着就要比别人更出挑。二是郑旭东考学跟他有一层渊源,当初郑旭东刚进部队,在一次作战中拔得头筹,陆师长把他叫到面前,问了他几句话,听说他只上过初中,便说他想在军营里扎根,就得往上考。   当时陆师长只是一说,心里并没有抱太多期待,部队里士兵那么多,并不是每个人都能考上的。但郑旭东考上了,又以第一名的成绩毕业回到部队继续服役,还在演习中再次冲到陆师长面前。   陆师长便记住了这个年轻人。   听说他想请自己媳妇帮忙介绍保姆,陆师长也不生气,只问他请保姆干什么。郑旭东便把检查结果和自家情况说了,又说自己问了一大圈人,都没人有关系,想着陆夫人人脉广便求上门来。   陆师长听他一通弯弯绕绕,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拿手指点了他半天说:“跟我耍小心思。”却还是把媳妇请了出来。   陆夫人生过孩子,很知道孕妇的艰难,又早听过郑旭东对妻子很好,此时听他这么说更觉得传言是真,便笑着把这事应下来。   没过两天,陆师长真给介绍了一个保姆。   林佩得知情况后被郑旭东一顿操作惊呆了,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这么大手大脚真的会影响到郑旭东,心里一阵后悔,跟他商量要不把冰箱洗衣机都卖掉。   郑旭东却说:“如果真有事,陆夫人就不会给我们介绍保姆,再说我这次去师长家,看到他们家也有一台冰箱。”   “那我以后不买别的东西了。”林佩窝进郑旭东怀里说。   本来她还想着再添个电视机,过几年空调出来再装个空调,现在想想还是算了,免得真影响郑旭东的前途。   郑旭东安抚地摸了摸林佩的头发,说道:“陆夫人还说起你做的火锅,说味道很不错。”   “真的?”林佩又高兴起来。   “嗯,说陆师长也爱吃。”郑旭东没说陆夫人说找机会向林佩请教厨艺的事,因为被他以林佩怀孕为理由把时间挪到了生产后。   林佩高兴完又有点迟疑:“你说我要不要做点火锅底料送给他们?”   “现在天气热了没什么人吃火锅,等天冷下来吧。”郑旭东心想到时候林佩月份也大了,肯定顾不上这事,最后还是要到生完孩子之后。   林佩想想也是,跟着想起好吃锅的生意,琢磨着——   夏天吃什么好呢?   作者有话要说:  [1]内容来自百度。 第57章 小龙虾   夏天当然要吃小龙虾。   清蒸油焖蒜蓉还有卤虾,想起来就让人口水直流。   正巧林佩逛早集看到有人提一桶小龙虾来卖, 龙虾个头不大, 但林佩也想试验新菜,也不计较虾的个头。   林佩让人称重, 总共才五斤多, 直接包圆。郑旭东不太赞同, 龙虾都是池塘养殖, 寄生虫多, 林佩不能多吃。但林佩握住他的手哀求,说:“我就尝个味道, 做给你吃好不好?”又算上沈文丽和李三妹和王丽丽。   李三妹就是陆夫人介绍的保姆,今年三十五岁, 结过一次婚,闺女王丽丽两岁的时候孩子爹就没了。她老家在大山,思想封建, 认为她这样的女人克夫,日子过得十分艰难。李三妹没办法,只好带着闺女进城给人当保姆。   她原先工作那家是陆夫人的朋友,也是孕期请的保姆, 一干四五年。如今孩子大了不需要人照顾, 听说陆夫人要找保姆便把人介绍过来。   李三妹没读过什么书,也没有城里户口,一般工厂进不去,给人当保姆就是为了活下去。所以她虽然能干, 但工资要得不高,一个月只要二十五,条件是闺女跟在她身边。王丽丽今年十二岁,但因为小时候营养没跟上,发育迟缓,看起来像十岁出头,但人勤快,没事给她娘搭把手。   因此林佩虽然觉得住家保姆带着孩子让人不自在,但看她们母女可怜,便聘下了她们,只要求王丽丽不能干活。   李三妹听见这要求有点奇怪,但这年头保姆不好找工作,都是要熟人,更别提她还带个孩子,更何况林佩提的要求对她来说也有好处,就在郑家干了下来。   林佩聘用李三妹还有另一层原因,人毕竟是陆夫人介绍的,见面前她也说过李三妹的情况,先前答应了现在反悔也不合适,就想人只要老实本分就留下来。   林佩不是那种不把保姆当人看,作威作福的人,家里吃饭都是一样的,他们吃小龙虾也要给李三妹母女留一份。到时候还要给别人尝尝味道,看看反馈,要是行的话就让何升试卖,反馈不行另说。   这样算下来,五六斤龙虾也不算什么。   林佩打算得好好的,郑旭东还能说什么,买了龙虾回去让李三妹处理。   李三妹来了郑家两天,只用做饭打扫卫生,衣裳都是丢进洗衣机里,周末连买菜都是林佩和的郑旭东一起去,心里十分忐忑。见林佩买回几斤龙虾要处理,反而松了口气,拿把剪到忙活起来。   小龙虾腥味重,李三妹就坐在院子里干活,来来往往的人看见议论起来。   陈红莲也溜达到郑家说:“弟妹你这日子过得可真有滋有味,孩子还没生就有人伺候着,这不是搞资本主义吗。”   林佩正在厨房里准备煮小龙虾的料,听见这话脸色一冷:“嫂子说的什么话?你以为我想花钱请人伺候?我要是跟你们一样,身体倍棒生产都顺顺利利的,我也不要人照顾。再说了,上面领导都没说我们搞资本主义那套,你倒嚷嚷起来了。”   林佩身体不大好这事陈红莲是知道的。   要说街坊邻居里谁最好命,陈红莲觉着还是林佩,她怀两胎都是在家生的,从头到尾没踏进过医院大门。但去医院也有不好的,比如郑家两口子,上周从医院回来愁云惨雾好几天,打听了才知道检查结果不大好。   要说情况特别严重,那倒也不是,就是需要调理身子,时常头晕要人照顾。怀孕就是这样,要出事就是一身两命,所以就算没啥大问题也要有人照顾着。只是郑家情况难办,家里弟媳妇也怀着孩子,婆婆没法过来,着实让人为难。   当时也有人给出主意,说请个保姆照顾段时间。   只是这主意好坏参半,好在于林佩有人照顾,小两口不用再担心。坏在于家属房没人请过保姆,影响不好,放早些年被揪出来教育都有可能。   但郑旭东看重林佩,为了他的安全,都顾不上可能被举报生活作风,到处打听保姆去了。说起来郑旭东也是运气好,一路问到师长那,让师长夫人给他介绍的保姆。   先前郑家买洗衣机买冰箱,惹得家属房一阵议论,说什么的都有。这次郑家请保姆,大家反倒态度寻常起来,问起来也只说郑家也为难,说郑旭东对有情有义对媳妇好,又夸上头领导通情达理。   这么一来,陈红莲嚷嚷的这些话倒没人敢说了,人领导都没觉得有问题你说不行?   所以陈红莲就是嘴快这么一嘟囔,谁知道林佩脾气大怼了起来,陈红莲讪讪说:“我没这意思,我就是羡慕你呢。”   “嫂子这话以后少说,我知道你心里对我好,可让别人听见指不定怀疑咱俩不对付。”林佩也不想这事闹大,说道。   陈红莲诶了声:“你放心,我保证不跟别人说。”   ……   林佩买龙虾有试菜的意思,因此龙虾虽然不多,但林佩打算做两种口味,蒜蓉油焖各半。她其实还想做卤虾,但卤虾需要高汤,现在煮来不及,只能推后再试。   李三妹清好虾线后,按照林佩说的步骤先做油焖小龙虾。   小龙虾是夏天常吃的,但各地做法不一样,像李三妹以往做顶多放些辣椒,没这么多香料花样,做出来的小龙虾味道也普普通通。但她毕竟做了几年住家保姆,做饭厨艺很不错,在林佩指导下虽然磕磕绊绊,但龙虾焖开后香味浓郁而霸道,跟她以往做的完全不一样。   李三妹闻着香味,心想难怪都说林佩做饭好吃,心里又有些激动,她给人当保姆好几年,哪能不知道手艺的重要性。要是她有林佩这手艺,别说保姆了,就是饭馆大厨都能干。   想着心里十分感动,那些厨师总把手艺藏得紧紧的,生怕教会徒弟饿死师傅。但她刚来林佩就教她做饭,半点都不藏私,心里顿时更有干劲,希望自己不负主家的期待。   李三妹手脚麻利,做完油焖做蒜蓉口味,然后又炒了两道清爽的小菜,摆饭开吃。   五六斤龙虾看着不多,盛出来也有两大盘,林佩留了一小盘给别人送去。这是她这半年来养成的习惯,做了什么好吃的总要总给街坊邻居尝尝,一是让他们试味道,二也是为了维护邻里关系。   送完龙虾,林佩把沈文丽叫过来一起吃。   沈文丽进屋看见饭桌上那两大盘红彤彤的龙虾,香辣蒜蓉香味混合在一起,让人闻着就食指大动,笑道:“闻着的香味我就知道你们又做好吃的了,今天是油焖大虾?怎么有凉盘?”   “没错,做了两种口味,你尝尝。”林佩坐下来,郑旭东已经剥好了一只虾放在林佩盘子里。   林佩压低声音问;“你不是说我不能吃吗?”   “一样三只。”郑旭东眼皮不抬说。   沈文丽听见笑道的:“哎呦旭东现在管你这么紧啊?”   “她现在怀孕,小龙虾寄生虫多,不能多吃。”郑旭东剥着龙虾说。   沈文丽一脸便秘表情:“这就不用说了,我们都了解。”   林佩笑:“偶尔吃没关系。”小龙虾脏也不是秘密了,但每年夏天依然有人蜂拥着去吃小龙虾,好吃就行了,谁顾得上呢?   李三妹厨艺并不差,而且还有林佩在旁边盯着,油焖虾肉质鲜嫩香辣,蒜蓉虾蒜蓉香味浓郁,辣中带一点甜,让人吃得控制不住嘴巴。最后郑旭东、林佩和李三妹母女没吃多少,沈文丽一个人干完了两盘虾。   沈文丽吃得肚子滚圆,坐在沙发上抱怨林佩:“我怎么跟你做了邻居?明明想减肥,却总被你家的香味引诱。”   其实沈文丽生产后瘦了不少,但她本身就不是瘦削的身材,怀孕后发胖得厉害。生完孩子后体重虽然掉得多,但现在比生产前还是重了十来斤。幸好她现在转了文职,不用上台排练,不然日子真没法过。   但林佩不吃这一套,笑着说:“那我下次做饭不叫你了。”   沈文丽又不满意了:“诶诶那可不行。”跟林佩讲起道理来。   林佩听后说:“你可真难伺候。”   沈文丽笑:“谁让你命不好,跟我当了邻居。”说完后又压低声音跟林佩说起保姆的事。   先前郑家要请保姆,沈文丽就说保姆要是靠得住,就两家合伙请。她看了两天,觉得李三妹还行,就又跟林佩提起这事。   林佩听后没立刻答应,说:“这事光我答应不行,还得看李姐的意思。”   “你和旭东不反对就行。”沈文丽往厨房看了眼,“李姐那我来跟她谈。”   “老丁呢?他什么意见?”林佩又问。   沈文丽轻哼一声说:“陆师长都没意见,他能有什么意见,不反对了。”   林佩听着这话,心里觉得有点不大舒服,她和郑旭东铺垫大半天,事情尘埃落定了丁亚明来摘桃子。但丁亚明夫妇对他们一直很照顾,沈文丽也有她自己的难处,想想便说:“我先问问旭东和李姐的意见吧。”   “成,她要是不愿意,我回家问问我妈看有没有认识的。”沈文丽也觉得要三方都答应才好,而且丁亚明松口后她没有那么多顾忌,跟林佩合伙请只是因为两家挨着,事情又不多,可以分担分担费用。就是李三妹,干了两家活工资也高点。   真要不成她也不会勉强,不过是多花点钱而已。 第58章 满月酒   听完林佩的话,郑旭东思索片刻说:“暂时照顾还行, 等咱们孩子出生, 让李姐照顾两个孩子她未必照看得住。”   既然请了保姆,林佩生产后月子肯定也是李三妹照顾, 到时候一个大人两个孩子, 郑旭东怕她忙不过来。更何况保姆这事, 短时间内搭把手就算了, 长时间合请容易引发矛盾。   林佩又去问李三妹的意见, 她现在事情其实不多,只是一天三顿饭, 晚上睡觉的时候警醒些就成。让她帮着带丁朝阳她没意见,就是也有点担忧林佩孩子生下后忙不过来。   问完后林佩综合两人意见跟沈文丽说明情况, 沈文丽想着的确,她这阵子一个人带孩子就心力交瘁,到时候李三妹一个人带两孩子的确困难, 想想就说:“那这几个月先合请,等我这边寻摸到合适的保姆再说。”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两家合请李三妹,工资涨到三十, 两家各出十五。   保姆的事定下来后, 好吃锅那边也忙碌起来。渔北人夏天常吃小龙虾,但一般人家弄料放得没那么足,就是饭馆为了方便,也大多只留虾尾做麻辣虾球。因此油焖、蒜蓉小龙虾一经推出就火起来, 开卖当天何升准备的三十斤小龙虾只一个中午就完了。   到六月初对账,好吃锅生意又火爆起来,分红跟年初刚开业那会几乎持平。   只是这次林佩没拿分红,反倒添了点钱到两千五又投入新店。好吃锅开业只换了招牌,用的还是东升饭馆的装修,前后投入不过百来块。但市里毕竟不同,林佩和何升商量着店铺装好一点,不光招牌,桌椅都要有好吃锅的标记,各种工具一次配齐,同时林佩还提议买冰箱。   这是林佩先前就想过的,冬天天气冷还好点,食材能放好几天。夏天就不行了,头天买回来的肉放到第二天就要变质,没冰箱肯定不行。   不光市里,镇上店铺同样要购置冰箱,这样前前后后花下来,四五千总要有。   等好吃锅的事忙下来,转眼到周末,丁家要办满月酒了。   丁亚明和沈文丽商量过,满月酒不大办,只在客厅摆两桌,请些亲近的请朋好友,连部队战友都没请。酒席菜单是林佩帮着拟的,八荤两素两凉盘,就满月酒来说很有面子了。酒席当天掌厨是李三妹,她一早就去丁家忙活了。   林佩则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怀孕后她日益嗜睡,生物钟彻底乱了。工作日全是李三妹叫她起床,周末往往睡到太阳照进来才起。   起床后她在床上坐了会,看到郑旭东从外边起来,声音含糊问:“几点了?”   “九点半,快起来吧,李姐早上煮了粥,现在还是热的。”郑旭东看了看手表说,“吃完饭咱们去隔壁。”   林佩嗯了声,爬起来换衣服。   怀孕将近四个月,她依然没怎么胖,但肚子已经显怀了,看着比沈文丽同时期还大点。肚子大起来后她好些衣服就不能穿了,平时常穿的就两三套裙子,林佩从中随意拿了件衬衣搭配长裙。   林佩将衬衣扎进裙腰里,将裙子拉高,这样不至于压迫肚子,也很显瘦。怀孕前她这一身总是搭带点跟的小皮鞋,看起来时髦又高挑。但现在不行了,鞋子全成了运动鞋。   刚怀孕的时候林佩都穿自家做的布鞋,但后来有人说布鞋鞋底太滑,不适合孕妇穿。郑旭东便给林佩买了几双防滑的运动鞋,让她轮换着穿。林佩被说得心有戚戚,每天老老实实穿运动鞋上下班。   穿好衣服鞋子,林佩拉起裙摆站到郑旭东面前,问:“怎么样?我这样去行吗?”   “好看。”郑旭东非常捧场。   林佩对郑旭东这一点很满意,他从来不说还行,而是说“可以”“好看”这样的词汇,听起来一点都不敷衍。虽然林佩有时候觉得郑旭东审美一般,但听着心里舒坦啊。   林佩的这会心里正舒坦着,刷牙坐下来喝粥。   李三妹熬粥是一绝,粥熬出了米油,味道香浓,入口即化。另外李三妹炒了个小菜,做了个凉拌黄瓜,配粥吃刚刚好。   林佩喝粥的时候郑旭东就在旁边坐着,手里捏着份最新的报纸慢慢看。   他早上起得早,已经吃过早餐了。   林佩喝着粥,听见外面的吵闹,跟郑旭东说话:“他们家好像来了不少人。”   “嗯。”郑旭东点头,说了几个人,都是部队战友,林佩惊讶问:“他们不是说不请战友吗?”   “这些是和老丁关系好的,老丁不请他们也要来。”郑旭东回答说,“还有嫂子那边,文工团也来了几个人。”   “哦。”林佩点头,想着文工团来人了,来了哪几个?安瑜在吗?   想到这里,林佩突然觉得自己有点魔怔,她就是听王春英捕风捉影提过安瑜的名字,据郑旭东说的两人也没什么交情,她何必把安瑜放在心上?   林佩让自己放松心情,喝完粥把碗放进水槽里。郑旭东拉开衣袖洗碗,他整洁惯了,不习惯把碗放着不洗。   洗完碗,林佩挽着郑旭东的手出门。   郑家就这么大点地方,来的客人多了屋里坐不下就安排到了外面。林佩一出去就看见三男两女五个穿着军装的人坐在外面,安瑜也在其中。   林佩抬头看向郑旭东,郑旭东没看安瑜,也不知道是不在意还是故意不看。   坐在最旁边一名军官看见郑旭东,脸上露出笑容说:“老郑,我们□□叨你呢,这位是嫂子吧?久闻大名。”又制止其他想敬礼的人,“咱们今天都是朋友,不搞营里那套啊。”   其他人便不再敬礼,而是说道:“郑营长。”六月初郑旭东刚升职,郑副营长也成了郑营长。   直到其他人打完招呼,安瑜才起身道:“郑营长好。”   她脸上笑容浅淡,但看着郑旭东的眼神很专注,而郑旭东只是淡淡点头,喊道:“安连长。”又跟其他人介绍林佩,“我妻子林佩。”   安瑜闻言神色黯然,唇角笑容都有些勉强,她旁边的姑娘拍了拍她的手,两人又坐回去。   短暂的寒暄后,郑旭东和林佩进屋,客厅里坐着的都是沈文丽娘家人,丁亚明在招待着。看到郑旭东夫妻俩进来,丁亚明走过来问:“来了,吃早饭了吗?”   “吃过了。”   丁亚明又问见过战友没,然后对林佩说:“你嫂子在屋里。”   郑旭东和林佩进屋,里面除了沈文丽外还有她妈沈老太,沈老太今年六十岁,生得很慈眉善目。林佩问了好,弯腰过去抱丁朝阳。   小家伙不认生,而且林佩也不是第一次抱他,在林佩怀里乖得很,咯咯地笑着。但郑旭东怕小孩子乱踢,很快将小家伙抱过去。   沈文丽看他抱孩子的手势娴熟,惊讶说:“你倒是会抱孩子。”   “以前抱过侄子。”郑旭东回答说道。   沈文丽笑着说:“佩佩没抱过孩子,第一次抱阳阳的时候紧张的呀,当时我还说让她多练练,等孩子出生就会了。”   “第一次抱孩子都手生,抱过几次就不紧张了。”沈老太笑呵呵说。   林佩则看着郑旭东,她还是第一次看他抱孩子,看起来有点……总之挺让人惊讶的,又好像理所当然。林佩逗着小家伙,从口袋里拿出用红布包裹着的银脚镯,给小家伙戴在脚上。   沈文丽看见连忙说:“不用不用,这些家里都有准备。”   “这是我们夫妻的心意。”脚镯是活动的,给小家伙戴上后林佩调试了一下大小,收起红布说,“我们也不知道该准备什么,就找人打了一对银脚镯。”   沈文丽抱怨:“看你们,来吃顿饭就是了,还弄这么讲究。”   “我孩子满月的时候你可不能只吃一顿饭,总得表示表示吧?”林佩笑着说,一点都不跟她客气。   “那是肯定的,到时候我还要当孩子干妈呢。”沈文丽说着想起来,“正好,你们夫妻也当阳阳的干爹干妈好了。”   说完又去找丁亚明,丁亚明听说这主意直拍手叫好。   林佩没料来吃顿满月酒有了个干儿子,同时还给自己孩子找了干爹干妈,心里只觉得事情发展太快,没有一点点心理准备。她抬头看向郑旭东,他低声问:“你愿意吗?”   “我、我没意见。”林佩说。   郑旭东点头:“那我也没意见。”   四人都没有意见,这件事就这样定下,没一会来参加满月酒的人都知道了。先前喊老郑的齐胜说道:“我还说要当孩子干爹呢,干爹能多认几个不?”   丁亚明不客气说:“你赶紧把你的婚姻大事办了,当亲爹才要紧。”   “我倒是想,奈何人姑娘家不乐意。”齐胜边说边那眼睛瞄安瑜,安瑜脸色涨红起来,恨恨地瞪了他一眼,齐胜便嘿嘿笑起来,“要不老郑你跟嫂子帮我保个媒?”   沈文丽看他越说越不像话,眉头皱起来:“齐副营长。”   齐胜诶了声:“嫂子你说。”   “这是阳阳的满月礼,这些事还是晚点再说吧。”沈文丽语气严厉。   齐胜敛了笑容,他眼睛狭长,笑得时候还好,不笑的时候就显得有点锋利,唇角虽然还翘着,但语气冷下来:“我这不是想着喜上加喜吗,还是说这事有啥为难?老郑你该不会是不愿意吧?当初咱团长替你们撮合,你也没答应啊。”   “够了!”安瑜大喊,浑身颤抖着,红着眼眶问,“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林佩反射性去看郑旭东,他神色眉头紧皱,像是想解释什么。林佩当时就觉得他是心虚,结合齐胜说的话,心里又气又怒,转身就往外走。   郑旭东连忙追上去,沈文丽气道:“你现在满意了?”   齐胜嘴唇动了动,安瑜捂住脸跑出去,他顾不上解释,忙跟着跑出去。等他们一走,屋里其他人也都散了,沈文丽跟丁亚明发脾气:“你这都什么战友?他知不知道看场合?这是我儿子的满月宴。”   沈文丽刚说完,一直笑呵呵的丁朝阳哭了起来,她连忙抱起儿子哄,嘴上说:“就算是自由恋爱,也要当事人本人同意才行,你看看他刚才干的叫什么事?安瑜都被气哭了!你再看看旭东和林佩,两夫妻高高兴兴来咱家给孩子庆祝满月,结果呢?无妄之灾我跟你说这是。”   丁亚明叹气说:“他平时很沉得住气一个人,我也不知道他怎么就突然发疯了。”   “沉得住气?”沈文丽冷笑,“我看你以后少跟他来往,什么狗脾气!”说完想起林佩他们,“你快去看看他们怎么样了。”   丁亚明忙应一声,起身往外走,只是他刚走到门口又被媳妇叫住:“等等,你回来。”   丁亚明转回来:“咋了媳妇?”   “算了,晚点再去吧,给他们点时间好好谈谈。”沈文丽叹气说。   ……   林佩气昏了头,直冲冲往外走,进屋就关上房门,躺在床上回想过去的点点滴滴。   刚来随军,王春英就提过安瑜的事,当时她心里并没多少吃味,因为她相信郑旭东,这其中固然有原著在,也有郑旭东一向坦诚的缘故。所以郑旭东说他跟安瑜只见过两次,不太熟,林佩毫不犹豫地相信了他。   后来在丁家见到安瑜,林佩承认她很漂亮,在学校里应该是大多数人女神的程度。这让林佩有点在意她,以至于刚才郑旭东提到文工团来了人,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安瑜。   但她依然相信郑旭东,所以扫开了那些情绪。   可是现在,从齐胜的话里可以知道,郑旭东和安瑜绝非见过两次那么简单,别人撮合过他们。   他们发展到哪种程度?   之前对象为什么没有成功?   郑旭东他,撒谎了吗?   林佩的心乱了,压得她有些难受,喘不过气来。她闭着眼睛,将手按在胸口,听到郑旭东似乎在门外说话。   但她不想听,也不想去理会。   她在床上躺了足足半个小时才收拾好情绪,下床去拉开门。郑旭东还站在门口,看到她出来,他脸上露出笑容,伸手想抱林佩,但林佩往后退了退,坐到床边抬了抬下巴说:“不是要解释吗?说吧?”   郑旭东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下来,眉头微微皱着,他走进来,关上房门说:“我跟安连长真的没什么关系。”   林佩没吭声,只静静地等待着。   “我们只见过两次,一次是在军营大礼堂,表演结束后她来跟我打招呼。我以前没见过她,当时只觉得莫名其妙。第二次是在老丁家,她和嫂子是战友,来老丁家吃饭,我当时人已经来了,不好走,就一起吃了顿饭。”   郑旭东边说边走到林佩身边,她呆呆愣愣地坐着,没察觉到他的靠近。但他不敢碰她,只低声说道:“那次吃饭,她说她以前见过我,我才知道原来是我当兵第二年,我被临时抽调到首长身边当警卫员的时候。”   “你不是说你们只见过两次?”林佩回过神来,发现郑旭东靠自己这么近,推了他一把说,“你离我远点。”   郑旭东苦笑:“当初的事距离礼堂那次见面已经过去八.九年,我是真不记得了。更何况那时候我一心想办好差事,哪顾得上什么小姑娘。”那时候满心抱负,只想着有朝一日出人头地,被调回营队后他头悬梁锥刺股,更不会记得一个没什么印象的小姑娘。   林佩勉强接受了这解释,冷哼问:“那撮合是怎么回事?”   “老丁家那顿饭后,我有事回老家办事,我娘催婚催得紧,三婶介绍了林桃花,”说到这名字的时候,郑旭东有些犹豫,“回部队后我们团长突然请我去他家吃饭,他媳妇突然说要给我保媒,我当时已经定亲,也没问对方是谁就拒绝了这事。”   郑旭东的解释合情合理,他根本不知道对方撮合的是谁,先前没提过这事也正常。只是……林佩又问:“你不知道对方是谁,齐胜怎么会知道?还有,刚才齐胜说那些话,你心虚什么?”   郑旭东摇头:“我也不清楚他怎么知道这件事,但我没有心虚。”   林佩认真回想郑旭东当时的表情,觉得解读为心虚也可以,解读为疑惑也成,语气放软了问:“那你想跟我说什么?”   郑旭东察觉到她态度的软化,坐到她旁边,将她揽进怀里说:“你没看见你当时的表情,脸色白得像纸,我怕你多想就想解释。”   “所以还是我的错?”林佩不敢相信问。   郑旭东低笑:“不过我不像你这么小气,不会把自己锁在房间里。”   林佩气得掐了他一把:“还不是你没有跟我说清楚,我要是知道的话会误会吗?而且,那些事沈姐齐胜都知道,我能猜到你不知道吗?”   说完林佩面露狐疑:“你说你不知道,可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我想让我怎么证明?”郑旭东叹了口气,他也没料到事情会这样,想了想说,“我写信给我以前的团长,让他打电话亲自跟你说行吗?”当初给他介绍的团长已经转业回老家了。   林佩低头不吭声,郑旭东站起来说:“我现在就去写信。”   林佩忙拉住他的手:“诶,你还想我丢脸丢到你团长那里?”   刚才进来的时候,她的脸色已经恢复,不再是惨白,但神情却是冷的。现在她的眼神软化许多,但眼睛却红了,显出几分娇弱。郑旭东坐回来抱住她:“我希望能让你安心。”   “我相信你就是了。”林佩轻声说。   她想人这一生,总离不开一个“赌”字,她也是如此。   答应和郑旭东相亲,答应她的求婚,乃至来到部队,每走一步都是一场赌博。她赢到了现在,现在她也想赌一次,赌郑旭东的坦诚。   她希望她能再赢一次。   ……   开饭前丁亚明来郑家叫人,见两人已经恢复松了口气,笑着说:“和和气气的才好嘛!”   说着薅住郑旭东脖子,压低声音说:“老齐和安瑜都走了。”   郑旭东淡淡应了声,对林佩说:“齐胜和安连长都已经走了。”   丁亚明听见瞪大眼睛,他还以为不能让林佩听见,谁想郑旭东转头就卖了他。果然,林佩皮笑肉不笑说:“丁营长这脖子薅的,轻车熟路啊,没少干这事吧?”   “没有的事,我这不是担心你们俩又吵起来吗?”丁亚明干笑说道。   林佩轻哼,没搭理丁亚明。   丁亚明心里叫苦,林佩这阵子看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难伺候得很。丁亚明想真应该让营队那些家伙过来看看,什么叫伏低做小,什么叫没有骨气,省得他们说起他就是妻管严,到郑旭东就是好男人。   什么眼神呐!   ……   虽然有插曲,但今天的满月宴还算顺利,气氛也热闹。只是结束后沈文丽把林佩叫进屋里跟她道歉,说:“我真没想到会发生这事。”这话林佩是相信的,谁能想到齐胜这么疯呢。   沈文丽说完看着林佩脸色说:“其实撮合这事跟旭东真没关系,他一口就回绝了。”   当时郑旭东的理由是自己已经定亲,后来她问丁亚明,丁亚明也是这么说的。安瑜虽然难过,却也只能认自己来迟一步。谁知道没过多久,郑旭东又说他亲事黄了,沈文丽一琢磨觉得这事不大对,疑心那是郑旭东编的理由,为此当着安瑜的面狠狠痛骂了郑旭东一顿。   所以林佩刚随军的时候沈文丽看她很不顺眼,不明白郑旭东为什么选她而拒绝安瑜。沈文丽想起当初的事忍不住发笑,跟林佩说:“当初旭东为了拒绝领到撮合,撒谎说自己在家已经定亲了,结果没过多久他又说亲事黄了,气得我大骂他好长一段时间。不过我想,这或许就是缘分,兜兜转转他还是要等你。”   林佩已经决定相信郑旭东,不打算再打听这件事猜度太多,只是沈文丽一番话说得她一头雾水:“什么?”   “你和旭东不是去年年初定亲的?可郑旭东前年七月份就说自己定亲了,后来又说亲事黄了,前后说辞不一,可不就是他撒谎?他为了拒绝安瑜撒谎,可以看出他对安瑜是真没意思,你们俩为这事吵架,不值当。”   林佩恍然大悟,沈文丽不清楚林桃花的事,所以以为郑旭东说谎了。   不过林佩没有解释,就让郑旭东当个骗子吧~ 第59章 双胞胎   丁家满月酒没几天, 林佩收到老家来信。   郑家来信依旧是郑旭西代写, 以陈桂花的口吻叙述, 共写了两件事, 一是李红于五月底生了个儿子, 取名叫郑鸿飞;二是陈桂花决定租个门面继续卖面。   李红生产这段时间,陈桂花停了早餐生意, 认真考虑起以后来。这一年里虽然陆陆续续有饭馆、早饭摊子开张, 但她做的面分量足味道也好, 生意非常红火,月利润少说也有两三百,这还是因为她只做上午。   趁着休息这段时间,陈桂花打听过陆源镇的门面价格, 一个多才二十左右,加上厨具、桌椅,一百五就能置办得很好了。要是开个门面她就能全天营业, 利润不说翻几倍,三四百总能有, 她还不用那么劳累。   这封信写到这里就结束了,林佩看着总觉得没头没尾,翻遍了信封问:“真没有了?”   “你还想看什么?”郑旭东问。   “娘要开店, 其他人是什么反应啊。”   郑旭东笑着捏了下林佩的鼻子说:“促狭。”   陈桂花准备做生意的时候, 郑旭南非常反对这件事,他觉得他毕竟是大队干部,亲娘去做生意, 走资本家的路,他的脸往哪里搁?结果陈桂花开张当天,知道她赚了多少钱,郑旭南就改变了态度,不但不反对了,还提议让林翠芬搭把手。   陈桂花当然没答应,但就是这样,林翠芬对她都殷勤了许多。到后来李红怀孕,前期都是林翠芬照顾的,村里人提起来都说林翠芬为人忠厚。   郑旭西写信一板一眼,陈桂花的促狭跳跃在字里行间,林佩通过脑补就能把自己逗得哈哈大笑。在没有电视机的现在,老家来信可以说是林佩为数不多的娱乐。   林佩心想她这哪叫促狭,陈桂花才是,不过她没有辩解,只想真要开饭馆,陈桂花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到时候林翠芬肯定要跳起来。   只是六月底的来信中却没有说林翠芬如何,只说饭馆开起来了,林翠芬和李红都在店里帮忙。具体发生了什么,林佩还是从郑玉华信里得知的。   租下门面后,林翠芬便说陈桂花一个人忙不过来,想去店里搭把手。陈桂花却没答应,只说对外请人,林翠芬一听就说请人多浪费,她在家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去店里帮忙,又拍胸脯保证自己勤快能干还不要钱。   林翠芬非要去,陈桂花就让她干了。到月初陈桂花要给林翠芬工钱,她都没肯收。   林佩看完啧啧两声:“二嫂现在真是不一样了,我在家那会她可没那么勤快。”   郑旭东哪听不出她在说反话,心里叹了口气。他娘做生意这件事上,老二夫妻前倨后恭,要说没所求是不可能的。可正因为看得明白才更让人心冷,养育之恩在他们看来还是抵不过金钱两字。   林佩听后心想,这世界上为钱财反目的事比比皆是,利益面前,血缘关系又算得上什么呢?也就他,一片赤诚之心。   不光郑家有来信,林家也寄了封信来。   信里提到林二柱辞工的事,林二柱夫妻一向重视林佩的意见,去年她写信让他们考虑做生意,这事真往方翠兰心里去了。只是方翠兰拿不准是赚是亏,直到郑家传来好消息,镇上吃食摊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方翠兰才下定决心。   但林家在镇上没亲戚,方翠兰没敢直接去镇里,而是在矿区支了个摊子。她虽然没特意跟林佩学过做饭,但那一年也学了不少新奇菜,但方翠兰不敢做中晚饭,就只卖包子和粥,后来又增加了油条、炒粉等。   虽然矿区客源有限,但就她一家做早饭,分量足价格又便宜,生意很不错,算下来还是比种田好点。方翠兰考虑过后就在矿区租了间屋子,不光卖早餐,还自己进了点吃的喝的带着卖,生意也很不错,她就和林二柱商量着辞工。   矿工是拿命换钱,矿洞下面非常封闭,空气很差,随时还可能有矿难。远的不说,前几年逼格村就有个煤矿坍塌,死了二三十人,林源有个同学亲爹就是矿难中没的。所以林二柱每次上工,方翠兰都提心吊胆的,如今生意稳定,她就像让林二柱退下来。   夫妻俩为此还征询了林源的意见,林源如今已经是高中生,身条抽高了,嗓音低沉了,虽然才十几岁,但说话林二柱也愿意听。他给爹娘算了笔帐,算下来他们现在赚的比以前夫妻俩一个把脑袋别在腰上下矿,一个是累死累活种地多多了,两人便不再犹豫了。   在信的最后,方翠兰又提了一嘴林杏花。   林杏花嫁人后和婆婆关系不睦,三天两头往家里跑,如今结婚半年了肚子也没消息,那边催得很紧。虽然方翠兰不如以往纵着林杏花,但心里还是担心她,还是想找林佩拿个主意。   可林佩也没什么好主意,又不是她说一句林杏花就能和婆婆相处得跟母女一样,至于孩子更不用说,也不是她张张嘴林杏花就能怀上的。她也懒得管林杏花这些事,写信还跟以往一样,当没看到林杏花的消息去回信。   ……   七月初,好吃锅渔北分店开业。   林佩本来打算去参加开业典礼,但六月份做孕检的时候,检测出她怀的是双胞胎。因为是同卵双胞胎的缘故,发现得比较晚。   这事其实早有预兆,林佩怀孕后不但没像一般孕妇一样长胖,反而还瘦了点,但她的肚子却比一般孕妇同时间要大。家属房里有经验的都为此疑惑,因为之前没人想到会是双胞胎的,所以还担心是因为林佩身体不好。   去医院检查的时候郑旭东还很紧张,却没想到得到的竟然是好消息。   不过怀双胞胎虽然好,但林佩太瘦,怀孕压力太大。随着怀孕周期增长,林佩肚子越来越大,孕期反应渐渐出来。   先是孕吐比以前厉害,再是腿部水肿,夜晚常常惊醒。   于是郑旭东不在的时候,李三妹便搬一张竹床在主屋睡,也方便照顾林佩。在这样的情况下,郑旭东当然不可能让林佩去看分店开业。   林佩本身就晕车,以往去远的地方她都是用晕车药顶着,怀孩子后又孕吐得厉害,坐车更不得了。她肚子里揣着俩,也不可能再吃晕车药。   何升听后觉得可惜,但还是身体更重要,便说林佩生完孩子一定要去看看,林佩自然点头答应。   开业典礼过后没几天,何升又来了一趟郑家,说起开业当天的盛况。这次开业还是按照好吃锅开业办的,渔北市目前没有人这么做,开业当天吸引了不少人,将好吃锅分店围得里三层外三层,当天营收过千。   完了后何升说:“市里客流更大,我怕家栋镇不住场,暂时由我守在市里,账本分红还是半个月对一次,你现在怀着孩子,我让家成给你送来,或者你让郑营长去拿也成。”   “行。”林佩点头,又问,“总店是家栋掌厨?”   “没错,他厨艺上有天分,就是年纪太轻。”何升说道,“我想着暂时先这样,后面有啥问题再调整。”   林佩点头说:“行。”   到月中果然是家成来送账本和钱,林佩让李三妹给她倒茶,自己则迅速看过账本。何升夫妻都没学过财务,记账方法还是林佩教的,按照他们最开始合作说好的,要做到账实相符。林佩迅速翻过账本,大致查了下单据,主要是看投入支出与利润,没什么大问题就算了。   再对一下分红,因为有两家店铺,且市里人流量更大,店面也更大些,所以这半个月收入比以往翻了两三倍,林佩拿到手的能有三千多。   收了钱,林佩又招待何家成吃饭。   何家成今年十五岁,还是个半大孩子,跟他大哥一样没读书了,在店里跑腿干点活,偶尔帮着在后厨打打下手。他比他大哥更老实点,面对林佩有点局促,问一句答一句,到吃饭的时候才好点。   李三妹在郑家干了一个多月,做饭的花样比以前多不少,味道也更好。何家成吃得肚子圆鼓鼓,和林佩亲近了点,说:“林姨你家饭真好吃。”   林佩笑得不行,说:“喜欢吃就常来吃。”   何家成重重地嗯了一声,拿着账本回去了。   何家成走后,林佩将钱放进主屋上锁的柜子里。这过程林佩没瞒着李三妹,郑家就这么大地方,有些事相瞒也瞒不住。她也不怕李三妹起坏心,这里是军人家属房,一般人不敢在这里作奸犯科。   就是李三妹真趁她不注意投了钱,损失也不过几千块,几千块看透一个人,林佩觉得还是值得的,毕竟以后李三妹还要照顾孩子。   放好钱,林佩回到客厅,拿起放在茶几上的课本教王丽丽认字。   王丽丽今年十二岁,却还在读三年级,这还是因为李三妹先前的主家人好,看王丽丽没念书,给她安排进了渔北市一所小学。只是王丽丽和班级同学年龄相差太大,在班里一直是被孤立的存在,性格内向孤僻,也有点厌学的情绪,在班级里一直倒车尾。   放假后林佩在家没事,看到王丽丽总拿着暑假作业在客厅里做,没事就过去看一眼。这一看就看出问题来,很简单的乘除法她都能算错,语文作业上也错误连篇。林佩责任心上来,就开始看着王丽丽做作业,看了一天,出了一套二年级试卷给她做,出来的成绩很不乐观。   林佩拿到试卷后,就把王丽丽的情况跟李三妹说了,同时表示王丽丽不能这么下去。李三妹只有这一个闺女,当然希望闺女能读出来,表示林佩说什么是什么。   林佩便给王丽丽制定了新的学习计划,开始从一年级知识教王丽丽。   王丽丽成绩虽然差,但性格温顺,林佩说什么她都听得很认真。本来小学一二年级就没什么复杂的知识点,不过一周时间,王丽丽已经补完了一年级课程,开始学习二年级内容。   林佩看王丽丽其实很聪明,只是荒废了太多时间不知道学习方法,现在稍微一教就会了也很有成绩感,没事的时候便盯着王丽丽做作业。林佩还特别擅长鼓励教学,一段时间下来,王丽丽比以前开朗不少。   这一切被李三妹看在眼中,嘴上不说心里十分感动,她想着自己一无所有,没什么可回报林佩的,只能比以往更卖力干活。她看林佩这阵子胃口不好,便想方设法换着口味给林佩做好吃的。   正好六月底沈文丽经娘家人介绍雇佣了一个新保姆,她不用看孩子时间也多。   虽然看孩子并不算费神,还能两家拿工资,但比较起来李三妹还是更喜欢现在的生活。虽然钱比以前少了,但看着闺女一天天变好,她觉得自己的人生也有希望了。 第60章 周家事   早上吃灌汤包, 包子是李三妹天没亮起来揉面包的, 不到巴掌大一个, 皮薄汤汁多。咬一口下去, 玉米甜味在口中漫开, 林佩小心地吸着汤汁,然后将汤包吃掉。   因为好吃, 林佩今天胃口大开, 吃了四个包子外加一碗粥, 到有饱腹感才停下。   这一个多月她长胖不少,刚怀孕那会她还瘦了,郑旭东看得担心不已。李三妹到郑家后,换着口味给林佩做吃的, 中午还特意给她送饭,养了两个月,林佩终于开始长肉。   一个半月内, 林佩体重增长将近九斤,她原本瘦削的脸颊也有了肉感。   为此前几天去做检查, 医生还嘱咐她要少食多餐多运动,以免胎儿长得太快不好生。林佩前世没结婚也知道这道理,宫斗剧里都演过, 把人肚子喂得大大的, 让其难产死亡。   林佩惊觉自己过去一个月太颓废,因为暑假,她不用去上班。每天早上睡到自然醒, 醒了吃饭,然后看王丽丽写会作业,偶尔邻居过来串门,最长的时候她一周没踏出家门一步。   偶尔她也会怀疑自己是不是长得太快,但郑旭东总说“你现在刚刚好”,也是之前检查的时候医生提到过营养跟不上的问题,郑旭东总觉得长胖点好,却不想再检查的时候被告知还是要控制体重。   从医院出来的时候林佩脸颊通红,气得一天没跟郑旭东说话。   郑旭东知道利害,便告诉李三妹,让她按照医生要求,少食多餐给林佩弄吃的。林佩痛定思痛,也觉得自己不能这样堕落下去,每天吃完饭总要出门转一转,不然真成猪了。   所以虽然没完全饱,但林佩已经停下碗筷,吃完后还要去外面消消食。   夏天没什么人在外面逗留,林佩沿着树影走一圈,去门口岗位亭问有没有来信。她也就是随口问一问,想着人都过来了,要是有就顺手拿回去。   郑家一般半个月会来一次信,林家少一点,一般一个月来一封信,因为林源上高中后假期减少,一个月才能回家一趟。不过最近暑假,来信勤一点也有可能。   林佩就是随口问问,没想到真有一封方翠兰寄来的信。   她拿着信转回去,李三妹收拾好了碗筷,跟林佩商量中午做什么菜。林佩先问家里有什么,想了想说:“做个辣子□□,菱角清炒,另外你再看着弄个汤。”   说完后林佩坐到沙发上,先抽查王丽丽课文背诵情况。然后拿着她做完的题目批改。经过一个多月的学习,王丽丽已经复习完了三年级的内容,现在在预习四年级功课。林佩原本怕她跟不上,刻意放慢了进度,但王丽丽适应良好,做题正确率很高。   改完题目,林佩夸了王丽丽两句,没有安排今天的功课,让小姑娘出去找朋友玩。她和绿丫年龄相差没几岁,两人住在一个院子里,关系处得很不错。   王丽丽走后,林佩拆开信件看着。   前面都是家里近况,直到最后,方翠兰提起有陌生人去村里打听她的事。   看到这里,林佩微微皱眉,想了好几天也没想到谁会打听她。到周末郑旭东回来,林佩跟他说起这件事。   郑旭东听后沉默半响,问:“会不会是那家人。”   “哪家?”林佩疑惑问,看着郑旭东的表情,林佩一口否决,“不可能。”   原著中他们将原身送回后,从来没有打听过原身的情况。因此直到多年以后,林桃花成为知名画家,回到胡省偶然遇见林源,从她口中才得知原身的结局。   总是这样的,女主光环之下,谁都逃脱不了。林桃花回到徐家后,迅速得到了父母的疼爱,不论曾经有多深的感情,随着时间推移,他们渐渐忘记曾有过另一个女儿。   所以林佩并不认为徐家人会来打听她的消息。   这样也是最好的。   林佩神情肯定,郑旭东心仿佛被扎了一下,他将林佩揽入怀中,低声说道:“你还有我。”   “不对,还有宝宝。”林佩摸着肚子,微笑说道。   她现在的生活很好,并不想被卷入原著剧情中。   ……   既然想不通是谁打听自己,林佩便放下这件事不去想了。日子平淡地过着,直到八月底,隔壁周家吵起来了。   林佩晚上睡太死,知道这件事已经是第二天,陈红莲说得绘声绘色的。   “我晚上刚睡着,听到隔壁传来吵嚷声,我还以为是干啥了,走出去一听发现声音更大了,还有叫骂。他们早前不是大打出手过吗?我想着你先前的猜测,就跑出去看。”陈红莲说完还要问,“结果你猜我看到啥?”   “什么?”   “两个人从屋里一路打到客厅,秀芳平时那么细声细气一个人,打架是真狠,把周连长身上抓的,全是血痕。”陈红莲啧啧两声,“周连长也是,看着那么大高个,脸都被抓花了也没跟秀芳动手,就是我看他挺生气的,后来还摔门出去了。”   “他们为什么打架?”林佩好奇问。   “说是为家里的事,秀芳娘家日子过得不大好,周连长工资不还可以吗?秀芳平时就总接济娘家人,前几天妞妞病了,上医院实在拿不出钱,周连长没法子找战友借的钱给闺女看病。”陈红莲撇撇嘴,很看不惯这样接济娘家的行为,“周连长一气之下,这个月领了工资就没给秀芳,这不,他刚回来夫妻俩就吵起来了。”   林佩回想着陈秀芳说话做事,说实话,真想不到她是这样的人。   陈红莲说道:“我真不知道她是图啥,钱寄回娘家难道还能花到她身上?害得自己闺女没钱看病,这得亏是在部队里,周连长还能找战友借钱,要是在老家,她娘家人还能出钱给她闺女看病?”   陈红莲她娘生了七个孩子,其中光闺女就有五个,有两个打小送人了,留在家里的三个过得也不算好。像陈红莲,三四岁就要学着扫地洗衣服,六七岁就要做全家的饭,却还要时时挨打。相对的是她两个兄弟,成天满村子乱蹿,回来就要吃要喝,她娘对他们却总是好声好气的。   好不容易熬到十八.九岁,到了说亲的时候,她爹娘还要算着儿子娶媳妇的彩礼钱卖闺女。后来她两个姐姐,一个被卖给三十多岁的鳏夫,一个嫁了个瘸子。   陈红莲打小不认命,也很清楚自己的处境,她不想被爹娘按斤两卖了,挑来选去勾搭了赵国庆。赵国庆打小没了娘,在后娘手里长大,日子过得很艰难,到后来进部队当了兵才好点。但也没什么用,他当时就是个义务兵,津贴少得可怜,村里没人愿意把闺女嫁他。   只是在陈红莲看来,赵国庆身材高大,长得马马虎虎也还成,虽然穷了点,但好歹年轻力壮,嫁给他总好过嫁给身体有残缺的鳏夫。那时候陈红莲还没现在胖,虽然圆润可那是福态,人也外向,总是笑呵呵的,让人看着就觉得心里高兴。   两人很快谈起了恋爱,后来陈红莲爹娘再说起她的亲事,她就说自己有对象了。她娘听说她选了这么个人,气得拿扫帚打她,就想逼她改口。但陈红莲性子倔,认准了就不改,她爹娘逼她嫁人,她就拿菜刀架自己脖子上。   有一次闹得厉害了,真把脖子划伤了,她爹娘吓得腿都软了,再不敢逼她。但他们见不着兔子不撒鹰,不肯让陈红莲就这么嫁了,张口就要大几百彩礼。赵国庆哪拿得出那个钱,陈红莲眼看自己年纪大了,趁着赵国庆放假回家跟她成了好事。   后来珠胎暗结,她爹娘为了脸面,只好捏着鼻子把闺女嫁了。   就这样的父母,陈红莲觉得有啥子好接济的。与其把钱给他们,不如自己留着吃香喝辣,很不明白陈秀芳的所作所为。   陈红莲跟林佩嘀咕:“平时看她是个聪明人,说起道理来头头是道,没想到糊涂成这样。”   “糊涂人做糊涂事,她能做出这事,想必不如表现出来的聪明。”林佩淡淡说道。   陈红莲嘀咕着林佩这话,笑得直打跌:“要不说你们文化人有心眼,骂人都不带脏字。不过我倒是头一回见你这么不待见人。”   “我是反感家庭暴力。”   “啥家庭暴力?不都是男的揍女的吗?”陈红莲没太懂。   林佩解释说:“家庭暴力是家庭中存在的暴力,丈夫对妻子,妻子对丈夫,父母对孩子,这样单方面的殴打都是家庭暴力。周连长没有动手,陈秀芳却不依不饶,而且她也不是第一次了。”   陈红莲思索着林佩的话,叹气说:“可不是嘛,今早杨主任都来了,苦口婆心劝她以后不能再跟周连长动手。说夫妻关系不和谐,以后说不定是要影响周连长事业的。”   杨主任是妇女主任,平时家属院哪家夫妻吵架,全是她来调解。周家夫妻吵架闹这么大,她肯定要找陈秀芳谈话的。   ……   郑旭东锻炼回来,林佩跟他说起这事,他同样很惊讶,皱着眉说:“她……实在看不出来。”   的确,相较于周连长的高大健壮,陈秀芳可以算是身材玲珑。说话也是细声细气的,看起来温柔大方,平时看见林佩也都是笑意盈盈的,来家属房几个月,谁都说她脾气好。说起当初她在招待所抓花周连长脸的事,也都猜周连长肯定有责任。   就是这样一个人,要不是闹出来大家看见了,谁能想到她背地里这么凶悍,还半点不顾丈夫闺女。   “小周回营里了?”郑旭东问。   “听说昨晚就走了,应该是回营里了。”林佩猜测说,“早上杨主任来了,劝了她很久,也不知道有没有效果。”   林佩觉得是没有效果的,陈秀芳不是第一次和丈夫动手,也不是第一次接济娘家,要是真能醒悟,就不会发生昨晚的事。   果然,到中午外面又闹起来。   林佩当时正坐在客厅里教王丽丽功课,听见声音出去,看到周连长站在院子里,朝着屋门说:“我要离婚。”   下一秒里面传出陈秀芳尖利的声音:“离婚?你要跟我离婚?”   她冲出来对着周连长又打又踹,陈红莲在旁边拉架:“哎呦弟妹你有话好好说,哭啥啊!”   杨主任也在一边,对周连长说:“是啊,有话好好说,你们夫妻这么多年,说离婚就离婚也太……而且你们还有个孩子呐。”   陈秀芳大声嚷道:“姓周的我跟了你五六年,你现在说你要跟我离婚?我告诉你,你想都别想!我不离婚,死都不离婚!”   周连长抹了把脸,正要说话,可走廊里站着的小姑娘哇地嚎啕大哭。周连长过去将闺女抱起来,轻声哄着,陈秀芳却还在骂:“我就知道,你在外面肯定变心了,那个女人是谁,你告诉我她是谁?”   她说着又冲过去,拽住周连长的军装,又拉又拽。妞妞被弄得不舒服,刚停止的哭泣又大了起来,周连长说了几声够了,但陈秀芳变本加厉,他便伸手一推。   陈秀芳没有防备,一屁股坐在地上。   她愣了愣,突然叫嚷起来:“你推我!你竟然推我,你不记得你当初咋跟我说的,你说会一辈子对我好!结果呢,这才几年啊,你居然推我!”   “够了!”周连长低声吼道,“当初对象我是说过会对你好,我也努力去做了。可是你呢,这几年来,你每回给我写信都是要钱,我把工资都给你了,只想让你和咱闺女吃好穿好,结果呢?这些钱全花在了你爹你娘你弟身上。”   “他们是我爹娘啊。”陈秀芳说,“他们日子过不下去了,找我借钱我有什么法子?”   “借钱?”周连长笑了声,“那是借吗?他们有还过吗?”   陈秀芳嗫嚅说:“以后有钱不就还了。”   陈红莲听不下去了:“弟妹这就是你不对了,老话都说了,救急不救穷,你爹娘回回找你要钱你回回都给,他们肯定吃定你了撒,这钱你还想拿回来?做梦。”   “我想着你在家里,你爹娘挨得近,常常来找你你没办法,所以把你接到部队来,结果呢?他们一写信你就寄钱回去,闹得妞妞住院都没钱,还是我找战友借的钱。”周连长继续说道,“我想着你管不住钱,就放我手里拿着,结果昨晚我一回来你就冲我发脾气,怪我没把工资给你。”   “这也就算了,我皮糙肉厚,挨顿揍也没啥,可咱当爹娘的再怎么闹也不该牵扯到孩子,我刚才一回来,就看到妞妞坐在地上哭,一问才知道她一天没吃饭。”周连长深吸一口气说,“我是真累了,不想跟你再过下去了。”   陈秀芳嘴唇动了动,可说不出来辩白的话,只问:“那是我爹娘,他们日子过不下去,难道我看着他们去死吗?”   吵闹这一阵,院子里里外外都站满了人,听见这话好些人忍不住了:   “你爹娘难道没手没脚?别人种地都能养活一家子,就他们不行?”   “你养你爹娘就算了,你弟算咋个回事?凭啥也要你养?”   ……   这场闹剧最后以周连长抱着闺女离开收场,陈秀芳在院子里坐了许久,哭了停停了哭。   沈文丽心有不忍,叹气说:“她这又是何必呢?”   “那得问她自己了,我就闹不明白这种人,把自个日子过好不比啥都重要?可她倒好,怕她爹娘日子过不下去,我看她爹娘拿了钱都在心里偷笑吧,养这么个傻闺女!”陈红莲嗤笑说。   沈文丽皱眉:“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你又不认识她爹娘,怎么知道她爹娘怎么想的?”   “我是认识她爹娘,可我知道当爹娘的要是真心疼闺女,就不会把闺女逼成这样。一般人家节省点,一个月十几块也能过,再吃好一点,一个月三十够了吧?周连长一家都不是大手大脚的,那陈秀芳,我看她还成天喝粥吃馍馍。”   陈红莲掰着手指头算账,“周连长工资津贴加起来,一个月少说有一百,陈秀芳每个月给她娘家寄三十,自己花三十,那一个月还能剩下四十块呢?一年下来总能攒点钱,再怎么也不至于闺女住院连医药费都拿不出来。”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林佩接口说道,“她一个月不止寄回去三十。”   “啥样心疼闺女的爹娘,每个月能没有负担地拿走闺女这么多钱?再说听他们的意思,她娘家还有个弟弟,我猜啊,她恐怕不止养爹娘,连弟弟都一起养了。”陈红莲说完还忍不住刺沈文丽一句,“你是命太好,投生到了好人家,爹娘都疼你,不知道农村姑娘都过的什么日子。”   沈文丽又不傻,听她这长篇大论一通,当然知道陈秀芳爹娘的狠心。只是听不惯陈红莲这话,说道:“什么日子?你现在不也好好的?”   “那是我拎得清,不然早被我爹娘卖了换我弟的彩礼。”陈红莲不耐烦跟沈文丽多说,起身走了。   沈文丽气道:“你看看她,什么狗脾气。”   “她是怒其不争,哀其不幸。”林佩叹气说。   “可再怎么样,也不至于闹到离婚的地步,”沈文丽叹了口气,“她一个女人家离了婚,以后怎么办?”   “也没什么不能过的。”林佩语气淡淡。   沈文丽闻言看了林佩一眼:“可……”这时候离婚是非常稀奇的事,就算是城市里长大的她,也从未见过离婚夫妻。所以她觉得陈秀芳虽然有不对,但再怎么样也不至于闹到离婚的程度。   但林佩却觉得这一切的都是陈秀芳自己作出来的,她把娘家看得比自己家更重,就要自己承受苦果。   沈文丽叹了口气:“好吧。”   过后沈文丽说起林佩的反应,觉得她太冷淡甚至冷酷了,丁亚明轻哼说:“你才知道,旭东这媳妇,心硬着呢。”   外人只说林佩心软,但他却觉得她外软内硬,旭东可降不住她。   想到这里丁亚明抱住自家媳妇,亲香两口说:“还是媳妇你好。”   沈文丽觉得他说林佩太过,但被这么一打断也顾不上了,嗤笑说:“你现在知道我好了?”   两人亲近起来。   ……   隔壁却很安静,林佩和郑旭东没有多讨论周家的事。   对陈秀芳,林佩实在生不出来同情,她是真心觉得落到这地步是她自己作的。她和周连长结婚五六年,周连长也不是没给过她机会,可她从没有过反省,只是一味索取贴补娘家人。   林佩实在不想为陈秀芳浪费太多情绪,便拿出一本童话书让郑旭东念。   郑旭东拿过童话书翻了翻,挑眉问:“这是?”   “安徒生童话。”林佩指着封面上的字说。   “我知道,你想听童话?”郑旭东不确定问。   “这是胎教,现在城里人都是很注重胎教的,从怀孕就开始给孩子讲故事,还有人专门去报胎教班呢。”林佩说的其实是她前世的同事,怀孕后报了个胎教班,不但自己上课,还带着老公去。   八十年代虽然有胎教,但还没有形成规模,更别提他们这偏僻城镇,也就医生知道点。上不成胎教班也看不了胎教片,林佩退而求其次,心想那就读读童话吧。   这段时间她晚上都会读完一篇童话再睡,只是昨天她太困,一时间忘记了。今天郑旭东在家住,任务自然交到了他手上。   林佩解释一通什么是胎教后,总结说:“这叫赢在起跑线上。”   林佩说得好像很有道理,但郑旭东总疑心她是不是自己想听童话故事了,所以找个理由忽悠他,挑眉问:“真的?”   “当然,我这都是为了咱们孩子啊。”林佩拉过郑旭东的手放在自己肚子上,一脸语重心长说。   郑旭东心想,成吧。   不管是为了孩子,还是为了媳妇,念吧。   他靠坐在床头,翻开童话书问:“你读到哪一篇了?”   林佩在郑旭东怀里找了个位置,眯着眼睛说:“《美人鱼》。”   郑旭东翻开童话书,再一次挑了挑眉,没看几篇啊。林佩没听见声音,推了推他的手臂催促:“快点呀。”   郑旭东清了清嗓子,用低沉的声音念:“遥远的海面上,海水像美丽的矢车菊一样蓝……”   “等等,念童话的时候你得带点感情,”林佩挑剔说,然后自己念了一句做示范,“这样念才行,加油哦!”   她握住拳头,非常矫揉造作地给郑旭东打气。   郑旭东:“……” 第61章 首都来   第二天林佩听陈红莲又说起周家的事:“昨天周连长不是把闺女抱走了吗?陈秀芳一家一家去问, 全家属房都没找到妞妞, 就上周连长营里问去了。”   林佩看她想卖关子, 非常捧场问:“然后呢?”   “周连长就在营里,可闺女不在,你说她把闺女放哪了?”陈红莲压低嗓音, 说话有点神神秘秘的。   “说不定是朋友家。”   “啥朋友家啊, 周连长老家又不是这里的, 朋友全是部队认识的,不是光棍住营里就是住家属房,”陈红莲嗤笑, “全家属房没找见,还能放哪个朋友家?”   “那他最后把闺女放哪了?”   “不知道啊, ”陈红莲摊手说,“他今早上才把闺女送回来,陈秀芳问了半天, 也没从闺女嘴巴里问出她昨晚住谁家了, 在家发了好大一顿脾气呢。”   林佩皱眉:“对妞妞发脾气?”   “那倒没有,她现在也怕了, 想挽回周连长,就在家里骂了一通, 完了还给妞妞做吃的。”说到这里陈红莲又感叹, “早知道今天,她先前何必闹到这个程度,现在知道后悔了。”   “这世上要是有早知道, 也不会有那么多后悔事。”林佩淡淡说道。   陈红莲叹了口气:“是啊,要是真离婚,她以后可咋过?回老家肯定要被人指指点点。”她虽然看不上陈秀芳的作为,可看她走到这一步也觉得她可怜。   林佩没有接话,在她看来,就算离婚也没什么可怕的。像李三妹,没了丈夫在老家不也受尽欺负,可她也带着闺女走出来了,靠着自己双手也过得好好的,能供闺女读书。说到底还要看自己立不立得住,只叹息说:“孩子可怜。”   陈红莲说道:“谁说不是呢。”   周家的事闹到开学也没个定论,周连长依旧回来,但只看闺女,并不跟陈秀芳说话。而陈秀芳也沉默了许多,不再往别人家串门,只守着闺女过活。   ……   九月份是何升亲自来郑家对账。   市里分店生意红火,何升现在可以说是鸟枪换炮,头发长长了些,烫成中分发型,发蜡打得光亮,只是他年纪大了撑不住发型,看着有点像手撕鬼子抗战剧里的汉奸。他身上穿的是一套挺阔西装,但这时候的西装都偏宽松,他个子不够高,人不够壮,穿着就有点撑不起来。   他脸上还架着□□镜,腰上别着BB机,精神抖擞,一看就是发达了。不过对林佩的态度没变,依然客客气气的,就是在林佩看账本的时候,他拿出BB机在手心里转着,侧过身子去问郑旭东:“郑营长你知道这是啥不?”   郑旭东陪着坐着,脸色不变说:“BB机。”   “没错,现在城里那些大老板,人手一个这玩意。”何升嘿笑说,“郑营长要不也整一个?我认识人,能最低价拿。”   “不用了,我平时用不到。”   何升低头一想,也是,郑旭东平时都在部队,的确用不到这玩意。抬头又问林佩:“林老师呢?不整一个?以后咱们联系也方便。”   林佩从账本中抬起头说:“行啊,你帮我拿一个,多少钱我待会给你。”   “咱俩是老伙伴了,不用钱。”何升乐呵呵说。   “那可不行,我家这位向来正直,可不会让我收。”林佩笑着说。   何升看郑旭东板着脸,让人心里打怵,说:“那成吧,我买回来您再给我钱就行。”说完又抬头四处望着,说道,“你们家里还没装电话吧?”   “没有。”郑旭东说道,“门岗亭有电话。”   “那多不方便啊,还得去外边打,”何升摇头说,“咱们总店和分店都安装了电话,平时有事就电话联系,特别方便,我琢磨着在家也安装一台电话,这样就方便了,你们装不装?”   林佩笑道:“你今天是来给我们推销的吧?我们家还有什么要买的您一块说。”   何升挠挠头说:“我没这意思,您慢慢看。”   林佩继续看账本,看到几处问题,问:“这个月市里生意不太好?”   “龙虾快过季了,没前两个月好吃,所以生意比不上前两个月。但下个月气温就该降下来了,到时候吃火锅的人多了,应该能在红火起来。然后就是……”何升看了郑旭东一眼,有点犹豫。   林佩说:“你说吧,没事。”   “就是各单位来咱们店吃饭的多,他们来吃饭都不是给现钱,都打条子呢。”何升说着指了指账本说,“所以你看这几个月,咱们开销一直在涨。”   这几个月成本的确呈持续递增趋势,而收入却在缓慢下降,林佩也不清楚何升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想了想问:“咱们店里现在有多少条子?”   何升说了个数,不算很大,但绝对不算小。林佩皱眉说:“这是欠了多久的?”   “两个月吧,你也知道那些人,来吃饭的时候都说马上结账,真要钱的时候就躲起来了。”何升叹气说,“偏偏咱们还要受他们管,只能一天天往后拖。”   郑旭东皱眉说:“以后他们再来吃饭,你让他们先把挂账结了。”   “可……”   “店真被封了再说。”   何升还有点犹豫,但看见林佩给他使眼色,想到郑旭东毕竟是个营长,在渔北多年有点关系也说不定,就说:“那成,我回去后就交代下去。”   看完账本,林佩点完分红,却看何升还像是有话要说,疑惑问:“怎么了?”   “是这样的,我这阵子认识了一个人,首都来的。”   听到首都两个字,郑旭东看了眼林佩,但林佩却没什么感觉,首都人多了去了,不见得跟这人跟她能扯上关系,点头问:“然后呢?”   “他计划在渔北开一家酒店,酒店有餐饮入驻,看中了咱们好吃锅,有想法跟咱们合作。”何升喝了口水说。   “合作?怎么合作?”林佩没问对方看中好吃锅什么。   餐饮最重要的就是食物品质和味道,好吃锅也一直很注重这点,这也是他们生意红火,能开到渔北市的根本原因。能赚钱的事谁都想插一脚,要是好吃锅入驻,对方酒店开业他们还能帮对方打一波广告。   是她也乐意这么干。   但问题是,合作后好吃锅能得到什么。   “就咱们把好吃锅开到他们酒店去,他可以给咱们提供场地、资金支持,”何升说道,“他在首都、魔都分别投资了一家酒店,地皮已经批下来了,正在修建中,以后他会把酒店开到全国各大省会城市,到时候咱们好吃锅也能开遍全国了。”   林佩怀疑对方是搞传销的,但她想了想,这时候应该没有传销,问道:“他想要什么?”如果对方真这么有财力,他们可能没什么可给对方的。   “他想入股好吃锅。”   何升想起对方给他描绘的蓝图,心情十分澎湃,但林佩差点没骂出来:“你答应了?”   “没,咱们不是合伙吗?我想着我一个人愿意不成,就想问问你的意见。”何升一脸期待地望着林佩。   林佩松了口气,心想何升还没被人忽悠瘸了。   这种骗人说自己是大老板,说自己在哪里有房哪里有地,忽悠骗钱的戏码她见多了,现在通信不发达,谁知道是不是真的?退一步说就算对方没说谎,他们就是个乡镇企业,他们许出这么好的条件入股乡镇企业干什么?所求的难道仅仅是那百分之多少的股份?   说不定到最后好吃锅开遍全国了,她和何升却被踢走了,这才是资本家啊!   做慈善?那是不可能的。   但林佩没有贸然拒绝,说:“我想见见他再谈这件事。”   这也是应该的,何升点头说:“那我问问他,咱们约个时间见一面。”   ……   送走何升,郑旭东问:“你真要和那人见面?”   “不见也得见,你没看老何那样,他已经被说服了。”如果不见面断然拒绝,她和何升的合作关系肯定会受到影响。   没有做过生意前,林佩可能觉得合则来不合则散,但生意做起来想法就不同了。好吃锅走到现在,不仅是何升夫妻在经营,其中也有她的心血,就这么退出,她舍不得。   再说利益,好吃锅两家店,一个月光她拿到手的分红就有六七千,一年拿到手就是七八万。在这万元户都要被表彰的年代,面对这么一大笔钱,谁能真正做到视金钱如粪土?林佩自觉是个俗人,她不行。   既然如此,就只能见到人,揪出对方的破绽漏洞后,再去说服何升不和对方合作。又或者对方真的有这个财力,并且大发善心想扶持他们乡镇企业,也可能是她被说服。   但不管怎样,总不能这样糊里糊涂地答应或者和何升掰掉。   郑旭东叹了口气:“到时候我跟你一起去。”   “你当然得跟我一起去,我现在可是孕妇,三个人呢。”林佩抱着郑旭东胳膊,理所当然说。   郑旭东摸摸林佩的头发,嗯了一声。   又过几天,何家成来送口信说:“我爹那人都有时间,日子你来定,地点上你家也行,在咱们总店也成。”   林佩怕对方人多,浩浩荡荡来家属房太显眼,再加上是周末,被人看见肯定要议论个不停,便把地点定在了总店里。时间则安排到了周日,那天郑旭东在家。   ……   转眼到周日,林佩一早起床,吃过饭后便由郑旭东载着去镇上。   路上林佩跟郑旭东说起那人,她觉得对方年纪肯定不小,说不定大腹便便。郑旭东却说:“说不定对方年轻有为。”   林佩不信,总觉得那人肯定是满口空话的,却不想真见了人,发现还是郑旭东猜得准。   虽然不清楚对方是否有为,但年轻英俊是肯定的。 第62章 徐钰   何升非常重视这次会面, 为此闭店半天, 店里只何、郑两家人并年轻的首都来客。   这位首度来客看起来出乎意料的年轻, 他身材高大,同样的宽松的黑色西装穿在何升身上格格不入,却非常适合他。他的头发尽数向后梳, 露出宽阔的额头, 眉毛浓密, 鼻梁高挺,虽然戴着宽大墨镜,但仍可以看出英俊非常。   更难得的是他气质沉静, 一点都不轻浮,见到真人, 林佩完全能理解何升为什么这么相信他。   何升把林佩夫妻引进去,对青年介绍说:“她就是我的合伙人林佩同志,这是她的丈夫, 郑旭东营长。”特意带上了郑旭东的级别, 又指着青年说,“这是徐总。”   青年直直看着的肚子, 虽然有墨镜挡住眼神,但依然有点失态。林佩微微皱眉, 正要说话, 郑旭东已经上前一步,将她挡在身后,伸出手问:“请问怎么称呼?”   青年这才将目光挪到郑旭东身上, 他抿紧唇,摘掉墨镜,和他握手说道:“徐钰。”   听到这个名字,林佩一脸愕然。   看到林佩脸上的表情,徐钰唇角勾起,他有一双桃花眼,不笑的时候看人很严肃,一笑就温柔起来。他的声音低沉又温和:“佩佩。”   何升眼睛从徐钰看到郑旭东再看到林佩,又从林佩看到郑旭东再看到徐钰,干笑说:“徐总还真是……自来熟哈哈哈。”这年头叫人要不带职务,像林佩就是林老师,要不喊同志,何升还是头一次听人喊叠名的。   何升不敢多想,只当徐钰是首都来的,对人就是这么热情自来熟。   但郑旭东并不能和他感同身受,语气不冷不热问:“徐同志认识我媳妇?”   徐钰将林佩从头看到脚,目光又落在她挺起的肚子上,眼中闪过一丝心疼,再抬头时语气同样冷淡:“我妹妹。”   何升和刘鹊都一脸懵逼,妹妹?   林佩不是渔阳人吗?怎么跟首都来的这位是兄妹?   亲妹妹还是干妹妹?   郑旭东转身扶着林佩,低声问:“要回去吗?”   在这短暂的来回间,林佩已经收拾好了情绪。   虽然不知道徐钰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原著中他后来成了地产行业大佬,产业遍布全国。而原著是围绕林桃花写的,徐钰只是配角,不详细提他去了哪里也正常。毕竟原著中这时候原身已经死了,而郑旭东身在军营,当然没有影响故事的剧情。   但她穿越后并没有像原身那样死去,而是嫁给了郑旭东,随军来到渔北,和何升合伙开了好吃锅,所以引来了徐钰,他们重逢。   这次相逢可能是蝴蝶的翅膀,会引起剧情改变,但原著故事发生在首都,只要她远离那里,哪怕被波及也只是台风尾,未必会对她的人生造成影响。   林佩摇头,拉着郑旭东的手从徐钰身边走过,坐在最里面的圆桌上。   没有得到林佩一声回应的徐钰愣了愣,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何升察觉到其中暗涌,脸上堆起笑容说:“咱们也入座吧,坐下来谈,你去后厨看看,把饭菜端上来。”后半句是跟刘鹊说的。   好吃锅前阵子调换了桌椅,最后面左边的方桌换成了圆桌,桌子靠墙摆放着,林佩就坐在里面靠墙的位置。徐钰走过去后脚步顿了顿,坐在林佩的正对面。   何升去柜台后面的架子上拿了两瓶酒,问大家要喝什么。   郑旭东说:“佩佩怀孕了,我待会要骑车回去。”   徐钰则说:“我要开车。”   大家都不喝,何升只好把酒放回去,拿了瓶茶叶出来:“那我给大家泡茶。”拿着茶叶进了后厨。   何升走后,徐钰看着林佩说:“佩佩,你在怨我吗?”   “没有。”林佩说道。   就是原身也不曾怨恨过,她知道自己鸠占鹊巢十几年,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还回去是应该的。只是她不明白,为什么一夕之间什么都变了,父母不再是父母,她也不再是她。而方翠兰面对她时态度拘谨,虽然讨好却也疏离,这让她陷入了自我怀疑与绝望之中,以至于缠绵病榻悄然死去。   原身不曾怨过,她只是个穿越者,更不会因此怨恨。她只是不想参与到剧情中,只想离原著远远的,也没想过要和原身家人重修旧好。   所以谈什么怨不怨的呢?   何升泡好茶出来,饭菜也上桌了,中间是一盆红彤彤的油焖龙虾,另有爆炒肥肠、糖醋鱼、土豆丝等招牌菜。菜上齐后何升招呼说:“吃,今天都是咱们自己人,大家随便吃。”   林佩不能吃龙虾,郑旭东便挟了块鱼肉放到她碗里。   何升主要招呼徐钰,挟了个龙虾给徐钰,介绍说:“你别看林老师,哦我还没说过吧,林老师可是个文化人,现在在驻军基地小学当老师呢。林老师看着年纪小,但厨艺没得说,就咱们店的这些招牌菜,全是林老师想出来的。”   徐钰听着眼神又暗了暗,说:“这样啊?”   “没错,就这个爆炒肥肠,猪下水里的东西,以前哪有人吃?当添头送人都没人要,就是林老师,在他们家属院做出爆炒肥肠,那味道香的,后来家家户户都吃这个。”何升说起这事满脸自豪,“现在菜市场再也不拿猪下水当添头了。”   林佩被何升吹得有点不自在,说道:“只是自家做点吃的,也不算什么。”   “这咋能不算啥,还有火锅,也是林老师头一个做出来,现在咱河口镇,到冬天谁不几顿火锅?”何升没喝醉却跟喝高了一样,“我先前开的叫东升饭馆,就做点家常菜,生意不好不坏,后来听说家家户户吃火锅,我就琢磨起来,这火锅这么好吃,要是我也卖火锅,生意是不是能好点?”   “然后,我就打听到林老师,找上门去了,当时我想着林老师会的菜色多,找她买方子,结果你猜怎么着?”   徐钰配合问:“怎么着了?”   “林老师看着年纪不大,实际上聪明着呢,也有主意,当时就说我买不起,把我说得啊,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提起当初的事,何升笑呵呵的,“我回去就想她要啥?翻来覆去想了好几天,又去了趟林老师家,这次她说要跟我合伙。后来我问林老师,既然她想合伙,为啥第一回 不直接告诉我?要是我回去没想明白,这事不就不成了?你猜林老师说啥?”   林佩心想何升该去说书,听见徐钰又捧场问:“她说什么了?”   “林老师说,她不跟蠢人打交道。”何升哈哈大笑,“她说我要是想不明白,这生意也没必要做下去。”   徐钰一愣,没料到林佩这么促狭。   他回想起记忆中的妹妹,那时候他们爸妈刚调回首都,对大院里其他小孩来说,他们是外来者,因此总被欺负。他还好一点,从小心黑手狠,揍人半点不留情,他们吃过几次亏就不敢招惹他了。   但佩佩不一样,她打小性格柔弱,受了委屈也只知道躲在角落里哭,声音细细的像小猫一样。被他发现问起来,才抽抽搭搭地告状。   她被送走前一天,他们通过一次电话,当时他给跟朋友合伙倒了一批货,在外面忙了几个月没着家。当时他问起她高考考得怎么样,答应等她上大学送她一件大礼。只是等他忙完回家,才知道家里已经天翻地覆。   佩佩走了,家里又来了个妹妹。   这几年里,他时常想起那次通话,电话里她的声音细细的,有点抽噎。他问她怎么了,她说是因为想他了。当时他信了,说“哥哥很快回来,你在家乖乖等我”,后来才想起,大概那时候她已经知道了自己即将被抛弃的命运。   只是他没有像小时候那样追问,所以她什么也没说。   可是一转眼,当初的小姑娘长大了,她有了丈夫,有了家庭,甚至有了孩子。她也不再像过去那样内向,怯怯的,能说出“我不跟蠢人打交道”这句话。   到这一刻,徐钰终于明白,徐佩已经是林佩。   何升说完了,对徐钰说:“所以咱们的合作,光我一个人答应不行,得林老师也拍板。”   话题被绕回合作上面,林佩却在想原著中对徐钰的描写。   他是典型的资本家,刚上大学就和朋友倒卖东西赚得第一桶金,大学毕业后他拉了一笔资金开始涉足酒店行业。同时利用国家对实业的扶持,他拿下不少地皮,这些地皮也成为他涌入地产行业的最大资本。   徐钰的成功之路不说鲜血淋漓,也是充满刀光剑影的,这样的人会大发善心?林佩不相信。因此林佩直接说:“这世上做吃食那么多,徐总有钱有势,买断做自己的品牌恐怕不难,所以我很好奇,徐总为什么想要入股好吃锅?”   “做吃食的这么多,但做成功的却不多。”徐钰说道,虽然这一年里,私营饭馆如雨后春笋般开起来,但真正做出特色招牌的却很少,至少走到他面前的只有好吃锅。   两人都摆出公事公办的态度,你一言我一语说起来。   只是越说何升眼睛越亮,林佩的反对也变得没有理由,因为徐钰开的条件实在太好了,总结起来就是他出钱出场地,保证十年内将好吃锅开遍各大省会,才拿好吃锅百分之十的股份,并且不参与经营。   要是没有原著,不知道徐钰未来多成功,林佩肯定觉得这人说话假大空,是搞传销的一把好手。然而她知道原著,知道徐钰这些话的份量,尽管他以后未必能做到不干涉经营的承诺,但这条件依然让人难以拒绝。   在林佩挣扎的时候,郑旭东问:“徐总想做连锁酒店?”   徐钰眯起眼睛,看向林佩,林佩握住郑旭东手臂说:“他说的就是我想说的。”   郑旭东伸手,示意他回答,徐钰咬牙说:“没错,我在首都有一家酒店,同时在首都魔都两地买下地皮,找了知名设计师设计酒店,预计明年初开工。如果确定合作,我们今年年底就能把好吃锅开到首都。”   “也就是说,徐总现在只有一家酒店,却想以场地作价入股,及十年承诺换取好吃锅百分之十的股份,”郑旭东唇角轻挑,“徐总可能还不知道好吃锅的价值。好吃锅在今年一月底开第一家店,仅仅半年时间,他们开了分店,如今他们计划要开第二家分店。”   林佩和何升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茫然。   他们准备开第二家分店了?   “也许明年,他们就能开第三家、第四家分店,走出渔北市,把好吃锅开到省城,”郑旭东画饼说道,“不出五年,省内会遍布好吃锅分店,全国可能慢一点,十年、十五年总能办到,徐总张口就要百分之十的股份,呵呵。”   林佩觉得郑旭东那一声“呵呵”非常魔性,徐钰的眼神果然冷了下来:“郑营长可能不懂生意。”   郑旭东点头,一脸诚恳说:“我的确不懂,但大话还是会说的。”   在不知道原著剧情的郑旭东心里,徐钰说的话可不就是大话,动动嘴皮子就要股份,谁不会呢?   何升听出端倪,端起茶杯喝了口茶。   虽然知道郑旭东说的是大话,但大话不是空话,也是有可能实现的,想到那场景何升就觉得热血沸腾,再琢磨徐钰的许诺心情就不一样了。   杯子里的茶已经光了,但何升没放下茶杯,只拿眼睛去瞄徐钰。   徐钰听了这话不但没生气,反而露出笑容:“既然郑营长怀疑我的诚心,那我也只能让你们看到我的诚意了。”   谈判一直持续到下午三点,茶水续了好几次,三人才把这件事定下来,林佩出让好吃锅百分之十的股份,换取徐钰公司百分之三的股份。   想到徐钰后来的成功,林佩觉得这笔买卖不亏。   而何升经过郑旭东提醒,觉得徐钰酒店利润未必比得上好吃锅,以钱财场地换股份还好,股份换股份他不是很能接受。如今林佩拿自己的股份跟徐钰交换,减弱了对好吃锅的控制权不说,好吃锅也得以和徐钰达成长期合作,这笔买卖,他觉得也不亏。   而在林佩看来亏了的徐钰眼中,他所求本就并非只是好吃锅的股份,综合下来,这笔买卖也不亏。   因此,三人对最终结果都很满意。   谈完正事郑旭东和林佩准备离开,徐钰拦住他们,问林佩:“我们谈谈行吗?”   林佩有点犹豫,抬头看向郑旭东,他点了点头,林佩想想便答应了。   何升在旁边看着,心想难道徐钰和林佩真认识?怕刚谈成的合作崩了,提议说:“就在店里谈吧?我们去后厨。”   徐钰看向林佩,林佩问:“你不是开车来了?我们去你车上谈。”   ……   车在这时候属于奢侈品,在农村顶多能看见班车货车,家用轿车、吉普基本没有。所以当初徐家人开车送原身回家,过去半年了大家还能想起徐家人的气派,不再穿着气质,就在那辆车上。   河口镇稍微好一点,但路上也基本不见车,他们走出去的时候,徐钰停在外面那辆军绿色吉普旁边围满了半大孩子,甚至还有人爬到车顶上去。   看见他们出来,大家又一窝蜂地散了,爬到车顶上的小孩跳到地上被逮住,垂头耷脑地站着。徐钰挥挥手说:“回家去吧。”走过去打开副驾驶座,等林佩坐上去后绕到驾驶座开门,问,“想不想去转转?”   “不用了。”林佩直接问,“你想说什么。”   徐钰侧过头看着林佩,不过两年时间,从她身上已经看不到当初那个小姑娘的影子。他舔了舔嘴唇,掩下心底的酸涩说:“我找了你两年。”   林佩闻言眼睛闪了闪,泄露出她的意外。   原著中没提过这事,只说他回家后发现原身已经被送走,和父母发生激烈争吵。林桃花为此自责不已,留了一封信收拾东西离开家里。   她在信中写道:“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把事情想得那么简单,爸妈你们不要怪姐姐了,你们把她接回来吧,我走了。”   徐母看到信泣不成声,徐父拿着信问徐钰:“你说我们狠心,可我们有什么错?是那家人心如蛇蝎偷偷换了孩子,玉儿才是你的妹妹啊!她本该金尊玉贵地长大,结果呢?她才读到高中被迫辍学,双手全是做事留下的痕迹,我没有报复他们,只是让佩佩过回她原本的生活,已经是我的仁慈,你还想让我们怎么做?”   “你以为把佩佩留下来就好了?那是在往你妈心口捅刀子啊?我们该怎么面对她?她在这里真的能快乐吗?还有玉儿,面对抢了自己人生的人,你让她怎么和佩佩相处?”   徐父颓然坐下来:“你就让她走吧,不要再联系,不要再打听她的消息,咱们一家人好好过日子,行吗?”   那天下雨了,他们找了大半天,最终在一个桥洞找到林桃花。她被淋成了落汤鸡,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一看到徐母就扑进她怀里大哭起来。   哭过之后,林桃花便昏迷不醒,高烧到三十九度,一直说胡话,祈求他们的原谅。徐钰听着那些话,最终决定放弃追问原身的下落。   哦不,也不是完全放弃了,他也曾暗地里打听过,但林桃花过去的人生轨迹完全被抹平,他找不到林桃花的来历。而原身是他爸妈亲自送走的,周围没有人知道她被送到了何处。徐钰怕戳到父母和林桃花的伤心处,不敢直接和他们打听,只敢背地里查。   这是八十年代,交通不便通信不发达,一个人的小时就如雨滴落入大海,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找了将近一年,没查到半点消息,却被林桃花发觉了。两人之间爆发了最大的一次争吵,争吵之后徐钰彻底妥协,再没有打听过原身的下落。   所以按照原著剧情,徐钰早在半年前就应该放弃寻找。   林佩不知道他在撒谎,还是原著剧情变了。   而徐钰看到她眼里的诧异,一颗心仿佛被人攥紧了。到底经历了什么,她的变化才会这么大,听说他在找她,脸上连一丝欣喜都没有,只有满满的惊讶。   徐钰深吸一口气,正要说话,却听林佩问:“你怎么找到我的?”   林佩原本以为今天的相逢是偶然,但看徐钰的态度,想到之前方翠兰写信,说有人去老家打听她,又觉得其中恐怕有隐情,便试探着这么问。   “说来也巧。”徐钰脸上露出笑容,“年前我来过渔北市一趟,当时我见到一个人跟你长得很像,现在想想那应该是你。”   林佩想了想说:“年前我的确去过一次市里。”只是她不记得自己见过徐钰。   “是了,那时候我还以为自己认错了,但回去后我越想越觉得像你,所以我找……”徐钰声音顿下来,“玉儿,就是跟你抱错的姑娘,她现在叫徐玉,我问了她。”   “她告诉你的?”林佩问,心里觉得不太可能。   原著中林桃花得知徐钰在找原身,可是跟他吵得很厉害的,她根本不希望原身出现在她的生活里。当时她已经遇到原著男主,并陷入了爱河中,她怕了,所以她的情绪很激动。   所以林佩不觉得林桃花会告诉徐钰她的踪迹。   “不是。”想到当时林桃花的反应,徐钰神情阴郁,“但她的眼神出卖了她。”   他想起见到林佩时,她和一个穿着军装的男人在一起。他知道渔北市有一个驻军基地,便顺着这条线查了起来。只是林佩在家属院里名气虽然不小,但毕竟是军事重地,他查得很小心,将近半年才确定下来。   他知道林佩已经结婚,是随军来到渔北市的。也知道她已经怀孕,还知道了更隐秘的消息——她跟何升合开了好吃锅。   徐钰不知道她看到自己会是什么反应,不敢贸贸然来见她,便曲折找上了何升。同时他还派人去往山下村,打听她这几年过得怎么样。   刚得知林佩没有继续念书,而是嫁人随军的时候,徐钰心里虽然难受,却也能够接受。可当他得知林佩嫁人始末,他就无法保持平静了,如果不是顾念着林佩怀孕了,他刚才看见郑旭东就会一拳揍过去。   他忍了又忍,直到现在才开口:“佩佩,你还想念书吗?” 第63章 白感动   话题跳转太快, 林佩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你还想念书吗?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帮你联系学校。”徐钰想过了, 她被父母送回那样偏僻的村子里, 年纪小又孤立无援,就算当了老师, 肯定也是父母说什么就是什么。那家人收了郑家的彩礼,让她替徐玉嫁人她也只能嫁了。   他找到她太晚, 过去的事无法挽救,就只能尽量弥补现在。   他看到她和那个男人的相处, 觉得是因为她嫁人的时候年纪太小, 也不曾恋爱过, 就被人迷了眼, 安于眼前的生活。她不想粗暴地去分开他们,只能采用弯曲手段。   他想起林佩以前爱念书, 也很用功, 就想出了这个主意。他想等林佩考上大学,跟那个人分开出去读几年书, 认识的人多了就会知道这样的男人并没什么好的。到时候如果她想离开那个男人,他可以帮她离婚, 争取到孩子的抚养权。   这样一来,林佩也能去过自己的人生。   徐钰说话时一直盯着林佩,看到她神色淡淡的,并不见心动,说道:“你不用担心孩子, 学校不强制住宿,你可以在学校外面租一栋房子,请保姆照顾孩子,我也可以尽量留在家里。”   林佩越听越不对:“你……想跟我一起住?”   徐钰一愣:“不可以吗?”   “以什么名义呢?”林佩反问,在他说话前制止他,“别说兄妹,你知道的,我们并没有血缘关系。”   “但我们一起长大,你叫了我十几年哥哥。”徐钰皱眉说。   “但叫你哥哥的徐佩已经死了。”林佩淡淡说道,或许徐钰和原身有深厚的兄妹情谊,但那不是她,她并没有原身的记忆,她对原身的了解也仅仅是通过穿来时身体留下的感情,与原著拼凑起来的。   没有记忆的她,怎么能代替原身承受这样的感情呢?   但徐钰不知道,他的脸色很难看,沉默了很久,长叹一口气说:“你还是在怪我。”   “我没有怪你。”林佩没法跟他解释,只能这么说。   徐钰没有纠结这个问题,说道:“那好,我们不一起住,你就把我当成一个朋友,偶尔可以上门探望的朋友,可以吗?”   林佩侧过头看他,青年面孔上流露出一丝哀求,她转过头说:“你可以偶尔来看我,但不要告诉别人。”   偶尔两个字让徐钰有点难受,但他想林佩没有一口拒绝就是好的,说道:“我的提议你考虑考虑,我知道你现在过得也不错,但你以前不是想成为一名作家吗?虽然中断了几年,但现在重新努力也不晚。而且读书也不会影响到你现在的生活,反而会让你变得更好,不是吗?”   徐钰想那个男人要是反对林佩读书是最好的,他也可以趁机让林佩早点和对方断掉关系。   徐钰见林佩还没有反应,又说:“你也不用担心自己考不上,我可以帮你联系到很有经验的老师,他们都是做针对性辅导的,能系统地给你梳理知识点。你以前的成绩很好,复习起来应该没什么难度。就是玉儿……”   徐钰本来不想提林桃花,但怕林佩心存担忧说道:“她也接受过这样系统的辅导,才顺利考上大学。”   林佩当然知道徐钰能联系到的老师的能力,原著中徐桃花刚回到徐家的时候,满分九百的试卷她只考了一百多分。但经过一年的辅导,她考到了五百多分。加上她的画在全国比赛上获奖,成为炙手可热的画坛新星,去年她顺利考入华大美院。   但林佩不想接受太多徐钰的帮助,一旦接受帮助,下次她就不能坦然地拒绝徐钰。也许这一次,他只是想偶尔见面,修复他们之间的关系,但下一次呢?他会不会觉得他们还是一家人,想让她去见见原身的养父母?   帮助越多,羁绊越多,不知不觉她就会被卷入原著剧情中。   她和徐钰的联系,发生在渔北市就好了。   ……   没有得到预想的答案让徐钰有些失落,但他想来日方长,他还要在渔北市待一段时间,不着急。   想到这里,徐钰看了眼骑在自行车上的郑旭东,对准备坐上去的林佩说:“你怀孕了坐自行车不太方便,我送你们回去吧?”   徐钰和林佩谈的时候,何升就一直盯着郑旭东,生怕他突然发脾气,直到林佩从车上下来才松口气。可那口气还没吐完,听见徐钰这话一颗心又提了起来,但回答的是林佩:“我们就是骑自行车来的,而且你的车太张扬了点,不太合适。”   郑旭东重复说:“是不大合适。”   徐钰磨牙,微笑说:“好吧,那你们路上小心。”   郑旭东脚踩踏板,将车骑出去,而林佩抱着他的腰,两人姿态亲密。   等人走远了,何升打听说:“徐总,您和林老师真是兄妹?以前没听她说过啊。”   那场谈话前,徐钰肯定会点头,但现在他却沉默了。何升见他这样咂摸了下嘴巴,劝道:“林老师现在都有家庭了,夫妻俩恩爱得很,你……”他想了想措辞说,“不如祝福她?”   徐钰翻了个白眼,心想不错个屁!也就一张脸好看!   ……   快到家属房的时候,郑旭东停了自行车,下来和林佩一起走回去。   林佩没瞒着郑旭东,把他们谈话的内容都说了。当听到林佩拒绝的时候,向来淡定的郑旭东停住脚步,问:“你……为什么拒绝?”   林佩愣住:“你希望我答应吗?”   郑旭东推着自行车往前,边走边说:“我不知道,只是如果你是因为我和孩子拒绝的话没有必要,你把孩子带去也行,我会尽量抽出时间去看你们,留下的话可以让李姐带,你放假回来看我们。上大学也就四年,一眨眼就过了。”   林佩抱住郑旭东的胳膊,笑道:“四年啊,如果我真的把孩子带走,你舍得吗?而且你就不怕我在大学里遇到什么人,嗯嗯嗯?”   “不怕,我相信你。”郑旭东语气坚定,林佩感动了几秒钟,听到郑旭东说,“当然,在此之前我会提醒你,破坏军婚是犯罪。”   林佩:“……行吧。”白感动了。   她眯起眼睛,想了想说:“我其实,不太记得以前的事了。”   郑旭东猛地转头,面露疑惑:“不记得?”   “过去的事过去就算了,我不想和他们再有联系,我想他们也是这么想的。如果接受他的帮助,对他们,对我自己都不好。”林佩说道,“再说了,读不读书对我而言并没有那么重要。”   她上过大学,学习到了知识,并养活自己。所以现在的她并不像原身那样渴望考上理想大学,她只想过自己的生活,安稳的,不被打扰的生活。   郑旭东握住林佩的肩膀,良久说道:“好,过去的事你不想去回忆,那就不去想,过去的人不想再联系,那就不联系,还有徐钰那边……”   他从来都信守承诺,今天谈好的事虽然没有签合同,但在他看来不应该再改主意。但如果林佩实在不想见徐钰,就算反悔他也会支持。   “他来就来吧。”林佩说。   虽然来晚了,但他一直在找原身,一想到这里,林佩就没办法狠心地拒绝徐钰。或许等他明白,她和徐佩是两个人,他会彻底放下过去的事。   ……   回到家里,林佩刚坐下喝口水,就看见陈红莲急匆匆地跑进来。她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拿着电扇转了下方向,对着自己一桶吹:“着鬼天气,都九月份了还这么热。”   “你怎么过来了?”林佩问,喝完剩下的水。   陈红莲挪着屁股过来,压低声音说:“我跟你说……”   郑旭东站起来说:“我出去转转,你们慢慢聊。”   陈红莲被打断说话,笑道:“这郑营长就是讲理,其实我要是的也不是啥大事,你在这听了也没啥。”   郑旭东摆手说:“你们聊。”就出去了。   等人走了,陈红莲问:“你们白天干啥去了?我来你家好几次,李姐都说你人不在。”   “有事去了镇上一趟。”林佩淡淡说。   “我琢磨着你们也是去镇上了,你买啥回来了?”   林佩问:“我能买什么?什么都没有,你有话快说,没话赶紧走吧。”   “不欢迎我?”陈红莲挑眉,“嘿我今天就坐这不走了。”   林佩懒得搭理她,慢吞吞喝完杯子里的水,对坐在门口写作业的王丽丽说:“你别在那写,回屋开台灯写去,伤眼睛。”太阳将落未落,天色却暗下来,这时候写作业最伤眼。   王丽丽嗯了声,收起作业本回屋里去。   陈红莲见林佩果真不问,反倒沉不住气了,说道:“周家又闹起来了。”   林佩脸色不变:“他们有不闹的时候吗?”   陈红莲认真想了想,摇头:“不就上次闹了一回?这阵子周连长都不理陈秀芳,两人倒没吵过架了。”周连长不理陈秀芳,却也没再提结婚的事,他不提陈秀芳更不敢提,两人就和气了一段时间。   只是在陈红莲看来这是和气,在林佩看来这正说明他们还在闹脾气。   林佩问:“他们这次是为什么吵起来?”   陈红莲闻言坐直身体往外看,没看到院子里有人,凑到林佩面前,压低声音说:“耳朵过来。”   “神神叨叨的。”林佩嘀咕,将耳朵凑过去。   听见陈红莲轻声说:“我听见陈秀芳说,周连长他在外面有人了。” 第64章 做月饼   “真的?不可能吧?”林佩瞪大眼睛, 不太相信。   见她惊讶,陈红莲得意起来, 她刚听的时候也是这反应, 至于真假,陈红莲思索着说:“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反正是陈秀芳说的,他这阵子回家了也不过夜, 陈秀芳本来以为他是又回营里了,前几天去营里找他, 才知道他不在。”   “是不是去战友家了?”林佩觉得一次不在营里也正常, 除非能证明他好几次都不在营里。   陈红莲撇嘴:“谁知道呢, 反正陈秀芳说得有鼻子有眼的, 你说周连长要离婚,是不是就因为这个?”   “不是说是因为她贴补娘家吗?”林佩反问, 之前他们夫妻俩吵架, 全家属房都知道了。   “说当然那么说,但你想陈秀芳贴补娘家也不是一两回了, 以往没事,咋这次闹这么厉害?”   林佩看她选择性忘记了一些事, 提醒说:“这不是因为她把钱都寄回家,妞妞没钱治病,周连长找战友借的钱吗?”   陈红莲被说得哑口无言,想了想说:“反正我觉得这事不同寻常,那晚妞妞到底在谁家住的, 到现在还不知道呢。要真是朋友,至于瞒得这么紧吗?”   这事林佩也觉得没法解释,不吭声了。   “是吧,你也觉得不对劲,我就说再咋样好歹夫妻好几年,吵一架闹一闹就算了,至于离婚吗?”   “你先前不是很看不上她?”林佩好奇问。   “我是看不上她贴补娘家的行为,可她一个女人家,离了婚咋过火?”陈红莲叹气,“唉,她也可怜,看她娘家那样,也不是个可以依靠的,要是真离婚了,唉!”   陈红莲说起她们老家,也有一对夫妻离婚,男人在外面有了人,想离婚媳妇不肯,就骗媳妇说自己犯了事,要是不离婚家里啥都保不住,又说他们离婚了还跟以往一样,啥都不变。   说到这里陈红莲叹了口气:“她傻啊,真跟人离了婚,结果人转头娶了别人。她到现在还有点疯疯癫癫的,得亏她儿子媳妇还算孝顺,不然啧啧。”   林佩听着沉默下来。   在她看来离婚没什么大不了的,陈秀芳做错了事就该承受苦果。可对这个年代大多数女人来说,结婚就是一辈子,离婚的代价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承受的。   周家现在就是一团乱账,谁都有为难,谁都很可怜,外人理不清。   ……   周家的事不只是院子里的人说,上班了徐玉香也跟林佩说起来。   “这陈秀芳也太傻了,别说她有个兄弟,就是没兄弟也没有把自家的钱往娘家送的。现在他们夫妻要散了,娘家那里恐怕也讨不了好。”徐玉香住得远,听到的都是二手三手消息,不太确定问,“我听说周连长放话要跟她离婚?”   林佩正在备课,听见这话抬头笑了笑,没吭声。   徐玉香知道她不爱说人是非,但心里实在太好奇了,催促说:“你就告诉我吧,我保证不跟别人说。”   两人毕竟是同一个办公室坐着,林佩被缠得没办法,只好说:“是说过,但最近两人还好。”   又闹过一场后,周连长也开始在家住了,夫妻虽然还是有点不冷不热的,但比先前好点。陈秀芳脸上又有了笑容,出门也比前段时间多了。   “我就说这事不成,离婚这么大的事,哪能他一个人说了算?”徐玉香也不赞同离婚,“夫妻要都这样吵架就离婚,那婚姻都成儿戏了,不成的。”   林佩边写教案边说:“是吧。”   “不过她那性子得改,再往娘家送钱可不行。”徐玉香说着想起来,“他们夫妻俩现在谁管钱?”   林佩吓了一跳:“他们夫妻的事,我哪知道?”   “那倒也是。”徐玉香嘀咕。   ……   一直到中秋节,议论周家的声音才渐渐少了。   国人中秋要吃月饼,到了这时节,家家户户都要买点月饼回来,送人的就买盒装的,看着上档次,自家吃的就买散的,味道好还便宜。   去年中秋林佩在家过的,当时是陈桂花去供销社买的月饼,只有五仁和莲蓉两种馅,有点太过甜腻,林佩不大喜欢。但外面买的月饼都那样,就算是盒装送人的也就那几种馅,味道也不一定好吃。   有了去年的例子,今年林佩就不想上外面买月饼了。她前世也做过月饼,虽然就一次,做完发现费时费力不说,买一大堆东西也不比买月饼便宜。不过她那次做得挺成功,步骤也牢记在心里,唯一的问题是现在网购不发达,月饼模具没地方买。   不过林佩早半个月就在琢磨这事,她想没地方买,自己做不就行了吗?反正好吃锅的锅都是定制的,能打锅林佩觉得做月饼模具对他们来说应该不难,就跟留守在总店的刘鹊打听了一下。   刘鹊一口应下这事,没几天就让何家成送了个铁做的模具来,还传达他娘的话说:“我娘问这月饼要是能做成,能不能让大哥也来学学,做点放店里卖。”   林佩自然答应下来,拿到模具离中秋还有几天,但林佩怕不能一次成功,拖到中秋当天手忙脚乱,就提前两天开始做。反正做多了也能送邻居,散装月饼送人不合适,但自家做的就很有诚意了。   第一次做林佩不贪多,只做紫薯芋泥口味的,紫薯和芋头都在菜市场里能买到,价格也不贵。只是李三妹没见过这样口味的月饼,迟疑问:“这样做出来的月饼能吃吗?”   林佩反问:“紫薯能吃吗?”   李三妹毫不犹豫:“能。”   “芋头呢?”   “当然能吃。”   “月饼皮呢?   李三妹:“……也能吃。”   “紫薯能吃,芋头能吃,月饼皮也能吃,为什么这三样合在一起就不能吃呢?”林佩反问。   李三妹“嗯……”了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好像能吃?”   “是吧?”林佩笑起来,让李三妹按照步骤做月饼皮。   月饼皮揉好后需要放置两三个小时,林佩便让李三妹组做别的,自己走到门口。郑家门前的院子去年被郑旭东挖开,林佩以前都是想起来往里面种几颗葱几颗蒜,但李三妹来了后就不同了,小小的一块地被分为几个部分,除了葱蒜外,还种了白菜和菜薹。   不过白菜和菜薹都是刚种下去,现在什么都没长出来,过几个月都能吃到。   说起种菜还有个趣事,先前李三妹种菜的时候,陈红莲又旧事重提,让沈文丽把门前这块地挖开弄成菜园。以往沈文丽很看不上这种行为,觉得种了地也省不了几个钱,还弄得门口又脏又乱,总是一口拒绝。   今天陈红莲再提,沈文丽态度就没像以往那样坚决了,没过几天她家保姆把地挖开,往上面种了点葱蒜。陈红莲看见跟林佩嘀咕好几天:“你看她嘿,以前都说咱们贪图这点小便宜,这不,自己也开始种地了。”   林佩笑道:“要不说话别说太早,说太满。”不然真香可怎么好?   陈红莲闻言哈哈大笑,过后没再总跟沈文丽别苗头了。沈文丽过后说:“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以往我总觉得我是这朱墨,没想到是我跟着她学。”   ……   郑家没有烤箱,月饼是蒸出来的,颜色不如外面买的好看,但味道很不错。紫薯芋泥香甜软滑,月饼皮也恰到好处,比外面买的香多了。   因为做的有点多,林佩就给隔壁一家送了两个。   陈红莲拿了月饼问:“这是你自己做的?你咋还会做这个?”   “是李姐做的,我在旁边看。”   陈红莲哪能不知道是林佩教李三妹做的,说起这李三妹也是命好,上郑家当保姆有吃有住有工资不说,还能跟着林佩学厨。往后郑家要是不请她了,说不定她也能上饭馆里当大厨,再不然自个开个饭馆也行。   陈红莲想起丁亚心在镇上开饭馆,日子红红火火,又在心里叹一声林佩傻。   陈红莲对这手工做的,看起来不如外买月饼金黄的月饼不太感兴趣,但两个小家伙吃郑家的东西多了,在他们心里,郑家送来的肯定是好吃的。陈红莲不吃刚好,两个小家伙一人一块。   白杨拿月饼一咬,尝到紫薯芋泥的香甜,点头说:“好吃。”   绿丫更直接,话都不说埋头吃着。   陈红莲看两孩子吃这么高兴,见里面的馅是紫色的,好奇问:“这里面包的啥啊?”   “是紫薯和芋头。”林佩回答说。   “紫苕啊,这玩意也能做月饼?”陈红莲还是头一次见别人用紫薯包月饼,又奇怪又觉得有点馋,瞪了俩孩子一眼,就知道自己吃,也不知道分老娘一口。   “我不就做了?月饼都好吃吧?”林佩问俩孩子。   白杨吃完了一块月饼,眼巴巴地看着林佩:“好吃,还有吗?”   陈红莲拍了白杨脑袋一巴掌:“我平时是没给你吃还是咋的,张口找人要吃的,你也好意思。”   白杨捂着脑袋可怜巴巴说:“你买回来的月饼没这么好吃啊。”   陈红莲又翻一个白眼,林佩笑道:“还有,我待会在给你们送一点。”   陈红莲这时候也不矜持了,笑呵呵说:“那多谢你了。”   不光陈红莲一家觉得好吃,沈文丽也觉得味道不错,她是从来不吃月饼的人,觉得莲蓉豆沙太甜腻,五仁更是月饼届的毒瘤。但林佩送来的月饼就很好,紫薯芋泥香软又不过分甜腻,她连着吃了两个,又问林佩卖不卖。   林佩和刘鹊很来就说好了,成功了就教何家栋做月饼放在店里卖。被沈文丽一劝,觉得在在家卖也成,反正基地离镇上也不近,客户重合度不高。只是月饼不是林佩做,她先问李三妹的意见。   李三妹闻言愣了半响,问:“我、我成吗?”   “有什么不成?沈姐红莲嫂子都说味道好,反正咱们也不卖多,一天做百来个,要是赚了钱咱们五五分,亏了我给你兜底送人。”做生意林佩现在也算是轻车熟路了,而且她就是趁着中秋节前这几天卖一卖,就算亏也没几个钱。   李三妹听了却忐忑不已:“不用不用,方子是您的,我就出个力气,哪能拿这钱。”   “力气也是钱,要是你不想要这钱,那咱们还是不卖了。”林佩吓唬李三妹,果然看见她一脸失落,一锤定音说,“就这么办,咱们试着卖一天,卖不出去停下就好了。”   说完这件事后,林佩又教李三妹做咸蛋黄、流心月饼,另外莲蓉豆沙也试着做了两个。一起学的还有何家栋,他当了几个月大厨师,人比以往机灵多了,学东西也快,李三妹还没会呢他先会了,还指点李三妹。   学会怎么做月饼,何家栋就回镇上去了,林佩把做好的月饼拿出来,挨家挨户送去,又告诉他们自家明天开始卖月饼,想要就上门买。   大家看林佩开张卖东西都很高兴,表示一定捧场,又关心问火锅底料的事。这天气马上要凉快起来了,正是吃火锅的好时候,出去吃太贵,别家底料味道没那么好,大家就指望着林佩能重新开张。   要是以前林佩就直接说要到明年去了,现在却想着要是月饼能成,教李三妹做火锅底料卖也成,就没把话说死,只说过段时间再说。   ……   第二天李三妹天没亮就起来揉月饼皮,忙到八.九点才做完一百个月饼。   这时候的人娱乐有限,睡得早也起得早,今天又是周末,因此七八点钟就有人来问月饼好了没。   他们是尝过李三妹做的月饼的,都觉得味道很好,只是之前林佩送得太少,知道今天开卖就早早来问,准备多买点回家尝尝。   等月饼出锅的时候,郑家客厅里已经坐了七八个人,由林佩招待着。看到月饼被拿出来,他们都起身走过去,得知才一百个纷纷说:“这也太少了,一下子就卖光了。”   “还好我们来得早,不然今天又吃不到了。”   “你们不打算多做一点吗?”   等听说一百个月饼是五种口味的,每种口味才二十个,大家顾不上说话了,连忙说自己要哪种口味多少个。其中紫薯、咸蛋黄和流心三种没吃过的馅卖的最好,几个人为了多买点差点打起来,莲蓉和豆沙少点,最后一样还剩下几个。   但这已经出乎李三妹的意料,她还有点回不过神来:“这是、是我做的月饼?”   “当然是你做的,你可是忙活一早上了。”林佩输了数钱,拿出一半给李三妹,“这是你的。”   月饼定价并不贵,流心的也才五毛一个,咸蛋黄卖四毛,紫薯、莲蓉和豆沙都卖两毛一个。算下来他们一共赚了二十七块六毛钱,两人一人能拿到十三块八。   李三妹不是没拿过更多的钱,她工资有二十五,但那是一个月的收入。眼下才一个早上,她就赚了十三块八,李三妹拿着钱的手抖起来,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把钱往林佩手里塞:“不不,这钱我不能拿。”   “为什么不能拿?”林佩反问。   “这也太多了,而且我啥都没干啊。”李三妹一脸慌张。   林佩噗嗤笑出声:“你不是天没亮就起来揉月饼皮?不是一早就开始调馅料?你花了这么多精力时间,怎么能算什么都没干?李姐,这钱是你用你的双手挣来的,你该拿着。”   听着林佩的胡,李三妹稍稍镇定,问:“这钱,我该拿着?”   “当然,这是你辛勤劳动赚的钱,拿了不丢人。”   李三妹捏着钱低着头,沉默许久,她抬手用力擦了擦眼泪说道:“我实在是太好命了,遇到您我运气真是太好了!”   说话间,有人进来问:“听说你家月饼做好了?”   林佩笑着迎上去说:“是做好了,但刚卖了一波,现在只剩下莲蓉和豆沙的了。”   “啥?他们咋这么快?”   林佩无奈说:“一早就在我家里守着呢,出锅就把月饼买走了,你要不拿点莲蓉和豆沙馅的走?其他口味要是现在做……”朝李三妹看去。   李三妹猛地回过神来,大声喊:“我现在就去做!”   林佩收回目光说道:“估计要三个小时左右,您十二点以后来等着就成。”   对方不太想买莲蓉和豆沙馅,犹豫半响嗐了声说:“那我还是十二点再来吧,妹子你可一定要给我留点,那个咸蛋黄口味的,我儿子特爱吃。”   ……   又是忙活一整天,到晚上七八点钟才歇下来。   洗完澡后,林佩坐在床上数钱。今天收到的都是毛票,一毛的两毛的五毛的,照旧分成三摞,一张张数。   郑旭东洗完澡回到屋里,看见林佩数钱不亦乐乎,笑道:“平时数分红这么淡定,怎么今天数钱这么高兴?”   “你懂什么呀,这可是我一天辛劳所得。”林佩轻哼,算完后说,“今天赚了四十二块三。”   “真厉害。”郑旭东捧场说。   林佩收好钱放到梳妆台上面的盒子里,里面装的都是零钱,平时她就从这个盒子拿钱给李三妹买菜。放好钱,林佩从抽屉里拿出通话生递给郑旭东。   这是老节目了,郑旭东接过书,躺在床上问:“看到哪里了?”   “《卖火柴的小女孩》。”林佩抱住郑旭东的腰,找了个姿势侧躺着。   林佩最近总犯困,每次拿起童话书,总是看一会就睡着了。因此一本《安徒生童话》看到现在,才看了十三章。   郑旭东翻开书,从开篇念起:“这是新年前夕,一年里的最后一夜……”   经过林佩的教导,郑旭东现在念故事感情丰富了许多,加上他声音低沉,林佩很快投入到故事里。只是她的感动没有持续多久,很快就睡着了。   郑旭东念完一段,低头一看,无奈地笑了笑,将她扶到床上躺好。然后合上童话书,关掉电灯睡觉。   第二天是周日,郑旭东不用去军营,就在家里帮着收钱。   有了昨天的经验,今天李三妹做的数量更多。不过家里只有一个煤气灶一个煤气坛,一次蒸不了那么多月饼。加上临近中秋节,送节的人多,以往大家都是买盒装的月饼。今年却不一样,盒装月饼包装虽然上档次,但味道不好啊,还是郑家做的月饼好吃,里面的馅也新奇,所以买了送礼的人也多。   这么一来,尽管李三妹做得多,却依然赶不上卖的。   一直忙碌到中秋节当天,郑家上午卖了一波月饼就不卖了。李三妹数着自己这几天赚到的钱,笑得嘴巴都合不拢了,特意去菜市场花自己的钱买了两斤排骨炖汤喝。   林佩看在眼中,晚上吃饭便特意问:“哇,这排骨谁买的?”   李三妹一脸不好意思:“是、是我买的。”   郑旭东疑惑问:“你买的?”   “这几天不是挣钱了吗?我想着我也没啥能报答林老师的,就买两斤排骨回来,也算是我自己的一点心意。”李三妹越说越顺溜,到最后又有点忐忑,“你们别嫌弃。”   “怎么会嫌弃?”林佩一本正经说,“这可是排骨汤呢,多少人一年到头不见得能吃上一顿排骨,李姐能想到我们,我很感动。”   郑旭东附和说:“没错。”   听着林佩的话,李三妹眼睛都红了,从她丈夫去世,她就没过过好日子。在家的时候被婆婆嫌弃,出来了给人当保姆也是下等人。直到来到郑家,郑旭东夫妻俩从不把她当佣人,让她上桌吃饭,还肯教她闺女念书。   现在赚了钱,也愿意跟她平分,还告诉她这是她应该得的。   可有啥是她该得的呢,她以前在老家,种那么多地干那么多活,等到粮食收成了却啥也得不到。她婆婆说那都是他老王家的田地,是她老王家的财产,甚至连她这个人都是,就该给他们老王家当牛做马。他们心情好了就给她一碗饭吃,他们心情不好,就让她和不见米的稀饭,谁让她克死了老王家的儿子,这是她应得的!   无数次李三妹都想算了,跟着丈夫去吧,可看着饿得直哭的闺女,她舍不得。她想活下去,偶然听人说城里有好日子,她想着留下是死,出去说不定还能搏一条生路,就带着闺女从村里跑出来了。   她住过桥东,捡过废品,后来给人当保姆,日子终于安稳了。可她依然忐忑,看不见未来,她生怕哪一天老天爷想起她,就把眼前的好日子收回去了。   那时候,没有人告诉她,这些是她该得的,她付出劳动赚得这些,谁都拿不走。   过去与现实交织在脑海中,李三妹吃着月饼,忍不住热泪盈眶。 第65章 结婚没   徐钰中秋节回了首都, 一直到国庆假期快结束才回来。回来后听说好吃锅中秋节卖了不少月饼,想到林佩便开车到家属院。   他是外来的人, 得先登记, 然后岗位亭安排人去郑家询问,确认没问题才能进去。   郑家刚吃过午饭, 就看到岗位亭有人来问,听到徐钰的名字, 郑旭东眉头皱了皱眉说:“我去看看。”   走到家属房大门,郑旭东一眼看见外面停着的绿色吉普, 一身西装戴着墨镜的青年靠在车旁, 手里捏着根香烟吞云吐雾, 姿态十分骚包。   而在吉普车周围, 站着十来个大人小孩,小孩围着车转着, 很想上去摸一摸。大人们则议论纷纷, 看见郑旭东出来,有人打听问:“郑营长, 你家还有这样的亲戚啊?”   这样是什么样却没人说。   郑旭东淡淡应了声,走过去说:“你怎么来了?”   “来送节啊。”徐钰转身打开车门, 像模像样从里面拿出两个袋子,走到郑旭东身边说,“走吧,你家在哪?”   郑旭东沉默片刻,带着他进去。   徐钰打扮招摇, 一路上引起无数关注,谁都要上来问一句:“郑营长,这是你家亲戚啊?”   偏徐钰心里不知道自己打扮多出格,笑眯眯说:“你们邻居都挺热心。”   等进了院子,更是引起一阵围观,徐钰都进屋了,左右邻居还站在郑家外面往里偷瞄。   赵梅压低声音问:“郑营长家还有这样的亲戚?那男的看着就不像正经人。”   陈红莲自觉比赵梅见识广,说:“你知道啥,现在外面大老板都这么穿,那一套西装你知道多少钱不?”   有人消息更灵通:“听说他是开车来的,还是首都的车牌。”   “我滴个乖乖,郑家还认识首都人?”   林佩听见外面的议论声,让李三妹关门,又对徐钰说:“你怎么来了?”   “这不是过节嘛,上门来看看。”徐钰没提他回首都的事,问道,“你孩子是不是要生了,我逛百货商店的时候看见俩玩具,你们拆开看看。”   “还有两三个月呢。”林佩边说边拆开礼物。   一共两样东西,一个是木头做的拨浪鼓,红彤彤的很喜庆;另一个包装则要大很多,盒子上印着四驱车的图案,林佩一看便推给徐钰说:“不行这太贵重了。”   在八十年代,迷你四驱车可不是什么贫民玩具,这样包装精美的,少说也要普通人半个月甚至一个月工资。   “这是我给侄子侄女的心意,等他们出生,他们说不要你再还给我。”徐钰把东西放在茶几上,十分无赖地说。   林佩听着都气笑了,一般孩子八.九个月才能喊爸妈,能准确表达自己的意思要到一两岁后。更何况孩子懂什么啊,什么都想要,什么都觉得好玩,便没好气说:“我看你是有钱烧的。”   “我可不烧钱,我是守法公民。”徐钰一本正经说。   “我说你有钱没处花。”林佩翻了个白眼。   徐钰噎住,虽然和林佩重逢后,两人也打过几次交道,但林佩的变化实在太大了,以至于他时常觉得不适应,摸了摸鼻子说:“我最大的烦恼的确是挣了钱没地方花。”   林佩闻言也噎住了,不光徐钰不适应她的变化,她有时候也不太适应徐钰的性格。原著中徐钰经历家庭变故后,一天比一天深沉,形象是偏沉稳的。前几次见面还好,徐钰表现得比较正经,今天却露了原形,让林佩觉得他人设崩了。   插科打诨后,徐钰说起月饼:“我还记得你第一次吃流心月饼的时候,你问了我好久月饼怎么做的,为什么会有蛋黄流出来,我跟你解释了很久,到最后也没解释清楚。”   这些是徐钰和原身的记忆,林佩并不记得,只是微笑听着。   “一转眼这么多年过去,你自己都会做流心月饼了,肯定很好吃吧,我还没吃过。”后半句说得有点酸溜溜的,这么多人能吃到林佩做的月饼,偏偏他回来晚了没吃到。   这就是信息传达误差了,刘鹊告诉何升,林佩让保姆做了月饼在家属房卖,但何升告诉徐钰的时候,却说林佩做了月饼在家属房卖。   在徐钰听来就是,林佩命苦,怀孕大着肚子还得做月饼贴补家里。紧跟着想到好吃锅每个月分红不少,夫妻俩能有什么大的开销,还得辛辛苦苦做月饼贴补生活?徐钰越想越觉得心酸,越想越觉得不安,所以没提前说一声,火急火燎往驻军基地来。   等进了郑家,徐钰上下左右一打量,好像也不是特别困苦。再一问李三姐的身份,心想郑旭东还算有良心,只是话说得还是有些酸溜溜的。   郑旭东听后则想,我都没吃过我媳妇做的月饼,你还想吃?   林佩说:“你要吃还不简单,把钱放茶几上,要多少李姐都能给你做。”   李三妹闻言连忙摆手说:“想吃我立马给你做,徐同志是林老师的兄弟,我哪个好收你的钱?”   虽然闹不明白一个姓徐一个姓林怎么能是兄妹,但李三妹想郑旭东夫妇都这么说那应当是的。   徐钰听出来:“你们之前卖月饼,是李姐做的?”   “林老师告诉我的方子。”李三妹解释说,“我现在给徐同志做月饼?”   徐钰哦了一声说:“不用不用,我随口说说,今年是不凑巧,明年我肯定要上门吃李姐做的月饼。”   李三妹笑呵呵的:“那敢情好。”   郑旭东:“……”合着他明年还要中秋节来?   ……   郑家就这么大点地方,参观也没什么好参观的,留宿晚上都没地方住,吃过晚饭徐钰就走了。   他一走,陈红莲便找过来,跟林佩打听这是什么亲戚:“听说他还是开车来的,车牌是首都那边的,他是不是首都人啊?”   “就是个远房亲戚,以前没怎么来往,先前去市里的时候碰见遇见,想着都在渔北来往就多点了。他开的是首都的车吗?我不知道,应该是找朋友借的吧?他人脉挺广的。”   林佩没直接回答徐钰是不是首都人的问题。但听在陈红莲耳中却是,对方不是首都人,车是找朋友借的。想想也是,林佩是渔阳农村的,要真有那么厉害的亲戚,帮衬帮衬怎么都能弄个农村户口。   陈红莲咂摸着说道:“我说呢,都没听你提过你家还有这样的亲戚。对了,那人年纪多大了?有对象吗?在哪里工作?”   林佩一听脑袋都快大了:“这我不太清楚。”   “这咋能不清楚呢,人下次来了你问问啊,我看他模样长得挺好,要是没对象,我给撮合撮合,咱们大院里可有不少适龄姑娘呢。”这女人年纪大了就爱做媒,陈红莲平时就喜欢给人拉线啥的,看到个年纪合适的男青年,第一个想到的也是这事。   林佩没办法只好说:“那下次来我问问。”   倒是沈文丽知道得多点,晚上睡觉前跟丈夫嘀咕说:“听说年纪很轻,大概二十四五,穿着一身西装,手上戴着块手表,没人认得牌子。但车牌是首都的,你说这人是不是林佩养父母那边的?”   丁亚明困得厉害,说:“你管他是哪里来的亲戚,跟咱们有啥关系啊?”   “我不就跟你讨论讨论吗?”沈文丽说,“你说那人来是想干什么?”   “能干什么?弟妹来随军都一年了,以往也不见他们来走动,可见她和养父母那边关系不好,”丁亚明闭着眼睛说,“要真是和好了,也该是弟妹和养父母走动,可你看看,不说他们过来了,这一年来弟妹去过首都吗?你也说了这人年轻,在家八成说不上话,他来不来有啥用呢?”   沈文丽叹了口气说:“她也是命苦。”   “没啥可命苦的,她虽然被抱错,但好歹享了十几年福。”丁亚明是男人,想得更理性一些,“我看她也挺满足现在的生活,就这样过吧,挺好。”   隔壁林佩在跟郑旭东说陈红莲想给徐钰保媒的事:“我头一次见红莲嫂子这么热情,这才第一次见呢,就打听上家庭情况了。”   林佩边说心里边感慨,看来什么时候的人都是看脸的,何家栋何家成兄弟俩来这么多次,就没人打听过他们家里人口多少,结没结婚。而徐钰呢,就来了这么一回,陈红莲就恨不得把人祖宗十八代都问清楚。   其中原因,可不就是何家栋兄弟个子长相不如徐钰吗?   “他不是还没对象?要是介绍成了也不错。”郑旭东想,结婚了徐钰也能安稳点,省得总往他家跑。虽然是大舅兄,但到底名不正言不顺,而且郑旭东和徐钰一见面两人气场就不太和,心里一直别着劲呢。   林佩听后却直摇头:“不成的。”   徐家不是一般人家,徐钰的婚事也不是他说了算。陈红莲能介绍的女孩子顶多父母当个团长,在他们看来这样的条件很不错了,但跟徐家比却有些不够格,更别提徐钰还是长房长孙,原著中徐钰就是政治联姻。   陈红莲介绍的女孩子要是没跟徐钰看对眼还好,要是看对眼了,到时候被棒打鸳鸯,害了徐钰也害了人姑娘。要是徐钰最后娶了别人,两边关系又是一团乱麻,害的可不是一个两个人。   想到这里林佩说:“下次不让他来家里了,就知道招蜂引蝶。”   这话正合郑旭东的意,点头说:“好。”至于徐钰结不结婚,谁管他?   作者有话要说:  求一下预收,这篇写完会挑一本收藏高的开。   《影后闺女三岁半》   文案:   理理是一条跃龙门失败的锦鲤,为了活下去成为唐理理。   系统:“你妈是反派,你是未来大反派,想要重跃龙门,你必须纠正原著剧情,改变原著结局!”   理理:“什么是剧情呀?”   *   一觉醒来,唐琼玉穿成一本霸总文里生了原著最大反派下场凄惨的女配。   望着一清二白的家底,以及站在面前,原著中三岁当黑客,五岁能开飞机的奶娃娃,语重心长道:“闺女,你已经是个成熟的孩子,该学会养家糊口了。”   *   听说转锦鲤就能有好运,理理不得不开启了撒娇模式。   妈妈出门要抱抱,妈妈拍戏要抱抱,妈妈去见男女主还要抱抱,被转得晕乎乎的理理语气深沉:“为这个家我付出了太多!”   抱着闺女转得双手酸软却越来越好运的唐琼玉:“为了闺女三观我太难了!”   《团宠五岁福气包[五零]》   文案:   娇娇刚出生就没了爹,常被祖父母嫌弃是扫把星,即将被卖到别家当小媳妇,村里人提起都是一声叹息。   穿书的堂姐说:“都说当媳妇上要伺候公婆,下要讨好小丈夫,一辈子当牛做马却吃不饱穿不暖,妹妹我去替你受苦吧!”   娇娇奶声奶气:“伺候是什么呀?”   堂姐:“……卒。”   *   听闻程家掏空家底接回个克父克母的扫把星,人人都说方文丽疯了,然而传来的消息却是——   扫把星那病殃殃的奶奶,身体一天天好了起来。   扫把星那上过学的婆婆,赶上小学扩招当上了老师。   就连她那失踪好几年的公公,也衣锦还乡来接一家子进城享福了!   村人恍然大悟:“这哪是扫把星,分明是福气包啊!” 第66章 生产前   国庆后林佩开始休假,今年学校里分进来两名教师, 一男一女, 都是今年夏天从中师毕业的。女孩子叫杜欣, 今年刚满十九,性格很阳光, 入职就哥啊姐啊地喊着, 和同事们关系处得很不错。   因为没有带班经验, 从九月份到现在校长都让她跟着林佩学, 到现在她对班级学生已经很熟悉, 林佩也能安然休产假。   徐玉香看着林佩收拾东西,一脸羡慕说:“你就好了, 现在放假能一直到年后再来。”   林佩无奈说:“我是去生孩子,又不是享福, 你之前休产假不也有那么久吗?”   “咱俩休产假可不一样,我上面有婆婆念着, 日子别提多难熬了。你就好了,婆婆又不在这边, 家里有保姆伺候着,可不是享福?”   杜欣在旁边听着,好奇问:“林姐家里还有保姆啊?”   “我刚怀孕的时候怀相不好, 经常头晕,所以请了保姆在家照顾。”林佩回答说道。   杜欣哦了声,看着林佩肚子说:“林姐怀的是双胞胎吧?男孩还是女孩?”   “查出来是双胎,男女就不知道了。”林佩浅笑着说。   “怎么不去医院查一查?”徐玉香问, 国家早在1971年就开始推行计划生育,那时候还只是倡导,不强制实行。但从1982年开始就不一样了,计划生育被定为基本国策写进了□□里,推行早的地区,超出计划生育规定怀上了都是会被强制打掉的。   农村还好点,一般头胎是闺女还能生二胎,他们这种公职人员就不成了,不管闺女还是儿子,都只能生一个。   所以这两年有怀上的,有关系的都会在孕期内让医生帮着查一查,要是男孩就生,女孩就流掉。林佩怀的虽然是双胞胎,但双胞胎同性别多,龙凤胎少,要是生两个闺女……   林佩淡淡说:“我和旭东商量好了,听老天爷的意思,男孩女孩都是一样的。”   “那怎么能一样?”徐玉香觉得林佩傻,她要是真生两个闺女,明面上郑旭东不说什么,背地里怎么想谁知道?   林佩收拾好了东西,锁上抽屉说:“在我们看来是一样的。”   徐玉香还要说话,但顾忌着办公室还有其他人,想想把话咽了下去。直到出了学校,徐玉香才劝道:“我认为你还是应该查一查,男人都是这样,嘴上说得好听,实际上呢?当初我怀孩子,老孙也说男女都一样,结果呢?生的事儿子他高兴坏了。”   “还有,就算你家老郑真不在乎,你婆婆呢?她能不在乎你生男孩还是女孩?”   林佩无法认同徐玉香的观点,但也知道这是现实,重男轻女一直都是主流思想,就算是前世,她也认识一对夫妻,生了三个女儿还要继续拼儿子。怀三胎的时候女人问他丈夫,生完这一胎能不能不生了?她说觉得自己像头母猪一样,不停地生生生。   她丈夫肯定回答说,当然要生,没儿子怎么行?   这是现实,很多男人觉得,生了闺女,爸妈要催我,别人要瞧不起我,乃至家产无人继承,就连败家子都能说,没儿子我为谁奋斗?坦然地为自己的无能找理由。   林佩知道徐玉香是真心诚意地为她考虑,因此说道:“可我都快生了,现在查了性别有什么意义呢?倒不如顺其自然,就算生的是闺女,也是我们心甘情愿的,如果以后他顶不住压力,那我就一个人承担,总之我不会因为她是女孩就放弃她。”   她态度坚决,徐玉香沉默下来,良久叹了口气说:“希望你以后也能这么想。”   ……   不止徐玉香问孩子性别,临近生产了,来家里的都会随口问一句。有人听说她没查过,就顺着说男女都好,也有人会劝她查一查,还有经验丰富的,看她的肚子说肯定是个男孩,林佩都一笑置之。   转眼到十一月份,天气冷了下来。   到这时候林佩的肚子已经很大了,因为压力,她两条腿都有水肿,夜里常常惊醒。一直到预产期一周前,郑旭东怕她提前发动,便送她去镇上住院。   去镇上坐的是徐钰的车,虽然林佩说不让他来家属房,但腿长在他身上,而且他交际能力一流,来了没两次就认识了好几个大姐,回回看见都让他上自己家吃饭。要是郑家没人去门口接他,他就让别人带他进来。   临近林佩生产,徐钰跑得更勤快点,两天来点一次卯,生怕错过了。   林佩要到镇上医院生产,徐钰便自告奋勇说自己开车送她去。   这阵子温度下来,田里都开始结冰了,早上起来路上有霜,地面有点滑,骑自行车有点危险。再加上林佩肚子大了,坐自行车后面的确辛苦。为了安全考虑,郑旭东也赞同让徐钰送载他们去镇上。   林佩想到孩子,也觉得坐汽车要好点。   郑旭东将林佩的衣服收拾装了一个藤箱,然后扶着林佩,和李三妹等一起往外面走。脸上有人看见,问他们去哪,郑旭东便老实说了。   随军家属虽然很少有人做孕检,但生孩子去医院的也多,毕竟一般人不会拿命较劲。只是别人都是发动了再往镇上送,郑家却特殊点,这都没影呢就上医院住着。但想想郑家有钱,提前到医院住着也没啥。   走到大门外面,徐钰坐进车里点火。   冬天就是这样,油箱都冻住了,很难打着火。徐钰忙活好半天,车终于着了,招手示意他们上车。   李三妹头一次私家车,上车的时候都有点紧张,手脚崩得紧紧的。坐下后摸着垫子,一脸惊奇说:“这就是轿车啊?可真高级。”   “这叫吉普,座位比轿车更高,车速也快一点。”林佩跟李三妹解释。   李三妹闹不清吉普跟轿车区别,但想想肯定都是贵的。不过她谨言慎行,没继续问车是谁的。   轿车摇摇晃晃,到镇上快中午了,徐钰直接开车去镇上吃饭。   他已经跟何升夫妻说了林佩生产住院的事,商量着这段时间让李三妹用好吃锅的后厨给林佩做饭,这样林佩也吃得舒服点。何升夫妻自然没有不应的,别说林佩是合伙人,就算她没股份,朋友之间帮忙也是应该的。   刘鹊在前台坐着,看见几人进来忙迎上来,笑着请人进去,看着林佩的肚子说:“之前我就觉得你肚子太大了,结果真是双胎,男孩女孩知道不?”   郑旭东说:“没查过,男孩女孩都好。”   “那倒是,但要我说龙凤胎最好,一男一女刚好凑成个好字。”刘鹊笑呵呵说道。   “借你吉言。”林佩笑道。   “我听说啊,这怀孩子都是有遗传的,你们祖上要是有生龙凤胎的,这次生得八成也是龙凤胎。”刘鹊说完让服务员把点好的菜单拿到后厨让人做,另外让人上壶茶来。   好吃锅生意日益红火,刘鹊就又请了两个服务员,自己只管坐门口收银。不光是店里有变化,这一年来刘鹊自己身上变化也不小,她上个月刚烫了头发,脸上化了妆,身上穿着一件仿皮草大衣,脚上穿的是五公分的低筒靴,看起来时髦得很。   她在店里说一不二,人也比以往有气势会说话多了。   经她提醒,林佩和郑旭东都回想起来,但据她所知,到她爷爷那辈家族里都是没有双胞胎的,再网上的她也不知道了。而郑旭东也摇头说:“应该没有。”   “那也不碍事,等孩子生下来就知道了。”刘鹊边说边招呼大家吃饭。   吃饭的时候刘鹊说起丁亚心,镇上现在共有五家饭馆,除了国营饭馆外,就是好吃锅和红心饭馆生意最红火,而这红心饭馆就是丁亚心开的。不过红心饭馆好吃锅生意这么大,就一个小门面,摆了三四章桌子,丁亚心刚开始又管炒菜又管收银,直到上个月才请了个女人当服务员。   “她那饭馆刚开的时候,来吃饭的好些都是军人,跟她熟络得很,听说还有人叫她西施大厨,你说这名字好笑不好笑?”西施大厨是从国营饭馆叫出来的,她来镇上开饭馆后,又被来吃饭的军人叫开了,到现在她的本名倒没什么人记得,说起来都是那个西施大厨。   笑过了,刘鹊继续说:“不过她那店虽然是当兵的捧起来的,但她做菜的确不错,所以生意也挺好。只是她一个姑娘家,长得招人不说,还有这么个金饽饽……”   说到这里刘鹊顿住。   林佩跟郑旭东对视一眼,问:“她怎么了?”虽然她对丁亚心印象一般,但毕竟是丁亚明的妹妹。   “有人盯上她了,就咱们街上那几个游手好闲的混子,每天刚开门就去她店里,到关门才走。他们都是没皮没脸的人,镇上谁看见他们都绕着走,这么一来,她这生意还怎么做?”刘鹊说着叹了口气,“我听人说,那群混子的头头看上她了,扬言要娶她当媳妇,你们说这事闹的?”   “没有人管吗?”   “怎么管,一群混子,进派出所跟喝水吃饭一样?就是把人抓走教育一顿,没几天人又回来了。”刘鹊反问,“听说她是你们家属房出来的,她一个人在这里开店,她家里人就不管?”   “她老家不在这里,在这边的是兄嫂,没听他们提过这事,应该是她瞒着没说吧。”林佩猜测说道。   沈文丽虽然不喜欢丁亚心,但也是盼着她好的,要是知道丁亚心惹上混混肯定不会不管。丁亚明更不必说,这可是亲妹妹。   ……   郑旭东假期还没有开始,送林佩到医院后他就要离开了。走之前他有点担心,但林佩笑呵呵说:“这里环境不差,有护士也有李姐照顾,再说了,你过两天不就开始放假了吗?别担心了。”   李三妹听了便说:“是啊,郑营长你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林老师。”   徐钰靠在病房门口添油加醋说:“再说不是还有我吗?你该干嘛干嘛去吧。”因为长跑河口镇,徐钰便在镇上租了套房子,林佩将要生产,他就把不重要的工作都推了,打算这几天都待在镇上,也方便随时过来照看。   他们都这么说,郑旭东只好说:“那我过两天再来。”   林佩嗯嗯点头,说要送郑旭东出去,但郑旭东拦住她说:“没事,我自己回去就好。”   徐钰看他们俩依依惜别,看不过去了,转了转手里的钥匙说:“得了,我送你回营吧,不就是分开几天吧,看把你难过的。”很看不上郑旭东的婆婆妈妈。   要是平时郑旭东肯定跟他怼起来,这会却没还嘴,坦然说:“既然徐总要送我,那我也不用急着赶班车,就晚点走吧。”   徐钰:“……”   郑旭东一直拖到下午四点才离开。   他们一走,病房里安静下来,林佩在床上躺一会,渐渐陷入睡眠。醒来是六点钟,李三妹叫她起床吃饭。   住院跟家里其实没什么不同,早上睡到七八点起来吃饭,然后起来走一圈,中午吃过饭开始午睡。睡到四五点钟再起来走一圈,吃完饭又接着睡觉。   徐钰每天会过来一趟,可能上午也可能下午,时间不太一定。他虽然推了些工作,但依然很忙,需要处理的事情不少。因此林佩无聊的时候会找人说话,有时候是和李三妹,有时候是医院护士。   两天下来林佩还认识了不少人。   郑旭东放假那天,林佩跟李三妹说郑旭东今天该放假了,不过部队吃完晚饭才能离营,到时候天都黑了,也没车过来,估计明天早上来了。   想到明天就能见到郑旭东,林佩心情好了点,晚上早早就睡了。   她心里算着时间,从基地到镇上最早一班车是早上六点发车,沿途有人上车,到镇上应该就八点了,就想着明天要早点起床。只是第二天林佩一睁开眼,就看见郑旭东趴在床边睡着了。   林佩还以为自己起晚了,拿起放在床头柜的手边看看了眼。   七点十分。   郑旭东睡觉向来警醒,她的动作虽然不大,但他还是醒了,爬起来揉揉眉心问:“醒了?”   “嗯,你怎么来这么早?”林佩疑惑问,就算郑旭东起得早,也没车过来啊。   “我昨晚过来的,到的时间比较晚,你已经睡着了就没让李姐叫你起来。”郑旭东声音有点沙哑。   “昨晚?你怎么来的?”林佩又看了看问,“你昨晚在哪睡的?”   林佩住的是双人病房,不过她隔壁床没人住,因此等同于单人间。所以他们没有另外租陪床,晚上李三妹就睡在另一张病床上。郑旭东昨晚过来,病房里没有多一张床,而且郑旭东还是趴着的。   “没打扰护士,”郑旭东解释说,“反正我身体好,趴着睡一晚也没事。”   林佩伸手摸了摸郑旭东的额头,感觉体温正常,也没见他流鼻涕和咳嗽才放心,口中说道:“其实你晚点来也没关系,医院里有医生护士,难道我还能出什么事?”   “别瞎说。”郑旭东见她口无遮拦,皱眉说,“我就是觉得在家也不安心,不如早点过来,看见你反而能睡个安稳觉。”   到八点李三妹做好早饭拿过来。   她六点就起床往好吃锅去了,花时间煮了锅鸡肉粥,炒了几样小菜,也还算丰盛。郑旭东撑起病床的桌子,李三妹把菜一样样拿出来,笑道:“郑营长昨天骑自行车来的,冻得脸都红了。当时你睡得正香,我问要不要叫你起来,郑营长说不要,让你睡来着。”   “你骑自行车来的?”刚才被郑旭东一打岔她都忘了,他离营的时候已经没班车来镇上,家里又没车,他肯定只能骑自行车。   外面天寒地冻,晚上更是寒风呼啸,从基地来镇上虽然有大路,但路上没灯,肯定不好走,不由得抱怨说:“你这还不如在家住一晚,早上坐班车来不也一样?”   郑旭东说:“当时没想这么多,而且我来都来了。”   是啊,来都来了。   林佩嘀咕说:“你既然都来了,也不知道叫醒我,路上都顺利吧?没摔着吧?”   “没有。”郑旭东摇头,拉起衣袖给林佩看。   李三妹在旁边说:“郑营长也是太紧张你了,其实要我说啊,这住医院虽然有点无聊,但比在家里好多了,每天医生还来查房呢,外边都有护士看着,安全得很。”   郑旭东听着顺口问林佩这几天的情况,李三妹一一说了,又说:“刘老板和徐同志也常来。”刘老板是指刘鹊,因为她管着好吃锅,李三妹便叫她老板,“还有隔壁丁营长的妹子,昨天也来了一趟,买了好些水果。”   郑旭东问:“丁亚心来了?”   林佩点头:“昨天下午来的。”   郑旭东回军营后便找时间把丁亚心遇到麻烦的事告诉丁亚明了,丁亚明担心妹子,便请假来镇上一趟看情况。顺道告诉丁亚心,说林佩这几天生产,已经住到镇医院来了,让她抽时间过来探望,丁亚心听后就抽时间过来了。   林佩说:“她说她店里没什么大事,因为来吃饭的军人多,那伙人前两天已经被教训了一顿,不敢再找她麻烦了。我看她好像不太高兴我们把这件事告诉丁亚明。”   郑旭东闻言皱眉:“我知道了这件事,告诉老丁也不是为她。”不过是担心丁亚明出事,老丁受不了而已。但想到丁亚心一点都不领情,心里也有点不高兴,“以后她再有事我们就不管了,你身体要紧,别为她生气。”   “我才不生气。”林佩笑着说,“我看不高兴的是你才对。”   郑旭东不在乎丁亚心,可老丁跟他却是过命的交情,下次真知道丁亚心遇到困难未必会不帮,想想又说:“我们做到自己问心无愧就好了,她心里怎么想的,跟我们也没关系。”   “嗯。”郑旭东点头。   吃完早饭,李三妹将东西收拾起来,中午带回好吃锅去洗。林佩则穿上大衣,由郑旭东扶着出去散步。   镇医院不算大,建筑面积就一栋L型的三层楼,前面是急诊外科等,妇产科在后面一栋楼里,两层楼之间有个小院子,栽了些花草树木,放着几张长椅,天晴的时候总有病人在下面转悠。   林佩和郑旭东下去的时候院子里已经有好几个病人,看见林佩笑道:“林同志又来散步啊?这位是?”   “我丈夫。”林佩介绍说,又指着他们对郑旭东介绍。   坐在轮椅上的中年女人姓张,她前阵子摔了腿,现在还在住院。抱着孩子的老头子姓李,孙子有点感冒。   听说有人感冒,郑旭东态度有点紧张,林佩也没跟他们多待,转到别的地方坐下。今天阳光很好,气温比前几天都高,林佩靠着郑旭东闭着眼睛坐着说话,没一会又睡着了。   郑旭东怕她感冒,扶着她靠在椅背上,脱掉身上的军大衣盖在林佩身上。结果军大衣太厚,反倒把林佩给热醒了。   她睁开眼扒下衣服,问:“我睡着了?”   郑旭东点点头说:“睡了大概半个小时,还要继续走吗?”   “再转会吧。”两人在下面走了十来分钟,林佩累了便回病房去。   林佩是真的累了,回到病房就躺下来,用手捶着两条腿。郑旭东坐下来便将她的腿拉直,慢慢帮她按着,林佩笑着说:“还是躺着舒服。”   “也不能老躺着,骨头都要散了。”郑旭东说道。   李三妹笑着说:“你现在是怀着孩子,等过几天孩子生下来就松快了。”   “虽然医生说预产期是这几天,但也不一定准,说不定就往后推迟了。”来住院前林佩心态还很平稳,住院这几天反而纠结起来,怕提前发动又怕推迟,尽管她一直在告诉自己不要多想,可心里总有点害怕。   郑旭东帮林佩捏腿的动作顿住,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说:“别担心,一切都会顺利的。”   林佩拉着郑旭东的手贴着自己脸颊,良久嗯了一声。   李三妹笑着说喜庆话:“当初我生丽丽还是在家里,过程都顺顺当当,你住在医院,这么多医生护士守着,肯定也顺顺当当当。”   ……   说过这话后,当晚林佩就见了红,见红是生产前的预兆之一。   林佩当时就紧张起来,抓着郑旭东的手不肯放,脸上有显而易见的惊慌:“我、我要是出事怎么办?”   郑旭东将她抱在怀里,安慰说:“不会有事的,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医生见他们这么紧张,笑了笑说:“两位不用担心,我们医院一年接生上千名孩子,都顺顺利利的,最主要还是放松心态,这样也有利于生产。”   又嘱咐他们晚上睡觉警醒点,有什么动静叫医生便走了。   到凌晨四点,林佩发动了。 第67章 龙凤胎   林佩凌晨四点发动,却一直到下午两点才被从手术室里推出来。   寒冬腊月的, 但她身上都是汗, 头发湿哒哒地黏在脸颊, 脸色苍白而疲惫。她紧紧闭着眼睛,浓密而湿润的睫毛在她眼睛下方投下阴影。   林佩睡了半个下午, 晚上七八点钟才醒。   郑旭东一直守在病床边, 一看她动了便猛地站起来, 关切问:“怎么样?还疼吗?饿不饿?”   “你这么多问题, 我该回答哪一个?”林佩笑了笑, 问,“孩子呢?”   郑旭东连忙把孩子从另外一张床上抱起, 一个放在林佩身边,另一个抱在怀里给她看, 说道:“是龙凤胎。”   “真的?”林佩笑起来,生完孩子后她就晕了过去, 现在才知道孩子性别。   郑旭东点头,摇了摇怀里的孩子说:“这是姐姐, 五十八分出生的,那是弟弟,整两点出生。”   林佩抬头看看闺女, 再低头看看儿子,两个孩子脸上都皱皱的,一点都不好看,不由得皱了皱眉鼻子说:“怎么都这么丑?”   向来淡定的郑旭东闻言噎了一下, 李三妹拿着洗干净的尿布进来,听到林佩这话笑道:“不丑不丑,一点都不丑,林老师你不知道,刚出生的小孩都这样,皱巴巴的看着像个小老头,但过几天张开就好看了。”   李三妹把尿布晾在窗户前拉的铁丝上,回来指了指躺在床上的孩子的脸说:“两孩子骨相长得好,这鼻子一看就很高,长大了肯定都好看。”   林佩摸了摸怀里小家伙的鼻子,不太确定问:“真的吗?”怎么她摸着觉得这么塌呢?   “当然是真的。”郑旭东说。   “你和郑营长都长得好,生出来的孩子不会丑到哪里去的,”李三妹笑道,又走回窗边看锅里的粥。   窗户底下有个石头砌的台面,给人放点盆碗之类的,李三妹在上面放了个酒精炉,炉子上煨着个陶罐,陶罐里是给林佩煮的粥。林佩今天刚生,不一定什么时候能醒,李三妹怕她醒了要吃东西,去好吃锅拿太费时间,就在病房里支了个酒精炉子。   这会林佩醒了,李三妹便将酒精炉关了,用布裹着陶罐耳朵把它端下来,打开拿勺子舀了碗粥出来,送到病床边。   郑旭东将孩子放回床上,伸手接过粥,搅拌等凉一点喂给林佩。   林佩一天没吃东西,这会饿得前胸贴后背,只想吃鱼吃肉,看见青菜粥就忍不住唉声叹气:“没有别的吗?”   “医生说你现在刚生完孩子,身体比较虚弱,现在只能吃流食,不能太油腻,所以今晚先喝粥,如果没有恶心或者消化不良,明天再给你做好吃的。”郑旭东边喂林佩边说。   “这是一个悖论,身体虚弱更要进补才行,还吃这些没营养的粥难道不是更虚吗?”虽然这么说,林佩还是喝了口粥,又问,“我明天能吃火锅吗?”   “不能。”郑旭东一口否决。   “红烧肉呢?”林佩边喝粥边问。   郑旭东看着林佩不说话,他沉着脸的时候很能吓人,虽然林佩不怕他,声音也渐渐小了,嘀咕说:“生孩子前叫人家小甜甜,生完孩子就叫人牛夫人。”   可惜郑旭东作为五零后,并不知道这个梗是什么意思,只是无奈说:“你现在身体虚弱,肠胃有个恢复期,等你出院吧,到时候你还想吃火锅就去吃。”   林佩叹气:“好吧。”   喝完粥,林佩在郑旭东的帮助下往身后退了退,躺在病床边缘,然后让郑旭东把闺女也抱过来,两个孩子并排放着。刚才还不觉得,孩子放在一起了林佩就发现不愧是双胞胎,两个人跟一个模子刻出来一样,又说两个孩子长得好看。   郑旭东还记得她说孩子丑的话,说:“刚才不是觉得不好看吗?”   “一晃眼不好看,现在仔细看就好看了嘛!这说明我闺女儿子耐看,懂不懂?”林佩坦然地为自己的亲妈眼找理由。   郑旭东一脸郑重:“懂。”   ……   徐钰第二天一早赶来医院,他前几天每天都来医院报道,唯独昨天有事去了趟市里。他想着林佩预产期还有两天,办完事应该能赶回来,不想昨天半夜接到何升的电话,说林佩昨天下午生了。   徐钰今早天没亮就出发,到医院的时候刚过八点,郑旭东他们在吃早饭。他站在门口深吸一口气,笑着走进去:“在吃饭啊?有没有我的份?孩子呢?听说是龙凤胎?”   “有有有,我想着你今天也该来了,特意多拿了个碗来。”李三妹忙站起来,给徐钰盛了碗粥。   郑旭东则说:“是龙凤胎,姐姐和弟弟,现在在睡着。”   因为要吃饭,他们将孩子放在了旁边病床,以免泼了粥烫到孩子。郑旭东走到病床旁,弯腰去看,问:“哪个是姐姐哪个是弟弟?怎么看着有点丑?脸皱皱的,一点都不白。”   郑旭东正要告诉他哪个是姐姐哪个是弟弟,听见这话好险才忍住没揍人。   林佩也不太高兴,她的孩子她说丑可以,别人说就不行了:“新生儿都这样,刚开始皱皱的,过几天就好看了,你看你这么大个人了,不谈对象也不成家,连常识都不知道。”   徐钰被怼了一通,有点讪讪的,但还是忍不住嘀咕:“是这样吗?”   “都是这样的,小孩子生出来都这样,长开就好看了,郑营长和林老师模样都好,生出来的孩子不会差的。”李三妹笑着说。   徐钰摸了摸鼻子,问:“孩子起名了吗?”   林佩也没真生徐钰的气,怼他两句就好了,这会语气又和缓下来:“还没有,暂时先叫姐姐弟弟。”   “正式名字不急,小名总要有吧?还是说你们就打算叫姐姐弟弟?”徐钰说完看两人点头,不敢置信问,“这可是你们儿子闺女,你们就这么随便叫?”   林佩看着徐钰,语重心长问:“你知道在我们老家,郑重起的小名叫什么吗?”   “什么?”   “阿猫阿狗,小猪小羊。”   徐钰脸色僵住:“怎么全是动物?”   “贱名好养活啊。”林佩理所当然说,看徐钰一脸无法接受忍不住哈哈大笑。   郑旭东也跟着笑起来,李三妹笑得更厉害,肩膀一抖一抖的。徐钰看他们这样回过味来:“你忽悠我的是吧?”   林佩坦然点头:“没错,反正暂时就叫姐姐弟弟了,我觉得挺好听的。”   看她这样,徐钰又是一愣。   林佩的变化太大了,如果不是脸一样,徐钰几乎会以为过去的她和现在的她是两个人。想到这里徐钰低头苦笑,经历过家庭变故变化才是正常的。   如果她还是过去的性格,未必能活到现在,又或者能过得像现在一样好。   ……   和徐钰一来说孩子长得不好看不一样,刘鹊一进来就说:“哎呦,这两孩子长得可真好,像爹娘。”   徐钰听了看看郑旭东夫妻,再看看孩子,觉得刘鹊说话太不实诚了。   偏偏郑旭东也跟眼睛瞎了一样,笑着说:“是啊,姐弟俩的眼睛都像林老师。”   林佩低头观察着孩子,问道:“眼睛像我吗?弟弟的鼻子像你,又高又挺,姐姐的鼻梁也挺高的。”   徐钰听他们讨论哪个孩子什么五官像谁,说得这么热烈,可自己什么都看不出来,心里感慨,果然是当父母的,自己的儿子闺女就哪哪都好。   徐钰真心这么想的,但他真心了没两天,被打脸了。   如林佩所说,刚出生的孩子一天一个样,没两天两个孩子就长开了,原本红红皱皱的皮肤变得雪白光滑。都说一白遮三丑,两孩子白了后,眉毛也显得弄了,眼睛看着也大了,鼻梁也挺了,嘴唇粉粉嫩嫩的,别提多讨人喜欢了。   徐钰现在看着孩子,真想不通前两天自己怎么会担心两孩子长得不好,以后不好找对象?   幸好徐钰没把心里话说出来,要是林佩知道了,肯定要喷死徐钰。她儿子闺女出生才几天啊,就操心上他们的终身大事了?请把自己婚姻大事落实落实行不?   ……   都说生完孩子就解放了,但在林佩看来不然。   孕妇生产后并不是立刻就有母乳出来,而需要一到两天,而且初乳比较浓稠,很难吸出来。需要孩子多吸一吸,还要用热毛巾湿敷。期间内她的胸部一直胀胀的,实在不好受。   然后是生产后的肚子,虽说年轻人新陈代谢快,身材恢复也快,但到林佩出院的时候还觉得腰部有两层游泳圈,而且肚子上的皮肤有点松弛。而她产后虽然恢复良好,也能下床走动,但下面还是有点疼。这疼痛完全消失要十天左右,能开始锻炼起码要二十天后。   林佩有时候摸着自己的肚子都忍不住唉声叹气,不过有时候看看孩子,她又觉得一切都值得。   虽然身材变差了,但经过锻炼也能恢复,而孩子却是上天赐下的珍宝,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一旦错过就再也找不到。   而且生完孩子后,她整个人都变得不太一样了。   过去她总是疏离的,哪怕和郑旭东结婚,作为异世来的灵魂,她依然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但孩子出生后,那些格格不入够消失了,她与这个世界有了连接。   就连和郑旭东之间的感情也有了改变,以往是爱,但也存着忐忑,没有过多期望。现在则更温情,也更快乐,他们已经成为了密不可分的一家人。   所以她想,就算再给她一次选择的机会,她依然会选择生下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解释一下,女主说的异世就是现实世界,而她穿的是半架空世界,城市省份啊很多架空,所以两个世界相似又不同,不是我写岔了。 第68章 讲卫生   刚生完孩子林佩嚷着要吃火锅,但真到出院那天又不想吃了。   也不是不馋, 就是理智都回来了, 考虑的也更多一点。孩子出生才几天, 身体都弱,林佩不想带他们去人太多的地方。同时也觉得她这次生孩子麻烦何家太多, 不想再去店里白吃白喝。   火锅嘛, 她也不是不会做, 回家后再捣鼓也成。   出院依旧是徐钰送他们回去, 这天是周一, 该回营的回营,该上班的上班, 家属房外面没多少人。一路走进院子里,陈秀芳听见声音从屋里出来, 笑着问:“孩子出生了,男孩女孩?”   “是龙凤胎。”林佩说道。   陈秀芳微微一怔, 哦了声说:“这样啊,恭喜, 你可真有福气。”   生活中双胞胎都不常见,更别提龙凤胎了,一下子儿女双全, 可不就是有福气?   不像她,只生了一个女儿。   闺女刚出生的时候还好,那时候也没规定公职人员只能生一个。她丈夫又没个爹娘,由叔叔婶婶养大, 叔婶对他虽然不错,但也管不到她这个侄媳妇上头,见到她也是客客气气地说,一个孩子太孤单,劝她再要一个。   她心里也是想再要一个的,只是她男人那时候还没当上连长,她没法随军,夫妻俩一年也就相处半拉月时间,怎么生孩子?听他叔叔婶子催得烦了,就说一个闺女就够她受的,哪照顾的过来?   谁知道一语成谶,第二年计划生育就被定为基本国策,她男人作为军官,只能生一个孩子。除非他回乡种地,不然她想生都不成了。   以前别人劝她再要个孩子,她都是无奈又得意,只说孩子他爹无所谓男女,生不生的随缘,不着急。现在却不行了,只能勉强笑着说:“我有我家妞妞就够了。”   这话也就骗骗自己,村里人哪不知道什么原因,纷纷劝她:“没儿子咋行?那不是绝户了?赚那么多钱有啥子用撒?还不如回来趁着年轻,早点要个孩子勒。”   “人在哪里不能活?子嗣问题才最要紧呐!”   这些都是当面的,有些人背地里说得更难听,有说她男人可怜,没爹娘看着,媳妇没娶好,现在闹得连个儿子都没,还有人说先前劝她她总不当回事,现在傻了吧?   陈秀芳在周家待不下去,就常往娘家跑,渐渐的一年她有半年住在娘家。   刚开始还好,时间长了她娘隔三差五找她拿钱,她在家住的时间长,不给钱也不合适。而且她上面没有公公婆婆,丈夫寄回来的钱都捏在她手里,几毛几块的她并不在意。但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刚开始是一两块,后来变成十几块,再后来就变成几十,理由也从最开始家里没酱油,到后来她弟弟犯了事。   她娘每次要钱都哭得稀里哗啦的,她一心软就给了,她男人远在部队,只知道按时寄钱回来,也不知道她把钱怎么花的,所以一直相安无事。直到去年他男人回家,他叔叔婶子跟他告状,他跑来质问她,一查钱果然少了。   她当时胡搅蛮缠一通,说他们娘俩在家日子不好过,哪里都要花钱,这钱当然跟流水一样花了。她男人勉强信了,但后来再寄钱回来就没那么多了。   之后她娘再找她要钱她就拿不出来了,她以为她娘会生气,但她娘半点没怪她,只说这男人赚了钱不寄回来留着干嘛?要是他存着还好,要是花在别的女人身上……说得她一颗心立刻提起来,她只生了个闺女,本来就底气不足,要是他在外面有了情况……   陈秀芳着急忙慌来到部队探望丈夫,刚开始都好好的,后来却争吵起来,打得不可开交。后来倒是说开了,他就是不想让她把钱都给娘家花了,所以自己身上留了一部分。她赌咒发誓说以后再也不会把钱给她娘,两人便再度和好。   她又拿到了钱。   刚开始她真是这么想的,只是事与愿违,她娘家日子过不下去,她总不能看着不管,只好一次又一次拿钱出来。   这次又被他叔叔告状了,她男人再不肯信她,便让她去随军。随军这事她男人提过,在他刚升上连长的时候,可那时候她想着外面都不认识,在家待着也没什么不好就没去。这次她男人态度强硬,她就只好来了。   来了部队后,陈秀芳发觉这里其实挺好的,虽然都不认识,但邻居都和气。而且家属房只有闺女的人家不少,没人再在她背后嚼舌根,陈秀芳觉得这种生活太好了。   只是好了没多久,家里又来信了,要钱。   她弟跟人打架,把人打伤了,没钱就要坐牢。她没办法,只好把家里的钱都寄回去了的。虽然他们夫妻为这事吵过,但每次都是她男人妥协,她觉得这次也不会有事,却没想到闺女病了。   她男人找她要钱,可家里实在没钱了。   陈秀芳回忆着过去的点点滴滴,觉得她落到如今这个地步,全是因为生了个闺女起的。如果她生了儿子,就不会被人说三道四,也不会在婆家住不下去回娘家,她娘也不会找她要钱,她和她男人也就不会三番五次发生争吵,也不会来随军。   如果不来随军,就不会发生后面的事,她也不会落到如今这个地步。   外人都当他们好了,可她却知道,他不想过下去了。这段时间他们虽然睡在同一张床上,但他从来没有碰过她,连说话都只说一些必须的话。   如果她有个儿子,看在儿子的份上,她老公也不至于添堵这么坚决要跟她离婚。   “如果我有个儿子就好了。”陈秀芳呢喃着坐进屋里沙发上,愣愣地看着前方,直到一双捂紧的手伸到她面前。   陈秀芳抬头,妞妞站在面前,奶声奶气说:“猜猜里面是什么?”   陈秀芳直愣愣地看着她,却没有说话,她的眼神太灼热,妞妞有点吓到,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小心翼翼地打开手说:“是鸟鸟哦,丫丫姐姐给我的。”   她掌心里立着一只千纸鹤,用粉红色的纸折的。因为丫丫姐姐说千纸鹤可以带来幸运,能让人变得快乐,所以她小心地将千纸鹤捧回来,想要送给妈妈,让她能够快乐起来。   但陈秀芳并没有去接那只千纸鹤,她一把拍开妞妞的手,大声质问:“你为什么不是个男孩?”   千纸鹤掉落在地。   妞妞吓懵了,她愣愣地望着陈秀芳,陈秀芳抓住她瘦小的肩膀,用力地摇晃着:“为什么你是个女孩,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眼泪涌上来,小姑娘哇地一声哭出来。   长久的习惯让她的哭声也细细的,像只小猫,又像是一只鸟,被人攥在手心里。   陈秀芳突然清醒了,她想到自己刚才的作为,一把将妞妞推倒在地,有很快反应过来,抱着闺女哄着:“妞妞是娘错了,娘再也不跟你发脾气了……”   但妞妞只抽泣着用力伸出手,将在刚才掉落在地,又被陈秀芳踩碎的千纸鹤拿起来,捧在手心里。   她的千纸鹤,没有了。   ……   没有人听见周家的动静,只徐钰进门时说了句:“你这邻居怎么有点怪,看人直勾勾的?”   林佩回想着陈秀芳的表情,也觉得她情绪不太好,但想着他们夫妻俩和好也有一阵子了,觉得是自己的错觉,说道:“你别乱说话。”   徐钰举手说:“好吧。”和李三妹一起把从医院带回来的东西拿进主屋。   虽然才住了几天医院,但孩子的东西可不少,而且郑家是两个孩子,什么都得准备双份,所以大包小包装了不少。   进屋后李三妹把包放在床上,边问林佩边把干净的尿布拿出来放在化妆桌上,然后是奶瓶、袋装的奶粉。这时候是有奶粉卖的,但价格比较贵,一小袋就要好几块钱。   不过林佩也不怕花钱,只要奶粉品质安全,贵点就贵点了。她从孕期就开始打听什么奶粉好,最后还是选了和丁家一样的,是个她穿越前就有的品牌,五十年代成立开始做奶粉,到她穿越前还在卖,一直没出过事。   除了奶粉,还有孩子们的衣服,晾干的都叠好放在床上,没洗的要拿洗手间泡着。孩子和大人不同,皮肤娇嫩,衣服不能用洗衣机洗,只能手搓。最后是玩具,两个小家伙虽然才住了几天医院,但去医院探望的人多,这个送个拨浪鼓,那个送手摇的铃铛,几天时间就攒了一大包玩具。   林佩进屋后把孩子放在床上,衣服都放进衣柜里,然后把李三妹整理好的东西再规整一番,该塞箱子里的塞箱子里,拨浪鼓和铃铛则拿出来放在床上。   她收拾的时候徐钰也没出去,站在床位看着床头的婚纱照。   照片上的林佩已经看不出来当初的影子,眼神成熟而温柔。徐钰在心里估算了一下时间,他们是去年七月结的婚,婚纱照也应该是那前后拍的。当时林佩被送回林家咀才一年,可她身上却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郑旭东抱着儿子进来,顺着他的视线看到床头,明知故问:“在看什么?”   “你们结婚拍了挺多照片。”客厅里就放了一张他们的照片,就在高脚柜上,谁进来都能看见。房间里有两张,一张大的婚纱照,一张是在……跳舞?还亲上去了!   看到徐钰惊讶的眼神,郑旭东咳嗽一声说:“我们是相亲结婚,结婚前相处的时间少,结婚的时候连张合照都没有,所以结婚后趁着有时间,我们就去市里拍了一组相片。”   梳妆台那张照片他本来不太同意摆出来,亲亲我我什么的,的确有点……但林佩说他们是夫妻,亲一口怎么了,再说主屋也没什么人会进来,就一直摆着了。此时被徐钰看见,他心里有点不大好意思,但又有点得意。   徐钰听到郑旭东的话则翻了个白眼,心想他都派人去他们老家打听了,能不知道他们怎么结的婚?还相亲结婚,结婚前两人连张合照都没有,郑旭东也有脸说。   徐钰一脸沉重对林佩说:“你辛苦了。”难怪林佩这两年变化这么大。   林佩不知道她怎么突然感动起来,额了声说:“也还好吧。”   ……   下午陆陆续续有人来陆家看孩子。   女人怀孩子不稀奇,但怀双胞胎的却不多,因此一般人都觉得生双胞胎是非常喜庆的事,如今林佩生了,街坊邻居就想来沾沾喜气。特别是那些刚嫁人没生孩子的年轻媳妇,更要来抱一抱孩子才行,争取来年也生对双胞胎。   等到了林家,知道是龙凤胎,那更是喜事成双,一男一女凑成个好字,可不就是最有福气的吗?   经他们一宣扬,当晚全家属院都知道郑家生了对龙凤胎的事。   陈红莲高兴得跟她生了对龙凤胎一样,大着嗓子对林佩说:“你怀孕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别人怀孕都有个喜好,酸儿辣女,你就不一样,今天吃酸的明天吃辣的,口味变化快得很,我当时就觉得你这胎恐怕是一儿一女。”   沈文丽听得直翻白眼,跟林佩嘀咕:“当初你怀孕,天天要吃的不一样,她还说你难伺候呢,今天就成看得准了。”   沈文丽虽然是凑到林佩面前嘀咕,可那声音一点都不小,陈红莲听得清清楚楚,涨红脸说:“我啥时候说这话了?”   “你说这话的时候多了去了,又不是只说了一次。”沈文丽可不怕她。   林佩笑着说:“好了好了,你们俩要吵架到外边去,别把我儿子闺女吵醒了。”   一提孩子两人消停下来,陈红莲坐在床边看着孩子说:“你家姑娘模样真俊,像你和郑营长,是个美人胚子。”   “儿子也长得好,都捡你们俩好的地方长。”   陈红莲摇头说:“我看弟弟眼睛要是能长得像爸爸更好。”   林佩噎住,非常玻璃心地问:“我眼睛不好看?”   “倒也不是,就是你眼睛没郑营长有气势。”陈红莲琢磨着说。   沈文丽想了想说:“你是大眼睛,长在女孩子身上就很好,男孩子的话太柔了点,老郑是长眼,眼窝也深,眼睛就显得深邃些,眼睛一眯就看得人心颤。就他们营里那些兵,全让他训得老老实实的。”   林佩的玻璃心被修补好了,骄傲说:“那是,我男人可是十里八村第一美男。”   沈文丽听她这话差点没吐了,陈红莲却一脸赞同地点头:“郑营长长得的确好。”   林佩:“……”她们都听不懂她的梗。   说话间白杨绿丫和王丽丽一起过来,三人有点怕,都趴在门口往里看着。林佩看见便问:“你们来看弟弟妹妹吗?”   “丽丽姐姐说姨姨生宝宝了。”绿丫细声细气说。   陈红莲招手说:“都进来吧,进来看。”   三个孩子都跑过来,趴在床边观察两个孩子,白杨看了会问:“他们怎么闭着眼睛啊?”   绿丫问:“他们为什么长得一样的?”   王丽丽问:“他们一起出来的吗?”   孩子们你一言我一语,叽叽喳喳的,陈红莲捂着脑袋说:“哎呦你们别吵了,一个个问。”   “他们在睡觉,所以闭着眼睛。”林佩一个个回答说,“他们不是一起出来的,姐姐早出来两分钟,因为他们是姐弟,所以长得像啊,白杨绿丫不也长得像吗?”   白杨和绿丫对视一眼,纷纷撇过头,嫌弃说:“他/她跟我才不一样。”   王丽丽则观察着两个人说:“白杨和绿丫的眼睛长得像。”   林佩点头说:“没错,兄弟姐妹就会长得像,姐姐和弟弟是龙凤胎,所以长得更像一点。”   三个小孩齐齐“哦”一声,又问:“他们没有名字吗?”   “没有哦,你们可以叫他们姐姐和弟弟。”   白杨皱着眉说:“可是她比我小这么多,我才不要叫她姐姐。”   “我也不想叫姐姐,可以叫弟弟。”绿丫说。   陈红莲哈哈大笑:“我就说你这小名起得占便宜,谁张口都喊你闺女姐姐。”   “那弟弟还吃亏了呢,谁都喊他弟弟。”林佩一脸淡定说,她觉得小名嘛,叫多了就习惯了。   沈文丽说:“那也是你占便宜,你想想我们这么大年纪喊你儿子叫弟弟,喊你什么?嬢嬢?”   林佩:“……”   ……   虽然平白无故长了一杯,但因为孩子大名还没取出来,所以照旧这么叫着。   白杨几个虽然不喜欢喊姐姐,但两个小家伙长得玉雪可爱,他们都很喜欢到征集来看弟弟妹妹。有时候沈文丽回来也会把孩子叫过来玩,朝阳已经半岁了,个子长长了很多,但依然白白胖胖的。   小孩子都是白胖的更招人疼,就是胖的手脚像藕节那也是好的。因此丁朝阳小朋友在街坊邻居中的人气一点都不低,谁见到他都要捏捏脸亲香一下。   沈文丽很不喜欢这一点,她觉得虽然是街坊邻居,你亲一下我亲一口,出问题怎么办?所以她不在家的时候是不许保姆把孩子抱着去串门的,也就郑家,她不阻止保姆去。   林佩毕竟是大城市长大的,卫生习惯她很放心,像赵家就不行了,吃饭从来不洗手的人家。有次陈红莲在院子里摆了桌子吃饭,挟菜的时候一根青菜掉桌面上,在丁家掉到桌面上的菜都是直接丢掉的,但赵家不一样,陈红莲就这样若无其事地挟起那道菜吃了!   沈文丽当时都惊呆了,拐着弯说桌上有细菌,掉到桌面上的菜不应该再吃了。被陈红莲狠怼一通,说:“桌子我天天擦,怎么就有细菌了?那我饭碗筷子还不是一样洗?就你穷讲究!”   沈文丽是你对我不客气,我对你更不客气的人,听见陈红莲这话气得,半个月没跟她说一句话。   就因为这事,沈文丽绝了跟陈红莲好好相处的心思,后来再看见她筷子掉在地上,捡起来直接用袖子擦一擦这种事,沈文丽没再多嘴一句。   想到这里,抱孩子去郑家的时候,沈文丽特意跟林佩提了一句:“我不是说他们不好,碰了孩子一定会有问题,但万一呢?”   谁养孩子不是小心翼翼的,生怕孩子饿了病了。丁朝阳出生后,沈文丽不是没听人说过她把儿子看得太紧,但她却顾不得那些声音。   林佩以前有个同事,隔三差五抱怨婆婆不会带孩子,说她带孩子的方法不科学不卫生。林佩当时觉得她同事太过,现在人就算是父母辈,一般也知道要讲卫生,至于健康饮食,什么叫健康呢?他们这辈人吃米糊长大不也好好的?为什么不能退一步,好好商量呢?   但等她真当了妈妈,才知道这话说得容易,做起来难。   像她给宝宝挑奶粉,便宜的不行,不出名的牌子也不行,千挑万选才选中三十年后也没出事的牌子。但就是这样,她也是喂孩子母乳比较多。   还有卫生,小孩子抓到东西就喜欢咬,大人的手指也是的。但林佩跟郑旭东和李三妹提过这事,说过不许把手指伸到孩子嘴巴里。还有其他的穿的用的,她都努力给孩子更好的,绝不愿意将就。   所以林佩很能理解沈文丽。   不过她不像沈文丽那样强硬,只是在陈红莲来了他家里,要抱孩子的时候跟她说:“我前两天跟旭东吵了一架,因为他有事没事就去抱孩子,我让他去洗手,他说他之前什么都没干。但我觉得他觉得自己什么都没干,但并不代表他真的什么都没干,比如回来的时候碰到墙壁,或者摸了外面的树啊,这些平时都没人擦,上面多少灰尘,要是抱孩子的时候不小心碰到宝宝嘴巴,宝宝再舔舔嘴唇,不就把灰尘都吃进去了?”   林佩说完补充说:“当然,把手指伸进孩子嘴巴这种事我是明令禁止的,洗了手都不行。”   陈红莲听得一愣一愣的:“不、养个孩子而已,没这么严重吧?”   “怎么没这么严重?咱们大人抵抗力强,吃点灰尘就算了,孩子身体多弱啊,要是灰尘里有细菌呢?反正我跟他说了,要是再有下次看我不跟他吵架!”林佩说完了,抱着孩子摇晃两下,像是才想起来问,“对了你洗手了吗?”   问完装作不好意思笑笑:“对不住我这阵子有点精神紧张。”   “应该的应该的,毕竟是孩子嘛。”陈红莲起身,干笑说,“我去洗个手。”   这次之后,不光陈红莲,全家属院都知道林佩紧张孩子,想抱她家孩子得先洗手,不然小心人家给你翻脸。   因为提前知道林佩的禁忌,所以做不到的人都自觉不上郑家去,而上门的都会在抱孩子前主动洗手。   作者有话要说:  继续抽奖。   别人抽奖能抽1000人,不知道为什么我抽100都显示人数过多[流泪],只能抽50个每人送20晋江币了,就当是红包掉落哈。   抽奖规则依然是订阅率百分百,抽50个人每人20晋江币,期限是一周。 第69章 姜丝可乐   孩子刚出生的时候, 郑旭东给往郑玉华厂里打了通电话, 告诉她林佩生了。郑玉华当天下班就回娘家说了这件事, 陈桂花高兴得不得了, 同时也不忘告诉亲家这件事,两家一块商量着寄东西来。   因此这次两家来信附带着一个大大的包裹, 林佩看见都惊住了:“怎么寄这么多东西来?”   “老人家一番心意。”郑旭东边说边拆包裹, 从里面拿出信件, 再将东西一样样拿出来。   从林佩写信回去说怀孕起, 陈桂花和方翠兰就开始准备小孩子的衣物,寄过来的光衣裳加起来就有十多套, 另外鞋袜都做了不少。   方翠兰绣活好,送过来的鞋子里还有一双虎头鞋,用的红色料子, 上面绣花精细。陈桂花则做了好几顶帽子, 还有两床包被,都是喜庆的红色。   另外还有玩具, 如拨浪鼓、竹蜻蜓, 都是逗孩子玩的。除此之外,方翠兰寄了两个银的长命锁来,陈桂花则送了一堆银镯子和一个铜钱。铜钱是郑鸿博小时候带的,他刚出生的时候身体不大好, 就用古铜钱压着,戴到七八岁上才取下来,这也是陆源镇的老习俗了。   郑旭东拆包裹的时候, 林佩拆开看信。   陈桂花先说郑玉华回家报信的事,又说之前听林佩怀了双胞胎,她就琢磨是不是龙凤胎,又提起娘家那边,她爸有一双弟妹就是双胞胎,只是当时营养跟不上,只活了一个。   林佩看完信露出个囧的表情,她怀孩子的时候大家猜来猜去是男孩女孩,等孩子生出来,就都说在她怀孕的时候猜到了。又好奇问郑旭东:“你不是说你们家没有过双胞胎吗?”   郑旭东无奈说:“那个姑婆很早就没了,我家家那边很少有人提起她。”   这样一想,郑旭东不知道也正常。   林佩低头继续看信,下面都是寄来的东西介绍,又说了不少养孩子要注意的事。陈桂花平时写信来就挺能说的,一般要写三张信纸,这次大概是太兴奋,字数翻了一倍,写了六张信纸。   看完郑家的信又看林家寄来的,内容都差不多,关心孩子关心林佩,又问起孩子名字和满月的事。林佩顺着问起郑旭东满月酒的事,说:“到时候咱们请老丁一家吃顿饭就算了。”   他们在渔北市没什么亲戚,就是徐钰也回了首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他们也不想大办,请老丁还好说,他和郑旭东关系最好。但要再请其他邻居就不好弄了,请这个不请那个,容易得罪人。   郑旭东点头说:“行,就这么办吧。”   林佩继续往下看,下面都是家里近况,方翠兰他们本来是主要做早餐,顺带着卖点吃的用的,却不想零售产品卖得很好,方翠兰打算找人打两个货架,多进一点货回来卖。   另外就是林源考进了重点班,林源成绩在陆源镇算是尖子生,但去了县中就很普通了。县中有一个年级十几个班,但重点班只有两个,所以第一次摸底考试林源被分到了平行班。但这一年来他进步很大,终于在上学期期末考试考进前五十名,被分进重点班里。   最后是林杏花,她上个月月底刚查出来怀孕了。   看完信,郑旭东坐在梳妆台前写回信,两家回信基本差不多,只是针对上封信回答的内容不同。   直到最后,郑旭东才说起满月的事,说不大办,只一家人坐着吃顿饭。想想又添上一句,问他们来不来。   然后是两个孩子的名字,写道:“大的叫郑嘉言,小的叫郑嘉鸿,是佩佩起的名字。”   ……   虽然起了名字,但林佩还是直接叫姐姐弟弟,不光是她,大家都还是这么叫,因为两个小家伙只认小名,叫他们大名反而没反应。为此陈红莲都说两小家伙鬼灵精,让他们平白把自己叫小了一辈。   日子一天天过去,除去头几天的手忙脚乱,林佩渐渐适应了带孩子的生活。   这也跟两个孩子还小有关系,刚出生的孩子觉多,一天二十四小时,他们有二十个小时在睡觉。醒的时候也基本是白天,和大人的作息差不多,就是晚上饿醒了,也是喂完奶就开始睡。   虽然两个孩子总是一起醒,一个吃上奶一个吃不上总是会哭,但基本不会持续太久。有时候李三妹也会冲好奶粉的,不过两姐弟还是更喜欢母乳,不饿得狠了不吃奶粉。大多数孩子都是这样的,要不完全不喂母乳,时间长了就习惯了奶粉,但要是母乳奶粉一起喂,还是会更喜欢母乳一些。   不过林佩母乳不够,只能这样混着喂。   带娃的日子转眼即逝,一晃到十二月初,渔北市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这场雪断断续续下了两天,积雪堆到小腿高。   林佩早上起来就看见郑旭东在院子里扫雪。   寒冬腊月的,他就穿一件羊毛衫,衣袖拉得高高的,手里捏着个竹扫帚将积雪扫到两边,中间留出一条过道。不光是他,其他几家也都在扫雪。   积雪刚停的时候还好,到处雪白,路面不会太滑。但过两天就不成了,堆在地面上会化结成冰,每年都有人在下雪天摔倒。因此每次下雪后会有人自发出来清扫露面积雪,扫出人行道来。   不光他们门口有人扫雪,外面马路也有不少在忙活的。林佩出去的时候还听见陈红莲冲白杨嚷嚷,让他不要到处玩雪,小心冻着。   林佩拿着手帕走到郑旭东身边,给他的擦了擦汗问:“你穿这么点小心冻着。”   “没事,我耐寒。”郑旭东笑了笑说,将面前一段路的积雪清扫干净,又拿起扔在一边的铁铲把积雪锹起来,提醒林佩说,“你回去吧,别摔着了。”   陈红莲笑道:“看这心疼媳妇。”   赵国庆说:“那你咋不也给我擦擦汗?”   林佩听他们打趣,转身回到屋里,从冰箱里找出之前买的可乐拿进厨房。李三妹看见她拿着瓶装可乐进来,好奇问:“林老师你拿这干啥啊?”   可乐是中美建交后再次进入国内的,于1981年在首都正式投产。几年内迅速风靡全国,也接二连三出现不少国产可乐品牌。像基地供销社常见的都是国产可乐,林佩手里拿着的可口可乐是最新进回来的货。   林佩前几天去供销社看见就买了两瓶回来,李三妹当时尝了一口,觉得味道怪怪的不能接受,但孩子们却很喜欢,李三妹那杯可乐最后都进了王丽丽的肚子。   看到林佩把可乐拿进来,李三妹第一反应是,这玩意还能做菜?   可乐的确是能做菜的,但林佩今天却不是把它拿来做菜,而是加姜丝煮姜丝可乐。姜丝可乐好做,把姜切丝,倒入可乐煮开就好了。   林佩边切姜边说:“姜丝可乐喝了能驱寒,旭东不是在外面扫雪吗?待会倒一碗给他喝,也省得他感冒了。”其实煮姜汤就行,但姜汤多难喝啊,加上可乐起码有点甜味。   李三妹哦了声说:“看来这可乐也是个好东西。”   小孩子都喜欢喝可乐汽水,但老一辈的人对这些都是敬谢不敏的,觉得这玩意又贵又难喝,对身体还不好,干啥费那个钱。   “凡事有利有弊,可乐糖分过高,也不能多喝。”还有传言说可乐杀精,只是这话题就有点……林佩想了想没说出来。   姜丝可乐很好煮,几分钟就能出锅,林佩将其盛入碗中,端了两杯出去,一杯给郑旭东,一杯给赵国庆。赵国庆接了姜丝可乐连连道谢,就是觉得碗里汤水颜色有点怪怪的,迟疑问:“这个是啥?”   “姜丝可乐,驱寒的,你们不是在外面干活吗?喝一碗预防感冒。”林佩回答说。   陈红莲凑到丈夫碗里闻了闻说:“啥味道,有点甜丝丝的。”   “可乐不就是甜丝丝的?”林佩笑道。   白杨听见他们说话,在他爹面前蹦蹦跳跳想看碗里装的什么,嘴里嚷嚷着:“我要喝,我也要喝。”   “喝啥喝,这是给你爹的。”陈红莲拍了白杨脑袋一下。   “没事,锅里还有,我给你们一人盛一碗。”林佩说着回去又盛了两碗出来。   陈红莲也得了一碗姜丝可乐,高兴得眉开言笑,端起喝一口说:“这汤还挺好喝的,比姜汤是要好点。”   她说话的时候,白杨已经喝完了,把碗还给林佩,但眼神还有点可怜巴巴的。林佩看着笑了笑,又给他盛了一碗,另外绿丫、沈文丽都有份。   郑旭东他们铲完院子里的雪,又拿着铁锹扫帚出去,跟别恩一起扫外面大路的雪。出来扫雪的人多,基本上休假回来的军官都出来了,他们力气大干活也利索,不到十二点就把路都扫开了。   他们干完活后林佩将煮好的姜丝可乐用碗装好,给外面干活的人一人拿一碗。不过她家里总共只剩下一瓶可乐,煮出来也就一锅,先前他们院子里的人喝了一小半,剩下的根本不够分。   不过有她的带动,其他家属听见姜丝可乐能驱寒,便都去供销社买了回家煮给自家男人喝。也有舍不得钱的,便在家切一块姜煮姜汤喝。   他们也不光给大人喝,小孩子也喝,不过姜汤辛辣,没几个孩子爱喝。看到别人喝的都是姜丝可乐,没那么辣不说还甜丝丝的,就缠着爹娘也要。往年冬天家属房总有不少孩子感冒,长时间挂着鼻涕,今年大家注意保暖驱寒,感冒的少了,那些舍不得钱的看见姜丝可乐的确有用,便也时常买一瓶回来煮。   可乐一瓶虽然不便宜,但跟感冒花费比并不算啥,当然最重要的是孩子愿意喝,能少生病。   于是这个冬天,供销社里可乐卖的差点脱销。 第70章 羊肉锅   满月礼当天, 林佩一早起床, 从冰箱里拿出冻得硬邦邦的羊排羊腿, 放到厨房里加热水解冻然后才去刷牙。   刷完牙郑旭东和李三妹前后脚回来, 李三妹提着的菜篮里装得满满的,有青菜也有鸡鸭鱼肉, 都是为满月酒准备的。   林佩和郑旭东商量好了, 满月礼不大办, 而陈桂花他们因为大学, 加上放不下家里生意没有来渔北,所以今天就两家人坐一块吃顿饭。人虽然少, 但林佩不抠抠索索,正好前两天菜市场进了不少羊,林佩就买了半只羊回来, 打算弄羊肉火锅。   李三妹回来后便开始做早餐, 林佩则继续解冻羊肉。现在天气太冷了,热水倒出来没一会就凉了, 根本没办法解冻。林佩看实在不成, 便弄了个大锅,直接把锅放烧好的炉子上,把羊肉丢进去煮,又让李三妹看着, 煮好了叫她,自己则进了主屋。   今天天气不错,外面天已经亮了, 林佩进去的时候姐姐已经醒了,躺在床上咬着手指头,又大又黑的眼睛一眨一眨的。   林佩坐到床边,将她的手拿出来,小姑娘立刻哭起来。林佩拿起放在化妆台上的拨浪鼓,放到闺女面前转动着。   拨浪鼓响个不停,小姑娘的哭声止住了,然后咯咯笑起来,伸手要拿拨浪鼓。   林佩逗她玩,就把拨浪鼓拿远一点,小姑娘想去追,只是她太小了,连翻身都不会,急得又要哭了,林佩便将拨浪鼓给她。   小姑娘躺在床上,双手搓着拨浪鼓,没一会又笑起来。   林佩逗孩子的时候,郑旭东已经洗完澡,他身上穿了件黑色羊毛衫,站在柜子前找衣服。   他们刚搬进来的时候柜子很空,所有的衣服都放进柜子里才装了不到四分之一。但一年过去,柜子里面已经塞满了,特别是小孩子的衣服。   怀孕的时候林佩本身就在准备小孩的衣服,她自己不会做,但去市里或镇上看见好看的都会买回来。后来李三妹来了,就买布回来自己做,林佩会搭配看款式,李三妹裁剪绣活都好,所以不光是孩子的衣服,就连林佩、李三妹和王丽丽的衣服都是自己做的。   再加上方翠兰和陈桂花零零碎碎寄来的,还有他们上次寄来那一大包,徐钰也给孩子买过几套衣服。加上帽子、鞋子,不到一个月,柜子里就装了一半孩子们的东西。   郑旭东拿了件大衣出来套上,听林佩逗闺女一会哭一会笑,无奈说:“你别老是逗她,小心真哭起来。”   “我闺女脾气好着呢。”林佩一脸自豪说,拿起竹蜻蜓边转边问,“姐姐是不是呀?”   小姑娘立刻被竹蜻蜓吸引,丢了手里的拨浪鼓,只是她动作幅度太小,拨浪鼓刚好砸在额头,当即嚎啕大哭起来。林佩连忙丢掉竹蜻蜓,把闺女抱起来,便揉着她额头上的红痕边哄她:“不疼不疼,吹吹就不疼了哦。”   小姑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嗓门太大弟弟也吵醒了。弟弟醒了后听见姐姐在哭,也跟着哭起来,郑旭东正哄着闺女,听见他哭了不得不把他也抱起来。   两个孩子一哭就是十来分钟,喝上奶才渐渐停住哭泣。   哄好孩子,林佩去厨房看火,羊肉已经解冻完了,李三妹刚才叫她她脱不开身,便只关了火。   林佩进去将羊肉捞出来,把肉连着骨头切块。羊肉不好切,林佩力气又小,费老大劲都切不开,李三妹便接过菜刀剁羊肉。林佩则将她切好的菜薹下锅翻炒,炒熟后盛出,喊郑旭东吃饭。   李三妹也已经切好了羊肉,林佩将羊肉用清水过一遍,然后倒入锅里加水煮。煮的时候人也不在这里看着,出去一起吃饭。   吃饭时郑旭东怀里抱着姐姐,弟弟则在房间里睡觉。   虽然两个孩子还没满一个月,但能从点点滴滴中窥到两个孩子的性格。姐姐更霸道也更黏人,醒的时候总要人哄着抱着,就连吃奶也要她先吃。弟弟则认生一点,也更嗜睡,就像现在,他刚起床喝了点奶就又睡着了。   吃完饭林佩去厨房羊肉,将浮沫撇去,然后让李三妹盯着,自己则进房间给孩子换新衣裳。   新衣裳是红色的,看着非常喜庆,头上戴着顶虎头帽,再用包被裹住。姐弟俩的穿着是一模一样的,小孩子什么颜色的衣服都能穿。而且双胞胎的父母都有这样的心理,喜欢将孩子打扮得看起来一模一样。   林佩也是这样的,她能肆意打扮孩子也就这两年了,等孩子长大一点,知道了男女,再穿一样就不太好了。   沈文丽很能理解林佩这种心理,就是郑家两孩子刚出生的时候还好,还能认出来。可孩子越长开模样越像,再穿一样的衣裳,根本分不清哪个是姐姐哪个是弟弟。   因此丁亚明夫妇看到孩子后,第一句就是问哪个是姐姐哪个是弟弟。   ……   羊肉火锅做法比较复杂,林佩一早就开始解冻羊肉,到十一点多才做好。其他的菜都是李三妹炒的,来郑家半年,她的厨艺增进不少,比外面饭馆的师傅都不差。   大伙将饭菜摆上桌,门口传来敲门声,郑旭东过去开门,看见徐钰惊讶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刚到渔北市。”徐钰穿着件黑色大衣,脖子上搭着条黑色长围巾,一直垂到膝盖。   端菜出来的林佩看见他凹的造型,笑道:“哟,许文强来了?”   徐钰闻言眉开眼笑,丁亚明则一脸疑惑,低声问媳妇:“许文强是谁?他不是叫徐钰吗?”   “《上海滩》的男主角,男演员好像叫周润发,就是这造型。”沈文丽抱着儿子,压低声音说。   《上海滩》今年刚被引进内地播出,许文强和冯程程的爱情让无数女人为他们落泪,周润发饰演的许文强更成为了无数少女的梦中情人,以及许多青年的模仿对象。家属房没有电视机,但沈文丽回娘家的时候也在邻居家看过,一提起许文强就忍不住脸红心跳。   丁亚明没看过电视剧,但听说过许文强,再看徐钰就觉得这人十分骚包。   但徐钰不觉得,臭美得很,林佩劝他把围巾脱下来他都不愿意,说:“没事,我不热。”   林佩心想你现在不热,待会吃了羊肉就该燥起来了。但看徐钰那的样,就没再提醒,只招呼他坐下吃饭。   徐钰不是空手来的,坐下后在口袋里掏了掏,拿出一个盒子递给林佩,说:“给孩子的。”   “这是什么?”林佩接过盒子看了眼,连忙合上要还给他,“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是给孩子们的礼物,我当舅舅的一点心意。”徐钰这会倒正经起来,推到林佩面前说,“你要是不要就拿出去丢掉。”   林佩知道他真能干出这种事,只好收了东西,徐钰看着笑起来,说道:“这就好了嘛,你别看这是一块玉,实际上能分成两半,一人半块,用绳子穿着戴着养几年就好了。”   林佩应了声,心想她可不敢轻易把这两块玉给孩子们戴。她前世也买过翡翠,看刚才那一块的颜色水头,价钱肯定不便宜。也就徐钰这种二代,自己又能挣钱的人才不拿这块玉当回事,随口就说要扔掉。   想想还是收起来,林佩说了神,把盒子拿进主屋藏在衣柜深处。   ……   吃饭的时候徐钰果然燥起来了,额头布满密密麻麻的汗。但他刚才话说得太满,不好意思摘围巾。   林佩看得都气笑了,没好气说:“你把围巾摘了吧,别大冬天得热感冒。”   李三妹附和说:“是啊,羊肉燥热得很。”   有人打圆场,徐钰便顺势将围巾摘下来扔到沙发上,完了他身后一抹,手心一把全是汗,干脆把外套也给脱了。   林佩看他坐回来问:“不扮许文强了?”   “什么叫扮许文强?这是现在最时髦的打扮,你去首都魔都看看,谁冬天不是大衣配长围巾?”   徐钰表示他是个紧跟潮流的人。   沈文丽闻言好奇问:“那首都女人冬天都什么打扮?”   “女人可就多了,穿什么的都有,但最多的还是羽绒服。首都比渔北可冷多了,冬天长时间零下,羽绒服最保暖,穿着也舒服。”徐钰笑着说道,“至于颜色穿红色的最多,去年不还有部电影吗?叫什么《街上流行红裙子》,没错,就这个电影。”   沈文丽没看过这个电影,但知道这两年穿红色的确多,但羽绒服就没什么人穿了。羽绒服多贵啊,还不如买件棉袄,穿着暖和又便宜。   沈文丽表姐倒是有一件羽绒服,平时宝贝得很,碰都不让人碰。   而李三妹则连羽绒服是什么都没听说过,问道:“这衣服真暖和?”   “比棉袄暖和多了,也轻便,就是不经洗,里面的鸭绒容易皱成一团。”徐钰嘴上说个不停,却一点都不耽误吃菜,这锅羊肉炖得软烂,辣味也浸透了,掩盖了羊肉的膻味,吃着非常香。   到最后徐钰吃的肚子都鼓起来,跟林佩感慨说:“来你家一回我就要胖上两斤。”   “谁让你吃这么多?”林佩把孩子从屋里抱出来给他看。   “好吃嘛,”徐钰笑道,弯腰捏了捏小外甥的脸颊,问,“他一天睡多久?”   “十几二十个小时。”   “这么能睡。”徐钰挑眉。   “小孩子都这样,睡足了才好长个子的。”李三妹边收拾碗筷边说。   沈文丽笑道:“一看徐同志就是家里没孩子。”话一出口,沈文丽倒是想起来,“徐同志现在还是单身吗?有对象没?”   徐钰拍拍手说要抱孩子,林佩问:“你会抱吗?”   “有什么不会的。”徐钰也是观察过他们抱孩子的,将小外甥从林佩怀里抱出来,回答沈文丽说,“对象倒是没有,不过想当我对象的挺多,大概能从我家门口排到**吧。”   沈文丽脸色僵了僵,她虽然见过徐钰几次,但两人其实不太熟。只是今天聊得挺高兴,她就想着要是徐钰没对象,自己帮忙介绍一个,谁知道他这话里还带钉子。想到这里沈文丽脸上的笑容就淡了,说道:“这样啊。”   徐钰以为抱孩子没什么大不了的,可当他将小家伙抱在怀里,感觉到他软软的身体,整个人都不敢动了,屏住呼吸说:“是、是这样抱吗?”   “没错,你别紧张,抱着他走动走动。”林佩指了指抱着闺女坐在沙发上和丁亚明聊天的郑旭东说,“就跟旭东那样,轻轻摇一摇。”   徐钰看一眼郑旭东,试着摇了摇孩子:“这样?”   林佩点头,徐钰又腰了两下,然后身体僵硬地往前走了两步。沈文丽刚心里憋着气,这会又笑起来:“难怪是兄妹,徐同志跟林佩第一次抱孩子一个样。”   徐钰闻言看过来:“真的?”   林佩微囧:“哪有,我第一次抱朝阳可没有他这么僵硬。”   “我看差不多,你当时也是抱着动都不敢动一下,反倒是旭东,一抱我就看出来了,熟练得很。”   林佩:“……”   ……   晚上林佩又喂了一次孩子,等两个孩子睡着后,林佩换了身宽松衣服坐在床上练瑜伽。   她今年整岁还不满二十二,年纪轻生完孩子恢复得也快。生完孩子还不到一个月,她的体重就掉回了生产前,肚子也平坦了许多,也没有妊娠纹。只是林佩觉得生产后她身体比以往要差一点,走路快了有点喘,而且她坐下来摸肚子还是有点小肉肉,所以过了二十天,她就开始练起了瑜伽。   等郑旭东洗完澡回到房间,就看见林佩坐在床上,脚心相对曲起双膝,双手交叉抓着脚尖,仰起头呼气然后吸气,再慢慢低下头,用前额触碰脚尖。   这叫蝴蝶式,是阴瑜伽里的一个动作,而阴瑜伽是瑜伽的一个分支,强调肌肉拉伸,配合缓慢细长的呼吸调节神经系统,增强耐力,以达到身心合一的境界[1]。   郑旭东想起林佩的长篇大论,觉得内容有点玄乎,针对她的困难提出非常直男的方法说:“如果你每天早上愿意跑步一小时,肯定不会再有走路就喘的现象。”说完顿了顿,补充说,“同时也能增强耐力。”   林佩当然不愿意跑步一小时,于是她毫不犹豫选择了瑜伽。   虽然看不懂林佩瑜伽是什么东西,但郑旭东坐在旁边看了会,觉得练瑜伽也不是没有好处的。男人都是这样,开荤后很多姿势无师自通,郑旭东也不是没想过创新,只是林佩的身体柔软程度不够,限制了他们的创新程度。   像现在,林佩做的这个蝴蝶式。   以前她是没办法把腰压这么低的,刚开始的练的时候也直叫唤,练了一周才能把这个动作做标准。   郑旭东看着林佩,略有点浮想联翩,在林佩做完后便坐过去抱住她,低头亲吻着。   但阴瑜伽没什么大动作,不费什么力气,实际上保持姿势很耗费体力。林佩才刚开始练,虽然姿势做标准了,但身上的汗一点没少。她感觉脸上闷了一层汗,推了推郑旭东说:“我还没洗澡呢。”   郑旭东动作一顿,轻轻咬了林佩脸颊一口说:“去吧。”   “你属狗的吗?”林佩捂着脸颊瞪了眼郑旭东。   郑旭东笑了声,下床说:“我帮你倒水。”   郑家浴室里是没有暖气的,所以林佩冬天都是洗战斗澡,要是周末赶上天气好,就会多烧点热水白天好好搓一搓。今晚是战斗澡,林佩从进浴室到出来总共不到十分钟,她把衣服扔进脏衣篓里回到房间,坐在梳妆台前擦护肤品。   生产后林佩也没添置什么护肤品,擦脸的还是只有雪花膏。就是雪花膏她也不总擦,干得厉害了才回抹一点,平时很少擦,而一般擦了雪花膏,她就不敢让孩子碰她的脸了。   所以擦了雪花膏后,林佩绕到柜子那边上床,让郑旭东睡在中间,靠化妆台并排躺着两个孩子。   虽然一岁大的孩子还不会翻身,但他们还是用棉被把床边围了起来,以免孩子掉下去。   上床后郑旭东抱住林佩,在她脖颈间深深吸了口说:“是香的。”   林佩往后退了退,拍了拍他的手说:“你注意点。”   郑旭东闻言长叹一口气,抱着林佩在她耳边低声问:“还要忍多久?”   “起码半年吧。”林佩说,这关系到她自己的身体健康,她是绝对不会退步的。   郑旭东又是一声长叹:“下次你练瑜伽我去外面坐着算了。”   林佩听出他的意思,吃吃笑起来,凑到他耳边说:“你这叫淫者见淫,活该!”   郑旭东抬手捏了下她的脸颊,轻哼说:“你就招我吧。”   ……   之前买的羊肉有多的,但羊肉性燥,不能多吃,不然容易上火。所以剩下的林佩都切碎了扔进冰箱里,过几天才拿出来又弄了个羊肉锅。   她这边吃羊肉锅不亦乐乎,左邻右舍遭了殃,馋啊!   但羊肉不比别的,菜市场很少有供应,林佩之前能买到还是因为她去得早,所以能买到半只羊。后来去的基本是几斤几斤的买,家里没冰箱也留不到现在,早就吃完了。   所以就算林佩给出了方子,他们也没地方买肉去。有人就想他吃不到羊肉火锅,能吃上一顿火锅也成啊,便催着林佩做火锅底料。说她现在也不用去上班,家里还有保姆,应该有时间做火锅底料了吧?   林佩想着自己最近在家的确没什么事做,但她不想把大量时间放在火锅底料上面,就还是按之前那样一周做一次火锅底料,也不搞什么登记了,一周就做一百份,先到先得。   街坊邻居馋她的火锅底料馋得紧,也顾不上什么先到先得了,都说好好好。于是到了火锅底料开卖那天,天没亮就有人在郑家院子里守着,李三妹开门吓了一跳,连忙进屋把林佩和郑旭东叫醒。   林佩睡得迷迷糊糊了,被郑旭东推醒的时候有点恼,抓起他的手咬了一口:“你干什么呀?”   她咬得不重,郑旭东脸色不变,说道:“李姐说买有人来买火锅底料了,让你赶紧起来。”   林佩恼火问:“现在才几点啊,来这么早?”   郑旭东把手表拿给林佩看了眼,说:“刚过五点半。”   “才五点半?他们疯了,谁来这么早?”林佩一脸无语问。   郑旭东摇头,站在床与柜子中间的过道上穿裤子,说道:“估计是因为你说总共一百份,先到先得,他们怕晚了买不到就提前来了。”   “可这也太早了。”林佩认命地爬起来穿衣服。   “要不你规定个时间,比如八点九点开卖。”郑旭东给林佩出主意。   林佩觉得这主意好,但也有麻烦的地方:“要是他们一早来排队,到八.九点钟超过一百个人了呢?”   的确有点棘手。   林佩叹气说:“先这么着吧,我也是太久没卖火锅底料了,说不定下周就没这么多人了。”   郑旭东心想这恐怕有点难,林佩这底料要是每天卖就算了,天天吃时间长了吃的人就少了。可她是一周卖一次,一次还限购一份,一周吃一次火锅多吗?不多。   所以郑旭东觉得真这么搞,下周来排队的人也不少。   但郑旭东没跟林佩说,反正做火锅底料是随她开心,她想怎么卖就怎么卖,买不买得到是别人的事,只要不一大早来敲门就好。   换好衣裳,林佩走出去,认出是住在家属房后面的邻居,姓李,是个火锅发烧友,过去半年里问林佩什么时候做火锅底料最多的就是她。在林佩不做火锅底料的时候,她尝遍了其他家做的底料,国营饭馆和镇上两家火锅店都吃过,其中好吃锅的味道跟林佩做的最像,但镇上太远,难得才能去一次,算起来还是林佩做的最好吃,也最划算。   听说林佩要开始卖火锅底料,还搞什么限量,先到先得,她一晚上没睡,今天一大早就起来了,到郑家门口排队。   而林佩看到是她也了然了,拿了一份火锅给她,收钱,动作十分利落,同时告诉她以后就点开卖的消息。   她一听就苦了脸:“那以后不是不好买?你今天多卖我两份行不。”   林佩态度坚决:“那可不行,说好了一人一份的。”   她叹了口说:“那行吧。”回家没一会,让她儿子来了。   看着面前才到她大腿高的小布丁,奶声奶气说:“姨姨,要料料。”   林佩:“……行吧。”果然不能小瞧劳动人民的智慧。   作者有话要说:  [1]对阴瑜伽的描述来自百度。 第71章 没课上   林佩假期休到十二月底, 此时距离寒假只剩半个多月。而杜欣工作这几个月来表现良好, 三个月过去她和班级学生已经熟悉起来,沈明芳不希望学生在这时候有大的变动影响到期末考,所以林佩暂时只整理些文书工作,顺便帮有事的老师代下课。   为此趁着下课时间,杜欣特意把林佩叫出去, 向她表示歉意。   听完杜欣的话, 林佩笑了笑说:“沈校长的考虑是应该的, 老师频繁变动的确对学生不太好, 我们都只是服从领导调配而已,你又没什么错。”   杜欣长长舒出一口气, 红着眼眶说:“您能这么想真是太好了, 等这学期结束,我会和校长谈谈,跟您交接现在的教学工作。”   林佩觉得这话听着有点奇怪, 对小学老师来说,新学期就是新开始, 教学上并没有需要交接的内容。至于学生情况, 她带那些学生一年, 应该比杜欣更熟悉才是。   但林佩没纠正杜欣的话,和她一起回到办公室。   进办公室时徐玉香正在和杨振邦说话,杨振邦和杜欣一样,都是今年刚分过来的老师。杜欣是因为特殊原因,实习期虽然长, 但一来就教三年级的学生。而杨振邦却是走正常流程,从一年级开始带起。   看到林佩和杜欣回来,徐玉香看过来,但没说话。直到杨振邦和杜欣都去上课了才问:“你们刚才聊什么了?”   “就教学上的问题。”林佩边收拾办公桌边说。   徐玉香想想都为林佩不平,说:“你快别傻了,你们课间出去聊了那么一会,人家红着眼睛进办公室,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以为为了沈校长的安排欺负她了。”   沈校长对林佩的安排,说好听了就是体谅学生暂缓安排,说不好听了就是林佩的新分配来的老师抢了工作。林佩可是正式老师,杜欣是新人代班的,现在倒好,新人还当着老师,林佩这个正式工反而没事干了。   林佩想到杜欣红着的眼眶也有点无奈,经过丁亚心后,她最不爱跟这种人打交道。不过她带过杜欣一个月,觉得她还是比丁亚心好打交道一点,也不想用恶意揣摩她,就笑了笑没说话。   “你还笑呢。”徐玉香恨铁不成钢说,“按理来说她只是帮你代课,回来了还是该你带原来班级,说什么怕老师变动太大,这些都是虚的。你的教学能力我们是看在眼里的,你们班的学生多听你的话啊,你要是能回去,他们保管开心,怎么会影响到期末考试?”   “反正也就二十天。”林佩说,总不会晾她到新学期?   “谁知道明年会把你安排到哪个班级,要是轮去带一年级怎么办?”徐玉香说,小学老师工资分为几个部分,首先是基础工资,这个按级别固定的,然后是工龄工资,这是年年涨的,最后是职位补贴。   同是小学老师,带高年级和低年级的职位补贴就不一样,而级别又和带的年级挂钩。林佩要是真去带一年级,说不定到时候工资跟杜欣他们这一批新人差不多了。   林佩倒是无所谓带什么年纪,一年级工资虽然低,但教学也轻松啊。她又不缺钱,还不拿几块钱的工资差额放在心上,无所谓说:“那就带一年级呗。”   徐玉香是真没法子了,林佩自己都不在乎,别人还能有什么办法,只好说:“你什么都无所谓,小心以后让她骑到你头上来!我听人说了,她家里有点关系,你没看同办公室杨振邦,对她多亲乎啊。”   林佩闻言就有点好奇:“她有关系怎么会分配到咱们小学来?”   虽然基地家属房附属小学在周围几个几个村小中,条件和教师待遇都算不错的,但农村小学和城市小学根本没法比,一般家里有关系的都是想方设法分配到城里,可没什么人会放弃城市下农村。   这点徐玉香也说不清楚,只笃定说:“反正有关系,你这么无所谓,迟早被他顶了工作,到时候哭都没你哭的。”   林佩笑道:“你放心吧,沈校长是个明白人。”   林佩相信沈明芳,但徐玉香可不信,要真是明白人也不能干出这事。   ……   林佩觉得一次谈话,并没有什么,却不想第二天上班就觉得有些同事看她的眼神有点怪怪的,连林佩先前带班的班主任陈美凤都找到她,旁敲侧击问她和杜欣相处得怎么样。   林佩起先没明白陈美凤的意思,笑着说:“挺好的啊,怎么了?”   “真没出什么事?”陈美凤低声问。   林佩抬头看去,冬天了,草木都枯萎下去,小学宽阔的操场上枯黄一片。她眺望着远方天空半响,侧过头说:“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你好像很笃定我和杜老师不和,但我才刚休完产假回来,能跟她有什么矛盾呢?还是说,你听说了什么?”   她神色坦然,唇角还带着浅浅的笑容。   陈美凤想起林佩的性格,也觉得她不是会欺负同事的人,就把情况都说了:“我听说昨天你把杜老师叫出去,回来的时候她眼睛都红了,所以……”   林佩笑起来:“陈姐你可能搞错了,不是我把她叫出去,而是她叫我出去。她说她知道了校长的决定,心里很抱歉,说学期结束后会跟我交接工作,还说着说着红了眼眶。”   陈美凤渐渐低下头,神色凝重起来。   “我当时也说了,她完全不用觉得抱歉,离期末只有半个多月时间,沈校长也是为了学生考虑才做出这样的决定,对这一点我是完全认可的。”林佩淡淡说,“我和她都是在做自己的本职工作,她并不需要向我道歉,也不用觉得难过。”   良久,陈美凤叹了口气说:“你能这么想是最好的。”   和陈美凤分开后,林佩回到办公室,坐下后叫了声“杜老师”,杜欣听见声音马上看过来:“林老师你叫我?”   林佩点头,开门见山说道:“刚才陈老师叫我出去,问我们之间是不是不和,我当时太奇怪了,实在不明白她这么问的原因。结果你猜是怎么回事?”   杜欣愣了愣,脸上笑容有点勉强:“是、是怎么回事?”   徐玉香和杨振邦也看过来。   林佩捂着嘴巴笑着说:“原来是有人告诉陈老师,我昨天把你叫出去,然后你红着眼眶回来,说我欺负你了。”   “啊?别人怎么会这么以为?”杜欣一脸吃惊。   “我也的好奇啊,难道我长得就这么可怕吗?”林佩微笑着看着杜欣,杜欣慌张摇头,她又去问杨振邦,杨振邦看了林佩半响,微红着脸说,“林老师很、很漂亮。”   “是吧,我长得也没有那么吓人。”林佩说着隔壁办公室周老师进来,好奇问:“谁说你长得吓人了?那他眼神可太不行了。”   林佩便把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我当时也惊了,我说不是啊,是杜老师叫我出去的,我也没说吓唬她,只是她觉得很抱歉,对不起我,所以说着说着就红了眼眶。我当时还觉得杜老师就是年纪轻,刚从学校毕业没经过事,其实职位调动多正常啊,沈校长也是为了学生考虑,我作为老师,当然也不希望影响孩子们期末考,所以我对这件事也是非常认可的。”   林佩说完了看向杜老师,浅笑着说:“所以杜老师,你千万不要觉得抱歉知道吗?不然下回我也要哭了。”   林佩这话听着没什么问题,但仔细一品味,就显得意味深长了。   杜欣又红了眼眶,委委屈屈说:“是,我知道了。”   “看,年轻女孩子就是眼泪多。”林佩叹气说,像是很无奈。   周老师笑道:“你不也是年轻女孩,不过当老师啊,的确要有一颗强大的心脏,不然班上要是有两个调皮捣蛋的,不得哭个没完了?杜老师你带的班学生都乖吧?”   杜欣听着这些话,眼泪掉也不是擦也不是,半响说不出话。   徐玉香笑道:“我看挺好的,杜老师面对学生还是挺坚强的,学生调皮捣蛋也制得住,就是不知道……”   后面的话徐玉香没说,但大家都能意会。   好不容易熬到上课,杜欣收拾教案说了声就低着头走了,杨振邦连忙跟上去。林佩摇着头说:“我可不年轻了啊。”   周老师一愣,紧接着又想到她回的是哪句话,点了点林佩说:“促狭。”   周老师是个爱串门的,课间时间很少待在自己办公室,不到一个上午,全体教师都知道了杜欣爱哭鼻子这事。   小学教师队伍女多男少,要是男人看着姑娘哭鼻子还会心疼,但女人就不行了。一次觉得你受了委屈,两次就觉得你烦了。   杜欣就是这样,哭得多了眼泪就不值钱了,没人开撕还好,大家吃点亏就忍了。但林佩这么明嘲暗讽挑出来,大家回想过去几个月的相处,再想想林佩的性格,天平偏向谁不言而喻。   就连沈明芳,后来也找杜欣谈过一次,让她克制一点。   以前杜欣未必是真想哭,但这次谈话后,回到家里她立刻嚎啕大哭起来。   而林佩上班也不再无所事事,因为六年级有个语文老师与扭伤骨头住院,没办法来学校了。小学本身学生多老师少,每个老师都带了好几个班级,又濒临期末,其他老师分1身乏术。沈明芳看来看去,实在没办法就让林佩跟老师进行短暂交接,匆忙上阵了。 第72章 放寒假   林佩上完课一回到办公室, 就被徐玉香拉着问:“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林佩拿起杯子走向靠角落放着的桌子, 桌子上放着个暖水瓶,她将暖水瓶打开,往杯子里倒水。   “当然是你课上得怎么样啊!沈校长也真是的,你都没带过语文,还是六年级, 怎么就让你上啊。”徐玉香眼角余光看见将要走进门的杜欣, 笑道, “不过也是,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嘛!”   倒好水, 林佩盖上暖水瓶走回来, 看到杜欣和杨振邦点了点头,坐在办公室上说:“还行吧,只是小学语文, 我还能带。”   “你要带到什么时候?”   “不确定,先这一周吧, 要看周老师伤情恢复情况。”林佩皱眉说。   高年级和低年级还是不一样的, 特别是六年级这样明年就要升学考的, 时间宝贵,教学任务也很紧张。她又是匆忙上阵,昨天真有点手忙脚乱,今天站在课堂上反而好点。   徐玉香又问:“那学生怎么样?还听话吧?”   林佩笑了笑说:“都是孩子嘛,都挺乖的。”也不是没有刺头, 但她好歹当了几年老师,要是对付不了小学生那还得了。   “那就成,不过你说也是,六年级期末都能换老师,怎么三年级就不行了?”徐玉香边说边拿眼睛瞄杜欣。   杜欣眼睛红了红,低着头不说话。   徐玉香轻哼一声说:“八成是有门路吧。”   “徐姐,您这话有点过了,这是校长的决定,林老师不是都接受了?您还提这件事干啥?”杨振邦看着杜欣说道,心里有些忐忑。   他刚分配来才几个月,其实很不想跟徐玉香这样工龄老,又嫁了军官的人起冲突。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他不过是个没什么门路的中师生,顶多算条外地蛇,哪拧得过徐玉香这地头蛇。   但前几天杜欣被林佩挤兑,他当时一句话也没说,杜欣已经好几天没主动跟他说话了。徐玉香这话虽然过分,但也是真的,杜欣家里的确有点门路,只是要她在小学攒两年资历,再托关系把她调到镇中去。   虽然都是老师,但中学老师和小学老师工资差别可不小,小学老师最低工资才四十,中学老师最少却有五十。这是刚入职的时候,工资差别还不大,等工龄上来,各种补贴相加,月收入相差至少二十块。   杨振邦那些家里有门路的同学,大多是找关系直接进中学。想想大家都是一个学校出来的,他上学的时候还是尖子生,结果人家进了好单位,他却来了乡村小学,怎么能不想出头?   所以知道杜欣有门路后,他在她面前伏低做小,就想着要是成了,她家里也能帮他活动活动。只是谁知道前几个月好好的,林老师一回来就和杜欣别起了苗头。   杨振邦并不是很想掺和,但杜欣为此生他的气好几天,以至于徐玉香再次冷嘲热讽,他不得不站出来。只是人虽然站出来了,心里却有点怕。   他怕徐玉香可不怕,似笑非笑说:“别人敢做,我还不能说了?难怪大家都说杨老师和杜老师关系好,啧啧。”   杨振邦被她一通挤兑,白皙的皮肤变得通红,他嗫嚅着不知道该说什么,杜欣已经起身往外走去。杨振邦一看再顾不上跟徐玉香争执,连忙追上去。   看着他们的背影,徐玉香意味深长说:“现在的年轻人啊,心思可真是不少。”   “你也见好就收,大家毕竟是同事,真闹僵了也不好。”林佩有一下没一下地刮着杯盖劝道。   徐玉香不高兴了:“我是为了谁?还不是你吗?”   林佩闻言合上杯盖,反问:“真是为了我吗?”   她目光坦然,不喜不怒,但徐玉香却心虚起来,偏过头说:“好了,我以后不说她了,行吧。”   “没有下次了。”林佩喝了口杯子里的蜂蜜水,微微叹了气。   她办公桌上这瓶蜂蜜是徐玉香前两天给她的,说是老家寄过来的纯手工做的,让她留着喝。林佩当时还很感动,觉得徐玉香想着自己。   但后来她听人说了徐玉香和杜欣竞争优秀教师失败的事,别人是随口一说,暗示杜欣有后台,劝她不要和杜欣闹得太难看。但林佩想起徐玉香说得那些话,当时没觉得什么,现在想想徐玉香那些话每一句都像是在拱火。   还有今天,之前那件事已经过去了,徐玉香却偏要提起来,借着她的名义对杜欣冷嘲热讽。   如果她坦然告诉林佩这件事,林佩还好想一点,可是现在……   而徐玉香听出林佩语气里的警告,讪讪低下头,不再说话了。   ……   那天之后,林佩所在的办公室安静了许多。只是一月过半,周老师扭伤还没好,因此周老师的监考工作、期末批改试卷都由林佩来。   一直忙碌到一月底,各班主任分发完成绩单后,开完会才开始放假。   寒假有将近一个月,过年不用再来上班,所以开完会后照旧开始发年礼。今年年礼比去年更多点,除了米面外还有一盒点心、一箱子苹果,以及一袋五斤装的羊肉。   老师们拿了羊肉都高兴坏了,要知道渔北可没什么人养羊,菜市场偶尔才卖一回,价格还不便宜,这一袋五斤装的羊肉价钱都能赶上其他年礼了。也有人实在馋羊肉火锅,看到羊肉第一时间找林佩,求教羊肉火锅怎么做。   一个问起,其他人也连忙跟上,林佩看人太多就说:“要不这样,我明天在家做羊肉锅,你们想学的一早过来,中午大家都在我家吃饭。”   虽然这两年粮食不那么紧张了,但除了喜事大家很少这样大规模请客。因此有老师立刻相应,但也有老师迟疑,半开玩笑说:“我们这么多人,不得把你家都吃空了?”   林佩闻言笑道:“学校不刚发了米面吗?够咱们吃了。”   周老师所:“我看这么着吧,明天你也不用特意买菜,要上你家吃饭的就自己带菜去,一人一道菜,明天这顿饭就很丰盛了。”   经她一提,大家都觉得这主意好,事情便这么定下。   商量好后大家各回各家。   林佩把东西一样样搬出去,放在自行车上面。自行车是她昨天特意找沈文丽借的,当了几年老师,她现在很有经验了,平时可以走路来学校,但逢年过节必须骑车来。   这时候公职人员福利待遇都不错,逢年过节总要发些米面,要是没车可不好拿回去。不光林佩,其他老师也都是一样的。   把东西放自行车后座捆好,林佩和其他人道别,骑着车回去了。   她家离学校不远,走路也就十分钟,骑车更快,四五分钟就到了。她回来刚好中午,陈红莲把饭桌端到院子里,看见她进来问:“你们今年发这多东西?那是啥肉?”   “是啊。”林佩从车上下来,推着自行车走,“发了几斤羊肉。”   “哎呦那可不得了,现在羊肉老贵了。”陈红莲说着又一脸羡慕,“你们学校福利还挺好。”   “你们过年不也要发东西吗?”林佩把车停在家门口,往下边卸东西边说。   陈红莲是在供销社,虽然干的是后勤,比柜台要辛苦,但油水可不少,她家里不少用的都没花钱买。更别提供销社逢年过节发的东西,一般单位可比不上。   陈红莲想起来也有点得意,嘴上却羡慕说:“还是你们老师好,现在就开始放寒假,我们还得干到年二十九呢。”这是陈红莲最羡慕林佩的地方,一年不算周末,光假期就三个月,这也就算了,工资还照发。   要不是她没啥学问,她也相当老师去,说着敲了敲饭桌,跟儿子闺女说:“看到没有,你们以后要不好好念书就是跟我一样,干的全是苦力活,读的书多了就能跟你们婶子一样当老师,一年好几个月假,多舒坦啊。”   白杨绿丫还不懂陈红莲的意思,但他们常被父母耳提面命,反射性说:“我们一定好好读书!”   李三妹帮着把东西搬进屋,听见赵家门口的对话,对在屋里写作业的闺女说:“听见没,好好读书,争取以后能跟林老师一样当上老师!”   “你们现在觉得老师好,以后就未必了。”林佩说道。   李三妹好奇问:“为啥不好?”她觉得她闺女能当上老师她就满足了,好歹是公家饭啊!   这当然是因为在物价飞涨的三十年里,教师工资涨得非常慢,收入和付出完全不成正比。只是这些都是未来,林佩不好跟李三妹解释,便笑了笑说:“只是我的猜测而已。”说完进屋看孩子。   李三妹哦了一声,觉得还是老师好。   王丽丽则说:“我以后要当科学家。”   李三妹吓了一跳说:“你说当科学家就当科学家,那科学家是那么好当的?”在李三妹看来,科学家都是非常遥远的职业,是不切实际的。   但王丽丽不懂,她觉得有点委屈:“可是大家都说想当科学家啊。”   小时候都是这样,问起你的梦想是什么,回答十有□□是科学家。有些是父母教导,因为在大多数父母眼中,科学家是非常神圣的工作,他们对孩子最大的期盼就是这样了。而有些就是从众心理,像王丽丽的,她的同学都要当科学家,所以她也相当科学家。   所以被亲娘这么说的时候她有点委屈,不明白为什么别人都可以,但她不行。   闺女已经醒了,林佩抱着闺女出来,在客厅里慢悠悠转着,听她们母女争吵便说:“只要你好好学习,以后肯定能做自己想做的事。”   王丽丽高兴起来,重重地嗯了一声。   ……   晚上郑旭东回来,林佩跟他说了请客吃饭的事:“他们说人太多了,咱家准备菜花销太大,就商量着一人带一道菜来。   郑旭东盘腿坐在床上逗两个孩子玩,说道:“也成,这事跟李姐说了吗?”   “已经说过了。”林佩坐在梳妆台前梳头发,突然想起来问,“你说我把头发剪掉怎么样?”   郑旭东抬头看向林佩,她上次剪头发已经是前年春天,当时只留到胸前,两年过去,头发已经长到腰了。郑旭东抬头摸到一缕头发,刚洗过头,她的头发上带有淡淡香气,发质十分柔软。   郑旭东觉得她的头发好,这么剪了可惜,但还是问:“剪到哪里?”   “到这里吧。”林佩比了个胸口下面点的位置,“然后烫一烫,做个大波浪你觉得怎么样?”   林佩说到兴起,坐到床上抱起闺女亲香两口说,“姐姐你觉得呢?”   郑旭东设想了一下,想象不出来,不太赞同说:“不是说烫了伤头发?陈营长的媳妇烫头发差点烧到头皮。”   “她那是在自家用火钳烫的。”林佩想起来忍不住笑,“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这么大胆在家拿火钳烧红了烫头发,结果一下子没弄好,头发差点着了。幸好她知道在旁边放一盆水,不然就遭殃了。”   陈营长媳妇在家烫头发不成反把头发给烧了这事在家属房都传遍了,都说她是没捡着芝麻反丢了西瓜。她抠门想在家自己烫头,结果头发烧到只剩手指长,还是得去理发店剪头发,剪完了这么短也不好看,又让人烫了个小卷,最后钱花了头发也伤了。   “我就让人给我烫一下发尾,这样也显得成熟点。”   郑旭东打趣说:“别人都想显年纪小,你怎么想显成熟?”   “就是想换一换。”快过年了,家属房好几个人约着去烫头,看得林佩蠢蠢欲动。她从穿来就是长直发,留了两年也有点腻了,就想趁着年前换一换,笑着说,“再说了,新年新气象嘛。”   “你想烫就烫吧,什么时候去?”郑旭东问。   “周日吧,我跟红莲嫂子一起去。”陈红莲早两年烫过发,后来长长了就没再弄过,看不少随军家属换了新发型,就撺掇着林佩一起去,林佩本来就有这意思,两人一说就商量了个时间。   郑旭东点头,说起陈桂花要来的事。   月初陈桂花来信,问他们过年回不回去。去年郑旭东过年没假期,夫妻俩就没回老家,今年倒是有假了,但两个孩子年纪太小,寒冬腊月抱着孩子赶火车也遭罪。所以接到来信后,夫妻俩就想问问陈桂花愿不愿意来,要是她愿意来,他们就没必要回去。   陈桂花收到信后考虑了好几天,让郑玉华打电话告诉他们她决定过来,等她安顿好家里就出发。   林佩听了惊喜问:“娘真要来?她舍得放下店里的事?”   “大姐说二嫂和四弟妹抢着做事,娘现在只管收钱,店里的事交代清楚就行了。”郑旭东脸上带着淡淡的笑。   林佩挑眉:“娘写信怎么没说过?”   “信是老四写的。”郑旭东说道。   林佩叹了口气,觉得陈桂花也难,她把店开起来前,儿子媳妇都想脱离出去,大家明面上敬着她,实际上谁都心存不满。等彻底分家,陈桂花这生意做起来,儿子媳妇反而任劳任怨起来。   也真是够讽刺的。   郑旭东说道:“部队这几天有军演,娘来的时候我不一定能抽出时间去接……”   “你放心,我保管把娘平平安安接回来,你专心忙你的事就成。”林佩怕郑旭东分心,拍着胸口保证说。   ……   上班后林佩的生物钟规律了许多,前段时间她总是睡到□□点钟天光大亮了才起,上班后却六点多就醒了。因为想着郑旭东要归营,林佩早上起得更早,煮了锅鸡蛋面让郑旭东吃了再走。   吃完早饭郑旭东出门后,林佩才开始洗漱,换了身能见客的衣裳,把羊肉拿出来解冻。   李三妹则在里里外外收拾家里,衣服好说,丢进洗衣机里就行。然后将房间客厅地面都扫干净,桌子柜子用鸡毛掸子扫掉灰尘。   早上七点,学校同事陆续来了。   如昨天商量的,每个人都带了一道菜的原材料来,一一拿进厨房。   郑家的厨房跟他们刚搬来的时候有很大区别,刚来的时候台面上都是空的,柜子里也没多少碗盘。但现在,柜子里堆放着各种碗碟,有成套的也有单个的。而两边台面上也都摆得满满的,除了各种调味品,还放着你各种辣椒。   周老师看着台面上的瓶瓶罐罐,说:“你家调料种类多得都赶上菜市场了。这是什么辣椒?菜市场没卖的把?”   林佩看了眼说:“那是从市里带回来的,做火锅底料要放的辣椒。”   徐玉香感慨:“啧啧,难怪你做饭好吃。”他们家里也就准备点柴米油盐,葱姜蒜都很少放,哪像郑家,这台面满的。   台面上放着的除了调味品,还有各种各样的锅,砂锅陶罐炒锅高压锅应有尽有,锅铲也不只一个,有木头的也有铝的。就连砧板也有好几个,更别提菜刀了,不同刀型都有。   而看林佩做菜,什么食材用什么刀切,什么做法用什么锅都有讲究。   看得大家连连赞叹。   ……   虽然说好来林佩家里吃饭,但并不是所有教师都来了,像陈老师这样年纪大点的就不大喜欢凑他们年轻人的热闹,所以今天来的老师差不多有十个,其中包括杜欣和杨振邦。   杜欣和杨振邦也带了食材来,两人带的还不是什么便宜青菜,杜欣拿了半只鸡来,杨振邦则买了两条鱼。面对林佩的时候杜欣有点拘谨,但林佩对她和别的老师没什么区别,渐渐的她也放松了情绪,坐在客厅里张望着,突然起身往高脚柜走去。   高脚柜上放着一张结婚照,照片上男人西装革履,女人身着婚纱。   “很般配吧?”徐玉香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杜欣慌忙转头:“徐、徐老师。”   “我只是跟你说说话,你怕什么?”徐玉香嗤笑一声,又走进厨房。   杜欣收回目光,攥紧了手,在杨振邦走过来时冲他笑笑:“我没事。”   煮羊肉的时候林佩没有在厨房盯着,而是走进房间里,问坐在床边写作业的王丽丽:“弟弟妹妹乖不乖?”   “他们一直在睡觉。”王丽丽轻声说。   林佩走到床边,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尿布,都是干燥的。小家伙们紧闭着眼睛,姐姐还轻轻张了张嘴巴,吐出一个小泡泡又闭上。   林佩盯着孩子看了会,对王丽丽说:“弟弟妹妹要是哭了叫我哦。”   王丽丽应了声,欲言又止。   林佩:“嗯?怎么了吗?”   “不是弟弟妹妹,是姐姐和弟弟。”小姑娘一本正经说。   林佩哈哈笑起来:“可是对你而言,姐姐和弟弟就是弟弟妹妹啊?”   小姑娘歪着脑袋,疑惑说:“可是你们都叫他们姐姐弟弟啊,为什么我要叫弟弟妹妹?”这是最近一直困扰她的问题,大人们都喊姐姐弟弟,可是对她又说弟弟妹妹,那到底是姐姐弟弟还是弟弟妹妹呢?   王丽丽想不通。   林佩被问住了,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良久说:“姐姐和弟弟是他们的小名,但是他们比你小,所以你也可以叫他们弟弟妹妹,就像你叫白杨绿丫弟弟妹妹一样。”   王丽丽认真思考着:“所以我既可以叫姐姐,也可以叫妹妹?”   林佩鼓掌说:“没错!”   “那我到底是应该叫姐姐还是妹妹呢?”小姑娘撑着下巴,一脸苦恼。   林佩:“……”   林佩苦恼着怎么跟王丽丽解释的时候,徐玉香敲门进来,问:“你躲在屋里干嘛呢?哎呦,两个小家伙还在睡觉呐?”   徐玉香走进来将孩子抱起来,啧啧说:“你家这两孩子长得可真像,你平时都给他们穿一样的衣服?”   “是啊。”林佩点头说。   “那你能分得清吗?”徐玉香惊讶问。   周老师听见声音进来,好奇问:“你们说什么呢?有什么分不清的?这是你家孩子吧?长得可真好看,哪个是闺女哪个是儿子?我还是第一次见龙凤胎呢。”   “徐老师抱着的是闺女,床上的是儿子,”林佩说,“你们第一次看觉得长得像,其实看久了就知道差别了。”   周老师咂摸着嘴巴说:“那是,你当娘的跟我们肯定不同。看这小姑娘,长大后肯定好看,就是现在不时兴指腹为婚了,不然我肯定要跟你把儿女亲事定下来。”   “得了吧,你儿子都七八岁了,还是我儿子年龄更合适。”徐玉香低头问怀里睡得正香的小姑娘,“是不是呀,姐姐。”   问完哎呦一声说:“你闺女这小名真是,太占便宜了。”   周老师跟着点头:“没错,太占便宜了。”   林佩把闺女抱进怀里,一脸淡定说:“占便宜你们不也得喊?”   徐玉香:“……”   周老师:“……”   她们还不是总听林佩喊姐姐弟弟,顺嘴了吗? 第73章 去接人   “我这个发型是现在最时髦的, 好多电视明星都烫这样呢!”陈红莲靠在自家门口,边说边用手摸摸头发。   赵梅坐在赵家门口, 手里端着碗面吃着, 抬头朝陈红莲看去。   陈红莲把头发剪短了, 长度刚过耳朵,烫成蓬松的小卷,额前还留了一缕烫卷的刘海。她人胖脸盘子就大,这发型将她脸型修饰得挺好, 头顶的头发垫高, 让她平白长了两公分。   赵梅点头说:“是做得挺好看。”   “是吧。”陈红莲得意说,“我跟林老师一块去的,当时我跟她说了, 就烫这发型,多好看啊,她非不听,要弄什么大波浪,做出来年纪看着足足大了三岁!”   赵梅吸着面条,说道:“没有吧, 我看林老师头发烫得也挺好看, 咱家属院好几个人说要去烫她那样的呢!”其实她也想烫成林佩那样, 可林佩脸小皮肤白, 人高高瘦瘦的烫那发型好看,她却未必。   陈红莲则翻了个白眼,心想都啥眼光啊!她烫的才是现在最时髦的发型好吗?   隔壁郑家客厅里, 沈文丽听见外面声音忍不住跟林佩嘀咕:“别人烫了头发也不见得跟她一样,非要闹得人尽皆知夸她两句才行!”   沈文丽一向低调,很看不上陈红莲这种得意,不过是换了个新发型,至于吗?但跟本人都没烫过头一样。   林佩正坐在灯泡底下打毛线,她准备给孩子们织两顶毛线帽。只是她不太会打毛线,很容易打错,虽然有李三妹帮她拆让她不至于重头开始,但她必须让自己精力集中,不然总出错也不好。   听到沈文丽的话,林佩不得不放下手里毛线,说道:“她是这样的性格。”   陈红莲这样的性格,说好也挺好,乐天派嘛,一点小事都能高兴很久。但也有不好的地方,像沈文丽就觉得她虚荣沉不住气。   沈文丽逗着儿子,轻哼:“那倒是,我就是见不惯她逢人就说她发型多么多么好看,就那么大圆脸盘子,再好看的发型有什么用!”   林佩刚起针又停下来,半开玩笑说:“这话你可别当着红莲嫂子的面说,不然你俩又要吵起来。”   沈文丽跟陈红莲向来不对付,两人碰到一起就冷嘲热讽,没个消停的时候。但沈文丽这话有点太拉仇恨了,陈红莲要是听见,两人肯定又要吵个天翻地覆。   “谁怕她?”沈文丽冷笑,捏了捏儿子的脸蛋问,“是不是啊?阳阳。对了,姐姐弟弟呢?”   “睡觉呢。”林佩说道,“你是不怕她,可街坊邻居住着,何必闹得这么难看?她换了新发型心里高兴,逢人就说也正常,又没干什么坏事。”   “你就是好脾气。”沈文丽说道。   林佩笑:“我就只想过好自家的日子。”然后把织了一半的帽子给沈文丽看,“你看这个花色怎么样?”   她选用了红白的毛线,织出的效果是红底上有片片雪花落下,很有圣诞气息。沈文丽看了会说:“这个好看诶,你在哪买的毛线?我也去买给阳阳织一顶。”   “就镇上供销社买的。”林佩笑着说,“那我就这样织下去了。”   “挺好。”沈文丽说道,注意力终于从陈红莲身上被挪开,低着头逗着儿子,不经意间看见刚洗完澡从洗手间里走出来的王丽丽,问,“丽丽是不是长高了?”   林佩闻声抬头,眯着眼睛看了王丽丽一会,说:“好像是长高了。”   “我一米四五了。”王丽丽走过来坐在林佩身边说,她前几天刚量的身高,比她刚来郑家的时候长高了十五公分。   沈文丽说:“我还记得她刚来的时候,人瘦瘦小小的,也不怎么爱说话,现在看开朗多了。今年上几年级了?”最后一句是问王丽丽的。   “四年级。”王丽丽轻声说。   “成绩怎么样?”沈文丽顺口问。   “她上学期期末考拿了年级第一。”林佩替王丽丽回答说。   王丽丽其实很聪明,掌握学习方法进步很快,虽然明年下半年才上五年级,但她已经自习完了五年级内容,现在已经开始看六年级的书。   沈文丽惊讶了:“丽丽很聪明啊。”   小姑娘性格虽然开朗许多,但面对称赞依然有点羞涩。林佩笑道:“她脑子灵光,人也静得下心来。”   沈文丽一想也是,现在的小孩子不比往年了。   他们那时候是没机会上学,每个人都无比渴望学习机会。现在的小孩有了学习机会,却连作业都不想做,成天只知道漫山遍野跑,有太多事能分散他们的注意力。像隔壁白杨,成天跟人玩游击战,绿丫以前多乖的小姑娘啊,现在成了个疯丫头。   他们这一排三个上学的孩子,也就王丽丽能静得下心读书。   沈文丽笑道:“读书好,学到了本事,以后也好安身立业。”   王丽丽重重点头。   林佩继续织帽子,她最近放寒假,除了带孩子也没别的事,所以虽然错过几次,但两天时间帽子就织完了大半。她打算一鼓作气,年前把帽子织好,正好过年能戴。   林佩想到过年满心期待,沈文丽却心烦不已,她去年没回婆家,今年肯定是要回去的。早一个月她婆婆就写信来问过,说他们要是不回去,她就和丁亚明他爸一起来这边,正好丁亚心也在,一家人一起过。   但沈文丽吃过丁亚心的亏,深知请神容易送神难的道理,不然当初她也不会非要请保姆,不肯让婆婆来照顾月子。与其让他们来部队,沈文丽觉得还不如他们回去。   只是丁亚明老家偏僻,沈文丽实在不喜欢那里。   沈文丽叹了口气,问林佩过年什么打算,回不回老家。林佩摇头说:“孩子太小了,今年不回去,不过旭东他娘要过来,后天就到渔北。”   “你婆婆要过来?”沈文丽惊讶不已,“不是说你弟妹生产,她在家里走不开吗?”   “那是半年前的事了。”林佩提醒说。   沈文丽想想也是,孩子都半岁了,她弟妹一个人想必也照顾得过来,问道:“但你就这样让你婆婆过来?”你就不怕相处不好?后一句沈文丽没问出来。   林佩点头:“对啊,我们去年就没有回,今年有了宝宝不好回去,就只能旭东他娘过来了。你呢?今年是回去还是留在渔北。”   “今年得回去。”沈文丽说道。   听她这么说,林佩明白她为什么提起过年的事了。   沈文丽和婆婆关系并不好,后来因为丁亚心的事,沈文丽更是埋怨上婆婆了。为这去年过年他们夫妻都没回去,而是去沈文丽娘家过年。后来丁亚明父母知道这件事,写信发了很大脾气,夫妻俩还为此吵过一架。   种种前因,沈文丽当然不想跟着回丁亚明老家。   林佩叹了口气,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   陈桂花来的那天郑旭东没法离营,因此林佩一个人去渔北市接人。火车下午一点到,林佩吃过早饭就出发了,到渔北的时候将将十二点。林佩有点饿了,就在路边买了点杂粮饼,等到了火车站站在栅栏外面等着。   这一等就是三个小时,直到三点十五,林佩才听说陈桂花乘坐的那列火车到站。   又等十来分钟,林佩才看见陈桂花从楼梯上来。她身上穿了件苍蓝色的棉袄,为这条红围巾,非常好辨认。虽然坐了一夜车,但陈桂花精神头好,上来后远远看到林佩,冲她用力挥着手,一路跑到栅栏口被人拦住,手忙脚乱摸出火车票递给对方。   查验后,陈桂花一手提着一个花花绿绿的编织袋出来。   那两个编织袋都不小,看着也挺沉,林佩上前接过一个,估摸着少说也有七八斤重,不由问:“娘您怎么带这么多东西来?”   “这哪算多的,我才装了两罐腌菜,这也不光我的东西,你娘听说我要来,也收拾了不少东西让我给你带来。”陈桂花看林佩非老大劲提着东西,伸手说拿过编织袋说,“我来提吧,你们小年轻力气小,拿不动。”   可林佩是来接人的,哪能让陈桂花一个人提东西,连忙说:“没事我能提,再说您坐了一夜火车多累啊。”   “累啥累啊!我说买硬座就好,可你五弟非不肯,说硬座坐着难受,非给我买了张卧铺。”郑旭北不放心亲娘,特意送她到省城,亲眼看她上火车才回去,还因为怕陈桂花难受,特意买了卧铺票。陈桂花心里高兴嘴上却抱怨说,“你说说他,家里日子好过才多久,他就这么乱花钱,一点都不知道节省!”   林佩哪能听不出来陈桂花的意思,笑着说:“五弟还不是怕您太累了,您自己说说,这卧铺是不是比硬座舒服多了?”   陈桂花一想说:“这倒是,我还是头一次睡卧铺,那床虽然窄了点,但躺着可舒服了,到晚上也没什么人吵闹,安静得很。我这一夜就是睡过来的,天亮了才醒过来。”   陈桂花好几年前来过一次部队,那时候家里没啥钱,要不是硬座站票一样价钱,她当时都想买站票过来。但硬座也没多舒坦,车厢过道全是人,一晚上都有人说话,她也怕被人扒走钱,几乎一晚上没合眼,也没离开过座位。   到第二天下火车,她腰酸背痛得厉害,等回去再坐一晚火车,到家半拉月才缓过来。   想起过去,陈桂花觉现在的日子实在太美好了。 第74章 财神爷   出了火车站, 林佩叫了辆人力车直接去车站。   渔北的风可比渔阳冷多了,陈桂花拉起围巾说:“一下车我就觉得这天比咱们老家冷好多, 还有这风也是, 跟刀子似的。”   “渔北是胡省最北边了。”林佩说道。   “那倒是, 我前几年来就觉得奇怪,咱们老家都吃粉啊饭啊,他们就不,爱吃面。”陈桂花说, “还都不是细面, 就爱吃那种宽的手擀面。”   渔北本地人的确如此,像沈文丽就是吃面条长大的,现在也爱吃面条, 家里常备面粉。   林佩笑着说:“每个地方风俗不一样,就是咱们县城,不同地方风俗不也有不一样的嘛?”   陈桂花琢磨说:“这倒是。”   火车站离汽车站不远,人力车十来分钟就到了,两人到得巧,汽车刚要发车, 两人拦住车赶忙上去。上去后坐下来陈桂花就说:“我先前就跟旭东说了, 不用你们来接, 前几年我来过他们部队一次, 路都记着呢!那孩子就是不听,还特意让你过来。”   “旭东也是不放心,我在家也没事, 也想早点见到您嘛。”   虽然抱怨着,但陈桂花听林佩这话也觉得心里熨帖。该怎么走她是记得,可真要让孤零零去部队,心里没点想法是不可能的,感叹说道:“你是好孩子。”   这话是真心的。   自从做起生意,陈桂花在家威信比以前高多了,说一不二的,就是郑旭南当着大队干部,在她面前也是伏低做小。更别提两个儿媳妇,不夸张地说,只要她愿意,让她们给她倒洗脚水她们都乐意。   但越是如此,陈桂花越觉得心寒。   过去林翠芬和李红虽然不敢对她颐指气使,但基本是叫了才会动,不然她做饭洗碗她们能在旁边干看着,万万没有现在的殷勤。这其中的区别是什么?不用别人说陈桂花也清楚,无外乎是她手里有钱,名下有店。   她们争相讨好她不是因为敬着她,认识想从她手里掏钱,甚至想要她的店。   相对的却是三儿子夫妻虽然在外地,却回回写信都要关心她的身体,有什么好吃的记得给她寄一份,逢年过节总要寄钱回来。   林佩随军前她看林佩三分好,如今已经成了七分,再听她说的这话,就成了九分。   ……   林佩早上出门,到家却已经是六七点钟。   外面天已经全黑了,广场上没什么人,走在路上只两边屋子泄出来微弱光亮。不过陈桂花眼神好,这点亮光足够让她看清马路和两边屋子,一路走一路感问:“这一排住几户人家?”   “一排住四户,但不一定都有人住。”林佩回答说道。   “那不是挺挤的,我看屋子也不大。”陈桂花问,老家没房的都能跟村里申请宅基地,一般是按照人头分,盖栋带前后院的屋子没问题。可这里一排排看过去,要住四户人家就憋闷了。   “都是两房一厅的结构,”林佩看陈桂花面露疑惑,解释说,“就是两间屋带一个堂屋,里面有厨房和浴室,但要上厕所就要去外边。”   陈桂花闻言点头,两房还行,这里就旭东夫妻俩,够住了。想到这里陈桂花顿了顿,压低声音问:“你家那保姆过年回家吗?”   陈桂花想她在这段时间,旭东两口子也不必请什么保姆,干脆让人回去过年,说出来好听也能省点钱,只是林佩的回答有点出乎她的意料:“不回。”   陈桂花愣了愣,就看见林佩停住脚步,心里有点疑惑问:“咋了?”   “李姐她男人很早就没了,她婆家对她不大好,她没办法才带着闺女跑出来。等到了家里,您别问她回老家的事。”林佩怕陈桂花不清楚情况跟李三妹随便聊,戳了她的伤口。   陈桂花哦了声,没料到你林佩请的保姆有这样的经历。   但想想又觉得正常,要不是在老家实在过不下去,谁愿意跑到城里来给人当保姆?紧接着又想起自己,她男人死的时候郑玉华和郑旭南年纪都不算小了,还有郑旭东她三叔帮衬着,日子都过得十分艰难,那保姆就一个闺女,也难怪熬不下去。   陈桂花说:“成,我不提这些事。”   说话间两人进了院子,周家大门紧闭,陈秀芳这几个月非常安静,晚上总是早早就睡了。再往里陈红莲家大门开着,陈红莲坐在客厅里跟人说话,三两句又引到头发上:“我当时一眼就看中了这个发型,理发师还夸我眼光好来着。”   和陈红莲说话的人背对着窗户,林佩没认出来是谁。而白杨和绿丫则围着饭桌坐着写作业,兄妹俩是作业困难户,白天到处疯玩,到晚上才被陈红莲压着赶作业。   丁家有隐约的音乐传出来,应该是沈文丽在听磁带。   陈桂花听见声音问:“是谁在唱歌?”   “他们家在放磁带。”林佩指了指丁家说,提着东西进门。   李三妹听见声音从主屋出来,脸上堆起笑容说道:“老太太来了?东西我来拿吧。”说着帮忙把那两个编织袋提进来的。   林佩指着李三妹说:“这是李三妹。”又指了指从屋里出来的王丽丽说,“这是李姐闺女,叫王丽丽,现在读四年级,上学期期末考试她还考了第一呢。”   听到这话陈桂花看王丽丽母女的眼神温和许多,就是他们老家,也有那种日子还过得下去,却不肯让闺女读书的人家。李三妹日子那么困难,能坚持让闺女读书这点就很难得,而王丽丽成绩好,考年级第一就更难得了。   王丽丽看着陈桂花,不知道该怎么叫人。   陈桂花笑道:“叫我奶就成。”   王丽丽看一眼李三妹,见她点头便细声细气叫了声:“奶。”   介绍完,林佩边往屋里走边问孩子这一天的情况,李三妹一一回答说:“中午姐姐哭了会,喂了奶就好了,下午姐姐和弟弟都换过尿布,喝完奶玩了会就一直睡到现在。”   陈桂花进屋后一眼看到床上睡得正香的两个孩子,他们身上裹着红色包被,只露出脑袋在外面,头上还戴着虎头帽。   虽然从信里知道两个孩子是双胞胎,长得几乎一模一样,但真正看到陈桂花还是惊了。但惊过又觉得心都要化了,两个小家伙五官像极了郑旭东小时候,都生得白白胖胖的,跟送子观音怀里抱着的的小娃娃一样。   陈桂花坐在床边,轻声问:“哪个是姐姐哪个是弟弟?”   “左边的是姐姐,右边的是弟弟。”林佩将姐姐抱起来,轻轻地摇晃着。   陈桂花便也抱起弟弟,仔细端详着他的脸,笑道:“这孩子真像旭东小时候,眉毛鼻子几乎一个样。”说着又去看姐姐,“姐弟俩都像爸爸,他们三个小时候跟一个模子刻出来一样。”   林佩觉得陈桂花这是奶奶眼,明明两个小家伙眼睛和嘴唇都像她,怎么可能跟郑旭东一模一样。   但林佩很能体谅陈桂花,没拆穿她的话。   陈桂花抱着孩子舍不得放下来,在屋里转着,同时问林佩两个孩子的事,听说两个孩子是母奶辅以奶粉喝,陈桂花说:“这俩小家伙可比他们爹有福气多了,旭东生的时候我没什么奶,他都是喝米糊长大的,就这样也是有一顿没一顿的,所以旭东打小个子就矮。”   林佩听着觉得不大对,说:“旭东现在挺高的啊。”   “那是他当兵后窜起来的,去当兵前他才一米六多点,同龄的男孩子没几个像他这么矮的。要不都说部队好,吃得饱能长高?”陈桂花笑呵呵说道。   郑旭东从来没跟林佩提过这一茬,以至于林佩有点发懵,实在想象不到十五六岁一米六多点的郑旭东是什么样的。   陈桂花走到梳妆台旁,看到上面的袋装奶粉,单手抱着孙子拿起来问:“喝的就是这个牛奶?多少钱一袋?”   他们镇上也有没奶喂孩子奶粉的,价钱都不算贵,两三块就能买一袋。不过林佩给孩子吃的奶粉包装陈桂花没见过,心里有些不大放心。结果林佩一说价格她就惊了:“就这么一袋奶粉要七八块?这也太贵了。”   “价钱是贵点,但主要是要吃得放心,所以选的是大品牌,价格就要高点,”林佩说着指了指隔壁,“他们家孩子半岁多,也是吃这个奶粉。”   听了林佩解释,陈桂花安静下来,觉得林佩说的也有道理,毕竟关系到孩子,有钱当然要选好点的奶粉。虽然如此,但陈桂花想起来仍觉得心惊肉跳,小孩子容易饿,一天总要吃几次奶,就算是辅食,一个月奶粉开销也不会少。   陈桂花抱着孙子感慨:“你看看你,才刚多大就这么能花钱。”   林佩说:“现在孩子小,只能吃奶所以开销要大一点,等他们长到一岁,能喝粥吃辅食了,开销会慢慢小起来,我和旭东也只有这两个孩子,总要尽自己所能给他们最好的。”   这倒也是,他们那时候领导喊的都是“人多力量大”,现在却要弄啥子少生优生。前些年还好,管得不算严,这两年就不一样了,头胎是闺女还能生两个,头胎是儿子就不能再生了,超生要交罚款。   他们村还算好的,只是交罚款,陈桂花听说有的村子超生了村里干部还要拖人去打胎。有的人没法子,只好跑出去躲着生,完了再回去。   像郑玉华他们工厂,今年就有好几个因为超生被开除的。   林佩又喂了一次奶,把孩子哄睡着后问郑玉华洗不洗澡。郑玉华也不是什么邋遢人,主要是坐了两天车船身上的确脏了,郑玉华便点头说要洗。   刚好壶里的水烧好了,林佩把壶提进洗手间给她倒水。   陈桂花进厨房看见台面上放着的铸铁灶,好奇问那是什么。李三妹拿着瓢从水缸里舀水倒进桶里,边回答说:“这是煤气灶,烧煤气比烧煤炭更方便。”   陈桂花听过煤气灶,但从来没用过,就是郑玉华家里也是用炉子,此时看见便问:“真这么好用?”   李三妹放下水瓢,拿起放在橱柜上面的火柴走过去,打开煤气坛,打开开关,再点火。火焰立刻冲出来,李三妹扭了下开关说:“扭这里可以调档位,你想要多大火都行。”然后让陈桂花试一下。   林佩放好热水进来提冷水,看见陈桂花点燃煤气灶笑着问:“你们在干什么?”   “这煤气灶可真好用,要是有煤气灶,那我以后也不用费老大劲烧炉子了!”陈桂花问,“这煤气灶多少钱买的?要是成我也买一个带回去。”   林佩一听惊了:“这煤气灶可不轻,您拿回去多难拿,您要是想要,镇上供销社没有市里肯定有。而且这都是以前的老灶了,现在有一种不锈钢的煤气灶,点火更容易,使用起来也更安全,我都和旭东商量着把这个煤气灶换掉呢。”   陈桂花说:“我这不是怕老家买不到吗?”   “老家要是买不到,您光那个灶回去没用,还得带上煤气坛,但您想想这么大个东西,您能拿得动吗?再说了,煤气坛多危险啊,您带着它根本上不了火车。而要是家里能买到煤气坛,那肯定也有煤气灶卖。”   陈桂花琢磨林佩这话觉得也对:“那我回老家了再看看。”   林佩应了声,把冷水提过去,调好水温喊陈桂花洗澡。陈桂花进了洗手间,见里面也有电灯,再看看几间屋灯泡都是亮的,站在门口问:“你们平时灯泡就这么亮着?这一个月得多少电费?”   陈桂花手上虽然有钱了,但节省的性子没改,郑家还跟以往一样,照明多用煤油灯,电灯是很少开的。   林佩说了个数,说道:“随军过日子是这样,我们就门口这一小块地,种不了什么菜,衣食住行全都要花钱。既然要花总要自己舒坦,也没必要在这细枝末节的事上面省钱。”   这话陈桂花不太赞同,这里不省那里不省,那不得花钱如流水。陈桂花正要说话,林佩已经催促说:“水快冷了,您赶紧洗澡吧,洗完了把衣裳丢里面就成,按这个按钮就能自动洗衣裳了。”   陈桂花顺着林佩的话看到放在门口的机器,问:“这是啥玩意?能自动洗衣裳?”   “当然能,这叫洗衣机,城里挺多人家用的。”当初装洗衣机的时候,郑旭东找人装了水管,从外面一直连到洗手间。   只是当时想得不太全面,洗手间的水龙头跟洗衣机连着了,用水就得去厨房里面提。不过洗手间和厨房就隔了一堵墙,还是比以往更方便些。   陈桂花的注意力被洗衣机转移了,打开关上洗衣机的盖子好几次,直到林佩再一次提醒才想起要洗澡。洗完澡,陈桂花把要洗的衣服都丢进洗衣机里,然后按开关。低沉的轰隆声响起,陈桂花往后退了一步,等声音小了才靠近,感觉到洗衣机机身震动着,陈桂花呆若木鸡。   陈桂花在洗手间里待了半个多小时才出来,一眼看到客厅中间放着的冰箱,忙把林佩叫出来问她那是什么。   林佩从主屋出来,打开冰箱给陈桂花看,说道:“这是冰箱。”   “这我知道,玉华厂长家里也有,听说老贵了。”陈桂花摸着冰箱问。   “六百多买的。”林佩怕吓着陈桂花,特意往少了说。   但就是这样陈桂花也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多少?”   林佩重复了一遍,陈桂花说:“六百多你就买个冰箱?”   一个冰箱一个洗衣机,加起来少说有一千!陈桂花想起来都觉得心口疼,原先林佩写信回去说自己在部队卖火锅底料,生意还不错她心里还很高兴。觉得夫妻俩都有工资,再加上火锅底料一个月赚一两百,日子应该能过得不错。   谁想他们就这么往外撒钱,就是陈桂花看林佩九分顺眼,也忍不住念叨起来:“你们俩花钱也太不知数了,买啥洗衣机啊,手洗不行吗?还有这冰箱,现在天这么冷有啥用?你跟我老实交代,你们俩手头还有钱没?”   林佩早想过陈桂花看到冰箱洗衣机会念叨,被说了也不着急,说道:“当然有啊。”   “你别是忽悠我吧?就你们这花钱速度,手里能剩钱?”陈桂花不信,觉得林佩是打肿脸充胖子,她觉得自己必须跟林佩好好谈谈,要让她知道他们现在已经有孩子了,不再跟以往一样是夫妻俩自己过日子。   林佩也有想跟陈桂花说的事,两人便一起回到主屋。   进去后林佩关上门,从柜子里拿出一张存折递给陈桂花。   “这是啥?”陈桂花没用过存折,她赚了钱都是放在铁盒里放到坑里藏着。   “存折。”   虽然没见过,但陈桂花听说过这是存了钱信用社开出来的,打开看了眼。这一看陈桂花就愣住了,不敢相信问:“这上面的数字是啥?”   “这是我存进去的钱,这是账户里的余额。”林佩坐在陈桂花身边,指着存折上的数字告诉她,“这是目前存折里剩下的钱。”   陈桂花看着那串数字,只觉得自己眼前发昏,她全身颤抖起来:“你哪来那么多钱?你、你别是干了啥……”   陈桂花想起来只觉得天都要塌了,得是干了啥才能有这么多钱?这要是被抓进去……   林佩被问得一愣,半响才明白陈桂花的意思:“您想哪去了,这是我自己挣的钱。”见陈桂花满脸不信,林佩无奈说:“是真的,您不是做生意吗?我也做了点小生意。”   “你别糊弄我,你之前还说你一星期才卖一次底料,一次也几十块,算下来一个月也才一两百。”就算存了两年啥都没干,林佩手里顶多也就几千块,可她又是买冰箱又是买洗衣机,存折上却有好几万!   这可是好几万啊!   他们村出了个万元户,村里都有人专门表彰,林佩手里还不止一万块!   “不是火锅底料,是入股了一家饭馆,专门做火锅,夏天卖小龙虾。饭馆生意还不错,刚开始我一个月能拿到两千多分红。”   陈桂花张大嘴巴:“开饭馆能挣那么多钱?”她也是开饭馆的,可一个月算下来也就三五百的收入。   “当然能,这家饭馆生意不错,去年我跟人商量着在市里开了家分店,市里人更多,所以赚的钱也就更多。”林佩说了个数,“去年年底,我们在首都又开了家分店,往里投了不少钱,所以我手头现在就剩这么多钱。”   陈桂花惊呆了,半响说:“你、你也没说过你跟人合伙开饭馆的事啊。”   “这事我和旭东不想声张,就没跟您提过。”   林佩语气平静,但陈桂花明白了她的意思,她也不识字,寄回家的书信全是老二老四兄弟两给她念的。她才开那么一家小店,一个月赚三五百他们就想方设法从她手里掏东西,要是知道林佩跟人合伙开饭馆还赚了那么多钱,心里不可能没想头。   老四夫妻俩还好点,虽然有自己的小打算,但干不出伤天害理的事,但老二夫妻俩就不一样了。事情已经过去一年多,但老二算计她和老三夫妻俩的事她仍记忆犹新。   一旦让他们知道林佩那么能挣钱……   陈桂花深吸一口气,合上存折说:“你说的没错,这事不宜声张。”把存折塞给林佩,“这存折你放好,别给别人看见了,李三妹那人……可靠吗?”   陈桂花对王丽丽母女俩印象不错,但就是亲生儿子她都信不过,更别提花钱请来的保姆了。   林佩点头:“她是照顾孩子的,要是她不可靠,我宁可她偷钱。”   钱没了可以再挣,孩子要是出事却是一生的痛。把存折放在衣柜里,是林佩信任李三妹,同时也是对她的考验。更何况……林佩说道:“这里是部队家属房,就算有贼心,在这里一般人也没贼胆。”   林佩这话也有道理,陈桂花进来的时候看到门口还有岗位亭,进来需要登记呢。   陈桂花点点头说:“那倒也是。”   知道林佩有钱也能挣钱,陈桂花再不劝她节省了。他们村那个万元户挣了钱都知道盖新房,还特意买了个BB机别在腰上。林佩挣了都不止一万,用冰箱洗衣机算啥呀!   至于每月那点电费,更不必放在心上。   想到这里陈桂花乐出来,当初她儿子拿出近一千彩礼娶林佩,湾里那些人背地里他们母子傻!可现在看看,她这分明是娶了个财神爷回来啊! 第75章 打围巾   陈红莲一走, 林佩便跟陈桂花说这一排都住了哪些人。   “隔壁住的是丁亚明营长,他是旭东刚当兵时候的班长,他媳妇叫沈文丽, 现在是连长,在文工团, 他们家孩子叫丁朝阳, 比姐姐弟弟他们大半岁。”   陈桂花听了问道:“那你们不是前后脚怀上的?”   “前后隔了半年。”林佩继续往下说,“他家也请了保姆,叫王银凤,她出门比较少。”   说话间一个穿着蓝色棉袄的中年女人挎着菜篮走进来, 看到林佩笑着问:“林老师, 您家来客人了?”   “这是我婆婆陈桂花。”林佩介绍完又指着对方说,“这是王姐。”   陈桂花猜出对方丁家保姆, 客客气气冲人笑了笑。   说完丁家,林佩继续往右说:“丁家过去是赵国庆副营长家, 他媳妇叫陈红莲,就刚才跟您打过招呼的,他家有两个孩子,大儿子叫白杨, 小的是闺女,叫绿丫。他们都已经上学了,现在放寒假在家。”   说起周家的时候林佩和陈桂花抱着孩子进屋,开口说道:“最右边住的是周连长,他媳妇叫陈秀芳, 有个四岁的闺女叫妞妞。他们家……”   “他们家怎么了?”陈桂花抱着的弟弟醒了,看林佩停下来,边哄着孩子边问。   “他们夫妻在闹别扭,陈秀芳现在也很少出门。”林佩简单说道。   陈桂花却有点好奇:“闹啥子别扭了?”   林佩简单说了下情况,陈桂花听后沉默半响说:“所以这女人啊,千万不能糊涂。”说完也不再提周家的事,提出想去转转。   正好今天阳光好,她们便把孩子用包被裹好一起抱出去。   ……   来到部队家属房后,陈桂花展现了她超强的交际能力,没两天就跟左邻右舍关系熟络起来,还知道了不少林佩不知道的八卦。   吃完晚饭,林佩坐在客厅里继续打毛线,还剩下顶上这一圈,两顶帽子就都打完了。   她打毛线的时候陈桂花就坐在另一边沙发上逗孩子玩,跟林佩说她最新打听到的八卦:“听说周连长这阵子总去镇上,八成是有情况了。”   “说不定是有事。”林佩边打毛线边说。   “啥事得隔三差五去镇上,就是回家都没这么勤。”陈桂花昨晚刚见周连长回来,在家待了没两小时人就出门了,大晚上的又不是回部队,可疑。   林佩哪能知道周连长为什么总往镇上跑,只是不好凭空去猜测,说道:“那也不能就这么说他有情况吧?”   “难不成还要捉奸在床?”陈桂花反问,“这陈秀芳也是可怜,她帮衬娘家虽然错了,但好歹结婚几年了,两人还有个孩子,这男人也忒不是个东西。”   陈桂花刚骂完,门便被从外面推开,郑旭东进来问:“谁不是个东西?”   听见声音陈桂花动作一顿,抱着孩子转身看过去。   看着看着陈桂花的眼睛就红了,不住点头说:“白了胖了,挺好,挺好。”   郑旭东:“……”   林佩噗嗤一声问:“你怎么回来了?吃过饭了吗?”   “放假就回来了,吃过饭了。”郑旭东回答说,走进来喊,“娘。”   “唉!”陈桂花高兴起来,“我正跟你媳妇念起你呢,说你咋还不回来。”   郑旭东半开玩笑问:“合着您是在骂我不是个东西?”   “没骂你,你是我儿子我还能这么骂你?”陈桂花连忙解释,伸手往周家那边指了指,“是说周连长呢。”   郑旭东先去厨房洗手,再去主屋脱掉军大衣,然后走回来从李三妹怀里抱过闺女,问:“丽丽呢?”   “在屋里写作业呢。”李三妹回答说道。   郑旭东应了声,哄了哄闺女问:“周连长怎么了?”   陈桂花便把自己听说的事跟郑旭东说了,完了还提起一个人:“当初他跟隔壁湾王寡妇搅和上不也是这样,隔三差五说有事出门,夜里还不回来睡,结果就被王寡妇她小叔子抓到了。”   这是好几年前的事了,当时郑旭东也不在家,是后来听人提起的。陈桂花要是不提,他差点忘记这事。   陈桂芳继续说周家这事:“他们夫妻好几年,总有情分在,更何况两人还有个闺女,就算陈秀芳有错两人何至于闹到这程度。再说了,他以前能忍,现在她真改了就忍不了了?肯定是变心了。”   郑旭东无奈说:“那毕竟是别人的家事,我们掺和太多不好。”   “我又没说要掺和,就是说说而已。”陈桂花说道,想起自己这次带来的东西,说,“我给你做了两双鞋,拿来给你试一试。”   陈桂花说着把孩子给李三妹进了主屋。   郑旭东凑到林佩面前问:“我真胖了?”   他微微皱着眉,表情很严肃。   林佩仔细端详着郑旭东的脸,看来看去也不觉得他胖了,摇头说:“没有啊。”又有点疑惑,“你以前不是不在意这些吗?”   郑旭东低声说:“你不是不喜欢胖子?”   “我哪有……”林佩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想起之前她锻炼的时候,郑旭东说过她已经很瘦,不需要再减肥。当时她怎么说来着,哦对了,她说别人胖不胖她无所谓,反正不能容忍自己肚子上有一圈小肉肉。   想到这里林佩笑起来,郑旭东眉间褶皱更深,她却笑得更厉害了。   陈桂花拿着鞋走出来问:“笑啥呢这么高兴?”   林佩还没回答,郑旭东已经说:“没什么,看到我回来她太高兴了。”   林佩瞪大眼睛,靠在郑旭东肩膀上凑过去压低声音问:“哪有你这么自夸的,脸呢?”   “在这里。”郑旭东说道。   陈桂花拿着鞋过来,听见这话问:“嗯?”   “没什么。”郑旭东将闺女给媳妇抱,弯腰脱鞋,试穿陈桂花做的黑布鞋。   “咋样?合适不?”陈桂花问。   郑旭东起身走动两圈说:“挺好的,谢谢娘。”   “我是你娘,有啥好谢的。”陈桂花笑呵呵说,又从李三妹怀里抱过孙子,笑着说,“我现在生意做起来了,田地都租给别人种,自己就不管了。店里的事也有你二嫂和四弟妹,每天闲得很,没事就在那做鞋和袜子。”   林佩适时在旁边说陈桂花带了好多宝宝的衣裳鞋子来,陈桂花听了说:“也不光是我做的,也有佩佩她娘做的。”   “您来之前见过佩佩她娘?”郑旭东坐回来问道。   “见过,我还去他们在矿区开的店了,地方还不小,摆了一个长的玻璃柜台,卖吃的用的。”陈桂花怀里的弟弟啊啊两声,陈桂花眉开眼笑地逗他,过一会才说,是“他们还做早饭呢,我去的时候看着生意还挺好。”   林佩没想到方翠兰夫妻前阵子才说要买柜台,现在已经弄好了,笑着说:“我娘刚开始就是卖早饭,带着卖点汽水瓜子之类的,直到前段时间他们才写信来说打算弄个柜台开小卖铺,我还以为要到明年才能弄好。”   “柜台找木匠打就成了,真想干快得很。”陈桂花心里感慨无限。   当初两家刚结亲,林家在村里是出了名的穷,倒不是方翠兰夫妻懒,而是他们太轴。这年头读书不容易,每年光学费就要上百块,再加上各种杂费、生活费,一年少说要两百。所以一般人家都是紧着男孩子供,女孩连学堂门都摸不到。   但林家不一样,两个闺照样读书上学,所以土改后别家都住上了红砖瓦房,林家住的却还是十多年前建起来的土坯房。   所以林家虽然有两个人拿工资,但有林源这个无底洞在,这日子就好不起来。   当时谁也想不到林家能起来,但前后不过两年,林家境况翻天覆地,虽然还住在土坯房里,但没人再觉得林家穷,这一切正是因为他们肯干敢干。   陈桂花说道:“你爹娘都是有主意的,往后日子肯定越来越好,不过……”她神色顿了顿,有些欲言又止。   “不过什么?”林佩问。   “这次我去你娘家还看到了你妹妹,她好像跟你娘吵了一架,气冲冲地走了。”陈桂花说道。   “他们因为什么吵架您知道吗?”   陈桂花摇头说:“我没听清,你娘看见我就跟没事人一样,我也不大好问。”   林佩点头:“我知道了。”   说着走到陈桂花身边,说:“您看我这帽子是不是这样收尾?”林佩拿着毛衣针勾着毛线。   这顶帽子只剩下收尾,她不大会,上一顶帽子收尾就是让陈桂花帮忙看着,这一顶也是这样。不过今天还算顺利,一次就收好了,林佩在帽子顶部还留了两根线,个坠着一个毛线球。   织完帽子林佩将帽子戴在弟弟脑袋上,试了下大小,然后问郑旭东:“好不好看?”   “好看。”郑旭东毫不犹豫。   陈桂花说道:“这个配色好,看着喜庆。”   林佩将帽子取下来,说:“明天把帽子洗了,晒两天,到过年刚好可以戴。”说着进屋将另一个帽子拿出来,两顶帽子放在一起。   一起拿出来的还有两团毛线,当时她怕不够,就多买了点毛线。看着剩下的毛线,林佩想了想决定给郑旭东打条围巾。   晚上郑旭东回屋,林佩就跟他说了打围巾这事。   不论是结婚前还是结婚后,林佩都给郑旭东买过不少东西,结婚前的围巾手套,再到结婚后的衣裳鞋子。但林佩亲手做的东西也就结婚前她送郑旭东的手帕,郑旭东收到手帕后一直很宝贝,到现在用得发白了还没换。   林佩不是没想过给郑旭东做点东西,但她那手艺顶多给手帕镶个边改改裤子,再多的她也不会。   所以听说她要给自己做围巾,郑旭东非常高兴,只是等他知道围巾颜色,眉毛就皱起来了:“这颜色……是不是不太适合我?”   媳妇用给孩子们做帽子剩下的毛线给他织围巾就算了,可他一米八多的把老爷们戴红色围巾,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的,红色可是流行色,”林佩一本正经说,“再说了,你刚才不还说这颜色好看吗?怎么现在又不行了?”   郑旭东看着林佩手里红白混色的毛线,面露挣扎。   林佩坐在床上看着她,笑盈盈地催促:“嗯?”   郑旭东艰难开口:“行……吧。”   林佩哈哈大笑,笑到一般想起孩子们都在睡觉,连忙捂住嘴巴说:“逗你的,你不喜欢红色就算了,我给自己也织一条围巾。”   郑旭东:“……我的围巾没了?”   “有有有,你喜欢什么颜色,我买毛线回来给你织,不要红色,那黑色吧。”   郑旭东脸上露出笑容:“行。”   “然后给娘也织一条……”林佩说完觉得这难度可能有点高,陈桂花过完年就要回老家了,在她走之前自己不一定织得完,“算了,先给娘织好了。”   郑旭东握住林佩的手,低声喊道:“佩佩。”   “喊我也没用,你排娘后头。”林佩完全不给郑旭东插队的机会。   郑旭东抱住林佩说:“我是高兴。”   不是每一对婆媳都能像陈桂花和林佩这样相处和谐,远的不说就丁亚明他娘和沈文丽,不说水火不容也差不多了,就是别的战友,也基本是在夹缝中生存。   林佩抬头摸着郑旭东的脸,轻声说:“高兴就好。”   其实人和人的相处很难没有摩擦,只是很多时候看你愿不愿意退让。陈桂花看林佩百般好吗?不是,只是为了儿子她愿意沉默。而林佩也愿意妥协,所以婆媳俩才能相处愉快。   拥抱过后,郑旭东提起陈桂花说的事,林佩听后沉默半响说:“年后写信回去问问吧。”邮局过几天就要放假了,现在写信会去也没有用。   郑旭东点头:“嗯。”   ……   早上吃葱油面,配甜豆花。   豆花是李三妹在早集上买的,有人点了豆腐挑来卖,豆花是搭着做的。虽然是搭头,但味道挺不错,豆香味浓,口感鲜嫩爽滑,再放点糖刚好。李三妹早上出门听从早集回来的人书哦有豆花卖,特意从家里拿了个菜盆去,她去得早,豆花还剩下大半,她怕不够吃就要了一大盆。   陈桂花边喝边说:“这家手艺不错,他明天还卖不?”   “我刚问过了,说过年这几天都卖。”李三妹回答说。   “那明天再买点回来。”陈桂花说着看见林佩怀里的姐姐想往桌上爬,笑眯眯问,“姐姐也想吃豆花是不是?”说着舀了一勺子豆花送到小姑娘嘴边。   姐姐张大嘴巴“啊啊”地叫着,林佩放下勺子捏了捏小姑娘的脸颊:“你现在可不能吃豆花。”她还不到三个月,现在只能喝牛奶,等过半岁才能慢慢吃点辅食。   陈桂花收回勺子,叹气说:“你娘不让吃。”   小姑娘眼看吃得近了又被收回去,哇哇大哭起来。林佩只好放下早饭哄闺女,小家伙人小眼泪多,哭得稀里哗啦,哄了好久都没停住眼泪,林佩头大不已。郑旭东将儿子给陈桂花抱,走过来从林佩怀里接过闺女,轻轻地哄着;“不哭不哭。”然后拿起小姑娘的手,作势要打妈妈。   这方法立竿见影,小姑娘止住了眼泪,小手捶了林佩手臂两下然后咯咯笑起来。   “小小年纪还挺记仇。”林佩气笑了,伸手捏了捏闺女脸蛋,“知不知道我是你妈?嗯?”   突然被捏脸蛋,姐姐愣了愣,继续咯咯笑。林佩心里安慰了,好歹没继续哭。郑旭东笑道:“姐姐诶像你。”   “她哪里像我?”林佩反问,问完回过未来,瞪了眼郑旭东,“我这么大度的人哪里记仇了?”   陈桂花看她反应慢半拍,笑道:“难怪说一孕傻三年。”   林佩:“……”这日子没法过了!   ……   吃完饭,陈桂花把晒得半干的萝卜拿出去继续晒。   郑旭东看见陈桂花从厨房里拿出来的半框晒得半干的萝卜条,问林佩:“怎么突然想到做腌萝卜?”   “娘说你爱吃。”林佩说道。   这季节能腌的菜无非就这几样,萝卜白菜,等年后才有雪里红起来。白菜是北方人腌的多,南方人基本不吃辣白菜,陈桂花想做腌菜,首选就是萝卜。萝卜好啊,酸爽可口,咬着也清脆,过油一炒,吃粥刚好。   陈桂花动作也迅速,刚来就说要做腌菜,第二天就去菜市场买了酸菜坛子,第三天找人买萝卜,当天就把萝卜洗了切成条,到今天已经是第三天晾晒。   陈桂花晒萝卜的时候,陈红莲端着碗来郑家串门,边吃边问:“大娘晒萝卜呐?”   陈红莲每天要上班,陈桂花和她没聊过几次,不太熟悉,因此只笑着说:“是啊,你今天不上班?”   “我们都是周末休息,”陈红莲说道,“有时候想想真羡慕林老师,学生放学她也跟着放学了,我们还得工作到年二十九。”   “每一行情况都不一样,像我在家卖早点,也就年三十能歇一天。”   陈红莲闻言问:“大娘你也做生意?”   “一点小买卖。”陈桂花谦虚说。   “你可别忽悠我,你儿媳妇也说自己做点小买卖,可家里冰箱洗衣机都添了,可是我们家属房头一份。”陈红莲夸完又问,“大娘你在家卖啥吃的?”   陈桂花就说自己卖葱油面,陈红莲听林佩说过葱油面,却没吃过,好奇问:“葱油面好卖吗?”   说着看见陈桂花脸色,找补说,“你别见怪,我就是好奇这面好不好吃。”   陈桂花说道:“你要是想尝尝味道,待会你拿个碗来,我给你弄点葱油酱,然后你按照我的步骤做,保证又香又好吃。”   “诶,那我就不客气了!”   陈桂花晒完萝卜提着框进去,林佩正听王丽丽背诵课文。王丽丽记忆力很好,课文背诵流畅,很快就结束了,林佩让她出去玩会,下午再做作业。   王丽丽走后,陈红莲倒了杯水坐到沙发上,林佩好奇问:“您刚才和红莲嫂子说什么呢?”   “她说想尝尝葱油面的味道,我让她待会来家里弄点葱油酱回去试试。”陈桂花喝着水说。   林佩哦了声,继续织毛线。   陈桂花看见便问:“帽子你不是织完了吗?这是织啥?”   “不是有多余的毛线吗,我就想再织条围巾,娘,您想不想要?”林佩没说给陈桂花织,而是这么问道。   陈桂花闻言一愣:“嗐,你给我织啥啊,你给自己织就行。”   “没事,织完了我再买点毛线回来就行,不光我自己,还要给旭东织一条。”织完两顶帽子,林佩终于培养出一点手感,现在不用织的时候不用盯着毛线了,还能分神说说话。   林佩边织围巾边说:“就是这颜色您喜不喜欢。”   陈桂花还想说太麻烦不用了,但被林佩这话一带,心里的犹豫变成选择题。她年纪大了,红色有点太鲜艳,但这颜色不挑人,村里也有头发花白穿红穿绿的老太太。   林佩察觉到陈桂花的犹豫,自言自语说:“其实我觉得这颜色挺好的,不挑人,也好搭衣服,不管您穿黑棉袄还是蓝瓜子,配红围巾斗成,也更显气色。”   “显气色?”陈桂花被打动了。   “是啊,红色显得气色更好,人也更精神。”林佩又问,“那这条围巾就织给您?”   陈桂花含糊说:“嗯、嗯、成吧。”   林佩笑了笑,继续织毛衣,没一会陈红莲端着碗来了,陈桂花进厨房给她弄葱油酱,又告诉她怎么做好吃。陈红莲听得头一点一点的,又问:“这是啥酱?您自己做的?”   “我自己琢磨出来的,也没个名字,我卖的不是葱油面吗,就叫它葱油酱了。”陈桂花取名简单粗暴。   陈红莲心里有些失望,要是这酱是渔阳特色,她厚着脸皮请教,陈桂花说不定还能教她。可这酱是陈桂花自己琢磨出来的,她再问就不合适了。但很快陈红莲打起精神来,先尝尝这葱油面味道如何才要紧。   陈红莲端着碗出去,看见坐在客厅织围巾的林佩说:“要不说你们是婆媳,厨艺一个赛一个好,你自己琢磨出葱油酱,林老师的火锅底料也有大把人抢着买,你们这家子都是灶神投胎的吧?”   陈桂花觉陈红莲这话听着顺耳,但也知道谦虚,淡笑着说:“灶神爷要投胎也是投到佩佩身上,厨艺上我不如她。”   陈红莲那一顿吹捧就足够让林佩不好意思了,再听陈桂花这话,林佩一时不知道该作何表情。还是郑旭东说:“你们别总夸佩佩,她该害臊了。”   “是啊是啊,林老师脸皮薄。”陈红莲端着碗笑呵呵出门,陈桂花送她出去。   他们一走郑旭东便凑到林佩面前,低声调侃说:“灶神爷,哦不,灶神婆婆才对。”   林佩:“……” 第76章 葱油面   放假前白杨不喜欢周一到周五, 因为得去上学。放假后则相反,他最喜欢周一到周五,因为爹娘都不在家,他能撒开了脚丫玩,周末成了他的噩梦,因为他爹娘都放假了,他得老老实实写作业, 想偷懒就要挨鸡毛掸子。   今天就是白杨最讨厌的周末,他和妹妹绿丫坐在饭桌旁写作业, 门口沙发上坐着个中年男人,手里拿着报纸看着,时不时抬头看一眼。   白杨唉声叹气写作业, 就看见她娘端着个碗风风火火走进来,他爹皱眉问:“你手里拿的啥?”   “是葱油酱, 林老师婆婆陈大娘给我的。”陈桂花把葱油酱放到厨房。   赵国庆问:“那是啥?”   “做葱油面的, 我听陈大娘说, 她在老家开店卖葱油面,生意很不错。”陈红莲坐在沙发旁边,跟赵国庆嘀咕,“我说好奇这面味道, 她就让我去她家拿葱油酱, 还告诉我咋做,方法特别简单,我打算中午试试。”   赵国庆无所谓中午吃什么, 说:“你想试就试吧。”   但陈红莲想说的不止这些,又问:“你说这面要是好吃,我也去卖面咋样?”   赵国庆闻言看向陈红莲,皱眉说:“你别总想七想八的,供销社的工作不好吗?”陈红莲也不是第一次想辞职下海了,先前看火锅红火,还想拉林佩开火锅店。后来看丁亚心饭馆开得不错,又想自己开个饭馆。   可琢磨来琢磨去,到现在陈红莲也没开出店来。赵国庆觉得自己媳妇这性格就不是开店的料,供销社工资虽然不高,但也安稳,一个月怎么着都能有这么多钱。但做生意就不一样了,搞不好就血本无归。   没看人林佩这么好的厨艺,也还是安安稳稳在学校里干着?   但陈红莲的想法却不一样,在供销社上班虽然稳定,可一个月就那么点钱,她和赵国庆工资加起来也不到两百。在基地过日子,吃穿住行样样要花钱不说,他们还有两个孩子。   现在也不比以前了,人人都是睁眼瞎,孩子不读书也没啥。可现在的孩子哪个不读书?做睁眼瞎那是要被社会淘汰的!白杨绿丫现在才上小学,一学期学费书本费加起来就要百来块,等他们上了初中只会要更多钱,以他们现在的工资怎么供?   她先前就听人说过,陈桂花在老家开了个饭馆卖葱油面,刚开始用板车卖,挣钱了租了门面。家属房里有不少蠢蠢欲动的,她今天去郑家也是想和陈桂花套个近乎。她不求能有林佩卖火锅底料生意红火,一个月能挣七八十也成。   但陈红莲没跟赵国庆说下去,他总是这样,啥事都图安稳。与其跟他争得面红耳赤,不如先尝过味道,再跟陈桂花把这事落实下来。   ……   郑旭东晚饭前要归营,天还没黑就要出门了。   陈桂花一年多没见儿子,心里有些不舍,还是林佩提醒说:“娘,过几天旭东就要放假了,到时候您天天能见着他,说不定哪天就看烦了。”   “那我心里肯定高兴,咋会看烦?”陈桂花反问。   “我这是比喻、比喻。”林佩解释说。   平时郑旭东回营都是自己走,林佩很少去送,毕竟就一两公里路,过几天就能回来,总搞得难分难舍也没必要。但今天郑旭东却和黏人,非要林佩送他,林佩没法子,只好跟着他一起出门。   出门的时候陈桂花还跟李三妹说他们俩:“看这小俩口,要分开就难分难舍的。”   林佩臊得脸颊通红,走出院子说:“你看娘都说咱们了。”   “娘那是高兴。”郑旭东一本正经说,“当然我也的确舍不得你。”   虽然结婚一年多,不算新婚夫妻了,但听见郑旭东这话林佩还是有点羞涩,左看右看看路上没人才说:“在外面呢,你注意点。”   郑旭东抓着林佩的手说:“你是我媳妇,我这么说话怎么了?当然……”   他口中说着当然,却没往后说,林佩边往前走边斜睨他:“当然什么?”   “当然,你心里可能没有舍不得我,毕竟某人说看我都看烦了。”郑旭东深深地叹了口气,语气中流露出几分惆怅。   林佩:“……”她算是知道姐姐记仇的性子像谁了,也不管郑旭东,继续往前走。   走到第四排屋子,林佩被郑旭东拉住:“你就没有什么话想跟我说的?”   “郑旭东同志,”林佩停下脚步,一脸正色说,“你可是人民解放军,能不能大度点?我只是打个比方好吗?”   “可是我心里难受。”郑旭东拉着林佩的手按在胸口,更贴近林佩,声音低沉。   林佩偏过头:“你、你想干嘛?”   “你亲我一口。”郑旭东说。   林佩瞪大眼睛:“嗯?”   “你亲我一口我就大度了,不难受了。”郑旭东重复,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林佩,看着她眼睛瞪大,轻轻叹了口气说,“你脸皮薄不好意思,那我亲你一口吧。”   他说着弯腰向前,亲在林佩嘴唇,然后迅速站直身体,一本正经说:“天色晚了,你回家吧,我自己去部队就好。”   让她送也是他,不让她送也是他!   林佩瞪着他,郑旭东低笑两声:“舍不得我?”   “才没有!”林佩恼羞成怒,挥着手说,“你赶紧走吧。”   “遵命!”郑旭东敬了个礼,转身往前走去。   林佩看着他的背影在暮色中渐渐走远,忍不住摇了摇头,轻声骂道:“幼稚!”   ……   林佩出门没一会,陈红莲就提着水果上郑家来了。   陈桂花看她拿的又是苹果又是梨,一个劲说人太客气,陈红莲摆手说:“都是单位发的,不是啥贵重东西,说起来我得谢谢你,你教我做的那葱油面味道真不错,我儿子闺女都特别喜欢。”   “你家里人喜欢就好。”陈桂花笑呵呵说道,“赵副营长和旭东是战友,你们又住同一个院子里,街坊邻居互相帮助是应该的。”   “那是,林老师为人就好,平时做了啥好吃的菜也不藏着掖着,”陈红莲说起丁亚心,“就隔壁丁营长的妹妹,先前沈文丽怀孕,他们家让丁亚心来照顾,她说是为了照顾嫂子,就从林佩这里学了好几十道菜,没多久她跟她嫂子闹掰了,就不在丁家待了,靠她学的那几十道菜进了国营饭馆,后来她又跳出来在镇上开了家饭馆,生意可好了。”   陈桂花听着眉头忍不住皱起来:“这人也太……”   “是啊,当初丁亚心跟她嫂子闹翻,家属房人人说沈文丽不对,但要我说摊上这么个小姑子真是她倒了大霉。林老师也是好性子,丁亚心从她这学的厨,一声谢没说她也不在意。”说着又提起丁亚心拉林佩开饭馆闹出的那一档子事,“得亏林老师厉害,挨个去问谁传的谣言,最后找到最右边那户。”   “周连长家?”陈桂花问。   “不是,是先前的住户,姓张,媳妇叫王春英,林老师直接上她家去,拍门把她叫出来跟她对峙,才解决了这件事。不然郑营长真传出郑营长生活作风有问题就麻烦了。”   陈桂花松了口气:“佩佩这个孩子是很好。”   “谁说不是呢,但就是人太好了,别人拿了她的东西就理所当然,就她做出来的火锅底料,咱们家属房有七八户在卖,还有基地的国营饭馆,镇上也有两家火锅店,”陈红莲叹气说,“可没人记得林老师,火锅明明是林老师先做出来的,可别人发财的发财,林老师却还是这样。”   陈桂花想镇上两家火锅店有一家应该是好吃锅,便对陈红莲的感叹沉默以对。   她儿媳妇也不是啥都没得到,只是闷声发大财而已。   陈红莲说完这些事,把话题绕回葱油面上:“你不是跟人说,你做葱油面从板车起家,到现在开店铺了吗?”   陈桂花微微一愣,想起这的确是她跟别人说的话,也不是为了炫耀,就是聊天的时候顺口说起来。   “有人听说后心思就活动起来,也想卖葱油面。”陈红莲继续说道。   这种事陈桂花也见多了,点头说:“然后呢?”   陈红莲试探着问:“你不介意?”   “这事就是我介意,他们也不会停手啊。”要不是因为别人模仿她卖葱油面,她也不会苦思冥想琢磨出葱油酱,陈桂花说完顿住,看陈红莲神色问,“你也想卖葱油面?”   陈红莲有些赫然,但还是点头:“大娘我不瞒你,我的确有这想法,我想你的店不是在渔阳吗?我在渔阳卖也不抢你生意。”   她绕来绕去一大堆,陈桂花没听明白她的意思,但语气淡了下来:“你想让我教你做葱油面?”   “你不是已经教我了?”陈红莲反问,看着陈桂花的神色说,“你别误会,我不是跟别人一样偷着学了你的厨艺去卖,我是想找你买葱油酱,然后自己做了葱油面去卖。”   怕陈桂花听不懂,陈红莲解释说:“就是跟林老师卖火锅底料那样,我找你买酱料,这样你能多拿一份钱,咱俩在不同地方,生意也没冲突,你觉得咋样?”   陈红莲说完眼巴巴地望着陈桂花,陈桂花心里已经没刚才那么生气了,只是在琢磨这办法行不行得通。只是想来想去也没个主意,对陈红莲说:“我再想想吧。”   虽然陈桂花没一口答应,但犹豫就意味着有机会,陈红莲笑着说:“哎!那我等你的信。”   作者有话要说:  推一下基友的文,刚刚入v,更新稳定,搜索文名可看哈!   《我成了你配不上的样子》by 羲玥公子   简介:秦晚穿成了古早言情里面的心机女配,   心机女配设计了男主周辰禹,成功让自己怀孕,想借孩子嫁入周家,   但是周家坚决不给她嫁进来,只允许她生下孩子。   心机女配不甘心,千方百计拆散男女主角,   到最后落得身败名裂,还一无所有的下场。   秦晚作为一个实力派女精英,对嫁入豪门一点也不稀罕,   穿过来后,她先是离开了周家,再找了一份工作,   不久后,她凭借自己的能力成为了互联网界人人皆知的产品经理,   让曾经所有不看好她的人刮目相看,   男主周辰禹把她带到民政局,“我给你一个机会,让你正式成为周太太。”   秦晚:“谢谢周总,不过这个机会你还是给别人吧。”   周辰禹:“你以前不是一直很想做我的太太?”   秦晚:“以前年轻不懂事,现在懂事了,知道我和周总门不当户不对,不敢高攀。”   周辰禹被气得吐血,“如果你不答应,我也会不会求你。”   几个月后。   周辰禹把秦晚拦在墙壁和他的手臂之间,“是你先惹了我,还生下了我们两的孩子,你得对我们父子负责?”   秦晚:“你想让我怎么负责?”   周辰禹说:“嫁给我。” 第77章 去市里   林佩到家的时候看见陈红莲从她家出来, 匆匆忙忙有点奇怪。打过招呼回到家里,林佩问坐在客厅里的陈桂花:“红莲嫂子怎么来了?”   陈桂花正拿不定主意,见林佩回来连忙招手把她叫过去,把刚才陈红莲说的话复述了一遍,然后问:“你觉得这事能成吗?”   林佩听完后起身倒了杯水,说:“成是能成,但有一个问题。”   “啥问题?”陈桂花疑惑问。   “这葱油酱只卖给红莲嫂子一个人, 还是面向所有人售卖,这两者的利润是不一样的。如果针对所有人售卖, 他们买一瓶葱油酱就能自己在家做面,何必去面馆吃?如果垄断卖给红莲嫂子,她能不能出得起价格?”   陈桂花听了这话, 琢磨了一会,觉得林佩说得的确有道理。   见她沉思, 林佩继续说:“如果红莲嫂子出得起垄断的价格, 但她能不能信得过?她会不会琢磨出葱油酱的味道, 模仿做出自己的?渔北这边的顾客都在她手里,一旦她不找你进货,这边的生意就彻底断了。”   “那你觉得……是跟你卖火锅底料一样,谁都能卖?”陈桂花迟疑问, “可你刚才也说了, 要是人人都能买的葱油酱,谁会去她的面馆吃?”   葱油酱不像火锅,火锅配菜多, 自己准备起来很麻烦,而且林佩身在家属房,所以她在家属房卖火锅底料并没有影响到好好吃锅的生意。但葱油酱不一样,它大大降低了葱油面的制作难度,就算天天吃一瓶酱也能吃十天半个月,如果葱油酱卖起来,不是赶时间大家都会在家里自己做。   现在不比三十年后,年轻人都起得晚,过早都是在路上匆匆解决,这时候在家里吃的人更多。这样一来,合作未必能成。   “那你说我该咋办?”陈桂花问道。   林佩摇头:“应该着急的是红莲嫂子,而您不管怎么样都有退路。”   陈桂花一想的确如此,甚至对她来说,像林佩一样面向所有人卖火锅底料更有利一些。只是她先前没想着在渔北卖葱油酱,是陈红莲提了她才想到,要是就这么踹开她……陈桂花做不出来这样的事。   林佩听她说起自己的顾虑,叹了口气说:“也不是让您不跟她合作,但做生意不能太重人情,您念着她的提醒,真谈生意的时候给她让点利就好了,可她要是贪心不足,这生意也没必要合作下去。”   林佩自觉她没有那么精明,所以她找合作对象,最主要还是看人品,两方能否顺利达成共识。如果生意还没做起来,两人就因为利益分配问题谈不拢,到时候生意做起来也只会是她一步步妥协。   与其这样,不如从一开始就不合作。   ……   拿定主意后陈桂花没有去找陈红莲,因为林佩说做生意要沉得住气,所以她就耐心等着陈红莲再上门。马上要过年了,陈桂花也要开始忙碌过年事宜。   一直到年二十八,陈红莲才上门找陈桂花,问她的想法。   在家熬了好几天,陈红莲没了先前的兴奋,也不那么镇定,心里既担心陈桂花跟林佩一样不在乎钱,也担心她要价太贵。   谈事的时候林佩也在,陈桂花解释说:“佩佩是我儿媳妇,我没啥要瞒着她的。”   陈桂花这么说,陈红莲也不好再说什么,问道:“大娘,我先前说的那事,你考虑得咋样了?”   都是街坊邻居,陈桂花也不跟她绕弯子,直接把林佩前几天的话都说了。陈红莲起先听着有点晕,好一会才听明白陈桂花的意思,问:“你想把葱油酱直接卖给别人?”   “我有这想法,但这样一来,你要是卖葱油面,生意可能不大好做。”   陈红莲听完差点吐血,她真没想到还有这一招,转念一想是啊,林佩做火锅底料都能卖,陈桂花做的葱油酱更经放,为什么不能直接卖出去?   可这样一来,她这生意没法做啊!   “当然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陈桂花又说。   陈红莲连忙问:“啥办法?”   “你可以垄断。”   “啥叫垄断?”陈红莲不太懂。   陈桂花刚开始也不太懂这词什么意思,听林佩说过后已经很清楚了,解释说:“就是我只卖给你,不卖给别人。”   陈红莲眼睛一亮:“这个好。”她刚开始想的也是这样,她也不要陈桂花的配方,从她那里买葱油酱在渔阳卖。这样她跟陈桂花生意没有冲突,两人还都能赚钱,可以说双赢。   “但是……”   陈红莲一听但是心里就直跳:“但是啥?”   “但是这样一来,葱油酱的价格就要随着你是垄断家属房还是河口镇和渔北市有所区别了。”陈桂花说道,这主意是林佩说道,按照垄断范围,价格层层不同。   陈红莲晕晕乎乎的:“啥意思?”   陈桂花打比方说:“好比你垄断家属房,一瓶葱油酱一块钱,垄断河口镇,一瓶葱油酱就要两块钱,要是垄断渔北市,就要四块钱一瓶了。”   陈红莲惊呼:“这么贵。”   “你想垄断渔北市那肯定贵,但是垄断河口镇就没那么贵了,假设一瓶葱油酱能做十碗面,你一碗卖五毛,十碗面就能赚五块钱,除去酱料两块,面和其他调料一块,你卖十碗面能赚两块左右。”陈桂花说完补充说,“当然,一瓶酱不止能做十碗面,一碗面多少钱也是由你自己来定的。”   陈红莲在心里算了笔帐,镇上人多,按照十碗面赚两块算,她一天要是能卖一百碗面,一天就能挣二十,一个月就是二百。虽然一瓶酱可能不止两块,但少说能做二十碗面,她也可以把面的售价调高。   这几年物价飞涨,镇上吃一碗阳春面都要七八毛,加点臊子更贵。她可以一碗面卖七毛,这样一来单碗赚得更多。   “那一次买多少酱有要求吗?”陈红莲问。   陈桂花摇头:“没有,不过如果你只垄断河口镇,我会在市里卖葱油酱。”她跟林佩商量过了,如果陈红莲只垄断河口镇,她可以把葱油酱放在市里好吃锅售卖,甚至还有首都的分店,开业后也能代售葱油酱。   陈红莲迟疑:“那市里卖葱油面会影响我的生意吗?”   “这个我不能保证。”   陈红莲沉默下来,良久说:“我再考虑考虑行不?”   “可以。”陈桂花点头,送走陈红莲。   陈红莲一走,陈桂花便问林佩:“你说她会答应吗?”   林佩摇头:“我不知道。”   陈红莲并不是一个很有恒心的人,说要做生意她念叨了不止半年一年,可直到现在她什么都没干成。所以她会不会下定决心,林佩是真不清楚。   不过这并不影响他们的原计划,无非是搞不成垄断就做零售而已,价格虽然便宜点,但薄利多销,想到这里陈桂花心里稍稍安定。   ……   陈红莲这一考虑就是好几天,时间滑到年二十八,郑旭东开始放假。   年二十九家里没什么事,林佩便跟陈桂花商量着去市里逛逛,顺道也看看新衣裳,买了正好过年穿。陈桂花起先觉得麻烦,在镇上逛逛就好了,但林佩说市里比镇上热闹,光百货商店就有几层楼高。   陈桂花还没逛过几层楼的百货商店,被林佩说得有些心动就答应了。至于郑旭东更不用说,老娘媳妇做好的决定他根本不可能反对。   只是宝宝们年纪小,他们自己又没车不好带去,只好留在家里让李三妹照看。   因为要赶车,第二天林佩听见军号声就起来了,吃过早饭刚过七点,三人出发去外面乘车。   基地离市里有三个小时左右的车程,到渔北市汽车站的时候已经上午十点多,三人直接叫两辆人力车去好吃锅。   好吃锅就在市中心,店铺共有两层,招牌做得非常大,好吃锅三个字前面有一个Q版中年人抱着锅的商标。好吃锅的商标是林佩提议注册的,她认为企业想做大,有自己独特的LOGO是必须的。而商标图案也基本是按照林佩的意见设计的,何升不过提了两点意见而已。   其实注册商标的时候何升还有点迟疑,但随着各种锅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何升觉得林佩的提议实在是太好了。于是前两个月他又重新做了招牌,把原本的商标从右上角放大挪到店名前面,然后在店里强调图标,务必要让顾客一看图标就是知道是好吃锅。   人力车停在好吃锅店门口,陈桂花抬头看去,感叹说:“好大!”   “里面更大。”林佩带着陈桂花进去,边走边介绍,“好吃锅店铺有两层,下面大堂共有十八张桌子,四人桌十二张,圆桌有六张。楼上是包间,有八间,娘,您想在楼上还是楼下吃?”   好吃锅不仅抓味道,还很注重服务,他们一进门就有服务员迎上来,问他们几位,做楼下还是楼上。   陈桂花他们就三个人,没必要坐楼上包厢,就说:“在楼下坐吧。”   三人被引进去,在靠墙的位置坐下。   落座后的陈桂花抬头看着头顶,虽然是白天,但好吃锅店面深,不点灯太暗,所以店里的灯都被打开了。他们作为上面就有一个灯泡,造型有点像台灯,灯泡瓦数高,亮得可以看到桌面的纹理。   陈桂花心疼说:“这一个月得多少电费啊。”   郑家灯泡瓦数是最小的,就这样陈桂花还舍不得点灯,可这里不光座位上有灯泡,每条过道顶上都有小灯。座位的灯是有人坐下才开,过道顶部的等却是一直亮着的。   这要是别家的店就算了,一想到林佩有股份,陈桂花就觉得心口疼。   再看看店里的人,不算里面大厨,光外面的服务员就有七八个,哦对门口还站着俩迎宾。陈桂花算着他们的工资,一个人每月最少二十,一个月光服务员工资,最少都要给两百。偏偏这时候人少,加上他们也才三桌,这些人大多无所事事。   陈桂花抓住林佩的手问:“你们请这么多人干啥?他们都没事做,在这白拿工资?”   林佩抬头看去,失笑说:“怎么可能白拿工资,现在才十一点,吃饭的人少,等到十二点店里就热闹起来了,七八个服务员都算少的,经常忙不过来。”   “店里生意真这么好?”陈桂花问。   郑旭东说:“刚才我们一路过来,路上有多少家火锅店你也看到了,都是好吃锅开起来后跟着开的,要是生意不好,能开这么多火锅店?”   陈桂花回想刚才一路,的确看到好几家火锅店。   林佩接口说道:“至于人员工资、电费开销都是必须的,火锅本来就烫,店里光线好就算了,要是光线不好烫到顾客就麻烦了。请这么多人也是为了顾客有更好的体验,不然顾客太多服务员太少,菜很久不上,也影响生意。”   “这样啊。”陈桂花沉吟,是她想得太少了。   说话间林佩点好菜,把勾好的菜单递给服务员,问:“你们老板在吗?”   “您有什么事吗?”服务员拿了菜单问。   “我叫林佩,如果他在的话你跟他说一声。”   服务员应声后拿着菜单去了后厨,陈桂花上下看着桌子问:“这火锅上来了咋煮?”   林佩在家做过一次火锅,陈桂花知道这玩意是边煮边吃,可这饭馆里吃饭都有桌子,总不能在桌面上放个煤气灶把?   “这桌子有机关。”郑旭东说着把桌子拉开,里面是一个大的凹槽,凹槽底部放着铁炉,“待会会有人拿点燃的木炭来,木炭能烧到一顿饭吃完。”   这时候没有电磁炉,而煤气灶太危险,所以刚开始他们用的是酒精炉。但酒精炉也不是那么安全,还很麻烦,还是林佩想到前世吃过铁板烤肉用的就是木炭,提出建议。何升才找人定做了桌子和炉子,试验过后确定安全性更高,分店就全部用这样的桌子,然后将总店的桌子也都陆续换掉了。   看到里面机关,陈桂花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很快,何升过来了。   他身上穿着厨师服,头顶还戴着高帽子,看着比平时沉稳些。看到林佩他们脸上堆起笑容,一脸热情地说:“你们怎么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这位就是老太太吧,我叫何升,是林老师的合作伙伴。”   前两天打电话的时候,刘鹊跟他说过陈桂花来渔北的事。   陈桂花态度大方说:“我听佩佩说过你,说你很有本事,也很照顾她。”   何升连连摆手说:“不敢不敢,我能有今天多亏了林老师才对。”明面上看好吃锅的老板是他,这家店能有今天的规模他出力最大,但何升知道功劳最大的其实是林佩。他们合作以来,林佩每一次都能恰到好处地给到建议,而这些建议都能适当地把好吃锅推往更高。   而他只是一个执行者。   因此虽然林佩总是和和气气,但合作时间越长,何升在林佩面前越谨慎。他在别人面前可以吹牛说大话,但在林佩面前不行。   互相吹捧完,林佩说起正事。   陈桂花决定来市里,并不只是因为市里的百货商店更大,也因为林佩说顺道当面跟何升谈葱油酱代售的事。   因为不确定陈红莲的态度,所以林佩先前只跟陈桂花假设了一下这件事,并没有跟何升谈过。那天陈桂花和很红莲谈过后,他们觉得陈红莲八成只会买断河口镇,所以林佩想可以先跟何升提一提这件事。   等陈红莲那边确定,这件事也基本能落实下来。   何升听说林佩有新的食物心里一喜,对他来说林佩就像个百宝箱,总能想出新的菜色,不论是冬天吃的火锅,还是夏天吃的龙虾,甚至是饭后甜点你小蛋糕,都已经成为了好吃锅的特色。   但听说是林佩婆婆做出来的葱油酱,何升心里就有点失望了,林佩厨艺是不错,但陈桂花厨艺如何他就不知道了。   林佩见何升面露迟疑,说道:“有什么话你直接说就成。”   “这个葱油酱,我能不能先试试?”何升说道。   林佩看向陈桂花,陈桂花连忙点头,让郑旭东从袋子里拿出葱油酱。来之前林佩特意提醒过,带一瓶葱油酱让何升尝尝味道。   郑旭东打开葱油酱,递给何升,他闻了闻味道,的确很香。   “你要是想尝尝葱油面,我现在可以去厨房给你做。”陈桂花说道。   “那敢情好。”何升笑道,领着陈桂花去后厨。   林佩本来要跟去,但陈桂花说不用,让他们继续吃。他们一走,林佩在郑旭东面前挥挥手问:“在想什么?”   “娘这两年变了不少。”郑旭东说道。   林佩疑惑:“嗯?”   有服务员端了两盘水果过来,一盘是橙子,一盘是苹果,都是应季的水果,价格并不贵,按切成一片片端上来就很贴心了。   林佩道了声谢,拿起一片苹果递给郑旭东,等待着他的回答。   “她心境开阔了,比以前更有精神气了,也更自信。”郑旭东吃着苹果说。   陈桂花并不是一个懦弱的,畏畏缩缩的女人,如果真是这样,在丈夫死后她根本没办法养大五个孩子。她算不上泼辣,但也说不上温柔,跟人吵架从来没输过,遇到事能很快拿定主意。   但陈桂花还是个平凡的女人,生活让她不得不弯腰妥协,让她眼角眉梢染上愁苦。但是现在,那些愁苦都消失了,她眉眼飞扬,活得比过去更自在,也更自信。   林佩琢磨着郑旭东的话说:“这叫经济基础决定生活态度。”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有钱没钱完全是两种不同的人生。过去的陈桂花虽然有郑旭东的支持,但仍受困于金钱,把自己过得像陀螺一样,一刻不能停歇。但现在她有了钱,儿子媳妇都在面前伏低做小,心境自然就开阔了,生活变得有滋有味起来。   日子过好了,这精神气就好了,也就更自信了。   郑旭东想了想说:“没错。”   有了葱油酱后,做葱油面省了很多步骤,两三分钟就能做一碗。没多久的陈桂花和何升出来了,她手里还端着两碗葱油面,给林佩和郑旭东一人一碗。   何升尝过葱油面后态度就不一样了,表示代售没问题,又说:“您是林老师的婆婆,大家都是一家人……”   何升说着觉得身边一凉,转头看郑旭东眯着眼问:“一家人?”   何升连忙干笑说:“朋友、朋友,大家都是朋友,谈钱多伤感情,所以我想着林老师要是同意,我们好吃锅不收您代卖费用。”   “这……”惊喜来得太突然,陈桂花有点不知所措。   何升都同意了,林佩这个儿媳妇自然没有任何不愿意,点头说:“可以。”   “但是……”何升慢吞吞说。   “但是啥?”陈桂花急忙问。   何升脸上堆起笑容:“我想在好吃锅的菜单上加上葱油面,老太太您放心,这酱料我们不白用,都给您算钱。”   陈桂花心动不已,好吃锅生意这么好,要是点葱油面的人多,一天说不定能用好几瓶葱油酱。加上代卖的,一个月收入十分可观。   但林佩却说:“这恐怕有点困难。”   何升和陈桂花都朝林佩看去,何升是愕然,每次他想把林佩做的新菜加到菜单上,她从来没反对过,可这次……   而陈桂花是摸不准林佩的想法,闹不懂哪里困难了。   林佩对陈桂花说:“娘您忘了,红莲嫂子那里。”   陈桂花猛地想起来:“哦对……”   “谁?她咋了?”何升不明所以。   林佩便把和陈红莲谈合作的事说了出来:“我们先和她商量的这件事,所以如果她要垄断河口镇的售卖,那总店那边就不能卖葱油面。”   林佩没说这话,何升还觉得这葱油面可有可无,听她说完就觉得心痛不已:“你们找别人干啥,咱们合作那么久,不比别个可靠吗?”   林佩解释说:“要不是有她提醒,我娘也想不到要卖葱油酱。”   何升叹了口气,他也知道这葱油酱是陈桂花琢磨出来的……事已至此,何升只好说:“那这样,渔北市我包圆了,价钱好商量。”   陈桂花闻言眼睛一亮,差点要点头,但郑旭东插话说:“这恐怕不行。”   “又有啥不行?”何升无奈了。   陈桂花也看向郑旭东,郑旭东说道:“如果您现在答应了何老板,到时候陈红莲也想要渔阳市的垄断权,您怎么办?”   经儿子提醒,陈桂花反应过来:“哦对,那这事不成了?”   何升极力克制,才没问出“那你们现在来找我干啥”这种话。   “也不是不成,只是如果真这样,何老板可以和陈红莲商量好,合作买断也可以。”郑旭东提出另一个解决方案。   陈桂花看向林佩,林佩点头,她又看向何升,迟疑问:“那我们,年后再谈这件事?”   何升能有什么选择,叹了口气说:“那就年后再谈。” 第78章 新年好   谈完正事陈桂花放松不少, 想着开拓新生意也有入账,进百货商店的时候陈桂花十分豪气说:“你们要买啥,我来付账。”   陈桂花心情好,郑旭东却不能坦然接受,说道:“怎么能让您付钱。”   “咋不能让我付钱?”陈桂花反问,拉着林佩的手说,“我付账是为了佩佩给我出的主意, 你就是个添头,意见可不管用啊。”   郑旭东被怼了一通, 默然无语:“……”   林佩捂着嘴巴直笑,好一会说:“娘,您的心意我知道, 但去年我和旭东没回去,今年还要累得您特意过来, 再让您给我们买新衣裳, 旭东晚上该睡不着了。这样吧, 您给我和旭东一人买一件衣裳就好了,您挑中的衣裳就由我们来付钱,这是我们做晚辈的孝心,您可不能不收啊。”   林佩这番话说得在情在理, 陈桂花无奈说:“知道你们心疼我的钱包。”答应了林佩的提议。   进了百货商店, 他们从一楼逛起。   一楼卖吃食日用品和化妆品,陈桂花本来没想过要买化妆品,毕竟她年纪大了, 皮肤早已经没有年轻小姑娘的光滑水嫩,又因为做多了农活,脸上有浅浅的晒斑,再用护肤品也没什么用。   但林佩想法不同,她说护肤品并不是说能让皮肤一下子变好,但一年两年,五年十年地用下去,用护肤品的人肯定比不用护肤品的人看起来更年轻。然后林佩还给陈桂花刮了下眉毛,用试用的眉笔稍微勾了勾,再拿镜子给陈桂花看。   郑家五个孩子模样都不差,虽然他们更像父亲,但陈桂花模样肯定是不差的。她的眼睛很大,鼻梁也挺,虽然身材略丰腴,但脸盘并不很大,在同龄人中长得算是比较好的。只是她眉毛没有修剪过,所以显得有点杂乱,林佩帮她刮过后看起来整齐多了,再用眉笔一勾,精神气就出来了。   陈桂花端详着镜子里的自己,觉得真是不大一样了,一脸惊喜望着林佩:“你咋办到的?”   “画眉的时候把眉尾往上画,人看起来就精神了。”林佩解释说,在自己脸上给陈桂花演示了画法,“您要是喜欢,回去我教您怎么画。”   林佩说了这么多,陈桂花早有点心动,听到这话也不犹豫了,不仅买了瓶雪花膏,还买了眉笔和谢馥春的鸭蛋粉。其实陈桂花觉得口红也挺好看,可想到她一把年纪,实在不好意思把嘴唇涂得红红的就没买。   林佩想着家里的雪花膏快用完了,也买了一瓶新的,另外还买了谢馥春的香件。香件也就是固体香水,可以直接抹在皮肤上散发香味。   在一楼买完东西,三人上二楼。   二楼卖女装,他们逛得更久一些,最后陈桂花买了两身衣裳,包括两件羊毛衫,两条长裤,外套分别是西装领格纹褂子和红色呢子大衣。另外陈桂花还买了两双皮鞋,她穿不惯高跟,两双都是带一点点跟的,一双低筒带毛,一双是单皮鞋,春秋也能穿。   林佩则只买了一身衣裳,里面照旧是毛衣,搭配的是黑色直筒长裙,另外买了件宽松西装。   另外他们还给李三妹买了身衣服,也没漏掉王丽丽,上三楼后给王丽丽买了件红色棉袄。给郑旭东买的则是羽绒服,然后一件白衬衣,一件针织背心,裤子仍是西装裤。   逛完后三人去四楼。   四楼主要卖电器产品,郑家的洗衣机和冰箱都是在这里买的。因为价格比较贵,所以四楼人并不多,售货员三三两两分布着。   林佩直接去找小余,小余就是她买洗衣机时遇到的售货员,因为服务态度后,后来要买什么林佩都是找她。小余也对林佩夫妻印象深刻,一是因为夫妻俩模样生得好,二则是因为他们是她的第一个顾客。   在四楼干了一年,小余也不像刚被分过来的时候那样拘谨,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亲亲热热喊道:“林姐您来了?”   林佩点了点头,说自己想看看自行车。   买自行车这事林佩想了有一段时间了,因为她没事总要去镇上,班车每天只有三四趟来回,太麻烦了。他们之前总是找丁亚明夫妇借车,只是借了毕竟有人情,不是自己的车到底不方便,所以林佩就想买辆自行车。   郑旭东对此没有任何意见,准确地说,家里要添置什么基本是林佩说了算,他从来没反对过。   正好这次来镇上,林佩就想把车买回去,也免得下次还要过来。   八十年代自行车品牌有很多,知名的有红旗、永久、凤凰和飞鸽,另外还有白山、金鹿等不那么出名的品牌。其中永久和凤凰价格比较贵,但也只是相对的,不到两百就能拿下一辆。   郑旭东和林佩结婚的时候买的就是凤凰牌的自行车,所以这次挑来选去,他们还是选了凤凰。付钱的时候陈桂花说:“要是家里的能骑过来就好了。”   郑旭东前后买过两辆自行车,第一辆便宜卖给了郑旭南,第二辆则还锁在他们屋里。郑旭东他们不在家,陈桂花又不会骑,想起来实在有点可惜。   林佩付了钱,自行车由郑旭东扛拿走。   下楼时林佩说:“主要是太远了,火车上也不好拿,娘,要不您学学自行车吧?”   陈桂花一听愣住:“啥?”   “您不是觉得家里的自行车放着可惜吗?要是您学会骑自行车不就能用了?”林佩说道,“要是您学会自行车,想回家就能骑车回去,也更方便一些。”   郑旭东也点头说:“自行车就是要用,不用放着也会生锈。”   陈桂花想着自己坐班车回去麻烦还要车费,骑自行车也能省点钱,自行车放屋里也不至于浪费。只是又有点迟疑:“可我能学会吗?”   郑旭东说:“学不学得会试试就行了。”   林佩则说:“是啊,反正咱们刚买了自行车,过年这阵子也有时间,咱慢慢学又不着急。”   听儿子闺女这么说,陈桂花重重点头:“我学!”   ……   相较于之前买洗衣机和冰箱,这次郑旭东扛个自行车回去就没那么显眼了。   现在不比以往了,以往买自行车不但要花钱,还要自行车票。自行车票难得,一个单位一年能得一张就不错了。八三年国家取消票证,家属房有不少家庭添置了自行车,所以实在算不得稀奇,因此大家见了也就是恭喜两声。   虽然说了要学自行车,但不急在这一时,进屋后大家先放东西,然后洗手去抱孩子。   姐弟俩都醒着,弟弟躺在床上看王丽丽玩拨浪鼓,他喜欢拨浪鼓的声音,看得高兴了就拍拍手。姐姐就不一样了,醒了就不愿意躺在床上,李三妹只好抱着她在屋里到处转悠,直到他们回来才让郑旭东把孩子抱走。   时间也差不多了,李三妹要准备晚饭,说自己今天剁了几斤排骨回来,煮了莲藕排骨汤,又说剩下还有排骨,问做糖醋排骨行不行。   陈桂花就爱吃酸甜口,没有不应的,林佩和郑旭东都不挑食,于是晚饭敲定。   李三妹进厨房做晚饭,林佩进屋把弟弟抱出来,陈桂花则在整理买回来的东西。林佩郑旭东的衣裳都理出来,然后叫李三妹和王丽丽出来试衣服。   李三妹刚把排骨放锅里焯水,听见声音走出来,得知他们给自己买了衣裳,连忙说:“费那个钱干啥,我有衣服穿。”   “你那些又不是新衣服,”林佩抱着孩子说,“明天我们都穿新衣服,难道你还要穿旧的。”   陈桂花则催促说:“别磨蹭了,你要是不要我可穿了。”   李三妹正要说话,郑旭东就说:“你们身量不一样,李姐要是不要衣裳,就只能送给别人了。”   听他们这么说,李三妹只好过去试衣服。   王丽丽看亲娘脱了外套,也跟着脱掉外套试棉袄。她五官虽然不怎么出众,但皮肤白皙,穿红色很显气色。陈桂花笑道:“好看,还是佩佩眼光好,一眼看中这件衣裳。”   “谢谢林老师。”王丽丽细声细气说。   “这是谢谢你照顾弟弟妹妹的礼物。”林佩微笑着说道,她们忙碌的时候,王丽丽就会去主屋做作业,也顺便看着两个孩子。   试完新衣裳,陈桂花又拿了一瓶雪花膏给李三妹。   雪花膏普通的一瓶都要一两块,好一点的更贵,所以李三妹平时就擦点蛤喇油。见陈桂花拿出一瓶雪花膏,还是友谊的,连连摆手不肯收。   只是就像林佩能说服陈桂花一样,陈桂花也有一大堆道理跟李三妹说,弄得她不得不收。   李三妹脱下棉袄,一手拿着衣裳一手拿着雪花膏说:“我过年第一次收到新衣裳,也是第一次收到雪花膏。”   陈桂花笑道:“今年是第一次,以后就习惯了。都说苦尽甘来,你以后的好日子长着呢!”   李三妹忍着眼泪笑道:“是啊,长着呢!”   ……   年二十九在收到新衣裳的喜悦中过去,李三妹一夜好眠。   第二天军号照常响起,李三妹睁开眼,摸着黑穿上新衣裳,蹑手蹑脚出门。   当她打开大门,冷空气扑面而来,让她鼻尖迅速变红,但她的心情一片畅快。她已经很多年没有这样高兴过,甚至害怕节日的到来,但是现在,她的心情从未有过的畅快。   听到身后传来声音,李三妹转身,笑容满面说道:“新娘好。”   林佩头一次看见李三妹这么高兴,微微一愣,但很快跟着笑起来:“新年好。” 第79章 人生路   家属房的人来自不同地方, 过年习俗也不尽相同。从凌晨四五点钟开始, 家属房里便陆续响起鞭炮声, 一直到晚上七八点钟才停下。   这时候的娱乐有限, 没有手机电视, 空坐着守夜也难熬,陈桂花便组了牌桌打麻将。   麻将是陈桂花找人借的,她在家属房里的人缘好得很, 借副麻将轻而易举的事。打麻将的人也不用多考虑, 她、李三妹和郑旭东夫妇。王丽丽坐在旁边, 姐弟俩则躺在摇篮里继续睡。   林佩边洗牌边看郑旭东,他们结婚一年多,她还不知道他会打牌呢。主要是郑旭东看着跟麻将这种事不搭边,林佩也不怎么打麻将,所以没跟郑旭东一起玩过。   因此林佩有点怀疑:“你会打麻将吗?”   “很久没打过。”虽然这么说, 但郑旭东码牌动作熟络,让人很难相信他的话。   果然, 陈桂花闻言笑道:“你听他瞎说,他打牌精着呢,别人出啥牌他都知道, 在老家打牌他就没输过。要不然也不至于他过年回家没人敢让他上牌桌。”   陆源人都爱打麻将, 农忙的时候还好, 农闲了凑到一起抹牌是常事。到过年更不得了,家家户户麻将声响。郑旭东虽然对麻将不痴迷,但以前总有人拉他凑人头, 但他赢得太多,时间长了就没人找他了,在他面前压根不提打麻将这事。   “那您还找他打麻将。”林佩好奇问。   “这不是我不想去找人嘛,再说了,咱们就打五分钱的,输一晚上也没多少。”陈桂花淡定说道。   打多大的牌是陈桂花拿的主意,她说大家就是乐呵乐呵,打发下时间,所以才打五分钱的。林佩当时还觉得是因为陈桂花谨慎,现在想想,原来是有经验。   码好牌掷骰子,陈桂花先出牌,然后是林佩、李三妹,再到郑旭东。   林佩打牌没郑旭东那技术,就是看运气,她一般上牌运都不错,很快就成糊了。她也不怎么贪心,见好就收,郑旭东出到她要的牌,林佩连忙把牌推出去,笑眯眯说:“赢了,给钱给钱。”   她摊开双手手指动着,嘴上得意洋洋:“看来旭东也没娘您说的这么厉害。”   陈桂花闻言看了郑旭东一眼,心里也有点奇怪,以前在家打麻将他可从没给人点过炮。陈桂花想了想只觉得估计是太多年没打牌,手生了。   只是玩过几轮后陈桂花觉得郑旭东这手,生得未免也太厉害了!   这几局她、林佩和李三妹轮番赢,唯有郑旭东,雷打不动地输。又一次洗牌的时候陈桂花问:“你今天咋了?”   “手生。”郑旭东淡定说。   陈桂花觉得不大对劲,但林佩笑着说:“既然旭东手生,您还不加油多赢他几把,机会难得啊。”   被林佩提醒陈桂花一想也是,便专注打牌。   牌局一直持续到晚上十点,时间已经很晚了,在外面玩的人陆续回家,家属房安静下来。因为安静,陈秀芳的叫喊才格外明显。   几人打牌的动作一顿,陈桂花问:“啥声音?”   “好像是周连长家。”李三妹不确定问。   郑旭东和林佩连忙起身往外走,推门出去。   门一打开,外面的声音更大了,陈秀芳凄厉的声音传进来:“你今天要是敢走出这个门一步,你以后永远都别回家!”   周连长停住脚步站在门口。   今晚月色不大好,只有从前后屋里照出的微弱灯光,林佩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猜想他或许在挣扎。但挣扎过后,他的声音变得平静甚至冷酷起来:“你放过我吧。”   久久的沉默。   打破沉默的是陈红莲,她已经睡过一觉,听见他们的争吵醒来,声音含糊问:“大过年的你们夫妻俩吵啥呢?啥事过两天说不行啊!”   “我放过你?当初你跟我对象咋说的?说你会一辈子对我好!这才过了几年你就忘了?你不就是想去找那个女人吗?你做梦!”陈秀芳声音尖利,带着刻骨的恨意。   “根本没有那个女人,我就是不想跟你过下去了。”周连长说道。   但陈秀芳只是冷笑,根本不信他的话。   但周连长无意和她多说,抬脚就往外走,陈秀芳刚才放话让他走,这会却又追出来,拽住他的胳膊不放:“你不能走!”他这一走肯定再也不会回来了。   只是她个子娇小,以往能挠花他的脸不过是因为他让着她,如今他对她没有了感情,怎么还会被她拦住。他拉开她的手,把她推倒在地,转身往外走去。   陈秀芳叫喊起来:“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的!”   有人劝周连长回去,跟媳妇好好说话,但他头也不回,身影就这样消失在夜色中。   寒风呼啸,陈秀芳坐在冰冷的地面上嚎啕大哭,哪怕她做过错事,这时候看着她大家依然忍不住心生同情。陈红莲走过去扶起她,劝说道:“周营长说不定只是回营队了,过几天就回来了,没啥大不了的啊。”   “是啊,指不定等他明天想通了就回来了。”陈桂花也劝说着。   但陈秀芳只是摇摇头,泪流满面说:“不,他不会回来了。”   陈秀芳在大家的搀扶下回到屋里坐下,林佩倒了杯热水递到她手边,说道:“你这么想让他回来吗?”   林佩语气冷淡,陈桂花拉了下林佩的手,但陈秀芳眼睛一亮:“你有办法让他回来?”   林佩摇头:“我没有办法。”   陈秀芳脸色迅速暗淡下来,陈红莲心有不忍说:“周连长也没说他以后就不回来了,你也别多想,指不定……”   “红莲嫂子你别用这样虚假的话来安慰她了,周连长分明是铁了心离开,他不会再回来了,或者说在你离开之前,他不会再回来。”说道你字的时候,林佩看向陈秀芳。   陈红莲皱起眉,陈桂花没办法只好让郑旭东劝劝林佩,让她别再刺激陈秀芳。但郑旭东却说:“让她说吧。”   陈秀芳愣愣地看着林佩,她随手拉了张凳子坐下。   客厅里这么多人,大家都站着,唯有林佩和陈秀芳对面而坐。陈秀芳视线不断往下,看着林佩,面露隐忍,又藏着些恨意:“你到底想说什么?”   “并不是我想说什么,而是你想做什么。”林佩淡淡说道,“你说你要让他后悔,你打算怎么让他后悔?自己去死,还是带着闺女一起去死?”   客厅里响起一阵惊呼:“林老师!”纷纷让林佩不要再说话。   但林佩好像没听见一样,只看着陈秀芳,在她说道带着闺女一起去死的时候,陈秀芳眼神闪动了一下。林佩眼中掠过一丝怒意,她笑起来,鼓掌:“带着闺女一起去死,好主意!”   陈秀芳原本涣散的目光渐渐聚集,看着林佩。   这个平时温柔待人和善的女人眼神带刺,说出的话又像恶魔的低语:“让我们来猜猜,你带着闺女死了以后,别人会怎么评论这件事。”   不等陈秀芳给反应,林佩便说:“这个女人太疯狂了,不过是老公不要她,她却带着闺女去死,亲生女儿都能杀,实在心狠!”   客厅里渐渐安静下来,仿佛连呼吸声都静止了。   “周连长命真不好,娶了这么个媳妇,自己想死就算了,还把闺女害死了!难怪他当初死活要离婚!”   “听说他离婚也是被逼的,那个女人只知道帮扶娘家,为了给娘家寄钱,自己亲生闺女也不管,他实在受不了了才要离婚,结果又出了这档子事。”   “唉,周连长实在是太可怜了。”   林佩用两种声音来说话,听起来像是交谈,陈秀芳的目光又渐渐涣散,开始发抖,但林佩还没有停:“是啊,周连长太可怜了,看他一直单着,不如我们给他介绍个对象吧。”   听到这里大家也明白了,林佩的确在模拟交谈。   “给他介绍个什么样的对象好呢?周连长年纪轻轻就是连长,以后前途无量,虽然是二婚,但前头老婆孩子都没了,没有家庭负担。”   “正好我认识个姑娘,读过书在信用社上班,她年纪也小,没结过婚,跟周连长也算般配。”   林佩换回自己的声音,说道:“后来,周连长经人介绍,和一名在信用社工作的年轻姑娘结了婚,他们夫妻和睦。再后来,他们有了个孩子,一家人生活幸福美满。”   她再换回先前的声音:“周连长前头媳妇虽然没娶好,但如今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林佩声音平淡,却让人不由得沉浸在她的叙述里,纷纷面露不忍,甚至有心软的年轻媳妇听着听着忍不住红了眼眶。   说完最后一个字,林佩发出长长的叹息。   在她的叹息声中,陈秀芳嚎啕大哭:“不——”   “如果你拖着闺女去死,这就是最终的结局,哦,或许会有偏差,但大体应该差不多。”   在林佩轻描淡写的声音中,陈秀芳身体不停抽动着,发出的声音痛苦而悲切,但林佩还嫌不够,问道:“现在,你还想拖着闺女去死吗?”   陈秀芳不断摇头,却问道:“可我能咋办?”   是啊,她能怎么办呢?   陈秀芳只是个普通的农村女人,她没有多大学问,所以结婚后都是靠丈夫养着。一旦离婚,不说老家的流言蜚语会不会淹死她,就说生存问题,她能养活自己吗?   林佩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道:“当你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意味着他对你而言并没有那么重要。”   陈秀芳微微一怔。   “你只是习惯了,这是你的丈夫,和你过一辈子的人,你从来没有想过你会被抛弃,所以当他决定离开你,你崩溃了。但你仔细想想,这真的是爱吗?这份爱情的破碎,真的值得你付出生命的代价吗?”   爱情?   这对陈秀芳来说太遥远了。   他们是因为爱情结婚的吗?   不是。   他们是经人介绍结婚的,这是陈秀芳从小身边的人都走过的路,长到一定年龄,结婚生子养孩子,等孩子长到一定年龄,催促他们结婚生子。   他们都是这样过一生的,所以陈秀芳从来没想过爱情不爱情,她遇到了他,不讨厌,两人就结婚了。刚结婚的时候他级别不到,夫妻俩聚少离多,感情也很有限,对她来说,娘家人比丈夫更亲密,这也是她无数次给娘家寄钱的原因。   所以她为什么痛苦呢?   因为爱情?   不,她痛苦是因为她的人生被打破了。   她以为她会和别人一样,平凡而普通地过完这一生,但现在,这一切都被打碎了。她觉得她的人生陷入灰暗,前途再无光明。   可这真的是绝路吗?   “婚姻真的有这么重要吗?没了它真的能让你走上绝路吗?”林佩的声音再度响起,“你知道李姐吗?”   陈秀芳疑惑地望着林佩,不明白她突然说其他人是什么意思。但林佩没有看她,而是望向李三妹,李三妹点点头,说道:“我……”   林佩截断她的话:“李姐二十多岁没了丈夫,所以被婆家人骂扫把星,他们肆意驱使她,让她干活种地,却不给她饭吃。她当时的处境是不是比你困难多了?”   陈秀芳看向李三妹,李三妹直视着她的眼睛。   “可她没有想过去死,为什么?因为她有女儿。”林佩根本不需要她回答,自顾自说道,“她不怕死,可她女儿才几岁?她不能死啊。所以李姐逃了出来,从颠沛流离一无所有,到现在生活安慰。”   林佩声音渐渐严厉:“同样是母亲,她为了女儿一路走到今天,可你呢?你还没有到绝境就想拖着女儿去死!而这一切就是为了让一个根本不在乎你的男人后悔!”   陈秀芳神情痛苦,其他人都不忍心听了,喊道:“林老师,算了吧。”   “算什么算?”林佩厉声问,又转向陈秀芳,“妞妞投胎成你闺女简直是她倒了八辈子霉!她怎么会有你这样懦弱无能的母亲!”   陈秀芳再次崩溃大哭:“我错了,我错了……”   林佩深吸一口气站起来,居高临下看着陈秀芳:“你好好想想吧,是活下去,让那个男人看到你过得好而后悔,还是带着闺女去死,让那个男人载没有后顾之忧,几年之后,看娇气幼子庆幸你早已死去。”   随着林佩话音落下,郑旭东握住她颤抖的手,把她带出去。   他们走了,客厅里却依然沉默着。   他们谁也想不到,平时看着和和气气的林老师有这样的时候,难怪郑营长看着人高马大却对她言听计从。   难怪难怪!   ……   出去前他们还在客厅里打牌,两个孩子也被抱到客厅的摇篮睡觉。此时回来,林佩第一时间把孩子抱进主屋,郑旭东跟在林佩身后,也抱着弟弟进屋。   等把两个孩子放在床上,郑旭东才按住林佩肩膀,轻轻地拍了拍,说道:“别气了。”   郑旭东这句话就像打开了闸门,林佩平静的表情悉数褪去,脸上满是愤怒:“你说怎么会有这种父母?她自己想死就算了,还非要拖着孩子!我要是妞妞长大后知道这种事,心里恨死她了!”   “这世上总有这样的人。”郑旭东叹气说道,摸着林佩头发说,“而且你刚才骂她骂得不是很痛快吗?”   “哪里痛快了?一点都不痛快。”林佩偏过头,以她的脾气,要不是克制过,刚才她就直接的抬手揍了。   郑旭东笑了声:“我看挺威风。”   林佩斜睨着郑旭东,嘴唇抿得紧紧的,郑旭东不再逗她,说道:“你已经做了你能做的,剩下的你也管不了,别再为这件事烦心了。”   林佩紧抿唇并未松开,却在郑旭东的安抚下渐渐躺下,闭上眼睛。   一直等到她的呼吸都平稳了,郑旭东才出去。   陈桂花已经回来了,正坐在沙发上,看到郑旭东出来她问:“佩佩睡了?”   “嗯。”郑旭东点头。   “她也太冲动了,怎么能说那些话,到时候周连长家的真出事咋办?指不定佩佩还要被人怪罪!”陈桂花想起来都觉得后怕,陈秀芳听了那些话就是不气死,要是记恨上林佩怎么办?家里可还有两个孩子呢!   想到这里陈桂花语气严肃:“你得好好跟你媳妇谈谈,不要掺和进别人家的家务事,说不定到时候闹得她两头不是人。”   “娘,佩佩说那些话,是看出了周连长媳妇不想活了。”郑旭东解释说。   陈桂花微微一愣:“那也不能管,她连命都不要了,多危险啊!不行我得把三妹喊回来。”   以陈秀芳现在的状态,大家实在不放心她一个人在家。所以刚才经过商量,就让李三妹留在周家了,她和陈秀芳情况虽然不大一样,但勉强也能算境遇相同,大家也希望李三妹能劝动陈秀芳。   陈桂花边说边往外走,郑旭东跟着她又回到周家。   周家客厅里的人都已经散了,就李三妹拉着陈秀芳在说话:“我当时也不是没想过改嫁,可我婆婆说了,我走可以,丽丽不行。我在的时候他们都能那样对丽丽,我要是真走了,我闺女还能活下去?我舍不得啊,就只能熬着,熬到后来实在熬不下去了。”   陈秀芳已经安静下来,虽然脸色苍白,但听得很专注。   陈桂花和郑旭东都停住了脚步,听李三妹继续说:“我记得那是冬天,平时我去地里干活的时候,我总会把丽丽带在身边,可那次丽丽不大舒服,我怕她吹了风更难受,就让她留在家里了。结果等我从地里回来,发现丽丽不在家。”   她当时转身就出去,问她婆婆丽丽在哪里,她婆婆骂道:“你闺女在哪我咋知道?难不成你还想让我给你看孩子!”   李三妹没办法,只能出去找,走了没多久看到村里两个小孩慌慌张张跑过,看到她吓得一弹。她心里觉得不对劲,就把人拦住,问了才知道她小叔子的儿子闺女把她闺女带到了水边,丽丽掉进水里了。   李三妹匆匆忙忙赶到池塘边,看到池塘里扑腾的孩子,心跳几乎停止了。她冲进池塘把闺女拉上来,孩子已经奄奄一息。   陈秀芳红着眼眶问:“后来呢?”   “我带着她去找村里大夫,大夫说没救了,让我放弃,可那是我闺女,我哪能放弃她?我学着大夫按着她的胸口,掐她的人中,大概是老天有眼,她吐了口水,活了。”李三妹神情愤恨,“丽丽活了过来,但受了风寒,治病要钱,我找婆婆要,她不肯给。我找侄子侄女算账,可丽丽叔叔婶婶非说是她贪玩,自己去的水边。”   李三妹长叹一口气:“我没办法,回娘家借了点钱,给丽丽治病的时候我听人说城里有人家要保姆,包吃包住还给工资。我想着留下也是死,进城说不定还有条活路,就来了。大妹子,你听我一句劝,只要活着,这世上没啥事是过不去的,你看我,不也熬过来了?”   李三妹说完,看见郑旭东母子进来,站起来喊道:“老太太,郑营长你们咋来了?”   他们不是都回去睡了吗?   但郑旭东没有回答,他走进来问道:“你之前问你能怎么办。”   陈秀芳随军也有大半年了,却没怎么跟郑旭东打过交道,连话也没说过几句,此时突然听见他说这话,半响才反应过来,迟疑说:“嗯。”   “如果你离婚,我可以给你介绍一份工作,包吃包住也有工资。”   陈秀芳愣住,想不通郑旭东为什么帮她,这么想着她也这样问出来了。郑旭东看着她,神色淡淡:“这是佩佩没有说完的话。”   陈秀芳更惊讶了:“她明明……”   尽管林佩骂醒了她,但陈秀芳能感觉到林佩对她的厌恶。没错,不是同情,不是愤恨,而是厌恶。   陈秀芳不相信厌恶着她的林佩愿意帮她,给她一份工作。   郑旭东垂眸,眼底流露出一丝温柔:“因为,她也是母亲啊。”   因为是母亲,所以她痛恨陈秀芳的所作所为;因为是母亲,所以她选择骂醒她;也因为是母亲,所以她会再给她一次机会。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陈秀芳能醒悟过来。   如果她依然沉浸在痛苦中无法自拔,那么谁都救不了她。   郑旭东说完转身离去,但李三妹的声音依旧在耳边响起:“妹子你看,你还没到绝路,干啥要想不开呢?”   听着她的话,陈秀芳原本混沌的眼神渐渐清明。   ……   郑旭东推门进屋,正对上靠着床头坐着的林佩的眼睛,动作微微一顿。   林佩轻哼:“你让我别为这件事烦心,怎么自己又去隔壁了?”   郑旭东知道她心情不痛快,只好坐到床边抱住她,宽大的手掌顺着她的脖颈下去,语气无奈说:“我不去隔壁,你晚上又要翻来覆去睡不着了。”   林佩气笑了:“我才不关心她以后怎么样,你少为你的圣母病找理由。”   “是是是,你不关心,是我……圣母病是什么病?”郑旭东问。   林佩:“……”行吧,你赢了。   她一把抱住郑旭东,埋首进他怀里说:“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忘了?”   “嗯?”   “郑旭东!”林佩气恼。   郑旭东笑了笑,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红包递给林佩:“新年快乐。”   放在梳妆台的手表里,秒针转动,与时针分针一同指向十二点。   又是新一年。 第80章 学骑车   择日不如撞日, 趁着过年这几天天气好, 郑旭东开始教陈桂花骑自行车。   本来是林佩教的, 但陈桂花一骑上自行车就容易紧张, 难以保持平衡, 林佩力气小控制不住车,就换成郑旭东教了。   地点也没选别的地方,就在家属房大门进来的广场上。   这几天太阳好, 广场上人也多, 或是在下棋, 或是坐着咵天,还有高兴起来扭秧歌的,非常热闹。这么一来,陈桂花学车也不太显眼了,也有注意到的, 笑着说:“别紧张,你踩脚蹬子车就开起来了。”   陈桂花心想她难道还不知道踩脚蹬子车能开起来?关键是她没法保持平衡, 开不了一米远就要摔跤啊!要不是她儿子腿长手快,她不定得摔多少跤。   自行车陈桂花学得磕磕绊绊,到下午虽然还有点紧张, 但好歹能上路了。   陈桂花骑着自行车在广场转一圈, 回来的时候还有点震惊, 举起自己双手说:“我真学会了?”   “当然是真的。”林佩抱着孩子说道。   陈桂花高兴起来,拍了拍屁股底下的自行车说:“这学车也没多难嘛,三妹呢?你要不要也学车?”   李三妹抱着姐姐连连后退:“不不, 我肯定学不会,还是不学了。”   陈桂花学车的过程她看着都心惊胆战,这还是有郑旭东在后面盯着。要是她学车肯定要摔个鼻青脸肿。   但陈桂花很不认可李三妹这种迎难后退的行为,一本正经说:“有啥难的,我这个半只脚……”   她本来想说半只脚踏进棺材,想想觉得大过年说这话不大合适,改口说,“六十多岁的老太婆都能学会,你才多大啊,咋学不会了?旭东,你把姐姐抱走,我亲自教你。”   林佩一听连忙说:“娘,姐姐想您了。”   陈桂花抬头看去,姐姐双手双脚张开,嘴里啊啊地喊着。陈桂花顾不得教李三妹学车,连忙走过去抱住姐姐,嘴上还跟李三妹说:“等我哄好孙女再教你。”   李三妹:“……”她真想告诉陈桂花,你自己都没骑会呢,教我合适吗?   正想着林佩说:“还是我来教吧,娘您骑车久了,要不坐着休息一会,带带姐姐?”   陈桂花想她的确有点累,就说:“嗯,佩佩你慢点教,别摔着三妹。”   林佩:“……好。”   事已至此,李三妹没法再反对,坐上自行车。   虽然上车前李三妹很紧张,但真学起来发现没这么难,陈桂花学车学了大半天才勉强能骑着车在广场转一圈,李三妹学了没半个小时就能跑圈了。   陈桂花看得羡慕不已,不明白人怎么一下子就会了,自己却学了大半天。但她很快给自己找到了理由,在李三妹骑着车又一圈回来的是说:“我六十多的老太婆都能会,我就说你能行。”   嗯,一定是因为年龄原因,陈桂花心里想着。   ……   从广场回家,陈红莲他们进屋就跟进来,说有事要跟陈桂花商量。   陈桂花这几天也惦记着葱油酱的事,就让陈红莲坐下了,又看看林佩,林佩便跟着一起坐下。而郑旭东则又去了外面转悠,李三妹走进厨房准备晚饭。   陈桂花和林佩一人抱着个孩子坐在沙发上,陈红莲就没直接说事,笑着夸两个孩子长得好。   说了好一会,陈红莲才说:“你们先前说的垄断,我想过了。”   陈桂花逗着嗯了声:“你咋想的?”   “我就想垄断镇上的葱油酱。”陈红莲想过了,她刚开始做生意肯定也没法去市里,要不就是家属房,要不就是去镇上,垄断渔北市的葱油酱没意义。再说陈桂花,她在市里又没认识的人,葱油酱也未必能卖到市里去。   退一万步,就算陈桂花的葱油酱真卖到市里了,河口镇离渔北市并不近,去市里的人也没那么多。就是有人去了也未必知道市里有人卖葱油酱,不一定会带葱油酱回来。   这样看,市里垄断不垄断对她来说干系不大。   这个结果没有让陈桂花意外,林佩和陈红莲不说什么亲密朋友,到底在一个院子里住了那么久,相互之间有一定了解。陈红莲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林佩也是有一定预测的。   但陈桂花又确认了一遍:“你想好了?”   陈红莲重重点头:“我想好了。”   于是两人又就葱油酱的定价讨论了一番,的确不便宜,但算算利润空间不小。但陈红莲也说她是从头创业,还不知道生意会怎么样,所以刚开始只买一两瓶葱油酱试水。都是街坊邻居,陈桂花也没给她定什么硬性指标,痛快答应下来。   两人商量了将近一个小时,将这件事彻底定下,然后初步定了个契约。   不过两人心里都没什么底,契约定得十分宽松,也没什么违约条款,还是靠情面合作。陈红莲这边确定,林佩便联系了何升,继续跟他谈。   听说河口镇被垄断了,何升心里有点可惜,但随着市里分店生意蒸蒸日上,何升很清楚镇上客流量和市里不能比,镇上卖不了葱油面也没什么。而且过后他想过了,葱油面不过是一道面食,利润跟火锅和龙虾还是不能比,反倒是葱油酱本身有点搞头。   想通后继续跟陈桂花合作就是卖林佩的面子了,何升不大在意这点蝇头小利,谈的过程自然十分顺利。   但谈完后又有新的问题出现。   首先是葱油酱只有陈桂花会做,她年后就要回渔阳,以后做好的葱油酱怎么从过来?如果选择邮寄,费用太高瓶子还易碎。如果不回去……渔阳毕竟是陈桂花生活了几十年的地方,她没想过要离开。   其次是直接卖给好吃锅和陈红莲,直接用罐头瓶没什么,顾客看不到。但如果要拿出去面向路人售卖,这样简易的包装肯定不行。   最后是陈桂花对未来的规划,这跟第二点也有联系,如果她只是想赚点小钱,包装简易点没关系,借着好吃锅的名头卖出去。但如果她想做大,就需要更精致的包装,需要好记的名字与商标。   这样的话,陈桂花得先注册个公司。   早在1978年,国家就开始逐步放开市场经济,个体户如雨后春笋般冒出。但直到1985年4月,第一家私营企业才正式拿到营业执照。   好吃锅也是在那之后办的营业执照,然后好吃锅渔北分店开业。之后林佩又提议注册了商标,一直到今天。   陈桂花原先不懂公司和商标有什么用,但听林佩解释隐隐明白了什么。但未来的路具体该怎么走她还没想好,因此这件事押后再议。   至于前两条在陈桂花回老家前,她和林佩已经商量好了,她把葱油酱的配方告诉林佩,渔北这边由林佩来做葱油酱,赚了钱两人按比例分。而包装则是何升找人做好的,罐头瓶大小的玻璃瓶,没什么设计感,只瓶身贴了张纸,写着规划葱油酱几个字。   忙完这些事,等葱油酱正式在好吃锅售卖,新一年的元宵节也到了。   ……   在老家元宵节要唱大戏,来了部队是听不着了,不过陈桂花也没闲着,一大早爬起来做元宵吃。   陈桂花做的是老家常吃的,也就是最普通芝麻馅,个头也只两指并拢那么大。陈桂花共煮了七十个元宵,就两个里面藏了硬币,陈桂花把元宵盛出来的时候说:“吃到钱是好兆头,这一年都要交好运!”   郑旭东说:“咬到牙怎么办?”   而林佩则说:“娘,包进去的硬币您洗干净了吗?”   陈桂花眉毛一竖说:“怕咬到牙你不会慢着点吃?我过了三次水,咋没洗干净?”   林佩无奈,苦着脸埋头吃元宵,边吃心里边祈祷,千万别让她咬到硬币。   许愿不到一秒。林佩愣住了,连忙将嘴里的东西吐出来,是拇指大小的五分钱。陈桂花一看笑道:“你这一年肯定都顺顺利利的。”   话音刚落,郑旭东也吐出口中的元宵,同时掉到饭桌上的还有和林佩吐出来一样的五分钱硬币。   李三妹一看便说:“要不说是夫妻俩,火气一个比一个旺。”   陈桂花没想到真这么凑巧,让林佩夫妻俩吃到了,愣了会说:“也好,你们夫妻俩日子过得红红火火,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说着想起过年那事,陈桂花说:“要是你早吃到硬币,上次打麻将指不定就不用破财了。”   陈桂花后来算过,那天李三妹赢了一块多,林佩赢了三块多,而她则赢了八块多,唯独郑旭东这个以往打牌从来没输过的人走背运,从头输到尾。   郑旭东没说话,只林佩笑道:“这恐怕不太行。”   “啥?”   林佩瞅着郑旭东笑,但没往后面继续说,陈桂花也没继续问。直到回了主屋,林佩才问郑旭东:“过年打牌你是故意输的吧?”   郑旭东看林佩进屋特意锁上门,还以为她想干什么,伸手都把她抱住了,听见这话挑了挑眉:“嗯?”   “你给我们喂牌了,你当我没发现?”林佩戳了戳郑旭东肩膀问,“当散财童子啊?”   “只是图个乐呵。”郑旭东说道,只是没想到周家又吵了起来,大过年的闹到半夜。不过第二天陈桂花数着钱也挺高兴,她打牌输得多赢得少,难得赢最多。   郑旭东刚想完周家的事,陈桂花过来敲门说陈秀芳来了。   林佩和郑旭东对视一眼,说道:“我过去看看。”   “我也去。”郑旭东说着跟林佩一起出门。 第81章 元宵后   年三十周连长离开家后就没再回来, 陈秀芳在家躺了几天, 经人轮番安慰,这几天才缓过神来。就这样她看起来比刚搬来的时候还是瘦了很多,脸色看着也憔悴了, 嘴唇有些干涩苍白。   她不想让妞妞知道这些事,就没带闺女来, 一个人站在客厅里,李三妹给她倒了杯水,让她坐下, 可她屈了屈膝还是僵站着, 看起来有些局促。   林佩走过去示意她坐下, 开门见山问:“你想好了?”   “我跟他, 已经谈好离婚的事了。”陈秀芳苦笑说, 他在部队半个月没回家,这个家有跟没有一个样。昨天她去部队找他,起先他都不肯见她, 直到她说同意离婚他才出来。陈秀芳当时心就冷了,也再没了念想。   林佩没有追问这件事, 只问:“妞妞跟谁?”   “我们说好了,跟我。”陈秀芳说。   “你确定自己带着妞妞更好?”   林佩问得犀利, 陈秀芳愣了愣,看了看郑旭东又去看林佩:“之前郑营长不是说能给我介绍一份工作吗?”   “我问的不是物质上,是感情。”   陈秀芳怔住,喃喃说:“可我只有妞妞这一个孩子啊。”她过去的确钻过牛角尖, 觉得妞妞是男孩子就好了,可现在她已经想通了,男人心变了跟孩子没有任何关系。   “但你以后也可能结婚,可能会有其他孩子。”林佩提醒说。   陈秀芳闻言,唇角露出苦涩的笑容:“我这样的人还怎么再嫁呢?我现在就一个念想,好好把妞妞带大。林老师,您之前也说过,他离婚了以后说不定会再结婚,要是有了其他孩子,妞妞的日子能好过吗?”   人心易变,去年他们吵架,周连长还知道把闺女带走。过年吵架,他却毫无停留地走了,更别提有了后妈就有后爸,跟着周连长妞妞就一定能过得好吗?而陈秀芳她性格偏执,之前能想到带妞妞去死,跟着她真的没错吗?   林佩沉默下来,她终究只是个局外人,只能提醒陈秀芳,没法替她做选择。   “林老师您放心,我现在也想通了,就是为了不让他好过,我也得好好活着。”陈秀芳胸口气还是不平,但脑子清醒了许多,“那些愚蠢的念头,我不会再有了。”   她说着看向门口,王丽丽坐在那里写作业,李三妹坐在旁边椅子上做针线,她眼中流露出一丝羡慕:“我会带着妞妞好好过日子。”   林佩没有再问下去,直接跟她说工作:“工作是服务员,地点在渔北市,店里包吃住,刚进去工资二十一个月,有试用期,转正后工资二十五,半年提一次工资,每年一次考核,晋升流程基本是服务员、领班到店长。”   陈秀芳小心翼翼问:“店长工资是多少?”   林佩报了个数字,说道:“如果你想要这份工作,去渔北市好吃锅找何老板,他会给你安排工作。”   陈秀芳听到工资就愣住了,这个工资比妞妞她爹都高了!她脸上渐渐流露出对这份工作的渴望,用力点头:“我去!”   等陈秀芳离开,郑旭东说:“我以为你会让她好好对妞妞。”   “她现在做再多保证也没有用,而且……”林佩抿唇,如果陈秀芳贪得无厌,知道她关心妞妞,谁知道她会做出什么样的事?相应的陈秀芳真的醒悟,不用别人提醒她也会好好对妞妞。   她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   正月十六,小学开学。   开学后学校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有学生跳级了。这名跳级的学生跟林佩还有些渊源,她就是王丽丽。   下课后回到办公室,徐玉香便拉着林佩追问是怎么回事。   林佩淡淡说:“她年纪也不小了,不想继续读四年级就跳级了。”   徐玉香当然知道王丽丽年级不小了,八十年代后不少家长认识到知识的重要性,基本上孩子过了五六岁就回送进学校读书,因此这几年小学招生稳定许多。也因为这样,王丽丽今年读的四年级学生年龄基本在九岁到十一岁之间,王丽丽今年已经十三岁,年龄是有点大了。   但跳级是那么容易的吗?要是年龄大了不想读低年级就能跳级,学校早乱套了!   “我可听人说了,王丽丽她做六年级的试卷两门都考了九十。”徐玉香盯着林佩,“以前没听你说过她成绩那么好啊?”   “这话你得问周老师去,她才是丽丽的班主任。”林佩提醒说,“而且,上学期期末考试,丽丽考了年级第一,双百。”   杜欣插话说:“听说王丽丽刚转学来的时候成绩很差,连三年级的教学进度都跟不上?”   徐玉香想说的正是这话,难得附和杜欣:“没错,你是不是教了她什么学习秘方?”   林佩差点喷笑:“你当学习是做菜,还秘方呢!你们只知道她成绩进步快,却不知道她背地里多刻苦,别的孩子放学放假上山下湖,她却一直在看书,她脑子又不笨,努力了当然会有回报。”   “那她之前怎么跟不上?”杜欣问。   “她年纪跟同龄人相比要大两岁,跟之前的同学关系处不好,有过厌学情绪。转学后情况好多了,我给她补过一段时间课,大概是学出兴趣来了,成绩就上来了。”林佩看杜欣问个不停,说道,“所以我认为想让学生成绩提升,让他们对学习感兴趣是必须的。”   徐玉香琢磨说:“难怪都说你教书风趣,学生都喜欢上你的课。”   对此林佩只是笑了笑,没有表态。   而杜欣则抿了抿唇。   徐玉香笑道:“也难怪沈校长特意调整教学工作,让你带五六年级的语文。”   一般来说,除非有老师调走,下学期学校是很少会调整教学工作的。但林佩年前代课的教学工作做得好,这学期开始,沈明芳调整了教学工作,让林佩五六年级各带一个班。相应的,林佩工资也上调不少,徐玉香得知后好一阵羡慕。   其实徐玉香还想刺杜欣两句,但顾忌着林佩到底没说出口。   ……   “咋样?事情成了吗?”   李三妹一回到家就被陈桂花拉住问,她到现在还有点晕晕乎乎的,她以前以为念书就要一级一级往上读,先前王丽丽说她想跳级她都懵了。就是今天之前,她也没想过这事能成。   陈桂花看她半天不说话,着急说:“你倒是说话啊,成不成的总有个结果吧?”   “成、成了。”   李三妹声音太轻,陈桂花一时没听清,问:“啥?”   “成了,跳了两级,丽丽上六年级了。”李三妹定住心神,但说话还有点颤抖,压抑着激动。   陈桂花比她情绪激烈多了,瞪大眼睛大声问:“啥?真成了?还上了六年级?”   李三妹舔了舔嘴唇说:“校长给丽丽出了份试卷,她一门考了九十五,一门考了九十二,然后就过了。”   “哎呦我的乖乖,咱们家是来了个文曲星啊!”陈桂花激动得不行,这可是跳级啊!就是她儿子,打小读书那么聪明也没跳过级!   陈桂花喊完看李三妹不动,喊道:“愣着干啥啊,赶紧去菜市场剁两斤排骨回来,孩子这么争气你不给她庆祝庆祝?”说着从口袋里摸出钱,拍在李三妹手上。   李三妹连忙摆手:“不不,既然是给丽丽庆祝,咋能让您拿钱。”   “拿着!”陈桂花敛了笑容,一脸严肃,看李三妹收了钱才笑道,“等丽丽回来了,让她抱抱姐姐弟弟,让他们也沾沾喜气,以后读书也都……”陈桂花想了想说,“都跳级!”   陈桂花心里高兴,这一天都没在家里待,到处转悠告诉大家这个好消息。这时候民风还淳朴,随军家属也不因为李三妹是保姆就看轻她,得知这件事后都很为她高兴,当然心里也有不少羡慕。   人家孩子都跳级了,可自家孩子呢?能考及格就谢天谢地。   陈红莲想想王丽丽,再想想自家倒霉孩子,觉得不能再这么下去了。于是晚上白杨绿丫放学回家,放下书包准备去玩却被陈红莲拦住:“你们想去哪?作业做了吗?”   白杨眼神飘忽:“我待会回来做。”   “还待会!你看看你上学期期末成绩,隔壁王丽丽都考双百,你才考人家的一半!她都没出去玩你还好意思去玩?”陈红莲气得直拍桌子,“从今天起,你们回来就给我做作业,做完作业就预习课本,不许再到处乱窜!”   白杨听后都懵逼了,嘀咕说:“我跟她又不是一个年级,这么比不合适吧?”   陈红莲双手抱胸,居高临下看着儿子冷笑:“是啊,人都跳级上六年级了,你咋跟别个比!还有你,绿丫,以后不许跟你哥乱跑,要玩就去郑家跟丽丽一块写作业。”   白杨:“……”   绿丫:“……”   ……   开年后家属房可以说是爆炸新闻不断,先是王丽丽跳级,让全家属房的孩子都遭了殃,再是陈红莲辞职创业。   尽管这几年随军家属中陆续有人做生意,但陈红莲会下海创业是大家没想到的。虽然她总嚷嚷辛苦,不如老师轻松,实际上供销社油水多,她就算不是领导也总能捞到点东西,更别提她工资不老少。   她在供销社干了好几年,一直很安稳,结果她突然就辞职下海了,让大家摸不着头脑。   有人说她疯魔了,见别个做生意赚了钱也跟着下海,生意是那么好做的?   也有人说她太傻,个体户挣得再多有供销社稳定?她这可是铁饭碗!   但不论别人说什么,陈红莲也没改变主意,在镇上租了间小屋子,买了辆板车上街卖葱油面。   陈红莲这事过去没多久,周家又闹出大事——周连长夫妻回乡离婚去了。   虽说周连长和陈秀芳闹了小半年,也不是头一次提离婚这事,但家属房没人觉得他们真的会离婚,毕竟这年头离婚不是小事,更别提两人还有个孩子。   而且这半年陈秀芳这么闹,还不是为了挽回周连长?她能答应离婚?   因此等周连长和陈秀芳一起从老家回来,大家都觉得他们和好了,但接下来的发展出乎他们的意料,陈秀芳她——   搬走了!   没错,陈秀芳把东西全部打包起来,带着闺女又走了!   至此大家不得不相信,这两人是真散了。   时间一晃到了二月份,陈桂花在渔北待得太久,老家都写信来催她回去,说葱油酱快用完了,家里要没法开张。   陈桂花回家的那天是周日,她来的时候郑旭东没法去接他,走得时候他却和林佩一起去送她,至于两个孩子太小就没带来。   他们一直从她到火车站站台,陈桂花一个劲说:“让你们不要送了你们非不听,我又不是不知道咋样坐车。”   “我们舍不得您嘛。”林佩撒着娇说。   陈桂花笑呵呵的:“有啥好舍不得的,你们过年不就回来了?我现在家里也没那么忙了,你们要是想见我,给我写信我就过来。”   林佩笑着说:“那干脆您不要回去了,就在渔北跟我们住得了。”   这话说得陈桂花有点心动,但她很快冷静下来,摆手说:“不成不成。”   说话间呜呜声传来,是火车要进站了,陈桂花刚还满脸笑容,听见声音突然严肃起来:“这次来看到你们过得好好的,我很高兴,你们夫妻俩好好过日子,不要吵闹,有啥话都好好说,知道吗?”   周家的分崩离析陈桂花都看在眼里,所以才有这一番叮嘱。   郑旭东拦住林佩肩膀说:“我们一定好好的。”   “诶!我这辈子也没啥大的念想,你们几个孩子好好的我就高兴了。”陈桂花说着说着红了眼眶,她偏过头按住眼泪,笑道,“早说让你们别送,你们在这我反倒想哭了。”   郑旭东松开林佩,抱住陈桂花说:“您回去也要好好的,遇到事别太烦心,有急事给我打电话。”   陈桂花应了声,郑旭东松开她,牵着林佩的手说:“今年过年我和林佩一定带姐姐弟弟回去。”   火车停下了,车门被打开。   郑旭东把行李提起来送陈桂花到车门,她提着行李上车,进屋的时候看见窗户就冲他们招手,挥挥手示意他们赶紧回去。但郑旭东和林佩却没直接回,站在站台上,看着她坐下,火车驶出才走。   ……   从火车站出来后林佩和郑旭东去了趟好吃锅,陈秀芳已经上岗了,身上穿着好吃锅统一的服装,头发盘得整整齐齐,看起来比前段时间精神了许多。   看到他们的时候陈秀芳愣了愣,但很快调整好心情,热情地迎上来,领他们去座位。   好吃锅的服务员上岗前都会有为期一天的岗前培训,陈秀芳上了几天班,做事已经很熟练了。点餐的时候林佩随口问道:“在这里做得怎么样?”   “挺好的,同事们人都很好。”陈秀芳连忙说道。   林佩点点头,又问:“妞妞呢?”   “在收银台,老板同意让我上班的时候把她带到店里来玩,”陈秀芳指了指门口处半人高的收银台说,“收银台的同事会帮我照看孩子。”   林佩又点了两个菜,说:“能习惯就好。”   陈秀芳脸上露出轻松地笑容:“头两天是有点不习惯,熟悉就好了,老板人好,特意给我安排了一个单间,一栋楼也有其他同事,生活上都没啥问题。妞妞今年也五岁了,我想着下学期把她送去读幼儿园,早上送去晚上接回来,这样也不用再麻烦同事帮我看孩子。”   交谈间林佩发现陈秀芳的确变了不少,性格里没有了以前的尖锐,整个人柔和了。说起未来时眼神里有了色彩,不再像以前那样灰暗。   虽然她依然不太喜欢陈秀芳,但也觉得这样挺好。   点完单陈秀芳就走了,她去了趟收银台,没一会妞妞走过来。妞妞身上穿着件红棉袄,衬得皮肤白皙,眼睛又圆又大。她走到林佩和郑旭东这桌前,喊道:“郑叔叔、林阿姨。”   林佩抬头看向收银台,她望着这里,目光柔和。林佩低头摸了摸妞妞的脑袋,笑道:“妞妞好久不见,最近过得怎么样,高兴吗?”   “高兴!”妞妞说着伸出紧握的双手,“猜猜里面是什么哦。”   林佩愣了愣,问:“是什么?”   妞妞打开手,掌心捧着一只粉色的千纸鹤:“是鸟鸟哦,绿丫姐姐说,有了鸟鸟就好好运!”   林佩笑起来:“这是送给叔叔阿姨的吗?”   小姑娘用力点头:“嗯嗯!”   林佩拿走千纸鹤,揉揉小姑娘的头发笑道:“谢谢。”   妞妞不好意思起来,羞涩地跑回陈秀芳怀里。林佩拿着千纸鹤,让郑旭东张开手,郑旭东“嗯?”了声,林佩催促说:“快张开手。”   郑旭东只好张开手,问:“怎么了?”   林佩把千纸鹤放到他手心里说:“我把幸运都给你。”   郑旭东僵住,愣愣地看着手里的千纸鹤,嘴唇动了动,但半天没有发出声音。林佩对此很不满,皱着眉说:“你就没点表示吗?”   “有。”郑旭东声音沙哑。   林佩摊开双手,动了动手指,示意郑旭东赶紧的。下一秒,她感觉到阴影冲过来,嘴唇微微一热。林佩瞪大眼睛,下一秒前后左右看去,看到他们坐在最里面的位置,又因为来得早周围几张桌子都没人,林佩才稍稍松了口气。   她瞪了眼郑旭东:“你疯了?”   虽然他们是夫妻,但这可是外面!   “不是你催我快一点吗?”郑旭东手上握着空拳,感觉到千纸鹤的棱角轻轻扎在手心,面带笑容说道。   “那也不能在外面,要是被人看见怎么办?”林佩压低声音说。   因为刚才的亲吻,她脸颊烫得绯红,到现在温度都没有消下去。郑旭东看她紧张兮兮,心软说:“不会有人看见。”   “你怎么知道?”   “我看到了,”郑旭东笃定说,“一楼包括我们共五桌人,三桌在进门左手边,一桌离我们三张桌子的距离,按照角度,除非他们一直盯着我们,不然不会看到我亲你。”   林佩起身往外看去,发现事实的确如此,但她提出问题:“如果他们当时转头了呢?”   “那就让他们看好了,你是我媳妇,我亲你一口怎么了?”郑旭东一脸淡定说,说着看到林佩脸色,叹气说,“好,我以后不这样了。”   林佩脸色这才松快下来。   但下一秒又听见郑旭东压低声音说:“是你刚才太……”他皱着眉想了下,省略说,“我忍不住。”   林佩:“……”   ……   林佩和郑旭东来好吃锅吃饭,本来没想打扰何升,但大概是有人跟他说了,饭吃到一半何升走过来坐下说:“你们来了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   “今天是送旭东他娘回去,顺道过来。”林佩解释说。   何升点头,说起陈秀芳:“她人挺勤快的,也老实,和同事处得都不错。本来我们开店,带小孩过来乱跑影响不好,但我想着她一个人也难,孩子也挺乖巧,来了就坐在收银台后边,不调皮捣蛋也不乱跑就同意了。”   林佩道了声谢,何升摆手说:“咱们合作这么久了,这点事算啥?只要您发财的时候记得带带我就成。”   对这话林佩只是笑了笑说:“您是大老板,该您带我才对。”   何升连连摆手,称不敢当,又说起葱油酱:“你们之前送过来的葱油酱快卖完了,这几天陆续有买过的顾客反馈说味道很不错,说方便味道也好。所以我想着你这几天能不能再做一批,免得店里供应断货。”   虽然知道葱油酱有搞头,但何升也没想到能这么好卖,就昨天一天店里就出了二十瓶葱油酱。何升想起来都觉得可惜,自己当初就说了不要抽成免费帮忙代卖的话?   但何升也就是可惜一下,心里倒没有多后悔,葱油面如今是他们店的爆款,点的人也多,盈利其实也能抵代卖葱油酱到抽成了。   听说葱油酱卖得好,需要加大供货量,林佩自然一口答应:“成。”   吃完饭他们没在市里多待,直接坐汽车回去。   两人照旧坐在汽车最后一排,郑旭东坐在靠窗的位置,挡住从打开的窗户灌进来的冷风。林佩靠着他的肩膀,突然想起那年冬天他们去市里看电影,郑旭东也是这样为她挡风。   有点傻,却让人心动。   再没有人看到的地方,林佩悄悄握住郑旭东的手。   郑旭东侧过头,却看到她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他没有打扰她睡觉,只是将自己的手从她手中抽出,改成用手掌包裹着她的手。 第82章 教孩子(捉虫)   【一九□□年】   林佩走进家属院的时候, 正碰见徐玉香骑着自行车从学校过来, 看见她便从车上下来,问:“林老师你放假了?”   “嗯,今天刚考完试。”林佩和她并排走着, 问道,“你们是不是也快放假了?”   “过两天考试, 估计要到下周放假去了。”徐玉香说着看了林佩一眼,心里是止不住的羡慕。   真是同人不同命,她和林佩同样嫁了军官, 可人家已经是副团长太太, 而她男人如今看来升迁是无望了, 说不定过两年就要转业回老家。再说自身, 说起来自己该比林佩强点, 她是中专毕业分配进学校的,而林佩却只是高中毕业。   可一晃几年过去,自己还是个小学老师, 林佩却因为英语优势被调进了镇中学。这也就算了,她才进镇中半年, 正巧碰上学校有进修名额,通过考试被学校推荐上了渔北师范大学。虽说读完大学后还要回镇中教书, 可镇中福利待遇都比基地附属小学强多了。   但徐玉香也知道有些事是羡慕不来的,林佩运气固然好,但也是因为她有能力。说起来她还上过中专,可到如今英语早忘光了, 只知道一些简单词汇。但林佩就不一样了,听说她刚进镇中的时候,老师学生不服她的不少,还有一名英语老师直接用英语和林佩对话,林佩说英文字正腔圆,对话半点不落下风,林佩才能在镇中站稳脚跟。   想到这里,徐玉香心里你叹了口气,林佩是往高处走,她却是往低处流,有时候不认命也不行。   徐玉香想了这么多,林佩却没太注意,因为要准备期末考试,她已经一个月没回家了,心里想孩子想得厉害。她越走脚步越快,等过了广场,两人童星一段路便往不同方向去。   郑旭东升副团长后,两人便搬到了家属房东北角,这边都是独栋,房子要宽敞些,但依旧是两户共一个院子。刚好郑旭东和丁亚明前后脚升迁,两家如今还是住在一起。   原先他们一排住着的四户,周连长自离婚后便住进了营队,后来又住进来的也是连级干部,如今还住在那里。而赵国庆则见升迁无望,便于一年前转业了,他也没回老家,和陈红莲夫妻俩在镇上安了家。   陈红莲卖葱油面不到半年就开了家店,开店后她就不止卖葱油面了,带着卖包子油条豆腐花。她店里生意红火,一个人转不开,赵国庆转业后刚好能帮她的忙。   拐弯后没走几分钟,林佩就进了院子。   虽然是两户,但这边的院子比他们先前住的要大多了,院子里也没挖菜地出来,搭了个葡萄架,葡萄架下是张石桌,放着几把藤椅。另外种了几棵树,若干花草,只是这会寒冬腊月,花草都已经枯了。   这几天天气不大好,看着像是要下雪,院子里没人,林佩直接推门进屋。   新房子和先前住的布局差不多,进门左手边是客厅,往里是饭厅。右手边连着三间屋,分别是厨房、暖房和浴室。浴室过去有一间屋子,是李三妹母女房间。李三妹房间过去是陈桂花屋,再过去是主屋,主屋折过来连着的是儿童房。   林佩进门的时候就看到弟弟面向墙壁闭着眼睛站着喊:“八、九、十……”   “在捉迷藏?”林佩放下东西笑着问。   听见声音弟弟猛地转头,看见林佩眼睛一亮,顾不上捉迷藏了,扑过来喊:“妈!”   弟弟今年才三岁多,虽然长胳膊长腿但很瘦,林佩弯腰把他抱起来,笑道:“想不想妈妈?”   “想!”小家伙大声喊道。   “姐姐呢?”林佩抱着弟弟走进暖房。   李三妹和王银凤坐在暖房里说话,看见林佩抱着孩子进来,笑道:“我就说听见有声音,真是你回来了,学校放假了吗?”   “嗯,放假了。”林佩点点头问,“阳阳也在吗?”   “在呢,说要和弟弟妹妹捉迷藏。”王银凤回答说,“不知道藏哪去了。”   林佩说:“我去找吧。”林佩把弟弟放下来,进屋去找人。   郑家现在住的房子虽然比以前大,但房间就这么几个,能藏人的地方也就这么点,林佩很快在书房里找到丁朝阳。丁朝阳比姐弟俩大半岁,今年五月就要满四岁,他像爹娘生得长手长脚,但因为营养太好,现在看就是个小胖墩。   林佩推门进书房的时候,一眼看到他费劲地蹲在书桌底下,当时有点无语。   书桌底下不是封闭的,推门进来就能看见,林佩很疑惑他怎么会选这么个地方,把人叫出来后便问了出来。   “姐姐不让我藏柜子。”丁朝阳委屈巴巴地说。   丁朝阳五官像沈文丽,但因为白胖看起来一副老实像。他也的确老实,虽然大半岁,但从来只有被姐姐欺负的份。   找到丁朝阳,林佩带着俩跟屁虫去主屋。   既然丁朝阳说姐姐不让他藏衣柜,那姐姐藏在哪里也不用多想了,肯定在主屋衣柜里。这半年姐姐痴迷捉迷藏游戏,以至于主屋衣柜下层不能放东西,而变成了她的专属藏身地。   偏偏弟弟和丁朝阳两个傻子,每次都最后来主屋,所以姐姐每次都是最后被找到的。   进了主屋,林佩打开衣柜,果然看到里面盘腿坐着吃桃酥的小姑娘。女孩子发育总是比男孩子更快,虽然出生时间相差不过两分钟,但无论是说话、走路,还是长个子,姐姐都比弟弟更快一步。   看到林佩后姐姐的反应也比弟弟更快,爬出来一把抱住林佩的腿,软着声音眼泪汪汪说:“妈妈我好想你!”   林佩的目光从衣柜下层板子上面的桃酥碎屑一路挪到闺女唇角,那里也有点点碎屑,觉得自己想揍人。但等她看到姐姐眼泪汪汪的眼睛,听到她软软的声音,想打人的冲动突然就消失了。   抱起闺女的时候林佩想,或许她应该跟郑旭东谈谈,换个新柜子的事。   林佩抱着一个拖着两个小不点回到暖房,王银凤问:“跑哪里躲着了?”   “一个在书房一个在主屋。”林佩说着擦了擦闺女唇角,问李三妹,“李姐你又给姐姐吃桃酥了?”   “没有啊?我都放柜子里用锁锁起来了。”李三妹看她的动作领悟过来,“姐姐又偷吃桃酥了?”   “我找到她的时候坐在柜子里吃得高兴着呢。”林佩坐在凳子上说道。   李三妹一听急了,连忙出去开客厅靠墙边放着的柜子,打开一看发现桃酥果然少了两块。她回想着今天发生的事,半响长哦了声说:“我刚才拿东西,弟弟突然说肚子疼,我一着急就忘了锁柜门。”   李三妹回到暖房说:“我说我怎么一过来弟弟肚子就好了,原来是你们两个小坏蛋合伙偷东西!”   对李三妹的指控,弟弟一脸茫然:“啊?”   而姐姐则缩在林佩怀里装死,当没听见李三妹的话。   但林佩当娘的哪能想不到是怎么回事,再说姐姐也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回回她想偷吃都这么干,让弟弟吸引李三妹的注意力,自己偷乐吃的过后分弟弟一点。偏偏弟弟傻乎乎的,还觉得这样有好吃的,回回都听姐姐指使。   只是之前发生这事的时候林佩基本不在家,过后听说只说两个孩子一顿,基本轻轻揭过这件事。但今天被她撞上,林佩不能放任这件事就这么过去。   林佩让姐姐从她身上下去,和弟弟一起走到墙壁前面站着。   王银凤看林佩要训孩子便说带着丁朝阳回去,林佩点点头,也觉得他们看着不大好。丁朝阳有点担心姐姐,不太想回去,但王银凤又哄又骗,没办法只好走了。   他们一走林佩便出去拿了个鸡毛掸子进来,语气严肃问:“偷吃桃酥是谁的主意?”   姐姐弟弟靠在一起,都一脸惊慌表情,但没有人说话。林佩转去问弟弟:“今天装肚子疼了?”   弟弟轻轻地啊了一声。   “谁教你的?”林佩问。   弟弟看了看姐姐,咽了下口水没说话。林佩接着问姐姐:“是你让弟弟装肚子痛的?就为了吃桃酥?”   姐姐眨巴着大眼睛,也没有说话。   林佩挥了挥鸡毛掸子,发出划破空气的声音,姐姐抖了抖,眼睛里眼泪汪汪的。一般情况下这种时候林佩就心软了,但她今天打定主意给姐姐一个教训,声音大了点说:“不许哭,快说,是不是你的主意!”   姐姐张了张嘴巴,然后又瘪了瘪嘴唇。   李三妹开始心软:“要不算了吧,姐姐还小呢,别把孩子吓坏了。”   “她这么小就知道偷桃酥,还让弟弟装肚子痛!今天弟弟是装肚子痛我们信了,下次说手痛我们也信了,长此以往下去,他再说肚子痛谁能相信?如果还是装的还好,要是真的呢?”   林佩想起来就觉得生气,对姐姐说:“过来!”   姐姐没敢动,站在那里可怜巴巴地看着她,林佩脸色沉了沉:“快点,不然我过去了。”   直到林佩起身,姐姐才挪着步子走到林佩面前,然后按照林佩的胡举起双手。她生怕被打,举手时闭上了眼睛,林佩气笑了:“现在怕挨打,让弟弟装病的时候怎么这么大胆?偷桃酥的时候怎么这么厉害?把手伸直了。”   姐姐努力把手伸直,林佩抬起鸡毛掸子。   姐姐眼睛睁开一点点,看到高举的鸡毛掸子,终于忍不住扑进林佩怀里,耍赖喊道:“呜呜呜妈妈坏坏,姐姐好痛呜呜呜……”   被闺女撞了个满怀的林佩:“……”   听着闺女凄惨的哭声,林佩看了眼手里的鸡毛掸子,才确定自己真的没有打下去。 第83章 讲故事   郑旭东走进暖房时看到林佩回来了, 笑道:“考完试了?”他进门时便脱了军帽和大衣,此时身上穿着挺括的军装,显得身姿挺拔。说完才看见站在墙边面壁的姐弟俩, 问,“这是怎么了?”   他不问还好, 一问林佩止不住抱怨,把发生的事都说了:“我拿着鸡毛掸子还没动手, 她就哇哇大哭,我就不明白了, 她一个三岁小孩怎么就那么多戏?”   “不是你自己生的闺女?”郑旭东笑道。   “姐姐像你才对。”林佩才不认账。   郑旭东无奈问他们站了多久, 听说有半个多小时, 把两人叫到跟前, 挨个问他们知不知错。   他一问姐姐就开始抽抽嗒嗒, 但媳妇在旁边看着他可不敢心软,表情严肃说:“你们认了错,就能坐下来休息,不认错就继续站着去。”   “我错了呜呜, 我再也不偷吃桃酥了。”姐姐哇哇大哭,扑进郑旭东怀里。   弟弟看着姐姐, 张大嘴巴, 半响才反应过来说:“我不装肚子痛痛了。”   林佩看郑旭东哄闺女,忍不住说:“你别总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她现在这么大胆, 都是之前你没管造成的。”   “孩子毕竟还小, 再说你不是让他们罚站了?”郑旭东说道,“有问题我们好好跟他们说,他们会明白的。”   “你就惯着吧。”林佩没好气说。   姐姐哭的时候没人理她还好, 一有人哄眼泪就止不住,哭到最后都睡着了却还在抽噎着。郑旭东把姐姐抱去屋里睡觉,回来时看见沈文丽来了,打了声招呼。沈文丽揶揄问:“哄闺女去了?”   “刚睡着。”郑旭东说道。   “别人家都是慈母严父,你们家倒是正相反。”沈文丽半开玩笑说。   “他不管我能有什么办法?只好站出来当这个恶人了。”林佩抬头对郑旭东说,“你出去看看,别让弟弟和阳阳跑出去了。”   丁朝阳跟沈文丽一块过来的,进屋后听说姐姐睡着了,便把弟弟带出去玩。林佩怕他们跑远,所以让郑旭东出去看看。   郑旭东一走,沈文丽便笑道:“旭东倒是个好爸爸,他以前带兵严厉得很,实在看不出来。”   “姐姐爱撒娇,一撒娇他就没办法。”林佩说起闺女,“真不知道她一个小丫头哪那么多鬼主意。”   “鬼主意多才好呢,这丫头聪明。”沈文丽说着想起王丽丽,笑道,“说不定以后能跟丽丽一样。”   三年前王丽丽从四年级跳到六年级后以全校第一的成绩考入了镇中,上镇中后王丽丽也没停下来,三年课程两年读完,今年七月又以全县第一的成绩考入了县重点高中。如今王丽丽已经是全家属房孩子的噩梦,谁家孩子没考好都要听爹娘说:“你看看人家王丽丽,都已经上高中了,再看看你自己?”   谁不希望自己孩子读书灵光,年年跳级,但林佩也觉得这样压力太大了,摇头说:“我只盼她好好的,不要走什么弯路。”   “孩子都是好孩子,能走什么歪路?”沈文丽笑道。   听她这话,林佩表情才松快了些,突然想起什么问:“我听说丁亚心生了?”   提起小姑子,沈文丽脸色淡下来:“上周生的,是个儿子,周副营长很高兴。”   沈文丽口中的周副营长就是陈秀芳的前夫周伟民连长,当初他要和陈秀芳结婚,家属房不少人猜测他在外面有人了。但那都是捕风捉影的事,其实没多少人相信,等两人真离了婚,还是有不少人觉得责任在陈秀芳。   但离婚不久,周伟民就常在丁亚心的饭馆出现,没多久两人就走到了一起。虽然周伟民当时是单身,可那时候距离他和陈秀芳离婚还不到半年,自然有人议论纷纷。   沈文丽是最要面子的人,因为这事被人指指点点,心里非常生气,便直接却镇上找丁亚心,这一问倒是问出了什么。   原来当初周伟民抱着闺女去医院看病,根本不是找什么战友借的钱,拿钱出来的是丁亚心。其实两人以前不大熟悉,只见过几次面,丁亚心看他急得团团转,见他可怜便拿了钱出来。   周伟民对她心存感激,一来二去两人就熟悉起来了。   那次周伟民和陈秀芳吵架,他抱着闺女也不是去了别处,而是上丁亚心家去了。后来每一次争吵,周伟民和陈秀芳越走越远,却和丁亚心越靠越近。   当时丁亚心哭着说:“我就不明白,为什么他这么好的人,可陈秀芳却不知道珍惜。她不珍惜他,那我来对他好,我也想过要放手的,可我没有办法,我爱他啊。”   沈文丽每每想起丁亚心那番真爱论就觉得心口疼,她是真不明白,怎么自己就这么倒霉摊上了这么个小姑子!沈文丽怒气冲冲地来,再怒气冲冲地走,当时她是真不想和丁亚心来往了,连丁亚心和周伟民的婚礼她都没去参加。   但后来丁亚心怀孕,丁亚明爹娘都来了渔北。来了后他们也不打算回老家了,就在镇上跟闺女一起住,丁亚心不想跟小姑子来往,但公婆总不能不理,所以还得捏着鼻子往她家去。   丁亚心身体差,前头孩子没怀住,四五个月的时候流产了。之后一年她肚子都没消息,直到去年才怀上,又生了个儿子,周伟民怎么能不高兴。   林佩听后点点头,没有继续问下去。   沈文丽想起陈秀芳,也渐渐没了声音,良久叹了口气。   ……   “匹诺曹的话音刚落,鼻子就长出一大截。”林佩边说边把手指放在鼻子上方,给孩子们演示,“就像这样!”   弟弟吓了一跳,瞪大眼睛看着林佩,姐姐则一脸紧张问:“然后呢?”   “仙女姐姐说,不在了?不可能吧?你刚才不是说歹徒们明天还要来抢你的金币吗?”林佩说完模仿孩子的声音说,“匹诺曹说,他们把我吊在树上的时候金币还在我的嘴里,可能是我昏迷不醒的时候,丢在那片树林里了。然后发生了什么事你们知道吗?”   “什么事?”姐姐弟弟问。   “因为继续撒谎,匹诺曹的鼻子又长出八公分,有这么长了!”林佩侧过头,比了比长度说,“你们想有这么长的鼻子吗?”   姐弟俩连忙摇头,姐姐皱着小脸说:“我才不要这么长的鼻子!”   弟弟仰头看着林佩,可怜巴巴说:“我也不要。”   “不想要长鼻子,你们以后就要乖乖的,不能说谎,不许偷吃东西,”林佩吓唬他们说,“不然你们的鼻子也会变得和匹诺曹一样长,知道吗?”   郑旭东洗完澡回屋,正好听见姐姐弟弟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说:“我以后再也不骗人,u偷吃东西了。”   “你们在说什么?”郑旭东走过去问。   “在讲故事。”林佩将故事书打开给郑旭东看。   姐姐举手大声说:“妈妈给我们讲匹诺曹的故事,爸爸,说谎鼻子会变长哦!”说着她做了个猪鼻子说,“好丑的!”   “你这么小还知道丑不丑?”郑旭东好笑问。   “我知道啊,妈妈是漂亮,猪猪就是丑。”姐姐理所当然说。   林佩好气又好笑:“难道我只比猪猪好看?”   姐姐皱着眉头想了想:“比弟弟也好看。”   弟弟大声说:“比爸爸也好看!”   然后姐弟俩齐声总结:“妈妈最好看!”   林佩心满意足,继续给姐弟俩讲故事。夜已经深了,她的声音低柔和缓,听在耳中如催眠曲,姐弟俩玩了一天都累了,在林佩的声音中渐渐睡着。   等孩子们睡了,林佩合上书也准备睡觉,但郑旭东却把姐姐抱起来要出去,林佩看到便说:“让他们在咱们屋睡吧。”   “他们年纪不小了,晚上该自己睡觉了。”郑旭东一本正经说,完全看不出双标,下午他还说孩子还小慢慢教呢。   把姐弟俩都抱去儿童房,给他们盖好被子后郑旭东回到主屋,脱掉身上的棉袄上床抱住林佩。林佩眯了会已经有点困了,感觉有手摸上来拍了一下,轻声说:“我好困,要睡觉了。”   郑旭东却没放弃,低声说:“明天再睡。”   他吻着林佩的唇一点点往下,亲到锁骨的时候林佩醒了,恼怒道:“郑旭东,你……”林佩斯文太久,实在骂不出来。   郑旭东声音低沉“嗯?”的了声。   “你怎么这么缠人!”林佩无奈说。   郑旭东磨牙,轻轻咬了林佩锁骨一口,问:“你数数我们多久没见了?”   林佩忙着期末考试一个月没回家,孩子们还稍微好点,徐钰先前接他们去过市里,但郑旭东却是实打实一个月没见林佩了。他心里想媳妇想得厉害,她倒好,一直这么淡定。   说起来林佩有点心虚,抱住郑旭东脖子说:“我现在不是回来了吗?我放假放到正月十六呢,这一个月我天天在家,你是不是很高兴啊?”   她说着眨巴眨巴眼睛看郑旭东。   林佩总说姐姐不知道跟谁学的,又缠人又会撒娇。郑旭东想真该给她面镜子,让她看看就能有答案了。但不过一瞬郑旭东就打消了这个念头,林佩向来自持,要是让她看到自己撒娇的模样,以后他就难享受这份美好了。   郑旭东低头亲了亲林佩的嘴巴,说道:“高兴。”   “那……”   “但你是不是应该补偿我。”郑旭东一脸严肃说,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说的是什么大事。   林佩:“……”行吧,今晚不睡了。   ……   第二天林佩在呼吸不畅中醒来,睁开眼才发现是弟弟捏住了她的鼻子。   看她睁开眼,弟弟连忙松开手冲她傻笑。姐姐则撒开脚丫子往外跑,林佩额角青筋跳了问,捏了捏儿子的鼻子问:“谁让你这么干的?”   弟弟转头找姐姐,没看见人嘴巴张得大大的。   林佩好笑说:“傻小子!”   林佩把弟弟赶出去,关上门换衣裳。下床的时候林佩有点腿软,好一会才缓过来,拉开柜子挑了件低领的白色毛衣,下面搭一条咖啡色长裙。   换好衣服后林佩在梳妆台照了照镜子,正准备回去找外套,看到脖子上的痕迹,咬牙喊了声郑旭东的名字,又回去找了件高领毛衣。等林佩换好衣服出去,姐姐和弟弟已经坐在餐桌前喝粥,看到林佩出来,姐姐学着老爸说话的表情说:“你好慢哦。”   林佩噎了一下,过去捏了捏闺女的脸蛋:“你让弟弟捏我鼻子,我还没跟你算账呢!”   姐姐气焰顿时消了,闷头喝粥。   姐姐虽然才三岁,但已经会用筷子了,只是她比较懒,平时能用勺子吃完的饭绝不用筷子。弟弟学习上不如姐姐,但吃饭也不用人喂,自己拿着勺子一口一口地喝粥。   姐弟俩吃饭都不拖,等林佩出来他们碗里的粥快吃完了,林佩看了很满意,夸赞说:“真厉害!”又问李三妹几点起床的。   李三妹作息时间稳定,晚上八.九点就睡了,早上都是五点起。起床后她一般先去看孩子,如果要吃粥,她出门买菜前会把粥煮上。因此李三妹的起床时间和以往并没有什么不同:“姐弟俩早上起得倒是很早,郑副团长起床她就醒了,闹腾一早上。”   “我一点没听见。”林佩说。   “郑副团长说你困了,不让孩子们去打扰你。”李三妹笑道。   吃过饭,姐弟俩去了院子,跟丁朝阳一块蹲在路边看蚂蚁搬家。林佩看着阳光好,便搬了张凳子坐在院子里打毛线。   姐弟俩刚出生的时候,她打顶帽子都磕磕绊绊的,几年过去,她织毛衣的时候已经不用盯着看,一心两用也不会打错。但林佩不常织毛衣,一年也就给两个孩子一人织一身,连郑旭东也就能得到围巾。   林佩打毛线的时候赵梅走进院子,笑呵呵说:“我一早起来就听人说你回来了。”   赵梅手里端着一盘酸菜,递给李三妹说:“我前些日子腌的,拿过来给你们尝尝。”又问路边蹲着的三个孩子,“你们在看什么呀?”   三个孩子齐齐抬头,把手指放在嘴巴前面:“嘘!”   姐姐轻声说:“别把蚂蚁吓跑了。”   林佩说:“他们看蚂蚁搬家呢。”   赵梅嗐了声,说:“真是小孩,看蚂蚁都能这么乐乎。”坐到林佩身边问,“你学校放假了?”   “考完试就放假了。”林佩回答说。   “你也真是,工作都好几年了还回去念书,”林佩上学都两年了,赵梅说起来还觉得稀奇,但很快又点头说,“不过也是,都说你家风水好,个个能读书。”   “哪有。”林佩笑着说。   “怎么没有?”赵梅反问,“郑副团长一个,你一个,还有丽丽,读书不都很灵光?先前你们搬家,咱家属房好些人家争抢着想住你们原先住的屋子,图啥?不就是觉得风水好,盼着自家儿子闺女脑袋也能灵光点?”   林佩听得一头雾水:“不是因为我家装了水龙头吗?”家属房是没装水龙头的,但那年他们买了洗衣机,郑旭东便找人装了根水管进屋。先前别人抢着想住进去的时候,林佩还听人说过这事,当时她说不就是根水管,花点钱自家装一根,不也省了搬家的麻烦?   “嗐!你还不知道呐?”赵梅惊了,“要是为水龙头,陈营长和吴营长家的至于闹得大半年不说话嘛?人家是看你家风水好,想沾沾运气呐!你看你们隔壁周家,当时就没啥人想搬进去,那房子空了大半年呢。”   林佩真没想到其中还有这些缘由,无奈说:“他们好歹是随军家属,怎么能信这些封建迷信?”   “那是心里羡慕嫉妒呐。”赵梅慢悠悠说道,“你看你们家,郑副团不说了,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副团级干部,再说你,你刚来的时候就是个小学老师,没几年你都上大学去了。还有丽丽,我听说她刚来转学来咱们家属房附属小学的时候成绩也不好,期末考试还考了倒数,到你家才多久啊,脑袋也领光了,成绩也上来了。”   “丽丽那是她自己聪明,也知道刻苦。”林佩说道,至于郑旭东,他的升迁速度在空军其实不算快。   “话都是这么说,但要说没风水影响,谁信啊?”赵梅说起现在住在郑家房子的副营长,“我听说他家特意托了关系才住进去的。”   林佩听了赵梅一通怪力乱神的话,实在有点无语:“他们也真是……在这些事上费这么大劲。”   “但有些事说起来玄乎,却由不得你不信,原先周家那房子,不是钟连长住进去了吗?钟连长媳妇刚搬进来的时候精神头多好啊,身体也结实,这才几年啊,身体就垮了,整个人病歪歪的。”   赵梅还住在钟家后边,和钟连长媳妇打交道多,关系处得还行,说起来直叹气。   “去医院看了吗?”林佩问。   “看过了,说是肾病,治不好,只能花钱吊着。”   “是糖尿病?”林佩吓了一跳,她虽然听说钟连长媳妇病了,却不知道她病得这么严重。   赵梅想了想说;“好像是,我不大懂,反正这病费钱得很,得长期吃药。我来之前还去了一趟钟家,他媳妇说部队住着干啥都要钱,她又有一身病要吃药,说不想在部队待下去了,过阵子就回老家。”   林佩沉默下来,哪怕是三十年后,糖尿病也是疑难杂症,更别提八十年代末的现在。   赵梅苦笑说:“也不怪他们迷信,实在是这些事……等钟家一走,这房子还不知道要空多久。”   “那她工作怎么办?”林佩问道。   她记得钟连长媳妇是被安排进了供销社,如今私营商店频出,供销社也不如往日红火。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毕竟是国家单位,福利待遇都比一般单位要好。   “调回老家吧,进什么单位就不一定了,花销总不会比这里大。”   说起生老病死,两人脸上再没有笑容。一直到晚上郑旭东回来,林佩跟他说起这件事,他虽然每天都能回家,但没听过这事,闻言眉头皱起来:“确诊了?”   “镇上查过,又去市里查了一遍。”林佩贴着郑旭东胸口说,“我记得她今年才二十六,儿子也才五六岁。”   “我明天找人问问,看看他们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钟连长所在的营队属于郑旭东带的团,他也可以说是钟连长的领导。   林佩点头,又长长叹了口气。   正这时门口传来敲门声,林佩叹气声停住,猜测说:“肯定是姐姐和弟弟。”   她下床过去开门,门口站着的果然是姐弟俩,两人身上都穿着柠檬黄的睡衣,睡衣帽子上有长长的耳朵垂下来。同时两人怀里都抱着小枕头,门一打开就说:“我要和爸爸妈妈睡。”   “为什么要和爸爸妈妈睡?”林佩让孩子们进来,嘴巴问道。   姐弟俩走到床边,一起先把枕头丢上去,然后开抬腿往上爬。姐姐爬到一半被郑旭东抱上去,林佩也把弟弟抱到床上坐着。   坐在床上,姐姐才回答林佩的问题:“我们是孩子啊。”   “嗯?”郑旭东看过来。   姐姐一脸理所当然说:“孩子都要和爸爸妈妈一起睡。”   弟弟在旁边一个劲地点头:“阳阳哥哥也这样!”   “但是大孩子都是自己睡。”郑旭东忽悠说,“阳阳不是叫你姐姐吗?你怎么能跟他学?”   “阳阳哥哥叫我弟弟。”弟弟大声说。   姐姐一脸纠结:“那我不当姐姐了好不好?我想和爸爸妈妈一起睡嘛!”   “就让姐姐弟弟今晚睡这里吧。”林佩爬上床,让两个孩子赶紧躺好。姐姐弟弟脸盲把枕头放到床头,并排放好,然后平躺下来。   林佩把被子给他们盖上,自己也躺下来,侧过头看到郑旭东面无表情的脸,笑了笑说:“好了,你跟孩子们争什么?”   郑旭东叹了口气说:“只有今晚,明天你们都回自己房间去。”   姐弟俩可不管爸爸说了什么,一脸期待地看着林佩说:“我们要听故事!”   姐弟俩叽叽喳喳,吵得林佩没办法,只好去找放在床头柜的童话书,挑来选去选了本《小王子》,躺好正准备念,却被郑旭东接走:“我来念吧。”   林佩应了声,看着郑旭东翻开书,一本正经地念道:“今天我们讲《和爸爸妈妈睡觉的孩子》。”   林佩:“?!!”这是《小王子》?   作者有话要说:  这本预计月底会完结,求一下接档文预收~   《影后闺女三岁半》   文案:   理理是一条跃龙门失败的锦鲤,为了活下去成为唐理理。   系统:“你妈是反派,你是未来大反派,想要重跃龙门,你必须纠正原著剧情,改变原著结局!”   理理:“什么是剧情呀?”   *   一觉醒来,唐琼玉穿成一本霸总文里生了原著最大反派下场凄惨的女配。   望着一清二白的家底,以及站在面前,原著中三岁当黑客,五岁能开飞机的奶娃娃,语重心长道:“闺女,你已经是个成熟的孩子,该学会养家糊口了。”   *   听说转锦鲤就能有好运,理理不得不开启了撒娇模式。   妈妈出门要抱抱,妈妈拍戏要抱抱,妈妈去见男女主还要抱抱,被转得晕乎乎的理理语气深沉:“为这个家我付出了太多!”   抱着闺女转得双手酸软却越来越好运的唐琼玉:“为了闺女三观我太难了!”   《团宠五岁福气包[五零]》   文案:   娇娇刚出生就没了爹,常被祖父母嫌弃是扫把星,即将被卖到别家当小媳妇,村里人提起都是一声叹息。   穿书的堂姐说:“都说当媳妇上要伺候公婆,下要讨好小丈夫,一辈子当牛做马却吃不饱穿不暖,妹妹我去替你受苦吧!”   娇娇奶声奶气:“伺候是什么呀?”   堂姐:“……卒。”   *   听闻程家掏空家底接回个克父克母的扫把星,人人都说方文丽疯了,然而传来的消息却是——   扫把星那病殃殃的奶奶,身体一天天好了起来。   扫把星那上过学的婆婆,赶上小学扩招当上了老师。   就连她那失踪好几年的公公,也衣锦还乡来接一家子进城享福了!   村人恍然大悟:“这哪是扫把星,分明是福气包啊!” 第84章 被嫌弃   郑旭东的故事很有效果, 姐弟俩当晚就回自己房间睡觉了。不但如此,第二天姐姐还煞有介事给丁朝阳讲了《和爸爸妈妈睡觉的孩子》这个故事,讲完了姐姐拍拍丁朝阳的脑袋说:“没关系, 以后我长高了会保护你的!”   丁朝阳:“……”   第二天沈文丽从营队回来,找到林佩问:“姐姐都是从哪听来的乱七八糟的故事?还说和爸爸妈妈一起睡会长不高,把阳阳吓得, 非不肯跟我和他爸一块睡。”   林佩沉默一瞬说:“她爸爸说的。”   沈文丽瞪大眼睛,不大相信:“不能吧?”郑旭东向来沉稳,年过三十后更添严肃,沈文丽真不敢相信郑旭东会干出这种事。   林佩笑着说:“他吓唬姐弟俩的。”   “真看不出来。”沈文丽连连说,“不过这法子也好, 之前我说让阳阳一个人睡,他还不肯, 现在也不用我们说了。”   林佩闻言直笑, 沈文丽说起陈红莲:“我前两天去镇上碰见她了,她最近又胖了不少。”   “心宽体胖嘛。”林佩笑道。   沈文丽一点头说:“那倒也是, 咱们这一排住着的,要说命最好的是你,第二的就是她了。当初她从供销社辞职, 多少人说她疯了,结果人现在生意做得也挺好, 还在镇上盖了新房。”   “你不也过得挺好?”林佩反问。   沈文丽男人是副团长,她自己也不差, 已经是副营级干部。虽然再想往上升难了,但就算转业也能进个好单位。但沈文丽却只是摆手,苦笑说:“我哪算过得好?不说别的,就为个丁亚心我跟老丁吵了多少次架?还有他爹娘, 我都不耐烦说他们。”   “又吵架了?”   “其实也不是吵,就是争了两句。”沈文丽抱怨起来,“前两天丁亚心跟周副营长吵架了,你知道是为什么不?”   “我哪知道是为什么?”林佩笑了笑说,她和丁亚心可没什么来往,说着朝姐弟俩和丁朝阳看一眼,他们正在搭积木,非常专注,便收回目光听沈文丽说。   “因为周副营长给陈秀芳寄钱。”沈文丽语气凉凉说,见林佩面露疑惑说,“周副营长和陈秀芳不是有个闺女吗?他们虽然离婚了,但闺女总不能不养吧?所以周副营长就按月寄钱给陈秀芳,这是给妞妞的抚养费。”   林佩皱眉:“这我知道,但他也不是给了一年两年了,怎么现在闹起来了?”   “谁知道呢?我当初都说了,他周伟民条件再好那也是结过婚的,他跟前妻还有个孩子呢,可丁亚心当时说什么?她说她爱周伟民,不在乎,”沈文丽冷笑,“她要是不在乎,一辈子都别在乎,现在孩子生了,觉得自己站稳脚跟了就闹起来?我都替她脸红!”   “这事跟你和老丁有什么关系?”林佩问道。   “丁亚心和周副营长闹了几天没说话,老丁他爹娘就想让我们去劝劝,老丁说我是嫂子,让我跟的丁亚心好好说说,他跟周副营长去谈。”沈文丽想起这事就觉得闹心,她是嫂子没错,可人丁亚心主意大着呢,听过她一句劝吗?   沈文丽不肯去,当着丁亚明的面把丁亚心数落了一通。   丁亚明虽然觉得丁亚心现在闹这一通有点没理,但那毕竟是她妹子。她和周伟民的事虽然不大光彩,但周伟民和陈秀芳散伙他们自己也有责任,更何况丁亚心和周伟民真走到一起是周伟民离婚后,也没必要揪着当初的事说嘴。   丁亚明觉得旁人说就算了,沈文丽当嫂子的这么说就不大合适了,两人就争了几句。   林佩听后有点无语,问:“那这事怎么解决的?”   “我没去不大清楚,总之两个人没吵架了。”沈文丽说着想起来,“我听说陈秀芳去首都了?”   这消息她还是通过丁亚心夫妻俩吵架得知的,丁亚心不让周伟民给陈秀芳钱就有这个原因在,说人都去首都大城市了,哪看得上他这些钱?又问周伟民是不是对陈秀芳还有感情,矫情得沈文丽听都不耐烦听。   林佩知道沈文丽的态度,没瞒着她:“前两个月刚调到首都去的。”   陈秀芳进了好吃锅后干活非常卖力,不到一年就升了领班,这次首都新店开业,陈秀芳又升职为店长,被派去首都的新店。   沈文丽感叹说:“没想到最后是她走出去了。”   陈秀芳离开那天是个阴天,她只提了一个包,牵着闺女的手往外走。那场景沈文丽到现在都记得,想起来还觉得难受。当时街坊邻居有不少哭了的,虽然家属房的住户来来去去,但大多数人离开的时候也是一家子在一起,和和睦睦的。   不像陈秀芳,热热闹闹地来,孤孤零零地走。   后来周伟民和丁亚心结婚,陈秀芳来闹过一场,当时还有人说她可怜,觉得丁亚心命好。丁亚心虽然嫁了个二婚头,但周伟民毕竟是个连长,前途光明。   可如今再看,丁亚心虽然当上了副营长太太,心里却开始不满足,夫妻俩常有争执。而陈秀芳却有工作有收入,如今又去了首都,过得未必比丁亚心差。   ……   郑旭东晚上被拉去战友家吃饭,回来已经九点多了。当时林佩正在儿童房里给姐弟俩讲故事,听见门被推开抬头看去,看到人前林佩先闻到一声酒味,连忙制止住扑过去要抱郑旭东的姐弟俩,对郑旭东说:“你赶紧洗澡去,一身酒味。”   郑旭东这几年酒量长了不少,今天他一个人喝了小半斤白酒,人却还清醒着,听见媳妇这么说无奈对孩子们说:“爸爸洗完澡再来看你们。”   林佩在他转身前又说:“李姐煮了醒酒汤在锅里,你热一热喝一碗。”   郑旭东应了声,先去厨房热醒酒汤,然后去浴室洗澡。郑旭东不光洗了澡还洗了头,完事后穿着睡衣头发湿漉漉地过来,林佩正在讲故事呢,看到放下童话书去浴室拿了条干毛巾出来,口中说道:“大冬天的你头发都不擦出来,你是想感冒吧?”   姐弟俩性格虽然不同,但默契度非常高,就像现在,他们齐声附和:“想感冒!”   林佩瞪孩子们一眼:“感冒就要发烧流鼻涕,你们想流鼻涕?”   弟弟:“想……”   姐一脸嫌恶:“我才不要流鼻涕。”   好吧,也不总是有默契。   “不想流鼻涕就要擦干头发。”林佩觉得郑旭东坐着太高了,让他躺下来。   儿童房有两张一模一样的单人床,他们正坐在姐姐床上,姐姐一看爸爸躺下来就说:“我不要和爸爸一起睡!我要长高高!”   刚躺下闭上眼睛的郑旭东:“……”   林佩噗嗤一声,让他讲故事吓唬姐弟俩,现在被嫌弃了吧。   虽然幸灾乐祸,但林佩还是说:“爸爸累了,我们让他在姐姐床上躺一会好不好?等你们睡着我们就走了。”   姐姐看着闭眼装睡的老爸,面露纠结:“那好吧。”   郑旭东躺下来后,脖子刚好放在林佩腿上,林佩便拿着干毛巾边给他擦头发,边扫一眼童话书给孩子们讲故事。今天是讲的是白雪公主,姐姐虽然才三岁,却很喜欢这样浪漫的爱情童话,所以这个故事林佩已经讲过很多次,不用看书也能讲完。   不过弟弟不爱听白雪公主,他更喜欢《木偶奇遇记》这样惊险刺激的故事,于是姐姐越听越有精神,而弟弟则昏昏欲睡。   等故事讲完,郑旭东的头发也差不多干了,林佩看了眼躺在旁边睡着的弟弟,又对精神满满的姐姐说:“该睡觉了哦。”   “我还想听嘛。”姐姐不满足说。   “可是时间很晚了,你该睡觉了。”林佩捏了捏闺女的脸蛋说,“还是你想变成大熊猫?”   徐钰前阵子过来的时候带了几个熊猫玩偶来,姐姐看到就直呼可爱,其中有个毛绒玩偶被姐姐放在床边,每天睡觉都要看着。林佩说着拿过玩偶,问姐姐:“变成这样的黑眼眶?”   姐姐虽然觉得熊猫可爱,但一想到自己要有黑眼眶,立刻摇头,躺在弟弟身边说:“那我睡觉啦!”   “嗯。”   下一秒姐姐坐起来,一脸深沉说:“爸爸不可以在这里睡哦。”   林佩:“……”她只好把郑旭东叫起来。   郑旭东已经睡着了,感觉到动静睁开眼,揉了揉眉心说:“怎么了?”   林佩指指闺女,小姑娘还没睡着,听到爸爸的话大声说:“爸爸你不可以和我一起睡,你要回去了哦。”   郑旭东沉默片刻,林佩忍着笑回到主屋才说:“看你,乱给孩子们讲故事,现在好了吧?”   郑旭东躺到床上,侧过身将林佩揽在怀里,低声说道:“是挺好。”   至少现在想抱媳妇就抱,想亲媳妇就亲,不用担心抱到一半被闺女嘲笑说他黏人,抢着要媳妇抱,也不用担心儿子抢着要亲亲。   郑旭东亲吻着林佩的嘴唇,手上动作不老实起来。   林佩往后退了退说:“你不困吗?”   “很精神。”郑旭东说着睁开眼睛,浅笑着看林佩,的确是精神了,而且不光脑袋精神,下面也很精神。   林佩打着哈欠说:“可是我好困了。”   现在已经十点钟,再折腾下去今天又不用睡了。但郑旭东刚睡过一觉,现在酒也醒了人也清醒了,不想放过她,到处点火。   这一通折腾又到深夜,睡觉前林佩想,或许她该给姐弟俩再讲个和爸爸妈妈睡觉长高高的故事? 第85章 过小年   过小年要除尘迎新, 到农历二十四当天,林佩和李三妹一早起来,把窗帘被子都拆下来洗。   王丽丽起来后也没有闲着, 主动帮忙打扫卫生。王丽丽去年刚上高一,课业相较于高三还算轻松的,但也到昨天才考完试回来。   王丽丽刚到郑家的时候才已经十二岁, 但因为营养不良,个头看起来跟八.九岁的孩子差不多。但上初三后她开始抽条,现在已经有一米五八了,看着跟李三妹差不多高。不过个子虽然长起来了,但王丽丽看着还是受, 脸也稚嫩,看着比真实年龄小两三岁。   看着虽然小, 但王丽丽干活也利索, 扫地擦桌子,没到中午他们就干完活了。   干完活他们也累了, 中午李三妹没太折腾,就弄了个臊子面。几人吃碗面,林佩带着闺女日子坐在葡萄架下玩。冬天葡萄藤都枯萎了, 架子上光秃秃的,阳光毫无遮挡地照下来也挺舒服。   不过姐弟俩都不是坐得住的, 没一会和丁朝阳汇合,满院子乱蹿。林佩坐在阳光底下打着毛线, 一时有点昏昏欲睡,直到王丽丽端着咖啡出来。   徐钰这两年全国各地到处跑,会回来都要买一堆东西。前段时间他过来的时候带了一盒咖啡豆,说是朋友从港岛带回来的, 一起的还有炼奶和方糖。徐钰不爱喝这些,想着林佩爱捣鼓吃的,便一道给她送来。   只可惜林佩是个俗人,不大爱喝苦哈哈的咖啡,咖啡豆送来后基本闲置。倒是王丽丽喝过几次觉得不错,说是喝了看书更清醒。   刚才打扫卫生的时候,王丽丽问过林佩喝不喝咖啡,林佩答应她就煮了一壶,和咖啡一起拿过来的还有厚厚的练习册。   林佩回过神来,放下毛线从盘子里端起一杯咖啡,往里面加了两块方糖,搅拌着问:“你娘喝吗?”   “我娘说太苦了,跟喝中药一样。”王丽丽抿唇笑了笑,喝了口咖啡翻开练习册开始做题。   林佩继续搅拌咖啡:“今天才第一天放假,你可以稍微放松一点,过两天再做作业。”   “我觉得做题更能让人放松。”王丽丽一板一眼说。   林佩无奈说:“好吧。”她端起咖啡抿了口,徐钰送来的咖啡豆的确很好,味道香醇浓厚,只是两块方糖好像不够。但林佩没再往里加方糖,半杯咖啡喝完,她整个人清醒不少,拿起毛线准备继续织毛衣。   前面院子耿团长媳妇刘丽华正是这时候走进来,看到桌上的咖啡笑道:“喝咖啡呢?”   刘丽华是耿团长后娶的媳妇,年龄跟林佩相差不大,刚过三十岁。她原先是镇上国营厂的工人,经人介绍认识了耿团长,结婚后她就没去厂里上班了,在家当全职太太。耿团长有三个孩子,两男一女,最大的耿倩倩今年十八,高中毕业后就进了文工团。老二十六老板十五,一个读高中一个读初中。   都说后娘难当,耿团长的三个孩子年纪都不小了,最大的比刘丽华自己才小十二岁岁,这继母和继子女之间的关系就有些平淡。刘丽华没有工作也没有孩子,日子就有些难熬,没事总上街坊邻居家坐坐。   她前阵子回了娘家,到昨天才回来,听说林佩放假便过来了。   “丽丽刚煮的。”林佩说完又问她喝不喝。   刘丽华也不跟林佩客气,王丽丽起身进屋拿咖啡杯。林佩平时就爱收集杯筷碗碟,一买都是一整套,客厅高脚柜里放了好几套杯子,从大到小应有尽有,王丽丽拿了个同款的咖啡杯洗干净拿出去。   外面刘丽华则看着郑家门后晒的全是床单被套乃至窗帘,问:“你们今天大扫除?”   “除尘嘛。”林佩边打麻将边说。   刘丽华闻言叹了口气:“反正我是没什么心思打扫卫生的。”说着接过王丽丽递过来的咖啡,道了声谢笑道,“丽丽是不是又长高了?”   “这学期长了两厘米。”王丽丽坐下来边做做题边说。   “那你估计能长到一米六。”刘丽华想起来问,“你娘多高?”   李三妹和王银凤坐在一起,边说话边聊天,听见刘丽华说到她大声说:“丽丽现在就比我高了像她爹。”   “现在的孩子营养好,个头也就窜起来了。”林佩插话说。   刘丽华点头:“这倒是,我看你家两个长手长脚的,以后个子肯定不低。”说着问道,“姐姐和弟弟呢?”   “捉迷藏去了。”林佩说道,“姐弟俩一刻都闲不住,别的小孩到了中午还要睡觉,他们俩玩起来什么都顾不上了。”   “家里孩子多了就这样。”刘丽华说着神色暗淡下来。   她结婚已经三年,也不是没想过要孩子,只是耿倩倩反对得厉害,所以一直拖着。这情况当初对象的时候耿建国不是没跟她说过,说孩子们不反对他再婚,但不想再有弟弟妹妹。他结婚也主要是想能找个人照顾孩子,至于要不要孩子,他会尽量和孩子们沟通,看他们的态度再决定。   刘丽华不是没有犹豫过,但她家里催得厉害。她高中毕业正是一九七七年,当时上山下乡运动还没结束,她被安排到偏远农村当知青。一九七八年国家放宽回城条件,有大量知青回城,但她家庭成分不大好,一直拖到了一九八五年才回城。   回城后刘丽华被安排进了镇上国营厂,当时她已经二十六岁,算是大龄单身女青年。再加上那几年下乡繁重的农活让她坏了身子,回城后她的生理期很不稳定,去医院检查都说不太好。   这种情况下,耿建国已经是她能认识的最好的结婚对象,自身犹豫加上家里催促,刘丽华最终还是和耿建国结了婚。当时她想反正她也难生,耿建国的孩子虽然大了,但以真心换真心,只要她对他们好也未必不能成为一家人。   然而结婚后刘丽华才发现耿倩倩对她这个继母防备至极,她煮的东西不先入口,耿倩倩就不会让两个弟弟动。她还亲耳听见耿倩倩告诉两个弟弟,说对对他们的好都是假的,让他们不要叫她妈妈。   至此刘丽华心灰意冷,更想要个自己的孩子。她调养了两年,身体渐渐好转,便跟丈夫提出这件事。耿建国想着她嫁过来几年,对孩子们尽心尽力,如今耿倩倩也大了,两个小的也上了初中高中,便答应再要一个孩子。   刘丽华当时欢欢喜喜备孕,却不想耿倩倩知道后在家里大闹起来,耿建国心疼闺女就跟她商量,说要不不要孩子?刘丽华能说什么,只好口头答应了。   林佩和刘丽华来往两年,也知道点她的情况,看她脸色暗淡下来,转移话题问:“咖啡味道怎么样?”   “很香,挺好的。”刘丽华回过神来,端起咖啡抿了一口说。   “你喜欢的话我待会装点给你。”   刘丽华笑道:“那我可不客气了。”   “家里还有大半罐咖啡豆呢,主要是我也不爱喝咖啡,总觉得苦,说起来我们家就丽丽爱喝咖啡,说能提神,喝了做题脑子清醒很多。”林佩边打毛线边说,王丽丽年纪小,所以她也不让让丽丽多喝,所以喝了半年一罐咖啡豆还剩下大半。   听林佩提到自己,王丽丽抬头抿唇笑了下,喝了口咖啡继续做题。   刘丽华一进来就看到王丽丽在做作业,说道:“丽丽也太刻苦了,上高中了吧?”   “今年上高一。”王丽丽回答说。   “还跳级不?”因为小学和初中都跳过级,所以王丽丽有个绰号叫跳级王。这绰号本来是同龄人给她取的,有点挖苦的意思,但后来叫开了反倒变成了一种期许,到现在长辈们看到王丽丽还要问一下她还跳不跳级。   王丽丽皱着眉说:“高中课程挺难的,我现在才预习到高二上学期,基础不够扎实,应该不会再跳级了。”   刘丽华前面还点头,听到后面的眼睛等大了点:“你都学到高二内容了?”   王丽丽点头。   “难怪都说丽丽是文曲星转世。”刘丽华跟林佩感慨,“咱们家属院再找不出来比丽丽用功的孩子了。”   ……   喝完咖啡,刘丽华稍坐一会就走了。   耿家没有请保姆,老二老三虽然放学了,但一个赛一个调皮捣蛋,让他们做饭是不可能的。耿建国晚上也要回来吃饭,刘丽华现在就得回家准备起来。   林佩则继续坐在院子里织毛衣,不过太阳快下山了,外面有点冷,林佩坐了会熬不住便回家去。一起回去的还有姐弟俩,他们跑了一天也累了。   李三妹今天没有烧炉子,暖房里也冷,林佩就没进去坐,而是坐在客厅沙发上。客厅灯泡瓦数带点,王丽丽也进了客厅写作业,姐弟俩和丁朝阳则趴在茶几旁拼积木。王银凤来郑家看了眼,见丁朝阳在就放心地回家做饭去了。   因为是小年,晚饭比平时更丰盛,荤的有莲藕排骨汤、糖醋里脊和啤酒鸭,素菜有清炒菜薹、醋溜白菜,另外还有一盘赵梅送过来的腌菜。   自家人,郑旭东没开酒,倒是林佩拿了两瓶可乐来,一人倒了一杯。   李三妹喝不惯可乐,但姐弟俩爱可乐爱得不行,眼巴巴地看着林佩倒可乐,早早端起自己的杯子。林佩看他们实在可怜,一人倒了小半杯。   弟弟连忙喝起来,姐姐却不满足:“我也要多一点!”   “不行。”林佩一口否定。   姐姐嘴巴瘪起来,郑旭东说:“你现在不喝,待会这半杯可乐也要没有了。”   上次姐姐偷吃桃酥,林佩第二天就把桃酥都拿出来吃了,还嘱咐李三妹以后不要再买。   姐姐闻言紧张起来,看了一眼林佩,端起可乐小小喝了一口。   林佩:“……”   虽然只有一杯可乐,但今晚的菜都是姐弟俩爱吃的,两人吃到最后肚子鼓起来。姐姐躺在客厅沙发上总说难受,非要林佩把手伸进她的衣服摸着她的肚子才消停。   郑旭东看见便问弟弟难不难受,大有如果他也难受,自己就帮他摸肚子的意思。只可惜弟弟心宽,完全没有领悟到老爸的意思,果断摇头说:“不难受!”   ……   白天玩了一天,晚上姐弟俩很早就睡了。   姐姐睡觉前还跟林佩说一个故事不够,晚上她要听《灰姑娘》和《豌豆公主》两个故事,结果灰姑娘还没讲完,姐姐已经睡着了。   林佩放下童话书,给姐弟俩都掖好被子,起身走到门口,开门拉灯走出去。   郑旭东刚从浴室里出来,问:“孩子们睡了?”   “嗯。”林佩点头,和郑旭东一起回屋。   回屋后林佩没立刻上床睡觉,坐在梳妆台前擦护肤品,边擦边跟郑旭东说话:“今天姐姐给娘打电话,问她什么时候回来。”   这几年家属房做生意的人越来越多,固然有生意失败的,但更多人赚钱。大家手里有了钱就想过好日子,因此这两年用上洗衣机的家庭直线上升,家庭电话也不像前几年那样少见。   乘着这股风,搬到新家后林佩就和郑旭东商量着装了电话。   姐弟俩小的时候还好,长大了就爱给人打电话。刚开始是给郑旭东打,后来林佩在渔北买了房子,安装电话后也给她打。上半年陈桂花回家后,便时不时打电话回老家。   三年前陈桂花来部队探亲过年,经过陈红莲提醒,陈桂花想到要卖葱油酱。跟何升合作后,林佩提议让陈桂花注册自己的公司做品牌。当时陈桂花没拿定主意,但葱油酱推出后越卖越好,市面上甚至有仿的葱油酱流出。   陈桂花听说后终于决定注册公司,但她当时心里打鼓,就拉着林佩一起,说既然她的葱油酱能卖,林佩的火锅底料为什么不能卖?   于是两人合伙在渔北开了家调味品公司,那之后陈桂花就老家渔北两地跑。去年陈桂花是在渔北过的年,到六月份才回去。姐姐太久没见奶奶,就问他什么时候回家。   “娘怎么说?”郑旭东问,本来陈桂花准备来渔北过年的,但郑旭北难得回家,她就改了主意,今年在老家过,顺带着把郑旭北的婚姻大事定下来。   郑旭北大学念的是英语,毕业后分配进了渔阳一所高中教书,但郑旭北安定不下来,教了没两年书就辞职南下了。郑旭北辞职前给他介绍对象的人挺多,介绍的也都是相当条件的姑娘,有小学老师,也有在机关单位事业单位上班的,其中好些还是城市户口。   但郑旭北辞职后这些人就散了,毕竟辞职前郑旭北是高中老师,工作体面稳定,收入也不错。辞职后郑旭比离家远不说,家里人还不清楚他到底干什么的,谁知道是不是火坑?   郑旭北今年也二十五六了,陈桂花怕他一拖闹得跟郑旭东一样,二十七八岁才结婚,所以现在就紧张起来。去年郑旭北没回家就算了,今年他好不容易回来,陈桂花可不会轻易放过他。   林佩想起来就觉得可乐,说道:“娘说了,旭北亲事不定,她不回来旭北不能走。”   郑旭东沉默好一会说:“娘这样不是瞎胡闹吗?”   “这话你可别在娘面前说。”林佩擦着雪花膏,斜看着郑旭东,见他面露疑惑忍不住笑起来,“娘催旭北结婚,你知道旭北在家说什么吗?”   “说什么?”郑旭东翻了一页报纸问。   “旭北说,我哥都是二十七八结婚的,您这么早催我干嘛?”林佩学着郑旭北的口气说,“娘听了气得鼻子都歪了,说都怪你没带好头。”   郑旭东躺着也中枪,磨牙说:“我明天给娘打电话,问她家里有没有对象,要是没有我找文丽嫂子问问,文工团姑娘多,保管旭北明年能娶上媳妇。”   “得了吧,媳妇是你们强塞就能娶的?旭北心思不在这,现在结了婚对人姑娘也不好。”   郑旭东放下报纸坐到床边,抱住林佩说:“那倒是,我要是结婚早了也遇不上你。”   “遇不上我高兴是不?”   “那哪能啊,肯定是日夜煎熬。”郑旭东笑道,“哪像现在,夫妻和睦,儿女双全是不是?”   林佩轻哼一声,说道:“旭北的事你也不用操心了,娘相中了一个姑娘,是学医护的,在渔阳医院里上班,年后放假就安排他们见面。”   郑旭东挑眉,但想想他娘的脾气,郑旭东不意外了,说道:“既然这样,今年过年也不用接娘过来了,免得耽误旭北相亲。”   本来郑旭东还想着要是郑旭北乐意,就跟陈桂花一块来渔北过年。郑旭北既然说了这话,他做三哥的怎么能耽误弟弟的终身大事。   ……   林佩现在织毛衣的速度比以前快不少,她放假后才开始织的毛衣,才一个多星期就织好了一件。   林佩收好线,将毛衣拿着抖了抖,朝院子里和一群小朋友围在一起拍洋画的姐姐喊:“姐姐过来试一下毛衣。”   正好轮到姐姐拍,她就没有应,直到拍完了才从地上爬起来。   姐姐今天穿的是一件嫩绿色短款棉袄,下面搭的是一条黑色裤子。她在地上跪了太久,从手肘到袖扣,还有膝盖都是脏的。林佩给她拍了拍衣服,说:“你们就不能在桌子上面玩吗?”   “太高了。”姐姐嘀咕说。   “那茶几呢。”   王丽丽从题目中抬头说:“就算在茶几上,他们也是跪着。”   林佩无言,让姐姐张开手,拉开毛衣在她身上比了下。冬天穿的衣服多,林佩特意把毛衣织大了点,估算着应该能穿,便让姐姐继续去玩。   林佩打算给姐弟俩各织一件毛衣,一件完工了还有一件。弟弟个子比姐姐矮一点,但相差不大,所以林佩缩了两针,反正衣服大了也能穿。   林佩织毛衣的时候,徐钰提着东西进来。   他这两年越发骚包,头发抹上头油往后梳拢,露出英俊的眉眼。他冬天长期穿大衣,里面是西装三件套,西装袖口的袖扣还是钻石的,虽然别人都当那是水钻,但林佩看过原著,和徐钰认识也有几年,所以知道徐钰不会戴水钻这么没格调的东西。   除了钻石袖扣,徐钰手上还戴着手表,他常戴的手表有两款,一款是劳力士的,一款是江诗丹顿的。虽然徐钰低调,从不刻意将手表露出来,也不跟人炫耀他戴的手表多少钱,但林佩毕竟是网络时代过来的人,买不起总看过图片,一看就认出来了。   再看徐钰的西裤,面料挺括没有一点折痕,还有他的鞋子,擦得锃光瓦亮。   通身上下,处处跟人叫嚣着他是钻石王老五。   林佩心里想着,就看到姐姐冲徐钰冲过去,徐钰一弯腰将姐姐抱起来,亲了她脸颊两口,笑呵呵问:“想不想舅舅?”   ……钻石王老五光环摇摇欲坠。   姐姐大声说:“特别特别想!”   弟弟在徐钰面前跳来跳去:“我也想!超级超级想舅舅!”   徐钰看着弟弟一脸期待的表情,只好把手里提着的东西放在地上,用空余的那只手把弟弟抱起来。   李三妹听见声音出来把东西提起来,笑道:“徐同志来了?”   “李姐好,”徐钰跟李三妹打招呼,一手抱一个朝葡萄架走来。   “你力气挺大。”林佩惊讶说,徐钰身形偏瘦削,夏天曲起手还能看到点肌肉,冬天就看不出来了。   “那是。”徐钰只觉得双手快断了,却强撑着笑容,一脸淡定地把姐弟俩放下来。   姐弟俩下来后也不喊舅舅了,直奔屋里——李三妹徐钰带来的东西提进客厅了。林佩看到姐弟俩的动作才想起来,忙起身追过去。   一眨眼母子三人都不见了,徐钰:“……这是,怎么了?”   王丽丽抬头说:“大概是因为你带了吃的来?”   “嗯?”徐钰挑眉。   王丽丽说起姐姐偷吃桃酥这事:“林姨说甜食吃多了伤牙齿,而且容易养成习惯,以后不许姐姐弟弟吃甜的,还说让你以后不要带巧克力来。”   徐钰:“……”   王丽丽看着徐钰表情僵硬,继续说:“林姨还说了,你要是不听,下次来就把你打出去。”   徐钰眯起眼睛:“你这是,幸灾乐祸?”   “啊?”王丽丽面露茫然,然后皱眉,“是你先问我的。”   徐钰当了多年奸商,坑人从不手软,这会被王丽丽一看心虚起来,不由自主说:“对不起。”   “没关系。”王丽丽一板一眼说。   徐钰心里叹气,肯定是这姑娘太傻,自己也被传染得脑子短路了才会道歉。 第86章 喝醉酒   徐钰带来的巧克力和糖果最终全被林佩分了, 正巧今天来家里玩的孩子多,巧克力一人两块, 糖果一人七八颗。徐钰拿着林佩给的糖果,嘴角抽了抽说:“这是带给孩子们的。”   “不吃给我。”林佩作势要抢,徐钰便连忙收回手,剥了颗糖果塞进嘴里。   林佩看着笑了声,但很快摆出严肃的表情说:“你以后……”   “别带甜食过来了对不对?”徐钰截住林佩的话。   林佩面露惊讶:“你怎么知道我要说什么?”   “因为我聪明啊。”徐钰大言不惭说。   他要不说这话,林佩心里还会奇怪他怎么想到的,一听这话直接看向王丽丽:“是丽丽告诉你的吧?”   王丽丽低着头说:“我就说了一句。”   徐钰转头看她, 面前的糖果都没动, 便剥开一颗糖果递到她面前说:“吃颗糖果, 你年纪还小, 别总死气沉沉的。”   林佩瞪徐钰一眼说:“你不会说话别说。”   “就这么个意思。”徐钰抬了抬手。   林佩说:“拿着吧,反正都要吃完。”   王丽丽这才接过糖果, 然后对徐钰说了声谢谢。徐钰收回手说:“你也不提前给我打个电话,早知道我就不带巧克力来了。”   “我又不知道你在哪里。”林佩说道。   徐钰这几年天南海北的跑,也没个固定居所,她上哪给他打电话去。说完林佩想起来,问:“你怎么今天过来,不回家过年?”   徐钰笑嘻嘻说:“我这不是惦记着你,特意过来探望吗?”   林佩嘁了声, 徐钰老实交代说:“每年都是那些人那些流程, 没什么意思。”   “那你过年不回去?”林佩皱眉。   “回啊, 过几天再回。”徐钰说着抱住跑过来的姐姐, 笑着问她过年想要什么礼物。   林佩听见便说:“你别给他们买这么多东西,惯坏他们。”八十年代的孩子小时候基本在玩抓石子拍洋画,没几个人有玩具。但姐弟俩却不同, 弟弟的玩具车,姐姐的洋娃娃不知道有多少,他们玩的积木也都是徐钰带来的。   徐钰不当回事:“几个玩具哪能惯坏孩子?”压低声音说,“你告诉舅舅想要什么礼物,我们不告诉妈妈知道。”   姐姐听话地凑到徐钰耳边,轻声说了句什么。徐钰笑道:“好,舅舅年后给你带。”   说完可能林佩一脸无奈,徐钰放软了声音说:“我一年也就来几次,一点小心意,你就收了吧。”   林佩这人吃软不吃硬,见他这么说就不说话了。   ……   郑旭东在家属院门口就看见了徐钰的车,到家看到徐钰也不惊讶,只说了句“过来了”,进去浴室洗手。   郑旭东和徐钰刚认识的时候隐隐有点互相较劲,但几年过去关系好了不少,坐下后还问徐钰喝不喝酒。徐钰摆手说:“不了,我待会还要开车。”   “待会要回去?天都要黑了。”郑旭东说着往外看了眼,外面已经是暮色四合,“要不今晚就在家里住下吧,你回屋路也不好走。”   林佩给大家盛汤,边舀汤边说:“是啊,路上也没有灯,明天再走得了,还是说你明天有事?”   “事到没啥事。”徐钰语气有点迟疑。   姐姐拉着徐钰的手说:“舅舅我们晚上一起睡好不好?”   弟弟紧随其后:“我也要和舅舅一起睡。”   闺女儿子争相和徐钰一起睡,郑旭东脸色黑下来:“要不你还是……”晚上走得了。   但郑旭东话没说完,徐钰便眉开眼笑问:“你们都想和舅舅一起睡啊?”   “嗯嗯!”姐弟俩齐点头。   “那我就留下来住一晚好了。”徐钰抬头笑道,“既然你们盛情邀请,我就却之不恭了。”   姐弟俩欢呼,郑旭东语气凉凉:“其实你晚上走也行。”   “别理他。”林佩对徐钰说,“他之前给姐弟俩讲了个故事,说跟爸爸妈妈一起睡觉会长不高,嫉妒你呢。”   “我需要嫉妒他?”郑旭东像是听到了个笑话,一脸严肃对闺女儿子说,“和舅舅睡觉的人也长不高哦。”   弟弟信了,茫然地啊了声。   姐姐则大声嚷嚷着:“爸爸骗人!和爸爸妈妈一起睡的孩子才长不高,舅舅又不是爸爸妈妈!”   “没错,爸爸坏坏,爸爸骗人。”徐钰煽风点火说。   郑旭东起身去拿酒,给徐钰倒了杯白酒说:“既然留下就喝酒吧。”   徐钰:“……”   ……   一顿饭吃完,郑旭东和徐钰都醉了。   徐钰醉得厉害点,人已经趴下来,林佩只好和李三妹一起把徐钰抬到陈桂花的屋里去。陈桂花回老家半年,但屋子李三妹经常打扫,床单被套也都是昨天刚换过的。   徐钰躺下后林佩给他脱掉鞋子,把人推床中间去,然后将被子一拉,带上门出去。郑旭东跟徐钰比着喝了半斤多白酒,人虽然比徐钰好点,但也快趴下了。林佩出来的时候他搓了搓脸,问:“他睡了?”   “喝那么多酒可不是要睡着了。”林佩没好气说,“你要不也回屋躺会?”   郑旭东点点头站起来,由林佩扶着进屋。郑旭东躺下后林佩开了灯,看到他眼尾带上了一丝红,说:“我让李姐煮点醒酒汤把。”   林佩说着就要出去,但她刚起来就被郑旭东抓住手带进怀里:“陪我睡会。”   他身上酒气很浓,一张口更是,林佩捂住鼻子说:“你身上臭死了。”   郑旭东吸了吸鼻子问:“有吗?我怎么闻不到?”   “你能闻到才怪。”林佩坐起来,看到郑旭东 呼吸平缓,像是已经睡着了,拍了拍他的肩膀问,“睡了?”   “嗯?”郑旭东声音含糊。   “你要不先起来洗个澡再睡觉。”林佩说。   郑旭东揉了揉眉心,却仍旧闭着眼睛:“我先睡一会,你待会叫我。”   说完他就睡着了,速度快得林佩还没反应过来,而且怎么叫都叫不醒。林佩没办法,只好给他盖上被子任他睡觉。   出去时李三妹已经收拾好了饭桌,正在厨房里洗碗。王丽丽坐在门口,姐弟俩不在家里,林佩问了句,王丽丽指着院子说:“在外面玩呢,倩倩姐来了。”   王丽丽说着站起来,朝院子口看去。   林佩走出去,果然看到耿倩倩进来。   据说耿倩倩长相随母亲,是很秀气的长相,不过她性格开朗,见人脸上总带着笑容,很讨人喜欢。她手里提着一袋水果,走近了笑着和林佩打招呼,说道:“今天别人给我家送了一箱苹果,刘姨让我给您家送点。”   林佩听了觉得有点奇怪,因为孩子的原因,刘丽华和耿倩倩关系僵了有半年,怎么会让她来送苹果。但林佩也没多想,道谢着把人迎进屋。   王丽丽则给耿倩倩倒了杯水,耿倩倩捧着杯子问:“倩倩今年高一了吧?”   “嗯。”王丽丽应了声。   “时间可真快,我第一次见你你才刚进初中。”耿倩倩笑着说。   林佩说:“大概是因为丽丽跳级了,就显得好像一眨眼她就初中了,一眨眼她又高中了。”   耿倩倩捂着嘴巴笑:“好像真是这样。”说着目光在客厅里张望了一下问,“姐姐和弟弟在外面玩?”   “他们有人玩就不着家,随他们去。”   耿倩倩点头又问:“郑叔叔不在家吗?”   “在家,今天孩子们的舅舅来了,旭东心里高兴,跟他多喝了几杯,都在屋里睡觉呢。”   徐钰常来家属房探望林佩,时间长了大家影影绰绰也知道点他们的关系,目前流传的有两个版本。   第一个版本是林佩小时候被抱出去养,所以兄妹俩不同姓;第二个版比较接近事实,林佩被抱错了,林佩已经认回亲生父母,两人并不是亲生兄妹,所以不同姓。不过第二个版本中说两家关系和睦,常有来往,这点和实际不相符。   “姐姐的舅舅也喝醉了吗?”耿倩倩眼睛暗了暗。   耿倩倩到底年纪小,遮掩不住心思,说话时脸上流露出失望。林佩看在眼中心里很疑惑,不知道耿倩倩和徐钰怎么扯上关系的。但耿倩倩刻意掩饰,林佩也不好直接问,就回答说:“醉得比旭东还厉害,估计明天早上才能醒。”   “这样。”耿倩倩若有所思,喝完杯子里的水没有多待,很快就走了。   耿倩倩走后李三妹洗完碗出来,疑惑问:“刚才是耿团长的闺女来了?”   “嗯。”   “她咋过来了?”李三妹好奇问。   “说是有人给他家送了一箱苹果,特意给咱家送来。”林佩打开茶几上的袋子问,“你们吃不吃?”   “刚吃饱饭可吃不下去了。”李三妹连连摆手。   王丽丽摇头说:“我也不吃。”   耿倩倩送来的苹果应该是经过挑选的,个头大又红,敲着有空响,应该很好吃。不过李三妹和王丽丽都吃不下了,林佩自己肚子也撑得很,便将苹果收起来放到柜子上面。   而耿倩倩一回家就垂头丧气进了屋,她爹喊她都没理,耿建国一脸莫名其妙:“刚才出去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会来就蔫头耷脑的?咋了这是?”   “她一回来就说去郑家送苹果,也没去别的地方。”刘丽华淡淡说。   “送苹果?为啥去郑家送苹果?”耿建国问。   耿庆勇笑了声说:“还能为哈,知道林老师她哥来了呗。”   “林老师她哥来关倩倩啥事?”耿建国问完想到什么,放下碗筷问,“你们说……”   刘丽华和耿庆勇耿庆辉两兄弟眼观鼻鼻观心,都没有说话。 第87章 徐舅舅   徐钰第二天吃过午饭才走, 马上就要过年,他这一走估计要年后才回来, 姐弟俩都很舍不得他。徐钰抱着姐弟俩冲林佩开玩笑:“要不我把他们俩带走吧。”   “带哪去?”林佩浅笑着问。   一句话问得徐钰失了言语,是啊,带哪里去呢?   这几年他虽然和林佩常有来往,但家里并不知道这件事。自从林佩被送走后,他的父母便再没有问过林佩,好像他们不曾有过这个女儿一样。   而林佩也不想和他们有过多来往,为此还特意嘱咐过他。   徐钰神色暗淡下来, 直到姐姐拉着他的手才回过神来, 捏捏她的脸颊笑道:“舅舅过年后来看你们好不好?”   姐姐神色黯然, 但小小年纪的她已经懂得了分别, 轻声说:“那你要早点来哦。”   “嗯,我一定早点来。”徐钰许诺说, 起身就要离开。   林佩看家便说:“把衣服带走吧。”   徐钰早上起来后洗了澡,他没有带衣服来,不得已只能穿郑旭东的衣服。他和郑旭东身高差不多,身形要更瘦削些,郑旭东的衣服穿在他身上有点宽大,但也能撑起来。   其实林佩拿出郑旭东衣服的时候徐钰有点嫌弃,看得郑旭东眉头直跳, 让他嫌弃就别穿。但他不说还好, 一说徐钰就非要穿了。   洗完澡后林佩把徐钰的衣服丢进洗衣机里洗过, 晾晒在院子里, 此时见他要走便说收拾了让他带走。徐钰嫌麻烦,嘴上还不饶人:“留着给老郑吧,免得他说我来了还要薅他一身衣服走。”   “你们俩可真是……”林佩无奈, “一天不斗嘴能憋死?”   徐钰抖了抖身上郑旭东的大衣衣摆,一脸认真点头:“能,我走了,你就在屋里吧,不用送了。”   林佩没好气地翻白眼:“没打算送你。”   目送徐钰走出院子,李三妹问:“徐同志的衣裳咋办?真给旭东?”   林佩说:“晒干了给他收起来,指不定下次还要穿。”   ……   徐钰走了没多久,刘丽华过来了。   林佩看见她便想起昨天耿倩倩送来的那袋苹果,让李三妹洗两个切成块端出来,自己则走过去问:“吃完中饭了?”   “庆勇庆辉都出去了,家里就我一个人,随便弄点吃了。”刘丽华坐在葡萄架下说。   “一个人也方便。”林佩走过去把姐姐抱起来,自己坐在她原本坐的位置上面。   刘丽华点点头,笑着问:“你大哥走了?”   “刚走。”林佩说着接过李三妹端过来的盘子,“这苹果是昨天倩倩说你让她送过来的。”   刘丽华微微一怔,迟钝一秒才说:“哦对,是我让她送过来的。”   “你们关系缓和了?”林佩笑着问。   刘丽华苦笑着没说话,跳过这个话题问起徐钰:“我看他年纪好像也不大,结婚了没?他也是渔阳人吗?”   “怎么关心起他来了?”林佩笑道,刘丽华从来不是八卦的人,问得又这么直接,林佩一想就知道不是她自己想问的,林佩意味深长问,“还是说是别人托你打听来着?”   刘丽华也没隐瞒,说道:“也不是别人,就是老耿,他看你大哥年纪轻轻气质不凡,让我跟你打听打听。”   这话可信度不低,徐钰身材高大,眉目俊朗。虽然没对人说过身世,但从谈吐也能看出他家境不差,受过教育。   再加上他每次都是开车过来,刚开始还有人猜测那车是不是他借的,时间长了就知道不是。这时候汽车还是奢侈品,整个渔北市都见不到几辆车,由此可以看出徐钰有钱。   一个家境优渥,手里有钱买得起车的年轻男人,盯着他的人可不少。这几年不是没人明里暗里跟林佩打听,只是都被林佩四两拨千斤跳过去了。耿建国看中徐钰,想招他做女婿也不奇怪,更何况这说不定也有耿倩倩的意思在。   “耿团长想把倩倩嫁给我哥?”要是别人来问,林佩肯定是打哈哈过去,但刘丽华问起她就直接把话说开了。   刘丽华没料到她这么直接,愣了半响才点头:“老耿他的确有这个想法。”   林佩拍了拍闺女的肩膀,把她放下去,对姐弟俩说:“去找阳阳玩吧。”   弟弟早就想去玩了,当即就要往外跑,但姐姐眼珠子提溜地转着,没有离开的意思。林佩把装着苹果的盘子递过去:“拿两块过去给阳阳吃吧。”   姐姐伸手拿了两块苹果,说:“那我去了。”   林佩点点头,等两个孩子都走了才对刘丽华说:“刘姐,咱俩交心,我也不瞒着你,这事估计不成。”   刘丽华微微蹙眉,迟疑问:“这其中……是有什么隐情吗?”   林佩点头,笑了笑说:“你应该也听人议论过,我和徐钰,一个姓林,一个姓徐,怎么会是兄妹这样的话吧?”   “听过。”刘丽华点头,说起家属房流传的两种猜测。   说到第一种时,刘丽华看到林佩啼笑皆非,心知这应该纯粹是猜测了。但说到第二种时,她看到林佩脸上笑容渐渐淡了。   等刘丽华说完,林佩点点头说:“大家猜的差不多,我的确被抱错了,我以前姓徐,被认回后改姓林。”   刘丽华惊呼:“真的?”说完后又反应过来,连忙道歉说,“抱歉我、我……”   “很惊讶吧,正常的。”林佩笑了笑说,“我跟你说一下徐家是什么样的人家吧。”   《重生八零》这本写在净网前,那时候还能写高干,所以作者将徐家背景设置得非常高大上。总结起来基本是,开国功臣,红过三代,虽然这几年徐家有些没落,但依然是普通人无法接触的存在。   介绍完后,林佩说道:“徐钰是嫡长孙,你别看他好像不着调,实际上也就浪荡这么几年。到了年纪,还是得回家结婚。”   刘丽华嫁给耿建国后也见过一些大人物,但因为见过,更知道耿家和徐家的差别。别看耿建国现在是个团长,实际上他年纪大了,晋升空间很有限,到他转业大概也就能升到副师级,进机关单位当个不大不小的干部。   这样的家庭和一般人家比不差了,但跟徐家根本不能比。   如果说耿倩倩和徐钰两情相悦,或许两人还有一丝机会,可徐钰现在可能连耿倩倩是谁都不知道,他们凭什么把耿倩倩嫁给徐钰?   刘丽华深深地叹了口气:“你怎么会跟我说这些?”   “我说了,你才好决定怎么做。”林佩目光坦然。   虽然耿建国对刘丽华不错,但在他心里还是儿女份量更重,刘丽华作为继母在耿家处境并没有那么好。如果林佩不说,只是断然拒绝,恐怕难以打消耿家父女的念头。最终耿倩倩自己放弃还好,要是不放弃,以耿建国疼爱儿女的程度,只怕要夫妻离心。   刘丽华知道缘由,也好劝耿建国,由他来阻止女儿最好。如果他知道缘由,看中徐钰身世要往上扑,结果如何,刘丽华如何抉择,她也管不了了。   刘丽华则想着林佩向来低调,所以这几年不管别人如何打听,林佩都不曾透露过半句。现在她却把事情全部告诉自己,刘丽华心里感动不已,也琢磨着怎么跟耿建国说,但一直到晚上吃饭,她都没有想出主意。   耿建国心里则惦记着让刘丽华打听的事,吃过饭便把刘丽华叫进房间,问她有没有问过林佩。   刘丽华点头说:“问过了。”   “林老师咋说?这徐钰什么来头?结没结婚?”耿建国急忙问,他是疼闺女的,所以知道闺女喜欢上个男人,他没有第一时间反对,而想着弄清楚男方情况。   只是他问出口后看到媳妇一脸为难,心里咯噔一声,问:“他结婚了?”   “结婚倒是没有,只是咱们两家可能不大合适。”刘丽华说道。   “有啥不合适的?我当兵前也啥都没有,这男人不怕少年穷,只怕没本事。”耿建国琢磨着徐钰买得起汽车,应当是个有本事的,更何况他还有个连襟,就算家庭条件差点也没关系。   刘丽华一听就知道他误会了,只好说:“我说他家家境太好,咱家高攀不起。”   耿建国眉头拧起来:“他是啥家世?”   “你见过他开的车吗?”   耿建国点头:“见过啊。”徐钰每次来郑家,那辆车都大喇喇停在家属院大门口,住家属房的哪个没见过?   “那是首都的牌照。”   “这也不能代表什么,首都人咋了?咱家倩倩又不差。”   “可要是人家世好呢?”刘丽华问,见耿建国表情沉凝下来,她才开口,“我找林老师问过了,她这大哥家世不是一般的好,就算结婚只怕也是在差不多家庭的姑娘间找,就是他和倩倩两情相悦都有得磨,可他现在连倩倩是谁只怕都不知道。”   耿建国坐在沙发上,沉思着。   刘丽华继续说:“我问过林老师了,昨天倩倩过去,连人都没看见。”   “那她咋不高兴?”   刘丽华想可不就是因为没见着人才不高兴嘛!但她没说话,只定定地看着丈夫。耿建国渐渐沉默下来,半响问,“你觉得这事真不成?他们不是不熟嘛,多见几次不就成了,你也说了,他们要是对对方都有意思,这事也不是不可能。再说了,他家世好又咋样,咱家也不差。”   “你觉着对象是买衣裳?多看几次就能看中?林佩大哥哪回来,倩倩不想着法子去他家?两人也不是没见过,可人没这意思。都说强扭的瓜不甜,咱们这瓜都强扭不到,给倩倩希望让她沉迷下去你觉得好?”   耿建国闻言讪讪,他当然觉得闺女死心最好,但他了解自家闺女,知道她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   耿建国问:“这事你觉得真不成?不对啊,要是不成,这林老师咋跟郑副团长走到一起的?难道……”   他想从媳妇口中打听点什么,只可惜刘丽华嘴风严得很,只说:“你要是不怕她受伤,只管去干。”   耿建国也了解媳妇脾气,听她这话就知道一点希望都没了。   他常常叹了口气,说道:“行吧,我跟倩倩谈谈。”   ……   耿家夫妻商量事情的时候,林佩正和方翠兰通电话。   林家小卖铺的生意红火,因此听说林佩家里安装了电话后,方翠兰心思也活动了起来。她想着装了电话一是方便自家和亲朋好友联系,二别人到她店里打电话,她还能赚钱。这么一想,方翠兰也在店里安装了电话。   有了电话后,方翠兰和林佩的联系就方便多了,不用每月等着邮差来,一个电话拨过去就好了,隔三差五总会打电话来。   方翠兰打电话到郑家,大多数时候是姐姐接电话。姐姐最喜欢这事,每次电话铃声响起她就跑得飞快,别人抢在她前面接她还不高兴。这次也是如此,听说是家家,姐姐跟她说了很久,聊着聊着就说到徐舅舅今天走了。   方翠兰听她说什么徐舅舅就是一愣,疑惑问:“徐舅舅是哪个呀?”   “徐舅舅就是徐舅舅啊,婆婆你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呀?”姐姐听了很奇怪,一脸无奈地解释,“妈妈的哥哥就是舅舅啊。”说着想起林源,说,“弟弟也是舅舅,姐姐有两个舅舅哦。”   方翠兰一听这话脸就白了。   早些年她心里犹有不甘,说起徐家都是用那家人来代替,随着林佩嫁人,林家富起来,村里几乎没人再提当初的事,时间长了方翠兰都要忘了林佩被抱错的事。因此她刚才听姐姐说徐舅舅,没有立刻想到徐家上头去,但此时听姐姐一解释,方翠兰就想到了。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姐姐,叫你娘来听电话好不好?”   姐姐还没讲够电话,问道:“婆婆不想和姐姐说话吗?”   “不是,婆婆是、婆婆是有话和你妈妈说。”   “好吧。”姐姐有些失望,但还是把林佩叫过来。   林佩坐到沙发旁接过电话,喊了声娘,笑着问:“姐姐电话还没讲够,这会不高兴呢。”   但方翠兰现在的脑子就像是一团浆糊,根本无暇顾及姐姐的情绪,直接问:“你是不是和徐家人联系了。”   方翠兰声音紧绷,语气僵硬而不客气。   林佩脸上笑容一顿,没瞒着她:“是偶然碰到的,来往过几次。”就是想到了方翠兰可能会有这种反应,所以林佩从来没有告诉他们她和徐钰来往的事。   但林佩此时的解释并不能让方翠兰满意,她声音尖利:“你为啥要跟他们联系?他们都不要你了!”   方翠兰以为自己已经淡忘了这些事,可现在想起来依然如鲠在喉。徐家人的态度就像是一根刺,扎在她心口无法消散。方翠兰声音里隐隐带着哀求:“咱们过自己的日子,不和那家人来往不行吗?”   郑旭东坐在沙发上逗弄着闺女的动作顿下来,他虽然听不到电话那头方翠兰说了什么,但看着林佩的表情也能猜到这次通话不太愉快。   郑旭东放下闺女走到林佩身边,将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正要说话,林佩却已经开口:“好,我知道了。”   电话那头方翠兰语气和缓下来:“你能听进去我的话就好,佩佩,娘不是说那家人不好,只是咱们两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何必非要搅到一起。”   “我知道。”林佩附和几声,挂断电话。   放下电话后林佩靠坐在沙发上,愣坐了一会才发现大家都看着她,笑了声说:“你们看着我干什么?都做自己的事去啊。”   李三妹连忙收拾饭桌,王丽丽出去把衣服收进来,姐弟俩继续玩闹,郑旭东则留在林佩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我们聊聊。”   林佩顿了顿,过一会才点头:“好。”   ……   说要聊聊,但直到姐弟俩都睡了,晚上躺在床上,两人才有时间好好聊聊发生了什么事。   林佩靠在郑旭东怀里轻声说道:“其实我知道娘会是这样的反应。”   孩子抱错不仅是徐家人心中的痛,也让方翠兰痛苦不堪。但更刺痛她的是徐家人的高高在上,是林桃花毫不留情的离开,也是村里那些人口中的言语。那些话缠绕在方翠兰心里,让她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彻夜难眠。   直到后来林佩结婚随军,方翠兰才渐渐走出来。   林佩不想刺激方翠兰,所以林佩没跟方翠兰提过和徐钰重逢的事,甚至在陈桂花回家前,林佩都会特意嘱咐,让她不要提起徐钰。   但林佩没想到方翠兰会这么敏感,姐姐一个称呼就让她想到了徐家人。   “你现在打算怎么办?”郑旭东抱着林佩,声音低沉问道。   “我……不知道。”林佩闭着眼睛说,从方翠兰的态度来说,这件事根本没有扭转的余地,她一点都不想让林佩和徐家人有接触。   但面对徐钰,林佩说不出不要再联系的话。   三年前她和徐钰第一次见面,她都没能说出这话,经过三年的相处更无法说出口。人都是有感情的,面对徐钰的好,她做不到无动于衷,再也没办法肆无忌惮地伤害他。   “那就继续瞒着。”郑旭东说。   林佩抬头看着她,郑旭东抚摸着她的脸颊说道:“就像以前一样,继续瞒着。娘不知道你和徐钰来往,你不用和徐钰断交,这样一来,娘心里好受,你心里也高兴,徐钰什么都不知道,也不会难过。”   “如果娘知道了……”   “那就不让她知道,孩子那里我去说,他们不说漏嘴,娘就不会知道这件事。”徐钰一个月也不见得来一次家里,而方翠兰夫妇更是没来过渔北,想瞒住这件事轻而易举,不然方翠兰也不会到今天才知道这件事。   其实在郑旭东看来,林佩接电话时直接否认是最好的,凭空编出一个人,打消方翠兰的疑虑,也不会有后面这些事。但事已至此,他们也只能继续瞒着,不然一边是生母,一边是从小一起生活的兄长,不论怎么抉择都让人难受。   林佩长长叹了口气:“就这么办吧。”   郑旭东应了声,说:“你别太担心,只要我们注意点,娘不会知道的。”   林佩听着他安慰的话忍不住笑了下:“你这样好像我们在商量什么……嗯,坏事一样。”   “这不是坏事,”郑旭东想了想说,“这应该是,善意的谎言?”   ……   虽然林佩当时说知道了,但方翠兰心里依然觉得不安,第二天又打电话到郑家,问林佩跟徐家人还有没有联系。林佩便说他们本来联系就少,只见过几次面:“您要是不放心,我以后都不见他们好了。”   方翠兰语气讪讪说道:“我也是为你好。”   “我当然知道您是为我好,不过您这么三天一个电话打来问我也不大合适吧?要不您今年来渔北过年算了,也好看看我跟徐家还有没有联系。”   林佩要是不这么说,方翠兰肯定怀疑难消,但听了这些话,方翠兰就觉得是她大惊小怪了。   或许真和林佩说的一样,她和徐家人也就见过几次,来往不多。   想到这里方翠兰便说:“算了,家里过年事情多,再说我要是去了渔北,店也没人看着,还是算了。”   “您真不来?”林佩语气有些失望。   方翠兰这下是真的不怀疑了,她也怕说多了林佩生气,便不提徐家的事,只说:“过两年吧,等你弟毕业再说。”   林佩无奈,便说:“那好吧。”   这次通话后,一直到过年方翠兰都没再打电话来。就是年三十也是林佩打电话回去拜年,方翠兰在电话里听姐弟俩说着吉祥话乐得合不拢嘴。   和方翠兰通完电话后,林佩继续问姐弟俩:“你们还要给谁打电话?”   “奶奶!”姐弟俩齐声说。   林佩拨通郑家的电话,没一会电话那头响起陈桂花的声音:“喂?”   陈桂花的声音一响起,姐弟俩就嚷嚷起来:“奶奶!是我啊!我是姐姐!”   “我是弟弟!”   林佩听他们叽叽喳喳觉得脑壳疼,干脆把电话给他们拿着,自己挪到郑旭东身边坐下。看着李三妹和王丽丽都坐在沙发旁,几人都不说话,忍不住笑道:“你们怎么都这么沉默?这样,我们来打麻将吧。”   李三妹一愣说:“我们才三个人……”   “丽丽玩不玩?”林佩说,“丽丽十六岁了,可以打麻将了,咱们今晚不输钱,贴纸条好了。”   郑旭东心里有不太好的预感:“纸条上你想写什么?”   林佩微微一笑,卖关子说:“这个嘛,玩了就知道了。” 第88章 徐玉珠   徐钰也在打麻将。   徐家老爷子有三子儿女, 子女又生子女,到今天徐家已经是个大家族。逢年过节徐家人齐聚一堂,徐钰连人都不一定全认得。   不过麻将桌上这几个都是和他年龄相当的堂、表兄弟姐妹, 关系好不好另说, 人还是认识的。徐钰靠着椅子没个正形,随手推出个红钟, 坐他隔壁的是大表哥, 是个典型纨绔子弟,看不上父母安排的工作,年近三十了还到处浪荡。   大表哥最近手头有点紧,看着徐钰打牌时露出的腕表很有点心动, 旁敲侧击问:“小钰最近在做什么?”   “瞎混呗。”徐钰淡淡说道。   徐钰七八岁上才回到首都, 那时候人人看他都觉得是个乡下来的土包子, 不光是大院里的人, 就是家里这些堂表兄弟姐妹也没几个看得起他的。这个大表哥首当其中, 抢他吃的和玩具, 被他狠狠揍过一顿才老实。   因此表兄弟俩从小不对付,早几年徐钰刚毕业,不进机关天南海北到处跑。大表哥回回被长辈说了都要拉徐钰垫背, 说他这么受爷爷看中不也不成器?回回见徐钰还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直到这两年徐钰酒店开起来了, 他的态度才有了改变。   这样一个人徐钰才懒得搭理。   大表哥问十句, 徐钰搭理的不过两句, 次数一多他就恼了,阴阳怪气说:“小钰这是发达了, 兄弟姐妹都看不上不想搭理了?”   徐钰听着这话有点奇怪,蹙眉问:“我发不发达跟搭不搭理你有什么关系?”   这间小客厅里就只有他们小辈在,在这些人中他们俩年纪最长, 其他人看两人顶起来都不敢吭声,小客厅里的气氛渐渐凝滞。   徐钰语气轻慢,大表哥听在耳中,心里更加愤怒。   从小就是这样,就因为是大舅的儿子,所以徐钰得到的东西永远都是最好的,所有长辈的笑脸都是给徐钰的,凭什么?   现在都什么年代了?早不流行长子嫡孙那一套了,凭什么徐钰永远压他一头?   他的脸色忽青忽白,冷笑说:“我好好跟你说话,你这是什么语气?”   但徐钰没理他,问其他人:“这牌还打不打?”   大家看向大表哥,徐钰干脆推了牌说:“不打算了。”他起身打了个哈欠,“我回房间睡觉去了。”   “徐钰!”大表哥站起来大声喊。   但徐钰头都没回,拉开门往外走。   徐钰父母不在老宅住,但老宅地方大,家里晚辈都有自己的房间。走出小客厅,徐钰沿着长廊前行,要上楼的时候他听到身后传来徐玉珠的声音:“哥。”   徐钰转过头去:“嗯?”   徐玉珠身上穿着件白色毛衣,下面搭配着一条黑色紧身裤,这样的穿搭让她看起来比实际上更高点。身高一直是徐玉珠的痛点,其实她净身高也有一米五九,在南方人中不算矮了,但来了首都她的身高却很不够看。   徐玉珠认为这是她从小被抱错,林家家境贫穷,营养不够导致的。徐钰父母也是这样的想法,所以对徐玉珠心存愧疚。   “你心情不太好?”徐玉珠走上台阶,轻声问道。   她的声音总是细细柔柔的,和她给人的感觉一样,温柔而无害,这样的她很像以前的林佩。   徐钰晃了一下神,缓缓摇头觉得自己想多了,林佩已经不是当初跟在他身后的小姑娘,徐玉珠更不是她。   徐钰摇头说:“没有。”毕竟是妹妹,面对徐玉珠他的态度温和许多。   “那你……”徐玉珠蹙眉,表情有点忧虑,“不管怎么样,他都是姑姑的儿子,你对大表哥太不客气了。”   尽管徐钰努力包容徐玉珠,听到这话也忍不住心生不耐,皱眉说:“我回房间睡觉了。”   徐钰说完不再看徐玉珠,抬脚往楼上走去。   徐玉珠看着他的背影,轻轻地咬住嘴唇。   重生后她事事顺利,一切都在往她想要的方向发展,但徐钰的态度始终让她耿耿于怀。她见过徐钰和那个人的相处,那样的温柔默契。尽管现在的他努力扮演着一个好哥哥,但不够……这远远不够……   徐钰上楼了,楼梯间只剩下徐玉珠一个人。   良久她回到客厅,老爷子已经上楼睡了,其他人也陆陆续续离开。徐玉珠在客厅站了一会,直到徐母端着点心从厨房里出来才迎上去:“娘。”   “还没睡?”徐母声音柔和问。   “睡不着。”徐玉珠轻声说道,和母亲一起上楼,边走边状似无意说起徐钰和表哥吵架的事。   徐母听着听着便皱起眉:“他这两年脾气越来越差了。”   徐玉珠为徐钰说话:“表哥说话的态度不大好。”   “你就向着你哥吧。”听着闺女维护儿子的话,徐母唇角露出一丝笑意,“不过我必须得跟你哥谈谈了,真不知道胡省有什么好的,过年让他回来都不情不愿的。”   听到胡省两个字,徐玉珠目光闪了闪:“哥哥他……去那里干什么?”   徐母没发现闺女的情绪,说道:“他不是在胡省开了家酒店吗?隔三差五就要去那边看看,还有好吃锅,说是总部也在渔北。”   徐玉珠知道徐钰在不少地方开了酒店,像首都就有两家,且首都这两家酒店都有入驻火锅店,她也知道徐钰是好吃锅的股东。但徐玉珠并不知道徐钰在渔北也开了酒店,更不知道好吃锅的总部也开在渔北。   渔北……   想到那个自己生活过好几年的城市,徐玉珠心乱如麻,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她没捕捉到。   “怎么了?”到了二楼,发现闺女一直跟着自己,徐母停住脚步问。   徐玉珠勉强笑了下:“我就是觉得很奇怪,渔北又不是什么大城市,哥怎么在那里开酒店。而且我哥的朋友说过,他问他们小孩子喜欢什么。”   听徐玉珠提到孩子,徐母目光凝重起来。   儿子在外面玩没关系,但闹出人命就不一样了。   但她毕竟见多了风浪,眉目很快舒展开,说道:“你哥是个有分寸的人,外面那些闲言碎语就不要听了。”   徐玉珠知道这是不让她管的意思,心里有些黯然,却还是说道:“好。”   ……   牌局结束,郑旭东脸上贴满了纸条。   纸条分为两种,有字的和没有字的。没有字的基本是李三妹和王丽丽贴的,有字的则是林佩和姐弟俩贴的,不过纸条都是林佩写的。   虽然贴了满脸纸条,但郑旭东心情很不错,因为他脸上贴着的纸条上写着“颜好”、“脾气好”、“身材好”、“我喜欢”等褒义词汇,再加上纸条都是林佩写的,四舍五入等于媳妇借着麻将跟他表白。   至于什么傻啊,倔啊等词汇,郑旭东选择性眼盲。   所以虽然姐弟俩看着他脸上贴的纸条笑得前俯后仰,郑旭东的心情依然愉悦,还和和气气问林佩:“纸条要贴到什么时候?”   他一说话,“颜好”二字掉了。   郑旭东从腿上捡起纸条,从放在饭桌上的杯子沾了点水往脸上黏。   其他人看着她的动作都忍着笑,最终是林佩先笑出声:“好了好了,都拿下来吧,马上就要到十二点了。”   “你帮我摘。”郑旭东把连凑到林佩面前。   林佩还没动手,姐姐便抬手冲郑旭东的脸抹去,迅速把他脸上的纸条都撕下来了,大声说:“都是我的!”   “好好好,都给你。”林佩摸了摸闺女脑袋,看弟弟昏昏欲睡,起身回屋拿出几个红包,一人一个。   这是固定节目了,李三妹和王丽丽都不惊讶,高高兴兴地接了。郑旭东则想着时间差不多了,也该回屋睡觉了,心不在焉地收了红包。姐弟俩却都很高兴,特别是弟弟,刚才眼睛都睁不开了,拿了红包就精神起来。   姐姐打开红包看里面有多少钱,不过她只认识一分两分钱,因为她们有时候会得到这样的零钱去供销社买东西。姐姐拿出钱数了数,她现在能从一数到六十,所以很快数出一共有十张钱,高兴地问:“我可以买糖吗?”   “不可以。”林佩脸色黑下来。   “不够吗?”姐姐一脸失望,然后长长地叹了口气,对抱着压岁红包傻乐的弟弟说,“买不了糖,妈妈好小气的。”   林佩:“……”   王丽丽轻声说:“明天我给你买糖。”   林佩看向王丽丽。王丽丽抿唇笑着说:“就买一颗,过年吃一颗没事的。”   林佩轻哼一声,对姐姐说:“红包今天给你自己放,明天给我我帮你收着。”为了避免闺女真把钱不当钱花了,林佩祭出大招——你妈帮你收着。   林佩想孩子小就是这点好,大年三十给红包,大年初一收红包,既全了礼节,还不用花一分钱。等孩子大了就不成了,真收了红包都得哇哇哭,得哄着骗着来。   像现在,姐弟俩根本没在意林佩的话,都在为明天的糖果高兴着。   发完红包大家就散了,姐弟俩的兴奋没有持续太久,很快就睡着了。林佩起身关灯回屋,进门时看见郑旭东在藏什么东西,双手交叉抱胸,语气凉凉问:“藏什么呢?”   她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但他们夫妻几年,郑旭东哪能看不明白笑容里的意思,从梳妆台拿出盒子,递过去说:“本来打算零点给你。”   现在是十一点四十七分,离零点还有十三分钟。   林佩脸上的笑容渐渐有了温度,坐到床边问:“新年礼物?”   “新年礼物。”   “是什么?”   郑旭东说:“你猜。”   作者有话要说:  修改了一下林桃花后来改的名字 第89章 珍珠奶茶   林佩看他手上拿的盒子长条状, 颜色大红,猜测说:“难道是项链?”   “……”郑旭东沉默着不说话。   林佩讶然:“真是项链?”她伸手接过盒子,打开, 里面是一条金色的细链子, 下面坠了朵翡翠的四叶草。   金链子常给人俗气感,但盒子里的链子细长, 吊坠大小适中, 颜色通透显出几分秀气,整条链子不但不显俗气反而精致好看。林佩将链子拿起来,在灯光下看着吊坠,笑着问:“怎么想到买项链?”   “偶然看……”郑旭东说着看到林佩眼风扫过来, 解释说, “我前段时间去市里, 在百货商店偶然看见买的, 当时售货员说, 四叶草代表幸运。”   改革开放后国门大开, 西方思想迅速涌入国内,大城市不少年轻人吃牛排喝红酒,张口“yes”闭口“no”。百货商店也常以外国货为卖点, 这条项链正是如此, 四叶草代表幸运是西方的说法。   郑旭东对西方思想不至于嗤之以鼻, 但也不是全然吸收接纳, 打动他的是售货员说的话。他当时突然想起那年林佩转送给他的千纸鹤,她把幸运都给他, 他也想将幸运给她。   林佩眉眼弯弯,低头把睡衣领子解开点,将项链坠在胸前, 转身说:“帮我戴上。”   郑旭东将项链扣子扣上,林佩探身从梳妆镜看了眼,笑道:“很合适,也很漂亮。”   林佩的皮肤很白,脖颈修长,光滑细腻,看不到一丝颈纹。她身形瘦削,锁骨上方凹陷明显,往下是平直的锁骨,项链翠绿的四叶草吊坠正坠在锁骨中间,映衬着她雪白的肌肤。   郑旭东喉咙动了动:“的确很适合你。”   他一点点朝林佩靠近,一个吻落在她锁骨处。林佩坐在凳子上的身体微微一顿,她感觉锁骨好像被舔了一下。   这个吻不断往上,最终落在林佩唇上,他声音有些沙哑,对林佩说:“新年快乐。”   林佩侧过头看了眼放在梳妆台上的手表,正好十二点钟。   大年初一了。   外面响起鞭炮声,林佩却被郑旭东按在床上,她挣扎着提醒说:“要起来放鞭炮。”   “待会再去。”郑旭东一件件剥开林佩身上的衣服,知道两人皮肤相贴,他低头看着林佩,问,“你再夸夸我。”   冷风从脖颈往里灌,但林佩心口像是被郑旭东点起火,正难受着,听到这话愣了愣:“嗯?”   “你在纸条上写的,我想听你亲口说。”郑旭东目光专注。   林佩:“……”我并不想夸你并想把你反手扔出窗外谢谢!   ……   凌晨四点,郑旭东才去放鞭炮。回来时林佩刚睡着,又被身后冰凉的身体弄醒,含糊拍了他一巴掌,往旁边躲了躲睡去。   虽然如此,第二天林佩还是在郑旭东怀里醒的。   睁眼时林佩还有点懵,想不起今夕是何夕,直到郑旭东问“醒了”才回过神来,问:“你什么时候醒?”   “刚才。”郑旭东说完又问,“要起床吗?”   林佩点了点头,往外面退了点,郑旭东掀开被子起来,赤着胳膊站在衣柜前找衣服。他是军人,锻炼从来没停止过,宽肩窄腰,胳膊抬起的时候能看到隆起的肌肉。   但林佩没注意到肌肉,只看到他背上一条条的血痂。   他皮肤不算白,但也不黑,一条条血痂没有规律地分布在他背上十分显眼。林佩想起这是她昨晚留下的,心里又愧疚又恼怒。愧疚在于留下这些痕迹,恼怒在于郑旭东太过分,以至于林佩忍不住想他活该。   但最后还是心疼压住这两种情绪,在郑旭东要穿衣服前林佩叫住他。   郑旭东手里拿着T恤,转身疑惑地看向林佩:“嗯?”   “你背上不疼?我去给你拿药。”林佩没好气地说,拿起昨晚被一股脑挂在床边睡衣睡裤穿上。   郑旭东闻言便回床上坐下,语气说不上可怜巴巴,但也比平时软了不少:“疼。”   林佩正巧下床,有点腿软差点摔倒,听到这话骂道:“活该!”   郑旭东被骂了也不恼,关切问:“难不难受?不如我去拿吧。”   “你给我在屋里呆着。”林佩说道。   郑家长期备着各种药,有治感冒胃疼的,也有治跌打损伤的,都放在客厅柜子旁边的高脚柜里。   林佩推开房门,李三妹正坐在客厅里做鞋,看到林佩就笑着问:“起来了?我炒了臊子,你们现在吃吗?”   林佩咳嗽一声说:“待会吧。”她走到高脚柜前,边开柜子边问,“姐弟俩呢?”   “朝阳买了一盒鞭炮,他们在外面放呢。”李三妹说着看林佩拿出医药箱,问,“谁病了吗?”   林佩找碘酒的动作一顿:“朝阳买了鞭炮?我出去看看。”   “丽丽在外面呢,其实他们几个小的都不敢放鞭炮,都是丽丽在点火。”李三妹解释说。   林佩已经走出客厅,看到丁朝阳和姐弟俩围在一起,王丽丽离得远一些,拿着火柴点燃放在地上的鞭炮,连忙起身走到几个孩子身边。她刚走过来,插在地上的鞭炮就“砰”地一声炸开,溅起不少泥土。   他们点的鞭炮声音很大,林佩离得这么远听着都吓了一跳,几个孩子却很高兴,鼓掌还要点。林佩闻言连忙走过去问:“你们在玩什么?”   “妈妈妈妈!”姐姐跑到林佩面前,大声说,“我们在放鞭炮!”   王丽丽把手里还剩两个的鞭炮递给林佩,林佩认出这是二踢脚,一般埋在土里竖着点。威力大声音响,小一点的孩子都不敢玩,这几个小家伙胆子倒是大。   林佩伸手说:“给我。”   王丽丽将鞭炮递给林佩,林佩合上手说:“没收了。”   姐姐兴奋的表情裂开了:“啊?”   丁朝阳一脸委屈:“是我买的。”   弟弟一脸茫然:“哦。”   “多少钱买的,待会我给你钱。”林佩看丁朝阳松了口气说,“不许再买这个,不然继续没收。”又问他们手里还有什么鞭炮。   三个小家伙怕林佩把鞭炮全没收,连忙捂紧了口袋,王丽丽说:“有两盒擦炮,阳阳手里有一盒,姐姐和弟弟一人半盒。”   三个小家伙纷纷瞪向王丽丽,一脸被背叛的愤怒。   王丽丽:“……”   林佩对王丽丽说:“你做的很好,你们几个要玩擦炮就让丽丽玩给你们看,不许自己玩,要是被我发现,都要挨揍。”说完她扫了眼三个孩子的神色,笑道,“不过你们要是乖乖的,中午给你们做好喝的。”   姐姐的眼睛亮起来:“真的吗?”   “当然。”林佩笑道,让王丽丽看着他们就回家了。   回去后林佩继续翻医药箱,从里面拿出碘酒回屋。郑旭东光着膀子在房间里坐了好一会,看到林佩回来问:“怎么这么久?”   林佩走进去让郑旭东趴下,边给他擦碘酒边说刚才的事。   “二踢脚呢?”郑旭东问。   “放高脚柜上面呢,免得被他们发现。”高脚柜高度到林佩肩膀,姐弟俩除非站在凳子上去摸,不然不会发现上面有什么。   郑旭东嗯了声,感觉到碘酒擦在伤口的刺痛,身体渐渐紧绷。   察觉到郑旭东的紧绷,林佩动作放慢了些,愧疚又起来了,轻声问:“很疼吗?”   “能忍住。”郑旭东咬牙说。   他向来能忍,如果不是疼得厉害,不至于这样说话。林佩心里更加后悔,自己昨天怎么就……林佩声音闷闷的:“对不起。”   “嗯?”郑旭东发出疑问,没一会又说,“不怪你,是我昨晚……咳咳,太过分了。”   “我待会就把指甲剪了。”林佩擦完碘酒,扭碘酒的瓶盖时说。   郑旭东侧着躺在床上,凑过来拉住林佩的手,说:“不是挺好看的,为什么要剪?”   前几年为了孩子,林佩没留过指甲,直到今年孩子长大了,她才将指甲修剪成椭圆形,平时还要涂点护甲油。护甲油没有颜色,但涂完后指甲闪亮,而她指甲本身透着分红,映衬着白皙的手背,纤细修长的手指也很漂亮。   林佩看着手指也有点不舍得,但她犹豫了一下摇头说:“还是不留了。”   “怕下次抓花我的背?”郑旭东声音里带着笑意。   林佩斜郑旭东一眼,示意他适可而止。   但很可惜,他显然没有领悟到她的意思,笑着说:“抓花了也没关系,如果你觉得愧疚的话,在别的地方补偿我好了。”   林佩眯起眼睛:“什么地方?”   郑旭东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句话,林佩脸色涨得通红,然后恼怒:“你根本就不疼吧!”   她就说郑旭东什么伤没受过,之前缠上绷带又流血也不见他皱一下眉头,怎么今天就这么……现在看来,他根本就是故意的!   林佩咬牙切齿地拍了郑旭东刚擦过碘酒的背一巴掌,郑旭东啊了一声趴在床上。   他面朝着枕头,林佩看不到他的脸,只看到他背部紧绷的肌肉与纵横的抓痕,林佩戳了郑旭东一下:“喂,你没事吧?”   郑旭东不说话。   “旭东?”林佩弯腰去看,想把郑旭东拉起来。   但下一秒天旋地转,回过神来她已经被郑旭东压住。   郑旭东低头亲了口她的嘴唇,笑道:“不闹你了,起来吃饭。”   林佩咬牙切齿:“郑、旭、东!”   郑旭东坐起来穿衣服,微笑应道:“媳妇。”   林佩:“……”无赖!   ……   林佩要做的饮品不是别的,就是珍珠奶茶。   因为好吃锅是做餐饮的,很多以前难买到的食材,现在只要跟何升说一声,他就会想办法给林佩送来。这做珍珠奶茶的木薯粉就是何升托人带回来的,他怕林佩不够用,让何家成送了两大袋来。   林佩看到的时候都惊呆了,就算奶茶里放一半珍珠,这两大袋木薯粉也够她用上一年半载。不过东西都送来了,林佩就没让何家成带走,大不了多做点,送人也能给她做的珍珠奶茶打广告。   林佩将红糖加水下锅煮沸,然后将煮好的红糖水慢慢倒入木薯淀粉中,边倒红糖水边搅拌,到不那么烫手的时候开始揉混合了红糖水的木薯粉。   珍珠是奶茶的灵魂,要甜要Q弹有嚼劲就要多揉,揉得表面光滑再搓成长条,切成小粒揉成圆球。搓珍珠的过程有点繁琐,但小孩子都爱玩泥巴,三个小家伙对搓珍珠这事充满了热情,于是在洗干净手后围着桌子干了起来。   木薯淀粉被林佩切成两种大小,小的是珍珠,大的叫波霸。姐姐边揉边问:“妈妈,为什么大的是波霸?”   林佩被问得动作一顿:“因为更大。”   “为什么更大的就叫波霸呢?不能也叫珍珠吗?”姐姐继续问。   丁朝阳大声说:“我知道了!叫大珍珠!”   弟弟学着丁朝阳喊:“我知道!波霸最大!超级大!”   王丽丽也很疑惑:“波霸是更大的意思吗?”   林佩被他们说得哑口无言,她倒是知道波霸是什么意思,但仔细想想这词解释起来总有点不正经。偏偏她之前也没有想过,只是想到某点点家的招牌奶茶就这么叫了。   在连声询问中,林佩放弃抵抗:“叫大珍珠也行。”   但姐姐觉得不够,说:“叫超级大珍珠。”   弟弟说:“叫超级超级大珍珠!”   丁朝阳说……   行了,爱叫什么叫什么吧!   林佩被吵得头疼,逃去煮牛奶。牛奶是也是何家成送来了,因为牛奶不好存放,就没送太多,只两瓶大的。林佩昨天开了一瓶,牛奶喝得只剩下一半,但也有将近一斤。   林佩把牛奶从冰箱里拿出来,然后从放点心的柜子里拿出茶叶。   郑旭东这两年开始喝茶,家里存了好几罐茶叶,有他自己买的也有别人送的。林佩从里面拿出一罐大红袍,笑着问郑旭东:“我用这个煮奶茶行不行?”   郑旭东本来在看孩子们搓珍珠,这会坐不住了,忙走过来问:“不能用别的茶叶吗?”   这罐据说是特级大红袍,一罐不过一两,郑旭东宝贝得很,轻易不拿出来泡。林佩看他紧张兮兮,不逗他了:“可以啊。”她顺手拿了罐乌龙茶进厨房。   煮奶茶反而比珍珠容易,按照比例倒进锅里煮出香味就可以盛出。林佩没把牛奶都倒进去,只倒了一半,茶叶也是估摸着放。   煮奶茶的时候林佩没在厨房盯着,出去看他们珍珠搓得怎么样。总体来说还行,虽然小家伙们后面把木薯粉当成橡皮泥捏了起来,但李三妹和王丽丽干活认真,揉出来的珍珠大小差不多。   林佩将揉好的珍珠拿进厨房煮,珍珠要煮差不多十分钟。煮好后林佩将珍珠捞出,方金宝兑了白砂糖的水里过一下再捞出来备用。   ……   忙活一上午,午饭前大家终于喝到香香甜甜的奶茶。   三个小家伙纷纷跪坐在茶几前,每个人面前都放着玻璃杯装的奶茶,因为是小孩子,林佩没让他们多喝,他们的杯子也就比咖啡杯大一点。另外一人手里还拿着个汤匙,正舀着珍珠往嘴巴塞。   他们都很喜欢吃Q弹的珍珠,姐姐故意嚼得很大声,生怕别人听不见。丁朝阳则吃得很快,没一会杯子里就只剩下烫烫的奶茶了。弟弟则喜欢把好吃的留在最后,所以他小口小口地抿着奶茶,然后再一粒一粒地吃珍珠。   孩子们喜欢珍珠奶茶,大人们反应则不一样,李三妹觉得珍珠好吃,但喝不惯奶茶的味。郑旭东则觉得奶茶不错,珍珠无感。而王丽丽则跟林佩一样,都爱都喜欢。   最后是王丽丽和林佩喝完剩下的奶茶,三个孩子倒是想喝,但被林佩以喝太多奶茶伤牙齿给拒绝了。姐姐为此哭得稀里哗啦,郑旭东哄了很久才停。   ……   奶茶喝完了,但珍珠有多的,林佩下午把剩下的牛奶都煮了,左邻右舍一家送一杯。   在家属房住得久了,大家都知道林佩爱捣鼓吃的。虽然有人开玩笑说跟她当邻居费钱,因为吃到好吃的就忍不住买食材回来做,有的家里做不方便还得去饭馆里吃。但每当林佩送吃的上门时又管不住嘴。   这次奶茶也是一样,虽然才一杯,但基本都是一家子分着喝的,喝完了纷纷上门给反馈。   林佩往六个邻居家里送了奶茶,喝了奶茶的加起来有三十个人。三十个人有二十五个年轻人,都觉得味道很不错,年长点的就耿建国觉得不大喜欢这个味道,其他人都说一般般,但能接受。   给完反馈后,大家都向林佩打听了配方。   这也是惯例了,算是林佩给大家的试菜福利。而且因为菜色定下后,林佩会不断重做,进行调整,所以公布配方也不会影响好吃锅的生意。   因此这次林佩痛快地给了配方,同时还告诉他们,奶茶里面不仅可以加珍珠,还可以加红豆或做成焦糖奶茶。这两种是做起来比较方便的,没有太多额外工序,食材也比较容易找,坐起来相对容易点。   而坐珍珠奶茶需要的木薯粉则都是从郑家拿的,为此郑家收到了丁家送来的白酒,耿家送来的茶叶,耿家隔壁赵家送来的罐头……   并且接下来几天,郑家人连着喝了几天左邻右舍送来的奶茶。   因为是林佩给的房子,他们都很客气,不像林佩先前只送一杯,是按照人头送的。妆奶茶的也不是小小的咖啡杯,讲究些的人家用大的玻璃杯,不那么讲究的直接用搪瓷杯装过来,一杯最少有林佩前世和奶茶店点的中杯奶茶那么多量。   几天下来,郑旭东都快对奶茶过敏了,李三妹和王丽丽也有点受不了。林佩倒是依然爱奶茶,但她看着自己平坦了好几年的小肚子,默默加长了瑜伽时间。   至于姐弟俩,有喝的当然很高兴啦!   ……   郑家喝奶茶喝到要吐的时候,好吃锅各店也上了新品。   按照林佩告诉大家的配方,一共上了四种口味,分别是珍珠、超级大珍珠、红豆和焦糖奶茶。除此之外,好吃锅的奶茶在温度、甜度都有了区分,任君选择。   这次推出奶茶和以往不同,以前上新菜他们总会准备少量试卖,再根据试卖效果定要不要把菜加到菜单里。但这一次林佩让何升直接把奶茶加入菜单,并且大量制作奶茶。   何升起先有些迟疑,他对奶茶的观感和李三妹差不多,觉得不难喝但也没有多好喝。不像过去很多新菜,何升一尝就知道能大卖。   刘鹊意见则跟何升不同,她喜欢甜食,觉得奶茶味道很好,而且珍珠Q弹,越嚼越好吃。不光是刘鹊,她和何升的小闺女何欣也很喜欢奶茶的味道。   最后是林佩给何升算了笔帐,总结起来是奶茶的原料都不便宜,越做得少成本越高,煮多了成本均摊下来反而便宜。然后何升给千里之外的另一个股东打电话,询问他的意见,最终结果三比一。   于是好吃锅总店和渔北分店直接调整了菜单,并且在同一天大量上新品。   结果如林佩所料,奶茶很受年轻人的喜爱,当天煮的奶茶全部销售一空。结束后何升算了笔帐,发现这样奶茶的成本果然被压得非常低,同时利润就很高了。   算完账后,何升连忙给合伙人报喜。   林佩依然是那副宠辱不惊的模样,态度非常淡定。倒是徐钰多问了两句:“那什么珍珠奶茶真这么好喝?”   何升咂摸了一下味道说:“我觉着一般般,但年轻人都爱喝。”   徐钰想了下自己的年纪,觉得自己这么年轻,应该会喜欢喝珍珠奶茶,便问何升奶茶什么时候卖到首都来。   “半个月内吧。”做食物不是说把配方给对方就行了,肯定得安排个人来总店现场学习。然后还要买设备食材,何升估了个比较宽裕的时间。   徐钰听后心里一琢磨,觉得这也忒久了点,还不如自己去渔北喝,淡淡应了声。挂断电话后徐钰敲了敲桌子,琢磨这次要给孩子们带点什么。   巧克力和糖果不能带,太贵重的礼物也不行,愁啊!   ……   徐钰躺在床上发愁的时候,站在门口的徐玉珠僵在原地。   她上来叫徐钰下楼吃饭,谁知道才刚推开一条门缝,就听见徐钰跟人讲电话说起好吃锅。鬼使神差的,她没有走进去,而是站在门口听了起来。   可她听到了什么?   珍珠奶茶?   据她所知珍珠奶茶在千禧年后才会传到大陆,好吃锅怎么会有珍珠奶茶?是巧合吗?还是说……有其他人重生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为避免麻烦,特意说明一下,珍珠奶茶的制作过程是根据抖音美食视频写的。 第90章 继续喝   正月初十, 徐钰再次登门。   这次他给每人带了件衣服,姐姐的是漂亮的裙子,弟弟是一套小西装, 给林佩的是卡其色风衣, 给郑旭东的是跟他穿走大衣颜色款式差不多,但质地更好的同款大衣。至于给李三妹和王丽丽的,因为不清楚尺寸,一个是围巾一个是帽子。   帽子徐钰选了时下热门款, 黑色的贝雷帽,他记得王丽丽有衣服能搭。林佩听徐钰这话还愣了愣, 问:“丽丽有衣裳能搭?”   王丽丽也是一脸茫然, 徐钰便说:“她不是有件红色呢子吗?搭这顶帽子正好。”   王丽丽想起来,拘谨道谢。   林佩却警惕起来,趁着没人的时候问徐钰:“你怎么记得丽丽有什么衣裳?”   “我也记得你穿过的衣裳啊, ”徐钰一脸莫名其妙, “你怎么这种眼神看着我?”   林佩也觉得自己有点多想,但她又忍不住担心,想想提醒说:“丽丽才十六岁。”   徐钰瞪大眼睛,指着外面压低声音问:“你你你以为我对她有意思?”因为激动, 徐钰一连说了三个你。   林佩知道徐钰不会这么下作勾1引小姑娘, 但原著中他可不是什么专一好男人, 结婚前有过几段感情,伤过不少女人的心。为此还有人想不开报复他,却阴差阳错找上林桃花, 而这也成为林桃花和男主的感情转折点。   虽然这几年相处中,徐钰从未在林佩面前展示过他浪荡的私生活,但林佩可不觉得脱离原著他就改好了, 说不定现在他身边还有个痴心女人呢。   千帆过尽的徐钰魅力自然并非普通小女孩能抵挡的,像隔壁耿倩倩,才见过他几次,就已经春心萌动。丽丽以前年纪小不开窍,可她现在也到了青春期,偏偏身边有个男人,连她有几身衣裳都记得,暧不暧昧?心不心动?   徐钰没想到这些,林佩却得为家里的小姑娘考虑,说道:“我不是说你对她有意思,但你以后别给她买衣裳配饰了,还是得注意点距离。不然你自己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问题,她却误会了怎么办?”   徐钰听着她的话,皱眉说:“你也想太多了,我看那丫头就是个书呆子,心思不在这上头。”   “要是以后你闺女,身边有这么个男人,高大帅气还隔三差五给她送衣裳鞋子,你怎么想?”   徐钰顺着林佩说的想了想,刚开个头他就觉得自己脑门窜起火来。   看他的脸色林佩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斜睨着他:“现在明白了。”   “明白了。”徐钰不甘心,轻哼说,“但我看你是养闺女上头了,她又不是你闺女。”   “那我还不是你妹妹呢。”林佩怼他。   徐钰一下子沉默下来,林佩放慢手上的事,说道:“丽丽虽然不是我妹妹,但也是我看着长大的,我希望她以后好好的,过自己想要的生活,不用为感情所累。不光是她,你、我爹娘、小源都是一样的。”   什么是亲人呢?   在林佩看来绝非只有血缘那么简单。   她本来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如果只重血缘,那她的亲人就只有她爸妈,最多再加上姐弟俩。方翠兰夫妇是原身的父母,林源是原身的弟弟,都不是她的。   林佩看重他们,不仅仅是因为血缘,而是真心换真心。林家人真心待她,所以林佩认他们是亲人。徐钰真心对他,所以方翠兰的那通电话没能让她和徐钰绝交。李三妹和王丽丽同样真心待她,所以林佩也拿他们当亲人看待。   她不希望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受伤。   徐钰看着林佩,他想,尽管林佩像变了一个人,但有些性格依然没变。她还是那样,温柔而包容。   徐钰摸了摸她的头发说:“我知道了,以后一定注意。”   “别老摸我头发。”林佩皱着眉说。   徐钰举起手笑道:“好好,都听你的,林佩同志。”   ……   前段时间郑家人喝奶茶喝伤了,林佩原本不打算做奶茶的,但徐钰说他千里迢迢过来,就想喝口奶茶。林佩当时还说让他想喝去好吃锅喝,但徐钰却说自家做的和好吃锅做的不一样。   徐钰走出去虽然是个大老板,实际上很能拉得下脸。偏偏姐弟俩都向着他,林佩没办法,又坐了一回奶茶。   怕家里人喝不下,这次林佩煮的不多,一人也就半玻璃杯的份量。但奶茶煮好后林佩发现自己有点多想,王丽丽和姐弟俩早就重燃对奶茶的热爱,只有不够的没有喝不下的。徐钰也很喜欢珍珠的嚼劲,虽然在他看来拿铁观音煮奶茶有点浪费,但味道还是很不错的。   徐钰喝得一本满足,晚上顺便在郑家吃饭。   郑旭东回来看到徐钰,眉头挑了挑,心想果然,徐钰是个惯会得寸进尺的,上次留他住宿,这次连留都不用留了,他就没打算走。   徐钰看到郑旭东的表情就知道他在心里腹诽自己,让林佩把收进去的给郑旭东的衣服拿出来,说道:“我前几天逛街看到,顺便给你买的,我年前不是穿了你一件大衣走吗?喏,换你。”   “不是一件大衣,是一身衣裳。”郑旭东纠正说。   徐钰脸色一僵,指着大衣说:“那我这件是新大衣,换你几件旧衣服总可以吧?”   林佩实在看不过去,说:“行了,不就是几件旧衣裳吗?至于你们俩这么较劲?”   徐钰顿时得意洋洋,郑旭东眯起眼睛。   林佩仿佛没发现两人之间的暗涌,继续说:“难不成你们还打算继续把对方灌得烂醉?我今天话可放这里了,谁喝醉谁今天睡外面去。”   两个男人脸色僵住,然后默默地撇过头,不看对方。   两人不说话了,林佩才开口对郑旭东说:“你别听他瞎说,分明是特意给咱们一家人买的新衣裳,你这身尺寸都正合你的身材。”   “你们的衣服是我特意买的,他不是,至于尺寸,跟我也差不多。”徐钰嘀咕说。   “你幼不幼稚?”林佩火了。   郑旭东轻笑:“的确幼稚。”然后在徐钰变脸前说,“多谢你特意给我买的大衣。”   徐钰:“……”   至此两人终于停战,这顿饭也终于能正常吃下去,林佩心累。   吃完饭后,林佩把下午还剩下的奶茶端出来,一人倒了半杯。郑旭东看到奶茶就皱起眉,他前阵子喝太多,实在喝不下去,于是徐钰把郑旭东那份奶茶也给喝了。   徐钰喝得津津有味,完了还跟大家分享何升说的那套年轻人才爱喝奶茶的理论,徐钰斜睨着郑旭东,笑眯眯说:“原本我还不信,现在看到旭东这么不喜欢奶茶,而我却觉得奶茶非常好喝,我信了。”   林佩刚喝一口奶茶,听见这话呛住咳嗽起来。郑旭东连忙拍了拍她的背,顾不上搭理跟拐着弯骂他年纪大的徐钰。   “你这话不对。”王丽丽说道。   徐钰“嗯?”了声,看向王丽丽,王丽丽一板一眼说:“丁叔叔爱喝奶茶,但他年纪也不小了,耿庆辉不爱喝奶茶,但他今年才十四岁。如果硬要说,应该是喜欢甜食的人爱喝奶茶,不喜欢甜食的人不喜欢奶茶。”   王丽丽看着徐钰,总结说:“你喜欢甜食,郑叔叔不喜欢。”   徐钰知道丁叔叔,就是住隔壁的丁亚明,跟郑旭东是战友。至于耿庆辉就不认识了,但肯定是有这么一个人的。但他也没调查过,所以一时半会没法反驳王丽丽的话,只好磨牙问:“你能确定你的结论是对的?”   “每次桌上有糖醋鱼、糖醋排骨的时候,你都吃得很多。”   徐钰求锤得锤,但忍不住发散思维,这小丫头连他爱吃什么都注意到了,该不会真喜欢他吧?作孽,他可是个正经人,不想犯罪。   徐钰心里叹气,犹豫着自己该婉转地拒绝王丽丽,还是该直接地拒绝她?   在他思考的时候,林佩缓了过来,说道:“你们都以偏概全了,不只是嗜甜的人喜欢奶茶,也有人喝奶茶不要太甜,更喜欢奶茶香的。任何一道菜,一种食物,都有人喜欢吃,有人不喜欢吃,这是正常现象,你可以通过调查来得出这个生意能不能做的结果,但不能通过结果去给人贴上标签,这是不对的。”   姐弟俩大声说:“嗯!这是不对的!”   郑旭东低笑,捏了捏闺女脸颊问:“你知道你娘再说什么吗?”   弟弟茫然:“说什么?”   姐姐举手大声说:“妈妈说吃的!这是不对的!”   林佩:“……”   徐钰没忍住噗嗤笑了声,然后在林佩的目光中败下阵来,说道:“好好好,我错了。”说完心里直叹气,林佩哪都好,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添了说教的毛病。啧啧,他这一天什么都没干,净听林佩讲道理了。   王丽丽则没那么多心理活动,认真想了想说:“是我以偏概全了,徐舅舅,对不起。”   徐钰这几年虽然常来郑家,但以前王丽丽年纪小性格沉默,后来她上初中高中很少回来,所以两人打交道不多,王丽丽还没正式称呼过徐钰。这会突然荣升舅舅,徐钰差点转不过弯来,好一会才应:“哎,大外甥女!”   这丫头肯定对他没意思。   徐钰想着,长长松了口气。   但一口气没吐匀,郑旭东低沉的声音又响起:“丽丽向你道歉了,你是不是也该向我道歉。”   徐钰疑惑问:“这其中,有什么必然联系吗?”   郑旭东云淡风轻说:“哦,我就是随便试试。”果然脸皮厚的人不会有道歉的自觉。   徐钰:“……” 第91章 送桔子   郑家人坐在一起说话的时候, 耿倩倩提着桔子过来了。   林佩一看她手里的桔子,便玩笑着问:“又有人往你家送桔子了?”   “这是刘姨买的,多了, 让我送点过来。”耿倩倩大大方方说, 眼睛往屋里看,“林老师,你家来客人啦?”   她觉得话说到这里,林佩怎么都该请她进去坐坐。但林佩好像没听出她的意思, 笑着说:“丽华也真是,总这么客气。”   “您不也总往我家送吃的?”耿倩倩说着人往前走了两步, 越过林佩看向屋里的人。   徐钰坐在对门的单人沙发上, 耿倩倩一眼就看见他,脸上笑容更真切了:“我刚才回来看到大院门口停的车,还想是不是徐同志来了。”   耿倩倩一眼认出徐钰, 但徐钰却没认出她来, 听见这话便问:“我认识你?”   耿倩倩脸色一僵,但她很快缓过来说道:“去年年底我去镇上,有一次扭到脚是你载我回来的,你不记得了吗?”   英雄救美总是让人难忘, 林佩还以为耿倩倩是看中徐钰的脸了, 原来还有这一层渊源。只可惜神女有心襄王无梦, 徐钰哦了声说:“我记得当时还有个男同志来着,当时是他拦了我的车。”   “我已经感谢过他了。”耿倩倩说道。   徐钰又哦了声:“你感谢他就够了,当时要不是他拦车, 我也不会载你回来,也就是顺便而已。”   这时候唱的都是“学习雷锋好榜样”,老师教导要学习雷锋精神, 要助人为乐,要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徐钰这样直接说“我没想帮你”的人,简直就是泥石流。   耿倩倩惊呆了,一时间都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林佩站出来打圆场说:“倩倩你吃饭了吗?”   “还没有呢。”耿倩倩回过神来说。   “那你赶紧回去吃饭吧,别让家里人久等啊。”林佩笑着说。   ……   耿建国洗完手出来,看到刘丽华和两儿子坐在饭桌前,唯独少了耿倩倩,问:“倩倩呢?她不是回来了吗?”   “回来了,又出去了。”刘丽华说道。   “去哪了?”   耿庆勇嘀咕说:“去郑家了呗,刘姨今天买回来的桔子都被拿走了。”   耿建国想起大院门口停的车,问:“林老师她哥过来了?”   “……是过来了。”刘丽华说完看耿建国往外走,连忙过去拉住他,“你干嘛去?”   “我能干嘛去?当然是去把她叫回来,你说说她一个女孩子,成天为了个男人往别家跑像啥子话?”耿建国恼怒道,想起上次的事来。   耿建国是个直肠子,听媳妇说跟徐钰这事不成,当时就把闺女叫回来说了一通。结果耿倩倩不但不听还摔门走了,把他气得够呛。后来是要过年了,徐钰也没来家属房,这件事就暂时揭过去,时间长了耿建国都快忘记这件事,结果今天徐钰一来,耿倩倩就往郑家去,他心里怎么能不窝火?   “那你专门去郑家叫她回来就像话了?”刘丽华问,“倩倩不是小姑娘了,也是要面子的,你有话跟她好好说,别总那么冲。”   耿建国转头坐到沙发上,闷头不说话。   “先吃饭吧。”刘丽华说。   “不吃!”耿建国嚷道,“她不回来我不吃饭。”   “爱吃不吃。”刘丽华恼了,不再管他,坐到饭桌前说,“咱们先吃,别理你爹。”   耿庆勇兄弟俩偷偷看了眼老爸,埋头吃饭。   他们这刚开吃,院子里传来声音,没一会耿倩倩回来了。她去之前眉眼飞扬,回来却没精打采的,只是耿建国没发现,阴阳怪气说:“知道回来了?”   耿倩倩回想着郑家发生的事,心里正难受,听到这话吓了一跳,看到坐在沙发上的耿建国,皱眉说:“我不回来能去哪?”   “你不巴巴地想去郑家?我就闹不明白,那徐钰有啥子好的?脑袋成天抹得油亮,一看就是个靠不住!”耿建国当了一辈子兵,很看不惯徐钰这种油头粉面的男人,先前想着闺女喜欢他还好,现在知道不成了,越看他越不顺眼。   耿倩倩心里正难受呢,听着这话火气也上来了:“我就看他哪哪都好,你管得着吗?”   耿建国火了,一拍桌子说道:“我是你爹!你说我管不管得着你?”   刘丽华放下筷子说道:“你拍什么桌子?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我们父女说话要你管?”耿倩倩大声问。   刘丽华动作僵住,她抿了抿唇,点头说:“好,你们父女说话我不插嘴,”她又拿起筷子,挟了一大坨饭塞进嘴巴里,只是嚼着嚼着,她就忍不住红了眼眶。   耿建国坐不住了,大声说:“你咋跟长辈说话的?有没有礼貌了?”   “长辈?她算什么长辈?”耿倩倩不屑说道。   刘丽华低着头,浑身颤抖着。   耿庆勇兄弟俩正坐在刘丽华对面,看到她的忍耐心里都有点不忍心,虽然耿倩倩总说刘丽华没安好心,冲着他爹的团长职位来的,一旦有了孩子肯定对他们不好。但刘丽华虽然没有讨好他们,但平时对他们也算尽心尽力。   耿庆勇忍不住说:“刘姨……”   他才刚开口就被刘丽华打断,她抹了下脸说:“我没事,你们吃你们的。”说完她起身回了屋子。   耿建国知道和自己结婚后刘丽华受了不少委屈,他也心生愧疚,只是他顾忌着几个孩子,所以明面上能过得去的都含混过去了。但这次耿倩倩实在太过分,就算耿建国心疼闺女也觉得心头的火冲了上来,他大步走到耿倩倩面前,一巴掌甩过去。   “啪!”   耿倩倩愣住了,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捂住脸嚷嚷:“你打我?你为了那个女人打我?”   耿建国从没打过女儿,听到巴掌声也愣住了,但下一秒他就听到耿倩倩的声音,压抑着怒气说:“那个女人?那是你后妈!是你的长辈,你怎么……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你以前从来没打过我,娘死前你说会一辈子对我们姐弟好的,结果娘才走了几年,你就说你要娶媳妇!”   “那是因为你们没人照顾。”耿建国说。   他前头媳妇没的时候,耿倩倩三姐弟年纪都小,他一个大男人成天在军营里,没时间管他们几个,家里总是一团糟。就是在这时候,有人劝他再娶一个媳妇,说家里总要有女人才行,不然孩子进学都没人管。   耿建国这才决定再娶,经人介绍,他才认识了刘丽华。刚对象的时候他也跟刘丽华说过家里情况,和他再娶的原因,刘丽华答应了他们才有进一步发展。   结婚后情况的确如别人劝他的一样,有了女人,家里有人收拾了,回来也有热饭热菜等着。庆勇兄弟俩也比以前更懂事,成绩也好了不少。   耿倩倩却冷笑说:“没人照顾就要娶老婆?她做的事哪些保姆不能做?我看你就是想娶媳妇却不承认,还拿我们当理由!当初我们说好了,不要弟弟不要弟弟,结果呢?她才嫁进来多久你就改变主意了!还有现在,你跟我发这么大脾气,你敢说没有她在背后煽风点火?我看她就是想破坏我们一家人的关系!”   她和林佩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林佩为什么要阻止她和徐钰来往?还不是因为刘丽华,她们平时关系最好,肯定是因为刘丽华在林佩面前说了什么。   耿倩倩想起郑家发生的事心里就难受,再想到她爹冲她发火,更忍不住了:“我看她就是恨我,见不得我好,她有什么资格当我的长辈!”   耿建国看着满脸愤恨的闺女,心里满是痛苦。   以前她乖巧又听话,现在的她却尖锐又刻薄,耿建国不明白,他的女儿怎么变成这样了?明明是在她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姑娘,却这样陌生。   耿建国忍着疲惫说道:“倩倩,你刘阿姨没有煽风点火,她更没有见不得你好。”   “她是你老婆你当然这么说。”耿倩倩冷笑说,“当初您娶媳妇,我反对了也没用,现在我的婚姻大事也由我做主,您反对了没有用。”   耿倩倩说完看了眼主屋紧闭的门,说道:“你哄媳妇去吧,我回营里了,不在家碍您的眼。”   耿倩倩说完,拿起放在客厅里的衣架上的军帽,戴上后大步离开。   ……   耿建国和耿倩倩吵架声音都不小,林佩在院子里都听见他们的喊叫,但具体吵了什么又听不见。   接下来几天刘丽华都没有出门,直到三天后,刘丽华才又来到郑家。   她脸色有些苍白,神情倦怠,面对林佩她没有隐瞒,将那天的争吵都说了。说完后刘丽华叹气说:“嫁给老耿三年,我自问对他们姐弟不差,可我没想到……她心里竟然这么恨我。”   林佩沉默着,良久问:“那现在怎么办?”   “老耿心里发愁,但她的事我是不想再管了,”刘丽华苦笑说,“我也管不了她。”   “个人有个人的命运,该说的话你都说了,她不听也是她自己选择的路,你就放宽心,过自己的日子就好。”林佩劝慰说。   刘丽华却只是苦笑,她能有什么好日子呢?她没儿没女的,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刘丽华长长地叹了口气,问:“杨主任来过你家吗?”   “上午刚走。”林佩叹气说。   钟连长媳妇得了糖尿病,杨主任得知情况后,想着这病难治又费钱,就想着在家属房筹一笔钱给钟连长媳妇治病。钟连长媳妇打算元宵后回老家,杨主任想在她走之前把钱给她,便选在了这时候。   “你捐钱了吗?”刘丽华问。   “捐了。”毕竟以前在一个院子里住着,能搭把手林佩还是愿意搭把手的。   刘丽华点头说:“我也捐了,你说她年纪轻轻的,怎么就得了这个病呢?”   “这还是跟个人体质,和平时的饮食有关系。”林佩想了想说,“其实只要听医生的话,好好吃药,也不一定会继续恶化。”   “要是这样也还好。”   虽然这么说,但她们都知道这是往好的方向去想,如果往不好的方面想……但想想人活一世,哪能事事顺心呢?   ……   年前陈桂花气势汹汹说要把郑旭北的婚事给办了,但春节尾声都过去了,这事八字都没一撇。陈桂花回来后便和林佩抱怨:“现在的年轻人都不知道咋了,古人都说成家立业,这成家就在立业的前面,他们都好,总说事业不成没法成家。”   林佩把煮好的奶茶端给陈桂花,笑着说:“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以前都是考科举,从少年考到白头都有,都是十多岁就结婚了,当然是成家立业。建国后大家不科举了,中专大学毕业后就开始工作,大学读完才二十二,中专更早,十□□岁就中专毕业了,这时候的男同志连你法定结婚年龄都没到,可不就是先立业再成家?”   “就是法定结婚年龄,旭北也到了啊,他都多大年纪了?”陈桂花喝了口奶茶,诶了声问,“这就是上次你在电话里说的,那叫啥来着?”   “我知道,这是奶茶!”姐姐跑过来大声说。   陈桂花乐呵呵说:“对对,就是奶茶,我孙女就是聪明。”说完她放下杯子,想抱起姐姐亲一口,但姐姐看到闭着眼睛的丁朝阳要摸过来,麻溜跑了。   陈桂花抱了个空,继续跟林佩抱怨郑旭北:“我是真不明白旭北咋想的,毕业分到高中当老师,多少人盼都盼不来的好工作,他倒好,干了没两年就说要南下。原先多少人上赶着给他介绍对象啊,因为他没了铁饭碗,那些人都没了声音。”   “我托了好几个人,别人才给我介绍的姑娘,人是学护理的,在咱们市中心医院上班。人品相貌我都打听过,没得挑,可他倒好,平时多能说的一个人,见了人姑娘闷不吭声,死活不肯见人第二面,说怕耽误人家。”   陈桂花想起这事就心口疼,又多喝了几口奶茶:“我供他读那么多年书,不是盼他以后大富大贵,就希望他能有个安稳工作,早点成家生子。结果他才安分多久,工作不要了,结婚也不肯,早知道这样,当初我就不该让他读书。”   “旭北成绩这么好,不让他读书您能舍得?”林佩笑着问。   “我有啥舍不得的?他不读书我还轻快些,说不定他还能早点结婚。”陈桂花说道,“从小跟旭北玩的那些人,哪个不是早早结婚,就是他二哥四哥,也是二十出头就办酒了,就他,婚都不想结。”   “二十五其实也还好,现在都讲究优生优育,晚生晚育。而且您光说二哥和四弟,旭东不也是二十七八才结婚,现在不也过得挺好?”   “旭北哪能跟他三哥比,老三是军人,保家卫国,结婚晚就晚了。他呢?我都不知道他在外边跟人捣鼓些啥子东西。”陈桂花喝完奶茶说,“这次我本来想让他把婚事定了,结果好小子,半夜里偷偷摸摸地走了,把我气得够呛,他这几天是不是打电话来了?”   林佩目瞪口呆,她就说陈桂花以往来渔北总会提前十天半个月打电话,这次却是前天打电话说要来,今天就到了,原来还有这一出。   “旭北昨晚是打了一通电话来,问您什么时候来渔北,我和旭东还纳闷,说难不成他没送您来。”   “以后他打电话来不要接,我就当没他这个儿子。”陈桂花骂道。   林佩苦笑不得:“您当没这个儿子,旭东也不能当没这个弟弟啊。”   陈桂花就是一时气话,哪能真不要这个儿子,也怕兄弟俩闹起来,说道:“那别让我知道。”   ……   陈桂花是突然来的,也没让人去接,晚上郑旭东回家看到她愣了一下问:“您什么时候到的?佩佩去接您了?”   “我自己又不是不认识路,哪用佩佩去接?”陈桂花说道。   她如今可不是当初没见识的老太婆了,自从和林佩合开公司,当上法人后,陈桂花学习热情高涨。三年前她还目不识丁,现在已经能认识大多数常见字了,就是公司报表,经人解释后也能看懂个七七八八。   郑旭东笑道:“不是怕您不认识路,只是去车站接您我们心里能放心点。”又问陈桂花什么时候到的。   “下午一点多就到了,”陈桂花说起下午喝的奶茶,“佩佩特意给我煮的,说是好吃锅刚上的新品饮料,味道还怪好的。”   “您喜欢就好。”郑旭东摘了帽子,脱掉军大衣出来跟陈桂花说话,“对了,昨晚旭北……”   郑旭东话没说完,听见媳妇咳嗽起来,改口问:“感冒了?吃过药没?”说着就要起来去找药。   林佩连忙把郑旭东拉住,不好意思地笑笑说:“没感冒,就是喉咙有点干,咱们刚才说到哪了来着?”   陈桂花“啊”了声:“我说奶茶怪好喝的?”   “这奶茶是好喝,姐弟俩都很喜欢,但他们小孩子不能多喝,一是甜食吃多了不好,二是姐姐喝了奶茶晚上容易睡不着。”林佩生硬地转移话题,同时用眼神示意郑旭东不要继续刚才的话。   陈桂花本想问郑旭东要说什么,可听林佩这么说忍不住问:“睡不着?为啥啊?”   “有的人喝奶茶容易兴奋,晚上就睡不着,姐姐就是这样,对她来说喝奶茶跟喝咖啡一样。”   陈桂花知道咖啡,徐钰送过林佩一罐,她当时还尝过,只觉得味道苦里吧唧的,跟潲水一样。后来听说咖啡豆老贵,陈桂花就觉得脑袋烧得慌才会去买,等下次徐钰再来,她看徐钰的眼神就跟看冤大头一样。   咖啡虽然难喝,但的确醒神,陈桂花就喝了两口,夜里精神到转点后才睡着。   陈桂花说:“那姐姐是不能多喝,我刚还给她喝了两口,没事吧?”   “两口没事,就是不能多。”   被林佩这么一打岔,陈桂花彻底忘记要问郑旭东的话。郑旭东也看明白了林佩的眼神,一直到晚上睡觉都没提郑旭东打电话来的事。   等晚上把姐弟俩哄睡着,不用郑旭东问,林佩便把家里发生的事都跟郑旭东说了。   郑旭东听后说:“我就说旭北那小子昨天怎么打电话过来,问我们娘来渔北没有。他真半夜跑了?”   “娘是这么说的。”   郑旭东唇角溢出一丝笑:“这小子主意挺大。”   “娘心里正生气呢,你在她面前别提起旭北。”林佩看郑旭东这样,就知道他是向着弟弟的,提醒说。   “我知道,不过这事的确是娘太急了。”   虽然郑旭北不讲兄弟情义拖他下水,但郑旭东心里还是想着五弟的。而且他自己就是晚婚一族,并不觉得晚结婚有什么不好,最主要还是自己乐意。郑旭北明显心思不在结婚上面,就是他现在妥协了,以后也是害人害己。   林佩虽然不赞同陈桂花的急迫,但能明白她的想法:“娘是年纪大了,看到旭北结婚她才能安心。而且旭北也太冲动了,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大半夜的走了,我看娘心里虽然埋怨他,但也担心得很。”   下午林佩说郑旭北昨天打过电话来,陈桂花明显松了口气,毕竟是自己儿子,嘴上说得再厉害,心里怎么能不担心。   郑旭东沉吟说:“这倒是,明天我打电话过去好好说说他。”   “你别当着咱娘的面打。”林佩说。   “知道,我明天去营队打。”郑旭东口中说道,嘴上开始不老实起来,去解林佩的睡衣纽扣。   林佩拍了下他的手,问:“你就不能老实睡一晚觉?”   “我昨天还不老实吗?”郑旭东低声问,表示自己是个正经人,没有满脑子想着那档子事,“而且你节后就要回学校了。”   虽然上学期间除非临近考试,不然林佩每周都会回来,但毕竟要分开几天。   想到这里郑旭东叹了口气。   林佩态度软下来,轻轻地摸着郑旭东的短发,撑起上半身亲他一口。只是个蜻蜓点水的吻,但郑旭东眼睛渐渐亮起来,低头含住林佩的唇。   郑旭东昨天歇了一晚,今天精力充沛。   结束后林佩浑身无力趴在床上,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了。偏偏身后的人还不满足,细密的亲吻落在她的肩背,然后又亲向她的脸。   林佩翻过身,抱住他的脖颈软着声音说:“睡觉了。”   郑旭东声音低哑:“恐怕很难。” 第92章 拒绝她   郑旭东不老实了两个晚上, 元宵节到了。   林佩昨晚凌晨才睡,早上睁眼已经八点多,她穿好衣服出去刷牙洗脸, 但刚走到门口脚步顿住,看着坐在饭桌前吃汤圆的徐钰问:“你怎么又来了?”   “什么叫又来?”徐钰觉得林佩这话不大动听。   陈桂花附和说道:“你这孩子咋说话的,小徐是心里想着你这个妹妹,特意来咱家过节。小徐你别理她, 就把这里当你自己家啊。”   林佩解释说:“他前几天刚来过家里。”   “前几天来了今天再来咋了?”陈桂花把林佩拉到洗手间,关上门压低声音说,“人小徐一个人在渔北过节多孤单啊,我是先前不知道,要是知道就是他不打算来,我都要打电话叫他来家里吃饭。”   林佩没想到自己一句话被陈桂花捉着一通说, 只能讨饶:“娘、娘我就是随口说的, 我错了。”   “诶, 这就对了,你刚才说话的态度就很不对, 这几年小徐怎么对你的我都看在眼里, 亲生大哥也就这样了。他过节特意来家里过, 你张口说那话, 他听着心里能不难受?”陈桂花语重心长说。   林佩垂头丧气说:“我错了。”   “知道错了就好, 待会出去你跟他道个歉,好好解释解释。”陈桂花说着推开门出去, 对徐钰说,“佩佩这孩子脾气就这样,对亲近的人说话没大没小的,你别见怪。”   陈桂花说完林佩走出来说:“刚才是我说话不注意, 不该问你怎么又来了,我家就是你家,你想什么时候来都没关系。”   徐钰张大嘴巴,疑惑地看着林佩,林佩斜眼看向陈桂花,徐钰恍然大悟,对陈桂花说:“大娘您误会了,佩佩是我妹妹,我们之间不计较这些的。”   陈桂花笑道:“那就好。”   过后趁着陈桂花不在,徐钰压低声音问林佩:“你婆婆跟你说什么呢?我刚才差点吓一跳。”   “她说你一个人在渔北过节孤单,要是她知道你在,你不来她都要打电话叫你过来,还说我……”林佩三言两语把陈桂花的话重复了一遍。   徐钰听着啧啧说:“难怪都说你婆婆好,这话我爱听。”   林佩:“……”   ……   郑家刚吃完晚饭,耿倩倩就来了。   虽然说文工团比一般营队宽松,但也得住在营队里,不是每天都能回家的。也不知道这耿倩倩从哪得来的消息,徐钰一来她就跟着回来了。   耿倩倩照旧提着袋水果,客客气气地跟林佩打招呼,但不像上次那么多寒暄,直接进屋喊:“徐钰同志。”   徐钰正抱着姐姐认字,两个孩子长到两岁后,林佩就做了很多小卡片,上面写简单的字和数字,有意识地教姐弟俩。到现在姐姐数数已经能数到一百,认识的字也有十多个了。   姐姐就坐在徐钰怀里,他手上拿着卡片,一张张问姐姐是什么字。   听到耿倩倩叫他,徐钰皱眉问:“有事?”   “我们能谈谈吗?”耿倩倩直视着徐钰说。   “我们……”   徐钰刚开口,话头被陈桂花截住,她拍了拍他的胳膊说:“去啊,好好聊。”陈桂花目光在徐钰和耿倩倩身上来回打转,眼中满是期待,脸上笑容止都止不住。   “娘。”林佩喊。   “让他们年轻人聊去,你别管。”陈桂花笑呵呵说,没给林佩说话的机会。   林佩爱莫能助,徐钰只好把姐姐抱到一旁,直接从耿倩倩身边走过,到葡萄架下面坐下,语气淡淡说:“你有什么要谈的,直接说吧。”   耿倩倩却不想在这里谈,这里紧挨着前院的院子,他们声音大一点耿家就能听见。更何况郑家大门还敞开着……总归不是个说话的地方。耿倩倩犹豫了一下说:“我们去能不能出去走走。”   “这不大合适吧?咱们俩孤男寡女的,在这时候出去走,被人看见还以为我们有什么,耿同志你说是不是?”徐钰皮笑肉不笑说。   徐钰话说得刻薄,但耿倩倩现在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一点没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再加上月色昏暗,院子里又没有开灯,耿倩倩看不大清她的脸,就以为他是为自己着想,心里感动不已,一步步走向徐钰。   眼看她要走到跟前,徐钰说:“站住,咱们就这个距离说吧,你找我有什么事?”   耿倩倩低下头,不大好意思开口。   徐钰等了会说:“要是没事我回去了。”   他作势要起来,耿倩倩连忙喊:“徐同志,我……”   ……   林佩看着贴着门偷听的一老二小,无奈说:“娘。”   “嘘!”陈桂花猛地转头,让林佩不要说话,又指了指外面。姐弟俩人小鬼大,也纷纷朝林佩嘘起来。   林佩:“……”   林佩看向郑旭东,郑旭东在报纸后面对林佩摇头,摊手,表示自己管不了。   不过陈桂花也没偷听多久,慌慌张张回到沙发上坐下,姐弟俩跑得慢点,被徐钰抓个正着:“你们两个小家伙还敢偷听啊,谁教你们的?”   “奶——”姐姐刚开口,就看到陈桂花冲她摆手,连忙闭上嘴巴。   可她都说一个字了,再说徐钰眼睛又不瞎,看到陈桂花的动作都不需要继续问。陈桂花干笑两声说:“耿家丫头走了?”   “走了。”徐钰坐下说。   “我咋瞧着她是哭着走的,你跟她说啥了?”陈桂花旁敲侧击问。   徐钰说:“没说什么。”   陈桂花不信,耿倩倩都找上门来了,那副含羞带怯的模样能没说什么?她刚在小儿子那里碰了壁,想着徐钰年纪也不小了,就说:“你别怪大娘多嘴,我看耿家丫头挺好的,模样好性格也外向,家庭条件自身条件都不差,你真不考虑考虑?”   徐钰年纪不小了,这几年常被催婚,直接祭出杀手锏:“我有女朋友,要是考虑她那不是……生活作风有问题吗?”   陈桂花一听眼睛亮了:“你有对象啊,我还以为……你对象是哪里人?多大年纪?你们认识多久了?啥时候结婚?”   林佩看徐钰一脸懵逼,忍着笑说:“娘您一个个问,这么多问题把人都问懵了。”   “哦对,看我,一到这种时候就昏了头,你跟你女朋友啥时候结婚啊?”陈桂花一脸期待问。   “暂时没考虑。”徐钰老实说。   “这咋能不考虑?”陈桂花扬声问,“小徐啊,你这个行为很不合适,人家好好的姑娘跟了你,你连结婚都不考虑,这不是耍人了嘛?我知道你们年轻人,都爱讲啥子成家立业,可我看你现在事业做得很成功啊,该考虑成家了。”   郑旭北去了南边,陈桂花念叨不着他,现在徐钰撞上来,陈桂花就跟他念叨起来。从徐钰自身说起,说到郑旭北,最后问:“你说他这个想法,是不是很有问题?”   徐钰听得脑壳疼,揉着额头说:“很有问题,必须谴责!”   “是嘛,等下次旭北来了,你来家里跟他好好聊聊,你们都是年轻人,有共同话题,到时候你帮我多劝劝他,”陈桂花说着想起郑旭东,“还有你,你是当哥哥的,可不能纵着旭北,这婚必须早点结!”   徐钰连连点头:“您放心,到时候我一定跟他好好交流。”   郑旭东:“……”   林佩:“……”   念叨完结婚这件事,陈桂花想起问:“对了,刚才你说啥了,耿家丫头咋哭着回去的?”   这年头人们思想还很保守,按理说耿倩倩向徐钰告白,过程他不该跟人说。但徐钰实在看不上耿倩倩这人,也是想让郑家人多留个心眼,说道:“就我刚才跟您说的话,我说我有女朋友了,可她非不信,问我是不是佩佩跟我说了什么。”   陈桂花听着觉得不对:“等等,这事跟佩佩有啥关系?”   “她说佩佩和她后妈关系好,怀疑佩佩在我面前说她坏话。”徐钰冷嗤,“我听不下去,话就说得过分了点。”   陈桂花知道林佩和刘丽华关系好,但还是没闹明白这其中关系。林佩看她追问,就把之前耿家的争吵说了:“她觉得丽华见不得她好,所以徐钰拒绝她,就以为是我跟他说了什么吧。”   “这就是她不对了,就算丽华是后娘,那也是他爹娶回来的,这几年我看丽华对她姐弟仨也算尽心尽力,结果她当着丽华的面嚷出这种话,别说丽华了,我听着都觉得寒心。”   在陈桂花看来,后娘能当到刘丽华这样已经很不错了,就他们老家,那些当后娘的谁不是对继子女淡淡的,不投入什么感情。还有那些心思狠毒的,不给孩子饭吃,抬手就打的都有。刘丽华嫁过来后对耿家姐弟嘘寒问暖,把他们的生活安排得妥妥当当的,已经很不错了。   两相对比,耿倩倩的所作所为就很让人看不过眼了。   陈桂花想起平时见耿倩倩,她都大娘大娘地喊,亲热得很。所以她还觉得耿倩倩人挺不错,大方懂事,没想到背地里竟然是这样的人。   陈桂花对徐钰说:“还好你拒绝她了。”都说媳妇毒害一窝,像耿倩倩这样当面一套背面一套的人,娶回家祸害的可不是一两个人,又对林佩和李三妹说,“你们以后也少让她来家里,免得带坏孩子。”   耿建国职位虽然比郑旭东高,但两人不是一个团,不算郑旭东的直接领导,因此李三妹看过来时林佩微微点头。   耿倩倩这个脾气,以后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事,还是远着点好。   不过开学后她常在市里,徐钰也有自己的事要忙,来家属房也就少了。徐钰不来,耿倩倩应该也不会上他们家来。 第93章 去上学   林佩收拾行李的时候, 陈桂花敲门进来,她手里端着一个陶瓷碗,笑道:“我煮了红薯栗子糖水, 你们喝点?”   郑旭东起身去端,陈桂花说:“这是给佩佩的,你要喝自己去厨房里盛。”   郑旭东哭笑不得:“难道我还能不给佩佩喝?”   说着去厨房盛糖水,陈桂花进来把糖水放在靠衣柜这边的床头柜上, 问:“明天什么时候出发?”   “吃过中饭再去也行,不急。”   林佩和徐钰已经商量好了,明天坐他的车去渔北。坐班车去渔北要三个多小时,自己开车则要快很多,两个小时左右就能到。明天午饭吃早点,他们十二点多出发, 能赶上下午报名。   “那我明天让三妹早点做中饭。”陈桂花说道, 又问林佩衣服带得够不够。   “够的, 我带了两间外套,加上身上穿的, 足够替换了。”林佩笑着说, “而且我也不是去多久, 周六就回来了。”明天就周二了。   陈桂花一想也是, 看郑旭东回来了便说:“那你慢慢收拾, 我问姐弟俩还喝不喝。”   “别给他们和太多甜的。”林佩嘱咐说。   陈桂花哎了声,出了主屋。郑旭东端着糖水进来, 舀一勺送到林佩嘴边,林佩看了眼床头柜上的糖水说:“我有呢。”   “待会再喝,张嘴。”郑旭东说。   林佩张嘴尝了口红薯,软软糯糯的很好吃。见她点头, 郑旭东又舀了颗板栗,板栗也已经煮软了,味道很香。再是糖水,陈桂花总是放很多糖,虽然好喝,但喝多了容易腻。   林佩喝了糖水,听见外面声音对郑旭东说:“你出去看看,别让姐弟俩吃太多。”   陈桂花别的都好,就是无条件宠孩子这点林佩很不赞同。虽然刚才陈桂花在她面前答应得好好的,但听外面的声音,林佩觉得陈桂花八成没做到。   姐弟俩都喜欢甜食,也喜欢红薯软软糯糯的口感,小孩子吃东西又没定数,喜欢就一直吃,撑坏了肚子都不知道。而且红薯吃多了容易积食,现在不觉得,到晚上睡觉就难受了,甜的吃多了也对牙不好,林佩心里不大放心。   郑旭东放下碗走出去,看到陈桂花果然给孩子们又盛了小半碗糖水,走过去问:“这是第几碗了?”   “这次我没盛多少,喝完就不让他们继续喝了。”陈桂花坐在饭桌旁,摸了摸孙女的脑袋说,“快点喝。”   “娘,您现在给她吃这么多,晚上他们又要难受。”郑旭东无奈说道。   “也没多少啊,我专门给他们拿的小碗。”陈桂花指着姐弟俩的碗说,他们面前的碗只有巴掌大,的确比给郑旭东他们的碗小得多。   郑旭东说:“他们晚上都吃了饭,而且一人还喝了小半杯奶茶,现在又吃这么多。你们俩能吃得下去?”后面一句话是问姐弟俩的。   姐弟俩大声说:“吃得下!”   “看,他们这么大的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吃少了怎么行?”陈桂花得意说,“再说了,他们晚上也没吃多少,奶茶还是用佩佩喝咖啡的杯子装的,那么一丁点,我一口就喝完了。”   姐姐说:“我喝了两口。”   “反正没多少。”陈桂花说完问徐钰,“你说是不是?”   徐钰喝完糖水说:“他们都喝完了,算了吧。”   郑旭东给了姐弟俩一人一个板栗:“吃完给我回屋睡觉去,不能再吃了。”   “收到——”姐弟俩大声说,还敬了个很不标准的军礼,也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   人小鬼大!郑旭东想着,转身回屋里。林佩已经收拾好了行李,正坐在床边喝糖水,看到郑旭东进来问:“怎么样?”   “又喝了半碗,不过他们的碗比咱们的碗小。”郑旭东坐到林佩旁边说。   虽然碗小一点,但一碗半糖水也不少了,她的碗虽然比孩子们的大,但喝了一半她也喝不下去了,三岁孩子又有多少饭量呢。林佩说:“等着吧,姐弟俩晚上又要哭的。”   “哭了他们也能受教训。”郑旭东说。   林佩摇头:“姐弟俩都一样,记吃不记打,今天难受明天就忘了。”她把剩下的糖水递给郑旭东,“你在家看着点,别让娘晚上给他们吃太多东西。”   “好。”郑旭东应道,喝完剩下的糖水,把碗拿出去。   外面徐钰和姐弟俩都不见了,郑旭东放下碗出来问:“徐钰去睡了?”   “他说他跟弟弟一起睡,我说弟弟的床那么小哪够睡啊,让他睡我屋去,我晚上跟三妹挤一挤,但他硬是不肯,”陈桂花收拾碗筷,感叹说,“这小徐啊也太客气了。”   郑旭东闻言推开姐弟俩的屋门,徐钰坐在弟弟床上,手里拿着本童话书讲《白雪公主》,这是姐姐最爱的故事没有之一,隔几天就要听一遍。每次听了她还要问,一个故事要讲几个小时。   郑旭东推门时徐钰正讲到皇后问墨镜,谁是这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姐姐举手打断,学着皇后问:“魔镜魔镜,谁是这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   弟弟轻车熟路回答说:“姐姐!”   姐姐眨巴着大眼睛看向徐钰,徐钰:“……是姐姐。”   姐姐又看向刚进来的郑旭东:“爸爸,谁是这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   “是妈妈。”郑旭东走过来抱起闺女说。   姐姐嘴巴瘪了瘪,郑旭东问:“难道你觉得妈妈不漂亮吗?还是你不喜欢妈妈了?”   “姐姐喜欢妈妈,”姐姐一脸纠结,“那姐姐最最漂亮可以吗?”   郑旭东哈哈大笑,看向徐钰问:“我听娘说你晚上想跟弟弟一起睡?他们的床比较小,能睡得着吗?”   “没事。”他毕竟是客人,一来就占了陈桂花的屋子不大好。弟弟床虽然短了点,但晚上曲着睡也能行。   “那行,姐弟俩晚上喝了糖水,晚上如果尿裤子你帮忙换一下。”郑旭东指使人指使得非常顺溜,还告诉徐钰衣柜哪里是姐姐的衣服,哪里是弟弟的衣服。   徐钰:“……”好像上当了怎么办?   能怎么办?祈祷晚上顺利睡过去呗。   ……   第二天林佩还是起晚了,醒来时其他人早饭都吃过了。   李三妹重新给林佩做了碗葱油面,因为有陈桂花的葱油酱,葱油面坐起来方便快捷,味道也有保证。忙碌的时候李三妹就会做葱油面,家里人也爱吃。   林佩吃面的时候没看见徐钰人影,随口问了句。   李三妹说:“昨晚姐弟俩转点才睡,夜里还尿床了,是旭东是给他们换的衣裳,早上才睡着呢。”   “我就说不能给那么多糖水他们喝。”林佩说着看了眼孩子房间的门问,“他没吃早饭?”   “叫了没起。”   “让他继续睡吧。”林佩吃完面,出去找姐弟俩。   丁朝阳新买了一把弹珠,几个孩子在院子里挖几个小洞出来,蹲在地上玩弹珠。姐姐今天穿的是过年买的新衣裳,因为趴在地上,裤腿衣袖都脏了。她大概是直接把袖子往脸上抹,看起来像个小花猫。   林佩把姐姐提溜起来问:“昨晚尿裤子了?”   姐姐红了脸,伸手就要捂林佩的嘴巴:“妈妈!”   她手上脏得很,林佩连忙后退,捉住她的手说:“好了好了,我不说了。”   姐姐满意了,又趴在地上玩弹珠。陈桂花笑呵呵说:“没事,小孩子哪有不尿床的,旭北到五岁还尿床呢。”   “您没记错吧?”林佩不大相信。   “这有啥记错不记错的,小孩子都这样,四五岁的还尿床的多了去了。”陈桂花觉得林佩太大惊小怪。   “那旭东呢?”林佩坐到葡萄架下问。   陈桂花想了想说:“旭东打小就爱干净,三岁就不尿床了,等再大点到五六岁了,我让他在院子里撒尿还不肯,非要去厕所。小时候他们都玩泥巴、玻璃珠子,像他们那样,身上弄得脏得很,但旭东就不,他身上永远干干净净的。”   “是了,姐弟俩在这上面没一个像旭东的。”林佩感叹说,却见陈桂花冲自己笑,连忙说,“也不像我,我小时候可爱干净了。”   正好徐钰走出来,听见林佩的话附和说:“没错,佩佩从小就爱干净。”   陈桂花哑然,说道:“其实姐弟俩在咱们大院的孩子中算干净的了。”其他小孩三四岁的时候,哪个不是鼻涕掉得老长,就连丁朝阳也总是这样。姐弟俩也就是衣服脏一点,偶尔脸上涂成小花猫,好歹不流鼻涕。   对比产生美,林佩一想觉得姐弟俩这样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   ……   因为要去市里,郑家午饭吃得比平时早点,不到十二点就吃完了。   林佩回屋再检查了一遍行李,确认没有忘带的,提着背包出去。徐钰也已经吃完了,手里拿着杯茶,问:“收拾好了?”   “嗯。”   徐钰喝完杯子里的茶水,从林佩手里拿过背包说:“那我们走了。”   “这么快?”陈桂花连忙站起来。   “要走了,下午还要报名。”林佩说道,走到沙发旁抱住姐弟俩,“妈妈去上学了。”   “妈妈你晚上回来吗?”姐姐问道。   “妈妈周六上午回来。”   姐姐不知道周六是什么时候,只知道林佩要回来,哦了声说:“那妈妈你走吧,我在家里等你哦。”   姐姐脸上有点婴儿肥,偏偏喜欢装大人,一本正经地说话,看得林佩心都要化了,在她脸上亲了两口说:“妈妈很快救回来。”   “我也要亲亲。”弟弟看到妈妈亲姐姐不亲自己,大声喊道。   林佩又亲了弟弟两口,摸着两个小家伙的脑袋说:“你们在家乖乖的,不许吃糖知道吗?”   姐弟俩答应得好好的:“知道啦!”   陈桂花说:“我送你们吧。”   “不用,车就在大院门口。”林佩说道,“您在家里吧。”   说完林佩和徐钰一起出去,丁家在吃中饭,王银凤看到他们出门问道:“林老师出门啊?”   “去学校。”林佩回答说道。   从郑家走出去要八分钟左右,路上两人碰到不少邻居,也都是王银凤说的一样的话,林佩一一回答,导致路上耽误了几分钟,八分钟的路走了十二三分钟。   上车后徐钰笑道:“你人缘还挺好。”   “那是。”林佩笑着说。   徐钰开的还是那辆吉普,他这几年生意看着红火,实际上花钱的地方多,日子过得比早几年还拮据,实在没钱换新车。当然他这话林佩是不信的,徐钰一年到头各地跑,在渔北没买新车,别的地方买没买谁知道?   就算真没买新车,手表钻石也没见徐钰少买,他身上穿的戴的未必会比车便宜。   不过徐钰也就是嚷两句,在林佩这蹭顿饭什么的,哭哭穷也无伤大雅。   ……   去市里要开两个小时左右的车,林佩怕徐钰犯困,就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聊天。从姐弟俩聊到昨天的事,林佩难得八卦一次,问:“你真有女朋友了?”   徐钰斜一眼林佩,问:“怎么?你也想给我介绍对象?”   “没听你提起过,我好奇啊。”林佩半开玩笑说,“你要是真心的,我给你介绍也成,反正我同学多。”   “还是算了吧。”徐钰摇头说,这两年给他介绍对象的人太多了,他可不想再多林佩一个,“之前谈过一个,年前刚分手。”   “没听你说过?”林佩想着年前见到徐钰那模样,实在不像是刚分手的男人,但她也没多问,笑道,“所以你说你有对象,其实是骗我娘的?”   “我也不想骗老太太,但我要是说没有,指不定她真要给我介绍对象。我过年回家相亲都相不完,要是来你家还这样,啧啧。”徐钰摇头,一脸受不了的表情。   林佩哈哈大笑。   他们十二点半出发,到渔北市时已经快三点了。   徐钰直接送林佩去学校报道,人送到了他也没走,就在学校外面等着,待会要送林佩回去。本来徐钰是想跟林佩一起进去的,但林佩嫌他长得太好,跟自己一起去报道容易引起误会不说,就是解释清楚了只怕又要多一批向她打听的人,就没让他跟着。   这一等就是一个多小时,徐钰坐在车里睡了一觉,到林佩回来敲车门才醒。徐钰打开车门,等林佩上车后揉着眉心问:“直接回去吗?”   今天是报道第一天,报完道就可以回去了。   徐钰脚踩油门,发动轿车。   林佩读的渔北大学是渔北市唯一一所大学,校园是建国后改造的,占地面积不小,光校门就有四个。徐钰把车停在南门,这外面是条小巷子,道路并不宽敞,这车开得就很慢。   等出了巷子,外面是渔北市中心街道,马路就宽敞多了。   徐钰脚踩油门,开着车穿过中心车道,七弯八绕又开进一条小路。这条路两侧都是洋房,据说是民国时候留下的。洋房早年收归国有,后来又被分配各单位职工,基本一栋两层小楼能住五六户人家,十分拥挤。   林佩就住在这其中一栋洋房里,不过她不是跟人合住,也不是租的房子,而是把整栋楼买下来了。   林佩刚穿过来的时候就想着买房,她前世是个社畜,没想到自己能有这么大的造化。所以刚穿过来她就想着攒点钱,趁九十年代物价没涨起来多买几套房子,等着以后拆迁养老。   抱着这样的想法,投资好吃锅赚钱后,林佩就琢磨着要买房。只是早几年房子不好买,城市职工住的基本是单位分的房子,自己就是想卖都没法子。而那时候国内没几个城市有商品房,所以房子一直没买下来。   直到这两年,很多单位开放员工自购福利房,林佩才又寻摸起来。大约找人打听了大半年,林佩才从六户人家手里买下这套洋房。   房子买下后林佩找人修理过,将各家门口的防盗门给拆了,再把各家后来做的隔断给柴电,然后进行重新装修。现在这栋洋房里有五个房间、两个客厅、六个卫生间,门前门后都有院子,住起来比家属房要宽敞多了。   但因为郑旭东的缘故,郑家人平时还是住在家属房里,也就陈桂花偶尔会带姐弟俩来住。   徐钰晚上还有事,送林佩到家后就走了。林佩把背包提到二楼主屋,衣服一件件挂进衣柜里,将家里打扫一遍,然后出去菜市场买菜。   因为是一个人吃饭,林佩只买了几根鸡翅一把青菜,晚上随便吵两个菜吃。   她做饭速度很快,吃完饭才刚六点,家里电话响了。林佩接通电话,电话那头是郑旭东,问她到没到渔北市。   “到了,刚吃过饭,你们吃了吗?”林佩听着电话那头有姐弟俩的声音,问,“姐姐弟弟也在?”   “嗯,在旁边听着,非要跟你说话。”郑旭东无奈说道,把电话给姐姐。   电话里姐姐声音清脆:“妈妈你什么时候回来呀,再不回来没有饭吃了哦。”   小孩子玩起来很多没有时间观念,到吃饭的点也不去吃饭。但姐姐和别的小孩不同,她记得郑家每天吃饭的时间,到点玩得再高兴也要回去。弟弟要是不肯回去,她就会说:“再不回去就没饭吃了哦。”   此时听闺女这么说,林佩忍不住笑起来:“你们先吃,妈妈过几天回来。”   “啊?还要过几天啊。”姐姐一脸失望,“那妈妈你过几天回来?”   “三天吧。”   “那好久哦,妈妈你今天不可以回来吗?姐姐好想你。”   林佩听着就难受起来,好不容易忍住眼泪说:“妈妈过几天就回来,你在家里乖乖的哦。”   “好吧。”姐姐失望说道。   电话很快回到郑旭东手里,他没提姐姐怎么样,只问林佩一个人在渔北如何。虽然分开才一天,但他总有各种放不下,到最后林佩无奈说:“我在这边真没什么,离家不远就有菜市场,买菜方便,去学校有方便。而且我过几天就回来了,好不好你到时候亲眼看见不就知道了?”   郑旭东想想也是,说道:“孩子们你不用担心,娘和三妹都在,我也每天晚上会回家。”   “好。”   虽然这么应着,但这天晚上她还是失眠了。   第二天要去学校,林佩一早起来,随便煮了点早餐搭车去学校。她住的地方不远就有个公交站,公交车直达渔北大学。   林佩上午有两堂课,下课后她没在学校多待,而是去了她和陈桂花合开的公司。   桂花味业的办公室并不大,在市中心租了个两层楼,楼下是门面,卖桂花味业生产的调味品,楼上是办公室,全部员工加起来也就十二三人。不过她们在渔北市郊还有个小工厂,工厂的人要多一点。   主管桂花味业的人叫陈红鸣,听名字像男人,实际上是个很厉害的女孩子。她是中师出来的,毕业后被分配到一所乡村小学,干了几年觉得钱太少出来做生意。她卖过衣服,做过餐饮,亏过也赚过,最好的时候和当时谈的男朋友商量着要开店,只是店没开起来,那个男人卷钱跑了。   陈红鸣当初辞职就跟家里闹翻了,男朋友走后没给她留一分钱,她实在走投无路的时候遇上了林佩。桂花味业刚开的时候就陈红鸣一个人,她既要看店还要跟人谈合作,忙得团团转。   陈红鸣一直熬到今天,到现在她不仅是桂花味业的经理,还是股东之一。   林佩一个月没来公司,但因为有陈红鸣在,大家做事依旧,打电话的打电话,做记录的做记录,忙得热火朝天。林佩直接去陈红鸣的办公室,她坐在办公桌后处理文件,看到林佩过来眼睛一亮,笑道:“我就说你这两天该来公司了。”   “我这不是想着有你在公司,不会有什么大事,没必要特意过来吗。”林佩坐到陈红鸣对面看着她。   “你们倒是轻松,我这段时间可累坏了。”陈红鸣笑道,打开办公桌的抽屉,把账本等资料拿给林佩看,问,“你过来姐弟俩没哭?”   “他们没哭,昨晚打电话我倒是快哭了。”林佩翻开账本笑道,和陈红鸣说起家里的事,言谈间提到陈桂花,陈红鸣问:“干娘来了?”   陈桂花在老家开的饭馆生意红火,这几年开了几家分店,虽然有郑玉华管着,但她不放心,每年总有一般时间在老家。这也是当初林佩和陈桂花要请人管桂花味业的原因,林佩要读书,陈桂花一年大半时间不在,没人不行。   陈红鸣性格倔强,和父母关系处不好,但和陈桂花还算投缘。再加上他们都姓陈,就认了干亲,听说陈桂花来了陈红鸣心里挺高兴。   “来了。”林佩和陈红鸣说起郑旭北闹出的事,笑道,“我娘气得够呛,第二天就收拾行李来渔北了。”   陈红鸣抿唇笑道:“他跑得干脆,也难怪干娘生气。” 第94章 玩游戏   林佩大学学的是英语, 她前世英语就过了六级,后来因为工作关系英语一直没落下。也是因为英语好,林佩才会被调到中学教英文,也才有机会被推荐上大学。   因为这层关系, 上大学后林佩直接选了英语专业, 这样她学起来也轻松些。事实也的确如此, 上大学头一年其他学生还在适应期, 林佩就已经考了英语四级。   八十年代前学英语专业是没有考级的, 直到一九八四年,国家才推广英语考试。等到一九八六年,第一次全国大学英语四级考试才试验举行[1]。林佩读的英语专业有两个班, 加起来有六十人, 敢第一年考四级的不过三分之一,而考过的更屈指可数。   因此林佩上大学后虽然要处理桂花味业的工作,但学起来也算得心应手, 上学期期末考试还拿了第一, 开学后日子也过得比较轻松。   三天时间转眼即逝,林佩周六一早起来搭车回去。   她七点钟上的车, 班车到家属房已经十点多,她背着书包下车, 一眼看到等在一旁的郑旭东,看见她走过来, 接过她手里的书包问:“吃早饭了吗?”   “吃了两个包子, 你怎么出来了?”林佩笑着问。   “想着你该到了,过来接你。”郑旭东说着包住林佩的手,“姐姐本来也想来,她一早就在念叨你要回来。”   “那她怎么又没来?”   郑旭东笑笑没说话, 等进了院子不用他说林佩也知道了,院子里七八个小孩在玩老鹰捉小鸡,姐姐玩野了哪还记得她。   当母鸡的是沈文丽,看到林佩回来站住说:“回来了。”   她一停下,当母鸡的陈桂花就捉住了最后面的丁朝阳,笑道:“被我抓到了吧!”让丁朝阳站到一边。   沈文丽一看,连忙打起精神护住身后的小鸡宝宝。陈桂花却边找机会捉小鸡边问林佩:“吃早饭没?李姐早上煮了绿豆汤,在锅里热着呢。”   “那我去喝点。”林佩进屋盛了碗绿豆汤出来看他们玩游戏。   郑旭东也拿了本书出来看,但今天阳光有点晒,在太阳底下看书容易眼花。郑旭东看了会就合上书,和林佩一起看着。   一共有六个小朋友,丁朝阳和两个领居家的小孩被捉住了,现在沈文丽身后还有三个人,分别是姐姐、弟弟和郑家后面院子姜副团长的小儿子虎子。他们三个能留到现在倒不是因为他们厉害,而是因为他们年纪小,所以排在前面。   新一轮的抓捕开始了,几个小家伙都很紧张,目光紧紧盯着陈桂花。陈桂花一动,他们就啊啊叫唤起来,很快乱了阵型。阵型一乱,陈桂花就开始冲击沈文丽的包围,前两次被拦住了,第三次她抓到虎子的衣裳,虎子出局。   沈文丽往后一看,她背后就只剩下姐弟俩,开玩笑说:“怎么剩下的全是你们郑家人。”   陈桂花可不承认她放水了,说:“他们排在最后,可不就剩他们了。”   四人很快调整好,继续抓捕。   姐姐身后已经没有人了,这让她比之前几次都要紧张,小脸绷得紧紧的。只是这次她发挥不太好,跑了没几下,她脱手了。   姐姐看着空空的手,再看看跟在沈文丽身后奔跑的弟弟有点懵。陈桂花忙扑过去抱住姐姐,哈哈笑道:“我抓住你了!”   姐姐这才回过神了,“啊”了一声说:“我死了!”   几个大人哈哈大笑,林佩大声说:“你现在才反应过来?”   姐姐闻声看过来,像是这才注意到林佩,迈着小短腿跑过来,扑进林佩怀里声音软糯:“妈妈我好想你!”   “那你怎么不和爸爸一起去接我?”林佩摸着闺女脑袋问。   姐姐纠结说:“可是我还要的玩游戏啊。”   郑旭东没忍住噗嗤笑了声,林佩斜眼看过去:“我听见了。”   郑旭东叹息说:“你何必问。”   林佩:“……”这塑料母女情。   那边弟弟也被抓住了,游戏结束,弟弟学着姐姐扑过来喊:“妈妈我好想你。”   林佩:“……”她从口袋里拿出手帕,给弟弟擦了擦脑门上的汗问,“你们玩了多久?出这么多汗。”   “玩了好久好久。”姐姐喘着气说。   游戏结束后陈桂花回屋喝水去了,沈文丽走过来说:“玩了半个多小时,小孩子精力就是旺盛,我都累了他们还想玩。”又对其他孩子说,“不玩了,都回家吃饭去吧。”   “小孩都这样,玩起来饿着肚子也能忍。”林佩笑着说,又问沈文丽今天怎么有心情带孩子们玩。   “我倒宁愿带孩子们玩。”沈文丽坐下说,丁亚明父母总让她放假带着孩子去镇上住,她实在懒得去,沈文丽捏捏姐姐脸蛋笑道,“孩子多可爱。”   因为被捏脸蛋,姐姐小脸皱成一团,但一被夸奖又笑开了。   沈文丽笑着说:“还是姐姐得人疼。”   陈桂花出来时端了几碗绿豆汤来,搭配的有一碟小蛋糕,孩子们很喜欢松松软软的小蛋糕,一人拿了块吃着。   这里总共就四张椅子,姐弟俩坐一张,沈文丽抱着丁朝阳坐一张,林佩坐一张,郑旭东看陈桂花过来便起身让开。   “不用,我站着就成。”陈桂花端起一杯绿豆汤说道。   但这里俨然成了女人的茶话会,郑旭东继续坐也不合适,还是走了。陈桂花坐下问:“你这次去渔北看见红鸣没?她过年没回家?”   “没。”林佩摇头,见沈文丽面露疑惑解释说,“红鸣是我娘认的干女儿,她在渔北。”   陈桂花叹气说:“这孩子也是倔,毕竟是亲生爹娘,她低个头怎么了。”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想法。”   “我是越来越不懂你们这些年轻人了。”陈红莲摆手说。   沈文丽闻言笑道:“我看婶子您就年轻得很,咱们家属房找遍了也没您这么时髦的老太太。”   陈桂花在这方面很有些自得,但仍谦虚说:“一般一般吧。”   三人说着说着提到钟连长媳妇,陈桂花叹气说:“我记得第一次见她,她看着还圆圆胖胖,这次一看她,看着只有之前一半了。”   “她这病很多东西不能吃,时间长了人就落瘦了。”沈文丽说,“可怜,孩子也可怜,走的时候哭得可厉害了。”   陈桂花深有同感:“不过她还算好的,调回老家还能继续上班,他们夫妻都有工资,就算得病也能治。听说杨主任号召随军家属捐款,捐了有三千多,也够他们吃一年半载药了。”   沈文丽点头:“我听说钟家住的那房子,现在没人肯住进去,都说太邪乎。”   “是有点邪乎,陈秀芳和周伟民结婚好几年都没事,一住进去两人就闹掰了。钟连长媳妇也是,刚来的时候身体多好啊,住了没两年就出问题了。”陈桂花心有戚戚说,“是我我也不敢住进去。”   陈桂花和沈文丽顺着风水这个话题,一路聊到耿家:“听说刘丽华怀孕了。”   陈桂花和林佩闻言都吓了一跳:“怀孕?怎么怀孕了?”   “能怎么怀孕?就这么怀上了呗。”   “不是,你咋知道的?”陈桂花问。   沈文丽边喝绿豆汤边说:“听我们团里的小姑娘说的,她和耿倩倩关系好。我昨天看见耿倩倩,她当时眼睛红肿得厉害,这事八成是真的。”   林佩刚回来,还不清楚什么事,想着刘丽华问:“耿家没发生什么吧?”   “咋没发生什么,早就闹翻了。”陈桂花说人八卦心虚,声音一大就忍不住往耿家看去,压低了嗓音说,“就前天晚上,吵得都快翻天了,刘丽华昨天就收拾东西回家了。”   当时陈桂花还说耿家怎么又闹起来了,但刘丽华回了娘家到现在都没回来,所以直到沈文丽说起,陈桂花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嘀咕说:“也难怪耿倩倩闹,当初他们说好了不要孩子,现在她偷偷摸摸地怀上了。”   “娘,孩子也不是丽华想怀上的,怎么能算偷偷摸摸?”林佩觉得陈桂花这话不大中听。   “你咋知道这孩子不是她故意怀上的?”陈桂花反问,“你和文丽都没有上环,咋你们都没怀上,就她怀上了?”   这几年计划生育抓得紧,超生要么流产要么罚款丢工作,所以有的人生了孩子后会去上环。沈文丽生了丁朝阳后也准备上环,但听林佩说对身体不好就没上,所以她们和刘丽华是一样用避1孕1套。   而刘丽华情况又特殊些,她是耿建国不想要所以避孕,他们都是一样的避孕方式,如今别人没怀上,就她这个想要孩子的怀上了,别人难免多想。   但林佩觉得刘丽华不是这样的人,如果她真想瞒着怀上孩子,当初何必跟耿建国商量,反而落下话柄,让耿倩倩看她不顺眼到今天,因此说:“避孕都是概率性的,不是说肯定不会怀上。”   当初林佩说上环不好的时候,跟沈文丽说过这些事,她也是清楚的。但人都有侥幸心里,她身边也没有避孕了又怀上的例子,所以放弃了上环。听见林佩猜测心咯噔一声问:“这……避孕了还能怀上?”   陈桂花也朝林佩看过来,林佩姐弟俩的脑袋,让他们进屋找郑旭东,沈文丽见了也让儿子跟他们一起进屋。等孩子们都走了,林佩便给两人详细解释了避1孕1套不能彻底杜绝怀孕的原理。   讲完后两人若有所思地点头。   林佩总结说:“虽然怀孕了,但这并不能代表丽华动了手脚。”   陈桂花说:“其实她动了手脚也没啥,哪个女人不想要自己的孩子?而且耿倩倩对她那副态度,一看也是靠不住的,谁心里都有想法。”   沈文丽心里有点乱,没有说话。   林佩想起刘丽华,也不知道这件事能怎么收场,长长叹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1]内容来自百度 第95章 看电视   小道消息永远是传得最快的, 刘丽华回娘家第三天,她怀孕的事就在随军家属中传开了。   下午林佩带姐弟俩去广场玩,就听到住耿家前面的罗副团长媳妇跟人说起这件事:“耿团长媳妇和姐弟仨又不亲, 想要自己的孩子也是人之常情。”   坐在的罗副团长媳妇身边的是黄营长媳妇, 她瞧着二郎腿磕着瓜子皮不屑说:“当初他们说好了不要孩子才结的婚,不然以刘丽华的条件, 能轮得上她嫁给耿团长?哦,如今当上团长太太就改主意了?这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   当初耿建国想再娶, 这事家属房不少人知道, 黄营长媳妇还想过介绍自己老家的堂妹给耿建国,但一听说他的条件就歇菜了。她堂妹年纪虽然大了点, 但身体又没啥问题, 给人当后妈就算了,为了继子女不要孩子?那不可能。   刘丽华嫁给耿建国后她还在家跟丈夫嘀咕过, 说这人想过好日子真是啥都顾不上了, 就这条件刘丽华也能答应。   现在看来是她太傻,当时答应不生算啥啊?老夫少妻的, 枕头风吹一吹让男人改主意还不简单?这不, 刘丽华现在就怀上了。   杨副营长媳妇冷笑:“后娘哪有好的?她以前对耿家姐弟仨好那是因为她没站稳脚跟, 这不,背地里想方设法还不是怀孕了。如今她算是熬到头了, 放以前吵架了她哪敢撂担子回娘家?”   杨副营长媳妇就是在后娘手里长大的,五六岁就开始养鸡喂鸭,十岁出头就开始下田插秧。她到年纪该嫁人了, 后娘也不管,只顾着张罗亲生闺女的亲事。还是她小姨心疼她,给她介绍了婆家侄子, 嫁人后她才有好日子过。   因自身经历,说起刘丽华她语气中满是厌恶。   黄营长媳妇说:“都说有了后娘就有后爹,刘丽华没怀上还好,要真生出个大胖小子,耿家咋样难说咯!哎林老师,你和刘丽华关系好,她就没跟你提过这件事?”   林佩正站在她们旁边看孩子们玩耍,听到这话看过去,她还没说话,杨副营长媳妇说:“肯定没提过,这种大事她怎么可能到处嚷嚷?要不是瞒得紧,耿团长闺女能等她怀上了才知道?早闹开了。”   “到底怎么回事谁都不清楚,你们这么背后说人不大好吧。”林佩说道。   杨副营长媳妇脸上表情一僵:“还有啥不清楚的?难道刘丽华没怀孕?她敢做出这种事我们还不能说了?”   黄营长媳妇也说:“林老师你还不知道吧?她怀孕这事是耿团长闺女亲口跟人说的,我看□□不离十了。当初我还听说是因为刘丽华下乡上了身子,没得生才嫁的耿团长,可他们结婚才几年啊,她这身子就调理好了?还怀上了?依我看啊,指不定当初她就没说实话。”   罗副团长媳妇想着耿建国是她男人的顶头上司,不想把这事闹大,说道:“你们一人少说一句,咱们不聊这件事了。”   “为啥不聊?我说的话难道不对?”杨副营长可不归耿建国管,她没什么怕的,“别说在你们面前说,就是刘丽华来了我也敢直接问,她当面一套背面一套,心里不亏心吗?”   “你怎么知道她当面一套背面一套?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躲耿团长家床底下偷听过了。”林佩冷笑说。   “你!”杨副营长媳妇脸色涨红。   “你说丽华对耿家姐弟好是因为没站稳脚跟,背地里想方设法怀孩子,敢情你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她不知道的事你全知道。”   杨副营长媳妇气得站起来,重复黄营长媳妇刚才的话说:“刘丽华刚结婚那会还说自己不能生呢?咋现在又能生了?她要不是撒谎了,耿团长能娶她?要不是想方设法,她能怀上孩子?”   “她那时候是伤了身体,很难怀孕,又不是彻底不能生。而且她喝药调理身体耿团长都是知道的,就是耿倩倩姐弟仨都清楚,怎么能说她欺骗耿家人,偷偷摸摸怀孩子?”   “谁知道她是不是真有调理?况且这毛病能是这么好治的?指不定从一开始她就骗人了!”杨副营长媳妇强词夺理说。   “合着在你眼里,得病都不能治好,不然就是骗子?”林佩哈地笑了声,杨副营长媳妇一脸愤怒,想要说话辩解,林佩直接打断她的话,“你要是怀疑她说谎就拿出证据来,别一口一个说不定说不定,我还说你说不定不是你爹亲生的呢!”   “你才不是你爹亲生的!”杨副营长媳妇大怒,她娘刚去世的时候她的处境其实还好,是后娘心思歹毒,天天在她爹面前说她不像她爹。时间长了她爹就开始不待见她,任由后娘欺辱她。   林佩摊手说:“我还真被抱错过。”   林佩和徐钰的关系传了几年,林佩一直没正面承认,这会她这么说大家都一脸恍然,连杨副营长媳妇都没了声音。   “我说你不是你爹亲生的你就这么生气,你扪心自问,你背地里这么揣测丽华真的对吗?”   杨副营长媳妇一脸倔强:“难道我……”   “你当然说错了,你根本不了解耿家的事,就靠一些捕风捉影的消息,和你自己的浅薄理解,就这样恶意揣测一个人,把人从头到脚,从里到外全部否定,还要问别人你有没有道理,简直笑话!胡编乱造!”林佩语气凌厉。   “你凭啥说我胡编乱造,你说我不了解耿家的事,难道你就清楚?”   “首先,我没有像你这样,直接断言谁不对。其次,我就是比你清楚耿家的事。”林佩说完,懒得再跟她多说,转身叫住姐弟俩说,“回家去了。”   林佩一走,杨副营长媳妇就让让开了:“她什么态度?我就是比你清楚耿家的事,她知道的还不是刘丽华告诉她的?谁……”   “够了!”罗副团长媳妇说道。   今天太阳好,有不少人来广场玩,刚才她们俩吵架声音那么大,不少人都听见了,侧目看过来。本来她们只是几个人坐在角落里,低声聊耿家的事,被这么一嚷嚷,只怕晚上全家属房都知道了,偏偏杨副营长媳妇又是这个态度。   杨副营长不受耿团长管,所以她不在乎,可她不能不在意。她本来也不想说耿家的事,也没觉得刘丽华不好,可她和杨副营长媳妇坐在一起,让人听见只怕她也对刘丽华有意见。   要是刘丽华跟耿建国就这么散了还好,可她要是回来了呢?枕头风一吹,倒霉的是她丈夫。   要问罗副团长媳妇觉得耿建国低头的可能性大不大,在她看来肯定是大的。中年得子,只怕要疼到骨子里,哪能真让媳妇走了。   罗副团长媳妇深觉自己今天不该来广场,更不该跟杨副营长媳妇说起耿家的事,最不该在她们越吵越厉害时,没有阻止或者离开这场争吵。   杨副营长媳妇突然被打算,诧异地看过去,却不想平时和和气气的罗副团长媳妇脸色紧绷,不由问:“咋了?”   “我还有事,先回去了。”罗副团长媳妇不想和她多说,找个借口走了。   “她咋回事啊?好好的怎么就走了?”杨副营长媳妇揪着身边的人问。   黄营长媳妇心想,真个没眼力价的,没看刚才大家都盯着他们吗?罗副团长受耿团长的管,她可不麻溜地跑了。她心里虽然也酸刘丽华,但不想得罪人,也找个借口走了。   那头林佩回到家里还沉着脸,回家后直接进了屋子。郑旭东看见问姐弟俩:“妈妈怎么了?你们谁惹她生气了?”   姐弟俩连忙举手:“不是我。”   郑旭东皱眉,姐姐走到他身边压低声音说:“妈妈和嬢嬢吵架了,可凶了!”   “哪个嬢嬢?”郑旭东问。   姐姐想了想,摇头说:“不认识的嬢嬢。”   从孩子这里问不出什么,郑旭东只好进屋问。他看林佩气鼓鼓的回来,还以为她会生闷气,但进去后林佩情绪还好,还冲他笑了下:“你怎么进来了?”   “你说呢?”郑旭东反问,坐在林佩身边问,“姐姐说你和别人吵架了?怎么了?”   林佩抿唇不说话,郑旭东随意猜:“是因为姐弟俩?不,不对。”   “你怎么知道不对?”林佩问。   “姐弟俩心情都不错,显然没有和小朋友吵架。”郑旭东继续猜,“是因为耿家的事?”   林佩惊讶了:“你怎么知道?”   “还真是啊。”郑旭东做惊讶状,问,“为什么跟人吵架?你听人说了什么?”   林佩轻哼一声说:“是杨副营长的媳妇。”   “哪个杨副营长?”家属房有上千户人家,姓氏级别重复的有不少。   “一团那个,叫杨东联。”   郑旭东哦了声:“他媳妇说了什么?”   林佩把她听到的那些话大致重复了一遍,说完她叹了口气:“她回了娘家还好,要是还在家属房,成日听人说东道西,气都要气死了。”   “我看她没这么柔弱。”郑旭东看林佩唇角紧抿,说:“说不定她不被气死,你先被气死了。”   林佩转头瞪向郑旭东:“我胸口的气刚下去,你又来气我。”   “我哪是为了气你?我是想让你放宽心,”郑旭东将林佩揽入怀里,跟她讲道理说,“下乡日子难熬,受不住的女知青大多在当地嫁人了,刘丽华能熬到回城可见是个有韧性的,怀孕这事不管是不是她的主意,她都不会轻易被打到,更不至于被这些闲言碎语气死。”   “你也觉得她是故意的?”林佩斜睨着郑旭东问。   郑旭东无奈说:“我不是觉得她故意,只是有这样的可能。她之前不是跟老耿提过这事吗?当时老耿因为闺女反对,所以劝她打消了这个念头。但这念头一旦生出来,真能这么轻易消下去吗?”   林佩闭着眼睛靠在郑旭东怀里不说话。   “好好商量不成,她选择剑走偏锋也有可能。正好你又发现了老耿闺女的心思,”话说到这里,郑旭东顿了顿说,“老耿闺女被宠坏了,性格冲动,别人不让她做的事越要做,要是没有老耿的阻止,说不定时间长了她的心思就淡了。可老耿阻止了,父女俩矛盾越来越大。”   林佩呢喃说:“耿倩倩冲动起来口不择言,当着耿团长的面说没把丽华当长辈。”   “是了,老耿和女儿离心,对刘丽华也更愧疚,这时候刘丽华查出怀孕。”说到这里,郑旭东话音一转,“当然也有可能她真打消了念头,怀孕只是巧合,这时机在外人看来不大好,但未必不是一条路。”   林佩垂眸说:“应该是巧合吧。”除非刘丽华能算无遗漏。   郑旭东嗯了声说:“不管是不是巧合,我想她都不需要你的担心。”   “你说这么多……故意的吧?”林佩抬眼看郑旭东。   郑旭东点头:“你好不容易回来一次,为她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我不高兴。”   林佩轻哼一声,又闭上眼睛,在的郑旭东怀里找了个位置睡觉。   ……   听完郑旭东那番话,林佩也放开了耿家的事,这也的确是她管不了的,刘丽华显然也有自己的主意,走了之后没再回过家属房,反倒是耿建国急得不行,这几天往返家里和镇上好几次。   林佩收拾行李的时候听陈桂花说起这事:“早先不珍惜,现在后悔,晚了。”   李三妹说:“也不晚,耿团长媳妇肚子里毕竟还揣着一个。”   陈桂花想想也是,正要说话看见林佩拉上背包链子,连忙说:“你就收拾这么点衣裳?”   “姐弟俩一人五身衣裳,够了吧。”林佩说。   陈桂花惦记着桂花味业的生意,觉得在家待着也无聊,就打算和林佩一起去渔北市。不光陈桂花去,姐弟俩也去,所以林佩现在还得帮闺女儿子收拾行李。   “五套哪够?姐弟俩要是尿裤子一天就得两身衣裳,要再碰上下雨天,六身衣裳都不够穿的,再多带几套。”陈桂花说着走到柜子前,连着取下三件棉袄说,“姐姐喜欢红色,弟弟喜欢蓝色,这几件也带去。”   陈桂花边说边往下取衣服,没一会弟弟床上又堆起来。   光姐弟俩的行李就收了一个小时,郑旭东看到那满满两个藤箱衣裳,问:“是不是太多了?”   “不多不多,才刚够穿的。”陈桂花说道。   郑旭东说:“你们拿得了吗?这么多行李,还得照顾孩子们。”   “没事,到了市里我们叫个人力车回去嘛,方便得很,再说我们有三个人。”李三妹也跟着去市里,说到这陈桂花想起来,“你一个人在家里没人照顾,行不行的?”   “这有什么不行的?”郑旭东说,吃饭部队有食堂,洗衣服家里也有洗衣机。再说他当了十几年兵,别的不说,自理能力肯定没问题。   吃过午饭,郑旭东送他们出去等车。   姐弟俩知道要去市里玩都很高兴,一路上蹦蹦跳跳的。只是上车后他们看郑旭东和林佩没上来,从车窗探出头喊:“爸爸妈妈快上来啊!我们要坐车车了!”   “我马上就来。”林佩转头应道,又回过头看着郑旭东,抬手给他整理军装,说道,“你一个人在家里记得好好吃饭。”   “嗯。”   “想我们了记得打电话。”   郑旭东也说:“到了给我电话。”   “好。”   司机催促上车:“要发车了,林老师走不咯!”   林佩抱了抱郑旭东说:“那我走了。”   “我放假去看你。”郑旭东也抱了抱林佩,拍了拍她的肩膀说。   林佩转身上车,走向座位时司机发动班车,她双手扶着两边座位靠背往里走,目光却一直凝在郑旭东身上。郑旭东穿着军装戴着军帽,站在路边挥着手,弟弟看到也努力朝他挥手,姐姐则疑惑问:“爸爸不来吗?”   “爸爸过几天再来找我们。”林佩坐在姐姐诶身边,低声说道。   姐姐之前不知道过几天是多久,经过这周也知道了,皱巴着小脸说:“那要好久啊。”   ……   小孩子不知愁,姐姐也就刚和郑旭东分开的时候难受了一下。等班车到市里,她又高兴起来。姐弟俩上次来渔北市已经是半年前,他们早就不记得了,下车时睁着大大的眼睛到处看着。   林佩和陈桂花坐一辆人力车,两人一人抱一个孩子,李三妹则坐和行李一起坐在后面一辆人力车上。   姐弟俩已经不记得他们坐过人力车,看到人力车有三个轮子一直惊呼,说和家里的自行车不一样。陈桂花笑呵呵说:“这是人力车,都是用自行车改装的,所以有三个轮子。”   “这样啊。”姐姐一脸恍然大悟说。   林佩给姐姐戴好帽子系好围巾,让她朝着自己坐,说:“人力车跑起来风大,你朝着我坐着没那么冷。”   弟弟看见就说:“我也要朝着奶奶坐。”   陈桂花就给弟弟也调整了一下方向,朝着自己坐着。   等他们坐好师傅才出发,从车站到林佩买的房子开车才十分钟左右,坐人力车就要慢一点,二十分钟左右才到。   到地方后林佩抱着姐姐下车,过去开门,把钥匙给陈桂花让她带着姐弟俩进去。自己则过去把李三妹身边的箱子搬下来,两人提着进屋。   时间已经不早了,太阳将要下山,一楼客厅落地窗外面的树木挡住光线,室内有些昏暗。陈桂花开了灯说:“渔北这套房子哪哪都好,就是住着忒费钱。”   郑家天不黑是不开灯的,但在这套房子住就不成了,院子里都是几十年的老树,遮天蔽日的,天一阴下来屋里光线就不行了,不开灯不行。   “住得舒坦就好。”林佩把藤箱提进来,走过去打开电视机。   之前他们在家属房住着,一举一动都被人盯着,总有各种不方便。因此这两年做生意的多了,大家手里有了钱纷纷调高生活品质,甚至有的人家冰箱电视洗衣机全用上了,但林佩没再想过往家里搬电视机。   直到去年这套房子装修好,冰箱洗衣机都添上了,林佩才又起了心思。这里住的都是渔北市人,街坊邻居全不认识,不用担心闲言碎语传到家属房。   电视剧搬回来的时候姐弟俩还小,最高兴的要数陈桂花。虽然刚见到电视的时候她觉得浪费钱,但等打开电视看到画面,陈桂花一句话都不说了。   家属房有人买了电视机后,大家就一窝蜂跑他家看电视。起初主人家还和和气气的,有时候还给上一碟果盘,但时间长了主人家就不乐意了,每次黑着脸,还不乐意开电视。次数多了陈桂花就不往人家家里凑了,她还是要面子的。   只是有时候听人聊起最近看的电视剧,心里总是很羡慕,她也想看啊。   那时候陈桂花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也能在家里看上电视。所以刚才她还说林佩浪费,一看到电视画面就激动起来,直夸林佩电视买得对。   陈桂花这次来渔北,也有点冲着电视来的意思,在家多无聊啊,她虽然认识不少字了,但也不爱看书或者报纸,还是有画面有声音的电视剧更抓人。   陈桂花让姐弟俩都坐在沙发上,盯着电视上放的广告让林佩换台。但这时候电视总共才几个台,时间点又不对换来换去都是广告。就是这样陈桂花也没让林佩把电视机关掉,将就着看广告。   姐弟俩也去别人家看过电视,看到盒子里出现画面也不觉得稀奇,也跟着津津有味地看着。   李三妹更不用说,她也爱看电视。   他们四个盯着电视看,林佩则坐到一旁沙发,拿起沙发柜上的电话拨起来。   这时候电话还是摇把子的,需要人转接,转接后林佩等了一会,电话那头响起郑旭东的声音:“佩佩?”   “嗯,我们到市里了,给你打电话说一声。”林佩说道,问他晚上吃什么。   “老丁让我上他家吃去。”郑旭东说完问,“娘和孩子们呢?”   “看电视呢,”林佩抬头看向客厅,低声说,“电视上正在放广告,他们也看得乐呵。”   郑旭东低声笑了笑说:“娘喜欢看电视。”   电视机刚买回来的时候陈桂花才叫痴迷,日也看夜也看,现在好歹知道歇一歇了。   “姐弟俩也是。”林佩笑着说,当初是她想装电视,但真把电视买回来了,又没有多大兴趣了。这时候电视不论是大小还是画质,都比三十年后差太多了。   郑旭东说:“孩子嘛,刚开始看什么都新奇。”   两人又说了会话,林佩想着要趁着菜市场关门前去买菜才挂断电话。往常林佩打电话姐姐看到了总要凑过来说两句,但今天林佩说了这么久,姐姐眼睛都没从电视上挪开一下。   得亏现在没电脑,不然家里要多两个网瘾少年。   林佩心里沉吟着。 第96章 去渔北   徐玉珠上大学后并没有住校, 一是因为离家近,二是因为她深知感情是处出来的。   她从小被抱错,和父母之间本就隔了一层, 不趁着嫁人前和父母多相处, 以后家里哪还能有她的位置。在家住也不是什么大事,她父母自然不会反对, 因此徐玉珠还在家里住着,并且在结婚前不打算搬出去。   只是在家住也有不好, 在父母眼皮子底下谈恋爱什么都得注意, 再晚八点前她都得回到家。   想到这里徐玉珠哀怨地看了眼正在开车的青年,他们谈恋爱到现在已经有两年了, 可他总是淡淡的, 到现在也没有将他们俩的事定下来的意思。   这一次又是和以往一样,他把轿车停在徐家门口, 淡淡说:“下次见。”   是下次见, 连明天见都不是。   虽然知道明天是工作日,他要上班, 可徐玉珠心里总觉得堵得慌。她看着青年问:“你就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青年转头, 挑眉看着她没有说话。   她知道这是等她说的意思, 他总是这样,从不轻易表露情绪, 却让人一点点把底牌露出来。偏偏她是这段感情里的弱势者,永远只能妥协、屈服。   这也是徐玉珠不满足的原因,前世她见过的顾诚, 想融化了冰雪的高山,包容而温柔。但和她在一起的顾诚虽然无微不至,但总隔了一层。和徐钰一样, 看起来好像对她不错,但心里总有林佩的一席之地。   徐玉珠手指绞在一起,试探着问:“你不想和我一起进去吗?”   顾诚眉目微敛:“以后再说吧。”   徐玉珠抿起嘴巴,打开车门下车,说道:“再见。”   她大步走向徐家大门,努力克制着没有回头,她想不能这样下去了。她必须……必须做点什么。   徐玉珠推开大门,走进客厅里,她想看看顾诚还在不在,加快脚步往二楼走去。二楼阳台正对着大门,可以看得更清楚。   只是她刚走到楼梯中间的拐角,听到上面传来隐约的交谈声,似乎提到了“佩佩”,徐玉珠放慢脚步,踮起脚尖往上,走到二楼下面两层台阶停住脚步。   徐母的声音更清楚了:“当初送她回渔阳,咱们走的时候她哭得几近昏厥,真没想到她现在变化这么大,我刚开始听都不敢相信她是佩佩。”   徐父声音更淡一些:“人总会变的,以前有我们护着,她性子软点没什么……唉,你说她上了大学?”   “是她教书的学校推荐上的,不是什么好学校,但她成绩不错,一直拿奖学金。”徐母感慨说,“她上学那会英语还很普通,没想到现在这么好,都能带学生了。”   “小地方会英语的人少。”   徐母不赞同说:“再少也不能让个半吊子去教书,我都听说了,她本来教的是小学数学和语文,是因为她英语好,才被调到中学教书,才有被推荐上大学的机会。这孩子从小就爱读书,肯定是回到……那家后也没放弃学习才有的今天。”   徐父沉吟说:“佩佩是很不错,你说她结婚了?”   “嫁了原先和玉珠相亲的男人,现在是个团长,夫妻俩还有一对双胞胎,已经三岁了。”   徐母的话如一道惊雷在徐玉珠脑海中劈过,林佩她……和郑旭东结婚了?他们有一对双胞胎?   徐玉珠握紧了双手,胸口情绪翻涌。   一时想到前世的自己,好不容易才怀上个闺女,从生出来就病蔫蔫的,还没长大就没了。一时又想她难受什么?林佩和郑旭东这桩事本就是她撮合的。郑旭东这辈子再好也就是个商人,哪比得上顾诚?   徐玉珠深吸一口气,听到徐父叹息:“可惜了。”   “是啊。”徐母声音低下来,“这几年我常常会想,当初的事是不是我们做错了?其实留下她也只是添双筷子,多个人吃饭的事。”   “这哪是添双筷子的事,留下佩佩,她和玉珠怎么相处?那家人能愿意?”徐父毕竟是男人,更冷静一些,“不是我们不想养,实在是我们不想养她。不过她倒是个有造化的,能跟人捣鼓出个好吃锅。”   “是啊,真不知道她从哪学会的做菜,能想出这么多主意。”   入股好吃锅的事,林佩瞒住了家属房的人,却瞒不住徐母派过去存心打探的人。听完那人的报告后,徐母特意去了趟好吃锅,尝了尝这珍珠奶茶,此时想起说道:“我尝过那珍珠奶茶的味道,很不错。”   徐钰点头说:“改天我也去尝尝。”   “是该吓那臭小子一顿,他的嘴巴也太紧了,竟然瞒了我们好几年,”说着她的语气踌蹴起来,“你说,佩佩还会认我们吗?”   听到这里,徐玉珠瞳孔又是一缩。   “你还看不明白?小钰心心念念要把佩佩找回来,如果不是佩佩要求,他怎么会瞒我们到现在?”徐父说道,“这孩子在怨我们,随孩子们去吧,这件事我们就当不知道。”   “就让她和那个男人在一起?”那男人虽然当了个副团长,但在她看来还是不够看。林佩能开起来好吃锅,这样的能耐,配这样的男人可惜了。如果把林佩认回来,未尝不能……   但徐父想法不同:“小钰比我们谁都心疼佩佩,要是那男人不好,他能放任佩佩和他在一起?我想这男人也未必如玉珠当初说的那样不堪。”   就算那人真的不堪,难道他们还能让林佩离婚?当初不顾林佩意见把她送回去的时候,他们可没有替林佩着想过。不闻不问这么多年,现在跑去认亲,甚至插手她的亲事未免太过可笑。   徐父叹气说:“还是随他们去吧。”   听到这句话,徐玉珠才长长舒出一口气。   刚才她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唯恐父母追究她当初写的那些信,说的那些话的真假。还好,他们应该是不打算追究了。   只是想到他们说的话,徐玉珠眉毛狠狠地拧起来。   她以为几年过去,他们已经忘记林佩这个女儿,却不想他们心里还记着她,甚至想着认回她。他们现在是因为觉得林佩不愿意,所以放弃了认回她的打算,可如果林佩愿意呢?   郑旭东仕途注定了就是当个副团长,到老也就是个知名企业家。可徐家呢?有权势有地位,未来徐钰生意也会越做越大,成为地产行业首屈一指的大佬。   面对这样的滔天富贵,林佩真的能无动于衷?   如果有一天她改变了主意,更甚者她从未想过不认徐家人,当她爸妈知道这些,还会放弃认回她吗?   如果林佩被认回来,哪怕不是亲生的,但林佩和徐家人相处十几年,和徐钰更是感情深厚,到时候徐家还能有她的一席之地吗?   还有顾诚,他会不会像前世那样爱上林佩?如果林佩想要离婚,她爸妈可能会举双手同意,甚至帮忙撮合林佩和顾诚。林佩虽然结过婚有孩子,但有她爸妈的鼎力支持,还有徐钰,和好吃锅这份产业,顾家未必会不同意她进门。   对,还有珍珠奶茶!   林佩从小生活在首都,长大后又去了渔阳,她怎么会做珍珠奶茶?不光是珍珠奶茶,她还会做很多其他的菜,甚至和人合开了好吃锅。从刚才她妈说的话来看,林佩不可能会做那么多菜,更遑论珍珠奶茶。   徐玉珠回想起自己认识的林佩,她柔弱,像一朵菟丝花,她生活在徐家和顾诚密不透风的保护之中。所以当初她才会促成林佩和郑旭东的婚礼,刚回到林家,还没适应新的亲人就要被逼着结婚,痛苦吧,绝望吧?   她相信这份痛苦会把林佩打碎,不论是拒绝还是妥协,她这一生都不会过得太好。   可是现在,她不但家庭幸福,还再次走入了徐家人的视野里。   这让徐玉珠不得不怀疑林佩也重生了。   “玉珠?”   突然响起的声音让徐玉珠吓了一跳,她猛地抬头看去,勉强扯出一抹笑容:“妈。”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在这里站着?”徐母问道,“你脸色不太好,发生什么事了?”   徐玉珠连忙捂住肚子说:“我刚回来,胃不太舒服有点疼,所以在这里站了一会。”   “胃疼?你晚上吃什么了?吃药了吗?”徐母说着扶起徐玉珠,“快回房间歇着吧,我去给你拿点药。”   “谢谢妈。”徐玉珠勉强笑道,跟父亲打过招呼,捂着肚子回房间,关上门就顺着门板滑坐在地板上。   林佩是什么时候重生的?会做珍珠奶茶,肯定不会太早,应该是两千年以后的事。她前世和顾诚是九十年代初结的婚……那她重生到了什么时候?   应该是和郑旭东结婚后,不然她不可能和郑旭东结婚。   那么她处心积虑再次走进徐家人的视线是为了什么?夺回顾诚,和她再续前缘?   徐玉珠的脸色冷下来,她深深地吸了口气,是她大意了,以为把林佩送走就没有后患,却没想到不止她一个人重生。   门外响起敲门声,徐玉珠站起来,打开门从母亲手中接过药和热水,短暂地寒暄后,她将门再次关上。她把药和热水放在床头柜,整个人往床上倒,但下一秒她又坐起来。   她不能坐以待毙下去。   她得去渔北一趟,会会这个重生回来的林佩,看看她到底要做什么!   ……   徐玉珠想起林佩的时候,远在渔北的她打了个喷嚏。   陈桂花突然决定来渔北,房间里床单被套都没换,等整理好家里已经六点多了。李三妹匆匆忙忙准备做饭,一家人围在餐桌前时已经七点半。   林佩打喷嚏时一家子都看着,你一言我一语问了起来。   陈桂花问:“是感冒了吗?”   李三妹猜:“是因为来的时候吹了风吧?”   姐姐大声说:“我知道我知道,打喷嚏是因为爸爸想妈妈了!”   弟弟附和:“我也想妈妈!”   林佩哭笑不得:“我就是鼻子呛到了,现在已经好了。” 第97章 相亲事   到了渔北日子还是一样过, 只是陈桂花忙碌起来,她隔几天会去一趟公司和郊外工厂,有时候还要操心陈红鸣的婚姻大事。   陈红鸣谈过一个男朋友, 只是那男人不靠谱, 当初卷了她的钱跑路了,陈红鸣走投无路之下才认识林佩婆媳俩。因为过去的经历, 陈红鸣对结婚这事不大上心,只是她不上心陈桂花可在意得很。   陈桂花有事没事就跟林佩念叨, 说现在的年轻人都怎么了,一个郑旭北,一个陈红鸣,都不想结婚。偶尔还说到徐钰, 他虽然有女朋友,但思想不太端正, 让林佩劝劝他。   眼下郑旭北在南, 徐钰也不见人影, 陈桂花就张罗起陈红鸣的事来。她去年也在渔北住过一段时间,街坊邻居都认识了,半年多没见, 这次来渔北后头两天陈桂花都在串门, 挨家挨户送点吃的, 联络感情的同时也提一下陈红鸣的亲事, 让他们有合适对象介绍一下。   虽然今年二十五岁, 年纪并不算大,虽然桂花味业不是什么大公司,但桂花葱油酱许多人家买过,她还是公司经理, 管着几十号人,这条件很不错了。   陈桂花放出去消息,没两天还真有人介绍了个男孩子,对方在设计院工作,各方面条件都不错,就是人有点挑,老大不小了还没结婚。   只是相亲对象有了,陈红鸣却不大想去见对方,她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她先前那个男朋友还是她中师时候的同学,也算知根知底了,却闹出这种事。这个男人说起来哪哪都好,但实际上怎样谁知道?   她实在不想谈感情的事。   只是陈桂花不是轻言放弃的人,软磨硬泡还是让陈红鸣答应了。   见面时间定在周六,陈桂花一早把林佩叫起来,让她和陈红鸣一起去。林佩哭笑不得说:“她相亲我去干什么?”   “看着啊,”陈桂花一脸理所当然说,“红鸣虽然答应相亲,但她一向是个有主意的,我怕她在我这答应得好好的,相亲的时候又变了。反正相亲地点就在好吃锅,你就在旁边看着,那人又不知道你是哪个。”   “红鸣能答应嘛?”   陈桂花抄起手一脸得意说:“我问过她了,你去还是我去,让她自个选。”   林佩都不用问结果,肯定是她了,既然如此林佩不再反对,点头说:“行吧,好吃锅十点多才开门,不用去这么早吧?”   “我是让你早点去红鸣家,免得她找借口给我溜了。”   “哎呦您这是干什么呀,都说强扭的瓜不甜,您这么逼着她相亲能有用吗?”   陈桂花自有自己的道理:“这瓜甜不甜,得吃过了才知道,你等她自己尝这瓜得等到何年何月?说不定我逼一逼,她尝过了就觉得好吃了,乐意吃了呢。”又催着林佩早点吃早饭。   林佩没办法,匆匆忙忙吃完早饭,慌慌张张到陈红鸣家。   桂花味业有给员工提供的宿舍,但是多人间,陈红鸣不爱跟人合住,就自己在外边租了个房子。也是个小洋楼,被隔成一室一厅。   陈红鸣爱收拾,家里干净整洁,饭桌上还放着个玻璃花瓶,花瓶里养着水生的兰花。   林佩进来后走到客厅阳台,推开窗往外看,那是个人工湖,湖边栽种着垂杨柳。这个季节杨柳枝叶还没生出来,树上光秃秃的,映着灰白的天空有些苍凉。   “你这里风景好。”现在看着苍凉,到春天柳树发枝,湖边金黄草地染上碧绿,就有生机了。   陈红鸣笑道:“我当初就是看风景好才租的这里。”她给林佩倒了杯茶水,站在她身边往,依靠着门框,双手抱胸说道,“干娘也真是,我都答应相亲,她还非要让你来。”   林佩闻言想起陈桂花的吃瓜理论,忍不住低笑起来。   陈红鸣睨向她:“你笑什么?”   林佩把陈桂花的话说了一遍,她不像陈桂花那样觉得非结婚不可,但也希望陈红鸣能走出来。陈红鸣听后也低笑起来,摇头说:“想想其实也挺有道理。”   林佩端起茶杯喝了口水,看向陈红鸣问:“你就穿这一身去?”   “不然呢?”陈红鸣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装扮,没发现什么问题。   其实也的确没什么问题,陈红鸣着装将来素淡,冬天常是毛衣配大衣。她个子也高挑,穿大衣长裤好看。   林佩摇头说:“没什么问题,不过还要再打扮一下。”   说完林佩进屋,从带来的包里拿出化妆品,这是陈桂花特意让林佩带来的。   陈桂花这几年心态变了不少,开始爱美起来,她每天起床擦雪花膏等护肤品就要小半个小时,时不时还要描一下眉毛,努力做一个精致的老太太。因此她时常看不过去陈红鸣的素面朝天,觉得她年纪轻轻的小姑娘连她这个老人家都不如。   为免她素着一张脸去相亲,林佩出门前陈桂花特意交代,让她给陈红鸣化个妆再出门。   陈红鸣看着林佩拿出的东西:“……”   室内光线昏暗,林佩让陈红鸣坐到阳台上,她先抬起陈红鸣的下巴,仔细端详了会她的脸,然后拿刀片轻轻地给她修理眉毛。陈红鸣的眉形很好看,偏英气一点,稍微修理一下就好。   修理完眉毛后,林佩用手帕给她洗脸重新擦护肤品,然后才开始化妆。   因为是相亲,林佩给陈红鸣化了个全妆,眼角微微勾勒,涂上淡淡眼影。脸部轮廓稍微修饰,鼻梁勾出来,再画上眉毛。嘴唇林佩选用了和唇色贴近的口红,有提亮效果又不至于太明显。   化完妆后,林佩拿来镜子给陈红鸣看。   “难怪干娘总让我学化妆,原来真的不一样。”陈红鸣微笑说道。   她长得其实不差,只是偏英气点,因此常有人说她不好相处。林佩化的妆淡化了她五官的冷硬,让她看起来更柔和,看起来温婉大方。   林佩说道:“学不学化妆其实在你自己,如果你觉得化妆麻烦,它会成为你的负担,不学也可以。但化妆也有化妆的好处,比如让自己变得更漂亮,又或者不同的场合化不同的妆,让自己看起来更大方得体。”   陈红鸣沉吟半响说:“你说得有道理。”   化完妆林佩收拾完东西,陈红鸣则从房间里拿了个大一点的背包出来。其实她很有自己的审美,穿着配饰都很有讲究。   像她这一身虽然偏素净了点,但看着很大方。   装备整齐,两人出门坐公交去好吃锅。   陈红鸣家离好吃锅不远,公交十来分钟就到了。不过渔北市区本来就不大,开车十几分钟就能从最东开到最西。   约定的是十一点半见面,林佩和陈红鸣是掐着点来的,到好吃锅的时候十一点二十五分。   进店后两人先环视店内一圈,林佩先发现对方,坐在靠窗最里面的位置。林佩往那里指了指,对陈红鸣说:“那你一个人过去,我在这边等你。”她指了指靠收银台的位置说。   陈红鸣也不是什么小姑娘,虽说先前不大乐意相亲,但真来了也摆正态度,没扭扭捏捏让林佩陪着。她和林佩分开,独自走过去,然后落座。   虽然陈桂花让林佩盯着,但她相信陈红鸣不会瞎来,自顾自坐下,因为不知道情况如何,林佩没先点餐,只让人上了一壶茶。她虽然不常来好吃锅,但店里服务员都认识她,便给她上了店里最好的茶。   她坐的位置视野很好,一抬头就能看到那边的情况。   情况显然不错,两人坐下后谈了一会便开始点菜。林佩也让人给她上了两道菜,没要火锅,她一个人也吃不下。   一顿饭吃了一个小时左右,男方对陈红鸣印象显然不错,吃完饭后还想送她回去。但陈红鸣指了指林佩,说是和她一起过来的,婉转拒绝了。等人走了,陈红鸣走过来,林佩已经吃饱,正端着一杯茶慢慢品着,看她走过来问:“怎么没让他送你回去?”   “我是这么不讲义气的人吗?”陈红鸣浅笑着反问。   一听这意思林佩就知道有戏,笑道:“有感觉?”   服务员又给她们上了个杯子,林佩给陈红鸣倒了杯茶,陈红鸣喝了口说:“不讨厌。”对方谈吐气质都不错,虽然谈不上心动,但和他聊天很舒服。   “不讨厌就慢慢处着吧,试一试。”林佩说。   陈红鸣点头,没反对。   两人出门的时候林佩还说:“你应该让他送你回去。”   陈红鸣无奈地看向她,林佩摊手说:“不然你跟我一起回去,娘肯定又要抓着你一通说。”   陈红鸣这才想到林佩说的情况,长长地谈了口气。   ……   陈桂花见到她们回来,果然开始盘问相亲情况,听说觉得还行,愿意处着试试,陈桂花笑得合不拢嘴:“我就说一定成,佩佩还总跟我说啥强扭的瓜不甜,现在看我说对了吧?你不尝咋能知道这瓜甜不甜?”   陈红鸣说:“只是我愿意处,对方什么想法还不一定。”   “他有啥想法?我闺女这么优秀,他能不答应吗?”陈桂花理所当然说,“再说了,他要是相不中你,能提送你回来这事?你放宽了心,这事肯定能成。”   陈桂花高兴地在客厅里来回走动着,几个来回间已经从两人结婚想到了孩子出生。就是郑旭东听着也无奈了:“您现在想这些也太早了点。”   “早啥啊!”陈桂花停住脚步说,“我跟你们说,只要这亲事定了,结婚生子就是转眼间的事。就你和佩佩,你们俩从定亲到姐弟俩出生还不到两年。”   林佩哭笑不得说:“两年跟转眼差距有点大吧。”   “那是你们年轻人的过法,等你们年纪大了就知道了,两年眨眼就过了,十年八年也不过弹指间,一晃眼,皱纹生出来了,再一晃眼,头发都白了。”陈桂花感叹完,又说,“再说了,结婚要准备的事可不少,得早早准备起来了。”   林佩夫妻俩被陈桂花教训一通,都没话说了。   陈红鸣没办法,耐着性子听陈桂花说结婚生子要注意的事,直到吃完晚饭离开郑家才解脱。   吃过饭后,陈桂花、李三妹和姐弟俩坐在电视机前等电视,林佩则和郑旭东打算出去走走。出门前林佩跟其他四人去不去,对此姐弟俩的反应是没反应——盯着电视呢。   陈桂花则摆手说:“寒冬腊月有啥好出去走的,我看你们也赶紧洗洗睡吧。”   李三妹则是笑笑,她还是比较想看电视。   没人想出去,林佩只好和郑旭东一起出门。   其实陈桂花说得没错,正是倒春寒的季节,空气湿冷,温度比过年那阵子还低点。林佩出门后就把手揣进郑旭东口袋里,郑旭东手掌宽大,刚好包裹住她的手。   两人并肩走着,路灯将他们的身影拉得长长的,林佩看着看着不自觉跟着影子走起来。   郑旭东看她故意去踩自己的影子,忍不住低笑起来。林佩抬头看他,做凶巴巴的模样问:“你笑什么?是不是觉得我很幼稚。”   “有点。”郑旭东低声说。   林佩瞪他,但下一秒揣在他口袋里的那只手被捏了一下,郑旭东一本正经说:“但我喜欢。”   林佩脸颊飞红,斜了他一眼说:“饶过你好了。”   ……   林佩和郑旭东散完步回家,正好撞上陈桂花送人张文兰出门。   张文兰住在郑家左边过去两栋的洋房里,今天和陈红鸣介绍的男孩子就是她娘家侄子。看她和陈桂花一个比一个笑得灿烂,林佩就知道男方态度如何了。   林佩常住这里,张文兰是认识的,但郑旭东就比较脸生了。但看林佩和郑旭东亲密的姿态,张文兰心里有了猜测,笑着问:“这位是您儿子吧?”   “没错,我儿子。”陈桂花不用人问把郑旭东的职业都抖落出来了。   陈桂花知道的其实也不多,只知道郑旭东是空军,现在是副团长。不过这也很能唬人了,张文兰笑道:“哎呦,您儿子可真有出息,瞧瞧你们这一家子,怎么生的一个个都这么好看,还都有能耐。”   陈桂花被恭维得脸上笑开花,嘴巴却谦虚说:“都是孩子们自己懂事,知道努力。”   “这可不是努力就能有点,当初这套房子搬空,我们就说住进来的得是啥样的人家,看到你们一家子,我心里就全明白了。”张文兰笑着说,“总归不是一般人。”   这话不说全部,也有一半是实话了。   都说这时候房价便宜,其实不尽然,一般人家为买单位福利房就得掏空家底。可林佩出手就把整栋洋房都给买下来了,而且价钱比那些人家先前买福利房高多了,这事在周围是引起过轰动的。   所以装修的那大半年间里,街坊邻居都讨论过即将搬进来的是户什么样的人家。   讨论过后,大家对新邻居的猜测不外乎两种,一是傻大款,二是暴发户。嗯……这两种其实差不多,不过郑家和哪种都不贴。   郑家人不但不傻,还都很聪明,也不像暴发户那样张扬,虽然家里冰箱彩电都有,但生活上都很低调,看着就是平常的人家。总之郑家搬进来后,一家子风评很不错,不然张文兰也不至于介绍自己娘家侄子给陈红鸣。   张文兰走后,陈桂花就拍着手说:“我咋说来着?那男孩子肯定相中红鸣了,我必须早点告诉红鸣这个好消息。”   陈桂花说着就要往外走,林佩连忙拉住她说:“现在都几点了,您难道打算现在去找红鸣?”   “现在几点了?”陈桂花真顺口问。   “七点半。”林佩说道。   郑旭东说:“你现在过去,回来得八点多了,您不是还要看电视吗?去了回来还能赶得上?”   林佩说:“是啊,这事又不急,您明天早上去找红鸣告诉她这件事不也是一样的?”   陈桂花被夫妻俩一通劝,点头说:“你们说的有道理。”想起她的电视要开始了,匆匆忙忙进屋,走到门口想起身后两人,转头说,“你们在门口傻站着干啥?赶紧进屋啊。”   ……   第二天林佩下楼时没看见陈桂花,问李三妹:“我娘呢?”   “去红鸣家了,她惦记着红鸣的事,一晚上没怎么睡着,早上一起来就去找红鸣了。”李三妹盛好粥端出来,无奈说,“早饭都没顾上吃。”   林佩无奈说:“娘也太急了。”   郑旭东下来刚好听见这话,问:“娘怎么太急了?”   林佩把李三妹刚说的话重复了一遍,郑旭东听后也有些无奈,说:“让她去吧,她心里存不住事,早办完早安心。”   林佩点点头,把姐弟俩叫到餐厅吃早饭。   吃过早饭没多久,陈桂花回来了。陈红鸣的事虽然还没彻底定下,但陈桂花觉得这事八.九不离十了,回来的时候高兴得直哼歌,抱起姐姐说:“等你红鸣姑姑结婚了,到时候再给你生俩弟弟。”   林佩提醒说:“现在计划生育可管得紧,红鸣要真跟他结婚可生不了两个。”   陈红鸣还好,在私营企业上班,更别提老板还是她干娘,自然不会管她生孩子的事。但男方在设计院工作,超生可是要丢工作的。   陈桂花经她提醒想起来,但她不承认,说道:“说不定红鸣跟你一样,也生对龙凤胎呢,儿女双全,一步到位,多好。”   林佩哭笑不得:“您当龙凤胎是大白菜,想生就能生的?”   姐姐大声说:“我不是大白菜。”   弟弟问:“什么是大白菜?”   “说不定呢,我想想还不成?”陈桂花轻哼一声说。   “您想想当然行,但这话您别总在红鸣面前说,压力也太大了。”   陈桂花说:“这我当然知道,你放心,红鸣和人谈对象这事我绝对不掺和。我看那男孩子对红鸣挺上心,这事八成能行。”   林佩:“……”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还不成吗?”陈桂花说着抱起姐姐香了一口,嘀咕说,“现在就差你小叔了。”   说着陈桂花放下姐姐,跑到电话前想给郑旭北打电话,但拿起电话她又有点拉不下脸来。当时郑旭北走的时候她说过往后不管他了,这才过了多久……   陈桂花电话拿起又放下,放下又拿起,到最后还是没拨出去,只痛骂郑旭北:“这没良心的小兔崽子!”   林佩和郑旭东闻声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对郑旭北的同情。   ……   陈桂花在家骂小儿子的时候,徐玉珠心里也在骂人。   出站的时候有的人从她后面冲过来,撞到她的肩膀,让她左手一松,行李随之落下。而撞了她的人连道歉都没有一句,直冲冲地跑出检票口。   看着那人迅速融入人群中的背影,徐玉珠想,大城市和小城市还是不一样。她深吸一口气,捡起地上的行李,提着走出火车站。渔北和她前世相比没什么太大变化,甚至火车站门口摆摊的好像还是前世那些人。   看着熟悉的景色,徐玉珠心里没有高兴,只有感觉到压抑。   就像是她的前世,人人都羡慕她嫁了个好男人,不用担心男人拈花惹草,还有花不完的钱,但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她的生活没有那么美好。因为没有养住孩子,她和婆婆之间关系僵硬,而她的丈夫木讷寡言,一心只想着工作。   所以当她和父母相认回到首都,见过林佩和顾诚的相处,再对比自己,她开始彻夜难眠。   她想那本该是她的人生!   不甘与痛苦充斥着她的内心,让她变得偏执,她开始不满足,和郑旭东时常争吵,到她重生前,他们一周已经说不到两句话。她知道,郑旭东的书房里保险柜里藏着一份离婚协议。   他终于无法忍受她了。   徐玉珠想也好,她也无法再忍受这样的生活。   重生以后,徐玉珠没有和前世一样嫁给郑旭东,而是想方设法回到了徐家。她本该是天之骄子,应该有让人羡慕的人生,她得去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至于郑旭东,就让他和他命定的妻子在一起好了。   那时候的徐玉珠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还会回到渔北,这个让她感到厌恶的城市。就像她从未想过,郑旭东真的会和林佩琴瑟和鸣。   她得去看看,那个女人到底有什么能耐,总让人念念不忘,总能轻易让她的人生蒙上阴影。   如果必要,她会撕开这一层阴影。   徐玉珠抬头,朝着太阳眯起眼睛,掩住眼中闪过的冷芒。 第98章 动物园   吃过早饭, 陈桂花、林佩和郑旭东带着姐弟俩出门去动物园。   渔北动物园前身是公园,临山环湖,风景秀美。八零年后就规划改造成动物园, 但直到八七年才建成。去年来渔北的时候, 林佩就带姐弟俩去过几次。   从郑家出门去动物园,要转一趟公交, 坐大概四十分钟的车。   姐弟俩很喜欢坐车,上车后趴在玻璃窗上往外看着, 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旁边乘客看到笑着问:“你们家是双胞胎?”   其实姐弟俩长大后没有小时候那么像了,姐姐眉眼更似父亲,但嘴唇下巴又像母亲。而弟弟相反,他的眼睛大而圆, 没有父亲那样狭长锐利。他的嘴巴更像父亲一点,长而薄, 但唇角又微微上翘, 下巴则因为脸上肉嘟嘟的, 看不出来轮廓,总之目前看偏秀气,像林佩一点。   另外两人身高也不一样, 姐姐比弟弟高两公分。再加上长大后两人的衣裳因为喜好的不同有了区别, 姐姐爱红色, 喜欢穿裙子, 弟弟则偏爱蓝色, 也没得选择,就是各种裤子。   时间长了,郑家人有时候会忽视姐弟俩的相似,忘记他们是龙凤胎。不过在外人看来, 姐弟俩还是很像,看他们年纪差不多就会问出来。   陈桂花便和那人搭话:“是龙凤胎。”   “我还是第一次看见龙凤胎。”那人笑着说,“以往我就听人说,龙凤胎会比一般小孩好看,现在看真是这样。”   “那也要父母长得好。”陈桂花自夸说,指着郑旭东和林佩说,“那是我儿子和媳妇。”   陈桂花和人聊了一路,从姐弟俩说到夫妻俩,然后又往上一辈夸,总结起来就是,郑林两家人模样都好,姐弟俩长得好纯靠遗传。   好不容易等到换车,陈桂花才和那人分开。   第二辆公交车上的乘客大多是要去动物园的,陈桂花上车不久就和人聊上了:“我家这两个上次去的时候年纪小,当时才两岁多,还不咋记事。这次啊听说要去看大老虎,两个人从昨晚就开始念叨,一大早就起床了,跟我说,奶奶,我们不是要去看大老虎吗?哎呦,磨人得很!”   “那你孙子孙女胆子还大,我上次带我孙子去看老虎,他吓得不敢走近了看。”坐在陈桂花身边的也是个老太太,她孙子比姐弟俩大点,五六岁的模样。   “没错,姐弟俩胆子大着呢!”陈桂花笑呵呵说。   一路说笑着到了动物园,因为是周末,来动物园的人多,窗口排了老长的队。林佩让陈桂花带着姐弟俩在树荫下的长椅上坐着等,她自己和郑旭东去排队。   排了七八分钟终于轮到他们,两人买了三张票进园。姐弟俩年纪小,身高也没到,进动物园不用买票。   进动物园后先看到的是一排动物雕像,有老虎大象金丝猴长颈鹿等,姐弟一看到长颈鹿就跑过去,站在雕塑底下摸了又摸。弟弟更喜欢老虎,冲着林佩喊:“妈妈!老虎!”   陈桂花大笑着说:“你们在这摸雕像干啥?进去奶带你们看真老虎!”   弟弟听后眼睛一亮,大声说:“ 我要去我要去!”   走过动物雕像,面前的路分为三条,一条去熊虎鹿苑,一条去珍猴馆鳄鱼池,最后一条去狮子馆走禽苑。三条路之间有交叉汇合,有各种娱乐设施。   林佩他们问过孩子们的意见,决定先去熊虎鹿苑。   他们最先到达的是鹿苑,说是鹿苑,实际上就是个大房子,铁栅栏上下相连,将游客和长颈鹿隔开,且在里面布置了假山树木。长颈鹿性格温顺,不吼不叫,笼子前面有不少小朋友,边看边叽叽喳喳。   姐姐趴在栏杆前,伸长手喊:“鹿鹿!”又回头叫林佩说,“妈妈!好多鹿鹿!”   弟弟指着最小的长颈鹿说:“它好小,比我还小。”   陈桂花也看得很专注,她倒不是喜欢啥的,就是看个稀奇。   他们看的时候,一个年轻人走过来问:“请问你们要照相吗?”青年相貌斯文,脖子上挂着个海鸥相机。   林佩记得他刚才给别人也拍过照片,便开口问:“多少钱一张照片?”   “彩照两块五一张,黑白一块五一张。”青年脸上挂着笑容,“这价钱包冲洗,你们明天就能拿到照片。同志是一家人出来玩吧?真不怕一张吗?”   陈桂花转头看到青年,走过来问怎么了。听说是照相的,陈桂花脸上露出渴望,她长这么大还没有拍过照片呢。林佩看她表情便说:“行吧,那您给我们拍一张彩色相片。”   “哎!”青年连忙答应,他刚才也是看这一家子穿着打扮都不错才过来的,不过他也没想到会这么顺利,林佩不做犹豫就说要拍彩色照片。   一张彩色相片他能赚一块五,而黑白的只能赚一块二,他当然更乐意拍菜色照片。青年想着,连忙给相机换上胶卷,问:“几位想在哪里拍?”   “就在这里吧。”林佩弯腰去和姐弟俩说,“咱们和长颈鹿一起拍张照片好不好?”   姐弟俩半岁的时候,林佩带他们来市里照过相,当时一共照了六张相片,林佩把相片和结婚照放在一起,用相册装了起来。姐姐有事没事就喜欢翻相册,所以听说能照相,姐姐立刻说:“好啊好啊,我要照相!”   几人栅栏面前站住,林佩和郑旭东站在左边,姐弟俩在中间,陈桂花站在最右边。   站好之后,青年喊道:“一、二……”   “等一下。”陈桂花突然开口,侧过身面向林佩整理衣着,“你看我这样成不成?”   因为要来动物园,陈桂花早上特意画了淡妆,衣着也是让林佩搭配过的,看起来雍容大方。只是她有点紧张,手上不安地翻着衣领衣袖,表情有点紧绷。   林佩走过去给陈桂花整理了一下衣领,说道:“只是拍张照片,没什么可紧张的,这张没拍好还有下一张呢。”   “我也要和老虎照相!”弟弟嚷嚷着说。   “待会去和老虎拍。”林佩说完对陈桂花说,“您看,姐弟俩都不紧张,您还是他们奶奶呢,不更得放松下来?”   陈桂花一想也对,挺直腰杆说:“拍吧!”   几人又重新站好,青年再次张口,林佩突然说:“等下咱们一起喊,一二三田七这样!”   “田七是啥?”陈桂花问。   这时候的田七只是广西地方品牌,主要在广西及周边城市销售,至于拍照喊田七的经典广告更是要两千年后才被大范围投放。林佩正要解释,郑旭东说:“是一种中药的名字,也有个牙膏品牌叫这个名。”   “那咱们喊田七干啥?”陈桂花又问。   青年听他们说起来,也放下相机等着林佩的回答。   被三大两小这样看着,林佩只好给他们打样,喊道:“田七!”喊到七的时候,林佩嘴巴张开,露出笑容说,“说道七的时候,我们会不自觉微笑,这样拍出来的照片喜庆好看。”   林佩说完除了郑旭东外,其他人都试了试。   “田七、田七、田七!”姐弟俩抱在一起喊。   陈桂花则喊完说:“还真是这样,这个词还好记,那咱们就这样拍。”   青年也在心里咂摸了一下,心想下次拍照也可以让别人这样喊,说不定还会成为他拍照的特色。   郑旭东……郑旭东没什么反应,只哦了一声。   解释完后,郑家一家子重新站好,青年也摆好姿势,六人起身喊:“一、二、三,田七!”   “咔嚓!”一张照片拍成。   结束后陈桂花还有点不大相信:“这就拍完了?”   青年笑着说:“大娘,拍完了,我今晚就把照片洗出来,您明天就能看见照片了。”又说自己住哪,“你们上我家或者来动物园拿斗都成。”   青年住市里,算距离去他家里拿相片比来动物园还快点,陈桂花说:“那我们还是上你家里拿得了。”   “其实我给你们送去也成,不过这样的话你们得在我这拍够十张相片,这样一来我还能给你们个优惠价。”他刚才听林佩说的话了,知道这家估计还要拍照,估计也不差钱,就想搞个团购。   自从好吃锅搞起优惠券,这几年渔北市各大饭馆百货商店销售折扣推陈出新,他们小本生意也不好做,价格竞争厉害着呢。他是照相技术好,拍出来的相片好看,所以回头客多,他也不光来动物园揽生意,像是湖滨公园啊、西山风景区啊他也常去。   “那你给我们便宜多少?”陈桂花闻言想起来,问,“一张相片多少钱?”   “彩色照片原价两块五,你们要是照十张以上,我就……”   青年话没说完,陈桂花嚷嚷起来:“啥?一张相片就要两块五?你这么忒贵了点!”刚才林佩和青年谈价格的时候她光顾着和姐弟俩看长颈鹿,不知道拍照价格,到现在才知道一张照片竟然要两块五!   刚才林佩问过价格还很痛快,现在陈桂花叫嚷起来,青年愣了愣解释说:“这价格真不贵,您出去问问,现在彩色照片都这个价。而且我拍照是有保证的,这是我之前拍的照片,您可以看一看。”   两块五一张相片还不贵?陈桂花觉得这人说话不大实诚,更无心去翻青年递过来的相册,嚷嚷说:“不拍了不拍了,这也忒贵了点。”   陈桂花想起来就觉得心口疼,这钱都够他们一家子吃顿好的了! 第99章 十八张!   陈桂花不想看相片, 林佩却将相册接过去。   青年干这事时间不长,手机里照片并不多,加起来也就十五张左右。但这些照片构图都不错, 照片上的人五官清晰,如果这是他的稳定水平,这两块五花得并不亏。   陈桂花说完转头看到林佩认真翻着照片, 说道:“还看啥看, 这么贵的相片我可拍不起。”   弟弟听到这话眼睛立刻红了:“我要拍,我还没有和大老虎拍照!”   郑旭东将弟弟抱起来哄了哄, 对陈桂花说:“一张相片两块五不算贵了,要是去照相馆拍, 十张相片起码要三十多。”   “那可是照相馆!拍照可不比他们拿着相机咔嚓好多了?”要不是因为知道照相馆拍照贵,陈桂花能一辈子没拍过照, 舍不得啊!但她以为外面拍照的会比照相馆便宜,谁知道也这么贵!   “我看照相馆拍的未必会比他拿相机拍的好看, ”林佩把相册送到陈桂花眼前, 一张一张翻开给她看, “照相馆背景单一,拍出来的照片难免死板。但您看,这照片背景是不是要生动些,而且我看他拍照水平不差, 照片上的人拍得不是挺好看的?”   陈桂花拿眼睛去看照片,脸上气冲冲的表情渐渐平息下来。   好看是好看的, 就是……陈桂花嘟囔说:“但也太贵了。”   “拍照片哪有不贵的, 一台相机就要好几百,胶卷冲洗都要钱,卖不上价谁还靠拍照赚钱?您要是不想拍彩色的, 咱们拍黑白的也行,不过我觉得彩色好看点,也能当做留念。”看陈桂花面露犹豫,林佩祭出猛药,“再说了,弟弟这么想拍照,让他失望您忍心吗?”   陈桂花本来被陈桂花说着有点心动,听到这话一咬牙说:“行,咱们拍,但咱们稍微拍两张就行了,也没必要拍这么多。”   “咱们先拍,等拍完了再算钱。”拍照这种事林佩有经验,永远只有超出的,没有少拍的。   他们可是是在动物园里,看到长颈鹿合拍一张,看到老虎也要合拍一张,那看到熊和狮子呢?动物园里还有娱乐设施,孩子第一次玩是不是要拍一张?等逛完动物园,是不是还要在动物园门口合拍一张,证明自己来过?然后再拍一拍单人照,稍微一算就要拍十来张。   陈桂花勉强答应,但仍有不满意,问青年:“我们拍一张照片两块五,多拍几张你是不是得给我们便宜点?”   “我这里是满十张才有优惠的。”青年为难说。   陈桂花便指使姐弟俩,姐弟俩可怜巴巴地望着青年:“大哥哥。”   姐弟俩长得玉雪可爱,撒娇的时候让人心都跟着化了,青年没抵抗住,说:“那你们拍五张给你们便宜一毛钱好了,拍十张给你们便宜三毛。”   “那我们要是拍四张呢?”陈桂花说,“跟五张也没差吧。”   青年:“……好了好了,给你们便宜。”   “三张呢?”陈桂花继续问。   青年:“……”   最终青年答应满三张就给他们便宜一毛钱,陈桂花对这结果并不是太满意,但姐弟俩都要拍照,真找别人连一毛都不一定给便宜,陈桂花就算了,还是让青年拍。   他们要去虎苑,青年也跟他们一起去。   路上陈桂花问起青年做这个赚不赚钱:“你一天能拍多少张相片?”   “运气好的时候一天能拍百来张,运气不好的时候一天也就十几张。”青年老老实实回答说。   陈桂花在心里算了下,要是按照一百张算,就算是黑白照片,一百张相片也有一百五十块,陈桂花嗬了声:“这么多?”   青年苦笑说:“能拍百来张是逢年过节的时候,出来玩的人多才有,像平时就没这么多人了,不然我也不能跟着你们一道走。”跟郑家一道走他就没多少时间给别人拍照,要不是人少他怎么可能干这种事,太亏了!   “而且我进来拍照都是要交钱的,还有我来回的车费、中午的饭钱,除开这些胶卷冲洗都要钱,就我手上这台相机,我花了五百多买的。”青年跟陈桂花诉苦,“不瞒您说,为了买这台相机我把亲戚都借遍了,到现在还在还钱呢。”   陈桂花听着沉默下来,半响说:“你也不用总跟着我们,待会到了老虎那里,你拍你的就成,我们不耽误你做生意。”   青年笑了笑说:“谢谢大娘。”   青年戴着副眼镜,看着斯斯文文的,陈桂花看着他就想起郑旭北。平时骂归骂,但想到郑旭北一个人在男方打拼,陈桂花心里又有些心疼,连带着觉得青年也不容易。   这份心疼没持续太久,又或者说到下午算账的时候,心疼就变成了心口疼。   十八张!   不知不觉他们竟然拍了十八张!   就算青年说给他们特惠价,一张两块钱,他们也足足花了三十六块钱啊!   还心疼啥年轻小伙创业艰难啊!她该心疼自家钱包才对!偏巧青年还笑着说:“我给你们再拍一张合照吧。”   “不用了!”陈桂花大声说,她可真拍不起了。   青年脸上的笑容僵住,呐呐说:“这张是送你们的,今天和你们一起,我很开心。”   陈桂花心想你当然开心,要是她玩了一天赚三十六也高兴。不对,青年不光给他们一家子拍照,还给别人也拍了,算下来他这一条少说赚了五十。但下一秒陈桂花反应过来,问:“送的?不要钱?”   “不要钱。”青年说道。   “拍!”陈桂花一口说,“就在动物园门口拍。”   青年笑着说:“成。”   他双脚八字张开,抬起响起对准郑家人,喊道:“一、二、三,田七!”   ……   郑旭东今天要回部队,所以下午两点他们就从动物园出来。时间还早,青年还想在动物园里再转转,看还有没有生意就和他们分开了。   上车后陈桂花问林佩:“糟了,咱们只知道他的地址,要是他骗人的咋办?明天不给咱们送相片咋办?”本来青年洗完照片都是别人上他家取的,但郑家人照得多,而且他们离得近,青年就说给他们送家里去。   “我看过他的证件。”郑旭东向来谨慎,给钱的时候要求对方出示了证件,大概经常被问起,青年随身带着身1份1证,“证件是真的,地址就是他说的地址。”   郑旭东身上的军装上还有肩章,这可不是大街上买的军装能有的,一看就是军人。一般人就算是骗子,也不敢骗到军人身上来,青年拿的要是假证心态不可能那么好。当然,郑旭东也是检查过证件,确认了没问题的。   林佩也说:“谁会买这么贵的照相机来骗人?而且我也没给全款,只给了五块的定金,应该是他担心咱们骗人才对。”   “咱们可是清白人家,怎么可能骗人?”陈桂花立刻说道,辩解说,“我也就是突然想起来,没说怀疑他不是好人。”   姐姐听他们议论问:“我们明天就能看到照片吗?”   “没错,明天就能看到照片了。”陈桂花笑呵呵说道。   弟弟从棉花糖中抬头问:“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林佩拿手帕出来,给弟弟擦了擦沾着糖的脸颊说。   棉花糖是在动物园里买的,棉花糖颜值高,看起来就像是一团云,姐弟俩看到就说要。棉花糖太甜,林佩只给他们俩买了一根。   姐弟俩欢呼起来,到家后便拉着李三妹叽叽喳喳起来:“我们今天看了鹿鹿、大老虎、还有猴子哦,还玩了游戏,拍了照片。”   “还买了棉花糖。”棉花糖太大了,而且只有甜味,就算姐弟俩喜欢吃甜食也觉得腻人,一根棉花糖吃了一路,到现在弟弟手里还有一半,他吧棉花糖给李三妹说,“弟弟把棉花糖给你吃好不好?”   李三妹受宠若惊:“给我?真是给我的吗?”   弟弟猛点头:“嗯嗯,给你的。”   姐姐也说:“就给姨姨吃,不给别人。”   林佩实在看不下去他们忽悠人,捏住两人的耳朵让他们转向自己:“你们好意思吗?看到的时候一定要,现在不想吃了就骗人。”说着又跟李三妹解释起来,“棉花糖太腻了,他们吃够了就不想吃,我和旭东说要给他们一个教训,他们就想出这主意。”   李三妹哭笑不得说:“我说呢,这俩小家伙,越来越精乖了。”   “你们俩必须给我把这根棉花糖吃完,不吃完不许看电视。”林佩说完又让陈桂花看着他们,自己则上楼看郑旭东东西收拾好没有。   其实郑旭东来的时候也没带什么东西,回去的时候也一样,手里就拿了一个小包。林佩走进去问:“没什么遗漏吧?”   “没有。”郑旭东说道。   “那走吧。”林佩说,最后一班回家属房的车四点就要发车,现在已经三点了。   郑旭东提起包站起来,走到林佩面前抱了她一下,在她脸侧亲了一口。林佩推了他一下说:“你干嘛?窗帘还没拉呢。”   “我就亲一口。”郑旭东将林佩圈在怀里,从她脸侧一直亲到嘴唇,轻轻咬住。   林佩往后靠在墙壁上,仰起头任由他加深这个吻。   林佩在楼上待了十来分钟,直到陈桂花上楼催促,她才匆忙推开郑旭东说:“该走了。”她转身拉开门,大声说,“下来了。”   下楼时林佩脸颊绯红,陈桂花看见问:“你脸上咋了?”   “没什么,就是觉得有点热。”林佩低着头解释说。   “热吗?我咋不觉得热?”陈桂花疑惑问,看到林佩身上的棉袄说,“肯定是你穿得太多了,旭东呢?他咋还不下来?再晚赶不上车了。”   陈桂花话音一落,郑旭东提着包从楼上下来。姐弟俩从沙发跑出来问:“爸爸你去哪里呀?”   “爸爸要回部队啊。”林佩捏捏闺女脸颊,问,“棉花糖呢?”   姐弟俩被问得猝不及防,双双瞪大眼睛,陈桂花说:“我和三妹吃了,你自己不都说了吗?小孩子不能吃那么多糖,干啥还逼着他们吃?”   “娘,我这是为了告诉他们不能乱要东西。”林佩无奈说。   “小孩子哪懂得这些,不都是想吃就张嘴要吗?”陈桂花理所当然说,“等他们长大就好了,旭东赶紧出门吧,免得误了车点。”   林佩没办法,只好对姐弟俩说:“等我回来再收拾你们。”   姐弟俩:“……”   出了家门,郑旭东说:“你回去吧,我一个人去车站就行。”   “我想送送你,”林佩握住郑旭东的说,笑着看他,“你不想多看看我吗?”   郑旭东很诚恳地点头:“想。”   既然想就不用再说什么了,林佩拉着郑旭东的手出门。坐公交到火车站要转车绕路,林佩边往外走边说:“我们坐人力车去吧?怎么了?”   他们站在院子大门外,郑旭东停住脚步看向左边,眉头紧紧拧着,让林佩不由自主紧张起来。郑旭东摇摇头,放轻脚步走过去,刚开始他走得很慢,但后来速度快了起来。那边传来一阵响动,但郑旭东过去后只看到消失在巷子深处一尾裙摆。   林佩追上郑旭东问:“怎么了?你发现什么了吗?”   “好像有人。”郑旭东皱眉说。   “应该是过路的人吧,”林佩握住郑旭东的手说,“好了,咱们快走吧,再晚赶不上车了。”   郑旭东点点头,和林佩一起往外走。   但直到上了黄包车,郑旭东表情都没有放松下来,林佩伸手揉揉他的眉心说:“别再想了,咱们家又没什么特别的,难道还会有人专门盯着咱们?肯定是过路的人,又或者是你看错了,说不定是只猫。”   郑旭东摇头。   他一出门就觉得有人盯着他,视线高度应该不是猫,至于过路的人,如果不是心虚,对方为什么要跑?   郑旭东嘱咐说:“这几天你少出门,晚上回来让李姐出去接你。”   林佩看郑旭东表情严肃,心里也紧张起来:“你别吓我。”   “别怕,咱家附近都是街坊,有什么不对你就喊。”郑旭东揽着林佩肩膀安慰说,“这几天有事给我电话。”   郑旭东说着又让师傅绕回去,林佩一听急了:“你要赶不上车了。”   郑旭东看了眼时间说:“来得及,我先送你回去也能安心。”   师傅调转车头,把林佩送到家门口。   林佩下车后没有进去,郑旭东挥挥手说:“回去吧,我看着你进去再走。”   “那你路上小心,到了记得打电话。”林佩说。   郑旭东点点头,林佩转身推门走进院子,里面陈桂花听见声音,走出来问:“你咋回来这么快?咦,旭东还没走?”   “这就走了。”郑旭东说道,让师傅骑车。   师傅踩着自行车脚踏往前,人力车经过第七户人家的时候,郑旭东往左边巷子看了眼,一个穿着裙子的女人正往箱子里面走。   “师傅,麻烦停下车。”   ……   看着人力车开走了,林佩才和陈桂花回屋。   进门陈桂花就问:“你不是去送旭东吗?咋又回来了?旭东也还没走。”   林佩不想吓到家里人,但郑旭东当了十几年兵,在这方面比较敏锐,如果不是真发现了什么,他不会是刚才那样的态度。而被盯着这件事可大可小,他也不确定对方的目标是谁,想想还是跟陈桂花说了。   陈桂花听后一脸震惊:“啥?有人盯着咱家?”   “现在也不确定。”   “有啥不确定的,旭东当了这么多年兵,要是这都能弄错,他还当啥子干部?”陈桂花急得团团转,“肯定是真的!他说得对,往后你晚上不能再一个人回家,不对,那人白天都敢盯着咱家……”   陈桂花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客厅里转来转去,姐姐说:“奶奶你转得我头晕。”   “哎呀你知道个啥,都火烧眉毛了!”   “火烧眉毛是什么呀?”姐姐一脸疑惑问。   陈桂花嗐了声,都这时候了她跟孩子较啥劲?继续转悠着,半响停住脚步说,“这样,以后以后出门咱们都一家子一起,早上我们送你去坐公交车,然后和三妹一块去买菜,下午我们去车站接你,就这么定了,以后咱家都一起行动,谁都不许落单。”   说完了,陈桂花大声问:“听到没有!”   李三妹、姐弟俩大声喊:“听到了!”   林佩:“……”   晚上郑旭东打电话来的时候,林佩跟他说了陈桂花指定的行动计划。   郑旭东沉默片刻说:“也不用这么紧张,对方应该是个女人。”   “女人。”   “嗯,她穿的应该是裙子。”正因为对方穿的是裙子,他下午看到个女人穿着裙子,连裙摆颜色都差不多才会追上去。只是追上去后才发现对方是附近的住户,手里还提着刚买回来的菜,应该是认错人了。   “你确定吗?”林佩狐疑说,下午郑旭东说的时候她都想到了连环杀手,但如果是女人的话,几率比较小点。毕竟女人力气小,哪怕面对的同样是女性,也未必能一击必杀。   郑旭东当然不能确定,只说:“应该有人盯着。”   陈桂花听见林佩打电话,坐过来问郑旭东说什么。林佩把他的话重复一遍,陈桂花听说是女人也松了口气,说:“咱们先看几天,我晚上去街坊邻居家里串串门,让他们帮着看附近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   林佩觉得这主意靠谱,点头说:“成。”   ……   郑家人没完全放松警惕,第二天全家人一起出门,送林佩上公交车了,陈桂花、李三妹才带着姐弟俩去买菜。   这样持续了几天,郑家人也没发现什么不对,陈桂花也问过街坊邻居,都说没看到可疑的人。陈桂花过后还打电话埋怨郑旭东,说他小题大做,本来没啥事,弄得大家紧张兮兮的。   林佩在旁边听着说:“您之前还说旭东当了十几年兵,感觉不会错。”   “肯定是当兵当久了,有个词咋说来着,草木……”陈桂花想不起来,胡乱说,“看到草木都是坏的,就这意思。”   “草木皆兵。”   “没错,就是这个词,诶不对啊,兵咋是坏的?不对不对?”   话题被陈桂花自己从批判郑旭东扯到成语解释上,直到从进门柜子上拿出相框,陈桂花才想起来:“哦对,咱们还要裱相片来着。”   陈桂花忙上楼去拿照片,青年说话算话,真给他们送了十九张照片来。陈桂花把照片放在茶几上,姐弟俩蹲在茶几面前,扒拉着照片一张一张看着,时不时还要评判两句好看不好看。   青年拍照水平很不错,十九张照片都审美在线。因为是彩色照片,背景颜色都很靓丽,看着就让人眼前一亮。   对此陈桂花说:“一张相片两块钱,能不拍好看点吗?”   又说起青年:“这小胡倒是不错,说便宜就便宜,说给咱亲自送来就亲自送来,性格利落,挺好。”   青年姓胡,今年二十三岁,原本在一家国营照相馆当学徒。国营照相馆价格昂贵,改革开放后,拿着照相机给人拍照的人多了起来,他们收费低出片快,时间长了国营照相馆生意寥落,渐渐关门了。   小胡没了工作,不好在家坐吃山空,一次去公园的时候看到有人拿着相机给人拍照,就起了这个心思。小胡找亲戚朋友借了笔钱,买相机、洗印机和放大机就开工了。   到现在他干了半年个体户,赚了不少钱,但设备太费钱,以至于到现在他还在还债。   陈桂花很满意小胡拍的照片,听说他的经历又同情起他来,安慰他说:“没事,穷不怕啥,我年轻那会……”   陈桂花从年纪轻轻没了丈夫说到现在合开公司,兴头起来差点又认个干儿子,只是在紧要关头被林佩拦住了。等小胡走后陈桂花说:“你拦着我干啥啊?我看人小胡挺好的。”   “您和人才认识多久啊,现在认干儿子未免太早了点。”林佩又说起家里最近发生的事。   陈桂花听她这么说,悻悻打消了念头。只是这会裱照片的时候,她又忍不住嘀咕起小胡的好来,说道:“这孩子还是有真本事的,相片拍得真不错。”   “您现在觉得这钱花得不冤枉了?”林佩笑着问。   “不冤枉不冤枉。”陈桂花捏了下孙子脸颊说,“你们姐弟俩投胎投到了好时候,随随便便就能拍大几十的相片,比你们爹强。”   作者有话要说:  求一下预收,娱乐圈小甜文,戳进专栏可收藏!   ps:下本还是开影后闺女三岁半,但是这本收藏够两百会双开一起更新!   《明天我就要被穿了》   文案:   【明天我就要被穿了,我决定搞一波大事。——宋瑜。】   宋瑜一觉醒来,脑海里多了很多陌生记忆,原来她所在的世界是一本穿书文,而她是穿书女主的原身。   女主穿成她后,将继承她的父母、朋友、事业,还要和霸总玩虐恋情深。   宋瑜:“好生气QAQ!”   距离被穿只剩一天,宋瑜决定搞一波大事——   在直播活动中,她高调向正当红且鸡血女友粉最多的顶级流量告白:“我此生挚爱宗则霖,他不娶,我不嫁!”   骂我吧!黑我吧!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 第100章 十八张!   陈桂花不想看相片, 林佩却将相册接过去。   青年干这事时间不长,手机里照片并不多,加起来也就十五张左右。但这些照片构图都不错, 照片上的人五官清晰,如果这是他的稳定水平,这两块五花得并不亏。   陈桂花说完转头看到林佩认真翻着照片, 说道:“还看啥看, 这么贵的相片我可拍不起。”   弟弟听到这话眼睛立刻红了:“我要拍,我还没有和大老虎拍照!”   郑旭东将弟弟抱起来哄了哄, 对陈桂花说:“一张相片两块五不算贵了,要是去照相馆拍, 十张相片起码要三十多。”   “那可是照相馆!拍照可不比他们拿着相机咔嚓好多了?”要不是因为知道照相馆拍照贵,陈桂花能一辈子没拍过照, 舍不得啊!但她以为外面拍照的会比照相馆便宜,谁知道也这么贵!   “我看照相馆拍的未必会比他拿相机拍的好看, ”林佩把相册送到陈桂花眼前, 一张一张翻开给她看, “照相馆背景单一,拍出来的照片难免死板。但您看,这照片背景是不是要生动些,而且我看他拍照水平不差, 照片上的人拍得不是挺好看的?”   陈桂花拿眼睛去看照片,脸上气冲冲的表情渐渐平息下来。   好看是好看的, 就是……陈桂花嘟囔说:“但也太贵了。”   “拍照片哪有不贵的, 一台相机就要好几百,胶卷冲洗都要钱,卖不上价谁还靠拍照赚钱?您要是不想拍彩色的, 咱们拍黑白的也行,不过我觉得彩色好看点,也能当做留念。”看陈桂花面露犹豫,林佩祭出猛药,“再说了,弟弟这么想拍照,让他失望您忍心吗?”   陈桂花本来被陈桂花说着有点心动,听到这话一咬牙说:“行,咱们拍,但咱们稍微拍两张就行了,也没必要拍这么多。”   “咱们先拍,等拍完了再算钱。”拍照这种事林佩有经验,永远只有超出的,没有少拍的。   他们可是是在动物园里,看到长颈鹿合拍一张,看到老虎也要合拍一张,那看到熊和狮子呢?动物园里还有娱乐设施,孩子第一次玩是不是要拍一张?等逛完动物园,是不是还要在动物园门口合拍一张,证明自己来过?然后再拍一拍单人照,稍微一算就要拍十来张。   陈桂花勉强答应,但仍有不满意,问青年:“我们拍一张照片两块五,多拍几张你是不是得给我们便宜点?”   “我这里是满十张才有优惠的。”青年为难说。   陈桂花便指使姐弟俩,姐弟俩可怜巴巴地望着青年:“大哥哥。”   姐弟俩长得玉雪可爱,撒娇的时候让人心都跟着化了,青年没抵抗住,说:“那你们拍五张给你们便宜一毛钱好了,拍十张给你们便宜三毛。”   “那我们要是拍四张呢?”陈桂花说,“跟五张也没差吧。”   青年:“……好了好了,给你们便宜。”   “三张呢?”陈桂花继续问。   青年:“……”   最终青年答应满三张就给他们便宜一毛钱,陈桂花对这结果并不是太满意,但姐弟俩都要拍照,真找别人连一毛都不一定给便宜,陈桂花就算了,还是让青年拍。   他们要去虎苑,青年也跟他们一起去。   路上陈桂花问起青年做这个赚不赚钱:“你一天能拍多少张相片?”   “运气好的时候一天能拍百来张,运气不好的时候一天也就十几张。”青年老老实实回答说。   陈桂花在心里算了下,要是按照一百张算,就算是黑白照片,一百张相片也有一百五十块,陈桂花嗬了声:“这么多?”   青年苦笑说:“能拍百来张是逢年过节的时候,出来玩的人多才有,像平时就没这么多人了,不然我也不能跟着你们一道走。”跟郑家一道走他就没多少时间给别人拍照,要不是人少他怎么可能干这种事,太亏了!   “而且我进来拍照都是要交钱的,还有我来回的车费、中午的饭钱,除开这些胶卷冲洗都要钱,就我手上这台相机,我花了五百多买的。”青年跟陈桂花诉苦,“不瞒您说,为了买这台相机我把亲戚都借遍了,到现在还在还钱呢。”   陈桂花听着沉默下来,半响说:“你也不用总跟着我们,待会到了老虎那里,你拍你的就成,我们不耽误你做生意。”   青年笑了笑说:“谢谢大娘。”   青年戴着副眼镜,看着斯斯文文的,陈桂花看着他就想起郑旭北。平时骂归骂,但想到郑旭北一个人在男方打拼,陈桂花心里又有些心疼,连带着觉得青年也不容易。   这份心疼没持续太久,又或者说到下午算账的时候,心疼就变成了心口疼。   十八张!   不知不觉他们竟然拍了十八张!   就算青年说给他们特惠价,一张两块钱,他们也足足花了三十六块钱啊!   还心疼啥年轻小伙创业艰难啊!她该心疼自家钱包才对!偏巧青年还笑着说:“我给你们再拍一张合照吧。”   “不用了!”陈桂花大声说,她可真拍不起了。   青年脸上的笑容僵住,呐呐说:“这张是送你们的,今天和你们一起,我很开心。”   陈桂花心想你当然开心,要是她玩了一天赚三十六也高兴。不对,青年不光给他们一家子拍照,还给别人也拍了,算下来他这一条少说赚了五十。但下一秒陈桂花反应过来,问:“送的?不要钱?”   “不要钱。”青年说道。   “拍!”陈桂花一口说,“就在动物园门口拍。”   青年笑着说:“成。”   他双脚八字张开,抬起响起对准郑家人,喊道:“一、二、三,田七!”   ……   郑旭东今天要回部队,所以下午两点他们就从动物园出来。时间还早,青年还想在动物园里再转转,看还有没有生意就和他们分开了。   上车后陈桂花问林佩:“糟了,咱们只知道他的地址,要是他骗人的咋办?明天不给咱们送相片咋办?”本来青年洗完照片都是别人上他家取的,但郑家人照得多,而且他们离得近,青年就说给他们送家里去。   “我看过他的证件。”郑旭东向来谨慎,给钱的时候要求对方出示了证件,大概经常被问起,青年随身带着身1份1证,“证件是真的,地址就是他说的地址。”   郑旭东身上的军装上还有肩章,这可不是大街上买的军装能有的,一看就是军人。一般人就算是骗子,也不敢骗到军人身上来,青年拿的要是假证心态不可能那么好。当然,郑旭东也是检查过证件,确认了没问题的。   林佩也说:“谁会买这么贵的照相机来骗人?而且我也没给全款,只给了五块的定金,应该是他担心咱们骗人才对。”   “咱们可是清白人家,怎么可能骗人?”陈桂花立刻说道,辩解说,“我也就是突然想起来,没说怀疑他不是好人。”   姐姐听他们议论问:“我们明天就能看到照片吗?”   “没错,明天就能看到照片了。”陈桂花笑呵呵说道。   弟弟从棉花糖中抬头问:“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林佩拿手帕出来,给弟弟擦了擦沾着糖的脸颊说。   棉花糖是在动物园里买的,棉花糖颜值高,看起来就像是一团云,姐弟俩看到就说要。棉花糖太甜,林佩只给他们俩买了一根。   姐弟俩欢呼起来,到家后便拉着李三妹叽叽喳喳起来:“我们今天看了鹿鹿、大老虎、还有猴子哦,还玩了游戏,拍了照片。”   “还买了棉花糖。”棉花糖太大了,而且只有甜味,就算姐弟俩喜欢吃甜食也觉得腻人,一根棉花糖吃了一路,到现在弟弟手里还有一半,他吧棉花糖给李三妹说,“弟弟把棉花糖给你吃好不好?”   李三妹受宠若惊:“给我?真是给我的吗?”   弟弟猛点头:“嗯嗯,给你的。”   姐姐也说:“就给姨姨吃,不给别人。”   林佩实在看不下去他们忽悠人,捏住两人的耳朵让他们转向自己:“你们好意思吗?看到的时候一定要,现在不想吃了就骗人。”说着又跟李三妹解释起来,“棉花糖太腻了,他们吃够了就不想吃,我和旭东说要给他们一个教训,他们就想出这主意。”   李三妹哭笑不得说:“我说呢,这俩小家伙,越来越精乖了。”   “你们俩必须给我把这根棉花糖吃完,不吃完不许看电视。”林佩说完又让陈桂花看着他们,自己则上楼看郑旭东东西收拾好没有。   其实郑旭东来的时候也没带什么东西,回去的时候也一样,手里就拿了一个小包。林佩走进去问:“没什么遗漏吧?”   “没有。”郑旭东说道。   “那走吧。”林佩说,最后一班回家属房的车四点就要发车,现在已经三点了。   郑旭东提起包站起来,走到林佩面前抱了她一下,在她脸侧亲了一口。林佩推了他一下说:“你干嘛?窗帘还没拉呢。”   “我就亲一口。”郑旭东将林佩圈在怀里,从她脸侧一直亲到嘴唇,轻轻咬住。   林佩往后靠在墙壁上,仰起头任由他加深这个吻。   林佩在楼上待了十来分钟,直到陈桂花上楼催促,她才匆忙推开郑旭东说:“该走了。”她转身拉开门,大声说,“下来了。”   下楼时林佩脸颊绯红,陈桂花看见问:“你脸上咋了?”   “没什么,就是觉得有点热。”林佩低着头解释说。   “热吗?我咋不觉得热?”陈桂花疑惑问,看到林佩身上的棉袄说,“肯定是你穿得太多了,旭东呢?他咋还不下来?再晚赶不上车了。”   陈桂花话音一落,郑旭东提着包从楼上下来。姐弟俩从沙发跑出来问:“爸爸你去哪里呀?”   “爸爸要回部队啊。”林佩捏捏闺女脸颊,问,“棉花糖呢?”   姐弟俩被问得猝不及防,双双瞪大眼睛,陈桂花说:“我和三妹吃了,你自己不都说了吗?小孩子不能吃那么多糖,干啥还逼着他们吃?”   “娘,我这是为了告诉他们不能乱要东西。”林佩无奈说。   “小孩子哪懂得这些,不都是想吃就张嘴要吗?”陈桂花理所当然说,“等他们长大就好了,旭东赶紧出门吧,免得误了车点。”   林佩没办法,只好对姐弟俩说:“等我回来再收拾你们。”   姐弟俩:“……”   出了家门,郑旭东说:“你回去吧,我一个人去车站就行。”   “我想送送你,”林佩握住郑旭东的说,笑着看他,“你不想多看看我吗?”   郑旭东很诚恳地点头:“想。”   既然想就不用再说什么了,林佩拉着郑旭东的手出门。坐公交到火车站要转车绕路,林佩边往外走边说:“我们坐人力车去吧?怎么了?”   他们站在院子大门外,郑旭东停住脚步看向左边,眉头紧紧拧着,让林佩不由自主紧张起来。郑旭东摇摇头,放轻脚步走过去,刚开始他走得很慢,但后来速度快了起来。那边传来一阵响动,但郑旭东过去后只看到消失在巷子深处一尾裙摆。   林佩追上郑旭东问:“怎么了?你发现什么了吗?”   “好像有人。”郑旭东皱眉说。   “应该是过路的人吧,”林佩握住郑旭东的手说,“好了,咱们快走吧,再晚赶不上车了。”   郑旭东点点头,和林佩一起往外走。   但直到上了黄包车,郑旭东表情都没有放松下来,林佩伸手揉揉他的眉心说:“别再想了,咱们家又没什么特别的,难道还会有人专门盯着咱们?肯定是过路的人,又或者是你看错了,说不定是只猫。”   郑旭东摇头。   他一出门就觉得有人盯着他,视线高度应该不是猫,至于过路的人,如果不是心虚,对方为什么要跑?   郑旭东嘱咐说:“这几天你少出门,晚上回来让李姐出去接你。”   林佩看郑旭东表情严肃,心里也紧张起来:“你别吓我。”   “别怕,咱家附近都是街坊,有什么不对你就喊。”郑旭东揽着林佩肩膀安慰说,“这几天有事给我电话。”   郑旭东说着又让师傅绕回去,林佩一听急了:“你要赶不上车了。”   郑旭东看了眼时间说:“来得及,我先送你回去也能安心。”   师傅调转车头,把林佩送到家门口。   林佩下车后没有进去,郑旭东挥挥手说:“回去吧,我看着你进去再走。”   “那你路上小心,到了记得打电话。”林佩说。   郑旭东点点头,林佩转身推门走进院子,里面陈桂花听见声音,走出来问:“你咋回来这么快?咦,旭东还没走?”   “这就走了。”郑旭东说道,让师傅骑车。   师傅踩着自行车脚踏往前,人力车经过第七户人家的时候,郑旭东往左边巷子看了眼,一个穿着裙子的女人正往箱子里面走。   “师傅,麻烦停下车。”   ……   看着人力车开走了,林佩才和陈桂花回屋。   进门陈桂花就问:“你不是去送旭东吗?咋又回来了?旭东也还没走。”   林佩不想吓到家里人,但郑旭东当了十几年兵,在这方面比较敏锐,如果不是真发现了什么,他不会是刚才那样的态度。而被盯着这件事可大可小,他也不确定对方的目标是谁,想想还是跟陈桂花说了。   陈桂花听后一脸震惊:“啥?有人盯着咱家?”   “现在也不确定。”   “有啥不确定的,旭东当了这么多年兵,要是这都能弄错,他还当啥子干部?”陈桂花急得团团转,“肯定是真的!他说得对,往后你晚上不能再一个人回家,不对,那人白天都敢盯着咱家……”   陈桂花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客厅里转来转去,姐姐说:“奶奶你转得我头晕。”   “哎呀你知道个啥,都火烧眉毛了!”   “火烧眉毛是什么呀?”姐姐一脸疑惑问。   陈桂花嗐了声,都这时候了她跟孩子较啥劲?继续转悠着,半响停住脚步说,“这样,以后以后出门咱们都一家子一起,早上我们送你去坐公交车,然后和三妹一块去买菜,下午我们去车站接你,就这么定了,以后咱家都一起行动,谁都不许落单。”   说完了,陈桂花大声问:“听到没有!”   李三妹、姐弟俩大声喊:“听到了!”   林佩:“……”   晚上郑旭东打电话来的时候,林佩跟他说了陈桂花指定的行动计划。   郑旭东沉默片刻说:“也不用这么紧张,对方应该是个女人。”   “女人。”   “嗯,她穿的应该是裙子。”正因为对方穿的是裙子,他下午看到个女人穿着裙子,连裙摆颜色都差不多才会追上去。只是追上去后才发现对方是附近的住户,手里还提着刚买回来的菜,应该是认错人了。   “你确定吗?”林佩狐疑说,下午郑旭东说的时候她都想到了连环杀手,但如果是女人的话,几率比较小点。毕竟女人力气小,哪怕面对的同样是女性,也未必能一击必杀。   郑旭东当然不能确定,只说:“应该有人盯着。”   陈桂花听见林佩打电话,坐过来问郑旭东说什么。林佩把他的话重复一遍,陈桂花听说是女人也松了口气,说:“咱们先看几天,我晚上去街坊邻居家里串串门,让他们帮着看附近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   林佩觉得这主意靠谱,点头说:“成。”   ……   郑家人没完全放松警惕,第二天全家人一起出门,送林佩上公交车了,陈桂花、李三妹才带着姐弟俩去买菜。   这样持续了几天,郑家人也没发现什么不对,陈桂花也问过街坊邻居,都说没看到可疑的人。陈桂花过后还打电话埋怨郑旭东,说他小题大做,本来没啥事,弄得大家紧张兮兮的。   林佩在旁边听着说:“您之前还说旭东当了十几年兵,感觉不会错。”   “肯定是当兵当久了,有个词咋说来着,草木……”陈桂花想不起来,胡乱说,“看到草木都是坏的,就这意思。”   “草木皆兵。”   “没错,就是这个词,诶不对啊,兵咋是坏的?不对不对?”   话题被陈桂花自己从批判郑旭东扯到成语解释上,直到从进门柜子上拿出相框,陈桂花才想起来:“哦对,咱们还要裱相片来着。”   陈桂花忙上楼去拿照片,青年说话算话,真给他们送了十九张照片来。陈桂花把照片放在茶几上,姐弟俩蹲在茶几面前,扒拉着照片一张一张看着,时不时还要评判两句好看不好看。   青年拍照水平很不错,十九张照片都审美在线。因为是彩色照片,背景颜色都很靓丽,看着就让人眼前一亮。   对此陈桂花说:“一张相片两块钱,能不拍好看点吗?”   又说起青年:“这小胡倒是不错,说便宜就便宜,说给咱亲自送来就亲自送来,性格利落,挺好。”   青年姓胡,今年二十三岁,原本在一家国营照相馆当学徒。国营照相馆价格昂贵,改革开放后,拿着照相机给人拍照的人多了起来,他们收费低出片快,时间长了国营照相馆生意寥落,渐渐关门了。   小胡没了工作,不好在家坐吃山空,一次去公园的时候看到有人拿着相机给人拍照,就起了这个心思。小胡找亲戚朋友借了笔钱,买相机、洗印机和放大机就开工了。   到现在他干了半年个体户,赚了不少钱,但设备太费钱,以至于到现在他还在还债。   陈桂花很满意小胡拍的照片,听说他的经历又同情起他来,安慰他说:“没事,穷不怕啥,我年轻那会……”   陈桂花从年纪轻轻没了丈夫说到现在合开公司,兴头起来差点又认个干儿子,只是在紧要关头被林佩拦住了。等小胡走后陈桂花说:“你拦着我干啥啊?我看人小胡挺好的。”   “您和人才认识多久啊,现在认干儿子未免太早了点。”林佩又说起家里最近发生的事。   陈桂花听她这么说,悻悻打消了念头。只是这会裱照片的时候,她又忍不住嘀咕起小胡的好来,说道:“这孩子还是有真本事的,相片拍得真不错。”   “您现在觉得这钱花得不冤枉了?”林佩笑着问。   “不冤枉不冤枉。”陈桂花捏了下孙子脸颊说,“你们姐弟俩投胎投到了好时候,随随便便就能拍大几十的相片,比你们爹强。”   作者有话要说:  求一下预收,娱乐圈小甜文,戳进专栏可收藏!   ps:下本还是开影后闺女三岁半,但是这本收藏够两百会双开一起更新!   《明天我就要被穿了》   文案:   【明天我就要被穿了,我决定搞一波大事。——宋瑜。】   宋瑜一觉醒来,脑海里多了很多陌生记忆,原来她所在的世界是一本穿书文,而她是穿书女主的原身。   女主穿成她后,将继承她的父母、朋友、事业,还要和霸总玩虐恋情深。   宋瑜:“好生气QAQ!”   距离被穿只剩一天,宋瑜决定搞一波大事——   在直播活动中,她高调向正当红且鸡血女友粉最多的顶级流量告白:“我此生挚爱宗则霖,他不娶,我不嫁!”   骂我吧!黑我吧!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 第101章 睡觉了   三月初徐钰回了趟家, 他这次回来能待上三四天,前两天一直跟朋友吃吃喝喝,到第三天才发现徐玉珠不在家。   这天吃中饭的时候徐钰问起她:“我怎么几天没看见玉珠了?”   “你才发现你妹妹不在?”徐母一脸责怪地看着他。   徐钰听这话就知道徐玉珠不在家几天了, 心里有点虚:“我这不是忙吗,没注意到。”   “我怎么听说你这几天净跟人到处吃吃喝喝去了?”徐母斜睨着他问,但没继续说他, 回答说,“玉珠不是要毕业了吗?她说要准备毕业作品,去写生了。”   “去哪写生了?”徐钰喝了碗粥, 随口问。   “说是去贵省那带, 偏远得很, 我让她不要去, 但她很看重这次的毕业作品,一定要去。”徐母面露忧虑, 毕竟是个女孩子, 出门在外父母难免担心。   徐钰也皱起眉:“她一个人去的?什么也没带就走了?”   “她到贵省的时候给家里打过电话, 已经几天没联系了,估计是地方偏了, 连电话也不好找。”徐母说着摇了摇头,“说是和同学一起去的。”   “哪个同学?”徐钰问。   徐母说了两个名字, 一个男孩两个女孩,都是徐钰知道的人。徐钰放下筷子说:“我下午去他们学校问问。”   “问什么呀?难道你妹妹还会骗我不成?”   徐钰说:“她一个姑娘家出门在外,你能安心?总要再确认一下,不然我心里不安心。”   徐母话是那么说,但看徐钰对妹妹上心心里也很高兴,笑道:“成,那你去问问。”   ……   陈桂花嘴上说不过问陈红鸣谈对象的事, 实际上对她这事十分上心,听说她周六要和男方去看电影,特意嘱咐她晚上来家里吃饭。   陈红鸣到郑家的时候天刚擦黑,听见敲门声陈桂花特意去开门,往外张望半天却没看见男方身影,疑惑问:“人呢?咋不请人到家里坐坐?”   “您别看了,我自己来的。”陈红鸣淡笑说道。   她脸上虽然有笑容,可看那模样就不是恋爱中的女人有的模样,陈桂花没多问,把她让进屋去吃饭。   陈红鸣虽然认了陈桂花当干娘,但和郑旭东接触并不多。郑家不常来渔北住,郑旭东更是只有周末才来,两人没打过几次交道。不过郑旭东不是什么多事的人,陈红鸣也不是容易害羞的性格,两人简单打过招呼就过。   吃饭的时候陈桂花没问陈红鸣怎么回事,是吃完饭后陈红鸣自己说的:“我们可能还是不大合适。”   “哪里不合适呀?上次你们不是谈得好好的?”陈桂花问道。   说着几人来到客厅,陈桂花给他们一人上了杯茶,林佩打开了电视让姐弟俩看。郑旭东则听他们说起陈红鸣对象的事,觉得自己在这里不大合适,找借口回了楼上。   陈红鸣端起茶杯,稍微抿了一口说:“他知道我谈过男朋友,不太能接受。”   陈桂花一听急了:“你这孩子,你现在跟他说这事干啥啊?”   “我要是不说,不成骗人吗?”陈红鸣无奈地笑了笑。   “这哪叫骗人?你对象不得先处着吗?又不是让你一直瞒下去,只是让你等感情稳定了再提而已。”陈桂花想着还觉得可惜,“我听张文兰说了,他对你满意得不得了。”   “我是觉得现在没什么感情,两人先把事情说开了,接受得了继续处,接受不了就散了。要是隐瞒到有了感情,散了更伤人,就算他接受了,这件事也会成为我们之间的裂痕,真结婚了也会被拿出来翻旧账。”陈红鸣摇头说,“那太累了。”   林佩呷了口茶,点头说:“我觉得红鸣的做法很对,早早说清楚,以后谁也不用指摘谁。没感情的时候分手也好过感情深了伤筋动骨。”   “你们可真是……”陈桂花被两人说得没话了,但想想还是不甘心,问,“这事真就没有一点转圜的余地了?”   陈红鸣点头:“没有。”   陈桂花沉默下来,半响起身说:“时间不早了,你今晚在家睡吧。”   “不用……”   “听我的,就在家里住。”陈桂花态度强硬。   等陈桂花上楼后,李三妹才跟陈红鸣解释说:“上周旭东说有人盯着咱们家,老太太是怕你晚上一个人回家太危险。”   “什么?”陈红鸣脸色一变,“真有人盯着?”   林佩摇头:“不知道,一星期也没发现人,但凡事小心为上。”她起身站起来,“我带你去房间吧。”   见此陈红鸣不再坚持,和林佩一起去客房。   这栋房子一共有五个房间,楼上三个楼下两个,郑旭东林佩,姐弟俩和陈桂花住在楼上,李三妹住在楼下,还有个客房长期空着。不过客房经常打扫,床单被套也有新的,就放在柜子里。   林佩从柜子里拿出床单被套,和陈红鸣一起铺上,边铺床两人边说起今天的事。   今天这事陈红鸣心里不是不难过,只是当着大家的面她不想表露出来,直到现在只剩下林佩和她两个人才说:“我也想过要不要说,可这事哪里瞒得住?要是真谈起来,他从别人口中得知这件事更糟糕。有时候想想我也觉得不公平,凭什么他卷钱跑了照样能结婚生子,可我就得被困在过去里。”   陈红鸣前男友卷钱跑了后去了男方,没两年回来照样结婚生子。陈红鸣也想过要去闹,但他们两家住得也近,一旦闹起来对男人而言不过平添一桩风流事,对她而言却会丑闻缠身,让她的家人都处在舆论刀刃下。   对方也因此有恃无恐,不怕她把这事闹大,陈红鸣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妥协了。到如今对方娇妻幼子家庭和睦,而陈红鸣因为和他同居过的过去,在陈桂花的怂恿下才敢踏出试探的脚步。   但这次试探并不成功,初次见面对她心动的男人,一听说她的这段过去,就表示无法继续下去,这让陈红鸣觉得很丧气。   林佩伸手拍了拍陈红鸣的背,说道:“那是他们心思狭隘,是他配不上你。”   陈红鸣笑了声说:“也只有你会这么说。”   “不是只有我会这么说,而是你只跟我说了这些事,”林佩想了想说,“其实这世上还是通情达理的人多,总有一天,你会遇到理解你的人。”   冬天的棉被有点重,林佩和陈红鸣一人拉着被角,拉直被子上下抖动着。   “没有遇到也没有关系,你好好工作,把咱们桂花味业做大做强,几十年后再看,只有别人羡慕你的份,不会是你羡慕别人。”林佩想起某女星,永远和二十出头的男孩子谈恋爱,但想想这时候人们思想还偏保守,把剩下的话都咽了回去。   陈红鸣笑道:“看来我得努力工作了。”   “暂时不要想那些事,过好眼前的生活,他不接受并不是证明你不好,而是说明他有眼无珠。”   陈红鸣哈哈大笑,好奇问:“这些话你和郑大哥说过吗?”   林佩想了想,觉得她应该、可能没有暴露过……吧?   ……   林佩对渔北的房子最满意的是卫生间,她特意找人装修过,洗手间里有现代化的抽水马桶和淋浴。虽然他们新搬的房子里也有厕所,但需要接水冲,洗澡也还是用澡盆,总有各种各样的不方便。   林佩洗完澡,把衣服都丢进脏衣篓里,擦着头发出来。郑旭东躺在床上看书,床头的灯光线正好。   看到林佩出来,郑旭东放下书拿过毛巾,让林佩躺在他腿上,动手给她擦头发。   他的动作不轻不重,按着有点舒服,林佩闭上眼睛有点昏昏欲睡,听到郑旭东突然开口:“对了,刘丽华回来了。”   “嗯?”林佩睁开眼问,“什么时候的事?”   “周四。”郑旭东说。   “耿倩倩什么反应?”   郑旭东摇头说:“不太清楚,我只知道她周五没有回家。”   听起来耿家这场战争似乎是刘丽华赢了,林佩重新闭上眼睛说:“这样也好。”   林佩头发长,干起来很慢,到最后这条毛巾上沾满了水,一拧就有水滴落在地上,头发倒比毛巾更干点。郑旭东下床进浴室找了条干毛巾出来,坐在床边继续给林佩擦头发,到差不多全干了才停,让林佩睡好。   为了方便擦头发,林佩刚好横着躺在床上,她实在困得厉害,动都不想动,翻了个身枕着他的腿继续睡。郑旭东没办法,只好抬起她的头,然后把她抱起来放到床上。   林佩双手本来贴着郑旭东腿上,用来当枕头。被抱起后她双手落空,顺着郑旭东的胸膛一路往上,抱住他的脖子。被郑旭东放在床上后,林佩还没松手,轻轻哼了声,催促说:“睡觉了。”   她说着双手还往下拉,要不是郑旭东急忙把手按在床上,鼻子就要跟林佩的鼻子对撞上。停下来后,郑旭东鼻尖几乎抵着林佩的下巴,他双手撑在林佩脑袋两边,低头看着身下的妻子。   刚才擦头发的时候他关了房间里其他的灯,现在只有床头一扇暗灯亮起。灯光从林佩头顶照下来,昏暗的光线让她长而浓密的睫毛在她眼睛下方投下淡淡的阴影。挺翘的鼻尖亦是如此,阴影落在嘴唇上,让她的嘴唇一半被橘色灯光照得红润一半却隐藏在黑暗中,分外动人。   她的呼吸平稳,落在他鼻梁上,像一根小羽毛拨动着他的心,让他痒起来。   郑旭东的喉咙动了动,想他实在冤枉,现在分明是她不让他睡觉。   作者有话要说:  求一下预收,娱乐圈小甜文,戳进专栏可收藏!   ps:下本还是开影后闺女三岁半,但是这本收藏够两百会双开一起更新!   《明天我就要被穿了》   文案:   【明天我就要被穿了,我决定搞一波大事。——宋瑜。】   宋瑜一觉醒来,脑海里多了很多陌生记忆,原来她所在的世界是一本穿书文,而她是穿书女主的原身。   女主穿成她后,将继承她的父母、朋友、事业,还要和霸总玩虐恋情深。   宋瑜:“好生气QAQ!”   距离被穿只剩一天,宋瑜决定搞一波大事——   在直播活动中,她高调向正当红且鸡血女友粉最多的顶级流量告白:“我此生挚爱宗则霖,他不娶,我不嫁!”   骂我吧!黑我吧!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第102章 电话响   洋房门前院子并不小, 树木葱郁,树荫下有一张石桌, 桌子周围放了三把椅子。   吃过早饭后,林佩做了点小蛋糕拿到外面,和陈红鸣坐在院子里聊天。说话的时候院子外面一个声音响起,林佩抬头看去,小胡骑着自行车在栏杆外边冲林佩笑,喊道:“林同志在家啊?”   林佩微微一愣,走过去问:“你怎么过来了?”   “我昨天给人拍照片,好几家都是你们这附近的,我想着离我家也不远就亲自送过来。”小胡笑呵呵说, 往院子里看了眼问,“你家有客人呐?”   “嗯, 你要不要来家里坐坐?”林佩问道。   屋里陈桂花听见声音走出来, 看见小胡脸上便堆起笑容:“你咋过来了?吃过早饭没?”   “吃过了。”小胡又把刚才的话说了一遍。   陈桂花说:“你也忒实在了,还特意给人送来,相片送完没?送完了快进来坐坐,你嫂子做了蛋糕,特别好吃, 你吃过蛋糕没?”   小胡从自行车上下来,推着车进门, 不大好意思说:“没吃过,嫂子还会做蛋糕呢?”   “你嫂子厨艺厉害着呢,就没有她不会做的东西。”陈桂花毫不谦虚地夸赞林佩,把人领到树荫下,给他拿了块蛋糕,然后给两人做介绍, “这是我干闺女陈红鸣,这是小胡,上周我们去动物园认识的,你别看他年纪小,照相可厉害了,你还没看过我们上次照的相片吧,我进屋拿给你看看。”   小胡被夸得不大好意思,摆手说:“没有没有,我拍照一般,一般。”   但陈桂花已经进了屋,没一会拿出一本相册,翻到去动物园的照片给陈红鸣看:“你看看,这背景多鲜活啊,人也照得好看。”   “那是您家里人都长得好。”小胡坐下谦虚说,他低头尝了口蛋糕,连连说,“这蛋糕好吃,松松软软的。”   “喜欢就多吃点。”陈桂花笑道。   郑旭东看外面这么热闹,也从屋里出来,看到小胡点点头说:“过来了?”   小胡忙又将刚才的话再说一遍,陈桂花听他说想起来问:“你这几天生意咋样?”   “还成。”小胡放下蛋糕说,“昨天我去了湖滨公园,那里人多,拍了有五十多张照片。今天是周天,我打算再去公园转转。”   “湖滨公园?那离红鸣家近啊。”陈桂花说。   小胡看向陈红鸣,轻轻地啊了声,又匆忙低下头。他拍照的时候和女孩子接触不少,但抛开工作和女孩子接触时总有些不大好意思。   陈红鸣则淡淡应了声:“嗯。”   陈桂花又说:“你不是要回去吗?待会你们俩正好一起走。”   “我坐公交车回去就好。”陈红鸣连忙说道。   “坐啥公交啊,下车还有走好长一段路。”虽然相亲不成,但陈桂花心思没完全歇下去,听说小胡要去湖滨公园心思就活络起来了。   陈桂花在心里盘算了一下,小胡虽然没有正经工作,为买相机那些设备还欠了债,但他给人拍照赚得也不少。算下来一个月也有好几百的收入,可比那些在工厂里拿死工资的人好多了。   再说年纪,陈红鸣虽然要大两岁,但女大三抱金砖嘛。她又看小胡虽然不敢看陈红鸣,但总忍不住拿眼睛偷瞄,心里肯定是有想法的,就想着撮合撮合。   还是那句话,瓜甜不甜不得尝过才知道。   陈桂花说道:“小胡你不是骑车来的吗?帮我把我干闺女送回家成不?”   小胡皮肤白脸皮薄,听到这话满脸通红,却仍忍不住拿眼睛去看陈红鸣,轻声说:“我、我没问题。”   “那这事就这么定了。”陈桂花敲定这事。   陈红鸣:“……”   定下这件事,陈桂花也不准备留陈红鸣了,等小胡吃完蛋糕就让两人回去。走之前又装了一大盒蛋糕给小胡,说道:“拿回去给你家里人尝尝。”   小胡急得面皮发红:“大娘您这也太客气了。”   “大娘看到你就想到我那小儿子,你别跟大娘我客气,拿回去,以后常来玩啊。”陈桂花一直把人送出去,看着陈红鸣坐到小胡的自行车后座才转回来。   因为陈红鸣的事,陈桂花郁闷了一晚上,到现在那些郁闷终于一扫而空,她进院子时还哼着歌,走过来拿了块蛋糕,一口咬去大半,说道:“等着吧,这次肯定有戏。”   林佩笑笑没有说话,郑旭东则盯着对面的洋楼二层的一扇窗户问:“对面房子是不是有人搬出去了?”   陈桂花顺着郑旭东的目光看过去,哦了声说:“对面二楼左边那扇窗户住的人家先前搬走了,但我听说最近新搬进来个姑娘家,说是哪个美术学院的学生,今年大四马上要毕业了,所以来渔北写生赶毕业作品。她好像也不咋出来,搬进来好几天了,我到现在也没见过人。”   “应该是出门比较早吧。”林佩猜测说。   “也有可能不怎么出门。”郑旭东说。   林佩不大赞同:“她既然是来写生,肯定要多出去走走,闭门造车怎么行?”   郑旭东紧皱的眉毛松开:“是啊,闭门造车怎么行。”   “你们说啥呀?我咋都听不懂?”陈桂花问。   郑旭东没解释,说道:“娘,您这几天多去对面邻居家坐坐,打听打听新邻居的情况。”   “为啥?”陈桂花不大理解。   林佩则想了下郑旭东话里的意思,一想就觉得心惊胆战:“不可能吧?不是说是个小姑娘吗?”   “可能是我多想了,但小心为上。”郑旭东揉了揉眉心说。   虽然陈桂花他们说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但郑旭东从昨天回来,就觉得有人盯着他们。直到刚才,他们说话时他看看到对面窗户一闪而过的人影,想到陈桂花之前提到的事,所以问了出来。   陈桂花还不大明白:“你想啥多了?对面住的小姑娘咋了?”   林佩给陈桂花解释说:“还是上周旭东说的那件事,你真觉得她在对面看着我们?”   “这要看她是出门太早,还是根本没有出门。”郑旭东沉吟片刻说,“又或者,对面房子没有人住,只是在特定时间才会有人来。”   陈桂花骇然:“要是真的,一个姑娘家成天盯着咱们家,图啥啊?”   “图什么要见到人才知道。”郑旭东说。   陈桂花僵着脸看向对面的窗户,半响拍了拍胸脯低下头说:“不行我不能再看下去了,我待会就去对面问问。”   “我和您一起去吧。”林佩说道。   “不用,我一个人去。”陈桂花虽然觉得心惊胆战,但也很快镇定下来,“你不常去隔壁走动,突然过去更让人奇怪。”   郑旭东点头说:“容易打草惊蛇。”   商量好后,陈桂花进屋装了点小蛋糕,走出来时还和跟在身后的林佩说:“你不用跟着我,和平常一样就行。”   林佩只好去树荫下坐着,看着林佩走出院子,往对面走去。   “娘一个人去没事吗?”林佩有点不放心。   “今天是周日,对面每户都有人在家里。”郑旭东说道,“如果有事,娘一喊就有人知道。”而且他们家院子里正好可以看到对面窗户,如果真有打斗,他们可以直接冲进去。   郑旭东和林佩在院子里等了将近一个小时,陈桂花才从对面出来,她盘子里的蛋糕已经没有了。   进院子后陈桂花说:“我就说是你多想了。”   “怎么了?”郑旭东问。   “我刚才去对面都打听清楚了,真是个小姑娘,听说还是哪个名牌大学的学生,还有人见过她的学生证呢。”陈桂花觉得大学生都是天之骄子,前途光明着呢,谁会想不通做坏事?   “她出门吗?”郑旭东问。   陈桂花放下盘子坐下来,沉吟说:“她倒是不常来住,有时候早上来了晚上就走,不过昨晚她没走,在对面住下了。但刚才我去敲门的时候没人应,应该是不在家。”   “在家。”   “嗯?那我咋敲门她应?”陈桂花疑惑问。   “也许是孤身一个人,不敢应,也有可能是心虚,怕见人。”郑旭东说道。   “难不成娘还认识她?”林佩疑惑问。   陈桂花嗐了声:“我认识的女大学生也就佩佩一个,咋可能认识她?说不定是你看错了,她压根就不在家所以才没应。”   郑旭东没说话,中午却往营队里打了个电话请假。   陈桂花不赞同说:“就算人真盯着咱们家,一个小姑娘能做啥事?你也太……”太什么她却说不出来。   林佩也不赞同郑旭东请假,说:“咱们家有这么多人呢,而且还有街坊邻居盯着,能出什么大事?而且防人一时防不了人一世,难道你还能一直请假?”   郑旭东却很坚持,只说自己心里不安,放心不下。   林佩和陈桂花都说服不了郑旭东,只好退一步说:“那你再留两天,要是没事就回去。”   姐弟俩对郑旭东能留下来倒是很高兴,姐姐抱着他的腿仰头问:“爸爸,你以后不走了吗?”   “那还是要走的。”陈桂花抢在郑旭东面前说。   姐姐轻轻地哦了声,表情有点失望。   郑旭东抱起姐姐,说道:“爸爸多陪你几天好不好?”   一句话姐姐又高兴起来,抱住郑旭东的脖子说:“姐姐晚上和爸爸妈妈一起睡觉好不好?”   弟弟也嚷嚷起来:“我也要我也要。”   郑旭东问:“你们不怕长不高了吗?”   陈桂花坐在客厅沙发上做布鞋,听到这话嗔道:“你也是,干啥总跟孩子们说这话?”   姐姐伸出两根手指头说:“我长好高了哦!”   郑旭东看向林佩,林佩笑着说“可以啊”,他便点头说:“那你和弟弟晚上要乖一点。”   姐弟俩点头应了声。   平时回房间后,林佩总会拉上窗帘,但今天她洗完澡出来,发现窗帘又被拉开了。林佩走到梳妆台前,边擦护肤品,边问正在给孩子们讲故事的郑旭东:“怎么把窗帘拉开了?”   “对面的灯一直没开。”郑旭东说道。   林佩往窗外看了眼,发现对面租出去的房间,窗户正好对着他们房间的窗户,此时那扇窗户里黑漆漆的。   “你看错了吧?说不定她早就出门了。”林佩猜测说。   “一个外地人,突然来这里租一间屋子,说是为了写生,但不常来住,不可疑吗?”郑旭东问。   林佩想象也觉得可疑,但实在想不通对方是为了什么。   “爸爸,快讲故事!”姐姐见郑旭东只顾着和林佩说话,大声催促。   郑旭东只好继续讲故事,但偶尔会抬头往外看一眼,这一天直到他们睡觉,对面楼里都没有可疑的人出门。   第二天郑旭东很早起来,也没出去锻炼,而是坐在窗边往外看着。林佩洗漱过后走到窗边,从背后搂住郑旭东的脖子,将身体重量压在他肩膀上,弯腰问:“看到可疑人物了吗?郑副团长?”   “她已经走了。”郑旭东说道。   林佩挑眉。   郑旭东没有回答,起身说:“我送你去学校。”   “我自己出门坐公交好了。”林佩说,“既然人走了,你也回部队好了?”   “我明天再回去。”郑旭东坚持说。   郑旭东能听得进别人的意见,但在某些时候又特别固执,就像现在。林佩劝不动他便不再劝了,只好说:“行吧。”   送林佩到学校后郑旭东也没回去,就在学校外面一家守着。林佩下午一出校门就看见他,疾步走到他面前问:“你没回去?”   “嗯,在等你。”郑旭东说。   “那你怎么不跟我说,跟我一起进去也行啊。”林佩挽住郑旭东的手往公交站走去,语气里带了九分心疼一分埋怨,“外面多冷啊,你站着就不累吗?”   “习惯了。”   林佩相信他是习惯了,但不相信他的所作所为没有缘由,停住脚步说:“你老实给我交代,到底怎么回事?”   “嗯?”郑旭东侧过头看着林佩,目光沉静。   “你说有人盯着咱们家,可是你这一整天都跟着我,你是不是发现什么了?”林佩皱着眉说,“难道你觉得对方针对的是我?”   郑旭东脸色不变,但眼底却有一丝阴郁。   “真是我?你怎么发现的?你说话啊!”林佩看郑旭东不说话,语气急促起来,“既然你担心我,你更应该告诉我这件事不是吗?敌在暗我们在明,我没有任何防备,对方不是更容易得手吗?”   “我会守着你,而且我已经联系了战友,让人帮忙查……”   “你能守我多久呢?你请了两天假,顶多在渔北待到明天,明天以后呢?”林佩反问,“你确定你的那些战友能在明天查清楚到底是谁?如果没有查到,你又不在,我该怎么办?”   因为着急,林佩红了眼眶,眼角有些湿润。郑旭东摸了摸她的眼睛,叹了口气说:“我只是有一些猜测。”   “你把你的猜测都跟我说说,俗话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我们一起想想办法不行吗?”林佩重新挽住郑旭东的手,“难道你忍心看着我这样提心吊胆?”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公交站,他们离其他等车的人有点远,并排站在马路边。   郑旭东说:“娘说过,对面住的是大四学生,学美术的。”   “没错。”林佩也记得这事。   “娘去敲门,里面没有人应。”郑旭东又说。   林佩说:“不是有可能里面的人早就走了吗?”   “昨天娘去敲门的时候,她在里面,小胡过来的时候,我看到那扇窗户里有人影闪过,不可能错。”   “那人是什么时候走的?你早上不是说里面没有人吗?”   昨晚睡觉前郑旭东就盯着外面,今天早上他天没亮就起来了,一直坐在窗前看着外面。林佩思来想去说:“还是说里面其实有人?”   “人的确已经走了,她应该是凌晨离开的。”郑旭东说道。   “凌晨,她一个女孩子能去哪呢?”林佩疑惑,公交九点左右就停了,这时候也没什么通宵计程车。   郑旭东说:“是啊,她一个人能去哪呢?”   公交车来了,林佩和郑旭东上车,车上人不多,两人坐到最后排靠窗的位置。坐下后林佩又问:“那你怎么知道她的目标是我?她想干什么?”   林佩回想了一下,没发现自己得罪过什么人,更别提什么女大学生。   “今年毕业,学画画的女大学生,你会想到谁?”郑旭东侧过头看着林佩问。   林佩想了想,摇头说:“我应该不认识……”她的声音戛然而止,瞳孔张大了些,摇头说,“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   当然是因为原著中林桃花没来过渔北!   原著中提到过,直到二十年后,林桃花因为画展才再次回到胡省。她在省城和林源重逢,才知道原身早在被送回林家半年后就郁郁而终了。也是因为这一次画展,她再次见到郑旭东,找人打探才知道郑旭东一生未婚,因此窃喜不已。   林桃花和徐钰不一样,徐钰只是配角,他的人生只有重大事件才会被提及。因此徐钰把酒店开到渔北的事原著从来没提过,但现实中发生了。但林桃花是女主角,她的人生被交代得非常完整,所以正常来说,二十多岁的林桃花不可能来渔北。   但……真的不可能吗?   她当初让徐钰隐瞒他们来往的事,不正是怕引来徐家人,被卷入剧情中吗?   但就算徐钰泄露了他们来往的事,徐家可能找上门来,让她离徐钰远点,林桃花也可能直接找上门。她为什么要窥视他们一家呢?   林佩想不通,这时候正是林桃花和原著男主感情转折的关键,男主高高在上的态度让林桃花下定决心离开他,却被男主父母发现他们恋爱的事。两家家世旗鼓相当,双方父母便撮合起两人来。   这样的剧情关键点,林桃花怎么会出现在渔北?   郑旭东看林佩脸色几次变化,问:“你想到了什么?”   “我先给徐钰发个消息。”林佩说着从背包里拿出BB机,发消息给徐钰,让他打电话过来。   消息发出后,林佩问郑旭东:“你真觉得是她吗?对了,娘没问过她的姓名吗?她不是给别人看过她的学生证?”   郑旭东说了个名字,林佩摇头:“那不是她。”她记得林桃花现在改名叫徐玉珠了。   “要查过才能确定。”郑旭东说道。   林佩说:“但如果能确定她在首都,就可以排除她了。”   如果不是林桃花,那郑旭东的许多猜测也立不住脚,他们家也能解除警报。   郑旭东点头:“等徐钰打电话来吧。”   ……   陈桂花在家里跟李三妹直嘀咕:“说是送佩佩去学校,这一送半天不见旭东人影,真不知道他是担心有人盯着咱家所以请假,还是想舍不得佩佩才请的假。”   李三妹笑道:“咱们都在一起,佩佩一个人出门旭东难免担心,这不正说明他们夫妻感情好?”   “感情好归感情好,我就闹不明白这事到底咋回事,弄得人心慌慌的。”陈桂花说,“我都想要是实在不成,咱们一家子都和旭东回去算了,让佩佩也请一段时间假。在这里住不安全,家属房大门有人守着总没事吧。”   “佩佩学校那里好请假吗?”李三妹这几天也觉得心慌意乱,每天出门都觉得有人盯着她,想想倒不如回家属房住着来得自在。   “等他们回来我问问。”   说话间外面传来声音,陈桂花开门出去,笑道:“你再不回来我都要出门找你了,说是送佩佩回去,结果你自己倒没影了。”   “我这不是回来了?”郑旭东淡笑着说,让林佩先进屋。   林佩下午只有两堂课,到家还不到五点钟,李三妹还没开始做饭,正坐在餐厅里择菜。姐弟俩没事做在旁边看着,看到林佩和郑旭东回来,跳下桌子跑过来喊:“爸爸妈妈你们回来啦?”   林佩和郑旭东一人抱起一个孩子,问他们乖不乖。   “我很乖的!”姐姐说完了还有举例,说自己今天认了三个字,数字能背到一百五了,还帮李三妹做了家务。   林佩亲了闺女一口说:“哇,我们姐姐好厉害。”   弟弟也跟着数起来,但数来数去好像不如姐姐,蔫蔫地低下头。但郑旭东还是亲了他一口,说他也很棒。   于是姐弟俩都高兴起来。   陈桂花心里还惦记着要说的话,让姐弟俩玩自己的去,然后清了清嗓子,准备跟郑旭东夫妻俩谈谈。   但她刚张口,家里电话响了。 第103章 小姑娘   给林佩打电话的时候, 徐钰刚见过徐玉珠的几个同学回到招待所。   那天从母亲口中得知徐玉珠和同学外出写生后,徐钰便联系过另外三名同学的家里人, 从他们口中得知孩子这几天蹭联系过他们。由此可以得知他们现在待的地方并不是连电话都打不了的穷乡僻壤,徐钰想着徐玉珠几天没打电话回来,心里更加疑惑,就同学徐玉珠同学的家长和她的同学联系上。   刚开始徐玉珠的同学还说徐玉珠和自己在一起,但因为徐钰要求和妹妹通话,对方话语含糊,最后干脆挂了电话,再打就不通了。   到现在还不知道有问题,徐钰这二十多年就白过了, 他没立刻告诉父母,而是买了张去贵省的火车票, 几经辗转找到徐玉珠的同学, 逼问过后才知道他们一到贵省,和父母通过电话后,徐玉珠就和他们分开了。   和徐玉珠关系最好的女同学交代说:“出首都后她一直心神不宁,我问了之后才知道,原来她想去见养父母, 只是怕你们生气,所以不敢说出来。”   她和徐玉珠同学四年, 也是这次出来写生才知道徐玉珠的身世。正因为她知道了所以心疼徐玉珠,一口答应帮她把这件事瞒下来,同时还说服了另外两个同学,才有了这一遭。   徐钰听后直想骂娘,但想想又觉得奇怪,这几年都不见徐玉珠提起林家人, 怎么现在突然开始想他们了?徐钰没想出个所以然,接到林佩发来的消息,让他有时间速回电话。因此回到招待所后,徐钰便去前台打电话到渔北郑家。   电话很快被接通,林佩的声音响起:“徐钰吗?”   “是我,怎么这么着急让我给你打电话?”   “你在贵省?”   徐钰点头:“嗯。”   他本来想说徐玉珠的事,但想到林佩不大想和徐家人有联系,有把话咽了回去。只是他不说,林佩倒是先问了起来:“你这两天见过林……徐玉珠吗?”   徐钰微微一怔,问:“你娘告诉你了?”   “我娘?”林佩疑惑问,“怎么回事?”   “不是你娘告诉你的?”徐钰也一头雾水,说起徐玉珠回渔阳看林家人的事,“你家里人没告诉你这件事吗?”   看林佩表情严肃,郑旭东问:“怎么了?”   “徐钰说徐玉珠去渔阳了,说想看我爸妈。”这话林佩说着她自己都不信,原著中林桃花从没想过要再见林家人。   “你问徐钰,她没有说要去写生?”   林佩把郑旭东的问题重复了一遍,徐钰惊讶问:“你们怎么知道玉珠要去写生?”   “她真的说自己要去写生?那你说她回渔阳是怎么回事?”   徐钰虽然疑惑,但还是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林佩重复问:“所以你说她借着写生的名义,去了渔阳,因为怕被你爸妈知道她去看我爸妈?”   这话有点绕,但理解起来没有难度,徐钰说:“嗯。”   郑旭东从林佩手里接过电话,说道:“她没有回渔阳。”   “嗯?”   “她应该在渔北。”   徐钰声音低下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们家对面房子里,有一间空房子被租出去了,对方是个来渔北写生的大四学生,深入简出,而且我感觉到她在盯着我们。”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徐钰声音低沉,“玉珠她为什么要盯着你们?”   “如果真是她,应该是冲着佩佩来的,至于她为什么会知道佩佩在渔北,就要问你了。”   电话那头传来徐钰沉重的呼吸声,良久,他回复说:“我会打电话问清楚。”   挂掉电话,陈桂花问:“徐玉珠是谁?啥冲着佩佩来的?”   陈桂花从头挺到尾,郑旭东便没有瞒着她,说道:“是林桃花,对面的女学生应该是她。”   “林桃花?她不是回首都了吗?咋又来了?”陈桂花一脸吃惊的表情,“她不是高中没毕业吗?咋又上大学了?”   林佩让李三妹把姐弟俩带上楼,等他们上去后才说:“她回首都后重新参加了高考。”   “哦,不是,那她为啥盯着咱家?冲着佩佩来是咋回事?”   郑旭东摇头:“现在还不清楚,找到她的人,才知道她到底想做什么。”   “你想怎么找她?”林佩问。   “我联系了朋友帮我查她在不在半个月内来渔北的人员名单里,”郑旭东说道,“顺利的话明天能有结果。”   “然后呢?渔北这么大,就算我们知道她在渔北,一时半会也没办法找到她不是吗?”林佩说道,更何况这年代又不像后世,不论火车大巴都需要身1份1证,就算徐玉珠真的来了渔北,也说不定在其他城市换乘了大巴。就算她真的是搭乘火车来的,渔北有这么多酒店招待所,她还可以自己租房子,想找到她谈何容易?   陈桂花说:“对啊,你明天就要回部队了。”   “我再请两天假。”郑旭东说。   “万一三天后还没找到她呢?”林佩说,“又或者根本就是我们多想了,她根本没有来渔北。”   郑旭东皱眉,显然不赞同林佩这个观点。   其实林佩也觉得可能性不大,即将毕业的来写生的女大学生,又是差不多时间里来到胡省,郑家对面住的人不是徐玉珠的可能性很小。   只是林佩想不通,徐玉珠所求的到底是什么?   身份上来说,她是假千金,和徐家多年没有联系;感情上来说,她结婚多年,有一双儿女。这样的她对徐玉珠根本没有威胁,何至于让徐玉珠千方百计来到,在她家外面窥视她?   陈桂花不知道林佩心里所想,但她知道这么下去不行,附和林佩的话说:“没错,防贼哪防得住,依我看甭管是啥林桃花还是徐玉珠,咱们干脆回基地家属房住去,在这里老有人盯着,回家有撕士兵守着总没事了。我看佩佩你学校那里干脆请十天半个月假,要真是林桃花,她总不能在渔北守这么久。”   “娘说得对,你明天请假回去住。”郑旭东也觉得这主意好。   林佩看出郑旭东的打算,问:“那你呢?”   “总要把人揪出来再说。”   “要是揪不出来你就不回部队了?”这个年代路上都没有摄像头,想找人太难了,林佩觉得在徐玉珠走出来之前,他们很难把人找出来。从徐玉珠守了这么久就能知道,她非常谨慎,一旦林佩走了,她更不会冒头,郑旭东在这里只是浪费时间。   林佩说:“依我看,咱们都回去住,她既然是借口写生出来的,现在徐钰也在找她,应该在渔北待不了多久。”   三人商量了很久,最终决定林佩明天去学校请假,然后一家子一起回渔北。   商量好后陈桂花便上楼收拾东西,她真没想到这次来渔北住能遇上这档子破事,收拾东西的时候还有点着急。   ……   第二天早上林佩起来,在家吃过早饭便和郑旭东出门去学校。   虽然要请假,但今天第一堂课的老师比较严厉,每次上课必点名。因此林佩得和平时一样去学校,看辅导员在不在,如果不在请不了假还得去上课。   因为要去找辅导员,林佩出门比平时早十多分钟,正好能搭早一班公交去学校。   只是林佩想地好好的,走到巷子口还没到公交站的时候,她和郑旭东被个小姑娘碰瓷了。小姑娘五六岁的模样,从另一条巷子跑出来直接撞到林佩身上,摔倒在地就开始哭。   林佩一脸目瞪口呆,穿到八十年代后她还是第一次见到碰瓷这种事。   虽然他们这条巷子里住的大多是国营厂工人,大多天没亮就出门了,这时候路上人不多,但零星还是有路人经过。路人看到他们两个大人对一个小孩,看林佩夫妻俩的眼神就不对劲起来,也有人以为他们是一家子,让林佩哄哄闺女。   虽然被碰瓷,但那小姑娘哭得实在可怜,也没有大人找他们索赔,林佩就觉得是自己多想了,就想把小姑娘哄好。只是她哄了许久,郑旭东也蹲下来了,小姑娘还是哭个不停。   她哭了大概有十分钟,突然止住眼泪,从地上爬起来说:“谢谢叔叔阿姨,我要回去了。”   林佩:“……”   这小姑娘实在奇怪,突然撞过来突然开始哭,然后又突然止住了哭泣,而且从始至终不见孩子家长。林佩看她也觉得面生,好像不是这条巷子的住户。   不过林佩哄孩子哄得心力交瘁,看她止住眼泪走了只觉得松了口气,并没有深想。   “走吧。”目送小姑娘离开后林佩对郑旭东说,但他眉头紧紧皱着,好像在思索着什么,不由问,“怎么了?”   “刚才那个小姑娘,很奇怪。”郑旭东说。   “是有点奇怪。”林佩说着抬手看了下时间,立刻紧张起来,“不行了我快迟到了!”   他们站在巷子口,几十米外就是城市主干道,而公交站正在巷子口不远的主干道上。林佩拉着郑旭东往外走,只是刚走两部,林佩就被郑旭东扑倒在地。   重力之下,林佩控制不住往后仰去,但在落地前,天旋地转,一声闷哼在她耳边响起。   但下一秒身后传来更大的声音,像是轮胎摩擦着地面。林佩往后看去,一辆货车急速转弯,刚好在他们面前擦过,掠过巷子里往外走的人,急速朝巷子深处开去。   林佩脸色煞白看向他们刚才站得地方,那里地面上还有轮胎摩擦地面的痕迹。 第104章 无所惧   一秒之差。   再慢一秒, 她和郑旭东都不能幸免。   林佩胸口噗通跳着,想起身却发现腿脚已经酸软,直到郑旭东的声音响起:“你受伤了吗?”   林佩想起郑旭东的闷哼, 连忙翻过身坐在地上。但她一动, 就疼得龇牙咧嘴,虽然穿的是长裤,不好拉开看,但林佩知道她腿上肯定弄破了。她努力忍住疼痛去看郑旭东:“我没事,你怎么样,没事吧?”   “没事。”郑旭东说着拉林佩起来, 但林佩刚站起来就疼得脸色煞白,郑旭东皱眉是说, “你还说没事。”   “一点点疼, 不严重。”林佩勉强冲郑旭东笑了下,“倒是你,我刚才听到你哼了一声, 真没事吗?”   “我没事, 军大衣穿得厚, ”郑旭东揽着林佩退到巷子边缘,拧着眉四处张望着。   感受到他的紧绷, 林佩问:“怎么了?”   “腿上的伤可以忍住吗?”郑旭东没有回答, 而是问道。   林佩立刻点头:“可以。”   郑旭东牵着林佩的手带她往公交站相反的方向走去。这里是住宅区, 马路这边是一排又一排洋房,但最靠外面这栋洋房和别的房子不大一样, 别的房子只有正门进出,这一栋后院也开了门。   站在门口,郑旭东敲了敲门, 大声问:“请问有人吗?”   “谁啊?”没一会里面传来老年人的声音,一个婆婆出来,看见郑旭东和林佩一愣问:“你们是?”   “我们是七十三号的住户。”郑旭东说道。   七十三号的郑家在这一片算是名人,婆婆也听过郑家儿子是当兵的,看到郑旭东一身军装,走出来问:“你们有什么事吗?”   “我想问一下,你们这里有没有新搬进来的人,年纪二十三四,”郑旭东指了指林佩说,“是个大学生。”   婆婆思索着说:“年轻姑娘倒是有一个,但她没说自己是学生。”   林佩和郑旭东对视一眼,对婆婆说:“她是我一个妹妹,和家里闹脾气一个人来到渔北,我们打听了好长时间才知道她住在我们家附近,请问您能告诉我们她住在哪一间吗?”   林佩边说边回忆原著,那是她穿越前看的,过去五年大的剧情点还记得,人物描写都快忘光了。林佩想来想去指着鼻头说:“她这里有一枚痣,是双眼皮,眼睛很大的。”   “没错,她鼻子上是有一枚痣。”婆婆相信林佩是真认识对方,把人让进来。   林佩没想到徐玉珠真在这里,又抬头看了郑旭东一眼,他沉默地揽着她的肩膀往里走,边走边问婆婆:“您知道她在这里住了多久吗?”   婆婆想了想说:“有十天了,不过这闺女不常来住。”   “她现在在家吗?”郑旭东又问。   “在呢,昨天凌晨回来的,还是我给她开的门。”婆婆和林佩念叨着让她劝劝妹妹,“她一个姑娘家,在外边到凌晨才回来,多危险呐。”   之前郑旭东也提过,徐玉珠是凌晨离开的,当时她还说徐玉珠一个年轻姑娘,这时候又没有计程车,她凌晨能去哪里?直到现在,她的疑惑都有了答案。   狡兔三窟,徐玉珠从一开始就租了两间屋子。   郑家在巷子中间,距离这栋洋房有几百米,徐玉珠用了两种不同的身份,又深居简出,大家就算说起来也不会知道巷子里来的两个新住户是一个人。   这样的处心积虑……   上到二楼,婆婆在最里面的一扇门前停下,说道:“就是这里。”   “谢谢。”林佩说道。   “不客气,你们慢慢聊,我先下去了。”婆婆想着他们家里的事外人可能不方便听,带他们上来就说回自家去。   婆婆走后,林佩抬手敲门。   没有人应。   郑旭东往走廊尽头走去,那里有一扇窗户。他打开窗户,外面是洋房前院,从这里正好能看到巷子口。   郑旭东又转回来,林佩依然在敲门,口中喊着徐玉珠的名字。郑旭东走过去,抬手就要敲门,门从里面被打开了。   一个穿着白色呢子大衣,头上戴着同色贝雷帽的女人站在里面。   她五官和徐钰三分相似,但更秀美柔和一些。看到林佩和郑旭东站在外面,徐玉珠面露惊讶:“你们怎么会在一起?”   徐玉珠这话说得,好像根本没有窥视过郑家,不知道林佩和郑旭东结婚了一样。林佩眉头微微皱起,心里揣摩着她这话的真假。   郑旭东则说:“或许应该你先回答自己为什么在这里?”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徐玉珠走进房间里,里面是用多宝阁隔出来的一室一厅,多宝阁后放着一张床一个衣柜,外面则放着一张桌子,另有高脚柜等摆设。徐玉珠坐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茶,背对着他们淡淡说,“我来渔北写生,看这里有房子出租就租了下来。倒是你们,突然闯进我家不太合适吧?”   这个房间共有两扇窗户,一扇和走廊尽头的窗户一样,可以将巷子口尽收眼底。一扇窗户外面是城市主干道,可以清楚看到那辆火车从哪里开过来。   “用别的名字?租两间房子?”郑旭东问。   “我一个女孩子家,出门在外总要有所防备。”徐玉珠说道。   “刚好一间房租到我家对面。”林佩坐到徐玉珠对面假笑说。   说话时林佩直直看着徐玉珠,穿越后徐玉珠在她的人生中留下浓墨重彩,但实际上这是她们第一次见面。如原著所说,徐玉珠的长相没有什么攻击性,这并不是代表她不美,而是她的美是柔的,单看脸,没人能相信她会窥视别人,甚至策划谋杀。   虽然想不通原因,但亲眼看到徐玉珠在这里,林佩没办法说服自己刚才差点发生的车祸和徐玉珠没有关系。   徐玉珠也笑了起来:“我把房子租在你家对面?你没搞错吧?”   “错没错,让住同一栋楼的邻居认认就够了。”郑旭东冷声说道。   徐玉珠脸色一变,但她很快露出笑容:“没错,我的确租了两间房,但你们住在哪里?我怎么不知道?”   “23598。”郑旭东念出一串数字。   徐玉珠面露疑惑,郑旭东解释说:“那辆货车的车牌号。”   林佩没有看到那辆车的车牌,因此根本不记得车牌是什么,但她看到徐玉珠眼中冷芒,说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等找到货车司机,你做了什么就真相大白了,你再怎么狡辩都没有用。”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徐玉珠脸上笑容勉强。   林佩轻嗤一声。   “我是为了完成毕业作品才来到渔北,根本不认识什么货车司机,”徐玉珠镇定下来,看着林佩说,“我知道你心里记恨我,但我想我不欠你什么,你本来应该是农家女,可因为被抱错从小生活在首都,算起来应该是你欠我的。”   “而且,”徐玉珠唇角牵起,笑容嘲讽,“如果没有我,你也不可能和郑同志结婚,不是吗?”   她说的是郑林两家的亲事原本是她的,林佩是接她的盘。   “我当然会和佩佩结婚。”郑旭东握住林佩的手,目光专注地望着她,“不是年龄到了,无关父母催促,只是因为我想娶你。”   徐玉珠放在桌子下面的手握紧,她的表情变得僵硬起来。   而林佩和郑旭东结婚几年,怎么可能因为徐玉珠的一句挑拨就怀疑他?更别提徐玉珠现在都想弄死她了,这种人的话听了无意义,似笑非笑说:“我欠你的?未必吧?”   别说她作为穿越者,要欠也是欠原身的,跟徐玉珠没有半毛钱关系。就算是原身也不欠徐玉珠,原身虽然享受了徐家的富贵,但徐玉珠重生后也抢了原身前世的丈夫,而她也早已丢了性命。   但这话听在徐玉珠耳中就不是这个意思了,她心里一紧,只想林佩承认了。   她果然也是重生的,记得前世的事,心里一阵懊悔。   她不该心软,应该一把火把郑家烧得干干净净,前世她的女儿没有活下来,林佩那一双儿女也不该活下去。而她放弃了点火,而选择迂回设计车祸,导致她费了这么多心思和钱,不但林佩没事,她还暴露了。   不过来日方长。   这时候又不像后世,到处都是摄像头,郑旭东和林佩一点事都没有,就是去报警都不一定能立案。只要她不承认,这件事只能不了了之,等她回了首都再找机会处理掉林佩就够。   徐玉珠神色渐冷,说道:“好,我们不谈谁欠谁的问题。你说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倒要问问,你们觉得我做了什么?”   “其次,我的确租了两间房子,但这是为了安全考虑,就算有一间房子在你们家对面也只是巧合,它并不代表什么。甚至来渔北之前,我根本不知道你们在这里。”徐玉珠说道,“反倒是你们,突然闯进我家里,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我才应该报警。”   说到最后,徐玉珠眼神冷下来。   郑旭东起身说:“正好我们一起去派出所。”   徐玉珠闻言神色一僵,她说得虽然厉害,实际上并不敢把这件事闹大。她是瞒着徐家人来渔北的,如果让他们知道林佩身上发生的事,就算她能取得他们的信任,恐怕也会心生怀疑。   徐玉珠从未有一刻这么恨郑旭东。   要不是他多管闲事,林佩早就葬身车轮下,她也可以悄然离开渔北,这里的事将和她没有半分关系。可是现在,林佩还活着,而他却不依不饶。   “你们是故意来找茬的?”徐玉珠脸色冷下来。   徐玉珠睁着眼睛说瞎话,林佩好笑说:“你想要我的命,我们想报警就是找茬?”   徐玉珠张口就要说话,林佩直接打断她的话:“你肯定又要否认,但事情真相如何我们心知肚明,是,我没出事,而且证据不足,这件事查到最后你可能也没事。”   听着林佩的话,徐玉珠神色渐渐淡定。   是啊,林佩半点事没有,就算有摄像头,也不过是双方互相争论,赔点钱了事。现在连摄像头都没有,只要货车司机不承认,谁能证明车祸是经过设计的?   而货车司机会承认吗?   当然不会,他再蠢也不可能上赶着坐牢。   更何况她和货车司机见面的时候化过妆,而且当时光线比较暗,用的还是化名,就算货车司机承认了,他也没办法指认是她指使的。更何况她和他交谈过程中根本没有□□,她不过让对方送一趟货,时间路线都是她定而已。   这件事根本查不到她身上来。   徐玉珠说:“我根本不明白你说的是什么,看在过往的份上,我可以不跟你们计较今天的事。”   说完她抬起手腕看了眼手表:“我买了今天下午的火车票回首都,没那么多时间跟你们耗,你们赶紧走吧。”   “给你定罪难,但让你父母家人知道这件事恐怕不难,”林佩边说边观察徐玉珠,提到徐家人时她果然瞳孔一缩,“你觉得他们知道这件事,你还能维持住你一直以来精心维护的形象吗?”   虽然是女主角,但徐玉珠的形象和大多数傻白甜女主不同,她有智商有手段,也有自己的阴暗面。在原著中她总是不由自主拿自己和原身作对比,别人说她比原身强她就高兴,说她比原审差她就要生闷气,继而更加努力。   就像考大学这件事,前世当郑太太的时候,她就学过画画,还接受过名师教导。重生后在徐家人的牵线下,她拜入画坛名家门下学画,又拿下全国比赛冠军,成为画坛新锐画家。这种情况下,徐玉珠本可以被破格录取上大学。   但徐玉珠一定要把原身踩下去,所以那一年里她学得非常认真,最后考出来的分数很不错,上了清大美术系。   还有和别人相处,她也比原身更用心,原身在徐家生活了十几年,和那些表、堂兄弟姐妹都关系平平,但徐玉珠回到徐家不过四五年,就已经混得如鱼得水。   正因为如此,徐玉珠回到徐家前几年过得很压抑,直到后来她听不到别人提起原身,或者提起原身时都说原身不如她,她才放松下来。因为这样,所以和男主在一起后,徐玉珠常常觉得不满足,她总觉得男主不像爱原身那样爱她。   等到结婚后,婆婆苛刻小姑子刻薄,与想象中截然不同的婚姻生活让徐玉珠倍感压抑。但另一方面她又不肯服输,所以努力讨好婆婆和小姑子,和男主有了矛盾也是多有容忍。   尽管后来她将婆媳关系、姑嫂关系处理得妥妥帖帖,但每每想起前世,原身和顾家人相处融洽,徐玉珠又要心生不甘。这样的不甘折磨着她,直到多年以后,她从林源口中听说原身死了才松了口气。   她想,原身前世过得好并不是因为她有多优秀,而是因为她命好。   今生她们身份归位,原身就活不下去了,她还是要强过原身。又听说郑旭东一生未婚,徐玉珠更觉快慰,她那永远都我无法满足的心圆满了。   徐玉珠此时的反应和原著女主人设契合起来,林佩继续说:“你恋爱了?”   徐玉珠心头一跳:“你想干什么?”   “如果你男朋友知道这件事,他还会和你在一起吗?”林佩问道。   徐玉珠攥紧双手,想她的目标果然是顾诚!不然就算她重生了,怎么会知道她在和顾诚谈恋爱?肯定是特意打听过。   徐玉珠眼神冷下来,看了一眼郑旭东说:“你心里想着其他男人,郑同志知道吗?”   郑旭东眉头皱起,林佩一头雾水,她心里想着谁?   林佩脸上的疑惑十分逼真,徐玉珠心里冷笑,也不怕跟她撕破脸:“你敢说你心里没想着顾诚?”   听到这个名字,林佩晃了一秒才记起来这是原著男主角,也就是原身前世丈夫的名字。但原身被送回来前和他没有半点交集,徐玉珠为什么这么说?   “这不是你男朋友?我为什么想着他?”林佩问。   “你……”还装!徐玉珠想这么说,但看到林佩的表情又不确定了,难道她没有重生?   不,如果林佩没有重生,性格变化怎么会这么大?她怎么会做珍珠奶茶。   徐玉珠表情几次变化,林佩看在眼中,心里终于能捋清徐玉珠来渔北的缘由。   徐钰泄露了和她的来往,而徐玉珠不知道通过什么发现她的不对,以为她是原身重生了。原身对徐玉珠而言就像是压在头顶的山,遮在眼前的阴影,她害怕原身再杀回去,抢走男主顾诚,所以决定先下手为强,除去她。   林佩越想越生气,不想和徐玉珠待下去,起身说:“走吧。”   郑旭东扶起林佩往外走去。   林佩上来的时候感觉腿上的伤还好,坐了一会却开始觉得小腿到膝盖火辣辣地疼。而且她穿的裤子是修身款,一走动就感觉裤子沾到伤口,疼得她直抽气。   于是还没走到门口,林佩就被郑旭东打横抱住往外走。   徐玉珠看在眼里,在他们走后气得将桌子上的水壶茶杯全部扫到地面,啊啊啊啊地叫喊着。   等人走后,徐玉珠在租的房子里又坐了半天,才从里面拿出已经收拾好的箱子往外走去。   昨晚徐钰给她发了条信息,写着他的电话号码,让他回电话给他。电话号码是贵省省城某酒店的,她一看就知道计划出了纰漏。她来渔北是瞒着徐家人的,所以她必须在徐钰找到她的同学前回到贵省。   但她已经盯了林佩一个多星期,去渔北大学和好吃锅打听过,基本确定林佩重生。而且她已经确定林佩哪几天的需要赶时间出门,哪几天不需要,实在不想浪费这次的准备。更何况郑旭东已经发现她,如果什么都不做就这样离开,下次再想找这样的时机就难了。   两相权衡,她还是决定今天下手。   但结果还是落空了。   因为落空,徐玉珠的时间必须紧张起来,林佩想把这些事告诉她爸妈,只有可能通过徐钰。如果徐钰找到她的同学,得知她不在贵省,不说她爸妈,徐钰肯定会怀疑她。   直到坐上去临市的大巴,徐玉珠还在想林佩到底有没有重生。但她越想,心里越悔恨不已。   果然不应该心软啊,不管她是否重生,一把火烧干净最好。   ……   张明是退役军人,转业后成了一名普通片警,每天要解决的不是东家两口子吵架,就是西家进贼了,案子简单又琐碎,这生活和他想象中的不大一样。   但今天来报案的人和平时不大一样,来的是一对年轻男女,说他们遇到了交通事故,且司机跑路了。   这时候私家车不像后世那么普遍,交通事故并不多。张明听说是交通事故来了精神,问是怎么回事。林佩便隐去徐玉珠那一段,把情况都说了,倒不是她想替徐玉珠隐瞒,实在是很难定罪。   就连货车司机,也很难确定他是主观上想杀人。更别提藏在背后的徐玉珠,她和司机的联系只能等找到司机后,由司机引出来。   听说郑旭东反应迅速,护住了妻子,且准确报出肇事车辆车牌,张明多看了郑旭东两眼。郑旭东进门后脱掉了军大衣,通过肩章可以知道他目前是中尉衔,难怪反应快眼睛利。   张明了解清楚情况,又问现场有没有其他人。   郑旭东说了两个人,都是同一条巷子里的住户。除此之外,郑旭东又说起自家最近被人盯上的事,以及早上遇到的小女孩。   如果林佩和郑旭东上来就说他们遇到了谋杀案,张明肯定会觉得他们有妄想症。   但肇事案中牵扯到偷窥和奇怪的小女孩,张明忍不住发散思维,问他们有没有得罪什么人。郑旭东皱着眉说:“我们一家一向与人为善,应该没有得罪过人。”   林佩则补充说自己是好吃锅的股东之一,另外还和婆婆开了一家公司。   这就很像是谋财害命了。   张明表情严肃起来,和领导讨论了一下这个案子,都觉得案子疑点甚多。讨论过后,张明的组长徐建军接过这次笔录了解工作。   徐建军是老警察了,经验更丰富,问的内容更详细。把林佩和郑旭东的人际关系都问到了,这过程中林佩又适当说出对面新搬来住户的事。   等所有情况了解清楚后,徐建军嘱咐他们注意安全,听说他们准备搬回部队家属房住,点头说:“这样也好。”   做完笔录后,徐建军让林佩夫妻俩留了个电话,说查到线索再联系他们。   至此,林佩和郑旭东结束了这次报案。 第105章 狠毒妇   郑旭东和林佩出门后, 陈桂花一早上都心神不宁,一直问李三妹:“他们咋去这么久?还没回来。”   “佩佩学校离家里有段距离,来回总要时间。”李三妹说道。   姐姐趴在沙发上问:“奶奶我们要回家了吗?”   “没错。”陈桂花回答说。   “我们不能不回家吗?”弟弟问, 他还没看够电视呢。   “咱们今天先回去, 等下次你们向来的时候咱们再来。”陈桂花哄着弟弟说,实际上她再也不想来渔北了。   “哦。”姐弟俩齐声应道。   正这时,陈桂花听到外面一阵响动,连忙开门出去。她一出去就看见郑旭东抱着林佩回来,脸色一变问:“咋了?”   “路上遇到车祸……”郑旭东说。   “车祸!”陈桂花瞪大眼睛,看林佩身上盖着郑旭东的大衣, 吓得声音都变了,“啥时候的事?佩佩咋样了?你没受伤吧?”   郑旭东把林佩抱回去, 放在沙发上, 拿开她身上的大衣给陈桂花看。   因为裤子是修身的不好脱,去医院上药的时候他们只能把林佩的裤子剪到膝盖上面一点。现在天气还没回暖,郑旭东便用大衣给林佩盖着腿。   等大衣一拿开, 陈桂花看到林佩从小腿到膝盖缠满纱布, 吓得脸色跟着变了:“咋这么严重?不用住院?”   “没事, 只是面积比较大,实际上不严重。”林佩说着动了动腿, 表示自己腿没断, 但她一动就忍不住龇牙咧嘴。   陈桂花拍着胸脯坐下来:“那就好那就好。”   大人看到林佩没事松了口气, 姐弟俩就没那么多想法了,看到林佩腿上的纱布汪地哭出声来, 几个大人哄孩子又要许久。   直到姐弟俩哭得累了,分别趴在郑旭东和陈桂花怀里抽噎着,陈桂花才问:“不是说去请假吗?咋又碰上车祸了?”   “我刚才倒是看到一辆货车开过去, 开得还挺快。”李三妹说。   郑旭东说:“就是那辆货车。”   “这天杀的!开车跑那么快赶着投胎?”陈桂花骂道,站起来边拍着孙子的背边转着说,“咱家这阵子是走啥子背运,又是有人盯着,又是碰上这事。”   “徐玉珠已经走了。”林佩说道。   “谁?”陈桂花隔了两秒才反应过来,“林桃花啊,她咋走了?不是,你们看见她了?”   郑旭东点头:“我们找到她了。”   “真是她盯着咱们家?”陈桂花炸了,“这人咋阴魂不散的!她不是上首都过好日子去了,跑渔北盯着咱家干啥?不对,你们不是差点被车撞了?咋又找她去了?”   “这次的车祸,我们怀疑和她有关系。”郑旭东说道。   “和她有关系?有啥关系?难不成是她指使的?”陈桂花接连问道,越说心里怒火越胜,“咱家咋得罪她了?她干啥要做出这种事?她人呢?”   李三妹提醒说:“佩佩不是说她已经走了?”   “你们咋让她走了?干净找警察抓她去啊!”陈桂花快气死了,心想这林桃花怎么变成这样了!连□□这种事都能干得出来?   还有,他们家怎么得罪她了?要说也该是她林桃花对不起他们郑家!她倒还有脸找上门来。心里后悔自己没早点察觉到不对,要是早知道林桃花住到对面去了,她肯定打上门去。   陈桂花气得没有理智了,但郑旭东却还清醒着:“这只是我们的猜测,现在没办法抓她,她计划失败当然就走了。”   “那让她就这样走了?”陈桂花心有不甘。   “我们已经报警,只能等调查结果。”郑旭东说,其实最后的调查结果出来徐玉珠也不一定会有事,但只要能将几条线串起来,就算没有实质性证据也没关系。   只要能把徐玉珠拖下来,他们就可以通过徐钰和徐家谈判,将徐玉珠雪藏。就算徐家不答应也没关系,他们身处漩涡中心,想拉他们下来的人太多了。没了徐家的庇佑,徐玉珠自然什么都做不了。   因此郑旭东和林佩选择报警的目的并不是查出真相,而是遏制住徐玉珠。   陈桂花则不清楚林佩和郑旭东的打算,在她眼里国家机关是最厉害的,听说报警了就说:“活该,让她吃牢饭去!”   想起来陈桂花都觉得后怕!   幸好两人身世发现得及时,那家人早早把林桃花接了回去,不然娶了这样的毒妇回家,只怕他们郑家要家宅不宁!   陈桂花单手抱着孙子,拍拍他的背又拍拍自己胸口,转身问:“那咱们还回家属房不?”   虽然林桃花已经走了,但陈桂花还是觉得回去比较好。就这样狠毒的女人,今天害人不成,谁知道明天她会不会卷土重来?还是回家属房住着,等她被抓后再来渔北比较好。   陈桂花又想起他们今天出门的目的,问:“学校那边你请假没?”   她可记得林佩今天早上赶着出门的原因,就是因为头两节课的授课老师不大好,点名几次不到就要挂科,搞不好就拿不到毕业证。陈桂花抱怨说:“你们老师也是,干啥老是点名,不然你晚点出门,也不用受这无妄之灾。”   林佩闻言苦笑,心想徐玉珠成心想让她死恐怕就算她今天晚点出门也没有用。说起来今天她出门可比平时早多了,是因为那个小姑娘突然撞上来才耽误了时间。   “学校那边已经请过假,我们今天就回去。”郑旭东说道。   陈桂花闻言连忙说:“诶诶,那咱们现在就出发吧?”   ……   因为腿上有伤,班车到站后是郑旭东抱着林佩下车的。   路上有邻居看见,纷纷问林佩怎么了。陈桂花记着郑旭东的话,没提徐玉珠,张口只骂货车司机:“杀千刀的混蛋!让老娘见到他不揍死他!”   大家听说林佩出了车祸,纷纷说:“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也有人说:“要我说还是咱们家属房住着安全舒服。”   以往这话陈桂花未必赞同,经了这事连忙点头:“没错,城里的看着出门方便,实际上也就这样,街坊邻居都是陌生人,处起来也不如咱们随军家属亲热。”   到家后林佩就被放到主屋床上坐着,她自觉两条腿没事,能下床走动,但陈桂花紧张得很,一看她要下床就说:“你赶紧歇着,有啥事让我们干。”又让姐弟俩看着林佩,让他们帮着端茶倒水。   姐弟俩很知道心疼妈妈,时不时就要问一声:“妈妈你渴不渴?妈妈你饿不饿?”   林佩要是说渴了,姐弟俩就出去让大人倒水端进来。林佩要是说饿了,他们也知道找李三妹和陈桂花让他们做吃的。   虽然被儿子闺女伺候很舒服,但林佩实在坐不住,没到晚上就不自在起来。   对此沈文丽说:“我看你就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哪天我要是躺在床上,我家朝阳能有这么贴心,我晚上睡觉都能笑醒。”   “你肯定不想躺下。”林佩肯定说。   那是肯定的,沈文丽想起林佩这无妄之灾问:“这事到底怎么回事?我怎么听说你们家在渔北被人盯上了?”   丁亚明和郑旭东是多年战友,有些消息外人不知道,丁亚明是清楚的。   林佩没全说出来,叹气说:“是被盯上了,今天的车祸我也不知道是偶然还是有预谋的,要不是这样,我们也不会匆匆忙忙回来住。”   “你们报警了没?”沈文丽皱眉问,不敢相信都已经是新世纪了,竟然还有这样事发生。   “报警了。”林佩说。   沈文丽拍拍林佩的肩膀说:“我看这段时间你就在家里住着,学校先别去了,等这事查清楚再说。”   林佩说:“娘和旭东也是这么说的,学校那边我请了半个月假,希望事情能早日查清楚。”   沈文丽点头,想起来问:“刘丽华来看过你吗?”   “她下午来过,怎么了?”   “没什么,她不是怀孕了吗?前段时间耿家闹腾了一阵,现在耿倩倩都不回家了。”沈文丽说道。   林佩一愣说:“她没跟我提过这事。”   “估计是觉得不好提吧,也不知道她这一胎是男孩还是女孩。”沈文丽说着想了想,摇头说,“恐怕都不好办。”   林佩想起刘丽华的话说:“不管男女她都会高兴吧,耿团长也是这样。”   但沈文丽却摇了摇头,心想要是男孩,刘丽华自然高兴,她也算是能在耿家站稳脚跟了,只是耿倩倩估计要闹个没完。要是女孩,耿倩倩自然乐意,但以她的性格,肯定会没完没了地挤兑刘丽华。   总之耿家以后有得闹。   沈文丽就是听林佩出事了特意来看看,见她受伤不严重,养一阵子就好放下心来,没待多久就带着儿子走了。其实丁朝阳很想在郑家多待一会,他好久没见姐弟俩怪想念的,只是姐弟俩一门心思在林佩身上,有点无心搭理他,他妈又催他回去,只好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林佩看得直笑,问姐弟俩不送送丁朝阳?   姐姐不想离开妈妈身边,就指使弟弟去,弟弟只好从床上爬下去,说:“阳阳哥哥,我送你回家。”   沈文丽看弟弟一本正经地说着大人的话,乐不可支说:“弟弟真厉害,都会送客了!”   弟弟送沈文丽母子出门时,电话铃声响了,郑旭东接通电话,讲了几分钟挂断。没一会郑旭东回到主屋说:“徐钰到渔北了,他说要过来。”   出了这事,徐钰也该来家里一趟,林佩不觉得意外,只嗯了一声。 第106章 被除名   虽然知道徐钰要来, 但林佩怎么都以为会到第二天,毕竟这时候天都黑了,就算开车也诸多不便。结果林佩第二天醒来, 一走出房门就看到徐钰坐在客厅里。   徐钰看起来也没有了以往的风度翩翩,为了徐玉珠这事, 他这一周到处奔波。他昨天搭火车回来, 到渔北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他下火车直奔郑家, 敲门却没有人应,问了邻居才知道林佩差点被车撞, 郑家人白天就离开了。   徐钰回家打了个电话,确定他们在家里就直接开车过来了。   到家属房已经是凌晨,他想着郑家人都睡了, 就没上门来敲门,在车里对付一宿。车厢狭窄,他心里堆着不少事也睡不着,硬生生熬了一晚上,到天亮才敲开郑家的门。   此时徐钰头发凌乱,外穿的大衣也有了褶皱, 完全没有平日里的讲究。   看到林佩出来, 徐钰眼睛一亮说:“你没事吧?我听说你差点被车撞了。”   他开口声音干涩, 喉咙有点刺痛,林佩让李三妹给他倒水。但李三妹刚动就被陈桂花拦住:“倒啥水?”   以前看在他是林佩养兄的份上,陈桂花对他总是热情,甚至一度操心起徐钰的亲事来。但经过徐玉珠这事,陈桂花态度就变了,早上起来对人不咸不淡的, 不让姐弟俩靠近他,甚至连口水都不想倒给他。   陈桂花当着徐钰的面对林佩说:“你可别忘了他都干了啥事?”   “他是他,徐玉珠是徐玉珠,怎么能把他们做的事混为一谈?”林佩皱眉说,又让李三妹倒水。   陈桂花气道:“我还不是为你好?你看林桃花做出的那些事,哪一件能看?”   徐钰说道:“我今天过来也是为这事来的。”   他态度不躲不闪,陈桂花脸色反倒好了些,轻哼说:“你看他自己也清楚。”   林佩坐到沙发上,徐钰看她走路虽然有点慢,但还算自然,心里稍稍松了口气说道:“我听说你遇到车祸,没什么大碍吧。”说着李三妹倒了杯茶送到他手里,他接过后一口喝掉大半,才觉得喉咙不那么刺疼,便将水杯放在桌面上。   “主要是擦伤,没伤筋动骨。”林佩说道。   “擦伤是因为旭东反应快,把你扑到了,不然你这时候还能躺这里?”陈桂花气归气,但发生这种事可不敢留林佩和徐钰相处。   当初林桃花和他儿子相亲,看着人也正常,这么多年过去了还能干出这种事。谁知道她同父同母的亲哥哥,平时看着人模人样,会不会突然发疯?   徐钰垂眸:“这事旭东和我说了,你心里也觉得车祸是玉珠设计的吗?”   “除了她还有谁?早先旭东说有人盯着我们家我还不敢信,说我们家又没得罪人,别人干啥盯着我们?没想到还真有人盯着,这人也不是别个,就是你妹妹。嘿我就奇了怪了,不都说她被接到首都享福去了吗?干啥还要盯着我们家?”陈桂花阴阳怪气说。   “你心里应该有论断了不是吗?”林佩反问。   徐钰脸色沉凝,他早上听郑旭东说过,车祸后他们在旁边的房子里发现了徐玉珠。如果这件事和徐玉珠没有关系,那么告诉别人说要去渔阳的徐玉珠为什么会在渔北?   渔阳渔北虽然同属胡省,但一个在南一个在北,中间距离并不近。   徐钰沉默着,他虽然相信郑旭东和林佩,但心里依然不敢相信。徐玉珠性格虽然执拗,但品性还是很好的,连杀鸡都不敢看,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胆子做出这种事?   再说了,为什么呢?   就算她知道他和林佩有来往,知道了林佩在渔北,为什么一定要除去林佩呢?他们之间又没有交集。   徐钰想不通。   “想知道是不是她指使的很简单,但你做好心理准备了吗?”林佩静静地看着徐钰,她神色淡淡的,看不出喜怒,也没有嘲讽。   但徐钰心口刺痛了一下。   会哭的孩子有糖吃,但她从来都不是那个孩子。五年前被送回渔阳是这样,后来他找到她还是这样,到了今天,她依然如此。   徐钰猛地站起来,说道:“我一定会查清楚这件事,给你个交代。”   “嗯。”林佩淡淡应着。   徐钰顿了顿说:“那我走了。”   徐钰在郑家坐了一早上,等见到林佩却才说了两句话就走了。陈桂花愣了愣问:“他就这么走了?”   “您觉得他还应该说什么?”林佩笑着问。   陈桂花嘀咕说:“总要道歉吧?”   “道歉哪里够。”林佩云淡风轻地笑了笑,但陈桂花却陡然觉得有点冷,没再说徐钰什么了。   ……   从郑家离开后,徐钰回了趟首都。   他妈身体不大好,早两年内退了,这几年就在家侍弄侍弄花草。徐钰正是在她浇花时回来,他这阵子又忙碌起来,来去匆匆,看他一下次就直往家里冲,连她这么个大活人都没看见,徐母不得不大声喊:“徐钰。”   徐钰这才回过神看过来:“妈。”   他向来注意形象,此时却眼底发青,嘴唇干得起皮。徐母一看连忙走过来问:“怎么了这是?怎么弄成这样?吃饭了吗?”张口让家里阿姨准备午饭。   “不用,我待会就走。”徐钰走进去,顿了顿问,“妈,我们家相册在哪里?”   “你找相册干什么?”又皱着眉念叨徐钰,“有这么忙吗?连在家里吃口饭的功夫都没有?你看看你现在脸色白得。”   “有用。”徐钰说道。   徐母进屋给徐钰拿相册,一共有三本,徐钰拿出时间最近的一本翻开,从里面抽出徐玉珠的单人照。徐母看到他的动作心猛地一跳,问:“你拿玉珠的照片干什么?难道是她出事了?”   “不是,她好好的,不信您给她发消息。”徐钰眼底暗沉,又笑了笑说,“有点用,你要是和玉珠打电话,别告诉她我回来的事。”   “怎么?难道你还想给她一个惊喜?”徐母笑着问。   “是啊,我想给她一个惊喜。”徐钰垂眸,只是不知道到底是惊,还是喜。   拿到照片,徐钰直奔火车站,买票回到渔北市。当时夜已经深了,他在火车站附近的旅馆将就了一夜,第二天直奔郑家所住的巷子,找到郑旭东所说的徐玉珠租住的洋房,找到住户拿着徐玉珠的照片一个个询问。   两栋楼,徐钰一共问了十二个人,其中四人说没见过新住户,八人说是她。徐钰还找到了租房的房东,都说是她,但使用的名字不一样,可以想到是化名。   另外徐钰还问了租房的房东,都证实是徐玉珠租的房子,还说出了不少徐玉珠的特征。   到这里也不用再查下去,事情已经很明了了。   徐钰带着他问出的消息回到在渔北的住所,先给家里打了个电话,问他们徐玉珠决定去写生前有什么异常。   他昨天特意回家拿照片,今天又打电话来问这事,徐母紧张起来:“你给我老实交代,玉珠是不是出事了?我就说她出去这么多天还没有打电话回来……肯定是出事了。”   “她给我发过消息,没有出事。”徐钰说道。   “真的?你没骗我?”   徐钰语气疲惫:“真没有。”   “那你为什么问她有没有异常?”徐母问道。   徐钰犹豫了一下说:“我找到佩佩了。”   徐母沉默片刻说:“这事我和你爸已经知道了。”   徐钰一颗心继续往下沉:“是吗?你们怎么会知道的?”   徐母没听出徐钰的情绪,把之前徐玉珠的提醒说了:“我和你爸担心你……所以找人查了查,才知道你和佩佩一直有来往。”   到此时徐钰才知道原来是他给姐弟俩买东西,泄露了他和林佩来往这件事。但他顾不上父母查他,问道:“玉珠知道这件事吗?”   “不知道吧……”徐母说着想起那晚的事,“不过有一天,我和你爸在二楼小客厅讨论这件事,说完后我看到玉珠站在楼梯间里。她说她刚上楼,我也没有多想,怎么……跟这件事有关系吗?”   “不清楚,过几天我再给您打电话。”挂掉电话后,徐钰长长叹了口气。   事情已经很清楚明了了,徐玉珠从父母的谈话中,得知了他和林佩来往,以及林佩在渔北的事。因此徐玉珠借口写生,辗转去了渔北,在郑家同一条巷子里租了两间房子。   尽管没有证据证明徐玉珠和车祸有关系,但她这一连串的行为肯定不是突发奇想。   徐钰沉默静坐半响,听到BB机响了。   是徐玉珠发来的消息,上面有个电话号码。徐钰按照电话号码拨过去,经过转接,电话被接通,徐玉珠的声音传过来:“哥,你找我?”   “你在哪?”徐钰问道。   “我?我在贵省省城啊。”徐玉珠声音寻常,解释说,“我们之前在山里写生,到昨天才下山,今天到省城住进饭店后,我立刻就给你打电话了。”   徐玉珠的话合情合理,但徐钰脸上却是掩不住的失望。   作为兄妹,徐钰并不想和她耍太多心机,但林佩和郑旭东的话让他不得不多想,背后留了一手。因此在离开贵省前,他特意告诉徐玉珠的同学,让他们帮忙瞒住他到贵省的事,以免徐玉珠多想。   他们答应了,也做到了。   徐钰声音冷下来:“你真的一直在贵省写生吗?”   “不然呢?”徐玉珠笑了声,意有所指说,“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如果你不信的话,可以问我的同学,他们能为我作证,需要我现在把他们叫过来……”   “我已经问过你的同学。”徐钰说道。   徐玉珠的声音戛然而止:“什、什么时候的事?”   “在你回贵省前,我见过你的同学。”   “他们没跟我说过。”   “是我让他们别说。”   电话那头沉默了,半响徐玉珠才开口:“没错,我是回了渔阳,去见林家人了。这几年我一直在想,虽然他们对不起我,但他们毕竟养我到这么大,我还是……还是想见见他们。因为怕爸妈生气,所以我谁都没有告诉,哥,你帮我瞒着这件事好不好?”   “你真的回渔阳了吗?”   “当然!哥你今天太奇怪了,我……”   “你敢和林家人对质吗?”徐钰又问。   徐玉珠咬牙说:“他们不知道我去了,我、我没敢和他们见面,只是远远地看着他们。”   徐钰声音低沉:“我再问一遍,你真的去渔阳了吗?”   “你为什么总用这种语气问我?难道我是罪犯,必须接受你的拷问吗?”徐玉珠像是受不了了,大声质问,“你有话就说,不用这么试探我!”   “佩佩遇到了车祸。”   “你还和她有联系?你不是答应过不找她了吗?你什么时候开始和她有来往的?”徐玉珠演得很逼真,听起来好像她真的是第一次知道徐钰和林佩联系。   “车祸被定性为预谋杀人,警方联系过我,说肇事司机说他是被人指使的,这件事跟他没有关系。”徐钰没有被徐玉珠带着走,淡淡叙述着,“肇事司机供出指使者是一个女人,你知道是谁吗?”   “谁?”徐玉珠声音里染上了不易察觉的紧张。   “林桃。”这是徐玉珠租其中一间房子时用的名字。   “他说谎!”她和货车司机联系时用的根本就不是这个名字!但她刚说完就愣住了,“你再试探我?”   ……   因为有郑旭东提供的车牌号,货车司机很快被找到。   货车司机在供词中拒绝承认自己故意谋杀,但也交代了他那天开车去那条路的原因——有人要求他运一批货,并指定了路线和时间。刚开始他也觉得奇怪,但那人给钱大方,预付了定金他就接了这单生意。   直到差点撞到人,他越想越害怕,等去了指定地点,什么人都没看见才知道这件事有猫腻,同时货车司机积极告知对方模样。   “是个女人,样子看着四十多岁,看着挺有钱,出手就是一千块。穿着……我记不大清了,好像有个黄色,忘记是帽子还是围巾。其他的真想不起来。”   徐玉珠今年二十四岁,和司机形容的四十多岁的女人没有半点共同点,线索至此基本中断。   但警方很快在郑旭东的协助下找到了小女孩,小女孩还认识郑旭东,说道:“是姐姐让我哭的,哭了有糖吃。”   徐建军问:“姐姐是哪个姐姐?”   “姐姐就是姐姐啊。”   小姑娘家就在徐玉珠租的房子后面的洋房里,郑旭东便问:“是住在前面路口的姐姐吗?”   小姑娘想了想,点头说:“嗯。”   有了两边供词,案子脉络基本清晰,但关键性证据依然不足,无法证明徐玉珠是这次车祸的指使者。再加上徐玉珠早已离开渔北,很难提审嫌疑人,案件僵持下去。   但这已经足够和徐家人谈判。   徐钰和徐玉珠通话后,便将这件事告诉了父母。徐玉珠匆匆返京,一口否认徐钰的指控,说自己根本没去过渔北。但随着徐钰拿出的证据一再增加,徐玉珠也一再改口,到最后她的话彻底失去了可信度。   徐家虽然身处高位,但越是如此才越谨慎。   倘若受害者是普通人,徐家未必不会保住徐玉珠。但郑旭东虽然不是什么大人物,但也有派系,不好好安抚住他,可能整个徐家都要遭殃。   两厢权衡,徐家选择放弃徐玉珠将这件事掩下去。   这个决定并不是全票通过,像徐母就不能接受这个决定,她认为就算徐玉珠做错了,但林佩又没事,何至于要徐玉珠拿一辈子去赔偿。   因为徐母的反对,这件事的讨论僵持不下,直到渔北案件有了新进展,徐钰才返回渔北和郑家人谈判。   谈判过程很顺利,主要是徐家的处理结果,实在是没什么好指摘的,就算是陈桂花,嘴巴嗫嚅半天也一个字没说出来。   徐玉珠被徐家除名了。   虽然这个年代,家族观念已经没有以前那么浓,但被家族除名可不是小事。   像徐家这样的人家,就算徐玉珠是半路认回的闺女,嫁个二代三代总没问题。但现在她被家族除名,好一点的家族她是别想嫁了。就像顾家,娶媳妇根本不会再考虑她。如果徐玉珠把男主的心抓得牢牢的,两人努力抗争,或许她还能嫁进顾家。   但如果两人不够坚持,或者顾家态度强硬,徐玉珠终生都踏不进顾家大门。   林佩想到徐玉珠为了男主想除去她,却没想到弄巧成拙,自己真跟男主无缘了,心下十分畅快。   至于这样会不会导致徐玉珠发疯,更想弄死她,徐家也有措施,那就是收回徐玉珠名下的财产,就算是徐钰父母对她的资助也有金额限制。   除此之外,徐玉珠还被限制离开首都。   这样一来,未来几年内徐玉珠都无法对林佩做什么。   谈判结束后,徐钰望着林佩说:“你能送送我吗?”   林佩腿上的伤看着吓人,实际上好得很快,早已经结痂,走路也不疼了。她起身说:“走吧。”   “哎!”陈桂花叫了声,但她现在也知道徐玉珠这种情况,真查起来她也不会有事,反倒是徐家的处理更让她痛苦。因此她现在看徐钰没以前不顺眼了,到底还是没阻止林佩送她出去。   从郑家到大门才七八分钟路程,前几分钟两人都没有说话,直到到了广场,徐钰才说:“对不起。”   “这件事跟你无关。”林佩说道。   虽然她这么说,但徐钰没办法坦然觉得这件事跟他没关系。他苦笑着说:“我现在理解你为什么不让我和家里提你的事了。”   “嗯?”林佩侧过头看他。   “是我不够谨慎,泄露了和你来往的事,玉珠才会知道你在渔北,才会报复你。”其实到现在徐钰还有点难以接受,他认识的徐玉珠乐观而善良。但一次又一次的对质,让他不得不承认他的亲生妹妹心思狠毒,满口谎言。   或许那短暂的相处里,林佩已经知道徐玉珠是什么样的人,所以她不想再和徐家扯上关系。   是他太自私,想要心里好过,强硬地和林佩接触。也是他不够谨慎,让徐玉珠发现这件事,为林佩招来祸事。   林佩听着他的话,脸上并没有露出诧异,徐钰的话不过是印证了她的猜测。不过,林佩从徐钰话里听出意思,说道:“我不是因为预料到这种事,才让你不要泄露我们来往的事。”   徐钰微微一怔:“不是吗?”   “我和徐玉珠并不熟悉,怎么会知道她会做出这种事?”这话半真半假,因为看过原著,林佩对徐玉珠的性格还是有一定了解的。但也因为看过原著,所以林佩从未想过徐玉珠会做坏事。毕竟是主角,哪怕心里不光明,道德上也不会有什么缺陷。   所以林佩熟悉徐玉珠,却没想过她会做出这种事。   “那是为什么?”徐钰问。   是因为她不想和原著剧情扯上关系,但林佩没有这样说,而是说道:“只是觉得没必要,我和徐家到底没什么关系,没必要再联系到一起。”   徐钰长长地叹了口气:“你是对的。”   他们穿过广场,走出家属院大门,到了徐钰车前。他让林佩站着等一会,自己过去打开车门,从里面拿出一份文件递给林佩。   看到扉页的字,林佩迟疑问:“这是……”   “我想把好吃锅的股份转让给你。”徐钰说道,“合同是找律师拟的,我已经签字。”   “你这是想干什么?”林佩看都没看合同,眼神锋利,“觉得对不起我,想和我划清界限?”   “也许你不想和徐家人再扯上关系是对的。”   “你觉得我在说你?”徐钰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徐钰会说出这种话,她把合同扔到徐钰身上说,“这份合同我不会签字。”   林佩深吸一口气说:“我说的徐家人,从来没有指代过你,在我心里的你是哥哥,是家人,我没想到你会这么想我。也好,我们以后不要再联系了,你把好吃锅的股份还我,我也把酒店股份还你,扯平。”   林佩说着就要走,徐钰连忙拉住她,解释说:“我没有这么想过。”   “那你是怎么想的?”   “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我妹妹。只是我们来往,爸妈肯定瞒不住,妈现在对你……”   在亲生女儿和养女之间,徐母再次选择了亲生女儿,甚至再次埋怨起林佩来。想到这里徐钰眼神中流露出痛苦:“我怕再次给你带来祸事。”   “你和我断绝关系,我就不会惹上祸事吗?”不需要徐钰回答,林佩就说,“不会,反而有了你,他们才会有所顾忌。”   良久,徐钰说道:“你说得对。”   他是当局者迷了,因为害怕所以想着远离,却没想过一旦远离只会让人更无所顾忌。   逃避不是办法,唯有自己变得更强大,才能保护自己想要的人。 第107章 坦白局   送完徐钰刚回到家, 陈桂花便问:“人走了?”   “嗯,走了。”林佩点头问,“旭东呢?”   “出门了, 说是和老丁去钓鱼。”陈桂花坐在窗户底下,眯着眼睛穿针, 捣鼓半天也没把线穿进去, 招手叫来林佩说,“你帮我穿一下。”   林佩走过去拿起针线, 边穿边问:“您这是要做什么?”   “做鞋啊,这不马上就要春天了, 我给家里一人做两双布鞋,你们好穿。”陈桂花看她穿好线说,“还是你们年轻人好, 我这眼睛不行了。”   “您不是配了副眼镜吗?”林佩问,陈桂花有点老花眼,去年花钱配了副眼镜。   陈桂花这才想起来:“哦,在我屋里。”   “我去给您拿来?”   “不用了,我不穿针眼睛还能用。”陈桂花摆手说,边干活边问, “你和旭东这几天没事吧?”   林佩闻言微微一怔, 笑了笑问:“您怎么突然问这个?”   “我还不是看着你们不说话心里着急, 前阵子我知道旭东忙,军营市里两头跑,可这几天旭东案子都差不多了,旭东也不咋出门了,怎么你们还是不说话?”   “也没不说话。”林佩说道。   “你们以前啥样,现在啥样, 你当我看不出来?”其实陈桂花原先还真没看出来,是昨天李三妹说夫妻俩说话少了。刚开始她还不相信,说着夫妻俩腻歪着呢,可仔细观察就发现了。   两人倒也不是不说话,但说的都是必要的话,像是“吃饭没”这种。以往夫妻俩有事没事总腻在一起说说悄悄话,现在都没了,连眼神交流都没有了。   更关键的是,郑旭东的脸绷了好几天,结婚后郑旭东脸上多了不少笑容,可从没这样过。   林佩坐在旁边凳子上,低着头没说话。   陈桂花看着长长叹了口气:“这夫妻相处啊,就得有来有往,有进有退才行,你们这样两个人一块退,这一天两天的还好,长此以往,感情就要淡了。”   “我知道。”林佩叹气说道。   陈桂花看她这样,拿主意说:“这样吧,待会旭东回来,我给你们说和说和,你们两个呢就好好谈谈。”   林佩闻言说:“不用,我自己找他谈谈吧。”   陈桂花点头说:“也成,反正你们俩这两天把该谈的问题解决了,别拖着。”   ……   郑旭东出去一下午,晚上真提回来一桶鱼,数起来有七八条,小的都是鲫鱼,有一条大点的是草鱼。   “正好,今晚吃顿红烧鲫鱼,剩下的先养着,咱们慢慢吃。”陈桂花笑呵呵说道,给林佩使了个眼色,自己和李三妹进去厨房。   林佩站在客厅里犹豫片刻,抬脚走进洗手间,   郑旭东站在红木打的面盆架前搓肥皂,听见声音转头看了一眼,没有说话又低下头去继续洗手。   林佩走进去,靠着墙壁看郑旭东,问:“你真不打算理我了?”   “我没有。”郑旭东拿起晾在绳子上的毛巾擦干净手,转身看着林佩,“我只是想知道,你还有什么瞒着我。”   随着郑旭东的话,林佩想起车祸那晚两人的谈话。   尽管她和徐玉珠之间的对话很隐晦,但郑旭东依然从她对徐玉珠近况的了解中发现疑点。再加上徐玉珠故意提起顾诚,郑旭东虽然没有像她希望的那样和林佩离心,却也追问不止。   而林佩固然能把一切推到徐钰头上,按照徐钰的性格,应该会帮她圆谎。但林佩不想这样欺骗郑旭东,所以选择了沉默。   面对她的沉默,郑旭东没有强势追问,却单方面地和她冷战了。   郑旭东还是关心她的,她腿上的伤口结痂后痒得厉害,白天她能忍住还好,到晚上睡着了总会无意识地去摸,把腿上的血痂抠破。郑旭东嘴上没说什么,但晚上睡觉的时候会抓住她的手,轻轻地抚摸着她腿上结痂的位置,缓解她的痒意。   昨天晚上她痒得醒过来,想伸手去抠疤痕,手还没伸过去郑旭东就醒了,抓住她的手让她别动,把她抱进怀里轻轻地安慰着。黑暗中林佩看不清他的脸,却能感觉到他的温柔。   只是等天一亮,夜晚那些温柔都烟消云散,他又恢复之前的模样。   想到这里,林佩往前走了一步,抱住郑旭东的腰,将额头抵在他的胸膛。因为在家里,林佩穿得不多,里面是件低领毛衣,外面套着件羊绒衫,她微微低着头,纤细白皙的脖颈露在郑旭东面前。   她轻轻在他怀里蹭了蹭,带着依恋又像是难受,郑旭东想推开她的手僵住,犹豫过后还是抱住了林佩。   短暂的拥抱过后,林佩从郑旭东怀里退出来,看着他说:“晚上吧,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郑旭东微微一怔,然后点头:“好。”   ……   林佩坐在床上擦药膏的时候,郑旭东推开门走进来,她抬头看了眼问:“姐弟俩睡了?”   “嗯。”郑旭东走到床边,拿起放在旁边的药膏,弄出一点抹到林佩另一条腿上。   他动作轻柔,按着很舒服,林佩干脆把擦药这事丢给他,自己双手撑在床上,看着郑旭东,心里思索着该怎么开口。   想了半天林佩也没琢磨出什么,回过神来看郑旭东一脸淡定,没有追问的意思,忍不住问:“你不是想问我吗?怎么不问了?”   郑旭东给她擦完药,把放在旁边的瓶子盖上,反问道:“你不是说都会告诉我吗?”   “你问问啊,不然我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林佩皱着眉说。   郑旭东沉吟,把东西放到梳妆台上,躺到床上问:“徐玉珠的目的是什么?”   林佩闻言微微一愣,她还以为他会像上次一样,从她怎么知道徐玉珠的近况,顾诚是谁问起,没想到他上来就问这个。   林佩头贴着郑旭东胸口,想了想说:“因为她害怕。”   “害怕什么?”   “你知道重生吗?”   “嗯?”郑旭东低头看着林佩。   “重生就是,人活了一辈子,死了,然后发现自己回到了年轻时候。”林佩解释说,“徐玉珠就是这样的人。”   郑旭东皱眉:“你……确定?”这太匪夷所思了。   林佩坐起来,直视着郑旭东的眼睛,郑重点头:“我确定。”   林佩的表情太郑重,郑旭东勉强消化她的话,问:“她为什么会针对你?”   “因为她以为我也重生了,怕我夺走她的一切。”林佩顿了顿说,“所以她想先下手为强,除掉我。”   郑旭东继续问:“如果她想除掉你,为什么早几年不动手,偏要在现在?”   “大概是以为我和她的人生没有交集了,直到现在……”   “她得知你和徐钰有联系,不、不对,她为什么觉得你一定能夺走一切?”郑旭东猜测说,“在她的前世里,你是什么身份?”   “在前世,她活到四十多岁,抱错的事才被曝光。”林佩犹豫了一下,说道,“林佩她大学期间认识了顾诚,毕业不久他们就结婚了。”   听说她前世嫁给了顾诚,郑旭东搂住她的手紧了紧,但思绪还算清晰。   徐玉珠重生后提前曝光抱错的事,毁了和他的婚约,回到首都接近林佩前世的的丈夫。而林佩被送回渔阳,也在一定程度上杜绝了她再次和顾诚相遇的可能。   因此,过去几年徐玉珠没有想过动手,直到她从徐钰口中得知他们还有联系。   但是……郑旭东问:“她既然直到你在渔阳,应该也知道你已经结婚了,为什么她觉得你们相遇后会发生什么,还是说……”   “因为她以为我也重生了。”   郑旭东脸色黑沉,但他还是发现了林佩话里的意思:“以为?”   “嗯。”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如果没有重生,林佩怎么会知道徐玉珠重生了?又怎么会知道重生后的徐玉珠做了什么?   林佩想了想,又问:“你知道穿越吗?”   郑旭东:“……”以前不知道,马上就能知道了。   “我的情况和穿越其实有点差别,其实我是穿进了一本书里。”林佩把《重生八零》这本大致给郑旭东讲了一遍,然后说,“所以我知道徐玉珠重生,和她重生后发生了什么。”   在林佩讲述的过程中,郑旭东的眉毛一直皱着,嘴唇抿成一条线。但林佩没有停止讲述,如果决定隐瞒,她可能会瞒到死去的那天。但决定说出来后,她就不会说一半留一半。   讲完后,林佩没有再说话,等待着郑旭东慢慢消化。   过了大概十分钟,郑旭东问:“所以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不是,但这样说又好像不对。”林佩给郑旭东说了下现实和架空的区别,她还没说完,就觉得自己被郑旭东抱进怀里,林佩挣扎了一下挣脱不开,不得不仰起头问,“你……”   她一开口就愣住了。   郑旭东总是严肃而理智的,他的眼睛像平静的海,深沉而内敛。但此时他的眼睛里卷起风暴,隐约可见其中暗藏的恐惧。   “你会离开吗?”郑旭东问,声音沙哑。   林佩被问得怔住,刚穿越的时候她也想过这是不是一时的,幻想着自己有一天能穿回去。但几年过去,她再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了,一是有了牵绊,她舍不得离开;二是觉得几年过去她也没有穿回去,应该也没有可能了。   想到这里,林佩把耳朵贴在郑旭东胸口,轻声说:“我希望不会。”   我希望不会,而不是肯定不会。郑旭东听出她话里的不确定,抱住她的力气更紧了点,林佩被勒得难受,说:“我快喘不过气来了。”   郑旭东连忙放开林佩,喊道:“佩佩。”   林佩抬头,看他一脸郑重说道:“我不会让你离开。”   他的声音低沉,像是许诺又像是发誓,林佩笑了笑说:“好。” 第108章 元旦节   第二天林佩起得很早, 郑旭东一动她就醒了,趴在床上看他穿衣服。看了一会从床上下来,站在他面前给他扣扣子。   军装扣子多,得一直扣到最上面, 郑旭东干什么都利索, 平时总是很快扣好。林佩却慢吞吞的, 一排扣子扣了好几分钟。外面李三妹做好早饭不见郑旭东起来,只好大声喊他, 提醒他该出门了。   “马上。”郑旭东应了声,抬起脖子让林佩扣好风纪扣,然后拿起军帽戴在头上。   穿戴好后,郑旭东拥抱了林佩说:“你是想再睡会还是先吃早饭?”   “我现在吃吧。”林佩说, 她肚子的确有点饿了。   郑旭东点点头,和林佩一起出门, 问李三妹做的什么, 还有没有多的。李三妹看夫妻俩牵着手出来,脸上笑开了花, 说道:“有, 我早上煮了粥蒸了馒头。”   李三妹说着从厨房里又拿出两个馒头一碗粥出来, 除了馒头和粥,桌上还有两盘菜, 一盘滑藕片,一盘大蒜炒腊肉。郑家是南方人,平时不大吃馒头,李三妹偶尔才做,她做的馒头也不是那种很大的,个头比巴掌还小, 里面放了糖,吃起来松软清甜。   吃完早饭后,林佩送郑旭东出门,其实也没送到哪,就到院子门口而已。只是不巧撞上丁亚明,他是一个人出来的,看见两人便说:“哎呦你们这是怎么了?出门还要送到家门口?”   “不行?”林佩可不是那种什么脸皮薄,被打趣两句就不好意思的新媳妇,斜睨着丁亚明问。   丁亚明摆手说:“我可没说不行,就是别人新婚夫妻也没你们这腻歪的。”   “别管他,他就是嫉妒。”郑旭东对林佩说。   “嘿,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我自己有媳妇,嫉妒你们什么啊?”   郑旭东说:“嫉妒我媳妇送我出门,而嫂子……还在屋睡觉呢?”   丁亚明:“……”文工团和他们时间不一样,丁亚明夫妇早上很少一块出门。   林佩看着他们一路斗嘴走远,无奈摇头回屋继续睡。她昨晚睡得晚,早上又起得早,实在有点困了,回笼觉睡到日上三竿才起。   醒来后林佩重新洗漱,换了身衣裳出去。   姐弟俩在门口玩耍,陈桂花则坐在葡萄架下继续做鞋,看她出来笑道:“你跟旭东和好了?”   林佩走过去,点头说:“嗯。”   “我就说嘛,这夫妻有啥事说开就好了。”陈桂花谈兴上来,和林佩说起她年轻时候的事,“我这人是急性子,当初嫁人的时候我娘还担心我脾气太冲,过不好日子,结果我和旭东他爹夫妻十几年,两人从来没吵过架。”   林佩头一次听她提起这事,好奇问:“真的?”   “我骗你干啥?我这人性子冲,心里藏不住事,有啥事都直接说出来。他爹呢是个慢性子,我说话冲了他也不生气,总好声好气跟我解释。他一解释,我可不就不生气了,这架自然吵不起来。”回想起丈夫,陈桂花唇角带着浅笑。   林佩笑道:“您和公公感情真好。”   陈桂花闻言微微一怔,她和丈夫是对象结婚的,她瞅着他觉得力气不小,他瞅着她觉得模样不差,夫妻俩就这样成了。不是没有过磕磕绊绊,但夫妻俩性子契合吵不起来,夫妻十几年没经过什么大风浪。   但要说爱情吧,陈桂花也不大懂,只知道和这个男人结了婚就是一辈子了。   只是这男人命短,四十不到就走了。他当初走得突然,她一个人拉扯孩子长大的时候也不是没骂过他,可如今再想起来他来,心里依然是甜蜜居多,唇角止不住笑。   想起来还是觉得感伤,陈桂花叹气说:“你公公哪里都好,就是命太短。他以前总说要让我和孩子们过上好日子,可如今咱们能吃饱饭了,手里有钱了,他却看不到了。”   ……   林佩请了半个月家,到四月初才返回学校。   返校事小,但住宿上出现了点问题,林佩之前一直是走读,学校里并没有她的床铺,如今学期过半想要住宿,需要走的程序不少。而有了之前的经历,郑家人都不放心让林佩一个人住市里的房子里。   林佩无奈说:“其实住宿手续办下来也就几天时间,我现在家里住一段时间,等手续办下来搬到学校就好了。”   陈桂花听了说:“你一个人住怎么成?要不还是我跟你一起住过去。”   郑旭东想了想说:“不如另外租一套房子,你们都搬过去。”   “这个主意好,我看这次也不用租那么大的房子,有几间屋就成。”陈桂花说道,有了之前的经历,陈桂花现在觉得还是低调点好。   林佩点头说:“那我找人帮忙看看房子。”   大家达成一致意见,林佩便打电话找何升帮忙看房子。何升虽然不清楚具体内情,但隐约知道郑家被人盯上,林佩差点出事这事,一口答应下来。   这几年好吃锅生意红火,何升也混得如鱼得水,找个房子对他来说轻而易举。没两天,何升打电话告诉林佩说有一套房子出租,林佩听着觉得挺满意,就和郑旭东抽空去看了下房子。   房子位于渔北大学教职工公寓,是一套三居室,对住惯了自建房的林佩来说这房子有点小。但姐弟俩现在还小,和父母或者奶奶一起住也行,算下来勉强够住。   再加上这个小区住基本都是渔北大学的教职工,离学校也近,林佩想想就把房子租了下去。   房子定下后,林佩找人把之前那套房子里的被子棉絮和冰箱电视洗衣机等家电搬过来,又找人重新安装了电话。等到林佩返校,这边也基本弄好了,一家子直接住进去。   住进去后没两天,陈红鸣提着水果上门。   陈桂花好久没见她,看她拿东西来直嚷嚷着:“人来就行了,还带东西干啥,来来来坐。”领着陈红鸣进客厅坐下,又进厨房冲了壶茶端出来。   陈红鸣坐在沙发上,打量着这套房子。   房子并不大,进门左边是餐厅厨房,右边是客厅。客厅并不大,一边靠墙壁放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台电视机,另一边则靠墙壁放着组沙发和茶几,只这些家具就让客厅变得拥挤起来。   虽然拥挤,但家里收拾得干净整体,看着也挺不错。   陈红鸣接过陈桂花倒的茶,问:“佩佩呢?”   “在屋里收拾呢,姐弟俩也在屋里。”陈桂花说道。虽然已经找人打扫过,但刚住进来需要收拾的还有很多,林佩这一几天一直在整理东西。   陈红鸣点头,喝了口茶问车祸的事。   她是郑家搬回去后第二天,才知道林佩遇到车祸。她当时还想去家属房探望林佩,但陈桂花说林佩没受伤,让她忙工作,没让她过去。因此一听说郑家住到市里来,陈红鸣就提着东西上门了。   “早查出来是谁干的呢,事情已经了结了。”陈桂花不想提这事,想起来问,“你和那个小胡,最近见过面没?”   陈红鸣哭笑不得:“您怎么张口就问这个?”   “我还不是为你着想,我看着小胡人很不错,可以处处。”陈桂花琢磨着她回家属房前,小胡上家里看着对陈红鸣挺有意思的啊,总不能这么久啥也没干吧?陈桂花看着陈红鸣脸色,问,“你跟我老实说,这阵子你们见过面没?”   陈红鸣无奈说:“只见过几次。”   “几次是几次?”陈桂花追问。   林佩收拾好东西,带着姐弟俩出来,看到陈红鸣笑道:“我就说听到什么声音,原来是你来了。”又问他们在聊什么。   “我们聊你们这新房子呢。”   陈红鸣想转移话题,但陈桂花不吃这套,说道:“我问红鸣和小胡后来见过几次。”   林佩看到陈红鸣无奈的表情,对陈桂花说:“您也不要上来就问她这个,怪让人不好意思的。”   “我又不是当着外人的面问。”陈桂花拍拍手把孙子叫过去,把他抱起来,边哄边说。   陈红鸣没办法,只好说:“见过七八次吧,都是在我家附近碰见的。”   “看,我就说吧,小胡他肯定是相中你了,上次他来咱们家我就看出来了,那小眼神看都不敢看你,还总偷瞄你。”陈桂花笑着说。   陈红鸣解释说:“您想哪去了,我跟他就是凑巧碰见,我家后面不是湖滨公园吗?我是散步的时候碰见他给人拍照,也就说过几句话,不断熟悉。”   “你们又不是没说过话?有啥不熟悉的?”陈桂花不太甘心,问,“你们见过那么多次,他就没说请你吃顿饭,看个电影啥的?”   陈桂花虽然年纪大了,但也知道现在人处对象的方式,吃饭看电影散散步,多出去几次感情就浓了。   “没有。”陈红鸣说。   陈桂花骂道:“这孩子是属棒槌的吧?咋追姑娘都不知道?”   林佩听着噗嗤笑了一声说:“小胡到底是什么想法您都不清楚就说人棒槌?依我看这事您别管了,他们要是有缘分,迟早也会在一起,要是没缘分,您干涉再多也没有用。”   “咋能没用?”陈桂花又想说她那个西瓜理论。   “就算是强扭西瓜,也总要一方乐意吧?小胡什么想法您都不清楚,红鸣也对人没想法,您在旁边扭得再使劲不也没有用?”   林佩这话很有道理,只是陈桂花还是不甘心,强调说:“我觉得人小伙子不错。”   林佩努努嘴,示意陈桂花看陈红鸣,她神色淡淡的,听他说起小胡神色不动,显然是没意思。陈桂花长叹一口气:“算了,你们年轻人都有自己的想法,我不管你们了。”   听到这话,陈红鸣脸上倒是露出一丝笑容:“多谢干娘。”   陈桂花听得又好气又好笑,抱起孙子站起来,大声说:“不用谢。”   ……   过年的时候林佩许了个愿望,说希望这一年郑旭东都能平平安安。   车祸后陈桂花提起她这个愿望,说:“你这个愿望就没许好,许愿就该许阖家安康,你光记着旭东把自己给忘了,可不就出事了吗?”   郑旭东当时说:“许愿只是为了求心理安慰。”表示这些都是封建迷信,实际上没有用。   因此没多久郑旭东拿了几个平安符回来,让大家戴上的时候,陈桂花嗬了声说:“你去拜佛了?你先前不说这都是封建迷信?”   “我以前不信,现在信了。”郑旭东一脸坦然说。   陈桂花诧异于郑旭东的改变,过后大惊小怪地跟林佩说:“你说旭东是不是遇到啥事了?他以前根本不信佛的人,现在竟然特意去求平安符。”   林佩听后心想,郑旭东连重生穿越都信了,信神佛也不奇怪。   但她没直接跟陈桂花说这话,只说:“不同的时期有不同的想法,有些人年轻时候不信佛,到了一定年纪就信了。”   陈桂花听着点点头:“这倒是,我年轻时候也不大信这些,等年纪大了,渐渐就相信了。”   正巧马上就要五一,陈桂花就说一家子去寺庙拜拜。她觉得自家这几个月不大顺,该去转转运了。   对此郑旭东没有意见,而林佩呢,进了四月就开始心神不宁,也想去拜拜。因此到了五一那天,一家子早早起床去庙里。   他们去的寺庙并不大,平时一天也不过三五人来拜佛,今天却十分拥挤,进正殿求签都要排队。   郑家人没求签,只进殿拜了拜菩萨。   拜菩萨的时候林佩闭上眼睛许的还是过年那个愿望,因为原著中郑旭东就是在这年夏天受伤的。   尽管她穿越后原著剧情改变了不少,她没有和原身一样早早死去,郑旭东也比原著更早升上副团长。徐玉珠那条线更不用说,林佩特意找人查过徐玉珠的近况,她被徐家出名这件事虽然没有大张旗鼓地登报,但圈内人都知道了。   而她和男主的恋情也在顾家那边曝光了,这段时间徐玉珠深入浅出,没和顾诚见过面,两人应该是分手了。   主角线都崩了这么多,林佩觉得郑旭东受伤这件事说不定也能改变。   只是他只根据原主猜出他是这一年出任务受的伤,但具体事件却不清楚,因此只能告诉郑旭东这件事外加求神拜佛求他能平安。   陈桂花他们拜完佛先走了,林佩和郑旭东走出大殿去找寺庙后面找他们。   路上林佩问:“你刚才许了什么愿?”   “嗯……说了就不灵了。”郑旭东说。   “你不说我也知道。”林佩摸摸脖子上戴的平安符说。   寺庙后面有个亭子,亭子一侧是竹林,拎一个是山涧,姐弟俩站在椅子上扒着围栏往外看,身子弹出去快一半。陈桂花看见连忙把两孩子拉回来,说:“不许爬上去。”   姐姐不大高兴,哦了一声,看见林佩和郑旭东过来便跳下椅子,走过来问:“爸爸妈妈,你们拜完菩萨了吗?”   “拜完了。”林佩抱起闺女,又对弟弟说,“你们就在椅子上,别探头出去。”   陈桂花看他们过来说:“我听说寺庙中午有斋饭,咱们要不吃了再下山?”   林佩看向郑旭东,郑旭东点头说:“好。”   寺庙虽然小,但斋饭很不错,姐弟俩都吃了两碗饭,回去的时候还说豆腐好吃。陈桂花听见笑道:“你们喜欢吃豆腐,以后咱家天天吃豆腐好不好?”   弟弟想得少,大声说:“好啊。”   姐姐则精明点,说:“有鱼鱼肉肉就可以天天吃豆腐。”   “吃鱼又吃肉,还给你吃什么豆腐?”陈桂花说。   姐姐抱着陈桂花脖子撒娇:“奶奶我要嘛!”   陈桂花无奈说:“这小磨人精,晚上就给你煮排骨吃。”   弟弟嚷嚷起来:“好好,晚上吃排骨!”   ……   或许是剧情线已经崩了,又或者是因为郑旭东听她说原著中自己在这一年因伤转业,所以格外小心,也或者是因为他早早升了副团长的缘故,直到这一年结束,郑旭东也没有受伤。   林佩绷了一年的精神终于能稍稍松懈。   元旦当天她天没亮就起来了,推开门看着蔚蓝的天空,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林佩转头对郑旭东说:“我们今天吃火锅吧?”   她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眼睛明亮,神情放松,郑旭东走到她身边将她抱在怀里,说道:“好。”   “你想吃什么火锅?羊肉,还是牛肉?”林佩嗯了声说,“明天去菜市场看看好了。”   “好。”   “再把老丁和文丽嫂子叫来,还有红鸣,”林佩说着顿了顿,“还有徐钰,不知道他在不在渔北。”   “行。”   林佩失笑:“你怎么总说好好好,行行行?”   “嗯……你说什么都好,说什么都行,”郑旭东微微低头,在她耳边说道,“我没有意见。”   林佩又笑,抬头亲了郑旭东脸颊一口,看他凝视着她,笑道:“奖励你的。”   郑旭东喉咙动了动,问:“奖励能不能更丰富一点?”   “嗯?”   “我们晚点再去菜市场。”   “嗯……啊!”   突然被打横抱起,林佩差点没忍住叫出来。   想到可能把陈桂花和李三妹吵醒,林佩连忙捂住嘴巴,瞪郑旭东一眼。但郑旭东淡定地关门,抱着她回到主屋。   刚被放在床上林佩就想起来,说道:“天都要亮了,娘他们都要起来了。”   “嗯。”郑旭东口中应道,行为却非常果断,将林佩按在床上,压下去,“他们起他们的,我们睡我们的。”   林佩:“……”   你这叫睡觉吗?你这叫白日宣1淫好吗?   作者有话要说:  求一下预收,点进专栏可收藏。   《影后闺女三岁半》   文案:   理理是一条跃龙门失败的锦鲤,为了活下去成为唐理理。   系统:“你妈是反派,你是未来大反派,想要重跃龙门,你必须纠正原著剧情,改变原著结局!”   理理:“什么是剧情呀?”   *   一觉醒来,唐琼玉穿成一本霸总文里生了原著最大反派下场凄惨的女配。   望着一清二白的家底,以及站在面前,原著中三岁当黑客,五岁能开飞机的奶娃娃,语重心长道:“闺女,你已经是个成熟的孩子,该学会养家糊口了。”   *   听说转锦鲤就能有好运,理理不得不开启了撒娇模式。   妈妈出门要抱抱,妈妈拍戏要抱抱,妈妈去见男女主还要抱抱,被转得晕乎乎的理理语气深沉:“为这个家我付出了太多!”   抱着闺女转得双手酸软却越来越好运的唐琼玉:“为了闺女三观我太难了!”   《团宠五岁福气包[五零]》   文案:   娇娇刚出生就没了爹,常被祖父母嫌弃是扫把星,即将被卖到别家当小媳妇,村里人提起都是一声叹息。   穿书的堂姐说:“都说当媳妇上要伺候公婆,下要讨好小丈夫,一辈子当牛做马却吃不饱穿不暖,妹妹我去替你受苦吧!”   娇娇奶声奶气:“伺候是什么呀?”   堂姐:“……卒。”   *   听闻程家掏空家底接回个克父克母的扫把星,人人都说方文丽疯了,然而传来的消息却是——   扫把星那病殃殃的奶奶,身体一天天好了起来。   扫把星那上过学的婆婆,赶上小学扩招当上了老师。   就连她那失踪好几年的公公,也衣锦还乡来接一家子进城享福了!   村人恍然大悟:“这哪是扫把星,分明是福气包啊!” 第109章 想得美   正巧菜市场新进了羊肉, 肉质十分新鲜,林佩张口就买了半只回去。   菜市场里半只羊不是虚的,也没给分好,直接用袋子装了郑旭东提回去。路上街坊邻居看见, 接连问:“菜市场来羊肉了?”   “林老师你们家今天吃羊肉啊?”   “说是今天刚到的, 我看肉质鲜嫩就多买了点, 放冰箱里冷藏着能吃到过年。”林佩浅笑着说,“今天打算弄个羊肉锅。”   “哎呦喂还是林老师会吃。”   “这羊肉真新鲜?那我也去菜市场瞧瞧, 要是好也多买几斤回来。”   等进了院子,沈文丽看见郑旭东手里拎的半只羊吓了一跳问:“你们买这么多羊肉回来干什么?”   “吃啊。”林佩从屋里拿了砧板和刀出来,直接让郑旭东在院子里把羊肉剁开。   郑旭东切羊肉的时候她也没走,就在旁边看着, 嘴巴问沈文丽:“我打算今天吃羊肉锅,你和老丁来不来?”   “有吃的那我肯定要去。”沈文丽笑道。   林佩点头, 等郑旭东剁完羊肉, 把羊肉分成几部分,前腿肉放冰箱冷藏柜里冻着, 带骨的羊肉上锅煮, 后腿瘦肉切片待用。做完这些后, 林佩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挨个打电话。   先打电话到徐钰在渔北的居所, 电话转接后很快通了。听说有羊肉锅,徐钰没犹豫就说:“行啊,我待会就出发。”   “你出发前先帮我接个人。”林佩说着把陈红鸣的地址给徐钰。   徐钰问:“这人是谁?也要上你们家去?”   “我娘的干闺女,反正你把人接来就是了。”   给徐钰打电话说好接人的事,林佩才给陈红鸣打电话。   陈红明家没电话,只能打到她邻居家里, 从转接到陈红鸣声音响起花了七八分钟。因为是邻居家,林佩也长话短说,直接说自家做羊肉锅,让她收拾收拾待会过来。   “现在?我过去能赶上午饭吗?”陈红鸣问,现在都快十点了。   林佩说:“我跟我哥说好了,让他开车上你家接你,应该快到了,你赶紧收拾,过来正好吃午饭。”又把徐钰的车牌号告诉陈红鸣。   林佩都安排得好好的,陈红鸣还能说什么,挂断电话回家里匆匆准备起来。   林佩挂掉电话,陈桂花问:“你打电话叫红鸣来家里吃饭了?”   她打电话的时候陈桂花一直在旁边看着,林佩疑惑她怎么又问起来,但还是点头说:“嗯,怎么了?”   “你给小胡也打个电话,让他也过来。”陈桂花说。   林佩哭笑不得:“您还没死心呢?”   陈桂花不承认,嘴硬说:“我让小胡来是觉得这小伙子品性好,可没想撮合他和红鸣。”   陈桂花这话跟纸糊的一样,一戳就破。林佩倒不是不喜欢小胡,不想让他上家里来,只是……林佩说:“他现在过来时间也赶不上啊。”   “你不是让徐钰接红鸣来嘛?你让他顺道去接一下小胡不就行了?”陈桂花说道。   “从我打电话到现在都十几分钟过去了,说不定徐钰早出门了。”   “你试一试啊。”陈桂花催促说。   林佩没法子,只好打电话到徐钰家,只是电话转接后却没人接。显然,徐钰早出门了。   陈桂花坐在沙发上想了半天,说:“你再给红鸣打个电话。”   陈桂花在某些事上很固执,她一心撮合陈红鸣和小胡,林佩劝也劝不住,只好按照她的要求拨通陈红鸣邻居家的电话,这次的回复和林佩预想中的一样,陈红鸣已经出门了。   挂了电话,林佩摊手说:“看。”   陈桂花叹了口气:“我真觉得小胡同志不错,模样好人也能干,他之前买相机欠的钱早还清了,现在一个月净赚大几百。上个月他还跟我说打算自己开一家照相馆,你说说,这样的人红鸣有啥不满意的?”   “那人小胡不也没说喜欢红鸣?”林佩说。   “他要对红鸣没意思,干啥见天地往湖滨公园跑?干啥隔三差五往咱家来?他就是不好意思。”陈桂花本来是歇了这份心,但几个月看下来又起了心思。   这小胡啊不是对陈红鸣没意思,他是太有意思了,导致回回见了陈红鸣都红着脸说不出两句话,她在旁边看着都着急。   “那就是红鸣没意思。”林佩说。   “所以啊,小胡样样都好,红鸣为啥就是没意思?”   林佩叹了口气说:“这结婚又不是上菜市场买菜,卖相好斤两够就能带回家去。两个人得有感情才能过日子,性格契合才能十年如一日地相处。红鸣和小胡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要是能动心他们俩早就有进展了,现在这样就是不可能,您总在旁边掺和,对小胡不好,对红鸣也不好。”   陈桂花又叹了口气:“行吧,我不管了还不成吗?”   ……   过了十二点,林佩估摸着徐钰和陈红鸣也快到了,让姐姐过去隔壁叫人。   没一会,丁亚明夫妇带着丁朝阳和姐姐过来。   丁朝阳这半年长得快,个头往上窜了不少,从原来只比姐姐高两公分,到现在比姐姐高了小半个头。个子长高后,丁朝阳看着也没之前壮了,手脚都是细长的,陈桂花看见便说:“朝阳这半年是吃啥了?咋还瘦这么多?”又跟沈文丽说小孩子不能挑食等。   沈文丽应该是被问多了,有些无奈说:“真没挑食,一顿能吃两碗饭呢,可就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半年他光长个不长肉,我和老丁看都愁。”   “男孩子高高瘦瘦的多好看,我就觉得阳阳比之前帅多了。”林佩笑着说。   丁朝阳性格内敛,被林佩说得红了脸,躲在沈文丽身后。林佩大笑说:“小家伙还不好意思了?”   其实两家人就住在一个院子里,平时来往也多,不用特别照顾。丁朝阳进门就找姐弟俩玩去了,老丁和郑旭东坐一块聊天,林佩进屋拿了点蛋糕奶茶出来,和沈文丽坐在葡萄架下等着。   沈文丽坐下就问:“还要等什么人吗?”   她话音刚落,徐钰和陈红鸣走进院子里,林佩笑着说:“喏,人到齐了。”上前把人迎进来,问路上有没有发生什么。   陈红鸣浅笑着说:“都挺好的。”   徐钰笑道:“我开了那么多年车都没出事,路上能发生什么?”   “我就是随口问问,你们……”林佩失笑,给陈红鸣介绍沈文丽,“这是沈文丽,那是她老公丁亚明,他们就住这栋。”她指了指丁家的房子。   介绍完沈文丽后,林佩又说:“这是陈红鸣,我娘的干闺女。”   沈文丽笑道:“早听说大娘认了个干闺女,模样好能力强,今天一见果然如此。”   寒暄打过招呼后,陈红鸣和徐钰先进屋,林佩正要进去被沈文丽拉住,压低声音问:“徐同志和陈同志怎么一起来的?”   “他们都从渔北过来,顺道我就让徐钰把红鸣带过来,怎么了?”林佩疑惑问。   “没什么。”沈文丽摇头,见林佩一脸不信,声音更低了点说,“他们刚进来的时候,我还以为他们在搞对象呢。”   林佩噗嗤笑出声:“你可真是……他们俩今天才见面,这话你可别在我娘面前说。”   陈桂花现在就两个心愿,一是把郑旭北的婚事办了,而是把陈红鸣嫁出去。郑旭北远在南方陈桂花管不了,就只能盯着陈红鸣了。   要是让陈桂花听见这话,指不定明天就开始撮合徐钰和陈红鸣。   “我是这么多嘴的人?”沈文丽斜了林佩一眼说。   “是,你不是。”林佩笑道,和沈文丽一起进屋。   ……   进屋后林佩进去厨房,看着羊肉锅基本炖好了,便让李三妹把木炭点燃,一块块放进好吃锅同款炉子里。这炉子是林佩找何升帮忙定做的,她老早觉得用家庭用的炉子吃火锅不方便,好吃锅的炉子定做好后就让何升帮她也做了一个。   烧好炉子后,林佩再把郑旭东叫进来,让他把炉子拿出去放在饭桌上,然后郑旭东又进来把羊肉锅端出去。   紧接着是准备好的食材,包括鸡鸭鱼肉,时令蔬菜。除了火锅里煮的,林佩还让李三妹炒了几道菜,一道红烧羊肉萝卜,一道红烧鱼,一道清炒蒜薹,另外还有一盘羊肉串。   丁亚明先尝羊肉串,这是郑家饭桌上的新菜。   羊肉鲜嫩,一咬就往外流油,吃起来很有嚼劲。羊肉上面洒满了孜然粉和辣椒粉,又香又辣。丁亚明不住说:“好吃!”   林佩给三个孩子一人拿了一串羊肉,给孩子们的只放了孜然没有辣椒,但味道也很足。孩子们尝了都说好吃,姐姐吃的快,完了冲林佩喊:“妈妈我还要吃。”   “只能吃两串,这一串吃完就没有了。”林佩说,羊肉性燥,她怕孩子们吃了上火。   姐姐瘪了瘪嘴,但羊肉串被送到面前时她迅速妥协:“好吧。”   徐钰在首都也吃过烤羊肉串,大厨是新疆人,羊肉都是新疆运过去的,吃着让人念念不忘。他尝着觉得林佩做的羊肉串味道不输他在首都吃到的,说道:“这羊肉肉质不错,佩佩厨艺也好。”   沈文丽吃着有点心动,说道:“待会我去菜市场看看,要是有我也买几斤回来。”   “你想吃待会拿点回去就好,我买的多,有剩的。”林佩说。   “我们一家子这又吃又拿多不好意思。”   “我和旭东什么关系?再说了,咱家也不是第一次又吃又拿了,”丁亚明可一点都不觉得不好意思,得寸进尺说,“不过文丽这厨艺弟妹你也知道,要不你帮我们炖好,我们回去热热就吃?”   沈文丽:“……”   郑旭东:“……”想得美!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应该还有一章,本文就要完结了,后续会继续更新番外。   番外应该会有点长,打算按照时间线写,十年二十年一直写到金婚。不过也不一定,我写文经常卡番外,可能写几章就结束了。   PS:求一下预收文《影后闺女三岁半》和《团宠五岁福气包》的收藏!点进专栏就能找到啦! 第110章 完完结章   吃完饭, 丁亚明和郑旭东说去钓鱼,还怂恿着大家一起去。   沈文丽闻言裹紧了身上的棉袄说:“寒冬腊月的你们去钓鱼……”后面的话她没说, 但林佩猜想接的应该是“脑子有毛病吧”。   “今天不去什么时候去?看外边太阳多好啊。”丁亚明说,“走吧,不然一个个吃完在家躺着干嘛?”   徐钰好奇问:“哪里能钓鱼?”   “离家属院半公里有个水库。”郑旭东说着回屋里拿装备,鱼竿水桶小马扎,看着还挺专业,“去不去?”   “去看看呗。”徐钰说道。   郑旭东问的压根不是徐钰,眼睛看的是林佩,林佩觉得去去没什么,只是考虑到陈红鸣, 便先问她的意见。   “行啊。”陈红鸣说道。   林佩点头说:“那去吧。”   姐弟俩嚷嚷着:“我们也要去!”   郑旭东抱起闺女说:“去,都去。”   见大家都去, 沈文丽只好也去, 陈桂花则觉得钓鱼忒无聊,不如去街坊邻居家唠唠嗑, 便摆手说:“我不去了, 你们年轻人去玩吧。”   于是最后出门的有郑旭东夫妻俩和姐弟俩,丁家一家子,以及徐钰和陈红鸣。   郑家人是家属房出了名的模样好, 丁亚明模样差一点, 但身姿挺拔, 看着也精神。沈文丽也拾掇得很不错, 丁朝阳看着讨喜。徐钰也是原著认证的帅哥, 陈红鸣看着也温柔大方。   一大伙人走出去,看着十分养眼,一路上不少调侃。   等走出家属房, 大家先走大路,再抄小路。水库位于山脚,面积很大,中间有一座桥通往对面。他们从桥旁边的楼梯下去,下面是一个缓坡,可以坐在那里钓鱼。   到了地方,郑旭东和丁亚明放好马扎,拿出肉串到鱼竿上面。   串的时候丁亚明有点可惜:“咱们来得太急了,不然抓一盒蚯蚓来最好。”   “就你觉得可惜,你问问谁想抓蚯蚓?”沈文丽嫌恶说道。   丁朝阳举手说:“我喜欢!”   丁亚明摸摸儿子脑袋笑道:“不愧是我儿子。”   沈文丽:“……”   徐钰串好鱼饵,在水库周围转了一圈,林佩问:“他这是干什么呢?”   “找位置啊,这钓鱼首要得选好位置,不然选中个没鱼的地方,一天白坐了。”丁亚明说着提溜起鱼竿拿着小马扎也去找位置了。   丁亚明走后,郑旭东问:“要不要试试?”   “你不找位置?”林佩问。   “不用。”郑旭东说,“在哪都能钓起来。”   林佩心想你还挺自信,紧接着想起郑旭东夏天带回来的鱼,觉得郑旭东其实也有自信的资本,说道:“我不太会。”不是不会,她长这么大还没钓过鱼呢。   “试试吧。”郑旭东走到林佩身后,让她拿着鱼竿,自己拿着她的手,将鱼线甩出去,“甩鱼线没什么诀窍,随便甩出去,丢远一点就行。”   甩好鱼线,郑旭东把鱼竿用石头压在地上,说道:“丢出去后不用管,等鱼咬饵了再说。”说完郑旭东抬头,对往水边走的姐姐说,“不许到水边去。”   陈红鸣过去把姐姐拉离水面说:“我们去捡石头好不好?”   “捡什么石头呀?”姐姐问。   陈红鸣蹲下捡了块石头放在手心给姐姐看,问:“好不好看?”   那是块心形的鹅暖石,是黑色的,表面非常光滑,姐姐看着觉得有趣,说道:“我也要。”   陈红鸣将石头给她,招手叫来弟弟和丁朝阳,带他们去捡石头。   沈文丽和丁亚明站在一起,她看着一动不动的鱼竿说:“我还以为钓鱼有多好玩,结果你们就在这里枯坐一天?”   “一看你就是外行,钓鱼能是枯坐吗?这其中是有乐趣的。”丁亚明说道。   丁亚明选的位置离林佩他们有几米远,林佩听到他的大嗓门抿唇笑了下。   郑旭东弯腰低头问:“笑什么?”   “看他们斗嘴挺有趣。”林佩转头,起身说,“你要不要坐一会?”   “我站着就行。”郑旭东说。   对林佩而言,钓鱼这件事的确有点枯燥,不过坐在这里晒晒太阳聊聊天也不错。只是聊了半个多小时,鱼竿动都没动一下,再看徐钰那边已经钓起来两条鱼,林佩忍不住问:“咱们要不要换个位置?”   “不用。”郑旭东说。   郑旭东不知道从哪里搬了块石头来,和林佩并排坐在一起,林佩被晒得昏昏欲睡,靠着他的肩膀眯着眼睛问:“是真不用还是拉不下脸才说不用?”   “真不用。”郑旭东想转头,但一转头林佩身体就往下面滑,他抬手扶起林佩,坐直身体说,“我为什么拉不下脸?”   “因为你刚才也说了不用啊。”林佩身子微微侧了侧,下巴放在郑旭东肩膀,低声说。   “不相信我?”郑旭东问。   “我当然是无条件相信你的!”林佩拿眼睛往丁亚明那边瞄,他们也钓起来一条鱼,就剩他们这里没开张了。   郑旭东看过去,脸色黑沉说:“很快会有鱼上钩。”   林佩抿唇点头:“嗯嗯!”男人的自尊心啊。   但是……某些时候男人的自尊心的确有用,林佩话音落下,鱼竿动了动。郑旭东低头拿起鱼竿,往后面一甩。   鱼线牵着一条手臂长的大鱼甩到他们身后。   林佩立刻精神了:“真能钓起来!”   郑旭东:“当然。”   林佩走过去把鱼抓起来,激动地说:“是条草鱼,好大!”   姐姐抱着一堆石头跑过来:“爸爸你钓起来鱼鱼了?”   郑旭东点头。   “爸爸你好厉害!”姐姐大声吹彩虹屁。   “爸爸超级棒!”弟弟跟着学。   郑旭东保持着一本正经的表情,唇角却微微翘起,明明是回答孩子们的话,眼睛却看着林佩:“看爸爸给你们钓更多鱼。”   林佩没忍住笑说:“是,你真厉害。”   那边沈文丽看到林佩手里拿的大草鱼,再看看丁亚明钓上来的巴掌大的小鲫鱼,说:“你不是说这里鱼多吗?”   “我刚才是没发挥好,你等着。”丁亚明说。   沈文丽轻哼:“那我可等着了。”   丁亚明转头说:“你也别光说我,你看看人家,钓起来一条鱼媳妇闺女儿子都说爸爸好厉害爸爸好棒,你呢?”   “这得问你儿子啊。”沈文丽冲郑家那里抬抬下巴。   丁朝阳和姐弟俩围在水桶周围看人家的大草鱼呢,丁亚明:“……”   有了开门红后,郑旭东这边钓鱼的速度就快了起来,隔一会就有鱼咬上钩。于是他们这边一片红火,三个孩子彩虹屁吹个不停。   沈文丽都不忍心看丁亚明的表情,说:“要不咱们收竿回去得了?”   “我为什么回去?我也钓了不少鱼好吧?”丁亚明朝徐钰努努嘴,算起来他还不是最惨的呢。   躺着中枪的徐钰:“……”   他从刚来的时候连着钓起来两条鱼,之后就一直在这里枯坐着。其他人那里热热闹闹的,他这里惨惨戚戚。   陈红鸣捡着石头过来都看不下去了,问:“你……要不要换个位置?”   徐钰咳嗽一声说:“估计这里没什么鱼,我是该换个位置了。”   他说着就要拿起鱼竿,但他刚一动,鱼竿动了。   陈红鸣喊:“肯定是鱼咬钩了,快快快!”   徐钰将鱼竿甩起来,一条鲫鱼被甩上岸。虽然是鲫鱼,但这条个头不小,也有半条胳膊那么长。徐钰喜气洋洋把鲫鱼从鱼钩上取下来,说道:“这么大一条鱼正好红烧。”   “清蒸也不错。”陈红鸣笑道,“看来你不用换位置了。”   沈文丽低头看了看丁亚明的桶,里面游着四五只巴掌大的鲫鱼。数量上虽然能赢过徐钰,但体积上……沈文丽问:“要不你换个位置?”   丁亚明抬手说:“别说话,鱼马上要咬钩了。”   沈文丽斜眼看他:“你还能知道鱼什么时候咬钩?”   “别说话!”丁亚明抬手嘘了声。   沈文丽不说话了,只是两人等了半天,丁亚明的鱼竿动都没动一下。沈文丽忍不住了:“你成不成啊?不是说鱼咬钩了吗?我怎么没看见呢?”   “陈红鸣同志一说这话,徐钰就钓起来一条鱼,你说这话我这半点反应都没有,”丁亚明琢磨说,“肯定是你运气不够。”   沈文丽:“……”我可去你的吧!   ……   林佩和郑旭东钓了两个小时鱼,带过来的水桶都快装满了。林佩觉得再钓也吃不完,就跟郑旭东说不钓了。   郑旭东没意见,只是手鱼竿的时候问:“我厉不厉害?”   “厉害,特别厉害行了吧?”林佩没好气地说,“看把你嘚瑟的,我看咱们家以后也别买鱼了,都你钓去。”   郑旭东想了想说:“也成。”   林佩噗嗤一声笑起来,挽住郑旭东的手说:“咱们去走走吧。”   郑旭东应了声,招手喊姐弟俩说:“我和你们妈妈去散步,你们去不去?”   姐弟俩和丁朝阳蹲在旁边玩泥巴,房子刚做到一半,都舍不得离开,抬头大声说:“我们不去,我们要盖房子!”   林佩看他们堆得歪歪扭扭的泥土,心说这离房子应该有点远,但想想还是不打击孩子们的积极性了,只嘱咐说:“别把泥土抹脸上。”   弟弟大声回答:“知道啦!”   林佩又和丁亚明夫妇、徐钰和陈红鸣告别,从桥底下的楼梯上去,往对面走去。水库修建在群山之间,上了桥走到对面,有一条小路上山。   这是座石头山,山体怪石嶙峋,荒芜的杂草生长在石头中间。有一条小路歪曲其中,消失在石头之间。林佩和郑旭东往上走,在一块凸出的大石头前停下。   林佩指着那块石头说:“我们上去吧。”   郑旭东看向那块石头,他一半藏在山体里,一半凸出,形成宽阔的平台,可以供七八个人坐着。但石头一侧是悬崖,靠近山体这一侧道路崎岖,很不好走。   郑旭东稍稍犹豫,点头说:“我走在前面。”   郑旭东握住林佩的手,试探着往前走,踩到是稳当的石头便往前行,让林佩踩到他踩过的石头上面。郑旭东走得很小心,短短几十米的路走了十几分钟,等到石头面前,郑旭东转头问:“你站在这里可以吗?”   “可以。”林佩觉得脚下石头挺稳当的。   郑旭东想了想,还是让林佩把手撑在身前的石头上,石头有半人高,林佩弯着腰倾身刚好可以扶到。之后郑旭东调整了一下站姿,双手撑在石头上爬上去,再转身拉起林佩的手说:“上来。”   刚才离得远,林佩看着这石头也不是很高,觉得上来应该很容易。结果走到了才发现石头有半人高,而且整面光滑,连个踏脚的地方都没有。   林佩有点怂:“我我好像上不去。”   “我拉你上来。”郑旭东跪在石头上,一手拉住林佩一只手,另一只手撑着石头,对林佩说,“手给我。”   “我怕我上不来。”林佩老实承认,这块石头到郑旭东腰上,可她比郑旭东矮了二十多公分呢,她嘀咕说,“说不定你反而会被我拉下来。”   郑旭东低笑,林佩恼了:“你够了。”   郑旭东敛了笑容,一本正经说:“你这么轻,怎么会把我拉下去?”见林佩还有犹豫,郑旭东又说,“我保证能把你拉上来。”   他一脸严肃,林佩犹豫了一下说:“那试试吧,你可别松手。”她背后虽然是缓坡,但到处都是凸起的石头,林佩往后看了眼,边伸手边说,“我要是摔下去就完……啊!”   林佩话音没落,人就被郑旭东拉上去,压在他身上。   林佩眨了眨眼睛,左右看了看:“我上来了?”   “嗯。”郑旭东拉下林佩的头,亲了亲她的嘴唇说,“我不会让你摔下去。”   “别闹,对面看着呢。”林佩说着翻身从郑旭东身上下来,转了一圈坐起来。   大概是因为有太阳直照,虽然是冬天,但石头表面温热。林佩从石头上站起来,冲对面的人挥手,大声喊:“姐姐弟弟!我在这里!”   又转头冲郑旭东说:“我看到姐弟俩了!”   郑旭东双手撑在身后,仰头看着林佩,唇角带着浅笑说:“嗯。”   “你快起来啊,跟我一起挥手。”林佩拉起郑旭东,冲水库对面的人挥手。郑旭东年纪不小了,很有点偶像包袱,手实在抬不起来,只好说:“你挥手,他们看得见我。”   水库对面姐弟俩听见林佩的声音,姐姐抬头问:“妈妈在哪里?”   姐弟俩顾不上盖房子了,在水库边四处走动张望着,直到沈文丽说在对面,两人朝水库对面看去,才看到石头上的人影。   姐姐立刻兴奋起来,站在水库这边挥舞着手喊:“爸爸妈妈!”   弟弟也跟着喊:“妈妈你们怎么在那边!”   “我们走过来的。”林佩大声喊。   母子仨隔空对起话,沈文丽无奈说:“旭东两口子也真是有闲心。”   “是啊,还跑对面去隔空喊话,幼稚。”丁亚明摸摸儿子的小脑袋说,“咱们是大人了,不干这种幼稚的事啊。”   丁朝阳:“……”不,他并不是大人!   林佩和姐弟俩喊了几个来回,喉咙有点发痒,她清了清嗓子。郑旭东说:“累了吧,我们坐一会。”   林佩坐下来,靠在郑旭东肩膀上看着对面的人,想起许多年前,推了推郑旭东的肩膀问:“你记不记得我家后面也有座山?”   “记得,那年我去你家,你还带我上去过。”郑旭东双手撑在身后,眯着眼睛看着前方,声音低沉。   “我记得那时候你跟我说起你考军校的事,我当时觉得你真厉害。”林佩回想起那时候的事说。   郑旭东唇角翘起来,轻咳一声说:“我那时候也是走一步看一步。”   “我当时就想,难怪他以后能发财,嗯,就嫁给他吧。”   郑旭东知道她说的是里他的人生,他微微皱眉,但还是说:“我的荣幸。”   “逗你的。”林佩哈哈大笑。   她笑得太厉害,肚子有点痛,倒在郑旭东怀里,半响才缓过来,但脸上还挂着笑容:“是在我们第一次去市里看电影的时候,我那时候晕车厉害,你坐在我旁边,用身体挡住灌进来的寒风。”   郑旭东想起那时候的事,脸上的神情渐渐放松,却听到林佩说:“我当时就觉得这个人好傻啊。”   郑旭东:“……嗯?”   “要是我,就算要挡住寒风,也肯定是面对着姑娘坐,既贴心又能聊天。”林佩笑看着郑旭东说。   郑旭东轻咳一声,解释说:“……我是怕你不好意思。”   去市里有一两个小时的车程,而他们当时只见过几次,路上一直这么盯着的,哪个姑娘都不好意思。郑旭东皱眉说:“你只是觉得我傻?”   “是啊。”   “那你刚才说决定嫁给我?”   “我当时想,这个人太傻了,娶了别人得被欺负得多厉害啊,不如我收了他吧。”林佩忍着笑说。   郑旭东眯起眼睛:“你是在开玩笑?”   林佩脸上笑容越来越大,又倒在郑旭东身上,笑得上气不接下气问:“你现在才看出来?”   郑旭东:“……”   笑过了,林佩再次清了清嗓子,坐直身体说:“其实我当时很感动。”   她从小就独立,自己的事情都是自己做,几乎不要人帮忙。上大学后离家千里,更是什么都得靠自己,在她穿越前,她已经会自己装灯泡修水龙头。   太久没有依靠过别人,有时候她自己都忘记了自己是个姑娘,忘记了被人小心翼翼捧在手心的感觉。   郑旭东笨拙的举动,就像是一颗直球,撞击到她的心脏。   她想,试试吧。   这一试就是好几年,也有可能会延续这一生。   有风吹过,但阳光温暖,洒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   对面传来欢笑声,姐弟俩声音稚嫩,但让人不自觉微笑起来。   林佩调整了一下姿势,靠在郑旭东身上,他揽着她肩膀的手往下,将她的手包裹在手心,不知不觉中又变成十指相扣。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到此就完结了,接下来会按照时间线更新番外。   PS:计划本月24或者31号开影后闺女这本文,求一下收藏!点进专栏就能看到啦!   《影后闺女三岁半》   文案:   理理是一条跃龙门失败的锦鲤,为了活下去成为唐理理。   系统:“你妈是反派,你是未来大反派,想要重跃龙门,你必须纠正原著剧情,改变原著结局!”   理理:“什么是剧情呀?”   *   一觉醒来,唐琼玉穿成一本霸总文里生了原著最大反派下场凄惨的女配。   望着一清二白的家底,以及站在面前,原著中三岁当黑客,五岁能开飞机的奶娃娃,语重心长道:“闺女,你已经是个成熟的孩子,该学会养家糊口了。”   *   听说转锦鲤就能有好运,理理不得不开启了撒娇模式。   妈妈出门要抱抱,妈妈拍戏要抱抱,妈妈去见男女主还要抱抱,被转得晕乎乎的理理语气深沉:“为这个家我付出了太多!”   抱着闺女转得双手酸软却越来越好运的唐琼玉:“为了闺女三观我太难了!”   《团宠五岁福气包[五零]》   文案:   娇娇刚出生就没了爹,常被祖父母嫌弃是扫把星,即将被卖到别家当小媳妇,村里人提起都是一声叹息。   穿书的堂姐说:“都说当媳妇上要伺候公婆,下要讨好小丈夫,一辈子当牛做马却吃不饱穿不暖,妹妹我去替你受苦吧!”   娇娇奶声奶气:“伺候是什么呀?”   堂姐:“……卒。”   *   听闻程家掏空家底接回个克父克母的扫把星,人人都说方文丽疯了,然而传来的消息却是——   扫把星那病殃殃的奶奶,身体一天天好了起来。   扫把星那上过学的婆婆,赶上小学扩招当上了老师。   就连她那失踪好几年的公公,也衣锦还乡来接一家子进城享福了!   村人恍然大悟:“这哪是扫把星,分明是福气包啊!” 第111章 番外:外一九九五   【一九九五年】   “举起手来!”   丁朝阳听见声音抬头看去, 穿着一条黄色连衣裙,扎着两根羊角辫的小姑娘站在一层高晒台上, 手里拿着一杆玩具枪指着他大声喊道。   在他怔愣的时候,姐姐大声喊:“快举起手来!不然我毙了你!”   丁朝阳连忙举起手,说:“我投降了。”   藏在屋子后边的,和他一队的人大声喊:“丁朝阳你太没出息了,让你投降你就投降啊!”   “你!也给我出来,我看到你了!”姐姐大声喊。   “我不出来,我就不!”屋子后面的人喊道,“我还看到你了呢,你怎么不投降啊!”   “看我不抓住你!”姐姐嚷嚷着, 从晒台上跳下来。   ……   林佩刚进院子,看见陈桂花在训孙女, 指着墙壁问:“你!给我到墙角站好了!我说你还真是能耐了!都敢从楼上跳下来了, 你这么厉害咋不上天呐?”   “什么从楼上跳下来?”林佩走进院子问。   陈桂花转头看她一眼问:“回来了?”指着站在墙角的姐姐说,“还不是她, 别家闺女都乖得很, 见天在家读书写作业,就她,成天就知道乱蹿。”   “那是她们笨, 我作业早做完了!”姐姐接话说。   “你看看你看看, 这是小姑娘该说的话吗?”陈桂花坐在椅子上, 拍着胸口气鼓鼓地说。   “姐姐。”林佩沉下脸。   姐姐叫了声是, 耷拉着脸说:“我以后肯定慢慢做作业, 半小时能做完的题目做一个小时,能拿一百的卷子也拿五十。”   “行了,还一百分的卷子拿五十分, 你倒是考一百分我看看啊?”林佩说的是期末考试,姐姐粗心大意,数学有道题填错了答案,语文则有作文扣分,一门九八一门九六。虽然都是年级第一,但离双百还有距离。   姐姐嘴巴张了张,到底什么都没说。   林佩走进来,把包放回屋里,走出来问:“你今天干什么,让奶奶这么生气?”   “我没干什么啊?”姐姐一脸是奶奶大惊小怪的表情。   陈桂花看得气血上涌:“你没干什么?你还敢说自己没干什么?她今天跟朝阳他们几个玩啥子游击战,别个全是走正道,就她,又是爬墙又是上楼,还敢从一层高的晒台上跳下来!”   林佩听得吓了一跳,她知道姐姐胆子大,却没想到她胆子大到这种程度。偏偏姐姐还嘀咕说:“那个晒台才比我人高一点,被人不敢跳下来那是他们胆子小,其实丁点事没有。”姐姐说着还扭了扭腰和腿,摊手说,“看,我好着呢!”   “呦,我倒不知道咱家出了个会飞檐走壁的能耐人!就你厉害,就你胆子大!你当我没去看过,那晒台都有两个你那么高了,你还敢从上往下跳,也不怕摔断腿!”   “晒台下边的地不一样高。”   “够了!”林佩大声喊。   郑家夫妻俩在家属房是出了名的脾气好,别家孩子从小都是打到大的,就姐弟俩挨过的打一巴掌就能数得过来。但就这几次也足够孩子们怕的,像姐姐,平时嘴巴再利索,爹妈生气了也不敢再嚷嚷。   林佩一喊,姐姐就住嘴了,站直了身体看着她。   林佩揉揉眉心问:“你真跳晒台了?”   “跳了。”   “晒台多高?”林佩又问,在姐姐张嘴前说,“给我老实交代,晒台就在那,你说的要是和我看到的不一样,看我怎么收拾你。”   姐姐低着头说:“两米三四。”   “你真是能耐了,两米多高你都敢往下跳?你也不怕扭伤脚?”姐姐扭动脚踝,林佩看着脑壳疼,连忙制止说,“行了,你今天就给我在这站着,不认错前不许吃饭。”   “晒台本来就不高,我跳得时候都注意到了,就是再跳十次也不会有事。”   林佩不为所动:“晚饭没了。”   姐姐抿唇,不甘心说:“哪有您这样的,说不过我就拿饭威胁我?”   “你再说明天早饭也没了。”林佩说道。   姐姐连忙闭上嘴巴。   陈桂花说:“你好好在这反省吧!”等进了屋子却压低声音问,“真不让姐姐吃完饭啊?这孩子还在长身体了,别给饿坏了。”   “您刚才不怒火冲天吗?怎么又替她说话了?”林佩坐在客厅沙发上问。   “我刚才不是急了吗?”陈桂花说,“我听人说她从晒台上跳下来,整个人都吓懵了,匆匆忙忙过去就看见她跟人玩游击战,你说我气不气?”   “气,”林佩点头,在陈桂花开口前说,“那您更得让她受点教训了,不然她这性子,天不怕地不怕的可怎么得了?”   “那也不能饿着孩子啊。”陈桂花嘀咕说。   “行吧。”   陈桂花面上一喜,就听林佩说:“那就睡觉前再给她吃饭,晚上咱们吃饭的时候让她在旁边看着。”   “你这也忒……”   “您要是还心疼,那就明早再给她饭吃了?”   陈桂花连忙闭上嘴巴,说:“那行吧。”   ……   晚上郑旭东回来,看见姐姐靠着墙站得笔笔直直的,惊讶问:“怎么站外边了?”   姐姐哼了一声转过头:“问你老婆去。”   郑旭东挑眉,走进屋里问:“姐姐怎么站外边?这是罚站了?”   “知道你还问?”林佩抬头白了郑旭东一眼。   郑旭东坐下笑道:“我这不是好奇吗?姐姐做什么事了让你这么生气?她在外面站了多久了?”   “两个小时吧。”林佩斜一眼郑旭东问,“她脾气还硬着?”   郑旭东点头,学着姐姐的语气说:“问你老婆去!一下子把我撅回来了。”   林佩噗嗤笑了下:“活该。”   “这有话呢,咱们好好说,体罚孩子不可取。”郑旭东摘下军帽一本正经说。   “真希望你听完你闺女干了什么后还能说出这话。”林佩轻哼,把下午发生的事说了,“她才多大的人,两米多高的房子都敢往下跳,你说她是不是欠教训?”   郑旭东皱眉说:“这两米好像也不算高吧?姐姐跳下来没摔着吧?”   “没事就能跳了?”   郑旭东立刻换了副脸色,一本正经说:“是欠教训,现在是两米多,以后是不是就要从四米高的楼跳下来?”   “是啊,你说她一个女孩子,怎么胆子就这么大?听说朝阳当时就在,他一个男孩吓得脸色都白了,姐姐跳下来还跟个没事人一样。”   郑旭东说:“朝阳这孩子胆子也太小了点,当然,姐姐胆子太大了也不行。”   “得了吧!”林佩抬眼从下往上看着郑旭东说,“你当我看不出来?你这是向着你闺女说话呢。”   “有吗?”郑旭东问,看着林佩脸色点头说,“是,姐姐也有错,让咱们大人担心了。但姐姐是个有分寸的孩子,要是没有把握,我肯定她不会从两米高的房子上跳下来。所以我觉得,罚她站两个小时就算了,不然孩子一个人站那,眼睛都红了,多可怜啊?”   “眼睛红了?”林佩问。   郑旭东点头:“委屈着呢。”   林佩闻言站起来,走出客厅出去看。   这一看不得了,姐姐虽然还靠墙站着,手里却拿着根红豆冰棍,吃得眼睛都快眯起来了。弟弟在旁边眼巴巴地看着,舔了舔嘴唇委屈说:“我才咬了一口呢。”   “说好了一人一半,我吃完了就给你。”姐姐说着,一口咬掉冰棍顶部的红豆一半,弟弟看着表情更委屈了。   林佩侧过头看郑旭东,笑容凉凉的:“这叫委屈?”转头冲姐姐喊,“郑嘉言你明天的早饭没了!”   姐姐温声转头,看到林佩连忙站直身体,转身把手背到后面,把冰棒交给弟弟说,“我就舔了舔。”   “你把你嘴角的红豆舔干净了再跟我说这话。”林佩都气笑了,敢情在他们眼里她都是瞎的,看不到他们在干什么?   姐姐连忙舔唇角,但什么也没舔到,然后抬手摸了摸,还是什么也没有。姐姐没办法只好给弟弟使眼色,弟弟捂着脸压低声音说:“你脸上什么都没有。”   姐姐一脸懊恼:“妈你骗我!”   “是你先骗我的,你胆子大了,让你罚站还敢吃冰棒,不记得上次吃冰棒拉肚子了?”姐姐肠胃不大好,吃太冷的东西就容易拉肚子,所以夏天别家小孩人手冰袋或冰棒,但郑家管得严,不让姐姐吃冰的。   越不让吃就越想吃,姐姐就是这样,隔三差五就要偷着吃冰棒。   林佩说着又看向一边啃着冰棒的弟弟:“还有你,谁让你买冰棒的?”   突然被点到名,弟弟抬头懵了一下,拿眼睛去瞥姐姐,姐姐:“……”   眼看林佩脸色越来越黑,姐姐灵机一动,竖起一根手指头说:“我好渴啊,我就吃一点点嘛。”   “姐姐站了一下午没喝水吧。”郑旭东突然开口。   “嗯嗯。”姐姐可怜巴巴点头,撅起嘴巴说,“我怕妈妈生气不敢进去,渴得嘴唇都干了。”   “怎么能站一下午不喝水?”郑旭东一脸不赞同,招手叫姐姐进去喝水,又说,“冰棒不能再吃了。”   但姐姐没动,继续可怜巴巴地望着林佩,林佩看着她红润的嘴唇,真不知道郑旭东从哪看出她一下午没喝水的。心里也知道这是父女俩的把戏,摆摆手说:“进去吧。”   罚站虽然终止了,但晚饭惩罚还在继续。   于是晚上郑家其他人吃饭的时候,姐姐就在旁边看着,越看越委屈难受,眼睛倒是真红了,哭着跑回房间喊“讨厌妈妈”。   陈桂花心疼得不得了,连忙盛了碗饭送到姐姐屋里。但姐姐光顾着哭,一口饭都不肯吃,闹得郑旭东也进去了。   直到林佩洗完澡,坐在梳妆台前擦护肤品,郑旭东才回屋。林佩对着镜子,头也不回问:“哄好了?”   “嗯,刚睡着。”郑旭东走到林佩身后,按住她的肩膀问,“不高兴了?”   “我有什么不高兴的?”林佩淡淡说。   “不高兴我耽误你教孩子?”郑旭东问。   林佩冷哼:“你心里也知道?姐姐那脾气,天不怕地不怕,三天不管就能上房揭瓦。她现在年纪还小呢,现在不扭过来,再过几年中二期谁都管不了。”   “中二期是什么?”郑旭东疑惑问。   “就是……青春期,”林佩迟疑了一下说,“青春期的孩子可难管了,姐姐现在这样,我一管你们就心疼得不得了,等以后青春期了怎么办?”   郑旭东想法却跟林佩不同:“我倒觉得姐姐脾气挺好,你看着她胡作非为,实际上心里有一杆秤,你想想她长这么大,总把家里闹得鸡飞狗跳,但她干过出格的事没有?”   “她才八岁,能干什么出格的事?”   郑旭东顺着她的话问:“是啊,她还没干出格的事,你急着扭她的性子干什么?就是今天,姐姐从晒台上跳下来,那地方我看了,摔不坏。我也问过姐姐了,她说她看过高度,确定摔不着才跳下来的,咱们大人担心的事,她心里门清着呢。”   林佩神色渐柔,靠在郑旭东身上,抬头说:“可我就是怕。”   当父母就是这样,孩子性格太内向担心她受欺负,性格太跳脱又担心她收不住走歪路,总盼着孩子性格再中和一点,不软不硬,不强不弱刚刚好。   郑旭东摸了摸林佩头发说:“孩子们长大还早着,有咱们当父母的看着,能出什么大事?老话都说,儿孙自有儿孙福,咱们能管得住一时,管不住他们一世。”   林佩闻言,长长叹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调整一下更新时间,每天中午十二点更新六千,如果有事会另行请假。 第112章 番外:二零零零五   【二零零五年】   坐在汽车上, 看着车窗外宽敞的街道,沿途建起的高楼,郑旭东感慨说:“渔阳变化很大。”   “那是当然, 就刚才咱们下车的火车站看见没,多气派啊!”陈桂花说着问, “以前的旧火车站拆了?”   坐在前面开车的郑鸿博说:“没拆, 旧火车站在城西, 设施太老旧, 已经不开了。渔阳这几年打算搞旅游城市,打算把城西打造成景点,旧火车站也是其中之一。”   陈桂花咂摸着嘴巴说:“渔阳有啥好看的。”   她在这片土地生活了几十年, 就没听说过渔阳有什么特色景点。但郑鸿博随手数出来好几个地方, 这里的山那里的湖,哦, 还有那座老火车站。陈桂花怎么听怎么不靠谱,嘀咕说:“这建好了能有人来看吗?”   “建好了不说吸引外地游客, 周边城市总会有人来玩。”林佩说道。   郑鸿博笑道:“是三婶说的这个理。”   后边坐着的姐弟俩对视一眼,姐姐皱皱眉头,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这是一辆七座的商务车,是郑鸿博去年刚买的。这次郑旭东一家子和陈桂花一起回老家, 郑鸿博便开车来接人。   这些年渔阳市变化很大,当初的一条商业街发展到现在, 街道纵横。路上随处可见公交汽车, 反倒是曾经流行过的二八式自行车早已淹没在历史中。   他们一路走一路看, 十几分钟后,商务车停在一栋别墅前。   郑旭南和林翠芬夫妻听见声音已经迎了出来,看到陈桂花便红着眼睛喊娘,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十年八年没见陈桂花了。实际上,陈桂花前两年还回过渔阳,去年郑旭南夫妻俩也一家子去渔北看过陈桂花。   陈桂花年纪一大把了,也没他们感情充沛,说:“行了,有啥好哭的。”   林翠芬淡定地擦掉眼泪说:“旭南这不是想您了嘛?”说着又看向林佩,脸上带出笑容,“弟妹可真是,越活越年轻了。”   听林翠芬笑意里带酸,就知道这话是真心的。   的确,林佩如今也四十岁了,可人看起来还跟二十多岁一样,皮肤光滑白皙,眼角不见皱纹。   这几年流行烫染头发,林翠芬自己也烫了满头小卷,染成黄色,姐姐看见便和弟弟嘀咕说像金毛狮王。林翠芬自觉自己发型时髦,平时走出去自信得很,到林佩面前却有些自惭形秽,明明林佩一头黑发,没有烫染,只是随意披散着,但偏偏看着十分大方。反倒是她,精心捯饬那么久,到林佩面前显得小家子气来。   郑旭南和郑旭东也进行了短暂寒暄,然后看向姐弟俩问:“这是嘉言嘉鸿吧?”   郑家男孩子取名字都是辈分在中间,唯独郑旭东兄弟俩不一样。不过现在也不比以往了,过去女孩子名字里都不能带字辈呢,现在也有不少年轻人给闺女取名字带上字辈的。   姐弟俩上前喊人:“伯伯伯母好。”姐弟俩净挑爹娘好的地方长,五官都十分精致,只是姐姐更秀美,弟弟更俊朗。   林翠芬看见姐弟俩便笑:“看这姐弟俩,长得真好,谈朋友没有啊?”   两千年后,人们思想开放了许多,虽然从很早以前就说起自由恋爱,但大多数人结婚还是通过相亲介绍,在父母的眼皮子底下接触发展。现在就不一样了,有些早熟的初高中就开始早恋,上大学谈恋爱一般父母都不会阻止。   姐弟俩都已经上大学,所以林翠芬才有此一问。   “我们现在都专心学业,没心思谈恋爱。”姐姐大大方方说道。   林翠芬还要再问,陈桂花说:“行了,寒冬腊月在外面站着你们不冷?有话进屋说去。”   “是是,看我这记性。”林翠芬连忙把人迎进去。   这栋别墅是郑旭南夫妻俩三年前买的,当时渔阳市房价还没现在这么高,这栋别墅地段又偏,夫妻俩用很低的价钱把房子拿下。前年渔阳政府将这一片划到新城区范围,这两年房价飙升,郑旭南夫妇光算这栋别墅赚的钱晚上就合不拢嘴。   别墅挺大,客厅十分宽敞,只是装修金碧辉煌,透着一股暴发户的气息。陈桂花忍不住问:“这装修风格谁选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进了哪个宫殿。”   林翠芬笑呵呵说:“是旭南选的。”   实际上家里装修是他们夫妻俩两票通过的,在林翠芬看来,这么装修多气派啊。郑鸿博倒是反对了,他还年轻,实在欣赏不来这审美。但他一票对两票,反对无用。   不过为了突出丈夫,林翠芬把功劳全记在了郑旭南头上,郑旭南也点点头说:“没错,是我选的。”   陈桂花看着郑旭南脖子上的金链子就了然了,点头说:“行吧。”   进来后,林翠芬进厨房让保姆倒茶。   保姆是郑旭南一家子搬到市里后请的,刚开始林翠芬还觉得肉疼,这请了保姆得开工资吧,现在什么工作工资都有千八百,这一年算下来开销可不小。但等林翠芬跟那些富太太接触起来,心态就不一样了,别人都有保姆伺候着,出入都有轿车,她不说别人强,总不能差太多吧。   时至今日,林翠芬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在家什么事都不干,出门就是打牌做美容。   平时林翠芬喝茶都是要保姆送到手边的,今天不一样,她亲自把茶水端上去,一杯一杯递到郑旭东他们手里,笑道:“这是旭南前阵子买回来的普洱茶,你们尝尝。”   郑旭南听得眉头一跳,这可是顶级普洱茶,花了他不少钱,他偶尔才舍得拿出来尝一尝,结果今天就给泡了一杯两杯三杯……共八杯啊!   心好痛!   但郑旭南忍住心痛,笑着说道:“没错,大家尝尝,看味道如何。”   大家坐一块喝酒品茶尬聊,没多久郑旭西李红夫妇也拖家带口来了。他们的大女儿郑秀梅已经结婚,今天一起来的还有她的丈夫梁栋和儿子梁宇。小儿子郑鸿泽就比姐弟俩大半岁,他成绩一般,高考没考上大学,上了一所普通大专。   郑鸿泽是个走在潮流前线的男孩子,头发留长染成黄色,遮住眉毛眼睛。大冬天也不好好穿衣服,大冬天穿件T恤搭皮衣,下面则是一条破洞牛仔裤,露出白花花的腿肉。   陈桂花一看见他就问:“你裤子上两个洞是啥啊?”又看他裤子洗得发白,心疼说,“你们家里是穷得揭不开锅了?连给孩子买条好裤子的钱都没?”   郑旭西夫妇面露尴尬,郑鸿泽涨红了脸说:“您懂什么啊!这是现在的流行!这条裤子,我刚买的。”   陈桂花听了不信,转头看向姐弟俩,姐姐点头说:“没错,现在小孩都爱这么穿。”   “那你们怎么不这么穿?”陈桂花问。   姐姐心想她弟也不是没追求过流行,这不是被她妈怼回去了吗?说他做的头发跟鸟窝一样,有鸟飞过看见能直接下来生蛋。又说他裤子破破烂烂像个乞丐,语重心长告诉她弟:“这穿着打扮还是清清爽爽比较好,就算过十年再看也只是土,而不是非主流。”   现在正流行非主流,企鹅空间全是火星文,但林佩坚称那些会成为他们以后想抹去的黑历史。   郑嘉鸿被念叨得没办法,头发剃了,裤子送人了,又成了眼下坐着的清清爽爽的小帅哥。   姐姐转头看她弟脸色,一脸的不忍直视,心想果然是成长了,便说:“您觉得我在学校适合这么穿吗?”   陈桂花一想也是,姐姐女承父业,高中毕业后选择了军校,纪律严明,连头发长度都有要求,怎么可能穿这些奇装异服。但她还是觉得郑鸿泽这一身不好看,主要是那大腿露出来,又问:“大冷的天,你这么穿不冻得慌?”   郑鸿泽恼羞成怒说:“我不冷,我身体好着呢!”   郑秀梅说:“这是他们年轻人的时尚,咱们看不懂。”   郑鸿博笑道:“你可别拖我下水,我也是年轻人。”   “三十好几的人了,你还好意思说自己年轻?”林翠芬嗔道。   郑鸿博又喊冤:“我今年才二十九,还没到三十。”   林翠芬对陈桂花说:“妈您看他,油嘴滑舌的。”林翠芬跟富太太来往几年,爹娘都改叫爸妈了,原来那种叫法她嫌土。   陈桂花早知道她这毛病,也懒得说她,只是关心孙子:“鸿博年纪不小了,有女朋友吗?”   “谈了几个,都吹了。”林翠芬抱怨说,“我们在家里,接触的人有限,身边也没什么合适的姑娘,弟妹你人脉广,有没有认识的姑娘合适的?”   郑鸿博打小读书就不行,稀里糊涂混到高中毕业,连个中专都没考上。当时郑旭南本想把他送到部队,那时候郑旭东已经是副师长,安排个把人轻而易举。但郑鸿博说自己吃不了这个苦不肯去,林翠芬也是个心疼儿子的,思来想去没舍得。   再加上当时桂花葱油面已经从当初小小的早餐店开到了省城,成为了当地出名的连锁品牌。林翠芬跟着陈桂花干了近十年,就算陈桂花心里不大喜欢她这个儿媳妇,她手底下也管着好几家店,郑旭南也从大队离职,进了公司当管理。   这样的情况下,林翠芬和郑旭南商量后,就没让郑鸿博入伍,而是进了公司干活。   郑鸿博之前也谈过几次恋爱,但他那些对象林翠芬都不大喜欢,倒不是说人你如何,就是家庭条件都一般。其实郑鸿博的条件放到相亲市场上普普通通,毕竟学历是硬伤,虽然拿了个函授大专毕业证,但实际上没什么用。   儿子条件普通,但林翠芬亲妈眼啊,她觉得自己儿子长得高大帅气,又在公司里当着领导,怎么都算富三代了,娶个普通家庭的姑娘怎么行?   其实林翠芬的牌友那里也不是没有介绍的,上个月还跟她提过一个姑娘,家里开了个小厂,自身条件也不错,姑娘是大专毕业,家里托关系把她安排进了银行上班。但对那姑娘林翠芬也有不满意的地方——不是独生女。   姑娘底下有个弟弟,虽然她牌友说姑娘亲娘发话了,闺女结婚嫁妆不会少,但等她爹妈去世,这家产大头肯定落到她弟弟身上。   因此听说郑旭东一家子要回来,她果断把相亲时间挪到了年后。   她心里觉得郑旭东在部队里当着大官,林佩搞什么基金会人脉也广,帮郑鸿博介绍个家庭条件好点的对象总不成问题吧?   陈桂花对林翠芬虽然有意见,但心里还是疼大孙子的,闻言说道:“没错,佩佩你们单位不也有几个姑娘吗?”   “单位里啊。”林翠芬沉吟,想问那些姑娘家庭条件怎么样,但感觉郑旭南掐了她一把就忍住了。   林佩跟林翠芬这些年虽然不常见,但她什么性格还是了解的,说道:“有几个都有男朋友了,单身的就小刘一个,不过她家庭条件不大好。”   林翠芬一听脸色就淡了,但陈桂花问:“哪个小刘?”   林佩说了名字后说:“您之前见过的。”   “哦,她呀。”陈桂花想起来,点头说,“我看那姑娘挺好的啊,模样好人看着也大方,至于家庭条件不好算啥啊!说起来咱们家当初也困难,可现在不过得挺好?不过人在省城工作……”   林翠芬闻言立刻说:“那是不太合适,咱们渔阳毕竟地方小,不知道人姑娘愿不愿意嫁过来。”   陈桂花还没说话,林佩便说:“这样的话,那我这边也没什么合适的姑娘,旭东在部队,女孩子更少,就是有人也都在渔北,离不了军营。”   林翠芬话都说出来了,再改口不大合适,便推了丈夫一把。   郑旭南咳嗽一声说:“这人在哪倒是没关系,不还能工作调动吗?实在不行,让鸿博去省城。”   这话一出郑旭西就忍不住了:“鸿博年纪还轻,需要多历练,现在派他去省城恐怕不大合适。”   桂花葱油面总部虽然在渔阳,但省城市场大,辐射更广。陈桂花也有想把公司迁到省城的打算,所以这几年郑玉华常驻省城,渔阳这边是郑旭南郑旭西兄弟俩管。   郑玉华管省城的业务就算了,毕竟是个女儿,陈桂花的事业以后总不能传给方家人。但郑鸿博是长孙,在渔阳这边当个经理混日子就算了,去省城……他可不想看到这事发生。   郑旭西说话,李红连忙附和,将近二十年的历练,李红也不再是当初唯唯诺诺的妇人,说起道理来比丈夫还利索。   郑旭南就是试探,话刚出口就被弟弟一家撅回去,脸上表情很不好看。林翠芬则是个不饶人的性子,当即就和郑旭西夫妻俩理论起来。   郑家目前的情况,郑玉华是女儿不提。郑旭东在部队,林佩手里捏着桂花味业和好吃锅的股份,另外还是玉恒地产的大股东,家大业大,应该不会和他们争。郑旭北当初南下跟人合伙搞IT,如今也功成名就,也不会和他们争什么。   算来算去,盯着陈桂花名下财产的除了他们自己,就是郑旭西夫妻俩,因此这几年随着陈桂花年纪渐大,老二老四两兄弟关系越发僵硬,争锋相对是常有的事。   陈桂花心里也清楚,但他们还是第一次吵到她面前来,便气得脸色都黑了。   郑旭东看见便沉声说:“今天是咱们一家人聚会,不谈公司的事。至于鸿博的婚事是该考虑上了,我和佩佩会帮忙打听,二哥二嫂你们眼光也别放太高,只要人品端正,孩子们合得来就好。”   当着郑旭东的面,郑旭南当然回答说:“是是,我和翠芬对儿媳妇也没什么要求,只要鸿博喜欢就好。”   郑秀梅笑道:“我前阵子还看见鸿博哥跟女朋友在一起,感情不是挺好的,分手了?”   林翠芬闻言狠狠瞪了郑秀梅一眼,看向儿子,郑鸿博尴尬地笑了笑说:“不太合适就分手了。”   林翠芬闻言便叹了口气说:“秀梅说的那姑娘我们也知道,第一次看是不错,但时间长了就不行了,隔三差五找鸿博要东西,还专门挑贵的买。分手前还想让鸿博给她买台笔记本,鸿博一个月就那么点钱,哪拿的出钱给她买笔记本?”   “笔记本?”陈桂花心里琢磨着笔记本不都是一两块吗?   林佩解释说:“是手提电脑。”   陈桂花闻言嗬了声说:“那这姑娘是不能要,分了好分了好。”   ……   为迎接陈桂花和郑旭东一家子,晚上郑旭南特意在渔阳最好的酒店订了包厢。   席上又是祝酒又是说喜庆话,风头完全把郑旭西一家子给盖了下去,以至于晚饭结束后李红脸色一直不大好。郑旭西倒是挺高兴,主要是喝醉了,不光他,郑旭南也喝得满面红光。   三兄弟就郑旭东好点,虽然有点上头,但走路还稳当,说话也清明。   结束后两兄弟都邀请郑旭东他们上自家住,郑旭西也在市里买了房,不过他买得比较晚,和郑旭南不在一个小区,房子也稍微小一点,不过也是独栋的别墅。   因此两家都有空房间,两兄弟较劲这么多年,刚喝了酒更是拉扯起来,差点就要抢人了。   最后是郑旭东让郑鸿博和梁栋把他们老爸和丈人拉住,说道:“时间不早了,我们也懒得坐车,这里不是渔阳最好的酒店吗?我们今晚就在这里住。”   姐姐闻言立刻说:“我去前台开房间。”   “你们都回家了,哪能让你们住酒店?还是上家里住去,干净又舒服。”林翠芬连忙说道。   李红也说:“是啊,酒店住着多不舒服。”   林佩心里知道他们打的什么算盘,但不打算接茬,说道:“没事,我们住酒店也挺好的,再说了,二哥不是说这家是渔阳最好的酒店吗?餐饮做得好,客房服务肯定不会差。”   她这么说,林翠芬倒不好张口了,不然说这里客房不好,那不是打郑旭南的脸吗?   心里暗想着,当初随军前林佩就不大好惹,这每回回来都比上次更难相处,真不知道郑旭东怎么受得了她。心里也十分后悔,早知道郑旭东有如今到造化,她当初怎么都要把娘家堂妹说给郑旭东。   至于林佩如今的成就,林翠芬觉得都是嫁给郑旭东带来的,都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郑旭东当了大官,她是老三的老婆,别人可不捧着她上赶着送钱?至于郑旭东这官到底大不大,别人用不用讨好他,都被林翠芬选择性忽略了。   说话间姐弟俩也回来了,手里捏着几张房卡说:“房间开好了,总统套房,所以二伯母四婶你们别担心,我们今晚肯定住得舒舒服服的。”   这话一出,李红也闭嘴了,心想郑嘉言这也忒浪费了。   这可是渔阳最好的酒店,总统套住一晚就得好几千,她都舍不得住,郑嘉言却说开就开了,怪道都说老三家里有钱。   陈桂花的表现更直接,直接嚷嚷起来:“啥?你开的总统套房,你这孩子也太浪费了,赶紧去把房间退掉。”   “已经开了,退不掉。”姐姐说。   陈桂花听得捂住胸口,她如今身价虽然不低,但依然保持着过去的节俭作风,出门都是住最便宜的单人间。要她说开总统套房还不如去儿子家里住一晚,又不是没房间,这么想着,陈桂花也说了出来。   林翠芬和李红一听,连忙邀请陈桂花上自己家去。   郑旭东一家子不想去没办法,把老娘弄自家去也好啊,正巧还能趁这个机会留她多住几天。   但郑嘉言对付她很有一套,说:“您住了也是这么多房费,不住让房间空在那里还是这么多房费。”给了陈桂花一个你看着办的眼神。   要不是郑旭南郑旭西两家都在,陈桂花就该骂“败家玩意”了,但此时顾忌着郑嘉言的面子,陈桂花生生把这话咽了回去,心里琢磨着住还是不住。   林佩见此说:“这房费我来出。”   陈桂花不再犹豫,掷地有声说道:“住!”   说完对上姐姐打趣的眼神,陈桂花说:“咱家花了钱的,我干啥不住?”   “您这么想就对了,咱们花了钱的,干什么不住啊。”姐姐挽住陈桂花的手说,“我跟您说,酒店里还有游泳池和健身房,住进来还能做全身按摩呢。”   陈桂花闻言连连摆手:“我都多大年纪了,不搞这个。”她已经七十多,看着虽然还精神,但身上皮肤都皱了,让她描下眉毛还成,什么全身按摩她是不干的。   “免费的按摩为什么不做啊,我跟您说,这按摩可舒服了,按一个小时,晚上睡得特别好。”姐姐甚至打蛇打七寸的道理,转挑能打动陈桂花的话说。   “免费的?”陈桂花问。   姐姐点头:“免费的。”   陈桂花不再犹豫:“我做!咱们现在就去?”   林翠芬看着祖孙俩越走越远,心里恨得牙痒痒,但还是扯起笑容说道:“既然这样,那你们住酒店吧,我们明天早上来找你们。”   “我和旭东送你们出去。”林佩说道。   虽然林翠芬和李红都表现得很客气,说不用送,林佩还是和郑旭东把人送出去。   看着最后一辆的士离开,林佩和郑旭东对视一笑,说道:“我们也回去吧。”   郑旭东伸出手,林佩将手搭在他手上,两人十指交叉相握,转身走进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