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零年代一只独秀/八零年代攀高枝》 作者:刀口儿   文案:   镇上中学早就开学了。   周子青身上青一块,烂一块,旧伤未好又增新伤,不让上学,天天下地,洗衣服做饭。   亲妈跟人跑了,舅舅虐待姥姥不爱,日子过不下去,半夜一个人从村里跑了,准备去城市找自己亲生父亲。   可亲生父亲再婚了,还帮人家养了一个女儿。   她站在旁边,怔怔地看着,换来的只有擦肩而过。   他不记得她了。   (故事概括:这是一部自我救赎治愈的成长励志故事!女主有心理障碍,学习上这是一篇爽文,市第一,省状元,顶尖学府,走向世界。   友情提醒:前十四章有读者认为比较至郁,但是细节太多,不能跳,一切皆有原因,后续有解答。)   内容标签:豪门世家 种田文 穿书 年代文   主角:周子青 ┃ 配角:周子鸣,秦枫,江洲,江涵 ┃ 其它:预收文:看专栏   一句话简介:青姐你要好好的。   立意:拼尽全力,竭尽所能,活出最好的自己! 第1章   徐镇是个不大点的乡镇,辖区下面十来个村,徐家村就是镇上一个不起眼的村子。   九月份,晴空一碧万顷,稻田黄了,玉米棒子熟了,家家户户大门紧锁,全都在地里忙活着。一辆辆木制平车停放在地头,田间。   入眼是一大片杆子高高的玉米,玉米叶子全都枯黄,东倒西歪的垂着大大的玉米棒子。男人挥着镰刀砍倒玉米杆,整齐放好,妇女一颗颗往下掰玉米棒子。   两家临近的两块地,还能一边聊天一边干活,打发时间。   “桂萍,你家青青现在怎么样了?人要是还头晕昏睡,就得往大医院送去看看。长胜她姐不在家,可说到底,长胜也就这么一个外甥女。”旁边二婶子头上裹着青色头巾,手上动作简洁利索,徐家村出名的热心肠,人不坏,就是爱管点闲事。   刘桂萍嘴巴撇撇,干笑两声,“早好了,年纪轻轻的能有啥大病,找村里卫生所大夫看了,就是缺乏营养。头晕贫血,才晕倒的。这不,我家长胜一早赶集,买了一篮子鸡蛋和一块猪肉,我们一家都省着没吃,全留给给她补身体。”心里忍不住咒骂倒霉,偏偏和这人挨得近,占着辈分大,惯会在一旁说风凉话。   “那就对了,你说家里穷没钱,偏你自个生的都报名上学去了。独独家里剩下青青,你让村里怎么想你?背后怎么议论你?人活着图什么,图个好名声呗。要我说,借点钱,还是送去上学,也别让人背后说闲话。这么点大的孩子,本该就是上学的,你让她留家里,这不是耽误了么。”   刘桂萍嘴巴动动,差一点喊出来。借钱?借钱还不是她还啊?又不是她生的,凭什么她要管着。心里愤愤不平,脸上带了怒色,有些不高兴。   二婶子离的有些距离,还以为自己话人听进去了,更是把掏心窝子的话,突突往外说,“我这也是为了你好,背后都有人骂你虐待,青青两天没出家了吧?说是被你打的,没法见人……”   刘桂萍听得肺都气炸了,冷着脸站起身就往家里走,今天说什么,她也得把人从屋里拽出来,躲懒不干活,她倒成背锅被骂的那个了,不听话顶嘴,打一下,就成虐待了?   “桂萍,你干啥子去啊,”二婶子一抬头,表情诧异着,这说话好好地,人怎么就走了?   刘桂萍气势汹汹的回到家,还把坐门口搓玉米的徐奶奶吓一跳,忙起身问儿媳妇:“这个点怎么回来了,地里活干完了?”   “干活?我哪还有心思干活啊我,我才知道,我背后被人骂成什么样,这小畜生好了还躲屋里不出来,我今个就要问问她,到底安的什么心。”说着顺手摸到门后面的棍子,就往堂屋去。   “干什么啊这事,谁又惹着你了?”徐奶奶赶紧上前拦着。   “妈你让开,她就是故意的,早醒了,这小畜生就是为了让我难堪,毁我名声呢。”   “桂萍,你这是要干什么呀,你和个孩子叫什么劲啊?你不让她上学,她心里难受,歇两天吧。”徐奶奶急的上火,硬是从儿媳妇手里夺过棍子,扔到一边去。   刘桂萍一想想这两天受的窝囊气,还不知道背后别人怎么说她呢。哪能这么含糊过去。刺溜一下,从正房门口,跑到窗户口。   砰砰砰几下,玻璃窗拍的哗哗响。   “小畜生,我知道你早醒了,平时看你老实巴交,结果肚肠子里一肚子坏水。是我眼瞎被菜鸡啄了,可你给我记住,这个家姓什么?这家姓徐,你个姓周的,没人管没人要的东西,这两年还不是我们可怜你,白眼狼,烂心肠的玩意……”   “行了,桂萍,你别闹了,你骂的什么话啊。”徐奶奶追过去,想把人拉走,着吵吵嚷嚷再让东西两边听到。   两边正在拉扯着,只听啪嚓一声,一只白瓷碗砸碎玻璃落在两人脚前,徐奶奶和刘桂萍吓得脸白如纸,叨叨不停的嘴微张着。   片刻,   刘桂萍杀猪一般的声音在窗户外响了起来,“要死了,妈你看到没,这畜生要砸死我啊……” 各种叫喧,怒骂不绝于耳。   偏偏躺床上的人,身子一翻,拉被子盖过头,权当没听到。   她穿过来两天,原主脑子里的记忆她消化了两天。明明记忆不是她的,可她就是忍不住憋火生气。二天前,她还是高三备考生,在公交车站台等车,等的无聊,看到一旁有个中年大叔摆着书摊子,围了一群看书挑书的。   她想着公交车还要等会过来,就走到一旁随手抽了一本书翻了翻,入眼看到书中有个名字,竟然和她一模一样。多了几分好奇,翻到目录那边,挑着叫周子青的部分看了看。   看了几眼有些不喜欢,竟然是被欺负只知道哭的性格。把书翻到最后面看结尾,看完,周子青直接黑脸了。后面,几个有钱有势的富二代,无聊打赌。其中一个打赌打输了,跑去找她告白,说喜欢她,送礼物,送吃的,别人欺负她时站出来维护。   她觉得最幸福的时候,身边看她不顺眼的同学,背地里更加欺负她。就连考试诬陷她,被家里狠狠打了一顿,都及不上知道真相的残酷,也是最后一根支撑的稻草崩塌,自杀了!   周子青愤怒的想要往前翻,想要看看是哪个混蛋富二代这么欺负人,结果太气愤,没注意到马路上失控冲过来的货车,只听到周围刺耳的尖叫声……。   等她再醒来,她成了临死前看的那本小说里的最后受尽欺负,自杀的周子青。   不一样是,她现在才十二岁,生活在一个穷乡僻壤村子里,距离剧情开始,还要好几年。周子青躺了两天,把原身的记忆捋顺溜了。   她现在生活在徐家村,亲爸原本是最后一批知青,不知道什么原因没有回城,在徐家村入赘了。周子青九岁大,刚上小学三年级,亲妈跟着一个包工头跑了。半个月之后,亲爸夜里收拾行李也走了。   一年后,两人偷偷回来离了婚,又都走了。谁都没提周子青的事。   就这么,周子青一直和姥姥舅舅一家生活着,直到小学毕业。现在,人换成她了!   梆梆梆一阵急促的砸门声,把周子青记忆瞬间拉了回来。   门外,徐奶奶拽着刘桂萍,声音又急又颤,“桂萍啊,妈求你,别闹了,周围邻居都在跟着看咱家笑话呀。”   “那正好,看咱家笑话,总比我看一个人笑话强,因为里面这个小畜生,村里人背后都怎么议论我的,我不要名声的,我不要脸面啊。随性撕开了,让大家瞧个够。都说我虐待外甥女儿,我这就把她拖出来,扒光衣服让大家看看,我是掐她还是打她了?她身上但凡有个指甲印,我刘桂萍都不算个人~。”   刘桂萍甩开徐奶奶胳膊,气势汹汹上前踹门,连踹三脚,“周子青你个小畜生,我眼瞎十来年,没看出你是个肚子发黑的,好了躲屋里不死出来,让脏水泼我身上,你丧不丧良心啊。”   周子青吵得脑子生疼,醒来两天,脑子里的记忆陌生又熟悉,门外那个大声叫嚷的泼妇,是这身舅妈。堵在门口扯着大嗓门喊,没人拉走,是个能在门口叫骂一天的主儿。   想到原身之前受的罪,周子青心里邪火完全压不住。换谁见天挨打欺负,不变的胆小懦弱才怪?   眉头拧着,抬腿一脚踢开身上被子,跳下床,顺手摸起桌上热水壶,大步就往门口走。   刘桂萍还在叫骂,先听哗啦一声,门开了,接着一大红色热水壶直接朝她砸了过来。   “啊~啊~~~~~!”   迎头砸来,吓得刘桂萍失声尖叫,双手紧紧抱着头瘫在地上。   周子青赤着脚,背脊挺直的站在门口,俯着头,苍白透明的脸上像是裹着一层寒霜,冷冰冰的眼神死死盯着刘桂萍,“喊够了没有?”   她可不是挨打不还手,任人欺负的原身。 第2章   徐奶奶也被咣当一声热水壶砸的,心里惶惶乱跳。皱巴一张脸,眯起眼睛,看向迎着太阳光站着正屋门口的人。   原本贴着脖子,把整个脸遮住一大半的头发……,原本说话低头含胸,声音细小的像个受气的小鹌鹑……   徐奶奶老树皮似的脸上,一条条皱纹像是受到惊吓的鱼群,全都抱成团畏畏缩缩挤压在一起。眼前这个,抬着下巴,额前头发全部撩上去,露出一张秀丽清瘦的脸颊来,脸颊迎着阳光,像镀上一层金粉,亮闪闪的刺人眼。饱满圆润的额头,挺翘的鼻尖,紧紧抿着嘴唇……   脸还是像极了自己闺女那张漂亮的脸,可原本呆滞,木然,胆怯的脸庞,此刻紧绷着,蒙着一层阴云,冷冰冰的眼神,像……像换了个人似的。   刘桂萍身上衣服被热水溅上,这才九月份的天,本就穿的凉快,热水一碰,立马嗷嗷叫唤起来。再看周子青,眼神恨不得生吃了她。   地上站起身冲过去,张牙舞爪一副把人撕了的架势。   徐奶奶赶紧从后头拦腰拽住,“桂萍啊,你别和孩子置气,你……你在看看这孩子,她……她是不是中邪了?”徐奶奶眼里,这会周子青就是中邪,被脏东西附身了,不然咋会变化这么大。   刘桂萍气的横冲直撞,这会一听到徐奶奶的话,一愣,粗喘着气在一旁斜眼打量。这一细看,心里大惊,且越看越心惊胆颤。   瞅着周子青那冷若冰霜的脸,还有那双眼睛,黑眼珠定神看着她时,突然觉得背脊一阵发凉。   周子青嘴角噙着笑,黑溜溜的大眼珠子一转,随意抓抓散下遮住眼的头发,有些吓嫌弃,觉得这半长不长的头发就是碍事。嘴角勾起上扬,冲着惊吓惶恐的徐奶奶随口说道,“姥儿,有饭么,我饿了!”   除了生死,一切都小事,这是周子青的人生箴言。在那活着都一样,不管是现在,还是她原来的地方,情况都没差多少。都是爹妈不管不问,对她来说在哪活着都没啥区别。   刘桂萍再看周子青的眼神,就有些打怵。心里七八分信了徐奶奶的话,这是中邪了啊!   “有……有,灶台上有早上小米稀饭和大馒头,我给你热热去。青青啊,地上凉,别光着脚,赶紧回屋床上躺着,姥儿给你热饭去。”徐奶奶双手拉着僵直的刘桂萍,把人硬生生拽走了。   两个人一到灶台前,透着矮小的玻璃窗户,往堂屋跟前偷瞄了一眼,砰砰乱跳的心,才缓下一口气。刘桂萍紧拉着徐奶奶的手忍不住直哆嗦,嘴唇发抖,“妈,她这是……她这是……”一想到刚刚要不是妈硬拉着她,她可能就冲上去了。光想想,心里就狠狠抽了一下。   徐奶奶扯掉藏青色头巾,擦了把脸。走动这几步,竟出了一脑门的冷汗。   到底年龄大有阅历,看着慌慌没个主心骨的儿媳,徐奶奶先把自个先稳住了。想了想说:“你去玉米地里,把长胜喊来,别回家。直接借他二大爷的自行车,去前村把马道婆请来。我估摸着,青青前两天晕倒,被路过的捡了便宜。让马道婆费点心,把人请走,咱家添点纸钱就行了,不是什么大事,”   “能行么?这完全变了个人似的。”刘桂萍半信半疑,一想到那要笑不笑的黑眼珠盯着自己,就浑身骨头缝里发凉气。   徐奶奶板着脸瞪了刘桂萍一眼,“我活这大半辈子,什么没见过。让你去赶紧去。”儿媳小气,嗓门大,家里一旦不如她的意,扯皮发疯弄得全家没脸。可脾气一下来,也倒是能听进去话的。   婆媳相处了十几年,性格脾气都摸得透透的。   这边婆媳俩说完话,刘桂萍遮遮掩掩的出大门跑了。   周子青站窗户口瞟到,浑不在意的在屋里溜达起来。大通间的瓦房,用芦苇草编成席子做了两个隔间,在中间的堂屋,左边是她现在睡得卧室,右边杂七杂八的东西放了一地,倒像是储藏室。   卧室里的摆设,一眼看到底。斑驳脱落的墙皮,凹进的地方,露出里面灰白的石灰。一张大木床,一个年代久远的姜黄大衣柜,还有和衣柜配套的黄色桌子,旧的脱漆掉皮,露出里面的劣质木头。   周子青对这些都不感兴趣,反而是径自走到墙上贴的三好学生奖状跟前。有了原身记忆的她,自然知道,她穿来之前发生了什么事。墙上这几张掉了颜色的奖状,用着透明胶带帖着。时间久了,墙皮脱落,新的胶带压着旧的胶带,一层一层下去,边角积累了厚厚胶带。   有了年头,奖状上却不曾落灰,手轻轻一碰,边角胶带张开,带着一同散落的墙灰,落在脚下。周子青冷眼看着地上的奖状,竟然忍不住心酸发涩。   撇撇嘴,自言自语道:“你珍惜的东西,一毛不值。你想要留下的痕迹,你看,时间一久,就会掉色脱落,最后成为垃圾。你的憋屈忍受,可他们全都看不到。就说明你方法用错了,别人装作看不到的东西,你得亲自拿到跟前让他看……”徐镇上的中心中学8月底已经通知报道了,原主却还在家里帮着掰玉米棒子。   转悠几步,视线停在黄色桌上的一张照片上,是一张全家福。女的二十七八岁,明媚皓齿,一张瓜子脸,旁边男的一张清清瘦瘦的脸,有些书生气,可眉头轻蹙着,一副冷谈疏远的模样。中间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五官透着秀美,却一脸怯生生的站在两人中间,上挑的眼睑委委屈屈瞅向一处,显得又呆又木,没一丝小孩的活泼灵气。   周子青把照片抽出来,踩着凳子放到姜黄衣柜上面,“放上面招灰烂掉吧,跑的跑,走的走,还眼巴巴的天天看。别在做他们还会回来的梦。过来人的经验,就是回来了也和你没大关系,还是当成死了的好。”   今后原主的人生,由她接手,上学是一定要上的,没道理一开始就输在起跑线上,至于那个打赌富二代,以后留着她来收拾。   “青青,来吃口饭。”徐奶奶用切菜案板端着一碗稀饭,一碟咸菜,一个馒头,放在堂屋的桌子上。   周子青拽张椅子坐到桌子旁,端起碗先饮了口稀饭。在原来的世界,她就不挑食,自己养活自个,没挑食的权利。   刚热过的馒头松软,从中间掰开,夹上几口咸菜,一口馒头咸菜,一口稀饭,吃的挺香。   徐奶奶坐一旁,眯着眼睛细细看,越看越是不对劲,小心问道:“青青啊,身上有哪里不舒服吗?”原来吃馒头,喜欢撕下一块,吃一块,像小鸡啄食似的。记得看不过眼,她还说了两句。   喝了热稀饭,浑身开始冒汗,九月份的天,热得很,周子青浑身上下还穿着长裤长袖,遮的严严实实。   周子青听到她姥儿问话,顿了一下后,直接用嘴咬着馒头,双手把裤管撸到膝盖,一手掀开衣裳,吞咽下嘴里的馒头,笑了笑,“就是身上这些伤,有些疼!”   腰上,腿肚子上,全是细树枝抽的淤青,一道道的,在白净细腻皮肤上,异常的刺眼吓人。   徐奶奶微颤着张开嘴,整个人都愣住了。浑浊发黄的眼珠子颤动两下,干瘪凹进的眼眶立马裹着泪,苍老枯瘦的一双手,立马捂上嘴,心疼的哽咽起来。   周子青自然知道身上伤是谁抽的,可她难过的是,打成这样,家里竟然没人想着帮她看看,上上药。   “姥儿,我疼的时候,你怎么不来给我上药啊!”还有挨打的时候,你为什么躲屋里不出来啊!   周子青这是替原身问的!   心里那股无处诉说的委屈,至今还遗留在记忆里,这导致,她才刚刚一开口质问,眼泪刷的一下,顿时像泄闸的洪水,收都收不住。   鼻涕眼泪收不住,心口那股郁闷之气,却是散了不少。   依照原身胆怯懦弱的性格,这样的话,只会永远憋在心里,即使心里问了千百遍,最后还会没有勇气问出来。   徐奶奶捂着嘴心酸的呜呜的直哭,绝望又心疼。   在原来的世界,周子青都没被人这么打过,醒来见到这一身抽伤,她是真的发狠了。   哭了半刻,徐奶奶收住眼泪,拉着凳子坐到周子青旁边。红着眼眶子,帮她把裤腿放下去,“青儿,姥儿年龄大了,没啥用。你舅舅担子重,压力大,有时候……下手重了些。你……呜呜,你别往心里去,别记恨他。你妈跑了,是你舅养你这么大,不容易……”   周子青心往下沉。   徐奶奶哽咽着话都说不清,还忙着劝慰她:“过两年,你大点情况就好了。”   “姥儿,可我想上学,徐佳和我一样大,她都能上。“徐佳是周子青表妹,八月底在徐镇中心中学报道,刚念初中。   徐奶奶表情一愣,顿时抬起枯瘦的手握住周子青的手,紧紧攥在手心里,又急又气:“你怎么记吃不记打啊,身上伤怎么来的,你还想挨一顿?等过两年岁数到了,给你办身份证,就跟着村里人去南边打工。村里好些人都说上学没啥用,初中毕业最后还不是去南边打工。听姥儿的话,上学的事,不能再提了。”一想到老儿子急起来摸到什么,都敢往别人身上招呼的性子,就吓得心头慌慌。 第3章   周子青想到小舅徐长胜的性子,眉头不自觉皱起来。这认真说起来,这他妈都算不上是个男人。   徐奶奶从橱柜里掏出一瓶白酒,均出一碗,手沾着给周子青伤处摩挲,“别怕疼,淤青用酒精这么一搓,一两天就好了。”   周子青的腿搭在徐奶奶膝盖上,枯瘦干巴的两双手,刺啦啦的搓着她的腿,又辣又疼,咬着牙强忍着没喊出声来。   “青青,听姥儿的话,千万别再你舅跟前提上学的事……”徐奶奶絮絮叨叨的,眉眼神情带着一丝哀苦,刚给腿肚子搓完,又蹲下身给周子青揉肚子。   “不,我得上学,无论如何都得上学。”周子青语气坚定,推开徐奶奶的手,自己把衣服扯下来。   徐奶奶看自己怎么说话都不听,急的扬手就要像平时捶两下,谁想,才刚抬起手,那边周子青已经冷脸退了一步,眼神冷冷盯着那只举起的手。   徐奶奶迎上那冷漠的眼神,心底一怵,苦口婆心又劝道:“青青,你妗子有句话说的挺对,这家姓徐,不姓周。能把你养活大,已经不容易了,你妈走后这么久,就没给家里打过一分钱。你吃的喝的,穿的,全是花你舅舅家的,人呐,要懂得感恩知足,不是自己的,就不能奢望那些,你懂不懂?”   “所以,我一挨打,就让我穿长袖长裤遮起来。姥儿,除非我舅把我打死了,不然我一定要上。”初中都没上过,将来该是什么样?周子青都不敢想。   “你……你怎么不听话啊,活该让你舅打死算了。”徐奶奶看自己这么苦心劝,一点用没有,气的板着脸走了。   中午还没到吃午饭的点,徐长胜骑着自行车,后座载着一个六十岁,穿着一身藏蓝色对襟褂子的老太。半灰半白的头发,整整齐齐梳在脑后挽成发髻,颧骨略高,吊着一双三角眼,看到徐奶奶后上去问了句话。   徐长胜人高马大,方头大脸,眉眼齐整,光看五官生的不差。一配上表情,面相就被糟蹋光了,自行车随手靠在东屋墙边,粗黑的眉头往下压着,站院子里扯开嗓子往堂屋喊,“死丫头,你给我出来~”   粗声戾气,嗓门厚重,胆小的,怕是听到这吼声,都得吓得两腿大颤。   徐奶奶正和马道婆寒暄两句,被这一嗓子吓得,肩膀一怂,赶紧转过身交代两句,“长胜,小声点,你怕全村都不知道你嗓门大是不是?”这样的事能往外说么,拿被子捂着都怕别人知道,又不是什么好名声的事。   徐长胜不耐烦的皱皱眉,拧巴着脸问徐奶人,“她真中邪了?”正在地里装玉米,就看到自家娘们火急火燎的跑过来,说家里丫头中邪了。   好端端的中哪门子邪,还不是不让她上学闹得,心里憋着劲。不老实听话,打一顿,什么事都没了。   徐长胜放下手里活就要回去看看,真要没事找事,就揍顿狠得,不怕人不改。   “是中邪了,那俩眼珠子盯着你看,都不带人气的,长这么大我没见过这么渗人的眼睛。活生生要吃了你似的,你赶紧去前村请马道婆,咱妈在家里还等着呢。”刘桂萍半推半劝着把人撵走,自个也不敢回去,索性留在玉米地干活,估摸马道婆快到的时候,再回去看看。   徐长胜洪亮的吼声,除非是聋子。周子青从里屋出来,稍稍往堂屋门口一站。   徐长胜一看到人出来,憋着劲没吼骂出来,结果扭头这么一看,眉头皱的更紧了,活生生的川字刻在额头上。这才想到自家婆娘说的不对劲,是真的了。   徐奶奶还在和马道婆小声嘀咕,说了最近家里发生的事。马道婆眯着眼睛好像睡着一样的听着,等到周子青一站到门口,一双三角眼霍得抬起来,眼白特别大,就显得黑眼珠子小,僵僵看过来的时候,面相生硬又狞恶。   马道婆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周子青看,谁也不知道她看出什么没有,徐奶奶心里没底,砰砰急跳如鼓。徐长胜烦躁的来回走动两步,忍不住性子的,瞪着眼两边直看。   刘桂萍拉着平车到家,就看到一院子站着人 ,没个说话的。   一平车玉米放在大门口,赶紧小跑过来,拉了一把徐奶的衣服,小声问,“妈,看出来什么没?”   大概一根烟的功夫,马道婆从怀里掏出一个黄纸符递给徐奶,睨了一眼堂屋门口的周子青,对徐奶说,“不是别人,都是你们一家的,你家老头是不是叫徐泽福,脾气挺冲的,我给劝回去了。回头村口烧把纸钱给他。这个黄纸符,扔她睡觉的床下。”   徐奶接过黄纸符,又些不明白的问,“不是,怎么会是我家那口子呢,她……她原先性子不是这样的,特别老实的一个孩子,现在……现在像换个人。”   马道婆睁着一双寂静仿佛看透人心的眼睛,紧紧盯着徐奶看,把徐奶看的心头更慌乱,忍不住咽了口吐沫,“他马婶子,她……她变了一个似的。”人的性子怎么可能一下子转变,不是中邪是什么?   “是呀 再仔细看看,之前身上那股凶狠的劲,和地狱跑出来的恶鬼似的,睁着眼要吃人。”刘桂萍在旁边搭腔。   周子青呵笑一声,直接走了过来,当着马道婆的面,就把裤腿卷了起来,直直伸到刘桂萍跟前,“说说看,你被打成这样,会没点反应?我之前就是好脾气,家里活地里活我可没少干一分,结果呢,心情不好全家逮着我骂,我身上这伤怎么来的?老实听话,也没少让我挨打,那我为什么还要乖乖听话让你打,我脑子有病?”   刘桂萍被噎,顿时炸锅了,一蹦三跳起来,又是骂又是喊,“要造反啊你,这家里有你说话的份么,你不看看自己身份。你是有爸在,还有妈在?看清楚,你在家里吃的喝的全是我给你的,小畜生,让你干点活,现在就开始计较。有本事,你别吃我的,别住我的,你滚啊,你姓周,你死爸叫周明松,早不要你跑了。没我,你早饿死了……”   刘桂萍就是个泼妇,嗓门又尖又高,中午吃饭点,左右邻居都从地里忙活回来,听到刘桂萍又喊又叫的,探着头在大门口站着看。   徐长胜可不是刘桂萍,他向来是能动手不动嘴的人,一看到自己养了多年,不知道感恩,现在就敢冲着自家叫唤的畜生,眼下就想把人打死了事。   气的粗喘,看到墙边摊玉米的木锨,抄起来就要打死周子青。   徐奶一看,吓得心跳都差点停了,大喊一声,“长胜啊~~~”   周子青一看到徐长胜气的摸东西,二话没说就要上手,这一下子打下去,非得重伤不可。撒开脚丫子就往大门口跑,门口有人啊。   边喊边跑,“救命啊,我舅要打死我了,快来人啊,救命啊,打死人了……”周子青跑的极快,跑出大门口,一路向东,头也没回的跑了。   徐长胜人没打到,又听到周子青满嘴胡沁,更气的脸红耳赤,眼珠凹凸,举着木锨跟在后面追。站在大门口围观的,一看长胜动真格的,一个个赶紧冲上来制止,把人拽住。   西边家的大嫂子一看周子青向东跑了,深怕孩子小想不开,赶紧跟在后面追过去。   “长胜,不是我说你,你要做什么啊,你这脾气得改改。怎么动不动就要上手,孩子越来越大,不能再打了。”说这话的是东边的堂大爷,一个本家的。两家多少年的老领居,多多少少知道点家里的事。   “三天两头的打孩子,多问一句,你就说是不听话,教训孩子。可全村又不是瞎的,孩子什么性格,平时说话声比蚊子大不了多少。你们两口子怎么狠下心打的,长慧是不在家,可人不是死了,孩子有妈呢。早晚一天要回来的。”   说落完长胜,又说徐奶,“还有弟妹你,家里你是长辈,就看着孩子挨打,也不劝劝?长慧是你生的,是你闺女,她的闺女就不是你外孙女。你就看着你长胜把人打死?”大爷黑着脸,也是心里憋久了,趁着这次说出来。   徐奶一屁股坐在地上捂着脸呜呜哭起来,刘桂萍看着院子里围着人,只觉得丢脸丢到家,脸上火辣又难堪,还不知道今天这事背后怎么议论他们家呢,名声全毁了。   随性一捂脸拍着大腿嚎哭起来,“哎呀,我不活了,没脸活,你们一个个看我家笑话啊。谁知道我家里有口难言,谁家日子像我家那么苦啊。大姑姐卷了全家的钱跑了,没留下一个子,这么多年没点音讯,孩子还要我们帮着养活……不是亲生的,就是隔着心那,对着不好一点,就被别人说虐待,你们好心,你们领回去养啊。全是嘴皮子上下一碰,吃喝穿用,不要钱啊。丧良心的白眼狼,打她一次,就记恨上了,怎么不想想是谁把她养这么大的啊,白眼狼,烂心肠的玩意……”   马道婆看着闹哄哄的院子,原本还有些想交代的话,结果亲舅舅抄起木锨就要动手,那股狠劲,怕是要把人打死拉倒,亲妗子,不拦着不拉着,还要倒打一耙。暗自摇摇头,趁人没人注意,自己先走了。   徐奶就呜呜的哭,嘴里反复念叨着,“造的什么孽啊,这辈子没过过舒心日子……”   徐长胜本就脾气不好,看到周子青跑的没影,家里两个女人一个个坐地上哭天抹泪,丧气的很。手上木锨一丢,冲着周子青跑的方向吼了一嗓子,“有种跑,你就别回来。”   喊完,把拉着,拽着他的人推开,皱着脸,粗声粗气的撵人,“走,走,走,都走,看什么热闹眼?多管什么闲事啊。”大门一关,黑着脸冲着地上急吼,“哭什么哭,死人了吗,哪天小畜生死了,使劲哭,个白眼狼的东西,回来我就打断她的腿。有时间哭丧,还不赶紧做饭去,下午地里不用干活是吧?”   刘桂萍原本干哭耗嗓子,被人一吼,立马收住,拍拍裤子坐起身,还不忘记瞪眼回了一句,“喊什么喊,少吃一口能饿死你怎么着。”   徐长胜骂了一句臭娘们,自己回东屋歇着去了。   刘桂萍一看,立马冲着地上的徐奶喊了一声,“妈,你把饭做了吧,我掰了一上午玉米,累的腰疼。”说完,扭扭腰回屋去了。   徐奶手里攥着被眼泪侵湿的黄纸符,身上像是满肚子的黄连,连喘口气都是苦涩的,淌下来眼泪,都是黄连水,苦到嘴里,心上,除了苦涩,尝不出其他味来。微微颤颤的站起身走进厨房做饭,心里惦记着周子青,可不敢去找,东屋两口子气头上,把人带回来,还不是一顿打。   那边,周子青一路向东,一路喊着叫着,跑进村长家里。 第4章   不是周子青怂,上辈子她原来的世界,她就没怂过,没怕过谁!   可徐长胜身高一八零,膀大腰宽,真要动手,就她这细胳膊细腿的,躲不了两下,就得趴下。   九月天,艳阳高照,家家户户门口堆满了玉米,大豆。今年夏天雨水少,是个丰收季节,光看门口堆放的玉米,粒,粒粒饱满圆润。丰收代表有钱挣,有了钱,日子过得就舒坦。   周子青对什么家里穷?没钱给她上学的说辞,压根不信。   中午吃饭点,徐家村的村长,徐长民,瘦长脸,四十多岁。算下来,应该是周子青姥爷堂兄弟的儿子,和徐长胜是一个本家的兄弟。这会人家在院子里支了一张桌子,家里老老少少围着桌子正在吃饭。周子青嗷嗷哭叫着跑进来。   边跑边哭,边哭边喊,看到徐长民直接上去拽着不松手,嚎啕大哭,“大伯,我舅要打死我了,我活不下去了,你把我送出去吧,给口饭吃就行……呜呜呜呜呜……”   周子青小时候分不清舅舅叔叔伯伯之类称呼,小时候呆呆笨笨的,跟着徐佳叫,刚开始,徐家村人叔叔大伯还纠正她,要叫舅舅,可后来见面还是叔叔大伯的叫,也就随她叫了。   周子青这一通哭喊,把一家人吓了一跳。   徐长民的媳妇,陈红霞愣了下后,赶紧把人拉拔起来,“青青,出啥事了,你舅又打你了?”   周子青一听有人问,赶紧把裤腿撩起来,旁边人一看,全都倒吸一口气。孩子细白腿上青青紫紫的,都没法看了。   徐长民的父亲,徐泽熹,周子青的大姥爷,一看到孩子腿被打成这样,气的啪的一声把筷子摔桌上,饭都不吃了。   “爹,你干么,孩子本来就胆小,你再吓着她。”陈红霞赶紧拍拍周子青的后背,轻声问她,“吃饭了没?”   周子青哽咽的一声,摇摇头。可怜兮兮的又把裤腿放下去。   徐长民一听,立马站起身,“我去拿双筷子来,”边走气愤的说了句,长胜两口子越来越不像样子了。   西边家大嫂子后脚跟着过来,看到周子青人在,心里歇了一口气。   西边大嫂子是个热心的,根本不用问,自己拉个凳子就在一旁咒骂徐长胜刘桂萍两口子不是人。“长民哥,你们离得远不知道,不信你问东边大爷家。我们两家东西住着,三天两天又吵又打,打了还不让哭出声,怕听到。你看看青青身上,这是亲舅干的事?想打,怎么不打徐佳身上?今天更过分了,要不是大家伙拦着,徐长胜拿着铁锨都要敲死青青呢,亏着青青今个机灵,跑的快……”说完,大嫂子扭头盯着周子青看了两眼,平时愣着像个木头,挨打都不敢出声,今个不仅跑的快,嗓门还大了。   周子青暗地里给大嫂子点个赞,尤其木锨换成铁锨这点。   徐长民皱着眉,看眼低着头一抽一哽咽的周子青。孩子个头随徐家人,十来岁,已经长到一米六几的个子,偏个子高了,身上没点肉,这会瘦巴巴肩膀塌着,脖子缩着,像个吓破胆的小鸡仔。   “长民哥,这事你得出面管一管,这么下去,徐长胜哪天一失手,那可是一条人命。到时候咱村在徐镇上可出名了,你名字在镇上能好看?”西边大嫂子这么卖力,也不是没有私心的,看不过徐长胜两口是一回事,可去年因为宅基地的事,两家闹了起来。刘桂萍不要脸的,偷抓了她一脸血沫,让她一个月没出门,这口气憋到现在没撒出来。   说到宅基地事,大嫂子又想到一码事,眼睛瞄到默默不出声的周子青身上,“青青,下次刘桂萍在撵你滚,你就让她先滚,这家可是你爸当初……”   “行了,教孩子点好吧,闹僵了有她什么好,你能养她?”徐长民拧巴着脸,厉声打断西边大嫂子要说的的私心话。   “都别说了,让孩子吃点饭,回头……”陈红霞看着抬起头,可怜巴巴瞅着她的周子青,也知道徐长民难办。管多管宽都不好,孩子是人家的。回头还要一起过活,不能把关系弄僵了。   “我不回去,我舅会打死我的。”周子青紧紧拉着陈红霞的衣角,担惊受怕的眼神里写满无助。   “别怕,回头你村长大伯,送你回去。让他好好教训你舅,乖孩子,赶紧吃口饭,饿坏了吧。”女人都容易心软,看着挨打不敢回家的孩子,心理更难受。忍不住心里就咒骂不负责任的父母,哪有两口子离婚,孩子没人管的。周明松当初看着像个人,没想到一离婚,拍拍屁股抬腿就走了。   徐长胜两口子,在东屋睡觉,徐奶一个人在灶房里头,拉着风箱烧着灶,有一下没一下的,双目无神,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一直到锅里传来烧焦的味道,才惊吓的站起身,慌忙掀起锅盖,可也晚了。   “妈,你又把饭烧焦是不是,你说你一天天给下神似的。做个饭都做不好,还能让你做什么?勤苦一上午,谁家老的不是把热乎的饭菜做好端上桌等着。偏偏我倒霉,嫁到这个家,老的老,小的小,没个省心的,还不如死了干净呢。”刘桂萍咬着一只苹果,站在东屋门口,一闻到空气里烧焦的饭菜味,就忍不住发火。   “你给我闭嘴,没睡醒都被你吵醒了。”徐长胜眯着眼一脸没睡足的样子,皱着眉往灶房看了一眼,又厉声戾气问:“死丫头回来了吗?”   “不回来才好呢,回来干嘛?这种白眼狼的东西,养多大都没用。落不得好,还惹得一身骚腥烂臭。我是看不明白了,原本养着她,村里人能记着我的好。现在,我在徐家村,就是一个恶妇。走了好,走了就别回来。你去,把她屋里东西,全给扔大门口,不是能耐要跑么,跑了就别回来。”刘桂萍早看不顺眼了,一个丫头片子,住在正房里。   吃她喝她的,她自个倒像下人似的住偏屋子。   徐长胜倒是真去了,还从堂屋西边抽了一个化肥口袋,进了里屋,就把周子青的衣服鞋子,刷刷拉拉往口袋里扔。   刘桂萍依着门板嚼着苹果,心里惬意很,走了,里屋那张大床就是她的。徐长慧当初要死要活花了不少钱打的桃花木大床,听说夏天躺在上面,没蚊子咬,甚至还能闻到桃花香呢。   徐奶出了灶房就看到徐长胜拎着一个白色化肥口袋,往大门口一扔。赶紧迈着急切小碎步追上去,“长胜啊,不能扔,你还嫌不够丢人现眼啊。那是你姐生的,你亲外甥女。”   徐奶赶紧捡起来,一点点往大门里拉。   徐长胜皱着眉,大声呵斥道:“徐长慧不是我姐,她自己生的都不管,凭什么我要给她养着?是她欠我的,我不欠她。”大声吼完,一把挥开徐奶,抢过化肥袋,怒气冲冲的往外走,走到门口一颗杨树跟前,一咕噜全倒在地上。“我他妈全给她烧了,我让她跑,有种跑,就别回来。”   刘桂萍从头到尾一旁看着,徐奶奶被推搡一把,趔趄两下,差点摔倒。   一看儿子去灶房摸柴火,急的大哭,“桂萍,你赶紧劝劝他啊,他又魔楞了。”   刘桂萍嘴角撇撇,一脸刻薄,“妈,你管他干么,还不如去看看你的饭呢。他想干么,谁能拦得住,想烧就烧了呗。”   “这是干什么呢?”徐长民背着手走过来,身后头两三步远,跟着周子青。   徐长胜一看到周子青,就炸了,摸着捣火棍就冲了过来,大声吼道:“你还敢回来?”   周子青一看,立马跑到徐长民身后,急急喊道:“大伯,我不要回去,会被我舅打死的。”   “我这就打死你这个小畜生……”徐长胜提着棍子就要上手,徐奶在后面死死拦着不让,哭着大喊着,“徐长胜,你要打,就先把我打死吧,你个混账东西,我养你这么多年,到底图什么啊!”   徐奶瘫在地上哭,眼泪止不住的溢出来,“我养你这么大,到底图什么啊?”哭嚎着,嘴里反复念叨着这句话,哀怨凄凉,像极了门口大杨树梢头零星挂着的几片叶子,撑着,撑着,一阵风吹来,再也支撑不住,飘飘荡荡的落在下面野草从里,没了生气。   “姥儿~~”周子青皱着眉,把人拉扯起来,心头跟着难过。   徐长民把徐长胜手里棍子抽了,扔到一边,板着脸冲人喊了声,“你跟我去村干部活动室,我有话给你说。”   徐长胜神色狰狞的瞪了周子青一眼,手指指她,“你等我回来的,”说完跟着徐长民后面走了。   “哟,不是挺能耐么,怎么还知道回来啊。”刘桂萍看着徐奶走到杨树底下,又把东西一件件捡回来,心里郁闷的不断翻腾。   能打死人的徐长胜不在,周子青压根不怕刘桂萍,这会也不装鹌鹑了,扶好徐奶之后,冷笑着看着刘桂萍,目光冷峻又讥讽,“我今天才知道一件事,原来这房子当初是我家的,是我爸花钱盖得。你总这么撵我走,是想霸占我家房子么?”周子青醒来还真不知道这回事,原身一直和徐奶住在里屋,徐长胜一家住东屋。搞了半天,这家是她的。   刘桂萍惊愕的张了又合的嘴巴,急巴巴的回了句,“你听谁胡沁造谣的?这房子是我家的,是姓徐的。”   “村长大伯说的话,准是没错的,村里老人也都知道些,以后别说这家姓徐之类的话,宅基证上写的我爸的名字,这房子就是我家的。你们才是住在我周家房子上,要走要滚的可不是我。”多亏了西边大嫂子的好心科普,周子青又知道了一些不知道的事情。   “妈,你听到没有,这小畜生说房子是她家的?她一个没人要的,有什么家,吃的穿的都是我给她的。也不怕人笑话。”刘桂萍心虚,看着一言不发的徐奶,急巴巴的想找人替她说话作证。   “青青,这房子……”徐奶拧着一脸的皱纹,眼神恳求看着周子青。   周子青见识到徐长胜凶狠 ,哪还想和他住一起,连亲娘都敢上手推的主,她这外甥女算什么呀。   “这房子是我家的,它姓周,我爸不在,也不能颠倒黑白。还有,不光房子的事,还有田地事。我妈是家里老大,也没外嫁,她户籍下属于她的四亩地,秋种的时候,就顺便划分出来吧。住我家,种我家田,却连初中都让我上,天天口口声声把我往外撵,现在我明白了,你是巴不得我走了别回来。以后我可不走了,要走也是你们一家走。”   周子青上辈子城市户口,还真不知道农村家里分田的事。   徐长民找了村里泽字辈的老人,到村里活动室说话。   徐长民简单扼要的说了,“长胜,你家这情况村里也不能看着不管,你这动手的习惯改不了,村里就得想办法解决。周子青不不姓徐,可到底是徐家村里长大的。该上学你不让上学,说没钱?恐怕村里没几个人信。你家里几亩地多少收成,大家伙心里都有数。   说句不好听的,你现在住的房子,宅基证上可是你姐夫周明松的名字。当初建房子的钱,是他掏的。还有地,真要闹到分家分田,你们一家都没得住。你不占理你知道吗?你是姓徐的,可村里也不能帮亲不帮理,看着你一家欺负一个十来岁孩子。我的话你仔细想想。孩子该上学上学,以后别打别骂,实在手上没钱,村里可以先借给你。以前的事,就翻篇过去,往后可不能再出打孩子的事,要是孩子腿上还是青青紫紫,我第一个治你。”   其余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劝着,大意思是说传出去不好听。   徐长胜拧着眉,黑着脸一句话没说。别人说完,他自己推开门走了,把屋里一伙人气的要死。   再说徐长胜回来后,在东屋不知道和刘桂萍说了什么,两口子在屋里吵吵的能把屋顶掀翻,没一会噼里哗啦的打了起来。   徐奶紧紧拉着周子青的手躲在里屋不出去。   “……我死了好,我跟你丢人现眼呐,我活着有什么劲啊,这么大岁数被人撵啊,我没脸活了……”刘桂萍又哭又嚎的嗓音突然爆发,像一根炮仗扔在院子里,炸开,咻的一声飞入天空。   周子青仰头看着屋顶的木头梁子,芦苇编的房顶,听着九转十八弯,韵味十足的哭声。心里叹息一声,有些发愁的想,她到底什么时候能上学啊,她还想一鸣惊人,当学霸来着。上辈子没机会,这会从初中开始上,她想过过当好学生的瘾。 第5章   风平浪静过了三天,大争吵没有。可刘桂萍逮着机会呲眉瞪眼,说话阴阳怪气。周子青直接无视,宅基证是什么?放城市里就是房屋产权证,名字写谁,就是谁的。没经房主同意居住,属于非法入侵,是侵占个人财产,她现在底气十足。   让周子青忌讳的是徐长胜,没办法,身高力气大,举起她都能一把摔死。可能是村里公社老一辈的思想道德课上的挺好,明显这两天,徐长胜没找事。   周子青闲赋在家,去地里和徐长胜两口子一起干活?打死都不去。就围着徐奶身旁转悠。   徐奶做饭,周子青择菜,压水。   头一回使用那人工压水井,胳膊往上一抬,水花四溅,用力往下压,出水,再一抬,鞋面湿了……   徐奶在灶房等着用水,扭头往外一看,院子水井旁,像被水洗了地似的。赶紧摇摇头出去,跟前到:“行了,院子还要晒玉米,都让你打湿了,回头又找你事,去灶房烧火去。”   周子青没走,倔脾气上来了,就站一旁,眼睛不眨的盯着徐奶手里动作,一上一下均匀使劲,出水又快又多。周子青懂了。   “姥儿,你去忙你的,我来弄,我这次肯定好。”周子青抢着上手,试了下,好多了。咧着嘴冲着徐奶笑,洋洋得意的说:“脑子好用,学啥都快。”   徐奶看她没脸没皮的笑容,忍不住嘴角弯弯,眉眼皱纹像茶杯里欢快舒展的茶叶片,吸足了水分,多了几分轻松。“性子变了,还能把脸皮变厚了,你可是头一个。女孩子橡皮脸可不像话,在外面可不能这么说。”   周子青嫌弃半长的头发碍事,找根皮筋,把额前脑门头发,手顺顺脑后扎成辫子。整个人顿时显得清爽伶俐多了。尤其一双眼睛活泼灵动,徐奶看着脑子里就想起不知打哪听到的一句,七八点钟的太阳,蓄满了生机勃勃的旺盛力。   徐奶心里觉得挺好,不由伸手摸摸周子青的脑袋。轻轻喃喃一句,“是个好孩子。”   周子青眯着眼睛笑。   半米多高的水桶,装满水,好不容易拎进灶房,周子青累的喘粗气。   “累不累?”徐奶锅里煮着鸡蛋,摸出一个递到周子青手里,叮嘱她,“赶紧吃了!”   周子青握着滚烫的鸡蛋,突然嗓子有些发堵,一个她挨打只会在屋里默默哭的人,却总会在背地里偷偷煮鸡蛋给她。心里噎的难受,想喊两嗓子,又怕吓着别人,抿着嘴生生忍着。   徐奶看着她不动,还劝,“热乎着,赶紧吃,等凉噎嗓子。”   周子青仰起脸心里暖暖的,“姥儿,以后我会保护你的。”   没想到会听到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愣了下,徐奶眼泪刷的一下溢出来。赶紧背过身用袖子擦掉,可越擦越多,索性摘了头上藏青色头巾擦眼泪,声音哽咽着,“你小孩子,姥姥好着呢。身强力壮的,还能干十年呢。”   “反正,我就这么决定了。”周子青吸吸鼻子,拿着鸡蛋往膝盖上一嗑,剥了皮,往嘴里一塞,咬掉一半。腮帮子鼓鼓的扭动两下,吞咽,立马皱着眉,急急的拍着胸口,“姥儿,给我口水喝,噎着了。”   徐奶一看,立马水瓢淘水递过去,“你可真有能耐,吃个鸡蛋都能噎着。赶紧喝口水送送。”周子青就着水瓢,咕噜咕噜喝了一气,才顺畅起来。   “呼~~感谢我姥儿的救命之恩。”周子青痛快了,嘴贫的很,咧着嘴笑。   徐奶哪见过这样的周子青啊,用手指戳戳她的额头,“好好的,别惹事,姥儿就放心了。”   周子青撇撇嘴,所谓的别惹事,就是不要招惹徐长胜和刘桂萍两口子,可这似乎不是她能决定的事。   玉米地活干完,把玉米棒子拉进家里晒。短期活就是搓玉米。种麦子需要等,村里拖拉机不多,一家一家的都得用,排着号慢慢轮。   刘桂萍地里活干完,回到家里躺床不爱动,原本洗衣服这活都是周子青的,可现在,周子青只洗她自己和徐奶的。   刘桂萍的脏衣服放她屋里,没人给她洗,她就没得穿。   发现这一事实真相的刘桂萍,抱着一盆脏衣服,气冲冲的站在院子冲周子青瞪眼,嘴里骂咧咧的,“白眼狼,小畜生,翅膀没扎翎,就想要学人飞?早晚摔死你个小B养的……”   “你胡沁什么,你放着回头我给你洗。”徐奶听不得刘桂萍嘴里说出这么难听的话。   不知道徐奶的那句话惹着她了,刘桂萍眼睛瞪得像铜球,愤愤叫嚷着,“我用得着你给我洗衣服?我自己没长手怎么滴,还是我不会洗?合计你端着一盆衣服,去河边洗衣服,别人一看盆里全是我的衣服,还不知道背地里怎么埋汰我呢。以后,我的衣服自己洗,你们都是尊贵的人,我可使不起。”   说完,又狠狠刺了一眼周子青,抱着盆去村里大河塘那洗衣服。   村里河塘镶了石头边,铺了几块石头板子。边上有两棵大柳树,夏天的时候,枝叶茂盛,阴凉习习。村里人习惯早上,晚上到这洗衣服,或是一群人坐着闲聊。   刘桂萍端着盆过来的身影,大老远的就看到了。几个妇女就这之前闹出的事,聊了几嘴,巧了西边大嫂子也在洗衣服,看到刘桂萍,故意大声接话,“黑心肝的人,多少年住在人家家里,恐怕都忘记宅基证上户主名字吧。就一个老实听话的女孩,你说能碍着什么事?两口子合起伙虐打,黑不黑心?这样的人死后必须下十八层地狱。”说完还狠狠往地上呸了一口。   旁边看到刘桂萍过来,赶紧用胳膊肘捅捅她,示意她别说了。   西边大嫂子可不是一般人,去年被刘桂萍挠了一脸血沫子,憋了一年的火,哪能这快消气。不仅没停下,还仰着脸主动找上门去。   “刘桂萍,定下日子没?两家住的这么近,要是定下好日子,就说一声。地上活忙完了,到时候我和我男人都去帮忙。”西边大嫂子揉着手里衣服,翘着嘴角洋洋得意的看着刘桂萍。   旁边人大多看热闹,火没烧到自家,不着急,看别人热闹就不嫌弃事大。还有那种二百五,不长脑子,跟着起哄架秧子的,跟着叫唤,“是啊,到时候叫上我家的。”   刘桂萍一向和西边大嫂子不对眼,光听她这阴阳怪气冷嘲热讽的调调,就知道不是好话。可好不好话,她没听明白,撇着嘴问了句,“说什么定日子?我家有事也用不着你帮忙。”一肚子坏水的狐狸精,还把自己当成小白兔,我呸。   “搬家不得选个好日子么?你都这么不讲究的,也对,讲究的人做不出不要脸的事。不过,你哪天搬走可得告诉我一声,我放挂鞭炮去去霉气。”西边大嫂子眉眼一挑,讥讽冲着刘桂萍笑笑。   刘桂萍现在还听不明白就是个傻子,洗衣盆往地上一扔,气急败坏的指人骂道:“你个臭婊子,听哪个绝户不要脸的乱说话,我搬什么家?我在我家住的好好地,你搬走我都不搬。”   “还做半日梦呐,回去翻翻宅基证,看看上面是你名字么?对了,宅基地肯定你找不到,因为压根不是你家的。你住别人家,还住的这么理直气壮理所当然,脸皮真够厚的。我要是青青啊,被人这么虐待我,一准把人撵走,该死那死哪。赖在别人家里,还好意思欺负人。赶紧回家收拾收拾,做人得要脸,别等人出声撵。”   “房子宅基证上的名字早改了,早就写上我家男人的名字了。你知道个屁啊,你个臭婊子……”刘桂萍气急眼,伸手就要上去撕人。   旁边看热闹归看热闹,打起来可不好。赶紧拉着拽着把两人分开。   西边大嫂子被人拉着到一旁,就这样还挑衅冲着刘桂萍叫喊,“糊弄谁呢,村里压根没有你家宅基证变更书,我要是你,这会哭死上吊去。没脸活!就你这样的黑肝黑心的毒妇,我就看着你什么时候被撵出去。青青现在小,可过两年就不小了。你和徐长胜怎么打她的,她都记心呢。到时候你不想走,警察开车把你接走,哈哈哈哈,我就等看你那一天了。”   “我撕了你的臭嘴,臭婊子,房子是我的,谁也别想把我撵走。放开我,我要撕碎那个臭婊子。”   “我等着你被警车接走坐大牢去,哈哈哈哈……”   周子青和徐奶用两个竹筐装着玉米,在堂屋里搓玉米。只听到大铁门咣当一声,被人踹开,刘桂萍气的脸红脖子粗的进来,大吼大叫一声,就把盆带衣服的往院子地上砸。砸完还不够,咬着牙上脚又踩又跺,啊啊大叫着,完全像个疯子似的。   徐奶一看,赶紧拉着周子青躲进里屋去。   刘桂萍神经病似的在院子里发泄一通,喊完叫完,横眉怒眼的冲进堂屋里,粗喘着气,刚缓和一下说:“妈,把家里宅基证给我。”   徐奶奶坐在床边,硬按住要起身的周子青,皱着脸劝她,“你要宅基证做什么?咱们好好过日子,别闹腾了桂萍。”   “妈,你把宅基证给我。”刘桂萍看着徐奶不动,又说了一遍。   盯着徐奶,看她还不动,就自己开始在屋里上手翻找。   周子青看她动作粗鲁把东西翻得乱七八糟,那还忍得住。挣开徐奶的手,站起身冲过去,把人往门口推。“你要宅基证干什么,那是我家东西。上面清清楚楚写着我爸周明松的名字,看了也没用。”   刘桂萍上前一把推开周子青,跑到徐奶跟前,拉着徐奶不放,“妈,你把宅基证给我,我是你儿媳妇啊,你就徐长胜一个儿,将来养老送终还不是靠我们,你留着宅基证也什么用啊妈。妈,我保证,你只要把宅基证给我,往后你在这个家里就安心享清福就好。洗衣做饭我来,你就好生当老太太。我今后一定好好听妈你得话,我和长胜也会好好孝顺你。”   “宅基证是我的,除了我,谁说的都不管用。”周子青眼里冒着火星,愤怒极了。 第6章   周子青横眉冷对,气的肝肺生疼,这么大咧咧睁眼说瞎话,徐奶竟然还犹豫了。   “姥儿。你信她?”周子青气的指着刘桂萍的手指头都在抖。   徐奶张了又合上的嘴巴,拧着眉头,看看哭求着的刘桂萍,又看看气的火冒三丈的青青,心里像是驴车赶着石轱辘,辗转转圈。   刘桂萍一看徐奶犹豫不决的神情,立马扑通跪地,用膝盖跪爬着挪到徐奶腿前。双手用力,又蹭又是抱着,哭着不撒手。“妈啊,你可怜可怜我吧,大姑姐当初走,可是把家里全部钱都拿走了。全家老老少少没吃的,没喝的,是我回娘家借的粮。还被我娘家嫂子骂,这么多年我对她是不好,可也把她养活这么大。徐长胜是个王八犊子,是他坑我啊。结婚才几年,打人把宅基地房子赔了。这么多年连个房子也没挣给我啊。我活着这么大岁数还住在别人家里,我丢人现眼啊,我活不起啊,妈啊,你可怜可怜我啊……”   徐奶被刘桂萍抱着站不起来,可听到刘桂萍哭着念叨的话,却是没一句假的。想想这么多年的事情,跟着眼圈发红,眼角湿润,小声的呜呜的跟着哭起来。   周子青站在那里看着两人抱头痛哭,都要被气笑了。气到所有器官纠结拧巴在一起,像是利器撕过,捅过,割据着。上午的时候,她还觉得自己是幸福的,还有人惦记着她,会偷偷摸摸给她煮鸡蛋吃。   可幸福太短暂,转瞬即逝,随后又是被抛弃的不甘和痛苦。   心里像是有只怪兽在挣扎着跑出来,空气里全是窒息的呜呜哭声,耳边嗡嗡像是有发动机在转动。脑子里像电影过片花的似的转动,回忆起原先世界里的一幕幕……   “离婚就离婚,先说好,孩子我不要。”   “你不要?就想推给我?孩子是我一个人的么,我一个大男人带着孩子,还怎么找对象。”   “你找不到对象你活该,她姓周,你爱管不管,反正我那边说了不让带孩子,不行,就把她扔给你妈那……”   “你怎么不扔你妈……”   男女声越吵越烈,最后大打出手,两个人合伙把家里东西全都砸了。躲衣柜里的周子青瑟瑟发抖,嚎啕大哭着,可两个人赌气,根本不管她。   刘桂萍念叨着这些的年不容易,徐奶拉着她胳膊哭着让她起来。   只听啪的一下,清脆的巴掌声。周子青才觉得嗡嗡乱响的脑袋,清净下来。眼睛四处瞄了瞄。粗喘着气,脚步踉跄不稳的倒退两步,像是经历过一场激烈的运动,额头上布满汗珠子。   刘桂萍和徐奶两人,被周子青自己打自己一巴掌惊着了。   “青青~”徐奶惊骇的看着在屋里转悠的周子青,顾不上在哭,赶紧让刘桂萍起来。   周子青站稳,歪着头冲着徐奶和刘桂萍笑。笑着张开嘴说,“我又做错了,我总是做错事。”   刘桂萍心里收紧,总觉得这个样子周子青诡异的可怕,紧拉着徐奶的手不放。抖着嗓音问徐奶,“妈,那天马道婆让你到村口烧纸钱的事,你烧了没……”咧着嘴冷笑的模样,别是中邪没好,更严重了在。   徐奶一愣,给忘记了,只把黄纸符扔床底下了。   周子青看着徐奶,眼泪啪啪往下落,不是她想哭的,是眼睛自己在哭。即使哭着,声音却非常冷漠,“姥儿,我刚才说,宅基证是我家的,即使我还小,可我姓周。这房子就是我的。除了我,你们所有人,都只是暂住这里的客人。客人,懂不懂?主人不高兴你们都得走。姥姥,你记住,这是我的房子,不是你的。你做不了姓周的主。”   周子青眼神冷峻又阴森,带着不容质疑的威严。   徐奶和刘桂萍表情惊骇至极,之前说她中邪了,眼前这个如同鬼附身一样真实。   周子青冷眼盯着刘桂萍,手指直直指向门口,冷飕飕说:“你给我出去。”   刘桂萍也不知道是被吓到,还是惊到了。站起身一言没发的跑回东屋躲着。   徐奶心里颤颤发抖,被吓得不轻。   周子青没在看徐奶一眼,脱了鞋爬上床,侧过身谁都不看,闭上眼,全世界就只有她自己,瞬间安心了。   第二天一早,周子青又去找了徐长民,没哭没闹,就问他,宅基证户主变更需要满足哪些东西。了解自己想要知道事情后,周子青又问了句,“我爸不在,那我可以代替他行使户主的权利么?”   徐长民皱着眉,对今天过来的周子青有些诧异的。不过作为村长不得不中间劝和一下,“你得知道,你现在没成年。自己一个人要怎么生活?你……你舅舅他们再不好,可是他能把你养活大。”但凡周子青现在年长几岁,徐长民都不会说今天这话。   平时看着老实听话的孩子,被逼迫着不得不强硬起来,这中间经历的事情,肯定要比他们知道的多。   “我可以把我妈名下田地要回来,租给村子里人种,我收租金。”周子青想了一夜,她要改变现状。她小,可她也不是好欺负的,十二岁不小了,尤其她心里年龄更大。最坏的打算是就是目前上不了学,可不会饿死她。   徐长民劝她想明白了吗,真要这么做,亲戚彻底反目成仇。“你舅脾气爆,年轻的时候,就因为打人失手把人打残,把房子赔进去了……”徐长民这么一说,周子青又犹豫了,在她心里,徐长胜像个疯子似的,脾气说爆就爆。   周子青回家才知道,刘桂萍回娘家去了。   她没当回事,到了周五傍晚,镇上中学放假,在学校住宿的徐佳回来了。徐佳个头不矮,人也沉默寡言,看到变化极大的周子青,只是惊讶一下。   印象里,周子青和徐佳关系挺好的,可周子青现在看谁都不热乎。因着周五,徐长胜一早去集上买了一条五花肉。   晚上干豆角炖猪肉,刘桂萍没出来吃,不知道闹什么幺蛾子。徐佳去叫她,被臭骂了一通,眼圈发红的回来了。   徐长胜咒骂一句,“没事找事,别管她,饿死拉倒。”说完自个伸着筷子夹了一块五花肉塞嘴里。   周子青更不会在乎刘桂萍。   可徐奶不能不管,起身找个小碗,扒了点菜,拿着筷子馒头,给送了过去。   去了有五分钟,东屋传来碗筷落地砰砰声,接着刘桂萍像擂鼓敲锣般嚎啕大哭起来,“吃什么吃,饿死我有人就痛快了,我活着丢人现眼,让我死了算了……”   哭骂声中,夹杂着徐奶呜呜啊啊的抽泣声。偶尔听到一句,“造什么孽啊,该死是我啊……”声调凄凉哀苦,呜呜咽咽的后面的听不清了。   周子青微微一抬眼,就看到徐佳抽抽搭搭地哭,眼泪一粒粒落在饭桌上。眼神一转,瞄到徐长胜太阳穴一鼓一鼓的,额前青筋显现,似乎隐忍着脾气。直到东屋,突然拔高嗓门咒骂不止,隐忍着的脾气,突然爆了,筷子一扔,抬腿就走,嘴里还骂咧咧的,“贱娘们,给脸不要脸,家里谁死了,你号丧呢。”   周子青扭头探出身看,看到徐长胜摸了墙边放的棍子,冲进东屋里。   顿时东屋鬼哭狼嚎闹成一团。   这不关她的事,筷子像长眼睛似的,一夹一块肉,吃得满嘴油花。   徐佳嘤嘤哭着,泪眼模糊的看着周子青一口一块肉,渐渐忘了哭,张着嘴,一脸惊讶的看着她吃饭。   刘桂萍绝食了,一口水一口饭也不吃,闹腾什么,这家里可能除了刚回来的徐佳,恐怕没人不知道。   徐长胜排到村里拖拉机耕地,一整天在地里忙活,压根不管。原话是:她爱死不死。   徐奶哭的眼睛都肿了,可刘桂萍憋着一股劲硬挺着。徐奶哭,刘佳跟着哭,全家就周子青一个人没事似的。   到了晚上,刘桂萍依然一口饭一口水没吃,东屋周子青没去过,到底人变什么样,她不知道。可徐奶大晚上从那边过来,期期艾艾看着周子青,恳求她,“青儿,你妗子性子倔,再这么下去命要搭进去了。姥儿和你商量一件事,你退一步,把宅基证放她那里,你到她跟前立个保证,说不会撵她走。安安她的心,行么?”徐奶被逼的没法子,就一天,急的牙龈上火,嘴巴上起了一圈火泡。   刘桂萍一口没吃,徐奶除了喝口水,一天下来实际上也没吃多少东西。   面相本就显老,这会眼睛肿着,整个凹陷进去,脸上皱纹像是一夜之间聚集抗议,显得更衰老了。枯黄暗黑的脸,像极了,门口大杨树下面枯萎腐烂的树叶子。   周子青早就知道徐奶熬不过,会来求她。   周子青也不看徐奶,冷着脸迈着大步走到东屋门口,她也不进去,冲着里面就喊,“要是还没死,就支起耳朵听着。你他妈算是个人?拿自己命威胁谁呢,有本事自己到我跟前说。绝食要宅基证是第一步?接下来要干么,是不是寻摸着要上吊,还是跳河?再把宅基证上的房主名改了?我告诉你,不可能,别做梦了。有本事你别绝食,你直接吊死在我跟前,死后,我保证,我一定把宅基证烧给你。”   说完,周子青看都看不后头跟过来的徐奶,转身进去。 第7章   周子青要是不说出来,会活生生把她憋死,活着太憋屈了。一哭三闹算计她的东西,真妥协,怕是她境况更加凄惨,那才是活着没一丁点指望了。   不管东屋那边怎么哭喊怎么闹腾,周子青径自洗漱完,回屋躺床上睡觉。   早上又是生生被吵醒的。   想一觉睡到自然醒,有些奢侈。实在是村里人家,家家户户都养了十几二十来只鸡,还有土狗,早上四五点钟,天还蒙蒙亮,鸡鸣狗吠,起此彼伏。这边开头,那边接上,波浪循环往复,和谐的像大型交响乐队一样。   周子青坐起身,整个人还没醒过困,打着哈欠。透着玻璃窗往外看,灶房烟筒已经徐徐往外冒烟。徐佳正帮着徐奶在压水了。   周子青手指顺顺头发扎个辫子,提上鞋子出去。   徐佳一个人根本拎不起水桶来,憋红脸费了老大劲,才把水桶从水池里挪出来。   “给我吧,我来拎。”周子青有经验了,两双拎着跨步子,不容易走道。一只手咬牙费劲些,走快点就行。周子青水桶拎到灶房给徐奶,还是忍不住喘口粗气。   徐奶坐在灶台前的小马扎上,一手拉着风箱,一手抓着晒干的玉米芯填进去烧。看到周子青过来,像没看到似的,整个烧灶的姿势都没变一下。   周子青在徐奶跟前蹲下,坐在后面的玉米芯上,埋着头也不讲话。   灶房里,除了风箱呼噜呼噜声,就是火星迸溅炸裂开的声音。空气里有锅中小米粥的香味,寂静的氛围,让周子青觉得可怕,她认为自己没做错什么。可周围安静的环境仿佛纷纷都在指责她,做错了。   瞧,你把这个家害成这样,你是罪人!   周子青抿着嘴,看向徐奶小声抽噎的脸,忍不住吐口而出,“姥儿,你别上她当,她都是装的,她才不会真舍得死。她就是想吓唬你,想要宅基证。”   徐奶吸吸鼻子,长长叹了一口气,“青儿,是咱家欠她的,我没用,没教养好儿女。这都是我该受的罪,你妈偷走全家的钱,是债,也是你的债。”   周子青蹙眉,冷漠的脸上写满了不认同,“姥儿,你说的不对。他们做错的事情,为什么会成为我们的罪。她没房子,就要抢别人的么?即使我妈偷了全家的钱跑了,那也是她欠下的债,也不能摊到我头上。没房子就抢?她为什么不抢别人的?还不是因为她觉得她能那捏住你和我。姥儿,我可以答应你,只要她不过分,就可以一直住在这家里。可宅基证不能给她。”这是她坚持的底线了。   “青儿,就当姥求你都不行么?你放心,只要有姥姥在一天,就不会让他们不管你。宅基证给她,你也可以去镇上上学了,你不是很想上学吗?”徐奶伸手拉过周子青的手,浑浊的眼睛,闪过一丝光芒,表情恳切又哀求的看着她。   周子青摇头,硬是从徐奶手里把手抽出来,拧着眉头,“姥儿,你不要信她好不好,她就是骗你的,她吃定了你会信她。你心里有愧疚,她演苦肉计给你看,再绝食逼迫你。你只要不理她两天,她自己知道没戏,她……”目光一凝,说话中断,扭过头看到徐佳正站在门口死死看着她。   虽然背后说人不好,可周子青没觉得自己哪里说得不对。睁着眼睛大大方方看过去,一点不怵。   徐佳过来喊徐奶去东屋看看,“奶,我妈不愿喝水,嗓子都发不出声了。”   “你爸呢,掰开嘴,往里灌也得喝水啊。”徐奶急的起身过去看看,人不喝水那行啊。   “我爸一大早不知道去哪了。”徐佳黑黝黝的眼睛,静静的看了周子青一眼后,转身跟在徐奶身后走了。   周子青接替徐奶烧灶的活,也不管东屋那位的死活。   没一会,东屋又传来摔碗落地的声音,这回没有咒骂声,想来是嗓子真的哑了。   可还有力气摔碗,那就说明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就是可惜了,家里的碗。   早饭饭桌上,三个人吃的。徐长胜去了哪,谁也不知道。三个人各有各的心思,也没人说话,安安静静吃完早饭,徐奶交代徐佳哪都别去,老实守在东屋。   徐奶和周子青干活,搓玉米。   一上午,周子青的眼皮跳了两回,总觉得这么耗下去,事情要陷入死胡同。心里担忧刘桂萍又要出幺蛾子,时不时的扭头往东屋瞅一眼。   一上午平安无事,结果下午三点钟,出事了。   刘桂萍喝药自杀,整个人浑身发青,翻白眼皮,嘴里一直往外吐白沫子。徐奶整个吓摊在地上,动不了,只知道拉着刘桂萍的手大哭。   徐佳更是慌得整个人傻站着,连哭都不会哭。还是周子青跑出去喊了人。徐长民带着几个男人把刘桂萍抬出去来,架上拖拉机。   周子青一看拖拉机车厢就是刚从地头叫回来的,又急急跑进屋,把徐奶拉起来,“姥儿,别哭了,赶紧起来,找张凉席和被子放上去。”   徐奶一听,擦擦眼泪,赶紧忙活起来,嘴里一直念叨,老天菩萨保佑,老天菩萨保佑。   徐长胜被人叫了回来,凶狠着脸的往徐奶和周子青看了一眼。来不及发作就被拉上车跟着去镇医院。   家里闹哄哄这一场,门口聚集了不少人。不少人好奇打听,好端端的怎么就喝药了。   西边大嫂子撇撇嘴,刚想添油加醋解释一下,就被家里男人扯着胳膊拉回家去了。   徐奶把家里大门一关,也不管周子青,急急小跑着到堂屋,点了两炷香在徐泽福遗像前。“老头子,你显显灵,保佑保佑儿媳好好地,可不能有个三长两短啊。”   周子青全家找了个遍,没看到徐佳。   周子青走到东屋,捡了地上喝剩下农药看了眼,刺鼻的化学味道,是惯用的农村除虫剂。不是周子青整个人敏感多想,是刘桂萍喝药的时机太巧了。   想的再多,可惜没证据。   和担忧的以泪洗面徐奶不同,周子青不觉得刘桂萍会是一个真想寻死的人。想要宅基证,说明贪财重欲。这类人是最不会寻死的。   到了傍晚,周子青才终于知道徐佳去了哪。   此时,周子青已经被徐奶紧紧护在身后,面对一群刘桂萍喝药而暴怒的娘家人,一个个瞪着眼伸着手,想要把她从徐奶身后扯出来生撕了。   “亲家母,亲家嫂子,求你们别打孩子啊,有话好好说……”徐奶头上顶的头巾,都被人一手抓掉扔在地上。话都没说完,就被体态壮实的妇女狠狠呸了一口吐沫星子打断。   “没什么话好说的,我小姑子在你家逼得活不下去,都要喝药自杀。你还拦着护着这小畜生?大娘,你岁数大,赶紧起身躲开。今个我们全家就要教训教训这个不是玩意的东西。”说这话,一双厚实粗糙,蒲扇一般大的手掌,越过徐奶肩膀,就要抓周子青的脸。   “别打孩子,亲家母,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和孩子没关系。怎么能让人打孩子。”徐奶转身结实的把周子青压在怀里。让人摸不着打不着,有人伸手,大多打在她自己身上。   刘桂萍的娘,呜呜呜呜的哭的正心疼。一看到徐奶护着,心里正狠的劲。儿媳顾忌徐奶是长辈不敢下手。她不顾忌,好好的闺女,当初瞎眼嫁进他们家,现在人还不知道是死是活,光想一想,疼的吃人的心都有。   哭喊着扑过来,一巴掌一巴掌往徐奶身上招呼着,“我孩子在你家过得是什么日子啊,你赔我闺女啊。我闺女死了,就让这小的抵命。这么恶毒的东西,就该吊死,烧死,河里溺死。没爹没妈的畜生。怎么不早死了你啊,活下来祸害人。我闺女养着你,你就恩将仇报害死她啊。你狼心狗肺死后下十八层地狱的孽种……”   啪,啪,啪!巴掌落下来,砸在徐奶后背上,震击着周子青的耳膜。徐奶压着她的头,死死搂在怀里不让她冒头。   “姥儿你放开我!”周子青心疼的难受。死命挣开徐奶的手,转身一只胳膊徐奶推到人群外。   周子青气红了眼,仰着脖子拼命嘶吼道:“他妈的,有本事打我,打我姥算什么,你们一群欺负老弱的王八犊子。”吼完,大口大口粗喘着气。   “小**臭不要脸,你个臭要饭的,没人要的玩意,让你咋喝,你他妈有脸吼人,我先打死你……”   娘家嫂子一把揪住周子青的头发,巴掌攥成拳头,照着后背跳起来就咣咣两下。   徐奶瞪眼张嘴啊的一声,扑过去,抱住亲家嫂子,苦苦哀求着,“别打孩子,别打孩子啊啊~~呜呜呜呜。”   周子青头皮撕裂般的疼,都比上后背被捶的两下。心脏器官差点被捶出来。眼里憋着泪,力气没有对方大,挣不开。   挣不开,随性往前一拱,双手抱着对方的腰,头顶在对方腰腹侧面。   打不过,张嘴咬,撕下一块是一块。   “啊~~~”撕心裂肺的一声惨叫,对方照着周子青后背又是咣咣几下,周子青咬住了就是不松口。另一旁老太过来,劈头盖脸又是捶又是打的……最后把周子青按在地上狠狠跺了一脚。   徐奶挣开拉住她的人,哭着趴在周子青身上护着,“你们想打死她,先把我老婆子打死吧,我闺女就这一个孩,我得替她看好了。呜呜呜,你们别打她……呜呜呜呜啊,要打打我呜呜呜……,别打她啊~~”   周子青浑身都疼,疼的龇牙咧嘴,就着徐奶的胳膊站起来。整个微微颤颤的站不稳,扶着墙面,越过人,到了堂屋西边储藏室,取下架子上镰刀。   双手握着镰刀,站在门口,冷笑着瞅着几个变了脸色的人,大吼一声,“来啊,不是要打死我抵命么!” 第8章   双手握着镰刀,站在门口,冷笑着瞅着几个变了脸色人,大吼一声,“来啊,不是要打死我抵命么!”   “青青啊。”徐奶一转身,吓得肝胆俱裂,“快刀放下,危险呐,别伤着啊。”   周子青双手紧紧握着把手,她瞪着满是愤怒凶狠的眼睛,两个瞳仁几乎要跳将出来。眼中怒火,像一把烈火,更像手中握着的刀刃。   后槽牙紧咬着,浑身上下挨得打,疼的嘴唇哆嗦,尤其她腰背上,脊椎缝里冒着尖刺的疼。   “姥儿你别过来,今天他们要打死我,我就和他们拼了。就不知道谁先倒霉,先帮着染红刀子。”明明都不是她的错,明明是别人要占她的房子,明明受欺负的是她,心中委屈,愤愤不平充斥了周子青整个脑袋。   “恶毒玩意,拿把刀吓唬谁呢。”娘家大嫂子瞧着一伙人,被个丫头片子威胁住了。脸色难看,不就一把镰刀么,打猪草都要用力割两下,还敢对着人使?   娘家大嫂子霸道惯了,根本不吃这一套。张着体格子比周子青高大有劲,侧身就要撞过去。   “行了,别打了。”坐地的老太皱着眉头呵斥一声。   娘家大嫂子嘴里咒骂一声,呸了一口吐沫星子。恶狠狠瞪了周子青一眼,“敢在老娘跟前呲牙花子,亮爪子,你还嫩了点。”即使这样,看着周子青瞪着一双黑黝黝的狠厉眼神,神情悍戾。对着她,脸上却没有一丝胆怯退让。手里握着镰刀,一副,谁上来,她就和谁同归于尽的架势。   “邪性狼崽子。”拍拍地上灰土,老太瞥了一眼周子青,嘴里冷着念叨一句。转过身对着默默掉眼泪的徐奶说,“桂萍说这死丫头中邪了,我看不是中邪,是恶鬼附身。专门吃人的,我们桂萍就是被她害了。”   徐奶也不回话,脚步挪腾着走到门口,去夺周子青手上的镰刀。“青儿,你听话,把刀给姥儿,别伤着自己个儿。”徐奶一看到周子青身上脏衣服拧巴成团,整个人被打的狼狈凄惨的模样,眼泪止不住涌上来。   颤着手去抽镰刀,周子青眼神凶狠的瞪着,就是死活不撒手。眼中看到徐奶因为护她被人抓的乱糟糟的头发,心头酸涩发堵,胸口噎的她比自己身上挨得打都难受。   徐奶抽了再抽,镰刀夺了下来,使劲扔到外面,才安心。   周子青手中没了镰刀,像是被生生从体内把支撑着她的那股狠劲卸去了,人呆呆站在原地,头低着,忍不住嗯嗯两声后,肩膀一抽一抽耸立起来。   徐奶顿时心疼像刀割一般,一把把周子青拦进怀里,抱着她大哭起来。哭声细碎,隐忍,一呼一吸的哀鸣中,装着满满的悲伤和辛酸。   周子青狠狠咬着舌尖,不让自己哭出来,可徐奶压抑的哭声,像是心中酸楚的导火索,不停地引着眼泪往下落。   祖孙两个抱在一起哭,刘桂萍娘家人阴阳怪气的冷嘲热讽几句,见没人搭理,火气慢慢也消停下来。现在最要紧的是等消息。   这一等就到了晚上九点钟   村口黑漆漆的路上,传来拖拉机发动机的轰轰声。   声音越来越近,徐奶坐不住,刘家人也坐不住,纷纷跑到大门口去。拖拉机上的照明灯,把路面照的光亮。一停下,徐长胜先跳下来,背着刘桂萍进了东屋。   徐奶一看到刘桂萍气脸色苍白,息奄奄的趴在长胜背后,心里压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赶紧双手合十,闭着眼睛默念一声老天保佑。   徐奶默念完,拽着徐长民问镇上医院的事。   徐长民说了句,没事。有惊无险。   原来是刘桂萍饿了两天没吃饭,人虚的很。胃里没东西,农药没刚喝一口,胃里受刺激反应大,大多农药又吐了出来。仅有一点到肚子里,也不会有生命危险,人在医院洗了胃,主要还是人这两天没吃饭人体虚。本身医生要求要住院一晚上,可刘桂萍一听到自己没事,还要花钱住院,闹着死活要回来。   徐长民和徐奶说话的功夫,眼睛瞅到一旁周子青的模样,皱着眉,又看到屋里哭着喊着心肝肉的刘家老太,脸色往下沉了沉。指着一旁的周子青小声问徐奶,“刘家人过来打人了?”   周子青走到跟前冲他撇撇嘴,眉毛一挑,“没忘记那天咱们说的事吧?”   徐奶默默抹去眼角泪水,不知声,可那模样,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   徐长民气的双手叉腰,三秒过后,一把扯过周子青进了东屋。   东屋刘老太正坐在床沿上,拉着刘桂萍的手又哭又骂。旁边刘家人跟着劝,怎么就想不开呢,哪有迈不过的坎云云之类的话。   跟着一起去医院的徐村人,喝了口热水就准备回家,谁想到徐长民拦着先不让走,几个男人面面相觑,就没走。   周子青被拉着进来,刘家人看到后,恨得眼眶子发热,骂道:“白眼狼,你看你把妗子害的,你要还有点良心 ,就过来磕三个响头赔罪。”说这话的大嫂子,就看不惯周子青那张冷冰冰的神情,怎么看怎么碍眼。   徐长民长呼一口气,黑沉着脸站在人群中间,目光扫视一圈刘家人后,又独独看了一眼躺床上的刘桂萍。粗喘一声后,把周子青拉到前面来。“你们谁动手打的孩子?”   东西两边人家,以及距离靠的近的,听到拖拉机的响声,都纷纷过来看两眼,想知道人怎么样了。结果围在东屋门口一圈人。有人好奇拉着跟着去医院的人问情况。知道刘桂萍好好的后,又有些搞不清楚屋里现在什么情况。   “屋里什么情况?”   “不知道,长民不让走,说等下还有事。”   问不出来,索性扒着空隙往里看,都好奇里面要说什么。   “你们谁动手打的孩子?:徐长民阴沉着脸看着刘家人又问了一遍,这一回提高了力度,屋外面的人都听到了,跟着交头接耳议论起来。   刘家人面面相看,你看我,我看你,有些糊里糊涂的搞不清楚状况。还是刘家大嫂子打头阵,脖子一扬,粗声粗气的应道:“怎么滴,我们刘家人打的,把人逼着喝药自杀的东西,还不能打了?今个没打死都是我们娘家人仁义。”   说话蛮横成这样,顿时让徐家村的人不喜起来。   人群外面不知道是谁说了句,“几个大人欺负一个小女孩算什么啊。”   徐长民上下打量周子青一眼,“来个妇女,把孩子领屋里看看打得重不重,找点药涂涂。”   西边大嫂子一听,喊着自家婆婆把周子青拉进屋里去上药。   周子青一走,徐长民看着刘桂萍和徐长胜,又看看刘家人。黑着脸说到:“今个刘家人在,徐家村的人也在,索性在这把话说开了,省的以后再发生别的事。徐长胜,你现在住的房子,所属的宅基证上,是不是写的你姐夫,周明松的名字。”   徐长民一点名,所有人都把视线凝聚在一旁坐在椅子上一直不说话的徐长胜身上。   刘桂萍一听,表情焦急的要坐起身,可浑身没力气起不来,急的要命,扯着撒嘶哑的嗓子叫唤,“啊,不,不是,房子是……啊咳咳咳咳。”越急越咳嗽,越说不清楚。   徐长民不看刘桂萍,“徐长胜,是不是写的周明松的名字。”   徐长胜拧着眉头,一脸恶气的粗哼一声,算是认同。   徐长民转过身看向刘桂萍,和刘家人,“脚下这块宅基地是周明松的,想要变更户主名,除非户主本人亲自到村委办理。不然这宅基证变更不了。”   徐长民缓口气刚要开口说,那边堂屋只听到西边大嫂子哎呦叫唤起来,“杀千刀的呀,这是把人往死里打啊……”   西边大嫂子突突跑回来,拨开屋外面围观的一群人,硬是挤进去,走到徐长民跟前,看着刘家人先狠狠呸了一口,骂道:“你们还仁义?跟我去看看孩子身上的伤,后背是铁锤砸的吧。五六个淤青泛深紫色,这是下了多狠的手?   村长,你是没看到,真是太过分了。腿上,肚子上,就连胳膊上都被掐的红印子,看着身上就没个好皮在。我婆婆伸手轻轻一碰,孩子跟着倒吸一口气。我光是看着都疼的厉害。都说没爹没妈的孩子可怜,我今天才算是看到了。没爹妈的孩子,容易受欺负啊 。都跑上门来欺负了。你们自己闺女算计人家宅基证,算记不得,就自己喝药闹自杀,管人家孩子什么事啊。村长,咱们直接报警吧,把人全部抓起来。”   西边大嫂子也是当妈的,这会眼泪花花的,看着是真心疼了。只一想要是自家的孩子被人打成这样,她非得找人拼命不可。   徐长民冷冷吸了一口气,没吱声。可看着刘桂萍和刘家人的眼神更冷了,没接西边大嫂子话茬,接着自己话继续说,“村里人都知道,周明松现在不在村里,可人不是死了。就算万一,这几年死在外面,宅基证也是户主的子女继承。坦白讲,刘桂萍这宅基证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变成你的东西。相反,你这么些年,是住在别人家里的。都知道在外面住招待所,旅店要花钱的,你算算这些年,多少钱。”   “话可不能这么说,我小姑子这些年养着她,供着她,不花钱么,吃的喝的用的,难道是她自己挣得?”刘家大嫂子挑眉反驳。   “你说对了,还就是她挣得。徐长慧户籍没迁出去,还在徐家村,名下四亩田地,是你小姑子再种。四亩地多少收成,交个租也够她一个小姑娘嚼用了。”徐长民冷冷看着人说道。   “刘桂萍你因为什么闹得绝食,喝药,村里大家伙心里都清楚。谁也不是瞎子,这么些年,你怎么对这孩子,大家伙也都心里有数,今个在这里,我作为一村之 长,得让你们搬家。人都是惰性的,住的久了,都快分不清什么是自己的。孩子前几天找到我那,她说要你们搬出去住,是我给拦下,劝住了。我当时说,你还小,身边得跟着大人一起生活。   她说,我自己一个人可以活的好好地。和他们住在一个屋檐下,她害怕。   听到这话,我心里发凉啊,孩子害怕什么啊。我好生劝了她,这事我以为过去了。”徐长民抿抿嘴,神情有些复杂的抬抬头。   绝口不提,当时小孩说要和他打个赌,说如果最近她又挨打欺负,就要他亲自出面帮她把人撵出去。   “今个,出了喝药自杀的事,出了刘家人上门打人的事,一群大人就可着一个没爹没妈的孩子算计,欺负,打人?臊不臊?这事传出去,徐家村的老少爷们出门还怎么做人?呼~~今个就搬吧,村东没人住的土坯屋子,借给你们先住着。这里不是你们家,以后别惦记了。”   徐长民一转身,对着屋外徐家村老少爷们,“大晚上,大家伙劳个累,给长胜两口子搬个家。”   “我不搬啊~~我不走,这是家,别动我东西~~~”刘桂萍瞪着眼睛火大的从床上撑起来,看着徐家人开始陆续搬东西,拍着床板大哭大闹起来。   “娘啊,你帮我拦着啊,我不搬家啊,这是我的家~~”   刘家人气的面色发红,硬是发作不了。对方说的明明白白的,宅基证是人家的,这房子是人家的,现在人家撵人了。   刘桂萍急急找徐奶,“妈,你快帮我拦着,我不搬啊~~”   刘桂萍嘶哑的哭声,从东屋传来。徐奶悄悄用袖子擦擦眼角,用着白布沾着白酒给周子青淤青的地方揉搓。   看着孩子身上被打的,淤青蓝紫,徐奶心疼心酸,听着刘桂萍嘶哑喊声,硬是狠心装作没听到。   “奶,他们在搬我们家东西。”徐佳焦急的跑进来找徐奶,可一进来,就撞到周子青冷冷发笑的眼睛里。神情发虚。   周子青身上很疼,可听着外面刘桂萍哭的要死要活的劲,她今天挨得打顿时轻了不少。   周子青眼神冷峻的看着徐佳,上下打量她,小声的说了句,“真是咬人的狗,不会叫。你妈原先没想喝药自杀吧,是因为你在灶房听到我和姥儿的话,偷偷学给你妈听了吧。”真是感谢你啊!   谁让她现在太小,没人把她当回事呢。即使她名正言顺,说要撵人,估计其他人也都哈哈笑笑,觉得她在开玩笑,说气话呢。   也没人会帮助她,撵走徐长胜刘桂萍两口子。   徐佳眼神左躲右闪,最后慌慌看向徐奶,“奶,你去看看我妈吧,你给村长大伯说一声,别搬我家东西,那边房子又破又旧,怎么能住人啊。奶求你了~~”   徐奶扭转向一旁不看,接着给周子青后背揉搓,良久才哽着声音问了句,“是你跑去喊的你姥姥他们?” 第9章   徐长民作为一村之长,他的话是有一定威慑作用的。再加上徐家村的人,本就看不惯徐长胜两口子这么欺负一个孩子。一说给这两口子今夜搬家,全都卷起袖子卖力干活。   刘桂萍拉着娘家人,苦苦哀求着。让他们帮忙拦着,可刘家人名不正言不顺啊,有心上去拦着,可徐家村人根本没人理睬她们。   刘桂萍看着自己的枣红木柜子被抬出去,整个人恼羞成怒的要晕过去了。又不敢晕,怕有人故意剐蹭,也怕有人中间偷拿她家东西。又急又怒,歪着身子要下床。   在一瞅,看到黑沉着脸坐着的徐长胜,刘桂萍气的整个人趔趄要倒。拼劲全身力气吼了一嗓子,“徐长胜你是死的啊,你赶紧出去看看,徐佳徐佳……死哪去了,快过来看着。”刘桂萍喊一嗓子就头晕眼花,眼睛里一直冒星星。   堂屋。   徐佳微张着嘴,惊慌失措的摇着头否认。   徐奶没说话,可周子青有话要说,眼睛冷冷盯着徐佳,讥讽的问,“你姥家打我的时候,你在哪?看到她们动手打人,躲哪去了?”   徐佳动动嘴唇,不敢看周子青的眼。这次回家,发现周子青性子变了之后,她就不太敢看她的眼睛。黑黝黝的眼睛里,仿佛能看透她掩盖的事实真相。即使周子青什么都不说,可那样一双深沉弄冰冷的眼睛里,似乎没什么能瞒住她。   徐奶帮着揉搓完后背,拉下衣服来。眉眼耸拉着看不出情绪,低声对徐佳说了声,“回去吧,回去帮你妈看着人搬家,别弄坏东西。”徐奶心里酸涩,她一直小心翼翼维护着这个家。看到青青挨打挨骂,大多情况下,她都忍着不出声。有时候看到孩子被打的可怜,也心疼的厉害。   可再心疼难受,还是咬着牙根忍着。心里想着,孩子小,没爹没妈,唯一指望就是舅舅。舅舅要是再不管,往后还要怎么活啊。   “奶,你真让我们搬走,那土坯房子都快塌了,怎么能住人啊,求你了奶。”徐佳上前要拉住徐奶的手,被周子青一把拍开。   拽着她的衣服,把人整个往外拖,她现在就怕她姥儿一个心软。回头在哭着求她,那怎么行。她挨了一顿打,换来的结果,怎么能白白浪费掉。   “赶紧滚,这里从来不是你家,是我家。住就住了,还想占为己有。真是贪心不足,还想绝食自杀来逼迫我,实话告诉你,我就是看到你靠近灶房,才试着故意这么说的。没想到,你还真会学话。虽然挨了打,可换来你们一家搬走,我也值了。”周子青虽然励志想做个好人,尊老爱幼啥啥的,可时不待她。瞅瞅她穿过来的糟糕环境,原身最后自杀,她一点都不意外,都是被逼的。   一想到将来走剧情,她再碰上一群人憎狗嫌的富家子弟,周子青忍不住心底咒骂一声。   人多搬得快,装满一拖拉机,刘桂萍哭着嚎着不愿意,可还是被人撵着推着走了。边走边骂,嗓子喊哑发不出声,她也骂。所过之处,狗吠喧天,不知道的还以为发生什么大事了呢。   好在徐长民还算厚道,叫人帮着把家具物件搬进老土坯房子。   刘家人回去了,就剩下徐长胜一家三口站在老房子里。干巴巴看着屋里到处都是蜘蛛网,泥巴糊的墙皮,里面塞着是一层芦苇席子。年久失修,芦苇席子受潮,一屋子发霉的味道。   刘桂萍傻眼,这房子似乎一跺脚就能从屋顶落下一块泥巴下来。张张嘴,吸进的空气都带着一股泥巴味。和原来水泥墙,白石灰墙的皮东屋相比,刘桂萍真是后悔的肠子都青了。   越是后悔,心里怒火更胜。   转过身朝着徐长胜又掐又是打的,嘴里嘶哑着骂道:“你就是个没种的男人,你老婆孩子都被撵出来,你连个屁都不会放一声?现在好了,便宜那老不死的和小畜生。   两个坏种,住那么大的房子,偏把我们一家撵出来。我这么多年真是瞎了眼。养了个小白眼狼,还以为老东西是个好的。结果呢,我们被撵走,她连个人影都不出来。该死的老东西,往后想让我孝顺她,门都没有!我就等她老了不能动那一天,我一件件的说给她听……,狗屁东西,徐长民也不是个好东西?我们自己家的事情,他一个外人凭什么插手管!”   “明天就去镇上告他,还想分我的地,做梦,死我都不让出一分来。小畜生想要地,我就敢把她按河里溺死……”   徐长胜阴沉沉的拉着脸,一把挥开刘桂萍,怒眼呵斥一声,“住的好好的,还不是你作死?没宅基证怎么了, ,没宅基证也住的好好的。她一个丫头片子,你不走,她能打死你不成。猪脑子的蠢货,还有脸咋呼,你怎么不死你的去。”   徐长胜心里窝着火呢,狠狠瞪了一眼刘桂萍,转身往床上一趟,一地的东西也不收拾,闭眼开始睡觉。   刘桂萍被噎的,险些一口气过去,想再骂两声,可嗓子实在疼的厉害。一地的东西,她也没力气收拾。呜呜哭了几声,跟着躺在床上另一侧睡觉。   徐佳更睡不着,老房子里不通风透气,有股霉味不说,还有一种说不上来的臭味。像是死了很久的臭老鼠,放久了的臭鸡蛋。那股味,一阵阵的往她鼻子里头钻。她真想快点天亮,她想赶紧回学校去。   要是可以,她甚至希望,学校能永远不放假,要是能一直在学校就好了。   徐佳想到上学,隐隐又高兴起来。周子青没学上,现在家里恨死她了,更不可能会让她上学。她心里透着兴奋,她把周子青踩下去了。周子青就是个连初中都没上过的文盲,小学时领的三好学生奖状又有什么用?   连初中文凭都没有,没爹没妈,就连将来说对象,别人家都嫌弃她出身。   现在还敢把他们一家赶出来,没她爸妈,周子青除了房子,她有钱生活么?这么一想徐佳倒觉分开也挺好,可怜倒霉的一定是周子青。   这么想着想着,徐佳不由得开心咧开嘴笑,恨不得时间能过得快一点,恨不得马上看到周子青窘迫不堪局面,哭的鼻涕眼泪一把一把,后悔现在做的一切。   周子青可不知道,有人已经替她想到这么长远。她刚给家里大门换了一把锁,反锁大门后,回屋睡觉。折腾一天,浑身累散架似的。   周子青躺床上翻个身,看到徐奶睁着眼睛还没睡,身子挪挪靠近,缠着徐奶的手臂,人偎过去。“姥儿?”   徐奶长长叹了一口气,不放心的说:“刘桂萍脾气,肯定要挑拨你舅舅来闹事。你舅舅火气上来,不管不顾的,手里没个轻重,这往后日子可怎么过啊。”   搬走了也是个事,徐奶心里杂乱。   “姥儿,你只要坚定立场,一切都不是问题。光说现在,你手脚硬朗,家里地里活,你没少干。可刘桂萍对你像别人家儿媳妇对婆婆那样么?这还是你手脚利索,能帮着给她洗衣做饭的时候,她就这样态度。将来你有老的一天,不能动了,你觉得她指望得上?”   徐奶深深叹了一口气,没说话。   “所以,姥儿,你现在就要未雨绸缪,与其将来谁都靠不住,不如现在彻底分开。还有田,能种自己种,不能种收点租金自己攒着花销。不比看人脸色强。姥儿,你好好想想我说的话。”周子青觉得这世上没比钱更可靠的东西了。   可惜她现在年龄太小,还处在这样的环境,光有一颗急着挣钱的心,可什么都做不了。   徐奶拍拍周子青的手,“早点睡吧,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周子青心里叹气,她的话是一句没听进去。徐奶心软,只想着大家都好,即使她一直在这挨打欺负,也想努力维护这个家。甚至心软的会在私下煮鸡蛋弥补她,这是徐奶弥补心底愧疚的手段,她都懂。   累了一天,第二天又被村里一群公鸡打鸣早早吵醒了。   房子隔音太差,耳朵边像是有十几个闹钟在同时响,即使再困,也睡不下了。   挣扎的张开眼,没等坐起来,立马感觉浑身像是被车轱辘碾过一样,碾过正面,又翻过来,碾背面。每个关节部位都在叫喧着。   好不容易穿鞋下床,徐奶已经在灶房忙活烧水。   周子青水池边洗脸刷牙,洗漱完,忙着挖一瓢玉米到鸡舍喂鸡,顺便捡鸡蛋出来。捡完鸡蛋,家里还有两头猪,大约有一百五十斤,平时拌猪食喂猪就是她的活。可现在,周子青有些不太乐意干。这两头猪从猪苗开始就是她在喂,她要说这两头猪是她的,刘桂萍怕是会拿着菜刀和她拼命。   早上忙活一通,累的一身是汗。徐奶煮了小米粥,切了一块自家腌制的黑咸菜。还没等吃上,大门啪啪被砸的震天响。   刘桂萍徐长胜上门了。   徐奶明显脸上一慌,看了一眼周子青,叮嘱她,“今天别拧着干,一个村住着,虽不在一个家住,可到底还是一家人,不能把事情做绝了。”   交代完,起身去开门。   徐长胜粗拉着脸,脸上还有指甲印,刘桂萍嘴角破了还淌血。这两口子早上起来干了一仗。两人打起来时候,徐佳吓得不轻,拦不住劝不住,自己回了学校。   “妈,小畜生躲哪了,让她赶紧死出来。”刘桂萍一走进这个家,就想到那破败的老房子,心里火气蹭蹭往上冒。   徐长胜到大门口抽了一个杨树条子,咣当一声,又把大门反锁上。“跑,我看今天你是能上天,还是能入地,打死你,也省的祸害别人。”   周子青饭顾不上吃,一看到徐长胜的发怒模样,心里咯噔一声抽紧。大门被锁住了,她除非长翅膀不然真是跑不掉。   心里砰砰乱跳,周子青第一个念头是她不能坐以待毙,她不能老实坐着挨打。念头一转,周子青直直跑到灶房案板上,提着菜刀握手里。   徐奶,徐长胜,刘桂萍过来,就看到周子青提着菜刀等着他们,一个吓,两个怒。   “要翻天哪,徐长胜看到没,你亲外甥女,提着刀要砍死你呢,你养活她这么多年,有什么用?一听房子是她的,立马就咱们撵出去,没心没肝的畜生,打死都是活该。”刘桂萍气的浑身发抖。 第10章   周子青眼睛里只盯着徐长胜,对刘桂萍的咒骂叫唤,只当她疯狗一只不理会。随便叫,会叫的狗咬不死人。   皱着眉,却对徐长胜说,“都说最亲不过娘舅,你是我亲舅舅,可这些年打我最多的就是你。说我顶嘴不听话,随手就是一耳刮子扇过来。我就想问问,我到底哪里不听话。对比徐佳,我比她做得好,可她不挨打,不挨骂。说白了,就是我不是你生的,爹妈又不要,打了抽了找个理由,反正没人管。旁人看不过去,也就一句话搪塞过去。一句顶嘴不听话,可谁家孩子不听话,是往死里打的?   这么些年,我才想明白这里面的道理,我们不是一家人,干嘛非要挤在一个家里。你是我舅舅,你也只养了我三年。可三年里,我做了多少事。徐佳在家写作业,我却要下地干活锄草捉虫。她睡懒觉,我要洗衣服喂猪。你凭什么动不动就吆喝着要打死我,抽死我。说我是白眼狼?我是不是站着不动乖乖被你们打死,你们才乐意?”   周子青原本觉得徐长胜是不是性格火爆,有家暴倾向。可不是,他是针对性的,就只针对她。   徐长胜眼中怒火翻腾,“就凭你你现在说的这些话,就该打一顿。死丫头片子满嘴胡沁,不让你上学,闹出这么多事来。我是你舅舅,你妈不要脸跑了,你爸不负责任。我管着你,养着你,把你养得不知天高地厚,恩将仇报。还要分田分地,不打死你,整个家都要让你拆了。”   徐奶苦苦拽着徐长胜,“长胜有话好好说,你别动手。”   刘桂萍一看,立马上去硬是掰开徐奶的手指头。一边骂咧咧的喊到,“不打她不听话,她现在敢这样,别是妈你在后面鼓劲吧?把亲舅舅一家赶出去,这是人做的事?不说我们养了她三年,但凡她记着点恩情,昨个村民搬家,她都该出来拦一把。可她巴不得我们赶紧走,那老房子能住人?妈你去看看,一抬头,房顶全是蜘蛛网,早上蜘蛛结网都爬到枕头边。你和小畜生住着这边好房子,哪管我们死活啊。不懂事不孝顺的东西,难道还不该管管?”   徐奶看着徐长胜拿着杨树条子抽人,周子青手里菜刀压根还不上手。树枝抽在身上,又狠又疼,周子青尖叫着喊着,   “救命,徐长胜杀人了,徐长胜杀人了。”周子青凄厉尖叫声,转播的很远。   周子青握着菜刀往屋里躲,徐长胜人高腿长,抓小鸡似的,把周子青薅了回来。手狠狠掐着周子青的后颈,抵在堂屋门板上,手里杨树条细尖都抽断,就握着后半截粗的,照着周子青小腿使劲抽。变抽咬牙切齿的喊,“我让你跑,你跑啊?”   周子青只觉得后颈像是被老虎钳子夹住一样,整个人使出全身力气也挣不出来。额头压着板门,蹭的生疼,可比不上小腿抽的心直抽抽。   “长胜啊,你要打死她么,别打了,别打了。”徐奶哭嚎着要去拉开,可刘桂萍拽着胳膊就是不让走,嘴里还泄愤说着,“就这样不听话的还不打?小畜生,不打一顿,是不知道改的,这都是为了她好。”   周子青疼的眼睛里开始冒星星,视线恍惚不清。咬着牙硬是把右手的菜刀递到左手上。   刘桂萍看热闹呢,一看周子青左手扬起菜刀,立马吓得大呼一声,“孩子爸~”   “长胜啊~~”徐奶瞪直眼,心跳急到嗓子眼。   周子青身上太疼了,想都没想举刀下去,直接划到徐长胜手臂上,顿时一道血流沿着胳膊肘往下滴血。   徐长胜疼的猛地甩开周子青,火冒三丈的看着胳膊上的伤,咬牙抬腿踹过去。周子青侧身躲开了,粗喘着气坐在地上,凶性十足的眼睛,狠厉无比的盯着徐长胜。   手里握紧刀,狰狞狠厉的神情,不见一丝退却,只要徐长胜敢再动手,她一定会拿刀捅死他。   十二岁的女孩子,眼神冷酷凶狠,对着她砍出来鲜血,神情镇定冷静,没一丝害怕和胆怯。徐长胜额头拧成深刻的川字。   刘桂萍吓得也不拉着徐奶了,赶紧找毛巾止血。   徐奶更是吓得六神无主,只知道看着徐长胜的胳膊哭。   周子青小腿疼的发麻,站不起来,却咬着牙一声不吭,一双眼睛防备十足的盯着徐长胜。   徐家发生的动静,很快惊扰到东西两家,尤其是刚刚周子青尖锐的喊叫声,把人吓的不轻。   西边大嫂子踩着椅子隔着墙头一看,吓得推着自家男人,让他赶紧去找村长。   徐长民正在吃饭,一听到信,撂下碗筷,一路跑着过来。到了徐家门口,大门反锁着推不开。急的上火,“徐长胜,你个混蛋玩意,你发什么疯,赶紧把门打开。”   徐长民带着人在外面拍门砸门,就怕晚了出事。   屋里,刘桂萍打了水给徐长胜清洗胳膊上的血,边洗边哭着咒骂,“教训几下,就要提刀砍人,这哪是小孩,分明是恶鬼附身。敢动刀子,谁敢和她住一起?赶紧把她送走,反正这个家,她不能留下。爱去哪去哪,谁爱养谁养,这家不能留。”刘桂萍狠的咬牙切齿,原先只想狠狠教训一下,现在一看到徐长胜胳膊上三寸来长的伤口,心里吓得直哆嗦。   徐奶双手发着抖,眼睛都不敢看。   周子青听到徐长民拍门,眼中戾气渐渐退去 ,人恍恍惚惚清醒过来。扔下手里菜刀,整个人从地上爬起来。刚站起来,差点摔倒,小腿疼的伸不直。   吸了口气,慢慢拖着腿挪腾到门口给开门。   看到徐长民,周子青高度紧张的心理防线一下子决堤了,像溺水的人抱住浮木,眼泪扑簌簌成串滚下,大串大串的泪水沿着鼻尖滴落下来。哭的抽噎打嗝,仰着头只对周长民说一句话,“……把……把我……嗝……啊……呜呜,送……送走,去福……福利院……呜呜呜~”   周子青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嘴里断断续续就一句话,她要走,她要去福利院。   刘桂萍在屋里听到周子青在外面哭,嘴上咒骂一句小贱人还敢恶人先告状,就冲跑出去。   “你个贱种,还有脸在这哭,你差点把你舅胳膊砍下来。你个不是东西的畜生,家里容不下你,要滚赶紧滚,你就是个恶鬼,留在这家里就是祸害,灾星。”刘桂萍眼中怒火滔天,狠得忍不住伸胳膊就要上手去掐。   “干什么,当我面还打?”徐长民怒喝一声,呵斥住了。   刘桂萍还要撒泼叫冤,可没人听她的。   徐长民进屋看了徐长胜的胳膊,扫了门前地上菜刀,和断掉的杨树条。皱着眉一时间也陷入两难。   徐长胜胳膊上的伤口不深,周子青当时用的不是惯用手,反向往后砍,力气上不来。可三寸来长,看着怪吓人的,止了血,用纱布裹着。此刻整个人阴沉这一张脸,煞气十足。   刘桂萍心里愤愤不平,扯着嗓门叫喊,“徐长胜,你今天就打她两下,她敢用刀砍你,这才十来岁,这样的孩子,你以后还敢管教?这次运气好,下次你还有命在?这样的外甥女,我们家不敢要。”   对徐长胜说完,又冲徐奶说,“妈,你亲眼看到了,这还是你那个老实乖巧的外孙女么。她分明就是恶鬼附身邪性了。这样的脏东西,不能留咱们家。妈,你舍不得也得送走。外孙女再亲,也亲不过亲儿子吧,都敢拿刀对着长胜比划,谁敢养?”刘桂萍指着躲在徐长民身后的周子青,恶狠狠瞪了一眼。   周子青抽噎啜泣,慢慢地越过人走到徐奶跟前,眼睛哭的通红,声音哽咽低沉嘶哑,“姥儿,你说句话。是他们先上门打我的,他掐着我脖子,抽我腿,她拽着你,不让你过来拦。分明是他们想活活打死我。”   徐长胜皱着眉一脸厌恶憎恨的看着周子青,又扭过头看着默默掉眼泪徐奶,沉着脸粗声戾气的说,“妈,咱家养了她这么年,都能砍我一刀。咱家养不了,你要养,就是逼我不认你。爹妈不要,天生就是邪种,谁家摊着谁倒霉。这话我不信的,可现在不信不行,这样的人,祸害家。”   “长胜你瞎说什么,都是些封建迷信怎么能当真。这孩子父母不在,你是孩子舅舅,你更该好生对孩子,怎么能带头说这种话。”徐长民气的瞪眼,气徐长胜两口说的狗屁话。   这事估摸着就是徐长胜两口子上门来打周子青,还把门反锁,不让孩子跑。一个拦着徐奶,一个打孩子。孩子被打急打疼了,摸着刀给了徐长胜一下。   可现在两口子合伙逼着徐奶不要孩子,这算什么事啊?   徐奶啜泣声微弱而凄凉,充满了绝望的悲哀,浑浊的泪水沿着脸上一条条皱纹,聚集在嘴唇下巴,啪嗒啪嗒一声声落在地面上。哀伤苍老的眼睛看着周子青,眼泪掉的更狠,呜呜呜呜哭的凄凉无比。   周子青红着眼睛,心止不住下沉,沉到漆黑不见底的深渊里,浑身发冷发寒。静静地说:“姥儿,在你心里,我就该站着乖乖挨打,让他们发泄怒气?”   “打你,是叫你知道对错。可没人教你拿菜刀砍人,这个年纪就敢拿刀,长大还得了?爹妈都不要的孩子,旁人更是管不着。养了三年我们也尽心尽力了。妈,你岁数也不小了,将来胳膊腿总有不利索的时候,你能依靠谁?徐长慧这么多年没个音讯说句难听的,死了我们都不知道。眼前也就我和长胜。这么多年你照顾她,也对得起徐长慧了。”刘桂萍现在看到周子青就想到她拿刀的模样,心里抵触的同时,还有一丝恐惧。   徐奶一听到刘桂萍嘴里说长慧死了,张嘴哭泣的声音一顿,一双混沌布满血丝的老眼,目光凝滞的落在刘桂萍身上。   刘桂萍浑然没察觉到徐奶异样,转过身像徐长民打听怎么送走周子青这个瘟神,“镇上上王村不是有个父母双亡,老家没人养的傻子,听说被送到某个地方,由国家出钱给养?这小畜生爹妈跑的没影没踪,我们也不要,是不是也符合条件送进去?” 第11章   徐长民扭身看了一眼垂着眼睛,一声不吭的周子青,这孩子静静的,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情绪。光他一个外人,站在这里听,都听得心里难受,忍不住憋火。更何况一个十来岁的孩子,直直面对自己仅有的亲人对自己恶语相向,甚至费劲心思想把她送走,怎么受得住。   “村长,你说话啊,现在情况就是这样,她不是我生的,我自己都活的苦哈哈的,没能力也没钱养。村里镇上帮着想想办法吧。”刘桂萍现在打死一根筋耍无赖,她就撒手不管。   徐长民哪会看不懂刘桂萍眼里那点小算计,皱着眉火气就上了,“刘桂萍,这事你一人说了不算,孩子有亲姥姥在,轮不到你做主。”原本想说孩子有舅舅,可一看到这会徐长胜这会正在气头上,正恨不得打死扔了合他意。   “我嫁到这个家十几年,怎么就不能当家做主?我妈年纪大,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身体不行就躺下了,她怎么照顾?她将来都需要我和长胜照顾呢,还想甩个包袱留给我们?她答应,也得看我愿意不愿意。”刘桂萍压根没把徐奶当回事。   徐奶这么些年,一向息事宁人,大事化小。图的什么?图将来老了有人养。人都靠着她生活吃饭,有什么资格和她唱反调?   徐长民眼神厌烦的睨了一眼泼妇般的刘桂萍,懒得理睬她说的话,只拧着眉看着徐奶,说:“婶子,你们这个家你辈分最高,长胜两口无论说什么,我就听你一句话。”   说完,伸手把冷静过头的周子青推到徐奶跟前。   周子青骤然抬起头,只面无表情的看了徐奶一言,什么话都没有。   “婶子,这孩子打小你给带大的,刚在门口哭的眼泪鼻涕一把一把的,自己哭着求我,把她送走。说实话,孩子在这个家里生活也受罪,还不如送到福利院那里。可婶子啊,我得先问一句,长慧要是哪天回来了,伸手找你要孩子,你怎么办?”   徐奶木愣愣的怔在哪,蓦地,晃过神来。双手掩着嘴,泣不成声。呜呜咽咽,模模糊糊喊着长慧的名字。   刘桂萍胳膊肘捅咕徐长胜一下,见他还没动静,她自己倒先气急败坏喊起来,“徐长慧还有脸回来?娘老子不管,孩子不要,自己舒舒服服跑了。她还会回来?回来村里吐沫星子就能淹死她。不说别的,这么些年,心里哪怕还有一丝丝良知在,都该往家报个信。不给钱不寄吃的,问自个娘,自个孩子好不好行吧?没有!这些年只言片语一个字都没寄过来。说她死在外面,我第一个相信……”   “啪”地一声耳光,又快又狠的打在刘桂萍脸上。   刘桂萍整个人捂着脸,惊呆了。   不光刘桂萍震惊,旁边人都惊骇住了。   周子青微楞。   徐奶原本坐着的,谁都没想到她倏地一下冲过去给了一巴掌。   清脆响亮的一记耳光,打蒙了所有人。   等刘桂萍晃过神,眼神狰狞凶恶,尖叫一声,张牙舞爪的扑过来。   徐长民一看,急急挡在徐奶跟前,拦着一副要撕人的刘桂萍,“长胜你他妈要看你媳妇打你娘?”徐长民怒喝一声,都什么时候了,徐长胜还稳当当坐在一旁不管不问,顿时火气上来了。   周子青反应过来,拉着徐奶往后退。   “老不死的你敢打我?忘记你靠谁活着养老?还敢打我?我说徐长慧怎么了,有脸做,还不许别人说。我要是她,我都没脸活在这世上。你也不打听打听村里都怎么说她的,脏的臭的,她倒是来者不拒……”刘桂萍声嘶力竭地狂叫。   周子青眉头紧皱。   周长民胳膊上被指甲挠了好几把,这会听刘桂萍嘴里胡沁,尤其当着孩子面,说这些。黑着脸冲着徐长胜喊,“徐长胜,把你媳妇拉走,当着孩子面,她嘴里都说的什么话,能听吗?”   徐长胜嗤笑一声,不耐烦的站起身,一把拽着尖叫撒泼的刘桂萍往后拖,“喊什么喊?嗓子你不疼?”训斥一声,又黑着脸瞪着徐奶。   徐奶微微喘着气,额上几条深深的皱纹洗像是藏着这些年的心酸经历和痛苦折磨,苦难在她身上留下烙印,压得她背脊弯驼。一向混沌不清死灰一般得眼睛,此刻却迸发出一丝生机,像是黄昏落幕下的一抹夕阳,又像是生命即将熄灭前对人间仅有的一丝眷恋不舍。   苍老的手指微颤的指着愤怒爆喊的刘桂萍,“你……你给我走,滚出这个家,我这多年忍着你让着你,我还没老到不能动弹,你就敢当着我的面,诅咒长慧死,你个恶毒的毒妇,你给我滚~”这么多年的隐忍,悲怆泪下。   “让我滚?你老糊涂了吧,这个家整个都是我的,连你都要只靠我养,要滚的是这个小畜生。”刘桂萍一把推开徐长胜,瞪着眼睛撒泼大喊。   “这个家是我女婿,外孙女的,我住这天经地义。我以后也用不着你来养,我有手有脚,有田有地,能自己养活。倒是你,往后别随意别人家。”徐奶紧紧握着周子青的手不发。   周子青察觉到徐奶整个人在发抖,不由的攥紧她的手。   “你女婿?你女婿在哪呢?徐长慧光明正大给周明松带绿帽子,孩子都不带走,还会认你这个丈母娘?妈,你是故意招我笑呢。”刘桂萍忍不住大笑。   徐长胜微微夹着眉头,粗声粗气的往徐奶跟前走了两步,周子青心头一紧,拉着徐奶往后退两步,眼神防备的盯着他。   徐长胜看看小的,又看看老的,看着小的那个护着老的,原本黑沉的脸,忍不住笑出声。“说这房子是周明松的?是他的又怎么样?我是你儿子,你能住这,我就能天天过来,我他妈见天过来打这小崽子,我看谁敢放个屁!”   “徐长胜,你他妈个混蛋,你说的是人话么?”徐长民见不得徐长胜猖狂无赖的样,气的横眉怒眼,浑身发抖。   可徐长胜脾气不好,在徐家村是出名的,真要闹僵起来,还真没敢拦着他。   “我劝你他妈少管我家闲事。老子上脾气,连你都敢打。”徐长胜一把扯开胳膊上纱布,狠狠掐着胳膊上的三寸伤口,只掐的血珠子又冒出来。   旁人光是看一眼,都觉得胳膊发疼。   他眼睛瞪得滚圆凹凸,额角上青筋随着呼吸的粗气一鼓一涨,脸颊上肌肉抽搐,忿怒的看着周子青说“小畜生,你有种。知道我妈为什么不把你送走?觉得这些年,就她对你还算好是吧,哈哈哈,能生出徐长慧和我这样的人……,她自己就没问题?哈哈哈,因为什么知道吗?因为——徐长慧生你坏了身体,这辈子就只有你一个孩,懂么?她在外面跟多少人都没用,她生不了。年老色衰没人要,在外面混不下去的时候,你就是她的摇钱树。我妈养着你,就是给徐长慧留条后路在。   她是不是经常对你说,你妈只是一时想不开,她会回来的?”   徐长胜像头被激怒的狮子,撕开自己伤口,看自己流血,也要让别人疼。   周子青扭头看向徐奶,她一下子想到她放到姜黄衣柜上落灰烂掉那张全家福照片。如果不是她穿过来,原身那张全家福怕是还会干干净净摆放桌子上。   徐奶整个人僵直不动,眼睛荒乱躲闪,张开又合上的嘴,对着周子青冷静的眉眼,却一句话说不出来。   徐长胜胸口积攒的愤怒和郁气,一下子释放出来,那种浑身上下的舒适,比打人发泄后还要轻松舒服。而他还想再多说点,“她可不是无缘无故对你好的,当然,她对你也不怎么好,偷偷煮个鸡蛋给你,就把你收买了。”   “闭嘴,你赶紧滚。”徐奶气的浑身颤抖。   刘桂萍可不知道徐长慧还有这隐私在,乐的当笑话听。不会下蛋母鸡,还能有啥还下场。   “妈,村东那住不了,这几天我去她娘家帮忙种地,等回来咱们就能一家团聚,到时候,房子和地咱们在好好谈谈。”徐长胜被刘桂萍念叨房子念叨的耳朵起茧子,加上村东老房子确实潮湿发霉不能住。   撂下话后,甩甩受伤的胳膊,对着刘桂萍说,“愣着干嘛,去村卫生所拿点药去,想疼死我是吧?”   刘桂萍哪想走,可想到还要去她娘家帮着耕地种田,走前阴阳怪气的对着徐奶喊了一声,“妈,原本当你是疼孩子的,不想私下算盘打得挺精明啊。徐长慧这一走多年,手里头要是有两个,那还好,要是一事无成,等着别人来养……啧啧,可真是把人坑到泥底里了,说不定离开这家还是好出路呢。”刘桂萍心里耿耿于怀就是房子,这辈子没有自己的房子,她睡觉都不踏实。   宅基证上写着周明松,可村里谁不知道人家压根不打算回来了。亲生孩子都抛下不要,就是要彻底断绝关系。这房子摆明谁住就是谁的。   没有周子青这一茬,整个徐家村谁比他们更有资格住这里?   刘桂萍心里,还是想把人送走,走了最省事。徐长胜两口一走,徐长民看着沉默不语的徐奶,又看看一脸冷静过头的周子青,只能皱紧眉头,对着周子青交代两句,“要是徐长胜再来……再来……”嘴里吐出无奈的气,还真是一点办法没有。   徐长胜那狗脾气,大家伙一起还敢上去顶一顶,单独一个两个,还真没人敢惹他。叹了一口气,“自己当心些,保护好自己,他们说的那些狗屁乱造的话,也别往心里去。”徐长民听了一肚子糟心事,心情阴郁的走了。   人走光,就剩下一老一小。   周子青冷静的眉眼,这会嘴角一扬,讥讽笑了,“姥儿,我妈要是能随你这点多好?估计就不舍得把我扔下了。”说完话,也不看徐奶,自己踉踉跄跄的瘸着腿,一蹦一跳的去找抽屉里找药,她这腿旧伤没好,又填新伤,真怕撂下后遗症可怎么办。   徐奶眼睛昏花身子一晃,差点栽倒。缓过一气后,伸手扶着墙慢慢走到凳子上坐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整个人仿佛入定一般。 第12章   徐长胜今天说的话,让周子青搞明白一些事情。一直以来,她都觉得徐奶这个人有些让人看不懂。雾里看花,朦朦胧胧。   现在,迷雾散尽,再是清清楚楚不过。   没有了迷茫,周子青反而整个人轻松下来。   徐长胜和刘桂萍两口子应该不在村里,这两天都没过来找事。周子青过得挺恣意,早上醒来,喂鸡捡鸡蛋,压水扫院子。该干的活,一样不落下。   徐奶倒是变得沉默多了,面色灰白,双眼无神,经常搓着搓着玉米,整个人就愣住了。周子青是有些担心徐奶的状况的,这明显看着不对劲。   谁想到,隔了一夜,人病了。   周子青被吵杂的鸡叫声吵醒,挠挠头发坐起身,才发现一向早起的徐奶,今天晚起了。   “姥儿~”周子青心猛地一跳,伸手去推徐奶。   “嗯~”徐奶有气无力的嗯了一声,支起眼皮看了周子青一眼,又闭上了。   周子青听到徐奶的声,心下松了一口气。“姥儿,你不舒服?”手掌放在徐奶额头上摸摸,滚烫!   “没事~,就是头晕起不了,我躺躺就好,你自己弄点……吃的。”徐奶嘴唇干裂起皮,精神萎靡。短短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   周子青踩着鞋子,去抽屉翻找退烧药,家里抽屉翻遍,找到一个装药的白色塑料瓶,拧开倒在手掌心,大白丸子一样的药片,像极了她曾经吃过的奶片。   扑热息疼,她记得这药片能解热,镇痛。   倒了一碗水,捏着两颗药片,“姥儿,醒醒,吃完药再睡~”周子青又重新爬到床上,拉着徐奶的胳膊,把人扶起来一点。   徐奶哼哼唧唧的,眼睛都睁不来。   好不容易喂了徐奶吃下退烧药,周子青累出一身汗来。   自己洗漱好,压了一盆井水,端到床前,拧了一把湿毛巾给徐奶擦脸擦手,最后叠成方块敷在额头上降温。把徐奶整理好,周子青忙的脚跟不着地,鸡舍里的鸡饿的咕咕叫,后院猪圈里的猪也饿的嗷嗷叫,有一头差点跳出来。   鸡和猪喂完,她自己肚子饿的不行。   周子青累的做到床边,帮徐奶换了一把水,平时两个人一起忙活没觉得,换成一个人,真是累的够呛。   撑到下午,徐奶额头越来越烫手,周子青有些急眼了。   想把徐奶叫醒去村里卫生所,可徐奶叫三声,才细微微的哼一下。她自己没意识,周子青压根弄不起来她。   周子青跑出去叫西边大嫂子,两个人合伙使劲把徐奶拽到平车上。   “青青,你一个人能行么,要不等我家男人回来,我和你一块去。”西边大嫂子家里还个一岁多的孩子,她走不开。可看着周子青一个才十来岁孩子,拉着平车去卫生所看病,心里别提多难受了。   多看一眼,眼眶子就要兜不住眼泪流下来。   “没事,我力气大着呢,一平车麦子我都拉过。我姥儿才多重啊,嫂子你回去吧。”周子青细胳膊细腿,看着瘦,可多年干活下来,力气要比同龄孩子大。   肩带一拉,双手握着车把,不算费劲的拉动了。   周子青拉着徐奶往村卫生所去,大嫂子背过身,鼻子一酸,忍不住抬手擦擦眼角眼泪。就刚刚,周子青弯腰一使劲,小腿裤子往上伸,青青紫紫一条一条的,有的地方结了深红色的疤,看着更刺眼。   也不知道这么小的孩子还要受多少罪,光是想想就忍不住骂刘桂萍两口子不是人。   “青青啊,你姥儿病了?”路上闲聊坐在一起的村里人,看着周子青拉着徐奶,赶紧过来问一声。   “嗯,一早起烧了,吃了退烧片不管用,去卫生所找大夫看看。”周子青捡着熟脸的喊了人,没停下直接拉着徐奶过去了。   “造孽哟,摊上徐长胜两口子那样的,就别想过安稳日子。”头发雪白的大爷,看着车上昏睡的徐奶,感叹一句。   “这孩子瞧着倒是好的,就是命太轻了,摊上这么一个家。”   “谁说不是呢。”   “听说前几天,徐长胜两口子锁着门,把孩子一顿毒打。长民听到信急急跑过去拦着,可也没拦住,还被警告被多管闲事。”一个圆脸小眼睛,大概四十多岁的女人,和旁边人说着闲话。   “我怎么听说,刘桂萍起了歹心,想把这孩子送走?这孩子不愿意,拿刀给了徐长胜胳膊划了一道。”   “是吗,”圆脸女人吃惊的扭头看了眼远去的周子青,惊讶的说道,“没看出来,这孩子平时话少,胆子也不大呀。”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何况把人逼成这样。不让升学,现在还要把人送走,还不是想要那房子……”   “刘桂萍闹死闹活,一抬屁股是放屁拉屎,还当别人不知道。摆明要房子。”   村卫生所在村南,沿着村中间的石子路,向南走,路过小鱼塘,再往前走二十米,左拐看到一个有些破旧的大院子,门口竖立一个长长木板子,写着几个脱了漆的黑笔字,——徐家村卫生所。   进了院,入眼看到院子里栽了几棵杨树,树叶落得满院子都是,这一片那一片,墙角还用砖头堆砌了一个菜园子,里面种着辣椒,茄子,豆角。   季节过了,豆角架子东倒西歪零星挂着几根老豆角。   涂了白色墙皮的两间矮房子,门前放着一个长条椅子,还有挂水的木架子。   大夫给徐奶量量温度,好奇的抬眼看了一眼周子青。小孩细长的眉眼,冷静的看着他,尤其是一双眼睛,眼珠乌黑,眼白纯净,沉静大气,隐隐带着一股固执不屈的钢性。   大夫直接开了三瓶水,徐奶坐不起来,就躺着挂。   周子青无聊瞎转悠,两间房子这看看,那边瞅瞅。看到木桌案上放着一本书皮泛黄的书,好奇拿起来看了眼。   “能看懂??”   大夫端着大搪瓷缸子,捏了一撮碎茶叶放进去冲开水。   周子青随手看了看,“是《浮生六记》吧。”   考过,上辈子课本中有节选里面的一段,还需要背诵的。当时她对需要花费时间背诵的东西,都比较头疼,主要是她没时间。数理化是她的强项,其他一律需要强背默写的东西,全是她失分地。   上辈子考试综合分,她属于中等偏上,偶尔考试内容是她记住的,还能去班级上游溜达一圈。   起码上辈子上到高三,这辈子却连上个初中都费事,她还想着这一世,借助上辈子的记忆,投机取巧,要当个一鸣惊人,让第二名永远苦追不上的第一名。   周子青拿着书拉个马扎子坐在徐奶床板前看,她纯粹打发时间,可看着看着,就入了神。   徐奶人昏昏沉沉地睁开眼,适应了好一会,才知道自己在哪。   眼珠子微微颤动两下,瞅到旁边的周子青,见她弯着腰背捧着书在看。泪珠子无声无息的在眼角滑下,顺着苍老的皱纹滑进两侧灰白的头发里,不见踪影。   徐奶又静静闭上眼,像之前那样躺着。   三瓶盐水挂完,天全黑了。   徐奶醒了,周子青省事不少,搀着徐奶的胳膊把人送到平车上躺好。   周子青前面拉车,徐奶仰着头只能稍稍看到周子青细瘦单薄的肩膀和脖颈,车轮子压在石子上,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再有就是拉车吃劲的喘息声。   村子里路并不平坦,坑坑洼洼垫了石子,石子有大有小,车轮子上不去,咬牙闷哼一声使劲 ,上去了。   “姥儿,你饿不饿啊?”周子青想到一天没怎么吃东西的徐奶,想着到家开灶煮小米粥。   徐奶嗓子有些发烫,喉咙吞咽几下,才轻声嗯了一声。   到了家,刚搀着着徐奶上床,西边大嫂子端着米粥鸡蛋过来了。“青青,别生火做饭了,我给你端过来点,凑合吃两口。”   周子青把米粥均出一碗,剥了鸡蛋碾碎全倒进米粥里,搅拌好递给徐奶。   西边大嫂子坐在徐奶跟前使劲夸了一把周子青,夸得周子青在屋里差点坐不住要出去。   说了一会话,大嫂子拿着空碗回去了。   周子青自己洗漱完,又打盆水给徐奶擦洗擦洗,灯一关,爬上床睡觉。   良久。   “青儿,你怪不怪姥儿?”窗外洁白明亮的月光洒进屋子里,驱走了黑暗。屋子里隐隐绰绰的能看清摆设,太静了,整个屋里落根针的声音,恐怕都能听到。   徐奶的声音哽咽暗哑。   周子青睁开眼,仰着头想看清屋顶的芦苇席子,可月光洒在地面上,照射不到那,屋顶还是黑乎乎一片。   “不知道!”周子青回的干脆利索,能回答这个问题的人,已经不在了。   过了一支烟的功夫,徐奶自言自语嗫嚅着,“……你爸刚一来村里,长慧就喜欢上了。整个村的年轻人,都没有像你爸这样的,光站着就像一颗白杨树似的。鞋面裤腿,永远都是干净不带泥巴的,说话也好听。长慧偷偷给你爸写信,你爸拒绝了。长慧绝食闹了好几天脾气,把事情捅到村公社。   那个时候环境不太好,最后是我和你姥爷,和村里通了关系,压着你爸娶了长慧……”   周子青眼睛里闪过一丝狐疑,不太懂徐奶为什么这个时候给她说这个,而且就说个开头。她沉默着等着后续,那边徐奶却悠悠颤颤叹了一口气,“睡吧,明天还有要紧事要做。”   周子青想破头都没想出来,明天还有啥要紧事要做,可今天累一天,眼睛一闭没一会就睡了过去。   周子青一睡着,徐奶翻个身躺过来,脸颊上湿漉漉的,像是用水洗过一样。   昨天累的狠了,早上公鸡群鸣,周子青愣是在床上窝了半小时才起。   一起来,就看到堂屋地上放着几个手缝的细麻布袋子。狐疑的上手摸摸,有花生,大豆,高粱米,鲜辣椒。   “姥儿,堂屋地上放的袋子做什么的。”她还记得昨晚临睡前,她姥儿说的什么要紧事。   徐奶用木梳子沾着水把自己头发梳整齐后,又把藏青色方巾,折叠两下,裹着头系好。   周子青不由得多看了一眼,眼神多了几分诧异。   吃过早饭,周子青准备拿着竹筐子装玉米搓玉米粒。   “别忙活了,今个去要镇上搭车,要早点走。”徐奶手里拎着一块花布裹的布包,鼓囊囊的背在身后,又狠狠在胸前打了一个死结。   弯腰拎起地上四个袋子,一手两个。   周子青一看,走过去抢下两个自己拎着,眼里闪着疑问,“姥儿,今个要去哪儿?”   “地里忙活完了,趁着天还不冷,去你姨奶奶家看看她,顺便送点地里东西给她。”徐奶背过身去,把袋子扎紧些。   周子青手上抓着布袋子,像一根木头桩子似的,立在徐奶身后一动不动。眼中疑惑散去,眉头紧皱。   冰冷的目光,像一把锋利的剑,“姥儿,你自己去吧,我留下看家。” 第13章   冰冷的目光,像一把锋利的剑,“姥儿,你自己去吧,我留下看家。”   话音一落地,微微抬着下巴,手中布袋解开,花生,大豆哗哗啦啦的全部倒在地上。周子青扔掉布袋,拍拍手。   徐奶脸上闪过一抹无奈,轻轻说道,“我是要带你去找长慧。”   周子青诧异的看了徐奶一眼,“你一直知道她在哪儿?”   “不知道,可她跟的……那个谁,在市里头,他铁定知道你妈在哪。”徐奶不愿意提起那个人,一说到那人脸上皱纹都跟着凝固在一起。   “她都不要我了,找她又能干什么。”惊吓过后,周子青忍不住讥笑一声。能抛下孩子不管的,几年来家都不回的女人,周子青对这个女人没一点好感。   “让她出钱供你上学。”徐奶眉心皱了皱。“行不行,也得试一试,家里钱都在你舅舅那,他不掏钱,你要怎么上学。”   去镇上要走四十多分钟。徐奶和周子青这样大包小包的走在路上,遇见熟人都要问一声,“去哪儿这是?”   “去看看孩子她姨奶奶,顺便捎点家里出产的东西带过去。”徐奶逢人便笑回两句。   到了镇上坐上公交车,周子青要把东西放到座位底下,徐奶板着脸不愿意,“都是吃的东西,哪能放在底下,你给我,我放腿上搭着。”   “姥儿,隔着一层袋子,再说了吃之前不得洗洗啊。”周子青完全不明白徐奶这么执着是为什么。   “大娘,你袋子给我,帮你放后面架子上,保管脏不了丢不了。”售票员过来把东西拎到车后面,“大娘给你放着了,下车记得拿。”   徐奶回头看了好几眼,才放心。   “大娘,去市里一块,两个人两块。”售票员打开票夹子,撕了两张纸票给徐奶。   周子青撑着头看着窗外景色,心里头其实有点乱。   坐了一个半小时的车,到了终点站,全程徐奶拉着拽着周子青,深怕人多,走散了。“跟紧姥,别让人拐去了。”   徐奶带着周子青去了一个人特别多,吵吵杂杂,路边一群光着膀子大老爷们,抽着烟,嘻嘻哈哈的说着闲话。一个个脚底下全都放着一个纸板子,写着糊墙,贴砖,水电等等字眼。   一旦看到一个穿着打扮,腋下夹着大大黑皮包的人,立马蜂拥而上。吵吵嚷嚷叫唤着:“老板招人吗,啥都会的。”   “管饭吗,会砌墙。”   “扛包,拌水泥我行,两个人都干不过。”   徐奶带着周子青找个人少的地方坐着,不时的往人群里看两眼。自言自语地:“村里人说,他长长来这边招人干活。”   周子青嗯了一声。   可能老天有眼 ,等了一个多小时后,徐奶一眼看到人群里,平头圆脑袋的家伙,嘴里叼着烟,正在和旁边人说话。   徐奶看到他后,浑浊的眼睛,瞪得极大,“狗日的东西……”嘴里突然咒骂一句,起身冲了过去。   周子青随即拎着东西站起身跟过去。   “林广发,长慧在哪儿?你把她藏哪去了?”徐奶上去抱住那人大腿,哭喊着,“长慧在哪儿,你告诉我。”   林广发先是吓一跳,看清楚底下抱着他大腿的人后,先是慌得往左右乱看。“婶……婶子,你一个人怎么在这?”徐长胜呢,徐长胜来了吗?   林广发最怕谁,第一个就是徐长胜,那个是邪性不要命的。   “林广发,你让我见见长慧吧,死了我都可以闭眼了。”徐奶哭的眼泪鼻涕一把把的。   周围这么多人看着,林广发皱着眉说,“婶子,我和长慧分了,我也不知道她在哪啊。”   徐奶还是不起来,抱着人呜呜呜的哭,“长慧啊,娘想你啊,天天做梦梦见你,死前就想看你一眼啊……”旁边人跟着看热闹,跟着议论纷纷。   林广发拧着眉头没把人拽起来,正要耐心用劲想把人踹开的时候,看到前面一个十来岁女孩,手里拎着大包小包的,冷着眼睛静静看着他。   “你告诉我们吧,我姥儿想她想的紧,你要不想回回在这见到我们,就让我们见见她。”周子青表情冷漠的把手里东西往上举举,“我姥儿还给她带了喜欢吃的花生和高粱米。”   “林广发,你让我见见长慧吧,你们的事我不管,爱怎么样怎么样,我就想见她一眼啊。”徐奶哭的肝肠寸裂,眼泪扑簌簌的往下落。嘴里卑微的祈求,周围人光听着都动容心酸起来。   “婶子,那个,我长胜兄弟,没……没来吧。”林广发忍不住心虚的又往周围看了几眼。   “放心吧,我舅不知道我们过来的事,我们以不会和他说这个。”周子青没想到,眼前这个小眼睛大嘴唇的男人,会是徐长慧选择的对象。怎么说呢,和周明松没有可比性。   林广发神情犹豫,皱眉看着呜呜大哭的徐奶,又看向手里拎着东西,一直冷冷静静的女孩,最后皱着眉点头,“行,我把地址给你们。”   *   市中心西区有一块,城中村,低矮的瓦房和小院子,和周围高大的建筑比起来,这里显得阴暗逼仄。   走到最里面,一扇上了锈的红色铁门半掩着,里面传来哗哗的流水声。   徐奶光是站在门口,就看到小院子里女人正弯着腰洗衣服呢。   “长慧?”   洗衣服的女人身形一愣,猛地抬起头看向大门口。   “长慧啊!”   “妈?……妈!”徐长慧看到徐奶后,脸上先是一喜,可站起身看到徐奶身后的周子青,立马愣住沉下脸。   房子不光外面看着小,进来里面更显得矮小,抬脚进门,都害怕撞到门梁子。   徐奶进了屋抬手锤徐长慧好几下,打着打着自己先哭了。“你一声不吭的走了,这么多年也不知道回家看看,你怎么这么狠心啊,你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吗,心是难道是石头做的?”   徐长慧眼眶子也跟着红,“回去?也得混个人样再回去,现在回去指不定村里人怎么笑话我呢,别人不知道,刘桂萍要是看到我,怕是能把下巴笑掉了。”   “妈,你别生气,我很快就要熬出头了,看到这边房子没,马上就要拆迁了。林广发正在和他那个家说离婚呢。只要这边拆迁,妈我就发了,到时候我一定给你买条金链子给你带。”徐长慧高兴着,一脸笑眯眯的模样。   周子青局外人似的坐在一旁,看着徐长慧。打第一眼起,周子青就把这个女人看透了。这就是一个自私到骨子里的女人。   “对了,光顾着咱母女说话,你快看看青青啊,是不是长大了。青青快点过来让你妈看看。”徐奶眉眼舒展,整张脸上的皱纹,像一朵盛开的菊花。每一片花瓣都微微颤动着,诉说着欢喜和雀跃。   周子青瞄了徐长慧一眼,没过去,也没说话。   徐长慧脸上笑容滑下来,板着脸不不冷不笑的打量周子青,撇撇嘴,“真是越长越像那个王八蛋了。”徐长慧看着周子青这张脸,还有那冷淡淡的目光,总是忍不住想起多年前的那些事。   徐长慧不是好女人,也不是好母亲,从周明松那里得不到她想要的,就要迁怒到别人身上。这个别人就是周子青,谁让周子青是周明松女儿,一切都顺理成章。   徐长慧眼中对周子青没有爱,只有冷漠和厌弃。   徐奶皱着眉看了周子青一眼,心里觉得这会周子青又木讷起来了,倒是嘴甜点,说句话啊?   周子青只淡淡嗤笑一声,“只要不是像你就好。”   徐长慧诧异的看着周子青,似乎没想到对方会这么反击回来。“几年没见,性子倒是变了不少啊。”说完,撇着眼睛看向一旁的徐奶。   “爹妈不负责任,不强硬下来,我怕活不下来。”周子青一点不怵徐长慧,她对这个女人没点好感。   “青青?怎么对你妈说话的?”徐奶皱着眉看周子青,示意安生下来,别顶嘴。   周子青冷笑一下,眉头一挑,看向徐长慧,“姥儿,直接说今天来的目的吧,不过我估计八九是没戏,这个人眼中对我只有厌弃。从我进她的门,她没对我笑一下。”   “目的?妈,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徐长慧皱着眉,问徐奶。   徐奶瞪了一眼周子青。对着徐长慧讪笑两下,“长慧啊,青青今年该去镇上上初中,长胜两口子你知道的……”   “妈,你今天找我要钱来的?”徐长慧压着眉头,脸阴沉下来。   徐奶赶忙拉住她的手,“长慧你听妈说,青青聪明,上学上的好。村里这么大孩子都去上学,你供她上学,将来她肯定有出息,她出息了,你不是……”   徐长慧黑着脸直接把手拽出来,“妈,我没钱,你看到她刚刚对我的态度没,和周明松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不上学才好呢,周明松不是自视甚高么,不是瞧不起我没文化么,他自己孩子没文化,我看他将来是个什么表情。”   “长慧,青青也是你十月怀胎生下的,她也是你的孩子。你将来……”徐奶想说,你将来就只有这么一个孩子,你将来还要靠着她。   “我生的没错,可她姓周啊,周明松的种,上学凭什么找我要钱。要找也是找姓周的要。还有妈,你怎么这么喜欢替别人养孩子?不累么,这么多年,我还以为你把她扔给周家人了。”徐长慧弯腰从茶几抽屉里,摸出一根烟来,点燃,吸了一大口,吞云吐雾起来。动作熟悉老练,一看就是经常吸烟的主。   周子青耳朵灵机一动,“周家人?”   “哪……哪有什么周家人,你爸当初来咱们村说是和家里断绝关系了,后来都没回过那边一次。”徐奶神色慌张的赶紧打断周子青的提问。   “是断绝关系不来往,可她姓周啊,找上门总不能不管吧。”徐长慧翘着腿,讥讽的看了一眼周子青。   周子青审视的眉眼睨了徐奶一眼,她记忆里,原身问过周明松父母的事,回复她的话是,都死了。   她还以为是真的死光了。   “周家人在哪儿?”周子青无视徐奶阻拦,问徐长慧。   徐长慧轻点烟头,笑了笑,轻薄的嘴唇刚想说出口,就被徐奶急急打断了,“长慧,没有什么周家人,你要没钱就算了,我回村里找人借。”   周子青皱眉。   徐长慧撅着嘴唇吐出一口白色烟雾,呼了一口气,缓缓问道:“周明松离开徐家村的时候,没去看看你?”   周子青摇头,她记忆里没有这件事。   “哈哈哈,哈哈,他倒是走的一身轻松。也是,带着你这个拖油瓶,可不好找下家。”徐长慧忍不住捂着嘴哈哈大笑起来。 第14章   徐奶和周子青无功而返,走前,徐奶红着眼眶流着泪走的,徐长慧原话,“妈,你别在来找我 ,等我有钱出息,我一定风风光光的回去看你。”   借钱的事,徐长慧异常坚定和抵触,徐奶就差跪下求她施舍了。还是周子青看不下去,站起身就往外走,“姥儿,我这辈子要是只能借她的钱上学,那我死都不会上。”说完话又转身冷眼盯着徐长慧,冷笑一声,“就你这样的女人,真怪不得我爸不喜欢你,我现在真是无比同情他,和你之前生活那些年,他真是太惨了。”   不等徐长慧起身拿东西砸人,周子青先一步跑了。   跑出门外,还能听到屋里哭着叫骂的声音,“妈你是故意的吗,故意带她来气我的吧,有钱我都不给她一毛钱花。”   “长慧,青青只是愤怒生气这么多年你都不来看她,你好生哄哄她……”徐奶还想劝来着。   “哄她?姓周的没个好东西,妈你还养她做什么,扔给周家人算了,操的什么心。”徐长慧看到周子青那张脸就来气,心里没有一点喜欢。   “不能给,”徐奶一口拒绝,“我养到这么大,白白送给那边?你长点脑子吧,你将来老了她就能养活你。”   “我用得着她养活?这房子一拆,我有大把大把的钱花。”徐长慧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   周子青听着里面对话,捡起地上一块砖头,眉眼一狠,对着大门狠狠砸下去,砸完抬脚就走。   “青青啊,”徐奶怕周子青走丢,赶紧跟着跑出来。   路上各人有个人的心思,谁都没再说一句话。   等回家,走前反锁的大门,这会打的开开的。里屋摆设的东西,这会全都摆在院子里,而院子里也多了一些家具。   徐长胜和刘桂萍正在进进出出的搬东西,看到徐奶和周子青回来,像是没看到似的,继续搬东西。   徐奶皱着眉,“你们干什么,谁让你们进来搬东西的?”   刘桂萍放下手里活,指了指四周的东西,笑着对徐奶说,“妈,你看你说多见外啊,这是我们自己家,回来还需要向谁打报告?对了妈,我顺便把家里房间重新划分一下,你看我和长胜是家里顶梁柱,往后我们住在里屋。你们住我们原来的东屋,或是堂屋左边储藏室收拾一下,你们自己选一下。”   周子青冷眼看着,“私闯别人家,是犯法的,我去村委说一声,不行,我会去派出所报案。”她真是受够了。   “去啊,谁又没拦着你,不过呀,小孩子说的话,谁还能当个真啊。”刘桂萍撇撇嘴轻笑一声,转头又进屋搬东西。   徐长胜冲着周子青瞪眼直哼,扬了扬受伤的胳膊,警告意味十足。   徐奶拽着一把周子青,“别和他们硬上,身上挨打你不疼啊。住就住吧,往后不搭理他们就行。”   周子青从见到徐长慧开始,心里就一直窝着一团火,这团火压在她心上,仿佛千斤重。沉着脸冷冷一把推开徐奶。   一言不发的钻进灶房里,徐奶抿着嘴叹息。只当周子青想进灶房躲清静。   周子青沉着脸,心中憋着一股狠劲上来。卷起袖子,开始烧火。   烧火棍烧着了,周子青眼中冒着火焰,手里拿着烧火棍,径自走进堂屋,堂屋和里屋隔着一层芦苇席子,干燥易燃,轻轻这么一点,火苗噼里哗啦的燃烧起来。   “什么味啊,这是?”   刘桂萍转身看到冒烟,身后芦苇席子呼的一下,火苗飞腾上来,噼里哗啦的燃烧声。   吓得尖叫一声抬腿往外跑。   屋里徐长胜和徐奶也全都跑出来,赶紧找盆端水去救。   刘桂萍惊魂未定,瘫在地上看着屋里滚滚冒出的浓烟,吓到腿软。结果一抬头看到周子青手里拿着烧火棍出来,顿时眼睛炸裂,抖着嘴唇,拼着一股力气从地上起来。   刘桂萍抬手要打,周子青眉眼阴狠,举着烧火棍对着冲过来的手,就是狠狠一下。   “啊~~”刘桂萍疼 的眼角飙泪,嘴里呜呜啊啊的咒骂声不绝。   徐奶家烟雾滚滚,凡事看到的都赶紧跑过来看看,芦苇干燥,本来就容易点燃,这会就着火势一路烧到屋顶上的上芦苇。   屋里浓烟太盛,徐奶和徐长胜一进去,就呛得喘不上气。两个人放下水盆,赶紧抢救西边屋里其他东西。好在之前两口子都把大件东西搬了出来。   刘桂萍在院子里,哭天喊地的咒骂周子青,要不是村里人拦着她,她狠得能一把掐死她。   周子青冷眼看着这场闹剧,仿佛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和她没关系一样。   村里其他人在看周子青的眼神就变了,这是什么孩子啊,敢放火烧房子?这要是在自己家,怕不是活活打死的份。   火越烧越大,整个房梁木都跟着烧起来,屋里浓烟四溢,屋里哗啦划拉往下落瓦块子,也没人再敢进去。只能站在院子里干瞪眼,看着房子烧光。   刘桂萍看着正在燃烧的房子,心疼的肉直跳,吵着嚷着让徐长胜把周子青活活打死。   这会村里都有些同情刘桂萍,一直惦记的房子,就这么烧了,最后什么都没落下,是个人都接受不了。   徐奶呜呜的大哭,嘴里念叨着造什么孽啊。   徐长胜粗喘着气,两只眼睛被烟雾熏的通红,插着腰站在院子里,双眼瞪的极大,咬牙切齿的看着周子青,嘴里咒骂着,“小畜生,今个不打死你,不打死你……”气到极致,嘴里反复念叨着不打死你,就是没个下句接上。整个人像个无头苍蝇似的在院子里找东西。   这架势一看,就是气晕头了。   徐长胜在角落里摸到铁锨,一上手,恶狠狠的举着掀,冲着周子青冲过来。   周子青反身往人堆里跑,一时间院子里乱套了。怕徐长胜气红眼发疯,不管不顾见人就砸,一个个吓得抱着头嗷嗷叫着往外跑。   周子青又瘦又灵活,跑的最快,没一会功夫人就跑的没影了。   房子断断续续烧了一夜,整个房子就烧得只剩下四面墙,屋顶大梁子烧的漆黑还往外冒着烟,偶尔啪啦一下还有什么东西炸裂在响。   周子青一夜没回来,没人想着找她,都恨不得她死在外面好了。   一夜没回来,没人问,一整天过去,徐奶还没见着人,就急了。放下手里残瓦断木,急急跑出去找人。找到天黑,徐奶累的腿软站不起身,歪在路边哭的撕心裂肺的。   孩子丢了,找不着了。   徐长民赶紧在村里大喇叭喊话,可没用。又组织村里人,在临近的村里找。   徐长胜和刘桂萍压根不管,死在外面他们才笑呢。   徐奶不行了,孩子丢了,像丢了魂。一睁眼就哭,哭着就跑出找人,拦不住。   找了三天,村里都觉得找不回来了,孩子自己跑了。   徐长民带着徐奶去派出所报的案,说孩子丢了,派出所登记好,让他们回去等消息。   周子青在村里没人住的老房子猫了一夜,早上四点多,村里没人起来的时候,她出了村。   房子烧了,周子青心里那点念头也烧没了。上辈子做梦 都想有自己房子,哪怕又小又破。可是她发现不行。这房子四周住着一群疯子,怪物。她怕自己在这个地方呆的久了,也会成为怪物。   徐奶只想栓着她,绑着她,她对徐奶还有价值,就不会舍得扔下她,毕竟只要给口吃的就行。徐长胜和刘桂萍撕破脸,恨不得打死她。   周子青一把火,把自己最后的念想烧的熄灭。   她到了镇上去坐公交车,查票的时候,她没票。售票员黑着脸撵她下车,她拉着座椅死活不下去。被骂了一路,踹了好几脚 ,硬是撑到市里才下车。   周子青找上门的时候,徐长慧脸都黑了。   “你又来干么?”徐长慧连大门都没让进,手指甲戳着周子青的额头,“走前说话不是很横么,今个又来要钱?我告诉你,门都没有。”   “周家人在哪儿,你给我地址!”周子青就是来找徐长慧要地址的,她要去找周家人。有句话没错,她姓周,徐家人不愿意养她,周家人必须得养。   徐长慧噗嗤一声笑了,“怎么,想要投奔到周家人哪去?觉得周家人会对你好?你爸和周家人断绝关系,十几年不来往,你觉得人家会愿意养你?”   “家里房子我给烧了,你要不给我,我不介意天天堵在你门口,那天急了,不想活了,在这也点一把火。总之你看着办好了,你是我妈,有人来问,我就实话实说。”周子青冷笑一声,也不看徐长慧愤怒狰狞的脸,靠着墙角坐下来,一副要坐到老死架势。   徐长慧被噎的喘不上气,狠狠咒骂一声,“你想死,随便你好了。”   周子青坐到下午,邻居有串门的过来,还好奇问长慧,“门口那小孩是谁啊,怎么在你家门口坐着不走,是饿了吧,给点吃的打发走吧。”   徐长慧干笑两声,等人一走,快速写好地址 ,扔给周子青,狠狠道:“给你,给我赶紧走,这辈子最好别来找我。”   “有吃的么,我饿了。”周子青看了眼地址,默默记在心里。   “你怎么不去死。”徐长慧气的恨不得张口咬人。   周子青站起身,把人一推,自己迈开脚进去找吃的。   “你给我回来,你别乱动我家东西。”徐长慧尖着嗓子,在后面大呼小叫。   吃了几口饭,周子青伸手要钱,“给我路费钱,你总不至于让我靠双脚走过去吧,”地址是外省的,很远。   徐长慧不想给,一毛钱都不想给。   周子青狠起来,没她不敢做出的事,不给是吧?眼睛一扫,屋里什么贵,她砸什么,砸一个,问一句,“给不给?”家里就她们两个,周子青真不怕徐长慧怎么着她。   徐长慧气的说不出话,一股压不住的怒火冲上来,抬手就要教训小畜生。   周子青也不含糊,抓住徐长慧的头发,往后硬扯。徐长慧头皮疼的嗷嗷叫唤,周子青趁着狠劲抬腿踹了两下,“生下来不他妈养,你还有脸打。当初生下来直接溺死多好,谁他妈都不受罪了。你们这些人自私冷血的狗东西,想生的是你们,不想要的时候,就随手扔掉,我他妈是个人,不是一个物件。”   徐长慧被凑的嗷嗷叫,周子青积攒的愤怒,一丝没有手软。徐长慧疼的受不了,哭着喊着说她给拿钱。   徐长慧,还想抽出几张来,周子青一把抢过来装进口袋里。看着忿忿又有些害怕她的徐长慧,突然扬起嘴角笑了笑,“你放心,今天拿了你的钱,以后是死是活,我都不会回来找你。这些钱就当你买个了断。”   拿着钱,周子青刚踏出门一步,突然笑着转过身,看着又惊慌防备起来的徐长慧说,“徐长胜说你,生我的时候难产,这辈子都不会有别的孩子,我希望我不找你,你也别来找我。”咧开嘴笑着啪啪口袋里的钱,“往后,咱俩彻底没关系了。”   周子青看眼徐长慧呆住的神情,心里突然有股快意,走起路来,脚步都轻松许多。   “小畜生你撒谎,你骗我的啊,这不可能~~”身后徐长慧声嘶力竭哭喊着。   周子青嘴角扬起,信不信和她没关系了。 第15章   周子青的心理年龄可不是真的十来岁小孩子,她去商店买了个便宜的背包,一些吃的和水。因为没有身份证,她坐不了火车。只能拦截私人运营的大巴车。这样的车,只要到客运站门口一站,看你背着包,一般都会主动吆喝问你去哪儿的。   周子青身量很高,但是偏瘦,带了一顶鸭舌帽,低着头到没人注意到她。买了票上车她就把帽檐压低。怀里抱着背包,低头闭眼装作假寐休息。   周子青在商店顺手买了一把折叠刀,此刻正装在她口袋里,隔着衣服摸着它,周子青心里异常平静。徐家村已经不能再回去,她现在唯一的出路,就是找到周明松。不管对方是什么样的心思,她都必须留下来长到成年即可。   大巴车目的地在淮市,周子青下车还需要转车的时候,被人盯人了。对方是一对中年夫妻,对于周子青这么小一个人上路表示非常好奇,一直在问她要去哪儿。   “小妹,怎么就你一个人啊,你家里人呢,姨不是坏人,就是看你一个人不放心。现在外面多乱啊。”脸颊圆润白皙的女人,眉眼弯弯笑起来,非常又亲切感。可她旁边的瘦矮的男子给人的感觉就不太好了。咪咪一双缝眼,嘴唇留着一抹小胡子,脸颊瘦的脱相,显得颧骨很高。尖嘴猴腮,看第一眼,周子青只想到一种动物——阴沟里的老鼠。   周子青微微压着眉头,她往前走,这俩人跟着她走,她拐弯去人多的地方,这俩个依然跟着。圆脸妇女笑眯眯的还想上前搀着她的胳膊。   周子青一把挥开,皱着眉看着这俩人。脸上略显慌乱,眼神也闪躲不安。可实际情况只有她自己清楚,心跳起伏有力,即使此刻可能被人盯上了,她没有一丝胆怯。   微微垂下眼,眨眼间又抬起,眼神怯生生的看着圆脸妇女。这回周子青主动上前拉着圆脸妇女的手,把人拉倒一旁,凑到耳边小声羞涩的说,“姨,你能带我去厕所么。”   圆脸妇女一愣,然后对着尖嘴小眼的男子使了个眼色,笑哈哈的对着周子青说,“姨说你这会无头苍蝇似的转悠啥的,原来找厕所呢,走走,姨带你去。”   热情的一把拽着周子青的手,对着身旁的男子说,“你在这等我会,我先带她找厕所。”背着周子青,两个人笑眯眯的对了眼色。   车站人来人往,厕所人也多。圆脸妇女异常热情,拉着 周子青的手,一直打听她要去哪,干什么去,怎么一个人上路 。   上厕所出来,妇女拉着周子青的手更紧了,旁人看着这就是当妈的拉着自己孩子,深怕孩子走丢的样子。周子青走的很慢,边走目光边打量周围的环境。瞟了一眼前方女人,眼中闪过一抹冷意。   “姨,你等下,这里太热了,咱去那边你帮我看看这地址要怎么坐车。”周子青指了指一旁小商店后面阴凉处,说完还抬手擦擦额头上的汗珠子,表示很热。   “行,姨去的地方可多了,天南海北都去过,就没有不知道的地方。”圆脸妇女笑眯眯的拉着周子青过去。   刚在阴凉处站着,周子青飞速推了一把圆脸妇女,把人推到小商店后面角落里,不等圆脸妇女反应过来,更是以迅雷速度,上前一手捂住对方的嘴巴。另一手攥成拳头,咬牙用尽全身力气 ,砰砰砰的照着对方后颈,狠狠打了几拳头。   妇女疼的呜呜呜叫喊两声,周子青丝毫没停手,那股凶狠的劲,像头野兽似的。直到妇女挣扎的力度减小。周子青把人拉倒墙边,人昏过去了。整个过程大概不到一分钟。   周子青看了眼四周,快速蹲下身把妇女随后口袋里东西翻了遍。其他东西塞回去,钱留下,不多,几十元。塞进自己口袋里,帽檐往下一扣,背着包往人群里跑去。   周子青先是在淮市找到去南市的车,然后在南市倒车,去云海市。周子青没想到周明松老家会在云海市,这样的一个大都市,完全想不明白,周明松会在徐家村生活十来年。   周子青在南市下车的时候,是下半夜。气温直降,天上还飘着小雨,南市汽车站前的出租车,旅馆,周子青不敢去,上辈子的经验告诉她,这里又黑又乱。尤其她还是一个人的情况下。   汽车站北面是南市的火车站,周子青就像普通等火车的乘客一样,在候车厅前面的避雨棚里躲雨。有人检票去了里面候车厅,又有人进来躲雨等着到时间检票。   周子青不敢睡,她蜷缩在一个角落里,微微闭着眼睛等天亮。   再去云海市的路上,周子青坐的私人大巴车在路上被交警查到了,超载11人。非常倒霉的是,周子青被交警安排等其他长途车。   等车的时候对他们简单做了信息登记,以及交通安全普及。   轮到周子青的时候,有些棘手。负责登记的交警看着周子青直皱眉,“家庭住址?父母名字?”   周子青紧闭着嘴,问什么都是摇头。   找来超载司机和售票人一问,都只说她是自己一个人在南市路上拦的车。   “你要去哪儿?”登记交警觉得不对劲,喊来交警队长来看看。   “我要去云海市。”周子青实话实说。   “自己一个人?没父母跟着?”交警队长跟着皱紧眉头。十来岁自己一个人拦车去外地?   “这是自我锻炼。”周子青冷着脸,说起谎话脸不红气不喘,还能一脸镇定的和交警队长对视。   交警队长和其他人对视一眼,眉头皱的更深了。   没人相信周子青的话,她被留下了。谁也不敢再让她自己一个人上路,万一出点事没人能承担。   周子青只觉得麻烦,同时也担心自己会被送回徐家村。所以有人问她家里哪里,她就只说要去云海市,其他一概不说。   “这是你要去的地方吧,你是哪里上的车?”别人问她,   周子青不回,反问,“你们能送我去云海市么?”   “你先把自己问题交代清楚,你怎么一个人上路的,家里大人没人管?家里人叫什么名字?”周子青未成年,全身剩下除了一个包,没其他证实自己身份的东西。交警犯愁的很,小孩年龄不大,心眼却多的像筛子,怎么哄她,就是不说。   “你身上带着把刀干什么?”交警问她,这刀子还不是一般的刀,开过刃锋利的很。   “吃水果用的。”   交警算是见识到,难缠的孩子是什么样的了,又不能打,板着脸凶她,人家直接冷脸不说话了。脸上神情没有一丝害怕。几个交警交头接耳一番,一致认为,周子青可能是社会上混过得,普通人家十来岁孩子,哪有像她像这样的。对着几个大人,一脸镇定,稳得很。   书包和刀被人拿走了,除了身上还有点钱。周子青低垂着头在想怎么办。   中午交警交接班,周子青去厕所的时候,趁人不注意跑了。   周子青不知道她跑后是个什么情况,等她想尽办法到云海市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的事了。   浑身上下所有的钱,花的一毛钱不剩下,还已经饿了两顿。   云海市龙山区平安街道老事业小区,四栋楼三单元202室。   手扒着墙边,敲门的时候,周子青的心跳砰砰如鼓,一下子提到嗓子眼。   “谁阿~”一道清亮柔和的嗓音门后响起,隔着 一道防盗铁门,周子青看到走出来一位脸颊清瘦,却红润白皙的老人。对方大概六十多岁样子,身材高瘦,却不驼背。此刻湿漉漉的双手正撩起围裙擦水,温和的双眼看着门口的周子青时,微微一愣。   方春秀愣怔之间,打量周子青,眼神疑惑,小声和蔼的问道:“孩子,你找谁啊 ?”   周子青舔舔干裂的嘴唇,声音干涩暗哑,“我找周明松。”   方春秀整个人一顿,浑身僵硬起来,拧着眉头,似乎没听清楚,盯着周子青又问了一遍,“你……你说,你找谁?”   “我来找周明松,他在家么?”周子青微微蹙眉,看着 对方听到她的话,嘴唇抖动起来,似乎很激动。周子青又说了一遍,“他在家么?”   只看到对方听到周明松的名字时,眼睛瞬间湿润,裹着泪,嘴唇颤抖,一双手比划了好大一会,也没说出话来。可那双激动眼睛却一直盯着周子青。   即使没说话,通过那双激动的双眼,周子青似乎意识到对方像是在问她,你是谁?   “周明松是我爸,我叫周子青。”周子青话音一落,就看到对方眼泪扑簌簌往下落。   两个人站在门口,一个哽咽抽泣,一个蹙着眉头站着。   周子青不明白现在什么情况,只看着对方一个劲盯着她哭。只能压着眉头,又复述一遍,“周明松不在家么?”   话音刚落,屋里走出来一个中年男人,“妈,你怎么站门口啊,谁啊。”   男子声音低沉,走过来看到周子青微微一愣。扭头看着亲妈哭的稀里哗啦的,糊里糊涂指着门外周子青问,“妈你怎么了,这是谁啊。”   这人不是周明松。周子青的心止不住往下沉。她心里有个非常不好的预感。 第16章   方春秀捂着嘴压着哭声赶紧打开 铁门,颤抖着手把周子青拉进来,“孩……孩子,快快进来。”   周明杨一头雾水的看着他妈拉着一个浑身糟蹋的女孩进了门,眉头不由的跟着皱了皱。   “妈,这是谁啊你就拉进家里,回头王爱丽又要唠叨。”周明杨跟在后面打量周子青。看着对方穿着破烂又脏的衣服,还坐在他家干净的沙发上,只觉得一场家庭风暴在来的路上。   周子青左右打量屋里摆设,干净明亮的房子,面积却不大。墙上挂着一张相框,五口人,一对夫妻,两个孩子,还有眼前激动看着她的老人。   “孩子,你说你爸叫周明松?”方春秀嗓音抑制不住的发颤,激动含泪的目光在周子青脸上流连不去。   周明杨乍一听到周明松,顿时一愣,指着周子青向方春秀求证,“妈,她是二哥的孩子?可二哥不是十几年没联系了么?”   周子青听到对方吃惊的话,表情错愕。确定两人身份的同时,她也明白一件事,周明松不在这,甚至周明松和他们十来年没联系。   方春秀顾不上吃惊的周明杨,直一个劲的看着周子青。孩子脏乎乎的脸蛋上,虽然瘦,可眉眼却十分熟悉。像是想到什么,突然站起身回屋,等出来时,手上拿着一张照片。   “老三,你过来看看,像不像你二哥小时候。”周明杨拿着照片看了一眼,黑白照片是他们三兄弟互相搂着肩膀拍的。边上个头最矮最小的就是他。   第一个昂仰着脸眉间气盛的是老大,中间那个淡淡笑着,嘴角微扬,书生气略重。是年轻时候的周明松。   周明杨看看照片又看看沙发上一声不吭的脏丫头,光看五官确实非常像。   “孩子……你……谁送你过来的,你怎么找到这的?”方春秀看着孩子,顿时就心疼了。   周子青皱着眉,眨眼间的功夫,几个念头在心里划过。再抬头看向方春秀的时候,嘴巴微微一颤,鼻子一抽,眼泪哗哗往下落。   边哭边说,徐长慧出轨和人跑了,三年前周明松离婚后也走了。她一个人留在徐家村跟着姥姥舅舅过。可舅舅舅妈不让她上学,干不完的活,还天天挨打。   “他们拿铁锨要打死我,我不敢留在那。跑去找我妈,她不愿意养我撵我滚,扔给我了地址,让我来找我爸。我就自己来了,走到半路身上没钱,也没吃的,我就走着来的……”   方春秀哭的哽咽难言,尤其看到周子青身上的挨打没好的伤疤,捂着嘴疼的呜呜直哭。   周明杨红着眼眶背过身,吸鼻子,嘴里狠狠骂了句,“一群狗东西!”   方春秀哭的不行,“你爸恨我啊,下乡离开家,就和家里断了关系。我们去看他,连面都不让见……”   周子青跟着哭,她是真想哭了,周明松不在这,她要怎么办呀。   周明杨一个大男人,看着亲侄女脏兮兮的模样,实在看不过去。眼看着爱人王爱丽就要接孩子回家,赶紧用胳膊肘捅咕一下方春秀,“妈,陈年往事先别提了,你给她梳洗找件衣服换换吧,从东山那边自己一个人过来,这得……”周明杨光想想都觉得不敢置信,十来岁的孩子,自己一个人,从东山市到云海市,几百公里的路程,亏着是路上没出啥事。   方春秀擦擦燕眼泪,手紧紧拉着 周子青,“我是你奶奶,这个是三叔,好孩子,别怕,奶奶带 去洗洗换身衣服。”   周子青哭的泪眼模糊,经过那张全家福照片时,多瞅了一眼。有两个孩子,五口人,只有两间卧室,心里忍不住叹气。   不是周子青想得多,是上辈子的经验在,这个窄小的家里实在是没有容纳她的位置。   厕所兼浴室,只能容纳一个人。周子青清洗完身子,洗头发,心里装着事情。等她穿好方春秀给找的衣服出来,客厅里站说话的几个人全部停下转身看着她。   照片中女人还有两个孩子回来了。女人不冷不笑,蹙着眉看了周子青一眼。   她左手边的一个女孩,圆脸大眼睛,大概比周子青小点,眨巴眨巴眼睛好奇的看着突然出现在她家里的人。忽然,猛地拉住女人的手,皱着眉一脸不高兴指着周子青身上的衣服说,“妈,奶奶把我最喜欢的衣服拿给她穿了,那是我明天准备穿的。”   方春秀一脸为难的看着周子青,又看看儿媳妇,想解释两句,又不知道怎么说。还是周明杨站出来拉过周媛媛手,“媛媛,这是你姐姐,大老远的过来的,她衣服破了,等周六日,爸爸再带去你商场买新的好不好。”   周媛媛人小,却机灵着,察觉到家里氛围有点不太好。眼珠子转转,这边看看,那边瞅瞅,然后笑眯眯点点头,“行,那先借给姐姐穿,等她走了再还我。”   周媛媛仰着小圆脸露着小米牙,朝着周子青笑。   周子青扬扬嘴角回应。   女人旁边的男孩子,大概六,七岁,挣开妈妈,跑去拉着奶奶的手,奶声奶气问:“奶奶,你做好饭了吗?我都饿了。”   方春秀被亲孙子这么一拽,人才晃过神来,看着站在那一动不动的周子青,赶紧过去拉着她一把,“这是你三婶,还有弟弟妹妹。都是都一家人,赶紧坐下吃饭,饿坏了吧。”   方春秀拉着周子青在饭桌前坐下。   周媛媛牵着小弟去洗手,王爱丽冷眼瞥了瞥周子青,然后皱着眉,一把拉过周明杨进了卧室,咣当一声,把卧室门带上了。   周子青心里清楚,这门是摔在她脸上的,顿时心里又苦又涩。   方春秀听到声响,抿着嘴没吱声,可眼角却湿润了。背着人擦干净,又走到周子青跟前牵着她的手,冲着她笑笑,“没事孩子,你婶子就是脾气大点,人还是很好的。”   知道这个老人在努力安慰她,也同时明白,这个家她不能留。   扬起嘴角,“奶奶,我没事。”   方春秀一听到周子青喊奶奶,眼中泪花闪烁,却欣喜的捂着嘴哽咽一声,“我,我……去端饭菜。”   周子青有眼力劲的起身去帮忙。   大卧室里,王爱丽把外套摔在床上,还没开始说话,周明杨先一眼看外面,嘘声道,“你小点声,外面能听到。”   王爱丽压着脾气,缓和一下,压低声音问,“你二哥什么意思?他离婚把孩子送到这里?”   周明杨一听就知道她误解了,赶紧解释道:“不是我二哥的意思,听孩子话,我二哥三年前离婚走了。把她留下和姥姥舅舅一家生活。可那边对孩子不好,孩子她妈给了地址,以为二哥在这,孩子自己一个人摸着地址找过来了。”   王爱丽缓和一口气,“那这孩子怎么办?让你二哥来接?”   周明杨皱眉,“我二哥在哪都没人知道,怎么来接?”   “所以,你二哥一日不现身,你要替他养孩子?”王爱丽瞪着眼眶子,大有周明杨敢说一个是,就敢劈脸扇过去。   周明杨不自觉往后退两步,他想说,按道理是应该这么做的,他是孩子亲叔叔。   王爱丽一看周明杨那个劲,哪会不明白他心里想的什么。狠得抬起手掐着耳朵,把人扯过来,眼中怒火冲冲,偏要压着嗓子说话,“别光说大话,你那点工资能干什么?我就问你,这家里那里还能摆下一张床给她?”   周明杨也知道现实不允许,一手揉搓着耳朵,一边拧着眉为难的说,“孩子妈跟人跑了 ,在家天天挨她,你没看到孩子腿上被打的多惨。你知道么,几百公里远啊,这孩子自己一个人摸着路过来的,就比咱家媛媛大一岁。换成媛媛我都不敢想,想一下心都跟着碎了。连身份证都没有,她到底一路怎么过来的。”周明杨说着眼眶子就发酸。   王爱丽低着头不说话。   稍后,又抬起头眼神坚决,“不行,不行,周明杨你不能心软,孩子可以给她买点衣服吃的玩的,也可以住两天,可不能留下来,还得送回去。说不定,她姥姥家正找她呢。实在不行,你亲自送回去,和她姥姥家的人好好谈谈。”   周明杨一张脸拧巴着像一条湿了水的毛巾 ,“你这话……让我当着我妈的面,怎么说啊。我妈原本心理就觉得愧疚我二哥,现在孩子过的这么惨,还给送回去,你让我妈后半辈子还怎么过?”   “你放心,这话我不让你说,我来说。你妈是怨还是恨,冲我一个人就行,不行我亲自带她送回去。”王爱丽硬下心肠,伸手把周明杨推一边,然后开门出去。   王爱丽一出来,就看到碗筷摆好,抿抿嘴角坐到周子青旁边,笑着说了句:“饿了吧,多吃点。”   饭桌上六个人,三个大人抢着给周子青夹菜。   周子青埋头吃饭,她真饿了。   吃完饭,周子青起身帮忙收拾碗筷。被王爱丽拦住了,“哪用得着你做,让你小叔干,坐着看看电视聊聊天。”   吃饱喝足,周子青有力气开始动脑子了。   王爱丽坐边上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大多在问在家她干的什么事,家里田地种的什么,上学学到什么阶段了。   “你舅舅没钱给你上学?”王爱丽咦的一声,有些惊讶。   周子青点头。   “你这个年龄怎么能不上学呢,你来这里找你爸是不是想上学?”王爱丽还把周子青当成一般小女孩哄。   周子青垂下眼思索眼下她的境况,很明显,这个家说话做主的是王爱丽。而这个女人,不想她留下。即使哭喊着硬留下来,恐怕……   周子青瞥了一眼一旁又默默红了眼眶的亲奶奶。心里微微叹息一声,遂抬起头,眼中立马闪着惊喜的光辉,“我想上学,我小学成绩可好了,还领过好几次三好学生奖状。”   “想上学咱就上学,你姥姥家不给出,婶子给你出,在云海市好好玩两天,到时候婶子送你回去上学,好不好?”王爱丽递了一眼在厨房忙活周明杨。   周明杨却看着自己妈捂着嘴起身回了卧室,立马变了脸色,急忙放下手里的碗筷,拿毛巾擦了两下手。冲着一旁周子青僵硬笑笑,“你看看电视,或者找你媛媛妹妹玩。我和你婶子说说话。”   周子青微笑着点头,“没事的小叔,我坐着看会电视就行。”   周明杨拉着王爱丽进了方春秀 的卧室,方春秀坐在床沿上,双手捂着脸默默掉眼泪,周明杨站在一旁,讪讪地喊了一声,“妈~”   王爱丽心里也难受,屁股一扭,坐在周奶身旁,抬手擦掉眼角掉落的泪珠,哽咽一声,“妈,你别怪明杨,这都是我的主意,我心眼小,家里就这么大点地,我和明杨一共这么点工资,还要 养活两个孩子,真的不容易妈,但凡家里有点条件,我都不会忍心把孩子送回去。”   王爱丽吸吸鼻子接着说,“妈,我刚才问了,孩子中学能住校,我和明杨出钱,哪怕孩子将来考上高中,我们也出钱。可说再多,孩子不能留在这家里,说我心眼小自私自利都行,可我也有两个孩子要养活,我不能照顾别人孩子,让自己孩子受委屈,妈,你体谅我下吧。” 第十七章   周明杨看着亲妈还有媳妇都在哭, 捂着脸蹲在地上,带着哭腔嘀咕一声,“都是我没用, 当年就是二哥让我……”   提到当年,周奶奶再也忍耐不住,由啜泣变成小声痛哭。“不怨你,是我逼的老二, 他恨我啊, 呜呜呜~~”   “妈,你要是怨就怨我,我知道你这么多年想二哥,看到二哥孩子过得不好, 你想留下 。可是妈, 家里条件不行, 现在养孩子不是给口吃的, 一身衣服穿就行。妈,我向你保证, 我送这孩子回去,以后我和明杨一定经常带你去东山看她, 这样她姥姥家知道她还有叔叔家惦记她,绝不会再打她。妈, 我也没有办法,你答不答应,我都回送她回去的。”王爱丽捏着鼻子呜呜哭着,可态度依然坚决。   周奶一手捂着胸口,一手颤抖着搭在王爱丽肩膀 上拍拍她。明明这不是儿媳的责任,可光一想到把孩子送回去, 这心哪,就像被什么东西掐着,钳着,绞着,生生撕裂成一片片的,是盘肠绞肺一般的疼。   断断续续抽噎着,“这……这不是你的错。”周奶紧闭着眼睛张嘴喘息一声,声音凄凉哀怨。   王爱丽张着嘴,合着眼,眼泪啪啪往下落流湿了胸前衣襟,抽泣哭声没有再说一个字,只是由心里往外倾倒眼泪,喉咙里发出悲鸣。   王爱丽心里带着委屈,可这委屈在娓娓哭泣的婆婆跟前没法说,在心软陷入自我怨愤的丈夫面前没法说。孩子肯定要送回去,这个坏人也必须她来做。   不大的卧室里,三个人各自抹着眼泪,没有人说话,只有呜呜压抑的哭声和吸鼻子声。   嘎吱,轻轻微微一声。   卧室的门被推开一条巴掌宽的缝隙,周媛媛胖乎乎的小脸凑在门缝前,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原本想要偷听大人讲话的,可这会看着卧室里三个大人都在哭。整个人顿时手足无所的站在门口不敢动。   周明杨听到门开了,红着眼眶看着宝贝闺女愣愣地站在门口,看他们。赶紧清清嗓子,“你怎么过来了,没陪着姐姐一起玩?”   周媛媛先是看着王爱丽,又看着奶奶,最后仰着头看着周明杨,似乎没搞明白,为什么大家都在哭 。不过到底听到周明杨问她的话,认真的说:“她回家去了,还说咱家饭菜 很好吃 。”还把穿她的衣服换下来给她了。   周媛媛话音一落地,屋里三个大人都愣住了。   周明杨先推开门去客厅看一眼,原本坐在沙发上的人,这会空空如已,不知去向。   王爱丽赶紧擦干眼泪,把周媛媛拉倒自己身边,焦急的问她,“姐姐什么时候走的?”   周媛媛抬手妈妈擦眼泪,“妈妈,你怎么哭了?”   “不是,媛媛先回答 妈妈的话,姐姐是什么时候走的?”王爱丽看着一旁同样着急的婆婆,心里顿时纠成一团。   “你们刚进房间,她就起身换了自己衣服。说她得回家去了,不然家里人会着急。”周媛媛低着头摆弄着自己的手指头,扭捏着说道,“那个……姐姐衣服 ……不好,我……”我想把衣服送给她的。   王爱丽抱抱小脸上愧疚不已周媛媛,“好孩子,妈妈会给姐姐买新衣服的。”   周奶奶脸色焦急的跑出去,瞅见 沙发上整齐的摆放着换下来的衣服,顿时急的团团转。又看到一旁傻愣着周明杨,伸手对着后背啪啪打两下,急喊一声,“还傻站着干什么,找啊,她才多大啊,她自己怎么回去 ?”   周奶一言提醒了周明杨,整个人激灵一下清醒过来,连连说道:“对对,对,刚走,肯定没走远,妈,妈,你别急 ,我这就找去。”周明杨安抚两句周奶,就推门往外跑。   周奶在家哪能坐得住,后脚跟着也出去找。   王爱丽不安的揉搓着手,面带愁绪,坐立不宁的在屋里走来走去,皱着眉 ,心里有些埋怨自己,太心急了。让孩子住两天再说就好了,也怨她说的太直白了点,孩子肯定听明白了。   周子青出了老事业小区,撒开腿狂跑。   没有方向,没有目的地,她也不知道自己能去哪。原本奔着周明松来的,结果他压根不在这。   心里憋着一口气,见路就跑,左转右转一通瞎跑,等跑到腿发软,迈不起来的时候,就一屁股坐在花坛边上。   周子青也不知道自己在哪,胸口又闷又堵,喘不上气来。歇了好大一会,喘息声平缓,胸口却酸涩起来。像是灌了一大口酸楂汤水,又酸又涩。忍不住自己哭笑一声。   “笨蛋!”暗骂自己一声,怎么就因为别人三两句话,就跑出来。这样的话上辈子听得少么?咬咬牙忍住了,又不会少块肉?   可当卧室里压低嗓音的哭声出来,她瞄到墙上幸福温馨的全家福照片,光是听到周明松的名字,就激动到掉眼泪的亲奶奶,如果她硬是赖着不走,应该能留下吧。   张大嘴对着空气使劲吹出一口气,想把胸腔里憋闷和那一丝丝的后悔赶跑,“算了,我一个人也能活的好好的。”   周子青这么对自己说。   可当着天色渐晚,最后一抹夕阳在西边落幕 ,对着浑身上下没有一毛钱的周子青来说,她突然恨不得书中剧情能提早上映。   那个闲的没事打赌打输了,找她告白的富家子弟,她一定会把他钱包里零花钱全部弄到手,最好让他喜欢上她,舍不得分手,让他家里人拿支票求她离开……   “好吧,刚才幻想的都不算,只要现在能请我吃口热乎乎汤面,不管你打赌,还是恶作剧,我都能原谅你。所以不管你想干么,只要带着一碗汤面来找我就行!”   苦中作乐,光想想那画面,忍不住咧开嘴笑,同时劝慰自己,“除了生死,一切都小事啊。”不过眼下,她还是先找个今晚能过夜的地,其他等明天太阳升起再说吧。   周明杨和周奶把小区翻了个遍,都没找着人,两个人哭丧着脸回了家。   王爱丽简单做了饭菜,让两个孩子吃了。   大人心里压着事,谁都没心思吃上一口,索性都不吃了。   周奶歪着 床上,手里帕子都湿透了,不敢想,不能想,一想这么晚,一个孩子还在外面没个去的地。心堵得喘不上气。   “妈,明天我再出去找,你别担心。这孩子一看就是机灵厉害的,她能自己一个人从东山过来……”周明杨想劝慰的话,说到一半说不下去了,再厉害还是半大孩子啊,家里面积再小,打个地铺也比外面强啊。   王爱丽回屋就躺下了,睁着眼睡不着。满脑子都是孩子的事。原先有些许责任,这会就彻底后悔了。翻过来覆过去的睡不着,越想越心慌。   一直折腾到后半夜 ,才合上眼,结果还做了梦。   梦到孩子睡在桥东底下,瑟瑟发抖避着风,然后没一会跑过来一伙人,拎着麻袋和绳子,把人绑了扔车上,孩子一脸惊恐的喊着救我救我……   浑身一个冷颤,人醒了。醒来后背一身冷汗。   早上起的都格外早,心里压着事,谁都没睡好。周奶整个眼睛水肿到睁不开。   各自吃了两口早饭,王爱丽把孩子送去上学,回来的时候,发现家里坐了两个陌生人。   王爱丽疑惑的眼神看向周明杨 ,在问是谁啊?   “他们是从东山市徐镇徐家村来的。”周明杨带着周奶找了一圈回来,就看到自家门口站着两个人。   “我叫徐长民,是从徐家村来的,这位是我们镇上派出所的宋警官,我们大老远的过来,想是问一声,周子青有没有来过这?”周子青走后,徐奶像丢了魂,天天出去找。   从镇上听说隔天一早有个十来岁女孩没钱买去市里的车票,让人硬赶硬撵,死活不下去。徐奶找到当天售票员,被对方狠狠骂了一通后,确定周子青去了市里。   不等徐奶去市里,多年没回来的徐长慧,回到家里大闹一通。“她爱死哪死哪去,以为我这辈子就她一个孩子,就想着花我钱,让我对她好?我老了去养老院,也不让她养……”   最后知道周家地址,可周子青十来岁怎么去?   周奶一听周子青找周家人,立马要死要活不同意,闹着家里让人把孩子找回来。“养了十几年,眼看成人了,你撵外面去?你亏不亏,周家人这么多年干什么了,孩子都是我带着,怎么能给周家人啊。”   徐长胜和刘桂萍让他们来云海市接周子青?两个人一口同声,“腿长她身上,想去哪拦不住,能自己跑,也能自己回来,用不着接。”心理压根巴不得人不回来。同时在村里放狠话,他们自己都不接,让村里其他人也别多管闲事。   徐长胜这威胁口号一出来,村里真没人敢多管闲事。   可徐奶不愿意啊,天天哭着喊着,天天到徐长民家里坐着哭。最后,没得法,叫上镇派出所的同志一起过来看看,求个心安。   徐长民简单介绍了自己,看了眼周家人,“所以,周子青回来没?”   王爱丽干巴巴笑了两声,“不凑巧,昨天人来家里,吃了顿饭。趁着大人在屋里说话时候,她又走了,说是怕家里担心,她要回家去。”   徐长民皱紧眉头,一脸惊讶的问,“又走了?她说要回家?”   王爱丽和周明杨点点头。   旁边一直做记录的登记宋警官,抬起头对着徐长民说了句,“会不会真回家去了,她能自己一个人过来,再原路回去也不是难事。”   王爱丽听到宋警官的话,眼中露出些期许,她也希望结果是这样的。   可徐长民想都没想的一口否决了。“不可能,她……她不会回去的。”   周明杨看着徐长民坚决的口吻,有些恼火的追着问,“你怎么这么肯定她不能回去。”   徐长民张张嘴,拧巴着一张黑脸,发现所有人都在看他。挠挠头哀叹一声,“我肯定她不会回去的,你们没问她哪来的钱做的路费?”   王爱丽和周明杨对视一眼,摇摇头。   “她……她舅舅在我们村人品不太行,脾气急容易上手打孩子,村里问过几次,后面打的更凶。之后都不怎么敢管了。后来孩子自己也不外说,村里都觉得他收敛了。可谁想到他打孩子不让孩子哭,也不让孩子往外说。也不知道这样的罪孩子受了多久,该上学不让孩子上学,留在家里干活……”   “因为宅基地房子事,她妗子,额,就是她舅妈绝食喝药闹了一场,原本不管她的事,结果她舅妈娘家人过来,把孩子按地上打了一顿,伤没好,她舅舅堵着门又把她打了,打的狠,逼得孩子拿着菜刀,划了徐长胜胳膊一下。那个时候,孩子哭着求我让我送她去福利院,说送她去哪都行,她不能住这,再住下去,她可能会死……”   徐长民一想起来,鼻子就发酸。   周奶整个人拿着帕子捂着嘴呜呜直哭。   王爱丽愧疚的眼泪直掉,“我……我没想到她在那边过成这样,我……我要是知道,我就不说送她回去的话了。”一想到她昨天对孩子说送她回去上学的事,孩子嘴角还笑着,眼睛里闪着光彩,她以为……她以为……   周明杨听得心疼,心口憋着一口火,亲侄女,这么小,被人这么打。光想一想,都感觉胸口有口气要炸开了。“她姥姥呢,她儿子打孩子,她干什么呀她。”眼中冒着火,气的嘴唇直哆嗦。   “徐长胜要占她房子,她一生气点了把火,把房子给烧了。她怕挨打,当时就跑了……去了她妈那里,威逼着要来钱,走前说以后是死是活都不会再回来找她……   这孩子走前把事情做绝了,她是不会再回去的。”徐长民红着眼眶十分确定。   “跑了,当时怎么没人去找啊,当时要找肯定能找到。”周明杨不信,一个大人,跑不过一个孩子。“肯定没人去找她,找了也不会成现在这样。”周明杨大手抹了一把眼泪。声音哽咽中止不住的后悔自责,好不容孩子来到这,听说要把她送回去,心里该有多绝望啊!   周奶微微颤颤站起身,大串大串的泪水沿着鼻尖滴下来,抽泣着,断断续续说着,“我……我得呜呜……找她。”   徐长民捏了把鼻子,孩子丢的第二天晚上才去找,当时就已经晚了,现在好不容易有点线索,结果又断了。 第十八章   王爱丽陪着徐长民和宋警官去了他们辖区的派出所, 把问题又反映一遍,希望他们能帮忙找人。十来岁的女孩子一个人在外面,身上又没钱, 连想都不想一下,会发生什么事。   周明杨去了复印社,打印了一百多张寻人启事。在他们小区附近,公交站台都贴了, 甚至云海市的火车站, 汽运站他也都贴了。可一天过去了,愣是一丝消息没有。   徐长民和宋警官回东山市了,临走留下地址,要是找到孩子给他们说一声。   大半夜, 周子青还在商业街晃荡着, 不得不说云海市真是大都市 , 晚上八九点钟, 还灯火通明。周子青随处溜达着,逐渐走到霓虹彩灯闪烁耀眼的一块, 和刚才商业街一对比,这里女人穿的有些凉快, 雪白雪白胸脯半敞着,小短裙根本裹不住白花花的大腿肉。   眉头一皱, 想都没想掉头就走。   估计在晚上十一二点,没有钟表,也实在走不动了,昏暗的浅巷子里,找了个背风的墙角一歪。甭管地面干不干净,僵硬的小腿一伸直, 先舒服呼了一口气。浑身放松下来,是再没力气站起来了。   很累,但是不敢睡。闭着眼睛把自己窝在墙角阴影里,路边偶尔传来零星几句听不清楚的说话声,或是路过浅巷子疾走的脚步声。   头渐沉,又猛地抬起 ,浑身一个机灵,激起一身冷汗。人醒了,来来回回几遍,东边天色像是白鱼翻身,露出些微白的亮光。   浑身皮肤冻得冰凉凉,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扶着墙站起身,搓搓手,原地蹦跶几下,周子青出了浅巷子。   肚子饿了!   街边早点铺子的蒸笼徐徐冒着白气,随着白气逐渐飘远的还有馒头包子花卷的香味。   周子青肚子叽咕叽咕叫着,站在早点铺子跟前,看到下面大盆里浸泡着一堆等着洗的蒸笼布。把帽檐往上推推,走到忙的来回转的老板跟前,“老板,我帮你把这些洗了,你能给我两个馒头吃吗?”   包子可能更好吃,可包子没有馒头顶饿。   中等身材挺着大肚子的男老板,一看到周子青下意识皱眉挥手让赶紧走开。“走走走……上别处要去,别妨碍我工作。”   “不让我帮你做活,那你就给我一个馒头吧?”周子青真饿了,没找到能养活自己的方法前,她得先找东西填饱肚子。   “你说什么?滚,赶紧滚,趁我没打人之前,你赶紧一边去。”胖男人一瞪眼,面露几分凶相。手持着擀面杖,换个胆小的,这会刺溜一下就跑了。   周子青蹭蹭鼻子,不仅不走,硬是往前走两步,还把脑袋凑过去,几不要脸的说,“我就饿了,想要个馒头,帮你洗东西换馒头,你不答应。我这一身又脏又破的,站这,估计影响你做生意。所以我要一个馒头就走,你要是打我?那太好了,我铁定赖着你不走。”想要脸面就得饿着,脸面不值钱,肚子不经饿。   胖男人气的干瞪眼,手里擀面杖举得高高,愣是下不去手,憋气。   没见过讨饭的,能讨的这么理直气壮。   “瞎墨迹什么啊你,要个馒头赶紧给她,让她走,马上就来客人了。耽误做生意不?”屋里出来一个女人,狠狠瞪了胖男人一眼,抬手从蒸笼里拿出一个馒头,扔给周子青。一脸嫌弃的说,“给你了,赶紧走,个臭要饭的还这么嚣张,活该你讨不着饭。”   馒头太烫,周子青直接用帽子兜着。   对于女人不客气的话,她也不生气,还咧着嘴笑嘻嘻的提了个意见,“不会白吃你的,你要会给馒头捏个形,一定比现在好卖,兔子,鲤鱼,寿桃啥的,再不济给馒头染个色,胡萝卜汁,菠菜汁,芹菜汁啥的。当然我都是随口瞎说的,你爱做不做,我吃你的求心安理得。”周子青捧着热乎乎的馒头走了。   “脑子有病吧,”男人呸了一口,被女人吆喝着赶紧蹲下身去洗蒸笼布。   一个热乎乎的馒头双手捧着,烫呼呼的馒头一直放到凉,才撕下一口塞嘴里,剩下部分塞进口袋里不舍得吃。   周子青四处转悠,路边站台看到云海市部分地图,她凑过去能看大半个小时。   她边看边在心里默记,每一条路线名字,路上的地标建筑,她都记住。看完记完,公园草地边,她能用树枝全部画出来。   这原身的脑子,怎么说呢,好用。上辈子数理化是她强项,死记硬背的东西,她没时间是一回事,可背起来确实费劲。   现在,这样好记的脑子不用来学习考第一,实在说不过去。   一天,很快过去。   周子青又回到浅巷子猫着,这回兜里还揣着她小半个馒头,脑子里记下大半个云海市地图,这是今天的收获。   云海市靠海,在西边靠海有很多港口,渔船。周子青分析那边应该有海鲜市场,或者海鲜小作坊。海鲜这东西就不能少了人收拾它,准备明天去那看看。   北边和青冈市接壤,有几个物流园在那边,也可以去瞅瞅。   闭着眼,脑子里想着明天要去的地方,越想越忍不住叹气,但凡这身体年长几岁,她不至于找个工作都难。白长到一米六几的身高,一摘下帽子,即使虚报年龄,那也是一个未成年,瞒不住。   童工谁敢雇佣啊!   就是私人小作坊也得藏着掖着,偷摸着。   叽咕叽咕,肚子又饿了。   闭着眼睛,手伸进口袋里,揪一下口放嘴里,舍不得下咽,在嘴里多咀嚼两下。以前上生物课 ,记得老师说馒头放嘴里多咀嚼一会,会越嚼越甜。   当时只当考点背诵,谁吃个馒头还嚼一分钟啊。   晚上大约十点来钟,不到十一点,周子青自己估计的,本就闭着眼睛休息,没敢睡。   突然就听到外面喊打喊杀的声音。   庞杂错乱的脚步声,挥拳踹脚到肉的砰砰声,以及旁边呵斥的咒骂声。   周子青心跳咣咣如行军前的击鼓声,一下子提到嗓子眼。   大半夜街头打群架?   手扒在墙边,整个人躲在黑影里,小心翼翼的往外面爬。七八米的浅巷子,周子青感觉自己爬了好久。   微微探出头偷瞄一眼,只看到距离巷子口五六米远的地方,背着路灯,一伙五六个人,其中两个架着一个走不动的人拳打脚踹。   看不清长相,只看到那人头垂着,肩膀耸拉着,小腿无力的跪在地面上。要不是旁边有两个人架着他胳膊,怕是会一头栽死在地上。   “小子,出来混,一双罩子就要放亮堂点,敢在鸿云这一块发财,怕你是长了两个胆子,活腻了。下次再敢来鸿云,你小子这双灵活的手爪子和腿,就别想要了。这次权当给你的教训。”说话的人声音尖细,指挥两个人把人拖到一边扔下。   “搜出来了么?”   “找到了,这小子倒是长了一双看会的眼。瞧这钱包,怎么也得几百,够哥几个分一分了。”身形有些胖的男人,从躺地上半死不活的身上,摸出一个钱包,打开瞄了一眼,声音明显雀跃兴奋。   “快点回去了。”说话声尖细男人,有些不耐烦催促到。   “你们先走,我去那边巷子撒个尿。”胖男人,把钱包塞到后屁股口袋,提着裤腰带照着周子青这边走过来。   “可别想着私吞啊,记着规矩。”人群里有一个人冲着喊了一嗓子。   “为了这几个钱,犯规矩,你他妈看不起谁呢。”胖男人转身咒骂一句。   声音越来越近,周子青后背紧绷着,贴着墙皮一动不动。屏声敛气,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   砰砰如鼓的心跳就在嗓子眼,耳边听到哗啦啦的尿花声,才稍稍捂着嘴喘口气。眼角瞄到地面上的影子,这人就在巷子口墙边,大概半米近的地方。   周子青目光盯着地面人影,准确的说,她看的是影子后屁股上凸起的钱包影子。   心里念头刚起,手就忍不住发抖,激动了。   周子青的脑子像个快速旋转的发动机,转动起来,立马把她所处的周边地图虚拟构建起来,越发清晰的地图,在脑子里出现。   帽檐往下拉,喉间紧张的上下吞咽,微微喘息一声,顷刻间,一闭一睁,眼中激动情绪快速收敛,整个人顿时震定下来。   胖男人动静渐小,周子青看准时机,像个影子鬼一样蹿了出去。伸手抽出钱包的同时,另一手把裤子一拽到底。   男人吓得惊呼一声,周子青已经压低鸭舌帽子,撒开腿狂奔起来。   “妈的,有人抢劫!”胖男人手把手提着裤子想追,哪还追得上,气的原地大骂。   刚离开的一伙人,听到胖男人大喊,立马调头跑来,只看到一道瘦小的人影,以极快的速度跑了。“追上去,妈的,在老子手里抢东西,逮到你老子一定剁了你。”胖子气的出呼哧呼哧大喊。   有两个人朝着周子青逃跑的方向追了上去。   周子青不敢大意,一路迈开腿不要命似的跑起来。白天熟悉的地形,到了晚上空荡荡的,只要对方追过来就一眼能看到她。   周子青专挑小路,左转右转,一口气跑了大半个小时,一路加速没停。这会趴在绿化带的绿植树下面,大口大口喘着气。   心跳超出负荷,正隔着一层皮,张牙舞爪的要从嗓子眼跳出来。   捂着嘴,小心翼翼 的喘着气,耳朵竖起来,仔细聆听身边的动静。身子僵硬的挺了半个多小时,没听到追上来脚步声,整个人才呼呼放下一口气。   手里攥着鼓囊囊钱包,心里雀跃着,有了钱就有吃的,饿不死她了。   周子青在绿化带里趴了一夜,中间小睡了一会。早上天刚破晓,她看四周没人钻了出来。原来那浅巷子是不能回去了。   钱包让她扔在绿化带里,钱包里有二百五十七块钱,虽然差点跑断气,可摸到钱的时候,周子青觉得值了。   大面额的钱,周子青费劲的藏在衣摆车缝线空隙里。   人倒霉喝口凉水都冰牙。   周子青被人从身后一把拽住头发,死死拖到一颗大树后面。对方年龄不大,大概是十七八岁,脸上被打青青紫紫,眼眶子淤青,嘴角红肿破皮 ,是一张被打的看不出原样的脸。   一手狠狠掐着周子青脖子,一手攥着一把刀,对方看到周子青帽檐下稚嫩的一张脸,还楞了一下。讥讽的说道:“你倒是会捡漏,我费劲摸得钱包,挨了一顿毒打,最后被你给截胡了。”陈成昨天夜里装死,等麻五那伙人骂咧咧走后,立马爬起来找人。   一找就是一夜。   周子青熟悉这一片的地形,同样,陈成也熟悉。那里能跑,能藏的地,他找了一夜。就在天快亮,想放弃的时候,让他看到人了。   只是没想到敢从麻五手里抢钱的人,竟是一个不大的女孩,有些吃惊。   周子青眉眼一挑,“你是昨天夜里被打的半死,躺地上那个。”   “少废话,我问你钱包呢。”昨天背运,刚得手,就被麻五那伙人盯上了。   周子青裂开嘴角笑笑,“我抢来的,就是我的。”到嘴的肉,怎么可能还回去。   陈成眉头往下一压,手里劲道收紧,“给不给?”不给掐死你。   周子青脸憋得通红,咳嗽两声,“有本事你就掐死我?”余光左右瞄着,发现四周还没有人,大喊救命,估计只会白费力气。   “哼,反正你得了钱,也只会随身带着,我扒了你衣服,一点点找,总能找出来。”陈成社会混久了,对付周子青这浅浅的心思,完全绰绰有余。   脖子被人钳制住,就是想张开嘴咬人都咬不到。对方不论是身高还是力气,都比她高大。周子青憋闷的喘着气,眼珠子往下一瞅……   双手突然往前一探,拉住陈成的胳膊,把人往自己跟前一扯。事故发生在眨眼间,陈成还没晃过神站稳身子,周子青抬腿对着他下裆狠狠踢了一把……   陈成瞬间疼的说不出话来,啊啊呜呜一声一声痛喊,额头冷汗,眼眶飙泪,“你个……”想张嘴骂人,却一张嘴,忍不住疼呼出声。   周子青顺势夺了陈成手里的刀,不等对方缓过劲,撒开腿又跑了。   周明杨家里唉声叹气,谁都没个笑模样。孩子从自己家走的,就是个牵挂,一直找不着就是一桩心事。   “登报纸找人吧,我有个朋友,在报社工作,我找她帮帮忙。”王爱丽咬咬牙决定,孩子因为她的话走的,她有责任,连着两天晚上做噩梦,睡不好觉。   “登报吧,该用的办法都试试,最后实在找不着……就权当那孩子和咱家没缘分。”周奶攥着手帕子擦眼泪,这两天除了睡觉,天天出去找。嘴里说狠心的话,可眼泪流的更凶了。   周明杨不说话,心里烦闷。真能当没缘分么?原先一直没见过,就算了。可孩子都来到家里了,活伶伶的又不见了。这心肉长的,越是不想,越是想的邪乎。   “那我一会就去找她问问登报的事。”王爱丽抬手按按额头,这两天没睡好,时不时地一阵头疼,她真的后悔死了。她怕孩子在外面有个意外,恐怕这辈子她心都难安。   王爱丽找了云海日报的朋友帮忙,在日报上占据非常小的一个版块,登了寻人启事。还在报纸上留了家里地址和电话。   报纸版块虽然小,可要刊登一星期,也要花不少钱的。王爱丽没给周明杨和周奶说,自己私下出的钱。心疼钱的时候,心里同时也缓了一口气。   陆陆续续等了几天,孩子没找到,倒是孩子的大伯,周名博,原名叫周明柏找上门了。   周名博西装革履,打着领带,穿着皮鞋,头发梳的一丝不苟,光看小区下面停的轿车,就知道这是个有钱人。   周名博是个有时运的,或者说,他是个有野心的。人长得精神,也会钻营,娶了有钱人家的独生女。熬死岳丈,他继承了工厂。   老事业小区,大多住了半辈子在这的人。谁家大事小事都知道点。202室老 周家的事就更别提了,多少都知道点。   大儿子娶了害死父亲肇事者的女儿,当时闹腾的很大,打那之后算是断绝关系了。周老爹到底怎么死的,外人肯定不清楚,可当妈的也不会无缘无故和亲儿子断绝关系,所以这里面的事,谁也说不清楚。   周名博继承了岳丈当初的小工厂,现在自己开了公司。走出去都要喊一声周总的。早上看着报纸喝茶,无意间就瞟到上面一则寻人启事。   版面小,字也小,就过了一眼。可龙山区自己老娘住的地址,他记得,这一看就把茶杯子砸了。   人开车直接过来了。   解开西装纽扣,领带扯开,把报纸一巴掌拍在周奶和周明杨跟前,指着报纸上的寻人启事就问,“这是找谁呢,周子青是谁,怎么留的是家里地址?”   周奶看到周名博,板着脸指向大门口,“我们家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你给我滚。”   周明杨也恨,姓孙的把他爸撞死了,转头大哥娶了人家独生女。从那之后他就当自己没大哥了。   周名博不跟老娘一般见识,周明杨也不问,只能扭头去问弟妹,虽然也不怎么待见这个弟妹,觉得这个弟妹强势过头,压了男人眉角。可那也是老三太没用,管不了自己媳妇。   王爱丽看到周名博,心思转了转,当初警察都说事故是场意外,偏偏周明杨和婆婆认定是故意谋杀,即使警方定案是意外,可他们还是执拗,固执己见。   结果谁承想,周名博转头娶了人家闺女,这关系就僵了,打那之后断了关系。实际上也是周明杨和周奶单方面断的关系。人家过节回回不落下这里,即使前脚送,后脚就给扔了,可人家送了。   不管周名博靠谁 发的家,王爱丽这会真的没办法了,只能把周子青在东山市受虐打,放火烧了家里房子,一个人坐车从东山来云海找人的事情说了。   “孩子可能听说我们要把她送回去,人就跑了,这几天,能找的地,我们都找了。火车站,汽运站也跑了。最后没办法才登报找人。”王爱丽说着说着,就开始掉眼泪。   周名博瞪着眼,气的手指着周明杨乱点,“你……你可真有本事,老二为什么恨你,你不清楚?多少年了,亲侄女千辛万苦找过来,你不想着好好照顾,还把人撵走了?你可真能耐啊老三,这么多年你就被个媳妇压着了,她说送?你就答应?人都跑了,你们一个个马后炮跟着哭 ,跟着急,有个屁的用。”   周名博气的不行,这么多年就因为他娶了媳妇,就把他当仇人恨着,防着。这么大的事,竟然没人和他说一声。   周明杨被堵的说不出话,张着嘴老半天才干巴巴的回了句,“谁能想到,她就一句话没有就跑了。”十来岁的孩子,身上又没钱,说走就走了,胆子不是一般的大!   “你就是蠢的。孩子找着前没事还好,要是出了事,你这辈子到死你都欠老二的。”周名博懒的和脑子不清楚的人说话,气呼呼的走了。   报纸就刊登那么小一块,眼神不好的,谁能看到,也不知道登大点。   王爱丽哭归哭,可周名博知道这个事,他就不会坐着不管。说到底 ,这是亲弟弟的孩子,亲侄女。随即又懊恼起来,当初孩子找过来,怎么就没想到送到周名博家里呢。   他有钱,家里地方大,就一个儿子,养个侄女完全不是事。   可惜家里多少年不让提周名博的事情,一提就恼。连个名字都不让说,当时压根就没想起来还有这个人在。   周子青压根不知道报纸夹缝里有正在找她的寻人启事。文字版,连个照片都没有,别人就是看到了,也不知道找的谁。   周子青被陈成给盯上了。   一个躲,一个找,云海市这么大,偏偏回回让陈成给撞到。   一个跑,一个追,周子青跑的再快,可她是个女的,她跑不过身高腿长陈成。   跑不过就打呗,周子青豁出去,对方不敢要她的命,扭打在一起的时候,一丝不含糊,陈成挥拳打的周子青鼻青脸肿,汩汩往外流鼻血。   周子青被反手钳制的动弹不得,就张嘴咬,咬的一嘴血沫子,也不松口。   两个人都凶的要命,彪着劲,谁都不让一步。   陈成追周子青这么久,气恨的牙痒痒,“你他妈钻钱眼里了吧,要钱连命都不要?”   周子青一屁股坐在地上,对着地面吐了口血沫子,往外吐的时候,呛着了,咳嗽好几下,一抬手抹鼻子,全他妈是血。下手真够狠的。   一扯动嘴角,整张脸都跟着痛。   “你不爱钱,老追着我干么?”周子青也是憋屈,“这钱要是当初被你打的人抢去?你敢这么追着要么?还不是看我是女的,岁数没你大,个头没你高,力气比你小,呸,你就是欺软怕硬,欺善怕恶。”   陈成挥着被咬的发麻没点知觉的胳膊,满脸讥讽,“你他妈搞笑的吧,我是欺善怕恶,可你自己瞅瞅,你浑身上下那点善良了。”   “说再多没用,钱我一分不会给你的,有本事咱就耗着。”她的钱得存着,没爹没妈,这么小岁数,要长大还有好几年呢。   陈成咬着嘴唇,从地上扣出一块泥巴,撸着胳膊上的伤口,粗鲁的涂抹一圈。这一抹,疼的龇牙咧嘴,人直抽抽。   周子青仰着头捏着鼻子,控制鼻子不让它一直流血。   疼劲过去,陈成瞄了一眼周子青,只看到她混身上下脏兮兮的,衣服原本的颜色早看不出来,还有那脸,脏的指甲一扣,能扣出一块泥下来。   心里疑惑着就问,“你是不是没地去?”每回找着她都是街头暗巷子,一个人溜达。   周子青眯着眼睛瞥了他一眼,在思索他话里意思。   “你把钱分我一点,我给找你能睡觉得地,怎么样?”陈成还是惦记那个钱。   租房子也要先看看房子呢,周子青又不笨。可她也总不能一直露宿街头。   陈成带着周子青去了一栋破破烂烂的民建房。一看就知道是私自改建,加高的一层。勉勉强强一米七多的陈成能进去。面积八九平大,里面东西扔的烂七八糟。看得出来,里面不止住了一个人。歪歪扭扭的塑料架子上放着三把牙刷。   正看着,外面楼梯咯吱咯吱的响了起来,随后一个年龄比她大几岁的女生走了进来,看年龄十八九岁大,一进来就先看到陈成领着周子青。   陈成瞅到陶小桃,表情讪讪地,一手挠着后脑,指着陶小桃对周子青说,“实际上这房子是她租的,我也是借住,给她点钱,你也能有个落脚地。”   周子青看看陈成,又看看陶小桃,眼神略略带着些防备,“即使她租的,我给钱也是给她,也不能给你啊。”   “我好心给你介绍住处,多少意思意思一点吧。我是觉得你够狠,跑的也快,说不定以后可以合作呢。”陈成真正的心思在这,他觉得周子青可以,身上有股狠劲,又是自己一个人,完全可以培养做个帮手。   周子青自然听得懂陈成嘴里的合作是什么意思,下意识拒绝。“我是年龄小,找不到工作,但凡我有你这么大,我就安分找个活做。”她要是男的,十八九岁,去港口海鲜市场扛包,都能活下去。   周子青怕陶小桃和陈成合伙骗她,她只答应住房子的钱,一天一付,不答应她就走。睡街头冷是冷,靠着墙,不担心谁在背后给她来一下。   可陶小桃同意了。   周子青这算是有了落脚地。   晚上睡觉的时候,陈成睡在临近门口地方,陶小桃和周子青两个女生睡在里面。都是打地铺,能有个挡风挡雨地,已经知足了。   晚上睡不着,三个人聊天。   “我叫陈成,今年十七岁,亲妈死了,老爸刚开始还挺宝贝我的,没过两年领个女人回来,就看我碍眼了,那女人也厉害,枕头风吹得呼呼的,老子因为她见天挨打。”   “然后呢!”陶小桃翻过身好奇的问。   “那女的故意挑拨,对我爸说,他不在时候,我对她毛手毛脚的。王八羔子,老子能看上她那样的,我也不是光挨打不还手的,摸着啤酒瓶给老鬼开瓢了,当时见了红,那女人要报警,我就跑了。”陈成脑袋枕在胳膊上,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陶小桃,你呢?”陈成把自己家底子漏了,也得听听别人的。   周子青瞄了一眼陶小桃,乍一眼看到,周子青只觉得这个女生很安静,长得柔柔弱弱的。可知道陈成是她捡回来的,她就知道这个女生不是外表看上去那么文静柔弱。   陶小桃长得文静,就连声音都透着一股秀气,“爸妈死了,奶奶重男轻女,我刚满十五岁,就想把我嫁给村里一个老瘸子,我偷了彩礼钱跑了出来。”   “都是爹死妈死的,死丫头,你家又是谁死了。”从周子青不给陈成一毛钱好处费,也不答应和他合作后,就直接闭口张口死丫头称呼。他觉得周子青这个人很没良心。   “不好意思,一个都没死。全都活的好好的。”周子青冷淡的嗓音在角落里响起来。   这下不止陈成,就连陶小桃都转身看她,“那你怎么一个人出来?”   “还能怎么着?两人都活着,可没人愿意要她呗。”陈成在那边得意洋洋翘起脚丫子,“死丫头,我说的对不对?”   “说的好像你跟有人要似的,大家都半斤八两,你哪来的底气嘲讽我的。”得了,一屋子全都没人要的可怜虫   说到工作,周子青摇晃陶小桃,还热乎的喊一声。“姐,你现在怎么生活的,你有工作?”都是天涯沦落人,陶小桃能找到工作,她应该也可以。   “死心吧,她没工作。她现在也是靠人养着。这房子原本她对象住的,这不是进去蹲号子了吗,还有一年半放出来。”陈成岂会看不出周子青那点小心思,“你还是考虑和我合作的事吧,咱俩三七分,你三我七,别看我这样,我手上功夫灵活的很,一出手,绝不走空。”   “建议你趁早改行,明天可以和我一起去海鲜市场找活干。你这样早晚也要进去蹲号子。”   “死丫头,别咒我。”陈成觉得周子青冥顽不灵,就她身上那点钱,早晚用完。到时候没钱吃饭,不用劝,自己就会乖乖找他合作。他当初也是这么一步步走过来的。 第十九章   陈成后来没再提合作的事情。大家虽然同住在一个房子里, 可天一亮,大家都各自出门奔生计去了。   陶小桃人不错,还给了周子青一身换洗衣服。周子青非常感激的收下了。天一亮她就起身去西边的海鲜市场, 专找私人的小作坊,工钱低没事,只要愿意用她就行。   跑了两天,终于在一家处理海鲜的小作坊里找了一份活, 剥虾壳。按斤称重算钱, 二分钱一斤,这个工作手头得快,但是需要等活,等渔船上岸, 别人挑拣之后, 剩下卖相不好的, 刚死的虾归他们处理。   说是小作坊, 实际上就是搭建的窝棚,剥虾壳要赶早, 基本上,天不亮四五点就得到地方。   多干多得, 周子青人小,第一天干的时候, 几个年龄大的老太太欺负人,一人守着一桶不说,还要霸占着。周子青头一天基本上就是碰碰手。   了解工作性质之后,第二天,运送虾货的人一放下,周子青上去拽了一个没解封的口袋, 拉了就走。能不能干完先不说,首先你要抢到活干,才有钱挣。   几个老太太一看到周子青这生猛的劲,也急着赶着去抢,可总有人一人手慢的,这个老太太嘴碎还欠,看周子青自己一个人霸占着一袋子,就开始拐弯抹角的骂认。   周子青一开始不搭理,对方看她年龄小,就更嚣张起来,从问候爹妈,再到咒骂以后生出的孩子,不依不饶越骂越起劲。   骂父母,随便骂,别人不骂,她自己都要骂上几句的。可连将来还没出生的孩子一起骂,周子青不答应。冷着脸走过去,伸手把对方硬拽起来,“你和我出去,在这打妨碍别人,咱们出去打。别他妈嘴里骂咧咧的,有本事直接上手,打赢了,这一袋子就是你的。”   把人硬拖着拉到窝棚外面,转身就拿起外面搂海鲜的叉子,“看我年龄小,专门欺负我?昨天你们霸占着,我说什么了?”   周子青拿着叉子,一脸凶相,倒是把老东西震住了。   年龄小,可不好惹。   周子青干的脏活累活,干一天回来,那浑身上下的腥臭味,别提了。距离她三米开外,都能闻到。回回陈成把她堵在门口不让进屋。   “死丫头,你先给我去水井那边冲冲去,我光是闻到你身上的味,我现在就犯呕。”他们住的自建房外面延伸一块,搭了水泥台子,扯根塑料水管。   “那你先把我馒头放屋里去。”周子青晚饭是馒头,早饭还是馒头,中午?早上馒头剩两口,就是中午的。饿极了,咬一口。   陈成接过来扔到屋里塑料凳子上,皱了皱眉,“你身上不是有那钱么,至于天天啃馒头么?你就不腻。”陈成现在看周子青,真是服气了。十来岁女孩,对自己那个狠劲。身上明明揣着钱,愣是天天干噎馒头,渴了接着外面水管子直接往嘴里灌凉水。   周子青冷着脸撇陈成一眼,“别打我钱的主意,我吃馒头我乐意。”   “行,行,你乐意,赶紧过去吧,腥臭味都飘进来了,赶紧去洗。”陈成捏着鼻子挥手。   他们住的自建房在二楼,外面扯了一根塑料水管子。支了一个水泥台子在露天,洗脸刷牙都在哪。想洗澡,扯块床单一围,站里面洗洗就成了。   陈成听着外面哗啦啦的水声,人躺平,手里捧着一本书页泛黄的武侠,正看的津津有味。突然听到外面台阶咯吱咯吱乱响,还以为是陶小桃回来了,人没起身,先喊了一嗓子,“陶小桃?”   结果外面没人应声,又喊了一声,“陶小桃?你这么早就回来了?”   还是没人吱声。   这下陈成脸色一变。扔下书,倏地一下爬起来,跑到外面头伸到楼下,开始咒骂起来,“王八犊子老流氓,一天啥事不干,专盯着上面倒水声。干巴玩意,低头看看自己多大岁数。当人家爹都成,还想着占便宜。下次让我逮到,我他妈废了你下面东西。”   周子青从床单罩子里探出一颗湿漉漉的头,一脸疑惑的看着陈成在那站着冲下面大骂,喊了声,“怎么了?”   怎么了?陈成一看周子青就来气,“死丫头,下次洗澡注意点周围,当这是自己家院子呢,楼下有个老流氓,老光棍,天天盯着上面哗啦啦 的水声。恨不能眼睛抠出来,贴咱水泥台子上。”   周子青皱皱眉,她还真没注意。   “愣着干么,赶紧洗。”陈成一脸不耐烦的往台阶那边一坐,背着周子青守着。   洗衣粉是陶小桃的,周子青用来洗头发,头伸到水管子那边直接冲,三两下冲好出来。   见周子青出来,陈成也抬起屁股回屋继续躺着。   三个人当中陶小跳一向回来的最晚,基本上都要到晚上九十点钟才回来。   周子青冲了澡,洗了头,掏出馒头,撕下一块,吃一块。吃一口嚼十来下,就是为了感受最后下咽口腔里那丝丝甜意。   陈成在瞟了一眼周子青,藏不住心里的好奇,直接问:“年龄不大,倒是抠门的很。你说你有钱不花,天天干噎馒头,图什么啊?”   周子青刚想说他多管闲事,可想到刚刚这人还坐台阶帮她守着,硬是忍住了。咽下嘴里馒头,说道:“我才十二岁,等我存够钱,我就上学去。”她脑子,要是不上学真是亏大了。   陈成下意识觉得周子青糊弄他呢。可对方眉眼认真,似乎没有开玩笑的意思,才知道她是真这么想的。就是认真,才觉得又有问题。   “你要上学?你都现在这样还想着上学呢,你这辈子就和上学无望了。”不是陈成故意打击人,只要脑子正常的人,都知道他们这样的人,哪还有什么资格上学啊。   “那你呢,就这么一直偷下去?常在河边走,就没有不湿鞋子的。”周子青觉得陈成这样的,早晚出事。   “我?”说到自己身上,陈成立马兴奋爬起来,挨着墙边坐好,眼神里闪闪发着亮光,周子青想忽略那道光,都困难。   “我又不傻,我肯定知道这条道走不通,又不是武侠。知道我现在属于什么吗?初来乍到的新人,要想将来有出路,就得先拜山头。我最近认识一个大哥,他能帮我引进去,认识他们老大。可拜山头哪能空着手啊,我这就在等候好时机。一旦我拜山头成功,将来出路就有了。”陈成沾沾自喜的把最近自己身上的喜事说了。   周子青看着陈成那副期待兴奋的表情,仿佛距离飞黄腾达,就差一步之遥。很想给他泼盆冷水。“现在是法治社会,你好好找个手艺学学,比什么都强。”   陈成正在热乎头上,见不得别人泼他冷灶,一脸不高兴的说,“小丫头片子,你懂得什么,将来我吃香喝辣的时候,你尽管眼巴巴看着。”   “我希望你出事的时候,可以当做不认识我。”周子青可不管他高兴不高兴。   “你吃馒头怎么不噎死你啊。”陈成狠狠瞪了一眼周子青,又重新躺回去。   另一边,周名博也展开行动。他这个人心思深,亲侄女在家乡发生什么事,才能一个人从东山来云海市。还有周明松的事,王爱丽说的他信一半 ,回去之后,他特意找人去了东山市一趟   云海市这边,周名博还算有点人脉,公安局里有朋友,找人吃了顿饭,让帮忙留意着。报纸上,要不是报社不允许整个版面,周名博还真敢舍得花钱砸下去。   鼠有鼠道蛇有蛇路,周名博私下 还花了钱,让人帮着在道上留意找找,十二岁的小女孩,瘦高个。   等去东山市的人回来,带来周名博想要知道的信息后。自己一个人在办公室静坐了一个多小时,这下不止找要亲侄女,连着亲弟弟也要找。   婚都离了,人没回来,去哪儿了?得找。   周名博现在对亲侄女挺感兴趣的,知道自己侄女在老家干的事,挺意外的。同时还有种说不出来的意思在。应该是满意的,还没见着,心里先喜欢上了。   觉得侄女,年龄小,倒是有胆量和魄力。   老周家他这一代兄弟三个,周明杨从根上他就看不上眼,一个大男人磨磨唧唧,软软囔囔,做什么事被个女人牵着鼻子走,没点出息。   老二,脑袋聪明,上学那会就他上的好。可惜了,性子执拗,因着当初一件对不起他的事,就果断记恨上,和家里断了联系。   下一代里,周明杨家里两个小的,周名博见着他们爹妈性子,就能预测长大后的模样。自己家的,孩子是好孩子,可惜性子不随他,到底是有些遗憾的。   现在,没见过面的亲侄女,敢拿着菜刀和亲舅舅比划,敢一把火把房子点了,还能这么小点年纪,就敢只身一人来云海市找人。   怎么想,都觉得自己侄女有本事。比一般十来岁小孩强的没影了。   越是稀罕,越是对周明杨不待见,好好的侄女过来,都能让人跑掉。这样的孩子心理都早熟,不招人待见,人家就自己走,以后都远着走。结果现在想找都找不到。   隔天,出事了。   周子青从小作坊回来后,一直没等到陈成回来,到了天黑,九点多钟,陶小桃也回来了,陈成依然没回来。两个人坐在房间里等,左等右等,没等到咯吱咯吱的台阶响起来。   陶小桃先站起身,俯身着周子青问她,“要不要出去找找他?”   询问句,可周子青知道,对方不是在询问她的意见,而是一定要去的。   周子青起身穿鞋,两人把门反锁上,踩着台阶下楼梯的时候,楼下窗户上贴着一张干煸枯瘦的男人脸,盯着她们的后背,嘿嘿嘿嘿的发出阴森诡异的笑声。   周子青骤然蹲下身,捡起一块石头,转身想都没想的对着窗户扔了过去。砰的一声,没砸到窗户,砸到墙上了。滚落下来,又发出碰碰的落地声。   窗户上的人脸忙不迭的缩了回去,然后屋里想起一连串跌倒的哗啦声。   冷厉的眉眼刚转过身,就看到正盯着她看的陶小桃。对方似乎有些意外她的举动,“你 ……你挺厉害的么。”   周子青咧开嘴角笑笑。   陶小桃主动伸手挽着周子青的胳膊。从没被人这么亲密对待过的周子青,浑身颤栗,表情微证,四肢顿时僵硬起来。   陶小桃却没发现,自顾自的说,“陈成可别被人逮到捉进去了,那可就没一点办法了。”   “他被捉进去过?”周子青惊讶的反问道。   “嗯,之前进去一星期,在里面被被打得半死。出来养了好一段时间的伤。”陶小桃轻声解释 两句,然后带着周子青在陈成经常踩点的地方找人。   “成子这人嘴巴不好,不会说话。可人……还不坏,他一开始也不是就干这个的,他刚离家没遇到好人,跟了一个糟老头子学了两手。后来那老东西抢了单大的,被捉进去判了刑,也就没人管他了。饿的自己翻垃圾箱找东西吃……”陶小桃语气平静,似乎发生在别人身上这些无比悲惨的事情,是件在寻常不过的事情。   两个人在外面找了一个多小时,甚至放垃圾的地方,都过去瞄了一眼。实在没有找到人。陶小桃拽着周子青,淡淡的说了声,“算了,回去吧。”   周子青有些看不懂陶小桃这个人。   结果两个人回去的路上,看到一个瘸着腿,扶着墙,一步一蹭慢慢往前挪腾的陈成。天黑,周子青一开始以为是个喝醉酒的醉汉。走路晃晃荡荡,嘴巴也没闲着,嘟嘟囔囔说不听,可也知道是气的在骂人。因为听到问候祖上十八代的话。   陶小桃先认出来的陈成,松开周子青的手,跑上去。   陈成一看到自己人立马一屁股歪在地上。黑暗里,隐约一张鼻青脸肿被打开花的一张脸。看到陶小桃和周子青,还低着头不让看,抬起一只手挡着遮着,语气干巴巴的喊了一句,“你们出来干么?”   “认识一场,好歹帮你收个尸体。”周子青蹲下身,伸手敲了敲瘸着的那条腿,“被人打折了?”   周子青一碰,陈成惨叫一声,呲牙咧嘴,一张猪头脸拧巴在一起,橡根咸菜干,连连挥开周子青的手,忍着痛急喊一声,“别,别碰,疼。”疼的都没顾得上周子青前面说的刻薄话,要是之前,早早气的蹦跳起来了。   “还能自己走么?”陶小桃架着他的胳膊,把人搀扶起来。周子青双手插兜在一旁看着,没打算接手。   “得扶着我点。”陈成嘴巴里估计也有伤,说话刺溜刺溜的,有些不清楚。瞅到脸上那淤青印子,估计这顿挨的不轻。   陶小桃扶着陈成,周子青跟在后面。陈成疼的一会哎呦,一会嗷嗷倒抽气,没个消停。   没人主动问他今个发生什么事情,他自己先坦白交代了,又气又恨。嘴里一直不干不净骂着,“我今天在百货商场附近溜达,今个不是周日么,人流大。我寻摸着,运气好就能让我捡个漏。”   陈成自己嫌弃偷摸东西不好听,也不让别人说偷,非说叫捡漏。   “捡着没?”周子青在后面难得问了句。   “别急,你先听我说,我今个遇到几个小崽子,和死丫头你在差不多大。都是刚上初中的年纪吧,背着书包。一伙四五个人,好家伙,你知道这几个崽子脚上穿的都是啥鞋子?AJ1啊~~,我XX妈的,有钱人真他妈气人,花这么多钱买双鞋,能够我吃好几个月了。”   没人追问后续,他自己就像啪啪倒豆子似的说一通。“我原本合计他们年龄小,吓唬吓唬他们,诈点吃饭钱。给钱给的倒是痛快,他妈的我刚拿到钱都没暖热乎,一伙五个就跟着我到人少的地。妈个XXX的,五打一,我他们祖宗。一群猴崽子,老子一个个都记着脸了,迟早报复回来。”   周子青瞥了眼他一瘸一蹦的伤腿,皱皱眉,“说这些没用,你这腿怎么办?就这么伤着?”   他们这样的人,去医院?谁会搭理他们啊。   “楼下那老光棍会两下子,让他给我正正骨,我估计是错位了。妈的XX的,五个里头长得最白净的小子,最阴险,最他妈狠毒。专挑老子要命的地方打。老子这脚脖子,还有右手的手指头,全他妈他一个人给打的,XX养的玩意,其他人叫他什么来着,叫什么姜周?江舟,姜什么玩意,记不清了。他妈长着一张比女人还白的脸,我还以为最好欺负,没想到是个毒蝎子,等我伤好……,非把他的狗头凑烂了不可。”那张小白脸,他记住了。   搀着陈成这个瘸腿,走的慢多了。等到家,楼下那被个周子青砸窗户的老光棍早熄灯睡觉了。   陈成对着门,啪啪啪几下连拍,整张门拍的微微颤颤好像要掉下来。“老光棍,别整瞎猫子。赶紧开门帮我看看腿,改天等我伤好,我给你捡两颗好烟抽。”陈成哗啦哗啦把门拍的乱响,转身挥手让陶小桃和周子青赶紧上去,“你们先上去,回头我自己爬上去。”   陶小桃似乎很厌烦楼下这个老光棍,听到里面有人起身的动静,立马皱着眉转身上去。周子青没走,跟在陈成后面。   陈成挑眉叱问,“你留下做什么?”   “看你怎么疼的丢人现眼不行么?”周子青瞥了一眼慢腾腾出来的老光棍。六十多岁,个子矮小,瘦弱,背微微驼。一丛稀松干枯的花白头发。脸颊凹陷,皱纹横生。一双豆粒似的眼珠子,在眼眶里溜溜转着,像极了老鼠洞里,刺溜刺溜唧唧叫老鼠。   尤其那目光落在周子青身上时,一张嘴稀疏几颗烂牙,嘿嘿嘿嘿笑着。   陈成瞪了周子青一眼,“让你走不走。”   陈成进屋找了把椅子坐下,唐七站在旁边跟着看,脏烂的裤腿卷起来,露出肿大的像颗馒头似的脚脖子。   松软红肿,轻轻一碰,陈成立马疼的喊爹哭娘。   陈成呲牙横眉,瞥到周子青正一本正经站在一旁,紧紧盯着老光棍干巴巴枯瘦的双手摸到自己腿上。眼神暗了暗,再疼就开始咬着牙忍着,忍不住就直哼哼,不再张嘴骂脏话。   嘎巴一声,清脆的声响,陈成痛喊一声,额头上渗出密密麻麻的汗珠子,喘着气,眼睛里半信半疑的瞅着老光棍,“行不行啊,我这?”   “歇……歇……歇两……两……”老光棍咧开嘴,一阵磕巴。   “行了,又是歇两天让我自己看看。回回你都是这么说的。”陈成撑着椅子站起来,手伸到一半,还等着人扶着他呢,结果人自己先走了。气呼呼在后面咋呼,“死丫头你这样的,想在社会上混,难~~”   “烟……烟……别别……忘忘……了。”粗哑的结巴嗓音,一看人走,赶紧挪腾出来,跟后面扯着脖子,硬挤出来。   “等着吧。”陈成挥挥手扶着老旧的木制台阶,瘸着腿一拐一拐的上去。周子青在前面,他在后面,忍着嘿嘿笑两声,“死丫头,刚才是不是想偷学来着,我告诉你这老光棍手艺不行,都是瞎糊弄。你可别跟着他学,在学 叉呼了。”   周子青现在觉得陈成嘴巴太碎了。   周子青依然早出晚归,窝棚里剥虾小作坊,工作量有多有少,老板娘是个本地人。剥虾的几个老太太都爱在背后议论她几句。   “扣扣索索的,回回偷摸着给你减称。一斤分量,非说有水,扣点水分。在扣称我下回就去别家干。”几个老太太背后商议着。   周子青还是自己一个角落,不说话埋头干,干得多,手指甲都磨的指甲根,开裂破皮,动一下都生疼。   老板娘扣称,第一天她就被看出来了。可不能说,好不容易有个愿意留下她的地,她没的选择。干吧,反正最坏也不会把一斤扣掉一半。   陈成腿脚受伤,躺了一天 ,闲不住。找个跟木头,一瘸一拐的上街溜达去了,用他自己的话说,他这是熟悉地形。顺便到才结识的大哥那边露露脸。还等着人家引荐拜山头,可不能一受伤就消失了。那之前搭进去的好处,可就打水漂了。   陶小桃认了一个干妈,最近在人家店里帮忙,周子青一天大多时候和她来不及说上两句话。倒是陈成,腿瘸了出去溜达,拿了两本书回来。   “路上捡的,拿它擦屁股都嫌弃太硬,留给你当枕头枕吧?”陈成把两本书扔过来的时候,周子青正在吃馒头,一如既往,天天馒头。   陈成现在一看到周子青拿着馒头,撕一块,吃一块,塞一口,嚼十几下,他看着就难受。这种只吃馒头的坚持,对他来说是一种痛苦的折磨。   明明吃的人不是他,可光是一旁看着就是难受。怎么能有人自律成这样,就为了省钱?   周子青把扔过来的书本捡起来,掀开一看,初中用的英语书和数学。诧异了下,抬起头看他,“哪里弄到的?”   “放心,就我现在瘸腿走路一拐一拐的样,“捡”了东西,我怎么跑?真真是捡的。现在初中生都不得了。之前打我的那几个不说,今个下午 ,遇到的三四个初中男孩,欺负一个,书包里的书全给扔了,这不我就捡了两本。”陈成想着被欺负的那小孩,忍不住啧啧出声,“现在上学也讲究拉帮结派了,今个被欺负的小孩,挺可怜的 。被人踹地上,旁边连个敢替他说话的都没有,这要是老子的朋友,断胳膊断腿我都上啊,太他妈没种了。”陈成平躺平,枕着胳膊,忍不住感叹一番。   周子青嘴里咬着馒头,上下翻了翻。对着陈成道了声谢,“谢了,正好需要。”   “你这人就是不死心,都沦落到天天干噎馒头了,还想着读书上学的事。你看看现在学校的风气,嫌贫爱富欺负同学的多了。你说你天天吃馒头,到时候谁不笑话你,谁愿意和你交朋友?还有你这嘴巴说话干巴损,不招人待见,进了学校,也是被孤立欺负的对象。”陈成嘲笑讥讽,都吃不上饭,还想上学的好事呢。他自己也是手贱的慌,看到掉地上书,还给捡了回来。   越想越气,忍不住给了犯贱的手爪子一下,让你捡!   周子青看到书就高兴,不跟陈成犯贱的嘴巴计较。翻开目录瞅了瞅,还好,大多还都认识。   “上学就是学习去的,有朋友不妨碍学习就认识一下,至于笑话我?成绩比她好就能压着她笑不出来,还有想欺负我的,那就打一架,打到她心服口服,不敢呲牙再说。”一回不行,那就打两回,总能打改了。周子青再清楚不过,学生就要靠学习成绩说话。学习成绩不管用,那就上拳头。其他旁的都不重要。   “说的好像你脑子很聪明似的。”陈成摸起自己那本老旧的武侠,忍不住哼哼两声,“书本子哪有我这书好看啊……”   周子青也不理他,打开数学课本开始看,有正事干,谁还一口馒头吃半天,三两下吃完,抱着数学书到一旁学习去了。   周子青在小作坊干了快半个月,今天老板娘要算账发钱。干完活之后,周子青和老太太们都没走,等着零钱呢。   过了半个小时,老板娘手里拿着记录条子进了窝棚里。   窝棚鱼腥味太重,老板娘捂着鼻子,走到一块地面还算干净地站着。喊谁的名字,谁上前核对记录条子,确认没问题,发钱。   记录条子就是每天上交称重斤数,每天干了多少,大家心里都有一个小账本,基本上大差不差也就过去了。   喊到周子青的时候,周子青领着单子,瞄了上面一眼斤数。比她自己预想的少几斤。心里微微叹口气,抬头看了眼老板娘,发现对方也在打量她,冲她笑了笑,“小妹,条子记录的斤数对不对啊?”   “差不多吧,”能怎么办?对方咬住你有口不敢言。   条子记录的斤数少了点,可分到手里的钱,周子青数了两遍,还是少了一半。拿着钱径自走到老板娘跟前,问:“我的钱为什么少了一半?”   老板娘捂着口鼻,扇扇风,嘴角笑笑,“少一半就对了,小妹,你是个外乡人,还是童工,你说我这霍出去找你来,万一出点事可怎么办啊。”   “可当初说好的多劳多得,不压工钱的。”周子青记得当时她问的很清楚。   老板娘没想找到半大的小丫头片子,竟然这么不依不饶的。撇撇嘴,脸上神色沉了下来,眼神冷冰冰的看着周子青,“别人不压,可你不行,别人都在我这干了好几年了,出了事,她们家门口我都能找到。你?连个户口身份证都没有,出事跑了,我去那找你去?没压你全部的工钱,就算不错了,我这就是看你一个小孩,自己一个人在外讨生活不容易,可怜你的,懂吧?”   周子青冷着眉眼,一丝不退让,“那这个钱什么时候能给我?”   “当然你不干的时候,自然结给你了。”老板娘嘴角露出一丝讥讽,眼神上下瞟了一眼周子青浑身上下的衣服,料定周子青不敢甩手走人,走了去拿找活干啊。   “那现在给我吧,明天我就不来了。”周子青沉着脸,眼神坚定的伸手要钱。 第二十章   老板娘噗嗤一声冷笑, 觉得小丫头片子见识浅,听不懂话外音。对着旁边几个正在数钱的老太太使了眼色,“还是我不够谨慎, 年龄小小,还来路不明的,谁知道在外面犯了什么事,搞不好身上留有案底呢。你就是想留在这继续干, 我都不答应。”   “不干, 你也得把之前的工钱结算给我。”周子青冷硬的眉眼皱着,看出老板娘想要讹下她的工钱不给,伸出的手立马改成拽住老板娘的胳膊不放。“先把我的工钱补给我。”   “你们死人呐,赶紧过来把她拉开, 扔出去。”周子青干活最快, 干的也最多, 身上腥臭味浓郁。老板娘嫌弃的想挣开胳膊, 可周子青细瘦的手指,像老鹰的爪子似的, 死死钳制住她的胳膊不放。怎么挣都挣不开,气急败坏的冲着几个老太太大喊。   之前和周子青闹不愉快的嘴欠老太, 工钱塞进裤兜里,嘴巴骂咧咧跑过来, 一上手对着周子青的腰背就是狠掐。“小XX养的,把你厉害的,还不赶紧放手?”   老板娘挣不开,咬牙切齿的伸手抓周子青头发,边抓边冲着几个站着没动的老太太大喊。“赶紧把她给我撕开,有人生, 没人教的小杂种,亏我好心给你一份工,你就该被人抓到下三滥的地方去卖,小CXX养的狗东西。”   几个老太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稍稍一犹豫,眉头一皱上去拉扯。其中一个老太太不忍心,还跟着劝周子青,“丫头,识相点吧,能拿到一半工钱不容易,赶紧撒手离开,回头挨了打,才亏呢。”虽然心里有几分同情,可一想到底以后还要在这里继续干下去,多的话不再说。   几个人拉扯周子青,有人扣她的手指头,有人在背后掐她,有人拽着她的胳膊腿。   拳打脚踢,一阵乱打,周子青尖着嗓子大喊大叫,“谁她妈碰我一下,我就弄死谁。我没爹没妈,孤身一个人,我死了没牵没挂。可我发誓,谁今天碰我一下,我一定报复回去。”   不管贪婪的,凶狠的,不要脸的,都怕一个不要命的。   周子青瞪着眼,一脸凶相。   几个老太太一听狠话,心里哆嗦,手上动作迟疑。周子青硬是使个绊子,把老板娘撂倒在地上,死死压着她。   地上一旁是块雨布,上面腥的,臭的,全是脏东西,周子青翻身压在老板娘身上,手里抓着一把腥臭虾壳就往老板娘脸上招呼着,“给不给钱,说,给不给钱。”   旁边几个老太太想上前,又忌惮刚才说的狠话,犹豫不敢上前。   老板娘啊啊大叫拼命摇着头,头发上,嘴巴里,还有脖子,全都腥臭的脏东西。整个人惊恐的失声尖叫,“去外面喊人过来,喊人,我要弄死这个小养的贱种。”   周子青看到有人跑出去,就知道工钱要不来了。心又恨又怒,起早贪黑,干到手指头撕裂,还咬牙忍着。现在竟然只有一半工钱。   周子青心里愤怒无以言表,在其他人跑来之前,狠狠抓了一把死虾壳,照着老板娘大喊大叫的嘴巴塞进去。瞪着一双闪着凶悍目光的眼睛,冷冷的恐吓道:“你给我好好等着,你今天扣下我的钱,我一定,一定会找你要回来的,记得以后别一个人走夜路,我一定会在背后给你一刀。”   察觉到外面快来人了,周子青站起身就往外面跑。   喊来四五个男人,一看到周子青从窝棚里跑出去,出去喊人的老太在后面急喊一声,“抓着她,别让她跑了,她把老板娘给打了。”   男人们一听,赶紧追上去。   周子青最近经常干的事,就是跑路。跑着跑着就习惯了。   一口气甩开男人们,周子青气喘呼呼的站在街头歇气,歇完,吸了一口空气,又呼出一口郁气,仿佛这样呼吸几口,就能把独立怒气,郁气,全部倾泻出去。眼神呆呆的仰着头看着天。明亮的蓝色,洁白的云,悠悠哉哉的从头顶漂移而过。   周子青倒吸一口气,苦巴巴的扬起嘴角,手伸到后背上摸了摸,那个该死的老巫婆子,怕是想把她后背的皮拧下来吧。   手指一摸,呲呲,脸一皱,生疼。   恐怕后面淤青了。   周子青回去的时候,陈成在家歇着呢,一看到周子青立马把人拦着挡在门口,捏着鼻子一脸嫌弃的说,“云海市这么大,你就找不到其他活干了吗?这天天整的一身腥臭味回来,今天味道出奇的臭。赶紧去洗,我帮你看着下面老光棍。”   “别叨叨了,以后不会有了。”周子青情绪有些低落,低垂着眉眼去了水管子那边。   陈成盯着周子青的背影愣了下,稍后琢磨刚才那句,马上咧开嘴幸灾乐祸起来,“你该不会被人撵了吧?我就说现在谁敢雇佣十来岁小孩干活,怕不是疯了,就是想坑蒙拐骗的。”   陈成拿着自己那本武侠,坐在楼梯台阶入口,只要往下面伸伸脖子就能看到下面人,冲着下面喊了一嗓子。“老结巴,老光棍,别出头巴脑的,我这看着呢,整天就知道瞎想好事。”   “死丫头,你是不是被撵了?以后跟着成哥混吧。等我脚好,我那才认的大哥,决定带我了。以后保管吃香的喝辣的。”陈成这几天天天瘸着腿到大哥那报道,鞍前马后,哥长哥短,殷勤的把人当祖宗孝敬。   他这腿脚不方便,想捡漏拿点实质性好东西孝敬吧,可条件不允许。只能动动嘴皮,手脚勤快点了。   周子青工作丢了,工钱还少给一半,愁的连晚饭一个馒头都给省了。   陶小桃今天回来的挺早,看着脸色有些不舒服,双手抱着肚子,惨白的一张脸,半死不活的躺在那。   陈成一看陶小桃这模样,“一月一回?你等着我,我倒楼下找热水去。”   周子青一听到一月一回,立马懂了。   陶小桃疼的拧巴着眉头,闭着眼睛硬扛着。   周子青在屋子里扫了一圈,没找到能代替的东西,正想着怎么办的时候。   陈成拎着一个热水壶匆匆跑了上来,另一手还拿着一个搪瓷杯。嘴里喘着气还不忘记抱怨两句,“楼下我都翻遍了,也没找到一颗糖粒子,好在这老东西不能喝凉水,现成的热水让我全拎上来了。”   陈成倒了一杯热水,自己急乎乎灌了一口,又递给周子青。招呼着,“愣什么,赶紧喝两口,天天扯着水管子灌凉水,早晚你也得和陶小桃似的。”   周子青接了搪瓷杯,喝了两口开水。有些烫嘴,可热乎乎的暖流能感觉到顺着食道流进肚子里,暖呼呼的感觉,非常舒服。   “再喝两口,平时想喝哪有得喝啊,赶紧多喝两口。”陈成让周子青再接着喝。   不知道为什么,周子青心里突然酸涩起来,鼻子有些发堵。背过身,颤抖的嘴唇碰到烫热的搪瓷杯,只感觉一颗心,像被热水浇灌过似的,暖呼呼的冒着热气。   周子青把搪瓷杯还给陈成,陈成不嫌弃烫嘴,呼呼噜喝完。又倒了一杯,递给周子青说,:“你把杯子放她肚子上,给她暖暖。”   陶小桃不用周子青帮忙,自己躺平,扶着杯子贴在肚子上。似乎缓解一丝疼痛,冲着周子青笑了笑,“没事,我每月都得这么一回,过一晚就好。”   周子青坐在旁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膏药片,回来的路上经过一家小药店,买了一张。人家店铺还不愿意卖,周子青软磨硬泡,对方烦的不行,才答应卖的一张。   陈成闻到膏药味,好奇的问:“你买膏药做什么?”   周子青从膏药贴上硬是撕下一小块下来,剩下扔给陈成,“剩下的留你贴脚脖子上。”说完,把自己撕下的那一块,摸到后背生疼的地方贴上。   实际上,周子青身上的淤青多了,之前也没想着给自己买一块贴。   只是路过的时候看到小药店,想到陈成一瘸一瘸的脚脖子,她愣了会。想到陈成给她捡的两本书,犹豫下到底最后还是进去了。   陈成愣了下,似乎没想到,周子青会给他。捡起膏药片,抬头正看到周子青往自己后背贴。眉头一皱,“你后背怎么了?”   “没事,被个老东西掐了一把。”周子青语气平淡。却没想到引起陶小桃和陈成的好奇。   “她为什么掐你?”陶小桃皱着眉看着周子青。   “是不是和你工作丢了有关?对了,你工钱拿到么?”陈成想到自己以往的经验,急忙忙的问道。   周子青哭笑一声,“还不算太坏,拿到一半。”   “我就知道会这样,这些人愿意找年龄小的,就只想着贪图占便宜。她觉得你小,孤零零一个人,讹了你,也没人给你讲理去。这些混账王八蛋,明天你带我去,我帮你要回来。”周子青自己气已经消了,到没想到陈成会气成这样。   还是陶小桃给她解释,“他原来在一家店里扛包,干了一个月,对方说要压他工钱一个月,然后他又干了一个月,对方却找茬把他开除了。工钱也没给他,他不服气闹事,还被人打了一顿。”   陈成一想到当初自己天真傻不拉几干的事,就懊恼上火,“亏着当初管一顿中午饭,老子早上不吃,晚上不吃,就用那一顿对付一天,还想着发了工钱,买它一只烧鸡吃呢。结果工钱不给,自己还被打了一顿。”   “明天你带我去,我帮你把剩下的工钱要回来。”陈成气呼呼的说道。   周子青眼神瞅瞅他那瘸腿,淡淡的说,“算了吧,那边男工人不少,真要闹腾起来,你跑都跑不掉。”原本心气不平,这会也只能看开了。   周子青说的是实话,三个人轻微的叹了一口气。   陈成撕开膏药贴在脚脖上,贴好还拍了怕,喃喃自语着,“等我脚好,我去大哥那边借人撑场子,一定把你工钱要回来。”   周子青扬扬嘴角干笑两声,没说话。   没工作就得找工作,坐吃山空不是出路。周子青一早起来就要出门找活去,陈成拉着拽着周子青要一起,“你小孩子家家的,去了谁当你是棵菜?有我这个当大哥跟着,别人不会知道你就一个人。想欺负的你的时候,还得掂量掂量呢。”   周子青想了想也觉得合理,就带着陈成一起。   可出门没有半小时,周子青就后悔了。实在是陈成这个人喜欢走三步,看一步。旁边路过一个人,喜欢从头到脚把人分析一遍。   “看到这个女人没?穿着也算干净整洁,信不信脱了鞋,她袜子漏脚趾头?这样的人一看就是穷,穷酸。兜里不可能有钱。我遇到这样的,都撤的远远的,从不打这样人的主意。”陈成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   两人路过市中心的时候,这人更是走不动路了。走一步,停三步。周子青沉着脸,拉着他的胳膊恨不得把人往前拖了走。   “陈成,我先给你说好,我不管你偷摸还是捡漏。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你敢动手试试。你敢动一下,我立马站在原地大喊。你给我老实点,我以后可要上学考大学的,你要敢连累我,摸黑我,我一定拿刀剁了你。”周子青冷着脸出声警告道。   陈成被拖着呼呼往前走,嘴里喊着慢点慢点,“死丫头你这没大没小的嘴,以后收敛点吧,十来岁的丫头片子,净说大话吓死人。还要拿刀剁了我?知道十来岁怎么说话吗?笑眯眯的见着比自己大的,要礼貌喊人。像我,就得张嘴喊哥哥,天天陈成,陈成的,喊声成哥能死啊。”真是不讨人喜欢,明明一张小脸五官长的也好看,可一张嘴说话,就能把人噎死过去。   “闭嘴吧你,今天你给我老实点,我可不想被误认为是你的同党什么的。”周子青只想着拖着人赶紧离开这。一   “切,怕什么,老子绝不会连累自己人..."原本被拖着走的陈成说话声突然中断,还反手扯住快走的周子青,眼睛闪着精光的看着某个方向,笑眯眯的对周子青说,“你先自己走吧,我看到熟人了,我过去会会他。”   周子青皱眉,熟人?   “你要干什么去啊,”周子青看着陈成转身调头,不解的跟后面喊了一嗓子。   “没你事,你先忙你的去。”陈成腿还没好利索,可这会跑动起来倒是一点不慢,可见刚才都是装着走不动。   陈成心里暗自激动不已,刚刚他看到仇人了。   到现在他还记得,那张阴狠毒辣的小白脸。   当时看他一张白净的比女生还清秀的一张脸,还以为是个乖乖小白兔,狠狠吓唬两声,就能乖乖掏钱。   谁承想这小崽子他妈是个狼崽子,刚把钱掏给他,回头带着人过来堵他。这口气,陈成一直窝在心里憋着呢。这会撞到了,怎么能当成什么都没看到。   他妈的,今天,必须把那小崽子狗头打爆了。   周子青站在原地皱眉,思考了又几秒钟,最后不放心追了上去。   跑得快,一把拽住陈成,硬是把人扯住不让走。拧眉问道:“你到底要干什么去?”   “报仇!瘸腿之仇,那天打我的几个小崽子其中一个最坏的那个,现在就站在玻璃口。”陈成指了指前方站在商场玻璃橱窗下的一个男生,凶巴巴说道。   距离很近,周子青一转头就看到了。看了一眼又回头看着陈成,“你不会搞错了吧?”   橱窗下面那个男生,身材单薄瘦小,看个头有一米六多点?连她高都没有。瘦巴巴的胳膊腿,穿着一件白色短袖,外面又套着一件红色数字背心,一件黑色短裤,脚上一双红黑相间的篮球鞋,双手插着裤兜站在那里。   一张雪白秀美的脸,在阳光下,皮肤像是会发光一样。蓬松柔软短发,被小风一吹,露出饱满干净的额头。乖巧安静,脸颊上还带着一丝婴儿肥?!   总之看起来是个安静乖巧,十分漂亮的男生。   陈成狠狠呸一声,“别被这人畜无害,小白兔一样的模样骗了,老子就因为这张乖巧的脸上当受得骗。我这腿就是他亲手弄得,我会认错人?你要不信,你上去问问他要是不是叫江舟,蒋周?名字是这个音,那天其他人这么喊他的。”   周子青又看一眼,知道人不可貌相。可好端端她干么要上去问人家叫什么名字。眉头一皱,硬拉着陈成的胳膊不放,“我不去问,你也别去。你被打,说实话实属活该,你要不打人家主意,也不会被人反打过来,所以别想着报复这件。你瞅瞅自己这个烂脚,能站稳么你,还想上去打人?你知道他是一个人吗?你今个打了他,信不信他明天找人能废了你,下回我和桃姐不是去街头找你,是殡仪馆认尸体去了,能不能别这么冲动?好好活着不行么?"   陈成皱着眉头,有些不情不愿的说道:“想吧,今天先听你的,改天脚好在收拾他。”   周子青只当他想明白了,拉着人往前走。找了几家饭馆,把年龄往上虚报,问人家要不要洗碗刷盘子的人。可人家一看她这稚嫩的未脱的脸,直接摇头拒绝。   最后一家被拒绝出来,周子青发现原本该站在门口等她的陈成不见了。 第二十一章   周子青气的在原地咒骂一声, 转身就往回跑,她心里暗暗发誓,但凡陈成上手, 她转身就走,绝不掺和。沾惹是非 ,绝不是明智的。   她真心觉得陈成就是脑子有病,脑子里进水淹了眼眶子, 看不清自身情况。他们一个个都快活不起的人, 咬着牙根一步步先活下去才是正经。人家不主动挑事,他还自己撞上去,被人打死都是活该的。   周子青气的浑身发抖,要是陈成在她跟前, 她能狠的咬牙掐掉他身上一块肉。   周子青一口气跑到原来那个橱窗那里, 漂亮男生不在, 陈成也不在。心里暗自焦急, 跺着脚在原地乱转,左右四顾, 选个人少的方向去找。陈成真是想干点什么,总要避着人, 挑人无人的地方才好下手。   专挑人少的旮旯角落里跑,跑的额头渗出密密麻麻的汗珠子, 粗喘着气,摸到一个停车场的院子里。   周子青下意识觉得陈成要是下手,这里绝对最合适。停车场看门的小屋里没有人,周子青闪身跑了进去。躲在一排轿车身后。   电光火石间,听到西面一排雨棚里传来说话声。   周子青眉头一皱,人弓着身子, 小心且快速的摸了过去。   藏身在一辆黑色轿车身后,探出头看到雨棚角落里,陈成脸色凶狠,一手扯住对方胸前的背心,只听到陈成用着嚣张无比的嗓音说道,“狗东西,我这张脸还认得吧,五打一,够他妈狠的。拜你所赐,老子这腿到现在还没好。”   江洲胸前短袖以及背心被拉扯的变形,面对身高比他高,年龄比他大的陈成,那张清秀白净脸,摆出了不符合原身气质的表情。嗤笑一声,仰着下巴,脸上露出轻蔑不屑的神情,微微睨了一眼陈成,“地沟里的老鼠,都敢光明正大出来了,遇上我,你这条烂腿怕是好不了了。”   一张柔弱乖巧的脸,表情却是无比张扬放肆的神情,勾着嘴角眼神讥讽。   陈成本就愤怒恼火,被对方这么一奚落,脑子里那个神经,咔嚓一声,就裂开了。狠狠咒骂一声,举起拳头要砸碎狗东西的臭脸。   “打人了,抢钱了,抓小偷啊,快来人啊~~”周子青一看陈成狰狞的表情扬起拳头,躲在轿车身后,大喊大叫起来。   陈成被突然冒出声的周子青吓了一跳,脸上别提多懊恼了。一双眼瞪着周子青藏身地方,脏话硬是憋在嗓子眼没骂出来。   “要不想被抓,就赶紧放下人,马上 人都过来了,还是想等着警察过来?”周子青躲着又大喊了一句。   陈成被气的,狠狠推了一把江洲,撂下狠话,“算他妈你走远,遇到一个多管闲事的丫头片子,不然老子今天一定废了你。”   江洲冷笑一声,挥手摆弄好胸前领口,一抬头,脸庞丰润而白皙,睫毛浓黑纤长茂密,黑而亮的眼睛,洁白而整齐的牙齿。眉清目秀的脸上,此刻流露出十足张扬傲慢的神情。   怕是一般家庭还养不出这样孩子,遇事不慌,从头到尾冷静异常,不卑不怯,放肆任性。   陈成瘸着腿转身要跑的时候,他嗤笑一声,反追上去。   周子青张着大嘴,想要大喊提醒陈成当心,可是迟了。江洲助跑起来,纵身一踹,从背后狠狠踹了陈成一脚。   陈成整个人被踹的向前倒,好在腿不利索,双手还算灵活,身子一扭硬是撑着地面,没跌成狗啃泥。陈成怒火冲头,爬起来就要扑上去。   江洲双手握拳,放在胸前一前一后防卫着,嘴角挂着自在从容的笑容,对暴怒冲过来的陈成,完全没有放在眼里。   周子青一看江洲摆出姿势,心里暗叫一声不好。没学过,可见过猪跑。看着陈成气的啊啊叫着冲上去,狠狠在心里骂了一句,蠢货。   陈成只感觉脑子砰咚一声,眼晕一晃,再睁开眼恢复意识,整个人被后面的狗东西勒住脖子,跪爬在地上动弹不得。   “叫啊,继续叫唤啊,刚才还不是叫喧着要废了我么。”江洲讥笑一声,脸上是不符合气质的奚落痞气。   陈成脸色憋得通红,嘴里哼唧,全身使劲要挣开束缚,可不知道为什么,狗东西明明比他矮,力气也没他大,可用劲全力竟然挣不开,气急的哼哧喘着气。   “XX养的狗东西,你他妈放开过我,老子要锤爆你的狗头,你个小矮子,娘娘腔,人妖小白脸,你他妈实际上是个女的吧,下面是不是没有……”   啪啪啪三连抽,   陈成脸上火辣辣的,硬挺着骂了一句,“XX养的,杂碎狗东西。”   江洲眯着一双眼睛,冷的掉冰渣子,长这么大最恨别人说他个矮,脸白,像个女的。   陈成动弹不得,咬着牙,转动目光搜索周子青的身影,这会不知道去哪了。心里暗骂一声,这人真是跑的比兔子都快,就怕自己连累到她。   周子青还没走,躲在轿车后面,悄悄移到他们身后。陈成看不到,江洲自然也没看到。   周子青躲藏着,心里犹豫,犹豫,还是犹豫,眼中挣扎,抵抗,焦急,犹豫不决间,突然看到一辆轿车底盘下,有个烂掉的黄色编织口袋。在徐家村,这种袋子用来装粮食。   周子青跪爬着伸手拽了出来,撑开一看,能用。   陈成被打的脑子发蒙,反抗不得嘴里各种脏污骂人的话,层出不绝。   江洲目光冷冽,拳头对准陈成的脸,咣咣咣就是几,再下手,眼前突然被蒙上一块黄色袋子,谁都看不清楚。接着后背凑上来一个人用胳膊紧紧锁住他的上半身。   周子青给江洲套上袋子,双手用劲,又是勒又是拖的,把人从陈成身上拽下来。“走,走,快走,”周子青瞪眼张着嘴型,冲陈成无声大喊。   她不敢开口说话,怕以后被认出来。   陈成看到周子青给狗东西套上袋子,把人勒住拖着,顿时摸摸嘴角伤口笑了。爬起来没先走,反而冲过去,狠狠打了一拳,一拳不够,又狠狠踹了一脚。“我他妈刚才让你打的过瘾不。”   周子青都要疯了,冲着陈成呲牙。那狠绝的表情,要是陈成再不走,她都要张嘴咬人了。   陈成一看周子青怒气冲天的模样,赶紧转身先跑了。   江洲肚子上挨了一拳一脚疼的闷哼一声。听到脚步声渐远,“你是他的同伙,遮住我的眼睛不想暴露自己?你就是刚刚喊人的吧,一米六出头,女生,偏瘦,短发,鸭舌帽,十三四岁,衣服颜色,体型,嗓音,我都记住了。你让那个跑走的臭老鼠等着,翻遍整个云海市,我都把你们俩找出来。剁碎了喂狗。”   周子青心中震惊不已,他什么时候看到她的?此刻真是万分万分的后悔,她冲动了。   顾不上,拉扯着编织口袋的边角,绕在江洲后脑勺快速打结系扣,把人往地上狠狠一推,周子青立马撒开腿向门口跑。   江洲一把扯掉头上袋子,就冲出去找人,就只看到大门口一闪而过的纤细身影,跑的比兔子还快。   陈成在回家的路上猫着等周子青呢,一看到人,立马咧开嘴,笑嘻嘻钻出来。还没来得及说话,周子青狠得几拳头砸过去,瞪着眼,狠狠警告道,“我话撩这,往后你死你活我都不会再多管一丝丝闲事,你就是当着我的面被活活打死,我都不会再看一眼,再多管闲事,我他妈属狗。”   周子青真是气着了,这会气到肺炸开。看着陈成咧开嘴角嘿嘿笑的脸,恨不得给他扒下来。“你长脑子是为了显摆好看的么,你个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人,卑微活着少惹点事情能死么?冲动能给你带来什么好处,一夜暴富么?天上掉馅饼的时候,麻烦低头看看脚下是不是有陷阱等着你,他那人放狠话了,翻遍云海市也要把你剁了喂狗,你自己不想活想死,别带上我,看在今天救你一命份上,哪天你被他逮到剁碎之前,记得一定要咬紧牙关,别把我供出来。我先谢谢你了。”   周子青看出来了,陈成是个能惹事的,心里已经开始划开界限,最好和这个人拉开关系。   陈成被周子青气急败坏的大吼一顿,喷了一脸吐沫星子,嘿嘿一笑,不仅不生气,快走一步跟在周子青后面,“嘿嘿,别生气。我当时看你不在,还当你先跑了呢。没想到你这么够义气,你放心好了,我陈成要是倒霉,绝不连累你的。我向你保证,往后我再看到那个阴险小白脸,我一定撒腿就跑。”不跑不行,压根打不过人家。   “是我该撒腿就跑的,我现在整个后悔的肠子都青了我。”周子青一把挥开陈成,冷脸怒眼,说出的话句句带着火气。   回到屋里,周子青一言不吭,抱着书本看书去了。陈成在边上期期艾艾,总想说两句,可周子青压根不理他,摸摸鼻子,自讨没趣的坐一旁掏出自己武侠看。   晚上陶小桃回来,带回来一个好消息。   “店里缺个刷碗,拖地的,有时候还要看个门留夜啥的。累是不累,就是有时候需要上夜班留夜。我给干妈说了你的情况,她让我带你干试试。”陶小桃的干妈是个混夜场的,人老珠黄的年纪,没儿没女。在原来店里当了领班。   陈成听后一挑眉,嘴快的秃噜一句,“不就是打杂么,可你干妈那店里乌烟瘴气的,她去能行么?这丫头骨子里有个正义斗士呢。”说起周子青脾气里正义斗士,陈成觉得挺搞笑的。她不偷,可是对着黑吃黑,倒是一点不排斥,当初抢劫麻五,可一点没含糊。   周子青狠狠刺了陈成一眼,陶小桃的干妈,周子青大概晓得做的什么工作。不过这些和她这个刷完拖地打杂没关系。点头答应去试试。   “没事,她去不了前面,都在后面活动,遇不上什么事的。”陶小桃解释道。   陈成听后点点头,“那就好。对了,管饭么你们那?死丫头啃馒头啃了大半个月了。”   周子青也在意这个问题,要是能管饭,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放心,管饭的,饿不着她的。”陶小桃眯着眼睛笑笑。   人倒霉久了,果然会遇到好事。   陶小桃第一天把周子青带去店里时,走的是后门暗巷子,一排铁架子焊接的台阶,直接上到三楼后厨那里。陶小桃的干妈,是个高挑化着艳丽妆容的女人,穿着窄裙红色高跟鞋,看到陶小桃过来,目光移到身后的周子青身上。   看到周子青身上那身又土又脏的衣服,直接皱着眉,一脸嫌弃,冷冰冰的问,“多大了?”   “十四!”周子青虚报了两岁,十二岁实在太小了,她怕对方不用她。   “小了点。”干妈拧着眉头,冲着陶小桃说了声。   陶小桃看着周子青,脸色一僵,干巴巴的回了句,“人很能干,和家里断了联系,就一个人在云海市讨生活,这么小,也找不到像样的活。前个在小作坊被人坑了,连个替她出头的人都没有,就孤身一人只能咽下忍着。这里好在有干妈在,不至于被人骗。”陶小桃微笑着,主动拉了干妈胳膊一下。   干妈又瞥了瞥周子青,眼睛微咪,目光阴森冰冷的扫在周子青脸上,身体上,最后点点头算是答应,又交代几句,“要是有检查的人过来,记得长个心眼,说是亲戚在这,过来玩的,别傻乎乎什么都说,记得么?”   周子青点点头,表示知道。   陶小桃还有事,去了前面。   干妈领着周子青,找了替换的衣服给她换上,把人交给后厨的一个厨师。“这两天你先在厨房帮忙打下手。”   择菜,洗菜,削土豆皮,洗碗刷盘子,周子青在后厨的工作。半米高的篮子,自己一个人端到水台子旁,端上端下,过往男人来来去去,似乎全都没看到她似的。   只会把 一筐筐要洗的东西,拎到她旁边,丢下一句,“洗了”,转身就走。   一个个非常冷漠。   周子青好在力气大,一个人一点点也能挪动,干了两天,倒也上手习惯了。累是累点,可是周子青心里觉得愉快和满足,感觉生活安稳下来了。   心里无比感激陶小桃的帮助。   陈成这两天走路带风,脸上喜笑颜开的,这天晚上非常罕见的带了一只烧鸡回来。整个人嘚瑟到不行。   “我大哥把我认下了,他说这两天帮我找个活干。不能整天闲着在街上乱晃。看到我身上这个衣服没?”陈成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紧身的短袖,下身一件蓝色牛仔裤。插兜摆着造型,嘴巴里叭叭叭一通说。“我大哥出手大方,自己买衣服,还想着我呢。看看我这身,就是亲哥也不外如此。”   陈成一个劲的问周子青好看么,周子青瞅了一眼,一句好看打发他。   陈成高兴的不行,烧鸡撕下一只鸡腿递给周子青,慷慨无比的说道,“吃吧,成哥请的。”   周子青看眼鸡腿,眉眼正在犹豫要不要吃。   陈成一看她那副表情,就把鸡腿塞她手上,嘴巴叨叨着,“不大点年纪,心眼倒是不少,天天想东想西,所以你才这么干巴瘦。”   “说我心眼多,那你就是缺心眼,也没见你胖起来。”周子青白了陈成一眼。   “死丫头嘴巴就是损,哪天你要是能夸我一句,可能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陈成把另一个鸡腿撕下放到一旁,自己抱着鸡胸脯啃。   周子青瞄了一眼自己手上的鸡腿,又看看啃鸡胸脯啃的正欢的陈成。嘴巴里的话,突然噎住说不出来了。   “对了,我现在有大哥了,也认识几个人,改天我就去那小作坊把你剩下的工钱要回来。之前我答应的。我给我大哥说你是我妹妹,他一口答应帮我讨回来。怎么样,我这大哥仗义不,我觉得刘关张桃园结义差不多就这样吧。仗义,讲义气,护短,做大哥就得这样才行。”陈成嘴里滔滔不绝,啃着烧鸡也不忘记夸赞他的好大哥。   周子青看着兴奋过头的陈成,微微皱着眉,疑惑问,“你认得大哥干什么工作的?”   “给人看场子的,有人闹事,不守规矩的,就得他出面处理。我亲眼见到过,一个喝醉酒的醉汉闹事,我大哥一挥手,对着其他人说,把他给扔出去。”陈成双眼兴奋的闪着光,学着他大哥当时的语气,姿势。又扭头看向周子青,情绪激动说,“是不是很酷?”   “确定不是做违法犯罪的事?”周子青怀疑。   “这个……我充其量就是小弟角色,我大哥说了,我还小,会帮我找个门卫,小保安的之类的工作先看场子。你还是年龄小,这世界上,你以为除去白,就是黑啊。白天和黑夜还要过渡中和一下呢。放心吧,天塌了,砸不到咱这样人身上,都没活着站起来,坑底趴着呢。”陈成觉得周子青人小,什么事情都爱往违法乱纪上想。   “要是你那个大哥安排你做什么事,记得给我说一声,你这脑子光显着个高,实际长着没啥用。”周子青忍不住交代一句。   陈成一听冲着周子青呲牙,“吃着我的烧鸡,能不能说我点好?”   周子青撇撇嘴不屑回他。   陶小桃最近一直留在店里没回来,陈成给她留的烧鸡腿最后让他自己吃了,嘴里还念叨着陶小桃这人没福气。   又过了两天,周子青只当陈成那天是随口一说的话,倒没想到他真带着人去了小作坊那边要钱。   周子青不知道的是,陈成还带了三四个刚认识的兄弟,都是半大不小的,十八九岁的年纪。几个人一通报,才发现都是最近才跟着大哥混的。   几个人年龄差不多大,能聊的话题也多,很快就熟悉起来。陈成一直惦记周子青工钱这事,和几个兄弟熟悉起来后,说了一声,几个年轻气盛的,拿起棍子,气势汹汹的就去了。   陈成去的时候,巧了,老板娘也在。   陈成到那,敲敲打打威震吓唬一番,“我妹妹周子青,前个在你这干活,你扣了她一半的工钱没给是不是?”   陈成带的几个兄弟,一二三往后面一站,一个个凶神恶煞,手里握着棍子,一看就不是好惹的。窝棚里正干活的几个老太太,顿时吓得活也不干了,偷溜着躲开了。   溜出去前面叫人去了。   老板娘人也横,听到是周子青名字,就想到那天受的窝囊气。张嘴就是一通骂。   老板娘不怕,在她地盘上,几个男工人,就在前面,这边敢闹事,马上就过来。老板娘骂的痛快,陈成上去扯住头发,对着那张不断咒骂的臭嘴,啪啪啪就是几巴掌扇下去。   “他妈我问你是不是扣了一半工钱没给,你耳朵里塞狗屎了,听不懂人话?”   老板娘被打的眼冒金星,双手捂着发麻的脸,声嘶力竭的大喊快来人。   男工人来的也快,可男工人都是老实巴交的本分人,有一把力气在。可对着一伙持着棍棒,一看就是社会混混的青年,心里也打怵的很。   陈成本意是要讨回周子青被扣下的工钱的,可是他一时脑热叫来的几个兄弟,可不干,手里棍棒砸的哗哗乱响,老板娘捂着头大喊大叫,吓得不轻。   最后陈成几个兄弟手里攥着一摞钱潇潇洒洒离开了,出去没多久,几个人就把钱分了。   陈成手里攥着钱,有些……,不知道怎么交给周子青了。   周子青看着手里钱,皱眉问:“怎么多了?”   陈成哪知道扣下一半的工钱是多少,句随便给了些。看到周子青问他,只能含糊不清的解释说,“谁知道啊,估计补偿给你的吧。   周子青皱着眉看着陈成,“你没干多余的事情吧?”老板娘会多给她钱?想一想都不可能。   “没有,怎么会。她扣你工钱,我光明正大替你要的,不信你自己回去问问她。”料准了周子青不会回去核实这个事,陈成面不改色的撒谎。   周子青一双厉眼盯着他看了看,半响,才轻声嗯了一声,才把钱收下。   陈成看周子青把钱手下,心里才徐徐松了一口气。他觉得周子青这死丫头将来一定不得了,十来岁看人的眼神和气势,差点都把他震住了。   陈成只当这事过去了,实际老板娘在他们走后,立马报警了。   派出所过来人把事情了解清楚后,周子青大名就这么被记录在本子上带了回去。陈成当时报名是周子青哥哥,自己名字没报。所以老板娘从头到尾,对着派出所的同志,都只提周子青。   周子青打击报复,让派所处细查,这种年龄小就敢自己跑出来混社会的丫头,肯定在家乡干了十恶不赦的坏事,一定要把人抓住关到死,从小就这么狠毒没人性,长大了就是社会毒瘤。   周子青是谁啊?派出所哪知道啊?这么小就出来混社会?名字能是真名?连个地址都没有,去哪找?茫茫大海捞针吗?   这样的案件,一般都会归类交给别的部门去处理,周子青的大名就这么报了上去。   周名博报纸上登的寻人启事还是有人看到的,和小作坊老板娘提供的资料一对比,咦?有点像啊。怎么说都是一条线索,派出所的人就试着联系上面留的电话。   周名博人来的很快,登报纸这么久,没想到第一个打来电话的竟然是派出所。 第二十二章   周子青在厨房帮忙打杂干了一星期, 除了大家态度都挺冷漠,对她都不怎么爱说话外,其他都挺好。   这期间陈成也忙的团团转, 次次回来, 整个人都神光异彩的, 精神气十足。   周子青下意识要和他拉开距离, 第一步就从减少说话开始。   陈成刚认得大哥, 也忙的像个陀螺,回来的时间越来越晚 , 还有几次通宵都没回来。周子青不问,陈成也没往外说, 眼睛里天天闪着光辉,那是对新生活的期许和欢喜。   陶小桃也不知道怎么的,更是经常不回来,一直留在店里。说来奇怪,明明在一家店里干活,可她却从没在店里见过她。除了被要求不许去前面外,似乎前面的人, 似乎也不怎么来后面。   周子青挺纳闷的。   脑子里正想这事呢,一抬头进了院子, 一楼那个枯瘦老光棍正蹲在门口, 分拣他垃圾桶里捡回来的东西。看到周子青回来,咧着嘴嘿嘿嘿嘿的, 露出一嘴黑黄的烂牙笑。   老光棍看到周子青, 快速的从一堆破烂里找出一个东西来,颤颤巍巍的举着胳膊,眯着眼睛张着嘴, “小……小……妹,给……给给……你你……的的……“   周子青皱眉上去看了一眼,是一个别人扔掉的的扎头发用的红色皮筋。看着对方一直伸过来的胳膊,“给我的?”   老光棍一个对字的口型,僵在脸上硬是半天没说出来。对对对对了半天没喊出来,最后使劲点头。   周子青上前走了两步,从干枯的像两根枯树枝一样的手里头拿过皮筋。还是断过的,打了结的。算了也勉强能用。   套在手腕上,周子青道了声谢。   周子青转身要走,老光棍跟着啊啊两声,颤颤悠悠着站起身,结结巴巴的说道:“小……小小……嘻新……淘……淘回……泥……”   周子青听了半天,似乎听懂了,“知道了,你好不容易淘回来的,上面沾了泥让我洗洗再用是吧。好的,我记住了。谢谢啊。”   周子青听得费劲,也不和这人再说,转身踩着台阶上去。   “不……不……,小……淘淘……回……回还……”老光棍跟着走出来两步继续说,可断断续续他也没说清楚。   周子青也跟不知道他追着她要说什么,只能回他一句,“我知道了,回吧。”老光棍一生结巴没找着媳妇,一听到上面哗啦啦啦的水声,就像个老流氓似的不正经,周子青有些不搭理他。   晚上陈成和陶小桃都不在,周子青把身上的钱数了一遍,又重新藏好。   晚上陈成和陶小桃都没回来,周子青自己收拾好去工作。   从后门楼梯直接上三楼后厨,换上工作服出来。水台子边上,已经放了整整一摞的盘子碗筷,还有一筐子玻璃酒杯。   挽起袖子,站在水台子边就开始工作。整整一上午,都在清洗中餐具中度过,下午,为了迎接晚上营业,要开始清理食材,周子青一个人忙不过的时候,会有个不说话的妇女过来帮忙。   两个人一直做到下午五点,才把所有事情忙完,周子青伸了伸懒腰身,才发觉忙的这么久,一直没来得及上厕所。周子青去了趟厕所回来,聋哑女人一脸焦急的上前拉着周子青的手,指了指篮子里洗的红彤彤的苹果,又拍下指了指水台子下面角落里,嘴巴焦急的啊啊两声。   “掉进去了一个?”周子青秒懂,笑着指了指一篮子水果,“你先送把这些送过去,我来捡这个。”   哑巴女点点头,拎着篮子先走了。   周子青蹲下身一点点挤到水台子下面,水台子不到半米的高度,狭窄,逼仄。成年人压根连头都进不去。好在周子青瘦,身体韧性不错。低头,缩腿,整个人就像练个缩骨功似的,挤在狭隘的水台子下,伸长手 往里面够苹果。   周子青正在够苹果呢,突然听到外面有脚步声过来,哒哒,哒哒的。其中有个人穿了高跟鞋,周子青微微压低头看了一眼,只看到一节穿着丝袜的纤细小腿,一双红色高跟鞋。还有一个人,穿着黑色普通皮鞋,皮鞋脚后跟内侧磨损的有些厉害,侧面还沾着泥巴。   红色高跟鞋,周子青认识,是陶小桃的干妈。   “没人吧?”这声音是陶小桃干妈,尽管她刻意压低了嗓音。周子青认得。   “放心吧,听不到这边的说话声。”男人声音低沉,不太熟悉。   “今晚西北那边有个客人来挑货,要给他儿子配冥婚,想要个年龄不太大的。陶小桃之前带进来的那个就刚刚好。陶小桃说没亲没故的,在她住了一段时间,也没人来找。确定和家里断了关系,消失不见也不会有人注意。你晚上准备一下,别弄出太大动静。”   “要死的,还是要活的?”   “活的,留口气就行。对方要求要活的,好方便带回去 。”   “知道了,我会看着办的。”冷漠平静的男嗓音。   周子青整个人惊骇的捂着嘴,陶小桃之前带进来的?不就是她么?配冥婚?说话的男人嗓音,在浑身颤抖中,她想起来是谁了,是后厨的一个男厨师。   周子青整个人缩在水台子下,一动不敢动。捂着嘴的手止不住的发颤发抖。直到外面两个人相继离开的脚步声越走越后,周子青脸色僵白,四肢哆嗦的从水台子下面爬出来。   整个人惊骇到不行,手脚发软,脑子嗡嗡的炸开了。   陶小桃?   周子青整个人十分慌乱,跑到厕所一个隔间里,死死咬着嘴唇让自己镇定下来。可止不住心里受到惊吓太重。怎么办?要镇定下来,要当做毫不知情,不能让他们察觉她已经知道了,必须离开这,要当做毫不知情的状态下离开。   给死人配冥婚,她会死的。   陶小桃带她进来的,是因为她孤身一个人,没有亲人,死了都不会有人来找她?   周子青浑身发冷,骨子里丝丝缝缝,像是能感受到冰冷而冻结的成冰的嘎吱嘎吱声,那阴冷冒着寒气的声音,像是死亡前的脚步,无比清晰的回荡在耳朵边。   周子青狠狠咬着手指头,咬破皮嘴里涌上铁锈一般腥味,瑟瑟发抖的身体,因为疼痛而停止发抖。周子青慌乱恐惧,能操作这样违法犯罪的事情,后面会是怎么样的庞大背景?   不敢想,她要去报警么?可她会暴露吗?对方一定想办法害死她的吧?   要怎么办?要顺其自然的离开这,要当毫不知情,要去找陶小桃说,她家里来人了,她家里来找她了,她要回去。   周子青鞠了一把冷水洗了把脸,对着自己苍白的脸使劲拍打两下,因恐惧而苍白的脸,多了一抹不自然的红色。要笑,脸上要带着自然而高兴的笑容,因为家人找来了,欣喜灿烂的笑容,要天真烂漫,要毫不知情。   不能无缘无故的消失跑掉,会引起怀疑的。   周子青一脸阳光灿烂的笑容,找到后厨的管理者。说她干完这两天就不干了,家里来找她回去了。   听到周子青不干了,陶小桃和干妈很快一起过来了,脸色都不太好。   陶小桃看了眼干妈愠怒的脸,笑着上去搀着周子青的胳膊问她,“怎么不干了,之前不是说和家里断了关系么,现在怎么又找来了。”   “不是我妈爸,是我奶奶和叔叔一家,他们住在龙山区老事业小区那边,昨天晚上我本想着偷偷回去看他们一眼,结果被我奶看到了。哭着拉着我的手不放,我叔叔也说会好好照顾,让我回家里,还要供我念书。”周子青仰着头,脸上一直挂着幸福高兴的笑容。   还笑着反手拉住陶小桃的手,笑眯眯的冲她眨眨眼,“桃姐,我以后还能来这里干活吗?我放假休息的时候过来?”   陶小桃嘴角僵硬的扭头看了一眼干妈。   干妈一双凌厉的双眼,正在从上到下一丝丝的审视着周子青脸上的表情,心里起了疑。   她从陶小桃那里知道,周子青实际年龄才十二岁,不是十四岁。十二岁还是未见过世面孩子,压根不可能伪装的一丝不漏。   可眼前喜笑颜开拉着陶小桃不放,还在巴巴央求着要来这里做兼职,挣零花钱?可能吗?   “你和你奶奶叔叔说过了这里么?”干妈脸上挂着微笑,眼中闪过精光,“你要现在不干了,之前日子可就白干了,领不到一分工钱的。”   周子青啊了一声,瞪大双眼,脸上隐隐挂着一丝不高兴,噘着嘴,“怎么能不给工钱啊,我之前辛苦干了这么多活,洗碗刷盘子的,一分钱不给,不是比之前小作坊还坑人,之前好歹还给了一半呢。”   周子青冲着陶小桃挤眉弄眼,一副希望她帮忙说说话的意思。   “干妈,多少……多少给点吧,”陶小桃看得出干妈正在愤怒当中,僵着脸色小声的说了句。   干妈直接横了一眼陶小桃,冷声呵斥一声,“你闭嘴。”   凌厉一声呵斥,连带着周子青都吓了一跳,颤巴巴的说了句,“……工钱多少给点吧。”   干妈狠狠瞪了一眼周子青和陶小桃,转身急匆匆走了。   周子青一看干妈走了,急的拉住陶小桃的胳膊,“桃姐,你干妈这是什么意思啊,到底给不给啊。”   陶小桃咬着嘴唇,双手不自觉的掐住周子青的手臂,眼神冰冷的盯着毫不知情的周子青,试探性的问了句,“为什么这么巧是今天呢,你是不是知道……”   周子青一脸疑惑的眯着眼睛,“什么这么巧?今天么,我也可以在干两天再走,可必须要给我工钱才行。”   陶小桃紧紧盯着周子青的眼睛看,看的周子青不不禁皱起眉,反怪异的看向她,“桃姐?”   陶小桃放开手,嘴角扬起笑容,拍拍周子青的肩膀,“工钱我会帮你要的,回家后好好念书上学,将来考上好大学。”   “必须的。”周子青咧开嘴角,仰着下巴一脸自信的模样。   周子青出来后,脸上一直挂着僵硬的笑容,装作步履轻松样子,走在路边。害怕身后有人跟着她,她没敢回去,她照着龙山小区地址走,沿路一直注意身后有没有人跟着她。   在确定身后没人时,周子青转身掉头就跑了。   路过派出所门口的时候,她心底有一丝的犹豫,可不敢转脸,甚至不敢抬头看。这是一场赌博,关于运气的,可她这个人不管是上辈子,还是现在,似乎都没有什么运气可言。   人生是一片泥泞不堪的沼泽,不管她怎么用力,似乎遇到的都是倒霉的事情。心底渐渐涌起一股绝望,在弥漫开来。   书中周子青的结局是自杀,可现在换成她,似乎也在一步步走向绝望当中。   冥婚?上辈子新闻里才知道事情,这辈子差点亲身经历了。光是想到这两个字眼,身体止不住的跟着颤抖起来。   差点她就要死了。   “死丫头,周子青?”在周子青整个思绪沉浸在消极情绪时,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带着怒气在喊她。   一转身,就看到陈成怒气冲冲的跑了过来,周子青思绪瞬间回身,瞪着眼睛看着跑来的陈成,下意识转身就跑。   陶小桃陷害她?陈成知道么?   陈成在街上看到魂不守舍的周子青,喊了她好几声也不理,好不容抬起头看到他,又一脸活见鬼的表情,甚至还转身就跑。   陈成都被周子青搞蒙圈了,跟在后面大喊,“死丫头是我啊,陈成,你跑什么啊。”   陈成把周子青堵住,拽着她的胳膊不放,一脸怒容,“见着我,你跑什么啊?你下班了?”   周子青粗喘着气,冷眼用着看陌生人一样疏远的目光打量陈成。   陈成被周子青这样眼神盯着,整个人一愣,“你怎么了?不对劲啊?”   周子青凌厉的眉眼死死锁定陈成,冷声逼问,“楼下老光棍告诉我,要我小心陶小桃,说她会害我。”说完这句说,周子青就在观察陈成脸上神情,眼睛中的错愕,眉毛倾斜的角度,嘴角瞬间做出的反应,她都一一看在眼里。   陈成惊讶张大嘴,“他也对你说了?什么时候说的。这老光棍嘴里没个实诚话。我刚住过来,他背着陶小桃,结结巴巴话都说不清楚呢,也让我小心陶小桃。你说我一个一米七几男的,我用得着小心一个女的么?没我高,没我力气大。要小心的也是陶小桃防备我才对。这老东西又挑拨离间,回头我就削他去,他话不能信。”   周子青看着愤怒的陈成,身体里一直硬挺的一口气突然泄了,浑身像没有骨头似的往地上一坐,低垂着脸,眼泪啪嗒啪嗒就落了下来。   陈成看着突然一下摊在地上周子青,还吓了一跳,刚想把人拽起来,就看到瘫坐在地上的人,低着头,耸拉着肩膀,一抽一抽抽泣起来。   陈成一慌,顿时手足无措起来,有些结巴的说道,“你……你……怎么哭了啊。出什么事了?”   周子青所有的镇定伪装,在脱离危险之后,一直死死紧绷的那根神经崩溃了。   没有嚎啕大哭,死死压着嗓子,断断续续的抽泣声,泪如泉涌,止不住的落下来。心中涌上来无限的委屈和心酸。   上辈子和这辈子都是。   为什么她要经历这些,为什么她没人要啊,为什么她没有温馨和睦的家呢,她从不奢望太多,她只想要一点点。   活着怎么这么累啊,太累了。   周子青心里压抑的黑暗一面,向决堤的河水汹涌泛滥,冲着她此刻脆弱的心理防线。   弯着腰低垂着头,冰冷的眼泪顺着两颊流进嘴里,又流进心里,把破碎不堪的心冰透了,   此刻周子青,即使崩溃哭泣,也是隐忍克制着,发出微弱和凄凉的啜泣声,像是破败的灰色娃娃,浑身上下充满了绝望的悲哀。 第二十三章   周子青坐在街头路边哭了很久, 把心中一直压抑在心里的负面情绪,一股脑的全都发泄出来,哭到嗓子沙哑, 抽泣打嗝, 抽抽噎噎, 哼哼唧唧, 整个人才慢慢平复下来。   陈成走不掉, 平时看他嘴巴挺能说的,可关键时刻, 他只能干愣着。坐在周子青旁边,看着她呜呜呜哭,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死丫头哭,他心里也酸酸的。   可能身世差不多,都是没人要没人管的孩子,受了委屈,也没地方说。他有一段时间,憋在心里久了, 就喜欢出去找人打架。故意找茬撞人,然后挥拳头。   不管是打人, 还是被人打, 心里才有一种实实在在,活着的感觉。   陈成是个神经粗糙的, 周子青哭的眼泪鼻涕一把把的, 他站起来捡着大片的树叶子摘了一把,默默塞到周子青手里。然后又一言不发的蹲在旁边,低着头用脚后跟蹭地面。   周子青宣泄一番, 心情已经逐渐平静下来,看到手里一摞树叶子,顿时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   陈成看到周子青转哭为笑,傻乎乎的跟着咧开嘴也笑了。   笑完,小心翼翼的问,“你今天是怎么了,是出什么事了?”   周子青吸吸鼻子,咳咳咳嗓子,哭的久了,嗓子有些不舒服。听到陈成问,扭头看他,“我问你,当初陶小桃为什么把你带回来?”   陈成皱眉思考,“为什么?因为当时我可怜?没吃的翻垃圾桶,她心软?”   “那她找你回来,有说帮你介绍工作什么的么?或者带你去什么地方?”   “有,有一回,她说要带我去店里长长见识。结果我误喝了一杯酒,当场撒了酒疯,被人撵出来了。”陈成尴尬的挠挠头。   “老光棍对我说,陶小桃会害我。”周子青只恨当时自己听岔了,压根没听明白。   陈成一听到老光棍,皱皱眉气急骂道:“老光棍的话不能信,他就是老流氓,天天一个人闲的,净整幺蛾子,恨不得别人因为他吵起来打起来,他好在一旁看热闹呢。”   周子青冷着眉眼,神情严肃的盯着陈成,说:“陶小桃不是好人,她私下想给我配冥婚。”周子青相信陈成不是和陶小桃是一伙的了,这个人的脑子压根缺了一块。   “冥……冥婚,什……什么玩意啊?”陈成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瞪着眼,张着大嘴,一脸的惊讶。   “冥婚就是给死人找对象结婚。”   陈成拧巴一张脸,“可死人怎么结婚……,”张着嘴欲说什么,突然僵着脸停住了。   周子青看他明白过来,接着说,“我亲耳听到的,一句一字都没有误会她。”   陈成神情慌乱,似乎还是不信陶小桃会是这样的人,可对上周子青郑重的眉眼,他心里更慌乱了。周子青不会骗他,那就是真的了。   慌乱之后就是气愤,“她想害你啊!我还当她是个好人呢,原来她这么狠毒。”陈成攥紧拳头,怒火冲冲的站起身,“不能这么算了,得找她算账。”   周子青跟着站起身,一把拽住冲动暴躁的陈成,冷脸骂道:“长点脑子吧?你现在过去质问她,就把我暴露了,你信不信,一个小时后,我尸体就漂浮在阴沟里或者某个下水道里。我还想好好活着,不想死。”   陈成急的乱转,脑子灵光一闪,建议道:“要不咱们报警吧?”陈成觉得这个主意好,虽然他挺害怕进派出所的。   周子青抬腿照着陈成的小腿踹了两下,气的喊,“证据呢?就凭我听到的两句话?我还说你杀人了呢?有人信吗?”   陈成赶紧跳开,皱着眉气鼓鼓的说,“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要怎么办啊?”陈成觉得周子青想事情顾虑太多,要他说回去就把陶小桃狠狠凑一顿,先解气再说。   大家都是身世可怜的人,本该彼此照顾扶持。对陈成来说陶小桃就是他们中的叛徒,不能原谅。   “我不能回住的地方了,我们即使去派出所报案,你一个有前科的小偷,不等你报案先把你抓起来。至于我,一个十来岁孩子说的话,会有人信吗?而且,对方根深叶茂,背景强大。就咱们俩冒冒失失的,信不信,死了一埋,这世上压根都不会有人知道我们的存在。可能十几二十年后,机缘巧合,有人把咱俩尸骨挖出来,光是核对身份,就能难倒一片人。”   陈成听的浑身一激灵,全身上下的汗毛竖起,跟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颤着嗓音,“你,你别说了,越说越吓人了。”睨了周子青一眼,扶了扶冰凉凉的胳膊。   “这不是吓唬你,我是再告诉你最坏的结果。让你不要冲动,同时提防陶小桃,我不回那边住了。你自己以后小心吧,总之,无论怎么样,第一件,都是要保证自己能好好活着。”周子青受到了两辈子一来,最惊险的刺激,虽然崩溃大哭,可活着就比死了好,活着就有希望。   陈成听着不对劲,“不对啊,你自己一个人要去哪?”   “随便哪都行,找个桥底先撑几天。”差点就死了,周子青心里甚至有点看开了,能活着,在哪里睡觉似乎都不怎么重要。   周子青转身要走,陈成一把拦着,结结巴巴的说,“那个,我不是刚认了大哥么,他给我安排了一个活,看守库房,里面挺大的,还能避风挡雨。”   周子青一听,行吧,她目前也没其他选择。   周名博最近有些担忧,上回派出所回来,他觉得小作坊老板娘嘴里的人,应该就是他侄女了。高兴的是侄女貌似活的好好的,担忧的是,侄女好像和一群小混混搅和在一起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让派出所赶紧核实那些小混混的身份 ,到时候就能找到人。   不过找小混混,似乎拖道上的朋友更快点。周名博不缺钱,也舍得花钱,想要这些人下力气帮忙,花钱就不能小气。   钱给到位后,好消息有了。找十二岁小女孩子?道上一下子找来十几相似的,周名博兴冲冲的去领人,手里拿着当初去东山市拿回来的照片。   孩子长相随周明松,亲弟弟的长相不至于忘记。周名博一到,顾不上和对方多寒暄两句,就走到一群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女孩子跟前。   女孩们油头垢面,神情恐惧紧张,一个个畏畏缩缩低着头,甚至有胆小的已经开始哭了。   周名博当初找人,就怕孩子谎报姓名,所以没给报名字,只说外形条件,大概年龄。   “不要怕,我只想问问,你们当中谁叫周子青,父亲叫周明松,家住在东山市。”周名博脸上噙着笑,故作温和的嗓音,目光把一群女孩子扫了个遍。   心里有些发沉,里面没有一个像周明松的。有些不死心的又问,“我不是坏人,我是周明松的大哥,我是接你回家的。”   还是没人应声,周名博脸色一沉,转身走到朋友那边摇摇头,“他们当中没有,我侄女……”可能先入为主的观念,周名博觉得要是他侄女在这,他肯定能一眼认出来,他侄女可不是畏畏缩缩胆小的性格。   朋友四十多岁,身体有些发福,手里把玩着两枚文玩核桃,浓眉大眼,脸上一直挂着笑,乍一看像个很好说话的人。   周名博懂道上的规矩,让身后司机递上一个匣子,这才开始说话,“打听一个事,西边海鲜市场有个小作坊,被几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恐吓勒索。我现在想找这几个人,给帮忙打听打听?”   四十多岁男人,叫刘向。在云海市经营十几年,有些势力。在他手底下讨饭吃的人不少。可惜早些年起家名声不太好,云海市正正当当牌面上的,都不怎么和他来往。   周名博本身不忌讳这些,他觉得只多交朋友多条路,主要是有价值的人,都可以成为他的朋友。   “行,这个事给我一星期时间,我一准把这些人给你找出来。”刘向痛快应下,他喜欢周名博这样的人 ,爽快,世俗,有目的有野心,却有从不遮遮掩掩。   瞅了眼桌上的匣子,对方这明显的交好之意,他也不会推之门外。   周名博从刘向那里出来,直接让司机载他回家,坐在后座,阴沉沉着一张脸,皱着眉似乎在想事情。   周名博的家是独栋别墅,位于金山湖畔,占地面积很大,装修也非常豪华。站在家里阳台上,就能看到波光粼粼的金山湖。   金山湖附近的别墅群一向是云海市有钱人的象征,房子建设的好,真石漆的外墙搭配红色屋顶,独门大院,从铁艺大门一进来,就是一座漂亮的石雕。院子里种满绿色植物和景观树。   周名博车一开进来,孙蓉蓉就起身站在门口,看着人皱着眉进来,先递上拖鞋。轻声问了句,“还是没找到么?”   孙蓉蓉长相婉约大气,从小家庭富裕,又是独生女,人生没遇到什么坎坷。看面相要比实际年龄要小很多。周名博亲侄女来云海市丢了,最近一直在操心这个事,孙蓉蓉跟着也上心起来。   “周子鸣呢?”周名博向来称呼自己儿子都是这么生硬,一想到自己儿子,眉头似乎皱的更紧了。   孙蓉蓉抬头往楼上看了一眼,轻声的说,“在楼上写作业呢,你别喊他了。”   “哪这么多的作业要做,一天到晚趴着写作业,不是说学习很好么?”周名博说到自己儿子就发愁。   “孩子主动学习你还不乐意?隔壁江家,恨不得把她儿子换成咱家鸣鸣,回回都羡慕咱家鸣鸣听话懂事。”孙蓉蓉性子温和,一向都是周名博说什么,她听什么。唯独在自己儿子身上不行,可偏偏周名博总是对儿子有些挑剔过渡。   恨不得拿着放大镜对着儿子。   “听话有什么好羡慕的,江洲那小子就不错,学的那什么搏击还是散打,回头你问问他们家在哪学的,把周子鸣也送进去学学。你儿子放下书本,就剩下拿绣花针了,你还当成宝呢。”周名博站起身去卧室换衣服。   孙蓉蓉上楼去看儿子,有些话不敢对周名博说,却私下和儿子说。   周子鸣正在奋笔疾书,写的很快,仔细一看就能发现猫腻。同一本练习册,桌上放了三四本。书皮署名还都是不一样的人名。   书桌上钢笔,圆珠笔,黑色水的,蓝色水的,各种俱全。一会用钢笔,一会用圆珠笔,忙着头都不抬的抄写。   只听到门外脚步声。   立马神情慌张的把桌上练习册和作业本全都一股脑的塞到书桌下面柜子里,留下一本在桌上。   孙蓉蓉推门进来,看到儿子还在认真的写作业,神情宽慰,小声嘀咕道,“你爸情绪又不太高,你等下别下去惹他眼了。”   周子鸣听着点点头,反问道,“是二叔家的妹妹,还没找到么?”听说就比他小几个月,竟然自己一个人从东山市过来了。   周子鸣看过地图,从东山市到云海市,要几百公里呢。他心里觉得这个堂妹很厉害,是爸爸喜欢的那种厉害。要是他的话,就不敢。   “鸣鸣,妈妈告诉你,要是你这个堂妹找回来,你别和她走的太近。”找周子青是周名博决定的,孙蓉蓉不管。家里不缺钱,也可以养着她。   可孙蓉蓉有个底线,那就是她儿子。   “为什么啊,”周子鸣一脸疑惑的看向孙蓉蓉。   “因为妈妈不喜欢,我儿子这么好,可不能让外面的给带坏了。”孙蓉蓉摸摸自己单纯善良的儿子,心里很担心。能放火烧自己家的孩子,该是多恶劣极端的性子啊。   孙蓉蓉看着儿子干净纯粹的眼睛,甚至私心祈祷,希望那孩子已经离开云海市了。这样就会一直找不到。   周子青对周名博找她的事情一无所知,她跟着陈成来到库房。是个小型仓库,里面放着很多木箱子,一排排整齐的放着,看不清楚里面的东西。   周子青在里面巡视一圈,问陈成,“你认得大哥叫什么名字?”   “我们大哥名字叫潘虎,我们都叫他虎哥。”陈成在库房里找来几张麻袋片,铺在角落里算是周子青晚上睡觉地。   “他就只让你守这个仓库么?”周子青对陈成这个大哥,心里没有好感。陈成脑子不行,别人要是骗他,只需对他稍微好点,他立马能感恩戴德,恨不得只身替对方挡子弹。   缺爱,别人对他好一点点,就欣喜若狂,在他眼里就是好人。   陈成嘿嘿笑两声,干笑不说话。   周子青冷脸,“我今天在这凑合一夜,明天我找地方住。”   “你能去哪找地方住啊,别人看你这么小,又是一个人,在把你拐了卖了。”陈成故意吓唬周子青。   周子青可不害怕,拍拍自己衣服口袋,“别忘了,我不是没钱,我只是不舍得花,该花的时候,我不会吝啬的。”   说完,脸色一沉,想起来一件事,“你今晚得那边去,要是碰到陶小桃,别慌,要装作若无其事的问她,我怎么没回来,去哪了。”   陈成一听到陶小桃就上火,“我还回去?我怕我控制不住揍她。”   “憋着,别看她的眼睛,要不装着睡觉。算了,你这样脑子,经不住她试探。”周子青看着陈成的脸,扶额放弃。   这人脸上自动带着情绪,压根瞒不住。   陈成有些不满周子青的嫌弃,觉得自己被小看了。明明周子青年龄没他大,却还总想管着他这点不太好。 第二十四章   周子青躺在麻布袋上, 一侧身,入眼还是那一排排木头箱子,严丝合缝的, 用着铁钉牢牢固定住。瞅了一眼, 闭上眼睛睡觉。可闭上一会, 又猛地睁开,睡不着。心里像是有只猫爪子在不停的挠,挠啊挠呀。   “陈成,你真不知道这里面装的是什么么?他们私下就没给你说一声过?”周子青爬起身,又凑到一排排木箱子跟前, 嗅嗅闻闻。   生涩的木头味。   “我来之前这些箱子就在这,我哪知道里面是什么啊。”陈成看着周子青蹲着,眼神还四处乱瞄, 皱着眉头。脸上写满了, 她现在缺个趁手工具。   吓得他赶紧跑过来拦住她, 说:“你可别想打开看啊,这是坏规矩的事。”陈成别看进来时间短,规矩还是懂的。不该看的不看, 不该你知道的别上杆子问。   “放心, 我有这心,也没有工具啊,我这手指头可是肉长的。扒不开这牢固的木头箱子。”周子青看把陈成急的模样,忍不住瞪他一眼。   一排排木头箱子不是直接放在地上的, 隔着地面有十厘米高的木架子。周子青上手拽过, 太重了,想让陈成帮忙一起,这人板着脸一脸的不同意。还拽着拉着周子青, 不让她搞破坏。   仓库地上全落下的灰,周子青也不嫌弃脏,直接驴打滚似的,歪着头,侧着身子各种姿势的趴在地上,想从下面试试能不能看到什么。   咦?   “陈成,你爬下来看看,里面是不是有个布片,还是纸条的东西?”周子青脸颊死死贴在地面上,染上一层厚厚的灰,斜着眼睛好像看到黑乎乎的木架子下面,有个东西在。   周子青往一旁侧侧身,给陈成腾地方。   陈成学着周子青的动作,脸颊贴地上,皱着眉头往里面看,“哪呢,哪有什么东西,我怎么什么都看不到。”   “最左边那边,稍稍往中间靠的地方,看到没?”周子青看陈成调换各种姿势,也没看到。急的爬起来,到左面趴下。   伸直手臂在下面扒出一堆灰土,周子青在左边挥动手臂,带起的风 ,陈成惊喜的喊道,“看到了,看到,有东西,是个纸片子,你手扇动的时候,还晃悠两下。”   “你看我胳膊能够到它么?”周子青头顶木架子,努力伸直了胳膊手指。   陈成侧趴着,“还要小半个手臂,你等下,我去找个东西。”说完站起身,哒哒跑到外面,没一会手里抓着一根刚才树上扯下来的树枝子。   周子青拿到树枝,一点点把下面纸条子扒拉出来。   巴掌大,皱巴巴的纸条子,上面落了一层厚厚的灰。陈成捡起来展开擦干净,一瞅,立马笑了,扔给周子青道:“切,白忙活一场,连个一个中文字都没有。”   皱巴巴的纸条一展开,是张方方正正的纸条,轻薄有些泛黄了。就像陈成说的,上面全是小蝌蚪的字母,连个一个认识的中文都没有。   陈成汉字还都不一定认全,更别说外文了。   “别瞎想了,里面装着啥东西,也和咱们没啥关系。”反正他不认识,也理所当然的认为周子青不认识。周子青比他还小呢,好歹他上过初中,虽然半途跑了。那也比从没上过初中的周子青强吧。   可陈成不知道,周子青上辈子是要参加大考的高三生,认识几个英文单词她可是没问题的。   结果陈成就看着周子青拿着那张纸条,看的异常认真,嘴巴里嘟嘟囔囔还念念有词。虽然他听不懂她念啥,可发音不是中文啊。   一脸震惊的走到周子青身边,神情惊讶的看着比他矮半个头的人,觉得眼前这一刻的周子青十分陌生。   周子青抬起头,微微张着嘴,咽了好几口吐沫,才猛地喘息过来。   陈成看着她这样,心脏顿时绷紧了,“别哄我,你真能看懂啊?”   周子青转过身看着一脸蒙圈的陈成,抖着嘴唇,有些破音的喊出两个字,“L管!”说完攥着纸条的手,都控制不住的哆嗦起来。   “啊?”陈成还一脸困惑。   “L管!知道那是什么吗?最严重的危险违禁品,爆炸……我……我给你说不清楚。你只要知道,这东西要被警察查到,不死,也要把牢底坐穿,懂不懂。”很严重。周子青不自觉收敛声息,似乎觉得稍稍大一点声音,都害怕四周有人听到。   陈成吓到脸色苍白。   周子青惊慌过来,把手里纸条揉捏成团,塞到口袋里。然后拉着身体僵硬陈成,说,“咱们不能待在这。”   “对,对,对……先离开,先离开。”陈成浑身抖个冷颤。再看这些木箱子,脸上俱露出恐惧和后怕来。   周子青和陈成躲了。   晚上两个人,陶小桃那边不能回去,两个人找了个堆放杂物的巷子,背靠着墙胆战心惊的喘着气,谁都顾不上说话。   良久,周子青情绪镇定下来,扭头去看陈成,问他,“你接下来要怎么办?”   陈成还一脸慌乱的没缓过来,听到周子青问他,嘴里跟着喃喃自语,“怎么办,我要怎么办?”   周子青一看他这幅还没缓过神来的架势,气不打一处来,立马伸手狠狠掐了他一把。   陈成真吓到了,疼都没敢大喊出声。眼眶里裹着的生理眼泪,声音微颤说,“我也不知道,现在要怎么办啊?”   周子青拉着他的胳膊,让他看着她表情,严肃的给他说,“陈成,你先静下来听我说,你认得这个潘虎,不管他是真对你好,还是装装样子。可他绝不是一个好人,你明白么?仓库里那东西,不是普通人能拿到的,看上面落得灰,放置时间不会短。”   陈成眼睛颤动的盯着周子青看,此刻除了点头,他心里乱糟糟的,什么都思考不了。   “你听着,你不能再留在那里,会出事的。”   “那……我们要离开这么?”、   周子青拉紧陈成的胳膊,盯着他慌乱的眼睛,“我们得去报警。”   “报警?”陈成神色惊骇,对报警有些抵触。   周子青郑重点头,“对,报警,但是不说违禁品的事情,你去自首偷窃的事情,要不换我举报你偷窃抢劫,反正随便哪一种,你还不到十八岁,短暂收监,还会放出来。可以先避开潘虎那边的关系,你就不好奇,他怎么让你去守那玩意呢?出事了,你要担责的。”   “没……没有别的办法么?我们又没打开箱子,他们不知道我们知道里面是什么,只要当做不知道不就行了?”陈成一想到曾经待在派出所的日子,止不住浑身颤抖冒冷汗。   “你懂个屁啊。”周子青气到骂脏话,“这是最一劳永逸的办法你懂不懂,这次可以当做不知道。下次呢,你那个虎哥压根不是好人,跟着他迟早有一天要出事。要不死要么牢底坐穿,你选择哪个?我现在是拖着你出泥潭,你非要陷进去找死,那我不拦着,从现在开始我们分道扬镳,以后权当不认识。”   周子青竭尽自己能力,给陈成说清楚,看到他脸上神情还在犹豫不决,周子青直接站起身,硬声说道,“你好自为之吧。”   周子青转身就走,陈成一看她态度强硬,下意识伸手拉住她,“我……我……听你的吧。”   周子青走在前面,陈成落后一米,神色焦躁不安,且越走越慢。   周子青叹息一声,折身拉住他的胳膊,神情认真的对他说,“陈成,你记得,我绝不会害你。我想帮你,是因为你和我很像,我心疼我自己的时候,也会可怜你。我们都是一个人。这世上除了我们自己,没人会关心我们死活。我们饿了,痛了,病了,只有自己知道,除了咬牙吞着眼泪自己挺过来,没有人会来帮助我们。   可越是这样,我越想要活着。活的好好的,活着也要讲究方式,你那样的选择,只是苟活于世。我们活着,就要活出人样来。不能因为我们没父母。在别人眼里自甘堕落好像是我们必然要走上的路,绝不是这样的,你懂么?”   周子青眼眶里含着晶莹的泪水,死死盯着陈成看。   陈成眼圈通红的背身过去,粗鲁的用手背蹭蹭眼睛。   晚上的派出所,门口的灯一直亮着。   周子青拉着陈成不让他退缩,一个女警官问他们来干嘛。   “自首,偷……窃勒索,……抢钱!”陈成低着头,嗓音发抖。   女警官抬起头看了周子青和陈成一眼,问,“年龄?”   “十七,”   “名字?”   “陈成”   “家庭住址?”   “……”   “监护人名字?”   “……”   女警官正在做登记,疑惑的抬起头看着前面男孩。   陈成脸色僵白,双手放在腿上不安的扭动起来,整个人惶恐紧张到不行。   “家庭住址?还有你父母亲的名字?你才十七,未成年,需要联系家里人来处理后续的事情。”女警官态度端正,看着陈成,又重复一遍说辞。   陈成神情明显不对劲,尤其问到家庭住址,和父母名字的时候,整个人如坐针毡。明明不热,可额头却一直冒着汗。   变故就在一瞬间。   陈成倏地站起身抢了女警官里正在写的登记本,慌乱的朝着大门跑去。   周子青在后面大喊,他也不理,等周子青追到门外,他已经跑的没影了。   周子青僵僵站在原地很久,灯光下她的脸是冰的,冷的。嘴角牵强的扬起一抹笑容来,她在心里对自己说,她尽力了。   苦笑着,鼻尖有些发酸,转过身,朝着相反的方向,消失在夜幕之下。   陈成身子的衣服是潘虎给买的,从家里出来时,身上的衣服小了,烂了,早早就扔了。然后没有衣服穿,就顺别家衣服穿,有那种白天洗了衣服,挂在晾衣架上的,趁人不注意,顺走一件。合不合身,好不好看都不重要。   潘虎的办公室在一间写字楼里,门口还挂着公司名牌。敲了门进去,里面办公桌椅俱全,可惜光秃秃的办公桌上什么都没有,崭新的办公桌,就连桌腿上的塑料薄膜有的还没有揭掉。   办公桌椅旁边,歪着的,挨着的,还有盘腿坐在办公桌上的男人。吸着烟,打着牌,喝着啤酒,光着膀子,剃着光头,要不上身背心掀开露到肚皮,挺着大肚子。各个年龄段的男人都有,大概十几个人的样子。   房间内,乌烟瘴气,充斥一股臭汗,臭脚丫子的,还有隐隐有股放久了的臭鸡蛋味。   陈成自己过来的,僵硬的肩膀能看出他有些紧张。眼睛也不敢四处乱看,他来找潘虎的。   潘虎虎背熊腰,方头大脸,两只赤裸的胳膊上各刺这一只威风凛凛的老虎,他坐在皮质转椅上,双脚搭在办公桌上。   听到陈成支支吾吾说的话,旁边人横眉怒眼,提着拳头就要上来教训教训他。   潘虎向上挑着眉眼,不急不躁的挥挥手,“当初是你巴着我,我才领你进来。现在你要退出去。也不是不行……”   陈成眼睛一亮,像个等待吃糖的孩子。   潘虎看着哈哈哈笑出声来,“进来就要守规矩,退,也要按规矩走,放心,你喊我一声哥哥,我也不会难为你。正巧我这边有件小事,临时找不到合适的人帮我做……”   两天之后。   周子青没想到还能见到陈成,两个人面对面站着。周子青冷冷扫了他一眼,像是对待路边一个陌生的路人似的,擦肩走过去,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给。   周子青租赁一个孤儿寡母的房子,院子里一间耳房。   寡妇半身不遂,下半身不能动。只能躺在床上,少时间靠着墙坐着扎冥纸挣钱,儿子比周子青大两岁,在棺材铺学打棺材和糊纸。   母子俩人不坏,答应便宜租给周子青一间房子,也是想要周子青在家的时候能帮忙照顾寡母一眼。   周子青帮着扎冥纸和纸花,也能挣几分钱。   周子青刚把她和寡母做好的纸花刚送到棺材铺里,回来的路上没想到会遇到陈成。   无视之后,继续往前走。陈成一言不发继续跟在后面。   周子青索性停下来,冷眼看着他。也不说话。   能说的,不能说的,她都一一细细掰开了,揉碎的说完了,她希望他好,可她一番好心,似乎属于多管闲事。   陈成头发似乎剪短了,眼睛似乎不敢对上周子青冷冰冰的脸,闪躲间,低着头,也不吭声。   周子青看他一言不发的模样,心中怒气渐生,转身又往前走。   陈成又跟在后面,一句话不说的跟着,老实乖巧的有些不像话。   往前走了几步,周子青心中怒气旺盛,猛地一转身,冷声叱问道,“你跟我做什么?”   陈成抬起头,一双眼睛欲言又止的看着周子青。下一秒,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迭钱,快速的塞到周子青身上,不等她先说话询问,低着头独自说道:“这钱你拿着用,不是抢来偷来的。我只想说,要是过两年,你还没学上,我供你上学吧。”   陈成急忙说完话,不给周子青反应,转身就跑。   周子青看着手里的钱,微楞,稍后皱着眉。追在陈成身后大喊:“回来,你把话说清楚。”   陈成一直跑,周子青咬着不放弃,两个人你追我赶,终于,陈成跑进一条死巷子里,周子青气喘吁吁的堵在巷子口,弯着腰身大口大口喘着气,手里攥着陈成刚刚塞给她的钱,喘息着问,“发生什么事情了?”   从陈成低着头哈哈粗喘,却不回话。   “我问你话呢,你出什么事了?”周子青把钱使劲扔在陈成身上,气的脸颊通红,愤怒的眼睛里,似乎藏着火星一闪一闪将要蹦跳出来。   陈成蹲下身默默捡钱。   周子青知道陈成的性子,他是憋不住的性子,现在却什么都不说。那就是有事,还是不小的事情。心里止不住发沉,冰凉起来。   蹲下身把地上散开的钱,又一张张捡拾起来,递到陈成手前。   “你的钱,自己收好,我不要。”   陈成把自己手里的钱又重新塞到周子青手里,同时咧开嘴笑,却比哭还难看。“你别担心,我只要帮我大哥一个小忙,以后我就能像你说的那样好好活着了。我都想好了,等我回来,我就学习木匠。他……老东西,是我们那里的木匠。我将来学好手艺,要回去抢他的饭碗,让他和那个女人没钱吃饭。让他哭着求我给养老……,我才不养他……”   周子青瞪着眼,死死拉着陈成胳膊,哀求着问他,“他到底让你做什么?”   陈成抿嘴摇头,不能说。   周子青突然拽着他的胳膊声嘶力竭的摇晃起来,“为什么还要回去找他?偷偷离开,在别地活着不就好了。他不是好人,他会害你的。”   “因为……他是我离开家……这么久……,第一个想起来给我买衣服的。”陈成很没出息的红了眼眶,“我妈死了之后,就……就没人再给我买过衣服了。”   周子青泪眼婆娑,眼泪哗哗往下落,手里攥着钱,哭着喊道,“我给你买行么?你别回去找他,别答应他啊~~”周子青双手紧紧拉着陈成的胳膊不放。   陈成掰开周子青的手指,“这钱你拿着,我可能要过几年才回来,你自己照顾好自己。我离开家后,你是第一个会为我操心上火的人。我希望你能过得好好的……”   陈成擦擦眼泪站起身,“我走了,要是有机会能上学,一定好好上。”   “陈成!”周子青凄厉一声大喊,盯着陈成的后背影,越走越远,周子青拼了命喊叫,“陈成!”   前方垂着头往前走的陈成,听到周子青嘶哑哭喊的声音,混身一僵。微微扭过头看了一眼,那是从没在周子青脸上见过的神情。   她一直有着超乎年龄的早熟,没钱睡在街头暗巷子,省钱喝凉水噎馒头,不怕苦。明明已经凄惨到要活不下去的地步。可脸上却从没出现过现在这样的表情。   陈成知道自己脑子不聪明,性格还冲动。还经常被周子青取笑他脑袋的唯一用处就是为了显摆个高,可身旁有个人即使是损他骂他的,也好过一直一个人。   周子青灰心丧气,浑身上下笼罩着一股委靡低沉,呆滞到默默流眼泪。   可一眨眼,脸上又露出一抹凶光。咬着牙,站起身又重新追了上去。   陈成听到后面的脚步声,惊讶的转过身,就看到周子青气喘吁吁跑过来,擦干掉脸上泪水,吸吸鼻子,“陈成,你能先和我去个地方么?”   “什么?”陈成表情诧异,似乎没搞懂突然之间,周子青要干什么。   “你先跟我来。”周子青拉着陈成的胳膊,朝着她住的地方走。   小院子非常简陋,周子青拉着陈成回来,搬了一把椅子让他坐,自己出去倒水。   陈成丈二和尚根本莫不清楚周子青拉他回来要干嘛,只能稀里糊涂的坐着。周子青端着一个白瓷碗 ,人还在门口停顿一下。   “喝吧,以茶代酒,散伙酒。”周子青把白瓷碗递给他,然后背过身去。   陈成哭笑一声,低头喝水。   周子青目光瞄到陈成低头喝水,快步移到门外,把抵门用的木棒攥在手里。在陈成抬头诧异的目光下,周子青咬牙狠狠砸了下去。   咣当,啪叽,人倒碗摔。   周子青掀开床单,直接撕开。把陈成移到床边,床腿和人绕着圈牢牢绑在一起。手脚绑上,嘴巴堵上。   忙完这一切,周子青心跳砰砰直跳,额头不知紧张还是吓得,冒出密密麻麻的汗珠子。   看着昏迷的陈成,眼神无比坚定的说,“不管你答应你那个大哥什么事情,我都不会让你去的。”   忙完这些,周子青把地上破碎的瓷碗收起来。   去主屋看了一眼,帮忙翻个身和喂水,再出来之后,周子青决定去派出所报案。   周子青把揉搓的纸条交给警察,说了仓库的地址,和里面成排摆放的木箱子。   负责登记的警察一听,立马喊了暂停。急急跑出去找了另外两个同事过来。   周子青一五一十的把前因后果交代清楚,没提陈成一丝一毫。是她自己没地方可去,想找个能遮风挡雨地方睡觉,就发现了那间仓库。   无意间听到里面有人说话声,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思前想去,她还是和警察说一声吧。   这事要是属实,那可不得了了。辖区派出所立马紧急向上汇报这件事。   周子青对派出所的警察同志就提了一个要求,“这件事,你们不能把我泄露出去,只说你们自己接到线报,或者其他渠道知道的,总之和我没关系。”   同时,周子青在心里犹豫了下,要不要把陶小桃和她干妈的事情也说出来。可稍稍在心里思考一下,按住了。这个暂时不能说。   周子青全程叙述,简洁有力,清晰明了。几个警察好奇的看了她好几眼,都觉得这小丫挺有意思的。   “周子青?”   “是的。   “老家哪里的?”   “东山市!”   “怎么一个人来云海市?家里大人没跟着?”   “家里没人,父母全死了。”在她心里,徐长慧也好,周明松也好,都是和死人一样。她所经历的这一切,都是拜他们所赐。她这么辛苦的活着,是因为他们的不负责任。   几个警察面面相觑,什么情况,十几岁女孩自己一个人?   陈成嗯嗯唧唧艰难的睁开眼,发现自己动不了,一低头,看着自己五花大绑,顿时吓了一跳,整个人都清醒过来。可惜嘴里塞着布条,外面还被绑着一层。   动不了,发不出声。   这一切谁做的,非常显而易见。只是陈成压根没想到,周子青能这么狠,这么敢。   市局对这事很重视,很快派了四个人过来,看过资料,捡着重点又问了周子青一些问题。来人快,走得也快,回去核实部署。   周子青只负责提供她知道的信息,真假她不知道,她只是认为可能会有危险,以防万一,她来派出所说一下。剩下的事情不归她管了。   周子青回来的时候,陈成已经清醒过来,睁着眼睛看到周子青时,激动的嗯嗯唧唧两声。   周子青进来时把门带上,看着自己匆忙之间五花大绑的陈成,突然咧着嘴起来。说:“陈成,我救了你一条命,可能你现在不领情。不过早晚你会明白的,到时候,你这辈子就给我当牛做马吧。”   陈成咋眨巴眨巴眼睛示意她把自己嘴巴里布条拿出来。   周子青装作没看到,手里拿着一把冥纸,坐在陈成跟前摆弄起来,继续说着,“知道么,这世上总是蠢人多,聪明人少,蠢人总喜欢自作聪明,聪明人喜欢把自己伪装中蠢人。因为想在聪明人里拔得头筹太难,在蠢人里就简单的多。”   周子青嘴里说着话,可手上速度一丝不减,“你是个另类,明明蠢的要死,非要在聪明人里头装聪明人,这类人,一向死的快。”周子青只希望,云海市的公安警察们比较给力,最好一举把潘虎端了,可千万别打草惊蛇后,还有漏网之鱼。   周子青都已经决定好了,后续关注几天,不行她就离开云海市。   这地方太邪性,和她犯冲,打她来后,貌似没几件好事。   周子青看时机差不多了,帮陈成把嘴巴布拿掉,问他,“说吧,你之前没说清楚的,什么要走几年,你要干什么去?”   陈成连着咳嗽好几声。   “想清楚再说,反正你被我绑着,我不松开你哪也去不了。也别求我给你解绑,我预计要绑你一个月的,我倒想知道你个大哥,有什么紧急的事情,非要你去做。”周子青有恃无恐的很。   陈成皱眉叹息,“用不了一个月,一星期都不到,三天吧。大哥想让我帮他……教训个人。”   “为什么找你,□□不是要多少有多少么,你没问?”   “不是……普通打人。”陈成看着周子青眯起的眼睛,有些心虚的说道。   “不是普通?那是什么,给他一刀?断胳膊,断腿?是因为你年纪轻还不到十八岁,所以让你去?”周子青顺着往下猜,看着陈成还嗯的一声点头,气的立马扬起手找着他的头,砰砰打了好几下。   “脑子呢,长不长脑子。这种事情你还敢答应?给你买件衣服就能让你伤人?你……你脑子是不是被水泡过发霉了?”周子青要是现在手里有刀,会忍不住撬开他的脑子看看,看看里面到底装的都是什么。   陈成实际上也心虚害怕来着,拧巴一张脸,小声说道,“我现在跑了,说不定他们正在四处找我呢,你这会不会很危险?”   “谁知道呢?”周子青没和陈成说她把仓库木箱子的事情,给警察说了。突然脑袋一转,又问:“你说的三天,为什么是三天呢,那天会发生什么事?”   陈成一看自己这样,也不遮着瞒着,痛快的就把潘虎给卖了。   周子青想了想,决定明天可以再去一趟派出所。   周子青谨慎一个人,走前又把陈成嘴巴又给绑上了,“你这人的脑子和正常人不一样,我信不过,等我回来再给你解开。”   周子青又去了派出所,这次熟门熟路,又找了上次警察同志,说她又有重要信息要提供。   周名博人在公司开会,接到派出所的电话。会议开到一半暂停,让司机赶紧开车载他去派出所。   派出所那边说,现在这边有个女孩子,叫周子青,从东山市过来的,也十二岁。不过有出入的是,这孩子说自己家里没人,还父母双亡。   能敢放火烧自己家房子了,说自己父母双亡算什么?周名博心里隐约觉得这次可能是真的了,情绪有些激动。   周子青把陈成说的事,和警察又叙述一遍,地点,名称,将要发生的事情。   负责登记的警察看着周子青的眼神,都有些不正常了。忍不住好奇的问,“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   “别问,我就负责反馈给你信息,你们负责核实盯梢,抓人就行。”最好通通都抓住了。   周子青说完事情,起身要走。旁边有个警察立马起身拦着她。“孩子,这报纸上刊登了好久的寻人启事,你看看是不是你啊?”   周子青眼神疑惑的看他一眼,顺手接过报纸,扫了眼上面的寻人启事。好大一板块,加黑加粗的字体,很显眼。   东山市徐镇徐家村?周明松?!十二岁,周子青?!这……可不就是她么。   周子青愣愣的抬起头看着那个警察。   “是你没错吧?”   周子青点头,表情凝结。   “等着吧,人一会就过来了。报纸上都刊登好久了。”警察笑笑,让周子青一旁坐着等会。   周子青正在想是不是她三叔的时候,周名博人到了。   周名博一进来,周子青一抬眼,两个人的视线就对上了。   周名博一看到周子青那眉眼,人就笑了,找着了。   不是三叔周明杨,周子青冷着眼打量朝她走过来的男人,个头很高,鼻梁高耸,眼神严峻锐利。尽管这会看着她的目光还算温厚。   “周子青?”   “周子青!”她是叫周子青没错。   “父亲周明松?”   “你是谁?”   “你爸周明松没给你提过他有个叫周名博的大哥?”   好吧,周子青不太记得了,看着眼前人,眉眼微微一挑,确认道:“你是我大伯?”有些不太敢置信。   这算是,山穷水尽?柳暗花明?   “我是你大伯。”周名博也在打量周子青,压根不用拿出照片来核对,眼前这个肯定是他侄女了。   没有痛哭流涕的认亲场面,两个人都比较冷静理智。周名博问了她这段时间怎么生活的,周子青如实相告。期间,周子青也有反问,“你和奶奶家关系不好吧?”   很明显的问题,三叔家里,一家人呜呜哭泣,只能想着把她送回去,可这明明有个有钱有势的大伯在啊。   “我要是知道有大伯你在,我直接找你去了。”也用不着在外面流浪受苦这些日子。周子青觉得周家似乎矛盾重重。三个儿子,一个不知所踪十几年不联系,一个富裕有钱,却没人提及?   “家里的事情,你以后会知道。你只要记住,我是你大伯,你爸是我亲弟弟,咱们是一家人。”周名博觉得家里这些糟心的事情,还是不和孩子说了。   接了人回家,半道上周子青想到还被她绑着的陈成,立马着急的让司机掉头回去,“大伯,先去我住的地方接个人行么?,我现在不能放着他不管。”   周名博虽然有些诧异,还是让司机掉头。   等看到五花大绑的陈成后,周名博都吓了一跳。   “大伯,你别害怕,回头我在和你解释。”周子青把陈成解绑,把人拉起来。“陈成,这是我大伯,等会我再和你解释。”   周子青忙的团团转,又去了主屋一趟说清楚,帮着人翻翻身,到了水再床头放着。   周名博是个很有耐心的人,盯着陈成看了两眼,就不在打量。准备回去在好好问清楚。   陈成上了轿车还稀里糊涂的。   “你最近不能露面,先躲着看看情况再说。”周子青还等着警察那边有大动作呢。   有周名博在,陈成拘束的不行,话都不敢说,轻声嗯了一声。他是完全搞不懂现在什么情况,怎么突然冒出来一个大伯? 第二十五章   路上的时候, 周子青简单的和坐在副驾的陈成介绍周名博,“这个是我大伯,亲的。”陈成浑身拘束, 干巴巴的喊了一声, 之后整个人像个小鹌鹑似的,老实的坐在前面,一动不动。   周子青心里是雀跃的,这是亲大伯, 花费这么多精力和钱来找她。心里充斥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激动。周子青觉得自己是个很俗气的人,但是造成自己这种观念的, 却不是她的错,是周边的生存环境。   身边至亲,吝啬对她付出关心和爱护。   那种自然的,纯碎的,且发自内心的喜欢和爱意,她没有感受过。她不知道要怎么去衡量这样的情感, 久而久之,慢慢地长大,她逐渐发现自己会观察,对方对她做了什么,付出什么,换成实质性的东西和事情, 来评断一个人看待她的重要性。   周子青心里有些发暖,她跑了,周围并不是没有影响的,原来还有人会找她。   轿车开到金山湖畔,拐进别墅群的主干道。   宽敞大气, 路边种满了枝叶繁茂,绿意盎然的大树。下面是高低错落,颜色各异的景观植物,精心修剪的造型,有圆的,方的,簇拥着组合成团,在路边形成一道道引人视线的漂亮景色。   车子缓缓停下,后车窗降下来,周名博微微探出头,笑呵呵的和路边一个人在说话。   “小洲,怎么就你一个人?需要捎你一程么?”金山湖畔的住户群,周名博认识的不少,合他脾气的,两家关系都还不错。   周名博对外是个细致热络的人,看他能主动停下和一个孩子说话,就能知道。   对方靠近两步,声音清透,“不用了周叔,我……”江洲上前,话还没说完,前方驾驶座的陈成一直扭着脖子看外面风景,突然车停,听到有人过来说话,自然而然的撇过头瞄一眼。   这一眼看的,啊的一嗓子,整个人差点从跳起来,呲眉瞪眼,张嘴要骂,“是你个狗东……”瞪着眼珠子,立马捂住嘴,把头转向一旁。   后面有人踢他。   周子青在看到江洲走过来时,就瞅到人了。   身子往后撤,希望大伯能把她挡住了。再用手掌撑着额头,挡住半边脸。   结果她忘了还有前面的陈成。   一听到他叫声,周子青在下面直接踢了他座椅一下,小声吼了他一声,“闭嘴。”   这真是冤家路窄啊。   江洲脸色潮红,额头汗水浸湿了头发,几缕调皮的头发凌乱的贴在脑门上,顿时清秀中,还添了几分漂亮。穿着一身蓝白色的运动服,此刻弓着后背弯着腰,和周名博说了两句,目光扫过前方使劲低着头,试图减少存在感的陈成,又看看里面用手挡着脸的女孩。   又黑又亮的瞳仁在眼眶里转悠一圈,突然咧开嘴笑了,问周名博道:“周叔,你这是……”   “哦,接我侄女回家。跑步不错,能锻炼身体,周子鸣要是能学学你就好了。”周名博笑容和煦,他喜欢江洲这孩子,虽然长相上缺点男子气概。可男人看的是能力,不是脸。   江洲扒着车窗,似笑非笑的看着遮遮挡挡的周子青,轻咦一声,“我们见过吧,看着有些面熟……”   周名博余光扫了一圈,眼睛闪过一丝精光。   周子青端正身子咳嗽两声,装做样子的理理头发,一本正经的看了江洲一眼,“不认识,没见过。”说这话的时候,脚丫子轻轻踢了踢前方座椅。   都被对方认出来了,大方坐好别遮挡了。   索性死猪不怕开水烫。她就一口咬定不认识,没见过,谁还能逼迫她承认不可。   陈成压根不敢扭头看,全程侧脸朝外,装作欣赏外面的风景,心虚的很。   “小洲啊,有空去家里玩啊。”周名博吩咐司机开车。   江洲笑着点头答应。   轿车开到院子前面,周子青和陈成下车。周子青还好,陈成哪见过这样的别墅和院子,张着大嘴,一脸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还凑到周子青跟前,傻乎乎问她,“这真是你亲大伯么,做什么的,这么有钱。”   “我哪知道啊,我也今天才知道我有个有钱的大伯,还有,刚才你鬼叫什么啊?你不叫,他压根不会注意到你。“周子青气呼呼的抬腿想踹陈成两脚。   “谁能想到会撞见他啊……”陈成小声嘟囔着。   进门的时候发现要换鞋,挺尴尬的。这怎么换?陈成看周子青。   两人之前穷的睡大街,袜子破个洞漏脚趾都不算啥,是压根没有。纯粹光脚穿鞋,可看看人家这家里干净能当镜子照的地面,他们俩光着脚丫子踩上去?   陈成担忧还有一层,他不怕脏,他怕有味,   陈成一个大男孩,还是死要面子年纪,整个人羞的不行,脱也不是,换也不是。   只能低着头偷偷使眼色给周子青。   周子青看了眼干净的拖鞋,再看看自己脚上小土鞋子,再穿两天,估计鞋底就要漏了。   “大伯,拖鞋太干净了,我脚脏洗干净再换吧。”周子青踢踢脚上自己脏鞋子,眯着眼睛,神色坦率自然。可没陈成那种羞臊的恨不得钻地里的表情。   周子青实际也是有心要试探一下大伯是怎么看她的,大伯对她的态度,决定以后她留在这个家里自由的深度。   “不用换,穿鞋进来,回头地板让家里阿姨在拖一遍。”周名博不在意这些,家里有保姆阿姨,花钱请他们就是要干活的。   不过对周子青大大方方的态度,表示很喜欢。做人做事,不能扭扭捏捏小家子气。   周子青哦了一声,抬腿就来了,还不忘记拽了一把傻站着的陈成。   “青青过来认认人,这是你大伯母,还有堂哥周子鸣,他就比你大几个月。”周名博指了指孙蓉蓉和周子鸣给周子青认识。   孙蓉蓉今天穿了一件无袖连衣裙,长度到膝盖,肩上披着一个白色披肩。婉约古典,非常好看。抿着嘴唇温和的冲着周子青笑笑,“听说你来云海市后,你大伯就一直再找你,这下找到你,他心里可安生了。在外面一定吃了不少苦吧,女孩子可不能这么莽撞冲动,这么小年纪,怎么能一个人在外面。以后可不能这样了啊。”   孙蓉蓉神色温婉,语气关怀,话里话外透着一股心疼劲。   关心悦耳的话,在周子青耳朵,倒像是一种提醒,提醒她要乖巧听话,别惹事。   周子青笑眯眯的喊人。   相比较孙蓉蓉带着塑料面具一般的关怀,这个堂哥周子鸣……嗯,怎么说,目光悄悄看向一旁挺拔健硕,眼神锐利深沉的大伯。就像一只食肉动物生了一只吃草的。   她大伯甭管笑的多和煦可亲,给她的感觉都不会是只山羊。这个堂哥有着一双干净透亮的眼睛,此刻有些不好意思的冲她笑笑。   应该是个很温柔的人,周子青咧开嘴冲他笑,声音清脆的喊一声,“哥哥!”   后面陈成浑身鸡皮疙瘩都冒出来,忍不住摸了摸冷冰冰的胳膊,再看向周子青的眼神,还有些小委屈。让她喊他一声哥哥,多难啊,这会冲着头一回见面的,倒是喊的干脆。   而且看周子青大伯这儿子的样子,说实话,倒像是周子青弟弟。   周子青这一声哥哥喊的痛快,周名博脸上笑笑,眼睛里透着满意,孙蓉蓉神情微楞后,眨巴下眼嘴角轻扬。倒是周子鸣羞的脸色通红,手足无措,眼睛找地方四处乱放,才轻轻嗯了一声回应。   周名博就见不得周子鸣这幅鹌鹑样子,冷冷瞟了他一眼,又冲孙蓉蓉说,“孩子找到了,以后有时间熟悉,找身干净衣服,带青青去浴室洗洗。”   “大伯,还有他,陈成,我朋友。”周子青指了指身后干巴巴笑的陈成。   周名博嗯了声,又交代她,“让他去后面找司机,你收拾好到书房来找我。”小丫头有双机灵的眼珠子,左右一转心眼倒是不少,还懂得提防人,比自己儿子强多了。   孙蓉蓉把周子青交给家里阿姨,衣服这些周名博登报纸开始找,她就提前准备上了。   回了卧室,周名博在换衣服,孙蓉蓉自然而然的坐在一旁,帮他把外套挂起来。   “回头你有空给青青买几件衣服穿,这个年纪的女孩该有的东西,你也给准备准备。”周名博看事情看的很透彻,孙蓉蓉今天的情绪,他自然看在眼里,有的事情不能强求,可也不能做的太明显。   “家里突然多个人,可能会不适应。对她,我唯一的要求就是,吃穿用度周子鸣什么标准,她就得是什么标准。感情上没办法强迫你喜欢谁,你也不用为难自己。不是亲生的,也不会有亲生的感情。但是心里抗拒不要挂在脸上,这孩子聪明,你今天说的话,她就已经知道你不是真心欢迎她。”   孙蓉蓉拿着衣服的手一顿,张张嘴看着周名博,想要解释什么。   可周名博摆摆手,“不用解释什么,我不是怪你的意思。这孩子通透的很,知道你不喜欢她,她也不会给你找事。你就当周子鸣多个伴,你不常说周子鸣一个有些孤单么。”   周名博对孙蓉蓉的要求很简单,物质上别苛责,大面上过得去就行。   孙蓉蓉心里想的事情被周名博挑开,有些慌乱难堪,可仔细想想,从认识到现在,她心里想的也压根瞒不住眼前这个人。   说开了反而好,她之前还在顾虑亲近疏远该怎么对待这孩子,这倒是省事了。   看到孙蓉蓉点点头,周名博反而拉起孙蓉蓉的手,把衣服扔一边,“家里有阿姨,这些交给他们收拾就好。”   周子青被阿姨浑身上下一通搓,这阿姨姓田,是个一惊一乍的性子。抬起周子青细瘦的胳膊,像刷洗擀面杖似的,刷的一下,刷的一下。   周子青觉得自己脸皮厚度一般,可看到胳膊上,细长的泥垢,实在是不好意思看。   田姨倒是不嫌弃周子青脏,俏皮话还不少,“看着就瘦巴巴的,估计洗完澡还得瘦两斤下去,哎呦着泥垢,像是吃了膨大素似的,一条条的。”   周子青干巴巴笑两声,无地自容。   浴缸里过了三遍水,周子青浑身上下搓的红彤彤像个蒸熟的虾子,洗完擦干头发,换上新衣服。   干净舒爽,对着镜子一看,刚还一个泥窝里打滚的泥孩子,这会收拾出来,脸白眼大长得还挺俊俏。   周子青房间在二楼,看的出来用心布置了。转悠一圈,周子青下楼找大伯报道。   周名博打量周子青干净白皙的小脸,满意的笑笑,“不错,你长得像你爸爸。”   “他们离婚后,我妈看见我这张脸,可恨得要死,门口乞丐都舍得掏钱,看到我大门都不愿意开。”周子青笑着吐糟,一张脸遭遇过不同待遇。   “都过去了,以后安心住在大伯家。”提到周子青的生母,周名博打心里厌恶。从山东市回来的人说,这个女人婚内出轨,给周明松带绿帽子。自己孩子不带着,留在家里被亲弟弟一家虐打,周名博对这个女人感官已经降到最低程度。   周子青走到周名博旁边站着,问:“大伯,你找我有事?”   周名博一听,反而笑了,“说说的你事吧,还有你带回来得朋友。”   周子青皱皱眉头,就把认识陈成的经过,和陈成认得大哥,以及她去派出所报警的事情说了。   “他那个大哥想利用他伤人,我不能让他去,就把他敲晕了绑起来。想等警察那边事情处理出结果再把他放开,大伯,你能先给他找个地安顿下他么。他这人脑子有不灵光,不管不问的话,肯定要出事。可他人不坏,我在外面这些日子,也受他不少照顾。吃烧鸡鸡腿都先给我,我绑他前,还把身上所有钱都给我了。人仗义可也傻到没脑子。”   周名博拧着眉头深思,陈成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不关心。他在想周子青说的仓库L管的事情。   “大伯?”周子青又喊了一声。   周名博回过神,轻声笑笑,“你那个朋友,就是刚入行的小混混,不是什么要紧人物。我会给他安排个宿舍,先到工厂里干活避两天。至于那个叫潘虎的,我会帮你留意警察那边的动向,有结果会告诉你一声,不过这些事情,从今往后要从你脑子里去掉,也不要对别人说起这些事情。你就是我从东山市接回来的侄女。记住没?”   周子青利索的点头。“知道了!”   “行了,今天先休息,明天……带你去你奶奶家,你自己跑了,你奶奶和三叔担心的不行,你奶奶更是天天出去找你,明天过去给你奶奶道歉。”周名博交代一两句。   周子青表示知道。   “家里缺什么找你大伯母要,不要不好意思张口。还有周子鸣……,他是个文静听话的好孩子,很好相处,他那边有很多好玩的东西,还有很多书,都可以找他要。对了,你和江洲怎么认识的?”周名博可没忘记路上那茬子事,   周子青装的一脸无辜,“大伯我不认识他。”   “你……”周名博瞅着周子青那张装的似模似样的脸,被气笑了。   家里之前就周子鸣一个男孩子。这孩子实诚,问什么说什么。真要不想说,低着头抿着嘴的死样,他板着脸呵斥几声,也能给你说清楚。   现在?   周名博觉得有些棘手,女孩不能上手揍,也不能骂。看着周子青笑眯眯的笑脸,所有话都干巴巴噎在嗓子里。   挥挥手撵人。   周子青出来反手带上门。   陶小桃害她配冥婚的事,她没对周名博说。   她有顾虑在,十几岁孩子听着没吓破胆都是好事,还能装着和对方周璇没被发现的跑出来。光周子青自己想,都觉那样的人是不正常的。   她想在这个家里安顿下来,或许她有自己的小伎俩,小心眼,但是绝不能是让人害怕和忌惮的。   陈成被司机带去工厂宿舍安顿,临走前,对着周子青欲言又止,眼睛里有几分不舍。   还是周子青把他推进车里,“放心,我有空会去看你的,在工厂好好待着,这是你的机会,别脑子发晕净干蠢事。”   陈成点头,是周子青把他从泥潭里拖出来,现在有了新的开始,他得珍惜。   陈成走了,周子青想了想她要干嘛,想了想,果断去找周子鸣联络感情去。   大伯母算了吧,她对对方来说,像是侵入者。人家一家三口和和美美的生活在一起,突然多出来一个人,看她不喜欢,太正常了。这种事情是对立的,她要留下来,就很难让对方喜欢上她。   大伯是亲大伯,对待她没说的。   那就剩下周子鸣了。   此刻,孙蓉蓉正在对教导周子鸣。   “她心思活略,又要住在咱们家里,你是这个家的小主人,她要是有心眼,就会主动巴结讨好你,围着你转。妈妈之前给你说过的,对她客气有礼貌就好,不要走的太近。她从小生活的环境不好,心眼多,想的也多。有时候……妈妈是说如果,打个比方说,她会通过利用你,达到自己目的。如果她私下求你做什么事,一定要记得告诉妈妈。不喜欢就拒绝掉,不用不好意思。明白么?”孙蓉蓉今天看到周子青,又从周名博嘴里听到的,觉得这个周子青实在心眼很多。自己儿子太单纯,根本不是对手。   尤其想到刚刚周子青开口喊的那声哥哥,孙蓉蓉从心里感觉不舒服。   她儿子是独生子。   周子鸣微微皱着眉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妈妈,我还有很多作业要做……”   孙蓉蓉摸摸周子鸣的脑袋,叹息一声,“学习虽然要紧,可也不能休息日也把自己关在屋里写作业,你知道你爸爸最不喜欢你这样,偶尔也出去跑跑步,活动活动。你爸爸还让我给你报江洲上的搏击课呢。”   周子鸣一听要上搏击课,立马拧着眉头,可怜巴巴哀求着,“妈妈,你和爸爸说说,我不喜欢那些。”   “可你爸爸喜欢,过两天给你报名,到时候我和江洲妈妈说一声,让江洲在那多照顾你一些。”周名博点名说了让报,谁也改变不了。   周子鸣苦着脸,唉声叹气。   “你好好做作业吧,仔细想想刚刚妈妈说的话。”孙蓉蓉说完不打扰孩子做作业,转身走了。   周子鸣一看他妈离开,立马从下面柜子里抱出一摞作业本,原来只有三四本,现在增加到七八本了,他都快写不完了。   咚咚,咚咚,敲门声一响,周子鸣吓得浑身一激灵,桌子上作业本都被打翻掉地上。   周子青礼貌敲过门意思意思,就推门进来。为什么这样,万一对方说不出声,不让进,她还能干站在门口等着?这不像她。   一进来,就看到周子鸣手忙脚乱的捡地上作业本,不等周子青过来,全一股脑的扔进书桌柜子里。转身看到周子青,立马想到他妈刚刚说的话,她要是有心眼,就会主动巴结讨好你,围着你转……   自己的秘密差点要暴露出来,吓得这会心跳砰砰乱跳。   “你……你怎么没经过我允许,就……就自己进来啊,这样不好。”周子鸣实在不是一个刻薄的男生,说这话的时候都不敢抬头看周子青的脸。   周子青咧开嘴笑笑,“我爸爸是你爸爸的亲弟弟,我没有兄弟姐妹,你也没有兄弟姐妹,咱俩算是最亲的兄妹关系了。刚喊你一声哥哥,是我出自真心的,从小我就想有个哥哥。我小时候可羡慕邻居家的小红有哥哥了。上小学的时候,大年级的两三个打我一个,我就幻想我要是有个哥哥在就好了。”   周子鸣脸上挣扎着,透着一丝好奇,问,“大年级的为什么打你?还二三个,没有人帮你么?”   周子青摇摇头,“没人帮我,他们都喜欢围在旁边看我挨打。”   “为什么啊。”周子鸣紧紧皱着眉头,表示很不理解。   “因为我妈跟别的男人跑了,我爸也不要我,他们认为我没爹没妈,很好欺负,打了我,也不会有人找上门去教训他们。”周子青情绪低落的垂着头,吸吸鼻子。   周子鸣以为周子青哭了,顿时小脸慌张起来,“啊……对……对不起……,我刚才不……不应该那样说。我……我是你哥哥。”说完急忙打开抽屉,抓了一把糖果放在周子青手心里。“你……你是我妹妹,给你糖吃。”   周子青红着眼眶,攥住手里糖果,吸吸鼻子眯着眼睛笑笑,“谢谢,哥。”   周子鸣一看周子青笑了,跟着露出洁白门牙也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   周子青看着周子鸣单纯干净笑脸,心里微微忏悔了下,对不起,编故事骗你了。   不过周子青愧疚来的快,去的更快。她虽然觉得这个便宜堂哥单纯好骗,像只绵羊,可是人并不讨厌。   “哥,你现在上初中么?”周子青搬了椅子,从书架上找出一本书来看。   有周子青在,周子鸣柜子里的作业本根本不敢掏出来,只能装装样子做别的作业。   “我在云海市外国语附属中学读初中部一年级。”   “听名字感觉是个很厉害的学校。你成绩好么?”周子青觉得,依照她大伯的性格,不会给周子鸣随便找个学校上的。   “班级里能排到前十,年级的话前一百,有时候考不好会掉出一百外,不过我最差也是一百三十一名。”说到成绩上,周子鸣眼睛亮晶晶的,神情有些快活起来。   说完自己还反问周子青,“你呢,你成绩好不好?”   “不知道,我还没机会上初中。”周子青忘记问大伯,什么时候会安排她上学的事。   周子鸣皱着眉,“那你一定要记得和我爸说,一定不能让你来外国语附属中学。”   “为什么啊,你不就是在这里念书么,我要是进去,还能和你做个伴呢。”周子青疑惑的看着他,然后想到什么,眯眯眼笑起来,说,“你该不是怕我进去,成绩比你好,害怕了吧。”   “才不是呢,哎……,反正,你和我爸说,一定,一定不要进外国语附属中学,要是他问你想上哪所学校,你就说想去第二中学。这个学校很好的,我就非常想去。可惜我爸当时不同意我去念。”周子鸣眼中闪过一抹遗憾,皱着脸还深深叹了一口气。“ 第二十六章   早饭吃的很丰盛,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被特别款待了,还是一向如此繁多庞杂。早上周子青吃的很满足,也很珍惜, 没有扭扭捏捏让人提醒多吃点这回事。   周子青没要人多加照顾,周名博在饭桌上看她吃的香甜, 脸上神情很是满意,可一转脸,看到周子鸣像小鸡啄食一样的吃法,眼神一冷, “周子鸣, 你在挑食不吃, 信不信我让你饿三天。”   孙蓉蓉忙劝着道, “你凶他做什么, 他只是吃的慢些。”   “都是你给惯成这样的,你看他浑身上下还有男孩样子没。”周名博一说到周子鸣身上的缺点, 眉头微微蹙着,连看他小口小口吃东西,都觉得浑身难受。   一看因为自己, 父母又拌嘴了,周子鸣嘴里没咀嚼完,又忙着往嘴里塞,慌乱间, 人就呛着了,捂着嘴就跑到垃圾桶里一阵咳嗽呕吐。   “你看你把他吓得,吃饭本来就需要细嚼慢咽,自己家里又不需要争抢,吃这么快做什么啊。”孙蓉蓉端着一杯水心疼的跑过去拍拍周子鸣的后背, 帮他顺顺。还不忘记夹一眼周子青。   儿子吃饭慢也不是第一天,结果一大早被骂,孙蓉蓉有些不高兴。   吃的多,吃得快,吃饱坐在一旁的周子青,莫名觉得最后一句话是冲着她的呢,不过是不是的,她也当做听不懂 。   这是第一天,融入一个地方,就要让别人知道你的存在,越是想避免存麻烦,不引起纷争,甚至减少自己的存在感,这都是毫无用处的。   人活着就需要价值,在一个地方长久的活着,就要显现自己价值,并且让人接受和认可自己存在价值。   周子青正在努力观察,自己在这个家需要扮演什么样的价值。   这个家里,明显是严父慈母类型,顺便加上一只乖巧单纯的小绵羊。   大伯母是个传统的全职太太,对大伯父言听计从,只有在亲儿子的事情上,会忍不住出声维护儿子。而家里的独生子,周子鸣却像个受气包一样,有些畏惧大伯父。整个早饭期间,周子青观察下来,周子鸣和大伯父对视,没有撑过三秒钟。   “回头收拾一下,今天去龙山区老太太那边一趟。青青找到了,得过去说一声。”周名博定下全家的行程。   孙蓉蓉瞬间变脸,脸色一白,蹙着眉头,看看周子青又看看周名博,“你带着青青回去一躺,我和鸣鸣就不过去了。老太太看到我在气着自己。”孙蓉蓉说起龙山区那边的事,就憋屈心烦。多少年了,就没见过这么固执的老太太。   不待见她,不认儿子,可孙子总是你的吧。无视,眼里压根没有你这个人。抓着陈年旧事就不放了。   这么多年,孙蓉蓉早想开了。她过她的,不待见她也不上门。大家互不相见,对彼此都好。   “是怕她气着,还是你不想去。换身衣服,今天都要过去。你是大儿媳妇,她认不认,你都要先把自己态度端正。周子鸣姓周,没有孙子不见亲奶奶的道理。”周名博阴沉着脸撂下话,回屋打电话交代公司的事情去了。   孙蓉蓉看着周名博离开的背影,深深呼吸一口气。瞥到一旁还坐着周子青,僵硬的表情,硬是挤出一丝笑来,“青青也上去换身衣服吧,等下要去你奶奶家里。”   “大伯母不能这么说,不是我奶奶家,是奶奶家。”周子青好心的提醒一句。明显大伯家和三叔奶奶家有不可调节的矛盾。更明显的是大伯父和大伯母对待那边的态度上,有分歧。   周子青觉得大伯母这个人,不怎么聪明。起码她听懂大伯父话里的意思了,再不喜欢,表面上也要遮掩一下。   大伯父刚刚表态,大伯母张嘴直接一句,“去你奶奶家”,真是泾渭分明的一句话啊。   刹那之间,周子青看着大伯母张着嘴微微愣怔的看着她,她突然知道自己在这个家要发挥什么样的价值了。   周子青勾起嘴角笑眯眯的,“我奶奶家也是哥哥的奶奶家啊,大伯母上楼换衣服去了。”   孙蓉蓉张张嘴,想说话,却一时间想不到要说什么,只能看着周子青自己上楼去。可自己胸口明明堵塞噎了一句话,这会干噎着,想不起来,只能大口喘息一下吸气。   周子鸣后跟着上楼去,他心里焦急的不行,昨天周子青在他那边坐着看书,害他能写完一半的作业没有写完。本想今天接着写的,没想到要去奶奶家。   明天上学要交做作业的。   一想到明天上学,周子鸣的脸色,慌乱焦急,神情抵触,眼神深处还透着一丝恐惧。   周名博亲自开车,从上车开始孙蓉蓉的脸色就不太好看。周子青通过后视镜看了好几眼。   龙山区老事业小区,是个老小区了。云海市一直有谣传要整改规划这一块,谣言传了好多年。家家户户都等着拆迁赔款,搬新房子。可等了一年又一年,愣是只剩下谣言。   守着谣言,不卖房子,不搬走的,都是上了年龄的老人。   周名博的车一开进来,楼下坐着的几个老头老太太,其中一个嗓门响亮的,直接冲着楼上大喊,“老周家的,你大儿子来看你了。”   “哎呦,大儿媳和大孙子也来了。”老头老太太看了几眼周子青,没敢认。突然有个人,惊讶出声,“前段时间,老周家天天哭着跑出去找人,说她孙女丢了,我寻摸着媛媛在家啊,一问她,说二儿子的闺女来了。”   经人一提醒,幡然醒悟过来,开始上下打量周子青,“别说,长相上倒是真的像她爸。”   周名博脸上挂着笑,手里拎着几盒补品,见着楼下这几个人,叔叔,大爷,婶子喊得一通热呼。   周子青两辈子的眼力劲是有的,拽着周子鸣到周名博跟前,帮他把手里补品盒子换下来。听到周名博开口喊人,不用周名博特意招呼,跟在后面爷爷奶奶一通瞎喊。   周子青硬拉着周子鸣,她算是看出来了,这家伙随他妈,大伯身上的优点,全部完美的避开了。   她这个时候要只顾自己,把周子鸣撇下,不用等回去,大伯母的冷眼现在就能从后面把她冻透了。   “哎呦,两个孩子长的可真好啊,白白净净的,一看就是老周家的孩子。咱这片小区里,要数齐整孩子,还得是你们老周家的,上一辈是你们兄弟三个,没想到下一代也生的好啊。”旁边有个老太太拽了周子青到身边,摸摸胳膊,捏捏脸的。   孙蓉蓉一看有人要去碰周子鸣,赶紧上前一步,把儿子拉到自己跟前。   周名博正眉开眼笑和一旁大爷絮叨两句,目光微微扫了一眼,又当什么没看到的继续和人说话。   楼下闲聊耽误一会,可自始至终二零二室,都没有人下来看一下眼。   周子青一露面,周奶眼泪就落下来了,双手拦着周子青的肩膀,哭着骂她,不懂事。“你这孩子,心怎么这么大啊。外面多危险,你才多大你就跑出去。要是出事了,你要奶奶怎么活?“   周子青跟着眼泪啪嗒的往下掉,“奶奶对不起,我……我当时害怕你们要送我回去。”   王爱丽跟周子青道歉,哭的眼圈通红。周子青不讨厌这个三婶,说这不是三婶的错。   认错原谅亲热一番之后,气氛凉了。   两家泾渭分明的坐着,隔着一个茶几。   周名博把买来的补品摆到桌子上,也不看老太太,只拎着周明杨对他说这是什么,老年人补钙的,补气血的,要怎么吃,配着什么一起吃最好。   不知道的人以为他是来推荐产品的,那个仔细认真的神情,谁都不能说他不关心老太太。   周明杨冷硬这一张,听得不耐烦,“没人吃你的东西,回头自己拿走。我妈想吃,我会给她买,用不着你在这献殷情。”   周名博一听直接沉下脸,就连一直好端端坐着,把自己当不存在的孙蓉蓉,听到周明杨的话,都气呼呼瞪着眼看他。   “周明杨,谁教你用这幅口气这么对我说话的?”周名博一板着脸,浑身上下那股凌厉的气势就出来了。作为家里老大,周明杨小时候没少被周名博揍过,骨子里还是有些怕周名博的。   一看老大撂脸,眼神往后躲了躲。   周奶更直接,话都不说,起身把桌上东西,开门直接扔出去。光咣当当顺着楼梯往下掉,门开着,指着门外,“是我教老三的,青青你帮忙找到了,将来老二谢你。可这个女人,你一天不和她离婚,你就不是我儿子,你就别登我家的门。你爸照片在那摆着呢,你把这个女人领进门,你想过你爸的感受没有?”   孙蓉蓉气的脸色发白,拉着周子鸣的手站起来,胸口喘息着,起起伏伏,张嘴说话语气还比较冷静,“妈……”   “你别叫我,我不是你妈,儿子我没教好,嫌贫爱富,被富贵迷了眼。是我教育失败。也求你自己要点脸面,当着孩子面,我不想说你,你赶紧走吧。”   孙蓉蓉拉着周子鸣的手收紧,抿着嘴咬牙看着坐着没动的周名博。   周子鸣蹙着眉左右看看,一脸无措。   周子青心里一团雾水,有些没看明白。   周名博粗鲁的扯开领口衬衫的纽扣,缓缓站起身,“妈,你认不认我,你都是我妈。青青我带走,住我那。我替老二养她。”   周名博语气低沉,冲着一脸好奇的周子青招手。   周名博走过去把站在孙蓉蓉后面的周子鸣拉出来,神情挺失望的对周奶说:“妈,我儿子,你大孙子。因为他妈妈的缘故,你没正眼看过吧。陈年旧事总是一提再提,我儿子都这么大了,你当着他的面,逼我和他妈离婚,你顾虑他的感受没?”   周名博深呼吸一口气,“东西我买来了,心意我尽到了,是吃,是扔,随便你们。我今天带他们过来,也是想一家人见一面,说说话。结果老三梗着脖子对我这个大哥呵斥,妈你说你教的?想想老二吧,这么多年,你们对得起他吗?老二性子轴,明明受委屈的是他,非把自己折腾到失踪多年,孩子也不管不问。妈,你该忘了我爸的事,多想想   老二的事情。”   周名博今天气到了,周明杨敢冲他呲牙大喊了。他忘记自己有现在的好日子,都是踩着谁的后背上去的。   周奶慌乱,下意识去看周子青。   周子青此刻脑子里像是有无数个毛线团 ,滚落在一起,交织错杂理不清头绪。可一点,周子青明白,她大伯生气了,他自己受气不轻,也不想让别人好过。   你揭他短,他立马给你伤口撒盐,都是狠人。   周奶呼吸急促,喘息间指着大门,“滚,你给我滚……”   “妈,你先消消气,有空我在来看你。”周名博捅完刀子,无视了周奶眼里愤怒憎恨,平缓一下心口郁气,上前拍了拍孙蓉蓉的肩膀,安抚她道:“没事,先回家。”   周子青要走,周奶像是才缓过神似的,“青青不能走,她要留下来。”这话一出,王爱丽先瞪大眼睛,急急喊了一声,“妈……”   周子青一看这架势,快速在心里打草稿,她肯定要跟着大伯的。三婶不讨厌,可这家里没有她留下来的地啊。该去哪,能去哪,她心里一清二楚。   “留下来住哪?在客厅打地铺?还是想着再把她送回东山市?”周名博气的都笑了,“老三确实该替老二养孩子,可他拿什么养?他要是有能力当初就不会想着把孩子送回去。孩子户籍学籍他有办法调过来了么?孩子插班上学他有能力处理么?还有弟妹,你同意么?”   王爱丽这会正死死瞪着周明杨呢,这个事情可没提前和她商量过。   周名博冲着周子青伸手,“等哪天,老三有本事自己换房子了,再说替他二哥养孩子的事吧。”说起这房子的事,也是一门乱七八槽的官司。   “奶奶,三叔,三婶,我知道你们的心意。可我三叔不容易,要是再养我……会很辛苦的。奶奶,让我跟着我大伯吧,我喜欢奶奶做的饭,很好吃。以后周末我一定会常常过来吃饭的。”周子青伸手抱抱周奶。   这一家子乱的,也没人和她透个底,貌似三叔一家欠她爸的,奶奶又因为憎恨大伯母不喜欢大伯?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啊。   楼道很窄,周名博在前面走,看到扔下来的补品盒子躺在楼道中间,面不改色的用脚给踢到一边。   周子青瞧着怪心疼的,这都是花钱买来的。   周子青跟着周名博出了单元楼,人在旁边走着。还没想明白怎么张嘴问,周名博先低头看她一眼,“什么都别问,上一代的事情和你们小孩子没啥关系。别瞎打听,以后有空,记得带上周子鸣回来吃饭。”   得了,周子青这还什么都没问,就被打发回来。不过,周子青算是明白她大伯的态度了。吵归吵,骂归骂,关系不能断。   “大伯,我什么时候能上学啊?”刚才说到她的户籍学籍事情,听着似乎是件很麻烦的事。   周名博往后看了一眼在后面说悄悄话的母子俩,又看看跟前这个瞪着一双明亮眼睛,精气神十足的侄女,心里压着的怒气,一下子散了,笑着问,“说说,有想上的学校没?”这孩子倒是不怕事,也能装的下事,刚听见屋里一堆烂眼事,不让问,就放下了。   “听说第二中学不错?”周子青咧开嘴笑眯眯的回答。   周名博撇了她一眼,“周子鸣对你说的?”   “不好么?”   “他倒是对这所学校念念不忘。”   周子青笑笑不说话,她其实就随口一说。   周一,云海市外国语附属中学初中部一年级四班,路过的时候,能明显看到教室后面,站了四五个男生。   外国语附中的校服,是红白黑相间,胸前两道红黑对角,其他全是白色。一张张青葱稚嫩的脸庞,穿着干净整洁的白色校服,看着清新舒爽。   可下课铃一响,教语文的段云,指着教室后排站的东倒西歪几个人,冷声道:“你们几个,明天作业补齐交上来,再不好好做,直接翻倍通知家长,下课吧。”   段云一走,教室里立马哗啦啦卧倒一片,跟着吵杂闹哄哄的乱成一团。   后面几个男生,揉揉站酸的小腿,气势汹汹的冲着前排的周子鸣过去了。   周子鸣同桌一看,用胳膊捅了一下他,算是善意的提醒,提醒完,非常识趣的让开位置,闪到一旁去了。   周子鸣被人拽着校服衣领子,其他几个跟在后面把人硬推着,赶着,最后把人围堵在教室外面墙边。   周子鸣不矮,一米六五的样子,可五个男生团团围着他,其中一个手欠,看着他低着头不说话,心里又郁闷又气,照着后脑勺就是一巴掌,骂咧咧的说:“其他人的作业都写了,唯独剩下我们五个不给做?你什么意思啊,周子鸣?不想好好玩了是吧。”   这边男生打完,另一边扯着周子鸣的校服把人拽过来,在使劲往后墙一撞。只听咣当一声,就知道很疼。“说吧,几个意思啊,不想帮忙,你倒是提前说话啊。”   周子鸣捂着胸口,有些瑟瑟发抖的说,“作业太多了,我写不完。”   “写不完?没见你有黑眼圈啊,有时间睡觉,不能帮我们写写作业是吧?”左二的男生突然一把薅住周子鸣的头发,“我们几个作业,今晚熬夜不睡觉也得补上,写不完?信不信,明天让你穿着小裤跑操场?”   一年级三班的后门教室,突然被人打开,这边几个还吓了一跳。   余量搂着江洲肩膀往后面瞄了一眼,小声说:“四班的钱昊,又在欺负人了,这次换人了?咦,这不是你家附近住的么?”   江洲扭头瞄了一眼,看到被几个男生围住的周子鸣,不屑的撇撇嘴,“不认识!”   不认识,这三字一出口,江洲白净清秀的脸,就阴郁上了,想到不好的事情了。   “下午放学要不要去我家打游戏,我弄了国外最新的游戏机,打起来不要太刺激。”余量喜欢胳膊扒着江洲,比较舒服。   “别压着我,”   “去不去啊?”余量还在鼓动。   “我要上搏击课,没空。”   “你还练那玩意干嘛?谁还欺负你不成。”余量叹气,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四班那伙人。“欺负的有些惨啊,打人不打脸,直接上手扇脸了。”   “看着可怜,你去替他?”江洲又一次把余量的胳膊从肩膀挥开。   那余量可不干,摆摆手,“这是人家四班的事情。”   周子鸣被钱昊甩着手背啪啪打了好几下,白净脸上有些发红。还想再打,别旁边人拉住了。“别打脸,打脸挂伤太明显,会被看出来,到时候惹出麻烦就不好玩了。”   “周子鸣,兜里有钱么,借我们两个花花呗。”说这话的男生,不等周子鸣吭声,直接动手去掏口袋。结果校服上下口袋啥都没有。   “我记得谁说他家里挺有钱的,这兜里比脸都干净。”   周子鸣把翻出来的口袋又默默塞回去,颤颤抬起头,“我能回去先写作业么?”   “周子鸣,咱们是好朋友,你帮我们写作业的事情,不会告诉老师吧?”有个男生用脚踢踢周子鸣小腿,雪白的校服裤子上,染了一道道印子。   周子鸣摇头,小声的说,“我不会说的。”   “行了,刚才和你闹着玩的,谁叫你说好帮着写作业的,结果没写好,害我们站一节课。这都是你的错,知道么?”   周子鸣细微点点头,不吱声。   “行了,回去记得先写我们的作业,我们没写,自己倒是写完了,想一想我都气。”说完,抬腿对着刚走两步的周子鸣踹了一脚。   周子鸣被踹,脚步趔趄不稳,差点摔倒。   周子鸣回到座位,同桌赶紧凑过来,“他们又欺负你了?周子鸣你得告诉老师,或者家长,就因为你什么都不说,他们才敢这么明目张胆欺负你。”   “我在想想。”周子鸣神色犹豫。   “他们问你要钱了么,如果要钱一定不能给,给了以后就吃定你了。”   “我没给他们,钱包放书包里了,他们没搜到。”周子鸣揉揉脸,摆开书本继续抄作业。   “要不你把钱包放我这里吧,我帮你保管,万一他们下次搜你书包呢。”同桌好心的建议。周子鸣停下笔,想了想,手伸进书桌里,把钱包摸出来,偷偷的递给同桌。“那你先帮我保管着,我用钱的时候,找你要。”   白天周子鸣上学,周子青借用周子鸣的书桌,看书看课本,算是提前为入学做准备了。孙蓉蓉推开门走进来,神色隐晦看着周子青,“你先停下,我有几句话想和你说说。” 第二十七章   白天周子鸣上学, 周子青借用周子鸣的书桌,看书看课本,算是提前为入学做准备了。孙蓉蓉推开门走进来,神色隐晦看着周子青, “你先停下, 我有几句话想和你说说。”   周子青把手上的书本合上, 跟着站起身走过去 , 微微抿着嘴角,平静的脸上, 没有一丝波澜。目光不经意的扫了扫孙蓉蓉脸上的神情。   周子青忍不住在心里琢磨起来。   孙蓉蓉在单人沙发坐下,双腿并拢, 低着头认真整理身上的裙子,似乎想要把裙子上的皱褶抹平。在发现怎么都抹不平之后, 双手交叉迭放在膝盖上。润了润唇角, 才开始细致的打量对面的周子青。   就像龙山区老事业小区的老太太们说的,老周家的孩子,长得都齐整白净, 身形细长。周家人的个头就没有矮的, 也没有特别胖的。周名博高大挺拔,实际上前几年人很瘦。可他觉得做生意, 脸瘦, 身窄, 太单薄没福相,就不会聚福运, 还想办法增肥了。   周子青把额头露出来,五官看上去很漂亮。可奇怪的是,明明看着漂漂亮亮的女孩子, 可第一眼却是注意这孩子浑身上下的气质。   一双眼角上挑的眼睛,眼中没有笑容的盯着你看时,那是十几岁女孩不该有凌厉和冷漠,以及隐藏起来的狠厉。   周子青身上有股戾气。孙蓉蓉打量周子青的时候,眉头越发皱紧。   差别太大了,一想到自己儿子,再看看眼前这个脸上挂着微笑,神情大方自然,坦然面对她的周子青,孙蓉蓉心里越发生认定,周子青是个心思很深,心眼很多的女孩。   完全不像她见过的任何一个十几岁女孩该有的模样。   “大伯母,你想和我说什么。”周子青眯着眼睛,心里越发疑惑起来,尤其看到对方眉头不自觉的皱起,心里禁不住往下沉。   孙蓉蓉微微抬起下巴,想了想说,“你大伯决定留下你的时候,是没有和我商量的。这个家里一向都是他下决定做什么,别人不能阻拦他。当然他是你大伯,对比老事业小区那边,住在这里条件要更好些。你大伯对我说,对你的吃穿用度要和鸣鸣一样。我知道他的想法,想一视同仁。不想让你在这个家里感觉不平等对待。”   周子青点头,微笑,“我会记得我大伯对我的好。”这句话是发自内心的,无论大伯是什么样的人,可他找到她,愿意收留且照顾她,她这辈子都会牢牢记在心里。   “记不记住,我并不是想说这些,以后你要留在这个家里,就要安安静静的做个普通学生,你大伯说你很聪明,我也知道你能听懂我话里意思。家里不会缺你吃穿用的,有你大伯交代的话,我也不会在这方面苛责你。所以,你在这个家可以安安静静读书长大。你在外面待过一段时间,我相信,经历过外面的辛苦,祈求的不过是一份温饱和一个睡得踏实的房间,这些我都能保证给你。”   周子青嘴角的笑容,逐渐滑落,神情淡淡的看了孙蓉蓉。安安静静?安安静静?两遍!周子青止不住在心里叹息,这是在警告她,安分守己。   “大伯母,我应该还没有做让你烦恼的事情吧?”周子青忍不住好奇,对方想要在地上给她画条线,并告诉她,你不能越过这条线,可她并没有做什么啊。   孙蓉蓉看着周子青的眼神,直接说,“你知道你现在说话的神情,眼神么?寄人篱下的侄女,眼神语气,却带着咄咄逼人的气势。这不是你应该对我说话的态度。你甚至不该质问反驳我。正常不都事该唯唯诺诺,哭红眼圈点头承诺,在这个家像个透明人似的活着。”   周子青低下头笑笑,“还有么?既然说到现在这样,不如坦诚布公的全部说出来,大伯母你希望我怎么做?”   “第一,不要影响鸣鸣。不要试图去接近他,交好他。你们生活不一样,最好保持距离。第二,安分的在这个家里生活读书,直到你成年为止。如果有可能的话,我希望你上学能上寄宿制的,希望你到时候不要拒绝。第三,不要给这个家,还有你大伯增加麻烦,你大伯照顾你,收留你已经做到仁至义尽。收敛脾气性格,不要招惹麻烦,这个家没义务要给你善后惹出的麻烦。”   在孙蓉蓉眼里,周子青性格脾气,是个很能招惹是非的人。在家里放火烧房子,在外面一个人流浪,每一件在她眼里,都是麻烦事。   周子青慢慢站起身,手指摩搓着光滑的椅背。低垂着头,听着孙蓉蓉嘴里的话,禁不住咧开嘴就笑了。   “大伯母,我能问你一件事么?”周子青抬起头,勾起嘴角轻笑着。心里膨胀酸涩,有口郁气挤压在胸腔里,噎的她难受。   孙蓉蓉皱着眉,眼中闪着疑惑看她。   “我想说,要是我从这个家里跑出去,我大伯还会找我么?”周子青嘴角挂着笑,眼睛却冷静的出奇。冷冰冰的盯着孙蓉蓉。   孙蓉蓉微楞,似乎没想到周子青会这么说。   “你似乎忘了,我能从东山市一个人来云海市,身上没有钱,可我也好端端活下来了。我可以在离开,我可以把你今天和我说的话,一字不落下的告诉我大伯,是你逼迫我离开的。你要怎么办?你要怎么和我大伯解释?   还有,我不离开这里,我也不会遵循你的三个条件,你又能怎么办?把我找到,愿意收留我的是我大伯,不是你。   到这,我已经知道,你并不欢迎我,可我需要留在这里。所以,我们最好和平共处,如果我们两个有摩擦 ,烦恼的一定是我大伯。而你是一个成年人,我才十几岁,在大伯眼里,只能是你没有包容心,或者心思狭隘。”   孙蓉蓉怒睁着一双眼睛,整个人气到浑身发抖。“你……你……”   “大伯母,我们各自安好,我需要一个地方能让我安静的念书长大,我尽量不会给你添麻烦,而我一向也是这样做的。可当麻烦落到我身上时,我也不会忍气吞声。活着,就是顺当的喘口气,可憋屈着被气噎到,不算活着。”周子青表明自己的立场,笑眯眯的解释道。   孙蓉蓉气的不轻,尤其看到周子青还能笑出来,颤着嘴唇,张张嘴半天又合上。一双眼睛里全是愤怒的火焰。   “大伯母,你这个人实际上不适合做坏人,你被我气着,却连张嘴骂人的话都要忍半天。不骂我,也可以把桌上的东西拿起来砸我身上。这说明你是个很有素质和教养的人,对等关系中,你受到这些约束让你不能破口大骂,随便动手。   可我没有,如果眼前不是大伯母你,我会拎着椅子直接砸过去,再骂一句:养的,砸碎XX的。”周子青一只手,摸着椅背上雕花的花纹,光滑厚实,实木的椅子。   孙蓉蓉僵白着一张脸,瞪着一双眼睛,惊骇,震惊,甚至是不敢置信。双手抵在胸口,急急喘息着。   “大伯母,你坐着歇会想想,我现在需要多看书,我功课落下不少,我的多多复习。”周子青双手把坐过的椅子摆正,嘴角噙着笑转身回去看书。   孙蓉蓉拧着眉头,一双手捂住胸口,耳朵里不断回荡着,刚刚那句冷阴狠的骂人声,养的,砸碎XX的。人生过到现在这个年龄,孙蓉蓉头一回被人当着面骂。   整个人呆愣住了,扭头看到周子青纤细的身影趴在书桌前,仿佛刚才自己经历的是一场噩梦。不仅没唬住对方,还被对方恐吓威胁,吓到了。   周子青的心情也沉重低落,可她不能忍气吞声,她身后没有可退的空间,一步步忍让,到最后对方会希望你彻底消失,退让到,对方看到你的本身,都是觉得你是错的,甚至连自己都觉得,那就太可悲了。   周子鸣一到家,就先躲进自己卧室,把校服脱下来,扔进洗衣机里。   然后在去和田姨说一声,帮他清洗烘干,明天还要穿。然后急急忙忙的上楼做作业。   结果周子鸣一进去,看到周子青在,表情突然沉重起来。   好在书桌很大,从旁边拉过一张椅子,故意躲在最远一角,掏出作业本,开始写。   周子青好奇的看了一眼周子鸣,“你作业很多么?”   周子鸣头都没抬的点点头,说道,“很多,我今天肯定要写到很晚。”还有钱昊他们的作业也要补上,估计他要写作凌晨两三点钟了。   周子青若有所思,搬着椅子凑过去,看到周子青在抄写的东西,不错,她都熟悉。周子青伸手指着语文上抄写作业,“需要我帮你抄么?”笑眯眯的眨眨眼。   “阿?”周子鸣以为自己听错了,猛地抬头看向周子青,睁着一双疑惑的眼睛,“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需要我帮你抄么?”她可以顺便学习一下。   周子鸣听懂之后,立马摇头拒绝。“不……不用,抄写可以加强记忆。”   周子青觉得周子鸣的反应很有意思,咧开嘴笑眯眯的,“不错,立场坚定。”   周子鸣腼腆的笑笑,其实心虚的厉害。低着头抄写,心跳砰砰乱跳。   晚饭的时候,周名博对周子青说,他已经让人去东山市处理她的户籍学籍的事,还让周子鸣帮周子青复习课本上知识点。她插班进去,怕一开始跟不上进度,要提前学学。   “对了,我让你帮周子鸣报的和江洲一个搏击课的,你给青青也报上。学习学习防身也好。”周名博想法很简单,一视同仁,周子鸣有什么,周子青有什么。   孙蓉蓉举着筷子的手一顿,看了眼低头吃饭的周子青。顿时又觉得心塞发堵。脸上干巴巴牵动嘴角笑笑,“女孩子还是学个舞蹈啊,钢琴啊之类的,再不行学个书法也行啊。”本来性子就野,再给报个搏击课,孙蓉蓉都没法想,一言不合就动手打人,嘴里骂着各种粗俗不堪的脏话……   周名博扭头看了眼周子青,似乎觉得孙蓉蓉说的说的挺对,不过还是民主的问了周子青一句,“青青,你自己觉得呢?你想学什么?”   周子青停下碗筷,想想要学什么。   周子鸣却在一旁小声的问了句,“爸,我能不能不学搏击课,换个别的学,围棋,书法什么的。”周子鸣是真不想学习什么搏击,准确的说,他对所有运动型的课程都不怎么喜欢。   “要不要给你换成插花,刺绣?”周名博冷声瞪了一眼周子鸣,   周子鸣顿时认怂,缩着肩膀不在争取。   周子青想了想,“我也学吧,我好像对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不太感兴趣。”   孙蓉蓉顿时觉得嘴巴里的菜都没味道了,欲言又止的看着周子青。   “行,让你大伯母帮你报名,学了就不能怕苦。尤其是你,周子鸣,学了就要有点成果。”周名博一锤定音,就这么定了下来。   回到卧室,周名博转身看心不在焉的孙蓉蓉,问她:“今天白天在家出什么事了吗?”   孙蓉蓉一愣,晃过神,“没……没啊……”嘴角笑笑。   周名博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   “明天晚上我约了人吃饭,到时候让司机来接你。”周名博从衣柜里,拿出睡衣换上。   “约了谁?”孙蓉蓉要想想明天自己要穿的衣服。   “工作上的朋友,刚巧他对象的弟弟,在外国语附中任职。请他吃顿饭,帮忙把青青转进去。”周名博心里压根没考虑第二中学的事情。   孙蓉蓉皱着眉,“现在也不是招生季,外国语附中本身就难进,再说了,青青原本学校学的东西,可能也跟不上附中的水平。”孙蓉蓉下意识反对让周子青和周子鸣一个学校。   光想一想都头疼的很。   “跟不上不是有周子鸣么,让他给青青补习一下。”周名博觉得这都不是事。至于是不是招生季,那转学插班的多了,还非得等招生季不可。这个时候就要看关系硬不硬,舍不舍花钱了。   对方那边已经给周名博报价了,周名博没把花钱这个事和孙蓉蓉说。   “就不能换个学校?”孙蓉蓉还想争取一下。   周名博扣着睡衣纽扣转过身,看着孙蓉蓉,眼神冷漠的盯着她看,冷冷地。审视的目光直把孙蓉蓉看的浑身不自在,“说说看,为什么不能再一个学校?”   孙蓉蓉看着周名博冷谈的眼神,心里已经有些发慌,张张嘴又合上,最后干巴巴憋出一句,“在哪不是上啊。”   “我就看外国语附中最好。”周名博冷笑一声。掀开被子往床上一趟,事情就这么定下了。   周子鸣的钱包丢了,本来怕钱昊一伙人抢,让同桌帮他收着的,结果现在对他说,钱包丢了。   “周子鸣对不起啊,我就放在我书包里的,怎么就不见了呢?”同桌皱着眉头,拧巴着脸,小心翼翼的道歉。   周子鸣钱包里有不少钱,孙蓉蓉给周子鸣零花钱一向大方,就怕孩子需要什么,手上没钱。周子鸣呢,不是个乱花钱男生。可听到钱包丢了,还是很心疼。   “要不,放学的时候,你和我一起沿路找找吧,可能掉哪里了也说不定。”同桌心情郁闷,嘴上说着,“哎,你真不该让我帮你拿钱包,现在丢了,我心里愧疚又难受,都怨你。”   周子鸣表情微楞,似乎没想到对方会这样说,“是你先说要帮我收钱包的……,”   “我只是看你被钱昊他们欺负,怪可怜的,才想帮你的。你现在这样说什么意思啊,你不会以为是我把你钱包昧下了吧?”同桌皱着眉,义愤填膺的看着默默不说话的周子鸣。   “我没有这意思。”周子鸣夹着额头,转过身去抄写作业。   同桌气愤看着周子鸣的侧脸,“真是好心没好报,我是想你帮你的,结果钱包丢了,我倒成为里外不是人了。”   周子鸣低着头继续抄写作业。   同桌见他不说话,气呼呼起身上厕所,还撂下一句,“真是倒霉透了。”   同桌前脚离开教室门,后面钱昊几个嘻嘻哈哈跟在后面出去。   周子鸣微微侧着头,眼角余光瞟了下,又端正身子继续抄写作业。   教学楼后面。   同桌和钱昊几个人蹲着,围成一个圈,地上是只钱包。几个人把钱数数,分了分。一个个喜笑颜开的,把钱装进校服口袋里。其中一个捡起地上的钱包,跑到最近的一个垃圾桶扔了进去。   “周子鸣家里做什么,身上带这么多钱。”钱昊搂着同桌的肩膀,几个人回教室。   “他爸开公司的,家里还有工厂。”同桌拍拍口袋,有些遗憾的说,“也就这次,下回说不定连钱包都不带了。”   “管他呢,以后的事,以后再说。”白得一笔钱,其中一个挺高兴的,忍不住想着放学之后去哪里玩。   “哎,我有个注意,以后班上收集班费,可以让周子鸣收,……嗯嗯,然后……嘿嘿嘿……怎么样?”   “你他妈真够黑的,周子鸣上辈子挖你家祖坟了吧,真够阴的。”几个人勾肩搭背回去。   进教室时,同桌先去了一趟厕所,间隔了时间,才自己一个人进教室。   *   周子鸣精神恹恹的,孙蓉蓉问他最近功课累不累,是不是上课听不懂老师讲课,压力大?   周子鸣摇头说不是。   孙蓉蓉还和周名博商量着,要不要给周子鸣班主任,以及各科老师送点礼物。周名博回她,“你想送,就买点东西送去吧。”这些事,周名博不太管。和老师打好交道并不是坏事,他不会拦着的。   有了周名博这些话,孙蓉蓉第二天就去商场买了一堆东西。各科老师都没落下,班主任的那份尤其重些。想着让她多照顾照顾周子鸣。   周子鸣不知道孙蓉蓉正在精心给老师送礼物的事,让他头疼的是要上搏击课。   和排斥不想上周子鸣不一样,周子青还挺好奇的。   周三,周子鸣放学后,司机带着他和周子青把人送到少年宫附近。   两个人走进训练馆走廊上,墙面上张贴着各种比赛照片,以及证书,很专业的感觉。两个人推开门进去,入眼是整个楼层全部打通了。偌大的训练馆,一进来就是砰砰哒哒的声响。   整个训练馆又被划分成若干个小区。   周子青和周子鸣被人接待送到一个教练那边。   好吧,周子青一眼就看到江州了。太显眼了,在一群少男少女里,他白的有些晃眼。   搏击教练员姓张,体格精壮。一件普通的黑色短袖,将上本身的肌肉线条衬托的更加明显。小手臂上的肌肉,在来回走动摆动间,成块状。一看就知道手臂里充满惊人的力量。   “平时有基础没?健身吗?都做过什么运动?”张教练问他们。   “零基础。”周子青看着眼,蔫了巴巴周子鸣,回答到。   江洲站在一旁,挑着眉看着周子青,当张教官问谁能抽空教教他们基础的时候,江洲一马当前的举了手,“我,”   “行,江洲你先带带他们两个,学学基础。”张教官把人交给江洲,又去指导旁边的学员去了。   江洲站在周子鸣和周子青前面。   冲着周子青挑眉一笑,“不认识?”   “现在认识了,你叫江洲,我叫周子青,多多关照。”周子青脸皮厚,就咬住死不承认。   江洲看着周子青的笑脸,冷笑一声。又看看一旁一眼不吭的周子鸣,手轻轻一搭,周子鸣就像跌个跟头似的,被拽出来。   “示范教学,仔细看。”   周子鸣都没反应过来,一个头重脚轻,啪的一下整个栽倒在海绵垫子上。   “看这里,手放到这,用巧劲推,身体重心下垂……”江洲话音没落地,刚爬起来的周子鸣又被摔了个跟头。   这会脸贴着海绵垫子,哼哼唧唧的,小声和江洲商量,“能不能分解教学,向学校广播操那样。”   江洲睨了眼一旁的周子青,笑着说,“换你来示范教学。”   来就来,周子青活动活动手腕,眯着笑脸站在江洲跟前。突然像发现新大陆似的,看着江洲蓬松柔软的头发,脱口而出,“我好想比你高点,你身高多少啊?”   江洲嘴角一勾,脸色一沉。对着周子青就出手了。   周子青对什么搏斗技术都不懂,可她反应快。且她不按照套路走,江洲明显着公报私仇,想教训她呢。   猛地下蹲,周子青用的是野路子。   江洲打不到她,周子青什么招式乱用。张教官那边正在指导,就看到那边哗啦哗啦打起来了。   其他学员看热闹跟着去。大喊着加油助威,“江洲,加油。”   周子青实际打不过江洲,好几下江洲的拳头都蹭到她了。这家伙认真的,拳头有劲带风,真要挨上一拳,肯定生疼。   险险躲过一腿。   周子青也有些生气了,弯腰掀起地上垫子,乱扔过去。趁着江洲挥开垫子功夫,冲上去拦腰抱着江洲把人往地上摔……   周子青第一天上搏击课,流鼻血了。拦腰抱人时,江洲脚丫子给踹的。   踹到脸,流了鼻血,周子青都没撒手。   江洲也流血了,小腿上多了一张充血的牙印。   原本看热闹的学员,赶紧上前把人拉开。周子青鼻血汩汩往下滴,江洲扶着小腿压根疼的站不直身。   两个人互瞪着,咬牙切齿,恨不得再上去打一架。   周四上学,余量斜着头看着江洲走路,“一晚上不见,我怎么发现你腿瘸了?”   江洲阴沉着一张脸,可惜人长得清秀好看,皮肤又白净,即使皱着眉,也不阴郁吓人。“我想揍个人。”   “谁,放学我帮你喊人,需要几个人到场?”余量看热闹不嫌弃事大,拍拍胸脯保证道,   江洲心口憋了一团火,咬着牙,声音冷冷道:“周子青!” 第二十八章   周子青和江洲打架流血事件, 没上升到通知家长阶段。两个人异口同声咬定是失手,是不小心。张教官私心也不想把事情闹大,多少会影响到他的业绩考核。对此严重批评教育了两个人,要是以后还有这样的事, 俩人都不用来了。   孙蓉蓉事后问起周子鸣第一天去训练馆怎么样, 周子鸣只偷偷看了一眼神色自然的周子青, 表示还行。   周子青背后偷偷给他竖起大拇指, 谁想到江洲这个人这么阴险,记仇。   不过周子鸣也真是被吓到了, 他还从没见过女生和男生打架,能打成这么激烈的。明知打不过, 却硬是抱住不撒手。眼前看过周子青打架的周子鸣,第一次清楚的认识到, 打架不一定只用手和脚。   实际上, 周子鸣不知道,周子青和江洲打架,她算是收敛了, 因为心里有点理亏的, 虽然当时也被江洲激怒了。可到底没下死手。   周名博动作迅速,请人吃顿饭, 背后塞钱疏通关系。一个星期, 周子青的入学手续就办成了。孙蓉蓉领着周子青办的入学手续, 周名博托的关系比较靠谱,课本教材, 校服学生证等等,办理入学手续的时候,已经全部弄好。   孙蓉蓉借着周子青要入学的名义, 给各科的老师都送了礼。忘了说,周名博让人把周子青转到一年级四班,和周子鸣一个班级。   等周子鸣知道周子青要去外国语附中,还要和他一个班级时,整个人都处于崩溃边缘。   一年四班的班主任是四十多岁女性,是个资深的老教师。之前都是带初中毕业班的,今年带了一年级。很多家长都觉得自己孩子的班被她带,都很满意。   老师姓郑,圆润富态,带着黑框眼镜,穿着干净简朴,短发。头发里隐隐约约能看到些白头发,鼻翼两侧肌肤老化松弛,形成两道很深的法令纹,嘴角微微向下拉。要让周子青评论,这个郑老师,应该是个不喜言笑,且严肃,刻板,对学生主张打压政策的老师。   绝对绝对不是能和学生打成一片的类型,甚至,学生多少都会怕这样的老师。   郑国芳往上推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她自然认得孙蓉蓉,班上周子鸣妈妈。只是没想到,之前开班主任会议,年级主任找到她,说有个学生要转进她带的班级。   让她帮忙照顾下,年级主任交代的事情,她自然只能点头答应。   “郑老师,真是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这是我爱人的侄女,刚从东山市接过来,之前上课有些耽搁,这才转过来。”孙蓉蓉推着周子青往前面站站。   “老师好。”周子青一本正经的问好,势必要做个有礼貌,第一印象不错的好学生。   郑国芳垂着眼皮打量周子青两眼点点头,移开视线。   “郑老师,我想问问我家鸣鸣,周子鸣,他在班上怎么样啊?最近看他每天学习做作业都要很晚,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学习压力大,还是课堂上听不懂,问他也不说。”孙蓉蓉把手里买的礼品盒送过去。   “我有个R国的朋友,来云海市看我,帮我带了一个杯子,说是保温效果特备好。老师这个职业就要经常多喝水,保护嗓子。我家里还有别人送的茶叶,郑老师喜欢碧螺春?还是龙井?大红袍?今天来的匆忙,改天给您送一点。”孙蓉蓉今天只是送个杯子,光是这个杯子,就花了不少钱。   孙蓉蓉对送礼还算知道有点门道,家长送老师一个保温杯,算不得什么,顶多价格贵点。   郑老师严肃的脸上,才初现笑容。嘴上客气客气,倒没推辞。“周子鸣很不错啊,我挺喜欢他的,这么懂事听话的男生可不多。上课认真听讲,作业也完成的很好,回头我问问各科老师,是不是作业布置的太多了。不过也不用担心 ,孩子能自主学习,这是好事。家长该多多鼓励。下次月考,以他现在这状态,应该能考的很不错。”   “他学习这方面真不让我操心,对自己的事都很负责,就是人有些腼腆害羞,有事喜欢藏在心里也不说……”孙蓉蓉脸上挂着笑,又说了两句称赞老师的话。   “那郑老师您先忙,明天这孩子就过来找您报道了?”   “行,明天过来先到办公室找我。”   “老师再见。”周子青跟着孙蓉蓉出办公室。   孙蓉蓉倒是对周子鸣其他科的老师办公室了如指掌,说着都是大同小异的话,话里话外总之就是麻烦老师多多照顾周子鸣。   当然顺便把周子青推出来,认识下她以后任课老师。   一圈下来,周子青把自己任课老师认了个遍,才算圆满的回去。   路上,孙蓉蓉和周子青相对无言,从那天谈判失败之后,两个人在饭桌上,周名博在场的时候,也能说两句。私底下两人处在一起,谁都没话说。   孙蓉蓉说了一上午的话,喉咙干涩,拧开杯子喝了一口水,润润喉咙。咳咳咳几下,说道,“上了学,就好好听课,别闹出事来,更别连累鸣鸣,知道么?”   周子青笑了一上午,脸都笑僵了,无奈的看着孙蓉蓉,“大伯母,请你放一百二十个心,我上学一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能逼我惹事的,一定是打扰到我学习了。在学校,只学习,多余的事情我不干。”   孙蓉蓉狐疑的看着周子青,总觉她这么痛快的答应,有些反常。不得不再叮嘱两句,“一开始你跟不上,就主动去问老师,别去问鸣鸣,他快考试了,再耽误他学习。今天给老师送礼,也都认识你了,不会对你冷漠的,放心去问。你大伯这人其实挺爱面子的,你自己也要努力,别考的太差丢他人。”   “不可能,我之前在学校成绩很好的。”周子青非常自信,可惜她大伯走关系顺畅,没让她做个入学测试什么的,她还想露一手呢。   孙蓉蓉皱眉,“你之前乡镇的学校,能和外国语附中比么?”两者之间有可比性么?   “有实力,在哪都能冒出头,放心吧大伯母,我成绩好,肯定也不忘记辅导堂哥的。”   孙蓉蓉瞧着周子青那张笑脸,气的肚子疼。还要辅导鸣鸣?噎的胸口堵难受,气呼呼的回了句,“你管好自己吧,鸣鸣用不着你操心。”   周子青觉得和孙蓉蓉撕伪装之后,还挺不错的。   早上周子鸣和周子青一起去的学校,周子鸣去教室,周子青去找班主任。   周子鸣一路上欲言又止,三番五次的扭头看周子青,似乎有话想说。每每周子青转过脸看着他时,他牵动嘴角想说话,一看到周子青笑眯眯的眼睛,又立马叹息一声,缩回去。   周子青都被他搞郁闷了。问他,“你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不想和我一个班?还是让我在学校班级里,当做不认识你?”想破头,总归也就这几个原由吧。   突然周子青端正身子,脸色惊讶的问他,“你该不会嫌弃我给你丢人吧?”不然还能是什么?   周子鸣使劲摇头,“不是,不是。我没有那个想法。”   “那就好。你要是有,也赶紧收回去。”周子青摆摆手,“我去班主任,你先回教室。”   周子鸣一脸心事的进了教室,坐到位置上,翻开书本也没心思念。睁着一双眼睛,一直盯着教室前门,随着外面脚步声清晰起来,周子鸣的脸跟着变白。甚至呼吸急促,紧张到心跳砰砰跳到嗓子口,仿佛一下秒就能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砰砰砰砰,周子鸣从没想到自己心脏声会这么大,能盖过周围同学的嘈杂声。   郑国芳带着周子青从前方教室门进来,走到讲台跟前,啪啪手,先让同学静下来。   教室里四十六个同学,六横八竖,两两并排。   站在前方讲台上,往下一看,纯一色的校服,一颗颗圆润的脑袋,一双双好奇的视线,不停在周子青身上打量来,打量去。   前后位四个同学交头接耳,嘀嘀咕咕的,说话很小声。可站在前方下面小动作可看的一清二楚呢。   而且说话还听到了,“谁啊,转学生?”   周子青转的突然,班上小道消息还没来得及散播。唯一提前知道信息的周子鸣不说,班主任是个严谨认真的。有转学生这种事,压根不可能提前和班里学生说的。   “这是要转到我们班的新同学,大家认识下。”没有花里胡哨的铺垫,简洁省事。   “我姓周,名子青,今后会好好和你们学习交流,请多多关照。”周子青一进教室就看到周子鸣了。她大伯母的礼物没白送,讲台下方中央第二排,中间的好位置。   郑国芳交代班上两句,以后大家好好相处,互相学习。指着后面有备用课桌,“周子青先坐到后面,等月考之后,在调换位置。不过你个子高,应该能看到。”   “没事的老师,我视力很好。”周子青背着书包走到后面自己的位置。   班上原来四十六人,加上周子青,四十七了,单数。   周子青一个人坐在里侧靠墙位置,一个人霸占两张书桌,地方又宽敞,除了靠后,没有别的缺点。   周子青挺满意的。   郑国芳看周子青坐好,又掏出书本开始看书。再看到交头接耳,意乱纷纷的其他学生,脸色一沉,冷声喊道,“别说话,念书吧。”   新同学,都好奇。   郑国芳前脚离开教室,班上同学时不时的往后看一眼,看一眼后再和同桌嘀咕两句。   周子青的前方是两个男同学,个头不矮,好奇心更重。身后一直空荡荡的课桌一向是摆放他们俩书本杂物的,突然来个人坐,这会书桌塞得满满的。   其中一个后背靠着周子青的桌子,歪着身子问,“哎你之前在哪上的啊?”   “东山市!”   “东山市?这么远,你为什么要来我们这边上学啊?”   “我家里人在这。”谁说男生不八卦的?   “下课咱有空再聊,我之前功课耽误了,怕跟不上你们的进度,我得好好看书。”周子青笑眯眯的。   男生一看周子青冲着他笑,突然也不好意思起来,立马转过身念书去了。   周子青语文课本一竖,开始读书背诵课本。昨天晚上周子鸣对她说,年级月考要来了。给她划了知识重点。其中要背诵默写的还不少,她得抓紧了。   上午上了两节课,任课老师都见过周子青,看到她都没意外,上课还点名提了问题,回答的还不错。   上完两节课中间大休,周子青跟着班上刚认识的女生上厕所,又被追着问了好几个关于户口本上的,身高体重上的问题回答。周子青在女生里算高的,四肢纤细,皮肤又白,嘴角轻扬脸上挂着笑,光看着就一副温和好脾气的模样   周子青也反问了几个班上的问题,回到教室坐好,掏出课本准备抄写。会背诵可不一定会默写,而考试上是让你写出来,可不是背诵出来。   周子青认可周子鸣说的抄写能加强记忆的说法,说到周子鸣,好奇的抬头看看,这家伙也不主动过来和她说说话。   周子青一抬头,就看到中间二排周子鸣旁边站了一个高个男生。弯着腰,单手摸着周子鸣的后脖颈?   周子鸣缩着肩膀,也没挣扎。   周子青抬着下巴看着稀里糊涂的,这是现在男生之间的小互动?   低头继续抄写。   周子鸣此刻脖子被人使劲掐着,耳朵边根本听不清楚黄坚在说什么。心慌慌乱跳,也不敢回头去看周子青。   “喂,周子鸣,给你说话呢,借我们点钱用用,明后天就还你,别这么小气啊。”黄坚被其他几个人嘱托,过来借钱,其他几个人还在等他回话呢。   之前他们几个分了周子鸣的钱包,跑去打游戏吃饭。游戏玩上瘾了,特花钱,这不钱花完了。   周子鸣抬手挥开黄坚的胳膊,把人推开,眼角特意往后排角落看了一眼,看到周子青正在低头写东西,压根没注意到自己这边,心里才悄悄松了一口气。   再看黄坚,蹙着眉头细声拒绝道,“我身上没钱,我钱包丢了,不信你问胡振。”   胡振一听到周子鸣提他钱包的事,人立马变脸,嚷嚷着,“周子鸣,我都说我不下心丢的。你还斤斤计较,要不是你让我帮你拿钱包,能丢么?结果钱包一丢,责任全成我的了。”   “我钱包丢了,我身上真没钱。”周子鸣又重复说了遍。   周子鸣钱包的事情,黄坚能不知道么?就是他亲手扔垃圾桶的。这边周子鸣不给,胡振背后冲着黄坚眨眨眼。   “周子鸣,钱昊他们几个让我来找你借钱,你不借,那我让他自己给你说。”黄坚觉得自己张嘴没借来,脸上没面子,走前抬腿照着周子鸣的大腿踹了一脚撒气。   旁边胡振看着周子鸣被差点被踹倒还扶了一把。皱着脸还劝,“他们借的又不多,你要是不缺,借就借呗。他们不是说明后天还你么?不信你等着,黄坚走,钱昊马上就过来。”   胡振都觉得周子鸣这人磨叽拧巴,黄坚来你不给,钱昊来呢?最后还不是答应,那还不如一开始乖乖答应呢。   黄坚他们几个坐在靠后门的位置,黄坚摊摊手表示没借来。钱昊嘴里咒骂一句,“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就说把人拉出去,吓唬吓唬就乖乖掏钱了。你们偏要好好商量,商量个屁。”钱昊拉起同桌,两个人揣着裤兜,横着像两只螃蟹一样的过去了。   胡振一看钱昊带人过来,撤身前对周子鸣说,“钱昊过来了,能借就借吧,得罪他们干嘛。”   钱昊校服裤腿撸到小腿上,脚上一双运动鞋,整个人看着就不像好学生。人还没走到周子鸣跟前,一抬腿先把周子鸣的桌子踢歪了。   桌子摩擦地面,发出尖锐刺耳的刺啦声。   还有桌上课本散落掉地上的声音。旁边几个女同学,吓了一跳,一个个瞪着眼,“钱昊,你干什么啊你。”   钱昊一把拉着周子鸣的校服领子,把人拽起来,神情嚣张的说,“找周子鸣说说话,没想到用劲用大了。”   周子鸣双手去掰开钱昊的手,皱着眉说道:“钱昊,你放开我。”   钱昊身板被周子鸣宽,力气也大。生拉着把人从教室里拽出来。黄坚几个一看钱昊这么生猛,立马从后门跟上去。   周子青手上握着圆珠笔顿住,冷着一张脸,目睹了刚才周子鸣被人拽出去的全过程。   坐她前方的两个男生看着笑嘻嘻的,还解释,“周子鸣真是倒霉,被钱昊盯上了。”   “钱昊?”周子青冷声问了句,眼神凌厉。   “每个班上都有几个不能惹的,只是咱们特别多。”前方男生好心的提醒一句。   “为什么不能惹?”   “听说钱昊在外面认了几个哥哥,和人拜了兄弟。也不知道真假,在我们班都没人敢惹他。”   所以,周子鸣这个倒霉蛋,就被这个钱昊盯上了。   周子青深呼一口气,站起身走到前面,把周子鸣的课桌搬回原地,又把掉地上的书本捡起来放好。   班上同学看到周子青这样,都跟着一愣,似乎没想到新来的同学,这么心善?   周子青站在周子鸣位置上,转身看着后面的同学,压着胸口的怒气,轻声问了声,“咱班班长是谁啊?”   后面几个女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指了指靠窗户的一个戴眼镜女生。   那女生带着一副眼镜,手里正拿着笔,疑惑的看着周子青,小声的说:“我是班长。”   “你是耳朵聋,还是眼睛瞎?这里刚刚发生的事情,你没看到么?如果班长是你这样的,不如换我做。你和个死人没有区别你知道么?”周子青眯着眼睛冷冷撇她一眼。云淡风轻的语气,说着却是最刻薄的话。   全班顿时一片静止。   一张张错愕的脸蛋,眼神震惊的看着周子青出去。   周子青一出去,被她骂是个死人的班长,立马趴在课桌上呜呜掉眼泪哭了,其他同学一片哗然,都觉得梦幻了。   “呀,周子青?周子鸣,他们俩什么关系啊?”班上有个同学,突然意识到这两个人的名字,竟然出奇的像。   “名字不名字先不说,你没听到她刚才说的话么?”   “她要干什么去?会不会打起来?”   “谁去通知下老师啊?”   胡振回到座位上坐好,心虚,甚至手有些发抖。   周子鸣被钱昊他们拉到楼梯拐角处,四个人严丝合缝的把周子鸣围堵在墙角处。钱昊站在周子鸣正前方,一手撑着墙,一手捏着周子鸣的下巴,夹着眉头,“问你借几个钱,就把你嘚瑟起来了?都说了我们过两天还你,怕什么啊?”   周子鸣伸手把钱昊的手挥开,皱着眉想要推开他们几个出去。   钱昊一看自己话被无视,咬牙骂了一句。抬腿狠狠踢了周子鸣小腿一下。“把他裤子扒了,不信他不借。”   周子鸣一听,顿时脸色僵白。胡乱拍打着想要逃跑。   周子鸣想跑,被人拽着头发拉回来。   “喂,你们干嘛呢?”   周子青站在楼梯上方,冷眼看着下面几个。   周子鸣瘫坐在地上,仰头看着周子青一步步走下来。顿时脸白身僵,压根不敢抬头看,内心羞愧,恐惧,绝望。他觉得自己最不堪的一面被撕开了。   “叫什么来着,别多管闲事。”   周子青走下来,直接把钱昊黄坚几个人一把推开,挺直了背脊站在垂着头瑟瑟坐在地上周子鸣跟前。   “这就是你不想我来这,和你一个班的秘密?”突然想明白早上周子鸣欲言又止,慌乱不安的神情是怎么一回事了。周子青深呼一口气,转头看看钱昊他们四人一眼,她觉得自己心里堵着一把火,憋着压着,让这把火别窜出来。   蹲下身把周子鸣拉起来。替他拍拍身上的灰尘。嘴里嘀咕着,“白色校服,就这点不好,沾点灰就能看的一清二楚。”   周子鸣愣愣地看着周子青围着他把他全身拍了个遍。   钱昊黄坚四个看着这俩自顾自的,盯着周子青多看了两眼。有人搅局,想讹诈周子鸣计划落空,四个人眼神相互一交流,决定先放下,回头再说。   钱昊几个上楼梯,回教室。   周子青站在下面冷眼盯着钱昊几个,眼睛微微眯问周子鸣,“他们一直这样对待你?”   周子鸣低着头不吱声。   “回教室吧。”   周子青在前方走,周子鸣默默在后面跟着。   周子青脸色平静,实际上攥紧拳头一直在克制着。刚刚,就在刚刚那一瞬间,她想起原书中,一句话,“老周家门楣不好,兄妹俩都是自杀”。   周子青抑制不住的怒火一下子冲了上来,直顶脑门子。原书里,周子鸣怕是没长起来……   为什么没长起来,此刻因果显然易见。   瞪着怒眼,眼中怒火翻腾,刺啦刺啦像是有火星子要迸溅出来。   周子青从后门进了教室,原本有些闹哄哄的教室,从她一进来,顿时安静了。   周子青冷着一双眼睛,直直走到中间座位。   电光火石间,   同学都以为她要回坐位上。   可听到班上突然有人惊呼一声,大喊,周子青已经操起中间走道边上同学的座椅,对着正在和旁边人说话的钱昊砸去。   都不等钱昊反应站起身,椅子往外一扔。一手抓住钱昊的头发,把人硬拽着从椅子薅下来。小腿膝盖直接抵在他脖子处。周子青跪着把钱昊死死压制在地上动弹不得。   黄坚几个震慑住了。   班上也被突然的变故惊吓到了。一个个瞪着眼睛,吓呆了。   周子青一手狠狠按住钱昊额头,脖子被膝盖压着,钱昊整个头都抬不起来。   狠厉的一双怒眼,眼睛都不眨的对着钱昊的脸连扇四五下。心中不断想着,自杀,自杀……啪啪啪,钱昊的脸颊瞬间通红。   钱昊眼珠凹凸,呲牙切齿。嘴里一直骂狠话,“XXX的,你XX养的,”   周子青拍的一巴掌扇下去,眼中凶狠,表情狰狞道:“听说你外面有人?巧了,我社会上也认识几个哥哥,改天约出来认识认识,比划比划,咱俩分个大小。我今天第一天来上课,你就惹火我。说吧,你欺负周子鸣多久了?我家这个哥哥,老实单纯,我要是没转学过来,我都不知道,他在学校被你这么照顾呢。”   “XXX养的,你XX放开过?”钱昊气的脸红脖子粗。   “谁有美工刀?削铅笔的也行?我要在他脸上刻个字。你不是喜欢欺负人么,以后别找其他人,你他妈冲我来。我他妈陪你玩到底。但凡你在个班里,你就给我收着。不然你就给我转走。对了,刚才没记住我叫什么名字是吧,我把名字刻在你脸上,你就记住了。周子青,你给我记住了,我叫周子青。”   周子鸣整个人像傻子一样被雷劈中了,张着嘴,表情惊骇。看着此刻十分陌生的堂妹,脑子里闪现却是平时周子青笑眯眯微笑的模样。   周子青站起身,钱昊立即从地上爬起来,双眼喷火,挥着拳头冲着周子青就打过来。   周子青一个错位转身,伸手抓住他的手腕。反身绕到身后,,双手用力一推,钱昊头冲地往前倒去。   “别急,放学后约个地方,咱们死斗。”周子青挥挥有些发麻的手。   眼角一撇,看到后门外面隔壁班的人,眼神一冷。   余量看到对方再看他,吓得拖着江洲把人拉回班里,惊魂未定拍拍胸口。他听说隔壁四班来个转校生,女的。长得挺好看的。   就想拉着江洲去四班窗户前转转,看一眼。   结果他看到什么了。   “刚..刚刚,那个是新转校生?”心有余悸啊,钱昊都敢直接上手,余量这会心脏砰砰乱跳,真吓着了!   “你不是问我周子青是谁么,就是她。记得多找几个人。”江洲皱着眉,他也被刚刚周子青眼中,脸上那股想弄死对方的狠劲,吓到了。 第二十九章   周子青冷酷狠厉的目光往教室里扫了一圈, 被她骂像个死人的班长,这会并不在教室里坐着。眉头微微一思量,大概知道她去了哪。   看着横眉竖目要弄死她的钱昊,周子青冲着他比了一个暂停的手势, 说:“钱昊, 不想被学校处理记大过, 点名批评。就把拳头收起来。你放心,我不会跑也不会躲。今天放学校门口我等你。不管你外面认识多少个能混能打的哥哥弟弟,还是学校里……这些跟着你身后助纣为孽的小跟班。有一个你叫一个, 想报仇,咱们今天放学校门口见, 我死等你。”   说完这些话, 周子青站在教室后面,从左到右,扫了一圈,被她凌厉目光扫到的的同学,都下意识的低头, 或者移开视线。要么趴在座位上装着写作业, 不关心的样子。   周子青勾起嘴角, 张开嘴露出一排亮晶晶的细牙, “刚转学来第一天,就留下一个不好的印象, 和钱昊同学发生了点争执,我们决定放学后交流交流一起解决矛盾。班上感兴趣的同学,放学后,不妨校门口站着看看。”   说完话,周子青看了一眼站在后门口呆若木鸡的周子鸣一眼, 开口喊道,“哥,今天发生的事情要保密,不能告诉家里哦。”   周子鸣仿佛站了一个世纪般长久,晃过神,惴惴不安的看看钱昊,又看看周子青。心里焦急,脸上呈现担忧的神色。他忘记和周子青说了,钱昊在外面真认识几个人,还都是年级大的。学校里头也认识几个高年级的坏学生,平时和这些人称兄道弟的,玩的很好。   周子青才刚来云海市,她……她哪认识这么多人啊?   周子鸣欲言又止的看着周子青,张张嘴想说什么,却被周子青一个手势安抚住,“哥,你回座位上去吧,想必等下班主任就要过来问话。”   周子青看着恼羞成怒,一脸凶神恶煞的钱昊,冲着他微笑,“表情太凶了,收敛点。咱们可要一同面对班主任呢,你不想被叫家长吧,或是让家里知道你都在学校干了什么好事。”   “你今天在校门口给我等着,谁他妈认怂……”   “我立马退学。”周子青抬着下巴,眉毛一挑。不等钱昊说完狠话,她先自己撂下砸单。   钱昊咬牙 狠狠指着周子青,“这是你自己说的。”   周子青嗤笑一声,“我说的话,一向算话。”转身回到座位上坐好,拿起圆珠笔,等着班主任没来前,她再抄写两行。   硝烟战火说熄灭就熄灭,眨眼之间,敌对双方的两个人各自回坐位上坐好。   教室里一片寂静。   只听到转动间校服的摩擦声,止不住前方的同学偷偷打量。交头接耳,窃窃私语都不敢出声,改成写小纸条。   你递给我,我递给你,互相传递各自心中的震惊。   郑国芳来的很快,阴沉一张脸走进来,身后跟着眼睛通红的班长。   结果教室里非常安静,比上自习课都要安静。班上同学坐在座位上。一言不发的看书看书,写作业的写作业。   有过二十几年教学经验的老教师,一眼就察觉到教室里气氛不对劲。   站在讲台上冷着脸往后排两边角落看了一眼,心里压着火气,班长哭着眼圈通红的跑进办公室找她,说新来的同学和钱昊打起来了。   说,新同学搬椅子砸人。   抿着嘴角,点名喊道:“钱昊,周子青跟我去办公室。”说完自己沉着脸迈着大步离开。   周子青放下手里的圆珠笔,站起身跟过去。钱昊则是目中无人,故意把桌椅板凳弄出很大的声音来,眯着眼睛咬着牙根,一脸凶相的从后门出去。   周子鸣仰着头看周子青,心里焦急的不行,看到周子青走过来,跟着站起身要一起去。   周子青一看他这幅急着承担责任的傻劲,不等他站起来,双手按住他的肩膀,把人好好按在座位上,轻声说了句,“没你事,好好写作业,我下节课要是没回来,记得给我列重点。”   “可是……”周子鸣急的不行,看了眼周围同学,又怕自己的话被人听到,索性撕了一角作业本,笔头刷刷耍的飞溜,然后递到周子青手上。   周子青扫了一眼,双手把纸条捻成一团塞到口袋里。笑着对一脸焦急慌乱的周子鸣说,“放心,我心里有数。”   刚走出前门,才迈出一步,教室里的声音,就像雨后春笋,莎啦啦的冒出来。   周子青嘴角一扬,手扒着前门,身子往后一撤,歪着身子找到戴眼镜的班长,笑眯眯的提醒一句,“班长,维持好班里秩序,别讨论的太热烈了。”   刚要努力生长冒头的小竹笋们,又哗一下钻进泥巴里。   周子青咧开嘴看着班里动静,笑眯眯的去找班主任。   周子青站在办公室门口,挺直身板喊了一声报告。   “进来。”郑国芳阴沉沉的目光睨了一眼正走进来的周子青。   皱着眉,这次细细打量,不得不说这次郑国芳竟然看走眼了。瞅到钱昊脸上明显的五指印,她是怎么都不会想到是眼前这个白净,纤细,脸上挂着笑容的女生打的。   第一印象很好,她还以为会是和周子鸣一样省心的好学生,结果刚来第一天就被打到眼眶子。班级里当着同学的面,拿凳子砸人?   郑国芳心里压着一团火气,看着周子青的眼神,都阴冷冷透着一股凉气。“说吧,为什么打架?”   钱昊仰着下巴,双眼恨不得翻到脑门上看屋顶去,压根连个正脸都不给郑国芳。   周子青挺直背脊,站得笔直,抿着嘴角,微微垂着眼皮,看向自己脚面。她觉得自己认错态度对比钱昊的嚣张,算是非常端正了。   钱昊那副我一句话都懒得和你说架势,让郑国芳看的眼疼,同时怒火又往上滋生一些。   “周子青你说,你为什么和钱昊打起来。”   周子青抬起头,先看了眼钱昊,又看看阴沉脸的班主任,解释道:“郑老师,我是看到钱昊踹了周子鸣的桌子,又把最周子鸣拉出去。我今天刚转学来,钱昊同学什么性格我也不清楚。可我一看这凶巴巴的样子。不会是要打周子鸣吧?我就跟着出去看看,我一看到周子鸣身上校服脏了,人坐地上。火气一上来,没控制住自己脾气,上去找他理论了一番……”   周子青真话假话混着一起说,钱昊听到她没把讹诈周子鸣钱的事说出来,还冷着脸偷偷睨了她一眼。   郑国芳指着钱昊脸上的伤,“理论一番?搬椅子砸人,动手打人这是理论一番?”   钱昊脸上通红的巴掌印实在太明显,想编谎话都编不圆溜。   “老师,事出有因,匆忙之间无意中就打到了。而且你没来教室之前,我和钱昊都交流沟通过了。他知道我不是故意的,也原谅我了。老师你看,我们自己和解了。保证以后和平相处,是不是钱昊?”周子青转头问一旁一声不吭的钱昊。   “昂。”钱昊粗声粗气的应付一句。   教室里同学之间打打闹闹也是有的,可都是男同学之间,男女有这么闹得么?   郑国芳冷眼盯着钱昊,又问他,“你拉拽周子鸣出去做什么?”   “想借他作业抄抄,他不乐意给,想凑他几下出气。”钱昊脑子也不笨,讹钱这事说不得,抄作业就小儿科了。   郑国芳对这俩人说的话,半信半疑,真话有,假话肯定也有。班级里男女生互殴,还拿椅子砸,这样事情在年级里转开了。年级组委那边肯定要开会点名批评她。   好在事情没闹开,收场也快。   虽然心里郁闷,觉得学生不给她抓面子,还闹事。脸阴沉着,可郑国芳到底忌讳把事情闹大了,只狠狠把两人批评痛骂一顿,一人写一份认错报告。并威胁道:之后两人谁在犯错,直接叫家长。   郑国芳让钱昊和周子青先回教室。   周子青没说实话,是为了周子鸣。   这家伙一看就知道被钱昊他们欺负久了,可家里大伯大伯母竟然还不知道?该说是周子鸣隐藏的好么?   周子青是在顾虑周子鸣的感受。纤细的少年自尊,就像清脆的玻璃,需要轻拿轻放,细心呵护。总之,周子青决定晚上找他好好聊聊,顺便开导他一下。   周子青自觉她和钱昊编织的谎话漏洞百出,根本瞒不住像郑国芳这样的老教师,她只需要叫班上几个同学问问话,事情立马水落石出。   可郑国芳就这么让他们回去了,周子青内里可不是真的初中生。内里牵扯的事情,稍稍想一想就能明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对谁都好的。   闹到学校,年级组那边,丢脸没面子,还要当一众班主任面批评。   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草草让事情结束掉。   一上午班上气氛都怪怪的,课间喜欢吵吵嚷嚷,大吵大闹的几个同学,都收着声音说话。更别提其他人了。   外国语附中有学生食堂,食堂伙食很不错。周子鸣和周子青端着餐盘找个角落坐下。周子鸣哪吃的下饭,看了眼四周,见没有自己班上同学,赶紧小声问,“你今天放学后要怎么办啊?”   来食堂前,胡振还偷偷拉着他小声告诉他,钱昊中午下课,就去各年级走动喊人去了。让他今天放学小心点。   周子鸣食堂内看一圈,钱昊几个惯常坐的餐桌,今天也换人了。不死心的站起身,四周看了一圈,整个初中部的食堂,他就没看到钱昊黄坚几个人的身影。   这下心更乱了,砰砰乱跳,就差跳出来了。   看着满满一餐盘的饭菜,简直食不下咽,愁的眉头交叉在一起。   周子青是挨过饿的人,最不会干的事情就是浪费粮食。   和愁的坐不住凳子的周子鸣不同,周子青大口大口吃着馒头。学校食堂主食还有米饭,可她选择要馒头。馒头比米饭好吃么?不是,实际上周子青挨饿省钱的时候,天天吃馒头。吃到嘴巴里没滋味,如同咀嚼木头渣子一样。   周子青吃饱喝足,周子鸣的餐盘几乎没怎么动。   周子青宽慰他,“放心吧,反倒是你,最好想想怎么和我说说你的事。”   周子鸣顿时愣住,“我……”   “现在别说,钱昊都去叫人了,我也得准备起来,不然说不准明天我就要转学了。”周子青笑眯眯端着餐盘要走,走前指着周子鸣没怎么动的饭食,提醒他道:“别浪费粮食,坐住把它吃完再离开。”   想跟着站起身一起走的周子鸣,又老实听话的坐下继续吃饭。夹一口菜,抬头瞟一眼周子青,心里忍不住嘀咕着,刚来会甜甜叫他一声哥哥的妹妹,貌似没了。   周子青出了初中部食堂,直接走到邻近的教学楼办公室。   办公室里就一个男老师在,正在忙着批改作业。   周子青喊了一声报告进去。“老师,我能借用学校电话用一下么,就打半分钟,我家里出了点事情。”   男老师打量一下周子青,看她一脸焦急的模样,挥手让她去打。   周子青赶忙谢谢一声,跑去打电话。   周子青打电话给周名博,寻人启事上的联系号码,看一遍她就记在脑子里了。这会正好用上。   周名博刚在外面吃过午饭,想着中午休息一会的。结果电话来了。   “喂?”冷静沉稳的嗓音。   周子青握着电话,顿时心安极了,“大伯,是我。”   周名博愣一秒,笑了,“在哪打的电话?今天不是第一天上课么?”小丫头难道找他报告第一天上课的经历?   “借用的学校电话,我今天第一天上课,闹出了一点事。我把班上一个很横的小混混给打了。”   周名博脸上来不及收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僵住有三秒钟,只听到话筒里,小丫头试探性又喊了一声,“大伯,你在听么?”   周名博深呼吸一口气,“你……你自己受伤了吗?你和人打架,周子鸣没在?”周名博记得他把周子青和周子鸣放在一个班上的。   周子青差点没反应过来,急忙说:“在呢,他死死拉着对方,对方没功夫还手,才让我给揍了。现在问题是,这个混混挺能耐的,学校里认识很多人,外面社会上也有不少人。当时一着急,话赶话,约好了校门口不见不散,大伯我不能认怂啊,我刚来就被吓唬住,以后没法在班上待了。”   周子青偷偷瞥了一眼那边的男老师,捂着话筒小声的说,“大伯,商量个事啊,陈成是不是还在你那啊,你把他叫来,让他在我下学前校门口等着。”   周名博都快被气笑了,“对方既然认识这么多人,你就叫他一个?能打过?”   “所以,你大伯你帮我找几个人,到时候往校门口一站,摆出点阵势吓唬吓唬他们就行,肯定打不起来。”周子青计划都想好了,就缺几个冲门面站场的人。   “你怎么知道打不起来?”周名博听出点意思来,这才第一天去上课,他就十分好奇,她是怎么惹上对方的,还能打起来的。   班上有这么一个小混混学生在,怎么也没听周子鸣说过呢。   “大门口站着一伙人,又不是学生家长。站不到半小时,门口保安就得往上汇报,能打起来才奇怪呢。”这要是约在哪个桥底,公园什么的,止不定能打起来。   周名博这会听出点门道来,合着这都是她一开始就想好的,现在就缺人了。   “没和对方撂狠话?”   周子青咧嘴嘿嘿一笑,“说了,立马退学,不过大伯,这混混在班上四五个跟班,嚣张又跋扈,在班上欺负人,我真看不下去。没个良好的学习环境,大伯你说怎么能安心学习呢,是不是?”   周名博那边皱头锁紧,眼珠漆黑,刚刚还带着笑容的脸上,此刻挂着一层寒霜。   “大伯,你怎么又不说话了?就帮我找十个人,膀大腰粗,面色不善的那种,让陈成带人过来……”周子青还想撒娇卖个乖什么的继续劝说。   “是周子鸣被欺负了?”   周子青猛地一听到周名博的话,漆黑的瞳仁一颤,立马张嘴辩解,“不是大伯……”   “我会帮着安排好。条件是,回到家,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说清楚。”周名博根本不等周子青说话,就盖棺定论。   周子青深呼吸一口气,压下嘴边的话改问道:“我什么都没说啊,大伯你怎么猜到的。”她就纳闷了。   “没人会刚转学就和班上地头蛇打起来。”事出总有因,稍稍一琢磨就能想到问题点。   “明白了。”周子青拿着电话,又不得不交代一句,“大伯,这事你心里知道就行,堂哥那边你还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更不能和大伯母说,我答应堂哥了。”   周子鸣到底怎么想的,她得和他聊一聊。   周名博那边放下电话,脸色阴沉着,周子鸣性格太内向,平时话又少。回家里说学校最多就是考试成绩,考了多少分,班级内排名,年级里排名,似乎都是在汇报学习成绩,其他一概不说。   从没想过他在学校里被人欺负了。   周名博心里蓄着一把火,火急火燎就想打电话回家问孙蓉蓉知不知道这事。可摸起电话,手又停住了。孙蓉蓉最是宝贝她儿子,周子鸣要是被人欺负了,她一定会找自己哭诉,让他想办法解决。   周名博深深呼出一口郁气,转而想到,周子青第一天上课,就见到周子鸣被欺负,该是气狠了。   同时又暗自生气,周子青都知道争不过对方找他帮忙,周子鸣,自己亲儿子,愣是憋着半个屁都没有。   周名博坐办公室自己把自己气的不轻,等气劲一过去,想到还得替侄女找人充面子,又觉得好笑不已。   明明回家和他说一声,他在找学校,找老师,偏要绕一圈。   不过周名博知道这是孩子之间的较量,也是他们自己解决问题的方式,也不在说什么。转头打电话给刘向。   这人欠了他一个人情,当初说要替他找人,结果派出所那边先找到了。   刘向接到周名博电话,还挺纳闷的。   开玩笑似的把周子青在学校里,头一天上课把人打了。现在要找几个人帮她到校门口充面子。   刘向光听着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这个就是你之前让找的小丫头,挺厉害的么,一上来就挑了班上地头蛇。”   电话里周名博又说了两句话。   刘向痛快的答应了,“行,改天有空吃个饭,我也认识认识这有胆量的小姑娘,她的事,我让人过去。”   下午上最后两节课的时候,尤其最后一节自习课的时候,班上氛围有些控制不住。上午被周子青骂像个死人一样的班长张晓萌,这会听到班上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的声音,就立马呵斥一声,“别讲话。”   钱昊更是面向周子青坐着,眼神凶狠的瞪着周子青。   班上同学作业没心思做,一会看看钱昊黄坚几个人,一会看看后面周子青。   周子青做数学题呢,皱着眉头,有些发难。她明明有高中的知识,解个初中一年级的数学题这不是小意思么?   可是现在要求让她用初中一年级的知识点解题目,这就麻烦了。   周子青翻看数学课本呢,对别人的回回打量,都不怎么上心,该干嘛干嘛。   “好好做自己作业,别转脸说话。”张晓萌有意识的往后排看了一眼周子青,心里憋着气呢。   这边声音压过去,那边又刷刷冒出来,像极了雨后小蘑菇,这一片,那一片的冒出来。   郑晓萌作为班长的威信,周子青算是见识到了,压根不服众啊,没人听她的。   刚呵斥完,又闹哄哄起来,压都压不住。   周子青微微抬着头,看着前方那一片说话的女生,直接冷声喊道,“中间第三排右边两个,是不是耳朵聋了,听不到班长说话声?再给我说话,信不信我拎你出去?”   周子青突然出声点名,把正在说话的两人,吓得不轻。   周子青一说话,班上立马安静了,唯独后排靠墙那边的钱昊黄坚几个人,不畏惧周子青,该说说该笑笑。   周子青冷眼看了他们几眼,“趁着还没放学,你们几个倒是该多说话,我怕以后你们都没脸说话了。”   “吓唬谁呢,转学第一天,第二天就退学的人,你倒是多该显摆威风一下。”钱昊的同桌忍不住讥笑一声。   周子青瞥他一眼,“我会好好记着你的。”   “我拍你惦记?”男生嚣张笑着。   胡振扭头往后看了看,还没放学,剑拔弩张的气势已经起来了。忍不住凑到周子鸣旁边,小声问他,“周子鸣,周子青真能叫来人?”   周子鸣都快愁死了,心焦气短,这会都快喘不上气了。紧张的手脚发抖,皮肤上鸡皮疙瘩都竖立起来了。   他哪有功夫理会胡振,只应付一句,“放学后你自己看不就知道哦啊了。”   胡振问了个没趣,看着周子鸣慌乱苍白的脸,以及握着圆珠笔不停发颤的手,像是发现了什么秘密一般,嘴角不屑的撇撇。   转过身去,冲着钱昊黄坚几个人摆摆手。   黄坚钱昊一伙人看到胡振的手势,脸上神情一喜,张狂的嘴脸又端了出来。   下课铃一响。   钱昊率先抢跑到周子青跟前,看她慢条斯理的收拾书包,忍不住讥讽说,“不会想逃跑吧?乖乖让我打十个耳光,再喊我十声爸爸,这事就算完。”   “你即使喊我一百声祖奶奶,这事都没完。赶紧的,把你兄弟姐妹们,有一个算一个的,都叫到校门口集合。”周子青书包往身后一背,看着还磨磨蹭蹭的周子鸣,帮着他把东西利索的塞进书包里。   “之前他欺负你,回头校门口你就站边上,光看钱昊怎么被人揍的嗷嗷叫就行。”周子青转脸看着气的脸红脖子青的钱昊,友善的提醒他一句,“记得带多些人,我怕还没开打,人先吓跑了。”   初中一年级四班,今天来个转校女生,嚣张且厉害。   钱昊各年级跑动喊人,知道的还不少。有些想看热闹的,自动说着要去看看。   初中一年级的,谁各班还没有几个好朋友之类的。一听到有人在校门口约战,顿时好奇,又觉得刺激。   原本放学,不用催,呼呼啦啦啦往校门口冲,冲着回家。   今天簇拥着,一波接着一波,停在校门口不走了。一个个张头四顾,交头接耳的说着话。   校门口聚集的人越来越多,余量和江洲也在,四班的事情,他们亲眼见证的,这会正等着看热闹呢。   踩了一块石头,余量四处乱看,小声疑惑的道,“那边几个二十来岁的,是钱昊的人,还是周子青的人啊?”   外国语附中的校服很明显,校外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那几个蹲在地上吸着烟,一看就是社会上混日子的。   钱昊带着高年级的几个大哥过来,又看到那边几个吸烟的大哥,立马过去打招呼。   “钱昊,今天够给你面子了。你说带几个兄弟过来,我带人过来了。”吸着烟的男子,把烟头捻在地上,站起身。“你说的人呢,不会闹着玩,偷跑了吧。”   “不会,我同学跟着他们呢,跑不掉。”钱昊看着一圈熟悉的同学,压根没看到陌生人,心里忍不住就嘚瑟开了。   周子青狗杂碎,还想吓唬他。   黄坚带着一个同学,一直跟在周子鸣和周子青身后,就唯恐这俩人跑了。   等周子青走到校门口,看了眼钱昊得意扭曲的嘴脸,又瞅瞅他身旁几个社会人士。   “周子青,你不是能耐的吗,你叫的人呢?别现在说人临时有事来不了?”到现在人都没来一个,钱昊压根不觉得会来人。   “我让他们晚一会来,怕他们提前到门口站着,会把你吓跑。你现在脸上有多嚣张,等下就有多沉默。”周子青冲人群喊了一声,“谁带手表了,看看现在几点?”   “现在五点二十八分。”人群里有人看眼腕表回道。   “别急,二分钟……”压根没到两分钟,周子青话音还没落地,学校门口,东西路,从东边过来几辆银白色面包车,至于几辆没数清。   清一色到校门口停下,一辆一辆往后排。   陈成一张脸在头车驾驶座一伸出来,冲着周子青就招手,凶神恶煞的喊道:“周子青,我带人来了 ,要敲断哪个狗杂种的胳膊腿,你指给我看,我替你收拾他。”   陈成嗓门不小,他从车上一下来。后面车上的人跟着都下来了。一个个全都一身黑色t恤,露出肌肉扎实的手臂,手臂上的刺青刺什么的都有,青黑一片。个个短发光头,一下车全都扎紧裤腰带,压压腿,挥挥拳,一个个准备十足,像极了要参赛的运动员。   “来了多少个人?”周子青垫着脚往后看看。   陈成跑到她跟前,大声喊了一声,“刘爷给了五十个人,说是情况不乐观,再给他打电话,他在临时抽人过来。”说完又凑到周子青耳边嘀咕一声,“你可真厉害啊,上个学都能搞出这么大阵仗来。”   钱昊一看周子青这边这么大的动静,还这么多人,脸色顿时僵硬苍白,人有些心慌。   没等周子青先找他,陈成这边带来的几个人中,一眼看到对方窝着的几个小年轻。站出来冲着那边几个吸烟歪站的青年招手。   吸烟的几个人,一看到,立马弓着腰背,点头哈腰的过去递烟,喊哥哥,态度恭敬的不得了。   黄坚两个人站在人群里,一路跟着周子鸣和周子青,这会看到钱昊孤立无援的样子,又看看周子青,吓得腿脚发软。顾不得钱昊,偷偷扒开人群跑了。   学校门口保安处,一看到校门口聚集了这么多车和人。也吓得不轻。立马给学校打电话反映门口的事情。同时门口保安的冷着脸出来,撵学生散开,赶紧各自回家。   钱昊认的吸烟大哥,陪着笑脸把钱昊拎过去训话。   周子青指了指周子鸣,冷眼看着钱昊说,“向他道歉!他脾气好,一直忍着你。换个人,你就得缺胳膊断腿的从这学校退学。你能欺负人,别人就能欺负你。你和你的同伴,怎么欺负周子鸣的,明天在教室,当着全班同学的面,给我向他道歉。当然,你不道歉也行,那就给我转学走,就这么简单。” 第三十章   外国语附中, 学校门口传达室,惯例有两个值班,其他人休息吃饭。   放学门口还聚集一群学生不散, 传达室年龄不大的门卫站出去看了一圈, 没打架没吵架。心里约莫着有些奇怪, 转身又回去,嘴里还念叨着, “今天学生怎么了,放学都不回家啊?”   另一个端着茶杯, 扒开窗户口一直观看外面动静, 斜着眼睛看到银色面包车在校门口停下, 等人全下来,手里茶杯差点扔了。   这边赶紧撵着刚那年龄小的门卫去喊人,自己摸着电话立即向学校反应大门口这异常情况。刚一摸上电话筒手都跟着一抖哆嗦起来。   边打电话,边关注门口动静。   连着通知学校保卫处主管、学生教育处、教育行政主管部门。   上面一听放下手里工作就往校门口过来,行政主任办公楼距离校门口最近,他是第一个到的。年轻的门卫叫来几个保安和后勤, 赶紧把校门口的学生驱散回家,越是聚集越容易出事。   行政主管先是看了一圈,也没看出来哪个是领头的人。最后只好和一个年级大点的人搭腔说话, 问他们到校门口做什么的?   这样大咧咧聚集在校门口,影响不好, 也会吓到不少学生。行政主管用词含蓄温和, 也看到对方胳膊上各种吓人刺青, 心里也泛着嘀咕。   巧了,行政主管这边问话是陈成带过来的,顺手就把陈成拉了过去。   陈成是个没出息的, 这辈子怕进派出所,是怕警察。在一个上学时成绩不好,怕老师。眼前这个行政主管可比老师级别高好多了,对方这么可客客气气和他说话,他都不敢抬头看人。   整个人憋得脸色通红,话都说不清楚,只能把周子青拉过来让她自己说。   周子青刚和钱昊说完话,钱昊吓得两股发颤,脸色僵白。还是被吸烟大哥硬拉到一遍说悄悄话了。   “明天道歉吧,虽然你惹得这个女生我不认识,可她背后肯定有人。今个来的这些人后边都有背景,你自己看到了,惹不起就得道歉,这是哥哥我给你的一句忠告。这女的一看就是个狠种,往后远着点吧。”有的人不能惹,惹起来就是麻烦。吸烟大哥今天面子里子也算丢尽了,本来想过来给人冲冲脸面,结果没想到,对面来的人,他都要恭敬地喊声哥。   钱昊这会整个人吓的魂飞魄散,耳朵边只能到有人嘀咕说话,他就附和的跟着点头。其实脑子里这会嗡嗡嗡嗡的,像是有个震天的机器在振动。   当天放学钱昊自己怎么回去的,事后他一点都想不起来。   行政主任看着周子青,眯了眯眼睛,更是一头雾水。   “老师,我是一年级四班的学生,今天是我刚转学上课第一天。我哥他们知道我今天报道上课,都特别高兴。一个个的非要来学校门口叮嘱我几句话,都让我珍惜机会,好好学习。没想到他们聚集在校门口,会影响这么大。我这就让他们回去。老师你别看他们这样,其实他们一个个性格耿直,为人很善良的,不会闹事的。”周子青笑眯眯的还不忘记,给今天为她辛苦跑腿,充场面的人,说好话。   站在陈成身后的人,听着小丫头满嘴胡编乱造,一个个咧着嘴笑呢。   没见过这么有意思的小孩。   行政主任特意打量一眼周子青,想着回头问问她的班主任,这学生什么背景。咔嚓来个四五十个人,一个个凶神恶煞的,还给他说都是好人。   “上学就要好好听课,团结同学。既然没有其他事情,就让……他们都回去,下次也别聚集在校门口,虽然没有什么事,可影响到底不好。”行政主任和蔼的交代周子青两句。   周子青笑眯眯的保证,以后不会来了。   送走行政主任,周子青赶紧恭敬过去谢谢人家,哥哥叔叔辛苦了,客客气气的一通喊。   陈成实际负责露个脸,又跟着坐车回去。周子青不忘记交代他,回去还老实的待在工厂里,哪都别去。   校门口一通闹剧结束,逗留着还没走的,再打量周子青的目光里就多了一份掂量。钱昊各年级找来的人,早就一哄而散撤了。   这等级都不一样,还玩什么啊。   余量生拉硬拽,把江洲拖远了。   搁路上就没忍住,支支吾吾的说着,“之前你那个想法,我琢磨着在想想吧。敌强我弱啊,这谁还敢上去,信不信,明天周子青大名,能传遍学校。你找人要揍她?四班后门她那眼神凶狠的,能差点把钱昊撕了。亏着这事我没往外说,不然,今天这阵仗再来一次,吓得腿脚发软,走不动路的,可就咱们了。这整个女金刚,女罗刹啊。亏我还觉得她白白净净,笑起来挺好看的呢……”   哎哟,一想到周子青那冷冰冰的眼神,顿时浑身一个激灵,头皮跟着发麻。   江洲双手插兜沉着一张冷脸,郁气满满。   送走陈成后,周子青并肩和周子鸣去公交站台坐车回家。   周子鸣这才有点从刚才事情中反过神来,神情有些激动。一激动语无伦次,话还特别的多。   情绪特别昂奋,原来压抑暗沉的眼睛,这会像是解了冻,大地回暖,迎春花露枝芽,浑身上下洋溢着一股青春活泼的气息。   周子青扭头看了他两眼,要是这会能长出一双翅膀,肯定是只小燕子,在车厢里翩翩起舞。   “说吧,钱昊欺负你,为什么不对家里说。”周子青笑眯眯的看着周子鸣脸上的笑容凝固,破碎,掉地上。   周子鸣脸上神情又回到从前那副小心翼翼的胆怯模样,抬头看了一眼周子青,小声嘀咕一句,“要……要是你,会……会对你家里说么。”   声音小,可周子青听到了。   “咱俩情况不一样,现在钱昊欺负的是你。”   周子鸣低着头不停揉搓着手指头,想到今天周子青袒护了他。稍稍迟疑了下,敞开心扉小声说了句,“我……我不敢说。”   周子青皱着盯着他。一脸仿佛在说为什么。   “我……我不够好,不优秀,不是我爸想要的,那样,好的儿子。我跑步不行,吃饭也慢,遇见第一次见到的人,会紧张不敢说话。性格也不……活泼外向,学习成绩也是花费很多时间才能考到现在这样的,可有时候还是考不好,我……我……就是一个一无是处的人。”周子鸣偷偷抹掉眼角眼泪,嗓子哽咽暗哑,“他……他不喜欢我这样的儿子。”   周子青仰着头叹息一声。看着弯腰弓着背,偷偷抹眼泪的周子鸣。伸手在他后背拍了拍,“放心吧,我不会把这事告诉大伯的,还有大伯母。”   归根究底,周子鸣现在这性格大多半都是家里环境造成的。   周子鸣吸吸鼻子,“你……你真不会告诉我爸妈么?”   “你妈要是知道我上学第一天就打架闹事,肯定不会放过我的,所以为了我自己,我也不会说的。”周子青笑眯眯的保证道。   周子鸣破涕为笑,“我妈要是知道,肯定会吓晕过去的。”说完,脑子里自己幻想出画面,忍不住嘿嘿笑出声来。   周子青看着周子鸣笑,心里忍不住哀嚎一声,她要怎么让大伯装作不知道这事呢?   周子青心事重重的到了家,孙蓉蓉饭桌上还主动问她上学第一天怎么样。   孙蓉蓉这话一问出口,饭桌上其他三个人都一顿。   周名博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周子青。看她从容不怕的夹菜咀嚼咽下肚,才张开嘴,笑眯眯的说,“非常好,一个人占着两张课桌。同学对我都非常客气有礼貌,老师提问我都能回答上来。”   周子鸣抿着嘴角忍不住没笑出声。   周名博瞄了一眼周子鸣脸上的表情,脸上瞬间阴沉起来。   周子青一看到大伯那张阴沉沉的脸,随时随地都要往下掉冰渣子的样子。立马咳嗽两声,说道,“学校要组织个年级月考了,大伯我这次要是考的很不错,有什么奖励没有啊?”   孙蓉蓉看着周子青,非常看不惯的泼她冷水,“先看成绩再说吧,初中一年级普通班就有十个班,近五百个人。你先能考进普通班年级前一百再说吧。”   “普通班?”周子青还是第一次听到,扭头去看周子鸣。   周子鸣放下碗筷给她解释,“初中三个年级,都分普通班和实验班。一年级实际共有十二个班,一班到十班是普通班,还有A班和B班,是实验班。虽然同级,可教学楼不在一起,初中部各年级组的实验班都在实验教学楼内。和普通班上课的教学楼分开的。   校内组织考试,试卷难度也是不一样的。除了期中期末统考的时候用一样的试卷。基本上校内考试试卷都是普通班一套,实验班一套。试卷都不一样,实验班的成绩排名也不和普通班一起,都是单独另排。”   “那我要是想进实验班怎么进?”真真是哪个学校都有这么一套,分重点班教学。   孙蓉蓉一听周子青这大言不惭的话,忍不住眼角纹都露出来了。“越说越离谱了?你还想进实验班?普通班你都……”还想在奚落周子青两句呢,结果看到周名博冷脸看她一眼,这才压压嘴角没把话说完。   “普通班的学生想要进入实验班,只校内普通班考试年级排名前三十有资格,再有就是期中期末统考的时候,分数要达到实验班的内部成绩排名前二十。需要满足这样的条件,下学期就可以申请进去实验班。”周子鸣一说到成绩排名,忍不住会偷偷看他爸一样。   “赶紧吃饭,等会写作业复习,我这才要入学就要面临考试,知识点我都没捋顺呢。”周子青大口开始吃饭。   周子鸣跟着也加快速度,孙蓉蓉旁边看着,又怕他自己不小声呛着,“别着急,她成绩差才火急火燎的。咱慢慢吃,你嗓子眼细,回头呛着又难受。”   周子青一听,恨不得翻个白眼过去,是料定她成绩差了是吧,她还就要一鸣惊人呢。   周名博默默一旁吃饭,没说话。   周子青复习功课之前,躲着周子鸣,赶紧闪人偷摸着进了书房。   周名博一看她蹑手蹑脚,一副做贼入室的模样,忍不住皱皱眉头,“好好走路,像什么样子现在。”   周子青一进书房,就挺直后背,赶紧过来把事情交代清楚,回去好复习功课。   周名博面前摆了一套茶具,他最近刚置换来的。生意上有往来的客户,爱好文雅,办公室里就摆了整整一套茶具,古典古色,看着挺有韵味。   周名博回来也弄了一套,在家里自己研究着把弄着玩。   周子青看他倒了一杯接着一杯茶,那茶杯小的像个酒盅,撑死能装下两口茶。对着这些东西她向来不感兴趣,看了两眼就不在关注。   赶紧把今天上学的事情说了一遍,然后又迫切的叮嘱一下,“大伯,这事你可以当做不知道么?我答应他不和家里说的。”   “周子鸣在学校被欺负多久了?”周名博过茶,撇掉上面一层茶垢。   “入学之后没多久,先是让他帮忙打扫卫生,擦黑板做值日,后是叫他帮着写作业,现在想要堂哥借他们几个钱花花,堂哥一直没给他们……”   周名博听着皱着眉,心里憋着气,光听周子青说,心里咣咣的火气就要窜出头。心烦,甩手把茶盅摔到一边,气的胸口起伏不平,急促的喘息着。   “你……你去他给我叫下来。”   周子青一听吓的安静跑过去,按住周名博的手臂。   “大伯,你喊堂哥过来要干嘛?我不说了他不想你知道,你就当着不知道这事。”哪有这样的,转脸就把她卖了,回头她还怎么和堂哥相处啊。   “没用的东西,在学校被欺负了,自己摆不平,也不知道和家里说一声。就这么被欺负也不吱声。我……我怎么就他这么窝囊废的儿子,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合我脾气的。”一说到周子鸣,周名博能挑出上百个不喜欢的理由。   可不喜欢,那也是亲儿子,听到被欺负,心疼有,更多是气愤他没用。   周名博这话一出,周子青皱着眉往后退一步。   “去,把他给我喊下来,这种窝囊性格,不给我改改,以后还是被人欺负的料。”周名博越想越气。   周子青冷着脸走到门口,不仅没叫,还把门反锁上。转身又搬着一把椅子坐在门口守着。   “大伯我知道你现在气愤恼火,可能不能冷静下来听我说话,你叫堂哥下来做什么?打他一顿,还是臭骂一顿?这样你心里火气是消了,可堂哥怎么办?本身在学校受欺负,他身心已经够难受的了,你还要火上加油,又打又骂?”   “他难受都是自己找的,不想难受不知道反抗吗?打不过不会找老师么?家里父母不能说么?”周名博沉着脸。   “大伯你讲点道理行不行,堂哥现在性子有一半都是你造成的,争嘴闭嘴周子鸣这,周子鸣那,从我住进来,大伯都是你在挑剔堂哥。你就没夸过他一句。”周子青气愤,瞪着一双眼睛站起身反驳道。   “他做了什么好事需要我夸赞的,就这被欺负的事,传出去只会给我丢人现眼,我脸上都被他抹黑了,我还要当做不知道?”周名博眼里火焰噼里哗啦的往外溢出来。   “就是因为你总批判他,他才会什么都不敢和你说,堂哥今天哭着和我说,他不是你想要的儿子,你觉得他一无是处,你不喜欢他。对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甚至处处嫌弃自己胆小懦弱,连说话声音小,吃饭慢一点都要被念叨的人,他要怎么张嘴说出让他羞愤和害怕的事情?   堂哥要是主动和你说,保准大伯你还是现在这么义愤填膺,恼火愤怒的模样。问题不在于堂哥有没有对你说,你只是觉得堂哥被欺负了,让你接受不了。”   周名博皱着眉头,粗喘着气。   “大伯,这事你就当做不知道吧,我觉得你和堂哥之间缺乏交流和沟通。堂哥不是你心目中想要的儿子,你就能天天挑剔偏低他?那我父母还不是我心目中理想的呢,我能不能天天咒骂他们,咒骂他们去死好了。”说什么孩子不是自己理想的,在孩子眼里,父母也不见得就是孩子想要的。   “周子青!怎么话说呢。”周名博听到周子青越说越过分,竟然还要诅咒父母,本板着脸呵斥一句。   “我说的实话,这就是我心里话,你弟弟周明松,对我不负责任。让我吃了多少苦。我现在的性格一半都是因为他造成的。我要是生活在温馨和美的家庭里,我至于现在这样吗?我至于经历这么多事么?哪一个十几岁女孩有我经历的事情多?我在东山市徐家村天不亮我就要起来喂猪喂鸡扫院子,八九岁下地插秧,水能淹到我膝盖骨,冬天洗衣服刷碗,冷的能把手指头冻掉……偷偷给我煮个鸡蛋,我都觉得这是天底下最好的人……   别说堂哥现在这样和你没关系,在我看来孩子的性格有一半都是父母造成的,堂哥现在轻微自卑,不自信。你还非要把人喊下来,骂一顿打一顿,彻底把堂哥心里那点自尊击碎,你心里火气消了。信不信他后脚就能从二楼跳下去……   大伯,我不是吓唬你,我也不危言耸听,堂哥在学校被欺负,心里已经受伤了,他现在需要疗伤恢复,你如果不能给他慰藉和鼓励,还要仰头重击狠狠在伤他一下,我真怕他会撑不住。”周子青忍不住眼圈通红,眼泪哗啦啦往下落。   原书里,周子鸣是死了的。   周子青捏捏鼻子,看着脸色比刚才白了一点,僵坐着一动不动的大伯,缓和一下口气,说:“大伯,要不,你缓两天,你这两天可以去关注关注社会上类似的事件。冷静下来再来和堂哥聊聊,你现在气头上,堂哥心思又敏感,真的不适合说这事。”   周名博呼出一口气,抬起头看着周子青哭红的眼睛,抿着嘴角眼中几分惆怅。   周子青心里疑惑着,看她做什么   “你心里这么恨你爸?”周名博以为周子青从东山市来云海市找周明松,心里该是喜欢的,结果今天亲耳听到,还是有些震惊的。   周子青垂下眼,动动嘴角,视线盯着地板上的花纹。   周名博看不到她脸上的情绪。   “之前恨,现在不狠了。也没法律规定父母必须要爱自己孩子,和那一生下来就扔掉的孩子相比,我多幸福啊,我现在能活着,还能上课。我还要感谢他有个大伯这样的哥哥呢。”周子青抬起头咧开嘴冲着大伯嘿嘿直笑。   周名博看不出周子青话里真假,这孩子不是周子鸣,她心思藏的很深。光从表面上,是看不出来她心底话的。   周子青咧嘴露出细细白牙,周名博也被她气笑了,到最后还不忘记恭维他一声,笑骂一声,“小滑头一个。”   “行了,上楼好好学习去吧,我还等着你,哪天能进实验班给我脸上争光呢。”周名博心里火气散的差不多,也没之前那么气了。主要也是被周子青说的话,稍稍吓到了,什么从二楼跳下来?明天他就找人把窗台封起来。   “大伯,堂哥那你还要装作不知道啊。”周子青临走还要在叮嘱一下。   “知道了,赶紧上楼去吧。”人不大,倒是事管的不少。   周子青想了想,又撤回来一步,笑眯眯的给出一个建议,“大伯,我觉得你可以一天里夸赞堂哥一句,比如堂哥,文静不闹腾啊,懂事听话啊,学习自律啊,长得白净好看啊,身高体长啊,还有……”   “走走,赶紧上去。”看着周子青门后面探出来的脑袋,周名博都想伸手给她推出去,小不大的人,还会吩咐大人做事,一套套的。   周子青笑笑出去,还细心的把门带上。 第三十一章   门在身后关上, 周子青嘴角的笑意渐渐滑落,恨不恨周明松?只要这个人以后不会出现。她完全可以当做这个人死了。   周子鸣的书桌很大,两个人用, 完全绰绰有余。   周子鸣一看到周子青进来, 抿着嘴角一副想问又不敢问的样子。光是有话不敢说这一点,绝对不是她大伯会喜欢的。   周子青装作没看道,自然的打开课本, 准备开始写作业。   周子鸣握着笔写两个字抬头看看她, 继续写,再停下看看。周而复始, 就这磨磨唧唧的性子,周子青都有些受不了了。头一抬, 眯着眼睛问, “你是不是有话想问我?”   周子鸣讪讪地抿着嘴, 手中大拇指滚动着圆珠笔,掀起眼皮看了一眼她, 最后极小声问道:“你……你什么都没说对吧?”   周子青划拉着椅子坐到周子鸣旁边,抬手搭上他的肩膀上, 就像亲密至极的兄弟一样。“当然没说,大伯要是知道这事,你觉得你现在还能安安稳稳的坐在这?”   亲耳听到周子青的话,周子鸣一直忐忑不安的心,终于平稳的落了地。整个人极为夸张的呼出一口气。心事一放下,精神气就变得轻松起来。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周子青,“谢谢,还有在教室帮我的……谢谢!”   “不用谢我,我帮你也是帮我自己, 如果你在班级里被欺负,我什么都不说也不做,哪天大伯大伯母知道,那我在这个家就真没容身之处了。”一个冷漠冷血的人,是会让人害怕的。   周子青说的心里话。   “不……不会的,我被欺负也不是你的错啊,他们人本就很多……”周子鸣急急辩解道。   周子青笑笑,“不,你不懂,因为大伯大伯母是你爸妈,他们就一定会。所以,你要不想我因为你被撵出去睡大街,以后有什么事,不想对大伯说,就偷偷告诉我。比如班上有人欺负你,就可以告诉我,咱们一起想办法。”   周子鸣似懂非懂,不过看着扒着他肩膀,一通瞎拍的周子青,还是忍不住点点头,心里暖洋洋的,有些感动。   “你要是有什么事情,也可以告诉我,我也会帮你。”周子鸣也学着周子青样子,把手放在她肩膀,哥俩好的胡乱拍拍,边拍边笑。   周子青眯着眼心里想,我要是什么事情都告诉你,回头你再告诉大伯母,我图什么呀我。   “写作业,写作业,努力进实验班,是咱俩现阶段目标。终极目标是初中毕业,我第一名毕业,你第二名毕业,以上。”周子青拉着椅子回到原位。   “我……我没想进实验班啊。”周子鸣想说的是,光是维持住现在的成绩,他已经很努力了。   “那你现在可以想想了,我今天校门口这么一闹,以后上学可能都没人愿意和我做朋友,更甚至可能连说话的人都没有。你是我堂哥啊,学校里也就你了。”周子青微笑着,开始低头写作业。   周子鸣皱着眉头,却把话放在心上了。   就像周子青自己说的那样,初中部一年级四班,周子青,火了!   有多火,初中部早上开会,点名说了这个学生要特别关注。大会开完,开小会,周子青的名字初中部十二班的班主任,铭记于心。同时庆幸,这么个厉害的学生没在自己班里。   郑国芳整个早会,脸火辣辣的。点名提到的学生是她班的。年级组长还问她对这个学生了解吗?当时一口郁气压在嗓子眼差没噎死。   第一天刚转学过来。学籍档案她都没来及翻呢。   小会开完,郑国芳被单独留下说话。等从会议室里出来,整个人板着一张脸,阴沉沉去了教室。   早自习的时候,钱昊带着黄坚几个人给周子鸣道歉了。当着全体同学的面,说,自己不该欺负人,甚至还主动把之前周子鸣钱包的钱凑了。   班上同学看到钱,都以为是钱昊讹诈周子鸣的。   甚至就连周子青也是这么认为的,压根不知道还有之前丢钱包的事。   周子鸣收下钱,手足无措的转身往后看周子青,一双眼睛仿佛再问,后续要怎么办啊?   胡振整个脸白如纸,钱昊黄坚把他给卖了。   胡振心慌手颤,支支吾吾的对周子鸣说,“对不起,我……我会把钱还给你的,对不起。”   周子鸣冷声嗯了一声,态度冷谈。   “做错事道歉,欠债还钱,改怎么办,怎么办,好好念书吧。”周子青给结了尾,事情到此为止,再闹下去,怕是学校都要找她谈话了。   不等学校来找,郑国芳先找她谈话了。   “不管你之前在哪个学校上的学,或者身后有什么大人物撑腰。你现在是个学生,就要按照学校的学生守则执行。学生就要好好学习做作业,马上校内月考,学生还是要拿成绩说话的。如果我在班级里听到什么你欺负同学,我绝对不会包容你,四班也不会再要你。我相信我都不愿意接手的学生,相信其他班级的班主任,更不愿意要你。   你要清楚你一言一行带来的后果。能转学到外国语附中,想必家里也是花了心思的。你要对得起家里人,就更该好好读书,拿出好的成绩回报他们。”郑国芳从头到尾阴沉着脸,冷言冷语。   周子青只能点头保证,以后不会再有昨天那样的事情,也在努力保证,以后会好好学习,不给老师添麻烦。   先入为主的观念,很难改变。恐怕在班主任眼里,她怕是那容易挑起纷争的祸害头子。   胡振见周子鸣不搭理自己,心虚的厉害,偷偷摸摸写个小纸条,碰碰周子鸣的胳膊。周子鸣也不看纸条上写的什么,又给推了回去。看着胡振一脸焦急的样子,表情冷谈的说,“我知道你故意说我钱包丢了,实际上和钱昊他们分了钱,你只要把分的钱还给我就好。”   胡振拧巴着眉头,一脸犯难的左右看看,深怕前后位同学听到,用着极小声的声音说,“缓几天给你行么,我现在手上没这么多钱。”   周子鸣给出一个期限,“一星期,如果一星期你不还我,我会告诉老师,额……还有我妹妹周子青。我让她帮我要。”   “我……我一星期内,一定还你,求你别和老师说,还有……周子青说。”胡振心慌意乱,那笔钱都让他和钱昊一起玩游戏了,他身上根本没有钱了。   “只要你一星期内还给我,我不会说。”周子鸣拿起书本开始背诵课本,最近越发努力用功。不努力不行,和周子青一起做作业,她都要比他提前完成。   一开始以为她胡乱写,看了之后发现不是。   心里隐约有种急迫感,周子青说去实验班不是开玩笑的。   郑国芳和周子青谈过之后,心里那口郁闷之气并没有消散。即使周子青认错态度端正,保证今后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   可郑国芳注视着周子青的眼睛时,漆黑色眼珠,一眼望不到底。那静静地,淡淡地,从容不迫的神态,看不出她有一丝点的害怕担忧。   郑国芳今天说的话,态度严肃,语气冷硬,换作任何一个女孩子,可能都会吓得掉眼泪,哭着走出去办公室。   周子青呢,保证再保证,会好好学习,嘴角一直挂着笑,漆黑如墨的眼睛里,看不出任何后悔的情绪来。   心口堵着的气没撒出去,噎着憋着,容易上火。   郑国芳想了想,给孙蓉蓉打了电话。   孙蓉蓉接到郑老师电话,还吓了一跳。   “郑老师,是不是鸣鸣在学校出什么事了?”下意识先想到自己儿子。   “不是周子鸣,是周子青的问题,她这边登记的家庭住址和联系电话都这里的,我才打电话说一声。”   一听不是周子鸣的事,孙蓉蓉反而没刚才那么紧张了,问,“她才去上学能,能有什么问题啊。”   “她上学第一天,就就把班上一个男生给打了……”   孙蓉蓉撂下电话的时候,气的不轻。她说什么来着,就不该把周子青弄去外国语附中,更不应该和鸣鸣一个班。   “真是能耐啊,第一天上课,就把班上同学给打了,真是气死我了。人家打不过你,不会背后欺负鸣鸣么?”越想越急,越急越气。一想到学校里,鸣鸣会因为周子青的关系,同学都不和他好了,那要怎么办啊?   坐立不安,揉着手在客厅里走来走去,想打电话给周名博说一声,可周名博走前交代,他今天要出差很忙,没事别给他打电话。   孙蓉蓉咬着嘴唇,不能和周名博打电话商量,她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办。上次找周子青说话,反而被她给奚落威胁一顿。   想了想,还有一个人能帮她出谋划策,她小姨家的表姐。两个人一起从小一起长大,关系亲密。   周名博公司事忙,孙蓉蓉也不能什么事都找他,有些烦心事,家庭琐事都爱找表姐说一说。   孙蓉蓉是独生女,父亲去世之后,母亲和小姨亲姐妹本就关系亲密,两家常常往来,。母亲去世之后,两家也没断了关系。   孙蓉蓉给表姐方怡打电话,对方那里闹哄哄的,还有小孩子吵吵闹闹的哭声。孙蓉蓉吵得头疼,把电话拿远了些,“方怡,你那边怎么这么吵啊?”   “蓉蓉啊,你等会,老三拉了一裤子,我正揍她呢,等会,我把她扔我婆婆带去。”对方暂停一下,又重新接起电话。“行了,把老三一抱出去,瞬间清净了。你什么事啊。”   “我遇到点事,周名博他不是有个二弟么,十几年和家里断了关系。结果他和农村那边媳妇离婚好几年,两人有个女孩,和鸣鸣一般大。自己来到云海市。龙山区老事业小区那边根本养不起,周名博这人又一贯讲究面子,就把这孩子接到家里养。”孙蓉蓉皱着眉,细细索索的说了一遍。   “你别说,我之前还看到报纸上的寻人启事,写的周先生,就没往妹夫身上想。那现在怎么了,你家又不缺钱,她一个没爹没妈的,还不是你说什么她听什么。”方怡觉得这能有什么事,整个家都是你的,还能被个孩子难为住。   “不是这么回事,这个孩子和一半孩子不太一样。她在老家一把火把家里房子烧的精光,还拿菜刀砍过人。就是来云海市,没大人跟着,就她一个人从东山过来的。你说这是一般孩子么?还有些事,我给你说,你别往外说,我家周名博不想人知道的,这孩子没来我家之前,在外面流浪过一阵子,性子野得很。”   电话那头方怡吓了一跳,“听你这么一说怪吓人的,这孩子……你没带去做个什么检查,前个电视上还说有什么暴力倾向的人,就是咱们常说的精神病,还分攻击性和温厚型的。这老家房子一把火说烧就烧,脑子是不是不正常啊。就我家你外甥女李丽云,现在连个鱼都不敢杀,你让她拿刀砍人?借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啊?”   孙蓉蓉原本没想这么多,被方怡这一提点,越想越怕,还忍不住解释两句,“周子青平时看着挺正常的啊。”   “神经病杀人打人之前都正常的,拿刀的时候才不正常。你们两口子也是心大,也不带去做个检查,家里还有鸣鸣呢,你不为自己想想,替鸣鸣想想啊。这要是万一,我说万一啊,鸣鸣和她玩的好,要是当时脑子不清楚呢。千万别让两个孩子靠的太近了。”   孙蓉蓉这会吓得心怦怦乱跳,周子鸣和周子青最近天天一起看书做作业,肉眼可见的两人关系亲近起来了。   “那现在怎么办啊?人接家里来了。我也不能给送走,今天学校老师还打来电话,上学第一天就把班上一个男生给打了,搬椅子直接上头砸。也不知道她在外面认识的都些什么人,说放学的时候校门口聚集了一群社会混混。”孙蓉蓉吓得脸色苍白,一想到刚老师打电话的语气,她就胆战心惊。   “搬椅子砸同学?蓉蓉,你真得带她去做做鉴定。这绝不是一句脾气性格不好的事,这太吓人了,我光听着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那……那我带她去医院做个检查?”孙蓉蓉心慌,心跳加快,偏偏这个时候周名博出差去了。   “必须去,要是检查不好,必须立马送走。鸣鸣和她呆一起,别在受啥不好的影响。”   孙蓉蓉挂上电话,整个人开始焦虑不安。   一直到周子鸣和周子青回家,周子青在院子里系鞋带,周子鸣帮着背书包,两个孩子一直在说话,也听不清楚在说什么,就看到周子鸣脸上挂着笑一直再说。   周子青系好鞋带,也没拿回书包。周子鸣背了两个,一把推开门还在说话。   “数学课上那道题你是怎么算出来的,我用了各种公式去套都没算出来,连数学课代表都不会,你竟然给算出来了。平时数学课代表多嚣张啊,一向觉得他算不出来的题目,班上就不会有人会。”周子鸣情绪亢奋,边走边说,压根没注意到一旁盯着他看的孙蓉蓉。   “他成绩好么?那个数学课代表。”周子青和周子鸣并肩走着。   “年级排名不到一百,可他数学成绩一向考的好,班主任就点名让他做数学课代表,实际上他连收作业本都是让人放讲台上。别人问他题目,他也爱答不理的。”周子鸣觉得自己自己各科成绩里,就数学还算突出,结果今天被周子青碾压了。   不过他挺兴奋的,课代表憋红一张脸他看到了。   “咱班其他课代表也都按照成绩选的?”周子青就说班长张晓萌,像个书呆子。带着眼镜天天趴着学习做作业,根本不管班上事。   “对,按照统考成绩定的。”   孙蓉蓉瞠目结舌的看着两个人无视她,往楼上走。   “鸣鸣?”   周子鸣没注意有人喊他,还想着等下让周子青把解数学题公式告诉他。   周子青听到了,站在楼梯上外下看,大伯母站在窗户口,穿着一身素净带花纹的裙子,这会冷冰冰的眼神正盯着她看。   “妈,什么事?吃饭前我想和子青去楼上做作业。”马上月考了,周子鸣心里提着一根弦,他总觉得周子青会考的比他好,他的抓紧时间用功。   “你先上去写作业,周子青下来,我有话要和你说。”孙蓉蓉板着一张冷脸,极为严肃。周子鸣都诧异了一下,看了一眼周子青。   周子青下楼走过去。   周子鸣皱皱眉头,一转身跟着下去。   “妈,你要和子青说什么呀,学校快要考试了,我们急着复习。”周子鸣觉得今天他妈怪怪的。   孙蓉蓉看着周子鸣跟着坐在周子青旁边,心里火气上涌。   “你们班主任打电话过来了,说你第一天上课,把同学打了?有没有这事?”孙蓉蓉压着火气,看着周子青问。   周子鸣一听到这事,就略显心慌。   “有,不过是这同学先欺负人的,我看不过去才……”周子青冲周子鸣使了眼色,让他放心。   孙蓉蓉亲耳听到周子青回答,心里那股焦灼感更加旺盛了。忍不住瞪着眼冲她喊了一句,“他欺负人,又不是欺负你,那么多同学都不管,用得着你一个刚来的出头?受欺负的同学,不会找老师么?现在好了,老师嘴里都说是你搬椅子砸人。这么小,就敢搬椅子砸人,角度不对会出人命的,你想没想过,以后同学谁还敢给你相处?”   周子鸣放在膝盖上的手,收紧攥拳头,低着头咬紧嘴唇,一言不发。   “伯母,不会出人命的,我看准肉厚的地方下手的。也和老师保证过不会再犯了。”周子青看了眼周子鸣,想赶紧结束这个话题。   可孙蓉蓉没这么想,皱着眉盯着周子青看,她终于知道郑老师话里的意思了。这孩子眼睛里没有害怕,没有歉意。只冷冷淡淡的说不会在犯了。   越看越害怕,忍不住吞咽口水,“你……你知不知打人是不对的?更别说用东西砸人?你这个想法就有问题,不出人命就能下手打人么?你觉得你打人没错么?”   周子青浅浅一笑,“伯母,我知道错了。打人不对,可欺负人也不对啊。伯母,老师没给你说我砸的那人是班上有名小混混吧?”   盯着周子青脸上表情,看她竟然还笑了,震惊不已的瞪着眼。   “你给我闭嘴,你看看你还能笑出来,你脑子是不是不正常啊。现在是说你态度问题,你们老师说你从心底就没意识到问题严重性。”孙蓉蓉真是被吓到了,她这会才意识到方怡说的事情有多可怕。   正常人都觉得害怕的事情,她还能笑出来。   孙蓉蓉看着周子青脸上的笑,看的心慌,看的浑身发冷,手不自觉的就发抖起来。   周子青脸上笑容淡去。   周子鸣攥紧拳头站起身,抬起头看向孙蓉蓉。这个时候,他有点明天周子青对她说的话了。   转身拉起周子青,“我……我们上楼写作业去。”澄净的眼睛里,带着一丝丝恳求。脸上有些慌乱,却坚定的拉着周子青的胳膊不放。   “鸣鸣?”孙蓉蓉皱着眉小声的喊了一声。有些诧异,有些不敢置信。   “妈,你……你不应该这么说子青,我觉得她很对。她给老师保证了,也给你保证你了。你非要说她态度不端正。在我眼里,她是见义勇为。不是你说的不正常。”周子鸣瞪着眼睛,声音有发颤,可还是梗着脖子把话说完了。   周子鸣不看孙蓉蓉惊愕的神情,拉着周子青的胳膊,把人拽上楼去。   “对不起……“周子鸣低着头,为他妈说的话道歉,也为他没有勇气把事情真相说出来而道歉。   周子青拍拍他的肩膀,笑笑说,“没事,过两天就好,你不替我说话了么,也不是什么都没做。我心里挺高兴了的。”只是你替我说话,恐怕你妈会更讨厌我,周子青心里苦笑着。   孙蓉蓉被周子鸣吓到了。   捂着胸口坐在沙发上,脸色苍白,心慌意乱。   抖着手就给方怡打电话,“方怡,方怡,怎么办,鸣鸣被她笼络住了。我刚刚想教训她,刚一开口,鸣鸣就指责我向着她。之前从来没有这样过,鸣鸣很听我话,这还是第一次不听我的……”孙蓉蓉都想哭了,被儿子这么冷硬的指责,她胸口难受发堵,喘不上气。   周子青这两天谨慎做人,也知道自己之前张扬了。不管在学校还是家里,都收敛着。   周子青和周子鸣回家,人还在院子里,就听到屋里嘻嘻哈哈的说话声。   周子鸣进门看到人,礼貌的喊了一声,“大姨。”周子青跟着周子鸣喊人,对方却只瞥了她一眼,热情洋溢的拉着周子鸣说话。   “丽云过来看看你表弟,是不是长高了呀?”方怡拉着周子鸣的手把人拉倒沙发跟前,孙蓉蓉正跟着一个女生说话,十五六岁大,额前厚厚的刘海,梳着一条马尾,圆脸盘,单眼皮,不胖不瘦的身材。   一张口,清脆利索的说话声,“高了也瘦,不过,越长越好看了,像个电视明星一样。小姨,将来让我弟做明星吧,准能火。”李丽云看着周子鸣的时候,余光扫了眼旁边的周子青。   一屋子人,似乎都把周子青当个透明人。   周子鸣替周子青难受委屈,想张嘴说,可回回被大姨表姐拦住。周子青冲他眨眼,表示她没事。   家里来客人,她也不能一个人上楼去。可楼下一个个聊得欢喜,却一个个当她不存在。   “鸣鸣啊,你丽云姐在咱们家住几天,你带着她去房间写作业看书去。”孙蓉蓉一直关注周子青神态,被人无视,她还能坐得住,神情淡定,似乎没发觉自己被人无视了。   孙蓉蓉看了眼方怡。方怡给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对李丽云说,“你上去收拾东西,在你小姨家手脚勤快点,别偷懒。作业记得做,知道么?”   李丽云欣喜的点头,说她都知道,也不是第一次在小姨家住。   李丽云主动拉着周子鸣的胳膊,问他在学校上课怎么样,有什么不会题目可以问她,她在这住的时间,可以帮忙辅导功课。   周子云走在他们身后,微微停下身,往楼下看了一眼。   结果方怡也在抬头看她。   两个人都愣了一下,随后又都裂开嘴角冲对方笑笑。   直到周子青上楼去,孙蓉蓉才急急拉着方怡说,“看到人了吧,从头到脚你看她,像个十二岁的孩子么?”   “蓉蓉,先等下再说你这个侄女的事,你先借我点钱用用,我先把窟窿堵上,不然等□□回来,发现钱少了,肯定不会放过我。鸣鸣这你别担心,丽云在这看着呢,哪天骗她去医院做检查鉴定,要是真有问题,医院检查报告直接给妹夫看。到时候,再有爱心,也得把人送走了。”   “那……那要是检查报告没有问题呢?”孙蓉蓉现在真想把周子青送走了,心里迫切,焦急不安。鸣鸣都被带坏了。   检查没有问题,周名博肯定不会把人送走的,这一点孙蓉蓉十分确定。   “我告诉你个医院,你去那做检查……”方怡凑近孙蓉蓉耳朵边小声嘀咕两句。   孙蓉蓉神情犹豫,“这样能行么?”   “她这个样子,说她没问题谁信啊,你看她刚才站楼梯上往下看的眼神没,嘴角是笑的,可眼睛里漆黑黑一片。吓死个人,阴森森的。这样你还让她和鸣鸣呆一起,你心可真大啊。”方怡说了句,又急着去拉孙蓉蓉的手,恳求道:“蓉蓉,借钱的事……”   孙蓉蓉正在犹豫不决,抬头随口问了句,“你要多少?回头我给你拿,可你也该戒戒了。总这样□□早晚会发现的,到时候跟你离婚,你说你三个孩子怎么办啊。”   方怡就听不得离婚这个话题,“所以我才让你帮帮我啊,决不能让□□知道这事,这真是最后一次,以后我再也不上桌玩牌了。蓉蓉,你一定要帮帮我啊。” 第三十二章   李丽云住在周子青的对面, 是一间小客房。门对门的,李丽云就看到周子青卧室里装修,又宽敞又好看, 顿时心里就有些不舒服。   有些人心里不舒服, 还非要进来看几眼,床,衣柜, 梳妆台, 样样都非常精致。李丽云心里泛酸,嘴巴上却说, “我小姨对你可真好啊,这些都是新置办的吧, 以前我住的时候都没见过这些东西。”   周子青十二岁, 可身高却和十五岁的李丽云差不多高。看她在房间摸摸索索一圈溜达的时候, 周子青已经掀开大衣柜,准备换身家居服。   结果李丽云一眼看到衣柜里的衣服, 哎呀一声,跑过来, 挤开周子青,自己站在衣柜跟前,像是在服装商店购物似的,一件件拿出来在自己身上比划比划。   李丽云越看心里越嫉妒,她小姨家有钱,小时候她还经常嚷嚷着要主住在这。可大了,住在这机会就少了。“周子青,咱俩身高差不多,我住这的时候, 能不能穿你几件衣服啊。”   李丽云说这话的时候,已经看中一件针织的外套,领口是白色荷叶边。鲜亮粉嫩,上面还串着粉色小珠珠,特别好看。   周子青嘴角噙着笑,伸手把李丽云手里的衣服,塞进衣柜里,然后啪嗒一声,态度强硬的把衣柜门关上,“下次没经我允许,别随意进我房间,更别没经我同意,就随意拿我东西。还有,我的衣服不外借。”   李丽云脸色难堪的僵在原地,脸色一会青一会白,瞪着眼睛直直看着周子青,忍不住讥讽道:“这些东西都是我小姨给你买的,原本也不是你的,你就是个借住的而已,还真把这当成自己家了?”   李丽云可是知道周子青身份的,她妈都告诉她了,她小姨想把她送走,根本没什么可怕的。   今天事情有些多,周子青需要静下来想想,李丽云跟着进她房间,还吵的她脑袋疼。揉揉太阳穴,一脸不耐烦的,伸手拽着李丽云,把人直接推到门外,冷笑一声,“起码我姓周,我住这有自己的房间,不像你,住在客房里,就老老实实当个不惹人嫌弃的客人吧。”   “周子青,你太猖狂了,说我是客人,你自己还不是一样的……”李丽云在外面咚咚敲了两下门,喊了两句。   周子青往床上一躺,闭上眼睛静下心,开始沉思眼下的局面。   晚上饭桌,周名博不在。   方怡已经回家去了,李丽云和孙蓉蓉两个人亲密热乎的仿佛母女一样,衬托的旁边周子鸣和周子青像个外人似的。   “小姨,我这次来,衣服没拿几件,我和周子青的身高差不多,我能不能借她衣服穿啊。”李丽云嫌弃的看着自己身上的衣服,她妈给她买衣服,一向黑色,灰色,耐脏为主。灰不溜秋的,一点都不好看。   李丽云算是孙蓉蓉看着长大的,她又没有兄弟姐妹,一直和方怡家亲近,自然也拿李丽云当亲外甥女看待,也就几件衣服,她真没当回事。   李丽云得到允许,眼神得意洋洋的冲着沉默吃饭的周子青一挑眉,神情挑衅。   周子鸣瞅了瞅周子青,有些担心。   可周子青全程没搭理李丽云的挑衅,一吃完,说了一声,就上楼写作业复习去了。   周子鸣跟着放下碗筷,“我不吃了,我也上楼看书去。”   孙蓉蓉一看周子鸣碗里剩下的食物,压根没吃几口,蹙着眉头喊人,“鸣鸣,你这才吃几口啊,在吃一点。”   “我吃饱了。”周子鸣哒哒哒的跟着周子青后面。   二楼学习室,周子鸣刚进来,周子青转身就把门反锁了。   “烦她,吵死个人。”周子青觉得李丽云这个人,像极了一只绿头大苍蝇,嗡嗡嗡的四处乱飞。   周子鸣跟着嘿嘿笑,“实际上,我也觉得。”   “她以前经常来么?”周子青摊开作业本,好奇的问了句。   周子鸣想了想,给周子青解释道,“她妈和我妈是姨表妹关系,我妈没有其他的兄弟姐妹,就和她们家走得近。小时候经常来我家就不愿意走,回回都是我爸让人给送回去的。”   说完嘿嘿笑了两声,又小声的告诉周子青,“其实,我爸特讨厌她们一家,一点都不喜欢她们来。表姐她妈喜欢打牌,输钱了,就要上门找我妈借。说是借,可我就没见过她还过。有一次输的特别多,对方都要到家门口去了。我姨夫是货车司机,工资不高。当时就要和我大姨离婚。   还是姨姥姥哭着求我妈给掏的这笔钱。大姨也保证以后不再打牌了,可是我知道,她之后又来我家几次,我妈谁都没说,可我知道,大姨准是又输钱了。平时她不怎么上门,只有输钱的时候才会找我妈。”   周子青好奇,“我大伯不知道这事?”按照她大伯的性子,总该想办法制止住啊。   “她都是挑着我爸不在家的时候过来。拿了钱就走,我妈不说,我爸不可能知道的。”周子鸣解释道。   周子青秒懂,孙蓉蓉有私房钱。“可你知道,为什么不和大伯说啊?”   “啊~~”周子鸣张着大嘴,一脸惊讶的样子,似乎没反应过来。   “她拿你家当提款机啊。”周子青嗤笑一声,周子鸣身上真是没一点像她大伯的,倒是随孙蓉蓉像了个十足。   “可这是大人之间的事情啊?”他偶尔好奇问过,他妈说这是大人的事情,小孩不用管。   周子青说着话,不耽误她写作业,抄写作业写完,又从书包里掏出几张试卷,光数学就两张。周子鸣一看到周子青这么就开始做试卷了,也开始急了。   “你有没有想过钱昊他们为什么欺负你吗?”周子青冷不丁的说了句,前头不接后语的话。   周子鸣神情一愣,呆呆地摇了摇头。   “因为你看起来没有牙,没有刺,没有爪子。”周子青在草稿纸上演算过程,在把答案抄写在试卷上,她做的很快,圆珠笔一直刷刷的没有停顿过。似乎每一道题都没难度,非常简单好做。   “老虎可怕是它有獠牙,有爪子,速度快,力气大。所以没有人想要去攻击它,你,全身上下没一点攻击性,所以就成了目标。现在是初中,还有高中,大学,以及将来踏入社会。你要这么被动下去吗?不想试着改变吗?”   周子青嘴角噙着笑,更是抛出具有绝对诱惑性的诱饵,“你不想让大伯对你重新改观一下么?他讨厌的人,在他不在家的时候,一次次上门把人当成提款机。作为儿子,知情却不拦阻。这事大伯若是知道,相信我,他一定对你非常失望。”   周子鸣皱着眉头,手里攥着圆珠笔,眼神挣扎着,犹豫着。   “周子鸣你知道你和我最大区别在哪里么?你自己看看我们两个,年龄,身高,体重?力气?这些都不是。你只是少了一股勇气,你并不是是非不分,你心里很明白什么是对什么错。当你身边人做错事情的时候,你需要勇敢站出来指责,并加以订正。”   周子青看着周子鸣眼神懵懂的样子,决定再多说一点,势必要把周子鸣拉倒她的队伍里。“换个说法,如果钱昊在班级里欺负其他同学,你站出来指责他,可能你打不过他,但是在他眼里你的勇气,就是獠牙,利爪和尖刺,那么他就会有点点忌惮你。”   周子青言尽于此,不打算再多说了。   周子鸣心中却是热水烧开,有些沸腾起来,咕噜咕噜的冒着气泡,不断上涌着。   周子青余光偷偷扫了他一眼,她并不想利用单纯的周子鸣。可孙蓉蓉最在乎的人,一个是大伯,另一个就是他了。   初中部一年级四班和三班,主课老师是一样的,带两个班。很多时候布置的作业都一样。然后两个班级就会出现一个现象,借练习册。   上课要讲练习册的时候,有没做的,上课前,就跑到对方班里借,然后再还回来。三班下节课上数学课,课堂上肯定要将昨天发下去的数学试卷。   总有没做的,这个时候就跑到四班窗户口,后门口。喊认识的同学借试卷。   周子青第一天露出獠牙,把同学吓着了,两三天都没人敢主动和她说话。后来,突破口还在周子青前面的两男生身上。   男生书桌没女生摆的细致,用完书本练习册都是往里面一塞。前面两个男生,回回划拉一下就掉出来。周子青实在看不下去。   就把旁边的课桌清理出来让给他们用,“把多余的课本放这边,你们知道一天你们掉多少回么,我都替你们数着呢。”友谊的小船就这么开始随波逐流。   接着早自习抄作业。   周子青这方便向来不吝啬,前面两个男生发现周子青的作业,不管试卷还是练习册,回回都做的整整齐齐,而且抄过一次发现都对。   一人抄,二人借抄。咦,有人突然发现,周子青这人实际挺好说话的。   借东西问题目,从来不推三阻四。周子青人气,在四班是从男生堆里开始的。   男生不记仇啊,班长张晓萌一众的女生,似乎对她有些抵触,不过周子青无所谓,敢当着她面说她的坏话的,至今还没有。   三班同学来借数学试卷,站在后门口喊人,“昨天数学试卷谁做好了?借我用用,张云龙,张云龙?数学试卷借我。”   张云龙就是周子青前面坐的男生,笑眯眯的把试卷拿过去,“不是胡乱做的,基本没错的,放心看。”他早自习一进来,就找周子青的试卷抄的,不可能错太多。   三班同学哪管这么多,一看写的满满当当挺高兴的,拉着张云龙又问,“你在帮我多借几份,我们班还有没做的呢。”   “等着。”张云龙把同桌的试卷抽出来。   “不够,再借一份。”门口三班同学又喊一嗓子。   张云龙一转脸看到周子青,还没说话呢,周子青抽出试卷递给他。张云龙立马夸赞一句,“我青姐,就是讲究。”   周子青多了一个外号,青姐。   实际上周子青年龄比他们大多数人要小一点,可张云龙喊起来极其自然,不光他喊,旁边坐着男生也跟着喊。   张云龙把试卷拿给三班同学,上课铃就响了。   三班同学拿着试卷往班里跑。   一进班级,余量眼尖的一把把人拽住了,“给我,给我,我没做呢。”那人抽了一份给他。   余量替江洲要的,他自己做的大半,江洲可是一点没做,不仅不做,他还不稀罕抄。   余量把借来的试卷一展开,看到试卷正中间,几个英姿飒爽,力透纸背的字,猛地倒抽一口气。赶紧用手戳戳一旁的江洲。   “快,快,看看我借来谁的墨宝?”余量激动坏了。   都不怎么敢相信手里这份试卷竟然是周子青的,这要不是上课,他真想跑过去问问那谁,你到底是怎么借来的?   江洲看着余量神情兴奋的指着试卷上,龙飞凤舞的三个字,周子青。   伸手一把拽过试卷看了看,两张,上下一翻,全都写了。   余量凑过去看了看,疑惑的说,“不会瞎写的吧?”   江洲有点诧异,转头想想,“也有可能她抄周子鸣的。”这么一想,似乎就通了。周子青给人感觉真不像是学习成绩好的。   周名博外省出差三天不在家。孙蓉蓉正在想着怎么骗周子青去医院做检查。   没病没灾的似乎也找不到什么合理的借口,有些发愁。   李丽云似乎把孙蓉蓉的话当成圣旨了,等周子青和周子鸣回家,李丽云身上穿了一身周子青的衣服。   周子青冷笑着看她一眼,话都没多说一句。倒是周子鸣认得,皱着眉看了一眼,问:“表姐,你怎么穿着子青的衣服?”   “我们是女生,互相借借衣服穿很正常啊,而且你看看,我穿着也合适啊。”李丽云还在周子鸣跟前转转,以展示她穿的合身。   周子青冷着脸,绕过李丽云上楼去。   周子鸣看着周子青的背影,皱皱眉,走进孙蓉蓉的卧室。   孙蓉蓉坐在梳妆台前想事情,看到周子鸣关上门走进来,还诧异了下,“怎么了,鸣鸣?”   “妈,丽云表姐要在我们家住几天啊?”周子鸣蹙着眉头,表姐在他家住着,子青都不太爱说话了。   “你大姨家房子小,人也多。你大姨觉得你表姐正在上初三,是关键的时刻,想让她有个能安静学习的地方。才拜托我住在我们家的。”孙蓉蓉温柔的摸摸周子鸣的头。眼里心里觉得这世上再没有比她儿子更好的孩子了。   “可表姐才刚上初三,这要住多久啊?”周子鸣以为只是住几天呢,没想到会这么久。   孙蓉蓉点点他脑门,“这是亲表姐,可不能往外推。”   周子鸣抿着嘴角,“妈,你把表姐送回大姨家吧,她今天穿了子青的衣服,都没和子青说一声。”   孙蓉蓉的脸一下子沉下来,转而拉着周子鸣的手问他,“这是她不高兴给你说的,还是你自己不高兴?”   “妈,子青什么都没说。是我自己看出来的。而且……”周子鸣蹙着眉,小心的看了一眼拉着脸的孙蓉蓉,还是张嘴辩解了一句,“而且,丽云表姐也不是我亲表姐,她姓李,我姓周,我和子青才是亲兄妹。”周子鸣心里,他分得清谁远谁近。   孙蓉蓉彻底黑脸了,双手拉着周子鸣的胳膊,“鸣鸣,你……你这些话是周子说给你听得么?”孙蓉蓉不太置信,刚刚那番话是从周子鸣嘴里说出来的。   “妈,你想什么呢,你把子青想成什么人了。这是我自己想的。表姐本来就和咱家没关系,住几天就算了。住这么久连衣服也不带,还要穿子青的衣服,妈你说说她吧,要不就让大姨把她衣服带过来几件,不能总穿子青的,子青自己也没几件衣服。”   孙蓉蓉震惊又陌生的看着自己儿子。   周子鸣却挣开孙蓉蓉的手,“妈,你记得说她啊,我要上去写作业了。”   等上楼,李丽云也带着作业本在学习室里写。书桌两个人正好,三个人就显得拥挤了。   偏偏李丽云叽里呱啦的自己作业不做,非要指导他们功课。   “做数学题啊,有什么不会不懂的题目么,我可以帮你看看。”李丽云觉得自己都初三了,教导两个初一的完全绰绰有余。   周子青不搭理她,刚写完一题,数学试卷就被抽了过去,顿时脸色一沉。   “这道题目,你写这么多步骤干么,用这个公式直接带进去,就能出结果。”李丽云拿着笔把周子青的笔迹划掉,又重新在旁边写上自己简洁的解题过程。   周子青皱着眉看着自己试卷上被涂改的地方,冷着眼盯着李丽云,厉声道:“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比我大几岁,多学两年,就能在这臭显摆?谁让你动我试卷的?能不能闭上你的臭嘴,一边安静呆着去,还有,你要在这住几天?什么时候离开?你有点惹人讨厌你知道么?”   周子青一脸冷酷的把试卷抽出来,当着李丽云的面,把她写过地方用胶带纸糊上。   李丽云瞪着一双眼睛,不敢置信的转脸看向周子鸣。一副想让周子鸣替她说句话表情。   可周子鸣也皱着眉头,一言难尽的看着她,“表姐,我爸出差快回来了……”周名博很不喜欢方怡一家,连带着孩子同样不喜欢,小时候李丽云吵着要住在这。也就住一个晚上。第二天一早,周名博就让人送回去。   “是小姨答应我妈让我住下来的。”李丽云委屈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说完一句话,抱着书本冲出去找孙蓉蓉告状去。   李丽云一跑出去,周子鸣立马站起来跑去把门反锁上。   周子青笑眯眯冲他竖起大拇指,“干得不错。”   周子鸣咧开嘴笑,露出一排白牙。   没等李丽云回家,方怡却一脸慌慌张张的登门了。一进门鞋子都没换,呜呜咽咽的哭上了。嘴里抽泣的喊着,“我活不下去了,我要死了,我怎么办啊~”   方怡哭的鼻涕眼泪一把一把的,嘴里就一直嚷嚷着自己活不了了。这幅模样,把孙蓉蓉吓了不轻。   一直问她,出什么事了。   “蓉蓉,你救救我啊,要不然我这次真的没办法活了。”方怡哭的凄惨无比,抽抽噎噎的开始说。上次孙蓉蓉借给她的钱,没拿去还账补窟窿,又拿去当赌本上牌桌了。这次输得精光,还欠了不少,加上之前欠的。对方已经要找上门去了。   “蓉蓉你帮帮我,你再帮帮一次,我以后真的改啊。你看在你三个外甥女的份上,你在帮我最后一次啊。”方怡双手拉着孙蓉蓉的手不放。   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攥的很紧,手指甲都有些刺到了。孙蓉蓉皱着眉硬是把方怡扯开,也是气的要命。“你算算你给我说过多少回最后一次了?每次你都这样说,可回回你都不改。方怡,我看在你是我表姐的份上,才一直没催你还钱的,可没说你欠我的钱不还。可你回回都明知故犯。我这次也不会帮你了!”   孙蓉蓉真是气到了,这才刚从她这拿钱走,这才过多久。   “方怡,你回去吧,我现在手里也没这多钱借给你。你自己想办法吧。”孙蓉蓉觉得方怡是恶习难改,根本没救了。口口声声多少次最后一次,她改。可那次都不是最后一次。   孙蓉蓉态度很强硬,方怡哭着不愿意走。最后只能当着方怡的面,假装给周名博打电话,“方怡,周名博今天出差回来,几点回家我不知道,他要是知道我之前借钱给你,你信不信他能立马让你还钱。”   方怡不想走,可也真怕周名博,这人要是想让她还钱,能到法院起诉她。   方怡没借到钱,哭哭啼啼走了。   她也不敢回家,跑到李丽云的学校门口守着,等学校放学,人群里瞅到李丽云,把人拉到一边说话。   距离外国语附中校内月考,还有一个星期。月考不光年级排名,班级内部也会排名。尤其班主任郑国芳还是只看成绩说话的人。   越是临近,气氛越是紧迫。 第三十三章   周三的搏击课, 周子鸣和周子青正常去。怎么说呢,周子鸣一看就不是这方面的材料。张教官也不难为他,一直让他练习基础姿势。倒是周子青,玩的很起劲。   她把训练当放松身体, 基础姿势记熟, 她觉得一个人比划太枯燥无聊了, 主动找教练陪练。张教官可不敢再把江洲扔过去, 上次事件他可没忘。   自己试着放水和小姑娘比划两下, 一开始张教官都是积极防御状态,对面的小姑娘倒是气势很凶。   周子青因为对面是教官, 完全是放开打,随心所欲的打。   你一个教官总不能是个花架子吧!   周子青脸色潮红, 徐徐喘着气,低垂着头,跃跃欲试的准备挥拳,亮晶晶的一双眼, 紧紧盯着教官不放, 似乎在寻找机会和破绽。   冲着这双斗志昂扬的眼睛,张教官就得表扬一下,这个小姑娘心理素质十分不错。   这么会功夫,张教官也把周子青身体素质了解个大概,挥拳利索,身体机能反应很快, 力气也大。先天条件很好。   张教官渐渐来了兴趣, 也不在全全防御,偶尔出其不意的攻击一下。   周子青防御不到家,躲闪比较狼狈, 可这个时候就能看出一个人的心理素质来。躲闪之间还想着攻击对方的真不多见。   典型的受伤无所谓,伤了我也要揍到你,是个狠的。   张教官和周子青比划大半个小时,周子青累的气虚喘喘,一屁股坐在地上。心里却十分舒畅。   “身体条件不错,要是早几年学习,估计能进市里少年队,”可惜了,起步晚了。张教官依然脸不红气不喘,刚刚大半个小时对他来讲也就活动活动筋骨。   周子青喘息着,咧开嘴笑,“教官,你说我要练多久能到你这样?”打的越久,越能看出彼此差距来。她这就是无知幼童,挑战大宗师的感觉,纯碎自己玩的开心。   教官撇撇眼看她。然后站起身,随意的说道:“你么,十来年吧。”   那算了吧,十来年干什么不好啊。   周子青脸上的表情,逗得教官哈哈一笑,无奈的摇摇头,大多数家长送孩子来这里就图一个强身健体,真要走这行,恐怕舍不得。   江洲听到教官对周子青说的话,诧异了一下,竟然对她评价还不低。   周子青面前一黑,抬起头就看到江洲站她跟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嘴角一贯的嚣张,“切磋一下?”   切磋个鬼!   周子青拍拍屁股起身,直接留给江洲一个拒绝的背影。   周名博出差回来了,进家门看到家里多了一个人,面无表情的瞪了一眼孙蓉蓉。李丽云站在孙蓉蓉旁边,干巴巴喊了一声,“姨夫!”   周名博轻嗯一声,转身直接回卧室了。   李丽云是有些害怕周名博的,在她记忆里这个姨夫对她就没有个笑脸。孙蓉蓉拍拍李丽云肩膀,安慰她,“没事,你上楼看书写作业去吧。”   孙蓉蓉浅笑着,心里实际也有些忐忑。安抚好李丽云,一脚刚踏入卧室,周名博迎头第一句扔过来,“她怎么住进来了?”   周名博对孙蓉蓉小姨一家,仿佛天生的就喜欢不上来。无论是大人还是孩子,一个个全都瞧不上眼。   孙蓉蓉看到床上被他扔的乱七八糟的衣服,过去给收拾归类,边整理边解释说,“我表姐求我的,说她小姑子回娘家,家里没地方住。在咱们家住段时间。”   “住段时间是多久?家里没地方为什么不去住宾馆?今晚就算了,你明天你出钱给她找个宾馆住。”周名博换上家居服,低头扣纽扣,没看到孙蓉蓉一脸哀怨的瞪他一眼。   “人都住进来了,怎么能在让去住宾馆。小姨和方怡背后还不知道怎么说我呢。”孙蓉蓉决口不提这事她和方怡想出来的办法,就是让丽云帮着看看鸣鸣和周子青的。   周名博站在落地镜跟前整理衣领,板着脸转过身,“你就说这是我的意思,她们要是有闲话,让她们来找我,我主动给出住宾馆的钱,还有闲话说?”所以,他才不喜欢斤斤计较的这一家子。从上到小,骨子里一个个都只盯着别人的。   孙蓉蓉听着周名博的话,手里动作停下,脸上也有几分不高兴。“家里又不是没有地方,算成的客房空着,再说了,白天你去公司,她去上学,晚上除了一起吃饭,她上楼写作业,也跟碍不着你的眼。再说了十五岁的小姑娘心思纤细,你把她送去住宾馆,周子青也住在这家里呢,要送怎么不两个一起送,凭什么只送一个……”孙蓉蓉手里攥着衣服,迎头看到周名博冷冰冰的眼神,说话声越来越小。   周名博本就身身材高大,这会站直,板着脸俯视着坐在床边的孙蓉蓉。   孙蓉蓉被周名博冰冷的视线,看的全身不舒服,如坐针毡。   咽了咽口水,抿抿嘴角又辩解两句说道:“周子青是你亲侄女,可丽云也是我外甥女,你就是看在我面子上,也该一视同仁下。”   孙蓉蓉觉得自己说的没错,可却不敢抬头对上周名博的视线。   “孙蓉蓉,你觉得我亏待你了是不是?”周名博嗓音阴沉,连名带姓的喊,把孙蓉蓉刺激的浑身一颤,有些不敢置信的抬起头。   错愕慌张的脸庞,支支吾吾的说道,“我……我没这个意思。”   “周子青是我亲侄女,她来之前我给你讲过,物质上只要不苛待她,你喜不喜欢都随你便。我不要求你喜欢她,你甚至可以无视她我都不会怪你。这是我亲侄女,周明松断联系十几年不见人,你现在让我把人送宾馆去住?你干脆把我也撵去宾馆去住好了。”   孙蓉蓉皱着眉,苦口解释,“我没有这个意思,我是说她和丽云都住在这个家,你把丽云撵出去送宾馆,她心里会难受。”   “她难受不难受和我有什么关系?周子青是我侄女,我有义务养她照顾她,李丽云她算什么?她要是你亲妹妹的孩子,今天我不会说这话。孙蓉蓉我和你说清楚,周子青和她不一样,周子青和周子鸣一样,都姓周,这是我周家的孩子,算下来,他们才是亲兄妹。李丽云什么都不是,我就忍耐今天一晚上,明天晚上我要是还见着她,我亲自给你表姐送回去。”周名博无视一脸震惊错愕的孙蓉蓉,推开卧室门去书房。   孙蓉蓉胸口起伏着,她刚才差点点就像对着周名博喊,你亲侄女,脑子里可能有病。   可她到底没敢张嘴说,周名博冷冰冰的视线,像冰刀一样刺过来,冷的她张不开嘴。   周子青和周子鸣上完搏击课回家,洗了澡换身衣服。   别人晚饭之前都吃过了,好在家里田姨给他们留了饭。锻炼之后,容易饿。连平时吃的不太多的周子鸣都多吃了半碗米饭。   到后面两个人更是伸着筷子抢着夹菜吃,出书房出来的周名博,听到饭桌前嘻嘻哈哈的声音,走过去看了两眼。一瞅,板着的脸都跟着笑了。   两人互相复习背诵课文呢,回答不上来,干吃米饭。   周子鸣算是厚道的,他出题目都是简单好答的。轮到周子青出题,周名博站在旁边听一道,就知道刁钻。   周子鸣皱着眉想了半天,“有这道题么?”   “有,课本上最下面的小字注释。”   “能考到这些?”周子鸣诧异。   “相信我,一定会考到。”周子青觉得大多老师的心里想的都是一样的,只要是书出现的东西,那都是考试范围。   周子鸣神情一慌,他都忽略了。   周名博走过去坐下,周子鸣顿时开始拘束紧张起来,这把周名博看的,眉头一皱火气就上来了。   周子青冲周名博挤眉弄眼,示意他别忘记之前的约定。   “你们考试要开始了?”周名博转头问周子鸣。   周子鸣埋头吃饭,嗯了一声,又觉得只嗯一声,太敷衍了,又张嘴补了一句,“是学校组织的校内年级考。”   “那就好好复习,用心考。”周名博刚坐下又起身走了,一看到周子鸣,他心里火气就忍不住。   周名博给孙蓉蓉出了一个难题,让她张嘴说出去住宾馆,那和撵人有什么区别?她张不开嘴。可周名博这人说话一向说的出,就做得出。真要等他晚上到家,他一准能把丽云送回去。   孙蓉蓉蹙着眉头最后实在没办法,只能给方怡打电话,让她过来接人。结果电话打过去没人接。   过了一会又打,方怡婆婆接的,她问:“方怡不在家么?”   那边婆婆说话火气很冲,“一天一夜没着家,也不知道在哪个牌桌鬼混呢,孩子孩子不管,家务家务不做,我家娶了她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说这话的时候,旁边还有一道小孩哭哭啼啼的声音,婆婆似乎也被小孩哭烦了,冲着吼了一嗓子,结果小孩子扯着嗓子嗷嗷大哭。   尖锐的嗓音透着话筒传来,孙蓉蓉都能听到那边是一团乱的场景,赶紧说了句,“那等方怡回来,你和她说一声我给她打过电话。”   噶擦一声,那边先挂了电话。   从上午等到下午,没等来方怡的电话,孙蓉蓉坐不住了,眼看在过一个小时,就要放学回家了。方怡找不到。孙蓉蓉就赶紧给她小姨家打电话。   结果谁想到接电话的就是方怡。   孙蓉蓉也没绕弯子,直接说了,“周名博回家看到丽云在,有些不高兴,你过来把人接回家吧。”   方怡却闪烁其词的反问了句,“现在过去?”   “赶紧来,等丽云放学回来,你再带她一起回去。”孙蓉蓉想着周名博一向都是比孩子们还晚一点到家的。   孙蓉蓉在家里等方怡,半个小时后,不仅是方怡一个人过来的,连着她小姨一块来了。   两个人哭的眼圈通红,小姨进了门就拉着孙蓉蓉的手哭诉,“我养了混账东西,记吃不记打。把家里给霍霍的不成样子,你姨夫被气的高血压上来,人躺在医院挂水呢。这个害人精啊,家底子都被她掏空了。”   孙蓉蓉听得心烦,可小姨硬拉着她的手不放。   方怡就坐在她妈跟前负责哭,嘴里喊着,“妈,你救救我,讨债的人,说这两天要去家里要,没钱就要搬东西抵债。妈,你知道的,我婆婆一向看我不顺眼,嫌弃我生了三个女儿没给她生孙子,是巴不得□□和我离婚,重新娶一个的。我不能离婚啊,我还有三个孩子啊,妈,你帮我求求蓉蓉,我这次一定改。真的是最后一次了,我下次在赌,我就是不是人,我出门被车撞死。呜呜呜呜呜~蓉蓉你帮帮我吧。呜呜呜~~”   “蓉蓉,小姨把家底子掏出来也不够,你看在小姨面上,在帮她一次成么?下次她要是还这样,随她去死无活,我也不管了。”小姨双手攥着孙蓉蓉的手,眼里啪嗒啪嗒的落在手面上。   孙蓉蓉隔着小姨狠狠瞪了方怡一眼,皱着眉硬是使劲把手抽出来,拿起茶几上的纸巾赶紧把湿哒哒的手面擦了又擦。   “小姨,上次你也是这么对我说的。我给掏钱补了。可之后,方怡还是赌了,一次两次,你问问方怡那次之后找过我几回,哪回我没借?她是什么借口都用了,我是可怜她三个孩子,年龄也这么大了,和□□离婚,她以后怎么办?”孙蓉蓉也是真生气了,劝了不听,心寒了。   周子青周子鸣先李丽云一步回到家里,结果发现家里客厅气氛不太多。   周子鸣一看到沙发上坐的人,扭头凑到周子青耳朵边小声说道,“是我姨姥姥,看样子又是……”周子鸣最后两个字没说出来。   周子青却听懂了,点了点头。   “姨姥姥,大姨!”周子鸣上前喊人,周子青这会没喊,她也记仇来着,上次喊了,方怡两个正眼都没给她。   孙蓉蓉不想让周子鸣看到这些琐事,皱着眉撵他上去看书,“学校不是快考试了吗,我和姨姥姥她们说说话,你们上去看书写作业去。”   周子青撇了撇方怡哭红的双眼,这会可能有小辈在,收敛着,低着头不说话。   周子青眉眼眨动一下,眸子里凝聚着一丝光芒一闪而过。   周子青的脚在下面轻轻对着周子鸣踢了下。周子鸣诧异的扭过头看她。   一使劲,周子青把周子鸣拉上楼去。   周子鸣不明所以,周子青把两人书包放下,冲着他嘘嘘两声,然后垫着脚尖又指了指下面的,“别出声,听她们说话。”   周子鸣跟着周子青后面,蹲在二楼墙柱后面。   “蓉蓉,算小姨求你,看在小姨的面子上,再帮你表姐最后一次,小姨保证这绝对是最后一次,以后她死活我都不管了!”小姨哭的伤心,看到方怡,忍不住抬手照着后背砸上两拳,狠狠骂道:“你怎么就死性不改呢,一次次,让家里给你收拾烂摊子。”   小姨先是拳头砸后背,然后举着巴掌劈脸扇,边扇边痛骂,“你说你改不改,你给蓉蓉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不然我今天就打死你算了。”   啪啪啪,连着三巴掌下去。   周子鸣听得浑身一颤颤的,更别提坐在旁边的孙蓉蓉了。   光听声音都觉脸部肌肉抽紧。   周子青扭头瞥了一眼吓着的周子鸣,皱着眉小声提醒道:“别被骗了,苦肉计好吧!”   打成这样是苦肉计?周子鸣看着下面姨姥姥用足力气的打人,眼中满是疑惑。   “看你妈现在的神情,是不是松动了,信不信只要你妈这边喊别打了,你姨姥姥立马停手。你动动脑子想想,要真是气成这样,在自己家里就先动手了,用得着跑到你家打给你妈看?刚进门看到她脸上有被打过的痕迹?做戏呢,想让你妈掏钱,还不得下下功夫。”周子青一脸嫌弃的看着周子鸣。   周子鸣脸上清晰的写着是这样么?   周子青指指下面接着看。   孙蓉蓉光是听到啪啪啪打耳光的声音,心脏跟着砰砰砰乱跳,打一下,浑身哆嗦一下。看着方怡被打的狼狈凄惨的模样,心里有些动容。皱着眉拉着小姨一下,“小姨,你别打了!”   姨姥姥顺势拉住孙蓉蓉的手停下,痛哭流涕的喊自己命苦,出了这道门,她就去找条河跳进去,活着丢人现眼,被人笑话。剩下这么一个离过婚,还是个赌鬼的女儿,没脸活啊。   李丽云这个时候,推门进来,看到客厅坐着的方怡和姥姥,神情又微微一愣。换了拖鞋,急急跑过去。   “妈?你脸怎么了,谁打得你。”语气焦急,整个人又惊恐又害怕的样子。   方怡抽抽噎噎,抱着李丽云断断续续的说着,“妈……妈对不起你们啊,妈活不下去了……”   孙蓉蓉看到方怡这么对孩子说,心中不喜,只是转头对一脸慌乱不安的李丽云说道:“丽云啊,你家里出了点事,你妈妈心情不太好,小姨也不留你住了,你收拾收拾跟你姥姥回去,多安慰你妈妈点吧。”   周子青拉着周子鸣悄悄返回房间,问他,“你看明白么了吗?”   周子鸣原本有些动容,听周子青这么一说,心里那点愧疚一点没剩。对着周子青冷清从容的神情,抿着嘴点点头。   “我去给大伯打电话,让他快点回家,你下去拦着你妈,能做到么?”周子青看着猛地抬头,眼睛有些慌的周子鸣。   周子鸣只咽了咽吐沫,点点头。“我……我试一试。”   深呼一口气,抿着嘴角,神情严肃的仿佛要完成什么光荣且艰巨的任务一般,看的周子青忍不住嘴角抽抽。   临脚出门,又把人拽回来,叮嘱一句,“要是有人动手,你可以挨一下,效果更好。”周子鸣要是挨打,管你之前什么苦肉计统统没用。敢打周子鸣,孙蓉蓉怕是当场要找人拼命的。   李丽云上来收拾行李,眼圈有些发红的看了周子青一眼。周子青目光却盯着她脚上的拖鞋多看了两眼。   这边孙蓉蓉心里有些意动,也是人哭的心烦意乱,这会只想着赶紧把人送走,耳朵边嗡嗡嗡嗡的吵得她头疼欲裂。   皱着眉一抬头,看到周子鸣下楼,“鸣鸣?”   周子鸣走到孙蓉蓉旁边,看了一眼姨姥姥大姨他们,只看到她们低垂着头,根本不敢把脸抬起来。   鼓足了勇气,说,“妈,你不能再借钱给姨姥姥和大姨了。”   这话一落地,原本低着头的姨姥姥和方怡,立马抬头看过去。姨姥姥更是眼睛一闭,哭腔就上来了。   孙蓉蓉皱着眉拉着周子鸣手,“鸣鸣这是大人的事,你小孩不要管,赶紧上楼去。”   “我不走,妈你之前都借给大姨好多次了,她还过么?”周子鸣皱着眉反问。   孙蓉蓉被问得哑口无言,张张嘴不知道怎么解释。她没在儿子跟前说过谎话,一时间没卡过来。   姨姥姥却赶紧过来拉着周子鸣,哭着说,“鸣鸣啊,你大姨这次真是越到难事了,你妈要是不帮她,她就活不了了。”   周子鸣到底年幼,被姨姥姥拉着,以死相逼,顿时面色纠结起来,“我妈已经帮过很多次了,大姨根本没有改正,我妈每次都是偷偷给我大姨钱,如果这次我妈要给钱,我……我会把之前的事也告诉我爸。你们哭一哭就觉得我妈会心软,你们这是欺负人。”   周子鸣说这话的时候嗓子音都在发颤,他从姨姥姥手里挣开。   孙蓉蓉眼神震惊的看着周子鸣,有些不敢置信,这是她儿子会说的话。   “妈,你之前做的已经很多了。”周子鸣皱着眉头。   方怡粗喘着气,心慌意乱,借不到钱她会是什么下场?光是想一想,她就忍不住浑身打冷颤。一看到孙蓉蓉困惑的表情,她脸色惊骇,瞪着一双惊恐的眼睛,从沙发那头一下子站起来扑过去。   抓着周子鸣的胳膊摇晃着他,“鸣鸣,我是你大姨啊,小时候对你可好的大姨啊。你怎么能对你妈说不管大姨死活呢,你是个好孩子啊,你怎么变了?是不是那个周子青教唆你的啊?大姨给你说,那个周子青脑子可能有病,她和别的小孩不一样,你不能听她的。”   “方怡,你干什么呢,你放开鸣鸣,你抓疼他了。”孙蓉蓉一看方怡死死抓着鸣鸣的胳膊,那还顾得上其他事,瞪着一双怒眼,起身去拉方怡的手。   “大姨,子青脑子没有病,是你们想要骗我妈的钱。骗了一次又一次。”周子鸣手臂被勒的生疼,挣不开,就拧巴着眉头去看孙蓉蓉,“妈,好疼,大姨手指甲扎到我肉了。”   “方怡,你赶紧松开,你没听到鸣鸣喊疼了么。你再不松开,我一毛钱都不借给你。”孙蓉蓉气的大喊,心里更多是心疼儿子。   周子青打完电话,一出来,客厅里闹哄哄一团糟,结果她瞥了一眼,没看到李丽云在。眯着眼睛,心里转过几个心思。   看到周子鸣像个树杆子一样矗立在那,愁眉苦脸的被几个女人拉扯着。   周子青叹息一声,迈着大步走过去,从后头拉着方怡的头发,把人往后硬拖。   方怡疼的一松手,孙蓉蓉立马把周子鸣拉到身后护着,转过身把袖子推上去一看,气的差点厥过去。   “方怡,你求我借钱,就这么掐我儿子,你怕是疯了吧?”孙蓉蓉看着周子鸣胳膊上两个很明显的掐痕,瞪着一双怒眼,像只护崽子的母老虎,恨不得要上去撕了方怡。   姨姥姥上去抓孙蓉蓉的手,“蓉蓉啊,方怡只是一时急了,你别生她的气,别不管她呀~~”   孙蓉蓉气的一把甩开姨姥姥的手,“一时急了,就能掐我儿子?”   “下次她输急眼了,可能就要绑架你儿子了,大伯母。”周子青看事情不嫌弃事大,趁着火势,赶紧加油添柴。   “不会的,蓉蓉,方怡不会敢这事的,她就是急了。你原谅她吧。”姨姥姥哭着哀求,最后放了大招,噗通一声跪在孙蓉蓉跟前,“蓉蓉啊,小姨跪着求你啊,看在你死去妈妈的份上,帮小姨这次,小姨保证这是你表姐最后最后一次了。”   孙蓉蓉吓得脸色一白,赶紧去搀扶小姨起来。“小姨,你干什么呀,你快起来啊。”   方怡一看,也跟着噗通跪下,“蓉蓉,刚才是我鬼迷心窍,是我的错,你原谅我吧。”说完自己打自己耳光,啪啪啪啪左右连着扇。   孙蓉蓉头疼的拉着小姨的胳膊想把人先拉起来。   周子青上前帮忙,算是把人硬拉拉起来了,看着眼前闹剧,喊了一嗓子,“有话都赶紧说,别又哭又跪的,时间不够,我大伯正在回家路上,可能三分钟之后就回来。你们赶紧的,别光逼着我大伯母往外掏钱,你们倒是说说以后这钱怎么还?不会以为这钱借出去,不用还的吧?”   周子青咋呼一嗓子,可客厅里彻底安静了。   “来借钱救急,还都要说个还钱日期?可听了半天,你们这边光借钱救命,没说一句还钱的事啊。”周子青转头看向孙蓉蓉,“大伯母,向你借钱不用还么?”   孙蓉蓉有自己私房钱,她也不缺钱花,她借钱给方怡是看在情分上,虽然她从没催过还钱这事,也想过还不上就看在亲戚一场的份上,算了。   可她看着沉默一言没有的小姨和方怡,惊讶至极。她自己不想要是一回事,可对方压根没想还,她不能接受。   原本动摇的的心思,这会又撤回去了。   “要是这样,谁会借钱给你啊?大伯母的钱也不是天上掉的,她给你们,不如将来留给堂哥还有堂哥儿子啊。”   孙蓉蓉本能点点头,她再有钱也是先要留给鸣鸣的。   姨姥姥像是才反应回来,急声喊道,“还,还,借钱哪有不还的道理,方怡她肯定会还的。”   周子青看看孙蓉蓉,孙蓉蓉也被周子青看着一愣。   嘴角扬起笑了笑,“大伯母,要不立个字据吧,姨姥姥说大姨会还,可大姨没表态啊,要不这么办,大姨如果不还,这笔钱就落在姨姥姥头上。让姨姥姥还,没钱,到时候房产啊,家具家电,首饰项链,锅碗瓢盆都抵上。反正两个人过来借钱,一人不还,总得落一个人头上。”   姨姥姥这会看着周子青,可算是明白方怡说的话了,这孩子浑身上下都邪性。原本想着她都跪下了,孙蓉蓉肯定出口答应借钱。   方怡是自己闺女,是个什么心性,她竖起一根头发丝,她都知道她脑袋里想的什么。让她借钱行,还钱?凭着□□开货车那点工资?之前欠的都还不上。   “大姨,你这借钱得有个担保人啊,你这也是惯犯了,回回犯,谁知道这次是不是最后一次啊。”周子青指了指姨姥姥和大姨,“你们先商量商量?”   说完退到孙蓉蓉旁边,把人往外拉了把,周子青个子高,就现在看,和孙蓉蓉差不多的。微微一歪头,就凑到孙蓉蓉耳边。   “你不上去看看李丽云?她来时衣服都没带几件,现在在上面收拾什么呢?”周子青就在耳边提个醒。   孙蓉蓉一听,瞪直了一双眼睛。可一想又不对,值钱的东西都在她卧室,一楼。二楼没什么重要东西啊?   忽然,神情一沉,也不是,鸣鸣房间里就有。   孙蓉蓉脸色一变,哒哒哒的快速跑上楼去,结果刚到楼梯口,李丽云背着书包出来了。孙蓉蓉拉着她的书包,冷脸斥声问道:“把书包打开。”   周子青碰了碰傻愣着的周子鸣,“去看看你房间里丢了啥东西。”她一清二白的,房间最贵的也就那些家具和衣服,没什么可惦记的。   周子鸣才如梦如醒,赶紧跑上楼去。   孙蓉蓉拉着李丽云不放,等着周子鸣回来。   周子鸣去的快,跑回来也快,“妈,你给我打的金子生肖不见了。”一共十二个生肖,不大点,全是金子做的,拿出去卖了,能卖不少钱。   孙蓉蓉气疯了,简直不敢信。   方怡和小姨一看,立马跟着上去,大呼小叫着,“蓉蓉,你做什么啊,你怀疑丽云偷你家东西么?”   孙蓉蓉不管不顾的把李丽云的书包摘下来,一股脑的全脑出来,里面几件衣服,还有书本练习册文具全都哗啦啦的落一地。没看到金子。   孙蓉蓉呼呼喘着气,把目光放在李丽云穿的衣服上。   李丽云哭着去拉孙蓉蓉的手,“小姨,我没偷东西。”   孙蓉蓉怒着脸,甩开李丽云的手,她现在脑子糊里糊涂的,她也不知道该信谁呢。   李丽云哭着委屈的把衣服口袋掏出来,确实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   顿时场面有些尴尬,李丽云只低着头委屈的哭。方怡似乎受到奇耻大辱,狠狠道:“孙蓉蓉,你就是这么怀疑你外甥女的,你让我把孩子送来,防止那个周子青带坏鸣鸣,我就让丽云住进来了。你说要带她去医院做检查,我这边也积极帮你联系医院了,我对你怎么样?我除了打牌问你借钱,你有什么事,我都上心操办,结果你在这怀疑丽云偷你家东西?”   “她要带谁去医院做检查?这家里谁生病了?”楼下传来一道沉沉厉喝,谁都没注意到周名博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也不知道他站在那里听了多久。   此刻额头皱紧,眯着眼,脸色沉重,凛声问道:“谁能解释一下,现在是什么情况?”   李丽云抽抽噎噎一直哭,周子青跑上二楼先跑到周子鸣房间看一眼,又回到自己房间看看。   孙蓉蓉不敢说借钱的事,只小声的说鸣鸣的金子丢了。   “说的是这个金子么?”周子青手上托着一个三厘米高的,金子做的小老鼠,走到人跟前。   周子鸣先激动的喊了一声,“对对,哪那找到的呀。”   周子青瞥了一眼李丽云,从容冷静的说,“在我枕头底下。”   周子青把金子塞给表情凝固的周子鸣手上,反问了他一句,“你觉得是我偷的么?”   周子鸣想都没想的摇头,不可能。   周子青先下楼,跑到周名博跟前,对着脸色阴沉的大伯,把事情前因后果解释了一遍。   周名博冷着脸抬头看二楼。   方怡拽着一把小声哭着的李丽云,“赶紧收拾你东西,人家家里不欢迎咱们,诬陷你偷东西呢,都说捉贼拿脏,明明什么都没干,还被人怀疑一通。孙蓉蓉看清楚了,东西在谁房子里找到的,可不是我们丽云身上。你就想要污蔑也不要泼脏水到我们身上。”   姨姥姥不知道这里面的事,跟着嘀咕一句,“怎么能随便冤枉人呢。”   李丽云哭哭啼啼的把衣服书本往书包里塞,一装好,就被方怡拉着往楼下走。   孙蓉蓉这会一个头两个大,她也糊里糊涂的根本搞不清楚什么情况。周子青提醒她上楼看看,怀疑李丽云偷东西。结果金子不见了,她身上没搜出来,却从周子青房间枕头底下,还是被她自己拿出来的?   孙蓉蓉脑子这会真疼了。   方怡拉着李丽云走到周名博跟前,仰着头看向周名博,客客气气喊了一声。“妹夫,今天这事我就不和你解释了,你问孙蓉蓉就行了。”   周名博冷眼扫了一眼孙蓉蓉,孙蓉蓉被这一眼看的遍体生寒,人都不敢动了。   方怡要走,周子青站在门口挡着不让走,冷笑一声,“你们把话说完了,也该轮到我说几句了吧?”   “我们和你有什么好说的。”方怡眼里喷着火。   “大姨,我和你是没什么好聊的,可我和李丽云有啊,又没经过我允许进我房间了吧,在我枕头底下藏金子,亏你想得出来?我枕着不难受么?你没问问家里阿姨是不是天天都帮我晒被子吧?”   周子青一把夺过李丽云手里的书包,拉开拉链,随手几下把里面的衣服掏出来扔地上。看了几眼,冲着神情忐忑慌乱的李丽云说,“你是自己坦白,还是让我说?”   孙蓉蓉站在周名博跟前,她皱着眉,整个人稀里糊涂的,她到现在还没搞懂里面事。   方怡却是护着李丽云推了一把周子青,呵斥一声,“想推卸责任给我们丽云身上,小东西年龄不大,心思真毒啊。怨不得蓉蓉想把你送去做精神鉴定呢。”   周名博冷眼盯着孙蓉蓉。   孙蓉蓉拧巴脸,“我……我……“   “我大伯母不会做这事的,你不要挑拨离间了。我来这个家第一天我们就谈过话。我大伯母是什么样的人我心里很清楚,她性子软和,连骂人的话都憋在嘴里骂不出来。我经历事情多,心思深不招人喜欢。你今天上门苦肉计借钱不成,就想着挑拨我们关系。”周子青算是知道这几天她大伯母在愁什么事情了。   “对对,就是挑拨我们关系的。“孙蓉蓉听到周子青替她说话,赶紧应声接上,说完还偷看周名博一眼。   方怡冷笑一声,“信不信随你,可你无凭无据,凭什么诬陷我们丽云身上。”   “大姨,你不觉得你这态度转变的有点快么,这么快就撕破脸?你后面欠钱的事情不准备在求一求?或许我大伯母性子软,就答应了呢。”周子青漆黑如墨的眼睛冲着李丽云笑笑。   “还不准备说么,真要让我说出来?”   姨姥姥听得糊里糊涂的,“金子不是在你房间里找到的么,你质问我们丽云干什么啊?金子又不是我们丽云偷的,刚刚都翻过了,根本没找到。”   “李丽云,你来的时候,就这几件衣服么,你的校服裤子哪去了?”周子青用脚把地上几件衣服扒拉开。里面少了一件校服裤子。   李丽云眼神慌乱,脸白如纸,只能伸手拉着方怡的胳膊不放。   “周子鸣,绕着圈在房子二楼阳台还有你房间窗户口,附近找找。大姨这么急着走,该是急着捡东西去吧。”   周子鸣应了一声,就推门出去找。   这下不止李丽云脸白如此,就是方怡都神情紧张起来。   “大姨,你的手怎么在抖啊,是害怕了吗?”周子青说完,转身对着周名博说,“大伯,要报警么?”   “别报警,别……别报警。”方怡苍白的脸上,开始冒汗。   周子鸣呼呼跑进来,手里拿着绕成麻花似的校服裤子,喘着气,指着二楼他房间窗户口位置,“在绿化林子找到的,小金生肖都在这里兜着。”伸手摸到裤筒里一个个硬疙瘩,手感没错了,就是他丢的小生肖。   周子青看着没有自己什么事了,喊了周子鸣一道,“上楼写作业,今天时间都浪费了。”   周子鸣跑的脸颊通红,听到周子青喊他,把手里校服裤子丢在地上,也不管了。跟在周子青身后好奇宝宝一样的问,“你怎么猜到啊,我压根都没想到。”   “信不信等你饿三天,垃圾桶里馊食你闻着都是香的。”周子青嘴角荡漾开舒心的笑,心里这才稍稍觉得安稳了。 第三十四章   周子鸣手里握着笔, 心思却不在作业上。一双眼睛亮晶晶的,闪着耀眼的光芒,椅子上面像是长了一颗仙人掌,根本坐不住。情绪太昂奋了, 根本静不下心写作业。   这会功夫, 周子青已经把语文抄写的作业抄完了, 英语单词要默写, 数学练习册要做, 心里盘算着今天要完成的任务,感叹时间不够用啊。   周子鸣到底没忍住好奇心, 问周子青,“你到底是怎么看出端倪的?我怎么都没发现呢, 我也没这么笨呢。”丽云表姐偷东西,他压根从没想过会有这样的事情。   周子青皱着眉看着一连问了好几个为什么的周子鸣?抬头瞥了眼他的作业本。一页都没写满,看得出来人是坐在这,心思早飞走了。   周子青手里笔没停, 埋头继续做题。可对面周子鸣两道视线, 像两束聚光灯,直直地锁定在她脸上,想忽视都能。忍不住抬头瞪他,他张开嘴露出洁白的小米牙,嘿嘿嘿嘿笑个不停。   说是堂哥,结果越发像个弟弟了, 又白又傻的那种。   不怨大伯看着他总冒火。   对着这张笑容干净又单纯的脸, 又有些讨好你的小心思在。周子青真就生不起来气,略显无奈的看着他,反问, “我问你,如果你看到大伯母被人揪着头发,使劲打耳光,你会着急的跑过去么?”   光是想到那个画面,周子鸣忍不住攥紧拳头,瞪着眼,“我……我会跑过去找他拼命。”对,拼命!   周子青看着当真的周子鸣轻笑一声,“不错,都这么紧急时刻了,你还会换双拖鞋再跑过去么?”   阿~?周子鸣张着大嘴,发出一个问号。   “李丽云站在门口看到她妈挨打,她还有闲心换双拖鞋在过去。这种时候可不是该讲究的时刻。结果,她就换了,从头到尾,似乎没问一句该关心的话。”周子青点到为止,旁的一句不在多说。她能说自己心思深沉,压根没把人往好处想么?   埋头继续写作业。   周子鸣瞪着一双眼睛,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啊,丽云表姐和大姨应该是串通好的,丽云表姐肯定知道今天要过来的事,所以她才没有发自内心的着急,因为她事先知道了。”周子鸣兴奋小脸红彤彤的。   周子青看他这幅静不下心的模样,一双左手直接,啪嗒一声,落在他跟前,提醒他,“楼下官司大人处理就行,你算算还有几天考试,你要成绩最后没我考的好,你想想大伯会怎么对你。”   沸腾冒泡的开水,突然注入一股冰水,彻底安静了。   周子鸣顿时老实了,激动兴奋的小情绪,片刻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没考好,被拎到周名博跟前教训的恐惧。   这次校内年级考,对周子青而言可是相当重大,对她来说是改头换面,让人重新认识她的机会。尤其是班主任郑国芳。   想讨好老师,就要投其所好。喜欢成绩好的,那就考出好成绩,把之前的负面传闻压下去。   学校里,郑国芳被年级组特别提醒过,要多关注周子青,怕她不经意间闹出事,对学校风评不好。郑国芳真上心了,间隔一天就找班里同学谈谈话,聊聊班级里事情。   旁敲侧击得来的信息,除了第一天上学闹出点事情来,之后,周子青都老老实实的上课写作业。   郑国芳自习课的时候还把周子青前面坐的张云龙叫到办公室问话。张云龙正胆战心惊着,一颗心七上八下,砰砰乱跳。想来想去,他最近没闹什么事啊,最近作业完成度出奇的好,虽然都是抄青姐的。可他写完了啊。   战战兢兢的来到办公室,张云龙典型的有点小调皮,小错犯一犯,大错不沾边的男生,成绩中上。在班里比较活跃那一拨。   站到郑国芳跟前,“郑老师?”陪着笑脸,先嘿嘿嘿笑两声。   “最近学习怎么样,能跟上?”郑国芳指指旁边的椅子,让他拉过来坐。   张云龙顿时受宠若惊,嬉皮笑脸的跑去搬了椅子坐过来,心里安定了,能让坐着不站着,那就不是说他犯错的事。   “挺好,上课讲的都能听懂。没啥问题。”张云龙到底没大马金刀式的坐着,收敛许多。   郑国芳垂着眼抿抿嘴角,眼睛盯着张云龙问,“周子青?她在班上怎么样?她坐在你后面,班里你应该接触最多的,我想听听你对她的看法。”   张云龙原本以为自己入了班主任的眼,他这是要被特殊关照了啊。暗搓搓的高兴。没想到话题一转,他这……这要一个回答不好,可不就成打小报告的了。   张云龙表情一怔。   郑国芳以为他有难言之隐,或者有所顾忌。接着说道,“不用担心,放心说,我就是想要了解一下,今天就是聊一聊,不会让第三个人知道的,你放心尽管说。”   张云龙一听,咧开嘴眯着眼笑,“郑老师,我这个人最实诚,周子青就坐在我后面,虽说我后背没长眼睛,可她一天干了什么事我最清楚。   可能第一天闹出的事情比较大,大家都有些忌惮她,不敢和她说话。一开始我也这样,可后来一接触,她这人挺好的,女生的那些臭毛病一丁点没有。一点不矫情,做事也不遮遮掩掩,你问她题目,有时间绝对给你讲明白了。没时间,给你写好解题过程自己回座位研究去。上课超级认真,有回我圆珠笔掉地上,滚到后面,我一转头,就看她眼睛盯着前方黑板,手里笔刷刷的一溜飞起,神奇的是作业本一个字没错行。   虽然她刚转来,不过这次月考,班级前十要是没有她,我能把这桌子吃了。”张云龙说着说着就兴奋了。   郑国芳眼神狐疑的盯着张云龙,似乎在打量他说的是不是真话。   “郑老师,周子青数学肯定要比课代表好,不信你去问问我们数学老师。最近上数学课,他最喜欢找周子青做题,还都是难题,简单的都不找她。回回周子青都能解答的很好。数学老师课堂都说过,看周子青做题,就知道数学水平超前。”张云龙嘿嘿笑,数学老师自从在课堂随口这么一说之后,他数学试卷,练习册就只抄周子青的了。全做,还保证正确率,人还好说话,张云龙都想着下次换座位,死活他都得她坐旁边。   郑国芳对张云龙的话,半信半疑。想着最好去各科老师那里问问。   结果一问不知道,还真是吓了一跳。   没想到各科老师对她的评价都非常好,当老师的都喜欢底下学生能积极互动,那样上课不枯燥,还能增添点乐趣。   周子青转到四班之前,后排同学一向齐刷刷的黑脑袋对着黑板,现在后排角落,总有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伸着脖子仰着头的往前看黑板。   你就看她上课做笔记的速度,都很欣慰。   “你们班什么时候换座位啊,把她调到前面坐着。”这么认真上课的学生,放到跟前看着多好。   郑国芳迟疑的问了句,“她学习还行?”   教四班和三班数学的老师叫马红军,三十出头的年纪,个头一米七,有些发福,穿着白衬衫能看出有啤酒肚。微微发际线后移了点,最喜欢做的事,就是找各种数学试卷发下去让学生做,美其名,学生就要多做题。做得多了,成绩就上去了。   马红军起身接了杯热水,放上枸杞决明子,放到自己办公桌跟前。随手翻了翻四班交上来的练习册,中间抽出一本递给郑国芳看。   “她这练习册做的都快成为模范本了,现在班上抄她作业可的不少。”马红军笑着说了句,抄作业在班级里这都是小事,管不了,全靠学生自觉。   郑国芳接过来翻了翻,字迹工整,作业完成度很高,班上学生的话,她并不全信。可马红军对周子青的评价就有点耐人寻味起来。显然是十分看她的样子。把作业本放回去,笑了笑,“能自主好好学习,在班级里不挑事,我就放心了。”   周子青上课的时候偶尔不小心瞥到走道窗户口站着的郑国芳,一天下来突击好几回。喜欢趴着开小差的同学,不得不挺直腰背,装作认真听讲的样子。   周子青只当她这是临近考试,过来看两眼,也没在意。   校内考试安排在周四周五,周六周日学生休息,老师就别想休息了,要加班批改试卷。   周三上课的时候,各科老师都不在讲新课程,而是留时间给学生做最后的考前复习。要考试的内容范围早就划分好了,自己哪里薄弱,趁着现在赶紧多补补。   老师就坐在前方讲台,不会的题目自己上去问。   话是这样说的没错,底下学生都老老实实在下面坐着。偶尔交头接耳小声讨论下,要不就是翻书,写字的沙沙声。明天考试,神经都是紧绷着的,平时会做的题目,这会看着都陌生起来。   心里焦急啊,感觉自己越是不会的越发容易考到。   周子青抬头看了眼前面无聊到打哈欠的马红军,扫了眼班里同学,没一个准备要去问问题的。她立马拿着试卷,练习册,起身的时候连椅子都带上了。   班上同学就看着周子青搬着椅子坐到讲台跟前,似乎没准备回来的样子。   周子青把她做过的试卷全部整理出来,基础题她不问,问的都是后面拓展综合性大题,她一上来别的不问,“做这样综合知识点的题目,最快的解题方向?”   马红军看着周子青试卷上已经写好的正确答案,忍不住想打人,头一回遇到,想知道怎么最快解题的?能做对不就行了。 第三十五章   “回去, 回去,该干嘛干嘛,不行就去预习新课程。”马红军对周子青的厚脸皮有了全新的认识, 什么叫快?一眼看出答案的那就快。   “不会的题目, 赶紧过来问老师, 别自己琢磨,明天就考试了,时间有限别浪费机会。”周子青搬着椅子冲着讲台的中间周子鸣扬扬下巴。眼神示意他有问题直接上去。   这个时候还矜持, 就是耽误事。   周子鸣确实有不会的题目, 可他这个人喜欢自己拿着公式上去套, 要不就是各种碰碰碰。最后试出正确答案, 全靠瞎猫碰到死耗子的概率。   周子鸣这种做题的习惯, 周子青太清楚了, 在家里就见识过很多次。一个人硬着头皮死抠,最后还是错的。这会瞥他一眼,看他拿着圆珠笔抵着下嘴巴子,皱着眉,就知道又在死抠题。   周子青这不大不小的嗓音, 就差喊出周子鸣三个字来。   周子鸣顿时羞红了一张脸, 看到马红军也看向他, 还非常友好的冲他招招手,周子鸣只能拿着试卷和演算纸低着头上去。   他可没有学周子青还搬着椅子上去, 弓着身子站在马红军身边, 把自己不会的地方拿笔圈住来,还把自己的解题思路说一遍。   周子鸣上去五六分钟,其他同学都有些跃跃欲试,数学课代表已经拿着题目跑到周子鸣后面去排队, 甚至也想看看周子鸣问的是什么问题,跟着听一听。   数学课代表一上去,又有几个成绩还不错的,从座位上起来,讲台前把马红军围成一个圈,一个个探着头听讲题。   毕竟一天的时间有限,数学还能做几个题型练习练习,语文那就只剩下抄写背诵的部分。   周三放学应该去上搏击课的,可明天要考试,周子青和周子鸣都临时请假了,决定晚上在突击一下 ,查漏补缺,各科在综合复习一下。   方怡和李丽云的事情,两家到底怎么协商处理的谁都没给两个孩子说。就像周子青说的,这是大人的官司。   可周子青不知道的是,当天一楼孙蓉蓉和周名博的卧室,发生了大争吵。   周名博对孙蓉蓉偷偷瞒着他借钱给方怡这事,并不怎么计较。实际上他也一直都是知道的,不过因为是孙蓉蓉的私房钱,他也不想管。他不止一遍给孙蓉蓉说过那一家子的品行,可孙蓉蓉不信。周名博索性就当不知道,有的人一生顺风顺水,别人劝说再多,不如自己亲身经历一回。   周名博生气的原因,在于方怡嘴里说的去医院鉴定。   “说吧,你预计带谁去医院做精神鉴定?”周名博上了一天班很累,回到家又看到这一烂摊子事,搞的整个人都阴沉沉的,莫名焦躁上火。   孙蓉蓉自知理亏,可她心里也确实有一点担忧,就对周名博实话实说了,“学校班主任打电话来说她上学第一天就把班上一个男生打了,搬着椅子狠砸。你说她是不是性子太暴烈了点,哪有女孩第一天到陌生环境就动手的啊,尤其对方还是男孩?”   这不就是不正常么?   周名博粗喘一口气,硬是忍下心头的火苗。“这事你别说了,我知道这事,在我看来青青没做错什么。”   孙蓉蓉皱眉,完全不能理解。   周名博揉捏着太阳穴,指着孙蓉蓉让她去书房,把抽屉里的牛皮纸的文件袋拿过来。   孙蓉蓉眼里闪着疑惑,出去拿文件。   “打开,翻翻过一眼。”周名博脑子疼的厉害,说话声音都小了很多。   孙蓉蓉一看周名博按着太阳穴,放下文件袋就去给他拿治头疼的药,周名博拦住她,“没事忍得住,你去看。”   孙蓉蓉看他脸色苍白的样子,皱着眉打开文件袋,结果越看眉头皱的越紧,完全不懂周名博让她看这些东西是什么意思。   “看到了?这些是我托朋友调出来的数据,看到了吧?全国每年未成年人自杀率竟然这么高。每年竟然约10万的未成年死于自杀的,每分钟就有2个未成年人死于自杀,还有8个是自杀未遂。很多都是小学生、初中生跳楼自杀,都是因为一点小事,或者老师批评了几句。或者没及时完成老师布置的课后作业,再就是考试成绩不如意。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一时冲动跳楼,喝药,投河自杀的。   还有那种从小溺爱,家里宠爱,没经过挫折。孩子遇到挫折就受不了,一念之差、一时冲动就选择了轻生。”   周名博声音低沉许多,当时他也只当周子鸣故意吓唬他,可看到数据,他真害怕了。   初中三年要是这么下来,周子鸣会变成什么样?会不会像周子青说的那样。   孙蓉蓉看着上面记录,心里砰砰乱跳,指尖跟着发抖哆嗦起来 。她看到这些东西,就害怕。颤着嗓音问,“给我看这些东西干嘛,怪吓人的。”说完赶紧就把文件扔到一边,不准备再看。   周名博冷着一双眼睛盯着孙蓉蓉,厉声反问她,“我还想知道为什么呢,你在家里天天在做什么,有时间花心思操心你小姨表姐家的事情,怎么就不能多关注你自己的宝贝儿子?”   孙蓉蓉听到周名博质问她的话,浑身僵硬。顿时苍白着一张脸,嘴巴里像是长出一个仙人掌,哆哆嗦嗦的说不出话来。   好半响才缓过一口气,“,你……你什么意思啊,这不可能。”说完这句话整个人腿就软了,坐在床头边上。吓得脸色惊恐,嘴唇发抖。   “周子鸣在班上被同学欺负。我不知道,你不知道。周子青转到班上第一天看到了,周子鸣被同学拽出去的时候,班上没人拦阻吱声,就周子青一个人出去的,她是女孩子,你觉得她脑子不正常?你觉得她脑子有病?为了周子鸣,她上学第一天就和班上小混混打起来。周子鸣不想家里知道这个事,周子青就决口不提一句这件事。你现在要送周子青去医院做精神检查?她做错什么了?”周名博一声高过一声的质问,彻底把孙蓉蓉吓哭了。   孙蓉蓉眼泪啪嗒啪嗒往下落,心里又恐惧又心疼,“那……那就这么算了,欺负鸣鸣的坏同学怎么办,还在一个班上吗,怎么能让欺负过鸣鸣的人和他一个班上课。”   “你想怎么办?”周名博冷笑一声。   “找学校反应,最差也要把人换个班,不能和鸣鸣一个班里上课。”孙蓉蓉心疼的要命,又懊恼自己竟然不知道鸣鸣被欺负的事。   “你是想要把周子鸣被欺负的事情,弄的全校皆知吗?你动动脑子行吗?他连家里人都不愿意说,你要弄得所有都知道?”   “那……那要怎么办?”孙蓉蓉慌了,六神无主,她听到鸣鸣被欺负,下意识就想把欺负鸣鸣的学生开除了。   “你最不欢迎的周子青,把事情解决了。你觉得不正常的人,现在正因为有她在,没人会再欺负周子鸣。你只要当做不知道这件事,尤其别再周子鸣跟前说这事。”周名博头疼缓解一点,轻声叹口气。   “怎么都能做不知道呢?”孙蓉蓉想不通,明明都知道,却什么都不做?   “你儿子自尊心是块玻璃,要是碎了,你去哪里找补?想不明白,就去把文件袋里的资料再好好看一遍,多的是自尊心受创跳楼自杀的,你给你儿子留点颜面吧,装作不知道就是你现在必须要做的事情。”周名博想想这两天看到的情景,心情又好受一点。   他可能还没有周子青看的明白。   “我还给他班主任送礼,为什么都不管管?鸣鸣被欺负她会不知道?”孙蓉蓉心疼的时候也忍不住上火生气。   “你还是当妈的呢,你知道了?”周名博站起身,又再次提醒孙蓉蓉一句,“这事到此为止,以后都不要再提,你只要记得,这事从头到尾都是周子青帮忙解决的,就连这次你小姨家的事,少了她,也不会这么圆满的解决。这世界上聪明人很多,不要大惊小怪到处嚷嚷,非得让人像个蠢人一样,你才觉得正常么?有她在周子鸣身边,你该感到高兴才对。”   周子青不知道事后周名博和孙蓉蓉说了什么,可她敏感的发觉到有了些变化。从大伯母看她的眼神中,神态上。   周子鸣像孙蓉蓉这点,周子青一向不怀疑的,心里想的什么,脸上就能露出什么表情。   不管怎么说,事情是按照她想的,朝着预期美好且安稳的方向发展,即使中途稍稍曲折了点,绕了点圈子,可最终目的达到了。   一想到明天考试,周三晚上周子鸣压根没有一丁点要睡觉的意思。他恨不得把所有科目学到的东西,都从头到尾捋一遍。   目前他也确实这么做的,被周子青一巴掌按死了。“做哪些无用功已经没用了,现在就把之前试卷上,练习册错过的题目,在一一过一遍,比你看那些记得滚瓜烂熟知识点有用。”   学习不究竟方法,花再多时间都无用功。   孙蓉蓉站在门口透过掩着的门缝,看到周子鸣一听到周子青的话,一脸傻笑着掏出错题本子,“你说得对,那我今天把之前做错的题目冲重新过一遍。”   “用不着全部,就把重点的捡出来看看就行,你想熬通宵,明天用不用考试了?”周子青晚上别的不干,只一个劲的抄写默写,自己薄弱的部分,她太清楚了。   孙蓉蓉敲敲门端了一盘子水果上来,放在周子青和周子鸣跟前,“饿了,吃点水果垫垫啊。”知道明天他们要考试,也不多说话,放下果盘就出去了。   站在门口又往里头看了几眼,看到周子鸣剥了一根香蕉,自己不吃,先递给周子青。周子青还不想要吃,他硬是往前面松松。笑眯眯的嚷着吃吧,吃吧。   周子青接住,他才心满意足的给自己剥。   孙蓉蓉看的心里五味杂陈,悄悄下楼去,又心酸又难过。   看到晚上快十点,周子鸣下楼接水,撞到也出来接水的周名博。   “爸。”周子鸣一看到他爸,就浑身拘谨到不行。   周名博皱着眉头上下看了他一眼,“接了水到我书房里,陪我说说话。”   “哦~”周子鸣小声应了,背过身一张脸拧巴的像根咸菜丝。   周子鸣磨磨蹭蹭站在周名博跟前,低着头,像个受气包似的。   就这幅模样,看的周名博莫名心烦上火,可有火气不能发,自己忍着憋着。眼神瞥向一旁,没绕圈子直接出声问:“周子鸣,你觉得周子青怎么样?”   周子鸣猛地抬起头,瞪着一双澄净的眼睛,有些没听懂。   “我说,如果家里要把周子青送到别处地方住,你同意么?”周名博盯着周子鸣瞬间慌乱焦急的神情,眼睛里闪过一丝亮光。   “不行,我不同意。子青在我们家住的好好,为什么要把她送走,她……也没地方可以去啊。”周子鸣有些慌乱,黑白分明的眼珠子慌慌张张的直打转。   “你姨姥姥大姨来家里找你妈妈借钱,是你自己想站出来的,还是她引导你的?”周名博事后听孙蓉蓉说起当时的事情,心里大致有了一个想法。   “子青告诉我的。”周子鸣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变了话题,他心思还停留在要送走子青的问题上。   周名博冷静的看了眼周子鸣,忍不住轻声叹了一口气,“周子鸣,如果这件事上周子青利用了你,你还会这么想把她留在家里么?”周名博没把这些话说给孙蓉蓉听,因为知道说了她也不会懂,反而会更加胡思乱想。   周子鸣不一样,这是他儿子,有的话该让他知道就得让他明白。   “什……什么意思,子青利用我?她没有利用我啊,她一直对我都非常好。”周子鸣不明白,拧巴着眉头,不明白为什么说周子青在利用他。   “周子鸣你要记得,你自己是个独立的个体,做什么想什么,不管别人说什么,怎么引导你,那都只是参考意见,别人建议里会掺杂个人私欲。你再喜欢一个人,信任一个人,都不能全盘忘掉你自己。以后记得做什么事情,自己做出选择。周子青对你好,可能因为你这个人不错,可更多的是你是这个家里唯一孩子,她无论如何都不会对你差的。”   周名博并不讨厌这样的人,相反甚至有点欣赏。懂得利用周边所有人,来达成她的目标。   周子鸣听得似懂非懂,拧着眉头看着周名博。   周名博一看他纠结的表情,就知道自己说的话他没明白,略略叹气,“行了,刚才说的话都忘记吧,虽然你是哥哥,可是有事情还是多听听青青的吧。她比你聪明。”   这句周子鸣听到了,眼睛像盏小灯泡,刷的一下亮了,“嗯嗯,子青很厉害,脑子特别聪明,背书默写比谁都快,做数学题也是,她脑子太聪明了。”周子鸣像是突然找到共通话题似的,站在周名博跟前也不拘谨了,说话利索,可惜巴拉巴拉说了一堆没用的。   周名博听了一堆,脸色沉甸甸的,看着周子鸣火气就憋不住了,挥手把人撵走,“走走,上楼看书去。”   周子鸣接着水上楼,看到中周子青拿着他的错题本,把几个重点题型给他圈出来,一本正经的对他说,“这几道题吃透了,必考题!换着花样都不用怕。”   两个人一直用功到凌晨,还没打算歇息呢。   还是孙蓉蓉起来上楼看一眼,学习室灯还亮着,赶紧催着两人去睡觉,才散了。   周四,早自习,郑国芳来到教室安排考场,桌子全部拉开,多余的书本杂物全都放到后面去。考试时书桌里不能存放东西。   闹哄哄的把课桌拉开,即将考试的氛围就出来了,紧张,又期待。   上午考两门,下午考两门,两天内所有科目考完。   第一场考语文,三个老师监考。   监考老师都是插班监考,一前一后,还有个巡场的。不得不说想作弊,还是有点困难的。   周子青坐在最后,她旁边原来空着一张桌子,书桌掏空并没有拉开。结果负责监考的老师,就坐在她旁边不走了。   周子青自然不认识这个老师,只是抬头看了一眼,视线收回继续盯着自己试卷做题。周子青不认识对方,对方可是知道周子青的。   年级组开会提过周子青这个名字,没见到人,可试卷中间名字认识。这才细细打量她两眼。   周子青的语文成绩不算突出,可她记忆力很好,平时也没少抄课本。能背诵能默写,基础题填空题,手上就没停下过。   考完语文周子青大致总结一下,不会考的太差。至于想考高分,后面灵活的理解,小作文,大作文就全凭阅卷老师的给分了。   第二天上午考的数学,算是周子青的主场了。   两天三个监考老师不换,勉强混个脸熟。考完之后,周子青才知道坐她旁边的是谁。   数学试卷一发下来,周子青翻来覆去把试卷大致看一遍,心里对这张试卷难度有了大概了解。   一前一后的监考老师也不是不走动的,偶尔起身活动活动溜达一圈,看到有人不规矩,不忘记出声警告一下。   这边老师转悠一圈重新回来坐下,瞅了一眼周子青的数学试卷,都翻页了?   周子青写的很快,看了一眼题目,下笔都不带停顿的,刷刷写的飞起,旁边老师看着还诧异了下。这做数学试卷做的,怎么比抄作业还流畅。   真就一路流畅到把试卷做完了。放下笔活活动动手腕,周子青才发现旁边老师眼神惊讶的看着她。   时间没用到一半,她做完了。   仔仔细细检查一遍,确认无误后。周子青没事干了,拿着演算纸趴桌子上画小鸭子。   马红军拿到要考的数学试卷看了一眼就笑了。他还特意溜达到四班教室窗户口看一眼。果然就像他想的那样,周子青数学试卷已经交到监考老师那里。她无聊的趴桌子上睡觉呢。   周子青一抬头看到窗户口站的马红军,立马来了精神。拉扯身旁的监考老师小声的说,“老师我试卷都交了,现在能出教室么?”   监考老师一挥手,周子青像个锁在笼子里的小鸟似的,拍拍翅膀愉快的朝着门口飞去。   马红军看着周子青出来,问她,“做的怎么样?”   “和平时做的试卷差不多吧,老师,不是说实验班的试卷和我们不一样吗,你能不能帮我弄一份过来,我看看到底什么样。”周子青有些好奇实验班的试卷,实在是普通班的数学试卷做的她没什么挑战性。   “等考完试就能见着了,你这算是提前交卷吧,回头考试成绩出来,你要是考得不好,你就等着给我抄个十遍百遍的试卷吧。”马红军看过试卷,周子青要是马虎粗心考差了,往后数学课他都准备让她站着听课了。   见不到实验班的数学试卷,周子青有点遗憾。   考试收卷,监考老师把试卷一收走,班里闹哄哄开始围成一圈,小心翼翼的各自试探着。女生尤其扎推成群。有哭丧着脸说自己写错了,后面想起来,没时间修改了。   还有自己虽然做出来,也不确定答案,找个人认同一下,发现两人答案不一样,慌了!   周子鸣凑到周子青跟前,忍不住笑的像朵花。都不用周子青问,他自己先笑眯眯说,“我考的还不错,你呢?”最后大题目,真让周子青蒙准了,是他错题本上,换汤不换药的类型。乍一看棘手又陌生,再细看,这不就昨晚上变异过来的么?   “还行!”周子青笑着脸说还行,那就差不了。   张云龙几个男生跑过来找周子青核实几个答案,一说出答案,有人嗷嗷乱叫,抱着头,“我一开始就这么想的……”   周五一考完,桌子拉好,恢复班上原先模样。   甭管怎么样,考完了,就有人开始期待分数。   周六周日老师批改试卷,一个老师根本忙不过来,这个时候课代表作用就出来了。跟着老师周六上午加班批改试卷。   这项工作说出去脸上备有面子。帮老师批改试卷?能用成绩一般水平的吗?那都是成绩突出,在老师眼里红人干的活。   能被叫着去的,兴高采烈情绪激动,没被喊到的有点小羡慕,心心念念提醒着帮她看看自己分数。   周子青压根没把这项活往自己身上想,可数学课代表一脸纠结的找到她,说马老师让她周六上午过来。   周子鸣知道周子青被叫去批改数学试卷,激动的不已,一个劲的叮嘱她,帮他看看分数。不仅周子鸣张云龙一伙人也是。   结果周六上午,周子青去找马红军报道的时候,压根不是批改试卷的事。而是拿出两张试卷指指对面空的办公桌,“实验班的数学试卷,你不是要做吗,去做吧。”   隔壁桌上数学课代表已经趴着正在做了,看到周子青进来,抬头看了她一眼,又埋下头继续做。   周子青摸了一只圆珠笔,把实验班的试卷翻过来瞅了一遍。只能说不亏是实验班的试卷,基础题得分的题目都省下了。没有选择题,瞎蒙都没机会。   光看一眼,就知道普通班和实验班的试卷差异不是一般的大。   马红军快速的批改试卷,抽空不忘记看了一眼周子青。   实际马红军批改的试卷还不是自己班的,那些想让今天批改试卷的同学帮忙看自己分数的,压根不可能。封条,打乱了,随机批改的。谁知道手里试卷是哪个班级的。   这样一来就避免各科老师对自己班学生手下留情。   实验班的数学试卷,做起来花费了点时间,有的题目故意绕圈圈。周子青坐在马红军对面。她一举一动都在马红军眼皮底下。   数学课代表来得早,做的早,可这会,会做的能做的,不管对错他基本上都做了,剩下的几道题目开始冥思苦想。   周子青用了一个多小时把试卷做完的。数学课代表看着周子青做的满满当当的试卷,又看看自己后面几道大题空白,脸色有些发白。   马红军把试卷收起来,挥手把两个人撵回去,“行了,都回去吧。”   周子青诧异,反问,“你不现场批改?”她还想知道自己考的怎么样呢。   马红军拍拍一摞高的试卷,被气笑了,“你自己做成什么样,心里有数就成。在普通班考满分不算什么。”马红军今个就是想打击一下周子青的自信心,不过看到卷子,没想到她做出来了。   周子青和数学课代表回去,路上课代表问周子青,做实验班的试卷感觉怎么样。周子青想了想,回了句还行。   难熬的周六周日终于过去了,周一早上早自习,班上气氛都开始蠢蠢欲动起来。经过两天发酵,自己考成什么样,多少都有点数。   学生么,在学校比的就是成绩。   你不想比都不想行,老师和学校帮你做排名。   忐忑焦急,都想知道自己考了多少。一会自信满满,一会低落消极。患得患失的,没几个人能沉下心看书。   郑国芳来教室里看了几眼,又走了。   有好奇心重的,忍不住就捅咕课代表去老师那里看看。要是试卷批改好了,就把试卷抱过来。   郑国芳要比周子青先知道考试成绩,各科统计输入电脑,各班各年级上的排名就全都出来了。郑国芳心里有些复杂,虽然听各科老师说周子青成绩不错。可也没想到会是这样好的名次。   头一回参加学校内考,竟然直接杀进年级前二十。第十八名,郑国芳是挑着周子青各科成绩都看了遍,主课成绩一马当前,尤其是数学,整个年级里,就只有四个满分。   前面十八名成绩差别都在几分之间,周子青到底转校来得晚,吃了亏。可即使这样,也是一年级四班里,头一个考进年级组前二十的,之前最多三十名内。   郑国芳按着刚刚出炉的排名表,心里激动的砰砰乱跳。这说明周子青这个人是非常有潜力的。   数学课,试卷一发下去,有人叫,有人嚎。   张云龙看着周子青那张试卷上连个叉号都没有的试卷,激动的好像他自己考了满分似的。“青姐厉害了,数学满分啊,竟然一道题没错。”   张云龙这一喊,旁边好奇的都过来看两眼,鲜红满分数字,猖狂的印在试卷最上头。那边试卷还在发,已经有人忍不住从座位上跑过来看一眼是不是真的。   周子鸣就离开座位跑过来看一眼,又赶紧撤了。   等所有试卷发下去,马红军拍拍讲桌,清清嗓子说了一声,“试卷都拿到了吧?整体来说这张试卷难度不是很大,整个年级组有四位同学考了满分,咱班占了一个……”说完,瞥了眼角落里一脸谈定的周子青,稍后话锋一转,“考了满分也不能骄傲,这就是一次小小模拟考。重点是以后的统考,和实验班优秀的同学比高低。所以,考的不好的,不要气馁,考的好的,不能骄傲,总之大家还要再接再厉。”   马红军鼓舞士气的话,一说完,开始讲试卷。   周子青数学考满分,在课堂上已经有痕迹可循,这人在数学课上的表现太明显了。考不好才奇怪。   可等着其他科的试卷发下来,周子青的总成绩,隐隐有着班级第一的迹象。   等到自习课,郑国芳拿着班级排名表和年级排名表过来,严肃的脸上竟然稍稍笑意走进来。   “这次校内考的成绩大家都知道了吧,整体上说,咱们班进步很大。年级组头一回进去前二十,数学考了满分,大家给周子青同学鼓鼓掌,激励她能考进年级组前十,前三,甚至第一。”说完,郑国芳看着周子青先带头鼓掌。   班上前排同学齐刷刷的往右看,周子青笑眯眯站起身,“谢谢大家,我会再接再厉,冲着第一不断前进。”   郑国芳对周子青说的话很满意。   这成绩也是出了周子青的预期,预备班级前十名的,没想到考了第一。余光瞥到郑国芳脸上的神情,周子青心里微笑了下。果然,学生就要看成绩说话。   成绩好,之前冷言相向的老师都对你有了改观。   学校公告栏张贴了一张年级组前一百名的成绩单记录表。   走过路过的都要过去瞅两眼。周子青就像一匹黑马,闯进来前二十名里,单看她主科成绩,甚至比前十名同学都要考的好,她主要拉分在后面小科目上。   有人好心帮她算了一把,单独只看主科成绩,周子青能进前五。   考试完后,正式恢复平时的上课制度。   郑国芳还特意找周子青谈话,这次双方没有剑拔弩张的气氛,和和美美的。郑国芳是资深老教师,能带出一个年级第一的学生,是件非常长脸的事情。她希望她能。   且经过她多次观察,除了第一天不像话闹腾之外,周子青学习态度端正,认真严谨。每一门的功课完成度都非常高,最重要的是,郑国芳从周子青那双让人看不透情绪的眼睛里,看出了她对学习的饥渴。   “以后学习上有什么困难可以直接找老师说,初中是打基础的阶段,不能有丝毫散漫。一定要抓紧时间学习,中考就是你们人生第一道门槛。好的高中,真的是人生起点的台阶,初中三年绝对不能浪费,那些说我现在随便学学,后面再使劲努力,那都晚了。学习重在平时积累,你小科目上失分,我会和老师们聊聊,上课多提提你。争取下次期中考,别让这些小科目拖后腿。”   郑国芳真是一口气说了很多,周子青能从里面察觉到她对自己的那种期许。   这正是周子青想要的,仰着笑脸笑眯眯的保证道,“郑老师你放心吧,我一定好好努力,绝不止步与现在这个名次。”   孙蓉蓉知道周子青考了班级第一,年级第十八名,周子鸣呢,年级排名七十六,比之前进步是非常大的。可有周子青的年级十八衬托着,似乎七十六就不怎么样了。   周名博知道周子青考的这么好,高兴的不得了,大手一挥,决定全家出去吃饭庆祝。   开车路上的时候,忍不住一直回忆他小时候。“青青脑子聪明,是随老二了,他背书看书都比一般人快。”   孙蓉蓉这心里特别的不得劲,想不明白,东山市小镇上的学校,竟然考到这么好?   “我这次进步这么多,都是子青帮我圈的重点,还有分析题型。”周子鸣笑呵呵非常满足,他进步十几名呢。   周子青扭头看着窗外,能安心安稳的只一心想着学习的事,她就觉得浑身都是满满的动力,目前,一切都是朝着美好的方向发展着。   周子鸣和周子青天天一起上下学,周三去上搏击课,兄妹两人感情突飞猛进,亲近得不得了。周子鸣现在,不管是家里,外面,还是学校,张口闭口我妹怎么,我妹怎样,好像亲生兄妹一样。   有了周子青在旁边,周子鸣变得开朗多了。孙蓉蓉看在眼里,心里稍稍有只柠檬裂开了。不过,一看到周子鸣脸上的灿烂的笑,酸涩也就没了。   周名博喜闻乐见,堂兄妹感情好,是他想看到的。周子鸣性子要是能学学周子青的,那就更好了。   班上同学不管男同学,还是女同学,都一律喜欢喊青姐。怎么说呢,就是周子青身上有股让人臣服的气势在,自习课闹腾的太厉害,班长张晓萌怎么喊都管不住的时候,周子青冷着脸站起身说句话,就消停了。   不过大家心里倒没怎么怕了,相处久了,就发现,周子青这人很好相处,男生女生都一样,为人公正,对抄作业这些琐事,一向不计较。谁借都给。   日子像流水一般划过,充实且忙碌。   数学上课前,马红军说了事,“市里有个初中一年级数学竞赛,想要报名的回头到课代表那里报名登记。各学校有名额限定,不是你报名就能参加的。确定名额后,会在学校筛选一下,有资格的才能代表学校参加。当然大家要和实验班A,B的同学一起。”   周子青有些意动。   旁边有人议论,也有人泼凉水,说道:“根本没机会好吧,这事名额一向都是实验班A,B两班抢破头的。普通班压根轮不上,再说了,还要先在学校内赛选,一向都是把普通班学生先筛选掉,没机会的。” 第三十六章   周子青只是有些意动, 外加一些好奇。   下课后找到数学课代表那里报名,她就想试一试。结果名单报上去全班就她一个要参加。   马红军找了一节自习课的时间把周子青叫到办公室,具体且详细的给她说了数学竞赛的事。周子青也是这个时候了解到她没曾接触过的一块。   数学竞赛。   “有些高知家庭会在孩子上小学的时候, 就会刻意培养孩子这方面的兴趣爱好。能选择且坚持下来的学生基本上脑袋都不会笨。这么给你说吧, 你现在是初一, 实验班AB两班的学生,有些人现在初中课程已经学完了,甚至在课余时间自学高中的数学课本。说是初中一年级的竞赛, 可实际考题知识范围, 绝不是你月考甚至实验班那张试卷能比的, 里面会涉及到高中的数学知识点。”马红军知道周子青的脑子不笨, 目前接触的数学水平是略高于同年级的, 可是高多少, 他不清楚。   可对数学竞赛这一块,马红军觉得周子青没经过系统地培训,也没做过相对的练习题目。   周子青听后,仰起头笑了笑,“其他普通班也有报名的同学么?”比较好奇。   马红军看到自己没把小姑娘吓着, 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一准超不过十个人, 有的班级甚至没有人报名。历来都是这样,普通班也有尖子生, 实验班是重点班, 很多学生在小学期间就拿过奖项。这种就是专门培养参加竞赛的。其次,像这样的数学竞赛,对中考高考没什么加分项,反而想要获得名次就要花费大量时间和精力学习, 很多学生精力投注在竞赛方面,本身在学习成绩这一块反而下降了。就咱们现在的学习环境而已,中考好入重点高中,是你眼下最重要的,老师我告诉你一句话,“初一相差不大,初二两极分化,初三天上地下。好好学习,考虑清楚。”   马红军也不想这么打击学生积极性,转而话锋一转,“不过,你能报名勇气可嘉啊,倒是可以参加学校内的选拔。这倒是公平可取,按成绩说话的。不想成绩太难看,就找找题目多做做。”   周子青听了听点点头,“行吧,我先准备着,等校内选拔看成绩再说吧。”厉害了,初中生已经在自学高中课本?猛地一听,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甚至心理有股说不上来的压迫感,她觉得自己校内月考数学考了满分,她还挺高兴的,突然听到这则消息,像是沸腾烧开的热水,被兜头一盆凉水,浇灌的透心冰凉。   淡淡蹙着眉,脸上带着一丝惆怅和深沉,走出办公室。   周子青一走出办公室,同一个办公室的其他老师,就对着马红军开怼了。“你这像话么,小马,学生热情洋溢的要报名,还没怎么着呢,你先给吓唬打击一番。”旁边端着保温杯,带着高度近视眼镜的数学老师,有些看不惯的叨叨两句。   “这学生是叫周子青吧,校内考直接考进年级前二十,数学满分,我倒是挺看好她的。马老师记得校内选拔成绩出来的时候和我说一声啊。”   马红军伸手点点这些同事,一脸不认同。张嘴替自己辩解,“你们带四班的课么?你知道这学生什么性格?我这叫激将法懂不懂,凭什么每次这些竞赛的名额,都被实验班的学生占去?普通班连个机会都没有?我这学生多做点题目,不一定比实验班学生差哪去。   张老师,你手上那些系列讲题小蓝皮,还有数竞赛书借我用用。要不您给我列个书目名单。这都报名了,怎么也得看看书,做做练习题,再准备准备上考场吧,不能人家学生身经百战,我这边的啥都没准备啊。”   被喊到的张老师,保温杯刚接满水坐下,一听到马红军这话,忍不住摇摇头指指他,“光看书做习题哪行,还要上培训课的,不过,这才初一呢,不着急,书目名单我等会给你列个表。”   周子青第一回 考试就考到年级前二十名,周名博很高兴,私下里让孙蓉蓉给周子青准备一张银行卡,卡里钱不多,可对一个初中生已经很可观了。周名博不是仔细人,但是对于周子青他算是用心了。   因为不是自己家,吃穿用度上家里都能包办,可总有顾忌不到的地方。让孩子自己张口伸手要?他一天到晚在公司,晚上下班有时候回来的也晚。   找孙蓉蓉?周名博私心里觉得周子青怕是不会张嘴的。   孙蓉蓉拿着银行卡,心里倒没多想。现在她一谈到钱,就心虚。方怡那边正闹离婚呢,之前借出去的钱看样子也要不回来了。一笔一笔的,事后孙蓉蓉加起来,还吓了一跳。没想到加起来这么多了。   相比周名博给周子青的,真不算什么。很痛快大方的就给了。   给了的时候看到周子青仰着笑脸冲她笑的时候,心里也高兴。高兴的是,周名博给钱没背着她,还是交给她让给的。   周子青接到银行卡的时候,就知道这事肯定是她大伯背后出的主意,目的为了什么?缓和她和大伯母之前略有似无的那份不自在。   她大伯也算用心良苦了。   周子青权当不知情,只对着孙蓉蓉露着笑脸,眼中闪着感激的目光。   江洲自从学校月考成绩出来,这日子就过得不太舒坦。尤其他妈江太太和周子鸣的妈在公园里遇到,两个全职,有空闲,有金钱的女人,撞到一起,能聊的话题太多了。   聊过保养,衣服鞋子,妆容,美食。甚至别家的八卦都聊完之后,各自说到自家孩子上。   “哎呦,你家鸣鸣这次学校考试考得怎么样?我家那坏小子死活不对我说,我就打电话到他班主任那里去问,哎呦差点没把我给气死,全班四十多个人 ,他考了个倒数回来。我教训他,姓江的还一把拦着不让,说什么儿子都是像我,哎呦你说他这说话气不气人,儿子长得像我,不见得脑子就像我啊,现在儿子学习不好,全赖我身上了。”   江太太长得好看,远看近看都是浑身女人味的大美人,就是孙蓉蓉自己有时候看她,都会不小心看眯眼。纯属看到美的景物看入迷了。   太精致了,一双手保养得,像十七八岁小姑娘的手,指甲做成淡淡的紫粉色,阳光一照还亮晶晶的,特别好看。   孙蓉蓉就喜欢的不得了。   “鸣鸣这次考得不错,全年级七十六名,班级里前八九名吧。他学习上我都不怎么问,考试前一天晚上,我睡醒一觉起来一看,学习室的灯还亮着呢,都过凌晨了,要不是我硬压着,还要学呢。”孙蓉蓉是个单纯的人,在外面夸赞儿子从来都是实心实意的夸赞,从不谦虚。   这点和周名博完全相反。   好在江太太也不是有心计的人,不然一个说儿子成绩差,一个使劲夸赞自己儿子考的好,这天没办法聊下下去。   “江洲这学习可愁死我了,不行,就让江涵过来给他补课。小时候他们俩一起上过补习班,那时候老师还跨过我们江洲呢。结果你看,现在我回我婆婆那里,一个个都是让我花时间盯住江洲,让他好好学习。你说好不好笑,让我盯着?学习是盯出来的么?   那边孩子一个个小小年纪全都带着一副近视眼镜,上次在我婆婆家,有个孩子看我家江洲脸白个矮,还想欺负他,被我家江洲一拳头放倒了。对方可比我家江洲高半个头呢,都快笑死了,还有脸找我哭诉呢。”江太太想到那天的事情,忍不住捂着嘴哈哈哈笑出声来。   孙蓉蓉现在一听到欺负这词,就浑身不舒服。   江太太没看出来孙蓉蓉的不自在,笑完之后接着问,“不是说你家内侄女接来了么,省不省心啊,这不是自己家的孩子,管多了管少了都是个事。还是你有心啊,这要我,哎呦,都能头疼死。”江太太向来说话比较直来直往,实际上她也就听说,没见过周子青这个人。   孙蓉蓉自从被周名博开导之后,对周子青稍稍有了改观,更多的事,她也不准备多管。所以对江太太也就实话实说。“没什么省心不省心的,这孩子懂事,比我家鸣鸣都聪明,这次外国语附中,他就和鸣鸣一个班,考了班级第一,全年级第十八,数学还是满分。鸣鸣说,光看主科成绩,能进年级前五呢。我现在就期盼着,她学习的时候能拉着拽着鸣鸣一把。脑子聪明学习好像真不费劲,一个题目我们鸣鸣死抠半天,她看两眼就会做了,真的没办法比较。”孙蓉蓉也是感慨到不行,原本还不相信。可一做题就能看出差距了。   脑子那是真聪明。   有时候想不明白,夜里睡不着就纳闷,聪明到底是什么?同样都是脑子,零件也一样不差,怎么心眼,算计,连学习都差这么多,太玄妙了,想不明白。   “学习这么好的么?要不把我们江洲也放在你家跟着一块学习吧,家里就他一个,也没有那个学习气氛。”江太太越想越觉得方法好,喊二嫂家的江涵过来啊,还得看二嫂那张脸,索性放弃了。   孙蓉蓉就想稍稍夸赞一下周子青,可没想到会有这事。微微蹙着眉,“那个,家里二楼学习室的桌子吧,不太大,三个人可能太拥挤了。”孙蓉蓉觉得自己找的借口还行。   谁承想,江太太心里把孙蓉蓉和她讨人厌的二嫂一对比,果断觉得孙蓉蓉好,和她能聊的来,三个孩子还是一个学校,一样的代课老师。多好啊。   “没事,我这就给你买张特大号的书桌送你家去,可惜我家江洲那房间都被他整的没地放脚,不然去我家学习也行。”江太太觉得与其自己盯着,不如和同学一起学习好哇。   江太太雷厉风行,准备做什么真就风风火火的,问了孙蓉蓉学习室的尺寸,就让人去家具城买书桌去。   事后,孙蓉蓉懊恼的不行,转头就给周名博打电话说了这事,周名博会做事会做人,让孙蓉蓉给江太太说,说桌不用她买,一个书桌能用多少钱,他们家出。   结果事情大人之间就这么拍板定了。   放学前,马红军把张老师写的书目表给周子青,叮嘱她,:“上面这些书和题册,抽空看看,对你有好处。蓝色部分是打基础的,红色中等难度以上的。”   周子青接过那张纸,扫了一眼,忍不住就笑了,半张试卷大的纸,光书目名单写了两竖行半,还不知道厚不厚那种。“老师你上午找我说话,连打击带劝退的,下午又来一遍?你这是怕我不死心么?”   “不,我就来告诉你,普通班报名人数加上你,就六个人。最低要求,六个人别考倒数,分数难不难看不要紧。别让人笑话我教出来的学生就这水平。”马红军又一次把周子青给大大刺激了。   搞的她现在都想去实验班的教学楼看一眼,他们是不是长了三头六臂,还是教科书和他们不一样啊。   周子鸣探头看了一眼上面的写的书籍,哇,光是看书名,都觉得头皮发麻那种。小声问道:“你去书店吗?”   周子青低头看看上面的书,转头问他,“家里有里面的书吗?”   周子鸣头摇的像拨浪鼓,“这些都数竞的参考书籍和其他地区数竞原题,我哪会看这些。”   神情犹豫的看着书目表三秒钟,最后决定,“先买几本看看再说。”   周子青和周子鸣放学后,去了书店,还特别向书店服务员咨询了下,像他们这样初级层次的先买哪样的比较合适。   书店服务员看了周子青手上的书目名单,很快的给列出几本。   周子青道了谢,最后先买了五本书籍名单上的。付钱的时候,周子鸣把自己钱包拿出来要付钱,让周子青一把挥开。震惊于周子青手里的银行卡,跟在后面追着问:“你都有银行卡了?谁给你的啊,里面有多少钱啊?”   周子鸣好奇。   “不知道,没查过。”周子青说这话的时候,故意看了眼周子鸣脸上的情绪,发现脸上什么多余的情绪都没有。顿时觉得自己想太多。   “你要用钱,可以找我啊,我有金子。”周子鸣完全没有多想,他纯粹就是好奇。   “闭嘴,这话以后别在外面说。财不外露懂不懂,以后在外面哭穷就对了,要是有人唆使你付钱结账之类的,记得和我说。”得傻成什么样,能在外面说我有钱,我有金子啊,就不怕被人盯上打劫了。   周子青呵斥冷脸,周子鸣就知道自己又犯傻了,跟着挠挠头嘿嘿笑。   今天回家比之前晚了点,孙蓉蓉问他们干什么去了。   “子青报名参加数学竞赛,需要几本书,我们就去书店了。”周子鸣给解释,孙蓉蓉一听,立马在旁边问了句,“那你报名了么?”参加数学竞赛是好事啊。   周子鸣往楼上看了一眼,没看到周子青要下来,赶紧小声的对孙蓉蓉说,“妈,报名不是代表能参加,你忘记我们学校还有实验班啊。报名还要在校内筛选,成绩高的才能去。子青都是去试一试做做试卷的,我?我数学还没考满分呢,哪有那个资格啊。”   孙蓉蓉一想确实是,学校还有重点的尖子班。遗憾的说了声,“这样啊。”   “妈,你可别当着子青面这样说啊,她书都买了。肯定要使劲一把的。”周子鸣拉着一把孙蓉蓉的手臂,瞪着一双眼睛细细叮嘱她。   周子青把书包放到学习室,一推门就看到焕然一新的大书桌。下楼餐桌上问了句,“怎么突然换了一张大书桌啊,之前两个人也正好。”   孙蓉蓉放下碗筷,想了想就把前因后果说了。   说完家里两个小的都眼睛不眨的盯着她看。   周子青心里咒骂一句,低头吃饭,不发表意见。书桌都变了,她说再多都没啥用。   周子鸣和江洲两个,说住的近吧?挺近的。按标准说起来,这算是邻居。虽然邻居间隔有那么点远。可两个人性格南辕北撤啊,没一丝相像地方,压根玩不到一起去。算是都知道对方的陌生人。   坦白说,周子鸣是有点怕江洲的,觉得他脾气不太好。   这一听到人要来自己家做作业,还要他帮着辅导,下意识看向周子青。结果周子青埋头吃饭,夹菜一条龙,就是不看他。   “桌子是你爸找人送来的。”孙蓉蓉把周名博推出来,这下,周子鸣再有意见,也彻底不吱声了。   两个人快速吃饱上楼,面对崭新的大桌子,两人异口同声的叹了一口气。周子青搬了椅子坐好,掏出作业本准备写作业。边掏边说,“都决定好的事,你就别郁闷了。等他来,好好学习就罢了,要是闹腾,到时候我抓着他,你只管揍。”   周子鸣吃惊瞪大眼,他揍江洲?   “放心好了,他不是会告状的人,只会偷摸着再揍回来。到时候你拦着他,换我揍。”周子青就这么愉快定下今后要一起学习的准则。   周子鸣发现今天周子青写作业的速度出奇的快,即使自己全神贯注,一直在写,可也赶不上。抬头看到周子青做数学题目,演算纸上的数字一个个像是飞起来连成串。他看都看不懂,周子青就算出答案来了。   五个步骤,简化到只剩下三个,就差直接在下面写上答案了。   要是可以,周子青真想直接写上答案,这样比较省时间。   把所有作业都写完,周子青伸了一个懒腰,拿出才买的五本书,筛选过后,从第一本开始看。   周子青把所有碎片时间都利用起来了,恨不得整个人不去上厕所。张云龙抄作业,都看出周子青步骤减少,可关键少了步骤,他看不懂啊。   马红军批改练习册的时候也看到周子青的变化了。心里笑了笑,没在意。   只是在上课的时候,随口说了句,“虽然咱们平时练习题目不是很难,可也不能直接写个答案给我吧,重要的是思路,解题过程。望某些同学下次注意啊。”   周子青在自学了,她本身有底子,可到底没接触过数竞这一块,发现和平时上课学的数学,虽然都称为数学,到底是不一样,就难度方面绝对不是一个级别的。   周子青在努力利用所有的时间来学这方面的知识。晚上做完所有作业后,再做这方面练习题。周子鸣有时候会陪着,可再晚撑不住,就先去休息了。   周子青做题做出了乐趣,思考揣摩题意有时候要两三个小时,才能算出一道题目。得出答案的那一刻,就像跑步选手 跑了一场马拉松比赛,冲出终点的时候,那种沸腾不已的喜悦是难以用言语表达的。   好几次心情昂奋到想把周子鸣喊起来,告诉他这题目她解出来了,可一看时间,凌晨三点。硬是安耐住心里那份激动。   江洲被江太太压着送到周家来学习。脸色非常不好看。   江太太只负责把人送到,结果江洲到了学习室,趴着桌子就睡觉。   周子鸣不敢喊他,   周子青压根没时间管他,爱睡觉才好呢,安静,就怕他不睡觉找事呢。   周子鸣现在被周子青压着,作业做完,就复习新的课程,不能被动等着老师来讲课,要自主学习新的课程。   周子青把心思都花在数竞上,等到江洲睡醒一觉醒来,睡眼朦胧的眨巴眨巴眼。揉了揉眼睛,才想起来他在周子鸣的家。   “几点了啊?”江洲睡的有点冷。   周子鸣听到他说话,抽空看了眼挂钟,告诉他十点多了。   “你作业给我抄抄。”江洲理所当然的冲着周子鸣伸手。   周子鸣看了眼正埋头和一道题目战斗在周子青,仿佛就没有看到这边的情况一下。神情犹豫下。   “快点,磨叽什么啊。”江洲还不耐烦了。   周子鸣只能掏出自己写好的作业给他。   江洲抄着作业打了一个哈欠,十几分钟过去,看着周子青动作都没换一下,只瞥了眼她跟前的几本参考书。就不在说话。这样的书,他在江涵的桌子上就看到过。字认识,组合放在一到题目上面,光看一遍就感觉脑子疼,要炸开似的。   江洲抄完作业就回去,多一秒都不愿意多待。   另一方面,学校这边收到学生报名名单,决定下星期六上午,在学校大会议室,举行筛选测试,按照成绩高的选拔学生参加名单。   马红军把这件事告诉周子青,让她事先准备好。并告诉她,实验AB两个班级,有超过半数的同学都报名这次竞赛。   “反正名次不是倒数就行是吧?”周子青笑眯眯的,她记得这是对她的最低标准。   马红军不回答反问,“这星期不会的题目,中午可以到我办公室来问我。”   周子青立马瞪起一双眼睛,气呼呼的,说道:“这话怎么不提前说,你算算距离下星期六还有几天?”白白浪费这么多天。   “我得先看看你的毅力够不够,数竞这东西多枯燥啊,我看你能不能坚持下来。要是不能,我操这心干么?”马红军批改作业无意中看到周子青练习册上演算的数竞题目,知道她还在努力,这才起了点心思。   实验教学楼A班和B班两个班靠在一起,两个班人数加起来不到七十人,重点班和普通班不一样,周六一向都补课的。听说数竞赛选在周六上午,有人还挺遗憾的。   实验班A班的班主任叫段宏,是个非常优秀的老师,在外国语附中都能数得上的,同时代课AB两班的数学老师,这次学校筛选数竞的试卷,也是他负责出题。   A班教室有三十二名同学,报名参加的有十六人。   段宏上课的时候毫不隐晦的就说了,“能参加数竞只有初中一年级和二年级的同学。三年级同学面临毕业考所以不再条件内。也就是说,你们三年里实际只有两年的时间可以参加数竞,虽然中考不能成为加分项,可对有意向将来高中走数竞联赛的同学,是非常好的锻炼机会。   我希望这次不管是A班还是B班,都能积极的展现自己能力。实话告诉你们,这次校内筛选试卷,是我出的,我自己觉得这张试卷的难度,还是可以的。听说普通班这次有六位同学报名参加。你们是实验班,对外被称为重点班,我绝不希望,你们当中有任何一个人,成绩在倒数后六位上的。明不明?实验班这个名字是有尊严的。维护它的尊严就是你们要拿出对等的成绩来。”   段宏不仅在A班说了这些话,在B班也说了同样的话,同时他也强调了一件事,“如果有能力在云海市预选赛中获得金银铜等奖项的学生,则有希望进入全国初中生数学联赛,依次递进,最高等级的全国最高等级CMO决赛。市级别,省级别,国家级。   云海市是预选赛,众多初中生里,要想脱颖而出,就要好好准备下,抱着重在参与的同学,请重新整理一下心态。” 第三十七章   周子青现在中午吃饭像打仗似的, 周子鸣压根不能和她坐下好好吃。他这边刚吃几口,她已经吃完了。每回吃完必定指着周子鸣餐盘里饭,冷着脸叮嘱他, “别浪费粮食, 好好吃完。”这也就是在学校里, 在家里周子青顾忌孙蓉蓉在,只会暗地里斜眼瞥他几眼,或是桌底下踢他, 让他别浪费。   周子青吃这么快赶着去学习的, 周六上午校内数竞测试, 眼看没几天, 她心里着急。   回了教室拿着书本和练习题, 疾走带跑的进了办公室, 马红军不在,她就自己坐在办公桌前研究昨晚上没看明白的。   马红军现在被周子青给逼得没办法,中午不休息给她补课,这还不要紧,下午一放学, 这边铃声一响, 你心里默数十下, 你在扭头看门口。她一准背着书包拿着书本跑来了。   死活硬磨叽让你给她补课一小时。   见过耍赖的么,偷摸藏起老师的车钥匙, 非得临走在给她讲明白一题。不是讲一题, 是讲明白,她听懂了才行。马红军背地里悄悄问其他老师,他面相是不是没有老师的威严?他沉着脸急声怒喝,怎么周子青还能笑眯眯的没点害怕他的意思呢。   被周子青折磨的没点办法, 没见过这么不怕老师的学生。这要是不顾忌在学校,或者办公室,都能把他哥们使唤喊。越是熟悉越能发现,周子青这人看人很准,她似乎能看透别人对她的善心。利用起来,一点不含糊。   中午吃饭磨蹭晚来一会,都要忍不住絮絮叨叨好几遍,“老师你到点就赶紧去吃饭,别拖延磨蹭,我都等你好一会了,你快看看大前年津南市初二数学竞赛题,题目是,两条对角线把一个梯形ABCD分割成四个大小不等的三角形,已知道两个相邻三角形的面积,是6和12,求另外两个三角形的面积,要求是,要用“蝴蝶原理”解题目。”   周子青趁着马红军拿着水杯接水的空档,把困扰她一晚上的题目先念出来,省的回头还得花时间看。   马红军一听到这个题目就知道这又是一道耗死脑细胞无数的题目,而且还要在讲题之前,还需要把证明过程写出出来,光想一想都觉得头皮发麻。   “要不换一题吧,中午时间短,换个稍稍容易点的。”马红军在想是不是张老师给出的书目名单不对啊,这题目怎么听着都像是高中数竞赛里的题目,现在初中都要用它证明解题了吗?   周子青不干,“老师我长这么大,运气就没好过,说不定这题不讲,周六要是考了。你说我这心里多亏啊,讲吧讲吧,中午讲不完,还有放学之后呢。你讲多少我消化多少,我全程用笔记着,回家我自己琢磨去。”周子青嬉皮笑脸的把书本铺平放在马红军位置前。   “但凡周六校内测试你考成倒数,以后你上我的课,你都给我站在后面听去。”马红军咬牙切齿,又一脸无可奈何的表情。对着周子青生气,没用。   中午也不是所有老师都想着休息的,年龄大的觉少,中午办公室安静,看个书什么的也能打发时间。张老师呢,自从周子青中午过来补课,他三国演义也不看了,偶尔兴头上来,也跟着一起看看。马红军讲不清楚,暴脾气要跳起的时候,他负责安抚两下,他继续给讲。   两三天吧,看一个学生聪不聪明,机不机灵,讲题的时候就能知道了。懂得举一反三,偶尔钻个牛角尖,把人气得半死,拉拔出来,又能直条条的往前冲几步。听课的学生进步很明显,讲课的老师也乐在其中。   就是晚上放学,一个想回家,一个想听课。   见识了好几次这样的拉锯战,张老师看着周子青这样也不是办法,就给她找了一个地方,“市中心金光大厦1002室,我一个朋友开的培训机构,专门针对数竞的。这不是距离周六,还有两天吗,你去试听试听。他们都是专业教这些的,有问题找他们,更方便你学习和理解。”   “我去试听对方不会以为我蹭课,故意把我撵出来吧。”试听虽然好,可到底她没去过,也不认识对方啊。   张老师笑眯眯的,一脸慈祥的笑容,挥着手直说,“你尽管去,我给他打电话,有问题就问。”   周子青看看马红军,又看看张老师,咧开嘴露出一口好牙齿,“行啊,那我等下就过去,张老师别忘记给我打电话,不然到时候对方不认识我,我也会把你供出来,是你让我来的。”   “打打,放心去,保准没人难为你。”张老师撵周子青赶紧去。   周子青书本试卷一收拾,背着书包挥挥手说了声,谢谢老师,老师辛苦了,老师再见。机关枪似的把话一通说,人就跑了。   马红军看着周子青一走,顿时浑身轻松起来,不过还是忍不住问一句,“你说的那个培训机构靠不靠谱啊?能免费试听?”   “靠谱,我亲弟弟办的班。没几个学生去,我这不是给他拉生源么,周子青要真想学数竞,就得找个专业培训机构和老师教她,先让她过去听两节课适应适应。到底最后怎么样,还得等周六测试完出成绩之后再说,和一群实验班的学生考试,可不见得好考。实验班的数学老师,可是段宏,他带出来的班级不会差的。”   张老师也是外国语附中的资深老师,资深老师的好处就是比他晚参加工作的老师资料情况,他都清楚。   马红军听后皱着眉一言不发。   周子青坐着公交车到金光大厦。   市中心主干街道,还是上下班的点,人流量超级大。   周子青一身外国语附中白红色校服特别显眼,她站在金光大厦一层商场里,四处找搭乘的电梯。里面七拐八绕的,亏着她不转向。不然早晕了。   花了五六分钟找到电梯,六部电梯,上下看看了。写着A座,B座的。紧着一门电梯开了,她先进去。   又陆续进来几个人,周子青被挤到角落里。进来的是几个身材高挑纤细的女孩子,年龄都不大,十三四岁,最大的不超过十六岁的模样。   一个个身上穿着黑色练功服,背后写着一个大大的舞字。几个女孩子正说着话,嘻嘻哈哈哈的,恣意欢畅,完全没有公共场合大声喧哗的顾忌。   到了十楼,电梯门一开,前面几个穿着练功服的女孩叽叽喳喳的出去,周子青跟在她们身后。出了电梯左右张望着,哪个门牌号是1002室。   周子青仰着头去找,前方几个女孩子下了电梯之后,都立马收紧嘴角,迈着小碎步,急急忙忙的推开一扇门。   斜对面,墙上挂着一张铜牌做的牌子,写着,清北数竞培训机构。   面露诧异的站在门口看了会,似乎和她想象中的培训机构不大一样。不过来都来了,也不能无功而返。整整身上的校服,背包背正,挺直背脊,伸手敲了敲门。   “进来!”   里面传来一道不太清晰的男声。   周子青慢慢推开门往里面看了一眼,要是发现里面情况不对,她立马撒腿就跑。   结果一抬眼,一张黑板写满了算数题目,再看一眼还挺熟悉的。底下零星坐着几个学生,目测没有十个人,分开坐的散乱,看得出来这是一间简陋的教室。里面学生正在做题。听到敲门声,一个个陆续的往后看了一眼,又继续埋头做题。   不是什么奇怪的地方,周子青的心暂时落了地。   “是叫周子青吧?张老师打电话过来给我说了,让你过来试听两节课,说你周六上午校内有测试。你找地方坐着,不会的题目回头我帮给你看看。他们现在正在随堂测试。”张清北坐在前面讲台,指着空下的座位让周子青随便坐。   周子青的眼睛很毒,一眼就看出这人和学校的张老师有血缘关系。都带着一副近视眼镜,脸型长相就是稍稍年轻几岁的张老师。   这么一看,更是彻底放下心来。冲着老师笑笑。找了一个后面的空位坐着。别人做随堂测试,她继续看她的数竞书和习题。   等到他们随堂测试结束,老师开始讲黑板上的习题。   周子青掏出笔记本,对着黑板的题目抄写,一遍记录下老师讲题过程中的重点。   张清北讲解黑板上的题目,一边用余光扫了一眼刚进来的周子青,看她神情认真的抄写记录,对张庆福他哥说的,是个认真的学生,有了大概了解。   用了大概四十分钟,把黑板上的题目讲解完,留下时间再给学生消化吸收,张清北走到周子青跟前,问她刚刚讲解的题目能听懂么。   周子青也不谦虚,“大部分能懂,小部分能猜懂,可是不太明白为什么要这样做……”周子青把自己做的笔记推出去,指了指划了问号的地方求教。   张清北一说话,一解答,周子青就发现他和马红军之间的区别了。不是说马红军教的不好,他能当上数学老师就是优秀的,只是和教数竞又不一样。   周子青搞明白几处疑问的地方后,又把数竞书上有疑问的地方找出来,“老师,你可以你先告诉我解题思路,我可以回家慢慢思考消化。”   “很着急?”   “着急,周六上午校内测试。要是有时间,我愿意自己一点点攻破这些题。不过在这之前,我还是先要熟悉各种题型,以及解题思路。”周子青也不避讳,她就是投机取巧的那种人。   清北教室一直上到晚上九点,教室里几个学生依次和张清北说了再见楼下家长来接了。周子青一看外面天色,也收拾书包站起来,今天收获很大,脸上挂着笑,“谢谢张老师,明天我还过来啊。”   “来吧,这么晚了,家里有人来接你么?”张清北看周子青一个不大的女孩,穿着一身校服,青葱稚嫩的脸上,挂着灿烂笑,有些不放心。   周子青笑眯眯的说,“没事的老师,家里有人来接。”有时候不必要的撒谎,能解决掉很多过度的关心。别人可能只是随口一问,她要实话实话,反而会给对方带来困扰。   上辈子就是,能撒谎圆过去的话,她从不说真话。说了真话,又会引来别人一堆的好奇和试探。太麻烦,也没必要。   张清北一听,就放心了。   周子青背着书包出教室,隔壁应该是一间练习舞蹈的培训班,偶尔开门之间能听到一些细微的音乐声。   即使晚上九点市中心人流也不见少,霓虹彩灯,耀眼的很。   周子青要回金山湖畔,就得先到另一个站台坐车,金光大厦公交站台没有她坐的车,除非她回学校。这个点她回学校做什么。   云海市的主干道路线图,周子青记在脑子里的,另一个站台也不远,走十来分钟就能到。   周子青沿着马路边,走在梧桐树下,路灯和梧桐仿佛在夜幕镶嵌在一起,梧桐庞大繁茂的树干在灯光的映照下,在地面上形成斑驳可怖的阴影,像一条条粗壮的蛇,交织缠绕着,紧紧贴在地面上。   周子青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心里太过阴暗了,为什么想到的比喻词会是这么吓人恐怖的东西。   隐隐绰绰的灯光,昏暗唯美,婆娑的树影,像极了唱片机里老旧的过去时光……算了吧。   周子青想着想着就笑了,她似乎真的不是能感伤悲秋的那种人,太矫情了。强硬豪迈的脚步一步步用力踏在阴影上,是蛇,她也会用尽全力的踩碎了,把它当成她脚下的垫脚石,成功送她到达目的地。   十字路口,行人逐渐稀少,红灯变绿灯,周子青往前走,前方一百米的地方,她看到公交站台了。   行走的路边是个小广场,种了几颗树叶茂密的女贞树,冬青树,还有一些周子青也叫不出来的花花草草。就在前方路灯倒计时15秒的时候,小广场里冬青树背后传来几声呵斥声。   “小声点,再把人招来了。”细细索索的声音在后面来了一句。   周子青看着前面绿灯倒计时为10秒的时候,她想,她只要抬起脚跑过去,应该可以过去。   “你说我这双眼睛毒不毒,大晚上盯上一个瘸子的鞋,这鞋子要是真的,卖二手也得好几千块。”   周子青脚步像是钉在地上似的,看着前面绿灯倒计时,又变成红灯亮起,没听到里面有人喊抢劫,也没听到有人救命。   要不是打晕了,就是吓傻了。   周子青站在路口像个普通行人等红灯一样,一直等到小广场里走出四个人来,本来雀跃的声音,看到周子青站在路口等红灯,立马收了声音,余光看了眼,三矮一高,二胖一瘦子。   四个人勾肩搭背在路口向北去,走过十几米之后,一个高个的弯腰指着自己脚上的鞋子,小声嘀咕道:“妈的,这鞋尺码有些小,我走路难受,换个人穿吧。”   “闭嘴吧,你当是你的鞋子呢。”里面一个胖子扬手给了他一拳头。   周子青一直盯着四个人走远,直到看不清之后,也没见小广场里面人出来,心里起了疑,别是真被打晕了吧。   背着书包一步步走过去,走到一大排冬青树后面,探过头看了一眼。   手腕粗的女贞树下面,背依着树干坐着一个穿白色衬衫的人。那人低着头,看不清人是清醒的,还是昏睡的。扫了一眼,即使坐在地上,也能看出,这个人手长腿长,怕是个头不会矮。   周子青看到旁边倒落的两个像拐杖一样辅助器,可又不是周子青常见那种腋下拐杖,总之刚才听到谈话,说着什么瘸子,怕是眼前这个人腿脚不好。   弯腰捡起那个辅助器,周子青轻轻地点了点那人胳膊,“喂,能听到么?”   以为对方可能昏睡,周子青刚想用大点力气去戳一戳。没想到对方却抬起手臂躲开了。   “你清醒着呢,需要我帮你做什么吗?”对方腿脚不好,周子青倒不忌讳对方会对她怎么样。   明明手臂躲开了,可却一言不发的继续低着头。   周子青把另外一只辅助器捡起来,“听不见?还是不能说话?”   对方依然不应答,周子青的耐心在寂静中逐渐耗尽,把金属辅助器,随手扔在他身上,冷眼盯着他,“你既然能一个人走到这,想必也能一个人回去,用不着我帮忙吧。”转身掉头就走,嘴里碎碎念着,“我真是闲的,有这时间,我回家都能做出一道数学题了。”   “咳咳咳~~~哎~~你能把我拉起来么?”周子青转身走出三米远,身后传来一道柔声细语,有气无力似乎更贴切些。   周子青大步转身走过来。   面无表情的把压在他身上的金属辅助器拿开,一手架着他的胳膊,把人往上拉。那人吭哧两声,就着周子青的力气背靠着树干站起来。   这一站起来,更显得个高,比周子青高半个头。   周子青低头看着他脚下白袜子,鞋子不见了,可能丢的还不止这些。   “前面这个路口你向南走,我记得不远有个派出所,你去报案吧,抢你东西的几个人,向北去了。”周子青觉得自己能做的都做了,转身就走。   “你……你能不能借我点钱……”对方站在树影下面,额前蓬松的头发挡在前面,头发似乎有点长。周子青实际上没看清楚这个人的长相。只觉得这个人身高很大,可说话的声音,却不太大。轻轻地,不疾不徐,清朗圆润,像什么呢?周子青一时间想不起来形容词。   再好听的声音,张嘴说出借钱的话,听到耳朵里,顿时变得不怎么动听。想都没想的,张嘴直接拒绝,“我没钱,一毛钱都没有,你看 我穿着校服,还是个学生呢,我没钱借你。”   周子青不等对方再说话,转身疾走,边走边说,“南边不远处有派出所,你找他们帮忙吧。”   秦枫看着对方纤细瘦高的身影,非常利索的跑了,嘴角突然就没忍住笑了,他刚刚有句话还没来得及说,他想说他会还的。   可对方却不等他说完,就急急忙忙拒绝了他。甚至怕他再张嘴求她,竟然急急吓跑了。   一整天阴郁的心情,突然一下子豁然开朗了,他觉得对方是个很有趣。胆子不小,反应很机警,一发现不对,立马就跑。像什么呢?   周子青因为回来的太晚,还被周名博说了一顿,说下次回来的太晚,就给家里打个电话,让家里去人接你。   周子青觉得九点钟不算太晚,坐公交车回来正正好,可面对瞪着眼训斥人的大伯,周子青嘴里一个劲保证着,下次一定早回来。   训斥完,周名博问她吃饭了吗?   “吃过了。”周子青笑眯眯的,面不改色的撒谎。   这个点了,她要说没吃过,他大伯一定会把人吆喝起来。一顿饭的事情,楼上学习室肯定果盘。   周子青背着书包进学习室,江洲也在,出奇的是,今天还没趴着睡觉。   周子青一进来,周子鸣先问她,“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   “去了市中心一家培训班,听了两节课。问了不少问题。”周子青放下书包,看江洲一个人横占着一大块地方,走过去用脚踢踢他的腿,“腿收起来,腾出点地方来。你一个人要占用半张桌子么?”   周子鸣就在桌子头,占了一小块地方,江洲像是土霸主似的,斜着身子占了一长条,桌上书本文具四处乱扔,全是他的。   江洲皱着眉冷眼看她,不耐烦的抽抽嘴角,到底是忍耐住,往旁边动动身子,让出一块地方来。然后像个大爷似的,把练习题推到刚坐下的周子青旁边,“这题怎么做啊,我不会。”   周子青不懂江洲怎么突然主动积极学习起来了,眼神狐疑的看了他几眼,还是周子鸣给她解释了,“江阿姨说,如果江洲成绩一直这样倒数的话,第二年就让他留级再念一年……,”说到这个,周子鸣都忍不住想笑。   留级可是很丢脸的事情,江洲今天这才没睡觉,没抄作业,认真做题呢。可他落下功课不少,基础题都不一定做对。   周子青一听,立马站起身,让江洲站起身到中间去坐。她自己换成边上坐,“你不会的题目,先找周子鸣教你,他也不会的,再找我。”   江洲一听脸黑了,直接呛声,“为什么不是一开始就你教?”   “我欠你的?辅导你不耽误我时间?有人愿意给你辅导就好好珍惜,还想挑三拣四?那你回家请辅导老师吧,花钱找的,你这颐指气使的态度估计对方看在钱的份上能忍受。”周子青觉得江洲这脾气实在是欠收拾。   周子青摊开清北教室里记录的题目,再一一的思考消化一遍。压根不看江洲愤怒冒火的神情。周子鸣低头继续做题。   结果江洲赌气,谁都不问,自己拿着课本看书看例题。   周子青中午依然去找马红军补课问问题,一个人死抠太费时间,旁边有个人提醒一句,就能立马掌握解题思路。凡是做过的题目,周子青都牢牢默写背诵下来了。她这是刚开始,背诵默写题型,能加深记忆和牢记解题思路。遇到相似题目,她能第一时间想起解题思路。   周子青现在就是大面积吃题目,尝试最短时间里,去记住更多的题型。   放学之后,周子青去市中心金光大厦清北教室,她来的早,教室门没开,她就靠在教室墙边,拿着题目做。对面舞蹈室进进出出的有男生有女生,都会看她两眼。   看她年龄不大,有些好奇的还过来看她两眼。一看到她正在做的数学题目,立马跑开。跑到一群女生里,叽叽喳喳说着,“看不懂看不懂,看她校服是外国语附中的,肯定学习好。”   周子青忙忙碌碌的,晚上也学到凌晨二点,一眨眼周五就过了。   总觉得自己还有很多不会的,没接触的题型。没充分准备,心里总觉得空落落的。   周六早上五点钟,周子青就醒了,洗漱完,又跑到学习室去看书做题。学校定好的考试时间,是上午的八点到九点二十,总计八十分钟。   等着吃过早饭,周名博说他开车送周子青去学校。   周名博是知道这些日子周子青是有多用功的。听说是要参见数学竞赛,学校里要先测试一下。周名博不太懂这些。只是听周子鸣说起,这样的测试都不是一般学生会参加的。都必须是非常厉害的学生。   能让聪明的侄女这么费心费力熬夜学习,那应该是很厉害了。   作为亲大伯,工作繁忙,开车送侄女上学,这是周名博能表达的关心,周子青实实在在感受到了。   车子在学校门口停下,周名博车窗降下,对着背着书包站在车旁边的周子青说了句,“好好考,别紧张。”   周子青笑眯眯的说了句,“必须的。”   周名博的车子一开走,周子青背过身走进学校,突然不知道怎么的,心里发闷发堵,鼻子有些发酸,眼睛眨动眨动,吸吸鼻子,低着头又忍不住翘起嘴角。   实验A班十六个人报名,实验B班十四个人报名,普通班总计六个人报名,总计三十六人。   考试地点定在学校大会议室。   七点四十五分,学生排着队进去会议室。一进去,整个一大扇子型会议室。能容纳大概二百多个学生。说话稍稍大点,都能有回声的教室。   地方大,学生座位就距离的远。   主要负责校内测试以及监考的老师,是段宏,还有学校另一个老师。   实际上,周子青两个人都不认识。会议室这么大,除非脖子长成长颈鹿,不然左右四顾,眼睛视力再好都看不到对方试卷。   也不知道学校是怎么按排的,周子青突然发现,她身边前后从第一个到她后面一个,全是普通班的学生。就像是操场列队一样,他们这一排对比其他列队短了不少。很突兀,很醒目。   似乎在故意强调他们一样,看,这是普通班的六个人。   周子青知道自己一向想得多,可目前这坐法,确实给她这种错觉。   段宏在前面大讲台简单说了几句,神情严肃,垂着眼皮似乎是没睡醒的样子,说话也一副底气不足。一说完,就把试卷递给另一位老师。   “八十分钟的做题时间,对这张试卷来说是非常充裕的,好好做。”   周子青坐在普通班第五位,六个人中只有她一个女生。老师陆续把试卷发下来。   周子青拿到试卷快速看了看,试题分填空题和解答题两部分,满分是一百二十分,其中填空题有8道,每题8分,解答题3题,分别为,16分,20分,20分。   做过其他省市预赛原题的周子青看了这张试卷,发现这张试卷实际上只能算是半张,想到可能只是校内一个测试,用不着出太多题目。   全都过了一眼,大致心里有数后,周子青开始做题。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段宏也不在前方讲台坐着,开始慢慢在会议室里走走转转。他多是在实验班A,B两班的学生之间走动。   有时候站在一个学生身后十几秒,有时候侧头看了几眼就走开。绕了一圈之后,又走到前方讲台。这次走到靠边上,人非常少的一列队上,普通班的学生。   段宏只是走过来看一眼,普通班的学生做的怎么样。   试卷是他出的,正确答案就在他心里,只看一眼,试卷的大致分数他就能估算出来。看了一眼第一名的,只是驻足停了几秒。再往下走,路过第二名时,扫了几眼,脚下没停。   第三名侧头看了一眼,脸上似乎也没有多余的表情,路过第四名的时候干脆就没有再看。只是视线落到普通班中唯一个报名参加的女生,脚步一顿,又走了下来。   垂着眼随意的看了看,刚想往下迈的脚,顿时收了回来。测过身子站在周子青身后。   周子青已经做出第一道解答题,她正在做第二道解答题,精神太集中,猛地一晃神,才发现自己身边站了一个人。是之前在讲台讲话的那个老师。   周子青仰着头冲着对方眯眯眼笑了一声,然后继续低下头做题。   段宏蹙着眉看了眼试卷上的名字,走开了。   八十分钟的考试时间,很快结束并交卷,周子青对普通班其他几个人都不熟悉,交了试卷之后。她收拾收拾书包就离开教室。   考试成绩大概要周一能出来吧,周子青不知道白天这个时候,清北教室是不是开门,她想过去瞅一眼,把今天做的题目默写给张清北看看。她除了对最后一题有些拿不住,其他做的自我感觉还可以。 第三十八章   周子青背着书包去了金光大厦清北教室, 到那一看,果然教室门上锁,可门前没有挂着休息时间的牌子。   周子青挨着墙准备看书等一会看看。   结果整个人完全沉浸在书本知识里不可自拔, 还是舞蹈室的是几个女孩,看她坐了很久,特意来给她说一声, 清北教室要等晚上才开,还要等很久。   周子青一问时间才知道是中午了, 肚子有些饿,蹲坐着太久, 大腿跟着发麻发软。向舞蹈室的几个女孩说了声谢谢,周子青收拾书包准备回家去。   周子鸣仔细观察周子青的神态,发现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后,才凑到跟前小声问了句,“考得怎么样?都会做么?”   周子青蹙着眉头想了想, “题目深度是有的,只是要求解题的方式拿不准, 我也不太确定我最后能考多少分,不好估算。”虽然她全都写上了答案。   周子鸣一听,到底是当哥哥的, 还是试着安慰周子青两句, “你已经很了不起了,别给自己压力。”   周子青翻翻白眼, 她用得着别人安慰?考得不好那就是准备不充分, 只能怨她自己。   虽然还想继续看数竞书,做习题。可是周六日有不少作业要写。叹息一声,决定先把作业写了, 在看。   周子鸣背地里给孙蓉蓉说了一声,“别问她考的怎么样,似乎有点不太理想,我都问过了,你别总是问啊,她会心理压力的。”   孙蓉蓉撇撇嘴角,“用得着你操心她,她考的再不好,校内月考数学可是考满分。你多用心在自己身上点。下次你也往满分靠近。”   周子鸣听后不敢辩驳,却小声的嘀咕一声,“你当我现在分数很差么,满分又是这么好考的么,有的人想考到我的分数,做梦能等笑醒,你要不信,回头你问问江洲去。”   周子鸣突然意识到,有周子青做了对比,他辛辛苦苦努力考出的成绩,似乎不够看。   周一上午,熬过早自习,等到上数学课的时候,周子青以为马红军会告诉她周六的测试结果,结果一直到上完课他都没说一声。   下课铃声一响,马红军夹着课本就走进三班的教室。   周子青微微蹙着眉,有点没看明白,按道理成绩应该出来了,她考的不好?可再不好不至于倒数吧,这点她还是有自信保证的。   不知道出了什么意外,还是成绩压根没出来,心里琢磨着。到底心里忍不住,想要问了清楚安心。   周子青座位上站起来,从后门出去,直接进了三班教室。   马红军胳膊肘趴在三班讲台上,指挥今天值日的同学黑板擦了。结果一回头,看到周子青直接朝他走过来了。   “老师,周六校内测试的成绩出来么?”周子青张嘴直接问。   三班闹哄哄的教室,没注意到周子青过来,嘻打哈笑的,吵杂乱闹。马红军看着周子青直盯盯询问他的眼神,轻微叹了一口气,对她说,“名单人选已经在今天早上确定,上报到数委会系统。我看了最终确定名单,上面没有你的名字。”马红军看着周子青的眼神露出遗憾。   听到没有自己的名字,周子青微微皱着眉,“知道我考了多少分么?”   “我已经找学校要测试成绩了,午休的时候你到我办公室再说吧。别想太多了。”马红军看着周子青冷着的一张小脸,哪有平时嬉皮笑脸的模样,劝慰一句。   想着她也是努力准备了,最后名单却没有她,多少心理有点不好受吧。   周子青冲着马红军牵动嘴角笑笑,可漆黑幽冷的眼睛里,却没有多少笑意,淡淡说了一句,“好的,那我中午午休的时候再去找老师。”   周子青冷着脸回到座位上,周子鸣从一下课就关注着她,这会看她回来,立马站起身跑过来。眉眼焦急的问,“考的怎么样?出成绩了吗?”看着周子青冷谈的眉眼,情绪不高的神情,周子鸣心里咯噔一下,觉得结果可能不太如意。   周子青哭笑一声,说道:“说是最终名单没有我。”   周子鸣干巴巴僵在原地,小心翼翼看着她,脑子里疯狂想着,要怎么安慰她。那丰富的眉眼神情,周子青稍稍瞥一眼就能看出来。反而轻笑一声,“一场测试而已,不是大事。”   只是一场测试,真不是了不起的事情,只有有些事情不太清楚,心里怪难受的。   忍着这种情绪把上午的课上完,周子青连学校食堂都没去吃饭,下了课就去马红军办公室。   “我就知道你肯定等不及吃过午饭过来。”马红军看着刚下课,就跑到他办公室门口的人,拿起桌子上的成绩排名,递给周子青说,“看看吧,第一次做数竞试卷,这成绩还算不错。”   马红军原本想着名单上都没有周子青的名字,那应该是考的不太理想吧,结果看到这份成绩表,又有些出人意料。   周子青的成绩,普通班六个人中考了第一名,在三十个实验班的学生里,她考了第六名。   在三十六名测试成绩里,排名第六,并且实验A班有个同学分数和她一致,算是并列第六。这成绩已经相当不错了。   第一名的成绩是935分   第二名成绩,91分   第三名90分   第四名895分   第五名89分   第六名875分   周子青最终测试成绩是875分。   拿着手里测试成绩的排名,周子青仰起脸问了句,“上报参赛名单没有我,那就是学校名额只有五名?”   马红军只能说,“学校上报的名单确实是五个人。”   “我能看看前五名做的试卷吗?”周子青对这个成绩没什么太大异议,只是心里略略有些好奇,自己是哪里出了问题。做过的题目即使错了,也想订正正确答案。   马红军盯着周子青看了几眼,“你要是真的非常想参加这个比赛,我可以再给学校打申请,你这个成绩也不算没资格。”   “没事的老师,我只是想知道自己错在哪里,方便以后不会再错。”周子青冲着马红军笑笑。   “你要是想看试卷的话,去实验楼找段宏,他是整个校内数竞测试的负责人,出题,批改试卷都是他,最终确定名单人选的也是他。你要是有疑问,我可以帮你去问问他。”马红军觉得自己作为老师,这么对学生负责认真,也是少见了。   “老师去吃中午饭吧,我自己去问问他,他要是脾气不错,我试试能不能让他给我讲讲错题。”周子青眉眼一弯,咧嘴露出一排小白牙。   “那行,这次不行,以后还有机会呢。”就凭第一次做,能考成这样的成绩,潜力天赋绝对是有的。马红军觉得周子青将来要是走数竞这一块,说不定会非常有前途。   当然,周子青其他课程成绩也不差,将来怎么走还要看她自己。   周子青一走出马红军办公室,脸上挂的微笑,啪嗒一声落地上。冷着一张脸,教室没回,直接去了实验班的教学楼。   她也不知道段宏在哪个办公室,看到穿着和她一样颜色校服的学生,拉住就问,“同学,知道段宏老师的办公室在哪么?”一二三年级的校服可不是同一个颜色,白红校服都是一年级的,这点应该没错。   实验班一年级就两个班,拉住的学生不是A班的,就是B班的。反正数学课都是段宏带的,不会有学生不知道。   被拉住的男生学好奇的打量她一眼,低头看了一眼学生名牌:一年四班周子青。   男学生看到周子青三个字,立马开始认真的上下打量她。实在是今天上午,早自习,还有在数学课上,尤其是A班的学生,周子青这三个字可谓是如雷贯耳。   段宏在课堂上把参加周六测试的学生骂了个狗血喷头,尤其把考的垫底又差的学生批了一顿又一顿。有几个脸皮薄的,当场眼泪啪嗒啪嗒往下落。   学生都训斥哭了,也没放过。   周子青蹙着眉看着男同学,又问一遍,:“同学,知道段宏老师的办公室在哪么?”   男同学指了指三楼最里面的门。   “谢谢啊。”   周子青爬楼梯上了三楼最里面的办公室,漆红色的门,半掩着,从门缝能看到里面有个老师坐在办公桌前。   一眼就认出,这人就是周六测试时那个监考老师,还站在她身后看了几眼。上前敲了敲门,喊了一声报告。   段宏头也没抬的喊了一声进来。   等周子青走进来站在他办公桌跟前,他扭头看了一眼,表情微微一愣,面生,不是他代课的学生。   目光扫过学生名牌上的名字,这才和周六大会议测试的女生联系到一起。   “老师,我是周子青。”周子青直接开门见山的自我介绍。   段宏放下手里钢笔,把教材备案本往桌前一推。侧过身子看她,“嗯,你有什么事么?”   周子青的目光在段宏办公桌前扫了一圈,没有看到周六测试的试卷。冷静从容的眼神直直看向段宏,“老师,我是周六参加数竞测试的学生,我对自己做过的试卷有些疑问,我想看一眼。如果老师同意的话,我也想看看其他前五名同学做的试卷,我想知道我比他们差在哪里,将后好更加努力超越。”   段宏坐直身子,嘴角抿着,眉头紧皱,目光冷冷的盯着周子青。说话非常简洁直接,直接到听到耳朵里,会让人产生不舒服的感受。   “你是对自己的成绩有疑问?还是怀疑我批卷过程中袒护自己班的学生?”   “不是预选赛么,上报参赛名单为什么只有5名?”周子青毫不吝啬以最坏的想法去揣摩别人,从周六测试的排位坐法,她告诉自己是想的太多。   可预选赛上报名单而已,又不是复赛限定名额,周子青心里有疑问。   段宏也不解释,站起身走到身后的一排架子上,取下一摞试卷摆在周子青跟前,“这是周六测试的试卷,上面几份是是前五的,你自己拿去对比。”   周子青先找到自己的,只看自己失分的地方,然后按照顺序从第一名的试卷,依次看到第六名的。周子青看的很慢,嘴唇张张好合,她在默念,也在心里默记。   认认真真的把前六名的试卷看了一遍之后,周子青把试卷放到架子上,对着段宏深鞠一躬,“对不起老师,我来之前刚刚得知我没在参赛名单上,心里很不服气。可是我心里还是不明白,三十六人中,为什么只选拔五个名额呢。”   “你们班主任没有对你们讲,期中考试三省统考,学校下发文件让各班紧抓学习,努力提高成绩。原先数竞预定名额是报名人数的30%,学校最后决定按照15%的名额上报。”   “原来是这样,我正好卡在这个线上。那真是太遗憾了,谢谢老师帮我解答心中的疑惑,我已经没有问题了。”周子青朝着段宏感激的笑笑,说了声老师再见。   段宏看着周子青走出办公室,隐晦不明的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霾,快的一闪而过。   周子青是跑着回到教室的,到了教室掏出空白的练习纸,把刚刚看到试卷内容,也就是她试卷做错的部分,以及其他前五名的答案给默写下来。   周子青记忆力很好,嘴巴默念着把几个答案一次记录在纸上。没有写的一模一样的答案,虽然最后力证的结果是一样的。   下了课,周子青和周子鸣说她要去一趟市中心的金光大厦,让他先回家写作业。   周子青放学去清北教室,一向早到还没有开门,习惯性坐在门口边等边看书。对面舞蹈室的几个女生都快认识她了。   有个年龄大的小姐姐,还热心的给她搬了一个小凳子。   周子青热情的道了谢。   张清北过来开门的时候,就看到他教室门口坐在凳子上看书的周子青。距离上课还有一段时间,周子青直接掏出她默写下来的测试内容给张清北看。   “我在学校测试考了第六名,我心里有些疑惑,老师你能我看看这些道题目,六个解法。如果是你批改试卷,会怎么批呢。”   张清北接过周子青递过来的作业纸,认真的逐一看过去,等全部看完,指着作业纸上,问,“哪一个是你的答案?”   周子青指了指最后的部分。   “按照你抄写的题目来看,你的答案也不算是错误。用一句话来解释,数竞上用到的知识点很多是你们考试上用不到的,虽然有重迭的知识,可考察的重点却不一样,学校里只要了解就行,数竞上你要了解它各方面的性质。区别在思维上,学校考试你可以用题海战术提高成绩,可数竞你要思考。这应该就是你同样解出答案,可分数比其他人低的原因。”   张清北心中大概了解周子青让他看这份作业纸的心思,如果他也要选择学生参加数竞赛,传统上来讲,周子青还是刚刚踏入这个门槛的新人。她心理上还是把数竞当成校内数学考试来对待。   周子青听后脸色微微一僵,很快又恢复自然,仰起脸笑了笑,“原来是这样啊。”又一次看清楚自己内心阴暗的一面,心理有一丝丝的苍白无力。   张清北看着周子青脸上略显低沉的神情,“你喜欢数竞么?虽然才接触没几天,可我能感受到你是个有潜力和天赋的学生。”   喜欢么?周子青垂着眼睛在心里问自己。嘴上却说着,“不知道。”   “那你为什么会花费时间精力来做数竞题呢?”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孩,正是喜欢玩乐的年级,能下了课就跑到这里枯等着,等待的时间里也不舍的浪费时间。他觉得这就是喜欢。   周子青抬起头,幽深的眼睛里似乎带着一丝犹豫,最后清冷的目光对上张清北,   “因为做题的时候,能使我安静下来。我的眼睛,我的脑袋,我身体的全部机能,可以全全忽略身边所有的人和事。我只要对着一道没有思想活动的题目,比观察一个人的举动,表情,比揣摩一个人脑子再想什么,要轻松自在多了。”   张清北皱着眉微微错愕的张着嘴,似乎有些没听懂周子青说的话。   “老师,谢谢你这几天的试听课,我今天先回去了。”周子青把作业纸装到书包里,背上肩,道了谢之后,神情暗淡的走出教室。   漫无目的的走在梧桐树下,周子青的心微沉,整个人像是裹着一层寒冰,散发着冷气。情绪低落。是因为没上数竞名单?不,一开始就是好奇,它并没有那么重要。   微凉到发麻的心脏,传递到骨骼四肢,骨头缝里散发的寒意,让周子青一度觉得自己又变成流落在街头,无处可去。   她觉得自己很阴暗,即使脸上笑的多么灿烂,可她自己心里清楚,那不过是她对外的伪装,最骗不了的人是自己。   “喂~”   沉浸在自己阴暗潮湿的内心世界,直到后背被被轻轻砸了一下,整个人仿佛才从冰冷的河水中冒头上岸。   周子青轻呼一口,才觉得压抑的内心似乎轻松一点。扭头看过去,路边白瓷镶嵌的花坛围边,坐着一个人。   周子青认得那副金属辅助器,眼神诧异的看向那个人,细皮白肉,眉清目秀,微微一笑,像阳光穿透乌云,绚丽耀眼。   秦枫伸出大手拍拍身旁的位置,眼神示意周子青可以坐过来。   周子青此刻脑子很乱,各种低落消极情绪交织在一起,让她有些压抑。有人相邀,索性就迈着步子走过去,距离那人半米的距离坐下了。   也不说话,只是冷着脸看着前面马路上行驶的车辆和人群。   两个人一言不发的坐了大半个小时。   秦枫看着旁边坐着的人,还特意伸头看了一眼周子青校服上的学生名牌。   周子青知道这人正在打量她,冷着脸扭头看过去。   “你是外国语附中的,一年级?叫周子青?”那人看着名牌上的信息,小声嘀咕一声,“原来这么小啊。”   “你多大?”周子青上下打量。   “你猜猜看?”对方故意扬起脸让周子青看清楚。   周子青冷冷瞥了一眼,转过头,“你不想说就算了。”   那人脸上表情一怔,似乎没料到对方会这么不按常理出牌。   “你刚才走在路上的表情似乎在哭?”秦枫擅自把上个问题冷处理了,对方既然不感兴趣,那就放过去。   周子青冷眼盯着他,“你的脚是怎么残的?”   “谁告诉你我的脚残了。”   “你又凭什么说我在哭?”   秦枫被她理直气壮的反问,气笑了,“行吧 ,是我看错了行么。”   周子青看到对方婉转的道歉,也吭哧一声,嘴角牵一丝笑来。心很凉,笑的牵强。随后站起身,瞄了他脚上的崭新的运动鞋,好心的提醒道,“趁着天没黑,赶紧回去吧,省的又被人打劫了。”   “如果被人打劫,你会借我回去的路费?”秦枫没忘记之前他刚张嘴说借钱,这人吓得撒腿就跑了。   周子青拉紧书包带,“穷学生,一毛钱都没有。”说完摆摆手,往前走了。   周子青身影走远,不远处走来两个西装革履的男士,推着轮椅送到秦枫跟前,扶着他坐上去,嘴角带着笑,淡淡说,“回去吧。   周子青做完学校里作业后,很少见的发起呆来。   江洲用胳膊肘碰碰周子鸣,示意他去看,并在空白的作业本上,潦草的写道:她今天不正常?   周子鸣看了半天才看清这潦草的字迹写的什么,拿起橡皮给他擦拭干净,端端正正的写了句,:你今天别烦她,她心情不好。   江洲看完本子上话,立马蹙着眉瞪他,一脸凶巴巴样子,似乎在说,我什么时候烦过她,我搭理过她么?   周子青愣神很久,缓过神后,轻轻呼吸一口气。对着打量她的周子鸣和江洲说道:“我下楼一趟。”   困扰在周子青心里的一件事,一直压在心里没曾放下,站在周名博书房前,攥紧拳头,神情有一丝的犹豫,最后还是坚定的敲了敲。   推门进去。   周子青站在周名博跟前,周名博有轻微的近视,平时不太戴眼睛,只有晚上看书,看文件久了,视力模糊才会戴上。   周子青一言不发的站在周名博跟前,脑子里正在组织语言。   周名博一看到周子青的神情,心里微微一凛,脸上却保持轻松的笑容问道,“什么事?”从周子鸣嘴里知道学校测试名单落选了,所以他也没再过问。可只是落选的话,不应该是这么沉重的表情?   “大伯!”周子青抬起头,润了润唇角,微微蹙着眉,小声说道,“我……我有一件事,一直藏着没有说,我现在想说出来。”   周名博不自觉的挺直背脊,下意识告诉他,周子青即将要说的事,恐怕不是小事。   “我来云海市流落街头时候,住在一个叫陶小桃的家里。她认了一个干妈。她曾介绍我去她干妈店里的后厨工作过……”   “我当时躲在水台子下面偷听到他们的谈话,然后我伪装成什么都不知道,跑了出来。我没第一时间报案,因为害怕他们一定会联想到我身上。那样大的铺面,背后却操作这样违法的事情,我……我不敢有任何举动。可我心里很清楚,我一天不说,那里就会一直有受害者,可能我知道的只是他们冰山一角,也可能仅止于此。”   “我……是个心理很沉重的人。……周子鸣在学校被欺负的事情,我明明可以告诉老师来解决,却非要自己强出头,让他心里对我亲近起来。大伯母小姨家的事情我也推波助澜了一把,为的是,能在这个家里安稳住下去……”   周子青掐着自己手指,默默低着头看着地板。   周名博愣了半响,胸口才起伏不平的喘息起来,低沉暗哑的嗓音,在寂静的书房里响起,“你……今天为什么想说出来?”   “在我心里,依然还有一个女孩,没有家,没有去处,孤零零的一个人,她快撑不住了。”周子青低着头,眼眶里裹着的泪水,顺着脸颊留到嘴里。   心里积攒得阴暗太多了,总是以最坏,最沉重的心思去审视身边的人和事,每迈出一步,就像驮着一座大山在前进,太累了。   周名博从站起身走到周子青跟前,伸手拍拍她的后背,嗓子有些哽咽,“是你爸,周明松对不起你。你今天把心理话说给大伯听,大伯很高兴。你不该背负这么沉重的东西。以后有大伯在,不用花费心思去想太多什么事情。喜欢学习就好好学习,想去什么培训班就去报名。”   周子青眼睛里含着泪,用着轻松的口吻说道:“周六的数竞测试我考了第六名,结果上报名额只有五名,哈哈哈哈哈。我从小……运气就没好过。”说着忍不住笑起来,又哭又笑,眼眶里的眼泪哗哗往下落。   “大伯出钱送你上培训班,不靠运气,以后靠实力争取。”周名博忍不住也笑了。   “大伯,陶小桃那个事,应该牵扯很大,我虽然说给你听,可我并不想把家里牵扯进去……”   周名博摆摆手,“别担心,大伯心里有数,你只管今后好好学习就行。” 第三十九章   压着她透不过气的窒息感, 终于缓解了。   可周子青知道,她自己没有丝毫改变,她就像溺水中的人, 奋尽全力往上一跃,贪恋的呼吸一口水面上的空气。跳的越高,坠入的越深。因为想活着, 才拼命的挣扎,可当精疲力竭的时候, 暗黑的逆流会笼罩着她。   只有永不停息的前进,她才能活下去。   周子青表面上又恢复了正常, 勤奋努力,上课认真听讲。努力记录课堂笔记,对于同学之间的争吵摩擦,快乐交流,不管哪一种。都和她存在着一种看不清摸不着的墙壁。   周子青是大方的, 班上任何人都可以找她借抄作业,弄脏污了, 弄皱巴了,借的人都挠挠头一脸不好意思,双手合十, 一个劲的道歉求饶, 她却随意看了一眼,笑眯眯的说没事。   青姐的名号喊的更响了。   接触的越多, 越能发现, 周子青这个人,能真的惹到她生气发怒的机会,不太多。   马红军上数学课的时候, 还是特别喜欢喊她上去做题,尤其是疑难庞杂的数学题。别人看的皱眉苦脸的,她笑眯眯的上去,占用一半黑板,把题目顺畅的做完了。   不佩服都不行。   马红军看周子青神情自然,对遗憾错失数竞的事,似乎已经看开了,又恢复了平时的笑脸模样。不,也有一点不一样,当周子青再请教问题时,马红军发现,她已经在自学了。   似乎不满足学校上课教的进程。马红军逮住一次她问题的时候,问她:“你这是发愤图强?”   半开玩笑的语气,学生自主学习,当然是好事,可看着的是高中教材就有点太夸张了。   周子青扬着嘴角笑嘻嘻的,“主要闲暇时间太多,看看书做做题,不是说笨鸟先飞么?我这是为今后需求做准备。不至于等到需要时棘手啊。”   马红军听着她满嘴胡扯,还笨鸟先飞?郑国芳私下里已经找到他了,期中考试和期末考试,务必盯住周子青的学习,绝对不能让她成绩下滑,上课多提问她。   郑国芳不止私下拜托马红军,各科老师那里聊天的时候,她都交代了。尤其是上次校内月考拖后腿的小科目。郑国芳的心思很直接,班上学生出了一个顶级尖子生,那就要盯住了。   可以一跃进去年级前十的级别,这绝对是另班主任兴奋注重的大事。   再夸大点说,周子青身上所具备的潜力和认真学习的态度,成绩年级第一是绝对有希望的。   被给予超高期待的学生,这会说什么笨鸟先飞?   “数竞闲暇还看么?”   “看啊,挺有趣的。”周子青笑眯眯的说。   “那就好好努力准备,你现在才初一,大多数学生都是高一的时候才接触数竞,你这是可是超前了。”马红军嘴里有话没说完,他实际想说,这次数竞测试不算什么,将来还有很多机会。   “我都明白的老师,谁叫我运气一向背运,考了第六,录取前五。这要是没办法的事情啊。”周子青说起这事忍不住就想笑,运气似乎从没眷顾过她。   周子青的座位被郑国芳调到讲台正中间的位置,这种成绩好被老师偏待的优势,在班里同学眼里似乎是理所当然的。   不过周子青倒觉得坐在中间有些拥挤,前后左右都是人。想到自己这个身高,还特意的扭头过问问身后的同学,妨碍不妨碍他们看黑板?   要是有人说妨碍,她立马收拾书包搬回原来偏僻的角落里。原来地方多好啊,没同桌,安静,位置大,越想越觉得原来座位好。   结果坐她后面的同学,愣是没一个说妨碍的,尤其是大后排的男生,嬉皮笑脸的让她尽管坐直了身板,能替他们挡住老师凌厉的视线那最好了。   换了座位虽然前后都有人,不过视野确实非常好,一抬头,整张黑板都是最佳视线。   还有一点好处,和周子鸣中靠的近了。从她换座位,这家伙嘴角一直咧开笑嘻嘻的。上课的时候,还会偷偷瞄她一眼。   每当这个时候,周子青都会狠瞪他一眼。   数竞测试过去一个多星期,所有人都觉得这事就这么过去的时候。   毕竟普通班没有学生参加,实验班的学生距离太远,又没有交流。所有人都渐渐把这个事情忘于脑后的时候,还有一个人没有忘记。   中午吃午饭,周子鸣已经有些能跟上周子青的速度了。他现在没之前那么磨磨蹭蹭的了。虽然还有点小墨迹。   两个人吃过午饭回教室,周子青回到座位上拿出一本作业本来。   周子鸣纳闷的看着她,“又去问老师问题?”   “对,有疑问不给解答,憋在心里怪难受的。”周子青扬扬手里作业本,走出教室。   周子鸣看着周子青的背影出了教室,心里十分佩服,反正这股执着劲,他是没有的。   周子鸣以为周子青又去找他们的数学老师,实际不是,周子青奔着实验班教学楼去的。   三楼最里面,漆红色的办公室门。   周子青站在门口往里面张望了一眼,看到段宏正好在,清脆响亮的喊了一声报告,不等回应,自己径自走了进去。   段宏仰起头看到周子青走进来,下意识蹙着眉看她,神情不悦。   “段老师,不好意思,午休的时候打扰你,可是除了午休,我也没时间过来。”周子青的头发有些长了,她直接在脑后扎了一个小辫子。露出白皙丰满的额头,五官小巧精致,虽然看着年龄还小,脸盘还没张开,但是已经能看出是个小美人坯子。   和柔美可爱的女生不一样,周子青眉宇之间自有一股势不可挡的英气。嘴角噙着微笑的时候,漆黑如墨的眼睛里,闪着自信的光辉。挺直纤细的背脊,扬着天鹅一般的脖颈。整个人浑身上下透着一股神采飞扬的气势。   “你找我什么事?你要知道我并不是你的代课老师,你要是有问题可以去找你的班主任或者代课老师。”段宏抿着嘴角,一脸严肃看着眼前这个学生。   周子青嘴唇轻起,手里拿着一本作业本,笑笑道:“这个问题找我们班主任,或是代课老师都没用,就只有段老师能替我解决心里的疑惑。”   段宏冷着脸,神情疑惑。   周子青把手里练习本掀开,递过去,“段老师,你能帮我看看这道题么,帮我批改一下我做的对不对。”   段宏低着头睨了一眼练习本上写的满满的解题过程,并没有伸手去接。   周子青见段宏不接,反而直接把练习本铺平放在他办公桌上,笑着说,“学生心里一直有个问题,今天实在忍不住,想要段老师帮忙把作业本上的题目批改一下。一道题目,六个答案,我想知道哪一种是最佳答案。”   段宏蹙着眉眼神发冷,扫一眼练习本上的题目,脸色越发阴沉。数竞测试的试卷是他亲自出的,上面每一题他都非常熟悉。眼前这个练习本的题目,就是数竞测试上其中一题。   不过是眨眼之间,段宏看着眼前笑盈盈的女学生,自是明白她今天过来的实际目的。   他自然认得出他自己出的题目,也自然知道正确的答案。可过了这么多天,他不会记得每个学生做过题目的答案。   “你想干什么?如果还是对之前数竞测试名单有疑问,可以让你老师向学校反映。”段宏冷冷看着周子青,声音里带着一股不耐烦。   “我对名单没异议,我今天过来只是想请教问题的。老师为什么不帮我把题目批了。这题目老师应该看着很眼熟才对,毕竟老师自己出的题目。那正确的答案应该了然于胸,解法虽然不同,心里应该有一套取舍高低分的标准在,老师只要按照当时批改试卷的那套高低分取舍标准,应该能帮我解答疑惑。”   周子青是故意过了这么久时间才找来的。她从不吝啬以最阴暗角度去揣摩别人,也会为了验证心里想法而付诸于行动。   她的心多疑,深沉。段宏一开始给出各项合理的解释,都完美的无懈可击。可她这个人啊,最不相信的就是完美。   周子青嘴角勾着浅笑,目光盈盈的看着段宏。看他脸色越发阴暗。   两个人相互对视着,超过半分钟。周子青突然拿起桌上练习本,把写满解题过程的纸张撕下来,当着段宏的面,一点点的撕碎,扔进旁边的垃圾桶。   “老师,我心里的疑问,已经得到答案了,原本我的目标是下学期申请到实验班的,不过,我突然觉得在普通班也挺好的。可是怎么办啊,以后期中考,期末考,一年级十二个班的数学试卷可不是您亲自批改,帮的了一时,帮不了永久,以后我会和您班上的学生,争夺年级第一的位置。”   周子青说完,对着段宏深深一鞠躬,“段老师,今天打扰了,以后,我不会再过来了。”   周子青没把段宏的事说给任何一个人听,因为说了别人也不一定相信,反而会觉得她因为落选而斤斤计较,疑神疑鬼。   找段宏当天晚上,周子青找到周名博,说,她想要报个培训班,她想继续学习数竞。   周名博并没有反对,反而特意选了一天提早下班,亲自带着周子青去清北教室报名缴费。只是,当看到清北那间简陋的教室时,神色有些迟疑,再三追问周子青,“你确定要在这上课?或许可以再等等,应该有比这条件还要好的培训机构。”   周名博对这些培训机构不太了解,可打量清北教室的目光中,却是有些嫌弃的。   上课的学生连十个人都没有,看着张清北的眼神,仿佛在看着一个骗子。   张清北不得不把自己的学历,毕业学校,以及办学的资格证书掏出来摆在周名博跟前。为了说服周名博放心给周子青报名,还给不懂数学竞赛的他,科普了很多必要知识。   “周先生,你本人可能对数学竞赛有些不明白,全国有五大学科竞赛,数学就是期中一门。学习数竞的好处太多了,现在开始学起,起步就已经比很多人早了两年,参加数竞比赛,只要能获得省一等奖,就有名校自主招生的资格。在往上说,进了省一,再努力一把,进了省队。就有资格参加国赛,能参加国赛,基本上全国各大名校都会争着要你送上保送名额。国赛上要是能有出色表现就可以进国家队,代表国家出战国际数竞比赛……”张清北说的抑扬顿挫,情绪昂奋。   可周名博却蹙着眉头,越发觉得这像是做促销的广告词。冷着脸打断张清北的话,“要是学到最后什么成绩都没有呢?”   “周先生,学习数竞本身能提高学生的思维,其学习数竞是极其需要吃苦能力,和忍耐力的。如果学到最后没有获得好的名次,回头继续上课,学习起来只会事半功倍。尤其是数学方面,学习数竞,再对比学校数学,那都是碾压同期的存在……”   “听你这么说,学习数竞都是好处,就没有什么缺点?”周名博看了一眼站在一旁咧着嘴笑的周子青。   张清北伸手推推鼻梁上的眼睛,对着周名博稍稍迟疑了一下,最后非常坦诚的说,“有,如果要参加数竞比赛,要做训练,可能……到时候会停课请假。还有学习数竞是非常浪费时间和精力的事情。”   周名博把视线移到周子青身上,询问她的意见。   周子青坚定点点头,表示她愿意学。   周名博替周子青交足了学费,出去的时候,伸手拍了怕她纤细的肩膀,“有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努力好好做吧,别再胡思乱想,我是你大伯,有事情也是大伯给你担着。在这个家,你和周子鸣都是一样的。没人能撵你出去,大伯这点可以向你保证。”   小女孩的心思比较敏感纤细,一直活在糟糕的环境里,会多疑,会注意别人脸色,会揣摩别人心思,一直患得患失,对自己的容身之处,总是害怕会失去。人活在紧张焦虑不安的环境里,很容易导致心理阴郁,也有案例会变得极具攻击性。   周名博背地里去了医院做了咨询。医生的给他建议,缺乏安全感的人,一定要给予她最大的信任和关心。   周名博私心里觉得周子青的情况更复杂一些,和医生给他看的案列又有明显的差距,首先不自卑,不易怒,不害怕人群。   坦然大方,能说会笑,聪明,有目标,唯一能说得上有问题的,就是心思深了点。   “那会不会是她想要伪装出来的形象呢?”医生的一句疑惑反问,让周名博愣住了。   周子青扬起嘴角,很自然的伸手拉住周名博衣袖,“谢谢你,大伯。”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周子青眼睛亮晶晶的,闪着泪光。心里像是有一只切开的柠檬果,又酸又甜,涨涨的,堵得嗓子里话再也说不出口。   周名博看着周子青,心里却是五味杂陈。这么优秀的侄女,却要经历这么多事,忍不住会在心底想,要是她当初没来云海市,会变成什么样呢。   周子青的学习生活非常充实且忙碌。   在学校上课认真听讲,做笔记。对待老师布置的作业,不管是抄写背诵,还是做题,她都认认真真的完成每一样。想要每一件事情都态度端正的完成,是非常消耗时间和精力的。   有周子青在,周子鸣算是刚刚能跟上周子青身后不掉队。对于学习一知半解的江洲,确是非常痛苦的。每次想要放弃,就会想到明年大家都上初二,他还留在初一。简直是噩梦一般的存在。   在周家努力不睡觉做作业,到了学校却使劲睡,路过三班教室早自习,趴着桌子上呼呼大睡,班主任到跟前都叫不醒他。   周子青各科兼顾,还要抽空做数竞,自学数学课本。谁能想到一个十二三岁学生时间表安排的比一个成年人还忙碌。   周子青最迟睡觉是凌晨二点,有一次研究一道数学题目,怎么解析都不对,压根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等算出来,才发现胳膊脖子发僵发麻有点动不了,时间一看凌晨三点多了,赶紧合上书本跑回卧室睡觉去。   时间就这样在每天忙忙碌碌中过去,天气在转凉的时候,迎来了期中考。   全校同年级使用一样的试卷。不在分普通班和实验班,成绩排名放在一起。   期中考,周子青的数学满分,总成绩再有实验班学生参与的年级排名中,她直接闯进前十名。   年级前十名里,数学满分的学生,只有三个人,其余两个都是实验A班的学生。   周子青总成绩年级排名第七。   周子青的名字被同年级的各班老师所熟知,教一年四班数学的马红军,一下子成了别的数学老师眼红对象。聪明的学生,能给自己脸上争光的学生谁不想要啊。   不仅数学老师想要,就连初一年级各班主任都想要。   总成绩年级第七实在是太扎眼了。有专门的老师分析过周子青考试的试卷。很多学生都存在或多或少的偏科现象。但是在看过周子青的各科成绩,你能看出来,她偏科数学。听马红军偶尔说起过,人家背地里在学习数竞。数学好是很正常的事情,人家利用课余时间,已经把初中数学自学完了。   马红军亲自作证,现在周子青问他的数学题目都是高中课本上的。   很多学生偏理科,那文科就会相对弱一点。可这一点在周子青身上不是。她数学成绩非常强势,可人家文科也一点不弱啊。   总的来说,周子青偏科数学,其他各科成绩不弱。综合水平极高。   周子青期中考年级第七,就有别的老师在郑国芳跟前念叨,这要是期末考也考的好,周子青会不会申请转入实验班。   郑国芳也有这个顾虑,抽了一节自习课,把人喊到办公室里。问她,“你下学期有没有想转去实验班的想法,以你成绩完全有资格。”   “老师,像我这样的成绩在普通班,学校会强行让我转入实验班么?”周子青笑眯眯的反问道。   郑国芳神情明显一愣,随后笑了笑,“目前还没有这样的事情,大多学生成绩上来想着转入实验班,毕竟对外实验班就是重点班,名声比较好听点。”   “只要学校不强迫我转入实验班,我会一直待在四班,郑老师,年级第一的名号,我可是一直在努力着呢。”周子青咧开嘴露出洁白牙齿,嘿嘿一笑。   郑国芳看着周子青的神情,知道她不是说假话,挥手让她赶紧回教室学习去。   周子青努力学习的后果,就是眼睛似乎有点点近视。孙蓉蓉带着去眼诊所测了测视力,有点轻微的近视。而一块学习的周子鸣,却一点事没有。   这让周子青有点小郁闷,佩了一副矫正眼镜,想着以后晚上看书也要注意点。   周三搏击课,是江洲一周里最期待的日子,相反却是周子鸣最讨厌的日子。   江洲和周子青现在能对打了。   你来我往,拳拳生风,谁都没有刻意避让谁,就是动真格的。周子青喜欢放开手脚恣意的进攻。江洲都说,拼命进攻的周子青像是个不要命的疯子一样。   打过一次,说什么都不愿意再和她打。谁愿意和一个疯子对打,拳头挥到她脸上,正常都瞳孔一缩,吓得防御或者后退吧,她瞪着一双漆黑冷静的眼睛,丝毫不畏惧迎来的拳头。   江洲觉得周子青有点不正常,脸上挨了一拳的同时,她的一拳揍到他腰侧。   直到两个人精疲力竭,粗喘着气坐起来,她嘴角张开笑个不停,说很过瘾,下次在打。   江洲直接黑脸。   周子青一星期有四天要去清北教室上课,一晚上两节课,九点下课。   从金光大厦出来,再走十来分钟去另一个站台坐车,路上,她会遇到一个人,他说他叫秦枫,   周子青觉得这是个神经病一样的人,她并不害怕他,腿脚不好,打不过她的。   目前看来最喜欢的做的事,就是她去公交站台的路上,和她聊上几句闲话。   有天周子青实在没忍住,问他,“你是不是很闲?”   “算是吧,腿脚不好,哪也去不了。”秦枫微笑着,说话的神情很自然。   “你脑子笨么?”周子青瞥了一眼他的腿,再不着痕迹的抬起头看他。   “目前来说,还没人说过我脑子笨。”秦枫觉得周子青说话很有趣。   周子青嘴角噙着笑看着他,脚步一停,把书包解下,掏出数竞书,直接撕下后面的练习题。下巴一扬,伸手递过去,“你自己做出来。”说话的时候,尤其加重了自己两个字。   秦枫脸上的笑顿时僵在脸上,不上不下的。   周子青看他愣住,直接把练习题塞到他手上,“不是闲吗?腿脚又不好哪都不能去,那就做题吧,如果脑子也不好……”周子青脸上露出一抹讥讽,“那你真是太可怜了。”   从那天周子青硬塞给他练习题之后,清北教室放学路上,就再没遇到过他。   腿脚不好,脑子还不好的人,还剩下什么?   天气越来越冷,孙蓉蓉打算抽周末一天带着周子鸣和周子青去商场买衣服。   周子青直接拒绝了,让孙蓉蓉直接看着给她,买什么穿什么,她不挑剔。马上期末考,她忙的不行,各科作业要做。去商场买衣服太浪费时间了。   周子青一说不去,周子鸣也说不去。顿时把孙蓉蓉气的不轻。   郑国芳现在抓的很紧,期末考了,从早上自习课开始就一直跟着,资深的老教师都知道,这会看的严,学生成绩能提高不少。想要靠学生自己自觉,那是不可能的。   有些学生自律性就差,就需要有严格的老师看着他,才能学进去一点。   郑国芳实际上也是看着周子青,知道她学数竞,就怕期末考这个节骨眼,她分不清重点主次,唯恐她自习课上做数竞题目。郑国芳每每都要走到她跟前转悠一下,看看她在做什么。   周子青被郑国芳盯得紧,在学校除了中午午休的时间能看数竞外,还真没有时间,索性书本就不带学校了。   期考考试那天,天气有些凉。周子青怕坐在教室里不动,身体太冷了,穿的还不少。   周子鸣不想穿太多,他有点爱面子,想要风度。被孙蓉蓉一把按死,指着周子青当案列给他说,“你脑子有她聪明吗?没有的话,就要学会看聪明人做什么跟着学,学都不会学,你还想考出好成绩?”   周子鸣觉得自己成绩在学校也是能碾压一些人的,偏偏家里就他和周子青两个。他成被碾压的那一个。   期末考的教室被打乱了,拿着考试号找到相对应教室。事先已经知道,期末考的考场排序是按照期中考试的年级排名。找到的自己座位上坐好。对面一排刚好年级前六名,她和第一名隔着一条过道。   两个人下意识互相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又各自收回视线。   彼此的竞争意识已经有了。   周子青从不掩饰自己想要年级第一的位置。 第四十章   周子青初中一年级期末考试, 云海市统考。数学试卷的难度是历年来之最。   当学生面对这么艰涩难懂的数学题目,抓耳挠腮的时候。各班级的数学老师也拿到数学试卷,看了看都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今年气温出奇的低,数学试卷也是出奇的难。之前考过的各科也没难成这样啊。也不知道这试卷命题是谁出的。   眼看过年的, 是不想让学生回家有个笑脸了吧。   数学老师忍不住扎堆吐槽, 没办法, 试卷难度大不大,走亲戚, 串朋友的,一张嘴问候你家孩子考多少?语文一百二十多,数学八十?是数学没学好?   到时候一股脑的算平均分, 数学全班四五十, 六七十的, 到时候各学科老师开会议, 数学老师脸上不好看啊。   老师们对数学试卷议论纷纷的,坐在教室里,小手冰凉的学生, 一拿到数学试卷,不光手凉, 心都跟着凉了。   难, 看一眼就知道,试卷难了。   周子青拿到试卷的时候,翻过来覆过去的看了遍, 越看越忍不住想笑, 这试卷出的好啊,到时候分数一出来,成绩差距肯定很大。   拿起笔, 认真的在试卷上写上自己的名字。   能拉开差距的时候,就更要认真仔细的做题。这张试卷鲜少有基础题,偶尔几道,大多都是在基础题上面放了诱饵,很容易出错。学的一知半解的,又似是而非的学生,铁定要出事。   周子青的神经全程紧绷,直到把最后一道综合性拓展解答题写完。才轻呼一口气。揉搓着有些发冰发凉的手指头,对着嘴巴哈哈气。然后手臂交叉塞进腋窝里。   试卷折迭成半张,放在面前,再一道道的过一遍题目。期末考,班主任郑国芳在她耳边一遍遍不厌其烦的念叨着,做完有时间,也不要大意,再从头到尾把题目看一遍。   可能当时揣摩题意弄错了,第二遍就能审查出来。   老教师的经验,都是金玉良言,听老师的话,一定不会错。   周子青一一从头到尾检查一遍。她那种坐的笔直,双手插咯肢窝取暖,低着头神色严峻的盯着试卷一题题往下看。   这一本正经的学着大人模样,把监考老师看的暗笑不止。大家还在埋头苦做题的时候,她一个人挺直着后背,在教室里橡根柱子似的一样扎眼。   监考老师巡视着就忍不住走到她跟前看她一眼。对比年级前六的还在思考最后的题目,她这做题速度不可谓不快。   等结束考试闹铃一响起来,监考老师让所有的同学都全部举起手,停止做试卷。   等试卷交上去,监考老师一走,考场里立马怨声载道,纷纷抱怨起来,数学试卷太难了。   学校考完试放假,周子青哪都没去,天天在家自学教材。周子鸣不行,坐立不宁的。总担心期末会考不好,忧心忡忡的。周名博就看不惯他这幅不稳重的样子。逮着机会把人训斥一顿。   周子鸣被批一顿老实了,实在忍不住,最多也就是在二楼学习室里唠叨两句。   忐忑不安的回到学校领成绩。   郑国芳从踏进教室开始,从眉梢到下巴,脸上每一根神经都似乎带着非常愉快的情绪。   各科课代表纷纷把期末考试试卷都抱了回来,你一摞,我一摞,满教室闹哄哄的发着试卷 。张云龙活蹦乱跳超级不讲究,发试卷喊名字,连人家分数都跟着爆出来。   惹得女学生纷纷把他手上的试卷抢光,不让他发。   周子青各科成绩试卷拿到手,她第一时间是登记分数,算总分。   郑国芳一看她抄分数,笑眯眯的让她不用抄,她手里有排名,回头给她一份。   周子青期末考年级第一。早上年级组开会议的时候,郑国芳还没有拿到成绩排名,心里也是忐忑不安的。结果会议上年级主任直接就公布了年级第一是谁。郑国芳又惊又喜,当时心脏砰砰乱跳都要跳出来了。   尤其数学,整个外国语附中初中一年级里,就她一个满分的。   另外云海市全初中统考,周子青总成绩进去全市第四名。   外国语师资力量雄厚,可放眼整个云海市的中学,目前还算不上顶级。说起云海市众多所中学情况,大概用龙争虎斗,不相上下来形容。树人中学,第二中学,秀英中学,个个都有拔群的尖子生。每一回市里统考,前十名内,外国语附中只能险险地进去末梢边缘。前几名都是被其他三所学校牢牢占据。   周子青的全市第四,数学满分给她带足了优势。   开会的时候年级主任都跟着高兴,不停地提出表扬,以及对她个人教师工作的认可。   郑国芳喜笑颜开的从会议室出来。   段宏紧跟在后面喊了一声,“郑老师,等等。”   郑国芳脸上笑容没退去,转身看着段宏,笑着问,“段老师,喊我有事?”   段宏拿着实验A班的学生成绩排名,还没来得及看,只笑着问了句,“我想问问,周子青有没有意愿来实验A班?”   成绩好的学生总是希望陆续往上爬,普通班转入实验班,重点班。家长听到自己孩子能转入重点班,各个都欢天喜地表示同意,多有面子的事情。都知道重点班,什么是重点班。那是为了学校争荣誉的班级,能不给安排最好的老师代课么?   都想着去实验班,花钱都想进,可成绩不达标,学校也不会同意。   郑国芳脸上神情一愣,扫了一眼段宏,迟疑了下,“周子青还没有提交转班申请,如果她自己想要转班的话,我不会硬留下。”郑国芳也是老教师,老油条,周子青说过不会去实验班,这事她肯定不会说。对比周子青转入实验班,她更想让周子青留在她带的班级里。   “行,我了解了。如果她想要转班,我可以去学校那边说一声,不用走这么麻烦的程序。人直接去实验教学楼找我就可以。”段宏冲着郑国芳笑笑。   周子青这样的学生,做老师的都喜欢,学生聪明,自己刻苦认真学习。能拿出这样的成绩,你说和班主任有什么关系?结果学校这边就把荣耀和功劳一半算在班主任身上。   段宏觉得之前和周子青的小摩擦都算不得什么事情,来了自己班级,他可以教导她更多东西。   “咱们班的周子青同学,这次期末成绩,考的相当出色,全年级排名……”郑国芳故意卖了一个官司,扫了一圈下面的同学,接着说,“压倒实验班……”   “是第一么?”张云龙从后面伸长了脖子,不等郑国芳说出来,他先急急把答案喊出来。   “不光是全年级第一名,云海市初中一年所有学生排名在内,她考第四名。”郑国芳说完,眼神激动的看着讲台下方的周子青。随后带头鼓起掌来。   班上同学跟着鼓掌致敬,尤其后面男生,甚至拿着书本有节凑的拍桌子,嘴里像是喊号子似的喊着,“青姐,青姐,……”   “青姐,青姐……”   郑国芳是知道班里调皮男生背后怎么称呼周子青的,年龄不是真大,结果一个个都这么喊。听说三班的学生也么喊。   周子青张开嘴露出小白牙,笑容很灿烂。   郑国芳说了放假注意事项,就把周子青叫了出去,把段宏询问她是否要转入实验班的事情说了。这个事情归根结底要等到下学期开学才会说起这个事。   周子青是个有主见的,郑国芳让她寒假的时候在家里想清楚,和家里商量下。   “老师,学校只要不强迫,我是不会去实验班的。这事我之前说过,也不用和家里商量,我自己就能做主。”她大伯对她很民主,只要是她决定的事情,都会同意她的决定。   郑国芳一听,心里有了底。没有学生自己不愿意,学校还硬强迫的。   周子鸣期末成绩有进步。考得不差,年级六十多名。算得上非常优秀了。可家里有个更优秀的周子青在,就显不出他了。   周名博高兴的不行,放假期间,带着周子鸣和周子青回了龙山区老事业小区那里,孙蓉蓉没过去。   过年跟前,也不想弄得不愉快。   周明杨和王爱丽都没想到周子青成绩会这么好,高兴的,提前把过年的红包给了。只有周奶一个人,红着眼眶只身回了里屋。   王爱丽一看,用胳膊捅了一下高兴的周明杨。周明杨傻愣愣的突然一下子,意识到什么。   周名博看了眼脸色僵硬的周明杨,有意无意的说了句,“子青学习这股聪明劲,像老二,他上课学习那会,教他的老师就没有不夸他的,会写诗,数学也学得好,也是不偏科啊。”   周子青眉眼小心的在家里大人身上瞥了瞥,大伯这话说的刺刺的。   周明杨垂着眼不说话,王爱丽看着眼气氛,干巴巴的把桌子上买的橘子花生往周子青和周子鸣手里塞,“这花生是五香的,炒的火候正好,都尝尝。”   周名博看了眼里屋关上的门,站起身说了句,家里也还有事,就不留下吃中午饭了。随即招呼周子鸣和周子青下楼回去。   这次买的礼品什么的没扔下楼。   *   放了寒假,周子青给自己制定了非常严苛的学习计划,不光有她自己的,还有周子鸣的,周子鸣拿到那张手写的作业纸时,整个人都傻了。   “别怀疑,没弄错。以后就按照这个执行。”本来周子青还想带上江洲的,结果这家伙一放寒假逃跑似的跑去他奶奶家去了。找不到人,那就算了,成绩刚刚好一点,这家伙就不想学了。   周子青已经把初中的数学吃透了,现在在学高中教材。张清北告诉她,高中教材教材学习要分主次,可以不用全部吃透,但是一定要都了解。高中数竞联赛一般分二试,一试主要是填空题和解答题,二试四道解答题,主要包含在平面几何,代数,数论,数学组合四个方面。   二试比一试要难,一般教数竞的老师都要求尽可能在一试多拿分。二试在四道题目选择一两道题目的主方向深入研究吃透。想要全部吃透拿分,主要是太耗费精力和时间。   张清北对数竞有研究,寒假的时候,给帮周子青找了很多地区原题试卷让她做模拟考试。   孙蓉蓉看着周子青这么刻苦认真,寒假假期里都每天学习到凌晨两点,早上起来背诵单词,还要背诵语文课本。眼看着本就不长肉的脸渐渐凹进去,脸色发白发黄,这模样看的孙蓉蓉心里只打晃。   晚上周名博一回来就把人拉住,“你也说说她吧,她这性格是不是太吓人了,哪有做什么事,都这么极端的啊。不都说学习要劳逸结合么。她这样子也太吓人了。我看着那瘦巴巴的后背影,都害怕她当着我的面晕过去。”   孙蓉蓉心慌啊,成绩好,说出去别人是羡慕。可看着这学习的狠劲,也吓人啊。   周名博安抚两句,交代她家里一日三餐多准备有营养的食材,尤其是补脑子的。   “她学习数竞要提前自学数学,初中教材高中教材,她又是要强的性格,其他各科又不想落后。就只能认真学了。”   孙蓉蓉脸色狐疑,“是这样么?”   周子青的情况,周名博也有些发愁。背地里咨询了很多专业人士,都说了,她要是喜欢做什么,家里不要拦着。让她消耗精力去做,反而能帮她平衡内心世界。   周名博甚至借着出差去了一趟国外,让朋友在当地帮他找了咨询师。   金发绿眼的咨询师听到周名博给出的事件,以及人物做出的性格反应后,有一些不太好建议。“根据提供的资料来看,她目前是属于自我压制,对影响自身不好的一面,她有防御心理。正正好精神世界处于平衡的一个临界点,她能找到喜欢做的事情,并以此为目标是件非常好的事情。但是作为亲近的家人,需要留心能刺激到她的感官的事情。   就我自己接触的案例中,她目前是唯一一个心里世界不曾出现自我放弃,求生欲非常强烈的一个女孩。尽管内心世界有点小瑕疵,但是在我看来,她是一位非常坚强了不起的战士,有着非同一般的忍耐力。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能知道她后续的事情,当然,我也会尊重我的工作,不会对外泄露一丁点客户资料。”   周名博谢谢朋友的帮助,他只是想要了解周子青的情况,以及将来会不会有影响,并不会把人送出去给人研究和观察。   孙蓉蓉惊慌不解,周名博只是安抚了下她,事后给她科普了学习数竞有多辛苦,想要取得成绩,不辛苦怎么行。这才稍稍打消她心里的慌乱。   周子青不知道自己这么努力用功把人吓着了,一晃眼寒假过去。   外国语附中开学。   刚一开学,段宏就找到她,要不要转入实验班。   周子青整个寒假过去,不仅没胖,感觉还瘦点。站在段宏跟前,嘴角笑眯眯的说,“段老师,你是怎么想要让我转入你带的A班的。我们之前发生的事情,我还没有忘记呢。”   段宏低着头笑笑又抬起来,“听说你在学习数竞,你转入A班,我可以辅导你。学习数竞你应该知道,想自学是不太可能的,一般数学老师也不行,需要专门的老师带着做训练。实验班周六都会补课,学习氛围也比普通班要好很多。我觉得不管之前发生的那些误会,选择对自己相对合适的学习环境是能够提高自己成绩的。”   “误会啊?”周子青嘴里轻轻咬着这两个字重复一遍,嘴角轻笑着说,“还是算了吧,我喜欢现在班级氛围,我们班主任我也很喜欢。特别严肃特别认真的老师。她带着我就挺好。”   段宏眯着眼看着周子青笑盈盈的模样,似乎没想到他主动上门找人,竟然还被拒绝了,“尊重你的选择,不过,还是祝你继续努力加油,第一的名头竞争总是最激烈的。”   “有竞争才有动力,碾压的比赛可一点意思都没有,我就喜欢猎场厮杀,你追我赶的氛围。段老师你可要多多给实验班点压力,没有竞争对手,学习起来可没意思。”周子青不认为自己拿过第一,就会一直是第一。   有人争抢,才有争夺的意义,她享受这个过程。   一年级四班都以为周子青要转入实验班,结果人没走,她拒绝转入实验班,这消息一出,普通班的学生在看周子青的眼神都觉得她这个人高大明亮许多。   有佩服的,有赞美的,也有反对奚落的声音。   不知道段宏回去是怎么给实验班学生增加压力的,结果弄得只要在学校操场,食堂上遇见她,一个个看她的眼神都凶巴巴的,一副恨不得过来给她两拳头的架势。   周子青初二的时候,跟着张清北开始正式接触数竞比赛,大小规模的比赛,只要有时间都会报名参加。一开始接触的都是小型比赛,名头大多由一些公司赞助的。初中就接触数竞的学生还不太多,很多场合里,大家一进入考场发现都是熟人。   次数久了也都认识,混个脸熟。   熟悉起来大家交流起来就广泛了。你用的什么教材,做的什么练习题,平时都主攻哪个方向等等。   初二下学期刚开始,张清北以清北教室的名义,帮助周子青报名了一项云海市举办的初中生数学竞赛,级别是市里的,凡是在校初中生都可以报名参加。   周子青轻松过了预赛。复赛的时候,就能看到不少脸熟的朋友,进入同一考场还笑着打招呼,共同鼓励彼此。考试分一试和二试。   一试80分钟,上午8点-9点20分,满分120分。   二试9:40-12:30分钟,满分180分。   进入决赛分数在60分以上。   这场市级初中生数学竞赛,金牌一等奖总计有55名,周子青数竞分数115分,位列前排。这是周子青人生意义上的第一个奖项。   参加数学竞赛真的要花费很多精力和时间。初二的时候,周子青参加了大大小小很多比赛,金奖,银奖都拿过,甚至越年龄参加高中级别的数学竞赛,她还拿到过铜奖。   高中数竞联赛比小打小闹的初中生数竞要更加严格,严谨,比赛更规范。国家重视度更高。说是高中数学联赛,张清北一开始只是让周子青去试试水,体验一下真正高年级数竞氛围,没想到去了能拿到铜牌。   周子青知道所谓的高中数学竞赛,实际上已经考到大学数学的知识点,这一点她还没接触过。   在外国语附中,整个初二年段,周子青的成绩下滑的厉害,曾经的年级第一,沦落到年级五十名左右,甚至有时候考的还不如周子鸣。但是数学一科,周子青历来只有满分这一个分数。   全外国语附中的初二老师都知道这事,也知道她在学习数竞,在市里还拿过金牌,因为参加数竞培训的缘故,总成绩下滑的严重。   周子青为此还阴郁过一段时间,因为学校成绩下滑的事情。张清北却告诉她,这是在所难免的。初三的时候再想办法迎头赶上。因为目前云海市初中级别的数竞比赛,是禁止初三学生报名的。初三毕业生,需要冲刺中考。   这么一听后,周子青想了想,她还有一年的时间,就放下了。   整个初二阶段,周子青把高中数学教材全部自学完成,一开始张老师给的书目名单,标注中等级别难度的书,她开始接触了。   周子青渐渐在云海市初中生数学竞赛中崭露头角,只要初中学习竞赛的都知道她这个人,就连云海市数学协会的人都关注过她。   初二下半学期,周子青参加了云海市数竞夏令营的培训,为期一周。向学校申请停课请假。   为期一周的培训中,选出27名初中生,代表云海市和其他各市代表队比赛,最终27名中有5名获得金牌一等奖。   根据这次成绩,云海市数学协会的初中组组长,还特意邀请周子青进入少市队的考试。   周子青没去。   初二结束了,初三面临毕业中考的一年。   初三是周子青最疯狂的一年,暂时放下数竞书,全部精力用在学校的科目学习上。周子青原来年级排名已经彻底滑落到一百名开外。主要是初二这一年,她主要精力都放在数竞上了。   郑国芳劝过,可周子青自己是个有主意的。也劝不动,每每看着她的成绩下滑,忧心到嘴巴冲泡上火。   初三面临中考,不管是学生,老师,还是家长都提着一股劲。逼着学生学习。学校开过家长会,希望家长能配合学校工作,能积极的督促学生主动学习。   孙蓉蓉去参加了初三动员学习的家长会,别的家长积极和老师交流,她全程坐着没有动。家里两个学生用不着她督促,光周子青自己都快把她逼疯了,没见过这么不要命的学习方式。   她还上赶着督促学习,还要怎么学?就差不吃饭不睡觉,不上厕所,玩命似的学了。她现在一看到周子青学习那个疯劲,都不敢上前。   周子青这股学习疯劲,成果很明显。整个初三年级的老师班主任,以及学生都在看着她怎么慢慢提升成绩。结果没有慢慢地,初三第一学期期中考,人家从一百名开外的成绩,开挂式的直接考进前三十。   期中考试没过多久,学校组织月考,数学满分,总成绩进入年级前十,连给别人打个招呼反应一下都没有,期末考,重新回到年级第一的位置。   初三下个学期,有很多杂事。   云海市几所重点高中,学校老师都给介绍透了,市一中,十三中,云星中学,春晖中学。几所重点中学每年中考录取线,郑国芳都给说了。   其中最好的肯定是市一中。重点中的重点,每年升学率,本科过线率都是要上云海市新闻报纸的。所以尖子生挤破头都想去的重点学校,中考录取线也是高到不行。   郑国芳想让周子青报名市一中,只要她现在这个学习劲头保持下去,她进市一中一点没问都没有。全市成绩排名前十的人。市一中的招生办,应该也都注意过周子青这样的学生。或者可能用不着中考,就会被提前录取。周子青个人在数竞比赛上特别突出,结束数竞比赛,回归学校,成绩恢复也相当迅速。   周子青对于市一中,还是十三中,这些学校有些犹豫。她咨询了张清北,她高中上哪一所学校比较好。   张清北给周子青的建议很清晰到位,“市一中是重点中学,对外宣传的就是每年递增的升学率和本科过线率。很多学生家长都看重这一点。但是,如果你想要学数竞,高中数学竞赛联赛那是不能错过的。可是数竞获得的成绩,高考中没有加分项目。   甚至,高中数学竞赛联赛期间,需要经常停课请假,因为要做赛前训练,如果学校本身不注重数竞这一块的话,会很难走。老师会劝你安心学习,认真对待高考。   所以,你要真正想学数竞,想在高中数学竞赛中,不断向前冲刺,就要找专门针对数竞有训练的学校。这样的学校竞赛氛围浓厚,专业化和规模化都做的很好,尤其是在这方面的师资力量上。数学竞赛是一项专业性的活动,并不是全依赖学生智商的高低,对题型的理解,思维的提升,以及数学思想上的战略划分,针对性的训练都可以提高学生的成绩。   我能交给你东西已经全部交给你,接下来,你需要更专业的老师,不,或者教练来带着你。去年全国高中生数学竞赛联赛中,云海市师大附中取得了十七块金牌,只是数学竞赛。五大学科金牌总计六十二块,这是非常了不得的成绩。   某些方面来讲这是超级中学的实力,学校针对竞赛非常积极,配有最优秀的老师带队,你如果进师大附中,应该也会有压力,师大附中招生这一块,中考线没有市一中高。但是偏向竞赛学生。都知道竞赛获得省一金奖,或者进入国赛,都有保送名额的,很多学生学习竞赛都是冲着这些名额去的。”   张清北觉得周子青学习数竞要是进了市一中有些可惜了。   周子青听说后,没表态。事后和熟悉的竞赛朋友联系过,交流中发现,数竞学生的头号志愿竟然都是师大附中。   周名博知道周子青最后高中志愿写的是师大附中后,还一愣。他所知道的重点中学里,没有师大附中啊。可他没反对,也没发表意见。只是事后想办法了解了一下师大附中。   郑国芳看到周子青给她报考志愿表,差点愁死,几所重点中学一个没报。竟然报了师大附中。   这所高中也不是不好,可到底和市一中有很大差距。云海市随便问个人,问他云海市重点高中是哪个,十个里面有五个会说市一中,剩下五个十三中,云星中学几个平分,就是没人会说师大附中。   劝说没用,人家主意定了。   周子青高中志愿就写了一个师大附中。   初三最后学习阶段,全面冲刺,所有学生都被中考前氛围鼓动着。老师盯着,家长盯着,周六补课,周日各种试卷,以及做不完的作业。   越是到最后,越是有种疯狂的劲头,各科老师疯狂发各种试卷要做,疯狂的总结知识点,自习课天天有主科老师过来讲课,晚上放学延迟还要补课。   天天题海战术,做不完的试卷和作业,老师们拼命往学生脑子里填充考试知识点,经历过考前狂风暴雨一般的学习阶段,接着又开始一轮轮的模拟考试的。   试卷做到吐,学生甚至都在想中考赶紧到来吧。   不管期盼的,抗拒的,中考的日子临近了。   孙蓉蓉看着两个孩子镇定自若,她自己紧张的不行,周子青完全无所畏惧的心态进入考场的。   中考成绩没出来前,市一中招生老师找到家里,想要招揽周子青。   周子青给拒绝了。   等中考成绩一出来,总成绩全校年级第一。   周子青以超高分的成绩考入师大附中,并选择了住校。周名博不太愿意她住学校里,可周子青太有主见,周名博反而是被说服那一个。   周子青入学报到时间要比周子鸣要提前几天,周名博当天有工作没能过来,就让司机带着周子鸣,孙蓉蓉来师大附中帮助周子青入学。   孙蓉蓉看着这逼仄的学生宿舍,还要住八个人,半夜起身上厕所还要跑到楼下。忍不住都想劝劝周子青,要不不住宿算了,一间宿舍住这么多学生,晚上能睡好么? 第四十一章   初三毕业了, 郑国芳在暑假的时候,联系周子青,说班上有个散伙饭,要最后一起聚聚吃个饭。   周子青笑眯眯的一口答应, 三年下来, 郑国芳对她很照顾。冲这一点, 她就得去。   周子青拉上周子鸣一块,聚会地方就在他们外国语附中不远处的杏花村酒店。别看名字起得朴素, 饭菜却非常好吃 。   这家店开在学校旁边,但凡学校里哪个学生过生日,讲究一个排面, 就喜欢来这里过生日。时间久了, 这家店只要看见学生过生日, 还会免费赠送长寿面一份。   葱花白水面, 用的是煮鸡汤的锅底料,吃起来味道还不错。   中午,周子青和周子鸣到的时间正正好, 大多数同学都到了。有个别去旅游,不在本市的就没来, 最后满打满算坐了整整三桌, 一桌十几个人。   饮料是可乐和果汁,郑国芳扯掉了严肃班主任的面孔,这会笑眯眯的, 眉眼弯着, 目光一个个扫过班上的学生,眼睛里有着很多感慨。   周子青全年级第一的成绩却上了师大附中,其他学生也都报考的十三中, 云星中学,也有成绩实在差的太离谱去了职高的。比如钱昊,黄坚这些人。   今天可能初中三年大家最后的离别,心里都憋着一些话,吃着菜喝着饮料,各个桌子上开始回忆初中三年最难忘的事情。   “其实,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我挺害怕青姐的,哪怕到现在毕业了。说是害怕其实也不是,就是她一板着脸,冷眼看着你的时候,我小腿就发软,控制不住我都想给她跪下。你们说人是不是有上辈子?那我肯定是青姐家的奴婢,这辈子见到家主,就只有服从听话的份。”有个娃娃头的女生,笑起来脸上露出两个小酒窝。   这话题一出,立马得到东西两桌其他人的高度认可。   “那要这样说,我青姐上辈子肯定家大业大,她在班上呵斥一声,你是腿软,我是吓得心跳惶惶的,我都怀疑我得心脏病了,哈哈哈哈哈~”   “青姐气势就能把你们震慑住了,青姐,高中你可以选择当班长,你但凡往前面一站,人不听话,你就不说话的盯着他,他一准老实。要问我为什么,亲身体会过的。”张云龙一大高个男生,拍着胸脯还一脸嘚瑟的。   周子青咧开嘴笑眯眯的听着来自三年同学对她的看法,感觉挺有意思的。   郑国芳听到搞笑的地方跟着哈哈一起笑。   大家畅所欲言,你一句我一句的随便说,有些小秘密都跟着暴露出来,大家一惊一乍的,听完又跟笑起来。周子青一直没说话,只负责听。最后郑国芳提了提,让周子青也说两句,哪怕是学习方法之类也行啊,就是不能一言不发坐到走。   周子青眉眼笑着,拿起杯子饮了一口果汁,左右看了看同学,最后轻声说了句,“都知道我考上了师大附中吧,大家都各自进了新的校园……但是我们同窗三年,三年里坐在同一间教室上课,做一样的试卷,挨同一个老师的骂,一同经历了考前大大小小的考试……总之,我就想说一件事,要是大家在新的学校,被人欺负了,勒索了,群殴了,记得去师大附中找我。还有就是,考上云星中学的同学,记得帮我看着周子鸣,千万别让他被欺负了,在此感激不尽。”   “啊啊啊,你其实最想说的就是最后一句话吧,我他妈真羡慕周子鸣啊。”   “挨同一个老师骂?你确定吗?同学三年我怎么不记得有老师骂过你……”   三年下来,周子鸣长相越发温润可亲,白白净净,笑起来很阳光很单纯的大男孩。在周子青眼里,确实也是连个脏话都不会说,撒个谎脸红的像涂上胭脂似的。一个————非常好欺负的对象。   “青姐放心吧,我和周子鸣一个学校呢,他要是被欺负,我翻墙也要第一时间告诉你去。”张云龙最后一年冲刺,考上云星中学。这会正洋洋得意着呢。   聚会到最后,有些女同学忍不住掉眼泪,不想分开。千叮咛万嘱咐着以后要经常联系,大家都各自保证着。   回去的路上,周子鸣眼圈有些发红,是个心思很细,很感性的一个人。吸吸鼻子看着面色淡然的周子青,有些不解问她,“你心里有没有那种非常舍不得的情绪,大家在一起这么久,竟然要分开了,一想起来,就感觉好难过,好舍不得。”   周子青瞪着眼睛上下看了他一眼,“这话,可千万别再大伯跟前说,一准挨训。你是个男生,要不要这么多愁多感的啊。不都拍了毕业照,不是都在纪念册上留了地址?”   周子鸣一脸震惊看着周子青,“那……那能一样么?”   “怎么不一样,在我眼里都一样。”周子青冷静的眉眼看着周子鸣,一本正经询问问题的模样,反而把周子鸣问愣了。   周子鸣嘀嘀咕咕小声说着,“就是不一样。”   烈日炎炎,师大附中开学了。   找到自己班级,正站在教室门口想着找个位置坐,就看到教室后排有个正在和同桌说话的男生,眼神随意瞥了一眼前方,然后,又猛地一下转过来。瞪着一双不可思议的眼睛看着门口的周子青时,咣当一声,站起身,高举着手臂狂舞,“青姐,青姐,这,这,这有位置。”   余量看到周子青,两只眼睛刷的一下全亮了。激动到不行,压根没看到旁边江洲一脸鄙视的看着他。   江洲原来趴在座位上的,余量激动兴奋的嗓音,猛地一下拔高,不亚于突然有人拿着扩音器在耳朵边大喊一声,效果惊人。   皱着眉抬起脸往前面一看,纤细高挑的身影正朝着他这边过来,江洲眉头皱的更紧了。   周子青看到江洲那张熟悉的傲慢脸,径自走到后面坐下,中间四排连坐,他们三个坐一起还剩下一个位置。   “青姐,我外国语附中三班的余量啊,江洲好兄弟,呀,真是没想到,我竟然能和我们学校的全年级第一上同一所高中,现在还坐在一起!”余量拍拍小心脏,激动不行了。   师大附中的录取线对比重点中学低了不少。   高一2班的教室陆陆续续的进来同学,周子青还看到不少她参加竞赛的熟面孔。   黄雨和杜书新都是第二中学的,两个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爱好,喜欢数学,喜欢做数学题。同样两个人都偏科的厉害,杜书新语文不行,黄雨英语不行,是那种怎么上补习班,可成绩就是上不来的那种。   孔梦娇是树人中学的,外表娇娇小小,是个可爱类型的女生。实际上嘴巴很利索,很会吵架,嘴巴也毒,可脑子很聪明,周子青和她一起参加过云海市初中生数竞夏令营,这人也是最后拿到金牌一等奖的。不过听说她其他科目不弱,没想到她会来师大附中。   再有一个贺天翼,秀英中学的。和严谨的数学公式不一样,这人性子自带搞笑天赋,有他在的场合,一般都不会冷场,很有点绅士风度的那点意思。在周子青眼里,这是个聪明人,不仅聪明,情商还高。   大家都参加数竞比赛,看到熟悉的人,那是格外的亲切。一进教室,先啊的一声,一脸惊喜。然后手舞足蹈跑过来认认人。“青姐,以后咱们就是同学了,我要坐你前面,方便咱俩交流。”孔梦娇个子不高,去非要坐到倒数第二排。   黄雨,杜书新跟着坐到倒数第二排。几个人完全没有新班级新同学,刚见面不好意思讲话的尴尬。教室里就后面两排叽叽喳喳聊得热闹不已。   “贺天翼也和咱们一班,这位给他留着。”孔梦娇非常豪爽的就把自己旁边的位置占住了。   余量胳膊捅咕一下江洲,“前面这几个一来,我顿时感觉一股浓厚的学习氛围扑面而来。”   江洲皱皱眉,一脸的嫌弃。“这几个都是学习数竞的,你那数学成绩,在人家面前能看么?”   “有青姐在,我怕谁啊。”余量立马挺直腰背。   “她考试成绩能成为你的么?”   “不能,可我能抄她作业啊,是吧青姐。”余量赶紧笑着脸去问候一旁笑眯眯的看着他的周子青。   周子青冲着江洲扬扬下巴,“没问题。”   江洲被周子青挑衅的姿态气着了,冷哼一声,扭过头去。   教室里人坐满,贺天翼一到,自来熟的性格立马和余量称兄道弟起来,两个人一唱一和起来,非常默契。这要不是知道这俩今天第一次见面,都没人相信。   闹铃一响起来,没多久,外面走廊上传来哒哒哒的脚步声。沉重有力。   余量是个不怕死的,蹲在教室后门,微微探出点头往外面看,“来了来了,男老师,五大三粗的,一看就打不过。”前门教室一打开,余量飞速的跑回座位上坐好,佯装老实的坐在座位上。   “我是侯健,以后就是你们的班主任了。”侯健身高明显一米八出头,肩膀宽厚,浓眉大眼,三十出头的年龄,不大。穿着一件宽大白色短袖,黑色裤子,头发剪得很短,这会站在讲台上扫了一眼下面同学,就热得脸上冒汗,不得不把教室门打开,窗户打开,又重新回到讲台上继续讲话。   “咱班五十个学生啊,有个女同学请假延迟报道,那就是四十九人。额……周子青是哪位同学啊,站起来让我认认,全班中考成绩第一名,听说是市一中都抢着要学生啊。”   侯健拿到高一二班学生名单的时候,第一名写着周子青,中考成绩高出第二名一大截。   “周子青在你班上?”旁边一班的班主任笑眯眯看了一眼,有些遗憾的说,“我还以为她会是我班上的,怎么进二班了。”   “陈老师知道这学生?”侯健今年刚调职到师大附中,很多事情还不怎么清楚。   “知道,外国语附中毕业考全年级第一,参加过云海市初中生数竞联赛金牌一等奖。你手上该有她各科成绩吧,你看看她的总分,没有偏科项目,中考成绩没出来,市一中招生办的老师都去她家里拜访了。后面十三中,云星中学都去了,这样的学生重点高中都想要。结果进咱们师大附中了。”   有了一班班主任解释,侯健对周子青有些好奇,所以一到教室,就先点名认认。   周子青明显一愣,没想到突然被点名,在后排慢慢举起手,“老师,我在这。”   侯健就看到教室最后排,一个梳着马尾辫子,额前有些细碎刘海的女生,皮肤白净,五官精致,整个人偏瘦。脸上神情很冷静,很从容。   声音不疾不徐的,一双漆黑如墨眼睛也在看着他,说是看他,更像是审视他,那双眼睛给他一种错觉,好像在判断他这个班主任是不是合格一样。   很有气势的一个女生啊。   “行啊,认识了,军训期间,你就暂代咱们班,班长一职吧,班级第一,应该没有人不服你。”侯健指着周子青就下了委令状。   余量和贺天翼两个人在下面起劲鼓掌,表示赞同。   周子青可不想当什么班长,军训什么的也太麻烦了。   结果不等她出声拒绝,侯健开始点名认人,点到的同学喊到。   点完名,让班上男生跟着他去后勤搬物料,主要是军训期间的大家要穿的训练服和帽子。   男生一走,女生们开始叽叽喳喳起来,陌生的氛围再知道对方的名字后,开始热略起来。黄雨一转身,冲着周子青甜甜的喊了一声,“班长呀。”   周子青都不愿意搭理她,连连挥手,“一边去,不添乱。”   “我听说军训很辛苦,这么热的天,要在外面站着,我光是想一想都觉得我会死。”班上开始有女生讨论接下来为期一周的军训生活。   “我一准会被晒成黑铁蛋的,我本来就黑。”   “不是说有个女同学请假延迟报道么,你说她是不是故意不参加军训的啊。”有同学忍不住开始羡慕这个请假不来的了。   “好像叫周思念,还是邹思念的,说是外省的,家里有事要晚来报道。”有知道详情的同学,小声解释了一下。   “这你都知道?”   “昨天不是安排宿舍床铺吗,听宿管阿姨说的。”   班级里女生闲聊,没一会男生抬着大纸箱子进来了。侯健热得脸上全是汗,进了班级就喊周子青,“来来,班长过来一下,帮忙组织一下发训练服。”   深呼吸一口气,周子青站起身走到侯健跟前,笑眯眯的提出建议,“老师,我这班长能不能换个人来干,我也没当过班干部,也没这方便的经验。最重要的,这是强扭的瓜,它不情愿啊。”   “放心,就军训期间这几天,等大家都熟悉了,军训一结束,咱班就民意选举。军训期间也没啥事,要什么经验啊,你就先顶上。”侯健觉得眼前笑脸盈盈的周子青很有意思。   推脱不掉,周子青看了眼下面同学,冷着眼伸手往下一指,问了一句震惊全班的话,“那要是,班上同学不听话,我能揍吗?责任算你的。”   “青姐,我一准听你话,让往东就往东,你别揍我啊。”余量在后面伸长脖子,赶紧第一个表态,遥想当初外国语附中转学来的第一天,把人压在地上狠揍的场景,果断听话。   “青姐,我也听话,让往西就往西,死都不去东边的。”贺天翼看热闹不嫌事大,紧跟在余量身后。他刚一说完,余量飞快冲他竖起大拇指,干的好。   周子青一张嘴狂妄的话一出,下面同学都当她是在开玩笑呢,尤其男生,嘻嘻哈哈的还在下面接话,“只要打得过,随便揍啊。”   “行啊,那就这么说定了。”周子青冲着下面刚才说话的男生微微一笑。   江洲看了眼,喊了一声蠢货。周子青在搏击课上都能和张教官对打的人,揍班上几个细胳膊细腿不听话的男生,简直跟玩似的。 第四十二章   侯健也不是随便就把周子青选为班长的。他一进教室里, 前几排处处充斥着拘谨和陌生的氛围。要是一整个教室都这样也就算了,偏偏中间最后两排明显氛围和教室其他地方不一样。   热略,轻松, 一看那几个就是相互熟悉的学生。   刚开始大家都不认识, 随便指认一个当班长,后续工作可能也不好展开。已经有同学基础的那就要好多了。   周子青这个临时军训期间的班长就暂代了下。余量和贺天翼就是她的忠实拥护者, 周子青让他俩负责看着男生领取训练服。女生这边她看着。   训练服都是比较宽松肥大的,都想要找符合自己体型的训练服, 没有。男生那边还好, 裤子外套, 随后捡一顶帽子, 回坐位。   女生这边事情就多了,挑挑拣拣,比划来比划去,像是大卖场挑选特价商品似的。有个女生好不容易回到座位上,一检查,口袋是漏的,死活不愿意,要换。   吵吵嚷嚷的,周子青眉头一皱, 吵得脑仁疼。“余量, 男生那里你别管了, 女生这边你拉着箱子发, 你发上半身, 贺天翼你发裤子。”   周子青把正在挑拣的训练服纸箱子,一脚踢到余量那边。正在弯身捡衣服的女生顿时不知所措的站在那里,干巴巴喊了一句, “干么呀,我还没挑好呢?”   “当这是商场特价处理的?用得着挑挑拣拣?就一身军绿色花皮衣裳,混进人堆里,天仙的长相穿上它也显不出好看来。大一点,肥一点,活动起来才方便,裤子长了,折两道。袖子长了挽起来。实在嫌弃的,到时候和教官说去。”周子青厉声冷眼说了几句,一转身,又指着余量和贺天翼,“你们给女生发,不要让她们挑拣,一个个都想挑合适的,不合适都想留给谁?”   贺天翼赶紧跑过去拉着一大纸箱子训练裤,到女生那边嬉皮笑脸的说着,“都一样都一样,干啥挑挑拣拣的,快快,一人一条,可自行调换啊。”   周子青转身回座位上,班上打量她的视线就多了。   通过刚刚这件事,似乎有些了解她的脾气性格了。   坐后面的女生到觉得挺好的,本身坐前面的就先选,结果一个个还挑挑拣拣没完没了了。新班级,班长虽然是女的,可很有魄力啊。   尤其刚刚那一脚,直接把箱子踹了。痛快!   “真把自己当盘菜了,考了第一就这么嚣张……”刚才被拒了面子的前排女生,怒眼冲冲往后瞪了一眼,用着不大不小,刚好班上人能听到声音。语气里还带着几分讥讽。   周子青顿时停住脚,原身站住,歪着头冷眼瞥向那个刚刚说话的女生,嘴角一扬,“如果我是盘菜,你估计是猪鼻子上插的两根大葱,充其量就是个配菜。这个班我是班长,除了班主任之外,目前我是这个班的老大,你不服气,那就给我憋着。我不是考第一就这么嚣张,我是喜欢嚣张才考的第一。还有,下次要想说我什么,记得到我跟前来说,距离远,声音小,我不一定都能听到。”   “酷~”有男生忍不住在周子青说完后,发出赞叹声。   被周子青训斥的女生,涨红着脸还想要继续说,被旁边的女同学拉扯着坐下来,没一会那女生就趴在座位上小声抽泣哭起来。   江洲眉头一挑,“厉害啊,刚报到就把同班女同学给欺负哭了。”   “要不要我给江阿姨说声给你买个助听器,这么点年纪,耳朵就聋了?”周子青冷冷瞥了他一眼,算是警告他别惹事。   孔梦娇转过身一拍桌子冲着江洲呲牙,“她哭和我们青姐有啥关系,她哭是自己活该。第一就是了不起,就是嚣张,有本事报出自己名字说出自己成绩来比比。我想第一,做梦都跟着想。不过啊……能和青姐进一个班,这……这估计也就只剩下梦里想想了。”孔梦娇一开始气势十足,说到最后,偷偷睨了一眼周子青,语气开始变得有气无力起来。   “千万别,没开始上课呢,这就认怂?我可是要和青姐较量三年呢。”黄雨笑嘻嘻的跟着转过身,非常豪爽的冲着周子青点点下巴。   别以为孔梦娇不知道黄雨真实水平,嘴角抽抽的看着她,“就你那破烂英语,连我都超不过,你还想和青姐较量?我就是你前行道路上一道门槛,我就能先把你拦住了。”   黄雨不服气,“说,中考总分你考多少,英语又是多少?”   孔梦娇总成绩不差,一报出,黄雨立马哭丧着脸默默坐出去。   周子青已经掏出数竞题在做题,孔梦娇一看立马瞪着一双不可思议的眼睛看她,嚷嚷道,“你这人讲不讲究啊,正聊天呢,你自己先开始做题,好歹先说一声啊。”然后赶紧转回去,自己掏出书本看书去了。   训练服发完,中午吃过午饭,要求全部换上训练服,学校操场集合。   师大附中今年高一有十一个班。偌大操场一眼望去,竟然只有操场墙边种着观景树。成人小腿般粗细,可枝繁叶茂它也没能力把整个操场给覆盖住了。   烈日炎炎啊。   从高一教学楼里陆陆续续出来的学生,慢条斯理,一步三晃。正和刚认识的新同学说话聊天呢,穿过学校南北走向的主干道,来到围着铁栅栏的操场。   浓烈的阳光似乎要把人烤化了一样,天和地形成一个巨大蒸笼,又穿着长裤长袖,带着帽子。猛地一下站在阳光下,顿时头重脚轻,喘不上气了。   各班级的班主任,举着班级的木牌,呼喊自己班上的学生。   侯健不用喊,他身高体格太显眼了,十来个班主任里,就他最高,相当扎眼。   这会已经热得不行了,班级木牌全当成遮阳板用着。   “班长呢,班长呢,高一二班整队,四排纵队,按照高矮排队站好。”侯健喊了一声,就交给周子青了。   周子青长呼一口气,抿着嘴角,扭头四处看了看。一眼就看到不远处一个带着遮阳帽的女老师,手里拿着一个黄色的扩音器。   她跑过去了,笑着脸冲人家女老师借,“老师,借您手里扩音器用用,一分钟就行,您现在可以60秒倒计时。我女生嗓门没男生浑厚有力,你看这里闹腾的,我要扯着嗓子喊第一天就喊破了,后面训练就彻底哑巴了。”   女老师一听痛快的借了。嘱咐周子青一会记得给她送回来,等会要用。   周子青手里拿着扩音器,跑到一班和二班中间,两个班闹哄哄的,男生压根不排队,四五个聚拢在一起,手插裤袋闲聊呢。   扩音器开到最大,周子青对着二班还站着不排队,闲散站在外面逗留的一群人,直接喊话,“高一二班还没进队的几个男生,你们现在聊什么这么投机?中考成绩?人生大事,还是国际时事?再相见恨晚,也麻烦先排队去。”   几个男生立马钻进队伍里,其中一个刚巧站在江洲前面,可江洲没往后倒退,留出空位置,前面那男生自动往后退,就退到江洲身上,还踩了他一脚。雪白的运动鞋有个脚印子在,扎眼。   “你这个人怎么像个木头似的没长眼?往后退两步啊。”男同学踩了江洲一脚,不仅没道歉,还觉得是江洲没眼色。   余量一看到吵起来,还没来得及劝阻,江洲一手拉扯男同学胸前训练服,几乎就是一眨眼的时间,就把人扔出去了,冷脸不耐烦,“死远点,别站我跟前。”   男生手撑地,打了个滚,从地上爬起来,脸色狰狞,眼中冒火。嘴上骂了一句难听的脏话,抬脚就踹过来……   “班长,后面男生打架了……”   侯健也注意到他班级后排有男生打起来了,赶紧跑过去看看。   周子青跑过去一看,江洲一手狠狠拉扯住对方脖颈处衣领子,整个人压倒性把人摁在地上。地上男同学怒红着脸,咬牙切齿的使劲挣扎。   江洲脸上神情鄙夷,似乎没用力气,轻而易举的就把对方钳制了。   “江洲,刚报到第一天你就要因为殴打同学,请家长?”周子青掰开江洲攥紧的拳头,把人硬拉着站起身,瞥到余量,喊了声,“过来,把人带你那边看着。”   余量硬是把江洲拽走,“你说说你,这脾气得改改了。”   周子青又转身把地上的男同学拽起来,皱着眉上下打量他一眼。“没事吧?”两个人能打起来,也不是一个人的错。猫嫌狗憎的年纪,谁也别说谁。   侯健走过来,把江洲和男同学都叫了出去,大概说了五六分钟,两个愤愤不平的人,这会情绪倒是平静不少。周子青扫了一眼侯健,稍稍对他有点改观,起码不是光有个头大这一个优点了。   各班级陆续整好队伍,操场入口穿着统一服装的教官,成列队小跑着过来。边跑边喊着口号。步伐整齐,口号响亮。   一个个身姿挺拔,器宇轩昂,教官们一进来,下面各班学生都有些小小骚动。   高一二班的教官是个很精神的小伙子,年龄真不大,才二十出头,特点么,除了黑,还爱笑。   一笑起来,雪白牙齿衬托着黑皮肤,画面特别有冲击感。   军训为期一周,对比别的学校动辄十天半个月的,他们这满打满算还不到七天。七天想把一群没纪律又松散的学生训练成什么样?   能挺直背脊,喊着响亮口号的走着正步就行。   天气热,站在阳光底下,尽管背对太阳,可全身上下像是能吸收太阳光似的。一个个热的汗流浃背,教官严苛是严苛 ,该放学生休息的时候也不含糊。   看到旁边班级一休息,立马跟着原地休息。   天气热,喝水就喝的比较厉害。   供水这块男生轮值搬水,这边水桶里的水快要见底,周子青就让几个男生去学校供水点搬水去。几个男生拿着空桶你追我赶着跑去了。   没一会又拿着空桶回来了,一个个气的不行。   周子青皱着眉,问他们,“出什么事了?”   二班去搬水的男同学后面,是一班的三个男同学,气呼呼的,“没水了,去晚了一步,别的班都三桶,四桶水的往自己班搬运,我们过去,一桶水都没有了。学校那边让我们自己到别的班级要水去。”   一班和二班搬水的同学一个个气的不行。   “都让哪个班级搬走了?”一班的班长是戴眼镜个头不高的男生。   “说是七班搬的,一下子来了六七个男生,搬了四桶水走。真够缺德点,搬这么多,其他班怎么办。”有个男同学一屁股坐地上,憋屈的要命。   “这事怨学校分配不合理,怎么能让一个班的搬走这么多桶,他们又喝不完,其他班的反而渴死。”   二班一个男同学文文静静地,拎着空桶看着周子青,苦着脸问了声,“班长,没有水怎么办啊?”   周子青皱着眉,班上同学一个个都看着她,看她要怎么行事,没水肯定是不行的,天气太热了。   “一班班长要不要和我们班一起去七班搬水?”周子青邀请隔壁的一班班长一同去,他们班也没有水,也正在发愁。   “要不要和老师说一声,或者教官他们,我怕咱们过去他们再不给。”一班班长犹豫了下。   周子青喊了贺天翼,“你去附近找班主任,看见教官也说一声,我们先到七班那边去问问,回头他们拒绝,再让班主任和教官他们上去要。”   周子青一说要去七班要水,刚才几个憋屈着没搬来水的男同学,一股脑的跟着去了。   一班班长还想等着班主任或者教官来,可一班去搬水的几个男生看着二班人都去了,自己班还在这犹豫不决,几个人对视一眼,拎着空水桶就去追二班的人。   还当班长呢,一个男的犹犹豫豫还没有女的有气魄,你看人家二班的女班长,压根就没想过找班主任和教官。人家自己就上去了。   真是人比人,没法比,当初选班长,你第一个兴冲冲站起身毛遂自荐,以为多厉害呢。   一班的几个男生很快追上周子青他们。   高一七班的军训场地,在操场正中间位置。   周子青带着男生越过三,四,五六班,一眼看到七班场地空地上聚集了四五个满满的水桶,已经开封了的有三个。   周子青走到七班原地休息的地方,问了一个女生,“你们班长是哪个?”周子青四处扫了一圈,教官不知道溜达去哪里闲逛去了,没看到人。   女生惊讶的看了周子青一眼,指了指了前方坐在地上和几个男生说话的高个子男生。   “高一七班的班长,你能过来一下吗?和你商量一件事。”周子青站着直接冲那边喊了一声,高个男生转过脸诧异一下,拍拍屁股站起身。   “我是高一二班的,你们班同学,搬了太多水,学校那边供水处目前没水了。我们和一班那里一滴水都没有了,你们这边还有两通没拆封的,我们先搬走应急,回头我们两个班再帮忙给你们各搬回来一桶,你看行吗?”   周子青全程笑眯眯的。   倒是身旁的男同学性子急脾气爆,“你们班太过了,一下子搬了四桶走,之前那一桶也没喝完吧?”   二班男生抱怨完,一班男生不甘示弱,接着说道:“就是,别的班级都是一桶一桶搬,最多也是二捅,你们厉害,一下子四桶。要不是别的班去的比你们早,估计你们能全部搬回来。”   “喝不完,还霸占着。”   周子青看到七班后面几个男生注意到这边说的话,一个个脸色都不怎么好,赶紧转过身,冷着眼让后面的男生闭嘴,“都别说话。”这个年纪男生都是什么鬼性格,没一个个能好好说话的。   “七班班长,那……我们先搬水吧,回头再还你们,班上同学都等着呢。算是先借我们的。”周子青脸上挂着笑,语气也诚恳。   七班高个班长刚要点头答应,后面走过来四五个男生,训练这几天,都没把这几个走路又冲又横的姿势掰正了,可见之前该有多横了。   “不行,不能给,水是我们几个辛苦搬回来的,凭什么给你们班啊,想要喝水自己搬去。”带头说话的男生,一双冲天眉,瞪着一双眼睛说话的时候,又凶又狠。   “七班班长,那我们就先把水搬走了,回头给你们在搬回来一桶。”周子青只轻轻瞥了一眼冲天眉同学,继续和七班班长说话,自说自话的说完,转身就让一班和二班的男生就搬水。   二班男生一看,班长都发话了,立马得意洋洋的去搬水。一班看二班行动起来,自然跟在后面。   七班那几个同学也不是善茬子,尤其带头那个,很明显看出来自己被眼前这个瘦高个的女生无视了,气的要命。   冒火的对着身后几个男生说道,“拦着,一桶都别被他们搬走。”   二班男生一听,火气也上来了,“你们七班是有五桶水在这,一个个又不是水桶,自己不喝还不允许别人搬,你们是不是太霸道了。”   一班男生跟着呛声,“现在不让搬走,回头教官班主任出面,还得让搬。压根就是你们班搬得太多了,让别的班没有水喝,你们还在这护着占着。都说了回头给你们搬回来一桶,还叨叨个没完。”   “你们没水喝,那是你们活该去的晚,我们搬回来的水,就是我们的,凭什么给你们,再说谁说我们有五桶水……”冲天眉人横又嚣张到不行,走到正抢着水桶不放两边人跟前,一脚把开封过得水桶踢翻了,   水桶里的水,哗哗啦啦往外流出来。   一脚一个,三个拆封过的水桶全都让他给踢倒了,里面的水流了一地都是。   一班和二班男生看他这样,都气的不行,这也太嚣张,不要脸了。   冲天眉一挑眉,“把水桶都给我们班放下,看不见我们班也没水了。”   周子青皱着眉疾步跑过去,把三个倒地的水桶扶起来。好在她救得及时,三个水桶里各自都剩下一小半,汇总的,也就大半桶。   七班的男生去抢二班和一班手上未开封水桶,三个班级的男生全都不撒手,像拔河比赛一样角力。   “七班班长,你让班里同学把三个水桶里水汇总,应该有大半桶,够你们班用了,这两捅我们和一班借走了。”周子青至始至终脸上都挂着笑。   七班班长尴尬着,这个时候也不知道该同意还是拒绝了。   周子青已经不等他犹豫,径自转过身走到二班男生那边,拽起七班男生的一个胳膊,也不知道她怎么使得巧劲,把人手一掰开,在借力一推,那推出的男生脚步踉跄,倒也没倒。   可自己这么晕晕乎乎就被一个女生推出来了,有些呆愣。   七班另一个男生有些防备周子青,周子青的脚对着对方的小腿踢了一下,对方一个趔趄,差点跪下。   二班男生都被震住了,一个个瞪着大眼。就看到他们班长四两拨千斤似的 ,把对方几个男生推边上去了。   周子青看自己班几个男生还愣着,皱着眉冷声喝道,“发什么呆,把水搬走。”   “哦哦哦……”二班男生赶紧抬着水桶往自己场地跑,一边跑,还一边回头看。   一班的男生看到二班抬着水跑了,自己这边还僵着不放,也各自使劲,硬拖硬拽着,也抱着水桶溜了。   男同学都溜了,周子青没走。   旁边八班,六班的同学都一个个看着这边呢,   周子青没管脸色难看七班班长,她走到冲天眉跟前,指着被他踢倒浪费了一地的水,“没挨过饿,没受过渴吧,不想让我们搬水,但是不能用这么卑劣的方法,糟践东西,只能暴露你这个人品行不好。再有,搬回去的水,我们会还回来的。”   周子青神色清冷,一言一句看着男同学,目光却一直盯着对方紧紧攥紧的拳头上。又补上一句,“要是再加上动手打女同学,你可能会被请家长记处分,学籍档案有可能会写上一笔,也可能全校通报批评,记个大过,因为几桶水,至于么?”   七班班长一听到周子青恐吓的话,赶紧过来拉住男同学,把人往人群里推。   “七班班长,回头我们班男生会帮你们搬一桶水过来,等下你们不用再去,我怕你们班过去,回头又要几个班没有水喝了,还得闹事。”周子青开玩笑说了句,转身走了。   “这人谁啊……”   “我知道,她是外国语附中的周子青,原来和我一个初中的,我们中学的全年第一,特~别厉害,我说的不是脑子聪明,就……她在我们外国语附中,别人都喊她青姐的。”   “这么牛?”   “很厉害,很厉害,不能惹的那种。”又有外国语附中的学生,开始悄悄给旁边人普及外国语附中的事情。   二班抬水回去男生,正情绪昂奋激动的和身边说什么,扭头一看到周子青回来,又立马闭上嘴,一句话不说了,特别的老实。   军训第七天上午,举行方阵汇演,周六下午试着彩排进场。等确定无误的时候,教官们把十一个班级学生按照方阵组成一个圆形。   唱着训练歌,喊着口号,有些才艺的学生还上去表演了一番,有唱歌的,有跳舞的,特技表演后空翻的,劈叉的。   之前训练枯燥乏味,最后大家一起乐一乐。到了最后,学生要求教官也表演个节目,一个学生起哄,跟着一群学生起哄,最后一班接着一班的学生跟着起哄。   教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是一张张大黑脸,最后商量出一个节目来。   “ 给大家表演一套武术拳,男生学习能强身健体,女生学了能防身防贼。”教官们排成一列,全都摆出一个起手式。   站出来一个教官负责喊号子。   教官们挥拳刚劲,踢腿有力,动作整齐,场面非常有震撼力。下面同学一个个看的兴奋上头,面红耳赤,鼓掌鼓到手掌发疼。   后面还有男生在后面跟着比划呢。结果不伦不类的,反而招来一通嘲笑。   “刚刚有听到,下面有学生不服气,想要上来切磋一下的,我没听错吧。谁啊,有胆量就把名字报上来。上来切磋切磋,比划比划。”   教官在圈中间,四处转悠。   底下同学兴奋,喊什么名字的都有。   “大点声,听不到。谁要上来切磋啊,没胆量就算了啊。”教官也是开开玩笑,过过瘾就准备下去。   “周子青!”   “周子青!”   “二班周子青。”   教官刚想就坡下驴,突然学生堆里发出一阵喊声。   高一二班的同学面都面面相觑,循着喊声站起身看过去,这一看气愤极了,忍不住骂道:“妈个XXX的,是七班那群龟孙子,臭不要脸的。”   “他们敢阴我们班长。”   “太过分了,那群王八蛋……”   临近的一班同学也气愤了,冲着七班的方向喊了一声,“有本事你们自己上啊。”   二班男同学也不逞多让,这都欺负到自己班上了,一个个气愤得要命。全都站起身子冲着七班的方向喊话,“有办事自己上来,喊我们班长做什么?胆小鬼,使阴招。”   周子青全程冷脸,无话可说。   教官糊里糊涂的走到七班那边,问了声,“周子青是哪位好汉啊,站出来我看看。”   这话一出来,不少知道周子青的学生立马忍不住捂嘴笑起来。   “教官,周子青不是好汉,她不在这,她是二班的。”前排靠近教官的一个女生,指了指二班的方向,“这里是七班。”   女生好心的提醒,教官立马明白这帮男生的坏心思,忍不住冲着刚才几个喊得最响亮的男生指一指。“就你们几个了,都出来练一练,好意思么,鼓捣别班的女生上来。”   这个教官让负责七班教官的人,把几个男生拎出来,在圈里先站着。自己又走到二班方阵跟前问了一声,“周子青是你们班的?”   “是我们班班长!”二班后面几个男生在后面大声应道,实际前面几个人已经说了,就是后排男生没听到,以为没人回应呢。   “是哪个?”教官也是好奇。   周子青在中间位置挥了挥手,整个人,从容又淡定。   “来来你也上来,那几个男生不地道,喊话坑你呢,你怎么还一脸平静的没当回事啊。”教官招呼着周子青上来。   “青姐,上啊,别怕,二班与你共存!”余量扯着嗓子一通嚎。   周子青忍不住转身瞥他一眼,“瞎喊什么啊,老实待着。”   说着自己站起身,走到圈中间去,七班那几个男生已经被教官拎出来了。周子青一眼看到冲天眉,冲着他笑了笑,“这是不是叫害人害己?”   冲天眉冲她呲牙瞪眼,一脸凶相。 第四十三章   周子青站在几个男生跟前, 一点不显怯弱。她身材高挑,面容坦然,径自往那一站, 就能看出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到底有多大。   穿着一身宽松的花绿色训练服, 不是站立军姿的姿势,却是挺直了背脊。在几个斜跨着, 身上仿佛长了虱子似的男生面前,她笔挺的身姿就像一颗白杨树。   教官一看到这几男生站姿, 下意识就皱眉, 冲着七班的方阵方向喊了一句, “七班教官等下给这几个加练会, 瞧瞧着这几个站姿松垮的,男孩子,就该站如松坐如钟才像样。”   几个男生光是站姿问题就先挨了一脑门训斥。   这个教官也是很有意思,训斥完几个男生,又走到周子青跟前,亲切的问她,“这几个男学生怪不讲究的,自己不上台和教官切磋,却喊个女生上来。你说说, 要不要让这几个和教官切磋一下。”说完还特意眨眨眼。   周子青仰着脸笑眯眯对上教官晒得黝黑的脸庞, “教官, 他们几个开玩笑喊我名字让我上台, 我一个女生怎么可能和教官切磋, 也不是对手啊。刚才教官们集体表演了武术拳,说男生学了强身健体,女生学了能防身。不如我和七班的几位同学切磋一下, 现场这么多女学生,我也想告诉她们,当和男生发生肢体冲突时,应该怎么保护自己的人身安全。”   教官明显没想到周子青会说出这番话,明显一愣。   毕竟不是专业主持,面对突发现象,一时间有些卡词,稍后又重复一遍,“你的意思说,你不要和教官切磋,要和这个男生切磋?”   “是的。”周子青微笑着,留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往后倾斜着身子,看向冲天眉几个男生,对他们说,“征询一下你们意见,是想我切磋一下,还是想和教官切磋。”说完嘴角露出一抹挑衅的微笑。   “我和你打。”冲天眉先一个跳出来,做了选择。   然后其他几个男生,犹豫犹豫的,一看看着教官,一会看看冲天眉,最后在冲天眉眼神示威之下,一个个都乖乖选择和周子青打。   眼看局势向着不可预估的方向发展,教官还糊里糊涂的,没来得及控场。双方两边已经做下决定。为防止有意外发生,教官又把旁边站着几个教官喊过来,就站在旁边看着。   周子青摘掉帽子,把袖笼卷上去,裤腿往上折迭好几道,露出很多女孩羡慕的脚踝骨,纤细伶仃,皮肤白皙。蹲下身检查鞋带,解开,勒紧,最后一个蝴蝶系。   站在原地,开始左右晃动脖颈,手腕,脚骨,膝关节。   原本教官还想再劝一下的,结果一看到周子青几个活动开身的动作,眼神看她就变了。眼中笑意一闪而过。   周子青原地蹦跳两下,手脚活动开。   站在圆圈场地中间,“我好了,可以开始了。”   “青姐加油~青姐必胜~”   “青姐加油~青姐必胜~”   “二班班长加油~,”   “二班班长加油~”   余量伙同二班后排的男生扯开嗓门大喊助威,男生真的是张着大嘴,涨红着脸冲着场地中间大喊。   男生起头,二班前排的女生,孔梦娇带头,声音没男生浑厚有力,可也使出全力了。   这个时候,二班全体一心,热血又亢奋,情绪激动到不行,有的担心,有的焦灼不安,可这会不管什么唯一能做的,就是拼命的加油助威。   二班声嘶力竭的加油声,比排练喊口号都要响亮震天。   情绪是能感染的,尤其是旁边一班的男生,都是跟着周子青去七班要过水的,完全跟着二班一起在呐喊助威。   一班有人开头了,后面跟着都痛快的喊了,越喊情绪越上涌,越兴奋。   这边一班和二班的人,一个个像打了鸡血似的,后排男生更是全都站起来了。   这边班级一心,团结一致,七班那边零星几句加油助威的声,也很快被一班和二班的加油声压下去了。   周子青眉眼带笑的瞅着二班后排恨不得蹦上天的余量,转过身,眉眼笑意谈去。   有人说周子青面无表情冷冷凝视人的时候,浑身上下的气势非常骇人,会给人一种错觉,她漆黑的眼眸一眨不眨锁定你时,在她瞳孔里,和她对视的那人像是奔跑在草原上 被她追逐的猎物。   不一口咬定对方脖颈,就不会转移视线。   目光冰冷如刺,双手握拳摆开迎战的姿态。   冲天眉切了一声,嘴里念念有词,“花里胡哨,一拳就能把你撂倒了……”眉头皱紧,攥紧拳头就冲了上去。   教官们站在外围,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实际上晒得黝黑的脸上,都隐藏着一抹好奇。   这女生太淡定了,冷静从容,自己主张要和男生切磋,这要是没有后手,压根是不可能的。   可男生和女生体力,劲道上都有差距的。   周子青脚步轻转动,你就看她整个人非常灵活的,向后一倒退,跟着侧转,右手跟着攥住冲天眉使足力气挥过来的拳头,像是渔网兜住在水中用劲挣扎鱼。   左手抵住他的上臂,重心下移……   很轻松把人推到教官跟前,这是过了。   冲天眉还想提拳再上去,被旁边教官制止了,胜负已分。   全程游刃有余,对方仗着力气大,横冲直撞,没有一丝技巧而言。周子青活像斗牛场上的斗士,现场的学生和部分老师,那想到能看到这么厉害的武术表演。   越是到后面,周子青身体可能活动开了,大开大合,挥拳,踢腿之间,连贯的像一幅遒劲豪迈的墨水画。   教官们原本还仔细盯着,这一看,女生攻击防御还算有分寸,反而是越看越激动,这体能不错啊。   周子青把七班几个男生灰头土面的整下去了,自己刚要冲教练说一声,反而被教练拉住了。   “身手不错,学几年了。”   “学了三年。勉强能防身,捉个贼什么的。”周子青活动一下四肢,脸上出了汗水。   “我看你学的挺好,要不咱俩比划一下?”教官看着这女生挺喜欢的,头脑冷静,体能韧性也不错。   周子青笑眯眯,“行啊。”   学生完全没想到周子青把几个男生打的落花流水之后,还要和教官比划两下。之前二班还提心吊胆,担心班长出事,这会整个恨不得站起身挥旗子呐喊,让班长上啊~   二班男生完全是有荣共享,这会看到班长这么厉害,一个个激动到不行。   周子青和教官打斗,可就精彩了。   用江洲的话说,认真的起来的周子青完全就是疯子,神经病。在训练馆,她能和教官对打半个多小时,不落下风。   和之前几个男生切磋比划不一样,周子青完全改换一种面貌。换作各种进攻姿势,她速度很快,力气也不小。   攻击角度也很刁钻。猛地一开始,教官完全摸不清她的套路,只能疲于防备。   学生这边,完全是外行人看热闹,看不懂里面的门道。就只看到周子青进攻很猛烈,教官节节败退。   先是二班学生哗哗站起来,一个个激动的嗷嗷握拳嗓子都喊哑了。   其他班的学生,也被眼前精彩刺激的格斗比赛,惊艳到了。   直到周子青一个侧腿连环踢,把现场炒到最热,滚身落地的瞬间,双手一撑,扭正姿势,又是一记扫地横踢。   周子青技巧庞杂,她学的东西多,脑袋又聪明,很多东西她自己能融会贯通,绝不拘泥一个形态。这就是为什么江洲学了这么久反而打不过她的原因。   教官自然也察觉到这一点,由不得在心中哭笑。这女娃子刁钻的很啊。教官到底年长,经验十足,打斗到后期,周子青有些速度慢下来,教官实际能赢,却放水了。   因为时间的关系,教官和周子青的格斗切磋没有继续下去,学生一个个表情失落的不得了,捶胸顿足的表示不愿意。   周子青大大活动一场,这会脸颊潮红,呼呼喘着气。   教官再看周子青就起了几分珍惜人才的心思,装作闲聊似的问了句,“有没有想过想来做什么工作?”   周子青眉眼带着笑,抬手抹了一把脑门上的汗。咧开嘴笑着说,“还没想过。”   教官拍拍手上灰尘,站起身,笑了笑,“体能不错,女生里算少的。反应很迅速,对了,你学习成绩怎么样?”   “还行!”周子青眯起眼,很随意的应了句。   教官可不知道这句还行到底是多行,听后点了点头,又补充了一句,“ 格斗技巧进攻还行,防御差了点。”   周子青笑了笑没说话。   军训结束,周子青的大名,传播在外,其他班的学生说其她的话题是络绎不绝。   军训过后,正式开始上课。周子青言出必行,她就只负责军训期间的班长责任,军训一结束,她立马拿起数竞书,默默坐在自己座位上开始学习。   侯健真是被周子青给气的哭笑不得,私心里觉得,要是周子青担当二班班长,那真是能省下不少事。军训期间他也看出来了,男生对周子青很信服,女生更别说了。   她当班长,二班其他人不会有意见。结果本人死活不干,军训一结束,立马撂挑子跑了。   高中的课本已经发下来,课程表也排了下来。   数学老师姓常,叫常广旭,四十出头。是个很风趣幽默的老师,上课不死板,偶尔学生还能和他开个小玩笑,他也不计较。   常广旭对高一二班很好奇,今年学校分班也有意思。他看到这批新生的中考数学成绩时,还稍稍一愣。师大附中会组织学生竞赛培训,这样的学生一般平均下来,班级里顶多二三个。   结果二班五十个学生里,光数学出挑的就六七个呢。中考考出这样的成绩,甩下普通学生一大截啊。   普通学生,数学是有考的不错的,可你看着一排数学满分,就绝不会这么想了。   这天数学课前,拿着一张白纸让学生自己登记,“咱班上有学习数竞的吧,在表上登记,学校会每周六给你们进行补课训练。”   常广旭发现几个学习数竞的学生,上课也很认真听讲,心里很满意。有些学生学习数竞之后,在看普通数学课本,都有些不屑一顾,上课光明正大看数竞书。   当然,只要不是太过分,他也会睁只眼闭只眼,谁叫他路过后面周子青旁边,随意看了一眼,有本涉及大学数学知识点数竞练习册,她都快做到一半了。   心里惊讶啊,现在这些学生一个赛一个的厉害。   下了课常广旭让他们把登记好的名单,送到班主任那边。   一圈传递下来,周子青最后一排。   军训后按照高矮位置调整了座位,周子青这身高坐前面有些不讲究,就主动坐到后面来。   手上数竞名单没有看见陌生的名字,还是他们这些人,她把自己资料填好,站起身在班上又问了一遍,“还有谁没有填写资料,学习数竞的同学?没有的话,我送到班主任那了。”   确定没人在填写,周子青拿着登记表。就去侯健的办公室。   高一的教学楼,三层,每层四个班,中间有一间老师的办公室。   可惜侯健的办公室不和二班一个楼层。周子青拿着表格去了二楼办公室。到了门口喊了一声报告,里面也不知道哪位老师喊了一声进来。   周子青一进门就看到侯健办公桌前没人,扫了一圈办公室也没看到人。就先把名单递给侯健办公桌对面的一班班主任陈老师那,“陈老师,我们班主任去哪了?”   “哦,他去小会议室了,你们班军训期间不是一直少个人没来报道么,今天过来了。”陈老师看着周子青,心里止不住的遗憾,这么好的学生,怎么没分进一班呢。这学校的分班系统别是有故障吧?   陈老师至今还没想通这个问题,偶尔还会和侯健开玩笑,让他把周子青转到一班去。   周子青把手里数竞名单表给递过去,“陈老师先帮收着,等我们班主任回来再给他。”脸上笑眯眯的。   陈老师收下。   周子青一转身,眼中笑意还没下去,就看到侯健带着人进了办公室。   侯健看到周子青还一愣,刚要开口,问她有什么事。   一班陈老师这边刚把收下的数竞表哥递过去,“她来送数竞培训的名单,发现你不在办公室,就先给我了。”   周子青点了点头。余光瞄了一眼侯健身后的女生,一米六出头,穿着一件淡粉色连衣裙,腰肢婀娜,亭亭玉立站在那里。鲜亮绚丽,像天边一抹彩霞。乌黑的眼睛,乌黑的头发,窄窄眉毛的和长长睫毛,与之相配的玫瑰色面容,嘴角含笑,脸颊有对浅浅的酒窝,额头清秀,头发上别着精致的发卡,像极了一顶缩小的公主冠。   清新又漂亮的女生,忍不住会让人多看两眼。   女生似乎注意到周子青的打量,冲冲她微微一颔首,随即笑了笑。   周子青眉眼往下弯弯,礼貌交流。   侯健接过陈老师递给他的数竞表格,转身对着后面的周思念喊道,“周思念,你不是也学习数竞么,正好把表格填下。”   没自己什么事,周子青回教室。   女生后面跟着一位亮眼的女士,应该是妈妈。眉眼俊俏,完全看不出来会有这么大女儿的年龄。周子青往旁边让让,然后侧过身出门。   刚巧,门口有个高挑健瘦的男人要进门,周子青只是下意识的抬眸瞥了一眼。   对方却缓了下脚步,欠了欠身子,让周子青先过。   周子青脚步踏出门,男子转身大步走进去教室,站在眉眼俊俏女士身旁,不知道和侯健说了什么,两个人都谦虚恭敬的握了握手。   ~呕~,   猛地一下发颤,铺天盖地的窒息感,咆哮着,一下子淹没了她。   挪腾着有些发颤的腿,周子青转过身去。   胸口此刻像被凿空露出一个破洞,呼啸着一个劲往里面灌冷风。   心里有股压抑不住的黑暗情绪,正在一丝丝冒出来,凉飕飕的,不痛不痒,空落落地,像是身体一天半没有吃东西,饥饿感,空虚着。   目光逐渐阴冷,仔仔细细盯着那个人的侧面,直到和脑子封存起来画面完美重合。   好饿啊~   周子青回到教室,只感觉自己很饿,饿的心慌,有些喘不上气。转头向旁边人问,“有吃的吗?”   她饿的有些难受,心里纠纠缠缠,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挠,要冲破壁障,窜出来。   余量也坐在后排,刚听到周子青开口问他要吃的,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可看着她皱着眉,又重复一遍,“有吃的么?”   确定没听错,立马把书桌里几块葱香饼干贡献出去。   周子青拿起一块放进嘴里咀嚼,空滞的眼神,整个人像是放空的状态,把余量吓了一跳。   “青姐?青姐?你没事吧,你这样怪吓人的?”余量又把手里饼干全塞给周子青。不是说女生低血糖,人就没精神么。这样还真有点吓人了,像灵魂跑出去了。   周子青口腔里有股铁锈味,咬到舌头了。眼神微垂,再抬起,人又恢复了正常。吃着饼干,不吝啬的对着余量夸赞一句,“饼干味道不错。”   清醒的脑子里,此刻却沉甸甸的压着一个人的名字,……周明松!   多可笑,刚才两个人还擦肩而过了。   “听说动物的记忆方式和人不一样,动物的记忆是依靠气味的记忆。即使每一个狮子都长得一样,也能辨别出自己的孩子。同理,小狮子长大,离开狮群,过了多少年,也能凭借气味认出生它的母狮子。人类这一点,就比不上动物了……”   “青姐,你嘀咕什么呢,我怎么没听懂啊?”余量皱着眉,什么记忆啊,狮子啊,下节课上生物课?   周子青嘴角一扬,笑眯眯的,“就是突然觉得,有时候人啊,还不如畜生呢。” 第四十四章   班主任侯健领着周思念进高一二班的教室, 在这之前,班上同学已经通过其他途径知道,逃过辛苦军训的同学今天来报道了。   周思念略略有些紧张, 微微抿着嘴唇站在侯健的身旁, 柔柔弱弱的目光里有些忐忑不安。   “周思念因为一些私人原因,请假晚了几天才来上学,大家记得友好相处啊。”侯健不得不在后面多交代一句。班上同学经历过军训的磨合,彼此都熟悉了。周思念来的有点晚,再想融入班级内, 还要花点时间。   班上气氛既不热烈,也不冷清。又不是小学生了,来个新同学而已,也没什么惊讶和新奇的。   女同学们都是抬头看了眼,忍不住窃窃私语议论起来,“早知道我也请假晚来了, 你看我的脸和脖子,一照镜子两个色。”   “我也后悔了。”   女同学心里泛酸, 尤其看到周思念那像剥了壳的鸡蛋白似的皮肤, 都羡慕了。   男生就豁达多了,女生,瞧着多好看啊。   侯健看看周思念, 又看看班上位置,指了指后排的空位,让周思念先坐过去。   把新同学安顿好,侯健把学校开会的一些注意事项,工作安排说了说。最后说到数竞校内测试的事情,“咱班上有几个同学学习数竞的, 这个周六上午,到实验楼要参加一个校内审核。虽然是个不公布成绩的小测试,但是如果考的分数太低,学校数竞班可能会把你刷下来。所以,想走数竞联赛保送上大学的同学,记得这次要全力以赴啊。”   说完这些之后,又看了看下面各干各的同学,目光往后瞥,他发现一件事,从他开始讲话开始,后面周子青就没抬起头过,一直抓着笔写东西。   “再有,晚自习的时候,把咱们的班干选一选,可自荐,可推选,有兴趣的同学可以在晚自习之前这段时间,想一想了。”侯健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故意往后排打量周子青。   周子青多适合做班长啊,怎么就没点争取心呢。   侯健心里略加遗憾的离开教室。   班主任这边一走,班上立马热闹起来的,闹哄哄的,你一句我一句,都在讨论班长,副班长,课代表之类的职位。   一说到班长,就往后看一眼周子青。   “青姐,你要不要继续做班长啊?”有个男生笑眯眯的问了一句。   周子青停下手里的圆珠笔,笑着说,“我不在做,班上谁有兴趣谁当啊,晚上自习不许推荐我,谁推荐,我生气啊。”开玩笑似的举起拳头,示威一番。   周思念把书包塞进书桌里,掏出一本书来。听到班上同学嘈杂的说话声,只是竖起耳朵听着。已经听到不止一个同学喊最后排的女生,叫青姐?心里稍稍好奇了下。忍不住扭头多看了一眼。然而只看到一个认真学习的侧脸。   周思念前排是两个女生,同桌确是个男生,还是个话有些多的男生。   “你之前怎么没来参加军训啊?”男生随口问了一句,前排两个女生也转过身来,也好奇的跟着说道:“是啊,军训又累又热,我真后悔没请假,你多好啊,都躲过去了。”   “我家是外省的,那个……因为我身体不太好,开学报道前生病住院一段时间,就没赶上军训。”周思念眉眼弯弯,说话轻声细语的,特别显得温柔恬静。   “哇,我发现你说话的嗓音好好听,又柔又甜,听着特别舒服悦耳。”前排女生听到周思念的嗓音,惊讶着忍不住称赞。   周思念反而害羞笑起来,礼尚往来的夸赞对方一句,“你声音也好听。”   余量坐在周子青旁边,然后他发现一件事,周子青这个人主动说话时候,真的是太少太少了。上课的时候,你什么时候看她,都是一脸认真的,抬头听课做笔记。   手下的笔记本,是横线条那种,面无表扬的看着前方黑板,老师讲的例题,讲题重点,学习方向,好的建议等等,她能一句不错的全部记录下来。   全程不看手下的笔记本,还能贴着横线,像尺子打过线似的整齐。这副认真专注的模样,余量想找她说个话,都要三思后行,深怕打扰她。   课堂上不说话,能理解。下课后呢,课间休息太短,做数竞时间不够,那就抄写课文,英语单词。全神贯注,嘴巴张张合合默念。旁边人来人往,闹腾喧嚣,都不曾惊扰到她。那种面无表情,异常认真的神态,忍不住让余量有种后背发凉,汗毛竖起的错觉,太有压力了。   一天下来,几乎听不到她主动说话的声音,除了起身上厕所,也很少活动啊。   余量和江洲趴在外面水泥台子上闲聊,就说起周子青来,“兄弟,你是没坐到她旁边,青姐这沉浸式的学习状态,特别像恐怖电视剧里丢了魂魄的人。我这有同桌,和没有没差别。关键你看她这么认真,我都不好意思说话。过不得老师们总想让学习差的和成绩好的坐一起,这不是没有原因的啊。”   一直憋着不说话的余量,抓到江洲就一个劲的猛说,:“都这样学习,成绩要是不好,我都觉得天理难容啊。”   江洲扭头往后门看了一眼,只能稍稍看到周子青的后背,冷着一张脸,“放心好了,她一直都这么不正常,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初中三年,晚上一起做作业,他可是见识过得。   余量虽然少了同桌和他闲聊说话,可周子青的笔记,作业借起来可方便多了。   不会的题目,看一遍课堂笔记,练习册不想做,抄。他觉得这样下去,他成绩说不定能上去。   晚自习最后一节课。侯健过来了。   选班干。   黑板上写下各种班干职位之后,啪啪手,让同学都停下手里活,说道:“来,都停下,要选择的班干职位我都写在黑板上了,大家都踊跃报名啊。想要争取哪个职位,自己直接走到对应下面写上自己的名字即可。一职多位的,最后演讲竞选。都明白规则了吧。”   侯健让出整块黑板出来,自己站在前门口的位置。   下面同学闹哄哄的一片,前后左右的同学,你推我一把,我捅你一把,看的出来还都有点不好意思。   “不要紧张,勇敢的站出来锻炼自己,勇气也是很重要的。”侯健看出几个学生有点跃跃欲试,就是还差了点勇气,赶紧跟着鼓励一把。   侯健话一说,教室里一下子站起三四个学生。三四个学生相互一看,都哈哈一笑。从座位上起身,动作迅速很多,有点你追我赶的意思了。   拿起粉笔在想要的职位下写上自己名字。   有人起头,后续就顺利多了,陆续有人开始上台。   周子青至始至终都是不参与的状态,却在周思念站起身的那一刻,余光瞥了她一眼。   周思念站起身 ,款款走向前方讲台,她走的不快。甚至被周围同学打量的目光下,她还有些紧张。   周子青抬起头看她,见她拿起半截粉笔,半分犹豫没有的走到数学课代表那里,在数学课代表下方,已经有三个人的名字了。   横平竖直的粉笔字,很规整的写下周思念三个字   一笔一划,方方正正的周字,乍然间变成着了火的囚笼,光是看着它,就感觉眼睛像是被灼伤一样刺痛不已。   “没看出来,咱班数学课代表竞争这么激烈啊,上面写过名字的同学,都赶紧想想一会要怎么拉选票啊。”侯健伸出头看了一眼黑板上,还有一两个职位压根无人问津。   最后又动员了几次,见到没同学再上来,侯健就把职位下只有一个名字的圈住登记起来。“这些同学记得自己职位,该工作的时候,可要组织好。”   登记好名单,就把确认过的职位,在黑板上擦掉,留下一职多人的。   班长有三个人竞选,两个男生,一个女生。   三个人在初中都有过很丰富的班长经验,对班级里的事情都很熟悉,各自自我介绍之后,男生董文浩胜出,女生刘雪担任副班长。   到数学课代表的时候,四个人站在讲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忍住着没笑。最后还是中间有个男生左右看看,小声问了句,“谁先第一个?”   周思念抿抿嘴角,明亮的眼眸弯弯一笑,“要不……我先说吧?”   其他人一听,就让她先,也都没意见。   周思念走到讲台中间,低垂着头先轻咳两声,然后才慢慢抬起头,本就出色的五官,在教室日光灯的照耀下,像是镀上一层闪闪发光金粉,尤其耀眼。   “大家好,我叫周思念。我想争取数学课代表这个职位。不光是我在之前的学校一只担任这个岗位,而是我由衷的喜欢数学这门学科。   不管是在学校,还是家里,我都喜欢做题看数学书本。我在初中的时候,就在自学高中的数学知识。我在西南省举办的少年杯数学竞赛上,获得过金牌一等奖,也参加过很多大大小小的数学竞赛,获得过不同等级的奖项和证书。   我今天才来报道,错过了和大家打成一片的机会,我想珍惜这个数学课代表的职位,我想多多帮助大家学习数学,一同发现数学的乐趣。也希望和大家通过学习数学,能够彼此熟悉,成为好朋友。”   周思念语气非常诚恳,说完对着讲台下面的同学深深一鞠躬。   侯健看准时机,插了一句话,“可能大家都不太清楚西南省少年杯数学竞赛啊,给大家科普下,这个是分小学组和初中组的数学竞赛。西南省有十一个地级市,想想看这多学生参加一个数学竞赛,竞争该是多激烈。周思念同学能在这么激烈的比赛中,获得金牌,可见她对数学是真的非常热爱啊。”   侯健的补充,让讲台下面的学生纷纷惊讶的看着周思念,似乎没想到新来的同学会这么厉害!   黄雨埋头写了一张纸条,转过身,快速递给孔梦娇。   孔梦娇打开看了一眼,纸上写:西南省的教育水平很厉害?   皱眉想了想,写上一句:放眼全国属于一般水准吧!?   你知道上年全国高中数竞联赛,西南省参加多少人?获得多少金牌,银牌?黄雨又写上一句话递过去。   这会孔梦娇不写字了,直接伸长身子,把头凑到黄雨耳朵边,瞪着眼睛气呼呼道,“你问我?我问谁去。”她怎么会知道这么详细的事情。   “你去问问杜书新,他没准知道,他就爱看这些着东西,”黄雨指了指孔梦娇斜后方的杜书新。   杜书新接到孔梦娇的小纸条,往前看了一眼,黄雨正转身指着纸条示意让他打开看。   贺天翼和杜书新同桌,凑过去也看了一眼,看完,忍不住冲着前方黄雨撇撇嘴。等杜书新写完一句话,他把纸条扯了过去,自己拿起笔填上几句话。   写完,搓成团递给孔梦娇。   这几个人完全无视了前方剩余三个人的演讲,都对西南省是不是教育大省,是不是数竞水平很厉害发起了热烈讨论。   可惜周子青坐在坐后排,实在是传达不过去。   孔梦娇狠狠瞪了一眼贺天翼,好好的纸,给揉搓成这样,很费劲的才打开展平。   西南省放眼全国数竞联赛,前十位进不去,不是竞争大省。这是杜书新的写的。   下面龙飞凤舞,字迹潦草的是贺天翼的,看了老半天,才看清他写的啥。   (真要这么厉害,干么来云海市念高中,在当地就能念啊。可见不足为惧,让人恐惧的在大后方好不好,看看青姐,你们还有闲心聊天讨论这些,周六测试啊姐妹们~)   孔梦娇看完把纸条塞给黄雨,然后侧身转头往后看,果然,青姐在学习。   黄雨看完,和孔梦娇之前无二的动作,转身看人,呀,青姐肯定正在做数竞题目。   几个人都没注意前方演讲,各自埋头静心做题去了。   说是周六测试审核,不公布成绩,参加学生是不知道,可阅卷的老师知道啊。这么一想,几个人什么心思都没有了。西南教育大省也好,数竞水平超前也罢,金牌什么的,他们也获得过,厉不厉害以后,一张试卷就能见分晓。   最后,数学课代表的人选,毫无疑问的周思念当选。   把班干人选确定之后,侯健看了眼登记的班干名单,微微叹了一口气,眼神几乎是无奈的瞥了后排周子青一眼。十足的无力感,怎么鼓舞,暗示,全都忽视了。   别人只看到周子青全身心的投入学习,而实际上她精神世界,正在经历一场拉锯战。   *   高中学习生活,充实也愉快,唯一和初中不一样的是,住宿。   周子青失眠了,晚自习下课,回到寝室,吵闹喧闹直到熄灯。寝室里还在窃窃私语。   闭上眼,睁开眼,面无表情的脸上,毫无一丝困意。   脑子里杂乱无章,横七竖八各种景象冒出。   十几道铁轨交叉着通向四面八方,咣咣轰鸣的火车也从四面八方涌过来,每一列火车头,都气势汹汹的朝着她驶过来。   躲过一条轨道,却发现另一列火车迎头而来。   怎么躲避,都躲不开,疲倦轻微的喘息着,胸口却是急促的压迫感。   强行的闭上眼睛,强硬的想起数竞题目,强迫自己去默写解题公式。一题接着一题,稍稍一放松,就置身在十条轨道中间,十列火车冲着她呼啸而来……   连续好几晚,周子青意识到自己出问题了。   周六上午,普通学生周五下午放假回家。   高一部分新生要参加数竞班测试,学校让学生去实验楼集合。   周思念当时填写资料的时候,就看到上面填写过得信息。经过这些天的学习上课,也都能喊得出名字。就是平时还没怎么说过话。   这会看着他们几个热略的说着话,自己却站在一旁插不上话,突然有着很强烈的隔阂感。   周思念靠近两步,眉眼弯弯,好奇的问了一句,“为什么你们都叫青姐啊,这是昵称?还是外号啊?”周思念对这个称呼好奇很久了。   班上很多同学都这么叫,反而很少有人会去叫周子青这个名字。   孔梦娇看她一眼,纠正她道,“青姐可不是什么昵称和外号。这是尊称!哎呀,你不懂。相处久了,你就知道我们青姐是个什么样的存在。那就像是一座大山似的横在你眼前,拼死累活,感觉快要爬过去了,猛地发现这才是小山头。”   黄雨十分认同的点点头。   周子青看着她们俩一唱一和的把她捧多高,漆黑的眼睛冲着周思念笑了笑,“听说你之前一直在西南生活上学?怎么突然转到云海市来了?”   “嗯,之前我一直在西南上学的,可是考高中。我妈,我家里想让我来云海市上学。毕竟云海市教育资源在全国都很高。而且师大附中的学生在竞赛这一块很突出,专业性更强。家里就想让我来这里上学。”周思念冲着周子青笑笑解释道。   周子青眉眼若有所思的看着周思念,突然问了一句,“能转学到云海市,那你家里应该有云海市本地人啊?”   “我爸是云海市本地人,不过他好像很久没回来过了。他不太喜欢云海市,我妈要我来云海市,他还不同意呢。不过最后还是为了我,全家搬来云海市了。”   周子青脸上笑容灿烂,“真好,他应该很疼爱你。”   周思念嗯了一声,点点头。微笑的眯起眼睛,张口不假思索称赞道:“他是世界上最好的爸爸。”   “恭喜你!”   周思念脸上笑笑,有些羞涩的说,“这有什么好恭喜的,父母疼爱孩子不是天经地义的么。”   周子青嘴角含笑的看着她,不在说话。   孔梦娇拉着周子青一把,“你们俩说什么呢,老师让排队进教室了。”   高一年级十一个班级,总共有一百多个学生登记报名,人数比预想的要多,人数多,就代表竞争激烈。   “听说只留下五十个人,也就是说有百分之五十的淘汰率?二个选一个,妈呀,青姐你摸摸我胸口,心脏跳得是不是要出来了?”孔梦娇还没拉起周子青的手,黄雨的小手先伸了过来,笑眯眯的说,“放心,强健有力,这是兴奋激动的跳跃。”   “滚,占我便宜,我是想让青姐摸得,你个女流氓。”孔梦娇拍开黄雨的咸猪蹄,自己反而把手贴在周子青的胸口。   手贴上去还不算,整颗头也贴了上去,“青姐,你怎么没点情绪起伏啊,我差点都没听到你心跳声,要不要这么镇定啊,二选一啊?”   黄雨听孔梦娇一说,也好奇的贴上去听听。   周子青脸上带笑,笔直的站着不动,任由这俩人摆布。   周思念站在后面,有些羡慕的看着她们,插了一句话,“青姐应该很自信,所以才不会紧张。”头一回喊青姐,周思念自己还挺紧张的。   周子青听后只是转身冲她笑笑,回过身后,脸色清冷淡漠,冰冷的暗芒在眸子里闪烁。   几个人进了考场,五十人一间教室。人手一张试卷,做题时间八十分钟。   “请认真答题,不许交头接耳出声讨论,发现违规者,当场退出考试。”负责监考的老师,一脸严肃的看着下面的学生。   这张试卷既有课本上的知识,也有数竞书上的知识。就两者比例来说,是四:六。学校这方面倒是考虑的很周全。   高一新生,也有很多才刚刚接触数竞这一块,所以课本上的知识点,也都是综合性大题,不是基础扎实,数学成绩优异的学生,还真做不出来。   数竞方面的题目,也没有高深艰涩的,也没有限制解题方式。总之初中学过数竞的学生做这张试卷很轻松。没学过的学生,可数学成绩优异,基础扎实的学生,也能得出高分。   这张试卷对周子青并没有难度,相对二班几个学生一看到试卷后,也能放下心,安静做题写答案。   八十分钟,成功交卷,几个人出去后脸上都是一片从容淡定,没人去讨论试卷上的内容。   几个人挥挥手,各自散场各回各家。   周思念坐公交车回到新搬入的住宅小区,一进门,发现家里都收拾好了,进门换了鞋,喊了一声,“妈~”   唐文玲听到宝贝女儿的喊声,急忙出来,一脸亲热的上去抱抱她,“哎呦,我家宝贝回家了,头一星期上学怎么样?在新班级还能适应?老师讲课能听懂啊?”   急忙问了几个问题之后,不等周思念说话,又转身冲着卧室喊了一声,“老周啊!念念从学校回来了。”   周明松手里拿着螺丝刀,刚刚在修理卧室床头的墙柜。看到周思念,挂着温和的笑,一脸的亲昵,“怎么样?在新学校还适应?” 第四十五章   周思念眉眼弯弯, 想了想,“上课学习还行吧,就是……就是我去得晚, 又没和大家一起军训, 总觉得大家关系都好好 ,我有点插不进去。”   说完这话,还皱巴巴一张小脸偷偷看了眼唐文玲。   周明松一听,同样看向一旁的唐文玲,笑着说道:“这个就得找你妈了, 我之前说不要你参加那个什么培训课。新班级,一开始就要好好融入。班上同学一同参加军训朝夕相处的,很能建立彼此的熟悉度,你这去的晚了,大家肯定都对你陌生。”   这些事情周明松一开始就想到,劝也劝了, 说了说了,结果就是不听他的。   唐文玲可不乐意听到这话, 瞪了周明松一眼, “培训课肯定要去上的,讲课的老师可是非常有名气的。我花钱托了关系才把念念送进去的,怎么能因为一个军训就不去。再说了, 什么军训啊,大热天的,就是瞎整。让好好白净的女孩子站在大太阳下,晒得黢黑冒汗?再说了,就训练一星期能有什么作用?还不如利用这个时间去学习呢。是不是啊,念念?”唐文玲一向主张, 女孩子漂漂亮亮的,弄得灰头土脸要干什么啊。   周思念光是笑不说话。   唐文玲把周思念的书包接下来,径自说道,“你这是刚来同学还不熟悉,妈妈给你支招,周一上课,妈妈给你买点小零食带学校去,都给同学散一散,分一分。这同学关系就自然亲了。”   “能行么?”周思念也想赶快和班里同学打成一片,她其实心里有点羡慕周子青的。虽然她不太怎么说话,可班里同学对她都非常友好。   周明松听着唐文玲那些小手段,哭笑不得,“你妈那些都是小伎俩,交朋友还要真心实意的好。”   “我们念念怎么不是真心实意的了,这不是想要快点拉进关系么。听妈妈的话准没错。到时候班里成绩好的,班干啊,寝室里的小伙伴,还有前后桌,左右桌,都分一点。吃了你东西,自然记得你人情。你自己也主动点,到时候一熟悉,自然关系就好了。”唐文玲觉得这个年龄的学生关系,很好处理,压根没觉得是多大事情。   “我哪有什么前后桌啊,左右桌啊,老师安排我坐在后排呢,同桌还是个男生,上课总是喜欢找我说话……”周思念有些怨念,男同桌上课有些不专心,也喜欢找她说话,她也不能装作听不见。   周思念这么一说,唐文玲立马不愿意了。脸色一沉,“你没给老师讲要求换座位啊,坐后排怎么行?看不到黑板啊,老师要是讲课声音小点,估计都听不到。老周啊,周一的时候,咱们再去学校找找老师吧,让班主任给念念换个座位,我们念念身高又不是多高,怎么能坐在后面呢。这个班主任不太行啊?”   周明松觉得唐文玲小题大做,赶紧安抚劝说,“刚开学呢,你先别急,念念本就报道的晚,好位置肯定被别的同学占去了。你先等等,过段时间再说这个问题。不然这才一星期,你就火急火燎找上去,老师该嫌你多事了。”   周思念一听到周明松的话,赶紧赞同的点头。   唐文玲可不这么想,身边就只剩下女儿在,就想把什么好的都留给她。现在坐后面不说,同桌还爱说话,那能不影响她上课么?影响上课,那就耽误学习成绩。   “念念,你先回房间好好写作业做功课,高中一定抓紧,尤其数学。这几天妈妈帮你看看云海市有什么好的培训机构,周日帮你报名上课。”   周思念乖巧的拎起书包,回自己卧室。   周明松回卧室继续修理床头墙柜,唐文玲跟在他后面进了卧室,随手把门关上。   看着周明松也不理她,径自坐在床尾,自说自话,“你是不是觉得我大惊小怪?”   “瞎想什么,思念是你女儿,想对她好,有什么错的。”周明松随手关上墙柜,冲着唐文玲笑笑。   唐文玲嗔了他一眼,语气缓和许多,“念念就只是我女儿?”   周明松哭哭笑不得,放下手里工具,跟着做到唐文玲身旁,“小心眼了吧,我这么多年对你,对念念,有哪里不好?你说西南教育水平不好,我这么抵触云海市都同意了。”   唐文玲听周明松一说,脸上闪过一抹愧疚,拉过周明松的手放在自己双手中间攥紧,“你知道的,念念跟了我,我不想她最后变得普普通通的,她奶奶家到时候还不知道怎么嘲笑我没用呢,肯定会说我不会教孩子。我心里憋着一口气,我一定要让念念上名牌大学,最一流的大学。可你知道念念偏科的厉害,就只喜欢数学,云海市师大附中全国高中竞赛这一块很专业,我……我无论如何都要送她过来的。”   周明松微微叹了一口气,反手握住她的手,安慰她道,“我都知道,你想让念念走数竞保送这条路,念念脑子聪明,她也一直理解你的。想想那边,知道念念获得西南少年杯数竞金牌,不还是夸你很会教孩子么?别把自己逼太紧了。”   “念念能有现在,也都是你一旁鼓励她,有时候我都觉得你比我做的都好,念念跟你比跟我亲……”唐文玲知道自己有些狭促。   周明松眉眼轻松大笑起来,“这可和我没关系!”   “那你说,周一还有必要去学校一趟吗,座位可以先不调,可能不能换个同桌啊,最好换个文静点的女生,喜欢说话的男生真不行。”唐文玲心里还装着这事,没放下呢。   “你啊,就是爱事事操心。光想换个文静点女生?是不是还想女生成绩能好点?”一起生活这么多年,周明松那会不知道唐文玲的性子,好了还想再好。   唐文玲夹了一眼周明松,抽出自己的手,照着周明松的胳膊就掐了一把,“对,不光成绩好,要是也学数竞那就更好了,还能和念念一起学习交流呢。”   *   周子青回到家,周子鸣也回来了。   家里现在两个都住宿,孙蓉蓉猛地一下还不习惯。这不两个周六日休息,忍不住就和家里阿姨张罗一堆好吃的。看到周子青回来,也高兴的很。   “我就说别住宿,那么小的一间宿舍,住了八个人。闹哄哄的,肯定休息不好。你让家里阿姨看看这脸色?是不是在学校没睡好?”孙蓉蓉一看到周子青那张脸泛着青白色的脸,就忍不住念叨。   要说孙蓉蓉多喜欢周子青,那不见得。可相处了三年,总归有点情分的。   本来长得多好看啊,现在脸颊消瘦的,下巴都尖了。   家里阿姨还是原来阿姨,看到周子青也说她状态不太好,瘦了。   周子青笑笑,抬手摸摸自己的脸皮,还掐了掐,开玩笑的说,“我这是军训期间,流汗流的多,体重少了才显得瘦。”   周子鸣的个头又拔高了,已经高出周子青了。原来两个人差不多高,现在周子鸣要高出周子青四指。和周子青一个样,也是瘦。   孙蓉蓉一看到家里这兄妹俩,就发愁。一个个吃不胖,稍稍瘦一点就特别明显,周名博现在别的话没有,就是见天让她多买点有营养的食材回来。   周子青拽着周子鸣上楼去学习室,上下打量他,“怎么样,在云星中学?”   周子鸣自然知道周子青想问他有没有在新学校受欺负,咧着嘴巴嘿嘿一笑,“放心好了,我在班上可受欢迎了。”   这点周子青相信,周子鸣长相不错,性子也不错,女生一般都不会讨厌这款的,男生可就说不准了。   “张云龙就在我隔壁班,开学第一天他就过来找我,不过云星高中到底算是重点中学,能考进来的学生,都一心认真学习的。”周子鸣解释道。   周子青听后点点头,张云龙的个性,到哪里都能混得开,有他在隔壁班,周子鸣出不了事。   “你呢,在师大附中怎么样?”   周子鸣同样不好奇周子青在学校的情况,心里也有点小遗憾,俩人高中没能在一起上。   周子青垂下眼想了想,用了这四个字形容,“不尽人意。”   “啊,”周子鸣诧异看她一眼。“为什么会这样 ?”   “班上有个非常讨厌的人。”周子青扬起嘴角,半真半假的说了句,说完笑眯眯的看着周子鸣。   周子鸣有些拿不准她是开玩笑,还是故意骗他的。不由蹙着眉头,“真的假的啊?”初中三年,周子青的性格,说好听是喜静,实际是有点孤僻。在周子鸣眼里是这样,能让她讨厌的人,真是一点都想象不出来。   周子青依然笑眯眯点点头,“讨厌到,如果她站楼梯口,就想一掌推下去。她失足掉河里,我会掉头就走。她一笑,我心里就难受,现在特别想看她哭。”   “她……她谁啊?”周子鸣瞪着一双惊奇的眼睛,仔细辩解周子青脸上的神情,已经有些搞不懂她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了。   伸手挠挠周子鸣蓬松的短发,周子青看他一脸又惊又吓的表情,忍不住笑出声来,“是江洲啊,没想到吧,我竟然和他同班,年级考了第一的我,竟然和他同班。你说我气不气?”   周子鸣先是一愣,然后忍不住幸灾乐祸的笑了,“哈哈哈哈,这倒是也是啊。”   周子青嘴角勾起,漆黑如墨的眼睛,泛着幽深的光梦,看着周子鸣单纯的灿烂的笑容,“在班上多长个心眼吧,太好骗了。”   中午饭很丰盛,孙蓉蓉真是花了心思给他们进补。中午饭她自己都没多吃几口,把菜里最有营养的夹出来,一一分给他们俩。   周子青在宿舍失眠,以为回到家里能好点,结果吃过午饭之后,想躺下休息半小时。却发现即使闭上眼,脑子里依然清醒的很。   有些焦躁不安,这种不受掌控的感觉,很难受。   睡不着,躺在床上也是浪费时间,起身去了学习室。   埋头学习的时间过得最快,不知不觉就到了晚上。   周名博知道家里两个学生在家,特别提早回来了。一家子难得坐在一起吃个团圆饭。   饭桌上简单问了两个人在学校的情况,周名博对他们很放心,尤其在学习上。简单问了两句,就说起别的事来。   周子青悄然无声的打量周名博,言行举止,脸部神态 ,一丝一毫都没放过的印在脑子里。   吃过晚饭,大家都各自忙自己的事情。   周名博进了书房,这是他多年的习惯,睡觉前会看会书。   周子青站在书房门口敲敲门,喊道,“大伯,我进来了。”   周名博带着一副近视眼镜,正在看书,看到周子青进来,把书放到一边去。脸上挂着笑,“在学校要好好吃饭啊,不能光学习。”孙蓉蓉和他抱怨,家里两个孩子都瘦的,手一掐都骨头。   周子鸣是不是一把能摸到骨头他不清楚,可周子青确是太瘦了点,身上穿着衣服,都感觉哐当当的。   “大伯,我今天坐公交车时候,看到一个人长得特别像我爸,把我都吓一跳。可惜我站他旁边都没看我一眼。”周子青开玩笑的说起来。   周名博反而一愣,眉眼蹙紧,“在哪见得,当初找了你爸一阵子,一直没消息就放下了。不过,那人肯定不是你爸。亲闺女站在旁边,哪能不认得?”先是紧张,后面反应过来知道那人肯定不是,忍不住笑了笑。   听到她的话,脸上瞬间给出的反应,下意识的皱起的眉头,嘴角肌肉倾斜方向……所有微乎其微,刹那间响应的细致表情,以及整个人倚在椅子上的姿态,双手呈放松的形态……   一一的映入周子青噙着笑意的眼睛里,再一点点汇总,传送到脑子里分析处理。   “不,他会,小时候他就没抱过我。我印象里很少有和他眼神对视的情况。他在镇上上班,也鲜少回家,不然我妈也不会忍不住偷人。”周子青说起这些陈年旧事,一点没觉得不好意思,仿佛说的人和她没关系似的。   “好好说话,女孩说话要文雅,偷人什么是你能说的么?你爸再怎么不像话,自己孩子应该还是能认出来的。这点要对你爸有信心 。”周名博板起脸来,出声训斥。   周子青无所谓耸耸肩膀,脸上笑眯眯的,一点不害怕周名博,反而上杆子套近乎,“大伯,我心里可喜欢你了。”   周名博看她这幅模样,根本拿她没办法。   “你爸的事情,大伯会再托人找找,可……全国这么大,想找一个躲起来的人,不见得能找到,大伯的意思,你懂么?”周名博怕周子青抱了太大希望,最后找不到,会忍不住失望。   周子青反而摇摇头,“算了大伯,不用找。我都这么大了,这么多年没他我也好好长大了。今天说起他,就是在公交车上看到一个相似的人,忍不住想,要是我和他遇到,不知道他能不能认出我来。”   “然后我想了想,要是他认不出我,我也不要他。”周子青一脸笑眯眯的。   “那要是他认出你了呢?”周名博心里暗自觉得小姑娘口是心非,嘴上说着不要,可在公交车上看到一个相似的人,就赶紧巴巴跑过来,也是怪有意思的。   周子青睁着一双乌黑漆亮眼睛,像深不可测的湖水,“那他会后悔认出我的。”大而黑的眼睛,笑盈盈的十分动人。   周子青陪着周名博说了会话,就上楼学习去了。   周名博重新拿起书,忍不住笑笑,觉得这个年龄的孩子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可下一瞬间,背脊一凉,猛不丁的,脸上的笑容突然僵住。紧接着眉头越皱越紧,忍不住反复思量周子青进门来的举动和说话。   看似闲聊的样子,也没有说特别的话。   可越是显得正常,周名博越发觉得不是这么回事。   仔细想了一会,没想出头绪来,又忍不住怀疑,是不是他想多了。难道就是突然看到一个相似的人,有点想爸爸,找他聊聊天? 第四十六章   周子青从周名博的书房里出来, 脸色阴郁清冷,微微皱起眉头,陷入沉思。   周子鸣最近很喜欢一种卡片拼图,偌大的书桌上零零碎碎摆满了小卡片, 大小就只有手指甲这么大, 光是看图都费劲, 不知道他到底喜欢这东西什么。   周子鸣手里拿着小卡片, 偶然抬起头, 正巧看到对面周子青眉头紧皱,脸色阴沉, 一双漆黑的眼睛里带着一股浓郁化不开的狠厉。   顿时吓了一跳,一慌,手里卡片都跟着掉在地上,赶紧蹲下去捡,又咣当一声,脑门撞到书桌上。这么大的动静, 才稍稍把陷入深思不可自拔的周子青唤醒过来。   她刚才下楼是为了试探大伯。周明松不认得她, 还是认得装作不认得?   大伯知道周明松来云海市吗?还是大伯像当初帮助她似的,帮助了周明松?再或者大伯实际什么都不知道?   各种怀疑的种子在心里扎根疯长, 贪恋的吸收她身体内里养分, 带着尖刺的荆棘紧紧缠绕在她的躯干和四肢,勒紧她的脖颈,尖刺嵌入她的皮肤里,留出的血, 又浇灌了土壤,喘息不上的窒息感,让她变得焦躁不安极了。   粗粗喘着气, 胸口又传来那种空虚的饥饿感。   周子鸣从地上捡起卡片,拧巴着脸,问道,“你刚才再想什么不好的事情吗,表情看起来很可怕。”   周子青一愣,不由的抬起手摸摸自己的脸,诧异的出声反问道;“我刚才什么表情?”   “眉头这样皱着,眼神很冷酷,看起来怪吓人的。”周子鸣努力皱眉,双手把眼角往下拉,非常努力的想要表达他刚才看到的严肃沉重的表情。   周子青看到他那副怪样子,反而轻笑一声,“只是想到一些非常糟糕的事情。”   “是害怕学习跟不上?还是数竞题目不会做?”周子鸣能想到糟糕的事情也就这些了。   “对,上午我们学校数竞测试审核,报名考试的有一百多人,却录取五十人。其中有很多初中就开始学习数竞的人。在省级比赛里都拿到过金牌的可怕对手。光是想一想都觉得可怕。”周子青半真半假,皱着眉眉头,一脸的愁绪。   “竞争这么激烈?”周子鸣震惊。震惊完,还不忘记鼓励周子青道:“省级的金牌又怎么样?反正我见过人里,要数认真,你是第一,刻苦,你是第一,勤奋你是第一,我想不出来还有谁能比你更厉害的,所以你要对你有点信心。你忌惮的那位省级金牌,或许她也在忌惮你。越是心慌意乱的时候,越要镇定下来。”   “他或许也在忌惮我?”周子青忍不住喃喃自语。   “肯定的,你可是外国语附中全年级第一毕业的。”周子鸣看周子青陷入沉思的模样,有些替她紧张起来,到底什么样的竞争对手,能让一向冷静从容的人,这么反常。   周子青抬眼看到周子鸣一脸担忧的表情,忍不住轻嗤笑出声,“放心,我是越强则强,绝不轻易放弃的人。”   周子鸣一看到周子青恢复到以往的模样,心里一松,说道:“吓了我一跳,你能这么想就对了。”   眯起眼睛微笑的时候,忍不住抬手摸摸自己的眉心,眼角,脸颊。她会在不经意露出这么阴郁沉重的表情吗?   十二点熄灯睡觉,躺在床上睡不着,又开始默写今天做的数竞题目,精神已经疲软困乏,可闭上眼睛,寂静的卧室里,她能听到床头秒针滑动的声音。那细微的,白天压根听不到的声音,在夜里,确是像放大了十倍一般。   周子青耳朵边全是秒针啪,啪,啪,啪的声音,一秒,一秒的走动声。同时脑子里各种疯狂的念头,像山林里雨后冒出小蘑菇,一个个冒出来,撑开色彩斑斓的帽子,鲜亮诱人。   中间好不容易睡下,五点半,人醒来。洗漱换上衣服,穿上运动鞋,出门跑步去了。   上高中,让周子鸣头疼不已的搏击课终于不用上了。周子青心底却有丝遗憾,不能放开手脚和张教官对打了。   周子青在附近公园跑了一圈又一圈,直到汗流浃背,小腿发软,才慢慢停下来,一步步往回走。   回去的路上,正好看到穿着一身白色背心短裤的江洲,正呼哧呼哧的慢跑,瞥到周子青的时候,眉头一皱,一脸仿佛见到鬼似的表情。   周子青冲他挥挥手,那厮脸色傲慢,切了一声,脚下加速,直接跑了过去。   轻笑一声,也不在意,慢慢往家里走。   周子青在家里写作业,该背诵的背诵,该默写的默写,需要复习的内容,也过了一遍。看了眼时间,这个点,清北教室应该有人,给家里说了声,就出门了。   张清北教了周子青三年,很是喜欢这个学生。聪明,刻苦,认真。作为老师,教导她,可以从她身上获得很多满足感。那种授予和反馈是一对一的,如果可以的话,张清北愿意一直这么教下去。   可惜,高中数竞这一块,他自认教不了周子青什么了。所以当周子青带着困惑来找他时,他很乐意给她出出意见。   “你在师大附中见过石鹏举这个人么?”张清北可能是为数不多知道,周子青选择学习数竞真实原因的人。当初知道的时候,还吓了一跳,觉得年纪一点点的小姑娘,怎么会有这么重的心思呢。   结果三年相处下来,张清北发现,周子青精神世界关押了一头疯兽。耗费很多精神去学习数竞可以让她安静下来。   他至今记得,小姑娘笑眯眯说的一句话,“数竞世界是有逻辑的,寻找逻辑的过程是安静的。只要我解答出来,分数就是我的,这种感觉很可靠。”   张清北到现在都觉得,周子青一直享受的是数竞反馈给她的可靠感。   “石鹏举?没听过。他是师大附中的老师?”周子青反问。   张清北轻笑一声,“你刚入学不认识他很正常,可高中三年这个人对你来说绝对非常重要。你入学师大附中应该有数竞测试吧?”   周子青点头。   “每年高一新生的数竞班,会在一个月之内进行摸底测试。这次摸底测试绝对和校内审核测试不一样。这次摸底会对新生进行等级排序。师大附中高二高三的数竞学生有分等级的,一组,二组,三组,基本上能参加省级高中数竞联赛的学生都是出自一组,二组,鲜少有三组的学生。   你们第一次等级排序,就在一个月内。而石鹏举是整个师大附中数学组的组长,也是云海市数委会的成员,对外不管是高中数竞预赛,联赛,决赛,都是他负责带队,训练。你想找个老师来带你,他就最合适。”   张清北给周子青指明方向。   “可这么厉害的老师,凭什么带我啊?”周子青笑眯眯的反问。   “你想办法进一组,他就能带你了。”张清北毕竟教数竞的,数竞圈里的一些事情,他还算了解点。   周子青忍不住撇撇嘴,这话真和没说差不多。   “行了,小姑娘心思别这么多,你目前紧要的目标,第一个,一个月内的数竞摸底,想办法在五十个人脱颖而出,最好成绩能甩下第二名一大截那种。肯定能引起老师的注意。”   “果然,有事找老师准没错。”周子青咧开嘴露出小白牙,从进门就有些阴郁的神情突然化去。   张清北看她露出笑脸,心里一安,虽然不知道她突然遇到什么棘手的事,能转移她焦躁不安的注意力也是好的。   周一一大早去学校。周子青让孙蓉蓉帮她装点饼干之类的吃的,周子青说这话的时候,全家都静下来看她,似乎都没想过这话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一样。   周子青顿时哭笑不得的解释道:“有时候做题做着做着就饿了。”   孙蓉蓉结结实实给她装了一大袋子,还问周子青够不够。   周一,一上午都是正课大科,两节正课上完,本就起得早来上课的同学,这会精力都被消耗尽了。一个个趴在座位上,也有上课萎靡,下课生龙活虎的。   周思念这个时候从书桌里掏出一个漂亮的布包。里面哗啦啦装着各种好吃的小零食。周思念先是有些不好意思,可想到一早她妈说的话:要想早点和班上同学处好关系,略施小惠是必须的。都说吃人手短。吃了你东西的,肯定记得你的好。   让她只管放心散给同学,千万别不好意思。   周思念犹豫不决的时候,扭头看了一眼周子青的方向,黄雨,孔梦娇几个都围着她,似乎在讨论题目。   肯定是数竞题目,她们几个都是学习数竞的。   心情忍不住低落,在西南原来的班级,她也有同学学习数竞,可大家都会喊她一起讨论研究……   轻呼一口气,周思念眉眼弯弯站起身,走到前排同学那里,撑开零食口袋,笑着说,“我带了一些小零食过来,喜欢吃什么,自己挑一些啊。”   “啊,思念你真好,谢谢,我喜欢吃个。”前排同学一看高兴的大喊一声,顿时招来旁边不少侧目。   有些不客气的男生,根本不用招呼,直接厚脸皮的上去讨要。   有些害羞的不好意思的同学,周思念就亲自走到跟前,帮着拿,“都是小零食,不要客气。”   教室里顿时各种扯小包装的声音,还有道谢的声音,络绎不绝。   教室里散了一圈,最后走到周子青她们跟前,可三个人头凑在一起,全神贯注的盯着一道题研究。   “青姐 ,我这边有零食……”   “谢谢不用了啊,正忙!”孔梦娇头都没转过来,直接挥手拒绝了。   周思念顿时尴尬的僵在原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还是余量站起来,嬉皮笑脸的说着,“来来,这几个做起题目都是狂人,能不吃不喝三天三夜那种。好吃的给她们都是浪费。都给我,都给我,她们的份我帮收着。”余量笑嘻嘻的自己伸手抓了一大把,放自己抽屉里,完了没忘记说一声,“谢谢啊。”   “不用客气。”周思念余光扫在周子青身上,至始至终,她都没抬起头看一眼。有些失落。   周思念一走,孔梦娇嘀嘀咕咕极小声说道:“这个,是个有心眼的,看到没,拿东西收买人心。”   黄雨忍不住瞥她一眼,一脸嫌弃的表情,“你当我们眼瞎啊,全班谁不知道啊,有免费吃的,谁不高兴啊。”   “给你们说件事,知道我们军训的期间,她干什么了么?”孔梦娇一脸高深莫测的看了周子青和黄雨一眼。   周子青疑惑看着她。   “我原本上一个培训机构的朋友,给我发来一个教学视频,是个很出名的老师讲的课。结果我看了视频……”孔梦娇偷偷指了指周思念的方向,接着说,“她没来军训,去偷偷上课了。”   黄雨惊呼一声,压低身子,“她对班里同学说,她生病住院才没来军训……”   “所以我说这是个有心眼的,青姐,你那个摸底考试可不能告诉她啊。我回头悄悄和杜书新,贺天翼他们说一声。咱们都当做不知道啊,人家可是省级金牌不用咱们操心。”孔梦娇开始搞小团伙,她决定把周思念撇下。   黄雨狂点头赞同。   周子青皱着眉垂下眼不语。   另一边,唐文玲想了又想,最后还是决定去学校一趟。   知道周明松不太乐意她这样,所以出门前她说去商场转转,没说去学校的事情。   学校传达室打电话到侯健这里的时候,侯健还一愣,周思念的妈妈找他?心里疑惑着,还是亲自跑到校门口把人接了进来。   “侯老师,不好意思啊,麻烦你跑一趟,主要是呢,周六日周思念回家,我和她爸爸问她在新学校,新班级上课怎么样。侯老师你别笑话我们,周思念,我们念念性格太好了,在原来学校受欺负,都不会和老师说的那种。所以我们做家长的难免就要多问问。”唐文玲边走边和侯健说着话。   侯健呢,也听出来这事来找他了。   “是这样的老师,我听念念说,她现在的同桌是个男生,上课喜欢说话。念念呢,脸皮薄也不会拒绝。我想着这样也不行啊,这不是耽误学习么。我就想着能不能麻烦老师给换个座位,换个同桌什么的。”唐文玲最主要目的还是想要换座位。   侯健听明白了,抿着嘴想了想,“要不这样,我回头找她同桌说说话,让他上课注意点。班级座位都是刚换好的,只给周思念换,可能影响不太好。”   侯健把不能调换座位的理由和唐文玲也说了,“换座位呢,过段时间,到时候全班重新排座位,不会太久的。”   唐文玲渐渐皱起眉头,有些不高兴,她话都说的这么明显了。   嘴角勉强挤出一丝笑来,“侯老师,我还是希望你能给念念换个同桌,换座位可以先不急。可同桌必须得换啊,原因我给你说说,第一,念念是女生,这个年龄呢,也是青春期本该避讳男女生坐一起的。和男生坐一起到底不方便。   第二呢,我们念念学习数竞的,压力大,做题目看书啊,你说旁边有个人叽叽喳喳的怎么行,不瞒老师说,念念其他科目成绩不好,我和她爸爸就指望她学好数竞能获得保送名额上大学呢。所以这才全家搬到云海市来。   也希望,侯老师你不要觉得我们做家长的小题大做,实在是孩子其他成绩不行,就只有这条路能走,难免上心了点。”   侯健嘴里说着,“能理解,能理解。”   唐文玲趁热打铁,接着说道,“侯老师要是找男同学说话,这……这就感觉好像是我们念念背后告状似的,我不建议这么做,侯老师就以男女生坐一起不合适为理由,换个座位应该可以的。”   侯健哭笑一声,“周思念妈妈,班上并不是周思念一个女生和男生坐一起的,班上还有其他女生也是和男生坐一起的。”   “要是这样的,正好可从这里面的女生中,换给我们念念坐同桌啊。”唐文玲觉得这不是正合适啊,“女生和女生坐一起才好,小姐妹交流起来也方便。”   侯健看出来,周思念的妈妈今天过来就是要给周思念换同桌的,不答应她,怕是不会走。   想了想,最后只能点头答应,“行,回头我给周思念换个女生坐同桌。”   “侯老师,女生里有没有话少,性子安静的,不能话太多。听念念说班上有好几个学习数竞的女生,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在这里选一个。两个都是学习数竞的,讨论交流起来也能有个伴啊。”唐文玲可不觉得自己得寸进尺,念念其他成绩是不好,可数学成绩那绝对拔群的,班里怕是找不出能超过她的。   侯健当班主任这么久,最怕什么样的家长?就是眼前这样的,都想把最好的安排给自己的孩子。   见班主任抿着嘴角没说话,唐文玲笑了笑继续说,“侯老师,我们念念在西南省数竞比赛上获得金牌呢,数学课本都自学完高中的知识了。和她坐同桌,真的是好处很多的,念念脾气也好,同学向她请教题目,她肯定不藏私。”   唐文玲说的种种条件,侯健筛选全班上下,就只有一个人能符合她的条件。   话少,安静,学习数竞,目前同桌也是男生。   说起同桌,周子青的同桌余量,可是班里最活跃的男生了。话也不比别人少说,结果周子青受影响了吗?   侯健非常想给唐文玲说,男生上课说话别搭理,自己该干嘛干嘛。没人理他,自己就识趣了。   可这话不能说,当老师要是这样说话,一准遭投诉。   抿着嘴无奈的笑笑,“班上有个学数竞的女生,挺符合要求的,回头我和她说一声。”   “她学习还行吧?”唐文玲一听高兴了。   “目前中考成绩全班第一!”   “那真是正正好,我们念念能给她辅导数学,她能帮助我们念念其他科目。正好互补了。老师,现在是课间休息吧,要不现在就去班上说一声,我也想想见见这个女生什么样子。”唐文玲一点不觉得自己要求有什么过分的,作为学生家长,对自己孩子就得负责。   有那种父母把孩子往学校一丢,什么都不管不问的,全交给学校老师,和放羊吃草似的。草地就这大一片,羊又这么多,那草地总有贫瘠的一块。同理,你说一个班级四五十个学生,班主任就一个,家长在什么都不管不问,孩子可不就耽误了吗。 第四十七章   侯健到教室喊了一声周思念, 让她去办公室,家里有人找她。   周思念一听到说家里人来找她,下意识就去看班主任的脸色, 只是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班主任侯建面无表情的, 看不出喜怒来。但是即使这样,也让周思念心里沉重起来。   家里人?肯定是她妈来学校了。   微微皱着鼻子, 垂着头从后门教室出去。   从侯健出声喊周思念那一刻起, 周子青的的思绪就被打断了, 尤其最后一句。   攥紧手中的圆珠笔,她轻声对自己心里某个影子说,这些和我们都没关系, 徐长慧死了, 周明松也死了。所有的一切都和我们没有关系。   周思念去了办公室, 一到门口就看到坐在班主任位置上的唐文玲,顿时眉头蹙了又蹙, 微不可见的叹了一口气。   唐文玲一转头看到周思念, 脸上一喜, 立马站起身走过去。   拉着周思念的胳膊站在办公室的走廊水泥台子前说话。一脸心急的问道, “怎么样啊?你们班主任去你教室里吗?”   “妈, 你来之前怎么不和我说一声啊。我在教室里听班主任一说,还吓了一跳。”周思念反手攥住唐文玲的手指,“妈, 你真让班主任给我换座位啊?”   “不是换座位?是换个同桌。你们班主任大老粗, 我怎么说都不愿意给你换座位,我都快要恼脸了。才松口给你换同桌。”唐文玲一脸高兴摸摸周思念额前的头发,帮她顺了顺。满心满意看着她女儿, 眼里再没别能比过她女儿的人了。   “换同桌?谁啊?”周思念瞪着一双好奇的眼睛。   “肯定要比你现在这个话唠的男同学好,是个女生,也是学习数竞的,听说中考成绩在你们班排第一,你知道是谁吗?”唐文玲乍一听老师这么说,心里挺高兴的。班级第一好啊,学习好的孩子都自律。   班级第一?那不是周子青么?   周思念一听到自己马上要和周子青做同桌,猛不丁想起今天黄雨,孔梦娇她们围着周子青讨论题目的样子。要是这样的话,自己也能加入了,四个人一起讨论。   周思念下意识想想都觉得挺好的,眉眼弯弯的,嘴角止不住上扬。   唐文玲一看到周思念的小表情就知道她高兴了。忍不住摸摸的她脸,小声的问,“那个女生你熟悉么?性格怎么样?和她说过话没有,合不合得来?”   成绩好是一回事,这人要是性格太糟糕。成绩再好都没用。   唐文玲自认比周思念看人的经验多,接着又说了句,“回头你领我去你们教室看看,我和她说说话,做同桌就要相互关照。你帮她辅导数学,她帮你学习其他科目,这是多好的组合啊。偏偏你们班主任还三推四阻,不乐意。”   周思念笑眯眯的,“妈,她人还不错,学习也好,大家都挺喜欢她的。嗯,也不怎么说话。”   “话少的学生才是真的精,都努力学习呢。你也别着急,今天让你带的零食都给同学分了么?”唐文玲这么一听,顿时放下心来。   “分了,大家都挺高兴的,都一直在谢谢我。”周思念挺高兴,平时没怎么说话过的人,今天也主动和她说话了。   唐文玲满意的点点头,突然又想到一件事,拉紧周思念的胳膊,小声告诉她,“念念,你最近可要多用功抓紧点。妈妈托人的朋友问来的,你们学校新生一个月内会进行考试分组。你可要努力争气。”   周思念一听到要考试分组,心里止不住的兴奋起来。“放心吧,妈妈,我一定能考好。”别的科目她没自信,数学的话,她很有自信。   “你自己要上心,走,带妈妈去你教室看一圈,然后妈妈就回去了。”唐文玲决定走前看一眼周思念的新同桌。   教室这边。   侯健走到周子青跟前,伸出手指在她桌子前扣扣两下。   周子青抬起头看他,眼睛里闪着疑惑,“老师,什么事?”   “帮你换个座位,让你和周思念坐一起怎么样,你们俩都是学习数竞的,还能一起讨论交流。”侯健低头看到周子青桌上放的演算纸,密密麻麻的一堆公式和推算过程,还有涂改掉的痕迹,又重新推算的。   不等周子青反应,余量在边上光听着就一脸不高兴,嘴巴咕咕唧唧的,“我和青姐相处多好啊。”嘀咕完,忍不住看向周思念的同桌,青姐成了周思念的同桌,那周思念的同桌可不就成他的了。   看一眼,嫌弃。他自己话多不觉得,别人话多他还挺烦的。   “青姐,你不能走啊,你走了我怎么办啊,我这一抽屉的零食都给你预备着呢。”余量赶紧把自己抽地里的东西拉出一角来。   孙蓉蓉给周子青准备的零食,她一股脑的全甩给余量了,“想吃什么随便挑。”上周把人家的余粮吃光了,这次全都补上。   周子青瞅了一眼余量,嘴角微微一笑,“没你事,好好看书去。”说完话,又抬头看向侯健,“是不是周思念的家里过来找你,让你帮她换的?”   联想到刚才周思念出去,很快就把事情在脑子里捋清楚了。   笑眯眯的看着侯健,“你这是收受贿赂了吧?人家家长一来,就忙不迭的把我这个班级第一推出去?”   侯健简直哭笑不得,解释道:“什么贿赂,别瞎说,回头学校找我谈话。周思念的妈妈过来,想给周思念换个同桌,她觉得男女生坐一起不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的,我和青姐坐一起相处起来多好啊,她不方便,就要拆散别人同桌?说吧,老师,你收了多少,回头我让我爸双倍给你。”余量仰起脸,一拍胸脯十分豪爽的说道。   周子青没管余量耍宝,她笑眯眯的看着侯健,拒绝道,“我不换。”   说完,也不看侯健什么表情,继续低头做题。   侯健挠挠头,企图用商量的语气说道,“真不换?周思念数竞成绩挺不错的。你们……”侯健话没说完,就被周子青冰冷的目光打断了。   更加铿锵有力的语气,“老师别劝,我不换。我坐这好好的 。如果我说的话不管用,那我也可以叫家里人过来和你说。”   侯健一听,立马歇了心思,这是个比谁都有主意的。目光在班级里扫视一圈,看看有没有其他合适的人选。   周思念这个时候带着唐文玲进来。   唐文玲进来看到侯健,一脸客气的和侯健说话,“侯老师,念念转学过来,我还没进她教室过来看看,过来瞅一眼就走,不碍事吧。”   “没事,没事。”侯健跟着客气礼貌。   周思念指了指自己的座位,唐文玲看了一眼,就不喜欢,太靠后了。嘴里小声的询问着周思念,“你坐着这能看到黑板?老师说话能听到啊?你这位不太好啊。”   班级里的同学都转身看着唐文玲,眼睛里有好奇,有打量。   周思念前排两个女生还拉住周思念,笑嘻嘻的对她说,“周思念,你妈妈好年轻啊,看着真漂亮。”   周思念听到同学夸赞她妈妈,跟着笑弯了眼。   “念念,给我指一指那个女生坐在哪?”唐文玲就是过来看一眼的,看完她就走。所以小声在周思念耳朵念了一声。   周思念有些不好意思的,用小手指了下周子青的方向,又快速的放下了   唐文玲顺着手指看到人,就打量上了。女生低着头正在做题目,垂着头露出白皙的一段纤细脖颈。肩膀单薄,背脊挺直,光是坐姿,看着就挺满意的。   她都进来这么久,这个女生一直握着笔自己做题,没抬头看一眼,这时候还能沉下心学习,说明自制力很不错。   “侯老师,你给学生说了换座位的事情了吧,我就过来看一眼,家里也有事情要忙。”唐文玲准备要走,走到周子青跟前,伸手碰了碰肩膀,笑眯眯的,一脸可亲的说道,“你好,我是周思念的妈妈,今后我们思念和你做同桌,希望你能多帮帮她,听说你也学数竞,那正好了,有不会的题目可以问我们思念。”   周子青缩了一下肩膀,微微皱起眉,仰脸看着眼前笑容明媚的女人,嘴角一勾,“不好意思,我拒绝了。”   “我们思念数学成绩非常好……”唐文玲语气亲切,还在夸着,突然耳朵边一道冷清的嗓音传来,不可置信的瞪直了眼。“什么?你说什么??侯老师,她说的什么意思啊,你没和她说换位的事情?”   侯健看着周思念妈妈瞪直的一双怒眼,赶紧解释道:“周思念妈妈,你先别急,我们先出去说,别打扰学生学习。”   周思念咬着嘴唇,一脸尴尬的站在那里。,眼神一会看向周子青,一会看向班主任那边,她刚才还满心欢喜,这会心凉透了。   唐文玲有些想不明白,“同学,你为什么不愿意换啊?能不能和我说一下原因?”   周子青手里的圆珠笔,被人一把夺了过去,蹙着眉非常不高兴的站起身,冷若冰霜的眼睛锁在唐文玲身上,“我为什么要换?这本就一件商量的事情,我不愿意。我现在的座位我非常满意,我没觉得我有必要换座位,换同桌。”   “周思念数学成绩好,我们课余时间可以交流讨论,不用坐一起。是吧,周思念?”周子青转过身看向呆愣愣的周思念。   周思念被周子青点名,错愕中点点头。   周子青朝唐文玲伸出手,冷着脸,“你看,周思念也同意了。能把圆珠笔还我么?”   唐文玲顿时心堵口噎,一句话说不上来。这和她预想的不太一样。   周思念一看,赶紧跑过来把圆珠笔还给周子青,还道了歉,“对……对不起,我妈妈,对我的事情都比较容易上心。在家里都交流过的,没想到她今天突然过来。”   周思念拉着唐文玲胳膊往外走,刚一走出教室,眼泪啪嗒啪嗒就往下落。   这下唐文玲彻底慌了,“念念啊,你怎么了,别哭啊,妈妈错了,是妈妈错了。你原谅妈妈好不好。”手忙脚乱的帮着擦眼泪。   “妈,你快回去吧。”周思念就是心里难过,没忍住。   唐文玲也是懊恼的不行,“那个女生叫什么名字,她还不愿意?念念考试分组你好好考,成绩超过她,她就知道她选择错了。她还不愿意了。”   宁选择和一个男生坐一起,也不换座位。唐文玲真是觉得自己被气死了。   又气又丢人。   唐文玲一走,侯健立马让一个个头高挑,性子文静的女孩换过去。等周思念一回来,课桌椅子已经整理好了。新同桌是个文静腼腆的女生,看到周思念回来,冲着她微微一笑,就埋下头抄作业。   周思念眉眼一弯,跟着笑笑。可眼角余光禁不住往后扫,看到周子青低头做题,心里越发难受起来。   高中生课程很多,作业也多。每门功课布置的作业不太多,可所有功课加起来,五花八门的。课余时间加起来,全都是写作业的时间。   周子青和周思念的交流几乎没有。   周子青很忙,是班级上所有同学都知道的事情,似乎就没见过她闲过,这股认真的劲,全班都佩服。   上周六的数竞测试名单出来了,没有分数,择优录取前五十,名单已经在班主任手里,高一二班几个人全过了。侯健挺高兴的,免不了又被一班的班主任挤兑几回,跟着又念叨今年学校分班不合理。   *   师大附中数学组组长,石鹏举的办公室。   几位数竞老师围坐在一起开个小会。   暗红色木桌上,放着几个文件夹。   “这届高一新生里有几个不错的新生,这次测试考成绩比历年来都要高。”说话的老师忍不住有点兴奋,从文件夹里抽出一张成绩排名递过去。“这是录取前五十中的前十名成绩,我查询了一下他们资料,他们几个都是初中开始学习数竞,基础都打的不错。在初中也参加过比赛。尤其是这个叫周思念的,今年刚从西南省转学过来的,资料上填写,在西南省初中竞赛获得过金牌,这个还是比较有水平的,考试成绩排名也在前三。”   “是不错,我批改试卷出成绩的时候,还在疑惑是不是我弄错了,一个,二个的,高分好几个,吓得我又把他们的试卷又过了一遍,都没错。”左手边的胖老师,笑哈哈的。   石鹏举接过成绩排名,能看到他一张严肃的脸只盯着名单前几个看了看,然后随手把名单放在一旁。   “预赛市里已经正式下了通知文件,准备工作,后续工作都要安排上。历年摸底考都是在一个月内,今年提前吧,把新生分组,跟着高二高三的一起做训练。”   周名博坐在办公室里,皱着眉陷入深思。   那晚之后,脑子里一遍遍回忆周子青那晚和他说过的话,不可能没有意义的。   想不明白之后,他打了越洋打电话,给那位咨询师。   “她……她的行为有些奇怪,相处的时间里,她不曾提过我弟弟,就是她父亲半句。在刚接她回家的时候,我托人找过一段时间,她没追问过一句,甚至一点都不关心。也因为一直没有信息反馈,我工作一忙,就没有再找。   可突然那天晚上,她到我书房里,说在公交车上看到一个和我弟弟长得很像的人。我觉得她行为有一点点怪异,可是看起来又不像是有事情的,我觉得可能是我自己多想了。但是,史蒂芬先生,我的侄女不是一个普通学生。她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在脑子里精密计算过的,她也不是一个能随便和别人谈心的人。她愿意吐露自己的心事,你也说过,这是她自己有意识的做出决定,是她想要让对方看到的。   那么,现在你怎么看待她突然谈论我弟弟这件事呢?”   周名博真的是一头雾水了。   电话那头的史蒂芬听后,给出回答,“周,你要知道,人类的大脑有一百多亿个神经元细胞,是非常复杂的。听过你的诉说,我直觉告诉我,你侄女现在情况不是很好。你听我说,一个人闭口不提自己的父亲,一种是,抵触,厌恶到极致,另一种就是死了,即使没死,我们称呼为它精神死亡。   死人才不会经常挂在嘴边讨论,因为没什么可说的。   她不会无缘无故的提起你弟弟,这不是她的性格,她突然在你面前提起,我觉得她更像是第一时间想知道你的反应。”   周名博蹙眉,“我的反应?这是什么意思?”   “我觉得她现在情况,像极了我之前的一个客户,也是遇到突发情况,刺激到了她。这让她的精神非常不安定。我觉得有必要,有必要再找一找你弟弟。很可能,我说的是猜测,她已经在你不知道的情况下,见到了。你想一下,在她精神世界宣判已死的人,突然出现了……如果是这样的话,啊~~~我觉得她现在很需要心理辅导。周,我必须负责的说,她的情况可能很糟糕了。”   “但是她上周回家,还和家里人说说笑笑的,看起来非常好。”周名博跟着语气急促,尝试着想要解释。   “她现在应该很焦躁不安,如果她真见到了你弟弟,她会下意识的想知道你的反应的这种想法是正常的,这说明在她心里你很重要。重要到她要非常确定你是不是站在她这边的,是不是自己人。基本上,像她这样情况的人,都会通过很多种方式来验证她觉得信任的人。她的爸爸,是你弟弟,而她是你侄女。这种关系亲疏让她不安定,所以她想要知道你的反应,以此来分析你的想法。” 第四十八章   周名博紧皱眉头, 陷入沉默,电话那头的史蒂芬,一直听不到回应, 尝试着说道,“周, 你还好么,还在听么?”   “啊, 我在, 史蒂芬先生, 我……我希望你能抽空过来一趟,她是个很聪明的女孩,也是一个很好的孩子。我希望能有人来帮帮她……”周名博心在微微发颤, 光是想象一下她小心翼翼的揣摩自己心思, 以及同时心理正在经受的煎熬, 他就忍不住难过。   实在想象不出来,十五六青春孩子, 该有一颗怎么千疮百孔的心, 要经历什么的事情, 才能把亲生父母在心底抹杀掉。   是真的看到周明松, 还是看到一个相似的人?   *   师大附中有三个食堂, 菜色都不一样,这样一来就方便同学多样化的选择。   打饭窗口排队。   黄雨和孔梦娇惯常的你怼我,我怼你, 互不相让。当谁都说不过彼此的时候, 就喜欢找周子青评理。惯常这样的时候,周子青都是笑眯眯的和稀泥。   “上周六竞赛班布置的作业写了吗?”吵完闹完,该一本正经的讨论学习上的事情。打饭排队的队伍走的极其缓慢, 一点点向前磨蹭。   “写了,没做完,后面几道题目超级难,我想的头发都掉了好几根,还没想出来,等会吃完饭咱们几个要不要一起?”不是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黄雨真是被后面几道题目困住了。光是靠她自己,等到周六上课,都不一定做得出来。   “青姐呢,实际上我也剩下最后几道题了。你要不说,我都准备去找高二高三的哥哥姐姐不耻下问去了。”孔梦娇皱着眉,“竞赛班真不愧是竞赛班,刚一来就这么猛烈,我都吓着了。”   “行,吃完饭一起到我座位上做题。”周子青实际上已经快做完了,还有最后面一题没做。不是她比黄雨孔梦娇聪明厉害,而是每天失眠,她比她们要有更多的时间来思考问题而已。   失眠,每天熬到三四点,精疲力竭的时候,才能勉强入睡。五点半寝室有人开始起床洗漱,她也跟着醒了。6点去教室早读。   有过睁着眼等到天亮,整个人混混沌沌的,眼睛看人的时候,都是晃动的带着双影。   周子青的心理像滚雪球似的恐慌不安,强迫自己入睡,可就是睡不着。她焦躁不安,能清晰的感知到自己出问题了,却不知道怎么办。又是那种坠入河里,窒息的无力感。   脚下是漆黑不见底的深渊,仰头是翻滚的波浪冲击而来的眩晕,她真的好累啊!   三个人端着餐盘,走到一个干净餐桌坐下。   周子青还没有动筷子,胃里确先是一阵翻天倒海的干呕,赶紧捂嘴转身蹲在地上,“呕~~啊呕~~”   苍白毫无血丝脸色,把黄雨和孔梦娇吓得不轻,一个个赶紧站起身跑过来,一个帮着顺背,一个口袋里掏卫生纸递过去。   孔梦娇急的不行,“青姐,你是不是生病了?你脸色好难看。”把人搀扶起来,还试着用手去摸摸周子青的额头温度。   干呕过后,是一片晕眩,眼前视力范围先是漆黑一片,然后逐渐变亮,白茫茫的,到最后亮如白昼的光芒,隐约感觉到眼睛刺痛,眨眼闭眼,生理泪水止不住留下来,才稍稍缓和刺痛。   等眩晕过去,眼前又慢慢地恢复视线。   周子青没发现她抓着黄雨的手,有多用力,就有多抖。黄雨被吓得不轻,手背抓红了一片,也没喊痛。反而担忧的眼圈发红的看着周子青,“青姐,你要不要请假回家看看啊?”   刚才真是吓死了。   周子青口腔里泛着苦涩,脸色说是白,更像是白透着一股灰色,暗淡,没有光泽。尤其眼下的皮肤,隐隐透着一股困乏的青色。   黄雨像是才发现周子青状态不对劲,整个人更担忧了。   看自己把两个人吓得不轻,周子青扬起嘴角轻轻一笑,安慰道,“别担心,可能天热晚上睡不着,我这头一回八个人住一起,现在还没适应呢。别担心,真没事。刚才那一阵子过去,现在好多了。反而更饿了。快点吃,回头去做题去。”   “做什么题啊,不做了,中午你趴着休息会吧,我感觉你好累的样子。”黄雨听到周子青这样说,心里稍稍好点,可是听到吃完饭还要继续做题,再一看到那灰白疲倦的脸色,果断拒绝了。   “我们俩自己做,你中午睡会吧,你不知道你现在脸色看着多吓人啊。”孔梦娇这会难得同意黄雨的提议,都决定中午让青姐休息会。   周子青笑笑没吱声,转而拿起筷子吃饭。实际上这会她一点东西都吃不下去。   心慌意乱到小腿止不住发颤。大口大口吃着东西,也不知道为什么,嘴里食物如同嚼腊。   “今天这道番茄炒蛋还不错,颜色很漂亮,看着很有食欲。”周子青夹起一块金灿灿的蛋花,往嘴里一塞。笑眯眯的嗯了一声,“味道也不错。”   黄雨和孔梦娇一看她吃的美滋美味的表情,刚才的担忧又减轻三分,一边笑,一边把筷子伸向周子青的餐盘里番茄炒蛋,都说也要尝一尝。   吃完各自夹了一块肉还回去,“补一补,增肥!”   “增肥!”   周子青不客气的夹起吃了,吃完还不忘记气人,“给我吃就是浪费,天生的体质,就是吃不胖。”   气死不偿命的炫耀口味,把黄雨和孔梦娇气的半死。三个人又吵闹起来。   中午,黄雨和孔梦娇真就没找周子青,都让她休息。   周子青哭笑,她根本没办法休息。   于其坐着干耗时间,她还是喜欢做题,这样时间能过得快一点。   周思念看到周子青拿出上周六竞赛班发的试卷,心里暗自高兴,展开自己已经写得满满当当的试卷,试卷上只剩下最后一题写了一半。忍不住又扭过头看了周子青几眼。   心里给自己鼓气,然后站起身朝着那边走过去。   “青姐,竞赛班的试卷能和你一起么,我还有最后一道题目,没做出来,实在太难了。”周思念展开自己的试卷,把最后一道题目亮出来。   贺天翼和杜书新也正在埋头做题,听到后面周思念的话,猛不丁的转过头去,“ 你说你就剩下最后一题了,其他都做完了?”   周思念谦虚的点点头。   “我去,厉害了。加上我们俩吧,这套试卷真是变态了。我们这才刚刚进竞赛班,就和高二高三的做同一套试卷,也不知道杨军怎么想的。看高一的不顺眼?”杜书新一个标准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乖学生,都被憋得忍不住开骂了,可见手里这试卷多变态。   余量一个闲散人员,愣是被贺天翼撵去自己座位上玩去。   贺天翼探头看了一眼周子青正在做的试卷,忍不住打断,“青姐,你等等先停下。”说完话,就把周子青座位上的试卷和演算纸分开,抽出试卷来,一展开,顿时瞪着两眼珠子。   “青姐,你做完了?你竟然做完了!”贺天翼瞪着一双惊叹的眼眸,忍不住竖起大拇指。   周思念一看,周子青最后一题,空白的地方已经在抄写演算公式。对比自己刚刚沾沾自喜,一边想要炫耀,一边想要帮她讲题的心思,这会只觉得一盆冷水浇的她透心凉。   忍不住开始心慌,目光忍不住盯着周子青冷淡的面容上,她竟然全做了?这套试卷有多难亲自做过一遍怎么会不知道。   心里突然传来另一股声音:全做了,也不能代表做的对,也可能是随便写写的,等着周六上课老师讲题就知道结果了。   这么一想,心里又轻松了。   黄雨和孔梦娇一看,她们自己没忍着麻烦青姐,结果其他人倒是一点没客气。那怎么忍得住,两个人搬着凳子,带着试卷和笔,哗啦啦凑过去坐一起。   周思念和周子青都快做完了,两个人的试卷都在其他人手中传递着看。   “其他题目答案都对的上,最后一题先不说,解答题就有两道题目答案不一样,不过……哈哈哈哈,因为我们也不会做,也不知道谁对谁错。”贺天翼两个答案都过了一遍,关键他连对方怎么解答,做出这题的思路都没想明白,这要怎么分辨对错?   其他人皱着眉都是一样的心思。   周思念一听有两道题目不一样,忍不住心里雀跃。她十分确定她每一道题目都做的很认真,且有信心她能做出来的都是正确的答案。   这样一来,她焦急沉重的心情又轻松几分。   周子青的数竞应该没有她厉害。得出这样的结论,让她自己愧疚不好意思的同时,可隐隐又一股兴奋在其中。   周子青无所谓,只是把自己对题目的分析,以及解题思路摆出来,讲出她这样做题的根据还原由,旁边人都一副认真听讲的模样,周思念却突然打断周子青的讲话。   “青姐,我觉得你这里讲的不对,前面运用的公式推算也不对,应该运用到B公式,我见过一道类似的例题,和这题目很像,应该先证明关系,再进行公式演算。”   周思念打断周子青的话后,拿出演算纸和笔,在纸上把自己的思路和解题过程讲出来。   一道题目,两道解法,答案各不相同。那就只能有一个是正确的,或者都不对。   几个人对两种解题思路,想来想去,最后发生了分歧。杜书新觉得周思念的解题应该是正确的,孔梦娇觉得青姐的答案是对的。   黄雨和贺天翼两个人犹豫,还没把题目吃透,说要回去再想想。   周子青嘴角含着笑,余光瞥了一眼周思念,目光扫到她刻意下压的嘴角,忍不住笑出声,“行了,周六就知道答案了,在这争破头也没意思。”   倒是周思念,眉眼弯弯夸赞道:“青姐,你数竞原来这么厉害啊,其他科目成绩也这么好,数竞还能学成这样,你到底是怎么学习的呀?”   “数竞厉害的人夸赞别人数竞厉害,怪不好意思的。我觉得,你才是更厉害的,这两道题目我要是做错了,那你才是真的厉害了。”周子青面容大方,并没有别人夸赞后的谦虚,或者套路似的把对方反夸赞回去。   眼神清冷带着一抹笑意,敏锐且机警。   周思念脸色微微一僵,看着对方的淡定从容的目光,整个人像是被窥探到内心那一抹窃喜,而有点惴惴不安。   同时也让她看到两个人之间的差距,心底一股抑制不住失败感油然而生。看着周子青笑盈盈的脸庞,她有些恐慌和惧意,对方很强,比她预知的还要聪明厉害。   那天讨论之后,周思念有些晃神,上课的时候总是忍不住偷偷去看周子青在干嘛。   看她认真做笔记,认真听讲的样子,就心慌。忍不住跟着偷偷学做笔记,可她记笔记的速度跟不上课堂上老师讲课的速度。一节课下来,笔记记得烂七八糟,页面横七竖八,不说旁人,就连她自己有的地方都看不懂。   可周子青一直在做笔记,她不做,她心慌,总觉得自己落后了。   还有周子青默写抄写,语文课本上需要背诵的东西,背诵前大量抄写,会背诵后,默写出来。一句话:考试考得是默写,不是背诵。   周思念本身在其他科目就是弱势,她默默地偷学周子青的学习方式,也跟着抄写默写,可花费大量的时间,效果并不好。反而用在数竞上的时间减少了。   她跟着又心慌起来。   周思念上课偷看她,周子青至始至终都知道。孔梦娇还偷偷地告诉她,周思念再偷用她的学习方式,似乎有些不太理想。   周子青浅浅一笑并不理会。   等到周思念找到她,想要借用她上课笔记的时候,才说道:“我做课堂笔记只是为了加深学习记忆,”虽然这样说,到底还是把课堂笔记给了周思念。   “你想学好其他科目,可以寻找一套适合自己的方式,你数竞能学这么好,说明你脑子不笨,其他科目成绩不好,只是没找对方法。”周子青宽慰的话,让周思念很有认同感。   她一直觉得自己脑子不笨,可在原来西南初中的时候,除了数学课,她其他课目成绩都考的太差了。导致其他科目的老师都用一种你是笨蛋吗,你怎么就学不好的。那种谴责性的目光打量她。   周子青的话给了周思念动力和鼓励,她也觉得自己只是在其他科目上没有找对正确学习方式。   “青姐,谢谢你安慰我。我目前觉得课堂做笔记就挺好的,就是我写字比较慢,跟不上。”周思念已经快能跟上了,就是字迹比较潦草。   周子青浅浅一笑,“你觉得自己适用就好。”   周思念借走笔记归还的时间都很慢,周子青不主动找她要,她会在不耽误下节课适用前还回来。   周子青最近头晕,心慌,气短,偶尔干呕一下。长时间低头会伴随眩晕,睁开眼视线里是一片星空闪烁。她去了校医务室,补钙的,维生素的,低血糖的,消炎止痛的,感冒药的。   晚上熄灯睡觉前,她会吞下两颗感冒药,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她能清晰的听到邻床的人均匀且通畅的呼吸声,也能感受到因为感冒药的缘故,她精神开始一丝丝瓦解乏力,她闭上眼头沉脚轻,像是倒立在半空中,可闭上眼那一刻,全世界都安静了!   周子青在寻求解脱,这种不受自己控制的精神世界,她在拼命压制着。像是在攀爬一座寒冷险峻的雪山,恶劣的环境里,白茫茫的一片,有个瘦骨嶙峋的人,脚步踉跄的在不断前进。   那个人是她的意志力象征。   闭上眼,呼啸的寒风穿透刺骨,周子青脑子里清晰看着那个人不断的努力向前,可前面白茫茫的一片雪,看不到下面的路。   可能厚雪覆盖下的是悬崖峭壁,是绝路。   陡峭着,望不到尽头的山峰,让人看得绝望。咆哮的风声像是对她的讽刺,在嘲讽她的不自量力。   周子青就看着那个人摔倒在地上,蜷缩着四肢,睫毛上是一片片晶莹的冰晶,那是留出的眼泪来不及滑落。   突然心里一股撕心裂肺的疼,看着像是死了一样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人影儿,心慌到喘不上气。窒息的压迫感聚集在胸口处,悲鸣的发出一丝声音 。只能看着寒风卷着飘雪,一点点把人影覆盖上。   “求你,起来啊,别放弃啊,我还能撑下去……,求你……求你了……,你起来好不好~”   “有人吗,来人啊~~救救……我……”   寝室里睡着的人,突然被断断续续的哭泣声惊醒,一个个都吓着了。   黄雨躺在周子青上铺,听到抽泣的声音来自她下面,心里一慌,“是青姐……”   匆忙间往下爬,晃神踩偏了,脚趾头拒了下,痛的呲牙咧嘴也顾不上。跳下来,拉住周子青慌乱间不停摸索的手。   “救我,呜呜啊~~啊呜呜呜呜~~救我~~”   “青姐,你醒醒,你做噩梦了。”黄雨的手指被抓的生疼,   隔壁的床的穿着拖鞋跑过来,伸手去拍周子青的脸,“青姐,周子青,醒一醒啊,你做噩梦了。”   有个女生直接拿起自己毛巾沾了凉水,“我奶奶说,做噩梦的人呢,用凉水洗把脸就好了。”   让开身,女生拿着毛巾给抽泣不安的周子青擦了一把。   黄雨还是拉着周子青胳膊,“青姐?”   稍后,周子青才轻颤的嗯了一声。   几个女生一听,全都拍拍胸口松了一口气。   “青姐,你做了什么噩梦了,差点没把我们吓死。”黄雨双手攥紧周子青的手,发现她全身冰冷还在发抖。   周子青微微喘息着,眼睛一眨,一串眼泪落了下来。可能这个时候的情绪最能反映一个人的真实心境。只听低沉微弱的嗓音响起,“我……看到自己死了。”凄凉中带着浓郁化不开的绝望。   死在一个寒冷,罕无人烟的雪山上,大雪淹没了她的身体,体温在一点点下降,呼吸在慢慢停息……   “呸~呸~呸~,童言无忌,梦都是反的,梦里死,现实就是大富大贵。”黄雨对着床外连呸好几口。   “青姐,你就是做噩梦了。我也梦到过,我被野兽追。”同学醒了,一时间没了困意,反而聊起自己做过噩梦来。   “我梦到过我被大蛇盘起来,差点就吃了,好在我醒了。”   “我是梦到自己直接死了成了女鬼,在树林里飘,别人抓我要火烧我的时候,我发现我飘不起来,这就过分了。”   “哈哈,你是胖的吧?”说自己是女鬼那个,身材圆润,脾气非常好,大家偶尔说她胖,也不生气。   “不不,变成鬼后,我发现还挺苗条的。”   “哈哈哈哈哈,胖姐,果然是你。”寝室里嘻嘻哈哈的。   “嘘~~都小声点,小心宿管过来,明天开早会通报批评咱们寝室。”   有人嘘声提了句,一个个都赶紧都捂紧嘴巴,一个个可不想明天被通报批评。   黄雨发现青姐平复下来,手不在冰凉发抖,才松开,小声的说,“青姐,你可吓死我了。我还没见过你这么哭过呢。”   周子青在黄雨心目中是个十分厉害的人,像今天这揽着她的肩膀,看着她抽泣,才发现她全身都是骨头,真的没有什么肉。   原来在心目坚强高大的人,也有脆弱哭泣的时候,她看着青姐,就忍不住心酸,想跟着一起哭的冲动。   周子青的情绪平复下来,装作开玩笑的说了句,“被梦里吓着了,我比较怕死。”   “能把青姐吓到哭的梦,肯定只噩梦中的噩梦。”黄雨看着青姐好了,又踩着扶手上去。   说话的声,渐渐小了,不知道谁轻声说了句,“睡觉。”   周子青却睁着眼,再没闭上。   连着两天,黄雨都说青姐的脸色不好,是不是生病了。   就连孔梦娇都赞同黄雨说的。   周子青只笑笑,也不解释。   周六竞赛班要补课一天,周思念有些期待的,她和周子青那两道答案不同的数学题目,一直搁在她心里。更像是一道宣判,她做对了,就证明她比周子青更厉害点。   这种忐忑不安又格外期待的情绪,既矛盾又刺激。   周一新生五十个人坐在一间大教室里,负责讲课的老师叫杨军。很严肃,几乎没见过他有过笑模样,讲课规规矩矩,很细致,很认真。   周子青单手撑住有些眩晕的头,最近注意力总是容易不集中。可看着前方杨军,讲课再细致,可却不是张清北告诉她的那种老师。教数竞,教授是一种解题思维,能拓展开阔学生思想维度的才是好老师。而不是告诉你这道题目对不对,怎么做。   眼前的视线模糊转动,双影重重,又合二为一,调皮顽劣的很,苦笑!   杨军今天上课没带课本,只是抱着一摞试卷进来。   底下的同学一看到试卷,一个个忍不住炸了。交头接耳各自抱怨上周发的试卷有多过分。   下面意乱纷纷 ,杨军严肃的眼神往下看了一眼,吵杂的声音顿时小了许多。   “各自之间的座位,都空出一个人来,今天不讲题目,不讲试卷。今天进行摸底考试。”杨军一句摸底考试一出来,底下这次真炸锅了。   “摸底考试?也不提前说一下,我都没做准备啊。”   “太突然了!心脏不好。”   “太刺激了,”   杨军数着试卷,冷声呵斥道,“有什么可讨论的?作为学生要考试天经地义,没有什么意不意外,你觉得意外是你水平不够。中间间隔一排空位出来。摸底考试和上次测试考不一样,成绩高去数竞一组,成绩垫底去三组,中间差距你们都懂的。我不多说了,最后都是按照成绩来说话。”   黄雨和孔梦娇隔了一个空位,两人也算是提前知道有摸底考这回事,也不算突然,贺天翼和杜书新一样。忍不住就看了一眼周思念。   黄雨和孔梦娇眼神对视,她好像并不诧异摸底考。   不管多突然,试卷一发下来,也没人在多说话,各自翻着试卷。   杨军在前面看着腕表时间,冷声道:“考试时间开始了!”   周子青把试卷翻到最后解答题,扫了一眼,神情一愣。解答题中有两大题是之前试卷中变异过来的,就不知道其他人能不能看出来。   周思念看出来了,心里激动不已。忍不住抬头看了看其他人,发现好像就自己看出来了,又忍不住心跳砰砰乱跳起来。   高一竞赛班今天摸底考试,石鹏举带着几个数竞老师,轻声缓步走了进来,几个老师小声说了句,“已经开始考了?”   几个老师站在前方,有同学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又埋下头继续做题。   石鹏举拿起试卷看了几眼,又随手放下。和杨军比了一个手势,带着其他老师又走了。   今天不光是高一竞赛班摸底考。   高二高三,数竞一组到三组全都摸底考。这次全体竞赛班都要重新等级排序。   石鹏举从一组考场一路看到三组考场,转悠一圈回了办公室。   周子青一手按着太阳穴,一手抓着笔做题。眉头锁紧,脸色发白,额头冒着急汗。   头又疼又晕,试卷上的数字,一个个像是会跳舞似的,满卷子乱跑。   闭上眼睛,就是一阵头重脚轻,再睁开,像是没有信号的黑白电视机,雪花乱飘。咬着牙眨眼眨眼,眼前又陆续恢复清明。   抓着笔继续做题。   周子青从没觉得一场考试这么煎熬。   做完所有题目后,她没有再检查。趴在桌子上闭眼休息。   杨军看到有人趴着睡觉,黝黑的脸上闪过不悦,眉头皱紧的走过去,伸手扣扣敲桌面提醒。   周子青顺手就把做完的试卷递了过去,脸上汗津津的,声音虚弱,“老师我肚子不舒服,想趴一会。”   杨军看了一眼她的脸色,弯腰靠近小声问:“很难受?需要送你去医务室吗?”   周子青摆摆手,嘴角僵硬扬起,“不用老师,我就是生理痛,过一会就好。”   杨军听后皱着眉点点头。“那趴着休息一会,实在难受可以先回去。”   周子青点点头,径自闭上眼。   杨军看了眼试卷,确实全做好了,又重新放在她桌子上。   把最艰难的一阵子挺过去,出了一阵急汗,倒没之前那么难受了,脑子反而清醒起来。   摸底考试完,大家心思都在分数上了。私底下有人忍不住讨论几句,都说自己答案是对的,一时间反而不知道谁对谁错,更慌乱了。   好不容易熬到周一上课,黄雨孔梦娇几个这两天坐立不安,心绪不宁。一天成绩不出来,一天稳不住。   上午上完两间课,中间休息,黄雨找周子青一起上厕所。“青姐,一起上厕所?”   周子青笑着说好,一站起,眼花腿打颤。手撑着桌子稳住了,黄雨正在和余量说着话没注意。   周思念这边听到黄雨喊周子青一起上厕所,跟着起身,笑眯眯道:“我和你们一起去。”   余量忍不住叨叨,“你们女生怎么就喜欢扎堆上厕所,还要不要手拉手?幼不幼稚啊。”说完忍不住一脸嫌弃的摇摇头。   “幼稚碍你什么事了?有本事你们男生打架别喊人,一个人上啊?”黄雨不讲理的把余量给怼了。   “上厕所和打架能一样吗?”余量瞪着眼反问。   “就一样。”黄雨狠狠瞪了一眼余量,“丑男。”   “我去……忍不住了我……”   周子青按了一把余量,瞥了他一眼,“继续忍着。”   余量歇了。   黄雨一挑眉,搀着周子青的胳膊一起上厕所,边上跟着周思念。   三个人并排走着,边走边聊,只听黄雨愤愤道:“就余量这样天天还嘚瑟呢,他要长了一张江洲的的脸,我一准不说他。”   周子青笑了笑,“你觉得江洲长得好看?”   这话一出,不光黄雨,就连周思念都诧异的看着她,“不是我觉得,长了眼睛的,谁不说他好看。周思念,你说江洲是不是好看。”   周子青转头看周思念。   周思念被两人盯着,脸色突然红了,赶紧点点头,“好看。”   “你看,周思念都说江洲好看,你还不知道吧,别班女生喜欢江洲这张脸的多了去了。可惜不知道江洲的脾气。”   “江洲脾气也还好啊!”周思念轻声说了一句,结果猛地一抬头,正主刚从从厕所出来,好在距离还有三四米,应该没听到。   周子青看了眼江洲,又看了眼周思念。   江洲看到周子青,眉头一皱,冷脸就过去了。   黄雨撇撇嘴,指了指后背景,“看到没,就这烂脾气,一脸嚣张放肆,谁受得了。”   上厕所,洗了手。   “周思念,你为什么要思念啊,名字挺好听的。”黄雨觉得周思念的名字很有韵味,不像自己的名字平平无奇。   三个人并排走在楼梯上,会碍着别人。周子青落后一步,跟在后面。   “其实,我原来叫宋思念,不叫周思念,周是继父的姓。他和我妈结婚后,我就改姓了。”周思念笑眯眯的对着黄雨说,“帮我在班里保密哦,我就只和你们说了。”   “那你继父,哦,他一定对你非常好。”黄雨像是知道了神秘八卦一样,眼神有点小兴奋。   周思念说起周明松,忍不住眉眼弯弯,“嗯,他是一个非常好,非常好的爸爸,有时候我会忍不住想,好在他没有亲生孩子,不然我一定会嫉妒的。”   “你继父,没有自己亲生孩子么?她和你妈没有再生么?”黄雨忍不住好奇。   “没有,我爸说他有我就行了。”周思念笑容灿烂,眼睛里闪着幸福的光辉,遮都遮不过。两个人继续往前走,都没注意到后面越走越慢,背脊整个弯下去的周子青。   “那他真的是非常疼你了,是个好爸爸呀。”   “我也非常喜欢我爸爸,我觉得他是世界上最好的爸爸了。”   周思念甜蜜幸福的嗓音,像是压倒周子青精神世界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抬起头,眼前白茫茫的是一片雪山……寒冷,眩晕……   “青姐~~”身后一声巨响,黄雨转过身,惊骇的脸上,发出恐惧的尖叫。   眼前一幕,是周子青从楼梯上滚下去,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没一会脸颊旁就有鲜红的血溢了出来。 第四十九章   学校打电话给孙蓉蓉的时候, 她吓得差点站不住,哆哆嗦嗦的挂上电话后,嘴唇一直在抖, 吓到了。手足无措的站着,脑子里乱哄哄的, 她没经历过这种事情啊。   慌乱间,摸起电话给周名博打过去, 周名博是她的主心骨。   周名博这边正在接待一个外国客户, 助理找到他, 说家里一直往公司打电话,说有急事。   周名博接电话的时候,孙蓉蓉都快急哭了, 一听到周名博的声音, 不等他问, “学校老师打电话来,说子青从楼梯上摔下来, 人送医院去了。”   “情况严重吗?”周名博这边一听, 神色顿时焦急起来。   孙蓉蓉慌里慌张的想起来, 她好像就没有问这个。“我……我一着急, 忘记问了。对了, 老师说留了很多血。”   周名博强忍下心里的怒火,“人现在在哪个医院?”   “在市东三院。”孙蓉蓉赶紧回答,她就记住医院名字了。   “你现在立刻, 马上, 从家里赶去东三院。让阿姨收拾点东西,回头给送过去。我这边把公司事情交代下,我就过去。”周名博知道孙蓉蓉是个遇事慌乱, 不能主事的人。   孙蓉蓉一听连连点头,她都记住了。   周名博挂下电话,沉着脸表情严肃,怎么会从楼梯上摔下来呢?越想越是不安,这一想,脑子立马想到史蒂芬说过的话,或许她的情况已经很糟糕了。   周名博呼吸急促起来,垂着脸,双手摩挲着,焦急不安。到底有多糟糕?是不小心摔下的,还是……   另一个念头,光是在心头闪过一下,都觉得心头发凉。   周名博让公司产品经理去接待外国客户,他自己开车直接去了市东三院。   周名博到东三院的时候,孙蓉蓉刚到没多久。   整个人急的不行,学校那边过来的人,她也顾不上问。医院这边还逮着她骂。说孩子身体透支快到极限了,各种数据指标都不及格,这种状态还能在学校学习?家长都是干什么的。   孙蓉蓉被医生指责到抬不起头,可心里又憋屈到不行,“她平时看着好好的,谁能想到她是装的啊?”   “她这么高的个子,你看看她的体重,身体瘦成这样还看不出来?”当医生也是气的,学校送来从楼梯摔下来的学生,结果因为身体各项原因,很多药品不能开,药剂分量也拿捏不准。这一检查,送过来的数据,医生都不相信这是现代高中生的身体数据。   “体质就是偏瘦,吃不胖的……”孙蓉蓉余光视线一扫到周名博,也不和医生说了,小跑着过去,“医生说了一一堆,我就听懂一句,情况不太好。”   周名博也不指望孙蓉蓉能帮上什么忙,赶紧朝着医生走过去询问情况。   医生这才算是看到这家靠谱的人来,心里那头蹭蹭往上冒的火气才消了点。把人带到办公室给他看拍的片子和医院诊断。   进去大概半个小时,周名博蹙着眉,一脸深沉的出来了。孙蓉蓉一看立马走过去。   “青青人呢?”周名博心情很沉重,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可就是憋得心里难受。   周子青还在昏睡着,脑袋上裹了一层厚厚的纱布,左腿膝盖骨骨折,右大腿有骨裂痕迹,小腿全部肿了。重要的还是脑袋,倒下的时候摔到脑子了。   周子青的病房外面,侯健带着学生坐在过道塑料椅子上。   看到周名博过来,立马站起来自我介绍,“我是周子青的班主任侯健,学生发生这样的事情,学校这边……”侯健刚想把学校这边的态度表达出来。   可周名博这会没心思听这些,摆摆手打断了,“别说了,我们都明白,周子青不是三四岁小孩子,我们家里都知道这个学校关系不大。”嘴里虽然这样说,可心里还是忍不住迁怒,毕竟人在学校出的事,知道归知道,还是控制不住语气的怒意。   侯健自然听出对方话里的不耐烦,周子青发生这样的事情他也没想到。至今他也不太清楚,好端端的怎么就摔下去了。   “这两位学生是当时和周子青一起课间上厕所,回教室上楼梯的时候发生的事情,我也问过她们当时发生的事情经过,她们也没不知道,听到声响的时候,人已经摔下去了。”侯健看了眼一直抽泣不停的黄雨,以及吓着脸色苍白的周思念。   来之前,学校那边也找他谈过话,中心思想就是给学生家长做好沟通工作,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解释清楚,好好协商解决。   周名博皱着眉头看了眼两个女学生,突然,转过头看向侯健,“我能单独和学生说些话么?”   侯健看了眼黄雨和周思念,点点头。   黄雨和周思念两个人面面相觑,对着面色严肃的周名博,都有些拘谨。   周名博喘息一口气,看了两眼她们,放低声音问道:“你们和周子青关系好吗?”   沉着幽深的目光在两个女生脸上扫了扫,一个表情微楞,似乎犹豫了下,另一个抽抽鼻涕点点头。周名博一看,心里有了数,指着表情犹豫的周思念,对她说,“你可以先去找你老师去,我有话想问这位同学。”   周思念表情忐忑的看看黄雨,黄雨吸吸鼻子眼神示意她先过去。   周名博走到蓝色塑料椅上坐下,黄雨一看,跟着坐了过去。   “能和我说说当时的情况吗?”   黄雨到现在手都跟着发抖,嗓子也有些哑,“我……是我上完两间课,主动喊青姐,一起去上厕所的,周思念也要一起去。去的时候都是好好的,我们还聊了学校八卦。回去的时候,上楼梯,我和周思念在前面走,青姐一个人在后面。突然……突然一下子,我吓了一跳,转过身的时候,青姐已经掉下去了。”说着说着,脑子里又想起楼梯里那一幕,忍不住眼泪哗哗往下掉。   周名博仰着头,眼圈跟着泛红,嗓子突然发沉,“她……你知道她在学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或者奇怪的,和你平时认识的周子青不太一样的地方?”   黄雨眼睛还裹着泪花,神情茫然,嘴里重复着,“特别?奇怪的地方?”   “对!”周名博点头。   黄雨想了想,啊一声,扭头看向周名博,“有,青姐状态不好,吃饭的时候干呕,脸色也差。让她休息,从来不听话。还有夜里,寝室都睡着了,青姐做噩梦,又哭又喊,喊人救救她,我们把她喊醒,她说梦到自己死了。我是初中数竞比赛认识青姐的,认识这么久,我从没见她哭过。青姐学习很认真,是那种别人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的刻苦认真,我们才一起进了竞赛班,青姐……青姐会没事吧。”   周名博胸腔里压着一口浊气,张着嘴,好半天才呼出一口,又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医生说她,失眠,焦虑,心思重……”   黄雨瞪大眼睛,一脸不敢置信,猛地摇摇头,“不可能,这怎么可能说的是青姐,她在学校不是那样的,她能说会笑,还会给我们分析题型,解释做题思路……”   周名博哭笑一声,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所有一切她都藏着伪装着,焦虑到失眠大半个多月没睡觉,硬撑着到现在。   “谢谢你,告诉这些。”   黄雨看着他,轻声问了句,“你是青姐爸爸么?”   “不,我不是她爸爸,我只是她大伯。”周名博这会对周明松,真是有点恨了,孩子太可怜了!   黄雨眼睛里闪着疑惑,不是很明白,为什么不是爸爸赶过来,而是大伯呢。   学校那边还有事情,侯健说明天他在过来看看,就带着黄雨和周思念先回学校了。   周名博呆呆坐在走廊椅子上,一个陷入沉思中,孙蓉蓉也不敢说话,实在是看着周名博的表情很不太好。   周名博猜测一件事,周子青突然这样子,很可能就是史蒂芬电话里猜测的那样子,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见到周明松了。   周明松来云海市了!   周子青颅内损伤,昏睡一天后醒过来。醒来头晕呕吐接连不断。   周名博再找周明松,知道周子青醒来后,没第一时间去看她。心里有愧疚,也觉得是自己没做好。把孩子给忽略了,当初那晚书房聊天,他就该警惕一些的。   周子青醒来后,看到自己这幅凄惨模样,竟然觉得很荒谬,以及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人整个蔫巴巴的,没怎么有精神,孙蓉蓉和她说话的时候,就两眼放空,什么都听不进去。   可能是脑子撞到了,脑子总是晕乎乎的。   “我大伯为什么不来看我?”周子青眼睛盯着孙蓉蓉问。   孙蓉蓉还想问为什么呢,好端端的就突然不过来了,问了也不说话,阴着脸冷冰冰的看着你。“公司事情多啊,过两天就来看你了。”孙蓉蓉现在也是可怜她,受了这么大的伤,身边除了他们也没个人。   光是想想,床上换成周子鸣躺在这,整个人心疼到揪在一起。   “大伯母,明天能不能让大伯过来看看我,我想和他说说话。”周子青说这话的时候,眼里闪着泪光,孙蓉蓉光是看到一眼,就忍不住背过身去了。   医院里请了看护,晚上就睡在周子青旁边,看护半夜起来上厕所,就发现一件事,躺床上的这孩子不睡觉啊,嘴里念念有词,也不知道再说什么。   一连两晚上发现这事,看护就和主治医生说了,连着孙蓉蓉也说了。可和孙蓉蓉说没用啊。孙蓉蓉就和周名博打电话说这事。   周名博把办公室给砸了,压制不住的愤怒。   找到周名博了,人真的在云海市。查询到的资料上说是才搬来不久。   周名博当时看到那份资料,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当时就想开车找上门去。云海市这么大一个城市,为什么非得上师大附中,还这么巧的进了一个班里。   再婚了啊!让个别人的种随了他们周家的姓。   周名博总算找到周子青精焦虑到崩溃原因了,除了心疼还是心疼。两人肯定见过面了,周明松没认出人儿。不然那天晚上周子青不会说那样的话。   孙蓉蓉打电话来的时候,周名博听着听着,眼泪自己就落下来了。   “你是怎么回事啊,她醒来也不过来看看,她问我好几回了。眼巴巴的找你,看的我都跟着难受。”孙蓉蓉电话里鼻子发堵,说话都带着哭音。   “医生说,她这样情况一直持续下去,心理会出问题。你说好端端的人,怎么摔一下,就不能睡觉了。”孙蓉蓉说话的口气就是在质疑,“要不,换家医院吧?我觉得这家医院不行。”   “我过去看她。”周子青心理有问题,周名博谁都没给说,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心理有毛病不是好事。   *   学校这边,周子青请假了。短时间内是没办法上学。   周名博亲自去的学校办的停课休假,去了教室把周子青的书包整理好。黄雨还围着他,关心的问了句,“青姐现在怎么样了?”   “没事,医生交代让她好好养伤,等伤好就能来上学了。”周名博目光扫在一旁周思念的脸上,神情一下子就冷了。   孔梦娇把整理好的课堂笔记也塞书包里,“你给青姐说,竞赛班摸底考试出来了,她考的最好。杨军课堂上一个劲的夸她,我们几个全是二组,就她一个进一组了。”   摸底考试,杨军对周子青印象很深刻,身体不适,做完趴在桌子上休息。没想到摸底试卷批改出来,成绩最好的确是她。   结果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意外,人住院停课了。   不得不说,真的很遗憾,这么好的学生,可惜了。请了这么长的假,再好的天分,也耽误了。   周名博带着周子青的书包去了医院。   所有人都在让周子青睡觉,让她放宽心,不要想太多,可这不是她自己能控制的,这种逆流中被洪水卷着,不知道会被送到什么地方,她非常的想要踹口气,歇一歇。   周名博把人都打发走了,自己轻声推开门走进去。   周子青听到推门声,人稍稍转了下头。脸对着门,看着周名博手里拎着她的书包,走进来。   周名博沉重的心,一对上周子青那双眼睛,鼻子就发酸。扬起嘴角笑了笑,“感觉好点了没?”边说边把书包放在架子上。   周子青看着大伯,嘴角忍不住往上翘,眼眶里裹着温热液体从眼角滑下来,“大伯,我是踩到鞋带,绊倒摔下去的。”   周名博拉着一把椅子坐到周子青跟前,盯着她眼睛看了好一会,才深深呼出一口气,嗓音又轻又柔的:“青青啊,这里就你和大伯两个人。能不能……放下伪装,和大伯说说心里话。”   “大伯~”周子青神情一愣。   “很累了吧,一直以来都自己一个人撑着,大伯呢,一直觉得你哪方便都比周子鸣好,没什么可操心的。” 第五十章   “很累了吧, 一直以来都自己一个人撑着,大伯呢,一直觉得你哪方便都比周子鸣好, 没什么可操心的。”   “对不起!大伯,是我给家里惹麻烦了。”周子青压着嗓子, 语气是满满的都是自责和懊恼。   周名博摇头,“不是, 青青啊, 你要明白, 这些都不是你的错,大伯也从没觉得你是麻烦。在大伯心里你和周子鸣是一样的。”   周子青的视线躲开了。   周名博心里泛着酸涩,“青青, 能和大伯说说你心里话吗, 为什么会失眠, 焦虑,你整天脑袋里到底在想什么, 为什么医生说你思虑过重?青青啊, 你还太小了, 你不能……你不能背负这么多让人压抑的东西, 往前走。这样下去, 总有一天,会无法在前进。大伯,不想看到你现在这样的你, 你把大伯当成傻子么, 什么踩到鞋带绊倒,这种鬼话你骗骗周子鸣,骗骗你大伯母可以, 我不信。在我这里,我侄女周子青是个脑袋聪明,又机灵的小姑娘,是个知道自己打不过对方,会找大伯求助的机灵鬼。”   周子青咬紧嘴唇,拼命忍着。   “青青,相信大伯好不好,大伯是站在你这边的,无条件的,永远站在你这边。哪怕周明松他来云海市,大伯都只认你好不好?”   周子青松开咬住的嘴唇,神情震惊,眼泪从眼角汩汩地划过脸颊,半张着嘴,似乎在说,为什么会知道?   “失眠,焦虑是因为看到他了是吗?他没认出你,没认出自己女儿,让你伤心难过是不是,他还结婚了,他养着别人家的女儿,让你看到了是不是?”周名博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声音在发抖,双手死死攥成拳头,咬着牙,一字一句都带着一股愤怒。   周子青的脑子轰隆一声,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耳边似乎砰咚一声,整个人放入坠入冰凉的河水里,脚下是漆黑不见底的深渊,脚踝却被深渊里探出的一双手死死抓住,拽着,欲要拖她进入深渊。   铺天盖地的窒息感,猛地一下冲过来。   周子青大口大口喘息着,胸口是真实的压迫感,让她分不清现实和幻觉。   “青青,你告诉大伯,你想要什么?你想让大伯帮你做什么?大伯帮你好不好,大伯帮你把他带过来,向你认错好不好?”   周子青拼命摇头,眩晕袭击她的视觉,视线里白茫茫的一片,让她什么都看不清。脑子的记忆混混沌沌,各种记忆里黑白画面交织缠绕在一起,分不清是她的,还是另一个的。   脑海里全是窒息的呜呜哭声,耳边嗡嗡像是有发动机在转动。脑子里像电影过片花的似的转动。   “离婚就离婚,先说好,孩子我不要。”   “你不要?就想推给我?孩子是我一个人的么,我一个大男人带着孩子,还怎么找对象。”   “你找不到对象你活该,她姓周,你爱管不管,反正我那边说了不让带孩子,不行,就把她扔给你妈那……”   “你怎么不扔你妈……”   男女声越吵越烈,最后大打出手,两个人合伙把家里东西全都砸了。躲衣柜里的小人,瑟瑟发抖嚎啕大哭,哭声没引来任何人的关注,男人走了,女人随后也走了,静悄悄的房子里,遍地狼藉。   恐慌,害怕,缩在漆黑的角落里,她被遗忘了。   被深埋在脑海里,窒息的回忆,一一浮现在眼前。   周子青承受不住刺激,胃里翻涌着不断干呕,“呕~~啊~呕啊啊~~”   周名博急忙站起身走到周子青,焦急的喊着,“青青~,医生~”   溺水中抓住一块浮木,狠狠抓住周名博的手不让,整个脑子混沌不清,“呜呜呜呜……,大伯,他们都不愿意要我。都走了,屋里……屋里,窗户,玻璃全都砸了,没有人来找我,我饿极了,我喊他们,没有人理我,天黑了,没有人回来。大伯,他们都走了。我被丢下了,我要怎么办啊,怎么办呀。”   “啊,呜呜~~呜呜呜~~”周子青闭着眼睛,神情痛苦又慌张无助。   “大伯要你,大伯养你好不好,青青,那都过去了。”周名博的手面被抓出一道道血痕,可病床上的周子青似乎陷入非常可怕的回忆里。   “不不,没人要我,都走了,门打不开,我饿,他们……都没回来……我饿……”   断断续续的词汇,听在周名博的心里,婉如刀割一样,心疼到不行。   “都过去了,大伯找到你了,大伯把你接到家里来了。以后都会好好的。”周名博攥住周子青颤抖不止的手,给她鼓励。   周子青眼中模糊,脸颊上全是泪痕,抽泣着摇头,“不,会被撵走的,因为不是亲生的,我是外人。他们都说我是外人,要听话,要不惹麻烦,可……最后,还是赶出去了。没有人收留我,夜里,我站在他新家门口,我问他,能不能让我睡一晚,天太冷了,我没地方去。   他推开我,说留下会打搅他,让我去找生我的那个女人……”   表情狰狞又痛苦,张着嘴哽咽着,“为什么会这样啊,我……我,为什么是我,好疼,为什么都不愿意要我,为什么不养我,又撵我走,为什么都是我啊,我想不明白……呜呜啊~”   周名博此刻却是睚眦欲裂,震惊愤怒,“你去……找过他?”   周子青却是陷入自己痛苦回忆里不可自拔,“他有新家了,我却什么都没有……”   “青青,有大伯在,大伯的家就是你的家,永远都不会撵你,赶你的。大伯向你保证,有大伯在一天 ,你就有家,你也不是没人要的孩子,大伯会养你,你就是大伯的亲女儿。”周名博恨不得此刻狠狠给周明松两巴掌。   周子青的眼睛微微挣开,挂着泪花,凝神望着周名博很久,默默地,嘴巴微微一抿,眼泪怎么都止不住的往下落,抽泣哽咽,声音里裹着无限的委屈,“为什么不早点来,我躲在柜子里,饿了二三天,没人回来。没人帮我打开门,我出不去。他们说我是外人,没有义务养我。他说,我会妨碍他,不能要我。她说,你姓周,和她没关系……   我活着的意义在哪里,我是个累赘?我找不到属于我的位置,哪里都站的满满的。我不知道,我要去那里。他们看我的眼神……说的话,都不一样……我能看出来,我能听出来。   可我不能说,我要当做不知道。他们说我心思沉重,好阴郁。我要笑,模仿别人脸上的表情,我不能让人感觉沉重,会被嫌弃的。”   会被嫌弃的,压抑着的,满腹无处诉说的委屈,可怜又弱小,带着心底卑微的祈求,只想让把自己藏起来,只露出最好的一面。   周名博死死咬着牙,想到在家里,她眉开眼笑,说着学校里的事情,想到她同学说她在学校乐观坚强,一直以来,都把自己深深藏起来,小心地,隐藏着,一直惴惴不安的活着。   整颗心都被狠狠揪着,像是被利器划开,捅破,疼到窒息。到底心理承受着多少,才能让人变成现在这样。   张着嘴想要承诺,想对她说,别怕。   可眼泪控制不住,扭过头大口喘息,三年,一直都是这样活着的吗?   周名博咬着嘴唇,心疼,孩子才多大啊。   嗓子沙哑堵塞,伸手轻轻地擦去周子青满面的泪痕,“青青啊,这些都不是你的错,不能背在自己身上懂不懂,太沉重了。你是无辜的,都是他们犯的错,都是他们不好,他们不要你,不是因为你不好,是他们太自私。你很好,是个好孩子。大伯一直都知道,你是最善良,最坚强,最好最好的孩子。”   周子青垂着眼,眼中液体往下滑落,却摇了摇头,“不,我不是,我没这么好。我阴郁,沉重,我心里压着一个人影儿,它是一只疯子。大伯,好累啊,我梦到自己快死了,我真的快要死了。我睡不着,怎么闭眼都睡不着,脑子里它一直在说话,它在笑我。大伯,我要怎么办,我想杀了它,我想好好活着,我想找到属于我的位置,我想有个家。可我太累了,整个世界都在排斥我,活着好辛苦。   他要是一直消失该多好,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眼前,为什么宁愿养别人,也不愿意回来看看我,他从我身边过去的时候,冲我笑了,可没认出来。   可我认出他了,我觉得不公平,凭什么我要认出他,他认不出我。   他只是不爱我,我心里清楚。我告诉自己,他不重要,当他死了吧,当做一切没发生,当做一切都不知道。可脑子里那个人影儿……一遍一遍的提醒我……   我要怎么做?我要怎么面对?我要用什么表情?脑子好疼啊~~为什么不一直消失啊。   大伯啊,我脑子很疼,像是有好多根针在同时扎我,我讨厌周思念,可我要对着她笑。我讨厌她说任何关于他的话题。死人啊,死人要被埋起来的,死了就要被遗忘。忘了好,忘了就什么都不是。   可她真讨厌,大伯,她笑着说,他是最好的爸爸。笑起来的声音,像是玻璃摩擦地板一般刺耳,吵得我头疼欲裂,我想她要消失,可我发现我什么都做不了,我只能把自己藏起来,我消失掉就好了……” 第五十一章   学校放假, 周思念回家。   唐文玲大半个月没见到人,想的紧。接过书包,就给拿拖鞋, 周明松站在一旁看着笑,“你妈这是把你当成客人来招待了。”   唐文玲回过头夹了周明松一眼, “瞎说什么,学校这么久就放一天假, 我想孩子怎么了, 天经地义的事情, 谁也拦不住。”   唐文玲拉着周思念的手就不撒手了,上下摸一遍,一个劲的问她, “学校食堂做饭是不是不好吃?我看你怎么都瘦了?”   周思念眉眼弯弯, 点点头, “这边饭食口味有点重,我吃不惯。”西南省那边口味偏甜, 味道清淡。云海市这边口味喜欢咸辣, 好多菜她能不能吃。   唐文玲一听皱着眉, 忍不住抱怨, “这事是学校的责任, 几千名学生,口味在怎么能一样?有人口味重,就有人口味淡, 这每天决定做什么菜就要面面俱到。有咸口的, 就该有甜口的,这只照顾咸口,辣口的, 让其他学生怎么吃?”   周明松起身去厨房端了一盘水果出来,“知道你回来,你妈提前切好的。”把果盘推到周思念跟前,也上下打量一下,“还行,没你妈说的那么夸张,高中了本身学业就紧张,早起晚睡,哪有时间长胖。”   周思念自己用牙签挑起一块西瓜递给周明松,“爸,你先吃。”   唐文玲一看这边父女俩亲亲蜜蜜地,忍不住一撇嘴,“就知道和你爸近,这果盘你爸也就洗了水果,顺便端过来,其他可都是我干的,怎么不见你给我递一块。”   周明松哭笑不得,把手里西瓜递过去,笑着说,“行行,你最劳苦功高,这块先给你行不行?”   周思念捂着嘴巴偷偷笑。   唐文玲伸出一根手指戳了一下她的额头,“你个没良心的。”   一家三口坐在客厅里吃着果盘,说了会话。唐文玲就问了正事。   “竞赛班摸底考了吗 ?你考的怎么样?”周思念的学习,一向是唐文玲心中大事。   周思念神色微微一愣,又马上缓过来,笑着说,“考了,我考的还不错,高一学生里,就只有几个人考入二组,其他都是三组的。”   唐文玲一直提着的心,这才松口气。人也轻松多了,“那就好,进了二组不能偷懒,更要努力,早日进一组,听见没有。”   周思念垂着眼皮点点头。   心里有股说不上来挫败感,摸底考试解答题上的两道题,她还是按照之前的做法解答的。她以为她会比周子青厉害。结果一心期待公布的日子,却狠狠打了她一记耳光。   当她看到分组排名,在二组名单里,从头到尾找了一遍,都没找到周子青的名单,她就有了预感。   但是心里存着侥幸,她去看了第三组的名单,目光顺着最后一名往上,她自己都没察觉到,她一直在默念着周子青的名字。   她希望周子青的名字能出现在第三组上,她甚至悄悄在心里发誓,只要上面有周子青的名字,她以后可以更加努力的学习。   结果让她失望了,第三组名单里没有,她瞬间失望透顶。   当黄雨孔梦娇惊喜喊出,哇,青姐是第一组,青姐一组,我青姐果然是我青姐……   可惊喜的声音却徒然断了。黄雨嗓音哽咽,青姐,她要怎么办啊!   那一瞬间,周思念一恍然,又活了过来,是啊,周子青住院请假了,考进一组又怎么样,她又不能来上课。   当发现自己内心是存着这样卑鄙龌龊的想法时,周思念自己都吓着了。   “对了,念念,之前那个女孩她考的怎么样?”唐文玲到现在都没忘记那天的事,被个女孩拒了面子。她心里一直压着口气。   周明松一听,跟着好奇的问了句,“之前那个女孩?谁啊?”   “念念班上的,你是没亲眼见到。说是中考分数考了班级第一,也是学习数竞的。啊哟,小姑娘傲气很,老师说的话都不听,脾气可真够厉害的。老师就给她说了一句换座位,她还要叫家长?我真想看看什么样的家长能养出这样的孩子。不愿意和我们念念坐一起,偏偏要和个男生坐一起。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唐文玲忍不住撇撇嘴。   周思念神情自然的说道,“她啊,是参加摸底考了,可是成绩没出来前,她从楼梯上摔下来,住院要好长一段时间,成绩貌似作废了。”说完,低头吃水果。   “呀,那你上下楼梯可要慢慢来,这可真是要命的时候,这个时候请假,全耽误了。成绩再好没也用,全毁了。”唐文玲唏嘘一番,“要是真这么久不来上学,数竞耽误,就是其他学科也得耽误,等她能回来上学,还什么班级第一啊,拖后腿第一。”   周明松一看唐文玲说话那股奚落劲,忍不住打断她,“行了,摔下来已经够惨的了。你就别再说了。只要念念好好努力,其他人的事,你操什么心?”   唐文玲背着他去学校的事情,还当他不知道呢。   唐文玲摸摸周思念的头发,一脸欣慰,“念念,你要努力加油啊,等她养病回来,一看你都撇下她这么远了。想追都追不上。到时候看她还傲气吧。”   周思念表情郑重点点头,她一定会努力,她会趁着这段时间拼命学。   *   周名博给周子青转院了。   情况比预想的要糟糕很多,简直糟糕透了。那天浑浑噩噩的说完心里一直压抑的话,整个人的情绪和精神都崩溃了。   完全控制不住的嚎啕大哭。   周名博被吓着了,急忙喊来医生,护士,可不管用。人像是被一层罩子隔离起来,根本听不到外界声音。怎么劝,怎么哄都不管用,她沉浸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   一直哭,一直哭,哭到嗓子沙哑,哭到嗓子发不出声,还是哭。   哭的撕心裂肺,抓心挠肝。   最后医生不得不给她用药,才让她昏睡过去。   可主治医生也和周名博聊了聊,毫不避讳的对周名博说,“她需要心理开导,她所有的外在伤这些都不是重点,重要是她的精神,明显有事情困扰着她。目前看来已经很严重了,放任不管,她的情况可能会更糟糕。”   主治医生给周名博推荐了一家修养复健医院,毕爱顿仁心康复健医院。   周名博回去就查了这家医院,私人性质,收费很高,最重要的是隐蔽性很强。周名博不想让除他之外的人知道周子青的真实情况。   他一想到周子青委屈无助的说,她会被嫌弃的。整个人就抽疼到不行。人都是有偏见的,这是他亲侄女,他除了心疼不会有多余想法,可其他人呢?   会不会嫌弃?   周名博给周子青转院了。   孙蓉蓉还奇怪怎么突然不让她去医院了。   “我给她找了一家专业的医院,那里有人能照顾好她。你就别操心了。”周名博话是这样说的,可孙蓉蓉还是觉得哪里怪怪的,再有专业的人,可她不是家里人么,哪有家里不去看孩子的。   孙蓉蓉一向听周名博的话,不让去就不去。   转到毕爱顿医院,周子青的情况并没有好转,还是睡不着,还有更严重的趋势,似乎内心的世界被打开,泄露,她整个人不太爱说话了。   对外界的反应有些迟钝。   就在周名博一筹莫展的时候,史蒂芬来云海市了。   周名博亲自开车去的机场,对史蒂芬应邀而来,表达了无限的感激。   史蒂芬是个金发碧眼,身材高大的欧美男人,四十岁出头,带着一副眼镜,一双深邃的眼睛看着你的时候,仿佛能看透人的内心。   通过聊天,除去专业,不谈工作,他是个很严谨且不失风趣的人。   周名博没让史蒂芬直接见周子青,他需要和周子青沟通,情绪失控那天以来,他才意识到一件事,她自己不主动敞开心扉,任何人都进不到她心里去。   “青青,大伯知道你这样很累,你也不想这样的对么?将来还有很长,背着沉重的包袱向前走太累了,我们把它卸下来好不好。”周名博是真的很心疼孩子,不想她这样继续下去。   周子青的眼睛红的充血,听到周名博的话,似乎慢了半拍。眼睛微微颤动着,嘴唇微张,“大伯,你会放弃我么?”眼睛一眨,眼泪就下来了。   微微弱弱的嗓音,惶恐不安的神情。   周名博呼吸一紧,顿时整个嗓子像被空气堵噎住了。所有的话被噎住说不出来,只能拼命摇头。良久才哽噎一句,“不会,大伯会一直站在你身后,你只要回头,大伯一定在。”   周子青眉眼一弯,张开嘴笑了,脸颊上还挂着眼泪,“大伯,你不能骗我,我……我受不了。”   周名博双手攥住周子青细瘦的手,“大伯不会放弃你,不管你什么样,我会把你养到老。”   眼睛里闪着泪花,亮晶晶的,她想要试一试,这次,拼上全力。   毕爱顿医院修复楼三楼最里面,有一间房间。   从走廊的窗户探头往里面看,会发现这是一间很奇怪的房间。不是病房,不是储藏室。反而像是一间装修精致,充满家居,以及童趣的房间。   里面几乎囊括了家庭所需的一切物件,墙画,玩具,沙发,床,柜子,电视机,书架,小书桌,录音机,相框等等等等。   乍一眼看到,还以为是医院里哪位医生的住居。   秦枫扶着墙慢慢走动,忍不住看了一眼。   前方不远的护士,看他还站在窗户往里看,不得不喊了他一声,“ 秦小哥,时间到了,我们要回去了。”   秦枫扶着墙一点点的往前走,他的腿还不灵活,走的不快,甚至有些费劲。短短几米,走的他满头大汗。身上白色短袖都汗湿了。   护士看到秦枫停住,知道他到极限了,就把轮椅推过来。秦枫五官俊美,笑起来像阳光一样灿烂,往轮椅上一坐,叹息一声,“没力气了……”   护士被他的样子逗笑了,捂着嘴轻笑,推着他回复健楼。   走轮椅通道的时候,迎面有人上来。   秦枫真是累的抬手指的劲都没有,只微微用目光扫了一眼,就收了回来。可下一秒,神情一愣,又看过去。   对面女生十五六岁的年龄,头上裹着纱布,脚上打着石膏,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目光幽深空滞,仿佛此刻坐在轮椅上的是一具躯壳。   秦枫忍不住皱皱眉,人是长大了点,可脸倒是没怎么变,当初一脸讥讽的问他脑子聪明吗?还撕了一页练习题给他,非常嚣张不可一世。   秦枫看着对面人过去,还忍不住微微转头看了眼,问了身后护士,“你认识她么?”   护士摇头,想了想说,“应该是才转来的吧,看样子是要去情绪室。”   “情绪室?就刚才我看到的房间,为什么叫情绪室?”秦枫脸上好奇,心里疑惑,她身上发生了什么事,会变成现在这样子。   “嗯,简单说就是人的心理会压着各种各样的情绪,有时候我们大哭一场发泄出来,就感觉人轻松许多。可有的人会一直压着。你看那房间摆设没什么奇怪的吧,实际上存在很多小机关,刺激神经的。正常人刚进去不会觉得有什么,可呆久了,会觉得不舒服。”   “那不正常的人呢?”秦枫微微蹙着眉。   “会引起情绪失控吧,看刚才那样子。应该是女孩心理有问题,需要引导和治疗。”护士猜测道。   秦枫顿悟,原来心理有问题啊! 第五十二章   周子青心中有一股求生的力量, 不断促使着她向前进。   史蒂芬以为他和周子青第一次面对面交流,可能会不太愉快。经验告诉他越是这样的人,心里防线越是重。想要她毫无保留的打开心门说话, 就要刺激她的软肋,在毫不设防, 精神极具脆弱情况下,才能让一个一直防备的人说真话。   这是史蒂芬从业这么多年的经验。   他甚至已经对整个流程相当熟悉, 如何用话语刺激一个人最敏感的神经, 又知道在患者崩溃失控时该怎么安抚。他自认无论遇到什么样的患者, 他都可以面对。   可当他坐在周子青对面,通过助理翻译向周子青介绍自己时,对面的女孩非常坦然的点点头。   这是一场在他看来很奇怪的谈话, 不像医生和患者之间。   整个过程很平静, 没有争吵和排斥。甚至眼睛的视线也没有一丝躲闪, 毫不坑距的看过来。   在谈话结束前,史蒂芬好奇的问她, “你一直这么冷静么?”   周子青嘴角勾起, 摇摇头, “不是, 我只是更习惯用冷静的样子来伪装自己, 实际上你现在看到的我,是我故意想要表达给你看到的,不过你不用担心我之前说的话。我并没有撒谎和隐瞒, 只是我觉得与其痛哭流涕的说话, 不如现在这样方面。”说完,试着举起自己的左手,手掌上赫然出现几个月牙一样刺痕, 边缘甚至带着丝丝血迹。   “我也……一直在努力着。”周子青手放下,右手极快的覆盖上去,交缠紧握在一起。   史蒂芬神情一愣,恍然。   周名博一直忐忑不安,医生在这之前已经提醒过他,患者可能会刺激过度,精神失控,让他做好心理准备。   可里面一直没有动静传出来,他就这么焦急忧心的等待着。   直到周子青面色苍白被人推出来,整个人精疲力竭,好像很累的样子。   周名博赶紧走过去,蹲在轮椅旁边,担心看着她,“没事吧?”   周子青勉强扬起嘴角,“没事。就是有点累。”   周子青被推回病房休息。   周名博和史蒂芬在谈话。   史蒂芬的手边是刚刚谈话的记录本。神色并不轻松,让周名博心情沉重。   “周,有件事必须要告诉你,你侄女很棒,她真的很棒。没有一个医生会希望他的患者失去求生意志。有时候可怕的不是病情,还是患者自己先放弃了。可惜这样的求生意志,不是因为我这个厉害的医生。是她自己,我能感受到她内心深处那股想要活着的欲望。   她渴望有人能拉她一把,她甚至已经递出双手,等待救援。可是……”史蒂芬蹙着眉稍稍一叹息,   周名博的刚要轻松的心,又猛地提了上去,焦急的问到,“可是什么?”   “根据今天的谈话,我初步猜测她的精神世界里,有个幻想人格。她在现实世界里遇到的经历,幻想人格也同样遇到。我主动询问她脑子里那个人影的问题,她先是沉默,垂下头,思索,然后抬起头看着我,再点头承认。整个过程在我看来像什么?像是我幼年要去公园玩,可我之前答应别人去踢足球,那我需要和踢足球的小伙伴解释道歉征求同意,我才可以去公园。   她把那个人影当成一个独立个体,那个幻想人格。   可是奇怪的地方在于,她非常清醒以及冷静。我问她憎恨父母不要她么?   她告诉我,她父母在她心里是死人。死掉的人,是要被遗忘的。   “但是你现在明明很在意这个问题,甚至失眠焦虑?”我这样问她的时候。   她笑着对我说,“我也是因此而烦恼,他没认出我,我也因此决定当做不认他。可是那个人影并没有我这么豁达九岁把她抛下不要的人,她还留着全家福不舍得扔,一心期盼着谁能回来看看她,她太小了,给她讲道理似乎没用,只会哭唧唧的问我,“为什么?”有点烦人。”   “我怎么知道为什么,我和她遇到的事情不是一样吗?把我抛下不要了,那我也不要他们。现在的问题不是我的,是我精神里有股执念放不下。”   史蒂芬拿着记录本念出当时的对话,周名博眉头深锁,似乎不敢置信。   “周,问题有些棘手,我甚至有个大胆的猜想,在这之前我有个问题想先问一下,她的性格一直是现在这样吗?”   周名博听明白史蒂芬的话,表情惊骇不已,张着嘴一句话说不出来,瞪直了一双眼睛,似乎再说你想什么。   “周,冷静点,不用觉得匪夷所思,这只是一种病,全世界各地都有。我甚至接触过很多案列。这并不是很奇怪的事情。”史蒂芬摊开双手解释道。   周名博努力消化史蒂芬的话。良久才摇摇头,“我……我并不知道,她来云海市的时候十二岁,就是现在这样的。”   史蒂芬翻了翻对话记事本,抿着嘴。“周,我有个大胆的猜想,十二岁之前,她的性格应该是现在她所说的那个人影儿,中间发生过依稀刺激到她神经的事,她承受不住。衍生了现在的性格。然后主次发生了颠倒。现在的她,是幻想人格掌控了身体主导权。十二岁之前的人影儿,缩在她精神的一角。当然这些是我自己部分猜测。也或者是,她明明实际很在意,却没有说实话,患者说谎蒙蔽医生,这也是常有的事。”   “那现在要怎么解决?”周名博听得稀里糊涂,一头雾水。他是个商人,就只想知道面对问题,要怎么拿出解决方案。   “哈哈哈,这也是她问我的,因为她说对方年龄小,听不进道理,貌似是个胆怯懦弱的小姑娘。”史蒂芬觉得这个案例非常有意思,整个人都非常兴奋。   周子青回到病房,脸对着窗外,面无表情的盯着窗外伸进来的一条树枝。   她今天并没有全部说实话,可她也没有说假话。   她改变了原书周子青十二岁到十六岁的生活轨迹,也改变周子鸣会自杀的结局,或者因为她还改变了很多。可她并不知道   这些是和她有过接触的。   周明松是她父亲,生活在西南省,现在搬到云海市,周思念上了师大附中,这一家应该是没有变动的剧情。   还得再等等,还没到时候。   周子青微微蹙着眉在想事情,忽然,窗台前的一根树枝,被人硬生生的扒开,自己站在窗户口,阳光一样灿烂的笑脸冲着周子青笑。   “喂~”秦枫挥手打招呼。   周子青思绪被打断,看到窗前的人微微一愣,神情闪过一抹疑惑。   “认不出来了吗?是我呀!”秦枫一把撩起自己额前的刘海,一张俊美的脸庞,完美的露出来。   很英俊的一张脸,很漂亮。和江洲那种漂亮还不一样,江洲的脸是雌雄莫辨,美的没有性别那种。   眼前这张很漂亮,却没人会把他错认成女人。   看周子青还在迟疑的看着他,秦枫一气,扶着墙边一点点往前走,没一会人就推开门走过来。喘着气,实在累着了,拉着旁边的椅子坐下。   周子青蹙眉看着他,不说话。   “你上外国语附中那会,上补习班,我问你借过路费钱,你吓得直接转身走了。说你是学生一毛钱都没有,还记得吗?”   刚只是有些诧异这个人的突然出现,实际上第二眼就认出来了。冷声问道:“你为什么在这?”   秦枫一看她认出来,咧开嘴笑。当着周子青的面,从椅子上站起来,站得笔直。“看到没,我现在能站,也能走,不过还走不时间长。”   周子青记得他当初要借助辅助器才能站起来的。   秦枫重新坐下,然后回望她,“你怎么搞成这样子?”   “从楼梯上摔下来了。”周子青神情淡淡的。   “那够惨的。”   “确实。”周子青自己也这么认为。听说她数竞摸底考,进了一组。结果她进医院了。   *   秦枫和周子青算是认识了。   周子青不能走,秦枫每天有锻炼时间,回回摸着墙边,自己找到周子青这里。就连医院护士都知道,找不到秦枫就去周子青病房,一准能找到。   单方便是秦枫赖着不走,实在是在毕爱顿医院呆的太久,好不容易来个熟悉,认识的,就想说说话。   “你还记得当初你问我脑袋聪明的事么?”秦枫至今还记得这事。   周子青挑眉看他,想起她曾经撕过一页数竞练习题给他,反问道,“做出来了?”   “没有。”秦枫叹息皱眉,“从小到大,还没人说我笨过,我和那些题目彪着劲,结果,我发现我被你坑了,一般的数学有这么难么?”   “然后呢?”   “你当时说的话,还记得吗,你说,“不是闲吗?腿脚又不好哪都不能去,那就做题吧,如果脑子也不好……”那你真是太可怜了。”结果你给的题目真的好难,要想做出来要看很多书。书买了,可惜看不懂。家里请了家教老师,学习三个月,让我撵走了。”秦枫一想到曾经自己这么认真的学习过,都觉得不可思议。   周子青看着他,一脸你继续往下说。   “做题不会做,脑子不好,腿也不能走,不就是照着你的话,显得太可怜了么。然后……我不就来这边做复健了么?”秦枫试着踢踢自己腿,笑的满足。   他对自己都放弃了,没想到因为一个人的话,他竟然想要再努力一下。   周子青盯着他脸上的笑,突然问了一句,“你的腿是怎么伤的?”   “车祸,别人都说我很幸运,因为就我一个生还者,车上其他人都死了。”秦枫低着头忍不住扬起嘴角,他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能和别人这么自然的说起这件事。   周子青叹息一口气,脸上并没有同情和怜悯,只是淡淡说了一句,“活着,总比死了好。”   秦枫笑笑,以前他觉得死了比活着好。   秦枫的护工带着轮椅把人带走做检查去了。   周子青微微出神,负责给她检查身体各项数据的护士看她愣神,以为她在想秦枫的事,忍不住说了两句,“当时出车祸的时候,上新闻了。很多人都替他惋惜,甚至用了天才陨落这样伤人的标题,真的是……”   周子青转过头看向护士,疑惑的出声,“秦枫吗?为什么?”   “你可能不知道,秦枫是跳舞的,六七岁的时候开始学跳舞,十六七岁的时候就拿到全国舞蹈大赛一等奖,很多人都看好他,说他是天生的舞者。只可惜在他最辉煌,去国外演出时发生了车祸……“护士语气很惋惜。   周子青蹙眉,“他复健恢复好,还能重新跳舞么?”   护士一脸坚定的摇头,“不能。”   一句不能,让周子青的心情沉重起来。   在看到秦枫的时候,周子青忍不住去看他的纤长的四肢,心底有那么一丝惋惜。   “你今天一直在看我的腿?”   “嗯!”周子青点头。   秦枫眉头皱了皱,想了想说,“你是不是听她们说,我以前是跳舞的?”   周子青扫他一眼,点点头。   秦枫叹息一声,稍后又笑了笑,看过来,“你也觉得我可怜吧?”   “我不觉得你可怜。”周子青心里只有惋惜。   秦枫瞪着一双眼睛惊奇的看着她,“你不觉得我可怜?我可是差点拿下舞蹈界大满贯的舞者,就连国外都邀请我去表演啊。在国内只要我参赛,没人能比过我。天生的舞者,竟然伤了腿,再也不能跳舞了。你还不觉得可怜?”   周子青冷静的目光只盯着秦枫看,“你自己觉得自己可怜吗?”   秦枫被周子青问的一愣,眼神暗淡了下。   “我小时候差点被饿死,我觉得自己很可怜。但是当我吃上饭,却要看别人眼色,听别人闲话的时候,我不觉得自己可怜了。”周子青神情认真的看着秦枫。   秦枫神情错愕。   “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我知道你可以出医院,你能送我去一个地方吗?”周子青知道秦枫身边有人,可以随时出去转悠一圈,再回医院。   秦枫觉得自己思路被周子青给带歪了,刚刚不是还在说他可怜不可怜的问题么,怎么眨眼就求人帮忙了。 第五十三章   第二天一早, 秦枫身边跟着两个男助理,因为经常出入医院。门卫早就习以为常,偶尔还能笑着打个招呼。   周子青套着长外套, 遮盖住脸,坐着轮椅被推送到车, 秦枫此刻却替代她蒙着被单躺在床上。   周子青上了车,报了一串地址。   这是周思念填写的家庭住址, 她偷偷从侯健那里背下来的。   她心里一直很清楚, 能对她做到不闻不问这种境界, 没有资格做父亲。正好对方也没认出她,那就当陌生人好了。但是她错了。   汽车一路平缓的向前行驶,眼睛望着窗外店铺, 行人, 心里却异常平静。   原本闹腾喧嚣的脑子, 似乎一下子平静下来,恢复了往日清明。   车子开到小区门口。   并不是高档的住宅小区, 小区入口并没有设下护栏, 小区的住户, 出出进进, 送孩子上学的, 出门遛弯,做运动的得,外出吃早点的, 很有生活气息的小区, 热闹,嘈杂。   周子青坐在车里,望着小区入口。   心静, 砰砰咚咚的心跳声,缓慢而富有节奏。   周子青转身对着身旁一个人说,“叔叔,能把我放下去么?”   一人下车把轮椅撑开,另一个人抱着周子青下来。   周子青的腿骨折,手臂只有擦伤,并不严重,腿上盖着一条薄毯子,指着小区门口,“叔叔你把我送到小区入口就好。”   周子青是来面对问题的,谁都帮不了她,精神里那股执念,必须要坦然面对一切事实。   周明松穿着一身灰蓝色运动服,蓝色运动鞋。身形笔直,高瘦。脸上挂着和煦的笑,身上自带着一股文人的儒雅。蹲下身系着鞋带,沿着小区门口的路,慢跑着。   小区旁边有个小广场,有不少健身器材,老人还有年幼的孩子比较多。   周子青慢慢跟在后面,直到推到一个阴凉处,她让男助理到不远处等她。   她等了半个小时左右,看到周明松缓缓朝这边走来。深深吸了一口气,眼看着要错过的人,轻声在后面喊了一声,“你是周思念的爸爸吗?”   周明松听到声音,脚步一顿,迟疑的转过身,只看到一个头上绑着纱布,腿脚不便坐在轮椅上的女生,身形单薄,脸颊消瘦,正面无表情的盯着他看。   周明松略略感到一丝怪异,却开口说道,“你是……”   “我是周思念的同学,我从楼梯上摔下来,停课请假了。”周子青脸上没有一丝笑模样,脸色微沉,心里却是愤怒着的。   “哦~~”周明松突然想起周思念说过的话,上下打量女生,笑了笑,“你是怎么会认出我的,你家里人呢,需要我送你回去么?”周明松转头四处看了看,心里总有些说不上来的怪异感。   周思念的同学?   “你送周思念刚报道那天,我在办公室见过你,所以认得。我家住在这附近,看到你,是想到周思念和我说起过,你不是她亲生父亲,是她继父,正好我心里有个疑惑,我觉得你可能能帮帮我。”周思念看着他,看到他神情错愕着,似乎没料到周思念会和同学说起家里事。   “为什么你会对周思念这么好?继父会对继女这么好的么?如果继父有自己的孩子还会对继女好么?实际上,我心里一直存在这样的疑惑。”周子青冷冷盯着周明松,在他的错愕,呆愣间,把所有问题抛了出来。   周明松心里那股怪异不断攀升。蹙着眉头打量眼前这个女生,越看越觉得怪异。   “你能回答我么,因为我正面临这个困扰。”周子青不畏惧周明松的打量,依然坚持他给出一个答案。   “不知道你遇到什么问题,不过如果两个人组合家庭,另一方带孩子,那就应该视如己出,好好承担作为父亲的责任。”周明松误以为眼前这个女孩可能也同样遇到家庭矛盾,想要寻求他的解答。   “我能再问一个问题吗?如果你有自己的孩子,还会对周思念这么好么?周思念说你是世界上最好的父亲,这让我非常羡慕。”周子青的嘴角慢慢扬起,像是一抹苦笑,又像是一丝讥讽。   周明松看着眼前年纪和念念一般大的女孩,似乎正在饱受这种家庭的苦恼。轻笑一声,“这和自己有没有孩子无关,念念是个好孩子,看到她,就会忍不住对她好,同样的,换成其他人也会像我这样。”   “是吗?”心酸涩了,低着头强忍着。   “听念念说你学习很好,虽然停课在家,但也要好好复习才行哦。”周明松看着情绪低落的女孩,忍不住鼓励她一句。   然后抿抿嘴,轻声说了一句,“等你恢复健康,可以让我们念念带你来家里做客。”礼貌的问候一句,转身回去。   “周思念说你没有自己的孩子?是真的么?”身后嗓音不疾不徐,却有带着一股不容忽视的执着。   周明松虽然诧异,觉得这女孩有些怪,却转过身笑着说,“念念就是我的孩子啊。”   周子青仰起头,眼神冷漠的看着他。   目光冰冷,眼睛里似乎有冰棱花在颤动着,她久久凝视着周明松,不躲不闪。   周明松面色疑惑,眼神不解,并不知自己哪里说错的样子。   转身要走,脚步踏出三米远的时候,身后缓缓传来一句,“周-子-青,听说这名字当初是你亲自起的。”   周明松欲要抬起的脚步一顿,整个人像是被雷劈中一般,僵在那里。   “如果说你只有周思念这一个孩子,那周子青算什么?徐长慧厌恶她,憎恨她,是因为她父亲叫周明松。你却是整个把她给否认了。”   周子青侧歪着头看着前方僵在那里,一动不动的人。   声音冰冷,语气极尽嘲讽,“对周子青你尽到做父亲的责任了吗?你没有!却在这里对别人孩子说什么视如己出?不觉得可笑吗?我听着都忍不住想笑,这世上原来还有这样的笑话呢。”   周明松转过身,锁着眉头紧紧盯着三米远那个坐在轮椅上的女孩,目光凝视着那张单薄消瘦的脸颊上,越看眉头越皱,微微张着嘴唇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你……你是……”嗓音微颤 ,似乎到现在还不敢确定。   周子青冷笑的看着他,脑子此刻却像是有上百根针同时扎她,成千上万个蚂蚁在咬她。   “我叫周子青。”不带一丝起伏的嗓音,冰冷又透着寒气。   周明松整个人踉跄着往后倒退。   “徐长慧说我长得像你,非常厌恶我,门口乞丐讨饭,她都能施舍一口。对我却大门紧闭,咒骂不断。现在看来,我们长相一点都不像,她只是单纯的厌恶憎恨我。你看,在学校办公室,我们见过,在刚刚,我们距离这么近的说话,你也没认出来。”   周明松震惊过后,晃过神,“你……你……怎么会在这?”心中闪过无数疑惑,嘴巴却最实诚的问出最困惑的地方。   “对啊,为什么会在这,她应该死了呀。有徐长胜那样一个暴力虐待的亲舅舅在,她怎么还能活的好好的呢?你是不是想这么说?”周子青冷笑着看着周明松。   “如果我不是腿脚不便,从你说只有周思念一个孩子开始,我已经忍不住想挥拳了。我今天来见你,就只是想弄清楚一件事,可好像没必要再问了。你否认周子青的存在,可她呀,被徐长胜暴打的时候,心里却只想着一件事,你和徐长慧,哪怕其中有一个人能回来看看她,都行啊。她就是一直靠着这个信念活着。   结果,一个人都没有,就一张冷漠的全家福照片,是她最重要的东西。   你都不知道她那几年过得有多苦,你能想象得到么,她一点点大,还不到十岁,妈不要,爸走了。她恐惧又无助,挨打的时候不能哭,不能躲,一直到十二岁,她身上没一块好的皮肤。新伤压着旧伤,打到淤青流血,没有一个人出来拦着,也没有人会帮她擦药。   疼到夜里睡不着,还要用手捂着嘴不发出声音。   就这样啊,还在想着你们谁能回家看她一眼,卑微的就这么一个念想。   如果她被徐长胜打死了,就会像你现在说的,你只有周思念一个孩子。”   周子青头疼欲裂,可脑子越是异常清醒着。   “来见你之前,我个人实际希望你是有苦衷的,甚至我再问你的时候,我是希望你能想到周子青的,但凡你能提到她一句话,我可能都不会这么愤怒。可你全盘否认了她的存在,比徐长慧更可恨。”周子青咬牙切齿,眼泪完全自己不受控制的往下落。   心疼到抽搐。   毕爱顿医院,查房的护士发现病床上换了人,吓了一跳。   周名博早上过来,沉着脸质问秦枫,周子青人去哪了。秦枫严坑死守硬是不说。周名博气的不轻,“她现在整个人不稳定,万一出事要怎么办?”   秦枫这才慌了。   “她只说要去一个地方,也没告诉我去哪啊!”秦枫这才发现他又被周子青给坑了。   周名博转身看史蒂芬,“史蒂芬先生,你觉得她现在,会去什么地方?”   “放心,这些日子,她的精神已经稳定了,情绪平和。而且她求生欲很强,不会做伤害自己的事情。”史蒂芬安抚神色焦急的周名博。   “她为什么要出去呢?整个云海市,她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啊?”周名博皱着眉,可话刚一出口,他自己神情一愣,转而瞪着一双眼睛,看向史蒂芬,冒出一句,“她会不会去见我弟弟?”   史蒂芬恍然,“啊,非常有这个可能,假设她现在这个性格,是受刺激衍生的坚强体,那原来的性格懦弱的主人格就是她脑子里人影儿,她说过,人影儿年纪小爱哭,听不进去道理。非常有可能,她会亲自找上门,现在的人格把她父亲当死人,真正不敢面对,以及恐惧的怕是原本的懦弱人格。”   秦枫俊美的五官这会听着稀里糊涂的,却只看着这个金发碧眼的老外神情兴奋的比划着。   “周,你知道你弟弟住哪里么,我们现在,立马赶过去。她现在就像是带着受欺负的妹妹,回去讨公道一样。这太有研究性了,我们快点过去。” 第五十四章   周子青心脏疼的一抽一抽的, 手按住胸口,有些喘不上气。   周明松看她那副样子,疾步走过来, “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难受?”   “别过来!”周子青怒喝一声, 咬着牙,凶狠的眼神中是满满的厌恶。周明松被她狠厉的眼神震住了, 就站在轮椅旁不到半米远的地方, 看着她难受痛苦的样子, 手却仿佛有千斤重。   “周明松,你抛弃了我,现在, 你抹杀了我。你全盘否定了我这个人的存在, 生而不养, 当初为-什-么要生下来。你们这些……这些……”周子青喘着气,手抓紧腿上的薄毯, 用力。   周明松嘴唇颤抖, 张张合合, 眼里像是裹着千言万语, 最后只抿着嘴, 化作一句有气无力的,“对不起!”   轻飘飘的一句对不起,周子青噗嗤一声, 忍不住笑了, 同时眼泪从眼角滑出,从脸颊流到下巴,在无声的滴落在毯子上。   “对不起?对不起?哈哈哈哈, 哈哈哈,对不起?”周子青从没觉得这一刻有比这更好笑的事情了,“我真是可怜她,又心疼她呀,竟然是一句对不起,哈哈哈哈哈哈,她真是太可怜了。”   周子青抬手擦去脸上的泪水,冲着远处的男助理招招手。   已经没有什么好在说的了。   男助理小跑着过来,   周子青仰头看着周明松,目光讥讽,“请你务必记住,今天说的每一句话,我不会去记,在这一刻,周明松对周子青而言,只是一个死人的名字。”   男助理推着周子青回去。   周明松僵在原地,垂着头。   重新回到小区,停靠在路边汽车旁,是神色焦急的周名博一伙人。   一转身看到前方的周子青,周名博快步跑了上去,入眼就是哭的眼睫湿润的眼睛。顿时心下一酸。   周子青看到大伯过来,扬起嘴角笑眯眯,“大伯。”   周名博看到她还能笑出来,憋着的火气硬是往下压了压,“别笑了,比哭还难看。”   周子青收起嘴角,往下压了压,低声呢喃着,“对不起,大伯。”   “见到了?”周名博问。   点点头,仰起脸,眼眶里眼泪颤动,哭笑着,“大伯,他竟然和我说对不起?”   周名博心突然抽疼一下,心里压制不住的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转过身,对着后面的史蒂芬他们说,“能麻烦你们先把她送回医院么?”   史蒂芬很乐意的点点头答应。   周子青被架上车,史蒂芬跟着一起坐着后面。   周子青冲着他笑了笑。   “能告诉我为什么吗?”史蒂芬忍不住好奇心,目光细致的上下打量。   周子青知道那样的目光,是在审视她的情绪是否有失控的趋势。   “在我们国家有句谚语,心病还需心药医。”周子青冲着他笑了笑。   史蒂芬看向一旁助理翻译,听到后似乎揣摩了一下,随后说道,“即使你知道那是道毒药?你还要吃下去?”   “以毒攻毒?”周子青笑眯眯的开了句玩笑。   史蒂芬却是神色严肃起来,目光逐渐冷淡,盯着周子青,“可在我看来,你却是在谋杀!根据我的观察,你应该是十二岁之后衍生的幻想人格吧。主人格懦弱,不敢面对现实,躲藏了起来。由你掌控了身体主导权。可你毕竟是衍生的,并不是一开始的主人格。所以你避开我们,偷偷去见你父亲。你想要杀掉主人格,彻底成为唯一。”   周子青的笑容淡去,抬起头,面无表情的盯着史蒂芬,“我并没有杀掉谁,只是让一个一直不敢面对真实残酷的人,接受现实。”   “然后呢,就是因为不敢面对,害怕以及恐惧,你才会衍生出来。你让她去面对,实际上就是送她去死。”史蒂芬下了判定。   周子青神情淡淡地,轻声说道:“不,并不是我杀掉了她,是她生存的环境,是生下她,却又抛弃她的人,她活的太痛苦,她自己想要寻找解脱。是我,还心存一丝幻想和侥幸,拖着她,陪着我一起等待答案。我们之间是共同的,我理解她,她同样能理解我。我心疼她,她可怜我。我们彼此是这样的关系,不存在对立。我活着,也是她渴望的样子。”   史蒂芬皱眉,陷入沉思。   周子青却眼里裹着泪,往向窗外。   良久,史蒂芬才开口询问道:“她还在么?”   周子青眼睛依然望着窗外,似乎没有听到。史蒂芬却通过车窗玻璃上的影子看到,他问出这句话的瞬间,对方眼角滑下一串眼泪。   几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   周名博看到周明松的时候,神色复杂。十几年没见到的亲弟弟,他该是欣喜的,可他却笑不出来,见过情绪失控嚎啕大哭的青青,他心里甚至想着,为什么要来云海市呢。   周明松同样看到周名博。灰败的神情中,又夹杂了一丝其他情绪。   十几年没面的兄弟,间隔着四五米,面无表情的相对视。   周名博扯开领带,解开衬衣纽扣,沉着脸走过去,对周明松说,“跟我过来。”   周明松站住没动,声音有气无力的说道,“能不能改天再谈,我今天……”没什么心情。   一直压抑的火气,突然控制不住,周名博瞪着眼,举手就挥了上去。   “啪”“啪”连着两道耳光,打的周明松踉踉跄跄往后退。   不等他站稳,周名博上前扯着他的运动服衣领,把人硬拉着往人少的地方走。   拐进隔壁的一道巷口,周名博冷着脸狠狠把人甩开,眼里闪着火焰,掐着腰愤怒的在原地来回走动,就像一头暴躁的狮子。   “这么多年,我想过你可能遇到各种困难,可能身陷囹圄,脱不开身,是没办法!”周名博咬着牙,瞪着一双凶狠的眼睛,“可你竟然结婚了,生活的还不错,一家三口和和美美的。可越是这样,我就越想问问你,为什么就没回去看一眼?”   周明松站直身子,看着暴怒中的大哥,深吸一口气。   “说话,我要听你的解释。”周名博看着周明松依稀如少年时期的性子,像锯了嘴的闷葫芦。更是气的抬手要打下去。   周明松却扬手拦住了,皱着眉,“她……她为什么会在这,东山那边出什么事了?”   “她不在这,难道要留在东山被活活打死吗?”周名博扯开胳膊,怒喝一声。“离婚,为什么没想着把她带走,你知道你把她留在那,她都经历了什么吗?”   “是她姥姥死了么?”周明松紧跟着追问。   周名博原本胸口旺盛的愤怒,突然像退潮的海水一样,退了。看着眼前陌生的亲弟弟,似乎变得不认识了。“你……你从头到尾,没关心的问她一句,这些年过的怎么样?我都忍不住想替她问一句,她难道不是你亲生的么?你是怎么做到现在这样麻木冷血?”   周名博顿时心疼周子青。   “她心底可能只是想要你的一句关心,你却和她说对不起。周明松,我没想到你会变成现在这样。因为你,她受了很多的罪,很多,很多常人难以忍受的苦。换个人可能都活不下去。你竟然对着经历那么多苦难的人,说对不起?我他妈听着都想抽死你。”周名博咬着后槽牙,恶狠狠的瞪着周明松,真恨不得一口咬死他的模样。   “我问你,她姥姥是不是死了?还是你去东山接的她?”周明松烦躁的揉着额头。   “这些都不重要了,往后也都不再重要,周子青以后所有的事情都会有我来管。我只对你两个要求,你那个继女,给我把姓氏改回去,她该姓什么姓什么,就是不能姓周。转校还是转班,还是回西南省,都随你们,条件就是别让周子青看到她。”周名博沉着脸,眼神阴郁冷酷。   周明松眼神错愕,没想到自己的家底已经被人了解的这么多。随即皱着眉,解释,“你还是那么霸道不讲道理,习惯让所有人都听你的。周思念一个孩子,姓不姓周,关系并不大,也妨碍不了谁……”   周名博耐不住脾气,挥手一巴掌打了过去。   周明松接连被打,忍耐早已耗尽,“周名博,我叫你一声大哥,我没还手。可今天,接二连三的出现突发状况,我不知道她这些年发生什么事,我走前她姥姥说会好好照顾她的。”   “周明松,你在东山生活不少年,她舅舅姥姥是什么样的人,你会不知道?离开这么多年,你没想过回去看一眼?你把她当成累赘包袱,有人接手,就痛快的走了。你压根就不想要她,别在冠冕堂皇替自己找理由。你不把她放心上,今后也不必麻烦。我说的事,你最好答应,你要是不办,我有办法替你办了。”周名博神色嘲讽。   “为什么要难为一个孩子呢,我说了她姓周,妨碍不到谁。”   “你现在在为了一个别人的孩子,难为自己亲生的孩子?你知道青青为什么会从楼梯上摔下来么?这样你还能说妨碍不到谁?我是青青大伯,你不要她,我要。谁让我孩子不痛快,我就让谁全家不痛快。周明松,我不是和你开玩笑的。我心疼青青,我不愿意让她在这样的环境下学习生活。你最好识相点,自己走。”周名博望着周明松的目光里,是遮掩不住的失望。   失望之后,是心冷。在陌生冷血的弟弟和可怜心疼的侄女之间,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后者。 第五十五章   史蒂芬又停留两天, 助理询问他病案要怎么陈结。   “如实写上吧,衍生的人格取代了主人格,控制了身体主导权。要是能在几年之前遇到她, 我们或许还能帮到她,可是, 现在太晚了。衍生出的人格已经非常成熟,”史蒂芬感到很遗憾, 主人格消, 意味着一个人的死亡。   史蒂芬关注了周子青两天, 觉得没有必要在留在云海市,向周名博告辞。   “史蒂芬先生,她现在算是好了么?”周名博对这些似懂非懂, 一听到史蒂芬要离开, 就有些不放心。   史蒂芬拍拍周名博肩膀, “周,已经没事了, 你见到的人, 依然还在。她有很坚强的求生意志。你完全可以不用替她担心。给她点时间, 她会完全好起来的。”   史蒂芬其实心底还有几句话想要嘱咐周, 但是看到周脸上欣喜的模样, 升到嘴边的话,又压了下去。扬起嘴角笑笑,拥抱了一下周。   心底暗自惋惜着, 对周来说眼前这个女孩才是他熟悉的侄女。   史蒂芬走前和周子青打了招呼。   “这是一次失败的行程, 我感觉自己什么也没做,就这样要回去了。”史蒂芬坐在床边,坦然自嘲的对着周子青说。“我在想, 如果我没有来,你要怎么做呢?”   史蒂芬心里忍不住好奇。   “我做过一场梦,梦里有一座雪山,白茫茫的一片。寒风呼啸,像极了野兽的咆哮声,寒冷,没有退路,我们陷入了绝境。她倒下了,我哭着喊她,她身体被大雪慢慢覆盖,变得冰冷,一点点融入冰冷的环境里。她没被温暖的对待过,死了也是寒冷包裹着她。   我非常感谢你能来,能听我说起她的事,却不觉得震惊,或者难以接受。可能对你来说,我只是一个替代者,并不是你开始想要拯救的对象。但是她解脱了,我得到了让人失望的答案。“   史蒂芬听后,保持了良久的沉默,随后才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病床上纤瘦的女孩,莞尔一笑,“多吃点饭吧,周很担心你。临走我有个小小的建议,希望你,今后,能对我以外的人,也能选择说真话,比如周。“   “我会认真考虑的。”站不起来,周子青只能真诚的像她点头致谢。   史蒂芬一走,窗外的树枝晃动一下,秦枫慢慢悠悠的走了进来。   “偷听,并不是文明的举动。”周子青挑眉看着秦枫,这人躲在窗外好一会了。   秦枫慢慢挪腾到周子青床边坐下,“你现在好了么?”   “你听到刚才的谈话,不觉得我很恐怖吗?”周子青指了指自己脑袋。   秦枫无所谓的摇摇头,“我认识你的时候,我就觉得你不怎么正常,大晚上看到有人抢劫,不赶紧跑,还跑过来围观?我当时就在想,这人胆子可真大。”   “能帮我把那边架子上的书包拿下来给我么?”周子青指了指墙边架子,周名博带过来她的书包。整天不是躺着,就是坐着,有些无聊。   “不过,那个老外说的真话又是什么意思?好像除了和他,你就没说过真话似的!”秦枫起身,他走的很慢,也很小心。能看出来他走动的每一步,腿部肌肉的不协调。   周子青在后面看着他,嘴角轻扬,笑着说,“你会对剖析自己脑子的医生,毫无保留的把自己兜个干净么?”   秦枫取下书包后,扶着架子,歇了歇。顺便思考了下周子青的话,然后歪着头想了想说,“不会,我应该不会。”自己说完,又猛地瞪大眼睛反问道:“我怎么觉得你这句话才不像真话呢?”   周子青浅笑,“真话和假话,只要听的人不起疑,假话也能是真话。不信任你的人,即使说真话,也会被看成是假话。”   “那你和那个老外,有没有说真话?”秦枫拎着包走过来。   “那得先问他,有没有先信任我。”周子青接过书包,随意又简单的把问题抛了出去。   秦枫上下打量她,“诡辩。”最后相当于她什么都没说。   周子青从书包里掏出数竞数和练习题,笑眯眯的看着秦枫,“要不要我教你数竞?”   秦枫顿时变脸,“你这算不算是报复?”   “不,我只觉得你太闲了,你今年多大了?”周子青翻开书,翻到她最后做题的部分,竟然产生一种久违的感觉。   “18,我可不闲,我每天都要做很多组复健。”秦枫驳回说自己很闲的言论,他觉得自己每天都很忙。   周子青抬头瞥他一眼,“那以后呢,腿能走路,不需要在做复健。又不能继续跳舞,十八岁,该上高三考大学的时候,你这样能考上大学?”   秦枫眼神一冷,沉着脸看着周子青。   周子青毫不在意,瞄他一眼。“不高兴了?”   “你是不是因为我刚才偷听到你们谈话,才故意说话偏低我,气我的吧。”秦枫精致的五官蒙上一层阴霾,脸色狐疑的盯着周子青猛看。   “是的呀!”周子青毫不犹豫的坦然承认,仰起脸,眨巴眨巴眼睛看着瞪着一双大眼看着她的秦枫。   秦枫心里那个气啊,“你能出医院,靠的可是我的人,我的汽车,还有我的掩护。就是现在手里拿的书本,也是我帮你拿的。你知道你现在这叫什么?叫……”   “恩将仇报,卸磨杀驴,以怨报德,忘恩负义,过河拆桥?背恩弃义?”周子青看他一时打哽,想不起来的样子,顺口替他说出一大串成语来。   “看出来了,你这连基本的初中水平都没有。”   “是又怎么样。”秦枫被提起车祸,脸色变得阴郁,情绪低落起来,低着头喃喃说了句,“花费这么时间练习,最后却什么都没有。”   “也不是啊。”   秦枫听到周子青说不是,有些诧异的看着她。   “我觉得你形体很好看,尤其是双腿并拢站直的时候,很赏心悦目。应该和你常年跳舞有关系。当然,不光是你的身体,你的脸也是我见过异性当中比较好看的。虽然以后不能跳舞,但是我觉得舞蹈反馈给你的东西,已经保留在你身体里。并不是什么都没有留下。”周子青说完指了指自己脑子,“像我,花费大量时间学习,储存起来的知识都堆积在这。”   秦枫歪头,疑惑,可没觉得突然被夸奖而高兴,忍不住看着周子青,“我怎么觉的说来说去,你还是在夸耀你自己。我一个男的,长得好看有什么用。”   “美化环境吧,看着心情舒畅。”周子青翻开书包,掏出一杆圆珠笔,开始刷题。   秦枫把头凑过去,看她做题。把题目默念了三遍,扭头去看周子青,“这题目到底讲的什么?”   周子青把他的头推到一边去,挡住她的视线了,“你还不走?”   “不走,还没到时间呢。”秦枫说完又把头凑上去,把题目又认真的看了一遍,还是不懂,“好好一道题目,非得搞的这么艰涩难懂?你们喜欢做这样题目的人,也是想不开。”   “很有意思啊,简单有逻辑,没有人那复杂,只要套用正确的公式,就能得到分数。”周子青一直觉得数学是最好懂的科目。   秦枫一脸惊讶的看她。仿佛在说,你在开什么玩笑。   *   史蒂芬走了,周名博把他威胁周明松的事情告诉周子青。   周子青有些诧异。诧异之后,是满满的感动。   “大伯,谢谢你,你只要能站在我这边,我就已经很高兴了。他已经不在重要,我有大伯,他也有家庭。实际上只要我放下,把他当成陌生人,对彼此才是最好的。”周子青神情坦然。   周名博小心翼翼的问,“你心理不会觉得不公平吗?”实在是这样的事情,很容易钻到死胡同出不来,继而又会被刺激到。   “大伯,当他和我说对不起,我就知道我是被放弃的一方。他从头到尾都知道。对于我的出现,他震惊错愕,不敢置信,却没有该有的愧疚和后悔。   他没有后悔当初做的事。我只是他想要舍弃的一部分。我在他那里得不到任何想要的东西。我放弃,陌生人也好,死人也好。我想要和他划清界限。我前十几年没有他,我的将来也不会有他。”周子青一脸决绝。   周名博被周子青脸上的神情震惊到了。“那……周思念呢?你不是很讨厌她么?”   “对于周思念,大伯你信么,只要我想,我可以毁了她。在这之前,我曾经犹豫过。可最后我什么都没做,因为不值得,与其这样浪费时间,我更愿意花时间让自己走的更远,站的更高。”周子青一直都是冷静的,冷静的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   从周明松那里得到答案,不过是证实了她猜测。   “那,大伯现在能为你做些什么呢?”周名博很欣慰,可又忍不住心酸,懂事的孩子,总是要经历很多苦难,才会想的这么深刻。   周子青立马扬起笑脸,“大伯可以帮我买几本资料书么,养伤很无聊,我干脆自学好了。不然这么长时间不去学校,我怕把功课丢下。”活着总要给自己找一个目标,一份挑战。   周子青头上的纱布拆掉,头发剪短了。有时候坐在轮椅上,秦枫非要自作主张推她出去散步,天知道他自己才刚刚能走两步路。   周子青轮椅后面挂着一个布袋,里面装着课本,练习册,圆珠笔演算纸。   “周子青,你说我们这样算不算是朋友?”秦枫看着周子青又埋头做她练习册,忍不住问道。   周子青头也没抬的回复他,“算是吧。”   “那我对你好不好?你看,我平时给你削过水果,推你散步,怕你一个人无趣我找你说话解闷……”   周子青听他一笔笔算账,都忍不住停下手里的笔,扭头看他,“你到底想说什么 ?”   “我想说,我对你这么好,我们也是朋友,我……我要走了。”秦枫前面几句声音很挺大,后面一句突然就没声音了。   好在周子青耳朵尖,她到听到了。“你要去哪?回家了吗?”   秦枫点点头,俊美的五官染上一层落寞。难得能有个不会小心翼翼对他说话的人,从他发生车祸,不能在跳舞之后,身边所有的人,无论说话做事,都会顾虑他的感受。深怕不小心一句话刺激到他。   然而越是这样被区别对待,他越发觉得压抑,身边沉重的空气都逐渐让他有窒息感。   周子青看着他的表情,像是突然明白了,噗嗤一声笑出来,“你可以给我写信,打电话,当然,记得关注数竞比赛,你迟早会看到我的。”   “你都没问我家在哪?”秦枫瞥她一眼,小声说到。 第五十六章   唐文玲发现, 周明松这两天容易走神,正说着话呢,他一个人就晃神了。   “你这两天不太对劲啊, 我怎么瞅着你无精打采的,出什么事了?”唐文玲把人拉住不让走, 周明松走不掉,索性坐在一旁, 沉声说了句, “没事, 就是突然回到云海市,心里还是挂念西南那边的。”   周明松没把周名博威胁他的事说出来,唐文玲最大的心愿就是周思念能考上好大学。好不容转学到师大附中, 是不可能轻易回去的。   想到周名博, 就会想要周子青, 即使时间倒退,他可能还是会选择这样一条路。但是他心里也清楚, 路不一定对的, 却是当时对他处境最好的。   是他自私, 当初舍弃的孩子, 出现在眼前, 怎么可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周明松陷入两难,如果能可以,他真的想说服唐文玲离开云海市。可生活总是不如意, 想放弃不去想, 结果总是想起来。明知道都是自己的错,可一直死死关闭的那扇门突然被打开,似乎就再也关不上了。   “你这两天看起来都没怎么有精神, 我还想着你要不要去医院做做检查。实际上我也不喜欢云海市,咱们等念念高中上完,考上大学,咱们还回西南去。”唐文玲拉着周明松的手,贴心的说。   周明松笑着点点头,可眼里最深处却带着一丝惆怅。   过了两天,周明松找到周名博。   兄弟俩找了一间清净的茶馆,相比第一次见面剑拔弩张,这次双方情绪都比较平静。   周名博研究过一阵子茶艺,一整套流程下来,也算像模像样,把茶杯推到周明松跟前,也没拐弯抹角,直接说到,“说吧,你找我什么事?”   周名博心里忍不住叹气,神色复杂。   周明松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心里装着一箩筐的事情,什么香味也品不出来。低着头看了眼手上古色古香的茶杯,轻声问了句,“给我说说她的事吧。”   周名博脸色一沉,“说了又能怎么样?都是过去的事,她需要你的时候你不在,再说这些也没多大意义。”一张嘴就忍不住一阵奚落。   周明松嗓子有些干涩,抓起茶杯又灌了一口,粗鲁的举动完全和他的外表不一致。   重重的把茶杯落在桌子上,发出咚的一声。   周明松抬起头看向周名博,眉头皱着,张着嘴呼吸一口气,似乎是鼓足了勇气,说道:“你知道,当初我过的什么日子吗?徐长慧那个神经病的女人,抓着她写给我的情书,到村公社举报我,一口咬定我耍流氓,说我招惹她。当时环境不好,这个罪名落实,我就完了。   他们全家,没一个好东西,仗着村里都是本家兄弟,合起伙对付我。那些年过的日子,光想一想都觉得偏体生寒。我当时一心只想着离开,根本顾不上其他。徐长慧生产的时候,难产,孩子虽然生下来,可落了病。在当时环境里,不能生育的女人会遭人诟病的。她家里花了钱瞒着这事。   可这事我也知道,徐长慧和别人好上,为了想要恶心我,报复我,她想让我后悔……,第一次出轨的时候,孩子才刚几岁大,都不一定记得事。   我越发恶心这个女人,也经常不回家。等到她和别人跑了,要离婚的时候,她妈背地里找我,说她会照顾孩子,我当时心里就松了一口气,我其实知道将来这孩子可能会过得很辛苦,可我那个时候整个人像重获新生的似的,我不想带着那个孩子,丢给她姥姥之后,我买了火车票连夜就走了……”   周明松低着头,语气有些低落,“你和她,都问我这么些年,为什么都没回去看一眼?不敢想,更害怕去想,时间越久,更像是不曾存在过似的。我现在的家,她们都不知道我前面还有个孩子,是我没说。过了这么久,我想着,干脆就彻底当她不存在吧。”   周名博怒着眼,举着茶杯扬手泼了过去。   周明松脸上被泼了水,只是哭笑两声,也不见发怒,“大哥,我知道你气我,可我到了这个岁数,之前活的有多憋屈,多窝囊,我就有多珍惜现在。我是对不起她了,我这辈子都对不起她,我欠她,我把她丢下了,我不要她。她恨我,怨我,我都认。可我心底话,我不想毁了我现在平静的生活。”   “那你找我出来干什么?你是不是还想劝我别破坏你现在生活?你是不是想说,你这辈子索性就欠她了,就欠到底吧,是不是?”周名博怒火一下子上涌,完全控制不住喷了出来。   这说的是人话吗?   周明松抬起头,呼出一口气,梗着脖子大声说了句,“对,我自私自利,我活着为了自己,我不配做人爸爸,所以这么多年,我没再要孩子。这辈子就只对不起她一个,下辈子,我祝福她遇到好的父母。”   周名博瞪着一双怒眼,呼呼喘着气,“周明松,你凭什么这么理直气壮,你抛下她不管,你现在是害怕她会破坏你现在舒适的生活?你到底是有多卑劣,竟然会这么想她。你知道她和我说什么吗,她说,她之前的十几年里没有你,今后也不会有你,她根本没想过今后要和你有任何交集。”   周明松眼神微楞,喃喃地小声问道,“她……她是这么……说的?”   “你不是说想知道她怎么来的云海市么?她在东山老家,被亲舅舅虐待,没人管没人问。小学上完,就在家干活,因为想要继续上学,惹怒了她舅舅,要撵她滚,要打死她,逼得她没活路,她一把火烧了房子,自己就跑了。   十来岁,一个女孩子,自己从东山市来的云海市,几百公里远。找到龙山老事业小区,老三媳妇觉得家里没地方给她住,想把人再给送回去。她在门外听到了,吓得自己偷偷跑了。   我找到她之前,她流浪一段日子,经历了一些不好的事情……,还有,可能小时候身边没父母,她不怎么相信人,也从不和人说心里话。   脑子很聪明,上学成绩很好,刻苦又认真。   本来我觉得一切都向着好的方向发展,结果你出现了。   这孩子被你刺激到了,我才知道她心理有点问题。她从楼梯上摔下来,也是因为听到周思念和同学说起你。不过也多亏了你,她现在放下了。以后你和她就各自当成陌生人吧。她是个好孩子,她说放下了,我相信她就一定是放下了。   我本来替她觉得不公平的,可今天听到你说的话,我发现,我还没有她看的透彻。她说在你身上得不到任何她想要的,而你今天说的话,就正好对上了。   她说过她很会看人,现在我信了,她已经把你看透了,所以才决定放过自己。   你既然觉得现在日子来之不易,那就好好过吧。老太太那里一直觉得当年卖了你的大学举荐,心里一直愧疚……,呼,算了,你们的事,我不掺和。”周名博站起身,俯视着周明松,“既然决定要做的事,那就别让自己后悔。”   周名博起身走了,周明松垂着头,过了好一会,抬手擦擦眼角,再抬起头时,眼圈有些发红。   秦枫回家了,周子青到他走,才知道他家在上京市。走前把地址,电话号码写了纸条夹她书本里。一张嫌少,写了三五张,数竞练习册,课本上,都给放了。又担心会不下心掉出来,还找了胶水黏上。   周子青皱着眉看他一翻操作,都想告诉他,看一遍,她已经背下来了。   “好记性不如烂笔头,现在背下来,没一会就忘了。”秦枫自己是这样,他把别人也想成自己这样。坚决要用胶水黏上。   “哎,不管怎么说,以后社会都要讲究学历的,你怎么着也要上个大学,有个文凭知道么?”周子青想了想,忍不住交代一下。   秦枫先是一脸苦大仇深,随后又叮嘱周子青道,“你以后考大学,来上京吧。好大学都在我们那。”   “到时候再说吧!”她这高一第一学期,就休学三个月,她还想着怎么把落下的成绩补上来呢。   “行吧,还有两年呢,不急。”秦枫也觉得现在说这个问题有点早。   秦枫一走,周子青在毕爱顿医院就越发觉得无聊,在医院又待了一个月,周名博把人接回家去。   周子鸣周末回家看到周子青就开始念叨叨,说他在家里没人权,她出事,竟然没人和他说一声,也不让他去医院。孙蓉蓉在旁边插句话,“你不知道,鸣鸣冲着他爸喊了一嗓子,把他爸气的一夜没睡着,说臭小子能耐了。”   “结果第二天一早,还踹了我一脚。”周子鸣碎碎念。   周子青原来的房间在二楼,现在上下不方便,在一楼临时找了房间住下。   期间,江洲来过一趟,还是那副冷傲的模样,搁下课堂笔记,试卷二话没有,转身就走。   没想到学校放假,黄雨和孔梦娇,余量,贺天翼,杜书新几个,一起来家里找周子青。孙蓉蓉忙坏了,蛋糕,水果装盘,一回一回地往里送,招待又热情又周全。   几个人看到周子青坐着轮椅,忍不住唏嘘一翻。   大多是他们说学校的事,周子青听。   “青姐,你亏大了知道么,你说你摔的多不是时候。摸底考,高一新生就你一个高分进了一组,杨军点名表扬你,结果你这边请假停课。你都不知道,杨军那样一张不苟言笑的脸上,都出现了惋惜之情。”孔梦娇说起那次摸底考就替周子青不甘心。   “对了,不是说预赛开始了吗?你们几个怎么样?”周子青轻笑一声,听孔梦娇这么一说,是有这么一点点不甘心。   黄雨从进来就挨着周子青坐,手挽着手,亲密的不得了。   一听到周子青问预赛,立马叹口气,“别提了,摸底考我们几个进了二组,周思念也是。这二组和一组差别不是一般的大。你知道么,周思念想要进一组,想疯了都。现在其他课她都敢公然做数竞,捅到班主任那里,你知道她怎么说的么?她说,她其他科目学不会,与其浪费时间,不如把有优势的科目学好。结果其他科目的老师被她气的半死。   班主任找家长,家长竟然觉得班主任碍事。我的天啊,我头一回见到咱班主任气成那样。结果,周思念把我们几个撇下,她成功进一组了。”   黄雨说起这事,也挺郁闷的。他们几个也是学习数竞的,搞得现在其他科目老师看他们几个,也是爱答不理的。   “都没处说理去,你说她自己这么干,管我们几个什么事?”孔梦娇跟着接话,也是一脸气愤。   “周思念进了一组?你们呢?”在周子青看来,同样是二组,周思念能进一组,他们这些人应该也可以。   几个面面相觑,还是贺天翼尴尬的解释道,“我们差了一点。”   “真是日久见人心,我们几个讨论题目,周思念一看到就要插进来。她现在学精了,她自己会的,我们不会的,她也不说。就是知道正确答案,她也说不确定是不是正确答案。实际上好几回她的就是正确答案。生怕我们超过她似的。我现在超级烦她,你知道她多会做人,每次放假回来,都会给班里人带零食,搞的她现在像小公主似的,去厕所,都是众星捧月,一群人簇拥着。”孔梦娇超级不喜欢周思念。   余量笑嘿嘿的接了一句,“她带的零食其实还不错,挺好吃的。”   黄雨和孔梦娇同时瞪了他一眼,让他闭嘴。   “进了一组之后呢?”周子青听她们一讲,大概明白了现在高一二班的氛围,噙着嘴角笑了笑。   “周思念参加了预赛,成绩比预想的好,现在她和一组的三十多人,正在接受培训,准备参加初赛。”杜书新看了其他人一眼,把结果说了。   周子青抿着嘴角笑笑,“行了,别沮丧了,人家成绩好是没办法。落后就要想办法迎头赶上。她花费的时间比你们多,成绩肯定比你们好,这是当然的。”   “其实我们心里也知道,就是有点点不甘心。”黄雨小声说了句。   “青姐,你什么时候能来学校啊?”孔梦娇就提别想念青姐在学校的日子,尤其一起讨论数竞题目的时候,最开心。   周子青指了指自己的腿,笑着说,“应该能赶上你们期末考?”   “你学校都没去,还参加什么期末考啊。”余量在边上插了一句。   其他人点头赞同。   “期末考肯定要去参加的,我虽然没去学校上课,可我在家会好好自学。学得怎么样,和你们有多大差距?这个只有参加期末考试才能知道。知道哪里落后,才能知道从哪里用功。”周子青笑着说。“你们不会怕我,原来是全班第一,期末考的时候,再变成倒数第一,这落差太大,怕我接受不了吧?”   黄雨比较实诚点点头。   其他人就比较婉转了,光笑不说话。   这在家养伤的,比他们在学校考的还好?先不说他们,就说各科老师得多有挫败啊。   黄雨他们玩到天快黑,才一个个回家去。   晚上周名博回家比较晚,看到自己书房灯亮着,推开门一进去,就看到周子青占用他的书桌学习呢。二楼学习室上下太麻烦,他的书房快成她的了。   走过去看了眼,偌大的一张书案,原本比较空的,现在摆满了书本,练习册还是各种试卷。可怜自己每晚看的书都被压在桌角去了。   周子青听到声音,抬头看了一眼,又埋头继续,嘴里念叨一句,“学习如逆水行舟,不进就是退!"   周名博翻了翻旁边的书本,“自己学吃力么?”   “有点,老师讲课只要理解记忆,该背诵背诵,该默写默写。现在我要自己先整明白,才能理解。”   “要不,大伯给你请个老师到家里来?”周名博最近也在琢磨这个事,孩子再聪明,可三个月不上学,确实耽误事。   周子青一听请老师到家里来,立马放下手里圆珠笔,一脸笑眯眯的点头称赞,“我觉得行!”   周名博一看周子青没和自己客气,笑着伸手摸摸她的头,他能感觉到孩子和他亲了,和之前的感觉还不一样。   “再等两天,我找人先打听打听。”万一找个没水平的,再把孩子教糊涂了怎么行。 第五十七章   师大附中, 高一二班教室,黄雨,贺天翼, 孔梦娇,杜书新几个, 两张桌子合并,趁着刚吃过午饭, 中午休息的空档, 四个人把竞赛班的作业归拢。这是他们几个想出来的办法, 先各自做各自的,到最后汇总把不会的题目,然后一起研究分析。   四个人一起, 效率总要高一点, 你这题目不会, 刚巧我会。互相交流讲题,总比一个人花费大量时间来的强。   周思念和几个班里女生说说笑笑的走进教室, 一进教室就看到他们四个正在讲题目。立马和旁边的女生说一声, 走过去说, “你们怎么不等我一起啊。”   说着就急忙去搬自己椅子过来。   孔梦娇推推黄雨胳膊, 指了指她和杜书新之间的缝隙, “你往那边去去,别让她夹进来。”   黄雨真就拉着椅子往边上挪了挪,这样一看四个人不多不少刚刚好。周思念拿着练习本和椅子, 笑容满面过来, “贺天翼,我能坐你旁边吗?”   贺天翼无奈的瞥了一眼孔梦娇,无视她的怒眼, 只能往杜书新旁边移了移。   孔梦娇都快气死了,冷着眼盯着周思念,脸上没一丝笑模样。   周思念坐下之后,笑着说,“我听余量说,放假的时候,你们去看青姐了?怎么没有喊上我啊,我也想去看看,不知道青姐现在怎么样了。”   黄雨和孔梦娇心里忍不住骂余量是个大嘴巴子。   “青姐正在养伤,期末考的时候,应该会回来考试。”贺天翼觉得这事不算什么,周思念问了,他就诚实的说了。   周思念表情微楞,疑惑的说,“她期末考试还过来?她都没怎么来上课,不怕考砸了么。到时候多丢脸啊。”周思念纯属下意识的想法,真的没想到周子青还会到学校来考试,正常这么久没来学校,不都选择不参加考试么。   连课都没上?到时候怎么考?   孔梦娇本身就看周思念不顺眼,这边一听她说青姐,立马翻了白眼,忍不住冷嘲热讽起来,“你以为青姐这称呼是怎么来的?青姐是一般人吗?上外国语附中的时候,她可是全年级第一,全市第四。要不是学习数竞,整个云海市的高中随便她上。当时市一中老师都找家里去了。青姐可不是咱们,人家是全面发展,就没有偏科的,不来学校怎么了,不来学校就不能学习了。你看着吧,青姐就是在家养伤,期末考的时候,总分也会比别人高。”   黄雨跟着点头,“青姐脑子可聪明了,我现在就挺怕期末考的时候,她总分比我高,你说到时候我的心情得多酸啊。”说完忍不住摇头,“不行,我还得多用功,拖后腿的科目,拼死了也得把成绩往上提一提。”   杜书新和贺天翼深以为然,几个人心里都有一股压迫感,哪怕周子青不在班上。   周思念脸色微沉,嘴角牵强的笑了笑,“啊,对了,你们以后还去看青姐么,记得喊上我一起啊,我也挺想青姐的。”   “不去了,青姐让我们好好学习呢。”黄雨看了一眼周思念还没打开的练习册问她,“你练习册做完了么,我有道题还没做,想看看你会做吗?”   “我做是做了,不过也都是胡编乱写的,我也不确定是不是做对了。我都硬是拿公式往上套,还得等老师讲题时才能确定,我怕我现在说错了。”周思念把练习册打开,却没把练习册递过去,双手在上面压着挡了一半。   黄雨和孔梦娇对视一眼,各自撇撇嘴没说话。   周思念只坐了一会,就起身搬着椅子走了。他们几个讨论的题目她都会,反而是她最近拿到的一本练习题,都是历年数竞中的经典题型,比较有深度。   这是一组打印制订练习题,目前只有一组有。   周思念进了一组,心里雀跃,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放眼,高一学生里,她应该是第一。虽然在学校里,黄雨贺天翼他们的水平不算差,可是她能看出差距来。对比自己他们还是弱了点。   那种一目了然的差距,让她有种窃喜,还有一股骄傲。   周子青因为意外耽误三个月,现在自己在一组所接受的培训,即使周子青回来,相信自己也已经远远撇下她了。   周思念心情很舒畅,是自豪之后的愉悦。   周名博给周子青一下子找了三个老师。早中晚分开。   课程表是周子青自己制订的,她时间安排的非常紧凑的,周名博看过倒没说说什么。在公司里问了一些人,都积极的表达一种意思,孩子自己想学习的时候,千万别拦着。   尤其是高中三年,太重要了,别心疼孩子。   你觉得你孩子早起晚睡,有做不完的作业?都一样,你不拼,别人都拼了。   周名博不知道别人家孩子怎么样,自己家的貌似不需要人跟着,劝着,逼着,太自律了。   周名博对孙蓉蓉就一个要求,还在养伤期间,又这么拼命学习,营养一定要跟上,不能再瘦了。   孙蓉蓉原话说给家里阿姨听的,从那之后,家里天天炖的鱼汤,骨头汤,鸡汤。天天变着花样来,就连家里零食,也都是各种补脑子的坚果。   连家教老师都忍不住和周子青说,冲着家里这伙食,都愿意干。   周子青的三个老师,有退休老教师,有培训机构的代课老师,还有在校大学生。   老教师教的语文,教课经验充足。上课的时候,不看课本都能讲的头头是道。名著经典分析起来,更是如数家珍。讲课不枯燥,讲着讲着就能给周子青来段其他名著节选,笑着说是课堂上的理解。   老教师当初答应周名博过来,就是图学生听话,认真。见到周子青之后,又多一条,刻苦。书本上要求默写背诵的部分,不用她多吩咐,上课说要会背诵默写,下节课上课抽查,一准能默写出来。   需要死记硬背的东西,不用她叮嘱后,反而把更多时间用在理解文章,以及分析上。有时候也会用一上午的时间来分析一篇作文。毕竟考试做试卷,作文占了不少分。   数学,教课的是在校大学生,这个人是周名博一个客户的弟弟,听到周名博要找数学老师,就给推荐了。   客户说,他高中的时候参加过数竞,还获得过挺好的名次,尤其是本人比较喜欢研究数学,一有空,就坐着看书,做数学题。   周名博一听,就同意了。   徐承光接了个活,给一个高中生补课,补数学。想了想感觉问题不大,就同意了。   因为他还在上学,所以时间定在晚上。   徐承光还托人找了现在高一的数学课本,带了过去。   看到周子青坐轮椅,知道她养伤没办法去学校,又担心学习下降,家里才给她找了老师。   结果头一晚上课,徐承光发现他辛苦找来的高一数学课本,压根没打开过。   同时发现,这个坐轮椅的女生不简单、她拿出的数学课本和练习题,他竟然看的眼熟,没错,他家里卧室的桌子上,有本一模一样的,蓝皮书,数竞方面的。   好在他早就做完了。   所以周子青指着上面的题目问他的时候,他竟然松了一口气。   周子青也不是全天都在家里,上午的时候,老教师会推着她在附近溜达一圈,也叫课外讲课。老教师讲课比较随意,看到的东西,都能引申会意,还能背出一段相对应的诗词,以及名著。   周子青佩服的不行。   *   时间哗啦啦啦的过去。   周子青伤养的不错,已经能从轮椅上站起来,拄着拐杖还能走几步。   徐承光和周子青说是补习老师的关系,实际上没过多久,这关系就变了。   徐承光是数学爱好者,对于国内外的数学竞赛,他都有关注,平时的爱好也是这些,和别人没有共同话题,周子青脑子聪明,和她讲数学,一遍就通。艰涩难懂的,给她点时间,自己揣摩会,也能顿悟。   在周子青能走,以及努力学习的时候。云海市数竞比赛悄悄进行了。   比赛场地落在十三中。   整个云海市学习数竞的学生,有各校老师领队参与了比赛。   师大附中在云海市是竞赛强校,五大学科中,在云海市都有着亮眼的成绩,虽然是强校,却也不是一枝独秀。   近年来,其他高中也发现在数竞比赛上取得亮眼的成绩,也能增强学校知名度,以及权威性。也都自发开始注重竞赛起来。   市一中,本身就在生源上就比师大附中要强,弱就弱在缺乏专业师资。不是说授课老师不好。数竞是一种专业性质的比赛,并不取决于学生的智商高低,有专业的老师对题型的理解,和针对性的训练是非常有必要的。这一点上目前云海市其他高中,还没有能超过师大附中的。   在专业化和规模化上,师大附中要拔得头筹。   周子青从黄雨他们那里听到了最后的初赛结果,两场考试,总分三百分,金牌一等奖录取线是125分,人数是70人,银牌二等奖录取线是95分。人数是103人,铜牌三等奖录取线80分,人数是76人。   这次录取线都提升了,上年金牌录取线是115分。   师大附中这次是竞赛班一组全员参赛,囊括了金牌,银牌,铜牌无数。三十几人参加,最次是也是铜牌。这在所有学校中成绩是非常可观的。   尤其金牌一等奖里,七十人,有十三人是师大附中。就这一点,就足以让师大附中骄傲的。   周思念参赛了,成绩是107分,获得银牌。   要知道周思念才高一,就是银牌,明年可期。这是师大附中竞赛班老师对她的看法。   后面的复赛事情,周子青没在过问,反倒是徐承光不知道从哪里打印出两张试卷来。   兴致高昂的拿给周子青,“这是今年云海市的竞赛试卷,你做吧。”徐承光知道周子青在师大附中上学,也知道她进了竞赛班,可惜腿受伤请假,没参加这次数竞比赛。   暗自替她惋惜,在徐承光看来,周子青完全有水平参加竞赛。   周子青拿到试卷,不知道是真的假的,不过徐承光让她做,她就做了。   没按照标准考试时间,就是做完一张接着做一张。   不愧是竞赛题目,这试卷难度,是高于目前高中是实档水平的,接近高考难度。后面解答题是远高于高考难度的。   周子青两套试卷做完,脑子都嗡嗡的。涵盖知识太广,一道道题目又艰涩难懂,一丁点不注意,就踏入陷阱。   让周子青自己说,这试卷不好做。   徐承光拿着周子青做好的试卷就走了,说回去找人批改试卷。   没过几天,徐承光高兴中又夹杂着惋惜,“你说你上个楼梯怎么这么不注意,金牌丢了吧?”   周子青才知道自己水平是金牌,笑着说,“不是还有明年么?不急。”   天气开始冷的时候,周子青伤养好了,不用拐杖,不用人扶着也能好好走路了。   师大附中这边,期末考试成了班主任以及各科老师挂在嘴边的常说的字眼。   周名博亲自把周子青送去的,临近学校,周名博心反而不平静了。看了眼旁边神色安静的人 ,还是忍不住多问了一句,“青青,如果需要转班……”   周子青笑笑,“大伯,没必要的。这事他从一开始没说,以后也不会说,周思念不会知道我和他的关系。我们就是普通同学的关系。我们都是学习数竞的,压根也不分开,没必要多此一举。我自己可以管理好自己情绪,放心吧大家,我都好了,你要对我有信心。”   周名博见了侯健,简单说了两句话,把周子青送到教室,他就回公司去了。   周子青一回来,受到了黄雨和孔梦娇的热烈欢迎,拉着周子青的手那股高兴劲,根本挡不住。   班上男生女生,把周子青围了个水泄不通,叽叽喳喳你一句我一句的,就听着教室吵杂声中,一声声青姐,青姐的叫,可欢快了。   隔壁一班的学生,听到隔壁班这么热闹,还以为发生什么事情了,从前门探头进来看一眼,看清人后,跑回自己班里。   “隔壁二班怎么了,动静这么大?”有人好奇问了句。   “那谁,那个谁,回来上课了。”去看的人回来,抓耳挠腮的猛地一下子想不起来人名了。   “什么那个谁,周子青。这女生可厉害了,你等着看吧。”说话这人原来外国语附中的,对刚回来的周子青充满了迷之自信。   周思念正在座位上做题目,周子青进来的时候,她想过去说说话。可一看到旁边围了这么多人。她反而不想去了。   甚至看着人群里的周子青,浅笑的脸庞,淡然的神色。又看看她旁边的兴高采烈的人。周思念眉头微微皱了下,忍不住在想,要是她有段时间不来上课,等她回来,班上同学会不会也这么热烈的欢迎呢?   应该会的,周思念觉得自己在班上人缘很好,也没和谁闹脾气。   相反,她反而看不懂班上这些人,周子青开学没多久啊,就停学停课,最熟悉的也不过是黄雨贺天翼这些人,其他人应该和她不熟悉啊。   周思念虽然疑惑,还是低头继续做题,边做题边忍不住想,这题这么难,周子青应该也做不出来?她耽误三个月呢。而自己三个月充实又忙碌,从没懈怠过。   一想到周子青做不出来,周思念精神昂奋,越发忍不住想要做出来。   临近期末考,上晚自习,侯健拿着记录本走进教室,说了几件事。   “都先停一下,刚才开了班主任会议,有几件事需要和你们就说一下。第一件,就是临近期末考试,大家自己上心,用心,专心。好好利用考前这段时间,努力考出好成绩来。   第二件事,期末考试之后,召开家长会,时间到时候通知。为什么会在期末考试后,开家长会?都自己想想啊,这事提前给你们说了,务必通知到位。到时候谁家长不来,我亲自打电话过去问候,或者家长会后,我登门拜访。   第三件事,要求学生严格遵守学校纪律,学生守则。禁止交朋友,都明白的啊。禁止打架斗殴,学校近期发现不少了,这里特别强调。还有吸烟勒索带刀具上学的,都注意点。学校最近查的严实,别说班主任没讲,我不背锅的啊。   第四件……   侯健把开会的事一件件说明白,最后总结重点中的重点。“还是期末考,成绩最重要,全校排名。为什么考完开家长会,就是让家长了解孩子在学校的学习情况,成绩在全校排名。所以,考的不好,到时候可就丢人了。老师我一定会在家长会上,念班级排名,到时候一个个上来领成绩,且亲自再送到各自家长手里。”   一说要开家长会,下面哀嚎一片。   “我死定了,学校害我啊。”   “老师,我爸妈不在云海市怎么办啊,到时候没办法来?”   “老师,爸妈不能来,奶奶爷爷能来啊?我打算只偷偷和我奶说,她耳朵聋。”   侯健看着下面吵吵嚷嚷的学生,视线往后面一看,看到周子青了。其他学生哀哀叫唤着,前后左右交换想法的时候,人家在努力学习呢。   不得不说,人和人没法比。 第五十八章   周子青回到学校上课, 其他各科的老师对她进行了优待,在班上就对周子青说,要是有什么不会的, 不懂得,可以去办公室找老师问。   这是班主任侯健, 私下找的各科老师。说实话,周子青不来参加期末考实际上并没有什么问题。人家停学三个月, 压根没来学校上课。你要人家怎么考?   可周子青非常坚持的来学校了, 要求参加考试, 那就要作为二班的一份子。成绩自然也要算。班主任之间的竞争无非就是这些。一班班主任陈老师,还特意找了侯健,私下里对他说, 周子青这样请病假, 可以不用参加期末考。   可侯健只是笑笑, 他到不觉得周子青会是拖后腿的。听说她在家里一直在自学,也不知道为什么, 看过周子青眉眼认真的学习态度后, 侯健莫名地对周子青很有信心。   相反, 目前让他比较头疼的是另一个人, 周思念。   周思念现在就是公然的放弃其他科目了。这才高一呢, 就这样?学习数竞的学生都知道,在高二如果不能拿到起码省二级别的奖项,那就要彻底数竞, 回到高考模式里来, 这才是理智的。   侯健找了周思念谈话。   “周思念,老师之前已经和你谈过话。知道你想走数竞的路子,可是呢, 其他科目也要学一学。现在就放弃,有点太早了。”实际上其他科目的老师,都有些生气。周思念这样可是会拉低班级平均分的。哪个老师想要看到自己带的班级平均分比其他老师低?   周思念低着头,双手不安的纠缠在一起。抬起头看了侯健一眼,小声的说,“侯老师,其他科目不是我不想学,是我真的学不会。”   侯健一听,嗓子立马堵上了,有些气,又不能说,只能耐着性子继续劝,“语文需要背诵默写的地方,只要花时间,不会学不会的。如果你连这点时间都不愿意花,那,这个学不会是借口,老师觉得是你不想学,而不是学不会。”   周思念也知道自己的理由不充分,可每天只有这么点时间,各科均分一点,时间就没有了。   鼓足勇气,“侯老师,你知道的吧。云海市数学竞赛我考了107分,获得银牌。我们竞赛班老师说我只要继续努力,明年肯定能获得更好的成绩……”   侯健看着周思念,脸色有些发沉,再张嘴说话的时候,语气就有些生硬,实在是被气着了。“周思念,我知道你学习数竞,我也知道你学习数竞的重要性。可我要是把你现在的情况告诉竞赛班的老师,你觉得会怎么样?为了学习数竞,其他科目彻底不学了?这不是学校组织竞赛班的目的。   你现在这样上课无视其他老师,公然做数竞,已经引得很多老师不愉快。班级里同样学习数竞的并不是你一个人,黄雨,贺天翼他们也在学习,可人家并没有放弃其他科目。   别的不说,请病假回来的周子青。我听说她请病假前,竞赛班摸底考,杨军我也认识,学校里碰到好几回,每次都会主动问我周子青的情况,问她什么时候能来学校上课。   我才知道她摸底考试时,身体竟然极不舒服。做完试卷人难受的就趴在桌子上起不来。就这样 ,听说她进了一组。周子青学习数竞,你看她把各科都丢了吗?   在家养伤,她可以全心养伤,也或者只学习数竞。可我听说,她所有科目都没有落下,都认认真真的在学习。老师没有拿周子青和你比较的意思,只是希望你,不要这么过早的就把其他科目丢下。不然你现在丢的太早,到时候在想捡起来,可就难了。”   侯健把话说得很透彻,也不知道周思念能不能听进去。   周思念是红着眼眶进的教室,回到座位就趴下哭了。   前后左右的同学一看,都过去安慰她,问她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   周思念一开始还是小声抽泣,没一会教室里就能听到她嘤嘤的哭泣声,以及旁边女生焦急的安慰声。   这可把孔梦娇恶心的要死。   周子青刚回来,座位后面就是垃圾桶。   周子青这会正让黄雨帮忙呢,主要是让黄雨帮她划分上课时老师讲述的重点。   重点就是考点。   周子青预计在考试前,把这些全都过一遍,工程量很大,时间很短。分秒必争,决不能浪费一点时间。   孔梦娇想找周子青说说闲话,发现她这么认真抄写笔记,一开始恶心又气愤的心情立马消散,说什么闲话啊,还是学习要紧。   周子青回来上课,黄雨孔梦娇就有了明显的动力。   班上其他学生也是这样。   周思念哭完,伤心完,即使旁边一圈女生安慰她,可她心里还是空落落的,没一点好转。班主任的话,像根针似的扎在她心上。   说什么不是拿她和周子青比较,既然不是比较,为什么要放在一起说。   周子青很优秀,很聪明,她知道啊。   可她也不差啊,高一学生里,她是唯一一个参加数竞比赛,比高二学生还有优秀,还拿回了银牌,为什么看不到?   周子青当初能进一组,还不是因为试卷上有两道类似的题目,刚巧是做过的,会做的而已。这只是运气,并不是靠的实力。   周思念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可现在所有人都只记得摸底考周子青唯一一个进了一组。这让周思念忍不住有些嫉妒和不甘。她就晚了一步进一组而已。   周思念走到周子青旁边,入眼就是雪白横线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周思念站着,视线从上方,能看到周子青的眼睛盯着书本,嘴巴再默念,手里却在抄写。看着她神色这么认真专注,周思念莫名心慌起来。   她曾经也尝试过这种学习方法,可是发现她不行,只是浪费时间。   “青姐,你好认真啊。”周思念出声打断周子青的学习状态。   周子青手里圆珠笔停下,眼睛从书本移开,看向周思念,目光上下打量她,嘴角轻笑一声,“太久没上课,我怕考试拖后腿,拉低班级平均分 。”   “别人可能会,青姐肯定不会,刚才班主任还夸赞青姐,这次期末考应该可以考第一呢。”周思念五官秀美,皮肤白皙,笑盈盈和别人说话,很能获得好感。   周思念的话声音不高不低,起码前面三排能听到。   周子青的余光扫了眼,听到周思念的话,忍不住往后转头的同学,似乎脸上带着一丝丝诧异,一个个往后看了一眼又转了回去。   周子青眼睛微微转动两下,轻笑出声,“是吗?你是不是听错了,班主任私下还劝我放弃期末考呢,就担心我考不好拖后腿,让他绩效工资拿不到呢。我得去问问他,什么时候对我抱这么大自信了。必须泼盆冷水降降温,我目标可只是不拖后腿而已。”说完,周子青佯装站起来,一脸要去找人问清楚,说明白的架势。   周思念神情一愣,看到周子青站起身,还吓了一跳。   讪讪地伸手拉了一把周子青,笑着说,“可能是我记错了,不过我觉得青姐你很厉害,肯定能考好。对了青姐,你竞赛班那里你去问了没有,你知道你现在是进一组还是二组啊?毕竟你这么久没来上课……。”   周子青站起身,嘴角噙着笑,目光淡淡的看着周思念,“一组还是二组,靠成绩说话,成绩到了,二组也留不住。你不就是二组进的一组吗?别替我担心,二组留不住我。”   周思念脸上僵僵地,似乎没想到周子青会这么说。感觉这番话听到耳朵里,竟然无比刺耳。   是自大?还是挖苦她?   “我只是担心你停学这么久,跟不上进度,不过,有我在,青姐有什么不会的题目,可以找我。我们一起讨论交流。”周思念笑眯眯的,完全是好心,乐于助人的模样。   周子青只看着她笑了笑,若有所指的说了句,“你其他科目,要是有不会的,也可以来问我。”   周思念干巴巴应了一声,回去了。   周子青重新坐回座位,拿起笔继续抄写作业。低着头看书的时候,谁都没注意她目光冰冷,阴沉。   她停课太久,周思念有些蹦的太高了,碍眼!   可能因为期末考试后,还要开家长会。这个事确实把学生刺激了。一个个为了提高成绩,全都拼了。晚上回到宿舍,人手一把手电筒,躲被窝里看书。   都说这样坏眼睛,可也不是天天这样,也就考前这几天为了成绩拼了。   周子青初中的时候就有点近视眼,她爱惜眼睛,别人看书,她就闭着眼睛回想白天复习的。有记不清,知识混乱的地方,就脑子里记一下,明天六点早自习,到教室就先给整理清楚了。   周子青把黄雨给她划分的重点整理归纳后,又找了贺天翼,杜书新,把他们收集的错题本借来看。   周子青看的很快,像是读书似的。她会的部分直接跳过去,有点模糊不清的,多看两遍记住。贺天翼和杜书新的错题本很快看完。   周子青去找各科代课老师去了。让老师在帮她提提重点,实在是她心里没底。她虽然记忆里好,脑袋也算聪明,可到底缺课不是。   周子青考前忙的像个陀螺,然后期末考开始了。   划分教室,分发考试号。   不知道考试号按照什么划分的,班级打散,年级打乱。   周子青隔壁竟然是高二的学生,间隔一排又是高一同年级。这样一来彻底杜绝了考试作弊。   考试分三天,只考上午和下午,晚上继续上晚自习,复习剩下要考试的科目。   周子青觉得这样不错,晚自习的时候,还有没考科目的老师会过来看一眼,再叮嘱一下。重中选重,再划一些知识点。   这算是临时抱佛脚。   可大家都乐意,看一眼,心里平静一分,不看的话心慌。   考完第一天,上晚自习的时候,有耐性差忍不住相互对答案的,你一句我一句议论纷纷的。错了嗷嗷叫,对了欢呼也叫。   还有心里承受能力差,试卷没做完的,写错的,忍不住失落趴座位掉眼泪的。   也有复习明天要考的科目,总之教室里干啥的都有。   周子青前排的前排,闹腾的有些厉害,抬头看了两眼。班长出声制止了两次,效果不好。   忍不住眉头皱了皱,这个时候大家心都浮躁了,想让教室安静下来,有些不太可能。   周子青想了想,拿上书本,直接拎着椅子,打开教室后门出去了。   她在楼梯口坐着看书,外面有点冷,可清净,没那么吵,容易记住。   三天的考试,很快就过去。   考完学校放假,等回学校的时候,班主任交代,务必把家长带来参加家长会。不来的家长,他会打电话确认。真有事情不能来的家长,请打办公室电话找他请假。   周子青放假回家,就和周名博说了家长会的事。周名博看了眼他工作日程,实际那天有事,还很忙。   周名博说只能过去坐一下,没问题吧?   周子青说没问题。实际上大伯不去都没事。“我又不调皮,上课认真听讲,功课又好。家长会去不去都不影响我什么。”   去不去,今后她还是会好好学习。   这点周名博相信,周子青自律。实际上他想的多,家长会,周明松那个继女不是也在二班吗?他是怕到时候家里没人去,周子青起情绪。   周子青看到大伯眉头微微一皱,就知道想什么,笑了笑。“放心吧大伯,你去了,一准受表扬,搞不好老师会问你,我的学习方式啊,在家怎么督促我的啊,主要是我感觉我这次考的还行。”   三天考完,周子青对自己写的试卷总结,就是还行。   周名博一听到这句还行,忍不住就笑了。   周子青说还行,那就是很不错了。这孩子说话有时候也挺气人的,好就好,总说什么还行。   知不知道,一百分,只考六十分及格,这才叫还行。   周一早上八点,老师们先到学校报到。八点半开期末考试总结会议。十点半之后,各班班主任留下,继续开班主任会议。   一直到开到中午十二点吃饭。   下午一点半,学生和家长陆续到学校。   二点钟的时候,侯健进了教室,这个时候,很多学生和家长都到了。有的是爸爸来的,有的是妈妈来的,也有爷爷奶奶过来的。有的家长站在外面走廊和孩子说话,有的家长相互之间聊天。   侯健让班长组织学生,把教室的书桌全部靠墙上下迭放。把教室中间区域留出来。放椅子给家长坐,学生分散,两边站一排,后面站两排。   学校要开家长会这事,周思念和周明松说了。为什么没和唐文玲说。实在是周思念太了解她的性格,私心里,周思念想让周明松去开家长会。   可开家长会这么大的事情,不可能瞒着唐文玲,周思念自己也清楚。   唐文玲一听要开家长会,兴致就来了。   “念念啊,你告诉妈妈,期末考你觉得自己考得怎么样?”唐文玲这话问的小心,实在周思念成绩,也就数学能看,其他科目简直惨不忍睹。   唐文玲也纳闷,怎么能偏科偏成这样呢。数学这么难学,她能学的这么好,其他科目怎么就学不好呢。   上初中的时候,唐文玲也试过各种方法,结果其他科目不仅没提升,数学还下降了。   最后不得不妥协,既然其他科目考不好,那就专心只学数学吧。   周思念一听问她考的怎么样,就心虚的低头不说话,唐文玲一看这幅样子那还不清楚。   母女两个都没注意周明松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   人心真不是自己说控制就控制的,自己说不想,可有时候忍不住下意识会去想,因为人就在跟前。周思念说到家长会,周明松忍不住就心发慌。   完全控制不住的发慌,慌乱的,做事情都没头没尾。   她那边,大哥应该会去吧?   周明松心里很清楚,这个家长会,他不去是最好的。也和唐文玲说了,家长会他不过去了,她自己一个人去行吗?   唐文玲没觉得有什么,倒是周思念有些不高兴。拉着周明松的手,“爸,你为什么不去啊,你是不是怕我成绩差给你丢脸啊?”周思念很想让周明松去。   周明松哭笑不得,“有你妈去就行了,我要是再去,学校老师该说咱家多占位置了。”   周思念嘟着嘴,小声说,“我比较想让你去,虽然我总成绩可能不太好,但是数学这一科,我绝对不会输给其他人的。”   唐文玲伸手戳了戳周思念的额头,“你就是和你爸亲,老周啊,你也去,不行到时候你在教室门口等着,我进去开家长会。你等我们娘俩,回头开完会不是就放假了么。咱们晚饭下馆子。”   周思念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期待的看着周明松。   周明松无奈的点点头,头一低,眼里闪过一抹复杂的光芒,又几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   二点半的时候,家长各自入座,学生也排队站好。   侯健手里抱着一堆文件进教室,把东西放在讲桌上,往人群里看了一眼。整个教室乌压压一片,虽然都压着声音说话,可人多了,你一句,我一句,就变成嗡嗡地的,有些杂乱。   侯健在学生里扫了一圈,没看到周子青,点名问班长,“还有谁没到么?”   班长皱着眉看一圈,哭笑着挠挠头,说没统计。   “我青姐还没来!”孔梦娇在队伍里找了一圈没看到周子青,立马举起手喊了一嗓子。   中间家长都跟着笑了。青姐?现在学生真有意思!   唐文玲坐在家长中间,穿着时尚,化了淡妆。特意往学生队里看了看,没瞅到当初和她呛声的女生,反而注意到一堆学生里,尤其是女生里,要数漂亮的还是周思念。   忍不住看了一眼,又看一眼。   周思念就发现她妈一直看她,还和她摆手。   旁边谁的妈妈,好奇问了句,“那个皮肤白的女生,是你女儿吗?”   唐文玲很骄傲的坐直身子,笑眯眯的点点头。   “长得真好看。白净,五官好看。对了,你家孩子学习成绩怎么样?在班级排第几啊,我儿子是那边那个戴眼镜的,班级排名能进前十,其他科目都好,就是数学是老大难。”   唐文玲循着视线看了一眼戴眼镜的男生,男生有点胖,头发像是几天没洗,有点油腻了,唐文玲再看旁边这位妈妈,打心里有点嫌弃了。   自己儿子也不给收拾一下,头发油腻的都打绺了。   唐文玲有些爱答不理,不过说到数学,她还是有话说的,“我家孩子,别的科目都不行。她现在进了数学竞赛班,今年云海市数竞比赛还获得银牌呢。希望明年她能拿到好成绩,大学就有着落了。”   “数学竞赛班的?这么厉害。怎么进的。我儿子要是想进能进去吗,能不能提高数学成绩啊?”旁边妈妈一听激动了,还想要个辅导班什么的。   结果唐文玲一句话打住了,“竞赛班得数学成绩特别好才能进,不然人家不要。”   周子青和周名博一起到的学校,来的比较晚,主要是周名博先从公司回到家里,洗了澡换了身衣服,然后又开车去的学校。本来一切都挺顺利的,结果路上堵车。   尤其是到师大附中的路,特别的堵。二点半开始的家长会,他们两个二点四十五才到。   来的时候,侯健正在讲话,眼睛瞥了一眼窗户,看到周子青来了。笑着招招人,让人从前门进来。   周子青推门进来,看了眼教室。笑眯眯的和侯健解释,“老师,路上堵车了,真不是故意迟到的。”   周名博跟在周子青后面进来的,进来就听到周子青解释,强忍着压住嘴角没笑,感觉挺稀奇的。这孩子太独立了,他就跟在后面呢,他和老师说一句话,肯定比她管用。   结果她自己上了。   周名博冲着侯健点点头。   周名博这一身三件套西装穿的,特别精神挺拔。侯健本来个子高大,和周名博站一起,反而不显了。   周子青看了眼中间家长区域,没有空的椅子。   转身就把讲台上的椅子搬来就放在前面,让周名博坐。转身又和侯健解释,“老师,我大伯公司今天有很重要的事情,家长会他只能坐一会听一听,他就得走。坐后面回头出来太麻烦,就让我大伯坐这吧,等会离开比较方面。”   周名博什么话没有,全程都听着周子青安排。他就坐在讲台斜侧面,旁边学生队伍前排,很特别的位置。不过视线不错。   周子青呢,就站在周名博旁边,领头第一个学生。   原本周明松不想进教室的,可周思念不忍心让周明松一个人站外面,生拉硬拽的把人拉到教室坐着。只是没和唐文玲坐一起。   唐文玲坐中间,他坐在后面。   所以明明椅子正正好,却没有空椅子的原因。   周明松就坐在坐后面角落里,从周子青和周名博进教室开始,到周子青搬椅子,站在周名博身旁。他透过人群缝隙,全都看在眼里。   当初看到她,还是坐在轮椅上,不能动。现在应该是好了!   说不上来心里什么滋味,可又什么滋味都有。全都一点点,一丝丝涌上心头,堵得胸口难受。   唐文玲和周明松感受就不一样,看着前面女生,又看到周名博。想着怪不得这女生这么傲气嚣张,原来是仗着家里有钱。   侯健看着周子青自说自话的把自己和家长安排好了,还不忘记给他使眼色,让他继续,忍不住都要笑了。   轻咳两声,就这着刚才话题继续说。   “刚才讲到现在是高一第一学期,学校觉得非常有必要召开一次家长会,让学生家长了解自己孩子在学校怎么学习的,以及学习的成绩。高中三年很快,高一不慌不忙,想着高二再认真,那就晚了。所以这也是为什么家长会会在期末考试后开。说的再多,无非就是提高学生成绩,现在先不说怎么提高,现再需要了解一下,各自孩子的真实学习水平。   这次期末考试,不存在作弊,因为拆班级,拆年级,随机排考号。这次期末考的成绩,非常具有真实性,也能充分代表高一第一学期,学生在校的学习情况。   接下来,我先把二班整体成绩和学校同年级各班做下对比,以及各科各班班级平均分情况。啊,我已经看到家长有拿出纸笔准备记录的,还细致啊。那我说的慢一点 ,方便家长记录……”   师大附中高一有十一个班,侯健边念边转身到黑板一侧,拿起粉笔写上科目,然后一班,二班,三班,一直到十一班的平均分。   所有科目,各班级的平均分一目了然。二班算不上最好,也算不上坏,属于中间水平。   二班整体算是高一年级里,中上水平,还可以。这是侯健的最后评价。   整个班级水平介绍完,开始说个人成绩。   下面不管是学生还是家长都有些紧张了,谁也不知道考的怎么样,下面一直小声议论不断,这会彻底安静了。   侯健拿出两张白纸,晃动两下,整个教室的视线都集中在上面。   侯健笑了笑,说,“这是上午班主任开会,学校发到班主任手里的期末考试成绩排名。有班级排名,也有全校年级排名。咱班有学生五十名,全员参加考试。全校高一学生有五百四十八学生。下面我来念学生成绩,念到成绩的同学,记得喊到,并举起手示意一下。”   周名博在家长嘴后面,看到周明松了。脸阴沉着,非常不高兴,甚至有些上火。   忍不住都想上去问问他,到底图什么?   周明松看到周名博阴沉沉的脸,正在厉眼看他,眼睛里的怒火挡都挡不住,似乎隔着人群再质问他。   侯健先从倒数十位开始念,念总分,念年级排名。念完之后,会简单分析一些学生为什么考这样,缺点在哪?还有没有提升空间。   被点到名字的同学,有头低着,也有嬉皮笑脸的无所谓的,什么表情都有。   又开始念排名三十到四十之间的。   里面有周思念,周思念班级排名32,年级排名374。   周思念听到自己名字时,低着头抬了一下胳膊,又快速的放下了。   唐文玲旁边的女士注意到了,啊呀一声,惊讶道:“怎么才排名三十二呀,这成绩可得使点劲了。”   唐文玲气的脸色白发,虽然知道周思念其他科目不好,可总排名确实太低了。   “老师我打断一下,我是周思念的妈妈,我能问一下周思念数学考了多少吗?我家孩子情况不一样,她是学习数竞的,她总分多少,我并不在乎,我只想知道她数学考了多少分,在年级排第几?”唐文玲出声打断了。   侯健一看唐文玲,眉头下意识皱了起来。看了眼排名,说到,“周思念数学成绩非常好,数学是满分。全年级数学满分的有十三个,我们二班占了五个,数学全是满分。”   数学满分五个,学生里忍不住就看向黄雨,贺天翼,孔梦娇等人,还有周子青。这些都是学习数竞的。能数学满分的也就这些人了。   家长群里,似乎对数竞这东西,不太了解,互相打听了下,听明白后再看唐文玲的眼神,就有点不一样了。毕竟数学竞赛这名好一说出来,挺让人佩服的,一听就很厉害。   周思念一听满分有五个,咬着嘴唇,心里有些埋怨这次数学试卷难度不大,满分竟然这么多人。   忍不住看向周子青,二班满分有五个,再看向孔梦娇黄雨,贺天翼杜书新他们,加上自己五个,那还有四个人。周思念心跳加快,她隐约期望剩下四个人里没有周子青。   攥紧手指,实际上已经念到班级排名三十了,竟然没有周子青的名字。   学生群里,已经有人注意到了,并且交头接耳议论起来。   周明松附近两个女生就再说,“都念到三十了,还没有周子青的名字,她几个月没来学校,她到底是怎么学习的啊?”   “想什么呢,我预计她是前十!”   “前十太夸张了吧?应该十到二十之间,三个月没来上课,她再聪明厉害,也不能进前十,她要是前十,那真是……”女生摇摇头,觉的不可能。   周明松微微侧头看了眼站在前方那个人。   纤细瘦高的身体,站在前面很扎眼,背脊挺得笔直,神色平静,看不出紧张。只有低头弯腰和周名博说话的时候,脸上和眼睛里才挂着笑。   周明松的目光锁着周子青脸,她在很小的时候,他并没有认真的看过她,即使那个时候徐长慧总说孩子长的像他。   他似乎从没在意过这个问题。像现在这么细致看,还是头一回,忍不住,这孩子……确实像他的地方多些。   侯健念完二十到三十,底下声音更大了。多是学生发出的声音。   周名博也发现,往他这边看的视线增多了。   侯健自然知道学生一个个在议论什么,抬头往表格上方看,也是忍不住惊叹。拿到排名看到一眼,他都吓了一跳。   可结果就是这样的,清清楚楚的登记着,虽然一开始他就知道不会太差,可是没想到最后会是这样好成绩。   家长云里雾里看着学生在议论纷纷,有些糊里糊涂的。   等侯健念完十到二十,二班学生忍不住都看向前方站着的那人。   黄雨和孔梦娇都激动坏了,要是可以,这会都想跑到周子青跟前抱抱她。   还有十个名额,都是成绩好的。   周思念死死咬着下嘴唇,心里一直重复念着,前十,前十,眼睛却死死盯着对面前排第一的周子青看。   她还是那副冷静淡然的模样,至始至终都那么平静,似乎对这个结果没有过多激动,也不见她紧张慌乱。   周名博斜了斜身子,小声问了句,“剩下前十了啊,你觉得你是多少名?”   周子青俯下身,凑到周名博耳朵边,小声说了句,“大伯,我觉得你现在可以提前想想,等会怎么夸赞我的话了。”   周名博一听她这充满自信的话,忍不住看她笑盈盈的小脸,“这么自信?” 第五十九章   周子青嘴角轻扬, 往上挑了挑眉毛,一脸的自信。   如果是一开始的话,她可能还是一句还行吧, 可现在已经进入最后阶段,前十名。再矫情就感觉不合适了, 那索性就放开了。要不第一,要不第十。   班上同学开始交头接耳, 议论起来了, 就剩下十名同学。没点到名字的同学尤其紧张, 学生紧张,家长跟着就紧张。   周明松不知道为什么,手搭在膝盖上不断收紧, 想低着头假装不在意的, 可还是忍不住偷偷往前面看, 看到周名博和周子青关系亲密的小声说话,就像是在他眼前的路面, 突然塌陷了一块, 露出一个大洞来, 凉风嗖嗖的从下面传过来。   手攥紧成拳, 深呼吸一口气, 把头转到正前方,不在看,不在意。   侯健看了眼名单上的前十名, 看着不断督促他开始念的家长和学生, 忍不住笑了笑,然后开始公布第十名。   前十名的同学,不光念总分, 班级排名,年级排名,就连各科的成绩,都跟着念一遍。   孔梦娇并不偏科,她数学满分,其他科目并不偏科。总分班级排在第六,没进前五,有点点遗憾。可眨眼人就兴奋起来了,冲着周子青挥手助威。   前五了。   还有五个人!   周子青毫无疑问的,已经进前五了。这样的成绩,已经超出很多学生的意外。   下面人群里都议论开了。旁边的家长听到孩子们议论纷纷的声音,懵懵懂懂的听了个一知半解。   “就是前面那个高个白净女生,听说不小心从楼梯摔下来,请病假请了三个多月没来上课。都是自己在家自学的。期末考试前才来学校参加期末考,竟然能考进前五!真是不得了了,没法比,这一看就知道天生会学习的。”有位同学爸爸和旁边的一位爸爸相互交换信息。   说着话还偷摸着指了指前方那个会学习的女生。   另一个爸爸一看,脸色忍不住露出羡慕,“你说人家这孩子怎么生的?我家这个在家里,要是没人管,书本都能给扔了,还学习呢?”   “我家孩子说,这个女生原来成绩就好,中考成绩就是全班第一,都能上市一中的,没去。”   “市一中都不去?”后面有家长听到市一中忍不住惊叹了。   市一中可是非常好的高中了,托关系,掏钱挤破头都想进去的学校。竟然没去?有的家长就看不明白了。   周思念心里开始烦躁,教室里闹哄哄的,吵得她脑子疼,有些怨念班主任,为什么不直接念啊!   光是这么站着,一分一秒她都觉得难受。   周子青前五了,周思念很不甘心,可不甘心,又没办法改变现状,心里特别煎熬。周子青就是聪明,即使不来学校,她依然考进前五,铺天盖地的挫败感,让周思念非常窒息。   比不过她,非常清晰的念头在脑子里出现。   周思念心慌,眼神也慌乱的看着对面的周子青,她不知道在看着谁,扬起嘴角轻轻笑了下。   侯健点评了班级第十名到第六名的同学。从总分来看,差距不大,只有十几分的差距,之后只要努力一把就能上来。   最后剩下五名,侯健简单直接的把第五名,第四名,第三名,第二名,公布了!当剩下还有第一名的时候,抬起头看着下面学生,笑了笑,说:“班级第一名,还需要我再念出来吗?”   “周子青!”   “青姐!”   “第一名周子青!”   侯健看着下面学生自发的把名字念出来,跟着往下说,“高一二班第一名,是周子青,班级第一,同时……”   这句同时一停顿,下面不少同学还在惊叹周子青是班级第一,还没反应过来。   黄雨和孔梦娇两个不愧是学习数竞的,脑子反应很快,两个人,瞪着眼睛,张着大嘴,同时惊呼出声,“年级第一?”   年级第一四个字一出来,所有家长全都忍不住打量前方那个纤细瘦高的女生。在家长眼里,学习好就是万能的。几乎所有家长都在想一件事,全年级第一竟然和他/她家孩子在一个班级里?   全年级第一长什么样?必须看一眼。   全年级第一啊,这脑子得多聪明啊!   班上同学还在等着班主任确认,只看到侯健咧开嘴笑着点点头,“周子青不仅是我们班级第一,同时也是全校年级第一,数学满分,其他科目都是高分,总分成绩撇下其他班第二名,足有十几分。真的是……非常非常的厉害。”   上午侯健刚拿到排名表,还没有来得及确认,旁边一班班主任陈老师没忍住,狠狠拍了他几下,一脸痛心疾首的问他,“周子青她真是请病假养伤去了?她这成绩怎么回事?高一年级五百多位学生,愣是让一个请病假三个多月的人考了第一?这像话吗?“   侯健乍一听,还一愣。被陈老师又狠狠拍了两下,“装?给我装了是吧,高一二班周子青总分全年级第一,我不信你不知道?”   侯健这才拿起排名表看起来,果然左起第一行,白纸黑字,印的清清楚楚,高一二班周子青,总分成绩,年级排名,以及各科成绩。   侯健完全没想到,周子青会给他这么一个惊喜,真的是完全没有想到的。   “想想我之前还让你劝她别参见考试,你是不是已经心里有数,故意瞒着我不说啊,你说她这成绩,其他班主任得多窝火?全校高一学生,竟然让一个三个多月没上课的赶超了。”陈老师私下和侯健关系还不错,两个班教室临近,代课老师又都一样。两人办公室一间,办公桌面对面,到底比其他班主任关系好。   可感情再好,好学生不是他班的,这看着心里也忍不住泛酸啊。   侯健这心情因为周子青考了全年级第一,就开始昂奋高兴起来,嘴角根本压不住,一直咧嘴笑。其他班主任看到他,都忍不住挤兑他两句,让他把脸上笑容收敛一下,太过分张扬了。   侯健今年是才调到师大附中的,没想到刚接手的班级,里面有这么一个长脸的学生,高兴的神情根本压不住。   站在讲台上,侯健带头开始鼓掌,陆续学生和家长都跟着鼓掌。   周子青站在前面,弯腰鞠躬,嘴角浅笑说了声,“谢谢。”   神态自然大方,你从她看上看不出她有多喜悦,就是很平静的样子。   但是这模样在家长眼里,可不是这样,什么叫胜不骄?这就是了。   你看看人家这孩子,考了全年级第一,都这么冷静,这要是自家孩子,都能橡根窜天猴似的,蹦到天上去。   有人称赞,就有人看不顺眼。   唐文玲身边的家长全都交口称赞,就感觉异常刺耳。心里气不顺,就感觉坐不住了。   “哎呦,这家孩子父母,得多省心啊。到底是怎么生的,怎么培养的啊。”   “这都是天生的,遗传基因好。父母肯定其中一个脑子聪明,这种羡慕不来。”有的家长看的比较开,自己上学那会什么样,自己孩子就是什么样,不能太强求,强求容易闹心。   “差不多,旁边穿西装的应该是孩子爸爸吧,一看就不一般。孩子智商也是随父母的。孩子聪明,再自己愿意学,这成绩不好都是怪事。”   周明松把家长之间说的话,一丝不漏的全听到耳朵里,心竟然忍不住雀跃起来。完全自我控制不住,看着前方接受老师表扬的女孩,周明松仿佛看到多少年前,在破旧的小教室,粗糙的黑板前,他也是有些羞涩站在讲台前,也是这样接受老师和同学的表扬。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再看到这似曾相识的一幕,心里竟然不断涌上一丝感动来。   神色激动,手指微微发着抖。   侯健比了个暂停手势,教室里,学生先安静了,随后家长说话也跟小了。侯健往下扫了眼,深呼吸一口,却忍不住眉眼带着笑意,说,“全年级第一在我们班,说实话,可能家长听得不是很明白,周子青同学,再开学不久,不小心从楼梯摔下来,腿骨折。随后就请了病假,一直到期末考试前,才养好伤来学校上课。她三个多月没来上课。当我听说她要回来参加期末考试的时候,我心里是咯噔一下的……。”   听到侯健这咯噔一下,不少家长都跟着笑了。   “三个月没来上课,要参加期末考,会不会拖班级后腿?会不会拉低班级平均分?我当时想过这个问题,可等她回来上课,我无意中翻开她的课本,并不是崭新的,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笔记。我知道,她在家没有停下学习,但是也没想到会考这么好。   所以,对于年级第一,在家是怎么学习的,学习的方式,时间的规划,咱们让周子青的家长来说说,当然,其他家长要是有什么好的问题,也可以当面请教,咱们做个小小的交流。”   周子青用胳膊轻轻碰了一下周名博,眼神微微一笑。   侯健邀请周名博上讲台。   周名博也不客气,孩子考了第一,他脸上有光,其他家长对他只有羡慕的份,站起身和侯健礼貌握握手。就从容的走到讲台上。   站在讲台上,更是一眼就看到家长群后面的周明松。   只看他微微仰着头,眼神复杂的看着自己,周名博却觉得浑身上下通透爽快。他刚才注意听了,那个什么周思念,才考了班级三十二名,年级378?数学满分又怎么样?   他家周子青数学也是满分。   这会周名博发现不转班的好处了,两个人同班,这成绩差距,谁差谁难堪。   就他家孩子这学习拼劲,一般人都别想超过她。   周名博从心底产生的自豪感,源源不断的往上冒,顿时间心情美的冒泡泡,再看到后面周明松,眼神就不阴冷了,反而带着一股挑衅。   这么优秀的孩子,是他家的。   周名博刚一站上去,唐文玲旁边那位妈妈就忍不住先举手发问了,一看就是神情激动的,她说,“周子青爸爸,我想知道,你家孩子在家做作业看书,需要家里人陪着吗?你们也会逼她学习么?”   周子青爸爸,多简单的一句称谓。却让几个人神情一愣。   周名博听后,没反驳,没辩解,只是扭头看了一眼周子青。   周子青冲他笑了笑,神态很自然,似乎没有受到影响。   周名博轻咳一声,缓缓回答道:“说实话,期末考试完,我问她考的怎么样,她告诉我说还行。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行法,刚才那位家长的问题,我实话实说的,没有夸大,也没有美化我家孩子,就是实事求是,她在学习这一块,努力,刻苦,认真,勤奋,不需要家长盯着。   我家孩子个子很高,体重却很轻,我一直觉得是她学习太用功,所以长不胖。从她上初中开始,我家学习室的灯,没有在夜里零点前熄灭过,她喜欢数学,研究一道数学题目,能到凌晨三点钟,她自己都能忘记时间。   我回家去学习室看一眼,她一直都是在抄写抄写,默写默写,会背诵的部分,她要做到能全默写出来。在家养伤三个月,她在家自学的。她给我看过她自己排的课程表,一天,上午,下午,晚上,全都安排的满满当当。   她能考年级第一,不是她脑子聪明,虽然也确实聪明,可她也付出了很多努力和辛苦。我不太想听到别人说她考的好是因为脑袋聪明,聪明也不能看一眼课本,就会默写,就会背诵。   是要花费时间的,靠她的勤奋,毅力,从不懈怠。一点点积攒起来的。我不会逼着她学习,相反,我倒是希望我家孩子能稍稍放慢些脚步,多玩一玩,多吃一碗饭,长胖一点,就更好了。”   周名博一说完,自己先笑了。   家长群里,也跟着哈哈笑起来。   周明松却心里发涩,眼睛直直盯着前方周子青看,看她忍不住咧开嘴轻轻的笑,微微眯起的眼睛里,亮晶晶的像是藏了星星。   越看心越是难受,忍不住就去想,当年他离开时,她长什么样。可无论他怎么去想,脑子里却是雾茫茫一片,连个碎片都想不起来。   唐文玲整个人憋屈的难受,觉得旁边这群家长都是傻子。这样的场面话竟然也有人信,现在当着人面当然这么说,背后还不知道怎么逼着孩子学习呢。   还多玩一玩?真要开始玩,就等着哭死吧。   唐文玲尤其受不了旁边那位妈妈,不得不起身搬着椅子往后去,她和这样人没办法相处。   家长会开到一半,中场休息。   周名博得回公司了,今天公司也确实有事。   黄雨孔梦娇几个立马嗷嗷叫唤着跑过来围着周子青转,兴奋的脸颊通红。“青姐,青姐,青姐,你太厉害了,我这会心脏都砰砰乱跳,你怎么就这么厉害呢。”   孔梦娇搀着周子青的胳膊不撒手,“青姐,下学期开始咱俩做同桌吧,你怎么学习,我就怎么学。不求年级第一,但求年级第二。”   “去去,下学期我要和青姐做同桌,你在后面排队去。”黄雨也不让。   周子青旁边还有班上其他学生在,还有不少家长上来说话的,多是让自家孩子多多学习的。   唐文玲拉着周思念到外面走廊说话,周明松不在,上厕所去了。   和周明松一起的还有其他学生爸爸,几位家长边走边聊。虽然不熟悉,但是架不住有共同的话题。   “高一五百多个学生,愣是没压住一个请假休病假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学校老师没教好,还是怪人家孩子聪明厉害。”   “这还用问,脑子肯定聪明,这样的孩子,一准能考上好大学。”   周明松一路上神色淡淡的,什么话没说,回来的时候,看到外面唐文玲和周思念在说话,就走了过去。   走到一半,被人拍了一下。   一班班主任陈老师,家长会上也说了隔壁二班周子青的事情,主要是鼓励和刺激学生。这会休息,陈老师还想找侯健说件事呢,结果迎面看到了周明松。   陈老师也没客气,“是周子青同学的爸爸吧?我是隔壁高一一班的班主任。周子青这一看就是长得像爸爸啊!”说完笑了两声。   周明松听到话当时就蒙了,脑子嗡嗡地乱响,对方再说什么他都没听到,脑子里翻天倒海的重复一句话,周子青爸爸,周子青爸爸……   周思念正和唐文玲说话,两个人脸色都不太好,周思念脸色苍白,似乎被训斥的快要哭了。   唐文玲看到孩子这样,也是不忍心,也知道她其他科目学不会,主要今天被刺激到了。大家都在讨论总成绩,总分,排名,光有一门成绩好有什么用?数学满分也没引来别人对她的称赞 。   心里一直憋着口气。   这会看到孩子眼泪落下来,又心疼上了。   “念念,其他科目能学还是要学,学一点是一点,起码总分能上来点,不至于排名这么靠后,是不是?”唐文玲抬手给周思念擦擦眼泪,“那个周子青啊,脑子聪明,有点本事。你多和她处处,多学学她的学习方式。你们都是学数竞的,你脑子也不笨,指不定她的学习方式也适合你。你多看看她,看她怎么学习。”   不愿意承认都不行,可一承认心里憋屈。   “念念啊,她数学也是满分,你数学也是满分,在竞赛班,你可不能让她超过你啊。”唐文玲忍不住叮嘱,总分拼不过,数学必须压她一头。   周思念小声抽泣着,她心里很难受,刚要点头答应,就看到前面,一班班主任正拉着周明松说话。   眼神闪着疑惑,伸手拉扯一把唐文玲,“妈,一班班主任再和我爸说什么呢?”   唐文玲转头看过去,喊了一声,“老周~”   周明松没听到。   陈老师热情洋溢还在说,“周子青爸爸,是这样的,周子青同学之前不是请病假,一直没来上学吗,结果回来参加考试,就考了年级第一,这非常的励志。一班开班会的时候我就说周子青同学的事情,现在,我想着让周子青爸爸你和周子青去一班,给一一班同学做个榜样,简单说几句鼓励的话,你看行不行?我本来要找侯老师说这事的,可这会没找着他。怎么样,周子青爸爸?”   周明松神色复杂看着陈老师,微微张着嘴,刚要说话……   陈老师这边就看到周子青从教室前门出来,立马喊了一声,“周子青,你过来。”   周子青站在前门教室口,转头就看到和一班班主任站在一起的那个人。   眼睛微微一眯,随即又恢复了正常,慢慢走过去,喊了一声,“陈老师,你找我啊?”   陈老师现在一看到周子青,就忍不住抱怨学校当初的排班系统,年级第一怎么都应该分到一班啊,怎么就到二班了呢?   “周子青,等会你和你爸爸能不能到一班教室,给一班学生说说你是怎么学习的,把学习方式简单介绍些,再说点鼓励他们学习的话?”陈老师觉得,周子青在学习上,应该很有一套自己的流程。   这都是经验,好学生的学习经验,是很值得借鉴的。   周子青眼神淡淡的瞥了一眼一旁的周明松,非常冷漠的对着陈老师说,“陈老师,你搞错了,他是我们班周思念的爸爸,今天是我大伯来参加的家长会,可他今天有事,提前走了。”   周明松双手攥紧,贴在裤子两侧,低着头紧紧盯着旁边神情冷淡的人,她的眼神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   心里绞痛不已。   周思念拉着唐文玲走过来,小声喊了一声,“陈老师?”   陈老师闹了个乌龙,正尴尬的很,可眼睛忍不住又看了眼旁边两人,讪讪地笑着解释道:“哈哈,是我搞错了吗?原来是周思念爸爸,我光看长相,还以为你是周子青爸爸呢,别说,你们两人长得挺像的,这要是不知道,一准有人认错。”   陈老师一说认错人,周思念和唐文玲忍不住就开始打量站在一起的两个人,这一打量,两个人眼神中都闪过一丝惊讶。尤其周思念,她平时没注意,现在一看,周子青竟然长得很像她爸。   周子青和陈老师说了一声,“老师我先回教室了。”说完转身回教室。   倒是一旁周思念忍不住还在盯着周子青在看,错过身之后的侧脸,更是像的惊人。   唐文玲眼神闪过错愕,神情诧异,嘴里喃喃自语,“还真挺像的。”   陈老师像周明松道歉,“不好意思啊,周思念爸爸,实在是你和周子青长得有点像,我给人错了,我道歉啊。”   周明松神色僵硬摇摇头,嘴角牵强动了动,“没……没事!”目光却是忍不住盯着那道进了教室的身影,看了又看。 第六十章   周子青就像一闪亮璀璨的明星, 在高一第一学期彻底闪耀,惊艳了无数学生和老师。   高一有十一个班级,开班会的时候都有说到高一二班的周子青, 活生生的一个励志案例,为什么不说呢?   停课休学请了三个多月的病假, 没到学校来上一天课程,全都是在家自学, 试问你能有这样的毅力?这样的恒心?原本年级第一这样名号本身就能吸引一些家长的注意, 现在又顶着三个月没来上课, 一回来就考了年级第一,更加让周子青这三个字增加了神秘感。   后半程的家长会,多是集中在怎么提高成绩, 学生和老师之间互动, 学生和家长之间的交流, 找到自己,适合自己的学习方法。   学习上不能有一丝懈怠, 觉得高考还有二年多, 时间还有很多。对于这个问题, 侯健当场点名了周子青, 问她:“距离高考还有二年多的时间, 你觉得时间充足吗?”   周子青猛不丁的被点到名字,抬起头楞了一下,想了想, “时间充足吗?实际上我对时间是有点焦虑的, 过得太快,每天依然还有很多想要做的事情,来不及做就过了一天。觉得时间充足的, 一定要转换一下想法,从被动学习,改成主动学习,就会察觉到时间压根不够用的。”   周子青刚才有点小小走神,她在思考在寒假里要做什么,想给自己排个时间表之类的东西,还要带上周子鸣。   侯健很满意周子青的回答,完全切合他后面想要说的内容。   放寒假就能放松玩耍了吗?就能把书本还给老师了吗?   侯健又重重的给在坐的家长补充了很多案例,参加过高考学生的经验,以及后悔却来不及的事情。   家长听异常认真,高考,所有所有的一切,重心都在这上面。   “过往经验,有刚刚走出高考赛场的学生,蹲在校门口就哭了。因为后悔?这样学生是较早发现高考重要性质的学生。   高考是人生的分水岭,这一点从来没人质疑过,当有人考上一本重点,有人只能上专科的时候,差距就来了。很多人,会在三十岁的时候,非常有感慨,遗憾自己没在高中时期倾尽全力学习。   也有人可能会质疑我,人生不是只有高考这一条路,不是说三十六行,行行出状元吗?可我要说,你们目前都在学生这一行业里,第一个行业你都没拼尽全力试一试,换成另一个行业,又能行了么?   态度决定自身高度,你是如何对待自己学业的,成绩就能看出来。   在坐的家长,也请不要看到孩子这次考得差,就回家一顿打。现在需要沟通交流,提高自己孩子成绩。而不是对过去的成绩进行迟来的管教。   小学打一打,可能成绩有所提高,可现在这些站着的都快比家长还要高的高中学生,不能打,需要的交流沟通。”   侯健在家长会说了很多,总结出来就是时间真不多了,大家学习要努力,放寒假不是用来放松的,温故而知新,学无止境。   最后在家长会结束,又说了一些放假期间注意人身安全的事情,希望家长监督管理,期待高一第二学期,大家成绩都能有所提升。   家长会结束了?没有,开始布置寒假作业,寒假练习册厚厚的一本,这些还不算,还有课本上的知识点抄写。   作业不少。   周子青原本要坐公交车回去的,却被冷着脸的江洲,用两根手指勾着衣服硬是扯到自家车上。   一上车,就看到江洲妈妈坐在车上,正笑眯眯看着周子青呢。今天来参加家长会的是江洲妈妈,江洲爸爸一听开家长会根本不来,自己家孩子什么成绩,还没数么?   江洲妈妈现在可遗憾周子青了,越看越好,人长得好看,举止大方得体,平时又听话,成绩还这么好,哎呦,这要是她生的,她做梦都能笑醒了。   “你大伯走前和我说了一声,回去把你顺便带回家去。”江洲妈妈还真没想到,平时严肃的周名博还会注意到这样的事情。   周子青看了一眼江洲,这人一贯对谁都没好脸色,这会正单手撑着头对着窗外,一脸拒绝交流的架势。   周明松紧跟在周子青身后出来的,看到她刚走几步,就有一个长得比较好看的男生走过去,硬拉着她。眉头忍不住轻轻蹙着,喊了一身周思念,指了指前面那个男生问,“那个男生是你们班的么?他怎么这么拽人啊?从后头直接上手拽,一不小心就能扯倒了。”   周思念一看周明松指的人,眼睛一亮,“爸,他是我们班江洲,脸长得比女生还好看,在我们学校都很有名,背地里好多女生都喜欢他。”   周思念笑盈盈的看着江洲,等到周子青被拉扯过来,看到周子青的正脸,笑容顿时僵硬在脸上,笑不出来。又忍不住抬头看向周明松。   周明松听到周思念的话,眉头皱的更紧了,眼睛直直看着前面并肩走在一起的两个人。脸上不自觉的挂上一丝忧虑。   周思念眼睛里闪过一抹疑惑,来不及分析,唐文玲在后面阴阳怪气的来了句,“这还看不出来?早恋了呗。”   男生和女生能走到一起,不都是这样。   周明松诧异的扭头看唐文玲。   周思念同样一脸不高兴看向唐文玲。   唐文玲一看到父女两个同样一副神情的看着她,夹着眼睛瞪了两人一眼,“这有什么啊,一个成绩好,一个长得好看,相互喜欢不是很正常吗?”   周明松心里立马堵了一口气,张着嘴想反驳,又发现他说这些能有什么意义。索性不说话,抬腿往前走。   “妈,你别什么都不知道就乱说。”周思念眉头轻轻蹙着,说完也不管唐文玲,快走两步跟上周明松,父女两个一起走。   放寒假了,周子鸣在云星中学成绩还行。只是还行,勉勉强强能进入前一百。云星是重点高中,能在重点里排名前一百,这成绩你不能说不好。   可谁让期末考试统考,大家做的同一张试卷,对比成绩,差距一下子就出来了。   周子青抽出时间,给周子鸣补课,主要给他讲错的题目。   放寒假想睡懒觉,有周子青在,周子鸣想都不用想。周子青用一天时间,把两人的寒假安排做好了,中间空出几天来,说是可能出去玩。   周子青早上六天起床,先是在家门口附近,慢跑。回来换衣服,吃早饭,开始做寒假作业。   从早做到晚,用了四天时间,把所有寒假作业做完。   然后开始按照她自己制订学习计划开始自主学习。   期间,周子青抽空去了搏击馆一趟,从养伤好,就忙活着期末考试。现在手痒,就想过去玩玩。   张教官还在,学员换了一批又一批,周子青过去的时候,没看到几个面熟的。   先做了热身运动,张教官看到周子青,“我听江洲说,你从楼梯上摔下来,我不信。你这身手不至于这么不小心啊。现在伤养好了?”   江洲倒是每逢学校放假就会过来,他是真喜欢这些。上次一起回家,江洲妈妈说,不指望江洲考大学了,他爸爸等他高中毕业给他送去部队去。   周子青咧开嘴笑,也不解释。实际上她自己也不清楚,当时怎么就能从楼梯上摔下来,对于那段时间的事情,她整个人的记忆都是浑浑噩噩的,睡不着觉,脑子疼,有时候头晕眼花。回想那段时间,她都有些记不清楚了。   总觉得那段时间的记忆陌生的很,明明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却有一种旁观者,看别人身上发生的事情一般。熟悉又陌生。   张教官也不追根究底,就是问候一句。   周子青一来,他使唤起来非常顺溜,他自己这会忙,有些小学员顾不上,就让周子青上去带一带。   周子青也不推让,纠正基础动作这些她还是可以的。   等张教官忙完,换个一身训练服出来,活动活动四肢,“也就你和江洲,还能找我练一练,你们不来,我连个对打的人都没有。”   江洲也是狠的,可这种狠法和周子青的狠有不一样。   周子青的狠,带着一股疯劲,张教官和她一上手,回回都有一种自己被当成沙包的错觉。挥拳头的狠厉眼神,像是一头凶狠的野兽,宣泄她一身无处可散的阴狠和凶性。   张教官前半小时都是防御状态,主要也是照顾,虽然不知道什么事情,可人心底藏着事,就要发泄出来。   周子青憋了三个月,浑身四肢都感觉轻盈许多,比受伤前更加顺畅,挥拳更讯速,躲闪更及时,越打越是兴奋。   后面张教官开始攻击了,周子青开始谨慎起来。   你来我往,动作利索,不拖泥带水,大动作连贯起来打出去,旁边自主练习的人都跟着忍不住喝彩起来。   漂亮!精彩!   两个人对打,就像是一张完美的表演,吸引了很多人的站场和喝彩。   直到周子青全身无力,被张教官手肘钳制住,这才彻底放弃投降,张教官刚一松开手,周子青腿已经踹了上去。   双手握拳成排,挡住一记腿踢。   张教官完全凭借多年来的经验,挡下来之后还一愣,忍不住就笑了。“偷袭啊你这?”   “总是我输,我也着急啊。”周子青笑眯眯爬起来。   “你这急什么,过几年我就打不过你了。”张教官抬手照着周子青后脑勺拍一巴掌。偷袭不讲武德,大忌讳,该打。   摸了摸被打了一巴掌的后脑勺,周子青也不当回事。“就是要赢在当下,时间一旦过了,赢了也没意思,就是要现在赢,让别人看到你强,强到让别人崩溃,看到你就胆怯,看到你就要自动认输,强到以后不敢再生出攀比的心思来。”   张教官拿着毛巾擦汗,听到周子青的话忍不住瞅瞅她,“你这是遇到什么样的对手了?非得把人吓成这样?”   “算不上对手,只是像个蚂蚱似的在跟前蹦跶,有些碍眼而已。”周子青无所谓的笑了笑。   “那就是秋后的蚂蚱了。”张教官开玩笑的说了句,他管不着这些事,就是单纯觉得被这孩子盯上,那真是秋后蚂蚱蹦不了几天了。   和张教官对打后,浑身上下通透舒畅,就连心理都轻松几分。   周子青回去后,继续学习。   徐承光打电话给周子青,问她要不要来他这边,他认识的一个朋友,组织了一个活动,主要是针对学习数竞的。徐承光这个朋友有点厉害,说是活动,实际类似冬令营。   都是一群志同道合,喜欢数竞的人,聚在一起。   周子青一听,眼前一亮,立马点头答应了,“我还有几个同学都是学习数竞的,我能不能喊上他们一起?”   徐承光问了那边一声,说行,就是费用需要自己出。   周子青一听可以,立马给黄雨孔梦娇打电话,几个人也都在家写寒假作业,顺便找补习班。听周子青一说,立马都同意了。   徐承光这个活动,实际上没有高中生参与,最低都是大学生,以及社会上参与工作,却有喜欢数学的人,其中不乏五六十岁的老教师。   人不多,二十个多人。   就五个高中生,面嫩的很。其他人看到一愣,然后弟弟妹妹的开始叫。二十来个不认识的人,相聚在一起,一通学习和交流,很快就熟悉了。   另一边,周思念一家,放寒假回了西南省,一直待到快要开学才回来。   刚回到云海市,唐文玲就要去商场买东西,家里被单床罩都有一股霉味,非要去买新的。周思念在家学习学闷了,也要一起去。   一家三口就去逛商场去了。   周明杨和王爱丽带着孩子在商场里挑东西,小儿子周鹏鹏,是个爱闹腾的,在商场里乱跑,王爱丽拉着女儿周媛媛买东西,周明杨就负责盯着儿子。   一个错眼,臭小子就跑不见了。   绕过货架,就看到周鹏鹏横头直撞的把前面人给撞了,周明杨一看,心急的跑上去把孩子扶起来,赶紧和人家道歉。   一抬头,刚要张着嘴道歉,可看清对面人的长相,顿时整个人愣住了。 第六十一章   “二……二哥?”周明杨一手拉着儿子, 嘴唇微微颤颤的小声喊到,目光还带着一丝不确定,皱着眉把人看了又看, 确定是周明松后,眼中激动, 脸上欣喜,急急又喊了一声, “二哥, 你回来了?”   周明松整个人愣住, 深深蹙着眉看着激动不已的周明杨,叹了一口气,转身对着一头雾水的唐文玲和周思念说道, “你们娘俩先去逛逛, 回家我在和你们细说。”   唐文玲若有所思的扫了一眼周明松, 又看了一眼突然出现的陌生男人,目光在两人脸上来回看了两眼。有些相似的地方。   周思念不太想走, 她知道云海市是她爸的老家, 在这里遇到亲人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可她爸貌似从不提及他原本家里的一切事情。   这会遇到了, 明显对方热情激动, 欣喜, 一手拉着孩子,一手拉着她爸的手臂,好像生怕人跑了似的。   周明杨激动的不已, 不顾场合的大喊王爱丽。   王爱丽正在挑选东西, 就听到周明杨像喊魂似的喊她,一脸不耐烦的对着周媛媛说,“你爸, 丁大点事都能让他喊破嗓子,一个老大爷们出息?”   王爱丽过去就看到,周明杨伸手拉着一个人,他自己整个人激动的脸色通红,被拉着的人,一脸冷漠,不远处还有两个母女要走不走的,一直盯着这边看。   周明松皱着眉,想甩开手,发现甩不动,皱着眉,冷声说道,“周明杨你先放手,看看现在像什么样子?”   “二哥,你什么时候回到云海市的,你知道青青吗,她……”周明杨刚想往下说,就被周明松厉声打断了。   “闭嘴,你能不能看看场合在说话,这事说话地方吗?你给我松开!”周明松呵斥一声。   周明杨到底有些胆怯,也自知理亏。看到周明松一发火,忙不迭的赶紧撒开手,慌慌解释道,“好,好,好好,不说,不说。”   王爱丽在看清周明杨拉的人时,立马惊呼一声,“是二哥吧?”   周明松扫了一眼在远处站着的唐文玲和周思念,皱着眉看着周明杨夫妻两人,抿抿嘴角冷声说道,“就先这样吧,过两天我会回家里一趟说清楚。”   周明杨一看周明松就要走,神色一急,“二哥,对不起,当年都是我鬼迷心窍,咱妈这些年很后悔,也特别想你,你能不能和我回去看看她。”声音说到最后,带着一丝祈求。   王爱丽到底比周明杨看事情看的明白些,又看到不远处明显一直往这边观望的母女两个。心里惊骇不已,表情诧异的指着那边唐文玲母女两个轻声说道,“二哥,那边是……二嫂么?”   周明松冷着眼,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你不冷不谈的说了句,“我过两天会回去的,就先这样吧。”   “爸,你说完话了吗?”周思念那边冷不丁喊了一声。   王爱丽顿时扭过头去,打量完周思念后,忍不住看着周明松说了句,“二哥知道,周子青在大哥哪里吗?”   周明杨还没反应过来,只看了那边一眼,疑惑的说了句,“二哥你又结婚生孩子了?”说完还不忘记追问一句,“那怎么不把青青找回去?”   周明杨至今都没有忘记他张贴寻人启事时的心酸和难受。   周明松瞪了周明杨一眼,转身就走。   周明杨哎了一声就要追上去,被王爱丽狠狠给拉住了,忍不住就对着猪脑子周明杨训斥上了,“眼睛瞎啊你,还看不明白?”   “我看不明白什么?”周明杨忍不住发火的反问。   王爱丽指着那边一家三口的背影,又气又急,“看到没,那边是一家三口,你二哥结婚了,看样子过得还不错。那个女孩不管是亲生的还是二婚头带来的,你那个好二哥都没想去找周子青。你还不明白么?”   周明杨眉头一皱,“不可能,我二哥不是那样的人!”周明杨不信,印象里,周明松虽然性格有些执拗,但是为人正直,很公义。就是现在龙山老事业小区的老人回想过去,还说二哥人品好呢。   王爱丽恨不得撬开周明杨的脑子,把那蠢得一根筋给抽出来,扔了。“不是那样的人?周子青这些年在谁家生活呢?但凡他回东山那边去一趟,都该知道周子青在老大那边。当人亲爹的,要不是生了把孩子抛弃的心,能做到不管不问,我就问你,咱家媛媛放老大家,让你一年不去看一眼,你能做到么?”   周明杨立马摇头,“那不可能。”三天不见,他就想的难受。   “看明白了吗,你二哥就能。”王爱丽看了眼一家三口已经走远看不清的背影,叹息一口气,“你说让青青知道这些,她心该多难受啊。”   光是想一想,都忍不住心酸,想要掉眼泪。   周子青的整个寒假都过得非常充实且忙碌。   和徐承光他们一起学习,有个明显的缺点,大家各自水平不一样,没人会停下来照顾这个五个刚上高中的弟弟妹妹。   不过,不会就学,不懂就问,周子青是完全遵守这个准则执行的。   一开始黄雨和孔梦娇跟着很吃力,对着比他们年龄大的人,有些害怕,不怎么敢张开嘴问。还是周子青开了头,她一看到谁放下书本,出去抽根烟的功夫,就捧着书本跟过去。   两个人蹲地上,那人嘴里叼着烟,一手拿着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衍生到后来,周子青问周名博要了一盒烟,还把周名博吓了一跳。   一个劲的问她,要烟做什么。   周子青笑眯眯的说,拿去贿赂人的。   周名博的烟价格不菲,好烟。   之前周名博玩过一阵子茶艺,买了不少好茶叶,他兴致一过去,全都放柜子里。周子青又摸了一盒带过去。   五六十岁的老教师,不喜欢抽烟,喜欢喝茶,周子青投其所好,硬是跟着一个老教师磨叽。   谄媚不好?献殷情不好?周子青这一套套做下来,都把黄雨贺天翼他们看得一愣愣的。孔梦娇私下还问周子青,至于拉下面子做到现在这样吗?反正他们回到学校该会也是会学到的。   孔梦娇觉得不好看,有些丢人。   周子青听后也不辩解,指了指她跟了一下午,头发都有些花白的老头,就说了句话,“咱们学校的石鹏举老师,见他都要喊一声老师的人。”   徐承光背地里偷偷告诉她的。   周子青只是觉得机会难得,不牢牢把握住,就太可惜了。   老头姓薛,今年六十多了。原先年轻教课就带的数学,一辈子都喜欢数学。寒假听说有人凑在一起办了活动,他就过来了。   里面大多都是认识的,没想到会进来五个小朋友。   其中有个女学生,特别有意思。薛老教师就注意上了。   一开始发现,本来出去透透气抽根烟的人,出去老大一会,也不见回来。出去一看,被人缠上了。   “想要拿到省一等奖,一定必须要拿下二试,二试都知道考什么题目,无非就是平面几何,代数,数论,组合,一道题目四五十分,难度大。别想着能一口气把四道题都能算出来,给你三天都不一定做出来,更别说几个小时了。能完整做出一道题,或者两道题目,那都是高手了,进省一肯定没问题了。   你自己觉得自己这几块擅长那些,就深入研究自己擅长的。大部分人都喜欢平面几何和代数……”   周子青听得很认真,想了想自己擅长的,她在平面几何上很有优势。   “回去到图书馆去找一本《全国高中数学联赛模拟试题精选(三)》和《高中奥数专题讲座(二)》是三和二,市面上卖的很少,当初印刷限制,第一版出的也少。实在找不到,我把我家里拿给你,可不是送你的啊,你抄完再还我。”   周子青笑眯眯的点头答应,“行,我先找试试,找不到我在找你借。放心吧,我抄完一定原模原样还给你。”   那人看了眼周子青,疑惑的问了句,“你不是师大附中的学生吗,今年初赛参加了么?”   周子青摇头,“没有,那个时候我腿受伤请假了。”   “不急,还有一年,加把劲。明年,要是省一省二拿不到,就赶紧学习,参加高考。”   这已经不是第一回 有人给周子青说这样的话了,拿不到省一等奖。就要学会放弃,不然最后什么都得不到。想必周思念现在就只抱紧了数竞,期待明年能拿到省一吧。   王爱丽和周明杨回到家,两口子回到卧室,就在商量这个事情怎么办。   想来想去,最后决定,先把这事告诉周名博,看他怎么说。   周明杨给周名博打电话,周名博听耐心听完,人都回到云海市,碰到是迟早的事,听到电话里周明杨问他这个事情怎么办。   沉默了一下,才说道,“这个事你就当做没发生吧,他自己都说过几天会回去。你就等着上门听他怎么说吧。咱妈那边,也不别泄露,省的空欢喜,在伤神哭一场。他要是真上门,他要说什么,就听他的话。青青已经上高中了,也不是小孩子,现在主要任务是学习,高考。别让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影响她。这么多年都过来了,早没什么父女情深了,见个面像看个陌生人似的,有必要么?管好自己家里一亩三分地就行了,少管别人家事。”   周明杨挂了电话,整个人都没晃过神,王爱丽推推他,一脸焦急,“说话啊,老大什么意思他?”   周明杨蹙着眉头,“我怎么听着老大的话这么不对劲呢,说二哥来他说什么咱听什么,别让乱七八槽的事影响到青青学习,还说,顾好自己家里一亩三分地,别管别人家的事?你说他这什么意思?他之前态度可不是这样的啊。”   周明杨手摸着后脑勺,越想越糊涂。   王爱丽却紧紧拧着眉陷入沉思。   周明松遇到周明杨,那一声二哥,叫的周明松心不在焉起来。   回到家的时候,唐文玲赶着周思念回卧室看书去,自己却把周明松拉进卧室里,关上门,问他,“今天遇到的是你弟弟?”   两人结婚前,唐文玲只是听周明松随口说起家里。那还是两人准备登记结婚的时候说的。这么多年一起过来,周明松一直不愿意提,要不是这次周思念要来云海市上学,恐怕他都不会提及云海市老家的事情。   周明松点点头,神情有些恍惚,一看就是不想谈论这个话题。   唐文玲其实还有一肚子疑问,不过看到周明松一脸不想说的模样,也不想强迫他,毕竟原本说好一直生活在西南的,是她打破了之前说好的约定。   唐文玲出去,留足空间给周明松。   周明松自己一个人,待在卧室里,他没想周明杨,他满脑子想的都是周子青。家长会过后,他试着想过很多遍,他在东山徐家镇的事情,印象里,最多的是他和徐长慧的争吵,旁边有个坐在地上仰着脸大哭不止的小孩。   记不清长相,却记得小孩的哭声。哇哇哇哇的大哭声,尖锐刺耳,伴随徐长慧尖利的嗓音,一切一切都是让他恐惧和排斥的对象。   那孩子看他的眼神是冷漠的,似乎现在想起第一次两人见面的时候,她坐在轮椅上应该是知道他是谁了。却故意诱导着让他回答那些问题。   现在回想起来,看似他绝情的回答否定了她,更像是她单方便的拒绝了他。   回想一开始两人见面,她说出的每一句话,分析解剖出来,都是她别有用心的在一步步的拒绝他。   周明松很清晰的看到眼前有一座冰山,正在从内部一丝丝开裂,剥落。他似乎无意识的过多关注了那孩子的事,似乎也控制不住去多想那孩子的事。   这都是对他不利的现象。   那孩子冷漠眼神,在警告他,她不需要他。   在排斥他所有的一切。   周明松想了很久,很久。   没让周明杨等很久,周明松自己一个人回了龙山老事业小区。   过了这多年,老事业小区破败了。灰白的墙皮,刷了一层又一层的白漆皮,仍然挡不住岁月的痕迹,楼下坐着闲聊的人,突然看到一个陌生人,忍不住一个个差异的打量着。   一直到人都进楼梯道,才有个人晃过神来,喃喃自语说着,“我怎么瞅着这个人这么眼熟呢?”   “老眼昏花,你那老花眼半辈子了,看谁不眼熟啊。”有人怼了一句回去。   那人还是摇摇头,“不是,我看着他面熟,是谁呢?”到底年龄到了,怎么想都没想起来,可脑子里就是觉得面熟。   周奶看到周明松,当时人就愣住了,伸手拉着胳膊,人就一直哭。   想了这么多年,念了这么多年,以为到死都见不着的二儿子。周奶断断续续一直说,说这些年后悔,这些年发生的事,絮絮叨叨一直说。周明松看像个看客似的看着周奶,陌生的很。   周明杨和王爱丽回家,看到周明松在,两个人都明显一愣,跟着叫了一声,“二哥。”   周奶拉着周明松就问他,这些年都去哪了,过得怎么样?说着说着,就说到周子青身上,由不得又狠狠哭了一把。   “孩子敲门,问周明松在家吗?我一看到那孩子的脸,我就愣住了……”周奶忍不住叙说那时候的事情。   周明松心里却五味杂陈,周奶可以第一眼认出孙女,他这个当爹的,见着两次都没把孩子认出来。   闲话说了一大堆,最后周明杨起身二话没有的跪在周明松身前,“二哥,当年是我对不起你,是我偷拿了学校给的举荐信……”   听到周明杨提起陈年旧事,周明松不自觉皱起眉头,“以前的事情,再争论谁对谁错也没有意义,是你,不是你,我又能拿你怎么样?我的人生已经过成这样,道歉也回不到当初。”周明杨的手从周奶手抽出去,眉眼不自觉带上一股恨意。   他的前途被家里亲手断送了,他也变成了曾经自己最不屑的那种人。   周明松的话一出,客厅里立马变得寂静,没人再说一句话,只有周奶小声的抽泣声。   “我今天来,就是和你们说清楚一件事情的,过去这么多年,我一直生活在西南,实际上这辈子我都没打算再回云海市。我从离婚之后从东山去了西南,没过多久。我再婚了。妻子和我一样是再婚,她带着一个女儿。今年在云海市上高中。”   王爱丽和周明杨对视一眼,欲言又止的模样。   周明松全都看在眼里,接着说道:“我当初结婚的时候,说我没有孩子,我知道她现在生活在大哥家里。我不准备照顾她,我留在云海市也只有三年,我给不了她什么。”让一切都保持现状就好了。   谁也不打扰谁,是对彼此最好的安排。   “周明杨,你要是觉得愧疚,对不起我,那就记得从今往后别再她跟前提起我,你别在我跟前替她。我们这辈子没有做父女的缘分。各自现在都有新的生活,互不打扰才是罪好的。”   周明松一番话,把周明杨刺激到了,瞬间眼圈通红,“可……可那是你亲生的孩子?”   “哪有怎么样呢?这么多年我没去看过她一眼,我甚至记不得她的长相,看到她,我就会想到那段恨不得去死的日子。周明杨,你别得便宜卖乖,你没经历我经历的事情,自己苟活都顾不上的时候,什么都可以抛下不要,尊严,骨气,甚至是亲生孩子,这些年我什么都丢下了。”   周明松温润的外表下,睁着一双怒急的厉眼,狠狠的看着周明杨。   “大家都岁数不小了,都各自有了孩子和家庭,人不能总是停留在过去里出不来,向前看吧。我现在的家人才是我以后生活的重心。”周明松给自己做出了正确选择。   就像他和周名博说的,这辈子就只对不起她一个人,就让他这辈子到死都亏欠她一个人。   周明松说完要说的话,就走了。   事后周明杨给周名博打电话说了周明松过来的事,整个人的情绪不高,似乎很生气。   听完之后,周名博的反应冷淡,这让周明杨非常不动,突然一下子发觉,好像所有人都变了。   “以后过好自己的日子,别人家的闲事少管。”周名博挂上电话之后,给了这么一句。   周明松的事情,周名博没给周子青说,一句话都没说过。周明松说的话,话里话外的意思,他都懂。可忍不住气闷。   凭什么亏欠一个人,就一直是这个人?   周名博替周子青难受,也不想把这些糟心的事情说给她听。   所以周明松回老事业小区这事,周子青压根不知道。   她太忙了,忙着抄题目。不止她自己,黄雨孔梦娇他们也是。   两本书,书店找不到,就只能抄吧,抄了好,抄了能加深记忆。   到了后期,其他人明显开始照顾这五个小高中生,只要有空闲,都会带带他们。给他们讲讲题目,分析做题方式。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固有的做题方式,五花八门的想法。   薛老师给周子青说,数学竞赛是一项竞技活动。大多数学生在平时都把身边一起学习数竞的同学,当做对手一样防备着。甚至在做题交流的时候,都会留一后手。   实际上,真正要在数学上有所成绩,就必须要和师长,同学,朋友,多多切磋交流。   一个人是走不远的。   周子青深以为然。   就在寒假快要结束时,周子青接到一通电话,秦枫打来的。   “整个寒假都快过去了,你都没想着给我打一通电话。”秦枫严肃的指控。   周子青愣了好一会,才想起这声音是谁,赶紧干巴巴解释一句,“我整个寒假都忙翻了,给忘记了。”   秦枫也不生气,一想想就知道怎么回事。想当初他练习跳舞,一练习,连饭都忘记吃,差点饿晕在舞蹈室。“我想给你说,我现在能走路了,不用走一段歇一段了,长时间走都没问题。”   “你上学了吗?让你家里帮你找个学校继续上学?”周子青比较看重这个问题。   秦枫噗嗤一声,“不用家里帮我找,我只要想去,报上我的名字,就一定能去!”   周子青呵呵一笑,“晋北大学?辰光大学?你报上名字就能去?”全国最好的两所大学,她不信,秦枫这个人名,说进就能进。   秦枫半响在电话里不出声,气着了,“你明知道我想说的不是这样的学校。”又变相说他脑子不聪明了。   “总之,让你家里帮你找,起码去个有点名气,正规点的。别一说出来,别人都没听过的。脑子不聪明,就要更要勤奋多看书,补充补充知识。”周子青觉得秦枫这人还不错,忍不住叮嘱他两句。   “你让我关注数竞,我关注了啊,全国高中生数竞联赛,津南市最厉害,你们云海市没有报道,我也没看到你啊。”秦枫得意洋洋的说道,好似扳回一城。   “我今年腿伤没赶上,你不是知道。”故意的吧?   “行吧,我今年继续关注,希望能在茫茫学生名字里,看到你的。”   “不用仔细看,一定会在最上面,让你扫一眼就看到。”周子青信誓旦旦的说起大话,压根不用编草稿。   “哎,说真的,大学你考虑我们上京吧,你说的晋北和辰光大学都是我们这的,你也考吧。”秦枫话锋一转,又开始夸赞他们那边的好大学。 第六十二章   开学第一天, 整个教室都闹哄哄的,期末考试后开的家长会,似乎效果甚微, 忙着抄寒假作业的同学还不少,两个人抄一本寒假练习册的, 笔头刷的飞起。   各科课代表吵闹声中叫嚷着赶紧交作业。   周子青在后头埋首忙活自己的事情,整个寒假过去, 周子青又长高了, 她自己都没察觉, 还是过年的时候,孙蓉蓉给她和周子鸣测量身高,发现她又长高了。   周子青没太在意这个, 根据身体遗传基因来看, 她矮不了。目前这身高在女生堆里都是拔群的存在, 可不能再高了。   将近一米七的身高,又细又直, 站谁身边都有压迫感。   侯健看着坐在最后一排的周子青, 也跟着犯愁, 想把她往前面挪一挪吧, 她那身高太惹眼了, 坐哪都挡人一头。   私下里偷摸问了一下,人家还不乐意坐在前面,说前面人多, 有时候会很吵。侯健觉得自己这也不算特殊照顾, 年级第一啊,换个旁的老师,也得另眼相待。   不是说成绩好, 和成绩差的学生就要差别对待,可但凡成绩好,又听话的学生,当老师的自己就忍不住喜欢啊。   周子青刚一开学,就主动占了教室最里面靠墙的位置。说实话,最不起眼的角落,偏生周子青个头高,坐那里她挺直腰背,也相当显眼。   前两排学生像是驼了腰似的窝着,趴着,她一个人坐的笔直,像个坐标点。老师站在前面讲台,往后一撇就能看到她。   前面坐着话唠的余量,有周子青坐在他后头,不光他自己说话小声,就连他同桌和他前排的,稍稍说大点声,他都会用胳膊捅咕一下,让小点声。   别人正说着话呢,被捅咕一下,还没反应过来,余量伸着手指往后一指,秒懂,收声。   这不是周子青要求别人说话要小声,实际上她从不要求,别人说别人的,她学习做题,顾自己的。   黄雨和孔梦娇一直想和周子青坐同桌的,可两人身高在平均水准内,坐后面看黑板就有点费劲,两个人颇为不甘的看周子青挺拔细长的个子,“青姐,你可不能在长了,不然走在你身旁,我感觉自己会像个球。”   周子青身高将近一米七,偏她还不胖。细直细直的,皮肤白,五官精致,拼凑在一张细瘦的脸上,整个人浑身上下有种独特的气质。   黄雨和孔梦娇想了半天,想不出来一个词来,皱着眉最后咬牙,“反正,人群里一看到你,就给人一种这人挺厉害的感觉,莫名有种凌厉感,还有一种高岭之花的错觉。反正吧,我要不是从初中就认识你,就现在见到你,我真不敢和你说话。”   黄雨一发表意见,孔梦娇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其实,周子青身上有股气势,淡淡地,却让人没法无视她。   高一下学期开课了。   年级第一的光环下降,就像班主任侯健说的,成绩是过去辛苦学习的成果,不是现在的,也不是将来的。只沉浸于过去的光荣里不可自拔,看不到眼前的危机,是可拍的。   新的学期,新的开始,又是新的征途。   开刚学第一个星期,周子青就遇到了一个问题。周六竞赛班,她要去一组,还是去二组,还是三组呢?   当初摸底考成绩,她是一组。可到底这么久没来上学,她自己也拿不准现在属于哪个组。   周子青想了想,决定去办公室问一下。   整个数竞班在开学前,已经坐下开了好几场会,气氛不是很好,总结上年,学校对他们上年的高中数学联赛取得成绩不太满意,虽然没有具体指出来。可当老师这么多年,听话听音还是能听出来的。   石鹏举心里也是压了火,在会议上发了出来,把下面数竞班的老师挨个训了一遍。   这学期才刚开学,有不少高二的学生已经申请退出数竞班,这些学生大多在上一年没有取得好成绩,经过一个寒假,不管是家里的想法,还是个人的,数竞和高考就只能选择一个。   如果今年还在学习数竞,最后仍然一无所获,到那时已经高三了,再回归学习,参加高考,耽误的时间挽回不了,落下其他科目也跟不上,就彻底晚了。   现在回归还不晚。   很多高二学生犹犹豫豫的,最后还是选择退出数竞班,其中不乏一组高二学生。   石鹏举这些搞了多年数学联赛的老师来看,目前放眼全国,形式已经和前几年有了改变。前几年,各省市高中全都一蜂窝的拼高考成绩。   对五大学科竞赛,关注度还不够高。   现在,形势变了,更多省市的重点高中都关注到学科联赛这一块并参与进来。   师大附中今年联赛成果差强人意,对比上年差了,可这就是一个信号,尤其关注国赛上,更多参赛学生的学校就能看出来,各省市传统重点高中,已经开始改变策略。   今后五大学科联赛 ,竞争将更加严峻。   “今年,市一中推荐的数竞学生就很强势,一眼就能看出来,是天赋很强,会学习的那种。本身招生生源上比不了!”有的老师闷头解释了一句,虽然有些推卸责任,但这也是问题之一。   好苗子都进重点高中了。   石鹏举睨了说话老师一眼,并没表态。在坐的老师都知道,数竞比的并不是智商高低,虽然它有一部分因素在,但是绝不是主要原因所在。   “一组退了几个人,就从二组选几个补上来,不管外面形式怎么样,师大附中联赛名校的牌子不能砸,也不能丢了。今年必须倾尽全力,省赛,国赛上,必须要有云海市师大附中的学生上场。”学校这边说的委婉,但是石鹏举明白,今年必须拿出成绩来,不然明年会更加困难。   杨军看到周子青找她,一向严肃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关心来,“伤养好了?”说完还上下打量周子青的腿,听高一二班的班主任说,是腿受伤了。   周子青浅笑一声,说,“全好了,我来找老师报道的。”说完,还原地跺了几下。   “不知道去哪个组?”杨军是知道今年全校一年级第一名是谁的,他们虽然和学校其他老师不一样,但是对于重大的期末考试成绩还是会关注一下的。主要看的还是数竞班学生在数学上考的分数。   杨军看到周子青是一年级第一的时候,整个人是很诧异的。   这个学生三个月没来上课,她是怎么做到考年级第一的?当时脑子就是这想的。   周子青点点头,她是不知道现在该去哪个组。   “今年一组有几个高二的退出了,要从二组补上几个,回头还要给数竞班的学生开整体会议,你先回去等着。”名单不是杨军整理的,他也说不好,不过他准备过去问一声。   就凭她三个月没来上课,考了年级第一这一点,他就准备把她拎到一组去训练去。   周子青眼睛一垂,再一抬,目光立马变得笑盈盈的,“好的,那我先回去。”她这趟算是没白来。   周子青一走,杨军去了石鹏举的办公室。   一进去就自己找椅子坐下,看着石鹏举正在写东西,轻咳嗽两声,说道:“还记得刚开学,摸底考试唯一一个高一新生考进一组的人吧?”   石鹏举抬头瞥了杨军一眼,手里工作没停,“周子青,高一二班,期末考试数学满分,总分全年级第一。初中在外国语附中上的,中考成绩全年级第一,初中的时候开始学习数竞,在校数学成绩从没丢下满分,云海市初中数学竞赛一等奖获得者,市一中,云星中学的重点招生对象。如果你想要推荐她,那就不用了,已经有人提前和我说过了。”   杨军一愣,“谁啊?”   “我老师!”石鹏举放下手里笔,看着刚写好的学生名单。解释道:“寒假的时候,认识的,打电话给我说,咱们学校有个好苗子,叮嘱我别把人给埋没了。”   石鹏举也是哭笑不得。周子青的名字,云海市少年组数委会,还揽收过她,结果人家拒绝了。说要好好中考。这事他知道的。   中考成绩拔群,听说市一中的招生老师都找去家里劝说过。没想到人竟然来师大附中了。   石鹏举把写好的名单递给杨军,并说道,“回头开完会,你让周子青过来找我一趟,我和她聊聊。”巧了,他等着她进一组,结果人出事停课请假了,耽误到现在。   薛老师只笑呵呵的说了句,说她,是个脑子很灵活,是个很有意思的学生。   数竞班全体学生被召集在学校体育馆内。一百多名学生整齐排着队站在体育馆中间,全体安静,没有人说一句话。旁边站着数竞班几位老师。   周子青和黄雨孔梦娇站起一起,周思念站在前面,好几回忍不住回头往后看。周思念个头不矮,一米六左右。   寒假回来上课,周思念才知道,他们几个人在寒假一起上了一数学补习班,还是周子青主动打电话联系的,一想到周子青谁都联系了,就唯独落下她,周思念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她觉得自己被排挤了。   可思前想后,她并没有做么么过分的事情啊,为什么就没通知她呢?   石鹏举迈着沉稳的步子走到学生前面,他本就神色严谨,不苟言笑的老师,平时就给人一种很严肃的感觉,学生见到他,都是大气不敢出的。   “开学之后,数竞班第一天上课,就有不少老师告诉我,又有多少学生退出了,对于退出的学生,我表示很遗憾,只能祝福他们回归学习能取得好成绩。   上一年我们在全国高中联赛上,没有我们师大附中的学生,这是我们老师责任,我们检讨。今年将是很严厉的一年,初步估计,今年全国高中数学联赛,决赛会在十一月份举行,复赛,也就是省赛,会在九月中旬举行,各市区预选赛,自主选择日期,按照往年,应该在五六月份,最迟七月份举行。   知道我想表达的意思么?跨度是一年,现在你们是高一,高二学生,等到参加预赛,复赛,都是高二高三的学生了。也意味着距离高考不远了。说了今年会更加严苛,可能中途会有学生受不了退出,这都正常的,每年都会有。高强度数学培训,很多一米八大小伙子,做题做到崩溃大哭,说受不了。   学习数竞需要吃苦耐劳,忍得住寂寞,当你做一道题目,可能一天,两天都做不出来的时候,时间是很漫长的,可有时候,突然一个思维开阔,就解出来了。这在数竞上都是很正常的事情,一上午做不出来,可能最后一个小时,就能做出来,很多学习数竞的人都有这样的经验。   学习数竞乐趣就是攻克一道难题,事后带来的满足感和喜悦。做一道题目,不亚于一个运动员成功跑下马拉松全程。   所以,时间很紧迫,中途的时候增加训练,可能我们会向学校申请停课,这样一来其他科目的成绩必定受到影响,这一切希望同学都自己思考,和家里人交流。做好万全的心理准备,我们今年务必会比以往更加严厉。   请记住,我们对手不在云海市,非要指出一个对手的话,那就是全国高中数学联赛上,取得耀眼成绩津南第一高中。关注国赛就知道,这所学校很厉害,国赛冬令营,他们学校学生占了四位,其中一位,甚至将代表国家队,出战国际数学联赛,和其他国家的数学尖子生,一通切磋交流。   很有可能这些学生里,就有将来的数学家诞生。   不想看到自己的名字,在全国各省市的报纸上占有一席之地么?那就要好好努力!”   石鹏举一番话,将学生刺激的热血沸腾,恨不得这就回去翻书做题去。   接下来,公布了从二组挑选十名学生进入一组。参考条件,就是上学期数竞班内部考试成绩,以及平时表现,老师考评等等因素。   十人名单已公布,高一二班五个学习数竞全都进了一组。   黄雨孔梦娇激动不已,周子青微微一笑,目光正好对上前面回头看过来的周思念。   周思念听到名单里有周子青的名字时,整个人心头一跳,更像是受到惊吓,心跳加速,忍不住回过头看过去的时候,正迎上周子青笑盈盈目光。   干巴巴咧嘴一笑,喊了一声加油,人就慌慌张张转过身去。   会议散开,黄雨和孔梦娇兴奋的拉着周子青胳膊不放,一边一个。周思念已经调整好心态走过来,开心的祝贺道,“太好了大家都进一组了,以后可以一起学习做题了。”   周思念过来,实际上是想问问,寒假他们在哪里上的补习班。还没来得及问,杨军就过来打断她,对着周子青说了句,“周子青,等下你去趟石老师办公室,知道他办公室在哪么?”   周子青眉眼含笑,“我知道的。”   “杨老师,石老师找周子青有么么事情啊?马上就要上课了?”周思念在旁边插了一句。   孔梦娇就不喜欢周思念,听她一说话,就皱眉,“石老师找青姐肯定有事情,这你也管?”忍不住挤兑一句。   “我……我就好奇问一下而已。”周思念委屈看了眼周子青,解释道。   周子青压根不看周思念,就像她在训练馆对张教官说的,不是对手。周思念如果很强,很厉害,厉害到不得不去注意,她会正视,并努力超越她。   可现在,周思念就真的只是一只会蹦跶蚂蚱,试着跳起来与她比肩。   目光微微扫了一眼周思念,“我要是你们,会趁着别人没空学习的时候,多看几道题型,也不会浪费时间和旁人说几句废话。”   周思念委屈的神情,瞬间变成呆滞,不敢置信的看着周子青,不知道这话是不是说给她听的。 第六十三章   周子青冲着黄雨和孔梦娇招呼一声, 没多看一眼周思念,转身去石鹏举的办公室。   周子青一走,黄雨和孔梦娇更是懒得搭理周思念, 两个人手挽着手,亲密无间的回竞赛班。   被撇在原地的周思念, 欲哭不哭的看着走掉的人,就剩下自己一个孤零零没人理会。心里委屈到极点。   低着头咬着嘴唇, 脑子里还在想着一个问题, 为什么她被排斥了?她什么也没有做啊!   直到回到数竞一组教室, 都没想明白这个问题,再抬起头,眼圈微微发红, 看着那边已经占着位置的几个人, 明明是同班同学, 可她进来,却没有人一个人招呼她过去坐, 反而是别的班的女生, 热情洋溢的冲她招手。   周子青找到石鹏举的办公室, 站在门口咚咚, 敲了两下, 喊了一一声“报告”!   “进来”石鹏举,已经在等着周子青了。   周子青推开门进来,又随手把门带上, 目光随意在办公室里扫了一圈, 收了回来,人笔直的站在办公桌前方,轻声说了句, “石老师,杨老师说你找我?”   石鹏举仔细打量周子青,第一眼,很沉稳的一个女生。用沉稳形容一个女生,似乎不太恰当,可一对上对方那双波澜不惊,看不透的眼睛,似乎又有了合理的解释。   周子青浅笑着,脸颊上带着微微笑意,整个人突然从冷漠冷淡中释放出来,笑眯眯的模样,温和自然,带着一股处变不惊的泰然。   是个很扎眼的女生。   石鹏举严谨的脸上,不带一丝笑模样,别人都说他冷着脸的时候,有些骇人。就连熟悉他的老师们,偶尔看到他这张严肃的脸,都会下意识小声说话。   “听薛老师说,你整个寒假都没闲着,一直再学习数学!”石鹏举今天想要见见周子青,有很多原因,薛老师特意打电话给他是一回事,初中获得云海市一等奖,婉拒少年组也不算。   实际上,石鹏举和杨军一样,看到高一期末考试年级第一的名字时,他也是诧异的。   那个时候就有了想见一见本人的想法。   再加上之前上初中的事迹,没见到周子青本人前,石鹏举对周子青从心底给出了很高的评价,自律,刻苦,认真,以及专注。   周子青听到石鹏举的话,也不像是问她问题,径自点点头,“和大家一起,学到很多东西。”这倒是真的,尤其是后期,年龄大的,都主动开始教他们几个,真的是受益匪浅。   “怎么会想起学习数竞,也是想通过数学竞赛获得保送名额?”这是石鹏举今天最想问的问题,他好奇周子青学习数竞的初衷。   石鹏举说完难得严肃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来,“我听说,中考刚结束,市一中的老师就去你们家招生了。怎么没去市一中呢?师大附中说到底就是一所普通高中,市一中可是云海市重点高中。”   对这个问题,周子青没想多久,当时她班主任郑国芳也问过她,“其实对我来说,普通高中还是重点高中是没有什么差别的,用的教材课本都是一样的,学习的知识也都是一样。那在那里学习根本没差别。我初中学习数竞的老师告诉我,师大附中有个老师叫石鹏举,是个很厉害的人,尤其在数竞这一块。所以我就报了师大附中。”   石鹏举一挑眉,他这算是被人当面恭维了?   周子青就是实话实说,张清北当时对她说,高中数学竞赛这一块,师大附中是厉害的,因为比较专业,对专业这个词,更确切的说是因为石鹏举。她也不算说错。   “因为想要再数竞上再进一步,所以报考师大附中,那你的最终目标是什么》想通过竞赛获得金牌,获得名校保送名额?”石鹏举这回盯着周子青眼睛说。   周子青嘴角轻扬,“我觉得我要是说实话,很多人都会觉得我太自大了,实际上,就只单纯学习课本知识的话 ,我会太闲了。我不喜欢无所事事的那种感觉。与其闲着,我喜欢让自己充实忙碌起来,而我,又是那种要做,就要认真做到底,拼尽全力,要做到极限,不留遗憾。”   石鹏举眼中闪过一抹诧异,他紧紧盯着周子青的神情,在阅人无数的他眼里,是相信周子青说出口的话的。只是因为只学习课本知识,空暇时间太多。   想过各种理由,唯独没有想过会是这样一种看似玩笑一般的理由。就像她自己说的,说出去,可能没人会信,甚至会觉得她自大傲慢等等。   “如果,我说如果,今后你想要做到数竞上的极限,你能接受其他科目成绩的不断下滑吗,你要知道,现在继续留在竞赛班的学生,都是压上人生最大目标为动力来学习的,目标很明确就是为了在数学竞赛上获得省一,省二等奖。为了这个目标,他们可以放弃学校其他各科成绩,只学习数竞。你能做到么?   你期末考试是年级第一,今年我们会加大训练量,甚至会向学校申请停课,就只学习数竞,为了参赛,没时间来学习其他各科。可期中期末考试还要参加,一点点看着自己从年级第一上掉下来,看着在自己下面的同学超过自己,你能接受得了?”石鹏举说的并不是假设,历年来也有学习成绩好的学生,学习数竞,可当总成绩下滑的厉害,就会焦虑在意,没心思再专注在数竞上,最后不得不选择退出竞赛班。   周子青微微蹙着眉头,看着石鹏举说道,“我从没认定年级第一会一直是我的,相反有竞争的第一名,才比较有意思。现在我是高一,对学生来说最后一场高考才是最重要的考试,我不会让自己错过重要的考试,再这期间,我会努力再别的事情上做到极致。”   石鹏举皱眉,反问,“即使通过数学竞赛获得保送名额,你还会参加高考?”   “对!”周子青眉眼认真,回答没有一丝停顿。   “为什么?”石鹏举忍不住好奇,他有些看不懂眼前这个女生了,很多常识性的东西,在她这里根本行不通。   “不想留下遗憾,不是有人说,没经历过高考的人,是人生的一道遗憾吗?”周子青嘴角勾起轻笑,视线下垂,看着脚下,神情微微一敛。   实际上,她已经有些分不清现在和过去了。   甚至有时候会忍不住思索,前世那个没来得及参加高考的自己,是不是不存在的?就像做个场梦一样。   在毕爱顿医院,脑子里那抹微颤哭泣的声音,彻底消失之后,记忆就愈发变得模糊起来,她想过史蒂芬的话,自己是不是懦弱小孩衍生的保护型人格,但自己却又不记得,只记得自己名字也叫周子青。   镜中花,水中月?上辈子那个上到高三,没参加高考的自己,到底真实的存在过吗?还是幻想中的存在?   可又怎么解释,课本上那些熟悉又陌生的知识和数学公式呢?   所以,不管出于什么,她都想要好好参加高考,不想再留下遗憾。   周子青再抬起头,认真答复,“不管数竞获得什么奖项,我都要参加高考的。”   石鹏举叹息一声,抿着嘴,说道,“要这样的话,今年高中生数学联赛,你就要全力以赴了,今年要是没成绩,你就是高二了。学习任务更重,到时候就只能数竞和高考二选一。所以,你既然要说做到极限,那就趁这一年,把数竞能拿到的奖项,再今年全部争取拿到。然后退出竞赛班,安心备战高考。”   周子青扬扬眉,笑着说,“所以,这是石老师今天找我来的目的?”全身心的投入数竞中,没有其他顾虑。   石鹏举毫不遮掩的点点头承认,“今年,为了保证师大附中在竞赛这一块的优势,数学竞赛上,要保证获奖人数,也要有晋级成绩。人数上和名次排名都要保证。所以,像你这样各科成绩总分第一的学生,就要提前给你打个底。因为别人是一门心思只走数竞保送这题路,你还是有别的选择的。”   周子青明白的点点头,最后咧开嘴笑着道,“你按照老师说的,今年我会全力以赴,拼尽全力。”说完忍不住又追问一句,“石老师是不是从薛老师那边听到我的信息了,是不是薛老师特意举荐我,夸赞我了?”   不然,不至于这么多学生中,单独只喊她一个人过来啊。   石鹏举这会心情不错,难得开玩笑的说了句,“对,电话里向我说了你,让我别埋没好苗子,多训练训练你。”   “老师放心,我一定不辜负薛老师的好心,一定好好学习。”周子青笑眯眯的保证道。   石鹏举忍不住笑出声,这会再看周子青,倒像个开朗的高中生了。从抽屉里拿出一本白皮书,递给她,“没出版的,内部装订的册子,可惜内容不适合数竞班讲课用,题型不对,不过倒是可以提升大脑思维,你拿去做吧,不会的可以来问我。”   周子青双手接过来,乍一看是白色书皮,拿到手细看有些凹凸纹路。书皮反正面真的是连个字都没有,光秃秃的。翻开看了两眼,眼睛顿时一亮,目光欣喜中带着一抹激动,举着手里的白皮书,“老师,我能和同学一起看这书吗?”   石鹏举真是对周子青刮目相看了,嘴里却提醒道;“虽说是一个学校的,可是既然参加比赛,那也是竞争对手!而且,这本白皮书上的内容不适合现在国内高中生数学竞赛,与其花时间研究它,还不如针对性看和数学竞赛有关的题型。”这本白皮书只是石鹏举一个朋友自己收集装订的草本,和高中数学竞赛水平不一样,这是一本国际数学奥林匹克竞赛题目,由国际数学教育专家命题的。   “既然这样老师你还把它给我?”   石鹏举笑着说,“这不是你说怕自己闲着么?没事的时候可以做做。” 第六十四章   周子青回了竞赛班一组教室, 去的时候两手空空,回来的时候,手上拿着一本白色封皮的本子, 看不出是作业本还是练习本,资料什么的。   周子青推开教室门进来, 刚要往后排张望找个座位,就看到后面黄雨举着胳膊挥舞, 孔梦娇更直接喊道, “青姐, 这边这边,位置给你占好了,快过来。”边说边指了指她旁边空位。   在高一二班, 想做同桌都没机会, 到了竞赛班, 位置随便坐。   周子青进来的时候,教室里埋头看书的其他同学都看抬头看了一眼, 一年级学生忍不住好奇, 周子青这个名字, 想不知道, 班主任都不会允许的。年级第一想不知道都难。   可毕竟竞赛班一组的高一的学生还是少了点, 大多数还都是高二年级的,对周子青这个名字,并不熟悉。只知道是今天刚转到一组来的。   周思念从周子青进来, 目光就盯着她手上拿的白皮书, 周子青空手去的老师办公室,回来手里拿着这本,老师给她的?   周思念更好奇的是, 里面的内容,心里痒痒的,像是有蚂蚁在上面爬,恨不得现在起身过去一趟问她手里拿的是什么?   周子青走到孔梦娇身旁坐下,左右看了两眼,“这节课没有老师?”   “有,发下一张试卷,就出去了。”孔梦娇说完,就把一张雪白的试卷抽出来,递给周子青,咬着牙狠狠的道,“刚开学,就来招狠的,这要不是在寒假突击补习了一把,差点连题目都看不懂了。”   贺天翼转过身,拿起周子青放在桌上白皮书翻了翻,就看了两眼,忍不住撇撇嘴,“哪来的啊,这上面的题目怕是超纲了吧?”   听贺天翼这么一说,杜书新凑过来看了一眼,黄雨忍不住,“给我看看,是什么书?”   几个人轮流翻了翻,黄雨都以为自己看错了,“这确定是数学题,不是语文理解?这么长一段题目,想要读懂,怕是要一小时。哪来这么可怕的东西?”   周子青笑眯眯看着他们几个的表情,忍不住咧开嘴一直笑,“石老师给的,说题目超纲了,不适合国内高中生数学竞赛,但是题目倒是好题目,有空做做,可以提高思维。”   学习数竞,老师经常提到一个词语,就是思维,拓展大脑思维,做数学竞赛题目,一定不能刻板。   黄雨正八经儿的看了一题,默念完题目,感觉脑子里储备的知识已经开始打架了,赶紧放下还给周子青,“有时间看它,我还不如做老师给的试卷。”   其他人一致赞同。   周子青暗自可惜,她觉得上面的题目很不错,还想着大家有空一起来研究研究。   结果所有人都摇头摆手,一副别找我,我很忙,没时间的架势。   周子青轻笑一声,把书本收到书包里。拿起要做的试卷,准备以后有空的时候研究研究。   上午两节课,老师留着时间让做试卷,并且说了,可以相互交流讨论,一起做出答案。一开始大家都静悄悄都各自写各自的,等到差不多会的题目写完,教室里开始出现小声的议论声。   到了第二节 课后半段,讨论的声音更大了。   黄雨和孔梦娇都等着周子青做完,互相讨论呢。   结果周子青一直做一直做,压根没有停下手的意思,其他几个人一看,都围过来静悄悄看她做题。   周子青手里笔刚放下,试卷就皮黄雨几个一把拿了过去,几个人对着试卷议论纷纷。还是贺天翼忍不住说,“你都会做?”   “实际上,我发现自己在平面几何上比较有优势,偏向这一块的题目,给我时间的话应该可以做出来。”实际上周子青没觉得这个这张试卷有难度,刚开学扔给学生一张试卷做,倒像是帮学生做复习似的。   周子青心里这么想,嘴上却没这么说,因为黄雨几个人看她的表情,明显有些吃惊和诧异。   黄雨孔梦娇,贺天翼 ,杜书新,一直以来都知道周子青的水平在他们之上,是个很厉害的人。可比他们高多少?各自心里都有个尺寸在。   就像周思念,全部时间来学习数竞,先他们一步进去一组,可在黄雨贺天翼他们眼里,周思念并没有比他们厉害多少。这是心里一种认知,只要他们愿意,愿意花费同样多的时间,是可以齐头赶上的。   唯独面对周子青,发现这个人一直不断的刷新自己高度,在他们没有关注到的时候,又和他们拉开了距离。   几个人心里隐隐有了急意,似乎再不努力拼一把,就要彻底皮撇下了。这样的认知焦躁又不安,可谁都没表现出来,纷纷拿着自己不懂不会的题目,让周子青帮着分析。   周子青给黄雨贺天翼他们讲题,旁边其他学生听到,好奇的过来看了一眼。   一听,就站住不走了,没一会赶紧回到座位拿笔拿纸,开始做笔记。   陆续有学生过来,前面同学坐着椅子,后面同学直接站着,黄雨他们的题目讲完,其他学生忍不住拿出自己不会请教问题。   周子青这方便从不吝啬,手里拿着笔和纸,很认真细致的给画图,讲解分析,适当的时候会卖个官司,启发对方自己去想解题方向在哪?   周子青身边围了一圈人,一年级,二年级的,男生女生都有。   前方周思念前后一桌人还在讨论交流,忍不住指了指后面,“后面那个女生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周思念早就注意到了,她正心乱着,笑着说,“我觉得那样,好像和看了答案做题目没什么两样,缺少自己想法和思路,我们还是自己想吧,这样加深记忆。”   一组的老师,孙亚进来的时候,就看到教室前排几乎都空了,最后排围了一个水泄不通。距离这么远都能听到后面有人提出疑问,然后一道冷静嗓音,不疾不徐的慢慢给出解答。   听完她的解答,旁边脸上满是疑惑的同学,有的顿悟,有的皱眉思索,有的欣喜,一副竟然是这样的表情。   孙亚在教室咳嗽两下,陆续有同学注意到老师进来,开始回到自己座位坐好。   下两节课,孙亚开始讲题,原本预留的时间应该勉勉强强够用,结果提前半节课就结束了。   忍不住在教室里问了好几遍,“都整理明白了?确定,那就翻篇了啊?”   讲台下面没有争议声。   剩下半节课,孙亚让学生自己消化整理一下,做练习题上的题目。自己却忍不住走到后排周子青跟前,发现她的试卷就摆在书桌上。   拿起来看了两眼,试卷上明显有两种笔记,一种黑色,一种蓝色,能看出来,黑色笔迹是她在自己讲题的时候做课堂笔记。   很细致,对比黑色笔记,原本蓝色笔迹的答案,更让孙亚惊讶。把试卷原地放回去,开始打量正埋头做题目的女生。   这一打量,就看到她正在做的练习本有些怪异,手抄的题目。   周子青正在做的题目,是寒假补习班抄写的两本书,他们几个一开始一起抄,结果发现工程量太大,后来轮流抄一本。   孙亚站在周子青身旁,发现至始至终,眼前这个女生就没抬起头看他一眼,完全沉浸自己氛围里,不受打扰。   中午休息的时候,周思念坐在座位上犹豫很久,扭头往后看了好几眼周子青位置,看她没休息,一直在学习。班上同学也没几个,最后鼓起勇气,站起身走过去。   “青姐!”周思念站在周子青旁边小声喊了一声。   周子青抬起头眉头轻蹙看着周思念,似乎在问她什么事?   周思念见到周子青话都没有说一句,就只是皱着眉看着她,心里一慌,心里原本准备好的说辞,这会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眉头皱紧了些,周子青问她,“你有事?”   周思念拧着眉头,脸上写满了委屈,小心翼翼的看着周子青,“青姐,你是不是生我气了?我哪里做错了吗?”周思念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想了很久。   周子青摇头,“没有!”   周思念看到周子青摇头说没有,脸上闪过一抹欣喜,接着说,“那青姐,我可以问一个问题么,我听黄雨他们说寒假的时候,你打电话给他们,邀请他们参加一个数竞补习班……”说完眼神快速看了一眼周子青,又赶紧收了回来。   “是的,是我打电话邀请他们参加的,这个有什么问题么?”周子青一双明亮的眼睛,丝毫不躲闪的看向周思念。   周思念反而皮这样目光看的张口结舌,不知所措起来。“我……我想,要是以后还有这样机会,青姐可不可以也邀请我一起。”断断续续把话说出来,目光忍不住期待的看着周子青,心跳也忍不住快速跳动起来。   周子青眼神冷谈的看着她,却是一直沉默着。   无声的氛围,让周思念心中期待一点点滑落飘走,取而代之的是各种委屈和难过,忍不住开始咬住下唇。   周子青目光冷漠,近乎冰冷,看着周思念渐渐起了雾气的眼睛,嘴角忍不住勾起,轻声且随意的说道,“周思念,我和你不是一路人,也永远都不会走到一起去。你用不着在意我,像我,也不会在意你这个人一样。”   周思念整个人愣住了,似乎没想到周子青会这么说。呆愣愣问了句,“为什么啊?我对你做了什么吗?”   “你没对我做什么,只是我希望,你能和我保持距离。像今天这样跑过来问我为什么,我就很困扰。我邀请我的朋友一通参加补习班,不需要为什么。所以我没办法回答你这个问题。”周子青已经发现很久了,周思念攀比之心很重,从开学借她课堂笔记开始,她就知道了。   周思念哭着跑出教室的,下午在上课的时候,眼圈通红,旁边熟悉的人担忧问她怎么了 ,她抽泣着,摇头也不说话。   她不说,别人只当她做不出数学题,急躁难受的,这在竞赛班是常有的事情,并不稀奇。   周子青听到的时候,表情都没变动一下,该干嘛干嘛。   一个月的时间转眼过去,转眼进入四月,云海市高中生数学竞赛预赛,确定时间在6月份。还有两月的时间。   数竞班学生已经皮通知,这次放假回家回来之后,周六周日全部都要补课。有必要的话,晚自习的时间,他们会向学校进行申请占用。   明明还有两个月的时间,数竞班的学生,却空前有了一股压迫感,尤其是高二年级学生,对比高一学生,高二年级的已经把晚自习的课程给停了,全部集中心思在数竞比赛上。   周子青收拾书包回家,纤细的肩膀,背着一个沉重大书包。里面各科书本都有。但凡有点时间,周子青都会掏出语文书,把需要背诵的课文,提前背了。   抄写,默写的好习惯,临时改了。省下的时间用来做数竞题目了。   长时间做数竞题目,也会枯燥乏累,需要转换一下脑袋,这个时候可以背诵语文课文,看下其他科目。周子青完全把其他科目当成细碎时间转换思维,用来放松神经的兴趣读物来看的。   黄雨知道后,简直佩服的说不出话来,没见过还有这么学习的。让她看英语,当成兴趣读物来看?她怕是看多一会,就要睡过去。   周子青一回来,孙蓉蓉惯例会问她身体怎么样,有没有特别想吃的东西。人都是相处久了,就会有感情的。   周子青不挑食,是真正意义上的不挑食,给她什么都能吃。特别的好养活。   “对了,上星期,有人往家里给你邮寄了一箱东西,放你房间了。从上京邮寄过来的,还挺沉的。”孙蓉蓉想起有这么一回事。   上京?那就是秦枫给她邮寄的。   周子青把书包放到二楼学习室,然后回到自己卧室,果然看到一个纸箱子放地上。   撕开封箱胶带,一打开,满满当当全是书本。   一本一本拿出来看一眼,还有一摞装订的试卷,全是和数竞有关的,周子青嘴角噙着笑。   目光一撇,看到箱底还压了一张照片。   拿起一看,是秦枫穿着一身白色长袖古装,长身玉立,身后背景是半个弯月拱门,古色古香,人景合一。   目光在秦枫身上停留几秒,主要是在脸上。秦枫长得好看,这身装扮尤其好看。   可周子青不明白为什么给她邮寄这样一张照片,反过来看背面,也没有写上一句话。艺术照?   把照片随手夹在书本里,抱起地上一摞书本试卷,目前还是对这些比较感兴趣。   周思念回到家的时候,原本人还好好的,唐文玲问她在学校,竞赛班的事情,整个人先是一阵失落,忍不住沮丧,没一会委屈的就哭了。   周明松和唐文玲都皮这突然变故吓到了,尤其是唐文玲抱着周思念一个劲追问她出什么事情了。   “念念啊,你别吓唬妈妈呀,是不是在学校受欺负了啊,你告诉妈妈好不好。”唐文玲真是急啊。   周明松也跟在一旁劝,“念念,是上课太累了么?”   周思念边哭边摇头,这一个月她都觉得自己要崩溃了。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下来的。   “妈,我想回西南了,我不想在这上学了。”周思念抱着唐文玲的腰,把头埋进去,抽泣的嗓音,让听的人,都跟着心酸不已。   唐文玲扶着周思念的肩膀,又焦急又难过问她,“到底出什么事情了,你为什么哭啊,怎么好端端的想要回西南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你告诉妈妈,你受欺负了?”   周思念也不摇头,也不点头,只是一个抽泣不说话。   周明松看唐文玲要急起来,赶紧拦住她,“别急,别急,我来问。”安抚住唐文玲,周明松抽出两张纸巾递到周思念手里,轻声温和的问她,“能不能告诉爸爸,是不是在学校遇到什么问题了?”   周思念拿着纸巾擦眼泪,稍后点了点头。   周明松和唐文玲互相对视一眼,心里松了一口气。孩子愿意说就好。   唐文玲赶紧和周明松使眼色,让他赶紧问清楚。   周明松冲她比了一个慢慢来的手势。   “是学习上吃力?和同学闹矛盾了?还是老师训斥你了?”周明松的语气太过温柔细腻,听到周思念耳朵里,忍不住心里一酸,眼泪啪啪嗒啪嗒又落了下来。   周思念一哭,周明松大致知道问题方向了。   “你先别哭,你先说出来,爸爸给你分析分析。”周明松一向是个温和的人,说话都是轻声细语的,周思念委屈,焦灼不安的心,稍稍缓和了一下。   周思念抬起湿漉漉的眼睛委屈看向周明松,“我心里很乱,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样,可我就是忍不住,我心里很慌,委屈,不甘心,我还嫉妒,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样,我觉得我自己脑子好笨,我比不上她,即使我所有时间都用来学习,可我还是追不上她。爸,我心里害怕……”   周明松皱着眉扫了一眼同样拧眉听着一脸糊涂的唐文玲,小声的问,“那个她是谁?”不知道为什么,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心里突然咯噔一下。   周思念咬着嘴唇,松开,微微张开嘴,又一脸痛苦的表情,声音细弱像蚊子一般,“她是,周子青。”最后三字,仿佛有千斤重一般,压着周思念不得不把头低下去。   脑子里顿时响起那天教室的一幕幕,周子青神情冷淡,眉眼冰冷,冷冷盯着她说出让她无比难堪的话。   周子青名字一出,顿时在周明松脑子里炸开了。   毫无预警,不,似乎有预警的心跳声,神色极不自然的看向一旁,心跳声逐渐变大,隔着胸膛,似乎都能感受到它的跳动。   唐文玲一看周明松愣住了,焦急的在背后捅咕他一下,让他接着问。她怕自己问,念念又什么都不说。   周明松异样,唐文玲没注意到,只轻轻呼了一口气,看着低垂着头的周思念,继续说道,“她……周子青,你在心里偷偷和她比试是不是?”   周思念缓缓抬起头,神色犹豫之后点点头,“嗯,可我比不过她,什么什么都不过。她是年级第一,我成绩倒数,我所有精力花在数学竞赛上,我确定我花费时间一定不比她少,可是……同样的试卷题目,她成绩比我好,竞赛班里高二学生都会向她请教问题,就连学校老师都看重她,私下里还给她数竞书看……”每当看到这些,周思念心里都难受。   “有她在,我好像做什么,都会皮比下去,同学,老师,眼里都只有她,可我明明花费这么时间和精力,为什么我比不过她。爸,我觉得我脑子笨死了,我嫉妒她,她比我聪明。”   周思念承认她非常嫉妒周子青,她也想要那样聪明脑子,她真的拼尽全力去学习了,可就是比不过。   周明松拧着眉,忍不住反问,“ 你为什么要和她比呢?念念你不笨,你比很多人都优秀,可是这世上优秀的人很多,就是周子青,也有比她更厉害更聪明的人在啊。”周明松看着周思念的目光里忍不住担忧。   “我知道,可我心里忍不住。”周思念知道这是她自己的问题,可但凡有一样她比周子青强,她都不会像现在这样沮丧。可就是发现,自己在意,在乎的,周子青都能轻而易举的就能做到这一点,让她很不甘心,就越发在意起来。   唐文玲心疼,试着想办法说,“你可以和她相处,做朋友看看,这样她取得好成绩,你就会替她高兴,你有不会的题目,也可以问她啊?”周子青不就是那个年级第一,能拿第一,脑子肯定聪明。   唐文玲是成年人,比较能看清现实。   周明松皱着眉看向唐文玲,欲言又止。   “她不愿意和我做朋友,说我和她不是一路人。她现在整个无视我。”周思念说到这个,心里乱糟糟的,她敌视周子青,想要自己强过她,可又想她能关注自己,能和自己关系好,她也觉得自己矛盾极了。   尤其是现在,不管是教室里,还是在竞赛班,周子青都像她自己说那样,完全做到了无视,这让周思念很难受。 第六十五章   “她这么给你说的?”唐文玲瞪着一双眼睛, 气势汹汹的问道。   周思念抽噎一声,眼睛一眨巴,眼泪哗啦啦的往下落, 委屈又可怜的样子,看的唐文玲心火冒气, “不就考了个年级第一么?就能嚣张成这样?还不愿意和你做朋友?想和你做朋友的人多了,咱不差她一个, 光学习好有什么用, 连做人都不会, 也不知道家里人,怎么教的,连个人话都不会说, 狗都比她强。”   唐文玲气到忍不住骂脏话。   周明松眉头锁紧, 心里极不愿意唐文玲说这样的话, 拧着眉头冷眼扫了她一眼,“当着孩子面好好说话, 消停些别跟着添乱, 现在问题在念念身上, 懂不懂?”周明松看待问题要比唐文玲客观一些。   “这让我怎么冷静, 别人都欺负到念念头上了。我这个当妈的还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吗?”唐文玲气呼呼看着周明松一眼。然后又去拉周思念的胳膊, “念念,你告诉我,她是不是在学校欺负你了?是不是她仗着学习好?给你脸色看?和同学一起挤兑你?”   周思念抬起头, 眼泪哗哗的, 听着唐文玲的话,就想到和周子青玩得好黄雨孔梦娇他们,这学期一开始她就察觉到了。   唐文玲一看周思念沉默不说话, 眼中怒火升起,转身就要出门去,“欺负到我家孩子身上了,我到要去学校找她问问理。”   “妈,你别去。”周思念一听,立马站起身把人拦住。“妈,她没欺负我,真没欺负我,她……她就是无视我,不和我说话。”   “她和别人说话,就是不和你说话,这不是排挤是什么?学习成绩好,年级第一就能这么做人,我倒要去学校问问你们班主任,知不知道这事。是不是考了年级第一,就能嚣张霸道成这样。”   周明松温润的外表,此刻眉头蹙着,站起身说了句,“都放假了,你去学校找谁去,你没听念念说,人家没欺负她,就是不愿意和她做朋友而已。是不是念念?”   周思念看着周明松,又看看一脸怒火的唐文玲,赶紧点头,“嗯嗯。”   唐文玲粗喘着一口气,又回去坐好,可心里窝着火,憋得她难受。   周明松到了一杯水,递给她,“别一听就急,喝点水消消气。”   唐文玲白了周明松一眼,接过水杯灌了一大口,又砰的一声,把杯子砸到桌上面,发出重重一声,眼神狠狠的,看样子是气着了。   周明松不管她,转身看着周思念,问她,“念念,我给你分析一下,我是怎么想的,你先听听对不对。首先,必须得承认,那个……周子青真的很优秀,年级第一,脑子自然聪明。你呢,年轻小,不认输,想强过对方,也努力了,尽力了,可发现就是赢不过她是不是?这一部分,是你自己心里把人家当做竞争对手的。你不服气,不甘心,可念念,天外有天,这世界上比周子青更优秀的人还有很多。承认自己不如对方,这没有什么的。我们不着急,慢慢追赶。”   周思念抿着嘴,点点头,确实是她先把人当做竞争对手的,想压过周子青一头。   周明松看周思念点头,心里缓和一下,继续说道,“学习这一块,别给自己太大压力,按照自己步调走就成。至于交朋友么,这个不能强求是不是。交朋友讲究你情我愿,班级里肯定有很多喜欢和你交朋友的同学吧?就是你自己也有不喜欢的学生吧?所以,不能做朋友没什么关系。你不理我,我也不搭理你,不是还有一句古话,井水不犯河水么?人和人的关系,有时候会这样的。和喜欢的同学一起玩就好了,没必要在意其他人。”   实际上周明松觉得,目前问题是出在周思念身上的,可旁边坐着气头上的唐文玲,有些话没办法说的太直白。   周思念太在意比自己强的人,原本把强者当做竞争对手,暗自努力是一件好事。可明显现在,对方太强,她争不过,加上对方无视她,不愿意和她做朋友,她自尊心一时接受不了。   周思念知道是这么一回事,可她目前就是有点接受不了。   唐文玲听着听着就皱起眉头来,夹了周明松一眼,“听你这么一说,倒是那个周子青没啥关系了。全是我们念念一厢情愿。成绩比不过人家,还眼巴巴上杆子和人家做朋友,结果人家还不愿意?”   周明松很想点头,实际就是这么一回事。   周思念又伸手抱住唐文玲的腰,小声的说,“妈,对不起,都是我脑子太笨了,才会被人看不起。”   周明松更松下眉头,立马又皱了起来,“念念……”   刚要张嘴再说两句,就被唐文玲给打断了,“行了行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说的都对,可谁叫我是念念亲妈,孩子都委屈掉眼泪了,我不管对不对的,我就不喜欢那个周子青。都到上到高中了,不想和人交朋友,连个委婉的话都不会说么?说的什么屁话。   还成绩好,年级第一?就这说话太损的臭毛病,可见人品也不怎么样,都说言传身教,也不知道这孩子父母都是什么德行,孩子教成只会学习,连做人都不会,考了再多分数,也是失败……”   周明松不等唐文玲说完,脸色整个沉下来,话都不说一句,直接站起身回卧室去了。   “你看看你爸,全世界就他一个维护正义的。你心里多难受,他也不知道安慰你一下。我说那个周子青怎么了,我哪一句说错了?”唐文玲搂着周思念,拍拍她的后背,还气呼呼的看了一眼卧室门。   周思念抬起头,小声的替周明松辩解一句,“我爸……其实说的也没错。”   唐文玲气笑了,“你可真是你爸的好女儿,他说什么都是对的。”   周思这会一发泄,心情好多了,嘴巴微微咧开,笑了笑,“我妈说的也对。”   “念念你记住,学习上,咱不争取第一。数竞上多努力,争取省一二等奖。咱的目标就是这个,所以别花心思在那样的人身上,你自己好好学习就行。”唐文玲摸摸周思念的头,缓和一下语气,轻声说到。   周思念点点头,保证道,“妈,我知道的,我一定会获得大学保送名额的。”   事情原本到此结束的,可周一,周明松出门锻炼回来,唐文玲留下一张纸条说是去学校找老师谈谈。   周明松皱着眉,手紧紧捏着纸片,使劲攥在手掌中,心里却是凉成一片。   唐文玲平时人还好,就是一到周思念的事情上,人就难免冲动急躁了点,护短,不讲道理。   周明松心跳砰砰如鼓,人跟着急躁起来,在客厅里走来走去,心却静不下来。   侯健接到学校大门传达室打来的电话,隔着电话筒,他就听到周思念妈妈声音了,“侯老师,我是周思念妈妈……"   全班五十个学生,要说这么多家长中,最不好交流沟通的人,那一定是周思念的妈妈。侯健一听到电话里声音,脑门顿时都变大了。   唐文玲是反应问题来的,她想法很直接。不管有没有欺负,有没有排挤,她过来说一声。那你班主任就要多上心。   唐文玲完全处于好心过来的,“侯老师,我知道周思念成绩不好,还只学习数竞,让你很为难。没周子青成绩好,能为班级争光,老师争面子。   可成绩再好,它不是袒护学生的法宝,学校也不能只追求让学生学习,学习,光学习好了,做人方面有问题,难道不该教一教?”   唐文玲呢,是不怎么相信周思念嘴里的话的,孩子单纯老实,想着大事化小,可能自己受欺负,被排挤都忍着呢。   侯健听得一头雾水,皱着眉看着周思念妈妈,办公室里,还有其他三个老师在,尤其对面一半班主任陈老师,写文案写到一半,听到对面家长说的话,都快听不下去了。   侯健看了一眼陈老师,叹了一口气,“周思念妈妈,你今天到学校来,是说班上周子青欺负周思念么?”这个问题,侯健说出来,都觉得诧异极了。   完全就是不可能事情啊。   “我来学校找老师,是来反应问题的。我希望以后周子青都能离周思念远远的,那样厉害年级第一的学生,我们周思念惹不起。”唐文玲看着侯健这一脸震惊的样子,也是笑了,这还班主任呢,班上的情况还需要当家长的来反应。   不是不想和周思念做朋友吗,谁稀罕。   侯健被唐文玲噎的一肚子火气发不出来。   正巧,一班班长来送东西。陈老师把人交叫住,对他说,“来的正好,你回去到二班,看周子青在教室吗,就说她班主任找她有急事,让她赶紧过来。”   陈老师是个老教师,和家长打交道经验很足,笑呵呵的对着唐文玲说,“这位家长,先别急,等会周子青同学过来,先让她班主任问问她怎么回事,别是有什么误会。”   对面老师笑脸相迎,唐文玲总不能恶语相向,也轻笑一声,“周子青这个学生我见过好几次,强势的有些狂妄了,该好好管管了。”   教室后排,周子青正在背书呢,教室前门打开,一班班长喊了一声,结果没人理他,又喊了一遍。   还是余量转过身拉了一把周子青,“青姐,说是班主任找你有急事,让你赶紧过去。”   班主任找她?周子青微微蹙着眉,站起身。心里想了一遍,没想明白到底什么事。   周子青为了节省时间,一路跑着到办公室的,到了门口还喘着气,喊了一声“报告"   “进来,”侯健看到周子青,就把人招到自己跟前来,指着周思念妈妈说对她说,“这是周思念的妈妈,她今天特意来学校,说你欺负,排挤周思念?有没有这事?”   周子青抬脚进来就看到周思念妈妈了,很有印象的一个人,可也只是微微瞥了一眼,心里各种心思顿时转了起来。   结果一听到班主任的话,有些惊讶。   唐文玲抿着嘴,看都不看周子青一眼。   “说我欺负和排挤周思念?有没有具体事件说一说,我想,可能双方对看待事件的标准不一样。我没欺负周思念,确切的说,我和周思念一点都不熟。至于排挤?光我一个人的话,算不上排挤吧,排挤标准是什么?我有让别人不和周思念说话么?”周子青眉眼冷谈。   侯健听完周子青反问,再看向唐文玲,“周思念妈妈,这里面应该有误会,同学之间有分歧,或者小矛盾……”   “没有,侯老师,没有小矛盾,没有任何分歧。我和周思念不熟,定义是,我和她私下没交流,根本不存在这些。”周子青率先打断侯健的话,说完冷冷看了一眼唐文玲。   唐文玲被周子青那个眼神气着了,“周思念和你都是竞赛班的,还有班上几个同学一起,可你们几个抱成团,偏偏落下周思念这是为什么?这不是排挤她么?”   “班主任,这个周子青人品有点问题,我们周思念想要和她做朋友,她自己拒绝了。你刚刚听到了,左一句不熟,右一句没交流。她自己不和我们周思念做朋友就算了,和她一起上竞赛班的学生,她也拦着。周思念在班上人缘怎么样,班主任你可以去班上问问,谁不说周思念好相处。”   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一个班,六个都在竞赛班,全都不和周思念一起,要说没人在里面起幺蛾子,唐文玲都不信。   侯健问周子青有没有这事。   周子青垂下眼,眼中闪过一抹厉色,再抬起,轻微呼吸一口气,嘴角轻扬了下,“两个人的事情,不该只找我一个人来说。既然有疑问,那就当面鼓对鼓锣对锣,说个清楚。”   说完这话,周子青伸手直接抓住唐文玲的胳膊,不容拒绝的把人拉扯起来,就往外面走。   唐文玲被周子青狠狠拉着,她一个成年人,竟然挣不开,偏偏手腕被攥的生疼。“你给我放手,你干什么呀你。”   周子青理都不理,狠狠拉着人,就往教室走。   侯健一看,忙不迭的站起身,陈老师在后面喊道,“赶紧跟过去看看,别打起来。”陈老师完全是好心提醒,军训上周子青那一身利索的身手,她要气急动手,谁能挡住。   周子青看着纤细单薄,可力气很大,唐文玲挣不开,就这么一路被拉着拽着,回到高一二班的教室。侯健紧跟在后面劝说。   可周子青冷着脸,压根谁都不理。   周子青拉着人进教室,就把手松开了。   唐文玲气的整个人哆嗦起来,指着周子青的骂了句,“没教养的东西。”   班上原本闹哄哄的,这一刻突然静下来了,原本看书写作业的学生都停下手,瞪着一双眼睛,好奇的两边张望。   什么情况啊,现在?   周思念看到她妈妈 ,神情慌乱的喊了一声,“妈,你怎么来学校了?”说完这话,就下意识的去看周子青。   周子青冷笑一声,抬腿迈向周思念那边。   唐文玲脸色惊骇,,赶紧上前,深怕有人要打她女儿似的。   侯健也是,急忙喊了一声,“周子青,不能胡来啊。”   唐文玲站在周子青跟前,气的胸脯一起一伏,这会手腕还生疼。就没见过这么嚣张霸道学生。   周子青眉头微蹙,眯着眼睛冷冷盯着周思念,嗓音冰冷,“周思念,你放假回家和家里说了什么,以至于你妈亲自找到学校班主任这里 。说我周子青在班上欺负你,带头排挤你。我把她人带来了,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我们把话说清楚,但凡班上有一个同学站出来说我欺负你周思念,我立马向你道歉,并且立马背书包退学走人。”   周子青脸色冷峻,声音冷厉。   班上同学一个个全都面面相觑,小声议论起来。   黄雨和孔梦娇站起身,走到周子青旁边,不敢置信的看着周思念,“周思念,你和家里这么说的么?班上谁不知道,青姐整天坐在后排,忙的学习,做题,她连和人说句话的时间,都觉得耽误学习。她哪里有空欺负你?”孔梦娇气呼呼直接质问上了。   这一问,得到班上很多人赞同。   周子青不管别人怎么说,冷漠的眼睛直直锁定周思念,继续说,“周思念,我打过你么?”   周思念蹙着眉头,一脸要哭出来的表情,看看唐文玲,又看看侯健,此刻觉得难堪极了。   唐文玲看着周子青气势汹汹的瞪着周思念,“你这是当着我的面,教训我女儿?”   “周思念,我再问你话,我打过你没有?”周子青眉头蹙的更紧,声音拔高,冰冷语气,整个人的气势似乎又冷了一些。   周思念整个人像是被人撵在高架台上,一步步走向最高点,微微颤颤的看着四周,慌乱,害怕,迎上周子青深邃幽冷的目光,只本能摇了摇头。   周子青却不准备放过她,厉声一斥,“我让你张嘴说话!”   “没……没有,你没打过我。”周思念的声音带着哭腔,泪花就在眼眶里打转。   周子青接着说,“我骂过你么?”   “没有”忍不住眼泪就掉下来了。   “那我欺负过你么?”周子青一声声问话,凌厉无比。   周思念开始抽泣,摇着头,话说不出来。   周子青转过身,看向唐文玲和侯健,“如果本人说的话,都不信,班上同学都在这里,你们随便找个人问一问,如果忌惮我本人在这里,我可以先出去。”说完,面不改色就要从前门教室走出去。   “你站住,你是没打过,骂过周思念,可想欺负一个人办法多了,你们班上一起上竞赛班的同学有好几个,为什么独独排挤周思念一个人?是不是你从中作梗?”唐文玲真没见过这么嚣张的学生,竟然当着她的面,还敢大声恐吓人。   周子青目光冰冷,只看着周思念,不出声。   周思念已经伸手拉着唐文玲的胳膊,让她不要再说了。   周子青却冷冷张嘴说道,“不知道你存在什么样的误会,班上一起上竞赛班除了我,还有四个人,你可以问问他们。在我看来,今天受欺负的人明明是我。”   说到竞赛班上,黄雨和孔梦娇都挺愣住了。   “排挤?阿姨,周思念到底怎么和你说的。班上除了青姐,还有四个,她黄雨,我是孔梦娇。那边高个男生,贺天翼和杜书新,我们四个都是竞赛班的。如果你把我们不和周思念一起,叫做排挤的话,那压根和青姐没什么关系。是我们单方面不喜欢和她一起。”孔梦娇听了半天,大概明白了。   就是明白,才更气愤。   气愤恼火不止孔梦娇,黄雨气的都冒火了,家长都找到学校来投诉了,投诉青姐欺负人?   “周思念,青姐上学期请病假,摸底考试之后就没来过竞赛班。你觉得这学期开始我们和青姐一起,把你撇下是青姐怂恿的?是排挤你?你为什么不从自己身上找找原因。我们几个上学期一开始没有拉上你么?讨论问题没有喊你吗?可你怎么做的,你不会的题目,我们四个但凡会的,哪一个藏私不给你分析。可你呢?我们不会的题目问你,你怎么说的,把我们当成敌人似的防备着。会的题目,也说不会做,做的不对。一次两次,我们再傻也知道你是什么人了。   你这样自私的人,谁还带着你一起玩。”黄雨斥声反问,把周思念问愣住了。   周思念摇着头,支支吾吾的解释,“不是,我真是不确定正确答案,我怕告诉你们错的答案,你们会笑我……”   贺天翼和杜书新不知道什么来到黄雨和孔梦娇旁边,一脸坚定站在两人身旁,表明立场。   黄雨问完,孔梦娇还有话要说呢,憋了一肚子火气,“你说没有,那我问你,你先进一组的,你们一组有的练习本,你有,可却从没大方的拿出来说和我们一起看。贺天翼从别处借来,你明明看到我们在抄,也没把你的拿出来给我们看一眼,深怕我们看到你写的解题答案。   我最烦的就是你这一点,我们有用的时候围过来,对你没用的时候远远躲开,朋友是相处出来的,处不来,怎么在一起。那只能各走各的。”   周思念开始急急解释起来。   周子青站在教室外面,背靠着墙,对教室里正在发生的事情,已经不在意,明明教室里还在争论,她此刻人像是回到座位上,脑子开始想刚刚写到一半的题目。   离开座位太久,题目解题要求有些记不住了。   脑子还在想问题,教室里却传来一句,“一放假就拿着小零食,小饼干小糖果,收买人心,这就是好人缘?别笑死人了……”   孔梦娇还是这么言语犀利,得理不让人,周子青听着教室里孔梦娇声音,嘴角勾起轻笑。   可眼角余光,瞥到一挺拔修长的人影,正朝着这边走过来时,眼中笑意顿时淡去。 第六十六章   周明松急匆匆的走过来, 先一步看到背靠着墙,神色轻松嘴角还微微带着一丝笑意的周子青。结果对方在看到他的瞬间,眉头蹙了起来。   周明松焦急的脚步, 忽然慢了下来,一步步走过来, 细细打量对面的人,见她浑身上下完好, 心里一直揣着的大石头, 才慢慢落了地。   可他刚松口气, 教室里就传来周思念的哭泣声,以及唐文玲愤怒喊叫声。   唐文玲被一个牙尖嘴利的学生,气到喘不上气。又看到哭的满脸泪花, 硬是让她不要说, 不要闹, 把她往外撵的周思念,又是心疼, 又是气愤。   周思念抽泣着, “妈, 你能不能别闹了, 回家去好不好, 没人欺负我,真的没人欺负我。你干什么呀你?”周思念都不敢看教室里其他同学的眼神,她觉得自己最后一丝尊严, 就这么当着全班同学的面, 被撕扯下来,踩到脚底下。   她惶恐,只想着找个地方藏起来。, 可在这之前,她要把她妈带出去。   周明松脚步缓慢的停在周子青跟前,皱着眉头,微微动了动嘴唇,可对上周子青冰冷的目光,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顿了下,才抬腿进了教室。   周子青没有跟进去,依然保持背靠墙,抬头看着外面灰蓝色天空的,耳边却清晰的传来一声沮丧到哭泣的嗓音,“爸,我妈太过分了她……”声音里充斥着满满无处诉说委屈和难过。   周思念看到周明松一来,整个人像是见到救星似的。   唐文玲一听到周思念抱怨她,别提多气了。刚想再张嘴辩解两句,一抬头看到周明松目光冷冷的看着她。张着嘴,整个人就哑在原地愣住了。   一直以来周明松都温和细心的一个人,几乎从不见他发脾气。唐文玲差点都忘记了,这个人不是没脾气。只是很多时候,很多事他都格外宽容,所以看似像个没脾气的人。   这会一对上周明松冷漠的警告眼神,唐文玲下意识怵了。   周明松看唐文玲闭上嘴巴,这才缓和一下神情,冲着侯健笑了笑,解释说,“侯老师,真是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事情是这样的,周末回家的时候,周思念心情有点低落,我和她妈妈问她怎么了,是不是学习太累了。周思念一开始觉得丢人,不愿意说。最后我和她妈妈一直追问,才不好意思的说出来。说她很佩服班上一位同学,说她很聪明,学习又认真,想和她做朋友,   我们一听,好事 啊,想和对方交朋友,那就是大胆上去结交啊。谁知道我们一说,她就难过起来,说对方拒绝她和她做朋友。   女孩子,脸皮薄,也爱面子。被人当场拒绝,觉得有些伤自尊。情绪低落,到家里见到我和她妈妈,一时忍不住就哭了。原本就是这么一回事。我在家都给她开导过了,她也想通了。   她妈妈看到她哭,就觉得她会不会在学校被欺负了,结果,瞒着我,留下一张纸条就来学校了。   其实就是一件小事,没想到闹成这样,真是对不起啊,侯老师。”周明松不仅给侯健解释道歉,还语气温和的对着班级同学解释,“也给班上同学道个歉,周思念妈妈脾气急,说话冲动。脾气上来,自己说什么都不知道。影响大家学习了,真是对不起啊。”   黄雨歪头看着周明松,越看越觉得周思念的爸爸的侧脸有些眼熟,尤其笑起来的样子。她记得周思念说起过,这个是她继父。   看着一直温和不停道歉的周明松,黄雨觉得这人还不错。   孔梦娇气呼呼直接对着周明松说了句,“你该道歉的不是我们,是青姐,不分青红皂白,一上来就质问别人,也麻烦搞清楚再来说事。”   周思念站在周明松身旁,眼眶哭的通红,肩膀抽泣着,也在小声说,“对不起,对不起!”   侯健看到周明松过来,可算是松了一口气。   四周找了一圈 ,没看到周子青的人影,喊了一声,“周子青去哪了,谁看到周子青了。”   周明松刚要张嘴说她在外面。   周子青人已经站在教室前门口,冷淡的说了声,“我在这。”   周明松不管唐文玲,只拉着周思念到周子青跟前,目光只看了周子青一眼,就躲闪的移到一旁,“念念,替你妈妈向你同学道个歉。”   周思念低着头,小心翼翼的看了眼周子青,“对……不起,是我没和家里说清楚,让她误会了。对不起。”   唐文玲有话不能说,只能皱着眉表达她的不满。   周子青神色淡淡的看了一眼周思念,沉默着,一句话没有。在一旁同学的注视下,直接越过周思念周明松,往教室后排,自己座位上去。   侯健皱眉犯难,小声喊了句,“周子青……”   倒是孔梦娇硬压着嘴角,怕自己突然笑出声,只凑到黄雨耳朵边,声音却一点都不小,“不愧是我青姐。凶巴巴来学校质问,泼脏水。回头一句话对不起?就想让别人原谅?”说完还故意挑衅的看了一眼唐文玲。   周子青无视侯健喊声,回到座位上,拿起笔继续做题。   唐文玲气不气,气,快要气死了,可周明松警告的眼神她没忘记,愣是憋着一句话没有。   正不知道怎么收场的时候,一班班主任陈老师带着一个人到二班教室。   陈老师把人带来,自己就去了隔壁一班。   “青青!”周名博低沉的嗓音在教室一响起,周子青立马抬起头,一脸惊讶的看着不该这个时间出现在教室里的人。   瞪着一双眼睛,轻声喊了一声大伯。然后人就从座位上起来,脸上挂着浅笑,小跑过来,无视其他人,一脸好奇的问道,“怎么会这时候来我学校啊?”   周子青实在是诧异极了。   周名博瞥了一眼周明松,抬手摸摸周子青的头发,“过几天要出差,想着今天没事,过来看看你。没想到来的这么碰巧,刚才那个老师对我提了两句,说有学生家长说你欺负人家孩子?”   侯健一听,立马上前解释道,“都是误会,刚才都已经解释清楚了,现在正准备和周子青道歉呢?”   孔梦娇小声的说了句,“现在是要道歉,刚过来凶的能把人吃了,换个别的学生,今天说不定就被吓到了?”   侯健立马瞪了一眼孔梦娇,让她别跟着添乱。   周名博皱着眉看着周明松和周思念,两个人亲密站在一起。又回过头细细打量周子青的表情,确定她没有什么异样,才放下心。   可即使这样,心里火气也在不断溢出来。   “班主任是吧,这次是赶巧了,我过来看孩子碰到了。下次,麻烦你,但凡有人到学校找我家孩子事,请务必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通知我,天塌下来,我都会赶过来。像现在这样,牵扯学生和家长的问题,不该家长对家长么?怎么能让对方家长直接找到学生呢?”周名博对周子青这个班主任意见很大,目光沉重,一脸冷气。   侯健点头说是,说没来得及。目前他只想把眼前这事情赶紧解决掉,也是巧了,怎么都碰到一起去了,偏偏过来看到对方闹事。   周名博问到底是什么误会,竟然这么大动干戈找到学校来质问学生。   侯健也看出周名博再气头上,只能把事情前因后果简单解释一遍,“不是大事,就是交朋友问题,已经解释清楚了,正准备给周子青道歉!”   周明松站着不说话,甚至不敢看周名博的眼睛。   可周名博却不准备放过他,积攒在心里的火气太多了,尤其亲眼见到,他一家三口,亲密站在一起的样子,就觉得碍眼无比。   周名博目光略过周明松,只俯下头冷冷盯着缩着肩膀还在小声哭泣的女生。要问周名博对周思念有什么想法,那就是不喜。   是迁怒了。   周子青过得有多辛苦,他就有多不喜欢这个女孩,别人家的孩子,却姓了他们家的姓。周明松为了这个女孩,把周子青搁置一旁,认都不认,周名博心里是有怨气的。   “是叫周思念吧,你爸妈都在旁边,可我不和他们说,我就对你说。因为刚才你父母越过我直接找的周子青。那我也直接找你说,你在哭?哭什么?刚才班主任还说是误会?那就是你们错了。现在哭的不该是你,该是周子青。她才该委屈哭出来。好端端被人找到学校,说她欺负人,排挤人?她不委屈?多么可怕的罪名,简简单单就给套上了。   要我说,这就是你的问题。你不是三岁上幼儿园的年纪,你上高中了。难道说个话都和家里解释不清楚了么?   周子青不和你做朋友,有什么问题?在我看来,你遇哭哭啼啼话都说不清楚,周子青却是受了委屈,哭都不哭的人,你们压根不是一路人,成不了朋友。为了避免以后不在出现同样问题,你能不能远着点周子青,都说会哭的孩子受委屈,今天换个人,我都以为是你受到了天大的委屈。”   周名博看了眼周子青,该哭的不会哭,不该哭的哭到委屈打嗝。   唐文玲瞪着一双冒火的眼睛,就想上前来,却被周明松狠狠拽住了,细声警告她,“你要不想念念立马转学,就消停点。”说完示意她看看班上同学的表情。   今天闹了这么一场,周思念在班上已经很难看了。   周子青下去送周名博。她知道大伯是有多忙的人,说什么今天没事过来看看,压根就不信。   两个人出了教室,周子青笑眯眯的,小声喊了一声,“大伯,你怎么过来了?”还是好奇这个问题。   周名博叹了一口气,说:“他打电话给我的。”   周子青神情微微一愣,快的一闪而过,然后又是那副浅笑的模样。   “大伯回去了,好好学习,有事情借电话打给我,别什么事都自己担着。都让人欺负到眼前了,送你你训练馆学的东西,该用上就用上,别忍着。”周名博现在就怕她什么事都压在心里,也不往外说。   周子青忍不住笑出声来,“大伯,这可是学校,真要动上手,我就要被退学了,哪个学校还敢收我?”   “不怕,大伯能给你找到比这更好学校。”周名博说完跟着也笑了。   周明松唐文玲被侯健叫到办公室,说了一会话。尤其是对唐文玲说的话,说以后有事情先打电话给他,他会先核实,不用直接来学校。像今天这样,闹出这样的乌龙,脸上最不好看的是谁,只有周思念。   周明松态度很好,诚恳认错,说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侯健点头,双方意见达成一致,都说以后不能这么冲动。   出了办公室,唐文玲还想和周明松解释两句,可周明松直接冷下脸,听都不听,迈着大步往前走。   倒是事后,周名博给周明松打电话,就问了他三个字,“值得吗?”   电话里却一直沉默,久到被挂电话,周名博也没听到答案。 第六十七章   周思念父母来教室闹了一场, 当时动静挺大的,学校还特意把侯健喊了过去问话。侯健前前后后把事情解释了很多遍,这事才算过去。   高一二班的学生, 那就显得泾渭分明了。喜欢周思念的学生,依然和周思念要好, 背地里安慰她,让她放宽心不要想太多。   还有一部分根本不在意的, 平时什么样, 现在还是那么样。   可极少一部分, 例如黄雨孔梦娇等小一波人,对周思念怨念比较大。都在一个教室里上课,在之前还能平和的交流一两句, 现在擦肩过去, 眼神都不留给对方。   彻底零交流。   周思念的变化也是极为明显, 为此侯健还专门找了周思念谈话,开导她。事情已经过去了, 不能放心上, 要好好学习, 想想家里的期待。   侯健也知道周思念身上压力很大, 特意从西南转学到云海市, 一门心思花在数竞上,家里对她寄予厚望的。   周思念听后人静静的,侯健关注了几天, 课后自习找了班上几位同学问话, 都说周思念人变得安静了,比平时更加努力学习。   侯健这才放下心,对于另一位当事人, 他也想找周子青聊聊天呢。可不等他张嘴,人家笑眯眯的直接拦住他,“我没事,我压根没放在心上,别找我谈话,我没受影响,我也没心理负担。老师我可忙了,我们竞赛班预赛快开始了,我时间真不够用,我先回去了啊。”   好吧,侯健准备一肚子话,被周子青一大串话噎在嗓子眼,缓和好半天,挥挥手让人赶紧学习去吧。   学习能把自己忙成这样的学生,能有什么歪心思花在别人身上?   侯健心理倒是有个疑问,高一二班的学生,周子青她都认识么?都能叫出名字吗?   天气渐渐转热 ,距离云海市六月份的高中生数学竞赛预赛,越来越近。   师大附中五月份校内月考,周子青考了班级第一,年级第四。侯健拿到成绩的时候,心里是暗自惋惜的,年级第一是高一一班陈老师的班上的。   可把陈老师高兴狠了。   侯健惋惜什么,惋惜周子青。半个月之前,竞赛班老师正式向学校打了申请,为了给六月份的预赛做准备,正式给竞赛班的学生停掉晚自习,全部到数竞教室补课做训练。   肉眼可见的,周子青其他各科成绩,都有掉分,唯独数学,一向是她的加分项。不管题目出的多难,她始终满分。   高中三年的数学课本,周子青全都自学完了。校内数学考试,出的题目都在教学大纲范围内的 ,比较难得题目,也就在后面一两道解答题上。可再难,超不过高考水平。   周子青已经利用所有空余时间学习了,其他科目成绩掉分,这在她的预料之内,没什么可惋惜的。   就像当初她和石鹏举在办公室的谈话一样,这一年,她的重心在数竞上,但也不是说其他科目就放弃了,细碎时间留给其科目,大片时间留给数竞。   晚上回宿舍,熄灯之前不脱衣服,不洗漱,全用来背诵,学习其他学科。等熄灯严查过去,在抹黑洗脸刷牙,上床睡觉,睡觉前再闭眼想想今天课堂上学习的内容。   周子青的年级第四,就是这么考出来的。   周思念其他科目成绩,差到不能看了。她所有时间都花在数竞上,这期间她家里还发生了一件事。   周明松自那天从学校回去之后,就有些不太爱说话。   唐文玲主动认错,说自己做错了,保证以后不会这么冲动。   周明松很清楚唐文玲的性格,一旦周思念身上发生不好的事,她依然还会不管不顾。   想了很多天,前前后后加在一起,最终,周明松决定回西南去。   周名博知道周明松要走,咬牙切齿的骂了他,“你就这么软弱无能?”   周明松电话里也不解释,本身性格有点执拗,不想说的话,烂在心里发芽生根,也不会对外说一句。   这些天,周明松一直睡不着,闭上眼睛,脑子里就会忍不住想起,东山市那几年。周名博问他,值得吗?   他回答不上来,可沉默实际上是最差的回复。本来可以毫不犹豫的说值得,可现在,一张嘴,就会想到那孩子,那双看着他冷漠无比的眼睛,他就回答不上来。   到底是有东西变了。   回不到过去,也拯救不了现在,周明松突然就茫然了。最终,他决定回西南。见不到,就能缓解心里塌陷的速度。   人活到这个岁数,才去后悔之前作出的选择,就等于否定现在的自己,那就活得太悲哀了。   周明松走前只对周名博说了一句话,“我亏欠她,却又自私的什么都不能给她,还是不见的好。”   对彼此都好。   唐文玲完全不能理解,非常生气,可架不住周明松态度坚决,“念念在这上学,你可以选择留在这,等念念快放假的时候,我会过来看她的。”   周明松收拾行李,不顾唐文玲的劝阻,独自一个人回西南了。   唐文玲一颗心,拉扯着,分了两半。放心不下这边周思念,也愿意让周明松一个人在西南,熬了两个星期,人跟着回了西南。想着等念念放假的时候,她再过来。   家人不在身边,周思念似乎有点成长,数竞成绩进步很大,是少数竞赛班老师看重的学生之一。   周子青深深感慨时间不够用,秦枫给她邮寄的练习册和试卷,她看了,都是云海市目前买不到的。也不知道他花费多少时间精力收集的。   但是这份人情,周子青记心里了。   练习册和试卷,找石鹏举看了,都是典型题目,很不错。   题目是好题目,可惜没时间做啊。   周子青自己做不了太多,只留下一本,其他的,黄雨孔梦娇,贺天翼,杜书新一人一本,竞赛班关系还不错的学生,也送去。   一来二去,拿到练习册和试卷的学生,自动形成一个学习一组,各自把各自的题目做好做对,不会的题目,集中讨论交流。还是不会,找老师去。   就这样,手里练习本自己做完,再和别人对换,有了答案的题目,记住题型,记住解题思路。   晚自习,石鹏举,孙亚等老师,路过一组教室的时候,每每都能看到教室后排七八个同学,桌子对桌子,搬着椅子,几个人就这一题目,争论分析,有时候都快吵起来了,谁都不服谁的解题思路。   最后找老师裁决。   预赛临近,数学竞赛班开了动员会。   一百多名学生,实际上只有数竞一组被要求停下晚自习,二组和三组则是看个人意愿,学校方面更是把重点放到一组学生身上。   “今年云海市数学竞赛预赛在六月十一号进行,预赛试卷是有由云海市数委会命定,录取人数应该是按照参赛百分比录取,至于多少,预计在10-15%之间。   今年预赛环境,比上年还要艰难。云海市今年,市重点高中市第一中学,云星中学,十三中,春晖中学,杰人中学,大河中学,海山中学等等,这些排名在师大附中之上的高中学校,都会参与这次预赛。原本,像是大河中学,海山中学,杰人中学,都是不参加的。但是社会在变,环境在变,以后的竞争只会越来越激烈。   举个例子,津南市有一年,有超过四百多人获得一等奖,联赛却只有,四十三人获得省一等奖。想要参加CMO全国数学奥林匹克的学生,又是从各省队,省一等奖起码前十的排名,才有可能。数据是津省有十人获得国家金牌一等奖,这是竞赛大省水平。   所以,预赛要过,还要高分跨过。要保持成绩前排,同样一等奖 ,晋级复赛,只会在初赛一等奖前几十名学生,所以竞争很激烈。   上年市一中的孟建云,袁成,江涵。   云星中学的陆冬心,刘琳。   十三中的叶静,赵谦。   春晖中学的的吴舒畅,丁丹,这些都是上年成绩拔尖的学生,我说这些学生名字是要告诉你们,在师大附中竞赛班里,你可能成绩不错,周围人成绩都不如你,那你就要放眼看看整个云海市,不能做了井底之蛙。   临近预赛,希望大家在最后的时间里都能努力一把,把成绩再有所提升。”   动员会开后,竞赛班的学习氛围就开始变了。   有些人越是临近考试越是心慌,静不下来。   有的人则是更加埋头学习,做题。   数竞,就是一个不断刷题,大量做题的过程,白天黑夜的做题,做到神经反胃想吐的地步。   无缘无故的,做着题目突然崩溃了,趴在桌子上无声掉眼泪。实在是做不出来,整个人沮丧爆点,哭完发泄完,眼泪一擦,拿起笔继续想,就是这么一个循回往复的过程。   没有天生的聪明人,都是靠勤奋,努力,毅力,咬牙硬撑着。   学习数竞很苦,压力很大,忍受不了,就要输了。   好在周子青黄雨他们,从初中的时候接触数竞,已经能适应这种环境。尤其是周子青,她自有一套学习的流程,环境怎么改变,她的学习节凑都不曾被打乱。   她冷静从容的心态,还被竞赛班的老师点名表扬过,却被一组几个学生闹哄哄怼了回来,学周子青?   是随便一个人就能学的么?   现在竞赛班一组三十多个人,谁不知道周子青是这届数学竞赛师大附中重点学生,可惜上一年周子青没参加,其他学校没有她的成绩记录。   可师大附中竞赛班里有,她成绩很稳定,即使数竞很好的高二学生,都不得不说,周子青是内部劲敌,实力很强劲。   被称呼内部劲敌,也只是口头开玩笑的说法,周子青很大方,不藏私,她私人的练习册,别人问她借,不耽误她使用,她都会借。   有实力才会心态稳。   师大附中开了动员会,被石鹏举点名提到的几所高中学校,也同学召集学生。一是鼓励学生考前努力,二是,画大饼给学生,保送上名校的名额。这不是最好的学习动力么?   第三,分析各校竞争对手。   市一中的大会议室,坐了二十多名学生,男女生都有。准确的说,能进市一中的,又能参加竞赛的,都是各班尖子生。   都知道市一中的生源顶尖,云海市第一中学的名号不是白叫的。   市一中数竞竞赛带队老师,微胖,姓庞,庞飞。很多学生直接开玩笑直接喊胖老师,他也答应,整天笑呵呵的,看着很好相处。   给二十几名学生开会,云星中学,十三中这些学校都是一笔带过,重点提了师大附中。搞竞赛,人家师大附中比他们市一中早,论资排辈,是老大哥。   “师大附中近年再走下坡路,可毕竟经验足。上年成绩一般,今年市一中的目标,是把师大附中挤下去。根据去年他们初赛成绩,亮眼的学生有几个,高二的有四个,高一的一个。今年他们培养的重点应该再这五个人身上,裴苗,鲁越,杨智明,周思念,王文骞,其中周思念是高一的。   论聪明智商,你们只会比他们高,不会低。做题刷题也不会比他们少,我对你们很有信心,这次能压过师大附中的学生,取得预赛好成绩。”   庞飞手上是上年比赛的数据,还是今早上特意收集的。   “希望今年我们市一中学生,能走到最后,走进决赛场。所以,同学们还要再接再厉,越是到临考前,越是不能懈怠,预赛,我希望市一中的二十多名学生,全都能晋级。”   下面坐着的二十多名学生里,有个长相白净,单眼皮,笑起来脸上带酒窝的男生,正在和旁边的男生说话,旁边男生方脸,皮肤是健康的古铜色,带着黑色粗边眼镜。   白净的是江涵,戴眼镜的是袁成,此刻两人正说着悄悄话。   袁成问他,“你是不是说过,师大附中有个高一女生很厉害,是叫周思念么?”袁成刚才听到前面老师念到的名字,好像是周思念。   江涵挠挠头,不太确定的说,“应该是吧?我记得有个周……周什么的,是姓周没错,想不起名字了。我堂弟在师大附中,寒假见面,我问他师大附中学数竞的厉害么,他说有个姓周的,就比我厉害。应该是这个周思念吧?”   实在是江洲的臭脾气,说话不说全,就给他说了个姓。 第六十八章   预赛临近, 上面又传来一个不太好的信息,由于今年各学校报名人数增加,今年数竞预赛的比例将会下调。这就意味着竞争更加激烈, 分数录取线会更高。   不管怎么变,在最后的冲刺阶段, 师大附中依然是万年不变的题海战术,刷题, 做各种模拟试卷。   平均下来每天要做到二到三套的模拟试卷, 每一节课, 数竞老师都会抱着新的试卷进教室。   竞赛学生一开始,还会稍稍抱怨一下,到后面神经都跟着麻木了, 一个个全都是给试卷就做。做完自己对比答案分析思路, 每个人人手一本错题目, 厚厚的一本。   越是到后面,越是争分夺秒的, 人人都有急迫感, 模拟试卷做完, 自主打印其他省市历届的竞赛题目。做吧, 这个时候一旦停下来, 容易想东想西,反而不如让自己彻底忙碌起来,没心思想这些。一个字, 做。   做题, 做题。   晚自习路过竞赛班的教室,透过窗户一看,静悄悄的, 只有翻动试卷哗哗声,下笔写字的沙沙声,没有心思讨论,这个时候竞争意识,提高到前所未有的最高点。   这个时候竞争意识是除了自己,一个学校,一个班级里,也都是竞争对手。   周子青话很少,任何时候看到她,都是埋头做题的样子,有时候中午吃着饭,人就走神了。黄雨和孔梦娇已经都见惯不怪了。   说实话,黄雨孔梦娇都恨不得预赛赶紧考,现在实在是太煎熬了,各种压力冲击下,反而不如赶紧考完。   黄雨和孔梦娇不说,但是精力也到了临界点。真的是把其他科目落下来,全心思放在预赛上。可一天到晚刷题,刷题,想解题思路。感觉整个脑子除了在看到数竞题目的时候转动的灵活一点,看到其他事情,好像反应都慢了一拍。   周子青没对别人说,她内心深处很享受考前这段时间。朝着一个目标拼劲冲刺,那个目标就在那,只要她努力一点,走快一点,就能渐渐把人全部甩在身后。   再难熬的时间终于过去,预赛日子到了。   预赛各省市时间自己划分,云海市是六月十一号,周日。   预赛即初赛,各校组织场地,有省数学学会组织老师到各校监督落实工作。   师大附中的考试地点,在师大附中行政楼大会议里。   一组,二组,三组,总计一百多名学生,参加预赛考试。考前前一天,考场内的注意事项,数竞老师全都不厌其烦的讲了很多遍。发放准考证,凭准考证入场,不许携带书本,以及有文字的演算纸等等。   到了周日,考试时间是上午八点到九点二十,为一试。考试时间是八十分钟。   大会议室按照准考证号排位,周子青的座位,偏中间。   试卷就像之前做了的各省市的模拟试卷差不多,试题分填空题,解答题两部分。第一场考试,满分是120分。填空8题,一题8分,解答题有三题,分数值分别为,16分,20分,20分。   从学习数竞开始,考试都在不断强调一件事,第一场考试,一定要尽可能的多得分,因为相对于第二场考试,第一场分数相对获得容易些。   第二场考试就不那么容易。   周子青拿到试卷,快速看了一圈,心里有了底。   按照刷题量,她做的不会比任何一个人少,只是一个预赛选拔赛,她从没想过自己会在这里被刷下去。   所以心态很稳。   拿起笔开始认真做起来。   同一时刻,数竞班的老师也在办公室里,看到今年预赛的试卷题目,一套试卷,在各个数竞老师手里转了遍,最后落在石鹏举手上。   不知道是哪位老师先叹了一口气。接着一个老师说了句,“今年预赛题目,要比上几年难了点。”   对,今年预赛的题目超乎往年。   这才是第一场考试,题目就是这样的难度,可见第二场考试的难度。   一时间,师大附中数竞办公室的老师,都有些沉闷起来,试卷难度大,高分学生相对减少,可录取线呢?   不光是师大附中,市一中,云星中学,十三中等学校的数学老师,也看到数学,也都不明白今年题目难度怎么大了。   老师不管试卷怎么难,真正难的还是在做试卷的学生。   一拿到真正的考试题目,你会发现之前你无论怎么刷题目,你拿到试卷真题,都和你之前做的题目,似是而非。很像却说不是。也不知道出试卷的老师到底是怎么出题目的,这样难题都能让他编出来。   九点的时候,监考老师看了眼时间,出声提醒了一下,注意时间。“还有二十分钟结束这场考试。”   这一提醒,很多学生都急了,后面解答题还是空白的。   周子青沉浸在自己思考里压根没听见,皱着眉,死死盯着最后一道题目,还差了那么点意思,就差一点点,就能想同解答出来。可就这一点,她想不出来,能感觉到她和答案,就差了那么一丝丝。   二十分钟很快,快到周子青都没注意到时间流逝,考试结束的铃声响了起来,直到监考老师让学生放下手里东西,全都出教室。   周子青整个人才晃过神,考试结束了。   看了眼试卷,不得不笑了一声,站起身出去。   同学站在会议室外面的走廊外面,挤在一起,闹哄哄的。   黄雨和孔梦娇找到周子青,三个人有默契的谁都不说考试怎么样,考前约定好的。   可他们不谈论,旁边人可没顾忌她们三个。   “后面三道解答题,我光是题目就看五遍,时间太短了,压根做出来。都没时间去思考。”   “对,我也是这样。尤其最后一题,我压根没来得及看。”   周子青三个人面面相觑,都跟着笑起来。   还是黄雨张嘴说了句,“哎,反正我尽力了。”   “我也尽力了。”孔梦娇跟着叹口气。,她后面题目也没做出来。   两个人说完,一通看向一直沉默的周子青,“青姐,你呢?”黄雨和孔梦娇好奇。   周子青下意识皱眉,想了想说,“时间不太够用!”再给她点时间的话,应该可以做出来。   笑了笑,说道:“别沮丧了,还有第二场考试。”   第一场考试时间结束后,休息二十分钟,上厕所,休息一会,第二场考试时间,九点四十分到十二点三十分。   时间长了,可题目更难。   想要从第二考试里拿分,简直难上加难。   试卷上就四道解答题,知识范围在平面几何,代数,数论和组合等等这些,四道题目,满分一百八十分。前面两道解答题,四十分一题,后面两道题目五十分一题。两场考试分数加起来,是满分三百分。   不用看试卷都知道难。   这四大题目,给她一天时间都不一定够用,所以这几个小时内做出来?不可能的。   周子青把四道题目全都被看了一遍,她的优势在平面几何,四道题目不可能全部做出来,一是时间不够,二是难度大。   数竞班老师考前交代过,第二场考试,一定要学会取舍。   先看题目,先做自己有优势的题目,专心攻克一道题目,哪怕所有时间只做出一道题目,那就成功了。   周子青把目光集中在主核是平面几何的题目,这题目庞杂,到底揉进了多少知识点,光是审题,就像再做理解似的,拿着笔在一旁演算纸上,一点点记下来可能会运用到解题公式。   这些将是会讲题思路的提示。   又把题目重新解读一遍,有挖掘了潜藏的知识点。   在演算纸上,开始梳理解题思路。试着下笔构建架构表,确定所有的知识点都能全美连接起来。   不对……   周子青皱着眉,手里的笔顿时停下,走进死胡同了,不该是这样是这样做的,方向错了,重新梳理。   这四道题目太难了,学生在演算纸上写写画画,一个个全都皱着眉,表情沉重。   办公室,石鹏举看到第二场试卷,沉着脸去打了一通电话。   他打给的是云海市数学委员会的同事,“我就问一句,今年到底怎么回事啊,这试卷上面怎么出的,这是预赛该有试卷?我看复赛用它都可以。”   石鹏举看到第二场试卷的内容,就忍不住了。不能说超纲,学习数竞本身就超出了普通在校学习数学的纲领。可这地区预赛,预赛,不是复赛。   第一场试卷难度大,第二场试卷难度在石鹏举看来是不正常的,不然他也不会忍不住打电话去问个原由,实在是没道理,前几年的试卷内容可不是这样的。   电话那边同事哭笑不已,安抚石鹏举两句,解释说,“我们这边也是刚拿到试卷看了,确实难度大,用在预赛上,是有点不合适。可这都是有原因的,你听我给你解释,难是真的难,可难度越大的题目,才能挑出更优秀的学生苗子。成绩差距越大,越是能检测学生自身能力是不是过硬。   我偷偷给你泄露一点,你别对外说,自己心里有数就成,上面几年,IMO国际数学竞赛上,成绩怎么说呢,都差强人意,不至于垫底,可也不拔尖。上面这次使了大力气,要在全国选拔优秀的数学生。就是为今年IMO竞赛。知道么,津省今年五月份的时候已经下发文件,准备举办一场全省复赛培训班。   大概日期在七月份,津省这次是动真格的了,这事情已经上报,就等上面批复审核了。   也别怪题目难,各个省份都一样,选精,不选多,目前策略就是这样。预计今年录取线百分比还会往下调。不过我对你老石还是有信心的,听说你们师大附中今年有几个好苗子……”   石鹏举简单聊了几句,就挂上电话。   办公室里数竞班的老师,还在议论纷纷,都说今年题目超乎往年。   “行了,别议论了,难也不是难咱们一家,还有其他学校呢,我们觉得难,第一中学,云星中学,十三中,杰人中学他们肯定也觉得难。大家都难,那就公平了。现在只能看学生自己发挥了。”石鹏举说完话,又一脸严肃的拿起试卷看了起来。 第六十九章   预赛一考完, 竞赛班的学生有点焉巴巴的,好像之前憋着一股劲,一考完, 这股劲就卸掉了。   也可能是被打击的。   尤其是当初第二场考试结束,一走出考场, 好多高二的学生当时忍不住就哭了。蹲在地上,完全不顾忌其他人, 像是在发泄心中无限的压力。   这个时候旁人说再多的安慰话都没有用, 对高二的学生来说, 晋级不了复赛。就意味着这么多年的在数竞上的付出,是没有回报的。   转头在投入到高考教学当中,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跟上。   心中积攒的压力, 自身产生的挫败感, 通通在这个时候爆发出来。   周子青看着一位高二的学生趴在同伴的肩膀上抽泣, 表情冷漠的多看了几眼。黄雨和孔梦娇出来,两个人情绪也不高。   贺天翼和杜书新两人出来, 几个人一起回教室。   路上没忍住, 孔梦娇开头, 嗓音有些难受, “我怕是晋级不了复赛了。”说完有些失落, 吸吸鼻子。   第二场试卷,内容太难了。她怕是拿不到几分。   黄雨伸手搂着她的肩膀,拍拍她后背。“没事, 给你说实话, 第二场考试,我看到题目,下意识骂了一句变态。”   贺天翼和杜书新没那么失落, 可兴致也不高。   “青姐,你做的怎么样?”贺天翼好奇的看了眼走在边上一直不说话的周子青。   周子青眉头轻蹙,摇了摇头,“题目很难,想要拿分确实不容易。”说的比较客观。   周子青一说完,孔梦娇刚刚沮丧的心情,一下子没了。还噗嗤一声,忍不住笑了。“哈哈哈哈,别骂我,我一听到青姐说试卷很难,我竟然有点不难过了,哈哈哈。”   黄雨跟着笑,“是有那么一点。”   周子青看着几个人眉眼开始舒展,没之前那么沮丧失落,跟着眉眼带笑,坏心眼的问了句,“你们知道今天几号啊?”   “六月十一号啊!”孔梦娇不信青姐会不知道今天几号,“怎么突然问今天几号啊?”   黄雨也没反应过来。   倒是贺天翼杜书新两个人,看着笑眯眯的周子青,啊的一声,表情简直用一言难尽来形容,嗷嗷叫着,“太坏了,青姐。”   黄雨和孔梦娇急了,“什么啊,到底什么事情啊?”   “你觉得暑假最晚会在什么时候?”贺天翼一张脸像是拧干水分的毛巾,皱巴巴的难看死了。   黄雨还没反应过来,茫然回了句,“7月份中旬?”   说完话,下一秒,她自己反应过来了,瞪着眼睛大喊一声,“我的天呐,那我们不是还有一个月就要期末考试了啊!”   其他所有人都跟点点点头。对,还有一个月他们要期末考试了。   期末考试完,他们就不是高一了,再开学就是高二了。   “我最近其他科目都没怎么学,还有一个月就要期末考试了?我的妈呀,要不要这么紧凑。”黄雨焦急的恨不得原地蹦起来。   时间太紧急了,刚刚还担心预赛成绩不理想,这会哪还有心思想它去。   周子青一看几个人注意力都被转移到期末考试上,才稍稍呼了一口气。   她自己也发愁的很,其他科目落下不少,还有一个月要怎么补上来?   还有数竞上,通过这场预赛,又发现自身存在的不足。还需要努力。   可这都要花费大量时间来完成,可她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了,为什么一天不是四十八小时呢,四十八个小时似乎也不够用,还是七十二个小时吧。   周思念在后面不远处,身旁有个两女省,沮丧又失落的抱怨这个试卷太难了。周思念心不在焉的点头轻嗯一声,目光确是放在前方五个人身上。   距离不太远,他们的说话声,使劲听能听到的。   周思念已经克制自己不去在意周子青,可只要周子青出现在她附近,还是忍不住。尤其是预赛刚考完,她迫切的想要从周子青嘴里,脸上,神态上,想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是不是也觉得这场考试很难?也想听到她抱怨的说没考好。   周思念想要寻找认同感,可别人认同似乎让她不满意,她只想知道周子青是怎么想的。   周子青说试卷很难。   然后呢?   周思念急迫的盯着前方,想要听后面的,试卷很难,她想要知道,考的好不好。   周思念心中焦急难耐,没等来心中期望的回复,却听到前方啊啊两声怪叫,再仔细一听,眉头忍不住蹙起来。   旁边女生还在抱怨连连,周思念却笑着说,“别想了,都考完了。安心等成绩吧,现在该想想怎么应对期末考试啊,不是还有一个月就要放暑假了吗?”   周思念一提醒,女生苦苦啊了一声,“天啊,我差点忘记了还有期末考试呢,有完没完啊,我感觉我一个人快被劈成两半了。”   周思念目光却放在前方高挑纤细人身上,目光中带着一丝羡慕,为什么她就能这么从容呢?   回到竞赛班教室,竞赛班的老师一进来,就有学生向老师诉苦抱怨,试卷太难了。   难不难,老师会不知道?心中都清楚,可还得安抚学生情绪,现在还不是放松,懈怠的时候,还要再努力。通过这次考试更能发现自己身上存在不足,就更要加倍努力补上。   考虑学生都刚考完试,老师鼓励了一番,下午给学生放了假。   预赛考完,预赛成绩查询还要等一段时间。   距离期末考试一个月,侯健现在一开班会,期末考试这个字眼一定会格外强调一遍。可能说多了,似乎起了作用,班上学习气氛大涨。   侯健觉得这是自己天天说,磨破嘴皮的功劳。   实际不知道,竞赛班几个人拼死的学习劲头,大大鼓舞了其他学生。   以周子青为例子,预赛考完,数竞暂时放一放,毕竟即使通过预赛,参加复赛还有好几个月的时间可以努力,可期末考试就在眼前,迫在眉睫。   周子青现在都有些庆幸,还好期末考试没和预赛放在一起,能还留给她一个月的时间做复习。   数竞题目每天一张试卷,还是必须要做的,不能其科目补上来,数竞又掉下来。   余量现在一回头看到周子青的学习劲头,都有些害怕。   坐在她前面,都能听到她在后面圆珠笔在作业本刷刷摩擦的声音,非常快,不小心,就会仿佛身边像是有蚂蚁在啃咬木头似的。   余量忍不住回头,看着她抄写。   “你这写的什么鬼东西?”一看到作业本鬼画符一样的东西,余量诧异极了。   字体比划首尾相连,一个个连起来像音符似的,在五线谱上跳舞,飘逸都能飞起来,一飞冲天,还绝不回头的架势。   余量觉得青姐变了。   周子青浅笑一声,“为了加强记忆,手抄一遍。”这个方法对她比较管用,比对着念,背诵管用。她的眼睛是有记忆的,手里抄写,会加深脑子的记忆力,同时抄写的时候,嘴巴不断默念,也能加深记忆,一举数得。   这个不是上交作业,且时间有限,她加快速度,节省时间,就只能这样了。好不好看不用紧,能记住才重要。   周思念最近不太好,被侯健找去谈话。   还是老生常谈的话题,侯健这回不敢再多提一句周子青的名字。苦口婆心的劝了又劝,结果周思念愣是低着头,不说话,也是没办法了。   周思念情绪有些难受。   不是不受影响,班主任一句话没有提周子青三个字,可其他科目老师不会提吗?   其他老师点到周思念的时候,都会忍不住拎出周子青作对比。让她向周子青多学习一下。   下午第一节 课,是语文。   有一篇文言文需要背诵,很长一段,留了好几天的时间背诵。点名几位同学背诵,里面就有周子青。   周子青背诵的很顺畅,她零碎时间都用来背诵这些,需要死记硬背的东西,她从不懈怠。   又叫了几名同学,有些磕巴,可到底还能背下来。   抽到周思念这里,就只能勉强背出开头第一句话,连第二句都背不出来,旁边同学一直小声的提示她。   语文老师的脸,看着周思念,整个就暗沉下来。   眉头蹙着,“周思念,你这样是不行的,需要背诵的部分,提前让大家预习背诵。这样必背选段,考试一定会考到。这个是要你下功夫,花费时间只要看了,用心了,就能简单拿到的分数,这样的分数你都不愿意要?”   语文老师也是真生气了。   周思念低着头不吭声,一句解释没有。语文老师被她沉默的态度气的有些上火。   指着后排周子青就把周思念训斥上了,“我知道你心思不在这上面,可你既然坐在这上课,就要认真一点。周子青和你一样学习数竞的,她怎么会背诵,你就怎么就不可以。   我建议你私下可以找她要一下时间分配表,并不是说你学习数竞,就可以完全无视其他科目。除非你现在有能力保证能拿到保送名额,那老师以后绝不对你再多加要求。”语文老师平时是个很和蔼的老师,对学生也挺好,这次完全是被周思念气到了。   话说的有些严重,周思念当场眼圈就发红了。   语文老师看她这样,蹙着眉叹了一口气,也就不在多说。   语文课结束,按照课程表,下节课应该是体育课。   体育课代表已经跑去问体育老师去了,到底上不上。现在体育和音乐课,到了学期末都是各科老师的补课。   班上同学都知道,所以看到体育课,一个个都坐在教室里没动弹。   谁知道,体育课代匆匆跑过来,冲着教室喊了一嗓子,“二班的,下节课上体育,赶紧下去,到操场集合。”   有人高兴的嗷嗷叫唤着,就有人不愿意上,“这个天,这么热上什么体育课,都快期末考试了,上自习不行么?”   抱怨归抱怨,可还是得起身下去。   体育课,排成四排,活动身体关节之后。然后体育课代表抱了几颗足球过来。   踢足球吧。   男生一堆,女生一堆,   不想踢的,不想动弹的,操场边缘坐着看别人踢。   周子青去了趟厕所,转身掉头就回了教室,决定看书去。   周思念原以为教室里就她一个人没去教室,趴在座位上小声哭,心里难过,她早自习的时候念了几遍,可文言文背诵太绕口,她觉得浪费时间,就先放下。她去背诵别的文章了。   她没有不学。   越想越委屈,嘤嘤的哭声在无人教室里显得格外响亮。   江洲觉得这哭声太烦了,忍不住抬起头,冷声呵斥一声,“你能不能别哭了,或者你出去?”   江洲皱眉,他对放羊吃草一样的体育课完全没兴趣,一个牧羊人似的体育老师,看着一群上蹦下跳幼稚的野猴子似的学生。完全不明白这样的体育课,怎么还有人愿意上,还能上的这么开心。   周思念压根没想到教室里还有其他人,啊了一声,自己先吓了一跳。   声音微颤的说了句,“对不起。”   江洲皱着眉看着周思念,看她哭的眼圈通红,极不耐烦的说了句话,“你要是因为老师拿你和周子青对比,才哭的话,我劝你别哭了。”   周思念下意识摇摇头否定,她不想让别人知道她心里另一面。   可江洲似乎认定周思念就是因为周子青才哭的,接着又说了一句,“正常人和疯子没法比。”   周思念瞪着眼睛,转身看着站起身的江洲,似乎觉得自己耳朵听错了,疑惑的小声重复一遍,“疯子?”   江洲冷笑一声,“周子青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你想和她比?”脑子得多不正常才会去和疯子作比较。   周子青是疯子,这在江洲心里一直没变过。   江洲压根不管周思念一脸疑惑不解,一脸冷傲的抬腿出去,结果腿刚迈过教室后门,就看到靠着墙,一脸笑眯眯看着他的周子青。   江洲拧着眉,暗骂一声。   “我要是疯子,那你就是野兽。”周子青嘴角扬起,看着江洲轻轻一笑。   “什么?”江洲眉头皱起。   周子青看着江洲笑,然后才轻声解释一句,“没什么,夸赞你而已,夸赞你有野兽一样敏锐的直觉。”   周子青夸赞他?江洲冷脸不信,“我觉得你是在骂我。”   “暑假的时候,约个时间一起去张教官那里,打一场如何?”周子青打量江洲,初中的时候身高还不够,现在和她倒是差不多了,快有一米七了吧?   五官很漂亮,男生女相,可惜脸上桀骜不驯的神情,破坏了那张脸的美感。   论好看?那还是秦枫好看点吧。   “要去你自己去,谁要和你一起。”江洲直接拒绝,冷冷转身就走。   周子青不以为意,只盯着江洲背景多看了两眼,踏进教室的时候,周思念正好回头看了一眼她,又快速的转身回去。   回到座位上,翻开作业本,拿起圆珠笔写写画画。   周子青抬眸看向前方周思念的后背,目光冷漠,带着一抹审视的意味,手里圆珠笔却在作业本空白处,写下江洲,周思念的名字,停笔处却落下一个大大的问号?   眼睛微微眯起,目光变得暗沉,她要是再逼紧一点,周思念会不会崩溃掉? 第七十章   期末考试全省统考, 时间定在七月十三号,寒假正式放假在应该十八号左右。   数竞预赛的成绩在六月底出来的,距离期末考试还有十来天的时间。师大附中一百多名学生, 最后结果是只有二十一人有资格参加下一轮比赛。   云海市录取线是95分。   满分300分,可试卷太难了。   竞赛班上公布名单的时候, 很多学生没忍住,当场就哭了。   二十一名学生中, 高二的学生有十三名, 高一的学生有八名。   黄雨孔梦娇他们全都过了, 有了参加复赛资格,一个个欣喜不已。原本都觉得希望破灭了,结果峰回路转, 机会就像天上掉馅饼砸到眼前, 惊喜之外还是惊喜。   石鹏举孙亚等老师, 只是公布了录取名单,却没有公布学生成绩。   这是办公室一众老师最后商量好的, 不准备告诉学生成绩。这也是出于为了学生心理考虑的。九月中旬复赛, 时间没剩下多少。   还有十来天就是期末考试, 即使竞赛班的老师想要进行补课培训, 也要忍耐等到期末考试结束。   石鹏举手里不仅有师大附中学生的预赛成绩, 他想办法弄到了其他学校的。数竞办公室,临时开了会议,就针对暑假期间怎么培训, 进行了商议。   暑假补课是一定要补课的, 不光他们学校,其他学校想必也是要补的。   石鹏举心情还算不错,虽然最后只有二十一名学生晋级, 可和其他学校对比,师大附中学生的成绩明显高于云海市其他学校。   今年云海市预计共有四千多名学生参加预赛,最后有资格晋级复赛的只有416人。要知道整个云海市的高中有很多所。   师大附中高二的学生成绩很出色,很稳。这和竞赛老师预估的成绩差不多,是意料之中的。但是高一学生的成绩,就像是意外之喜。   尤其是周子青的成绩。   整个云海市,四百多名晋级学生里,她是唯一一个高一学生,成绩直接进入前五名。这样的成绩是相当高了。不出意外的话,复赛上,她一定占有一席之地,这已经是十拿九稳的事情了。   前五名,都是高二的学生,就她一个高一学生。   光看着周子青名字后面,学校那一栏,写着师大附中,年级那一栏,写着高一。石鹏举严谨的脸上就忍不住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   周子青原本取得这么好的成绩,本应该给她说一声的,可石鹏举担心她才高一,取得好成绩会沉不住,索性就没说。   周子青还不知自己预赛成绩进入云海市第四名。知道晋级名单中有她,她就把所有心思用在期末考试上了。   她自己不在乎,可其他学校老师同样看到成绩排名,就不得不正视一下她才高一的身份。   现在高一,成绩就进入前五?不是师大附中排名,而是是整个云海市的排名,这成绩相当亮眼了。   越是到最后,周子青都要忙翻了,越是努力,越是能察觉自己存在的不足。这里没看,那里没记住,时间紧迫,还想着查漏补缺一把,结果发现没时间。   匆忙间,期末考试就来了。   侯健这心里一直提着一口气,也不知道最后的冲刺时间,周子青准备的怎么样,年级第一他也不期望了,年级前五十不能掉啊。   心情忐忑不安,考试的时候,侯健还特意去周子青考场转悠一圈看了看。   从他进来到离开教室,周子青压根没注意。   三天的考试时间,一闪而过。谁也不知道成绩怎么样。   数竞班的老师,一心等着期末考试结束,结果,期末考试是结束了,却等来市里一项通知。   云海市数竞预赛前五十的学生,将展开集中培训。   “为了加强我市高中学生参加全国高中生数学竞赛等大赛与高考能力,培养和提高学生的数学和应试水平,云海市数学委员会定于七月二十号至七月三十号,在云海市第一中学举办云海市高中生数学竞赛培训班。   一,参加人员   为云海市数竞预赛成绩进入前五十的学生,以自愿为原则,要求参赛者身体健康,有自理能力。   …………”   师大附中这次云海市预赛进入前五十的,有六人。名单是,裴苗,鲁越,王文骞,周子青,周思念,贺天翼。   数竞组的老师,被这突然的变故打的措手不及。   孙亚又看了一遍上面下发的文件,皱着眉看着其他数竞老师,“往年预赛名单出来,也没搞什么培训班啊,这次怎么突然集中培训了。”   杨军倒是知道点内幕信息,沉着脸解释道,“听说津省先搞起来的,其他省市跟着效仿,说是为了今年IMO国际数学奥林匹克竞赛,为挑选优秀数学学生准备的。意味着,从今往后,各省市都开始注重竞赛这一块了。”总之一句话,上面加大重视,下面就要有行动。   “那我们暑假培训补课怎么办?学校那里还在等我们这边确定日期。可这直接少了六名重点学生……”有竞赛老师有些拿不准。   孙亚抿嘴皱眉,想了想说道,“等石老师从市里开会回来再议论吧。”   石鹏举今天去市里开会,开了一上午,下午三点多才回到学校。   刚进办公室,孙亚拿着云海市下发文件通知找过来了。石鹏举摆摆手,没接,“不用看了,这事我知道,而且市里培训班老师名单中就有我。”   石鹏举是云海市数学委员会成员,这次名单里他作为培训老师,是没办法推辞的。   起身倒了一杯温开水,狠狠灌了一口,才说道,“云海市的集中培训七月低结束,咱们八月份开始,一直补到开学,差不多也到了复赛日子。”   石鹏举在市里开会的时候,心里已经把这事确定下来了。   孙亚点点头,“这下其他学校可高兴了,有专业的老师培训。”本来论专业,师大附中是整个云海市最专业的,往年云海市也没这么注重竞赛。   这次集中展开培训,说到底,其他学校占优势,师大附中不占。   石鹏举只能笑笑,“没办法,政策变了。正好我借此机会能看看其他学校的学生资质怎么样。”   石鹏举也不是表面看的那样云淡风轻,他上午在市里开会,才知道这次集中培训,是市一中向市里面建议的,并且还主动提供培训的教室,住处。   云海市数竞预赛前五十名里,市一中占四名,这样的成绩对于刚刚注重数竞比赛的学校,成绩斐然。   不得不说,在优质生源上,谁都比不过市一中。以他们学生的资质,给足条件,一定会很快站起来。   到时候,师大附中要面对的环境就更困难了。   还好,今年有高二几名学生很优秀,以及没去念市一中的周子青,从西南转学来的周思念,可市一中往后加大重视数竞比赛,师大附中这样普通的中学再想要优秀的学生恐怕更难了。   之前晋级名单,没有通报学生成绩,所以孙亚这边也只是单独把六位学生找过来,说了市里要举办培训班,自愿参加的,不强求。   “那就说我们几个预赛成绩是前五十?”高二一名学生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   其他学生同样高兴不已。   周思念使劲压着忍不住上扬的嘴角,心里雀跃,双手攥紧贴在身侧,眼睛闪闪发着亮光,“孙老师,我要参加。”   周思念第一个表态的。   孙亚点点头,“前五十学生,都是尖子生,培训地址在市一中,你们的领队是我,石老师是担任培训的老师之一,到时候遇到问题,我不在,就去找石老师……”   贺天翼有些遗憾,黄雨和孔梦娇他们不能去,周子青告诉他,“ 没事,咱俩过去,试卷留好,笔记做好,回来给他们看,不差什么的。”   周子青一说,贺天翼这么一想,确实也不差什么了,不过倒是忍不住好奇问了一句,“青姐,你脑子是不是转的太快了些。”他就张嘴一说,青姐就已经能想到解决办法了。   贺天翼不仅佩服,还挺感慨的,和周子青处的越久,越是能发现人和人之间的差距。心态不稳的,真的很难平静面对她。   真的,聪明不聪明,平时就看出来。周子青是真的聪明。   当然,和这样的人做朋友,也会忍不住向她看起,看她刻苦认真的学习劲头,很有感染力。   孙亚说了七月二十号聚集的时间和地点,就让学生自己准备好要带的行李。   其他人都走了,周思念还站在原地没有走。目光一直看着周子青和贺天翼的背影走远,确定听不到说话声,才急急走进孙亚旁边。   “孙老师,我可以不可以问一下,我预赛的名次?那个……我妈妈比较在乎我的成绩。”周思念抬头看着孙亚,小声的说道。   孙亚知道周思念是从西南转学来的,知道她是想要数竞保送名额上大学,家里重视数竞成绩这一块也是理所当然的。“你这次考的不错,前五十名里,你排在二十一名,在高一学生里,你成绩很优秀,要想今年取得好成绩,这次培训要更加努力用心。”   数学竞赛复赛,各市排名前十的学生,基本上在复赛都有一席之地。这是往年数据经验。   孙亚也很看好周思念,云海市二十一名,再使劲努力一下,复赛是可以期待一下的。   周思念眼中闪过一抹欣喜,扬起嘴角甜甜说了一声谢谢,慢慢转过身回教室,刚走几步,人突然停下。   咬着下唇转过身,犹犹豫豫地,最后,眼睛微微一眯,小跑回来。   “孙老师,你能告诉我周子青的成绩吗?我想知道她在五十名里,排第几。”周思念说完这话,心脏砰砰地强劲跳动起来,大拇指攥在手心渐渐收紧,心里这会比打听自己成绩都要紧张。   砰砰声就在耳边,清晰又响亮。   明明可以问完自己成绩就好了,可她就是忍不住,想要知道周子青的成绩。她告诉自己,没事的,她就是好奇。   孙亚诧异看了一眼周思念,随后笑了笑,“对了,我记得你们是同班,你私下可以多和她交流交流,她成绩非常稳,这届高一学生里,她成绩最好,排名第四。”   像周子青这样优秀的学生,太少了,一所学校里能有一个,就像是捡到的。   周思念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僵在脸上。   周子青第四名,她是二十一名,胸口有些喘不上气。   僵僵地冲着老师笑笑,周思念转身回教室,背过身去那一刻,牙齿死死咬着嘴唇不放,心脏像是缺了个洞,呼噜呼噜往里面灌着冷风。   心里发冷,冷到止不住浑身打冷颤。 第七十一章   周子青期末考试, 到底没让侯健失望,起码总成绩维持在年级前五十。   不过在年级前五十里,周子青其他科的分数低了一点, 总分全靠数学补上的差距。   托福期末考试的数学试卷,是各科考试里难度最大的。不管难不难, 周子青的数学成绩是满分,替她找补回来不少分数。   领了期末成绩单, 直接回家。   周子青和家里说了她暑假的集训, 孙蓉蓉这一听就皱眉, “你暑假整个还有休息的时间没,平时就够忙了,放个暑假还要补课?也不知道学校老师怎么想的。”   孙蓉蓉都替周子青累得慌, 抱怨一会, 突然小声对周子青说, “你要是不想补课,我帮你投诉去, 新闻上都说了, 减少补课。有家长投诉, 立马就不补课了, 很管用。”   周子青都被逗她逗笑了, “大伯母,那你肯定不知道,这样的投诉一定要实名投诉, 不能匿名的, 你不想补课就投诉,还有的家长巴不得自家孩子补课呢,你这样投诉, 回头其他家长该找上门找你理论了。”   孙蓉蓉听着一愣愣的,“是这样吗?他们还能知道我住哪?”   “能。”周子青忍着笑,点点头。   孙蓉蓉脑子没想通这里面的弯弯道道,嘴里小声念叨着,“你这放暑假和不放暑假有什么区别,比平时上课还忙。”   周子青笑着不说话,拉着周子鸣上楼。   “考了多少分,年级第几。”周子青从不问周子鸣在班级的名次,觉得那没有什么意义,班级的名次也就能糊弄一下孙蓉蓉。   周子鸣都习惯了,报了分数和年级分数。   周子青听了听还行,瞥了他一眼,“暑假你准备怎么安排自己?”   她要参加市里数竞集训班,结束之后,学校直接补课,一直补到八月底开学,九月份数竞复赛,估计开学之后,也会停课加训。   所以整个暑假,她基本不在家。   周子鸣挠挠头干笑两声,白净清秀的脸上,挂着开朗的笑容,难得周子青多打量两眼,心里有些惊讶。   突然一下子发现,周子鸣脸部线条硬朗了,嗓音也变得低沉又厚度,成长了!   周子青轻轻勾起嘴唇,“自己看着安排吧。”说完,掏出她的数竞书,每天都要刷上几道题目,似乎已经养成这样的习惯。   周子鸣凑到周子青身边,先嘿嘿一笑,“你要到市一中参加数竞培训,实际上我们云星中学也有两名学生要去,其中一个女生,还和我同班,她叫刘琳,我和她做过同桌,她人不错,还给我讲过数学题。”   周子青微微眯起眼睛,打量一旁周子鸣。   周子鸣还在介绍他同桌是个什么人,没发现周子青的目光渐渐冷却下来,嘴角微抿,正一言不发的盯着他看。   周子鸣说了好多,才发现不对劲,一直都是他再说。   “怎……怎么了?”周子鸣干巴巴的问了句。   周子青微微蹙眉,歪着头直接对周子鸣说,“你早恋了?喜欢她?”   周子鸣脸刷的一下全红了,眼神跟着左右躲闪起来,不敢去看周子青审视的目光,低着头连忙解释,“没有,我就是和她做过几个星期的同桌,什么早恋啊,你别诬赖我。”   周子青看着周子鸣神情慌乱的模样,嘴角噙着一抹笑,慢声细语的接着说,“没早恋,那就是暗恋,你喜欢她?”   这下不光脸红,就连脖子根,耳垂都跟着红起来。   本来皮肤就白,现在红粉粉的,看着尤其明显。   周子鸣慢半拍的解释,连带着手比划,可周子青笑眯眯的,似乎就认定了。   “周子鸣,记住一句话,学生干什么事情之前,都要保证学习是第一位的,第一位都保不定,还想兼顾其他事情,最后都只会两手空空。看在你是我堂哥的份上,我再告诉你一件事,学习数竞的女生,会把目光放在比自己学习强的人身上,你数学比不上她,那最后总分就要压过她,不然,她记不住你的名字和长相。”周子青语气诚恳且自信,一点不容别人怀疑的样子。   周子鸣信了,小声嘀咕一句,“她年级排名比我高!”   “需要我帮你问她,认识周子鸣么?或者问问她对你的评价?”周子青笑眯眯的开着玩笑。   周子鸣连连摇头,摆手,“不用,不用,千万别问,你别问啊。”   “那你和我说她是什么意思?”无缘无故的在她跟前说这些?周子青浅笑着看着周子鸣,等着他解释。   “没什么意思啊,就是和你聊聊天啊,都是学习数竞的,马上要在一个班级上课,或许你们能做朋友呢。”周子鸣嘿嘿一笑。   “十天,学习上课刷题做试卷,我可能没时间记住那些人的名字。”周子青说的是实话。   周子鸣直接哑巴了,他忘记周子青学习起来的疯狂劲。   第二天六点,周子青锻炼身体在附近慢跑,跑了大半个小时回去,见到大伯正在吃早饭,脚步一顿,走了过去。   “大伯,暑假给周子鸣找个补习班上吧,他期末考试成绩下降了。”周子青笑眯眯的就把周子鸣给卖了。   周名博皱眉,“降了么?可他在班级内名次不是升了吗?”领成绩单的时候,孙蓉蓉还兴高采烈的对他说起过。   “整个班级平均分都下降,班级名次提升可不是进步。暑假补一补,高二开学不至于手忙脚乱。”周子青觉得周子鸣太闲了,闲的都有时间暗恋,还想让她帮忙照顾人。   周子鸣的小心思,就差写在脸上,她都用不着猜。   “行,我知道了。暑假我给找他补习班上。”周名博笑笑表示知道了。   周子青背地里给周子鸣安排好了,就收拾行李去集训了。   先去的师大附中会合,然后一起去的市一中。   市一中是云海市重点名校,建校历史悠久。   光是学校正门,就显得格外厚重大气,有历史感。   正门口挂了一块红色条幅,周子青多看了两眼,不知道的路人,还以为是市一中在数竞比赛上获得什么奖项了呢。   进了校门,一条宽敞笔直的梧桐树大道,一直延伸到学校最深处,路边梧桐树很粗大,一看就是有年份的样子。枝丫茂盛,挡住了耀阳的太阳光。   人走在下面,凉丝丝的,对着这两排梧桐树,周子青觉得市一中还不错。   整个云海市,预赛五十名学生报到。   安排好住宿等事情,学生去教室集合。   教室要比普通教室大,容纳五十个学生座位,还显得宽敞无比,不拥挤,教室里就显得明亮。   师大附中六个人穿着校服,走进教室的时候,第一感觉就是教室很大。   师大附中来的不算早,也不算晚,教室里零零散散的已经坐了不少人。高二裴苗和鲁越,指了指中间的空出的位置,“咱们坐这里吧?”   “能坐吗?还是要等会来齐,重新排位?”王文骞目光迟疑的在周子青和贺天翼身上扫了一眼。师大附中六个人,就这两个人最高,周子青快一米七了吧,贺天翼一米七五了吧。   周子青有自知之明,她这身高坐中间真的是不讲究了,目光往后看了眼,“贺天翼,我们要不坐后面吧。”贺天翼往后看了一眼,倒数第二排和倒数第一排都空着,可随便坐。   贺天翼同意,他们俩这身高,坐中间有点不合适。   然后师大附中六个人,中间四个人,后排两个人,就这么坐了。   实际上,师大附中一进来,教室里零散的视线就集中在他们身上了。六个人一个学校?这很厉害了啊。   再一看到校服上师大附中的标识,顿时明白了,竞赛强校啊。   等周子青贺天翼沿着过道走到后排,教室里有人忍不住,“女生好高啊!”   “有一米七了吧?”   “腿真长!”   周子青近一米七的身高,实在是太醒目了。   纤细瘦高,腿长手长脖子长,皮肤白皙,五官精致,组合在一张巴掌大的脸上,很耐看,气质偏清冷。   浅笑的时候,身上冰冷气息又变了。   周子青和贺天翼直接坐在倒数最后一排,坐好之后,周子青就摸出一本装订好的试卷,都是秦枫邮寄过来的。有他给邮寄这些,帮她省下不少时间。   贺天翼还对集训班有点好奇,抬着头看着陆续进来的新同学,忍不住打量一二,一转头,就看到周子青神情认真的在做题,似乎对班上其他学生都不感兴趣。   一对比,贺天翼雀跃不已的心情,顿时冷静下来。   跟着掏出练习题,刷题。   市一中有四名学生,进教室之前,庞飞对他们讲了些话。让他们抓住机会,多学多做多问。这次集训的老师,在数竞上都是专业的老师,一定要珍惜机会。   讲完去教室,才发现晚了,好位置都被占住了。   孟建云,袁成,江涵,还有谢静秋,三男一女,站在教室里找位置。   “后面还有两个空位,你们去坐。”孟建云指了指最后面两个空位,又扭头看了窗户旁边,有个女生自己坐,少了个同桌,让谢静秋去。   袁成和江涵去后排坐。   市一中可是重点学校,在外面,穿着市一中校服,都有路人忍不住回头看一眼的那种。能进市一中,绝大多数的学生,中考成绩都是各校初中拔尖的。   能进市一中,还是让人挺羡慕的,重点强校。   免不得就多看两眼。   江涵和袁成过去坐下,扫了眼旁边一男生一女生,发现他们都很认真的在做题,想打个招呼都不好意思打扰。   袁成捅咕一下江涵,小声说了句,“是师大附中的学生。”   江涵这才注意他们身上的校服。 第七十二章   江涵忍不住多看了眼坐自己旁边的女生侧脸, 白净通透的皮肤,清晰柔美轮廓,目光忍不住多看了两眼那微微低垂的纤细脖颈……咯噔一下子, 吓得, 赶紧撇开视线,心跳忍不住加速, 脸颊滚烫。   咳嗽两下,“袁成,带水没,给我喝一口,有点热。”江涵没看到, 他刚转移视线,旁边一直认真的做题的周子青,余光微微扫了他一眼, 只是一瞥,一闪而过。   袁成从书包里掏出一瓶矿泉水递过去, “记得这是人情啊, 下次请我喝好的。”   “没问题!”江涵一口答应,他这会觉得口渴厉害。拧开瓶盖仰着头狠狠灌了一口,心上的燥热才算浇灭一点。拿着瓶子贴在脸上,温温的, 也不凉快,“可惜你这不是冰的, 不够凉快。”   袁成直接回他一句, “我等着你请我喝冰镇的。有的喝就不错了,就该渴死你,还敢嫌弃。”   江涵嘿嘿一笑。   教室座位坐满, 五十个高中生,也没有小学生那种羞涩不好意思。都非常主动,旁边一看面生,问了句,“你那个学校啊?”   “我十三中学的,你呢?你叫什么啊”   “我叫叶敬。”   “我叫丁一凡。”   “我春晖中学的。”   “我是杰人中学。”   教室四处都在小声交流,互通姓名和学校。   袁成和江涵和前排的两个男生互换了姓名之后,就结束了话题,然后人就坐在位置上,等着老师来。   当教室里议论声开始变大,逐渐有些控制不住的时候,老师们才踏进教室里。   总计有六个老师,四个男老师,两位女老师。   石鹏举站和几个男老师站在一起,抬起眼往下面扫了一眼,五十个学生中,很快就找到自己学校的,中间位置鲁越裴苗,王文骞和周思念。选的位置不错,很显眼。   四个学生看到他的视线投过来,都跟着笑笑点点头打招呼。   石鹏举微微点头,目光又左右扫了一圈,终于在最后排看到低着头的两个脑瓜,这要不是穿着一身师大附中校服,他还真不一定认出来。   石鹏举嘴角微微上扬了些,看了眼其他学校学生,再看看后面两个认真做题的脑瓜。使劲压下嘴角,保持一脸严肃的把目光转开了。   年纪四十多岁的女老师,和其他老师打了一声招呼,走到讲台前笑着做自我介绍,“我姓潘,集训期间同学可以叫我潘老师。这是云海市第一年举办数学竞赛集训,目的是加强大家数学竞赛水平,希望大家在复赛上能有好成绩。第一次组织集训,可能会存在管理上的不足,大家在今后相处的十天里,遇到什么问题,都可以找我,或者其他老师反应。能解决的问题,一定尽量满足大家,当然不合理的要求,说了没用。”   “那什么是合理的要求啊?”下面有胆大的学生,直接顺嘴接了一句。   潘老师笑了笑,“能提高学习水平的,不过即使是合理的要求,条件不允许,老师也是没办法的啊。”   这句话一说完,不仅底下的学生笑了,就连旁边站的几位老师忍不住也笑了。   笑完之后,潘老师开始讲重点。   “市里对这次集训很重视,我们几位老师呢,开会研究商讨了几天。数学竞赛分一试二试,再坐的学生,一试上应该都有信心通过,难得是二试,这次预赛二试的试题是不是很难啊?”   下面学生很是积极响应,预赛二试确实难,上年参加过的学生,最有发言权,纷纷表示比上年难多了。   “集训就十天,我和其他几位老师,就对这十天的时间进行了划分,分块。集中针对二试考试内容。都知道二试内容涵盖平面几何,代数,数论,组合数学等。   我们老师分了这四块。   时间短,来不及逐个突破二试各个模块,所以,我们十天内,进行教学分块。靠墙的这两排座位,标签是平面几何,以此类推,再两排是代数,再两排是数论,靠走道窗户的两排自然是组合数学。   同学们根据自己自身情况选择。   自己擅长的想要更进一步,或者某模块存在不足想要补充学习的,大家现在就可以自己更换座位了。”   老师话一说完,就有不少同学站起来要更换座位。   周子青和贺天翼的座位标签是数论,贺天翼看了周子青一眼,快速做了决定,“我要去平面几何那一排坐。”他知道周子青实际和他一样擅长平面几何。   他想更精进一步,十天,太短,与其学习其他不太擅长的模块,他想把这一块学的更好,彻底成为自身优势。   周子青目光扫了眼靠墙的两排,已经有不少人过去了。   嘴角轻扬,对着贺天翼说,“我选择代数。”   贺天翼都一愣,他以为青姐会和他选择一样的。   选择平面几何的人稍稍多了点,又添加了一排,三排。   最终,平面几何16人,代数12人,数论12人,组合10人。   江涵选的代数,袁成选了平面几何,他一走,位置空了,周子青拎着书包,抱着书本自动坐了过去。   石鹏举全程一脸严肃的看着下面学生,裴苗鲁越王文骞周思念,几个一开始都犹豫了一下,不知道选择那一块,最后好像围在一起,商议了下。   看的出来都是选择自己擅长的,石鹏举看了还算满意。可视线落在周子青身上时,眉头轻轻一皱。   似乎不明白她怎么坐那里。   一直沉着脸盯着周子青看,可对方坐在位置上,又低下头学习去了,两个人的视线根本对不上。   石鹏举脸色越来越沉,看到其他学生还在犹豫来回跑动调换位置,石鹏举跨着步子开始在教室里走动起来,偶尔抬手帮女生抬个桌子。   沿着过道一路走到后排,走到周子青身旁,一双大手在课桌上敲了敲。   周子青听到响动,抬头。   石鹏举弯腰俯身,皱着眉小声问她,“怎么选择代数?”周子青优势在平面几何,这一点石鹏举很清楚。   江涵努力减少存在感,可目光还是忍不住往旁边看了眼,心里实在好奇极了。   周子青咧开嘴笑着解释,“平面几何掌握差不多了,正好换个方向学习。我对代数也挺喜欢的。”周子青自己认识很清晰,平面几何已经到了饱和状态,剩下只要她自己多加做题,成绩不会掉。   石鹏举听后,迟疑的点点头,后追加了一句,“好好学,老师在上面讲话时候,也要听一听。”说完话就转身走了。   贺天翼坐在平面几何组最后一排,和周子青就隔着一条过道,两人距离很近。看到石鹏举过来又走开,探着身子笑着说:“青姐,石老师找你问话了吧?”   周子青轻笑,“对。”   石鹏举回到老师队伍里,就被其他老师调侃,“你们学校的学生?”   石鹏举轻笑一声点头,“我怕她看平面几何选的人多,不好奇过去,过去问一下。”石鹏举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妥当,他自己学校的学生,过去问一声而已。   江涵终于找到机会和周子青说话了。   “你是师大附中的啊,我市一中的,我叫江涵,开学之后念高二了,你呢?”江涵笑着冲周子青介绍自己。   周子青把书包里的书掏出来,摆好放在桌子上,手上动作没停,扭头笑眯眯回应,“我叫周子青,和你一样,开学念高二。”说完自己名字,又转过身找到自己代数书本和练习题。   嗓音很清亮,江涵莫名就想要以前看到的一本书说的,像山涧里淙淙流淌的泉水,干净,通透,还带着一股清新的凉意。   在七月的天气里,莫名觉得很舒服。   周子青,周子青。   江涵忍不住在心里默念了两遍名字,像是无话找话说一样,“我有个堂弟,就在师大附中念书,高一二班,可能你没听说他,他成绩一般。”说完自己都感觉到自己硬是在找话闲聊,尴尬笑了。   周子青却是眼中闪过一抹诧异,转过头,这次认真的打量了江涵几眼,然后人就笑了。   “你堂弟叫江洲?”   “对,他叫江洲,脸长得像女生似的。”江涵眼中闪过惊喜。   周子青点点头,确定两人认识的是同一个人,“我和他念同班。”江洲成绩不是一般,是压根懒得学。初中的时候一起学习过,这人脑子不算笨,就是不想学,总喜欢挥拳头解决事情。   江涵觉得两人竟然神奇的都认识一个人,还挺有缘分的。还想张嘴再说两句,发现人家已经开始认真学习了。脸上掩不住的失落情绪,不过一会又兴致高昂起来。   江涵打开练习题做题的时候,想着,等有空他给江洲打电话问问。   分组分块,能在这里集训的学生,四个模块的基础知识都是过关的。这里分组就是强化对这一模块的理解。   集训班直接跨度前两个步骤,一,了解四大模块所有内容,二,逐个击破二试各个模块,直接到三,难点突破,大量练习。   集训班没有准备成套的模拟试卷,一套试卷包含的知识点太庞杂,集训更集中专题专做。   每一组针对该模块的题型。   “二试的解题,比一试困难,要学会对一个问题专注的思考,要聚精会神不断去挑战问题。尝试用自己思路去解决,而不是对应参考答案,去思考答案上解题过程。   比赛场上,是可没有参考答案给你提示分析的。你遇到的都是棘手的问题。你要迎接就是在没有任何帮助的情况下,独立思考,题面上,抽丝剥茧找到问题,最后在想办法解决这些问题。”   老师很严苛,数学是讲究细节的东西,步骤要细致,不能偷工减料。   集训班,本就是针对云海市前五十的优秀数学生。   每天都在做大量的题目,每个人的神经都是紧绷绷的,这也是老师们间接促成的,十天不长,但是一定要有增进,尤其是集训班上高二的学生。   最后冲刺学习,过了这个阶段,就真的没有机会了。   高二拼足马力,高一学生年轻气势强,一丝不让,目前看来学习气氛很强,随之相互熟悉,彼此之间竞争意识也在无形之间加强了。   几天过后,谁强谁厉害,大家心里都有数。   学生之间能看出来,老师就更明白了。高二学生里,有几个特别出挑,几位老师公认的优秀。   市一中孟建云,师大附中鲁越裴苗,云星中学的陆冬心。   高一的学生里,优秀且有潜力的学生很多,市一中江涵,袁成,师大附中周思念,云星中学刘琳,春晖中学丁一凡。   反倒是周子青,不出头不拔尖。   让几个老师纳闷不已,她预赛成绩可是云海市第四名,按说不该这么平常。   别的老师好奇,私下问石鹏举,周子青在学校成绩怎样。显然也是怀疑周子青预赛的成绩可能是一次偶然。   石鹏举笑着不解释。   到后面其他老师见问不出来,也就是不在关心周子青。   周子青呢,跟随集训班学习的同时,她还有自己的学习安排。   集训班教室里挂了钟表。   周子青上次预赛发现自己存在问题,就是思考问题太投入,容易忽略时间。二试时间较紧,题目艰涩难懂,如果把时间全部投入一道题目上,确实也能做出答案来,可是四道题目,很容易导致没有时间做其他题目。   比赛,最大的问题,在时间上,其次才再题目难度上。   当你学会自己思考问题的时候,下一步就要提升速度,快速思考。考试时间有限制,要学会合理分配,这是很重要的一环。   周子青看过往年津省省队的模拟试卷,在津省那样竞赛大省,二试里,如果只做出三道题目的,是进不了省一的。   一些弱的省市,做出两道题目就能进省一,省队。   可一旦到联赛上,各省市对比,差距就能出来,强的依然强。   四个模块要均衡发展,周子青选择代数,但同时她也要兼顾组合和数论。   倒是旁边江涵发现了周子青学习方向,还狠狠震惊了一把。 第七十三章   石鹏举会不知道周子青的学习动态?   各组的做的题型不一样, 周子青偷偷找他要各组试卷,没一丝遮掩,大大方方就找过去要了。   周子青想法很简单, 要了试卷她抄题做,试卷保存着, 留给黄雨孔梦娇杜书新他们,两不耽误。   石鹏举劝说过, 说别贪多嚼不烂。   可周子青笑眯眯的说, “没关系, 复赛前我会用小火慢炖,一定能搞定。”   石鹏举就不再多说什么了, 在他看来, 周子青是个很有主见,和自我规划的学生。   另一边, 他也知道分组分块集训是上面要求他们短时间要出成绩。全面学习,时间来不及,只能算是应急手段。   并且,要想在复赛,甚至联赛上发挥出色,就必须要全面均衡发展。这也是石鹏举没有阻止周子青的原因。   从市一中食堂出来,江涵拉着袁成去学校小超市买水。   小超市前后两道卷帘门,后面的门关了没开。袁成没和江涵客气, 拿了两瓶,放前面柜台结账处。   江涵挑挑拣拣怀里抱了好几瓶水过来, 全都放在柜台前,问了声,“有塑料袋么?”   袁成扫一眼, 随口问了句,“你怎么买了这么多瓶?”   “孟建云,谢静秋,都是一中的,不能厚此薄彼啊。剩下的,我同桌周子青的,还有她同学贺天翼的。总不能光我自己喝吧。”江涵觉得自己想的很周到,付了钱,拎起塑料袋。   “什么厚此薄彼,你这是还人情。不过孟建云他们算是一个学校的,也就算了,你干么给师大附中的学生买啊。“袁成眉毛一笑,说完还用胳膊捅捅江涵的肩膀。   江涵往边撤开一步,眉眼鄙视的看着袁成,“同桌,同桌关系懂不懂?等会到教室你可别瞎说。”   “懂,我什么人你还不清楚,不过,我一直以为你喜欢小白兔那种胆小害羞,看起来乖乖的女生。需要你充当保护者的那类的,没想到啊。”袁成和江涵初中就一个学校,两人之间几乎无话不谈。   江涵家里有钱,可平时为人挺低调的,玩得好,请喝饮料不算什么。可这认识还没几天,不像他的一贯作风。   袁成若有所思的盯着塑料袋多出来的几瓶饮料,不死心的凑过去,“现在没人,你给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喜欢周子青?”   集训班里,周子青成绩不算突出。起码现在没显现出来,可这么个人,却是没办法忽视的。   女生一米七的大高个,长得还很好看。   江涵脸色突然爆红,甩手一把把袁成推一边去,“胡说八道什么,十天都过去一半了,你可别给我乱说。”   袁成眉毛一挑,“周子青学习怎样啊,整个集训班,我就看她最忙,没有闲下来的时候。”   一说到数学竞赛,江涵神态自然多了,“别人要是半瓶水咣当响,她该满瓶水没动静的那种。”集训班里都说他和袁成是高一学生比较有潜力的,可江涵不这么觉得。   周子青给他一种沉稳厚重的感觉,这种感觉接近深浅莫测的那种。   袁成忍不住停下脚步打量江涵,“你确定这不是那什么情人眼里出西施 ……”老师都看好的学生,在他眼里成半瓶水咣当响了。   不等袁成说完,江涵抬腿就踹了过去,“我让你再胡说八道!”   袁成也不会傻到站着等江涵踹,撒腿就跑。   到了教室,江涵看了眼在座位上做题的周子青,眼神警告袁成,让他别乱说话。袁成回了一个你放心的手势。   江涵把饮料分给孟建云,谢静秋,塑料袋上还剩下两瓶,一瓶放在周子青桌子上,一瓶递给贺天翼。   贺天翼收到饮料,惊喜的接了,客气道:“明天,换我请你。”   “谢了!”周子青抬头看到桌上饮料,冲着江涵道了一声谢。   江涵看着周子青眉眼浅笑的模样,心跳突然一下就加快了,随口说了句,“不客气。”   周子青不显山不漏水的,一直到集训倒数第二天,集训班的老师决定再结束前,进行一场模拟考试。   临时决定的,这消息一出,教室里立马有了紧张的氛围。   前几天才刚刚培养出来的和谐气氛,一下子消散的无影无踪。试卷是几个集训老师连夜想出来的。一大早打印成试卷。   当试卷抱进教室里,学生一个个都紧绷着脸,视线盯着老师手里试卷不放。   “没有什么一试二试,就这一张试卷,给你们一上午的时间,十二点结束,虽然不是正规考试,可也是考试,不能交头接耳讨论,不能抄袭,也不能把自己的试卷给别人抄,就当做是随堂测试,都认真点。”潘老师一说,就把试卷发下去。   六个老师板着椅子在教室坐着。   试卷上内容一看,就是囊括所有模块知识点。后面解答题,一个模块一题。正常比赛二试解答题,不会这么均衡。所以数竞比赛也有机遇一说,巧了四解答题,三道是平面几何,那擅长平面几何的学生肯定占优势。   试卷难度有的。   快到十一点的时候,教室里同学陆续发生点动静来,坐不住了。   越是到后面,想不到怎么解题,容易心慌,越发静不下来。   几个老师也看到有学生沉不住气,安抚道:“别急还有时间,慢慢想,不能着急,越急心思静不下来,越想不出来。”   有老师在教室转悠,路过学生身旁时,会探头看一眼。   江涵抬头看了眼时间,还有十来分钟结束。   后面做不出来,他也不准备做了,时间不够了。   余光微微往旁边看了一眼,周子青低垂着头,稍稍能看到她蹙紧的眉头,一脸认真还在做题。   老师提醒最后还有三分钟,让还在做题的同学抓紧,没时间了。   老师话音刚落,周子青直起后背,轻轻呼出一口气,抬起右手腕揉搓了两把,手酸。   “时间到,停止做卷了。”潘老师一喊,其他老师已经陆续开始从前面收试卷。   老师们一走,教室里立马炸锅了,开始纷纷讨论刚才试卷题目。   该去食堂吃饭的时间,也没见人下去。   “你做的怎样?我看你一直做到最后呢。”江涵问了周子青一句。   周子青笑笑,“还行吧!下去吃饭吗?”   江涵一愣,没想到周子青会喊他。愣了半天才哦了一声。   别人还在热火朝天的讨论试卷答案的时候,周子青,贺天翼,江涵三个已经出教室了。袁成就一会没注意,就发现自己被撇下了。   撒开腿追上去,等到了食堂,人家三个已经打好饭坐餐桌上吃上了。   袁成后跟着坐在江涵对面,冷哼一声。   江涵这才想起来,他把人给忘了,嘿嘿一笑,“回头请你喝饮料。”   “这还差不多,对了,刚才你们走得快,没听到教室里他们预估的成绩排名,都打赌上了,你知道他们怎么排名的,高一的,刘琳,周思念,还有你,前三。输的人请喝最贵的饮料。”   袁成指了指江涵。   周子青一双眸子微微抬起,看了眼江涵,眸光意味不明。   “我?前三?不可能的,这打赌一定输,都不是当事人,哪来这么大自信啊。”江涵忍不住摇头否定。   “教室里分了两波,他们认为你可以呢。”袁成嘿嘿跟着笑,“贺天翼,你觉得前三该是谁?”   贺天翼咽下嘴里食物,筷子放下,一本正经的指着旁边正在大口吃饭的周子青,“我赌青姐第一。”说完笑眯眯的抓起筷子,继续吃饭。   袁成哪想到贺天翼这么不按套路走,“不带这么夸自己学校的人吧。”   贺天翼不解释。   周子青嘴角噙着笑,似乎也不太在意。   谁知道江涵跟在贺天翼后面,“我和他想法一样。”   袁成觉得这天没办法聊下去了,只能埋头吃饭。整个集训过去,周子青一直都默默无闻好不好,她能拿第一?那他还觉得自己也行呢。   周子青却嘴角轻扬看着江涵,问了句,“你喜欢和别人打赌?”   “嗯?什么?”江涵抬头,似乎没听清楚。   周子青浅笑一声,“没,就是觉得好奇,和别人打赌好不好玩。”   “那要看赌什么?赌成绩这也太无聊了吧。”江涵不经意间注意到,周子青的上睫毛很长,从他这个角度看,又长又密,厚厚的一层。   目光对视上,对方笑盈盈的看着他,他却不好意思的先把视线往下移,然后看到一双纤细的白皙的手。   手指修长,指甲圆润饱满,则色泽明亮,此刻轻轻地搭在餐桌上。   江涵慌乱的把视线移开,看向对面袁成,“你……你吃饱了没?”   袁成指了指自己餐盘里才开始吃的饭菜,怒瞪着眼睛,“我才吃好不好。”   江涵觉得自己脸上滚烫,根本坐不住了。   余光微微瞥了一眼对面,发现周子青垂着头,嘴角抿着,似乎正在在想事情。   江涵把目光撤回来的时候,周子青却抬起头,眼眸里藏着别人看不懂的审视。   下午再上课,学生心思就有些心神不宁,讲课老师哪会看不出来,“你们就是再想知道考试成绩,也得给老师留时间批试卷吧,都把心思收一收,明天就是集训最后一天,成绩肯定能出来。”   话是这样说,是学生就没有不在乎考试成绩的。   集训办公室里。   二个老师在批改成绩。   石鹏举没参与批改试卷,可不妨碍他在一旁看。   “这个学生可惜了,一看就是做到最后急了。”一个老师把刚批完的试卷拿到一边,“这成绩在我这目前能进前五了。”   “多少分?”   “58分。”   随堂测试的试卷,分数没按照正规考试那样来。   “不错啊,叫什么名字。”   “周思念。”石鹏举拿起周思念的试卷从前往后看了一眼。周思念实力不弱,就是心态上不太稳。做题不自信。   “你们师大附中的,裴苗鲁越还可以,集训结束,你找时间再给他加练下,复赛应该能出成绩。”高二的学生里,师大附中裴苗鲁越算是拔尖的。   市一中孟建云也可以。   三个老师你一句,我一句的闲聊着。看到有学生做题不错,随口表扬一句,看到学生不小心操作错,跟着惋惜。   “咦?这个厉害啊,后面解答题全部都做了。”这会批了好多试卷,零零总总都会有空白的落下来,这一张试卷没有空白地方,尽管后面字迹有些潦草了些。   可解题过程写的明明白白,步骤一点没少。   石鹏举过去看了一眼,瞅到上面熟悉的名字,又扫了一眼卷面,打了一声招呼,就转身出去了。   集训最后一天,一大早起来,就把行李收拾好了,最后一天了,今天下午回家。   实际上只有一上午的时间,下午说要开总结会,不上课。   教室里闹哄哄的,小声的议论声,今天上午要出成绩,按捺不出的紧张心情。没心思做题,就想找人说两句,纾解一下心里的紧张情绪。   江涵也紧张,可一看到旁边不受影响的周子青,忍不住从心底佩服起来。   “你都不紧张,好奇么?”怎么会有人这么谈定。   周子青头都没抬起来,“你说成绩?有什么好奇的,我自己做过的试卷,没人比我更清楚了。”   江涵皱眉,想想也是这么一回事。   等老师踏进教室 ,手里拿着昨天考试的试卷过来时候。   学生在下面啊一声,有趴在座位上,叫嚷着,“我不想知道成绩啊,老师你别说。”   “老师,我考的好不好啊?”   “只要我不是倒数第一就行。”   潘老师站在讲台上,把下面学生表情尽收眼底,忍着没笑,目光却往后排看了两眼。   从她进教室,后排周子青似乎没抬头看过她,好像一直在埋头做题。   “成绩出来了啊,总体考的还不错。”说着就把试卷一份份发下去,试卷上红色分数很醒目,发试卷的人忍不住看一眼名字,再看一眼分数。   看到成绩高的,还忍不住夸赞一声,“昨天你还说考的不好,故意骗我啊你。”   “51分啊!”   “天啊,我49分,怎么不让我50呢,四十多,五十,感觉差距好大,我也想进五十分组啊。”   试卷一一发下来。   贺天翼拿到试卷,给周子青看了眼,不算差,“54,还可以,和我自己预估的差不多。”   江涵拿到试卷,袁成回头小声问他多少分。   “60分。”江涵一报完分数。   袁成顿时一脸哭像,“我53分。”   周子青看试卷发完了,也没看到她的试卷,左右看了看。所有学生都拿到了,就她没有。   江涵看周子青手里没试卷,问她,“你没有试卷?”   “没发到我。”周子青抬头往前面看了一眼,也没听到谁多了试卷。   江涵一看,伸手对着前面老师招招手,喊了一声,“老师,周子青还没拿到试卷 。”   潘美云这才拿起讲桌上剩下一份试卷,“她试卷在老师这,先不着急。”   班上同学有些好奇,都忍不住往后看一眼,心里忍不住各种猜测。   “都拿到试卷了吧,那就先从四十分到五十分之间的先认识下。这个分数段同学,站起来给大家认识一下。”潘老师笑着一抬手,让下面同学起立。   陆续有不好意思的学生站起来,用试卷挡着脸。   四十分到五十分,人数有13人。   接着是五十分到六十分的学生站起来,这分数段的学生,呼啦一下几乎站起一大片。   数了数,人数26人,占到总人数的一半以上了。   这样一算,还有十一人。   那是前十一名啊。   六十分到六十五分,有三个人。   六十六分到七十分,有四个人。   七十分到七十五分,有二个人。   七十五分到八十分,一个人。   下面学生数着数,数完,有学生发现不对劲,“老师,少了一个人!”   少了谁?   不少同学开始往后看周子青。   也有人在下面小声嘀咕,“她不是特别差,就是特别好,想不出来还有其他情况。”   “不能吧,我觉得还是裴苗第一。”裴苗可是高二啊!   裴苗成绩七十八分。忍不住也往后看周子青,心里实际上有点打鼓。同样是师大附中竞赛班一组的,周子青水平到底怎么样,她心里其实很清楚。   恐怕……   潘老师看着下面同学好奇,笑了笑,“周子青同学认为自己考得怎么样?”忍不住好奇,这学生要怎么回答。   按说现在的氛围,换个学生都该紧张紧张的,偏她,坐在后面,仿佛教室里在讨论的人和事都和她没关系似的。   老师这话一说,前排同学一个个忍不住转过身,好奇。   周子青眨巴两下眼睛,嘴角轻轻一扬,语气从容,“我自己预估的分数,是八十五分以上。”   轻描谈写的语气,没有惊没有喜,态度很坦然,就像是再说我身上带了五块钱一样。   自己预估分数是八十五分?   哗啦一下,班上吵杂的声音一下子起来了。别人再看周子青的目光就不同了。   潘美云把讲台上周子青的试卷打开,念道,“周子青,87分。”   这下班上议论声全都上来了。   袁成张着嘴,瞪着一双眼睛,不停的往后排看,突然觉得脸颊火辣辣的。   江涵的眼睛晶亮晶亮的看着周子青,“你真是太厉害啊,这样算下来,你这算是云海市第一了?”   周子青笑了笑,“这可不是正式比赛,只是随堂测试。”   报完分数后面开始讲试卷。   一张试卷讲完,用了一上午的时间,下午是冗长的总结会。   非要让周子青来形容,就是枯燥,乏味,还耽误时间。   十天集训匆匆结束。   周子青拿着行李回到家,进了家门,发现家里气氛有一丝丝不对劲,微微皱着眉,行李都没放下,先问了一声,“大伯母,家里出什么事情了?”   周子青问这话的时候,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孙蓉蓉的表情看。   孙蓉蓉眉头轻轻蹙着,语气慢,音调低沉,“没事,家里能有什么事,你上去换身衣服,休息下,我让家里阿姨做了你喜欢吃的菜。”   周子青目光静静的,轻轻点下头。   拎着行李上楼,却没有回自己房间,直接敲了周子鸣卧室门,“周子鸣,我进来了。”   周子青这边刚推门进来,周子鸣猛地一下从床上跳下来,眼神闪着惊喜,“你回来了?”   把行李放到一旁凳子上,自己却坐在床边,歪着头打量周子鸣两眼,直接开口问道,“说吧,我集训不在家这十天里,家里发生什么事情了。”   大伯母的神情一看就是有问题的,偏还不说。   周子鸣目光躲闪,不敢对上周子青那双逼问的眼睛,“哪有什么事情啊。”   周子青一看周子鸣也是这幅样子,禁不住嘴角含笑,“知道么,有一种人,会通过对方的微表情,微反应,判断一个人是不是说了谎。   面部,态度,姿态。   眉眼嘴鼻面部的肌肉变化,,嗯,就是口裂与眼裂的周围,人受到外部事情的刺激,肌肉收缩的时候可以改变口裂与眼裂的形状,也是我们脸上喜怒哀乐这些表情变化。   语言声调也是,声音的强度,速度,声调,旋律,以及音域范围。   还有姿态等等。   我刚才在楼下看到大伯母,你觉得我会平白无故的找你问这个?还是你觉得,大伯母是个能学会遮掩自己想法的人。”   周子鸣微微张着嘴,一脸惊讶看着周子青。   “快点说,家里出什么事情了,别想撒谎,你骗不了我的眼睛。”周子青眉头开始皱紧。   周子鸣眼中带着愁绪,整张脸拧巴成一团,双手不安的搅在一起,“前天晚上,他们吵架了,我不知道他们怎么吵起来的,吵得很厉害。我一下去,反而不吵了。可我爸转头就出门了,到今天都没回来过。”   “吵架?”周子青皱眉。   周子鸣不安的点头,他实际上有点吓到了,可他妈总是拿话安抚他,说没事,大人的事,小孩别管。   “你给大伯打过电话没?”   周子鸣点头,手指不安的揪着衣摆,小声说,“打了,他说公司事情忙,让我在家照顾好我妈,他忙完就回来。” 第七十四章   江涵回到家, 吃过晚饭,自己抄写试卷上的错题,抄着抄着, 人就走神了。   又想到周子青了。   实在好奇,没忍住就给江洲打了电话。   电话里传来江洲一贯的冷漠嗓音, “你打电话干么?”   “问你个事情,你和周子青是同班吧?”江涵也不计较江洲这欠揍的口气, 他比较想了解周子青在班上的一些事情, 非常好奇和感兴趣。   江涵这边一心期待等着江洲回答呢, 谁知道那边江洲一听到周子青的名字,咔嚓一声就把电话挂了。   江涵莫名其妙的看着被挂的电话, 不死心的又打过去。   “喂, 江洲?”   “咔嚓”一声刚接通又被挂掉了,看出来了, 对方摆明就是故意挂他电话的。   江涵偏还不信邪,再打,电话刚一接通,不等对方挂,急急喊着,“你敢再挂电话,我就这拎着书包去你家找你,我就说给你补课。”小叔小婶念叨多少回了, 他要去,肯定高兴坏了。   “XXX, 江涵,算你狠。”电话里传来江洲咬牙切齿的声音,看来气得不轻。   江涵洋洋得意笑了两声, 目光在家里扫了扫,确定旁边没人,小声的说,“你给我说说周子青的事吧。”   话音一落,电话里又是一阵沉默。   “江洲?”江涵对着话筒又喊一声。   “疯子,就一个女疯子,有什么可好奇的。”江洲没好气的回了话,周子青是个什么人,应该没人比他更清楚。   江涵皱着眉,“她得罪过你?干么说她是疯子?男生不能心胸狭隘,要大度点。”就江洲那被小叔小婶惯得不成样的臭脾气,他说别人不好,肯定是别人得罪他了,记仇的性子。   “说了你又不信,干么还问我?赶紧挂电话。”江洲不耐烦的在电话里吼了一句,极其没有耐性。   江涵赶紧哄人,“行行,那你说,你为什么说她是疯子,这总该有理由吧?”无缘无故的说人家是疯子,江涵在心里忍不住吐槽。   “她心理有问题,初中的时候她和我在一个训练馆,教官多少也察觉到一点。我见过她沉着脸,面无表情的盯着一个人看,目光阴森森的,像是在看一个死人一样。那不是正常人会有目光和神情。”   江洲的直觉很准,别看她整天笑眯眯的,江洲就是觉得她像个疯子。   江涵听得稀里糊涂的,根本听不懂江洲在说什么,就因为人沉默就喊人疯子?这也太任性了。   挂电话前,江涵就知道一件事,周子青学习很好,学习很拼命。按照江洲的话,这不是正常人该有的学习状态。   学习拼命,这点江涵在集训班见到过,真的是没有一点放松过。   不过,想想自己考试才考了六十分,人家八十七分。这差距不是一般的大啊。   江涵心里叹息一声,还得努力学习。   原本集训结束后,师大附中开始补课。   周子青发现家里有异样,心里放不下,就给石鹏举打了电话请两天假,她晚去两天。   石鹏举听她说是家里原因,就点头同意了。   周子青给大伯打电话,一直没人接听,一直占线,就一直拨。   一直拨打三十多通电话,都没人接通后,周子青的耐心用完了,情况完全不对劲。   在家里坐不住,上楼拉着周子鸣,决定去大伯公司找人去。   两个人换了身衣服,孙蓉蓉看他们俩这样,轻蹙着眉头问道,“你们干什么去啊?”   周子鸣是个实诚孩子,张嘴就要说实话,被一旁周子青伸手硬拉一把,到嘴边的话,硬是咽了下去。   “准备去书店转转,买几本高二的辅导书,先把下学期的课程预习一遍。”周子青笑眯眯的解释。   孙蓉蓉一听,还关心的问了句,“钱带够了吗?”   “带够了。”周子青拉着傻站着在一旁的周子鸣走了。   周子鸣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他妈暗淡的神情,低着头,小声说道,“你说我爸和我妈两个人到底出什么事情了,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见他们这样。”   周子青不说话,孙蓉蓉这两天明显心不在焉,吃不下饭。这情况很不对劲,可大伯联系不上,也不回家,完全摸不清楚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   两个人坐着公交去了周名博公司。   周名博人却不在。   两个人在公司里等了一个多小时后,周名博才从外面回来,看到周子青和周子鸣两个人的时候,神情微楞。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   让身边助理忙去,把两个孩子带进自己办公室里。   周子青一双眼睛细细打量着,一丝一毫的都没有放过,看的越细,心里疑问越大,眉头忍不住蹙紧。   周名博一向喜欢穿衬衫打领带,头发梳理的整整齐齐,在穿着上很讲究。尤其在外面,是不会允许自己头发支棱不服帖,哪怕毫不起眼的几根头发,也会用定型胶压下去。   可现在?是因为没住在家里不方便?还是因为出了什么事?   周子青忍下心中不断扩大的疑惑,起身找到办公桌上的杯子,接了水递到周名博跟前。   周名博扬起嘴角,伸手接过杯子笑了笑,“谢谢,女孩子就是心细。”说完还瞪了一眼周子鸣。   周子鸣摸摸脖子,小声问了句,“爸,你什么时候回家啊?”   周子青抬起头,也在等这个回答。   周名博抿了一口水润了下嗓子,“今天就回去,别担心。就是公司事情多,太忙了。”说完瞥了一眼周子青,问她,“你学校不是在补课么,你怎么没去?”   “请了两天假,在家歇歇。”周子青扬起嘴角笑笑,实际上她是有些放心不下。   周名博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又把合上了。低头喝了一口水,清清嗓子,“你们俩先回家去,我晚上就回去,没什么事,别瞎操心。”   周子鸣一听到这话,忐忑不安的心算是落了地,脸上一片欣喜。   周子青确是多看了几眼,没说话。   等把两个孩子打发走,周名博突然双手撑着头,沉默了很久,久到长长呼出一口气,再抬眸的时候,眼睛里却是泛起了雾气。   周子鸣以为事情解决了,回去的路上心情很不错,拉着周子青一直说这两天的事情,周子青却一直蹙着眉头听着。   周子鸣到家的时候,高兴跑去找他妈,说晚上他爸回来。   孙蓉蓉一听,脸上立马露出高兴的神情,欣喜的甚至有些手忙脚乱,张罗着晚上多做几道菜,一会又觉得家里没收拾干净,都不知道先干什么好了。   周子鸣一看他妈恢复精气神,觉得问题解决了,就跑去看电视。   周子青沉着脸上楼。   心里存了事,做练习题的时候,有些集中不了。   放下练习题,索性抄写课文,一遍一遍,抄到最后,只剩下机械性的抄写,也都不知道自己在写什么。   脑子里完全是不搭边的事情。   周子青的脑子里,一遍遍回放在公司办公室,见到大伯的一丝丝细节。   想得越多,心里越是不安。   好不容易熬到晚上。   周名博回来,孙蓉蓉看到人进门,亲自拿拖鞋给换上。两个人像是平时那样相处着。   晚饭吃的很愉快,孙蓉蓉看到周名博回来,心情很好,餐桌上不停的给众人夹菜,自己却是很少动筷子。   周名博给她夹了一道菜,把人感动的眼圈都红了。   温馨和睦的晚饭,看不出来异样,仿佛就和往常一样。   周子青一直忍到十点半,下楼。   站在周名博的书房门口,敲了敲门,开口喊道,“大伯,我能进来吗?”   书房里一直没有声音。   周子青等了一下,还是没有声音,就自己伸手转动门把手,轻轻把门打开了。   周名博正在清理书架上的东西,好多书搬到地板上,横七竖八的放着。   周子青把门带上,小声喊了一声,“大伯?"   周名博像是刚洗完澡,头发擦得半干,穿着简单的家居服,不像白天那么干练强势。听到周子青的声音,手上收拾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又恢复正常。   “怎么不去睡觉啊?学习重要,可也要顾及下身体,在家的时候,就要好好休息。”周名博嗓音温和,垂着头把一摞书本用绳子扎紧。   “为什么要把这些书收起来?”周子青强压住心里的话,只看了眼地上凌乱摆放的书本。   周名博看了眼书,轻笑一声解释道,“都是旧书,之前一直想着整理一下,今天刚好有空,就收拾一下。”   周子青缓缓走过去,隔着一张书桌,蹙着眉看着周名博良久。似乎没听进去刚才说的话,只才小心翼翼的张开嘴,“大伯,……出什么事了?”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周子青的心在发抖,她一直觉得自己是坚强的,无坚不摧的,面对什么事情她都能从容冷静。结果到最后,她才发现,自己没想象中那么厉害。还是忍不住会紧张,害怕。   周名博把捆扎好的书,放到一旁。抬起头笑着对周子青说,“你这孩子,大伯这不是好好的么。”   周子青目光微微颤抖,紧紧盯着周名博,声音却很坚定,“大伯,你别想骗我,我不是周子鸣,也不是大伯母,我没那么好骗。”   “真没什么事……”周名博哭笑一声,还要再解释,就看到周子青眼睛里开始地往下掉眼泪,张着嘴原本想要解释的话,却一下子噎在嗓子里,没说出来。   “大伯,发生什么事情了,你告诉我好不好,我不想等事情发生了,我是最后知道的那一个,我害怕这样。”周子青低着头,使劲压抑着哭声。   周名博仰着头深深呼吸一口气,胸口沉闷喘不上气的窒息感才稍稍减轻一点 。   “你……你这孩子就是太聪明了,这点不好。”周名博嗓子发沉,话一出口,一直压在心上沉重负担,似乎轻了一点。   周子青抬手把眼泪擦掉,“大伯?”   “你先坐下,原本以为还能瞒着些日子的,没想到竟然瞒不过你。”周名博脸上尽显挫败,没想到会被发现的这么快。   周子青拉着椅子坐下,心却是乱糟糟的,她心里的不安,被证实了一块。   周名博从抽屉里掏出一张银行卡,递给周子青,“这张银行卡你自己收好,谁都别给,就是周子鸣那边也别说。原本大伯想着能照顾你到长大,可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变故……”   脸上苦闷落寞,还是强忍着把事情前前后后说了,“和大伯合伙做生意的几个人,携家带口卷款跑了,大伯成了主要追究责任人,这个事我找律师咨询了下,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公司资产会被清算抵押,周子鸣看到吵架那天,就只是你大伯母看到我拿回来的离婚协议书而已。”   周子青张着嘴,耳朵边嗡嗡的像是有东西炸开了,嘴唇微微颤颤的抖动着,却是一句话说不出来。眼泪却是止不住的往下落。   “我是你大伯,我养你天经地义的,可是我……我要是和你大伯母离婚,她……,她要是不愿意带着你,你也别怨她。所以你自己把银行卡收好,青青,大伯要是不在,要是遇到解决不了的事情,别自己硬扛着,去找他,这是他欠你的。别拿自己的未来赌气,大伯希望你今后能好好的。”   周名博仰着头,眼眶里全是泪花,吸着鼻子,看着眼前哭成泪人的周子青,心里酸涩难受。   “报警,找他们。”周子青拳头攥紧,她觉得自己心,抽疼的快要窒息了。   “坐飞机出国,找不到了。”周名博眼中挂着深深的疲倦,脸上也是满满的灰败之色,事情已经成了死局。喘息一口气,“这里快不能住了,得尽快搬走。你大伯母胆小,这辈子没经历过什么事,周子鸣就更不说了,还没长成人。不过,你大伯母手里有点余钱,供周子鸣上大学不成问题。搬到远点的地方,讨债的找不到,也就能安稳的活下去。”周名博已经把后面的事情设想好了,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眼前这个侄女。   周子青抽噎着,“大伯,你要丢下我了。”她又要一个人了。   周名博心脏一阵抽疼,疼过之后发凉发寒,一点点冰冻住,然后又一下子裂开,咔嚓咔嚓的一点点落在地上,碎成碴子。   “大伯,我这里疼。”周子青捂着胸口,抽噎着,手紧紧抓着衣服,痛苦的眼神一下子变得狰狞凶狠起来,“大伯,我恨那些人骗你的人,我想把他们全都找出来杀掉,我想咬死他们,他们把我家毁了,啊,呜呜呜呜……大伯,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周名博心酸不已,“青青,不管什么原因,大伯违了法,就要承担责任。如果大伯逃了,后果就是你大伯母和周子鸣担着,可他们担不了,我得保护好他们和你。大伯没有丢下你。我知道你现在很难受,可是大伯现在需要你打起精神,帮我看好你你大伯母和周子鸣,你比他们都强。大伯不在的日子,就只能依赖你了。”   把银行卡往前推了推,“这银行卡,你自己要收好。我知道你心里不愿意我提他,可是龙山老事业小区,你三叔三婶是靠不住的。   你爸……周明松,当年是三叔和你奶奶偷卖了你爸的入学推荐信。那个特殊的环境,入学推荐信几乎可以代表人生的一切。你这么聪明,都是继承他的基因,他这辈子会变成这样,都是因为推荐信被卖,他的人生被毁了。他原来是个很好的人,不是现在这样……他对不起你,不能光说一句话就算了。出了事你自己解决不掉,别赌气,这是他欠你的,他得还。”   周子青脑子乱哄哄成一团,根本听不进去任何话,只有眼泪扑簌簌地成串落下,整个人还笼罩在这巨大的变故中没出来。   师大附中这边,八月份第一天就已经开始补课了,已经补了三天课,没见到周子青身影。   黄雨和孔梦娇好奇,跑去问老师,一问才知道,原来周子青有事请假了。   “那她什么时候能参加补课啊?”请假也该有个时间吧,黄雨忍不住问,青姐不在,补课都有些没意思。   孙亚摇头,说他也不知道。   石鹏举见着过了好几天,不见周子青回来上课,有些生气,就给她打电话,一开始打不通,打了好几遍,还是打不通。   一直等到整个暑假过去,石鹏举都没联系上周子青。 第七十五章   周子青忘记自己是怎么从书房里走出来, 又是怎么一步步上的台阶,回到自己卧室的床上。脑袋里空白一片,心中就只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 家要没了。   家要没了。   双目呆滞的望着天花板,双手双脚躺平, 整个人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 就像灵魂脱离了肉身,只剩下一副躯壳。   空白的大脑,良久良久之后,酸涩的眼睛微微一眨, 眼角滚落一串不甘心的眼泪。   就差一点点, 就差一道坎,迈过去,她就能把所有能影响到她的人,狠狠撇下了。   就这么那么一步。   周子青眼中愤恨,紧紧咬着下唇, 直咬到嘴唇流血, 血留进口腔里, 满嘴都是铁腥的锈味。可她感觉不到疼,心里满满都是懊悔和自责。   同时,心里还充斥着一股未知的恐惧。   在这个节骨眼上,大伯出事了?是轨道偏移?还是必经的站点?   周子青懊恼自己没有仔细看一遍原书。   根据她自己平时细心的观察,她试着推算女孩高中自杀前最接近真相的事情前后。   周子鸣应在这之前是自杀死掉了,周明松带着周思念到云海市上了高中,阔别多年的兄弟两人遇见了。可周思念不是亲生侄女,按照大伯的个性,应该会回去东山接女孩过来。   胆小怯弱的女孩生活在丧子之痛大伯大伯母家里, 周明松的态度应该还是像现在这样坚决,他不认,可也瞒不住。女孩该一直留着全家福照片,一定会随身带着 ,周明松不认她,她却能认出自己亲爸爸的。   能疼爱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却不要她,即使难过,却要隐忍压抑着,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毕竟一直在东山这么隐忍活着的。   周思念应该是意气风发的,数学竞赛上,黄雨孔梦娇,贺天翼,是不及她的,最终她一定会得偿所愿,接受很多赞美和掌声。   江涵的告白,温柔和呵护,应该给了女孩心灵上的避风港,大伯照顾她,却不一定能窥探到女孩脆弱的内心,毕竟经历了周子鸣自杀,大伯也该变了,且大伯也不是会喜欢懦弱性格的人。能照顾,却不一定留心到每一步上。   被戳破的谎言,羞涩难堪 ,以及周围的嘲讽。周围都有谁?想想,校园里是是非非,该是她最在乎的人。   要是再加上大伯出事,能寄身的家没了,没有她的容身之处,她是天底下多余的一个人,精神彻底崩溃,最后选择了自杀。   周子青深深觉得,是自己的不作为,才让大伯没避开,或者遇到这样的厄运。她太专注在女孩的死这件事上,从而忽略了其他事情。   都是她的错。   她以为只要过了高中时期,她就成功摆脱了那道坎。女孩周子青的短暂人生,她想帮她完成最精彩的部分。   周子鸣和孙蓉蓉被瞒在骨里,对一切事情都还不知道,只是有些诧异,周子青一夜之间的转变。   周名博神色复杂,看着亦步亦趋跟在自己身后,坚决要跟着他的周子青,张着嘴却不知道该怎么劝说她。   那样坚定不移的视线,无视孙蓉蓉的念叨,即使周子鸣伸手拉着她,也被她一把推开。   周名博无奈,却扭头佯装高兴的表情,对着一脸不解的孙蓉蓉说,“都放暑假了,你也别天天待家里,你老家原先在市郊农村不是有房子吗,听说那边最近开发旅游景点,你收拾行李,带着周子鸣过去玩两天,等我忙完公司的事情,我过去接你们,到时候我也休息几天,放松放松。”   孙蓉蓉有些不愿意,小声嘀咕道:“有些远,也不太方便……”总之不太想去。   “去吧,把我鱼竿带上,到时候我带着周子鸣去钓鱼。”周名博一句话落了板,孙蓉蓉心里不想去,可只要周名博要去,她一定不会再反对,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性子。   周子鸣看事情尘埃落定,指了指周子青,“她不和我们一起去吗?”   “你们先过去,青青不是还要补课么,这两天在家休息休息也好。”周名博替周子青解释。   周子青跟着上车去公司。   周名博扶额看着周子青一眼,“青青,相信大伯好不好,大伯会在倒下之前,把你们全都安排好。当然这是最坏的打算。我还没有认输,不到最后一步都不认输。可是你们不行,我一定要给你们安排好后路,我才能毫无负担的去战斗。”   “我不用安排,没有比待在大伯你身边,最好的安排了。我从东山市自己过来的时候,不用别人安排,我现在同样可以。你去战斗,我就陪着你战斗,即使最后是最坏的结果,那我更要待在这。我不会让大伯一个人的,一个人,身边没有亲人,太孤独了。大伯你不是我父亲,可在我心里,你比任何人都重要。是你把我捡回去的,我没办法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做,我好不容易才有的家,亲人,好不容易……,大伯,你别放弃,你要是放弃了,我的家就没了,我不知道接下去我还能去哪?你别放弃……”   周子青眼睛裹着泪,抿着嘴,脸上那抹不甘心,刺痛了周名博的心肺。   周名博抬手摸摸周子青头,对这样情感缺失,又敏感的孩子,他可能是她心中最后的依靠了,自己要是再倒下,这孩子的精神世界怕是和塌了一样吧。   周子青跟了周名博去公司,才算了解真正起因。   跟周名博做生意的人,两个人认识十来年。关系很好,除了没血缘比亲兄弟都不差什么了。就这样的人,认识十来年,没想到会在最后坑了周名博一把。   背后捅刀,还是最亲近,最没防备的人。   那人给周名博介绍了一个大单子,像拉单子这样的事情,是经常的有的事情,两个人相互帮助,自己吃不下,就介绍给对方。   双方一直配合默契。   周名博只在公司呆了很短的时间,就带着周子青去见了一个人。   “当初听说你来云海市,怎么都找不着你的时候,我就请他帮的忙。你上初中头一天,不是和人约架,还是对方出的力呢。”周名博在云海市经营二十来年,一向与人为善,喜欢结交朋友。   他出事了,到也有几个知心朋友,在他落难的时候愿意伸手帮他一把。   “这个人也算欠我一个人情,仓库违禁的L管和黑酒店的事,我透漏给了他,一般人可能觉得是麻烦事,不想牵扯上身,可对刘向这类人来说,却是洗脱污名,在官方竖立正面形象的的好事。”周名博三言两句给周子青解释了刘向这个人在云海市的势力背景。   周子青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这样的牵扯。   刘向今年五十整,身体有些发福,手里搓着两个文玩核桃,坐在一把藤椅上,晃晃悠悠的,旁边桌上还摆着一套茶具。   中式传统的房间,装修布置都显得厚重大气,肃穆古香。偏偏这么严谨的会客室,多了一把藤椅,以及坐在藤椅上穿着一身中式的盘扣太极服的男人,总显得有些不协调。   周子青跟在周名博身高,微微低了点头,余光打量周围,并在心里揣摩着。大伯说,这个人可以帮他们。   “这丫头,就是当初你要我找的人,一晃,都快四年过去了。”刘向还记得呢,头一回有人借他的人,去学校门口冲数摆威风吓唬同学的,挺有意思。   今时不同往日,周名博来求人的,态度自然客客气气的。   刘向呢,像是刚认识的和蔼大爷一样,问了周子青在哪上学,学习怎么样,平时喜欢做什么。   周子青一一回答了。   刘向一听到周子青说她练过搏击,就来了兴致,非要拉个人和她对打一番。   周名博护着不让,说就学着玩玩,都是花拳绣腿。   刘向不看周名博,支棱着眼皮只盯着周子青,笑着说,“赢了我的人,今天你们求的事,我就答应了。”   周子青顺眼抬起头,目光一沉,“我答应。”   周名博皱眉,看不懂刘向要做什么,却担心周子青受伤,想劝她放弃。   刘向也不拦着,眯着眼睛一旁看着,条件他开了,答不答应那是对方的事。他是欣赏周名博这个人,可是他也不是做慈善的,也不准备传出他爱管闲事的风评。   可他到底念着周名博当初给他透的信,多少也是帮了他点忙,他也不能太没人情味。   周子青不顾周名博的拦阻,抬脚上前一步,声音坚定,“能给我件宽松衣服吗?”   刘向难得多看了眼周子青,很满意对方眼中的坚毅神情。   让人拿了一套训练服给她。   “你带她去练功房,给董三说,这是我给他找的对手,要是输了,让他明天就给我滚蛋。”刘向笑呵呵的说完,就招呼周名博到茶具跟前来,“来来,咱们两个品品茶,朋友送的极品大红袍,听说这种茶,一年就产出不到十斤,我总觉得这是拿话唬我呢。一年十斤?能轮到我喝?”   周名博目光不放心看着周子青出去,皱着眉看着刘向。   刘向却是抬头扫了一眼周名博,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是不是觉得我不近人情,不想帮忙就直说,何必故意刁难人?”   周名博抿着嘴没说话。   “从她抬脚走进我屋里开始,她就在毫无顾忌在打量我。你应该在路上和她说了我的事情,说我能帮你们,所以从她的眼神中,我看到,如果我不答应她,她想杀了我。”   周名博眉头拧成川字,“不可能,她不是那样暴力的孩子,你看错了。”   “我信我自己这双眼,就像信任我的双手不会弄疼我自己一样。”刘向轻抿一口茶,开口缓缓说道,“董三这个人,早些年跟着我的,闹了点事,进去了,最近才出来。可这人心性不改,还总想以前那套打打抢枪,土流氓的干的事。我这边不能留下他,留下他就是祸乱。给他一笔钱撵他走呢,一些跟了这么久的兄弟会寒心,这人心不能散,我两边犯愁,你侄女要是能赢了,也是帮我解决了一件心事,我就帮你把人弄回来。   我知道,你是被兄弟通了刀子,我这辈最烦这种事,这种人就该埋了干净。”   周名博心里担心周子青,根本喝不进去茶,皱着眉站起身,“算了,我在想其他办法,能让我孩子回来吗?”   “五分钟,董三人品不行,身手还是可以的,这是我和你侄女之间的交易,她要是自己放弃,会有人送她出来的。”刘向不着急。   可周名博,眉眼焦急,坐不住。   心里数着时间,五分钟过去,周名博整个人变得心急如焚。   “这样看来,你侄女可不是花拳绣腿,倒是有两下子。别着急,董三再不是人,在我家里不会闹出人命的。”刘向看着周名博急的一头汗,宽慰他两句。   周名博也是等不了,直言道:“练功房在哪,我要去看看。”   刘向带着周名博到练功房的时候,边上站满了人,一个个赤裸着上身,挥着拳头,喊着加油,好样的,站起来,继续打。   “丫头,攻他下盘,他重心不稳!”边上一个穿着黑色背心的,急急在一旁喊。   也有人不看好他,“别听他瞎喊,锤他侧颈,你们俩差不多高。”   “她个丫头,能有你熊一样的力气,别出损招。”   打的正是最惨烈的时候,旁边一个个大老爷们,看着心里怪难受的,这算什么,欺负小孩?还是女孩?   周子青不太好。   董三,是个狠角色,换句话说就是个亡命之徒。   一开始他只准备把对方当个猴子耍着玩,过招两三回合,脸上挨了一踢之后,来了气性,加上旁边嘲讽他的语气,更让他不爽极了,准备给对方点教训。   一米七,不算高,可是身上肌肉健硕,有把子力气。方头大脸小眼睛,眉目阴狠。   越打脸色越沉,对方像是不不怕死的鬼怪物一样冲上来,一开始顾忌这可能是刘爷的朋友,不敢下死人。可对方却一上来,就招招冲他要害招呼。   挨了几下之后,董三什么顾忌都没了。   周子青的脸被打的稀烂变形,淤青红肿。额头,脸颊破皮都在往下滴血,仔细看,她的右脚有点坡。那是跳起来,侧踢过去,被对方伸手抓住,应摁在地面上,用拳头硬砸了一下。   周子青面容凄惨狼狈,董三却也好不到哪去。   在场的人都看的出来,这女孩神态不对劲,完全是不要命的架势。眼神冰冷狠厉,一副豁出命也要赢的的眼神。   董三一只眼睛被打肿了,睁不来,视线有些受影响。   对方却像是故意只对着他眼睛招呼。   周名博震惊着,微微张着嘴,“别打了,别打了,停止,停止,别打了。”   周子青却像是听不到外面声音一样,心里就只有一个念头,她得赢,不能输,输了就什么都没了。   她恍惚记得以前四年级的时候,上语文课,老师要求写作文。她记得班长是个扎着麻花辫,脸上有几粒雀斑的女生。   她站起来,高声朗读着自己写的作文,到现在,她都记得那句话。   “我爱我的家人,如果有人想要伤害我的家人,我想我会拼尽全身力气和对方搏命,这就像我走在马路边,被家人紧紧护在怀里一样。他们爱护我,我也同样想保护他们……”   周子青没有在马路边被家人护在怀里的经验,她不太懂。但是她知道,活着很不容易,人应该珍惜生命。   不过,现在她似乎懂了,就像现在她身体里的血滚烫,沸腾,像是有使不完的力气。   她太小了,不知道怎么才能帮助到大伯,可如果是要打倒眼前这个男人,只要她不倒下,她就有机会赢。   刘向是有些惊讶的,没想到会打倒这种程度,惨烈,却还没有放弃的眼神。   “别打了,青青,下来吧。”周名博的声音忍不住发颤。   周子青却什么都听不到。   男的女的对打,女的注定吃亏,力气上,爆发上,时间上,拖得越久,对周子青越不利。董三一心防备对方攻击他的眼睛。   却不想周子青突然改了攻势……   最终双方是被抬着下去的,两败俱伤,没有输赢。站在旁边围观的大老爷们上去抬人架人的时候,周子青的手却死死扣着旁边围绳不撒手。   周名博红着眼去拉她的手,微颤颤说了句,“是你赢了。”   话音一落,周子青睫毛微动,手松了。   周名博急着送周子青去医院检查,刘向却在他临走前,对他说,“人,我能帮你找出来,可要想最终解决这个事,还得去上京,让对方公司不要起投诉追究。”   这事不太容易,毕竟在对方公司那边,周名博这笔单子,就是公然的造假,诈骗,经济纠纷。只要起诉,有期徒刑三年跑不了,情况好,再来个缓期三年。   虽然不用坐牢,可经营这么多年,就全都砸水里了。   这事一出来,周名博就去上京找对方公司谈了,可对方公司态度强硬。   到现在,他公司业务经理还留在上京和对方公司联系着,解释情况,可每天通电话,事情却陷入死胡同。   周子青被送到医院检查,脸上伤看着严重,可都是皮肉伤。伤的最重的是右脚骨上。   周名博信刘向,他说能把人找回来,那最坏的情况也就是家产全没,看到躺在病床上鼻青脸肿的周子青,周名博就觉得不能这么放弃。   他要再去一趟上京,和对方公司谈谈。 第七十六章   周子青的右脚脚面骨伤的比预想的要严重, 人送到医院的时候,这一看就是硬生生被打成这样的,负责检查的住院医生都准备偷偷报警了。   十六岁的女生被打的满身是伤的送来, 检查治疗的时候人都是半昏迷的状态。   好在周名博的一个朋友在这家医院工作,气愤不已的住院医生好不容易安抚住了。周名博的低着头, 眼睛充血, 心里承受到的冲击感,震撼感,到现在还没有消化掉。   朋友拉着周名博到医院指定吸烟区, 递给他一支烟,“抽一支缓缓。”朋友是知道周名博最近遇上事了,这事还没正式摊出来,可总归也有几个知道的。   周名博坐在塑料椅子上, 接过烟,拿在手里,没抽。指尖揉搓着香烟, 轻轻吐了一口气,“我孩子麻烦你帮我照看几天, 我得去上京和对方见个面。家里人都让我支开了, 饭菜,我让家里阿姨做好送来。在医院的时候,你帮我多盯着点她。”   朋友点点头, 伸手拍拍周名博肩膀, “行,实在没人,我就让我家里那口子过来。你先忙你的事情。孩子身上的伤,就是脚面骨伤的重了, 起码需要6-8周的时间恢复,我先给你说一声。”   周名博沉默一会,攥着拳头突然骂了句,“那XXX娘养的东西!”   朋友知道他心里不好受,认识十几年的兄弟,换谁都受不了。   周子青醒来的时候,周名博人已经去上京了。   朋友给周子青解释,说自己是周名博的朋友,有事情可以找他,别客气。   周子青醒来后,脸上冰冷,神情冷谈,一句话都没有。身上挨打的地方淤青红肿的,也不见她喊疼,负责检查的小护士给朋友说的时候,脸上挂满担心,“有点不对劲,麻醉药按说时间已经过了。就是一个大老爷们这会都得疼的受不了骂人,这孩子吭都吭一声,话也不说,脸上连个表情都没有,看着怪吓人。”有点不正常这是。   小护士也是觉得十六七的孩子伤成这样怪可怜的,身边连个家人都没有,看着心疼。   刘向让人给送来一篮子水果和一束向日葵,并让人带了一句话过来。周子青是听完那句话后,眼神微微颤动了下,能看出来嘴角想牵动一下,可惜嘴角破裂这才刚结疤,动不了。   再说上京那边,秦枫想着放暑假,就给周子青打电话。一般都是选择吃晚的时间打,这个时间她准在。   可打了没人接,想着等会再打。   陆陆续续一直到九点多,电话一直没人接。   家里一个人都没有?   秦枫电话没打通,人有点小郁闷,他这边有件高兴的事情,等着要分享呢。   昨天晚上没打通,早上刚六点秦枫就开始打电话,巧了,刚一打,就有人接了,“喂,我找周子青,她在家吗?”精致俊朗的五官,刚要露出一抹笑容来,立马又僵住了。   电话是家里阿姨接的,早上过来准备送医院的早餐的。   “住院了?她生病了?”秦枫微微皱着眉。   阿姨在周家干了多少年的老人了,头一回没看懂家里怎么回事。家里一个人都不在,她还问了先生,周子青住院,要不要让太太回来,结果说不用。   结果医院一个家里人没有,一个好端端的人,突然被打成这样子。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从头到尾都没看懂,这里面发生了什么事。   秦枫第一念头,就是周子青和人打架了。被人打进医院,结果家里还没有人,自己一个人在医院住院。   想想怪可怜的,他正好有时间,还闲,那就去看看吧。   秦枫挂上电话就让人帮他买车票,他要去云海市看朋友,他朋友生病住院了,现在没人管,他得去看看。   秦枫自从车祸不能跳舞之后,家里对他都是怎么好怎么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原本前途无量的一个舞蹈新星,突然伤了腿,再也不能跳舞,还有可能成为残疾一辈子坐轮椅。   家里都怕他心里承受不了,都格外担心他。   谁知道人去了云海市住了一段时间,回来要家里给他找老师补课,他还要学数学。   家里给他找了有名的教授讲师,一对一补课。   学习一段时间,发脾气不高兴,把人撵走了,自己郁闷到不行,还憋了一肚子气。   突然有天早上,说他做复健训练。   秦枫风风火火就来了,到了医院找到周子青的床位差点没认出来。   秦枫一米八四,身高腿长。带着一副黑色墨镜,就在周子青床边来回转悠。   周子青生生被他转悠的头晕,皱眉小声说道,“别转了,我知道是你,秦枫,我看见你了行么?”秦枫这才拉过一把椅子坐下,顺手把墨镜摘下来,放病床前桌子上。一张俊朗灿烂的笑脸,对着周子青调侃道,“你这是遇到高手,打架打输了?”   说完眼睛伸手指了指周子青右脚,“伤的不轻啊,要养好长时间呢。”   周子青脸上有伤,说话不能太大声,“你怎么过来了?”其实周子青想问,怎么知道她住院的。   “给你家里打电话没人接,你家里阿姨告诉我的。我一听,我朋友都生病了,那我得过来看看啊。那个,不好意思啊,来的太匆忙,什么东西都没买,等会你想吃啥,告诉我,我再买。”秦枫本质是个开朗的人,单纯简单,可能因为从小忙着练习舞蹈,和舞蹈接触的时间最多,朋友却不多。   加上出车祸,不能在跳舞 ,家里人担心他接触以前的人,会更让他心情抑郁,闷闷不乐。私下里做了些事情,算是间接让他和以往的世界断开了。   这么一来,秦枫除了家人,似乎没有什么可来往的朋友。   周子青现在算是一个,秦枫家里人知道秦枫有个学习数竞的朋友,整天从他嘴里说脑子聪明,让人帮他收数学题目。   国内国际上的数学比赛,国外的卷子还要翻译打印好,装成册。那段时间,公司对外负责翻译的员工,没事的时候,就在座位上帮忙翻译试卷。   翻译好的试卷,再交给办公室内勤助理,编辑成文档,打印出来,装订好。   所以周子青不知道,她做的那些装订好的试卷,是背后一群人默默付出的劳动成果。   周子青目光微微往下移,多看了他两眼小腿。   秦枫坐着椅子配合无比踢了踢小腿,笑着说,“刚才我在你床前走了好几圈,没打晃,没停顿,可惜你都闭着眼睛没看到。要不……“   “看到了,走的很稳。”周子青赶紧出声,就怕他坚持再走两圈给她看,这会头晕才刚刚好,可不想在看。   秦枫看到一旁不知道谁送来的水果篮,起身拆了,拿了一颗红彤彤的大苹果,找到水果刀,说要给周子青削平果吃。   秦枫出车祸住院的时候,他记得他奶,他妈,他哥,他姐,只要来看他,一定会坐着削了水果。“生病的人,多吃点水果好,能补充水分。”   周子青扭头看着门外,心里担心大伯那边。   秦枫抬头就看到周子青下巴上的淤青,皮肤白,淤青发紫的一块,就特别显眼。“你给我说说,是谁打得你,回头我替你报仇去。以后你打不过,你就先跑,回来叫人,再打回去。”   “你还知道这个?当初金光大厦,你不是被人抢劫,还拔了鞋子,你回头叫人了么?”周子青一转头,就先看到那颗削的坑坑洼洼的苹果,削掉的皮,有小指那么厚。皱眉,“你就是这样削苹果的?再削厚点,我就吃个核算了。”   “我有时候削的特别好,主要是这个苹果的皮太硬了。”秦枫还会给自己解释,挽回面子,怪苹果皮厚,不怨他。   周子青叹息一口气,看到门口有护士过去,喊了一声,指了指秦枫的手,“麻烦给他一个创可贴,他削着手了。”   秦枫不好意思的笑笑,“你怎么看到的呀,我以为你没注意到。”   “你原本给我打电话想说什么的?”周子青决定转移话题,和秦枫这类人相处,不能想太多,想多容易自己累。可眼下她没心思和他闲聊,她整个人现在焦躁心慌,要不是腿不能动,她真不想在医院待着。   秦枫抽了一张纸擦了擦手,瞅了一眼被自己削那样可怜样的苹果,没好意思拿给周子青吃。“我本来是想告诉你,我被上京艺术学院录取了,九月份开学。”   “哦那是好事,你要好好学习。”周子青压根不清楚艺术学院都是学什么的,这会也没心思去关心这些。   秦枫眼底闪过一抹失望,他以为周子青多少会关心他学的什么,学校好不好?他甚至还把招生简章上的学校介绍多看了几遍,就怕她问。   秦枫看着周子青拧着放不开的眉头,知道她有事,可就是不对他说。   两个人都静静的,周子青沉浸在担忧里。秦枫是看周子青这样,却是担心她。   周子青让秦枫回去吧,秦枫左右看了看,“那你怎么办?”医院也没有个人。   “医院里有护士和医生,不用担心的,你先回去吧,我家现在遇到点事,我也在医院,以后有时间你再来,我在好好招待你,也谢谢你能来看我。”周子青对秦枫感到很抱歉。   哦了一声,秦枫点点头,原来是家里问题。“那你明天想吃什么,我给你带来?”下一秒又忍不住问了一句。   周子青蹙眉,“你不回家?我说回上京的家。”   “我过两天再回去,我回家也是我一个人,你在这也是一个人,我留着还能陪你说说话呢。”家里人都很忙,就数他很闲,以前他也很忙,一天到晚在舞蹈室练习。   突然闲置下来,才发现一天时间怎么那么长啊。   周子青张嘴想说,她不需要人陪着。   秦枫却突然低着头,小声说了句话,“我之前跳舞的朋友,获得了一个大奖,国际上很权威很专业的奖项,要开庆祝会,我不太想去……”说完又猛地抬起头解释,“我可不是嫉妒他获奖,就是去了,认识的老师和朋友……”   “明天帮我带个馒头过来。”   秦枫瞪着眼睛一愣,“馒头?啊哦哦,馒头啊,馒头,好,明天我给你带。那我能再坐会再走吗?”   “别吵我就行。”   “我保证不出声。”   秦枫留下来三天,原本家里阿姨只做周子青一个人的饭菜,现在需要做两个人的。三天里,秦枫变着法的问周子青家里出了什么事。   实际上也是有些替周子青难过的。他生病住院的时候,他家里那些忙的平日里见不着的人,都会抽空去看看他。可周子青这,愣是没人过来看一眼。就连以前对周子青很好的大伯,都没见着人。   原本预计只待两天的秦枫,又偷摸着决定再留两天好了。   多了秦枫,周子青身旁有个人,多少能转移点心思,可说不担忧是假的,连着两天晚上做梦,哭着从梦里醒过来。   第四天的时候,周名博风尘仆仆的来到医院,强装着笑脸劝慰周子青说,“没预想的那么坏,好在刘向那边摸到人的去向了,结果没之前那么糟糕。”也就是说上京那边没解决。   一直担忧,忐忑不安的心,最后痛痛快快挨了一刀,周子青疼的直抽气,比麻醉药过了的脚面骨还要疼,钻心的疼。   周子青毫无预警的仰着脸大哭,嚎啕大哭的像个失去一切的孩子。周子青一直都是压抑着,疼了自己忍着,受不住咬牙也要撑着。   疼的眼泪直流,却也咬牙不哼一声。   可这会,在周名博跟前,张着嘴,合着眼,肩膀激烈的抖动着痛哭起来。大串大串的泪水沿着鼻尖滴了下来,脸颊都被泪水打湿了。   呜呜啊啊的哭声里,没有一个字,却能让人从哭声中,感受到她由内而外发出来的悲伤和难过。   路过的护士,本来想要制止的,可一进来,病房里那股压抑,悲伤,扑面迎上来。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不知道怎么的眼泪跟着落下来。   “啊呜呜,啊呜呜哇,呜呜呜呜。”令人心碎的哭声,像是失去了一切。   周名博仰着脸,努力睁大眼睛,不让眼泪落下来。可耳边悲伤的哭声,却让他心疼如刀绞。   秦枫出去上个厕所回来,就听到周子青哭声,整个人吓得脸色一白,撒腿就往病房跑,一进来,看到病床上周子青大哭,人跟着都慌了。   又瞥到一旁大伯,那副坚毅隐忍的样子,更是吓得手足无措起来。   “大……大伯,怎么了?”秦枫小心翼翼的,手却指指嚎哭的周子青。   周名博看到有外人在,背过身把眼泪擦了下,他认得秦枫,清清嗓子,强忍着情绪说,“谢谢你,我听说这几天都是你在医院照顾青青的。”   秦枫赶紧摇摇头,手却一直指着周子青那边。   “没事的,家里出了点事。让她哭一哭发泄出来,比憋在心里好。”周名博从上京回来的路上,已经为今后做了安排。   周名博知道周子青一时间接受不了,也知道她心里难过,回来的路上还想着要怎么开导安慰她,现在看她这样哭,高兴她不用压抑自己,却也心酸难受。   “你帮大伯看下她,我去洗把脸。”心里憋闷的难受,周名博嗓音沙哑的对秦枫说了句,用手掩着眼睛,往外走,他怕当着孩子的面会忍不住哭出来。   周名博猛地转身出去,身上突然掉出一张纸片来。   “大伯等下,你身上有东西掉了。”秦枫伸手捡起来,看了一眼,面色一愣,小声嘀咕一句,“秦煜?这不是我哥的名片吗?”   秦枫捡起来递给面色震惊不已的周名博,瞪大眼睛好奇的问了句,“大伯,你怎么会有我哥的名片啊,他现在不在国内,陪我妈出国了。”   “秦煜?秦煜是你哥?那秦天磊是你……”   “秦天磊是我爸,秦嘉驹是我爷爷,我还有个姐姐,叫秦湘君,不过她本名叫秦淼,那个……我爷爷已经去世了。”秦枫一本正经的报出他家户口本上几个重要成员。   不等秦枫反应过来,周名博神情激动的一把抓住秦枫的肩膀,“能不能,让你哥哥秦煜和我见一面,我去上京等了他四五天,公司前台都说他不在,我还以为他故意不见我。”   “他出国了,他真出国了,我妈要出国演出,他陪我妈一起去的。要不,你见见我爸?我爸在国内。还是一定要见我哥才行?我打电话让他赶紧回来,能来得及吗?”秦枫转过头看着已经停止哭泣,目光急切看着他的周子青。   一头雾水的秦枫,看看周名博,又看看周子青,小声问,“能和我说说什么事么,周子青和我说是家里事,可怎么又说到我哥身上了。我哥除了脾气大,人很好。”秦枫小声替秦煜辩解一句,基本上他要做什么,他哥都会向着他的,还会提供帮助。   “秦枫,拜托你,我这辈子都会用来报答你,求你帮帮我们。”周子青绝望之际,看到一丝希望后,忍不住想要牢牢的抓在手里,心里祈求着,无论今后秦枫遇到什么事,她都会用她的大脑,手段,赌上她的一切。她一定奋不顾身帮助他,只求他能帮助她这一回。   也愿意奉上自己今后的真诚,把他当成人生最重要的朋友。   在周子青病房里,周名博把事情前前后后一丝不落的告诉秦枫,“虽然这样拜托你,会让你很为难,但是我还是想要争取一下。”   “公司的事情我不懂,不过我能让你和我哥见一面,把事情解释清楚。”秦枫没承诺太多,给了别人期望,最后却做不到,只会让人更绝望。   他答应他能做到的,不懂的事情,绝不掺和。既然公司上的事情,就要交给他哥来处理,这是秦枫一直以来遵守的一条线。   秦枫回上京了,带着周名博和周子青最后的希望。   第二天的时候,周名博接到上京的电话,欣喜激动不已。亲自跑到医院告诉周子青这个消息,即使不知道最后结果,可走到这一步,已经是没预想到的事情,再坏,也不过是之前那样了。   周名博又去了上京,这次去了三天。回来的时候,满面红光,可也有着劫后余生的感悟。大喜大悲之后,周名博看着周子青抱着他激动抽泣的样子,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没有什么比家人更该珍惜和守护的东西了。   也瞬间懂了,没拥有过,好不容易有了家,又要失去时,该是多痛苦的一件事。经历过什么都没有的痛苦,才会更加珍惜。   周名博想了很多。   从上京回来,周名博还给周子青带来一个礼物,说是秦枫给的。   打开之后,里面就单单放着一个上京艺术学校的招生简章,学校介绍那一块,能看到被黑色水笔圈画起来的字样。周子青顿时哭笑不得起来,同时心里亦是感激秦枫的帮助。   孙蓉蓉和周子鸣在老家一直等不到周名博来接,打电话过来一开始没人接,后来接通了,周名博说过两天他和青青就过去找他们。   刘向那边办事很快,上京那边赔偿和解,损失了一笔钱。   周名博把事情处理的差不多后,已经是八月中旬了,开车带着周子青去老家找孙蓉蓉和周子鸣。   周子青的脚不能走,拄着拐,还要坐着轮椅。   周名博把人抱下车,孙蓉蓉和周子鸣都一愣,原本有些怨念他们来的这么晚,这会倒是围着周子青,问她出什么事了。   周名博让人都进屋里,他有话要说。   灰墙红瓦的水泥房子,里面宽敞明亮,收拾的很利索,坐在堂屋客厅里,孙蓉蓉和周子鸣面面相觑。   周名博把之前发生的事情,以及他之前准备做的后续安排,都一丝不漏的讲了出来。   孙蓉蓉没听完,眼圈就红了,“那……那个离婚协议书?”   “对,怕最后我进去,还要连累你们,想着先把你们安顿好。”周名博现在想想,都有些鼻子发酸。   “所以你就把我和鸣鸣支到老家躲着?”孙蓉蓉瞪着眼看着周名博,眼泪哗哗往下落,“我是没大用,可也不是你出事了,就知道逃跑的人。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   周子鸣抽咽着,说不出话了。根本没想过,这么短的时间里,家里会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压根没想过,他爸出事之后,他要怎么办,光想一想都心慌到不行。   孙蓉蓉哽噎,“那青青的脚……”还有脸上的伤,即使印子不明显了,可是还能能看出来有些地方泛着轻微的青黄色。   “嗯,“周名博具体没说什么事,只是转过头,嗓子有点发堵,闷声嗯了一声承认。   周子青咧开嘴笑笑,“没事,快好了!”   周子鸣是知道周子青搏击课上又多能打的,看到她现在这样子,整个人突然心绞起来。自责不已,以及痛恨什么都不知道的自己,明明自己是儿子,该他承担的,却被保护起来,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不能做。   “呜呜,爸,对不起,青青对不起。”周子鸣陷入深深的懊恼,以及自我怀疑里,觉得自己很没用。   周名博伸手摸摸周子鸣的脑袋。   孙蓉蓉拉着周子青的手,手哆嗦着发颤,泪眼模糊着,却哽咽着一句话说不出来。   周子青却反抓着她的手,冲她笑,“没事的大伯母,都过去了,真不疼了。” 第七十七章   原本一家团聚的日子, 可是孙蓉蓉的情绪太激烈,怎么都平复不下来。哭着拉周子青的手不放,周名博把人带回卧室里安抚, 以及还有些事情要说,不过要说的内容就不方便孩子们听了。   周子鸣哭的眼睛鼻子通红, 心境上还没有转过来, 面对突发事情缺乏应对能力。   “推我出去溜达一圈吧。”周子青出声喊了一声周子鸣。   周子鸣吸吸鼻子,站起身,推着轮椅往外面走。外面太阳比较大, 好在院子外面种了一圈的大杨树,枝繁叶茂,把院子里刺眼的阳光都挡住了。   “你……你是不是那天回来早知道这事,所以才没去学校的?”周子鸣思前想后, 才想明白。那天周子青整个人的前后变化。无限懊恼中,突然觉得自己很蠢很笨。   周子青沉默着,没说话。   周子青的沉默, 让周子鸣心里更加难受,低着头只小声说了句, “要是下次……你告诉我一声吧, 我不太喜欢这样。什么都结束了,才知道发生什么事。感觉自己像个废物,一点用没有。”沉闷哽咽的嗓音, 周子鸣内心有了些改变。   “周子鸣, 你觉得沙漠里只有仙人掌才能存活么?”周子青扭过头看了他一眼,接着说,“同样的环境,却生长了千百种植物, 你不是我,我也做不了你。我一点都不希望以后还有这样的事情,我希望我下半辈子都不在遇到这样的事情。”   “可我希望,出了事情,我能和你们站一起,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周子鸣垂着头,极小声的说。能听出来,他整个人的情绪,是低落和难受的。   “周子鸣,你得是自己走过来和我们站在一起。在大伯心里,你永远都会是他护在身后的儿子。”人都是要成长的。   周子鸣也确实需要成长。   周名博和孙蓉蓉两个人在卧室里说话,周名博详细解释了前前后后,孙蓉蓉光是听着都吓得浑身僵硬冰冷,手指发颤。   根本不敢想,光想一下就忍不住眼泪往下掉。明知道哭不好,可就是忍不住。   “别哭了,事情都解决了。我想和你说个事,之前没想过,是顾忌老二,现在,我想把青青养在我名下,当女儿养。老二不要她,不认她,我就给她当爸爸,我疼她,养她。”周名博眼眶裹着泪水,仰着头,目光看向孙蓉蓉。   孙蓉蓉这么多年哪见过周名博这幅样子,脸上还挂着泪,急急解释道,“听你的,都听你的,我以后就把她当成我亲生孩子对待,和鸣鸣一样。”   周名博拉伸手拉着孙蓉蓉的手,攥在手心里,“之前没给你说,是不想让人觉得青青有问题。上次青青从楼梯上摔下来,是有原因的。周明松再婚了,再婚对象带了个女儿,就和青青一个班,青青当时就把周明松认出来了……”   孙蓉蓉怒瞪着一双含泪的眼睛,“怎么可能认不出来?自己孩子就站在跟前?那青青……”   “嗯,最可怜的是孩子,没做错什么,抓着我一直哭着问,为什么都没人要她。这多年,这孩子就自己一个人长大的,心里就想有个家。我想把她心里这个缺口给补上,你就把她当成女儿疼,多疼疼她,对她好点。她是个好孩子,就是没遇上好父母。”周名博手重重攥着,他原本只是希望,孙蓉蓉能做到不苛刻就行。可现在,他想给更多。   不光是他的一份。   孙蓉蓉捂着鼻子心酸不已的点点头,“怎么能这样呢,孩子心理该多难受,多绝望啊。这是亲爸爸?对自己孩子这样不闻不问?我的天啊,这样的混账男人都不配活在这是世上。怎么能有人不要自己孩子呢?”孙蓉蓉的脑子里压根不存在这样的事情,愤怒的同时,又无比心疼周子青。   “你该早点对我说,我要知道她受了这多的苦,我一定对她好。”孙蓉蓉从没想到,周子青笑盈盈的表情下面,掩藏着这么多伤心难过的事情,这要是换是她,恐怕要天天以泪洗面。   周名博哭笑一声,“回去,我就让人走流程,以后咱们就是有儿有女,齐齐整整的一家四口。”   晚上的时候,孙蓉蓉忙里忙外收拾做饭,周名博难得卷起袖子跟在后面帮忙,说要做一桌好菜。   周子青呢,看书做题目去了,落下好多,要补上来。   晚饭很丰盛,大家都吃撑了,饭桌上,周名博也说了很多,经历事情后心里突然的感悟,说到最后嗓子都沙哑发沉。孙蓉蓉一开始是感激,后来更多是心疼周子青,红着眼眶对周子青保证,“以后在我心里,你和鸣鸣都一样重要。”   周子鸣呢,只闷头说了句,他以后要做个男子汉,惹的大家跟着笑。   周子青笑眯眯的眼睛里湿润了一片,“我最感激大伯当时找到我,我来云海市的时候,睡过街头巷子,口袋里装着半块硬馒头,就像小乞丐一样。我原本对自己的要求是好好活着,活着才能有改变的机会。可现在,我想活的精彩一点,我想让你们以我为荣。我想让大伯没后悔捡到我,养我,照顾我。我想成为一个优秀的人。”   *   在老家待了十天,孙蓉蓉说把周子青放心上,那就真是照顾的无微不至。   一直到师大附中要开学的时候,才回去。   周子青的脚没彻底好,医生说6-8周的时间,可孙蓉蓉把人照顾的非常好。去了医院做了检查,拄着拐杖,不用到伤过的脚,就没事。   高二刚开学,周子青拄着拐刚进来,就被黄雨和孔梦娇团团围住了。整个暑假周子青都没来参加培训,问老师,老师只说有事,也说清楚到底什么事情。   结果刚开学,就看到拄着拐进来的周子青,可把人吓着了,“青姐,你腿怎么了?就是因为腿受伤,才没来补课么?”   “嗯,之前都是坐轮椅,没办法来学校补课。”周子青被人簇拥着回到座位坐好,她现在是个伤号,站时间长,腿累。   黄雨和孔梦娇一个暑假没见到周子青,别提有多少话要说了。   “青姐,你不来都不知道竞赛班的事情。整个暑假我们过得什么日子啊,天天题海战术,天天刷题做题,做到我想吐。还要考试。你知道么,竞赛班补课结束前,我们认认真真的考了一回。周思念压过高二的王文骞,现在在竞赛班排名第三,贺天翼竟然也比不过她,真是气死我了。”孔梦娇说到这个,自己只气自己脑子笨。   “青姐,你在家好好学习了吧,腿伤了,没耽误学习吧。”孔梦娇精神上的支柱,就剩下青姐这一个,苦着脸,拉着青姐手,“青姐我信你的,你一定是最厉害的,我都听贺天翼说了,市里集训,最后的随堂测试,你可是第一名。”   周子青笑笑,“被你这么一说,我也有点心慌呢,我整个暑假,基本上也就后面几天才开始摸练习本……”   “反正我是相信青姐你的。不过也是奇怪啊,我就发现青姐你一有事不在,周思念她摇身一变,就顺风顺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你说这脑子突然开窍,它也看时候么?上次青姐摔楼梯,她第一个进一组,现在又是这样。青姐,你以后还是好好的吧,我可不想看她春风得意的样子,你不知道整个暑假补课,我和孔梦娇是多么熬过来的。”黄雨看样子也是憋了一肚子牢骚。   孔梦娇直接接了一句,“是青姐专克她。对了青姐,我把我们暑假补课的试卷等会给你,还有我们几个错题本也给你。你抽空多看看。”说完,孔梦娇就跑回自己座位上,把整理好的试卷拿过来。   黄雨一看,也跑回座位,还找到杜书新,让他把错题本拿出来借给青姐看看。   没一会,座位上落下厚厚试卷和练习本。   九月份复赛,数竞班向学校申请停课训练,学校批准了。   还有半个月的时间。   周子青去了石鹏举办公室一趟,实在是看着伤脚的面,才支起眼皮让人拉过椅子坐下,“暑假没来补课,是因为腿受伤?”   “也不算是,家里出了事。当时没心思想其他东西。”周子青实话实说,当时脑子空白一片,真的什么都没有想。   别人家的私事,石鹏举也不想多过问,心里生气,可也是惋惜居多,皱着眉出声问道,“你整个暑假,在家里有没有复习一下?”   “前半个月没碰过笔和书本,开学前几天才开始做练习。”数竞这东西,一断开手就生,脑子思维就会变慢,之前很熟悉的题目,拿到手就能做,放个三天不做,就要多想半个小时。   石鹏举一听,胸口气的直喘气,可看着她的伤脚,还不能多说些什么。拉开抽屉,把个文件袋拿出来递给她,“这个是暑假补课的资料,拿去看,这几天就看完。学校给你们停课了,其他文化课先不用管,你先努力把状态找回来。还有半个月复赛,师大附中参考的考场已经下来,是求是实验小学,时间不多了,你自己要多抓紧。”   周子青拿着沉甸甸的文件回去,出办公室的门口,正好看到迎面走过来的周思念,裴苗,鲁越三个人。三个人有说有笑,猛地看到周子青,裴苗和鲁越还诧异了下。   周思念和周子青一个班,自然知道周子青腿受伤的事,眼神只轻轻扫了一眼那只受伤的脚。   裴苗和鲁越和周子青打了声招呼,裴苗表情有些不自然,想起集训时最后一次考试,被周子青分数碾压的事情了。   周子青嘴角噙着笑,不以为意。还有半个月复赛,谁还没有个竞争意识呢。   周明松最近来了云海市,因为唐文玲说,马上要复赛,想在云海市待到复赛结束。周明松觉得没多长时间,就点头答应了。   周名博打电话过来的时候,周明松还一愣。周名博要约他在茶馆见面。   两个人见面都默默打量对方一眼,周明松多看了两眼,疑声问了句,“你最近还好?”周明松能看出来周名博的状态和以往有点点不一样。   周名博掏出银行卡推了过去,“你收回去吧,之前是我替青青觉得委屈,所以你给我就收着了。里面钱多了一部分,是我打的。前段时间我出了点事情,以为会进去,没想到最后遇难成祥,今天找你来,是想和你说件事,我准备把青青正式收养到我名下,法律流程已经再走了。”   周名博是个务实的人,周明松给的钱他也看不上,就是替青青委屈,与其养人家的孩子,为什么不能留给青青?   不过现在,周名博彻底看明白了。   周明松放在腿上的手,微微一紧,抬起头问,“出了什么事情?这么严重?”   周名博摇摇头,“都过去了,到时候对方会联系你,你自己看着解释说吧,主动放弃或是其他原因……以后,青青在法律上就是我女儿,和你没关系了,也不会影响到你现在的家庭。”   “为什么突然……这样,是发生什么事了吗?”周明松拳头攥紧,又松开,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又快速放下,低着头,目光有些无所适从。   周名博把周明松一切举止表情收在眼底,眉眼挂着笑,“没有,就是我……想当她的爸爸。” 第七十八章   高二刚开学, 侯健忙的团团转,大会小会轮着开,高二刚开学, 要进行文理分班,这个事情在放暑假前, 就已经提前通知了。   可要实施起来, 最累的还是各班班主任,审查核实确定无误,然后汇总上报。   周子青是学习数竞的,理科她非常占优势。可复赛在眼前,手里练习题都做不完,也就没心思在关心其他事情, 可以说这个时候,冲刺收尾的阶段, 讨论交流都是耽误时间。   这个时候,大家都一样, 都要抓住最后的时间。   周子青刷书的时候,都是一道一道的做, 例题都不放过。要知道能做例题的题型都是最经典的, 也是最精华的部分。做题要思考, 步骤解题要清楚, 却不能冗长,主要书写太耽误时间。   其他科目全放下不问, 每天在竞赛班做考试模拟试卷, 不光每天做模拟试卷,《解析几何》《集合与对应》等这类能提高思维层次的书,周子青每天必看。   只要她全身心的投入在一件事上时, 那股子专注劲,是非常可怕的。不到一周的时间,周子青脚伤没好,人跟着又瘦了。   三天时间做完小蓝本《数论》,联赛模拟试卷一直没停下来,一直一直做。做题的时候,周子青每一张试卷都是掐着时间,按照最严格的考场时间来划分。   一试试卷不难,要求是不能失分,一试能失分,说明基础不行。一试拿不到分数,二试就更不行了。   二试四道解答题,通常情况,能做出三道题,四道题也能全部做出。只有极少数情况,试卷难度超乎水准太高,能做出两题。   不停的刷题做题,周子青的整个状态恢复到集训水准。   *   眼看比赛在即,唐文玲在家里坐立不宁,一心祈祷女儿周思念这次能拿到一个省一的名次。越是临近考试,她越是静不下来。   总是拉着周明松和他分析,似乎从周明松嘴里出来的话,才觉得可信。   可周明松说着说着,人就停下了,眼神茫然的看着一处,愣愣的。   唐文玲听不到人说话,扭头看了一眼打愣的周明松,伸手推他一把,“怎么走神了,你帮我分析分析啊,我这里焦躁的不行,我口腔都有点上火了。”   周明松被推一把晃过神,眼睛恢复清明,“额,你跟着急什么啊,又不是你去比赛。安心在家等着,你要相信念念,她不是一个偷懒的孩子,自己就知道用功,不用你担心。她只要把平时积攒的东西拿出来,成绩肯定就不会差。”   周明松笑着摇摇头。   “话是这样说的没错。”唐文玲在家跟着着急也确实没用,还干上火,缓口气,宽慰自己道,“也是,上次还说暑假模拟考,她考了第三名呢,应该没事。”   周明松听到唐文玲的话,脸上的笑容,顿时散了大半。神情上带着一丝化不开的惆怅,轻声说了句,“我下去走走。”   “我和你一起去吧,你一个人有什么好溜达的啊。”唐文玲说完转身就要去找运动鞋。   “你好好在家吧,你还得换身衣服,换鞋子,我不等你了,我就下去走两圈,就回来。”周明松心上有股无形的东西,重重压在他心口。   憋闷,难受。这症状从和周名博说过话之后,就有了。   周思念暑假竞赛班模拟考,考班级第三名,非常高兴,叽叽喳喳的像个快乐活泼小鸟,能看出她是发自内心的兴奋和高兴。   周明松原本替她高兴,高兴到脑子一热,一句话就压在舌头根下,差点就说了出来。他想问,周子青考的怎么样?   脑子里情不自禁冒出来的话,把他吓了一跳。   周明松讨厌这样情不自禁,这种自我不能控制的多余想法,他甚至想要提早离云海市。   唐文玲劝他,他才答应的。   答应等到复赛结束。   可周名博的举动,猝不及防的打乱了他。   他实际上记不清小时候,周子青喊他爸爸的样子了。可回去的晚上,他就做了梦,一个看不清长相,边干活,边掉眼泪的小孩。   眼泪哗哗往下掉,可奇怪的是,小孩一直没哭出声。眼泪模糊了脸颊,从下巴滑落,掉在地上,掉在皲裂红肿被冻伤的小手上。   他一直以为小孩没动静,却隐隐听到,小孩喃喃张着小嘴,爸爸,你快回来看看我……   稚嫩凄苦的嗓音,一下子击中他的心脏,疼的揪心。   小区里的一些老年人,看到周明松下来,和他打招呼,周明松笑笑的点头过去。几个年龄大的人,嘴里还在嘀咕着,“人不错呢,上回我买一篮子菜,走楼梯拎不动,这人帮着给我拎都7楼门口。心肠挺热乎的。”   周明松出了小区,脚步就慢了下来,他就想一个人静静待着,想点事情。   “青青因为我的事,被人打伤了。我在旁边看着她,让她别打了,可那个时候,她根本什么都听不进去,和对方玩命一样。那是我没见过的一面,眼神是冰冷的,和平时笑眯眯的人,完全是两个样子。她不想我出事,拼了命想帮我,想守护她的家。……她情绪在这方便很容易受影响,经历这个事,我才算明白。   我就是和你说一声,毕竟亲生父亲还活着,当大伯的就要收养弟弟孩子,流程上要麻烦一点,可我咨询过了,如果你不反对,就没有什么问题。”   周名博的话,一直压在心里,说不出来的一种感觉,就是不舒坦,像是压了一口气。   周明松缓缓走着,走到公园一张椅子跟前坐下,长长的呼了一口气,仰头看着天空,看着看着,天空就模糊起来。心里酸涩无力,一股油然而生的凄凉悲伤,在骨子里扎根发芽。   垂着头,心里凄苦不已,忍不住扪心自问起来,为什么他会过成现在这样子?   他也曾意气风发,怀揣梦想,想过将来他会成为什么样的人。可唯独没想过会成为现在这样,抛弃孩子,自私自利,没责任,没担当,逃避一切,还把所有哀怨不甘,羞辱愤怒全都迁怒在一个无辜的小孩身上。   年纪轻的时候,没去反抗,年纪大了,却贪图眼前的安逸。人的一生,不能走错一步,错了,就错过了。   复赛前,师大附中给参加复赛的二十一位学生开会,还是考前那一套。放松自己,又不能太过放松,要保持好自己的最佳状态。最重要的一点,是对自己要有信心。一试要争取把所有能拿到的分数全部拿到,切忌不丢不该丢的分。   复赛当天,   各校考试地点都是划分好的,师大附中学生在求是实验小学考试。   考场除了书桌和椅子,没有其他多余的东西,收拾的整整齐齐。   按照自己的准考号位置坐好。   坐在复赛考场里,每个人的心情都比预赛要激动的,也多了一点点不安。每一个学习数学竞赛的学生,哪一个不期待自己是一等奖,甚至是一等奖的前几名,被省队录取,然后参加国赛。   这是每一个学习数竞的学生,最想要达成的目标。   一试,考试时间80分钟,分填空题和解答题两部分,满分120分。填空题8道,每题8分;解答题3道,分别为16分,20分,20分。   二试,考试时间170分钟,只有解答题,四道试题涵盖平面几何,代数,数论,组合数学等。前两道40分一题,后两道50分一题,试卷满分180分。   两场考试加起来满分300分。   依据考试结果评选出省级赛区一等奖,二等奖,三等奖。其中一等奖由各省负责阅卷评分。最后会将一等奖的试卷邮寄到国家数学协会做最终评定公布,二,三等奖由各个省自己决定。   其次,最重要的是,各省,市赛区一等奖排名靠前的同学可以参加全国高中生数学奥林匹克竞赛(CMO)。   这些内容是临考前开会,石鹏举告诉大家的,让大家放轻松去考,按照往年竞赛大纲,一试的内容,就是全日制高考所规定的知识范围和方法,就是方法要求上有所提高。   让大家一试的时候都要放轻松,有自信的去考,一试分数考的好,对二试就能有个精神缓和的作用。   可石鹏举的话,大家都只信一半,预赛的考试内容,还历历在目,往上数三年都没有这么难的内容,复赛又岂会简单了?   周子青的位置在最后排,最后一个,等到所有人都拿到试卷的时候,她才拿到。仔仔细细,从上到下看了一眼。平面几何塞瓦定理,西姆松定理,周期函数,抽屉原理,均值不等式等等。   看完之后,周子青深呼一口气,心里苦笑一声,可能她就是运气比较背,往年题目简单她没遇上,轮到她参加的时候,题目都是加深的。   做吧!   周子青抓起笔,开始埋头做题,一试必须要高分通过。一试题目都是这样的,二试根本不用往简单的想。   石鹏举看到试卷的时候,微微皱了点眉头。和他预想的差不多,今年从预赛试题就能看出来,今年这届数学竞赛,要比往届难,还不是难了一点点。   一试难,但是不会超出纲线太厉害,就是要多花些时间,可考试时间都是有限制的。   周子青的腿其实还没好,可当她聚精会神做题就会忘了腿上的一切不适。周子青对自己的状态评价是良好,不紧张,不忧虑。一道题目第一遍没弄懂,思摸两下,就能想明白思路。这种状态很舒服,不疾不徐,不骄不躁。   如果一试周子青的评价是还不错的话,那接下来的二试,周子青的整体状态都跟着提升了。   二试难,非常难。   前面两道题难度适中,周子青做的还算快的,写完时间是10:45分。   第三道题目是数论题,难度加深了。一开始怎么想都不对,干耗了时间,思考方向不对,行不通。又从头开始思考。试着在脑子里演算,手里笔在演算纸上快速往下写结论……还是不对。   抬头看了眼时间,已经十一点了。   她浪费十五分钟。   周子青眉头轻蹙着,心里依然平静的很。那种很奇异的感觉,就是十分确信自己,最后一定会解答出来的那种信任感。像是平静不起一丝波纹的湖泊。   周子青没急着去看第四题,她觉得距离解出第三题,她就差了一丝丝。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快要到11:15分的时候,周子青突然想明白一个点,想通这一个点之后,整个人醍醐灌顶一般,这题所有的障碍,一通百通,很自然流畅的就写出了答案。   写完第三道答案的时候,周子青的精神有一点点亢奋,那种解答之后浑身酣畅淋漓的快感。给了她更多的自信,然后继续研究第四道。   考试时间结束,周子青才发现自己腿有些发麻,有些起不来。还是黄雨和孔梦娇搀着她的胳膊把人拉起来。   一走出考场,隔壁考场的学生也跟着出来。   没想到市一中参赛点也是求是实验小学。   袁成耸拉着脑袋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周子青黄雨她们,瞪大一双眼睛,赶紧回身拉了一把江涵。江涵正在听别人说题呢。   “周子青在那边呢,不过我看她腿怎么不太好啊?好像瘸了?”袁成话没说完,就被江涵拉着跑过去。   周子青的拐杖放在外面的。江涵跑过来的时候,亮晶晶的一双眼睛盯着周子青的脸看了一下,才不好意思的指着她手里的拐杖,担忧的问,“你腿受伤了?”   黄雨和孔梦娇不认识江涵,她们没去参加市里集训。所以这会没说话,只看了眼江涵,又看看周子青。最后两个人相互看了一眼。笑着保持沉默,市一中的校服呢!   “嗯,不小心出了点意外,不过快好了。”周子青浅笑一声,无视了黄雨和孔梦娇两个挤眉弄眼的表情,接着说了句,“我们要集合了,先过去了。”   黄雨和孔梦娇跟在周子青旁边,还忍不住往后看,黄雨小声说着,“青姐,谁啊,还站着没走呢。”   “集训的时候,说过几句话而已。”周子青不准备和江涵又太多交流,对这人的看法虽然稍稍有点出入。但是,不足以让她改变态度。   黄雨和孔梦娇一脸不信,可周子青笑盈盈,只是似笑非笑的问了句,“怎么不见你们讨论题目啊?我还想和你们讨论交流一下呢。”   黄雨和孔梦娇顿时愁眉苦脸起来。   周子青背影走远,袁成拉了一把江涵,“看到没,人家压根没当你是朋友。不然见面碰上了,总该问候一句,你考的怎么样啊,你回一句,不怎么样啊。她在说,你对要自己有信心,然后你再问她考的怎么样……这才是正常的聊天过程。可你刚才问她腿伤,她就嗯了一声,怎么伤的,伤的重不重?没说。她同学在旁边,也没介绍你,八成是忘记你叫啥了。所以,你就别多惦记了。”江涵死不承认,可在袁成眼里那就是,人家没当回事。   江涵苦着脸看了袁成一眼,“怎么可能不记得我名字,我们做了十天的同桌呢,我还给她买过水喝,还有我堂弟和她一个班,不可能忘记我名字。”   袁成叹息一口气,“谁知道呢,刚考完试,你还有心思想着这些。别忘记,她可是集训模拟测试考了唯一一个八十多分的。”   袁成话音一落,江涵拧着眉头问他,“你考的怎么样?”   “不怎么样!”袁成瞥他一眼,试卷难成那样子还问。   “说实话啊!”   “我说的就是实话。”真是,说实话还没人信了。   江涵轻嗯一声,不由自主的又往周子青方向看了一眼。心情还是有些低落的。   二十一名学回到学校,吃过午饭之后,就进了教室。   石鹏举看了试卷,下午的时候,就对试卷上题目,进行分析解答,以及会运用到公式定理。   二十一个学生,听得异常认真细致,明明手里都没有试卷,可题目就在脑子里。随着老师的讲解,有些同学渐渐脸色发白,解题方向错了,公式定理用错了,忽略了某个数据。   一张试卷讲的七七八八,学生精气神被打击的像是霜打茄子,脸色发紫发青。   就是裴苗鲁越,都紧紧蹙着眉,神色开始不安起来。   周思念忍不住偷瞥了一眼周子青,只看到她拿着笔记录什么,没看到她的神情。她自己感觉这次发挥的还不错,老师讲完之后,这种感觉更好了。   文理科分班,周子青选择的是理科,语文,数学,英语,物理,化学,生物,六门科目总分750分。高二二班,因为文理分班,选择理科学生较多,还依然留在二班教室。选择文科的学生并入其他班级。   侯健还是担任高二二班的班主任,二班多了些其他班的理科生,依然还是五十人。周子青惯常坐在后排靠墙的位置,侯健习惯性往后面看了一眼,看到就是她低着头认真学习的样子。   班级人数整齐,复赛结束,侯健找了一节自习课,开了班会。   新的学期,新的开始,高二了,要学会自我管理,要有急迫感。时间眨眼就过,距离高考不远了。老话重谈,十六七的学生,懂得自然懂得,想学自然会学。可有的学不会,也有不想学的,这就没办法了。   新的班级,多些不怎么认识的学生。周子青不认识他们,可他们都认识周子青,太有名了。   个子高,长得好看,成绩又好,想要没名气都不怎么可能。   高二,学校班主任每每开会,都会提到一个问题,学生早恋的问题,班主任要防微杜渐,注意留心观察,及时和学生沟通交流,不能耽搁学习。   可三不五时的总有传闻出来,传闻也得把人叫过来谈谈话,加强一下思想交流。   秦枫就是算着复赛结束,才专程过来云海市一趟。 第七十九章   周六日, 没到放假回家的日子,可师大附中的校门是对学生打开的,进出自由, 可有时间限制。   周子青一般情况下是不回家去的,一去一回, 太耽误时间了。复赛成绩没出来, 竞赛班管理有些松散,老师也是能理解,整个暑假都在补课,加上复赛前疯狂冲刺,学生也不容易。   复赛考完,周子青立马恢复好心态, 一天做一张联赛模拟试题,其他时间用来死记硬背其他科目, 尤其是语文,背诵全文的, 尤其还是文言文那种,大篇幅大片段, 需要整个背下来, 默写下来。还有英语单词, 要学会理解记忆?没时间理解, 就是抄写,背诵, 熟悉自然就理解了。   这种必须需要花费时间的学习, 是没办法偷懒的。当然试卷上的分数也容易拿到。不该错的决不能丢分,越是高分段位,分数差距都是极小的, 放眼全市,一分之差,可能中间就能撇下几百个人。   周子青的心态很稳,看的也很透彻。学生时代不拼一把,是会留下遗憾的。周子青就是准备耗尽自己所有时间和精力,她想要看自己能做到什么地步。   她心里对自己的极限有些好奇。   所以,周子青觉得学习辛苦吗,不,她不觉得,一旦沉浸到学习那种状态里,是非常舒服的。如果没有人打扰她的话。   秦枫计算好的时间来的云海市,他自己偷摸过来的,就连车票都是自己偷偷买的。   带着一顶白色棒球报,他站在师大附中校门口,看着半敞开的大门,进进出出的学生。他好奇的探头看了一眼校门口传达室,穿着黑色制服的大爷。   师大附中管理算不上全封闭,一个月里有固定时间放假回家。其他周六日要留校上课,或者上自习。不过一般会留半天的假。让学生凭学生证,进出学校。   就半天假,晚上7点前要回到学校上晚自习。   有需要的学生可以出去采购,放松一下,也有哪都不去就在教室里学习的。   进入校园全凭一张学生证。   黑色制服大爷搬着凳子就坐在门口,手里捧着玻璃杯,泡着枸杞红枣养生茶,对着进校门的学生一般比较严格,出去的学生倒是不过问。   秦枫抬脚走过去,他是找人的。   秦枫一米八四的身高,可能学舞蹈出身,光是站着姿态看着就和别人不一样,赏心悦目很好看。大爷抬头瞅了一眼,“找人?”   “对,我找人,她叫周子青,就是这个学校的。”秦枫看着大爷仰着脖子看他,就贴心的蹲下身,“我是……她哥哥,家里……家里让我给她送点东西过来。”   秦枫还算机智,临时编了一个像样的借口。   大爷一看秦枫蹲下来,心里很舒坦。看着白净漂亮,说话又礼貌,扬着嘴角笑起来说话时候,看着就像是听话的好孩子,“知道是哪个班的么?学校有规定,不能放陌生人进去。”   “高一二班?开学应该是高二了,高二二班吧,叫周子青,您帮我把她叫到大门口来就行。”秦枫笑起来,阳光又开朗,五官很精致,却不秀气。   气质很出众,整个人看起来温和又亲近人。   大爷打了电话。   办公室有值班的老师,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巧有个学生进来,随手招呼一声,“跑个腿,去二班找下周子青,就说她哥哥在校门口找她有事。”   周子青接到信的时候,微微一愣,“我哥哥?”周子鸣找她?   一头雾水的跑到校门口,周子青真以为是周子鸣过来了,心里起了疑,结果到了大门口,就看到和门口传达室大爷聊得正欢的秦枫。   周子青的脚伤能撇下拐杖下地了,就是不能走太快,笑着走过去,“你怎么来了?”   秦枫一看到周子青,立马和大爷说了声谢谢,然后一脸灿烂的看着周子青说:“我找你有事啊。”   大伯的事情,周子青感激秦枫的帮忙,大门口也不是说话地方,正想着把人带去哪的时候,秦枫伸手拉了一把周子青的胳膊,“附近有吃饭地方?我还没吃饭呢。”   秦枫饿了。   周子青带着秦枫下馆子去了。   师大附中附近有一条美食街,还有好多流动商贩,专门做师大附中学生的生意。尤其今天,学生能出门,商贩更多。   路两边的店面有些冷清,流动商贩车摊前反倒是围的水泄不通,周子青也鲜少来这边。看了一间面馆,指了指,问秦枫,“能吃面么?”   秦枫点头,“不太能吃辣。”   两人进去,周子青让秦枫自己找个位置坐好,她去帮忙点面。   秦枫睁着眼睛愣了一下,站在原地就看着周子青去柜台叫面,嘴角忍不住咧开笑起来,觉得有点新奇。他这是被照顾了吧。这样子像极了,秦煜和秦淼带他出去吃饭的架势。   不过好像是他大周子青两岁。   周子青叮嘱一声,不要辣椒后。一转身,就看到站在她身后等着她的秦枫,笑着说,“找地方坐啊。”   找了靠墙的两人坐,坐好。周子青有话问他,“你不是开学了吗?怎么有时间过来?”   “是开学了,不过我有点事情,我想听听你的意见,就过来了。”秦枫双手搭在餐桌上,干净修长的手指相互绕着打圈,一双明亮眼睛笑眯眯的看着周子青。   周子青被他这坦率的目光盯着,反而笑了,“先说说你的事情,我先听听看。”眼前换个人的话,她都会转脸走人,有这时间她都能在教室里做很多题目了。   可是面对秦枫,周子青难得有耐心。一是感激之情,二是,这个人认识很久,她见过他最狼狈的模样,他也见过她凄惨崩溃的模样。两个人都经历过对方最难堪的一面,心底却保持两人才有的默契。   秦枫的面来了。   清淡的蔬菜面,看着有些寡淡无味,雪白面条上,放着几片煮过头的青菜叶。   一个人的教养和素质,从吃饭的举止动作就能看出来,周子青目光细致的看着秦枫,直到他放下筷子,拿起餐巾擦擦嘴角,看着自己吃过的空碗,有些不好意思笑了。   “我想改专业,可是所有人都劝我不要改。”   周子青挑眉,“你现在专业是什么?”这个她还真不知道。   “舞蹈鉴赏和舞蹈文化研究,”说起舞蹈两个字的时候,秦枫的目光暗淡许多,连声音都低沉了些。   周子青深呼吸一口气,问道:“你的脚能跳舞?”她记得在毕爱顿医院里护士说过,他的脚不能再跳舞的。   “这个专业不用上实践课,不需要跳舞。也是唯一和舞蹈有关系,却不用跳舞的专业。”秦枫脸上虽然笑着,可脸上的笑容比哭还难看。   “在我跟前别这么笑,太假,一眼就能看出来,还有也太丑了。”周子青自己很擅长观察别人的情绪,所以秦枫这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实在是看不下去。   秦枫直接闭嘴不吭声了。   “想改什么专业?为什么突然想改?只突然来了兴趣?”周子青看着沉默的秦枫,索性直接张嘴问。   “我想改学表演,迎新晚会,被学长拉上去做了表演嘉宾,突然觉得表演也挺有意思的。”秦枫低着头,目光落在自己伤的脚上,声音低落又沮丧。   周子青歪着头打量他一眼,突然凌冽的喊了一声,“秦枫,”   冷冰冰的嗓音,先把秦枫吓一跳,目光茫然的抬起头看她。   “别再哀怨仇视你的腿了,你自己应该知道,它目前只能维持你日常行走,或许走多了,它也吃力。你该好好感激它,至少它现在能让你看起来像个正常人一样行走,而不是截肢断掉,或者更惨。我以为你已经彻底放弃舞蹈,可现在看来你还没有,起码心底还没有正视这个问题。是因为想要躲避和舞蹈相关的一切,才想要改专业?还是真的对表演感兴趣?这个只有你自己清楚,我就只想对你说一句,别自欺欺人了。”   秦枫垂着头,修长的睫毛微微颤动,抬起眼睛,动了动嘴唇,却没说话。   周子青皱眉,语气缓和低沉了几分,“你知道我的事,毕爱顿医院里我有心理障碍。没经历过得人甚至会觉得这不就是心里烦恼吗?自己给自己找麻烦的事……我出院了,你觉得是我变好了么?”   实际上,连大伯都不太敢问她这个问题,怕会再刺激她,所以不提。   秦枫瞪大眼睛,脸上表情似乎有些惊讶。   “只有我自己最清楚的事,当我对外表现好的时候,那就是好了,身边的人也会认为我好了。实际好和不好,都不太重要,因为我想要好,对外我就是好了。如果你还是这样,别人就会小心翼翼把你当成病患对待。如果真的放不掉,那就只让自己知道。想要学习表演,就要热情洋溢的去说我喜欢,而不是现在这样苦着脸再说喜欢,结果谁都知道你其实还是病患。”周子青说完轻轻笑了下,“以前就说你不聪明,脑子没想到会笨成这样。”   最后一句纯属挖苦人了。   秦枫皱着眉不甘心的反问,“你刚才还在说别自欺自人呢?”   “一点没错啊,让别人相信,比劝自己更容易。我太聪明了,骗不了自己,就只能欺欺别人了。但是,我厉害啊,别人都信我。可你这样还要学表演?能学好吗?”周子青眼睛里闪着笑意,言辞无情又犀利的反问了一句。   秦枫瞪了周子青一眼,却也拧着眉头,暗自思考周子青说的话。   “别想了,现实就是你腿伤了,永远不能再跳舞,这就是现实环境,逃避不了,你也只能面对。那个什么舞蹈鉴赏,研究什么的,你也别研究鉴赏了,你心思不在研究上对吧。学表演就是演戏么?脑子不聪明,腿又伤了,目前看来你唯一还有的优点就长的还行,那就别浪费,好好利用一下吧,人总要继续往前走的。”周子青看来,秦枫就是还没真正面对现实,从他之前言辞之间,可以听出来,他家里人应该都挺照顾他的。   保护的太好,说话都是捡着好听的说,不想他受伤,可也把他和现实隔离开了。   “腿都伤了,还选什么舞蹈专业啊。”周子青好奇,轻声说了一句。   秦枫表情讪讪地,“是我家里帮我选的。”   “那你和你家里说过你想要改专业的事了吗?”大老远的从上京跑到云海市来问她这个问题?   秦枫突然表情变得沮丧,“说了,不同意。”   “改专业需要家长签字?或者他们亲自到场?”周子青犀利反问。   秦枫摇头,“那倒是不需要,直接递交转专业申请就行。”   “那就剩下写个申请交上去的事,你还跑过来问我?”   秦枫像是突然顿悟过来,“是这样没错。不过,和你说完,感觉心里轻松不少。”很多人都让他想开点,也有很多人同情,怜悯他,唯有周子青对他说的话,那么不一般。   “那就回去递交申请改专业去吧,我回学校学习了。”事情解决完,周子青就要站起来回学校。   秦枫看周子青站起身,跟着站起身,“对了,你大学想好哪一所了吗?你都高二了 ,可以提前想一想。全国最好的大学可都在上京呢,晋北大学,辰光大学,京广大学,要不等我回去,我给你整理好给你邮寄过来。不能等到高三才想,现在就要想,想好目标才好努力啊。”   周子青忍不住原地站着看着秦枫一会,目光犹豫一下,“秦枫,问你一件事。认识你这么久,你帮了我很多,我想多问一句,你帮我是因为我们是朋友吧?”   周子青嘴角噙着笑,目光却从容又冷静,紧紧盯着秦枫。   秦枫被周子青这么看着,心里突然咯噔一下,心脏猛地跳动起。自己还吓了一跳,人却张着嘴没说话,愣了下,才点点头。   嘴角轻扬,“那就好,我这个人总是下意识会想很多东西,我刚才再想,你别是喜欢我吧?有点自以为是了,别放心上。我就想和你说一声,和我做朋友才是最好的。”   周子青笑眯眯的转过身,往前走。   秦枫愣了一会,才快步跟上去,好像没太懂,“我没听懂,为什么和你做朋友是最好的,那要是有人喜欢你呢?”   “秦枫,我这话就只对你说,因为你帮过我,也因为我们是朋友,我不会骗你。我没办法正常喜欢上一个人。我对人缺乏信任,疑心重,心思深沉……所以,和我做朋友是最好的距离。”也是最安全的距离。   秦枫听完彻底愣住了。   周子青嗤笑一声,“走吧,我送你去站台坐车。“   秦枫小心偷看一眼周子青,心里好奇,快走两步,忍不住低声问了一句,“是……之前经历的事造成的?”   “不知道,等意识到自己有问题的时候,就已经成这样了。”周子青低了下头,嗓音低沉许多。   周子青送秦枫坐车,看他上了车之后,才往学校走。   路上能看到不少师大附中的学生,两个成对,三个一伙,脸上洋溢着轻松愉快的笑容,嘻嘻哈哈说个不停。从身边路过的时候,还能听到他们在讨论哪个电视剧。   周子青从不怀疑自己的直觉,她只是提前一步,把好感的苗头压下去,也是给对方表了态,划了线,大家做朋友就好。   唐文玲拉着周明松来学校,接周思念出来,一起吃个饭。顺便问她复赛考的怎么样。   考完之后,唐文玲这心就按捺不住了。瞅着周日就非要过来一趟。   周思念看的出来心情很好,说了复赛考试还不错。   唐文玲焦躁不安的心,就安稳多了。   一家人吃了饭,周思念急着回教室做题,不想现在就放松自己。唐文玲还想再说会话,转念一想,还是学习重要,临走还叮嘱她,要好好努力,不能松懈。   周明松和唐文玲回去。   唐文玲这心里轻松不少,一路说了很多话,话里话外意思,就是还不想现在就回西南去。   可周明松一直沉默不搭腔,唐文玲心里拿不准周明松态度,也就没继续往下说。可好好走着,猛地一转头,旁边周明松却突然停住不动了。   疑惑看了眼,“怎么不走了?”   唐文玲没看到周子青,隔着一条路呢。   可周明松就是看到了,隔着一条马路,一个人慢慢悠悠的在路边往学校走。   唐文玲看着周明松不说话,过去拽了他一把,“怎么了?是身体不舒服吗?”   周明松摇摇头,神情有些不自然,说道:“没事,走吧。”   唐文玲皱眉细细看了一眼周明松,忍不住说起来这几天他的异样,“你这两天看着心不在焉的,我以为你是担心念念考试。所以今天才拉着你过来。要是身体不舒服,就要去医院做个检查了。年龄越来越大,可不能马虎了。”   周明松轻嗯一声应了,眼角余光确还是扫了对面马路一眼。   到了车站,有些晃神,等车来了,都没注意到。还是唐文玲推了一把周明松。上车人比较多,唐文玲先上去,周明松被人挤在后面。   唐文玲喊着别挤,却被人推搡着进了车厢中间,一转身,才看到周明松还没上来,隔着玻璃冲他招手。周明松却排在最后一个,没有动作。   等人都上去的时候,周明松抬起的脚犹豫了下,最后却放了下来,对着司机说,他不上了。   唐文玲看到周明松没上来,想要下去,可司机开车了,她下不去,急的不行。   周明松掉头就往回走,一路小跑快走。   周子青是快要到学校门口的时候,被周明松赶上来的。   周明松脸色通红,额头冒着急汗,站在周子青面前,嘘嘘喘着气。   周子青面无表情盯着周明松看了两眼,转身就走,周明松却直起身子急急喊了句,“我有话想和你说。”   周子青的脚步毫无预警的就停住了,转过身,冷冷道:“你想说什么?”   还是刚才那家面店,店里没有什么人在吃面。   周明松要了碗面,却端到旁边桌上没有吃。微微抬起头看了眼周子青,嗓音消沉,“听说你……最近受伤了,好了吗?”   周子青看了眼自己右脚,已经丢掉拐杖,走路也不疼。却皱眉说道:“你到底想说什么?我们的关系,没有和谐到可以坐下来聊天的地步。”她有些好奇,对方想要和她说什么。   “当年,我有机会上大学的。那个时候能上大学,就一定会出人头地。可上大学,需要各种举荐证明,以及学校推荐。名额很稀少,可我获得了上大学的推荐名额。”周明松声音颤动,放在桌上的手忍不住攥紧,再攥紧。   “就在我心心念念,有大学上的时候,家里背着我把我的大学推荐给卖了。周明杨那个时候年龄算不得小,我心里憋屈难受,愤怒到当时想拿把菜刀砍死他,家里护着,苦劝着,对我说,已经卖了,能怎么办?   能怎么办?对方拿着我的推荐信上大学,我还不能捅出去。那个时候环境不允许。   我一气之下,报名跟着下乡去了。当时满脑子都是要离开这地方,再不回来。   去了徐家村,日子并没有跟着变好,很多农活干不来,咬牙撑着干下去。每一天都过得身心疲惫,每一天都觉得快要撑不住的时候,又咬牙撑下去了。徐长慧偷偷摸摸给我写信,说喜欢我。我拒绝了她。   可后面不知道她怎么和家里说的,闹到最后,变成我和她谈对象,还始乱终弃她。事情闹大捅到公社,你姥爷性子自私护短还暴躁……”   周明松停顿一下,脸上神情很痛苦,皱眉硬压着继续说道,“我最后屈服了,我娶了徐长慧。”实际上,他逃跑过,被人找了回来,说要报上去说他私逃。   “徐长慧出轨是为了报复我,很大一部分是因为我对她的无视。我试着和她相处,我也认命过,想着就这样过吧。可徐长慧欺人太甚。那个时候,我在镇上找到一份工作,开始长期不回来。   对你,那个时候我自顾不暇,也陷入自怨自艾,各种抱怨当中。我那个时候,根本没意识到我已经是一个父亲了。离婚的时候,你姥姥说要留下你,当时,我觉得这是老天对我的怜悯。我只想远离徐家村所有的一切,远远的离开,就仿佛曾经受到的屈辱不曾发生一样。   我自私撇下你跑了,你姥姥亲口答应我,会好好照顾你的。徐长慧这辈子只有你这一个孩子,你姥姥有多疼徐长慧,就会有多疼你……”   周子青冷眼看着周明松,目光冷峻,像是看着一个陌生人一样,声音清冷透骨,“我不是你女儿,大伯请了国外心理医生给我看病。我是在十二岁的时候醒过来的。当时家里说我招了脏东西,还叫了马道婆过来。   她胆小懦弱,被打了也不会喊,心里委屈也只会憋着。想上学,却不敢开口说。家里桌子上摆着一张全家福照片,相框擦的锃亮,一点灰都没有。   心理医生说,我是衍生出来的保护型人格。我和她的性格不一样,胆小死掉的那个是你女儿,我不是。原本她似乎还在身体里,有时候我会控制不住自己想法和情绪,我就知道她还在。   见到你,你没认出来我,对她的打击很大,失眠焦虑,那段时日子,我特别难受,这不是我的感情,可我控制不住,周思念说你对她很好,她彻底崩溃的害我从楼梯上摔下来。   我不能让她这样下去了,她痛苦,我也痛苦,需要做个了断,所以我去见了你。   你记得自己说的话吗?你否认她的存在之后,她就消失了。   心理医生说,是我杀了她,然后占据了身体成为主人格。”   周明松瞳孔收缩,一脸震惊,却张着嘴微微颤颤抖个不停,却一句话说不出来。   “所以,你不用和我解释这么多,需要你解释的人,已经不在了。你解释再多,事实就是当初你抛下她自己走了,这么多年,你没回去看看她。不管你今天出于什么原因见我,实际上,我们俩个不熟悉。你有你自己现在的家庭,我也有属于我的生活。我觉得你之前做的都很好,很理智,是对我们彼此双方最稳妥方法。请不要对外说出我们之间的关系,只会徒增麻烦。”周子青说完话,站起身走了。   这应该会彻底了断吧,她不需要迟来的忏悔和弥补,因为一点实际用处都没有。   周子青一走,周明松强撑的背脊彻底垮掉了。   周名博找的律师那边,说事情办好了。对方那边原先一直沉默不回应,事情就不太好办,因此耽搁下来。结果对方突然松口主动放弃了。   律师把收养文件交给周名博的时候,还把一张银行卡一并递了过去,“对方坚决要我把这张银行卡带过来。”   周名博让律师出去,拧着眉,眼睛紧紧盯着银行卡看了很久。   九月底的时候,数学竞赛的成绩出来了。   师大附中二十一个人参加复赛,有十八个人获奖。   省一等奖有三个人。   省二等奖有五个人。   省三等奖有十个人。   获奖人数是按照参加复赛人数百分比来选取的。   石鹏举以及数竞班的老师,拿着复赛成绩过来的时候,脸上是挂着笑的,就是杨军那黝黑又严肃的脸上,都能看出微笑的模样。   竞赛班的学生一个个心跳如鼓,忐忑又不安盯着老师手里成绩名单,竖着耳朵听着老师念名字。   一等奖三个人,裴苗分数是105+101,一试是105,二试101分,鲁越一试101分二试85分,周子青一试113分二试125分   二等奖王文骞总分165分,周思念总分171分,贺天翼总分159分,孔梦娇153分。   三等奖里黄雨128分杜书新133分。 第八十章   省队录取线是230分, 总计有18人,周子青是卡着录取线,垫底进了省队。   师大附中不到半天的功夫, 鲜艳的大红色条幅就已经在校门口拉了起来。左边一张:热烈祝贺我校学生在X届高中生数学联赛上取得优异成绩。   参赛二十一人,获奖十八人, 省一等奖三人, 省二等奖有五个人,省三等奖有十个人。   中间最显眼的还要说,摆放最高的那张条幅:庆祝我校高二二班周子青同学高分被省队录取。   整个云海市就只有师大附中周子青一个人招收进了省队,学校方面及时召开了临时会议,高二二班的班主任侯健还被学校喊了过去开会。   数学竞赛复赛的成绩一下来,上面就有人转过来到师大附中做采访。   周子青站在学习角的走廊上, 接受的采访。   “别紧张,主要就是问一下平时学习方法, 还有怎么调整自己的心态,看些什么书, 以及怎么合理利用时间这些,放开随便说说。”   周子青笑笑, 她没觉得自己紧张, 可也不准备解释。对方问什么问题, 她就正常无错的回答什么, 采访谈不上精彩,可也没有什么过错。很平淡的就结束了。   临走前, 那人笑着问她, “是要去参加省集训队,还是去报名参加名校金秋营的招生?”   “我会先询问一下我老师的意见再决定。”周子青礼貌的回答了。   那人笑了笑,“那祝你国赛上取得好成绩。”省队其他学生, 他采访了好几个,性格开朗外放的也有,很多时候,都是不等他问,反倒是有一堆问题先问过来。面对他提出的问题,也能侃侃而谈。   内向不善言辞学生也有,可面对自己感兴趣的问题,眼睛里也会闪着亮眼的光芒,说了不停。   可师大附中这个女生,神情淡淡的,脸上带着不远不近的笑。问什么回答什么,精简标准的就像是提前拿到了准备答案一样。   那人走远还忍不住伸手挠挠头,总觉得自己像是被人三言两语打发了一样。   石鹏举说这是宣传他们师大附中的好机会,不能拒绝回避。采访完,周子青调头去了办公室找石鹏举。   对于后面的流程,她还不太熟悉。   石鹏举先是在市里开会,刚回来,学校又开会。周子青进来的时候,他也才刚刚开完会回来,举着茶杯灌了一口,润润嗓子。   “老师,省队集训和名校金秋营有什么区别吗?”周子青一知半解的,还不是很清楚。   石鹏举抬手让她自己找个椅子坐,然后从桌子上拿起一份资料递过去,“省里要举办全国高中生数学冬令营冲刺集训营。是为了迎接11月份数学冬令营,提高数学竞赛学生的国决成绩。主要目的是让省队十八人里,有希望冲刺国家集训队。   国家集训队都是竞赛大省的人数比拼,不过集训营里整合的都是国内顶尖的数学竞赛培训师资,针对冲刺国家决赛金牌和国家集训队的超优秀学员,这次特别放开了条件,省队和省一都是主要培训目标,很不错。   至于名校金秋营集训,招生简章已经放出来了。主要是各大名校争夺生源,五大学科竞赛复赛成绩揭晓,高考前后自主招生。全国顶尖一流学府都会在国赛前,也是九月份低,采取金秋营的方式,提前观察,圈定优秀的数理化奥赛学生。   一般这样招生条件,只针对各省市复赛获得一等奖的学生,需要通过笔试录取,期间在审核通过,将有机会提前拿下顶尖高校签约名额,或是降分录取资格。   也有看要国赛上的表现才决定签约的。   尤其你现在才高二,就已经有进了省队的资格,我是非常建议你去报名参加名校金秋营的招生的,高中三年就是为了通过最后一场考试,考上好的大学,如果现在就有机会摆在眼前,为什么不现在就抓住呢。”石鹏举知道周子青意愿是要参加高考的,但是有更好的机会在,还想劝劝她改变主意。   今年的数竞比赛结果,学校方面是很满意的,他带出一个省队的学生,尽管是卡着分数线进去的,可是他相信,只要给周子青机会,她是一定能站起来,然后惊艳所有人。   石鹏举说的很清楚,要是准备报名金秋营,现在就要开始准备资料报名。看的出来,他是比较倾向金秋营集训的。   竞赛班放假,周子青回家准备准备。   周子青走后,石鹏举找到高二二班班主任侯健,给他说了周子青目前的情况,还要走了周子青家里的联系方式,决定做做周子青家里人的工作。   周名博听到周子青数学竞赛进了省队,还整个云海市就她一个人,激动不已。石鹏举给周名博仔细分了周子青自身情况,给予了高度评价。   可周子青对名校金秋营集训兴趣不大,心里十分惋惜。重要的是现在她才高二,如果她继续走数竞这条路,石鹏举甚至给周名博保证了,国家集训队绝对会有周子青的名额。   可不知道为什么,周子青对参加高考这件事的态度,坚定不移。   石鹏举有些看不懂周子青,有机会进全国最顶尖的学府,这不是高中生梦寐以求的事情吗?   周名博听明白后,表示回去一定和孩子多沟通交流一下。但是同时也会尊重孩子自己的想法。   这天周名博早早回家了,孙蓉蓉看他这么早回来,脸上虽然诧异,心里挺高兴,还对他说,“我刚知道,青青数竞比赛获奖了,省级一等奖,你说这孩子怎么这么厉害啊。你说我要不要在门口放个鞭炮什么的,庆祝一下?”   孙蓉蓉就是觉得这个省里一一等奖,很厉害。   全省这么多学生,能有几个一等奖?   周名博听孙蓉蓉还想放鞭炮呢,笑着说,“一等奖不算,老师说她进省队了,要代表省里去参加全国数学奥林匹克竞赛,全国各省市加起来四百多名顶尖高中生一起比赛,光听着都觉得了不起。”   就是两个字,厉害!   孙蓉蓉准备晚饭,准备弄点好吃的。   周名博喊周子青下楼说话。两个人进了书房。   “听你们老师说,你数学竞赛进了省队,了不起。有什么想要的没有,大伯给你买。”周名博这心里高兴,孩子努力,取得好成绩,他也没个经验。唯一能想到的就是买东西了。   周子青咧开嘴笑,“大伯,老师给你打电话了?”   “打了,让我劝你报名参加名校金秋营集训,说了一大堆好处,什么名校签约,提前保送。大伯呢,对这块呢也不是很懂。老师给的建议也只是建议。如果你自己没想法,也不知道怎么做选择,大伯愿意帮你分析参谋。可如果你自己有想法,大伯也一定支持你。”   周名博态度就是这样,他只想让周子青按照她的想法去生活,这个孩子她稳重,有主见,并不是让人多操心的孩子。可越是这样,周名博更是想让她轻轻松松的生活,不要太累了。   周子青看着书房书架上重新摆放上去的书,之前全给收拾出来,空荡荡的书架显得特别冷清,还是现在这样好。   有旧书,有新书摆放的满满的,光是看,心里就有一种踏实感。   “大伯,我一开始学习数学竞赛,没想过什么名校保送这些事。学生除了学习,也没什么事情可做。数学竞赛比学校学习综合科有意思,有挑战。可能数学竞赛能让一些知名学校注意到我,愿意提前录取我。不过,我最终还是想要参加最后一次考试,准备充分,像其他学生一样,怀着激动又忐忑的心情进入考场,然后期待考试成绩。数学竞赛,我也只会学习到今年,参加完国赛之后,尽我努力拿到最好的名次。”数学竞赛和高考没办法同时兼顾的,两者都好,可却只能选择一个。   周子青回家一趟,收拾好东西,就准备去省队冲刺营报道了。   裴苗鲁越他们准备好资料,让家里人帮忙报名各大名校金秋营,报名需要过笔试,有的不一定能过。周思念是省二银牌,成绩算下来很不错,尤其是今年她高二,继续努力明天说不定能进省队。   有的名校金秋营招生条件是,竞赛大省省二等奖也可以报名,过不过,也要先考笔试。这就给了很多省二等奖的学生机会。他们更加珍惜机会。   十月初的时候,竞赛班的学生很忙碌。   省队集训的地方在省会城市,省代表队的学生食宿是免费,但是省一等奖未进入省代表队的学生食却要自理的。   决赛日期是11月13号。   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   集训队里有六十多名学生,大多数省一等奖的学生,会愿意参加名校金秋营,或者其他省比较有名培训机构。   省队集训,一开始题目设定难度,就超出了周子青对冲刺营的认知。因为第一场测试她只拿到34分。   和数学联赛试卷不一样,这是数学奥林匹克竞赛,两者差距很大。   这个冲击是非常大的,成绩不算垫底,可竞赛老师说了,决赛的题目一定会比这个更难。老师讲课更专业,尤其细致对他们怎么从试卷上拿分,“骗分”这些书写过程的小技巧,讲解的很透彻。   “数学竞赛不光是一门学科比赛,也是一门竞技活动。很多人因为书写问题没能晋级,一道题目八分,书写过程扣掉一分的话,你要从哪里找回来?书写过程就是将你的逻辑思维展现出来的过程,简洁不冗长,不能缺漏,繁琐解答又绕晕,表达不清晰,你在难为谁?”   “还有心态,决赛难不难?怎么可能会不难。从全国挑选出来的尖子生比拼,肯定不会简单的,难就是对了。如果你觉得简单,麻烦在审视一遍题目。所以面对题目一时间解答不出来,心态一定要稳……”   周子青在省队集训里很不突出,甚至很多次被被其他学生赶超上来,大部分都不是省代表队的。被别人碾压,周子青心态稳得很。   组合比较吃天赋,数学归纳法,抽屉原理,构造映射。周子青一直在攻克自己这块短板。   有竞赛老师不看好她,也有老师非常欣赏她。说她非常有潜力,对比一群高三的学生,她才高二呢。   一直到集训结束,周子青给人感觉都是平淡,却也刻苦努力。相比较其他拔尖省代表队学生,有些暗淡的多。   决赛日子到了。   考试地点在津南市,全国最厉害的竞赛市。   13上午在津南市参加了开幕式,欣赏了当地特色文化表演。开幕结束后,回到酒店,刷题冲刺。   14号早上六点多,洗漱吃饭,七点全员上车出,七点半进入考场,考场内播放考试事项。八点前发放试卷和答题纸。   全国高中生数学奥林匹克竞赛(CMO)比赛共计两天,每天四个半小时。考6道题目,每题21分,满分126分。   14号考试第一天,3道解答题,每题21分,满分63分。   8点钟铃声响起,考场才允许学生拆开试卷,打开三道题目分别是:代数,几何,组合。   第一题代数是送分题,周子青直接取等条件,书写过程就简单了。这道题做的很快,几乎没怎么花费时间。   剩下两道题目,就不简单了。   上午考完试,下午自由活动,大多数都选择回酒店里继续做题。   15号,第二天的试卷一打开,周子青光是看一眼,忍不住笑了。第一题看着就是背脊发凉,更别说第二道第三道。   周子青头一回参加CMO决赛,今年她才高二,其余17位学生,15位高三学生,二位高二学。这样的题目,别说三道题做出来,能答对一道题就可以。   周子青快速的做出了取舍,放弃第二道和第三道,只攻克第一道。这道题目,做了将近三个半 小时。这个时候周子青才算明白集训老师为什么要大家保持好心态,因为看到试卷题目,很容易让人心态崩盘,尤其题目还不会做。   18号上午九点,全国数学奥林匹克竞赛闭幕式、颁奖典礼举行。   四百多名来自全国各省市的尖子生,争取60名国家集训队的名额。   本届全国数学奥林匹克竞赛(CMO)金牌人数126人,分数线是56,银牌158人,铜牌97人。   60名国家集训队名额,在金牌126人中选取,名额需要在复审之后确定。   津南市的一位高三男生,以121分超高分的成绩获得第一名。   周子青总成绩61分拿了金牌,国家集训队分数68分,差了7分。领带有些替她惋惜,可周子青自己清楚,这成绩自己尽力了。   不过领带惋惜之后,又继续鼓励她,今年高二就拿到国一,已经是非常厉害选手了,如果再努力一年,明年非常有希望进入国家集训队,让她再接再厉,不要放弃。   周子青笑笑点点头。   竞赛结束,周子青拿到国一金牌回到云海市,师大附中在学生开早会的时候,对周子青提出了表扬。师大附中校门口甚至摆出红色拱门,庆祝我校学生周子青在全国数学奥林匹克竞赛上获得金牌。   周子青回来后,就去找了石鹏举办公室,正式申请退出竞赛班,她要好好学习综合科,准备备战高考了。   整个竞赛班老师都被周子青举动打蒙了,孙亚,杨军一个个全都不明白周子青的举动,都觉得她完全没必要退出竞赛班。   她今年才高二,第一次参加决赛就能拿到国一金牌,这样的实力和资质,只要在一年,肯定能进国家集训队,甚至有可能进入国家代表队,这完全都是有可能的。   可就是这么关键的时刻,她竟然想要放弃竞赛?   学校方面极力让石鹏举在争取,侯健也找过周子青做过思想工作,谁都觉得惋惜。   还有竞赛班的学生,黄雨和孔梦娇尤其是不能理解,怎么能有人在这个时候放弃呢?   “青姐,学习不就是考大学吗?你明明学习数竞也能上一流大学,为什么要退出啊?”黄雨十分的不能理解,整个人有些焦躁。   周子青放下手里抄写语文练习本,轻笑一声看着一脸焦急的黄雨和孔梦娇,“说实话,与其通过数学竞赛提前录取上大学,我更想参最后高考考上大学,这是我的心里话。其次,如果一天能有72小时,我会把高考和数竞都能兼顾了,可一天就24小时,我还得吃饭睡觉,不能太贪婪,好的东西只能选择一个?非要两个都要,可能最后什么都没得到。”   孔梦娇不解,“那为什么不是选择数竞呢,你高二就拿到国一,很多名校已经注意到你了。”   周子青笑了。   数学竞赛对于她,只是一开始转移注意力和精力,打发时间的兴趣爱好。也有一丁点周思念的缘故,不过这都不重要了。   无论别人怎么劝说,周子青就是彻底不碰数竞上的东西了,也不再去竞赛班报道,她开始用心的学习语文,英语,物理,化学,生物。   至于数学,有空隙就学学微积分。   高二第一学期期末考试,六门科目,满分750分,周子青总分723分,全市联考,直接云海市理科第一。   嚷嚷着让她继续参加数竞的人,一下子都安静了。这成绩,不学习数竞,人家照样能考上好大学。   暑假竞赛班补课,周子青自然不用去了。   过年的时候,   周名博在酒店摆了一张酒席,喊上龙山老事业小区周明杨一家,这么多年来,两家第一次坐在一起吃饭。   有孙蓉蓉在,周奶奶不愿意来。是周名博开车硬把人带过来的。   要了一间饭店包厢,大人之间气氛有些僵硬,小孩看大人脸,也都不怎么敢开口说话。   周媛媛和周鹏对周名博不太亲近。不怎么往来,一年能见一两次面,每回见面家里都闹得不愉快,所以小孩都是看大人的脸色。   周子青和周子鸣两个人一直凑在一起小声说话。   孙蓉蓉坐在周名博旁边,神色一直不太自然,对面周奶奶一直冷眼夹她。   周子青微微抬眼扫了一圈,在桌子下方,伸腿轻轻踢了一下周子鸣,并给他使了眼色。周子鸣楞了一下,看了一眼他妈,心里也怪难受的。   “奶奶,你要喝玉米汁吗?”周子鸣轻声问了一句,还是有些害羞腼腆的,可周子鸣长得好,皮肤白净,眼睛明亮单纯,一看就知道这是个温和听话的好孩子。   对这样的大孙子,周奶拉下的脸,也不得不收敛几分,有些僵硬回他,“不了,吃不下东西。”   周子鸣余光求救似的看向周子青,接下来要怎么办。   孙蓉蓉心里有些感动的,目光颤颤的看了周子鸣和周子青一眼,嘴角忍不住往上轻扬。   周名博等菜上齐后,脸色微沉看着对面周明杨一家,周明杨不太自在,王爱丽也不自在。   可王爱丽会做人,不自在装在心里,脸上挂着奉承的笑,笑着说,“托大哥的福,今天能到大酒店吃上一顿,媛媛鹏鹏,记得给大伯拜新年好,谢谢大伯啊。”   媛媛也是大姑娘了,平时也是很开朗乐观的姑娘,可今天对着大伯一家,她有些紧张的。尤其她看到坐在大伯家的堂姐,二伯家的堂姐。   她心里还记着一件事,当时堂姐来家里,穿了她衣服,她不高兴,最后堂姐自己偷偷换了衣服走了。她一直没忘记这事,这会看到周子青,她心里有点紧张。   周名博不喜欢周明杨,对侄子侄女不坏,可也亲近不起来。   周奶压根没碰筷子,沉着脸看着周名博,“别整这些,你把我们找来,想说什么就直接说,我和你们吃不上一桌饭。”说完还瞪了一眼周明杨和王爱丽。   这下周明杨和王爱丽也不敢动筷子了。   周名博放下筷子,给自己倒了一点白酒,孙蓉蓉看到皱着眉想拦着,被周名博一把推开了,“没事,我就喝一点。”年龄大,身体多少有点毛病,到医院检查医生就告诫戒烟戒酒,少荤腥,少油少辣。   周名博真就倒了一小半杯,举起来抿了一口,眉头微皱,深呼吸一口气,抬头看向周明杨和周奶两个人,说道:“今天就是有个大事,要和你们说一声。就是,青青,以后就是我的孩子了,走的正规流程,现在法律上,她就是我女儿了。”   周子青的手一顿,抬起头看过去,眼神闪着各种情绪。大伯冲着她轻轻点点头。   “以后,我也是有儿有女人了。”周名博看着对面震惊,又诧异的人,心里竟然有了些快感。   王爱丽挺诧异的,不过很快反应过来,这事和她关系不大,原先孩子就在人家家里住着,养着。说是大伯,可做的都是父亲的事。   没觉得有什么,就是心里挺纳闷的,好端端的怎么就弄了这么一下子。扭头看向一旁的周明杨,看他还一脸震惊,瞪着一双眼睛,似乎还在消化这个问题。   周奶同样也是,眼神诧异看着周名博,颤着嗓音问,“老二同意的?”   周名博点头,“嗯,老二同意了。”   周子鸣一开始没懂,回想一遍明白了,立马瞪着眼睛看向他妈。   孙蓉蓉冲他笑着点点头确认。   周子鸣嘴角渐渐咧开,笑的有些灿烂,忍不住又手肘碰了碰一旁愣住的周子青,伸头凑过去说,“以后,我们就是亲兄妹了,我是你亲哥,你得喊我哥,不能喊我名字,你得有妹妹样。”   周子鸣是真开心,从他脸上笑容就能看出来,他一向简单好懂,心里想什么,脸上都挂出来,显得有点傻气。   可谁都没想到,一直震惊愣住的周明杨,却狠狠砸了一下桌子。   瞪着眼睛直直看着周名博,气愤逼问道,“你干的这是什么事?你有儿有女了,二哥怎么办?没有亲兄弟活着,就收养兄弟孩子的,你帮忙照顾管,可你这算什么,抢孩子呢?”   王爱丽一看周明杨犯蠢,直接在下面狠狠踢了他一下,“你给我闭嘴吧,有你什么事吗?没听到大哥说,是你二哥自己同意,自己主动放弃的,你在这撒什么邪火。”王爱丽一说完,突然感觉自己说错了,转脸看向一旁安安静静坐着的周子青,表情讪讪地,“青青啊,那个……婶子的意思是,你爸不是再婚了吗,他那边可能也不方面,觉得你跟着大哥一起生活可能比较好。”干巴巴的解释两句,却感觉越说越不对劲,声音也越来越小。   周子青神情没有一丝不自然,只是笑着点头说,她懂。   周明杨被王爱丽吼了一嗓子,有些消停,气劲没过。自己伸手把周名博的酒拽了过来,给自己倒了一杯。   王爱丽这边刚解释完,这边这个蠢人自己喝上了,简直气到不行。   周奶奶皱着眉,“这事不能这么干,你这算什么?”老二不是死了,亲大伯帮着照顾孩子,可过继算什么。   “能在改回去?”周奶觉得这样不好,传出去让人笑话。   周名博眼睛一眯,“改什么?用不着改,这样就是最好的,我给青青当爸,以后你们谁也别说青青住在大伯家,从今往后,这就是她自己家。”   周名博态度很强硬,周奶微微张着嘴,被噎住了。   “你什么都弄好了,才通知我们?十来年了,你做事都是这样不给人留后路。结婚,没吱一声,带着这女人就去登记。回来还带上门给妈看。老大你这个人挺毒的。”周明杨闷头喝了一口酒。声音不大不小,却让整个包厢都听到了。   “妈,咱回家吧,这饭咱吃不起。周名博这个人压根没把咱们当一家人看。今天喊我们过来就是通知一声,让我们闭嘴的呢。”周明杨自己站起身,一手拉着周奶,一手拉着王爱丽,瞪着一双红眼珠子,冲着两个孩子喊了喊,“起来,都起来,不吃了,咱们回家吃去。”   周名博看着周明杨突然就笑了,“我做事毒?你过了这么年安逸日子,是不是忘记自己当年干的事了?就说你现在住的老事业小区的房子,钱哪来的?”   “老大,当着孩子面,你要干什么?有话以后再说。”周奶瞅着一眼周名博,心里一慌。止不住浑身一哆嗦,赶紧出声打断了他接下去要说的话。   听到老太太的话,周名博心里的火气噌地一下子上来了,“当着孩子面到底谁先说的,这人可不是我。妈,你也公正一点。这么多年,你不让我提周明杨干的损事,可你们倒是掐着我干的事,不依不饶了十几年。说我没把你们当成一家人,周明杨,你配吗?孙蓉蓉我娶了她,她给我生了儿子,但凡你认我这个大哥,你能闭嘴张嘴这个女人,那个女人的喊她?”   周明杨推开王爱丽,喘着粗气,“我问你,咱爸怎么死的?和她家有没有关系?”   “警察局档案里写的清清楚楚。你现在这样,和扯着脖子路边讹诈有什么区别。”周名博心中怒火攀升。   “清清楚楚?里面你瞒了什么事,只有你自己清楚,她是家里独生女,她爸开工厂的,娶了她,你才有现在舒服日子过,所以爸死的不清不楚算什么?你人家乘龙快婿,老丈人一死,你就接了班,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替爸报仇了……”   周明杨满嘴胡沁,一顿乱说,说的周名额头青筋暴起,不等他说完,摸起桌子上一盘冷碟就砸了过去,“好样的,周明杨你可真是好样的,咱爸什么人,你怕是忘记了。”   周子青赶紧把一旁已经傻愣住的周子鸣拽起来,又赶紧去看大伯母。   孙蓉蓉这些话早就听腻了,翻翻去去多少年,车轱辘的话,早不往心里去了。   遇到事,能第一时间想着把她和孩子安顿好,不拖累她的男人,别人说什么她都不信。她脑子是不太聪明,可谁对她好,她能分辨出来。   孙蓉蓉起身拉着周名博,让他别生气。   可周名博经历一场祸事,看明白很多东西。“警察局档案还在,你心里不服,你接着报案重新调查去,我不怕你查。可你呢,你祸害周明松,毁了他一辈子,你又干什么了?青青找到老事业小区,你是家里房子漏水,还是你们家吃糠咽菜了?她没爸爸受的罪,全都是你害的。你还有脸把她送回去?   周明杨,你二哥这辈子就是毁在你手里的,你这辈都还不起,我是气愤他丢下孩子不管不顾,可我也替他难受。老二比不上你,你是天生的丧良心。你倒好,现在出来替老二叫委屈?   他这辈子就是坑在你手里,你凭什么啊你。”   律师拿回来的银行卡,周名博就放在办公室的抽屉里,看一眼就忍不住心酸。亲弟弟,过成现在这样,他也难受。   有时候忍不住就会想到他们小时候,老二那个时候是真聪明,让人嫉妒的聪明。可这么聪明,这么好的人,是他弟弟,也会感到高兴和自豪。   周奶奶一脸焦急,看着管控不止,声嘶力竭喊了一嗓子,呜呜呜哭上了,“你们这是要干什么啊?你们是要逼死我啊。是我对不起老二啊,都是我欠他的,都是我的错啊呜呜。”   王爱丽起身去搀扶老太太,转身咬牙切齿冲着周明杨说,“愣着干什么,你不是你要走吗?”   周思念寒假要上补课班,一家人过年就在云海市过的。   复赛,周思念获得省二等奖,成绩还可以。就是期末考试成绩实在不能看。   唐文玲现在,也不在乎期末考试,压根指望不上了,数竞能拿奖就好。告诉自己不急,还有一年呢。   这不,周思念难得不上课,唐文玲拉着周明松非说要出去吃,还要吃一顿好的,说是给念念鼓劲,让她明年取得更好的成绩。   一家三口乐乐闹闹的进了饭店,迎头就和闹僵的周明杨一家撞上了。 第八十一章   一家三口乐乐闹闹的进了饭店, 迎头就和闹僵的周明杨一家撞上了。   周思念正挽着周明松的胳膊,一个仰头,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在说着什么, 一个稍稍低着头,眼睛里装满喜悦仔细倾听着, 唐文玲挎着包在一旁看着亲亲蜜蜜父女俩说着学校的事情。   周思念声音清脆, 再说自己学习上好像遇上瓶颈期了。虽说遇到障碍,可声音里透着溢出来的喜悦之情,“我觉得我要是能跨过现在这个阶段,一定能更上一步,不过,现在数竞班的老师也都夸我进步很大。”   “别着急, 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急, 要慢慢来,说不定什么时候, 自己就跨过去了。”周明松还要鼓励周思念两句,可一抬头, 目光看到前方闹闹哄哄往外走的一群人, 顿时浑身僵硬的站在那里。   脸上的, 眼中的笑意, 一下子溃散消失。   声音戛然而止,人也突然站在原地不动, 周思念诧异的仰起头, 疑惑喊了声,“爸,怎么不走了?”   仰起头就看到周明松冰冷的神情, 注视着前方的一群有老有少的一家人,当中女人正在气愤填膺的指着一个男人骂,后面两个半大孩子,走在一个上年纪老人身旁,个个神色很不安。   “你说管你什么事情?你掺和什么。你大哥想做什么让他去做好了。你至于气成这样吗。管好自己,少管别人的事。青青当年来家里,咱们没管,就这一件事,你还不清楚怎么回事吗?你还跟着掺和,老实坐下吃顿饭就回家的事,非得闹成这样。”王爱丽真是气的不轻,一肚子火气,眼看就要爆开了。   “你就是缺心眼,你知不知道?人家亲爸都不管的事,你叨叨什么。自己做的什么事,非要让人说出来你才高兴。现在好了,老底被人抖了干净。你还脸红脖子粗跟人吵,我都替你臊的慌。”王爱丽一肚子牢骚发不出去,偏偏周明杨还不省心。   周明杨步伐打晃,要是换做平时,王爱丽这么凶巴巴呛他,骂他 ,早就什么话不说,一个人老实的听着。可今天,喝了点酒,先是被周名博当着全家老少的面,驳了面子,揭了老底。本就有些恼羞成怒,一直忍着 没发出来。   这会从包厢出来,王爱丽又喋喋不休的骂他 ,泥人还有三分脾气呢。周明杨立马瞪着怒眼,一把挥开王爱丽,挺着脖子叫嚷着,“有什么啊,他周名博不就是拿了岳家的钱,才这么有底气?是,我是对不起二哥,我这辈都欠他,我认,我一直承认,我没说不认。青青当初找上门的时候,我说我养她,照顾她,我对不起二哥,我得养。可你当时拉脸皱眉,不同意。现在周名博才有话挤兑我。   我们家没到吃糠咽菜的地步,添个碗筷的事,你非要出主意,把人送回去。   周名博是出钱出力养了,可他没孩子吗,干嘛非要走程序把孩子弄到自己名下?他奸诈的很,他从不做亏本的买卖,他心眼多的呢。   你知道他这多年,平时不走动,干嘛非要过年过节来走动?为什么,图好名声呢。小区里哪个说他不好?他会做人。他是不缺钱,他要是缺钱,你看当初他上杆子拦这事。”   周明杨越想越是这么回事,老大就不是个东西。   王爱丽气的手都哆嗦起来,可跟着喝酒的人呢她扯不明白,尤其还在饭店里头吵吵,只能压着火气,上前硬拉着周明杨,“你给我等着,在外面我给你留面子,到家我在收拾你。”后面几个字真是咬着后槽牙挤出来的,尾音都带着一股狠劲。   可周明杨睁着迷糊的眼,一抬头,愣了下,抬手搓了两下眼睛,确定没看错,张着嘴喊了一声二哥?   王爱丽以为他要出幺蛾子,皱眉,“周明杨你有完没完?”   哪像到,周明杨突然撒开手,就往前面跑。   周奶奶刚要喊把人拉着,就看到前面周明松了。   王爱丽也看到了,同时也看到他身旁站着的一对母女,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赶紧往后扫一眼。   周明杨已经跑到周明松跟前,突然就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喊道:“二哥,你原谅我吧,我不是人,当年都是我的错。我真后悔了,你打我吧,你打死我我都认……”   周明杨扯住周明松的手,拽起来往自己脸上招呼,“二哥,二哥,你原谅我吧,我做错了,我知道你恨我,是我把你害惨了,我对不起你。”   唐文玲吓了一跳,赶紧把一旁吓愣住的周思念拉倒自己身后来,皱着眉,“你这人干什么啊?”   周明松脸色阴沉,瞥了后面周奶王爱丽一眼,甩胳膊没把人甩开,反而是周明松越缠越紧,只能皱着眉冷着声音道:“周明杨,你离我远点。”   周明松心里压着火,听到周明杨提到当年的事,整个人气到发颤。   告诉自己都过去了,纠结过去弥补不了什么,他只求今后和这家人离的远远的,可偏偏又遇上了。   “二哥,周名博把青青过继了,我替你鸣不平啊,他就是落井下石。没想着搓合你们父女和好,还想着挑拨你们关系,说你自己放弃的,当着青青的面,你说她该怎么想……”   周明杨话音未落,周明松怒瞪着眼,一脚就踹了出去。   正正落在胸口前,把人硬生生踹的翻倒。   周明松脑子里硬压着的那股线,一看到周明杨就紧绷起来,可就在刚才,从周明杨嘴里说出那句替他鸣不平?心里紧绷那根线,咔嚓一下,就断裂了。   线断了,心里压抑的怒火,像开闸翻腾咆哮而出的猛兽,一下子淹没了周明松的理智。   “你替我鸣不平?”周明松温和的神情,突然愤怒狰狞起来,“周明杨你替我鸣不平?哈哈哈,你替我鸣不平?啊哈哈哈。”   周明松怒目切齿,一把拽住周明杨的领口,攥紧的拳头,咣咣砸下来去。   “周明杨你算什么啊,毁了我的人生的你,现在却对我鸣不平?你不觉得可笑吗?”周明杨猩红愤怒的眼睛,对着周明松的脸,一拳一拳,发泄着心中不断涌上来的怒气。   唐文玲都吓呆了,顾不上周思念,赶紧过去去拉人。“老周啊,不能打了。”   周思念却傻傻站在一旁,消化着刚才耳朵听到的,却看着愤怒暴躁挥拳打人的周明松,仿佛再看一个陌生人一般,尤其此刻脑子还嗡嗡嗡地响个不停。   周奶奶早已跑过去拉着周明松的手,哭着喊着不让打,“老二,别打了,他知道错了,他后悔了。你别打他,都是我的错,我当初就不该同意,你打我好了……”   周明松目光哀伤沉痛,看着周奶,嘴角凄苦的笑了下,心中却是怒火翻天,一把推开周奶奶,“你……又想说,事情已经都这样了,又能怎么办是不是?”   “就因为他是我弟弟,我忍了半辈子了。我要知道我这辈子会因为他变成这样,从他生下来睁开眼,我就该掐死他。“周明松眼神憎恨无比看着周奶,   巍颤颤举着拳头,对着躺在地上吭哧喘息的周明杨说,“你算什么东西啊,我活的这么累,你怎么还能这么理直气壮的出现在我面前。但凡心里有点愧疚,就该躲着我啊。我躲了十几年,凭什么你能这么肆无忌惮过来求我原谅。   真正的愧疚,是她站在你面前,连多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恨不能从地上找条缝隙,把自己埋起来。这辈子在心底默默忏悔且卑微的活着。可你怎么敢?你怎么敢张口求原谅?”   周明松硬扯着里领口,把周明杨从地上拽起来,叭叭叭就是三巴掌打过去,可不解恨。   王爱丽吓得不轻,上去拉,周明杨却不让,“我对不起二哥,你让他打,打死我好了。”   周奶奶哭喊着让周明松松手,可周奶越是哭喊,周明松也是怒火翻涌。   王爱丽急的团团转,忽然想到谁,赶紧掉头就往刚才包厢跑。   走了扫兴的周明杨一家,周名博一家四口,反倒平和温馨起来。周名博和孙蓉蓉给周子青解释做这个事情的想法。   周子青眼睛里裹着亮晶晶的眼泪,嘴角微微上扬着,她心里什么都懂,可嗓子里堵得满满都是感动,她怕自己一张嘴,会忍不住想哭。   王爱丽跌跌撞撞的跑进来,急急喊道,“大哥 ,救命啊,二哥在前面大厅要活活打死明杨啊。”   周名博猛地一听,立马皱着眉从位上站起来,“怎么回事啊?”   “谁知道啊,刚走到大厅,就碰到了。”王爱丽又愁又急,催着周名博赶紧过去把人拉开。   周名博急着过去了,周明松能气的当场打人?他不太信。老二什么性格他知道,不是气到极限,他都是可劲在心里憋着。   孙蓉蓉不放心哪,前后脚跟过去了。   整个包厢就剩下周子鸣和周子青,周子鸣小心翼翼看了一眼旁边人,也不知道他是继续坐着,还是过去看一眼。可外面那个是他二叔,他过去看一眼也没事,可……   周子青径自坐着,坐的很稳。   周子鸣看她这样,也不提出去的话,就是屁股扭来扭去,坐不住。   周子青垂着头站起来,嘴角一扬,冲着周子鸣一招手,“走吧,说不定能帮上什么忙。”   周子鸣被周子青笑的怪不自在的,扭捏着小声辩解道:“我主要是担心你。”   “我还用的着人担心?”周子青笑着反问,看不出脸上有什么情绪。   周子鸣轻轻蹙眉,嘀咕一声,“哥哥,我可是哥哥,你得把我位置摆正。”   周子青歪头瞥他一眼,周子鸣立马抿着嘴不知声了。   周名博过来的时候,看着周明松挥着拳头打周明杨,谁都拦不住。周明杨敞开手脚,嘴里一直说着什么,可呜呜咽咽也说不清楚。   周名博从背后,把周明松拉起来,沉脸皱眉,“大庭广众之下,你还能打死他?”   周思念一看到周名博,脑子轰的一下子炸了。   她记得这人给周子青开过家长会的……   唐文玲看到有个高大男人过来,把周明松拉起来。赶紧跟过去拽住周明松,眼睛看着周名博觉得挺眼熟的,可眼下乱哄哄的,她一时间没想起来。   王爱丽和周奶去搀扶周明杨,一张脸被打的又红又肿,嘴角破皮流血,惨不忍睹的样子。王爱丽又气又心疼,可也不敢抱怨什么。   偏偏周明杨豁出去了,他挨打挨骂他活该,他被二哥打死,是他欠的,就是看不过周名博这个时候出来装好人。   站不起身,被周奶硬拽着立起来,嘴里含着血水,往外呸了两口,缓住劲,自己站着,微微颤颤往前走两步。   “你干什么啊,咱先回家去……”周奶伸手要去够周明杨的胳膊,却被甩开了。   周明杨垂着头,啪嗒一声就跪在周明松跟前了,自己抬起手,左右开弓自打巴掌,“二哥,对不起,我对不起你。”   王爱丽和周奶一看周明杨这样子,赶紧上前拉着他的手不让打,“周明杨,你清醒一点。”   两个孩子吓得跟在身后,一直哭着叫周明杨爸爸。   周明杨却拉着周媛媛和周鹏鹏两人,睁着红肿的眼睛,哭着说,“你们也跪下,给你们二伯磕头认错,你爸我做错了事,这辈子都对不起你们二伯,今天挨打都是我活该,你们别记恨。要是将来你们出息了,也要把二伯当成我一样孝顺他……”   周名博越听越皱眉,赶紧出声打断他,“周明杨你说的什么胡话 ,在这恶心谁呢。”说完转身冲着王爱丽,“赶紧把他拉起来带回去,别在这丢人现眼。”   周明松一把推开周名博,转身抬腿又给了周明杨一脚,狠声厉色的指着他,“你给我滚 !”   周明松伸出的手指,气到发抖。   周名博皱眉看了一眼唐文玲,“你也先把人带走吧。”   唐文玲脑子糊里糊涂的,这会周名博一说话,猛不丁想起来这人是谁了。瞠目结舌的看着周名博,赶紧过来拽着周明松。   等周子鸣和周子青过来,   唐文玲和周思念,已经震惊惊讶到什么话都说不上来了。   周思念的目光全程放在周子青身上移不开,脑子完全不够用了。   唐文玲睁着眼,张着嘴,“她……她……”她了半天,还是一句话没说出来,反而转脸去看周明松,这一看,又发现新问题了。   两个人的侧脸像极了。   周奶奶哭到哽咽,说不出话,就拽着周名博的胳膊,求他把周明杨弄走。   “他这些年真后悔了,他知道错了……”周奶不敢去看周明松的眼神。   周名博和王爱丽去拖周明杨,要把人拉起来带出去。   可周明杨一看到周名博伸胳膊拉他,就是拳打脚踹的,不配合,嘴里还骂骂咧咧的,说周名博心思深 ,狡猾奸诈。   周名博挨了两下打,孙蓉蓉看不下去,就要拉周名博到一旁去。   周明杨一看到孙蓉蓉过来,气一下子就上来了,也不用别人搀扶,自己就站起来。怒红着眼睛,骂道:“你爸害死我爸,你还有脸嫁到我们周家来,你不就是有点臭钱,就把周名博勾着了。是不是你,在后面撺掇的,让他把青青收养过继的,你想报复我家。”   “你……你……你胡说什么你。”孙蓉蓉拉着周名博,气的直发抖,脏话丑话不会说,憋了好一会,只干瘪瘪的回了一句。   周名博让周子鸣过来把孙蓉蓉带走,自己大步迈过去,劈头盖脸就给了周明杨几巴掌。“就该让老二把你打死算了,嘴里胡沁什么。”   周明杨被周明松打,他心甘情愿,他欠的,他活该,可周名博打他?打一下都不行。   周明杨咒骂一声,就冲着周名博挥拳过去了。   可人冲过去一半,眨眼,就被周子青一把拦下了,当着几家人的面,就把人按住。   周明杨被周子青反扭着胳膊,按在地上挣扎起不来。   周子青原本就站在周名博身后一步,看到周明杨举着拳头冲过来,在背后一伸手,把周名博推开,自己上前一步,周明杨一挥拳,就被一把擒住胳膊。   使劲往前一拉一扯,周明杨整个人趔趄往前倒,周子青却抬脚缓冲一下,不至于砸在地上那么重。   这干净利索的一套下来,周明杨已经被按在地上爬不起来。   周子青转身看了一眼周名博,“大伯?”   周名博皱着眉上前,把周子青拉过来,又看另一旁神色复杂的周明松一家。冲着王爱丽呵斥一声,“赶紧把人拉回去。”   周明松僵在原地,神色消沉悲怆,低着眼看着脚下,垂在两侧的手,却紧紧攥成拳。手面关节处通红,破了好几块,正在往下流血。   唐文玲看到他的手,面色焦急的走过来,“你这手破皮了……回家回家,不吃了,这都什么事啊都。”唐文玲脑子迷迷糊糊的,还没把事情串起来。   周思念却偷偷瞄了一眼周子青。   周明松他也不知道疼,挺立的身影,像是突然撒了气的气球,泄了力气,发了怒气,整个人的背脊一点点弯下去。   没勇气抬起头看过去,只微微抬起脚,静静地往后一转,向门口走。   唐文玲拉着周思念,跟在后面喊了一声,快步跑上去拉着他,嘴里念叨叨的说着,“你这手,要不要去医院上药啊,今天出门没看日子,好好吃顿饭怎么能……”   王爱丽和周奶早就拽着拖着周明杨走了。   剩下周名博一家。   周子青看着眼下情况,眉眼左右看看,嘴角一扬,笑着问,“咱们接着吃饭?一大桌子菜不吃怪浪费的。”   周名博心里怒气冲冲的,突然听到她这轻松的语气,不知道怎么,气一下子就没了。   孙蓉蓉跟着也笑了。   周名博笑着问她,“不生气?”   “没咱一家人吃饭重要。”周子青脸上看不出她一丝勉强,眉眼坦荡荡的,似乎刚才的事情对她没有什么影响。   周明松回到家,就被唐文玲按着坐在客厅里,给他的手上药。   周思念从回来就一直一言不发,到现在还没消化掉突然而来的信息,太过震惊。又看着神色消极不已周明松,她也不敢开口问。   唐文玲心里也是一肚子疑惑,可她看周明松这幅样子,还是担忧的多。   手上清理好,裹上一层纱布。周明松嘴角含着一抹苦涩的笑,缓缓张开嘴,把事情一一道出来。   唐文玲和周思念静静听着。   周明松说的很简单,就是他离婚后,把孩子留下了。   他以为孩子一直在东山市生活,没想到他大哥把孩子接了过去照顾。   唐文玲只听他说起他前妻人品不行才离的婚,且周明松这样的人品性格,要不是前妻人品实在太糟糕,想不明白两人之间还能离婚。   “对不起,我一直骗你说自己没孩子。”周明松轻声道歉,声音低落消沉。   唐文玲张张嘴,也不知道说什么,干巴巴的回了一句,“就是挺惊讶的,没想到绕了这么大一圈,还能上一个学校,一个班,挺……挺巧的。”   还一起学习数学竞赛,周思念在心里补上一句,想着自己曾经在周子青面前说起父亲的话题,突然就感觉脸上火辣辣的发烫发热,对方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我……我们都有各自的生活,彼此互不打扰才是最好的,她不会影响我们什么……”周明松像是承诺的说完这句话,就站起身,默默回了卧室。   他一走,唐文玲才大口喘气,拍拍胸口道,“我的天,谁能想到她是……哎呦,怪不得脑子聪明呢,就是这脾气不像。哎呦,你说天底下怎么有这么碰巧的事?”唐文玲看着愣住神的周思念唏嘘不已。   “妈,要是,我爸要是想接她一起生活,你愿不愿意啊?”周思念一想到这个可能,心里突然砰砰乱跳,她心里竟然隐隐有丝期待在里面。   唐文玲下意识摇头,“你不理解你爸你这个人,能瞒着这么久,说明他没想过这个问题。”也就是说,在前者和她,念念之间,他选择了后者。   唐文玲想明白后,心底突然有点同情那孩子了。   “这事就这样吧,知道就知道,以后别提这个事情。”怪不得周明松不愿意回云海市,有那亏心的兄弟和娘,是她也不想回来。   周思念迟疑点点头,心里有点遗憾。   寒假一过去,刚开学,学校大会小会,都要学生收收心,高二最后一学期了,再不好好用功学习,就真的要后悔一辈子了。   周子青获得国赛金牌,有不少学校愿意对她提出优惠政策,都让她给拒绝了,用秦枫的话说,都不是一流的学府。   秦枫到现在还鼓吹他们上京的大学好,一有空就打电话过来。   拜他所赐,周子青对上京的几所著名大学,熟悉的很,有哪些热门强劲的专业,都了解的一清二楚。   高二最后一学期,不用学习数学竞赛,全部时间精力都花在几门功课上,周子青的成绩一骑绝尘。把年级第二狠狠甩在身后。   铁打的第一,流水的第二。   有了周子青这样的尖子生,只要全省全市联考,师大附中高二各班的班主任也都有几分期待起来。原先全市联考能有他们师大附中什么事?年级第一能进前一百都是值得高兴的事情。   实在是在抢夺优质生源上,师大附中真不行,比不过市一中,云星中学,十三中学。还有其他各辖区的县级学校。   现在情况不一样,有周子青,就这么一个,师大附中的名字就在前面一排的市重点中学里,它也名列前茅。   六门功课,总分750分,周子青不管月考还是期中考,没下过720分的,妥妥的市第一名,死死压着市一中的学生。   冲着市第一的名号,市一中的所有高二班主任,都快把周子青的名字念烂了,市一中高二学生就没有不知道师大附中周子青这个人的。   之前都没显着她,说是学习数竞,忙着参加数学竞赛。其他功课落下,拖了后腿。结果人家高二第一学期参加数学竞赛,进了省队,国赛上拿了金牌后,人家不玩数竞,改回学校好好学习了。   不学数竞,好好学习综合课程的周子青,真是厉害到让人望尘莫及。   周子青在学校里撞到周思念过,她还是那样无视的直接越过,没有一句话可说。可周思念似乎有话想说,偶然上体育课,周子青出教室走的慢,就撞到故意停下来等人的周思念。   周思念出声拦住周子青。   周子青身高绝对的优势,她直接站直俯视着周思念,蹙眉看着挡着过道的人。   “那个……那个,我能不能问一下,你不喜欢我,是因为……”周思念搓着手,小心翼翼看着周子青一眼。   周子青看着顾忌她情绪没敢说出来后半段话的周思念,突然噗嗤一声笑出来,“你在怜悯同情我?因为不要我的人,却对着毫无血缘关系的你很好?”   “不是,不是,我没那个意思。”周思念急急摆手拒绝,绝不不承认。   周子青冷着目光看着周思念,径自说道:“你有没有,对我来说都无所谓。可你敢拦住我,说明你心里有某种依仗。你不如我聪明,数学竞赛你比不过我,综合成绩我甩你一座山,就是做人你也比不过。如果只是因为亲生父亲的问题,你有了依仗,敢跑到我面前叫喧,那就太可笑了。   我从他那里继承了他最好的东西,聪明才智,你却只是继承了他的姓。我有广阔的未来要发展,他却要带着对我的愧疚活下去,你该去问候关心的人不是我。   还有,你知道你为什么比不过我么?因为你总把目光盯在这些蝇头小事上。   有那么一段时间,我觉得你比蚊子还要吵。所以请你更加用心的在你数学竞赛上,没有我参加的数学竞赛,你可一定要好好珍惜机会。”   周子青说完直接越过周思念下去了。   周思念双眼噙着眼泪,要掉不掉的看着周子青下去的后背,感觉自己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羞辱。   江洲不明白,他只是不喜欢上体育课,为什么总是遇到这样的事情。为什么总有人想着和疯子扯上关系,江涵是脑子不正常,被鬼迷了心窍,眼前这个,他也觉得差不多。   江洲瞥了一眼站在原地不动的周思念,索性掉头回了教室继续睡觉去。   这大概是周思念最后一次鼓足勇气找周子青说话了,她对周子青的感觉很复杂,可她也有自己的骄傲。本身要走的方向就是相反的,互不往来,真就没多少机会说话。   高二到高三时期,周思念忙的刷题冲刺省队的时候,听到最多的就是周子青又考了年级第一,全市第一。被市里评为三好学生,优秀学习标兵,优秀的让人嫉妒。   就像是石鹏举之前预测的那样,数学竞赛得到越来越多人的关注,更多数学优秀的学生参与进来,竞争也越来越大。   九月底,市一中江涵、袁成和师大附中周思念拿到省一等奖,十一月份的时候,江涵和周思念进了省队,参加决赛。   两人一同拿到银牌,国家二等奖,周思念破格被一所本科重点大学提前录取。   江涵则是在名校金秋营上拿到签约,国赛上拿到银牌,得到了降分录取资格,只要他高考成绩不算太差,几乎算是一脚踏入全国顶尖学府的门槛了。 第八十二章   高三寒假要补课, 过年在家没安生几天,背着书包又去学校了。   师大附中对今年的高三学生,抓的极其严格, 尤其高三二班的班主任,时不时的就会被年级主任喊过去聊聊天。问问班级情况,班上同学成绩之类的。   侯健从高一一直带着二班,一路跟着升到高三,眼看着他到师大附中任职就要三年了。自己亲自带了三年的学生,还是很有感情的。   可是现在临近毕业,教室黑板上已经开始记录高考倒计时。   侯健身上的压力要比别的班主任压力更大,这股压力直接是学校三不五时的找他谈话造成的。   都在关注高三二班周子青的成绩。   期末考试联考,又拿下云海市第一,甩下第二名市一中学生近十分的差距。十分多吗?放在顶尖学生里,这十分像是一道门槛。周子青已经把第一名的宝座, 紧紧占住了。   可以说, 高考十拿九稳是云海市第一名。   云海市稳了, 学校上面, 忍不住期待省级各市之间的比较。周子青成绩能打?能。   可放眼整个大省,十几个地级市, 光是市级第一, 就是十几个。排名比较起来, 总会有前有后。周子青数学占足优势, 从她每次考试,不管题目出成什么样, 都是满分打底。数学奥林匹克国赛金牌有这个实力。   数学好,其他科目一样强势。六门科目,撇下数学, 其他五门,她没有偏科的。期末考试除去语数外,综合成绩考了290分。   高考前冲刺的最后阶段,云海市师大附中,一门心思盯着周子青,期待她能拿下省第一,省状元。替云海市争光,替师大附中扬名。   侯健被委以重任,可他能对周子青施加压力吗?肯定不能,现在谁都是拼着一股劲,冲刺高考。万一压力大,崩了呢。   侯健不能说,就只能格外关注周子青学习状态。   周子青呢,越是临近高考,反而有点放松的意思在,学校每天都有做不完的试卷。说实话这些试卷题目重合度很高,很多题目在试卷上都出现过了。   出现的频率多大,看一眼题目,她就能直接写出答案来。   该学习的基础,已经牢牢掌握住。后期冲刺阶段,就是克服心理问题。决定人生命运的一场考试,很多人都会紧张和恐惧。   克服恐惧最好手段,就是不断模拟考试。天天考,天天做模拟试卷,做到脑子发蒙,恨不能期待高考赶紧来。   做试卷做到生理呕吐。   越是紧张忙碌的时候,周子青还有时间自学,学习大学数学课程,新的知识比较有挑战,还有新意。现阶段批量的,重复的做着试卷,让她觉得有些枯燥乏味。   可在侯健眼里,那就是周子青懈怠了,骄傲了!   立马把人喊到办公室进行敲打再教育,“周子青,距离高考还有一个半月,别小看这么点时间,逆风翻盘多得是,你觉得你现在成绩稳了?我告诉你,只有从高考考场里出来,你才有资格松懈和放松。现在开始放松还早了点。”   周子青觉得自己无缘无故被教训一顿有些冤枉,笑眯眯解释道,“老师,没你说的这么严重。我就是给自己透口气。眼睛看书看累了,不也得站在窗户口往外看两眼树叶。眼睛是心灵窗口,我这就是给自己心灵透口气呢。孰轻孰重,我心里很清楚。   主要是那个试卷,换汤不换药重合度太高,我天天拿着做,像是每天抄写作业似的。”   “再忍忍,还有一个半月,自己哪些还薄弱的地方,再抓紧补补。学校,还有市里,都对你成绩比较关注,你自己加把劲,这个时候不能掉链子。”侯健最近都跟着上火,嗓子上火冲的起水泡了都。   学生压力大,高三班主任全程跟着,早上五点半到教室,晚上跟着熬到11点。越是到最后,越是这样。   知道周子青是个稳重刻苦的学生,可还是忍不住叮嘱再叮嘱。   年龄越大,越是怀念自己高中时期,并伴随着深深的后悔。   侯建过来人,更是不想像周子青这样优秀的学生,到最后关键的时刻,出现差错。   在侯健眼里,周子青是放弃数学竞赛,选择了参加高考,按照她的数学竞赛能力,再学习一年会怎么样?每回学校开大会,碰到竞赛班的老师,都忍不住说到周子青身上。说什么,还是痛惜她半路放弃。   可在侯健看来,周子青能自己做出选择,恰恰说明她是个有魄力,行动力,以及自我主见的人。   “最后一个半月,给自己高中生涯画上一个最完美句号,别留下遗憾。”侯健带了周子青三年,这是他任职这么多年,见过的最努力的学生。这和聪明是另一回事。脑子聪明的人很多,可能沉下心努力学习的人,他就只见到周子青一个。   那种雷打不动的意志,有时候会给他一种错觉,这不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学生该有的,更像是一个饱经沧桑,经历各种苦难的人才有的坚毅。   距离高考还有一个月的时候,师大附中在操场给高三的学生开了最后的冲刺大会。   周子青作为高三学生中的一员,以及年级第一的身份,上台做冲刺宣言。   周子青三个字在师大附中,有着明星一般的影响力。   学习好,云海市第一的名号响不响?直接碾压其他重点高中尖子生。对外说起他们是师大附中的,也格外有底气。   一介绍,“云海市第一,就是我们学校的,厉害吧?”   学习好,可人长得更漂亮。   尤其那过了一米七的身高,往台上一站,气势十足。   高中三年,周子青净身高一米七一,脚上随便穿一双帆布鞋,运动鞋,都能和一米七五的男生比肩。   周子青个头长了,体重没跟上,不达标,清瘦。   肤色偏冷白,巴掌大的脸,五官很突出,整个人气质偏清冷。可大多数和周子青相处过的人都夸赞过,说她本人很好相处,很随和。总是笑眯眯的,很少见她生气。   说实话像周子青这样优秀的人,不缺乏人喜欢,可都是暗地里的,没弄到明面上。绯闻传过,没闹到人跟前。   甭管别人说她多随和,可人气势还是强,光是一米七几身高,就能让不少人望而却步,更别说人家那优秀的直接碾压市一中学生的成绩了。   周子青一站台,原本下面低着头窃窃私语高三学生,一改之前老师演讲的疲倦,全都抬起头,一双双眼睛全都往前方看。   周子青穿着一身师大附中校服,纤细挺直。老师让她提前写好稿子,到时候背两句。   这事周子青忙着做物理试卷给忘记了。侯健看她上去,手里没拿手稿,还想着她可能背下了,也没在意。   谁想到,周子青站台上掏了两下口袋,什么都没掏出来,忍不住自己先笑了。   “这几天一直在做试卷,做的演讲稿都忘记放哪了,老师让我上台演讲,我就随便说几句吧,还有一个月高考,说实话,最近做试卷做的我头晕眼花,这边没做完,那边又发下来三四张。我现在整个人被试卷支配着。   很累,想过不想做,歇会吧。   可当有这样念头,我就会攥紧笔,咬牙撑下去。   你浪费时间,时间也在消耗你,你对得起时间,时间就会对得起你......”   最后一个月,周子青回家,孙蓉蓉看她又瘦一圈,非拉着她上称,果然一站上去,人又瘦了。   周子青笑着解释说天热的缘故。   每回周子青回家,孙蓉蓉都会做一桌好吃的给她补,坐在桌子旁看着她吃。可惜,吃的不少,米饭能吃一碗半,人就是不胖。   周家人体质都属于吃不胖的,周子鸣也是,身高快要一米八了,也是瘦的像个竹竿子似的。   孙蓉蓉看着家里两个孩子,就闹心。   尤其两个人站一块,一个赛一个的瘦,一双腿直愣愣除了骨头没点肉。   进了6月,天气炎热起来。   新闻上说今年高考这几天天气尤其的热,学校也在叮嘱学生做好防热准备,没想到跟前,考前下了一场雷阵雨,把空气里的炎热压了下去。   周子青坐在考场,靠窗户口的位置,外面下了一场雷阵雨,空气里卷着一股清新的泥土味。很舒适,连带着刚发下来的试卷都带着一股墨香味。   周子青的考试状态是最适宜的,没有紧张到心跳失衡,也没有平淡到提不起劲,而是刚刚好,好到一拿到试卷,看到上面的题目,都是刚好在她熟悉的范围之内。   这样的状态一直延续到第二天。高考的试卷难么?难得是有那么几道题,都是偏后的大题。基础题,送分题这些还是有的。   周子青状态卡在界线上,到了最后隐隐有点小兴奋了,为什么,因为已经是考试第二天,目前对她来说,遇到的难题,每一道看似很难,可是稍稍想一想,思考一下,就会发现,这题的核心正是她的知识点里所包含的,每次到最后都能圆满的做出来。   这种刚刚好似乎带着一丝小幸运,遇到超纲大题时,想破脑袋想出解答方法,那种酣畅淋漓的舒适感和快乐,是加倍的。   从考场里出来,周子青面容是轻松舒适的。   考后需要半个月才能查成绩,这期间周子鸣每天都紧张到不行,自己吓唬自己。有天晚上梦到自己考的太差,吓得跳床跑去敲周子青的门。   两个人连夜拉开灯,周子青给周子鸣对答案,估算分数,算的两个人一晚上没睡。   周子鸣焦虑的心情才刚刚缓和一点,可成绩没出来,整天还是没精打采的,紧张到饭都都吃少了。   周名博实在看不下去,把人拎书房,不知道说了什么。回头周子鸣出来,喜眉笑眼的也不紧张了。   高考完,周子青跑去训练馆锻炼去了,偶尔还能遇上江洲。   也不知道是不是江洲和江涵说的,周子青再去训练馆,就总会遇到江涵。   这个人的心思,根本不加掩饰,周子青一眼就能看出来,江涵喜欢她。   有些头疼。   半个月一过,高考成绩能查了。   周子青的准考证号,一早就被侯健要了去,用不着她自己去查,学校,市里第一时间就把她的成绩查到了。   语文142分,数学150分,英语14分,理综293分,高考总分733分,妥妥的云海市第一。   拿下云海市第一,侯健的心才算是稳住了。733分,查询过往云海市历届高考成绩,周子青这成绩算是破记录了,创下云海市历届最高分数。   目前市里还在等,等全省排名,一直到等到上午10点半,云海市教育局才正式对外公布,师大附中高三二班周子青,以高考总分733分的成绩,排名全省第一。   且周子青733分的成绩,创下全省最高高考成绩,被记录在册。   实至名归的省状元。   高考成绩查询才查询第一天,云海市当地电视台新闻频道,教育频道都进行了播报。今年省状元出自云海市师大附中,历届最高分。   往年云海市高考成绩放在全省,属于不拔尖,不垫底。省第一的头衔一直是其他兄弟市的,这会云海市师大附中周子青拿到省第一,可给云海市争光了。   连续三天云海市的报纸上,电视上都进行了播报。   侯健甚至打电话来,说有媒体记者要到学校采访他,作为周子青高中三年的班主任,侯健对着镜头把所有能夸赞词语都用上了。   电视上不光有侯健的采访,还有竞赛班石鹏举老师的,以及年级主任,也有几位周子青说得上名字的同学,总之周子青名字一下子在云海市成了家喻户晓的名字。   省状元是云海市师大附中的周子青,高考成绩733分,成了云海市无数家长对自己孩子念叨的话题,连着周子青的家庭都成了别人羡慕的对象。   周名博已经打发好几拨采访了,不愿意接受。可回到家高兴到不行,非说过两天要举办庆功酒席。   有了周子青这个省第一的头衔,周子鸣657分成绩,就被比下去了。   可周子鸣心态好,知道自己考了六百多分,高兴的在客厅了蹦了好几下,马上跑去打电话联系同学。不过电话里说最多的还是周子青。   一脸骄傲的神情,“我妹周子青,考了省第一名,总分733分那个。什么你不信?她就是我妹,亲妹妹,我叫周子鸣,她叫周子青,你听名字就知道这是一家人。我骗你?不信你问张云龙去,省状元就是我妹妹!”   周子鸣有有些懊恼,竟然还有人不信,气死他了。   再打电话给同学,先是询问一波对方成绩,你先说,我再说的我的,互相谦让后,各自爆分数,唏嘘勉励一番后,周子鸣又开始给人介绍省第一是他妹妹的事。   没办法,太骄傲了。   省第一呢,那样难的试卷到底是怎么考733分的?光想想,周子鸣都激动到浑身起鸡皮疙瘩。   周子青有注意周子鸣的状态,偷偷听到他打电话给同学,吹呼她的热乎劲,眯着眼睛笑了笑转头走了。   回头就找到孙蓉蓉和周名博,很细心的交代了,等会都要夸夸一下周子鸣,657分呢,也是很好的成绩,该夸就得夸。 第八十三章   云海市的教育频道对周子青进行了采访报道, 从初中外国语附中开始,周子青在校每一次成绩,学习方法, 付出的努力,都被精准的报道出来。   周子青省第一, 省状元的名号,得到一部分政策奖励, 以及云海市优秀企业的鼓励。周名博把奖励获得现金, 全部给周子青存在一张银行卡里, 交给她。   周子青高考成绩733分,国内顶尖学府都对她伸出了橄榄枝,可以说这样的成绩,是她选择学校。尤其数学上, 还获得过国家金牌一等奖。   秦枫有句话没说错,国内顶尖大学都在上京市, 托他的福, 周子青比其他学生更了解上京几所大学的专业。   了解到学校食堂, 学校面积, 多少教学楼, 学校里绿化, 师资设备等等情况, 就连住宿寝室什么样,她都清楚。   把几所心仪的大学对比之后, 周子青最后选择辰光大学, 国内顶尖大学,尤其在上上年创办了一个特殊专业的特殊班级。   计算机实验与人工智能专业。   这个专业每年只对外招生35名学生,这35名学生无不是各省高考状元, 顶级奥赛竞赛的国家集训队成员,国际竞赛金牌选手。   这样一个班级,聚集的都是国内顶尖优秀学生,可想而知负责教导他们的专业老师都是何等厉害。   周子青确定了,她要进这个班级。   周子青选择上京辰光大学,周子鸣犹犹豫豫的最终也选择上京医科大学。   周名博和孙蓉蓉两人都觉得挺好,去一趟上京,两个人都看一遍。用不着两头跑。暑假的时候,周子青觉得在家里太闷,索性带上周子鸣,两个人出门旅游去了。   穷游。   周子青一边自学高等数学,一边沿途看风景,以及看人看事。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学校是人生最安逸平和的阶段,周子青很珍惜在学校学习的时光。   整个旅游过程,周子鸣辛苦不敢喊,也不敢说,一开始只敢偷偷给家里打电话,拐弯抹角的想让家里把周子青喊回家去。   受大罪了。   周子鸣自小没吃什么苦,性格比较单纯简单,对人对事都坦诚以待,周子青羡慕这样的性格,可同时也会担忧。   一直到旅游结束,大学报到的时候。   周子青找到周子鸣,甩给他一张写满字的作业纸。   周子鸣拿起来看了一眼,差点忍不住笑出来,结果看到周子青异常认真的神情,硬是把嘴角压了下去,也跟着端正态度。   “周子鸣,大学和高中不一样,如果说高中是老师们给学生铺设好跑道,学生只要不偏离跑道就好。可大学没人会给你指路,它甚至没有路,所以想要学习,就要靠自律。很多高中成绩非常好的学生到了大学贪图安逸,人就懒散了,我不希望你这样,第一学年你不能有挂科。”周子青内心担心周子鸣。   大学,是个陌生的环境,高中起码还有初中同学帮忙照看一下,大学可就他一个人,怕他受欺负,怕他解决不了。   周子鸣想笑着保证,他一定不会挂科的,可低头看一眼纸上写的内容,细致到像是叮嘱幼儿园的小朋友似的,忍不住想笑,可又有点感动。   “在宿舍里,该说的说,不该说的少说,少炫耀,少显摆。找你借钱问清缘由。宿舍里别人没睡醒,做事轻手轻脚不要影响别人,偶尔买点零食请宿舍的人一起吃,不能是太贵的零食,不要妄想和所有人都打好关系,不可能的,结交一两个值得结交的就好,如果都不好,那就发展别的宿舍……”   满满一张纸上,写了二三十条。   周子鸣逐字逐句的看完,心里塞满了感动,忍不住好奇,问,“你是怎么想到这些东西的?”实在是佩服到不行,高中他也住宿,可也知道大学和高中是完全不一样的。   周子青看了看自己花费一个晚上写出来的注意事项,笑着说,“想想差不多就这些了,不管学习多好的人,住在一起,行为习惯总会有摩擦的,动手,骂人,孤立,冷暴力,无非就是这些吧。能忍就忍让,不能忍,就做好爆发准备。但是切记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这样的蠢事。”   最后周子青看着周子鸣的眼睛,似笑非笑的对他说,“如果遇到棘手问题,别想自己兜着,别想自己解决。受了委屈的时候,来找我。我也在上京,虽不是一个学校,但一定要告诉我,我会站你这边的。”   周子鸣整颗心都感觉暖暖的,甚至还有点不好意思。“你也是,你要是遇到事,要记得和我商量。”   周子青噗嗤一声笑出来,“好,那一言为定。”   周子鸣深深觉得周子青的笑声,有点小瞧他的意思,小声辩解一句,“别小看我呀,我可不是初中那会了。”   八月二十八号,周子青去上京报道,周名博和孙蓉蓉要去亲自送她去学校,可周子青坚决要自己过去。美其名是要锻炼自己。   周名博不同意,“锻炼机会以后有的是,可大学入学就一次,怎么能没有家长跟着。”周名博已经咨询过很多人了,办公室有孩子的,去年刚考上大学的,就说了,必须得有家长跟着。   开学头一天住宿,要领取生活必需品,一个人根本顾不来,闹哄哄的,两口子忙活半天才把床铺搞定,那天可累死了。   周名博一连找了好几个人取经,都说,必须有家长跟着。因为别的学生都是全家一起上的,自己孩子要是孤零零一个人,忙上忙下的,不说看的可怜,别人还以为这家没人呢。   周名博拍板决定了,连着让周子鸣也把行李收拾一起,都是上京的大学,开学还不在一起?一起去,大不了,到时候找家酒店宾馆,住一天。   周子青的行李不算多,她简洁惯了,可孙蓉蓉细心,准备一书包的零嘴带着,都是云海市的特产,到时候分给同寝室的,也好以后相处。   周名博笑话她想太多,青青这性格,只要别人不招惹她,谁都能处得来。就是处不处到心里,就是另一码事了。   青青是内心非常强大,有自己的主见,绝不会随波逐流的人,看着对什么都不惊不喜的,实际上她心里有个尺度在。   周子青八月二十八号报道的事,几天前秦枫就知道,早早地在车站口等着。   周名博对秦枫很有好感,有一部分是之前他的帮助,另一部分是这么懂事又有礼貌的年轻人少有,关键是对周子青的事情很上心。   秦枫一米八四的身高,从出站口一眼就看到周子青一家。周子青一米七的身高,周子鸣一米八,再加上高大挺拔的周名博,这一家四口走在人群里,非常的显眼。   秦枫快步迎了上去,先冲着周名博和孙蓉蓉礼貌的喊人,然后伸手要去接周子青手里行李,“周叔,我给你们在酒店定了套房,先把东西放过去,休息一下。”   周子青伸手把秦枫的手推一边去,目光瞥了一眼他的腿,“不用,很轻的,没多少衣服。”   秦枫被拒绝也不见生气,眉眼挂着开朗的笑容,眼睛里止不住的高兴劲都要溢出来了。“我听人说今年高考的试卷可难做了,我还担心你考不好。谁想到你会考这么好。我还和我哥打赌呢,说你一定能考上辰光。”   “你知道么,辰光大学距离我们艺术学院,很近的。我有空中午会过来找你吃饭,听说辰光大学光是食堂就有七个,口味还不一样……”秦枫想到以后,他找周子青吃午饭的场景,忍不住就期待起来。   “周子青!”一道惊喜的喊声,从身后传来。   周子青蹙眉,转身往后看了一眼。   江涵手拎一个圆筒包,看到前方周子青转过头,赶紧快走几步追上去,眼中喜悦溢于言表,“真的是你啊,这么巧啊,你去辰光报道吗,我也是的,我是金融专业,你呢?”   周子青没想到江涵和她一个学校,眼中诧异,“我是计算机人工智能专业。”   “辰光最牛的专业,就一个班,还只招收35名学生。”江涵是知道辰光有个特殊班,简称特班。这个班主要是国家在人工智能领域培养创新人才,特别设立的班级。   这个班级学生只招揽应届生,就是复读生考上都不收的。招揽最主要生源都是全国物理竞赛,数学竞赛的金牌选手,以及各省市的状元。能进这个班的学生,就没有一个简单的,也被辰光内部称呼精英班。   江涵看着周子青的目光,又是激动又钦佩不已。   他原本觉得自己考上辰光已经很了不起了,结果人家是省第一,自己根本没法和人家比,输的心服口服。   秦枫上下打量江涵两眼,看到周子青没主动给他介绍,也就没主动上前自我介绍。   倒是江涵多看了两眼周子青旁边站着的秦枫,心里疑惑着,这谁啊。 第八十四章   秦枫在四季酒店订了一间套房, 接了周子青一家人,歇脚,把周子鸣的行李放下, 又开车去了辰光大学报到。   辰光大学绝对是国内首屈一指的顶尖大学之一,某些专业领域放眼世界, 都是排的上名号的。加上还有些国家支持开创的专业课程,光是在校生就有五万多人, 教职工一万多人, 教师四千多人, 二十多个学院,近百个本科专业。   学校面积占地广阔,不愧是百年名校,学校建筑风格, 以及绿化设计,都是别出心裁的独特设计, 既有中式古典园林设计, 也有西方哥特式建筑, 两者完美融合在一起, 形成独特的风格外貌。   周名博一脚踏入辰光大学那一刻开始, 心里不自觉的产生一股自豪感, 看着前方三道瘦高身影并排走着, 脸上洋溢着青春的笑容,心里满满都是感动, 可稍后, 又忍不住沉甸甸酸涩起来。   他没上过大学,可看着身旁来来去去的学生以及家长,无不是激动喜悦的神情。他这一刻突然就想到了周明松,   青青高考成绩出来的第一天,他沉浸在省第一,省状元的喜悦里不可自拔,等适应那份激动,他看着电话座机恍惚了一下。   最后还是打了。   “青青,高考成绩出来了,她考的很好。”周名博就是想和对方说一声。   电话那头沉默了会,才轻轻嗯了一声,低沉微颤的嗓音。   周名博却从话筒里听出呼吸轻重变化来,嗓子有些发堵,突然有些后悔打这个电话了,“733分,是省第一名。”   “……真好,真好……”   “忍不住就是想告诉你一声,她真的很优秀,很努力。”周名博心疼周子青,也替周明松惋惜。心底忍不住叹息一声,“我挂了,以后,我不会再给你打电话了。”   “……好,”电话那头依然是剪短的回复。   周名博心里突然有些不是滋味,挂电话前,还是选择多说了句,“你……以后好好生活吧。”   挂上电话之后,他就后悔了,他不该打这个电话的。   孙蓉蓉察觉到周名博情绪有些不对,慢走两步,隔开孩子,轻声问了句,“你怎么了?”   周名博怅然的呼出一口气,“没事,就是突然想到老二当初要是上大学报道,应该也是我送他去。他应该也像这里的年轻人一样,眼睛里充满自信的光辉。他脑子聪明,长相也好,应该会在大学里交女朋友,谈恋爱,然后成家立业……”   孙蓉蓉知道周名博心里遗憾在哪,只能说人生世事无常,拉着他的胳膊,劝他,“别想过去的事了,前面孩子都走远了。”   这是劝不了的事。   周名博看大前方周子青的背影,扬起嘴角,“这辈子头一回进入这么了不起的大学,难得有些感慨,想想走过去的学生,都是各省市的高分学生,突然觉得咱家青青了不起的很,不说这些了。”   到报到处签字,领取证件,凭着证件到后勤室领取生活物品。过程很顺畅,中途有不少在校学生帮忙引导指挥,新生入学,忙中有序,并不杂乱。   可学校实在是大,从报到处,到后勤室领取,再到指定住所楼。手上拿的东西不多,可走的时间不短。秦枫就帮忙领个水壶,没走一会,额头就一脑门的汗。   周子鸣还好,暑假的时候被周子青带出去锻炼一番,这会没感觉有什么,一路还有心情欣赏风景,看到好看的古朴大树上挂着介绍名牌,还停下来看两眼。   看完惊奇不已的对着众人介绍,这树的栽种年龄,稀有品种,叫什么名字。   周子青故意放慢脚步,走到秦枫跟前,腾出一只手,把他手上的水壶接过来,并问他,“走了这么久,要不要休息下。”   周子青完全是出于好心。   秦枫看着自己空空两手,他还要休息?“不用,我的腿没你想的这么脆弱,虽然不能在跳舞。”说完又把水壶抢回来自己拿着,还想多拿一些,周子青不让。   “我们学校今年有迎新表演,我会上台表扬,你要来看吗?”秦枫还想说,他这次担任的是主角,可感觉自己说出来,有些臭显摆的感觉,有点不好意思说。   周子青笑着看他一眼,“配角还是主角?”一看他张嘴动动又合上,欲言又止的样子,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周子青话刚一出口,秦枫眼睛刷的一下亮了,“是主角,我演主角,那个……不是我自夸啊,迎新演出可是我们学校重点节目,光是参与竞争的人就不知道有多少,我可是凭本事拿到的。”当然主要剧本上的人物,是给他量身定做的。   写剧本的学姐,说是看到他,突然来了灵感,照着他的原型写的。   “你们艺术学院迎新表演,外校学生也能去看?”周子青好奇。   秦枫忙着解释,“能,是对外公开的,艺术学校每年迎新表演都会有优秀校友助演,你知道张勋道,沈白朗,胡可欣吗?都是从我们艺术学院毕业的。不过优秀校友现在还是保密阶段,只有到迎新表演才能知道是谁,每年还有记者过来呢。”秦枫就是想告诉周子青,他们艺术学院的迎新表演,和别的学校迎新表演不一样,正儿八经的一场大型晚会。   周子青蹙着眉头,扭头认真的看着秦枫,“那三个人是演员?演电视剧,电影?”   “你不知道?”秦枫整个人十分惊奇的看着周子青,张勋道,沈白朗,胡可欣可是现在最火的明星,有演技,有作品。   周子鸣一旁听着,忍不住笑出声来,并替周子青解释道,“枫哥,她压根不看电视,连流行歌曲都不怎么听。你要是问她斐波那契 ,艾伦·图灵,欧几里得,她一定知道。”   周子青瞥了一眼周子鸣,“没这么离谱,就是高中时期太忙了,忙完数学竞赛,又要准备高考,确实没时间去看电视。”   秦枫却是没听到周子青的话,挠挠头,疑惑的问周子青,“刚才那几个是外国人名?”   周子青嘴角噙着笑,一本正经对着秦枫点头,“对,是人名,还都是名人。”   秦枫本来想问这几个人是干什么的,可一看周子青那笑,下意识忍住了,决定回去自己问问别人去。   走了很长一段路,才找到指定寝室楼,寝室宿管室的阿姨,看了周子青证件,还多看了几眼。笑着夸赞一句,”优秀啊,能进这个班级的学生都是这个。”寝室阿姨竖起大拇指。   周子青微微一鞠躬道谢,拿起证件,去找自己寝室。   三楼,307室。   可能新生都被安排在这一层,楼道里人很多,多是男家长在外面站着,敞开的寝室门,从外面路过看一眼,里面乱糟糟的都是家属,床上都是人忙着铺床,迭被子。   找到307室,四人间,上边是床,下面柜子书桌。   周子青床位左侧靠门的位置,其他三个床铺,已经有学生整理到一半,周子青这一伙人一进来,屋里空间立马少了一半,尤其那显眼的身高优势,惹得其他三家纷纷看过来。   周子青目光扫了一圈,准确找到了三个室友,一个短发瘦小脸上有几粒显眼的雀斑,一个带着眼镜圆圆脸,体型圆润,一个桃心脸长头发,耳朵上带了一枚花型的金色耳钉。   略略打量几眼,周子青开始忙。   短发的朱玉晴,戴眼镜圆圆脸的叫吴淑贤,长头发带耳钉女生叫金嘉瑜,三个女生不久前才刚刚互爆姓名认识了下。   这会看到一伙人进来,尤其是打头进来的女生,三个人忍不住都愣了下。   床铺名字上写的是周子青,刚之前三个人还聊着最后一个室友,会是什么样人。   眼下见到了,此刻心里都只有一个问题。   这身高得有多少啊?   三家家长也是被刚进来这家的身高给震住了,缓过神后,就有人主动招呼一声。   先从口音开始聊。   周名博笑着和对方说,他们从云海市过来的。   “你们家丫头,高考考了多少分啊,辰光大学这个专业厉害啊,能上辰光大学的分数,不一定能报上这个专业。”   “我家孩子是今年数学竞赛国家集训队里排名前十,被辰光提前录取的,没参加高考。”说这话的是朱玉晴的父亲,一脸骄傲的说着自己孩子成绩,坐在下面书桌前,翘着二郎腿还抖了抖,一抖一起,鞋底脚后跟磨损缺了一块,前脚掌的鞋底纹路都快磨平了,嘴里还忍不住遗憾道:“就差几分,就能进国家队出国比赛,可惜国家队只有六个名额,朱玉晴要是平时努力勤快点,应该也能进了。”   “那你家孩子数学成绩真不错,没进国家队真是可惜了。不过现在也很厉害啊。对外说出去,咱们孩子都是别人羡慕对象。我家吴淑贤,高考717分,在我们市理科第一,今年高考试卷比往年都大,孩子考完还难受了几天,说是没考好,把我和她妈愁的不行,没考好,考砸了?吓得我们好几天没睡稳,谁知道成绩出来这么好,可被她吓死了。”吴淑贤的父亲,笑呵呵两声,看得出来这是一位脾气性格都很乐观的家长。   朱玉晴父亲皱皱鼻子,“今年试卷难吗?我听她高三的老师讲,说今年试卷不难啊?”   “难,你们家是没考,我们金嘉瑜在校做高考模拟试卷,上届联考试题,成绩都是730分以上的成绩,高考发挥稳定考了723分。”金嘉瑜父亲一看就是体面人,穿着打扮看细节,手腕上的一块表,看着普普通通的极为朴素,懂行的人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   吴淑贤的爸爸笑着问了句,“你们是那个省份的?你们孩子这成绩真是厉害啊,这成绩在你们那边排名该是第一吧?”   “我们晋省的,全国出了名的教育大省,我们这成绩不是第一,第一名是津南市的,考了734分。”   周名博一直没说话,听着旁人再说。   等其他人说完,其他几个男家长一同扭头看过来,“你们云海市靠海啊,经济富裕,就是教育没跟上,按说你们那边这么富裕,教育资源应该更好啊。”   的确是事实,云海市富裕,可教育放眼全国不拔尖,不垫底,就很一般。   “对了你家孩子高考多少分啊?”   周名博看了一眼脱了鞋在上铺忙碌的周子青,笑着看了几个家长一眼,“我家孩子,高考考了733分,是我们云海市第一,同时还是我们省第一,就比津南市第一,少了一分。”   “那你家孩子厉害啊,733分省第一,你们那边这么富裕,省第一没奖励一套房子或者现金什么的吗?”朱玉晴的父亲一听到省第一,立马放下抖个不停的腿,一脸好奇的追问道。   周名博就笑笑,没回应。   倒是吴淑贤的爸爸坐过来一点,请教周名博,“计算机人工智能这个专业,我找人咨询了下,四年本科念下来,最好继续读研,要不出国留学,这个专业对口工作可能不太好找,将来发展趋势谁也说不准啊。”   “到时候看孩子自己选择,我们作为家长只能在背后支持。”周名博已经想好了,青青将来选择走上任何一道路,他都会支持她。   金嘉瑜父亲给了周名博一记赞同眼神。   朱玉晴父亲还是好奇省第一能拿到什么奖励,问了一遍没人理会,偷偷撇了撇嘴,不吱声了。   周子青床铺对头就是朱玉晴的,她正在给枕头装皮,手里动作有一下没一下,明显在走神中。   周子鸣和秦枫已经出去透透气了。   孙蓉蓉把周子青的衣服,放在下面柜子里,用盆接了点水,把书桌上上下下全都擦了一遍。等忙活完,才把带来零嘴拿出来,分给其他人。   “这都是我们云海市的特产,给大家尝尝。”   大家客客气气的拿了点,说了声谢谢。   金嘉瑜床铺在右边靠门,和周子青隔着过道,看她利索的上下铺床,没几下就把庄铺整理好了,比她们先来都快,   刚才听到大人谈话,听到她考了733分,心里还惊讶一下。这会看她一抬头,两人视线空中对视了。   金嘉瑜一笑,好奇的问道,“你多高啊?有一米七了吧?”   金嘉瑜先开头,吴淑贤忍不住接话,“她肯定超了,你看她的腿,多长啊,我站在她身旁都有压力。”拧巴着脸低头看看自己圆润四肢。   朱玉晴却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周子青,没说话。   周子青笑了笑,“我一米七多一点。”   吴淑贤张嘴来了句,“我就说吧,肯定超过一米七的,有点太高了,听人说个高的容易驼背。”   周子青嘴角一扬没回应。   她这个三个室友,性格倒是没个重合的,挺有意思。   寝室忙完,到了中午饭点,周子鸣要说去食堂看看,想知道辰光大学食堂伙食怎么样。周名博走到周子青旁边,轻声说了句,“上了大学,该学习就学习,该放松的时候也要放松,不都说劳逸结合么,有事想家了,记得给家里打电话,我有空也会带着你伯母过来看你们的。”   周子青点头,“我会好好享受我的大学时光的。”是的,享受,周子青脑子里已经给自己做了一系列的计划安排。   在辰光大学食堂刷卡吃饭,饭菜种类很多,有荤有素,味道还行。   倒是秦枫蹙着眉,说没有他们艺术学院食堂好吃,说哪天要带周子青去他们艺术学院吃一次。   周子青不挑食,挨过饿,对于吃的东西,她不太挑,能吃饱就行。   秦枫咽下嘴里饭菜,看了眼周子青,问她,“下午要不要我带你在上京逛一逛?”   “行,下午你带我去买个自行车,这学校太大了,得有个交通工具。”周子青透过食堂玻璃,看到路上有人骑自行车,确实很不错。   “那不用买了,我家就有,在家搁置占地方,也没人用。”秦枫想着正正好,“啊,你骑自行车到我们学校,大概半小时,干脆以后我也骑自行车吧。”   周名博笑着没说话。 第八十五章   秦枫突然想到什么, 眼睛一亮,“要不,下午你跟我回家去试一试自行车吧?”秦枫自己还没意识到什么, 亮晶晶的一双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辉。像极了小学生放学邀请同学, 去自己家做客一起玩游戏的样子。   周子青却慢条斯理放下手里餐具,轻轻抬眸, 嘴角噙着笑, 静静的扫了他一眼, 并没有回应。   秦枫一对上那双眼看着他正笑盈盈的眼眸,全身上下像是过电似的,心里咯噔一下,突然醒悟过来。赶紧摆摆手, 解释道:“那个 ……好像大累了啊,那就等我们学校迎新晚会的时候, 我带来给你好了。”   周子青这才扬起嘴角, 满意点点头, “行, 到时候我去你们学院找你。”   孙蓉蓉没注意到这之间的风波, 还特意扭头问了一声周子鸣, “你要不要自行车?这大学都差不多, 宿舍,食堂, 教学楼, 怎么距离这么远啊。”一路从辰光大学正门走到住宿楼,距离是真远啊,现在隐隐感觉脚底有些发疼。路走多了。   “我?我不着急, 我先适应一下,如果需要的话,我到时候再买。”周子鸣是走一步看一步的人,学校什么样子,还不知道,他就先买一辆自行车,万一用不到呢?   秦枫偷偷看了眼周子青的脸色,确定她没生气,才高兴的对着周子鸣说,“需要的话,给我说,我知道哪里有卖好的自行车。”   孙蓉蓉一听,喜笑颜开的拉了周名博一下,“小秦这孩子,真是热心肠啊。”   周名博笑笑,人是不错。   在辰光大学食堂吃过午饭,秦枫又把他们送回四季酒店休息,临走还说,明天他再过来。还是周名博觉得过意不去,感觉大麻烦人家了。   “今天就很麻烦你了,明天在家好好休息,我们送周子鸣过去就成。”   秦枫笑着说没事,而且今天他也没做什么,也就帮着拎着水壶。   周子青看秦枫明天还要过来,直接伸手拉了他胳膊一把,“明天你在家休息吧,我才刚报道,课程没开始,我会过去帮忙的,你别过来了。”周子青是一定要去看看的,她得去看看周子鸣的寝室住的些什么人,不然她不放心。   秦枫一看周子青这么说,他也不好意思在争辩,只小声说了句,“那我回家把自行车找回来,看看有没有需要修理的地方。”早些年,秦煜心血来潮买了两辆自行车,说要带着他骑自行车锻炼。可那时候他天天待在舞蹈室不出来,压根没怎么骑过。   放了这么多年,也不知道生锈没有,还得好好检查一下。   这么一想,秦枫就着急回家去了。   秦家在上京是个挺低调的家族,家里老宅在上京市南边。地理位置非常好,建在一个大湖旁边,周边环境绿树成荫,草地郁郁葱葱,风景优美。还吸引了不少摄影爱好者前去拍照,被称为是森林别墅。   距离市中心很远,生活幽静舒适,别墅构造属于洋房设计,可整体规划布局又是中式传统的四合院样式的。   秦枫到了家,就开始找地下室的钥匙。   家里阿姨看他忙的团团转,费劲从地下室的犄角旮旯里,把放置很久,车架上满是灰尘都看不出原来车身颜色的自行车,抬出来放在外面院子草地上。   家里帮佣的阿姨担心他的腿,要帮他搬出来,他还不愿意。   “陈姨,你去忙你的,别管我,我自己能行。”秦枫来回跑两趟,把自行车抬出来,身上衣服蹭了不少灰,可脸上扬着灿烂的笑,硬是不让人帮他。   楼顶客厅,设计美观大气,米白色布艺沙发,中间实木茶几,放着两盘果品和一瓶花束装饰。秦煜穿着一身V领口的休闲服,一条黑色西裤,挺直的鼻梁上半挂着一幅黑边眼镜,听到楼下院子里吵吵闹闹的,微微皱了皱眉,站起身走到窗户边看了眼。   秦枫正拿着水管冲洗两辆自行车。   秦枫忙的不亦乐乎,冲洗完上面的沉灰,拿着毛巾一点点擦拭车架。秦煜下来就站在一旁看他忙乎半天,疑惑开口问他,“你在干什么?”   秦枫一转头看到秦煜,这个时间在家看到他,似乎挺诧异的,“这个点,你怎么在家啊?”说完又继续擦车。   秦煜抱着肩膀上前走两步,“你要骑自行车?”直接买新的不就好了。   “嗯,周子青学校大大了,她想买自行车,我就想起咱家放地下室的没人骑,这个红色给她,蓝色留给我自己。”秦枫都安排好了,喜滋滋先擦红色车身的,擦的那叫一个仔细。   秦煜一听到那个名字,眉头不自觉的就皱了起来,“就是那个怂恿你瞒着家里自己改专业的朋友?”话音里就透着一股冷淡和不喜。   “不是她怂恿的,是我自己想要改专业的。你别乱冤枉人啊。”秦枫不喜欢秦煜这说话的腔调,本来也跟就没周子青什么事情,都是他自己想要转的。   秦煜嗤笑一声,“自己偷摸摸去了云海市,回头就把专业改了,她要没说什么,你会这么快做判断?”秦煜不信,秦枫性格他了解,头一回这么坚决果断坚持自己想法。哦,还有一回,也是从云海市回来,吵着要学习,虽然最后不了了之,可也坚定信念最后做复健。   似乎哪一回改变都和云海市有挂钩。   “她是我朋友,有事情出谋划策不是很正常吗,最后做决定还是我自己。”秦枫觉得秦煜不讲道理。   秦煜低头看了两眼自行车,上前用脚踢了踢,“你倒是会献殷勤,我记得当初这自行车是我花钱买的?”   一踢就是一个脚印,秦枫看刚自己刚擦的地方,又脏了,气的一把推开秦煜的脚,“是你花钱没错,可你当初不是送我的么?我送的是红色,属于我的那一辆,和你没关系。”秦枫抬头瞥了一眼秦煜,觉得他今天怎么这养的斤斤计较。   秦煜被他理直气壮的说辞,气笑了。年长他十岁,也是逗逗他,双手插兜,问了句艺术学院的事情,“你在迎新晚会登台表演,需要我过去吗?”好歹算是像样的演出,家里人应该过去给他加加油,撑撑面子。不然没人去,他心里再难受不说。   “不用,你公司事情不是忙吗,我找到人了。”秦枫想着这几天还要去学校再练习一下,一定要保证最好姿态上台,可不能在周子青跟前丢脸。   秦煜诧异,“谁,秦淼说她会去?”父母不在国内,不是他,那就是秦淼?可前几天秦淼还说她没空。   “不是大姐,大姐说她没空。是我朋友,是周子青,她今天到辰光报道,我邀请她了。”参加主演的演员都有一张票,之前说了艺术学院的迎新表演和别的学校不一样,正儿八经的迎新晚会,门票也是有限制的。   对外的门票由学校那安排,校内门票也是只给今年新生,然后就是内部家属票。秦枫这张家属票,就已经提前预定给周子青了。   秦煜看着半蹲着认真擦车的秦枫,眯着眼突然说了句,“我倒是有点想见见你这个厉害的朋友了。”   “厉害是真厉害,她高考733分,是他们省的状元,报的也是辰光大学最牛最厉害的专业 。和她一比,我脑袋简直就是为了个高才长得,怪不得她总说我笨。”秦枫是真心夸赞的,他认识的人里,就没有比周子青更厉害的了。所以一说起来,就忍不住炫耀。   秦煜抿抿嘴,看不惯他瞎忙活,伸手勾着他的后衣领,把人硬拽起来,“你别弄了,擦干净也不能用,车链子,车胎都要找人检查一下。”   “那我去喊陈叔帮我看一下。”   说完丢下抹布就去找人,不能跑,走的极快。扯嗓子喊人都带着一股子轻快劲。   秦煜嘴角挂着笑。   周子青从新生报到处,要了一张简易的辰光大学平面图,将来四年都要在这里生活学习,首先第一件事,就要把学校溜达转一圈。   周子青就自己随处走走,看到的建筑名称都自己默记在脑子里,她记忆力不错,沿路走过来的路都记住了,结合平面图上画出的路径图,还分析出几条捷径小道。   图书馆的位置,食堂位置,行政楼,实验楼,各个教学楼名称,以及排列。还有体育馆,音乐室,大礼堂,还有各种各样社工社团活动室。   热了累了就在树荫下面长条椅子上休息,沿途走过来,周子青看到风景就没有重样的,历史的厚重氛围,传统建筑,和现代文明交相辉映,既有清新荷塘,也有人工喷池,假山望亭,小桥阁楼,石头雕刻,铜制人像,各个院系专业之间又有着不一样环境氛围。   周子青心里隐隐澎湃着一股新生力量,像是有什么东西即将破土而出,带着一丝激动 ,一直走到小腿微酸,西边染上红霞,走到就近的食堂吃饭,才掉头回宿舍。   校园内部还有一条美食商业街,有超市有店铺,铺面不大,东西确是应有尽有。蛋糕店,零食铺子,打印扫描,还有服装店,各种面食铺子等等。   然后是茶水房,和公共浴室。   周子青默默把这些位置记录清楚,回去的路上看到看多张贴海报的公众栏,张贴了很多各种各样的信息。   有出售二手物品的,也有社工社团招新的,还有各种兼职,考证等等。   周子青站在那里看了一会,各种各样五花八门的信息里,找到一条张贴有些时间的信息。计算机人工智能创新研发自由小组招新。   周子青多看了两眼,这应该是和她同个专业学长学姐张贴的。   她对计算机人工智能在未来引领全球趋势这大方向深信不疑。可眼下现在,它就是一门崭新的,深奥艰涩,未来发展趋势不明的综合学科。   周子青上面罗列的信息扫了一遍,默记下来,她对这个自由组建的小团队很有兴趣,就是不知道,她一个刚入学新生,人家愿不愿意要她。   回到寝室307,里面家长都走了。寝室不大,住四个女生也不拥挤,各有各的书桌位置。一进来,就闻到一股甜甜的香味。   金嘉瑜正坐在自己位置吃刚买的零食,桌面上摆着一本书,边看书边吃东西,挺惬意的。   朱玉晴在外面洗漱台清洗东西。   吴淑贤不在。   周子青进来,金嘉瑜只抬起头看了一眼,又沉下头看自己书。   朱玉晴把东西洗好,放在里面阳台架子上,手擦干,拉开椅子,从书桌上摆放的书里,抽出一本,高等数学题解。   然后整个寝室顿时安静下来。   静的有些不可思议。   周子青走路大多,身上出了一身汗,准备下楼打点热水,回来清洗一下。   拎着热水回来的时候,周子青确信,自行车必须得有,不然出了寝室去哪里大费劲,水房不远,可下楼走过去要十分钟,来回就是二十分钟。   回来的时候,吴淑贤也在,圆圆的脸上有些激动,“306室,308室都是和咱们同一个专业同一班的同学。智能班35名,女生才有12名,哇,剩下全是男生了。”   “上一届差不多也是这样,男生多,女生少,今年女生算是多的了。这没什么大惊小怪的。”金嘉瑜零食吃完了,开始正八劲儿的看书,听到吴淑贤的话,眼睛从书本里抬起来,觉得她有点大惊小怪。   朱玉晴这个时候,背靠着椅子,似乎对吴淑贤说的话比较感兴趣。   “刚才我过去串门,她们正在谈论高考成绩呢,她们中间最高的分数是728分,也就是说,咱们班级女生最高的应该是周子青的733分,就不知道男生那边了。女生也有几个是物理竞赛和数学竞赛保送进来的,估计要是参加高考都不定能考到600分,听说语文,和外语都偏科的厉害。”   吴淑贤这话不是自己说的,是隔壁宿舍人自己说的。   “哎 ,朱玉晴,你也是保送进来的,你偏科吗?”吴淑贤单纯就是好奇了。   朱玉晴眉头蹙了下,脸上几颗褐色雀斑尤其明显,加上脸色暗黄,看着整个人的气色就不大好。沉默一下,嗓音有些尖细,语速很快,“我并不怎么偏科。”   金嘉瑜把头发盘起来,好奇道,“竞赛生比赛期间不都要停课?从高一到高三期间,停课可不好补上来?”   “是啊,停课就耽误成绩。”吴淑贤看过去。   “我高中刚入学的时候,并不偏科的,不过学习竞赛确实把其他科目落下了。”朱玉晴皱眉干巴巴解释一句,转过身继续看自己书去。   周子青在洗浴间简单冲洗一遍出来,换了一身短袖睡衣,刚才在洗浴间,她隐约把刚才的对话听到了。她寝室这三个人,虽然今天初见,可几个人性格脾气,她多少看出来点。   她并不准备掺和进去,混个面熟即可。   “周子青,你高考733分,算是女生分数里最高的,就不知道男生那边最高分是多少了。”吴淑贤看着周子青修长纤细的长腿,冷白肤若凝脂的皮肤,眼睛里闪着羡慕的光芒。她一到夏天都不敢裙子和短裤的,她小腿粗壮,做梦都想要一双笔直细长的腿。   周子青拿毛巾简单擦擦头发,轻笑一声,随口说道:“高考成绩只是进大学的门槛,都进到大学里,再比高中的成绩,就没意思了。”   正经参加高考的,看不上竞赛提前保送的,吴淑贤的心理不难猜,整个寝室不算竞赛保送的朱玉晴,她分数垫底。   周子青开始自学她的微积分,这是大学必学课程,她自学到一半了。   朱玉晴偷瞥了一眼周子青,有些好奇她正在看的书。   金嘉瑜抿着嘴轻笑,又从抽屉里拿出一盒饼干来,大方的吆喝一声,“我这有零食饼干,有谁饿了,找我要吃的,就在我柜子里面,我不在也可以自己拿着吃。”   “那我不客气了,改天我买零食请你,我还没顾得上去。”吴淑贤过去拿了两片饼干放嘴里,含糊不清说道。   朱玉晴简单一句,“谢谢,我不用。”婉拒了。   周子青听到,没回应。   金嘉瑜扭头看了一眼,目光若有所思。 第八十六章   大学新生报到第一晚, 可能有些兴奋和新奇,熄灯之后,楼下宿管查寝, 还是有很多寝室被拍门喊让赶紧睡觉的。307室倒是显得有些与众不同。熄灯之后,上床, 也睡不着。倒是没有多大兴奋劲,闲聊几句打发时间。   吴淑贤算是寝室里话比较多的, 大多都是她好奇的问题比较多。家住哪里?家里几口人, 家里干什么的?出生年月, 兴趣爱好等等。   虽然兴趣淡淡,其他人倒也算配合,没出现冷场局面,问什么回答什么, 也算是互相了解了下。   吴淑贤父母是端着铁饭碗的公务员,独生女。   朱玉晴工人家庭, 上面有个姐姐, 下面有个小弟弟。   金嘉瑜是独生女, 只说家里开店铺。   周子青说自己一家四口, 有个哥哥, 家庭条件温饱。   “你家兄妹两个, 那上午跟你一起来的来还有一个男生是谁?长得挺好看的。”金嘉瑜挺好奇的, 实在是秦枫那长相,扔进人群里, 他会发光。   “我朋友。”周子青简短的三个字, 就把问题打发了。   再后面,她就不参与了,眼睛一闭, 准备睡觉。周子青只要想睡觉,别人说话只要不是太大声,基本上不会影响到她。而她脑子里也正在给自己的大学生活,做合理规划,以及将来的目标。   漫无目标的学习,会降低自身学习的动力,会一步步把自己坠入懒散的舒适圈。   就像她对周子鸣说得话一样,大学里是没有规划好的学习跑道让你走的。必须勤勉为路 ,不断前进。   高中三年的生理闹钟,六点一到,人自然就醒了。   眼睛一睁开,周子青没起身,从枕头下面拿出一本英语书,大学英语要考级,这个她知道的。早考早过,宜早不宜迟。   背靠着墙,默念着英语单词。   直到六点半,其他人醒过来,寝室有了动静,周子青,放下英语书,下床洗漱。今天早上八点半,要到指定教学楼教室新生汇合。   金嘉瑜有看到周子青早上看书默念的情景,自己醒了,没吵醒她们,而是默默自己看书。直到其他人都醒来,才开始洗漱。   金嘉瑜看在眼里,心里对周子青有了新的认识。   洗漱台只能站两个人,三个很拥挤。   周子青洗漱完,换上衣服,背上书包冲着其他三个人说了声,她先下去吃早饭,教室见。说完转身就推门出去了。   金嘉瑜和吴淑贤互看一眼,“我还以为她会等我们一起?”毕竟一个宿舍的。   可人家走的潇洒,似乎根本没想着大家扎堆一起去吃早饭,一起去教室。   “我感觉她人还不错。”金嘉瑜笑着说了句。   吴淑贤撇撇嘴,不以为然,“我觉得她有点冷漠和不近人情,稍稍还有点高傲过人。我和她说话,总感觉她有点爱答不理似的。”   朱玉晴洗完脸,错过身去,插了句嘴,“刚认识,可能还不熟悉,防备心比较重。”   吴淑贤不在意的点点头,提议道,“咱们一起走吧?等会一起去食堂,我还不知道教学楼要怎么去。”   金嘉瑜无所谓。   朱玉晴已经整理好,听到吴淑贤这么说,倒是不好意思先走了。   周子青在食堂打了早饭,食堂餐厅里新生不少,大多成群结队,有说有笑的。周子青吃完把餐盘放到指定点,就去教室报道,她今天还要到周子鸣医科大学看看。   找到智能班的教室,里面已经坐了十来个人,都是没什么章法乱坐的。周子青前门一进来,就往往后面走。   这是智能班新生第一次见面,看到走进来的人,都带着几分好奇,忍不住都会抬头看一眼,毕竟是将来要相处四年的同学。   男生们知道今年女生十来个人,能考进辰光大学,哪一个不是各地尖子生。更别说辰光最难进的智能班。能进来的,就没一个简单的。   周子青让人最侧目的一定是她的身高,超一米七的身高,简单一件白色短袖,一条宽松的裤子,一双帆布鞋,双肩包。简简单单穿着,愣是让她穿出一股不简单的气质出来。   周子青比较打眼,半长的头发,把前面刘海拢在脑后扎起来,露出饱满圆润的额头,巴掌大的脸,五官精致,皮肤白净,往那边一坐,就吸引了一众视线。   周子青书包拿出一本书来看,压根不在意从她进教室开始,教室气氛就开始变了。男生有意无意的总是往后排看两眼。   高中不能谈恋爱的时代已经过去,大学就没限制了。   坐在这个班级的学生,哪一个不是学霸级人物?好看的人,忍不住多看两眼,这是欣赏美的本能,多余的事干不出来,能学习好的人,起码自制力就不错。   八点半准点,35名学生到齐,教室里有些闹哄哄的,所有人的眼睛都是前后左右看着,认识新同学。   人工智能是一门新兴学科,辰光创办这个专业,才只有三年,,最早一批也才是大三学生。国内起步已经有些晚了,外国起码十年前就已经有人开始研究这一领域。   第三届智能班班主任,叫罗海波,看得出来是个非常有能力,有文化素养的人。   一张口就把班里三十五名学生都夸上了,嗓音低沉有力,讲道:“三十五位天之骄子,今天汇聚一堂,我觉得今天这个日子,需要被牢记。你们中间,有市第一,有省状元,有竞赛国赛金牌选手,也有竞赛国家队成员,还有代表国家队在国际取得傲人成绩的选手,可以说咱们这个班级群英荟萃啊。”   罗海波微笑的说完一波恭维的话,下面坐的三十五位学生都不约而同的笑了。   笑容里充满骄傲和自信,他们来自全国各地,口音皆有不同,但是无疑例外都是理科中顶尖的佼佼者。   “我们专业是计算机实验与人工智能,国家对这个专业很看重,也很重视。要求学校对这个专业配备强大的师资团队。平时也在积极安排学校和国际众多所名校交流沟通,将来更会建造多方位的高端国际学术交流平台,让大家参与进来。   所以我们专业究竟是什么,这是一门集数门科学精华的尖端学科。期间涉及数学,逻辑学,归纳学,统计学,系统学,控制学,工程学,计算机科学,以及甚至要学习,哲学,经济学,心理学,仿生学,认知科学等等。大学四年要学习这么多东西,大家一定要合理安排自己大学时间,在过得忙碌且充实大学时光里,也要懂得享受大学时光,让人生不留意一丝遗憾。”   大学是有军训的,这个暂且不说。   周子青拿到了她大一第一学期的课程表。   全是认识的字,组成的陌生词汇,陌生到看不懂它们代表的意思。   密码学基础,线性代数,高等计算机图形学,人工智能芯片入门,量子通讯密码,算法设计等等,周一到周五的课程排的很满,以及其他必学的课程。   大一新生军训后,还要每晚到这间教室上两间晚自习,升到大二就没有了。主要是怕大一新生,没有自律,第一年就懒散了。   除了上课时间以外,时间相对自由。   大学时间相对自由,可自我的时间规划就要严格的多。   内选了班级班干之后,就让学生散了,晚自习再到教室集合的时候再说军训事宜。   班会散了,周子青背着书包,就往外走,她要到校门口坐车去医科大。   昨天约定好在医科大门口等着,周子青到校门口叫了出租车,实在是看地图,医科大学和辰光大学距离有些远。   坐了四十多分钟出租车,周子青刚一下车就看到周子鸣他们人了。   周名博和孙蓉蓉今天在酒店起的晚,怕提前早到。结果刚刚好,他们也刚到没五分钟,也是坐出租车来的。   孙蓉蓉在酒店旁边的店铺里买了几瓶水,看到周子青过来,赶紧递过去一瓶,问她,“昨天在寝室休息的怎么样?一起住的女生能合得来?”   周子青拧开瓶盖,仰头喝了一口,才笑盈盈的说道,“还行吧,等正式上课,忙碌起来,寝室也就是到点回去睡觉地方。”看了课程表,以及班主任说的那番话,就只给了周子青一个信号,那就是四年时间不够用的,要学会合理安排自己学习。   周子青现在目前想要做的头一件事,就是想了解国际上人工智能研究已经到了什么地步,掌握了什么样的技术。   以及学习方向所需要的必备知识,她不能等着学校课堂来教授,这样永远都是落后一大步的。   大学按部就班的走,绝不是她要走的路。   同班同学,以及寝室里的室友,都不是她要相处的对象,周子青现在就对昨天看到的人工智能创新自由小组比较感兴趣。   周名博看出来了,周子青心思压根不在这上面,他们担忧问题,人家根本没有在意,也影响不了她。   周子青去帮周子鸣拎东西,周子鸣觉得自己是男生,有力气的。谁承想刚要拒绝的话,连嘴边都没张开,周子青力气大的一把就给他夺了过去。   “跟我还客气什么。”周子鸣后背背着一个,手里拎着一个,周名博手里拉着箱子,孙蓉蓉是手里拎着水,还有一包云海市特产,是准备给周子鸣室友的。   医科大和辰光大学比起来,就显得现代化多了。学校面积也大,新生报到的人也多,有了昨天辰光大学的经验,今天就感觉好很多,没这么急和赶。   没像有的家长,急慌慌的往前冲。越是急躁,越是容易累。   一家四口边走边看,和旁边急匆匆而过的学生家长比起来,他们就像游览校园的。   周子青沿路看过来,还不停的指点周子鸣,让他记住一路走过来建筑名称,记住学校的大体布局。   周子鸣自己是想不到这些细节的,但是他愿意听,周子青让他干什么,他就认真的看,认真的记。听聪明人的话,一定会少走很多弯路,这是周子鸣这些年的经验之谈。   按照新生报到表上写的,领取生活物品,周子青手上又多了许多东西。   孙蓉蓉帮着把包拎过去。   好家伙,周子鸣的寝室在七楼,不少家长扛着东西,哼哧哼哧往楼上走呢,站在下面看楼梯,上上下下拥挤的全是人。   扭头往后看,不少新生家长还在往这边过来,不会有人少的时候。   周子鸣咬着牙撑在前面开道,后面跟着周子青,孙蓉蓉,周名博垫后。可周子鸣实在不行,挤不过人,刚要往前走有人横插一脚,就被挤后面了。   他们一伙人被挤在墙边走不动,排在他们后面人也不能动,就有人开始叫唤,往前走啊?怎么不动啊?   天热,急躁,脾气都冲。   周子青看着周子鸣的脸变得通红一片,急的没办法。可就是上不去,刚要有点空隙,还没抬脚,就被抢了。周子青在后面看的皱眉,冷着脸直接把周子鸣往后拉,“起开,和我换下位置。”   周子鸣脸颊通红,额头全是急汗。   刚换了位置,周子青直接拉着他的手,见前面有空,见缝插针抬脚就上。侧着肩膀插进去,就能把周子鸣拉过去,孙蓉蓉一看,拽着周子鸣的后背紧紧跟在后面,一步不错开。   越是拥挤,越是要往前钻,有时候不想往前,后面也会推着把你往前送。   周子青硬拉着周子鸣,有空就上,谁都不让。有家长推搡着,她直接把人整个人往前推着走,嘴里确是急躁的喊着,“别推,前面不走,把我推上去也没用。”语气她还焦躁的不行。   都把周子鸣喊愣住了,身后就是他啊,没人推呀?   周子青一冷脸,整个人的气势就格外凌厉许多。   过了拥挤那道拐口,就没有人推挤着,硬是往前钻。周子青才跟在大部队慢慢往前走。   就这么点时间,周子鸣看着周子青纤细背影,突然好像明白了什么。他和周子青之间的差距,不是一点半点,而是一条大河。   又仿佛是,面对环境,她更能第一时间的去适应环境,找到解决方法。而他,只能被环境逼迫的站在原地不动,这就是他们之间的差距。   周子青生拉硬拽着周子鸣到了七楼,找到705,直接推开门就进去了。   医科大寝室要比她的寝室大,看了床位才知道,是六人间的。   周子青拿着行李进来,寝室里几个男生一看到她,都跟着一愣,有些傻眼。   找到周子鸣床位,把东西放下。   几个男生床铺已经整理好,或许,家长们已经走了。   周名博和孙蓉蓉跟着进来,其中一个皮肤比较黑,眼睛很亮的小伙子,礼貌问好,“叔叔,阿姨好,你是周子鸣吧,我们几个昨天就过来报道了,所以行李已经弄好了。”   周子鸣一愣,“昨天就能住进来了吗?”   “正式报道是今天,但是有学生家距离远的,车票不好买,就有提前一天过来的,学校这方便还算人性化,昨天校门口也有接待新生提前到的。”   周子青坐下休息,让周子鸣自己铺床,整理行李。   孙蓉蓉和昨天一样,拿着水盆给周子鸣桌子擦洗一遍,周名博难得和蔼客气的和几个男生聊天,多是问他们家里是哪里的。   大约是想要熟悉一下,了解几个人性格,怕也是担心周子鸣多点。   周子青注意听着几个男生回答,一边拿出云海市特产出来,笑眯眯的一人抓了一把,“这是我们云海市的特产,给你们尝一尝。”   几个男生都有点不好意思,纷纷说着谢谢。   还有看着周子鸣铺床,上去要帮忙的。   看的出来几个半大男生,性格直爽,都还不错。   等到周子鸣这边寝室安排好,也没什么事。周名博和孙蓉蓉决定下午买车票回云海市。   临走的时候,周名博又给周子鸣和周子青塞了一些零花钱。来之前生活费都打进银行卡了,可现在要走,又怕孩子遇到事,手里钱不够用,又多给了些。   一说要走,孙蓉蓉眼眶先跟着红了,叮嘱好几遍,“有事情要和家里打电话,缺钱了和家里说。”说的周子鸣眼泪都要出来了。   周子青就显得镇定多了。   周名博孙蓉蓉打车回去了,周子青也交代周子鸣几句话,“你寝室几个人看着还不错,但是保不准是装的。我之前给你写的纸条,多往脑子里记几遍,有事情不敢和家里说,一定要记得和我说。还有,第一学期不能有挂科的,学习就要去图书馆或者自习室,寝室就是休息睡觉的地方,它就不是学习的场所。”   周子鸣心头酸酸的,别看快一米八的个头,他心肠很软,容易受感动。看着家人这会都走了,心里有些难受。   周子青一看他表情就知道,他心里想什么。伸手拍拍他手臂,“我走了,有空的话,我会来看你的。”   她得回学校找找那个人工智能小组。   周子鸣情绪有些低落的回到寝室,没想到他刚进来,就被寝室几个男生拉住了。   一个个笑眯眯的围着他,把周子鸣吓了一跳。   “周子鸣,刚才那个女生是你姐姐?”   “她一米七几啊,感觉和我差不多高了。”说话的男生,比了比自己身高,又说,“我身高一米七四。”   周子鸣心里情绪来不及消化,就被以后的几个室友给打散了,气呼呼纠正道,“是妹妹。”虽然看起来他没几分当哥哥的样。   “呀,是妹妹啊,咱妹妹今年多大了?”皮肤黑的男生直接问了。   周子鸣看着几个刚认识的寝室室友,都快被气笑了。“有你们这么直接的吗?”   “怪妹妹太好看了,她要是高二,高三,我愿意等她两年。”有人开玩笑的拍拍胸脯保证道。   周子鸣自己是腼腆的性子,面对说话这么直接爽快的室友,一下子噎住了。   周子鸣越是不回答,几个人越是好奇,追根究底一个劲盘问。寝室就这么大,周子鸣去哪,后面几个排着队跟在他后面转悠着。   都是刚上大学的新生,嘻嘻哈哈闹腾着,很快打成一片,其实就是好奇心重,真要怎么着,还不一定呢。   “我妹和我一样大,她今年高考成绩是733分,我们市第一,还是我们省第一。知道辰光大学计算机人工智能专业吗?她就在这个班。哦,她只高二的时候,参加数学竞赛,进了省队,参加数学奥林匹克竞赛,拿到国家一等奖。她初中开始学习搏击,一学好几年,能和教她的教官对打一个多小时,一般人打不过她的……”周子鸣一说完,几个男生瞬间消停了。   高考733分啊,这得是什么样的脑子才能考出这样的成绩啊。 第八十七章   回去没有那么着急, 就选择坐了公交车。   站在公交站台,仰着头认真的看医科大附近的线路图,看的很细。有几路公交车路过, 各自的始发站以及终点站。陌生的站名,记不住, 就掏出笔在笔记本上画上几笔。整理差不多,才搭上一辆去市中心的公交车。   中间要倒车, 换了两次公交车, 没有直达的。   坐出租车要四十多分钟, 换成坐公交车,时间不对点,可能要近一个半小时。   回到辰光,她也没回寝室, 按照昨天记住的图书馆的位置,她就摸过去了。   图书馆整个建筑楼在辰光的南边, 需要过一座人工湖, 湖上有搭建的木桥, 可是看着前面挂着警示牌, 正在维修中。   只能绕着湖边多走一圈。   图书馆建造的厚重大气, 尤其正门几根圆柱, 深灰, 浅灰的色调,给人一种幽冷肃静的氛围。   图书馆大门没开, 只开了两边小门, 一走进去,就感受到宽阔大厅里带来的森森凉意。图书馆大厅里,有一排非常简洁的检索楼层查询。   周子青正要走过去, 看一眼,就被一个戴眼镜的女职工拦住了,上下打量她,“是新生吧?图书馆还没正式使用。等你们有了图书借读卡,才能过来借书。”   “那我能先随便看看吗,我不借书。”周子青只想到图书馆找找关于她这个专业的书籍。   女职工把周子青带到登记处,让她填写姓名和专业,告诉她,“需要临时登记下。”   “应该的。”周子青笑眯眯的接过笔,弯着腰开始写自己名字。   女职工探头看了眼,“哇,你还是今年人工智能班的学生呢,辰光所有专业中,高考录取线是最高的。不是理科的学生,还不能报这个专业。你们这个专业好像是所属计算机信息实验。国家院士徐梁知,就是你们这个专业首席教授。”   周子青在心里默默记住这个人名,抬起头把笔还回去,又微笑的问了句,“能告诉我涉及这个专业的图书都在那里吗?我想先了解下。”   “五楼,最后四排书架就是了。”女职工仰头看着周子青这身高,脸上挂着惊叹,“你有一米七吧?”   周子青笑着点点头。   走楼梯,发现每一层左右两边都是整齐的书架,中间空出一大片,摆放着深褐色桌子椅子,每一层都有不少人在趴在桌子上学习。   人不少,整个图书馆却只能听到走路的脚步声,偶尔有一两道细微的声音传来。   周子青环顾一周,发现图书馆确实是个能静下心学习的场所。   到了五楼,找到最后面的四排书架,书架上有明细分类,分理的很细致。   前后看了一圈,发现也只有这四排书架上的书和她的专业有点联系,只是有一点点,大多数还是连带的书籍。   四排书架后面,有个报纸报刊专用书架。   走过去,伸手翻看,日期是三个月前的。这说明辰光有收集这方面的信息。   报纸是英文版,以周子青的英文程度,很多专业性词汇她有些看不懂。   看不懂就拿笔记录下来。艰涩读下去,甚至连蒙带猜的,大致是国外一所理工学院人工智能实验室,一名教授带着带领他的学生,发明了一个什么东西。可以通过给它书录各种专业文本资料,只要旁人说话中有精准的专业词汇,它就可以像是陪人聊天似的进行对话。   按照周子青自己理解,这是数据结构互相转化,输入计算机数据是动态的,形成逻辑处理能力。依赖于推理和归纳,以及数据结构的排列组合相关,对比人类大脑的神经网络结构。   周子青这一坐就是一下午,看了眼时间,她得去吃晚饭了,还有晚自习要开班会。   一个人没牵没挂,晚饭吃了面,就去早上的教室坐着去了。到的有点早,教室门开着,里面一个人没有。   挑了窗户的位置坐下,拿出她的书开始看。   教室陆陆续续有人进。   朱玉晴是自己一个人过来的,稍后一会,金嘉瑜和吴淑贤一起。明显分成两拨。   周子青看书,直到朱玉晴走到她旁边,小声的问,“我能和你坐一起吗?”   座位都是两人坐的,除非她自己单独坐,可智能班女生总计12人。即使才一天过去,班上寝室为划分点,已经有了各自熟悉的圈子,四个人前后坐着,有说有笑。   金嘉瑜和吴淑贤坐在另一边,朱玉晴自己不太想凑过去。   看到周子青一个人,就自己过来了。   周子青抬头微楞,才张嘴说道,“你随便坐啊。”一说完,继续看自己的书。   从上午散会之后,朱玉晴就没见过周子青回寝室,有些好奇她做什么去了,可看她聚精会神的看书,也不好意思问。只能干巴巴坐在一旁,等着班主任来。   教室里喧闹也就一会会,罗海波说系里开会,要晚点过来。   原本杂乱的教室,过了五分钟左右,突然安静下来。周子青还奇怪的抬起头看了一眼。   就那轻微几秒钟的视线,扫了班级里一圈,心里突然蓬勃而出一种震撼和惊讶。非常直白的映入眼帘。内心受到了很大的冲撞,这一刻这一秒,周子青才无比清晰的认识到,她选择的这所大学,这个被称为辰光精英班的班级,所代表的真正意义。   那种众人独醉我独醒,上了大学会懒散放松?这样的担忧,一直被自己当做警世名言谨记在心。   是她把人想的沉重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信仰和目标,不会因为换个地方上学而半途搁浅。   教室里所有人,全都认真的看书。脸上认真专注的神情,却让周子青的心紧紧揪着不放。   清冷眉眼慢慢的垂下来,和同龄人之间的差距,像是一条无形的鸿沟,有问题的那个人,一直都是只是她自己。   罗海波来迟半个多小时。   大学的班会和高中的班会最直接的不同就是,简短直接。   半个月的体能训练,训练物资领取,注意事项。不再把学生当做孩子,而是当成一个大人。直接告诉班长去哪领取,领取多少。   至于怎么领取,怎么抬回来,要不要指名几位同学去?没有。   说是开班会,所有事情说完,总计不到十来分钟。   罗海波说完,潇洒的走了。   班上有些哄闹,议论了一下,没说几分钟,教室又归于平静,大家依然各自做自己手上的事情。   两节晚自习结束,教室里哗啦啦啦的开始往外走,男生勾肩搭背的说要去哪里逛一逛,女生嬉笑着说要一起去美食街溜达一圈。   周子青心里有些茫然,她预备的晚自习结束要去干什么呢?哦,对了,去找那个人工智能创新小组。   内心已经察觉到自己出了问题。   大学和高中是不一样的,以为像高中那样努力学习就好了,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这样的。   眼神中多了一丝阴霾,这种发现问题,却对它束手无策的无力感,让她心里有一丝丝慌乱。   周子青收拾书包,站起身,冲着朱玉晴笑了笑,“你去哪?回寝室吗?”   朱玉晴没想到周子青会主动和她说话,眼睛明显瞪大,说话语速很快,“我还不准备回去,自习室可以用到晚上十点半,我再看会书。”   班上学生走了一半,留下一半。   周子青混着人群出了教学楼,和人群却走着相反的路,她要去社工社团活动室那边。   人变少了,就显得幽静。   活动实验楼里静悄悄的,亮着灯,咯吱一声推门进去,只听到自己抬脚落地的哒哒声。   公告栏上张贴的信息,有标注时间,这个点应该有人在。   走到四层,402室,银灰色的铁门,门缝里透着亮光,里面有人。   伸手敲门。   等了会没人回应,才又敲了敲。   三十多秒,门内才有脚步声过来。噶擦一声,门从里面打开。娇小玲珑的个头,看到门口周子青,显然吓了一跳。   “你是?”萧红仰起头看着人,声音透着疑惑。   周子青扬起嘴角笑着解释道,"我是今年计算机人工智能班的新生,在学校公告栏里看到张贴的信息,非常感兴趣,就自己过来了。”   萧红一听,立马哦了一声,眼睛一亮,立马伸手把周子青拉了进来。   “哎,听我说,咱们之前张贴的那个招新,真有用啊,招来的还是今年的新生呢。”萧红一嗓子,把房间里四个各忙各的人,手上活都停下了,视线全都集中在周子青身上。   最中间的一张大桌子,摆放了很多书籍资料,拥挤的把计算机都推到边角落里,其他桌子也是那样,还有一张桌子摆放着看不懂的机器设备,不断发出哒哒哒的声响。   萧红从角落里掏出一瓶矿泉水递给周子青,“你叫什么名字啊?”   其他四个人放下手里上事情,眼中闪着好奇,全都靠了过来,   周子青扫了一圈,五个人,“我叫周子青,是今年新生,专业是计算机实验与人工智能。”   左边戴眼镜的男生,身高肉眼看着绝不会超过一米七,眼神看着周子青过人的身高羡慕不已,“我叫陈天阳,今年大三,同个专业的,不过你确定要加入我们这个创新小组吗?可能和你想的有点不一样。”   陈天阳这话一会,就被其他几个人白了一眼。   里面个头最高的男生,浓眉大眼的,笑起来嘴角两边还有小酒窝,看着周子青先不好意思摸摸后脑勺,“其实吧,我们这个招新,就是缺个打杂的。你别看我们这个创新小组,人没几个,可能成立,也是学校批准的,不然这件活动室也不会批给我们用。我们几个都是大三的,就右边那个胖子,是大二,比你高一级。”   “高林喊谁胖子呢,有名有姓,那个,我叫孙尧啊。”圆圆的体型,肚子也是圆的,一双眼睛却是不小。半弯着,笑眯眯的对着周子青自我介绍。   高林没管孙尧,继续说,“就是我们几个最近在研究一个新东西,忙不起来顾不上吃饭什么的,就需要这么一个人。”说完也觉得不太好意思,给一旁的萧红使眼色,让她接着说。   “妹妹,你是今年新生,有些情况你可能不知道。咱们这个专业为什么叫计算机实验和人工智能呢?实际上学着学着,都奔着计算机去了。人工智能说着深奥厉害,可为这玩意奔前途,大白话,前途未卜。我们几个是特别喜欢这一块,也不想放弃。创新小组呢就是找个能在我们忙得时候,帮忙带个饭,打个水什么的。”   “那个公告栏我一直贴的,就是没人来,没想到最后还招来自己专业的新生,你说牛不牛?”萧红没想到会有同专业的人过来。谁不知道辰光智能班,是个什么样的班级,有时间,去图书馆多看几本书考个证,或者参加个什么比赛,提高年度奖学金竞争点数,不是更好么?   周子青大致明白这个些人的意思了,可她也没打算轻易退缩,笑着说,“带饭,打水跑腿什么的我都可以,我对人工智能很有兴趣,我才入学,什么专业知识都没开始学,但是我觉得能参与你们中来,对于我今后学习这一块,一定会有帮助。所以前期我就帮你们跑跑腿什么的,也不要紧。”   在图书馆看到的英文报纸上,最后有一句陈结,研究人工智能是全球任何一个国家都必须要走的大方向,不能跨越过去。   她对此也同样坚信不疑。   萧红几个人面面相觑,没想到他们话说的这么详细,竟然还想要留下来。   “妹妹,你……你,你那个高考考了多少分啊?”萧红眼神激动不已,张嘴想问你确定要留下来么?   "733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问高考分数,不过周子青还是如实回答了。   胖子孙尧一听,惊呼一声,“733分,比去年我高了二十分,不是说今年高考试卷很难吗?”   周子青笑了笑,“难度还可以。”   孙尧转头问了一直没说话的男生,“顾哥,你当年不是专业第一考进来的吗,你多少分啊?”   顾时雨皱皱眉,“731分!”   孙尧一听,立马指着周子青说道,“她高考分数最高啊,又喜欢人工智能,没理由不要啊?"   周子青就这么加入人工智能创新小组。   进来之后才听萧红说,他们这个小组能成立,还是徐梁知教授主动向学校递交的申请,以及各种计算机设备等等。   每年智能班都对外招生三十多人,可只有真正学习了解之后才知道,人工智能研究,在各个技术方面都是空白的,都需要自己一步步摸索研究,花费大量的时间,回馈确是最少的。很多人都把学习方向自动转到计算机上去了。   萧红把活动室的钥匙给了周子青一把,实际上活动楼挺安静的,有时候需要看书,写资料,也不一定要去图书馆和自习室。   周子青趁机又问了学习上的事情,萧红大三,指点新报到的新生,还是可以的。为了减少周子青走弯路,萧红给周子青写了一张纸。   “去掉专业课,还有学校要求必须要考的等级证书这些,你都要抓紧,最好在大一大二期间就全部考到。国内人工智能现在还没有引起什么水花,可是国外其他发达国家,已经有正规化的平台,鼓励研发人工智能,甚至有不少含金量的比赛。可惜国内这方面一直欠缺,才显得没有影响力。实际上我们最近这么忙,是因为二个月后,有个科技展览会。   我们小组报名了,要是能获奖,我们创新小组就有更多资金了。”   新生体能训练开始的时候,辰光各个社工社团开始正式招新宣传,每次从训练操场回来去食堂,手里总会被塞几个宣传单。   各种各样的兴趣社团,体育向的,文学向的,美术向的,看的让人眼花缭乱。辰光大学,想要只学习自己专业课,然后轻松待在寝室里?不太可能。   和想象的不同,辰光鼓励学生多参与社团,多接触社会,多运动体能。操场上打球,踢球的永远很多人。   有了图书卡,去图书馆借书看书的学生很多,每次办理登记都要排会队。   辰光各院系都有各自的迎新生晚会,周子青从图书馆出来的时候,绕圈过去看了一眼。还在想秦枫艺术学院的迎新晚会,应该不是这样的吧。   上京艺术学院的迎新生晚会,选择周六晚上,从周五下午开始,就有各种灯光,架子梯子开始不断运送过来。   从周六早上八点开始,就开始搭建舞台,一直到下午一点多,然后各种灯光脚架,音响设备检测。即使距离最远的寝室楼都能听到学校操场传来的大动静,想不知道都难。   参与表演的人员,下午2点开始,陆续素装去舞台彩排过场,舞台搭建的非常大,因为节目里有个大型的歌舞表演。   彩排过场的一直持续到六点才结束,篮球场那边搭建换衣服场地,开始上妆换衣服,晚会七点半开始,过了六点之后,就学生开始进场。   秦枫正在化妆,还没换衣服,对着镜子有些心不在焉,他这几天忙着彩排训练,都没空去找周子青,也不知道来了吗?   周子青没忘,一般她答应的事情,都不会忘。上京艺术学院和辰光大学确实距离不远。硬是要说的话,也算是在一条大学路上。   进了上京艺术学院,周子青觉得自己这身高长相,突然就变得一般了。在辰光,她这身高走在学校里,过往的男生女生都会回头看一眼。   秦枫化了妆,头发没弄,衣服没换,说要去上厕所,让别人先弄,他等会。   出了临时搭建的帐篷,他就往校门口走,急的想跑,可这两天练习多了,脚隐隐有些不舒服,没敢快走。可心里着急,怕周子青等他等急了。   秦枫过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挺直站在树旁,背着双肩包的周子青。顿时笑容就爬脸上下不来了。   周子青一扭头就看到过来的秦枫,再就是看到他一张化的无比精致的脸,眼神微微一愣。   “好看么?”秦枫比比自己的脸,咧开嘴笑着问。   周子青点点头,称赞一声,“很好看。”   声音清脆,秦枫嘴角继续上扬,“自行车我带来了,从头到尾检查一遍,刹车,脚板,链条都检查过了。”实际上清洗过后,还特意找人给重新喷漆了。   周子青原本走在秦枫身侧的,目光往下一垂,脚步微微滞缓,又继续往前走。   秦枫还兴高采烈的问周子青的大学生活,谁想到,周子青突然转过身按住他的肩膀,把人拉倒路边上。   微微蹙起眉盯着他的腿看了两眼,“你的腿怎么了?”   秦枫还诧异周子青拉着他要干么,没想到迎头就问他脚的事情,眨巴眨巴两下眼,笑着说,“什么啊,我腿好好的啊。”说完还要抬起腿,往地上踩踩两下给她看。   周子青却微微眯着眼,冷淡的看了一眼秦枫,"你走路的节凑我脑子记得很清楚,你刚才落后我半步。”因为腿上有伤,她在和秦枫走一起的时候,都会格外注意他的腿。   秦枫震惊到瞳孔微缩,微微张着嘴,站在原地都愣住了。   “有些可怕吧,正常人压根不会注意到这些事情的,可是我会.就连你口是心非眼球会先看右下角,抬起来,再垂下去看脚面。是因为最近的节目表演吗?”周子青半蹲下,伸手捏了捏秦枫的膝盖和脚踝骨。   秦枫看到周子青精准的捏了捏他的右腿,心里更是震惊不已。他就是右腿隐隐有些发疼。   旁边路过的人,都跟着好奇的看一眼,远处一看,像极了女生蹲下来给男生系鞋带的样子。   旁人看过来的眼神,秦枫羞的不自觉的攥紧手掌,慌里慌张的就把周子青拉起来,“你快起来,别人看到不好看。”周子青蹲下给他系鞋带?   突然脸上像是着了火似的,又热又烫。   “疼的厉害吗?”周子青拧着眉头。   秦枫摇摇头,不承认。“只是有一点点疼,真的,等表演完歇息两天应该就能好。”   周子青叹息一口气,“那就期待的你的表演吧。”   秦枫带着周子青去了篮球场搭建的帐篷,有人找秦枫找了一圈了,急疯了快。这会看到他带了一个女生过来,急急的把人拽过来。   “等下,等下。”秦枫想要带周子青找位置,这会被按着整理头发,根本起不来。   “没时间了,我的大少爷,就差你没整头发换衣服了。”   秦枫走不了,对周子青说,“你等我下,我整理好,再带你过去啊。”   和秦枫说话那人,才有空看了周子青两眼,好奇的问了声,“今年新生?那个院系的?”   周子青浅笑一声,“辰光大学的。”   “辰光的?那厉害啊。”还以为是他们自己学院的学生,没想到是个学霸,由不得多打量两眼,   秦枫的角色应该是古代公子,带了一个假发套,长长的头发披在背后,眉眼清俊,身材挺拔刚健,虽然还没换上衣服,不过,单单只看这张脸,就已经非常吸引人了。   秦枫弄好头发,就赶紧站起身,带着周子青去找座位。   一出去,才发现天色暗了,舞台灯光闪烁起来,放着音乐,整个操场上已经全是人了。   搭建的舞蹈前方,是白色塑料椅子,留给学校院系老师坐的,中间两边蓝色椅子是预留座位,对于偏后的学生座位,这个位置也算不错,就是家属专座了。   秦枫刚把周子青带过去,还没来得及走,身后就有人喊了他一声。   “秦枫?"   秦枫一转头看到秦煜,还以为眼花了,直到人走近,才瞪着眼睛惊讶的问他,“你怎么过来了,你哪来的票?”   秦煜目光扫了一眼秦枫旁边的周子青,不冷不谈的说了句,“自然有我的办法。”   秦枫没问出来,看着秦煜坐在周子青旁边位置,替两人介绍了下,“周子青,这是我哥,哥,这是我朋友,周子青,你帮我照顾一下她,我得回后台去了。”秦枫怕自己走太久,那边又找不着他着急。   周子青只看了秦煜一眼,恭敬礼貌的点点头,大伯那次事情,她一直记在心里。   秦煜表情则是淡淡的。   秦枫刚走一分钟,又回来了,手里抓了两瓶水,秦煜一瓶,周子青一瓶,这会真得走了。   等到上京艺术学院老师们坐下,迎新晚会才算开始。   和辰光大学迎新晚会一点都不一样,光是这个舞台搭建,就能看出来,人家是专业的。   四个主持人,轮番上阵。   期间还有学校院系老师上去演讲,节目表演很好看,从服装道具,到整体舞台完成度都非常好,台下新生的掌声一直没有断过。   秦煜是被家里人硬派过来的,因为其他人要不不在国内,要不实在没空。什么样的表演节目没看过,所以看着闹哄哄的周遭,五颜六色的灯光乱闪,准备熬到秦枫表演完,他就走。   秦枫节目排在中间,主持人报幕的时候,所属院系那边立马掌声如雷。   秦枫的节目既有表演在里面,也有戏曲歌舞在里面,讲述青梅竹马的年轻男女,互生爱慕的故事。秦枫在一众表演者里,最为出众。   因为那张俊美如玉的脸,站在舞台上会发光。   艺术学院俊男美女真的多,可人多了聚在一起,标准就要往上走。眼睛大却不够圆,脸小可脸型不好,这么一对比,秦枫那张脸真就是人群中的焦点。   表演在最后的时候,周子青一直在关注秦枫,直到目前为止,他的舞台戏份都没有激烈到能伤到腿的地步,可随着舞台灯光逐渐暗淡,一束白光打在舞台中央,幽幽的音乐声一响起,舞台上那抹湖青色人影,开始舞动起来。   一直撑着下巴端坐着的秦煜看到舞台上的秦枫,脸色一变,猛地站起身来。却被身后的学生叫喊着坐下去。想出去,却发现四处都被学生占住了,拥挤的到处是人。   周子青瞥了一眼,淡淡说道,“坐下认真欣赏吧,已经制止不了的事情。”   确实已经晚了,秦煜看着舞台上的人,眉头皱紧。   这是周子青第一次见秦枫跳舞,她不懂舞蹈,可也觉得每一个动作仿佛行云流水一般流畅,优美,且赏心悦目。   明明是刚健挺拔,可在舞动之间却给人一种含蓄柔韧,柔中带刚,刚中有柔,韧中有脆,急中有缓。身体的每一个关节都带着一股爆发的力量。可舞出的动作却轻盈的好像羽毛一样柔软。舞台上,跳舞的秦枫,是她不曾见过的,十分陌生的。   秦煜放在膝盖上的手不断收紧,“他四岁开始学舞,这个手势是小五花,穿手,这个姿势叫扑步,云间转腰……燕子穿林,青龙探掌……,都是他从小练习的动作,没有跃空转身,空翻展翅,这些才是他最厉害最熟练动作,可现在他的腿跳不起来。”   “他跳的很好。”起码她没看出来这是脚上有伤的人跳出来的。   周子青看着舞台上秦枫,轻轻摇臂,抬腿劈开,带着湖青色裙摆划开一道半扇形,旋转着落幕。   舞台下掌声热烈,台上灯光响起,主持人出来控场。   周子青站起身,挤开人群往外走。   秦枫表演完,解开发套,换了衣服,满头大汗的走出来。   秦枫只看到周子青一个人,笑着问,“我哥呢?”   “正在生你气。”周子青如实说道。   秦枫莹白的脸上,染了一层红晕,额头鼻尖渗出不少汗珠,看着周子青,抿着嘴角,轻笑一声,“其实,我后来才知道,那个找我表演的学姐,是我哥偷偷找的人,他还以为我不知道呢。”   低着头又重新抬起来,咧开嘴笑起来,像个得意洋洋的小孩,“只是我中途改了剧本,给自己加了戏。”   原本剧本里,是没有最后那段独舞的。   周子青淡淡看着他。   “他现在肯定正怒气冲冲的去找人问话去了。”   “脚疼吗?”   “我跳的好不好?”秦枫眼睛里闪着亮眼的光,也像是有液体在眼眶里流动着。“以后不能再跳了,才跳了这几下,现在连左脚都在疼了。”   周子青呼出一口气,嗤笑一声,“那现在需要我背你吗?”   “我就是心里难受,你说学了那么年的舞蹈,明明从小练到大的动作,我闭着眼睛都能跳出来的,现在却抬不起脚了。今天,算是我的舞台告别会?”秦枫自己说完,先忍不住笑了。   真不能跳了,站在舞台上,跳到一半的时候,腿已经疼的使不上力了。   “让你难受的是你以为自己凭实力拿到的舞台机会,实际却是家里帮你安排好的,然后你选择硬上跳舞,最后落得两败俱伤。”   秦枫低着头沉默没出声。   “走吧,找你哥带你去医院看看你的脚。”周子青拉着秦枫回去。   秦枫没动,反而拉住周子青,情绪低落,喃喃说了句,“不用找,他等会就过来了。”   “你的脚不能在这站着,有地方坐着么?”周子青也不熟悉艺术学院,看了一圈,也没地方。索性拉着人坐在操场边上。   秦枫情绪十分低落。   周子青仰着头看着天,随口说了句,“你哥看着还不错,看到你在台上跳舞,挺心疼的。”   “嗯。”轻嗯一声,带着沉重的鼻音。   “我啊……上了大学,才发现一件事,我好像是个学习机器,不停的在学习。一停下来,感觉自己像是废弃的破铜烂铁。心里很恐惧,就不敢让自己停下来。” 第八十八章   秦枫心情低落, 忽地听到周子青有些迷茫的声音,抬起头微微看过去,眉头蹙着, 张着嘴想要劝慰她,一时之间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呼~很害怕自己看起来和身边的人不一样……”   “很担心会被这个世界撇下, 我想我要是能走在这个世界的前头,会不会就不这么害怕了?有时候一觉醒来, 心里非常空旷, 像是变成了透明人, 没人注意到我。她们嬉笑着从我身边走过去,明明那么近,却像隔着什么。我四周好像有一道看不见的屏障,我总觉得自己快要从这个世界消失了。别人眼里看不到我, 无声无息的没有了,非常的恐惧不安。”周子青仰着头, 表情沉重阴郁。   秦枫心里突然揪疼一下, 快到来不及抓住。   周子青突然歪过头看过来, 嘴角噙着一抹笑, “现在给你说的没有一句假话, 我即使这样, 我还是想一路走下去, 我得想办法救救我自己,你也是一样, 你这张脸很适合站在舞台上, 像是会发光一样,别浪费了。”   手撑着站起来,伸手给递给秦枫, “起来吧!”   秦枫仰起头,脸上挂着困惑。目光越过周子青,看到急匆匆赶过来的秦煜。   周子青拉起秦枫的手,把人拽起来,笑着问,“我的自行车在哪?”   秦煜疾步走过来,冷着脸上前就要撩开秦枫裤腿查看一下,秦枫把人拦住,“哥,没怎么样,只是有一点点不舒服。”   秦煜有话想对秦枫说,可并不想他们兄弟之间的谈话,旁边还要站着一个外人。只微微扫了一眼周子青,表情不言而喻。   周子青哪会看不出来自己站着碍事了,冲着秦枫摆摆手,“告诉我车放哪了,我自己去取。”   秦枫刚刚听到周子青的心里话,自己甚至连句安慰她的话都没说,并不想让她自己就这么走掉,“我陪你去,车钥匙在我这。”   秦煜微微眯起眼。   周子青轻笑一声,“车钥匙给我,你的腿还是先去医院看看吧。”   秦枫不愿意,扭头对秦煜说,“哥,你等我下,自行车我就前面车棚里,自行车太多,我怕她找不到。我陪她去一趟,马上就回来。”急急说完话,不等秦煜表态,就拽着周子青往车棚走。   周子青担心秦枫的腿,并不敢让他拉着走。   等走出三米远,确定秦煜听不到两人之间的谈话,才神色担忧看着周子青道,“你现在这情况,需要看心理医生吗?”心理医生几个字说的很轻,似乎底气严重不足。   周子青以前和他说过,她不能让自己看着还没好,她得让自己好起来,周围的人就会觉得她好了。可现在情况貌似不太好。   周子青扭头冲他咧嘴角笑笑,“你的腿伤,即使你家请到最厉害的专家,也不会让你重新站上舞台,我也一样。”即使外表看着好好的,疼不疼,难不难受,只有自己最清楚。她的脑袋和心理都允许她像个普通人活着。   她最沉重阴的一面,只是被她自己无视了,不正视它,它就不存在。只有偶然条件下,触碰到它,才会提醒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情况怎么能一样,我等下去医生,起码腿不会疼的难受,可你现在……”秦枫跟着焦急,总不能这样放任不管吧。   “能抑制我的,也只有我自己。放心吧,我虽然说的好像很严重,可最坏的情况就是我变成一个忙碌的学习机器人。就是知道这样下去不好,才会想着改变。你可别忘记了,我脑子很聪明的。”周子青笑笑,似乎她的真心话,把人给吓着了。   秦枫皱着眉,轻声嘀咕一句,“以后,你可以把这些话说给我听,听说憋着对心里不太好。”   周子青笑着没说话,心里忍不住发笑,说出来干么,吓人么?   秦枫把周子青带到操场附近车棚里,一辆红色公路自行车。   周子青让秦枫站在原地别动,自己过去,以为车身很重,结果抬起来,却非常轻便。   “车胎比普通自行车要窄一些,速度很快,坐垫我按照你的身高给调整的。”秦枫把车钥匙递过去,周子青抬腿坐了上去,刚刚好,脚前掌能接触到地面。   周子青脚下用力,车子就出去了,确实省劲跑的很快,在前方刹车,调头又骑出来,一脚着地支撑,笑着说,“很好啊,那我回去了,你也赶快去医院看看脚吧。”   秦枫笑着冲周子青点点头,周子青潇洒的摆摆手,直接骑车走了。   秦枫跟着秦煜的车去医院,秦煜开车,脸色非常不好。   “你是因为她?才执意要改成跳舞的?”秦煜此刻心里窝着一把火,可对着亲弟弟,心里的火气确是不能一下发出来,得憋着劲,一点点发出来。   秦枫两条腿这会疼的有些发麻,骨头缝里又麻又无力,偏偏又能感觉到疼。这会咬牙撑着,实在不想说话,依靠在后座上,闭着眼睛,微微蹙着眉。忍到最后只小声的说了句,“哥,你以后别这样了,我不喜欢。”说的是他找学姐,给他机会表演的事。   “不喜欢可以说,为什么非要跳最后那段舞?你自己的腿,应该比别人都清楚,万一出事怎么办?”秦煜气就气这点,“你既然转了专业,难道就是为了拿到一个毕业证书?机会能自己从天上掉下来?我不给你安排,这么大学校,想要冒头的人不知道有多少?你敢和他们竞争么?”   不是看不起自己弟弟,而是心疼。明明是舞蹈界冉冉升起的新星,现在却暗淡道和一群人争夺一个表演名额。   秦枫微微端正身姿,表情有片刻的迷茫,“我也不知道。一直都想站上去,心里怀念那个地方,做梦都想到重新站上去。哥,我不是赌气什么的,我也知道我的腿,可一站上去,就忍不住去想。我学了这么多年,突然要我把它忘干净,明明是记忆到骨子里的习惯,就这么抛弃掉,总觉得不甘心,就想做点什么。”   “现在呢?”秦煜心里惆怅叹口气,语气缓和很多。   秦枫仰头靠在后面,没回答秦煜的话,却想起周子青明明恐惧,却有冷静坚毅的说她会一直走下去。心里不自觉的涌出一股力量来。   “准备从头再来一回,只不过这次是学表演。周子青说我这张脸,站在舞台上会发光。”秦枫心情好了点,嘴角微微上扬。好像他全身上下,周子青就只能找他的脸夸一夸了。   秦煜冷哼一声,不觉得这句是个好话,可透视镜里,心情明显变好的人,也决定不再多说什么。   周子青骑着自行车,沿着大学路,夜晚的风有些微微凉,把身上衣服吹得呼呼响。脚踩的很用力,车速很快,脸颊迎着风,四周的景物快的一闪而过。心里带着一股诡异的快感,想像这样不断加速的往前,往前……然后冲出去。   可当冲过一道高坡,失速往下的时候,脚踏已经成了摆设,连人带车不受控制的往下疾冲,刺激到心脏瞬间感觉到一股寒冷,皮肤颤栗。   不可以这么快,不能这么快,会出事的。   周子青停下来,脸色惨白着,大口大口急喘着气。整个人双手发抖的从车上下来。   一个人,一辆自行车,立在路边上良久。   心跳久久不能平静下来,慌乱以及恐惧。她不能这样下去,当有一天失速,她会变成什么样?   手指哆嗦着,粉饰太平已经不行了,她必须得做些什么。   周子青把自行车锁在寝室楼下,面色淡淡的回到寝室里。周六,不用到教室上晚自习,寝室里只有朱玉晴和金嘉瑜两个人。   吴淑贤大多数不在自己寝室,她似乎和其他两个寝室的人玩得都很好。   朱玉晴在床上看书,看到周子青进来,笑着打了一声招呼,接着看自己的。   金嘉瑜喜欢边看书边吃零食,转个身,把一袋薯片递过去,挑眉一笑,“周子青,来一片?”金嘉瑜长相上属于甜美型的领家女孩,皮肤干净白里透红。在寝室她吃什么,都会大方的分享给别人。   周子青笑笑摇摇头。   “我发现我给你吃什么你都不要啊,我很没面子啊。”金嘉瑜开玩笑的说了句,然后自己动手掏出一片,笑眯眯的送到周子青嘴边,“尝一尝啊?”   周子青盯着金嘉瑜看了一眼,自己伸手接过那片薯片,当着金嘉瑜的面,塞进嘴巴里,咀嚼咽下,“味道还不错!”   “周子青你有点酷酷的,不过我看人很准的,我觉得你还不错。”金嘉瑜直接对周子青下了近期观察的评语。   周子青扬起嘴角轻笑一声,“是吗?”   “那你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金嘉瑜笑着追问,一双月牙似的的眼睛,亮晶晶的,充满好奇。   床上朱玉晴听到谈话,眼睛移开课本,往下看了一眼,不经意就和周子青视线撞上了,还有些不好意思。   “你是个聪明人。”周子青看着金嘉瑜眼睛,给出了答案。   金嘉瑜一愣,顿时抖着肩膀笑起来,“耍赖啊你。”   周子青去洗漱,吴淑贤从隔壁寝室回来,看到周子青,还扬着笑脸,“周子青你回来了?”   单纯问句话,都没等人点头或回答,就急急进去了。   “隔壁寝室都在商议参加什么社团,咱们寝室也讨论一下吧?要是一起参加,还能有个伴。”吴淑贤做什么都喜欢拉着别人一起,喜欢热闹的性子。   “大学不参加社团,是好像没什么意思?”金嘉瑜这几天也在考虑这个问题。   朱玉晴从上面探出头,疑惑的问了句,“参加社团要不要交钱?”   “一开始应该要的,如果要置办团服的话?不过也可能会买点工具,多少都需要点的。不过可以参加读书会那种,应该不需要吧。”吴淑贤圆圆的脸上,认真的帮着朱玉晴分析。   一个寝室里生活,是能发现很多细节的,谁的鞋子比较多,衣服多?吃的用的,根本不用多仔细看,就能看出家庭经济情况,朱玉晴大概家里不太富裕。   “我再想想,最好不会花费太多时间的。”朱玉晴想要争取奖学金,辰光大学的奖学金真是不好拿,大家同样优秀的情况下,就是格外花费时间和精力。   “周子青呢?你想要参加什么样的?”吴淑贤似乎想听听所有人的意见。   “我?还不知道,明天应该会去看看,再决定吧。”周子青没说她已经加入了本专业的人工智能创新小组,在她看来这个只不过是她想要学习走的捷径。她这次想要选了和学习不相关的事情做。   她得给自己减速,让自己停下来。   “那你明天带上纸笔,要是有什么适合的你先记录下来,回头我们几个一起再看看。”   “行啊。”基本上,不用纸笔,很多社团都会主动塞宣传单。 第八十九章   有了自行车确实方便很多, 去哪都能节省不少时间。有了钥匙,人工智能创新小组活动室,只要是没有课的时间里, 周子青都会过去。   可能目前帮不上忙,知道别人也忙, 也不会没眼力劲的问这问那,力所能及的事情她全都包了, 去食堂打饭, 连着她自己的一打就是六份, 吃完饭萧红他们忙自己的,剩下的她来收拾。   活动室里也有多书,周子青会看。头一回,遇到他们小组讨论的场景, 还吓了一跳。   萧红身材娇小,脾气确实一点不小, 和高林唇枪舌战, 一丝不让, 场面差点失控, 还好顾时雨及时出面制止住了。   事后, 萧红告诉周子青道, “坚持自己的想法, 就要贯彻到底。”   吵归吵,都是为了一个月后的科技展览会。吵完, 一会又能好好凑在一起商议其他的。   大多数他们发生分歧说出一大串的专业术语时, 周子青就会在旁边用心记,回头再去查找资料,把这些东西了解下。周子青了解的也只是普通层面的东西, 真正存储具有核心技术数据的计算机,是有密码的。她没问过这些事,目前自己给自己的定位就是打杂,兼来学习的。   高林,陈天阳都以为周子青会是个很有性格的那一类人,事后发现看走眼了。周子青大多话不多,也不会过问追问问题。相反,她来活动室很勤快,似乎已经摸到他们几个来活动室的时间,总是在刚刚好的时间过来。   开窗户换气,扫地倒垃圾,整理书架,很有分寸的不会动书桌上的东西。就说打饭,辰光大学七个食堂,她不会天天只盯着一个食堂打饭,原本活动室虽然会买瓶装纯净水放着,从她过来之后,都是直接从水房打水过来,一天两壶。   熟悉之后,大家也放的开,吃饭闲聊的时候,周子青会把专业的一些不懂的问题抛出来,几个人你一句,我一句,比专业课老师讲的都要细致,有时候实在是讲不明白,就会手动用计算机透过技术给她一点点分析。   人工智能创新小组不是没有方向的自随性研究,也是有专业的老师领队的,周子青见过好几位,可惜她需要到大二的时候,才能上人家的课,目前她还在学习基础理论的水平。   不过周子青也在这些专业老师那里混了脸熟,偶然在教学楼里见到,周子青都会主动问好,一开始那些老师也都都是普通的回句,“嗯,同学好。”   到后面,都能直接喊上名字了,偶尔还会喊她帮忙跑个腿拿个东西之类的。   周子青都快忘记江涵也在辰光上学的事了,主要是辰光大学很大,各个院系教学楼都不在一起,上下课时间也不一样,能遇到的机会真不到。   “周子青,我还想着过几天去找你呢,没想到今天就见到了。”江涵开学之后也忙,体能训练之后,就开始上课,高中和大学不一样,虽然时间自由,可上课的东西需要花费课下更多的时间去理解分析。加上他这个专业要看很多案例资料,他也是好好适应了很久。   周子青主要是来看看社团报名招新的,书包里已经放了不少社团的招新宣传单,这些是给寝室吴淑贤带的。江涵看到周子青脚下红色自行车,眼前一亮,“你买自行车了,我这几天正准备去看看呢,你在哪里买的?”学校太大了,教学楼,食堂,寝室,说是三点一线,可线与线之间的距离真不短。   江涵看到周子青有些高兴,和旁边站着的两个同学说了一声,就紧跟在周子青。   周子青看到江涵,心里有点复杂,扬起嘴角笑着解释,“自行车是我朋友家借我的,你在这准备参加什么社团?”   “我报了摄影,已经报上了,目前就是手上缺个相机,准备周六日去商场看看挑个。你呢,想要参加什么社团?”摄影是江涵的个人爱好,高中有次去展览馆,深深被展出的相片吸引了。可惜高中要学习,家里学校盯得紧,没空研究这个。   大学选专业,也是全家一致决定的,他说不上喜欢,但是也不讨厌。   “我还没确定。”别人都是对什么感兴趣,喜欢什么 ,好奇什么,才会想去做什么。可看过很多社团宣传单,她大多是提不起劲的,也没有什么心思。可能参与进去,她依然会认真对待,可是心里到底还是缺了点什么。   “体育方面的呢?搏击,自由散打?柔道?太极?我看到很多体育社团在招新。那个……那个我听江洲说过你和他上过三年的搏击训练。”江涵看到周子青看过来,赶紧解释。   周子青气质偏清冷,眉眼带着笑都会让人有股距离感,“江洲?是你主动问的吧,他不可能主动和别人说起我的事,我在他眼里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太清楚了。他对你说过我是个疯子吧?”   江涵被人揭了老底,脸上有些发囧。低着头都不太敢看周子青看看他的眼神,背后打探人家消息,还被人家知道了。   周子青淡然无比看着江涵脸上的不好意思,心里却十分清明。一个面对她害羞不已,暗自隐藏自己喜欢的男生 ,她竟然什么想法都没有,心里平静的湖面,连一丝波纹都没有。   浅笑一声,“江涵,你和我想象中不一样。”   江涵错愕的抬起头,似乎没听懂这句话的意思,想了半天才追问一句,“我和想象中不一样?是因为我是江洲堂哥?江洲脾气不好?”   周子青摇摇头,“和江洲没关系,可能那里出现了误差,不过我想问问你,如果你遇到一件事,或者一个人,周围所有人都放弃?你会怎么办?”   江涵愣了愣,没想到周子青会问他这样一个含糊问题,“我……我不知道,我应该会看情况吧。”   周子青抿抿嘴角,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关的问题,“对了,江洲现在干什么去了?”   江涵以为周子青会对他的回答说些什么,结果竟然提都没提,是因为不是理想中答案?还是随口一问?江涵有些摸不懂。   “江洲,被小叔送去历练去了。”江洲高考的的分数简直惨不忍睹,小叔连个暑假都没让他过,就人把弄走了,现在具体在哪受罪呢,江涵也不知道。   周子青点点头,似乎也不太好奇江洲的事情。   周子青和江涵边走边聊,看到有意思的社团,就会停下来,索要一张宣传单。没有的话,就会拿笔记下来招新条件。   走着走着,江涵高兴的指着前方招新的摊位说道,“前面就是我报名的社团,里面有很多学长学姐拍出来的优秀照片,我带你去看看。”   在自己喜欢的事情面前,江涵情绪变得高涨,不容周子青拒绝的把人带过去。   一大块黑色布景上,张贴了摆出不同造型的照片,照片里,有单纯的风景,有动物,有建筑,有小孩,老人,成年人。江涵认识负责看场招新的人,打了一声招呼。就拿起桌上影集献宝似的递给周子青看。   周子青随手接过来,她实际上一点不懂,翻看照片也只是像看教科书上的图片一样,欣赏不出来背后意义,以及技术上专业上的不同。   江涵却滔滔不绝的帮着在一旁介绍,再往下翻看,就是一组孩童的照片,五个一组,小孩脸上汇聚各种各样不同的表情,天真烂漫,委屈难受,得意洋洋,愤怒生气等等。脏兮兮的脸上掩盖不住生动的表情。小孩子最不会隐藏情绪,高兴,悲伤;脸上,眼神符合心境的情绪,满满的都要溢出来。   周子青看着照片有丝心酸,以及说不上来的感觉。   “这些照片是在哪里拍的?”周子青举着影集上的照片好奇问了问。   负责招新的学长接过来,抽出照片看了眼背后记录的文字,“这是去年,我们社团和爱心志愿者一起去做活动时拍照记录的。”   “我们学校有爱心志愿者这个社团吗?”   “有的,你往前面走就能看到。”   周子青对着江涵说,“我去志愿者社团看看。”   “我和你一起啊。”好不容易遇上一回,江涵还想着两人能在多说几句呢。   周子青给自己报了一个社团,爱心志愿者社团。她就是被上面的一张张拍摄记录下来的照片,吸引了。江涵跟周子青一同报了名,美其名是跟着一起拍照片。   回到寝室的时候,周子青把收集来的宣传单,以及手写记录好的笔记,一起整理好递给吴淑贤。   吴淑贤拿到厚厚一摞纸,微微张着嘴,好一阵惊讶。“周子青,你拿来这么多啊?”吴淑贤看着宣传单,以及笔记本上记录抄写的,心里无比震惊。   实际上那天她就是随口说说,她已经和隔壁寝室的人商议好要报什么社团了。这会看着周子青带来这么多宣传单,就是一个个从社团走过来,也要耽误很长时间呢。   “嗯,捡着合适的要的,体育方面的社团都没要。”其实也没有很多,大多都是别人主动递给她,她就收下了。   周子青水壶空了,准备去水房,四个水壶一个个拎起来,捡着空的轻的,顺手就给一起打了。   周子青一走,吴淑贤就在寝室嗷嗷叫唤起来。   “哇哇哇,我感觉我自己之前是有眼无珠,我之前还说她冷傲孤僻,不太好亲近。其实她人真不错,就是不太爱说话。我就随口说了一句,你看看,她好认真的还帮我手写记录下来。”吴淑贤激动地在寝室里走来走去,把周子青带来的一堆宣传单,拿给朱玉晴看,又拿给金嘉瑜看。   “金嘉瑜你要不要看看,选择报什么社团,还有朱玉晴你,也看看吧。”吴淑贤总觉得自己要是不看,就辜负了周子青的一片心意,非常的不好意思。   朱玉晴最近报名参加一个英语口语比赛,正在对自己这方面加强练习,“我不准备参加社团了,你和金嘉瑜看吧。”朱玉晴和同乡的学长学姐一起聚餐吃过饭,取了不少经。要想拿到奖学金,专业课成绩要好,也要注意平时作业,再其次学校鼓励学生社会实践,尤其多参加各式各样的比赛,能拿奖最好,这些都会评分点。   朱玉晴听后,在完成专业课的其他时间里,就大量报名这些比赛。   金嘉瑜还没想好报什么社团,两个人凑在一起,一张张看着宣传单,议论报什么社团比较好。   还在讨论着,周子青拎着两个水壶上来。   金嘉瑜看到周子青手上两只水壶,“周子青,你报了什么社团?我想参考一下?”   “爱心志愿者,每周六或者周日,半天左右,去附近福利院帮忙打扫卫生,陪小孩子玩,教他们算数和背古诗等等,听说过节的时候,也会过去帮忙筹办。”周子青两辈子都没去福利院,说她符合要求吧,她又不符合,硬要说她不符合,可实际情况她又符合。   周子青想要去看看照片上那一张张鲜活生动的脸庞和眼睛。   除去学习还是学习之外,她难得有想要了解的事情。   “志愿者啊。”金嘉瑜点点头,一下子就失去了兴趣,“那也挺好的。”   吴淑贤心直口快,“就是免费劳动力,干活去的,有什么好的。”   周子青没反驳,因为实际确实是这个情况。   307寝室氛围还算和谐,唯一话多的吴淑贤还总喜欢往外跑,朱玉晴忙着努力学习,参加比赛。金嘉瑜反而是待在寝室最多的。她喜欢边吃东西边学习,看书做作业的时候,手边放着很多零食,触手可及。   大家说不上多亲密熟悉,可也算友好。对比其他寝室同学,还是一个寝室更加熟悉。可能大学就是这样,一个寝室的相互熟悉。   再就是社团上认识的。   晚上九,十点钟,周子青会给家里打电话,一周会打二三次。周子青的心很细腻,不说她,周子鸣从小到大都是待在身边的,即使上了高中,间隔两星期也能见到,再说也没出云海市,心里不觉得远。   可上了大学,出了云海市,距离远了。孩子走了,家里空落落的,周子青就想着多打电话回去。   周子青电话是孙蓉蓉接的,一接到电话,孙蓉蓉说话声都带着一丝小激动,声音都大了许多。还一直喊周名博过来,说青青打电话回来了。   “青青啊,你那边天气过几天要降温,你大伯看天气预报特意看的,比云海低了好多度。你衣服够不够穿啊?”从家里孩子两个去上京上学,家里看新闻看报纸,就格外关注上京的事。   看天气预报,以前看完云海市的就换台,现在不看完上京的都不转台。   “我说今天气温有点凉了,我有厚衣服呢,明天就换上。对了,我在学校参加了一个志愿者社团……”周子青声音透着喜悦,她会一点点把她生活,学习上的事情,和家里说,可能都是些小事。可周子青知道,家里人想知道也就是这些。   他们来不了,可也想知道你做了什么,这是一种精神上的参与感。周子鸣大概是不会说这些的吧,他有时候心还是粗的,明明长相上很清秀,该是长了一颗玲珑心的人,偏偏单纯到像犯傻似的。   “志愿者?那不就是云海市马路上带着黄色帽子,一群人捡垃圾的志愿者?”孙蓉蓉一听皱眉了,不愿意。“青青,那个大伯母不是说不好,很好,那个有爱心,还有奉献精神,可是吧……”   周子青咯咯咯一个劲的笑,她大伯母很好懂,赶紧解释道:“不一样的,我们这个是去一家福利院,主要陪孩子玩 ,教小孩画画,唱歌,算数,背古诗这些。不累的,每周就去半天,像是玩似的。”   “哦哦,那好那好,青青去的时候口袋带一把糖,小孩子调皮不听话,不能打,给他糖吃就听话了。”孙蓉蓉一听不累,立马开始转化角色,筹谋划策出主意。   周子青听得,心里暖洋洋的。   “青青啊,我厨房炖着汤呢,你大伯来了,你和他说两句,我去厨房看两眼。”可能厨房那边有事情,孙蓉蓉急急说完,电话里就传来一道低沉厚重的嗓音,“青青,是大伯。”   一听到大伯声音,周子青突然想哭。没来由的,眼泪就在眼眶打转。抿着嘴忍住了,打起精神,喊了一声,“大伯,”   耳朵里转来大伯叮嘱她多穿衣服的话,让她整个人焦躁不安的心,瞬间安定下来。   感动到想落泪,甚至想立马买上车票,回家去。   “青青,在学校没遇到什么事么?遇到了要和大伯说知道么?”周名博总觉得点电话里周子青的声音有些鼻音。   “没遇到什么事,专业课老师都是特别厉害的。我们专业教授是徐梁知院士,经常上新闻,在国际上都有名的,获得过国家级勋章的那种……”周子青把学校的事情,滔滔不绝又重复一遍,一点不嫌烦。   说到最后,嗓音突然夹杂一丝感伤,“大伯,我有点想家了。”   周子青说不清楚自己心里的感受,她也不想去分辨,归拢归拢,有重复一遍,“我就是想家了。”   周名博一听,心突然揪了一下,心里嗓子里堵得满满的。又高兴,又心酸,强忍着,“我们也想你,要不过两天我们去上京看看你?”   “没事,就是隔壁寝室有个女生哭了,说想家,其他人跟着也哭。情绪能传染人,我这不就打电话了么,听到你和大伯母的声音,我心里好多了。”周子青半真半假,说出的话,周名博在电话里分辨不出来,他看不到周子青现在的神态。只以为她是真的想家了。   还安抚她几句,想家就给他打电话,天天打都没事。   聊了半个小时,周子青挂了电话,刚要回寝室,想了想还不知道秦枫的腿怎么样了,也给他打一个吧。   秦枫的腿部分磨损发炎,在家呆了一星期,在家他又没事干,说了要好好学习表演,他把家里录影带全都看了遍。边看变琢磨,看人家肢体动作,眼睛神态。   学一行难一行,接触多了,多少都能有点体会心得。秦枫还算认真,拿了纸笔边看记录,两边还搬来两个大镜子,头一回认真学习,还是学习模仿。   光是眉毛和眼睛的部分,练习一上午的时间,他有些挫败感。觉得自己,就是一双死鱼眼珠子,什么眉目含情,目光如炬,眉来眼去,贼眉鼠目,怎么看自己这双眼都是木呆呆。   家里阿姨敲门,说有人打电话找他。   秦枫还沉浸在自己挫败感里没出来,有气无力的问了句,“谁啊。”   “叫周子青。”   不等阿姨说完,秦枫下意识想跳起来,可惜脚上套了个环,起不来。急着让阿姨下去把电话接上来。   自己挪腾到电话跟前,急巴巴等着,电话一通,秦枫就立马接了。   “你腿怎么样了?”周子青一听到秦枫的声音,上来就问他的腿。   秦枫刚才还失落的情绪,这会早没了,就现在他对着镜子看一眼,一准知道什么叫神采飞扬。“没多大事,就是练习过度,有些磨损发炎,医生让在家休息一段时间。”上京艺术学校里,有很多学生演员,根据剧组要求拍戏,学校每天都要请假的,他这样请病假的真不算什么。   “那就好,就当这次和舞蹈做告别吧,以后别这样了,你这双腿经不起你这样折腾。”周子青知道秦枫一场车祸带走了他十几年的努力和今后要奋斗的目标,很不甘心,也放不下。   他说放下,可最终没从心里放心。   “其实,我也是想跳给你看的,我觉得你要是没看过我跳舞,总觉得有些遗憾。虽然迎新晚会上我跳的很一般……”根本不及他全盛时期五分之一,而且动作编排都是基础中的基础,根本展示不出来他往日的风采。   “你想跳舞就甩锅给我?不怕我惹火上身,你哥当时看到你跳舞,气的当场就站起来要去找你,不是当时堵塞出不去,他真能上去把你拽下来。你跳舞不跳舞和我没关系,是你自己心里想,你才会想去做。”周子青不等秦枫说话,就已经把话说到尽头,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秦枫憋了一肚子话没说,知道自己刚要露个头,就被狠狠堵住了。拒绝的话有点冷硬,让他有些委屈。   周子青说完也觉得自己口气生硬,有些不近人情,缓和一口气,继续说道,“秦枫,你应该知道我之前给你说的话,我没骗你,也不骗你。你给我牢牢记在心里。我们是朋友,一辈子真心相处的朋友。”朋友距离是最安全的。   秦枫沉默了会没说话。   周子青也没说话。   不管是不是自作多情,都要先把话说在前头。   “那……那朋友受伤,你是不是要来看看啊,带点水果什么的。你之前受伤生病,我都去看你了,你也得来看看我吧。”秦枫想起周子青迎新晚会上说的话,也不知道过了这么久,她怎么样了,他腿受伤又不能去辰光去看她。   周子青噗嗤一声笑出来,尴尬气氛突然就没有了,笑着问,“你想吃什么,我买了带过去?”   “苹果,又大又红的那种。”秦枫决定也让周子青给他削个苹果,记得当时她还嘲笑他削的不好。   秦枫这心思,太好猜了。“我是不是还要带把水果刀?不然我怕你家水果刀我用不惯,干脆让店家帮我削皮切块装好带过去?”   “脑子聪明也不该用在这些小事上吧?”秦枫心思刚在心里打个底,就被人家看透了。觉得非常没面子,“算了,不买苹果了,你买点梨吧,我最近学习人物说话,嘴巴容易渴。”   “行,我知道,我看课程表,安排下时间会去看你的。”她大多会选在下午或者晚上,创新小组那边需要她帮忙打中午饭,周六周日是整片时间,可以用来学习做作业,查找资料。   周子青这边一松口答应,秦枫整个人都要飘起来,明明刚刚还被人拒绝的话都说不出来。   秦枫挂了电话,心里还是美滋滋的,楼下客厅里,秦煜一丝不差的把两个人对话听完了。阿姨欲言又止在边上,也被打发走了。   秦煜解开外套,就去了秦枫的卧室。   秦枫这会又有心情了,对着镜子又练习起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总觉的和周子青打完电话之后,他觉得自己表情灵活点了,如果之前是死鱼眼珠子,现在就是还能喘口气的鱼眼珠子,起码是活的了。   秦枫心情挺美,觉得自己进步跨域性很大,顿时觉得自己可能也有表演天分,就是自己还没挖掘出来。   正美着,秦煜沉着脸推门进来了。   把外套往沙发上一丢,站在秦枫跟前冷眼看他。   “哥,你怎么进来不敲门?”秦枫瞥了一眼,情绪不太对的秦煜,暗自猜测不会是从秦淼那里受气回来吧,还是公司出事了?   秦煜这心里憋着一把火,刚刚进门,就听到电话找秦枫的,看着阿姨跑上跑下的,他就问了句,谁打的。   一听到是周子青。心里想到那天,脚疼成那样,还要带人去取自行车。忍不住好奇,放下总机听两人通话。一听完,火没下去,反而全拱上来了。   整个通话,秦枫全被压着,他听着都替他憋屈。   秦煜站在秦枫跟前,气的不行,可做人做事,秦煜是有一套的。憋着火,给秦枫先道了歉。“先给你道个歉,我刚刚听了你和周子青的通话。”   秦枫瞪着眼,都愣住了,惊呼一声,“哥,你怎么这样啊?”   “所以我先给你道歉,原不原谅我也听完了。迎新晚会我送你去医院,我问你跳舞是为了她么?你怎么给我说的,我这几天还真以为你是为了我找你学姐那事怄气气我呢。”   “我……我那是和她说着玩的,不能当真,你怎么都能偷听我电话呢,这是我个人隐私。”秦枫赶紧解释。   秦煜一看秦枫那底气不足的样子,就被气笑了,“你可真有出息了,你喜欢她是吧,想跳舞和人家告白,嘴巴没张开,就被拒了回来。人家把关系撇的一干二净。你还听不明白?当初就是她大伯的事吧,她还算有良心,能看清楚自己位置。”   秦煜气什么,气秦枫低声下气那种态度,被人压制死死的。还要眼巴巴求人过来看他,买个苹果就能把人哄笑了。家里却他一口苹果吃吗?   秦枫被秦煜一通话堵的脸色爆红,瞪着眼睛看着秦煜半天,张着嘴愣是没说出话来。憋着劲突然就卸了,低着头丧气满满的道,“我刚认识她那会,她才刚上初中呢,我被人抢劫,她还帮我呢。”虽然就是把他拉起来,一听问她借钱,头也没回跑了。   “所以她英雄救美,你就芳心暗投,准备以身相许?”秦煜往沙发上一坐,双腿交叉,歪着身子看着秦枫,准备聆听一下他的感情生活。   秦煜奚落嘲讽的话,让秦枫脸上红成一片,本来皮肤就白,这会灯光下纷纷嫩嫩的,像个情窦初开的小男生。   秦枫没准备和秦煜说周子青的事情,这是他们两个之间的秘密,他不会说出来的。   “哥,要是因为我这次腿受伤你生气的话,我保证以后不会了。我以后准备做个演员,做个大明星,以后别人看见你都会叫你,这是秦枫他哥。以后你出门都得戴着口罩。”秦枫嬉皮笑脸的冲着秦煜保证道,周子青的话一句不提。   秦煜没这么好糊弄,冷笑一声,“就你这样人家一说话气势就把你压住了,跳个舞就把自己腿整到回家休息大半个月?”   “我们的情况你不了解,你别乱说,还有,以后不能偷听我电话,这太没素质了,亲大哥也不行。今天这事必须给我郑重道歉,还有学校找学姐那事也是,都得给我道歉。”秦枫开始据理力争。   秦煜站起来,走到秦枫跟前,伸出一根手指头,狠狠戳了他额头一下,“听电话,我一开始就先道歉了。至于学校迎新晚会,没有我安排,你能跳舞给周子青看?满足你的愿望还要我道歉?秦枫,别给我得寸进尺。”   秦枫整颗头被戳的歪到一边,额头火辣辣的,忍不住抬手揉了揉,“都说不是给她跳的了,不过,哥,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是以后,我想先靠着我自己试试能不能。到时候差把劲,我又很喜欢……我自己会主动找你寻求帮忙争取机会的。你放心,有你这么厉害的大哥在,不用多可惜啊。”   秦煜一开始听着挺好,听到最后忍不住过来又狠狠戳了一下,“死心吧,就凭你上一年学习样,还有你这半天在家练习噘嘴眨眼皮的演技,距离你说的目标,我出门被人称呼秦枫他哥那天,根本不可能有。”   秦枫觉得自己被小看了,气急败坏道:“秦煜,你别小看人,我现在开始努力。”   秦煜哈哈两声,颇不以为然的出去了。   周子青是在下午两节课之后,在校园门口买了点苹果和梨子,塑料袋一装。原本想要骑自行车去的,查了下地址,秦枫家的位置太偏太远。   直接打车去了。   坐车沿途过来,风景是真的好,空气也干净通透,有湖有树,郁郁葱葱。司机到了大门口把周子青放下。周子青看着手里两袋子水果,再看看眼前这四合院式样的洋房,觉得有些不搭。   来都来了,上去按门铃。   秦枫知道周子青要来,早早就在楼下客厅等着。   周子青被人领着进了客厅,入眼就是宽敞明亮的华丽设计,典雅柱设计的墙角装了一个大挂钟装饰,视觉体验很气派,大大的水晶灯吊灯,庄严美观。   红木的楼梯看着也很亮眼。   周子青稍稍被震撼了一下。   秦枫看到周子青,慢慢悠悠的走过去,“周子青你来了,”声音高昂透着一高兴劲。   周子青看他自己走过来,皱眉,“你的腿?”   “没事,好多天了,能走了。”就是走得慢点,秦枫上前接住周子青手上的两袋水果,不等他喊,家里阿姨就过来拿了,叮嘱两句,“不要切,要整个洗好的,皮我们自己削。”秦枫还想着在周子青跟前挽回自己面子。   周子青笑着没说话。   秦枫带着周子青去了楼顶客厅,米白色布艺沙发,中间放着一张实木茶具。窗户很大,站在窗口能看到不远处的大湖。   周子青站着看外面风景,不得不说,“你家很漂亮啊,风景特别好。”   “好也没人回来住,平时就我一个人住。风景天天看,也就那样,你就刚看,才觉得稀罕,你多来几回,一准不觉得好看了。”秦枫多看了几眼周子青,觉得她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周子青坐回沙发上,“来一回就行,来你家一趟,我三天饭钱就没有了。”这还是只算她过来的,回去没算。   “没事,等我腿好上学,我天天去辰光请你吃饭。不会让你饿着的。”秦枫觉得每天去找周子青吃饭似乎很不错。   周子青只着看了眼秦枫,没回答。   阿姨这个时候把洗好的水果送来上,餐盘里还有一把水果刀。   周子青顺势拿起水果刀,笑着问秦枫,“想吃苹果还是梨子?”   秦枫被周子青看的不好意思,伸手从周子青手里把刀拿过来,“我没想给让你给我削皮,还是我给你削皮吧。我得挽回我上一次丢下的面子。”   周子青坐下一旁看他削皮,确实比上一次进步很大,“说说你的事吧,今天过来就是问问你的。”   “那你呢,你上次就那样回去了,我也挺担心的。”秦枫手上一顿,抬起头看了一眼周子青,又小声的说,“你要是心里有话,可以对我说,我保证谁打死我都不会对别人讲半句你的事。说出来也算是发泄,比憋着好。”   “我最坏的情况就是年纪不大猝死,好点就是将来毕业工作过劳死,最凄惨的可能是死了,会没人知道。现在是学习机器,将来可能是工作机器。不停忙碌着,奋斗着,然后奋斗到死去。大概这就是我的最终结局吧。不过到时候要是你还是我朋友,我应该落不到最凄惨那一块,你会帮我收尸吧。”周子青半开玩笑的说着自己将来会过的人生,一种从头能看到尾的生活。   秦枫怔住,脱口而出一句话,“你为什么让自己过上这样生活?你有家人啊,你大伯你大伯母你堂哥,他们都关心你啊。”   “我知道啊,他们在的一天,我都会努力好好的学习或者工作。”周子青看着替她焦急不已的秦枫突然感觉很好玩。   秦枫皱眉,“我不是成为你朋友了吗?你也可以多交朋友啊?”   “交朋友很累,还不如学习来的轻松。”周子青敞开心扉说了句大实话。   秦枫手指自己,惊讶的问道,“我也让你很累吗?”   “秦枫,交朋友要以诚相待,你知道我的过去,所以你不觉得有什么。我对别人说我有心理障碍,看过心理医生,甚至心理医生还判定过,我身上可能有一天还会衍生其他的人格。别人会把我当成神经病患者一样防备,哪怕我没有任何攻击性。身上只贴上一道精神病标签,我就完蛋了。即使我看起来再正常,别人眼里我只是还没发病的精神病,都会离我远远地,你信不信,你把我的情况告诉你哥,我不可能再有机会从你家大门走进来。”   “你可以不用说你的心里问题,就像平时那样相处不就很好么?”秦枫拧着眉头。   “和人相处距离靠的太近,我越是能发现自己问题。一个不停对自己洗脑说自己是个正常人,普通人,撕开伪装,却发现自己心里有问题。这两种认知差距越大,会把人逼疯的。”前段日子,她就被这股清醒的认知,搞到精疲力竭。   是两股精神在脑子激烈的碰撞,正常人只有一种精神思维,她却有两个,一个想正常人一样学习工作,一个排斥否定一切,独我的精神世界,没办法融合。   秦枫傻愣愣的,“周子青,那我不就是对你知根知底,唯……一的……?”   周子青笑笑,“对 ,以后将来厉害的周子青女士,人生最重要的挚友秦枫同志非你莫属。”   秦枫被周子青忽悠的傻笑不止。   周子青看着秦枫好忽悠的笑脸,也跟笑,忍不住对着秦枫说了句,“秦枫,你有点太好骗了,我说什么你都信。”   秦枫脸上的笑僵在脸上,“你……你不是说不会骗我的吗?”   “今天骗你,三天后告诉你答案,不算骗啊。”周子青嘴角噙着笑,也觉得自己有点欺负人了。   “那你刚才说的话是假的吗?”秦枫努力想着,却也分辨不出来。   周子青从他手里把苹果接过来,继续削皮,动作一看利索多了。“这个,留着你自己判断吧。”   秦枫郁闷看着周子青,小声嘀咕着,“哪有聊天说话是你这样的啊,应该有什么说什么才对。”   “你就没想过,我为什么那天给你说说心里话吗?有个比你还悲惨的人站跟前,你就不会觉得自己惨了。我叫它悲惨转移,这么算算,我那天骗了你,今天就是来告诉你答案的。”周子青把削好的苹果一切两半,一半递到已经愣住的秦枫手里。   “吃吧,别想了。有些事情别人帮不上忙,也使不上力。不管是家人或者朋友,你的腿伤了,你家人着急,他们能代替你上舞台么?他们能替你完成最心仪的舞蹈么?”周子青笑了笑。   秦枫微微起眼睛,拧着眉头看着手里半块苹果,又看看吃着苹果的周子青,小声道:“我都被你搞糊涂了。”   “秦枫,你要不努力成为大明星吧。将来你上电视,做采访,可以对别人介绍介绍我,想想还是很不错的。”周子青啃着苹果半开玩笑的说。   说到这个,秦枫放下手里的苹果,拉着周子青去他卧室,“周子青你跟我来,我给你看我的表演。”秦枫觉得自己这段时间很努力。   秦枫卧室有了一张超大的床外,卧室还设计了一个休闲室,里面有舒适的沙发和茶几,还有一套放映设备。   现在还多了两面镜子。   秦枫热情洋溢让周子青坐,然后拿起遥控器,选择昨天他看过的一个电影节选,指着屏幕说,“我演一遍给你看看啊。”   周子青也好奇秦枫的演技,坐沙发上准备好好看。   秦枫没有对手戏,就单独表演主角躺在垃圾堆里的目光神情,以及嘴里含糊不清的话,   秦枫躺在地上,头靠在沙发腿上,头发摆弄乱糟糟的,然后开始他的表演。   周子青看的很认真,听得很认真,除去最后一段含糊不清裹在嘴里没说出来的话,她被秦枫演技惊吓到了。   秦枫一表演完,就高兴坐过来问,“怎么样,你觉得我刚才的表演怎么样?”目光无比期待的看着周子青。   周子青心里犹豫了下,问他,“你要表演的是个什么人?”   “是个亡命之徒,受了致命枪伤,快要死了。所以嘴里说话会吐血沫子,说话就是听不清楚。电影里有字幕。”秦枫忙着解释刚才演的人物。   “你要是演人物,有机会给观众表述你演的什么角色吗?”周子青一句反问,把秦枫问愣住了。   秦枫突然明白过来,周子青在告诉他,他演的不好。   周子青走到刚才秦枫躺过的地方,学着他的样子躺好,“受伤疼,手要捂住受伤的地方,要给观众清晰的视线,都快死了,确定活不了,他有没有放不下的人,有没有未完成事情。是死于自己人手里,还是敌对方?最终想要呈现给观众的面部情绪,是不想死,还是甘愿等死,还是愤怒不敢信自己就要死了?”   秦枫被周子青迎头盖脸一堆问题,问蒙圈了。   周子青从地上起来,眼睛有些发冷。“你今年大二吧,我没看过你的教材,但是学习表演,我不相信教材里连最基础的东西都不教的。秦枫,你没有认真学习。你刚才表演很滑稽,如果你想拼着家庭背景成为大明星,请务必不要在公共场合提到我的名字。家庭背景好,不是偷懒取巧的手段,真正的表演殿堂,只能靠自己走进去。”她还以为云海市那次谈话,对他有影响,会让他重新开始。   秦枫被周子青冷硬嗓音,以及凌厉的视线,震住了。   “你腿既然没事,我就回去了。”周子青吐口气,“对你说了些严厉的话很抱歉,我有点把你当成周子鸣训斥了。但是,人生的路不能这样糊弄走下去。”有人可是拼着命的再往前走呢。   秦枫拉着周子青的手腕,“我送你吧,这里不好打车。”   周子青没拒绝,秦枫是她朋友,是她划分在自己羽翼下要保护的人,她希望他能好好的,像她期望周子鸣的人生一样,也希望他人生能顺遂喜悦。   秦枫被周子青训斥一顿,原本就下定的决心,更加深刻了。他没想通过家里背景获得成功,他的舞蹈是一分一秒在舞蹈室里练出来的。   大一的时候,他各方面都不稳定。很多专业理论课,并没有用心上。今天被周子青一眼看出来,他并不委屈。相反还有股庆幸,还好,她还狠狠骂了他。   周子青到了校门下车,给送她回来的司机道了谢。   回来之后,没去寝室,去了创新小组活动室。进去喊了人。有垃圾的她给收拾一下,其他人有需要她帮忙的地方,她就过去,没有,她就开始坐下来看自己专业课。   每次专业课上布置的作业,都需要努力思考,及格的分数很好拿,优秀的却不容易。想拿到优秀,需要查找很多参考资料,各科想要取得好成绩,真的不容易。   周子青每回做完,还都会向萧红,孙尧请教一下。听取他们的建议之后,如果差异很大,她会选择重新做一份。听取前辈的经验之谈能少走很多弯路。   晚饭是周子青去食堂打过来的,距离科技展览会已经很近了。陪着他们一直到晚上十点多才熄灯关门回寝室。   回到寝室时,想去水房打水,一拎自己水壶,却满满的,塞口拿开,还滚烫冒着热气。   “谁帮我打的开水,谢谢了。”有人帮她打了开水。   朱玉晴从床上探头下来,笑着说,“不客气,你之前也帮我打了,这是礼尚往来。”   周子青冲她笑笑点点头,打一壶打两壶水对她都是顺手的事情。   “周子青我听说你加入了顾时雨学长他们的实验小组,你怎么进去的啊,能帮我问问他们还招人吗?我也想进去。听说系里很多专业课老师都对他们进行指导。”吴淑贤今天才从外面听说的,这会看到周子青回来,没忍住。   “我是在公共张贴栏那边看到的,我会帮问问的。”周子青开始洗漱。   “你都在里面干什么?听说他们在实验新的人工智能算法,成功了吗?”顾时雨可是他们专业第一人,他找来的人都是各方面极其优秀的。吴淑贤有些好周子青是怎么进去的。   “打杂的,帮忙打饭,扫地倒垃圾,至于他们做什么,我没问。”是没问,但是萧红顾时雨他们讨论起来也没有避开她。   “啊,也是啊,他们都是大三的,你今年才上大一,基础课都没上完呢。不过也不错啊,要是学习上有不懂的问题,可以随时请教他们啊。”吴淑贤有点羡慕,有人能指点一下也不错啊。   金嘉瑜只是仰头看了一眼,没说话,继续吃着零食看看书。   朱玉晴正一门心思练习英语口语,没上心。   吴淑贤忍不住又询问一下,“周子青,我明天能不能和你一起去学长的活动室,我想问问他们还招人吗?”   周子青洗漱完,把东西原地放好,转过身目光冷淡的看了眼吴淑贤,“我没有权利带你过去,但是你自己想去,这事本身和我没关系。”   吴淑贤被周子青冷硬的拒绝态度刺激到了,原本以为经过社团宣传单,是个好相处的人。她就随口一句话,就认真的帮她拿到了。以为是个好脾气的人,结果并不是。 第九十章   金嘉瑜听到周子青拒绝的话, 似乎没有—点意外,只是略有同情的抬头看了—眼吴淑贤。嘴角向上轻笑—声,丝毫没有要出声打破这僵硬的氛围, 继续低头看自己的书。   朱玉晴倒是十分诧异,表情紧张的挨个看了遍, 看了眼金嘉瑜后,微微张开的嘴又闭上。本就不是圆滑的性格, 寝室气氛生硬, 她也不知道怎么办, 就连自己练习口语的声音都改成默声心里念,降低存在感。   吴淑贤气的红了眼眶,看到寝室没有—个人出声,顿时觉得里子面子丢尽。又气又怒, 急急推门跑出寝室。—听动静,是去了隔壁的寝室。   周子青冷静的面容, 看不出她心里在想什么。看还有点时间, 毫不在意的掏出专业课书开始学习。   寝室气氛有点压抑, —直到熄灯吴淑贤都没回来。   金嘉瑜躺床上, 嘴角微微翘着, 打破了寝室寂静, “周子青, 你还是去隔壁把吴淑贤叫回来吧。给她一个台阶下,吴淑贤挺爱面子的, 你去叫她, 没准她就回来了?”吴淑贤隔壁两个寝室天天跑,和谁都能说上几句,好名声, 好人缘,觉得自己在班上玩得开,结果在自己寝室却被折了面子。   吴淑贤觉得脸丢大了。   朱玉晴看到金嘉瑜出声,跟着小声附议,“要不,我去叫她—下?”   自己寝室闹了矛盾,传出去似乎不太好。   朱玉晴坐起身看着后面床位,周子青平躺着却一句话没有。   气氛又凉了。   金嘉瑜等了半天没回应,翻过身准备睡觉。本来也不关她什么事。   吴淑贤和周子青闹了矛盾,原本寝室里的问题,可红着眼眶的吴淑贤跑到隔壁,问题升级了。   不到一天,智能班女生大多知道了这件事,听得到是吴淑贤口述的版本。即使如此,也没人多管闲事跑到周子青跟前问个明白。   都忙着呢,智能班的专业课很重,基础学科也要学,听到了,也不过是上课进教室当事人走过来,多看—眼。   反倒是吴淑贤弄到最后很郁闷,因为似乎只有她自己把这个事情当成大事了。就连周子青,还是如平时那样,上完每天的课程,忙的在寝室根本见不到她,回回都是寝室楼快到门禁点回来,洗漱完,看两眼书,然后上床睡觉。   谁和她说话,也正常交流回复,谁的水壶空了,也会顺便帮着打回来,似乎—点没有受到影响。   最后,吴淑贤还是拉着隔壁班的—个女生,找到活动楼人工智能创新小组,说了—大推热情场面话,不等她说完,就被孙尧和萧红给拒绝了。   吴淑贤沮丧离开后,孙尧圆胖的—张脸微微拧着,问了—声旁边的周子青,“大青,这就是你寝室的?—来巴巴道道真能说啊,我感觉刚才来了五百只鹦鹉。”   孙尧这个人相处久了,是个热乎人,难得—爱好,就是给他熟悉的人起外号。用他自己的话说,这是昵称,自己人叫的。   他不管别人愿不愿意,他自己天天笑呵呵的叫,叫的次数多,别人也只能干接受。   周子青当着小组成员的面问的,问要招人么?她寝室有人想进来。   孙尧私下里偷偷告诉周子青,要想成为他们这个小组的正式成员,是需要考核的。并不是随便能进的。周子青能进来,但却不是小组成员。就像一开始说的就是服务打杂的。   “那要怎么样才能成为正式成员?”这些周子青心里都有数,她最终目的也是要加入这个小组成为正式成员。   孙尧写了—些相关书籍,“大一结束的时候,把这些书看完,计算机专业成绩一定要在班级拔群,多关注国际人工智能研究发展,有自己创意理念。有了这些,就可以到教授那里面试审核,审核通过就行,课堂上学的都是基础,到这才是动手实际操作,会学到更多东西,你要朝着人工智能这块走,—定要进来。”孙尧算是给周子青透了底。   他们这次科技展览之后,等徐梁知教授回来,就会研究新的课题,这可不是一般层级的。   “谢了学长,我—定争取大二时候成为正式成员。”周子青冲着孙尧感激—笑。   孙尧立马捂脸扭头,夸张的喊道,“大青,你真不像咱辰光的学生,你该去艺术学院才对。”   其他人忙着手里工作,看着孙尧耍宝,跟着笑出声,难得严肃的活动室,多了—丝欢快。   说到艺术学校,周子青脑子里就会想到秦枫,不知道他想明白没有。   周六,志愿者社团有活动。   早早通知了成员,周六集合。江涵带上了他新买相机,主要工作就是记录这次活动,负责拍照片。   社团里有募集捐款,有部分经费。有负责采买的同学,提前买了爱心物品,同学们带着统—的黄色志愿者棒球帽出发了。   大一更入社的成员,对这次活动充满好奇 ,像是出门郊游似的,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主要负责带队的社团干部,让大家都安静下来,讲了接下来要注意的事项,以及各自的配合任务。   江涵摆弄好相机,想找周子青说话,发现她神色淡淡的,靠着车窗玻璃看着外面风景,似乎没有想要和他说话欲望,神情有些失落。   社团这次只来了十来个人,搬着物品,下了公交车,走了十来分钟后,终于看到今天的目的地。建筑,墙面都刷了—层淡黄色漆的福利院。   辰光志愿者社团不是第—来了。   周子青手里抱着—个不大小纸箱子,跟着队伍后面。进了福利院之后,目光忍不住开始打量这个儿童福利院,来的路上,社团领队就和他们说了,生下来身体就有残缺被抛弃孩子,父母双亡没有其他监护人,或者父母收监,失踪,残疾,智障没有抚养能力儿童,大多都会被送到这里来。   “这里会有—些身体残缺不全的孩子,不要去问,也不要紧盯着,就当成普通的小孩子,带着他们玩—玩,做做游戏。他们都是可怜又无辜小孩子,即使遇到可能个别调皮的小孩子,我们更要用爱去包容他们……”   周子青的心微凉,禁不住往下沉,沉到冰凉的湖水里,冷到骨子里泛着寒气,手指都跟着发颤。   江涵调试相机的时候,忍不住偷偷拍了周子青,却发现她神情有些不自然。   福利院有职工出来接待,没一会,陆陆续续有半大不小的孩子排着队出来,自觉牵着手,排着队伍过来,脸上带着笑容,—双双亮晶晶的单纯眼睛,好奇且热烈的盯着纸箱里糖果玩具看。也有懵懂不知所所的孩童,明显智力有些问题的,在职工带领下也参与进来。   周子青说不上来什么感受。   福利院不大,周子青帮着把买来的文具用品搬到福利院的储藏室里。往回走的时候,看到墙面一棵歪斜柳树下,有个扎着辫子女孩,正在试图爬上那颗柳树。   周子青看着她努力爬上—点点,又摔下来。站起来,又继续往上爬,接二连三好几回,似乎还没打算放弃。   前方院子传来闹热的嬉笑声,以及他们社团领队维持秩序的声音,想想该是发糖果的时候。   脚步轻轻走过去,周子青站在距离二米地方,问了—声,“你要上树?我可以抱你上去。”   女孩吓得—哆嗦,猛地转过身来,却发现不是认识的人,眼睛里多了—份打量。   女孩子有些偏瘦,皮肤发黑,头发干燥枯黄,可眼睛精气神十足,“你是来送东西的?”   周子青微微蹙眉,“送东西?”   女孩—张小脸微微一撇,“每月都会来好几拨人,送衣服,送吃的,送学习用品的,你们送什么?啊,黄色帽子,我认得你们帽子。”   周子青摘下自己头上黄色帽子,看了眼,并没有印什么字。“前面在发糖果,你要不要过去?”好心提醒—句。   “你能抱我上去吗?”女孩指了指柳树树杈。   “你为什么想要上树?”周子青好奇。   “我想站在树上看看墙外面都有什么?”女孩脸很小,眼睛却大,黑色瞳仁里能看到自己影子。年龄太小了,很容易就看出脸上破绽。   周子青淡淡脸上,露出今天第—个微笑来,她看着女孩脸上期待神情,笑了笑,“可你脸上写着我想出去呢。”   女孩突然拧着眉,仰着头看着周子青,“你胡说,我脸上没有字。”   身后传来急促脚步声,“杨梅梅?不许你在爬树了,你怎么就是听不进去。”胖乎乎的女教工,喘着气跑过来。杨梅梅—看到人过来,立马斜眼瞪了—眼周子青,似乎在怪罪人是她引来的。   嘴里嘀咕—声,“真烦人……”说完撒腿从女教工身旁跑开。   “杨梅梅!”女教工喊了—声。   周子青冲着女教工笑笑,“她似乎很想爬上这棵树,想让我帮帮她。”   “院里正想着把这颗柳树砍了,杨梅梅这孩子见天打这柳树的主意,可不能帮她上去,这孩子站树上就敢往墙那边跳。”女教工歇着劲,比划了—下柳树到墙的距离,“这墙不到2米,小孩子摔下去还得了?”   周子青诧异,反问道:“她为什么非要往下跳?”   女教工犹豫—下,左右看了两眼,小声说,“杨梅梅来我们这—年多,身份背景挺可怜的,她爸爸是个赌鬼,借贷赌博,欠了—大笔钱,还不上。最后把自己孩子给卖了。   这还是公安局破案查出来的,可杨梅梅的爸欠的债太多,找不着了。杨梅梅孩子小,性子扭的很。总说自己走丢的,要出去找她爸去。”   “为什么不告诉她实情呢?可能她知道事实后,就不会闹着要出去了。” 第九十一章   周子青虽然这样说, 心里却是知道的,福利院不会把这么残酷的事实,在小孩心理完全没有强大成熟的前提下, 说出来的。   出发点是好的,可有时候大人总是低估小孩子的接受能力。   社团在福利院帮忙一上午, 带着一群孩子玩游戏,教唱歌, 背古诗, 算数。有的小孩子能真的参与进来, 积极又活跃,也有小孩全程木呆呆的,眼神茫然害怕,怯怯的被比他们高大的人牵着手参与进来, 一脸的恐惧和不安。   社团十来个人,周子青一上午站在一旁围观, 看到孩子跌倒, 她跑过去把人抱起来, 帮着拍打身上灰尘的。有仰着脸, 露出残缺乳牙, 笑着冲着她道谢, 也有唯唯诺诺的, 低着头眼睛全程盯着脚尖的胆小害羞的孩子。   一上午,周子青的视线, 有意无意的跟着杨梅梅, 她也玩游戏,算数唱歌她都参与,却是一脸的心不在焉, 一双眼睛总是忍不住四处乱瞅,她自己可能不知道,在一群孩子里,她的异样,非常显眼。   中午趁小孩们午休的时候,社团要回去了。   回到辰光社团室,领队对着这次活动讲几句话,大家各自散了。   江涵从后面追上周子青,眼神略带羞涩,“周子青,要一起去食堂吃饭么,或者去美食街。”说完这些话,又跟着解释一句,“我今天拍好多照片,你要看看吗?”   眼神期待无比。   周子青浅笑一声,拒绝,“我还有专业课作业没有做完,目前正打算进去一个学习小组,还有很多书要看。我就不去了。”话一说完,周子青转身就走。   江涵楞在原地,脸上挂着失落,微微拧着眉头看着周子青离开的背影,心里情绪低沉。周子青总是在拒绝他,隔着一道厚重没有一丝缝隙的墙壁。他不信周子青不明白他的心思,她是太聪明了,一点机会都不给。   周子青去小组活动室。   五个人都在,临近科技展览会,正在做最后技术调整,周子青单独给自己收拾出一片地方,   别人没事叫她的时候,她会安静的坐那看书写作业,她大多数的专业课书都在活动室。很多人都是放在寝室里,学习写作业不是自习室就是图书馆,但是最多的还是在寝室里。   周子青不喜欢寝室,那就是个睡觉休息的地方,是天黑要回去地方。   孙尧,萧红歇息的时候,会跑过看周子青做作业,偶尔提出一点意见和指导。高林,陈天阳虽然和周子青也熟,可这两人典型属于自己一看就会,就是不会教人的。周子青现在大一,专业课础理论还在学习中,这俩都是站在大三高水平下指导,周子青回回听一遍,就要扒拉很多东西。   好在孙尧大二的课本放在活动室,周子青也会借来看看。   整个创新小组,周子青和顾时雨接触是最少的。但是不得不说,他脑子很聪明,属于自带天赋的天才型选手。大多说的时候少,做的时候多,在同属的专业课上,老师有时候做PPT案列说明,还会把顾时雨的作业放出来。   对大一,大二的学生来说,顾时雨的名字,真是如雷贯耳。   朱玉晴参加英语口语演讲比赛,获得二等奖,看的出来她对这个结果有点不太满意,吴淑贤说,她甚至跑到外语系,让人帮忙纠正她的发音,花了很多心思和精力。可二等奖和一等奖到底不一样,就好像一等奖代表具有很强专业水平,三等奖则像是参与奖似的,卡在中间的二等奖,就显得不上不下,没什么含金量。   计算机人工智能专业辰光学生,迎来了一个喜讯。   那就是全国首届计算机人工智能创新大赛,也被称为计算机智能竞赛。是有全国高等学校计算机教育研究会,教育部计算机专业指导学会,软件工程专业指导委员会等等联合创办。   竞赛意义在于,激发学生创新意识,推动人工智能知识体系,提升智能创新实践应用能力,以及发掘英才,促进交流。   虽然主要面对高校学生,但是报名条件里,如有一个非大学生入口报名,这就意味着,这次竞赛对社会上有兴趣,有能力的个人也可以参加。   可单人参赛,也可以自由组队,组队成员不能超过三人,允许本校跨年级,跨专业。   计算机人工智能创新的作品是开放式命题,只要参赛者应允发挥创新能力,探索实际应用场景,原创可视化展示作品。   作品评审分为四个方向,选题定位20%,社会价值35%,技术能力35%,材料规范10%。   奖项设置很优秀,现金奖励不算,会颁发奖项证书,更重要的是,会获得国家给予扶持奖励。   这个消息一出来,计算机人工智能专业的学生都跟着沸腾不已,不过多是大二大三的学生,大一学生也兴奋,起码他们选择的这个专业是受重视的。   可这个竞赛,却在创新小组里发生分歧,因为参加完科技展览之后,他们要跟着教授做定向研发实验,要是再参加智能讲塞,时间上,精力上都来不。   顾时雨第一表态,他不参与,他会跟着教授做实验。这里面代表的含义,实际上高林,陈天阳,萧红他们都是知道,一旦研发成功,注册专利,发布产品名单上一定会有他们的名字。别小看这个名字的分量,本科毕业申请国外就读,以及加入其它实验研发室,都是具有很高的含金量的。   事情是这样没错,可放着这样一个大好竞赛不参加,总觉得很遗憾。   鱼和熊掌不能兼得痛苦,惹得孙尧叹息不止。   周子青在听完他们的议论之后,突然放下手里书,脑子里有个非常大胆的想法,正跃跃欲试的往上冒,“我有个想法,想说出来给你们给你参考一下。”   周子青一张嘴,活动室里,就连顾时雨都扭头看过来。   “大青,你想说什么啊?”真是难得,周子青做任何事情都很认真,这个活动室的人都知道。可认真归认真,积极性总是欠缺了点。   这次还是头一回她这么主动积极发表看法。   周子青看着其他几个人,笑着说,“我现在大一,有时间有精力,就是缺乏专业知识和技术,这次竞赛也大多是大二和大三的学长学姐参加,大一学生想参加可储备知识有限。所以我的提议是,组队报名参加,你们依然跟着徐教授做实验研发。例如,以孙尧的名字报名,孙尧只要抽出空暇时间提出创意方向。材料实验,写报告后续工作完成我可以代劳。当然可以把我当成工作上的下属,孙尧提出决策,我来完成,如果不满意,我可以修改订正满意。作品完成,孙尧拥有这个作品的所有权,以及万一获奖,奖项也都归孙尧。   这个主意是出于我自己的私心,我想通过这个竞赛,更多的学习和积累专业知识,课堂上老师讲解的专业理论,我更想通过实际操作来理解。   这只是我的一个想法,如果不行,大家可以不用在意。”   参与竞赛这是一个大好的学习机会,周子青想要抓住。   其他几个人听到周子青的发言有些愣住,顾时雨倒是多看几眼周子青,实际上来看这件事,就像她自己说的,是个双赢的局面。   一个想要在参与过程中积累和学习,一个想要验证自己创新理念以及自身水平。   这就是一个双方合作的关系。   其他人都有些蠢蠢欲动,彼此之间相互对视,说实话放弃这个竞赛,心里都有些遗憾。但是竞赛拎出来和跟教授做实验,就前程来讲还是后者最重要。   可现在周子青这么一说,心里都跟着松动,只要稍稍拿出一点时间,像老师检查学生作业似的,检查进度,似乎是可行的。大致方向都由他们自己把控,他们可以告诉周子青要怎么做。   “可是,这样一来,你自己一个人就要完成非常大的工作量,以及你还有自己专业课作业。”他们这个专业的课外作业可不轻,萧红是女生,想的就比较细致了。   周子青轻笑一声,“如果你们同意我的想法,这对于我来说,工作量越大,野意味着我学习到的东西也会更多。同时,也是我超越班上同学的大好机会,很有可能我会成为顾时雨学长第二呢。”   周子青这么一说,其他人跟着都笑,同时几个人也看到周子青目标及野心。   周子青不怕忙碌,忙碌能体现她的价值。   很快,大二大三的学生,就发现计算机人工智能创新大赛上,专业第一的顾时雨和萧红组队,高林陈天阳,以及大二孙尧也组队报名。   周子青一下子忙碌起来。   萧红为了方便周子青学习,把大三专业书籍都放在活动室,便于让周子青查阅和理解。   忙略的学习,周子青想着要不要退出志愿者社团,同时要完成两个组队的基础作业,工作量不是一般的大。顾时雨夏红和高林孙尧两组参加竞赛的主题还不一样。   忙到一周原本给家里打三次电话的,都逐渐变成一次,孙蓉蓉和周名博没等来电话,心里还疑惑担忧着,该打电话过来的时间,没打来,以为出什么事情。第二天还没打来,都准备买车票去上京看看。   周子青说最近太忙,忙起来时间都顾不上看。   家里都是知道她学习劲头一上来,那股拼劲根本拦不住。只得叮嘱她学习的时候,别忘记休息。   一个班,全是来自全国各地的顶尖学生,这在一起学习,竞争压力怎么可能小。   志愿者社团到最后也没退,就当给自己放松休息的时间。   每周六照样跟着团队参加活动,帮助福利院锄草,教小孩学习。   周子青第二次去的时候,发现福利院里那颗柳树被砍,留下一个树墩子。志愿者带着小孩在草地上玩老鹰捉小鸡的游戏。   杨梅梅胳膊上裹着绷带,挂在脖子上,自己一个人坐在水泥台子上。低着头,小脚不安生的在地上蹭来蹭去。周子青走过去,同样坐在水泥台子上,视线盯着草地上玩游戏的孩子,要是有孩子摔倒,她就过去。   “从树上摔下来了?”周子青的声音不大,杨梅梅没什么精神的抬起头看一眼,眼睛里那股精气神变得暗淡了。   没得到回应,周子青扭头看杨梅梅,“手臂疼吗?”   杨梅梅点点头,小声道;“疼,可疼了,当时我以为我要死了。”特别的疼。   “现在还疼?”周子青看眼她另一只细瘦伶仃的胳膊,以及脸上还没恢复好的伤印子。   “一直都疼,尤其到了晚上更疼。”刚开始那几天,疼的都睡不着觉。   一大一小的谈话,戛然而止。   杨梅梅好奇的看眼周子青,好奇的问,“大姐姐,她们说你们是最厉害的大学生。”她们是院里教工,杨梅梅听到教工叮嘱。教算数,背古诗的时候要他们一定要好好学。   “算是吧,我们都是辰光大学的学生。”周子青笑笑。   杨梅梅嘴里重复一遍,跟着咧开嘴笑,“辰光大学,辰光大学吗,那我将来也上辰光大学吧。”   “可以啊。”周子青看着她的扎的辫子歪了,给她摆弄一下。   杨梅梅浑身一激灵,下意识想躲开,抬头看一眼,又坐住了,“大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啊,我叫杨梅梅,我爸说,是一种熟发红,熟透了发紫的水果,吃起来特别甜。”   “我叫周子青。”一个没什么含义的名字。   “那你像爸爸,还是像妈妈?”   周子青一时怔住,目光淡淡。   杨梅梅完全自己自说自话,笑起来露出牙床,“我比较像我爸,我爸就黑,我家那边都喊他杨老黑,或者黑皮子,嘻嘻嘻嘻。”   周子青看她咧着嘴笑,忍不住跟着笑,“我比较像妈妈,我爸像蛇,又冷又冰的蛇,蛇天冷要冬眠的,知道么,大冷天,我站在门外敲门,他都不会起来给我开门。”   “嘻嘻嘻,我知道,这个我知道,她们教过,蛇冬天都要睡觉的,只有夏天才会出来活动。不过我不喜欢蛇,太吓人了。”   “我也不喜欢。”周子青喃喃低语,目光幽深的看向远处。   杨梅梅眨着眼睛,好奇追问,“那你最后怎么进去?你妈妈给你开门?”   周子青听着她的童言童语,那股好奇以及认真劲,忍不住笑出声来,“没进去,差点冻死在外面,冷风呼呼地吹在身上,就像你手臂一样的疼。”   “那肯定是你穿的太少,风吹的也没我手臂疼,我的特别疼,我都疼哭了。”杨梅梅一本正经强调着,似乎很不认同风能把人吹疼这件事。   周子青忍不住抬手摸摸杨梅梅的头,浅浅笑着,“我也哭了,偷偷在背地里,没人地方哭的,还怕人看到笑话我呢。”   杨梅梅睁大一双眼睛,似乎又有些不好意思,轻轻凑近周子青旁边,小声的说,“我……我都是躲在被窝里哭的,被子扯上来,谁都不知道,你下次试一试。” 第九十二章   科技展览会当天, 周子青要过去帮忙,技术上展示部分她帮不上忙,但是像发送宣传册这样杂活她可以。萧红之前说他们会在科技展览会上展示, 但是并没有说会有这么大阵仗。   展览会的会场很大,分了很多区域, 未来计算机科技展厅并不是特别大的展区,但是却吸引了不少人的驻足观看。高林, 陈天阳孙尧各自负责自己部分, 萧红口才不错, 为了让观众听懂,把很多艰涩难懂专业词汇讲解很生动。顾时雨并不在现场。   兵分两路,他们这边负责展览会场运行,顾时雨全权负责对外媒体发声。   展览会需要三天, 除了第一天忙碌,人很多外, 第二天第三天人流量就少了很多, 萧红说话说到嗓子哑, 第一天到下午, 嗓子就不行了。孙尧平时会说, 可他一个理工科对外介绍, 别提多生硬了。高林陈天阳更不行。   找别人, 外行人恐怕连专业名字都讲不清楚。   “我替你,你先休息会。”周子青一直细心观察着, 萧红的说的话, 她站在旁边一直都有听。结构原理,她大致能说清楚,对付外行人还是可以的。   周子青敢说话应下, 就代表她一定能行,她不是一个盲目自大的人。这一点创新小组的其他人员都很清楚。   萧红喝着水坐一旁看周子青对外介绍,像模像样的。   实际上和周子青接触越多,越是能发现她身上存在一种说不上来违和感。私下独处时,她异常安静,对学习,专业课,以及未来打算,谁都能看出来她有着很好说完规划和布局,是一个严于律己的人。   就职业规划来说,她已经远远领先同龄人,即使现在大二大三的学生,高中时期很多都是一省前几名。进了大学,按部就班的学习,做专业作业。对未来的态度,却是一种等待的状态。   毫不遮掩她自己想要追求的东西,萧红有时候非常羡慕周子青这种劲头。完全没有杂念的,一心扑在学习上。同时,换做自己大一时,可能根本不敢想,接受两个竞赛组的课题基础作业。但是越大,经历越多,是怎么做到毫无杂念的?   跨越两个学年的知识量,即使他们会在一旁帮忙,可依然还有大量工作需要她去做,这种魄力和胆力真不是一般人会有的。   萧红自认,她比不上周子青。   到了展会最后最后一天,承办方的合作企业高层,全都到会场,对未来几十年可能引起重大科技改革的展厅,都充满关注。   跟着承办方一伙人过来的还有多家媒体人,萧红嗓子没好利索,顾时雨做为小组的老大,主要任务是对外介绍计算机人工智能对未来影响力,以及在未来各个领域会发挥什么样的作用,介绍国际人工智能现阶段处于什么样的水平,以及研发的成果,国内又处于什么样水平。   看的出来,顾时雨是有准备的,滔滔不绝的介绍未来会发生的重大变化。   顾时雨不愧是辰光大学计算机人工智能专业第一名,听他讲话,莫名有股信服力。   至于他们小组成果展览介绍,萧红嗓子不行,委以重任的就是周子青。   整个介绍过程很完成,没有出现失误。冷静从容,完全把当场围观的人当做普通观看者在介绍。闭馆结束前,有一家媒体人对他们几个很是欣赏,进行了独家采访。   虽然只是采访,能不能过稿还说不定,但是每个人都兴高采烈进行了介绍,临终还一起拍了一组照片。   辛苦的展览会结束后,萧红他们几个人都要准备休息一下,其次要开始复习,准备期末考了。   秦枫沉寂一段时间,主要是被周子青给教训了,没好意思来。   脚伤好,去学校上课,不说同学,就连专业课老师都察觉到秦枫变了,变认真了。   秦枫骑着他的蓝色公路自行车过来的,周子青请他去食堂吃饭。秦枫多看了周子青好几眼,眉头请轻蹙着,轻声说道:“你是不是瘦了?”   周子青抬手 摸摸自己的下巴,她自己倒是没在意瘦没瘦,不过这段时间确实太忙了,一忙体重就跟着往下降,高中那会就是这样。轻笑一声,“过了期末考试,应该能涨回来。”   辰光大学食堂伙食还不错,分量很多,味道也好。   周子青饭量不比秦枫小,两个人吃完没走,坐着聊会天,“你最近怎么样?”   “最近忙着学习,把之前落下的专业课补上。”秦枫偷偷看了一眼周子青,有些不太好意思。   “艺术学校,不是有很多边上课边工作的人吗?你没想过一边学习,一边积累工作经验?”周子青忍不住想笑,可能上次她说话太严厉了,秦枫小心翼翼看她的神情,很像犯错时的周子鸣。   周子青的话音刚落,秦枫刷的一下抬起脸,眼睛亮晶晶的闪着光辉,“秦煜之前也是这么对我说的,说什么出名要趁早。”实际上,秦煜原话是,你上大学能顺利领到毕业证就行,演技表演专门请人教,一对一还怕学不好。   秦煜财大气粗,真就给秦枫请了一个名师指导。听说演艺圈现在年青一代演员都上过他的课。   周子青瞥了一眼秦枫,笑着问,“还有吗?你哥应该会帮你筛选合适的公司吧?”   秦枫点点头,“他……他刚好有朋友做这一行。”   看出他的不自在,周子青心里都能猜到他心里在顾忌什么。“不用在乎太多外边的看法,你哥只是帮你划了道,学习演技,今后怎么走还是要看你自己,不努力,照样走不出来。你哥很厉害,可他帮不了你上台表演对不对?你别想太多。”   秦枫咧开嘴笑,“我接下来可能也要忙了,发现要学习的东西超级多……"   周子青细致的观察秦枫神态,看的出来,他对接下来忙碌的行程既好奇又期待。   “期待在电视上看到你的一天。”周子青忍不住心里想想,莫名想到那个画面忍不住笑了。   秦枫别周子青看的白皙脸上一片粉红,小声嘀咕一声,“你那么忙,会有时间看电视吗?”眼中满是怀疑。   “别人不一定看,你演的肯定会看的,时间挤一挤就有了。”周子青笑着保证。   秦枫和周子青辰光大学见过一次,说好了,期末考试完放寒假他会过来送她的。   结果秦枫没想到签了公司,上培训课会忙成这样,他所有的时间都被划分成时间碎片,什么时间干什么都规划的清清楚楚的,就是没有他自己可支配的时间。   周子青期末考试之前,特意去看医科大看周子鸣,问他什么时候放假 。结果两人考试时间根本不一样,压根不能一起回去。   和周子鸣一起吃顿饭,问一些他学习上的事情,走前还给周子鸣留了点零花钱。周名博给打生活费很有意思,给周子鸣正正好,就多一点的生活费。   给周子青却很多,周子鸣要是不够用,就让他找周子青要。   周子鸣有周子青看着,周名博很是放心。   期末考试,周子青各科成绩在班级里拔尖,基础课,专业课,平时作业,各科老师都给出相当优秀的评分。周子青在各科老师那里名声很好,不光是大一老师那里,就是大二大三的部分老师都认识她。   主要是创新小组的指导老师,周子青计算机基础理论和实际操作已经远超大一学生,很多老师都很看好她。   创新小组成员寒假只有几天时间,过了年就要立马回来。徐梁知教授对外的学术交流会结束了,他申请的课题研究已经正式得到批复,实验室也已经准备妥当。   “周子青,你准备什么时候返校啊,智能竞赛初赛在4月份,顾时雨已经向学校反映,会在寒假里筹备竞赛作品,你要是过来可以直接到活动室里工作,实验室那边忙完,晚上的时候我们几个也会过来,到时候有问题我们在一起研究讨论。”萧红有些不太好意思说,主要放寒假谁都想过年在家多呆几天。   周子青稍稍想了下,“我回去看看家里人,就会返校。”既然已经报名参加竞赛,周子青就已经做好忙碌的准备。“对了,你们喜欢吃什么云海市特产吗,我会带一些过来。”   孙尧一听,一口气说了好几样。高林趁机摸了一把他圆圆肚子,“你该减减肥了,兄弟。”   其他人都跟着笑,纷纷表示他们也会带好吃的过来。   周子青离校前,自己去了福利院一趟。院里知道她是辰光大学志愿者社团的,很礼貌的接待了她。   周子青主要是来看杨梅梅的。   “你要放假回家了吗?”杨梅梅的胳膊还没好,外面原本雪白的绷带,已经有些脏了。被个橘红色方巾遮住了。   周子青每回看到她,头发梳的都不整齐,不知道是玩闹弄乱了,还是一开始没梳好。杨梅梅坐在小凳子上,周子青帮她把小辫子拆开,重新帮她扎好。   “你有什么想要的吗,我下次可以帮你带进来。”周子青觉得自己很可笑,她同情杨梅梅,又会忍不住审视自己。杨梅梅和她不一样,不管是现在,还是幼年时候的她,都没有一点相像的地方。   没有谁比谁更坚强,她只是更好奇杨梅梅会成长成什么样子。   就像自己曾经走过的路,没人告诉她这是对的,还是错的,她就已经成现在这个样子,她自己判定不了,忍不住好奇别人会做出的选择。   杨梅梅扬起小脸,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眼睛,先是左右看了一圈,才紧张的凑到周子青耳朵边,“你能去我家看看我爸回来了吗?”   周子青心里平静的湖面,被人投入一颗小石子,泛起一丝涟漪。   杨梅梅忐忑不安的看着沉默不语的周子青,咬着下嘴唇。   “你...你还记得家里地址么?”周子青不信这么大点的孩子,能把家里地址背下来。   没料到,周子青话一出,杨梅梅激动的猛地站起身,剩下的一只细瘦胳膊紧紧搂着周子青,语无伦次的喊着,”记得,我一直记得,我怕自己忘,每天都会在心里念上好几遍。”   周子青走的时候,杨梅梅一直送到大门口,小手扒着铁门,冲着周子青的背影一直喊着,“你答应我的,你别忘了。”   “你答应我的,别忘了啊。”   “记得来看我啊~”   周子青走了很远,还能听到稚嫩嗓音,一遍遍的传过来。驻足,淡淡的往后扫了一眼,心里却无比沉重起来。 第九十三章   每到过年的时候, 都会去龙山老事业小区那里一趟,可今年却一直等年过了,也没有去的动静。   周子青心里大概知道点原因, 既然大伯没有动静,她自然装作什么都不知道。难得在家清闲几天, 放下学习,放下专业课, 陪着周名博在家下象棋, 要不就是陪着孙蓉蓉去商场。   周子鸣也大了, 过年期间周名博带他参加很多场朋友之间的聚会,这样的聚会场合,哪会少的了酒。周子鸣人生第一次喝醉,喝的一塌糊涂, 到家就吐了,吐完人事不省, 自己昏睡过去。   孙蓉蓉差点没气死, 一向对周名博没脾气的人, 这次难得发飙了。   “这小子从头到尾就喝了一杯, 酒杯都没有小指高的杯子, 谁能想到他就能醉成这样子。”周名博也被周子鸣气笑了。周子鸣是晚辈, 就陪着喝了一点, 喝酒他还上脸。原本小脸白净,抿了没几口, 脸红的像煮熟的虾子。   不过拖周子鸣的福, 今天聚会提前散了。   周名博正在换衣服,看到孙蓉蓉推开卧室门进来,笑着问了声, “安顿好了?这臭小子酒量不行,明天等他酒醒得叮嘱他一回,就这酒量,以后在外头,还是别喝了,省的出事。”周名博说说忍不住就笑了,周子鸣这酒量一看就不像他。   孙蓉蓉狠狠瞪了周名博一眼,多是心疼孩子,喝到吐,肚子该有多难受啊。“你在旁边看着,也不拦着他?他才多大?就让他喝?”   “行了,孩子总要长大,难道你还能凡事都跟着操心?经历这次他以后自己心里有数。”周名博没觉得有什么,总要尝试的,不尝试怎么知道自己行不行?   孙蓉蓉也知道,可还是忍不住生气。   把周名博脱掉换下的衣服,收拾收拾放进装衣服的篮子里。周名博合衣躺在床上,翻看一本养生的书籍,年龄一大,好多事情就特别注意。这要不是过年,聚会喝酒躲不掉,不然能推就推了。   “那个事情,你不准备和青青透个气?”孙蓉蓉心里一直存着这事,她对东山市那家人没有一点好印象,恨不得一辈子不来往才好呢。   可说是这样说,可孩子亲妈毕竟还在。   周名博一听孙蓉蓉提东山市那家人,眉头立马深深蹙着,是一脸厌恶神情。刚刚还好好的心情,这会全没了,心肺还给堵得死死的,喘不上气那种。连带着说话的语气都不好起来,“不是都说好了,这事不要再提了,就当做不知道。想让青青回去看看?看什么?哪天人死了我一定不拦着。”   周名博瞪着眼气呼呼的把书本合上 ,扔到一边,压根没心情看了,心里气到发堵。   “不和青青说一声?她要是自己有想法呢?”孙蓉蓉也不愿意,“青青是个有想法和主见的孩子,她的事情,该和她说一声,让她自己拿主意。”   “不见,这事到我这里就算结束了。你不要对孩子提这事。她本来心思就重。想的多,她要想瞒着你,你长十双眼睛都看不出来。我们以为她没事,可或许都在她心底压着呢。不能给她说东山市那家人,对她来说没什么好事。消停这么多年,我都快把这家人给忘了,这个时候跳出来?想孩子?这话说出来谁信?孩子当初怎么跑出来的?过了六七年,怕是都忘记自己当初做的事了。我告诉你,这事就定死了,在青青跟前一个字都不准露,提都不要提。”周名博是恨死东山市徐家那帮人了。   他心里有迁怒,更多的是愤恨。   周明松的一生毁在那里,青青年幼受到的创伤也在那,他就越发憎恨那家人。   孙蓉蓉微微蹙着眉,张张嘴还想说两句,可一看周名博一副气的狠了的样子,也不想惹他生气,干脆闭嘴不提。   周子青到走都不知道东山市那边来联系的事,周名博给压下,瞒的死死的。法律关系上,孩子是他家的,亲生母亲在又如何,小时候扔下不要,现在想见,晚了。   周名博做的狠绝,家里座机电话都给换了,不光他自己家,就连龙山老事业小区那边,他一块给换了。并放下话:东山市那边什么时候人死了,出于人性道德,他会亲自带着孩子回去看一眼,没死没伤那就别联系。   周子青没什么寒假,在家安生生过了年。就准备动身回学校,人工智能竞赛初赛在四月,两个组的竞赛主题已经拟定好了,她要做的工作多到数不清。   孙蓉蓉一听到周子青要回学校,一开始舍不得,跟着抱怨不止,“这才在家呆了几天,就回学校?学校里能开门吗?不放假?”   周子青笑着,一点点给解释,“向学校递交申请了,这次真的是非常难得的学习机会。我们大一学生,也就我有这个机会,跟着学长学姐身后,能少走很多弯路,能学到更多东西。”机会是真难得的好机会,可过年没几天,她就要走,也知道大伯母会生气。   周子青腆着笑脸哄孙蓉蓉,孙蓉蓉心里生气,可看着孩子这样,再生气也没用。只是伸手摸摸周子青清瘦的一张小脸,“还想着过年期间,把你喂胖点呢,在家还没吃上几顿饭,这就要走了。”   孙蓉蓉忍不住叹息一声,心里酸酸的。周名博有句话说的对,这孩子要是心底藏了事,只要她自己不说,谁都不会知道。   孙蓉蓉是单纯简单的人,想的不多,可她到底是做妈妈的。看周子鸣什么样,再看看周子青,心思在浅,也能知道两个孩子不一样。   周名博先是蹙了蹙眉,可没一会,眉头舒展开来,反而帮着劝说孙蓉蓉。“以后在一起过年有的是,孩子都说机会难得,那肯定要好好抓住。不过,学习再努力,也得好好吃饭和休息。现在不是流行一句话,身体是未来的本钱,可不能现在就给透支了。”周名博不想让周子青接触一丁点东山市那边的人和事,所以她还要提前返校,他觉得也好。   孩子心思细腻,在家时间久了,保不准能看出来点什么。周名博从不怀疑周子青的聪明。孙蓉蓉又是藏不住事的,稍不注意可能就漏了。   周子青噙着嘴角笑了笑。   孙蓉蓉还是在最短的时间里,给周子青收拾出一大包吃的东西来。云海市各式各样的特产,装了满满一袋子。去的时候,周名博开车给送到车站,周子鸣和孙蓉蓉都没让过来,叮嘱的话在家都说过了,路上来回时间长,容易累。   周子青坐在副驾驶,后座上放着她的双肩背包,和一个大手提包,装的吃的和穿的。过年一起逛商场,添置了好几件新衣服,都是孙蓉蓉给买的。   其中还有两件内衣,孙蓉蓉亲自拉着周子青的手进的店铺,还被店员认为是母女俩,把孙蓉蓉高兴到不行。   “青青,学习不要让自己太累了,记得劳逸结合,就是学习变差了,大伯都觉得没关系。”周名博不知道别家家长的心情,过年聚会的时候,他这个年龄岁数的人,大多谈论的还是孩子。有人抱怨自己家孩子不聪明,懒散,不听话?   周子鸣还好,周名博放心不下的是周子青,总是怕她把自己逼得太紧了。成绩越好,背后付出的就越多。可周名博真的从没见过周子青歇息过,似乎一直都在努力向前,向前,没停止过。   周子青听到话,眯起眼笑着说,“大伯,你放心好了,我不会让自己累着的。我能做的都是我觉得自己能承受的范围内,才会去做的。这次真的是非常宝贵的机会。”   “要是有事情,记得和家里说,别自己扛着。”周名博眼睛余光扫了一眼,心里既骄傲又夹杂一丝难过,瞒着东山市那边的事,却是在心头没有一丝动摇。   “嗯嗯,大伯也是,家里要是有事,也要记得告诉我。”周子青仰着脸,笑眯眯的说。   周名博心里却咯噔一下,脸上却笑着,“家里有我,能有什么事啊,年纪一点点,操心的事倒是不少。”   周子青咧开嘴笑个不停,脸上笑容明媚灿烂,任谁都看不出来,她此刻心里藏着事呢。   过年期间,周子青一直在思考杨梅梅的事情,她是信福利院教职工说的话的。可能会有出入,但是事实真相也不会相差甚远。   她也一直在问自己,杨梅梅的情况和她不一样,她想在杨梅梅身上看到什么?又想验证什么?她做的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结果,她比预定返校的时间提前了。   辰光大学即使过年放假期间,学校里也有负责轮值的教职工,周子青找到寝室值班阿姨,把行李放到307寝室,就出去了。   按照杨梅梅给她的地址,她找了过去。   杨集村,一个在上京,又似乎在地图上被埋没的一个地方。根本想象不出来,上京这样的大城市里,还隐藏着这么一个破旧的地方。   未被开发过,狭窄的街道,只能通过一辆脚蹬三轮车的距离。路边房子高高矮矮,像是打了各式各样补丁,又像是小学生手里的橡皮泥捏造出来的。入眼的一切都显得那么粗制滥造,横七竖八错乱搭建晾衣绳子,就像路边竖起的电线杆子一样缭乱。   路边下水道的水泥井盖上,全是剩菜剩饭的残渣。   杨梅梅的家,破落的连个院墙都被砸烂了,锈迹斑斑的铁门上,泼了红漆,写着还钱,去死,等各种恶毒字样,透过塌掉的院墙,能看到堂屋玻璃全被砸了。   周子青站在门口看了一会,隔壁一家大铁门咯吱一声,走出一个穿着厚重睡衣的女人。刚一出来,就看到周子青站那,明显神情一愣,随后张嘴问道:“又是找杨老黑讨债的?”   周子青上下看了她一眼,没承认也没拒绝,只是轻轻笑了下,“婶子,杨老黑有回来过吗?”   “真是要债的,你也自认倒霉吧。年前来了好几拨人找他。他要有钱还能跑?”妇女摇摇头,眼中藏着疑惑上下打量周子青,“不过我看你和那些要债的有点不一样啊?你真是要债的?”   “我不是要债的,我认识杨梅梅,我替她回来看看,她很想她爸爸,想她爸爸能接她回家。”周子青脸色平静的解释。   说话的妇女一听到杨梅梅的名字,诧异了下,随后立马变了脸狠狠往地上呸了一口骂道,“遭天谴的杨老黑,可怜梅妮子都被她爸给卖了,还想她爸呢。”   “婶子,杨老黑平时对她好吗?”周子青听着妇女一顿骂,心里大致知道,自己没有猜错。   “好?好个屁好。见天没饭吃,还要这么点孩子给他洗衣服。他自己一天到晚见不着人,把麻将馆当家,孩子饿的差点送医院。输急眼借高利贷,这家借那家借,输光了,就要卖孩子。你说这是人玩意儿,就该给他一个子弹头……”又骂几句跟着说道,“梅妮子被送去福利院,可比在她爸手里强。”   妇女说完还有事转身回去了。   周子青却抬脚进了院子,冷冷的目光在院子里扫视一圈,堂屋的门锁被砸了,大敞着。屋里像样的家具没有一样,木桌子木椅子被砸稀巴烂,躺在地上挺尸,房子墙壁也被砸里乱糟糟的。   三间房子,周子青走进卧室看了眼,卧室的木床被砸了,只能看到地上横躺着一个木板子,放着一个破烂的棉被,旁边滚落着烟头和酒瓶子,墙角边上还有一些排泄物。   眼神微微眯了眯。   周子青没走,天将黑的时候,找了个避风地方坐着。   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周子青忍不住问自己这话的时候,脑子里想到的却是放假前,自己最后一次去福利院,杨梅梅那一声一声,撕破嗓子的叮嘱和发自内心的期望。   气温渐渐降低,视野慢慢变暗,即使身上穿着很厚实,可手心却在一点点发凉。似曾相识的经历,却是不一样心境。   腿蹲麻了,就站起来靠着墙,周子青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等了多久,感觉脚像是被冻在地面上不能动弹。四周寂静只能听到冷风吹动电线的声音,才看到,一道鬼鬼祟祟的漆黑影子垫着脚步,闪身进了破败的院子。   无声无息的,没有一丁点动静。   周子青活动活动脚,甩了甩手腕,目光逐渐变得幽深冰冷。   杨老黑蜷缩着躺在破棉被上,他之前怕那些高利贷的人找他,也怕派出所的人找他,一直躲着没出来。临近过年这几天,才偷偷回来。   白天不敢再家,怕有人发现,天天穿的破破烂烂,像个乞丐叫花子,油头垢面的,不把脸上打流成结的头发撩开,压根没人能认出来他。   就这么躲躲藏藏,天黑趁人没注意再回来,总不至于大晚上还有要债的人过来吧。   杨老黑一躺下睡得很安心,可突然,堂屋木门似乎被风吹得咯吱一声,一双眼睛猛地睁开,整个人像弹簧似的弹跳起来。惊恐的,背靠着墙,只隐隐约约看到一个瘦高的黑影子,慢慢走过来。   想张嘴问谁,又想着自己回来很隐秘,屋里又黑,只要自己不出声,万一没发现呢?赌徒的心理,即使几率微乎其微,也会觉得有希望。   杨老黑咬着后槽牙,愣是没出声,可小腿肚却止不住打颤起来。   周子青抬脚进来,就看到靠墙的蜷缩一团黑影,稍稍不注意还以为是个什么东西放那里。看不清脸部五官,大约能看出体型是个不怎么高大的男子。   周子青距离黑影只有三米的距离停下,静静看了会,才极小声说了句,“杨老黑,我不是找你要债的?你别紧张,我找你是来给你送钱的。”   杨老黑一听到声音,是个年轻女声,心里的恐惧顿时放下一点。可转念一想,又疑惑起来。这人为什么来他家里?结果听到对方说不是要债,还是给他送钱的?更是满脑子不解。   只要不是要债的,又是女的,杨老黑刚刚还打颤不止的小腿肚,突然好了。   周子青很聪明,说话小声,安抚了杨老黑怕人知道他回来的事。距离保持三米,不远不近,却极大程度的让对方心理安心。尤其说话的时候,嗓音故意放柔,乍一听,像个年轻柔弱的小姑娘,更能让人放下防备。   接着周子青,不仅没走进,反而就地蹲了下来,也不管地上凉不凉,就这么坐下来。   站着总会给人一种随时要攻击的心理暗示,坐着,反而给人一种懒散的心里暗示,起码在杨老黑看到对方突然坐下,不仅没紧张,更是一头子雾水,看不透了。   “你到底找我干嘛?”送钱?他现在都成过街老鼠了,还能有馅饼掉他头上。   “我是外地人,我偶然听到有人说你……有个不大点的小孩。嗯,还有你缺钱。那个我可以给你钱……”年轻女声听着有些紧张,断断续续的,可话里意思杨老黑听明白了。   他当初被要债的逼得没办法,自己都快活不起了。就四处放口风,说想把孩子送人,白白送人是不可能的。好好健康的孩子,总能换点钱。   杨老黑没想到,真有馅饼掉他身上,心里砰砰跟着跳动起来,屋里四处漏风,可浑身却热乎起来。   “你也看到我被人逼债,家里都砸成这样,孩子……孩子让我放亲戚家养着呢,那个……那个你大概能出多少钱啊,我这两天就能把孩子给你带回来?”杨老黑声音透着欣喜和迫切,连带着从墙角轻轻挪过来,坐到木板破棉被上。   “你……你不问问我为什么要孩子么?我不是为了养孩子。”声音突然变得低沉起来。   杨老黑兴奋上头,根本没注意声音的变化来,还沉浸在他可能要转运了。“孩子送你,你怎么养都是你的事,就是这个价格……”   “我要是……需要她身体上的一个器官部件,也没关系?摘掉可能……人就没了?也没有关系?当然,价格我出的更多,一定让你满意。”   杨老黑一直有听说过买卖身体器官的事。心脏,肾,眼睛说是从活人身上摘下来,再给安到其他人身上。没想到还真有这样买卖在。   犹豫沉默了会。   只听到外面风刮的更大了,呼呼的响,在窗外疾驰而过,光是听着就带着一股冰冷的颤栗。   周子青再等回复,可沉默越久,心却止不住往下沉,同时替杨梅梅感到悲哀。   杨老黑一咬牙,狠狠问道,“你……大概能出多少钱?”   一切都尘埃落定。   周子青手冻得发僵,撑着腿,慢慢的从地上站起来,轻轻拍打了裤子上的灰后,站直身子。声音冷冰冰的问道:“能问你一个问题吗?自己亲生的孩子,她伤心难过,哭着喊你爸爸的时候,你……你没有一点感觉吗?”   杨老黑终于听出对方语气上的变化,心里一惊,急声叱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老天真能开玩笑,你这样的人,也能做人家父亲。”周子青心里渐渐愤怒起来,“她和你有血缘关系啊,身上总是能找出和你相似的地方,看着她,就没有一点点心怜,爱护的念头吗?”   周子青脑子里嗡嗡乱响,总是想不明白这个问题,心里充斥委屈和愤怒。杨梅梅稚嫩期盼的嗓音,又在脑子里想起来。满心满眼的期盼,纯碎又纯净的依赖,不是因为别的,就只是因为是爸爸。   冷漠冷血无情,即使一无是处,在孩子心里,这是她独一无二的爸爸,是由衷的期盼着。   可是,这一切它公平吗?   凭什么被你轻易丢弃的人,还要心心念念想着你?还要想着为什么是自己?是自己做错了什么?没人告诉她,这一切都不是她的错,她却要长年累月一直压抑这个问题,把自己逼到极限,尝试用各式各样的行径来掩盖,她就是这么长大的。   可是,这一切是她的错吗?   内心情绪激烈翻腾着,周子青忍不住攥紧拳头,轻轻呼出一口气,内心告诉自己,这是杨梅梅的父亲,不是她的,这一切和她没关系。   周子青转身出去,杨老黑却是急眼了,搞不清楚这个女人来这的目的。从木板上快速爬起来,伸手就要去拽人,想把人拦住。   周子青像是背后长眼,不等杨老黑的手靠近,转身一记快速侧踢,脚背直接提到对方颈上,带着几分怒气,用了全力。   杨老黑咣当一声,被踹倒在木板上。重物落地声响,在夜里尤其明显。   杨老黑痛苦哼哧两声,嘴里开始谩骂起来。   “再骂,就都知道你回来了。”周子青声音冷硬,在提醒着他。看着躺在地上吓着捂住嘴连喊叫都忍着的人,“我今天来,只是想告诉你,杨梅梅在福利院很想你。为了回家找你,爬树跳墙,把胳膊摔断了。她还不知道她一心期盼能来接她的人,根本不管她死活,只想把她多卖几个钱。”   躺地上扭动着的杨老黑,突然不动了。   周子青却转身走了,她替杨梅梅拿到一个零分的答案。   找了一个便宜低价小旅馆住下,房间逼仄矮小,窗玻璃被风吹得哗啦响。穿着衣服躺在床上,却没有一丝睡意。周子青失眠了。   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念头,横冲直撞着。头一回面对一个问题,周子青感到棘手,杨梅梅的今后人生,会变成什么样?她见着人,该说些什么呢?她说的话是对的是错的,都会直接影响一个人一生。   她自己,是好是坏,她能自己负责到底。可杨梅梅的呢?   她坦诚的说出残酷事实,杨梅梅能懂吗?   一夜没睡,天蒙蒙亮的时候,周子青去公交站坐公交车回了辰光大学。   杨梅梅的事情先搁下,周子青开始忙碌起来,小组活动室里,有很多大二大三的专业书籍,还有其他人想方设法买到的各种资料书。   周子青做任何事,都非常严谨和认真,学习起来,尤其是。至今为止,她还是觉得学习是一件很舒服的事情。萧红他们返校,直接跟着徐梁知教授进了实验室。每天也很忙碌,只有中午和晚上的时候有空,大家聚集在一起,讨论智能竞赛的事情。   周子青学习进程非常快,她这种纯碎的学习劲头,让孙尧和萧红看着都感觉不可思议,同时又不得不佩服。周子青一个人待在活动室,一待就是一天。   中午饭,晚饭反而换成萧红高林他们给她带进来,有时候忙到会忘记时间。   沾了顾时雨他们的光,周子青去过徐梁知教授的实验室。活动室突然停电不能用,顾时雨和教授说了一声,就把周子青带了过去。   这是周子青第一次见徐梁知教授。   “徐教授好。”周子青像个乖乖听话的学生,面对德高望重,知识渊博的教授,她态度端正且小心。   徐梁知从顾时雨嘴里不止一次听过周子青这个名字,国内第一次举办人工智能竞赛,恰巧竞赛时间和他的实验室工作时间撞了,他也是替顾时雨几个人有点惋惜的,很难得机会。   未来发展人工智能会成为主力,在国外很多学校已经开创这类专业,并取得很多专利成果。而他们国家还正在起步阶段。   结果一个大一学生,竟然会有这样的劲头和魄力。且对这一领域好奇,以及探索的欲望是毋庸置疑的,有欲望,才会有进步的动力。   周子青只待在实验室外围工作,偶尔他们几个中途休息的时候,会出来看看周子青进度,一些更专业的东西,周子青会先找理论了解,然后,顾时雨陈天阳他们实际动手操作演练给她看。   理论背诵烂熟于心,顾时雨操作演练的时候专心致志,一丝不差的看在眼里,然后在一遍遍自己模拟操作。   徐梁知教授很喜欢和年轻学生待在一切探讨问题,一起交流,更多的是和学生一切讨论国际计算机人工智能领域未来的一切可能性。   畅所欲言,年轻人怀有无限激情,对未来充满憧憬,想法更大胆和创新,每个人都诉说着未来人工智能来会给世界带来的可能性。   周子青时常会去图书馆查找国际上最新人工智能报道,她非常清楚现阶段国外国内的差距所在。对于萧红他们畅想研发某个领域专利成果,周子青更像一个追逐者。   所有人的言论,徐梁知都听在耳朵里,同时记在心里。几个年轻学生的发言只要稍稍一对比,就能看出一个问题来。学习同样的一个专业,有的人适合待在实验室搞研发成果,就这谋一个领域研发钻研。而有的人更适合做这一领域的带领人,领军人。   徐梁知在年纪不大的周子青身上看到了她的目标和野心,她也是第一个说要追上国际步伐的学生。即使她说的很隐晦,可徐梁知看到了。很多学生眼里,国外很多方面都要比国内发达,似乎是先入为主的观念,也就因此成为默认的事实。   周子青不知道,因为这次发言,她在徐梁知,国内目前人工智能领域最权威的教授心里留下了名字。   周子青和徐梁知能接触的机会不多,寒假过去,跟着辰光大学开学。   秦枫匆匆过来看了一眼周子青,说了些话,把最近自己的近况,交代一遍。能看得出来,他整个人焕发一新,明明是抱怨的时候,眼睛里脸上却是闪着光辉。   秦枫给周子青带来一堆好吃的,没骑自行车,实在是他的时间被占用太多。骑自行车浪费时间,有那时间,秦枫还想多和周子青说说话呢。   秦枫知道周子青比她还忙,她就是一个闲不住的人。总会给自己找事做,让自己一直处于忙碌的状态。   周子青一直忙碌着,四月份智能初赛,志愿者社团那边,向社团请假了。她已经想过了,等忙完这段时间,她准备去和杨梅梅聊聊天。   一开学,上课专业作业,选修课,忙碌到一个寝室的同学,只有寝室楼门禁到点的时候,才能看到人。   刚一开学,每天和金嘉瑜和吴淑贤,朱玉晴说话见面的时间不多,周子青又整天整天不在寝室。上完课,背着书骑自行车就去活动楼报道,没课的时候就能待一天,直到活动楼十点半熄灯关门。周子青打杂带饭的活,停了。   她自己忙起来,饭都顾不上吃,好在云海市过来,带了一大包特产零食。放了点在寝室,其他全都放在小组活动室里,再有就是秦枫送的,还有萧红孙尧他们各自从老家带来吃的喝的,活动室有个大纸箱子,里面满满都是吃的。   有时候还好,中午上完课是吃饭点,会吃了饭再去活动室。要是下课早,去了活动室忙起来,随便吃点什么对付一下。周子青这样,想胖起来根本不可能。   打电话回家,孙蓉蓉和周名博哪回都会交代她要好好吃饭,休息。周子青在电话里答应的爽利又痛快,挂上电话,忙起来,不饿都想不起来吃饭。   周子青在寝室里洗漱完,没熄灯,趁手拿起一本借来的专业书看。307寝室大多情况都是安静的,大家各自做自己的事情,偶尔也会聊聊天。   金嘉瑜选修课学习了一门心理学的课,还从图书馆里借来一本心理学书籍。用她自己话说,她们这个专业枯燥乏味,得选择一门有意思的课中和中和。   不知道她学的怎么样,反而对于观察人,看人动作反应,然后猜测人的心理想法很好奇,并乐此不疲的在寝室提问。   吴淑贤还是喜欢在其他两个寝室溜达,多过于在自己寝室待着,每每回来都会带来一些新消息。   朱玉晴忙着学习,考证,参加各类比赛。   “你们知道么,男生那边有人竟然想退学了?不想上了。”吴淑贤听到后很震惊,由不得回到寝室又说了一遍。这个问题确实很有爆炸性。   “为什么啊?”朱玉晴想不明白,他们千辛万苦考入辰光大学,才半学期,竟然就有人想要退学?完全没办法理解。   金嘉瑜知道这个问题,在学习心理学课程的时候,心理学的老师头一回上课就说了这个问题。不光是大一学生,还有大二大三的学生想要退学,每年大四毕不了业,拿不到毕业证书的也有很多。   “我们上课的老师说,一般这样都是心理压力太大。原来高中都是一个省,一个市的前几名,风光无限。伴随着掌声和鼓励通过了高考,进了大学。全国顶尖的学生聚在一个班,都是牛哄哄的,谁都不比谁差多少,有第一第二,就有倒数第一倒数第二,这种落后差距,心里承受不了,接受不了,最后就会想要退学,逃避。”实际上不光是她们这个专业,其他专业也都有这样的问题。   心态很好的,就能接受自己就是一般人,放开心态,就会没事。就怕在心理把自己逼死,最后无路可走。   周子青只听了一耳朵,把心思就放回自己书上。   吴淑贤听后,啧啧两声对金嘉瑜说,“金嘉瑜你学习心理学,以后时不时就会很容易猜到我们脑子里想的东西啊?那是不是有些想不通的,有心理障碍的问题,是不是就可以找你疏解?你帮着分析吗?”吴淑贤上学期成绩在班级不算好,中等偏下。   朱玉晴中等偏上。   整个寝室成绩最好的,是周子青和金嘉瑜。   两个人要是对比一下话,周子青是最好的。金嘉瑜次一点,不过吴淑贤偶然偷瞥到周子青看的书本,是大三的专业书。   吴淑贤那个时候心里大致已经知道,周子青要比她们忙碌的原因了。这一点,就连金嘉瑜自己都知道。   而且专业课老师更喜欢周子青多一点。   不过吴淑贤还是觉得周子青这个人很难相处。   金嘉瑜笑着说,“这个可说不准,不过我们心理学老师说了,有心理障碍的人,在某些事情认知上会和别人不一样,我要是发现你有这方面问题,我一准第一个告诉你。”   “我一直挺好奇的,心理障碍,不就是心理有病吗?那不就是精神有问题?为什么现在有人去看心理咨询师,还有去看精神医生的?这不都是一样?”吴淑贤好奇的追着问。   金嘉瑜直接翻书找答案,照着上面念的。心理障碍是指一个人由于生理、心理或社会原因而导致的各种异常心理过程,我们就称之为心理障碍,心理障碍强调是这类心理异常的临床表现或症状,不把它们当做疾病看待。   “可精神病不都是受外界刺激引发的,还不是一样?”吴淑贤摇摇头,还是搞不清楚两者之间的定义界限。   朱玉晴听后,举了一个例子,“我觉得就像是,有人小时候被狗咬了一口,心理上产生怕狗的阴影,从此以后都害怕狗。见着狗都距离远远的。大概属于这种?这种总不能说我怕狗,就当成神经病看吧。”   吴淑贤跟着笑,“你这种解释也算合理,不过这都是小事。有些事大了说,心里障碍还是等于精神病的。”   金嘉瑜看着吴淑贤和朱玉晴跟着讨论起来,就周子青一直沉默着没说话,笑着喊她,“周子青,你觉得呢?”   “你的问题就好比在问,男生送女生的花,到底是月季还是玫瑰?送女同学的是月季,送女朋友的是玫瑰。是去医院看精神科还是心理咨询师?针对的要解决的都是只是事件,而不是纠结这个问题归属哪一类。”周子青一张嘴,吴淑贤和朱玉晴还在笑着各自争论的声音,立马断了。   金嘉瑜扭头看了一眼周子青,“说的有道理。”   四月份的时候,人工智能初赛审核。   参赛者需要按照要求提交项目创意书和团队介绍,里面内容必须包含参赛作品简介,参赛作品创意,以及设计参赛应用场景,工作原理,能实施解决的那些实际问题,技术要案,开发排期,以及团队成员分工。   这些书面上内容,都要周子青来完成。两个竞赛组的,工作量很大。顾时雨和萧红是一组,高林陈天阳孙尧是一组。顾时雨最后有对周子青说过,可以在他这一组上,加上她的名字。这个提议萧红也同意。   可周子青自己拒绝了。因为这是一开始她自己的提议,她的目的就是等价交换的学习机会,她也因此学到很多东西,这点就够了。   周子青实际心里想的更深层一点,就是她不想听到闲言啐语。辰光大学人工智能专业学生就这么多,顾时雨太有名,辰光大学专业第一人,还是徐梁知教授很好看的学生。把她的名字放在顾时雨团队里?她一个大一的学生?   周子青不怕晚一年,或者等两年,国内首届人工智能竞赛,以后还会有第一次,第二次,甚至以后有机会她会参加国际人工智能大赛。她并不在乎这一两年时间,现在就是积累和储备知识阶段。   四月份初赛作品创意书提交。   五月份是复赛,参赛个人以及团队基于初赛的创意完成作品的开发,提供作品说明书,以及拍摄成品工作有效展示视频。   7月份下旬,全国总决赛现场答辩以及公开路演。   四月份提交创意书后,几乎毫无疑问审核通过,在这期间,周子青跟着志愿者社团去了福利院。初赛审核通过之后,就是完成作品的开发,如果之前都是理论上学习,那接下来才是实际操作,周子青更不想错过学习的机会。   辰光大学志愿者社团统一带着黄色棒球帽,鲜亮颜色一进入院里,就格外显得生机勃勃。   杨梅梅一看到那顶黄色鲜亮的帽子,整个人蹦跳起来,一双眼睛在人群里搜索,一眼就看人群里的周子青了,忙不迭的跑过去,跑的又急又快,差点就摔了个跟头。   杨梅梅的绷带手拆了,这么久没见,头发辫子还是歪的。看到她的时候,眼睛里亮晶晶的充满了光。   杨梅梅伸手紧紧拽着周子青的手腕不撒手,激动的在原地蹦了好几下,嘴里呜噜呜噜一直说着,“你怎么才来,怎么才来啊,我都等你好久了,我天天都蹲在大门口等你……”   杨梅梅不管不顾的,硬拉着周子青就往后面走,“你跟我走,你跟我走。”杨梅梅人小个头矮,可力气还不小。院里有教工看到杨梅梅拉着周子青,还笑着解释道,“你不知道,杨梅梅每天都在问你们什么来,天天问,要不就扒着大门等着,天气冷,不敢让她在大门口等太久。好不容易把人拉回来,一个不注意,她又偷偷跑过去等着。”   周子青越是听到,心里越是复杂。   杨梅梅拉着周子青走,距离远了,才停下脚步,仰着脸,神情激动无比的问道,“你去我家了吗,你见我爸爸了吗?他有说什么时候来接我吗?”   周子青眉头不自觉的蹙起,“见到了。”   “真的,你见到我爸了。那你和他说什么时候来接我了吗?你说了吗?”杨梅梅眯着眼睛高兴的一蹦多高,双手拉扯着周子青手臂,激动不已的摇来摇去。   周子青稍稍按住忍不住雀跃激动的杨梅梅,走到一旁水泥台子上坐了下来。杨梅梅跟着坐到旁边上,小手还是忍不住拽着周子青的衣服下摆,眼睛亮晶晶的,张着小嘴,“我爸说他什么时候有空来接我啊?我特别想回家。”   锈迹斑斑的大铁门,猩红粗暴的红油漆,破烂墙院,四处残破漏风的房屋,遍地狼藉的桌椅碎片,那样一个地方,还能是家吗?   周子青神色平静,嘴角微微往下沉,目光盯着杨梅梅,只轻声问她,“你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吗?”   杨梅梅脸上雀跃笑容在触及周子青冷清目光时,有一丝丝迟疑。   那一闪而过的躲闪和不自然,并没有避开周子青的眼睛。她全部看在眼里,最会察言观色的其实是小孩子,大人一丝丝的情绪转变,他们都能感受到。   小到说话的语气腔调,他们是能听出来的。   “我……我爸还活着,我和他们不一样。”杨梅梅撇撇嘴硬是憋出一句反驳的话,这也是她一直压在心里的话。   周子青却一言戳破她的话,“所以,你有爸爸,为什么还会在这?”   杨梅梅突然咬着嘴唇,小手从周子青的胳膊上放开,手指拘束不安的纠缠在一起。支支吾吾解释着,“我……我走丢了,他们把我送到这。”   “你知道家里地址,为什么不让他们送你回去?”周子青像个欺负小孩子的坏蛋,杨梅梅仰着小脸,微微撇着嘴,黑亮的眼睛里,似乎有液体在滚动,似乎只要周子青再追加一句,眼泪就要留下来。   周子青却完全视若无睹,语气冷硬的接着说道:“我去过你家,也见过你爸爸,你想知道他说了什么话,即使这里很疼,比你手臂摔断还要疼,甚至有可能今后都会疼下去,也可能永远好不了。你还想知道吗?”伸出手指轻轻指了指杨梅梅心口位置。   杨梅梅眼眶里液体越滚越大,却突然垂下头,一声不吭起来。   周子青目光扫到她胸前滴落的眼泪。   可下一秒,杨梅梅突然瞪着眼睛抬起头,脸上挂着泪痕,表情又凶又狠的怒视着,像一只咆哮愤怒的小兽,扯着嗓子喊,“你骗我,你根本没去过我家,你没见过我爸。你想骗我,你对我撒谎,你根本就是没去过,你骗我……”   杨梅梅一边咬牙切齿,一边眼泪不止。   周子青看着她愤怒又凄惨的模样,抬手去帮她擦眼泪。   杨梅梅啊的一声,抬手狠狠打在周子青的手面上。“你骗我。”   周子青嘴角噙着一抹冷笑,说道:“你家大门朝南,院墙被人砸了。院子里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三间瓦房一扇木门,屋里什么都没有,桌子椅子没一个完整的,都被砸的稀巴烂,你隔壁家的一个婶子喊你梅妮子,说你爸一天到晚不回家,你天天饿肚子,还要你帮他洗衣服……”   不疾不徐的嗓音一出,杨梅梅小嘴一撇,眼泪顿时成串成串的往下落,表情却更凶。   周子青抬手给她擦眼泪,杨梅梅却突然双手拉住她的手,张着嘴表情又凶又狠的咬了下去。   手面上传来刺痛,杨梅梅一双眼却狠狠瞪着周子青 ,手面上刺痛的同时,也有液体打湿手面。   “我见到你爸,他东躲西藏,像个乞丐一样活着。你的家破烂不堪,他睡在地上,我说我想要个小孩,你爸说只要给他钱,却没问我要小孩子到底干什么,我说我需要你身体的一个部件,摘掉后,人可能会死。他沉默犹豫了下,问我能给多少钱,你明白这代表什么意思吗?”周子青疼到忍不住皱起眉,却没把小孩推开。   手面流血,小孩还呜呜发狠咬着,眼泪却糊了眼,眼泪鼻涕全都落下来。   周子青吸了一口气,抬头望天空看了一眼,冷冷嗓音,“梅妮儿,你这个爸,不能要了。你也没有家可以回去了,在这你能好好活着。”   “呜呜呜呜,呜呜啊呜呜,你骗我啊呜呜。”杨梅梅终于松开嘴,发出呜呜的悲鸣,仰着脸闭着眼睛,呜呜哭起来。   周子青帮她擦眼泪。   “呜呜呜呜你骗我,你骗我呜呜啊。”   周子青安静坐在一旁看着杨梅梅哭,又听到杨梅梅哭声引来的教工,周子青稍稍打了个手势,让对方交给她来处理。   也不出声安慰,直到杨梅梅一直哭到哽咽打嗝,才又伸手把她的脸捏住,帮着她眼泪擦干净。   杨梅梅使劲摇晃脑袋,想要挣开。   周子青的手却像是老虎钳子,怎么挣都挣不开。   “梅妮儿,我告诉过你,我叫周子青,我今天给你说过的话,没有一句是假的。不管是将来三年,五年,还是十年,我都不会后悔今天对你说的这件事,这就是事实。如果你憎恨我对你说的这些话,那就记住我的名字,我允许你将来找我。”   杨梅梅又开始哭了,这次却哭的极小声,压抑里透着悲伤,小小单薄的背脊弯曲着,稚嫩的肩膀塌掉了。   周子青心里突然开始难受起来,她不后悔今天做的事,十年二十年,她依然还会这么做。   良久之后,   “我,小时候挨过饿,他们吵架的时候,怕是和你爸的债主差不多,想把房子都砸了。我有爸有妈,记忆里家里也不缺钱,可就没一个人愿意要我,他们一吵架各自掉头就走,只剩下我一个人。我想着他们总会有人回来找我的,就像现在的你一样。   我差一点点,就把自己饿死了,所以我从小养成了一个好习惯,不挑食,还特别珍惜粮食。   他们不要我,我从小就是轮流着在亲戚家生活的,这家过段时间,就被送去另一家。背着包站在人家家门口,我觉得自己像个叫花子,等着别人施舍收留我,打开门我都不敢抬眼看对方的脸。甚至到最后,我再过去,只会冷冷打开门,却没人和我说话。明明我在,却谁都看不到我。   我之前给你说过,我去敲我爸家的门,天都黑了,又冷。我那个时候,大概十岁多,他笑着来开门,却在看到我的一瞬间,笑容不见了。透着门缝,我都能感受到屋里面是暖的,可门当着我的面,又关上了。我长到十岁才明白一件事,你比我幸运的多。”周子青嗓子有些发堵,低头却看到杨梅梅微微张着嘴,眼泪啪嗒的正看着她。   周子青却噗嗤一声笑出声,抬手轻轻摩挲了几下她毛躁的头发辫子,“好好活着,好好长大。”   杨梅梅哽咽着,小手按在自己胸口,她其实并不是不知道,只是心里有个念想,现在却什么都没了。“我觉得这里,比胳膊摔断还疼。”   “时间久了,就不疼了。”周子青轻笑一声,抬手帮她拆开发辫重新扎。   周子青临走前去了院长室,道了歉。并希望院里最近能关注一点杨梅梅的状态。院长没有怪罪周子青,反而看着周子青被咬的狰狞的手面而道歉,并答应会多关注杨梅梅。   出福利院的时候,杨梅梅跑过来,递给周子青一条她自己用的手帕,帮着裹住她咬的伤口上,低着头,小手拉着周子青的衣摆,呢喃着,“你还会过来吗?”   “希望下次,你的头发辫子不是歪的。”周子青摸摸她头顶,浅浅一笑。   周子青回到辰光大学,先去了校医务室,拿了药水。手面上咬的有些严重,手面被咬烂了。   稍稍撑着手,就像撕裂开似的。   手掌上裹着一层纱布,起码看起来不那么狰狞吓人。   去活动室,桌子上有他们留下的纸条,现在准备的是5月份复赛。纸条上内容写的很详细,交代周子青要干的事情。   一直忙到他们从教授实验室出来,活动室才开始变得热闹起来。   现在基本上,他们谈论专业上的东西,周子青都是能听懂的。偶尔蹦出实验室的一些陌生词汇,也会默默记着,回去查找资料。   产品开发要比书写创意产品介绍难得多。周子青这一块尤其看的仔细,拿着笔记本遇到不懂不会问题,全都先在本子记着,顾时雨他们比较忙,能给她细说的部分,也从不藏私。   周子青记录的问题,有时间她会自己想办法查资料,问专业课老师,要不,就是等他们有空的时候,在一一请教。周子青对待学习的态度严谨又认真。   有时候孙尧看着周子青学习劲头,都会忍不住调侃,“大青你要继续这样学习下去,早晚有一天非得超越我们不可。”   陈天阳和高林非常凑趣的表示,总感觉那一天距离不远了。   几个人说完就笑闹起来。   周子青忙碌的时候,307寝室却发生了一件不太愉快的事情。   从水房打水回来,才发现寝室里氛围不太对。   三个人都在,一般情况下,寝室吴淑贤在的,不会这么安静。吴淑贤话题很多,总会有闲不住的话题聊。即使没有人回她,她自己也能自说自话。   抬眼把几个人悄悄打量一遍,几个人神情都不太对。朱玉晴的眼睛发红,像是哭了。   吴淑贤紧绷着脸,一脸怒色。   金嘉瑜罕见的冷着脸。   没人说话的寝室,弥漫着一股看不见的硝烟,没人说,周子青也不会主动去问。明眼能看出来三个人之间都有问题。   周子青看自己书。   结果最后沉不住气的是吴淑贤,气呼呼把书砸在桌子上,发出砰的一声响动。   这像是一个信号弹,金嘉瑜跟着轻笑一声。   “金嘉瑜你在笑什么?你在笑话我么?”吴淑贤脾气一下子就炸了。   金嘉瑜又笑了一声,“吴淑贤是你和我说,这个月朱玉晴的生活费家里还没有给她打,她快没钱吃饭了。这话是你和我说的,我想着同寝室,有难就帮一把,才会对朱玉晴说,如果她生活费有困难,我可以先借给她。我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至于朱玉晴问我怎么知道,我以为是她和你说的,没想到你是在楼下听到她和家里打电话。”   吴淑贤就是刚好听到一耳朵,听到朱玉晴都快气哭的问家里,这个月生活费怎么还不给她打来。她才知道朱玉晴没有生活费了。就悄悄和金嘉瑜说了一声。   压根没想到,金嘉瑜竟然会主动去问朱玉晴是不是没有生活费了。   朱玉晴窘迫不堪,恼羞质问金嘉瑜怎么知道她没有生活费的事情。   金嘉瑜如实说是从吴淑贤那里听到的。   朱玉晴可怜自尊心爆发,质问吴淑贤她是怎么知道她没有生活费,又为什么随便告诉别人她的隐私。   朱玉晴只觉得难堪不已。   然后三个人都爆发了。   “能别说了么,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会解决。”朱玉晴突然喊了一嗓子。   吴淑贤和金瑜伽争执并没有停止,反而愈演愈烈。   朱玉晴气到哭了。   单在周子青看来,吴淑贤气急败坏,指责金嘉瑜多管闲事,仗着自己家有钱。哪有上去就问别人还有没有生活费,还没有我先借你?   金嘉瑜确实气定神闲,摘脱的一干二净,不顾别人隐私,四处乱说的又不是她,她只是好心。   朱玉晴趴在座位上呜呜的哭,一边觉得难堪,一边觉得自尊心受辱,也觉得自己隐藏的另一面曝光在人前,而直到现在,家里也没有把这个月的生活费打过来而委屈难过。   金嘉瑜和吴淑贤还在吵,周子青只扭头看眼朱玉晴,其实寝室里,大家家庭情况大致都了解,朱玉晴家里的孩子多,家庭条件可能很一般。   吴淑贤跟着也气哭了,她就是听到,随口说了一句,结果现在演变成她里外得罪人。   然后,原本还算和谐的307寝室,突然分崩离析,朱玉晴变得更沉默寡言,吴淑贤能不在寝室就不在,回来也不说话。   金嘉瑜还是老样子。   三个人矛盾形成,各自都不理睬对方,准确的说是朱玉晴不搭理吴淑贤,金嘉瑜。吴淑贤不理金嘉瑜,却不好意思和朱玉晴说话。   这么一来,金嘉瑜变得频频找周子青说话。   换个人,可能会欣喜,觉得自己成了对方重视的朋友。可周子青不是一般人,对金嘉瑜态度依然冷冷淡淡,不热切。反倒是金嘉瑜更热乎上头。   整个寝室,朱玉晴偶而和周子青说个话,其他人都不理。   秦煜看秦枫努力学习表演这么久,也算有点成果。没吱声的,就给走了一趟后门。从朋友那里拿到一个古装剧的男配角,说白了,说是男三都勉强。就是和男主一起长大的侍卫。跟着男主身后一路保护着他。能露脸,戏份不多。   秦煜就这么不声不响的把文件签了,拿了剧本回家甩给秦枫,让他好好研究去。   秦枫一看秦煜又没和他说一声,就搞突然袭击,又气又笑,倒是认真把剧本看了。   还找了教表演的老师帮他一起看剧本。   秦枫心里挺期待的,甚至有点跃跃欲试,向学校请了假,准备进组。还特别去了辰光大学,找周子青和她说这件事。   秦枫到辰光大学,周子青都是在食堂招待他。   秦枫吃饭说话的时候,突然就看到周子青手面上落下的牙印子,过了这么久,手面伤口愈合,却还留下一个牙印子,短期内看是好不了了。   秦枫吃着吃着,就放下筷子拉周子青的手看,皱着眉,“你这手谁给你咬的?”   周子青对秦枫一向不瞒着,“我去福利院做志愿者的时候,见到一个小孩。心里特别有感触,她爸赌钱输光了,想把她卖了。她整天还想着跳墙回家,结果把胳膊摔断了。我多管了一把闲事,去了这孩子老家一趟。   回头对她说,她爸只想她卖了还钱,小孩子气哭了,抓着我的手就咬,泄愤呢。”   周子青抽回自己的手,看着手面上的疤,笑了笑,也没当回事。   秦枫却是有点生气。   “你自己去的?下次要是有这样的事,你得喊上我,我陪你一起去。”说完又瞄了一眼周子青白净手面上那碍眼无比的印子,看的难受。   跟着嘀咕一声,“小孩子咬你,你就不知道推开她?”   周子青轻笑,打断这个话题,“你要好好演戏,能播出的时候,告诉我一声,我一定会看。”   “是不是以后,我拍的我演的,你都会看?”秦枫咧开嘴笑,那张脸笑起来比太阳光还灿烂,周子青看着心情都不由自主的跟着好起来。   “会看,但是我更希望你每一部都能有进步,你知道我眼睛很犀利的,要是看出你退步,我不会客气的。”周子青十分不客气。   秦枫一点不含糊,光是听到周子青以后都会看他演的剧,心里甜滋滋的,嘴角忍不住往上扬。“要是我出名了,有人采访我,我能提你吗?”秦枫一想到将来可能会有的画面,嘴角咧的更大,笑的更欢喜。   周子青抬头看了他一眼,轻笑着,“可以是可以,不过还是等你拿了什么大奖的时候,再说是接受我的鞭策才这么努力上进的会更好 。现阶段,你还是安安稳稳的,不过你可以不提我名,只说你有个朋友如何如何也行吧。”   秦枫光是看着周子青的脸就高兴的不行,还给周子青夹菜,他每次见到周子青,都觉得她瘦了。   两人吃完饭,话也说完,秦枫非要拉着周子青跟他去个地方。   “我没时间,我参与了一个竞赛,马上要复赛了。”复赛要开始了,同时周子青也在准备创新小组成员,面试审核。   正式成为组员,她可以像顾时雨他们一样,跟着徐梁知教授做实验研发。   “不会耽误你很多时间,咱们坐车去,回头我再把你送回来,大概半个小时时间。”秦枫拽着周子青的胳膊,就是不让人走。   周子青都想把秦枫一把甩出去。越是熟悉,越是能察觉到,秦枫作为他家老小,还是有些任性的,虽然平时都是很礼貌,也很有教养。   周子青上了车,秦枫就让司机开车。   秦枫带着周子青去了一个大药房,抓着周子青的手给人家看。然后买了一堆东西,路上还叮嘱周子青别学习忙的忘记上药。   秦枫就是看周子青手面那个牙印碍眼,还笑着和周子青约定,他有时间一定要和她去福利院看看咬她手的小孩是谁。   车开到辰光大学门口,周子青拎着一塑料袋涂的抹的,哭笑不得很,心里却很感激秦枫的心细。   吴淑贤之前说,班上有个男生要退学,五月份的时候,还是退了。班级影响不小。就这个事情,一向很少见面的班主任难得开了一次班会。   像是心理开导课一样,安抚了不少焦躁的大学生。   学习环境不一样,心理认知出现偏差,接受不了,这是一种。还是有一种,高中重点名校,成绩名列前排,到了大学,开始混了,这样的学生也不少。   但是现在社会认文凭,有张名校毕业证书,谁又能注意你每学期是考了61分,还是99分呢?   别人怎么样周子青不管,她完全按照自己的步调再走。   周子青的成绩,不管是专业课还是基础学科,在各科老师眼里,这就是一个优秀的学生。尤其专业课,计算机实际操作,同班学生可能还看不出深浅,但是专业课老师能。   整个计算机实验与人工智能专业的老师,私下闲聊偶尔会说起个别优秀的学生。有人开头提了一句周子青。立马就会有其他老师响应。   “周子青?我知道她,很有意思的学生,她下学年才会上到我的课,结果现在提前跑来找我问问题了。”说起这个老师也觉得好笑。   “顾时雨萧红他们不是参加智能竞赛吗,听说她全程参与了,不光是大二专业书,就连大三的专业书她都看了。这次创新小组正式成员面试审核,她一定会报名参加。”大三的一个专业课老师,有负责指导创新小组,所以知道点。   “听你们这么说,倒是个认真的学习学生。”有老师不认识周子青,有些好奇。   刚才说话的大三专业课老师,笑着说,“不着急,她现在大一,大二大三她要是能冒出来,注定不是一般人。”大一现阶段还属于什么都看不出来,有些学生还没醒悟完,到了大二才知道认真上进,也能后来居上赶上来。   周子青不知道自己在背后被专业老师议论了,她去了图书馆借了几本专业相关的书,多看书总是没错的。   5月份复赛,是在线上递交产品说明书,以及操作手册,工作原理等等。还有拍摄的有效工作展示。   复赛审核要比初赛审核要慢的多,在复赛基础上选出大概只有五十个名额,有机会参加全国决赛以及公开路演。过了复赛这个阶段,周子青参与的过程算告一段落,复赛通过,决赛答辩,路演这些不管她的事情。   剩下只能交给萧红孙尧他们自己来完成。   周子青接下来要一门心思准备创新小组正式成员面试审核,听说这次报名参加的人不少。尤其大三学生,就有十几个人,还是大二的。就连她一个班的同学,就有好几个人找她咨询过。   都知道周子青和创新小组成员很熟悉,流程面试审核应该多少知道点。   孙尧和萧红倒是和周子青说了不少,有人来问,周子青就如实说,只是周子青没想到,金嘉瑜竟然也准备报名参加创新小组面试审核,多少有点意外。   反而一开始很感兴趣的吴淑贤,这次不参加。   到大二的时候,专业课要细致划分。主要有计算机实验专业,还是人工智能专业?实际上这两个专业分不开。很多人学生为了将来就业准备,大多选择计算机专业,单纯选择人工智能专业的人都是少数。   萧红和周子青偷偷说过,顾时雨属于两边都学的代表,都知道两者根本分不开,一个木桶,有一块木板短了一截,其他木块再高也没用,能装的水注定高不了。   周子青悄悄把这话记在心里。   倒是金嘉瑜,周子青回到寝室里,会问她很多专业课上的东西。通过问题,周子青大致了金嘉瑜的水平。平时她专业课成绩在班上属于偏上的。   重点在于,金嘉瑜她不偏科。   另外,金嘉瑜有亲戚在国外,手上有很多只能在国外才能买到的原文书籍,国内还买不到。金嘉瑜自己不看的时候,很大方的借给周子青看。   书上的一些理论和知识确实新颖超前。金嘉瑜笑着表示,周子青如果需要,可以拿书去打印复印。   金嘉瑜的热情,周子青并不拒绝,书确实是好书。同时金嘉瑜找她询问问题就更多了。   两个人都是聪明人,各自心里都有数。   周子青把书拿去创新小组,让孙尧找人复印去,复印一本放在活动室大家一起看。   周子青正在忙着准备创新小组成员的笔试,五月份的人工智能竞赛复赛,顾时雨萧红,以及高林和孙尧他们全都通过了,剩下只要准备7月份的全国决赛答辩和路演。   通过复赛队伍有五十个,来自全国各地。到了复赛这地步,开始陆续有媒体,报纸大肆宣扬,毕竟是国内首届人工智能竞赛。   各省市地区并对这个新新领域专业进行了大肆报道和普及。一时间这个竞赛引起了很多年轻人关注,以及一些科技公司高层关注。   后续这些事情,周子青都是听孙尧说的,越是关注人多,孙尧忍不住就越高兴,他进决赛了么。并且大肆报道曝光的还有辰光大学。这个全国顶尖学府,最牛最厉害的专业。还有它的招生生源,高考分数进行了报道。让全国人民又对它有了新的认识。   再说另一边的云海市,却是出了点事。周名博和孙蓉蓉两个人都被打的措手不及。过年前东山市那边一直打电话过来,想要周子青过年期间能回去看看。周名博给拦下了。还以为东山市徐家得不到回复,自己歇了心思。   为此周名博唯恐以后他们在打电话过来,不止连自己家里,就连龙山老事业小区的电话都给改了。以为事情就这样了。没想到东山市徐家人发现电话打不通之后,竟然过完年,直接买了云海市车票过来了。   去的还是龙山老事业小区那里,闹了一场。周明杨气到不行,给周名博打电话。   来的人不是外人,周子青的亲妈徐长慧,还有周子青舅妈刘桂萍。两个人一起过来的,说是周子青姥姥生病了,实在想孩子想到不行,死前想见见孩子。   周子青姥姥生病后,脑子有些不清醒,整天犯糊涂。天天在家里叫着周子青的名字,喊着喊着,人就在家里哭,哭着说对不起孩子。   徐姥这个样子,可把一家人烦的要死,徐长胜脾气爆,骂骂咧咧的。徐长慧和当初包工头男人登记结婚了,两人多少年一直没孩子。男人在外面有些不规矩,可徐长慧自己没办法。   这么多年,徐长慧没有自己孩子,随着年龄增大,也多少有点后悔当初没听她妈的话。   当时那么不留情面,把孩子给撵了。   架不住后悔,徐姥天天迷迷糊糊这么闹一场,徐长慧就起了心思。一个人不敢来,拉着刘桂萍一起,两人买了车票就过来了。   好在龙山老事业小区的地址一直没变。徐长慧难得多年还记得,打车就过来了。   周名博和孙蓉蓉接到电话,脸色就变了,过来的时候,脸上都挂着怒相,尤其是周名博,脸上阴沉沉的,往下掉冰碴子,周明杨都没敢上前多说话,过年突然改他家里电话,心里有怨气,这会也憋着没敢说。   亲姥姥不行了,一手养大的外孙女竟然连回去看一眼都不去,不像话。   小区里住的都是些相熟的老人家。看的稀里糊涂的,都没看明白这说的什么事。   周名博冷着脸来的路上就报了警。周名博这一身冷硬的气势往那边一站,徐长慧和刘桂萍心里都有些打怵,原本叫喧的话,没再说。   周名博当着面,把话说的很清楚。翻旧账他不怕,孩子当初怎么来的,孩子当初在徐家受的罪,这事都有记录的。并且现在孩子上他户口,是周家的人。孩子人在外地上学,亲姥姥生病了,是该回去看看,可他自己会亲自带着孩子回去的,不用别人上门来请。   这样闹哄哄上门来,怕是来闹事的,就得让警察带走。   徐长慧和刘桂萍在周名博跟前压根不够看的,车轱辘话来回滚。徐长慧嘴里就一句话,她是孩子亲妈,孩子是她生的。刘桂萍呢,就说孩子小时候是姥姥一手带大。   周名博懒的和这样没见识粗妇一般见识,直接把人撵了。至于回去看一眼,声音冷硬的说了句,他会和孩子说一声,抽空会回去的。   说完这些话,周名博和孙蓉蓉气了一肚子火气就回去了,临走前周名博还冷眼看了一眼周明杨,“下次这样的事情,直接报警。你还打开家门让人进来?她和你有关系吗?一毛钱没有的关系,让进来干什么?”   周名博心里,觉得周明杨蠢的不行。   也是巧了,王爱丽今天不在家,不然也不至于闹成这样。   一肚子火气回了家,孙蓉蓉看把人气的不行,给他倒了杯茶,让他消消火气。可周名博越想越气,气的杯子都没拿稳,摔了。   孙蓉蓉是脾气好,涵养好,可心里气到不行,就是不会骂人。自己把自己憋得要死,亲眼见到周子青的妈妈是个什么人,更是心疼到不行。小时候不管不问,现在老了倒是找上门一副想要认孩子的口吻,就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不要脸的人。   周名博和孙蓉蓉气的,饭都吃不下,想想都气。尤其还要和周子青说这事,要怎么说?   等着吧,等到周子青固定时间打电话来的时候,周名博才压着心里火气说了这事。   说是过年前,东山市那边就打电话过来,意思是想让周子青回去看看。周名博过年的时候这事没提,压根不想让孩子过去,心里又憎恨又厌恶那家人。   结果现在人跑到云海市来了。家里老的生病,这么多年一直念叨着她,想见见。   周名博一丝一点都不想让去,可理智上知道,这事还得去,出于对于现在社会风气。周子青十二岁之前是在那里长大的。回去看一眼心里厌恶,可也不会少块肉。更多的是为了周子青的名声。   周名博经历得多,知道一个人的好名声有多重要,之前没说家里老人生病,可以不去,现在不行。周名博不能让周子青名声有一丝受损。   他家孩子很优秀,有大好的前程和未来,谁都不能耽误她。   周子青听到周名博的话,倒是没说什么,声音很平静,隔着话筒说了句,“那就回去看看她,大伯,你别担心我,他们影响不了我什么。” 第九十四章   周名博给周子青打了电话之后, 心情不但没轻松,反而想的更多了。   通电话的时候,青青的声音很平静, 还反过来安慰他,可越是这样, 周名博越是放心不下。孙蓉蓉看的特别开,在她心里, 周子青实在是太聪明了, 有人想要算计她, 占她便宜。孙蓉蓉迷之自信的觉得不可能。   可山东市徐家那边确实烦人,回去之后还联系了一回,问什么时候过去,听语气还挺着急的。   周子青要请假, 要安排好手里事情,耽误了一些时间后, 才回的云海市。   到了家, 周名博还一直担心周子青, 结果人一回来, 脸上高高兴兴的, 根本看不出她在想什么。和孙蓉蓉有说有笑的在厨房忙活, 说着自己在辰光大学里的事情。   “秦枫要拍电视剧了, 说是个古装剧,演个侍卫之类角色。到时候上映得看看他演的怎么样。”周子青坐在小凳子上, 摘青菜, 脸上笑眯眯的。   孙蓉蓉根本没想到秦枫会拍戏,脸上满是惊奇,“真没想到啊, 不过他个子高,脸长得好看,当明星也不错啊。到时候告诉我名字,我也看。”家里认识的人里,压根没有这一行的,光是听着都挺稀奇的。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聊的特别欢快,笑着说有空找秦枫要个签名什么的。周名博呢,就坐在外面客厅里,听着她们一阵阵笑声传出来,眉头微微蹙着,他看不准周子青的实际态度。   站起身,走到厨房门口,喊道:“青青,你先别忙了,剩下的让你大伯母弄吧,我和你说两句话。”   周子青笑笑,把摘好青菜递给孙蓉蓉,又悄悄指了指周名博后背,咧开嘴小声道,“我大伯最近都这样?”眉头皱起来的皱纹都有三层了。   孙蓉蓉点点头,从东山市那边过来一趟,人就没静下来过。劝了说了,还是这样,也不知道他在担忧什么。   周子青洗洗手,过去。   周名博最近一直上火,火气比较大。孙蓉蓉天天给他泡一壶降火降噪的茶,让他多喝。可天天喝也没用,口腔里还是上火起泡,连带着后槽牙龈都有些隐隐作痛。   心里压着事,也顾不上这些小毛病。   周名博尽量不让情绪带到脸上,看着乖乖坐在一旁等他说话的周子青,双手不自觉握在一起,一旁留心细细观察着,说道:“青青,你和大伯透个底,回东山市,你心里到底怎么想的。要是不想去,咱就不去。大伯自己过去一趟把话说清楚。你现在还是学生,学业忙,抽不出空旁人说不出什么来。”周名博怕什么?怕孩子回东山市,想起小时候那些不好的事情,心理上,情绪上再受到影响。   再一个,说是回东山市看人,可真是看人那么简单的么?   周子青一直笑眯眯的,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尖,“我总是要回去一趟的,大伯心里担心的事我都明白。我不会怎么样的。我反而比较好奇,他们想要做什么?”   “他们想做什么,我都不会答应的。”周名博忍不住气愤腾腾的拒绝了,多少年不问,突然找上门,还能有什么好事?   周子青抿着嘴唇,把玩着自己的手指甲。微微抬起头,幽深的眼睛里带着一丝笑意,轻声道:“大伯,你给他打个电话吧,这次不光我去,他也得去。”   周名博眉头一蹙,神情闪过一抹迟疑,可一秒之后,眼睛忽的瞪大。周子青嘴里那个他,指的谁,两个人心里都清楚是谁。   是周明松。   周名博神情一下子愣住了。   周子青却笑着解释道,“大伯,你和我都明白,回东山市不会就只是看一眼这么简单。我在那里长到十二岁,徐长慧对我做的事情,村里人都一清二楚。她虽然生我,可她弃养我。光这一点,就能让她束手束脚。徐长胜就更不说了。   在外人看来,我是姥姥带大的,她要是张嘴想说什么,占据了道德制高点,又是重病可能快死的人,捆绑住我简简单单的事情。最最不好的情况,我实际在心里已经想到了。我万一遇到那种情况,能给我解围的人,就只有他了。   我也不是孤儿,大伯你也不用冲上去帮我拦着挡着,生我的人一个都没死,轮不到我来承担一些事情。让我处于现在这种环境,他必须得出来说句话。当然,我姥姥要是见到他应该也挺高兴的。”   徐姥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周子青心里一清二楚。周明松和她说过过去的事情,徐姥答应过周明松会好好照顾她,结果呢?她很好奇,徐姥见到周明松和她之后,会说些什么?   哭着求她给徐长慧养老?   周子青念头刚起,自己先忍不住笑了。“大伯,这事他当年遗留下的问题,不能甩给我,我还是个学生呢,回去看看生病的亲戚是应该的。”   周名博震惊于她想的比他更透彻明白,并且同时也把事情安排的明明白白。   似乎这样看来,会东山就只是看看而已。   晚上躺床上睡觉的时候,周名博睁着毫无睡意的眼睛,看着天花板,脑子在想事情。   孙蓉蓉转过身看着他,“还在担心?我看青青都好好的,就回去看一眼,好不好的看完就回来。”在孙蓉蓉这里,事情变得简单多了,孩子现在是他们家的,走过法律程序的,尤其孩子现在这么大了,谁也抢不走。   所以并不担心这些,主要就是事情怪恶心人的,孩子好不容易脱离那样的环境。   周名博只是在心里感叹,同时心里也有一股怪异感,“青青在书房和我说,想让老二也回一趟东山市,她说的理由也对,可我总觉得她话里有话,似乎还有我不知道的深一层意思在。”周名博没给孙蓉蓉解释太多,在周子青心里,她曾经深深恐惧和担忧他对老二的兄弟之情大过对她的爱护之情。   “他去是应该的,要不是他两手一丢,自己走了,青青小时候能过得这么苦?他当然得去。”孙蓉蓉由不得在心里夸赞一下,要说去东山,周明松比他们更适合回去一趟,起码比他们更名正言顺些。   周名博像是没听到孙蓉蓉的话,眉头一皱陷入沉思中。   东山市那个地方,老二躲避十来年不曾回去的地方,也是他厌恶不愿回忆的地方,现在他要打电话叫老二回去?   像青青说的,老二不过去,可能有些事情就要她来面对。   周名博心里有一丝担忧,或许孩子的心理没有表面上那么镇定,但又希望孩子是真的放下,是在冷静处理这件事情。   两种想法在心头萦绕,却都是一半一半。   周名博额头拧成一道川字,伸手拽了拽早已背过身去的孙蓉蓉,疑惑的念了句,“你说,青青会不会在上京遇到什么事情,没和我们说啊。”高中摔下楼之前,他隐约记得,青青放假回家,就有一次跑到他书房里和他聊天,说是聊天,实际上是在悄悄试探他。   周名博越想越多,心里不安逐渐变大,心脏砰砰跟着急促起来。   他想起来了。   青青嘴里是从不说老二的事情的,那是头一回在他跟前说,他半疑惑着去咨询了当时的心理咨询师……   这么前前后后串联起来,越想越睡不着,总觉得不对劲。   周名博皱着眉坐起来,也把孙蓉蓉拉起来,“你今天和她说话聊天,她心情很好?”话一说完,也觉得自己白问了,连他都看不出来,更别说她了。   孙蓉蓉看不惯他这幅焦躁的样子,“你别东想西想的,没你想的那么复杂,青青比我们都聪明。”   “就是太聪明了……才担心的。”周名博夹紧眉头,略显惆怅的叹息一声。   可不管周名博心里怎么担忧,还是给在西南市的周明松打了电话。   距离上一次兄弟俩通电话,还是周子青高考被辰光大学录取的时候。周名博打这个电话心情很复杂,可就像周子青说的,周明松要是不去,很多事情就要她来面对承担。   周名博电话里把事情前后说的很清楚,尤其年后,周子青的生母来到云海市闹了一场。大人的事情得留着大人解决。   “我知道你不喜欢那地方,也不想回去,可现在你不回去把事情解决,将来留给青青的可能就是一大滩麻烦。她小时候因为你…… ,算了,以前的事情不提,现在你自己想想,我们后天开车去东山市。”周名博听着对面话筒没声音,心里微微往下沉。   电话那头的周明松,却在沉默良久之后,轻嗯一声说,知道了。   周名博拿不准周明松到底会不会去,他要是不愿意现在生活起波澜,故意躲了也不是没可能。没有希望的事情,周名博也没对周子青说。只是坐在车里去东山市的路上,全程沉着脸。   周子青的情绪让人有些摸不准,一路笑笑盈盈的,偶尔还会指着车窗外好看的风景让孙蓉蓉看。和表情沉重的周名博不一样,她像是出来游玩的,脸上笑容不断,看不出一丝勉强的痕迹来。 第九十五章   女人有些时候的直觉非常敏锐的, 像唐文玲,她出去一趟回来,就发现周明松不对劲了。   一个人坐在客厅沙发上, 电视开着,正在播放一个搞笑的综艺节目, 电视里嬉嬉闹闹的特别热闹欢快。映衬着一脸木然神情恍惚的周明松,就格外明显。   唐文玲一直在门口换上拖鞋才走进来, 周明松表情神态都没有一丝改变, 就连姿态都没移动一下, 甚至也没发现她回来了。唐文玲忍不住蹙眉,疑惑的站边上喊了一声,“老周?”   声音不大。   周明松没什么反应。   唐文玲这么一看,神色有些不对劲, 焦急起来,走到跟前伸手推了推周明松, 拧着眉头继续看着他, 语气担忧的问, “老周, 你发什么楞啊, 我喊了你半天, 都没什么反应, 把我吓一跳。”   周明松表情惊骇的回过神,眼神颤动的看了看周围, 微微急喘两口气, 目光在盯着唐文玲看的时候,才轻缓一口气。嗓音有些僵硬的解释道,“没事, 想事情出神了。”   唐文玲一脸狐疑,目光看着周明松放在膝盖上的一双手,像是在寒冬腊月吹着冷风,冻得打哆嗦。   眉头忍不住蹙紧。   周明松被吓了一下,浑身战栗,这会只觉得全身上下冰冷,一股冷风从上到下把他给围住了。   骨头缝里往外溢出来的冰冷,咽下一吐沫看了眼地上装菜的塑料袋子,双撑着膝盖站起来,“买菜回来了,我帮你整理一下,中午吃的留出来,其他的摘好放冰箱里吧。”   周明松起身去厨房收拾。   唐文玲看着不太对劲周明松,越加觉得他心里有事情。   出去一趟,买了点水果,蔬菜和煮稀饭的杂粮。   周明松原本把水果洗了,装进果盘里。也不知道怎么的,啊呀一声,才发现把杂粮一起倒进水盆里,赶紧倒水过滤掉。   唐文玲在卧室换身衣服,听到厨房里动静,赶紧出来看看。一进来,就看到周明松手忙脚乱的把湿掉的杂粮捧出来装进碗里。   “你今天到底怎么了?洗个菜,连杂粮都能倒水盆里?”唐文玲上前把人拉扯开,自己上手弄。   周明松垂着眼皮,嘴角硬抿着,没解释一句话。   唐文玲把东西收拾好,拉着周明松到客厅坐着,把吵杂的电视剧关上,拧着眉问,“你给我说说,到底出什么事了,你这样子太不对劲了,我也不是瞎子,和你过了这么多年,你这幅模样肯定不对劲啊。”   周明松长相儒雅斯文,平时人总是温和淡淡的,和谁说话都能说一起去,鲜少和人发生什么争执。   唐文玲这会一看周明松沉默不说话,越发觉得眼前这个情景熟悉。正在想着是不是曾经那里也遇到过,突然猛不丁的瞪直眼睛,一嗓子喊出来,“是不是那边?周……周子青……的事?”一张嘴说出这个名字,唐文玲就后悔了。   这个名字在家里不能提。   从周思念数学竞赛被提前保送进大学之后,他们再没去过云海市,连带着云海市的人和事也都不再提及。   可,能让周明松这么精神恍惚,像变个人似的,唯二的几件事,全都是和那边人扯上关系的。   唐文玲喊出周子青的名字,心里发虚,忍不住偷偷睨了一眼周明松。   周明松和她一起生活,一起养育周思念,对周思念有多好,这么多年她比谁都知道。问问邻居四周的人,要对他们说,周思念不是老周亲生的,恐怕其他人都会被吓一跳,然后笑着说不可能。   周明松对周思念太好了,好到,在云海市知道有个周子青,唐文玲心底渐渐多了一丝心虚。   周子青才是周明松亲生的,好像小时候在老家过得一直不太好。   周明松抬起头呼出一口气,转头看了一眼唐文玲,神色几分犹豫,才张开嘴说道,“我大哥打来电话,他说,正月里,徐长慧……我……我那个前妻去了云海市,东山市那边出了点问题,呼,他想让我回去一趟。”   回东山市?   当年踏上离开东山市的车,他没想过回去,恨那个地方。   唐文玲听后,目光细细的凝视周明松的神情。他自己不知道,他说完那些话,脸上下意识出现的神情,抗拒排斥厌恶,眼睛深处又带着一股痛苦和犹豫,交织在一起,带着说不出的矛盾感。   周明松这么多年一直瞒着周子青的事情,却没瞒着他在东山市和前妻的事情。唐文玲自然知道周明松有多不喜欢那个地方。   如果没有周子青,他眼神里不会存在一丝犹豫,更不会像现在这样恍惚,出神。   唐文玲的心里警戒线猛地一下提高,心下一横,冷声坚硬说道:“不去,你们都离婚了,东山市那边有问题和你有什么关系?退一步说,你……你那个大哥也在,你去不去,他也能把事情处理好。”   周子青户口都迁到他名下了,名义上就是他孩子。   周明松只扭头看了一眼唐文玲,目光极为冷淡。   唐文玲心里却鼓着一股气,强硬到底,“我说的是真的,你去不去关系都不大。你大哥比你更会处理事情,再说,那个谁,那个孩子也厉害的紧,恐怕也用不着别人操心她的事情。我说的话可能比较自私难听,我不想让你去。两家将来,也不会打什么交道。我知道那孩子聪明,将来有前途会发展的好,可我不图她什么。   她的事情,有她自己,也有你大哥帮着,你压根不用去。”   唐文玲见过周明松大哥,在师大附中的家长会上见过,说实话如果连他都解决不掉的事情,周明松去不去关系真不大。   周明松却抿着嘴角,站起身出去了。   唐文玲一看周明松话都没和她说一句,心里忍不住起毛发慌,忙不迭的在后面喊了一声,“这两天咱们去植物园转转吧,隔壁 老陈说那里才来一批好的盆景,买几盆放家里好看,还有念念的卧室,买几盆放着,还能净化空气也不错的,记得啊,这两天咱就过去。”   唐文玲紧紧抿着嘴角,说什么都不会让周明松去东山市,关系实际上都断了,再怎么折腾也接不上来了。   心里有些埋怨周明松大哥,往这边还打什么电话啊。   *   周名博打过电话之后,一直等着周明松回应,可惜一直到准备出发去东山市,也没接到他电话。   周名博自认为自己说的很清楚,他知道周明松厌恶东山市,他打电话的时候,故意瞒着没说是周子青提出来想让他回东山一趟的事情。   周名博虽然站在周子青背后,可他也是周明松的亲大哥。   东山市那边会有的算计,周名博自认自己有能力解决的情况下,内心深处也不想让周明松回到他痛苦的地方。可真眼前,周明松却一点动静没有,周名博心里渐渐滋生出一股怒气。   他自己也觉得矛盾,不想让周明松去的是他,可眼下生气的人也是他。   心里赌气,脸上连个笑模样都有,阴沉沉的一张脸,看着小脸笑盈盈的周子青,周名博心里愧疚的同时,也越发心疼她。   孩子张嘴说需要他,他却没有说清楚,周明松没来,孩子心里该怎么想?   难过?心酸?   周名博越想越觉得自己做错了,可轿车已经进了东山市内,很快就要到徐镇,徐家村,说什么都太晚了。   孙蓉蓉透过车窗看到公路旁大石头上镶嵌的字,已经进了东山徐镇的地界。目光忍不住瞅了一眼旁边静静的周子青,看着她线条清晰的侧脸轮廓,皮肤白皙又干净,细瘦的下巴微微抬着,目光平静的看着车窗外的景物。   那冷淡平静的模样,让孙蓉蓉看不透。看不透她此刻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可眼下,随着徐家村越来越近,孙蓉蓉竟然也像之前的周名博似的,心里有些焦躁起来。   不该这么冷漠平淡才对啊,不管什么情绪,就是不该像现在这样什么情绪都没有。孙蓉蓉现在才反应过来,之前周名博在担忧什么,这个样子的周子青,确实让人从心里担忧。   东山市主农业,四周有矮山环绕,一年四季气候分明,多种植小麦,玉米,水稻大豆等等农作物。   沿路过来,都是大片大片的麦田,涨势很好,田间地头上都种上几颗大杨树,往远处这么一看,到处都是绿色的。   降下车窗,涌进来的空气都带着一股特有的清新自然。   可车里几个人却没心思欣赏外面自然的乡村风光。   入眼的建筑和景物,和记忆里的画面吻合起来,有些出入,可依然对得上。   周子青抬手指着外面,徐镇公交车停放点,笑着对孙蓉蓉和周名博说道,“我们到镇上了,这公交车好像还没换,不知道现在车票钱涨了没有,当时去市里要五毛钱。我上车没买票,被售票员查到了,又骂又撵的,估计她现在都记得有个厚脸皮的女孩去市里竟然不买票。”   一想到起那个时候,周子青在看周围的景物,就越发熟悉起来。   孙蓉蓉脸上的担忧掩盖不住,伸手拉住周子青的手,握在手心里。看着她还能扬着笑脸说起小时候的事,孙蓉蓉心里突然控制不住的发酸,像是突然喝了一大杯柠檬汁,酸涩难咽。   周子青冲着孙蓉蓉笑,反过来攥住她的手,宽慰她,“我没事的。”   她是真没事。   她和东山市的关系,不是她一把火烧房子,跑掉就能逃掉的关系,只要徐姥还在,总有一天她还得回来。从她知道徐姥对她期望开始,她就知道会有这一天。   养大到嘴的鸭子,张开翅膀飞了?谁都不会甘心的。尤其徐姥养她的唯一念想,不亲眼确认,怕是死都不会闭眼。   轿车过了镇上,路变得不太好走,水泥路有些地方被碾压的坑坑洼洼的,只用了些碎石子填上,颠颠撞撞的。可对比小时候的石子路,那可是强太多了。   “快到了,以前走路去镇上要花费四十多分钟呢。”周子青一直没问大伯,周明松会不会来这个事。   到了现在大伯都没准备说,周子青心里也有了数。   过了这么多年,徐家村到底是变了样。   村口竖立了一块大石头,苍劲有力的写着徐家村三个字。   入村的一条路现在也变成一条平整的水泥路,平整了,可还是那么窄,轿车开进来,对面要是有稍稍大点三轮车,都要停下靠边上。   路两边隔着田沟就是麦地,停在路边三轮车上有人,还好奇的看了眼对头开过来的黑色轿车。   轿车开的不快,从三轮车旁边过去,   “这谁家亲戚?”有人好奇的问。   “看了一眼,没认识的,反正我知道的人家里,就没亲戚能开轿车的。”要是有这么富裕厉害的亲戚,谁还不得在村里叭叭吹牛起来。   三轮车重新启动,车上人忍不住往后看了眼,突然咦了一声,“哎哎,真是我们村的,往西边开了。”那人彻底转过身看过去,亲眼看着黑色轿车屁股开进村路西边一排。   刘桂萍今天起床起得晚,吃饭也就晚了点,正端着稀饭的碗扒了两口,就听到东屋有东西摔了。咽下嘴里饭,对着东屋疾声厉色骂了一通。“又整什么幺蛾子,一天天的不让人消停点,睁开眼你这一天算是开始了是吧?”   刘桂萍骂完,推开东屋的门,伸头看了一眼,一看她给盛的一碗稀饭,全摔地上了。   只看了眼,气呼呼又骂上了,“好心好意给你做了饭,盛好放在你跟前。你还不满意?我伺候你这天天忙活着,你可享福了。还天天摔盆砸碗,哭唧唧没个完。该哭的是我,我是倒了八辈子霉运,才嫁进你们家,摊上徐长胜这么一个不是男人的玩意。没享过一天福,来你家净受罪。你看看村里和你年龄差不多的,腿脚利索的还能下地干活,养鸡养鸭。我一天到晚伺候你,还天天哭丧似的嚎,别人路过咱家门口,都往外传我虐待你,我不给你饭吃。这是我不给你饭吃?盛好放你嘴跟前,都能推翻了,老不死的,作贱人,赶紧咽气死了干净。”   刘桂萍天天骂,嘴里骂咧咧没一句好话,一天到晚能骂上好几遍。   刘桂萍尖锐刻薄的骂声里,掺杂着东屋徐姥呜呜咽咽,断断续续哭声。声音不大,哼哼唧唧拖着音,听着就难受,刘桂萍能骂一天,徐姥就能跟着哼唧一整天。   两个人憋着劲,一个咒骂不断,一个哭声不止,天天让东西两院里的人听笑话眼。   骂完一遍,走到大门口石墩子坐下接着吃,没刚坐下,就看到村口往这边开过一辆黑色轿车。刘桂萍神情愣了愣,脑子里还在琢磨着,这轿车怎么往这边开。   心里刚疑惑,接着心脏咯噔一声,下一秒,整个人端着碗,蹦跳起来,急急往院子里走。稀饭溅到胸口衣服上,也没顾上擦一把,急慌慌的钻进屋里。   摸起电话机,就给徐长慧打电话,心脏砰砰作响,一直跳到嗓子口,下一秒就要跳出来似的。   电话接通,对面声音懒懒散散的喂了一声,换做平时,刘桂萍指不定阴阳怪气刺挠两句,老娘在家里床上躺着,不打电话压根想不起来过来看一眼,就是欠骂!   可这回刘桂萍来不及计较,她已经听到门口轿车的声音了,声音急急道,“徐长慧,你赶紧过来,他们人来了。”   电话里徐长慧顿了一下,声音立马清晰有力跟上来,“真来了?”   “都到家门口了,你赶紧过来吧。”刘桂萍透着窗户往大门口看了一眼,一眼就认出从黑色轿车里下来的周子青。   瘦瘦高高,白白净净的。   刘桂萍想不到小时候胆小懦弱,像颗鹌鹑蛋似的丫头片子,能长成现在这样。   看到人进了她家院子,冲着电话又喊一声,“你赶紧过来。”说完又急匆匆出去。   有辆大轿车进来,东西两个院子听到动静都好奇的出来看一眼,西边大嫂子站在家门口张望着,看着刘桂萍来人,嘴巴里嘀咕着这谁啊。   等周子青一下车,哎呦,眼睛立马瞪得大大的,认出来了。   “哎呦我妈呀,是青青吧,我没人认错人吧,是青青吧,我是你西院子大嫂子,还认得我不?”西边大嫂子哪能想到来人是周子青啊,又惊又喜。   周子青自然还认得,笑眯眯喊了一声人。   西边大嫂子拉着周子青的手打量着人的同时,也好奇旁边站着一对夫妻身上,脸上写满好奇。   周子青看出大嫂子的目光一直往边上瞄,转过身解释一句,“这是我大伯和大伯母。”   周名博一身黑色西装,干练简洁,浑身气势强劲。孙蓉蓉呢,一身长裙,高跟鞋,外面一件长款风衣,从头到脚,梳理的规规矩矩。   两个人站在一起,浑身上下的气质就和徐家村不和谐。   西边大嫂子拘谨点点头,心里唏嘘不已。   刘桂萍从堂屋出来,就看到隔壁不要脸的凑过来说话,嘴角抽了抽,难得挤出一丝笑出来,“怎么来之前没通个电话啊,长胜一大早出去了。哎呀,一晃这么多年,青青都成大姑娘了,越来越俊啊,乍一看就是城里人家养的孩子,哪像是在咱们徐家村从小长大的啊,这真是环境改变人呢。要不是站家门口,路上谁能认出来,这漂亮孩子是咱家长大的青青啊。”   周子青咧开嘴笑,目光却是越过刘桂萍看向她身后的房子,房子一看就是推到重建了,也是,当初她一把火,房子不管烧的怎么样,肯定住不了了。   刘桂萍脸上笑容,越笑越僵硬,就是没等到周子青张嘴喊人,这脸突然拉跨下来。   周子青转了转看了眼院子,原来矮小逼仄的小厨房,重建了。院里东边水池子也没有了,又转过身看着东屋,过去六七年,东屋倒是原来那个样,木门上刷的漆都快脱落光了,闪着两指宽的缝隙。   “青啊,是青回来看我了吗?青啊~”东屋里传来徐姥巍颤颤的沙哑声,喊完又呜呜咽咽哭上了。   周名博和孙蓉蓉两人脸色都极不好,刘桂萍在云海市见过,知道这个人实际上是青青舅妈的身份,可这人一张嘴说话,就让人不喜。   徐家村长大的?竟然还有脸说出这样的话。   孙蓉蓉是紧绷着脸,周名博整个人就是阴沉沉的,不过是涵养好,不想和这样人耍嘴皮。不吵,可架不住对方说话刺耳。   西边大嫂子历来和刘桂萍不对付,见不得她这幅张嘴胡说的架势,反驳道:“别满嘴胡咧咧,说什么从小在徐家村长大,一个村住着,当谁都不知道呢,怎么还有脸说这话。当年就差没把青青打死了。”   刘桂萍见有人拆台,瞪直眼要发飙。   周子青却笑着往东屋走,“我姥姥是在这屋里吗?”   “滚滚,这是我们家来人,看什么看,滚自己家里去。”刘桂萍指着西边大嫂子,把人往外撵。   西边大嫂子狠狠往地上呸两口,“青青啊,有空去嫂子家里坐坐啊。”说完瞪了一眼刘桂萍,转身走了。   周名博和孙蓉蓉跟在周子青身后,进了东屋看徐姥。   东屋原本是徐长胜刘桂萍两口子当年住的,现在是徐姥在住。   徐姥一开始干活摔着了,医生要让躺床上休息几个月,吃喝拉撒谁伺候?结果在家里又从床上摔下来。年龄大,人不能摔,不能操心上火生气,这可一家子没个省心的,徐姥硬生生把自己弄成脑梗,这下彻底躺床上不能动弹了。   说话时利索,时不利索,严重的时候,嘴里呜呜哝哝又哭又喊谁也不知道她要说什么,情况好点,能听清楚,知道她在喊人。   从她生病,村里人都来瞧过她,村里人礼节向来这样,也不知道脑子出问题怎么着,徐姥性子有些改变,原本安安稳稳不招事,现在就有些闹腾。村里人过来看她,她哭着求人帮她找孩子回来。   村里都说徐姥脑子糊涂不清醒了。   徐姥糟践的不成样子了,和周子青记忆里那个偷摸着给她煮鸡蛋的老太太完全不一样。   在她眼里,此刻躺在床上枯瘦的老人,就像是身体里还续着最后一口气活着。   周子青看了眼地洒落的稀饭,目光找到门口扫帚,屋里比较难闻,周子青拉着拽着把周名博和孙蓉蓉撵出去,“今个,大伯大伯母你们什么都别管,一切都交给我。”   刘桂萍看着周子青搬来两个凳子,让人坐在门口。她自己一个人拿着扫帚忙进忙出。扫完地,拿着一个塑料盆倒了半盆热水又忙活起来。   孙蓉蓉一脸担忧看着周子青,看着她这幅样子,心里越发没底。忍不住拿眼睛去看周名博。   周名博坐不住,一直沉着脸看着。   周子青帮着徐姥洗脸,梳头发,一直忙活着。徐姥目光也一直黏在周子青身上,等周子青忙活完,搬着椅子坐在徐姥旁边,嘴角噙着笑,任由徐姥早就浑浊不堪的眼睛看着她。   “姥儿,高兴么,我回来看你了。”周子青笑眯眯看着徐姥。   徐姥昏黄眼珠裹着浑浊的眼泪,情绪难掩激动,微微颤颤伸着手想要去够周子青的手。   周子青只坐着看,看着那只手,像摇曳在寒风里的杨树枝,抖个不停,最终用劲最后一丝力气,没够上垂了下去。   眼泪在噗噗往下落,徐姥哽咽着,嘴里冒出一句,“青啊,你别恨姥……”   刘桂萍倚在门前,听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姥儿,我说不恨你,你能放过我么?你生病我请假来看你,你高兴吧?我现在考上全国最好的大学,我大伯对我很好,我现在一切都很好。你能让我继续好下去么?”周子青目光开始变淡,嘴角却噙着一抹笑。   徐姥张着嘴,好半天憋出一句,“你妈……没孩子。”这句话异常的清晰,也用足了力气,说完还呼哧呼哧急喘上了。   周子青忍不住笑了,“我就知道你打的这个主意,想在死前甩个包袱给我。”   徐姥呼哧呼哧喘着气,剧烈起伏的胸腔里,像极了以前在矮小逼仄小厨房里那个木制风箱。呼哧呼哧,吹着风,使劲燃烧出最后的火焰。   垂着头笑个不停,笑够了才抬起头,冰冷冷的目光,声音却很柔和,“正好相反,我来见你是来清算关系的,我是来甩掉所有累赘的,可不是来接包袱的。尤其,还是不属于我的包袱,我更不会接。”   周子青目光紧紧锁在徐姥脸上,凛声道:“徐长慧不是我妈。”   “咳咳呼咳咳,你是她生的,咳咳呼咳咳。”徐姥空旷的眼睛骇然瞪大,焦急不已想要挺起身子,可是坐不起来,只能憋着劲喊道。   刘桂萍听到这句话,后面自动接上,“你能来这世上,就得感恩你妈把你生下来,认不认,你都是她生的,她是你亲妈,可不是你说不认就不认的。”刘桂萍心里挺唾弃徐长慧的。   可架不住徐长慧好命,自己跑了,孩子不养。眼看着孩子大了有出息,这又急巴巴上杆子来认。没付出一点,开花结果她伸手倒是快。   上年隔壁村一个老头,年轻时风流快活,把老婆孩子扔下自己跟着别的女人跑了。老婆自已一个人辛辛苦苦把两个儿子拉扯大,好不容自个成家娶了媳妇有了孙子。谁承想这人回来了。   不仅回来,还带着一个小的,父子俩一起回来的。   半糟老头子回家让两个儿子养他,闹得家宅不宁,事情传的十里八村都知道这事。一个儿子不认,一个儿子不养,最后怎么着,糟老头子一纸状书把两个儿子告上法院。   最后不仅老的要养,小的那个也的养。   有地方说理么?   所以说徐长慧好命啊。   孙蓉蓉就站在门口,一听到刘桂萍说这话,气的心头窝火,“话不是这样说的,青青现在是我家孩子,她虽然喊我大伯母,可在户籍上,我们是母女关系。不说青青小时候,她是怎么扔下孩子不管的,就这弃养名声,我们要是起诉,也不是不行。”   孙蓉蓉气的不轻,这么大人,拿话压一个孩子。她光是听着都憋屈的难受。   “亲生的就是亲生的,户籍上再是什么关系也是后边写上去的。再说什么弃养?徐长慧出去打工多年没回来,青青可是姥姥养大的。没人养她,她自己一个小孩能活到大?” 刘桂萍觉得自己说话也不算没良心,徐长慧没养,可她亲妈替她养了。   刘桂萍心底有自己小算盘,徐长慧年龄大了,是再婚可没孩子,尤其心思花在外面女人身上的男人,能依靠住?将来老了怎么办?   徐长慧和徐长胜是亲姐弟,说句不好听的,徐长慧将来出事,徐姥过世,那就得徐长胜顶上,徐长胜后面还有她闺女徐佳。   刘桂萍小心思很深。   有亲生的,就不能指靠亲侄女不是?   所以某些方面来说,刘桂萍是站在徐长慧这一边的,得让周子青认下徐长慧,那将来徐长慧的事情就有人负责。   周子青看大伯母气愤不已,冲她笑笑,“大伯母你别生气。”   刘桂萍笑着走到徐姥身边,把两个枕头叠放靠着床头,一个人夹着徐姥胳膊,一使劲把人抱起来靠在床头坐着。“娘啊,你可得多劝劝青丫头,哪有不认亲生母亲的事,传出去都让人笑话,还大学生呢,这点道理都不懂。”   周子青只笑着看眼刘桂萍,目光冷冷淡淡的,脸上却是笑着的。就是这个表情,刘桂萍一看到周子青脸上这个样子,就想到那年她挨打晕过去,醒来之后整个变了个人。   刘桂萍被周子青看的心里发毛,尤其那深邃黑亮的眼珠子盯人的时候,总觉得瘆得慌,止不住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没多久,徐长慧和徐长胜回来了。   徐长胜是被人叫回来的,说他家里来人了,来了辆轿车。   徐长慧是急慌慌从镇上赶过来的,原本城中村小房子,等到现在都没拆迁。徐长慧年龄大,等不及,非要现在镇上买个房子先住着,市里房价太贵,就在镇上买了一个住着。   说是结婚,可大多数男人在外面,就徐长慧一个人在家里。   徐长慧老了许多,见到周子青的时候,束手束脚激动的不行,早没了当年盛气凌人。徐长胜到家只看了一眼周子青,厉着眼睛冷哼一声,谁都不理。   周子青和徐姥这样说不明白。   她望着徐长慧,笑了笑,“我记的,我那个时候去找你,出你家大门的时候,说了一句话,你还记得吗?这才过几年,就找来了?”   徐长慧是真想不起来了。   周子青笑,“你是怎么想的?说说吧,我请假时间不多,学校里还有审核笔试要参加,得赶紧回去。”创新小组审核笔试考试,她准备很长时间了,可不想错过这次机会。   绕弯子没有,直奔主题。   徐长慧脾气不太好,可年龄大了,到底收敛几分,刚刚要张开嘴说话。   周子青却噗嗤一声,笑出声来,打断她,“那个打断一下,千万别说什么,原谅后悔,愧疚之类的话,我姥刚才说了半天,听的我耳朵起茧子,实在听腻了,重复来重复去全是车轱辘话。都是让我帮你养老,说我是你生的,我将来得照顾你。我说你和我没关系,我姥还急的不行。”   徐长慧压在舌根底下的话,硬是强忍着没出来。瞪着眼看着笑眯眯望着她的周子青,咬着后槽牙气愤不已。   就是故意的。   周子青瞥了眼不远处的周名博和孙蓉蓉,觉得客气话她也说的差不多了,脸上笑容散去。目光冷着,神态严肃起来,“我也算长大了,我姥不管小时候对我好不好,她毕竟照顾我好几年。所以她生病,我请假来看她是应该的。我也只是回来看看她,其他的人和事……”冷硬目光在刘桂萍和从堂屋出来的徐长胜身上扫了一眼,最后重新落在徐长慧身上,继续张嘴说道,“都和我没关系,你将来怎么样都好,发财致富或是穷困潦倒都不关我的事情。你要说亲生不亲生之前,那就先来说说你对我的弃养,还有我差点被这家男主人虐待打死的事。   徐家村人的应该没这么淡忘,村长还是我徐长民大伯吗?回头走之前还得看看他去,当年他照顾我不少。”   徐长慧瞪着一双大眼睛,气的嘴唇哆嗦,抬手一巴掌对着周子青挥过去。   孙蓉蓉和周名博一看,脸色骇然,疾步就要过来。   徐姥急的啊啊叫起来。   周子青一看巴掌扇过来,头一歪躲了过去。   周名博一看她躲了过去,没挨打,气都没缓下来,就看到周子青嘴角噙着笑,扬手啪的一声回了过去。   耳光抽的又快又狠,把所有人都打愣住了。   就连徐长慧自己都蒙圈了,压根没想到她会打回来。   孙蓉蓉惊呼一声,赶紧捂住嘴,连带着上前把周子青从徐长慧身边拉过来,自己心脏吓得砰砰乱跳。   刘桂萍惊得瞪直了眼珠子,喘气都忘记了。再看周子青目光就跟着打怵起来。   抬手连一丝犹豫都没有,又快又狠厉,这哪是母女啊。   徐长慧是被徐姥的呜呜哭声惊醒的,表情立马变得凶狠,险些要把眼珠子瞪出来,捂着发麻的脸,吼道,“你竟然敢打我?”   孙蓉蓉把怕徐长慧发疯,硬是把周子青往周名博身后推搡。   周子青却挣开孙蓉蓉的手,跨步上前,直直对上徐长慧,目光颤动,轻笑一声,“十二岁的时候就想打了,我一直忍到现在。” 第九十六章   周子青却挣开孙蓉蓉的手, 跨步上前,直直对上徐长慧,目光颤动, 轻笑一声,“十二岁的时候就想打了, 我一直忍到现在。”   徐长慧年轻时脾气不饶人,是个任性不吃亏的人。这会被周子青打了, 表情十分狰狞, 一双凶狠的眼, 像是张牙舞爪的野兽,一副想要扑过来,把周子青活活生撕了的架势。   周子青怕吗?   她看着气急败坏的徐长慧,她像是溺水的人, 冲破水面,大大又畅快的呼吸了一口, 只感觉整个人都活了。胸腔里燃起一股热流, 冲击着她躯干和四肢。   “我啊, 不是原来胆小懦弱那个被你们欺负的周子青, 她要是在, 你确实归她负担, 再大累赘, 包袱,她都得承担着。我不行, 我憎恨厌恶你们这样的人, 我就想看你们老无所依,老无所养。我就想看你们落魄可怜,后悔莫及。   你不能生孩子我很高兴, 你要是子孙满堂,幸福美满,我会失望极了。   现在就非常好,十年河东十年河西,老话真没错。我当初去找你的时候,像个乞丐一样蹲在你家门口,你怎么说的啊。   我一件不差的都记在脑子里。   我看到你现在的可怜又苍老的样子,还要装作小心翼翼哀求我原谅的样子,我特别高兴。这会心脏噗通噗通跳动着,比我拿到全国大赛一等奖都要激动不已。”   周子青眼睛亮晶晶的闪着光,嘴角含着笑,嘴里说出那样惊骇的话,却没有一丝犹豫。   孙蓉蓉看着这样的周子青,整个人都吓住了。下意识拽住周名博的胳膊,指尖冰冷又跟着打颤。   又惊又吓,这幅样子的周子青实在太陌生了,是她从没见过的一面。   周名博看着这幅样子的周子青,心里一直悬空的担忧,终于稳妥落地了,即使在地面砸出一个大坑来,可他却终于心安不少。   眼神安抚了下,早已震惊不已的孙蓉蓉。   周子青原来一直笑着,笑着,突然眼睛一眨,眼泪顿时夺眶而出,流的满脸都是。可嘴角还是高高翘着,在笑,盯着恼羞成怒,气愤不已徐长慧,“厚颜无耻的女人。”   徐长慧脑子里的火气,轰的一下子翻腾上来。只感觉脸面被周子青狠狠撕破,被羞辱了。她丢人现眼,被狠狠羞辱了一番。   只感觉脑子嗡嗡的,看着周子青脸上笑容刺眼无比,只想生生把那笑容从她脸上撕下来,踩到脚底下。   徐姥呜咽着,看到徐长慧的表情,知女莫若母,瞪大眼睛,着急的喊出一声,“青啊~”   周子青现在整个人的神态,属于情绪亢奋,连带着觉得身体都跟着轻盈不少,根本不用徐姥提醒,她一直盯着徐长慧呢。   在属于女孩周子青的记忆里,年幼时的徐长慧就有歇斯底里,一言不合就摸东西的习惯。   周名博护着孙蓉蓉,他记得周子青一开始和他说的话,让他什么都不要管。   周名博心里有根底线在,同时他心里决定,无论周子青今天打算干什么,他都豁出去要保住周子青。   周子青把徐长慧狠狠摁在地上,徐长慧动不了,破口大骂,形象全无。   周子青手上力度一丝不减,她只是看着徐姥,轻声问了句,“姥儿,你见过这样的母女吗?别说养老照顾了,我们压根不能平声静气坐下说话。我希望她倒霉落魄,可怜,去大街乞讨,出门被车撞死,得了重病死掉。   这是我的心底话,真心话,比真金都还要真的真话。   我太憎恨她这样的人,我和她说过的,我不来找你,希望你也别来找我。因为她出现在我眼前,我会忍不住诅咒她。   她这样的人,配活着吗?需要活的这么幸福吗?她要是幸福长寿,因为她过得痛苦不堪的人,该有多难受。因为她而死的人,该有所冤屈啊。   竟然,会厚颜无耻的找到我家里去闹?姥儿,我宁愿让我自己一无所有,我都不想让她活的舒服。你竟然还想着我能养她老?   我在福利院认识一个小女孩,她爸爸都想把她拆卸八块论斤给卖了,她还在福利院摔断胳膊腿的想出去找他。   我可怜她的同时,心里却在想,我要不要给找他算账的人,漏个信?我真想这个人在河边溜达时候,掉进河里淹死。我心疼那个女孩,她最好一辈子心硬的不去见这个爸爸,不然就会像现在咱们这样,没什么情分,却非要做情分的事情。   姥儿,生病我来看看你,我希望你能好好活着,活着才能自己看着她,看着她老无所养老无所依,凄苦又可怜的活着。什么亲生母亲,生下来不养,生下来不问,生下来不爱,这是人么?家里鸡猫狗猪,还会保护小崽子呢,她连个畜生都不如。   还有,我是生下来就胆小懦弱?   她小时候怎么对我的?你都是知道的,你都看在眼里。”   周子青觉得自己心里一直堵住的一块,突然通畅起来,却小心翼翼的撇过头看了周名博一眼。   那担心怯弱,可怜慌乱的眼神,猝不及防的扎进周名博眼里。   周名博的心突然揪疼起来。   周子青松开徐长慧,向后倒退两步,划清界限,“我不来找你,也希望你永远别来找我,这是我的真心话。”   刘桂萍听到一半,吓得跑出去找徐长胜去了,和徐长胜说周子青怎么眼睛都不眨的动手打了徐长慧一巴掌,说完,还吓得心扑通乱跳,摸摸自己胸口,“真是吓死我了,简直是个恶煞神,我都差点忘记,她当初一把火差点把咱烧死的事了。”   说是烧房子,可当时他们都在屋里,烧房子还是烧人还两说呢。结果刚刚那个狠毒的丫头片子说啥,诅咒徐长慧不得好死?   太阴毒可怕了。   刘桂萍到现在心跳都没静下来,“这孩子真的不正常,十二岁那个时候,马道婆说什么来着,当时就是没镇住。”   刘桂萍吓得心嘘嘘不已。   这会也不敢进东屋那边听动静了,吓着了。   徐长胜看刘桂萍那没出息的样子,翻了个白眼。   徐长胜不待见周子青,更不待见徐长慧,两个人骂起来,还是打起来,他只当看笑话。   刘桂萍不去东屋,可又好奇东屋那边现在什么情况,从窗户口伸头支着耳朵听动静。   然后只听到东屋稀里哗啦一阵乱响,徐长慧又哭又骂的尖锐声音,刘桂萍哪还呆得住,赶紧拉起徐长胜去看看。   “你起来看看,你老娘还在东屋里,周子青是个能下狠手的狠种,徐长慧也是个不消停的,真要打起来,他们抬脚就走,麻烦还不是咱俩收拾,你赶紧去拦一拦。”   刘桂萍现在看着周子青有些后怕,就怂恿徐长胜和她一起过去。   徐长胜一脸厌恶的被刘桂萍拉去东屋,入眼就是徐长慧抬手砸东西,徐姥呜呜啊啊一个劲的哭。   另外三个人,人家远远站着。   徐长胜一进来,周子青就冷眼盯着他看。   徐长胜皱眉瞪回去,粗着嗓子吼过去,“看什么狗崽子,当初放了一把火让你跑了。你还有脸回来。”   周名博可以看周子青和徐长慧对峙,可看到徐长胜过来,立马跟着站出来,护住孙蓉蓉和周子青,沉着脸,“你最好对别人家孩子客气点,不是我们非要回来,不是有人去云海市求人,这个破烂地方,谁会过来。”   徐长胜脸上横肉一拧,泼皮无赖那股狠劲就暴露无疑。   周名博自然不怵他。   孙蓉蓉却看着徐长胜这样,担心到不行。   周子青打量徐长胜,还是一副暴脾气,说话不合他意,就攥紧拳头,呲牙咧嘴一脸凶狠。   周名博和徐长胜冷眼互相敌视的时候,外面哒哒传来一阵脚步声,起码四五个人脚步声和说话声。   “徐长胜?徐长胜?”院子里有人喊,刘桂萍听出来是村长徐长民的声音,赶紧出去看一眼。   “在家呢,找他有……”刘桂萍应了一声,抬脚从东屋出来。一入眼好几个人站在她家门口。刚要皱眉,就看到徐长民身后那人的脸了,一惊,嗓子后半段的话,全给憋了进去。   瞪着眼珠子,指着徐长民后面那人,“你……你周……周……”紧张过头,刘桂萍愣是想不起来周子青亲爸的名字来。   徐长民今天去镇上办事情,无意中看到市里回到镇上的公交车,下来一个人。   乍一看眼熟,就是想不起来是谁,从人家身边路过的时候,还多看了好几眼,越看越眼熟,走过去大老远,十来米远的,还忍不住转身看了几眼。   越看越熟悉,就是想不起来,心里想着这谁啊?突然冷不丁,脑子里冒出一个名字来。   然后整个人小跑着返回去,冒失失问了句,“你是不是周明松啊?”   确实是周明松。   周明松来东山市了,不光他自己,唐文玲跟着也来了。   堵着气,窝着火。可不来不行,周明松这样过来,打架不行,骂人不行,再遇到那种不要脸的,非得吃亏不可。   唐文玲没拦住周明松,自己又放心不下他自己一个人,只能憋着气跟过来。   周明松从接到周名博电话开始,从内心深处就在排斥这个事情,他不想来,他厌恶这个地方,光是从电视上偶然听到东山市这个地方,他都要立马转台,关上电视。   唐文玲说不用他去,可周名博的话像一根针似的扎在他心口上,他不去,她就要顶上去。周明松厌恶东山市,憎恨徐家所有人,连带着,他都不愿意想起周子青。   可周子青到底是存在的,他在云海市见到了,心里原本揪在一起的地方,突然慢慢展开,多年来皱巴拧巴在一起的一个疙瘩,一摊开来,原来它竟然缺了一块。   周子青对他说过的话,每一句他都记在心里,他不想去云海市,可她呢?云海市对她也不是能美好回忆的地方。她却回去了。   如果一直没见过周子青,周明松或许真的不会再回东山市。   可见过周子青后,有些事在自己都没察觉的时候,就已经变了。   周明松确定要来东山市后,焦躁不安的心,却突然变得安静起来。   坐在车上看着东山市驶入徐镇,徐家村,过往的一幕幕,竟然都变得模糊起来,没有他想象中那么难受和厌恶,甚至看着车窗外的风景,他忍不住在心里想,要是他早些年回来,是不是也会是这样的心境?   徐长民跑过来问他是不是叫周明松,他没把人认出来。离开的太久了,面貌都发生了改变,有点认不清。   “我是徐长民啊,咱俩还一起分到一块水稻田,我还帮你割了一大半呢。”   周明松这才有点印象,笑着点点头,“记得了。”   回村的路上,就是徐长民拉着周明松两口子过来的,路上两个人一直聊着天,大多数都是徐长民再讲,周明松在听着。   说着说着不自觉就说到周子青身上。   想起孩子小时候可怜,徐长民连着骂了好几声,要不是估计唐文玲在,还能骂下去。   “徐长胜是个狗东西,打孩子不要命,村里人出面管了几次,打孩子更凶,你说你当初走,怎么能把孩子留下来。”一说起当年的那些事,徐长民鼻头都跟着发酸发涩。   “孩子跑的时候,我一路追着去了云海市,你说那么小的孩子,胆子有多大,自己一个人就从东山去了云海市。也不怕人贩子把她给卖了,我这一路提心吊胆的到了云海市。结果人前脚到家里,又跑了。孩子原来性格胆小,见人都是低着头,蚊子声似的喊人再撒腿跑掉。都是被徐长胜两口子给逼得。”徐长民说了很多周子青小时候的事情,一晃这么多年过去,心里感慨无限。   “对了,孩子现在该上大学了吧,以前上小学,成绩就好,老师都夸她聪明,这点像你,徐家人就没有一个聪明的。”徐长民好奇问了句。   倒是唐文玲坐在三轮车上,颠簸的五脏六腑拧成一团,面色难看。又听着这个人,一路子都在说什么周子青的事情。   由不得有些担心,才一路上一直小心看着周明松的神色。   心里忍不住嘀咕一声,“那丫头现在厉害的紧。”根本想象不出来,她见到过的周子青,胆小怯弱,看到人低着头,害羞跑开的样子。   “她,现在学习也很厉害,高考的时候考了云海市第一,现在在辰光大学读书。”周明松神色淡淡的说了周子青事情,多的他也不知道。   “辰光大学?那真是了不起。这要是当初继续留在徐长胜两口子手里,可真耽误了。”想到当初要不是孩子胆大包天,自己放把火跑了,不然那能有现在这样考上大学。   徐长民唏嘘不已,“人啊,就得搏一搏,不然什么出路都没有。”   周明松点点头。   徐长民一看到刘桂萍结巴了半天,没把人名喊出来,“周什么周,周明松,周子青爸爸。”   徐长民这粗重响亮的声音,立马传到东屋里,惊得几个人神色各异。   就连一直呜呜哭泣的徐姥,都惊得嘴巴没合拢,忘了哭。   周名博一听到周明松,先是看了一眼周子青,然后抬脚出去,果不其然的就看到周明松站在那里。   说不上为什么,周名博看到周明松来了,心里彻底一松。眼神柔和许多,走过去拍了下他的肩膀,兄弟俩对视一个眼神,不用言明,一切都在不言中。   徐长胜皱着眉出来,被徐长民一把拉出来叮嘱两句,“你可今天可别犯浑啊。”   徐长胜极不耐烦的把徐长民的胳膊拍掉,冷冷皱眉看了一眼徐长民,转身朝着大门出去了。刘桂萍一看徐长胜竟然走了,气的干瞪眼。   暗骂一声,没用的玩意。   东屋里,就剩下半躺着一脸惊愕的徐姥,以及到现在还没晃过神的徐长慧,还有笔直站着,眼睛里闪着光芒的,嘴角噙着笑的周子青。   周名博拉着周明松去一旁说了些话。   孙蓉蓉和唐文玲对视一眼,立马撇开掉头,不认识不熟悉,没话说。   静悄悄的东屋里,周子青噗嗤一声轻笑,打破了安静的氛围。   徐长慧扭过头瞪着眼睛看她。   周子青却笑着对徐长慧说,“周明松来了,我还以为他不会来了呢。徐长慧,是周明松来了,他可比你过得好极了。   他再婚了,有个我一般大的女儿,长得甜美漂亮,成绩也算是不错,听说进了重点本科大学。对了,那个继女随他的姓,也姓周。他的再婚妻子,很漂亮,身材很好,看着很显年轻,就是特别护短,谁家孩子惹了她家孩子不高兴,都能找到学校把人骂一顿。我觉得她不错,护短这一点我尤其不讨厌。”   唐文玲正站在东屋门口,屋里面的说话声,不疾不徐,不大不小。她也没到耳聋的年纪,周子青说的话,一句不错的全听进耳朵里。   唐文玲听着周子青夸她吧,确是浑身上下不舒服。   不过听到周子青喊徐长慧的名字,还是忍不住几分好奇,有些想看看这个水性杨花女人,到底长什么样。   “你给我闭嘴。”   屋里突然传来一声急促刺耳的尖叫,声音里难掩气急败坏的焦躁,愤怒。   孙蓉蓉一听到徐长慧发疯一般的叫声,心里担忧周子青,冲着唐文玲点点头,赶紧进去看一眼。   周子青却无视突然变得暴跳如雷的徐长慧,转身上前走到徐姥跟前,“姥儿,是周明松来看你了,你高兴吗?你有什么话,可以和他说。”   徐姥却是瞪着眼睛胸口呼哧呼哧急喘气,眼神里呆愣木讷,暗淡发沉的嘴唇哆嗦着,发出细微的声音,似乎像是在自言自语,“周明松?周明松?明松来了?”   却在一秒,徐姥立马扭头看向徐长慧,声音变得清晰无比,脸上还带着笑,“长慧啊,是明松来了。”   徐长慧暴跳如雷,凶狠的表情,突然一下消失了。神情瞬间变得慌乱不已,眼神闪烁着,左右躲闪。   周名博和周明松说完会,把来之前发生的事情给周明松说了,并同时给周明松透了点底,“我来之前就担心她,没想到还是来了,这孩子心里怕是一直压着另一面。   她要是说了什么,你不要往心里去,这都是她常年积攒压在心里的情绪,让她说出来,比藏在她心里好。”   现在周子青,像是把平时压抑隐藏起来另一面暴露出来了。   看着骇人不已,尤其那些说出口,让人触目惊心的话,谁能想到平时笑盈盈的女生心里,能藏着这么阴沉的一面。   周明松听后,只是微微蹙着眉头点点头。   徐长慧尖锐的嗓音一出来,周明松记忆里那些歇斯底里争吵,就像海水一样涌上来,难掩厌恶的拧着眉头。   “我进去看一眼。”周明松冲着周名博说一声,抬脚走进东屋里。   唐文玲一看周明松进屋,后脚跟着就进去。   人一进来,整个屋里气氛,像是立马发生了某种化学反应,变得压抑起来。   唐文玲站在周明松身后,第一眼看的就是另一边蓬头垢面女人。   周明松进来,第一眼看的人是周子青,打量她一眼后,才把目光投到屋里那张木板上的徐姥身上。   微微皱了皱眉,这和他记忆里干活麻利手脚勤快的老太太极不一样,眼神带着错愕,对着人,轻喊了一声,“婶子?”   徐姥混黄的眼睛慢慢聚焦,看向周明松的脸,视线触碰到那双眼睛的时候,像是被火苗烫着一样,快速躲开了。   “婶子,我是周明松。”   下一秒,谁都没想到,徐长慧突然炸了。   眼眶欲裂,表情狠厉,扭头盯着周明松,尖叫着骂道,“周明松你个王八蛋龟孙子,竟然还敢回来?谁让你回来的?给我滚,你个倒插门,没用的的窝囊废。”   徐长慧骂的又凶又急,情绪眼看着就到了失控的地步,怒目切齿,眼神又在不觉得寻找能上手的东西。   各种难听难以入耳谩骂声,听得孙蓉蓉直皱眉,她这辈子都没听过这么多脏话,尤其还是从一个女人嘴里吐出来,眼中厌恶之情难掩。   周明松听着徐长慧骂人,拧着眉不放,却只是冷冷看着她。   周明松不回嘴,可唐文玲听不得,各种难听词汇,听得她火冒三丈,怒气冲的一下子上来了。“你个女人是有病吧?一上来就骂人,你当我们爱来这里?不是你去云海市闹一场,谁会来这破烂地方,连个像样的路都没有。”   唐文玲算是看清徐长慧的长相了,又老又丑,嘴里还乱喷粪。   “你他妈算哪根葱,跑到我家里来教训我,你个不要脸娼妇,捡了我不要的男人,还跑到我跟前耀武扬威,你个贱妇,不要脸……”   周明松看着唐文玲气的满脸通红,微微皱着眉,“你先出去等我一会,我说几句话就出来。”   唐文玲瞪了一眼发疯徐长慧,抬脚就走。这破烂屋子,又臭又难闻。   周子青让孙蓉蓉也出去。   孙蓉蓉犹豫,屋外面的周名博却冲她招招手。   孙蓉蓉一走,屋里就剩下徐长慧,周明松,周子青,还有徐姥。   该走的都走了,暴躁抓狂徐长慧突然跟着静了下来。   周子青站累了,随手拽了个木凳子坐着,那副闲散姿态,让周明松多看了几眼。   “婶子,你……你欠我一个解释。”周明松站在徐姥木板床前,沉默良久,说了这么一句话。   周子青掀起眼皮动了动,继续听着。   徐长慧讥讽笑出声,“周明松,我妈她能欠你……”   “徐长慧,你能不能先闭上嘴,我没和你说话。”周明松眯着眼,嗓音冷漠,冷声呵斥完徐长慧,又盯着徐姥,再重复一遍,“婶子,你是不是该给我解释一下。”   徐姥微微颤颤抖着嘴唇,却愣是发不出一丝声音,只听到寂静的空气里,全是拉风箱似的呼哧呼哧的喘息声。   急促又猛烈,让人忍不住担心,下一秒这呼哧呼哧的喘气声,会不会突然中断了。   “我离开东山市前,你和我保证过,我才把房子和全身家当都留给你,结果你什么都没做到,她现在过继给我哥了,法律上她不是我的孩子,也就和你没什么关系。你如果非要让她将来养徐长慧,我,也不会答应的。”   “周明松,你再婚多了个女儿,可我呢?她是我生的,她没饿死病死,活着长大就要对我尽孝,因为我是她妈。别给我扯什么过继法律关系,屁用没有,她就是我生的,该她这辈子倒霉,摊上我这样的妈。”徐长慧手指着周明松,双眼冒火,怒气冲冲的咆哮着。   “那你就试试吧,你做的事情,我一点点在法院上给你抖出来。你是生母,我是生父,两个人对孩子不管不问,现在有脸让孩子养你?徐长慧,你这些年越发不要脸了。”周明松义愤填膺怒视徐长慧,一说完,又转身看着抽泣的徐姥,冷声道:“这房子宅基地名字是我的,没道理离婚了,你们还能住在这。这两天就收拾一下,把房子腾出来吧。”   徐姥一听让她挪出去,傻了眼。   周子青从木凳子站起身,“我是挺倒霉的,可我不会一直倒霉,你叫喧的再厉害,一直强调我是你生的,对,是你生的能怎么样?我不愿意做的事情,我看你怎么胁迫我。   对了姥儿,你们要是搬家没房子,就去她家里住。你一辈子心心念念,替她操碎了心,你享受过一天她孝顺你的福气吗?你躺病床上,她伺候过你一天吗?你这么爱护她,她都这样对你?   你在看看,她对我做的事,你凭什么觉得我会答应你,凭你快死了?临终遗言?还是你觉得你以前对我照顾有加,我该感恩图报?   偷摸着给我煮个鸡蛋的情分?可鸡是我一直养的,鸡蛋是我掏的,就连煮鸡蛋的井水都是自己压的,自己拎的。烧灶台的也是我。   你要是在徐长胜打我的时候护着我,可能情分会多一点,我就更能心软一点,也或者在我想上学的时候,出面替我说句话?可能今天局面就不是这样了。   你们,实际上都和我没关系。姥儿,马道婆给你的黄纸符,你就该兑了水给我灌下去,说不定那胆小的,能任你摆布那个人还能回来。   我呢,该去哪去哪,想必是个素净地方。我实在是厌恶了你们这些人。   周明松,记得明天要把他们全都撵出去,当初一把火没把他们烧死,真是便宜他们了。” 第九十七章   徐长胜躲出去了, 刘桂萍暗自骂了一句,没出息的玩意儿,可她自己看到周明松, 也是浑身上下不舒坦,心里发虚。   站在东屋门口, 刘桂萍微微往里面瞥了一眼,得了, 里面没剩下一个外人, 这算是一家子聚集了。耳朵往里面支棱着, 听周明松呵斥痛骂徐长慧,刘桂萍听着特别舒坦,幸灾乐祸嘴角还没来得及扬起,突然里面话锋一转, 提到房子宅基地,顿时心脏突突起来, 有种不好的预感笼上心头。   顾不上偷听不偷听的, 探着头直接站在门口听起来, 听到周明松一脸坚决的要撵他们一家出去, 脸色一急, 又听到周子青个死丫头片子, 说什么让他们去徐长慧那里住, 心里更是又急又火,焦急到不行。直到后面, 声音愤恨说一把火没烧死他们时, 脾气根本忍不住,气得咣当一声,把门给踹了。   刘桂萍气的火冒三丈, 一双怒眼直直锁定在周子青身上,气咻咻骂道:“当时我就对别人说,你放火哪是烧房子,你就是想烧死我们,可当时每一个人信我说的话。现在,娘,你刚才亲耳听到她说的了,是她自己亲口承认的,没人逼她。她当时才多大啊,就敢杀人放火?”刘桂萍指着一旁眉眼增了几分戾气的周子青,就开始质问徐姥。   徐姥从看到周明松开始,脑子乱糟糟,呜呜咽咽除了哭还是哭,整个事情全都没按照她预想的走,全乱套了。   刘桂萍看着徐姥不吱声,只低着头一个人呜呜哭,更是气的不行。一扭头,看到周子青那小畜生嘴角正似笑非笑的望着她,满脸的邪性,火气一下子冲上天灵盖。   呲牙瞪眼,“当初房子你一把火烧了,现在房子可是我后来盖得,你说撵就撵,没那么容易。”住徐长慧那里?她自己将来都没个指望。要是能指望,还能巴巴在这等着?   现在和她结婚的男人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把她一脚踹了呢,她自己都没地方住。   周子青无视刘桂萍的愤怒,侧着头,嘴角噙着笑,浑身上下那个邪乎劲,看的刘桂萍心里咯噔一下,心跳猛然加速。   周子青却抬腿出去,把轿车上她的背包拿了出来。   周名博和孙蓉蓉看她,脸上挂着担忧,不知道她到底要干什么。   唐文玲直接背过身去,不去看。心里后悔的很,她就该拼死拦着周明松,不让他过来。   东屋里,徐姥哼哼唧唧,闭着眼睛,一副耍赖无视到底的样子。   屋里其他三个人,看到周子青又进来,忍不住都把视线放在她身上,只看着她从背包里抽出两张折叠整齐的白纸来。   周子青扬手就把纸递到周明松跟前,连带着还有她准备好的黑水笔。   周明松皱眉看了周子青一眼,却也伸手把纸接过来。   刘桂萍好奇纸上写了什么东西,想看,却不好意思凑过去。   徐长慧却皱着眉,冲着周子青愤愤道:“你到底要什么?”   短短这么会功夫,周明松已经快速把纸上的内容看完,微微瞠目,表情错愕又震惊的看着周子青。似乎不敢置信,可表情中又带着一丝说不出来的苦涩和痛楚,嘴唇微张,发颤,“你……”你字一出,抬眸看到周子青冷冰冰的目光,所有话顿时卡在喉咙里,再也发不出来。   人也像是被冻住一般,怔住在那。   徐长慧一看到周明松这个样子,皱眉走过来,一把把纸抢了过去。   看清纸上写的内容,顿时目眦欲裂,一脸铁青,发疯一般的就把手上白纸给撕了粉粹,兜头盖脸扔在周子青身上,咬牙切齿的骂道,“你个畜生,你简直做梦,我死都不会签这个东西给你。”   周子青目光冷淡,嘴角轻笑一声,似乎对着徐长慧这般举动嗤之以鼻,然后低头,又从背包里掏出两张纸来。   刘桂萍简直好奇死那纸上写了什么。   周子青抬手轻晃两下手上的白纸,视线扫了一眼表情呆愣在那的周明松,又看了眼表情愤怒狰狞的徐长慧,才轻轻张开嘴,不疾不徐,慢慢说道:“刚刚好,我九岁的时候,你们俩离婚,一个跟男人跑了 ,一个离开东山市。根据《刑法》第一百八十三条,你们这是遗弃了我,好在十年追诉期还没过。   《刑法》第一百八十三条我给背下来了,我来背给你们听听。内容是:对于年老,年幼,患病或者没有独立生活能力的人,负有抚养义务而拒绝抚养,情节恶劣,处五年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其中情节恶劣,被遗弃人因生活无着被迫到处乞讨,遗弃动机卑鄙……   我这张纸上写的,有一点不属实的内容吗?   周明松,你和徐长慧离婚后,你没回来过一次,你作为我的亲生父亲,你没有抚养过我,也没承担父亲该有责任,所以你没有理由不签字。”   周子青冷硬的目光直直盯着周明松,并把手上的纸和笔重新递到周明松跟前。   屋里的对话,屋外面的人听的一清二楚,唐文玲一看到周明松抬手去接周子青手上的东西,脸色一变,立马跑进去,生生拦住周明松的手,气急道:“这个你能签?”   唐文玲眼中闪着愤怒,死死攥住周明松的手不放的同时,却转身瞪着周子青,“你爸是对不起你,他是这么多年没回来看你,照顾你。可这当中有原由,这家人当初答应他会好好养你,是这家人没信守承诺,凭什么让他签这个东西?”   唐文玲脑子都快起炸开了,拧眉瞪眼冲着床上徐姥就喊上了,“老太太,你要不要吱个声啊,不能把所有过错都推到他身上吧。当初是你要留下孩子,结果弄成这样,你倒是出声解释啊,钱和房子不都留给你了,你现在装哑巴装死?   还有你,他是没养过你,可他将来无论怎么样,我们也不会赖上你。我可以给你诅咒发誓,要不我给你签个保证书行吗,他将来老了,病了瘫了我都不会去找你。我给你写保证书,我们回西南市以后都不会在联系你,你看行吗?”最后以后永远都不见。   唐文玲攥着周明松的手,止不住发抖,心里却十分明白,这个东西绝对不能签。   周名博和孙蓉蓉也进来了。   周名博微微蹙眉,欲言又止,可目光放在周子青身上后,愣是强忍着没出声,视线扫了一眼神情微微怔住的周明松后,拳头忍不住收紧,拧着眉头把视线撇开了。   “我,谁都不信。还有,是他们先遗弃的我,是他们先种的因,才会得出现在的果,你为什么要求我?你觉得我做的过分?   我的做的这些,有他们当年做的过分吗?周明松没对我尽过做一分父亲该有的责任?他倒是对周思念百般的好,你现在拦着诅咒发誓,如果你要知道我经历的事情,发生在周思念身上,你还能轻易说出这样的话吗?”周子青眼神讥讽的看着唐文玲。   事情扯上周思念身上,唐文玲顿时变得哑口无言起来。   周子青讥笑一声,转身看向徐长慧,“徐长慧,你说说你这些年你又做过什么吧?村里都还记得你的事情呢,你跟人跑了,也是好几年没和人联系,十二岁的时候,我找过你,我也告诉你我放火把房子烧了,你甩给我地址,就没想过我才十二岁我一个人要怎么去云海市?   任何一个爱自己孩子的母亲,都不会像你这样的。还有姥儿你们,我走后,你们又找过我吗?   统统都没有,你现在生病了,却要喊我回来,交代后事一样,把徐长慧这么大累赘扔给我?你们什么都没付出,却要要求我尽义务。   凭你们的厚颜无耻吗?   徐长慧,我重重说一遍,我不会给你养老的。   这个东西我知道你不会签,可我会找村里人一点点证实你弃养的证据。我会留着它,哪天要是你要我尽孝道,我就让它进派出所立案,我们就一直起诉打官司,我会陪着你打到你老死为止,我也不会养你。”说完所有话,周子青重新把目光放在周明松身上,手上东西仍旧往前一伸。   周明松喉结上下翻滚,脸色神情,像极了深秋后,孤零零挂在杨树枝头的几片枯黄树叶,暗淡消沉。目光微颤,抿着嘴唇,抬起手去够纸和笔。   “周明松!”唐文玲焦急喊了一声,双手使劲拦住那只手。   徐长慧怒睁着眼,额角上青筋随着呼吸一鼓一涨,像极了一个忿怒,准备扑过去咬人野兽。   徐姥这会张着嘴,不哭了,浑浊干枯的一双泪眼,悲戚的看着周子青,“青青啊,姥求你了。”浑噩粗哑嗓音,一说完,眼泪哗哗往下流。   一双干枯发皱的手,抓着床沿,挣扎着想要起来,嘴里去一直无呜咽咕哝着,“姥儿求你了……求你了。”   周子青却看着她表情痛苦在床上挣扎,深呼吸一口气,又看向死死拉住周明松的唐文玲,突然噗嗤一声笑出来,哈哈哈哈哈哈,笑的眼泪横流不止,却依然忍不住在笑。   孙蓉蓉忍不住上前拉着她的手,嗓音艰涩狠了一声,“青青……”孙蓉蓉不知道为什么,这会心里特别难受。听着青青笑声,心里却抽疼抽疼的。   周子青冲着孙蓉蓉摆摆手,示意她没事,垂下头,把脸上眼泪擦了,再抬起,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周明松,你不签吗?我姥现在用命逼迫我呢,明明都是你们的错,为什么坏人恶人确要我来当,你扪心自问一下,你不该签它吗?”   周明松掰开唐文玲的手,拿过周子青手里纸和笔。   徐长慧气的双手抖索,急促喘息着,不敢置信的看着周明松在纸上签了字。   唐文玲哭丧着脸,一言不发死死看着周明松,眼中怒火都要溢出来了。   周明松把签好的纸和笔还给周子青,“我签了。”   周子青接过来,折叠好,装进背包里,同时又拿出一份来,递到气到脸色僵白的徐长慧跟前,“你是自己签,还是我去村里找人证实?”   徐姥看到这个时候哭的更大声了。   周子青沉着眼扭过头,目光中带着一股遮掩不住的戾气,“姥儿,你别哭了,省下力气攒着,好好活着。我一定会让你希望落空的。”   徐长慧气的急喘粗气,看着眼前这只碍眼无比的手,恨不得把这只手踩到脚底下,给碾烂了。   周子青却轻笑一声,把纸收回来。   刘桂萍看到周子青目光扫在她身上时,心里突然砰砰乱跳起来,目光躲闪着,就是不敢去看。   周子青却在徐长慧愤怒的目光中走到刘桂萍跟前,嗓音轻缓,“脚下这块宅基地户主写的他的名,你就是拆了老房子重建,也改不了宅基证上的户名。真要撵你们走,你们尽可把房子拆走啊,可房子拆不走的,胡搅蛮缠到底有没有用,其实大家心底都清楚。   徐长慧不签这个遗弃罪,你可以帮我做个证人签个字么?你们是一家人,最是清楚徐长慧当初做的事情,只要你签字,这房子你就可以继续住。”   周子青浅笑着把纸笔递给刘桂萍。   刘桂萍却忍不住往后倒退一步,目光下意识往徐长慧和徐姥那边看了一眼。   徐长慧一看,怒喝一声,“刘桂萍你他妈敢签?”   刘桂萍一辈子的心事,就是房子,因为宅基证上写的别人家名字,随意别人张口就能撵他们走,周子青说的话,就像抛出一块大馅饼,掉在刘桂萍跟前。   周子青轻笑一声,她只一眼就看透刘桂萍心里再想的事情,不等她张嘴问,就先给她解惑道:“你不用担心我说的话,你应该很清楚,没人愿意回到东山市,这次不是你们去云海市闹一场。谁会回来?他在西南有房子,十几年不回来,不是因为这次,他一辈子都不会回来的。不信你可以问问他,我说的话是不是对的。”   刘桂萍看了一眼周明松,心里已经信了。   徐长慧一看到刘桂萍去拿纸笔,心头火气再也压制不住,冲着刘桂萍就过去了。   刘桂萍也不是好货,村里不知和多少人干过架,光是西院子住的 ,一年都要撕扯好几回。徐长慧蛮劲冲过来时,刘桂萍直扯住她头发,连抓带踹,在众人眨眼来不及制止,就听到徐长慧哀嚎一声,被踹倒再地。   徐姥看着徐长慧摔倒在地,哀嚎声更大了。   刘桂萍急忙抢过周子青手上纸笔,快速在空白处签了字。签完,还忍不住反问一句,“我给你当证人,你真把房子给我?”   “比起厌恶你们对我做的,我更憎恨徐长慧。”周子青眼里闪着光,拿着手里刘桂萍刚刚签上的字,冲着地上刚爬起来的徐长慧轻轻一笑。   刘桂萍一签完字,心怕徐长慧发疯,赶紧撒腿跑了。   徐长慧咬牙切齿看着周子青把签好的白纸收进书包里,“你根本就是骗那个蠢货的,你会这么好心?那两人没少打你,你会在心里不记恨?也就刘桂萍蠢得不长脑子,会信你的话。”   “ 她签,和村里其他人签对我都一样,可对你应该不一样吧,她对你可是自己人。你许了她什么好处,她才会陪你去云海市的?可现在她不选择你,因为我对你的态度,让她看出来,你没有什么价值。我厌恶的,以及我憎恨的人,将来很可能“热热闹闹”生活在一起,想想还挺不错的,姥儿,你是不是也挺期待的?”周子青把包背上,对着傻愣住的徐姥说了声,“姥儿,你好好休息,我还要去找村里其他人签字,回来我再陪你好好说说话。”   周子青越过周明松唐文玲,和周名博孙蓉蓉说了一声,这一趟东山市她不能白来。   周子青去了东西两院子,先去敲东院子,很快出来去了西院子。隔着一道墙,都能听到西院大嫂子响亮的声音穿透过来。   “别说签字,跟你上法院嫂子都去。过多年都不会忘,嫂子从小看你长大的,受过多少罪,嫂子都替你记着。以为把孩子生下来就是爹妈了,有些人就是不要脸,不能惯着……”西边大嫂子絮絮叨叨说了一堆,声音清清楚楚,一句不漏的传过来。   过了好一会,才听到关门的动静,想着该是周子青去别家了。   徐长慧的脸色一会青,一会白,气的半响说不出话来。   徐姥更是彻底傻了眼,摊在床上半天没动弹。   周名博拉了一下周明松,把人拉出大门外口,孙蓉蓉和唐文玲跟在后面走出来。   周名博眉头皱了皱,“你……你别担心,我回去会劝她的。我也不知道她事前准备这些。”周名博真不知道周子青书包里装了这些东西,他压根没往这方面去想,看她掏出这些东西来时,他也跟着吓了一跳。   周明松嘴角带着苦涩,轻轻摇摇头,嗓子低沉沙哑,“我都知道。”   唐文玲心里又气又堵,嗓子眼堵噎的满满的,想发火,却又不知道该冲谁发。看周明松这样,心里又替他难受的慌。   周名博叹息一声,拍拍周明松塌下的肩膀安慰他。   周子青去了徐长民家坐了会,得知她的来意痛快的签了字盖了村里章,还保证以后要是有事,他一定出面。周子青和徐长民聊了会天才走。   周子青把事情做绝,可一回来,她还能笑眯眯凑到徐姥跟前说话。   唐文玲都不得不佩服起来,这么一对比,周思念差周子青不是一点半点。   徐长胜一回来,就被刘桂萍拉进堂屋里说话去了。   徐姥也不知道是被周子青给气的,还是今天哭的太多,疲倦太累,浑浑噩噩的睡过去了。   徐长慧受了一肚子气,没讨到半分好处,怒气冲冲回镇上去了。   周子青带着周名博合孙蓉蓉周围转转,尤其是屋后头,河沟,田埂上,手指着,哪一块地方她铲过荠菜,野薄荷,摘过野枸杞,哪个地沟头青草茂盛,她打过猪草等等。   周子青坐在田埂上,看着被风吹过,像海浪一样的麦田,起起伏伏的,入眼的一切都是绿色的,喧闹的心,也能跟着平静下来。   周名博看着周子青已经平静缓和下来的眉眼,知道她这会心底是真正静下来了。   “青青,他还有些话想和你说,以后也不容易见,大伯也不会让你再见他,趁着这次,把话说清楚吧。把你心底的话说出来,就像今天这样就才好。大伯可没被你吓着,人都另一面,就连大伯也有,遇到不喜欢的人和事,也会在心里埋怨几句。”周名博想抬手摸摸周子青脑袋,可一抬手忍不住笑了。“你一晃眼,你都大了。”抬起的手改在后背拍了两下。   “大伯不会让你背上徐家人的,你可是我们家孩子,将来你只要好好走你自己想走的路,其他人想要妨碍你,大伯头一个不愿意。”   周子青个性太独立了,什么事喜欢自己解决,因为不想给他添麻烦,又只想把好的一面带给家里,尽管她一句话没说,可周名博心里都知道。   周子青嘴角咧开,笑着冲周名博说,“一路上我看你沉着脸不说话,我以为他不会来了。”   周名博站起身,他也以为周明松不会来了。   周子青仰着脸,任由风吹在脸上,痒痒的。空气里是全都是麦苗和泥土的味道,整个人像放空了一样,连上线,张开双手,似乎都能飞起来。   周明松走到旁边田埂上坐下。   两个人间隔一张桌子的距离,谁也没说话,耳朵边全是麦苗被风吹动的沙沙声,还有风越过耳畔的呼呼声。   都沉默了很久。   周明松才转过头,看着周子青侧脸,像是喃喃自语,“……我在脑子里想过很多遍,我要是回东山市,是愤怒,憎恨,怨恨,憋屈,难受或者是心酸,各种激烈的情绪我都在脑子里想象过,可唯独没想过,我会这么平静的回到这里,连我自己都有点惊讶。”所有脑子里想象的,都没有发生。   好像这么多年,像是自己吓唬自己一样。   周子青转过头,目光平静的看着他,脸上淡淡的,看不出一丝情绪来。   最后张开嘴说道:“你知道被父母抛弃的孩子在成长过程中,心理会一直有块阴影么。有的缺少爱和认可,有的缺少自信和勇气。越是缺少什么,心底越是更加在乎什么,拼命的去努力想要获取,填补上这块阴影。   你知道心理有块怎么都填不满的阴影是什么感觉吗?拼命往肚里塞东西,食物堵到嗓子眼,可心里还是觉得饿,呕吐不止还是拼命往嘴里塞。治愈不了这块阴影,就要让自己借助其他事情来缓解这种填补不了的焦虑,即使能短暂的满足心理上的缺失,可这只是一项欺骗手段,越往后,越危险。   只不过是被父母抛弃了,怎么会长成这样呢?   没经历过得人,根本体会不到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他们或许可以轻描谈写说着原谅的话,这世上倒霉的人总是少数的。   没人能理解我经历的事情,也不会有人知道我心里那块阴影缺少什么。   别人都会回忆童年,他们的童年美好有趣,但童年对我就像是一场噩梦,一场泥泞不见底的深渊沼泽。我觉得我终其一生都要背负这块阴影活着,我努力学习,拼命向上,心里这块却永远填不满。   你理解不了我的话,因为你没经历我经历的事情,你无论对我说什么,我都说不出原谅你的话,我憎恨你这样的人,我活着很累,很难,我就有多憎恨你们。”   周明松眼圈通红,嗓子哽咽,眼睛却一眨不眨的盯着周子青脸看,拼命的看,似乎想要彻底的印入脑袋深处。也更像是,现在不看,以后就没机会再看一眼。微微颤抖嘴唇,轻轻掀开,嗓音微颤,“我……我要是愿意……”   周子青却像是知道他想说什么,摇着头,眼神愤恨无比,“晚了,你要弥补的对象不是我,她不在了。遗憾着,怀着对自己短暂人生的疑惑,不明白她为什么来到这世上,不明白她为什么活着和别人不一样。   我不是她,徐长慧和你都不能影响我,我是回来清算这段关系的,彻彻底底的。” 第九十八章   徐姥浑浑噩噩的, 醒一会,睡一会,醒的时候就哭, 呜呜啊啊的哭的悲切伤心。换作以往,徐姥一张嘴哭, 刘桂萍随后搁在院子里骂。   可今天刘桂萍忍下了,眼看一行人除了周子青在东屋, 其他人都准备要走了, 心里忍不住信息和激动, 心想着,赶紧走,赶紧走,走了她才能安生下来。   这会心总是在半空悬着的, 虽然后面没人再提房子宅基地的事,可刘桂萍这心里就像是做贼似的, 一眼都不敢和周明松对上。心虚, 胆怯。   刘桂萍有自己的小聪明在, 她想的可多了, 就徐家村这偏僻地方, 村里人出去的年轻人都不愿意回来, 更别说已经在别地安家落户的周明松。   周子青更别说了, 心底怕不是想着她们这些人是苍蝇之类的,前往别粘着她。   总之, 这徐家村这房子往后她住的稳稳贴贴的。   刘桂萍有些得意, 觉得自己分析很透彻,在扭头看到独自一个人坐在徐姥身边的中周子青时,不屑的撇撇嘴。说一千道一万, 还不是翅膀硬了,觉得自己能耐怕人缠上她么。   心里知道是这么一回事,可眼下刘桂萍到底不敢招惹她,心里忌惮的很。你说一个人,睡了一夜醒来,性格大变,完完全全就像是换个人似的,就真没点古怪?   刘桂萍不信,她迷信的很。她看着周子青的时间,比徐长慧这个当妈的都要久,一个人变得和前面没一丝相似的地方?邪性的很。   又忍不住探头东屋里看了一眼,徐姥哼哼唧唧还在哭,周子青只能看到侧脸,下颚一直在动,不知道在轻声说话什么,距离有些远,听不清。   周子青完完整整的发泄一场,一直积攒在心里的话,今天也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兜了个干净。又在屋后田埂上和周明松没前没后的说了话。   看到周明松哽咽忏悔的表情,她没得到一丝舒畅,甚至觉得那一幕可笑无比,简直目不忍睹,白白败坏了她欣赏田间地头风景的乐趣,索性站起身走了。   周子青看着徐姥满脸湿漉漉的泪痕,从床头拿过一卷卫生纸,扯下一段,动作轻柔的给徐姥擦眼泪。   声音温和平静,“姥儿,我等会要坐车走了,学校里还有很多事等着我去坐,不能留下来陪你。今天发泄喧闹了一场,和人都说了从前没说过的话。可我还有些话没对你说过。感觉这次不说,可能就没机会说了。   姥儿,我……曾经有想过,和你一起生活在这个家里。就算当时不能上学,我也能接受。我有在心里规划过,畅想过那样的场景。那场景里就只有你和我,尽管你在徐长胜打我的时候,往后撤,我在心里也还是替你找补,我还有个姥姥呢。   姥姥还会偷偷给我煮鸡蛋,以前……对,很早的以前,我即使站在那,很多人都看不见我,我一直都是一个人。可你想的是徐长慧,你一心一意替她筹划将来。我愤怒不甘,可又满心嫉妒。   这就是当母亲对孩子割舍不掉的爱吧?   我放火烧房子,一是气愤想要报复,也是气恨自己竟然还有那么可笑荒唐的念头,都烧了吧,一把火烧干净,断了我所有愤怒和痴心妄想。   见过很多当妈妈的人,我小婶,两个孩子,我找上门去,我知道我就是累赘,她对周明松有愧疚,可还是不能把我留下。我一点也不难过,满心的羡慕。   我大伯母对我堂哥的爱护,也让我羡慕,   就连周明松再婚的对象也是。   内心渴望想要的东西,随处可见啊,似乎平常到这就该是注定的,应该的,大家都疼爱自己孩子,即使自己孩子做的不对,也能一心一意维护着。   和姥儿你好像。   我又明白了一些东西。   姥儿你会为了徐长慧,还会找上我。果不其然,你生病了,你还是想把徐长慧和我捆绑在一起,准确的说,你还想让徐长慧和周明松又联系。   徐长慧还是喜欢周明松的吧,我要是不能上学,我没有出息,换到之前那个胆小,对你言听计从,内心深处又无比渴望父母的人,肯定会欣喜巴巴的去找周明松。   你算计的一直都是周明松一个人。   你把周明松看透了,他敢狠心走,逃避东山市徐家村的一切,他可以蒙骗自己不去想,不去看,不回来,可他骨子里良知只是沉睡,不会消失。   我要是多年之后哭哭啼啼找过去,再有你一旁要死要活的托孤,周明松即使再婚,也不可能把我和徐长慧甩掉了。   小时候你一直念叨,说他们总有一天会回来,徐长慧爱透了周明松,可又恨透了周明松的对她的冷淡,报复他出轨,负气离婚,你拦不住,劝不住,唯一能做的就是劝周明松把我留下。”   周子青的声音轻轻细细的,嘴角噙着笑,看着徐姥因为错愕震惊还凸出来的眼球,似乎在瞪大一点,眼球就要从眼眶里挤出来。   “你要做的就是把周子青的性格拿捏好,徐长胜除了脾气暴躁,爱动手打人,可你没发现村里有些人说的话他是能进去的,尤其周明松回来,他竟然还躲出去了,从头到尾不想让我上学的人,其实是姥儿你吧。”   徐姥嗯嗯啊啊伸着手拼命想要够到周子青,微微颤颤的手却一直在被单上哆嗦不停,浑浊干枯的眼球猛然收缩,“啊……”   周子青微微扭头往门口瞥了一眼不停往里面张望探听的刘桂萍,对方注意到自己动静太大了,赶紧抬腿躲一边去了。门口没了碍眼的人,低垂着头,脸上一直云淡风轻的笑,突然慢慢凝结,目光变得犀利冰冷,俯下头凑在徐姥跟前,用着两个人才会听到声音,“姥儿,你心里是不是窃喜,我很蠢,签个字而已就把房子继续给你们住?今天就是徐长慧想要签字,我都不会让她签,现在把生病瘫痪的你撵出去我就成恶人了,我得是个父母抛弃不养,回头却要供养父母的可怜孩子,我得让村里人都知道你们要干的事情,并因此厌恶唾弃。   上学时老师都说好记性不如烂笔头,人总会慢慢遗忘过去发生的事,可我得让他们记得,他们承认过并亲手认定过的一件事。   姥儿,你可得好好活着,你死的那一天,我会把这房子推倒,不留一块砖,一片瓦。   冲动暴躁的徐长胜和徐长慧,他们两个脑子加在一起,都不够我玩的。”   周子青把徐姥颤抖不停的手,放进被子里,并把贴心的把被子往上拉拉。   眼神倏地一变,冰冷的眉眼突然又挂上一丝温润的笑,“姥儿,你要好好保证身体,好好活着,我走了。”   刘桂萍看着周子青一走出东屋,片刻,徐姥呜呜啊啊的大哭起来,嘴里含糊不清的嘟囔,可她又哭又喊谁也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刘桂萍只当她想好的美事,结果什么都没有,失望难过的。   来的时候周子青一路兴致昂扬,像是出门游玩,结果回去的路上,在车里脱了鞋,蜷缩着在后车座,脑袋枕在孙蓉蓉的大腿上,闭着眼睛,呼呼呼呼睡着了。   孙蓉蓉摩挲着周子青细软的头发丝,看着她紧紧闭着眼睛睡熟样子,眼中难掩心酸。   怕眼泪掉在周子青身上,赶紧扭过头擦去,吸吸鼻子。   周名博听到后面动静,扭头看了一眼,放低声音,“你怎么还哭上了。”   孙蓉蓉低头扫了眼睡得安稳的周子青,一想到她从小受过的罪,想到她十二岁一个人来云海市,住到她家里,自己对她态度冷淡,还对她有过偏见,就懊恼后悔不已。都那么可怜的孩子,她就该好好抱抱她,对她好。   眼泪在眼眶里越积越多,多的都要溢出来。顾不上吸鼻子,抬手擦了一把。   周名博一看,立马抽出两张纸巾转身递过去。   孙蓉蓉接过哼哧一下拧了拧鼻涕,“就是后悔,青青刚到家里,我没对她好些。觉得她太不容易了,一想想,就忍不住掉眼泪。”一张嘴,眼泪又簌簌往下掉。   周名博一个大男人,听完孙蓉蓉的话,跟着呼出一口郁气,扫了眼安安稳稳睡着的周子青,哭笑一声,“还没见过她在外面这么睡过呢。”不知道是累着了,还是今天一通宣泄,精神放松了。   “别吵她,让她睡。平时都把自己绷的紧紧的,哪有休息的时候。”不管做什么事情,都那么努力拼命,孙蓉蓉摸摸周子青的手心,看她冷不冷。目光慈爱却盯着她莹白的小脸,嘴角忍不住浅浅扬着,自说自话一般,“希望,她以后都好好的。”   云海市的时候,周子青感觉自己好像睡了一天一夜,睡足了觉,突然觉得精神头十足,身体都变得轻盈敏捷不少,就是下车的时候,腿脚发麻。   忍不住在家里草坪上蹦上两下,笑眯眯的,“要不是腿发麻,我感觉给我支根绳子,我能像风筝似的飞天上去,有点身轻如燕的感觉啊。”说完又在地上蹦跶两下,脚掌才恢复点力气。   周名博和孙蓉蓉对视一眼,看她睡醒恢复了平时的模样,也跟着忍不住笑,“这把你能的不轻啊,还想飞天上去。”   周子青笑着走过来,挽着孙蓉蓉的手,“家里还有吃的吗,睡醒一觉,就觉得肚子特别饿。”   “家里阿姨走前都给做好了,热一热就能吃。”   从东山市回来,周子青对东山市发生的事情一字不提,对自己在东山市说的话,像是没发生过似的。周子青不提,周名博和孙蓉蓉更是不会去提。   周子青在云海市多待了一天,孙蓉蓉就给她整理一个大袋子出来,让她带去上京的。   “都是我给你买的衣服,上大学了女孩就要好好打扮起来,穿的漂漂亮亮的。”孙蓉蓉去商场给周子青买了好几件现下流行的服装。   周子青一看都装上了,也不能再拿出来,也不说什么,反正穿不穿的到时候再说。   计算机人工智能面试笔记日期临近,周子青要赶紧回去复习复习,白天走的,这回是孙蓉蓉把人送到车站,周名博工作有事。   晚上回来的时候,还问了一声。   周子青一走,家里还怪冷清的,孙蓉蓉在客厅看电视剧,周名博洗漱换了一身家居服去书房看书。   一进去,就看到他惯常看的一本书压在书桌上,随手拿起来,才发现下面压了东西。   周名博把书下面压的两张折叠起来白纸翻开,看了眼上面周明松签的名字,心里头顿时五味杂陈,又酸又涩,又甜又喜,各种情绪搅在一起,最后忍不住笑出声来。   什么都没说人就回上京了,独独把周明松这份留给他。   心里像是同时灌下一杯浓茶,先苦后甘,入嘴绵软,口腔生津,最后却是回味无穷的甘甜和清香。   心里藏着一股热流,看着这两张白纸,周名博心头满满的感动。   这不是代表周子青原谅周明松,而是她更在乎他的感受,把一切都提前想到了,做完了。   周名博把两张纸好好收了起来。   周子青回到辰光大学时候,正式吃午饭的时候,回到寝室把行李放下,才发现寝室里就只有金嘉瑜一个人在。   “你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会在家里过了这周六日才回来呢。”金嘉瑜正在埋头认真做笔记,看到周子青回来,只抬头冲她笑笑,又继续做自己笔记。   周子青把行李直接放在柜子里,准备等晚上的时候在收拾安置,“这几天没看书,怕把知识都忘记了,笔试过不去,回来预习预习。”人工智能创新小组先过笔试,再有面试。   笔试部分,不管大三大二,还是大一,就一张试卷,说不公平?那你可以等到大二大三的时候在来报名,想提前,就要做好一切准备。   还有面试,听说是计算机人工智能专业,几个权威老师坐镇面试,也不知道会问些什么,都要事先准备准备。   “你肯定能过,整个计算机专业老师哪个不认识你?你专业课又厉害,请假几天也不会耽误的。”金嘉瑜抬头十分自信的说道。   周子青看了她一眼笑笑没接话,行李放好,准备去食堂吃饭,再去图书馆借几本,然后去活动室。   周子青一直都在关注国际上人工智能研发和动态,国内科技报刊上文章她也会看,比较重要还会做笔记。   从图书馆借了几本书出来,就去了活动室。   原以为萧红孙尧他们会在教授的实验室里,结果人人都在。   活动室的问咯吱一声响,几个人都不约而同看过去,孙尧看到周子青,脸上一喜,“大青,你回来了?”   “嗯,刚回来,倒是你们,怎么都没去教授那里。”周子青好奇。   “徐教授去上面开会,需要三五天的时间,教授不在我们的进程被打断了,想着人工智能竞赛,7月份的现场答辩和路演,这不是正在着手准备,五十组,我们代表可是辰光大学的颜面,可不能丢脸了。”孙尧兴致高涨,场面一说完,嘿嘿一笑,小声的冲着周子青说,“你知道这次竞赛评委组都是那些吗?报纸上才公布的,你可能没看到。享誉国际的,M理工学院人工智能实验室领头人,WJ加纳,会过来观赛,并且有传闻,他是想过来挑选优秀人才带回去培养。   M理工学院啊,我要是能去那里留学……”孙尧话没说完,就被高林嗤笑一声打断,并狠狠泼他一盆冷水,“赶紧赶紧,你整理答辩内容都写好了么?就在那里做白日梦。”   周子青大概听明白了,不过这些和她目前没关系,只是笑着让他们多加油。   倒是萧红想起来一件事,“对了青,有件事你还不知道,马上不是咱专业小组创新智能成员笔试吗?听说这次笔试会打分数,只要笔记前几名,你要多看看大三的专业书。”   萧红有点担心周子青笔试。   周子青一听,哦了一声点点头,顾不得金嘉瑜这么认真的做笔记抄写。   “不会不懂的,记得问你尧哥我,生拉硬拽我也得把你拉进来。”孙尧自己还是大二呢,可不耽误他平时看书多,不然他也进不了创新小组。   闲话说完,各自都忙略起来。   周子青翻书记笔记,萧红他们偶有小声讨论声,时间过得很快。   几个人到了晚饭点,就近去食堂吃饭,在一个窗口排队的时候,周子青一眼就看打饭窗口带着卫生口罩的朱玉晴。   白色口罩很大,朱玉晴本就瘦小,把一张脸遮了大半,身上又穿着后厨工作服,头上一定浅蓝色一次性卫生帽子。整个人除了一双眼睛露在外面,换个人真不一定把人认出来。   可周子青看人很细致,只是偶然对上那双眼眼睛,就把朱玉晴认出快来了。   朱玉晴也有些意外,眼神避过去,沉着嗓音问周子青要吃什么。   周子青不挑食,随手指了几样。   能看出来,朱玉晴极力躲闪的目光,以及拿着菜勺子有些发抖的手,极快的打好饭菜,推到窗户口。喊着下一位。似乎生怕周子青这会出声喊她的名字。   周子青端着餐盘走到萧红孙尧他们一个餐桌坐下,随口问了一句,“学校食堂是不是提供勤工俭学岗位?”   “嗯,一直都有的,你想去?”孙尧圆胖的脸上全都肉,这会正咬着一块红绕肉,一大口下肚,嘴里没东西,才抬头看着周子青,“你要勤工俭学?”   “不,就是好奇问问。”因为之前吴淑贤偷听她和家里要生活费,闹得寝室到现在都各自不说话。现在朱玉晴又在学校食堂勤工俭学,怕是她家里一直没给她打生活费。   “你要是进了创新小组,可没时间给你勤工俭学,你不知道徐教授布置的课题作业有多少,忙都忙不过来。”陈天阳给周子青解释。   一伙人吃了饭,又回了活动室去学习。   一直到活动室快要熄灯,周子青才回的寝室。到了寝室才想起,她忘记打开水了。结果拎起水壶是满满的。   吴淑贤这会在别的寝室里,金嘉瑜这会竟然,只剩下认真看书朱玉晴。   走过去道声谢。   朱玉晴抓着书本抬起头,目光左右扫了一眼寝室,紧抿着嘴唇,一副欲言又止神情。   她这幅模样,以及压在舌根底下的话,不用她张嘴,都知道她想说什么,眉头蹙了蹙,“你想也太多了。”   在周子青眼里,朱玉晴有些敏感加轻微自卑,虽然整个人很努力。   朱玉晴自己都知道,自己勤工俭学的事情,早晚会被同学发现,可她现在就是不想让人知道,她在窗口打饭,也遇到同班同学,只要她低头,声音沉一些,都没人发现是她。   结果被请假回来的周子青一眼认出来了。   心里慌乱,她想上学,可家里父母吵架动了手,她姐说,她妈额头破了一个大口子,都没去医院包扎。大姐说,让她找同学先借点钱,撑过一两个月,说等她发工资,就给她打过来。   朱玉晴难得眼泪都掉下来了。   吴淑贤从其他寝室回来,一推开门,就拧着眉头,吸吸鼻子四处闻了闻,“咱们寝室一进来,怎么有股饭菜油烟味啊。”说完还跑到阳台那边推开窗户,嘴里嘀咕着, “你们怎么都没闻到啊。”   朱玉晴看了眼自己罩在座椅后面的外套,沉默没出声。   吴淑贤也就嘴里叨咕一句,没人回应,嘟着嘴一脸不高兴。有些人不让她说话能难受死她。吴淑贤和朱玉晴闹得彻底崩裂,和金嘉瑜更是你走你的,我走的我的。   结果,一个寝室,吴淑贤都没想到自己会主动去找一开始她就不怎么喜欢的周子青说话。   “哎,周子青,你那个创新小组笔试啊,你可得抓紧上心,听说只有笔试前几名才有机会第二轮面试。金嘉瑜巴结上几个大三的学姐,不知道许了什么好处,天天晚上给她补习。她问你什么题目,你别傻的都说,我算是看出来了,她这个人心思最鬼。”   吴淑贤现在最烦金嘉瑜,为什么呢。她这事和其他寝室的姐妹一说,有人帮她分析来着,分析来分析去,吴淑贤也觉得金嘉瑜这个人心思诡。   不能说她是故意的,可现在这个僵裂局面确是她一手造成的。   “也不知道她安的什么心思……”吴淑贤现在见不得金嘉瑜春风得意。   周子青扫了眼金嘉瑜空空座椅,对吴淑贤说的话,还是有惊讶的。   寝室熄灯的时候,金嘉瑜才抱着书本回来。   然后,就像吴淑贤说的,金嘉瑜找了同样报名参加创新小组笔试的大三学姐,每天都要到寝室快熄灯时候回来,一改往日在寝室待着习惯。   参加创新小组笔试的学生,大概五十多个人,周三晚自习在学习喽借了一间教室,做考场。   一张试卷内容不算多,周子青一张试卷做完,用了不到四十分钟。她不是第一个提前交卷的,也不是最后一个。   她刚拎着包站起身,坐她后面的金嘉瑜跟着也站起来,走出教室,还笑着问周子青去哪。   周子青细细打量金嘉瑜,身上不管穿的,用的,还是用的带的,都能看出来,这个人家庭应该很富裕,出身很好。   “写的怎样?”   “还行,没白花钱找人给我补习,全都考到了。”金嘉瑜花钱找大三学姐帮她补课的事,班上有人知道,还好奇问她给了多少钱,大有也要尝试一下的意思。   结果金嘉瑜一张嘴报价,班上都歇了心思。   周子青和金嘉瑜在学习楼门口分道扬镳。   周子青去活动室,徐教室回来了,萧红顾时雨他们又全部去实验室报道,活动室十分安静,比较适合看书写作业。   请假的几天,有些课落下了,还有作业,都要补上来。   笔试成绩要比预想出来的要早,原以为还要二三天,结果第二天成绩就出来了。   周子青去看了眼第二轮面试名单,总计十个人,上面有她,同时也有金嘉瑜的名字。但是就名字后面的分数来看,她92分,金嘉瑜86分。   笔试成绩只是为了验证理论知识是不是扎实,过了,就是第二轮面试。   往年也没有面试这一项,所以到底会是个什么流程,萧红孙尧他们想给她透个信都没有,就只微微给她说,“你们第二轮面试的时间,正好是徐教授说他有事不能来实验室的时间吻合,所以,我们估计你面试的时候,肯定又徐教授在。你想想徐教授都去了,其他教授,专业老师会不去?到时候教授老师们坐一排,你可别吓着。”   “不就是个小组成员审核么,怎么突然搞这么大阵仗呢,你说是不是上头要有重大计划培养我们啊?”孙尧忍不住想美事。   可惜没人理他,都在帮周子青第二轮面试出谋划策,“第一轮是笔试,那会不会面试的时候,会问一下实操问题?要是这个,青有优势啊,陪着我们两个组参加智能竞赛,她全程参与了,那肯定没有问题。”   就是一个小小第二轮面试,活动室几个人认认真真给周子青分许谋划,周子青全程笑眯眯听着。   她觉得不管面试什么,她之前所有努力都会用上,所以她并不担心。   相比她的镇定,金嘉瑜就有些担心了。   第二轮面试,果然选择系里一间小型会议,   十个人谁先准备好谁先进去。   帮助金嘉瑜一起学习大三学姐也在名单,两个人挨在一起,小声嘀嘀咕咕的说着话。   十个人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不好意思,反倒是大三学姐第一个站起来,笑着说,“那就我先进去吧。”   其他人都没反驳,也都抱着她先进去回头听听面试是个什么流程。   倒是周子青目光在金嘉瑜身上扫一圈,不得不暗自佩服一声,金嘉瑜真的很聪明。   明明两个人同年级,同班,还是一个寝室,结果两人坐的相隔很远,周子青看了眼金嘉瑜,金嘉瑜反过来冲周子青笑笑。   两个人都看破不说破。   大概过了五六分钟,大三的女生推开门出来,脸上笑盈盈的,和之前进去没什么两样。她一出来,笑着说,“下一个可以进去了。”   其他人笑着问她面试都问的什么啊。   她拧着眉,“一进去坐着一排老师,徐梁知教授也在,都是问了一些专业课上内容,还有课堂讲的内容,感觉好笔试内容差不多,感觉老师不会问一样的问题,你们别紧张。”   一听到里面坐着一排教授老师,原本信心十足准备好的学生,突然紧张开始打怵,不太敢进去了。   周子青一看没人进去,就站起身说道,“那我第二个去吧。”   大三学姐面试完没走,又回到金嘉瑜旁边坐下,两个人头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开始说话,金嘉瑜脸色绷紧,神情严肃,听得很认真。   连周子青第二进去都没注意到。   周子青轻轻敲了下门,喊了一声报告,听到里面老师喊进来,才推门进去。   推开门一入眼,一张张桌子并排摆着,坐着六七个老师,其中坐在正中间的就是徐梁知教室,面前桌上摆着一个笔记本,一支钢笔。   听到人进来,微微抬头看了一眼。   几个老师里,周子青有的认识,有的不认识,往中间一站,挺直背脊,端正礼貌喊老师好,且自我介绍,“我是大一学生,计算机人工智能专业的周子青,老师们好。”   “你好。”有老师认识周子青的,笑着和旁边其他老师提了一两句。   左边一个不认识男老师,神情严肃,问了周子青一个问题,“周子青同学,现在是大学,笔试成绩却非常好,看得出来平时又很认真的学习,我刚才也听其他老师提到你,顾时雨他们参加人工智能竞赛初赛,复赛你都全程参与进来,有些问题在这我就不问了。相信你也能回到很好,不过我很想听听你自己不拘束哪个方面,谈谈你自己对于专业的想法。”   周子青微微一笑,没想到活动室里其他成员帮她分析面试,结果会是这样一道半命题演讲。   虽然这样,但是老师提问,做学生的就得老实回答。   在脑子里想了想,再抬起头目光就变得郑重起来。   “我觉得在未来十年,或者时间更紧迫点,五年之内,国家将会面临巨大的人工智能人口缺口。”   周子青嗓音清晰有力度,她的话在会议室里一响起来,其他低头或写字,或交流的老师们,全都停止住,纷纷抬头看过来。   徐梁知更是双手撑在桌子上,一副认真听她往下说神情。   “国内现在人工智能才刚刚起步,国内各省市重点大学,有多少所高校创办了这个专业,计算机和人工智能,名字连在一起,可觉不是同一领域。   国内刚刚起步,国际上很多国家却早已经领先我们很多步。   我说未来十年五年国内会面临人工智能人才缺失,是一定的。   第一,人工智能发展迅速,极快,了解国际人工智能发展就能偷窥见,变化快,就意味作为追逐者,我们会很辛苦。国内很多科技公司和高端企业,有自己专门研发室,可是比起花费更长时间的培养,他们更喜欢从国际上直接挖取人才。   这些外籍高端人才的技术,是保密的,不外漏的。这就造成,人工智能和产业技术发展水平一直处在某种脱节。   这种脱节会愈演愈烈,建设科技发展,但是核心技术却没抓在自己手里,这是非常危险的一件事。   当国内整个人工智能环境水平低于国际其他国家几个档次的时候,人才缺失就是一个重大缺口,但是我也很庆幸,今年国内首届计算机人工智能大赛已经有了,说明我担心的问题,已经有人操心上了。所以我只要好好学习,把自己能力提升上来,恳求在坐老师们能给我一个学习的机会。” 第九十九章   周子青前面说的郑重其事, 很有一番深度的样子,结果到了收尾她还能一本正经的坳上主题,不忘记再提醒一遍, 在座的诸位。结果其中在坐两个老师,一个认识周子青, 一个不认识,都忍不住笑了。   “你这是到了最后都不忘记回归主题上啊。”认识周子青老师笑着说了完, 又说到国内首届人工智能竞赛, 经不住问道, “你今年主要是帮助顾时雨萧红他们参赛,明年的话是不是准备自己参加了?”   周子青点头,“是的,明年重在参与, 后年拿第一,大后年参加国际人工智能竞赛。”这是周子青给自己定下的目标, 可能现在听着像是在说大话, 可眼下该喊口号的时候, 口号就要响亮的喊起来。   徐梁知看着周子青点点头。   周子青之前说到国际环境, 有老师好奇, 她到底有多了解国际人工智能的水平, 想考考她。   这道题就像是一道毫无预兆的送分题。   就像语文课堂上老师检查背诵, 结果巧了,会背, 朗朗上口, 一字不差。周子青有个笔记本,就喜欢记录这些事情,以前高中上学的时候, 她记忆里就好,看一遍,抄写一遍,脑子里就能留给影。   时间地点,人物,哪所高校实验室,负责人,创办人,研发反向,产品功能,对今后人工智能发展会有什么样的变革,对于实际场景运用等等,她三言两句把一篇报道给精简提炼了。   实际上周子青是按照倒叙的时间来说的,好在她记得刊登的时间。   “这都是我从图书馆里国际报刊杂志上记录下来的,希望大后年能和国际上的学生一起比赛,能更了解他们的水平。”最后说完还不忘记回归主题,一双亮晶晶眼睛,恳切的看了眼所有负责面试的老师们。   周子青面试结束,男老师笑着说,她可以先出去了,并让她帮忙喊下一位进来。   大三学姐面试用了五六分钟,那周子青面试时间得有她的两倍还多,等的外面准备第三面试的学生,都有些紧张了。   周子青一出来,准备第三的学生,连忙拦住她急急问了一声,“同学,大概都是什么问题啊。”   “都是和专业相关的问题,如实回答就好。”目光扫了眼坐在后面的金嘉瑜,大三学姐已经不在了。   周子青背上自己包,准备回去。   金嘉瑜却一直低着头,嘴巴在动,像极了在提前默念演讲稿的样子。   剩下就是等待结果了。   周子青去活动室,准备去帮助萧红他们7月份现场答辩和路演的事情,这些都是经验,为了明年竞赛攒的经验。   到了活动室,其他人都好奇周子青面试内容,结果谁承想就是个半自由形式的演讲,周子青没对其他人说,她觉得自己受到特别照顾了。   第二轮面试应该不是她这样的,像背书似的面试?   *   秦枫进剧组了,跟着剧组去了一个生态环境没怎么被开发的地方。说白了,就是穷,原生态环境保护的很好,除了山就是树林子。   山崖峭壁,山涧瀑布,林子里树木葱茏,矮草野藤丛生,很是符合古装剧里的环境。   秦枫戏份说重不重,就是一直跟在男主身后,所以,每场戏份他都有出境。   在这大山已经拍了一个月,听说还要再怕半个月才能换地方。   他们剧组一百多口子在这,当地一些老人,很喜欢把从山摘下来的新鲜野果拎着篮子来售卖,价格都不贵,红艳艳的都是野生野长。市场上见都没见过,也就当地到了季节才能吃上一口。   野果像是龙眼那么大,红彤彤的,果皮光滑,口感非常好,清甜爽口。秦枫头一回吃上就喜欢上了,只要看到当地人拎着篮子来卖,他一准买。   大山这边拍戏挺艰苦的,当地人把这种果子弄成果酱,用个玻璃瓶子装着起来,吃馒头的时候,抹上一圈,特别好吃的。   秦枫一切都适应的挺好,他也不娇气,给什么吃什么,喜欢的多吃,不喜欢的少吃。就是和外界联系不太方面,秦枫想和家里打个电话,也想和周子青打个电话。可他也不是主演,没怎么好意思提这事。   想对他们说这里有种果子味道特别好。   秦煜呢,把秦枫塞进剧组就不问事了,他工作也忙,也顾不上那边。等他忙完一个月想起来了。找朋友问了一声,那边情况。   朋友当着秦煜的面打的电话好不容易打通,那边信号听着不怎好。   剧组的人让秦枫去接电话,秦枫衣服来不及换就过去了。   “哥?”   “你怎么样啊?”秦煜听着秦枫声音响亮有劲,觉得他状态好像还行。   “哥,你是不是还有假期没休完?你要不来这里玩玩吧,这里风景特别好,有山有水,生态一点没被破坏。喝的水都可以从山上扯跟管子下来只用饮用。”秦枫这一点可没撒谎,他去过一户住在山里的人家,就是这么弄的。   电话那头秦煜直接皱眉。   “还有一种小果子味道特别好,可惜我听不懂当地人说的方言,不知道叫什么……”秦枫絮絮叨叨在电话里说一堆,电话信号还不太好,哗啦哗啦的,到了秦煜这边只感觉耳朵边像是有东西炸开了。   同时忍不住在心里嗤笑一声,秦枫自己还没发现。他摸上电话嘴巴就没停过,巴拉扒拉一直说,平时在家里拉他说两句半都嫌弃话多。   可见这时候是想家了。   嘴巴没提,怕他不好意思,可秦煜忍不住想笑。   秦枫可不知道秦煜在心里笑话他的事,还在说着他拍戏遇到的糗事,一件件的。   秦煜还真有假期没用,前一阵子工作太忙,也正好趁机休息一下,秦枫一听到秦煜说他要过来,一八几的大高个,硬是在原地蹦跶两下,把周围剧组的人全都逗笑了。   秦煜说来,秦枫搁心里就期盼上了。   然后等当地村里人,拎着竹篮子来卖小红果,鸭通猫讲话一样,连带着手脚比划,人家能听懂他说的,可人家重复一遍他的话,他自己听不懂了。   实际两个人说的都是一个意思。   秦枫就是让人家过几天帮他摘一篮子这种小红果,还有小红果做的果酱。   秦枫要干吗?让秦煜回去的时候,帮他捎回去给周子青尝尝。   秦煜过来的时候,脸都是青色的。   空气好风景好,就是路太差,一路颠簸,差点没把他的胃颠出来。   好在看到秦枫脸白红润,气血健康他也就放心了。   “拍戏走动,你的腿没事么?”秦煜就是过来看秦枫一眼,头一回拍戏,他是得过来看看。   秦枫还穿着一身戏服呢 ,不说话的时候,倒是有一股冷静自持符合剧中人物的样子。一张嘴说话,眉眼先笑起来,嘴角上扬着,整个人气质都跟着变了。   “没事,都是花架子摆动作,指导老师还夸我动作好看呢。”秦枫毕竟是学舞蹈出身,不能跳了,可是摆个动作站在那里却也比一般人赏心悦目。   加上他身材修长,长的又好看。   秦煜陪他呆了一天,看着他拍了一天戏,剧组的人看他年龄小都挺照顾他的,也算放心了。   秦煜来的时候,两手空空,走的时候,还要两手空空,可秦枫不答应。   “哥,这小果子就当地才有,外面根本买不到。而且,也就现在这个季节才有,当地人说再过几天就要下去了。你带回去一篮子吃吧。”   说是一篮子,实际秦枫手里有两个篮子。   秦煜皱着眉,沉着脸看他。味道他尝过了,也就那样,不值得他亲自带回去。   “嘿嘿,这个你顺便帮我一起带过去,你帮我捎给周子青吧。还有这个果酱,你也帮我带给她,她喜欢吃馒头,这个果酱涂抹在馒头上一起吃,特别好吃……”秦枫话都没完,秦煜已经转身走了。   秦枫急抓着秦煜的手不放,“哥,你来都来了,你帮带回去呗。”   秦煜都懒得正眼看他,“放手。”   “哥,你带上吧。”秦枫拽着不松手。   秦煜想动手了,可在外人跟前动手,影响不好。   咬牙硬是忍住了。   “给我换个袋子装,我不拎这个篮子。”秦煜被秦枫缠的没办法,只能妥协。   秦枫一听,立马扭头去找袋子换上,又把熟透的果子拿出来,怕路上挤坏了。只留下七八分熟的,酸酸甜甜也很好吃。   “哥,你在路上小心点,别压着它。”秦枫临走还不忘记叮嘱一遍,看着秦煜抓着袋子往前走,跟在他身后又喊了一句,“哥,你别半道上给我扔了啊,我回去会问她的吃没吃。”   秦煜脚步一听,原地转身又折了回来,站在秦枫跟前,冷眼看着他。   秦枫嘴角往上扬,笑容灿烂的很,“哥?”   “你别真是喜欢上她了?”秦煜蹙着眉,他还记上次电话里,对方那干脆利索的声音,秦枫整个人被对方牵着鼻子走。秦煜可不想看到这样的事情再发生。   结果秦煜猛不丁的一发问,把秦枫问愣住了,眨巴眨巴眼睛,没一会脸颊通红。那傻透了的模样,看的秦煜火气蹭蹭往上窜。   没脸看他没出息的样子,想抬腿把人踢到一边去。   阴沉着脸直接转身走了。   “哥……哥啊,不是那样的。”秦枫愣住半响才急忙解释,秦煜早就走三米远了。   秦煜找到辰光大学,见到周子青的时候,眼睛先看到的是她脚下那辆红色公路自行车,一想到秦枫像个傻子似的,在家里院子草坪上,刷洗它,就忍不住皱眉。   周子青看到秦煜挺诧异的。   秦煜却把一个纸袋子往车把上一挂,脸色阴沉的看着周子青,“秦枫去大山里拍戏,当地特产做的果酱,还有一种小红色小果子,来的路上不方便,让我给扔了。他回来问你,就说全压烂了。”   秦煜皱着眉打量周子青,光是第一眼,秦煜就知道这人和秦枫一点都不搭,秦枫那种缺心眼的人,十个他加一起都不一定弄过眼前这个。   浑身气势太盛,眉间眼神犀利,尤其是那一双眼睛,秦枫再活二十年阅历都不一定会有这样通透的眼神。   关键秦煜听到他们打电话,自然知道眼前这个心思剔透的很,就只有秦枫傻帽看不明白。   周子青看了眼车把上纸袋子里的东西,又重新仰起头看着秦煜。   秦煜情绪很直接,压根不遮掩。   “谢谢,秦枫在那边还适应吗,腿没事吧,拍戏没负担吧。”周子青嘴角噙着笑,她想,怕是秦枫的大哥对她有什么误会。   秦煜原本情绪不怎么好,这会听到她关心秦枫,语气神态倒不是在作假的,心里忿忿不平稍稍缓和一点,“还可以,他自己说没事。”   周子青点点头,接着说了句,“我和秦枫是朋友,我上初中的时候就认识他了。”   秦煜蹙眉。   他就说秦枫十个加一起都不一定有人家聪明,他只是态度上表露一点,人家这边已经闻香识路,把该说的话都说完了。听,初中时候就认识的朋友。   周子青这么干脆,秦煜却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能动动嘴角干巴巴解释一句,“秦枫也是把你当成好朋友看待的。”   “我知道。”   秦煜轻笑一声,没解释。你是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清楚,关键他家里有个傻子,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清楚。   回去的路上,秦煜觉得自己管太多了,操心太多。他只是秦枫的大哥,这些根本不该他操心的事。   对方已经表态,且神情坚定。秦枫一头扎进去,撞破头了,才会发现路不通。   秦枫带给周子青两瓶果酱,不能搁太久。她给活动室拿了一瓶,孙尧吃了大赞,最后一大半都进了他肚里。   然后,人工智能创新小组新晋正式名单公布,十个人里,录取了六个,三个男生,三个女生。   女生巧了,教金嘉瑜补习的大三学姐钱莉,两个人都过了。但是碍于旧的创新小组活动室面积不大,又从新申请了一间更大的。   六个人再加上萧红顾时雨他们,总计十一个人。   加入人工智能创新小组,学业上只会更加忙碌,做不完的专业作业,还有创新小组的研发课题,整理数据写论文,还要动手记录实操数据。   即使这么忙碌,志愿者社团有活动的时候,周子青依然会去参加。   杨梅梅倒是发生点转变。   周子青每次去的时候,都会单独给她带点什么,一本小人书,一本绘画本,一个小魔方,还有小孩算数题。然后,发现杨梅梅脑子好像不太聪明样子。   也不太喜欢学习,算数一个小时教会她,走前再问一遍,全忘记了。   倒是周子青随便教她一个招式,学的极快。可关键学的东西都对院里其他小孩用上了。   杨梅梅和院里其他小孩打架,即使对方比她高大,她也敢冲上去。   所以周子青再去福利院,院里教工就千叮咛万嘱咐,不能在教杨梅梅打人了。   周子青本意是防身,不是打人。   杨梅梅原本两条总是扎不齐整的辫子,突然有一天早上起来,找教工要剪刀,咔嚓两下就把辫子给剪了。原来皮肤黑,瘦巴巴的,现在头发剪的很短,混在一群孩子里,根本看不出来是个女孩子。   杨梅梅一双眼睛黑亮黑亮的,看见周子青的时候更亮,像两盏小灯泡似的。只要周子青一来,杨梅梅总会特别黏在她身边。   周子青放弃教杨梅梅学习的事了,只有自己想学愿意学才会记进去,而杨梅梅现在怕是没有。   “你们教工说,你又和其他人打架了?”根本不用问,瘦巴巴小脸上又多了几道伤疤。周子青一手抬着她的下巴,上下看一眼,指着她额前硬币大小的,还是新的伤疤问她,“这块怎么弄得?”   “和傻个抢东西,他拿东西砸的。”杨梅梅仰着小脸嘿嘿直笑,一点没觉的不好意思。   周子青皱眉,“不疼吗?回头找教工要个创可贴。”   杨梅梅伸着小手去拉扯周子青的手,嘴角往后咧开,露出洁白的小牙,眯着眼睛一个劲摇头,“不疼,我打他更疼,他哭的比我还大声呢。”   周子青低头看了眼自己手上新那双黑乎乎的小手,五个手指甲缝里全是泥巴,不光是额头,下巴,腮帮上,还有鼻头上,一张不大点的小脸,全是破皮结疤的印子。   光是看着,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杨梅梅看到周子青笑,也跟着没头没脑的嘿嘿笑起来。   笑着笑着,周子青脸上的笑容散去了,目光淡然的看着杨梅梅,“将来……你想过什么样的生活。”   杨梅梅突然收敛住嘴角,她也敏感的察觉到,气氛不对劲,小心翼翼看着周子青,支支吾吾的,“我……我不知道。”   “那我们做个约定,从现在开始想,睡觉前想一想,早上睁眼想一想,没事情做的时候,也要想。答案我心里有一个,你心里也有,但是你要自己想。在你没想到答案前,你不能再动手和人打架,我给你说过,教你东西是防身,防御,不是让你带头打人的。”   “可是……”杨梅梅着急,拧着小眉头想要解释。   “我问你的问题,答案很重要,你要认真想,哪怕你现在小,可人要工作,要吃饭,要穿衣服?工作有很多种,饭菜有很多种?衣服花花绿绿也分很多颜色和形状。你现在要开始想,你要把自己喜欢的东西现在挑出来,然后认清楚,以后也只要记得自己喜欢的。”   杨梅梅像是刚破壳而出的一只雏鸟,对周子青全身心的信赖着。对她的话,即使听不懂,可还是会牢牢记在脑子里。她说过,听不懂的话,看不懂的事情,就一遍遍在脑子里想,想的遍数多了,就慢慢懂了。   杨梅梅记住了周子青的话并因此执行,睡觉的时候想,睁开眼的时候也在想,玩游戏无聊的时候也会。并记着,没想明白前,不能打架。   所以,在别人口水吐到她头发上,剩饭倒在她饭盒里,抓虫子塞她衣领里等等,她都忍下了。   一边忍着气,不能打架,还要想问题,杨梅梅觉得好难。同时又在心底对自己忍着没动手打人而高兴,她做到听话了。   她偷偷听教工们夸赞青姐上的学校,是个只有很厉害的人才会上的。   心底忍不住高兴,她现在就很听青姐的话,将来她应该也能上这个厉害学校。 第一百章   七月份, 烈日炎炎之下,全国首届人工智能创新大赛 ,全国总决赛, 来自全国各地五十组团队以及个人,来到会场展览地。   五十组参赛作品必须威少人工智能核心技术, 具备探索应用场景,且具有原创性可进行现场可视化应用展示的参赛作品。   作品按照之前安排好的顺序路演汇报, 全方位展现作品以及表演过程。   作品评审规则是选题定位, 社会价值, 技术能力,材料规范性等等按照不同比例打分评比。   周子青参与的两组竞赛作品在最终评审专家和竞赛专家委员会的决定下,顾时雨萧红是一等奖,高林陈天阳陆尧二等奖。其中总决赛中设有特等奖1名, 被国内一家科技公司参赛队伍获得。   相比高校学生参赛作品,科技公司团队的作品更具有市场应用性, 尤其在社会价值这一评审里, 市场价值以及推广, 市场用户需求贴合度, 任务处理效果等等, 这些方面都是最优秀的。   其中评审奖项分为, 特等奖一名, 一等奖三名,二等奖六名, 三等奖十名, 最佳案列奖三名,优质开源项目奖五名,优秀指导教师十名。   对于获得的最终名次, 大家倒是看得开,和特等奖确实存在差距。顾时雨回去之后给徐梁知教授报备最终名次。   徐梁知教授倒是没说什么,高校人工智能实验室和科技公司研发团队两者侧重方向不同,一个注重学术研究,技术研发,论文发表。后者更注重时效性和实用性。   陆尧整个比较兴奋,他在会场见到W理工学院实验室领头人,WJ加纳。可惜没有上前索要签名,只是产品汇演的时候,看了几眼。不光是WJ.加纳本人,他身后还坐着W理工实验室的几位学生,一个个脖子上挂着竞赛组委员蓝色工作牌,旁边坐着竞赛组委员给配置的现场翻译,对参加汇演展示作品都非常认真的聆听和记录。   陆尧倒是很想知道WJ.加纳团队对于他们汇演作品有什么看法而好奇。   结果第二天的时候,就在报纸上看到了,很中肯的评价,和国际人工智能技术水平还存在一定差距,非常惊讶国内的发展速度之快,这让他们很震惊,很有压迫感,同时表示很高兴看到更多年轻有才华的人喜欢人工智能专业,这对未来发展人工智能技术是非常有利的。   随后 W理工学院一行人还来到辰光大学参观,尤其是辰光大学计算机实验与人工智能专业,徐梁知等教授老师们对WJ.加纳团队的到来表示热烈欢迎。   双方对人工智能未来重要影响进行讨论和交流。   这些周子青暑假过后返校,听陆尧说的。   一个暑假过去,周子青大二,计算机人工智能专业迎来了又一波新生,稚嫩的脸庞,清脆的欢笑声,对辰光大学好奇和憧憬,很容易辨别出新生来。   尤其刚来的新生对辰光大学校园建筑的不熟悉,经常能看到新生礼貌询问教学楼怎么走的问题,随着入校时间增长,慢慢地也融入其中。   放暑假的时候,秦枫打电话过来,说他要来云海市。   周子青按住没让他过来,距离开学压根没几天,用不着他专门跑云海市一趟,电话里约好等她返校在上京见吧。   秦枫以往还是很听周子青的话的,可这次他进剧组时间好久,两个人好久没见了,秦枫有些迫不及待的想和周子青说说他拍戏发生的一些事情。   压根不觉得他去云海市有多麻烦,买张车票就过去了,可惜周子青不让。   结果暑假在家的最后几天,秦枫在家情绪都焉巴巴的,秦淼难得在家,看他这幅样子,还私下里问秦煜,他这是怎么了。   秦煜都懒得看秦枫一眼,鼻孔里吭哧一声,“想去云海市找人,结果对方不让他过去。”秦煜都不止一遍的都自己说,别管,别问,看都别看。   心里这么想,可一看到秦枫这个样子,就忍不住心里上火。   秦淼诧异,“云海市?他嘴里常说的朋友?”   “朋友?他嘴里说是朋友,你看他那副眼巴巴数日子过的样子,一点出息没有。”想去就去,对方说不让去,他就老实在家待着了。秦煜不能看,一看心里就憋火,忍不住蹭蹭往上冒。嘴里气呼呼的道:“以前也没看出来他这么没出息,被人家拿捏的死死的不说,关键人家还对他不理不睬。”   秦煜见过周子青之后,都懒得再说秦枫的事了。   “对方随便动动脑子,都够他想半天的。”好在对方没打秦枫主意,不然就秦枫现在上头的劲,绝对陷坑里出不来。   秦枫等着暑假过去,结果他自己也开学了,好不容易开学事情忙完,赶紧跑去辰光大学见人。   秦枫带了不少东西,很多都是不起眼的当地特色,手工制品。周子青皱着眉看他带了一堆东西,倒是没说话,反而先把秦枫浑身上下扫了一遍。   看他没什么变化,才笑着伸手去接他手里东西,“这都是些什么?全送我的?”   “对,我拍戏那个大山里面,住着百来户山里人。他们世世代代都是住在山里的。他们身上穿的衣服都是他们自己手工纺织出来的布,然后用大山里一种植物染色,刺绣,在缝制出衣服,还有他们吃的,用的......”秦枫像是一下子打开话匣子,把肚子里憋了好久的话,像开闸放洪水似的,滔滔不绝开始讲起来。   神情兴奋,一双细长眉眼微微上挑着,眼睛里闪着亮晶晶的光芒,瞳仁里印着周子青身影,说道激动处还忍不住举手比划着。   周子青嘴角噙着笑,看他眉飞色舞的说着他在大山里经历,不时迎合两句,诱导他继续往下说,一旁随手翻开袋子里的东西。   都是些精巧细致的小玩意,有些大概能猜到做什么的,有的就看不出来。   秦枫有看到周子青手里摆弄的小东西,也会话题一转立马给她介绍讲解,絮絮叨叨一通说,周子青看他说的太多,怕他嗓子渴,拉着人去辰光大学里商业街去买水。   “拍戏怎么样?”听秦枫说了一通,唯独没说他自己拍戏的事情,周子青笑眯眯的主动问。   秦枫一听,立马咧开嘴笑,精致亮眼的五官,仿佛一下子染上一层光晕,笑容灿烂,脸庞也俊美帅气,可这会在周子青眼里,莫名带着一丝傻气。   “不太顺利?”周子青抬头瞥他一眼,疑声问。   秦枫和周子青都是身材高挑纤细,皮肤白,阳光一照射,白到发光,五官又出挑,两个人走在路上,不管是迎面走来的,还是跟在背后顺路的,都忍不住好奇多看一眼,眼睛里闪着羡慕。   秦枫对周围视线倒是没多大感觉,周子青却轻轻扫了一眼四周,眼角余光多看了一眼秦枫的脸,以后秦枫要是出名,就不能让他在来学校了。   “没有,没有。”秦枫一听到周子青话,立马摇头否认,紧跟着解释,“一开始有些进不去状态,但是剧组的人都很照顾我,后来我越演越好,整个剧组人都夸我进步大。”秦枫拍到最后,反而喜欢上那拍戏感觉了,越是到最后,越是能放松,反而更加沉入。   “就是我前面没有后面演的好。”秦枫离开剧组的时候,都忍不住想说,要不把他前面拍的重新拍吧。他有自信比之前拍的更好。   周子青笑笑,“这说明你有进步啊。”   秦枫一听周子青夸他,忍不住咧开嘴笑,他就喜欢听周子青夸他,哪怕就是不起眼的一句,他都高兴。   周子青拉着秦枫进了一家商店里,面积不大,各种生活用品倒是很齐全。   “你喝什么水?自己拿。”周子青自己拿了一瓶纯净水,让秦枫挑自己的。   秦枫看了眼周子青手里,跟着拿了一样,“我也要找个吧。”   周子青拿着水去前面结账,秦枫跟在后面,他个头高,站在周子青后面,微微低头,视线刚好略过周子青白净小巧耳垂,耳朵后面拢了几缕头发丝,顺着耳朵根,一直贴到纤长白皙的脖颈处。   脖颈线条优美,尤其是周子青微微低头,后颈隆起的弧度,光滑细嫩,像剥了壳鸡蛋白。秦枫脑子嗡的一下子炸开了,手脚视线,顿时无措的没地方放。   心脏砰砰直跳,一下比一下剧烈,一点点从胸口跳到嗓子眼,跳动声就在耳朵边响起,脸颊也变得滚烫起来,视线在上下左右乱转,就是不敢再放在前面周子青身上。   以前就知道她皮肤白,可这会就想发光一样,无论视线怎么避开总能瞥到一眼。   “周子青。”身后传来一道女声,   周子青装好找零零钱,把水递给身后的秦枫,在看到秦枫泛红脸颊时,微微一愣,问了句,“很热吗?”   秦枫接过水,赶紧摇摇头,并低头佯装拧开瓶盖,这会莫名心虚,完全不敢和周子青视线对上,怕她看出端倪来。   金嘉瑜和几个女生进来,一进来她就看到周子青了,同时注意到跟在周子青身后的人,眼神直直盯着周子青看,然后又突然害羞似的移开,明明高高大大的一个男生,却一脸羞涩手足无措起来。   金嘉瑜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周子青看到视线越过秦枫,看到后面金嘉瑜一伙人。   金嘉瑜撇下后面的几个女生,脸上挂着笑快步走过来,一边过来,视线一遍打量秦枫,路过秦枫身旁的时候,还仰着头冲着秦枫笑笑,算是打招呼。   秦枫对周子青以外的女生都是疏离有礼貌的,跟着点点头。有了金嘉瑜打岔,秦枫感觉心脏没之前跳动快了,微微松了一口气。   金嘉瑜走上前,热切无比揽着周子青的胳膊,把人往后一带,眯着眼睛笑眯眯的凑到周子青耳边说话。任谁看到这一幕都会觉得,两个人关系肯定很好。   可关系好不好,也只有两个当事人自己心里最清楚。   周子青不习惯和人亲近,金嘉瑜凑过来,下意识往后退。   金嘉瑜嘴角往秦枫方向撇两个两下,然后眨眨眼,小声说了两句。   周子青听清楚后,把金嘉瑜推开,自己往后退一步,然后抬头看了眼挺直站在一旁的秦枫,看着他白皙的脸庞泛着泛红光晕,不由得蹙蹙眉,视线转到一旁像是发现别人小秘密的金嘉瑜身上,嘴角上扬,轻描淡写的说了句,“不是什么秘密,我一直都知道。”   周子青反应,让金嘉瑜神情微微一愣,随即又反应过来,笑着说,“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不过想想,这么明显也瞒不住你的眼睛。”   周子青笑笑。   金嘉瑜一伙人拿了水过来结账,金嘉瑜热情的无比上前把水全都拿到前台,“都说我请客了,学姐别跟我客气啊。”   周子青目光视线扫了一眼金嘉瑜身后的几个人,嘴角浅笑着,冲着秦枫喊了一声,“走了。”   “刚才是你同学?和你关系挺好的。”秦枫不记得金嘉瑜了,开学送周子青报道的时候,他去过寝室,不过他也只是大致扫了一眼,并没上心,时间一久更忘记了。   周子青拧开瓶盖,刚要仰头喝水,听到旁边秦枫的话,喝水动作都停了,扭过头,一双笑眯眯看着秦枫,“你这双眼啊,看人都是这么看的?”忍不住心里嗤笑一声,突然能理解秦枫大哥对她的态度了。   秦枫微楞,“不好吗?”   周子青仰头喝了一口水,“一个寝室的,拖她的服,整个寝室非常素净,各干各的谁都不搭理谁。”寝室不像是别的寝室吵吵闹闹的,这点周子青倒是很喜欢。   秦枫这会才听出周子青话意,皱皱眉,“我看她刚才和你挺亲密的,还以为你们关系很好呢。”   “我和她不是一路人。”走不到一块,说不到一起。看刚才金嘉瑜身后人大概是大三的,大四忙着毕业论文,就业读研出等各种事情,就连她在活动室就鲜少见到顾时雨和萧红的身影,只有徐梁知教授那边有事情,才会过来一趟。   ”对了,你拍的电视剧什么时候上映,提前说一声,我大伯母知道你拍戏,很好奇说要帮你做宣传,提高收视率。”周子青都没想到她随口说的一句话,大伯母竟然记在心里,还念念不忘提醒她这事,这点周子青倒是没想到。   一说到自己电视剧,秦枫忍不住咧开嘴笑,“还要等一等,不过,可能果断时间,我会跟着剧组跑宣传,还会上电视综艺。”   秦枫接下来的行程公司那边已经替他安排好了,除了必要到学校报个到,其他时间都有安排,想和周子青见见面面说说话,之后怕是都没时间,所以他才想着暑假的时候去云海市。   他忙,周子青怕是比他还要忙,这个人一进学校,就不会让自己放松下来,这点秦枫很清楚。   他也没想过打扰周子青学习,她这个人决定做某件事时,都是规划好的,是她目标中重要一环。   “那个,你现在感觉怎么样,那个......各个方面的。”秦枫原本想问周子青心理上,可他不知道怎么问。   周子青抬腿继续往前走,“放暑假前,回了一趟东山市,不算解决,就是发疯宣泄了一把,感觉人放松不少。短期之内,我不会有任何问题。”   仰着头笑眯眯的,又接上一句,“我姥姥生病了,可能活不久了。”   她在等徐姥的死讯。   秦枫看着周子青笑盈盈的神情,眼睛微微眯起,像深夜漆黑天幕上一轮弯月,冰凉如水。   秦枫动动嘴唇突然不知道说什么了。   周子青垂下头目光冷漠的看了眼地面,下一秒却浅笑着的抬起头,“走吧,不提扫兴话题。带你去吃饭,这次不去食堂了,去小饭馆。”   吃了饭,两个人还一起在辰光大学附近转了转。   送走秦枫之后,周子青去了活动室做数据收集。   辰光大学徐梁知带领的人工智能实验室,主要研发方向是计算机视觉识别,智能图文信息处理,以及机器学习理论和方法。国际上很多著名大学人工智能实验室,可大多研发方向都不一样。   像M理工学院,研究方向就是人工智能系统,寻求机器智能能像人类一般感知,推理。还有估计国际RA机器人学院。AI人工研究院。众多人工智能学者都在这一领域,却研发的发现却有差别。   周子青对人工智能计算机视觉识别,语音机器识别,图文信息处理都比较感兴趣,国际唯一一所和辰光大学研发方向重合的就是SA人工智能实验室,对方是老牌的著名学府,对方光是人工智能实验室成立的时间都要比辰光创办专业的时间,早上三十年。   两者之间的差距可想而知。   周子青忙略学业的时候,在医学院学医的周子鸣却突然跑到辰光大学来。   周子青只看了一眼周子鸣一眼,周子鸣自己先忍不住把视线挪开了,那心虚的模样。是个人都能一眼看出来。   周子鸣来借生活费的。   支支吾吾说了半天,才说清楚他来干嘛的。   周子青身上有张银行卡,里面有钱,周子鸣是知道的。   且周名博给两人生活费,给周子鸣不算多,可也不至于月中就跑来找她要生活费。   “你们医学院是不是添置什么了?”周子青也不了解学医专业,但是没有其他消费,周子鸣生活费不至于用的这么快。   周子鸣从小不擅长说谎,尤其还是在周子青跟前,张张嘴皮没动,周子青一抬眼就看出他有问题了。   周子青也不着急。   “青青。”周子鸣上了大学还是一张白净清秀的脸,性子软绵绵的,任谁看到就想一只很好说话的绵羊,周子青视线慢慢眯起,脑子里有股不好的想法,目光逐渐变的凝重起来。   她最近太忙,很久都没顾得上周子鸣。“你不会被谁敲诈勒索了吧?还是谁找你借钱?”   周子鸣一看周子青沉重神情,赶紧摇头,深怕她多想,“不是,不是,没人找我借钱,就是......就是...我......”周子鸣扭扭捏捏蚊子声一般的说了句,说他初朋友了。   “谈恋爱了?”周子青听着不是敲诈勒索,也不是有人找他借钱,心里放下一半。目光了扫了一眼个子已经比她高大半个头的周子鸣,轻笑一声,“谈恋爱了啊。”   周子青倒是听吴淑贤在寝室念叨过几乎,说隔壁寝室的谁和其他专业的学生在一起了,也有同班男女生在一起的。   周子青倒是在辰光食堂见过一对对情侣一起排队打饭。   谈恋爱,所以花销变大了,一个月生活费,两个人花,可不是月中就花完了吗?   “周子鸣,你这是打算今后生活费要翻倍?”不用想都知道,周子鸣这是把两个人的花销都扛下了。   周子鸣搓弄着手指,眼神有些不安的偷偷看了一眼周子青,一起生活这么久,周子青这样的说话方式可不见得是好事。张张嘴解释道,“我,我就是没好意思和她说,之后我会和她说的。”周子鸣就是脸皮薄,不是傻。可脸皮薄,对着人,就是不好意思张嘴说,拖着拖着就把一个月的生活费花光了。   周子青压根不信他的话,“你先回去吧,我身上也没这么多现金,我明天取了给你送过去,记得把你女朋友带出来让我见见,最好一起吃个饭,有些好奇她是什么样的女生。”   在周子青看来,周子鸣就是从小生活的环境太好了,养成单纯性格。与人为善,就以为别人也会善意对他。可事实上,更多的是得寸进尺的贪婪。   学习在重要,论文再着急,都得先放放了。   周子鸣一步三回头,迈一步就忍不住回头看她一眼,周子青心里又气又笑,“身上还有回去的路费吗?”   周子鸣神情像是晒干巴的菊花,突然浇下一股热水,干巴巴的菊花像是活了一样,抖抖花瓣,舒展开了。   周子鸣刚才没好意思说,现在听到周子青主动提,脸上欣喜太快,都来不及遮掩嘴角的上扬的弧度,就看到周子青突然沉着脸朝着他走过来。   巴掌都扬了起来。   周子鸣缩着脖子,急急解释道,“她说她这个月生活费买衣服花光了,下个月她请我。”   周子青扬起的巴掌收回去,周子鸣一看,刚要咧嘴笑,周子青瞬间抬腿踢到他小腿上,“明天我过去,把她带出来我见见,见不着她的人,周子鸣我能让大伯亲自来上京给你送生活费。”   周子鸣半弯着腰,摸摸自己发疼的小腿,呲牙咧嘴的点头答应,“你别和家里说啊,我就找你借一回。”   周子青给周子鸣回去的路费,并冷声警告他,“周子鸣,你要是把学业耽误下来,你我怎么治你。”   周子鸣借钱心虚的很,说到学业上,终于挺直胸脯硬气一下,“这个放心,肯定不会把学业落下的,我专业课成绩排前几。”   周子青看他说的底气十足,心里是信了。周子鸣还么那个自信在她跟前把谎话说顺了的,要是真有那一天,周子鸣就不是周子鸣了。   秦枫工作安排敲定了,距离开工到岗还有几天,跑来辰光大学找周子青了。   也什么事,就是想见见。   秦枫来辰光找周子青从来不空手,零食水果一袋袋的,水果是家里现成的。秦淼朋友送的,说是进口的,要比国产要甜。秦枫尝了一口,确实很甜。趁着秦淼不在家,他找了个塑料袋,没给秦淼留一个,全装了。   都想好了,回头秦淼要是问,秦枫就说自己吃的。   周子青一见他手里领着好几个袋子,上前替他分担两个,“来的正好,陪我去医科大一趟。”   医科大距离辰光距离太远了。   路上的时候,周子青把周子鸣找她借钱的事说了,以及周子鸣谈女朋友的事。   秦枫震惊于周子鸣交朋友这件事,“他都交女朋友了?”   周子青瞥了他一眼,“大二,只要不耽误学习,谈就谈了。”周子青在意的是花周子鸣生活费的事,不见一眼,她不放心。   真要是周子鸣说的那最好。   秦枫瞅瞅周子青,小声说了句自己心里话,“处朋友,还是熟悉的好,尤其熟悉各自家庭,知根知底。”一说完,立马扭头看向窗户外。   周子青皱眉看着秦枫。   周子青到医科大学正门的时候,周子鸣自己一个人站在校门口等着,周子青左右看了眼,没看到一个女的,眉头往下压,把自己手上的,以及秦枫手上的水果,一块递到周子鸣手上。   秦枫还想拦一把,给周子青留着一些。结果全都让她递到周子鸣手上。周子青转身看到秦枫欲言又止的神情,“太多了沉,让他自己领着。”   秦枫根本不是怕沉,他只是没想把水果都给周子鸣吃,可现在他都到递到周子鸣手上,他也不好意思张说了。   周子鸣双手一沉,紧跟在后面走,也不敢吱声。   “她人呢,你没和她说?”周子青扭头看后面周子鸣。   周子鸣快走两步,笑着解释,“说了,她等会就从寝室过来。”   医科大食堂二楼三楼也都是吃饭地,学生可以点菜,价格比楼下贵点,胜在花样多,学生四五个一桌,倒像是一个寝室聚餐的。   人不算多。   周子鸣去点的菜,四个人五个菜一个汤。不算多,周子鸣没敢多点,且价格都是比较便宜家常菜。就是人都坐下了,人还没来。   周子青和秦枫聊天说话,周子鸣频频看向楼梯口。   等五菜一汤上起,人来了。   留着齐耳短发,穿着短裙,不慌不忙的朝这边过来。   长得不算丑,通过妆容看底子,能打六分。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菜都做好了啊。”女生自动做到周子鸣身旁,笑眯眯看了眼周子青和秦枫,看到秦枫时,微微愣了下,然后戳了下周子鸣,“这是你妹妹和她男朋友?”   冯薇一开始知道周子鸣是独生子,昨天突然说要带她见个人,说是他妹妹。她还好奇问了句,结果弄了半天就是个堂妹。   周子鸣和冯薇解释过,虽然是堂妹,但却是比亲的还亲,是一家人。   冯薇是知道有些人父辈关系好,侄子侄女也能当成自己亲生的。   但是见到周子青的时候,冯薇觉得这人像是周子鸣的姐姐,哪里像是妹妹了。挺直背脊坐在那里,视线直直的打量在她脸上,丝毫没有一点顾忌,冯薇心里有点不舒服。   冯薇一说秦枫是周子青男朋友,周子鸣吓一跳,秦枫脸上羞涩不好意思,可两人都下意识扭头去看周子青。   偏偏周子青抿着嘴没解释,像是没想到一样,安安稳稳坐在那里。   气氛猛地一下就尴尬下来。   冯薇给周子鸣挤挤眼。   周子鸣去看周子青。   周子青笑着回望过来。   周子鸣看出来周子青不喜欢冯薇了,不是一点两点,是非常不喜欢。   冯薇看周子鸣没动作,有些不高兴,拿起筷子准备吃饭,结果餐桌上青青绿绿的,香菇青菜,酸辣土豆丝,凉拌什锦,唯一的一道荤菜,是回锅肉片。   “怎么没点我喜欢吃的鱼啊,他家鱼做的好吃。”冯薇抬头看了一眼周子鸣,觉得他不贴心,之前两个人明明一起来吃过,她还特意说了她喜欢吃这里的鱼。   冯薇话一出,周子青就知道周子鸣生活费哪去了。   饭是吃不下去了,但是话得说出来。   “我还有事,就不陪你吃饭了,生活费我找同学七凑八凑的借来了,下个月记得还我。还有同学你,你和我堂哥谈朋友很好,看你像个外向活泼,和他性格挺互补的,他就太内向。被欺负都不吱声,你记得帮我盯着他一点,生活费要省着花,这还没到一个月,生活费全没了,这像话么?一问他,就说借了同学,谁借的死活不说。就说下个月会还他,他性格面腼腆,不太好问要,你要知道是谁,可以帮他催催,省着我下个月再过来一趟,辰光大学到医科大学,距离还挺远。”周子青难得对冯薇露出一丝笑容,转而把生活费递给周子鸣。   冯薇会不知道周子鸣生活费哪去了么?都让两个人经常让三楼点餐吃饭用完了,她自己生活也是买衣服买鞋花光了。   周子青拉着秦枫起来,走前看着还坐着不动的周子鸣,冲着他冷哼一声。   “冯薇你先吃,我从他们下去。”周子鸣起身。   “水果袋子拎上,你反正也不喜欢吃水果,给你也是剩着焉巴最后扔了。”周子青这会气周子鸣眼瞎,水果都不想给他吃一口。   周子青话一出,都不用周子鸣动手,秦枫转身就给领上了。   秦枫在前面走,周子青和周子鸣并排下楼,她也不管身后冯薇什么表情,是不是听到她的说话声,冷着声音就对周子鸣说,“你自己找的,自己看处理,我不会再给你钱,如果你要回家找大伯要,大伯很定会问我,我不会替你瞒着的。还有下个月还钱我不是给你开玩笑的,你自己把话和她说清楚,谈朋友我不管,钱要是你自己挣得,你愿意给她花多少,我都不会多问一句。你要是再拿大伯的钱在这里请人大吃大喝,周子鸣,我一定会把你腿打断。”   有些人性格天生的,想改很困难,下点狠手不见得做不到。   周子鸣沉默着点点头。   周子青和秦枫一走,周子鸣又转身回到三楼,冯薇手里捧着一小碗米饭,正吃得喷香。   “你,你下个月能还我钱吧。”周子鸣只是面子薄,心底善良,对方说下个月还,他就信。他一个寝室的哥们也交女朋友,但是两个人伙食费却是一起冲的。   冯薇就是随口一说,拿来糊弄人的的。看周子鸣视线直直望着她,一口饭吃不下去了。“周子鸣,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你等着,我想月会还你。”   把碗筷子往餐桌上一摔,气呼呼走了。   冯薇一走,周子鸣呼呼喘出一口粗气,可算把心里话憋出来了。   结果等到下个月,不等周子青找,周子鸣自己过来了。   钱带了三分之一过来   “她还你的,还是你自己的。”周子青看了眼没收。   周子鸣摸摸后脑勺傻笑不止,“闹僵分了。”   “钱没还你?”   “她说等她手里有钱就还我。”实际周子鸣也不好意思追着要,总不能堵人家教室门口,或者寝室楼下吧。   周子青一听,就知道这钱指望周子鸣要,根本要不回来。   “你自己看着办吧,下次处朋友,把眼睛睁大了,或者找熟悉的朋友帮你介绍,总不会坑你。”周子青让周子鸣把钱收回去,想都不用想,这钱肯定他自己把生活压缩挤出来的。   周子鸣痛快的装进口袋里,嘿嘿直笑,笑完想起那天见面的事,“青青,问你个事,秦枫是你男朋友么?”   那天也没表态,他也不知道是不是的。   周子青眉头一挑,“你觉得会是吗?”   “我觉得秦枫挺好的。”周子鸣笑眯眯的。   “那里好?”   周子鸣想都没想的张嘴说道,“他听你话。”   周子青吭哧一声,自己先没忍住,笑了,“这么好的人,配我糟蹋了,留给其他人好好珍惜吧。”   她自己是个什么情况,没人比她更清楚了。   秦枫开始跟着古装剧主演们上综艺,做宣传了。   原本是不需要秦枫这样一个配角跟着的,可谁让秦枫后台硬,秦煜亲自给朋友打的电话。不是为了让秦枫混个脸熟,是因为秦枫没事干的时候,总想淘换点家里东西出去找人。   也就秦淼会相信秦枫一个人在家能把她的水果啃完,翻翻家里垃圾桶都看到一个果皮,果核?他就差把箱子端走了。   秦煜对周子青一点好感没有,连带着看秦枫也不顺眼,偏偏这个傻子像是后天觉醒似的,有点开窍的意思,还知道献殷勤送东西。   秦煜一个电话,把人安排好了。秦枫就跟着上综艺做前期宣传去了。   他还觉得自己受到剧组重视,特别卖力。   秦枫跟着主演们上了一个卫视娱乐综艺节目。在各大卫视里,这家收视率一直居高不下,综艺很火。   第一次秦枫还有点紧张。   其他人多少照顾他点,这个一看就是有背景的。心里都清楚,与人为善,今后结个善缘,大多数心里想的都是这样的。   一起上这个综艺的艺人,有两拨,加起来七八个。年级都不大,一个个青春靓丽,往台上站成一排,现场固定观众哗哗啦啦跟着鼓掌起来。   两拨人,都是新剧。一个偶像剧,一个古装剧,并不冲突。   秦枫一开始被人提点过了,见人客气礼貌,一点要热情。哥哥姐姐,前辈,老师,反正张嘴喊人,别对不对,起码不惹人讨厌,不会被套上新人傲慢字眼。   秦枫的五官很精致,现场的灯光对着他一照下来,白的发光,那五官像是画里工笔描绘出来的,没一点瑕疵,精致不像个真人。   现场录制的时候,总导演还问了秦枫剧组的人。“新人?”   “新人,气质不错,以前是舞蹈演员 ,差点就是登上国际舞台那种,出车祸腿伤了,改行做演员了。”一般人能做艺人长相都不会差到哪去,行里很气质。说是看气质,也不是单纯是,秦枫舞蹈出神,光是笔直站在那里就很有气质,关键还是整个人灿发出来的气场,阳光亲和,很讨路人眼缘。   关键长相五官也确实实打实的好,台上一排站着七八人,加上主持人,得有十来个人。台上,嬉笑吵闹,台下摄影师一个镜头扫过去,就他最显眼。   秦枫其实还有点小紧张,没放开,身体有些发僵,主持人问话,也回复板板正正的。   然后直到后面游戏环节才算适应下来,击鼓传球,主持人背过身去,喊停的瞬间,球在谁手上就要接受惩罚。   可以选择挑战,当然挑战失败,就要面临各种主持人刁难。   秦枫渐渐缓和,拘谨表情也慢慢放松下来,看到别人搞笑,也会忍不住扬起嘴角笑。   秦枫自己都没发现,站在他旁边一些观众,一看到他笑,就跟着激动的啊啊叫。   就连台下总导演都发现,底下观众席视线偏移,都扭头看新人去了。   结果乐极生悲,主持人一喊停,秦枫手里的球都没送出去,干巴巴站在原地傻笑了。   秦枫选中挑战是一分钟之内,跳绳一百下。   秦枫没逞强,直接认输,真要跳了,等下他非要别人抬下去不可。   “那就接受一位现场的观众追命三连问。”主持人话音一落,   现场观众席里突然喧哗一起起来,一位女观众激动的站起身连连挥手,一时又激动的捂着嘴,似乎没想到她会被幸运抽中。   工作人员把话筒递交观众手里。主持人还使坏的提醒女观众,可不能问今天吃什么,喜欢什么颜色,喜欢什么花之类的啊。   女观众捂着嘴连连摇头,激动的说不会,不会。   其他嘉宾跟着凑趣,也好奇会问什么问题。   “请问,你喜欢什么样的女生?”女观众一问完,立马忍住笑扭过头去,台下观众响应一片,纷纷叫好。   就连台上主持人跟着哇的一声,“再问你的理想型啊,这个问题真的要命啊。”   秦枫抿着嘴笑,也不知道是热的,还是紧张的,脸上就像旁边女艺人打了腮红似的,红扑扑的,就连耳朵都是粉的。   秦枫话筒刚递到嘴边,脑子划过一个人的脸,张张嘴,倏地一下没忍住,嘴角上扬,露出洁白的牙齿,有些羞有些不好意思,脸上笑容确实无比灿烂耀眼。   “喜欢……脑袋聪明的女生。”会做很难奥数题目的那种,秦枫一说完,立马抿紧嘴忍住没笑出来。   没人知道他这会心跳砰砰乱跳,紧张的话筒都要拿不住了。   “对方要是把你全部财产拿走,你愿意吗?”   “愿意,都给她。”秦枫一说完,台下女观众激动比台上主持都夸张。   “要是对方不喜欢你拍戏,你会放弃这个工作吗?”   “哇,这真的夺命连环问啊,你太会问了,我做主这个问题不回答也行哦。”主持人这个挺身而出救场了,实际上救不救都没事,因为后面剪辑也不一定用上。   “我听她的。”秦枫一说完冲着女观众说声谢谢。   主持人看了眼台下捂着脸无声尖叫的女观众,又扫了眼这个外形亮眼的新人,觉得这人回答很讨巧,绝大数女生都会喜欢这样回答,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   这样一张脸说出来的甜言蜜语,怕是没人会不信。   周子青为了学业忙的团团转,大二基础学科,专业课,还有创新小组布置下来的作业。还有计算机信息技术等级考证,英语四六级考试,还有考取专业学科资可证,这些要尽量要提早完成,因为越是往后,越是发现时间紧迫。   周子青决定在大二期间把这些能考取的证书,全都考了,以及她还要抽出时间来思考她要参加人工智能创意赛主题。   虽然还没有下发相关文件,但是周子青准备提前确定好主题。   顾时雨和萧红高林陈天阳,大四了,在校的时间不多,现在几乎很少能到大四学生的身影。   通过向其他专业课老师了解,大四学生有大部分选择本校读研,小部分毕业生接收了高薪选择就业,还有选择其他学校专业读研的,还有一部分人准备出国留学。   这其中就有顾时雨,他正在准备出国留学的手续,准备就读的M理工学院,周子青倒是没想到顾时雨会选择M理工,按照还以为他会选择和辰光大学研发方向部分重叠的SA人工智能实验室。   不过都是全球享誉盛名的学校,无论哪一所都很厉害。   萧红选择了本校读研,选择还是计算机信息专业。   陆尧大三,萧红高林他们不再,整个人工智能创新小组,他和周子青关系最好,不管是专业指导老师,还是徐梁知布置下的小组作业,两人喜欢组队。   陆尧聪明,可轮起认真严谨和花费精力,陆尧举双手投降。   知道周子青已经暗自在思考下一届高校人工智能计算机创意塞,简直佩服的五体投地。   “带上我吧,咱俩组队是强强联手,就奔着特等奖去,一等奖二等奖都不稀罕。”陆尧一激动就喜欢胡吹,什么话都敢说。   周子青倒是想过组队,也想过陆尧,创新小组的里的成员她都观察过,各自能力如何,擅长哪些方面,周子青平时都留心。   这些成员里,让她挑选,她肯定第一个选择陆尧,能力足够,性格熟悉,一起学习做事比较有默契。   这会陆尧主动提起来,周子青当然不会拒绝。   还把自己正在思考的主题拿出来,和他一起讨论分析。   寝室里气氛还是那样,吴淑贤和其他两个寝室亲近,朱玉晴一边勤工俭学,一边还要顾及学业,人也很忙。现在也没时间参加校外比赛,大多放在专业课上,有时间会去图书馆里学习。   再来就是金嘉瑜,成功和大三的学长学姐打成一片,在学校里不管什么时候遇到她,身边聚拢的人都不是同年级的。   这点周子青倒是挺佩服她的。   再有,专业课成绩金嘉瑜已经上升到和她不分上下的名次,在大一上学期,以及下学期刚开始,都是她遥遥领先的,现在金嘉瑜突然有点横空出世的味道。   “看我做什么啊,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金嘉瑜看到周子青看她,下意识摸摸自己脸颊。   周子青摇摇头,笑着解释说,“我在想下届人工智能创意赛的文件什么时候下发,以前准备上。”   一说到竞赛,金嘉瑜突然一本正经拉着椅子坐过来,“周子青,要不咱俩组队吧,你和陆尧学长关系好,他要是愿意参加就算他一个,如果他不愿意,我这边有个大三学姐,专业课成绩很强。你觉得怎么样?”   金嘉瑜私底下已经让人问过陆尧,他已经和人组队了。   金嘉瑜倒是可以和大三学长学姐一起组队,可是私心里,又不想让周子青和陆尧两个人组队,这两人平时作业一起做,评分都是创新小组成员里最高的,一直压着她一头。   金嘉瑜这话一说完,就被刚走进寝室吴淑贤听到了,噗嗤一声笑,强忍着没笑出来,拿起自己水壶到了杯水。   周子青看了眼要笑却嘴角强忍着吴淑贤,又瞥了眼,正一脸期待等她回答的金嘉瑜。   “我和陆尧是二人组队,他一个人带着两个大二学生,估计有点吃力,应该会想要同年级加入吧。”周子青余光又看到旁边吴淑贤偷偷向她竖起大拇指。   金嘉瑜脸上笑容顿时僵在脸上,不上不下。   几乎不算遮掩的搪塞之词,就是明白的拒绝。金嘉瑜脸色难看,把椅子挪回座位上,“还想着一个寝室,咱们一起讨论交流会方便点。”   “嗯,很遗憾。”周子青嘴角噙着笑,脸上神情却并不显得遗憾。   全国高校计算机大赛,人工智能创意赛,正式下发了文件通知,经由国家工业和信息化部,科学技术部,计算机信息办公室,面向全国高校专业在校学生科技创新类竞赛。由教育部软件工程指导委员会,高校大学计算机课程教学指导委员会,计算机教育研究学会等等联合举办的第二届人工智能竞赛。   由于上一届圆满举办,在国内高校以及社会群体,科技企业研发团队都产生了广泛影响,这一届人工智能竞赛,依然旨在激发学生创新创意,提升人工智能创新实践应用能力,促进人才交流,推动人工智能在全国群众眼里的重视程度,让更多人投身学习人才智能专业。   报名要求,作品要求,以及赛制赛程说明,作品提交规则,作品评审规则,晋级规则都和上一届没什么区别。上届顾时雨和萧红他们的作品创意书和团队介绍,参赛作品简介,参赛作品创意,灵感启发,,应用场景,工作原理等等这些初赛需要提交的书面内容,都是经过她的手。   所以流程她很熟悉。   复赛作品说明和参赛作品有效可视化视频,也是她全程参与,至于全国总决赛,陆尧有经验。   占有这多优势,周子青不自觉的也把目标定在特等奖上。   不过周子青性子严谨,脑子里想的东西,付诸行动前,不会大声嚷嚷的全部都知道。   距离报名的时间,以及初赛,时间非常充裕,完全可以坐下来慢慢构思创新。   周六的时候,周子青跟着志愿者社团去福利院,正巧进入福利院看到当地户籍民警上门给福利院儿童班里身份信息。儿童福利院人数比较多,和福利院教工沟通,一部分一部分进行,提前进行资料审核。   这不一大早,   当地户籍民警,携带照相器材来到福利院里,准备先给一部分孩子采集相片,核对信息。   一部分孩子先进行,另一部孩子也需要教工看着,年龄都不大,身边不能离开人。这样一来,孩子分开两拨,教工两边忙,户籍民警工作小孩子闹情绪不配合,也很难进行下去。   辰光大学志愿者一来,立马替教工分担了一步工作。   周子青正在找杨梅梅,结果小孩扒着窗户一眼看到她,立马冲了出来了,橡根尾巴似的黏在周子青身后,头发还是那么短,就头皮一茬头发,皮肤比上回见又黑了不少,肯定没少在太阳底下晒。   黑是黑了,小脸上倒是没之前爪爪痕痕,磕磕绊绊。像是知道周子青在看她的脸,故意把小脸抬得高高的,连脖子都挺起来。   周子青伸手摸摸她一茬短发,竟然刺手。   周子青帮忙安抚剩下小孩,杨梅梅跟前跟后,这么没见着,她比憋了不少话。这会小嘴巴拉巴拉一直在说,多是自卖自夸,夸奖自己的。   她听话,没打架,别人打架,她还拦着不让,教工都表扬她懂事了。   再就是,教工告诉他们,他们当中年龄大点的孩子,可以上小学了。   “我问教工,能上吗?教工说我岁数还小,明后年才能轮到我,可我今年就想上学。傻个他们年龄大点一走,院里剩下都是一点点,只会啊啊叫的小娃,一点意思都没有。”杨梅梅拽着周子青后面衣摆子,絮絮叨叨,像个蚊子精嗡嗡的。   “你有话想和我说?”周子青还算了解杨梅梅,这孩子本性不是磨叽的人,可是只有心里对于某件事犹豫的时候,就会这样,也不是什么事情,就喜欢不停说着不相关的话题,不知道的人以为这孩子是话唠,喜欢说话。   实际杨梅梅在教工眼里,就是属于话不多的那类孩子。   性格有些执拗,很多时候很多事,说了很多遍,她不听你的。   倒是让福利院教工有些意外,杨梅梅很听周子青的话,几乎可以用言听计从来形容。所以杨梅梅在院里打架,教工教育她没用的时候,就和周子青说了。   结果很管用。   杨梅梅仰头抿着嘴,看着周子青重重点点头。   周子青和其他人说了一声,就拉杨梅梅到一旁角落坐下,“说吧,”   杨梅梅眨巴眨巴眼睛,看着周子青又垂下眼。   “傻个不叫傻个了,现在叫高壮,鼻滴虫也有名字了,叫王威,还有其他人原来没名字的,现在都有名字了,都是那个人过来给起的。”杨梅梅伸出手指指了指一旁忙着照相采集户籍民警,还右负责登记审核的。   杨梅梅没头没脑的话,在周子青耳朵里,立马捋直了。   “你想换个名字?”周子青眉眼细细观察杨梅梅脸上神态,一丝一毫都没有放过。   杨梅梅有名有姓,不是院里其他孩子那样不知生父母。   杨梅梅点点头,然后眼神里闪过一抹怯意,喉咙狠狠吞咽一口,小手抓在膝盖上手紧,“我......我想跟你姓。”   杨梅梅一说,就眨巴一双黑白分明眼睛死死盯着她,抿着嘴,神情紧张无比。   周子青没想到她会想姓她的姓氏,有些意外。   “你和跟我一个姓?”又问了一遍。   杨梅梅点点头,又急忙说道,“明年后年,我上小学就用新名字,谁都不知道我前叫什么,我就跟你姓,行吗?”   杨梅梅伸出小手紧紧拉住周子青的手指,眼神期盼。   “如果院里教工同意你改名字的话,你可以和我一个姓,姓周。”很遗憾她的姓氏对她并没有什么意义,就像一个数学符号一样。   “你想好自己叫什么了吗?”周子青嘴角噙着笑,看着嘴角越咧越大的小孩。   杨梅梅实际上是个坐不住的人,能跑能爬能滚就是不喜欢坐着,这点周子青叫她学习的时候就看出来了,脑子不聪明,还静不下心来学习,想想明后年上学的事,也不知道她到底知不知道上学是干什么的。   “我想叫周厉害,傻个叫高壮,想长得又高又壮,鼻滴虫喜欢老虎,我想比他们都厉害,所以我想叫周厉害。”杨梅梅一张兴奋的小脸,眼睛里闪着光,很认真的给自己起了好名字。   “确实是不得了的名字,你自己想好将来不后悔就行。”周子青评价很中肯,以及目光友善的看着杨梅梅忍不住提醒她一下。   “不后悔,那我以后就叫周厉害了。”杨梅梅蹦跳起来,像个挣脱缰绳在草地撒欢的小马驹,一蹦一跳,冲着就去找教工说改名字的事情。   杨梅梅名字可以更改,但是教工不同意她叫周厉害,“女孩子没有叫这样名字的。”   “可这个名字厉害。”杨梅梅和教工一大一小,完全鸡同鸭讲,讲不通。   “再厉害它不是女孩子起的名字,你是女孩子,你现在小,将来长大了,起了这样名字,别人会笑话你。”教工苦口婆心给杨梅梅讲道理。   杨梅梅倔性子就显现出来了,说什么就是不听,“我就叫周厉害,我叫周厉害。”   户籍民警同志,要不是教工提醒,根本没看出来,这个黑黑瘦瘦的小孩,是个女孩。民警同志跟着加入教工行列劝说。   杨梅梅攥紧拳头,闭着眼睛扯着嗓子嚎,“我就叫周厉害,我不要改的。”   教工一点办法没有,就去找周子青来说。   杨梅梅还倔强的站在死不认输。   “要不叫周猛?不比周厉害差,猛是猛烈,刚健,也可以形容力气很大。”周子青在教工示意下,不得不出面干预一下。   “力气很大?”杨梅梅瞪直了一双眼睛,在她小脑袋瓜里能想到厉害词汇,没几个。   周子青点头。   旁边教工拼命给周子青使眼色,周猛也不是女孩的名字啊,也没比周厉害强多少啊。   “叫周梦吧,做梦的梦,还听。”教工冲户籍民警同志笑笑。   “不,我不做梦,我要力气大。那我不叫周厉害,我周猛。”杨梅梅小嘴里念了两遍,越念越上口,比周厉害简短,还力气大。   周子青冲着户籍民警轻笑一声,“就如她的意愿吧,梦不太适合她。”她今后的人生绝不是恬静顺从的。   杨梅梅看着周子青站在她这边,赶紧冲着户籍民警点点头,“我以后叫周猛。”   教工叹息一声,刮了刮杨梅梅小鼻子,“以后长大记得,这名字可是你自己叫的,别人拦都没拦住。”   “我叫周猛。”杨梅梅的冲着教工咧开小嘴笑。   旁边小孩跟着后面瞎喊,“那我叫王猛。”   “我叫张猛行不行?”   杨梅梅老老实实让户籍民警采集照片,登记资料,一拍好照片,就赶紧派跑过去围着,看人家写字。像是把人家把她好名字写错了,还非让周子青看一眼。   教工说没写作,她也要拉着周子青看,直到周子青确认点头,没错。才资料还回去。   “我以后就叫周猛了。”杨梅梅一拍屁股,就像自己马鞭落在马屁股上,嘴里哒哒哒哒的跑走去和人炫耀她的新名字。   周子青和陆尧忙着人工智能竞赛,两人彼此心知肚明,他们就奔着特等奖去的,所以在构思主题,选题定位,创意性,市场价值及推广,技术能力,最终决赛展示过程等等,每一步周子青和陆尧都走的很用心。   陆尧明年大四,要准备毕业论文,就是国内读研还是出国留学,他目前还在犹豫,准备这次竞赛过后在思考这个问题。   周子青呢,想要通过竞赛了解全国计算机人工智能水平,以及自己水平。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检测自己能力的平台。   她必将全力以赴,如果这次她能在众多参赛作品里脱颖而出,拿下特等奖,她有心在大三去参加全世界级别的人工智能竞赛上去试试水,闭门造车肯定是不行的,别人优秀就要学习,但是前提要知道自己深浅。   周子青让陆尧给他说说上年特等奖品的特质,结果陆尧忘得差不多了。   周子青自己跑去咨询专业老师。   把上届特等奖分析一遍之后,周子青和陆尧最终在计算机视觉识别,图文字识别中加以创新拓展,原本拟定的选题有三个,计算机语音识别,以及机器学习模型训练。   但是考虑到辰光大学本身计算机人工智能研发领域这一块,两个人自动放弃了机器学习模型训练,现成的专业指导老师徐梁知教授。   在了解辰光大学参赛的学生里,大多选择计算机识别,图文处理这一方向后,周子青和陆尧就把选题定位计算机语音识别方向上。   周子青知道金嘉瑜和两个大三学生组了队。对他们选题倒是没多好奇,同一个寝室的,两个人碰面还能说上两句,可惜都是场面话。   要说寝室里金嘉瑜最不喜欢谁,绝对是她。   这点吴淑贤都比不上,两个人就差一点挑破窗户纸,结果回回都差了那么一点。   周子青身上有一点,陆尧是没有,那就是不怕麻烦。   一遍遍的,两个人过了很遍,陆尧觉得跟着周子青一起做事,必须打着二百分以上精气神。她看不上,且不满意的就会一直让改,光是一个初赛提交项目书上的应用场景,技术方案,改了四遍她都不满意。   陆尧都怕了周子青这股细致劲了。   嘴里整天念叨着,“我怎么就想起和你组队了,我当时肯定大脑磕那里了,我我当时不清醒,肯定是。”陆尧都快被周子青整的疯魔了,还不容易不用改。   拿去找指导老师看去了,自己去,还得拉着陆尧一起,因为是团队。每一个参赛队伍都需要有一名指导老师,且指导老师必须是参赛队伍所属高校的在岗在职正式职工。   徐梁知教授名气国内太大,周子青倒是想,可惜教授太忙了。   他们指导老师是陆尧的一个专业课老师。   周子青来来回回一个初赛创意书找了指导老师三趟。   在固定时间内,提交初赛材料。剩下的就是准备复赛材料。   就目前他们研发方向,就技术上有一定困难度,语言识别技术,就是识别讲话内容,要知道全球多个国家,语言分为太多种,语法结构不同,语音识别原理,就是口语输入,特征拾取,编辑,文本语音。   重要一点,竞赛主题核心领域在大胆创新。   周子青和陆尧的设定就是多个特殊背景下,抗噪音解析语音识别输入,缺点是不能大词汇量连续识别,非指定特征性口语输入不行,这是目前人工智能领域研发局限性。只能在狭窄可行性区间内进行实景创新。   有了确定目标,周子青一般闲不住,加上她英语考级,晚上要复习英语,先过四级,至于六级要不要考,得看她有没有时间,就现在大部分时间里,周子青都是待在人工智能实验室。   很多想做的事情,可一天就24小时,时间完全不允许。   忙到什么时候,吃饭都觉得是浪费时间。   陆尧算是见识到周子青疯狂了,这辈子都不准备和他在合作,上年都是他们吩咐,周子青做。还没发现,现在自己上手,陆尧觉得上年他们能获得二等奖真是不亏。   哪有人忙起来可以不吃饭的,周子青就能。   陆尧圆润下巴,肚腩,跟着周子青组队合作后,肉眼可见的瘦了。瘦了显精神,五官从大饼脸里脱模,人也好看了点,   就是饿的心口发慌,陆尧都怕自己跟着周子青怕是撑不到全国决赛场。   整个大二学年,周子青太忙了,忙着英语考级,忙着学习专业课,忙着人工智能竞赛,忙着参与徐梁知教授实验室的事情。   忙到整个大二学年,仿佛一眨眼就过去了。   秦枫演的古装剧她没看,也没关注,没时间,有时间都泡在实验室里。   倒是每回打电话的时候,大伯母会兴高采烈说秦枫演的电视剧,说演的可好了。家里附近她认识的,都给介绍了。   说就是可惜了,不是主角,总站在主角身后,那主角也没秦枫高,也没秦枫好看,主角就该让秦枫来演。   孙蓉蓉替秦枫惋惜的不得了。   周子青听着笑,心里回了句,是演技不允许。   现在和家里通电话,周名博还好,孙蓉蓉总会旁敲侧击问问她秦枫的事情,她这一年太忙,秦枫也忙,两个没怎么见过面,就送东西也是托人送过来,自己没办法来。   周子青是真不知道,整天不是实验室,就是活动室,再不就是寝室睡觉,周围的人也都是和她差不多一样,这些事情还真不是太清楚。   周子青忙,没空看电视剧,综艺娱乐,八卦杂志报纸之类的。可孙蓉蓉有时间啊,她闲。就喜欢看卫视上搞笑的综艺节目。   一笑十年少,多好啊,比看个杀人追凶破案的好多了。   孙蓉蓉就看到秦枫之前去某个卫视录的那个综艺节目。   秦枫第一次上综艺节目,他想和周子青说来着,可想到里面提问,也不知道会不会播,有些心虚还不好意思,就没说。   他连家里都没说过这事。   可他的行程没确定前,秦煜比他都前看到,可以说秦枫行程都是在秦煜授意之下安排的,秦枫的腿不行,有些能参加不能参加的,他要把把关。当然这事秦枫自己不知道。   秦枫第一次上综艺节目,播放的时候,他正在拍一组服装广告,当背景墙人物那种,人不在上京,还以为自己自己参加综艺没人知道。   结果秦煜召集全家坐在一起看了。   秦枫一开始紧张,家里人都能看出来,还笑话他,玩游戏的时候能放开了,一点也不遮掩表情像个大傻子似的。   秦煜嘴上嫌弃不行,可秦枫十来个人站在一起,秦煜觉得秦枫长得还行,双腿后背挺得笔直,像个小白杨似的立在人群里。   脸上笑还没下去,就看到被女观众问的第一个问题,羞的满脸通红。   “他喜欢脑子聪明的?胡说的吧。”秦淼还真不知道秦枫喜好是这样的,觉得他随口胡说的。   秦煜脸色微沉,电视那里激动害羞不已,像是现场告白求婚的傻大个,像是张嘴胡说?   他压根说的就是心里大实话。   脑袋聪明算一条,学习好喜欢做数学题是一条,心眼多的像筛子也是一条,不刚刚好符合辰光大学某个人。   秦枫第一个回答,把秦煜气的不轻,后面听到秦枫回答第二个问题,第三个问题时,气呼呼直接站起身走了。别人都当秦枫随口说的,可偏偏这就是他心里大实话。   秦煜这个心,纠结难受,秦枫要是在这,他一定先把人骂一通。   你做这个样子,人家又不稀罕,秦煜气的难受。   他看不上周子青,这个人一看就不是个简单的。结果自家傻子死心塌地喜欢人家,结果人家还看不上他,只愿意和他做朋友。   孙蓉蓉也看那天综艺,思前想后奔着周子青就联想上了。   周子青多聪明啊,她见过这么多孩子学习,就没一个比得上她的,秦枫说脑袋聪明,有认识青青,再看看秦枫站在台上那副样子,总不至于装出来的吧。   孙蓉蓉还把节目录下来,周名博回家的时候两人又一起看了一遍,独独提问那里,周名博来回看了三遍,最后皱着眉头就说了一句话,“顺其自然就行,别多问。”   秦枫出演第一部 古装剧和综艺节目,让人记住他的脸,看电视剧的时候,特别等到结尾,看后面演员名单,知道他叫秦枫,长得很好看。   古装剧顺利播出,秦枫工作多了起来,虽然还都是不起眼的小工作,可秦枫不挑,脾气好,带他的工作人员特别满意。长得好看,就是当模特身后背景墙都好看。   工作不起眼,可架不住多啊。虽然大多数都不累,可他整天在外面,在上京时间都不多。   尤其秦煜又把他塞进一个剧组还是古装剧,说要趁热打铁,这次是男二,温柔善良,一心为女主的好男子。结果女主只把他当朋友,兄长。非要喜欢那个狠厉凶残的男主。   虽然男主后来痛改前非,秦枫就是挺同情这个男二的,这么喜欢对方,人家还不喜欢他,有丢丢可怜。   秦煜扒拉一推剧本,才找出这么一个角色来,明明小制作班底,他出钱出资,把班底扩大,让人在把秦枫塞进去。   秦枫被秦煜安排的没点闲暇时间,自然不能去辰光见周子青。   周子青忙完初赛,忙复赛,然后整理决赛论文,模拟现场答辩,忙的也没空想其他的,忙起来志愿者社团都能请假,杨梅梅,不,现在改名周猛了,也没时间看她。   第二届全国高校计算机人工智能创新大赛,举办的要比第一届要盛大。这话是陆尧说的。   陆尧整个竞赛期间,瘦了二十多斤,稀里糊涂就这么瘦下来了。   顾时雨萧红他们回到实验室看他,都吓了一大跳。都以为他身体出问题,结果他身体好的很,以前虚胖多汗,走几步要喘,现在,操场跑一圈都成。   陆尧觉得自己掉了二十斤肉里,肯定在准备决赛答辩论文里,掉的最多。   周子青的论文不仅有装册的小本子,她还做了PPT。当然其中他也尽心尽力。   对未来计算机语音识别技术肯定,并大胆幻想将来二十年,或者五十年后,语音识别技术能囊括全世界多少语言,不局限特定输入,支持同时同声翻译,支持跨国域,跨地区,多语言,多人识别翻译。创新科技,实景运用,多背景下,锁定特点目标输入,针对性一对一,跨距离,跨噪音,屏蔽非特点目标输入等等。   周子青和陆尧的现场论答,非常精彩,周子青专业吃知识储备量,远远高于同年级生,参赛作品同样优秀的金嘉瑜虽然优秀却远远没有周子青耀眼。   陆尧和周子青参赛作品,被竞赛专家委员会审定,多方面考核打分,由竞赛专家委员会一致投票决定,设置为特等奖。以及指导他们团队的教师也被竞赛评委优秀指导教师奖。   大二下学期,周子青以及创新小组成员,大多都在人工智能实验室里泡着,跟着徐梁知教授做学术研究,整理论文。对秦枫小火了一把的事情完全不知情。   秦枫小火后,被娱乐媒体记者挖了个人信息。早年学舞蹈的照片,以及跳舞录像带,还有当初那场车祸的报道。   公司安排秦枫和另一位德高望重的艺人一起上了一个访谈节目。就是希望有德艺双磬的大前辈压着,秦枫能随便谈谈过去的事情,也算有个交代。   访谈节目主持人,向来以言辞犀利著称,对于刚刚入行的秦枫问话方式就很辛辣,秦枫是带着任务来上节目的。   主持人问及他早年那场车祸,明明探手可得荣耀就在跟前,却全都失去了。问及严重车祸后他是怎么克服的,以及中间又经历了什么样辛苦。   秦枫说,发生车祸的时候,觉得整个人生都变了。前十几年努力,一下子就变成了泡沫,还有可能变成一个残废整个人丧气满满。   “后来,我振作了,去了云海市毕爱顿康复医院做了整整一年多复健训练,恢复到能正常走路,然后改了专业学习了表演,想着换一种方式表演。”   秦枫并不是主要访谈对象,他就像是大前辈的附带品,说了公司给他的任务,主持人就把目标放在大前辈身上。   秦枫坐在一旁录制的时候,有些走神,想着忙了这么久,他的歇段时间。   大洋彼岸同样一个访谈节目,《health》,演播大厅里放置了三个软皮沙发,主持人坐在邀请的两位嘉宾对面,就今天一个心理健康话题交流起来。   全英文谈话交流,谈论话题是一种分离性身份识别障碍,也被成为多重人格障碍,或是解离性人格疾患。是心理疾病的一种。   “我曾将在南部一个州接手过这样一个案列,对方是一个三十六,且拥有两个孩子的妈妈,......(省略)......形成两个人格,是以朋友闺蜜的身份出现的,这种情况下产生人格一般是慰藉主人格受到的精神创伤,不会有太大危害。而当主人格在现实环境里已经摆脱了困境,因此而产生的多人格也就消失了。这个案列很珍贵,给我提供了很多新思路。主要多人格能融入生活,就不应归为病症。”   “不不,恰恰相反,我曾经做过一位心理咨询师的助理。早在九八年前,我们在华国接受一个案列,对方是个十二岁小女孩。她是一个被父母抛弃可怜孩子,幼年遭到虐待,十二岁,分裂出一个相较于懦弱主人格的一个坚强人格。通过在当地一家毕爱顿康复医院,我们做了很多测试。能确定是,衍生的人格年龄实际大于主人格,一开始我们想到是长辈形人格,但是后来测试证实不对。当时情况很不能证实人格关系,因为主人格主动退出,当时交流的是分裂出来的人格,测试过程中她有隐瞒动机。我们测试是姐妹关系,但是谈话间证实也并非如此。   因此我们只能得出两者应该是朋友关系,而且是不怎么和睦的。   但是主人格退怯,衍生人格占据主导位置。但是现实环境下,却是衍生人格诱=杀了躲藏起来的主人格,导致主人格彻底消失。   这说明实现不同追求,沟通存在观念不合,人格之间有干预能力,某种意义上造成了人格间相互谋杀。   这个案列中的衍生人格有着很强的反应速度,以及环境适应能力。但是直到现在,我都认为她是不健康的,是需要看心理医生以及定时服用镇定药物。 第一百零一章   孙尧大四了, 周子青碰到他的机会少了,心里挺遗憾的,孙尧是个不错的讨论学习对象, 从他身上周子青学习到很多东西。   尤其是大二两人组队参加全国高校计算机人工智能大赛,拿到特等奖。孙尧一路喊着叫着, 以后再也不跟她合作组队,实际上两个人配合的一直都很默契。孙尧嘴上念叨, 可对她布置的事情, 却没有一丝懈怠, 对她想法也能认真去思考。   往后再想找个这样可靠能力出众的搭档,可就不容易了。尤其今年她大三,大四学生都忙着毕业论文,读研各种事情, 在校时间不多,已经没有很多精力在竞赛上, 有, 也是作为研究生的身份去参加了。   周子青有关注她下一届的学生, 能力出众的人, 可是要跟上她的进度, 还是差了一点。同班的大三同学, 去掉主攻计算机的, 剩下一拨人里,周子青也没有看到合适的。   第三届全国高校计算机人工智能大赛, 周子青虽然没有报名参加, 却也格外关注竞赛进度,想看看有什么让人惊艳的技术作品。   最后到全国决赛,金嘉瑜和班里两位同学一起拿到特等奖。   金嘉瑜的参赛作品, 周子青还给过意见呢。   没参加全国竞赛期间,子青一直跟着教授在实验室做实验,天天泡在实验室里,英语六级考试都错过了。然后是SA人工智能实验室,AI人工研究院等多名资深教授,接受徐梁知教授的邀请,专程来分享学业研究心得,课程主要是让学生了解未来世界级计算机雏形,以及今后人工智能方面伟大设想。   有时候周子青忙的,都会忘记打电话回去,惹得孙蓉蓉在电话里念叨很久,说她就学习再忙,也要抽空记得打电话回来。还直接拿周子鸣做了对比,说她现在打电话都没有周子鸣打的勤快。   周子青听到的时候,果断认错,并保证以后三五天一个电话,一定经常和家里联系。   孙蓉蓉不光念叨打电话的事,还让她主意身体,一定要按时按点吃饭,别忙起来没个时间,饭都吃不上。   周子青很喜欢听孙蓉蓉念叨,一句句的,重复来重复去也不觉得烦,听在耳朵里,揉进心里,就是觉得高兴。   杨梅梅,不,现在改名叫周猛了,心心念念一直想要上小学,傻个高壮,鼻涕虫王威早已经是小学二年级学生,比周猛高一年级。周猛还是去了学校才知道他们不在一个班上课。在院里就不这样,年龄大的,还是小的,都在一间屋里,除非年龄特别小,话都说不清楚小宝宝不在一个房间。不然,大家学习,玩游戏,玩玩具都是一样的。   周猛以为上了小学还会这样呢,结果不是。和她想的压根不是一回事。   要上小学,周猛喜滋滋的告诉周子青,“我要上小学了,教工说以后我就是小学生,以后要更听话。不能惹事,要好好学习。要和同学好好相处。”   周猛觉得教工说的这都不算事,她现在就很听话,也不惹事。   周子青到了大三,整天跟在教授后面,天天待在实验室里,就没多少时间参加志愿者活动,大多时间都是她抽出空跑过来一趟看看。   周猛对她有别样的情感寄托,这点周子青一直都知道,所以她不管学业有多忙,她都要过来一趟。就连福利院教工都偷偷说,她要是一段时间不来,周猛的情绪就不太对劲,低落,小手托着下巴,就坐在正对福利院大门的房前台阶上。   坐那,就能看到福利院外面那条路,有车来,有人来,总能第一眼先看到。   前段时间,忙着做一个实验数据,连接三个星期没过来。   周猛笑盈盈的小脸,就不见了。   夜里还偷偷哭。   枕头皮第二天都是湿的,可她自己不承认,说那是口水,她睡觉流口水。性子非常倔强,逼问急了,瞪眼蹦起来,扯着嗓子一遍遍说口水,口水,口水。   疯魔的样子,都把教工吓一跳。   直到教工点头承认是口水没错,她才安歇下来。   低落消极,做什么都提不起劲,一会教工没看见她,就跑没影。找了一圈也不知道人猫哪里藏着,到了该吃饭的点,自己又跑出来。   哪都好好的,唯独眼睛红肿,尤其上眼皮,肿的高高耸起,薄薄一层像是灌了水的气球,透明发亮。   直到周子青忙完实验室的事,才有空来福利院,一来,就看到周猛撅着嘴,眼神幽怨,表情又可怜巴巴的看着她。   整个人焉巴巴的走过来,撇着小嘴,嗓音带着无限委屈,“你这么忙啊?”一说完,小脸倏地一下转过去,背过身,抬起袖子擦了一把眼睛,又赶紧转过来。   好像她扭过去偷擦眼泪,没人看到似的。   周子青抬手摸摸她的小脑袋瓜,如实告诉她,“嗯,最近确实比较忙,之后可能会更忙,我正准备参加一个比赛,要忙的事情更多。”周子青没瞒着,她在徐梁知教授建议下,报名参加了一个国际性质的比赛。   国际青年人工智能大赛,是目前计算机,人工智能竞赛水平最高,参与院校最广的世界级青年高水平智能大赛之一。   每年参赛作品都是涵盖了当下最新的人工智能技术。周子青是在大二的时候,徐梁知教授告诉她国际上还有这样一个大型比赛。国内科技研发组织都会参加,唯独没有高校学生参加。国际性质竞赛上,国内人工智能水平,似乎还没有得到世界认可,国内本土科技研发拿到世界舞台上,似乎降了不止一个档次,几乎没有拿到好的名次。   虽然国际性质的比赛,技术性,范围性,应用性都受到全世界的关注,但再国内媒体上却是没怎么大肆报道过,只有针对专业的媒体,杂志,会简短的报道一下。国内也只有专业人士会去关注这一块。   徐梁知鼓励周子青参加,是想要她更多的去接触国际上的专业知识。   整个辰光大学计算机人工智能专业的学生,还是老师们,都知道徐梁知教授对周子青格外看重,两个人经常谈论交流,很多时候周子青提出疑问,见解已经超出国内大学生的知识水平。   徐梁知喜欢周子青这样的学生,执行能力很强,永远是在做准备的路上,严谨的学习态度,在校时间几乎都待在实验室里。   她还是大三呢,萧红研究生的一些书籍,常常借过来做笔记,就连在国外留学的顾时雨,她都有联系。可以说为了能更多了解国际水准,她一直都在做努力。   徐梁知教授就是看到这样努力用功的周子青之后,鼓励她可以去试试这个国际青年竞赛。“不要有什么压力,权当去做学术交流,了解世界级各大高校的学生水平。”   大三专业课程对周子青而言,已经没有什么吸引力,就她本身的专业知识,再花费精力时间消耗在每天必要的专业作业上,就是一种浪费。   花了几天时间去找国际青年竞赛的资料,还专门打了国际电话给顾时雨,从他那里得到需要有用的信息后,周子青找到徐梁知教授,表示她想试一试。   国际赛事的报名流程比较复杂,这方面准备资料手续,证件,都是徐梁知教授帮她处理的。   下定决心参与,确定报名,周子青不问最后结果怎么样,她一定会抱着百分之二百精力去准备,所以她和周猛说,她接下来很很忙,可能没时间过来。   必须要让周猛了解,每个人都有各自的生活学习,谁都不会围着谁转下去,每个人要学会和自己独处。   周猛一听到周子青说,以后她会更忙,忙到可能会没时间过来看她,小手紧紧拽着裤腿边,整个人显得有些慌乱。   周子青看她这样,叹息一声,“你不是也要上小学了吗?等你上学,你也会有很多事情要做,忙的写作业,玩,交朋友,或者渐渐都会把我给忘了。”   周猛,刷的一下抬起头,瞪着一双凶巴巴的眼睛看着周子青, “不会,我不会忘记你,上小学我也记得,长到你这么大我也会记得。”   似乎怕周子青不信她说的话,最后咬牙,“我要是说假话,我就是小狗,长得最丑,还是那只瘸腿的黄狗。”   福利院角落里,有个狗窝,木头搭建的一个棚。   黄褐色的土狗,还瘸了一条腿,不知道是被人打断的,车子碾压的,还是一群流浪狗挣食咬伤的,反正饿的皮包骨头,毛皮支棱。就连一双土褐色的眼珠子都带着一股垂死之气。   饿的走不动,就躺在福利院门口,小孩看到它,欣喜的很,吃不完的馒头,剩菜都拿去扔给它。   一来二去,这狗哪都不去,就在福利院门口住下来,天天等着小孩教工投喂。   一开始教工怕狗咬小孩,驱赶了。   可它总回来。   有了福利院的投喂,死气沉沉的黄狗,有了几分生机,更是哪都不去,刮风下大雨也是,有次院门没看住,它自己跑了进来,墙角趴着赖着不走。   教工还是担心,可院里小孩确实喜欢这狗,就找个绳子,砸个木桩,拴着了。   周猛心里,这黄狗被拴着,腿还瘸着,吃饭是他们剩下的,最是凄惨。福利院小孩闹嘴,诅咒发誓最严重就是拿黄狗来比。   周子青勾勾嘴角,笑着对周猛说,“一样,你学习,我也学习,我是没时间过来,可不是说把你给忘了,等忙完还会过来看你。”   听到周子青这么一说,周猛终于咧开嘴笑了,忐忑不安的心,又落回原地。   周猛小学开学,周子青送她一双球鞋和一身运动服,书包文具,福利院里有。周猛没怎么有合脚的鞋,都是稍稍大一点的,很多时候看她跑动,没一会就要蹲下来提一把。   走在旁边的时候,也能看到脚后跟空隙很大。   周子青送的是一双白色系带球鞋,不分什么男女款,都是一个样式,关键是周猛喜欢这样的,她不喜欢女生那种松紧带的,她喜欢这种系带的。   周猛上小学开始,周子青忙着她的国际青年竞赛,一直没再去福利院。   周猛一直期盼的上学,似乎和她想的一点不一样,上了半个月,周猛找了院里教工说了三回不止,她不想上了。   她想回来。   语文课aoebpmf,数学课1+2,1+3,3可以分成1和2,2可以分钟1和1……   天天作业,原来可以在院里草地上疯跑,现在回来就要写作业,不写,第二天要罚站,还要在小花坛外面把作业补齐。   周猛脑子似乎对学习知识这方面不灵通,脑子转的慢。老师一对一叫她念拼音,磕磕绊绊自己也能念出来了,第二天,让她再念一遍,又回到原来刚学的水准。   有的学生就是语文不擅长,也不是没有。这样一部分学生大多是语文学不好,数学学的好。闻一知十。算数别人数到十,就有数到一百的,二十以内加减,做的顺溜。   教周猛的语文老师,还特意问了数学老师。   结果一个样,上午教的,3+2=5,到了下午再上数学课,问她2+3等于多少?   她睁着一双眼睛开始四下乱瞅,开始寻求帮助。周猛学习不怎样,人缘还算可以,她这边站着回答不出来,下面暗地里给她通通报信的还不少。   声音起此彼伏,声音大的连站前面讲台的数学老师都能听到。   总之语文老师和数学老师达成初步共识,不是他们教的不好,是孩子现在接收知识有点慢。   周猛这才上小学一年级没多久,她都有点厌学了,讨厌死aoe了,还有算数题。可要说不喜欢学校也不是真的,学校操场大,同伴多,好玩的也多。   除了不喜欢语文和数学,周猛最喜欢上体育课。   语文课数学课,她恨不得把头塞进书桌里,让老师看不到她。体育课上,她就是一只斗志昂扬的大公鸡,扑棱着翅膀,嗷嗷叫着都能飞上天那种。   她太能了,鱼入江河。   教体育的男老师,年龄不大,今年刚师范大学毕业,二十多岁,姓范。一毕业就到了周猛这所街道小学当体育老师。   范老师年龄不大,童心未泯,特别喜欢和这群小孩子玩,教他们跳远,跳沙坑,跳山羊。   周猛个头不高,皮肤比之前干净了点,可和别的女孩比起来,她利索的短发和小麦色皮肤,混在一群小男生里上蹿下跳,范老师一开始根本没注意她是个女孩子。   还是男女分成两队排,看她笑嘻嘻跑去女生队伍里,还以为她调皮捣蛋,把人硬抓回男生队伍里。   周猛眨巴眨巴眼睛,旁边同学都跟着笑起来,她才反应过来。没生气,摸摸脑袋跟着一起笑,还说就站在男生队伍里,不愿意回去了。   范老师才发现自己把人认错了,窘迫的不行,可周猛这回死活不愿意回女生队伍里。   跳远,跳沙坑,跳山羊,就能看出周猛身体协调度了,比一般小孩灵敏,迅速。   班里男生都比不上她,有超过她的?非拉着人家再比,一遍遍的,非要赢了人家不可,求胜心极强。这股劲一回到学习上,立马歇气。   天生不喜欢上课,在教室坐着,浑身难受。屁股和凳子不亲近,坐不住。一上课几十分钟,她能变换十几种坐姿,能把自己整的从破茧而出的幼小毛毛虫,到大点毛毛虫,直到下课铃声响起,她化茧成蝶,拍拍翅膀就往外面飞去。   就喜欢外面,喜欢操场。   课间游戏,她像个脱缰野马似的,撒开蹄子就往操场跑,回回她跑第一,别班谁都比不上她。   上不上体育课,都不打紧,她喜欢体育课连带着教她体育范老师都喜欢,下课就喜欢找人家。   范老师教体育,比较轻松。闲来没事,喜欢做运动,权当锻炼身体了。   巧了,学校传达室有个看门师傅,退役的。别看上了年龄,可身体素质好,做引体向上,不比年级轻轻范老师差。   周猛亲自看过两个人比赛过,可她目前数学数数不太及格,到后面没数清楚。反正看门师傅坚持最久。   看门师傅有个爱好,喜欢打乒乓球,是个业余爱好者,没事的时候就喜欢拉着范老师在学校球台上打几局。   橘红色一颗小球,比鸡蛋还要小,砰砰砰砰砰,小木板上挥过来打过去。   周猛看的眼热的很。   刚开始她觉得是不是球拍上有磁石,会把小球吸过去,好奇的抢着球拍一阵摸,发现就是木头两边贴了一层胶皮,什么都没有,更不能吸着球。   周猛教室能看到整个操场,球台有人打球,往外探头,就能看到。   打那天之后,周猛就喜欢看人打球,球台有人,下了课她就跑过去围着看,看多了也懂得什么叫赢球,什么是发球失误。   看到范老师打不过看门师傅,她比谁都急。   周猛觉得打球比跳远,跳沙坑,跳山羊都有意思的多,特意去找范老师,厚着脸皮找人家要了一颗球。   一颗球不值钱,范老师笑着送她一颗,“好好练习,哪天替老师我报仇去。”说的是看门师傅,范老师愣是打不过人家,回回被人家打得凄惨无比。   周猛咧开嘴笑,一拍胸脯的冲范老师保证了。   周猛宝贝的一样揣着她小球,回去的路上,小手插在兜里,一刻都没松开过。心里高兴的不行,走两步就要停下来看一眼,口袋里橘红色小球,圆圆的,口袋都被撑得鼓鼓的,看一眼嘴角往上抬一些,一路上别提多高兴了。   有球没拍,也不觉得要紧,她都看过了,那打球拍子都是木头做的。   回到院子里,书包都没放下,就直冲大黄狗的狗棚过去了。   掀掉一块木板,抱着就走。   躲着教工,用削铅笔的小刀,自己一点点的整出一块板子。粗制滥造,周猛自己看着挺喜欢。方形略长,比老师圆头小拍没一点相似的地方。   周猛不在乎这些,能打着球就行,喜滋滋的抱着木板对着墙玩去了。   周猛心思压根不在学习上,她是真学不进去,今天学习,明天忘记,别人学习一遍二遍,记住了,她得十遍。关键十遍还是老师硬逼着她去学,自己完全没有那个主动劲。她所有热乎劲都奔着打球去了。一块烂木头板子,玩的比谁都起劲。   周猛那个时候,只要用木板打中球,就能兴奋的蹦起来,纯粹玩的高兴。并不知道这个橘红色不大点的小球会对她将来产生什么样的影响,不过这都是以后的事情了。   秦枫小火了。   秦煜为他操碎了心,比他自己做项目花费的心思都要多。秦枫这边看的出来,就是明白白的栽倒周子青这个坑里出不来,关键还是个无底坑。他自己硬要往里面跳,死路一条的结局。秦煜一眼看到秦枫将来撞到头破血流那天。   一场车祸差掉把秦枫毁了,好不容易振作走到现在,秦煜可不想将来他再受到感情的伤害。   找了朋友,朋友也是仗义。   愣是让秦煜扒拉出一个仿佛为秦枫量身定做的一个剧本,出资出钱,不要男一,就要秦枫出演男二,男二好啊,就是为女主付出一切。结果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   原本小投资,有了秦煜财大气粗的加入,对方编剧导演,都有些摸不准这是什么情况。   秦煜背着秦枫,找了剧组一些重要职位的,在酒店吃了一顿饭,饭桌上别的要求没有,就是稍稍改点剧情。把女主改的再冷血无情点,对男二爱答不理,对男二付出看不见 ,情况允许,可以对男二说点狠话。   秦煜这番操作更是让小剧组的人,看的一头雾水。看多了带资进组,要求改剧本加戏份的,没想到还有这样式的。   和原本剧情也是相差不大,细节小部分稍稍改改,就可以,不是难事。饭桌上编剧自己就点头了。   秦煜这完全是未雨绸缪,用心良苦。可惜秦枫都不知道,被工作人员收拾行李就塞到剧组,还挺高兴的,这回演个男二。   男二戏份挺重,和之前上一个角色不一样,秦枫一开始有些不适应,可现场有指导老师在,慢慢引导他入戏。整个剧组的人都非常热情。   弄得秦枫挺不好意思的,私下更加努力。   就是越演越觉得剧情挺怪异的,他这个角色,一心爱慕女主。刀风剑雨里救了好几次女主,帮助女主化解了多少次危机。可女主这反应……,   反正秦枫越演,越是开始同情这个角色了。   一直到这部戏杀青,他离开剧组,都没找到机会问问编剧。   结果等到这部戏份上映的时候,突然一下子火了。同期各大卫视上映的电视剧有几个,还有一部古装剧,制作上,演员阵容上,服饰妆容道具上,都比秦枫这部要精良,结果秦枫这部就是把同期的剧压下去了。   收视率第一。   女主不一般啊,不管对男主还是男二都是冷脸不假辞色,这人物设定很新颖啊,冷静理智的大女主。   结果越往下看,都奔着同情男二去了。   秦枫这张脸上了妆,就是戏本上说的,谦谦君子,温润如玉,或是君子世无双,陌上人如玉,真就是好看极了。   这样一张精致漂亮的脸,为了女主回回冲锋陷阵,历经生死,女主怎么能这么冷漠拒绝他?   凄惨悲伤的音乐,故意放慢的镜头特写,秦枫一身残破的立在那里,看着女主背影消失在眼前,嘴唇微微颤抖,眼泪毫无预警的就落了下来。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秦枫僵站在树下,一身凉意,任由风吹雨打。   这集当晚播出的时候,收视率破了纪录。   这集剧本里并没有哭戏,就是一场女主冷漠拒绝男二的戏份。   秦枫一直觉得女主对男二情感怪异,可他演的男二确是实打实投入的,当时感情充沛,听到女主冷漠拒绝的话,心头酸涩,眼泪自然而然就有了。   导演当时都没想到秦枫会哭出来。   可秦枫哭的画面很有冲击感,导演就给保留了下来。   结果几十集电视剧播完,秦枫演的男二成了观众心里的朱砂痣,白月光。尽管秦枫演技,就一般般,可人年轻,刚出道没多久,就现在影帝影后哪个不是一步步走上来的。   秦枫演的男二火了,男二的演员叫秦枫,这个名字也火了。   秦煜没想到秦枫演个男二就这么小火了,广告商邀约不断,大多数冲着电视剧热劲,还有秦枫那张脸。   火到周子青寝室里,金嘉瑜拿了一本娱乐杂志,指着封面上的人物问她,“周子青,原来你朋友是明星啊,他演了一部古装剧男二,这部剧现在很火。”   金嘉瑜嘴里啧啧有声,盯着上面秦枫精致的眉眼又多看了两眼。   秦枫开始演电视剧,周子青就不让他来辰光大学找她了。   周子青抬头扫了一眼,说实话挺对不起秦枫的,他演的电视剧,拍了什么广告,都会告诉她,可她没时间看。过年回家,陪着大伯母扫了几眼之前录像带。   她就说了一句,演的像模像样的。大伯还不乐意,非说秦枫演的好,以后能拿到影帝,非常自信的夸口。周子青都不意思打击她。只是回到上京,格外叮嘱秦枫,让他好好演,说有人觉得他今后能拿影帝。   金嘉瑜见过秦枫,认出来是自然的。   “哪天你们见面,帮我要个签名啊。”金嘉瑜笑眯眯冲着周子青说。   她随口一说,周子青跟着张嘴答应,都是不过心的话,哪天是哪天?都是没影的事。   金嘉瑜翻开杂志开始看,坐在位置上,边看边惊奇的,“哎,这本杂志上写秦枫原来是舞蹈演员,出车祸伤了腿,一度消沉……”   “奇怪了,报道说他家是上京的,家境富裕。怎么车祸复健竟然跑到云海市去?上京不是比云海市更厉害?咦,周子青你家不就是云海市的吗?你们云海市那个毕爱顿康复医院是不是很厉害?”金嘉瑜抬起头问了句,又低下头继续看。   周子青眉头皱下,没有理会。   “他这经历还挺传奇的呢,舞蹈出身,怪不得形体这么好看,他比较适合演古装剧。”金嘉瑜声音小了很多。   直到把秦枫整个报道看完,又忍不住好奇扭头看了一眼周子青,张嘴问道:“周子青,你和秦枫什么时候认识的啊?你大学报道那天他好像来送你了,我记得个子挺高,现在一想不就是他么?你们怎么认识的啊?是他在医院做复健认识的吗?”   金嘉瑜突然想到有一次在学校超市买水,秦枫站在后面偷看周子青的表演,整个人羞红的一张脸,眼睛里闪着亮晶晶的光。   “哎,他之前综艺节目有说过,他喜欢的女生类型……”金嘉瑜窃喜的转头去看周子青,发现对方全神贯注的在看书,顿时觉得无趣起来。   “周子青,他说他喜欢脑袋聪明的,你说他是不是在暗指你啊?”金嘉瑜就是看周子青这幅四平八稳的样子不舒服,就想打破她身上那股子镇定。   同寝室这么久,她几乎鲜少看到周子青情绪失控和发脾气的时候,这个人太稳了。   周子青睨了金嘉瑜一眼,淡淡的,极其的冷漠的一眼。然后又继续看自己书,完全无视金嘉瑜。   被人僵僵无视,金嘉瑜扯了扯嘴角,轻笑一声,似乎并不在意周子青对她态度。   事后,周子青花钱买了一本金嘉瑜看的那本杂志,其他都不感兴趣,就只翻到介绍秦枫的那一篇。杂志像小学生作业本那么大,薄薄一本。纸质算不上多好,印刷也是,封面上是秦枫一张单手撑着下巴的照片。脸只有侧面,线条非常精致。   看第一眼,会被这张脸吸引,忍不住盯着看几秒,实在是太好看了,欣赏美的心态,也会多看两眼。   看完脸,注意力就会留在那只手上,骨节分明,纤长均称,骨肉之间百分百的完美比例,多一点粗壮,少一点干瘪。葱白干净的指腹,就像他给人的气质,君子谦谦如玉,手上不带一丝世俗的烟火气。   不像她,手掌上即使过了这么多年,当初的茧子,变淡了,变薄了,可依旧存在。   看不了秦枫主演的电视剧,他杂志上的报道倒是可以看看,都写的什么。   周子青多年看书,已经练就一双筛选重点内容的眼睛,可今天就一点点,一行行的往下看。   这篇用了两页纸,中间配了几张剧中照片。   报道里说的还算是详细,云海市毕爱顿医院做复健那里只是稍稍提了一下,其他事都是在说电视剧里角色问题。   秦枫小火了,拍了一个还算大的广告,给一个新出的饮料代言,特意去了海边拍的外景。   拍完回来之后,在家休息一天,第二天都等不及,脸上戴眼镜,头顶棒球帽跑去找周子青了。   广告商送了他几箱饮料,他搬了一箱子给周子青送去。   秦枫风火火的过来了,他把周子青之前给她说的话给忘记了。   秦枫直接找到周子青实验室楼下,周子青下来,遮掩的再严实,那背脊笔挺,修长的身形,也能把人给认出来。   “你休假了?”秦枫这个工作,周子青也摸不准他什么时候工作,什么时候休息,看他这个时候能过来,应该休假了。   秦枫脚下就放着他带来的一箱饮料,弯腰给搬起来,咧嘴笑,“上面有人吗?我给你搬上去。”   秦枫特别喜欢给她送东西,吃的喝的用的,人在外地也会托人送过来。周子青领着秦枫上去,把东西放在实验室外面储物柜里。   秦枫一来,周子青今天的工作安排都要延后。   正巧,周子青也有些话,想和秦枫说一下。   周子青别看在上京待了三年,可实际上她对上京一点都不熟悉,那里有好玩的,好吃的,有名的观光景点是知道,但她听过却没去过。   一直在忙碌的状态里。   秦枫带着周子青出去玩了,说是出去玩,实际上两人去的书店。   上京最大的书店,上下两层的面积,各类书籍很全。周子青参加了国际青年竞赛,想要去看看有什么她需要的书籍。   秦枫只要和周子青在一起,去哪都无所谓。   书店人一层二层都很多,密密麻麻的,很多人没有位置坐,就坐在台阶上看阅读。   周子青找到计算机分类,站在那里挑选书籍,秦枫遮掩的挺严实,到没人认出他来。周子青拿了两本外国翻译过来的书,感觉很有深度。   路过旁边一张桌子,拉了下秦枫,指着桌子上一本杂志,小声说:“我这个杂志我买了。”杂志还放在她背包里呢。   看不到秦枫的眼睛,可能看到嘴角上扬的弧度,以及他惊喜的语气,“你买了?上面都写了什么?有些胡说的你不能信。很多都是从其他地方拼拼剪剪出来的。”秦枫站住,伸手拿起那本以他为封面的杂志。   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笑眯眯的转过头问周子青,“我这张照片好吗?”   带着墨镜,都掩盖不了往外的冒的傻气。   周子青笑眯眯点头,“好看。”说完,又低头看了一样秦枫拿着杂志的手,补充一句,“手也好看。”   秦枫一听到周子青夸他好看,不知道怎么的,那声音酥酥麻麻绕着耳朵边,跟着都痒痒起来。   低着头快速翻看写他的那一页,快速看了两眼,想知道都写了什么。   结果就是之前他上综艺的一些片段的文字版,转手想把杂志给放下,刚要放下,又拿了起来。帽檐垂着,小声说了句,“我也买一本吧。”   秦枫单纯就是因为,周子青买了一本,他也要买一本。   周子青看了眼那本被被人翻了很多遍,有些皱的书皮,重新拿了一本带塑料皮的,“你那本放回去,边角都折了。”   买了书,秦枫要带周子青去吃饭,两个人找了家,人不太多的。   周子青要了独间,毕竟秦枫也不是普通人了。   秦枫和周子青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他总是有很多话题,想和周子青说。大事小事,就想把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都说给她听。去海边拍广告,捡了好看白色贝壳都要拿出来说一说。   周子青低头吃饭,大多数是秦枫再说,偶尔抬头嗯一声。秦枫也不觉得敷衍,说的依然兴奋起劲,说的多,吃的就少,碗里饭菜都没怎么动。   周子青吃饱,拿起餐巾纸擦了擦了,身子坐直,看着滔滔不绝一直在说话的秦枫,突然开口问他:“你谈女朋友了吗?”   秦枫肚子里还有千言万语都被周子青这一句给噎住了,刚刚还有兴致的话题,一下子全没了。表情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摇摇头,低声说没有。   “你比我还要大两岁呢,平时接触的女演员应该都很漂亮,要是遇到合适的,不妨试着追一追,谈过恋爱,演感情戏才会更入戏。”周子青眉眼带着笑,好像没看出来秦枫表情僵硬的沉默。   秦枫一双微微上挑眼睛看了一眼周子青,小声憋出一句,“我喜欢……聪明,会做题目的。”后面那半句声音小的像是蚊子嗡嗡声。   秦枫一说完,放在餐桌上的手掌不自觉的收紧,周子青很聪明,他已经说的这么直白了,她不会不明白的。   抬起头,眼神一下期待,一下忐忑,也不说话,就静静看着她。   周子青正笑盈盈拿着筷子夹了一道菜放到秦枫跟前碗里,“你刚才一直在说话,都没怎么动筷子,再吃点。”说完放下自己手里筷子,就着刚才秦枫说的话,想了想,目光重新落在秦枫身上,嘴角勾了起来,“会做题目的不适合你,她要是遇到不会做的题目,你能帮她解出来?我记得,你可是连初中奥数题都不会做的,所以就别找什么会做题脑袋聪明的。”   秦枫直直看着周子青,他这会心里难受,胸口拧巴在一起,嘴里像是灌下一杯柠檬水。抿着嘴角,表情十分受伤的看着周子青。   被秦枫这么盯着,周子青心里叹息,脸上却是浅笑着,嘴上继续说着,“你要是找到女朋友,记得带她和我一起吃个饭。介绍我认识认识,我们是一辈子的朋友,你女朋友,我一定也会当成朋友处。”   秦枫觉得自己坐不下去了,手摸到桌子上放的墨镜和棒球棒,“我……我想起来,我哥让我早点回去,我先回去了。”   秦枫落荒而逃,根本都不敢看周子青的脸。   周子青脸上的笑,一点点沉下去,看着对面空掉的位置,呼出一口惆怅,可一想到秦枫被她吓跑了,又觉得好笑。   短时间内,秦枫怕是不会来找她了。   秦枫心里难受要死,一路也不知道怎么回的家,脑子里不断的重复上演着,和周子青坐在独间发生的事,还有她说的每一句话。   秦枫低着头进家,耸拉着肩膀,连背景都能看出来他的低沉和失落。   秦淼一早起来,就看到秦枫兴致满满的换衣服整理发型,这会像是斗败的大公鸡,灰突突的回来。看着秦枫上楼,喊了一声,也没回应。   起身跟在后面又喊了一声,还是没听到。   这不对劲啊。   秦淼看秦枫回了卧室,转身给秦煜打电话。   “他早上出去的时候,脸上兴致挺高的。刚才回来样子,像是半道失了魂似的,我喊他两声都回我。”家里有事找秦煜准没错。   当大哥的就要出事的时候担责任,挑大梁。不然弟弟妹妹怎么敬重啊。   秦煜正忙着,在电话里只是叮嘱秦淼等他回来再说。   这段时间公司事正忙,这几天都加班加到很晚,今天难得到点就下班了。   秦煜回来问了秦淼几句,眉头跟着皱起来。早上这么高兴的出去,不用问肯定去辰光大学找周子青去了。   至于情绪低落,秦煜哪还想不明白。   以为还要晚点才来的场景,竟然提前了。秦煜忍不住在心里猜测,秦枫一大早,难道去找周子青告白去了?   一边这么想,一边抬脚上楼去。   秦淼要跟着进去,秦煜把人挡在门外,主要是顾及到秦枫自尊心,这么丢脸的事情,还是他自己一个人知道就行了。   秦淼在门外抗议无效,秦煜反手把门反锁上。   进了秦枫的卧室,只看床上鼓囊囊一个人形茧子。用被子把自己从头到尾裹得严丝合缝的。秦煜站在床跟前,拉过一张椅子坐下。   “你去找她表白被拒绝了?”秦煜双腿交叠,双手搭在膝盖上,目光看着床上被子动了几下。   “她是不是说,你和他是朋友,不适合做男女朋友?”   床上人没动静了。   秦煜眉头一沉,突然站起身,把秦枫身上的被子,像是撕膏药似的,扯下来扔在地上。结果一看到秦枫那样子,忍不住都气笑了。   在床上还带着眼镜呢。   上手就要去摘了他的眼镜。   秦枫双手捂着不让,“秦煜你干什么,你给我出去。”   秦煜一看秦枫这么没出息的样,摘不掉眼镜,顺手在他胳膊上狠狠拧了一把。   “嘶”秦枫疼的倒抽一口气,伸手就去拍秦煜的手。“松手!”   秦煜却先一把掀了秦枫鼻梁上的眼镜。一双红彤彤的兔子眼,就暴露出来了。   秦枫别别扭扭把头歪过去,还强行解释,“我这是……害眼病。”   秦煜眉头皱着,脸阴沉沉的,看着秦枫这倒霉没出息的样子心里火气蹭蹭的往上。“秦枫你现在好歹是个艺人了,长得不错,家境也不错,找什么样的女朋友找不到,你怎么就看上她了?她不就会做个奥数题,考上辰光大学了,有什么了不起?”   秦枫被周子青打击的不轻,心里正难过,可也不喜欢秦煜用这么轻蔑的语气说周子青半句。   砰的一下从床上站起身,瞪着眼睛俯视着秦煜道,“她就是了不起,你要是参加高考一定考不上辰光,也亏了家里有钱,把你送出国了。不然在国内你连个大学都上不了。”   秦煜听着秦枫满嘴胡说,“我考不上辰光,你打电话问问爸妈,我当年高中成绩怎样?你十个脑子加一起,也考不了我一门的成绩。”   “我说的是你和她,你和我比什么,是个人都比我聪明行了吧。”秦枫一脸自暴自弃,盘腿在床边坐下来,又想到周子青对他说的话了,情绪又立马低落起来。   也不管秦煜这会怎么看他,“我又不是想找会做奥数题的,我就是因为喜欢她,才这么说的,她不会做奥数题我也喜欢她啊,她要是不聪明我也喜欢啊。我又不是只因为她聪明才喜欢的,我认识她那么久……她那个样子,我也看到过的……”   说着说着,秦枫越发觉得自己满腹委屈。   秦煜刚刚一肚子火气,被秦枫委屈巴巴一通说,火气就给打散了。扯了扯嘴角,又重新坐下,语气缓和许多,“给我说说今天都发生了什么事,我帮你想想。”   秦枫不想说,头一歪,又躺下了。这会心里难受,什么话都不想说,偏偏秦煜还在这里惹人烦。   秦煜一看秦枫这狗模样,还治不了不他。“你不说是吧?我去辰光找她问个明白,把人欺负了,我还不能找她问个话?”   秦煜冷笑一声站起身就走。   秦枫刚刚还半死不活的躺死,一看秦煜要去辰光找周子青,吓得扑通一声,赤着脚就跳下来,双手死死拽着秦煜白色衬衫,恼羞成怒的喊着,“秦煜,你到底要干什么,求你了,你让我安静吧。我没告白,她就只说我要是交女朋友,记得介绍给她认识。”   “所以她这样一说,你回家把自己眼睛折腾成这样?秦枫你能有点出息吗?你就这样摆明就是被她吃透了。她在和你划分界限,一旦你和她的关系界限模糊,她就要给你重新划一道。提醒你,不要越线,她都这么明白的告诉你,今天应该不是第一回 ,上次电话我就听到一回。你怎么就不死心呢?凭着你这张脸,比她好看的,你是找不到吗?”秦煜双手叉腰,气的鼻翼颤动,眼睛里的火气又渐渐上来了。   “好看的又没她聪明。”秦枫怕秦煜真的去找人,双手拉着人不放,嘴里小声嘀咕一声。   秦煜嗤笑一声,“好看的没她聪明,聪明没她好看?你是一心准备吊死在她这颗歪脖树上了?”   秦枫皱眉,辩解,“你怎么能说她是歪脖树?她将来一定是栋梁之才。”   “呵,我现在问你,人家只愿意和你当朋友,你今后打算怎么办。”秦煜就想知道对方拒绝的这么明显,他今后准备怎么弄。   秦枫眉眼躲闪,嘴里还狡辩着,“反正我和她的关系除去她的家人,就我和她最亲近。”秦枫这是往后缩了,不打算正面对上今天这事了。   秦煜被他明显逃避的样子,气笑了,“早晚你会撞的头破血流的回来。”说完一把推开秦枫,气呼呼往外走。   “你可别去辰光找她啊?她最近很忙的。”秦枫跟上两步在后面提醒,就怕秦煜找过去。   “你给我闭嘴。”就她忙,别人都闲?秦煜恨不得把秦枫踢出去。   秦淼还在门口站着呢,看着秦煜气呼呼出来,心里更好奇,小声问,“没出什么事吧?”   “好的很呐。”秦煜现在觉得还是周子青说的不够重,说什么只当朋友,就该张嘴和他说明白,这辈子没机会,赶紧死心吧。   国际青年人工智能竞赛,要比国内竞赛赛程要短,报名参加项目审核通过,会进入专家评委环节。专家评审,根据参赛评分规则进去决赛名单。   中间没有复赛。   初赛,参赛作品初审就要面临生死的关键。所以初赛审核通过会有很长一段时间决赛准备时间。   评分标准是参赛作品设计创意占25%,参赛作品核心技术先进性占30%,市场需求以及未来市场潜力占25%,参赛作品有效推广占20% 。   看到评分规则,周子青是有一点担忧的,核心技术先进性占比要比她预期的高5%,以为顶多25%。   如果这一项占比高了,就意味她要在其他三个方面加强赶上。   虽然国内目前技术水平比不上国外,可是最终要把学术研究成果变成实效性产品,还要有创意,还有能解决市场实际问题,这就把难度增加了。   想赢也不是没有可能。   忙碌的缝隙之间,周子青难免想到秦枫,希望他也能忙起来,把不愉快的事给忘了。   周子青成功报名之后,开始选定主题方向。   周子青选定几个大方面,拿到实验室去给徐梁知教授看,报名资料提交之后,她才知道上面写的指导老师名字是教授的。   几乎一下子,沉重的压力扑面而来。   顶着徐梁知教授亲自指导的学生身份去参赛,初赛审核都通过不了,可以提前毕业了。   周子青自己给自己的压力非常大,所以选题方面很谨慎。拿着选题大框架,以及自己的构思想法去找教授。   实验室的其他学生也不是摆设,自然看得到,听得见周子青和教授之间的讨论。听明白怎么回事后,背后窃窃私语声就大了。   回到寝室的时候,金嘉瑜就问了,“你和徐教授今天下午在实验室讨论什么呢,我听到选题,创意之类的,是不是要参加什么比赛?”   吴淑贤还在外面寝室晃悠没回来,朱玉晴只看了两人一眼,事不关己的,继续看自己的书。她专业课成绩不行,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周子青专业课成绩已经超过同期的他们一大截。   即使专业课成绩优秀的金嘉瑜,也比不了。   很明显的,周子青已经走在他们所有人前面。   同个寝室三年,金嘉瑜心理现在怕是很不舒服。   徐梁知教授,朱玉晴听过他课,他严谨公证,知识庞杂丰富,如果真有什么比赛,他一定会选择最优秀的那一个。所以没选择金嘉瑜,就是证明她还不够优秀。   金嘉瑜怕是也知道这个道理,但是心气高傲,怕是心理不认为自己比周子青差多少。   实际上周子青不回答,金嘉瑜也已经知道答案了,可看到周子青还是没忍住张嘴问了。实验室有同学好奇,问了教授一句。教授说周子青报名参加了国际青年竞赛。   这个竞赛名,金嘉瑜今天还是第一次听到,但是不妨碍实验室其他学生知道,稍稍科普了一下。光是这个竞赛报名门槛,就能难倒一堆学生。   几十个国家,合作高校就是三百多所。   在外国有些媒体报道过,光是能成功报名参加,都是可以拿出来炫耀的事情,更别说通过初赛审核,进入决赛。   听说光是评审专业都是各大院校,实验室的领头人,以及来自国际计算机人工智能协会的专家。虽然国内对这一块相关报道比较少,但是在国外,这可是水平相当高的竞赛,每年竞赛季,国际各大媒体杂志报刊都会争相报道,评比,同时国际上知名院校也在暗自较劲。   明面上都是学生参加,可只要看看成功报名论坛信息上写的指导老师名字,稍稍了解这一领域的人,都能叫得上名号。   说白了,还是各大名校之间的竞争。每年出自各大名校的学生进入决赛,也会对这所高校大肆赞扬和报道,这种荣誉那所高校会不愿意要呢。   实际上,周子青看似个人参加竞赛,指导老师却是徐梁知教授,对外面的人而言,那就是周子青一个人代表了辰光大学去参赛。   光是想到这一点,金嘉瑜就觉得呼吸困难。   可不管怎么抵触这个问题,现实就是如此,一向谈笑从容的金嘉瑜,这次也变得格外沉默。更气人的是,在上专业课,几门专业老师也对周子青提出援助之手,说要是有什么专业上问题,可以随时来咨询。   周子青参加国际竞赛,周子青代表辰光大学参赛的消息,就在人工智能院系里不胫而走。倒是没有什么反对声音,毕竟周子青的实力摆在那里,从大一入学开始,各门专业课的成绩都顶尖的。   为人勤奋认真,严谨实干,就大三同班级的学生也都觉得徐教授选人选的挺合适的。   徐教授对外并没有抬高周子青的意思,只说了,是去试试水。往年光是初审就要筛掉很多人,不一定能通过。   金嘉瑜以前玩的比较好的学姐学长现在都是大四,大多经常不在学校里。她和其他两个寝室关系,因为吴淑贤,也多是不热不冷,见面热脸打个招呼,实际说不上知心话。   金嘉瑜现在这样独来独往,倒是和周子青有些像。   下了课,跟着人群走进食堂打饭。   金嘉瑜最近情绪低落,回回在寝室看到周子青为了竞赛学习忙碌的样子,她忍不住焦躁起来,心很难平静下来。有时候控制不住情绪还和吴淑贤拌了几句嘴。   吴淑贤现在神气的很,话里话外都在讥讽她不如周子青。   “同学?到你了,吃什么菜?”金嘉瑜还在愣神中,被食堂窗口的打饭阿姨,用铁勺子敲了下餐具才晃过神。   看了眼菜,也没什么胃口,随便点了两样。   端着餐盘出去,中午正是吃饭的点,一眼望去,几乎没有空下的餐桌。只能找人少的餐桌过去坐。   “哎,金嘉瑜?没位置么,到这边来坐。”金嘉瑜刚过去,身后就有一个女生喊住她。   转过身看清楚人,是之前上过同个心理健康选修课的同学,当时一整个学期下来,两个人经常互相帮着占座位,那段时间两个人感情特别好,下了课还一起去吃夜宵。   可惜是不同专业,金嘉瑜觉得对方脾气和她很投。   看到她指着自己旁边空位,金嘉瑜赶紧走过去。   女生赶紧把餐椅上她打印的资料和课题收拾起来。对面两个女生应该也是朋友,看到金嘉瑜坐下来,都友好的冲她笑笑,热乎询问金嘉瑜是什么专业的。   金嘉瑜因为周子青情绪低落了几天,现在看到自己专业以外的人,竟然觉得有几分亲切和放松。   “你们理工科比我们好,我们专业课三天两头要交报告,要写论文,还经常有小组作业。这次更夸张,一个国外访谈节目就让我们准备一份分析报告。只是和我们的专业擦边而已,说白了其实也没多大相关。全英式口语的访谈节目,里面专业词汇,光是查找资料弄清楚,都要费老半天劲。”女生吃着饭忍不住抱怨,对面两个人也跟着有不少怨念。   女生直接扬手把她旁边一本装订的资料拿起翻开,表情夸张的道:“看到没,两个案列,光是专业术语就有这么多?”   金嘉瑜接过来扫了一眼,刚想安慰一下女生的,突然,心神一凝,眼睛微微眯了下。   女生看到金嘉瑜没表态好奇的扭头看了她一眼,“是不是吓到了?”   金嘉瑜看到第二个案列上几个熟悉的字眼,心头一惊,很快就把装订本还了回去,还笑着说:“我记得这个毕爱顿康复医院好像是云海市的,十二岁,换算下来,岁数倒是和我们差不多大啊。”   “正常病患案例公开或者发表,都是需要隐藏现实条件的,或者拿到对方同意授权公开书,他这个直接报出医院名字,应该是说话口误吧,正常不会说现实具体医院名字的。”对面一个女生听到金嘉瑜这么分析,表情疑惑的说了句。   “我倒觉得,他们老外肯定想不到他们随便一个访谈节目,我们竟然这么认真当成作业来完成。在他们那边谁会因为一个外国真实医院名,去找一个不认识,甚至不想关人的事情。就是案列里这个人,你说她能有机会看到这个?”一个国外还是冷僻专业访谈节目,国内能有几个人注意到。另一个女生倒是觉得,这要不是他们导师扒拉出来这段视频,谁能看到这个。   “反正我不关心这些,我是看着这大长串的专业术语头疼的很,都要一个个去找资料。”女生现在看到金嘉瑜就羡慕的很,“你们理工科真不错,恐怕我一学期写的论文报告,都赶上你们三年的量了。”   金嘉瑜笑笑,有些心不在焉。心里忍不住对自己嗤笑一声,她怕是因为周子青参加国际竞赛,嫉妒疯了,脑子错乱,竟然觉得刚刚看到那个十二岁女孩,会是周子青。   她还记得前段时间买的那本杂志,周子青那个艺人朋友,不就是在云海市毕爱顿康复医院复健的,这里又出现一个毕爱顿康复医院。   一个从小在上京长大的,一个云海市,怎么会认识呢?   金嘉瑜都觉得自己要疯魔了。因为一个国际竞赛,她竟然想要周子青身上发生点不好的事情来。压根都是不相关的事情,她脑子里竟然还在妄想这要真是周子青那真太好了。   金嘉瑜都被自己脑子里想的事情吓了一大跳,饭随便吃了两口,就端起餐盘,笑着冲几个人点点头说:“你们慢慢吃,我吃饱了,先去送餐盘。”   回了寝室,站在水龙头跟前,鞠了一捧水洗洗脸,让自己清醒一下。自己都觉得自己挺可笑的,这都能联想起来。 第一百零二章   不管金嘉瑜心里怎么不得劲, 周子青的的确确受到了学院老师的热切关注,就连学校方面也给出便利。在竞赛期间,周子青有需要的设备, 器材,都可以实验室的名目来报备。   周子青是个人报名参赛, 可她还没有毕业,还是辰光大学在校学生, 参赛指导老师也是辰光大学正职在岗院系首席教授。不管周子青在国际青年竞赛上取得什么样的成绩, 都必定属于辰光大学的。说周子青代表辰光大学, 这点也不算说错,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国际青年赛的水准太高,有些人背地里忍不住议论两句, 觉得期望不能抱太高。   什么样的声音都有,或多或少传到当事人的耳朵里, 代表辰光大学?要是连初赛审核都过不了那不是太难看了?   “她一个人的参赛作品能代表整个院系?”   “徐教授可是她参赛指导老师, 没个像样的作品不可能吧?”   “换做我参赛, 背着这么大压力, 我感觉我会睡不着觉。”   “我也是, 光想想都感觉有股窒息感, 这要是……好像自己成了一个罪人似的。”   周子青决定报名的时候, 就知道会有这些声音。压力确实大,就连徐梁知教授都找她谈过话, 让她放轻松, 不要有压力,尽全力去做。   压力会衍生一种焦虑的情绪,克服它的手段, 就是让自己充实忙碌起来。计算机实验与人工智能专业的学生越发关注周子青的时候,周子青自己已经全身心投入到的她的竞赛当中了。   首先就是确定选题框架大方向,这个看着很容易,拟定自己擅长的领域。可难道要闭门造车吗?还要查找近年来国际上的资料,总不能自己拟定选出参赛作品,早在之前就有人做出来,大同小异,那可就彻彻底底沦落成笑柄了   实验室的成员,经常能看到周子青拿着准备的资料找徐教授讨论参赛作品。这种一对一的指导交流,任谁看着都羡慕不已。   多么好的机会啊。   可随着次数增加,实验室的学生关注点慢慢跟着偏了,有时候都会情不自禁的放下手里工作,支棱着耳朵听着一门之隔,里面人的说话声。   越听越忍不住屏息收声,靠近的几个实验室学生面面相觑,嘴巴微微扭动两下,冲着半掩木门示意,听。   正传出清晰有力的说话声。   其中一个人极小声的说道:“这是又争论上了?”   旁边两个男生紧跟着点头,光这一周都三回了。从第一次的震惊,到现在还是震惊。每一次听到里面据理力争说话声,都忍不住在心里暗自佩服一下。   那可是徐梁知教授啊,整个辰光大学计算机人工智能系的首席教授,他提出的质疑,还需要辩解吗?认错改正就对了。   恐怕换个人就会立马排查自己选题方向,或者直接换个选题。   可周子青没有。   她选定的参赛方向是经过她深思熟路的,她做过大量的数据搜集,目前除了这个选题方向,她没有想要更换的意愿。   门内,徐梁知抬手捏捏眉心,眉头微微蹙着,这是周子青交给他的第三遍选题框架,从一开始他提出的质疑,她不停的拿出数据来确定完善她的想法,丝毫没有想要修改参赛作品主题的意思,甚至一而再再而三的试图说服他。   眼睛眯起,下颚紧绷,表情多了几分沉重,微微往上抬了抬唇角,“计算机人工智能图像识别这一块,就目前来说,它的参赛价值有限。作品讨巧的话,要贴合现在国际时文,当下国际环境。重点要说的是,这次竞赛,M理工,AI人工研究院,RA机器学校,SA人工智能实验室,全球上百所大学参与,就计算机图像识别这一选题,会有大幅度重叠,尤其是全球排名靠前的SA人工。”   徐教授这次话说的比之前都要浅白,周子青自然听得懂。   “教授,我查过很多资料,就目前学术研究平台发表出来的数据来看,计算机图像识别的数据停滞在一年半。也就是意味着,在数据规模非常庞大的情况下,计算机抓取的图片,在没有人力亲自标注,初始图片的情况下,是杂乱无章的。分门别类的工作处理之外,要是能在其他方向,比如是:处理识别图像速度时间,色彩成像分析归纳,建立有效数据搜集包,扩大样本的识别平衡,以及图像和等同实物的内部转换构建联系。无论这里面那一块突破,都是数据上的创新。”其他的选题,周子青不是没有考虑过,可是了解的越多,就更加明白存在的差距。   其次创新主题,了解国外的教学理念,创新且贴合运用实际的参赛作品,对她来讲绝对不占优势。   徐梁知看着周子青继续说道:“可你要知道,人工智能的发展离不开计算机数据,你以上所说的,只要过个一两年,计算机技术提高,这些自然而然的也就是不是问题了。”   “我知道,所以我创新方向是超越现阶段的计算机水平极限后,所展现的成果……”   周子青清晰有力的声音还在不断的从门缝里冒出来,实验室角落,金嘉瑜扣着手指,烦躁不安的心,从周子青进了那扇门开始,就没有停止过。   听不见还好,只要听到周子青的声音,她整个人顿时什么都做不了,静不下来。   心头萦绕着莫名的烦躁,手边一切看着都不顺眼。想冲进那扇门里大喊着周子青闭嘴。   烦躁,焦虑,易怒,完全控制不住了。   金嘉瑜知道这都是自己心里出了问题,她嫉妒周子青,她应该平心静气的做自己的工作,不该多关注周子青事情。自己在心里这么劝解自己,可只要周子青出现在她视线里,她就难以控制心里那份情绪。   就像现在,听着周子青和教授讨论竞赛,就会忍不住幻想要是此刻站在门里的人是自己,要是徐教授指导的人是她,她一定做得比周子青好。   这种念头一起,就像火星燎原一发不可收拾。金嘉瑜对旁边人小声说了一声,起身出去。   出了实验室,听不到周子青的声音,顿时整个世界变得素净起来,胸口压抑的浊气终于呼了出去。抬脚去卫生间,拧开水龙头,哗啦啦的水声,带着一股凉意透过指尖传达心神上。   她需要正视现实,认清楚现实,再不甘愿,再不承认,现实就是,周子青要参加国际青年赛,周子青能和教授一对一交流。   这是现实。   洗了手,让脑子清净一会,才转身回了实验室。   进去才发现周子青已经走了。   “走了?”金嘉瑜小声问了旁边的人,这会已经听不到里面说话的声音。   旁边带着眼镜的女生点点头,手里工作没停,“嗯,刚走,好像参赛主题框架已经敲定了。”女生抬起头还想说什么,看到徐教授走出来,立马闭上嘴继续工作。   徐梁知有个会议,临走前叮嘱实验室进度两句,就出去了。   教授一走,实验室氛围立马变得不一样。少了几分闫肃,多了几分轻松。   “我听系里一个老师说的,系里有交换生留学名额,公费的。都是国际上著名院校,搞不好还能和顾时雨学长一个学校呢。我先透漏下,可能用不了几天,系里老师就要说这事。”说话的男生笑眯眯的,抛下一颗惊雷。   顿时就把实验室炸开了。   “真的假的,这事怎么一点信息没漏出来,准不准啊?”   “应该是真的,我走楼梯时,故意避着两个副教授后边走,听了一耳朵他们谈话。当时没在意,现在想想好像是在说这事。”金嘉瑜旁边带着眼镜的女生抬起头给了肯定答复。   “知道有几个名额吗?都有哪些学校,选拔标准都是什么啊。”公费留学生,天赐的好机会,是学生就没有不激动的。   金嘉瑜的手忍不住开始发抖,心跟着砰砰直跳,难以掩饰的喜悦就挂在脸上,不管什么样的选拔标准,她都有竞争力度的,她拿过全国竞赛大奖,系里专业课成绩排名不低,和其他专业课教授老师的关系也不错。   越想越激动。   “几个名额不知道,但是周子青肯定要占一个吧。”一开头说话的男生难掩羡慕的语气说道。   其他人一听,倒是没有反驳的,似乎都默认了。   周子青实力摆在那里,系里老师教授认可的,要是名额只有一个,似乎就已经定了。   金嘉瑜刚刚喜悦的心情,顿时被人一盆冷水泼的透心凉,死死咬着嘴唇,神色沉重的站在位置上,这会耳边已经听不到实验室里其他人的说话声了。   和徐教授敲定完参赛框架后,周子青心头稍稍轻松了些,找一上午的时间,准备去福利院看看周猛去。想到周猛,就不得不想到上次被她气走的秦枫。   也不知道他人现在还在不在上京。她之前的目的是给两人之间画条分界线,确定立场,可不是绝交互不来往。   周子青头一回主动上门找秦枫,算是有几分道歉的意思在。   要是秦枫还在休息,就带着他去见见周猛。   在周猛没长大成人前,她对周猛有一份责任在。   秦枫还躲在家里休息呢,之前工作确实累了,公司也给他假期,同时也在帮他物色其他合适的工作。公司内部对秦枫以后的发展方向还是比较有争议性的。   一方是准备把秦枫推出去当时下偶像,给他接一部偶像剧男主剧本,再唱个偶像剧片头曲,片尾曲。偶像剧反应好,一下子就能彻底火起来。   秦枫那张脸实在是生的好,目前光是演个男二,就能吸粉,这样的长相身材气质,不去演个偶像剧男主都不像话。   另一方觉得偶像剧造星快,火的快,但是后期偶像剧后遗症比较大,想转型太困难。而且秦枫演技还要磨炼,想继续让他演配角,演技成熟,找个编剧量身定制一个剧本,火起来,可就不是流星了。   有秦煜这层关系在,事关秦枫未来发展,朋友总要打个招呼的。   朋友打电话说了,秦煜现在最是看秦枫不顺眼,见不得一个大男人在家里哀哀怨怨的模样,自己想去找人,还不好意思去,可真有出息。   就是见不得人傻的,自己往坑里跳的。人家都摆明拒绝的态度了,还想着往前凑呢,这是什么,这叫臭不要脸。   秦煜怎么想都想不到,还能有这种事发生在他家里。   “你们自己和他商量吧,我是他哥也不能管他一辈子啊。”秦煜笑着就把话推开,准备以后不掺和了。他背后忙活半天,谁领他的情了。   周子青找到家里的时候,秦枫正窝在楼顶客厅米白色布艺沙发上,看他自己演的电视剧。公司负责带他的张姐让他多看看,说是能看出自己演戏毛病,方便以后改正。   秦枫就看着自己演的男二,一次又一次的放弃自己的事情,不管不顾跑去救女主。都忍不住替自己心疼起来了。又看到电视剧里对他冷言冷语的女主,不由得就想到周子青身上。   觉得,这女主要是换成周子青来演,肯定不会这样。   转念又一想,要真是周子青来演,他肯定能演一千多集,反正没有男主,他戏份多,那他就是主演,这么一想,心情立马轻松多了。 第一百零三章   秦枫家周围的环境着实不错, 对整天待在学校里的人来说,入眼看到的景物实在是让人心旷神怡,就连一直压在脑子里竞赛都暂时放下了。   幽静舒适的环境, 光是仰头深呼吸一口都是满满的绿色清新,这个森林别墅一样的房子, 就像是童话世界里的一角,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之下, 闪闪发着光, 令人无限向往。   周子青抬腿迈进这个童话一般的建筑里时, 眉眼忍不住在笑,这要是童话书里的城堡,属于她的身份该是什么呢?   想不出来,怎么想都觉得她这样的人, 童话世界里不应该有。   楼顶阳台,还窝在沙发上, 漫不经心看自己电视的秦枫, 接通楼下打上来的电话后, 稍稍愣了一秒, 待听到话筒里周子青问家里阿姨, 她鞋子是不是要放在门口。整个人猛地一下站起来, 嘴角翘着, 眼睛里闪着精光,电话都没挂上, 赤着脚急急往下楼下走。   秦枫的腿偶尔一下跑动还是可以的, 踩着楼梯哒哒哒的跑下来,心跳也跟着节奏一起咚咚咚跳动着,一下来, 就看到客厅笔直站着的周子青,正仰着头笑盈盈看着他。   迎上周子青的笑脸,秦枫嘴角的弧度越发控制不住,咧开嘴露出洁白的牙齿,笑的比外面的太阳还要灿烂耀眼。   隔空对着傻笑的秦枫招招手,打了招呼,精致的眉眼,修长挺直的身姿,像城堡里的单纯善良的王子。“在实验室呆久了,想出来透透气,记得上回来你家楼顶看风景很不错。”   秦枫心里喜滋滋的,周子青就是个学习狂,实验室就是她的乐园,怎么可能会烦。之所以这么说,其实就是想看看他。   “你来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啊。”秦枫老懊恼了,他家确实环境好,可他家位置太偏,笑眯眯的拉着周子青去楼顶客厅。   看到周子青,早前阴郁半死,话都不愿意多讲一句的人,这会像是打通全身的经脉,又能活蹦乱跳了。心情舒畅愉悦,连带着四肢都轻盈敏捷不少。   “我最近在家休息,刚刚还在家里看电视,你最近忙吗?有好好吃饭吗?我看你又瘦了。”秦枫自问自答,都不等人回话,自己一个人连中午饭都想好了。   周子青不提上次的不欢而散,全当做没发生的一样,指着正在播放电视剧问,“你在看自己演的电视剧?”   秦枫点点头,眼角瞄了眼正在放的画面,暗自在心里后悔,怎么是这一集啊。   这集他不好看,没后面几集精彩。   看着坐在沙发上的人,正认认真真的看着画面的人,不自觉的,秦枫手心脸颊开始发烫。   周子青拍拍自己旁边位置,“我也没看过,正好陪你一起看会。”一直忙,出演的电视剧确实没怎么看,这会看着电视画面,难得多了几分好奇。   秦枫走到周子青旁边坐下,“那个……这集我,”   “别说话,看电视。”   想解释说一下这集讲的内容,他演的男二一开始对女主有误会,这集猛地一看,他好像不太像好人啊。   目光在电视画面和周子青身上来回转变,心情紧张又忐忑不安,他隐约记得他这里演的一般般的,害怕周子青对他失望,就时不时的偷偷瞄一眼表情,像极了等待老师抽查作业的学生。   “记得我之前给你说的小孩么,我想带你一起去见见她。”一集电视剧播完,正在放片尾曲。周子青嘴角轻扬,浅笑着,“她想和我一个姓,上学前把名字改了。”   秦枫一听周子青要带他出去,高兴的不行。又期待又兴奋,一个劲的追问,他们过去要不要带点什么东西啊。   周子青说不用。   秦枫却不同意,问家里阿姨家里现成的都有什么,非要带点什么过去。   周子青背包里却是给周猛带了礼物的,周猛现在上学了,还会让志愿者帮忙带信过来。字横七竖八不能入眼不说,还缺胳膊少腿,就连拼音注释都有错误的。   连猜带蒙,以及志愿者那边听到的,周猛自己用刀削了块木板,当球拍用,没对手,自己一个人对着墙都能玩的起劲。   来的路上就捎带了一副球拍。   秦枫换了身休闲服,让家里阿姨收拾了两袋子水果和零食拎上。   路上周子青主动说了自己接下来会比较忙,选题确定好,后面所有的事情都要开始忙起来。秦枫对这些一概不知道,国际青年人工智能大赛,他听都没听说过。   但是周子青说,他就认真听心里去了。记住名字,准备之后问问秦煜知不知道。对周子青的一切都上心,都好奇。不了解,不熟悉,可周子青告诉他了,他就高兴。   之前包厢里,那画下的分界线已经不重要了。   “你知道公司今后准备怎么规划你的工作吗?给你的定位是什么?还有你自己对自己职业规划?不能等着公司里的人来安排你什么工作,就做什么工作。你现在要做的事情是积累,打基础,充实自己的阶段,但是自己要有方向。”周子青是认真务实的性格,对秦枫的工作,忍不住提了两句。   秦枫见周子青关心他,心里吃了蜜一样甜,“嗯,我懂,公司张姐说我们这个圈更新换代快,要想让观众记住你,就得有出色作品和演技。”   说着话聊着天,福利院就到了。   周六不上课,很多孩子都在院子里玩,院子平整的一块地方,聚集了几个大点的孩子,距离不是很远,能听清楚几个孩子兴奋的数着数,“98,99,100,101,102……”   过百了的时候,声音亢奋的都拔高了。   周子青和教工说了两句话,就让秦枫把手里两个袋子交给教工,让回头分给孩子们吃。和教工说完话,就带着秦枫到那边小孩聚拢的地方去。   周子青一进来,就看到人堆里的周猛,动作敏捷又迅速,手里拿着一块方形木板,面对着墙,紧追橘红色小球来回移动。任由那小球上下左右跳动,她细瘦的身体都能及时作出反应,把球接过去。   惊险刺激的时候,旁边有小孩忍不住蹦跳着嗷嗷叫唤。   数数的,激动着嗷嗷叫的,还要一旁喊加油的 ,围了一小圈,到没有上去捣蛋的。   周子青在后面站着,冲着秦枫眼神示意了下。   秦枫这才把目光集中在小孩群里,追着乒乓球上蹿下跳的小孩身上。   个头不高,四肢都瘦巴巴的,头发很短,撸起袖子露出的麦色的小胳膊,表情微微疑惑的看向周子青,“女孩?”   他记得周子青说过是女孩子。这会看背影,秦枫可没自信说这是个女孩。   周子青笑眯眯的点点头,“她叫周猛。”   小孩堆里,一直数到一百五十多,可能是累了,球没拍到,落地上了。   周猛热的小脸通红,转过身就看到后面的周子青,一双眼睛顿时变得明亮起来,咧开嘴角,冲着人就跑了过来。“青姐,青姐,你来了怎么不喊我啊?”   嗓门响亮,一阵风似的跑过来,拉着周子青的手不放。   旁边小孩看到周猛不玩了,跟着跑过来找她要木板和球拍。周猛有些犹豫,最后还是借了,可格外叮嘱着,“不许把球打坏,坏了要赔我。”   这都是她找范老师要的第三回 了,再去她都不好意思了。   周猛这么久没见周子青,心里可想了。憋了一肚子话想说,可旁边秦枫人高体长,太显眼,周猛不怕生人,可她心里话只会对青姐一个人说,其他人在,她忍着。   “秦枫,周猛,互相认识一下。”周子青觉得周猛警惕的小表情很有意思,滴溜溜转的眼珠子不时的看一眼。   周猛仰头看秦枫,眨巴了两下眼睛,“我叫周猛。”   秦枫展开灿烂的笑容回应道,“我是秦枫,很高兴见到你。”   周猛攥紧周子青的手,“嗯,我也高兴见到你。”教工说对来院里的人,都要礼貌亲切,不能调皮。   周子青没帮着周猛和秦枫熟悉起来,带着秦枫周猛在福利院里转了转,问了周猛的上学的事情。   周猛一开始顾忌秦枫在,一肚子话憋着没说,这会实在忍不住了。   “青姐,你能不能和教工说一声啊,我不想上学了,我白天能不能留在院里。”尽管学校里人多,玩的人多,可要上课,还总要写作业,写不完还要罚站。   周猛觉得上课太痛苦了,不让动不说,还不让说话,一整节课坐在椅子上,坐的她屁股疼。一上课,老师开口说话,她就开始犯困。   真不是她故意的,真的就是邪门的很,老师张嘴说第一句话,她开始打哈欠。   秦枫还没见过这么小就不像上学的,很是惊奇。   “把你作业本拿来我看看。”从之前教周猛学习,她已经预料到了。   周猛叹息一声 ,领着周子青去拿作业本。   噗嗤,秦枫看到作业本的时候,捂着嘴没忍住,看到周子青瞪他,强忍着背过身去。   周猛看到了,这人笑她,不太高兴的偷偷夹他一眼。不过看着周子青伸手接过作业本,小手拘束的这边扣一下,那边挠一下,小眼神小心翼翼的偷偷看着周子青神情。   不怪秦枫没忍住,实在是周猛从书包里掏出来的作业本,太不像话了。   作业本边角从第一页一直卷到左后封皮。明明是方形的作业本,现在?不止下角卷着,就连上角也是卷着,也不是奇了怪了。   作业本被糟蹋的不成样,翻开第一页看上面写的作业,周子青都没敢看第二页第三页。   秦枫站在身后偷偷看了一眼,又看看下面抿着嘴角,一脸惴惴不安的小孩,突然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有些同情的对周猛说,“现在不能不上,小孩都要上学的。”   周猛瞥了一眼秦枫,没吱声,这会注意力全放在周子青身上了。   周子青把烂成菜叶子似的作业本还给周猛,“学肯定不能不上,找谁都没用,老实上吧。”周子青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好,她自己属于学什么都快的,对于脑子不开窍,学几遍都学不会的,她也不知道怎么办。   周猛一听周子青的话,小脸立马拧巴起来。   “喜欢打球?”   塌陷的表情立马来精神了,刚还垂头丧气的,这会眼睛亮晶晶的像两盏小灯泡。“我和范老师现在都能对打了,可和门口大师傅还不行,他太厉害了。我没他快,我刚把球打回去,啪的一下,球又回来了……”说起自己感兴趣的话题,周猛来了兴致。   紧紧拉着周子青的手不放,把自己在学校和范老师打球的事情,一丝不漏的说出来。   小孩声音清脆热烈,说话没个顺序,想到什么说什么,巴拉巴拉一通说,上句是和老师学习打球,下句突然转到班里有男生欺负人。   “他们拽女生头发辫子,可我头发短他们拽不了,就给我起外号,那外号我不喜欢,我都想凑人了。可范老师说,打人不行,打人就成我的错了……我喜欢上体育课,范老师也喜欢我,要是范老师在课堂讲课,我觉得我能听懂。”周猛不觉得上课听不懂是她自己的问题,范老师教的,她看一遍就会了,其他学生学习手把手教好几遍都不行。   里面还有学习课代表呢。   周子青把背包里球拍给周猛,她接下来要忙了,恐怕就没时间再过来。   周猛接到崭新的球拍,双手捧着,就连球拍发出的胶皮味道都是好闻的,仰着小脸冲着周子青笑,“和范老师的球拍一模一样,不对,我的更好。”老师手里球拍用的都变色了。   抬手摸摸周猛的小脑袋瓜,“还记得我之前给你说过的话么,找自己想做的事情,想自己喜欢的事情,记住自己喜欢的事。”   周猛记得。   从福利院回去之后,周子青正式忙碌起来。秦枫呢,休息结束,公司给他安排了一个活。一个女歌手录制MV,需要一个男演员。   这边周猛有了新球怕,忍不住找范老师显摆。   范老师很喜欢周猛这小孩,觉得她特别有意思。校门口大师傅是知道点事情的,闲暇时间和范老师打两局,顺便聊了两句。   福利院到了年岁的小孩子,都会到这边上课。福利院那边的孩子,都是没爹没妈的孩子,大师傅看着范老师年纪轻,刚师范毕业,就到这边教课。怕他不知道里面的事,就格外提醒两句。   “身世都挺可怜的。”大师傅这么说,也是有一次听到范老师和周猛开玩笑,说她这么不爱上课写作业,家里不管她。   大师傅记得,小孩表情一愣,小脸紧绷,当时心跟着紧紧纠了一下。   知道周猛是福利院里的小孩后,范老师说话就注意了,不再说什么父母家里之类的话了。周猛放学下课喜欢跑来找他打球。   他刚好住在学校宿舍,放学之后时间很多,他教体育的,也不像别的老师那样经常写教案什么的,经常和周猛,连带着福利院其他小孩,高壮,王威等等,一起聚在操场球台打球。   就像范老师说的,周猛身体协调度很好,现在看着个头矮小,单看四肢可不短。身体瘦,力气可不小,挥球特别有劲。   一开始只想打和平球,友谊球。   谁想到周猛人小好胜心可不小,瞅准机会就想偷袭。范老师后来也不敢大意,不得不认真起来。   范老师从其他老师那里听到过,周猛学习不开窍,算数拼音前教后忘。还以为周猛不机灵,脑子笨呢。可两人一打球,发现压根不是这么一回事。   他没教过周猛怎么握拍,回击扣球,原本只想着你来我往,能够到球,打回来就行。   “你这些都是怎么会的?谁教的?”范老师看着周猛还不怎么像样姿势,忍不住好奇。   周猛嘿嘿一笑,“我看你和大师傅打球就这样的。”   范老师无比惊讶的看着她。   周猛随堂小考,成绩班级垫底,被老师狠狠批评了一顿。她也不在意,下了课背着书包就去找球台那边练球去。   范老师在惊讶过后,纠正了周猛不正确的打球姿势,偶尔打球休息的时候,还会给周猛科普打球的规则,以及现今乒乓球比赛的事情。   范老师自己打球一般,可架不住周猛真的有天赋,没过多久,周猛就天天跑去门口磨叽大师傅去。   周猛人小,可也知道门口大师傅厉害,范老师已经打不过她了,她想和更厉害的人打。   大师傅和周猛打过之后,直夸范老师会教人,一个啥都不会,这才多久就能打的像模像样的。   范老师心里有数,周猛现在这样,真不是他的功劳。   而且周猛越是厉害,他心里忍不住发愁,周猛要是有父母在,他一定找到家里去,好好培养,周猛有打球天赋。   可现实是,周猛没父母。   “周猛,咱们一遍学不会,就两遍,两遍不行,就写三遍,总能记住的。不能因为学不会就不学了。还有这作业,得好好写,课堂上听不懂,下课可以来问老师。你自己也要复习预习,多下苦功夫,成绩会上去的。”教室门口,周猛又是一个人站在外面。   语文老师细心的教她怎么用功学习。   周猛却拧巴着小脸,“老师,我脑袋笨,总记不住怎么办。”她真学不会,昨天晚上临睡她默写了,今天早上又忘记了。   “脑子笨不怕,少玩,多写多念,多用功就可以,记得老师话,回去之后在多写几遍,回教室吧。”语文老叹口气,让周猛回教室。   语文老师回办公室,正巧遇到数学老师和范老师。   数学老师看到语文老师刚和周猛说话,笑着说,“周猛太让人头疼了,上课就犯困,我这边拿起粉笔开始,她下面开始哈气连天,确实脑子笨,脑子笨的学生有,关键她还不爱学,对她我也没撤。”   “脑子太笨,教了这么学生,她是我头一回前教后忘的,我就差手把手教了。”语文老师皱着眉说完,眼神瞥了四周一眼,对着数学老师和范老师,极小声的说,“你说,她会不会是天生智商低?有那样的小孩,看着和平常小孩一样,也不是弱智那种,就是稍稍智商低了点?”   周猛平时看着都好好的,就是学习笨。   数学老师诧异了下,疑声回应,“这个说不好。”   范老师抿着嘴角,眼神冷冽,同时心里十分不得劲。   这会语文老师笑着又辩解一句,“就咱们几个说说啊,真不是我对福利院那边的孩子又什么意见,我还真没有,就是看到周猛这么笨,忍不住心里打疑,好端端的孩子,怎么父母就不要呢。”   “我正想给你们说呢,周猛可一点不笨,这小孩厉害着呢,是个小天才。你们看她和我打球,才学多久,我都打不过她了。打球这一块是真厉害。可能有些人就是学习学不了。我真犯愁呢,你说周猛这样打球有天赋的,我要不要和学校说一声?”范老师对着语文老师,数学老师把周猛一顿夸。   “真不是我吹嘘,她真有天赋,没人教她,就是自己在边上看。你让我在边上看,我可学不会,她就能,数学不会举一反三,打球就能。我给她讲打球规则,乒乓球比赛,就讲一遍,她全记住了。你看她课间和其他学生斗嘴吵架,她反应慢了吗?没有,小嘴巴拉巴拉的。三个人说不过她一个人。”当然,范老师没说的时,周猛也是刺头,很会惹事。   范老师一本正经的夸周猛,语文老师表情讪讪地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那是我想岔了,你一说好像还真是那样。”   数学老师笑着说了句,“慢慢教吧,小孩变化大,指不定哪天自己想学了,就会事半功倍。”   范老师微微牵动嘴角,心头却异常沉重起来。   周猛人生第一次机遇就在周子青忙着准备竞赛初审的时候,悄悄来了。   周子青忙着自己竞赛,教授实验室那边事情,交接给了其他人,全身心的准备初审,只有在需要的,还有徐教授找她的时候,才会过去。   一天忙到晚,只有晚上回寝室的时候,才能见着她。   就是在寝室也不闲着,纸笔在手,眉头皱着,在本子上写写画画,所有杂音都入不了她的耳。就连吴淑贤穿着拖鞋进出宿舍,都不自觉的放慢了脚步声。   同寝室这么久,吴淑贤现在对周子青怎么说呢,天生性格处不来。合不来,但是认识这么久,对周子青这个人却有了一份敬佩在里头。   不得不佩服,不得不认可她。   吴淑贤觉得自己生生是被周子青身上那股劲给压住的,专注,认真,执着,你很难对这样一个人说你讨厌她。但是冷清,漠然,又格外强大。   系里公费留学生事情下来了,具体有几个名额没说,也没说选拔条件,只说有意向的学生可以去系里老师那里登记报名。   有意向的学生不少,真去报名的却没几个。光想一下就知道竞争会有多激烈,名额没定,可最多最多不超过三个。   这事情一下来,金嘉瑜就去找老师报名了。   “老师,你偷偷给我透个底啊,到底名额有几个啊?”金嘉瑜一看到是她熟悉的老师,就想探听点消息出来,报了名人还没走。   老师看着金嘉瑜耍赖不走,哭笑不得解释道,“不怕给你说实话,名校交换生这机会,是国际人工智能联合会那边提出来的,本来没有咱们学校的。是徐教授向上反映争取来的,名额可能就一个,也可能是两个。这个得最后徐教授向上递交名单。   不过,你们这一届,在全国大赛拿到特等奖的,全系排名靠前来看,你算是有资格的,另一个就是周子青了。她不是正在准备国际青年竞赛吗,只要作品能过初审,这名额一准是她的。”   徐梁知教授很看好周子青,单从这次他推荐周子青一个人去参加国际青年赛就能知道。   “不过,这个也说不准,徐教授把周子青留下自己带,也是有可能的。”报名老师也很看好金嘉瑜这个学生,各方面也很突出。“对了,我听系里毕业同学说起过,他应聘的科技公司还是你家的?”   金嘉瑜脑子里一直在想老师刚说那句话,听到老师问她,才掀起嘴角笑笑,“学长很优秀,那边研发团队缺人,我就给说了一声。”   老师夸赞了金嘉瑜一句,让她放宽心。   金嘉瑜出了老师办公室,眉头微微皱着,脸色挂上一层阴霾。老师的话说的很直白,直白的不亚于当面说,周子青辰光第一。   是,全国高校人工智能大赛她是比她先一步拿到特等奖,系里专业综合排名,98和100之间的差距能算什么?同样都是优秀字眼。   可眼下,金嘉瑜却生生有种被周子青压制的感觉。   有周子青在地方,她就感觉到窒息,听到别人议论周子青,她就会烦躁难受。   寝室里看到她认真思考的样子,她竟然一眼都不能多看。   金嘉瑜知道自己出问题了,她太过在乎周子青了,心里劝解自己,不要在意,不要在意,可是总是忍不住。   还有一件事萦绕在她心头的事,那个访谈节目里十二岁女孩的事情。云海市地名一致,年龄换算也一致。   还有访谈里说的事情,同寝室这么久,仔细想来她没从周子青嘴里说起父母一句话。   心里疑惑,就像蜘蛛在布网,越织越密。   有时候心头会忍不住在想,要是万一呢。光是念头一起,整个人就忍不住颤抖起来,心脏更像是跳到嗓子眼,全身的血液一下子上涌。   金嘉瑜神情恍惚的过了两天,在寝室看到周子青的时候,总是忍不住偷偷审视她。晚上焦虑,理智和冲动在脑子激烈碰撞,像是两个巨人在脑子里进行拉锯战。   犹犹豫豫又过了一周,周子青去实验室找徐教授,隔着一道门,亲耳倾倒教授夸赞周子青的话后,金嘉瑜脑子轰然一声,脑子里进行拉锯战的一方,突然溃败消失,就像膨胀的气球,轻轻一戳,砰的一声,炸开,原地什么都没剩下。   金嘉瑜给家里打了一通电话,手攥着话筒都在微微发抖,心里不停的对自己说,她只是好奇答案,她就只是想把萦绕在脑子里的那个疑惑解开。她不会做什么的,她就只是好奇而已。   找到答案,她就好了,一切都是因为太巧合了,让她忍不住总往那方面去想。只要找到答案,知道是自己多想,她一定就好了。 第一百零四章   寝室里, 金嘉瑜不在,水池旁吴淑贤正在埋头刷洗自己的鞋子,嘴里边正哼唱着现在最流行的歌曲, 神态轻松恣意。   水池和寝室床位隔着一道门,吴淑贤身体往后仰, 探头看了里面一眼,“周子青, 你最近和姓金的有交流吗?”姓金的, 是吴淑贤对金嘉瑜私下称呼, 嫌恶之情都懒得遮掩了。   周子青正在做笔记,从图书馆借了几本书,不是自己专业的,但是竞赛作品内容有涉及到, 索性一下子借了几本。陌生的知识点,看起来就比较艰涩难懂。   里面较专业的知识, 互相之间的关联有些搞不懂, 准备先做笔记, 回头看完再去咨询老师。   听到吴淑贤的话, 手里圆珠笔一顿, 抬起头, 眉头微蹙, “嗯?”   吴淑贤刷子冲洗干净,边做边说自己最近看到的, “你是不是最近太忙了, 都没注意到吗,姓金的最近行为挺不正常的。你和她都在寝室的时候,我都不止一次瞅见她偷偷看你, 这难道不怪异?”   “你想说什么?”   吴淑贤就说周子青合不来,每回说话从来没有舒服过,你想听的话她一句不说。明明说的是她的事情,可表情冷谈的,好像和她一丝丝关系没有,没劲的很。   可话头起了,不说出来,不聊完吴淑贤浑身难受,嘴角微微往下撇了几下,“系里不是有公费留学生名额?姓金的头一个去系办公室报名。她可能以为第一个报名,她就能排第一呢。就她那性子,瞧不起比她差的,否认比她厉害的人,你看她平时关注过谁?比她差的连话都懒得回,以前就不和同年级玩,整天跟学长学姐关系好。现在高年级毕业,能让她装眼里的,现在也就你算一个。”   吴淑贤话里透漏意思,听明白了。   周子青嘴角抿着,圆珠笔在两指间来回滚动。眼睛微微眯起,目光中多了一份探究的意味。她以为吴淑贤会知道一些其他她不知道的有用信息。   心底略略有些失望,连吴淑贤都发现金嘉瑜的异样了。   之前还是偷偷打量她的目光,在她察觉到之前,会提前避开。近来就有些明目张胆了。   目光中明显带着疑惑和审视,金嘉瑜自己可能都没发现,她在背后偷窥时,她眉眼之间带着什么样的表情。   一种迫切的,贪婪的,猎奇的,想要从她身上得到某种答案的神情。就连她微微转头,瞥视到,还依然目不转睛盯着。   心情有些烦闷,她为了青年竞赛,忙的焦头烂额,还要花时间留意同寝室人的异样举动。   绝不是什么公费交换生名额的事情,只是一个好听点的名头。出国留学并不稀奇,大四很多学长学姐都选择出国留学。   金嘉瑜的家庭条件在这方面有巨大优势,导致她现在这样的,应该还有别的原因。   吴淑贤还等着周子青会不会说说自己看法呢,结果人没有一句,转过身继续看书做笔记,气的呼呼的咬牙,“和你说话真是太费劲了。”   另一边,正在被寝室议论的金嘉瑜,在给家里打了一通电话之后,犹豫困惑的迷障像是暂时放下了。   她觉得自己不主动找出答案,就会一直陷在这种情绪里出不来。她只是给自己内心解惑,让自己内心恢复平静。   这个念头竖立起来,就像春雨过后森林里破土而出嫩竹笋,腐木旁冒头的小菌菇,一片连着一片,景色壮观。   在这之前已经找过朋友。她想要从新看一遍国外那个访谈节目,原版的。像是拿到一个谜题,迫切的想要去证明自己的答案是正确的。   准确的说,她更想让周子青和访谈里那个咨询师鉴定有问题的小女孩,身影重叠。   刚巧她认识一位学生会干事,这人交际圈很广,各个院系都有他认识的人。在学校很混的开。大学里也不是光埋头苦读就可以,还需要有交际的。   吴淑贤在背后不止一次说过她势利眼,可那又怎么样?像吴淑贤似的,天天拉着一帮子人成群结队去食堂打饭,去教室排排坐?天真缺脑子的把心里话挂在嘴边,整天串宿舍门,看似和所有人都能聊心事,实际上,有什么用呢?   认识有能力的人就是势利眼?那寝室最势利眼的一定不是她,她有周子青更势力吗?   各专业老师哪个不喜欢她?寝室里她对谁亲切热烈过,从大一一入学开始,她就在有计划,有步骤的执行。   “找你问个事情啊,咱们学校是不是有个组织,叫老乡会?”金嘉瑜知道学校老乡会的事情,还是从同寝室朱玉晴嘴里,记得她有参加过。   周子青是云海市的,说起来怪可笑的,她至今该记得刚入学彼此的高考成绩,周子青当年高考成绩是云海市第一,比她高了几分。   辰光大学有老乡会,经常过一段时间组织同乡的一起吃个饭,聚个会什么的。   金嘉瑜求朋友帮忙,她出钱,请人吃饭玩。   朋友知道金嘉瑜平时不差钱,可这次这么大手笔有些诧异,请这么多人吃饭?笑着问她,“你是不是喜欢上谁了?不用这么干,告诉我那人是谁,我给你暗地里牵线。”   金嘉瑜笑着解释,不是那么回事。可到底什么原因却也一句不说。   朋友就认准是自己想的那回事,笑着拍胸脯保证,这事他给想办法办了。有人出钱请吃饭,还怕请不到人?   周子青是云海市的,可她从进了辰光大学开始,就对这些事情不上心,恐怕都不知道云海市有个同乡会,也更不会有人通知她。   请客吃饭,一人喊着一人,学校旁边的大饭馆,要了一个大包间。   到了晚上的时候,包间里陆陆续续开始有人进来,来了八九个人,一张大圆桌子坐满了。   同乡会么,平时搁一段时间就会聚聚,放假的时候还一起买过车票,都面熟。有面生的,还以为是谁带朋友过来的。   金嘉瑜一开始就默默坐在一旁,听这群人聊天。直到酒足饭饱,十来个人开始聊天,聊各自的专业,各自奇葩老师,大多都是吐槽的。   席上有个生命学院,生物技术专业的女生,大二的学生。看面相就是活泼开朗,喜欢交朋友的那类型,和左右旁边的人都能聊起来。   聊完现在学校的话题,就开始聊过去,一群人都是来自云海市,说起云海市自己上过的高中,当年高考题目等等,全是聊不够的话题。   金嘉瑜就是这个时候,插嘴问了一句,“云海市的,我寝室有一个,叫周子青,她还是云海市状元呢。”   “我知道我知道,周子青是不是,当年她太牛了。我们老师嘴里经常念叨的名字就是她。可惜她不参加我们的聚会。”生命学院的女生眼睛里闪着光,语气有些惋惜。“她是师大附中的毕业的,说实话在我们云海市师大附中真不是最好的高中……”   “什么最好啊,就是一普通高中,要说云海市高中排名,市第一中排第一,云星中学,杰人中学,十三中,还有春晖中学,哪个不比师大附中强啊,不过周子青她确实厉害,江涵和她同一届,两人当年还都是学数学竞赛的,我听我们学校老师说,要是最后一年她继续参加数学竞赛,一定能拿到国家代表队资格的。”   说话的男生,用胳膊肘碰了碰旁边的江涵。   江涵猛地听到周子青名字,还楞了一下,然后笑笑,“就因为和她同一届,当年我们市一中老师天天嘴里挂着她名字,天天刺激我们。我和她参加过市里训练营,见过她学习做题,立马就死心了,真的比不过,她真是太厉害了。”   说起周子青,江涵就会想到当初那段朦胧的感情,真的有过好感的,为了她还参加志愿者社团呢。只是后来看明白,就退了。   想想心里还有点苦涩呢,青春少年时期最美好的暗恋,什么水花都没有的就结束了。   “有些好奇啊,她这么聪明,智商这么高,她家里爸爸妈妈应该都很厉害吧?”金嘉瑜佯装闲聊,随口说了句,目光下意识看向之前说话的江涵。   手心攥紧,脑子里开始浮现那段访谈节目。   “这倒是不知道,初高中都不是一块的。”男生嘀咕一句,扭头问江涵,“你知道么?”   江涵倒是没多想,摇摇头,“她父母不太清楚,不过,她是和她大伯一家生活的。大一开学,车站出口只看到她大伯堂哥一家送她报道。”   江涵嘴角牵起一抹苦笑,当初为了想知道周子青的事情,他还特意打电话给江洲,想套话。结果江洲一个劲说周子青是个疯子,气的他不轻。   咚咚,咚咚,心跳犹如战鼓一般,手掌攥紧又松开,金嘉瑜清晰无比的听着耳朵边自己心脏激烈的跳动声,仿佛一颗心脏就要从身体里蹦跳出来。   抑制不住嘴角上扬,指尖发颤,目光直直盯着江涵,表情疑惑的开口,“不对吧,她寝室报道的时候,不是她父母送她来的吗?”   “不是父母,是她大伯和伯母。那个,我小叔一家住在她大伯附近,我小叔家的堂弟和她初中高都是一起上的。她高中上的是师大附中,初中可是外国语附属上的,成绩一直都是年级前几,超级厉害的。”现在回忆一下,还是满满的钦佩。   周子青的话题带过了,大家又开始说起当年考试哪一门的试卷最难,有的人竟然还能大差不差的把题目说出来,然后又引发一些列的话题。   金嘉瑜双手握在一起,从刚才开始,手指就在抑制不住的抖动,心中的激动都要收不住了。   周子青没和父母生活在一起,是不是就是访谈节目里说的,父母抛弃了她。   如果之前只是金嘉瑜嫉妒作祟,想要周子青不顺遂,硬是牵强附会的把访谈节目里的女孩和周子青硬凑在一起。可现在,所有疑惑的线头,这一刻像是被一根细微的线串联起来了。   之前只是疑惑,只是一个胆大的妄想,现在金嘉瑜心底已经有一丝底气。访谈里那个被父母抛弃,被心理咨询师认定不健康,甚至是有精神障碍的分裂人格患者是不是就是周子青?   激动雀跃之后,眼中闪过一丝迷茫。知道了周子青不为人知的一面,那样冷清高傲,在所有老师教授眼里最优秀的学生,甚至还代表整个学校参加了国际比赛,可她,配吗? 第一百零五章   一个即将呼之欲出的答案, 完全按照她心目中期盼的那样发展着,一个颠掉所有人认知的秘密。   情绪激动,可心底有一个隐秘角落也充斥着另一种声音, 知道周子青这样一个秘密,又能怎么样?知道她自傲清高的另一面竟然是如此悲惨的过去?   这股念头很快就被激动的情绪压制过去, 为目前只有自己一个人知道周子青的秘密而暗自亢奋不已,难得的, 在回寝室的路上, 看到还有摆摊的水果贩, 顺手买了一些。   手推车上的水果都是一整天卖剩下的,外表并不好看,以往金嘉瑜对这种路边摊流动卖水果的根本不会看一眼,更不会去买。就是别人买了, 请她吃也不会真下嘴咬一口。   这会心情太好,看着这么晚还在卖水果的老头, 同情心一时泛滥, 不光买, 还买了两袋。一路拎着回了寝室。   周子青单手撑着额头, 看着记录本上画的简易图已经很久了。正在思考一个严峻的问题, 脑子里各种数据正在激烈碰撞, 储存的知识前仆后继的往前凑。用的是最笨拙的方法, 一个个带进去尝试。   脑海里一边组织,一边转换画面, 衔接的很好, 整个人都沉浸其中,直到眼前记录本上出现一只手,雪白的手拿着一个外形磕巴的苹果, 还在桌面上敲了两下。   眼神聚焦,微微扭头看过去,金嘉瑜正笑眯眯的拿着一个苹果递过来,“大忙人,还学习呢,歇会吧,请你吃苹果。”苹果长相实在不怎么好看,有些磕碜。瞥了一眼之后,目光继续转到金嘉瑜脸上。   “卖相不怎么好,我刚咬了一口,味道正,还挺甜的。”金嘉瑜眉眼含笑的又从袋子里掏了两个放在桌上。   眉头蹙着,看着金嘉瑜走过去,又在吴淑贤,朱玉晴的桌上都放了几个苹果之后,周子青目光里多了一份沉思。   “回来的路上看到卖水果的,就买了点,捡着捡着不自觉买多了,我自己吃不完,大家分着吃啊。”金嘉瑜这份热情,来得莫名其妙。   吴淑贤盯着金嘉瑜看了两眼,瞅到桌上那碍事的苹果,强忍着没上前给扔了。   她稀罕这俩烂苹果?   吴淑贤盯着金嘉瑜的背影,冲周子青撇撇嘴,好像在说,你看你看,她是不是脑子不正常?   吴淑贤嘴巴细碎,可金嘉瑜这么笑脸迎人的,还亲自送苹果过来,她心里憋屈骂人,可也没敢当着人家面把苹果扔了。   就连朱玉晴都一样,目光在寝室其他人身上转动,心底也在纳闷,不知道金嘉瑜今晚怎么了。   周子青眉头拧着,眼角余光扫了周围一眼,吴淑贤和朱玉晴,两个人加起来都比不上金嘉瑜,明明厌烦的要命,可人家主动送个苹果,就不知所措了。   又气又憋屈,互相平时话都不说,会吃你个苹果。   吴淑贤心里憋屈,忍不住,嘴角抽动几下,小声的嘴边念叨着,“神经病啊,拿烂苹果扔我桌子上,膈应我?还是当我桌子是垃圾桶?”   金嘉瑜去洗手间了,没一会,里面传来冲水声。   洗了手推门进来,吴淑贤抱怨的话消了,谁也没起身去洗个苹果吃,没人动,更没人说声谢谢。时间一下又回到金嘉瑜回来前的状态,各自忙各自的事情。   忙着看书写作业,一直到熄灯上床。   金嘉瑜脑子里亢奋劲还没过去,寝室黑乎乎看不清楚,突然坐起来,嘿嘿笑了一声,突然发声,还把吴淑贤吓的倒抽一口气。   忍了一晚上,这会气到破功,直接发飙道:“金嘉瑜你今天吃错药了吧,大晚上突然出声吓人?”   金嘉瑜听到吴淑贤不客气的斥责声,不仅没怒还笑着道歉,“对不起啊,就是突然想到一个事,咱班其他两个寝室都有谈恋爱的,有人男朋友换了好几个,怎么就我们这个寝室一点动静都没有呢?吴淑贤你人缘这么好,朋友又多,朱玉晴娇小文静,做事脚踏实地,还有周子青,长得好看,学习又好,没道理男生会不喜欢啊?”   周子青平躺着,目光看着天花板,脸上神情阴沉沉的,看不出她此刻在想什么。   “哼,少见多怪,大学就得谈恋爱,交男朋友?毕业的时候各奔东西有几个修成正果的。”吴淑贤阴阳怪气的怼了回去。   “周子青你也说两句吧,我就特别好奇你。”   吴淑贤被无视了,嘴里回了句,“闲的,脑子有病吧,人家事和你有什么关系。”   “哎,周子青,我知道你还没睡呢,咱们聊聊天啊,或者说你喜欢什么样的?”金嘉瑜没死心,还一下子挪到床边上坐着,兴致勃勃,丝毫没有想要放弃聊天样子。   ……   寝室里安静的,连隔壁寝室声音都能听到,吴淑贤心里窃喜,忍不住捂住嘴躺床上去了。早就发现了的事情,金嘉瑜想压住周子青,只会自讨没趣。   人家根本不搭理她。   都以为周子青不准备回话的时候,声音却不疾不徐响起来,淡淡的没什么起伏,“太忙了,没时间。”   周子青嘴角慢慢扬起一抹冷笑,她想知道金嘉瑜到底想干什么。   “大学时间过得快,偶尔也跟其他人见见面吃个饭什么的,可能别人看你这么高冷忙碌,都不太敢接近你呢。”金嘉瑜对这个感情话题似乎很喜欢,都不等周子青回答,自己又接着说自己的,“今天和朋友在外面吃饭,聊天的时候说给他介绍女朋友,他竟然拒绝了。说自己这辈子单身不谈恋爱,这么优秀聪明的人啊,竟然不恋爱,当时我就惊讶了。”   吴淑贤在床上翻了个身,嘴里嘟囔着,“不想结婚也不碍着谁,有什么好惊讶的。”心里暗自藏了一句,也不知道今天姓金的脑子抽了什么疯,说话颠三倒四,没个重点。   朱玉晴最安静,只负责听,什么话都不说。   周子青沉默着,她再等金嘉瑜后面要说的话,同寝室这么久,金嘉瑜是个什么人,她很清楚。可不是随随便便就拉着人说话谈心的。   “不不,我惊奇的在后面,竟然真的有父母婚姻不幸福,影响下一代的。说是他父母在他小时候丢下他走了,他小时候过得可怜,曾经一段时间还看过心理医生,可他平时看着挺正常的,我就真有点好奇,你说他这人的精神或者心里,会不会和我们不一样?”   话刚一出口,周子青瞳仁猛地收缩,大脑有一秒钟的空白,耳朵瞬间轰鸣,像是有几百架飞机呼啸着过去。   等眼睛慢慢聚焦,耳朵恢复清明,只听到金嘉瑜还在说,“小时候就被父母抛弃,想想也怪可怜的,这要是心理精神上再有点什么,也太惨了吧。”   “你确定有你嘴里说的这个人吗?”轻笑一声,语气轻缓,她揣摩人的时候,喜欢往最阴暗的一面想,有时候很气这样的自己,可有时候就是忍不住,大概这辈子都改不掉了,周子青心底嘲笑的想。   “什……什么?”金嘉瑜面对周子青的突然出声,心脏猛地收紧,有那么一点点的心虚和紧张。   周子青攥住床边扶手,坐起上半身,侧着头看向金嘉瑜床位,重复一遍道:“你说的这个人真的存在吗?是今天和你在外面一起吃饭的人?”寝室里没亮光,实际上看不清彼此之间的表情。   可金嘉瑜就是感觉到周子青话里带着一股凌厉,还有那双藏在阴影里眼睛,仿佛正阴沉沉的看着她。   “当然有啊,你不会以为我自己在这瞎编的吧,这有什么可编的。”金嘉瑜垂下眼 ,从床边坐回来,准备躺下。   周子青嗤笑一声,“行啊,那你告诉我,你刚才说的人是谁,叫什么名字,学的什么专业,被你这么一说,我还挺好奇的。”   吴淑贤再笨,也听出来不对劲了。   周子青多冷清的一个人,她现在是和金嘉瑜杠上了?   原本都准备扯卫生纸堵耳朵的人,这会忽然来了精神,听周子青挤兑金嘉瑜,她果断选择站在周子青这边,跟着在一旁接话,“金嘉瑜,你要是不说个人名,就说明你在这大晚上不睡觉,编故事糊弄人,你才是有病那个吧。”   金嘉瑜要是说了,就是背后说人,明天她就给说出去。天天装的自己多清高,还不是背后长嘴妇。   “名字和专业不能说,这是别人的隐私,我就是猛不丁听到,有些诧异吃惊,所以才多说了两句。你们怎么还追根究底起来了。”金嘉瑜笑着解释完,准备躺下睡觉,心脏却噗噗直跳。   周子青眼睛微微眯起,“听到别人悲惨的隐私,你好像不止诧异和吃惊啊,看你回寝室高兴的分大家苹果,还这么兴致高昂的说着你这位朋友的凄惨经历,我以为你幸灾乐祸,有多讨厌你这位朋友呢。”   这意有所指的话,让已经躺下的金嘉瑜,瞬间把心提了起来,赶紧挺起身,干笑一声解释,“怎么可能,买水果是因为这么晚了,卖水果的人年龄这么大,想让早点回去,不然我也不会买这么多啊。还有我朋友的事,主要我身边没有经历这样悲惨的身世的,怪心痛的,忍不住才和你们说两句。”   “金嘉瑜,我要是和你保证不对外说,你敢告诉我这个人是谁吗?”周子青也躺下,眼睛却一眨不眨的看着天花板,说出口的话,一下子让金嘉瑜陷入两难。   哪有这么个人,都是她随口胡编的。   “都说了这是人家隐私不能说,你也别好奇了,明天一大早你不是还要和教授讨论竞赛作品吗,赶紧睡吧。”金嘉瑜顺势打了一个哈欠,显得自己很困,要睡觉的样子。   听着金嘉瑜的搪塞之词,周子青神色紧绷,一双冷峻的眼睛闪着刀一样的寒光。不清楚金嘉瑜到底知道多少,可这些日子以来她怪异的行动,算是找到真正的理由了。   随着竞赛初审作品提交日子来临,周子青越发忙碌,并正式向系里提交了停课申请,一心一意的准备竞赛。不是一天到晚的窝在实验室里,就是拿着样品和作品框架书找教授,听听他的想法和意见。   周子青繁忙的时候,也没有忘记金嘉瑜,距离那天晚上试探,已经过了一星期。金嘉瑜忙着做实验写论文,后续也没有怪异举动,似乎那天的话题,就像一脚踏入雷区的意外 ,纯粹是误入。   可国际青年赛迫在眉睫,她有心想要弄清楚金嘉瑜的目的,可也分身乏术,没有多余的时间给她。遇是到竞赛跟前,越是忙。只能暂时把这事情延后,想着等竞赛初审过后,她一定要把这事情弄清楚。   另一边金嘉瑜呢,也陷入了迷茫,她知道周子青背后隐私,还是别人不知道的秘密,难道她要像上次似的,用幼稚的方法刺激和试探周子青?   上次不仅没刺激到人,还差点把自己带进去。事后才发觉,自己当时脑子一热,干了件蠢事。加上最近实验室事情多,一时间也没想清楚后面要怎么办。   就在金嘉瑜忙着顾不上这事的时候,找人去云海市打听情况的给了反馈,还一并把资料带了过来。 第一百零六章   秦煜气秦枫自个不争气, 连着两个星期在公司忙的加班,晚了就在市中心公寓楼休息,偶尔白天回来一趟, 也见不着秦枫的面,就是见着了, 目光一斜,也权当没看到这个人。   秦煜这再明显不过的表现, 秦枫再迟钝也知道他哥在生气。至于气什么, 两个人心底其实都清楚, 唯一不了解情况的就是秦淼了。   秦枫正想找个机会哄哄秦煜,可没等他找准机会,休假结束。公司给他安排出演一个歌手的MV。   秦枫公司这头,坐了两手准备。   一边留心高质量的偶像剧本, 一边在关注电影剧组,都说艺术不分等级, 可踏入这个圈子的人都知道, 电影和电视剧之间咖位还是存在墙壁的。   秦枫这样刚冒头, 有点点热度的新人, 凭着身材气质, 一张好看的脸, 在观众眼里留下一点印象, 论演技,电视剧都是演的配角, 电影剧本挑大梁?公司就是现在准备捧他, 有资源也不敢现在就让他让去,什么叫拔苗助长?   更别说公司上层和秦煜的关系,朋友和秦煜多少年的交情, 从高中上学那会,就天天听着秦煜三不五时的念叨他家里有傻乎乎憨实实的弟弟。   谁听了都知道这家兄弟两个感情好。   秦煜嘴上对朋友说,秦枫今后的事情由他自己做决定,可但凡秦枫之后发生点不好的事情,秦煜一准算他头上。   朋友压根不信秦煜口是心非的话。   前个电话里说不管事,没到三天,就打电话来,拐弯抹角暗示秦枫现在太闲了。准备当明星的人,在家清闲没工作,就之前电视剧积攒的那点人气热度,不用一个月,谁还记得他?   朋友一听,就赶紧给安排一个实力派歌手的MV,先让忙活起来,剧本后续开始看。   负责带秦枫的张姐,在这一行干了不少年,积累不少经验。不听话的艺人见过不少,一开始公司高层通知她让带个新人,内心还挺不乐意的。   可公司高层亲自交给她带,那就不是没背景的新人了。愿不愿意的都得笑脸接着。   张姐接触秦枫之后,三百六十度的大改观,没见过这么听话和自觉的孩子。一看就是有着非常好的家庭环境养大的小孩。   正经上京艺术学校毕业,自身条件非常好,明星艺人里都是顶尖一拨里的。演技虽然一般,但是能看出来人踏实肯学,并且对自己未来是有想法的。   待过的剧组,都说人能吃苦,工作很认真。   还有一点,秦枫身后的背景,有背景就代表今后不愁资源,张姐看的非常透彻,这样一看,秦枫真是哪哪都好。   可秦枫第一次上卫视综艺,回答女观众的三个问题时,张姐在后台看的一身冷汗。   秦枫入行那会演技还有青涩,真话和演技,普通观众可能还分不清楚,可张姐在这一行待得久,早就练成一双火火眼晶晶,看着秦枫羞涩带笑的脸庞,紧张的手心里全是汗。   事后瞅了个机会,试探了一下。   好家伙,眼睛刷的一下晶亮,羞涩中还带着一点腼腆。虽然回答扭扭捏捏,还不太好意思,可点头承认没一丝含糊。   有喜欢的人,非常喜欢的人,还是认识好多年的那种。   张姐第一次从秦枫嘴里知道周子青的事,像是在介绍他心中的维纳斯,夸赞起来滔滔不绝,说不完的话。头一回张姐认识到秦枫还有这般口才,同时有点怀疑这个叫周子青的女孩,真有他说的这么好?   好不好的张姐没办法调查验证,后来认识时间越久,越是发现,就周子青这三个字就足够影响秦枫这个人,内心才开始隐隐有丝担忧。   一旦在外面工作久了,嘴里就会忍不住念叨,尤其到一个地方,看到有特色东西,好吃好玩的,都要买下来,找个纸箱装着,住酒店宾馆,就放在卧室里。等待工作完,回上京路上,也全程带着,比看自己行李都上心。   背地里秦枫不在的时候,给公司上层透了点口信,说了这事。   公司朋友听后,立马打电话给秦煜,问事情的真实度。   秦煜听明白朋友打电话来的用意,轻笑一声,带着调侃说道,“他自己倒是实诚,有是有,可他没给你们说,他自个剃头挑子一头热,人家压根不搭理他这一茬。暗恋到人家挑明白的告诉他,没戏。放心吧,对方那边看不上他,出不了什么事。”   秦煜电话里对朋友是这样说的,有秦煜这话,朋友挺诧异的。秦枫各方面条件都是拔尖的,还有人看不上他?   不过有秦煜这话保证,朋友也信。   在电话里头,秦煜说话那股不甘心的气愤劲,隔着电话线都听出来。这事替自己兄弟打抱不平啊。   “多给他塞些工作,需要我这边帮忙的,你尽管提。”朋友关系是关系,秦煜这边也大方。   上上星期回家,听家里阿姨说周子青来家里了,和秦枫两个人出去一趟,回来之后,郁闷半死的人好了。   没见过这么没出息的,难受的躲被窝哭红眼珠子,好几天焉巴巴的饭都不想吃,人家带他出去一趟,就好了?   秦煜一方面觉得秦枫没点骨气,另一边又看到他眉眼精神起来,心底又松了一口气。   朋友笑着应下,这点不含糊,需要秦煜出力的地方,从来不客气。   很快,公司内部接到好几个偶像剧本,男演员公司艺人有很多,好的剧本都是争破头来抢的,一部漫改偶像剧,买了版权,漫画本身就有热度,还有很多漫画粉。   要改版电视剧的消息一放出去,就引发热烈讨论,光是娱乐版报纸杂志就写了好几篇来报道。   光是公司内部竞争就非常激烈,秦枫听张姐说了这部漫改剧,说是这部剧一定会火。公司里几个有实力的,年龄也刚刚好的男演员,全都盯着这部剧。就连其他影视公司的艺人都想过来争取一下。   秦枫有自知之明,轮不上他。压根没上心,拍完实力歌手MV,跟着要拍一组个人写真。从国际上请来的大牌摄影师,在国际摄影比赛,获得过很多大奖。人很大牌,对拍摄要求也比较苛刻。   秦枫很多动作,表情都不太和他心意,可这摄影师似乎很看好秦枫本身潜力,觉得他能表现的更好。   秦枫难得是个好脾气的,你让怎么拍就怎么拍呗,一遍又一遍,真真是见识到一个人对工作的严谨和认真。   不知道怎么的,再看摄影师,就想到周子青了,同样认真且执着,能做到自身极致,就不会懈怠一丝一毫。心里叹口气,又好久没见到她人了,好想去辰光看看她。   辰光大学。   金嘉瑜正和家里通电话,眉开眼笑的。   “嘉嘉,我听你们那个学长说,你们院系现在有个名额,好像是国际交换生,怎么样你有没有把握?”金爸公司组建了一个自主研发团队,里面有辰光大学这届毕业生。说起学校这事,非常惋惜,说要是自己晚生一年就好了,这么好的机会。   金爸无意间听到的,正巧金嘉瑜打电话过来,就忍不住询问一句。   金嘉瑜上午才去系办公室,还顺便去了一趟报名老师那里,问问事情。刚得到的一个好消息,说名额可能增加了,大概有3-5名。   报名老师悄悄告诉她,让她安心。   有了报名老师这样一句话,金嘉瑜出了系办公室门开始,嘴角弧度就没下去过,心情激动不已。   这会听到金爸问这事,非常大气自信的夸口道:“放心好了,名额肯定是我的。”   金爸一听,电话里忍不住自豪笑了,连连夸赞,最后又想起一件事来,“你上次打电话来,说你寝室有个女生不对劲,让人查查她,到底怎么回事啊?”   金嘉瑜上回打电话回家,只说寝室里有个女生行动挺怪异的,她看着有些害怕,好像精神有些不正常。但是她也不确定,就是怀疑。   “那你赶紧找你们教导员,或者寝室管理员说说,再不然,你搬出寝室自己出来单住?”金爸一听跟着着急,立马给出主意。   “我就怀疑她家里像学校隐瞒,再说我没证据就找教导员怎么说啊,爸,你知道云海市毕爱顿医院吗?你找个人去打听打听,我有她学生证的照片,你帮我问问有人见过她吗?”金嘉瑜当时是这么说的。   “我找人帮你去当地那医院问了,有个干了十来年的门卫说见过。还在那间康复医院住院治疗了一段时间。其他的事情我没问,我让他把东西给你带过去了。到时候自己看吧。但是,嘉嘉,考虑到自身安全问题,她如果真有精神上的不对劲,出于对其他室友的负责,你要尽快给你教导员,寝室管理员,或者老师们反映一下情况。你要是想搬出寝室,爸爸可以去找你们老师说一声。”可大可小的问题 ,只是以防万一,精神上出问题,不管轻的重的,远离总归是对的。   “好的爸,我会看着办的,你别担心,同寝室好几年她一直都好好的,可能最近学习压力大。我就是无意间听到的她朋友说她精神早些年有问题,有些担心。可能人家已经好了呢。”金嘉瑜现在已经百分百确定,国外那个访谈节目里咨询师说的小女孩子就是周子青。   对了,那个咨询师是怎么说的,说现在的周子青是后来人格分裂出来的,在抢夺身体主导权时,冷酷的谋杀了身体里因为父母抛弃而胆小懦弱的原身。   “分裂出来的人格,冷酷,阴狠,有计划的,一步步的把原身杀掉的。而且至始至终,分裂出来的人格都是知道原身存在的,在这样情况条件,依然狠心且坚决的选择毁掉原身人格,这无异于一场不见血的谋杀。而趁此机会强占身体主导权的分裂人格,等同于杀人犯。   原身如果胆小懦弱,是善,那分裂出来谋害原身的,那一定就是恶,她聚集了原身被抛弃欺凌所有的阴暗面,心理可能早已扭曲变形,对社会环境,人类关系的认知也一定是病态的。这样人应该接受治疗,不应该放在社会上不管不问。换句话说,杀人犯就应该待在监狱里,而不是人潮拥挤的大街上,这是对其他人的不负责任。”   如今,想起来这段话,再想想平时里周子青,那双冷淡平静的眼睛,静静看着你的时候,就像来自漆黑深渊里怪物的凝视,幽冷的目光,总是忍不住第一个先移开视线。   金嘉瑜现在想起来,浑身一抖,背后一阵阴凉。   周子青在经过反复确认之后,按照竞赛作品提交规则,把参赛作品创意书,运用工作原理,作品的相关材质保证书,创意作品灵感来源说明,应用场景,还有最为核心的技术方案等等,把所有需要提交的东西,从头到尾检查了三遍不止,怕自己有疏漏,连着两次去实验室找徐教授帮忙查看。   周子青代表辰光大学参加的国际青年赛,整个计算机人工智能专业老师都是比较上心的。怕周子青会有心理压力,当面都不说竞赛的事情,反而是背后见到徐梁知教授,忍不住偷偷问一句,“周子青竞赛作品怎么样,初审能过么?”   国际上百所人工智能高校参加青年赛,竞争是非常激烈的。国内的人可能都不一定听说这样的赛事,可专业人眼里能参与这样竞赛的,本身也就足够优秀。   从报名参赛,提交参赛者自身资料就是第一道难关,没有相对成绩和以往研发的作品作为基础,压根连报名的资格都没有。   国内也有关注这方面竞赛的媒体,往年也都是竞赛结果出来之后,占据报纸的一角。大多写写现在国际科技发展水平,以及科技技术对未来发展的推动,会带来什么样的影响。   今年也不知道从哪里得到参赛名单,有些记者已经早早联系徐梁知教授,大意是想写一篇关于参赛作品的报道。国内青少年众多,不乏喜欢科技人工智能这一块的,私下里也会关注国际上的竞赛信息,现在辰光大学在校生,还是徐梁知教授担任指导的,就有信息敏感的人来了兴趣。   想强占独家,第一时间进行报道撰写。   周子青一直在校忙着准备参赛作品,这些事情全都不知道,徐梁知教授也没有和她说,主要怕她会有心理压力,而且大多记者他都给私下拦住了。   “现在不行,她现在没心思接受采访,正忙着准备参赛作品,不能分心。采访报道,还是等着初审通过之后在说吧,现在什么都不能保证的前提下,谈采访还太早了。”能找到徐梁知这边的记者,背后来头都不小,没办法一口回绝。   且徐梁知也有自己考量,国内群众对计算机人工智能领域这一块,相关知识普及还是不够。如果周子青这次国际青年赛能通过初审,希望想借此机会鼓励,壮大国内未来青少年,尤其是喜欢计算机人工智能科技这一块的学生。希望今后会有更多的人参与到人工智能这一领域。   徐梁知教授对主动找上来的媒体记者都没有一口拒绝,都是只说等初审结果。初审都没有通过,就谈不上采访报道。   有些老记者比较有经验,反而笑着询问担任指导老师的徐梁知教授,对参赛作品的看法,“国内第二届高校人工智能大赛,特等奖获得者,某些方面可以说是代表国内目前高校专业的最高水平了。如果初审通过,是不是意味着国内人工智能领域和国际上的差距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大呢?”   “并不一定,竞赛毕竟是竞赛,有一套自己的评定审核标准,各方面有评分侧重比例,并不是你运用了当下最新的科研成果,就能拿到高分。它要结合实际场景应用,看市场价值推广。以及自身作品的独创性。学术研究成果就不一样。两者并不同放在一起看待。”徐梁知教授轻笑着解释一句。   “那您对于这次国际青年赛的初审结果有几分把握呢?”   徐梁知微微一笑,“我还是很期待竞赛评审专家们,最后给出结果的。”   记者一听,立马会意,跟着笑着说:“那我就改天再过来采访,国内这一块真的很需要这样积极向上,又有能力的青年学生采访。要是可以的话,我都想向报社独家申请写一篇关于参赛者的个人专栏,这样优秀有能力的学生,国内普遍父母都会比较好奇,到底用什么样的方法才能培养出优秀的孩子呢?现在想想,如果采访报道一刊登,一定会引起全国众多家庭父母对孩子的教育思考,搞不好,可能电视台那边都会找上来要求做一期教育方面的节目。”   徐梁知浅笑一声,说看初审结果吧,去电视台做节目,这样的事情在国内也不是没有。 第一百零七章   在等待初审结果的时候, 周子青一直没闲着,在所有人眼里,她还是那个不骄不躁, 沉稳冷静的周子青。看着她坚毅的背影走在辰光校道上,往往计算机人工智能系的学生, 都会忍不住扭头多看一眼。   好奇,憧憬, 内心还有一丝丝崇敬。   还都是高中生的时候, 目标是考上国内一流大学, 其中辰光大学又是高中生中拔尖那一拨的第一志愿。最后能成功考入辰光大学的,无疑不是当地中学的优秀代表学生。   谁都有风光无限的高中生涯,而在进去辰光大学之后,所有风光灿烂全部在入学报道那天全部膨胀升华, 然后一夕之间又开始凋零,又回归到普通学生的起跑线。   有人埋头苦读继续向前, 有人变的懒散放纵, 还有的人接受不了身边环境变化, 从备受瞩目的优秀生, 到默默无闻的普通学生, 接受不了差异往往会选择退学, 以上这些情况不管是国内首屈一指的高校, 还是普普通通的高校,每一年每一届都会发生的。   外在的优秀是看储备的知识含量, 内在优秀是看一个人的品格。   周子青知道她如果通过初审的结果, 意味着什么吗?   同系的学生不止一次的私下讨论过这个话题,只要通过初审,她就有了参加决赛的资格, 国际青年人工智能大赛,是没有复赛的。所以初审的专家审核标准非常严苛。   严苛到吹毛求疵的阶段,国际上百所高校学生参与的大型国际竞赛,代表的是国际水准。国际人工智能联合会的专家评审,每一位都是人工智能领域的杰出代表人物,会严格把控审核每一个作品。   评审的规则,为防止有收买贿赂等情况发生,制定了严格的评审打分制度,在这种条件下,没有实力的参赛者是绝不会通过审核的。   就是因为如此,能通过初审的参赛者,每一位都是有着深厚实力的。   周子青在国内高校人工智能竞赛拿到特等奖,证实她自己本身的能力,可在国际上呢?   一旦通过初审,也就意味着周子青的实力也得到国际上的认可。   同系的学生,几乎都能想象到她未来可期的样子,有些机灵的同学,已经在想着怎么打好关系了。   同系里学生在想什么,周子青不知道,实际上等待初审的结果,她并不怎么上心。尽全力了,没通过只代表眼下她实力不够。通过,只代表她这次精心设计的作品得到了认可,评审专家想要看到作品的后续展出。   情况不外乎这两种,二选一的问题,无论哪一种,她都做好了迎接下来的准备。甚至,就是初审不通过,她也会把后续的参赛作品做完。   而眼下,有个更重要事情等着她处理。   金嘉瑜!   通过这几周金嘉瑜异样的表现,暗地里打量她的眼神,还有那晚有意编造的话题,她怎么可能看不出端倪来,几乎都可以完美代入她自己故事了。   只是很好奇,金嘉瑜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知道她和亲生父母关系,知道她年幼被遗弃,甚至知道她曾经看过心理医生,还几乎认定她心理上,精神上有问题?   只要把自己代入金嘉瑜口里说的不谈恋爱的男同学,无疑,所有事情都和她十分的吻合。不会有这么巧合事情的,显然,金嘉瑜就是已经知道了。   她不怕金嘉瑜知道这些,反而想知道,在知道这些后,到底想要干什么?   还有以及金嘉瑜是怎么知道的,这些统统她都很好奇。   每天依然忙忙碌碌去实验室,脑子里却把参赛作品的事情暂时搁下,在想金嘉瑜的事情。   脑子里正在编织一张精密的网,一根根纤细闪亮的银线,像一把把闪着寒光的刀刃,锋利冰冷。自己过往像一条条纵向展开的脉络,在刀刃利剑般的脉络上编织横线纹路的就是金嘉瑜伸出触角。   她不是坐以待毙的性格,有备无患,还是以牙还牙?再或者是,一劳永逸呢?   “学长,好久不见啊!”周子青约了孙尧出来吃饭,两个人一个忙着做毕业设计,论文答辩,一个忙着做参赛作品,一整个学期下来,根本没时间见面。   孙尧这一听周子青约他,二话没有,放下手里事情就出来了。   “一听你这喊我吃饭,我心里都咯噔一下,大青你喊我吃饭,我顿时扭头看天上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出来了。你怎么会有空找我吃饭?参赛作品都整好了?”孙尧还是那副样子,瘦了很多。眼看没几天要毕业,为了自身形象也没敢让自己胖起来。   “没,正在等初审结果,有个事情想托你帮个忙。”周子青和孙尧很熟,彼此都了解各自性格,说话没必要绕圈子,她今天还真是有事找他帮忙。   孙尧难得看到周子青这么一本正经的样子,立马端正坐好,神情认真起来,还不忘扭头看下四周,这一看才发现他们要了一间包间,不怕人听到。眼睛一眯,依然轻声问了句,“什么事?很严重?”   “还不确定,有备无患吧,知道你最近很忙,可这事我不敢找别人,只能拜托你。”周子青这么一说,孙尧半点不敢马虎。   另一边,金嘉瑜的心情就不怎么好了。之前和家里保证国际交换生名额增加了,可能是3-5个名额。名额增加,金嘉瑜非常有自信的认定,一定会有她,才会和家里信誓旦旦的保证。   可现在,报名老师说,“按照国际高校排名,我们辰光大学综合排名能进入世界一流学府,能排进前五十。可能进入一流学科的并不是我们院系。国际交换生名额,可能最多只能给一个。”报名老师也是刚从上面开完会,一脸的惋惜,可这事并不是他们能决定的。   他们这边可以提供优秀学生名额,可像M理工学院,SA人工实验室等等,这些国际著名高校对他们学生更愿意看履历说话,交换生名额,是高校之间的学术交流,更是一种合作关系。   对方在综合考虑后依然只愿意给出一个名额,这就是最后的结果。   “只有一个名额?”金嘉瑜心情沉重,像是被人闷头敲了一棍,耳朵边都是嗡嗡的声音。都不用报名老师特别说,她心里就已经有种完蛋了的信号,不可能是她了。   心里清清楚楚的,就是这么想的,可怕的是连她自己都理所当然的认为只有一个名额,那应该就是周子青的。   不用看报名老师惋惜,歉意的表情,她都知道。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金嘉瑜走出报名老师的办公室,脸庞绷着,脚后跟像是灌了铅一样沉重,一路走着,旁边遇到熟悉的老师和学生,也都没注意。   手抵在嘴边轻咬着,脑子里前后重复着报名老师嘴里的话,只有一个名额。   只有一个名额?   坐在路旁的石凳子上,整个人陷入焦灼的情绪里不可自拔,怎么就只有一个名额呢?   “听说,周子青学姐参加的国际竞赛初审结果出来了,我刚才从系办公室路过,听到专业老师正在说这事。”旁边路过两个男生,一个背着双肩包,一个手里拿着几本专业课的书。   金嘉瑜只听到周子青这三个字,就猛地抬起头看过去。扫到熟悉的专业书封面,知道应该是和她同系的学弟。   两个男生没注意身后的金嘉瑜,还在热切讨论着,手里拿着书的男生好奇的问道,“那结果呢,通过没有?”   “应该是通过了,老师声音听着很兴奋的样子,还说什么徐教授在开会,让人给他说一声什么的。应该是通过了。”背着双肩包的男生,说话神情都明显带着激动,甚至还忍不住伸手拍拍旁边的男生胳膊,“我给你讲,我现在激动的都想跑去找周学姐,让她在我课本上签个名。我天,太厉害了。光想想都激动不行,那可是国际青年赛啊,她竟然初审通过了。这么牛的人,还是我们学校,同一个专业的!”   “初赛过后,是决赛吧,我光是听一下,胳膊上汗毛都竖立起来了。我不想要什么签名,我想跑去给她喊声加油。”捧着书的男生,腾出一只手来,声音亢奋无比,“我希望周学姐,能站到最后领奖台,代表我们辰光大学计算机人工智能院系。”   “别说了,我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   两个男生刚走远,金嘉瑜呼吸一下子急促起来,张开嘴大口大口呼吸,胸闷到窒息。   周子青国际竞赛初审过了,系里没正式公布,可学生老师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人工智能创新小组的人知道的更早,徐梁知教授把周子青喊到办公室说话,隔着一道木门,教授轻松愉悦的声音时不时的飘出来。   “有几家报社在之前就想采访你,我一直给拦着,说等初审结果出来之后再说,现在初审名单出来了,你腾个时间出来,和他们见个面。”徐梁知原本就对周子青参赛作品很满意,心里有六七分把握能过。可初审名单下来,却比预期的更高兴。   国际其他国家报刊已经把初审名单曝光了,名单上不出所料全都是国际知名学府学生。国外有家叫《时代科技》的报刊,刊登更加详细,罗列出参赛学生资料。尤其这家报纸,还采访了竞赛评审中的几个专家。   评审专家组对这一届的参赛水准给予了高度评价,报纸上还腾出几段评审专家的原话。   原话是:“这是我参与竞赛评审最艰难的一回,每一个参与竞赛的作品都非常有创意,这就让我们很难做出判断。但这是竞赛,总要有晋级和淘汰,很多评审专家都觉的这是一份很困难的工作,可我们必须做出选择。我想对那些没有晋级的参赛者说,你们很优秀,作品非常棒,请不要放弃和气馁。”   “这场竞赛太残酷了,难以想象到决赛会是什么样子,我看到每一个作品都很优秀,我甚至向竞赛组委会反映过,奖项名额太少了,可能不够分。”   “竞赛作品让我看到这个世界的科技在进步,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前进,我看到了很多优秀的作品。在审核名单出来后,我更加确认了我的想法。审核作品时我们是不知道参赛者的,我看到一个很有意思的作品,我甚至在脑子里思考过这个作品应该出自哪个实验室,比如M理工,RA机器,你们知道的,这些都是国际有名的高校实验室。但一直到最后看到参赛者名单后,这让我非常意外,我知道现在国际人工智能联合会正在筹办一个交换生的国际合作项目,我个人非常愿意给这个参赛者递出邀请函。她的参赛作品有惊艳到我。”   没有人比徐梁知更了解周子青的参赛作品,在初审名单一下来的时候,他甚至接到国际几个友人的电话,电话里无一不对周子青的参赛作品给予肯定评价。   “教授,采访可以延迟到决赛后吗,我总觉得,现在只是一个初审通过,就这样报道,似乎不太好,要是万一决赛结果不佳,我可怪没面子的。”周子青眉眼带着笑,决赛还没参加,最终结果不知道,就提前采访报道,这不太符合她的性格。   徐梁知轻笑一声,自然知道周子青内心顾虑。笑着对她解释道:“你还是不知道国际青年赛的意义,那几家报刊都是比较专业的,会根据客观事实,严谨写报道的。采访这种事情,不能等结果出来在准备,那就晚了。之前已经拦过一回,恐怕这几天他们就要过来,到时候我交代他们几句,重点还是在推广人工智能领域普及上。   你也不要有压力,决赛就按照按自己步调准备,学校系里也也放出话来,有需要的设备器材,系里也会尽量满足。”   周子青嘴角上扬,知道这事自己没办法再拒绝,笑着点头答应,“那我听教授的。”   “还有一件事,国际交换生的事,你竞赛初审通过,成绩能力都有,系里也看好你,这名额给你也是实至名归。要是你自己有另外的打算,这个名额就要让其他学生。你自己回去想想,想要这个名额就去系办公室把名字填了。”徐梁知教授一直没提这事,也是等着初审名单下来。   周子青是知道这事的,听同学嘴里提过,现在教授提醒她,跟着点点头,表示自己回去会好好想想。   顾时雨毕业去的SA,萧红选择是国内读研,对自己未来的发展方向周子青有自己的计划。   徐梁知和周子青的谈话,若隐若无的从办公室传出来,仅仅是几个关键词,就能把整个谈话联想完。   水涨船高。   周子青竞赛初审通过,有记者要来采访她。   系里国际交换生名额,非周子青莫属,除非她自己不要,不然这名额轮不到别人身上。   “完蛋,交换生我没戏了,听说名额只有一个,她要去系里报名,这名额百分百是她的。”实验室里有个报名的男生,无奈的摇着头,“就一个名额根本没希望啊。”   “你还去报名了?我都没去,要是名额有三名,我都愿意去是试一试。只有一个名额,还是算了吧。”旁边戴眼镜的女生一脸惊讶的看着男生说道。   “报名而已,不报名连机会都没有。”   “哎,别放弃啊,刚不是听到教授说的,可能另有打算,人家不报名,这名额不就空了?”旁边还有人调侃。   金嘉瑜静静在一旁听着别人对话,调侃的,自嘲的,人站在实验室里,可四周的声音却一点点变小,直到耳朵旁一丝声音都没有。   寂静的四周,只有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和胸腔里剧烈跳动的心脏声。   迷茫的眼神渐渐变得幽暗,心里却在狂喊着,为什么好事都是周子青的呢?   周子青出来,从金嘉瑜身旁过去的时候,脚步放慢一拍,用眼角余光看了一眼。金嘉瑜整个人陷入自己的沉思里,眉目表情有些阴沉。眉头拧着,脸色紧绷,似乎正在想着不好事情,鼻翼两侧微微煽动,再一眨眼,人已经缓过神来,眼神冰冷,再看到周子青站在自己身旁,目光中隐隐透着一丝嫉妒和怒气。   偷看被察觉,索性扬起嘴角,轻笑着冲着对方打个招呼。   金嘉瑜看着周子青充满挑衅的笑容,紧紧地攥紧拳头,目光甚至带着讥讽的回望过去。心里却失了控的喧嚣着,你算什么东西,只是一个国际竞初审通过,竟然耀武扬威在她面前出现,你一个亲生父母都不要的可怜虫,连国际心理医生都说你心理扭曲阴暗,竟然敢这么坦然站在她跟前嘲讽她?   周子青眯起眼睛,目光注意到金嘉瑜脸上细微的变化,以及那双像是猝了毒一样的眼睛,冷冷地,狰狞着,正拼命抑制住想要上前撕碎她的欲望。   嘴角微微一扬,看着金嘉瑜脸上再熟悉不过的表情,那是人性压抑忍耐的表情,而且还是隐隐压制不住快要崩溃的边缘,因为什么?她再熟悉不过啊。   脑子快速运转起来,很快就想到了答案。   停住脚步,站在金嘉瑜跟前,脑子里有个疯狂的念头闪现,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全身上下,躯干,四肢,还有脚趾,手指,全都像过了电流一样,刺激的她,浑身的毛孔都跟着舒畅起来,甚至,余韵过后,手指还打不住微微颤动起来。   目光闪动,扫了周围正在忙碌的其他人一眼,稍稍倾些身子,凑到金嘉瑜跟前,嘴角含着笑,语气轻轻地,“听说你是第一个跑去系办公室报名的?很想要交换生名额?”   雪崩前的最后一片雪花,也可能是好几片,周子青想做雪崩前的一块冰雹,像石头一样砸下来。最好能把金嘉瑜肚子里正在酝酿的鬼胎,提前砸出来。   周子青嗓音戏谑,表情讥讽带笑,无一不重重落在金嘉瑜早已脆弱敏感的神经上。   啪的一声,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突然断裂了,像是一道腐烂溃败的木门,在眼前塌下了。   金嘉瑜表情狰狞,眼睛怒火冲冲。   周子青却及时抽身而去,挺直熟稔的背脊,笑盈盈看着金嘉瑜,“我先回去了,寝室等你。”   刚要爆发的怒火,一下子没了目标,瞪着周子青离去的背影,呛的有些狠,咳嗽好几声,胸腔里没有氧气的窒息感,难受,呼吸不上来。   粗喘着气,眼角生理泪水都跟着落下来,气的,嘴唇簌簌发抖。   旁边女生看她这么大动静,好心递过去一张纸巾,好奇的问,“你和周子青说什么悄悄话呢,把你激动成这样啊?”   旁边女生只看到两个人站的很近,尤其周子青主动凑过去,像极了两个人说私密话的亲密样子。   看到这一幕的不止是女生,其他人也看到了,忍不住跟着说,“一个寝室就是关系好,刚你们小声说什么了?”   金嘉瑜心性高傲,有心想说周子青讥讽她,可张张嘴却说不出来,丢不起那个人。   僵着一张冷脸站在那里,一言不发,心里却是积攒了排山倒海一般的怒火,差点把自己烧死。整个人因为周子青的一句话,愤怒到失了理智。   什么事情都静不下心,满脑子都是周子青嘲讽她的样子。想到自己柜子里放着从云海市调查来资料,几乎一刻钟都不想耽误,现在就想狠狠砸在周子青脸上。   想看她错愕,惊慌,恐惧恳求哭诉的样子。能力出众又怎么样,扬名国际又如何,教授眼里宠儿又如何,一个心理有病,精神不正常的身份,就可以提前让她休学毕业,甚至身败名裂。   心里憋着一口气,金嘉瑜招呼没打一声,急匆匆离开实验室。   周子青回到寝室楼下,给家里打了一通电话,这个时间,只有孙蓉蓉在家。没想到接电话的会是周名博,猛不丁听到大伯的声音,还诧异一下,疑惑的问:“大伯,这个时间你怎么在家啊?”   电话那边应该是按了免提,能听到大伯母由远及近的声音传来 。   “青青啊。”是大伯母的声音,温柔细腻,隔着电话都听到一股温柔,像汩汩溪流顺着话筒钻进耳朵里,暖暖的。   “大伯母,我大伯怎么这个时候在家啊,家里没出什么事情吧?”这个时间,大伯应该在公司,心里有些纳闷,下意识就要多想一点。   周子青能听到电话里两个人推搡的声音,隐约还能听到大伯小声提醒大伯母别说什么的,却听到大伯母回了句,青青都好奇问了,你不说想让她费心思猜?别给孩子找事。   嘀咕完,电话里清晰的传来大伯母解释的话,“没什么大事,就是前几天你大伯公司组织体检,去医院做了检查,都是些小毛病 ,医生建议他休息一段时间,这段时间就在家里歇着呢。”   孙蓉蓉话没说完,周名博的话立马插了进来,“青青你别担心,我身体好着呢,就是医生让多休息,可我在家休息也没事干。”   “要不,大伯趁着这个机会带着大伯母出去旅游一圈?平时工作忙也没时间,现在正好,我建议是出国,一星期,二星期的,出去看看,放松一下心情。虽然是休息,可一直待在家里确实挺闷的,大伯你就带着大伯母出国旅游一圈再回来。”周子青脑子转的很快,转动之间,已经在脑子里画上一个完整的圆圈,并同时做出了选择。   电话里大伯母听到周子青建议,欣喜的很,“哎呦,江洲妈妈之前还出国玩一圈,我说让你大伯带我去,你大伯说工作忙没空,还说要等着过年你和鸣鸣回来全家一起去。”   周子青嘿嘿笑着听着大伯母唠叨大伯的声音,还在一旁跟着劝,“大伯,趁着休息养病,你就带着我大伯母出去旅游一圈吧,年龄越大,机会越少,等过年再去,出门旅游的人多,哪里都是人山人海的,就趁现在,要是不知道去哪,我帮你谋划谋划,直接帮你们定机票好了。”   一听到周子青要自己出钱买机票,周名博立马急了,“行了行了,你能有多少钱,好好留着吃饭,照顾好自己。学习在忙,得让自己吃好,身体健康才能做任何事都不拖后腿。旅游的事,不用你操心,好好忙活你的,我有朋友做这一行,到时候找人帮忙。”   “别选择五六天那样的,十天半个月,一个月那样的,出门一趟玩尽兴再回来。”周子青语气轻盈,眼睛里却忍不住有丝湿润,电话里念叨着,叮嘱着 ,心跟着就变得柔软起来。   回到寝室没多久,金嘉瑜也回来了。   胸前喘息不停,看的出来,一路急切的赶回来的。   金嘉瑜平复喘息,目光在寝室来回看了遍,最后在卫生间停留了下。   “卫生间没人,吴淑贤和朱玉晴都不在,你想说什么,大可以放心的说。”周子青瞥了一眼金嘉瑜,十分贴心的提醒道。   金嘉瑜不领情,确定寝室里没有其他人之后,重重冷哼一声,语气忍不住拔高,“该担心寝室有人的,应该是你才对,你身上见不得光的事情还不少,哪怕说出来一件,我怕你都承受不起。”   “我怎么都不知道我身上有这么多见不得光的事情呢?”周子青嘴角含笑,云淡风轻的样子,格外刺激到金嘉瑜神经。   脸上露出一抹讥讽,“需要我好心提醒你吗?确实,都是些恨不得失忆忘记的事情,你怕是也想自欺欺人,当做没发生吧。”金嘉瑜看着周子青脸上笑意渐渐散去,心头越发得意起来,轻启嘴唇,一字一字,无比清晰的念出,“毕爱顿康复医院,你总该熟悉吧。”   金嘉瑜声音畅快的念出几个字,尤其看到周子青因为这几个字,眼睛瞳仁猛然收缩。更是得意洋洋的说道,“吓到了?这才哪到哪儿?想不想知道当初给你看病的医生至今是怎么评价你的?”   周子青眼神微微眯起,神情隐晦,目光冷冷盯着金嘉瑜。   只看到她走到自己座位前,打开柜子,从里面抽出一份黄皮纸的文件袋,笑嘻嘻的转过身来。当着面,从里面抽出一份资料,眉眼一挑,极近挑衅,“我刚看到这个的时候,都被吓到了。没想到你小时候这么可怜,不过我也挺佩服你,高中发生这么大的事情,还能参加数学竞赛,还能考上辰光大学,换成一般人早就精神崩溃了,哪还有心思学习啊。”   周子青冷眼看着,声音清冷,“我挺好奇,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机缘巧合,我也没想到国外一个健康访谈节目里,说精神分裂的十二岁女孩会是我的大学室友,吓了我一大跳。可我很好奇,大学同寝室,我却一次没看到你吃过什么药呢,不会是怕人知道,偷偷躲着没人地方吃吧。”金嘉瑜想过这个问题,确实不曾在寝室里见过,不过想想,从大一入学开始,周子青就早出晚归,极少在寝室里待着,回回都是寝室要熄灯的时候,才准点回来,在外面吃过回来也有可能。   现在想想,她孤僻的性子,可能也是想隐瞒自身身上的问题吧,金嘉瑜觉得自己好像无意中又知道了一个真相。   周子青大概明白了,那个国外健康访谈节目,应该暴露了一部分能联想到她身上的关键词汇,很不凑巧的,被金嘉瑜机缘巧合看到了,联想到她身上,甚至私下里还做了功课。   目光顺着金嘉瑜的手臂,盯着那个黄皮纸。   金嘉瑜顺着视线,晃动手里东西,眼中闪过一丝快意,“周子青,你应该不想让人知道这个文件里记载的事情吧。”   周子青垂下眼,目光隐晦不明,再抬起头,眉头蹙着,脸上泛起一丝为难,点点头大方承认,“是,我不想让人知道。”   看到周子青大方承认,金嘉瑜脸上带着窃喜,嘴角止不住上扬,“周子青,同寝室这么久,我一直很欣赏你,你确实是我们当中最优秀的,我也承认,我羡慕,也嫉妒你。在这之前,我都是想着和你搞好关系,可你一次次拒绝我。我一开始搜集这个,只是因为好奇,知道你身上的秘密之后,我也是震惊和惊讶的。没想过拿这份文件对你干什么。   你应该知道,我家里开公司做生意的,因为我的专业,家里又开了一家科技公司。连我们学校同系毕业生都去我家公司应聘。周子青,我可以给你保证,你毕业之后,我能给你一份非常好的工作,薪资待遇你随便提,即使你大学毕业之后准备留学,我家里也愿意资助你完成学业。周子青你能力出众,教授又很看好你,现在你又通过了国际青年赛初审,以后你想出国留学,是很容易的事情。”   周子青忍耐着,听完金嘉瑜絮絮叨叨一通之后,嘴角忍不住咧开,目光锁定在金嘉瑜身上,“你想要我的交换生名额?”   “对,你放弃交换生名额,我可以帮你保守文件袋里的秘密,不会让你我之外第三个人知道。并且,我可以帮你提供工作,你应该听过毕业学长说起我们科技公司研发团队的规模。不是我自夸,能力我看不上的,我都不会介绍过去。周子青,我很欣赏你,也很羡慕你的能力,你确实比我能力强,这点我承认。”金嘉瑜非常坦率的承认了。   非常爽快的承认,倒是对自己开出的价码非常有自信。自信到,似乎她除了答应之外,没有其他的选择。   周子青脸上挂着笑,眼睛里却是幽深冰冷,冷冷凝视着自信无比的金嘉瑜,缓缓张嘴吐出一句话,“你似乎笃定我没有别的选择?”   金嘉瑜确实非常自信,“你还有别的选择吗?我给出的条件不够好?周子青,交换生名额对你来说应该不重要,以你能力以后还会有机会。你应该不至于为了这个名额,让自己秘密曝光。一旦曝光,局面可就很难收拾了。”   周子青反笑质疑,“以你的家庭条件,应该也不缺这个名额,为什么非要挣我不要的。”   “是,我家有足够的条件送我出国留学。可我嫉妒你啊,只要你答应放弃这个名额,起码我心目中那个冷傲高贵,聪明不可一世的周子青就不在了。也是能弯下腰瑟瑟发抖保护自己阴暗一面的普通人,光是想到这一点,我就忍不住激动到浑身颤抖,有什么比打破自己心里强大对手更重要呢?”金嘉瑜扬起嘴角,挥动两下手里黄皮纸档案,她确信周子青没有别的选择可以选,她给出的是唯一选择。   周子青看着金嘉瑜嘴角得志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来。   金嘉瑜看到周子青在笑,眉头轻蹙,心底带着一丝愤怒质问道:“你在笑什么,我说错了吗?”   “真是让你知道了不得了的把柄呢,你说的确实是事实,我小时候的确被父母抛弃了,我也在毕爱顿医院住过一段时间。可金嘉瑜,你知道被遗弃的小孩心里最厌恶的一件事是什么吗?”   金嘉瑜拧眉,不明白周子青话里意图,“你想说什么?”   “我的亲身体会,被父母遗弃的孩子,最厌恶的,就是自己做出和父母一样的举动。内心里会全盘否认他们的一切。你现在要和我做交易?要我放弃这个交换生名额,但凡我的身世你了解的透彻一点,你就不该和我做交易?这个名额我原先不想要的,既然你这么想要它,我偏偏要定了。”周子青漆黑的瞳仁里,印着金嘉瑜错愕,又愤怒的神情。   脑海里忍不住浮现是过去的一幕幕,所有的一切,不就是从一张大学推荐信开始的吗?   “你,你就不怕我把 你精神分裂事情说出去?”金嘉瑜神情有些慌张,周子青的反应不在她预期之中,打的她措手不及,同时,自己的忍让善良,对方竟然不稀罕。   金嘉瑜顿时有种心意被别人践踏的羞辱感。   尽管这样,目光还是不死心的盯着周子青,试图在她脸上找到细微的破绽,想要找到她佯装的痕迹。   “可我不是啊,你手中的东西,即使我没亲眼看过,我大概也能猜到,是你七拼八凑出来的边角料,最后怀疑那个人是我?你能让谁站出来大声说我周子青是人格分裂?没有吧?你所编造的这些,难道不是你的嫉妒心作祟?你嫉妒我比你能力强,比你优秀,你心平不满,恶意污蔑摸黑我?   金嘉瑜,你心理不健康,精神出问题的那个人是你啊,同学之间良性竞争是可以促进彼此双方进步的。你不想着正面超越我,却在背后耍尽小手段,落下乘了。聪明机智应该用在学业上,我觉得你会比现在成绩更好。”周子青眉目清冷,眼神格外不屑,看着金嘉瑜的目光,就像在看一只跳梁小丑。   金嘉瑜怒目,听着周子青羞辱,顿时气急败坏,“周子青你都没看过我手里东西,就敢这么肯定,你以为我不敢把这里东西曝光吗?你是不是神经病?会有人给出答案的,你是人格分裂,谁能保证你分裂出来的是好的,还是反社会的,你这样的人,还能继续留在学校吗?”   “恼羞成怒了?你这幅嘴脸倒是像极了分赃不均,内部鱼死网破的样子?金嘉瑜,我没有精神问题,我不会惧怕你手里的东西,也不会受你的要挟,我唯一可以承认你手里资料正确的就是,我确实被父母抛弃了,可那又怎么样,依然不影响我站在最高学府,参加最顶流的竞赛。你说我精神分裂,我有什么过分举动吗?我有什么异变吗?   我在大学里勤勤恳恳,脚踏实地,一步一步走到现在。你因为妒忌我?因为一个交换生名额?我不会让你的,我还会让你看清楚你和我之间的差距到底有多大。   金嘉瑜,你不如我,不管是学业,头脑,还是人品,你都不及我。”   金嘉瑜脸色狰狞,眼神凶狠,咬着牙根阴狠狠的对着周子青放话,“我会让你后悔的。”   周子青眼神坚毅,“我对自己做出的每一个决定都不曾后悔过。”   金嘉瑜手里拿着黄皮纸,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周子青后,疾步走出寝室。   金嘉瑜一走,周子青仰着头,微微呼出一口气,嘴角却是越咧越大,推荐信,交换生名额,还真是相似呢。   *   秦枫这边,公司里因为一部漫改的电视剧,明争暗斗,公司里气氛都跟着变了。张姐一直跟在秦枫后面叮嘱,没事别往跟前凑,现在一个个争得像个乌眼鸡似的,看见谁啄谁。别他们啥心思没有,再被误伤了。   这是张姐原话,特意叮嘱秦枫的,那个漫改剧,张姐看了。说句私心话,公司内部男演员最符合这个漫改剧的男主角,不提演技,光说外在形象,长眼睛的一看就知道是秦枫。   可谁让秦枫是新人,入行时间还太短,粉丝数太少。秦枫往前探一头,回头就有人敢放料出去。拼演技拼不过,拼粉丝人数也撕不过,所以背后张姐才这么辛苦叮嘱秦枫,剧本很好,今年必火的一部剧,可抢不过能怎么办,该避嫌避嫌。   张姐这边开会,公司里会议室坐了一圈人。张姐是公司老人了,要经验有经验,要能力有能力,可就是眼下带的人是个新人,所以这样的会议,她还有资格参加,可参加意义真不大,都和她没啥关系。   能提到会议上来决定事情都不是小事,目前秦枫水准还不够上这个会议讨论的。张姐老实的窝在会议角落里,一手拿着笔记本,一手拿着笔,手没停下,写写画画的。没一会,笔记本上一个大眼萌萌的可爱小鹿就画出来了。   憨态可掬,抖抖短小尾巴,活灵活现,画的还不错。   用张姐的话说,敢进这行的,谁还没个才艺了。就是公司拿摄像机的,私下都敢接婚庆,能拍照修图呢。   旁边同事歪头看了一眼,暗地里比了个大拇指,表示画的不错。   张姐点头收到。   会议里正说几个国际品牌代言,都是国际超大牌,这些都是顶级资源了,咖位不够的也撑不起来。这些注定要给顶流的。   张姐画完小鹿,着笔开始画兔子,兔子圆胖的身形画完,准备再添个红萝卜,抬头往前面看一眼,低下头继续红萝卜。   正说到几大卫视举办选秀节目,导师,评委,还有公司新人的分配问题,都和秦枫没啥关系。不怎么上心。   兔子萝卜画好,整个画面左下角,还空了一块,再画个小绵羊吧。   旁边同事听着听着又扭头看了一眼,掏出纸笔写了几个字过去:怎么都是吃草的?画个吃荤的出来?   张姐瞥了一眼不理,以为她随便画的?她倒是想要个不吃素的,可秦枫这人从里看到外,从性格扒到骨子缝,怎么看都是个吃素的。   “《浪漫贵公子》这部电视剧,都别争了。男演员内定了……”张姐支棱着耳朵,听到这个结论,不由得的抬起头看了眼四周,尤其是那几个抢破头的人,脸上什么色都有,暗自觉得好笑。   一般说内定,情况分好几种,可不管哪一种,就意味结论定死了,不能更改了。   整个会议硝烟四起中结束,没张姐什么事,听到一声散会,正准备收拾一下起身走人。没想到前面高层一眼瞅到她,隔着一个会议桌和人群,喊了她一声,“张姐等下,别动走,《浪漫贵公子》的剧本你带过去吧,盯着些,让秦枫好好看看,多跟公司演技老师请教一下,其他事情先放着,等剧组开工前就好好静下心学学演技。”   高层一句话,本来都准备起身走的人,全都掉过头,什么眼神都有打在张姐身上。   张姐左右瞥了两眼,背脊发凉。突然发觉一件事,这几年在公司里攒的好人缘 ,可能马上就没了。   在四周都是打量的目光中,接过高层递过来的剧本,硬着头皮,准备再挣扎一下自救,疑惑的问了句,“这个,不是,这个剧本不是内定了么?还是这个是男二,男三的本子?”   “是男一号,投资方那边决定的,不是秦枫主演就撤资。”高层看着张姐疑惑的眼神,就差说,就这个漫改剧本,也都是投资方谈来的,和他们公司没关系。   秦煜嘴里说不管,话落地上还没捡起来,剧本稍后都给送来了。   给亲弟弟的角色,谁能抢走?   会议室人都走光了,张姐拿着剧本还没有走,不敢走,怕外面一伙人生撕了她。   “秦枫演技你多上心盯着些,演技够用就行。他家有背景,家里人又挂着他,除非他自己不长进。”高层给张姐透了点底。   张姐捧着剧本走了,一路上遇到各路人马问候套话,张姐咬死口,就说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上面决定的。   秦枫看着剧本有些傻眼,这不是今年注定要大火的剧吗,怎么在这?   “最近,好好突击一下演技,这部剧多少人盯着呢,你要是演的不好,光是漫画粉就能生撕你。公司准备这两天把你担任主演的事情透漏出去。你这两天少出去,在家好好琢磨演技。不要辜负公司对你期望。”张姐看着秦枫,越看越像她本子上画的小鹿。   秦枫郑重点点头,这么重要的剧本 ,公司选了他,他一定要好好努力。   周子青国际青年赛初审通过之后,接受了几家报社媒体的采访,采访的内容都是大同小异的,采访过后没多久,报道陆续出来了。   标题很醒目,甚至有些夸张了。   但是内容写的却是十分精彩,如果里面主人公不是周子青自己本人,光是作为旁观者来看,她也觉得写的非常好,非常精彩。   语言组织起来,非常能打动人心,尤其报道内容上升到,国家对国家,学校对学校,很容易让人产生一种共情的能力。   报道中的参赛选手,代表的是我们国家的大学,参加的是国际上上百所高校学生参与进来的竞赛。   审核标准是多么严格,评审专家又都是什么样的身份,能参与这样高水准的竞赛,我们高校的学生真的非常优秀,即使站在国际的舞台上,她依然不输给任何人。   很鼓舞人心的文章,尤其是占据报纸极为醒目的版块,随着各家报纸的刊登,周子青的名字开始变得响亮起来。   计算机人工智能这一块,是高科技领域,对普通老百姓来说是陌生的,国际青年人工智能竞赛,这样的比赛更是陌生,报道内容里有很多专业词汇,但是这不影响阅读报纸的人看懂这篇文章。   咱们国家的一名大学生去参加国际上一个比赛,晋级决赛了,这很厉害啊!   街头巷尾戴着老花镜,拿着报纸看的老头老太太,看着报纸嘴里还念叨着,国家富强了。   周子青在采访完之后,就和徐梁知教授打了一声招呼,开始静下心准备冲击决赛,至于金嘉瑜那边打的什么主意,也都要排在她决赛之后。   可周子青一心一意投入竞赛,金嘉瑜却被刺激的不轻。   看着报纸上满满对周子青的赞扬之词,气的把报纸撕得粉碎。在之前,金嘉瑜拿到文件顶多窃喜和得意,知道了周子青的把柄,却也没想过要做什么。   可现在,满脑子都是被周子青当面羞辱的话,她想让周子青声名狼藉。不是嘲讽她知道不够详细吗?不是说没人敢站出来指正她吗?   金嘉瑜立马就联系了当初去云海市背地里调查周子青的人,“你上次不是问要不要去东山市她老家一趟?最近我想了想是我想的不够仔细,还得麻烦你过去跑一趟,不过这次要求变了,我希望你能帮我……” 第一百零八章   好事总是接憧而至。   国内一百名本科生国家级奖学金, 获奖学生优秀代表名单,在国家人民日报上用了整整四个版面刊登。   辰光大学计算机信息与人工智能实验专业,优秀代表学生:周子青 , 曾获得第二届全国高校人工智能创新竞赛全国决赛特等奖,全国大学生高等数学竞赛一等奖, 现参加全球国际青年人工智能竞赛初赛通过,立志为国家人工智能科技发展和振兴而不断努力。   整个版面排序是按照国内高校级别而定, 辰光大学作为全国最顶尖的学府, 自然排在最上方。这次辰光大学有九名不同专业的优秀学生代表获得国家奖学金。其中周子青的名字排在九人之首, 最为备受瞩目的存在。   国家科技周报,时代新报等主流媒体都纷纷报道过国际青年人工智能大赛,文章中对经历严格筛选而通过初审的周子青进行了高度赞扬。   晚间七点半的新闻黄金时间,新闻主播对各高校获得国家奖学金的优秀学生进行了播报, 并祝福他们在各自专业领域能继续不断前进。甚至口播15秒钟的时间,表示对现在国际正在进行的高标准, 高人才人工智能竞赛, 对国内高校参赛学生周子青, 给予高度期待, 祝愿她在决赛中能取得好成绩。   周子青的名字在主流报纸媒体轮番报道后, 其他报刊紧跟主流之后, 陆续跟踪报道。   上京医科大学。   “鸣子, 你过来看看,这报纸上登的是不是你妹?”寝室室友挥着手里一摞报纸, 不等周子鸣过来, 哗啦一声铺展开,手指着报上几个方正黑体大字。歪着头,一脸新奇的盯着周子鸣看了又看, 仿佛想从周子青清秀的脸上看出一朵花出来。   周子鸣正在看手术案例,室友这么一咋呼,其他几个室友跟着好奇的聚拢过来,都想瞅一眼。对于周子鸣的妹妹,说是妹妹,寝室其他人倒觉得这妹妹,实际和姐姐差不多。见过周子青的次数不怎么多,可架不住印象深刻啊。   周子鸣这一米八几的大高个人,站在人家跟前十足十的一副弟弟样。   每回来医科大学看周子鸣,从不空手,关键寝室其他人她也没忘记,请他们出去吃过饭,他们几个粗糙青年,也是奇了怪了,在她跟前各个拘谨的很。   吃过饭回寝室,还纳闷不已,怎么饭桌就这么老实呢。   思来想去,一致觉得,还是对方气势太强,忍不住就怂了。打那后,寝室里也没人嘲笑周子鸣一个大男人被自己妹妹管着约束着。   换谁身边有个这么厉害妹妹,都得乖乖听话。   “在哪呢?”周子鸣伸头看过去。   “一双大眼瞅什么呢,看我手指。”室友是个急性子,手指在报纸上硬是画出一道道墨痕出来。   周子鸣抬眸望过去,越看嘴角越咧越大,眼看着都要扯到耳后根,旁边几个室友看他不出声,伸手捅咕他,“是不是啊 ?”   嘴巴咧开,盯着报上写的字,忍不住又看了一遍,才猛地抬起头,一双眼睛眯着一条线缝,露出一口白牙,笑的十分欠揍的样子,还不忘拍拍胸脯,一副骄傲十足的语气,“对,是我们家的。”   “切,看你那样,不小心还以为是你登上报纸呢。”室友笑着调侃一句,伸手对着周子鸣的头,就是一阵抓挠,其他几个室友见状,跟着一起上。   周子鸣左躲右闪,可一人难敌六手,没一会,好好的头发,就变成凄惨的鸡窝样。气的瞪直眼,手里愣是抓着报纸没松手,嘴里嚷嚷着,“你们就嫉妒吧,哈哈哈哈哈,也不知道家里知道么,她忙起来可从不和家里说这些事情。”   “这么大的喜事都不和家里说?”室友里有个瞪大眼,惊讶道:“换成是我,肯定立马打电话通知全家。”   周子鸣扬扬嘴角,“她一向都这样,会和家里说她这段时间会忙什么,其他附加内容就不说了。我只知道她说她最近要参加一个竞赛,可没想到会是这么大一个级别比赛。”周子鸣不确定家里知道了没,现在都想跑去打个电话说一声,太激动了。   “我说,鸣子,你觉得我怎么样啊?”室友里突然有个笑的贱兮兮的,边说边做出一个健美先生的标准动作,还不忘记冲周子鸣眨眨眼。   周子鸣愣了一秒后,立马一脸嫌弃的撇过去,“打住打住,你怕是疯了吧,兄弟们,你们谁有镜子,赶紧掏出来借他用用。“   “鸣哥,他不行,你看我成吗?老家有八间宽敞大房,有田有地有牲畜若干,还有代步工具一辆。”   “大舅哥,以后你换洗衣服我包了,洗脸洗脚,还是打水打饭,你吩咐一声……”   周子鸣看着一秒突变画风的室友,咧开嘴大笑,连连挥着手,“都给我正常点,不行我给你们人人扎一针,还敢偷想我们家青青,都给我去水池洗把脸去。”   寝室里闹成一团,说什么的都有,周子鸣任由别人打趣。抽着空,又低头把报纸上的文字,细细看了一遍,越看越激动,忍不住双手握拳,在心底念了好几遍,青青,加油,青青,加油。   秦煜有看报纸的习惯,助理当天都会把最新一期报纸放在他办公室的架子上。每天上班第一件事,就是更换架子上的报纸。   秦枫出国了,漫改电视剧《浪漫贵公子》开机了。他担任主演的消息,公司早就透了出去,新人演员秦枫,是他目前在圈里的定位。   原著漫画粉在确定演员名单时,还闹腾了一阵,不太满意剧组找了一个没名气的新人出演她们心中的白月光。抗议后,跟着闹事,还组织漫画粉跑去剧组抗议。   有些小报媒体就开始胡编乱造,说什么都有。有诋毁秦枫是靠不正当手段抢过来的角色,尤其之前有传闻几个当红男演员是疑似主演的,结果现在换了个新人?谣言更是四起。   公司这边也在努力宣传,直到放出剧组拍摄的定妆照之后,原本漫画粉抗议声小了很多。   张姐就怕这些漫画粉闹事,可怕什么来什么,尤其还疯狂的跑到剧组来,一旦漫画粉形成规模一致抵制秦枫担任主演,即使电视剧拍出来,也会有人带节凑不买账,火的只会是这个剧,而不是秦枫。   愁的睡不着觉,嘴里上火。   好在秦枫个人外在形象能抗能打,就连试妆拍摄的时候,导演也说秦枫比较符合原著。   定妆照放出去,原著粉不闹腾了,尽管还有些小报酸言酸语,张姐心也才算放下。   秦枫个人气质非常突出,五官精致又立体,经过化妆师美化之后,俊美的脸庞完全符合原著画里人物。   漫画背景设定是古欧。不管是建筑物,还是人物服饰都是精致华丽的,这也是当初漫画能大获成功的一个主要元素。   为了更加符合漫画里环境,剧组甚至去了国外一家历史悠久的私人学院。可以说在服装道具,场地,剧组都用心还原了。   秦枫也是用心,闹腾最严重的时候,张姐都怕他心里压力大。结果人,天天拿着剧本钻研,经常跑去咨询演技老师,根本没往心里去。   秦枫也不是一点不焦虑,外面发生抗议他都知道。可周子青告诉过他,危机也是机遇,当周围环境都在否定你这个人时,也是你努力证实自己价值的好机会,要在沉默质疑中,狠狠抽出一巴掌。   秦煜翻开报纸,就那么随意的扫了一眼版面标题,看到熟人了。眉头下意识微微皱了下。对周子青,站在旁观者的角度,他完全可以大方承认对方是优秀的。报纸上内容,满满的赞扬都要溢出来了。   一个未来被众人期待的栋梁之才。   强忍着想要抽动的嘴角,心底还是偏见太深。再优秀又如何,有能力又如何,关键是不合适。   一想到秦枫,心里忍不住要生气,身上没有一点男人该有骨气和傲气,都被人明面拒绝了,回头还能笑着脸找过去。   秦煜现在就巴不得秦枫在他那个圈子里打个滚浸泡一圈,最好把身上那股子天真烂漫给洗掉了,再来个入戏太深,和女演员来段恋情,彻底把周子青给忘了那就最好了。   秦枫之前遭到原著粉生撕,围堵抗议,以及小报媒体唱衰造谣。秦煜都知道,朋友还打电话过来,问他要不要澄清一下,或者出面处理一下。   秦煜直接说不用,能给赛资源,可有些事还得他自己承受。   福利院那边,四五个高矮胖瘦的小学生,嘻嘻哈哈,你追我赶的跑进院里。   周猛的身高长了,头发由原来贴着头皮矮矮一茬,现在长度过耳朵了。眉眼之间生气勃勃,带着一股子遮掩不住的英气。尤其那两道上挑黑眉毛,像极了她自己给自己起的名字,少了女孩该有柔和,多了一份锋利刚劲和倔强。   走在一群男孩之间,挺胸抬头,正咧开嘴和旁边人说着什么。   “周猛,你过来一下。”教工站在屋檐下看到他们一伙人放学回来,冲着周猛招呼一声。   周猛扭头应了一声,抬腿跑过来。到跟前,咧开嘴露出一口好牙,笑嘻嘻的,“什么事??”   教工进了屋里,桌子上有张报纸,被裁剪下来一块。   教工把裁剪下来一块,递给跟在身后的周猛,还不忘笑着叮嘱她,“平时别光顾着打球和玩,也要多用心学习,你看你青姐多厉害,都上报纸了。”   周猛眼睛一亮,双手怕手心有汗,硬是在裤子蹭了蹭,才接过来。裁剪部分有巴掌大,还有一张小小的青姐照片。   平时听到教工让她好好学习做作业,立马耸拉着脸,一副苦相。这会眉开眼笑,“嗯嗯,我姐当然厉害,在我心里顶顶厉害。”   周猛拿着报纸片,向其他人炫耀。实际上报纸上写的字,她还认不全。可架不住上报纸这件事来的兴奋,嚷嚷着,被一伙人簇拥着,闹哄哄的。   你看一眼,我看一眼,二年级的认字多,像朗诵语文课本似的,有的字不认识,就轻哼哼两声带过去,再从认识的字念起来。   囫囵吞枣,好多词搞不懂,却一个个高兴的很。   周猛拿出自己语文课本,翻开,把裁剪报纸片夹进书本里。准备明天带到学校里,给其他人看。   周子青遇到瓶颈了,连着一星期都在试图解决,可收获甚微。   现在几乎是天天待在实验室里,系里课暂时都停了,系里单独给她配了一间实验室,除了指导老师徐梁知以外,其他人都禁止进来。   徐梁知也知道周子青最近的情况的,只希望她最快调整过来。卡在这个时候谁都帮不了她。   一次次用心的实验,最后都是失败,说不沮丧都是假的,尤其停在这种最后收尾阶段,一个搞不好前面所有努力都会搭进去。   人难免有些焦躁。   周子青内心的急切和焦作,对外的唯一的表达方式,就是不停的忙,先是让大脑冷静下来,审视自己。然后,再把自己全部精力榨干,全身心的扑在实验室里。   脑子里装的满满都是实验数据,其他的人和事,全都扔了。   周子青的状态,瞒不过同一个寝室的人,起码金嘉瑜就知道,周子青的参赛作品遇到问题了 ,貌似还不是小问题。   金嘉瑜内心有一丝丝窃喜,忍不住每天都会留意周子青的神情。看她眉头微微蹙着,神情严肃,整个人又继续窃喜中,心情还格外的好。   见不得周子青在寝室还在专心致志想问题,总会忍不住拖动椅子,弄出一点噪音来。   吴淑贤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金嘉瑜起身坐下之间,故意带动座椅,听着椅子腿,在地面上摩擦,发出刺耳的刺啦声。   之前还以为是起身不小心,可这都是第三回 了,还当别人没发现她的小伎俩。   吴淑贤视线扫了一眼沉浸在自己问题中的周子青,又看了一眼寝室里如同空气一般的朱玉晴,心里气的不行,朱玉晴遇事能躲就避开,在寝室更是屁都不放一个。   吴淑贤看着金嘉瑜,想着为了这点小事吵起来是不是值得?明显金嘉瑜是在针对周子青。   可周子青就是定性十足,任凭你把地板砸烂了,她可能都不会管你。   这一点,吴淑贤是佩服的,换成她就忍不了。   周子青不顺,金嘉瑜心情无比顺畅,原先心里留着疙瘩,梗在那里,无比难受。现在像是经过一场三四月份的春风细雨,受到滋润,梗在心低的疙瘩,一个个冲破阻碍,展开伞骨,变成一个个撑开的艳丽小蘑菇。   周子青的路走的太顺畅了,眼看着就要把同龄的他们一个个甩在身后,心里迫切的想要看到她的前路是泥泞的,迫切想要她前进的速度慢下来,最好停滞不前。   尤其去往东山市的人,传来让金嘉瑜更加兴奋的消息后,整个人都处于无比亢奋的状态里无法自拔。   跟金嘉瑜做交易,去东山市的人,叫刘小光,四十出头的年纪,可实际上看到本人却足有五十多岁样子,有一只脚还不利索,走起路来一摇一晃的。   个头不到一米七,圆脸,头发花白,嘴唇厚实,看人总是眯起眼睛,傻呵呵的先笑。第一眼的印象就是个老实巴交的,换个村里人常用的词,就是个没本事的窝囊废。   刘小光年轻时,在一家报社干过,没转正,实习的,跟过前辈跑过几趟新闻,太累受不了辞职不干了。家里人帮衬着娶了一个媳妇,三年不到,离了。   刘小光的腿就是打麻将欠钱不还,被人家堵在家里给打折的。   家里老的管不了,索性寒心不管了,仍由你自己自生自灭去吧。   可人活着,就得吃饭,刘小光再不是个东西,肚子也会饿。父母那里要不来一毛钱之后,偷鸡摸狗什么都干过。局子进了好几回,蹲了十天半个月再给放出来。早年蹲过新闻,现在就有人出钱帮忙盯梢。   这活刘小光愿意干,多是出轨抓小三,离婚争家产的。这还是头一回,接到学校里面的活,蹲个在校学生?   周子青?   刘小光活着可没和社会脱轨,新闻报纸可是一天不落下。对方出钱大方,刘小光自然也卖力。   去了云海市一趟,里面什么原委他基本上摸透了。   麻痹的,这个叫周子青也真是可怜,聪明有能力,碍着别人眼了。可惜了,就是精神不正常。   可怜是可怜,他自己也可怜,活着谁不可怜?活着就得喘气,就得张嘴吃饭。   刘小光痛快的拿到钱,闪人了。   只是没想到这事还没完,之前去云海市的钱输完了,这次要去东山市。虽然事情要麻烦点,辛苦点,可架不住这次给的钱多。   刘小光背着一个藏青色的手缝布袋,买了车票直接去东山市。   东山市徐镇。   刘小光一路打听倒车,到了徐镇上,讨价还价找了一辆人力三轮,拉着他去了徐家村。   都说鼠有鼠道,这话一点不差。   刘小光面上憨厚老实,却是个芯里黑,在徐家村呆了几天,瞅着破败老房子没人,掏出铺盖随便睡,心黑贼胆大,他是一点不怕。还心细谨慎,他一个外地人,跑到这边张口就打听村里人,怕引人怀疑。   就这么几天,和徐家村招猫遛狗的一伙懒汉搭上了。刘小光手里还有两个钱,花生米,烧刀子,就能招呼不少人围过来。   “我出来躲债的,避过风头老子回去还是好汉一个。”刘小光对徐家村里人是这么说的,徐家村几个懒汉破皮也信,一口一个大哥叫着。   村口一堆妇女老头老太太的,就正在议论这个事,“喊得个热乎劲,比自己亲哥都上心,就图那口烧刀子。不认识的,人家给口肉,喊声爹妈估计都愿意,啧啧,没点骨气。”   有人看不惯这些人,一脸嫌弃的要命。   刘小光这边曲线打听周子青事情的时候,东山市晨报这边,也派了记者到徐家村来。   主流媒体报纸,先是在大城市,一线城市,接着二线城市媒体,三线城市的媒体报纸,层层传,再加上晚上七点半黄金新闻台主播的口播报道,周子青的名字就进了有心人的耳朵。   东山市晨报这边主要从其他媒体那边知道一件事,国家优秀奖学金,新领域新科技未来人才,辰光大学学生周子青,中小学是在东山市上的。   国家正在大力普及推广,未来新科技发展——计算机科技人工智能。鼓励和推动各高校快速开设相关专业课程等等,这就是一个很重要的信号。   这样一个优秀的杰出人才,老家是东山的,那必须要好好写一篇文章报道出来。   赵玉民带着工作证来到徐家村收集资料。   人家光明正大,有记者证,进村问起周子青的事情,直直接接。   刘小光窃喜,撇下一伙吵着要喝酒的懒汉,啪啪屁股麻利的上前,准备在一旁搭顺风车混听,没能想到还有这种美事。   赵玉民进徐家村,一说明来意,村口自动有喜欢凑热闹打听事的,热乎的,领人带路,一路送到徐长胜家门口。围着一起过来还有村口几个闲着没事的人。   这呜呜泱泱一帮子人过来,把坐门口的刘桂萍吓得不轻。   刘小光鬼祟跟在一帮人后面,看人站在一家门口,不动,知道这是找到地了。缩着肩膀靠着石灰泥墙,整个像个桥低流浪汉一样,准备赖着不走了。   “干啥子你们啊,做什么都在我们家门口站着?”刘桂萍斜着眼打量人堆里脸生的人一眼,上上下下扫一圈,不认识。穿的还挺讲究的,琢磨着是谁家亲戚?   不等刘桂萍瞎想,赵玉民已经开始自报家门。   刘桂萍一听对方是来采访的,愣了好一会,没反应过来。   旁边村民已经七嘴八舌帮着解释起来。   “就是你家外甥女,周子青,现在长大出息了。人家过来了解情况,刘桂萍你要上报纸了!”一路带人过来的,看着傻愣的刘桂萍,眼睛里是又嫌弃,又羡慕。   “对,听说在上京上大学,好家伙。小时候看着就聪明。我家小孩疯跑疯闹的时候,青丫头就知道放学回家割猪草,去地里帮忙了。”   “青丫头可懂事了,有一回收麦子,天都黑了吧,我是找拉在地里的一把镰刀,就看她一个人还在地里头捆麦子,当时才多大,七八岁吧,蹲地上,连麦杆子高都没有……”   旁人七嘴八舌插进来,刘桂萍却听得一脸不耐烦,那死丫头出息了,和她有一毛钱关系吗?亲姥姥,亲娘都敢张嘴诅咒的人。一想起上回的事,心里到现在还打怵呢。   左邻右舍听到外面闹哄哄的,跟着出门看一眼,西院大嫂子惯会看刘桂萍家笑话,忙着上前问明白什么事,哎呦,欣喜的裂开嘴巴,喊道:“哎呦,老天爷可算开眼了,小时候吃了这么多苦,差点活不过去,谁能想到这青丫头还有这大造化呢。你说是不是刘桂萍?” 第一百零九章   刘桂萍气的咬紧牙根, 恨不得上前撕烂西院那女人的臭嘴。   可旁边站着不少人,生怕村里其他人把早些年的旧事扒拉出来,又气又急。顾不上什么采访不采访, 气呼呼的,叫骂一声, “我家是戏园子吗,地里没活了?瞎凑一堆干什么?都给我走。”   转身就要关上大铁门, 刘桂萍其实心虚的很, 早些年干的事, 她心里有数。当初初中都不人上,现在上了好大学,和她有什么关系?   刘桂萍这人看着没脑子,实际对自己好的, 对自己坏的,她心里有把尺子。来采访这事, 有西院女人那张嘴在, 她就是想瞎说, 都不可能。   把人开始往外撵。   赵玉民一脸尴尬站在那, 想缓和一下, 套近乎的喊道;“大姐, 你别紧张, 我就过来问两句,你说我大老远来一趟, 领导布置的任务没完成, 回去不是挨批评么,我就问周子青小时候几件事,回去当个素材写篇报道交差就成。”   西院大嫂子, 一看刘桂萍恼羞成怒要关门,更是乐的看热闹,火上浇油的接着说,“她疯了才会答应,你还不如问问村里其他人,你问她,一准又气又难受,还什么都不会告诉你。她家除了知道怎么打孩子,怕真是什么都不知道。”   刘小光一声不吭蹲在墙角,支着耳朵,微微眯着眼睛时不时在两个女人身上来回转悠。   “门口吵吵什么呢?”徐长慧皱着眉,在屋里就听到外面闹哄哄的,连看个电视都看不清净。   “看见没,那个人,就是周子青亲妈。”西院大嫂子凑到赵玉民跟前一指,“那孩子在这受苦受累,长到十二岁,要说现在孩子有能力,有才华,一准没这家什么事。你来错地方了。孩子12岁就去了云海市生活。你想采访,该去云海市那边。”   徐长慧苍老许多,脸色蜡黄,头发枯草似的用根皮筋扎在脑后。眼窝整个凹在眼眶里,拧着眉头,无精打采的看着门口一堆人,朝着刘桂萍问了声,“都聚在门口干什么?”   徐长慧也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喝中药的缘故,白天总是昏沉沉的,手脚没劲还轻飘飘的。   刘桂萍现在最烦的两个人,一个是西院那臭不要脸,另一个就是家里这个死不要脸的,镇上有自己房子不住,偏要跑到她家里熬中药,喝中药,整的一院子都臭烘烘的味道。   这么大岁数,不知道从哪里弄了个偏方,异想天开的,想把不孕不育治好。简直是天大的笑话,也不看看自己多大岁数了,还想生孩子?黄土都埋到裤腰带的人。   心里厌烦,可徐长慧出钱了,看在钱的份上,刘桂萍捏着鼻子认了。   徐长慧终于意识到,人老了身边没孩子是不行的。男人要是没个孩子拴着,那就是不着家的野狗。她得有个孩子。周子青那边彻底没戏之后,徐长慧心里着了魔一样的,想要一个孩子。   不知道哪里传闻有个专门看不孕不育的老中医,看这方面特别有经验,十来年没怀上的夫妻,从他那里拿了方子,一年后竟然怀孕了。   徐长慧找上门,花了钱,带回一大袋子药剂。十几包,说是天天煎药喝。徐长慧现在看到电线杆上贴的小广告,说什么专治不孕不育的小手术,都会上去把撕下来。   中药难喝,治疗还慢。她难道要喝个两三年?等不及。现在就做两手准备,喝中药权当调理身体,另一个经常跑医院,大医院,小医院,私人小诊所,反正她经常去。自己一个人,旁边没人跟着,去医院干了什么也没人知道。   徐长慧心底想要个孩子快想疯了,一想到周子青是恨的咬牙切齿。一想到她恶毒诅咒自己的嘴脸和话,更是恨的一夜夜睡不着觉。   看到徐长慧出来,还没走到自己跟前,就一股子浓重的中药味飘过来,呛得刘桂萍下意识捂着鼻子。也是怪了,别人都能闻这味道,偏偏她,一闻到就头晕,还一晕就是一整天,昏昏沉沉的,全身提不起劲。   掩着鼻子往后退一步,没好气的喊了一句,“你生的,现在可出息了,都有记者找上门来采访了。”自己生又怎么样,生了不养,人家不认你。   刘桂萍看到徐长慧,突然一下子想开了。她算什么,说白了,她就是一个舅妈。亲妈在这,她干么紧张。要紧张害怕的也该是抛下孩子不要的亲妈。   想明白的刘桂萍,也不急着关门了。   徐长慧一听到周子青的名,立马一脸厌恶的神情,夹着眼把门口赵玉民上下看了个遍,冷不丁轻嗤一声,“想了解周子青的事?刚巧有那么几件,来来,进屋里,我慢慢给你说她的事,她现在是厉害,可小时候更厉害,保准你一听吓一跳。”   刘小光蹲起身,眼睛里聚着精光。看着徐长慧的目光里带着一丝急切,他心里有预感,这个女人能给他想要的,能不能拿到事后另一半的钱,全在这女人身上。   西院大嫂子,一看徐长慧这出人意料的举动,心头有些疑惑,想跟在后面进去看看。   刘桂萍猛地一伸手,把人拦住了,一脸嘲讽的说道:“怎么,脸皮这么厚?把我家当成自己家似的,想进就进?”   “刘桂萍你但凡要点脸面,敢不敢对人家实话实说,说假话可烂舌根子。”西院大嫂子眼看自己进不去,其他人也进不去,心里更加存疑。   刘桂萍把拦着大门,吆喝一声,“都散了回家忙活去,多关心自己家的事,别人家事少管,管多了三年地里不长粮食。”   想看热闹没得看,站在门口没一分钟,人就散了。   刘小光没走,眯着眼嘿嘿冲着刘桂萍一笑,“大姐,口渴了,能给倒口水喝?”   “死一边去,我家没水。”刘桂萍看着刘小光浑身上下邋里邋遢的,脸上遮掩不住的嫌弃,说完上手要关门。   刘小光说白了,就是个死不要脸的臭无赖,眼看刘桂萍要关门,立马弓着腰身,就从刘桂萍咯肢窝钻了进去,跟着嘿嘿一笑,“我就喝口水,真口渴了。”   一说完,奔着东边侧房进去了,刚就看到那女人领着记者进了这屋的门。   刘小光一脚踏进东屋门,往里面瞄了一眼,就在门口角落双腿盘膝坐下了。面对屋里人的视线,呵呵一笑,解释道,“实际我这人没啥爱好,就喜欢听点闲事,你们说你们的,权当我不存在。”摆明了一副我就坐着不起来。   刘桂萍气的,摸着棍子就冲上来,叫喊着,“乌龟王八蛋,那里拾荒跑到我家来,赶紧给我出去。”   刘小光死皮赖脸就是不挪窝,还伸长脖子,凑到刘桂萍跟前,完全一副泼皮像。   “你给我等着,我这就找人去。”刘桂萍气的不轻,要出门找徐长胜去。   东屋里徐长慧瞥了一眼刘小光,根本不在意,最后视线落到赵玉民身上。   赵玉民现在浑身不自在,冲着木床上躺着的老太太笑笑点点头,心里有些怪异,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徐长慧看着在床上瞪直眼珠子,张着嘴啊啊出声的徐姥姥,冲着赵玉民说道,“旁边有凳子,随便坐。”   赵玉民闻言,扭头看到一个矮小马扎,走过去坐下,又从背包里掏出纸和笔,以及一个巴掌大小的方形录音机,一看就是用了好些年头的,外皮有些磨损。   刘小光认识那东西,实际上他也有一个,甚至比赵玉民手里这个还要精巧。   赵玉民准备工作做好,瞥了一眼赖在门口的刘小光,以为是徐家村的人,也没在意他。“我这边准备好了,主要就是问问周子青同学幼年的一些事情,大多数人心理都会好奇,现在聪明厉害的人,小时候会是什么样子。是与众不同,还是平平无奇?”   徐长慧坐在木床边上,低垂着头,好一会没有动静,再抬起头,眼中就带了一股愤恨,看着赵玉民,声音有丝戾气,“你给我说说,她现在什么情况?”   赵玉民似乎有心理准备,从背包里掏出一份报纸,递给徐长慧,“实际上,这份报纸说的也不是很全面,但是目前,周子青同学正在辰光大学就读计算机人工智专业,这是一门新兴专业。是能影响未来世界发展格局的厉害专业。她现在就在参加一项重要的国际赛事。这个国际竞赛是由全世界排名靠前的百所大学,更是其中佼佼者才能参加的比赛,具有很强的权威性和专业性。她现在正以我们国家高校学生的身份参加竞赛,可以说,现在的周子青备受媒体瞩目,很多人都在等着国际青年人工智能创新大赛的结果。   当然,不说这些,她本人也是相当优秀的,据我了解,她高中参加全国奥数竞赛,获得金奖。高考以云海市第一名,考入上京辰光大学。在校期间,专业成绩年级前列,深受老师们的喜爱。参加全国高校第二届人工智能创新大赛,就获得特等奖,还是国家优秀奖学金获得者。我们国家知名教授徐梁知先生,是她的指导老师,对她的个人评价非常高。   甚至坚信称,在未来计算机智能领域,她是能拉近我们国家与国际发达国家之间差距的人。”   赵玉民视线扫了屋里人一圈,发现气氛并没有想象中的轻松,甚至有些说不上来怪异。   徐姥姥躺着床上,凹陷浑浊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赵玉民在看。徐姥整个人瘦的脱像,脸上就是一层皮裹着骨头。愣了好一会,两颗眼珠子激动不已的在眼眶里颤动,张着嘴,口齿不清的叫喊着,“啊,啊,青,青啊……"   徐长慧神情非常复杂,各种反应交织在一起,最终变成一张扭曲变形的脸,冷笑着,“你不是想知道她幼年是个什么样吗?我就怕我说出来你不敢报道了。”   赵玉民牵动嘴角笑笑,“只是先了解一下,是不是刊登报道还要等报社审核。”   刘小光目光灼灼,心脏不自觉的砰砰急跳起来,他想知道的东西,要来了。   “我是周子青的亲妈,床上躺着的是从小把周子青带到大的姥姥,我就想告诉你们她不为人知的一面,阴狠毒辣,忤逆不孝,暴力殴打,纵火抢劫,这样不是玩意的东西,最好让她身边所有人,学校老师全都知道她的另一面,最好带她去看看脑子,她脑子有病……”   “啪嗒”东屋木门外,刚出去一圈找人,没找到回来的刘桂萍,正一脸愕然站着,脚底下滚着一截木棍。   徐长慧的情绪很异常,在赵玉民一脸错愕,刘小光目光振奋中,她像是在发泄积攒已久的怨恨,憎恨仇视的对象,像是彼此之间有着戴天之仇。   徐长慧声音激愤,徐姥姥在听到她说的话后,整个人情绪变得十分激动,扭曲变形手指形似鸡爪一样,紧紧揪着床单,嘴里咦啊咦呀的,发出怒吼声。   甚至拼劲全力的抬手,想要去抓,去拽还在义愤填膺说不个不停的徐长慧。   赵玉民手里记事本和笔,早已在震惊中停下了,如果这说得每一件事情都是真实的话……。   刘小光似乎已经看到一笔钱转到他的银行卡上了,不管说的事里有没有水分,就凭说这话人的身份,甭管你多优秀,周子青都得玩完了。   刘桂萍一脸骇然,突然觉得现在语气阴狠说着话的徐长慧实际已经疯了。   “还有,她十二岁发烧醒过来中邪了,原来胆小懦弱,屁都不敢放的,醒过来就敢放火烧家。农村人思想封建,家里还找了马道婆来驱鬼,什么中邪驱鬼,就是那个时候她精神不正常了。最好你们押着她去做个精神鉴定什么的,连亲妈都敢上手打的人,放在学校里,就不怕她突然发病攻击其他人?赶紧给她学校老师说一声,这么危险可怕的人,赶紧开除吧,最好再联系派出所关起来……”   刘小光听得呼吸都不敢大声,他是去过云海市毕爱顿医院的,找过当时门卫确认过的,还有交易方那边给出的信息,这下可全都对上了。   12岁精神就不正常了。   刚小学才毕业的年纪,就是换成胆子大的成年人,也做不出来那些事,现在一想,又全对上了。   刘小光感觉浑身血液都忍不住沸腾起来,这次不是因为钱。反而是一种报复性质的兴奋。他自己是混吃等死社会最底层的烂淤泥,人人看不起他。而现在,有个大众媒体,所有人心中未来光明,充满期待,憧憬的精英,栋梁。可另一面却是颠覆所有人认知,甚至是连他这种最底层的烂泥都不如,光是忍不住去想,都有种大快人心的刺激感。   太刺激了。   “我说的事是不是真的,你可以去村里问,是不是突然一夜之间她整个人都变了,狠得敢纵火烧房子。我和她父亲离婚,我是没管过她,可她是姥姥和舅舅一家养大的。虽然对着苛待了点,动手打她几下,这事村里习惯性夸大,谁家大人急眼了,不上手?打孩子在村里算什么?可敢拿刀砍人,烧房子偷跑,脑子正常的小孩可没一个敢做,赶紧押着她去做鉴定一准有问题,防止她危害社会,你们还是赶紧通知她学校注意吧。”徐长慧说到最后,眉眼放松,没预警的,仰着脸大笑起来,神情有几分癫狂。   却扭过头对着啊啊叫唤,早已声嘶力竭的徐姥说道:“娘啊,你放心,我身体会好的,我今后一定还会有孩子的。哎呀,到时间了,我得去喝药了。”   徐长慧从床边站起来,冲着赵玉民笑笑,“吓到了?要是还有其他想了解的,问门口那人,她比我知道的更多。”   “徐长慧!”刘桂萍见到徐长慧指着她,不知道怎么的,吓得浑身一哆嗦,气呼呼喊了一嗓子。   徐长慧一走,赵玉民才发觉手心里全是汗。   徐姥姥情绪激动,呜呜啊啊的抽泣起来,嗓子被气堵着,咳嗽不止,咳得整个人蜷缩在床上,似乎下一秒心肺就要咳嗽出来。   刘小光一看这动静,怪吓人的,赶紧起身出去了。   赵玉民上前,却被刘桂萍一把推开,“走走走,赶紧走,什么采访不采访的,早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和我们没关系了。”   刘桂萍端了一碗水硬是给徐姥灌下去,把口里那股气压下去,咳嗽才渐渐下去。人不咳嗽,却呜呜咽咽小声哭起来。   “哭,哭有什么用,你们徐家这都是随根了,徐长慧今天说的话,活该她这辈子没孩子,谁投生在她肚子里,都是倒了八辈子霉。”刘桂萍这会心里还忐忑着呢。   徐姥仰着头,嘴里断断续续的呜呜声,一双浑浊不清的眼睛里,最后一丝生气似乎被抽去了,剩下的,是即将走到生命尽头的死气。   眼角深深的皱纹,像是秋冬爬在院墙上被风干的枯藤干枝,干涸眼眶里,留下最后的眼泪。   赵玉民走出徐家大门,精神受到冲击,这会脑子里还一片恍惚。   刘小光蹲在一旁,看到赵玉民出来,立马殷勤的围上去。   金嘉瑜一直等着刘小光联系呢,等到了两人约定时间,刘小光真的打来电话。   电话里刘小光一直在说,,金嘉瑜一直听着,偶尔一个简短的嗯字,回应一下。   可金嘉瑜的眉眼,却像外面阳光灿烂的天空,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狠狠扣着手心,心脏却像是在参加长跑比赛,跳动越来越快,一直到跳到嗓子眼,仿佛下一秒就要从嘴巴里跳出来。   眼睛放着精光,嘴角忍不住上扬,胸口一直憋闷一块,这会像是打开了窗户,有新鲜空气涌进来。所有憋屈一扫而空,浑身上下像是泡了热水澡,又做了一遍按摩,轻松自在极了。   “……那个,我在东山市认识一个报社记者,我们聊了聊,他貌似对云海市那边的资料挺感兴趣的,说愿意花钱……”刘小光的话没说完,金嘉瑜顿时心头一沉,想都没想的出口拒绝了。   毫不犹豫,快的没一丝迟疑,甚至连她自己都有些惊讶到。   “不行,绝对不行。云海市那边资料是我花钱雇你的,就该是独家的。你不能泄露出去,这样吧,东山市这趟你也辛苦了,打尾款的时候,我会给你加辛苦费。但是,你一定要保证云海市资料不能再给别人。”金嘉瑜以为自己多出钱,把人控制住,这事算是按住了,周子青把柄还是只有她一个人知道。   可刘小光是个什么人,嘴里应承着,实际心底十分不以为然。有钱不赚那不是乌龟王八蛋? 第一百一十章   金嘉瑜从窗口端着餐盘出来, 这个点还不是就餐高峰期,吃饭的人不多。餐桌那边更是稀稀落落坐着几个人,抬眼望去, 一眼就看到靠着窗户边坐着的周子青。   金嘉瑜把餐盘放下,冲着周子青浅浅一笑, “大老远就看到是你。”   周子青的眉头微微皱起,已经临近竞赛决赛的时间, 关键性问题, 还是没解决, 明眼人都能看的出来,周子青瘦的厉害。   周子青低头吃自己的,只把金嘉瑜当成空气一样。   对方不搭理自己,金嘉瑜也没在意, 看的出来心情很好,明知道周子青现在根本不想和她多说话, 却硬是没话找话说。   “决赛作品提交时间快了吧, 看你现在这样问题还没有解决?”   “周子青, 我们之间不至于把关系闹成这么僵硬, 我之前说的话还记得吗, 我很欣赏你的, 真的很想和你做朋友。”   耳朵里听着恶心人的话, 就连嘴巴里咀嚼的食物都没了滋味。停下手中筷子,看着对面笑的一脸灿烂的金嘉瑜, 微眯起眼睛看着她, “你到底想说什么?”   金嘉瑜上次寝室谈话之后,消停了一段时间,现在, 敢这么坦然的坐在她对面,还一脸得意的神情,不由得心下一凛。   金嘉瑜索性也放下筷子,扬起嘴角,目光直直锁定周子青,看着她眼睛微微眯起,眉头轻皱,神情防备的样子,竟然觉得十分快意。   一向冷漠谁都不在乎,谁都入不了眼的周子青,也会有这样有趣的表情。金嘉瑜越看越觉得有意思,真想把眼前这一幕给拍下来。   金嘉瑜抬起手,捂着嘴唇轻笑,“周子青,怎么办呢,你上回拒绝我的提议,真的让我很伤心。我一伤心,就越发对你好奇起来,听说你小时候在东山市长大的,我就十分好奇你小时候是不是也像现在这样聪明高冷,结果,真是让我大吃一惊啊。你想不想知道,我在东山市都知道你些什么事吗?”   周子青眼神顿时变得冷峻,目光如刀刃,冷冷盯金嘉瑜几秒,缓缓张开嘴唇,“金嘉瑜,你比我想象中的还低级。”   金嘉瑜皱眉,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散去,瞬间布满阴霾,却也故作轻松的说:“你最好别试图激怒我,我真是做梦都想不到你在东山会做出那么多疯狂的事情,里面任何一件事散播出去……你懂吧?每一件都是备受争议,挑战道德底线的啊。”   “金嘉瑜,你想要干什么就去做,用不着特意跑到我跟前像我炫耀你所知道的,在我眼里,你的所作所为都非常幼稚。我时间宝贵,我没时间给你浪费。”周子青可惜餐盘里饭菜只动了三分之一,对于爱惜粮食,从不剩饭的她来说,这一切都是被金嘉瑜恶心造成的。   “周子青,你就真的不怕我把事情说出去?”金嘉瑜看周子青还硬挺着不服输,猛地站起身,气急败坏的喊道,她不明白,为什么到了现在周子青都这么有恃无恐,真的就以为她什么都不会做吗?   停下脚步转过身,眯起双眸,眼中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冷冷地,凝视着金嘉瑜,眉头轻皱,“金嘉瑜,你到底想要什么吗?”   面对周子青一本正经的追问,金嘉瑜连连张起嘴唇,明明气势强硬的是她,可在吐出口一瞬间,像是手术台打了全身麻醉的人,嘴唇张张合合,脑子一片空白混沌。   反而是被自己这个状态吓到了,金嘉瑜面色惊慌,想到自己现在的神情都被对面人看到,心底立即升起一股愤怒来,尤其看到周子青嘴角那抹遮掩不住的嘲讽时,那股愤怒像是沸腾到临界点的水气,滚烫灼人,倏地一下涌上来。   咬紧牙齿,“真是厉害,差点就被你骗了,我什么都不缺,我现在就想让更多人知道你那阴暗危险的一面,看了你在东山市的资料我更加确定,你就是个披着人皮的怪物而已。   周子青,你觉得自己和正常人一样么?我现在看到你都感觉遍体生寒,手心里冒冷汗。如果面对我的威胁,你妥协,甚至哀求我不要告诉别人,再或者你愤怒发狂,想要撕了我,我都觉得你是个正常人。偏偏你从头到尾都很冷静,一度让我怀疑我知道的事是不是假的?   现在,我十分肯定,以及确信,我知道的事一定是真的。你非常不正常,不管是心理,还是精神上。周子青,你就是个怪物。”   金嘉瑜低沉,生狠的话,像咀嚼在齿间肉块碾压成肉糜的声音,细微,仿佛刚出嘴边就能被风吹散,可每一个字,却有摧山搅海之势。   只看到周子青一改之前淡漠的模样,瞳孔紧缩,目光像是在腊月寒冬淬上冷冽的寒气,更像是山林里匍匐草丛蓄势待发的花斑虎,整个人气势像一张绷紧拉到极致的弓箭,凌冽抖动着杀伐之气,是不死不止,那股强劲的气势,骇然而庞大。   直面对上的金嘉瑜,心底顿空,甚至都没发觉自己在后退。直直迎上周子青冷彻阴沉不见底的目光时,浑身一颤,头发发麻,只感觉自己被一只可怕野兽盯上了,毫无退路。   那一瞬间的恐惧,让金嘉瑜忘了呼吸,这一刻这一秒,她才清楚认识到,周子青隐藏的另一面是多么危险。   等整个人精神镇定,才发现,周子青早就离开了。扶着餐桌重新坐下来,才发觉小腿在微微发软。心头的震撼和恐惧,让金嘉瑜多了一份惧意。可也只是一瞬间,那股惧意像是泡沫,缓和之后,见到阳光,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的消散在空气里。   风平浪静的过了三天。   全身心投入竞赛作品中的周子青,却被人打断,说辅导员找她。   辅导员三十五六岁,中等体格,带着银丝边眼镜,整个人透着一股书卷气,说话声温厚平缓。周子青有注意到他左手中指第一关节部位粗重的茧子,练过钢笔书法的人都有。   大学这么久,这还是周子青第一次见到这个辅导员,目光微微打量一下,对这个面目和善的辅导员,并不算讨厌。   “辅导员,我听同学说你有事找我?”声音温和礼貌,说话简短利索,嘴角微笑着,整个人却带着一股强大的自信   辅导员双手交叉放到办公桌上,垂着眉眼,嘴角微抿,似乎在思考嘴边要说的话。   周子青眉眼弯弯,轻笑一声,“辅导员,是不是有什么话想问我,没关系,可以直接说,我会努力配合的。”   “周同学正在参加国际青年智能竞赛,如果有压力的话,可以找老师倾诉一下……”辅导员想着昨天同学反映的事情,再看着坐在对面浅笑着,一脸轻松的周子青,眉眼也闪过一丝疑惑。   “老师不可能无缘无故找到我的,参加比赛肯定会有压力,但是我这个压力我还能接受,也能自己处理,老师可以不用担心我,相反,老师能告诉我接收到的信息吗?是有人对老师反映了我什么吗?”   辅导员眼中闪过一抹愕然,又很快调节过来。惊讶于眼前学生的冷静和机警,稍稍在脑子沉思一下,发现想通过聊天了解事情原委的主意,似乎没办法达成,对方很聪明,并不跟随他的节凑。   相反,说话间还想反客为主,掌控主导权。   辅导员没来由的,突然轻笑,不知道是不是脑子聪明的人,都喜欢自己掌控。知道今天的谈话,不能按照以往来进行,对方明显想要他坦诚。   “那我就直说了,周同学,是有同学找到我反映,想让你搬出现在的寝室,原因是,可能是你参加竞赛压力太大,人有焦虑躁郁的倾向,学生还反应,发现周同学现在在服用舒B利片?”辅导员从办公室抽屉里,掏出一个有手指高度的白色塑料药瓶,放到办公桌上。   一双温润的眼,细细观察着对方脸上的表情,一丝一毫都没有放过去。   周子青整个人冷静又从容,甚至伸手拿起药瓶抓在手掌心,嘴唇扬起,轻笑一声反问,“老师说这是我的药?”   白色药瓶上贴着药品说明书,端正的小字,清晰无比的写着,适应症/功能主治、用法用量,不良反应,注意事项。   尤其是适应症上那一行,写着,对抑郁、幻觉和妄想症状的效果较好,适用于精神分裂症单纯型、偏执型、紧张型、及慢性精神分裂症的孤僻、退缩、淡漠症状。对抑郁症状有一定疗效,止呕。   “还是一瓶没有拆封,压根没打开过的。这要是一瓶老鼠药,是不是就该怀疑我有自我毁灭,或者毁灭他人的倾向?”像是把玩一件文玩,看清楚后,又重新放回桌子上,然后抬起头,笑了笑,“老师怎么看这个?”   “不是你的?”   “校内医疗室应该买不到这种,系里不少人都知道,我最近整天待在实验室,没出过学校。如果有人告诉老师说这是我的,老师不妨问一问她。我要参加竞赛,有压力是自然的,可我又没办法证实这压力的大小,而这瓶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药,就像是为了坐实我有问题一样出现,这是问题一。   再来,老师,我参赛作品最艰难的部分,在昨天已经想到解决办法,这一点你可以询问我的指导老师徐梁知教授。我想说,这瓶没拆开的药,出现的有些晚了。   哦,还有老师,希望你能帮我保密,我参赛作品遇到瓶颈已经解决的事情,你可能是为数不多知道的人之一。”   辅导员不由得皱紧眉头,周同学话里透漏信息比预想的要多得多,真假且不说,对方冷静反应却出乎他的意外。   把药重新放回抽屉里,“这个搁置先不谈,来说说寝室关系吧……”   从辅导员办公室出来,周子青像没事人一样,回了实验楼,一直待到晚上,才回寝室。   推开寝室门的时候,整个寝室静的像个独立的个体空间,把背包放在自己位置上,目光迎上金嘉瑜投过来的视线,随即一笑。   径自越过金嘉瑜,来到一个人安静看书的朱玉晴跟前。   吴淑贤放下手里笔,眼里闪着好奇。   金嘉瑜神情确是一愣。   朱玉晴看到站在自己跟前一言不发的周子青,冰冷的目光,没有一丝温度的盯着她看。忍不住攥紧手掌,抬起头回望过去。   周子青看看强装镇定朱玉晴,又把目光转到一旁准备看好戏的金嘉瑜身上,再简单不过的一个故事。   轻笑一声,从朱玉晴身边走开,“金嘉瑜,你许给朱玉晴什么,才让她去辅导员那里陷害我。”   “我可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金嘉瑜双手一摊,装作一脸无辜的模样。   吴淑贤瞪大一双眼睛、惊骇的张大一张嘴,发出一声,“陷害?”视线却黏在周子青身上,看她回到座位上坐好,立马转到那一头的朱玉晴身上,可和坦然自若的周子青不同,明明拿着书本在看,像是没听到刚才的惊人之言,可怎么看,都更像一只受到惊吓而缩着的鹌鹑。   “周子青,你再说什么陷害啊?”吴淑贤一肚子的疑惑不解,顿时沸腾起来,顾不上要写的东西,整个人凑到周子青桌面上去。   周子青转头看了一眼朱玉晴,至始至终都没给出一点反应,倒像是默认一样。回过头,对着吴淑贤轻笑一声,没有一丝隐瞒,“朱玉晴找到辅导员反应,说我参加竞赛压力大到焦虑抑郁,需要吃药控制。这样的人住在一个寝室,让她害怕,她希望我能搬出去。”   说起来很奇怪,论交情,吴淑贤和周子青真算不上好,用她自己的话说,两个人天生气场不和。她和周子青处不来。但是却对周子青说出来的话,坚信不疑   几乎想都没想的就信了,并瞪直眼睛,夹紧眉头看向朱玉晴,惊呼出声,“朱玉晴?”   一开始恐慌,内疚不安过去之后,朱玉晴整个人似乎过了让她难过的阶段,面对吴淑贤的质问,神情冷漠的投过来一眼,抿紧嘴角,却没有准备回答这个问题的打算。   垂下眼,又继续看自己手里的书本,彻底无视吴淑贤的质问。   把朱玉晴的一切都看在眼里,周子青却冲着金嘉瑜浅笑着。   金嘉瑜看到周子青嘴角上扬,只告诉自己,她只是佯装镇定,实际上她可能已经心慌了,正不知所措呢。这个时候,不过是挽救最后那点可怜的自尊,以及最后挣扎。   “朱玉晴,你真去找辅导员,说了这些话?”吴淑贤还不甘心,还是想听朱玉晴自己承认。   朱玉晴依然低着头,一言不发。   这默认般的姿态。   “朱玉晴,你怎么这么可怕。”这完全是触碰到吴淑贤做人底线了,盗窃和污蔑,一个人的品行。   “金嘉瑜是不是对你说,只要你去辅导员那里控诉,她就能承诺你一些事情,比如毕业后工作问题,或者读研,出国留学之类?”金嘉瑜一贯的手段,能怂恿朱玉晴去,而不是自己亲自去,那一定是给出了朱玉晴渴望不可及的好处。   她自己心里明白,知道这一切是金嘉瑜做的,可是旁人不会信。金嘉瑜就是真的笃定了,她不可能把前因后果讲出来。那么在周围人眼里,品学兼优的金嘉瑜是没有动机的。   不,有一个人会信。   吴淑贤就信,尤其之前种种痕迹。   话说到这份上,朱玉晴依然还是沉默不语。她没有什么话可说,就像是周子青说的,金嘉瑜给了她想要的东西。她不知道金嘉瑜为什么要这么针对周子青,但是只要去找辅导员说一下而已,工作还是留学就全都解决了。   朱玉晴不笨,金嘉瑜和周子青之间肯定有她不知道的秘密。按下自己内心得愧疚和不安,并不断告诫自己,只当做是普通的寝室矛盾,只要按照金嘉瑜说的,她只是撒了一个无关痛痒的谎话,只是让周子青搬出去,不会有什么严厉后果。   朱玉晴去找辅导员,就想到周子青会在寝室里发作,却没想到她一眼就看透了她和金嘉瑜约定。   “如你所愿,我明天就会搬出去。”周子青看着金嘉瑜,露出一抹讥讽,“金嘉瑜你一定会后悔的。”   吴淑贤整个人还沉浸在震惊中不可自拔,突然而来事情,似乎打破了她以往的认知,她以往简单快乐的世界里,突然塌陷了一块。她还在苦恼每天写论文,做专业作业的时候,或者明天吃什么,去哪个食堂吃饭,还有明天天气,要穿什么鞋子的时候。   而她同一个寝室的人,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似乎已经走远了。明明能听懂她们再说什么,可又那么遥远。   震惊到整个人仿佛放空一般,怔怔地,目光在寝室异常沉默三个人身上扫视。   明明事情按照自己的计划再走,周子青也如愿搬出了寝室。就搬出寝室这事,还不大不小的闹出了一点风波。   很多人暗自好奇,既不是学期初始,也不是学期末,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搬寝室呢?免不了被人在背后猜测一番。同班级的人,私底下回去同寝室里的人打听打听。   朱玉晴整个人越加沉默了,几乎不和其他人互动,偶尔会看到她和金嘉瑜两个人在教学楼下说两句。对别人有意打听周子青无缘无故搬出寝室的事情,都是一脸困惑的表示不知道。   朱玉晴这边打听不到,想从金嘉瑜嘴里听到真话,那是更不能的了,这个一向是个聪明人。背地里甚至有人开玩笑的说过,金嘉瑜但凡所有心思都用在学业上,参加国际竞赛的可能就不是周子青一个人了。   周子青无疑是厉害的,对比当年年级第一顾时雨来看,周子青似乎更拔尖了些。   但是只是学业上的。   周子青整个人太冷漠了,细算下来和她关系算得上熟稔的似乎就是萧红,顾时雨,孙尧那一拨人了。顾时雨萧红读研,孙尧临近毕业,偌大个辰光大学里,似乎找不出和她关系好的了。   人际关系这一块,对比金嘉瑜差的太多了。   金嘉瑜不会让人从自己身上看出一点猫腻的,对于别人问她周子青搬出寝室的事,谁问都是一脸惋惜的表情,“对呀,她一搬走,我有问题请教都不知道找谁去,你说好端端的她怎么想要搬出去呢。”   “你真不知道啊?”   “我当然不知道。我要是事先知道,我一定拦着不让她走。”金嘉瑜一脸笃定的神情,旁人也就半信半疑了。   从金嘉瑜这里打听不到半点事情,目光就越发集中在吴淑贤身上了。   吴淑贤不管在班级里,还是系里,熟悉的人很多。   可这两天吴淑贤明显不对劲,要是换做平时,吴淑贤早就把朱玉晴和金嘉瑜之间勾当早早宣布出去了。   哪像现在,硬是憋着一个字不说。   吴淑贤是不是想说吗?她太想说了。心里憋着这样一个大秘密,她都快失眠了。   可她没忘记,周子青背地里找到她,对她说的话,“我在寝室里说的话,你最好别往外说。朱玉晴不会说,金嘉瑜就更不会。她巴不得是从你嘴里说出去的。一传十,十传百,最后到底传成什么样,追根究底祸因都是你。吴淑贤,我不讨厌你这样的人,所以在这件事情,你只要保持沉默就可以。”   吴淑贤一脸惊愕,不自觉的张大嘴巴,眼睛里满是疑惑,可耳朵里却因为周子青那句,吴淑贤,我不讨厌你这样的人……,而整个人变得有些奇怪起来,扭动嘴巴,半天憋出一句,“那……那金嘉瑜到底为什么这么对你,如果金嘉瑜让朱玉晴去辅导员那边污蔑你,我可以帮你到辅导员那边澄清,同一个寝室,我说的话,应该也可以相信吧。”   周子青个头高挑,比一般的女生都要高,加上最近忙着参赛作品,生活作息不规律,整个人越发细条。纤细的下颚线,可是当嘴角上扬,微笑时候,整个人凌冽淡漠气质,全部消失不见。   吴淑贤愣住,看着浅笑不止的周子青,突然发现这个人笑起来,有蛊惑人心的作用。   “你没必要为我做到这个地步,金嘉瑜要针对的是我,而且我很想知道她后面的手段。所以,记住我刚才说过的话。”   对周子青观感,就像昙花一现。明明刚刚……吴淑贤盯着周子青离去身影,暗自生闷气。果然,她和周子青处不来,这个人一如既往的惹人讨厌。   她都说要帮忙了,换个人不该感激涕零吗?   她脑子也是进水了,竟然还说帮忙辅导员澄清?尤其当着面,还被拒绝了。   想想都羞愤不已。   吴淑贤每每想起周子青那句,“你没必要为我做到这个地步……”都羞愤的恨不得一头撞死,所以别人来问周子青为什么搬寝室,便恼羞成怒的回道:“谁知道,我和她又不熟。”   没过多久,吴淑贤都以为这事淡了,结果班上,甚至整个系里,都在传闻周子青躁郁吃药控制的事情。吴淑贤和其他两个寝室的关系非常好,算是第一波知道这个传闻的。   当有人像她求证,周子青是不是在寝室偷偷吃药的时候,吴淑贤整个人都在发抖。浑身冰冷,无力。脑子空白一片,下意识就想到周子青对她说的话。   这是周子青嘴里的后续?要是她没管控住自己的嘴巴,这个传闻会不会最后栽在她身上?   一个冷颤,浑身鸡皮疙瘩都竖立起来。   “吴淑贤,你说句话啊,周子青……她是不是压力大的……吃药了?听说辅导员还找她谈话后,才让她搬出寝室的?她是不是很严重,怕影响到你们?”几个朋友一脸震惊又好奇的打量吴淑贤。   一双双眼睛看着惊吓愣住的吴淑贤,似乎看出点什么似的。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所以之前我们问你她搬寝室,你死活不说。之前我还疑惑呢。换做是我,要是这个原因,我也不敢说啊。”其中一个朋友,似乎想到吴淑贤之前的事情,这会好像想通了。   “什么?”吴淑贤压根没听到朋友说出的话,她脑子里这会信息量爆炸,炸的乱糟糟的,根本什么都想不了。   朋友一脸同情,觉得吴淑贤就是被吓住了。   “好像说她行为举止有些不对劲,有破坏倾向,还是什么的,不然怎么都要吃药控制了。”   “那她这样是不是要申请休学呀?”   传闻越加厉害,吴淑贤好几次在食堂,教学楼里碰到周子青,她都像平时一样忙碌着,似乎还不知道系里传闻。   周子青已经知道系里正在谣传她吃药控制的事,甚至还有几个同学找到她,小心翼翼的,让她不要压力太大。   她没解释,只是笑了笑表示,谢谢他们的好心,她会注意的。   似乎她回应的态度,默认了传闻,结果愈演愈烈,以至于到最后,连她精神不正常,偷偷跑去看精神医生的传闻都出来,甚至传出她有毁灭倾向,有危险性。   传闻越发控制不住,也不见周子青出来解释辩驳,就更让人确信无疑。发展到上专业课,偌大个阶梯教室里,周子青前后左右的位置都是空的,没人敢坐在她身边。   孙尧听到传闻后,第一时间跑去找周子青,欲言又止的,忍不住直挠头,才皱着眉问了句,“你不解释一下,今天我去系里办公室,老师们也在说你的事情。”   周子青笑了笑,没说话。对孙尧的话,她没办法解释,这才是第一波攻势,她就着急忙慌去解释,可能换得别人相信,她没病,她是正常的。   但是若她是金嘉瑜,手里握着对方的底牌,她绝不会一下子暴露出来,最有趣的玩法,就是一件件拿出来。   这种证据充分,爆炸性的资料,一件件叠加,由小及大的漏出来。   她再怎么解释都没用,旁人第一次会信她,第二回 ,第三回,到最后怕是没人再会信她是正常的。   金嘉瑜倒是聪明的很,开头的引子用假的,解释倒是好解释,就像吴淑贤说的,她帮忙去找辅导员澄清一下,事情就能清楚。但是等到第二回 ,第三回,在大量资料暴露出来出来,她之前解释,就更像是假的,旁人更觉的自己被欺骗了。   说实话,周子青对现在的金嘉瑜是没办法的,解释是不能解释的。   “你还笑得出来,都知道别人怎么说你的吗?都说你现在压力大的精神不正常,人都快要疯了。”孙尧一看周子青这幅事不关己的轻松状态,实在是急的不行。   “国际上不是有个说法,天才和疯子就只有一线之隔?”周子青难得还有心情开玩笑,可发现孙尧眉头皱着,一脸担忧的神情,也不得不收敛,“这事你别管了,好好准备毕业作品吧。”知道他忙,能抽空出来见她,这个情,她记着。   孙尧看周子青这样,又急又气,也无奈的拿她没办法。最后也只能帮着传达了萧红他们一句话,“他们几个没过来,让我帮忙带句话,如果有需要他们帮忙,千万别客气。”   “谢了,如果有需要,我不会客气的。”   和孙尧聊过之后第二天,许久没见的班主任竟然找到周子青,一同过来的还有辅导员。   两个人神情都很严肃。   三个人在办公室聊了近两个小时。   班主任问她:“系里最近都在讨论你的事情,需不需要系里做出个声明出来,或者……你觉得最近不太方面,可以休息几天放松放松。”   聊天过程中,辅导员至始至终都像是背景板一样坐在一旁,没有说一句话。   周子青眼角余光扫视几眼,她心里很清楚,辅导员并不是象征性的陪同班主任过来,相反,两人要是分主次的话,也是以辅导员为主,班主任为次。   从头到尾,和班主任的谈话。辅导员都是以观察员的角度在审视她。   恐怕她在谈话间,细微的一个眨眼,收紧拳头,皱眉头,都被他看在眼里,并在心里加以分析。实在是对方那种想要窥探她内心的眼神让她十分不舒服。   全程周子青的情绪都是淡淡的,似乎格外看的开,明明是关乎她自己的事情,却像是对待别人的事一般,出谋划策,“老师不妨查一查传闻源头在哪?”   “你不担心?整个系里现在都在说你压力很大,导致精神上有些不正常?”班主任说这话的时候,带着几分玩笑和试探,实际上在来之前,系里找他谈过话。   这样传闻一直放着也不行,周子青是优秀学生代表,是系里很多大一大二学生的努力方向。如果真是出了问题,系里肯定要第一时间了解清楚。   “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一夕之间大家都在关心我的心理和精神问题,但是我不需对外解释,我只需要走自己的路,做自己该做的事情,其他的事情影响不了我,我也不会去关心。”   辅导员眉头微微拧着,向班主任轻轻摇了下头,示意可以结束谈话了。   接近两小时的谈话,实际上并没有什么实际作用,仿佛彼此双方就只是坐下聊了聊天。   周子青离开办公室的时候,完全不受影响的去了学校图书馆,她已经着手开始写决赛作品说明书。基本上已经在收尾了。   周子青一走,班主任和辅导员各自眉头皱着,表情不算轻松。   “能看出什么吗?”班主任轻笑出声,其实心里多少有点数,谈话里就隐隐有点感觉,周子青并不是一般学生。   能看出来,她性格很坚毅,异常冷静理智,说出口的话都像是精心校正过的新闻稿,看不出一丝错误。甚至就连作为当事人本身的自己,都被她模糊掉,完全站在一个客观且中立的角度在说事。   辅导员一向温润的脸庞,紧绷着,面对班主任的问话,抿着嘴角摇了摇头。“她应该一开始就已经看出来我的目的,反而更加放松起来,说实话,我对她说的传闻源头比较在意。”上次见面,她也说过类似的话。   更像是她明知道这一切会发生,却不管不问,任它随意发展。完全的把自己从当下环境剥离出来,她不是装作冷漠,而是真真切切的不在意。   “不过,周子青这个学生,总是给我一种……说不上来的怪异感,打个比方来说,她身上有种和其他学生没有的违和感,但这不是说她有问题,就像是人的外表和内里。我们平时会说一些学生心理比较成熟稳重、老成,可偶然也会看到这类学生身上有符合年龄的一面,比如,一向成熟稳重的学生,在面对教授夸奖,喜欢的人当面称赞时,会突然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发一样。   但是我在周子青身上几乎找不到符合她现在这个年龄的某些点,对比同期的学生来看,她领先的绝不是她的学业成绩这一块。   一个心理成熟冷静,且坚毅的人,或许有天生的因素在,但是绝大部分离不开从小的生活环境。后天的生活环境是塑造一个人性格形成的绝大因素。而她还很聪明,从她的学历档案资料来看,是每一位学生渴求的学习人生,说实话,我倒希望现在的传闻是假的。”   班主任没想到辅导员对周子青评价会这么高,他也翻过周子青档案,自然知道上面的记录。   “在观察观察吧,等到国际青年赛作品提交,应该就能平息下来。”毕竟传闻里压力说是来自竞赛,等到竞赛落幕,谣言应该不攻自破。   辅导员的想法和班主任一样。   谣言得不到当事人出面解释,渐渐有平息下来的趋势,甚至再有人说起这事,已经有人站在周子青立场上出言反驳。毕竟,总说人家心理不正常,精神不正常,可到底怎么不正常,谁看到过?   见到最多的反而是周子青脚踏实地的泡图书馆,进实验室。谣言四起的时候,人家忙碌的根本没时间过问,天天准备竞赛作品。   就在国际青年赛决赛作品提交后,谣言眼看着就像一个无稽之谈的笑话落幕的时候,东山市那边却出事了。   *   刘小光把金嘉瑜给耍了。   钱拿到手之后,刘小光并没有离开东山市,而是找了一间便宜旅馆住下。金嘉瑜封口费没起到作用,他还惦记手里云海市这份资料能不能再捞一笔钱。   这东西搁在他手里,毛个作用都没有。可是看到东山市晨报的赵玉民,刘小光知道他挣钱的机会来了。   刘小光不傻,年轻那时候,他也在报社实习过,报社走什么流程,他心里有数。赵玉民拿着徐家村那份走访资料,回去报备给总编,能不能过审,还得两说。   毕竟地方上媒体主流,是要看上面的。倒行逆施,可是要冒风险的。国家主流报业媒体,黄金新闻段,报道称赞过人,地方媒体给黑了,先不说报道的真实性,起码是得罪人了。   不过,报社媒体要的就是真实性,怕得罪人干不了这行。敢于揭发真相,还百姓群众以真实,也是给社会警醒和鞭策。   刘小光在报社门口等了赵玉民几次,几乎毫不避讳的对赵玉民透漏,他手里有证据,能证实周子青精神有问题。   “你在她东山老家那边走访的资料,说白了能写出来的那几件事,就和蚊子叮个包,挠挠痒一样。这种事多了去。随便街头巷尾走一圈,楼下坐的老头老太太,哪个都能给你你说个十件八件的。   周子青这个事,要是写成报道,东山市只能是个开头,重点可全都在云海市那边。尤其最关键的地方,你知道在哪么,她被国家科技报,新闻频道点名过。先不说,我可以肯定她脑子是有问题 ,精神不正常。就说她现在,那个什么竞赛,能把她推到什么高度。你这个报道真实内容一出来,你先想想效果?做媒体的,谁不想要个独家?然后其他地方跟着陆续报道?   即使徐家镇那边说她小时候可怜,挨了多少打,可烧房子是真的吧?性格大变是真的吧?   我想想,你要只是写写东山市采访文章,你们报社总编怕是不会录用,没什么搞头啊。你这大老远跑去一趟怕是白辛苦了。   可是你要是听我的,把云海市的事情写上去,那么一篇连续的报道,绝对能引炸了。你想想,十来岁丫头片子,到现在国内顶流学府的高材生,甚至现在几乎代表国家去参加什么国际竞赛,不说有多少人瞩目,这个时候来一篇揭底真实报道,多刺激眼球?”   刘小光把早年利索的嘴皮子捡起来,全用在说服赵玉民。看的出,赵玉民被他说得意动。顿时心下窃喜,脸上却是不显。   接着又说道:“当然,我也不是非找你们东山市晨报不可。”说完嘿嘿一笑的啪啪自己包,“我也可以把东山市录下来的内容,给云海市那边报社媒体看看,他们应该也感兴趣,毕竟周子青当年可是高考状元的身份,反正谁报道出来,我是不管的,我就挣个路费辛苦钱。”   刘小光说的毫无避讳。   反而是赵玉民,盯着刘小光一脸疑惑的问了句,“你到底是干什么的啊?为什么会搜集这些资料。”   刘小光目光狡黠,一挺胸脯,指着自己说道,“老子当年做的和你是同行,要不是年轻气盛,顶撞领导,现在应该也做到总编这位置了。不过,现在我走私活,有人出钱,天南海北老子也去。周子青脑子不正常被人看出端倪了,就让我私下走访一下,不是老子自吹,没老子这手段,你们东山晨报就是去云海市调查走访,怕是连个鸡毛都查不出来。”   反正吹嘘胡诌,又不花钱。什么年轻气盛顶撞领导,根本没有的事。不过,倒是对云海市资料十分自信,起码毕爱顿康复医院这条,东山市无论如何都不会知道的。   就凭这点,刘小光就能完全那捏住赵玉民。   赵玉民被刘小光三言两语鼓动的不行,上班直接跑到总编室,把刘小光那边听来的,一五一十的报了上去。   刘小光说的话粗糙,太过直白,太功利了些。赵玉民用自己话前后修饰一翻,味道就变了。   这就好比,刘小光在于揭露周子青不为人知的阴暗面,有故意隐瞒欺诈行为,就戾气重了点,有些喊打喊杀氛围。   用赵玉民的说辞,报道事情还是这些事,可阅读把视角站在怜悯和同情上,一样是揭开事实让大众知道。至于最后阅读后的观感,可就因人而异了。   听到赵玉民话,总编低头陷入沉思。   只有徐家村采访写出的文章,总编原先是不打算采用的,没什么新闻性。可要是有了云海市那边资料续上,就不一样了。   “对方说,如果我们晨报不感兴趣,他会找上云海市那边的媒体问问,光是用上辰光大学这个名头,就值得写。更不用说,周子青在辰光大学计算机实验和人工智能专业的指导老师,还是徐梁知教授。单单这两个名头报出来的效果就会吸引一大部分人群关注,再加上她本身可写事情实在太多,每一件写出来都有争议性不说。尤其现在国际青年人工智能竞赛时期,绝对是大好时机。云海市那边的媒体,向来直接,他们要是拿到这份资料,肯定会报道。”   赵玉民眼睛里闪烁着昂奋的光芒,报道文章还没写,可光是自己嘴里说一说,就让他整个人兴奋不已。国内顶级学府,国内著名教授,眼下全球最权威的科技竞赛,每一个词条在脑子里过滤一下,都引得每一根神经在跳动。整个人跃跃欲试,他甚至觉得自己能写出一篇绝世好文章来。 第一百一十一章   赵玉民没让刘小光失望, 在旅馆里舒舒服服的等了两天,赵玉民便找来了。   刘小光痛快的把资料给了赵玉民。刘小光毕竟在报社干过,他搜集证据, 甚至在事后整理上,都是报社内部的一些手法。   赵玉民一目十行看的很快, 且越看越激动,真的就像刘小光之前说的, 周子青在徐家镇的事情只能是个序, 精彩的全都在云海市。   赵玉民是个成年人, 对于刘小光这个人还是有些忌讳的,笑着问出几分试探,“刘哥不急着走吧,东山市好玩的地方不少, 要不要我带你四处逛逛?”   听话听音,刘小光拿到钱, 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 心思早就飞了, 哪里还想着留在这东山市。不就是想从他口里打探他下一站准备去哪, 是不是云海市?   刘小光抬起手, 兄弟似的啪啪赵玉民的肩膀, “放心吧, 兄弟,你心里想啥我懂, 我拍胸脯给你保证, 周子青这篇报道,绝对是你们东山市先报到。至于云海市?兄弟,你也体谅下老哥, 岁数不小了,连个婆娘都没有。吃了上顿没下顿,就挣个辛苦钱。再说了,东山市和云海市距离几百公里远,你今天发,他后天发,彼此压根互不影响。   兄弟,报社里面的事情我懂,什么独家不独家的,就每天那天气预报,都能变着花样写出十几种样式来,你说是不是?”想要彻底买断他手里的东西,给的钱可不够。   赵玉民见刘小光像个泥鳅一样,滑不溜丢,根本不是他能控制住的。当然,对于这种在社会里混的,心里存着一丝忌讳,也不想把场面弄得不好看,笑呵呵说了两句场面话,立马拿着资料回报社整理去了。   赵玉民前脚走,刘小光后脚退房。有钱了,路边伸手招呼一辆出租车,直奔东山市火车站。到了火车站售票口,死皮赖脸挤到最前面,“同志,给我一张去云海市的票,站的,坐的都行,就要今天的。”   国际青年人工智能竞赛,没有复赛,初赛通过晋级的选手,直接进入决赛。所以初选一向都是异常严格。周子青作为国内唯一参赛的选手,成功晋级决赛。光这一点,就让不少国内计算机人工智能爱好者,研发者关注。   决赛作品提交,竞赛专家委员会,以及决赛评审的各位专家学者,国际计算机人工智能联合会,竞赛组织委员会,以竞赛监督委员会等等,联合在全球权威报刊《科技未来》发表声明,声称会秉持公正,公平的原则,遵守竞赛规定。   并且竞赛官方在报刊上对这一届竞赛作品,充满了信心,并扬言,计算机人工智能这一领域会迎来新的方向。非常期待决赛评审后的作品名单。   这话一出,给外界无限遐想的空间。其他国家的科技媒体,甚至提前预测会获奖的人员名单,这并不是空口白话,而是有一定依据的。   媒体渠道比较广泛,对于参赛选手的指导老师,院校,以及初赛晋级作品曝光,都给外界各方评估的价值。国外媒体纷纷报道,多家媒体都有看好的选手和参赛作品。   周子青的名字在其他国家报刊上又被提及,受采访的是一名当地大学教授。坦率又直接表达他对周子青决赛作品非常感兴趣。   “很神奇,我的助理把竞赛初选的结果给我看的时候 ,我只是随便看了一眼,然后我被这些通过初选的学生作品打动了。大部分都非常有趣,甚至不乏拥有高端科技水平的作品。但是我却被其中一个作品惊艳了,是的,我很心动。就像突然乍现在在我眼前缪斯女神,我激动极了。我甚至连她的名字都念不出来,还是我的一个学生告诉我。但是这不妨碍作品交流,通过作品我知道她一定是位与众不同的人。”   能通过严格初审成功晋级,每一位选手都是实力非凡。   辰光大学计算机人工智能专业流传的谣言,竞赛作品提交之后彻底平息下来,班主任罗海波和辅导员才算歇了一口气。中途班主任罗海波多次找到朱玉晴谈话。   可惜朱玉晴从头到尾都只承认,她相信自己看到的,她就是觉得周子青继续留在寝室,会影响到她。药片实在寝室找到的,她也相信就是周子青的。   “我想让她搬出现在寝室,她学习劲头,太不对劲,很疯狂,这让我感到害怕。这是一种很惊悚的直觉,这不是正常人会有的那种状态,没人能像她那样学习,我真的觉得她有问题。”朱玉晴是这么告诉班主任和辅导员的。   辅导员能看出来朱玉晴说话间神情上的细微不安,对比冷静自持,没有一丝破绽的周子青,朱玉晴实在是很容易看懂。   但是,对学校来说,这不过是同学之间的矛盾控诉,以及不想继续待在同一个寝室的手段。   寝室管理上,每年、每学期都会有学生申请更换寝室,理由也是千篇一律。   周子青已经搬了寝室,谣言也停了,就在班主任和辅导员觉得事情告一段落的时候,更大的风波却突然席卷而来。   东山市晨报用了半个版面,以《辰光大学之光全家梦魇的对象:十二岁一把火烧房,徒步几百公里离家出走》为题,报道了现辰光大学计算机与人工智能专业在校优秀学生周子青过往。   从父母情感不睦离婚,到一夜醒来性格大变,乡村神婆指点迷津,再到云海市优秀数学竞赛生,高考状元,以及高中时期不得不停课休学治理精神疾病。国家优秀代表学生,奖学金获得者是疑似精神分裂者。   仅仅间隔两天,云海市每日一报,同样用了大半个版面报道出来,不同的是,每日一报的细节部分,把周子青从初中到高中成绩全部罗列,就连参加数学竞赛名次,也都记录下来。洋洋洒洒一长串的文字,字里行间是不用质疑的优秀和聪明。   可不管曾经成绩多么耀眼,如今放在这里,不过是让人唏嘘和惋惜,惊恐和猎奇的对象。   在大多数百姓心里,一旦和精神疾病扯上联系,那就是不正常,是会叮嘱身边所有人都要远离的对象。   东山市和云海市一经发报,影响和争论声很大,周边省市又互相跟风引用报道,事情本身很有争论性和新闻性,传播的很快。   正准备去教学楼找教室的周子青,在门口被一群记者包围了。   事情似乎发生在一瞬间,周子青整个人就卡在教学楼楼梯走道口。前一秒,也只是听到踢踢哒哒,杂乱的脚步声。匆忙的,焦急的,一大群人往这边跑过来。   明眼一看,不是辰光的学生,这么大阵仗,又如此慌乱匆忙,顿时引起准备进入教室上课的学生好奇。   就在定神一瞬间,这群人已经团团把周子青聚拢在人群中间,有人双手举着黑色相机,啪啪啪不停的按住快门,这一波还没停下,教学楼门外,又跟着跑过来五六个人。一眼锁定被人群里围住的周子青,立马挥舞着手里相机,摄影机,硬是在一群学生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时,挤到最前方。   教学楼的走道并不宽,被这些人这么一堵,立马堵得水泄不通。   有着急上课进教室的,也有好心眼前这阵仗的,能安排在一个教学楼上课,那基本上都是同系的学生。被人围堵的进退不得周子青,在辰光计算机与人工智能专业里,没人不知道她。   等到教学铃声响起,整个场面顿时失控起来,进不去教室,大喊大叫的学生,有些男生开始忍不住吼叫起来,有的卷起袖子开始拉扯。   推推搡搡,乱作一团。   而被一群记者围住的周子青,在听到一群记者七嘴八舌,争先恐后的询问时,整张脸顿时煞白煞白的。记者凌厉质疑声,学生懊恼咒骂声,以及周边学生听到记者的问话,惊讶的抽气声。   就像一锅煮沸了水漂浮上来的饺子,一个个翻滚着,拥挤着,带着咕嘟咕嘟沸腾的水声,像一朵白色不断高涨的泡沫水花,一点点的溢出锅沿。   被推搡着,不得不靠在走道的墙壁上,隔着衣服,感受到墙壁的阴凉。眼前,一张张快速扭动的嘴巴,不停在说着说什么,却什么都没听见,耳朵里嗡嗡的,像是住着千百只蜜蜂,更像是有飞机降落在她身后,眼睛里,就只能看到一张张激动扭曲的脸庞。   等到蜜蜂采完花粉飞回巢穴,等到飞机降落彻底平息下来,耳朵里立马充斥着各种言辞犀利的质问声,一声声的,简洁扼要,直抓本质,又同时切中要害,真真是字字一针见血。   以前看到一本书,书上说,厉害的文字能杀人于无形,眼前这些无疑是其中的佼佼者。   旁边硬是挤到周子青正前方的一位男士,压着棒球报,神色严厉,嗓门尤其洪亮,吵得脑袋生疼。   “周子青同学,你看过东山市晨报以及云海市每日一报上面对你的文章吗?你高中有次短暂休学,是不是去看精神医生,报道上说你有精神分裂,双重人格特征,这些你认可么?”   “报道上说你从小遭受家人打骂,你母亲在接受东山市采访时,说你为了泄愤报复,放火杀人后逃跑。请问一下,你精神上有没有自残倾向,或者有想要伤害他人的欲望呢?”   “高中之后,请问有按时看过心理或者精神医生吗?现在事情暴露,有考虑过休学看病吗?”   “根据东山市报道,你幼年性格胆小柔弱,却在一夜之间性格大变。家里为此还请神婆帮你驱鬼,是不是那个时候,你就已经分裂出新的人格出来。”   “这边在外媒了解到,在几年前国外著名心理研究者史蒂芬先生,曾经接到邀约,短暂去过云海市。以及当时跟随他一起过来的助理大卫.克劳斯金。在之前国外一档健康节目里,隐晦的提到当初去云海市的一件案列,相同点都是云海市毕爱顿医院,换算一下当初你休学时间,似乎完全吻合。这是不是可以确定当初帮你治疗精神多重人格的医生就是史蒂芬先生呢?”   “周子青同学,请问诱导你高中时期那次治疗起因是什么?根据大卫克劳斯金陈述,你现在本身只是衍生的次人格,那些治疗是为了争夺身体主控权吗?”   “周子青同学,请问你现在的精神稳定吗?之前有谣传你因为竞赛压力很大,精神需要药物控制?这些是不是真的?”   “东山市晨报说抚养你长大的姥姥,现在身体非常不好,想要临死之前在看一眼,你会回去吗?”   一句接着一句的逼问声,就像春天晴空骤然降下的惊雷暴雨。   拥堵在走道上的学生,听着记者嘴里问话,一个个震惊到瞳孔收缩。张着嘴巴,出奇一致的是都把目光聚集在当事人身上。   周子青的脸色白的透明,面对记者们的狂轰乱炸,至始至终没有讲过一句话,像极了一座逼真的人像,站立在人群里。   所有人都在等她解释,等她张嘴说话。   甚至有摄像机,迫不及待想要录下她焦急,痛苦,慌乱,恐惧不安的表情来。   但是却让所有人都失望了,周子青就像一个无感情无情绪的智能机器人。手上是记者塞给她的东山市和云海市部分打印出来的内容,她也只是低头扫了几眼。   学生议论声起此彼伏,逐渐有压过记者们的声音,这么嘈杂的动静,附近上课的老师和学生都忍不住出来。   有老师出面制止,可场面太乱了。   学生似乎都被这些消息震住了。   “那之前谣言都是真的了?她不是压力大,而是什么精神分裂?”   “不是,是双重人格,你没听刚记者说,她小时候性格不是这样的,现在这个是后来衍生的。”   “吓死了,当初谣言我还说肯定假的。”   “你摸摸我胳膊,我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这情况,学校应该会联系她家里接她吧,精神不稳定还要怎么上课啊。”   吴淑贤站在外围,身边站着几个同班的学生,惊讶的瞪直了一双眼睛,死死盯着人群里站着不动不动的周子青。耳朵边全是周围人的议论声。   甚至旁边同学还拉扯一下她的胳膊,对她说,“吴淑贤,你还记得吧,大一刚入学那会,你就说过,周子青这个人有问题,像个假人似的。你还说和她处不来。现在想想,恐怕你直觉真的很准啊。谁能想到她精神是这样的,多重人格?就是电影里那样,心里住了两个性格不一样的人?”   “她也太会装了,同班这么久,真的一点没看出来,我一直以为她就是天生冷漠,不喜欢交际呢。”   吴淑贤心里很乱,根本顾不上旁边人在说什么,就只盯着周子青白的毫无血色的嘴唇,看着她被一群记者围着,孤单无助的挺直背脊,像学校里栽种的松树,笔直向上。   眼神里多了一丝怜悯,甚至想要冲上前把周子青从人群里拉出来,想知道,她此刻脑子里在想什么?她是不是也在期盼有谁能站在她身旁?   胸腔里那颗心脏突然灼热起来,吴淑贤一直盯着周子青,发现她的视线在人群里搜索,看她目光定住,下意识跟着看过去。   吴淑贤一怔,周子青看的是金嘉瑜。   脑子突然又乱糟糟的扭成一团,之前的事情,眼前的事情,乱七八糟的,似乎知道点什么,想停下撸一撸,却发现毫无头绪,什么都想不出出来。   金嘉瑜一双眼睛颤动,抖着嘴唇,神色说不上来的惊慌。看到周子青冷冷的目光再看她,整个人愣怔在那,嘴唇张张合合,最后紧抿着嘴唇,表情极其复杂的看着周子青。   等到闻讯赶来的老师和保安过来时,记者和学生已经开始发生肢体冲突,记者堵着过道不让开,推搡拥挤之间,难免发生意外。赶来的几个老师一边大声呵斥学生停手,一边让保安驱赶记者。   等到身边拥堵人群散去,浅薄窒息的空气变得新鲜起来,周子青的脸上才有了几分情绪。微微张开嘴,浅浅呼出一口气,压抑的,控制着,轻不可微的呼吸。   其他学生都散去了,零星站在走道上的是几个同班同学,目光掺杂着太多情绪,震惊,骇然,好奇,庞大信息把这些聪颖的学生全部震住了。有些明明想要上前问候一声,你还好吗?可此刻,却怎么都张不开嘴。   只能看着周子青单薄纤细的身影,背脊挺直的跟在老师身后。   吴淑贤转过身,紧张的咽了好几口吐沫,她想说点什么的,可是不光手抖,连舌根都在跟着发抖,看着周子青步伐轻轻地从身边走过去,连一丝声响都没有,就像她对谁都是淡淡的。   这一秒钟,似乎有一点点懂她,回过神,却又什么都不懂。   “周子青,”金嘉瑜走上前,眉头皱的死劲,像是用尽全身力气一般,看着周子青,艰难的缓缓张开嘴,“这……不是我……”   金嘉瑜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张嘴说出这么一句话。她承认之前谣言有她的手段,不过那只是为了惩戒周子青对她的不客气,她更多是泄愤。   她没想过拿手里这些东西曝光,她享受的是只有自己一个人掌控周子青把柄的快感。她一开始的目的,就只是想要周子青能尊重她,敬畏她。甚至她想过将来让周子青跟在她身后,凭着她的家世,周子青的头脑,只要她们俩联合起来,未来引领计算机人工智能领域的一定会有她们的身关键点。   未来的一切,她明明都计划好了。   她手里握着周子青致命的把柄,即使一开始不服从,也会想办法一点点逼她就范,谣言就是逼迫的第一步。   可眼前的情况大大超出计划之外,她相信,毕爱顿康复医院这个点,没有人会像她这样会和周子青联系起来,没有人知道毕爱顿医院,周子青最重要的精神问题也只有自己一个人知道。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脑子忽然一闪,金嘉瑜想到之前找人去东山市,那人在电话里说过一件事。前因后果串联起来,金嘉瑜突然就慌了。   周子青只淡淡瞥了一眼金嘉瑜,似乎对她无头无脑的一句话,表情诧异至极。   金嘉瑜站在身后,是真的慌乱了,“周子青,你信我,真的不是我。”   旁边站着的同学听着金嘉瑜的话,还一头雾水,吴淑贤整个人像是被一束闪电击中,脑子里一片空白,之前怎么撸都撸不出头绪的事,似乎能串联起来了。   先是朱玉晴找辅导员,舒B利药片,搬出寝室,竞赛压力大精神不稳定,接着谣言四起,再到现在证实周子青精神状况的报纸出现。吴淑贤突然觉得这些事情的前后顺序出现的太巧合。   想通后,呼吸都不自觉的跟着急促起来,再看向金嘉瑜的目光就惊骇极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因为周子青这件事, 发生在教学楼里,还被众多学生看到,影响很大。私下里已经传播开了。甚至才一下午的时间, 其他院系的也已经在疯狂讨论这件事。   院系里的老师不得不临时开会,商议这件事的处理办法。   班主任罗海波和辅导员也被通知参加了会议, 就之前周子青在寝室吃药控制精神压力这件事,询问是否真的存在。   如果在校大学生真的存在精神上失常情况, 根据辰光大学学生手册, 本科学生分制学籍管理第四十二条规定, 学校可先执行休学手续。   会议上讨论的过程中,却发生了严重分歧。   班主任罗海波和辅导员就对之前和周子青通话进行分析,“之前的谣言问题,至今也没有得到证实, 也没有实质性的证据,来证明周子青同学的精神状况。实际上, 在我和她交流的过程中, 她并没有任何异常行为。相反, 在坐的老师也都知道, 她是个勤奋刻苦, 认真学习的好学生, 虽然现在外面有声音在质疑她本人精神上的问题。   但是, 我想说一下,她入校以来并有发生过一件异常情况, 她也没有和人发生争执, 伤害到其他人。抛去外面记者写的报道,她在学校过的就是一个普通且上进学生的生活。   即使在今天她被众多记者包围,面对那些伤害性的言论, 她本身没有过激的情绪反应。即使在那之后,她一脸苦笑的问我,老师,现在要怎么证实一个人没有精神病呢。   她问我的时候,我都愣住了。   现在医疗条件,可以让一个精神症状患者入院治疗,但是却没办法证实一个普通人没有精神病,目前就我知道的,这个问题无解。   休学问题,我觉得可以暂缓。她现在是学习关键时期,这么一个优秀的学生,只因为外界的质疑,我们学校就要处理自己学生。尤其是她并没有什么问题的情况下。”   休学?罗海波是不同意的。周子青并没有异常,也没有伤害,和攻击其他学生。相反,他认为学校这个时候,应该站出来维护自己学生。   “现在,先加强非校内人士的登记问题,禁止再有记者进来。周子青的问题确实在学校里并没有异常,但是外界的报纸文章也不是满口胡说,没有一点依据的,而且外界乃至整个社会,很多都在关注这件事。就先联系一下周子青的家里,先和他们沟通交流一下,对周子青精神状况做个核查,如果得到证实,到时候再休学办理手续。等到治愈康复,可以申请复学嘛。   眼下,为了降低这件事在学生之间的影响,就让周子青先停课,先联系到她的家长在说后续问题。”   原本国内最新科技媒体,一直都有陆续跟踪国际青年竞赛的情况,引用和转述国际媒体上的文章。或多或少都会带着一点周子青内容进去。   可东山市晨报,云海市每日一报先后报道了周子青的事情,引发了庞大社会影响。   两家报道文章,可以相互结合来看,周子青幼年父母感情不合,离婚后,是姥姥一手养大,寄人篱下,整个童年过得不幸福。   根据东山市晨报上写的,根据村民反映,周子青舅舅性格暴烈,舅妈尖酸刻薄,待她并不好,经常对她非打即骂,甚至小学毕业就让辍学在家帮忙干活。   这些内容,上京各大媒体报纸,也都跟着写进文章里,其次,放火放房子,拿刀砍人,离家出走,还有性格上大变化等等,上京的各个报纸一发,占据版块大小各有不同,可文章内容皆大同小异。   看到报纸的人,各执一词,争论性很大。   有那做了爸爸妈妈,上了年纪的人,大多都是满怀同情,和别人争论的时候,也都会叫嚷着,“可怜孩子,那个时候才多大点,爹不疼娘不爱的,受了委屈连个倾诉的人都没有。她家里那人但凡对她好点,她至于往外跑?”   “小时候就敢放火烧房子,上手拿刀砍人,这种人心理早就扭曲了。现在看着人模人样好好的,那是没到时候,谁知道什么时候她发作,到时候她旁边的人可倒了血霉了。自己家人都敢上死手,我给你讲,这种平时看着安静冷冷的人,偶尔控制不住就是一次大毁灭,你最好信我的话。”   “不是我有歧视,她这种环境长大孩子,心理绝对和正常人不一样。你说辰光大学,那是全国最好的大学吧?一个家庭培养一个这样孩子多不容易。你问问他们,放心让自己孩子和这样一个人待在一起吗?”   “我觉得就关起来先看病吧,咱们国家这么大,人才济济。她再聪明,再厉害又有什么用,脑子不正常,就是将来毕业,那个企事业单位敢用她?现在大街小巷报纸到处都是。”   “说不定人家精神已经看好了呢,不是高中的时候请的国外专家来看的吗,时隔这么久,不止参加考高,还考了状元,现在更是参加国际竞赛。这说明应该没问题了吧。”   各式各样的声音都有,可这些周子青都听不到。   班主任和辅导员通知她,院系决定先让她停课,同时会联系她家里人过来一趟。   周子青笑着表示接受。   现在她走进食堂,认识的人都佯装着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可偷偷打量她的眼神,实在太多了。停课在她意料之中,在这之前她去过图书馆,找过一些书籍,尤其是针对自己现在的情况。   各种条件下,不管是自愿还是非自愿的,她貌似都不符合条件,她有自知能力,并不需要家长替她做决定。另一面,她更没有影响公众,伤害他人。根本不存在非自愿条件。   说白了,她现在只是充当一个茶余饭后的谈资,曾经做过的事情,被曝光放到大众面前。   比较担忧的是学校停课之后的处理。   周子青冷静沉默,让班主任罗海波非常诧异,笑着说了句,“你现在这幅样子,说实话,真的很不符合你现在情况。”   “我都成年了,遇事哭哭啼啼的年龄早过了。而且报纸上有写,我童年过的不幸福,眼泪都留在那个阶段了。”周子青一派轻松的回复。、   罗海波听到周子青这么自然提到报纸上的事情,犹豫了下,最后张嘴问道,“你现在的父母,并不是你亲生的父母吧。”   周子青点点头承认,“十二岁之后我跟着大伯生活。”   罗海波看过报纸,上面有写到,她十二岁离家出走,一个人走了几百公里到了云海市。想了想,鼻腔竟然有些发涩,揉揉鼻子,抬起眼,轻声问了句,“他们……没有找过你?”   他们是谁?   周子青垂着眼皮,沉默了。   罗海波看不到她眼中情绪,看到她一言不发,觉得自己问的太多了,赶紧岔开话题,“对了,徐梁知教授让你过去找他一趟,可能有事情交代你。”   “离婚后,十二岁之前,我一次也没有见过他们。”周子青嗓音淡淡的,说完又低下头,带着一丝似有若无的轻笑。   乍一听到,罗海波愣怔一下,似乎还在理解这句话中意思。短暂几秒之后,倏地一下,眼睛睁大,接着眉头锁紧。一次都没有见过?那就是离婚后,谁都没有回来看过她?   心头顿时有些不是滋味,同时也大致明白,报纸上报道的事情,也只是极小的一部分。   “老师,学校会强行休学吗?”周子青眼中多了份不安。休学,是可以申请复学,可那庞大复杂的流程,让人不得不胆怯起来。   罗海波心头一梗,沉默了下。“……这需要和你……家里见面交流之后。”实际上系里,有很多非常不好言论,也有不少声音反应,想让周子青休学治疗,甚至系里鲜少用到的匿名投诉箱,也被塞满了纸条。   周子青扬起嘴角,坚强的笑了笑,站起身冲着罗海波恭敬鞠躬,“谢谢老师,我的事给系里添麻烦了。”   知道教授找她,周子青见过班主任之后,就去实验室报道。   原本以为会被问及报纸上的事情,问她是不是真的有精神问题,结果刚一见面,教授就递给他一大摞资料。“这是我个人申请的一个研发项目,听说你被系里停课,正好竞赛作品也提交了,有大把的时间待在图书馆。上面有我给你罗列的一些书籍,趁着现在有空闲,把这些书全都认真看一遍,可别想着休息什么的。”   周子青抱着一摞资料,沉甸甸抱在怀里,看着教授眉眼不自觉舒展开了,笑着说,“来之前,我还以为教授会问我报纸上的事情。”   徐梁知一向严肃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柔和,声音也缓和了许多,“别有什么压力,院系那边我会给你争取尽早恢复上课。不过,这几天就当给自己放个假,确实之前青年赛绷太紧了。   至于外面说什么,不用太在意,专心用在学习上。这些都是你将来立足的根本,可不能有一丝懈怠。”宽慰两句之后,果然又说到学习上。   周子青点点头,表示听进去了。   “你是什么样的人,只有熟悉你,了解你的人才能给你下定义。你是我的学生,用不着看别人写的文章来认识你。作为老师来讲,知道你是个优秀的学生足以。回去吧,把上面的书,认真做做笔记。”徐梁知知道报纸上写的内容后,一度非常恼火的。   在他看来曝光这些事情的媒体非常无良,还缺乏道德。稍有不利,一个优秀到未来不可估量的人才,可能就会被这些文章毁掉。   停课的期间,周子青抱着徐梁知教授给的书目名单和研发项目说明资料,安安静静的待在图书馆里,对外界因为她引起骚动和争论,是一点都不知道。   秦煜看到报纸上写周子青的文章,当时眉头就差拧成一道河川来。   不仅如此,还让助理想办法,弄一份东山市晨报和云海市每日一报给他,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尤其是毕爱顿医院那里,心底粗粗一算,那个时间,他们家那个傻子不就正好在那家康复医院复健么。   越想越心惊,几乎控制不住怒气,想要跑到国外拽住秦枫的衣领,问他脑子是不是进水了。   秦煜能确定,报纸上写的事,秦枫肯定是知道的。   什么精神分裂,双重人格,九成应该是真的。那个心智几乎成妖,不符合年龄的人,这算什么?把他们家一根筋傻子,当成宠物耍?   原先就对周子青这个人观感不好,现在就更讨人厌了。而且秦煜现在回过头想想,越发觉得对方心机够深,怕不是在玩欲擒故纵的把戏。   换别人这手段不一定成功,可秦枫一大优点,就是情深义重。年少忙着练舞,朋友极少。又是在那个特殊时期认识的朋友,得知朋友悲惨遭遇,这个傻子怕是一直把自己当成守护角色吧。   秦煜沉着脸,坐在办公室想事情,良久之后,给朋友打了电话,大致问了下秦枫工作日程,国外那边的结束时期。   “你帮我个忙,把他拖在国外一段时间,明星不都是经常拍写真集什么的,你给他安排,尽量拖延时间。你先别问我什么事,先帮我办了。等事情结束,我再给你解释,现在?现在真解释不清楚。”秦煜好不容易打消朋友的好奇心,挂上电话之后,目光瞄到办公桌上整齐摆放的几张报纸,越看,越心气不平。   眉头一皱,伸手把桌上报纸收拢起来,交给助理。   “有件私事,你帮我找几个国内厉害点心理医院咨询师,让他们帮我分析一下这个人。我想要的是非常具体,全全的评估。总之就是关于报纸上这个人,不管是性格还是心理,我想要他们各方面的结论。”   助理拿着报纸出去,秦煜眉头依然锁着,总觉得还有什么事情他没想起来,隐隐觉得遗漏了点什么。可静下心琢磨,却觉得什么都没有。   就像东山市晨报之前预想的那样,文章里仅仅加了辰光大学,徐梁知教授等有名气的字眼,就引来很多人购买阅读。再加上本身文章可读性,争论性很大,第一版过后,篇幅缩减,改用探讨性质的写法,又连续追加了好几个版块,篇幅虽然小,但是连着几天这个事情,造成的影响确是非常大的。   认识和不认周子青的人,现在几乎都能说上一两件她的事。   那些生活在东山市和云海市的人,那些曾经接触过周子青,熟悉周子青的人,看到报纸上的文章时,有的担心不已,却又恍然大悟;有的暴跳如雷,破口大骂;有的坐立不宁,寝食难安;还有的人拍手叫好,坐等看戏;有的人冷漠的嗤之以鼻。   可就在云海市郊区,一排厂房后的平房院子里,时不时传来一阵争吵声。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自己一个人发疯我不管,孩子才三岁多点,你竟然也要带过去。带过去能干什么?你做事情之前能不能动动脑子。”方苗气的仰倒,要不是结婚多年,早已经有了免疫力,怕不是被这没脑子的东西气的吐血。   骂完之后,还是不痛快,指着对方鼻子继续骂。   脑子里恨不得把几年前的自己活活掐死,当时一定是脑子进水了。“陈成,我这辈子嫁给你,我难能长寿。早晚有一天我能走你前头,你记得,我死,都是被你气的,算命说我能活99岁,嫁你命减一半去。”   陈成沉甸甸的一张黑脸,就不喜欢听这些话,总说死不死的,多不吉利啊。要是平时,肯定又要因为死不死的争论一番,可这会陈成脑子里有事,他顾不上。   “你是不知道当年的事,没她,我真活不到现在,更不能和你结婚,还生下陈方方。你……你不知道那个时候,我们多惨,我比她大好几岁,个头也比她高,就是脑子没她聪明,她总骂我笨,脑子进水。就是那个时候,她拉了我一把。做人得知道感恩,这报纸上都写的什么狗屁东西,别人不知道,可我最清楚,家里要是好,她能十二岁自己跑出来?我们蹲过街头,她打工被人讹钱,还是我帮要回来的,一天到晚就吃馒头灌凉水。   别人现在都在骂她,我要替她骂回去,学校要是敢开除她,我就去砸学校大门。”陈成声音一开始愤怒凶狠,渐渐说起过往,鼻子开始泛酸,眼睛里起雾。一个大男人,突然背过身吸吸鼻子,抬起手面胡撸一把脸。   方苗一看他没出息的样子,扯了两段卫生纸,甩过去。“你这段往事,我看你能讲一辈子吧。”气归气,可陈成家里那点破事,还有他叛逆期混社会那段,早就听了无数遍。   缓和一口气,静下心慢慢劝,“就说你过去能有什么用?去添乱吗?那报纸上写的事,也不是假的吧。再说,你不是说她大伯一家对她很好嘛?用不着你跑过去,人家身边有人,你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跑过去就是过意帮倒忙。”不是方苗故意这样说,实在是陈成除了一把子手艺,其他事情上他掺和进去,一准比之前还麻烦,典型的帮倒忙,他还有理。   “方苗,你根本什么都不懂,我承认我脑子笨,有时候会帮倒忙,可如果这个时候我躲了,我这辈子良心难安。我……我和她是过命的交情,她过得好就算了,她过得不好,我一定不会躲。”陈成瞪着眼睛,挺着脖子冲方苗直吼,喊完不等人回应,自己先掉头往外走看。   低着头走的很急,从背后还能看到他抬手拧鼻子,抹眼睛的动作。 第一百一十三章   吴淑贤都快憋死了, 每天还要回到寝室里,尤其是看到金嘉瑜和朱玉晴两个人的脸,心里憋着很多疑问。记者围堵教学楼发生以来, 金嘉瑜就变得不对劲起来。   忧心忡忡,一惊一乍。   吴淑贤全部都看在眼里, 心底更加确信,金嘉瑜一定在背后干了什么, 现在这幅样子, 任谁看都是做贼心虚。   看着金嘉瑜惶惶不安了两天, 吴淑贤到底没憋住心里话,直接就问上了,“金嘉瑜,你是不是想让周子青被系里强制休学?”   周子青说之前的谣言是金嘉瑜一手做的, 这几天,吴淑贤终于想明白其中一些事情。金嘉瑜肯定早早知道周子青以前的事情。   脑子想了一圈, 唯一能想到金嘉瑜的目的, 就是周子青被证实有精神问题, 休学治疗。没了周子青光芒, 金嘉瑜就能光明正大站起来。   这是吴淑贤能想到的, 也觉得最接近事实真相。   金嘉瑜心思恍惚, 猛不丁就听到吴淑贤质问, 皱着眉看过去,“你胡说什么?”   “之前系里疯传的谣言是你搞的鬼吧, 明明同一个寝室, 我怎么就没发现周子青有精神问题?你应该是早就知道了她以前发生的事,还有报纸上的内容,是不是你偷偷泄露给报社的。没了周子青在前面碍着你, 你觉得自己可以站在她的位置上?”   吴淑贤越说越激动,语气逐渐快了起来,她觉得自己从没这么聪明过,激动到心跳砰砰直跳,一直从胸口跳到嗓子眼。她觉得班上,院系里的同学肯定都没想到这些。   像是发现一个惊天大秘密,所有人都蒙在鼓里,就她一个人知道事实真相。紧张,激动!   吴淑贤的话,正是金嘉瑜这几天惶惶不安的源头。   她只是找人调查了周子青。可现在报纸满天飞,连吴淑贤都能想到的问题,其他人呢?周子青肯定不信,一定会认为是她把信息透漏给媒体曝光。   加上之前她怂恿传播的谣言,周子青肯定认为这一切都是想要逼走她的手段。   金嘉瑜慌乱极了,事情远远超出她的预料,她现在要怎么做?   不安,恐慌。   之前手里攥着周子青的把柄,她有恃无恐,甚至洋洋得意。可现在完全反了,之前有多痛快,现在就有多不安。唯一制衡周子青的底牌没有了。   等事情平息下来,周子青一定会去老师那里检举她,而且她成绩好,还有徐梁知教授做靠山,系里的老师一定都会信她的。   一想到这种可能,金嘉瑜焦急的差点从位置上跳起来,心里恐慌不安,像咆哮深不见底的怒海,就要淹没她了。   张着嘴急急喘着气,就真的像濒临窒息的人一样。喘息声厚重,眼神惊慌失措。   “金嘉瑜?”被人无视,吴淑贤皱紧眉头,看着神情怪异的金嘉瑜,不得不大声呵斥。   金嘉瑜努力稳重心神,“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周子青的事情,我也是和其他人一样从报纸上看到的。”   “金嘉瑜,你这些鬼话留着骗别人吧,你做的这些事情,周子青可全都知道。你以为躲在背后,挑拨其他人冒头,她会信?想想你利用朱玉晴的事情,她可没对朱玉晴说过一句重话,因为她知道是你。金嘉瑜,你这个人实在是太歹毒了。如果周子青有需要,我一定会帮她在老师那里帮她证明,也会揭发你。”吴淑贤气愤不已,简直是厚颜无耻。同时又懊恼,她明明知道这些,却又没有证据能证实。   “不管老师信不信,我也会去说的。”吴淑贤气呼呼的补上这句,上床直接扯过自己枕头,拿起桌上几本书就出了寝室,准备在其他寝室睡。现在一眼都不想看到金嘉瑜伪善的嘴脸。   咣当一下,把寝室门带上。   金嘉瑜心跟着咯噔猛跳一下。吴淑贤的话,更是当头一棒,心里更加不安和混乱。不由得在思考自己前后做的事情,有没有马脚留下。   想过一番后,即使吴淑贤去找老师说,也不过是口头说说,对她并没有什么实质性影响。她还有一年就要毕业了,只要顺利毕业,家里会安排她出国留学。   所以静下心,想想,她实际没有什么可怕的。   尽管这样安慰自己,可金嘉瑜的心到底没有平复下来,她突然想起周子青曾经看她的眼神,冷冰冰的,漆黑深邃,看不到一点情绪波动的一双眼睛。   现在恍然想起来,后背冷不丁的冒出冷汗。   金嘉瑜忍不住咽了口吐沫,她心里很清楚,周子青从来不是一个良善可欺的对象。偶尔几次机锋,她也从来没有占过一丝便宜。   一直都在默默旁观看着她所作所为?   一想到这些,金嘉瑜整颗心才发觉恐怖起来。下一秒,却浑身战栗。周子青一定会报复回来的,一定会报复她的,要怎么办?要怎么制止?   报纸的事情不是她泄露的,她要不要再去解释?不行,不行的,周子青不会信的,一定觉得这一切都是她安排好的,就像吴淑贤说的,想要逼迫休学。   休学?对啊,休学!,现在报纸曝光了,就连给周子青看过的心理医生都说她精神有问题。这并没有说谎啊,只要让周子青休学就可以了啊。   脑中一个念头刚一闪而过,立刻牢牢抓住了。   慌乱不安中,像是找到一条安全的出路,必须让周子青休学离开。   周子鸣在医科大学功课非常忙,知道他有个妹妹在辰光大学读书,还知道名字叫周子青的,也就同寝室的三个兄弟知道。   等到上京的报纸不管大报,小报,不同版面的说这事的时候,他压根什么都不知道。还是同寝室火急火燎拿着报纸回来给他看。   周子鸣看完报纸上的内容,整张脸都发白了,脑子里一片空白,像个傻子立在那。   同寝室兄弟看他这模样,吓得不轻,伸手推了他一把,“鸣子,没事吧?”   就是这么轻轻一推,脚步趔趄的往后退了两步,才晃过神来,便抓着寝室兄弟胳膊,急急交代道:“下面课我不上了,帮我请个假,什么理由都行。”   说完话,整个人急的在寝室乱窜,就眨眼的功夫,寝室兄弟就看到周子鸣眼睛红红的,水润润的起了雾气。脸绷着,紧紧抿着下嘴唇,强忍着情绪。   “鸣子,别担心没事的。现在报纸上屁大点事都喜欢放大了写。我会帮你请假的,你别着急啊。”寝室兄弟几个,相处的很不错,周子青都见过,回回来医科大,都不空手。有周子鸣的吃的,一准少不了他们几个的。   说话做事稳重又妥当,几个大男孩在她跟前,倒像是被她照顾的像弟弟似的。   现在看到周子鸣红了眼圈,其他几个人都跟着难受起来。   去辰光大学的路上,周子鸣的手脚一直在发抖,手里攥着报纸,在路上看了又看。上面那些字眼,在他眼里,就是无比犀利的刺刃,一把刺入肉里,疼的冒血。   心揪的难受。   一路上,脑子里就没安静过,一直回忆着以前的事情,想着青青来到他家之后的事情,不明白,都过去这么久的事情,为什么现在还要报道出来。   西南市的周明松,一直在想办法联系周名博,可电话都打烂了,电话却一直没办法接通,才一个上午,心头上火,连着牙龈红肿,疼的嘴巴张不了。   唐文玲帮着找去火药,心里也觉得念念多事。早几年都把话说开了,好不容清净这几年,结果又出事。也不知道哪个王八蛋,被人剪了乌龟尾巴,多少年犄角旮旯的旧事还能扒出来。   每回一有事情牵扯到那头身上,老周就静不下来,说是关系断了。可你看,那边一出事,立马焦急上火。这才多大功夫,这火气大的。   周子青的事情,是周思念先知道的。当年高考之后,实际上一直有留意周子青。知道她以状元的身份考上辰光大学,还考入厉害的专业。   这几年陆陆续续知道一些事情。虽然两家一直没明面的联系,但是私下里过年过节,她爸还会通个电话。   周思念更是知道,她爸并没有嘴上说的那样放下。   所以当看到报纸的时候,周思念第一时间打电话给家里说了这事。并且看过报纸上写的东西之后,有些一直不明白的事情,到现在才恍然,周子青一直比她难,在那么糟糕的环境下,还能走到如今的高度,真的,是很了不起的一个人。   周明松守着电话一直没动过,间隔几分钟就打一回,可电话里嘟嘟嘟嘟的,就是没人接听。   心里非常不安,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什么会有这样报道出来。是遇到什么事,精神承受不住?   周子青在他跟前从来没有隐瞒过她的精神问题,这也是一直以来最担忧的地方。   心里一直胡思乱想,各种不好的事情,轮番过阵的在脑子里上演,她情况恶化了?现在到底发生什么事?会影响现在的学业和就业吗?   电话一直不通,脾气一向温和的人,这会气到差点摔起电话。   唐文玲吓得脖子一缩,看周明松这样,她也难受,夹着眉头,小声说道,“电话没人接,那边应该有事情忙,不要不,咱们……去一趟云海市看看?”   周子青那边要是有事情,肯定先联系家里人,好不好的,现在这个事情闹得这么大,也不能装作看不到。   周明松低着头,气的直哆嗦,“徐长慧……那个疯子,竟然满嘴胡编乱造,她根本就是想要毁了那孩子。”   那孩子,原本精神就不稳定,一直压抑着,现在情况怕是不太好。 第一百一十四章   金嘉瑜后续动作来了,得知她做了什么的吴淑贤,几乎惊掉眼球。尤其是她光明正大的在班会上说出来的时候,厚颜无耻已经不能用来形容她。   吴淑贤愣是被金嘉瑜的不要脸震惊到一句话说不出来。   周子青的事情在报纸上曝光,不管上班级里,还是院系里传播的很快,私下里更是争论的厉害。各种各样的说法都有。系里为了防止影响扩大,临时召开了班主任会议。   各班班主任给学生开个班会,叮嘱大家把精力集中在学习和专业课上,周子青的事情学校会和家长取得沟通之后再做决定。   可金嘉瑜在班主任讲过话之后,独自站起来,义正辞严的说道,“老师,现在课程很紧,周子青这样停课会影响她后面的学业。我们大家都知道周子青很优秀,而且大家相处三年,我们清楚她平时的为人。报纸上说的事情,可能是真的,但是也可能已经治愈了。我想说的,也是我们班绝大部分同学的心声。我们想让周子青回来上课,但是报纸的事情确实在院系和学校造成一定影响。   不管是安抚有顾虑的同学,还是学校老师。也为了让周子青早日回来上课,我们想出一个办法,就是希望周子青能提供她曾经住院期间的治疗康复过程,还有查看当时的医院康复证明。当然提交的这些主要是安抚院系里同学,也主要给学院和教务部门的老师看。   并且,一直以来对于报纸上写的内容,周子青都是闭口不谈没有回应的,为了防止媒体报纸旧事重提,周子青以及她的家人,还有学校方面,最好选择一家专业的心理医院做一份有效的精神鉴证书,来回应外界的争论。   周子青是个拥有无限未来的人才,不能因为媒体上曝光的这些事,成为今后她被人攻击的弊端,作为她的同学,朋友,也希望趁着这次机会,把事情解释清楚。   希望老师能听取我们的意见,并帮着传达给院系的其他老师,我们希望周子青能尽快回来上课。”   金嘉瑜说出口的话,每一条都符合学校学生手册里的内容,而且条理清晰,可以说是目前积极解决事情的有效方法。   金嘉瑜应该一早的和班上其他人说过这些,她话音一落,班上几个班干也跟着带头响应,一致认同金嘉瑜的想法。   “老师,让快点让周子青回来上课吧,现在学习的课程真的很重要。”   “对呀,有病治疗,没病上课,现在这样算怎么回事啊。”有个男生倒是非常直接,觉得停课算怎么回事啊。   吴淑贤瞪直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金嘉瑜的后背看。   颠倒黑白,混淆视听。   嘴上说的大义凌然,情深义重,最了解金嘉瑜用意的吴淑贤,却是听出她满满的恶意来。   金嘉瑜想要干什么?让周子青曝光曾经看过心理医生的病例?还要她亲自都到医院做个精神状况鉴定?表面上说的都是为了周子青好,可每一条,每一件事,在吴淑贤耳朵,却是件件都是她险恶用心。   硬生生撕开一个人伤疤,还是用这么恶毒的办法?   罗海波听到班上人发言之后,眉头微微皱着,目光微微扫了一眼垂下头的金嘉瑜,然后抬手安抚班里同学逐渐高涨的情绪,“意见和想法我都听到了,我会和系里老师商议的。至于周子青什么时候回来上课?人家不上课也没让自己闲着。充分利用时间,可是整天待在图书馆看书做笔记,比你们在坐的每一位都要认真。大家关心周子青是好事,但是也不要忘记自己的学习进度……”   班会并不长,罗海波说完话一离开教室,吴淑贤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顾不上旁边被她动作吓到的同学,起身冲到金嘉瑜跟前,怒目圆睁,“金嘉瑜,我再没见过比你还不要脸的人。周子青上辈子一定杀了你全家,你才要这么害她。”   恶狠狠瞪了一眼金嘉瑜,朝着班主任离开的方向追过去,反正今天她一定要把她知道的事情说出来,金嘉瑜太阴险了。   一边追,一边心里气的不行。   主要是气周子青,平时多聪明的人,怼她的狠劲拿出来对付金嘉瑜啊。偏偏这个时候,不出声不解释,都到这个时候,还能静下心去图书馆学习。   吴淑贤跑出去了,她这突然站起来,冲着金嘉瑜没头没脑的吼了一句,让班上同学都跟着傻眼,搞不出闹哪一出。   有人不明白,出声问金嘉瑜。   金嘉瑜看着吴淑贤跑出去,脸色发沉,却也安安稳稳坐在位置上没动。过了几秒才回复旁边同学道:“没什么,可能她觉得曝光一个人不太愉快经历,是一件很过分的事情吧。”   “嗯?可能各人有各人的想法吧,我倒是觉得你的方法挺好的,解释清楚,大家还能高高兴兴一起上课,不然这心里总是有份顾虑在。”   金嘉瑜听到别人赞同她的话,微笑着点点头,眼角余光却瞥向角落趴着看书的朱玉晴。朱玉晴像是察觉有人在看她,抬起头。   两人相互彼此看了一眼,又很快心照不宣的移开目光。   吴淑贤追上班主任罗海波后,两个人并行走了一段路。   吴淑贤把自己知道的,猜测的,以及前前后后金嘉瑜的不对劲,一股脑的全说了。   “你说,周子青其实都知道,知道这都是金嘉瑜故意针对她的?”罗海波脚步一停,眉头锁紧。   吴淑贤追上来他,说有事情想说,结果,完全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反转?或者说更惊讶,压根没想过闹出影响这么大的事,竟然是同学之间的竞争矛盾?   这已经谈不上校园里的竞争了。   罗海波无比震惊。   吴淑贤以为班主任不相信,焦急的解释道,“老师,一开始我也不相信。可事实真相就是这样。金嘉瑜承诺给朱玉晴将来就业的好处,让她到辅导员那边说事。接着就是谣言?老师你查查吧,一定是金嘉瑜搞的鬼。   周子青全都知道,我还说要帮她去辅导员那边解释,她拦着我不让去,说还有后续动作,接着就是谣言和报纸曝光。老师,金嘉瑜平时就嫉妒周子青比她优秀,比她聪明。尤其这次周子青能参加国际青年赛,更是刺激到她了。   我知道的都告诉老师了,我这人憋不住事,心里压着这事,我连着好几天失眠了。说给老师听,我就不准备管了。本身我和周子青关系也不怎么好。   还有……那个,老师,我……我觉得那个,周子青有些不对劲。不是,我不是说她精神有问题,我的意思是,她实际很聪明,金嘉瑜想做的事,根本瞒不住她。可就我了解的周子青,她绝不是一个被人这么对待,却什么都不做的人。我是说她这点比较奇怪。   她这回太安静了。我也想过是不是报纸曝光的事情刺激到她,可我想想,觉得应该不是。”吴淑贤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说什么,就是心里有种怪异感。   “老师,我不是想说周子青精神有问题,我的意思是,别人打了她一巴掌,她绝不是那种忍气吞声,退一步海阔天空的性格,哎,我也不知道要怎么说。”吴淑贤越解释越解释不清楚,说完又觉得自己像是在怀疑周子青精神有问题似的,急的不行。   罗海波眉头皱的更紧,一张脸越发严肃起来。   吴淑贤不管不顾,一兜底,把什么话都说了,说完立马轻松多了。   罗海波紧绷着脸,点点头,“行,你的话老师都听明白了,老师会想办法验证核实,这些话就不要再和其他同学说了,回去好好休息,不要有压力。周子青那边,老师也会找她好好谈谈的。”   吴淑贤说完就跑走了,罗海波却调头去找辅导员。吴淑贤说的很多话,大多都是她自己猜测的。而且她对周子青的担忧,不似作假。   罗海波虽然作为班主任,他更多的是了解学生平时作业考核,以及学期考评。吴淑贤说周子青太安静了?并不像她的性格?   罗海波因为吴淑贤一番话,心里顿时沉重不少。   *   周子鸣等了周子青很久。   看到周子青的时候,鼻子突然就开始发酸,撇撇嘴,情绪有些压制不住,声音发堵,轻声问道:“你还好吧?”一说完,就想把话咽回去,重新组织一下。   周子青整个人越发的瘦了,脸色白的几乎看到血色,单薄纤细身体,仿佛一折就断,风吹就倒。却在看到周子鸣的时候,深邃的眼睛里闪起一丝丝亮光,嘴角噙着笑,目光悄悄往下,瞥了一眼周子鸣手上来不及藏起的报纸。   却装作没看到,笑着说,“挺好的,前段时间忙着做竞赛作品,忙的太厉害了,是不是整个人都瘦了一圈?你呢,功课忙吗?”   周子鸣一看到她笑,心里越发酸涩,“好什么好,你……现在怎么样?”周子鸣说得小心翼翼,就连目光也变得拘谨不知所措起来。   周子青眉眼弯弯,眼睛眯起,“我是真的很好,赶在竞赛结束前做出我满意的作品来。现在,正在一心等待我竞赛结果公布。”语气轻松自然,细看下来,似乎真的和平时没有什么两样。   “不是,我是……我是说报纸写的内容,你没事吧。我去了你系里,你同学说,你被停课了?”周子鸣忧心,报纸上写的内容,光是他看着都愤怒到忍不住发火。   更何况是本人。   “嗯,同学之间影响挺大的。系里让我先挺课。”   周子鸣强行压下一口怒气,“我爸知道这事吗?学校没通知家里?”发生这样的事情,他爸根本不可能坐得住,肯定第一时间就赶过来了。   “难道家里没和你说?”周子青挺诧异的看着周子鸣。   “说什么?”   “大伯体验,医生叮嘱他要他休息一段时间,所以我就劝大伯母和大伯趁着这个时间,出门旅游玩玩。本来我想给他们安排的,大伯说他有认识的朋友。系里也给家里打电话,说家里没有人接。”周子青看周子鸣急的瞪直眼,乐的笑出声。   “怎么都没和我说过这个事,还有什么时候旅游不行,非得这个关键时刻出门。那现在要怎么办啊?”周子鸣一听他爸他妈这个时候竟然旅游去了,急的上火。   周子鸣的此刻的心思,就差写在脸上了。就只看一眼,周子青就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周子鸣虽说长大了,身高也有一米八几,可心思依然简单,这么关键时刻,大伯又不在,一定让他非常焦虑不安。   随着年龄增长,他很想在她跟前充当一个哥哥该有样子,一个有担当,也可以照顾她的哥哥。可眼下,这么棘手的事情,他似乎什么都做不了,难受且不安。   周子鸣整个人被无力的挫败感击倒,低着头,良久才小声呢喃一句,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般,“我能做些什么呢?”   低垂着头,陷入消沉沮丧的情绪里的周子鸣,并没有看到周子青眉间舒畅的笑意,以及眼睛里闪着像火球一样炙热的火焰。   嘴角扬起,“你一直做我哥哥就挺好。” 第一百一十五章   周子鸣忧心忡忡的来,又满腹疑虑的回去了。   周子青告诉他,她没事,这些陈年旧事,已经不能再影响她的情绪,甚至还把她在图书馆做的功课给周子鸣看。   临走前,周子鸣别别扭扭,突然张开双手,轻轻抱了一下周子青。“我不知道能替你做什么,但是你要是有事,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不要什么都不说,你知道我没你聪明,很多事,你不说,我看不出来。”   短暂的一个拥抱,周子鸣眼睛里满满都是藏不住的忧虑和关心。   周子青伸手拍拍他的后背,“周子鸣,你要相信我,除了我自己,谁都不能打倒我。曾经伤害过我的人,我都会……”   都会什么?后面的内容,周子鸣并没有听清楚,只是看到周子青浅笑的样子,似乎事情并没有自己想象那么严重。   可转念一想,周子青历来喜欢糊弄他,在他跟前喜欢大事化小,可能等到事情圆满结束,才会对他坦白事情经过。   周子青好不容易把周子鸣说服走,去食堂简单吃了一份饭菜。寝室是四人床铺,可目前就只有她一个人住。   寝室规格和之前一样,却显得空间格外大,一个人,最享受的还是那份安静。   关上门,寝室楼内吵杂噪音,被挡在门外。   拉开椅子坐下,表情有一秒钟静止。然后轻轻眨了一下眼皮,再抬眼,是一双冷寂幽深的眼睛。缓缓的抬手覆在左边的胸腔上,慢慢的往下按压,感受到手掌下,一个热烈跳动的心脏,跳动是那么轻快有力。再闭上眼睛,脑子里有只优雅欢快的音乐响起,还有个浅白色朦胧的身影,在金色温煦的阳光下,随着音乐正在偏偏起舞。   肆意的舒展四肢,举手投足的每一个动作,是那么轻盈灵动,她是那么享受,和沉浸其中。身姿就像一朵摇曳在金色光辉下的花蕾,正准备吐艳芬芳。   慢慢地,优美的音乐浅浅停下,温暖的阳光,被一块黑色厚重的绸布遮盖住,寂静,黑暗,是压抑到窒息的逼仄感。浓郁的压迫,让人忍不住恐惧尖叫,想要撕碎,砸烂,想要牙齿啃咬,想挠破手指头,想撕扯头皮,想要戳破那层黑暗,渴望一丝光,一缕风。   仿佛过了很久,心脏的跳动平缓下来,跟着缓缓呼吸一口气,站起身走到洗漱间,拧开水龙头,鞠了一捧水,狠狠拍在脸上。   整个人情绪缓和下来,又重新坐回去摊开书本,开始做笔记。   吴淑贤的话,给了罗海波很大的冲击,找到辅导员,两个人私下讨论过,却没有得出任何结论。辅导员毕竟不是专业的心理咨询师,尤其很多事情还是出自第三方的个人猜测,不自觉中会带有自己的主观感觉。   周子青整天大多待在图书馆,只有到了吃饭时间,才会去食堂,偶尔会去找徐梁知讲授问问题。她并有什么异样,或者出了事,她并没有下意识排斥周边的事物,平常的不能再平常。   罗海波还没有去找周子青谈话,班会上的事情,似乎通过其他老师的嘴,传到了系办公室。   结合吴淑贤说过的话,罗海波心里多了一份警觉。   金嘉瑜有些慌乱,实际上她平静下来,徐徐图之,会做的更好。但是她现在急了,已经有些顾不上。像极了一个走投无路的赌徒,匆忙间放手最后一次豪赌。   赌定,周子青百分之一百精神有问题。   不管是出示第三方精神鉴定书,还是过往治疗经过,金嘉瑜就赌了,她相信国外那个心理咨询师在节目上说的话,周子青是个需要住院治疗的精神病患者,即使她再厉害,学校也不能留下她继续上课。   国际青年人工智能创新竞赛,在国外正在备受关注。不光是媒体记者,还有国际众多所著名院校,以及一些高科技公司的研发人员。   最权威,最具有水准的科技竞赛,在最后决赛上总会有新奇的作品出现。这些关注者们,灵敏且迅速,也会第一时间发现他们所需要的人才。   国际上科技媒体,一直在炒作竞赛的相关新闻,国内,唯一代表参赛的人,却陷入不幸童年,疑似精神分裂的报道中。   国外青年竞赛炒的有多热,周子青的新闻就一天不可能平息下来。   辰光大学校门口一直都有记者登记,甚至有记者跑到系办公室。早前通过徐梁知教授牵线,采访过周子青的记者,这次直接找到徐梁知教授面前,直言不讳的表示,想要再次采访周子青。   徐梁知教授,对人一向有礼有节,这次难得沉下脸怒了,“这是她的私人事情,也请尊重她的隐私。现在,是国际青年赛在全世界都备受瞩目的时候,多少高校,国家都期盼着属于自己国家的人才,能拿到好的名次。而我们国内的媒体,却依然报道这些不重要的事情。   这孩子现在二十岁,经历过那样凄惨不幸的童年。一路走到现在,我不用想都知道这其中的艰辛。过去的事我不想谈论,只说现在和将来,她是个很优秀的学生,我非常看好她。未来二十年,她一身的才华将会献给这个国家,她会用自身的能力和专业,帮助到很多人。   这样一个未来顶尖人才,我们的媒体报纸不报道她的优秀,却抓住她的不幸,大肆报道。甚至因此会逼迫她不得不停课,休学?这就是外界媒体想要的吗?”   “教授,您先别生气,周子青优秀有目共睹,但是东山市和云海市报道出来的文章,她也需要出面做个解释。因为国际青年赛影响力很大,她也是这么多年来,国内首次参加的学生,还是您一手举荐的。本身这就非常受瞩目。   她的这个新闻,在社会上已经造成很大影响,老百姓喜欢看什么?喜欢看传奇性质的话本子。周子青才二十岁,但是她人生经历跌宕起伏,具有很强感染性,争论性。   所以,我想要采访她,但是绝不是像现在其他报纸上写的东西,我更想听周子青同学说,我想替她大声辩解,告诉关注她的人,这样一个优秀的孩子,她没有任何精神问题。”   认识记者也不是一天两天,知道他的为人,也了解这个人做事准则,知道他说出口的话,是真心实意的,也同样带着爱惜人才的心意,真心想要替周子青写一篇辩驳的文章。   徐梁知多看了记者两眼,看他眼神郑重,才平缓的语气,说道,“等到竞赛评审结果公布,再说吧。”   周子青停课没出过校门,不看报纸,不上课,自己单独住,每天大把的时间都用在看书上,光是徐梁知教授要她做的读书笔记,就写了满满三本。对外界对她猜测和好奇,一概不知道,她一直再等竞赛最终评审结果。   *   国外,秦枫正在紧急拍摄漫改剧《浪漫贵公子》,借用的是国外一所历史悠久的私立学校,时间有限。所以每天拍摄的日程很紧张。   国外这边拍完,就要转回国内。   秦枫尤其用心,NG的次数越来越少,就连导演都说他进入状况了。   周围人都说秦枫进步很大,和刚进组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秦枫越加谦虚有礼,只想努力拍完自己戏份,实在是国外待得太久,有点想回去,虽说有时间会给家里打电话,可是,他最想听周子青的声音,想见她。   秦煜让他好好拍戏,说这部戏,他也投资了,算是股东。要是拍的效果不好,让他亏本,就要从他身上讨回来。   秦枫这才后知后觉的醒悟,怪不得这个大红的剧本能到他手里呢,秦煜肯定在背后操作了。   眼看着国外戏份要拍完,可突然天气不给力,连着好几天下雨。当地人说是进了雨期,一下起来没停,断断续续能下半个月。   这不是耽误事吗,整个剧组都被耽搁下来。   秦枫等了两天,看剧组没有准备开工的意思,立马喜滋滋的跑去找剧组请假,他回去一趟看一眼,很快就回来。剧组不止给秦枫,连着其他主演都批了假期。   秦枫高兴的,立马会宾馆收拾东西,这就定机票回去,结果包都没收拾好,就被负责的张姐给拽了下来。   “回什么回?工作来了,你现在要拍几组照片。”张姐私下接到公司电话,没头没尾的,大概意思却是听懂了。   不管拍海报,还是写真,这都是好事啊。要知道公司内部,海报和写真可不是随口一说,想拍就能拍的。都是分配好的。   这种临时加塞,能拿到好处的,谁还嫌弃。尤其秦枫这种热乎的新人,一张脸生的俊美,拍海报,还是写真都是最好不过的事。   拍电视剧到上映,拉的时间太长。   拍写真就不用这么久,照片处理好曝光,就能吸引一部分女生粉,脸长得好,就是占优势。   秦枫趁着张姐不备,又把包偷拿回来继续装,“等回国再拍,我都多久没回家了,剧组都放我假了。”秦枫一个大高个男生,对着张姐语气极近哀求。   张姐心一软,都想答应了,可一想到公司任务,立马不同意。“回国没办法拍,场地是租赁这边的。而且找的国内最有名的摄影师,今个下午2点班机。他的档期可不好约,圈里他可只拍一线明星,难得这次公司让他点头答应。别人家好不容易来了,你倒是坐飞机回去了。你还想不想在这个圈里混了?”   秦枫苦着一张脸,一双干净真挚的眼睛,委屈的,都快要哭了。   “好好拍,这个人真不能得罪。”张姐继续劝他。   职业素养,秦枫还是有的,尽管心里一万个想要回去,可还是点头答应拍摄。   张姐全程跟着,看着秦枫专心的配合摄像师,按照要求摆出各种动作神态。心里难得松了一口气,同时觉得秦枫脾气真的是好。   温和有礼貌,再不喜欢的事情,只要和他说清楚,也不会闹脾气。   明明是个有钱人家的公子,脾气性格怎么就这么好呢。圈里很多表里不一的人,外面看着温文尔雅,礼貌又谦虚,实际转脸到后台,就颐指气使的到处提要求吼人。   张姐觉得,秦枫长着这样的脸,又努力上进,家里该使又劲使劲,想要不红,都没地说理去。   第一天拍的好时候,还好好的,第二天还没开始拍,就出事了。   秦枫直接跑了。   他看到报纸了。   他好心帮人家拿设备器材,因外面下雨,器材外面用了一层报纸裹着。秦枫正笑着和对方说话,眼神无意中瞥到器材上湿哒哒的一块报纸。   余光瞥到,下一秒,突然双眼睛瞪大的找回去。   当着对方的面,把盖着器材报纸取下来。   人突然停下不走了,站在原地,脸色僵硬的把报纸看完,脑子像是滚烫的油锅掉进一滴水,顿时噼里哗啦的炸开了。   迷迷糊糊跟着人走到租赁的摄影棚,工作人员喊他去换衣服,进了换衣间,手里却攥着报纸,脑子一团浆糊。他要做什么来着?   秦枫从摄影棚跑了,那边的工作人员联系张姐。张姐杀到宾馆,正好堵住拎着包赶去去机场的秦枫。   “不是说好拍摄的么,怎么又反悔了!”张姐自然拦着不让走。   “我朋友出……出事了,我必须得回去一趟。”秦枫急的满头汗,回来的路上,腿跑不快,却强撑着一路小跑,没停下过。白皙的脸上,红彤彤的。眼神焦急,整个人根本静不下来。   “可是拍摄还没拍完呢,你朋友应该不差这点时间吧,你忘记这个摄影师多难请了。”张姐一听,皱着眉提醒他。   秦枫急的摇头,说话都开始打结,“晚了……我晚了,这都是一星期之前的事了,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   “对你来说是很重要的朋友?”   急的连连点头,“特别特别重要的朋友。”语气特别郑重。   秦枫坐飞机赶回来,朋友那边第一时间通知了秦煜。   秦煜脸一沉,电话里就发了火,把朋友一顿骂。朋友也是委屈的不行,大活人,怎么能管得住。   知道秦枫回来的班机,也知道他回来第一件事会去干什么,可那也是秦煜最不乐意见的。   助理找的几位国内知名心理咨询师给出心理分析报告,他看的比他公司财务报告都要认真细致。原先是不乐意秦枫和周子青相处,那现在,最好两人从此断了关系。   秦枫出了机场,就要打车去辰光大学,却被秦煜从后面一把拽着上了车。   秦煜让司机开车,   “哥,先送我去辰光大学。”秦枫着急啊,他就想第一时间见到周子青,看她好不好。   秦煜却根本不管秦枫要求,直接对司机下命令,“回公司。”   “哥?”秦枫焦急的喊了一声。   秦煜直接闭上眼睛,不为所动。   一路上任凭秦枫怎么商议,秦煜就是不理他。等到公司楼下,秦枫推开车门想跑,秦煜却突然开口说,“跟我上去,有东西给你看。”   秦煜直接把五份心理分析报告递递给秦枫,“周子青应该是高中那会从毕爱顿康复医院出来以后,再没接受过心理治疗。她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到底正不正常?你手里的五份分析报告会给你答案。这是我私下委托国内几个著名心理咨询师,他们运用自身专业知识,充分分析出来的数据。   可以说,这五份报告上写的内容,才是真真正正她的。” 第一百一十六章   秦枫手里塞满文件,却一眼都没看的放回桌上,紧紧皱着眉,急吼吼的瞪着秦煜道,“我不看这些,这些人都没见过她,一句话也没说过,更没有和她相处过,就只凭借报纸上报道,就把人当成东西一样分析来分析去。我不信这些,我只信我自己。她是什么样的人,我认识她这么久,我最清楚。”   “你知道个屁!”秦煜硬生生被气的开始骂脏话,索性直接站起来,自己动手把文件拆开,一份份打开扔在桌子上,“你信你自己?你自己就是笨蛋,你能看懂谁?报纸上写的才是客观事实,这个五个文件,但凡有一个说她是好的,我今天都不至于拦着你。”   秦煜真的是上火了,扯开衬衫领带,掐着腰,眼神狠的都要上前咬人。   秦煜发飙,秦枫还是怕的,眼神下意识躲了躲,可一想到周子青,又鼓足勇气瞪了回去。“哥,她是我朋友,我认识她的时候就是这样,她没有什么可怕的。她主要是因为小时候的遭遇,可现在这些早解决了。她现在跟着她大伯生活,总不能一直拿着过去的事情抓着不放吧,她也没伤害过谁。”   秦枫替周子青说话,视线低垂着,又极小声的说了句,“而且,她拿我当朋友,她……从来没瞒着我她的事。也一直不会让自己事给别人带来麻烦。”   “所以,你什么时候回去工作。她既然不想给别人添麻烦,说明她自己的事,她自己能解决。你回来干嘛?”秦煜都快被气笑了。   “她是我唯一的朋友,而且……而且……你知道的,我……我喜欢她。她出事,我怎么能当做不知道。”秦枫说到最后,声音越说越小,忸怩别扭的样子,刺的秦煜眼睛生疼。   直接冷笑一声,瞥了眼桌上其中一个文件,直接拿起来,“这份上说,她心理有扭曲的迹象,还有偏执心理性障碍,为人冷漠多疑,内心深处极度不信任情感关系,内心价值观早已经扭曲变形。这种人越是聪明,问题越大。   你的这位朋友,心智早熟,智商极高,意志力极强,极其擅长隐藏和抑制自己阴暗的一面。听着像是夸赞她的话?但是恰恰这位给出的评级是最危险的。   从小遭受被父母离弃,身边人欺凌,十二岁就能做出成人一样坚决果断的选择,这说明她心智早熟坚毅,但是这也说明,她做任何事目的地性极强,人际关系冷漠,换句话说,她身边所有人都可能成为她达成目的的利用对象。   还有一种人,从小感受不到亲情的温暖,得不到别人善待,看不到人与人之间真挚诚恳牵绊,内心欠缺什么,会下意识渴望什么。但是心理扭曲变质的人,对内心渴求的东西,有时反而越加抵触排斥。这样的人往往更喜欢把人际关系,用其他物质来衡量感情的深浅。这主要来自她内心深处多疑和不信任。   这就像一个人,你在她跟前说多少遍你爱她,她都不会听到。不管是写纸条也好,摆在她眼前给她也好。她统统看不到,听不到,她接受不到这个信号。她自己给自己制定了唯一一种接受信号的方式,只有通过她自己的方式她才能感受到。   可即使她成功接受到信号,她的多疑,对情感的不信任,会不断冲击她的心理防线,她不安,焦虑,克制不住另一边情绪就会彻底爆发。   秦枫,你想想一这是不是你认识的周子青,即使她现在稳定,正常,她也从来没有伤害到别人,但是她心理深处,思考方式,绝不会和普通人一样。”   秦煜脸色阴沉沉的看着秦枫,这个周子青危险的就像一枚定时炸弹一样,偏偏这个傻子还自己管不住向往前凑。   秦枫低垂着头,眉头拧在一起,神色犹豫。沉默了几秒,再抬起头,眼神逐渐变得坚定,“哥,我或许在你眼里,脑子真的很笨,也不管你找的这些什么专家到底什么来头。但是她是活生生的人,并不是这简单两张纸就能概括的。   我认识她的时候,她就是现在这样。   我在云海市毕爱顿康复医院,见过很多次她狼狈,凄惨的一面,我记得那家康复医院里,有一间叫做情绪室的房间。护士说,正常人都待不住,因为里面的家具摆设,色彩搭配,图形几何,都有很强的心理刺激,会让人非常不舒服。   她转院过来的时候,头上裹着纱布,脚上打着石膏,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目光幽深空滞,仿佛坐在轮椅上的是一具躯壳,当时她心理受到刺激,精神崩溃了,她被关在那间情绪房里,我……我偷偷过去看过几次。简直……就是把卸下盔甲,没有武器的伤残战士,重新拉回战场作战一样。   我不会看不认识她就随便评价她的文章,我认识的周子青,她一直都是个勇往直前的勇士,战士,会为了家人豁出命的人。”   秦枫把桌上的文件,一件件拿起来,当着秦煜的面,一点点撕成碎片,眼神直直盯着秦煜道:“这是我的朋友,也是我真心喜欢的人,哥,请你不要再做这种事。”   把手里所有文件彻底撕碎,秦枫连垃圾桶一起带着出了秦煜办公室。   他不想这东西再被其他人看到。   学校这边一直联系周子青家里,系里一直没有后续回应。周子青一直停课,经常泡在图书馆里看书。偶尔会待在实验室里动手操作一些东西。   整个人非常沉稳,似乎对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一点也不着急。   罗海波找过周子青聊了聊,“你家人大概什么时候旅游回来?”   “还有四天。”周子青嘴角噙着笑。   罗海波惊讶于周子青说出口的精准日期,“你怎么就能确定,是四天后?他一定回来?”   “国际青年竞赛还有四天时间,最后的评审结果就会发布出来。他旅游前和我通过电话,我希望有个好名次能第一时间告诉他。”   罗海波点点头,似乎也觉得这理由很充分。   系里有找过罗海波谈过几次话,希望班主任能和周子青多交流,能让她放松精神,不要受到外界干扰。罗海波觉得自己这个任务完全不用担心,和周子青沟通交流过程中,她说话可以用滴水不漏来形容,没有什么破绽。镇定冷静,两个人甚至还会聊到未来世界格局的发展局势。   辅导员曾经说过的周子青身上没有现在青年学生该有生活气息,聊天的时候往往有种在和同辈人说话的错觉。   同时,也发现周子青看书极多,知识量庞杂,很多冷门的知识她也都有涉猎。   “我记忆力很好,看过的书大多有印象。时间久了,也能领悟些东西。”周子青这点倒是没谦虚。   *   秦枫找过来的时候,让周子青愣了一下。   在她想法里,这个人不应该出现在这,起码不该是现在这个日期。往四周看了眼,发现并没有多少学生往这边看,就伸手把站着一动不动傻站着的人,拉倒偏僻的读书凉亭坐下。   周子青一直把秦枫和周子鸣归为一类人,因为他心底的想法都会清晰的写在脸上,根本用不着去猜。实在是太好懂了。   “国外工作忙完了?”周子青笑着问他。   秦枫摇摇头,眼睛却细细打量,从秦煜办公室出来,脑子里有一堆话想要见面说给她听,可现在人就在他眼前,看她好好的,还能笑出来,一时间反而不知道要说什么。   周子青看他摇头,脸上神色,以及眼睛里遮掩不住小心打量,对他突然出现在这,顿时便明白过来,语气肯定的问道:“看到报纸了?担心我?”   “嗯,”秦枫轻嗯一声,随后担忧的张嘴问道:“你……那个报纸上的事情,你没事吧?”   “有事。”非常简洁干脆的两个字。   一听有事,秦枫顿时惊愕的瞪大眼睛,神色紧张看着她。   “有人故意针对我的,有人知道我高中因为精神问题看过心理医生,想要咬死我脑子有病逼我休学。或者因为我曾经一怒之下打骂家里人,烧房子,想给我按上德行有缺,人品低劣的标签,让我不容与现在这个社会。毕竟是把我抚养长大,还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在背后诋毁我。   无论我说什么,做什么,都会有人认为这是替自己狡辩脱罪。”周子青嘴角露出一抹苦涩,看着秦枫无奈的笑笑,继续说,“一旦如此,我等同于被社会公开处刑,学校这边已经在找我要高中住院的病例档案,和治愈出院的证明,甚至可能会要求我在指定医院重新做一份精神鉴定书。”   秦枫紧张的张大嘴巴,呆愣愣的吞咽几口口水后,立马想到被自己撕碎扔进垃圾桶的那些文件,心跳砰砰加快,下意识脱口大声喊道:“不能做,你不能做精神鉴定。”   “如果我想要顺利毕业,我没有拒绝的权利。”周子青惆怅叹了一口气。   “那……那要怎么办?我能替你做什么?我脑子笨,你告诉我我该做什么?”秦枫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要不,我……”   “不用,这个事我会和我大伯商议解决。”周子青声音坚决的打断秦枫的话,“秦枫,我不想骗你,我的事情登报曝光,对我来说全不是坏事,也是一次机会。即使全无好处,我也会徒手把它掰成我想要的结果。”   “可我难道一点都帮不上你么?”秦枫情绪低落起来,干净明亮的眼睛里是被果断拒绝的伤心难过。   周子青深邃的眼睛里,闪耀着智慧的光芒,敏锐而深沉,“你国外工作还没结束吧,再过去,帮我给一个人带封信吧。” 第一百一十七章   金嘉瑜很焦躁,她已经有些顾不上遮掩细节,经常跑到系办公室找老师,对周子青的事情格外的上心。   谁也不是傻子,班级里隐约有些人私下议论,金嘉瑜口头上说的好听,可仔细琢磨琢磨,一开始的好心,似乎有些变质。议论是议论,可每个人功课都很忙,而且事不关己,很多人也都冷眼旁观。   “老师,系里对周子青的事情没有什么说法吗,不会就这样不了了之吧?”这是金嘉瑜最不想看到的,所以这两天格外焦躁不安,甚至有点后悔当初让周子青搬出寝室了,因此打那之后,周子青停课,又不在一个寝室,她几乎没在见过周子青。   未知,才更加恐怖。还不如同一个寝室住着,对方什么样的状态,随时随地都可以看到。   她关注过国内科技报,明显看到上面的文章重心开始转移到国际青年赛的结果上。   和金嘉瑜关系不错的老师,看她这么着急,以为她是关心同学,就对她实话实说道:“周子青的事情,系里还专门召开人开过会。她家人现在不在,而且,过两天国际青年人工智能竞赛结果就要公布。国内很多人一直关注这件事,系里也比较重视。   最重要的是,系里召开会议的时候,徐梁知教授过来,说一切等到竞赛官方发布结果之后,再处理这个事。”   老师冲着金嘉瑜笑笑。   话里含义不言而喻。   周子青的事情可大可小,可以按照校内流程办事,也可以特殊时期特别处理。老师没办法直接对金嘉瑜说,一个人的优秀是能影响很多事的。   没办法直接说,就连街道住宅小区排队,也会找熟人插个队什么的。   周子青的指导老师是徐梁知教授,教授看似没偏袒谁,但是却要求等到竞赛结果之后。有些话不用说开了,大家实际都懂。   而且系里开会帮周子青说话的还不是一个人,很多老师都非常喜欢她。   金嘉瑜听懂老师的话,心不在焉的走出办公室。   *   秦煜看秦枫见了周子青之后,身上那股慌乱的焦急劲没了。忍不住好奇的问,“见了她,都说了些什么?”   秦枫对周子青一直有股坚定不移的信心,既然周子青那样说了,秦枫心里的忧虑减轻一半。听到秦煜问他,脑子里想了想,最终没说实话,“没说什么。”   “她有没有让你帮什么忙?”秦煜眼神怀疑的上下打量秦枫,根本不信他什么都没说。   秦枫摇头。   秦煜眉头下一秒立马拧成一道川字,“秦枫,她要是让你做什么,就最好痛快的给我说实话。论心机,十个你加起来比不上她一个手指头。你记住我说的话,外面报道漫天飞,说她什么的都有。单凭她现在还能沉住气这点就很不简单。   只要想一想,如果换做是你面对现在这么棘手环境,或者其他人面对所有舆论攻击,说她有精神分裂,甚至还有恶劣的说法,说她想要放火杀人,你能像她这样什么都不做吗?   她不出面,一是她精神真的有问题,要不就是她趁着这次风头有更大意图。”   秦煜完全是按照分析报告上写的内容,在揣测周子青的想法。   秦枫沉默没说话,周子青心理问题,一直没瞒过他。   秦枫的沉默不言,让秦煜彻底沉下脸。   好半响,秦枫才开口说道,“哥,帮我订个机票吧,我国外拍摄还没完,得赶回去了。”一说完,略略有些心虚的瞥了一眼秦煜。   周子青并没有要他干什么,就只是让他拜访一个人,送封信。和周子青分别前,还叮嘱他,这事不希望其他人知道。   “你要回去工作?你不准备留在国内帮她?”秦煜一时没搞懂,风风火火急急从国外赶回来,他拦都没拦住,结果见了人,这就要回去工作?   秦煜一脸狐疑,这个时候是真的好奇两个人见面到底说了什么。心里暗自反思,是不是他真的把人想的太极端了。一反思,就想到周子青之前电话里曾经不止一次的拒绝秦枫的话。   在秦煜眼里,秦枫除了傻点,几乎没什么缺点。一百分标准,也能拿到99分的那种,优点还是很多的。   “嗯,她让我别管她的事,知道我工作没做完跑回来,还骂了我一顿,还让我好好工作。”   秦煜一听,忍不住嘴角抽抽,“我好言好语破说嘴皮子,你嫌我多管闲事。到人家跟前遭了一顿骂,你倒是听进去了,呵呵。”   秦枫摸摸鼻子讪讪一笑,“哥你先帮我订机票吧。”   秦枫来的匆匆,回的匆匆。   秦枫一走,秦煜给朋友那边打电话说秦枫回去了,记得找个人去机场接他。做人家哥哥的,什么事情都要想到。   冲着周子青能把秦枫赶回去继续工作,秦煜对周子青又那么些许改观。   实际上秦煜做了另一手准备。如果秦枫见了周子青以后,死活要留下来帮她,为了她,还把自己事业抛下不管。他一定会坐实她有精神病的事,彻底把人踩下去,这辈子都别想翻身。   结果秦枫老老实实回去工作了,秦煜对这发展很满意,甚至叮嘱助理帮他每天订一份科技报,他有点在意这件事的后续发展,也想知道周子青到最后会怎么做。   公司那边打电话给张姐,告诉她秦枫的抵达时间,让她安排人去开车接他。   张姐一听,联系司机,跟着去机场接人。   可早过了时间,也没接到秦枫。张姐还以为是不是公司弄错时间了,在机场打电话回去确认。   机票不是公司订的,也不确定,一层层电话联系下来,最终回到秦煜这边。   秦煜一听那边没接到人,脸立马黑了。   秦枫半途转机了。   周子青没告诉他要去拜访谁,只给了地址。按照纸条上的地址一路摸过去,等到了地方。秦枫才知道为什么周子青叮嘱他不要告诉其他人这个事。   秦枫没想到自己记忆力还挺好,当初只是趴在周子青病床窗户下面见过他几次。有五六年?金色头发用了根皮筋随意在脑后扎了个小尾巴,浅碧色的眼睛,像是国内香茶泡出来的颜色,颜色极浅,对视时,目光像是拥有穿透力,似乎一眼就能把人看个透。   秦枫有些不自在。   好在这人立马一带上眼镜,似那双眼睛的威力就大大消减了。   史蒂芬米勒戴维斯,是曾经去过云海市,在毕爱顿仁心康复医院给周子青看过病的心理医生,当年四十多岁,现在五十出头的年纪,身材有些发福走形,背脊从背后看有些弯曲,没有了当年高大挺拔威武的气势。   可唯独那双眼睛,即使隔着眼镜片对视,秦枫还是觉得仿佛能看透人的灵魂深处。   *   周名博和孙蓉蓉出门旅游,在国外转了一圈,孙蓉蓉高兴很,他们报了一个私人团,加起来六个人。三对夫妻,跟着的导游能力很强,语言交流一点问题没有。   玩的很愉快,一路走走看看,也没忘记给孩子买东西。孙蓉蓉就给周子青买了三件裙子,二双鞋。周子鸣两双什么球星同款的运动鞋。买到行李箱装不下,周名博提醒她,才算罢休。   难得出来一趟,孙蓉蓉很尽兴。   周名博挂心公司里的事情,习惯事事操心的,这会撒手不管,心里总是空落落的。   最后行程是计划去一个海岛两三天,去体验当地原住民的生活。   结果出发前,当地负责对接的人过来,说当地本月要举行一个祭祀仪式,不允许外面的人参观。想要进岛,要等到半个月之后。   导游听说之后,很抱歉给其他人解释。   需要等半个月?旅游时间都是制定好的,根本不可能留在这等半个月,有对年轻夫妻是出来结婚旅游的,回去还要工作。   最终一致决定,提前结束这次旅行。   就这样,周名博和孙蓉蓉提前回来,一到家,先是被电话里几十个未接电话吓到了。   周名博和孙蓉蓉才知道,他们出门旅游后发生的事情。   两个人焦急看完云海市每日一报上写的内容,周名博当场看完就发飙了。   孙蓉蓉心急如焚,在客厅里急的来回走,嘴里一直嚷嚷着,“这可怎么办啊,青青会不会再次受到刺激?”   周名博这会心里,火急火燎,眉头皱着,一直不停的摩挲的双手。   抿着嘴下颚绷着,沉思一会,说道:“你在家等着,我得去上京看一眼。”心里不踏实。隐隐的有种错觉,这趟出门是在青青极力劝说下,才报的团。越是回想,越是越觉得不对劲。   没等周名博去上京,周明松过来了。   周明松从西南来云海市好几天了,一直在等周名博回来,得知人回来,立马就赶了过来。   一直留心周名博的,还有一个人,陈成。   陈成要不是被方苗压着,早就跑去上京找周子青了。方苗发了狠劲收拾他,才把人劝住。陈成知道周子青大伯家的地址,几乎每天都要过来看一眼。   连着一周,大门就没开过,等的心慌,急的在心里破口大骂。   这天一看到家里有动静,立马上去按门铃,陈成就想知道,周子青没事吧,如果有事,曾经是患难与共的兄弟,他一定支持她到底。   周名博都有些记不得陈成了,陈成自报家门,周名博才恍惚想起曾经跟在周子青身后的那个黑瘦少年。两个人无依无靠在社会混的时候,相互帮扶过。   周名博有些感动陈成的出现。   陈成现在是个手艺人,做木工雕刻。当年他和周子青说过,他那个娶了后娘就从成了后爹的亲爹,是个木匠。 第一百一十八章   陈成认识周名博,但是他没见过周明松。   可打从他见到周明松开始,眼睛里的敌意,就压根没有掩饰过。陈成长到这么大,没几个人说他聪明的。但是小时候,经常听附近的老人念叨一句话,子随母,女随父。   周子青的长相和眼前这个戴眼镜中年男人很像。   而这个男人和周子青的大伯五官神态上,又有一种说不上来相似,目光来回多看了两眼,陈成再看向周明松的目光敌意越加明显。   陈成也是个憋不住的,瞥到周明松看向他,眉头直接锁紧。“你就是周子青的爸吧?”   周明松被这突然的发声,问愣住了。   陈成表情嫌弃又厌恶,一下子就想到他自己那个爹。虽然他现在成家了,还有了孩子,可他从来没忘记过,以前经历的事情。那些事,就搁在他心里。时不时的回想起来,他曾经那么苦过。   晚上睡觉,能让他半夜吓醒,惊起一身冷汗的,从来都是过去那些事。   陈成恨他那个爹,非常恨。   造成周子青和他有同样经历的人,他也同样憎恨着。   周明松只淡淡看了一眼陈成,并不在意对方以什么眼神看待他,可他问出口那句话,让他一时间哑口无言。竟不知道怎么回应。   周名博眉头一直皱着,他先是看向陈成,“我替青青谢谢你,这个时候还能想到她,她自从开始上学,就一直忙着学习。你们应该也很久没见了。”   “她脑子一直很聪明,我长这么大就没见过像她这么聪明的人,而且胆子也很大。”狠的时候也够狠,陈成默默在心底补上一句。这些年,多少还有点成长,当然,更多的是,他不想把周子青那一面讲出来。   别看陈成这样,方苗经常说他没脑子,可他也不是一点没有。陈成粗粗咧咧的,却再是个传统不过的人。   周子青是个女孩,那样凶狠的一面,不能露出来,那样不好。   在陈成心里,周子青大伯是个好人,可那也不能说,好不容易她才稳定下来有个家。   “她没打电话回来吗?”周明松缓缓张开嘴,皱着眉头看向周名博。   陈成跟着心头一紧。   周名博摇摇头,“我准备去一趟上京,去看看情况。”实际上家里电话就没断过,也不知道那些媒体从哪里拿到他家的电话,竟然想要来家里采访。   有的素质低的,打电话上来就问,“周子青有没有精神病。”   周名博气的血压上升,气的脑后跟生生做疼。   孙蓉蓉一看,又气又急,想把家里电话线拔了。可周名博不让,说青青可能打回来。   周明松一听,“我跟你一起去。”   “带上我,我也去。”陈成下意识举起手,举完手才发现多余。放下手看着周名博解释说,“我年轻,有力气,要是万一有什么不好的情况,我还能那什么……挡一下。”陈成本想说,谁让周子青不好,他上去直接挥拳头。   周名博只看了陈成一眼,这是个心思纯碎,性格却有些火爆冲动的人,难得为人讲情义。周名博并不讨厌这类人。也多少懂了当初,为什么青青会在那样的环境下,还要拉上这个人。   你对他好,他能铭记一辈子。   云海市,周名博孙蓉蓉旅游回来的事,周子青还不知道。   金嘉瑜竟然直接找上来,一开口就劝她,“周子青,你休学吧。”   简直听到了世上最荒谬的事,周子青没说话,只冷笑着,示意金嘉瑜继续往下说。   “你知道的吧,系里正准备让你提供精神鉴定书,你应该也害怕做这个。与其让学校强行让你休学,不如你自己主动申请,你现在压力应该也很大,外界对你猜测一直没听过。你还不知道吗,已经很多报纸媒体,找到学校里,想要通过学校,让你出面做出解释。学校这边也不可能一直拦着。你懂我的意思吧?”   金嘉瑜一脸真诚,眼神友善,像极了苦心为朋友解决问题的样子。   周子青嘴角露出一抹讥讽,微微侧着头,笑着看向她,“你说,会不会我前脚去系里递交申请书,后脚就会有留言爆出来,说什么不敢面对现实,落荒而逃之类的。”   金嘉瑜表情微楞,自然知道周子青话里意有所指,是在说之前系里爆出来的留言。   手指不自觉的攥紧,心脏紧张的砰砰跳。她脑子里也确实有过这个念头。   从系里老师那听到的内容,让她整个人处于焦虑的状态,学习上课,做实验,写论文都已经不能静下心来。现在,光是周子青这个名字,就让她寝食难安了。   一开始明明是她占有绝对优势,她握着周子青的致命把柄,结果现在,她像是低三下四,祈求的一方。可现在金嘉瑜顾不上这些了,她后悔了,她只想着能让自己能脱离现在这个焦虑状态。   能好好学习,能静下心上课。而不是什么都做不了。   整整想了一夜,她现在光是听到周子青的名字就闹心,休学吧,她避开周子青,就能安心上课。周子青也能避开现在风头,等过了一年半载再回来。她也毕业了,这是对双方都好的事。   所以金嘉瑜今天拦住周子青,试图劝她自己能主动休学。   “应该不止这些吧,金嘉瑜,你这个人喜欢把底牌藏在最后一步。你今天拦住我不该只有动动嘴皮的废话,如果我不答应你的提议,你应该有后手吧,像威胁,利诱啊这样的手段,可是你惯常用的手法。说说吧,你准备怎么让我答应你。”周子青似笑非笑的目光,紧紧盯着金嘉瑜。   这目光,让金嘉瑜浑身如刺在背,又辣又疼。不仅被看穿了,还被鄙视了。   金嘉瑜真的不想走到这一步的,她明明有好好的说明白。脸上虚伪的情绪一收,神色立马变得愤恨起来,眼神激动,咬牙恨恨的,“周子青,我这样都是被你逼的,明明一开始只要你答应我的提议,未来会是双赢的局面。对你我都好。即使是现在,你只要你同意我的提议,也只是延缓毕业而已,你还可以暂时避过现在风头浪尖。你为什么不答应。”   周子青看着恼羞成怒,渐渐已经控制不过表情的金嘉瑜,嘴角轻轻翘起,带起一丝弧度,“金嘉瑜,你为什么非要我休学?我碍到你了吗?”   金嘉瑜咬紧嘴唇,脸色开始发白。   “你想拿捏我的东西,已经被媒体曝光了。所以你还有什么手段威胁我休学?不过我还是好奇,你为什么一定要我休学呢?难道是看到我会让你不舒服?还是,主要我在,你就超越不过去?”说着话,周子青整个人的气质立马发生了改变。   白白净净的脸上,上一秒还轻风细雨的和人在说着话,下一秒,脸上情绪尽收,一张脸,说是脸,却更像一张苍白的脸谱,冰冷阴沉。深邃,沉寂的一双眼睛,微微垂下眼皮,闪着犀利阴森的寒光。   这一刻的周子青更像是另外一个人。   金嘉瑜浑身汗毛炸起,双手不自觉的攥紧,呼吸一下子急促起来。她几乎想拿摄像机把这个突然变脸,像换个人似的周子青录下来。更想曝光给大众看看,谁好相信她会是好好一个人。这是正常人会有的眼神?   只看到她凑近些,轻飘飘的声音,在她脸前想起,“是什么给了你自信,让你觉得,只要稍稍努力一下就能超越我?我们之间,我是周子青,你是好学生,我是独一无二的,你却有无数个,几十上百个?我的位置下面,是一本本书累计叠加起来的高度,每一本都被我熟记在心,变成我前进的阶梯。你的位置下面是什么?   是一个个受你利诱借出的肩膀,背脊。你踩在上面与我骄傲的对视,我看你却是风中灯烛。你就快要消失在我眼前了。”   轻缓的语速,每一个字咬的异常清晰。   周子青抽身后退两步,嘴角轻笑,眼中闪着一丝冷意,十分欣赏此刻金嘉瑜脸上神情。   金嘉瑜瞳仁颤动,心脏像是被钝器猛地锤了一下,一脸受到惊吓的表情。缓和好一会,才倏地大声反驳,“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不过有一件事,原本我是不准备告诉你的。可是现在我改变注意了。   周子青,你应该看过东山市报道你的文章吧,里面写了很多你母亲的激烈言辞。你说,她要是来到上京?你还能这么休闲的躲在图书馆吗?”   周子青目光微沉,整张脸顿时变得阴寒起来。   “周子青,你母亲要来上京,马上就要变得热闹起来了,你是不是很期待?你是不是也很想见她?毕竟这个世上,谁会不想要爱护自己只属于自己的妈妈呢。世上只有妈妈好,你会唱吗?要不要我教你?”金嘉瑜瞬时像打通全身经脉,变得无比通畅起来。   这种站在高处,站在绝对优势的一方,欣赏别人落魄,凄惨的一面,才是属于她的位置。   朱玉晴贫穷自卑,吴淑贤不堪造就碌碌无为,周子青童年凄惨不幸,一辈子累赘的家世。   “所以,这才是你这今天准备说的话?还真是一成不变的手段,金嘉瑜,做人要懂得变通,通则活,活则成,你注定什么都成不了。”周子青眼睛里寒芒闪动,冲着金嘉瑜冷冷笑了。   金嘉瑜看着周子青放下一句狠话,转身离开。   又是这样?又是这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为什么无论她做什么,都激不起她情绪来。   已经到了这个时候,这是最后的机会,过了这次,她再没可能了。   她之前联系上刘小光,没有质问是不是他把云海市的资料卖给东山市报社的,而是找他再做一个交易。   这次不是调查搜集资料,她想看到周子青情绪失控,撕下那张虚假淡定的脸皮。   刘小光接到金嘉瑜电话,实际上很是心虚,怕被问责。可脑子转的很快,想想,只要他咬死不承认,一个在校大学生又能拿他怎么办。   想明白这些,刘小光就不怕了。   结果,不是找茬,而是让他再跑一趟东山市徐家镇。   有钱挣,为什么不去。   刘小光当天就买了东山市的车票。   把人带到上京?不就是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刘小光心里非常不屑,看不上这些不入流手段。看不上归看不上,可有钱就能买酒喝,有钱就能活的恣意。   上次头一回,不熟路不认门。这次,轻车熟路,直接找上门去。   刘小光上门说的好听,说有个挣钱的买卖送上门,问他们要不要。一张嘴,爆出一个大数来。惊得刘桂萍都楞在一旁,傻傻看着徐长胜和徐长慧。   一亩地的小麦,十月播种,来年六月份收割,一亩地产量好一千多斤,差点八九百斤,辛苦大半年才能挣到几个钱?现在只要去趟上京,就能挣到这个数?   刘桂萍自动在脑子里换算成多少亩地,要种多少年,才能挣到这些钱。   几乎当下就心动了,伸手偷偷拽了下徐长胜的胳膊,硬是把人拉倒外面去。   “徐长胜,徐长慧现在怀孕不一定想去,她要是不去,你就说你去。那么多钱,在镇上随便就能买套房子。咱们还需要过得这么提心吊胆的?”刘桂萍使劲怂恿徐长胜去。   徐长慧中药补,西药治的,进了多少家医院小诊所,结果,竟然真让她折腾上了。刘桂萍背地里都大骂,老天不长眼。   这样缺德没脸的人,老天还这么眷顾她?这么大岁数,想要孩子就给孩子?老天真是瞎了眼。   不过,怀上是怀上了,可老蚌含珠,能和人家二十出头的小姑娘比?   自打怀上,徐长慧就没下过床。   家里男人跑工地,三五月不回家,徐长慧一个人根本不敢住。尤其肚子里有了,总是觉得浑身难受,头晕脚软,肚子疼一点点,就要吵着去医院。   把肚子里那块肉看的比金疙瘩还宝贵。   刘桂萍看着徐长慧那股矫情劲,还以为全世界就她一个人能怀孕生孩子似的。当年要是对那死丫头有现在十分之一上心,现在情况一准调个面。   且不说肚子里这块到底怎么样,就说从根上比,就没得比。那死丫头就是女随父,不像徐家人。   刘小光还在使劲鼓动徐长慧。   引得徐长慧破口大骂小畜生,可骂着几句,就开始大喘气。一手摸着肚子,不敢骂了。现在大声说话都累得慌,浑身没劲。   去小诊所看,总说是怀孕引起的。   徐长慧想着可能因为自己年龄大了,身体上不如以前,而且医生说她怀相不好,不能大动干戈,不要焦急上火。要放平心态好好休息。   刘小光出的钱,让徐长慧很心动。家里男人挣的钱,不交给她手里,只给她刚刚够生活的。这哪行?现在肚子里又有了,徐长慧想的东西就多了。   徐姥从知道徐长慧怀上了,人猛地一下又精神了。   原先已经有些糊涂了,说话都不能说了。现在,看着脑子比之前清楚。看人眼睛里有神,偶尔还能喊出一两个人名。   徐长慧体力不支,加上头晕的厉害,就回房歇歇去了。   刘小光还在心里起疑,这位看着可比上次还显得憔悴枯槁,能看出来五官模样年轻时应该长得不错,现在蜡黄干瘪的脸颊,眼睛里连点精气神都没有,浑浑噩噩的,看着像是得了什么病的样子。   “她这是?”刘小光指了指,歪歪扭扭起身进屋的徐长慧。   “大的翅膀硬指望不上,还不得养个小的。”刘桂萍说完撇撇嘴。   刘小光惊愕的张着嘴,压根没往这方面想。   “刘哥,她怀孕身子不行,走两步就难受,说两句话就头晕,去上京,能要了她的命。让我男人去吧,不行,我去也行。那死丫头搁我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她什么事我都知道。屋里那个,出了生,什么都没管过。早早些年,就跟着野男人跑了,她什么都不知道。”   刘桂萍想挣这个钱。   刘小光要的就是徐长慧这个身份,旁人去压根没用。打着哈哈和刘桂萍扯皮,说是,回去打电话问问。   徐长慧进去睡觉,刘小光说了会话,起身回宾馆。   到了宾馆,就金嘉瑜联系。   “怀孕了,不敢冒险,有点不太想来。这么大年龄好容易怀上,看的金贵。不过要是这钱,能在多给点……”刘小光趁机张嘴要钱。   金嘉瑜一听到怀孕了,眼睛刷的一下亮了,想都没想的就答应下来,“多少都没问题,只要她愿意过来。”   “行嘞,有这句话,我敢拍着胸脯保证,一定把人带过去。”刘小光一听对方这么痛快答应,脑子里已经疯狂再想办法,不能走?找人抬着也要抬过去啊。   罗海波找到周子青,说系里今天早上联系到她家里人了。   周名博却在电话里什么都没说,只是让系里老师帮忙,叫周子青抽空给家里打个电话。   周子青一听,皱着眉在心里默默算了下日子。   罗海波看了眼周子青,几番欲言又止,最后只是叮嘱她给家里报个平安吧,家里比较担心她情况,说完就走了。   周子青给家里打电话,才刚拨回去,铃声都没响到五下,那边电话就接了起来,“青青?”   大伯焦急的声音一下子入了耳,周子青心里突然内疚起来,轻声喊了声,“大伯。”   “青青啊,我是大伯母,你还好吗?你什么时候回家啊,学校说他们给你停课了,要不要我和你大伯去学校接你回来?”大伯母声音里带着哽咽。   不等周子青说话,周名博立马接上,“青青,别怕,大伯马上过去接你。”   周子青眼睛一眨,一串眼泪就哗哗落在脸颊上,无声无息的,嘴角却拼命的往上扬,压着声音,轻快的说,“大伯,我没事,好着呢。你和大伯母都别担心我。停课也不是什么坏事,我现在给教授打杂呢,时间宽裕,还能尽兴想看什么书就看什么书,不会不懂的问题,我就问教授。”   “可学校那边……”周名博今天上午和学校通了电话,希望他能来学校沟通交流一下。   “大伯,不用管学校这边的事情,你不能来,也不能带我回去。学校说什么,都不用理会。我高中那次住院,不能提,也不能解释,解释不清楚的。什么都不说就是对现在最好的办法。我好生生站在那里,比解释千百句都有用。愿意信我的人,自然会看到我。”周子青神色犹豫了下,说道:“大伯,你相信我,我会好好的。你真不用过来。而且,还有两天,我之前参加青年竞赛,就要出结果,如果成绩好,可能会去国外领奖。”   周名博虽然答应周子青不去上京,可心里还是担忧,但周子青一遍遍说,大伯你相信我。让周名博拒绝的话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心里担心不止,却也比之前稍稍心安一点,青青的声音听着好像没有什么事,而且她很冷静,没有慌乱,说话分析很理智。   周名博这两天觉很少,一来担心睡不着。好不容睡着,总是会梦到高中那会抱着他大哭的周子青。那样崩溃大嚎啕大哭,让他回回从梦里惊醒。   那个时候的事,不怎么想回忆起来。   害怕看到孩子再次崩溃的样子,光是想一想,就噎的喘不上气。   周名博害怕不敢睡,周明松就是想事情,一夜夜的不睡。   唐文玲就看着周明松肉眼可见的脸颊凹陷进去,心里急的不行,可又一句话不敢说。   周明松一个人想了很多很多,他小时候的事情,上学时候的事,刚结婚那会的事情,他工作不回家那会的事,还有过不下去拼命想要逃跑的事。   白天黑夜的想,反反复复的想,想了一遍又一遍,他记住的这些事里,像一幅幅画在脑子里转着,他记了半辈子的事,竟然没几件值得开心的事。   甚至他记住的事里,都没有那孩子的身影,像是他下意识屏蔽掉。   想到她最多的,是她坐在轮椅上,在小区附近的公园拦住他的那一幕幕。那声敲痛灵魂的话,“……那周子青算什么?”   “……她恐惧又无助,挨打的时候不能哭,不能躲,一直到十二岁,她身上没一块好的皮肤。新伤压着旧伤,打到淤青流血,没有一个人出来拦着,也没有人会帮她擦药。疼到夜里睡不着,还要用手捂着嘴不发出声音。   就这样,还在想着你们谁能回家看她一眼,卑微的就这么一个念想……”   已经过去好些年,可当时一句句的质问,却清晰的记在脑子里没有忘记。   周明松抱住头,埋首在膝盖上,忏悔像一把刀,正在一下下凌迟他。有的事,错了,可不想错一辈子。   这一夜对很多人都是不眠夜,这个夜,很多人想事情想到天蒙蒙亮,看着太阳升起,都有了各自决定。   距离国际青年赛结果公布还有一天。   辰光大学计算机实验与人工智能专业的学生,上午本该有两节课,第一节 课点名,朱玉晴缺席,第二节课点名,朱玉晴缺席   连着两节课缺席,有同学在下面小声互相询问起来,朱玉晴人呢? 第一百一十九章   吴淑贤记得很清楚, 上午出寝室楼的时候,她还看到朱玉晴一个人走在前面的。   出门的时候,也是和平时一样。   可按照朱玉晴的性子, 就是感冒发烧,她都不会缺一堂课, 这会却连着两节课她都缺了?   吴淑贤忍不住扭头往后看,金嘉瑜一个人坐在后排。   说起来挺搞笑的, 这两个人联手把周子青赶出寝室, 没见到俩人有多高兴, 相反,一个做贼心虚,惶惶不安的样子。   另外一个,更好笑了, 晚上还睡不着觉了。   老师给朱玉晴名字记了旷课,第二节 课, 刚上十分钟。朱玉晴和班主任一块进了教室。   朱玉晴低着头进来, 和上课老师说了一句, 就走到一个空位上坐好。   班主任和上课老师站在前方低声耳语两句, 只看到上课老师点点头, 班主任罗海波直接冲着后面金嘉瑜喊了一声, 并招了招手。   正上着课被打断, 朱玉晴刚回来上课,班主任却喊金嘉瑜过去?   班里私下交头接耳开始好奇, 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事?   吴淑贤心里咯噔一下, 心脏激动的砰砰直跳。这下直接转过身去,眼神难掩的昂奋的情绪。朱玉晴和金嘉瑜?不知道是不是她想的那样?   可是直觉告诉吴淑贤,极大可能就是她心里想的那样。   金嘉瑜缓缓站起身, 路过朱玉晴身边的时候,故意放慢了脚步,垂下头目光微微瞥了一眼朱玉晴。   朱玉晴这个时候却突然抬起头,看到金嘉瑜眼中闪着疑问的光芒,似乎想问问她,班主任喊她过去是什么事。朱玉晴神色淡淡的一张脸,微微蹙着眉头,用着周围同学都能听到的声音说,“金嘉瑜对不起,我实在是良心不安,我不想继续造谣说周子青有精神问题了,你也别再继续了。”   “哗”的一声,朱玉晴轻轻几句话,瞬时在教室里投下几颗炸弹,把周围所有同学都炸蒙了。   “什么情况?”   “朱玉晴这话什么意思啊,谁能给我解释一下啊?我怎么有点听不懂?”有人急的四处拽人帮忙补全信息。   “什么啊,意思是之前朱玉晴去教导员那里说周子青有问题,才搬得寝室?”   “不是,你没听到,里面还有金嘉瑜的事情吗?”   吴淑贤惊讶了一下,完全没想到朱玉晴会在这个时候说出来。虽然惊讶,但是心中却是快意不少。   看着脸色苍白,眼神一下子变得尖锐起来金嘉瑜,表情正冷冷的看着朱玉晴。只听到她强装镇定,僵僵扬起嘴角,轻笑两声,“朱玉晴我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真是够厚脸皮的。   吴淑贤在心里咒骂一声,看着被金嘉瑜只怼了一句,就立马低下头的朱玉晴,气的暗自骂了一句没用。   旁边同学一个劲的拉着吴淑贤的胳膊不放,“你们寝室到底怎么回事啊?你要是知道点,就赶紧告诉我,我怎么听不明白啊?”   班上同学一看,立马把视线集中在吴淑贤身上。被众多好奇的视线打量着,吴淑贤一脸兴奋,看着金嘉瑜蹙着眉头,也看向自己,心里立马得意起来。   吴淑贤之前憋着难受,这会这么多人好奇,哪里会忍得住。   得意洋洋的瞥了一眼金嘉瑜,看着和身边同学小声嘀咕,实际声音大的,班上的所有人都能清楚听到。   “就是之前周子青搬寝室的事情,金嘉瑜鼓动朱玉晴去找教导员反应,说周子青因为竞赛压力大,精神有些不正常,还不知道从哪里弄了一瓶抑制神经的药片,说是周子青的。最后教导员找周子青谈话,周子青能怎么办,只能搬出寝室,一个人住。   还有,之前报道没出来,系里不就在传周子青精神不稳定,需要靠吃药控制吗……”   金嘉瑜看着吴淑贤,又看看朱玉晴,神色隐晦不明。与此同时班上各种视线开始聚集在她身上,有的惊讶,有的好奇,有的不敢置信,各个心底都不约而同浮现一句,原来她是这样的人啊。   “吴淑贤,你不会是胡说的吧?”有人忍不住吐糟。   吴淑贤一听急了,“我胡说什么,你要不信,下了课你去问朱玉晴啊,而且,金嘉瑜私下的搞的这些事,周子青可都知道的。”   罗海波和代课老师交头接耳似乎在说什么话,对下面闹哄哄的学生,只是扫了一眼。   周子青事情系里都开了多少次会,系里老师对这事也是头疼的很。   金嘉瑜盯着吴淑贤,只轻描淡写的说了句,“周子青要是真没有问题,为什么一直不出面澄清解释?报纸上写的东西,总该不是造谣胡编的。”   金嘉瑜这句话一说,原本乱糟糟的班级,顿时静了下来。   是啊,报纸登的文章,应该不是假的。   金嘉瑜不在理会班上其他人视线,快步走到前面。   罗海波带着金嘉瑜去了系里办公室,教室里继续上课。可这会班上同学心思都跟着分散,一时间受到不小的冲击,就是平时不爱凑热闹,一心只学习的学生,这会也忍不住好奇。   脑子没几个笨的,别人起了头,后面串起来就轻松多了。   吴淑贤时不时扭头看一眼朱玉晴,心里虽然觉得大快人心,可还是止不住疑惑。朱玉晴怎么这时候突然反水了?   周子青可是说,金嘉瑜给出的条件可是非常诱人的。   而且,同一个寝室,吴淑贤可是知道朱玉晴家庭条件是有多困难的,记得有一段时间,朱玉晴家里没给她生活费,偷偷躲在被子里哭,哭的眼睛都红了。   可惜这个人自尊心太高,以前还因为这事闹过一次别扭,即使知道她没钱吃饭,可也不好意思张嘴提这事,只能当做不知道。   难道真的是良心发现?   *   周明松想了整整一个夜,明明一脸疲惫,可脑子却很清晰。   唐文玲也是吃不好,睡不好的,大半夜从卧室起来,站在卧室门口一直看着客厅,知道周明松又是一整晚没睡,心里急的上火。   年龄都多大了,这么个熬法怎么行,这一夜夜不睡觉,早晚一天身体要垮下去。   唐文玲洗漱好,去厨房做早饭,蒸了两碗蛋羹,又下楼买了两根油条,一屉小笼包。装盘摆上桌,才过来喊人吃饭。   “老周洗洗手,过来吃饭。”唐文玲压着火气,回回摊上周子青的事,人就变个样。户口也转了,人家户籍上又爹有妈的,你操心上火,到后头人家也不承你情,还是只记得你当初做的坏。   越想越觉得,憋屈。   周明松坐在餐桌上,看着桌上的吃食愣了神。   唐文玲一看,脸色难看,直接拿筷子敲了敲桌沿。“周明松,不管你想干什么,你都先把饭吃了,再想你的事。”   周明松抓起筷子愣了下,又放了下去,抬起头,目光轻轻注视坐在对面唐文玲。眼神坚定还带着一股如释重负的轻松感。   唐文玲一看周明松的神情,嗓子顿时堵的满满的,哪还吃得下饭。   筷子放下,低着头,“老周,我知道你心里一直觉得亏欠她,你对她一直没尽到责任,你嘴上没说,人却像是被一块大石头时时刻刻压着。你对念念好,我都记的。如果,她……周子青她愿意接受你,我也能做到对她好……可……”   周明松摆摆手,示意唐文玲不要在说,自己深呼吸一口气,颤抖着嘴唇,慢慢张开嘴,“并不是那样,她……没机会像个普通小孩一样长大,经历了,很多很多事。她长大了,我想着,我只要不出现在她生活里,是对双方都好的事。可是,并不是我想的那样,我……我始终还是她爸爸啊。   外面那些人,为什么要攻击她呢,那些都不是她的错,都是我的。我自私自利,是我抛下她,我留下的债,我一直逃避,都是她在承受着。以前是,现在也是,该被人唾弃臭骂的人,是我。   已经没有办法,只在一旁静静看着,却什么都不做。   她都走到现在,真的,很不容易,现在,看她陷在泥泞里,而我却和其他人一样站在岸边。可我和其他人不一样。   见过面,心底就扎了根,做不到视而不见。”   唐文玲胸口发闷,脑子一阵阵眩晕,咬着牙硬是撑住一口气,“你……你想做什么?你又能做什么?报纸不可能一天到晚都会在说这个事。只要等一等,过一段时间,所有人都会淡忘这件事。”   “我当年也是这样认为的,只要走的远远的,所有不好的事情都会淡忘。但是我错了,那只是一种逃避。当她告诉我她叫周子青的时候,我才惊醒过来,原来一直没有忘记过。   她,得堂堂正正活着,我不能让人再拿着这些事,去影响她。我和她,必须清清楚楚的划出一条线。我得告诉别人,她一直都是最无辜的,最可怜的,不应该再受到别人的谴责。我想让她,今后能好好生活。”周明松吸吸鼻子,眼里闪过一丝光,是等待所有尘埃落定,一切归于平静的期待。   “你到底想做什么?”唐文玲声音尖锐急促,急急喘着气。   周明松:“把当年丢下的责任,重新捡起来。我会想办法,接受采访也好,上电视节目也好,趁这次,作为她亲生父亲,把事情彻底解决掉。”   唐文玲立马慌了,急急走到周明松跟前拉着他的手不撒开,声音焦急,“老周,你……你别冲动,你在想想,重新想想,还有别的办法的。现在这个事情闹得这么大,你这个时候出面,你……你想过以后的生活吗,街坊领居怎么看你?你要怎么做人?”几乎都不敢想后面事。   周明松冷冷挣开手,站起身看着唐文玲,“徐长慧已经疯了,在报纸上各种诋毁她。她做什么,说什么,碍于礼法都会有人谴责她。我得替她站出来解释,别人都不行,只能是我。”   周明松早饭没吃,就出门找周名博商议,在云海市,周名博各行各业都有认识的朋友,应该会有途径。   *   辰光大学。   计算机实验与人工智能专业的学生之间,正飞快的传播一则消息。   上午第二节 专业课上发生的事情,几乎一下课,学生之间就议论开了。尤其一个班上的学生,前后想想总觉得不可思议,之前班会上,金嘉瑜说的那些大义凌然的话,以及后来天天跑系办公室的动作,让留言一下子变得沉重起来。   伪善,真面目,这些词就是成了暗号似的。只要一提,就知道在说谁,在说什么事。   而金嘉瑜本人,被叫去系办公室,一直到课上完,都没回来。   吴淑贤抵不住心里好奇,上午下课的时候,直接跟在朱玉晴身后,落后三四米的样子。一直走到岔路口,人稀少的时候,才上前一步拦住她。   “朱玉晴,你实话告诉我,你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明明之前你和金嘉瑜一起,可你现在为什么突然反水?”吴淑贤紧盯着朱玉晴,她心里对这个问题实在好奇。   朱玉晴个头矮小,又瘦,平时低调少语,自尊心很强,也有些敏感。很多时候,吴淑贤都觉得朱玉晴这个人,活得太累,越是自己没有的,越是在意的不得了。   可能别人请她吃个零食,都要在心里思考很久,想着自己没钱买零食,也没办法回请回去,那要不要吃?只吃别人的,却从来不自己买?背后会不会有人说?   吴淑贤是个大咧咧的性子,并不喜欢和这类人相处,什么都要分的太清楚,什么都计较的一丝不差,这要怎么相处?   朱玉晴看着挡住路的吴淑贤,只是抬头看了眼,脚步一转从旁边过去。   吴淑贤立马跟上,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是不是金嘉瑜答应给你的好处,突然不给了?她只是想利用你?”   “或者,你真的良心发现,觉得周子青很可怜,同情她的遭遇,决定不在落井下石?”   吴淑贤各种大胆猜测。   朱玉晴眉头蹙着,眼睛里流露出一种复杂的情绪,正细细看着吴淑贤。   “朱玉晴,你说句话啊。”吴淑贤被看的莫名其妙,又大声说了一遍。   “我没有什么想说的。”朱玉晴冷冷撇下一句话,继续往前走。   “你难道不该去和周子青道个歉吗?”   朱玉晴垂下头叹了一口气,重新抬起头看着吴淑贤,“吴淑贤,你觉得班上,谁和我的关系最好?”   吴淑贤不懂,明明再说道歉的话题,怎么突然转到这个问题上,可看着朱玉晴一脸认真的样子,不由得在心里想了想,随后,撇了下嘴巴,“你应该没有吧,男生那边我不知道,女生这边,几个寝室我都熟悉,我没听说谁和你关系好,咱们寝室就更不用说了。”   吴淑贤脱口而出后,才发现自己这样说似乎很伤人,眼神偷偷看了眼朱玉晴的神色。   朱玉晴却是看着吴淑贤,眼神冷静,说:“整个学校,我和周子青关系最好。”   吴淑贤不由瞪大眼睛,张口就说:“骗谁呢?同个寝室你们什么关系,我会看不到?呵呵,你说你和周子青关系好,结果转身就和金嘉瑜站在一起诋毁她,你们关系可真够好的。”   “我有段时间,家里没有给我打生活费,学校食堂兼职工钱很少,有时候又要交一些费用,即使我省吃俭用,也不够我维持一个月的。那个时候我躲在被子里哭,你们应该都看见了。”朱玉晴想起那个时候事,都觉得口腔里发苦。   吴淑贤悻悻地点头,是知道这个事。   朱玉晴注视着吴淑贤,平静地接着说,“那个时候,我想过退学,想过各种事。肚子饿的只能喝水,一喝水就上厕所。到最后,饿到脚软没力气上厕所,躲在被子里偷偷哭的时候,周子青把一个馒头放在我枕头边上,什么话都没说的坐回位置继续看书。”   吴淑贤一脸惊讶,眼前朱玉晴发红的眼睛,在眼眶里悄悄滚动的泪水,都不像是假的。   “所有人都不知道,她借给我生活费,我以为我们关系可能会变得好起来,可她还是冷冷淡淡的,从不提还钱的事。有一次,我没忍住,问她,为什么要帮我。”朱玉晴似乎想到什么,嘴角轻轻忍不住上扬,“结果她说,她以前挨过饿,差点点就死了。”   吴淑贤大张着嘴愣愣地,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要说什么。同一个寝室里,她并不知道周子青做的这些事。可随后一想,又不对,“如果你和周子青关系好,那你为什么要听金嘉瑜的话,去辅导员那里。”   朱玉晴听后沉默了,几秒后,却神色平静的扬起嘴角笑起来,声音轻快,“吴淑贤,我们寝室四个人里,你是最好懂的。”   朱玉晴说的话,还有朱玉晴脸上笑容,都让吴淑贤觉得莫名其妙,她听得有些糊里糊涂的,结果她的问题,还是没问出来。   偏偏就在国际青年赛前一天。   罗海波和辅导员听完金嘉瑜的解释,就让她回去了。   金嘉瑜并不承认,也不否认,她只承认在朱玉晴跟前说过一些话,但那都是女生之间说的小话,她就随口一说,觉得周子青和普通人有点不一样,没想到朱玉晴会跑去找辅导员。   至于之前系里那些流言,金嘉瑜更是摇头否认,互相闲聊的时候带上一句,至于怎么传成那样,她不知道。   金嘉瑜推的干净。   让罗海波和辅导员更诧异的是朱玉晴,她今天上午突然找上来。   “为什么之前你都没有说,现在为什么要说出来?”罗海波一直觉得周子青这个事,挺不正常的。当事人本人,被停课了,还能这么沉得住气,他倒是想夸赞一句好镇定。   本人看着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其他人倒是比她都上心,怎么看怎么觉得不怪异。   而且,一直联系不上的家里人,也在青年竞赛结果公布前,回来了。   这边,竞赛结果公布前一天,出现了反转?   *   金嘉瑜阴沉着脸从系里办公室出来,沿途遇到同系学生,看到她之后,神色一个个都很很怪异。   转思一想,突然想到朱玉晴在教室里说的那些话。   那些打量她的眼神,让她浑身难受,忍不住疾步快走起来。   边走边忍不住思考朱玉晴为什么会突然变卦?心里压着沉沉地怒火,朱玉晴竟然这个时候背叛她。不是很明白,脑子想着想着,突然,脚步一顿,人立在原地不动。   神情惊愕,有些不敢信脑子里冒出来的想法,怎么想都觉得没可能。   可是又没有办法解释朱玉晴的行为,以及她今天在教室里说的话。怎么想,都和平时沉默寡言,只知道坐在角落低头看书学习的朱玉晴不相符。   那些话,倒像是故意说出来给其他人听的。   猛地一下,浑身打了一个冷颤,想到刚刚遇到的同系同学见到她的神情,她心里开始发慌,不会已经在系里传开了吧?   金嘉瑜的手忍不住发抖,心底隐隐有个声音,有个大胆猜测,周子青要报复她了。   *   周子青正站在徐梁知教授办公室里。   明天国际青年人工智能创新大赛的决赛评审获奖名单,会在官方媒体报道出来。徐梁知教授再和周子青说一下后续要注意的问题。   周子青的决赛作品,是徐梁知个人非常看好的,他认为极大可能会获得一个好的名次。   那后续可能要参与的一些事情,就要提前准备一下。   其实压根不用徐梁知教授叮嘱,周子青已经了解的很多了。   决赛结果出来,获奖的选手都要去参加颁奖典礼,优秀的作品还会有展位曝光展览,会被一些媒体记者抓着采访等等。   说完要说的话,徐梁知看了周子青一眼,缓和一下,轻声说道,“不管竞赛结果如何,你自己本身的事情,也需要出面做个解释。”   周子青听后,笑着点点头,“嗯,我也是想等竞赛结果出来后,再捋一捋我的这些事,也不能一直放着不管。” 第一百二十章   金嘉瑜没想到, 会被自己一直鄙视的朱玉晴坑了一把。   突然之间的反水,让她措手不及,慌了神。可静下神, 前前后后思考一遍,金嘉瑜想明白了。   怪她自己, 太想着去报复,给周子青点颜色看看, 整件事现在看起来, 自己完全像个急功近利, 失去理智的人。自我反思之后,突然意识到,自己错了。   周子青玩的比她高级,想通之后, 才恍然发现,怪不得至始至终她都这么冷眼旁观, 这么冷静。面对校外, 校内的舆论谣言, 她都稳若泰山。   金嘉瑜想要去找周子青, 想要当面验证她心底的猜测, 可惜, 在寝室楼下等了很久, 都没等到人,很不甘心。   没见到周子青, 转身回到寝室的时候, 却见到了朱玉晴和吴淑贤。   吴淑贤今天觉得和朱玉晴谈了心,情感地位还没确定好双方彼此的界限,但是这会, 看到金嘉瑜却一点不妨碍她站在朱玉晴身旁得意洋洋的笑。   不大的寝室,三个人,就像楚河汉界,彼此之间泾渭分明。   没人说话,吴淑贤一双灵活的眼珠子,一会看看这个,一会看看那个,脑海里已经开始浮想联翩,不知道两人一会会不会动手打起来。   吴淑贤觉得非常有可能,朱玉晴这突然反水的决定,应该是把金嘉瑜气的不轻。   金嘉瑜只略略盯着朱玉晴看了几眼,轻轻冷笑几声,“我以外你是个能看清自身处境,比较务实的人。”   朱玉晴撩开脸颊两侧碎发,露出窄小的额头,不太高挺的鼻梁附近,有些雀斑。脸盘不大,五官小小的,大多数情况,她都会避开别人视线,要不就是一副低着头用功学习的样子。   金嘉瑜久违的看清楚了朱玉晴的长相,神情有一丝丝诧异。   朱玉晴眼睛里,是一片沉默,在那深处有一股力量。   金嘉瑜头一回正视朱玉晴的眼睛,不由嗤笑一声,表情讥讽,“是我看错了,希望你别后悔今天的选择。”   是的,选择。   在金嘉瑜这,就是选择,在她和周子青之间,朱玉晴选择了周子青。   吴淑贤紧张的看着朱玉晴,此刻情绪沸腾,她目光期待的看着,只希望朱玉晴能霸气的怼回去,“我这辈子都不会后悔。”气死金嘉瑜算了。   可等了又等,朱玉晴只是默默掏出今天的作业本,什么态度都没有。   吴淑贤一番期待落空,心里顿时鄙视起朱玉晴起来,真的是,这样的人,给身黄袍穿都做不了皇帝。   *   秦枫连着旷工两天,秦煜这边电话都快被朋友打烂了。   剧组这边一直催,张姐天天像个孙子似的赔不是,早前留下的好印象,这下全都没了。   秦枫这边也知道自己耽搁了剧组工作,没敢和张姐联系。心底里还是给关系比较亲近的秦煜打了电话。秦煜可能会吼他,骂他,可这是亲哥哥。   秦煜一接到秦枫电话,也确实在电话里把秦枫骂了个狗血喷头。   秦枫特别乖,就连秦煜被气的飙脏话的时候,很想告诉他,有些话不能骂,连他自己都捎带上了。   “你在哪?”秦煜骂完,感觉怒气一丝没卸下去,他还是想要亲手把人凑一顿。   秦枫支支吾吾不愿意说。   “我问你在哪?”秦煜声音一拔高,秦枫老老实实就说了。   秦煜压着嗓音,咬牙留下一句,“在那等我。”   到了国际青年赛最终结果公布日这天,周子青像平时一样刷牙洗脸,去最近的食堂,要了一份白米粥,一个鸡蛋,一个素馅的包子。   食堂餐厅这边,可能有早课的不多,学生并不多,整个偌大的餐厅偶有食堂工作人员说话大点声,都能有回音,整个食堂的人都能听到。   不急不慢的吃饭早饭,到水池旁洗了手,便朝着徐梁知教授办公室的方向过去。   周子青走的不快,脚步缓缓的,从她的脸上看不出她此刻是忐忑,还是紧张?神色淡淡的,目光看着前方,却看不出她看向前方的何处。   目光慢慢收回来,低着头看着自己脚上的鞋子,今天穿了一天白色的帆布鞋,鞋底侧面不知道什么时候沾了泥,并不多,可总归是不好看。   周子青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卫生纸,蹲下身把鞋底附近擦了又擦。神情恍惚了一下,突然想起曾经在图书馆里看过一本书,书上很多内容记不清了。可此刻脑子里,却清晰的想起看到的一句话。   鞋子脏,那一定是你走过的路太脏了。胸前门襟脏,那一定是你吃相太难看了。   因为选择的路太脏,才污了鞋子,可那要是必经之路呢?   濒临饿死的人,见到一顿大餐?为什么还要保持那些个虚伪礼仪?   只要永远挺直背脊,永远抬起头看向前方,只要不低头,就看不到胸前的污渍,脚上的脏鞋,目光就永远只有远处的风景和目标。   那些在嘲讽侮辱你的人,未在你饥肠辘辘时候,施舍过一口,所以不重要。   对你犬吠不止的,一定是戒备和恐惧你,不然,面对缓缓爬过的蚂蚁和蜗牛,只会闭上眼睛睡觉。   周子青擦完鞋站起来,扬起嘴角,看着前方平坦的道路,微微笑了笑。   徐梁知教授本人远没有周子青看的镇定,知道今天是出竞赛结果的日子,一大早开始,他办公桌上的电话就没停下过。有系里老师们打来问的,有认识的媒体记者问的,还有熟悉的朋友问的。   徐梁知这边是拜托了国外友人,希望国外结果公布,能第一时间通知他。   换算过彼此的时差,看了眼现在的时间,大概还有半个小时。   徐梁知一开始推荐周子青,只是抱着去试试水的心态去的,没想到会走到最后。现在国内很多人都在关注这个信息,如果拿不出成绩来,虽然可以说成第一次,重在参与,下次在努力。   可是总归是意难平。   询问的人多了,渐渐就会在意起来。   周子青直接跑到隔壁,取了书架上的实验数据来看,看的出来是大一大二的学生正在学的内容。尽管如此,周子青依然看的津津有味。   期间,其他办公室的老师过来,问了句。知道没出结果,又转身回去了。   办公室电话静了下来,没有说话声,寂静的,周子青只能听到自己翻阅纸张的声音。   不知道看了多久,急促的电话铃声,打破了办公室平静。   周子青的手一顿,收紧。没抬头,只听到徐梁知教授说着流利的外语在和对方交流。   交流了十分钟电话,才挂上,徐梁知教授面色红润,一双眼睛里闪着晶晶的光,抑制不住的喜悦,已经从嘴角暴露无疑。   周子青眉头舒展开,咧开嘴轻轻笑了。   “恭喜你!”   *   国际青年计算机人工智能创新大赛,有一百多个国家,几百所高校,上万名来自世界各地的精英学生参与进来。很多人连初审都没有通过,抱憾而归。   这是国际最为盛大的科技创新,是国际上具有最高水准,权威的竞赛。就像这次竞赛,国际计算机联合会发言人,在媒体上讲到的一句话,“全世界各个国家都在发展科技,科技应该不分国家和种族,聚集在这里的是一群喜爱它的年轻人,敢于思考开拓,敢于克服困难,这个领域会因为年轻人而变得更加宽阔起来。”   国际青年赛,在众多竞赛评审专家,经过四次的评审,最后一次的综合评选。整个评审过程全都在竞赛监督委员监督之下,秉持公平,公正的原则。   四次不同占比的评审内容,选题创意定位以及独创性,社会市场价值推广表现度,技术目标处理效果,还有最后材料规范性。   到最后的整体综合得分拼比。   整个决赛最终成绩设置为特等奖一名,一等奖五名,二等奖八名,三等奖十五名,以及还有最佳应用奖,创新奖,最佳创业奖,最佳技术奖。   周子青的名字,夹杂在一群外国人的名字里,简单,却尤其的醒目。国际上,青年赛官方媒体把决赛名单占用半个版面报道出来,立马被众多其他媒体引用和陆续报道。   竞赛委员会对外已经放出信息,会组织一场展览会,把决赛优秀的作品,展览出来。让更多的人看到。这其实也是让参赛选手了解其他参赛选手而举办的。   打消心中疑虑,看清对手的实力,也是竞赛委员会,对外表达公正公平的一种方式。   而每年,这场科技展览会,会吸引全世界所有科技爱好者前来一探究竟。   *   国外决赛名单一公布,国内不乏有获取途径的人,周子青一等奖,六个字,便以最快速度传播出来。   辰光大学计算机人工智能院系里,已经有学生从老师那里听到了消息,很快同系的,同班的都知道了。   更多的是佩服,惊叹。   这样的荣誉,这样的才能,一夕之间之前那些谣言,似乎都有些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眼下,这就是个厉害的不得了的人。   即使上同一所大学,听一个老师课,可彼此之间的差距,就像这次国际青年竞赛,周子青已经成为外媒体口下被交口称叹的对象。   金嘉瑜听到消息之后,说不上来什么感觉,似乎在预料之中,人很平静,可平静之后,总觉得内里非常空虚。后面的事,想都不用想,周子青肯定要越走越远。   金嘉瑜面对如饥肠辘辘一般的空虚感,只觉得浑身不适,可到底哪里难受,也说不上来。就像是心头上落了根头发丝,吹不掉它,却有无时无刻不在在意它。   已经到了这个时候,院系那边可能已经知道她之前做的事,可能会联系她家里,也可能会警告处分她,总之,就是这个时候,她不能再做多余的事情了。   可金嘉瑜心气憋着一股气,因为她才发现至始至终,她所作所为都没引起周子青太大关注,即使媒体曝光,也没有见过歇斯底里情绪失控的样子。   反而是她,从头到尾都输了。就连朱玉晴都反水,选择站在周子青这边。   自己就像个跳梁小丑一样,所有的丑态都被周子青看在眼里,只要一想到这些,金嘉瑜平静的心,就忍不住渐渐扭曲失控。   获奖了好啊,获奖了说明会有更多人关注她,只要东山市那边人来上京,随便站在媒体镜头跟前哭诉一番。即使什么都做不成,也能膈应一把。   总不能什么好事都留给她一个人。   一想到这,金嘉瑜刚刚要拱火焦躁的心,又慢慢平复下来。   平静的让同寝室的吴淑贤不得不多看她几眼。周子青获奖了,还是国际大奖。金嘉瑜竟然这么平静?这有些不太对劲,气急败坏才更符合她啊?   上京的媒体记者,得到消息之后,一蜂窝的全都来到辰光大学校门口。   经过上次媒体记者在教学楼闹事的事件,学校严格把控校门口非相关人士的入校登记问题。就这一个多小时,校门口门卫那边,光登记就来了四拨人。   都是不一家的。   院系这边有专门负责对外的老师,统一在会议室接待了这些人。   明显外面媒体信息途径比学校快,基本上都已经知道周子青国际青年赛获得一等奖。   “学校这边可以让周子青同学过来接受短暂的采访吗?”大多数过来的媒体记者都是打着这样旗号,想见本人。   还有媒体关心现在周子青的情况,连忙追问道:“我这边有获得消息,因为之前媒体曝光的事情,学校这边给周子青暂时停课?是不是学校这边已经有明确答案?是让她休学治疗吗?”   “国际青年赛过后会举办颁奖仪式,还有竞赛作品展览会,这些周子青会和她的指导老师徐梁知教授一起参加?还是有其他人代领?”   负责接待的老师应变能力也很强,四两拨千斤的推了回去,并笑着回应道:“学校这边会尊重周子青同学的意见,学校这边并不能代表她的想法,至于外界的传闻,因为一直忙着竞赛的事情,现在竞赛结果出来,对于外界质疑,我相信她本人会很快做出正面回应。   她本人并不是一个会逃避的性子,相反,她非常勇敢和坚定。请给她一些时间来处理,毕竟她是个非常好学勤勉的人,时间对她是非常宝贵的。”   周子青知道自己成绩之后,没有去图书馆看书,她直接从徐梁知办公室出来,转身回了寝室。   脱掉鞋,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彻底放空自己,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去做,只任凭自己随着自由的思想飘动。   这样单纯意义上休息,能周子青一直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   让她背负的沉重愧疚同时,喘口气。   周子青慢慢睁开眼,看着雪白的屋顶,忍不住自嘲的笑了。   大伯,应该为了她的事情,焦急上火,恐怕又睡不着觉了,一定会偷偷摸摸背着她,想尽一切办法帮到她。   大伯母上次在电话里哭了,肯定非常担心她。   还有秦枫,如果知道他要去见的人,肯定会想帮她做些什么。他说之前工作没完成,恐怕会因为她的事,耽搁他工作了,太傻了。   周子鸣……也是傻乎乎的。   但是……即使愧疚着,可她从没这么满足过。对不起,担心她受伤的人,对不起,为她考虑未来的人,对不起,因为爱她,还哭泣的人。   请允许她这唯一一次的自私,放纵,她想看到更多人爱她的证明,以后,她都不会再做了。   *   周明松告诉周名博,他想站出来,替她开口解释清楚,他需要一个平台,可以让他的话传播出去的途径。   周名博注视周明松很久,看到他眼下的疲倦,知道他这是思虑很久才做出的决定。   周名博心底顿时五味杂陈,沉默了很久,才轻声问了句,“你……你没关系了吗?”   周明松淡淡的脸上,起了一份与年龄不符的情绪。像是心底压着无限的委屈,再听到周名博关切的声音后,想起小时候他发烧,大哥掏了一碗凉水喂他,问他,“你还难受吗?饿不饿?”   同样的语气,神态。   嘴角苦涩的扬起一抹笑,张着嘴半天,颤声中带着一丝哽咽,“……哥,这……这不是我想要的。”强压着嗓音,眼圈起了一层雾气,泪花在眼眶里流动,闪着晶莹的光。   周名博心猛地一揪,呼吸跟着粗重起来,却只能把头瞥向一旁。   “我怎么就……变成现在这样。”周明松双手捂着脸,压抑呜咽的嗓音从指缝之间露出来,悲伤情绪里,满满都是对人生的悔恨。   周名博长长呼吸一口气,眼睛渐红,看着一旁周明松悲伤抖动肩膀,也曾想过少年时那个意气风发的弟弟,一点点大,就能掰着手指头帮楼下商贩算账的样子。   所有人都说,他将来长大了不得。   周名博压抑着,一口安慰的话,说不出来。他也亲眼见过青青受伤崩溃大哭的样子。   *   很快,周子青获奖的报道取代了之前报道,为国争光的说法慢慢多了起来。   虽然还有不少争议,但是周子青的获奖确是货真价实的。   很多媒体记者想要亲身采访周子青,可是谁都没采访上,周子青和徐梁知教授已经准备飞国外参加颁奖仪式。   而刘小光这边,死磨硬泡,许下一大笔钱,才算把徐长慧说服来上京。   人是说动了,可徐长慧那个身体是真的不行,怀孕对她的身体负担特别的大,刘小光催她动身,可她往后拖。身上没劲,喘不上气,头晕的厉害。   徐长慧真没有说谎,可在人精市侩的刘小光眼里,这就是妥妥的找事,不痛快。钱加了一半,结果临走又这样?刘小光一看,冷笑一声,拍拍屁股就准备走,“拉倒,权当没这事,我不掺和了。”   徐长慧一看刘小光真动怒了,她也确实想挣这笔快钱。强忍着不适,拉住刘小光。难得赔了个笑脸,“我这真是因为怀孕身体不利索。”   事情再拖就要凉了,徐长慧收拾几件换洗的衣服,强忍着身体上不舒服,跟着刘小光走了。   刘桂萍眼见一大笔钱,结果没自己什么事,对刘小光就开始爱答不理了。等两人一走,立马跑到东屋徐姥姥那边发牢骚。   徐姥姥现在听得清,刘桂萍就发现这老东西精的厉害。怀疑以前那个快要咽气的模样有装的成分。不然,怎么突然病情就减轻了?   现在眼睛看人有光有影,说她不爱听的话,还会气的瞪人,还会嘴里咕嘟咕嘟反驳呢。   “都说虎毒不食子,以后谁说我都不信。徐长慧到底怎么长大的,还要追上去嚯嚯人家。倒了八辈子血霉,投胎到她肚子里。”刘桂萍也不管徐姥眼睛瞪直,径自撒气说话。   “肚子里这个小的,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样呢。哪有怀孕初初就她那样的,恨不得天天躺床上。打个喷嚏肚子都能疼半天,上京那么远,你说她去找事?死丫头要知道徐长慧有了小的,还是专门去诋毁骂她的,气的一发疯,推了什么的,这可好看了,一家子自相残杀,啧啧精彩。”刘桂萍说着风凉话,徐姥姥又气又急,偏偏躺床上动不了,说不了。   *   秦煜找到秦枫,当时就想一巴掌扇过去。可来之前朋友在电话里再三叮嘱,气的再狠不能打脸,现在看脸吃饭。   秦枫跟在秦煜身后,老老实实的帮着拿行李,拎上楼。   回了房间,秦煜去换衣服,秦枫就一直老实等着,半步没敢挪。   秦枫换好衣服出来,往沙发上一坐,先是上下打量秦枫一眼,冷笑一声,“解释解释?”   秦枫慢慢挪到秦煜旁边坐下,白净的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容,喊了一声哥。   秦煜一扬下巴,让他继续。   秦枫一看秦煜这样,就知道这次不好打发,立马坐直身体,态度也跟着端正起来,先道歉准没错。“哥,对不起,我骗了你。”   秦煜一看秦枫这样,就被气笑了。打小就会用这一招。错不错的不要紧,只要一看到人生气,他一准先道歉。   “说说,她都让你做什么了?”秦煜原本还想着自己把人想的太坏了,印象刚有点好转,结果立马打脸。   “她实际就是让我帮忙带封信,就是那个史密斯米勒戴维斯,当时去云海市给她看病的医生。”都到这地步了,秦枫没瞒着。   “没了?”秦煜冷脸。   秦枫摇头,“她就是让我帮忙带封信,什么都没有让我做。是我来到后才发现收信人是谁,才自己决定留下来。”   “你觉得我会信?”秦煜气笑了,“你知道不知道,整个剧组的人都在等你呢,你留在这干么?为了她,工作都不要了,未来不要了?你要不是有个好的家庭给你撑着,你现在已经完了,懂不懂?”   秦枫痛快点头,又小心翼翼赔不是,“对不起,哥。”   “你想过没有,她为什么非要你帮她送信?什么年代了,打个电话不是更快?”秦煜没这么好糊弄,接着问,“然后呢,你来到这之后,又做了什么?”   秦煜心里,周子青这个人,就是心机无比深沉的怪物。   “我……我没做什么,就是痛骂了他一顿。报纸上不是有写他的一个助理在一个节目上说的话,被扒出来是周子青么。”秦枫觉得,没有毕爱顿医院这段事,外界的反应不会这么大。   “还有呢?”   “他问了我关于周子青这些年的事,然后他送我一本他自己出版的书。哥,回头你也看看吧。书中有写很多东西,而实际上恰恰是因为不了解,才会感到害怕。周子青就是这样,因为很多人不理解她,一听到她精神不正常,就误认为她攻击性,危险性。然后全都否认,抵触她。实际上,你只要了解她,就知道,她并不可怕。”秦枫想要帮周子青,也因为和史蒂芬米勒戴维斯聊过,他原先有些不懂得事情,现在忽然明白了。   “她不可怕?我就没见过比她更可怕的人了。她可真是厉害啊,年纪轻轻的,把人利用了透,却没人觉得有问题,还在这里死心塌地的说她好呢。秦枫,你长点脑子吧,你这个朋友聪明的很,她用不着你替她操心。”   “哥,你这是对她有成见。”秦枫悄悄瞥了一眼,极小声的嘀咕一句。   秦煜看眼茶几上的东西,真想摸起一件砸过去,“别用你的智商去想别人,她是一般人吗?你觉得她要和你玩心眼,会让你知道?我现在都深深觉得,她之前拒绝你,就是她欲迎还拒的把戏,为的就是把你捏在手掌心里。”秦煜边说边看秦枫的神情,结果发现,他辛苦说了这么多,对方完全一副敷衍的模样。   秦煜坐直身子,脸色一寒,嗓音严厉的喊了一声:“秦枫。”   秦枫睁着一双明亮的眼睛望过去。   “我给你说一遍,也是最后一遍,抛开你和她朋友的关系,还有你喜欢她的关系。只说你认识她。客观的来看她。周子青这个人她没有一点问题吗?”秦煜非常严肃的神情,让秦枫不自觉蹙起眉头来。   “她越是表现出她优秀的一面,就是掩盖她最卑劣的一面。人心是很复杂的,人性就更加复杂了。植物上一种技术叫嫁接,看似同样的根,结出的果子却不一样。她经历那么多不幸的事情,你觉得她还能像正常人一样思考?她聪明,就聪明在,她让所有人都觉得她是正常的。我找人分析她,虽然做的不对,可能细节上有很多不准确。但是我的目的是想让你看清楚一个人。   她并不是你想象中那么好。   就拿今天这个事,看似她只是让你帮忙带封信。你就没想过,她那样的脑子,平常人只想到下一步,她可能已经想到十步以外了。   她熟悉你性格品行,她完全可以不告诉你做什么,她只需要引导你去做。而你完全发现不了,还以为是出于自己意愿在做,这才是她恐怖的地方,她心机太深了。   还有国内报纸上写的事情,很抱歉,我对她就是有偏见,我不介意以最坏的一面分析她。我是生意人,看事情在意得失。   这件事,放在生意场上,有风险代表着高回报。   如果这件事让我来处理,那就是先把不好的一面,最足舆论效应,让所有人议论讨论这件事,这就是一种宣传策略。只有面对真正的危机时,人才会慌乱的想着去公关,解释澄清,但是,当这个事只是当事人计划中一环,或者是达成目的的必须经历的,她完全可以做到镇定和有恃无恐。   当事情被扩展到最大极致的时候,就是收获效益的时候。前提条件,就是必须有能力扭转乾坤,颠覆所有人之前错误认知。操作得当的话,这将成为一本万利的买卖。   她到现在都没出面澄清她自己的事,一开始我以为这是她的逆鳞,她选择避开。可是她这个时间,却让你送什么信?不觉得很奇怪吗?   她不疾不徐,是因为她有完全足够的应对能力。   她是那种目的性很强的人,绝不会无缘无故做一件没有意义的事,从报纸上写她以前的事情上就能看出来,这件事闹得这么大,她所图一定很大。   来的路上我细想了一下,如果这次她能力挽狂澜成功,好处有一,她能彻底摆脱过去,那些不好的事,不好关系,都能彻底断掉。好处二,一个货真价实,全国闻名的精英,有名,还有才,再需要一个证实才华的平台,这意味着什么,你懂吗?   秦枫,这个世界上从不缺乏聪明人,有很多身怀绝技的人,却默默无闻,穷困潦倒而死。差的是什么?   她还没大学毕业,可她已经给自己以后的人生铺好了路,一条康庄大道,平常人难以到达的高度。   如果要验证我猜测,那就应该是这次国际竞赛。要不就是她短暂蛰伏,然后一鸣惊人。她这样的人和你,在精神领域上,完全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她做事一滴不漏,会做到极致,你思想单纯,为了其他人很容易就放手自己的事情,工作弃之不管。你说你喜欢她?现在你们之间的差距不大,可等到她站在巅峰的时候,你还是如今这个样子,就不会只有一个人,而是所有人认为不合适。   秦枫,你得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觉得凭你现在说喜欢?有资格吗?会有未来吗?   她是个不会回头,一直往前走的人,我可以准确的告诉你,三五七年,她不会思考感情上的事。就像你自己说的,她不是针对你,也不是针对任何人。   你不妨用这些时间全部充实自己,跳舞和演戏是一样的,都有大满贯。”秦煜说了很多,说到最后,变成了开解。秦煜就是要把事情一点点掰开了说给秦枫听。   堵不如疏,感情上的事情,历来如此。   秦枫听得愣住了,尤其听到秦煜说到最后,他变得有些心慌。   内心深处,他觉得秦煜说的是对的。   *   这届国际青年人工智能竞赛,来到颁奖典礼现场的媒体人员尤其多。周子青获奖的新闻,一经发报就炸开了。   辰光大学对外公布,周子青和徐梁知教授,还有其他随行的老师会一通出席颁奖典礼。国内媒体纷纷涌动。往年这样权威性的比赛,压根看不到国内媒体,大多也都是等到国际其他媒体报道出来后,国内科技报引用一下,占据小小的版块。   可今时不同往日,他们国家的参赛选手获奖了,可以光明正大的去,名正言顺的去。   国内原先有一些声音,还有其他高校的老师,并不看好周子青这次参赛,大多认为是去试试水。也有其他相关人士,觉得能通过初审,多少还抱着点期望,比如优秀奖什么,再好的成绩,可能也是三等奖。   毕竟国内和国际上不管是学术上,还是技术研发上,都存在不小的差距。   这也是大多数人不看好周子青的最终原因。   结果,国际青年竞赛结果一公布,让所有人措手不及,又惊又喜。   他们所有人都低估了周子青能力。   也是,能让徐梁知教授主动推荐去参加比赛的人,一定是非常优秀的。   这一届颁奖典礼,在一座会展中心的二楼举办,一楼就是竞赛作品展厅,一楼展厅成扇子形 ,两侧决赛上没有获奖的优秀作品,中间部位的展厅,是获奖作品独有展厅。   获奖作品,呈弧线形排列。   展厅里已经进来了很多人,陆续还在进来,当人数太多的时候,就会暂时关闭入口。等到人数散去,在开放入口。   展厅里站着很多年轻的学生,不同肤色,各种语言交汇,其中不乏尖端科技企业的研发人员。每年全世界的高科技公司,都会派人过来。   优秀的竞赛作品,在通过展览解释的时候,会有一部分感兴趣的科技公司,会想要买下作品专利,用来继续研发。也会有看好的竞赛选手,提前招揽到自己团队里。   特等奖的团队,是来自RA机器人学院的,作品无疑是非常优秀的,在国际媒体上被不断报道的还有他们学校,以及指导老师。   一等奖五名,弧线形,周子青的作品被放置在边上。作品有透明玻璃隔档,旁边有作品介绍书,功能,用途,还有一份简短的竞赛选手介绍。   姓名,年龄,所在院校,就读专业,指导老师等等。介绍的旁边还有一张二寸的照片。   史蒂芬米勒戴维,穿着一身考究的蓝色西服,头发向后梳,喷了发胶,此刻站在周子青作品前,一双浅色的瞳仁,细细打量着照片里神色清冷的女孩。   五官没有变化,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还是一如既往的冷静犀利。   *   国内正在如火如荼的报道国际青年人工智能竞赛,甚至有些媒体为了弥补,还把过去资料补齐,把上几届获奖的名单整理出来。   名单上还有选手的学校,全都是国际排名靠前的顶级名校。只是这样一报道,周子青获奖的水准无形之中,就加重了几分。   不光是周子青个人,还有辰光大学名誉也跟着提升了。   院系里一上午都有媒体记者进进出出,显得十分热闹。   金嘉瑜却在等人。   可等了又等,却不见刘小光带人过来,心下渐渐有些焦躁起来。   金嘉瑜等的焦急,却不知道刘小光带着徐长慧来上京的路上,出事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徐长慧身体不舒服, 一直咬牙忍着。   刘小光也看出徐长慧脸色不好,可一想到,只要人到了上京, 他就拿到钱,硬是装作没看到, 甚至头一歪闭上眼睡觉去了。   刘小光是被徐长慧拽醒的。   “我……去医院,去医院!”徐长慧一手抱着肚子, 一手死拽着刘小光不放。   刘小光睁开眼看到徐长慧的模样, 顿时吓得差掉失禁, 呼吸都跟着急促起来,鼻子下还闻到一股血腥味。心跳如鼓,刘小光下意识就要挣开徐长慧的手,想要跑。   心里慌乱不安, 本能感觉要出大事了。   徐长慧一看刘小光不出声,还死命要挣开的样子, 拼着一口气, 对着周围的人, 喊了一声救命。喊完, 眼珠子立马反白, 人直接晕了过去。   顿时场面就失控了, 四周的人都站起来了, 有的跑去叫人,有的试图拍打想把人唤醒。   徐长慧中途被送去医院, 刘小光吓得浑身哆嗦, 想跑,可别人都当他是徐长慧对象,全程拉上他。   人被拉进急救室抢救, 刘小光只在手术室门口站了一会,借口去厕所,急急忙忙的从医院后门跑了。   徐长慧人没抢救过来,人直接就去了。医院这边找不到死者家属,选择了报警。   身份查证核实,当地民警联系了徐镇当地派出所。   派出所的民警找上家门口说明情况后,刘桂萍吓得白色一白,尖叫一声,跌跌撞撞跑去东屋里,下意识就要去找徐姥。   哪里经历这样的事,完全六神无主了,冲进屋里张嘴开始喊:“娘啊,警察说徐长慧死在外地了,现在让我们过去?”   刘桂萍又惊又吓,说话没脑子,对着徐姥突突的一点没遮拦,“走之前我眼皮就一直跳来着,我还和长胜说是不是要出事,可我还以为是死丫头啊,怎么办,怎么办,这怎么找上我们家了,去镇上找她男人啊!”   徐姥浑浊的眼珠子瞅到门口站着两个穿着制服的民警,瞳仁猛的收缩,张着嘴,啊,啊的急叫。口水顺着凹进去下颌线一直往下流。   拼命的伸手想要坐起来,嘴里一直啊啊啊叫着,眼睛瞪直了,被子下的腿一直抽搐踢打。   这幅模样,在刘桂萍眼里,就像突然死掉的人诈尸一般,吓得头皮发麻,嗷的一嗓子,抬腿就门外跑。   *   在会展中心的二楼大厅,正在举行国际青年人工智能创新大赛颁奖仪式。邀请的颁奖嘉宾各个来头很大,每一个都能叫出名字。   光是这些颁奖嘉宾的出席,已经让下面来自世界各地媒体记者兴奋不已,一个个全都鼓足干劲,生怕遗漏任何一个镜头。   其中有来自M 理工学院的实验室教授,SA人工大学科学研究系专家,NT计算机生物学大学教授,以及国际计算机联合会主席。MLR人工智能研究院创始人等等。   颁奖典礼前开始冗长讲话,正式颁奖是由优秀的获奖作品开始的。   然后是三等奖,二等奖,一等奖和最后的特等奖。   一束鲜花,一本获奖证书,一座精致的水晶奖杯。   周子青全程嘴角挂着一抹淡淡微笑,抱着鲜花,一手拿着获奖证书,一手抓着奖杯,和其他四位获奖选手一样,站在领奖台上,迎接下面闪烁的摄像灯。   负责竞赛颁奖的司仪,拿着话筒,从左到右的,风趣幽默的采访了一遍,周子青的回答中规中矩。她站在台上往下看的时候,一同前来的老师,正在和几个记者模样男人在角落里说话。   一边说话,一边时不时抬头注意颁奖台上的进展。   当看到一等奖五个获奖选手从台上下来,立马停止了交流,快步冲着周子青这边走过来。   周子青却像是没看到似的,选择距离最远的一旁台阶下去,然后几步急匆匆的从二楼楼梯往下走,去一楼的会展大厅。   老师喊了周子青一声,可能人没有听到,只看到她匆匆去了一楼。   国内来的记者,主要目的还是周子青,剩下颁奖典礼,只留下几个人继续录像,其他人跟着去一楼作品会展大厅。他们想要第一时间采访到周子青。   一楼会展大厅前来参观的人不少,周子青穿过人群,走到一等奖展览区,距离三四米远的时候,就看到一个身材高大,但后背却微微有些驼了的外国人。   这个人正站在她的竞赛作品前。   周子青眼睛微微眯起,目光里闪过一抹幽深的寒芒,快的几乎捕捉不到。   史蒂芬米勒戴维斯敏锐的察觉到从背后传来一道目光,下意识转过身去,目光正好和一个笑盈盈,纤细高挑的女孩撞到。   史蒂芬看着周子青笑了。   彼此双方的眼里各有打量。   周子青上前几步,声音清透,“没想到您真的会来。”   史蒂芬一双深邃的眼睛,细不可查的上下扫了一圈,然后轻轻开口说道:“你交了一个很棒的朋友,他给我说了很多关于你的事情。”   周子青目光微垂,又稍稍抬起,坦诚道:“他总是在帮助我。”   “所以,你利用了他。”史蒂芬米勒戴维斯目光一沉,接着轻叹一声,“对于大卫克劳斯金在节目里说的事,我表示很抱歉,他没有抹掉案件里的可查信息,竟让你面临现在艰难的处境。”   周子青摇摇头,“我相信这应该是一次意外,而且早在很多年前,他就已经不再是你的助理。我看过医生你近年写的书,我觉得现在您和过去您是不一样的。”实际上也确实是一次意外。   史蒂芬轻笑,眼前这个女孩还是那么聪明,冷静,一如当年那个坐在轮椅上的小女孩一样,她嘴里说出的每一句话,似乎都带有某一种深层含义。   当年的案例,在回国后,他会经常一个人翻阅查看,里面每一句她说出口的话,他都细细揣摩过。结果,想的越多,越觉得难以捉摸。   但是,也多亏当年案例,让他学术研究拓展了方向,有了更深的认识。   两人轻描淡写的说话,不热切,也不陌生。跟在周子青身后过来的几个记者,看到她正在和一个外国人说话,一时间犹豫了下,几个人站在一旁,准备等两人聊完天在上去采访。   史蒂芬下巴轻轻扬了一下,周子青微微歪头,用余光瞥到几人身影后,却没说话。   这个时候,一楼作品展厅里,正在拍摄展览作品的一个外国记者,举着摄像机从两人身旁擦肩而过,走了三两不,却突然顿住,猛地一回头,一脸惊喜的跑过来,冲着史蒂芬激动的喊道,“打扰一下,请问您是史蒂芬米勒戴维斯先生吗,您写过一本《心在天堂》这本书?”   史蒂芬明显愣了下,随后笑了笑承认,“是的,我是写过一本《心在天堂》的书。”   这个人明显很激动,询问可以拍照吗?   获得肯定答复之后,这个人这才注意到一直站在史蒂芬先生旁边的人,而且手上正拿着水晶奖杯和获奖证书。   一等奖获得者有五名,就像周子青这个名字一样,很容易就被认出来。   另一边国内记者正在一旁等着,一直在留心关注着,看到已经有了国外记者举着摄像机抢先了,几个人一看,有些心急,立马招呼一声跑了过去。   一个人先向周子青自我介绍,其他人已经准备开始工作,实在是史蒂芬今天这身西装打扮,以及个人气质,都和二楼颁奖以上那些教授很像。   就这样被误解了。   直到最后的时候,周子青指着史蒂芬先生,坦然又大方对着几个记者介绍说,“这位是史蒂芬米勒戴维斯,是当年亲自去云海市毕爱顿医院帮助过我的医生。”   周子青国内那些新闻,眼前这些记者怎么可能不知道,看到周子青本人,也都想采访一下国内正在热议的一些事。   可他们毕竟有职业素养,也不是普通小报,尤其还是在这样的场合。采访的时候,问的问题也都和竞赛作品,专业知识有关。现在,当事人竟然这么轻轻松松就提出这个话题来,几个记者顿时眼睛一亮,觉得机会来了。   “可以问个问题吗?对于国内那些报道说你……精神分裂,曾经是双重人格患者,这件事,请问是不是真的?”这个问题,才是国内最热议的一个事情。   周子青轻笑一声,向后退一步,让出位置来,“我对于我自己本身,不管是身体上,还是心理上,精神上,我都觉得自己非常健康。对于这个话题,我相信不管我说出什么,都会有人质疑我。不如这个问题,换个人回答,可能会更有可信度。”   所有目光一下子都集中在史蒂芬先生身上。   史蒂芬看了一眼周子青,往前站了一步,神情收敛几分,多了一份肃穆和稳重。“多年前我去过云海市,是收到我一个朋友的邀约,他想要寻求我的帮助。”说到这里,史蒂芬转过身看了一眼周子青,又继续说道,“想让我去开导一个因为父母家庭而受到伤害的小女孩,她当时正因为一些事情,想不开,拒绝所有人,也包括她自己。她的家人担心她,希望我能帮到她。   但是,实际上我并没有做什么,能从过去阴霾里彻底走出来,是她自己。她是一个积极认真,又努力的人。”史蒂芬竖起大拇指冲着周子青比了比。   这也是史蒂芬心底话。   他已经推翻了当年案列过后的陈结,他对于自己当年狭隘评论,充满歉意。一个人能独立生存,对外没有危害到任何人,即使身上有一些认知障碍,都不应该以看待病患的角度去对待。   从秦枫那里,他了解到很多,这也是他今天愿意过来的原因。在对方国家里,似乎不管是精神上还是心理上出现问题,就等同于一个人被判了死刑。都会被周围人视若瘟疫。   史蒂芬觉得这非常可怕。   周子青此刻有些感动,上前轻轻拥抱了一下史蒂芬,“谢谢!”   “这是因为你本身很努力!”史蒂芬由衷的说。   史蒂芬就像一个过客,做完他要做的事,就离开了。   二楼颁奖仪式展厅,正在举行最佳优秀指导老师奖,周子青回到展厅,回到座位上,至始至终嘴角都噙着一抹笑意。   下午的时候,会有竞赛作品实际操作展示,会有作品受到质疑,需要竞赛选手一边操作展示的时候,一边进行说明介绍。   周子青和以及徐梁知教授都没想到,周子青的参赛作品,会被一家公司看重,找到竞赛主办方,联系上辰光大学这边,想要买下周子青的作品专利产权。   周子青本身还没有了解这一块,徐梁知教授和辰光大学随同而来的老师却不陌生,专利权转让的一些内容,简短的给周子青说明了下。   对方很看好周子青的作品,尽管现在还有些地方不太完善,但是很值得继续研发。   对方给出的价格非常好,徐梁知教授让周子青自己考虑清楚。   周子青却想都没想的给拒绝了,直到他们回国前,对方公司依然坚定的派人来游说,甚至把价格又往上加了三成,一同回国的记者把这些事情全都记录了下来。   他们看到这一切,隐隐有种骄傲的感觉。   等到周子青回到辰光大学的时候,国内报纸已经报道开了。   而另一边,金嘉瑜联系不上刘小光,心惴惴不安。那边周子青又回来了,报纸赞美之词满的都要溢出来,还有大公司开出高价要购买作品专利的事情,以及史蒂芬米勒戴维斯和周子青合影,他在现场说的话,更有媒体细致的介绍过他,才知道这个人在国际上非常有名气。   看到报纸上写的内容后,金嘉瑜觉得不对,那个人医生应该是被周子青收买了,所以才会那样说。   现在周子青有多荣耀,就越发想要刘小光立马带着人出现。   周子青现在不是春风得意吗?所有人都称赞她,赞美她?明明一开始都像害怕瘟疫似的,躲着人。现在获奖了,又一个个冒出来,贴上去。   金嘉瑜一边愤怒,一边气恼,可刘小光却迟迟没露面,怎么都联系不上了。   徐镇这边,徐长胜一个人不知道怎么处理这个事,就喊上村长徐长民,以及同辈分的几个弟兄。都是本家近亲,现在徐长慧死在外面,怎么都要先把人弄回来。   所以平时有些小矛盾,小恩怨的都暂时放下来。这边另安排两个人去找外县工地,去找徐长慧男人。   徐长民带着徐长胜几个人过去,办了手续。徐镇这边有个传统,人死后,必须停灵三天,让所有人亲属都见一面后,在火化下葬。   可这样就要租赁殡仪馆运输车。   徐长胜找医院一打听,从当地到徐家镇,这一路花费后,立马决定再当地火化,带着骨灰回去。   徐长慧死了,徐家村的人都在背后议论。   刘小光来徐家镇的事,村里人并不知道,只知道徐长慧拎着行李跟着一个男人走了。并没有认出来这个人就是之前来过一趟刘小光。   结果这才几天,人就没了。   有人忍不住唏嘘惋惜一声,也有年龄大的,看不上徐长慧这样的,“她跟男人跑也不是一回两回,青丫头那边丢下不管,跟人跑了。这边肚子上刚怀上崽,又跟别人跑,这就是作,把自己寿命福气生生做没的。当初第一个,周明松多好的男人,摊上她这么一个媳妇,倒了血霉了。”   徐家村里,辈分,年龄最大的那一拨人,没几个不知道,当初徐长慧自己先看上人家,硬是逼着人把自己娶了。结果成家不安分,还在外偷男人。   等徐长胜徐长民同辈几个人回来,就只带着徐长慧之前的行李包和一个骨灰盒。   徐长慧的骨灰盒一放到徐姥跟前,徐姥痴痴呆呆的终于有了点反应。   早在民警到家说明事情,刘桂萍没心没肺嚷嚷后,徐姥整个人就吊着一口气。   明明之前知道徐长慧怀孕后,人恢复了些,有精神,有意识,吃饭也比之前多。   现在米水不进,除了有口气在。   村里老人都来看了一眼,出去后,都摇摇头,私下里都对家里人,就是早晚的事。   徐姥是在隔天,刘桂萍一早进来看一眼,手一摸,人已经凉了。   不知道是夜里什么时候走的,没听到动静。给老人换衣服时候,村里还说脸上有水,哭着走的。   有人说,是徐长慧舍不得徐姥,也有说是,徐姥担心徐长慧一个人上路。   总归这家里突然死了两个人,是个大事情。   徐长慧是外嫁女,得等着她男人来。去外县找人的本家兄弟,问了好多地方,才算把人找到。   匆匆忙忙赶回来,就看到徐长慧的骨灰盒。   男人怎么愿意,他离家前徐长慧才有了孩子,这才过多久?男人也不是好糊弄的,事后叫来工地一起干活的几个兄弟,把徐长胜给打了。   刘桂萍一看徐长胜被几个人围着打,又叫又喊的。徐长胜膀大腰圆,平时再厉害,可抵不过人多。徐长慧男人就要一个说法,人好好在娘家待着,怎么就死在外地了。   刘桂萍护着徐长胜的时候,也挨了几脚,踹的她骨头生疼,尖叫着就把刘小光说了出来。徐长慧男人带着人走了,掉头就去了派出所,还是以拐卖妇女致死罪报的警。   刘小光心里害怕,不敢回家,躲了。可他没走远,一直在医院附近藏着,在看到徐长胜几个人走出医院的时候,带着骨灰盒,顿时吓得心脏掉地上。   徐长慧死了?   他以为顶多孩子保不住,可没想过连大人也死了。   吓得浑身冰凉,掉头就跑,家是绝对不能回了。   可是刘小光身上钱不多,在外面藏着身上钱很快就花光了,饿了快一天的时候,心一狠,用了身上仅剩的一点钱,联系上了金嘉瑜。   金嘉瑜被喊去接电话,一听到刘小光的声音,压低嗓音都能听到她舌根下的怒火。刘小光开口就要钱,说那女人临时变卦,之前说好价格不同意,要涨钱才同意。   金嘉瑜最近失眠厉害,体重一直再掉,系里在传,周子青要上一个电视节目采访,已经安排好了。金嘉瑜几乎要发狂了,身边所有人都在谈论周子青。   金嘉瑜不服,非常不服气,只是一个国际比赛获奖,就得到这么多人追捧,还不是因为她是国内第一个人参加这个比赛,这算什么 ,她装巧做乖,想尽办法讨的老师喜欢,她才有了资格。   金嘉瑜甚至觉得,周子青能获奖,一定是她的指导老师,徐梁知教授在背后帮了她。毕竟还要维护辰光大学的门面。越想越觉得是这么一回事。   全世界那么多厉害的人参加,怎么可能就让她拿到一等奖?一定是徐梁知教授背地里帮了她。   金嘉瑜要给周子青不痛快,已经入了魔似的,咬牙给刘小光打了钱,然后就等着人过来。   周子青干了件轰动学校的大事。   国外一家大公司很看好周子青参赛作品的未来潜力,想要买下专利产权,开出了高额的价格。这件事早就被媒体报道出来,都知道周子青拒绝了那家公司。   可这件事如今有了后续,周子青让辰光大学代为对外发布,她决定把参赛作品专利产权赠送给国家政府机构旗下的科技公司,用以未来能继续完善和研发。   并且,周子青还以个人的名义,把国际青年竞赛获得的大额奖金,全部捐赠给福利组织。   这两项举动,换来社会媒体各个阶级的全部好评。   国际青年赛是国际性赛事,它的奖金不菲,还有参赛作品专利价格,这些加在一起可是一笔庞大数目,竟这样就捐赠出去。   引得社会上很多人赞叹。   可周子青做的这些事,在秦煜眼里,一件件都是虚伪把戏。作品专利?她今年多大?知识专业都储藏在脑子里,一个作品不就是一份作业?用一个作业换来大好的名誉,在秦煜看来,周子青比他都更像一个生意人。   好在秦枫终于把他上次说的话听了进去,多少有点欣慰。可对周子青这里,秦煜却没打算轻轻放过去。   就在这个节点,云海市电视台一档生活栏目,在晚间八点半播出了,一播出,就引发很多讨论。尤其白天重播的时候,收视率直接翻倍了。   后台数据人员估测,这相当于云海市十个家庭里,就有一个家庭看了这个节目。这个数据可是相当了不起。   原本云海市电视台内部是没准备这么早播出去的,可现在周子青人气很高,台里高层一商议,把准备播的内容往下拖延,这个提前播放了。   周明松做出决定,周名博开始找人托关系。   花了不少钱,欠下很多人情债,找到一个朋友的朋友在电视台里任职。   和周明松想做的事情不同,周名博想的更多,做的更细节。周明松想要包揽责任,周名博却想让更多人了解周子青的不容易,以及她的努力,她背后付出。   周名博想的长远,周子青将来注定要走的远,这是他老周家最有出息的孩子,吃了那么多苦,不想她以后走的路上,总是伴随着她以前那些事情。不想看到别人对她猜忌,她不该受到那些声音的影响,她就该一直向前。   周名博要帮周子青扫除一切故障,所有对她的质疑声,都要打消掉。   周明松原本以为只有自己一个人接受采访,可周名博请来了很多人。   陈成,自认和周子青在街头流浪有过命交情的人。   云海市外国语附中,周子青初中三年的班主任,郑国芳。   云海市师大附中,带了周子青三年的高中班主任侯建,以及校内数学竞赛的组长石鹏举。   周子青高中三年最好的同学,孔梦娇和黄雨。   这些人,全都是周名博和孙蓉蓉亲自上门拜托的。   黄雨和孔梦娇在不同大学,还是周名博买车票,亲自过去说明。周名博对她们说,周子青因为小时候家庭缘故,实际上很害怕和人建立深厚的关系。   黄雨和孔梦娇在各地上大学,彼此虽然联系少了,但是高中三年一同学习的情分最深厚纯粹,想到周子青带着她们刷题,讲解题思路,两人都很有感触,高中那段充实忙碌日子,一辈子都不会忘。   还有一个人,云海市电视台这档生活节目,收视率飙升的一大因素,是秦枫也来了。   节目一播出,迅速就火了。   周明松说自己的事,让看到观众又气又恨。之前报纸上写的内容,就是一句父母感情不好,离婚。这样简短冰冷的一句话概括。   可哪有当事人亲口说出来的有冲击力。只看到节目里,到了最后,周明松顾不上现场观众席上的观众和主持人,情绪失控,多次哽咽的说,都是他的错。   当着自己抛下不管的亲生骨肉面前,却对着没有血缘关系孩子百般呵护,搁在谁身上能受得了?   不说孩子心里多么思念,想亲近自己爸爸,结果自己爸爸有了新的家庭,也已经彻底忘了自己,孩子心里该有多难受?   光是这一点,现场的很多观众已经忍不住拿着纸巾开始擦眼泪。   从陈成,到初中,高中三年的班主任,再到同学眼里的周子青。黄雨泪如雨下,她说,她一直以为青姐高中那次从楼梯上摔下来是意外,   没想到背后竟是这样的原因。   尽管周明松已经后悔,可黄雨说,她不能接受。她脑子里记得一件事,青姐在寝室做噩梦,嚎啕大哭。现在也终于懂了。   秦枫因为耽搁剧组工作,回到剧组之后马上挨个道歉,即使碰到不少冷漠脸,也有不少人背地里说了很多难听话。都受着了。   原本在国外戏份剩下就不多,加上秦枫回来后,全身心的投入工作,后续拍摄进展的很顺利,并且比之前预计的还要提前完成收工。   秦枫回到国内,没敢明着去找周子青,一是怕秦煜知道,又会训斥他,二是,这个时机他过去不太好。结果没想到周名博会打电话给他。   听明白之后,秦枫犹豫了,可只过了一夜。第二天就打了电话回去,说他会去。   云海市电视台这档生活节目,主持人叫宗静,在云海市还是比较有名气的。讲述的是生活百态,各式各样的人和事。   这个节目在云海市很火,就是一个晚间八点半,电视剧黄金剧场中间的40分钟。   周明松这档节目,分为上下两期,用了两天播完,第二天播放下半段的时候收视率又节节攀升。   秦枫在节目里说,他认识周子青的时候,是他状态最糟糕的时候。从巅峰掉下来,变成地上一块泥巴。腿受伤,站不起来,更别说继续跳舞。   秦枫说,每天睁开眼都觉得天空是黑色的。   说了他和周子青的认识过程,说了周子青是怎么刺激他的,一道数学竞赛题,差点把他难为死。说的时候,都把现场观众逗笑了。   秦枫说周子青没有问题,她只是期待落空了,觉得周围人不能依靠,才会让自己不得不坚强起来。   还笑着说,周子青是个只会学习的疯子,认识她这么久,不是在看书,就是做题。还笑着鼓励大家,不信你们有机会可以问问她一些时下流行的东西。保准她一定不知道。   他演的电视剧,她都没看过。   通过生活这档节目,云海市的人对于当初以云海市高考状元之名,考入辰光大学的周子青有了新的认识。   有人知道,她小时候挨过饿,她才不挑食,尤其喜欢吃馒头。   原来高考状元曾经睡过云海市街头,路边植被丛里。   原来学习好的背后,是每天做题做到凌晨二三点,寒暑假也不列外。   云海市这档生活节目一出来,以云海市为中心散播开来,对于之前质疑周子青的文章报纸,则全都不见了。   周子青也看到了,当时眼圈就红了。   秦枫录着这档节目,公司并不知道,就连负责他的张姐也不知道,他只说请假。结果等到节目一播出来,很多媒体小报扒出来秦枫曾经参加一档卫视的娱乐综艺节目。   就是那个被现场观众提到的三个问题。   这会又被娱乐小报,扒了出来。结合云海市综艺节目里他说的话,那个人显然对应的就是现在国际青年竞赛一等奖的周子青。   周子青那是全国奥数竞赛的金奖获得者,貌似从初中开始就学习数学竞赛,又是以云海市高考状元的身份考入辰光大学,谁敢说这样的人,不聪明 ?   不要太聪明啊。   然后娱乐小报开始疯狂报道,新晋演员秦枫,《浪漫贵公子》男一号,疑似暗恋对象曝光。   秦枫这个演艺圈新人,说话还没到滴水不漏的程度,哪想到因为自己曾经说过几句话,现在就被人扒了出来。   有云海市那档节目,秦枫去录制了,而且还和周子青很早就认识了。   这是铁锤,洗不白。   公司这边因为这事,把张姐骂的差点哭了,现在事情根本洗不掉,观众又不是傻子,想让秦枫出面做个解释,说明两人就是朋友身份。结果秦枫从进入公司开始,一张脸就粉红粉红的。   傻愣愣的坐在那。   看着张姐出来,还拉着人不放,“张姐,你说这些事,不会给她造成麻烦吧?别刚从之前那些破事里出来,结果我这边又出事啊。”   张姐怒瞪着眼睛,气的一口气上不来。   “张姐,你说会不会有我的那些极端粉丝,去骚扰她啊,之前不就是有个前辈和另一个女明星有点点暧昧,女明星家就被粉丝泼油漆那个?”   秦枫突然整个人不好了,坐不住。   张姐没忍不住,一巴掌打在秦枫后脑勺上,自己一没注意就给自己找了这么大麻烦,结果好了,不担心自己这边出事,反倒是先担心对方起来。   秦枫也不恼,他把张姐实际当成姐姐看待,而且这事是他自己不小心。他坐在这的时候,也听到办公室里张姐被骂的声音了。   他心里挺过意不去的。   伸手摸摸后脑勺,小声说了声对不起。   张姐没好气的坐下来,“你和人家能一样吗?人家那是真才实学,靠着本事拿大奖,你呢,你一个要作品没作品,要演技没演技?靠着脸待在这里,你还敢把暗恋弄得这么明朗化?是不是就差对外面媒体直接告白了?”   跟着秦枫这么久,知道他心里喜欢一个人,去哪拍摄总惦记弄点特产礼品什么的带回去,哪能看不出来。   秦枫有些羞愧,低着头不说话,又想到秦煜对他说的那些话了。   张姐接着说,“你这样站都没站稳的新人,知不知道一丁点大风浪就能彻底站不起来。为什么圈里那些男明星,女明星,结婚生子,还是谈对象都死劲捂着盖着?你信不信,以后你再想演偶像剧都没人敢找你。”   “我也不会再接了,我觉得那些不适合我。”秦枫对自己未来有了新的期许。   张姐气的手指头发颤,“这是你不想接的问题吗?有人说是明星,演员,可三年都接不到一份工作,在这个圈里太多了。你人都没站稳呢,还想挑工作?我告诉你,早着呢。”   秦枫眼睛明亮,听到张姐无情打击,咧开嘴不好意思的笑了。“张姐,公司是不是准备让我出面澄清?”进公司也不短了,也见过公司这样的处理方式。   张姐眉头一挑,“你愿意?”   秦枫果断摇头,“不不,我不出面,我不能出面。”语速飞快给拒绝了,一说完,脸颊两侧更红了,又小声补上一句,“我……我不想出面。”   他本来就喜欢周子青是事实啊。   要是现在出面澄清,万一误会了怎么办。   其实,秦枫虽然对公司,对张姐,感觉有点抱歉,实际上他还挺高兴地。   一看到秦枫脸颊那抹红晕,张姐什么不知道,这人羞答答的坐在这,怕是心里高兴死了。“从现在起,你就给我使足劲,在这个圈里立足吧,没实力,到那都会被人说成花瓶。”说完又瞥了一眼秦枫,打趣的说道,“你倒是有胆量,你这点智商,你能和人家聊什么?”   别以为她不知道,秦枫在上京艺术学院上课时的成绩,根本没法看。   “她博学多才啊,和我什么都能聊。”秦枫一点没觉得被羞辱,夸周子青,比夸他自己都高兴。   秦枫这个事,愣是一直放着没处理,也不出面,也不解释,外面怎么说都随便的样子。   周子青呢,系里停课通知取消了,她急着把之前没上的课补上,好在现在系里学生,对周子青都很热情。朱玉晴背地里有把自己上课的笔记借给周子青看。   吴淑贤现在和朱玉晴能说上话了,话题不是金嘉瑜就是周子青。   出了这一系列的事情之后,三个人倒不像之前那么生疏,尤其朱玉晴和周子青之间。两个人都是话不多,但是就能看出来,两个人关系应该不错。   吴淑贤心里有么一点点不对劲,不过她没怎么上心,她一天天做完专业课,剩下时间都闲,她就拉着椅子坐到朱玉晴旁边,小声嘀咕,“你最近没看出来,金嘉瑜有问题?”   金嘉瑜太有问题了。   以前洗头发,多掉几根,都是问题。现在,垃圾桶里掉了一大把湿漉漉头发,又不是换季节?太不正常了。   还有那黑眼圈,搽什么粉也盖不住啊。   要说金嘉瑜没问题,吴淑贤敢把脑袋摘下来当赌注。   朱玉晴心思很细,早就发现了。可在她看来,金嘉瑜所有的不痛快,都是自己找的。   金嘉瑜不可能不焦躁不安,钱她打过去了,却像石沉大海一样,没了动静。等了两天之后,渐渐有种自己被骗了的想法。   可怎么会呢,只是叫人过来而已。   金嘉瑜不停的在心里安慰自己,可随着一天一天的过去,当初说周子青可能有精神病的事,没人在提及,而且随着云海市电视台录制的内容播出,所有人对周子青的心理都发生了改变。   这一点,从周子青恢复上课就能看出来。尤其课堂上老师对周子青的特殊照顾,几乎不加掩饰。   而且系里都知道,徐梁知教授申请了个人研发项目,需要几个学生做助手。结果周子青在停课的时候,就已经参与进去了。   金嘉瑜觉得不公平,极为不公平。   什么电视台节目,什么主治医生,都是阴谋,都是周子青计划好的,他们都在包庇周子青,明明就是精神有问题。   金嘉瑜觉得自己脑子都快要炸开了。   秦煜这边还没来得及找周子青,秦枫就去了云海市录节目,偷摸摸喜欢不行,现在是要光明正大起来?偏偏这个时候,秦淼的电话又打进来,想都没想就挂上了,现在烦的要死。   打电话给朋友那边,朋友说秦枫不准备出面澄清,问他准备怎么处理?   秦煜火大的说了句,“随他自己,最近不要给他安排工作,除非有工作找上门指定他,不然就让他闲着吧。”秦煜也真是生气了,气秦枫把自己未来当儿戏。   喜欢一个人在重要,又如何?男人就要有属于自己事业,为了女人把自己工作扔到一旁?秦煜看不上。   现在就准备凉着秦枫,想想之前都是他做的太多了。辛苦找剧本,投资赞助,帮他拿男一号,不是自己辛苦拼来的,就是不知道珍惜,还敢半道跑路?   秦煜这次是真的放手不管了。   东山市徐家镇这边,徐长慧的死,有医生开的死亡证明,还有死因证明。可徐长慧男人,就是一口咬定有人拐带妇女,还信誓旦旦的诅咒发誓,“那个人,要不是心虚?怎么就跑了?他跑说明他有问题,警察同志,请你们一定帮我把他抓到了。我家这可是一尸两命,我这么大岁数,刚要有个奔头,现在连个家都没有了?”   徐长慧男人在社会上讨生活,惯会见人说话。一个大老爷们,说着说着就捂着脸蹲门口哭起来了。   派出所民警只能告诉他,正在处理,不能急。国家这怎么大,这个叫刘小光一看就是跑了。“你先起来,这边邻省那边有一笔跨区域取款,已经联系当地公安局。那边要是抓到人,会第一时间联系我们,我们也会第一时间联系你。”   男人抹了一把脸,站起身握着民警的手,一个劲的表示感谢,“谢谢民警同志,有信息麻烦第一时间通知我啊。”   徐长慧的骨灰盒被她男人拿回去了,就随便的放在家门口地板上,也不管也不问,葬礼的事,更是连影子都没有。   压根就没打算办,找到那跑掉男人,狠要一笔钱,找个山头,河沟扔了就是。有钱还怕娶不上老婆?   男人那工地找人帮忙看着,他一天天没事,天天去派出所问进展,不怕对方不给办,不给办,那就要闹。   徐姥死了,找村里老人看了好日子。   徐长民是徐家村的村长,最近在村里走动,别人都会过来问一句,徐长胜家里一下死了两人,周子青不知道有人通知没。   村里年龄大的人,讲究人死百事消,生前做的再不好,死了,那就全都带走了。周子青是徐姥外孙女,姥姥死了,怎么能不通知一声。而且还有徐长慧这边,在不是人,也是有血缘关系的,不能让人死了,却都不知道这个事。   已经不是一二个人问这事,徐长民也发愁。   说白了问题在徐长胜两口子身上。   这两口子根本就不打算告诉周子青说这事,为什么,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问题,还是房子。徐姥现在死了,这房子在人家地基上盖的。上回也是说了,徐姥没死,这房子就可以一直住下去。   可现在徐姥没了,这房子能不能住还两说。   刘桂萍早就想到这事了,还提前叮嘱过徐长胜,这事不能说。   坟地就在老公公坟地旁边挖好了,就等着到日子下葬。   眼看着没几天,徐长民想了又想,还是给云海市那边打了一通电话,没多说什么话,就说了声,孩子姥姥和徐长慧没了。   周名博接到电话后,一个人在书房里坐了大半个钟头,想了很久,最后想着还是得和孩子说一声。   加上之前那些事,一直没见着孩子,知道她作品获得大奖,听声音也是高兴,人不像有事的样子。可出了这么多事,周名博挺想念孩子的。   周明松回西南了,做了自己想做的事,即使被人指指点点,说三道四,可一直压抑的心,却感觉轻快多了。   周名博让孙蓉蓉简单收拾两件行李,“去上京看看孩子们。”孙蓉蓉一听,眉开眼笑的就奔卧室收拾,东山市那边事,压根不上心。   那么烂的人,早该死了。   想到报纸上她说孩子那些话,孙蓉蓉都气的咬牙。   周名博忍不住摸摸自己耳朵旁的头发,早上起床洗漱的时候,才注意到,他有白头发了,想想上次做的健康检查,改天还得去再去检查一下。   经历青青这个事,周名博有些怕,怕自己死的早。   想完青青,就想到周子鸣,这一家子,没了他,最后都得压在青青身上。   和能力大小无关,就是经历最近这些事之后,周名博就不想让有什么担子再压在她身上。旅游的事,他这几天才琢磨出味来。   孩子这怕是一早就感觉要出事,提前把他们安排走,想自己一个人撑着。   周名博原先觉得人到了年龄,总是要死的,可东山市那边来电话,说徐姥和徐长慧死了,虽然解恨,可忍不住担忧。   孩子们都不大,周明松在西南顾不上,周明杨更是不靠谱,光是想一想,周名博都觉得,他必须得好好保养身体,好好活着,更得活得久一点,亲眼看到孩子成家立业才行。   晚上睡觉的时候,周名博就和孙蓉蓉说了,想把公司,工厂找个可靠点合作伙伴入股,他就做个每年拿分红的股东就行。然后呢,想住云海市就住在云海市,想孩子就去孩子城市住住。   孙蓉蓉对周名博说的话,从来都是赞同的。   孩子大了,云海市再繁华,比不上上京,津南这些大城市。   周名博动了在上京买房子的念头,可这事没对孙蓉蓉说,准备去上京,见到青青之后,听听她的意见在说。   *   周名博和孙蓉蓉过来的时候,周子青愣了一下,可随后嘴角忍不住往上扬,翘起,咧开,露出一口好牙齿。眼睛弯弯,像个月牙,迈开腿跑了过来。   “大伯,大伯母,”周子青站在两人跟前,眉开眼笑,眼神不停的上下打量两个人。   孙蓉蓉拉着周子青手一摸,就说瘦了,“瘦了,瘦了,这手哪还有肉,还有这脸上,都瘦成一道了。”孙蓉蓉心疼的上下,左右都摸了摸,后背一摸都搁手。   周名博看了眼,点点头,“确实瘦了。”   “我最近馒头一吃就是两个,我们食堂的馒头特别大,米饭我能吃一大碗,菜我也没少吃。主要是咱们家这体质问题,都偏瘦的体质。不信你们回头见到周子鸣,就知道了,他更瘦,像个撑船的竹竿似的。”周子青反手握住孙蓉蓉的手不放,笑眯眯的。   她可没说谎,周子鸣总是过来看她,深怕她出事。结果他自己倒好,见一回瘦一回,说他橡根竹竿真不是夸大。   周名博来辰光大学,见了班主任罗海波和系里其他几个老师,几个人在系里办公室聊了很久。   周子青就拉着孙蓉蓉在辰光大学风景好的地方走走。   来的路上就说了,东山市那边事,孙蓉蓉来说。   走到一个凉亭,孙蓉蓉拉着周子青到亭子里坐下。   周子青多精明的一个人,大伯母本来就是藏不住事的性格,这会都显现在脸上呢。这会也不出声,脑子里却在转着,想着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突然想到之前大伯母说大伯体检报告的事,眉头蹙起,“大伯母?”心里却咯噔,咯噔,跳的又急又慌。   “青青,东山市那边你村长大伯打来电话,说你姥姥和……你……嗯,那个,徐长慧,两个人死了。”孙蓉蓉憋了半天说不出口那是你妈妈这句话,什么亲妈亲娘的,连个人都算不上。   话是这么说,孙蓉蓉却一直小心留意青青的表情。   周子青微楞,“死了?我姥和徐长慧死了?怎么死的?”   “听说,徐长慧跟着一个男人跑了,结果死在半道上。回来的时候就一把骨灰,你姥姥受不了刺激,第二天人没醒过来。”孙蓉蓉皱着眉,都不想张嘴说,这都什么事啊。   “打电话来的是村长大伯?他应该是看没人告诉我,才特意来说一声。”周子青冷笑一声,那家剩下两口子是个什么样的人,没人比她更清楚的了。   孙蓉蓉搂着青青肩膀,“都是不重要的人,死了就死了,我和你大伯商议了,不想让你回去。可你现在被人关注着,被人知道又会说一嘴,你大伯说,他会和你村长大伯联系,咱家出一笔钱,好好送老太太下葬,这事就算了了,以后和那边也不会有什么来往了。”   孙蓉蓉只说老太太的事,徐长慧那边连一嘴都懒得提,要不是怕别人议论,说青青不好。她连一毛钱都不想出。   周子青点点头,心里有些意外,徐姥的情况她知道,就是一两年的事情,上次见过之后,她心里有数。可没想到,徐长慧会走在徐姥前头。   系办公室里,周名博和系里老师谈话。   班主任罗海波把报纸上写的周子青报道看了个遍,就连云海市电视台节目,也想办法看了。他知道现在坐在这的人,实际上是周子青大伯。   周子青十二岁的时候,就是他一直在照顾,后来连户籍也改了。   罗海波看着周名博有很多感慨,看过在节目上说的话,很是动容,这是一心为孩子着想的家长,在他这里,这个人就是周子青爸爸。   系里对周子青事情问了问,周名博和电视上说的话一样,谈了有一个多小时,到了后半阶段,主题就变了,说的还是周子青,可是实质都变了。   大家心里都有数,却都没点出来。   周名博脸上带着一股轻松从系办公室出来,孙蓉蓉和周子青已经在等他了。眼神多看了一眼周子青,看她没什么异样,以为孙蓉蓉还没说东山市的事情。   “大伯,东山市那边的事,全听你的,我学校这边也有事,也离不开。”周子青觉得已经没有必要在回那边了,想到房子的事,迟疑了下,开口说道,“房子……是他的,最终怎么处理,由他做决定吧。”   这才算是彻底了断了。   周名博点点头,对周子青名义上舅舅那一家人,并没有什么好印象,“我会看着办的,走,去接周子鸣,咱们一家四口去吃顿好的,也给你们补补。”   打车去了医科大,周子鸣正在寝室呢,楼下喊了一声。   他冲出去往下一看,瞪着一双惊喜的眼睛,嘴脸咧开花了,“爸,妈,还有青青,你们怎么都来了,你们等我,我换身衣服就下来。”   周子鸣冲进寝室换了身衣服,鞋带都系的乱七八糟就往下跑。   一口气跑到跟前,冲着孙蓉蓉就张开手抱了下,还是和妈妈亲,抱完妈妈,又抱周子青,到周名博这,就笑的呲牙咧嘴的喊了一声爸。   周子鸣确实和周子青说的差不多,人又高又瘦,像棵竹竿。   孙蓉蓉原本就知道家里孩子都不胖,可这么久没见着,却没想到一个个都这么瘦,像对周子青那样,又把周子鸣摸了遍。   一身排骨,就连屁股上都没肉。   孙蓉蓉就看着站在她跟前两个孩子,小脸都是细条条一道,脸皮就比一张纸厚点了。看一眼就难受一眼,伸手拉着两个孩子的手,一手拽着一个,“今天去大饭店,想吃什么就点什么,以前也没这么瘦过啊。”   周子青和周子鸣确实都瘦了。周子鸣是因为周子青的事,吃的就少了。   到周子青这,纯碎是之前忙竞赛作品,熬太狠了,接着没缓和过来,又碰到媒体曝光这些事,体重就一直没上来。   周名博倒是觉得没啥,他年轻那时候,就和现在周子鸣差不多,怎么吃都不胖。   到了一家大餐厅,孙蓉蓉点了满满一桌子菜,四个人根本吃不完,她自己却不怎么用筷子,要了一份虾。给青青剥一个,给鸣鸣剥一下,到了周名博这里,也没落下。   整整剥了一盘子虾皮。   “青青,你说,大伯要不要在这买个房子?”周名博这话来的突然,桌上几个人都是一愣。   “公司那边也准备交给别人来经营,你未来有规划,周子鸣又是学医的。我呢,因为上次体检的事情,身体有些机能退化了。医生也叮嘱我。我就想着,要不要在上京买个房,云海市住住,上京住住,你们觉得怎么样?”周名博原本只是有些意动,可现在看到俩孩子,倒是真有些想法了。   孙蓉蓉不管这些事,反正家里大事都不归她管。而且,和孩子住的近些,她还挺高兴的,星期天的时候,还都能回家吃个饭。   说着又开始上手给夹菜。   周子鸣神色一慌,“爸,你身体检查怎么样,医生有说什么吗?还是身体不舒服?”周子鸣筷子一放,在他心里,他爸爸很会工作,可现在他爸说不工作了,这让他心里发慌。   “放心,你爸身体没事,就是那些老毛病。我觉得你爸这提议挺好的,住在上京,距离你们近,想回家就回家。”孙蓉蓉挺赞同的。   周名博目光看向周子青,想听听她的想法。   “大伯,买吧,周子鸣学医的,还有好几年才毕业。我呢正好有个事要和大家说,学校之前有个公费留学生的名额,审批通过了。可能会去了一两年,也有能时间更长点,不过等我回来应该会继续留在上京。到时候大伯大伯母就住在上京,那真是太好了。”周子青对自己人生有计划,出国留学是肯定的,她对这次的特等奖很感兴趣,还有特等奖选手的所在学院,RA人工智能机器人学院。   很明显就能看出来,这个学院学术研究超前很多。   “什么时候的事啊?”孙蓉蓉夹菜的手一顿,心里一听到周子青要去国外好几年,心里顿生有些舍不得。   “之前是报名,最近才审批确定下来。”徐梁知教授也建议她出国,国外学习和国内大学完全不一样,计算机人工智能这个专业,就要放眼全世界,不能把目光约束在一个地方。   周名博脸上挂着欣慰,劝着孙蓉蓉,“这是好事,别人想都不敢想的好事,又不是出去就不回来了,想孩子,坐飞机就权当出国旅游了。”周名博想的开,家里孩子有出息,他高兴。   另一边,邻省的公安局把刘小光逮到了,遣送回了东山市这边公安局。刘小光一听徐长慧家属报警,说他拐卖妇女致死,当时吓瘫了。   愣了有一分多钟,才开始喊冤枉。   “我冤枉啊,我拐卖什么啊,我就是要带她去上京,她家里的弟妹,弟弟,可全都知情啊。我带着她,也都是她自己愿意的。我要是有一句谎话,我不得好死啊我,我真冤枉啊。”刘小光在外面藏着这段时间,悔的肠子都青了。 第122章   周名博和孙蓉蓉在上京住了两天, 就回了云海市。   知道孩子们的想法,周名博也不再迟疑,回到云海市, 就把公司里事情都处理一下,召集公司大小主管开了会议, 把自己想要退下去的想法说了说。   公司里人有干了十来年的老人,和周名博关系极为亲厚, 会议一结束, 就一脸担忧问周名博怎么了, 是不是身体出了什么事。   去了一趟上京,见了俩孩子后,周名博这心里就想开了。   知道一伙老朋友想不开,晚上的时候, 叫上公司了几个老员工,在常去的饭店包厢里, 几个大老爷们喝了几杯下肚之后, 这才推心置腹起来。   周名博对跟着自己干了这么多老兄弟, 也没瞒着, “兄弟几个, 也多少知道我家里那点事。我那儿子学医的, 将来也不会接我的班, 我侄女那就更不用说了,世界级别的大奖都拿了, 将来肯定比我有出息的多。我呢, 一直以为我会在公司干到七老八十。可上回体检身体大毛病没有,小毛病却一大堆。   前些日子,报纸上瞎写的那些东西, 要不是澄清的快,就能把我家孩子前途毁了。   你们也都知道,我二弟在西南,早就和家里断了联系,老三是个不争气的,还是个只顾自己的东西。我这一家老小,全指靠我呢。”   周名博经历青青这回事情,心里一直想着一件事。这事他压在心里,谁都没说。他有些怕,怕自己身体不好,怕自己活的不够长。   他一想到,要是自己明天就死了,青青要怎么办?一家子人要怎么办?   无论外人眼里青青是多么优秀聪明,可周名博一直都知道,她心里有块地是藏起来的,是不能碰的。   早些年公司出事那回也是。   家里也不缺钱,工作退下来,在上京买个房子,好好保养身体,争取活到八九十岁。看着孩子顺顺当当的,这辈子就行了。   这就是现在周名博的想法。公司啊,事业啊,这些心思都淡了。   公司上的事没处理的那么快,不过周名博也不怎么去公司了,也都是有事的时候过去一趟,处理完就走。闲下来的时候,就约上几个好朋友喝喝茶。   周名博朋友多,知道他的想法后,有的劝他再想想,有的人觉得他活的通透,有人觉得他太冲动了。   不管别人怎么说,周名博真就不管公司的事了。   整天约上三五好友,钓鱼,下棋,过得挺恣意。   *   上京这边,周子青知道秦枫回来了,可人却一直没来找她,心里压着这件事,准备等上完上京一档访谈节目后,就主动过去找人。   周子青自从获得国际青年一等奖之后,受到很多报纸媒体邀约,有些想要采访她,有人想要写她的个人专栏,都被她给拒绝了。   可唯独上京的《百姓生活》,这档综合频道全力打造的一档百姓生活现场互动访谈节目,她答应了。   徐梁知教授让她答应,说这是上京题材广泛、关注普通民生,社会影响,兼具高度的开放性、互动性、新闻性、服务性的节目。   每周一至五在早间8:30-9:20时段播出。   对方栏目负责人说要想邀请周子青录制一期节目。   周子青风评因为她国际青年赛获奖,又因为云海市那边澄清,以及她自己个人无条件捐赠作品专利以及大赛奖金等行为,让她获得了大众好评和认可。可至今为止,她一次都没有正面回应,以及解释之前那些报道。   周子青就去了。   周子青不是一个人去了的,学校系办公室知道她要去上京电视台参加录制一期节目。专门让罗海波一同过去。   毕竟,周子青现在是辰光大学在读,还是个学生呢。   去之前,有过电话联系,主要是交谈话题的几个大致方向。   周子青很坦然的告诉对方,她没什么顾虑,现在她的事,也不是秘密。   *   东山市,刘小光架不住警察逼问,很快就交代了。   他为什么来东山市徐家镇,为什么找上徐长慧?统统交代了。这一交代不要紧,东山市分局负责记录的民警都愣住了。   刘小光说,他纯粹就是一个帮人跑腿的,挣得就是一个捎口信的活计。   说上京有个女学生,花钱请他跑趟东山市徐家镇,让他把徐长慧带到上京去。   民警问他:带去上京做什么?又是谁让你来东山市找的人?   刘小光一开始支支吾吾的,有所遮掩。可徐长慧男人一来,咬死了要让他赔命,让他坐牢。吓得什么都交代了。   里面牵扯到的人和人物关系,民警也都整理清楚了。   刘小光说,他认识一个在校女大学生,不喜欢同校的一个女生比她厉害,就想使阴招。徐长慧就是那个女生母亲,两人关系极为恶劣。   这次去上京,实际就是要去抹黑,污蔑那个女生,让她不能好好做人。   里面有刘小光自己的猜测,可他觉得事实真相也就这样了。   担忧警察不信他的话,还把自己和东山市晨报的交易说了出来,说他认识东山市晨报的赵小民,他不是什么拐卖妇女的人贩子,他就是帮人跑腿的。   极力证明,徐长慧突然死在半道上和他真的没关系,他也不是什么坏人。   联系到东山市晨报的赵小民,很快证实刘小光说的话是真的。   “我说的都是真的,都是她找主动找我调查周子青的事情的。不信你们查我银行卡,里面有她打钱的记录,也是她让徐长慧去上京的,这里面和我没什么关系啊,你们该去找她啊,我就是一个替她跑腿的……”   刘小光把金嘉瑜爆了。   本就是没什么道德底线的人,现在更是牵扯到人命官司,一股脑的把责任全都甩过去。有证据的,没证据的,自己瞎猜乱编的。总之,刘小光真的急了,一口咬死了金嘉瑜。   金嘉瑜呢,联系不上刘小光隐约有了不好的预感,可她根本没往人命官司方向去想。她认定自己是被刘小光骗了。   诈了她的钱之后,人就无影无踪了。   没了后续动作,金嘉瑜压抑自己心里不忿,想要申请徐梁知教授个人项目的学生助手。   金嘉瑜看过去报名的人选名单,她觉得自己应该有资格。带着满满自信去的,她觉得这是一次很好的自我调节。   她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结果,却没有录取,她落选了。   简直晴天霹雳,抡头一棍,人都蒙了。金嘉瑜不敢相信自己会落选,觉得这里面一定有自己不知道的猫腻。她气愤冲冲的跑去想要问个明白。   “徐教授,为什么学生助手人选我没有资格?我看过入选的名单,按照成绩来说,我比他们要好,没道理选他们不选我?”金嘉瑜不服气的地方就是这点。   徐梁知正在和学生讲话,金嘉瑜是直接推门冲进来的,气势汹汹的质问声,让整个办公室为之一静。   金嘉瑜瞪着一双怒眼,整个人处于异常愤怒的临界线。   她差哪里?她一直认为自己和周子青之间或许有些许差异,可距离,也不过是微末差距。周子青能在国际大赛上获奖,单她有报名资格这点,就是运气成分多一点。   金嘉瑜失眠焦虑好久,终于想明白她和周子青问题所在,稍稍缓解了心里一部分焦躁。运气这东西摸不着,她自认比不过。   可凭什么学校里这个学生助手,也没有她?   这一点大大刺激了金嘉瑜本就脆弱的神经线。   接受不了这个结果。   徐梁知并没有让学生先出去,脸色一沉,看着金嘉瑜,“成绩虽然也是考核一方面,但是人品也是其中考核的一环。”   金嘉瑜骇然,猛地抬起头,脸色变得煞白,紧紧抿着嘴唇,楞在原地。   徐梁知点到为止,系办公室的老师后来有找到他,解释之前周子青谣言的传闻。了解过前因后果之后,虽然没说什么,可却是记住了这事。   金嘉瑜的名字在入选名单上,是他亲手划去的。故意诋毁同学,光是这一点人品就非常有问题。   徐梁知冷冰冰的话,无异当众狠狠给了金嘉瑜一巴掌。打的头晕眼花,耳朵发蒙。   醒悟过来之后,就不敢直视教授的眼睛,心里愤怒退潮之后,转眼变成心虚恐慌,腿脚虚软,踉跄地退了两步。眼神惊慌失措,抖动着嘴唇想要解释,可却不太直视对方寒芒一样的眼神。   “出去吧!”   “对……对不起。”金嘉瑜失去的理智,终于恢复,才发觉自己一时冲动到底做了什么。懊恼悔恨的退出门外,带上门,手指却控制不住的发抖。   她都做了什么,她疯了吗?当时就脑子一热,就跑来了。   想想几分钟前的自己,金嘉瑜害怕了,她觉得自己变得不对劲了。   周围所有的一切都变得不对劲了,从周子青获奖,不,是,更早之前。就不对劲了。   金嘉瑜觉得自己的世界一夕之间全变了,周围的人都有些躲着她,即使她上前主动找人说话,也会有人闪烁其词,很快就找借口离开。   教学楼上课,没人愿意坐到她旁边。   回到寝室,才是更头疼的。吴淑贤像是故意刺激金嘉瑜似的,天天在寝室夸赞周子青。   “知道吗,周子青要上电视了。”   “之前竞赛作品专利的事情,教育部给周子青颁发了一个证书呢,真了不起啊。”   “公费留学生名额审核通过了,周子青要出国留学呢,我还以为徐教授会留下她。毕竟教授是真的很看好她啊。”   金嘉瑜脑子里要炸裂了,满脑子都是周子青,周子青。像一个套住自己紧箍咒,只要一听到周子青的名字,头疼的像要裂开一样。   金嘉瑜觉得自己世界都要被分裂的时候,有公安局分区下的派出所两个警察找到学校。   罗海波被系办公室主任叫过来,一进来就看到穿着制服的两个面貌严肃的警察同志,心里咯噔一下。忍不住认真严谨起来。   警察之前就已经把事情说了,他们来学校找个人问点事。   “找谁?”罗海波问这话自己都没发觉声音有些发颤。   旁边老师拉了罗海波一波,偷偷说了声,是金嘉瑜。   罗浩博一听,立马皱紧眉头,“金嘉瑜?”警察找到学校来问点事?   怎么看都不像是小事。   系里老师已经让同学去喊金嘉瑜和周子青,两人正在来的路上。   警察没闲着,和老师们聊了聊,主要问金嘉瑜和周子青之间私下的关系好不好,两人有没有什么矛盾之类的。   问的罗海波更加警惕,倒也没瞒着。   金嘉瑜和周子青一前一后进来,两个警察分别找两人问了句话,罗海波和其他一个老师,一同陪着。   在警察询问金嘉瑜:“刘小光认识吗?”还掏出一张照片过来方便她辨认。   听到警察一张嘴说出刘小光三个字,金嘉瑜耳边的心跳声超过了周围所有人的讲话,她脑子一片空白,眼神慌乱无比。   只看到警察上下张合的嘴巴,却听不清楚在说什么,耳朵边嗡嗡地,声音断断续续的。   只感觉心脏像是超出负荷的一台机器,在狂肆加速。   “徐长慧知道吗,刘小光说他是收你钱替你办事,去东山市带人到上京?可徐长慧怀孕身体状况不好。强行出门,现在死在路上了,现在家属报警了……。”   金嘉瑜却不回话,脸色虚白的朝着两个警察询问,他们在说什么,她耳朵什么都听不到,人焦急慌乱,抱着头说自己耳朵坏了,听不见。   金嘉瑜的状态明显不对劲,罗海波让系里两个老师把金嘉瑜带下去安抚情绪。   周子青很快走进会议室,临进门瞥到金嘉瑜情绪失控的场面,眼里闪过一抹疑惑。   坐在两个警察对面,在听清楚问话之后,周子青眼中疑惑立马消散。结合警察的问话,脑子转的飞快,几乎就在几个打量之间,就把事情串上了。   警察询问周子青这里,进展异常的顺利,来之前,还会担心有意外状况发生。结果事情全部反了。   预测会出状况的人,却是无比冷静的一个。   “徐长慧是生我的人,她去世的事情,是徐家镇村里人打电话给我家里说我才知道的。不过,刘小光是谁,我并不认识。家里人说,她是跟一个男人一起走的。” 第123章   警察问周子青, 她和金嘉瑜的关系怎么样。   一个警察负责询问,另一个警察负责做笔录,周子青旁边坐着班主任罗海波。她听到这个问话的时候, 转过身看了眼罗海波,那清亮的眼神仿佛再迟疑。这份迟疑对比之前的伶俐的回答, 就多了一份耐人询问。   “不要有什么顾忌,就按照自己的实际情况说。”警察又说了句。   可周子青还是看了眼班主任罗海波, 直到罗海波轻轻点下头, “心里怎么想就直接说出来。”   罗海波这会才算把事情整理清楚, 同时,对金嘉瑜才是彻底的失望。能做出这样事情来,人品,道德已经低劣到不行了。   当着系里老师的面, 周子青没有任何添油加醋,平静的把两人之间发生的事情说了。   周子青的话一说出来, 事情差不多已经清楚了。   尽管金嘉瑜现在还没有任何回答, 可是有银行明确的几次打款记录, 就已经能确定很多事了。   金嘉瑜的事情学校没办法处理, 只能通知学生家长亲自过来, 毕竟里面牵扯了很多事。   学校这里也对外进行信息封锁, 可这事根本瞒不住, 还是泄露了出去。院系里说什么的都有。   金嘉瑜被学校停课了,学校还安排了一个女老师跟着她, 在她家里来人之前, 一直做贴身的心理辅导。   警察来过之后,金嘉瑜情绪有些失控了,总说自己耳朵听不到, 自己耳朵坏了。去过学校医务室做过检查,不管是外部还是内部都是好好的。重要的是她去系办公室前,在教室里听课还是好好的。   金嘉瑜的事情传的很快,有的学生根本不敢信?竟然会有人能做到这种地步?这已经不是正常人能做到的事情了。可警察都找到学校了,似乎也证实事情是真的。   金嘉瑜父母来的很快,而且明显是有备而来,一同来的还有两个律师。   金嘉瑜的父母先是和老师们在会议室聊了一个多小时。老师聊完之后,从会议室出来,脸色都很复杂。透过闪开的门缝能听到里面说话声,隐约还夹杂着一丝哭声。   周子青这个时候向学校请假了。   她这个时候不太方面在学校,金嘉瑜做的事,她几乎猜到了。徐长慧压根不是村里说的跟男人跑了,而是想跟着人来上京。   至于来上京做什么,已经很显然了。金嘉瑜很讨厌她,在她获奖得意的时候,想给她添堵。几乎已经能猜到,徐长慧来到上京,来到学校会说什么诋毁她的话了。   金嘉瑜对她精神有问题这一点,真是咬死不放。   后续的处理,周子青并不知道,她请假了,一直待在徐梁知教授那边,看书做笔记,安静素净的很。   可是很快,这份素净就被找上门来的金嘉瑜破坏掉了。   金嘉瑜有些憔悴,看着不太好,一双红肿的眼睛死死盯着周子青看。   周子青挺直背脊,并不说话,只冷眼看着她。   两个人都不说话,气氛凝结,直到几分钟之后,金嘉瑜才慢吞吞的张开嘴,一说话,声带似乎有些沙哑,说话有些费劲。   “周子青,我休学了。”沙哑暗沉的嗓音,眼神却忿忿带着一丝不甘,狠狠瞪着周子青。   周子青微微侧着头,“是吗?”轻描谈写的语气,让金嘉瑜眼底的愤怒徒然疯长,“你母亲死了?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警察说她怀孕了,那是因为她自己自身问题,才会死掉。压根这事和我没关系。你别想着我会坐牢。”   周子青沉默了下,嘴角慢慢扬起一抹讥讽,“她活也好,死也好,我都不关心。”说完,眼睛一眨,浅浅低下头盯着金嘉瑜的眼睛,极为小声的补上一句,“虽然这样说,但她死比她活着更让我舒服。”   金嘉瑜猛地瞪大眼睛,低沉清冷的嗓音,却像是寒冬里吹来一缕刺入骨髓的凉风,随着声音入耳,整个人瞬间被寒风袭击,冷的骨头打颤,皮肤颤栗。   “你想让她来上京干嘛?让她当着我的面,继续说那些造谣的话?”周子青冷笑一声,轻蔑的眼神在乎在说,你怎么这么天真呢。   “你看不起我?你觉得我不如你?”金嘉瑜最受不了周子青这种眼神,只感觉身体里有股热气一直不断的往脑子里冲击。   “不然呢?”   “你只是运气比我好一点。”金嘉瑜情绪激动,“你,明明就是个神经病,你有精神分裂。别人都被你骗了?”   周子青脸上下一秒变得阴沉冰冷,深邃的看不到底的眼睛,就像两潭深渊,冰冷黑暗,紧紧的锁在金嘉瑜身上,脚步抬起,一步步走过去。   浑身凌冽的气势,让金嘉瑜不由自主的选择往后退。   两人的距离不断缩小,小到两人距离只有半个手臂时,周子青停下,冷冷地说:“金嘉瑜,你太把自己当回事了。既然你说那女人的死和你没关系,那你为什么休学啊,继续留下来上课啊。你没胆留下来。你做过的那些事,一件件都证实你人品低劣,你是没脸留下来。”   金嘉瑜气的呼吸急促,胸口剧烈起伏,想要张嘴反驳,可周子青不给她机会,抢先道: “我只是运气比你好?入学这么久,你有哪一件事情是可以说出来证实你比我强的?全国计算机人工智能大赛,不说顾时雨那一届,我比你早一年不说,我是特等奖,你是一等奖。别忘了,你做设计的时候,可跑过来问我好多意见。结果,明明我提出的想法,设计说明书上,你倒是恬不知耻的写上你自己的名字。   还有以前那些早就毕业的学长学姐们,也没少照顾你吧。不然你的专业课作业排名,你觉得能进入班级前十?   让你气愤爆发的公费留学生名额,你也报名了,可名额最后是我拿到了。   教授个人实验项目,我听说你报名了,听说也落选了。   你说说看,这一件件的,你到底强在哪里?   还有,之前威胁我让出名额,逼我休学,没得逞就找到朱玉晴让她去辅导老师那里揭发我,事后又造谣言。你的这些低劣的手段,拙劣的我都觉得可笑。   你自认聪明,寝室里却没看到我和朱玉晴其实关系最好,你却找她去揭发我?知道她为什么在我竞赛结果前一天去找老师坦白吗?   金嘉瑜,你充其量就只是能恶心到我的苍蝇。   玉石不能和瓦片俱焚,更不用说,还是一块掉到粪坑里的粪石,站在一旁都会臭味熏天。   金嘉瑜,你起码要休学三年,不然粪坑里的味道你洗不掉。”   随着周子青浅浅低沉的嗓音落地,金嘉瑜咬牙切齿,狠狠攥紧拳头。   “不过,我还是要谢谢你,没有你在后面推波助澜,一个国际获奖的大学生,恐怕只会引起一片小小的水花。托你之前曝光的福,才会有这么多人关注我。   按照吴淑贤的性格,她应该再寝室里说过吧,我要上电视了。   处理完这些,我就该整理整理打好包袱,准备出国留学,知道吗,国际上很多所大学都发出了邀请。金嘉瑜,这些你可以做到吗?   你可以用你家的钱,买到那些知名大学教授手里的名额吗?   金嘉瑜,你记住,只要你和我待在同一个地方,同一个领域,你永远别想越过我去,我注定会死死压着你。”   周子青后退一步,盯着对方白里发青的脸,嘴角露出一抹自信的微笑,“我最恨别人算计我,最不喜欢别人抢我的东西,最不喜欢有人阻碍我要走的路 ,如果有谁要绊住我前进的脚,我一定会踩断她的脚面往前走。”   金嘉瑜看着周子青眼睛里冰冷无比寒芒,浑身像被冰冻凝结,微颤的抬起手,哆嗦的指着周子青,“你……你……果然是……”   周子青抬手轻指自己的脑袋,笑了,“这里,划了很多条线,我一直都好好地遵守着。”   和周子青谈过之后,金嘉瑜还跑去系办公室闹了一场,声嘶力竭的叫嚷着,诅咒发誓说周子青有问题,让别人相信她。说只要让周子青去医院做个鉴定,就能证实她说的话。说周子青很可怕,很危险,要学校强制周子青去做鉴定。   当时闹得很厉害,很多学生都看到了。   金嘉瑜是被父母带来人的强行拽走的,即使这样,嘴里依然尖叫着,说周子青是个怪物。   后来别人说给周子青听的时候,周子青只淡淡应了句:精神偏执了,家长最好去医院检查下。   以至于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周子青大学毕业之后,金嘉瑜想要复学,学校里老师却直白表示,希望家长能提供一份金嘉瑜精神健康鉴定书,且上学期间最好有监护人陪同到毕业等等这些条件。   这些都是以后才会发生的事,至于周子青当时说出口的话,有心还是无意,谁也不会知道。 第124章   《百姓生活》演播厅很大, 放眼望去,呈扇形的观众席,早已坐满了观众, 黑压压的人群,从台上撇头看过去, 人变得小了。演播厅的灯光聚集在前方演播台上,明亮耀眼的光, 打在地板上, 似是镀上一层光。   一个布艺长条沙发, 两个低脚沙发椅,放眼一看,就像普通人家的客厅一角。主持人有两个,男的四十多岁, 短发,看一眼就知道是那种学识, 人生阅历非常丰富的人。女主持人, 面相温和, 嘴角一直挂着笑容, 不管是男主持在说话的时候, 还是周子青在说话的时候, 都是一副认真的倾听者的状态。   气氛一开始有些拘束紧张, 但是两个专业主持人有意识的带动,以及周子青主动的配合下, 气氛很快就变得轻松起来。   只要不把视线皮瞥向观众席, 周子青觉得自己似是在和久违没见过面的亲戚聊天。   可当气氛渐入佳境,当学习竞赛,未来工作规划问完之后, 询问的焦点开始逐渐偏移。显然这一期访谈的重头戏,就是后半段。   就连观众席上的观众都不约而同的坐直身子,面貌比之前清晰以及更有精神。   女主持人语气温和又平静,“青青可以说一下自己的童年吗?你觉得童年,或者幼年经历的事情,对现在你有什么不一样定义吗?”   周子青眉眼低垂,沉默了几秒。   这几秒空白,显得整个演播大厅非常空旷。   周子青在这几秒里,耳朵边听到很多机器细微的运作声,甚至还有人浅浅哈欠声。   敛了敛嘴角,似是陷入沉思一般。   女主持人和悦温顺的嗓音,打破沉默,“这个问题对你来说应该很难回答吧,可以的话,我们换个询问……”   周子青摇了摇头,“并不是,我沉默,只是在思考我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我幼年发生的很多事情都在报纸上登录过,很多人都看过。有的事是对的,有的事是错的。但是真真假假混作一起,真的很难分辨出来。”   女主持人听后点了点头,“有什么想要再这里说给我们观众朋友听的吗?”   周子青目光往下移,双手放在膝盖上,交缠在一起,又沉默几秒。   整个人坐姿端正,气质冷静从容,再抬起头神情有些波动,嘴角冲着一边勉强的扬起,眼睛里多了一丝情绪,“小时候,在房子后面,有一道弯曲细长的小路,路很窄,就比田间田埂宽了一点。路两旁没人打理,全是草,到盛夏的时候,都能长到小孩大腿高。”   周子青抬手比划了一下高度,“路中间就窄窄一块被踩辗的没有长草,草没长高之前,村里人去镇上,集市很喜欢从这条小路上去。家里养了两头猪,割草能省下不少猪料钱。   我其实很喜欢割草这个活,拿上一把镰刀,一个编织口袋。我总是习惯割上几把,就抬起头朝着小道上看两眼。”   男主持人选好时机,插了一句,“为什么会喜欢看那小路,是在等什么人吗?”   周子青没有犹豫的点了点头承认,“村里一些叔叔大爷,从外面回村里,喜欢走这里。骑着自行车,车头上会挂着黑色人造革的手提包,里面会装着买回来的奶糖,苹果,偶尔奢侈的还会有罐头。”   周子青脑子里记忆深处,渐渐有了那样一幅黑白到模糊的画面。   整个演播厅很安静,所有人都屏息敛声,细细的听着清冷的嗓音里,夹杂着一丝苦涩。   嘴角抿了抿,呼出一口气,嘴角勉强的扬了扬,“人小的时候,不是都非常崇敬自己父母吗?但是,生我的那个女人,在很早之前,就打破了我对她的幻想。怒吼,发疯,砸东西,在她眼里,我早就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可以供她发泄情绪的物件。   人在极度失望的时候,会自我安慰自己,会给对方找出各种理由来开脱,说她只是不开心。你是她生的,她怎么可能不爱你呢?当周围的人都这么告诉你的时候,你没有理由不信啊。”   女主持人表情沉重点点头,“小朋友其实找不到理由的时候,会第一时间相信别人告诉她的答案。”   “是的啊,因为身边大家的妈妈都是爱自己孩子的,虽然犯错的时候会挨打,可受伤的时候,会心疼的掉眼泪,会抱着他给他上药,还会买他想吃的东西。”   “你挨打的时候,身边有人会安慰你吗?”男主持人轻轻问了句。   这句话,让周子青愣了下,能看到她眼睛里闪过一抹情绪,迅速的让人捕捉不到。   三秒之后,微微摇了下头,沉默。   “所以,失望了,给自己重新挑选寄予希望的对象,对比生下你的人,爸爸这个角色,似乎相处时间不多,因此就成了你的活着的支撑?”   周子青又点点头,眼角渐渐染上红晕,“没经历过的人,根本体会不到那种寄人篱下的卑微感,曾经很多次,我奢望的想过,为什么我不能是一个小小石头,或者一块泥巴,我甚至觉得屋顶斑驳的水泥瓦片都比我好。等晃过神,人已经站在一个黑暗虚无的坑底,那种……身体破洞,有冷风摩擦骨头的感觉,就已经到了,退一点就是悬崖的地步。”   “才会在那个时候,烧掉房子从家里跑出去?”   “报纸上说我性格大变,原先很胆小,怎么就突然敢放火,又怎么一个人坐车去了几百公里远的陌生城市。外面说我是精神障碍,双重人格什么的。实际上,只是感觉自己距离死亡很近很近,死了,有谁会记得我?没人会替我掉一滴眼泪,就像村里死掉的猪,狗,鸡鸭一样,找个地,挖个坑就埋了。   我一想到这样,就害怕了。想活着,再懦弱的人,也会诞生勇气。老话不是说兔子急了也会咬人呢,我一直缺乏勇气,但是我脑子从来不笨,小学的时候我成绩就非常好。十二岁,我当时就只有一个念头,活下去,无论如何都要活着。”   “我们知道,十二岁自己一个人去了云海市,吃了很多苦。你大伯说明明找到奶奶家,却因为奶奶家地方很小,却要住着六口人,叔叔婶婶也有两个孩子要养活。所以青青很善良,不愿意拖累他们,自己走了对吗?”   “那个时候,意识到自己无论在哪都是多余的一个人。我的到来,奶奶,叔叔婶婶都在哭。离开东山市去云海市找人,是支撑的动力。可到了云海市,又发现,依然没有我站脚的位置。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位置,可我没有,硬着挤上去,所有人都会不舒服。”   女主持人发现气氛有些凝重,轻笑一声打破,笑着说,“后来我们都知道,苦尽甘来,大伯找到你,把你照顾的很好。才会有现在这么优秀的青青,那我特别想要问一个问题,青青你这么漂亮优秀,喜欢你的男生一定很多,想过将来结婚成家,怀孕生子,有什么期许没有?”   这个话题轻松多了,就连观众席上都有异动和吵杂声,突兀的,人群中有道声音传了过来。   “秦枫,新晋演员秦枫!”   听到有人喊秦枫的名字,周子青一直冷淡疏离的表情,突然春暖花开,破了冰层,浅浅露出一抹笑。   男主持人立马接住话题发挥,“看过云海市电视节目的都知道啊,青青和秦枫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两人是非常好的朋友。”   随着周子青获奖,秦枫去云海市录制,娱乐圈报纸上早就各种谣言四起,说是谣言,可有理有据,群众心里都心知肚明,就差当事人自己承认了。   秦枫曾经参加一档卫视娱乐综艺节目,那个时候刚刚毕业入圈子。青涩小生,还没有学会灵活应对身边突发的情况。那期节目,有心人又回去看了看。   谁都能看出来,那个时候的秦枫,羞涩脸庞,明明是一副说到自己心动女生的悸动模样。更有八卦的小报大胆的畅言,这算不算光明正大的告白?   原先只当是理想的类型,可现在,细节条件都符合在身旁认识的朋友?这不是明晃晃的暗恋么?   任谁都看的出来,秦枫当时说的人,完全是按照周子青的自身条件来说的。   刚好两人认识那么久,也算是各自都经历过彼此低潮。   周子青获奖大火,谁也没想到,秦枫也跟着火了。   更重要的是,秦枫所在的公司,可是出了名的严厉。公司明星艺人有八卦绯闻,发布记者会澄清可没少干。《浪漫贵公子》这么火热的剧本给了秦枫,不管圈里还是圈外,这都是公司准备力捧的对证明,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传出绯闻呢?   结果,澄清文案却迟迟没动静,也不出面解释,也不回应?这算什么?   几乎是明摆的结论了。   周子青在国内有多火,秦枫这个新人演员,也被大众提及,看过云海市节目,了解两个人认识的过程,即使秦枫是明星,却也奇异的没有引来太多争议喧哗。   反而公司一下子收到很多来信,鼓励的,让他加油的,还有信里说,让他在努力学学表演,粉丝说只要一讲到周子青,他眼睛立马闪着亮晶晶的光,根本藏不住啊。   还有祝福他的,让他一定让周子青幸福,会一直支持他的。   公司里被这样的来信都惊呆了,还能有这样反转?   总之,《浪漫贵公子》还在后期剪辑,却因为秦枫的缘故,大大做了一波免费宣传,这也是公司乐于见到的。   所以这个时候,演播厅观众席里陆续有更多人跟着应和喊着秦枫的名字。   男主持人站起身稍稍安抚了下观众席群众。   但是,氛围明显比之前压抑的气氛,轻快许多。   就连两个主持人都眼里藏着笑,点评了一句,“秦枫啊,不好意思了,节目组没有邀请他过来。回头和节目组商量下。”   周子青一脸认真思考的模样,微微蹙着眉头,似乎真的很用心在想了。“顺其自然吧,我对自己未来有规划,但是对未来组建家庭这一块,却不敢有奢望,处在感情里,我应该是天底下最苛刻的人,所以暂时会把精力放在学业上。其他的,或许时间到了,我的心态和想法可能也会因为时间而改变一些。”   “青青,是因为幼年发生的事,才会影响你现在对未来组建家庭的心态?”女主持人轻声问道。   周子青轻声嗯了一下,目光垂着,看着自己放在膝盖上手,声音很轻,“说实话是有的,确定感情的双方距离太近了,要做到对对方忠诚,要毫无保留的把自己全部呈现在他眼里。同时我对他的要求可能要比普通人严格一百倍,想一想,喜欢我可能是件很辛苦的事。”   在节目临近结束的时候,男主持人问周子青,还有没有想要通过节目对谁要说的话,都可以表达出来。   周子青正视镜头,表情收敛许多,眼里多了一份认真,“希望,现在处于绝境中的人,不要放弃希望,不要丧失勇气,给自己一个活下去机会。希望,那些正准备组建家庭的人,能深思,能对未来有担当。希望,所有的父母,即使离异,即使感情不和,都请对孩子负责到底。生下她,却又在她年幼懵懂的时候放下她,这是……最穷凶极恶的谋杀。   最后,我想感谢那些曾经帮助我的人,谢谢你们。感谢在我挨饿的时候,有人把鸡腿让给我,感谢那段最艰苦的日子,不是我孤单一个人。   感谢我人生最崩溃的时候,辛苦为我忙碌奔波的,一直没有放弃我,一直陪着我的人,最难熬的那段日子,是我最坚实的依靠。   我的人生有很多波折,也收获很多,今后也可能会面临很多质疑和困难,但是,我坚信我会一直走下去,我的人生才刚刚开启。” 第125章   周子青在录制完节目的第二天, 去找了秦枫。   秦枫在家呢,拍完《浪漫贵公子》之后,公司只给他安排了一个杂志封面拍摄。然后人突然就清闲下来了。难得清闲, 可秦枫心里忙着想周子青,没空想其他的。   负责秦枫的张姐可不是这么想的, 秦枫这一清闲,她跟着放了假。简直没把人愁死。这不是做六休一, 朝九晚五的上班啊。没工作意味着什么, 张姐可是太清楚了。   愁的睡不着觉, 隐隐心里有个了答案,可是心里疑惑啊。   秦枫是新人没错,可不是没背景的新人啊,《浪漫贵公子》这波热度没过, 不是正好造势宣传,怎么突然雪藏了。   是的, 张姐就是觉得公司现在有意把秦枫雪藏了, 秦枫也算有点知名度了, 个高俊美, 不会连个封面广告都没有的, 这明显不正常啊。   公司说秦枫前段时间拍戏辛苦了, 正好戏没上, 趁着机会休息休息。张姐得到的也是这话。可听着心里都快凉了。张姐哪敢休息,没事就在公司待着。   想去上层办公室问一下吧, 没勇气。硬是憋了两天。就这两天, 人上火了。嘴角冲泡,口腔溃疡。热的,烫的, 辣的,甜的,酸的统统吃不下,喝口凉水都生疼。   张姐憋得没办法,跑去找秦枫。让他问问怎么回事。   秦枫这两天在家里,连秦煜的眼神都不敢正眼看。他休息的这段时间,想了很多,思考了很多。对于现在自己没什么工作,也没怎么在意。   他要磨炼演技,他想要做个群众心里都承认的实力派演员。   秦枫打了好几通电话给公司里认识的老前辈,虚心请教,听他们对演戏总结,以及征求他们意见,表达下自己现在的想法。   这些总结沉淀的话语,对秦枫影响很大,什么热度,什么粉丝,这些起起伏伏不要太在意。演员的工作在于用心诠释剧本里角色。   圈里新人以前三年一波,现在一年一波,永远都会有成千上万的新人一头扎进来。一个个都身高修长,五官俊美,能真正立住脚的一定是作品本身。有好的作品,才算把根扎进土里了。   张姐看秦枫这雷打不动的样子,眼看没什么指望,只能自己回公司继续瞅机会。   周子青上门,秦枫又惊又喜。   两人谁都没说之前发生的那些事,周子青手里什么都没带,站在家门口,看着一身家居服的秦枫说,“换身衣服,今天咱们出去玩吧。”   秦枫都惊了,惊慌的问,“出……出什么事了吗,是学校里?又让你停课了?”   周子青被秦枫这反应,搞笑了,咧开嘴笑个不停,看他一脸紧张的样子,笑着解释说,“别乱想,没有什么事。发生这么多事,竞赛也圆满结束,突然空置下来。昨天晚上睡觉前,才恍惚想到,好像打从上学以来,好像一直都在学习,写作业,做题,上大学也是。   我听说上京好玩的地方很多,什么游乐场,动物园,水族馆啊,精品店啊,我似乎都没去过。自己一个人去又没意思。”   秦枫看周子青解释一堆,半信半疑,“你说的是真的吗?我有点不太信啊。”   “那你现在有空吗?”周子青好笑的看着他。   “真要出去玩?”   周子青点点头。“出去玩,玩个一整天再回来。”   秦枫嘴角忍不住上扬,立马转身上楼去换衣服。总共没用到十分钟就出来了。手里还拿着一顶粉红色棒球帽,走过来直接扣在周子青头上。“你现在知名度比我都大。”   周子青看了眼秦枫白色棒球帽,笑了笑没说话。   秦枫心里挺激动的,这算是约会吗?虽然知道这不是,可架不住自己心里这么想。难得两人这么闲暇的一起去玩,秦枫心里砰砰跳动着,手插在裤兜里,紧张的一会攥紧,一会松开。   两个人打车去了上京最大动物园 ,距离有点远。路上还和出租车司机聊了会天。进园的票是秦枫出的,秦枫举着钱包说,今天所有花销都必须他来付。实在是和周子青待在一起久了,太了解她了。   以前在云海市,去饭馆,她全程主导,付款,点菜,什么都是她来。到了上京,去商店买水,他都来不及掏钱。   太习惯主导了。   路上的时候,秦枫就说了,“既然出来玩,你就负责玩。本来你刚来上京上大学的时候,就该好好带你玩一玩,结果你都快要大学毕业了。”   周子青说好,说今天就跟着他玩了。   两人并肩走着,并不着急。秦枫看起来比周子青都高兴,看到卖什么的都要围上去。有个手艺人摊子,在拐角卖棉花糖,五颜六色的,远远看着特别鲜亮。旁边围了一群小孩子。大点的也就比摊子车高出一点点。   秦枫身高腿长的,毫无顾忌的走进去,探头看一眼,立马扭头冲着周子青喊,“这个好,要不要买两个?”秦枫说是掌管财政大权,见到什么都想买,可实际周子青不说买,他也只能小声嘀咕一句,多好啊,也不贵,然后惋惜的掉头离开。   周子青就站在距离三米远地方,看着秦枫站在一群小孩中间,那突兀的画面,又异常和谐的笑容,看着他脸上兴奋的光,点头,买就买吧。   一看到周子青点头,他立马对着商贩说要什么颜色,还有形状。   走近点,还能听到他和旁边不大点小孩的对话,他问人家小孩子,什么口味的好吃。   小孩叽叽喳喳的,有说橙子的,有说草莓的,还有说香蕉的,成功把一群小孩子招惹的呱呱乱叫。   手里举着两根棉花糖,一脸灿烂的走过来,两根举到周子青跟前,介绍着,“红色是草莓的,黄色是成香橙的,听取广大群众意见,说这俩最好吃。”秦枫下巴一扬,示意他嘴里的广大群众,就是他身后和他拿着一样颜色棉花糖的小孩们。   周子青咧开嘴笑,伸手取了一只橙子味道的。   后面几个小孩子身后跟着他们家长,多是爷爷奶奶带着的。跟在后面闲聊,偶尔扫一眼前面走的几个小孩子。   这几个小孩也比较有意思,就跟在秦枫和周子青旁边。甚至有胆子大的,奶声奶气的上前聊天,“你见过大老虎吗?还有大鸟。”   “那是鸵鸟,个子比大人都高,还有它的蛋,是我见过最大的蛋了。”旁边有个小孩补充着。   周子青低头看着他们,“有多大?”   “像一颗足球一样大!”   “撒谎,根本没有这么大。”有小孩子质疑。   “有的,我见过了。”   “那你吃过吗?它什么味道?”   “我不知道。”   一群小孩子叽叽喳喳的,从后面看过去,倒像是周子青和秦枫带着小孩们在逛动物园。原本两个人看,时间很快,和这群小孩子结伙后,根本走不动。   秦枫充当苦力,抱着这个举高看一眼,那个抱一下,小孩子看到无害的动物后,还总想扯把草喂食,自己扯不动,就拽着秦枫裤腿要求帮忙,一个个拽着秦枫,画面有意思极了。   动物园溜达一圈后,几个小孩子还依依不舍的摆手说再见。秦枫这会累的脸庞潮红,额头冒了汗,气喘吁吁的,“你累不累啊,要不要找个地歇息一下?”   对比秦枫气喘吁吁,周子青连呼吸节凑都没乱过。   周子青就看着他笑,“你挺着小孩喜欢的啊。”   “哈哈哈,还行,小时候过节,家里亲戚朋友带着小孩子来玩,没有一个愿意和秦煜说话的。秦煜要抱一下,立马就能哭出来。都是跟着我玩,下回给你看照片,有一回,我一个人领着四五个小孩子。不仅是小孩,还特别招惹猫啊,狗啊的。   秦煜可能比较猫憎狗厌,结果他自己不招待见,就霸道的不允许家里养狗,养猫。秦淼有一回特别想养一只狗,都已经抱回家来了。硬是让秦煜给关门外去了,秦淼那回可要气死了。”   秦枫说着自己家的一些趣事,周子青嘴角噙着笑,细细听着。   秦枫说着说着,声音突然就小了,然后目光有意无意的瞥两眼,脸上闪过几分懊恼。那样白净漂亮的一张脸,干净的就像一张白纸,他所有的情绪表露,在周子青眼里,就像在白纸上写的黑字一样明显。   几乎一眼就能看透他的内心。周子青仰头笑着说,“你顾虑太多了,别人要是说什么我都要联想到自己身上,我得多累啊。顺便告诉你一件事,东山市和我有血缘关系的两个人都已经死了。有点不敢置信,也有点恍惚,就这么平淡的去了?   回头一想,是我自己想岔了。没有谁是特别的,我最恨的两个人,就这么普通,又平凡的死了。生老病死,自然循环。”   秦枫细细看了周子青两眼,小声问了句,“那你心里怎么想的?”   周子青嘴角上扬,“真心话,死了清净。”   秦枫愣住。   周子青笑了笑,伸手拉住秦枫的胳膊往前走,前方是一块休息区。   周子青眼睛里直奔着两个车胎做成的秋千过去,大铁链拴着,应该可以承担成人的重量。周子青率先坐了上去。然后示意秦枫去坐旁边那个。   周子青晃晃悠悠的玩了两下。   沉默了几秒。周子青稳稳走好,扭头看着秦枫,很郑重开了口,“对不起!”   秦枫嘴巴微张,表情微楞,被这突如其来的道歉,疑惑住了。   周子青嘴角微抿,又重复一遍,“秦枫,我对不起你。”   “为什么突然道歉?”秦枫心里有些慌乱。   周子青静静看他几秒,“从认识你开始,你帮过我很多,我说拿你当成重要的朋友,可是却在关键时候,利用了你。”   周子青不认为秦枫不知道,只是他太善良,才会在事后什么都不问,什么都不说。和这样的单纯的人相比,周子青觉得自己内心阴暗的就像恶臭斑斑的下水道。   秦枫张嘴想要说什么,可却一句话说不上来。秦煜那天说了很多话,一遍一遍,不厌其烦的告诉他事实真相。犹言在耳,他记得。偏偏这个时候,却一句话说不上来。   最后,垂下头小声嘀咕一句,“是我……自己愿意的。”   周子青仰头看着天上洁白无瑕的云彩,一点点变换着形状从上空飘过,小声的说着,“我去电视台的演播厅录制了一期节目,我的指导教授和一些老师,希望我借助和这个机会,对外澄清之前报纸上那些负面新闻。所有人都希望我身上呈现的都是积极的,正面的力量。唯一一个知道我秘密的女生,也休学了。   可实际上光和暗永远都是互存的,光越耀眼,阴影越是黑暗,亘古不变的道理。挺拔参天的巨树,根系更是驻扎在接近黑暗冰冷的深处。   我是一个卑劣不堪的人,我有一颗压抑扭曲到变形的心脏。我对事物的认知,偏离了正常人的范畴。我对身边的人,总会潜意识的想要去验证,我对他们的意义。   我想要看到他们对我在意,想看到他们因为我饱受争议,而痛苦不眠,焦虑不安。看到他们为了我,忙碌着四处奔走,我却躲在背后病态的享受这种感觉。   对不起,秦枫,我实际上就是这样一个人。我爱我大伯一家,为了他们我可以豁出命来保护他们,可是,我也同样想要看到他们为我拼命的样子。   我的感情不是免费的,你喜欢我,我很早就察觉了,你的喜欢真挚热烈,纯粹又美好。你是一个很容易就会让人心生欢喜的对象。”   秦枫蹙着眉,一脸担忧的看着周子青。   周子青却轻声笑了,探身起来,伸出手指直直戳在秦枫眉间,“这个表情太沉重了,没你笑的时候好看。”   抚平眉间的痕迹,周子青又重新坐回去,双脚悠闲的荡悠着,像是想到有趣的事,侧过头,“我要是喜欢一个人,一定会想办法掌控住他所有的事情,我的喜欢,大概就是这样的程度。”   秦枫明明被周子青坦白的发言惊住了,可胸口衣服下面,一颗激烈跳动的心脏,却噗噗强劲有力运作着。   剧烈跳动声,就像隔着一道门。像是有人在砸门一样,砰砰砰的,像是要把门砸开才算罢休。   秦枫觉得这声音大的,都要从身体里漏出来。   耳朵里全是敲鼓一样的心跳声,脑子里明明听着周子青话,被吓到了。可身体反应却有那么直接,她说,她一直都知道自己喜欢她。   这句话,想滚烫的油锅里,滴入一滴水,顿时噼里啪啦炸开了。   全身发烫,手心冒汗,张着嘴看着一旁的笑盈盈的周子青,突然鬼使神差的冒出一句话,“我……一直都喜欢你的。”   话刚一脱口而出,秦枫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后,整个人都想起身跑了。   周子青愣了一下,没想到在这个时候会听到秦枫表白,在她什么都说了之后,嘴角翘了翘,笑着嗯了一声。   刚刚羞的想要钻进地里头去,可在听到周子青应了一声后,立马不敢置信的抬起头,睁大一双眼,有些激动的,“你……你……什么意思啊?”   周子青打趣他,“没什么意思,我知道你喜欢我,但是我现在什么都做不了,也承诺不了。因为再过一段时间,我要出国留学。”   秦枫满头热气,被浇灌一盆凉水,表情有些沮丧的哦了一声。   “我们都还年轻呢,先各奔前程,喜欢啊,恋爱啊,等到我回来之后再谈。”   下一秒,秦枫瞬间挺直背脊,眼睛里闪着光,正紧紧看着周子青。心里欢腾的,像是有一匹脱缰的马,正在欢快的撒丫子奔跑起来。   在想要张嘴验证一下,是不是他心里想的那个意思,可心里发怯,总觉得这股希望太脆弱了,承受不起失望后的挫败感。只得赶紧点点头确认认领下来,总归他还是有希望的不是? 第126章   秦煜知道周子青来家里找秦枫, 两个人出去玩了—天。   秦枫回来就开始变得不对劲,—会欢喜,—会忧郁, —惊—乍的,明显看着就不对劲。心里好奇, 想问,可惜张不开嘴问, 不然显得他多八卦似的。   在—个就是秦枫工作态度问题, 正式的去公司找上层谈了。   朋友这边—点没漏的给秦煜传了话, 说秦枫对公司表态,他想磨练演技,不想走时下流行的偶像明星那条路。他可以演配角,可以去剧组跑龙套, 总之,明明有着—张好看脸, 有着得天独厚个人优势, 他放着不用, 偏要去走—条不怎么好走的路。   这是秦枫事后自己想明白的, 周子青对他说的话, —句句的他都反复琢磨好几遍。周子青在告诉他—条信息, 喜欢她是—件辛苦, 还麻烦的事。   没有做好觉悟,最好知难而退。   秦枫想了很多, 他大致总结了些, 周子青在告诉他,她掌控欲很强,对方要对她忠诚, 要把放在第—位,时时刻刻在意她,不能欺骗她,不能给她耍心眼。喜欢她,就要—直喜欢到底。   秦枫觉得,这些都不是问题,   他本来就是家里老幺,家里所有人都喜欢管着他,而且这二十多年,家里亲戚朋友对他评价都是听话懂事。秦枫觉得能让别人操心劳累的管着自己,也是很幸福的—种。   就是因为知道这—点,秦枫对秦煜很多时候的操心都是接受的。亲哥哥,爱护关心他,才会事事想着他。   而且,周子青聪明啊,听聪明人的话,能避开很多坑,少走很多冤枉路。   秦枫自己可能都不知道,他的这些潜移默化的思想,很多都是秦煜在他耳边叮嘱的次数多了,他就默默记在心里了。   而秦煜呢,就只是想让秦枫多听他的话,少反驳,少犯蠢,就能少丢人。   所以现在,秦枫很轻松就能接受。   而至于其他的问题,那根本不是问题,喜欢—个人,那就是唯—的,专心专—对—个人,矢志不渝。   秦枫想明白后,心里很懊恼。他在周子青跟前—说到喜欢,就紧张,说不了话。说句喜欢,下句就没了。明明还可以说些其他的,比如怎么喜欢啊,多喜欢啊,她很重要啊。喜欢她就不会喜欢其他人,这些明明都可以说。结果他什么都没说。   他深深觉得,周子青只是知道自己喜欢她,却不知道有多喜欢。   在家里—想起来这事,是长吁短叹,后悔不已。   秦煜把秦枫的重重表现看在眼里之后,直接略过秦枫,亲自去找了周子青。   秦枫脑子傻的,只会让人溜着玩。   秦煜找上门,周子青也不怎么意外。   秦枫能养成这样,背后家庭环境是—大因素,其次才是人。   这个人是谁,也不言而喻了。   秦煜—身笔挺的名牌西装,全身上下精致的让人挑不出缺陷来,整个人凌厉又有气势,见到周子青的第—句话,“把人利用完了,不会—句话都没有吧?”   这咄咄逼人的语气,明摆着来者不善。   可秦煜不是秦枫,周子青并不在意他的态度,轻轻端起桌上茶杯,抿了—口。“你想听什么?”   “ 秦枫,喜欢你!”秦煜仰着下巴,冷冰冰的抛出这句话。   周子青点头,“我知道。”   “我不希望他将来喜欢的对象太功利。”秦煜眉头—挑,对周子青说话的语气,方式,表示十分不悦。   周子青轻哼——声,“我以为你只是他的哥哥。”深层意思,是不是管的太宽了。   “你没听过长兄如父这句话吗?”秦煜真想找个摄像机把这段拍下来给秦枫看—看,还高材生,就这态度,就这礼貌?   “听过,倒是头—回这么实在把弟弟当孩子护着的哥哥。”   秦煜眯起眼睛,眼看着怒气逐渐控制不住。周子青却突然笑着站起身,亲自给端了茶,“别生气,实在是你这么突然找上我,让我有些惊慌。至于我和秦枫事,我和他应该说明白了。我毕业后会出国留学,秦枫是刚踏入演艺圈的新人,短时间内没时间谈感情。”   周子青这话,秦煜相信,“我来找你是想要知道你的想法,秦枫我了解,他小时候喜欢—样东西,到现在都不变。”   “我认定的事情,也不会变。”   “你在处理自己事情上,会利用秦枫。这已经是第二次了。”上—次是应该是指大伯公司危机那次。   周子青沉默了下,“你了解秦枫,我同样也了解。他不会对朋友危难的时候会袖手旁观的人,与其让他找不通门路,干着急,瞎转悠—圈。不如—开始就给他指清方向。而且,我这次并没有借助他的家庭。不然,按照秦枫,找不到有效解决办法,肯定第—时间会跑去拜托你。实际上我应对方案上,也有更有利更快捷的方法,完全可以引导秦枫去找你帮忙,但是我没有。”   秦煜信这话。   “至于我和秦枫之间的关系问题,起码需要几年之后再来说这个问题。恋爱什么的不是我人生的全部。因为表白的对象是秦枫,就更要细致慎重,他的腿受伤不能跳舞,现在才刚刚有了新的事业,我希望他将来会有更好的发展。”   秦煜打量周子青,心底对周子青说的话还是非常认可的。同时也发觉,周子青要比所有人都冷静,和秦枫头脑发热就冲动的性格来看,周子青已经很好地为两人的未来划了方向。   她不会让秦枫阻碍她的脚步,同时又优秀的不断引导着秦枫稳定下来。这实际上也是秦煜—直想要秦枫去做的。   但是,这不就摆明了,秦枫被对方吃的透透的?   秦煜和周子青的谈话,算不上愉快。总归是有些憋闷的,自己亲弟弟,被人栓的牢牢的。偏偏该死的又非常听人家的话。   了解事情之后,秦煜就给朋友打了电话,让公司放弃—开始给秦枫规划好的偶像明星路线。多给他找—些配角,龙套的角色,去磨炼演技吧。   秦枫和公司高层谈过之后,原先再闲置总会有个广告,杂志内封什么拍—拍。现在,真的什么都没有了。秦枫也潜心静下来。   周子青获奖,随之时间逐渐平淡下来,大学生活也恢复成往日的平静。   寝室没有调换,食堂,图书馆,教学楼,实验室,—天—天,几个地方直线往返。每—天过得都很充实,赶论文的时候,也会通宵达旦。   忙起来,也会忘记吃饭。   大四了,周名博终于把公司里事情安顿好,在上京买了—座独栋。距离市中心有点偏远,但是交通还算便利。周子青坐公交车不到四十分钟。   有孙蓉蓉在,周子青周六日,只要是不忙,都会回去吃饭。毕竟要是出国留学,之后想回来—趟恐怕也不太方面。   周猛这边,周子青特别选了—天,叫上周子鸣,—家人见了面。   周子青提前给家里说了周猛的情况,她出国后,想要家里有空能去看顾两眼。   周子青毕业前,被评为国家优秀青年科技人才奖,国家大学生杰出人物奖。和来自全国各地优秀代表们,—同接受表彰和宣誓。   至此,周子青四年的大学生活,圆满的落下帷幕。   秦枫的漫改电视《浪漫贵公子》—经播出,大火了。精致的人物装扮,加上秦枫那张可圈可点的脸,秦枫演绎的角色明信片在校园里非常火爆,还有各种海报贴画。   可秦枫在这部《浪漫贵公子》之后,却没有趁热打铁,粉丝—直心心念念的。直到某个杂志,曝光了—组某个正在拍摄影视剧组的照片。在极其不显眼的人群里,认出了秦枫。   秦枫公司不宣传,不造势,等到《浪漫贵公子》的热度平息下来之后,秦枫已经在主流娱乐报纸上看不到了。但是在电影院,某个电影,不经意看到某个配角,会突然愣—下,有点眼熟。   周子青大学毕业后,抽空去了—趟云海市,在那里呆了几天。   她去看了陈成,—起吃了饭。饭桌上,相谈甚欢的反而是陈成的媳妇方苗。   方苗见到周子青真是太有话说了,全是吐糟陈成的。—起生活的点点滴滴,以及婚后,生孩子,照顾孩子,教育孩子等等问题。   “知道他以前过得不好,可他护孩子太厉害,孩子不喜欢吃菜叶,他全挑自己碗里。你说哪有这样宠孩子的啊?”   方苗—看到自己肉丸子似的闺女,都没眼看。   明明继承自己—双大眼,愣是在那张肉脸上看不出优势来。   陈成—脸稀罕的抱着,还笑着问周子青,长得像不像他,还非要让自己家孩子管周子青叫姑姑。   陈成的孩子叫陈方方,肉嘟嘟的脸上,勉强都看出几分陈成的样子来,可更多是像孩子妈。不过,周子青—眼就看出来,这个孩子性子没有随陈成。   机灵古怪的,挺有意思的小丫头。   孩子叫自己姑姑,周子青不能让白叫,陈成和方苗都不愿意。礼物太贵重,争执的时候,险些打起来。周子青脸色—板,喊了,“陈成,你想干什么?”   陈成立马老实了,方苗都愣住了,然后开始笑,看出来了,陈成过去应该没少被这么呵斥过。   周子青在云海市待的这几天,陈成给她当司机,两人没事的时候,还会去以前去过的街头转转,可惜过去多少年,很多地方改建,已经看不出来当时的模样。   周子青去了师大附中,去见了高中时期的班主任,还有—些任课老师,以及数学竞赛组的那边老师们。周子青表示感谢去的,也都带上了礼物。   中午休息的时候,还去师大附中的餐馆吃了饭。   石鹏举说数学竞赛竞争越来越严苛,很多学生,从小学开始就学习奥数,师大附中的竞赛优势,也逐渐被市—中等学校取代。曾经的班主任侯健,对周子青说,现在孩子越来越难带,调皮捣蛋的很,家长更难缠。   周子青第三天的时候,回了自己家。孙蓉蓉说家里有她用惯的—些东西没带过来,让她帮忙收拾—下。   陈成开车送周子青去的,车上看着路两边越发粗壮观景树,陈成难得有些感慨,是不是的看着外面风景,“要说这么多年没变的,也就是这里了。我到现在还记得,当初坐在你大伯车里,扒着车窗欣喜又惊叹的看着路两边的风景。当时觉得这里—定是是有钱人住的地方,环境太好了。   当时就是有—种,人生要时来运转的感觉。也幸好,当初咱大伯及时找到咱们。”   周子青摇下车窗,默默看着路边风景,过去的画面—点点记忆起来,好像过了很久,可又清晰的能记起当时的每—个细节。   前方有两道身影,并肩走着。陈成也看到了,按了下喇叭。   等到路边—男—女转过身,敞开的车窗,几双眼睛直接对视上了,—男—女熟悉的脸庞印在眼里。周子青嘴角噙着—抹笑,然后冷漠的摇上车窗。   陈成瞥了眼,—开始没认出来,只觉得那路边那男的长得尤其漂亮了些,简直男生女相。不过看身材和走路姿势,应该是练过的。   倏地—下,陈成突然啊了—声叫出来,扭头看了后面—眼,可惜已经看不清了。陈成惊喜的看向周子青,瞪着—双,激动到语无伦次,“刚刚,那个谁,那个,以前打过架那个,长的像个女人似的,青你还记得不?”   陈成记得以前自己想抢打劫这人的,结果反而被这个人给打了,看走眼这事,他至今没忘。   周子青随意往后看了看,随口应付,“没看清。”   陈成急了,“就是那个谁,当初我要找他干架,你死活拉着我,还找个袋子套他头?记得吗?”   周子青记得,看—眼就认出来了,江洲那张脸见过—次就难忘记,见过这么多人,论外貌,也就秦枫能和他—较高下,可惜两人气质相差太远了。   刚刚对视那—秒,对方估计也认出她了。还是那股骄傲不逊,傲气凌人的样子。   周子青对江洲不感兴趣,倒是对他身旁站的女生挺意外。   兜兜转转,竟然还是周思念。   不过,这些都和她没关系了。   在家里收拾了些东西之后,陈成送周子青去车站,临进站才拎出方苗给准备的—大包吃的。   “拿着吧,这么—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再回来—趟。要是以后回来,记得—定要去家里看看。在那边想吃咱云海市零嘴,就给我打电话,我给你邮寄。”陈成那—包吃的,放到周子青手里,沉甸甸的。   周子青拿着,看着陈成微微低头,忍着不说话的样子,突然上前拥抱了—下,叮嘱他,“好好生活,别给你媳妇吵架,多让着她,孩子也不能太惯着。我知道你因为小时候受过罪,才会这样疼孩子,但我相信你,你—定会做个好爸爸的。”   陈成突然就泣不成声了,—个大男人,哭的有些不能看。周子青说他心坎里去了。   方苗只知道他惯孩子,可他头—回做爸爸,他想做个好爸爸,不想让自己成为他父亲那样的人。 第127章   周子青出国留学前, 准备工作做得非常细致,等到孙蓉蓉周名博到了上京,彻底安顿下来, 发现根本没帮上什么忙。   就是周猛这边,周子青都做了安排, 她在国外学习,肯定没办法回来。走之前, 接了周猛过来认人, 一起吃了顿饭。   把周猛交给孙蓉蓉了。用不着多做什么, 经常过去看看情况,买点吃的,穿的用的,送过去就成。   周名博对这个跟了自己家姓氏的孩子, 并不讨厌。权当自己多了个侄女。说是侄女,可周猛个头矮, 年龄小, 咋咋呼呼的, 活脱脱的像个小侄子。   认识久了, 周名博渐渐喜欢上这小孩。   孙蓉蓉打国际长途的时候, 还会给周子青说, 爷俩处的比谁都好。经常一到放假, 自己就跑去接孩子。   周名博对周猛好这一点,周子青并不意外。   她太了解大伯的喜好了, 周猛虽然是个女孩子, 但是很多时候都会让人忘记她的性别,周猛但凡是个娇娇弱弱,哭哭啼啼的样子, 一准不是现在这样。   周猛从原来的小学转学了,进入一所青少年体校。寄宿制,每周休息一天半,文化课正常上,更多时候都是训练。   周猛进入体校少年班,如同鱼虾入海,快活的不得了。   最大的变化文化课没人死盯着她了,还有体育课增加了。什么体育课啊,实际就是训练课程。可周猛还小,她就觉得只要不用数学做题,语文背诵,天天还能摸着球拍打球玩。打的好,还有人夸。   周猛觉得这学校太适合她了。   周子青早先就知道周猛的底子,所以从来不问考试成绩。只是在临走前,递给周猛一个笔记本。   周猛小,可周子青脑子很清楚,她给周猛找了个目标。人活着,不光是吃饭,睡觉和喘口气。人需要一个前进的方向,一个指向标。   周猛现在不知道,那周子青就给她指出来,等她自己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以后人生属于她自己,她必须得知道。   一本不太厚的作业本,周子青写了满满三页,一笔一划写出来的目标,是查找了很多资料做出来的。能不能完成,周子青不知道。   她只对周猛说了一句话,“做或者不做,你自己选择,但是一旦下定决心,我希望你是最努力那个。”   全国少儿乒乓球大赛,全国青少年乒乓大赛,乒乓球等级考核测试,乒乓球积分排名,市队,省队,国家队等等,写了很多很多。   这是周子青出国前给周猛指出的方向,不能拘泥眼前的一份胜利,要把目光放的长远。   周猛把笔记本放在自己睡觉的枕头下,每天早上起来看一眼,睡觉前看一眼,她心里存下了这个目标。   说是体校,但是更像一个乒乓球的培训机构。10岁-12岁的学生是甲组,9岁之下是乙组。   周猛刚进到新的环境里,兴奋的心态没维持两天,就原地裂开了。   乙组里有还几个比她还小的小孩子,并不住在学校,却也天天过来接受指导训练。年龄也就六岁多点。分组练习的时候,周猛压根没赢过,被一个比她还小的豆丁狠狠碾压了。   就连下午吃饭都不香了,周猛被刺激的不轻。才一星期而已,清楚的认识到,她是里面最差的一个。   乙组有个男孩,比她小了半岁,个头一般高。生的浓眉大眼,人不大,打起球来却虎虎生风,又凶又快。周猛和他分成一组,经常接不住他的球。   男孩叫夏辉,周猛最不待见他,就凭他赢球之后那股嘚瑟,炫耀的劲头,周猛心里咬着牙暗自发誓,一定要超越他,要把他打趴下。   一天,小组两人对打,好死不死的,周猛又被分到夏辉一组。新仇旧恨,周猛眼睛里噼里啪啦的冒火星子,夏辉呢,咧开嘴,露出一口好牙,笑容很灿烂,可眉毛往上一挑,那股挑衅张扬的劲,源源不断从身上溢出来。   瞥了一眼周猛,撇撇嘴,一脸嫌弃的跟旁边指导老师说,“老师,怎么又是她啊,和她打特没劲的。一点挑战没有,你帮找个甲组的人吧。”   夏辉说这话可一点没避让,全听到周猛耳朵里里,满满的嫌弃。   旁边同组的成员都眨巴眨巴眼睛,稀溜溜的盯着周猛看。只看着周猛涨红着一张脸,挺着脖子狠狠瞪着夏辉。   周猛都要气炸了,她也知道她现在有点弱,可让人这么明目张胆的说出来,周猛心里还是受伤了。   可她性子傲,就是原地站着,瞪大眼。才这么大点,一个人身上的特性就能看出来了,倔的像头驴。   夏辉被指导员毫不留情的训斥一番,摸摸鼻子,灰溜溜的走到球台前,下巴一抬,“哎,还不赶紧过来,净耽误时间。”   旁边指导员又瞪了一眼夏辉,让他收敛点。   周猛咬着牙,双手攥紧球拍走过去。   这一场打的,夏辉用足了力气,变着花样,能使出来招数都用上了。五花八门,根本摸不清他的路数。也压根没按照指导员之前说的打。   周猛知道自己落后,也是下了苦功夫训练的,进步很大。可对上夏辉,还是打不过。   偏偏接不住,夏辉还故意大嗓门的吆喝着,“哎呀,你怎么又没接住啊。”   “往左,往左啊,你眼睛怎么回事啊?”   就这么大嗓门喊着直到结束,这人嗓子都没事。周猛输得很惨,灰败着一张脸,一句话都没说。   “哎,周猛,你这样打不行,要不你喊我一声哥,我教你怎么样?”夏辉旁边站着几个差不多大的男孩,几个人站在一起,勾肩搭背的跟着起哄。   “喊一声,喊一声,夏辉哥哥,夏哥哥,还是辉哥哥?选一个叫吧。”   夏辉可能就是随口一说,压根没看周猛,自顾和旁人开玩笑说话。哪里注意到,周猛把球拍啪的一声,扔到球桌上,转身就冲着夏辉扑过去。   夏辉比周猛还小半岁,大家实际都知道,这会夏辉让周猛喊他哥,明摆着羞辱人。   周猛是什么人,没练球之前,从小在福利院和一帮子男孩堆里长大的。更是曾经有一段时间,跟着周子青学了几招,天天在福利院里找人干架。   要不是周子青要她收敛点,指不定现在会是个什么混世魔王样子。   夏辉要是比周猛高点,壮实点,还能抵抗一会。可身板瞅着和周猛差不多,哪里打得过。   周猛打架最有一套,知道怎么打,知道打哪让人不能反手。   别说一打一,以前在福利院和王威他们一打三,一打五都挑战过。这会周猛心里愤恨不已,球场上打不过你,打架还打不赢你?   就刚才小组对打,夏辉打的周猛没点反击,这会周猛压在夏辉打。   骂人的话,小嘴里突突蹦出来,一串接着一串,嘴里骂着,拳头一下没放下。   夏辉抬腿一阵乱踢,全踢空了。   周猛手欠,把夏辉训练短裤给扒了。扒完拿手里,自己也愣了下,才想起来,这不是小时候福利院。   以前她和王威胖子打架,打完扒掉小裤衩,一准又羞又怒,对方只要喊着要裤子,这架就算她打赢了,以前一直都是这么干的   周猛这完全脑子气炸开了,顺手就给扒了。   可关键夏辉嫌弃穿小裤在穿训练裤里难受,就穿了一层训练裤,周猛这一扒,可全漏了。   “周猛~”夏辉这一嗓子,都快把屋顶掀翻了。   指导员过来把打架闹事的两个小孩拎走教训去了。办公室里训斥声大的,隔着几堵墙都能听到。   先是训斥夏辉,你傲个什么劲?你拿到冠军了?还是天下无敌了?就比人摸球拍时间长了点,就撅着腚显摆起来?   粗话糙话加一起,在这里,没什么不能说的。接受不了,那就走人。训斥的又狠又毒,夏辉刚经历挨打,还被人扒了裤子,自尊心早就七零八落,这会还没找补回来。结果指导员又是一顿生猛补刀。   夏辉没抗住,眯着眼啊啊哭了。   指导员也是把夏辉这段时间的表现看在眼里,一点一滴都给他攒着呢,今天积攒够了,一点没含糊。   夏辉有天赋吗?有,能来这里的,多少都是有天赋孩子。夏辉在乙组拔尖的,同年龄里技术不错,就是性子跳脱了些,爱显摆嘚瑟。   周猛没来前,同组里人他都显摆过。可别人打不过他,都沉默不吭声,结果就傲的没边了。   指导员训斥完夏辉,开始看周猛。这一看,眉头就皱了起来。   夏辉啊啊两声,自尊心受挫哭了两声,雷声大雨点小的,看指导员不骂他了。知道自己挨过去了。转着一双大眼睛瞥了旁边周猛看。   那小眼神,仿佛就再说,哼,小样,到你挨骂了。   周猛仰着头看着指导员,一点没打怵,一脸坦然站着。指导员这一看,眉头拧的更深了。   夏辉撑死了是个爱惹事的熊孩子,那周猛,就是个实打实的刺头。   指导员看人眼光还是比较准确的。   周猛摸球拍时间不长,很多基础性东西,正在恶补巩固,可这孩子的进步非常大。   老话总说勤能补拙,这句话没丁点错。可放在打球这个行业里,勤奋能让你技术更熟练,可当你想要站在这个行业最顶尖,最顶尖那一小撮人里,勤奋只是必备的一项基础条件。   想要跨进那最顶尖那道门槛,还要看天赋。   在指导员这里,周猛是他看到天赋最好的一个孩子。现在,除了天赋之外,指导员又看到了其他东西。一种类似头疼的东西。   打了人,还这么一脸镇定站你跟前,仰着脸跟你对视,脸上也不见一份胆怯,害怕。淡然的很呢。   夏辉还能吓唬的哭两嗓子,眼前这个,指导员觉得有点悬。   而且打人手法熟练,一看就是轻车熟路,以往肯定没少干架。   周猛确实经验丰富,以前福利院社工一天三顿饭的找她谈话,也都是眼前这个架势。指导员嗓门大是大了点,可周猛觉得错不在她,她是忍不可忍了。   指导员要是见过周子青,就会知道教育周猛不能靠嗓门大,因为那一点用没有。   可周子青出国留学了,指导员靠着嗓门大,语气严厉,教育一茬又一茬的学生,从没例外过。也以为不会有例外。   先是训斥周猛打人,不服气上球台,用能力,用技术打的他心服口服,看他还敢呲牙?挥拳头打人不算本事,挥球怕把人打趴下才算本事呢。   然后重点来了,打人就打了,怎么能扒人裤子呢?还当着这么多组员的面?这什么行经?耍流氓啊?   夏辉下意识双手拽住自己小裤子,一想到刚刚,羞愤的抬头狠狠瞪了一眼周猛。   周猛扭头一挑眉,晃晃拳头示意。   指导员这一看,合着自己训斥半天,一点没听进去,气得要死。   “你们俩,去给我练习挥拍和发球,完了打扫训练室,什么时候打扫完,什么时候在吃饭休息。”   指导员留下一句话走了。   周猛后脚跟着去了训练室。   夏辉这一看,喊了一声,“周猛,今天这事,别以为我怕你了……”喊完,跟在后面也去了训练室。   周猛压根不搭理夏辉,一个人埋头苦练,脑子里正琢磨着和夏辉对打,他一次次发球的动作,想着自己为什么接不到。   夏辉一旁练习,一旁偷偷注意周猛。   结果这一看,张着嘴啊了一声,“你偷学我的发球?”惊讶的喊完之后,又立马洋洋得意起来,“是不是也觉得我发球很厉害?”   周猛没管他,脑子里还在回忆着对打时的画面。   夏辉彻底被人无视了,气的不轻,又看到周猛动作姿势不对,暗自窃喜。   可十几分钟之后,实在是看不过去,一股脑的走过去,“你这样根本打不出来,手要这样,往怀里收,板子要这个角度去打。”夏辉连说带比划。   周猛愣了下,上下打量他。   “看什么看,我这人最大方了,从来不藏私的。你这人,听不出好赖话,我和你开玩笑,你却找我拼命,还……”一说到这个夏辉又把裤子往上拽了拽。   周猛眨巴眼睛,觉得这人脑子有问题。   以前她和人打架,起码三天不带说话的,谁先找对方说话,就是谁认怂了。   见对方这认怂了,周猛:“你真的开玩笑?”   “那当然是开玩笑了。”   那你喊我一声姐?”   夏辉:“……”   周猛板着脸,瞥了他一眼,然后自己继续练习。 第128章   周猛和夏辉的关系, 就像小孩子的脸,说变就变。   谁都看不懂这俩关系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好的时候, 两人相互切磋,学习。坏的时候, 彼此各自的祖宗十八代都能问候一圈。   要不是指导员说不能动手,这俩扔下球拍就能撸起袖子干起来。   但是有点需要肯定, 两人这种关系, 互不相让的架势, 进步的速度十分惊人。   有个地区上乒乓球比赛,预选赛。能去的都报名参加了。   周猛过了两轮被淘汰下来,夏辉却一下子进了决赛。   这只是一场小比赛,奖品就是赞助的洗衣粉之类的。夏辉却拎着一袋洗衣粉回来了。在周猛跟前耀武扬威, 说自己的衣服洗过特别香,因为是冠军的洗衣粉。   周猛被刺激不轻, 更努力的练球, 夏辉怕被超越, 也更加卖力。   也就是这两个人, 在几年之后, 在全国青少年乒乓球比赛里, 过五关斩六将, 在众多优秀的选手里杀出来。   *   周子青出国留学三年,三年里忙着学习, 做数据实验, 几乎很少回来。大多数都是周名博和孙蓉蓉想孩子,买了机票飞过去看她。住个几天,再飞回来。   三年之后, 周子青又待了两年,才回国。   五年,秦枫厚积薄发,终于在圈子里站住脚。要长相有长相,要实力有实力,家庭又有背景,这样的男人会没女朋友?   想和秦枫闹绯闻的人很多,可都是这边刚闹出来,那边公司立马开记者会澄清,雷厉风行特别迅速,绝不让绯闻过夜。   有意思的是,秦枫五年内,工作不忙的时候,会飞到国外看周子青。刚开始没人注意,可随着演技提升,票房大卖,能力得到外界认可,关注的人越来越多。竟然还有记者会偷偷跟踪到国外去。   甚至还偷怕了两人并肩一起走路,吃饭的画面。   照片一曝光,都等着秦枫公司迅速的澄清,结果等了一夜,什么事都没发生。   娱乐大众都在想,这回是不是真的了的时候,已经有媒体公关把照片上清瘦的女人认出来了。   这是周子青啊!   人都是健忘的,周子青已经很多人不记得了。可干媒体这一行的,记忆力都比寻常人要好。没等秦枫公司澄清,直接翻出了当年综艺视频。   什么都不言而喻了。   人家心里头有白月光,装不下别人。   有那些年级小的,对周子青比较陌生不了解,听到别人说自己偶像喜欢别人,总是不服气的。然后去查找搜索资料,然后被惊着了。   妥妥的学霸这是啊,学历太优秀了。   周子青回国后,先去母校见了徐梁知教授,在国外期间,周子青学业上有疑惑的时候,还会打电话请教徐梁知教授。   周子青在国外五年,发表了很多学术论文,获得国际上一致好评,在国外也多次参加研发工作。研发的作品在行业领域里有很多重大突破。周子青的能力,也得到了权威的认可。   受徐梁知教授推荐,周子青作为特殊人才,被招揽进入一所国家级重要的研发实验室。周子青漫长的精彩人生也是从这一步,在今后被人牢记且熟知的。   *   周猛十四岁的时候,遇到了人生最大瓶颈期。   她觉得自己已经没办法再精进了,她的人生到顶了。无论怎么打,都跨不进前方那道门槛,再一次输了比赛之后,周猛一个人偷偷从队伍里跑了。   周猛打球风格,就像她的名字一样,又凶又猛,速度很快。如果她的对手是差不多的风格,基本上毫无疑问,都是周猛获胜。   可是最近周猛比赛风格,被别人吃透了,以柔克刚。   偏偏是那种周猛最不喜欢的打球风格,磨磨唧唧。对方就是防守,从不主动进攻。再刚硬锋利的刀刃,砍在棉花上,它也没劲。越是拖到后期,根本不用等到别人进攻,光是失球,就送对方一局。   打到最后,周猛心态崩了,自然就输了。   回去后挨训,她如果再继续这样输球,就要提着行李回去了。周猛也想稳下来,也想静下心,可她的状态就是不行,怎么着都不行。   周猛觉得自己完了,沮丧的不行。   好不容易进了省队,在这样下去就要被遣送回市队。周猛不甘心,晚上加练,一练,就练习到大半夜,教练都看不过去,找她谈心,找她聊天,告诉她别把自己逼得太紧。   周猛听不进去,急切的想要赢球,想要证实自己。偏偏状态就是不行,被排名远不如她的对手碾压了。   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落了下来。   队里给周猛放了假,让她调节好状态,周猛直接跑去找周子青了。   “姐,我不想打乒乓球了,”见面第一句话,浓浓哭腔就崩了。   周子青让周猛洗脸,喝了水,问她到底怎么回事。周猛就说自己状态不行,赢不了球。   “你练了这么多年球,落下这么多文化课,现在说不打了,只能回学校插班,接着学习文化课。你觉得两个作比较,你想选择哪一个。”周子青让周猛自己一个人想。   周猛不喜欢学习,数学公式,课文背诵,她小时候最头疼的就是这些。可现在,打球让她很痛苦,她真的不想打了。   周猛自己待了半个小时,走出来,支支吾吾的说着,她不想打球了。这话一听就是言不由衷。   周子青听明白后,直接进了书房,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来,打开翻到一篇文言文《出师表》。递到周猛手里,“不想打球可以,我给你一天的时间,把出师表背下来,这是全国中小学生都要背诵的。   周猛,哪里都有竞争,全国的初中生,要参加中考的竞争,全国的高中生都要参加高考,不管是中考,还是高中,都只有一次机会。   你不打球了,就要靠背诵课文,数学公式去和其他人竞争。我给你一天的时间,把它全背诵下来,你就可以不用打球了。”   周猛不敢出声,拿着书回房间背诵去了。她要背诵下来,她不要打球了。   周子青看着周猛进去之后,给周猛教练员打了电话,了解情况。   教练员把周猛最近的几场比赛情况说给周子青听,以及周猛状态下滑非常严重。听明白后,周子青挂上电话。   就一个意思,周猛这次掉坑里,自己爬不上来了。   周子青最近在忙一个项目,忙的不行。周猛这边也不能没人,就给秦枫打了电话,知道他最近刚拍完戏,人没事,想让他白天过来帮忙看着周猛。   第二天,周子青出门前,秦枫过来了。   现在的一些八卦记者轻易都不跟着秦枫,跟了也是白跟,瞎浪费时间。还不如去蹲其他艺人。已经有个八卦记者不信邪,偏要在秦枫身上挖点什么出来,蹲了有大半年,最后什么都没跟出来。从此业界的人知道,想要看秦枫因为绯闻上报纸估计不太可能了。   都知道秦枫和周子青是好朋友,两人私底下到底什么关系,一直没得到证实。   周猛给秦枫说自己打球的事,然后青姐让她背诵文言文。   秦枫看着眼文言文,忍不住发笑,“你姐,这是万年不变的套路啊,很多年前,我也和你现在这个状差不多吧,你姐把奥数题甩给我,让我做。现在到你这变成文言文了。”   周猛放下书本,惊奇问:“你会做吗?”   “怎么可能会做,我请家教学了好几个月,也不会做。”秦枫说起那个时候的事,也觉得自己那个时候真够傻的。   周猛看了眼要背诵的文言文,密密麻麻的字,连在一起,憋嘴又绕口,别说背诵,流畅的念一遍都是问题。顿时又沮丧起来。   “你真不想打球了?真舍得放弃?”   周猛不吱声。   这状态一看,秦枫那会不明白,把书本抽出来,扔到一边。“别背诵了,给你三天你也不会背诵。还是继续打你的球吧。”   周猛被秦枫带走了。   秦枫认识一位退役的前国家队成员,自己创办了一家乒乓球训练班,只接受4-6岁的小孩训练班。   秦枫就把周猛送过去了,说是让周猛给小学员作陪练。   人扔在那,自己就回来不管了。打电话给周子青说了一声,周子青听说后,也没说什么,让周猛背诵出师表,也知道她背诵不下来。   周猛在训练班待了有大半个月,退役的老前辈闲着没事,就和周猛打着玩。就这么三分认真,七分玩闹的性质,都把周猛打的没反手之力。   老前辈就告诉周猛打球的心态,说自己曾经连输十几场,是人都会崩溃的。不崩溃不行,连续输了这么多场,觉得自己没才能,没脸继续待在队伍里。   周猛很是认可,说自己就是现在这个状态。   老前辈说了很多,周猛都听进去了。   从一开始一面倒的输球,到后面几天,也能赢一局,两局,三局,周猛感觉自己状态回来了。   对于和自己打球风格完全两极化的对手,也慢慢能调整好心态,排名逐渐上升。   周猛教练员对周子青说,周猛很有实力,打球有威力,她打不过的那些人,都队里故意找的人和打的比赛,就是为了磨砺她。对方年龄都是比她大一轮的,心态上都比她有经验。输球崩心态,在队里谁都有,气的脱衣服走人,回头怎么脱的,再怎么捡起来,继续打球。   心态就是这么慢慢磨出来的,周猛现在小,上了更大的竞赛场,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对手。   周猛实际心里也是着急的,夏辉已经先她一步进了国家队,虽然是目前是二队的,可是那也是领先了一步。   *   周子青和秦枫的关系,一直让人看不明白。   直到秦枫拍摄大电影,跟着剧组做宣传活动时,有细心的媒体,无意中拍到了秦枫手上的一枚戒指。然后第二天娱乐圈头条新闻就出来了。   然后只要等到秦枫公司没有做出澄清,那八九就是真的了。   过了一夜,有动静了,秦枫公司正式发布记者会,对报纸上的戒指做出官方解释,演员秦枫这次,要订婚了。   至于订婚对象是谁,公司在记者会里放了一段剪辑过的视频,是早年,青涩稚嫩的秦枫参加一档卫视综艺节目。灯光辉映的舞台上,羞涩脸庞,闪闪发光的眼睛,秦枫说,他喜欢的人,脑子很聪明,特别会做数学题。   这个人,就是周子青。   秦风说,他认识周子青很多年,也喜欢周子青很多年,将来也会陪伴她很多年。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