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零年代嫁给破烂户》
作者：恭安


　　文案：
　　陆云素穿成年代文里的女炮灰，面对的剧情是这样的：
　　入赘老公给不能生的她领回一个养女，后来发现这养女就是她入赘老公的私生女。
　　最好的闺蜜天天过来看她，对她嘘寒问暖，实际上是找她不在的空隙和她丈夫亲热。
　　父母信任入赘老公，生意都交给他处理。得权之后，入赘老公抛妻弃老，娶了她闺蜜。
　　最后，她才发现，她辛辛苦苦养大的闺女是她闺蜜和她老公的。闺女不愿和她过苦日子，欢欢喜喜投入亲妈怀抱，一家人幸福美满。
　　陆云素看完，差点喷出一口老血。
　　所以，回到当初她爸领着一个男人回来让她成亲时，她看着那张恶心的脸，坚决不干！
　　她爸：“张耀人长得好，又勤奋，嘴也乖，你到底哪点不满意？”
　　陆云素冷笑，这些都是他装的。
　　她放言：“嫁个收破烂的都比嫁给他好！”
　　一旁路过，正收着破烂的吴泽：？
　　后来，陆云素抗婚，真嫁给了一个收破烂的。再后来，这个收破烂的成了全城最富有的人。
　　夏英红知道张耀多年后会成为全城最富的人，于是早早与他私交，还为他产下一女，坐等他接手陆家，然后娶自己。结果陆云素不知道发了什么疯，不嫁张耀，反而嫁给一个收破烂的。
　　后来，收破烂的成了全城最富的人，陆云素吃好喝好养得白白嫩嫩。而她守着未发迹的张耀，天天洗衣做饭带孩子，熬成了黄脸婆。

　　内容标签：时代奇缘 年代文 时代新风
　　主角：陆云素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小日子越过越好
　　立意：努力！奋斗！


第1章 看电影   我要嫁给谁我自己决定……
　　回城之后，张耀发现，陆云素变了。
　　以前下乡的时候，陆云素很黏他，一天见不到都闷得慌。现在这都回城三天了，陆云素也不来找他，像是把他给忘了。
　　张耀想起陆云素有个同学叫梁知诚，家里有点关系留在城里，他之前对陆云素很殷勤，这会儿见到陆云素回城，是不是又纠缠上了？
　　张耀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无论如何在家待不住，兜里揣上几毛钱就出了门。
　　走了两步又折返回来，将他姐之前送过来的炒栗子用一张报纸包了一包，放进宽大的上衣兜里。
　　他记得陆云素最爱吃这个。
　　外面天光渐渐暗下来，天空像一块蓝布，罩在头顶。
　　张耀两只手放进口袋，不自觉地紧了紧衣服。
　　十月的天，有了些凉意。
　　陆云素住在她爸陆强分配的职工房里面，职工房红砖白墙，修得很漂亮，空间也敞亮，不像他那间阁楼房，小得坐不下人。
　　陆强曾和他说过，等两人都回了城，就替两人张罗婚礼。
　　如果他和陆云素结了婚，等丈人和岳母退休，他和陆云素就能顶职进工厂，之后也能住这样的房子。
　　张耀走着走着，一抬头，远远瞥见职工房的轮廓。
　　像是瞥见了他光明而又幸福的未来。
　　陆云素坐在镜子前，往刚洗过的白皙的脸上抹雪花膏，没抹两下，突然听到楼下有人叫自己名字。
　　她起身走到窗户边，往下望，张耀正站在楼下的杨树旁，朝她招手。
　　凭良心讲，张耀浓眉大眼方正脸，结实的身材透出一股精神气，是长辈们最喜欢的长相。
　　若不是这样，她爸也不会一眼相中张耀。
　　陆云素收回目光，将没抹完的雪花膏往两只手上搓了几下，凑近一闻，手上也散出淡淡的玉兰花的清香。
　　她将挂在墙壁上的一个蓝色帆布手提包取下来，拍拍两下，去掉尘灰，又站在镜子面前整理一下衣领，见都妥当了，才姗姗地下楼去。
　　张耀瞧见陆云素的身影，眼睛一亮，快步走过去。同时手放进兜里，想把里面的炒栗子拿出来送给她。
　　只不过他走了几步，步子逐渐放缓。
　　陆云素今日穿了一件白色的连衣裙，手上还拿着一个蓝色的手提包，风一吹，隐隐还闻到淡淡玉兰花香。
　　她这是要出门，看样子准备了好久，绝对不是在等他。
　　张耀将放进口袋里的手拿出来，有些紧张地在衣服上搓了两下，才问：“你要出门啊？”
　　“对。”陆云素扯扯裙角，漫不经心地答话。
　　张耀望了望天，“你看天都要黑了，你这是要去哪？我陪你去。”
　　“不用，我约了人看电影。”陆云素直白地拒绝。
　　张耀闻言，脸色泛白，强忍着情绪，问她：“是和梁知诚吗？”
　　陆云素淡淡瞥着他，没承认也没否认，只说：“我和谁去看电影，与你有什么关系？”
　　张耀咬着下牙槽，没吭声。把手默默放进口袋，紧紧攥成拳。
　　他说：“你爸说过，回城了就替我俩张罗婚礼。”
　　“我爸是我爸，我是我，现在又不是老封建那一套，我要嫁给谁我自己决定。”
　　陆云素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不红心不跳，甚至还有闲情查看包里有什么东西忘了带。
　　张耀见她心意转变得这样快，心里凉了一大截。
　　又不肯放弃，只得打起感情牌，柔声道：“素素，你忘了之前咱俩在乡下的日子吗？”
　　陆云素这才抬起头仔细打量张耀，这事即使张耀不提，她也不会忘记。
　　眼前的人绝对不会猜到，她是穿书而来，正因为这样，陆云素十分清楚张耀的本质。
　　在乡下的时候，张耀百般对她好，让她对他产生依赖，她认为张耀是个可靠的人，就与之结了婚。
　　结婚之后，她三年没孩子，想收养一个，张耀便领了一个小女孩过来。
　　她悉心照顾孩子，把孩子当做亲生孩子来疼。最后却发现，这孩子其实是张耀和别的女人的私生女。
　　等她发现这一点的时候，张耀已经接手她她爸的工厂，经济大权在握，张耀也不在意撕破脸皮，直接与她离婚，将她爸妈赶了出去，并在不久后娶了她最好的闺蜜夏英红。
　　这时候她才知道，原来夏英红早就与自己的丈夫勾搭上，每次来找自己，都是想找个她不在的空隙与自己的丈夫亲热。
　　但一切已经晚了，她面对这些忍了下去，不料夏英红故意在她面前耀武扬威，告诉她这个养女其实是她和张耀的。
　　算算养女的年龄，早在下乡的时候，张耀就已经和夏英红勾搭上了，他那时候表现出的一往情深，其实都是他装出来的。
　　最后的结局，张耀娶了夏英红，一家三口团圆，幸福美满，而她带着年迈的父母，谋生困难，下场凄凉。
　　陆云素收回思绪，恨恨地看了张耀一眼，既然知道结局，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再重蹈覆辙。
　　“下乡的日子？”陆云素轻笑一声，故意拉长语调：“我都还记着呢，怎么可能忘记呢。”
　　张耀见她这幅模样，以为她想起以前的事情，还念些旧情，脸上不由地舒展出笑容，没想到下一句就听见陆云素不咸不淡地问：“你还记得夏英红吗？”
　　说完留给他一个意犹未尽的眼神，转身便走。
　　张耀原本是想追过去的，但他手脚冰凉，全身像灌了铅，压得他寸步难行。
　　难道他和夏英红的事，陆云素已经知道了？
　　想到这个可能，张耀打了一个寒颤。
　　不，不可能，这事做得这么隐蔽，陆云素不可能知道。
　　可陆云素刚才的眼神，分明是知道了些什么，要不然她不会平白无故提起夏英红。
　　如果陆云素知道他和夏英红的事，是不是不会再与他结婚？
　　一瞬间，张耀觉得天黑了，黑得让他看不见未来。
　　不知道愣了多久，胳膊突然被人重重捶了一下，张耀偏过头，看见夏英红站在他身边。
　　夏英红满脸愤慨地望着他：“还愣着做什么，赶紧想办法啊！”


第2章 收破烂   这是个灵光的人
　　夏英红知道陆云素以后会嫁给张耀，而张耀接手陆家的工厂以后，会成为全城最富有的人。
　　所以她下乡的时候一直勾搭张耀，还为他秘密产下一女，寄养在他乡下的大姐家里。
　　她原本是想用儿子圈住张耀，让他发迹之后记念着自己，奈何生了个闺女。
　　不过没关系，陆云素不能生，这闺女好歹是亲闺女，比不能生要强。
　　她冒着未婚生子的风险，不过是赌一把，这一把赌赢了，以后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就在她等着陆云素回城之后嫁给张耀的时候，却碰见陆云素要和梁知诚一起去看电影。
　　夏英红简直比张耀还要着急，拽着他的胳膊质问：“你就这样让她走了？”
　　张耀看见夏英红，想起陆云素的话，顿时对她生出几分不满。
　　如果没有和夏英红这一出，陆云素不可能对他不满意。都是因为这个女人，自己的光明前程即将毁于一旦。
　　张耀冷着脸，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她好像知道我们的事情了。”
　　夏英红一惊，“你说真的？”
　　随后反驳：“不可能，她不可能知道。”
　　夏英红低着头沉思片刻，又不放心地问：“她亲口和你说了？”
　　“那倒没有。”
　　“那就是了，你自己瞎猜什么？”夏英红长呼一口气，催促他：“人都走远了，你真的不想想办法？就这样让她跟着梁知诚一起去看电影？”
　　张耀有些气恼，手放进兜里，往包着炒栗子的报纸上捏了两下，才说：“我能有什么办法，现在又没结婚，怎么管着她？”
　　夏英红往路口张望几下，见陆云素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转角，恨铁不成钢地瞥他一眼，“今天我先替你拖住，明天你要自己想办法！”
　　夏英红抄近路气喘吁吁跑到电影院门口的时候，梁知诚正站在电影院的大门口，摇首张望。
　　夏英红将鬓角的头发挽到耳后，走过去对梁知诚说：“你是不是在等云素？”
　　梁知诚望见来人是夏英红，不禁点点头。
　　“云素今天不会来了，她让我来给你传个信，明天同样的时间再出来看电影。”夏英红神色认真，仿佛真有这么一回事。
　　梁知诚是知道夏英红的，夏英红与陆云素是最好的朋友，既然她这样说了，想必不会有假。只是他有些疑惑：“云素出什么事了吗？”
　　夏英红上前一步，凑到他耳边，低声说：“月事来了，肚子疼。”
　　梁知诚听完，刷地一下脸红了，也不敢抬头去看夏英红。
　　夏英红趁机说：“这事你明天不要和云素提。”
　　然后给了他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梁知诚懂她的意思，即使她不说，明天他也不会向陆云素问起这事。女儿家脸皮薄，这种事情总归是不大好意思向男人开口的。
　　梁知诚信了她的话，在电影还没开始的时候，提前走了。
　　夏英红却站在电影院门口，一步未挪。
　　她在等陆云素。
　　陆云素是算好时间出门的，走到电影院的时候，离电影开场还有大概十五分钟。
　　她左右张望，没瞧见梁知诚的身影，倒是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夏英红看到她，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说：“你在等梁知诚吗？”
　　陆云素不动声色地抽回被她握住的手，才回答：“是。”
　　“他刚才有事，被人叫回家了，正好碰见我，让我给你带个信，说明天同样的时间再出来看电影。”
　　夏英红说得真诚，陆云素却并不信她，只淡淡瞟她一眼，问：“他有什么事？”
　　夏英红凑到她耳边，小声说：“我听到一点风声，据说是他那妈又发病了。”
　　梁知诚有个偶尔会发病的母亲，这是他的软肋，别人不能提。
　　若这话是旁人说的，陆云素或许信了，但这话是出自夏英红之口，不由得她多心。
　　夏英红是个什么样的人她最清楚了，在她没嫁给张耀之前，夏英红就和张耀好上了，等她嫁给张耀之后，夏英红还与张耀藕断丝连，每次过来看她，也不过是寻个由头与张耀亲热。
　　这样的人，嘴里是没一句实话的。
　　陆云素“哦”了一声，却并不走，依旧站在电影院门口。
　　夏英红问她，她只说：“走过来挺累，想歇一歇。”
　　等电影开场时间过了，陆云素依旧没见到人，才决定回家。
　　她猜测，这事一定与夏英红脱不了干系。
　　陆云素抬头看了看天色，不早了，现在去找梁知诚也不大方便。
　　夏英红说梁知诚有事，是因为他妈发病。这摆明了不让她明天问原因。
　　陆云素在心里冷笑一声，她明天偏要问！
　　第二天，陆云素洗完脸之后，依旧坐在镜子前往脸上抹雪花膏。
　　今天张耀没有来，倒是来了一个收破烂的男人。
　　那人站在楼下的杨树下叫唤，问有没有人家有不要了的破铜烂铁。
　　那人声音嘹亮，整个小区应该都能听到，但他叫唤了好几声，没人应他。
　　陆云素有些好奇，走到窗户边上往下望，只见杨树下站着一个高高瘦瘦的年轻男人。又高又瘦的身形显得他上身破旧的军便装又宽又短。
　　陆云素啧啧两声，嘟囔一句：“太瘦了。”
　　在这个年代，太瘦了意味着没有多大的力气干活。
　　陆云素正要收回目光，突然瞧见隔壁王叔扛着不知道从哪里淘来的几块床板，吭哧吭哧上楼来。
　　那收破烂的男人见了，殷勤地跑过去，说：“大爷，这木板我来替你搬吧，你在前面带路就行。”
　　然后二话不说接过王叔肩上的木板，轻轻松松地扛起来，走路十分稳健，不一会儿就上了楼。
　　陆云素走到门口听动静，那男人把木板替王叔搬进家里后，说：“大爷，你家里有没有什么不要了的破铜烂铁啊？”
　　王叔刚受了人家帮助，不好意思直接拒绝，说：“我找找看。”
　　那男人高兴地回了一句：“好嘞。”
　　陆云素听了，不禁轻笑一声，心想，是个灵光的人。
　　她看了看天色，加紧速度把手上的雪花膏抹掉，从墙上取下蓝色手提包，整了整衣领，准备下楼去。
　　刚打开门，就瞧见她爸陆强提前回来了。
　　陆强阴着一张脸，问她：“你准备去哪里？”


第3章 下狠手   找人毁她清白
　　陆云素不自觉地把手提包往后躲，躲了一下又觉得没这个必要，堂堂正正地提到前面，正着脸色说：“我去看电影。”
　　“和谁？”
　　“梁知诚。”陆云素直接承认。
　　陆强一言不发，铁青着脸走进屋子。
　　回过头看了看站在门边的人，压低声音：“进来说，把门合上。”
　　陆云素象征性地关了一下大门，以这儿的隔音效果，关不关门其实差别不大。
　　陆强见陆云素乖乖将门合上，还算听话，神色缓和几分，拿起桌上的凉白开喝了一口，顺势坐下，才说：“我说过，等你们回了城，就替你和张耀张罗婚礼。”
　　“这几天厂里事多，比较忙，耽搁了。等过几天闲下来，我就该安排你们的婚礼了。”
　　“我不嫁。”陆云低着头扣衣服上的纹理，并不与他对视。
　　“你不嫁，你为什么不嫁？你难道想嫁给那个什么梁知诚？”陆强隐忍着怒火，碍着隔壁邻居，不敢吼得太大声。
　　陆云素也没想过和梁知诚结婚，只是正好借这个机会甩开张耀而已。但这个张耀好像还挺执着，在她这儿吃了瘪，就去她老爸陆强那儿告状。
　　陆强见她不吭声，神情像是默认，气得重重拍了一下椅背，呵责道：“先不说梁知诚有那样一个妈，你先问问他，他一根单苗，愿意做我们家的上门女婿吗？”
　　陆云素不置可否地挑挑眉，撇着一张嘴，悠悠地说：“反正我不会嫁给张耀。”
　　“张耀人长得好，又勤奋，嘴也乖，你到底哪一点不满意？”陆强气得急咳几声，陆云素见状，上前给他拍背，被他一把挥开。
　　陆云素收回手，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位将近半百的人。
　　他不知道，一年后他会拥有自己的工厂，而他辛辛苦苦经营的工厂最后会落到张耀手上。
　　张耀平时表现得恭敬顺从、听话孝顺，等接过工厂之后，显露本色，一点也不把两位老人放在眼里，最后还嫌他们碍眼，直接将他们赶了出去。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人，在现在的陆强眼中，却是最中意的女婿人选。
　　陆云素无论如何不想重蹈覆辙，哼了一声，不屑地说：“这些都是他装的，实际上的张耀，不仅卑鄙，唯利是图，还伪装孝顺。他现在对你的恭敬也都是装的。”
　　陆强没想到会从自己女儿口中听到这样颠倒黑白的描述，气得重拍一下桌子，吼道：“你当我没长眼睛吗？”
　　桌上的搪瓷水杯咣当咣当滚下来，满屋子都是叮叮当当清脆的声音。
　　发出的动静，连隔壁王叔也听到了。
　　王叔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然后皱起眉头，纳闷：“今天怎么吵得这么凶？”
　　王叔似乎在自言自语，忘了还有个人站在他面前，等着他寻找不要了的破铜烂铁。
　　吴泽也听到了隔壁的动静，但他对于别人家的隐私没有心思探寻，他一心只想收点破铜烂铁。
　　但眼前的人显然很关注隔壁的动静，他也就指了指隔壁，顺势搭话：“平时经常吵吗？”
　　王叔摇摇头，“平时不吵的。”
　　平时老陆家的闺女可听话了，哪里会和老陆这样争吵呢。
　　他想着，要是在闹出大一点的动静，他就过去劝劝架。
　　王叔听了一会儿，隔壁久久没再传来大动静，他放下心，继续在家里翻找。
　　他从角落的烂油布底下翻出两个自行车的脚蹬子，举起来问眼前的人，“这个要不？”
　　“要，要！”吴泽接过来看了两眼，笑着说：“怎么不要，这也是铁呢。”
　　吴泽拿着两个脚蹬子高兴地下楼去，心想总算是没白跑一回。
　　路过隔壁家时，听到里面传出争吵声。
　　“反正我不嫁！”这是个年轻的女声。
　　“那你想要嫁谁？”这是一个浑厚的男声。
　　吴泽缓下脚步，心想，原来是为婚姻问题。
　　随后一想，为哪种问题都他与无关，特别是这婚姻问题。
　　他加快脚步下楼去，走了几步，突然又听到一句：“除了他，嫁谁都可以，嫁给一个收破烂的也比嫁给他强！”
　　吴泽脚步一顿，有些难以置信地回过头。
　　那边是紧闭着的红漆大门，大门内的光景他一无所知。
　　他盯了一会儿，自嘲地笑笑。
　　人呐，也就是说气话的时候才会这样说，若真让她嫁给一个收破烂的，她怕是要当场哭出来。
　　陆云素说完这句话，陆强气得脸色都青了。
　　她怕陆强气出个好歹来，闷着不再作声，捡起掉在地上的搪瓷水杯，舀点水清洗。
　　搪瓷水杯底下摔得凹进去一块，外面的白漆也被蹭破好几处，露出黑色的铁皮，看着怪难看的。
　　陆云素把水杯洗干净，重新倒了一杯水。
　　和陆强吵了一架，她也没心情再去看电影，又把手提包挂回原处去。
　　第二天，陆云素与陆强的争吵不知怎么就传到了张耀耳中。
　　他火急火燎地赶到楼下，想要见陆云素，却先碰见了夏英红。
　　夏英红把他带到偏僻处，神色着急：“昨天陆云素和她爸吵架的事情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吧？”
　　张耀急忙点头，“我就是为这件事而来的，我要去见云素。”说完便要走。
　　夏英红不耐烦地拉住他，“你着什么急，你去见她，她会见你吗？”
　　“你想想，陆云素一向乖巧听话，什么时候和她爸这样吵过？她这是铁了心不嫁你了。”
　　夏英红的话正戳到张耀的痛处，他下意识地问：“那怎么办？”
　　“这不我就来找你了嘛，”夏英红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才小声对他说：“你得下狠手。”
　　张耀抬头望她，眼里满是不确定，问：“怎么下狠手？”
　　夏英红在他耳边低语，“你得找人毁了她的清白。”
　　张耀听完，连忙推开她，摆手拒绝：“不，不行，这个方法不行。”
　　夏英红看他这副舍不得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瞪着他：“又不是真让你毁，你找几个人做做样子，然后我再散播一下谣言，只要让大家相信就行了。到时候你再表现得不离不弃，陆强不把女儿嫁给你，还能嫁给谁？”
　　张耀沉默着，似在犹豫，没有应下。


第4章 攒钱钱   你哪来这么多钱？
　　张耀想象中的未来生活，是和陆云素一起进厂，每月拿个三十多块的工资，慢慢攒起来，一样一样为家里添东西，把小日子越过越好。
　　他以前认为陆云素会安心和他过日子，但这些天下来，这点希望慢慢被磨灭。
　　陆云素似乎不想嫁给他了。
　　陆云素不嫁给他，就只用这种方法逼她嫁给他吗？
　　张耀心里有些挣扎，一方面他实在想娶陆云素，一方面他又觉得这个法子太损。
　　清白对于女人来说很重要，若是用了这个手段，陆云素以后怎么挺起胸膛做人？
　　再说了，若陆云素名声受污，他娶了这样的女人，别人又会怎么在背后说他的闲话？
　　总之，这么做，不大妥当。
　　夏英红见他犹豫不决，气得直跺脚。
　　“你还想不想娶陆云素？”
　　“你再不下决心，陆云素就是别人的老婆了！”
　　张耀摇摇头，“总还能想出别的办法。”
　　“还有什么办法，你说，你说说看！”夏英红叉着腰，气呼呼地瞪着张耀。
　　张耀这个男人，就是太软弱了，做事畏首畏尾，放不开手脚。
　　夏英红见张耀耷着脑袋说不出话，心里上火：“你知道陆云素这几天都往哪里跑吗？”
　　张耀下意识地问：“哪里？”
　　“陆云素这几天一直去杨方国那里。”夏英红把最近打探到的情况和盘托出。
　　杨方国是以前的高中老师，教过夏英红和陆云素。
　　“她去找杨老师做什么？”张耀一时没反应过来。
　　“做什么？当然是准备参加高考！”夏英红嘲讽地盯着张耀，“你看人家根本就没嫁给你的打算，你搬出陆强有什么用，陆强能阻止她和梁知诚看电影，陆强还能阻止她参加高考不成？”
　　“她真要参加高考？”张耀有些不敢置信，两只眼睛发颤。
　　据说明年的高考，已婚人士不能参加。陆云素想要高考，那铁定是不打算结婚了。
　　这下，不等夏英红开口，张耀自己先下了决定，“我去找虎皮哥和发子。”
　　虎皮哥和发子都是整天无所事事的混混。
　　夏英红见张耀有这等觉悟，终于满意地扯起嘴角，她拉住张耀，仔细交代：“陆云素总是一个人从朝南路那边走回来。”
　　“朝南路”三个字加重了语气。
　　张耀看着眼前的人，随即了悟，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陆云素这两天确实常往杨方国那里去，不为别的，只是打探一下明年的高考政策。
　　今年的高考已经过了时候，她赶不上，准备参加明年的高考。
　　书中的陆云素回城之后，不久就和张耀结了婚，然后将生活过成一个悲剧，越往后越凄凉。
　　现在的她既然决定不嫁张耀，总要走出另外一条不同的道路。
　　这个年代，高考刚恢复不久，正是好机会。
　　但据说前两年因为知青下乡的缘故，高考政策放松了年龄的限制，而明年的高考政策会收紧，她特意来向杨老师咨询。
　　“外面有些声音，说明年高考，满25岁就不能参加了，而且已婚人士也不能参加，这些是不是真的？”
　　杨方国告诉她：“传是这样在传，但还没有明确的政策出来，先等等看吧。”
　　陆云素生日还没过，过了生日，满打满算也才21岁，高考年龄限制这一方面她是不担心的，她关注的是不能结婚这一块。
　　陆云素心想，如果真的规定已婚人士不能参加高考，那正好可以利用这个借口，拒绝与张耀结婚。
　　陆强能阻止她和梁知诚一起看电影，总不能阻止她参加高考。
　　杨方国见她有意向参加高考，翻出不少资料给她。
　　陆云素捧着资料，一个人从朝南路走回家。
　　这年准备参加高考的人不只陆云素，相比于往年，准备高考的人反而更多。
　　吴泽就是其中一个。
　　他在院里整理破了皮的铁丝铁线时，吴晓霞用食盒盛了一碗鸡汤，晃晃悠悠地走过来。
　　吴泽抬头瞥见她那隆起的肚子，赶紧起身，接过她手中的食盒，把她扶到椅子上休息。
　　“姐，都跟你说了多少回了，你身子不方便，以后别大老远跑过来，万一遇到我不在家，你岂不是白跑一回？”
　　吴泽说完又蹲在院子里，整理他那堆破铜烂铁。
　　吴晓霞撑着腰坐下，笑着说：“多走走更好，整天坐着也累。”
　　然后打开食盒，把鸡汤端出来，鸡汤浓郁的香味立即在院子里散开。
　　吴晓霞招呼吴泽，“过来趁热把汤喝了。”
　　吴泽闻到味道，拍拍手走过去，一瞧，桌上放着满满一碗鸡汤，里面飘着几块沉甸甸的肉。
　　吴泽皱起眉头，“以后你别老记挂我，我这么大个人了，有手有脚，想吃什么会自己做。”
　　吴晓霞是了解吴泽的，吴泽小小年纪就十分独立，不用人操心。只是每次做了好吃的，她都忍不住想要给这个弟弟送过来。
　　毕竟长姐为母，父母已经走了这么多年，她成了家，有丈夫有孩子，而吴泽尚未成家，她总是要多担些心。
　　吴晓霞瞪着他，“你做什么做，我还不了解你，一日三餐都是随便应付一下，你看你都瘦成什么样子了。你不长胖一点，哪有姑娘家看上你。”
　　其实吴泽的模样是很好看的，只是太瘦了，太瘦的人总让人觉得干活不得力。
　　吴泽将破了好几个洞的手套脱下来，闷闷地回：“长胖了也未必有姑娘家能看上我。”
　　“为什么？”
　　吴泽狡黠一笑：“一进门看见这副光景，就都吓跑啦。”
　　吴晓霞佯嗔着打他一下，随即笑起来，笑着笑着又有些难过。
　　吴泽的婚事是她一大心病，如今这个条件，有谁愿意嫁进来呢？
　　吴晓霞收回思绪，不去想这些烦心事，催促他：“赶紧把汤喝了，不然要凉了。”
　　吴泽没再说话，端起鸡汤，两口就喝了个精光。
　　放下碗之后，摸索着从床上的被褥下面掏出两块钱，递给吴晓霞。
　　吴晓霞吃惊地望着吴泽，“你哪来这么多钱？”
　　吴泽指了指院子里的那堆破铜烂铁。


第5章 谁丢的   肯定有事发生
　　“收破烂能赚这么多钱？”吴晓霞有些不相信。
　　吴泽笑笑，“收破烂当然赚不了这么多钱，但是我有门路。”
　　吴晓霞没细问，她知道吴泽一向比别人机灵，也相信吴泽的人品，知道他的门路不是旁门左道。
　　但她把钱放到桌上，说：“这些钱我不能拿。”
　　“你为什么不能拿？”吴泽把两只破手套对着拍了几下，灰尘迅速扑开，他用手挥了挥，说：“你时不时送些东西过来，难道那些都不用花钱？”
　　“那些又不是特意为你准备的，只是多了，顺带给你捎来。”吴晓霞拿着钱，起身往床铺方向走去，边走边嘟囔：“这钱你得自己留着，存老婆本。”
　　吴泽步子大，几步越过吴晓霞，拦住她的动作，“我准备参加高考，这几年没有成家的打算，这钱你就收着吧，音音也到了要上小学的年龄了。”
　　吴泽不由分说地将钱塞进吴晓霞手中，拉着她重新坐下。
　　陈音音是吴晓霞的大女儿，今年六岁，是该上小学的年纪了，但是小学一年级一学期要三块钱的学费，还有些什么资料费、铅笔、作业本、橡皮擦等等杂七杂八的费用，每一笔虽然不大，加起来却也不小。
　　吴泽走到院子里，蹲下身，用虎钳剥电线，头也没抬地说：“音音上了学，家里的开支肯定变大，你收下这钱，就当我支助音音上学。”
　　吴晓霞手里拿着钱，没再推迟，只说：“音音上学的事不需要你操心，她爸这点钱还是拿得出来的。”
　　“那为什么别的同龄小孩都送去了学校，音音还在家？”吴泽转过头来看她。
　　“我怀着身孕，家里就指着你姐夫，今年日子过得紧，等生下这孩子就好了，我和你姐夫都商量好了，准备明年再送音音上学。”
　　吴晓霞说话的功夫，已经将钱细细叠好，塞进袜子里。
　　她想，这钱就当她先为吴泽存着，等吴泽将来要结婚的时候，她再拿出来。
　　吴泽听完吴晓霞的话，没再说什么，转过头去继续剥电线。
　　吴晓霞收好钱之后，站起身，四处看了看，想替吴泽收拾一下，但房子里空空荡荡，除了一张木板床，几乎没有别的东西。
　　院子里倒是堆了一堆破铜烂铁，她想收拾也收拾不来。
　　但她闲不住，将一双布鞋拖到院子里，放在阳光下晒，又去闻了闻挂在晾衣绳上的衣服。
　　衣服洗得还算干净。
　　吴晓霞将晾着的衣服全部翻了一面，转头看见吴泽蹲在地上单薄的背影，顿时有些心疼。
　　父母走得早，她又嫁得早，家里只剩下吴泽一个。
　　别人家好歹有父母支撑着，大哥大姐帮衬着，老吴家就吴泽一人。她一走，吴泽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吴晓霞想着想着，不知不觉红了眼眶。
　　不知道是不是怀孕的时候情绪比较容易激动，吴晓霞每次来一趟，总要落一趟泪。
　　她低头，扯起袖子擦了擦泪眼，问起其他事情：“高考的事儿准不准，你向杨老师问清楚了吗？”
　　“问清楚了，现在参加高考，不看成分。”
　　吴晓霞点点头，“那就好。”
　　吴泽想起什么，站起身来，从床头捧出一堆资料，绑在自行车后座上，边绑边对吴晓霞说：“我去杨老师那里一趟，这些资料看完了，再去换一批。”
　　说完跨上自行车，脚一蹬，人慢慢远了。
　　那辆凤凰牌自行车已经生锈，坐垫上的皮子掉了一大块，骑起来还时不时发出一阵咯吱咯吱的响声，总让人觉得随时都可能散架。
　　吴晓霞记得，这辆自行车是他父亲生前买的，父亲买来的时候，自行车崭新崭新的，可漂亮了。周围人都羡慕得不得了，纷纷跑过来围观。
　　那时候父亲用布片擦着车身，笑着说，这辆自行车是她们家最值钱的东西。
　　现在，过了那么多年，这辆自行车依旧是她们家最值钱的东西。
　　吴晓霞愣愣地站在门口，看着吴泽慢慢往朝南路那边去，身影逐渐变小。
　　陆云素拿着资料，一个人走在朝南路。
　　她随手翻了一下，上面的知识不太复杂。对于经历过现代高考的人来说，认真复习一下，这些知识应该都能拣起来。
　　正低头看着资料，陆云素偶一抬头，瞟见前面路上有两个男人朝自己走来。
　　男人走路姿势流里流气，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
　　陆云素前后左右看了看，路上没有其他人，顿时警觉起来。
　　虽然现在是大白天，但如果这两个人是冲她来的，那她也没处逃。
　　她故意转身往回走，用余光看后面的人。
　　后面两个男人见她转了身，似乎加快了脚步，朝她走来。
　　陆云素一看，这势头不对劲，赶紧丢了一大半的资料，拔腿就跑。
　　跑到拐角处，又丢了一份资料。
　　吴泽骑车经过朝南路时，远远看见地面上丢了一堆东西。
　　他将车子停下来，低头一看，似乎是一些学习资料。
　　他把地上的资料捡起来，翻了两下，发现是高考资料。
　　这年头高考资料是很珍贵的，谁会把高考资料丢在大路上？
　　吴泽四处看了看，周围没人。
　　他心里虽然奇怪，但没有找到人，只得把资料绑在后座上，继续骑。
　　骑到拐角处，又在地上看到一份资料。
　　他这才警觉起来，察觉到有事发生，连忙骑着车子，在附近不停寻找。


第6章 做决定   被送去派出所了
　　朝南路这边平时人比较少，周围都是一些废气的仓库和厂房。
　　吴泽穿梭在羊肠小道，站起身，边踏自行车，边四处张望。
　　慌忙间路过一条隐蔽的小巷，巷子里头似乎有人影。
　　他轻轻停下车子，悄悄走过去，趴在墙角，瞧见一个身形消瘦的男人，慢慢逼近一个女人，女人手上拿着一条木棍，护在胸前，一边胆怯地往后退，一边喃喃地说：“你别过来！”
　　吴泽上前一步，出其不意地大喝一声：“干什么！”
　　那男人听到声音，下意识地回过头。
　　就在这万分紧急的当口，提着棍的女人一改之前胆怯的模样，毫不犹豫地找准时机，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砸了下去。
　　一木棍打在那男人头上，男人承受不住，当场倒下。
　　吴泽原本想过去帮忙，刚走几步，瞧见这一幕，愣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他走过去，想问问对方有没有事。
　　但对方扔了木棍，神情不惧，甚至还蹲下身探了探男人的脉搏，冷静地下结论：“没死。”
　　这模样太过镇静，显然不像是被吓到。
　　吴泽一时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他从来没遇见过胆子这么大的女人。
　　就在他愣神的功夫，女人抬头觑他，“能不能帮个忙？”
　　“你说。”吴泽不自觉地蹲下身。
　　“帮我到附近找找看，有没有绳子，”女人指了指地上的男人，说：“我要把他绑起来。”
　　吴泽闻言，起身便走，走了两步，他又返回来。
　　“我守着他，你去找绳子吧。”他怕万一中途这男人醒了，她会应付不过来。
　　女人看了他一眼，似乎理解他的意图，也不迟疑，立马起身，四处去找绳子。
　　不一会儿，她不知道从哪里捡来一捆麻绳，蹲下身开始绑人。
　　刚才那一下似乎耗尽她所有力气，吴泽看她绑得松松垮垮，从她手中接过绳子，将人绑了个严严实实。
　　女人满意地望他一眼，拿起剩余的绳子，说：“跟我来。”
　　吴泽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心里虽然有疑惑，脚下却没迟疑一步，起身跟着她走。
　　走到另一条巷子，女人指了指不远处，将绳子递给他，“那儿还有一个。”
　　那一瞬间，吴泽不知道该怎样形容自己的震惊。
　　以至于多年之后，他想起这个场景，连当时天空的颜色都能清晰地记得。
　　吴泽惊讶地张了张嘴，过了片刻才听到自己近乎沙哑的声音：“这也是你打倒的？”
　　女人点点头。
　　吴泽望着地上稍显肥胖的身躯，有些不信。
　　但女人身上透露出的那股临危不惧的冷静，让他觉得，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他二话不说，走过去将人绑牢。
　　打了个死结之后，吴泽拍了拍手，说：“好了。”
　　女人似乎不放心，走过去查看，使劲拽了几下。
　　吴泽找到机会开口，问她：“你一个人，是怎么做到的？”
　　在他看来，一个女人放倒两个男人，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这事说出去，恐怕都没多少人相信。
　　“觉得不可思议是吧？”女人对着他笑了笑，她笑起来脸上有两个梨涡，很好看，但她说出的话实在不大美丽：“你们男人都觉得女人弱，自然不把女人放在眼里。”
　　这话是具有指向性的，她话里的意思，几乎涵盖了所有男性。
　　吴泽却只是笑笑，“你可不弱。”
　　女人见他并不恼，抬头看他，眼神柔善几分，又说：“再帮个忙，麻烦叫几个人过来，我要把这两人送派出所去。”
　　吴泽起身，转头便走，走了几步，他觉得有些不对劲。
　　从一开始就觉得，女人对他有一种莫名的熟稔。
　　他转身，望向蹲在不远处的女人，问道：“你似乎很信任我？”
　　女人望着他，平静地说：“我见过你，你去城南我们小区收过废铁。”
　　原来是这样。
　　吴泽恍然地点点头，大声说：“你等着，我马上叫人过来。”
　　说完扶起自行车，几下就骑远了。
　　吴泽风风火火地赶回家时，吴晓霞还在院子里收拾。
　　她见吴泽赶回来，忍不住问：“这么快就换好了？”说着瞟向他的后座。
　　后座上还是他之前绑好的那些资料。
　　吴泽没回答她，舀了一勺水喝下，连忙朝隔壁走去。
　　吴晓霞见他神色焦急，拉住他，担忧地问：“出什么事了吗？”
　　吴泽看见吴晓霞一脸担忧，不想让她多心，于是把事情简单说了一遍，说：“我现在就是回来找几个人，将那两人送到派出所去。”
　　吴晓霞听完，依旧拉着他，问：“这女孩是谁？”
　　吴泽一愣，他似乎还不知道对方的名字。
　　只说：“是住在城南职工房那边的人。”
　　住在职工房那边的人，想必都是体面人，吴晓霞犹豫着开口：“这事她父母知道吗？”
　　“这才发生的事，她父母应该是不知道的。”
　　吴晓霞扯住他的胳膊，责备道：“这事你不能这么做，你得问问人家父母的意见。你把人带过去，不是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事了吗？”
　　姑娘家的清白多么重要，这要是没嫁过人的姑娘，名声传出去了，以后还怎么嫁人？
　　吴晓霞越想越觉得不妥：“这事你不能跟着瞎掺合，你好歹让人家父母知道，让人家自己决定送不送派出所。”
　　吴泽怔了怔，他似乎没想到这一点，经吴晓霞这么一说，他顿时也觉得有些不妥，这事是大事，应该得让她父母知道。
　　吴泽没带人过去，只从隔壁借了一辆三轮车。
　　他将车子开过去的时候，女人还蹲在原地。
　　女人见他一个人，有点吃惊：“你没叫人？”
　　吴泽指了指后面的三轮车，“用这个就行了。”说完将两个男人扛到三轮车上。
　　女人也跳上车，说：“那直接送去派出所，你正好给我当个人证。”
　　吴泽望着她，犹豫地开口：“这事你要不要先告知你父母？你们商量一下再做决定？”
　　没想到女人直接摆手：“我是成年人，能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吴泽见劝说无果，拉着人直接往派出所去。
　　一路上不少人都瞧见了，其中就有夏英红。
　　夏英红一看事情不对，赶紧跑去找张耀。
　　张耀那时候正窝在家里看报纸，夏英红一把夺过他手中的报纸，“你还有闲心看报纸，虎皮哥和发子被送去派出所了！”


第7章 拦车子   谢谢恩人!
　　张耀扯着一张报纸，眼睛盯着上面的字，心里却想着其他事情。
　　他已经跟虎皮哥与发子交代过，这两人估摸着下午就要动手。
　　张耀心里很紧张，他发着呆，把这件事发生之后的情形在心里演练一遍。
　　在他想象中的场景里，陆云素是一副受尽委屈的模样，周围人对着陆云素指指点点，陆云素她爸陆强铁青着脸坐在竹椅上、一言不发，她妈卢慧躲在卧室里偷偷抹眼泪。
　　而他出现在陆家，深情款款地握住陆云素的手，发誓无论发生什么，他都不会放弃她。
　　陆强听了他的话，很欣慰，准备张罗婚礼。
　　陆云素红着脸，也不再说反对的话。
　　张耀将这些情况在脑海里预演一遍之后，放松了不少，竟真的开始看报纸。
　　正看得认真，外面一阵急骤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夏英红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一把夺过他手中的报纸，尖锐的嗓音在空中响起：“你还有闲心看报纸，虎皮哥和发子被送去派出所了！”
　　张耀愣了愣，仿佛没听懂她在说什么，怔怔地问：“你说什么？”
　　夏英红急得把报纸往地上一扔，“虎皮哥和发子被陆云素送去派出所了，你再不去阻止，人就快到派出所门口了！”
　　张耀被“派出所”三个字吓得魂不附体，他当即回过神，做了他人生中最迅速的一个决定：“我去拦人，你去工厂找她爸妈，要快！”
　　说完身形一闪，借了隔壁大叔的自行车，一下子没了影。
　　夏英红看到张耀去拦人，她也不敢耽搁太久，迈着步子小跑着朝工厂方向去。
　　往派出所方向只有一条大道，张耀循着大道，一边双脚使劲地瞪着踏板，一边向前方眺望，企图找到陆云素的身影。
　　终于，他远远瞟见陆云素，以及被绑着的虎皮哥与发子，他们在一辆三轮车上。
　　吴泽骑着三轮车，迅速不敢太快。
　　他心里有些挣扎，一方面，他很欣赏她这样大胆果断地将两个不法分子送进派出所，一方面他又为她的名声担忧。
　　最终没忍住，吴泽偏过头问她：“你就一点也不怕吗？”
　　车后面的女人反问：“怕什么？”
　　吴泽一愣，缓缓说：“流言蜚语。”
　　没想到后面的人语气坚决地说：“我把做坏事的人送进派出所，我有什么好怕的？”
　　“如果我因此而遭受流言蜚语的攻击，那错的也不是我，既然问心无愧，我有什么好怕的？”
　　吴泽被问得哑口无言，过了良久，他自嘲地笑起来。
　　是啊，她又没做错什么事，她为什么要害怕呢？
　　是他狭隘了。
　　这样想着，吴泽添加了脚上的力度，三轮车蹬得越来越快。
　　突然，一辆自行车从后面横插进来，停在他面前。幸亏吴泽反应快，紧急扣了刹车。他若是再迟一会儿，两辆车准会撞上。
　　哪有人这样骑车的？
　　吴泽把车停住，刚要斥责，抬头却见那人径直走到车后，对着后面的女人恳求：“素素，你不能把人送去派出所。”
　　陆云素见来人是张耀，板起脸，“我送不送去派出所，与你有什么关系？你最好走开一点，别挡路。”
　　张耀无视她冷漠的态度，直接搬出她的父母：“你爸妈知道这件事吗？你觉得他们知道之后，会允许你这样做吗？”
　　陆云素最恨就是张耀这一点，动不动就拿父母压她。仿佛那父母不是她的父母，而是他的父母。
　　“我自己做事，自己会担后果，不用他们操心。”陆云素说完，对前面的人说：“麻烦继续骑。
　　吴泽不明白这两人是什么关系，但看着似乎挺复杂，他迟疑一下，还是按照她的话，准备踏动踏板。
　　没想到那男人却直接按住车把手，对他说：“这是我对象，这事我们还没商量好，你就别骑了。”
　　“谁是你对象？”女人立即反驳。
　　吴泽看这架势，觉得事情不好插手，一时为难起来。
　　陆云素看出他的犹豫，跳下车，让他下来，自己坐了上去。
　　她两手握着车把手，瞪着前方的张耀，盛气凌人地说：“你要拦就拦，你看我会不会从你身上碾过去！”
　　张耀见她动真格，一时慌了，虎皮哥和发子如果被送进派出所，两人一经盘问，交代出他，那他也要跟着吃牢饭。
　　想到这个后果，即便冒着被她碾过去的危险，他也一定要拖住她。
　　张耀死拽着车把手不松开，两只脚夹着车轮，用身体拦在前面。
　　陆云素骑了两下没骑动，气愤地站起身，使出全身力气去踏脚踏板。
　　两人正僵持着，陆强和卢慧从后面赶来，旁边还跟着气喘吁吁的夏英红。
　　这一下，阵仗热闹起来。
　　陆强一张脸沉得可怕，他看了看车后面被绑着的两个男人，走上前命令般地吐出两个字：“回家。”
　　陆云素没想到陆强会赶过来，再一回头，发现卢慧也站在后面。
　　而卢慧旁边，站着不停拭汗的夏英红。
　　陆云素看了一眼，什么都明白了。
　　她恨恨地瞪着面前的张耀，不用说，这一切都是他的主意。
　　陆强和卢慧都来了，再闹大也闹不到派出所去，她不顾虑张耀，总得顾虑父母。
　　陆云素跟着他们回了家，她让吴泽把那两人也拉了回去。
　　吴泽骑着三轮车，把被绑着的两人扛到楼上时，才发觉这个小区他真来过。
　　吴泽看了看陆家那扇红漆大门，觉得有点熟悉。
　　这时候，他才知道，她叫陆云素。
　　就是那日嚷着说要嫁给一个收破烂的人。
　　吴泽按着陆强的指示，将绑着的两人放到厅堂之后，准备转身下楼。
　　卢慧叫住他：“小哥，喝杯水再走吧。”
　　说着，殷勤地倒了一杯水给他。
　　吴泽看着面前慈眉善目的中年妇女，总觉得她误解了什么。
　　果然，她指了指地上，问道：“是你绑了这两人？”
　　吴泽不敢居功，解释：“人确实是我绑的，但是人不是我……”
　　话没说完，卢慧转过身去叫唤陆强，“老陆，还不快过来谢谢恩人！”


第8章 劝人言   他说他不介意
　　陆强闻声，走过来伸出手，郑重地和眼前这位小伙子握了握手。
　　他和卢慧在赶回来的路上听夏英红说了个大概情况，陆云素没被侮辱，想必是这位年轻人救下的。
　　陆强和卢慧是打心底里感激吴泽，若不是发生了这样的事，没有心情生火做饭，这两口子无论如何也要请吴泽留下来吃一顿饭。
　　吴泽看着满脸感激的夫妻俩，实诚地开口：“这人不是我打到的，都是陆云素她自己解决的。”
　　不知怎地，吴泽说完这句话，自己都觉得可信度有点低。
　　陆强和卢慧只惊讶一下，很快又恢复正常。他们只当他在护着姑娘家的面子，看向吴泽的眼神更加感激。
　　吴泽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给他们解释，这夫妻俩笃定他是救下陆云素的人，对他客气极了。
　　这种客气让吴泽有些局促，这本是他不该享有的客气。
　　他想让陆云素出来澄清一下，但陆云素一进门就被卢慧关进房间里，他往房门那边望了望，不知道里面的她在做些什么。
　　莫不是卸下外界的眼光，躲在封闭的空间，一个人淌眼泪？
　　以他短暂的接触，他觉得她不会是这样的人。
　　但愿她没哭。
　　“小伙子你叫吴泽是吧？你家住在哪里呀？”
　　卢慧突然的出声打断他的思绪，吴泽回过神，回道：“我住在城北那边。”
　　“家里还有什么人？”
　　吴泽坦荡回答：“家里就我一个，父母早亡，有个姐姐，嫁人了。”
　　听到“父母早亡”，卢慧脸上浮现一丝惋惜的神态，她咳了咳，又问：“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听到这个问题，吴泽脸上泛出些许窘迫的微红，他恍然有一种被相亲对象的父母审视的感觉。
　　这年头，到处都是失业的年轻人，若有一份体面的工作，要被人高看几分。
　　他姐吴晓霞经常在他耳边吹风，让他找个正经工作，说收破烂不是长久之计。
　　事实上，他也并不打算长久收破烂，只是找到些门路，可以挣一点快钱，用这点快钱补贴家用，撑过高考这段时期。
　　他从前也并不耻于向别人提起他的职业，只是现在，这个场合，他竟然噎住，开不了口。
　　他涨红着脸，往房门的方向看了几眼，不自然地扯了扯衣角，低下头说：“我准备参加高考。”
　　这不算撒谎，他确实打算参加高考。
　　卢慧“哦”了一声，表示理解。
　　回城的年轻小伙子，头一年多半选择参加高考。
　　就在他们谈话的当口，张耀从窗户旁看到楼下的夏红英朝他招手。
　　他悄悄溜下楼，问她：“你怎么还不回去？”
　　“我这不是担心嘛，里面是个什么情况？”夏英红指了指楼上。
　　什么情况？
　　陆强夫妇把那个什么吴泽奉若上宾，恨不得调查出他的祖上十八代。
　　张耀想起陆强夫妇的态度，心里莫名不舒服。
　　夏英红左右张望两下，压低声音，又问：“那两人怎么办？”
　　这两人指的是虎皮哥和发子。
　　张耀沉默着，长叹一口气，宽慰她：“我会见机行事。”
　　人被绑在陆家，总比被绑在派出所有机会。
　　夏英红见自己做不了什么，饶有深意地看他一眼，转身走了。
　　张耀看着夏英红离去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视线中，准备返身上楼时，瞧见楼下停着的那辆三轮车。
　　这又让他想起陆强夫妇对待吴泽的态度。
　　据说陆云素是被吴泽救下来的，虎皮哥和发子也是被吴泽绑起来的，两人也是被吴泽送去派出所的。
　　如果不是他，虎皮哥和发子早就成事了，哪里会发展成现在这副不可收拾的样子。
　　天知道他听说虎皮哥和发子被送往派出所时，有多害怕。
　　一切的一切，都是这个人坏事。
　　张耀一肚子气涌上来，逼得他迫不及待要泄出来。
　　他盯着那辆三轮车，鬼使神差地走过去，将三个轮子都泄了气，然后捡起一块碎玻璃片，把三个轮胎挨个扎破。
　　做完这一切，张耀心里舒坦了些。
　　扔掉手上的玻璃片，拍了拍手心手背的灰尘，转身上楼。
　　上楼时，卢慧与吴泽的谈话差不多要结束。
　　吴泽要告辞，卢慧说要送送他。
　　吴泽摆着手，让她别送，然后赶紧一个人快速下了楼，与正上楼的张耀擦肩而过。
　　等吴泽走后，陆强和卢慧收敛笑容，神情变得沉重。
　　两人招手让张耀进门，然后关上大门。陆强坐在厅堂中看着地上被绑着的两人，卢慧则走进房间，与陆云素谈话。
　　陆云素懒懒地靠在床边，见卢慧走进来，先开口：“别劝我，我还是要把他们送进派出所。”
　　这犟得像头牛的脾气，和她爸一模一样。
　　卢慧合上房间的门，把椅子拉到床头，坐下，面对着她说：“素素啊，你是未出嫁的姑娘家，你知道名声对于一个未出嫁的姑娘家来说，有多么重要吗？”
　　城东有户人家，女儿被人强了，流言蜚语四起，最后迫不得已，那户人家举家搬迁。
　　城西有户人家，也是这种情况，没搬家，但那女儿熬到三十岁，还没有等到媒婆进门。
　　“只要沾上这事，名声就坏了，坏了就没人敢娶你了，你明不明白？”
　　“你要一辈子带上这种阴影，孤独终老吗？”
　　卢慧是个温柔的人，很少说重话，这样几句话，已经很重很重了。
　　陆云素抬眸望她，神情坚毅，“可是，为什么罪要受害者来受？就因为周围人那些并不重要的看法，我就要放过伤害我的人？”
　　“那我宁愿孤独终老！”
　　“因为，如果我没这么做，在将来的某一天，我一定会后悔，我一定会如鲠在喉，悔恨自己当初为什么没有把这两个人渣送进派出所。”
　　能一棍子打倒其中一个，其实是带了些运气在里面。
　　如果当时那人没有因为面对是女人而放松警惕，那她现在大概真的遭遇不测。
　　卢慧从她眼里的坚持，看出几分陆强年轻时候的影子。
　　这女儿，不仅模样长得像她爸，脾气也像。
　　卢慧知道自己劝不动她，对她说：“我让你爸来劝。”
　　说完起身走到门口，拉开门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陆强进来，合上门，开口第一句便是：“我刚才和张耀谈过了，他不介意。”
　　陆云素背着光，一张脸埋在阴影里，逐渐沉下去。


第9章 扎车胎   这是怎么了？
　　“他不介意是什么意思？”陆云素嗤笑一声，“他永远说得多做得少，如果我今天真被人怎样了，说不定他跑得比谁都快。”
　　“你为什么对他恶意这么大？”陆强有点不理解面前的女儿，斥责她：“你忘了下乡那会儿是谁帮衬你，照顾你？现在回城了，不需要张耀了，就要把他甩到一边去？”
　　“做人不能这么没有良心，你摸摸自己的良心，你这样对得起他吗？”
　　陆强痛心疾首，似乎觉得自己没有把女儿教好，他重重叹出一口气，“刚才在厅堂，张耀亲口对我说，无论你发生什么事，他都不会介意，不会离开你，人家为你做到这个份上，而你又是怎样评价他的呢？”
　　可是，张耀那个时候就与夏英红好上了，张耀对她好，有几分是真心的？
　　陆云素没有抬头去看陆强，她不想去看一个满心满眼都是别人的父亲。
　　陆强一直把张耀当成女婿看待，几乎不拿他当外人。
　　与其说他信任任张耀，不如说他信任自己的眼光。他觉得他不会看走眼，他觉得他选中的人，一定是她最好的归宿。
　　她今天发生了这样的事情，陆强没有关怀、没有慰问，甚至他都没有问一下整个事情的经过，他一进来，只是告诉她，张耀不介意。
　　她丝毫不怀疑，如果今天真发生了什么，而张耀又表明态度不介意，陆强会让他们明天就领证办婚礼。
　　好像能有人要她，是她的荣幸。她不该不识抬举。
　　他根本不在意有没有发生那种事情，他只在乎，发生那种事情之后还有没有人要她。
　　如果有，他似乎就能松一口气，仿佛有没有发生那种事情并不重要。
　　陆云素低着头掰着手指头，等陆强说完，她只是淡淡接话：“我要参加高考。”
　　明年参加高考，可能会有婚姻限制。这事陆强也听说过。
　　他说：“参加高考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出来能有一份好工作。你妈退休后你可以顶职，不是非要高考。”
　　陆云素动作一顿，她摊开手，才发现掌心里都是汗。
　　她紧紧咬着下嘴唇，没说话。
　　过了许久，她才重新组织语言，抬头叫了一声：“爸。”
　　陆强转过头去望她，陆云素继续说：“我做了一个梦，梦到之后你会开一个工厂，我会与张耀结婚。结婚之后，我没孩子，张耀领了一个女孩回来，这其实是他的私生女。你信任张耀，把工厂交给他打理。但是他掌权之后，和我离了婚，把你们二老赶了出去，并与别的女人结了婚。”
　　陆强静静听她说完，有些不敢置信：“这就是你对张耀态度转变的原因，就因为一个梦？”
　　陆云素深吸一口气，说：“这万一是个预言梦呢？”
　　陆强气笑了，“你高中白读了？你因为一个梦就给别人判死刑？”
　　陆强觉得陆云素满嘴都是荒唐话。
　　陆云素咬紧牙槽，死扣着床单，似乎要把床单扣出一个洞，她心里明白，以如今陆强对张耀的信任，她说什么都无济于事。
　　除非能找到张耀和夏英红偷偷生下来的那个孩子。
　　可是夏英红做得很隐蔽，当初在乡下偷偷摸摸生下一个孩子，竟然没让任何人察觉到。
　　书中，如果不是夏英红后来自己对她坦白，她也没猜到她一手养大的女孩是夏英红亲生的。
　　但即便找到孩子，作用似乎也不大。
　　这个年代亲子鉴定技术不成熟，且多用于警方。即使找出那个孩子，也没有办法证明那孩子就是张耀的。
　　如果夏英红和张耀串通好，一口咬定这孩子不是张耀的，她一个外人，四处嚷嚷孩子是张耀的，反而像是造谣，往张耀身上泼脏水。
　　到时候反而弄巧成拙，让她父亲更同情张耀。
　　陆云素无力地靠在床上，神情悲切，这似乎是一个死局。
　　她提前知道后面的结局，却怎么也不能说服自己的父亲。
　　难道非得闹到决裂的地步，才能解决这一切？
　　坐在厅堂里的卢慧仔细听着房间里的动静，她以为脾气相近的父女俩会大吵一架，过了许久，没听到里面有激烈的声音。
　　卢慧这才放下心来。
　　张耀时不时地瞟向地上被绑着的两人，他没有心思去听房间里的动静，他只在琢磨，怎么把这两人给放走。
　　张耀抬头去看卢慧，开始在心里斟酌，“婶，这两人你准备怎么处置？”
　　卢慧看了一眼还在昏迷中的两人，说：“待会儿问问她爸的意思。”
　　张耀搓搓手，顿了顿，“其实，刚才我和叔也讨论过了，叔的意思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两人说到底也没真做什么，把两人绑在这里，等两人醒了，记住了地址，以后说不定回来报复。只是叔怕你心疼素素，没敢和你明说。婶，你的意思是怎样的？”
　　卢慧想了想，说：“那依你叔的意思吧。”
　　张耀用脚踢了踢两人的大腿，两人没有知觉，他对着卢慧说：“趁他们没醒，我先把他们弄下楼，弄到别的地方去，免得醒了，记住这个地址，以后再找素素麻烦。婶，你看这样行不？”
　　卢慧摆摆手，“赶紧弄走吧。”
　　张耀分两次把人扛下了楼，然后带到偏僻处，用冷水浇醒，放走了。
　　走之前还忽悠两人，说陆家准备告他们，让他们有多远逃多远，最好以后都不要回来。
　　天色渐渐黑了。
　　吴晓霞坐在院子里等吴泽回来。
　　吴泽从中午出去一直没回家，这天都快黑了，还不见他的身影。
　　吴晓霞不是一直待在院子里，她中途回了趟家，在家里收收洗洗一阵子，放心不下吴泽，准备过来问问情况。
　　没想到过了这么久，吴泽还没回来，不由地有些焦急，心里砰砰直跳，生怕吴泽出什么意外。
　　吴晓霞撑着大肚子，起身去路边张望，这已经是她第八次这样做了。
　　路边不少人家生了火，各种各样的炒菜香味飘出来。
　　吴晓霞站在一块大石头上张望，弯弯曲曲的路的尽头，吴泽推着一辆三轮车，慢慢悠悠地回来。
　　吴晓霞终于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踏下石头，迈着轻松的步子前去迎接他。
　　“你怎么才……”吴晓霞刚走近，话没说完，瞟到三轮车的车胎，语气大变：“哟，这是怎么了？”


第10章 买新的   人呢？放了
　　吴泽笑笑，“没怎么，车胎破了而已。”
　　“车胎怎么会破？而且一破破三个？”吴晓霞不大相信，赶紧扯着吴泽的胳膊，从上到下打量一遍。
　　她怕吴泽偷偷在外面和人闹了矛盾，动了手，却没和她说。
　　吴泽站着噗呲笑了一声，任由吴晓霞拉着打量，而且还配合似的挽起衣袖，把裤腿也卷起来，“你瞧吧，仔细瞧。”
　　吴晓霞见他这副样子，知道自己多心了，佯嗔着拍了一下他的胳膊，指着车胎问：“这是怎么回事？”
　　吴泽从陆家出来，下楼时看见车胎被人扎坏了，也是一脸莫名其妙。
　　这看样子是人恶意所为，但他向少与别人结仇，谁会无缘无故扎破他的轮胎？
　　吴晓霞此时问起来，吴泽只说：“可能是某些顽皮的孩子弄的吧。”
　　吴晓霞没有深究，她盯着车轮胎，逐渐皱起眉头，“这三轮车是你向隔壁王大哥借的？”
　　吴泽“嗯”了一声，继续把三轮车往院子里推。
　　“车胎全坏了，怎么还回去？”吴晓霞嘴上这样说，心里却开始算计三个新的车胎需要多少钱。
　　最后，她说：“车胎坏了，可以拿去修补一下吗？”
　　她记得，城北天桥下就有一家修补轮胎的店，轮胎拿去修一修，要不了几个钱，总比买新的划算。
　　“不用修补，这儿有现成的，花那个钱做什么。”吴泽说着朝院子的角落走去，扯开一块黑油布，底下是各式各样的轮胎，大的小的，胖的瘦的，都有。
　　吴晓霞看着这些参差不齐的轮胎，不禁笑了。
　　吴泽以前捣鼓自行车胎的时候，不知道从哪里弄来这些轮胎，她当时还抱怨，说他什么东西都往院子堆。没想到这会儿，倒是派上用场。
　　吴泽从里面挑出几个较新的轮胎，然后用工具将前轮胎撬下来，开始换胎。
　　吴晓霞看着他利索的动作，心里还是有点不放心，她瞟了瞟隔壁王大哥的房子，小声说：“换胎的事，你打不打算和王大哥说？”
　　吴泽一愣，反应过来她在担忧什么，连忙摆手，“前几天王大哥跟我说，他三轮车车胎破损严重，想要去换，我说我院子有，改天给他换上，王大哥答应了。”
　　吴晓霞这才彻底放下心。
　　她察觉到站得久了，有些累，搬了一把椅子到院子里，坐下看看着吴泽修补轮胎。
　　看了一会儿，又起身说：“你还没吃饭吧？我去做。”
　　吴泽瞥见她的大肚子，制止她：“别麻烦了，这会儿天也黑了，你回去罢。”
　　吴晓霞哪里听他的话，转身要往厨房里去。
　　没走几步，隔壁王婶突然伸头朝院子里张望。
　　“哟，吴泽回来了呀。”
　　王婶看见院子里有人，笑着往里走，走着走着，突然尖叫起来，“哦哟，这是怎么回事？车胎怎么了？”
　　吴泽抽空抬起头，解释说：“车胎坏了，正在换。”
　　王婶的脸色立马变了，她向着院子里扫视一圈，立即知道吴泽是拿那些不知道从哪里收集来的轮胎给她家三轮车换胎，顿时不乐意了。
　　捏着嗓子说：“车胎坏了就要换新的，你这轮胎是新买的吗？”
　　吴泽一顿，停下手上的动作，说：“那我明天买新的轮胎再来换。”
　　一旁准备去做饭的吴晓霞听了，停下脚步，走到院子里，试着为吴泽辩解：“王婶啊，王大哥前几天说了，车胎破损严重，让吴泽给他换。”
　　王婶一听，叉着腰，嗓门大起来，急促叫唤：“王大力，王大力，你给我过来！”
　　王大力从自家院子里探出头，小跑着过来，问：“什么事？”
　　王婶从鼻子里哼出一声，颇有兴师问罪的意味，“你前几天让吴泽给你换车胎？”
　　王大力点点头，确实有这件事。
　　王婶一看，脸色顿时黑了，指着王大力的鼻子说：“我们家车轮好好的，你让吴泽换什么换？”
　　王大力是有苦说不出，明明车胎已经破损严重，再不换也用不了多久，吴泽说他家院子里有差不多大小的车胎，改天给他换，他一口气应下了，想着又省了一笔开支。
　　没想到这会儿却被王婶指着鼻子训斥。
　　王婶看他不作声，又问他：“车胎被人弄坏了，不应该是换上新的吗？”
　　王大力看一眼吴泽，又看一眼王婶，闷着没出声。
　　吴泽见状，怕他们吵起来，赶紧打圆场，“王婶说得对，车胎坏了，应该换上新的，明天我去买新轮胎，重新换上。”
　　王大力一听，心里羞愧，脖子上红了一片，侧着眼，没好意思去瞧吴泽。
　　王婶见吴泽老实又认账，心里舒坦几分，笑着说：“小吴不愧是读书人，比旁人懂事。”
　　说完拉着王大力往外走。
　　两人身影逐渐走远，王婶边走边掐王大力的胳膊，责怪他：“你怎么什么都往外借？”
　　王大力小声说：“都是隔壁邻居嘛。”
　　“隔壁邻居也要看人啊，那些便宜的你可以借借，贵重的就不要往外借了，万一别人弄坏了，赔都赔不起。”
　　王大力听出她话里有话，没憋住，说：“吴泽那些轮胎挺好的，比之前的要好。”
　　王婶戳了戳他的脑袋，呸一声：“死脑筋！”
　　“再好能有新的好？为什么不趁机让他换个新的呢？”
　　王大力嘟囔着：“吴泽家什么条件你又不是不清楚，咱不能这样。”
　　王婶白他一眼，“谁不穷？大家都穷。你倒是挺会体谅人，你体谅他，谁体谅我？”
　　说着啐了一口，“你先管好你自己吧。”
　　王家与吴家相隔极近，两人虽然刻意压低了声音，但两人之间的对话还是一字不落飘入吴家的院子。
　　吴泽笑笑没说话，转头看见一旁站着的吴晓霞沉着一张脸，脸色不大好的样子。
　　正要宽慰几句，却见吴晓霞丢下一句“我回去了”，转身便往外走。
　　吴泽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蹲下身，又把换好的轮胎撬下来。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陆云素往窗外瞟了一眼，又收回视线。
　　陆强还在给她做思想工作，但她一句也听不进去。她起身，说：“我饿了。”
　　然后推开房间门。
　　门外，卢慧已经着手准备晚饭，张耀给她帮忙洗菜。
　　陆云素扫视一周，发现少了点什么。
　　对了，她绑起来的那两个人呢？
　　陆云素问：“那两人哪去了？”
　　卢慧与张耀并不回答她。
　　陆云素看这样子，知道有情况，直接点名：“张耀，人呢？”
　　张耀挠挠耳朵，说：“放了。”


第11章 送鸡蛋   真不巧，他不在家
　　“谁让你放的？我绑的人，你凭什么放人？”陆云素紧咬着牙。
　　“我让他放的。”一旁的卢慧见状，以为两人要吵起来，赶紧打圆场。
　　陆云素算是明白，在这个家里，她的地位还不如张耀。
　　她使了个眼色，把张耀叫到外面走廊上，抱臂望着他，“人你从哪里放的？”
　　张耀实话实话：“前桥墩子。”
　　陆云素继续盯着他，仔细观察他的一举一动，她说：“你怎么放的，你给我说说。”
　　张耀不明白她问这个做什么，但他知道，七分真三分假的话最容易让人相信，于是把当时的情况重新描述一遍，只隐去他劝两人不要再回来那一段。
　　陆云素静静听着，期间还时不时点点头，她听张耀说完，极其自然地接了一句：“那两人你认识吧。”
　　陆云素之前一直在认真听他说话，突然这么一问，张耀一时没反应过来，顿了一下，才说：“我怎么可能认识呢。”
　　陆云素看着他，语气很平和：“你一直想娶我，但那两人差点玷污我，你不仅不生气，没去揍人家一顿，反而大发慈悲地把人家放走。张耀，你挺大度的。”
　　陆云素说这话的时候神情很淡然，语气里没有情绪，她只是用一种事实的口吻在陈述，仿佛认定了这一切都如她所说。
　　张耀一愣，赶紧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素素，我很在乎你，我比任何人都在乎你。”
　　张耀长着一张具有欺骗性的脸，他长相周正，严肃起来的时候，总会让人觉得他是一个不善于撒谎的人。
　　但张耀两次愣住的表情，已经让陆云素确定，果然如她想的那样，那两人是张耀找来的。
　　仔细想想，到处都是破绽。
　　大路上平白无故冒出两个人，只冲着她来，像是知道她从那里路过。
　　她要把人送去派出所，张耀赶来阻止，夏英红跑去找她爸妈，半路把她截下。
　　把那两人绑回家之后，张耀不知道和她爸妈说了什么，赶紧趁人清醒之前将人给放了。
　　如果这两人是张耀特意找来的，那这一切就都可以合理解释。
　　陆云素没想到张耀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方法，她在心里已经把张耀贬得很低，没想到却还是高估了他的人品。
　　她听着张耀说在乎她，心里只想笑。
　　她抬起头，盯着张耀，眼神似乎看透一切，看得张耀心里很虚。
　　她说：“张耀，你知道我为什么又不想嫁给你了吗？”
　　张耀眨也不眨地望着她，身子往前一步，有些急切地问：“为什么？”
　　陆云素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与他保持一定的距离，她笑起来，脸上带着了然，“张耀，你和夏英红的事情我都知道了，这就是原因。”
　　说完，也不管后面的人是怎样的反应，她拉开门，走了进去。
　　张耀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如何离开陆家的，卢慧站在楼梯口叫他的名字，让他留下来吃饭，他浑然不觉，只拖着步子，呆呆地往家里的方向走。
　　第二天上午，陆云素在家里待了两个小时。
　　她猜测今天有人会来找她，不是夏英红就是张耀。肯定会做出行动。
　　但是一上午过去，没等来人。
　　陆云素不等了，起身出门，去副食店买了一打鸡蛋，提着往城北去。
　　一路问到吴泽家时，陆云素看着眼前破旧的墙壁，伸出手敲了敲门。
　　给她开门的是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女人。
　　陆云素有些惊讶，难道吴泽结婚了，眼前这位就是他的妻子？
　　她撑起一个笑，有礼貌地询问：“请问，这儿是吴泽的家吗？”
　　吴晓霞抽空过来问一下吴泽买轮胎的事情，没想到没遇到人，正准备回家的时候，突然有人敲门。
　　她一动不动望着站在门前的秀气女人，女人看着年龄不大，皮肤生得白皙，齐耳短发熨帖地挽在耳后。而且笑起来有一双梨涡，很好看。
　　吴晓霞意识到自己看得有点久，回过神之后连连点头，“是，这里是吴泽家，请问你是？”
　　“昨天吴泽帮了我一个大忙，我特意来感谢他。”说着，陆云素把鸡蛋递过去，问道：“你是他的？我该怎么称呼你？”
　　吴晓霞看着她手上的鸡蛋，立即明白过来，眼前这位应该就是昨天遇到那种事情的姑娘。
　　“哦，我是他姐，我看你和吴泽年龄差不多，叫我姐就行。”
　　原来是姐弟，陆云素庆幸自己先问了一下，要不然肯定会闹尴尬。
　　她把鸡蛋往前递了递，“姐，这个你收下。
　　吴晓霞迟疑一下，接过鸡蛋，把人请进来，说：“真不巧，吴泽不在家。”
　　陆云素看到院子里那些破铜烂铁，接话道：“他又出去收废铁了吗？”
　　“没有，他去天桥下买车胎去了。”
　　“买车胎？他车胎坏了？”陆云素这才注意到停在院子里的三轮车，三个车胎全是瘪瘪的，没气。
　　“是昨天弄坏的吗？”
　　吴晓霞把鸡蛋放在桌子上，搬了一把椅子过来，请她坐下，独独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看来确实是昨天坏的。
　　陆云素从口袋里掏出一块二毛钱，这是她买完鸡蛋之后，身上剩下的全部的钱。
　　她把钱放在桌子上，说：“不知道这些够不够。”
　　吴晓霞赶紧把钱塞回她手上，“你送了鸡蛋，这钱就不能要了。”
　　“昨天若不是我让他帮忙，他车胎也不会坏。”
　　吴晓霞说什么也不肯收，陆云素把钱又放回桌上，起身快步走到门口，回头对吴晓霞说：“你不方便，就不要追过来了。”
　　说着，把腿迈出去，一会儿没了影。
　　吴晓霞追到门口时，已经看不见陆云素的踪迹。
　　陆云素路过天桥下时，正巧遇见吴泽从自行车修补店里扛着三个轮胎出来。
　　她先打招呼，“昨天谢谢你。”
　　吴泽笑了一下，说：“不用客气。”
　　然后两人客气地转身，各走各的。
　　走了几步，吴泽回过头叫住她，“你还有一些高考资料落我家里。”
　　“等你什么时候去我们小区收废铁，再一并带过来吧。”
　　“好。”


第12章 打晕人   要玩就玩大的
　　陆云素走回家时出了一身汗，她正拿着毛巾擦汗，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她把毛巾拧干，挂在木架上，又在上面擦了两下手才去开门。
　　夏英红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两瓶玻璃汽水。
　　陆云素愣了一下，笑起来，“你今天怎么来了？”
　　夏英红探头探脑地朝屋子里望，收回眼后，才说：“我见你一个人在家，怕你无聊啊。”
　　陆云素看了一眼她手中的玻璃汽水，决定请她进门。
　　夏英红把汽水放在桌上，说：“你记不记得我们在乡下时，好几次想喝这个汽水，但是没地方卖，馋得要命。”
　　陆云素动了动眼皮，附和：“这些事你都还记着呢？”
　　“当然记得了，所以我今天在路上看到这个，就直接买了，你现在还想不想喝？”
　　夏英红说完，把其中一瓶汽水递给陆云素。
　　陆云素盯着她送过来的汽水，兀地一笑，说：“想喝，当然想喝。”
　　然后拿起汽水，一口气喝了一大半。
　　夏英红眼光默默瞟着她，亲眼见她喝下去一大半，才逐渐放下心。
　　两人闲聊几句，夏英红问她高考的事情：“你真打算参加高考啊？”
　　陆云素“嗯”了一声，问她：“你呢？工作有着落了？”
　　夏英红盯着地面，支支吾吾没作声。
　　不一会儿，陆云素扶着脑袋说：“我好像有点头晕，我想去睡觉。”说着往床边走。
　　摸到床的边沿，她鞋也不脱，一头栽下去，睡得沉沉的。
　　夏英红轻轻走过去，唤她的名字，“陆云素？陆云素？”
　　叫了好几声，陆云素全然没听见。
　　她甚至在陆云素的大腿上掐了一把，床上的人依旧没有任何反应，仿佛死人一般。
　　夏英红冷笑一声，赶紧下楼。
　　楼下张耀正等着她。
　　“她已经昏睡不醒，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吧？”夏英红拍拍张耀的肩膀，说：“抓紧时间，这里交给你，我去叫人。”
　　张耀拖着步子上楼，身躯仿佛很沉，他没有想到，最终还是要走到这一步。
　　但是没办法，不这么做，他可能永远不能和陆云素在一起。
　　他站在红漆大门外，深吸一口气，推开门，走进去。
　　陆云素的房间门是虚掩着的，夏英红说陆云素已经昏睡过去，张耀也没怀疑，径直推开房门。
　　哐当一声，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头脑里昏天暗地，似乎有无数沉甸甸的铅球拽着他往下，再往下。
　　意识模糊之前，他隐隐看到，面前的人手上拿着一根木棍。
　　陆云素看着倒下的张耀，三两下把人绑好，再用布片塞了嘴。
　　做好这一切后，她拿出之前没喝完的玻璃汽水，摆在桌上最显眼的位置。
　　摆好后，她侧着身子，从窗户往下望，她想看看有没有夏英红的身影，结果却看到另一个熟悉的身影。
　　吴泽骑着自行车从路的一边拐进来，把车停在楼下的那棵杨树下，然后从后座上捧起一堆资料，快步向楼道里走。
　　陆云素心思一转，心想，既然这样，不如来个大的。
　　于是赶紧起身，把张耀拖到床边，几把便塞进了床底下。
　　夏英红去厂里找到卢慧的时候，她神色很焦急。
　　“卢阿姨，云素好像生病了，躺在床上起不来，我叫她她也不答应，你赶紧跟我回去看看吧。”


第13章 抓现场   东窗事发
　　卢慧一听，心里很急，赶紧向厂里请了假。
　　回去的路上，正好碰见陆云素她舅妈李芳提着一篮子鸡蛋过来。
　　李芳原本就是往陆家去，这会儿看见卢慧，喜上眉梢，打上招呼：“赶巧了这是。”
　　卢慧面笑肉不笑地同她打招呼，脸上写满着急。
　　李芳是个有眼力劲的，见她这副神情，猜测有事，问道：“怎么回事，姐姐家里出什么事了吗？”
　　卢慧说：“素素好像生病了，我赶回去看看。”
　　“哦哟，素素生病啦？”李芳加快脚步，“严不严重啊？”
　　一旁的夏英红插话：“素素脸色发红，看起来挺严重的。”
　　夏英红原本是想请卢慧当场抓个正着，没想到正巧碰上李芳过来访亲，心里忍不住高兴。
　　多一个人多一双眼睛，到时候陆云素想赖也赖不了。
　　三人各怀心事，一起疾步朝陆家走去。
　　快到陆家的时候，夏英红朝二楼望了望，她猜测此时的张耀应该已经将事情办妥，心里止不住的得意，故意慢了一拍，跟在卢慧和李芳的身后。
　　卢慧担心陆云素的情况，推门进去，直接往卧室里走。
　　李芳把鸡蛋放在桌上之后，也装模作样地往卧室里去。
　　夏英红慢悠悠地跟上来，瞧见两人直愣愣地站在卧室前，一副吓傻了的样子，心里放踏实。
　　随后略显夸张地跑过去，也要当一回见证者。
　　没想到走过去一看，她也吓傻了。
　　床上的陆云素确实和一个男人搂在一起，但这人并不是张耀，而是前些天救了陆云素的那人！
　　夏英红完全懵了，她瞪着眼瞧了半天，没弄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明明设计好了的事情，怎么床上的人变成了其他人？
　　张耀呢？张耀去哪了？
　　卢慧的脸上一言难尽，她是第一个回过神的，回过神之后，她黑着脸把李芳和夏英红推了出去，对着门缝吩咐里面的人：“赶紧收拾好。”
　　三人全都没有想到屋子里是这样一副光景，一时尴尬地站着，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卢慧有点庆幸，幸亏这里没有旁人，李芳是亲戚，这种事情打过招呼之后，想必她不会对外乱说话。而夏英红是陆云素的好朋友，让她保守秘密不是难事。
　　卢慧想开口说话，咳了咳，才发现嗓子绷得很紧，紧得很难受，几乎开不了口。
　　房间内传来陆云素的声音：“我收拾好了。”
　　卢慧顾不上其他，推门进去，怒视着房间里的两人。
　　这个男人她记得，前两天她还殷勤地问人家姓甚名谁、家住何方，没想到今天他就爬上了素素的床。
　　卢慧压着情绪，看向衣冠不整坐在床上的两人，心里一阵难受。
　　前两天才发生那档子事情，虽说最后没闹到派出所，但路上不少人看见了，议论纷纷的，虽然大家明面上不讨论，但私底下指不定说得很难听。
　　现在又发生这样的事情，这万一传出去了，陆云素还要不要做人？
　　卢慧想着想着，觉得呼吸开始困难。
　　她捧着胸口，大口喘了好几下，剧烈的心跳依旧无法缓下来。
　　她视线落到吴泽身上，吴泽坐在床边，整个脸红成一片，一直红到脖子根。
　　他低着头，不敢抬头看人。


第14章 找关系   事已经传开了
　　吴泽压根没想到自己还资料会遇到这档子事情。
　　他一进门，陆云素就拉着他坐到床上。
　　女人家的闺床男人是不能随便坐的，他几乎立即跳了起来。
　　陆云素却将双手放在他肩上，按住他，神色认真地说：“再帮我一个忙。”
　　“帮忙是可以帮忙，但可不可以不坐在床上？”他总觉得坐在床上很别扭。
　　陆云素指了指床底下，他循着她的指示往下看，床底下分明绑着一个人，一个男人。
　　陆云素三言两语把事情解释了一下，他听得云里雾里，还没完全消化的时候，外面有人在开门。
　　陆云素听到声响，直接来解他上衣的衣扣。
　　他吓得愣了一下，凭直觉反抗。
　　陆云素见他不配合，附在他耳边轻轻说了一句：“我要嫁给你。”
　　他听到这句话，心跳漏了两拍，手也忘了动作。
　　只这一愣神的功夫，陆云素已经解开好几颗扣子。在房门被推开的一瞬间，他也被陆云素推倒在床。
　　于是，就成了现在这副光景。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不能当着人家母亲的面说一切都是她主动，也不能瞎承认是他主动。
　　几次动了动嘴唇，想组织语言的时候，发现根本找不到下嘴的地方。
　　他红着脸，没说话，静静坐在那里。
　　这一切落到卢慧眼中，反而成了一个默认者心虚的形象。
　　卢慧看着这两人，心里憋着一股子气，但却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种事情。
　　把人放了？似乎太便宜他。
　　不放？在家里时刻看着，心里要气出毛病。
　　卢慧准备等陆强回来再处理。
　　房间门外有人敲门，卢慧这才想起厅堂里还有两个人。
　　敲门的人是李芳，她似乎有事要说，朝夏英红看了好几眼，示意她回避。
　　夏英红懂得看脸色，连忙要走。
　　卢慧叫住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夏英红立即反应过来，信誓旦旦地说：“今天的事情我绝对不会朝外说，阿姨放心。”
　　卢慧得了这句话，心里好受一点，这才放她走。
　　李芳等夏英红走后，丝毫不提房间内的事情，只问道：“姐夫什么时候回家啊？”
　　卢慧这才留意到桌子上面的一篮鸡蛋，是李芳一路提过来的。
　　李芳为人小气，鲜少有这样出手阔绰的时候。这次提了一篮鸡蛋过来，大概是有事相求。
　　但是卢慧此时显然没有心思处理其他事情，只说：“他大概再过半个钟头就回家了。”
　　李芳也知道自己来的不是时候，她也纳闷自怎么好巧不巧，挑了这么个烂日子过来。
　　今天撞见这样的事，卢慧八成没有心思听她说事。
　　但为了儿子的工作，她也只得放下脸来，主动提起：“姐，今天我过来是想让姐夫给卢伟写一份介绍信。”
　　卢伟在家没有工作，她这个做母亲的看着着急，四处为他找门路。
　　卢慧一听，是为这事，解释道：“你姐夫才为张耀写了一份介绍信，再写估计得要等一段时间。”
　　李芳的脸色立即拉了下来，“卢伟可是你亲外甥，还比不过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外人？”
　　陆强宁愿给张耀写介绍信，也不给卢伟写。
　　李芳越想越气，脸色越来越黑。
　　卢慧面露难色，“不是不给卢伟写，而是要等一段时间。这事先也不知道，要是提前知道，肯定先给卢伟写。”
　　这话里是埋怨李芳没有提前说。
　　李芳原本是瞧不上陆强这边的资源的，李芳有个表亲，在教育局做事，李芳之前一门心思攀附这个表亲，想让卢伟也去教育局做事。
　　最后事没办成，李芳才又转头瞄向陆强这边的关系。
　　卢慧心里清楚，但话也不能明说。
　　李芳是个心思细腻的人，自然听得出卢慧话里的意思，她哼了一声，站起来，转身往外走，“既然姐姐说了要等一段时间，那就再等一段时间呗。”
　　走了几步，又回头，把那一篮子鸡蛋提起来，说：“那鸡蛋我也等一段时间再送来。”
　　这下才是真走了。
　　卢慧了解李芳，知道她就是这样一个人，也没和她计较。
　　她望着李芳消失的背影，想叫住她，让她对今天发生的事情保持沉默。
　　转念一想，李芳这人虽然平时口无遮拦，但亲戚观念挺重，不至于到处宣扬这件事。
　　也就没有和李芳特意交代。
　　李芳拎着一篮子鸡蛋走回家，越想越生气。
　　今天不仅白跑一趟，还窝了一肚子火，真是晦气。
　　回到家，女儿卢香香在看高考资料。李芳心情不好，骂了一句：“看看看，一天到晚就知道看，也不知道去赚钱。”
　　卢香香莫名其妙挨了骂，忍着气问道：“又发生什么了？”
　　“还不是你那姑姑、姑父，帮不上一点忙。真是拎不清的人，把外人看得比亲戚还重。张耀还没入赘到陆家呢，就把人家看得跟儿子似的。”
　　李芳想起今天发生的事，嘲讽地笑道：“这个儿子多半要换人了。”
　　卢香香听出话里的不对劲，问她出了什么事。
　　李芳想起卢慧刚才的态度，没管住嘴，把这事和卢香香说了。
　　卢香香的嘴比她妈李芳还不靠谱，什么话到她那儿都待不住一个时辰。
　　不过半天时间，这事已经传开了。


第15章 要结婚   你不愿意？
　　过了半个钟头，陆强还没回来。
　　卢慧等得有些焦急，站在楼道里朝下张望。她不敢走到大路上去，她怕她一走远，吴泽趁机溜了。
　　平时这个钟头陆强差不多该回来了，今天怎么这么晚？
　　卢慧脸上浮现出担忧的神情，希望没出什么事才好。
　　家里本来还有一堆烂摊子，陆强那边要是再出什么事，那简直过不下去。
　　天色渐渐暗下来，风吹在身上有些冷。
　　卢慧回房拿了一件衣服套上，又站在楼道口朝下张望。
　　楼下有几个小孩拿着树枝你追我赶，嘴里铮铮有声，不一会儿就跑到大道上，渐渐没了人影。
　　卢慧顺着他们消失的方向，遥遥看了几眼，在视线力所能及的地方，还是看不到陆强的身影。
　　卢慧心里越来越急，眼皮抖动得厉害，心也跟着砰砰直跳，她顾不上其他，下了楼，走到大路上踮起脚张望。
　　等卢慧一走，陆家大门慢慢被人推开。
　　陆云素的脑袋从门缝里探出来，四处一瞧，没见卢慧的身影，再往下看，卢慧已经站在大道上。
　　陆云素收回脑袋，对着后面的吴泽道：“动作快一点！”
　　吴泽正从床底下把张耀拖出来，张耀双手双脚都被人绑着，吴泽替他解开绳索。
　　陆云素走过去，一把冷水浇在他头顶。
　　张耀迷迷糊糊睁开眼，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被陆云素利索地推到门外。
　　陆云素二话不说，立即关了门。
　　张耀想敲门叫人，但头脑一阵发晕，他撑着脑袋，靠开墙上，回想之前发生的事情。
　　他隐隐记得，夏英红告诉他陆云素在房间里昏睡不醒，让他上去，但他一进门，就被人敲晕了。
　　张耀捧着脑袋使劲摇了几下，发现接下来的事情他完全没有印象。
　　之后发生了什么？吴泽怎么会在陆家？
　　张耀心里猜到一种可能，但他不敢相信，抬起手使劲拍门，让陆云素给他开门。
　　红漆大门被拍得砰砰作响，陆云素全然不理，只当没听见。
　　吴泽觑了一眼门外，收回目光，望着她，“你刚才和我说的那些话，到底是怎么回事？”
　　过了这么长时间，吴泽才终于消化陆云素之前对他说的那些话。
　　她说门外那人叫张耀，是他爹给她选中的人。
　　她说那日对她不轨的两人是张耀找来的。
　　她说夏英红带给她的汽水里放了不明药物。
　　她还说这次如果不是他误打误撞进来，那张耀可能就捷足先登了。
　　吴泽把这些理顺的时候，有点不大能理解，“张耀做这一切都是因为想和你结婚？”
　　“那你为什么不想和张耀结婚？”
　　这句话倒是把陆云素问住了。
　　陆云素撇撇嘴，“我不喜欢他。”
　　不喜欢他就不要和他结婚，那她刚才说要和自己结婚……
　　吴泽发觉自己想歪了，正起脸色：“婚姻不是儿戏，你刚才对我说过的话，要慎重考虑。”
　　陆云素想起她刚才说过的话，坚决地表态：“我已经考虑好了，就要嫁给你。”
　　“你不能为了不和一个人结婚，而去和另外一个人结婚。”
　　陆云素看他神情严肃，发觉自己似乎一直忽视了他的想法。
　　沉默了一下，问道：“你不愿意？”
　　吴泽身子一僵，别过头不去看她。良久，他动了动嘴唇，但终究什么也没说。


第16章 别吓我   上次那个姑娘
　　卢慧远远瞧见陆强的身影从大路的另一侧走来，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
　　她迎上去，问：“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没发生什么事情吧？”
　　陆强沉着一张脸，没接话。
　　卢慧见他这副样子，心里着急，用胳膊肘支了他一下，“你说话呀。”
　　陆强停下来，瞪着面前的人，“我刚才听了一些闲话，是不是真的？”
　　“什么闲话？”卢慧一颗心紧紧地吊起来。
　　“关于素素。”
　　卢慧闻言，左右看了看，路上行人很多，她压低声音：“回家再说。”
　　两人沉默着回家，一路无言。
　　上楼时，发现张耀正站在门口敲门。
　　“你怎么在这里？”卢慧惊讶地问。
　　张耀慢慢将手缩回来，老老实实地站着，说：“我来找素素。”
　　卢慧想起吴泽还在房间里，怕张耀此时进去，更加说不清楚，便打发张耀：“你明天再来吧。”
　　陆强见状，正准备发话，卢慧一个眼神投过去，陆强意识到什么，没再开口。
　　张耀看见陆强也不帮他说话，知道今天大概见不到陆云素，悻悻地回去了。
　　卢慧走进房间的时候，看见吴泽还坐在里面，她朝外面的陆强招了招手，说：“你自己进来看看。”
　　陆强跨进房间，一眼便瞧见里面的吴泽，气得捂住心口，咳嗽好几下。
　　“他……他……”
　　陆强用手指着房间里面，话也说不利索，缓了好几口气，才把卢慧拉到一边，问：“难道外面的人说的都是真的？”
　　卢慧听到这句话，脸色变得很难看，“外面的人都怎么说？”
　　“外面的人说……”陆强顿了一下，没好意思说出口。
　　卢慧摆摆手制止他，“别说了，你不说我也知道说的很难听。”
　　可这事怎么传得这么快？
　　卢慧心里纳闷，难道李芳或者夏英红把这件事传出去了？
　　卢慧打心里是相信李芳的，李芳再怎么说也是亲戚，这件事传出去她脸上也会无光。至于夏英红，一个外人，这嘴靠不靠得住那就说不定了。
　　陆强想起外面的流言蜚语，心里憋的难受，他朝房间方向望了望，心里更气。
　　“是不是这人先欺负我闺女？”
　　陆强操起竖在墙角的扫帚，挽起袖子往房间里去。
　　看见吴泽，陆强抬头就要打。
　　陆云素眼疾手快，拦在吴泽面前，“爸，你干什么！”
　　陆强一看，陆云素竟然还护着这小子，气得扔下扫帚，退后好几步，站也站不稳。
　　身后赶来的卢慧赶紧扶住他，把他牵到椅子上，让他坐下。
　　不等两人开口，陆云素站起来，先发制人，“这事你们不能怪我，也不能怪他，这事是有人要害我。”
　　陆云素说着，把桌上剩下的半瓶玻璃汽水拿到陆强面前，说：“这是夏英红送给我的汽水，里面有东西，我喝了，正好碰见吴泽来还资料，我神志不清下主动留下他，就成了现在这副样子。”
　　陆云素偷听了刚才陆强与卢慧在厅堂里的对话，知道现在这事已经传开了，那她也不没什么好担心的。
　　不管他们信不信，这盆脏水她都要往夏英红身上泼，况且这事本来也是她夏英红做的。
　　果然，陆强不信，问：“夏英红害你做什么？你们不是玩得挺好吗？”
　　陆云素换了一副委屈的模样，低声低语：“事情到这个份上也不怕你们知道，夏英红一直惦记着张耀，她看见张耀和我就快结婚，所以想出这一茬，不想让我们结婚。”
　　“你不是不想与张耀结婚吗？”陆强越听越糊涂。
　　“爸，你就不想想我为什么不想与张耀结婚呢？”陆云素越说越委屈，眼眶整个红了，泪水在眼里打转，“我听闻一些风声，关于张耀和夏英红的，但是我没证据，我心里很膈应，一个是我好朋友，一个是我未来要结婚的对象，如果她们之间真的有什么，我会不能接受。”
　　“你从哪听来的一些风声？谁说给你听的？我明天让张耀来当面对峙。”陆强比较冷静。
　　“爸！”陆云素情绪也起来了，“你从来不相信我，你永远只相信张耀。那你说说，今天的事是怎么回事？夏英红她为什么要送我这瓶有问题的汽水？你要是不信，你拿这瓶汽水去医院检测。”
　　陆云素指着桌上的汽水，眼尾发红。
　　旁边一直没出声的卢慧这会儿开口说道：“这是你女儿，她说的话你怎么也不相信。”
　　陆云素摸清了陆强的脾气，知道和他硬来不得，准备打亲情牌，服软装委屈，没想到卢慧却突然替她说话，顿时有些惊讶。
　　换做平时，卢慧是不会相信陆云素这套有点离谱的说辞的，但是她想起夏英红离开的时候，信誓旦旦给她保证，说绝对不会把这件事泄露出去。
　　没想到不到一会儿的功夫，外面已经传开了，连陆强都听到风声，卢慧对夏英红的印象跌到谷底，此时听陆云素这番说辞，竟觉得有几分道理。
　　“素素的事，说不准就是夏英红传出去的，所以我觉得素素的话可信，你要是不信你女儿，你就按她说的，把这瓶汽水拿到医院去验一验。”
　　卢慧在一旁帮腔，陆强的态度软了几分。
　　“那这事你说怎么办？”他朝着卢慧问道。
　　卢慧还没说话，陆云素抢先说道：“办法只有一个，我嫁给他。”
　　陆云素指了指一旁被当做空气的吴泽。
　　陆强直摇头，满脸不同意，但又说不出什么反对的话，现在外面都传开了，不让这两人结婚，真的很难收场。
　　陆强想起之前对张耀的承诺，心里发堵，站起身，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
　　卢慧也知道这个办法是目前最好的办法，她把吴泽送出去时，特意问了一下：“你家具体地址是哪里？”
　　吴泽敏锐地察觉到什么，把详细地址说了，有些不敢相信地抬头去望陆云素。
　　陆云素看出他目光里的询问，直接说道：“我妈估计想找个时间去你家一趟。”
　　卢慧瞪了一眼陆云素，嫌她多嘴。
　　陆云素撇撇嘴，没再说话。
　　吴泽回家的时候，吴晓霞又等在院子里。
　　吴晓霞也不知道吴泽这几天是怎么回事，好大半天都见不到人。
　　她看见吴泽这么晚才回来，免不了端起家长的架子，责怪一通：“最近都在忙什么？怎么天天弄得这么晚？”
　　吴泽把自行车停好，走到床边，直直倒下去。
　　吴晓霞见他一副不理不睬的样子，走过去踢他的鞋子，“怎么回事，我跟你说话你也不理，是不是嫌我烦？”
　　吴泽没说话。
　　“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是怎么回事？”吴晓霞看他这副态度，心里又担忧起来，“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吴泽还是没说话。
　　“你到底怎么了，你跟我说呀，你别吓我。”
　　吴泽突然说：“我可能要结婚了。”
　　吴晓霞愣住，仿佛听错了，喃喃问道：“你说什么？”
　　吴泽挺直身子坐起来，重复一遍：“我可能要结婚了。”
　　“和谁？”吴晓霞这句话几乎是脱口而出。
　　吴泽又不说话了。
　　吴晓霞猜测：“是不是上次来送鸡蛋的那个姑娘？”


第17章 太穷了   除非你让他入赘
　　吴泽躺下去，把手臂背在身后当枕头，闷闷地“嗯”了一声。
　　吴晓霞听闻，高兴地揣住双手，激动地围着他身边走来走去，“你说真的？你没骗我？”
　　上次来的那位姑娘，人长得漂亮，做事也得体，一看就是懂事明理的好姑娘。
　　如果她能嫁给吴泽，那真是太好不过了。
　　吴晓霞独自激动了一会儿，发现躺在床上的吴泽面无表情，并不是十分高兴，问他：“你怎么回事，怎么一点也不高兴？”
　　吴泽心想，他该高兴吗？
　　陆云素之所以要嫁给他，只是不想嫁给张耀而已。
　　他在想，如果今天自己没去还资料，会怎样？
　　陆云素还会想嫁给他吗？应该不会。
　　所以他只是恰巧在那个时刻出现，恰巧而已。
　　早一点或者晚一点，陆云素应该就会采用别的方法应对。
　　明知道是这么个情况，明知道一切都是凑巧，但陆云素问他愿不愿意的时候，他却怎么也说不出拒绝的话。
　　吴泽心里有些烦躁，他从来都不喜欢做自欺欺人的事，但是这件事，他似乎无法抗拒。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理智告诉他这样是不行的，这样做风险很大，这样做是没有意义的，但是内心却有个声音在诱惑他，轻轻对他说：试试吧。
　　然后，他听从了内心的声音。
　　吴晓霞看见他这副模样，顿时冷静下来，“你不是诓我的吧？哪有人要结婚了是这副鬼样子？”
　　吴泽淡淡地说：“没骗你，她母亲这两天可能会来家里。”
　　吴晓霞突然就明白了吴泽不高兴的原因。
　　她扫视一下四周，空荡荡的房子没什么家具，家徒四壁，任何人看了，都不放心把闺女嫁进来。
　　更何况，看那姑娘的打扮，家里条件应该不错，人家的母亲来家里之后，说不定不会答应这门亲事。
　　吴晓霞一下子也愁起来。
　　现在结婚不比她当年，现在结婚都时兴三大件：自行车、手表、缝纫机。
　　家里有辆自行车，破是破了一点，但聊胜于无，好歹算是一件可以拿得出手的东西。
　　至于其他的，目前怕是没办法置办。
　　那该如何是好？
　　吴晓霞打量一下四周，起身开始收拾。
　　吴泽听到动静，拦住她，“这么晚了，你准备做什么？”
　　“收拾一下啊，万一人家姑娘的母亲明天来呢？一进门看见这么简陋的房子，说不定吓得当场退出去。”
　　吴泽无奈地笑笑，“你收拾一下，房子也还是简陋的。”
　　吴晓霞瞪着他，“既然本来就简陋，那起码得让人看着干净、整洁吧。你还想不想娶人家？”
　　吴泽不说话了，低着头开始收拾。
　　家里家具少得可怜，说是收拾，也不过是把没摆正的桌子椅子摆摆正，把之前没擦干净的地方擦干净。
　　吴晓霞用木盆接了一盆水，把抹布打湿了，去擦床头的木板。
　　木板上贴了一句话，吴晓霞仔细一看，写的是：过去属于死神，未来属于你自己。
　　“这写的是什么哟。”吴晓霞嘀咕一句，没去管它。
　　吴泽见她躬着身子吃力，赶紧把她扶在一旁坐下，“有什么事情你指挥就行了，我来做。”
　　于是吴晓霞就坐在木椅上，一会儿指指这边，一会儿指指那边，吴泽也没二话，按着她的指示，全擦干净。
　　第二天，卢慧果然来了，她带着陆云素，提了一袋红糖，一袋糖果上门。
　　吴晓霞听说女方家里这两天要来人，一大早就过来了。陆云素敲门的时候，是她开的门。她把人客气地请进来。
　　只是一进门，卢慧瞟了一眼院子里的东西，立即皱起眉头。
　　吴晓霞察觉到对方的情绪，什么也没说，只招呼她们坐下，然后给两人倒了茶。
　　拿两只小碟子，盛了瓜子花生出来招待她们。
　　陆云素上次来了一趟，对这里并不陌生，卢慧是第一次来，心里头很震惊。
　　之前她听说吴泽父母双亡、只有一个姐姐的时候，还替他惋惜，现在真正对面这么个情况，卢慧很难笑出来。
　　她扫视一圈，房子倒是不小，挺宽敞，但也太宽敞了，仅仅只摆了一张木床，然后一张桌子，几把椅子，连个衣柜都没有，实在寒碜。
　　卢慧越瞧越不满意，她很想问问旁边的陆云素，“你要嫁的就是这样的条件？”
　　但是碍于吴晓霞在场，她忍住没问。
　　吴晓霞坐着陪她们，吴泽原本也在旁边坐着，但卢慧的目光太直接，她每打量一下屋子，就像在脱他一件衣服。
　　直到最后，他仿佛光着身子被人打量。他起身，涨红着脸走到院子，对着那堆破铜烂铁开始忙活起来。
　　一旁的陆云素不大在意，她看见床头贴了一个纸条，纸条上面写着一排字，她看不太清楚，站起身来走到床头，凑近一看，上面写着：过去属于死神，未来属于你自己。
　　她笑起来，偏着头对院子里的吴泽说：“原来你也喜欢雪莱的诗？”
　　吴泽手上动作一顿，回过头，看见陆云素满脸笑意地望着他。陆云素笑起来有两个梨涡，甜甜的，很好看。
　　他“嗯”了一声，慌乱地转过去，只留一个后脑勺对着她。
　　吴晓霞看着他俩的互动，在心里叹了一句：原来这是雪莱的诗啊。
　　她抬头仔细瞧着陆云素，越瞧越满意。
　　卢慧看见这一幕，坐了一会儿，却要起身告辞。
　　吴晓霞挺着肚子，一路把她们送出门。陆云素按着她的胳膊，让她别送了，她才停住脚步。
　　两人走出很远，再回头，发现吴晓霞依然站在门口，看着她们。
　　卢慧撇过头对陆云素说：“这个姐姐挺好，客气周到有礼貌。”
　　随后话锋一转，“但是他家里太穷了，我不同意。”
　　“妈，你都来人家家里看过了，还能反悔？”
　　“我之前哪里料到他家里是这般光景？你嫁过去是没好日子过的。”
　　卢慧沉默一下，说：“除非你让他入赘。”
　　陆云素不说话了。
　　吴泽没有哥哥弟弟，家里就他一个男丁，要让他入赘进陆家，别说吴泽本人，恐怕他那好相处的姐姐也要作脸色。


第18章 想通了   不长眼的姑娘
　　自从卢香香管不住自己的嘴，把消息传出去之后，李芳总觉得心里有点虚。
　　她按耐不住，找个时间来陆家，想探探卢慧的口风。
　　卢慧见了她，如往常般热情招呼着，似乎并没有落下嫌隙。
　　李芳顿时放下心来，看来卢慧并不怀疑消息是从她那儿传出去的。
　　李芳坐了一会儿，起身要走，临走前看到陆云素的房间里堆着一堆资料，她心里疑惑，走近一看，真的是高考资料。
　　她翻了两页，上面密密麻麻的她看不懂的字整整齐齐地排列着，和她在卢香香的房间里看到的资料差不多，她有些惊讶地问卢慧：“素素也准备高考？”
　　卢慧“嗯”了一声，“她估计心血来潮，三分钟热度，这些资料放在家里也没见她看过几回。”
　　李芳笑了一声，“她或许是见到香香要高考，也想试一试。”
　　“不过她还是不要浪费这个时间，赶紧嫁人算了。”
　　就陆云素那学习成绩，高考多半是考不上的。她家香香从小学习成绩就好，老师们一直都挺看重，考上大学是预料中的事。
　　到时候陆云素没考上，与香香一对比，那多没面子。
　　李芳觉得自己是在为陆云素考虑，她一转头，瞧见卢慧脸色下沉，以为自己的话说得太过，试探着问：“姐姐这是怎么了？有心事？”
　　卢慧叹了一口气，“说到嫁人，我发愁啊。”
　　“怎么了呢？”李芳拉着她的手，又坐下细聊。
　　“我去男方家里看了看，条件实在太差了，那简陋的哟，素素嫁过去肯定没好日子过，我不想她嫁过去。”
　　李芳眼珠转了转，瞟着卢慧说道：“现在外面都传成那样了，你不嫁能行吗？”
　　这话戳中卢慧的心事，“我也知道不嫁不行，所以我想让他入赘。”
　　李芳不知道怀着怎样的心思，竟然开始为吴泽说话：“听说对方家里就他一个男孩，人家家里虽穷，但未必肯入赘呢。”
　　卢慧又何尝不知道这一点，“但我一想到他家里是这样一副场景，我就心痛，素素嫁过去会受苦的。”
　　李芳开导她：“姐姐你怎么想不明白，对方不是父母走得早么，这和入赘有什么区别？”
　　“素素嫁给他，只是换了个房子居住而已，你们之后多多走动，他没爹没娘的，以后不孝敬你们孝敬谁？”
　　经过李芳这么一劝导，卢慧心里竟然想通了，开始操办起婚礼的事。
　　隔壁王婶听说吴泽要结婚的消息，逮着吴泽回家的时候，特意将头探出院子，问他：“听说你要结婚了？”
　　吴泽不好意思地挠挠耳朵，说：“改天办酒席的时候，还要请王婶过来帮一下忙。”
　　“一定的一定的。”你王婶嘴里连连应下，转身回到屋里，很快又变了一副模样。
　　她用胳膊肘支了支躺在床上的王大力，说：“吴泽要结婚了是不是真的啊？我怎么就不相信了呢，你说怎么会有姑娘看上他呢？他家穷得铃铛响，这样都能讨到老婆？”
　　王大力的眼睛眯开一条缝，含糊地说：“怎么不是真的，我之前碰见吴晓霞，她欢欢喜喜地去大市场买东西，说是给吴泽结婚用的。”
　　嘿，看来是千真万确的事。
　　王婶心想，也不知道是哪个姑娘，这么不长眼。


第19章 送嫁妆   我见过没有？
　　婚期前两天，陆强让人拉了好几件家具送去吴家。
　　包括一个衣柜，两只木箱，四个小凳，还有一些大大小小的桶。
　　等这些家具搬进去，吴泽那间房子立马不宽敞了，甚至显得有些拥挤。原本破旧的房子因为这些光鲜的家具，变得熠熠生辉。
　　闻着动静过来的王婶走进去瞧了瞧，连连感叹：“哦哟哟，放了新家具，整个房间都不一样了。”
　　她朝吴泽小声问道：“这些都是你老丈人给的陪嫁？”
　　吴泽朝房间里望一眼，“嗯”了一声，拿起一片砂纸去擦自行车上的铁锈。
　　王婶啧啧两声，有些羡慕地说：“你这老丈人也太阔气了吧。”
　　说完，她又去打量那些家具，木柜的样式比她结婚那年的样式好看多了，她打开木柜看了看，上面一层应该是放被子的，下面的空间分为左右两部分，左边是一格一格的，可以将衣服分类放置，右边的空间只摆着一根细木棍，可以挂衣服。
　　王婶很喜欢这个木柜，左看右看舍不得合上，心里很是愤懑。
　　吴泽家里原本穷成那样，结了个婚，这生活水平立马超赶她家，真是见了鬼了，结个婚也能富起来，吴泽家祖坟冒青烟，才让他娶了这么个媳妇。
　　王婶又羡慕又嫉妒，看了几眼，闷不吭声地回去了。
　　王婶前脚刚走，吴晓霞提着一袋子被褥过来，床单和被套是她前些天去大市场买的，大红色，上面绣了两朵大牡丹，特别喜庆。
　　她原本是想婚期前一天才套上，怕套早了弄脏，但转念一想，明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准备，怕自己忘了，干脆提前套上。
　　一进门，她瞧见吴泽在擦他的自行车，也没在意，提着大袋子直接往房间里走。
　　吴泽问了一声，“现在就套被子？”
　　“对啊，我怕我明天事多，忘了。”刚说完就听见她惊呼一声：“这木柜是陆家送过来的？”
　　吴泽起身，把手洗干净，走进房间里，将吴晓霞扶到椅子上，说：“你歇一会儿，我来套。”
　　吴晓霞这几天因为高兴的缘故，显得很有精神，“我又不累。”
　　说着指挥吴泽，“你去那边，我俩一起套。”
　　吴晓霞边套被子边打量房间里的木柜，还有那两只箱子，四个小方凳子以及大大小小的桶。
　　“这些都是陆家的陪嫁？”吴晓霞看着这些东西，觉得心里沉甸甸的。
　　陆家送过来这些嫁妆，而吴家除了一张破自行车，似乎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彩礼。
　　吴晓霞回到家里，当夜和丈夫陈奇商量，要不要给吴泽再置办一样家具。
　　陈奇把头蒙进被子里，只问了一句：“你有钱吗？”
　　吴晓霞靠坐在床上，迟迟没有躺下。
　　过了一会儿，陈奇没听见动静，将头探出来，看了一眼吴晓霞的脸色，无奈地坐起身，抹了一把脸，说：“我知道你惦记吴泽，怕他结婚太寒碜，别人看不起。但咱们有这个心，也得有这个力才行啊。”
　　“现在结婚流行的三大件，吴泽好歹有辆自行车，也不算太寒碜。你说你要再置办一样家具，你是想买手表还是想买缝纫机？”
　　“这两样都得上百元，咱们家现在正是缺钱的时候，音音因为这个延迟到明年上学，你肚子里的宝宝生下来的也要用钱，这时候哪里有闲钱？”
　　吴晓霞听他一长串话，没有吭声，她又何尝不明白这些，只是想起以前的事，心里有些难受。
　　她说：“当初爸妈留下的钱，吴泽一分没要，全给我当嫁妆了，现在他结婚，我却什么都拿不出来。”说着说着就要留下泪来。
　　陈奇见她情绪激动，赶紧替她抹眼泪，“你别哭你别哭，咱们再想想另外的办法。”
　　吴晓霞想起今天陆家送过来的家具，几乎猜到结婚当日的情况，到时候肯定有人戳吴泽脊梁骨，说他吃软饭，说他傍富。
　　想到这些，吴晓霞心里更烦躁，眼泪止都止不住。
　　陈奇见她越哭越凶，没有停下来的趋势，赶紧哄着：“咱们买不起手表，买不起缝纫机，但收音机咱们还是买得起的，你看咱们给吴泽买个收音机怎么样？”
　　吴晓霞泪眼婆娑地望着陈奇，“真的？”
　　陈奇竖起两根手指，发誓：“真的。”
　　“我明天就去买，所以你别哭了。”陈奇说着，用毛巾把她脸上的泪水擦干净。
　　边擦边取笑她：“这么大个人了，哭成泪人，也不害臊。”
　　吴晓霞看他没轻没重地在脸上擦来擦去，忍不住破涕为笑。
　　第二天，陈奇提着收音机去吴泽家时，正好碰见吴泽从外面回来，手上推着一辆崭新的自行车。
　　陈奇有些惊讶：“你买新车了？”
　　吴泽笑笑，“还是之前那辆，我重新去喷了一下漆。”
　　陈奇走过去摸了两下，惊叹道：“重新喷漆之后跟新的没什么两样，不错不错。”
　　吴泽瞧见陈奇手上的收音机，问道：“这个是？”
　　陈奇笑着说：“你姐担心你不够体面，特意吩咐我去买的。”
　　吴泽脸色严肃起来，“姐夫你该劝劝我姐，你们家现在正是用钱的时候，不必为我买这些。”
　　陈奇把收音机提进去，放到桌上，笑笑说：“买都买了，也是你姐一片心意。”
　　吴泽脸色并未放缓，他盯着收音机问：“这个多少钱？”
　　“不贵，40块钱。”
　　四十块钱，抵陈奇两个月工资。
　　吴泽的手在车把上重重拧了几下，他沉着脸，没有说话。
　　这时，院子外面有人叫起来：
　　“吴泽，吴泽，我终于赶回来了！”
　　来人是杨季，杨方国杨老师的儿子。两人从小一起玩到大，感情颇好。
　　“哎，我说吴泽，我去乡下不过半个月的功夫，一回来你连老婆都找好了，你说你……”杨季话说到一半，发现还有陈奇在场，连忙打住，客气地朝陈奇打招呼。
　　陈奇挥挥手朝门外走，“你们聊你们聊，我有事先去忙了。”说着两步就没了人影。
　　杨季等人走后，一把搂住吴泽的胳膊，逼问他：“你给我说说，到底是哪家的姑娘，我认识吗？我见过没有？”


第20章 看新娘   迎亲的队伍回来了
　　吴泽把他的手扯下来，问了一句：“你大姨怎么样？”
　　杨季摆摆手，叹了一口气，“老样子，不好不坏，卡着一口气，全家上下跟着提心吊胆。”
　　杨季半个月前接到乡下大表哥送来的信，说是大姨不行了，让他去看看，结果他去了乡下，发现大姨身子还撑得住，一时半会走不了，于是待了几天就想回城。
　　正碰上表哥家里农活忙，就留在乡下做了半个月的活，若不是吴泽送信说要结婚，他还真没办法从乡下脱身。
　　“所以我才去了半个月，你连媳妇都挑好了？”
　　“你说是不是之前就有苗头了，你一直瞒着我？”
　　“要不然怎么可能这么快，之前可是一点风声都没有。”
　　杨季对于这位未来的嫂子很好奇，他和吴泽从小玩到大，知道吴泽的性格与脾气。以前在学校的时候，几个男生私下里聚在一起讨论班上哪个女同学长得周正，哪个女同学性格好等等话题，吴泽从来不参与。
　　吴泽眼里只有学习，没有其他八卦，他似乎从来不在意那些。
　　他一度以为吴泽对这些不感兴趣，也以为吴泽会很晚才会结婚，没想到吴泽却成了他们一批人中最早结婚的。
　　“我是真的好奇，你说说，我未来的嫂子到底是谁啊？”杨季跟在吴泽身后追问。
　　吴泽把自行车停在院子里，正准备开口，门外响起敲门声。
　　随后，陆云素探出脑袋，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眨了两下，显得有些俏皮。
　　她似乎没料到院子里有其他人，小声叫了一下吴泽的名字，吴泽走过去，她附在吴泽耳边说了几句话，然后吴泽就从房间里抱了厚厚一叠资料给她。
　　杨季站在一旁看着吴泽把资料交到对方手上，又看着对方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他回过神，百思不得其解：“吴泽，你是怎么和她认识的？”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人是他老爸的学生陆云素，与他和吴泽是同一所高中的学生，不过她应该早两届，他和吴泽上高中的时候，她已经毕业了。
　　吴泽有些疑惑地望着杨季，“你认识她？”
　　“怎么不认识，”杨季很是着急，“你忘了我之前跟你说过，碰见一个我老爸的学生来找他，长得特好看，说的就是她呀！”
　　吴泽作沉思状，想了半天什么也没想起来，“我怎么不记得你说过这件事？”
　　杨季腹诽：这种事你什么时候记住过！
　　“你还没说呢，你是怎么认识她的啊？”杨季催他。
　　吴泽垂下眼眸，沉默半晌，说：“你刚才不是问谁是你未来嫂子吗？”
　　“对啊，”杨季应了一声，觉得不对劲，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瞪大眼睛望向吴泽，说话磕磕绊绊：“你……她……难道……是她？”
　　“嗯。”
　　杨季听见这一声“嗯”，愣在原地，好久才缓过来。
　　“真是她啊？”杨季搭上吴泽的肩，笑容里满是玩味，“那我知道你为什么想结婚了。”
　　吴泽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没理会他的玩笑话。
　　陆云素捧了一叠资料回家的时候，正碰上舅妈李芳领着表妹卢香香来她家。
　　这里婚礼有个习俗，新娘出嫁头一天要有人陪着睡一觉，第二天出嫁的时候也要有人陪新娘化妆，给新娘提包。
　　卢香香是她表妹，而且和她年龄相差不大，这个人选自然是卢香香最合适。
　　李芳满心满脸都是高兴，她觉得卢香香和陆云素走得越近，陆强似乎就能越快地给卢伟介绍工作。
　　但是卢香香就没那么高兴，她只觉得耽误了她看高考资料。
　　碰上陆云素捧一叠高考资料的时候，卢香香很是震惊，“素素姐也打算高考吗？”
　　陆云素“嗯”了一声，“我想试试。”
　　卢香香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笑起来。
　　她一直不大喜欢这个表姐，她觉得陆云素很蠢，比如，明明是独生子女可以不下乡，偏偏受张耀诱惑，自愿跟着他下乡。这在她看来，简直愚蠢至极。
　　比如现在，嫁给吴泽这个收破烂的。她以前觉得陆云素眼光差，选了张耀这个没钱没才的人，没想到最后她嫁的这人比张耀更穷更差。她就不明白，以陆云素的条件，难道挑不到更好的？
　　所以说，陆云素蠢，真的蠢。
　　卢香香在心里把陆云素鄙视一遍，嘴上却乖乖叫人：“素素姐，这些资料你看得懂吗？”
　　陆云素动作一顿，抬头看卢香香。
　　卢香香被她犀利的眼神盯着，浑身不自在，赶紧解释：“我是想说，如果素素姐看不懂的话，可以来问我哦，我最近一直在复习。”
　　陆云素笑笑：“谢谢你的好意，我基本都看得懂。”
　　都看得懂？陆云素说大话也不怕闪着舌头。
　　卢香香知道陆云素以前的学习成绩，在心里讥笑几声，也不再回话。她想帮忙，陆云素竟然在她面前摆面子，既然这样，那她也不要管这些，反正到时候陆云素考不上也怪不了她。
　　第二天一大早，陆云素就被卢香香叫醒，说是该起床准备了。
　　洗漱、化妆、换衣、包糖果、备嫁妆……忙忙碌碌一上午，终于听见大喇叭吹得震天响的声音。
　　吴泽穿着一身新衣裳，推着一辆崭新的自行车来接她。
　　无论是跟着吴泽前来的亲朋好友，还是周围看热闹的人，都在起哄，大家趁着高兴劲使劲闹腾。
　　陆云素按着卢慧交代她的步骤，一步一步打发前来道喜的人。
　　她被亲朋好友簇拥着，几乎是脚不着地下了楼。
　　吴泽在周人的起哄声中将她抱上了自行车后座，然后推着她往前走。
　　身后有一批人，从陆家抬出几床新被子和新的床单被套，还有绣着一对鸳鸯的枕头。
　　大家热热闹闹地上路，长长的队伍旁边挤满了看新娘的人，队伍最前方是两个人吹着大喇叭的人开路。
　　喇叭声又大又亮，吹起来喜庆，就是有点费耳朵。
　　陆云素坐在自行车后座，只觉得耳朵快要聋了，周围都是嘈杂的声音，卢慧凑近她耳边说了些什么，但她只看见卢慧动着的嘴唇，完全没听见她说的内容。
　　吴晓霞站在门口张望，心里想着，迎亲的队伍怎么还不回来？还等着他们来了开席呢！
　　陈音音跑过来拉了拉她的衣服，问道：“舅妈什么时候来呀？我要看舅妈。”
　　吴晓霞指了指屋里的收音机，“乖，你再去听一会儿收音机，你舅妈马上就来了。”
　　陈音音也不纠缠，又跑回屋子里，站在收音机面前，把耳朵凑上去，仔细听着里面传出来的新奇的声音。


第21章 闹洞房   抱一个
　　在厨房掌勺的是隔壁邻居王大力，他手艺好，有人办酒席，总是请他去。
　　他把几样菜做好之后，让人去向吴晓霞问话，问新娘子什么时候接到，新娘子再不来，做好的菜都要凉了。
　　吴晓霞有些焦急地站在门外，王大力已经三次让人来问话，王大力着急，她也着急啊。
　　明明去得比较早，怎么耽误了这么久呢？
　　吴晓霞招来自家一个小伙子，准备让他去前面路上看看。
　　小伙子还没走两步，前方喇叭声就传了过来。
　　“来啦来啦！”吴晓霞欢喜地叫起来，响亮的声音贯穿整个院子。
　　大家听说新娘来了，赶紧起身，堵在门口。
　　陆云素被吴泽一路推着到吴家时，远远看见吴家家门口聚了一堆人，有老人有小孩，还有抱着婴儿的妇女。
　　大家站在门口，把门堵得严严实实，不让人进，都伸出手向新娘讨要喜钱和喜糖。
　　喜糖在卢香香手中，她背着一个小布袋，里面装着满满的一袋糖果，都是卢慧提前准备的。
　　有小孩子围在陆云素身边要喜糖，卢香香就从袋子里掏出几颗，分到小孩手上，小孩接了喜糖，欢欢喜喜地蹦跶开。
　　一些大人就没那么好打发了，要了喜糖也不放人，堵着新娘，伸手要红包。
　　实在含糊不过去的时候，卢香香就从布袋的另一面拿出几个包好的红包，分发出去。
　　大家热情高涨，闹得上头，得了红包也不肯放人，还继续要红包。
　　卢香香趁人不注意，悄悄把几个红包放进兜里，然后把布袋翻过来给大家看：“你们看看，你们看看，真的没有红包啦！”
　　周围人开始起哄：
　　“没有红包那就现场包。”
　　“新娘没有红包，新郎给也行。”
　　吴泽去接陆云素的时候也闹过一场，手上的红包早就分发完了，此时哪里还拿得出来。
　　就在大家不依不挠不肯放人的时候，吴晓霞从屋里走出来，笑着对着大伙说：“好啦好啦，快开席了，你们再不让新娘进去，菜都要凉啦。”
　　说着走在前面，为新娘开路。
　　吴晓霞出来发话，大家也就见好就收，但气氛正热闹，正在劲头上的人又起哄：“新娘不能走进去，得新郎抱进去！”
　　随后大家都跟着附和：“对对对，得抱进去。”
　　吴泽站着没动，扭过头去看陆云素，似乎在询问她的意思。
　　陆云素早就被闹得不大耐烦，只想早点进去，主动走到吴泽面前。
　　吴泽没再犹豫，一把抱起她。
　　周围人见新娘比新郎还主动，忍不住笑起来，笑声传到后面厨房里，王大力估摸着新娘已经进门，赶紧安排人摆桌子，准备上菜。
　　吃席不是重点，重点是吃席过后，新娘要向亲戚们敬茶。
　　首先自然是男女双方的父母。厅堂的正中央摆了四把椅子，卢慧和陆强坐在右边，吴晓霞和陈奇坐在左边。
　　陆云素和吴泽端上茶，先敬吴晓霞和陈奇。
　　吴晓霞接过茶杯时，双手都在抖，她看着眼前的两人，眼眶慢慢红了，心里想着：爸、妈，你们看见了吗？吴泽成家了！
　　一想到已过世的父母，吴晓霞眼泪刷刷往下流。
　　这么喜庆的日子，她不该流泪的，厅堂里还有这么多人瞧着呢。
　　吴晓霞低下头用袖子擦了擦眼泪，周围人看着她这个动作，有些感性的人也擦起眼泪。
　　喝完茶，陈奇和吴晓霞将杯子放回去的时候，每人拿出一份红包，放在茶托盘上。
　　敬完男方这边的长辈，接下来该敬女方这边的长辈。
　　卢慧接过茶的时候，脸上含着笑。陆强脸上也含着笑，不过笑得有些牵强。
　　陆强心里并不十分待见这个女婿，但如今已成定局，大喜的日子，他也犯不着摆脸色，让外人看笑话。
　　喝过茶之后，他利索地将红包递过去，仿佛不想多看他们一眼。
　　坐在厅堂左右两边的亲戚也都一一敬了茶，大家根据情况给出红包。
　　卢香香就是一旁负责收红包的人，她身上依旧是那个装糖果的小布袋，不过这次装的是裹着钱的红包。
　　敬完茶之后，大伙散开，开始收拾桌子。
　　桌上还有些没吃完的菜肴，这些菜肴通常都是让四周的邻居自己带回家。
　　王婶是最机灵的人，大家在看新娘敬茶的时候，她早早就拿了一个空盘，在残羹冷炙里面挑肉块。
　　本来荤菜就少，大家都吃得差不多，哪里有多余的肉剩下来。王婶挑了好久也没挑到多少，干脆将混着肉味的蔬菜都倒进盘里，自己先打包一份放回家中。
　　等其他人再来挑时，只剩下一些素得不能再素的菜，大家各自装了一点带回家。
　　收拾完后，那就只等着闹洞房了。
　　陆云素坐在大红色的床被上，被子底下铺着花生、瓜子、桂圆、红枣，坐起来挺硌人。
　　她坐不住，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身后总有一个小女孩跟着她，嘴里亲切地叫她舅妈。
　　陆云素琢磨着，这应该是吴晓霞的大女儿。
　　陆云素蹲下来摸摸她的小脑瓜，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呀？”
　　陈音音低着脑袋，小声说了一句：“我叫陈音音。”
　　陆云素看她模样乖巧，抓了一把糖，塞进她的口袋。
　　陈音音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又抬头去看陆云素，眼睛一眨一眨，心里很欢喜。
　　她觉得这个舅妈长得好看，人也好。
　　大伙忙完之后，把吴泽推进新房。
　　然后一个一个都聚在房间里，房间门被堵得严严实实，一只苍蝇都飞不过去。
　　是要开始闹洞房了。
　　说是闹洞房，其实也就是做一些游戏，比如吊着一个苹果，让两人去啃。或者故意把新娘的鞋藏起来，让新郎去找。反正是各种各捉弄人的点子。
　　大家闹得尽兴了，才肯散去。
　　等人走后，陆云素摊在床上，整个人都要散架。
　　结婚可太累了，一整天的时间，她的耳边就没安静过。
　　过一会儿，她突然发现，闹也有闹的好处。整个房间只剩下她和吴泽之后，显得过于安静了，甚至她连自己的呼吸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吴泽似乎也和她一样，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有一搭没一搭的收拾着东西，但仔细一看就发现，他根本没在收拾东西，只是把桌上的两个杯子摆过来摆过去，摆过来摆过去。
　　似乎这样能够安心一些。
　　陆云素咳了一声，眼睛瞟见桌子下面放着的资料，于是从床上撅起身子，对吴泽说：“我们看资料吧。”
　　吴泽手上动作一顿，愣了一下才明白她的意思，沉默着从桌子下面将资料捧出来，又拿了煤油灯点上，放在桌子上面。
　　两人面对面坐着，在微弱的烛火之下，专心致志地看起了高考资料。


第22章 找工作   厂长的话还算数吗？……
　　烛火一跳一跳，在夜里容易让人恍惚。
　　陆云素看了一会儿，打起哈欠。她见吴泽看得仔细，又睁大眼睛撑了一会儿。
　　夜越来越深，也越来越静，整个房间里只有跳跃着的烛火在摇动。
　　陆云素实在撑不住，又不想打扰吴泽，干脆趴在桌上睡。
　　等吴泽再次偏过眼，陆云素已经睡实了。
　　他轻轻放下资料，放慢脚步走过去，轻手轻脚将陆云素抱到床上，为她脱去鞋子和外衣，然后盖上大红新被子。
　　吴泽走出去用冷水冲了一把脸，才回到房间，脱了衣服躺回床上。
　　房间里静静悄悄，吴泽没将煤油灯吹熄，在微弱的灯光下，他一偏头，便可瞧见躺在他身边的陆云素。
　　陆云素睡觉很沉，一点小动静弄不醒她。
　　她闭着眼，长长的好看的睫毛垂下来，像鸭羽般密集。脸上红红一片，不知道是因为热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吴泽伸出手将她身上的被子往下拉了拉，收回手的瞬间，他突然想碰一碰她的脸。
　　鬼使神差地，他的手慢慢落到陆云素的脸上，指尖温柔地摩挲两下，很快又收回来。
　　吴泽吹了灯，满足地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陆云素是被吴晓霞叫醒的。
　　新娘第二天要早起给隔壁邻居敬姜糖水，这是这里的习俗。
　　陆云素洗漱完毕，吴晓霞已经把姜糖水调好，用暖水壶装着，让吴泽提在手上。她自己则举着一个茶托盘，上面放了两只杯子。
　　给隔壁邻居敬茶的意思，是让隔壁邻居重新认识一下。
　　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以后有什么事情，还得靠邻里帮衬。
　　给邻居敬完姜糖水之后，吴泽提了暖水瓶和茶托盘，走在前面，陆云素挽着吴晓霞的胳膊，走在后面，两人说着悄悄话。
　　陆云素想起昨天婚礼上出现的看着面生的人，问吴晓霞，那些人都是哪边的亲戚。
　　吴晓霞于是把吴家目前的情况详细交代一遍。
　　吴泽有两个舅舅，当年吴泽的父亲因为成分问题被处罚时，舅舅们就和吴家断了关系。昨天一些亲戚大多是爷爷奶奶那一辈，舅爷舅奶奶、姑爷姑奶奶，都是看在吴泽爷爷奶奶的份上才来。目前父母辈的亲戚，还有来往的只有姨一家，小姨有个儿子，和吴泽差不多大。
　　听到这里，陆云素想起来：“昨天看着一个高高瘦瘦的、一直和吴泽坐在一起的那人，就是小姨家的儿子？”
　　吴晓霞点点头，“对对，就是他，他叫林志前。”
　　林志前？这名字为什么听着有些耳熟呢？
　　陆云素没接话，默默思忖着，这名字她一定在哪里听过。
　　吴晓霞见陆云素低着头不说话，主动聊起来：“志前和吴泽不大一样，他不想考大学，他一心只想去南方做生意。”
　　是了，做生意！
　　陆云素想起来了，书中的她和张耀结婚六年之后，被张耀赶了出来。那时候她父母已经退休，没有房子，她带着二老去租房子，三人挤在十几平米的逼仄空间内，处境凄凉。
　　在离她住处两百米的地方，是一幢富丽堂皇的大酒店。她每次路过酒店的时候都在想，她要是能带着父母住进这样的酒店，那该多好。
　　她记得，那酒店的老板就是林志前，是最早一批涉足房地产行业的人。
　　据说他之前是家电行业出身，一直有个搭档，叫吴海信。后来觉得怎么做都做不过吴海信，干脆转行去做房地产。
　　想到这里，陆云素小心翼翼地问吴晓霞：“姐，咱们老吴家有人叫吴海信吗？”
　　既然林志前和吴家是亲戚，而吴海信也恰巧姓吴，那会不会吴海信也是吴家的人，也和吴泽是亲戚呢？
　　陆云素问出来之后，顿时有点激动，吴海信这人可是后来鼎鼎有名的海信集团的创始人，而海信集团则是家电行业的龙头老大。
　　几年后，吴海信这个名字将家喻户晓，海信家电将走进千家万户。
　　吴晓霞仔细想了想，摇摇头说：“没有，咱们老吴家没有叫吴海信的人。”
　　过了一会儿，吴晓霞又补充：“应该是没有，除非我没听过。我记性好，听出过的基本都能记住名字。”
　　吴晓霞抬起头看她：“你问这个做什么？”
　　“哦，没什么，随口问问，之前碰见一个叫吴海信的人，还以为他和老吴家有什么亲戚关系。”
　　陆云素垂下头，有点希望落空的感觉。
　　难道只是巧合，吴海信只是恰巧姓吴而已，和吴家没什么关系？
　　两人慢慢悠悠地走回家，前面的吴泽走得快，比她们先几步回到家。
　　吴晓霞见陆云素回了房间，她走到院子里，把正在整理废铁的吴泽拉到一旁，教导他：“以后你不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你有两个人，你要撑起这个家。撑起家得要能赚钱，你再做这收破烂的事，那是养不活人的。”
　　“你以后还会有小孩，小孩一出生，花销更大。你要给小孩看病，送小孩上学，这些都要钱，你得好好考虑一下。”
　　“素素是职工子女，能嫁给你是你的福气，你难道以后要她跟着你受苦？”
　　吴晓霞苦口婆心地说了一大堆，吴泽只是点点头，“你说的都对。”
　　吴晓霞用胳膊推了推他，“这些话你听没听进去啊？”
　　“听进去了。”吴泽说着，把一堆废铁绑在自行车后座上。
　　绑完之后，他朝吴晓霞说：“我出去一趟。
　　吴晓霞没怎么用力地掐了一下他的胳膊，给他使眼色，“你现在有媳妇了，出门应该向媳妇报备，还向我报备做什么。”
　　吴泽一愣，反应过来后走到房间里，和陆云素说了一声。
　　陆云素没有问他出门做什么，只回答一句：“好。”
　　吴泽心里有些异样，从前他出门，若是有吴晓霞在，他都会和吴晓霞支会一声，现在这人换成陆云素，他才终于感觉到，陆云素是实实在在变成他的家人了。
　　吴泽骑着自行车，把废铁送到一家农机厂。
　　农机厂的组长接收他送过来的废铁时，吴泽突然说：“以后我不会再送了。”
　　组长一听，眉头立即皱起来，“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吗？还是你嫌我们给得低？钱的事情好商量，你若是有难处，你和我们说。”
　　“不是，”吴泽望了一眼身后的工厂，说：“如果厂长之前的话还算数，我想来厂里上班。”


第23章 拉小手   我有一件事想和你商量
　　陆云素坐在院子里搓着昨天换下来的衣服，一边搓一边想，以后既然嫁给吴泽，那肯定不能在爸妈的接济下过日子，还得自己赚钱。
　　这个年代虽然刚刚改革开放，但其实很多地方畏手畏脚，并没有完全放开来，有些人还是怕。不过陆云素知道，现在谁的胆子大，那以后谁的票子就多。
　　她琢磨着，是该做点小生意养家了。
　　把衣服清洗一遍之后，陆云素将衣服晾在院子里的晾衣绳上。正晾着，隔壁王婶从院子里探过头，热情地打招呼：“哟，晾衣服呢？今天太阳好，是该多洗洗衣服。”
　　陆云素对这个王婶印象很深刻，吴晓霞今天和她盘点花销的时候提过一嘴，说明明买了挺多猪肉，但下锅的肉看着看着减少，都不够吃。
　　吴晓霞说，有人看见王婶中途偷偷摸摸拿了一盘东西回家。
　　这是街坊邻居心中的共识，但凡请王大力做厨子，王婶总要顺手捞点油水回家。大家见王大力干活勤快、卖力，也就不和她计较这一点。
　　陆云素不喜欢这种行为小气、爱占便宜的人，对于王婶的态度也就淡了些，只客气地回了一句：“是啊。”
　　王婶一双眼睛有别人两倍的精明，她一眼就瞧出陆云素对她不是很热情，脸上也没表露什么，只在心里呲笑一声。
　　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职工家的女儿嘛，难道还比人高贵一等？
　　王婶以前不知道情况的时候，她还真觉得陆云素比人高贵一等，特别是看到陆家的陪嫁家具之后，内心羡慕得不得了。
　　但她才听了点风声，说陆云素嫁给吴泽，是因为被人撞见这两人睡在一起。
　　知道这个内情之后，王婶看陆云素怎么看怎么奇怪，她就说嘛，好好一个姑娘，为什么想不开要嫁给吴泽这个穷鬼，原来是婚前名声不好，不得不嫁。
　　于是连同之前认为的那一点高贵，也彻底没了。
　　她见陆云素不待见她，她也不待见陆云素，说话的时候话里便藏了针，“你以前在家里是不洗衣服的吧？嫁给我们吴泽，那可是要难为你了。”
　　陆云素在衣服上拍了两拍，问道：“这有什么难为的？”
　　王婶又说：“吴泽没有工作，靠捡破烂为生，哪养得起一个千金大小姐，你以后跟着他，怕是要吃苦咯。”
　　这个王婶话里有话，句句冲着她又冲着吴泽，两边都说尽了坏话，陆云素的动作停下来，盯着王婶，正要开口反驳，院子里的门突然被推开。
　　吴泽回来了。
　　一旁的王婶见吴泽刚巧在这个时候回来，以为吴泽将她刚才的话听了进去，心里一虚，赶紧将脑袋低下去。
　　陆云素看见吴泽回来，也以为他听见了王婶的话，下意识地朝王婶望去，发现王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不见。
　　她将木盆里最后一件衣服晾好，然后拿开木盆，给吴泽让路。
　　吴泽将自行车停在院子里，回过头看着晾衣绳上自己换下来的衣服，有点惊讶：“你帮我把衣服洗了？”
　　“我要洗衣服，看你换下了一件，也顺道洗了。怎么，不能洗？”陆云素以为他有什么隐秘的事，不能帮他洗衣服。
　　吴泽见她误解，连忙摆手，说：“不是这个意思，我想说，以后这种活，我也可以做。”
　　事实上，前些年一个人过日子的时候，他的衣服都是他自己动手洗的。
　　陆云素笑了笑，“你一个大男人，能洗得干净吗？”
　　话音刚落，陆云素想起吴泽的父母去世得早，姐姐又嫁得早，这些年他一个人生活，自己的衣服应该都是自己洗的吧。
　　陆云素咳了咳，试图转移话题：“我有一件事想和你商量。”
　　“我有一件事想和你商量。”没想到吴泽也说了同样的话。
　　两人一愣，相似一笑。
　　吴泽说：“你先说吧。”
　　陆云素没推辞，问道：“你知不知道哪里有便宜的山核桃可以买？”
　　“山核桃？你买这个做什么？”吴泽有些奇怪。
　　“你先回答我嘛。”
　　吴泽想了想，说：“姐夫他大舅妈住在山里，年年都去打山核桃，每次都会送一箱到姐夫家，你要是要山核桃，我等下去问问姐夫，从他舅妈那里买，应该能便宜不少。”
　　陆云素没想到开局这么顺利，她拉起吴泽的手，有些激动地问：“真的？”
　　吴泽默默望着那只被她握住的手，耳根慢慢红了，他压着嗓子低声应了一下：“真的。”
　　陆云素闻言，高兴地在院子里蹦来蹦去。
　　受她的感染，吴泽也轻轻扬起嘴角，眼里眉梢都是笑意。
　　陆云素蹦了一会儿，冷静下来，问吴泽：“那你的事是什么？”
　　“哦，我明天要去厂里上班了。”
　　听到这句话，陆云素有些惊讶，比她更惊讶的人是王婶。
　　王婶并没有离开，只是怕吴泽看见，将头低了下去，躲在另一面矮墙下偷听两人讲话。
　　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吴泽竟然要去厂里上班。
　　吴泽不会是怕陆云素不跟他踏实过日子，故意骗陆云素的吧？
　　随后她就听见，吴泽把工作地址详细说了一遍。
　　这应该假不了，陆云素去工厂一问，就知道真实情况了。难道吴泽真的找到工作了？
　　现在工作这么难找，吴泽是怎么一下子就找到工作的呢？
　　王婶想起刚才在陆云素面前还挤兑吴泽没有工作，这下好了，吴泽马上带了工作回来。以后要是再碰见陆云素，说不定陆云素得用同样的话来挤兑她。
　　王婶想起王大力至今找不到工作，只能四处做做零工，给人当当厨子，心里就窝出一股火。
　　为什么吴泽这样穷的人都能把日子越过越好，王大力有手有脚、身强力壮，怎么就比不过人家呢？
　　王婶憋着一股火，一直等王大力回来，才将这股火发出来。
　　陆云素听着隔壁的动静，问吴泽：“隔壁经常这样吵架吗？”
　　噼里啪啦的，应该摔了不少东西。
　　吴泽“嗯”了一声，差不多快习惯了。
　　王婶心气高、好面子、爱攀比，王大力老老实实、没多少上进心，两人动不动就吵，已经成了家常便饭。
　　当然，大多数时候是王婶在骂，王大力在忍。


第24章 赚钱钱   先保密
　　陆云素静静听了一会儿，隔壁动静终于小了。
　　她想起山核桃的事，撇过头去问吴泽：“对了，你刚去姐夫家问过，姐夫怎么说？”
　　“他说明天托人带信给他大舅妈，看她家里还有没有存货。”吴泽翻着资料，抬头说了一句。
　　“哦，那什么时候有回信？”陆云素又问。
　　“大概两到三天。”
　　两到三天？行，不是太长，她等得起。
　　第二天，吴晓霞过来的时候，一进门就和陆云素聊起山核桃的事情。
　　“你要山核桃做什么？”
　　吴晓霞昨天听陈奇说起的时候，一脸疑惑，她不明白好端端的，陆云素为什么要山核桃，听陈奇的意思，陆云素也并不是要留着吃，她要买很多。
　　这就奇怪了，买很多山核桃干嘛呢？
　　所以一大早，她吃完饭就挺着肚子出了门。陈音音见她出门，吵着闹着要跟上。吴晓霞没办法，只得带上她。
　　陆云素看见吴晓霞身后的陈音音，笑着朝她招手。
　　陈音音不知怎么的，有些害羞，没好意思走过去，躲在吴晓霞的身后，揪着吴晓霞的衣服，时不时把脑袋探出来看陆云素。
　　吴晓霞没注意到陈音音的动作，她走上前，朝陆云素说：“昨天我听你姐夫说起这事，实在没想明白你这是准备做什么。”
　　“你跟姐老实说说，你要这么多山核桃干嘛？”
　　“姐，这个得先保密。”陆云素神神秘秘地说了一句，转身去了房间。
　　她从房间里抓出一把糖，塞进陈音音的口袋里。
　　陈音音这才放松了些，不再躲在吴晓霞身后，而是仰着头望向陆云素，把一颗糖递给她，“我撕不开。”
　　陆云素刚开始以为这颗糖是给自己的，没想到陈音音只是让自己给她撕开糖果包装纸而已。
　　她笑了一下，把糖果的包装撕开，将糖果递到陈音音口中。
　　吴晓霞刚才还关心着山核桃的事情，这会儿看见陈音音让陆云素撕糖果包装，不由地愣了一下。
　　陈音音这个孩子，啥都好，就是太贪吃了。
　　到她手上的东西，就没有分出去的道理。她手里若是有糖果，绝不会让人给她撕包装，就算撕不开，她用牙齿也要把塑料包装咬破。
　　她生怕让人撕包装，别人会抢了她的糖果。
　　以前陈音音也就信任吴晓霞一人，现在她却毫不犹豫地把糖果递给陆云素，吴晓霞看到这一幕，偏过眼打量陆云素。
　　陆云素对待小孩子似乎比平常要温柔，说话的语气也更加平和，不难看出，陆云素是喜欢小孩子的。
　　吴晓霞这么一想，心里高兴起来，如果这样，那老吴家马上有后了。
　　她笑着整理一下陈音音的衣领，问陆云素：“真不能说？”
　　“如果姐夫他大舅妈那里有储存的山核桃，到时候买来了，我自然会和你说。如果没有山核桃，那也没有说的必要了。”
　　吴晓霞见陆云素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也不再追问，而是说起另外一件事，“吴泽准备明天去厂里上班？”
　　吴晓霞从陈奇嘴里得知这个消息时，觉得吴泽准是把她之前的话听了进去。
　　吴晓霞心里很高兴，一是觉得吴泽没有娶了媳妇忘了姐；再一个就是，吴泽终于像个大男人一样，担起家庭的重担。
　　吴泽以前因为心里念着高考，一直没出去找工作，现在为了家庭出去工作，难道他不准备参加高考了吗？
　　“吴泽去工作了，他不准备参加高考了吗？”吴晓霞今天来，也是想问问这事。
　　“当然不是，吴泽不会放弃高考的。”陆云素无比坚定地回答。
　　吴泽那股劲儿比她强多了，他每天夜里都要点上煤油灯，在灯光下看资料，这么认真的态度，怎么可能会放弃呢。
　　“那他哪里有时间看书看资料呢？”吴晓霞问道。
　　“他晚上会点灯看一会儿。”
　　吴晓霞“哦”了一声，嘴唇动了动，似乎有话要说，犹豫半天才出声：“你劝他晚上少看一点，会看坏眼睛的。”
　　夜里就灯，最坏眼睛。她一双眼睛就是这样坏的。
　　以前总是就着煤油灯微弱的光纳鞋底，长年累月，眼睛慢慢坏下去，她现在不到三十，却有着一双五十岁的眼睛。
　　陆云素应了一声，“好的，我让他以后晚上少看一点。”
　　吴晓霞满意地点点头，问清楚这两件事之后，待了一会儿，她便领着陈音音回家了。
　　吴晓霞没走多久，卢慧提着一篮子鸡蛋上了门。
　　陆云素没想到卢慧会过来，有些惊讶地将人请进来。
　　“妈，你今天怎么过来了？”
　　陆云素接过卢慧手中的鸡蛋，有些纳闷，她都还没回门，怎么卢慧就先过来了呢？
　　卢慧走进去，扫了一眼整个房子，房子里摆满家具之后，不如之前宽敞了，但与之前相比，现在这模样更像是居住的地方。
　　卢慧又走到厨房，看了看吃剩下的菜。
　　她指着一团看不清是什么菜的剩汤说道：“你做的？”
　　陆云素摇摇头：“吴泽做的。”
　　卢慧有些惊讶，但很快恢复如常，“也是，你要是动手，估计汤是一团黑色。”
　　“妈！”陆云素没想到卢慧也来打趣她。
　　卢慧不和她继续闲扯，从口袋里摸出十块钱，开始说正事：“这个给你。”
　　陆云素把她的手一推，“妈，你这是做什么？”
　　卢慧见她不肯接，做起脸色，“你现在没有工作，而吴泽又没一份正经事，你们俩怎么生活？柴米油盐，每一处都要花钱，你们哪里有钱？”
　　“我要自己赚钱，我不接受你们的救济。”陆云素的态度很坚决。
　　卢慧脸色下沉，“你自己怎么赚钱？能赚多少钱？听话，别使小性子。”
　　陆云素见她不听，又说：“吴泽有工作了。”
　　卢慧瞪着她，“什么工作？收破烂也算是工作吗？”
　　“不是，吴泽找了一份去厂里上班的工作。”陆云素解释。
　　“真的？”卢慧有些不相信，下意识地问：“薪资是多少？”
　　“一个月45.87元。”
　　哟，这比陆强这个干了几十年的老员工的工资还高啊！


第25章 被撞见   姿势颇为亲密
　　卢慧揣了十元钱出门，又把这十元钱原封不动地带了回去。
　　路过菜场时，看见一些放久了的蔬菜便宜卖，卢慧用零钱买了一袋青菜回家。
　　回去的时候，发现家里多了一个人。
　　张耀提着一篮水果过来，说是感谢陆强为他写介绍信。
　　张耀现在在一家食品加工厂里工作，一个月薪资有二十多块钱，这对于一直找不到工作的张耀来说，无疑是雪中送炭。
　　陆强给张耀写介绍信的时候，正是陆云素要拉人去派出所的后两天，那时候一些流言蜚语传出来，有人在背地里说陆云素不太好听的话，陆强为了稳住张耀，便先给他介绍了一份工作。
　　后来张耀没有和陆云素结婚，因为给他介绍了一份工作的缘故，陆强的愧疚心也少了一些。
　　现在张耀对于陆家，属于最陌生的熟悉人。
　　从前张耀过来，只要碰上饭点，卢慧总要留他吃饭。
　　现在，卢慧手里提了一袋青菜，明显是要准备做饭，但她一句客套话都没有说。
　　没有理由再留人吃饭。
　　变了，终究是变了。
　　坐在椅子上的张耀如是想。
　　他起身要告辞，陆强也起身送他。
　　卢慧则放下青菜，客气地走过去，说道：“我才来你就要走，真不凑巧。”
　　嘴上说着不凑巧，却没有半点挽留的姿态。
　　张耀惯会看人脸色，怎么会不知道卢慧的意思，他只是笑笑，说：“确实不凑巧，下月等我发工资之后，再来看望慧婶。”
　　张耀说完，一步一步走下楼，临了还隐约听见陆强在问：“她收没收？”
　　卢慧微弱的声音回复着：“没有。”
　　张耀已无心听下去，对于他来说，陆强和卢慧再也不是值得他花时间花精力去关心的人。只不过这老两口现在对于他还存着一些内疚心理，他可以利用这种内疚心理，尽量多争取一些东西。
　　毕竟，陆强给他介绍的这份工作，是真的好。
　　他虽然没能娶了陆云素，没能拥有自己的职工房，但他拥有了一份正经工作，一个月可以拿到二十多块钱，他已经很知足。
　　有了工作之后，张耀说话似乎比以前大声了，背脊也挺得比以前直了，整个人看上去精神抖擞。
　　所以，从陆家出来之后，在路上遇见久违的夏英红，张耀热情地朝她挥手打招呼。
　　“这是要去哪里啊？”张耀主动问道。
　　夏英红见了张耀，反而态度淡淡，只是掀了掀眼皮，说：“随便走走。”
　　张耀也感知到她的情绪，但他太急着昭示自己愈发光明的生活，忍不住朝她炫耀：“我有工作了。”
　　夏英红“哦”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张耀没有得到想象中的反馈，又补充一句说：“工资有二十多块。”
　　夏英红听到这句话，抬头去看张耀，张耀脸上是掩不住的得意之情。
　　不知怎地，夏英红看见他这副神情，气不打一处来。这个男人不知道他错过了什么，他还在为一个月二十块钱的工作而沾沾自喜。
　　夏英红忍不住想浇他冷水，呲了一声，说：“我以为现在的工资都是四十多块钱。”
　　张耀扯起嘴角，仿佛在嘲笑夏英红的无知，“现在二十块钱每月的工作已经很不错了，哪里有随随便便就能拿四十块钱的工作。”
　　“是吗？”夏英红挑眉，“我听说吴泽随便找了一个工作，工资就是这个数，我以为现在的工作都是这样的标准了，原来不是啊。”
　　“也许你说的对，四十块钱的工作确实难找。”夏英红对着张耀笑起来，笑容里掺了一丝恶毒。
　　张耀从夏英红嘴里得知吴泽找到工作，而且工资竟然比他高了将近一半时，心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陆强这老头藏私，把好的工作机会偷偷留给他女婿。
　　呵，早一点知道，他就不用浪费那一篮子水果了。
　　张耀没有任何表情，他的冷静让夏英红另眼相看，夏英红觉得张耀不是这么能沉住气的性子，怎么如今听说吴泽有工作且工资比他高，会没有半点反应呢？
　　张耀不是没有反应，他只是第一时间将事情合理化，让自己能够接受。这个时候就不能细想，越细想，情绪越糟糕。
　　只是谁也没办法完全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有时候越是逼迫自己不去想，脑子里却偏偏不停地冒出这件事。
　　张耀反复把这件事在心里咀嚼之后，内心愤懑的情绪终于爆发。
　　凭什么吴泽能得到那样的工作机会？
　　凭什么吴泽一个收破烂的，工资比他要高两倍？
　　凭什么吴泽霸占他的资源，拿走属于他的东西？
　　张耀在心里骂了吴泽无数遍，最后骂累了，他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如果他和陆云素结婚了，会怎么样？
　　他抬头看看天色，天上乌云聚在一起，看不见太阳。
　　张耀心里很难受，他现在想看太阳，但是天上并没有太阳。
　　他站在昏暗中，他心里也曾幻想过光明。
　　只是无人知道罢了。
　　天空中暗云涌动，似乎要下雨。
　　吴泽从旧油布袋里翻出雨衣，急急忙忙地披在身上，推着自行车，要出门。
　　“等会儿似乎要下雨，等这场雨停了再出去吧。”陆云素站在门槛上劝他。
　　“杨老师在家里等着我去帮忙，我答应过他的。”吴泽把车子推到门槛处，两手扶着车身，用力一提，整个自行车便越过门槛。
　　陆云素知道吴泽的性子，他答应过的事情一定会去办，也就不再劝他。
　　吴泽推着车子眼看就要消失在院子里，陆云素跑过去，叫住他，将他卷在脖子里面的衣领拉出来。
　　像无数妻子在丈夫出门前会帮丈夫做的事。
　　两人靠得极近，姿势颇为亲密，远远看去，像是相拥相吻。
　　不远处的张耀瞧见了，一张脸面如死灰。
　　他不甘心，只是想来瞧瞧陆云素和吴泽到底过得怎么样，没想到看见这样一副温馨和谐的画面，顿时心里的嫉妒，像野火一样疯狂蔓延，燃烧整个五脏六腑。


第26章 在一起   不会长久的
　　陆云素把吴泽送出门之后，回到房间，拿起资料开始看。
　　看了一会儿，天空忽然暗下来，陆云素在昏黑的光线下看不清晰纸上的字，拿起资料走到窗户边，光线也并没有明亮多少。
　　她抬头望了望外面的天色，雨似乎马上就要来了。
　　这个时候，吴晓霞却挺着肚子走进了院子。
　　陆云素看见来人身影，赶紧放下资料出门去扶她，“姐，马上要下大雨了，你还跑这一趟做什么？”
　　雨天路滑，吴晓霞要是在路上出个好歹，那可怎么办。
　　吴晓霞摆摆手，说：“我是来给你送信的，陈奇他舅妈家还有山核桃，说改天有空的时候，过来一趟，把山核桃都带过来。”
　　陆云素一听，激动地握住吴晓霞的手，确认地问：“真的吗？”
　　“当然真的，不过舅妈家这几天较忙，得等几天才能送下来，你不着急要吧？”
　　“不着急不着急。”陆云素高兴地挥挥手。
　　吴晓霞看见陆云素面上高兴，她心里也高兴，她拍了拍陆云素的手，说：“那就好，那我就先回去了。”
　　说着往院子里走。
　　陆云素眼疾手快地拉住吴晓霞的手，把她扶到椅子上，说：“外面现在要下雨，你还是等这场雨下过之后才走吧，到时候我送你回去。”
　　万一吴晓霞中途回家的时候下起雨来，那也很不安全。
　　没想到吴晓霞却不当一回事，“没事的，我没这么金贵。”
　　“俗话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雨估计马上就要下了，姐你再等等。”陆云素将她按在椅子上不让她走，态度很坚决。
　　吴晓霞被她一副严阵以待的架势逗笑了，妥协似地答应：“好好好，等这场雨下之后再走。”
　　话音刚落，外面豆大的雨珠一颗一颗滚下来，打在硬邦邦的地面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不一会儿，地面全湿了。
　　陆云素搬了一个小板凳，在吴晓霞对面坐下。
　　吴晓霞望着外面来势汹汹的大雨，说：“这雨还真大，看起来是阵雨，一会儿就会停。”
　　陆云素“嗯”了一声，呆呆地望着门外的雨。
　　吴晓霞偷偷瞄了一眼陆云素的神情，试探着说：“你和梁知诚是同学吧？”
　　陆云素愣了一下，抬眼去看吴晓霞，“是，姐你也听说过他？”
　　“我不认识他，但是你姐夫认识，梁知诚现在在你姐夫工作的隔壁的工厂里面做主管，据说家里有什么背景。好不得了，年纪轻轻就做了主管。”
　　“那姐夫怎么知道我和梁知诚是同学的呢？”
　　吴晓霞面上有些迟疑，最后还是说：“听说，你结婚的时候，他好像喝了很多酒，醉了在厂里耍酒疯，让不少人看了笑话。”
　　陆云素脸色一怔，她倒是没想到梁知诚会做出这样的事，她和梁知诚的相交并不深。
　　吴晓霞见陆云素脸上表情很复杂，又说道：“听说，最近他好像和夏英红在一起了。”
　　“谁？”陆云素下意识地反问。
　　“夏英红，就是你以前那个朋友。”
　　夏英红竟然和梁知诚在一起了？
　　陆云素满脸诧异，想了一下后，才轻笑出声，说：“不会长久的。”


第27章 养女儿   带了个小女孩
　　吴晓霞听到陆云素说这么一句话，顿时疑惑起来，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陆云素平时并不刻薄，也很少在背后说人家是非，现在突然对夏英红与梁知诚的事情下论断，这让吴晓霞心里有点揣测。
　　在陆云素嫁进陆家之前，据说她和梁知诚走得较近，还经常一起相约看电影。
　　陆云素那个时候没有选择梁知诚，而是选择了吴泽。但现在，吴泽只是一个工厂的员工，而梁知诚已经当上了主管，陆云素心里会不会有些悔意？
　　吴晓霞因此对于陆云素的态度也就更加关注几分，她一瞬不瞬地瞧着陆云素，想看看她为什么要说这句话。
　　陆云素脸上没什么情绪，只是淡淡地说：“总有人不想让他们两人在一起。”
　　吴晓霞听得更糊涂了，这个不想让他们在一起的人是说陆云素她自己吗？
　　吴晓霞咧开嘴笑起来，只不过脸上的笑容有些牵强，“你怎么把我说糊涂了，你说谁不想让她们在一起？”
　　当然是张耀。
　　张耀和夏英红在乡下有个女儿，放在张耀亲戚家里养着。
　　之前张耀不将这个女儿带在身边，是不想让陆云素发现。现在他娶不成陆云素，又眼睁睁看着夏英红和梁知诚好上，怎么会选择忍气吞声？
　　这事要是让张耀知道，夏英红的好日子就要到头了。
　　“你说话呀，你是说谁不想让他们在一起？”吴晓霞见陆云素不说话，又问了一遍。
　　陆云素不能仔细回答，只得打哈哈说道：“我的直觉而已。”
　　“你想想看，以现在梁知诚的条件，不知道多少人想要攀附，夏英红的对手多着呢。”
　　陆云素这话不假，因为竞争对手多，而自身又没有什么优势的夏英红，一直对梁知诚都是小心讨好的态度。
　　她对于梁知诚是谦卑的，是恭敬的，是敛了野心与脾气的人，顺从得像一个玩偶，没有生机。
　　因为她怕一松手，梁知诚这块肥肉也飞了。
　　自从知道张耀这个阿斗扶不起来之后，夏英红几乎是立即就抛弃了他。原本她还有些愧疚之心，总觉得张耀也有点可怜，可碰见张耀的时候，张耀竟然还在炫耀他的二十块钱的工资。
　　夏英红觉得，幸亏她跑得快，不然要被张耀坑死。
　　连吴泽一个月都有四十块钱的工资，张耀拿这点工资竟然也好意思出来炫耀。从格局上看，张耀是彻底输了。
　　意识到张耀不靠谱后，夏英红早就为自己物色了下一个可靠的对象，这个对象就是梁知诚。
　　梁知诚之前一直惦记着陆云素，但陆云素最后却选择与吴泽结婚，他连婚礼的喜讯都是通过别人才知道。
　　梁知诚在得知陆云素嫁人之后，意志很消沉，每天无精打采，垂头丧气，无心工作。
　　期间被领导叫过去谈话两次，若不是梁知诚家里有点关系，恐怕早就被开除了。
　　夏英红趁虚而入，以陆云素好朋友的名义陪在梁知诚的身边开导他、劝慰他，和他同仇敌忾。
　　梁知诚于是很快就从一段失意的关系中进入一段得意的关系中。
　　陆云素偶然在路上遇见梁知诚与夏英红，差点没认出他们来。
　　夏英红挽着梁知诚的手臂，两人说说笑笑，完全没有注意到前方的身影。陆云素倒是大老远就瞧见他们，毕竟在大马路上如此亲昵的情侣也没有几个，他们的动作实在太显眼。
　　陆云素和他们是相向而行，打了个照面。
　　她犹豫着，这种情况是该打声招呼呢，还是该装作没看见？
　　没想到夏英红却先一步出声，开口叫她的名字：“好巧啊，云素。”
　　不等陆云素回答，梁知诚已经抬起眸子，他乍然见到陆云素，身子一僵，嘴微微张着，说不出话，手却不动声色地在使力，想要从夏英红的臂弯里抽出来。
　　一旁的夏英红却将他拽得更紧，以一副主人公的姿态，一脸笑意地望向陆云素：“云素，你这是要去哪里？”
　　陆云素看着夏英红的姿势，只觉得有些好笑。她淡淡说：“我随便逛逛。”
　　说完，不再理他们，径直往前走。
　　等人走后，梁知诚默默回头望了一下，夏英红连忙将他的胳膊掰正，继续拉着他向前走。
　　梁知诚被拉着走了几步，又回过头去望陆云素的背影，陆云素一次也没有回头，她没有回过头，她根本一点儿也不在乎他。
　　那种巨大的失落感又袭上心头，梁知诚这时候才明白，无论身边陪着的人是谁，只要不是陆云素，都无法填补他内心的失落。
　　一时间，他觉得眼前的这个事事顺着他的人很没意思。她比陆云素听话，比陆云素会讨好他，比陆云素会说讨喜的话，比陆云素更懂他。可是，他不是陆云素。
　　梁知诚突然没了兴致，他讪讪地表示要回家。
　　夏英红知道这准是因为陆云素的缘故，但她不能发火，只得忍着怒火，体贴地表示自己可以理解。
　　等梁知诚走后，夏英红在原地呆了很久。
　　她在想，事情是在什么时候开始如脱缰的野马，越来越不可收拾的呢？
　　是了，就是在张耀没能与陆云素结婚的那时候开始。
　　一切就都变了。
　　陆云素回家之后，觉得自己的猜测没错，梁知诚与夏英红的事情不会太长久。
　　然而令她没想到的是，张耀知道夏英红与梁知诚的事情后，竟然毫无反应。
　　一连几天，张耀像个没事人一样该吃吃该喝喝，似乎并不拿这当一回事。
　　陆云素有点看不懂了，难道她猜错了吗，张耀并不在意这种事情？
　　直到后来，听人说张耀的乡下亲戚来了，还带了个小女孩。
　　陆云素特意找了个时间点，遛弯遛到张耀家的附近，留意一看，果然有个小女孩在张耀家里。
　　别人或许不知道，但陆云素绝对知道。
　　这就是她在书中替张耀和夏英红白养了五年的女儿。
　　女孩皮肤比较黑，脸型长长的，见到生人有些羞涩，一如当初被张耀领回家让她抚养时的样子。


第28章 回门礼   谁说不是呢？
　　夏英红知道张耀家里来了乡下的亲戚之后，一连好几天，路过张耀家的方向，都特意绕路，远远地避开，生怕遇见不该遇见的人。
　　她现在非常后悔，后悔当初为什么会和张耀生出一个女儿。
　　当初无论如何，她不该拿这种事情做赌注。现在好了，这个她从来没有抚养过的女儿，成了阻碍她的一块绊脚石。
　　如果没有这个女儿，她应该能顺利地和梁知诚在一起。现在有这个女儿的存在，就像一个随时会被扎破的气球，上一秒还高高飘在空中，下一刻就会变成碎片跌落。
　　夏英红现在就属于装了水的气球，想飘又飘不起来，跌落在地又不太甘心。
　　她想和梁知诚在一起，但这个女儿是根刺，是根能扎破气球的刺。
　　说不定哪一天，这根刺掉下来，把她刺得千疮百孔。
　　张耀把女儿从乡下接过来，不就是故意给她提个醒么。
　　她明白的，她一直都清楚张耀的为人。张耀就是这样的人，张耀不会让她过好日子。
　　夏英红这些日子一直避开张耀，但是张耀却好像跟踪她一眼，能时刻知道她在哪里。
　　有一次她和梁知诚从电影院里出来，张耀就坐在电影院前的石阶上，她一出门就看见了张耀的身影。
　　她怕梁知诚发现异样，让梁知诚先回家了。
　　她亲眼看着梁知诚走远之后，才走到张耀的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张耀看见陆云素，左右望了望，说：“梁知诚呢？”
　　“我没和他一起来，我是一个人来看电影的。”夏英红笑着解释。
　　张耀看着她，扬起嘴角，说：“我看着你们手挽着手进去的，你们难不成不是一起的吗？”
　　夏英红脸上挂不出，沉着脸说：“就算我们是一起进去的，那又怎样？”
　　张耀这才真心实意的笑了，他看着不再伪装的夏英红，很高兴地说：“对嘛，这才像你，你天天在梁知诚面前装成那个柔顺的样子，难道不累吗？”
　　“我喜欢，你又管不着我。”夏英红知道迟早要与张耀撕破脸皮，她想着，不如趁早撕破，看看对方的底线到底在哪里。
　　张耀盯着她，说：“我确实管不着，但是你也不是个诚实的人，你瞒了梁知诚一些事情，你说他知道这些事情之后，他还愿意和你在一起吗？”
　　夏英红的脸黑了，她就知道，她就知道！张耀这个人一定会拿这件事来威胁她。
　　“你告诉他好了，我不怕，我相信他对我的感情。”夏英红强忍着情绪，装作无所谓地说道。
　　“不，你颤抖的腿告诉我，你很怕。”张耀得意地笑起来。
　　夏英红换了一个站姿，冷冷地看着面前的人：“你到底准备怎么做？”
　　“我把大姨家的女儿接过来了，你知道吧？”
　　“大姨家的女儿”这几个字特意加重了语气。
　　张耀话里的威胁意味很浓重。外人听起来他们说的是大姨家的女儿，只有他们两人知道，这个女儿到底是谁的女儿。
　　夏英红只觉得整个身子都在颤抖，她说：“张耀，你不是一直不想娶我吗？”
　　当初她为他生下女儿，张耀并没有对她负责的意思，他那时候一心只想娶陆云素，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
　　现在他娶不成陆云素，却要拉着她一起陪葬。
　　夏英红气得整个脖子通红通红。
　　她说：“张耀，你不可以这样卑鄙。”
　　张耀瞪着一双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她，说：“难怪你上次听说我找到工作，并不为我高兴，原来你是找了另一个靠山。”
　　“也是，我一个月工资二十多块钱，哪里比得上梁知诚梁主管的工资高呢？”
　　“你选择他也是有道理的。”
　　夏英红听他这么说，心里越发冰凉，“张耀，你想做什么你就直说。”
　　张耀并不理会夏英红，而是自顾自地说道：“我已经错过素素了，我不能再让你从我手中逃走。”
　　张耀说这句话的语气非常平淡，但是听在夏英红的耳朵里，却是一声惊雷。
　　这无疑告诉夏英红，她这一辈子永远别想和别的男人在一起。
　　果然，张耀凑近夏英红的耳边说：“你最好不要和梁知诚在一起，你知道我的底线在哪里。”
　　夏英红想张嘴说些什么，但发现喉咙发紧，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只觉得身子像灌了铅，沉重得让人迈不出一步。
　　她这辈子不想永远守着张耀，她不想和这个没用的男人在一起，但她有个非常重要的把柄在他手上，这个把柄让她像是被人任意拿捏的蚂蚁，让她极度难受。
　　陆云素嫁给吴泽已经十天，该是回门的时候了。
　　这边的习俗，回门也有很多规矩。男方不仅要带一个人陪同，还要带一个家眷提礼物。吴泽与陆云素一起回门，要带的家属自然是陈奇，陪同的人，吴泽让杨季担当。
　　杨季与吴泽年龄差不多大，吴泽前些天和他打过招呼，让他这改天抽出空陪他去看老丈人。
　　杨季是个活泛的人，最不愿意闷在家里，就喜欢到处游看。吴泽和他说的时候，他一口应下。
　　到了时候，杨季果然一大早就来了吴泽家里。
　　他以为他来得早，吴泽说不定还没起床，准备笑话他一番，结果走进院子里一看，里面站了一堆人，吴泽、陆云素、吴晓霞、陈奇都在，热热闹闹的，在收拾东西。
　　他笑着和大家打招呼，又望了望天，说：“这日头还没升上来呢，怎么一个个都起得这样早？”
　　他以为他是最早的一个，没想到竟然是最晚的一个。
　　陆云素打了一个哈欠，接话：“天还没亮，晓霞姐就过来了，我和吴泽都是被她叫醒的。”
　　吴晓霞今天起得格外早，一大早就提着大袋小袋过来，里面都是一些礼品，有糖果，有饼干。用精美的礼盒装着，看起来很是郑重。
　　女方回门是要备一些礼品的，这些东西她前一天已经交代过吴泽，但是又怕吴泽忘记一些细节，准备得不周到，天刚微微亮的时候，她就催陈奇起床，去准备这些东西。
　　把东西备好之后，她让陈奇去早市买两只活鸡。
　　活鸡用红细网线绑着，两只鸡沉甸甸的，看着很肥硕。
　　吴晓霞对这两只鸡非常满意，她让陈奇提着这两只鸡，自己拿了礼品，一大早就往吴泽那里去。
　　吴晓霞是懂礼数的人，回门见老丈人，吴泽如果礼数不周到，不仅会被老丈人和丈母娘看不起，也会被女方周围的邻居说闲话。
　　老吴家这个经济条件，能娶到陆云素，已经算是高攀，吴晓霞不想吴泽因为这个被人说闲话。别人能做到的礼数，他们老吴家也能做到。
　　陆云素今天穿了一件亮色的衣服，衬得脸蛋红红的，看起来很娇艳。
　　但大概是起得太早的缘故，连连打哈欠，接完杨季的话，连着打了两个哈欠，才向吴泽说道：“你困不困？”
　　陆云素和吴泽昨天点灯看了一会儿资料才去睡觉，今天早上又早早的被交叫醒，她很困，但她看见吴泽似乎很有精神，一点也不困的样子，有点疑惑。
　　吴泽摇头说：“不困。”
　　要去见老丈人和丈母娘，这么重要的时刻，他再大的瞌睡也吓跑了。
　　将东西清点完毕之后，一行人准备出发。
　　陈奇是没有自行车的，但是杨季有一辆，。所以，吴泽载着陆云素骑在前面，杨季载着陈奇骑在后面。那些礼品挂在杨季前面的车把手上，两只活鸡被陈奇提着，放置身体两侧，在空中晃荡。
　　吴晓霞站在门口目送两辆越驶越远的自行车，人已经快消失不见，她还挥着手在后面叮嘱：“注意安全啊。”
　　陈奇似乎听到了，扬起手中的鸡，在空中晃了两下。
　　吴晓霞噗呲一笑，放下心来。
　　她若不是身子不方便，今天她是绝对要陪同吴泽一起去的。
　　但她的肚子越来越大，精力也没有以前那么好了，多走几步路都觉得累。小家伙似乎不想待在她肚子里，想快快长大，想早点出来。
　　前面两辆自行车已经彻底消失在视线，吴晓霞才撑着腰，一步一步慢慢走回院子。
　　陆云素的家离吴泽的家也并不远，走路或许要些时候，骑自行车的话，很快就到了。
　　隔壁左右的妇女，听到动静探出头，认出新为人妇的陆云素，笑着说：“新媳妇要回门咯。”
　　卢慧和陆强也忙了一大早，今天陆云素回门，她们是要好好招待一顿的。
　　一些不容易放坏的食材，她前一天就买了放在家中，还有一些需要现买的材料，她一大早就支使陆强出门去买。
　　陆强虽然不情愿，但今天女儿回门，礼数不能不周到，免得让人看笑话。他按着卢慧的吩咐，把食材买回来，站在厨房里给卢慧打下手。
　　卢慧嫌弃他越帮越忙，挥挥手将他赶了出去，让他去外面，去楼下去接人。
　　陆强被卢慧嫌弃了一顿，察觉自己确实没帮上什么忙，转身退出厨房，背着手下了楼。
　　在楼下瞎逛荡的时候，遇见隔壁老王下楼来，老王见到他，好奇地问：“你在这里做什么呢？”
　　陆强还没说话，老王似乎想到了什么，“哦，素素今天回门是吧？”
　　老王开起陆强的玩笑来：“你是在等新女婿吧。”
　　陆强脸上的神情变了变，他不想承认，但又不得不承认，脸上挤出一个笑，笑得很难看地说：“是在等他呢。”
　　老王走后，陆强怕又遇到熟人，又问他这么尴尬的问题，准备不等了，上楼去。
　　没走两步，身后就有自行车铃铛清脆的声音响起。
　　他一回头，吴泽载着自行车，停在他的面前。
　　“爸。”吴泽率先叫了一声。
　　陆强憋着脸，没有回应。
　　陆云素紧跟着吴泽叫了一声：“爸。”
　　陆强这才应下：“嗯，上楼去吧。”说完将几人领上楼去。
　　陈奇提着两只鸡，从后座上下来，热情地和陆强打招呼。杨季将自行车停好，把自行车把手上面挂着的礼盒都取下来，提在手上，跟着他们上楼。
　　卢慧还在厨房里忙来忙去，听到外面的动静，她知道陆云素和吴泽他们来了，赶紧把刚洗过菜的湿漉漉的手在围裙上擦了两下，走出厨房迎接他们。
　　“哎呀你们来啦，赶紧坐赶紧坐。”
　　将几人请上座位之后，卢慧给陆云素、吴泽、陈奇和杨季都倒了一杯茶，倒完之后，卢慧让陆强招待他们，笑着说：“我就先不陪你们啦，我厨房里还有东西炖着呢，我得去看着。”
　　说完迈着急切的碎步往厨房里走。
　　“妈，我来帮你。”陆云素放下手中的茶，起身来到厨房，帮卢慧洗菜。
　　卢慧看了她一眼，没有阻止，继续烧菜。
　　陆云素往灶台上扫了一眼，卢慧今天准备了好几道大菜，看来是一大早就起来忙活了。
　　“妈，你不用准备这么多东西，简单几样菜就行了。”
　　卢慧瞪了她一眼，似乎责怪她不懂事，“你已经出嫁了，以后就是大人了，这种礼数是要讲的，不讲礼数会被人说闲话。”
　　若是吴泽回去之后，家里人问他去丈母娘家里都吃了哪些菜，他要是说不出几个像样的菜，那丢的可是陆家的脸，以后陆云素在那边可能会被说闲话。
　　陆云素闷着没作声，卢慧一向是这样，什么地方都要做得很周到。她没再说什么，只是帮着卢慧把剩下的几样菜做完。
　　期间，她偷偷瞟了一眼厅堂里的情况，四个大男人面对面坐着，似乎气氛有些尴尬，整个屋子里只听得到杨季爽朗的声音。
　　杨季性格开朗，比较健谈，这个时候倒也帮上了忙，不至于让这个场景太过于尴尬。
　　很快，菜做好了，卢慧把陆强叫到厨房里，让他帮忙上菜。
　　吴泽也要过来帮忙，被卢慧拦住了，“你就好好坐着吧，厨房里油烟重，几碗菜马上就端出来了，不用帮忙。”
　　卢慧将话说得很客气，似乎是在关照吴泽。
　　吴泽看了看可以随意进出厨房的陆强和陆云素，没说什么，默默转身走回到座位上。
　　一顿饭很丰盛，一群人吃得也算和谐。
　　卢慧的招待很周到，几乎挑不出什么毛病。等吃完饭之后，几人歇息一会儿，准备回去。
　　临走之前，卢慧将准备好的礼金拿出来，递给吴泽。这也是这边的习俗，女儿回门，要给陪同的女婿准备红包。
　　吴泽接过红包，叫了一声“妈”。
　　卢慧应了一下，挥挥手说：“回去吧，趁天色还早，带着素素早点回去。”
　　吴泽带着陆云素回家的时候，吴晓霞还等在院子里。
　　杨季见吴泽一家人都在，估摸着他们应该要讨论讨论这次回门的事，也不在吴家多留，骑着自行车赶紧回去了。
　　陆云素和吴泽回了房间，吴晓霞把陈奇拉到一旁，问这次回门的情况。
　　陈奇把具体情况说了一边，说吴泽老丈人在门口接他们；说吴泽丈母娘礼数很周到，待人很客气，临走前还给了吴泽一个红包；说这次吃了哪些哪些菜……
　　听陈奇仔细讲了一遍，吴晓霞觉得吴泽这个丈母娘很不错。
　　但陈奇却突然说：“吴泽他老丈人是不是不喜欢吴泽？”
　　“为什么这么说？”吴晓霞皱起眉头，一瞬不瞬地望着陈奇。
　　陈奇也不知道哪里不对劲，但他总觉得陆强应该是不喜欢吴泽的，但陆强的行为又不大看得出来，他似乎也没有表现出不喜欢吴泽的样子。
　　总之，有点怪怪的。
　　“听说吴泽他老丈人以前想找个上门女婿，是不是真的？”陈奇问道。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吴晓霞之前听说过，“怎么了？”
　　陈奇看着吴晓霞一脸凝重的样子，接下来的话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只说：“没什么，我随便问问。”
　　他不想让吴晓霞多心，他摸着吴晓霞的肚子，说：“咱们回去吧。”
　　说完，陈奇推着车子，和吴晓霞一起慢慢走了回去。
　　陆云素回门之后，陆强第二天去工厂里上班，有人问他女儿回门的事情，问他对新女婿的印象怎么样。
　　每当有人问这个问题，陆强就会觉得脸上发烫，无地自容。
　　曾经的他将张耀时常挂在嘴边，让周围人都觉得张耀一定会成为他的上门女婿，结果，张耀最后并没有成为他的女婿，他的女婿另有其人，一个他不大喜欢的人。
　　凭良心讲，吴泽这人也不错，做事利索，处事得当，若是没有张耀这一出，他也会很喜欢吴泽。
　　但是张耀曾经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是他心中的最佳女婿，他是真的把张耀当成女婿看待了的，只是他没和陆云素结婚而已，陆强待他和待家人没什么两样。
　　先入为主让陆强在短时间内无法很快接受吴泽，他需要时间。
　　但每次有熟人问起女婿的事情，陆强总觉得自己在扇自己耳光。他说过要替张耀和陆云素举办婚事的，他食言了，不仅是对张耀，也是对他自己。
　　食品加工厂里的朋友给陆强带过信，说是张耀在食品加工厂里表现得很发奋，是个好苗子，陆强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心里激起很大的波澜。
　　但是木已成舟，他心里有遗憾，但也更希望陆云素有个幸福稳定的生活。
　　吴泽在这方面，貌似做的不错，陆云素嫁过去几天，脸似乎圆了一些。
　　“就那样吧，普普通通一个人。”陆强是这样应付那些八卦的同事。
　　同事们见陆强没有兴致谈论下去，也都识相的转移话题，说起最近工厂里的事情。
　　工厂里的机器设备最近好几台都出了问题，主任一直找人来修，据说好几天了，都还没有修好。为了这事，主任气得在厂里大发脾气。
　　最近这几天，工厂里都是低气压状态，大家做事比平常要小心得多，生怕一不小心犯了错误被主任抓住，主任将怒火转移到自己头上。
　　“唉，希望机器赶紧修好，要不然一直要对面主任的怒火。”有同事小声朝陆强抱怨。
　　同事比较年纪，是个不大管得住嘴的人。
　　陆强没说什么，他是个谨慎的人，会在工厂里谈论自己的家事，但不会谈论上级的任何事情。他只是淡淡看了一眼周围人的反应。周围人听到这句话都像没听到似的，也不大加赞同，也不出声反对。
　　到了下午，那个抱怨的同事就被主任叫到了办公室，挨了一顿批评。
　　不知道是谁告的密。
　　小同事挨了批评，灰头灰脸地走出来，回到自己的位置，一言不发的开始工作，整个厂里的气氛更加压抑。
　　机器总是修不好，主任重新请了一批人过来修理，还是没修好。
　　有人建议主任，“隔壁那家农机厂听说来了一个特别会修理机器的人，主任您要不要请他试试？”
　　主任有些犹豫：“隔壁农机厂？”
　　隔壁农机厂里他有熟人，但他不大相信隔壁农机厂里会有什么修机器的人。
　　“是真的，听说他们老板为了请这个人，等了好几个月呢，岗位一直为他留着，没有招别人。”
　　“反正咱们的机器一时也没办法解决，不如试一试，死马当活马医，万一修好了呢？”
　　“主任你别不信我，我隔壁邻居就在农机厂里上班，我说的话句句属实，不信您可以去调查，我绝对没有说谎话。”
　　主任终于被说动，向隔壁农机厂里的朋熟人问了一下。
　　听说主任去隔壁农机厂找了一个修机器的人来厂里修机器的时候，大多数人都是不屑一顾的，大家都觉得，农机厂里会有什么擅长修机器的人呢，之前两批专业的人都没有修好，随便从农机厂里挑出的一个人，就能把机器修好？
　　所以主任领着那人前来的时候，大家都懒得伸脑袋去看。
　　主任直接将那人带去厂里后方集中放机器的地方，那人走过陆强身边时，陆强抬头瞥了一下，隐隐觉得这人的身影有点熟悉。
　　但他并没有在意，只看了一眼，又匆匆低下头去做自己的事情。
　　厂里的人大多数如陆强一样，对这个从隔壁农机厂请来的修理机器的人不甚在意。
　　到了快要下班的时候，主任高兴地表示，厂里的机器都被修好了。
　　大家停下手上的动作，都十分震惊。
　　难道真是被隔壁农机厂里的人修好的？
　　主任把修理机器的小伙子带到大家面前，大家一看，原来是个年轻小伙子，看着年龄并不大，这下大家更加钦佩了。
　　要知道上两批的专家都没有修理好，而且那些专家大多三十四岁，沉淀了很多年，而眼前这个小伙子，看着年纪不大，却能够修好机器，比那些专业的人还要专业，这让人有些不敢置信。
　　假以时日，这个人必成大器。
　　众人看向小伙子的眼光明显变得不同。有人问：“这位小同志叫什么名字啊？”
　　小伙子笑着望向大家，大方的介绍：“我叫吴泽。”
　　刚说完，有人小声在陆强耳边说：“你躲在别人后面做什么？”
　　陆强只是稍稍将身子偏了偏，不想被身边的人发现，只得正了正身子，但还是低着头，不肯向前望。
　　主任在大家面前大大夸奖了一番这个小同志，并号召大家向这位小同志学习。
　　主任想留吴泽在厂里吃饭，吴泽拒绝了主任的好意，他一偏头，看见人群中一个熟悉的身影，灵机一动说：“其实这次过来帮忙是因为一个人。”
　　主任问是谁。
　　吴泽说：“我的岳父在贵工厂上班。”
　　吴泽说完，底下一片沸腾，纷纷问道：“你的岳父是谁啊？”
　　在这万众瞩目的时刻，吴泽走到陆强面前，朝他恭敬地叫了一声：“爸。”
　　陆强的脸上有些别扭，他笑了一下，点头承认。
　　其实在看到吴泽的那一瞬间，知道他就是那个修好了厂里机器的年轻小伙子的时候，陆强心里是很骄傲的。
　　特别是周围人不断在他身边夸赞吴泽的时候，他心里的满足感几乎达到顶峰。
　　但他却没有勇气与吴泽对视，他之前并不待见吴泽，他知道吴泽应该也有所察觉。
　　所以，在这样的时刻，他没办法做到立即转变对吴泽的态度，这使他很难受。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陆强一边满足于周围人的夸耀，一又不希望吴泽发现自己于是他不由自主地想躲在别人身后，想吴泽看不见自己，认不出自己。
　　偏偏吴泽问出了他，还说是为他而来。
　　吴泽的话当然是假话，吴泽连他在哪里工作估计都不知道，怎么可能是为他而来。
　　但是这句话很受用，因为吴泽说完之后，厂里几乎所有的目光，都聚在了陆强的身上，里面只有一种情绪，叫做羡慕。
　　“哎呀，原来小吴是你老陆的女婿的啊，难怪，难怪。”
　　主任非常高兴，拉着陆强走到吴泽面前，说：“你可真有个好女婿。”
　　陆强笑笑，谦虚地说：“都是这孩子努力。”
　　等吴泽回去农机厂之后，陆强周围围了围了一堆人。
　　“这就是你说的那个普普通通的女婿？”
　　“连专家都修不好的机器，他给修好了，这还叫普通？”
　　“老陆啊，不是我说你，你是得了便宜还卖乖，你这个女婿难道不比那个什么张耀强？”
　　“对啊对啊，小吴看着就是一个干大事的人，老陆，你的好日子怕是在后面呢。”
　　陆强听着周围人你一言我一语，没有作声。
　　他虽然心里很高兴，但也同时很冷静地在思考一个问题：吴泽怎么会修机器的呢？
　　他记得吴泽之前是在收破烂，到处去别的地方收破铜烂铁。再后来，陆云素和吴泽结婚之后，卢慧说要给陆云素送点钱过去，她说怕吴泽没有工作，陆云素会饿死。
　　那天卢慧回来说吴泽找了一份工作，说一个月薪资有40多块钱，他不信，他觉得这准是陆云素为了不让卢慧担心，故意往大了说。
　　吴泽年纪轻轻的，找什么工作能够一个月40多块钱呢？
　　要知道他做了那么多年的工作，工资也才30多块钱，吴泽他是凭借什么得到这么高薪资的？
　　陆强于是也没把这当一回事，现在看来，这极有可能是真的，吴泽的工资说不定还真比他这个老员工的工资要高。
　　陆强一时之间感慨颇多，吴泽似乎比他想象中更加优秀。
　　假以时日，陆云素跟着吴泽，说不定真的会过上更好的生活。
　　那天回去之后，陆强主动提了一下吴泽，卢慧抬眼望了一下陆强，说：“今天怎么回事，怎么主动提你的女婿了？”
　　陆强没理会卢慧的打趣，认真地说：“吴泽这个人不错，我以前没发现他的优点，这人年纪轻轻就这么厉害，以后是要做大事的。”
　　卢慧见陆强不像是说笑，也严肃起来，说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吗？怎么突然对吴泽改变了态度？”
　　卢慧今天下午有事请假，不在工厂里，不知道工厂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知道厂里那几台一直请人，一直没修好的机器吧？”
　　“知道啊，主任为了这事不知道都发过多少回脾气了。”
　　卢慧说完，似乎想多说两句，吐槽一下，陆强很快接话道：“被吴泽修好了。”
　　卢慧张着的嘴正想说话，听到这句，诧异地反问：“你说真的？真的被吴泽修好了？”
　　“可是，吴泽之前不是收破烂的吗？他怎么会修机器的？”
　　陆强笑了笑，“谁说不是呢？”
　　他也想问这个问题呢。


第29章 卖瓜子   有点担忧
　　陆云素回门之后的第二天，陈奇从他舅妈那里运来了山核桃。
　　他一大早把山核桃扛过来，放进院子里，朝窗户边敲了两下，“核桃我给你们放在外面了哈。”
　　说完，又风风火火地赶去厂子里上班。
　　陆云素起床的时候，吴泽也已经出门，看不到人影。
　　她走到院子里，把灰色的蛇皮袋扒开一看，里面是一颗一颗脏兮兮、黑漆漆的山核桃。
　　她拿起一颗，捡了旁边地上的半截砖头，用力一砸，核桃壳被砸得四分五裂，核桃肉露出来，还是新鲜的样子，没有坏掉。
　　陆云素用手将蛇皮袋拎起来，感受一下重量。这一袋估计够她用一段时间。
　　洗漱完之后，陆云素开始着手处理山核桃。
　　吴晓霞吃过早饭，领着陈音音过来的时候，看见陆云素在院子里走进走出，一副很忙碌的样子。
　　“舅妈，你在做什么？”陈音音好奇地跑到陆云素身边，看她从屋子里拿出一个大袋子，袋子里装的是一些葵瓜子。
　　陈音音悄悄拿起一颗放在嘴里，一嚼，发现是生的，连忙吐了出来。
　　吴晓霞走过去，看着袋子里的葵瓜子，问道：“你准备炒瓜子？”
　　“嗯。”陆云素边说边把瓜子腾出来。
　　吴晓霞指了指放在一旁的山核桃，“那山核桃是用来干嘛的？”
　　陆云素想也没想地回答：“炒瓜子。”
　　“炒瓜子？”吴晓霞傻眼了，“山核桃怎么炒瓜子？”
　　她从来没见过有人用山核桃来炒瓜子的。
　　陆云素见吴晓霞一脸懵，问她：“霞姐，你有没有吃过五香味的瓜子？”
　　“吃过啊。”五香味的瓜子她还是吃过的。
　　“既然五香味的瓜子可以炒出来，那核桃味的瓜子也可以炒出来。”
　　这么一说，吴晓霞有点懂了，但她还是很奇怪，她从前从来没有听说过有山核桃味的瓜子，陆云素是怎么想到这个点子的？
　　“山核桃味的瓜子要怎么炒？你会炒？”吴晓霞问道。
　　陆云素只是笑笑不说话，继续手上的动作。她在厨房忙活了半天，把准备好的黑沙倒进锅中。
　　吴晓霞想过去帮忙，陆云素没让她进厨房，只是按住她的手说：“待会儿我要出炉第一锅山核桃味的瓜子，你等下做我第一个尝试者，好好在外面等着就行啦。”
　　吴晓霞没再坚持，按着陆云素的话，在外面老老实实的等着。她瞧见陆云素拿着一个锅铲，在大锅里炒来炒去，锅里时不时有烟雾飘出来，味道很重。
　　吴晓霞闻了一下，要咳出声来，连忙走到院子里去，呼吸新鲜空气。
　　过了一会儿，飘出来的烟雾带了一点核桃的香味。
　　陆云素端着一盘瓜子出来，递到吴晓霞面前，说：“来来来，霞姐你来尝尝这瓜子有没有山核桃的味道？”
　　陈音音挤到两人脚下，仰着小脑袋说：“我也想要尝一下。”
　　陆云素和吴晓霞相视一笑，吴晓霞捡了一颗递到陈音音嘴巴里，“小心烫。”
　　然后也放一颗到自己嘴里。
　　吴晓霞以前从来没有吃过带核桃味道的瓜子，她第一次吃，惊喜地叫道：“有，有山核桃的味道，很好吃！”
　　陆云素心中一喜，把炒好的样品放进口中，一尝，发现和现代的山核桃味瓜子简直不能比，味道太淡了。
　　“霞姐，你真的吃出来山核桃的味道了吗？”陆云素很是疑惑，她怎么一点也没尝出来呢？
　　吴晓霞点点头：“吃出来了，很明显的山核桃的味道。”
　　陆云素蹲下身去问陈音音，“那你呢，你有没有尝出什么味道？”
　　陈音音没想到会被问话，愣愣地看了一眼吴晓霞，学着她的话说：“山核桃的味道。”
　　陆云素笑着起身，说：“我还是去调整一下，看能不能炒出核桃味道更浓的瓜子来。”
　　陆云素又钻进厨房，试了两次，炒出来的瓜子比第一次的味道要重一些，但还是比不上现代的山核桃味的瓜子。
　　不管了，先试一试。
　　她按着这个方法，炒了整整一个上午，才将两袋瓜子炒完。
　　吴晓霞帮不上什么忙，只得在厅堂里帮忙收拾东西。她瞧见自行车停在家里，朝厨房问道：“吴泽今天没骑自行车？这自行车坏了吗？”
　　说完，她低下头仔细检查着自行车车身。
　　厨房里传出陆云素的声音：“没有坏，我特意让吴泽留下来的，等会儿要去卖瓜子，正用得上。”
　　“你这瓜子不是炒来自己吃的？”吴晓霞很是吃惊，“你要把这些瓜子拿出去卖？”
　　她一直以为陆云素炒瓜子是留着自己吃，所以问都没问过。没想到她却是想要拿出去卖。
　　她把陆云素拉到一边，小声说：“现在做小买卖，会不会不太合适？”
　　“怎么不合适？政策都说过了，可以做生意。”陆云素胸有成竹地说。
　　话虽是这么说，但吴晓霞心里还是有些担心。前阵子她家隔壁有个人在家做了馒头拿出去卖，因为卖得好，被眼红的人告发了。
　　大环境虽然可以做生意，但架不住有些人存心找麻烦，把帽子往你头上一扣，甩都甩不掉。
　　吴晓霞想起自己的父亲，那时候她父亲也是被人扣了大帽子，才会走得那么早。
　　吴晓霞又劝道：“这事你和吴泽商量过吗？他也同意你去？”
　　“同意啊，我和他说过，他很支持我。”
　　陆云素和吴泽说起自己的想法时，吴泽非常赞同她的决定，并且还和探讨了一些卖瓜子的技巧。
　　陆云素突然想起来，似乎她做的决定，吴泽从来都是十分支持。
　　吴晓霞见陆云素和吴泽商量过，而吴泽又非常赞同这个做法，她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叮嘱陆云素：“这个事情你还是要注意一点。”
　　陆云素明白吴晓霞的担心，点头应了一声，“我会注意的。”
　　说完，她从柜子里翻出一个袋子，然后把稍稍晾凉了的瓜子装进去，装了满满一袋子。
　　“霞姐，这些你带回去吧。”陆云素把这袋瓜子递给吴晓霞。
　　吴晓霞连连摆手，不接，“你是拿出去卖的，不要。”
　　“哎呀，今天刚开张，也就试一试，哪有那么多讲究。”说着把瓜子往吴晓霞手上塞。
　　吴晓霞推辞了一番，见陆云素的态度实在坚决，于是决定收下。
　　她看了看两大袋瓜子，问陆云素：“那这个你什么时候拿出去卖？”
　　“等下大家下班的时候我再拿出去，那时候人多。”陆云素虽然是第一次做生意，但气度很悠闲，一点都不怯，似乎很有信心。
　　吴晓霞抬头盯着陆云素，她仿佛从陆云素身上看到了当年父亲的身影。
　　陆云素拉过陈音音，问她：“音音想吃什么，等舅妈待会儿卖了瓜子，我给音音买好吃的。”
　　“水果糖。”陈音音脱口而出。
　　“还有呢？”
　　陈音音望了望旁边的吴晓霞，摇摇头说：“没有了。”
　　“那好，那等会儿我就给音音买一大包水果糖。”陆云素边说边摸着陈音音的小脑袋。
　　陈音音拍着手掌，开心地蹦跶。一旁的吴晓霞听着这话，心里又高兴又担心。
　　陆云素似乎有点过于自信了，她从来没有做过生意，万一这些瓜子卖不出去怎么办，或者买的人很少，连成本都赚不回来怎么办？
　　但这些煞风景的话吴晓霞没有说，她看着陆云素把两袋瓜子绑在自行车后座上面，只说：“或者你可以先拿一袋出去试一试，如果卖得好，再回家来取另一袋。”
　　“没关系，都会卖完的。”陆云素拍了拍两袋瓜子，很有信心地说道。
　　吴晓霞看着陆云素这副高兴的模样，心里的担忧加重。如果到时候卖得不好，陆云素心里该有多难过啊。
　　陆云素下午的时候，掐着时机出了门。
　　吴晓霞是看着她离开的，吴晓霞很担忧，回到家的时候还想着这件事。
　　陈奇下班回家的时候，一下就瞧见吴晓霞皱着眉头，愁眉苦脸的样子。
　　“你怎么了？”陈奇问她。
　　“没什么，就是云素去做买卖，我心里有点担忧。”
　　“买卖？什么买卖？”陈奇脸上满是疑惑，他之前怎么没有听说过这个事？
　　“她炒了一些瓜子去卖。”
　　“瓜子？炒瓜子？她怎么突然想到要卖炒瓜子？”陈奇很是奇怪，“现在卖瓜子的人这么多，哪里缺她一个。”
　　吴晓霞解释说：“她炒的是山核桃味的瓜子。”
　　陈奇愣了一下，才恍然大悟地说：“原来她要山核桃，就是为了炒瓜子？”
　　陈奇没吃过山核桃味的瓜子，也不知道山核桃味的瓜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滋味，他说：“万一大家不接受这个口味呢？”
　　吴晓霞说：“我尝过，觉得挺好吃的。”
　　“那只是你一个人，你也不能代表大家的口味啊。”
　　吴晓霞不说话了。
　　陈奇又说：“你想想看，炒山核桃味的瓜子，时间与成本都比普通瓜子要多，她肯定要卖得比普通瓜子贵，才能回本。如果大家喜欢这个口味还好，如果不喜欢，大家愿意多花钱去买吗？”
　　这下，吴晓霞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第30章 做生意   真这么赚钱吗？
　　陆云素骑着自行车，找了一个工厂多的地方，在大道上将车子停下来，靠在路边。
　　下班的时候，来来往往的行人络绎不绝。
　　陆云素朝过往的行人吆喝：“山核桃味的瓜子，鲜香可口，不买也可以，过来尝一尝，尝一尝啦~”
　　有人听到吆喝，走过去问道：“你这瓜子是山核桃味的？”
　　陆云素见来人是个四十多岁的大叔，赶紧亲切地招呼：“是的呢，这瓜子就是山核桃味的，大哥你尝尝？”
　　说着抓了一小把瓜子递过去。
　　大叔拿起来尝了一下，咂咂嘴，说：“是有点山核桃的味道，这个怎么卖？”
　　陆云素将袋子里面的铁杯子拿出来，说：“一毛钱一杯子。”
　　大叔斜眼望着陆云素，“一毛钱就这么一小杯子？”
　　说完，大叔摇摇头，直接走了。
　　大叔走后，陆云素又吆喝起来，几个年轻人过来瞧了瞧，尝了尝，只有一个年轻人拿出一毛钱，买了一小杯子。
　　虽然好半天只赚了一毛钱，但总算开张了。
　　陆云素没有气馁，相反，她一直很有信心，干劲十足。
　　只是她没有想到，自己的第二个客户竟然是梁知诚。
　　梁知诚远远就听见了陆云素的声音，但他并不是很确定，走近一看，才发觉真的是她。
　　她站在路边，朝行人吆喝，有些好脾气的人会搭理她，有些人则理也不理她，只当她是空气一般不存在，直接略过。
　　梁知诚远远看着，心里泛出一股心酸。
　　陆云素现在都已经沦落到要出来做小生意养家糊口的地步了吗？
　　她当初如果是嫁给了他，他绝对不会让她受这份苦的。
　　梁知诚犹豫了一下，才走过去。
　　陆云素正吆喝着，突然看见人群中的梁知诚，正朝她走来。
　　她扬起一个笑容，热情地打招呼：“好巧啊。”
　　陆云素落落大方地打招呼，梁知诚倒有点局促了，他咳嗽一下，转移话题，说：“你在卖什么呢？”
　　“卖瓜子，山核桃味的瓜子，要不尝尝？”陆云素抓了一把递过去。
　　梁知诚拿了一颗放进嘴里，一尝，还真有点山核桃的味道。
　　“这瓜子味道不错，给我拿一块钱的吧。”
　　陆云素愣了一下，有点不敢相信地反问：“要多少？”
　　“我想买一块钱的。”梁知诚很有耐心地重复了一遍。
　　陆云素就是再笨，也猜到梁知诚是在照顾她生意，这让她有点意外。
　　她默默地打包好一块钱的瓜子，递给梁知诚，笑着说道：“感谢支持，你要是觉得好吃，以后得多多照顾我生意。”
　　梁知诚“嗯”了一声，接过瓜子，没说什么，直接走了。
　　陆云素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人群，才又重新吆喝起来。
　　梁知诚提着瓜子，来到电影院，夏英红正站在电影院门口等他。
　　梁知诚走过去，将瓜子递给夏英红，夏英红穿着一身好看的裙子，脸色娇羞地接过梁知诚手中的瓜子，笑着说：“特意为我买的呀？谢谢。”
　　梁知诚看着她高兴的样子，没做解释。
　　夏英红捧着瓜子，尝了一下，发现瓜子带了山核桃的味道。
　　“这个口味的瓜子我还没吃过呢，你在哪儿买的？很贵吧？”
　　梁知诚只淡淡说：“不贵。”自动忽略了她的第一个问题。
　　夏英红哪里肯信梁知诚的话，梁知诚向来对她大方，花了钱也不会在她面前故意夸耀，这一点是她最满意的地方。
　　夏英红心里觉得很幸福，梁知诚这样有经济能力又肯对她好的人，是她无论如何也舍不得放手的人。
　　况且，梁知诚现在这样年轻就当上了主管，之后的上升空间肯定是有的，能走到多高的位置，谁也说不准呢。
　　她觉得她攀上了一根金枝。
　　她磕着瓜子，突然想到什么，警觉地朝四周探看。
　　张耀前些天才威胁过她，让她别和梁知诚走到一起。她拉住梁知诚的胳膊，将脸躲在她的臂弯，说：“电影快开始了，咱们还是先进去吧。”
　　说完，两人迈着一致的步伐，走进电影院。
　　陆云素自从开了梁知诚的那一单之后，仿佛卖顺了，后面不断有人愿意掏钱，两袋瓜子没过多久就卖光了。
　　陆云素准备推着车子回家的时候，远远瞧见吴泽的身影。
　　“你怎么过来了？”陆云素问道。
　　“我过来接你。”吴泽自然而然地接过她手中的车子，开始推起来。
　　陆云素按住车把手，盯着他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这里人流量大，我猜测你会在这里。”
　　陆云素朝他扬起嘴角，颇有些得意地说：“你猜猜我今天卖了多少钱？”
　　吴泽看着她这副高兴的模样，也不自觉地扬起嘴角，笑着问：“多少？”
　　陆云素伸出两个手指头，在他面前晃了晃。
　　吴泽心领神会，赞扬道：“你真厉害。”
　　他瞧见陆云素额头上渗出一层细细的汗，他用袖子替她轻轻擦了擦，问道：“累不累？”
　　吴泽的语气很平常，平常得就好像他们之间有过无数次这样的对话。
　　陆云素愣了一下，摇摇头，随后马上扯开话题。
　　“我还要去一趟零食店，我答应给音音买水果糖的。”
　　吴泽拍了拍自行车的后座，说：“我载你去。”
　　陆云素坐上后座，揪着吴泽的两个衣角，跟着他一路驶远。
　　吴晓霞听了陈奇的话，正担忧着，没想到吴泽载着陆云素，直接过来了。
　　陆云素从后座上下来，把一大包水果糖递到陈音音手上。
　　陈音音眼睛都看直了，她从来没有看过这么一大袋水果糖，一时竟然有点不敢接，直愣愣地站着，眼神瞟向吴晓霞，似乎在询问她的意见。
　　吴晓霞也很惊讶，“你怎么买了这么一大袋，这得花不少钱吧？”
　　“没事，我今天的瓜子都卖完了，赚了不少钱。”说着将水果糖往陈音音手中塞。
　　吴晓霞听到这句话，心里放心下来，朝陈音音说道：“你舅妈买给你的，你拿着吧。”
　　陈音音这才欢欢喜喜地接过水果糖，顺势在陆云素脸上吧唧一口，弯起一双眼睛，说：“谢谢舅妈。”
　　陈奇听到声音，从后院里走上前，看见陈音音手上的一大袋水果糖，笑着摸了摸陈音音的脑袋，说：“这下够你吃好几个月了，悠着点，一天别吃太多，别把牙齿吃坏了。”
　　陈音音捧着水果糖高高兴兴地钻进房间之后，陈奇转头问陆云素：“你炒的瓜子全部卖完了？”
　　“都卖完啦。”陆云素说着，从口袋里掏出十块钱。
　　这十块钱是她早就数好了的，她将一沓几毛几毛的纸币递给陈奇，说：“这里有十块钱，这个得给你。”
　　陈奇没接，他望了一眼吴晓霞，对陆云素说：“这钱我不能要。”
　　吴晓霞走过来，也说：“这钱是你辛苦赚来的，我们不能要。”
　　“不是姐夫给我找山核桃，我哪里炒得出山核桃味的瓜子，这钱是姐夫该得的。”陆云素坚持要给。
　　“那也太多了，山核桃不要这么多钱。”吴晓霞还推辞着。
　　“昨天回门，霞姐你让姐夫给我们准备的那些东西，不都是花了钱的吗？两只活鸡不要钱？那些礼品不要钱？”陆云素的说辞让吴晓霞找不到反驳的地方。
　　陆云素将钱塞到吴晓霞手上，说：“我没和霞姐你见外，你也别和我们见外，以后说不定还有要麻烦姐夫的地方，这些钱你们就先拿着。”
　　吴晓霞望着手上的一沓钱，说：“你也给的太多了，你该自己留一点。”
　　陆云素赶紧说：“不多不多，我自己留着呢，今天赚了不少。”
　　陈奇闻言，趁机问道：“你今天到底赚了多少啊？”
　　陆云素伸出两根手指头，陈奇立马猜到：“二十块？”
　　陆云素点点头，又补充说：“是净利润哦。”
　　陈奇一下子愣住了，陆云素竟然一天就赚了二十块钱，赚了他一个月的工资。
　　现在做生意真这么赚钱吗？


第31章 捧场王   原来是你
　　第二天，陆云素依旧炒好瓜子，拿到昨天的老地方去卖。
　　没想到昨天很多买过的人，大部分都成了回头客，有些人甚至还带了很多朋友过来，撮掇他们一起买。
　　陆云素根据昨天的买卖情况炒了今天的瓜子，今天炒的瓜子和昨天一样多。
　　但她没想到，昨天卖完两袋瓜子花了两三个小时，今天不到一个小时就全部卖光了。
　　有些来晚了的人还惋惜地朝陆云素表示：“这瓜子这么好吃，你怎么不多炒一点啊？”
　　陆云素也没料到是这么个情况，只得笑着说：“我明天多炒一点，大哥你要来捧场啊。”
　　瓜子卖光了，陆云素推着车往回走，一边走一边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太顺利了，比昨天顺利得多。
　　如果按照这个趋势下去，只怕她一个人操作已经满足不了大家的需求。
　　陆云素心里有些激动，她原本以为因为价格比普通瓜子贵上那么一点，山核桃味的瓜子在前期不会很快被大众接受，但是没想到，大家对于这个口味的瓜子还是非常喜爱的。
　　看来扩大生产，指日可待。
　　陆云素在零食店买了一袋果丹皮，路过吴晓霞家时，她看见陈音音一个人在院子里玩，蹲下身朝陈音音招手。
　　陈音音很喜欢这个舅妈，每次舅妈唤她，总是要给她带来很多零食。
　　吴晓霞为人并不吝啬，也给常常给陈音音买零食，但吴晓霞每次总是只买一点点，让陈音音解个谗。
　　但是陆云素不同，陆云素每次一买就是一大袋。这样出手阔绰的行为，让小小年纪的陈音音一度以为，她有个非常富有的舅妈。
　　陈音音捧着果丹皮，高高兴兴地在吴晓霞身边蹦跶。
　　吴晓霞从厨房里出来，看了看陈音音手中的零食，皱起眉头，说：“你怎么又给她买这么多零食。”
　　陆云素摸了摸陈音音脑袋上扎着的两条稀疏的小辫子，笑着说：“小孩子嘛，就喜欢吃零食。”
　　吴晓霞看了一眼她停在身后的自行车，自行车后座上挂了两个空袋子，问道：“今天这么早就卖完了？”
　　陆云素点点头，“卖完啦，今天卖得快。”
　　吴晓霞想起自己洗了一半还放在灶台上的菜，对陆云素说：“要不今天在这里吃饭？”
　　“不了不了，吴泽还在家等我呢。”陆云素说着，赶紧朝外走。
　　“那你叫上吴泽一起来，让他别生火做饭了。”吴晓霞追着说。
　　陆云素把车子一推，向外走去，边走边回头对吴晓霞说：“不麻烦了，吴泽说不定已经开始做饭了呢。”
　　刚出门，正碰上从外面回来的陈奇。
　　陆云素生怕陈奇知道前因后果之后，也跟着吴晓霞一起留她吃饭，只叫了一声“姐夫”，便骑着车子匆匆离开了。
　　陈奇看她走得匆忙，转头去问站在门口的吴晓霞，“她怎么走得这么急？有什么事吗？”
　　吴晓霞叹了一声，说“没什么，怕我留她吃饭而已。”
　　陈奇“哦”了一声，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她今天这么快就把瓜子卖完了？”
　　陈奇话音刚落，陈音音拿着一条果丹皮，递到他面前，说：“给，这个给爸爸。”
　　陈奇没接，他默默地看着陈音音手中的零食，看了一会儿，抬头问吴晓霞：“这又是云素买过来的？”
　　吴晓霞“嗯”了一声，转身去厨房里洗菜。
　　陈奇跟在她身后追问：“看来她这瓜子卖得不错啊，你说我们可不可以也去卖？”
　　吴晓霞抬头瞪她一眼，说：“你这不是抢她生意吗？”
　　“话不能这么说，那些尝过她瓜子的人，肯定知道这是用核桃炒出来的。如果她生意做得好，一些眼红的人未必不会照着她的方法做。”陈奇的话也有几分道理。
　　“那你会炒吗？”吴晓霞那天看陆云素在厨房里忙活半天才炒出第一锅瓜子。
　　“这有什么不会的，直接用核桃炒就是了。”陈奇话虽这么说，他心里却并不是十分有把握，“即使不会，炒过两次也就会了。”
　　说干就干。
　　陈奇吃过饭，出门买了些生瓜子回来。上次舅妈送山核桃过来，他自己留了一些，所以山核桃是不需要特意准备的。
　　把锅里的黑沙烧热之后，陈奇突然有点拿不定主意，他问吴晓霞：“上次陆云素炒瓜子，你不是在旁边吗？你看见她是怎么炒的没有？”
　　“没有，我上次闻到难闻的烟雾，只想吐，所以在院子里待了好久，她炒好之后直接端到院子里给我尝，我也没看到她具体是怎样炒的。”
　　“那你有没有看见她添加其他东西进去？”
　　吴晓霞还是摇摇头。
　　陈奇豁出去了，直接把核桃和瓜子倒进黑沙中，开始翻炒。
　　等到渐渐有了核桃的香味，吴晓霞叫了一声：“就是这个味道，云素炒瓜子的时候我也闻到过。”
　　陈奇一听吴晓霞这样说，觉得自己找对了方法，顿时干得更加起劲。
　　炒了好一会儿，一锅瓜子才终于炒熟。
　　陈奇把瓜子捞出来，放在一个簸箕中，端到吴晓霞面前，“等会儿凉了你尝尝，看看有没有山核桃的味道。”
　　吴晓霞还没尝，一旁的陈音音倒是先抓了一把，放进嘴里，嚼了两下，说：“没有舅妈炒得好吃。”
　　陈奇笑着说：“你不要因为你舅妈老给你买吃的，你就向着她，你得说实话。”
　　陈音音吐吐舌头，做了个鬼脸，说：“就是没有舅妈炒得好吃。”
　　吴晓霞看着他俩对话，无奈地摇摇头，把炒好的瓜子放进嘴里尝了尝，味道很淡，几乎没有核桃味。她说：“这确实没有云素炒的好吃。”
　　“是吗？”陈奇不信，抓起一把瓜子，往嘴里送，说：“我觉得还可以啊。”
　　吴晓霞没说话，从屋子里拿出一个袋子，解开绑在袋口的绳子，递给陈奇：“你自己尝尝。”
　　陈奇一看，里面也是瓜子，“这是陆云素卖的瓜子？”
　　说着抓了几颗出来，放进嘴里磕了起来。
　　“嗯，这味道确实要比我炒得更浓。”
　　陈奇磕完手中的瓜子，又抓了一把，一边磕一边说：“她是怎么把瓜子炒得这么有山核桃的味道的呢？”
　　陈奇很快把手中的瓜子磕完，磕完之后又伸进袋子里抓了一把出来，他问吴晓霞：“你真的不知道她是怎么炒的？”
　　吴晓霞把袋子系牢，收起来，没好气地说了一句：“我真没看见，你要是好奇，你明天自己去问她。”
　　这是人家吃饭的手艺，他哪好意思去问。
　　陈奇知道吴晓霞生气了，很识相地不再提这一茬。
　　陆云素总共卖了五天的瓜子，这五天里，除了第二天很快卖光的那次，梁知诚几乎次次都会捧场。
　　她起初让梁知诚照顾生意，也只是客套话而已，不承想，梁知诚还真地来照顾她生意。
　　每次下班，梁知诚遇见陆云素，都要从她那儿买一块钱的瓜子。
　　一块钱可不是一笔小的花销。
　　陆云素也觉得有些不妥当，特意劝了一下，说：“瓜子磕多了上火，你适当买买就行。”
　　梁知诚开她玩笑，说：“没见过你这样做生意的，把顾客往外推。”
　　陆云素见梁知诚执意这副样子，也不好说些什么。
　　梁知诚每次从陆云素这儿买来的瓜子，都送给了夏英红。
　　夏英红很喜欢吃这种山核桃口味的瓜子，她在第一次收到梁知诚送给她瓜子的时候，表露出自己喜欢这种口味的瓜子。在这之后，梁知诚每次和她出来，都要为她带上一大袋瓜子。
　　夏英红有一种被捧在手心里的重视感。
　　她觉得梁知诚这样在意她，她也应当为梁知诚做些什么。
　　她听说梁知诚这两天要在工厂里忙得比较晚，特意熬了鸡汤，为梁知诚送过去。
　　在去往梁知诚工厂的大道上，夏英红提着一壶鸡汤，远远地瞧见了一个熟人。
　　陆云素站在自行车旁，似乎在卖什么东西。
　　夏英红走近一看，她是在卖瓜子。
　　陆云素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夏英红。自从结婚之后，她和夏英红的联系就少了很多。
　　具体来说，是夏英红单方面的联系少了很多。夏英红以前常来找她，但是她结婚之后，夏英红没来找过她一次。
　　上次听吴晓霞说，夏英红和梁知诚在一起了，估计夏英红也没什么脸面来见她。
　　陆云素对于夏英红和梁知诚的事情并不介意，她知道这两人多半不会成。夏英红有把柄在张耀手上，夏英红想抛开张耀，和梁知诚一起过好日子，那怕是有点困难。
　　张耀这人不会让夏英红好过的。
　　这儿想来，夏英红似乎有点惨，但陆云素并不同情她。夏英红这人对她一向没按好心。
　　所以，这会儿见了面，陆云素连一声客套话也不想说。
　　反倒是夏英红，见了她似乎很激动，脸上涨得通红。
　　她脸上的表情很奇怪，一步一步走近陆云素之后，沉着声音说：“原来这些瓜子是从你这儿买的。”
　　声音里似乎带着怒火，听着像是极力在隐忍。


第32章 不能成   好事将近
　　陆云素没听清楚夏英红在说什么, 皱起脸色，问：“你在说什么？”
　　夏英红脸上的表情缓和下来，她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多虑了, 陆云素在这里卖瓜子，也不一定说明梁知诚的瓜子就是在陆云素手上买的，万一这儿还有其他卖瓜子的呢？
　　这样想来, 夏英红扬起笑脸，朝陆云素热络地说：“哟, 好久不见, 你自己做生意啦？”
　　陆云素没说话, 只点了一下头。
　　夏英红望了望四周, 漫不经心地问：“这儿就你一个卖瓜子的吗？”
　　“就我一个, ”陆云素说完还不忘推销自己的产品：“你要不要买一点？”
　　夏英红摆摆手，将手上打包好的汤向上一提, 说：“我还有事呢。”
　　说完转身向前走，走了几步, 夏英红又停下来，折返回来, 问陆云素：“对了, 知诚下班经常从这儿过，你们会遇见吗？”
　　陆云素盯着夏英红看了一会儿, 直接说道：“遇见过，她还在我这里买过瓜子。”
　　猜想到梁知诚的瓜子是在陆云素这里买的之后, 夏英红那一瞬间非常气愤，她觉得梁知诚瞒了她，没告诉她实情。
　　但此时她看见陆云素这样坦诚不遮掩，不仅不气愤, 反而生出一种炫耀的心理。
　　她笑着对陆云素说：“哦，原来知诚的山核桃味的瓜子都是在你这儿买的呀，每次都买这么多，看来知诚挺照顾你生意哦。”
　　“知诚买的瓜子最后都给了我，她知道我爱吃，所以天天都在你这儿买吧？”
　　“你还别说，知诚这个人就是重情义，和你相识一场，估计也想是给你捧捧场。他大概是知道我俩以前玩的好，所以经常照顾你生意，你别多心，他就是心肠太好了。”
　　夏英红提着汤包在路上站着，一脸笑意地说出这些绵里藏针的话。
　　陆云素听着，没接话，只“呲”了一声。
　　明明梁知诚以前和她是熟识，到了夏英红的嘴里，梁知诚照顾她的生意竟都是看在夏英红的面子上。
　　陆云素不想和夏英红争辩什么，如果夏英红想这样欺骗自己，那她也没必要去戳破夏英红。
　　她淡淡一笑，顺着夏英红的话说：“那想必是这样了，梁知诚照顾我一半是因为他心肠好，一半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你放心，我不会多想。”
　　陆云素这话其实说得很诚恳，但到了夏英红耳朵里，却是另外一股味道，仿佛多了阴阳怪气在里面。
　　她瞥了一眼陆云素，说：“你知道就好。”
　　说完，转身头也不回地扭着腰，走了。
　　自从在梁知诚下班的路上遇见陆云素之后，夏英红心里一直不踏实。
　　她也说不上来是哪里不踏实，她只是总会想起很久之前的那一幕。
　　当时为了让陆云素嫁给张耀，她发现陆云素要和梁知诚一起看电影时，故意找了个借口把梁知诚支回去。
　　她还记得那次的借口是，她说陆云素来了月事，不方便过来，梁知诚竟然真信了，而且当时他耳朵红得不行。
　　她叮嘱他事后不要向陆云素过问此事，他也很听话地没有过问。
　　那时候她就在想，陆云素这种人也挺幸福，有这么纯粹的人喜欢着她。
　　只是这种纯粹的喜欢，会因为时间而改变吗？
　　夏英红在陆云素面前装得很有气势，一点也不心虚的样子，但其实，她有些害怕。
　　照理说，现在陆云素都结婚了，她应该不需要多想，但她还是害怕。
　　保险起见，第二天，夏英红又为梁知诚煲了汤，特意亲自送过去，还是走的昨天的老路。
　　果不其然，又碰见陆云素在大道的旁边摆个自行车，出声朝周围的行人吆喝。
　　夏英红还是和昨天一样，热情地和陆云素打招呼：“好巧啊，你每天都会在这里卖瓜子吗？”
　　陆云素没回答她，而是反问道：“确实巧，你每天都要为梁知诚煲汤吗？”
　　这句话问得夏英红噎了一下。
　　夏英红心思敏感，总觉得这句话是在讽刺她，她提了提手上的汤包，说：“也不是天天都来，只是这几天知诚有些事情要忙，我怕他累着了，所以特意给他送汤。”
　　陆云素“哦”了一声，没有再说其他，显然是没有兴趣听她讲她与梁知诚的恋爱史。
　　陆云素越是不感兴趣、不爱听，夏英红越是喜欢讲。
　　夏英红显然来了兴致，开始明里暗里谈论一些她和梁知诚谈恋爱的小事。
　　陆云素并没有心思听她闲扯，只说：“你不急着去送汤吗？”
　　夏英红一愣，看着手中的汤，说：“不急。”
　　“哦，那我急，我急着做生意。”
　　陆云素说完，招揽路上一位行人：“这位大哥，刚出炉的新鲜山核桃味瓜子，要不要尝一尝？”
　　那位大哥看两个女人站在那里，被招呼之后，有些不好意思地走过来，问道：“这瓜子怎么卖？”
　　陆云素正想解释，夏英红却在一旁悠悠地开口了：“我昨天买了这瓜子回去之后，磕了几把，今天闹肚子闹得厉害，这瓜子不大干净啊。”
　　那位大哥本以为夏英红与陆云素是一伙的，两人一起在卖瓜子，听到夏英红这么一说之后，那位大哥瞬间明白过来，原来这是买过瓜子的人过来扯皮了。
　　那位大哥二话不说，扭头就走。
　　陆云素也没去追，她偏过头望向夏英红，质问：“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你不明白吗？我吃了你家的瓜子，现在闹肚子，就是这么个事实。”夏英红的抱臂望着陆云素，用犀利的眼神回怼她。
　　陆云素冷笑一声，说：“那依你的意思，就是说，梁知诚从我这儿卖的瓜子，都送给你了，而你觉得，他送给你的瓜子，让你闹肚子是吗？”
　　“对。”
　　夏英红回答得很快，回答完之后才细细咀嚼出一丝不对劲，刚要反驳，就听见身后有一道沉着的声音：“我送给你的瓜子，让你闹肚子了吗？”
　　夏英红一回头，看见梁知诚直挺挺地站在她背后。
　　她刚才的话，是不是全部被梁知诚听见了？
　　夏英红连忙摆手，说：“不是的，知诚你听我说。”
　　陆云素这时候笑起来，在一旁煽风点火：“你刚才可不是这样说的。”
　　夏英红狠狠地剜了陆云素一眼，正准备开口向梁知诚解释，又听得梁知诚说：“那以后都不给你买了，免得你闹肚子。”
　　梁知诚显然是生气了，说完这句话之后径直走了，理也不理身后的夏英红，他之前从来不这样的。
　　夏英红赶紧追上去，跟在梁知诚的身后，不断地解释。
　　梁知诚明显不乐意听，只顾着做自己的事情。
　　夏英红也委屈了，她还没问为什么梁知诚一直照顾陆云素生意，却一直瞒着她。
　　明明该是她质疑梁知诚对陆云素余情未了的好机会，现在却是她自己被梁知诚晾在一边。
　　她故意红着眼，让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就是不流下来。
　　梁知诚一回头，看见夏英红眼泪挂在眼里，整张脸憋得红红的，手上还提着为他煲好的汤，整个人看上去委屈极了。
　　这件事是他不对在先。
　　他每次在陆云素那里买了瓜子，送给夏英红的时候，却从来没有告诉她瓜子的来源。
　　他是有些心虚的，他怕夏英红问起来的时候，他没办法做到平和地撒谎。
　　他很难承认自己照顾陆云素的生意是没有一点私心的，他的心里存了某些他自己都意识不到的妄想。
　　因为这一点，梁知诚觉得内心里有些内疚，似乎对不起夏英红。
　　此时看到夏英红这副委屈的模样，梁知诚一时有些心软，说：“明天去见见我爸妈吧。”
　　夏英红眼里的泪“啪”地一下掉落，她直愣愣地看着梁知诚，仿佛没听懂刚才的话。
　　“你说什么？见你爸妈？”
　　见爸妈意味着什么？见爸妈意味着要谈婚论嫁了，这简直是夏英红梦寐以求的事情。
　　一时之间，她的眼泪落得更凶了。
　　去见梁知诚父母的那天，夏英红特意穿了一件朴素的衣服，她听说梁知诚的父亲是个老派的知识分子，怕他父亲不喜欢太新潮的衣服。
　　她还听说梁知诚的母亲有时候会有些疯癫，所以只得打扮得规规矩矩，生怕哪个地方打扮得太出格，引起他母亲的注意，导致她母亲病发。
　　梁知诚的母亲精神不太稳定，平时不发病的时候，看着和普通人也没什么两样。她听说梁知诚要带女朋友回家的时候，心里很高兴，精神变得和常人一样。
　　梁知诚的父亲见他母亲精神状态不错，想着如果以后夏英红要嫁到她家做媳妇，那迟早也得接触他母亲，不如趁这个机会早点让她接触。
　　梁知诚的母亲于是和梁知诚的父亲一起接待了夏英红。
　　夏英红第一次来梁知诚家里，心里有些忐忑，做什么事情都显得有点过分小心翼翼。
　　但这么谨慎也是没有错的，她察觉到梁知诚的父亲很喜欢她这份谨慎。
　　至于梁知诚的母亲，据说她母亲精神不大正常。
　　夏英红有好几次偷偷摸摸地观察了好久，她发现梁知诚的母亲和平常人也没什么两样，不发病的时候很正常，根本看不出有什么毛病。
　　至于发病时候是个什么样，夏英红没见过，也不敢想。
　　就在一切都要顺利结束时，梁知诚的母亲把两人送出门，突然拉着梁知诚的手，说：“这个女孩是不是以前和你一起上学的女孩？”
　　梁知诚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摇摇头说：“不是。”
　　梁知诚的母亲显然有些失望，“原来不是啊，我一直还以为是呢，长得还挺像。”
　　夏英红装作没听懂他们在说什么，等和梁知诚单独相处时，她才问：“你母亲刚才所说的女孩是谁？”
　　梁知诚说：“你不会想知道。”
　　夏英红原本是可以装糊涂的，原来她和梁知诚相处时也一直是这样做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很多事情不会去计较，但是这件事情她很想去计较一下。
　　她说：“你不说我也知道，是不是陆云素？”
　　梁知诚沉默着没出声，算是默认。
　　其实他和陆云素并不常常一起上学放学，只是有一次的时候，他母亲发病，正好遇上陆云素，陆云素不知道和他母亲说了些什么话，他母亲很快就安静下来，情绪恢复正常。
　　在那以后，他母亲就记住了陆云素，或者说，只记住了陆云素。
　　他有很多同学，很多朋友，但他母亲说起来的时候，只记得他有一个叫做陆云素的女同学。
　　最开始他注意到陆云素，也是由这件事引发的。
　　夏英红见梁知诚沉默着不说话，心里明白七八分。
　　但她现在都走到见父母这一步了，在这个时候为这种事情和梁知诚争吵，似乎没什么必要。
　　虽然话头是夏英红挑起来的，但她很快又将话头灭了，她转移话题：“我跟着你见父母了，你什么时候跟着我去见见我父母呀？”
　　夏英红这话暗示得很直白。
　　依据这里的习俗，男方若是对女方看上眼了，就把女方带回家，给父母过过目。如果父母也没有什么意见的话，那么男方就可以去女方家见女方父母了。
　　这里的见女方父母不是单纯地见父母，而是顺带提亲。
　　所以，夏英红这意思，是在催促梁知诚提亲。
　　梁知诚也明白她的意思，回应说：“我尽快。”
　　——
　　陆云素在同一个地方卖了好几天瓜子，那群下班的人几乎都知道了她卖的瓜子是山核桃味的，很特别。
　　不到几天功夫，陆云素就发展了一批有粘性的客户，她很高兴，每天都哼着小曲回家。
　　一旁的王婶好几次看见陆云素推着自行车，高高兴兴地回家来，心里忍不住纳闷，难道吴家祖坟上冒青烟，又出了什么好事情？
　　她有一次，故意等在门口，见陆云素回来，装作自然地搭讪：“哟，云素你有什么喜事呀，这么高兴？”
　　陆云素笑了笑，从兜里掏出几颗水果糖递给王婶，说：“没什么喜事，就是卖瓜子赚了一点钱。”
　　“卖瓜子？你去卖瓜子啦？”王婶语气很夸张，但表情并不惊讶，“现在卖瓜子能赚几个钱哦。”
　　现在卖瓜子的人这么多，竞争又大，哪里能挣到钱。她之前一个老乡，看别人卖瓜子挣钱，他也去卖瓜子，借了好多钱买原料，后来才发现卖瓜子根本不赚钱，能出入相支、不亏钱就已经很厉害了。
　　陆云素怕不是跟着吴泽穷怕了，赚了一毛两毛跟赚了一元两元一样，所以才那么开心。
　　“那你卖瓜子怎么卖的啊？价格怎么定呢？”
　　陆云素拿出空袋子里的铁杯，说：“就用这个，一杯瓜子一毛钱。”
　　王婶斜眼瞧着那只被子，说：“才这么大点，还收一毛钱？你比别人都卖得要贵啊。你这样哪里有生意哟，你应该定便宜一点，这样才有人想要买你的瓜子。”
　　陆云素不置可否地笑笑。
　　王婶一看，这陆云素根本不是做生意的料，不由地在心里讥笑。
　　王婶又聊了几句，没什么好说的，独自进屋了。
　　王大力做临时工回来的时候，和王婶提了一嘴，“最近好像有一款瓜子挺火，改天买给你尝尝。”
　　王婶才和陆云素聊过瓜子的问题，对这个疑问很有兴趣，她说：“卖瓜子赚钱吗？”
　　“赚，当然赚了，但得分人。有的人赚得多，有的人赚得少。据说厂区那边的大道上，有个女人在卖山核桃味的瓜子，好像很火爆的样子，每天很多人过去排队买瓜子，去晚了就买不到了。”
　　“像她这种，估计一天都得赚好几十。”
　　“好几十？”王婶听到这句话，立即精神了，“卖瓜子还能这么赚钱吗？”
　　一天能赚好几十，那十天就能赚几百，那一个月就能赚一千左右。
　　一个月能赚一千，这在王婶眼里，简直想都不敢想。
　　“听说她是用一个铁杯子收费，一杯瓜子收一毛，你想想，这能不赚钱吗？”王大力的脸上也浮现出羡慕的神情。
　　如果他能够这么轻松的赚钱，那就好了。
　　王婶却越听越不对劲，一个女人卖瓜子，还用铁杯子收费，这怎么越说越和陆云素相像呢？
　　“你知道是谁在厂区那边卖瓜子吗？”王婶好奇地问。
　　“不知道，我没去买过，只知道是个女人，年纪不大。”王大力也是听别人说的，他很少去厂区那一片。
　　是个女人，年纪不大，难道真的是陆云素？
　　难怪看陆云素这几天眉开眼笑的，回来的时候还哼着小曲，莫非真的是赚到大钱了？
　　不行，她明天得偷偷看一下。
　　第二天，陆云素像往常那样准备炒瓜子。她先将生瓜子拿出去晾晒了一会儿，让水分蒸发。
　　晒了一会儿，陆云素将院子的生瓜子收进来。
　　她的身影刚离开院子，隔壁矮墙边悄悄露出一个脑袋。
　　王婶一双眼睛贼溜溜地往院子里探。


第33章 举报信   没见过世面的孩子
　　陆云素端着晒好的生瓜子进了屋, 过了好久都没再出来。
　　王婶趴在矮墙上，眼巴巴地望着，始终没盼来陆云素。她将脖子伸得老长, 恨不得有千里眼，能看见陆云素在屋子里干些什么。
　　王婶本来想看看陆云素是怎么炒瓜子的，没想到陆云素躲在家里炒, 宁愿满屋子跑烟，也不肯让人看见。
　　王婶在矮墙旁趴得腿都麻了, 什么也没看到, 心里不甘心, 直接出门绕了几步, 走到吴家的大门前, 敲起门来。
　　陆云素这时候在炒瓜子，她去串门, 陆云素总不至于将她赶出来，那她正好可以借此机会好好观察一番, 她倒要看看陆云素到底是怎么炒出山核桃味的瓜子的。
　　没想到她敲了好几下门，陆云素并不给回应。
　　王婶不耐烦, 对着屋子里开始大叫：“云素你在家吗？云素你开开门呐, 我是你隔壁王婶。”
　　王婶的声音很嘹亮，又尖又细, 富有穿透力，站在村头吆喝一声, 村尾的人都能听见。她扯开嗓子喊了好几声，屋子里的人权当没听见。
　　再傻的人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何况王婶还不傻，王婶聪明着呢, 立即明白过来陆云素这是故意不给人开门。
　　她停下敲门的手，闷不吭声地回了自己家。
　　过了好一会儿，陆云素炒完了瓜子，从屋子里面出来，到院子里透气。
　　王婶突然从矮墙的另一边将头探出来，和陆云素打招呼：“哟，你在家呢？”
　　“我在啊。”陆云素回复。
　　“我刚才在你门口喊了你好多声，你一声都没有听见吗？”王婶斜着眼觑陆云素，颇有点兴师问罪的味道。
　　“可能在厨房里炒瓜子，太专心了，没听到。”陆云素一脸坦诚，似乎并没有撒谎。
　　她又说：“王婶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王婶自诩一向看人极准，这会儿倒有些看不透陆云素了。
　　照理说，她刚才叫喊得这样大声，就算是聋子也该听见了，偏偏陆云素始终没听见。
　　她以为陆云素小心眼儿，在炒瓜子的时候故意关了门，不让人进。但看陆云素解释的时候神情又十分真切，不像是撒谎。
　　只有两种可能，要么陆云素真没听见，要么陆云素听见了，她现在在撒谎。如果是后者，那这个人可有心机了，比常人会装，装得让人分不出真假。
　　王婶眼珠一转，故意问道：“你炒瓜子炒完了？你炒的什么瓜子啊？”
　　陆云素转身从屋子里抓出一把瓜子，越过矮墙，递给王婶，说：“这是我刚炒好的，你尝尝，味道怎么样？”
　　王婶接过瓜子，放到鼻子底下一闻，有淡淡的山核桃的味道，她拿起一颗放进嘴里，磕了一下，说：“不错不错，味道很棒。”
　　“这个你是怎么炒出来的？”王婶说完又拿起一颗塞进嘴里。
　　她边磕着瓜子边从自家院子里走出来，绕了几步，走到吴家院子里，站在陆云素的面前，说：“你这个瓜子怎么磕着有山核桃的味道呢？”
　　陆云素笑了笑，说：“我用山核桃炒的，当然有山核桃的味道啦。”
　　王婶几下将手中的瓜子磕完，仿佛意犹未尽，咂咂嘴，似不经意地说：“这个你到底怎么炒的，你告诉我，我也去炒炒，味道还蛮不错的。”
　　陆云素看了王婶一眼，笑起来，“王婶，这个可不能告诉你，我现在就靠卖瓜子吃饭呢。”
　　王婶脸上带着笑，眼里却没有半点笑意，她扯着陆云素的袖子说：“你看你说的，我就觉得好吃，想自己在家炒炒，你还怕我学会了，抢你生意不成？”
　　“那也说不定哦，王婶你心灵手巧，告诉你怎么炒之后，说不定比我炒得更好，那我就失业了。”
　　陆云素用玩笑话拒绝，王婶是个明白人，知道再问下去，氛围就僵了，也识趣地不再纠缠。
　　她和很多人打过交道，通常她想占便宜，就没有占不到的。偏偏这个陆云素，看着一副低眉顺眼、老实巴交好欺负的样子，其实非常不好对付。
　　王婶没讨到好处，心不甘情不愿地回去了。
　　陆云素又像往常一样，用自行车驮着两袋瓜子，去厂区人多的地方，把车子停在之前一直占着的位置。
　　现在她都不需要吆喝，自然有一堆人围过来买瓜子。
　　天天都是差不多的时候，差不多的位置，大家对陆云素渐渐熟悉了。
　　有人问陆云素：“你这个瓜子叫什么瓜子啊？”
　　旁人搭话：“对呀，别的瓜子都有一个名字，比如李记瓜子，张家村瓜子，那你这个瓜子叫什么名字呢？”
　　陆云素想了想，当即给自己的瓜子取了个名：“我这瓜子从今以后就叫做云瓜子，好听又好记，大伙说是不是？”
　　周围的人跟着笑起来，有人赞同：“嗯，云瓜子，确实不错。”
　　也有人说：“会不会太简单、太随意了一点？”
　　“不随意，我本人就叫陆云素，取名云瓜子，再合适不过了。”
　　就这样，厂区边上有个叫陆云素的姑娘每天准点卖山核桃味瓜子的事情很快传开了。
　　陆强听人说起这事的时候，起初并不相信，“天下叫陆云素的人这么多，说不定是同名同姓呢？”
　　陆强不肯相信，其一是他觉得陆云素不像是做生意的料，其二是他自己的女儿在做生意他这个做爹的竟然不知道，觉得在旁人面前丢了面子，所以不大肯相信。
　　但他被卢慧拉到厂区大道上，看见陆云素拿着铁杯给人装瓜子时，他不得不信。
　　从前他总觉得陆云素是个软性子，嫁到别人家里，，若是公婆不好，肯定是要受气的。她争又争不赢，吵架了受了气也只会自己闷在心里，顶多回娘家的时候哭一哭。
　　他觉得与其这样，不如招个上门女婿，让她留在自己身边生活，也不用嫁到婆家去受任何人的气。
　　他从前是这样的想法，所以特别关照张耀。可是后来，陆云素的性子变了，从乡下回来之后，陆云素的性子变得和他一样倔强。
　　她说不想嫁给张耀，她就一定想办法不嫁给张耀，谁也劝不住。
　　她现在竟然还自己卖瓜子，果然大了，翅膀硬了，这么个事也不见她和谁商量。
　　卢慧扯了扯陆强的胳膊，“你女儿挺有出息的，你垮着个脸做什么？笑一笑。”
　　陆强于是调出一个笑脸来。
　　他被卢慧拉着，一步一步向陆云素走去。
　　陆云素正给人装着瓜子，一抬头，看见不远处两个熟悉的身影。
　　“爸、妈，你们怎么来了？”陆云素有些吃惊。
　　卢慧正要开口，陆强抢先一步说：“我们来买瓜子。”
　　陆云素笑着说：“你们想吃我炒的瓜子，等明天我抽个时间，炒一袋子给你们送过去。”
　　陆强却说：“我就要现在买，你这个怎么卖的？”
　　陆云素见陆强一脸严肃的样子，她看向卢慧，卢慧接收到她求救的眼神，开口说：“你就依着你爸吧。”
　　“可是，哪有做他生意的道理。”陆云素站着没动。
　　“怎么，就因为我是你爸，所以我不能买你瓜子了？”陆强反问。
　　陆云素见陆强一副十分认真的模样，咳了咳，说：“一杯一毛钱。”
　　“买两块钱的。”陆强毫不犹豫地说。
　　陆云素拿了一个小袋子，用铁杯舀了二十下，然后将瓜子递给陆强。
　　陆强接过瓜子，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两块钱，递给陆云素。
　　陆云素看着他手中的钱，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
　　陆强见她接过钱，也不多留，挽着卢慧转身就走。
　　陆强和卢慧大老远跑来，就是为了买她两块钱的瓜子。
　　陆云素望着手中的两块钱，沉默了很久，直到有人来买瓜子，她才吸了一下鼻子，连忙把钱塞进口袋。
　　走回家的路上，不少熟人遇见陆强与卢慧夫妇，都热情地和他们打招呼。
　　陆强逢人就把小袋子打开，对人说：“你尝尝，这我女儿炒的瓜子，怎么样，味道好不好？”
　　别人吃了陆强的瓜子，自然要说好话：“这瓜子真不错，真香，味道正好。”
　　陆强听了别人的赞扬之声，一高兴，又劝别人多抓一点。
　　就这样一路走回去，到家之后，那一袋瓜子也所剩无几。
　　卢慧拿着快要空空如也的袋子，笑着责怪陆强，“你看看你花了两块钱买的瓜子，就剩这么点了。”
　　陆强泡了一杯茶，往椅子上一坐，得意地说：“我高兴。”
　　陆云素卖瓜子的名声很响，陆强之前就听有人说过厂区那边有人在卖瓜子，他那时候还没意识到，那人就是她女儿。
　　现在他看着陆云素这样懂事，这样能够独当一面，心里很是安慰。
　　陆云素每天都会去卖瓜子，但卖瓜子的时间越来越短，往往不到一个小时，两袋瓜子就卖光了，经常供不应求。
　　和陆云素混熟了的人直接建议她：“你下回多炒一点。”
　　陆云素每次嘴上都应着：“好好好，下次一定多炒一点。”
　　但每次准备瓜子的时候，陆云素没法炒更多，炒两袋瓜子已经耗费她很多精力，她一个人只能完成这样的量。
　　吴晓霞有时候会过来帮她，说是帮她，不如说是陪她，她不敢让吴晓霞挺着肚子做任何事情。
　　有次，吴晓霞拉着她，小声说：“我告诉你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陆云素问。
　　“听说梁知诚和夏英红要结婚了。”吴晓霞一脸神秘地说。
　　“你听谁说的？消息是真的吗？”陆云素有些吃惊，她没想到这两人竟然真的要成。
　　“我听陈奇说的，应该是真的，据说梁知诚都带夏英红见父母了，你说这不是要结婚了吗？”
　　陈奇从隔壁工厂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随口向吴晓霞提了一句，吴晓霞记在心里了，她觉得这件事有必要和陆云素说一下。
　　陆云素听完，沉默片刻，似自言自语地说：“没想到他们真的会在一起。”
　　说完，陆云素心里又泛起疑惑，这件事难道张耀不知道吗？
　　梁知诚应该还不知道夏英红生过孩子，他要是知道夏英红和别的男人未婚生过孩子，估计不会考虑再和夏英红在一起。
　　梁知诚身上是有些他那老派知识分子父亲的一些观念的。
　　退一万步讲，就算梁知诚能够接受，梁知诚的父亲也绝对不能够接受这样的事情。
　　现在这样的情况，若是夏英红和梁知诚结了婚，张耀再去闹，那夏英红和梁知诚多半也过不下去。
　　对于夏英红来说，这是一个死局，除非张耀不存在。张耀不存在，威胁就不存在，但夏英红还没这个胆量敢去犯罪。
　　当初夏英红勾搭张耀，生下女儿的时候，就应该要想到现在的后果。张耀手中捏着夏英红未来的幸福，除非嫁给张耀，不然夏英红这辈子都得受制于人。
　　梁知诚和夏英红要结婚的消息很快传开了。
　　最先传起来的人是夏英红的父母。
　　梁知诚是工厂里的主管，夏英红的父母觉得夏英红能找到这么一个有经济能力且长得不错的男人，实在是太长脸了，所以逢人就炫耀。
　　两人要结婚的消息传得风风雨雨，明明男方还没有向女方家提亲，搞得像是连结婚的日子都定好了一样。
　　夏英红让她爸妈低调一点，不要随便宣传，她爸妈不听，觉得家里有好事就应该大肆宣传，就应该让别人知道，让别人也羡慕羡慕。
　　夏英红让她爸妈低调，倒不是因为她为人谦逊，她只是不想把事情闹大，不想让张耀听到她要和梁知诚结婚的消息。
　　张耀的消息比谁都灵通，他时刻关注着夏英红的动静，梁知诚带夏英红见父母的当天，他就知道消息了，但他什么也没表示，也没有去找夏英红。
　　他知道夏英红是个聪明人，他已经给她敲过警钟，她最好不要和梁知诚在一起。
　　梁知诚带她去见父母之后，接下来好几天并没有要去夏英红家里提亲的行动，张耀以为这是夏英红心里有所顾虑，所以一直没让梁知诚行动。
　　但这几天，夏英红和梁知诚要结婚的消息传得有鼻子有眼，感觉婚期都快定下了，听着很像那么一回事，张耀觉得，他有必要再给夏英红敲一敲警钟了。
　　夏英红这几天一直沉浸在要嫁给梁知诚的喜悦中。
　　梁知诚说等他安排妥当之后，他就会去夏英红家里提亲，有梁知诚这样一句话，夏英红心里踏实很多。
　　她等着梁知诚来家里提亲，等着等着，却先等来了张耀。
　　夏英红不想见张耀，非常不想见张耀。
　　她看见张耀就泛恶心，从喉咙里涌出一股想要呕吐的味道。
　　从前她觉得张耀人长得不错，会说话，为人处事挺周到，也没那么难以忍受，但和梁知诚在一起后，张耀的一切优点都显得那么渺小。
　　梁知诚比张耀不知道要好多少倍。
　　想到这里，夏英红每次都会暗地里笑话陆云素。
　　陆云素多傻啊，放弃梁知诚这样一个优质的结婚对象，跑去嫁给什么收破烂的吴泽。就算吴泽现在上班了又怎样，就算吴泽现在工资四十多块钱又怎么样，他始终是个员工，而梁知诚是主管，主管是管理员工的。
　　梁知诚比吴泽高一层，夏英红觉得，如果她能够和梁知诚在一起，那她自己也比陆云素高一层。
　　她是可以和梁知诚在一起的，如果张耀不从中作梗的话。
　　很明显，张耀想从中作梗，要不然他也不会来找她。
　　“说吧，找我什么事情？”夏英红知道张耀找她是为了什么事情，但她明知故问。
　　“你难道不知道我找你什么事情？”张耀盯着夏英红，他就看着她撒谎。
　　“不知道。”夏英红准备一路装死到底。
　　“听说你最近要和梁知诚结婚？”张耀也不和她兜圈子，直接说道。
　　“你听谁说的？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情。”夏英红不屑地望了张耀一眼，告诫他：“少听些风言风语。”
　　张耀却也不气，他笑起来，笑得很灿烂，他说：“是不是风言风语无所谓，我只是想告诉你，如果你要和谁结婚，你最好向我请示一下，不然，到时候会发生什么事情，我可不保证。”
　　“随你。”夏英红漫不经意心地说。
　　“我话说到这里，劝你做事的时候多思考一下，别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情。张耀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夏英红颓然地坐下来，心里很悲凉。
　　她当初就是思考得太多，才做出了让她自己后悔的事情。
　　如果当初，她不主动勾搭张耀，张耀是不是就能顺利地和陆云素结婚？
　　如果张耀与陆云素结了婚，那么她和梁知诚在一起就再也没有什么阻碍。
　　当初她为什么那么想不开，要和张耀生下一个女儿呢？
　　这个把柄捏在张耀手中，是个不确定因素，是能随时影响她生活的一个重磅弹。
　　看现在这样子，如果她执意要和梁知诚结婚，张耀是一定不会放过他的。
　　难道她只能放弃梁知诚吗？
　　夏英红想起梁知诚体贴的模样，心里的悲哀更甚。梁知诚是个很好的人，他温柔体贴，待她又好，性格也善良，不会乱发脾气。
　　在夏英红眼中，梁知诚几乎是没有缺点的。
　　这样一个没有缺点的人，她明明可以拥有，却要被迫放弃。
　　不，她不甘心，不能就这样放弃。
　　既然这样，那就只能从张耀这边下手了。
　　夏英红打探到张耀在一家食品加工厂里工作。她想起来，这个工作还是当初陆云素她爸陆强推荐的。
　　据说张耀在食品加工厂里工作得不错，和大家相处的也比较好。
　　夏英红打探到这家工厂会生产巧克力。
　　巧克力是个稀奇东西，很多人只听过，没吃过。
　　夏英红计上心来，她提了一打鸡蛋，主动去看望张耀。
　　张耀很意外夏英红会来看望他，他以为夏英红恨死他了。
　　夏英红将一打鸡蛋放在桌子上，和张耀闲聊起来。
　　夏英红不发脾气的时候还是挺好看的，她说话放慢语速，便会显得有几分温柔。
　　这模样让张耀想起当初在乡下的那段日子，夏英红当初就是这样对他的，他才会迷了心窍，和她睡在一起。
　　夏英红闲聊中谈起张耀的工作。
　　“听说你是在食品加工厂工作，你们都加工什么啊？”夏英红显现出一副感兴趣的模样。
　　张耀现在平淡的生活中唯一值得骄傲的事就是这个工作，夏英红肯和他聊工作，他的话匣立即被打开。
　　“我们加工很多食品，不过主要是加工巧克力。”
　　听到张耀说起巧克力，夏英红马上两眼放光地说：“哇，你们加工巧克力吗？”
　　“对啊。”
　　“那你们好厉害哦，巧克力长什么样，我都没有吃过。”夏英红故意问道。
　　其实她吃过巧克力，梁知诚买给她的。
　　“巧克力就是长长的形状，有黑色的，有白色的。”张耀尽力给她描述他们工厂里巧克力的模样。
　　“那巧克力好吃吗？”夏英红睁着一双大眼睛，好奇地问道。
　　她一脸求知欲，仿佛没见过世面的孩子。
　　张耀此时的虚荣心得到巨大的满足，他很有气势地和夏英红说：“也就那样，不难吃吧。”
　　“那巧克力是什么味道呢？”夏英红又问，“你吃过吗？”
　　“当然吃过，”张耀有些得意地说：“巧克力的味道就是、就是……”
　　张耀想半天没想到词来形容巧克力，巧克力的味道很特别，除非尝过，要不然根本描绘不出来。
　　“算了，我改天给你带一个，你尝尝。”
　　夏英红等就是这句话，她立马欢呼起来，“真的吗？”
　　“真的。”张耀说。
　　“果然在食品加工厂工作还是有福利的，”夏英红说着有些担忧，“你直接拿工厂里的巧克力，被发现了会怎么样？”
　　“不会怎么样。”张耀嘴上这样说，心里也并没有把这当一回事。
　　工厂里经常有人多长一副手，偷偷摸摸拿一些东西，他算是洁身自好，拿得比较少，没让人抓过把柄，偶然拿一次，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那我沾你的光，可以尝尝巧克力是什么滋味了。”夏英红还继续捧着张耀。
　　张耀被捧得云里雾里，为了这句话，在下班的时候，趁人不注意，拿了一包巧克力。
　　他把巧克力带回家，直接给夏英红送过去。
　　夏英红看见张耀带着巧克力过来，很高兴地和他打招呼：“这就是你们工厂里的巧克力？看着很不错的样子。”
　　张耀笑了，说：“你看个外包装能看出什么来啊，你得亲自尝一尝，才能知道这是什么味道。”
　　夏英红拿着巧克力，也不撕开包装，只说：“尝，我等会儿一定尝。”
　　张耀还以为她是没见过巧克力，想多看一会儿，舍不得吃，还笑话她没见过世面。
　　夏英红只是笑笑，也不反驳。
　　将张耀送走之后，夏英红敛起笑容，将手中的巧克力拿出来，连同一份举报信，一起送到了食品加工厂。


第34章 被束缚   什么时候去领证？
　　吴泽在上班的时候, 听到大家聊起最近的八卦。
　　有人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消息，说食品加工厂里有个员工，因为偷拿巧克力, 被厂里给开除了。
　　那人是个长得挺周正的小伙子，名字叫张耀。
　　吴泽回家的时候，看见陆云素正在洗菜, 她似乎要做饭。
　　吴泽走过去帮忙，陆云素得空, 起身去淘米。
　　吴泽将菜洗完之后直接端到灶台上, 准备生火、下锅。
　　陆云素跑过来, 把他挤到一边, 说：“今天我来做饭, 你给我打下手就行。”
　　之前都是吴泽做饭，这次陆云素要做饭, 吴泽也没说什么，只是笑着看她, 说：“有信心吗？”
　　“当然……没有。”
　　陆云素丝毫不相信自己的手艺，她做的东西, 吃了不拉肚子已经算是非常好了, 不能有其他奢求。
　　吴泽笑了笑，蹲下身去, 将柴禾塞进灶中，划燃一支火柴。
　　顷刻间, 青烟从灶口钻出来，在厨房里乱蹿。
　　陆云素挥了挥眼前的烟雾，咳嗽几声，吴泽连忙起身, 把她往外面推，“还是我来做吧。”
　　“那我给你打下手？”陆云素说着蹲下身去，准备添柴。
　　吴泽看着眼泪都快被熏出来的陆云素，直接拒绝：“不用，你去忙其他的。”
　　陆云素被吴泽大力推出了厨房。
　　陆云素看吴泽下班回来还得做饭，很是辛苦，想着自己可以学学做饭。没想到刚要尝试的第一天，就被吴泽赶了出来。
　　厨房里烟雾缭绕，她走近不得，闻了烟雾的气味她会咳嗽个不停。她站在门外，朝里喊话：“家里没有煤了，改天去买一些。”
　　用灶做饭，烟雾太多，熏得人头疼。
　　吴泽在里面应了一声，“好。”
　　陆云素见吴泽在厨房里游刃有余，她自己闲着无事，就将屋子里的东西收拾了一下。
　　等收拾完，吴泽的几样菜也都做好了。
　　吴泽洗完手，让陆云素过去吃饭。
　　陆云素拿起两个素色瓷碗，在灶台边盛饭。等吴泽走进来，陆云素已经为他盛了满满一大碗米饭。
　　两人坐在桌子边，闷不吭声地吃着饭。
　　突然，吴泽说：“你有没有听说过张耀的事情？”
　　陆云素愣了一下，她从吴泽口中听到张耀的名字，总觉得有一种莫名的怪异。
　　“张耀发生什么事情了吗？”陆云素并不关注张耀，也不知道他最近是个什么样的情况。
　　“听说他被工厂开除了。”吴泽说完，顺手给陆云素夹了一下她爱吃的茄子。
　　陆云素习以为常地将饭碗递过去接住，接过之后，她才惊讶地问：“他为什么会被工厂开除？”
　　她记得之前听陆强提起过，张耀似乎在食品加工厂做得挺好，厂里的领导还夸奖过张耀。怎么突然之间就被开除了呢？
　　“听说是偷拿了工厂里的巧克力。”吴泽把上班时听来的消息一一说出。
　　张耀偷拿了工厂的巧克力？
　　陆云素觉得有些匪夷所思，看来张耀比他想象中的更加愚蠢。
　　好好在工厂里做，张耀说不定会越来越好，步步高升，但他偏偏作死，跑去偷巧克力。
　　这下好了，直接被开除。
　　陆云素正要问问这消息是不是准确的，还没开口，吴晓霞敲门走进来。
　　吴晓霞没想到两人在吃饭，明显有些局促，“你们怎么现在才吃饭啊？”
　　陆云素看见吴晓霞，走过去将她拉着坐下，问：“霞姐你吃过了吗？没吃的话和我们一起。”
　　吴晓霞连忙摆手，“我吃过啦，吃过啦。”
　　吴泽这时候说：“那你来找我们是想我们做什么？”
　　还是吴泽了解吴晓霞，知道她特意跑来一趟，肯定是有事情要商量。
　　吴晓霞只说：“不急不急，等你们吃完饭之后再说。”
　　陆云素吃饭速度慢，一顿饭得用半个小时，她直接说：“霞姐你有什么事情直接说吧，你要是有事找吴泽淡，那我回避一下。”
　　陆云素说完，端起碗准备朝外面走。
　　吴晓霞拦住她，说：“也不是什么大事，你也听听。”
　　陆云素“嗯”了一声，说：“好，姐你说。”
　　“你们准备什么时候领证？”吴晓霞突然说道。
　　陆云素正吃着饭，听到这句话，一口食物咽在喉咙里，不上不下，难受极了。
　　吴泽见状，立马拍拍她的背，帮她顺气。
　　陆云素觉得自己的反应太大了，她刚顺过气，就朝着吴晓霞说：“姐，你继续。”
　　“没了，我就想问问你们准备什么时候领证？”吴晓霞这几句话都是真心话，她确实很关心这个事情。
　　当时结婚的时候，吴泽和陆云素没有领结婚证。没有结婚证，那他们的这段婚姻就不必受法律的制约。
　　当初因为这个，吴晓霞心里难受了好几天，她怕新媳妇刚嫁进吴家，看见老吴家是这样一副光景，过不了几天就会走。
　　后来发现，陆云素似乎一点也不嫌弃老吴家，挺安心过日子，吴晓霞这才放下心来。
　　现在都流行打结婚证，年轻人结婚，赶个潮流，打打结婚证也没什么不可。
　　“但是，现在年龄还不够啊。”陆云素说。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吴泽小她两岁，今年才十九，是打不了结婚证的。
　　“没事，过了这周日，吴泽就又长一岁，那时候应该可以打结婚证了。”看来吴晓霞是掐着日子数过来的。
　　“啊？”陆云素忽略了其他，只听到这个信息，她有些惊讶，问道：“这周日是吴泽的生日？”
　　作为当事人，吴泽坐在一旁并未参与讨论。
　　他默默盯着陆云素，想看清楚她脸上浮现出的任何表情。
　　他记得他们是探讨过这个问题的，那时候陆云素并不赞成领结婚证。
　　一来是因为明年的高考政策还不明朗，如果高考规定已婚人士不能参加高考，如果他们领了证，那就坏事了。
　　二来，陆云素告诉他，如果之后他后悔了，他不想和她过了，他可以随时走，所以她不想领证，不想用这个束缚他。
　　只是当时，他并没有告诉她，他其实挺想被束缚的。


第35章 被开除   我失业了
　　吴晓霞当初和吴泽商量这件事的时候, 他也是拿年龄来搪塞她。
　　吴泽没有领结婚证的意思，陆云素似乎对这件事也并不十分在意，这两人态度都轻飘飘的, 只有她剃头担子一头热。
　　吴晓霞觉得自己似乎有点多事了，她没待多久，起身走了。
　　等吴晓霞走后, 陆云素有些担忧的说：“霞姐是不是有点不开心？”
　　吴泽自然知道吴晓霞是怎样的心思，他只是说：“没关系。”
　　领不领结婚证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 一场婚姻并不是靠一纸证书维系。
　　该深爱的照旧会深爱, 该分开的迟早会分开。
　　陆云素沉默了一会儿, 又将话题绕回到张耀身上。
　　“你刚才说张耀被开除了, 听谁说的, 消息可靠吗？”
　　“工厂里有几个人在讨论这件事，应该是千真万确的事情。据说是有人写了举报信。”
　　有人举报了张耀？
　　陆云素听着这种话, 觉得有些违和，她总觉得, 张耀才是那种会去举报别人的人，没想到他自己先被别人给举报了。
　　张耀当初是她爸陆强写推荐信给介绍进食品加工厂的, 如果张耀被开除, 那她爸一定知道情况。
　　陆云素决定明天回娘家去问一问。
　　张耀做梦也没有想到，有人会举报他。
　　明明平时工作的时候, 他对于别人这种行为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来没打过小报告, 为什么别人会举报他？
　　他觉得一定是有人嫉妒他，他把嫌疑推到一个与他工作上存在竞争关系的男同事身上，他觉得一定是这个男同事告的密。
　　张耀很气愤，被工厂开除的时候, 差点与这个男同事打起来。
　　他心里认定是这个男同事搞的鬼，但是他又拿不出证据，口说无凭，大家都不相信他。
　　这让张耀更加愤怒。
　　夏英红来查探情况的时候，张耀正蓬头垢面地蹲在家里。
　　夏英红小心翼翼地说：“你的事情我都听说了，怎么会变成这样？”
　　张耀是要面子的人，当初他找到工作的时候，故意在夏英红面前炫耀，这会儿丢了工作，失了体面，他却要自欺欺人的为自己找回一点面子。
　　他说：“我知道是谁陷害的我。”
　　张耀说这句话的时候正望着夏英红，目光如炬。
　　夏英红心里一惊，心想，难道张耀知道是她在背后搞事情？
　　但转念一想，如果张耀知道这件事是她在操作，那他现在见了她，不可能还这样平和。
　　夏英红冷静下来，问道：“是谁要陷害你？”
　　张耀瞥了一眼夏英红，说：“你不认识，我一个同事。他和我之间有竞争关系，他一定是想通过这个方法把我赶走，他好上位。”
　　夏英红漫不经心地听着，时不时地点头附和，但她心里却在想其他事情。她觉得，只要张耀不怀疑她，怀疑谁都和她没什么关系。
　　等张耀抱怨完，夏英红很体贴地说：“抱歉啊，如果我不说要尝尝巧克力，你就不会被举报了，这一切都是因为我。”
　　夏英红把过错都往自己身上揽。
　　张耀并不是没有在心里埋怨过夏英红，他有时候也会想，都是夏英红的错，如果不是夏英红想吃什么巧克力，他就不用从工厂里给她偷来，那也不会被举报。
　　但是夏英红先在他面前服软，把她自己贬低很低，低声下气地给他道歉，张耀大男子主义作祟，心里的气消得无影无踪。
　　消气之后，张耀似乎才真正从愤怒中解脱，开始面对失业这个恐怖的事情。
　　失业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以后他再也没有一月二十块前的稳定收入，意味着以后很长一段时间内不知道还找不找得到工作，意味着未来将又是一片混沌。
　　张耀细想一下，终于害怕起来。
　　脸上的神情变得苍白而又麻木，他喃喃地说：“我失业了，我以后怎么办？”
　　夏英红看见张耀这副落魄的模样，给他出主意：“当初这份工作不是陆强给你介绍的吗？”
　　张耀点点头，说：“是。”
　　夏英红凑近他的耳边，小声说：“那你再去找找他呀。”


第36章 找援助   真以为他是你爸？
　　陆云素抽空回了趟娘家。
　　她没提前和父母交代, 准备搞突袭，结果一上楼，发现张耀正站在她家门口。
　　张耀站在红漆大门前, 似乎想敲，但犹豫着又没有敲。几次举起手来，又默默放下。陆云素走上二楼的时候, 正好看见张耀抬着一只犹豫不决的手，停在半空。
　　陆云素没想到在这里能遇见张耀, 着实吃惊, 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 条件反射般地问：“你怎么在这里？”
　　难不成她结婚之后, 张耀和她父母还有密切的往来？
　　陆云素有点不太敢相信。
　　虽然陆强一直都很维护张耀, 但是陆强并不是一个不知轻重的人。她现在都结婚了，陆强再和张耀交往密切, 那把她置于何地？
　　张耀似乎也没想到在这样的场合会遇见陆云素，他悄悄将放在两侧的礼物不动声色地挪到大腿后面。
　　陆云素目光顺着他的动作往下, 瞟到张耀手中的香烟。
　　哦，看样子是求人办事。
　　陆云素仔细盯着他的手, 看了看牌子, 说：“大中华啊？”
　　一盒大中华，看来是下了血本。
　　若只是平时走动, 熟络关系，张耀没必要买这么好的香烟送人, 这回看样子是碰见大事，才出手送重礼。
　　陆云素心里明白了七七八八，张耀的工作多半真的丢了。
　　张耀的工作是陆强介绍的，他丢了工作, 又来找陆强，他还真当陆强是他爸啊？
　　陆云素问了两句话，张耀都没有回答。
　　他只是笑笑，说：“我来看望一下陆叔。素素，咱们虽然没在一起，但陆叔以前待我极好，连工作都是他给我介绍的，我来看看他是理所当然。”
　　陆云素本来不想搭理张耀，但听张耀这么一说，也觉得有理。
　　以前陆强对张耀多好啊，好得她都有些嫉妒，仿佛张耀才是亲生的，她只是捡来的。
　　张耀确实该好好谢谢陆强，不是陆强替他介绍工作，他哪里有钱买大中华。
　　陆云素走上来，二话不说拿过他手中的烟，“烟我替他收下了，我会转告给他的。”
　　言下之意：你可以走了。
　　张耀没想到陆云素会这样直接，他特意买了一盒大中华，自然是有事要求陆强帮忙，不然他吃多了撑着要来看望陆强吗？陆强又不是他爸，轮不到他操心。
　　张耀的脸色已经变得很难看，他笑起来，却是一副比哭还难看的模样，“既然来都来了，我想看看陆叔身体还健不健康。”
　　“很健康，不需要你挂念。”陆云素回答得很直接。
　　张耀接连被陆云素怼了两下，脸上越发挂不住，整个人都笼罩着一层暮气。
　　他动了动嘴唇，终于说出实话：“其实我今天来，是有些事情想求陆叔帮忙。”
　　张耀这个时候还在顾虑他自己的自尊心，他还是不肯说他工作被辞的事情。
　　陆云素笑了一声，说：“是不是工作上的事？”
　　张耀有些惊讶地抬头，问：“你都知道了？”
　　“知道了，这事闹得还挺大，我能不知道吗？”陆云素故意将话挑明。
　　张耀脸上红了一片，他最在意这种虚荣的体面，现在被陆云素这样直白地戳穿，简直想找个地缝直接钻进去。
　　“不过，你找我爸也没什么用，你是被工厂开除，我爸作为你当初的推荐人，可能都会受到影响，你还来找他做什么？是觉得他为你做的事情还不够多？”
　　陆云素带着嘲讽的话语落到张耀耳朵里，简直像一把把锋利的小刀，在他心上一刀一刀地割。
　　张耀很想反驳，他想反驳陆云素的每一句话，但他似乎无法反驳，因为陆云素所说的话，句句属实。
　　两人站在门□□锋，殊不知这里隔音效果差，两人的声音连楼下一楼都听得见，更何况是大门里面的人。
　　陆云素的针锋相对让张耀有些受不住，他开了开嘴，正要反驳，大门突然开了。
　　陆强沉着一张脸，望了望陆云素，又望了望张耀，冷声说：“都进来吧。”


第37章 问意见   你为什么不娶她？
　　陆强背着手朝里面走, 陆云素瞟了一眼张耀，先踏进了房子。
　　张耀跟在两人的身后，走进去, 规规矩矩地站在厅堂里。他今天是来请人帮忙的，态度不能不诚恳。
　　陆强坐在木椅上，斜睨着不远处的张耀。
　　陆云素把东西放下之后, 也搬了一把椅子过来，张耀以为是给他的, 连忙摆手说：我不坐。”
　　“你想多了。”陆云素瞪他一眼, 把椅子放到陆强旁边, 自己坐下。
　　张耀脸上浮现出一丝尴尬的神情, 他挠挠脑袋, 没去计较陆云素的话，只规矩地站着, 任由一旁的陆强将他上上下下地打量。
　　过了好一会儿，陆强才开口打破安静的空气, 他说：“你的工作是怎么回事？”
　　张耀就等陆强问这句话，他蹲下身, 半跪在陆强面前, 一脸受尽委屈的模样，解释说：“陆叔你听我说, 这绝对是有人栽赃陷害我。”
　　“我进工厂以来，一直规规矩矩, 主管之前还夸我工作认真，这些您都是知道的。我一向守规矩，不干这种损害工厂利益的事情，这次是有人要害我。”
　　“我们工厂有个小伙子, 和我同一天进工厂，一直把我当成竞争对手，他瞧见我获得主管的喜爱，就一直看我不顺眼，这次的事情也一定和他脱不了关系。”
　　“陆叔，工厂里的一些勾心斗角你见过的一定比我多，你一定也清楚，有些人为了自己的目的，会不择手段地去陷害别人，我现在就是遇到这种情况了啊。”
　　“陆叔，这么多年来，你还不了解我的为人吗？我跟在你身边这么久，你是最清楚我的人品的啊，如果你都不相信我，我不知道还有谁能相信我。”
　　张耀说完，眼眶发红，声音哽咽，似乎再多说一句，立马就要哭出声来。
　　陆云素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这一连串的说辞不知道是不是张耀提前打好了腹稿，若是他随口即来的话，那张耀也是个人才。
　　陆强一向是吃软不吃硬，张耀应该摸清了他的脾性，才使出这么一招。
　　陆云素暗暗后悔，当时自己要是有张耀一半的功力，卖个怂红下眼，流趟眼泪擦下脸，说不定可以换个更轻松的方式解决张耀的事情。
　　只怪自己当时太犟了。
　　张耀一上来就认定自己是被人栽赃陷害，还搬出以前主管的话来佐证他的人品，最后还道德绑架陆强，仿佛陆强不相信他，他的人生就完蛋了一样。
　　陆云素在一旁看得既震惊又担心，她瞧见陆强的神情似乎有所松动，赶紧开口，生怕他被张耀一套说辞所迷惑。
　　“爸……”陆云素刚喊了一声，陆强伸出手打断她。
　　陆强盯着张耀，只说：“我知道工厂里会有一些勾心斗角的事情，也知道有些人为了上位会不择手段的陷害别人，我也听你们主管说过你之前工作很认真的事情。”
　　“爸……”陆云素忍不住再叫了一声。
　　陆强再次打断她，让她别说话。
　　他看向张耀，沉默片刻，才问：“那你到底有没有偷工厂里的巧克力？”
　　张耀愣了一下，张嘴要回答，陆强抢在他前面说道：“给我一句实话。”
　　张耀定了定神，一脸坦荡地说：“没有。”
　　他站得笔直，脸上的神情很坚毅，声音洪亮有气势，一点也不像做贼心虚的样子。如果不知情的人看了，一定会情不自禁地相信他所说的话。
　　陆强这下沉默得更久。
　　他抬头去打量张耀，以一种非常陌生的目光去打量张耀，在他的眼中，这个人似乎他第一次才见面。
　　这样陌生得近乎苛刻的眼神，让张耀心里很慌。
　　陆强一直以来都是非常看好他的，即使他没有与陆云素结婚，但陆强也时不时地关照他。他一直都知道陆强对他的欣赏，他从来没有看到过陆强以这样的眼神看他。
　　张耀感觉自己受到了陆强眼神的羞辱，陆强不相信的眼神，那就相当于在羞辱他。
　　他近乎绝望地朝陆强说：“陆叔，我没有骗你，我真的没有拿工厂里的巧克力，我发誓，如果我拿了，那就让我出门被车撞，下半辈子都瘫痪在床。”
　　陆强打断他，“这种话不要随便乱说。”
　　张耀见陆强语气软了一点，以为有希望，又赶紧说：“那陆叔你相信我说的话吗？”
　　陆强没有说不相信，也没有说相信，他没有表态，他只是问：“你今天来是想干什么？”
　　他的目光瞟向桌上的大中华，他把大中华拿过来，在手中掂了掂，说：“带了这么贵重的礼过来，就只是为了让我相信你？没有别的其他事？”
　　张耀当然有其他的事情，他还指望着陆强给他另外介绍一份工作呢。
　　但眼下这种情况，似乎不适合再提起找工作的事，张耀很有眼力劲地说：“没有其他事情，就是来看看您，然后和您解释一下我工作上的事情，我希望陆叔您能真的相信我，那我也不算枉费您之前的一片苦心。
　　张耀说完，眼神瞟向陆强手中的大中华，一盒大中华虽然贵了一点，但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以后如果陆强能重新给他介绍一份工作，那这一盒大中华也算不得什么。
　　没想到陆强却把手中的大中华递给他，说：“你走吧。”
　　张耀一听，慌了，怎么也不肯接过陆强手中的烟。
　　他立即跪了下来，拉着陆强的手，言辞恳切地说：“陆叔你是知道我为人的，你要相信我，你如果不相信我，那真的就没有任何人能相信我了。”
　　说话间，他急得冒出几颗眼泪，混着脸上的汗一起流下来。
　　陆云素见张耀这幅模样，以为陆强又要心软，没想到陆强的态度却愈发坚定，他似乎并不吃张耀那一套。
　　陆强把张耀扶起来，将大中华塞到张耀手上，请他出门，说：“你还是走吧，以后不要再来找我。”
　　张耀慌乱中抓住陆强的手，说什么也不撒开，他又扑通一声跪下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陆叔，你要相信我啊！”
　　陆云素对于张耀这种拉拉扯扯、痛哭流涕的行为，简直没眼看。张耀如果一直这么赖皮下来，那就没完没了了。
　　陆云素走上前，正要说话，陆强先她一步开口，对张耀说：“不是我不相信你。”
　　陆强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才接着说：“你主管已经找过我了。”
　　张耀一听这话，立即明白过来，双手绝望地垂下来，仿佛全身瘫痪一般跪倒在地。
　　陆强他什么都知道了，他一定是什么都知道了，所以才会这副态度。
　　陆强确实什么都知道了，他知道张耀确确实实偷了工厂的巧克力，工厂主管来见他的时候，把这事和他说了，并且拿出举报信和证据，他当时还不肯相信。
　　他反问主管：“你之前还和我说张耀做事踏实呢，怎么一下子他就成了小偷了？”
　　主管摇摇头，告诉他：“张耀这个人，看着老实、正派，其实精明着呢。而且他善于伪装，人前人后两副模样，一般人很难发现。”
　　主管又说：“我来找你也不是向你问罪，只是提醒你一下，张耀这个人不可深信，你之前向我推荐他，说不定也是受了他的蒙蔽，你之后可要留心一些。”
　　陆强因为这一番话，内心大受震撼。
　　一直以来，他都非常相信张耀的人品。即使张耀最后没有成为他的女婿，他也愿意在生活上帮衬张耀，他觉得张耀是个老实可靠的孩子。
　　主管的一番话虽然让他难以接受，但让他莫名想起很多事情。
　　回城之后，陆云素为什么突然不想嫁给张耀了呢？明明之前都好好的，为什么会突然改变主意？下乡的时候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他似乎从来不愿听陆云素讲这些事情。
　　陆云素不愿意嫁给张耀的时候，是怎么说的来着？陆强记不起来了，也许陆云素和他说过原因，但他好像一直比较偏袒张耀，他觉得张耀这么一个好孩子，陆云素不嫁，实在是她在无理取闹。
　　或许，从一开始，他就该好好听听陆云素的想法。
　　陆强见过主管之后，一直把自己闷在家里，直到陆云素和张耀同时过来。
　　他其实已经知道张耀是个什么样的人了，但他还是想测试一下，看看张耀是不是真的如主管所说，是个善于伪装，人前人后不一样的人。
　　他看着张耀面不改色地否认拿工厂巧克力的时候，心里凉了半截，他看着张耀痛哭流涕地抓住他的手的时候，他一下子觉得，或许以前他真的看走眼，看错了人。
　　他看着眼前瘫下去的人，只说：“你回去吧。”
　　陆强没有发脾气，没有破口大骂，他只是淡淡地朝张耀说了这么一句。
　　为张耀保留了最后一丝体面，也是为他自己保留了最后一丝体面。
　　张耀听到陆强这么一句话，心如死灰，觉得什么希望都没了。陆强以后不会再帮着他，他以后可能再也找不到工作，他又要回到从前那种穷日子了。
　　他跪倒在地，两脚发软，有心站起来，一时之间却无力站起来。
　　李芳就是这个时候进来的。
　　她提着一篮子鸡蛋，刚要敲门，发现大门并没有合实。她推开大门一瞧，厅堂里，张耀正跪倒在地上。
　　她尖叫起来，“哟，这是怎么一回事，怎么跪在地上？”
　　李芳把一篮子鸡蛋放在桌上，她看了看陆强和陆云素，又看了看地上的人，“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呢？”说着蹲下身，要去扶地上的人。
　　陆云素瞟了一眼桌上的鸡蛋，在一旁解释：“舅妈，你知道他被工厂开除的事情了吧？”
　　李芳的手一顿，动作停下来，他没再管地上的张耀，站起身说：“怎么回事，他被工厂开除了？”
　　“对，他偷拿工厂里的巧克力，被工厂开除了。”陆云素故意把原因解释了一遍。
　　李芳听到这个消息，紧了紧喉咙，朝陆强问道：“他之前的工作，是不是姐夫你给介绍的？”
　　陆强还没回应，陆云素又说道：“是呢，就是我爸给他介绍的。舅妈你忘了吗，当初本来要给表哥介绍工作的，但是先给张耀介绍了，所以才不得不过一段时间才能给表哥写推荐信。”
　　李芳听完，气血上涌，他瞟了瞟桌上的一篮子鸡蛋，说：“我今天就为这个事情来的，卢伟在家又闲了快半个月，什么事情都没找到，我这才又来找姐夫你写推荐信。”
　　“那舅妈你可真不赶巧，张耀是我爸介绍进工厂的，他现在被工厂开除，那我爸近期内是不能写推荐信了，写了也没人收的。”
　　李芳一听，差点站不稳，晕倒下去。
　　陆云素眼疾手快地扶住她，“舅妈，你没事吧？”
　　李芳好不容易站稳身子，用拳头不停地捶打胸口，她只觉得心口像是堵了一块血，怎么锤也化不开。
　　怎么她就这么倒霉，每一次来的都不是时候？
　　怎么她们家卢伟就这么倒霉，哪一个亲戚都指望不上？
　　她记得上一次过来，就是因为这个张耀，因为给张耀先写了推荐信，她们家卢伟才得再等等。
　　好不容易等了半个月，她准备了一篮子鸡蛋过来，想着这次应该可以让陆强写推荐信了，没想到又出了这档子事情，这次还是因为这个张耀。
　　李芳朝地上的张耀呸了一口，气得直咬牙：“我老早就看你不是一副好人脸，果然干出这样偷鸡摸狗的事情。你有手有脚的，想要什么为什么不堂堂正正地去买，为什么要做贼去偷？”
　　“你知道不知道就是因为你，我家卢伟又拿不到推荐信，你说你活在世上是不是专门害人？”
　　“你陆叔待你哪点不好？简直把你当亲儿子疼，他连亲外甥的推荐信都没写，先给你写了，你就是这么回报他的吗？”
　　李芳口齿伶俐，夹枪带棒地把张耀损了一顿。
　　似乎还不解气，对着地上的张耀摆摆手，直接轰人。
　　张耀这辈子都没受到这样的羞辱，他用尽力气站起来，愤愤地望了李芳一眼，什么也没说，转头走了。
　　李芳感受到他愤懑的眼神，往他身后呸了一口表示不屑，“朝我瞪什么眼睛啊，我哪句话说的不是实话？”
　　李芳对着张耀的背影翻了一个白眼，收回视线之后，她朝着陆强说：“姐夫你现在看清张耀是个什么样的人了吧？幸亏当初素素没嫁给他，不然以后早晚得吃亏。”
　　陆强沉默着没回应，他在想，或许李芳说的对，陆云素幸亏没嫁给张耀。
　　不然，不然他可能害了陆云素一辈子。
　　李芳将话题收回来，她问道：“推荐信真的没法再写了吗？”
　　陆强摇摇头。
　　李芳的脸色瞬间沉下脸，她气得翻了两个白眼，嘴里又问候了张耀几句，咬着牙说：“那卢伟的事情我只能再另外想想办法了。”
　　说完，李芳将桌上的一篮子鸡蛋提起来，准备回家。
　　她提起篮子的时候，发现陆强和陆云素都看着自己。李芳有点过意不去，朝陆云素挥手说：“你去拿个碗过来，我这里都是新鲜的土鸡蛋，我给你装几个。”
　　陆云素看见李芳将一篮子鸡蛋挎在手肘上，像护宝贝一样护在腰间，摆摆手说：“不用了不用了，家里还有鸡蛋。”
　　正好李芳也不想给，顺着这个台阶说道：“哦，这样啊，那我先回去了。”
　　说完，她又提着一篮子鸡蛋，走回了家。
　　卢香香在家看资料，见李芳手中一篮子鸡蛋又原封不动地提了回来，猜到七八分，笑着说：“这次是不是又没成？”
　　李芳心里一肚子气，见卢香香还有心思看笑话，作起脸色说道：“你笑什么笑，你哥没找到工作你很高兴？”
　　卢香香知道李芳这是心情不好，拿她开刀，但她也不是逆来顺受的主，多嘴道：“他这么大个人了，找工作还要你奔来奔去，难道不该笑吗？”
　　卢香香把鸡蛋放在桌上，叉着腰对她说：“你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你知道现在找工作多难吗？你以后找工作难道不指望我？”
　　“我才不指望你，我要自己找工作。”卢香香一脸不屑地说。
　　“你个小丫头口气倒不小，你先看你的书吧，等你能考上大学再说，别到时候连陆云素都没考过。”
　　卢香香听到李芳提起陆云素，一脸不乐意地说：“妈，你怎么拿我和她比？”
　　“不拿你和她比那拿你和谁比？人家陆云素现在比你过得好着呢，我今天看见她，看她面色养得红润，比以前做女孩时好看多了。这说明人家结婚之后过得好。你看看你，也老大不小了，以后不知道一个窝会搭在哪里旮旯里，说不准还没人家过得好。”
　　李芳两次拿卢香香和陆云素作比较，两次都觉得卢香香不如陆云素，卢香香这下不高兴了，板起脸，瞪着眼说：“我哪里不如她了，你怎么就知道我以后会考得不如她？嫁得不如她？过得不如他？”
　　“你看你，怎么还说急眼了呢，我是你妈，我当然希望你过得比她好。”李芳说完，没再理会卢香香，提起一篮子鸡蛋去了厨房。
　　自从张耀被开除之后，周围的闲言闲语就没停过。
　　因为是被工厂开除的，而且是由于偷了工厂里的东西被开除的，隔壁邻居总要拿这个事情来讨论，仿佛之前家里丢了一只鞋，少了两只袜子都是张耀动的手脚。
　　夏英红是最乐意看见这种情况的人，她写举报信，目的就是为了让张耀变成现在这样一副人人怀疑、人人喊打的模样。
　　张耀的名声越臭，她就越高兴。
　　张耀的名声坏了，大家都不相信他的人品，到时候他若是把他俩的事情捅出来，她大可以说是张耀见不得她好，想要污蔑她。
　　据说张耀去找了陆强，陆强没有再出手帮助张耀，这又合了夏英红的心意。
　　没有工作的张耀，只是穷光蛋一个，谁也看不起，到时候帮他说话的人只会更少。
　　而且张耀现在天天考虑重新找工作的事情，也没有多余的心思来看着她。
　　夏英红觉得张耀这边已经解决的差不多了，她开始催促梁知诚。
　　自从上一次带夏英红见过父母之后，梁知诚的父亲很满意，也让梁知诚早点准备婚礼。
　　梁知诚只说：“我得问问我妈的意见。”
　　梁知诚的父亲不乐意了，“你妈那个样子，能有什么意见？”
　　这个家里，一直是梁知诚的父亲当家做主。但梁知诚还是偷偷摸摸去问了一下他的母亲。
　　他说：“妈，我上次带过来的女孩子，你满不满意？”
　　梁知诚的母亲想了想，说：“是那个短头发的女孩子吗？我满意，我很满意，你赶紧和她结婚吧。”
　　梁知诚抓住他妈的手，说：“不是短头发，是长头发的那个。”
　　他妈口中短头发的人，应该是陆云素。
　　梁知诚的母亲仔细想了想，说：“哪个长头发，我怎么不记得有个长头发的女孩子？”
　　“就是前些天，我领回家，在家里吃了一顿饭的那个女孩子。”梁知诚极力解释。
　　梁知诚的母亲似乎终于想了起来，她说：“哦，原来是她。”
　　“你喜欢她吗？你要是喜欢她，那妈妈也没有什么意见。”
　　梁知诚看得出来，她母亲并不十分喜欢夏英红，或者说，除了陆云素，他母亲并不喜欢其他女孩子。
　　梁知诚心里有些忧伤，他又何尝不是呢。
　　梁知诚悻悻地走了出去，他母亲从背后叫住他，梁知诚回过头，看见他的母亲一脸疑惑地望着他，似乎有话要问。
　　梁知诚怔怔地站着，等着他的母亲开口。
　　半晌，她终于动了动嘴唇，说：“那个短头发的女孩子呢？她去做什么了？你怎么不去娶她？”
　　梁知诚抿了抿嘴唇，说：“她嫁人了。”
　　他又何尝不想去娶她，只是她已经嫁人了。


第38章 逛市场   狭路相逢
　　陆云素的瓜子生意越做越红火, 一天两袋的量，明显不够卖。
　　她打算扩大生产。
　　陆云素第一个想到的人是吴泽，但是吴泽白天要去工厂上班, 下班之后，他还要看高考资料，根本抽不出时间和她一起做瓜子生意。
　　陆云素和吴泽的商量的时候, 是这样问的：“你说我想把瓜子生意做大一点，找谁帮忙比较合适？”
　　吴泽想了想, 说：“老丈人最近忙吗？”
　　陆云素有些诧异地望向吴泽：“你让我去找我爸帮忙？不行不行, 他绝对不会答应的。”
　　陆云素了解陆强的脾气, 陆强肯定不愿意和她一起做生意。
　　“那你那边有其他亲戚吗？表哥表姐等等。”
　　吴泽一句话提醒了陆云素, 舅妈李芳家的表哥卢伟不正是闲居在家, 无事可做吗？让他来炒炒瓜子、卖卖瓜子，应该是可以的。
　　陆云素准备去一趟李芳家, 和她说说这件事。
　　出发之前，陆云素突然想到一个比卢伟更合适的人选, 陈奇下班之后可以帮她炒瓜子，而且陈奇离她近, 很方便。
　　但是李芳之前已经来家里找过陆强两次了, 两次都没能让卢伟得到工作。如果她卖瓜子不先找卢伟而是先找了陈奇，她怕李芳知道后, 心里不舒服，跑到她家里去闹。
　　以李芳的脾性, 即使不大闹一场，也一定会在卢慧面前大肆抱怨。
　　到时候免不了又要听很多教育人的闲话。
　　陆云素还是决定去会会李芳，把这件事和她商量一下。
　　陆云素赶到李芳家时，李芳不在家, 家里只有卢香香一个人。卢香香正坐在桌子旁看资料。
　　卢香香瞧见陆云素进来，只简单瞟了一眼，又很快低下头去，连招呼都不打一下。
　　还是陆云素先开口：“香香，你妈在家吗？”
　　“不在家，”卢香香头也没抬地说：“应该很快就会回来。”
　　李芳不在家，和卢伟商量这件事也是一样的。
　　陆云素往屋子里张望了好几下，确定没看见卢伟的身影之后，才问道：“香香，你哥也不在家吗？”
　　“不在。”卢香香似乎不想多说话。
　　“那你知道他去了哪里吗？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
　　卢香香坚决的态度中合着一丝不耐烦，陆云素不是傻子，自然能感觉到。
　　既然李芳和卢伟都不在家，而卢香香又忙着看高考资料，根本没空搭理她，陆云素觉得她也没有必要再待下去。
　　“那我先走了哈，你妈要是回来，告诉她我来过。”陆云素让卢香香给李芳带话。
　　李芳是个聪明人，如果知道她来过，那李芳自然会主动去找她。
　　陆云素说完便往外走，走了几步，从不远处瞧见李芳的身影。
　　李芳挎着一个菜篮，菜篮里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一大把韭菜。她也瞧见了陆云素的身影，还隔着几百米，她就用她那尖细的声音热情地打招呼：“哟，这真是稀客啊，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陆云素没有开门见山地和她谈事情，而是盯着她的菜篮子，说道：“你弄这么多韭菜做什么？”
　　李芳朝篮子里一望，撇开眼，说：“今天晚上包饺子，韭菜馅的，要不要留下来一起吃晚饭？”
　　“不了不了。”陆云素连声拒绝。
　　“那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李芳可不会放过这么重要的问题。
　　“我来是想和你谈谈表哥工作的事情。”陆云素这才表明来意。
　　李芳听完，心里激动起来。她就猜到是这样，陆云素平日里从来不上她家串门，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她一般不会亲自过来。
　　李芳将手上的篮子往身后一甩，亲切地拉着陆云素的胳膊，请她进屋。
　　卢香香见李芳回来了，开口便要转告之前陆云素要她转告的事情，“刚才陆云素……”
　　话还没说完，她抬头，瞥见陆云素的身影，接下来的话全部咽进了肚子里。她像吞了苍蝇一样难受，她说：“你怎么又来了？”
　　陆云素还没回复，李芳先瞪了卢香香一眼，“你怎么说话的？什么叫做又来了？来了又怎么了，你表姐来家里坐坐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卢香香在她们看不见的地方默默翻了一个白眼，然后低下头继续看资料，不再理会她们。
　　李芳待陆云素特别客气，请她上座，给她泡了一杯茶并且亲自给她倒茶。
　　她在陆云素对面坐下，盯着陆云素说：“你刚才提起工作的事情，怎么，是不是你爸有什么好的工作推荐？”
　　“不是。”陆云素摇摇头否认。
　　李芳听到这两个字，明显有些失望，但陆云素既然来了，那肯定是好消息。
　　“那你说工作的事，是什么事？”
　　陆云素稍稍组织了一下语言，把她卖瓜子卖不过来，想让卢伟给她帮忙的事情简单说了一下。
　　李芳听完，直作脸色，急忙摆手说：“不行的，这样不行的，现在还不能做生意。”
　　“怎么不能做生意了？政策都明说了，可以做生意。”
　　李芳连忙让她别说了，“政策是政策，事实是事实，你都不知道现在抓的多严格。”
　　“枪打出头鸟，我可不能让卢伟跟着你去做出头鸟。”
　　李芳以为陆云素能有什么好的工作机会提供，没想到陆云素竟然想让卢伟跟着她去做小生意，真是疯了。
　　陆云素见李芳不肯答应，和她说了一下收益。她原本以为，李芳听到收益应该稍稍能有所动心，但没想到李芳却还是态度坚决地拒绝。
　　“赚钱要赚得安心，那些偷鸡摸狗的人，赚钱也多，但他们赚得安心吗？我们只是小老百姓，我只希望卢伟能找到一份踏踏实实的工作，他不是做生意的料。”
　　李芳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陆云素也实在没什么好说的。
　　李芳可能喜欢金钱，但她更喜欢稳妥，对于要冒险的事情，她一概不支持。
　　陆云素也不再说什么，既然李芳不同意，那她也没有必要再去找卢伟细说，卢伟一直挺听李芳的话，即使她去找了卢伟，说了这件事，卢伟的回答应该也和李芳差不多。
　　从李芳家里出来后，陆云素直接去了吴晓霞家里。
　　她其实是去找陈奇的，但是陈奇不在家，吴晓霞说他去了大市场。
　　“姐夫去大市场干什么？”陆云素问。
　　“家里一张床坏了，他去大市场再买一张回来。”吴晓霞特意为她指了指坏掉的床。
　　陆云素点点头，“哦哦，那姐夫什么时候回来？”
　　吴晓霞望了望日头，说：“他才没走多久，应该要过好一段时间才回来。”
　　“那我也去逛逛大市场吧，说不定能碰见姐夫。”
　　陆云素正好想去大市场再买两床被套。
　　她和吴泽虽然睡在同一张床上，但却不盖同一床被子，他们各盖各的。因此，对于被套的需求比较大，要是洗了被套遇上下雨天，干不了的话家里就没备用的了。
　　大市场人很多，多半是来看家具、买家具的人。
　　陆云素找到卖床单被套以及各种床上用品的地方后，选了两款简洁的被套，打包起来，准备拎走。
　　没走几步，她从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看见几个熟悉的身影。
　　前方不远处，梁知诚带着他妈以及夏英红，一起走进了一家家具店。
　　陆云素一看，放下心来，赶紧加快速度走过去。她可不想在大街上和他们相遇。
　　不料，刚走到家具店门口，梁知诚一行人正从里面出来，和陆云素碰了个正着。


第39章 买家具   该有些眼力劲
　　陆云素原本是打算当做没瞧见, 直接忽视，但梁知诚的母亲一眼就看到了她，并热情地和她打招呼。
　　陆云素没办法当做没瞧见, 只得硬着头皮笑着回应：“好巧啊，阿姨你在看家具呢？”
　　梁知诚的母亲看见陆云素，笑着点点头, 说：“是呀，在看家具。”
　　说完, 她看了看陆云素手上的东西, 问道：“你也在逛大市场？你都买了些什么？”
　　陆云素把袋子打开, 露出新买的两套被套, 说：“我在前面店里买了几套被套。”
　　梁知诚的母亲走过去, 把袋子里的被套掏出一角来，摸了摸, 说：“材质还不错，你在哪里买的？带我过去, 我也去买两套。”
　　陆云素等她说完，将目光移到另外两人身上。
　　梁知诚站在他母亲身旁, 一直没有开口说话。而夏英红站在梁知诚的身边, 也同样没有开口说过话，不过一张脸成憋绛紫色, 显然很不开心。
　　梁知诚的母亲说完便抬脚要走，她见陆云素还站在原地, 疑惑地问：“怎么了？”
　　陆云素用眼神询问梁知诚，梁知诚反应过来，赶紧说：“走，这就走。”
　　梁知诚迈了步子, 夏英红也跟着迈步子。
　　陆云素则被梁知诚的母亲拉着，两人走在最前面。
　　陆云素一边走一边指着周围的商铺，说：“这一边都是卖床上用品的，阿姨你要是有需要，也可以去看看。我刚才买被套的那一家有点远，从这里要拐一个弯。”
　　说着，陆云素带领大家拐了一个弯，又走了一会儿，才到刚才买被套的那家店。
　　那家店的店长是个中年妇女，她对陆云素的印象非常深刻。一般人进店里买被套，总要选了又选，挑了又挑，陆云素不是这样，她只在她看中的两套被套前摸了两下，然后就拍板买下。
　　店长没见过这么痛快的顾客，要是所有顾客都这样痛快，那她就不愁了。
　　所以这会儿陆云素再回来，店长一眼就认出了她。
　　“哟，带着妈妈再来挑啊？”店长一眼瞧见陆云素手边挽着一只胳膊，她以为这两人是母女。
　　陆云素一听，就知道这店长准是误会了什么，她下意识地朝身后望去，发现梁知诚和夏英红都不在。
　　这两人怎么回事，没有跟过来吗？
　　陆云素正准备朝外走，梁知诚的母亲一看，急了，以为她要离开，连忙拉住她的胳膊说：“你别走啊，你还要给我当参考呢！”
　　梁知诚的母亲精神方面有些问题，受不得刺激，若是把她惹急了，她会发病。
　　陆云素见她脸上有些焦急，赶紧安抚道：“我不走，我不走。”
　　陆云素开始陪着梁知诚的母亲挑选被套。
　　店外，夏英红拉着梁知诚，一脸不开心。
　　“怎么这么巧，在这里会遇到陆云素？”夏英红瞪着梁知诚，语气像是在质问。
　　梁知诚摊摊手，“我哪里知道，可能只是碰巧。”
　　夏英红是从来不相信巧合的，如果你觉得这件事是巧合，那只是因为你没有了解到原因。
　　她觉得这次和陆云素碰个正着，指不定是梁知诚提前和陆云素约好的。
　　她没有证据，若是明白地说了出来，说不定会被让梁知诚觉得她这个人很小气。但她又不能完全不表露她的态度。
　　从前她需要在梁知诚心目中建立一个温顺的印象，所以处处讨好梁知诚，从来不违背他的意愿。现在快要结婚了，夏英红觉得一切都要稳定下来了，她可以适当透露出一点自己的想法了。
　　所以她拉着梁知诚，没让他和她们一起进店，她要做出一种态度。不然婚后，她是一点话语权也没有了。
　　但梁知诚显然不是这样想的，他被夏英红拉住的时候，心里有些烦躁。夏英红以前不是这样的，她以前很善解人意，从来不会为这种毫无根据的事情为难他。
　　怎么临近结婚的时候，性格反而变了呢？
　　梁知诚不动声色地叹了一口气，说：“先进去吧。”
　　夏英红还想说些什么，但看到梁知诚不大对劲的脸色，很识趣地闭了嘴。
　　只是，刚走到店门口，就听见里面的店员对着陆云素说：“你看看你妈妈喜欢哪一款？”
　　店员口中的妈妈，指的是一旁梁知诚的母亲。
　　夏英红的脸当场绿了。
　　沉着脸说：“她们两人不是母女，你做生意这么多年，该有些眼力劲。”


第40章 脸黑了   谁才是外人？
　　店长见店员说错了话, 怕得罪客户，赶紧将店员支开，热情地招待夏英红, 解释说：“新来的，没眼力劲，您不要介意。”
　　说着做了个手势, 很有礼貌地请夏英红和梁知诚进店。
　　夏英红臭着一张脸，没动。
　　一旁的梁知诚用胳膊撞了一下她的肩膀, 说：“进去吧。”
　　夏英红这才甩了一下脸, 不情不愿地走了进去。
　　店员被店长安排到里间, 心里很不服气, 明明刚才店长问那位顾客, 是不是带妈妈再来挑，那位顾客也没有否认啊！
　　陆云素当时确实没有否认, 她原本是想看看周围夏英红和梁知诚的反应，毕竟梁知诚的母亲精神状态不太稳定, 她怎么回复店长，需要知道梁知诚的想法, 谁知道这两人并没有跟过来, 她一时心急想要找人，就忘了和店长解释。
　　店长之后也没再提起这事, 谁知道这个店员记在心里了。
　　陆云素听店员又误解她与梁知诚母亲之间的关系，是想开口解释的, 不过被夏英红抢了先。她不用想也知道，夏英红现在的脸色肯定很难看。
　　夏英红走进店里的时候，看见梁知诚的母亲将双手搭在陆云素的胳膊上，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走过去, 主动挽起梁知诚母亲的胳膊，笑着问：“您看中哪一款被套了啊？”
　　梁知诚的母亲四处看了两眼，转过头去寻陆云素，问道：“你才买了两套，你有什么推荐的吗？”
　　陆云素看了好几套，指着被套说：“这几套都不错，你看你喜欢哪一款？”
　　夏红站在一旁，看着梁知诚的母亲准备把手从她胳膊里抽出来，心里一动，拽紧要抽出的胳膊，用着甜腻腻的调子说：“我看这套比较好，您觉得呢？”
　　夏英红说完，扯着一床被套，将布料展示在梁知诚母亲的面前。
　　梁知诚的母亲摸了摸面前的布料，又转身去摸陆云素推荐的那几款，随后指着陆云素推荐的那几款，说：“这几款质量要好一点。”
　　夏英红的脸当场黑了。
　　这次买的东西以后都是她和梁知诚用的，他母亲跟着来也就算了，还跟着瞎掺和，这算什么事？
　　而且在这么多人面前，梁知诚的母亲公然下她面子，她觉得脸上有点挂不住。她以后是要嫁给梁知诚的，那以后可是家里的儿媳啊，为什么梁知诚的母亲不帮她，反而去帮陆云素？
　　陆云素是谁？陆云素是别人家的儿媳！
　　夏英红憋着一肚子气，若不是因为梁知诚在一旁疯狂向她使眼色，夏英红几乎要夺门而出。
　　店长在一旁看得云里雾里，她始终没理清这四人之间的关系。
　　稳妥起见，她也不在多余搭讪，只有事说事：“这几套被套质量都不错，要不您多买几套回去？”
　　梁知诚的母亲没有说话，她抬头看了梁知诚一眼，想要咨询一下他的意见，梁知诚却说：“你喜欢哪一套就买哪一套吧。”
　　夏英红听梁知诚说这样一句，心里简直像藏了一把火，怒气传遍四肢百骸。
　　梁知诚的母亲不拿她当一回事也就算了，梁知诚现在还偏帮着他的母亲，这简直就是把她当做外人。
　　连陆云素这个真正的外人都比她待遇要好。
　　夏英红个气得满脸通红，说不出话，只狠狠瞪着陆云素。
　　陆云素夹在几人中间，看够了夏英红的脸色，推荐完之后，她朝梁知诚的母亲说：“我是过来找我姐夫的，阿姨你慢慢挑，我先走了。”
　　说完，提着两套被套赶紧离开。
　　听吴晓霞说，陈奇是过来买床的，陆云素在大市场里面逛了一圈，找到买床的地方。
　　果然，陈奇就在那儿。
　　陈奇正和商家商量，看能不能把床替他运回去。他偶一抬头，看见陆云素，有些惊讶地说：“你怎么在这里？”
　　陆云素没说话，直接将手中装着床套的袋子提起来朝他示意，陈奇看了一眼，了悟地点点头。
　　陈奇和商家沟通好之后，发现陆云素还在一旁等他，问她有什么事情。陆云素只说：“回家说。”
　　到家之后，陆云素把想让陈奇一起合伙炒瓜子的事情和他说了。
　　陈奇心里很高兴，面上却装作平静地问：“这个花费的时间多不多，我怕我白天要去工厂上班，没有多少时间。
　　“不多不多，姐夫你平时下班之后过来帮我炒炒瓜子，第二天下班之后再帮我卖卖瓜子，这样就能省下不少的时间，我也能卖出更多的瓜子。”
　　陈奇很爽快第答应了。
　　现在家里正是缺钱的时候，陆云素既然看得起他，让他跟着她一起卖瓜子，那他怎么也得好好表现一下。
　　这之后，陈奇下班之后会去陆云素家里炒瓜子，头一天的瓜子会准备得比较多。炒完之后，第二天陈奇下班之后就和陆云素一样，去人流量大的地方卖瓜子。
　　几天下来，生意很不错。赚到的钱，陆云素除掉一些成分费用之后，她都是直接给陈奇一半。
　　已经很仁至义尽。
　　由于好几天陈奇一下班就往陆云素家里跑，陈音音想多和父亲待一会儿都办不到，于是她也跟着陈奇，每天往陆云素家里跑。
　　陈音音很聪明很乖巧，她见厨房里忙得不可开交，也不进去给他们添堵，只一个人静静在院子里玩。
　　王婶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冒出头来的，她瞧见吴晓霞的闺女在院子里玩，忍不住开始搭腔，小声地招呼陈音音过去，问道：“你舅妈又在里面炒瓜子？”
　　陈音音见过王婶几次，她跟着吴晓霞过来的时候，有时候会瞧见王婶在家门口干活，她觉得王婶不算是陌生人，于是她朝着王婶点点头。
　　王婶诱哄她，说：“你去厨房看看，看他们是怎么炒出瓜子来的。”
　　王婶说完，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太生硬，吓到陈音音，改了一副口吻：“小妹妹，你去看看你舅妈怎么炒出山核桃味的瓜子的，你知道以后告诉我好不好？”


第41章 哄小孩   是你弄哭的？
　　陈音音心思单纯, 不懂这其中的重要性，也不懂大人的险恶，她觉得这似乎不是什么坏事, 于是迈着小步走向厨房。
　　厨房里，陈奇和陆云素正炒着瓜子。炒瓜子的配料都是陆云素早就准备好了的，陈奇并不知道, 他只需要出力，在锅里不停地翻炒, 将瓜子炒熟。
　　锅里黑砂冒出一股呛人的烟, 陆云素在一旁打下手, 有时候也被呛得急剧咳嗽。她掩着鼻子挥舞两下, 突然看见陈音音出现在了厨房门口。
　　她什么时候在这儿的？她在这里干什么？
　　陆云素没想太多, 她把陈音音往外推，“厨房里烟大, 你待会儿会呛到的，乖, 去外面玩。”
　　陈音音在厨房门口站了半天，没看出什么名堂, 陆云素让她去外面玩, 她又乖乖地回到院子里，一个人玩。
　　王婶搬了个凳子坐在矮墙边剥毛豆, 她瞧见陈音音出来，赶紧将脑袋探出来, 问：“你有没有看见你舅妈是怎么炒瓜子的？”
　　陈音音实诚地摇摇头，说：“我舅妈没炒瓜子，是我爸爸在炒瓜子。”
　　哦？现在换人了，都是陈奇在炒瓜子？
　　王婶心里有些异样的情绪, 上次她厚着脸皮向陆云素询问炒瓜子的方法，陆云素和她打哈哈，不告诉她具体的方法。她以为陆云素是那种精明的人，谁也不告诉，没想到竟然转眼就把陈奇请到家里炒瓜子。
　　果然亲戚就是亲戚，永远比邻居亲，什么远亲不如近邻，都是屁话，谁都是和自家亲戚亲。
　　王婶在心里“呸”了一声，脸上却笑嘻嘻地朝陈音音说道：“那你看见你爸爸是怎么炒瓜子的吗？”
　　陈音音在厨房里什么也没看到，她只看到陈奇的右胳膊不停地翻炒，偶尔也会换成左胳膊。
　　她模仿着陈奇的动作，左右翻炒，一边比划一边用糯糯的声音说：“就是这样，然后这样，然后这样……”
　　陈音音卖力的模仿着，王婶却看得一阵无语，这孩子怕不是傻子吧？
　　她耐着性子问道：“我不是要问你爸是用怎样的姿势炒瓜子的，我是想知道你爸爸是用什么来炒瓜子的。”
　　陈音音立马说：“铁铲。”
　　王婶愣了两秒，开始反思，这样的问题，对于这样年龄的孩子，是不是不太好理解？
　　她接下来问的很直接：“那你看见你爸爸炒瓜子的时候，锅里都放的什么东西吗？”
　　陈音音眼珠转了转，说：“瓜子。”
　　王婶又问：“还有呢？”
　　陈音音想了想，才说：“黑黑的沙子。”
　　对了对了，就是应该这样问。王婶很高兴地向前跨两步，说：“还有其他的吗？”
　　其他的东西？
　　陈音音努力回忆着，她似乎并没有看见其他的东西，于是乖巧地摇摇头。
　　“你再想想，真的没有了吗？”王婶有些焦急，她十分不满地看着陈音音。
　　这个孩子也真是的，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陈音音想了好久也没有想出还有其他什么东西，只得小声地说：“没有了。”
　　王婶心里那个气呀，仿佛刚煮熟的鸭子自己飞走了。
　　她瞪了陈音音一眼，把陈音音瞪得不敢再说话。
　　王婶转身坐回去剥毛豆，剥了一会儿，她逐渐冷静下来，转念一想，也是，这孩子还太小，即便加了什么东西进去，这孩子估计也不知道具体加的是什么东西。
　　她又转过身去，看见陈音音还在院子里，便问她：“你妈妈怎么没有过来？”
　　王婶以前经常看见吴晓霞往这边跑，这段时间见到吴晓霞的次数少了很多。
　　她问：“你妈妈是不是快要生了？”
　　陈音音刚才受到王婶一顿眼神的鄙视，心里有点怕她，只点点头，没敢说话。
　　王婶哪里知道小姑娘敏锐的心思，她依旧打探着消息：“你妈妈现在是不是在家休息？”
　　陈音音还是不说话，只点点头。
　　王婶想着，吴晓霞估计快要生了。她忽然想到一个问题，问陈音音：“你喜欢你妈妈给你生一个弟弟还是生一个妹妹呀？”
　　陈音音这次终于开口了，她说：“妹妹。”
　　她想有个妹妹，可以每天给妹妹扎头发，和妹妹一起做游戏，带妹妹到小伙伴的家里去玩。
　　王婶笑了一声，又问：“那你爸爸你妈妈希望有一个弟弟还是有一个妹妹？”
　　陈音音不假思索地说：“妹妹。”
　　王婶怔了怔，随即尖锐地笑了两声，说：“你爸妈才不希望你有妹妹呢，他们希望你有弟弟。”
　　陈音音瘪着嘴，低下头，没有接话。王婶又说：“你妈妈有弟弟之后就不会喜欢你了，会更加喜欢你弟弟。”
　　陈音音终于没忍住，“哇”地一声哭出来。
　　而且哭声很大，大得王婶无论怎么哄也哄不了。
　　厨房里的陈奇与陆云素听到陈音音的哭声，都很疑惑。陈奇正炒着瓜子，不能离手，一旁的陆云素连忙擦了擦手，说：“我出去看看吧。”
　　陆云素刚走到院子，正好碰上吴泽从外面回来，他蹲着身子在哄陈音音。
　　陆云素满脸尽是疑惑：“音音是你弄哭的？”


第42章 第二胎   希望是男孩还是女孩？……
　　吴泽蹲着身子, 将陈音音圈在怀中，用手掌给她擦眼泪，动作又轻又柔。
　　陆云素走过去, 也蹲下身，推了推吴泽的胳膊，问：“到底怎么回事？”
　　陈音音明明一个人在院子里玩耍, 有没有别人，谁能惹到她？
　　吴泽摇摇头, 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一进门就看见陈音音张着小嘴, 哭得梨花带雨, 伤心极了。
　　他看了一下周围, 没有其他人，心里也很纳闷。
　　吴泽把陈音音脸上挂着的泪珠都抹干净, 用着温柔的语气问她：“告诉舅舅，发生什么事情了？”
　　陈音音停止了流眼泪, 却还时不时地打着哭嗝，她声音一抽一抽地说：“妈妈生下弟弟妹妹, 是不是就不喜欢我了？”
　　吴泽与陆云素相视一眼, 两人脸上都写着不悦。
　　陆云素抓住陈音音的两只胳膊，将她面向着自己, 很严肃地问道：“你为什么会这样觉得，是不是有人和你说了什么？”
　　陆云素说完, 眼睛瞟向隔壁王婶家。
　　陈音音在院子里玩得好好的，突然哭起来，还突然问这样的问题，多半是有人和她说了一些不合时宜的话。
　　王婶平时喜欢从矮墙上探出脑袋, 刚才多半是王婶和陈音音说了什么。
　　她指了指隔壁，对陈音音说：“你是不是看见这家大婶了？大婶是不是跟你说了什么？”
　　陈音音愣着没出声，但是她没有否认。
　　陆云素心里明白了七八分，对着隔壁开始喊起来，“王婶在家吗？王婶你在不在家？”
　　喊了好几声，隔壁都没有反应，就在陆云素以为王婶会避而不答的时候，王婶突然探出脑袋，笑着说：“在家呢，有什么事情吗？”
　　陆云素指了指陈音音，说：“你有没有和这孩子说过什么话？比如弟弟妹妹出生了，妈妈就不喜欢她了这种话？”
　　王婶一听，以为陈音音把所有事情都告诉陆云素，心里有点虚，面上却装作无所谓，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我就是和小姑娘说说玩笑话。”
　　“那可不是玩笑话，小姑娘当真了，哭了好久呢，王婶你在隔壁应该听到哭声了吧？”
　　王婶当然听到了，她没料到陈音音这么不禁逗，几句话就惹哭了，还怎么哄都哄不好，太难搞了，她干脆缩回脑袋，去屋里躲一躲。
　　她没想到陆云素会因为这点小事把她叫出来，脸上有点挂不住，说：“我就是和小孩子开开玩笑，逗她两句，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哭了。”
　　“小孩子心思单纯，会觉得大人说的话都是真话，王婶你要是能理解的话，给小孩子说说呗，说你刚才说的都不是真话。”
　　王婶愣了一下，朝陈音音说：“对，你舅妈说的对，我刚才说的都是玩笑话，都不是真的，你不要当真，你爸妈给你生了小弟弟小妹妹之后还是会喜欢你的。”
　　王婶说完，瞟了陆云素一眼，有些阴阳怪气地说：“这样可以了吗？”
　　王婶活了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向一个小孩子道过歉。什么时候大人说说玩笑话都不可以了？大人给小孩子道歉，有这个道理吗？
　　从前陆云素嫁给吴泽的时候，她就觉得，这个女人肯定不是个简单的角色，现在看来，确实不是一个省油的灯。
　　王婶说完，陆云素朝陈音音说道：“听见没有，她刚才说的都是假话，你不要当真，你爸爸妈妈有了弟弟妹妹，还是会很喜欢你。”
　　陆云素看了看一旁的吴泽，又补充说：“我和你舅舅也会很喜欢你。”
　　陈音音一直皱着的眉头终于放松下来，她鼻子上挂着两个鼻涕泡，一说话，被气流吹破了，她怔怔地问：“真的吗？”
　　陆云素很坚定地点点头，说：“真的！”
　　陈音音这才高兴地笑起来，又没心没肺地自个儿玩去了。
　　回到厨房，陈奇问陆云素：“怎么回事？音音怎么哭了？”
　　陆云素说：“没事，一点小事。”
　　说完，她默默地望了陈奇一眼，试着问道：“姐夫，你希望霞姐这胎是男孩还是女孩？”
　　“男孩。”陈奇说完，意识到自己回答得太迅速，又赶紧补充说：“我已经有一个闺女了，当然希望第二胎是个男孩，凑齐一个‘好’字。”
　　陈奇见陆云素没有回应他，笑着说道：“谁不想儿女双全呢，你说是吧？”
　　陆云素微笑着点了点头，陈奇瞧见了，又说：“如果第二胎又是女孩，我也很高兴，我的孩子我都会疼。”


第43章 生小孩   辛苦了
　　陆云素卖了一个月的瓜子, 手里攒了一笔钱，首先去买了一辆自行车。
　　她先前去卖瓜子，用的都是吴泽结婚时去接她的那辆自行车。她把自行车占了, 吴泽上下班只得走路。工厂大概五公里的距离，走得快也要花费四十多分钟。
　　陆云素把新自行车推回来的时候，王婶站在门口, 瞧见了，热情地打招呼：“哟, 买新自行车啦？”
　　陆云素因为王婶前些天对陈音音乱说话的缘故, 心里有些疙瘩, 只淡淡应了一声“嗯”。
　　王婶一看, 她又热脸贴了冷屁股, 背过身去，眼神瞪到天上, 嘴里叽叽咕咕，全是排挤陆云素的话。
　　王婶觉得, 这个陆云素一开始就不怎么看得起她。听说是个读书人，家里条件也不错, 如今又能自己赚钱, 陆云素眼里可能真的容不下这些贫穷的街坊邻居咯。
　　陆云素把自行车停在院子里，和吴泽的车摆放在一起。
　　吴泽正在房间里看资料, 听到院子里的动静，他放下资料, 走到院子里，拍了拍自行车坐垫，称赞道：“车子不错。”
　　陆云素望了吴泽一眼，笑着说：“新买的车子, 当然不错。”
　　吴泽四处检查了一下，没发现什么问题，抬头问她：“那姐夫呢，有没有买？”
　　陆云素摇摇头，“他说他考虑考虑。”
　　陈奇也赚了不少钱，但他没打算买自行车，陆云素劝他的时候，他只说家里用钱的地方多，钱得花在刀刃上。
　　陆云素琢磨着，可能是吴晓霞快要生了，陈奇想多存点钱，以备不时之需，也就没再劝他。
　　陈奇有时候和和她一起去卖瓜子，有时候则背着一袋瓜子，走街串巷。
　　有次，他卖完了一袋瓜子，准备回去再拿的时候，邻居家的小伙子陈超追上他，喘了好几口粗气后才说：“快、快，去医院。”
　　陈奇听到“医院”两字，立马反应过来，抓住陈超的手问：“是不是你霞姐要生了？”
　　陈超疯狂点头，推了推陈奇，催促道：“哥你快回去吧。”
　　陈奇激动地往回跑，先去了吴泽家，大着嗓门喊：“吴泽，你姐要生了，快，快载我去医院！”
　　院子里没有吴泽，只有陆云素，陆云素正推着自行车往外走，“吴泽已经过去了，姐夫你坐我的车，我载你过去。”
　　陆云素卖完瓜子回来，发现吴泽给她留了信，说是吴晓霞快生了，已经送到医院。陆云素把刚停好的车子立马又推出来，才走几步，正好遇上陈奇。
　　陈奇也顾不得那么多，三两下坐上了自行车后座，催促陆云素骑快一点。
　　陈奇看着不高，人也不壮，但长的肉都是结实肉，很有一些份量。
　　陆云素载了一段路，载不动了，速度慢下来，陈奇在后面很着急：“你是不是载不动了？载不动了换我来载你。”
　　陆云素知道他心里急，也就没推辞：“那还是换你载我吧。”
　　陈奇虽然没有自行车，但吴泽有，他有时候需要用到自行车，经常去吴泽家里推。只不过他不是常常骑，可能不是很熟练。
　　陆云素坐在后座上，有点担忧：“姐夫，你之前载过人吧？”
　　“载过。”陈奇刚说完，前方路上出现一个小坑，他着急赶时间，也不躲避，直接从坑上碾过。
　　由于车速过快，碾过小坑时，陆云素坐在后座上，颠簸得差点飞起来。若不是她反应快，及时抓住了车座，恐怕她整个人已经摔了个狗吃屎。
　　陆云素心有余悸地在后面叮嘱他：“姐夫我知道你急，但咱们也要注意安全啊，你这速度有点快。”
　　陈奇盯着前面的路，漫不经心地说：“没事，我会注意的。”
　　说着一路快速骑到医院。
　　陆云素头一次坐自行车觉得屁股受了累，心想可算是到了。她锁好车子，跟着陈奇往医院里走，远远就看见吴泽坐在医院的长椅上。
　　陈奇跑过去问情况，吴泽说：“还在里面生产。”
　　陈奇听闻，撑着膝盖坐在长椅上，用袖子抹了抹额头上的汗。刚才骑车时候使的劲，这会儿全化作了汗水。
　　陆云素走到吴泽身边坐下，她看见吴泽安静的坐着，胳膊却一直在抖，她伸出手抓住吴泽的手，露出一个笑容，宽慰他：“别紧张，一切都会平安的。”
　　吴泽抬头去看陆云素，他撞上陆云素眼里的担忧，心跳兀自停了两秒，随后也露出一个笑容来回应她。
　　果然，陆云素是懂他的。他什么也没说，她却一切都懂。
　　吴泽抓着她的手，紧了紧力道。陆云素伸出另一只手，在吴泽的手上轻轻拍了拍。
　　她明白吴泽担忧，只能尽量安慰他。
　　吴泽很早的时候就失去了父母，一直和吴晓霞相依为命，虽然吴晓霞嫁人嫁得早，吴泽多半时间是一个人生活，但吴晓霞依旧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他不希望吴晓霞出事，他希望她能够平平安安。
　　人们都说，生一次孩子是从鬼门关走一回。吴泽听到吴晓霞要生产的时候，他的心揪到了极点。
　　他焦虑地在外面走来走去，完全无法安定下来。直到陆云素过来，他才终于能够静下心、安静地坐在长椅上。
　　陆云素就这样一直静静握着他的手，不知道过了多久，有医生推开门出来，说：“家属过来一下。”
　　一时间，三个人同时起身。
　　陈奇走过去，首先问：“是男孩还是女孩。”
　　医生抬头瞥了一眼陈奇，说：“是个大胖小子。”
　　陈奇高兴地直搓手，激动得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好，老半天才憋出一句：“谢谢医生。”
　　说完觉得不够诚意，还想补充一点什么，但他一时高兴得完全想不出词，只得又重复一句：“谢谢医生，谢谢。”
　　吴泽在一旁伸着脑袋朝里面望，但是什么也没看到。
　　他走上前，与医生握了握手，也说了一句：“辛苦了。”
　　然后问：“现在可以进去看看吗？”


第44章 托人情   你隔壁邻居大哥的弟妹叫什么
　　吴晓霞躺在医院的床上, 脸色有些苍白，她看见来人，脸上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
　　吴晓霞身体好, 平时很少生病，怀小孩期间也没闲下来，经常锻炼, 所以生小孩的过程也不算受难，很顺利地就生下来了, 而且也恢复得很快。
　　三天之后, 吴晓霞和宝宝一起被陈奇接回了家。
　　回到家时, 陈奇特意买了一串鞭炮, 挂在围墙上, 点燃。
　　鞭炮噼里啪啦地炸开，周围街坊邻居听到动静, 都带着小孩过来道喜。
　　陆云素捧着两袋糖果，分发给伸着双手的小孩子。大人们手上作揖, 嘴里道着“恭喜”，陆云素也会抓一把糖, 塞进对方手中。
　　有人问道：“小孩取名字了吗？叫什么呀？”
　　陈奇从屋子里出来, 又拿出一袋糖果分发，眉开眼笑地说：“取好了, 早就取好了，叫陈涛涛。”
　　“音音和涛涛, 好，这个名字好，一听就是姐弟俩。”不知有谁说了这么一句，周围人都跟着笑起来。
　　陈音音站在人群中, 也跟着他们笑。
　　笑了一会儿，跑到房间里，趴在床上，扒开被子往里瞧。
　　里面睡着一个看起来皱巴巴的小孩，脸上的皮肤都皱着，一点也不光滑，很难看。
　　但这个长得不好看的小孩是她的弟弟，和她有同一个妈妈，这样想着，陈音音觉得他没那么难看了。
　　吴晓霞躺在床上休息，被陈音音轻柔的动作弄醒，她偏过头，看见陈音音一双好奇的大眼睛不停地往被子里打量，嘴角止不住地上扬。
　　一儿一女，都在身边，这大概是人世间最幸福的事情吧。
　　陈奇从外面走进来，看见陈音音趴在床边，朝她招招手说：“你出去玩，让你妈休息一会儿。”
　　陈音音很乖地将被子又轻轻拉上，一蹦一跳地跑到外面去。
　　外面，陆云素还在发喜糖，陈音音走过去，也学着其他小孩子，高高地举起双手。
　　陆云素看见了，故意逗她，给她身边的小孩子都发了糖，就是不给她发。
　　陈音音绕在陆云素身边，不停地撒娇：“舅妈，你忘了发给我。”
　　“舅妈，这里还有一个人。”
　　“舅妈，再不发给我，这袋糖果就要发完啦。”
　　陆云素俯下身，刮了刮她的鼻尖，说：“你说说你都来要过几次啦？”
　　陈音音混在其他小朋友中间向她要过几次糖，以为她不知道，还其实她都看着呢。
　　陈音音见陆云素并不上当，脸上有些失望，悻悻地收回手。正要跑开时候，陆云素把袋子里剩下的糖果连同袋子一起塞进陈音音的手中。
　　陈音音愣了一下，惊讶地抬起头，想说些什么，一张嘴，又忘了。
　　陆云素看她欲言又止的样子，笑着逗她：“怎么，是不是嫌少了？嫌少你还给我。”说着作势要把糖果拿回来。
　　“没有没有，糖果很多，足够了足够了。”陈音音紧紧揣着装糖果的袋子，生怕糖果被抢走，一溜烟地跑远了。
　　吴晓霞坐月子期间，陈奇来找过陆云素好几次，但都没碰到人。
　　在吴晓霞生产之前，陆云素就和陈奇说过，如果吴晓霞生产之后照顾不过来，可以把陈音音送到她家里住一段时间。
　　吴晓霞虽然恢复得很好，但她一个人，不仅要照顾小宝宝，还要照顾陈音音，可能会忙不过来。陆云素就提前和陈奇打了招呼。
　　陆云素以为陈奇来找他，是要和她商量一下陈音音的事，便主动去了陈奇家里。
　　没想到陈奇却不是因为陈音音的事情，陈奇搓着双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能不能让隔壁小伙子也跟着我们卖瓜子？”
　　陈奇口中的隔壁小伙子是陈超，也就是在吴晓霞生产的那日给他送信的人。
　　陈奇的说法是这样的：“家里又添了一个成员，经济负担大起来，我在厂里上班，拿的那点工资是死工资，一两年之内是没法再上涨。这不，卖瓜子行情挺好，比我上班拿的薪资高多了，我就想着能不能再找一个人帮忙，多卖一些瓜子，咱们也赚得更多一点。”
　　陆云素只问了一句：“小伙子人品怎么样？”
　　陈奇拍着胸膛说：“陈超是我看着长大的，人品我可以作保证。”
　　陆云素点点头，“既然姐夫你极力推荐，那就让他跟着我们卖一段时间的瓜子看看吧。”
　　陈超很久没有工作，刚开始跟着陆云素他们卖瓜子的时候，显得很卖力，人也勤奋，干起活来从不推迟，暂时挑不出什么毛病。
　　一连好几周，陈超都是这种积极工作的状态，陆云素考察了一段时间，发现这个小伙子还算老实，也放下心来。
　　陈超跟着陈奇卖瓜子的时候，陈奇和他说，无论他卖多卖少，一个月能给他分二十块钱。
　　陈超觉得人家在工厂里也只能赚这么多，他平时卖卖瓜子就能赚这么多，能碰上这样的事情，简直太幸运了。
　　他拿到二十块钱的时候，第一件事就是买了一些礼品送到陈奇家里，这份工作是陈奇介绍的，理应给他送点礼物。
　　第二件事就是请一堆还没找到工作的朋友吃饭。
　　这其中，就有一个叫做卢伟的年轻人。
　　陈超在和朋友们吹嘘自己的工作时，卢伟突然发话了：“你说你隔壁邻居大哥的老婆的弟妹叫什么名字？”
　　陈超想了想，说：“好像叫什么素什么的，云素？陆云素！对对，就叫陆云素！”


第45章 不可以   上次的话还算数吗？
　　卢伟回到家时, 李芳正坐在木盆前搓衣服。
　　李芳见卢伟一身酒气的回来，走路都有些不稳，不由地有些生气, 责备两句：“工作没找到，交际倒不少。”
　　卢伟闲居在家的这段日子，听惯了李芳这种带刺的话, 也见怪不怪。
　　他走到李芳身边，蹲下, 抬头望她, 问：“妈, 咱是不是有个表姐在卖瓜子？”
　　李芳愣了一下, 又继续去搓衣服, 边搓边说：“你问这个做什么？”
　　“听说卖瓜子能赚很多钱呢。”卢伟想起今天陈超的吹嘘，一脸羡慕的模样。
　　李芳想了想, 当时陆云素来找她，确实和她说过, 炒瓜子还挺赚钱。她朝卢伟点点头，“赚钱怎么了？再赚钱你也不能做, 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什么行情。”
　　“现在什么行情？现在怎么就不能做了？”卢伟满脸不在乎, “就因为现在这行情，更要做！饿死胆小的, 撑死胆大的。你现在不做，以后就晚了！”
　　卢伟说完发觉自己跑远了, 赶紧又把话题拉回来：“咱到底有没有一个卖瓜子的表姐？”
　　李芳还是没有正面回答他，只问：“你问这个干什么？”
　　“陈超你知道吧？就瘦得和麻杆一样的那个，他现在找到工作了，和人一起卖瓜子, 说是和陆云素一起卖。我当时就纳闷了，陆云素不就是我表姐吗，刚开始还以为是同名，后来仔细问了问，八九不离十就是她。”
　　李芳一听，把衣服扔回木盆，擦着手，问：“陈超他找到工作了？”
　　“对啊，说是和陆云素一起卖瓜子，一个月能有二十块的工资。”
　　想到这个，卢伟心里非常不爽，和李芳吐槽道：“妈，你说陆云素不是我表姐吗？怎么有这种好事，不来找我呢？”
　　“她可能不知道你没找到工作吧。”李芳有些心虚的说。
　　“可你之前两次提着鸡蛋去找姑姑姑父帮忙写推荐信，她们一家人应该都知道我没有找到工作吧？”卢伟虽然喝得有点多，但是面对这件事，他脑子转得飞快。
　　李芳见瞒不住，干脆摊牌：“其实，她来找过你。”
　　卢伟愣愣地看着李芳，眨巴几下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随后刷地一下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李芳，“你说什么，你说她来找过我？”
　　李芳又开始继续搓衣服，她把头埋得低低的，说：“也不是来找你，她是来找我，和我说过这事，说让你和她一起去卖瓜子。但现在这种形势，我怕你有个什么好歹，索性拒绝了。”
　　“妈！”卢伟低着嗓音怒吼一声，“你说你平时屁大点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要和我商量一番，怎么这么大的事情你连提都不跟我提一下呢？”
　　卢伟恨铁不成钢地望着李芳，说：“你知道今天陈超他有多神气吗？我们一群人，就他一个找到工作了。而这份工作，原本是属于我的！你说你要是答应了陆云素的要求，现在哪里还有陈超什么事？”
　　卢伟真是越想越生气，难怪李芳为他找了这么久的工作都找不到，这不怪别人，就怪李芳自己。
　　好好的机会摆在她面前，她非得拒绝，这样能找到工作才是奇了怪了！
　　卢伟喝了酒，本来脑袋就有些晕晕的，这会儿被李芳一气，脑袋瓜子嗡嗡的，站都站不稳，差点摔倒。
　　李芳见状，急忙将他扶到椅子上坐下，安慰他说：“你急什么急，不就是一个卖瓜子的活嘛，我明天和陆云素说说就行了。”
　　“你想卖瓜子就去卖吧，别说我没提醒你，到时候出了什么事情，不要怪我没有事先打招呼。”
　　卢伟瞪着李芳，神情十分不满，“事情还没开始你就泼冷水，你是不是希望我干什么都不顺利？”
　　李芳也急了，“你看看你都说的一些什么话，你是我儿子，我当然希望你能好。”
　　两人争吵着，没过多久战火就偃旗息鼓，因为卢伟靠在椅子上睡着了。
　　李芳第二天起了一个大早，开始检点家里的鸡蛋。
　　中午时分，她提着一篮鸡蛋去吴泽家里。她这是第二次去吴泽家，第一次去是陆云素嫁过去的那日。
　　李芳不怎么记得路，她几乎是凭着印象一路问人才到了吴泽家。
　　陆云素正好在家，她打开院子的大门的时候，看见李芳，心里吃了一惊。她没想到李芳能够找到这里来。
　　陆云素把李芳请进去，热情地招呼，说：“舅妈你怎么到这里来了，找我有事吗？”
　　陆云素用目光打量篮子里的鸡蛋，她记得李芳是个小气的人，如果李芳肯提一篮子鸡蛋送人，那说明她有大事情要托付。
　　上两次李芳到家里拜托她爸陆强给卢伟写工作介绍信的时候，就是提着一篮子鸡蛋。
　　陆云素敏锐地察觉到，这事的事情恐怕还是和卢伟有关。
　　李芳一边走进去，一边打量院子，漫不经心地问道：“吴泽不在家啊？”
　　“对，他去工厂上班了。”
　　李芳总觉得陆云素回答这话的时候莫名有种炫耀的成分，仿佛在嘲笑她们家卢伟找不到工作似的，她沉默了一下，转移话题说：“那你呢，你就在家里闲着，什么也没做吗？”
　　“不是啊，我上次不是和你说过了嘛，我平时在卖瓜子。”
　　“哦哦，”李芳点点头，说：“那你平时的生意好不好，你都在哪里卖瓜子呢？”
　　“平时的生意还挺好，我就在厂区那边，那边人多，我特意下班的时候过去卖瓜子。”
　　陆云素说完，意识到自己这些话之前都和李芳交代过，她上次找李芳商量让卢伟来帮她卖瓜子的事情时，和她详细谈过这些情况，不过那个时候李芳很排斥，现在看来，她的态度似乎有所改变。
　　李芳又问：“那像你平时卖瓜子，一个月能赚多少钱呢？”
　　陆云素若有所思地望着李芳，半晌，才开口说：“舅妈，你有什么事情就直说吧。”
　　李芳见陆云素把话说得这样直接，也不拐弯抹角，直说道：“上次你和我说过要让卢伟替你帮忙卖瓜子的事情，现在还可不可以帮你卖呢？”
　　“不可以。”陆云素垂了垂眼眸，斩钉截铁地说。


第46章 快高考   看她考几分
　　李芳没有想到陆云素会拒绝得这样直接, 脸上有些难看，皱着眉头问：“为什么不可以？”
　　陆云素沉默了片刻，站起身, 走到李芳身边，说：“舅妈，我之前是不是特意去找过你, 是你说做小生意不安全，没让卢伟跟着我。”
　　李芳脸色软下来, 笑着说：“我那是自己的想法, 没跟卢伟商量, 卢伟知道这事后还把我凶了一顿, 他想跟着你卖瓜子呢。”
　　“可是我们现在已经不缺人手了。”
　　陆云素原本只想找一个人帮忙, 当初李芳没答应让卢伟来，她就去找了陈奇, 后来陈奇想多赚点钱，又找了陈超加入, 现在人手已经够了，若再把卢伟加进来, 那就真的成小作坊了。
　　超过四个人的小作坊, 要是被人举报，那是一抓一个准。
　　那时候, 李芳担心的事情可能要成真了。
　　但是李芳现在哪里想得到这些，她听到陆云素直白的拒绝, 气得脸色发青，指着陆云素的鼻子说：“你宁愿招外人，你也不愿意用亲戚吗？”
　　陆云素解释：“我最先询问的就是舅妈你，我不是没给过您选择。”
　　李芳听她来来去去就是这么一个借口, 不禁发怒：“不要叫我舅妈！”
　　“你叫我一声舅妈，你就得承认卢伟是你表弟，你表弟现在没有工作，闲居在家，你明明有机会，却把机会给别人。那个什么超，你直接让他走不就是了，这很难办吗？”
　　陆云素没想到李芳说得这样理直气壮，她抬头诧异地看了一眼，心里庆幸，幸好当时李芳没同意，不然准会生出很多事来。
　　“不难办，但是我不想。”陆云素看李芳的态度，觉得她没打算客气地交谈下去，干脆摊开来说。
　　李芳听到这一句，差点气得当场晕厥，陆云素这是完全不打算给她留面子了。
　　李芳指着陆云素问：“这是什么意思？你从小到大，我不知道给你买了多少东西，你小时候的玩具，那个布娃娃，还有那套洋气的连衣裙，不都是我给你买的？我待你这么好，你就是这样待你舅妈的？”
　　“还有你舅舅……”
　　李芳的话匣一打开，就没有关上的可能，她开始翻旧账、打感情牌的时候，陆云素及时制止了她，“别提舅舅了，提提卢伟的事吧。”
　　“舅妈，我当初好说歹说和你交心，连每天能赚多少钱这种私密的事情都告诉你了，但你不为所动，现在你又说卢伟能和我一起卖瓜子，你说我能相信吗？万一哪天，你又觉得卖瓜子是个有风险的事情，不让卢伟卖了呢？”
　　李芳顿了一下，才摇头否定：“不会的，卢伟他想跟着你，我之后不会再干涉他的事情了。”陆云素摇摇头，很坚定地说：“我不知道舅妈你为什么又改变主意了，但我能明确告诉你的是，我们现在并不缺人手。”
　　李芳急得敲了一下陆云素的脑袋，“你怎么一点也不顾念一下咱们之间的亲缘关系呢？”
　　“我不顾念亲缘关系，当初就不会去找你商量这件事了。虽说做生意都是一个‘利’字，但我并不喜欢只看重‘利’的人，为利而来的人总有一天会为利而去，靠不住。”
　　李芳呲笑一声，“那你这话就错了，天下事，不都是看重这个‘利’字？”
　　陆云素也跟着她笑了笑，说：“对啊，所以刚开始，我还以为我和舅妈之间还有些亲缘呢。”
　　“什么意思？”
　　这句话李芳没听太懂，她不知道陆云素具体的意思，但她大致了解，这绝对不是一句好话，陆云素绝对是在讽刺她。
　　陆云素只笑着看她，没给她解释。
　　李芳觉得和她说不通，干脆站起来，往外走，“我和你谈不好，我去找你爸妈谈。”
　　陆云素喊了一句，“我爸妈现在做不了我的主。”
　　她都已经嫁人了，嫁了人的女人就算是大人了，不再是以前未出嫁时待在父母身边，事情都由父母说了算。
　　李芳回头瞪了陆云素一眼，显然是被气狠了，扭头就往外走，连鸡蛋都忘了拿。
　　陆云素出声叫她，她连头都没有偏一下。
　　陆云素见状，提高了音量，在她背后大声提醒：“舅妈，事没办成，这一篮子鸡蛋我无福消受啊。”
　　李芳闻言，黑着脸往回走了几步，把一篮子鸡蛋跨在胳膊上，转身就走，全程没有看过陆云素一眼，仿佛两人有血海深仇。
　　李芳提着篮子回到家里的时候，卢香香看见一篮子鸡蛋又原封不动的提了回来，自然知道事情没有办成。但这次她没敢出声调侃几句，她看到李芳的表情很严峻，和平时完全不一样，这次是真气狠了。
　　卢香香很识趣地看自己的资料，不去招惹李芳。
　　李芳心里憋着气，不发出来很难受，不管有没有听众，她在院子里开始自言自语地骂起来，无非就是一些骂陆云素没有良心的话。
　　卢香香对于李芳这种行为已经见怪不怪，李芳气得狠了的时候就会这样，等她骂完了，气也差不多就消了。
　　但这次对陆云素的怨言这么大，卢香香还是有些意外。
　　能把她妈气成这样的人也不多，陆云素是怎么做到的？
　　李芳在院子里发泄一通之后，果然气消了，走到厨房开始做饭。
　　卢香香这时候才敢搭话：“妈，你去找陆云素都谈了一些什么，怎么气成那样？”
　　“别说了，你一说我就又来气，这个陆云素，性格也不知道像谁，厉害着呢。”李芳边洗菜边说。
　　“我看她和姑妈挺像的。”卢香香不经意地说了一句。
　　李芳立即反驳：“她才不像她妈，她妈那个性子比她温和得多。她有点像她爸，但她爸好面子，找他帮忙，能帮的事情他一定会帮。陆云素和他爸也不一样，心肠硬得很，我找她谈你哥的事情，好说歹说，她就是没答应。”
　　李芳提起这个，心里的火气又被勾了上来，她转头问卢香香：“高考是不是快要到了？”
　　话题转得突然，卢香香有点懵，没反应过来，机械地点点头。
　　“那好，你到时候考好一点，我倒要看看她陆云素能考几分。”


第47章 求保佑   考个好成绩
　　不知不觉间, 到了六月中旬，离高考只剩下二十来天的时间。
　　天气变得炎热，即使是下午四五点, 太阳依旧毒辣，晒得人脸上火辣辣的。
　　陆云素不再出门卖瓜子，但陈奇想卖, 于是陆云素把炒瓜子时放的配料先配好，给陈奇寄过去, 陈奇自己在家炒瓜子, 炒好之后装好, 然后招呼陈超一起出门去卖。
　　陈奇每天无论卖了多少钱, 都要分给陆云素三成。
　　陈超知道后, 很奇怪地问：“哥，她又没来卖, 你为什么还要分三成给她啊？”
　　陈奇瞪了他一眼，“配料是她提供的, 她不提供这个配料，你以为我能炒出味道这么好的山核桃味的瓜子吗？”
　　说完, 陈奇拿了一包配料, 递给还在发愣的陈超，命令般地吩咐：“好好研究！”
　　陈超揣着配料, 仔细看了看，悠悠地回去了。
　　陆云素现在除了给陈奇做配料之外, 其余的时间基本上都在看资料，其实她不用复习那么久，这些知识对于接受过现代教育的人来说并不难，但是她想陪吴泽一起看。
　　吴泽比她用功得多, 他每天下班回来之后的空闲时间，基本上都用来复习功课。有时候，吴泽遇到什么问题，也会向她请教。
　　两人经常坐在一起看资料，一坐就是好几个小时。
　　陆云素虽然不在教室里上课，不能感受到高考倒计时的紧张感，但她瞧见吴泽越来越废寝忘食，也从中察觉出一丝紧迫感。
　　整个城里准备参加高考的人，几乎全都减少外出，安心在家里复习。
　　但杨季是个例外。
　　他是个待不住的性子，在家里憋了一上午，那下午一定要出去走走，不然他浑身难受。
　　陆云素和吴泽在家里看资料的时候，就这样碰见了杨季。
　　杨季不像是一个备考的考生，反而像是一个悠闲的邻居家老大爷，饭饱茶足之后四处转转，溜达溜达。
　　陆云素见杨季这个时候还有时间来串门，忍不住调侃他：“看来你是胜券在握啊。”
　　杨季笑笑，说：“我那是破罐子破摔。”
　　杨季这话有几分自谦的意思，杨季是杨国芳的儿子，杨国芳当了这么多年的老师，教自己儿子学习还是有一套的，杨季人很聪明，但就是不肯真正地用心去学习，总是一副吊儿郎当不认真的态度，但即便这样，他的成绩也比一般人要好得多。
　　如果他肯稍稍努力的话，本科是没有问题的。
　　陆云素笑着说：“你这心态真好，继续保持，说不定在考场超常发挥，录取本科。”
　　杨季一听，笑开了花，赶紧说道：“那就先借你吉言了，要是真考上本科，我请你吃大餐！”
　　两人说着笑着，旁边一直没吭声的吴泽冷不防地插了一句：“见者有份。”
　　杨季和陆云素没想到吴泽会一本正经地突然来这么一下，两人对视一眼，都笑得直不起身。
　　很快，二十天也过去了。
　　在高考的前两天，陆云素没有看资料，她搬了一把椅子放在院子里，然后坐靠在上面，看天空中的火烧云。
　　吴泽也没有看资料，他在陆云素旁边坐下，也静静地看着绚烂多变的天空。
　　空气中闷着燥热感，带着黄昏独有的炊烟味道，和外面街道上聒噪的儿童嬉戏声。
　　静静地听，静静地看，静静地闻，一出人间烟火味。
　　陆云素突然转过头去看他，问道：“你之后想填哪个学校？”
　　吴泽的眼神不看她，而是看着天空，“我想去南方。”
　　“去南方啊？可我想留在北方。”
　　陆云素说下这句话之后，是长久的一段沉默。
　　天上的火烧云已经变换了几十个场景，吴泽才说：“北方也好。”
　　而后又是一段沉默。
　　之后，陆云素说：“南方也不错。”
　　两人相视一笑，从对方眼神中看出坚定的信念。
　　关于梦想，彼此都不是愿意妥协的人。
　　那么高考之后，即将是一段漫长的分离时光。
　　像是不约而同地预想到今后离别的时刻，两人默契地沉默着，谁也没有开口打破这沉默的氛围，如同提前感受分别的忧伤。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上的霞光黯淡了，陆云素靠在椅子上问旁边的人：“今天吃什么？”
　　吴泽还沉浸在无限的思绪中，突然被问，愣了一下才回：“我等下去炒几个菜。”
　　“噢，需要我帮忙吗？”
　　吴泽立即回复：“不需要。”
　　吴泽一个人弄说不定真比她去帮忙弄得快，鉴于吴泽的话有几分参考意义，陆云素决定还是不要去厨房给他添乱了。
　　她出门买了一个西瓜，放进桶里，用冰凉的井水泡着。
　　等到吴泽晚饭做好时，她把西瓜切开，美美地咬上一口瓜芯，心满意足。
　　高考前两天，陆云素故意没让吴泽复习，而是做一些家庭琐事，希望他能够以最平稳的心态对待高考。
　　高考定在七月，到了考试那天，吴晓霞还特意跑过来一趟。
　　吴晓霞才出月子，但身子恢复得很好，与之前无异。
　　她在一旁叨唠着：“该带的东西都带齐全了吗？有什么什么东西忘记了？”
　　“你们俩在考试的时候不要紧张，就当是去体验一下就好。”
　　“考试的时候记得要仔细填写考试答案，注意分配时间。”
　　吴晓霞没有参加过高考，但她隔壁住着一个高中老师，平时聊天的时候那老师总会和她聊一些同学们经常放的错误，久而久之，吴晓霞对这些事情也能脱口而出。
　　吴泽见她说得头头是道，忍不住连连点头，“是，都记住了。”
　　吴晓霞还是不放心，一路把两人送出门很远，恨不得跟着他们去考场。
　　吴泽和陆云素推着自行车走了一段路，他们让吴晓霞停住脚步，然后骑着车子驶远。
　　吴晓霞看着他们消失在视线中，才慢慢悠悠地走回去。
　　回去之后，她的第一件事就是点了三支香，插在已故父母的牌位前，心里还默默念着：“爸啊妈啊，你们要是在天有灵，保佑吴泽和云素考个好成绩。”


第48章 不了解   总体来说，他是个好人
　　高考是三天六场考试, 考完之后，陆云素和吴泽在约好的地点碰面。
　　陆云素远远看见吴泽推着车站在樟树下张望，跑过去问他：“考得怎么样？”
　　吴泽看见她, 脸上露出笑容，他推着车子在前面，偏头看她, 说：“还不错。”
　　吴泽是一个比较含蓄的人，他若是说不错, 那就是非常好。
　　“你呢？”吴泽刚问出这句话, 一转头, 发现陆云素跑开了。
　　陆云素把停在不远处的车子推过来, 两人骑上车, 朝家的方向驶去。
　　吴泽故意放慢了速度，和陆云素并排骑着车, 他又问：“你考得怎么样？”
　　陆云素转头去望他，扬起嘴角说：“非常好。”
　　吴泽被她逗笑了, “这么有自信？”
　　“那当……”
　　然字还没脱口，后面有一辆自行车硬生生挤进她和吴泽之间, 若不是她避让及时, 两辆车非撞到不可。
　　陆云素沉着脸往后望，她要看看是谁这么眼瞎, 好好的大道不走，非要挤到她和吴泽的中间。一回头, 正对上杨季的眼神，他眼神里满是恶作剧得逞的意味。
　　陆云素还没开口，杨季倒是先说话了：“你说你考得非常好，我可是听到了的。”
　　“听到了就听到了, 我又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怎么，考得好也不让人说啊？这可是实事求是的精神。”陆云素把“实事求是”这四个字咬得很重。
　　“哟，你听听你听听，这口气很大呀！”杨季故意向吴泽啧啧两声，问他：“那你呢？考得怎样？”
　　“还可以。”吴泽还是这副谦虚的语调。
　　杨季很不认同地摇摇头说：“你得和你旁边这位女同志学习一下，考得好就是考得好，不要说考得不错，咱们要实事求是。”
　　“实事求是”这四个字咬得很重，明显是模仿之前陆云素的语调。
　　吴泽沉默了一下，问：“那你呢？考得怎样？”
　　杨季含糊地说：“就那样。”
　　随后很快转移话题，“今天高考完，咱们不该庆祝庆祝吗？”
　　他在路边的小商店里买了好几瓶啤酒，直接提到吴泽家中。陆云素见状，停下自行车，准备去菜市场买菜。
　　菜市场就在隔壁不远处，走几分钟就到了。
　　她提着两大袋菜往回走时，遇见了一个很久没遇见的人。
　　梁知诚从菜市场出来的时候，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但他又不敢确认，只得默默走上前，故意超越她，然后回头看，装作才见到似地，热情地打招呼：“哟，好巧啊，你也来买菜？”
　　陆云素没料到在这里会遇见梁知诚，笑着点点头。
　　自从上次在大市场里碰见他和他妈还有夏英红三人买家具之后，陆云素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见到过梁知诚了。
　　梁知诚瞧见陆云素只是笑笑，并不说话，觉得气氛有些尴尬，指了指她手中的袋子，主动开口问：“你怎么买这么多菜？家里来了客人？”
　　“不是，高考完，庆祝一下而已。”
　　梁知诚讶异地抬头，问：“你这段时间不去卖瓜子，是因为要高考吗？”
　　“对呀。”
　　梁知诚听到这句话，心里突然变得舒坦。
　　他这段时间下班的时候瞧见陆云素不来卖瓜子，心里还在纳闷，是不是他主动购买的行为让陆云素觉得不妥，所以人家故意躲着他。
　　没想到人家只是要参加高考，没有时间罢了。
　　他竟然忘了，陆云素是要参加高考的人。仔细想想，陆云素似乎从来没和他透露过她要参加高考的事情。
　　这要是深究下去，其实并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但梁知诚得知陆云素不卖瓜子只是没时间之后，心里也并不去计较这些细枝末节。
　　梁知诚心里一舒坦，人也变得主动起来，对着陆云素说：“这两袋菜看起来挺重的，要不我帮你提回家？”
　　陆云素赶紧把双手往后藏，一脸客气地拒绝：“不用了，我可以拧。”
　　梁知诚的手尴尬地伸在半空中，又尴尬地收回来。他挠头笑笑，突然说：“我下个月要结婚了。”
　　“和谁？”
　　陆云素条件反射般地问了一句，后知后觉才发现，除了夏英红，还能有谁？
　　果然，梁知诚回应说：“夏英红。”
　　“日子已经定好了？”陆云素问道。
　　梁知诚看见陆云素脸上一丝关切的神情，心里莫名冒出某种渺茫的希望。他甚至在心里告诉自己，只要陆云素开口，只要她开口反对，这个婚他就不结了。
　　可是陆云素最终什么也没说。
　　她只在最后说道：“恭喜你。”
　　太多人对他说恭喜，他看着那些面上笑嘻嘻的人，希望他们的恭喜是发自内心。此时的陆云素，用着无比真诚的语气和他道恭喜，他却希望她是言不由衷。
　　梁知诚转过身的时候，眼神逐渐变得黯淡。
　　陆云素提着两袋子菜，走了几步，发现心里很不是滋味。
　　梁知诚对她一直都挺好，虽然她最后没有选择梁知诚，但梁知诚从来没责怪过她，甚至连语气重一点的话也未曾说过。
　　总体来说，梁知诚是个好人。
　　可现在夏英红要嫁给梁知诚，夏英红是什么样的人她最清楚了，夏英红和张耀是有过一个小孩的，就放在张耀乡下的亲戚家里。
　　纸终究包不住火，这件事迟早得被人发现，到时候，梁知诚将面临很艰难的选择，可能刚组建的家庭就要破碎。
　　陆云素原本不想插手夏英红的事情，只要夏英红和张耀远离她的生活，她不在意他们俩怎么折腾。
　　可现在夏英红快和梁知诚结婚了，夏英红的事情，绝对会影响到梁知诚以后的生活。她知道这一切，却从来没有给过梁知诚提示，这让她心里有些愧疚。
　　她回过头，叫了一声梁知诚的名字。
　　梁知诚欣喜地转头，返回几步，脸上满是期盼的神情，“什么事？”
　　她问：“你了解夏英红吗？”
　　梁知诚愣了一下，随即心跳开始砰砰砰地震动，像要从胸膛里蹦出来。
　　他捂了捂胸口，用自己都意识不到的颤抖的声音问：“你为什么这么问？”


第49章 来找茬   好好的为什么要动手打人？
　　陆云素思索一阵, 说：“两个人结婚，自然是要了解对方的为人，如果对方是什么样的人你都不知道, 那婚后可能会出现很多问题。”
　　陆云素说完，又看着梁知诚，问：“你真的了解过夏英红吗？”
　　梁知诚愣在原地, 神情有些愕然。他原本怀着某些期待，但陆云素神色坦荡, 毫无他意。看到陆云素真诚的眼神时, 他又觉得, 陆云素是真的在关心他。
　　一时之间, 他也情不自禁地去思考这个问题, 他真的了解夏英红吗？
　　起初的相识，缘于夏英红经常安慰失落的他。
　　那个时候, 他沉浸在陆云素嫁人的痛苦消息中，久久不能走出来。夏英红很体贴地陪着他, 给他讲笑话，带他四处散心。
　　他那个时候需要一个慰藉, 而夏英红的出现, 弥补了他内心巨大的情感缺失。
　　夏英红是什么样的人？他觉得夏英红是一个在恰当的时间出现的合适的人。
　　在他身边的时候，夏英红永远是温柔的、体贴的, 似乎从来不会反驳他的话，只一味地支持他、鼓励他。
　　他挑不出什么毛病, 他觉得这样的人带回家，他父母也会喜欢。
　　但若真要深究起来，他似乎从来没有真正的了解过夏英红，他看到的夏英红只有一个面, 那一面是夏英红所能表现出的最好的一面，他几乎看不到夏英红梗着脖子红着脸和他争吵的样子。
　　夏英红原本就是这样一个温柔、体贴的人吗？
　　梁知诚犹豫起来，他似乎并不能确定。
　　陆云素说，两个人要结婚，肯定需要了解对方。那他和夏英红呢，是怎么走到结婚这一步的？
　　梁知诚仔细回想一下，才猛然发现，如果和他在一起的人不是陆云素，其实是谁都没有关系，只要对方是个合适的人，符合他心中的一套标准，他就能和对方结婚。
　　他对于另一半是有一套标准的，他希望对方是个温柔的人，不会和他吵架。对方是个善解人意的人，能体谅他工作上的事。对方是个会持家的人，能把家庭经营得井井有条。
　　这是他对于另一半的所有要求，可仔细想想，陆云素没有一条符合。
　　陆云素并不温柔，有时候还有几分犀利。善解人意倒是能做到，但她绝不会为了他做过多的妥协，她一直挺有自己的想法。至于持家，她连做饭都不会做。
　　梁知诚想着想着，竟然有些难受。
　　那个他愿意为之放弃所有标准的人，毕竟已经嫁人了。
　　他其实该娶这样的人，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找一个各方面都合适的人。
　　梁知诚猛然有些领悟，他回到家时，已经有了取消婚礼的想法。但长久以来培养出的责任感让他内心备受煎熬。
　　日子已经定下，现在和夏英红摊牌，取消婚礼，这是一种极其不负责任的行为。
　　梁知诚内心很纠结，他来到母亲的房间，想找个人商量。
　　梁知诚的母亲一眼就看出儿子的心事，她开门见山地说：“是不是要和我讨论结婚的事情？”
　　梁知诚有些诧异地问：“你怎么知道？”
　　梁知诚的母亲只是笑笑：“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你在想什么，难道我会不知道？”
　　既然母亲已经猜到，梁知诚也不再隐瞒，他直说：“我若是现在取消婚礼，是不是太不负责任了？”
　　梁知诚的母亲沉默了一下，说：“对，不负责任。”
　　梁知诚听见母亲这样说，惭愧地低下了头，脸上红成一片。
　　“但是，你现在后悔，总比你结婚之后再后悔要好。”梁知诚的母亲接着说：“请柬还没正式发出去，你若真的决定了，那就跟着你的心走吧。”
　　她其实早就猜到了的，她自己的儿子只有她最了解。明明眼里和心里只有陆云素那个女孩子，却要和另外一个女孩子结婚。
　　梁知诚抬头深深望了一眼母亲，眼里隐隐闪着泪光。他握紧母亲的手，无言地点点头。
　　两人在房间里上演一场母子情深，殊不知，这场对话全被外面的夏英红听见了。
　　因为已经定下日子的缘故，夏英红时不时地来梁家看望梁母，这次过来，她从家里提了一篮子亲戚从乡下寄过来的土鸡蛋。她们一家都舍不得吃，特意拿过来送给梁母补身子。
　　没想到却被她听见这一幕，手上的鸡蛋差点全部掉在地上。
　　她震惊得完全说不出话来，一瞬间只觉得全身凉透。
　　梁知诚要和她取消婚礼，要和她取消婚礼！这简直不敢想象。
　　她辛辛苦苦陪伴了梁知诚这么久，不就是为了和他结婚一起过日子吗？如果梁知诚不娶她，那她之前的努力不全白费了？
　　再说了，她再去哪里找一个比梁知诚条件更好的男人呢？
　　梁知诚家室不错，人长得好，对她也好，各方面简直完美，她要是错过梁知诚，绝对不会找到更好的了。
　　不行，绝对不能放弃梁知诚，她得想想办法。
　　夏英红冷静下来，将手中的鸡蛋轻轻放在厅堂里的桌面上，再偷偷地走到房间口，继续偷听。
　　房间里好一阵子没有声音，过了一会儿，梁知诚的母亲说：“你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了呢？我看你以前也没有醒悟的意思。”
　　“我刚才卖菜的时候，遇见她了，她和我说，结婚要了解对方，我觉得她说的对。”
　　夏英红站在外面，听到梁知诚说这样一句，心里冰凉冰凉的。
　　梁知诚口中的“她”，一定是指陆云素！
　　陆云素这个坏心肠的女人，居然在梁知诚面前搬弄是非，她明明知道梁知诚喜欢她，她明明知道梁知诚在乎她，她明明知道她的一句话可能会影响梁知诚的行为，她还是说了，她就是故意的，她一定是故意的！
　　夏英红心里翻江倒海，憋了一肚子火。陆云素这个女人，几次三番坏她的好事。当初陆云素要是和张耀结了婚，她至于这么折腾吗？
　　陆云素不嫁张耀也就罢了，反正她现在也放弃张耀了。但陆云素不能自己嫁得好了，就来干涉她的婚姻吧？这简直是欺人太甚！
　　陆云素明明都已经嫁给吴泽了，还来插手梁知诚的婚事干什么？陆云素是不是见不得她过得好？
　　夏英红越想越生气，越想越生气，不等梁知诚出来，她气冲冲地往吴泽家去了。
　　梁知诚和母亲谈完之后，走出房间一看，桌子上面放着一篮子土鸡蛋。他意识到是谁送过来之后，立马暗道不好，也赶紧出了门。
　　陆云素闲坐在院子里，高考完之后的那段日子是最无聊的日子，不需要看资料，不需要再学习，只等着出分数就可以了。
　　她无所事事地勾着一根细绳，拧啊拧啊拧成一团乱麻，转头对院子里的吴泽说：“我们出去玩一趟吧，待在家里好无聊，分数一时半又出不来。”
　　吴泽正在修院子里的墙壁，他偏过头看了一眼陆云素，说：“好啊，你想去哪里玩？”
　　陆云素没想到吴泽答应的这么爽快，有些意外地说：“你不上班啦？”
　　“我可以请假。”吴泽想也没想地说。
　　陆云素顿时有些脸红。
　　她记得吴泽是从来不请假的，有次他着了凉，咳嗽得厉害，她劝他去看看医生，他却执拗地要去上班。最后也是拖到下班才去看医生。他唯一的请假，也只是在高考那几日。
　　现在她要出去玩，他却毫不犹豫地说出请假，陆云素心里有点暖暖的，竟舍不得出远门了。
　　“不如咱们明天去三里渠走走？”
　　三里渠是一条河，河两岸修了长长的堤，堤两岸种了一排柳树，柳枝洒在水面，很有一股意境。一般处对象的人要约会，都是首选这种地方。
　　吴泽听到陆云素提起三里渠，有些意外。
　　陆云素见吴泽不回应，问他：“怎么，三里渠不好玩吗？”
　　吴泽笑笑，说：“好玩，你选的地方都好玩。”
　　吴泽的语气很温柔，听得陆云素一阵脸红，他平时不大说这种肉麻的话的。
　　“那好，那我们明天……”
　　话还没说完，院子里闯进一个人，夏英红气势汹汹地冲进来，朝里面张望一下，径直走到陆云素面前，恶狠狠地瞪着她，二话不说，一个巴掌甩下来。
　　但巴掌并没有落到陆云素的脸上。
　　吴泽死死捏着夏英红的手，把她向后推几步，神色不悦地盯着她：“你好好的为什么要动手打人？”
　　夏英红没注意到一旁的吴泽，被他抓住的时候完全没有防备，她使劲挣扎，不停地拍打吴泽的手臂，想让他放手。但吴泽无动于衷。
　　陆云素在一旁看见夏英红不停地使劲地拍打吴泽的手臂，把他的手臂都打红了，赶紧上前，让他放开。
　　然后瞪着夏英红，“你今天是故意来找茬的吗？”
　　夏英红听完，正要上前一步，吴泽赶紧挡在陆云素的身前，生怕夏英红再动手。
　　夏英红冷冷看着吴泽的动作，嘲笑一声，望着吴泽说：“你知道她嫁给你之后，一直和别的男人有联系吗？”


第50章 看戏人   不出来说点什么吗
　　“你什么意思？”
　　陆云素没想到夏英红会血口喷人, 脸色沉下来，很难看。
　　“什么意思？陆云素，你别揣着明白装糊涂, 你都已经结婚了，为什么还纠缠梁知诚？”夏英红说得有鼻子有眼，仿佛有根有据, 手里握着把柄似的。
　　陆云素皱起眉头，走到夏英红面前, 语气冰冷：“你哪只眼睛看见我纠缠梁知诚？”
　　夏英红气笑了, 双眼猩红地望着陆云素：“你就说, 是不是你让梁知诚别和我结婚？”
　　“梁知诚他现在要我取消婚约, 你敢说不是你和他说了什么？”
　　夏英红站在院子里大声嚷嚷着, 动静太大，惹得隔壁王婶探出头来偷听。
　　王婶把手上的活都放下了, 特意站在矮墙边，仔细听着隔壁的争吵声。
　　她听了一会儿, 只觉得心惊肉跳，听这意思, 陆云素竟然在外面有人？而且那人还是即将结婚的人？
　　这这这……这像话吗？
　　她就知道, 这个陆云素一定不是个省油的灯，吴泽是个老实孩子, 怎么可能留得住陆云素这样的女人。
　　王婶因为之前与陆云素的种种恩怨，把所有过错都往陆云素身上推, 就连这刚听来的不知真假的谣言也首先信了七八分。
　　她见声音小了一些，听不真切，又往矮墙边挪了挪，这一挪, 恰巧被夏英红看见。
　　夏英红见隔壁邻居有人在偷听，立即加大音量，朝四周打招呼：“各位街坊邻居，你们要评评理，已婚的女人是不是不应该和别的男人再纠缠？”
　　话音刚落，吴泽拽起夏英红的胳膊，把她往门外推。
　　吴泽一向是个愿意讲道理的人，他遇到事情，总是希望大家能心平气和地解决。但这一次，他无法心平气和地面对夏英红无止境的谩骂。
　　他铁青着脸，将夏英红直接拖到院子门口，准备把她推出门外。夏英红涨红了脸，一边极力挣扎，一边讽刺吴泽：“你推我做什么？你应该推你老婆！”
　　“你被她骗了，你不知道吗？你还这样护着她？”
　　“你就是她随便的一个选择，她当初下乡的时候和张耀好着呢，转眼就把人家抛弃了，你要小心，你现在这么护着她，说不定哪天她也把你抛弃了。”
　　“你以为我说的都是假话，你不相信我说的话吗？那你太不了解她了，你根本就不知道她是怎样的人！”
　　“她明明和你结婚了，却还吊着梁知诚，你不知道吧，她卖瓜子的第一笔生意就是梁知诚支持的，他们那个时候就不对劲。”
　　听到这里，吴泽的手终于顿了一下。
　　夏英红见吴泽有所触动，赶紧夸大其词地说：“看来你不知道，你看，陆云素从来没把这些事情告诉过你，对不对？”
　　“陆云素卖瓜子那段时间，梁知诚每天都去支持，陆云素每次都还接受了。你说他们之间没有什么吗？”
　　吴泽又恢复无动于衷的状态，任由夏英红叽里呱啦一大堆。
　　夏英红见这招不起效，眼看就要被推到门外，夏英红像泼妇一样，双手扒着门框边，一屁股坐在地上，不走了。
　　大声吼道：“我今天就不走了，我看谁要把我抬走！”
　　王婶特意从自家院子里出来，绕到吴泽家门口，看见这一幕，惊讶地说：“哟，发生什么事情了？这位是谁呀？怎么坐地上呢？地上凉，快起来吧。”
　　夏英红哪里会听王婶的话，她把手一挥，说：“这位婶子，你不知道，这个陆云素简直不要脸，明明都结婚了，还去纠缠一个快要结婚的男人。”
　　“哎哟小姑娘，话可不能乱说呀，你有证据能证明吗？”王婶作势要去拉夏英红，其实手上完全没使力，她只是斜着眼睛，一动不动盯着夏英红，就盼着从她嘴里能套出一点儿真实的证据。
　　夏英红气得乱说话：“我亲耳听见的，还能有假？”
　　“哦？你亲耳听见你未婚夫说的？”王婶追问。
　　严格来讲，梁知诚确实算得上她的未婚夫，夏英红正要点头，背后传来一阵低沉的嗓音：“起来，回去！”
　　梁知诚没有想到，再见到夏英红，她竟然像一个泼妇一样扒着别人家的门，坐在地上不肯走，四处造谣陆云素。
　　他沉着脸走过去，将夏英红从地上扶起来，一言不发，只拽着人往外走。
　　夏英红被他拽着，头一次不满地挣扎开。梁知诚回过头看她，眼里有几分震惊。这是夏英红第一次在外人面前不给他面子。
　　夏英红眼神瞟向别处，红着整张脸，坚定地说：“我不走。”
　　梁知诚走上前，低声道：“这事与云素无关。”
　　都到这个时候了，梁知诚一开口依旧是在为陆云素开脱。
　　夏英红低着头，痴痴笑起来，笑着笑着，眼里渐渐有泪光，“云素？叫得好亲切，梁知诚，你扪心自问，这件事真的和陆云素没有关系吗？”
　　“你和你妈在房间里说的话我都听到了，就是陆云素和你说了什么，你才不愿意和我结婚的！”
　　“你看，你到现在都还护着她，你能说这一切都和她没关系吗？”
　　夏英红大声地控诉着，大颗地流着泪，动静很大，又引来不少来看热闹的隔壁邻居。
　　大家交头接耳，朝着夏英红指指点点。
　　夏英红趁着人多，又对陆云素控诉一遍，她已经豁出去了，她今天一定要让大家看清陆云素的嘴脸，一定要让陆云素的名声发臭发烂。
　　梁知诚制止她，拉着她挤出人群，她死死地抓住墙壁不放手，大声嚷嚷着，仿佛梁知诚要虐待她。
　　迫于人群的眼光，梁知诚不得不缩回手。
　　一旁的吴泽早就看不下去，他见梁知诚已经束手无策，正要走出去，陆云素用手拦在他身前，让他别动。
　　吴泽不明白陆云素要做什么，他关切地垂眸看过去，只见陆云素神色淡然，仿佛夏英红口中控诉的对象不是她。
　　陆云素抱臂望着夏英红，也不辩解也不着急，只静静地看着她，等夏英红终于说累了，陆云素才扫过人群一眼，悠悠地说：“看了这么久的戏，不出来说点什么吗，张耀？”


第51章 见妈妈   那她为什么不要我？
　　张耀穿着一件陈旧的蓝色上衣, 低着头混在人群中看热闹。
　　陆云素突然点名，众人的眼光四处探寻，最终全部落到他的身上, 他走上前两步，直愣愣地看着陆云素，“我要说什么？”
　　陆云素望着他, 呲笑一声，“不如说说你和夏英红的女儿现在在哪里？”
　　话音刚落, 周围响起一阵唏嘘声, 梁知诚站在一旁, 已经完全呆住。
　　“你血口喷人！”夏英红立即否认, 吼完之后, 疯了一般扑向陆云素。
　　陆云素这次没躲，眼疾手快地抓住夏英红扑过来的两只胳膊。陆云素力气比夏英红大得多, 夏英红被抓得动弹不得，气得乱抓乱挠。
　　陆云素冷冷看着气急败坏的夏英红, 说：“你以为你做的事情神不知鬼不觉，谁都不知道吗？”
　　夏英红愣了一下, 气得满面通红, “我做什么事了？你凭什么诬陷我？”
　　陆云素直接甩开夏英红的手，神色清冷。夏英红和张耀的事情她一直没有多管, 她觉得，只要这两人不来干扰她的生活, 他们那档子破事她也懒得管。
　　但夏英红非得找上门来给她不痛快，那她也没必要给夏英红留底裤。
　　她转过头去看一旁一脸犹豫的张耀，“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不愿意嫁给你吗？我应该告诉过你，你和夏英红的事情我都知道, 包括寄养在你乡下亲戚家的女儿。”
　　陆云素说完，向人群看了一眼，人群中，有个小女孩挤在大人的大腿之间，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朝里面不停地张望。
　　陆云素收回目光，看向张耀，张耀沉默着没有出声，他似乎在犹豫，犹豫要不要说出来。
　　“我知道你在纠结什么，但现在是你最后的机会。”
　　张耀又沉默了，他承认陆云素的话没有错，这可能真的是他最后的机会，他现在越来越难接触到夏英红，夏英红一直避开他。
　　他还想着利用孩子的事情来威胁夏英红，让她给自己弄点钱，但是现在人都联系不上，钱的事情更白搭，说不定哪天夏英红和梁知诚偷偷把婚结了，再换一个地方生活，那他真就人财两空了。
　　夏英红见陆云素竟然在诱使张耀，气得又毫无章法地扑过去，这一次，不等陆云素出手，梁知诚先伸出手将她拉住。
　　夏英红一回头，瞧见梁知诚铁青的脸，声音里仿佛含着冰：“我想听听她怎么说。”
　　“她在污蔑我啊，她在污蔑你的未婚妻，你就这么相信她说的话吗？”夏英红心里有些慌了，但面上还是做出一副什么都不知情的样子，“知诚，你要相信我，她就是为了不让我嫁给你，才造出这些谎言的！”
　　此时围观群众议论纷纷，朝着夏英红指指点点。
　　夏英红见舆论偏向陆云素，不由地气得直跺脚，“大家别相信她说的话，她在说谎！原本知诚一直追求她，她不答应，反而嫁了一个不如意的人。现在她看到知诚当了主管，越来越后悔，嫉妒我和知诚在一起，所以造出谣言来诋毁我。”
　　“她无凭无据的，就只有一张嘴，大家可千万不要相信她的谎言啊！”
　　夏英红把陆云素塑造成一个看不得别人好的恶毒形象，一般来说是不会相信的，但偏偏这些事情都是隔壁邻居听到的最多的版本，大家有几分疑惑，纷纷朝陆云素看去。
　　陆云素只偏过头，淡淡地看向张耀，她在等张耀开口。
　　这个场景她早就想到过，当初不直接说出来张耀和夏英红之间有关系，也是缘于这个原因。当初的夏英红和张耀是站在同一个阵营的，她没有确凿的证据，说出来事实，一经夏英红反驳，她反而成了造谣的人，如果张耀再不配合，那她十足是一个见不得别人好的歹毒的女人。
　　但现在不同，现在的张耀和夏英红已经不在同一个阵营上。
　　果然，犹豫已久的张耀站出来说：“陆云素说的并不是谎话。”
　　“张耀，你是不是心里还念着陆云素，准备和她一个鼻孔出气，来对付我？”夏英红先发制人，把张耀和陆云素的这层关系点明。
　　张耀并不在意夏英红的这些小心机，他只弓下身子，朝人群中的小女孩招招手，说：“小芊，你过来。”
　　人群中，一个小女孩怯生生地走到张耀身边，张耀拉过她的手，把她拉到夏英红身边，说：“我们的女儿已经这么大了。”
　　夏英红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的小女孩，直接否认：“你胡说！”
　　可无论夏英红怎么否认，大家都不再相信她的话，因为这个小女孩，简直是夏英红的翻版，鼻子眼睛眉毛嘴巴，没有一处不像，仿佛复制粘贴一般，只是大小不同。
　　这要不是亲生，那就没有谁是亲生的了。
　　“原来夏英红和张耀已经有一个女儿了？看这年纪，应该是下乡那会儿怀上的。”
　　“这未婚先育，说出去丢脸呐，我都为她的父母感到害臊。”
　　“这何止是丢脸，简直是有伤风化。”
　　“她都已经生过小孩了，那她怎么还嚷着要结婚呢？搞不懂。”
　　夏英红听到大家毫不掩饰的议论声，条件反射般地朝身后望去。身后，梁知诚一张脸已经憋成绛紫色，他实在听不下去，转身就走。
　　他竟然不知道，一直跟在他身边的女人，竟然在多年前就和别人有过一个孩子。亏他一直觉得夏英红是一个温柔懂事适合做妻子的人，他真是瞎了眼了，他要回去取消婚礼！
　　夏英红看见梁知诚二话不说地转头就走，也跟了上去。
　　看热闹的人群静静散了，张耀领着小女孩往家里走。
　　小女孩早就知道张耀是她爸爸，家里的长辈和她说过，她只是被寄养在乡下，她在城里有个爸爸，也有个妈妈，但是她只见过城里的爸爸，从来没有见过城里的妈妈。
　　有时候她好奇，问家里的大人，大人们常常模棱两可，不告诉她实情。
　　小女孩昂着头问张耀，“她就是我妈妈吗？”
　　张耀“嗯”了一声。
　　“那她为什么不要我？”
　　张耀低头看了小女孩一眼，和夏英红如出一辙的五官上，写满忧郁。


第52章 查分数   万一她考得不好呢？
　　几天之后, 吴晓霞过来串门。
　　陆云素正在院子里晾衣服，吴晓霞走过去帮她晾衣服，说道：“你有没有听过梁知诚的消息？听说他和夏英红的婚礼取消了。”
　　陆云素“嗯”了一声, 并没有多么惊讶。
　　那天夏英红这样闹了一场，张耀带着女儿在大庭广众之下承认他们之间的事情，梁知诚是无论如何不会再和夏英红结婚了。
　　即便梁知诚不介意, 他那古板守旧的父亲也绝对不能容忍自己的儿媳妇在结婚之前先替别人生了孩子。
　　“你说这夏英红，出了这样的事, 之后该怎么办哦。”吴晓霞惋惜地叹了一口气, 意识到陆云素还站在旁边之后, 他连忙补充：“我倒不是同情, 她的路都是她自己选择的, 只是这样的人生，她怕是再难以回头了。”
　　流言蜚语的力量, 足以摧毁一个人的生活。
　　现在大家都知道夏英红和张耀的丑事，都把这件事当成茶余饭后的谈资, 夏英红想摆脱众人对她不正当的印象，怕是不可能了。
　　一个女人, 竟然在未婚的情况下生下孩子, 这对于当时的人们，是一件完全无法理解, 也无法接受的事情。
　　留给夏英红的路其实很少，准确来说, 只有一条。
　　她已经没法嫁给别人了，除非跟着张耀。
　　“她或许就没有想过回头吧。”陆云素淡淡说了一句。
　　夏英红当初拼死命粘上张耀，未婚为他产子的时候，她就应该想到后果的。她把一切都堵在张耀身上的时候, 其实又何尝不是断了其他可能。
　　她是自己把自己的路走窄了。
　　吴晓霞见陆云素似乎不太愿意谈论夏英红的事情，赶紧岔开话题问道：“你们的高考分数什么时候可以查到结果啊？”
　　“明天就能查了，我明天去杨老师那里问问。”陆云素一边晾衣服一边说。
　　“好，你和吴泽的分数出来了，得第一个通知我，我可是特意求了咱爸咱妈保佑。”
　　吴晓霞待了一会儿便要走，家里还有两个小孩，陈奇在家里看不住，她得赶回去。
　　临走之时，陆云素叫住她，“姐，之后带涛涛常过来啊。”
　　吴晓霞笑了一声，满口答应：“好，我以后带他多出来走走。”
　　第二天，高考出分数的日子，卢香香一早就起了床。
　　李芳也显得很有精神气，她上次在陆云素那里受了气，心里还是不舒坦，只等着卢香香的高考成绩出来，拿去在陆云素面前炫耀一番。
　　整个城里只有一个查分点，设置在北大门。卢香香拿着准考证赶过去的时候，那里已经人山人海，排了长长一条队伍，一直延伸到铁门外。
　　外面太阳很大，等着查分的人很多，卢香香看了一眼队伍，心里有些犹豫。
　　一旁的李芳劝她：“早查晚查还是要查，不如早点查，你现在再不排队，等会儿说不定人又多了。”
　　卢香香把心一横，排在了队伍的最末尾。
　　李芳竟然也耐着性子，陪她一起晒着太阳，排着队伍。
　　整整一上午过去，卢香香才终于等来查询高考分数的机会。
　　李芳在外面等她，看见卢香香出来，赶紧问道：“多少分？”
　　卢香香掩饰不住高兴，得意地说：“288！”
　　李芳以为她能考三百多分呢，没想到只有两百多分，不免有些失望，问道：“两百多分能上本科吗？”
　　“当然能啊，在本省绝对够得上本科的录取线。”
　　李芳一听，可以上本科，顿时乐开了花，“哎呀呀，我们家也能出一个大学生了，这段时间你辛苦了，妈回家给你煲鸡汤喝！”
　　母子俩喜滋滋地回了家，见谁都是笑脸，有眼力劲的邻居从她们表情中猜出点什么，立马赶着道喜。
　　李芳回家给卢香香做了午饭之后，忙不迭地去卢慧那里打探消息。
　　李芳向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突然过来，卢慧还以为她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没想到她只是来问陆云素的高考分数。
　　卢慧说：“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啊。”
　　她转过头去问陆强，“你知不知道？有没有听素素说起过？”
　　陆强正在看报纸，头也没抬地否认：“没有。”
　　李芳看他们一副丝毫不关心的模样，忍不住来气：“哪有你们这样做家长的，孩子都参加高考了，高考成绩都出来了，你们也不问问分数。”
　　卢慧哪里能看不出李芳的心思，她直接问道：“香香的成绩出来了吧，她考得怎么样？”
　　李芳很谦虚的说：“考得不太好，不到三百分。”
　　卢慧只淡淡“哦”了一声。
　　李芳见她没懂，又补充说：“不过这个分数可以在我们省上一个本科学校。”
　　“哟，那考得挺好啊，啥时候摆酒席？”
　　李芳脸上浮现出得意的神情，“还没定呢，得等她爸回来定。”
　　说完，李芳又把话题绕到陆云素身上，“那素素的分数呢？你们怎么也不催一下？今天就可以查分了，不管考得怎么样，你们也得去查查看啊。”
　　李芳以为卢慧和陆强没对陆云素抱太大的希望，所以查分也不积极。
　　其实卢慧一大早就去问过陆云素了，陆云素觉得今天查分的人一定很多，她就不去排队等了，准备第二天再查。
　　卢慧在一旁说了一大堆，催着她去查，陆云素一点也不急，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卢慧见劝说不动，也就不管她了。回来的时候和陆强抱怨：“你这女儿，怎么一点也不急？我看人家一大早就去排队查分，她倒好，我去的时候她还在睡觉。”
　　陆强从门外的报箱里拿出一份报纸走进屋，很淡然地说：“那说明她对自己的分数心里有底，应该不会很差。”
　　“哟，你这么相信你女儿？万一她考得不好呢？”
　　陆强翻着报纸，说：“万一考得不好，有我养着她，饿不死她。”
　　卢慧瞪他一眼，“你拿什么养，你那点退休工资？”
　　陆强把报纸放在一边，取下老花镜，站起来，似乎下了决心似地，说：“我要开厂。”


第53章 出状况   你的分数查不出来。……
　　“你要开厂？”卢慧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笑话, “你现在都一大把年纪了，你去开厂？”
　　“年龄不是问题，我要像乔厂长一样, 干出一番事业来。”
　　卢慧迟疑了一下，问：“谁？乔厂长是谁？”
　　陆强把报纸拿起来，指了指上面。
　　卢慧接过报纸一看, 上面一篇文章重点介绍了“乔厂长”的光荣事迹。
　　乔厂长是一个工厂里的老干部，工厂没有完成任务, 要重新换领导, 乔厂长自荐当领导。上任之后, 乔厂长大刀阔斧地改革, 进行了一系列措施, 最后成功挽救工厂。
　　卢慧把报纸还回去，瞪了陆强一眼, “我说你这几天怎么天天都这么积极地翻看报纸，原来你都在读乔厂长的故事？”
　　“你不觉得, 这个乔厂长的故事和我有些像吗？想想看，他是工厂里的老干部, 我也算是咱们工厂里的资历老员工；他们工厂面临完不成任务的情况, 我们工厂现在也面临这样的情况；他进行了一系列的改革计划，我最近对咱们工厂的发展也有一些针对性的改革方案。”
　　陆强说完, 卢慧不满地看他一眼，“你是不是天天看报纸, 人都看魔怔了？”
　　在卢慧看来，她和陆强都是没过几年就要退休的人，现在说要开厂，未免太过突兀。放着好好的退休生活不要, 为什么非得累死累活地去开工厂呢？
　　陆强显然又是另外一种想法，“在这个时刻，恰好让我碰见这个文章，你说，这不是暗示什么？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呢？”
　　“也许我命中注定要开一个工厂。”陆强笃定似的说。
　　卢慧见劝说无果，也不再劝他，只说：“你去问问女儿同不同意你开工厂。”
　　陆强顿时做起脸色，“我要是想开工厂，还需要她批准不成？再说了，她自己做生意比我做的还早，你忘记她之前炒瓜子的事情了？”
　　卢慧当然没忘记，她心里都一一记着呢，正是因为记得牢，她才反对。
　　陆云素做做小生意，在街边卖卖瓜子，那还好说，被举报了也就损失那么点瓜子。可陆强要做的事情是开厂，开厂是需要一定规模的，到时候被人举报，那损失的可就多了。
　　卢慧觉得她有必要把这件事告诉陆云素。
　　第二天一大早，陆云素睡得迷迷糊糊之际，听到门外的敲门声，她打开一看，是卢慧。
　　“妈，我说了今天会去查分数，你也不必每天都来催促一遍。”
　　卢慧把陆云素往院子里拉扯，说：“查分数的事肯定是要查的，但有件事也很要紧。”
　　“什么事情？”陆云素有些奇怪。
　　“你爸最近在报纸上看到一篇文章，讲乔先生的事迹，你看过没有？”
　　“这个没看过，不过我听人说了个大概。”陆云素看了卢慧一眼，笑着说：“妈，你还挺关心时事的，连乔厂长都知道。”
　　卢慧瞪她一眼，“我哪里知道，都是你爸，要效仿乔厂长，准备开工厂呢。”
　　陆云素听到陆强要开工厂的时候，愣了一下。
　　书中的陆强，后来也是开了一个工厂，工厂越开越大，只不过后面完全落入张耀的手中。看来陆强这个工厂，是迟早要开的。
　　陆云素愣着没出声，卢慧用胳膊支她，“你爸这一大把年纪了还去开工厂，你就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陆云素茫然地望了卢慧一眼，很快反应过来，“哦，那我祝他心想事成，早早地建起一个工厂。”
　　卢慧急了，“不是，你就没有什么其他话要劝你老爸的吗？你说他都一大把年纪了，怎么这么爱折腾？”
　　“年龄不是问题，乔厂长能出做来的事，我相信爸也能做出来。”
　　事实上，陆强后来的工厂还挺有规模，因为做得早，在行业中很快形成头部效应，后来虽然有很多竞争者，但他的工厂一直属于龙头地位。
　　“你就这样信任你爸？”卢慧想起陆强之前的话，不禁笑起来，果然父女俩的思维都是一样的。
　　陆云素笑笑，不是她相信，是事实就是如此，轮不到她相不相信。
　　“那如果你爸失败了呢？”卢慧又问。
　　“失败了就失败了吧，我以后养他。”陆云素漫不经心地说。
　　“你养，你拿什么养啊？你现在自己都养不活。”
　　“我卖瓜子养他。”陆云素很坚定地说。
　　卢慧听闻，眼里染上一层笑意，喃喃说：“果然是亲生的，一个脾气。”
　　卢慧没久留，走之前，她叮嘱陆云素，“今天你记得去查分数，分数出来了告诉我一声，你分数再不出来，我要被你舅妈催死了。”
　　“舅妈？”这和李芳有什么关系？
　　“对呀，你舅妈都来问过几次话了，一直关心你的成绩呢。”
　　陆云素不置可否，问道：“卢香香的成绩应该出来了吧，她考得怎么样？”
　　“考得还不错，288分，听你舅妈说，能上本省的本科院校。你要是能上本科院校，我和你爸两人那真的要去拜一下列祖列宗。”
　　陆云素的成绩，卢慧和陆强心里都有数，他们也没有给陆云素太大的压力，只希望她自己尽力而为就行。
　　陆云素演起嘴角，说：“那你们可以准备起来了。”
　　卢慧只当她是玩笑话，并没有放在心上。
　　下午时候，吴泽出去查分数，连同陆云素的准考证也带去了。她懒得去查，直接让吴泽帮忙去查。
　　吴泽看她一点也不关心的样子，有些好奇，“你难道不在意自己考了多少分吗？”
　　“不在意，我自己考了多少分我大致有数。”
　　“哦？那你觉得你大致能考多少分？”
　　陆云素想了想，说：“大概三百六十多分吧。”
　　吴泽一愣，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陆云素是从来不会和他说大话的，她能做到多少，她通常都会实事求是地说多少。但她此时淡定从容地说出三百六十多分，又让吴泽有些难以相信，毕竟，三百六十多分，太高了。
　　其实算起来，陆云素是没怎么复习的，前几个月她忙着和陈奇一起卖瓜子，后一个月，终于腾出时间看了点书，但她多半时间不怎么认真。
　　吴泽很想相信陆云素，但理智告诉他这不太现实，但陆云素又实在不是说大话的人。
　　或许，真有这个可能？
　　吴泽一路想着心事，来到查分的北大门。
　　下午的人并不多，排了二十分钟就轮到吴泽。
　　吴泽先拿出陆云素的准考证查询分数，最后的结果是368分，还真被陆云素猜了个大概。
　　吴泽心里为她高兴，站在原地一时忘了查询自己的分数，若不是工作人员提醒，他还没反应过来。
　　他把自己的准考证递了过去，过了一会儿，工作人员把准考证退还给他。
　　“抱歉，你的分数查不出来。”


第54章 你少管   这是别人的事
　　“怎么会查不到？麻烦您再帮忙查查。”吴泽说着, 把准考证又递了过去。
　　工作人员见他态度诚恳，又帮他查了一次，还是没有查到结果。
　　吴泽有些着急, 准备再将准考证递过去，后面有人不耐烦地催促：“到底查不查啊？查不到就等一会儿嘛，后面还有这么多人等着查呢。”
　　“对啊, 你一直查不到，难不成我们还一直等着？”有人附和。
　　吴泽看了一眼身后排队的人, 默默拿起准考证, 走了出去。
　　他直接去了杨国芳的家里。
　　他觉得如果他查不到成绩, 那大概只有一个可能。
　　杨国芳正在院子里练毛笔字, 刚写完一副字, 吴泽的自行车就停在他院子门口。
　　“杨老师好。”吴泽率先朝他打招呼。
　　杨国芳看见吴泽，愣了一下, 放下毛笔，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吴泽把自行车停放在院子里, 走近道：“实不相瞒，我是为我的高考成绩而来。”
　　杨国芳不动声色地皱了一下眉头, 然后把吴泽请到屋子里面, “坐下说，咱们坐下说。”
　　“你刚才说高考成绩, 是怎么一回事？”
　　“是这样的，我今天去查成绩, 发现查不到我的成绩，杨老师，你说这是怎么一回事？”
　　杨国芳皱着眉头，没有说话。
　　吴泽等不到杨国芳的话, 又问道：“这和我爸的事情有关系吗？”
　　“应该没有关系。”杨国芳站起身来，背着手，脸色沉重地来回走了两步，说：“你别着急，你先回家吧，我明天去帮你问问。”
　　吴泽得了这句话，骑着自行车回家了。
　　回到家，陆云素见到他的第一句话便问：“怎么样，我猜得对不对？”
　　吴泽扯出一个笑容，说：“你猜得对，368分。”
　　陆云素得意地笑了笑，说：“看吧，八九不离十的分数。”
　　这个分数，可以上重点本科。陆云素思考着，她该填哪个学校。
　　吴泽说他想去南方，但她想留在北方。哎？等等，陆云素觉得自己似乎忽略了什么。
　　她转过头去问吴泽，“你的分数是多少？”
　　吴泽搓了搓双手，说：“还没出来。”
　　“什么叫还没出来？”陆云素一时没太懂这个意思，“我们不是同一批考生吗？为什么大家的都出来了，你的还没有出来呢？”
　　吴泽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解释，正准备措辞的时候，陆云素上前抓住他的胳膊，紧张地问：“老实交代，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吴泽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她：“别多想，没事的，我问过杨老师了，他明天帮我去问问。”
　　陆云素还是没懂，“你去问杨老师了？那杨老师帮你问什么？问分数为什么出不来？”
　　她觉得很奇怪，为什么就单单只有吴泽的分数出不来呢？
　　吴泽没瞒她，说：“是去问这件事和我爸有没有关系。”
　　“你爸……”陆云素说完，马上改口：“咱爸，这和咱爸有什么关系？”
　　吴泽沉默着没说话，陆云素却莫名其妙地悟出几分，“不可能的，现在都什么年代了，那些事情早就翻篇了，不可能会对你的高考产生影响的。”
　　吴泽微不可查地叹了一声气，“但愿吧。”
　　两人正说着，杨季突然闯进来，一把抱住吴泽，在他脸上狂亲一顿。
　　陆云素看不下去，上前把他拉开，嫌弃地望着他，说：“你这是干什么，再亲下去，吴泽的脸都快被你亲肿了。”
　　杨季亲完吴泽，准备上前抱住陆云素，却被吴泽一把薅住。杨季这才稍稍冷静了一点，说：“没办法，我真的太高兴了。”
　　这个时刻令人高兴的事情，莫过于高考成绩。
　　陆云素含笑望着他，说：“看来你考得很不错啊？”
　　杨季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这个你可说对了，我说过，我要是能上本科，请你吃大餐。你就好好选日子吧，这个大餐我请定了！”
　　杨季说完便走，走了几步，发现忘了点事情，回过头问道：“你考得怎么样啊？”
　　“我368分。”
　　杨季愣了一下，随后夸耀道：“厉害厉害，还是比不过你。”
　　“那吴泽呢？”杨季又问。
　　“吴泽的分数还没出来。”陆云素抢在吴泽开口之前说道。
　　杨季皱起眉头，奇怪地问：“什么叫还没出来，咱们不是一起考的吗，为什么大家的都出来了，只有他的没出来？”
　　“现在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不过吴泽已经去问过你爸了，你爸说明天去问问。”
　　杨季本来准备高高兴兴地去别处报喜，听到吴泽的分数还没出来之后，他直接回了家。
　　还没跨进院子，声音先飘了进来，“爸，听说吴泽的分数还没有出来，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杨国芳瞟了一眼杨季，神色不悦地斥责：“别人的事，你少管。”
　　杨季一脸郁闷，吴泽不是他爸之前最喜欢的学生吗？不是他爸一直让他向吴泽学习的吗？怎么吴泽突然就变成别人了？


第55章 有情况   有些烦了
　　杨季莫名挨了他爸一顿训, 有些不高兴，脸色拉下来，直接往屋里去。
　　灌了一大口水之后, 他走到门口，朝杨国芳问道：“我的分是你去查的，我各科考多少, 你有没有记下来？”
　　杨国芳摸索着上衣口袋，从里面掏出一章纸条, 递给杨季。
　　上面写着杨季各科的考试分数。
　　杨季接过去, 看到了一眼, 震惊得瞳孔直接放大。
　　第一行写着语文分数：78分。
　　他的语文竟然能考78分, 他以为顶多也就能拿一个及格分。
　　再往下一看, 数学82分。
　　杨季差点跳了起来，几步蹦到杨国芳面前, 满脸的不可置信。
　　他拿着纸条在杨国芳面前晃荡，不停地求证：“这真的是我的分数吗？老爸, 你会不会查错人了？”
　　杨国芳的神色变了变，很快又恢复正常, “别瞎说, 这么大的事情，谁会给你弄错？”
　　杨季一想, 似乎是这么个道理，这么大的事情, 别人应该不会查错。但是他心里实在没底，数学卷后面好几套大题没有做，他完全没有把握能考80多分，除非他前面的题目一个没错, 这可能吗？
　　杨季还是觉得有些奇怪，而且越想越奇怪。
　　过了好一会儿，他终于下定决心地说：“爸，你把我准考证给我，我再去查一下分数。”
　　杨国芳没有理他。
　　“爸？”杨季叫了一声，“我准考证呢？”
　　“放在你房间的桌子上，你自己去找找。”杨国芳面不改色地说。
　　杨季返回屋子里，在房间里找了一圈，没有找到，他一边把桌子底下的资料挪开，一边朝外面大声地喊：“爸，我没看到我的准考证啊，你确定你是放在我的桌子上面？”
　　杨季把桌下的书全都搬开，发现桌子底下也没有。
　　他找了半天没有找到，还以为准备考证掉到桌子下面去了呢，然而并没有。
　　杨季站起身，走到院子里，有些急躁地问：“爸，这么重要的东西你都不给我保存好！”
　　杨国芳看他焦急的模样，脸色沉下来，说：“你越是找某样东西，可能越找不到，不如过几天再试试。”
　　杨季找了半天没找到，也有些烦了，不愿再找。
　　他顺势坐在门阶上，歇了一会儿，问道：“爸，吴泽的分数是怎么回事啊？真的和他爸的事情有关吗？”
　　杨国芳动了动嘴唇，只说了一句“我明天去问问吧”来打发杨季。
　　吴晓霞在家里左等右等也等不来吴泽来报信，干脆又起身去了趟吴泽家。
　　刚跨进院子，陆云素第一个出来迎接她。
　　吴晓霞一瞧见陆云素，便问：“考得怎么样？”
　　“还可以，368分。”
　　“368分？哎哟，这可真是太好了！”吴晓霞高兴得合不拢嘴。
　　她转身去寻吴泽的身影，问道：“那吴泽呢？考了多少？我在家等你们来报喜呢，等了好久都没有等到，我干脆自己过来了。”
　　“吴泽啊，他考得也不错。”
　　“那具体是多少分呢？”
　　陆云素低着头踢地上的小石头，沉默着不说话。


第56章 去南方   闯出一片天
　　吴晓霞见陆云素这样一副支支吾吾的样子, 心立即跟着悬了起来。
　　“你和我讲实话，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吴泽从房间里走出来，尽量用一种平淡的语气说：“没什么事, 分数还没出来而已，我去问过杨老师了，杨老师说明天帮我去问问。”
　　吴晓霞听出话里的不对劲, “你的分数怎么还没出来，别人的不是都出来了吗？”
　　说完之后, 吴晓霞猛然想到一个可能, 她走到吴泽面前, 扯了扯他的袖子, 说：“你准备参考高考的时候我就和你说了, 让你问问杨老师你可不可以参加，杨老师那时候是怎么说的？”
　　吴泽故作轻松地在她肩膀上拍了拍, 说：“杨老师那时候说可以参加。你放心吧，和这个没关系的, 有少部分同学确实查不到分数，可能是查分那边出了什么问题, 别担心, 明天再等等消息。”
　　吴晓霞才刚生产没多久，吴泽不想她为这些事情操心, 尽量拣好听的话安慰她。
　　吴晓霞依旧不大放心，她转过头去问陆云素, “是这样吗？不是只有他一个人查不出来，也有别的同学查不出来分数？
　　陆云素看了吴泽一眼，几乎立即就懂了他的意思，点点头说：“是呢, 有些同学也查不出来，吴泽已经和杨老师反应过这个情况，杨老师明天就会去问问，咱们明天再看看是什么情况吧。”
　　吴晓霞这才松了一口气。
　　陆云素好说歹说把吴晓霞送走之后，回过头问吴泽：“当初杨老师真的告诉你，可以高考吗？”
　　吴泽往门槛上一坐，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点燃。
　　他以前从来不抽烟的。
　　吸了两口，咳了三下，吴泽才点点头，说：“他说过的，可以。”
　　陆云素走过去，挨着他坐下，吴泽见她坐过来，挥了挥身边的烟雾，把手上的烟往地上使劲按了几下，灭了。
　　陆云素有些惆怅，刚才对吴晓霞的那番话，不过是安慰她罢了。
　　别的同学基本都能查到分数，据她所知，周围参加高考的人，只有吴泽是查不出分数的。
　　沉默了很久，陆云素终于开口问道：“如果，如果真的和你爸有关，那你怎么办？”
　　成分问题是一个大问题，是目前很多人都没有能力去改变的大问题。
　　吴泽叹了一口气，说：“那我会去深圳。”
　　深圳？现在的深圳还是个小渔村，刚刚被规划为经济特区。
　　不过在不久的将来，那将会是另外一番风景。
　　吴泽这人聪明，心思细，去深圳发展，说不定会闯出他自己的一片天。
　　陆云素没有接话，她盯着吴泽看了好一会儿，突然说道：“我可能要留在北方，我准备填这边的学校。”
　　吴泽极轻地眨了几下眼，没有偏过头去看她。
　　他现在并不想去看她的神情，他怕她脸上满是坚毅得不可动摇的神态。
　　一直以来，陆云素都有自己的计划与打算，她很清楚她想要什么，她会朝着目标坚定地前行，仿佛没有什么能够阻止她的脚步。
　　他很欣赏她的清醒，同时又有些难以言说的情绪。
　　陆云素从来没有和他说过让他留下来的话，哪怕只暗含这种的意思的话，也没有。


第57章 录取线   能上省里最好的学校
　　想想当初结婚, 她也不过是因为不想和张耀在一起，才临时找了她。
　　吴泽对于这份婚姻一直是感激的态度，她庆幸陆云素当初找了自己, 而不是别人。但他心里又十分没有安全感，他不敢奢求太多。
　　陆云素在她身边，他就该心满意足的。
　　可是一旦拥有, 就会贪求更多。他不该去试探陆云素的态度，他说他要去南方, 陆云素很快回复她会留在北方。
　　那说明, 她早就想好了, 无论他去哪里, 她都会留在北方。她的目标很明确, 不会为谁而轻易改变。
　　吴泽心里有一丝酸楚，他和陆云素的婚姻, 算是有名无实。
　　吴晓霞曾经劝他，让他早点要个孩子。他没碰过她, 哪里能有孩子。
　　他甚至一度觉得，陆云素在高考之后会和他离婚。他们没有领过证, 真要离婚, 两个人分开就算是离婚了。
　　当初陆云素不肯领证，不就是担心婚姻会对上大学有影响吗？
　　或许, 他最开始的时候，就不该答应陆云素的要求, 和她结婚。
　　这样他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患得患失，拥有的时候还时刻担心着失去的那一天。
　　吴泽偏过头去望着陆云素，陆云素的一双眼睛很漂亮，她看着人的时候, 仿佛眼里只有对方，闪着真诚的光芒。
　　吴泽轻轻叹了一口气，似乎再也压制不住心中的情绪，他想要认真地问问她的想法，却害怕自己严肃的态度会吓到她，最后，也只是以玩笑的语气问她：“我要去南方，你不留一留我吗？”
　　陆云素没想到吴泽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一时愣住。
　　她一直以为吴泽的内心很坚定，他做了的决定，不会轻易更改。
　　陆云素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也以玩笑的口吻问道：“我挽留了，你就会留下来吗？”
　　吴泽笑了笑，朝她点点头。
　　只是那时候门外正好响起李芳的叫喊声，陆云素偏过头去瞧外面，没有看到吴泽坚定的点头。
　　李芳刚从菜市场回来，手里提着两篮子蔬菜，她一只脚跨进门，朝里望了望，说：“云素，你的高考分数查到没有？”
　　李芳买个菜，顺道路过这里，都要进来问问她的成绩，那可真是有心了。
　　陆云素懒洋洋地说：“查到了。”
　　“哎呀，那你考得怎么样？考了多少分呀？”李芳这才把另一只脚也跨进来。
　　“368分。”
　　“什么？268分？”李芳听错了，以为陆云素只考了268分，心里一喜，卢香香考了288分，陆云素才考了268分，足足高了20分呢。
　　“哟，听说今年的本科线是270分呢，你这差了两分，那不是本科都上不了？”
　　“没关系的，你考这么多分数已经很不错啦，虽然没有香香考得高，但是也大概能上个专科吧。”
　　李芳挎着菜篮，在院子里不停地安慰陆云素。
　　陆云素听了半天，这李芳明着安慰她，实则是在看笑话，她打断李芳的发言：“舅妈，你听错了，我考了368分。”
　　李芳说到一半，愣住了。
　　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满脸的不可置信：“你说什么？368分？”
　　“对，368分，不是268分，比香香足足高了80分呢。”最后一句，陆云素特意加重了语气。
　　李芳一听，脸上立马挂不住了。
　　她支支吾吾地开口：“368分能上什么学校？”
　　陆云素笑笑，漫不经心地说：“能上省里最好的学校。”


第58章 走关系   八九不离十
　　省里最好的学校？
　　李芳神色怪异地笑了笑, 脸上露出不太自然的神情，“恭喜啊。”
　　这声“恭喜”从她嘴里不情不愿地蹦出来，落到陆云素耳朵里, 也并不悦耳。
　　李芳生硬地道喜之后，再也找不到其他的话。
　　她提了提手上的篮子，低着头说：“我还要回家做饭呢, 先走了哈。”
　　说完跨出院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李芳的步子很急, 不一会儿就已经看不到身影, 不知道她是赶着回去做饭, 还是赶着逃离现场。
　　陆云素朝外面看了一会儿, 收回视线, 对着吴泽说：“明天再去问问杨老师吧。”
　　说完，陆云素起身往厨房里去, 她也要去做晚饭了。
　　吴泽看着陆云素的背影，欲言又止, 他想问问她刚才有没有看见他的点头，但陆云素显然已经忘了这一茬。
　　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终究没有勇气再提一次。
　　第二天, 吴泽很早就等在杨国芳的门前。
　　杨国芳和他说，上面扣了他的成绩, 原因确实与他父亲有关。他即使考了高分，也是不允许上大学的。
　　吴泽早在查不到分数的那一刻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 他一直是做最坏的打算，听到杨国芳的话，倒也没有十分震惊，只是有些淡淡的难受。
　　如果一开始就知道即使参加高考也不能读大学的话, 他就不会花费这么多时间在高考上了吧。
　　想想之前每天下班回来，就着煤油灯看书的日子，吴泽心里有些说不清的烦闷。
　　他也是怀着一定的期望在做准备，他也是做好了准备迎接新时代的新大学生活，他也憧憬过在大学里学习的日子，他还有很多很多的想法，还来不及实施的想法，想在大学里驰骋。
　　如果一开始就没有希望，又何必给人希望呢？
　　希望落空的感觉并不比没有希望好受多少吧？
　　吴泽推着自行车回来，一路上，他只是不停地仰望天空。
　　他想起他的父亲了。
　　他的父亲是个永远充满激情，永远敢于奋斗的人，可也是这份激情，和永不退缩的决心，害得他们一家从小生活在不断的谩骂中。
　　他并不恨他的父亲，即便父亲去世很多年后依旧会影响他的高考以及今后的人生，他对于父亲仍然没有任何怨言。
　　因为在很多很多事情面前，人类是渺小的，个人的命运在时代的洪流里，如同一叶浮萍，四处飘荡，身不由己，想要找准自己的方向，想要不被世俗左右，太难太难。
　　吴泽推着自行车回到家时，陆云素凑上来关切地问：“是什么情况？”
　　吴泽只说：“过些天我准备去深圳。”
　　“什么时候？”陆云素立即问道。
　　“大概一周后吧。”吴泽把自行车停好之后，边说边往屋子里走。
　　陆云素吃了一惊，“这么快？”
　　问完之后，陆云素发现吴泽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她堵在吴泽面前，拦住他的去路，问道：“杨老师是怎么说的？”
　　吴泽沉默着没有说话。
　　“你不能上大学？因为你爸的原因？”陆云素见他不说话，猜测道。
　　吴泽顿了一下，说：“八九不离十。”
　　陆云素怔怔地看着吴泽，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虽然已经进行了改革开放，但现在还是刚开始，大家都在黑暗中摸索，探寻光明的路。一些政策的弊端，也还未真正退出历史舞台。
　　最先知道吴泽要去深圳这个消息的人，是杨季。
　　杨季在门外听到吴泽和自己老爸讲话后，整个人心情变了不少。
　　在吴泽离开之后，杨季百思不得其解地问：“爸，你能不能通过关系，看看吴泽他到底考了多少分？”


第59章 离别季   我等你回来。
　　杨国芳望了一眼自己的儿子, 沉默着没有说话。
　　杨季不死心地说：“我就想知道吴泽考了多少分，你说他要是考得很高，这不是埋没人才么？”
　　杨国芳听完, 瞪他一眼，“你知道了又能怎么样，你能改变什么呢？”
　　这话说得杨季接不了。
　　是啊, 他知道了又能做什么呢？他什么都做不了。
　　他回想起和吴泽一起报名参加高考的事情，那时候, 若不是吴泽劝他, 他是不愿参加高考的。虽然杨国芳一直劝他, 但他并不听杨国芳的话。
　　后来吴泽来找他, 给他做思想工作, 他一想，也就报个名的事情, 到时候考不考还不知道呢，于是脑子一热, 就跟着吴泽一起报名了。
　　他刚开始其实没有抱希望，到后来高考的气势渲染起来, 才稍稍有那么一点紧张感。
　　他也没想到, 最后竟然吴泽没有去上大学，而他却要去上大学。
　　真是造化弄人。
　　杨季心里很难受, 特别是知道吴泽打算去深圳之后。
　　他把吴泽约出来，一起去喝酒。
　　喝到半醉半醒时, 开始说胡话，开始唠叨之前的事情。
　　“吴泽，咱俩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吧？”
　　吴泽用胳膊架着杨季的身子，应道：“是。”
　　“那你去深圳可不能不叫上我, 我要跟你一起走，跟你一起去深圳。”杨季哈出的每一口气，都带着浓浓的酒精味道。
　　吴泽知道他喝多了，故意逗他：“你考上了好大学，你不去上大学了吗？”
　　杨季大手一挥：“不上了，谁爱上谁上去，我要和你一起去深圳。”
　　吴泽笑着将杨季的身子扶正，没接他的话。
　　杨季这个人，表面看上去虽然大大咧咧，其实心思细着呢。
　　当初他死活不愿意参加高考，不是因为他不想参加高考，而是因为他不想让杨国芳失望。
　　从小到大，作为杨老师的儿子，杨季总是会承受一些寄予厚望的眼光，他表面上不在乎这些，其实心里很在意。
　　只是有时候，学习这种事情，承担了太多希望，反而适得其反。
　　杨季小学时候成绩是很好的，后来越来越差，越来越差，教过他的老师们都说，杨季这人聪明是聪明，就是不把心思放在学习上。
　　吴泽想，这大概是杨季保护自己的一种手段吧。
　　他把杨季扶回家，杨国芳开门接人的时候，闻到一股浓浓的酒味，眉头立即皱起来，“怎么喝了这么多？”
　　杨季眯着眼，半梦半醒间突然亢奋一下，振臂欢呼：“我还能喝！”
　　杨国芳看着杨季这副失态的样子，一巴掌拍在他的脑袋上，忍不住爆出口：“你还能喝个屁！”
　　说着托起杨季的胳膊，把他拽进屋子里。
　　吴泽看着两人进屋的身影，转身往回走。
　　回到家，房间里的灯还亮着，陆云素在等他。
　　一进门，陆云素起身，将毛巾放在装满冷水的水盆中浸泡一下，拧干，递给他。
　　“满身的酒味，难受吗？擦擦吧。”
　　陆云素的语气如常，听不出多关切，但吴泽看着那条递过来的毛巾，眼睛莫名有些酸胀，他接过毛巾，飞快盖住脸，在眼窝处使劲揉了揉。
　　平时这样的相处只当是寻常，可以后若是分开了，大概连听到她的声音都是奢侈了吧。
　　但他是一定要离开的，她那样优秀，可以自己做生意，可以考上好大学，可以走上自己想走的道路，如果他追不上她的脚步，又怎么配和她在一起。
　　深圳刚刚开始试点，他过去，可能会有另一番发展。
　　如果能趁着时代的新风走出一条崭新的道路，四年后，等她成为一名风光的大学毕业生的时候，他才能坦然地站在她面前。
　　陆云素见吴泽擦了很久也没把毛巾放下，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了？”
　　吴泽把毛巾放下来，笑了笑，说：“没怎么，想起一些事情。”
　　“什么事？”
　　陆云素问得突然，吴泽一下子愣住，没有及时回答。
　　只一秒钟的功夫，陆云素以为他不愿意回答，很快转移话题：“刚才霞姐来过了，她说她明天想去见见杨老师。”
　　吴泽“哦”了一声，没再说话。
　　不用想也知道，吴晓霞大概是要去杨国芳那里疏通。
　　没有用的，这种事情杨国芳也做不了什么，吴晓霞过去也只是给自己一个心理安慰罢了。
　　吴晓霞第二天一早，提了一只活鸡，一篮鸡蛋，两袋糖果，外加两条香烟，直往杨国芳家里去。
　　杨国芳见她这么大阵仗，吓到了，“你这是做什么？”
　　吴晓霞把东西往屋子里放，客气地说：“没什么，就是来看看您。”
　　杨国芳很清楚吴晓霞为什么而来，却还要装作一副不知情的模样，“来看我也不用提这么多东西，多破费啊。”这些东西，他不太想收。
　　吴晓霞看出他的意图，赶紧把所有东西都往屋子里放，边放边说：“不多不多，这些东西也没花费多少。”
　　杨国芳看着吴晓霞热情的模样，也不和她打哑谜，直接问道：“你是为吴泽的事情而来的吧？”
　　吴晓霞见杨国芳这样开门见山，一时愣住，忘了接话。
　　杨国芳又说：“这个事情很抱歉，我没有办法，我尽力了。”
　　吴晓霞热情的眼光瞬间黯淡下去，她尴尬地站在屋子中央，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
　　过了好久，吴晓霞才艰难地吞咽一下，小心翼翼地问：“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杨国芳望着他，叹了一口气，缓缓摇头。
　　吴晓霞双手垂下来，无力地在衣角搓了搓，她还想说些什么，但又觉得没有必要。她站在那儿不开口，却又不甘心离开。
　　就这样站了好一会儿，她才终于说服了自己似的，转身离开。
　　临走前，杨国芳叫住她，“东西你都拿回去吧。”
　　吴晓霞想挤出一个笑，但她愁容满面的脸上实在放不下一个笑，只得作罢。她最后只淡淡地说：“不用了，杨老师你留着吧。”
　　杨国芳不肯收她的东西，执意把东西塞到她手上，让她原封不动地带回去。
　　吴晓霞提着一只活鸡，一篮鸡蛋，两袋糖果和两条香烟，一路又走了回去。
　　杨国芳那里没有办法，吴晓霞只得接受吴泽要去深圳的事实。
　　吴泽坚持要去深圳，她劝了很久，没有劝动。
　　她和吴泽很小的时候就开始相依为命，虽然她出嫁得早，但这么多年，她与吴泽也没有真正的分开过。
　　现在吴泽要去深圳，深圳啊，多么远的地方，在祖国的南方，在离故土很远很远的地方。
　　吴泽要是离开了，万一发生什么事情，天南海北的，她完全不知道，这让她怎么能够放心呢？
　　可是吴泽做了决定，一般是劝不动的。
　　吴泽说要去深圳，让她想起那个时候父亲说要做生意。吴泽的性格，其实和父亲一样。
　　做生意的父亲最后落得那样的下场，去深圳的吴泽会有好发展吗？
　　吴晓霞越想越担忧，越想越不放心，吴泽一个人在他乡，没有人陪伴，一定相当困难。
　　思来想去，吴晓霞想到一个办法。
　　她联系上小姨家的表弟林志前，让他和吴泽一起去深圳做生意。
　　林志前对高考没有兴趣，他一开始就没有参加高考的打算，一直在捣鼓他的生意。
　　吴晓霞联系他时，问他愿不愿意和吴泽一起深圳，他立马就答应了。
　　吴晓霞很高兴，心想，多一个人多一分照应。吴泽出门在外，也算有个伴了。
　　吴泽对此没有太大的意见，林志前与不与他一起去深圳对他而言并没有什么区别。如果这么做能让吴晓霞安心一点，那也挺好。
　　转眼一周过去，吴泽简单收拾了几件衣服，提前买了火车票。
　　离开的时候，吴晓霞、陆云素和杨季来送他。
　　杨季有些不舍，但他却一拳打在吴泽的肩膀上，嬉笑着说：“兄弟，你以后发达了可别忘了我。”
　　吴晓霞皱着一张脸，听到这种玩笑话也始终笑不出来，她眼里含着泪水，似乎随时都会哭出来。
　　全场只有陆云素比较正常，她与平时没什么两样，脸上似乎看不出不舍的情绪，临别前，她还在叮嘱吴泽，让他在深圳多多注意抓机会。
　　吴泽看着神色如常的陆云素，心里的情绪异常复杂。
　　他并不希望看见陆云素不舍的表情，他怕自己会心软，可她真正没有不舍的表情时，他心里又空落落的。
　　要进站之前，吴泽最后看了他们一眼，眼光落到陆云素身上，有些不舍地问：“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这一别，以后就不能常常相见了。
　　陆云素看着火车站周围汹涌的人群，上前一步，走到吴泽身边，握住他的手，说：“我等你回来。”
　　松开手，一张桃木护身符遗留在他手上。
　　吴泽低头看了一眼手上的东西，又抬头去看陆云素。陆云素站在他面前，弯起唇角，露出甜美的笑。
　　那一瞬间，万物失色，过往身影化为背景，他眼中只有容得下一人璀璨的笑。
　　他伸手抱住她，在她耳边轻语，却又像许下承诺一样郑重：“好。”


第60章 一对比   无地自容
　　送完吴泽之后, 陆云素先用自行车把吴晓霞送到家，然后独自一个返回家中。
　　院子里空旷，只停着吴泽那辆自行车, 陆云素把自己的自行车停在吴泽的自行车旁边，并排放好，然后走进房间里, 准备做晚饭。
　　她习惯性的去拿米、去洗菜，把米淘干净、把菜洗干净之后才发现, 吴泽不在, 炒菜还得她自己来。
　　陆云素忍着油烟, 呛得咳了好几声, 才好不容易把菜炒好。
　　炒好之后, 她将菜从厨房里端出去，放到桌子上, 习惯性地朝房间里望一眼，嚷道：“菜好啦。”
　　说完之后, 她才反应过来，吴泽已经走了, 不会从房间里出来。
　　陆云素怔怔地看着房间门, 看了好一会儿，她才抽出一双筷子, 坐下，开始吃起来。
　　平常这个时候, 吴泽会坐在她的对面，和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从报纸上看来的国际形势，她对这些不敢兴趣，只默默听着, 不发表意见。
　　吃饭之后，吴泽会把碗筷都收拾干净，然后带着她出门溜一圈，消消食。
　　在周围逛完一圈之后，回来就坐在煤油灯下，开始看资料。
　　这是他们在很长一段时间内的相处模式，细细想来，已经有大半年。
　　从她嫁给吴泽开始，她和吴泽似乎更像朋友，而不是夫妻。
　　她会和他商量很多事情，吴泽是个可靠的人，每次都会给出很合理的建议，她信任吴泽，甚至有点依赖吴泽。
　　只是吴泽在她身边的时候，她自己并没有发觉。
　　陆云素一个人吃完饭，收拾好碗筷，准备出去走走。
　　出院子时，她看到吴泽那辆自行车，觉得他以后用不上了，应该放进屋里去，免得放在外面风吹日晒雨淋。
　　陆云素把吴泽的自行车推到屋子里，出门逛了一圈，大概二十分钟。
　　回来的时候，一推开门，看见放在院子的自行车挪动到了屋子里，心里一阵惊喜：难道吴泽回来了？
　　冷静下来之后，她才想起，这自行车是她自己推进屋子里的，并不是她异想天开的那样，吴泽回来了。
　　那一瞬间，陆云素才意识到，她有点想念吴泽。
　　她在感情方面很迟钝，即便这样，她也只是猜测，可能和吴泽相处已久，他突然离开，她或多或少会有些不适应，等多过几日就好了。
　　也或许，是她最近太闲了，整天无所事事，当然会胡思乱想。
　　于是第二天，陆云素一大早就起床，准备好两大袋瓜子，和陈奇一起出门卖。
　　她已经很久没和陈奇一起卖瓜子了，自从家里添了新丁之后，陈奇比谁都上进，仿佛不知道累，上完班之后又不知疲倦地去卖瓜子。
　　陆云素倒是有些佩服他这份责任感，他这么拼，也是想给吴晓霞和两个孩子好一点的生活条件。
　　现在卖瓜子的利润已经相当可观，陈奇已经不满足于只有陈超这一个帮手，他还想招一个人。
　　他把这个想法告诉陆云素时，陆云素并不反对。
　　陈奇说：“人选我已经想好了，听说上次因为招了陈超进来，惹得你和你舅妈之间产生嫌隙，所以我们要招一个人进来的话，直接招你表弟进来吧，也给你舅妈一个交代。”
　　陆云素直接拒绝：“这事我已经和舅妈说得清清楚楚，我不会用卢伟的，你另外找人吧。”
　　以李芳那个性子，招卢伟进来，肯定会惹出不少事情。
　　找亲戚帮忙就是里外不讨好，卢伟做得好那还好说，如果他做得不好呢？又或者，如果卢伟和陈奇发生矛盾，她应该站在谁的那一边呢？
　　如果真发生这样的情况，只有她夹在中间里外不是人，帮谁都会得罪另一方。
　　想想还是算了吧，别招进来搞事情。
　　陈奇见陆云素语气比较坚决，不像是在说客套话，点点头说：“那我再考虑考虑。”
　　陆云素卖了一天的瓜子，和老顾客之间说说笑笑，还真没有怎么想起吴泽。
　　只是卖完瓜子回到家，看见吴泽以前的一些旧物，还有他那双没带走的布鞋，一种失落的情绪又涌上心头。
　　陆云素觉得这样不行，她一定是太孤单了，没人陪她，她得回娘家住几天。
　　卢慧巴不得陆云素回娘家住，现在陆强天天唠叨他的工厂，她和陆强已经越来越没话题，女儿来了，可以陪她聊聊天，她也不会那么无聊。
　　陆云素没想到，陆强这回真的打算要开工厂了。
　　其实想想，书中也大概是这个时候，陆强开始着手创办自己的工厂。
　　陆强这些日子一直在思考如何创办工厂的事情，他天天早出晚归，约了好几个同事和朋友，四处考察，想确定一个大方向，也就是确定以后该往哪方面发展。
　　陆云素在家待了三天，只来来得及和陆强说上一句话。那还是陆强特意来找她，他问：“你觉得现在开厂，做什么比较有前景？”
　　陆云素回想一下书中陆强的工厂，说道：“女包。”
　　陆强成立的工厂，就是以女包起家的，后来逐渐壮大，拓展出很多与女性消费者相关的业务。
　　改革开放之后，女性的审美急速上升，大家开始追求时尚，追求潮流，而女性用户一直是一块庞大的市场，陆强如果现在能够在女性市场中占据一席之地，那以后的发展便不愁了。
　　“女包？”陆强沉思一下，说：“我考虑考虑。”
　　“你考虑什么啊考虑，”卢慧在一旁插话：“你能不能先把女儿的酒席考虑好？我们究竟要不要办？怎么办？在哪里办？”
　　卢慧提起这事，陆强才恍然想起，陆云素的高考成绩已经出来了，而且考得很不错，这么光耀门楣的事情，确实应该摆摆酒席。
　　“你看着弄吧，我没多大意见。”陆强最近忙得晕头转向，已经没时间去管这些事情，他觉得如果卢慧能解决这些问题，那就再好不过了。
　　卢慧瞪了陆强一眼，她就猜到陆强会这样说，心里也不抱期望，“那一切就都按我的想法来，你到时候不要有意见。”
　　陆强连忙说：“没意见没意见，不敢有意见。”
　　办酒席的事情，之后一直是卢慧在安排。
　　卢慧和李芳商量了一下，两人得确定一下日子，卢香香考上大学也要摆酒席，到时候两家弄在同一天，那就尴尬了，那些亲戚都不知道去哪一家比较好。
　　最后确定下来，李芳家摆酒席是在初六，而卢慧家摆酒席是在二十。
　　李芳的想法很简单，她家摆酒席一定要摆在陆云素前面，若是摆在陆云素后面，大家知道陆云素的成绩之后，再来问卢香香的成绩，那卢香香不会很尴尬吗？那不是平白无故被人当了笑话吗？
　　所以，她家的酒席一定得摆在陆云素的前面。
　　只是她没有想到，他们办了酒席之后，陆云素再办，依旧有很多人拿卢香香和陆云素做对比。
　　“哟，云素考了三百多分，香香才考了两百多哦。”
　　“云素这成绩，可以上省内最好的学校。这孩子真聪明。”
　　“是的呢，平时也没见她怎么复习，有段时间她还卖瓜子呢。倒是香香，总是关在家里复习，最后还是考不过云素，所以说啊，读书这方面，还是要看天赋的。”
　　这一对比，立马让李芳无地自容。


第61章 被顶替   为什么我成了吴泽？
　　摆过酒席之后, 就只等开学的到来。
　　陆云素报选学校时，填了邻省的一座大学。巧合的是，杨季也报选了邻省的一座大学, 虽然不是在同一个大学，但两人的学校相隔不远。
　　杨季这些天闲着无事的时候，总往陆云素那里跑, 他和陆云素商量着，开学的时候两人过去就行了, 不需要父母陪同。
　　两人把这个消息告诉自家父母时, 都遭到了强烈的反对。
　　卢慧说什么也不放心陆云素一个人去大学里报导, 一个女孩子, 刚去邻省, 人生地不熟的，被人欺负了怎么办？
　　陆云素解释说：“这不还有杨季嘛, 他会帮我的，咱俩会互相关照。”
　　卢慧听到陆云素提起杨季, 心里更加不开心，脸色拉下来, 说：“听说这几天, 杨季总往你那儿跑？”
　　“对啊。”陆云素回答得很坦荡，她不明白卢慧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怎么了？”
　　“那你要注意一些，”卢慧压低声音说：“你已经是结过婚的人了。”
　　陆云素愣了一会儿, 才反应过来卢慧话里的意思，她很惊讶，“我和杨季只是因为学校离得不远，才沟通多了一点。更何况, 他还是吴泽的朋友。”
　　“正因为他是吴泽的朋友，所以你才要更加注意啊。”
　　陆云素一听，也拉下脸，直说道：“是不是有人在你面前说闲话了？”
　　要是没人说闲话，卢慧根本不会知道杨季经常往她那儿跑的事情。
　　卢慧只说：“有没有人说闲话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你一个女人家，结了婚就不要和其他男人走得近。”
　　陆云素一阵语塞，辩解道：“他以前也常往我那儿去。”
　　“那时候有吴泽在，不会惹争议。现在吴泽都不在家，他还经常去找你，是不是不大合适？”卢慧煞有介事地反问。
　　陆云素沉默了一会儿，说：“妈，我觉得你的观念得改改。”
　　“我的什么观念？”
　　“我结婚了就不能和其他男人说话了吗？我知道自己无愧于心就行了，别人的嘴长在别人身上，我管不住，也不想管。”
　　“不是不能和别的男人说话，是不能单处相处太久，你想想，你们两人在屋子里待太久，谁知道你们在里面做什么呢？到时候风言风语出来了，最受伤的还是女人，大家只会说你怎样怎样，你明白了不？”
　　卢慧这话已经说得很直白，陆云素自然是懂的，虽然她的观念和卢慧的观念并不一样，但她能明白卢慧对她的好意，况且卢慧这些话也不是全无道理。
　　她只说：“以后会注意。”
　　接下来几天，她都没有碰见过杨季，因为杨季也遇到了同样的问题。
　　杨季把想要和陆云素一起去学校的事情告诉杨国芳之后，杨国芳强烈反对。
　　杨季很不满，“为什么？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难道连上大学都不能自己去吗？”
　　杨国芳直摇头，“你不能和陆云素一起去。”
　　“为什么？”
　　杨国芳拿书本敲了一下他的脑袋，说：“你最近是不是常常去找陆云素？”
　　“对啊。”杨季没有多想。
　　“以后少去。”杨国芳以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告诫他。
　　杨季听了更加不高兴，“为什么？为什么以后要少去？”
　　杨国芳恨铁不成钢地瞪着他，“人家一个新婚不久的人，丈夫刚刚离家，你这么殷勤地上门做什么？这不是上赶着让别人说她闲话吗？”
　　杨季正要反驳，听到最后一句，沉默了。
　　他一直觉得自己问心无愧，以为别人都会这样觉得，事实上可能是他想得太简单了，他确实该为陆云素多想想的。
　　“我以后尽量少去。”杨季闷闷地说。
　　就这样，两人商量着一起去学校的事情很快无疾而终。
　　之后的日子两人没再见过面，直到临近开学，杨季过来问陆云素，看看有什么要准备的东西。
　　其实没什么东西要准备，只带好几套换洗的衣服就行，至于一些生活用品，到了学校再买也不迟，免得还要大包小包地带过去，麻烦。
　　在这以前，陆云素被卢慧拉着去买了好几套衣服，花花绿绿的，看着略微俗气。
　　陆云素心里有些嫌弃，但她没敢说，这些衣服都是卢慧亲自为她挑选的，即使她再三拒绝也没能阻止。
　　用卢慧的话说，大学生就要有大学生的样子，要穿得朝气蓬勃一点。
　　陆云素无奈，只得遵循她的话，把这些衣服都带上。
　　去大学报导也是卢慧全程陪同。
　　陆云素帮卢慧买了票，两人乘火车到了邻省。
　　杨季没和陆云素一起乘车，但他也是同一天到达邻省，他和杨国芳到得比较晚，去报到的时候，学校登记处里几乎看不到其他学生。
　　杨国芳把杨季的资料递给作登记的人，那人看了看资料，抬头望了杨季一眼，问道：“吴泽是吧？”
　　杨季正东张西望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有些没听清，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你是不是叫吴泽？”工作人员有点不耐烦。
　　杨季听到“吴泽”二字，愣在当地，心脏骤停几秒，他一瞬间似乎明白了什么，但好像又什么都不明白。
　　他很懵，脑子里一片空白，似乎无法处理这句话中的信息。
　　他机械地转过脸去瞧杨国芳，“这是什么意思？”
　　杨国芳没理睬杨季，接过工作人员递回来的资料，满脸客气地说：“是，是吴泽，谢谢，麻烦你了。”
　　说罢，收起资料，拽着僵硬的杨季往校园宿舍里走。
　　杨季被杨国芳拉着走了一段距离，猛然反应过来，挣脱开，情绪激动地质问：“刚才那人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他为什么会觉得我是吴泽？”
　　“还有，你刚才为什么要承认我是吴泽？”
　　杨季站在去往宿舍的小道上，说什么也不肯再走，他心里隐隐有一个猜想，但他不愿意相信，因为这个猜想太过荒唐，他不敢面对。
　　他死死盯着杨国芳，他要一个解释，他一定要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62章 出事了   给你跪下了
　　杨国芳提着东西, 只说：“先到宿舍，到宿舍里再说。”
　　杨季把提着的被子往地上一扔，脾气上来了, “不，你就现在说，说清楚！”
　　杨季的声音很大, 惹得一旁路过的人传来异样的眼光。杨国芳看了看周围，沉着脸发话：“你让我在大路上给你说这个事情吗？说事情也要找个说事情的地方。”
　　“赶紧把东西提起来, 到你宿舍再说。”杨国芳低下头, 指了指地上用油皮袋包裹着的被子。
　　杨季冷静几分, 看杨国芳的样子不像是要隐瞒, 又转念一想, 在大庭广众之下谈论这个事情却确实不大合适，去宿舍再说也行。
　　他提起被子, 三两步找到宿舍。杨国芳跟在他身后，吃力地跟上杨季的脚步, 走到宿舍时，两鬓已经出汗, 他擦了擦额头, 将东西放进宿舍里一张下铺的空床上。
　　宿舍里一共六张床，有两个下铺已经被人占了, 还剩一个，被杨国芳给杨季占了。
　　其他两人不在宿舍, 杨季也没有心思去找他两位已经来报道的室友，他把东西放下之后，把门合上，对着杨国芳直接道：“你现在可以和我说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
　　杨国芳坐在光秃秃的床沿边，正欲开口，杨季突然说道：“爸，你要给我一句实话。”
　　杨国芳像一下子苍老了十岁，他抹了抹额头的汗，颤声道：“其实我……”
　　说到一半，杨国芳没再往下说。
　　杨季等半天等不到下文，很是着急，直白地问道：“你是不是把吴泽的录取通知书做了手脚？你把吴泽的分数换成我的分数了对不对？所以吴泽才一直查不到分对不对？”
　　说完，宿舍里面一片安静，似乎连空气都已经凝固。
　　过了良久，杨国芳重重叹了一口气，应了一声：“对。”
　　杨季得到确切的回复，瘫坐在地，不可思议地看着杨国芳。
　　虽然这些年，他与杨国芳的关系并不好，杨国芳对他寄予厚望，他没办法回应这份厚望，所以只能远离。但在他心中，杨国芳一直是个正直的形象。
　　他一直为有一个这样为教育事业做奉献的人民教师的父亲而骄傲。
　　可是，现在他却知道，原来他的父亲会为了他的前途，去做这些他十分不耻的事情。他的父亲会为了自己儿子的前途，毁掉另外一个人的前途。
　　杨季心里说不出的难受，仿佛一下子整个世界都塌了，他引以为傲的父亲原来居然是这样一种自私自利的人，他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
　　最后只是喃喃地问：“所以我并没有考上大学对不对？”
　　他现在的分数都是吴泽的，从一开始，杨国芳为他查分，就是在骗他。
　　难道当初他要查分，需要准考证，杨国芳却说找不到了。这哪里是找不到，这根本是不想让他查。
　　还有他的数学分数，根据他答题的水平，几乎是不可能达到的。
　　原来这一切都找有迹象的，只是他没有细心到这个地步，敏锐地察觉这些风险。
　　亏他之前还真情实感地开心，以为自己走了什么狗屎运，真的考上了本科大学。没想到这一
　　切竟然是杨国芳为他一个人编织的一场虚假的梦。
　　这个梦对于他而言是好的，可是对于吴泽呢？
　　杨季想起送吴泽离开的那天，吴泽还真心地恭喜他，让他好好读大学，不要辜负四年时光。
　　可原来这上大学的机会，竟然是他偷来的，还是从吴泽手上偷来的。
　　吴泽一直都是很想上大学的吧，这个上大学的人本来也应该是他。
　　杨季想着想着，从地上撑着身子坐起来，直接往外走。
　　杨国芳一看，马上拽住他，“你要干什么？”
　　“我要把这件事说出去。”杨季坚定地说。
　　“你要怎么说，说给谁听？”杨国芳拉着他，不让他出门。
　　杨季挣脱开来，愤怒地走到宿舍门前，大声吼着：“我要向上面举报，我要把上大学的机会还给吴泽！”
　　这件事本来就瞒不了多久，杨季上了大学就会知道自己用的是吴泽的名字，但杨国芳以为，只要杨季做好入学登记，这一切都算是尘埃落定，板上钉钉的事情，谁也改不了了。
　　没想到杨季反应竟然这么大，要去举报。
　　他赶忙拉住杨季，“你不能出去，你不能把这件事宣扬出去，你说出去，你知道我会受到什么样的处罚吗？周围人会怎样看我吗？我的下半辈子不用活了，你去举报，就等于逼我去死！”
　　“去死”这两个字听得杨季心头一颤。
　　他顿了一下，说：“这件事本来就是你不对，你改了人家吴泽的分数，换成我的，这样对吴泽公平吗？你应该接受你应得的惩罚。”
　　“吴泽那孩子聪明，就算不读书，在哪儿都会混得有出息。你不一样，你要是不读书，以后去做什么呢？再说了，我这样做，难道不都是为了你，你说说我这么做对自己有什么好处吗？”杨国芳的声音也逐渐大了起来。
　　杨季冷哼一声：“你如果真的觉得是为我好，为什么做这件事情的时候连问都不敢问我呢？你这是对我好吗？你明知道我不会答应，你还瞒着我替我偷了我好朋友的分数，你跟我说这是为我好？”
　　杨季越想越生气，当初杨国芳做这件事情的时候，大概根本没有考虑过他和吴泽的关系。也大概根本没有把他当成亲生儿子。
　　要不然，为什么杨国芳不替他考虑一下他会面临怎样难堪的处境呢？
　　杨季拉开门，直接往外走，他一刻也不想停留，一刻也不想待在宿舍里，他要出去，他要去举报！
　　杨国芳的力气不及杨季的气力大，他拉扯几下，没有拉住，被杨季挣脱开。
　　杨季从宿舍里走出去，走出了几步，后面扑通一声响。
　　他回过头一看，杨国芳跪在他们宿舍的门口，老泪纵横地望着他。
　　陆云素到学校之后，卢慧帮着她把东西搬到宿舍，整理好之后，陆云素在操场上等着杨季。
　　来之前杨季和她说好，要在她的学校汇合，一起吃顿饭。
　　陆云素等了好久等不到人，心里纳闷，杨季是出什么事情了吗？


第63章 扔被子   谁干的？
　　等了好一会儿, 陆云素没等到人，不准备等了。
　　她为卢慧买了下午五点的火车票，再等下去, 时间怕是来不及。
　　陆云素先带着卢慧去外面点了两个菜，等菜的时候，卢慧问她：“你不是说杨季要过来的吗？”
　　“不知道他那边出了什么事情, 没过来，咱也不用等他, 再等他就你就赶不上火车了。”
　　卢慧“哦”了一声, 又问：“你们学校离得近吗？”
　　“不算远, 要是坐公交车的话, 大概要半个小时。”陆云素漫不经心地回答。
　　“那你们之后会常联系吗？”
　　“看吧, 上大学之后事情很多的，说不定忙起来也没时间相聚。”
　　卢慧点点头, 动了动嘴唇，还想说些什么, 两盘菜正巧这时候端上来，打断了她接下来的话。
　　陆云素把白米饭先端到她面前, 说：“你先吃吧, 待会儿还要坐三个多小时的火车。”
　　两人吃饭的时候，陆云素还以为卢慧会趁机说教一番, 但卢慧却出奇地安静，只一个劲地低头扒饭。
　　陆云素也只好加快速度, 一顿饭吃得火急火燎，很快就解决了。
　　陆云素搀着卢慧走出去的时候，卢慧眼圈红红的。陆云素一看，这情形是她最不擅长处理的, 赶紧找话题，放松情绪。她指了指道路旁边的商铺，说：“要不要给老爸带点特产回去？”
　　卢慧呸了一声，“我才不给他带，他送都不送你一下，你还记挂他做什么？”
　　卢慧嘴上埋怨陆强，实际上可从来没有拖过后腿。陆强说要办工厂，卢慧不赞成，等陆强具体开办起来，卢慧也跟着帮了不少忙。
　　她知道陆强没时间送陆云素来学校，所以她主动要求跟过来，即使陆云素再三拒绝，她也一定要跟过来。
　　陆云素了解卢慧的性格，知道她只是嘴上逞强，拉着她进了路旁的几家小店，买了几袋果脯，让卢慧回去带给陆强，并叮嘱：“这东西含糖量高，你别让老爸一次性吃太多。”
　　卢慧看到陆云素有这份心思，心里偷着乐，嘴上却还是硬话：“你爸现在一门心思忙在他那工厂上，说不定都没时间吃呢。”
　　陆云素笑笑，“那正好，那就你吃，不给他留。”
　　两人说说笑笑，一下子冲淡了离别的气氛。
　　去火车站只能坐公交车过去，陆云素带着卢慧做公交的时候，公交车上的人很多，陆云素就扶着卢慧，站在公交车的前门处。
　　公交车师傅说，这段时间是开学的时间，公交车上什么时候都是满的。
　　卢慧问道：“去火车站大概要多长的时间？”
　　“大概二十分钟。”
　　陆云素估摸了一下时间，心想，应该来得及。
　　但实际上，十多分钟就到了。
　　陆云素把卢慧送到火车站时，卢慧又红了眼眶，火车站似乎是个催泪的地方。
　　卢慧拉着陆云素的手不肯进站，她朝眼睛下方抹了一下，嘱咐她：“你东西我都替你整理好了，棉被都铺好了，床单还没铺，你晚上睡觉的时候再铺。水壶也给你放在桌子上，鞋子都摆在床铺下面。你的东西你别不知道放哪里。”
　　“好的好的，我都知道了。”陆云素心想，一定是她在操场上等杨季的时候，卢慧又替她重新收拾了一遍。
　　“还有，你那三个室友，看起来人都不错，说话轻声细语的，一看就是好脾气的姑娘，你和人家要好好相处，外面不比在家里，要忍耐些。”
　　宿舍里还来了三位室友，陆云素只简单认识了一下，还没怎么深入了解就到操场上等杨季了。看来卢慧在替她收拾东西的时候，和她几个室友还聊了挺多。
　　“好的好的，我知道我知道。”陆云素催促着他进站。
　　卢慧还是不肯进，又说道：“你脾气和你爸的脾气有些像，我怕你有时候太犟，得罪人。学校就像一个小社会，你们来自五湖四海，谁也不会惯着你，你要自己……”
　　卢慧话还没说完，一旁的陆云素噗呲一声笑出来，“我怎么越听越觉得我就是一个从小被宠坏的孩子？”
　　卢慧瞪了她一眼，“我和你爸难道不宠你吗？”
　　“宠宠宠，你和爸最宠我了，你放心，我不会和别人结怨的，我会好好和人家相处，好好的生活，好好的学习，好好的吃饭。母上大人，你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没有的话，该进站了哦，要不然就要错过火车了。”
　　陆云素说了一连串，说得卢慧哑了火。
　　她还想补充一点什么，还没想出来，就被陆云素推着进了站。
　　在最后分别的时候，陆云素朝卢慧挥挥手，说：“妈，回家了要是收到吴泽的来信，你记得寄给我。”
　　卢慧进去了，完全看不到身影了，陆云素朝着空气挥了两下，收回手，转身往回走。
　　一瞬间，她有些难过。
　　这个崭新的环境，周围竟然没有一个认识的人。
　　吴泽去南方了，他走得匆忙，连她在哪个学校上学都不知道。陆强和卢慧留在老家，一年也见不到几次。吴晓霞和陈奇也在老家，他们有他们的生活，以后也很难见到。
　　唯一一个算是认识的人，杨季却放了她鸽子。
　　她似乎，又是孑然一身。
　　陆云素坐公交车返回学校的时候，心里头有些空荡荡的，不是很汹涌的难过，是那种淡淡的绵长的难过，像是一口气憋在心口，没有办法完全地吐出来，总是膈应着自己。
　　她垂着头走进宿舍，发现寝室门口堆了一套棉被。
　　“这是谁的啊？”怎么有人把棉被往底下扔呢？
　　寝室里还是先前就见过的那三个室友，陆云素朝她们望了一圈，发现没人承认，大家都怯怯地望着她，不言语。
　　陆云素伸手把地上的棉被抱起来，准备先放在自己床上，结果发现，她床上重新铺了一套棉被，连床单都铺好了，一片花色床单。
　　这床单不是她的！
　　陆云素赶紧把手上的棉被翻了翻，翻出之前卢慧在上面做的红色记号。
　　感情这床被人扔在地上的被子是她的。
　　陆云素重新把被子放回到寝室门口的地上，目光冷冷扫过在场的三个女同学，“谁干的？”


第64章 捡起来   否则后果自负
　　三个女同学被陆云素突然的出声吓了一跳, 她们全都抬起头打量着她，目光既坦荡又有些闪躲。
　　坦荡是因为棉被不是她们扔的，闪躲是因为她们没胆量指认真正的罪魁祸首。
　　没人接话, 宿舍里的气氛陷入一种诡异的平静，三个女同学很快埋下脑袋，装作去忙自己的事情。
　　陆云素从她们的神情中已经猜了个大概, 她走近自己的床铺，旁边原本放着她的东西, 现在全部换成了另一个人的东西。
　　其他三个女同学的东西没动, 没有调换位置, 那只有一个可能, 宿舍来新人了, 这个新人占据了她的位置，把她原本放好的东西全部搬开了。
　　陆云素盯着不愿开口的三人, 又问了一句：“宿舍里来了新人？”
　　这时候，陆云素对面的那个舍友憋不住, 正要开口，突然从外面走进一个高挑的女同学。
　　女同学上身穿着白色带黑边的时尚衬衫, 下面是一条黑色齐小腿半身裙, 纤细的腿下踩着一双米白色小皮鞋，顿时衬得宿舍其他人像是村里刚进城的小姑娘, 质朴得很。
　　这年头能这样打扮的人不多，这位同学一看便是出生富贵人家。
　　陆云素眯着眼瞧她, 靠在床边问了一句：“你是新来的同学？”
　　那位女同学皱了皱眉，眼神扫过陆云素靠着的地方，她似乎对于陆云素靠在她的床边极度不满，她若无其事地站着, 把披散着的头发向后撩了撩，像是没听见陆云素的话。
　　对面那个叫做尤甜甜的舍友见气氛有些尴尬，出来打圆场，向陆云素解释说：“这位是苏洁，我们宿舍刚来的新人，你之前去送你母亲了，没碰见她。”
　　陆云素“哦”了一声，斜睨着苏洁，指了指宿舍门口，冷声道：“我的被子是你扔的？”
　　苏洁往床上一坐，开始揉自己的小腿，漫不经心地说：“那被子都这样破了，早该扔了。”
　　明明是苏洁占了别人的位置，还把别人的被子扔到地上，但她却能丝毫没有愧疚之心地说出这一切，这让人觉得有些可怕。
　　宿舍里其他三个女同学都不敢开口说话，她们有些惧怕苏洁的盛气凌人，苏洁看上去就不太好惹，估计从小在家里被娇养惯了。
　　但是陆云素偏偏不惯着着她，“既然你承认了，那麻烦你把我被子捡起来，抱到这张床上，物归原主。”
　　陆云素说完，指了指苏洁坐着的这张床。
　　苏洁不屑地望了望陆云素，顺势躺在床上，垂着眸，从细小的眼缝里望她。
　　面前的人穿着朴素，看起来不像有钱的样子，估计家里是种地的吧。苏洁在心里把陆云素评估一番，才开口说：“我不愿意睡上铺，你这个下铺位置我很喜欢，我出二十块钱，你把这个床位让给我。”
　　苏洁说完，很迅速地从包里掏出二十块钱，递给陆云素。
　　二十块钱在当时可是一笔巨款，很多人辛辛苦苦上班，一个月也才能拿二十多块钱。对于生活拮据的大学生来说，二十块钱可能是一个学期的生活费用。
　　而苏洁掏出二十块钱的时候，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一点也不心疼。
　　一旁的三个女同学则有些羡慕地看向陆云素，宿舍里八张床，四个下铺，明明每人都占了一个下铺，怎么苏洁偏偏就看中陆云素的那一个呢？
　　陆云素此时没空理会旁人的心思，她看向苏洁手中的二十块钱，只觉得有些好笑。
　　她接过二十块，拿在手上仔细瞧了瞧。
　　苏洁看见她的动作，嘴角扬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
　　这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的事情都是能用钱解决的，这个道理苏洁可太懂了。
　　从小到大，她想要的东西，都能通过多付点钱得到。大多数人在金钱面前是没有什么抵抗力的，眼前这个人也不例外！
　　只是苏洁没想到，下一秒，二十元纸票被狠狠甩到她脸上。
　　她惊愕地坐起身，不可思议地望向站在她面前的人，脱口而出：“你脑子是不是有毛病？”
　　陆云素抱臂望着她，“二十块钱就想买下我的位置？你打发叫花子呢？”
　　苏洁一听，神色又恢复如常，原来是价格不乐意，她还以为真有人不喜欢钱。
　　果然人都是贪得无厌的，二十块钱都嫌不够，苏洁呲了一声：“那你想要多少？”
　　陆云素伸出两个手指头，“二百。”
　　“你怎么不去抢？你以为我的钱都是大风刮过来的啊？”苏洁望向陆云素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疯子。
　　她不明白，陆云素是怎么能够说出这样荒唐离谱的话。
　　陆云素态度很决绝：“那就免谈，你收拾好你的东西，马上搬开，这床铺是我的。”
　　苏洁面上挂不住，一直不起身，撑着腰打量陆云素，一脸傲气地说：“谁说这床铺是你的了？现在上面都是我的东西，我说这床铺是我的。”
　　陆云素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人，懒得和她再争吵，直接拉起苏洁的手，说：“既然这样，我们一起去找管理员，我想管理员应该有办法证明这张床是谁先占有。”
　　“不用去找管理员，你问问她们不就是了？”
　　苏洁挣脱开来，把目光转向周围的三个女同学，三个女同学一直处在争吵的范围之外，这时候突然被苏洁提起，都有些懵。
　　反应过来之后，三个人都低着头，不敢说话。
　　陆云素倒是没有什么意外，她早料到是这样一副情况，若不然她也不会直接提出去找管理员。
　　“不，我就要去找管理员。”陆云素不给苏洁拒绝的机会，抓着她的手，直接把她拖了起来。
　　苏洁娇生惯养的，哪里有什么力气，这下被陆云素一扯，就扯到了宿舍门前，她使劲挣脱，但陆云素的手像粘了胶水，紧紧粘着她的手，怎么甩也甩不掉。
　　苏洁没挣脱开，脾气也上来了，“去就去，你以为我还怕管理员不成？”
　　苏洁话虽说得硬气，但心里还是有些别扭。
　　不为别的，她今天要是为换床单的事情与陆云素闹到管理员那里，那没准她在学校一夜之间就成了众所周知的苛刻人物，以后男生见了她，说不定得绕道而行，那这就得不偿失了。
　　陆云素不懂苏洁心里的小九九，她把苏洁带到宿舍门口的时候，指了指地上的棉被，“捡起来，道歉。”
　　苏洁脸上呈现出十分难看的神情，她抬起头扫了陆云素一眼，“你不要太过分！”
　　把别人被子扔在地上的人虽然是苏洁，但苏洁却全然不觉，反倒污蔑起别人来，说陆云素太过分，真是好笑。
　　陆云素拦在门外，神色清冷，一字一句道：“给你两分钟，把我的东西放回原来的地方，不然后果自负。”
　　“后果自负？”苏洁气得不轻，她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坚决不捡，我今天就不检，我倒是要看看你怎么让我负！”


第65章 这样啊   我跟谁急！
　　陆云素让苏洁把她的棉被捡起来, 苏洁高傲地站着，摆明了不捡。
　　两人面对面站着，气氛剑拔弩张。
　　宿舍里的其他人, 谁也没有料到，开学第一天，宿舍里就有人闹矛盾, 都吓傻了。
　　尤甜甜反应快，赶紧放下手中的事情, 插到两人之间, 把地上的棉被抱起来, 放到陆云素的床上, 试着打圆场：“我捡我捡, 你们别为这个闹脾气，大家以后还要相处很久, 以和为贵嘛。”
　　苏洁却丝毫不领情，觑她一眼, 捏着嗓子说：“谁让你多管闲事？”
　　尤甜甜出来当和事佬，也是不想两人把事情闹大, 告到管理员那里去。本质上都是为陆云素和苏洁两人好, 没想到苏洁却当众让她下不来台。
　　尤甜甜整张脸憋得通红，站在墙角, 手指不停地搅动衣角。
　　陆云素用余光瞟了一眼角落里的尤甜甜，又扫视了另外两个女生, 提高了调子，说：“以后帮人的时候要擦亮眼睛，不要什么人都去帮，遇到些没心没肺的人, 好心可能会被当成驴肝肺。”
　　“你说谁呢！”苏洁立马听出陆云素话里有话，暗中的讽刺。
　　“谁接我话我说谁。”
　　“你……”苏洁气得不轻。
　　陆云素没和她废话，直接往宿舍外面走，“别耽搁时间了，还要去找管理员呢。”
　　宿舍管理员是个五十多岁的阿姨，但看着比实际年龄要小一些，可能是一头乌发的缘故，看着很有精神气。
　　她在宿舍楼的进门处有一个休息室，没事的时候会在里面休息。
　　陆云素带着苏洁直接敲响了宿舍管理员的门。
　　“李阿姨，你在吗？”
　　管理员从休息室里出来，望向门外的两个小姑娘，“什么事啊？”
　　陆云素把整个事情大致讲了一下，才说：“这床铺本来就是我的，三个宿舍同学都可以作证。苏洁是强占了我的位置，现在我要求她把位置还给我，但是她不肯，我希望李阿姨能给她做做工作。
　　管理员听了，面无表情地看向苏洁：“她说的是不是真的？”
　　苏洁点了点头，“真的。”
　　“既然是真的，那你把床铺还给她。”宿舍管理员立即下了论断。
　　苏洁毫不妥协，直说道：“我喜欢那个下铺，我要住那个位置。”
　　苏洁一定是长期不和人打交道，而且被家里人宠上了天，才会脱口而出这样的话。
　　“我先占据的位置，为什么要让给你呢？”陆云素也直言不讳。
　　“宿舍的床铺为什么要自己占领呢，按照什么规律分配不可以吗？如果有人当天因为有事情耽搁了，那不是很亏很亏？”
　　苏洁还想争辩什么，李阿姨不大耐烦地挥手制止她：“好了好了，别吵，既然是你占了人家位置，那你把位置让出去就好了。”
　　苏洁一听，她哪里肯让，直接嚷嚷起来，“阿姨你偏心，你偏向她！”
　　做宿舍管理员，最怕听到这种论调，李阿姨激动地站起来，望向苏洁，“饭不能乱吃，话不能乱说，这位同学，我有哪方面处理得让你不满意呢？”
　　“你把床铺分给陆云素我就很不满意！”苏洁气急败坏地质问管理员：“你是不是收过陆云素什么好处！”
　　管理员还真没有收过陆云素半分钱的好处，只是因为陆云素刚搬进来时，遇到她客气地点点头，她觉得这个小姑娘挺有礼貌，就多了一份心思。
　　“我不管，我就睡那个下铺，我也不搬，你们谁要是动我东西，我跟谁急！”
　　苏洁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看得管理员一脸无奈。但管理员经验丰富，也不是没有遇到类似的事情，她正起身板，一脸严肃地说：“如果这样，我要联系你父母。”
　　苏洁一副毫不担忧的神态，“你联系啊，你随便联系，我不介意。”
　　“哦，顺便说一下，我妈就在学校里面，你找她应该挺方便。”
　　管理员一听，觉得事情有些不对，“你妈在学校里工作？她是做什么的？”
　　“教授。”苏洁颇为得意地说。
　　这么说来，苏洁的母亲竟然是这座学校的教授？
　　不仅管理员没有想到，连陆云素也没有想到，她老半天才消化完这个消息，不禁感叹：明明母亲是一位大学教授，为什么女儿的素质会这样差呢？
　　管理员听完，神色变了变，自言自语地感叹一声，“这样啊。”
　　然后抬起眼，看向陆云素。
　　陆云素看着管理员，心里生出一股不大好的预感。果然，管理员一开口，便是试探：“这个床铺真的是你先占领的吗？”
　　陆云素的脸冷了几分，她用坚毅的目光回望管理员，丝毫不露怯地大声喊道：“是！”


第66章 对不起   没有这个人
　　管理员望了望态度坚决的陆云素, 又望了望态度高傲的苏洁，察觉这件事有点难办。
　　这两人的性格似乎谁都不会服软。
　　“这样吧，我去你们宿舍看看, 看到底是怎样一个情况。”管理员阿姨说完，拿起旧木桌上的老式钥匙，轻轻带上了休息室的门。
　　陆云素和苏洁领着管理员进宿舍的时候, 三个女舍友正在打扫卫生，抬头看见宿舍门口倏然出现一个人影——管理员的身影, 皆是吓得一愣, 以为宿舍出什么问题了。
　　管理员走进去, 走到陆云素那张床的面前, 扫视一眼宿舍里面的每一个人, 问道：“这个床铺是怎么回事？怎么两位同学都说是自己的，你们有什么证据可以提供吗？”
　　一个室友晃了晃脑袋, 正准备开口，尤甜甜向她使劲使眼色, 室友这才打住。
　　宿舍管理员见没人搭话，指了指一旁的杂物, 问：“这是谁的？”
　　“我的。”陆云素直言不讳。
　　管理员转身去问苏洁, “你的东西呢？怎么没看到？你都放在哪儿？”
　　苏洁指了指床底，又指了指宿舍门口的空隙地。
　　宿舍管理员没说话, 不动声色地在宿舍里踱来踱去，来回走了两圈, 朝陆云素问道：“你父母是做什么工作的人？”
　　陆云素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起工作的事，毫不防备地说：“普通工人。”
　　哦，原来是工薪阶层。
　　宿舍管理员心里的天平仔细衡量了两人所说的话，这时候表态说：“既然这床上现在放的是苏洁的东西, 那这个床铺就归她吧。”
　　苏洁扬起嘴角，不以为意地瞥了一眼陆云素。她就知道，搬出她妈比什么都好用。
　　宿舍管理员做了决定之后，似乎觉得有些对不住陆云素，也不去看她，只留下这么一句，然后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快要走出宿舍时，后面陆云素的声音响起来，“等等，您刚才说床上放的是谁的东西，谁就会拥有那张床是吗？”
　　宿舍管理员回头，艰难地应了一声：“是。”
　　“那好，现在这个床铺上的所有东西都属于我，那这个床铺也属于我。”
　　宿舍管理员定睛一看，那床上花里胡哨的床单不见了，原本放在床上的东西现在全部放在空出来的上铺床板上。
　　一旁的苏洁很是不服气，“你这是什么野蛮做派？”
　　她怎么也没想到，连宿舍管理员都明着帮她了，陆云素居然还能和她对着干。
　　宿舍管理员说床铺是她的，陆云素居然把她床上所有东西都搬走！
　　陆云素力气大，几下就把苏洁的被子抱上上铺的床板，但是苏洁力气小，想用力把东西拽下来，却害怕自己接不住。
　　苏洁气得直跺脚，疾步走到宿舍管理员那里告状，“你看这个陆云素，根本没把你当一回事，你人的一只脚还没踏出门呢，她就拿你的话当耳边风。”
　　陆云素不在意这些，她咄咄逼人地问宿舍管理员，“你刚才说过的话，总归是算数的吧？”
　　宿舍管理员听得脑袋一阵疼，她折回，盯着和她反着干的陆云素，心里十分恼火。
　　但偏偏陆云素用她之前的话来拿捏她，让她无法反驳。
　　一时之间，气氛又变得尴尬起来。
　　宿舍管理员盯着陆云素，苏洁也盯着陆云素，陆云素却铺着自己的床单，似乎没把这两人犀利的眼光当一回事。
　　眼见气氛越来越尴尬，尤甜甜主动站出来，说：“这样吧，我把这个下铺让给苏洁，我睡上铺。”
　　宿舍管理员正愁找不到法子解决这件事，此刻尤甜甜给台阶下，她也就顺势接道：“苏洁你不是要睡下铺嘛，这位同学的下铺也挺好，你就睡这个吧。”
　　宿舍管理员像是终于解决了一件棘手的事情，长长叹了一口气，临走前望向尤甜甜，问：“你叫什么名字？”
　　尤甜甜笑着回复道：“我叫尤甜甜。”
　　宿舍管理员“嗯”了一声，表示记住了。
　　这件事虽然以尤甜甜让出下铺而结束，但陆云素与苏洁的糟糕关系才刚刚开始。
　　陆云素也没想到，开学第一天就和舍友发生了矛盾，不由地想起卢慧走之前和她交代的话，要她好好和舍友相处。
　　她最开始又何尝不是想好好相处呢，只是苏洁扔了她的棉被，做得太过分了。
　　任何人发生这样的事，心里都不会很愉快，陆云素心情烦躁的时候，想找熟人说说话，但这里人生地不熟，哪里有熟人能够聊天呢。
　　陆云素想到了杨季，杨季说好了开学之日来找她的，最后却没来。既然杨季不来，那她就去杨季的学校找他，两人聚一聚，顺便交流一下各自的学校情况。
　　陆云素找了个空闲的时间，兜里揣上当初杨季给的地址，一个人乘了半个小时公交车，外加走了二十分钟的路程，才终于到了杨季的学校。
　　陆云素对杨季的学校并不熟悉，她按着杨季之前给的地址和班级信息，直接去了杨季的教室。
　　她拉了一个同学过来，小声问道：“能不能帮个忙，把你们班的杨季叫出来一下？”
　　那位同学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会儿说：“我们班没有叫杨季的人。”


第67章 文艺汇   你会弹钢琴吗？
　　没有叫杨季的人？难道她找错教室了？
　　陆云素重新拿出杨季给她的地址, 确认了一下，没错，就是这个教室。
　　陆云素探着脑袋往教室里望了一眼, 扫视一周，没看见杨季的身影，陆云素有些失望, 转身准备走。
　　突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陆云素转过头去, 杨季正站在她身后, 一脸笑意地望着她。
　　瞧见两个同班同学从教室里走出来, 杨季脸上的笑意立即消失了, 他用胳膊碰了碰陆云素的胳膊, 说：“咱们话去外面聊吧。”
　　教学楼前方是一块绿色的草坪，草坪上还竖着一块“请爱护花草”的标牌, 杨季在草坪边停下来，问道：“你怎么突然来找我了？”
　　陆云素直勾勾地望着他：“开学的那天你不是说要来找我的吗？怎么没找？”
　　杨季垂头盯着脚边从草坪里伸出来的几株小草, 时不时抬起脚轻轻撩拨，眼睛一会儿瞧瞧这边, 一会儿又瞧瞧那边, 就是不敢往上看。
　　杨季是个率性的人，有话从来不藏着掖着。而且他一向不会让别人的话落到地上, 无人接，很少出现这样不知道该如何回话的情况。
　　陆云素见他不大自在, 有些担忧问：“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沉默了好一阵子的杨季这会儿终于不沉默了，他抬起头说：“没事。”
　　“那你为什么不找我？”陆云素自然而然地接话。
　　这话，杨季没法答，所以杨季又低头陷入沉默。
　　陆云素不明白杨季这是怎么了, 问句话，十年都回答不出来。问他出没出事，他又说没事。那现在是什么情况呢？
　　难不成变成大学生，杨季换了一个性子？
　　陆云素原本不想打探别人的私事，但杨季实在太奇怪了。
　　她凑近杨季，有些感叹地说：“我感觉你变了。”
　　杨季先是惊愕一下，随后露出一丝绝望，她不知道陆云素是话中有话，还只是随口说了一句。
　　他脸上的笑容也僵固在脸上，却也不是愁苦表情，反而是一个充满活力的笑容。
　　“哦？我变了吗？”杨季还是够谨慎，不直接点破。
　　“你变了，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陆云素有些抱怨地说。
　　杨季确实是变了，以前的杨季不会这样反驳她。以前的杨季只会顺着她的话，十分高调地承认：对，没错，我变了，变得更好了！
　　“我以前是哪样的呢？”话一出来，杨季当即察觉出来用词的不妥，马上改口说：“人总是会变的嘛。”
　　这话一出来，陆云素的违和感更甚，她总是不能相信，这些话是从杨季口中说出。
　　两人走到操场上，散了一会儿步，因为话不投机，很快便觉得索然无味。
　　陆云素要回学校了，这次她见杨季，感觉杨季像变了一个人，这样她心里怪难受的，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分别前，杨季朝她挥手告别的时候，突然说道：“你以后不要再来学校找我。”
　　陆云素站在不远处，与杨季隔着三十米的距离，她转过头来看身后的人，有些疑惑，有些不解，“为什么？”
　　为什么不要来看他？
　　杨季笑笑，似乎不太敢面对陆云素，他低着头，不看她：“以后课程多，要忙的事情多，我怕我没时间。”
　　陆云素看着杨季始终不肯抬起来的头，决绝地说了一句：“好，知道了。”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个地方。
　　陆云素还有一堆问题，原本想问杨季，为什么他的同学说班级里没有他？
　　但看着杨季这样冷淡的态度，陆云素便什么都不想问了。
　　陆云素回到宿舍的时候几个舍友正坐在床上聊天，陆云素一进门，直接倒在了床上，其他几人见状，很识趣地闭了嘴。
　　半晌，尤甜甜叫唤几声：“陆云素？陆云素？你睡着了吗？”
　　陆云素躺在床上，心情烦闷，只闷声闷气地回了一个字：“没。”
　　尤甜甜又说：“刚才班长过来，交代了我们一件事情。说是新生文艺晚会每个班需要出一个节目，我们班进行大合唱，但需要一个会弹钢琴的人来伴奏。班长问我们会不会，我们都说不会，你当时刚好不在，没法表态。现在问问你，你会弹钢琴吗？”
　　陆云素会弹钢琴，但她现在完全没有这个心思，她还在琢磨杨季的事，她总觉得杨季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才变成这个样子，但能发生什么事情呢？
　　如果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她问他的时候他一言不吭呢？
　　“陆云素？”尤甜甜见陆云素不回答，又轻轻催了一声。
　　被打断思绪的陆云素愣了好一会儿，回过神，刚想回答，不料被人抢了先。
　　“不用问她了，班长已经找了我弹钢琴。”
　　苏洁从外面回来，一脸淡然地望着众人脸上羡慕的表情，这表情于她而言，很受用。


第68章 收礼物   全校第一名
　　从平时的穿着打扮便可以看出, 苏洁的家境一定是比较富裕的，所以她会弹钢琴这种事情似乎也是理所当然。
　　大家并不惊讶，只是羡慕。女孩子会弹钢琴, 说出去是一件多么高雅的事情。
　　那时候大家紧吃紧穿，满心满眼都在为高考奔命，谁有这个条件去学这样一个烧钱的爱好？
　　也只有苏洁这种从小过惯好日子的人, 才有机会吧。
　　宿舍里的几个女孩子差不多都是同龄，心里说不羡慕是假, 她们又何曾不如人？只是没有苏洁那般家境而已。
　　只有陆云素, 躺在床上想着事情, 并不去看苏洁。
　　也许是开学第一天就结下梁子的缘故, 苏洁对于陆云素的一举一动都格外在意。她粗略瞟了一眼, 其他女生眼中满是羡慕，只有陆云素, 浑当没听见她的话，连眼睛也不看她。
　　这时有人在问：“苏洁, 你真的会弹钢琴吗？”
　　“当然了，我从小就学了。”苏洁说着话, 向自己床铺走去。
　　她的床铺是原先尤甜甜让给她的, 而原先尤甜甜的床铺就在陆云素床铺的对面。苏洁在陆云素对面床铺坐下，眼睛不经意望向陆云素, 见她还是无反应。
　　其他女生则发出长长几声惊叹，惊叹里混着掩饰不住的羡慕：“哇, 苏洁好厉害啊！”
　　苏洁听着大家的吹捧，心里很高兴，脸上却装作毫无表情，她眼睛瞟向陆云素, 陆云素依旧无反应，只是呆呆地躺着，似乎有心事。
　　见激不起陆云素的反应，苏洁也觉得没趣，撇过头不再看她。
　　接下来便是准备新生文艺晚会了。
　　每天晚上七点半，班长都会组织全班同学去教务处旁边那个教室训练。
　　教室里放着一架大钢琴，留给大家站着的地方不多。
　　每次过去，苏洁一人坐在钢琴前，全班同学站成3排，由高到低，依次排列。
　　班上女同学较少，只前一排是女同学，后两排都是男同学，但有一个例外。
　　陆云素身材高挑，比同班女同学要高出一个脑袋，站在第一排的任何位置都显得格外突出。后来商量一下，她自己主动请缨，站到第二排去了。
　　班长为了不让人看得明显，特意让她站在第二排最中间。
　　这样排练了大概三天，便有同校的其他同学知道了，有个班级在这里排练合唱，为新生文艺晚会做准备。
　　新生文艺晚会也不只一个班级在做，全校的班级里的新生都在做，但偏偏陆云素他们这个班，天天有人探着脑袋，透过门上的四方玻璃朝里面看。
　　原因无他，钢琴放在教室门口，苏洁坐在离教室门口很近的地方，优雅的琴声传出来，很多人便知道了，这个教室有个会弹钢琴的美女，于是有意也好，无意也罢，始终有人路过这间教室时，总忍不住往里面张望几眼。
　　班级里的同学也已经见怪不怪，毕竟苏洁长得也确实挺好看，又多才多艺，受些欢迎也是天经地义的事。
　　有次训练完，班长拉开教室门，尤甜甜抢着班长先一步走出来时，一眼便瞧见外面站着几个别的班级的男同学，其中一个她竟然认识。
　　外面站着一个面容清秀的男同学，男同学个子很高，但太瘦了，站在那里显得有些单薄。他手里拿着一本书，正面掩在怀中，看不出书名是什么。
　　尤甜甜认得他，知道他是以省第一名的成绩进校的张轩，一时有些猜测，莫非这位学霸也是为苏洁而来？
　　张轩在开学典礼上作为学生代表发过言，班级里的人都是见过他的，只是有些同学记性不大好，已不大记得这张脸，但大多数人还是认得，于是簇拥而出的人群中便发出一阵看热闹的唏嘘声。
　　大家似乎默认了这位站在门口的张轩同学是在等里面的苏洁，忍不住朝里面的苏洁望去。
　　苏洁当然也是知道张轩这号人物的，在开学典礼上她就对张轩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不只因为张轩长得清俊，更是因为张轩家里条件很好，别看他平时穿着普通，不显山不漏水，但苏洁听来的消息，说是张轩的家境，她家是万万不能及的。
　　只是两人不同专业，交际圈也不同，平时基本不会碰到，苏洁也没作他想。
　　这个时候，在这么多人的注视下，张轩特意等在门口，也许是氛围的感染，苏洁想也没想，认定张轩是在等她，敛了敛内心的喜悦，抬着高傲的头，从座位上起身，淡定地走了出去。
　　苏洁一出来，周围看热闹的人便发出一阵躁动。
　　果然，张轩见苏洁出来，连忙向她走去。
　　苏洁看到张轩手上似乎拿着一本书，这是送给她的吗？
　　她还不太了解张轩，不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当着众人的面收他礼物是不是不太好？
　　但如果当着大家的面拒绝，会不会太伤张轩的面子？
　　只片刻的功夫，苏洁内心已纠结万分，还没等她想出个结果，张轩已经走近，苏洁紧张得心里一颤，提起一口气正要说话，余光却瞟见张轩越过她，往她身后去了！
　　张轩竟不是来找她的？
　　苏洁一脸不可置信地向后望去，只见张轩停在身后的陆云素面前，把手中的书递给她。
　　他摊开时，众人才看到，那本书是雪莱诗集。


第69章 认命了   这辈子已经比不上
　　陆云素接过书, 朝张轩点点头，什么话也没说，径直走了。
　　围观群众这时候集体哑口, 没有谁起哄，也没有谁再看热闹，大家默默地散开了。
　　尤甜甜跟上陆云素的脚步, 在她身边小声问道：“你认识张轩啊？”
　　陆云素偏过头望她，疑惑地问：“张轩是谁？”
　　尤甜甜被她问懵了, “你不知道张轩是谁？就是刚才给你书的那个人啊！而且开学典礼上他还作为学生代表发过言呢, 你忘记了吗？”
　　陆云素“哦”了一声, 没有多大的惊讶, 显然是已经忘记了。
　　原本以为陆云素和张轩认识, 但陆云素连人家名字都不知道，尤甜甜还想八卦, 却一下子不知道怎么下口。
　　她想了想，又问：“他怎么会来找你啊, 还带了一本书给你。”
　　陆云素把那本雪莱诗集递到尤甜甜面前，露出书本下方贴着的图书馆的标记, “图书馆的时候, 我们两人都想借这一本，我让给他, 让他看完给我。”
　　“就这样子？”尤甜甜有些不相信，但又觉得好像很符合逻辑。
　　“不然呢？我连他名字都是才知道。”
　　不远处, 默默偷听着两人对话的苏洁这才轻轻松了一口气。
　　把诗集带回宿舍之后，陆云素躺在床上随意翻着。
　　一眼便看到《西风颂》里的那句：过去属于死神，未来属于自己。
　　陆云素想起她带着卢慧第一次去吴泽家的情形，那时候是吴晓霞招待她们, 吴泽坐在院子里，不知道在做什么。
　　她起身四处张望的时候，看见吴泽床头写了一句话，那是雪莱的诗，是《西风颂》里的句子。
　　她当时问坐在院子里的吴泽：“你也喜欢雪莱的诗啊？”
　　吴泽回过头，眼神亮了一下，只“嗯”了一声，但心思全写在脸上。
　　陆云素回想起往事，才蓦然发现一丝蛛丝马迹。
　　她顿时有些挂念吴泽，吴泽去了深圳，快一个月了，难道还没有向家里来信吗？
　　陆云素找了个时间，连夜坐火车，回了一趟家。
　　她只有一天时间，回家第二天，她便买了东西，准备去看看父母，顺便问一下吴泽有没有来信。
　　家里的自行车已落了灰，她拿水冲洗一下，推着出了门。
　　好久没骑车，乍一骑，似乎有些不会了，自行车七拐八拐才终于成一条直线往前走。
　　回娘家的路上，有段路在修路，路面坑坑洼洼的，若是骑过去，放在后座的东西全得颠簸掉。
　　陆云素停下来，推着车走这段路。
　　正走着，一个小女孩从巷子里跑出来，围着她的自行车跑了一圈，又笑嘻嘻地跑远了。
　　陆云素不推车了，愣在那里，一动不动。
　　如果她没看过的话，这个小女孩应该是张耀和夏英红的女儿。
　　陆云素抬起头看了一下周围的建筑，没错了，张耀的家就在附近。
　　这么看来，张耀把女儿接到身边抚养了？
　　正想着，突然从巷子里追出一个妇女，她撑着腰站在巷子口，朝着跑远的小女孩喊道：“别跑远了，等会儿记得回来吃饭。”
　　远远传来小女孩一声：“好。”
　　那妇女手上还拿着一个刷鞋的刷子，得到回应后，她捏着刷子往回走，转身的时候，余光瞟到路边站了一个人。
　　她刚开始没认出来，走了两步才发觉有些不对劲，又忍不住停下脚步往回望。
　　“是陆云素吗？”她有些不确定。
　　陆云素这时候却很确定，站在她面前的这个女人，一身妇女打扮的女人，眼角长出了鱼尾纹的女人，就是夏英红。
　　陆云素猜想，夏英红估计是和张耀在一起了。
　　她没有多问，只点点头，也不多话。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夏英红也愣在那里，一时无话。
　　她瞧见陆云素穿着一身学生装，还是那头齐耳短发，还是当年做学生的模样，一点也没老。
　　她把眼光下移，看见自行车后面的东西，动了动嘴唇，说：“去看你父母啊？”
　　陆云素还是只“嗯”了一声。
　　夏英红这时候更尴尬了，她不动声色地理了理自己褶皱的衣服，把手中的鞋刷子往身后一藏，客气地说：“那不耽误你了，有时间过来玩玩啊。”
　　她说完，客气地扯出一个笑。她一笑，眼后的鱼尾纹更显了，活活老了十岁。
　　陆云素神情复杂地望着夏英红，此时的夏英红，眼里没有以往那种心高气傲的劲儿，说出的话就像隔壁五十多岁的阿姨，既得体又客套，既圆滑又虚伪。
　　陆云素没有多看她，转身推着自行车走了。
　　夏英红拿着鞋刷子网巷子里走，走了几步，她又返回来，偷偷望着逐渐走远的陆云素。
　　陆云素推着车子，身子挺拔，一股书生气。
　　她向着东方走去，向着太阳升起的方向走去，前方是无限的光明。
　　夏英红似乎被阳光刺了一下眼，眼里有泪要闪出来。
　　她知道，这一辈子，她和陆云素完完全全是两个不一样的人了。


第70章 办工厂   分成怎么分成？
　　陆云素赶回娘家的时候, 陆强不在家，卢慧则刚从外面回来。
　　卢慧见到陆云素，起初愣了一下, 确定是自家闺女之后，佯怒：“你回来怎么不先来个信？万一我和你爸都不在家呢？”
　　“哎呀，我回来得比较急, 没时间先通知。对了，吴泽有没有来信？”陆云素一边把东西放在桌上, 一边拿起桌上的水壶给自己倒水。
　　卢慧一听, 心里明白过来, “我说怎么不事先来信, 原来你是赶回来看看有没有吴泽的消息是吧？”
　　“哎哟, 闺女白养咯，出嫁之后只挂念自己的男人, 不挂念父母咯。”
　　陆云素咳了两声，开玩笑道：“妈, 你要这么说，这些东西我可都提走了。”陆云素作势要将桌上的东西都提走。
　　卢慧手一挥, “都提走吧, 提走吧。”
　　“好啦，妈, 吴泽有没有来信啊？”陆云素正起脸色，开始问正事。
　　卢慧也不和她说笑了, 严肃地摇摇头，“我按你之前交代的，每天都去你家信箱里看，没有吴泽的来信。”
　　吴泽去了这么久, 怎么一封来信都没有呢？这不符合吴泽的性格啊，以他做事的方式，一定会在深圳安顿下来之后，写封信回来报平安的。
　　卢慧见陆云素神色有些担忧，赶紧说道：“你也别急，你再去吴晓霞那里问问，说不定吴泽怕你收不到信，直接写给他姐了。”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陆云素在家里待了一会儿，便骑着自行车往吴晓霞家里去了。
　　去吴晓霞家里之前，陆云素特意拐了个弯，多绕了一些路，在零食店买了好多东西。
　　推开门，最先看见她的是在院子里刷鞋的陈音音。
　　陈音音蹲在一个洗脸盆的旁边，洗脸盆里装了半盆水，陈音音一手拿着她的小鞋子，一手拿着鞋刷子，一下一下不停地刷着。
　　门被推开，一阵响声惊到她。她抬头，看见来人，扔下手中鞋子和鞋刷，飞快地跑到陆云素面前，满脸高兴地叫喊：“舅妈，你怎么来啦？”
　　随后又往屋子里跑：“妈，你快出来，舅妈来啦！”
　　吴晓霞从屋子里出来，手上还抱着几个月大的陈涛涛。
　　陆云素把零食交到陈音音手上，走过去从吴晓霞手中接过陈涛涛，开始逗起来。
　　“姐，一个月不见，你瞧他是不是又长大了些？”
　　吴晓霞笑着说：“是长大了些，小孩子长得快，你年底再回来，怕是要认不出他咯。”
　　“怎么认不出，他和姐夫哥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吴晓霞笑意更盛，她从房间里提了一把竹椅出来，“你别看他还小，抱起来挺沉手，你要是站累了，坐椅子上歇歇。”
　　说完，吴晓霞才想起来一个重要的问题：“你怎么有空回来了？”
　　陆云素轻轻拍着襁褓里的小宝宝，接话：“学校放一天假。”
　　吴晓霞又问：“一天假你都赶回来了？是有什么要紧事情要办吗？”
　　陆云素朝她笑笑，坐下来，将怀里的陈涛涛放在自己大腿上，说：“也没有什么要紧事，就想过来问问，吴泽有没有来信。”
　　吴晓霞拍了一下大腿，“哎呀，我怎么把这件事给忘了！”
　　说着赶紧从房间的第二格抽屉里拿出一封信，递给陆云素：“前两天吴泽给你来信了，我原本打算把这封信寄到你的学校去，但这两天一忙，给忘了。”
　　吴晓霞说着，脸上满是歉意，“你看你，还特意跑回来一趟。”
　　“没事的，我回来也能看看父母，看看音音和涛涛，挺好。”陆云素说完，接过吴晓霞递过来的信。
　　吴晓霞趁机把陈涛涛接了过去，“我来抱，你先看信吧。”
　　陆云素把信前后看了看，发现信还未拆封，“姐，你们没拆开看吗？”
　　“虽然是寄到我这里，但我寻思着吴泽肯定是写给你的，我们没敢拆开来看。”
　　陆云素撕开来，把里面的白纸拿出来，摊开一看，上面只有一行字：“一切安好，勿挂念。”
　　陆云素忍不住扬起嘴角，轻笑一声，小声说道：“谁挂念你。”
　　吴晓霞没听清她的话，问道：“你在说什么啊？”
　　“没什么。”陆云素把信封收起来，看着吴晓霞一脸好奇的模样，说：“吴泽说他一切安好，让我们不要挂念。”
　　吴晓霞忍不住笑着说道：“谁挂念他啊。”
　　陆云素也跟着她笑起来。
　　一旁吃着零食的陈音音见两个大人在那儿笑，虽然不知道她们在笑什么，但她也跟着笑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受这种氛围的感染，吴晓霞怀里的小涛涛也跟着笑起来。
　　他一笑，陆云素和吴晓霞笑得更大声了。
　　陈奇回来的时候，听到院子里一片笑声，纳闷地走进去，一看，是陆云素来了。
　　“哟，你怎么回来了？”陈奇看到陆云素，有几分惊讶。
　　“学校放一天假，回来看看。”陆云素说。
　　吴晓霞这时候开始拆台，“哪是回来看看，她就是回来看看有没有吴泽的来信。”
　　陆云素拍了一下吴晓霞的胳膊：“姐，你也来笑话我！”
　　吴晓霞和陈奇对望一眼，两人都笑起来。
　　陈奇走过去，接过吴晓霞手中的陈涛涛，开始逗起来。
　　吴晓霞站在旁边，一脸幸福地看着陈奇逗着儿子，看了一会儿，吴晓霞想起什么，从床底下拿出一沓零钱，塞进口袋便往外走，边走边对陈奇说：“你照顾一会儿，我出去买点菜。”
　　等吴晓霞走远，陈奇把陈涛涛抱在怀里，对陆云素说：“你来得正好，我有件事情想和你商量。”
　　“什么事情？”陆云素从陈奇严肃的神情中知道这是一件大事。
　　陈奇沉默片刻，说：“我准备办一个瓜子厂，分成的事情想和你谈谈。”
　　炒瓜子这件事，陆云素已经很久没有管理了。她现在上了大学，更加没有时间去炒瓜子，大学宿舍里也没有那个条件让她炒瓜子。
　　陈奇说要办一个厂，又说要讨论分成的事情，陆云素心里想了想，大致有了决定。


第71章 闹矛盾   你另外找人吧
　　吴晓霞买菜回来, 在厨房里忙活。
　　陆云素不会做饭，就带着两个孩子在院子里玩，换陈奇去厨房打下手。
　　一顿饭不一会儿就做好了。
　　吃完饭, 陆云素抢着要收拾，吴晓霞制止她，“哪有让你收拾的道理, 让你姐夫收拾去。”
　　吴晓霞说完去照看陈涛涛，陈奇也没有二话, 利索地收拾起来。
　　他收拾完后, 拿抹布擦了几下手, 把陆云素招呼进屋子, 要和她谈开厂分成的事情。
　　陆云素心里已经下了决定, 对于陈奇接下来要谈的事情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并不慌张。倒是陈奇, 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陈奇在屋子里踱来踱去，最后不得不开口：“是这样的, 我打算建一间炒瓜子的工厂，配方还按你之前的配方来, 至于之后的利润, 五五分成。”
　　陈奇说完，小心地觑了一眼陆云素：“这样的分成你能接受吗？”
　　说实话, 陈奇心里没有底，他不知道陆云素会不会接受这样的分成。
　　虽说陆云素是他妻子的弟媳, 但俗话说，亲兄弟都要明算账，一旦扯到钱，再大的亲戚也得算清楚。
　　按情理, 五五分成没什么大问题，毕竟事情都是他来做，陆云素只等着分钱。但要真计较起来，陆云素也完全可以自己弄个工厂，钱都挣进自己的口袋，犯不着分给别人。
　　炒山核桃味瓜子的配方是她的，最开始拉他入伙的人也是她，所以陆云素如果想自己开厂，他似乎没有什么理由反对。
　　陈奇仔细瞧着陆云素，生怕漏掉她脸上的每一个小细节。
　　陆云素听到五五开，动了动唇，说：“是我和你两个人五五分成吗？”
　　“是。”
　　“那我不能接受。”
　　陈奇的眼神飘了一下，紧接着问：“那你是想多少？六四？”
　　“对。”陆云素回答得毫不犹豫。
　　陈奇脸上的神情立即沉了下去，虽说六四他也能接受，他能拿到四成也算是可以了，只不过他对陆云素的看法有些改变。他没想到，陆云素竟是这么精明又小气的人。
　　“六四也不是不可以，你得六成，我得四成，我就赚一个辛苦钱。”
　　陈奇是经过细心盘算的，如果工厂建起来，除去一些场地费、人工费、材料费等等杂七杂八的费用，即使按现在的销售情况，每天也会有一笔客观的纯利润。
　　所以他得四成，依旧比不少人赚得多，只不过大头就都是陆云素拿。
　　不料，陆云素却说：“我四成。”
　　陈奇听闻，心里一喜，正要说话，又听得陆云素说：“你三成。”
　　陈奇纳闷：“那还有三成呢？”
　　“还有三成，给晓霞姐。”陆云素说。
　　陈奇盯着陆云素看了一会儿，朝外面呼喊吴晓霞的名字。
　　吴晓霞应了一声，抱着陈涛涛走进房间。
　　一边轻声哄着宝宝，一边问：“什么事啊？非得把我叫进来一趟。”
　　陈奇直接说：“我和云素谈分成的事情，云素想把三成分给你。”
　　吴晓霞一愣，说：“分给我那不就相当于分给了你？那不行，你之前不是说过，要五五分的吗？”
　　“不不不，晓霞姐，这三成就是分给你的，你得接受。”陆云素坚持要这样分。
　　陈奇也劝吴晓霞，“既然云素这样说了，你接受就是了。”
　　吴晓霞抱着陈涛涛，望了望陆云素，又望了望陈奇，低下头，终究没再拒绝。
　　“以后工厂建起来，实行股份制的话，我希望姐夫你能按这个比例来，你和晓霞姐的分开，你三成，她三成，各得各的。”
　　陆云素的话说得很明白，有点太直白了，倒让吴晓霞有些不懂。她不知道为什么陆云素坚持要这样做，但她知道，陆云素的出发点是为她好。
　　陆云素把三成分给吴晓霞，其实多半看在吴泽的份上，这个姐姐没少为吴泽的事情操心，给她三成是应该的。
　　再者，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准，吴晓霞以后能和陈奇走一辈子，那最好，如果不能，那至少吴晓霞还有一份经济收入，不至于最后落得穷困潦倒的地步。
　　解决好这里的事情，陆云素连夜赶回了学校。
　　回到学校的时候，正好是大歌唱彩排的时间，她答应过班长，会赶回来参加训练的。
　　只是，她像往常一样走进排练的教室时，里面只有大合唱的声音，并没有钢琴声。
　　陆云素走进去时没注意到班长并不太好的表情，多嘴问了一句：“苏洁今天怎么没来弹钢琴？”
　　尤甜甜赶紧把她拉到身边，小声说：“苏洁和班长闹矛盾，苏洁放狠话，说不弹钢琴了，让班长另外找人。”


第72章 不骗你   这事我会
　　陆云素满脸疑惑, “苏洁怎么和班长闹起矛盾了？”
　　班长高虹是个十分正气的人，也很会和大家相处，她处理事情从来是对事不对人, 所以大家都挺服她。她是怎么和苏洁闹上矛盾了呢？
　　尤甜甜叹了一声：“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彩排的时候，苏洁心不在焉, 几次都弹错了，打乱了大家的节奏, 然后班长就说了苏洁一句, 让她态度认真一点。苏洁一听, 班长竟然当着这么多同学的面让她下不来台, 就直接撂挑子不干了。”
　　陆云素沉默着, 过了一会儿，问尤甜甜：“苏洁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尤甜甜有点惊讶, 大家对于这件事，总是责怪苏洁比较多, 很少有人站在苏洁的角度问一下她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才导致弹错了几次。
　　而和苏洁一开学就闹了矛盾的陆云素倒是比其他人都要细心, 尤甜甜望向陆云素的眼神变了变, 说：“她确实有点事，不过可能和你想象的不一样。”
　　陆云素不是特意去关心苏洁, 只是苏洁这个人好面子，什么事情都要在众人面前表现得很完美, 出现这种连续弹错好几次的事情，那可能是苏洁的状态不对，她一定发生什么事情了。
　　陆云素问：“那到底是什么事情呢？”
　　尤甜甜因为性格比较外向，和宿舍里的其他室友关系都不错。开学那天她又主动将下铺让给了苏洁, 和苏洁关系也不错。所以，尤甜甜对于大家的事情，比旁人知道得更多更全面。
　　她小声说：“这事可能和张轩有关。”
　　“张轩？”陆云素愣了一下才想起张轩是谁。
　　张轩和苏洁，这两人有什么关系？
　　陆云素猜不到，尤甜甜又没法讲清楚，她也不去猜了，这两人什么关系她并不十分感兴趣。
　　“所以，苏洁因为私事导致排练屡屡失误，班长说了一句，她就气跑了，留下这个烂摊子？”
　　尤甜甜听陆云素的语气严肃起来，磕磕巴巴地说：“是……是这样。”
　　“那她可真是一点责任感都没有。”陆云素这话说得很大声，班上不少同学都听见了。
　　尤甜甜尴尬地扯了扯陆云素的袖子，“你小声一点，这里还有几个苏洁的小姐妹呢。”
　　因为家境的原因，苏洁身边总有几个小姐妹跟着，平时吃饭上厕所都是一起，若不是宿舍会查寝，恐怕连睡觉也得一起。
　　陆云素正色道：“我小声做什么？她本人在这里我还是会这样说。”
　　尤甜甜有一瞬间的尴尬，她刚才是怎么会认为这两人会有和好的趋势的呢？
　　由于没有钢琴伴奏，排练的节奏始终对不上，排练完毕之后，班长主动向尤甜甜打听苏洁的去向。
　　高虹是个追求完美的人，班级排练进度跟不上，她作为班长，要负最大的责任。
　　而且，苏洁是因为她的一句话负气离走，她为了整个班级，即使心里不愿意，也要把人哄回来。毕竟，班上再也没有其他人会弹钢琴。
　　大晚上，宿舍里的人都洗漱完，躺在床上，高虹穿着一双拖鞋，敲响了宿舍的门。
　　尤甜甜的上铺离门最近，她叫了一声：“谁呀？”
　　“是我。”外面回答的人是高虹。
　　下铺有人把门打开，高虹探着脑袋朝里望了一眼，一眼就看见躺靠在床上的苏洁。她对替她开门的人说了一声谢谢，然后反手关上门，走到苏洁面前。
　　苏洁靠在床上，拿着一本刚从图书馆里借来的萧红的作品集，一页一页翻着。
　　她余光中瞟见有人走到她床头，但她就是不抬头。
　　高虹走到她面前，在她床位坐下，叫了她一声：“苏洁。”
　　这时候，宿舍里其他人全都屏住了呼吸，大家各干各的事情，但耳朵全都听着苏洁那边的动静。
　　过了一会儿，高虹才又说：“训练的时候我语气重了一点，我给你道个歉，你别在意。我们排练合唱，不能没有钢琴伴奏，你明天还是继续去排练吧。”
　　高虹的语气已经极尽委婉，态度也十分诚恳，看得出是诚心诚意地道歉。
　　她在等着苏洁给回复，宿舍里其他人也在等着苏洁给回复，但苏洁却偏偏非常沉得住气，愣是没有吭一声。
　　看样子，她是不打算接受班长高虹的道歉。
　　宿舍里沉默了好一阵子，尤甜甜觉得这氛围再这样下去，她要喘不过气，连忙打圆场，说道：“苏洁，班长都特意来给你道歉了，你消消气哈，明天跟着我们一起去排练好不好？”
　　苏洁抬头向上望了一眼，语气不善：“这关你什么事？多管闲事。”
　　尤甜甜平时是个很和善的性子，见不得别人闹不和，总会出来说几句调解的话。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大家闹矛盾的时候，也不会去埋汰中间劝架的人。
　　但是这次她遇到了苏洁，尤甜甜没想到会被苏洁这样一顿回怼，脸上顿时挂不出，红了一片。
　　坐在床上一直没吭声的陆云素这时候终于开口了：“苏洁你别太过分。”
　　苏洁等的就是这一刻，她直接掀开被子，走到陆云素的床头：“你刚才说什么？我过分？我有你过分？”
　　“我怎么过分了？我有撇下排练不管吗？我有乱撒脾气吗？”不等苏洁接话，陆云素又说：“班长亲自来给你道歉，哄你回去，已经给足你面子了。甜甜是向着你说话，你都还要把人怼一顿，苏洁你自己想想，你不觉得自己做得有点过分吗？”
　　苏洁被她气得脸上通红，她想起之前张轩说过的话，心里更气，对上陆云素，自然没有好脸色，她哼了一声：“你怎么过分你不知道吗？用得着你在这里扮好人？我跟你说陆云素，我最讨厌你这种高高在上样子，你以为自己很了不起吗？”
　　陆云素有一瞬间的错愕，高高在上，以为自己很了不起的人，不一直是她苏洁吗？
　　她笑了一声：“你是不是对自己认识不够深刻？果然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就以为别人也是这样的人。”
　　“你……”‘苏洁正要反驳，高虹连忙上前来拉开她。
　　她原本是来和苏洁道歉的，没想到事情越来越糟糕，“你们都少说两句，都是一个宿舍的，大家平时要好好相处。”
　　苏洁一把推开高虹，指着门外，对高虹说：“你回你的宿舍去！”
　　高虹心气也上来了，苏洁对着她大吼小叫，她也有脾气，但她知道自己这次是来道歉的，要是真和苏洁杠上了，那排练的事情就没得谈了，她忍了忍，脸色由红变白，把心里的话都压力下去。
　　陆云素看着高虹，也说了一句：“班长，你回宿舍去吧。”
　　“明天的排练你不用担心，我会找个会弹钢琴的人过去。”
　　“真的？”高虹几乎脱口而出。
　　“嗯，不骗你，你放心吧。”
　　陆云素话音一落，全宿舍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第73章 不认识   他和陆云素是什么关系？……
　　陆云素要找一个会弹钢琴的人去排练？
　　大家心里很是诧异, 陆云素哪里认识的会弹钢琴的人？
　　但陆云素平时并不是一个爱信口开河的人，相反，她说出的话经常让人信服。高虹将信将疑地望着陆云素, 最后还是决定相信她。
　　等高虹出了宿舍，尤甜甜马上把脑袋伸到下面，盯着陆云素：“你认识会弹钢琴的人？”
　　其他人也都朝陆云素望去, 只有苏洁，兀自走回床上, 装作对她们的对话不感兴趣的样子, 实际上两只耳朵比谁都竖得高, 一心听着陆云素方向的动静。
　　“嗯。”陆云素点点头。
　　“哇, 那人是谁啊, 我认识吗？”尤甜甜显然有些激动。
　　大家对于有才艺的人，总是带着几分惊叹与敬意。
　　“明天你就知道了。”陆云素不愿意多说。
　　尤甜甜是个很识相的人, 见陆云素不愿意多说，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转头和宿舍里其他人聊了起来。
　　这个中断的对话却挠得苏洁心痒痒。
　　陆云素说要找个会弹钢琴的人的时候，苏洁脑子里立即浮现出一个人的身影。
　　陆云素她认识的人也不多, 在她认识的人中, 会弹钢琴的应该只有张轩一人。难道陆云素要请的人是张轩吗？
　　可是张轩一向对于这种活动是没有兴趣的，他似乎更愿意安安静静地一个人独处。
　　苏洁想起那次张轩在彩排教室门外等陆云素的场景, 心里一下子又没了底。如果陆云素邀请张轩来弹钢琴，张轩真来了呢？
　　到时候张轩会不会了解到她和高虹的过节, 张轩对她会不会形成不好的印象？
　　连八字都还没有一撇的事情，苏洁却担心起张轩对她的印象。以至于到了第二天，苏洁起床之后，碰见高虹, 破天荒地先朝对方打了招呼。
　　这是示好的信号。
　　高虹的心眼没那么小，苏洁主动向她打招呼，表明对方也不想继续僵化关系，也就顺着这个台阶下了，两人说说笑笑，似乎从来没有发生过矛盾。
　　照理说，两人既然和好了，那高虹应该提出来让她继续去弹钢琴的，苏洁等了很久，都不见高虹提出这个建议。她倒是想主动开口，但是她的骄傲不允许。
　　昨天高虹低声下气请她回去她不回，今天她倒是主动要求回，那多没面子。
　　苏洁一肚子不满，只得憋着。
　　到了晚上排练的时候，大家都等在排练室，苏洁也去了，她不弹钢琴，只坐着，等陆云素来。
　　快到彩排的时间，陆云素姗姗来迟，班长高虹见了她，把她拉到一边，朝她身后看了看，“你带的人呢？怎么就你一个？”
　　“什么人？”陆云素有点懵。
　　高虹一听，急了：“你昨天跟我说要带个会弹钢琴的人过来吗？你不会忘记了吧？”
　　陆云素神气地理了理自己的衣领，玩笑着说：“我难道看起来不像会弹钢琴的吗？”
　　高虹一愣：“你……真会？”
　　陆云素没有说话，而是走到钢琴前面，在众人惊讶的眼光中坐下来，双手覆上琴键，流畅地弹奏出好久没有响起的钢琴伴奏。
　　高虹愣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带领大家开始合唱。
　　彩排进行得很顺利，大家谁也没有想到陆云素竟然也会弹钢琴，排练结束之后，同学们争先恐后地围上来，在陆云素耳边你一言我一语：
　　“陆云素，原来你会弹钢琴啊。”
　　“你弹的好好听，你是从小就学了吗？”
　　“以前怎么没有听你说起过，你这可太低调了。”
　　大家在耳边叽叽喳喳，陆云素有些承受不住这份热情，简单回答几句之后，站起身要走。
　　尤甜甜跟过去，在她身边小声说：“你怎么也会弹钢琴？我当时问你会不会弹钢琴的时候，你明明说你不会。”
　　“我没有说我不会。”陆云素纠正道。
　　尤甜甜仔细想了想，那天她问陆云素会不会弹钢琴，陆云素似乎并没有回答她，然后对话就被苏洁中断了，陆云素也就没再提起这件事。
　　这么想来，陆云素好像从来没有说过她不会弹钢琴。
　　自从弹钢琴的人换成陆云素之后，大家排练的积极性提高很多。陆云素和大家相处得都很不错，大家说说笑笑，排练得十分轻松。
　　苏洁自从知道陆云素会弹钢琴之后，气得不再参加合唱的排练。她原本想着，班级里没有谁会弹钢琴，高虹迟早要向她低头，她猜对了，但是她没有想到，陆云素这人竟然会弹钢琴，而且弹得丝毫不比她差，像是练了好几年的结果。
　　陆云素家里的家境很好吗？
　　不知怎地，苏洁对陆云素家里的事情突然起了兴趣。
　　陆云素平时好像从来不提她的家人，也很少见她想念亲人，想念家乡。她家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情况？
　　苏洁瞧到了一些苗头，她现在需要抽丝剥蛹，把一切的一切都理清楚。
　　察觉到这些事情之后，苏洁对于外面的来信看的很严格。
　　学校里有个大邮箱，每天都会有人从里面掏出一大份信封，然后分类，将各个班级的信件寄发到学院，由学院下发到班级，再由班级下发到人。
　　麻烦是麻烦了些，但是好在这套流程很少出错。
　　说来也奇怪，自从决定查出陆云素她的家境之后，苏洁发现，一个多月过去了，竟然从来没有人给陆云素来信。
　　这正好验证了苏洁的猜想：陆云素和她父母的关系并不好！
　　苏洁每次从宿舍管理阿姨路过，都要看看管理阿姨的桌子上有没有信件。
　　一次，苏洁照常经过宿舍阿姨的桌子，她瞟了一眼就走，宿舍阿姨却叫住她：“你等等。”
　　宿舍阿姨说完，拿出一个信封：“这封信是你们宿舍里的人吧，麻烦你帮忙转交一下。”
　　苏洁接过来一看，上面写着“云素收”三个大字。
　　再看看下方写信人的名字：吴海信。
　　苏洁眉头一皱：吴海信是谁？他和陆云素是什么关系？


第74章 被撞见   嗨，这是谁呀？
　　不管吴海信是谁, 看这名字，总归是个男人。
　　苏洁接过信封，前后左右看了好几眼, 没看出什么。
　　她十分好奇里面的内容。
　　陆云素好像是个很神秘的人，关于她的家事，关于她的过去, 大家似乎全都不知道。自从见识到陆云素弹钢琴之后，苏洁总觉得, 这个人还有很多事情是出人意料的。
　　她想把手中的信拆开来看, 但她还不至于如此卑劣。
　　回到宿舍, 陆云素正整理被子, 她把信件往对方面前一伸：“你的信。”
　　“谢谢。”陆云素先道谢, 后接信。
　　她猜到这封信大概是吴泽寄过来的，迫不及待地接过来, 一看，上面的寄信人却写着吴海信。
　　吴海信是谁？
　　陆云素愣了一下, 猛地反应过来。以后确实有一个叫做吴海信的人，一手创办全国最大的家电企业——海信集团, 成为全国首屈一指的企业家。
　　这个吴海信会是之后的那个吴海信吗？
　　如果是, 为什么吴海信会写信给她？
　　陆云素心里其实早有猜想，但是她又觉得匪夷所思, 也不顾周围室友殷切打量她的目光，迫不及待地打开信封。
　　信确实是吴泽写的, 第一句便是问她在学校怎么样，还好不好。
　　陆云素一目十行地扫视，吴泽说了一些他在深圳的事情，说是现在在一家家电工厂工作, 很忙，以后会一周来一次信。
　　陆云素看到最后，终于找到了她要找的消息。信的末尾是这样写的：
　　对了，还告诉你一件事，我在这里遇见了一位大师，初见时大师说我名字不行，吴泽即无泽，为我改名为吴海信。
　　大师盛意难却，暂时当做别名，我寄信人写成吴海信，本想逗逗你。
　　读到这里，陆云素莞尔一笑，接着往下看，突然目光一滞。
　　只见下方最后一句写着：我是不信无泽之说，若无泽，怎么会娶到你。
　　陆云素细细看着最后一句，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铺满霞光。
　　一旁的苏洁盯着陆云素已经很久了，从她接信时的疑惑，再到看信时的急迫，最后是读完之后的羞涩，这些苏洁都看在眼里。
　　她更加好奇了，这到底是谁写来的信呢？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关系，但可以肯定，他们之间的关系一定不一般。若不然，陆云素怎么会看着看着就脸红了呢？
　　尤甜甜是个藏不住话的，见陆云素看完信，立马问道：“谁给你写的信啊？”
　　陆云素正沉浸在读信的感觉之中，还没有完全抽离出来，恍然听见尤甜甜的声音，抬头望她：“你刚才说什么？”
　　尤甜甜说完之后就意识到似乎自己问得有点多，陆云素这样反问，她还以为陆云素不愿意说，故意装作没听清。所以也摇摇头，说：“没什么。”
　　陆云素此时完全没有时间理会旁人的神色，她盯着手上的信，迟迟舍不得收起来。
　　她几乎是确认了，吴海信竟然是吴泽！
　　那个以后将会家喻户晓的人，竟然会是吴泽！
　　吴泽之后会成为闻名全国的企业家，会成为无数创业者的标杆。陆云素想象着那种画面，却发现似乎想象不出来，她无法想象吴泽西装革履的样子。
　　吴泽在她的记忆中，总是穿着一件略显单薄的蓝布上衣，透出一股质朴的可靠感。
　　算起来，她好久没看见吴泽了。
　　她要写信，她要给吴泽回信。
　　深圳那边应该有照相馆，她一定要叮嘱吴泽去拍照。
　　这样想着，陆云素立马将信收起来，转身寻找纸和笔。
　　舍友们头一次看见陆云素这样急切又这样毛躁，陆云素平时总是一副冷静的样子，对于什么事情似乎都兴趣不大，这次竟能有这么大的反应。众人看她的眼神又都变了。
　　尤甜甜好奇心重，不怕死地又问了一句：“这是谁来的信啊？”
　　这次陆云素听清了，她头也没抬地说：“我男人。”
　　闻言，宿舍里的人全都愣住。
　　虽然大学里谈恋爱已经不是一个稀奇事，但鲜少有人把男朋友称为自家的男人，陆云素这样一说，大家都觉得她有些轻佻不自重。
　　反应最大的是苏洁，她听到陆云素毫不掩饰地承认，心里很是窝火。
　　原来陆云素是有男朋友的人，那她为什么还和张轩拉拉扯扯、不清不白？
　　不行，这件事得让张轩知道。
　　陆云素很快写好回信，当天就将信寄了过去。
　　过了一周，她还没等来吴泽的回信，倒是先遇见了杨季。
　　说来也巧，陆云素周日的时候，是想去学校邮箱里有没有她的信，结果刚走到校门口，就发现几个男生往校园里走，其中一个，就是杨季。
　　杨季上了大学，比以前要讲究一些，以前几撮头发没梳就敢出门，现在一头黑发梳得光鲜亮丽，衣服也比从前穿得整洁。
　　陆云素忘记上次闹的不愉快，走过去拍了拍杨季的肩膀。
　　杨季露出惊讶的表情，似乎完全没有料到会在这里碰见陆云素，“你，你怎么在这里？”
　　“我怎么不会在这里？这里是我的学校！”陆云素觉得他问得莫名其妙。
　　杨季尴尬地一笑，指了指不远处的同学，说：“我今天跟着同学出来玩，参观一下你的学校。”
　　陆云素点点头，不经意间瞟向杨季，却发现他目光躲闪，总像有事瞒着她。
　　当初与杨季不好的记忆又涌上脑海，陆云素冷静下来，问道：“你来我们学校，似乎并不打算找我这个老熟人？”
　　杨季被她说中，脸上一红，狡辩：“上次我让你别去找我，我这次怎么好意思来麻烦你。”
　　陆云素知道他这是托词，也不拆穿，故意装作不记得了：“哦？是吗？我怎么不记得你说过这句话？”
　　杨季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正要说话，突然传来清脆的一声：“嗨，这是谁呀？”
　　杨季和陆云素同时侧眼望去，只见尤甜甜和苏洁站在一旁，热情地朝两人打招呼。
　　陆云素望了望一旁站着的两人，又望了望眼前的杨季，眼神逐渐黯淡下去。


第75章 说坏话   你们刚才在说什么？
　　尤甜甜有些好奇, 她从来没见过陆云素除了班级之外的朋友，还是异性朋友，不免多看了杨季几眼。苏洁也打量着杨季, 但多了一层审视的意味在里面。
　　陆云素先向杨季介绍了一下：“这是我两位舍友。”
　　然后又朝着尤甜甜和苏洁说道：“这位是我朋友，到我们学校来参观。”
　　杨季客气地打了一声招呼，看着站在旁边的几个同学, 对陆云素说：“我先带着同学们去参观，先不打扰你了。”
　　杨季的身影逐渐走远, 苏洁望着他的背影, 只觉得奇怪。她扫了一眼杨季身边的同学, 默默把他们都记在心里。
　　陆云素看着杨季的背影, 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杨季现在像是避瘟神一样避她, 连来了她学校也不愿意告诉她，简直形同陌路。
　　陆云素无端想起当初结婚时的场景, 那日杨季是同吴泽一起去接亲的。闹新娘的时候，也是他起哄起得最盛。
　　杨季本是个外向的性子, 现在见了她，却像是老鼠见了猫, 惧怕不已。
　　难道他们之间有什么误会吗？
　　好端端的, 杨季怎么像突然换了一个人呢？
　　不行，她一定要找个时间和杨季好好说清楚。
　　学校的图书馆旁有个小池塘, 池塘里漂着半塘浮萍，池塘边摆着几个石凳。
　　杨季带着同学们在附近游看, 一转头，瞧见一个脸熟的女生朝他走来。
　　走近才发现，这不是刚才见过的陆云素的舍友吗？
　　苏洁笑盈盈地走过去，说：“好巧, 又遇见了。”
　　杨季看着这个高挑白净的女子，心里生出几分好感，也对她一笑。
　　苏洁看了看他身后的同学，走上前小声说：“我们学校还挺大的，你需不需要一个向导？”
　　杨季望着一脸真诚的苏洁，犹豫片刻，开口说道：“不用，我们自己随便逛逛就行。”
　　他刚才碰见陆云素，没有开口让她当向导，如果这会儿让她的舍友给自己当向导，到时候她肯定要生气。
　　杨季拒绝的态度很明显，苏洁也不强求。
　　她笑了笑，说：“那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杨季一怔，有些看不懂眼前这人，但还是说：“什么问题？”
　　“你和陆云素是什么关系，真是朋友关系？”苏洁的语调有些暧昧。
　　杨季闻言，正准备反驳，又听得苏洁接下来的话：“你是不是喜欢陆云素？”
　　杨季愣住，随即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般，大笑起来。
　　这下轮到苏洁无言了，她怎么也没有料到杨季竟然是这样的反应，难道她猜错了，陆云素和这个人没有其他关系吗？
　　可是，刚才她分明瞧见这两人之间奇怪的说不清道不明的别扭氛围，若是这两人只是普通朋友，为什么不是大大方方、坦坦荡荡的呢？
　　但是眼下，杨季这副态度，让苏洁真的捉摸不透。她看着还在狂笑的杨季，忍不住出声：“你笑什么？”
　　杨季停住笑声，认真地望着她，说：“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什么话？”苏洁急切地问。
　　“朋友妻，不可戏。”
　　苏洁正准备点头，突然整个身子僵住。
　　朋友妻，朋友妻，朋友妻是什么意思？
　　陆云素她竟然结婚了？她居然已经结婚了吗？
　　苏洁得知整个消息的时候，脑海里一片空白。
　　陆云素她居然结婚了，她居然是个已婚人士！苏洁被这个消息震得说不出话来。
　　那上次给她写信的吴海信，难道就是她的丈夫？
　　难怪陆云素平时一副高冷的样子，对男生都爱理不理。原来不是她不想理，而是她根本就不能理！
　　苏洁心思重重地回到宿舍，一进门就问尤甜甜：“你看见班长了吗？”
　　尤甜甜摇摇头：“没有。”
　　话音刚落，苏洁窜了出去，早已没了踪影。
　　尤甜甜嘴里纳闷：“今天是怎么了，怎么一个个都要找班长。”
　　苏洁最后在教室找到了班长高虹，她只想求证一件事：陆云素是不是已婚？“
　　高虹当初负责收集全班同学的资料，她要一个一个仔细地省资料，她是绝对用心看了资料的。所以她一定知道陆云素是未婚还是已婚的。
　　“未婚还是已婚有什么关系吗？”高虹不答反问。
　　苏洁看高虹这种态度，心里明白了八九分，去还是要忍着气说：“当然有关系，我觉得你应该有责任将这些事情给大家交代一下，好让同学们心里有个底，不至于被骗。”
　　“被骗？”高虹死死盯着苏洁。
　　苏洁很淡然地说：“对，你得把这件事和同学们说清楚，不然班里总有人会以为陆云素是单身，然后展开追求。”
　　说到这里，苏洁突然想到一个人，就是那次送书的张轩。
　　张轩是不是还不知道陆云素是已婚人士？
　　不行，她得把这个消息尽快地告诉张轩，免得他上当受骗！
　　“我觉得这是个人私事，陆云素她自己要说便说，不愿说就不说，谁也没有权利规定她一定要说出来。至于你担心别人被骗，我觉得这一点你最不需要担心，陆云素不是那样的人。”
　　被高虹一阵排挤，苏洁脸上一阵青一阵红。
　　“怎么就不是那样的人了，她不愿意透露出自己已经结婚的事实，不就是想让人被误解吗？”苏洁丝毫不买账。
　　高虹一听，苏洁竟然将陆云素想得如此阴险，也不客气地回怼道：“班上不少男生对她有仰慕的心思，你看见她对谁有意了吗？她又没招谁惹谁，你又凭什么这么说人家呢？”
　　“没有招谁惹谁”这几个字落到苏洁耳中，简直如雷贯耳，她气愤地指责：她这还叫没有招谁惹谁吗？她不止我们班的招惹，她连其他班的也招惹，你忘记上次替她送书的张轩了吗？”
　　话音刚落，从外面走进一个人，两人的争吵戛然而止，都向外望去。
　　陆云素走进来，望着两个吵得正起劲的人，淡然地说：“你们刚才在说什么？”
　　两人没想到陆云素会过来，都愣住了，没人接话。
　　陆云素抬眼看了苏洁一下，“我好像听到了张轩的名字，是吗？”


第76章 掌声起   多希望他也在
　　陆云素突然走进来, 苏洁心里有些心虚，她不知道刚才自己的话有没有被陆云素听去。
　　但她转念一想，她需要心虚什么？故意隐瞒婚史的人是陆云素又不是她！
　　想到此处, 苏洁顿时底气十足地对着陆云素说：“你是不是已经结婚了？”
　　“是。”陆云素回答得很干脆。
　　苏洁倒是懵了，她以为陆云素多多少少会遮掩一下，没想到她这么坦诚的承认。
　　“那你之前为什么不说？”苏洁气愤地说。
　　“你也没问啊。”
　　“你……”
　　苏洁气结, 一时竟然不知道说些什么来反驳。
　　想了半天，才终于又开口：“你有没有和张轩说这件事？”
　　陆云素抬头觑她：“我为什么要和他说这件事？他是我什么人吗？”
　　“你……”
　　苏洁被气得不行, “万一他误会了呢？”
　　陆云素饶有深意地望了苏洁一眼, 悠悠地说：“他误不误会和你有什么关系呢？”
　　苏洁这次连话都说不出了, 高虹还在旁边, 陆云素说出这样的话, 不是存心让人误解吗？
　　她怔怔地看着陆云素，好半天才缓过来, 狠狠地说：“你别这么嚣张，这件事我会告诉所有人。”
　　陆云素满不在乎地挥挥手, “你去告诉好了。”
　　苏洁转身就走，离开的时候, 脸上布满一层因愤怒引起的红。
　　不到半天功夫, 陆云素已经结过婚的消息就在班级里传开了。
　　最先过来和陆云素求证的是尤甜甜，她满脸不可置信：“苏洁说的是真的吗？你真的已经结过婚？”
　　陆云素毫不隐瞒地点点头。
　　尤甜甜得到确切的回复, 愣了半天才有第二句：“和谁啊？”
　　话脱口而出之后，尤甜甜意识到自己问得有点多, 连忙补充说：“别多心，我就是好奇，什么人能入得了你的眼。”
　　陆云素觉得有点好笑：“我看着是个要求很高的人吗？”
　　尤甜甜笑着说：“那可不，你知道班上男生都怎么评价你吗？”
　　陆云素挑了一挑眉, 没接话。
　　尤甜甜自顾自地说：“他们都说你是气场如冰山，接近就会心寒。”
　　陆云素笑了：“那他们平时也没少和我说话啊。”
　　“说话是说话，谁也没表露心思，都怕着你呢。”尤甜甜说完，又追问：“所以我才特好奇，和你结婚的那位，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陆云素的脑海中浮现出吴泽的模样，吴泽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陆云素想了半天，最后说出一个词：“踏实。”
　　尤甜甜歪着脑袋重复这个词：“踏实？”
　　她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然后问：“那他长得如何？”
　　陆云素这次倒是没有犹豫：“高高瘦瘦。”
　　“没啦？”
　　“没了。”
　　尤甜甜好不容易撬开陆云素的嘴，一顿打探，居然只得到两个词。
　　所以说，陆云素的另一半是一个高高瘦瘦给人踏实感的人？
　　这描述也太抽象了吧。
　　这话传到苏洁耳中，她却有另一番解读，陆云素之前对自己的婚姻状况遮遮掩掩，现在又对自己的另一半这么遮遮掩掩，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她那个丈夫一点也不优秀。
　　因为不优秀，不突出，所以陆云素连提都不愿意提起她。
　　对，一定是这样。
　　抱着这样的心思，苏洁开始打听陆云素的另一半的消息。
　　被爆出已婚之后，陆云素和平时也没什么两样，毕竟上大学并没有规定不能结婚。
　　虽然之前传得很玄乎，说今年上大学可能不收已婚人士，但事实上，没有此项规定。不少学生都是结过婚的人。
　　陆云素还是照常上课，照常训练。
　　很快，新生文艺晚会要开始了。
　　晚会开始之前，各个班级的人都在后台做准备。
　　节目出场顺序是早就排好了的，班级里大合唱的节目是晚会中间的项目，排在合唱之前的节目，是张轩他们班级的节目。
　　张轩是班长，和高虹有过交集，两人在后台相遇的时候，礼貌地打了招呼。
　　当时陆云素百无聊赖地坐在椅子上等待出场，她没想到张轩和高虹打完招呼之后会朝自己走来。
　　“你会弹钢琴？”张轩的第一句话。
　　陆云素愣了一下，点点头。她没想到张轩会和她说话，仔细想想，她其实和张轩没什么交情，除了那次借书之外，他们几乎再无交集。
　　此时此刻，在如此引人注目的场合，张轩光明正大地过来同她说话，倒让人产生一种他们俩是熟识的错觉。
　　“那期待你的表演。”张选说完，又回到自己班级所在地。
　　陆云素莫名其妙地望着张轩的背影，收回目光时，她才发现，周围不少同学的眼光时不时向她瞟来，苏洁的眼神最为明显。
　　苏洁的心思都写在脸上，一看就能看透，陆云素没去看她，闭上眼睛开始回忆谱子。
　　新生文艺晚会不是竞技晚会，不会评选第一第二第三名，每个班级上去表演一个节目就是了。
　　该陆云素他们上台的时候，张轩已经表演完，他此时正坐在观众席上，静心地观看台上的表演。
　　台上，陆云素坐在准备好的钢琴面前，班级里其他人排成三排，站在她的右侧。
　　由于之前弹钢琴的人换成了陆云素，苏洁只好顶替陆云素，站在人群中，成了合唱的人。
　　他们的合唱歌曲是《青春舞曲》，《青春舞曲》的节奏很欢快，陆云素坐在钢琴前面，双手搭在琴键上，流利地弹奏出一个个音符。
　　欢快悦耳的琴声在整个会场回荡，配上浑厚的合唱声，莫名让人产生一种激奋的情绪。
　　很快，演奏完毕。场下响起一阵雷鸣般的掌声。
　　陆云素站起来，走到舞台中央，和大家一起谢幕。
　　她抬眼望去，底下黑压压一片人群，一双双眼睛，闪着陌生的光。
　　在雷鸣般的掌声中，她突然冒出一个想法，如果吴泽坐在下面某个位置，那就好了。
　　正这样想着，她突然在前排的观众席中捕捉到一丝熟悉的酷似吴泽的眼神。
　　那一瞬间，陆云素心中一震，满是狂喜。
　　她循着那道熟悉的眼神望去，再一确认，却发现那是坐在前排的张轩。
　　张轩正看着她，眼里是温润的光，藏着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就如同吴泽答应和她结婚时的眼神一样。
　　陆云素收回眼光，不再看他，随着班级全体同学退到幕后。
　　新生文艺晚会过后，全校记住了两个人，一个是吹笛子的，一个是弹钢琴的。
　　尤甜甜特意在陆云素显摆：“你知道你现在可是在全校出了名的不？好多人来班级打探你的消息呢。”
　　陆云素还没接话，尤甜甜又说：“你和张轩这下可真是为我们新生长了脸。”
　　听到张轩的名字，陆云素有些疑问：“这和张轩有什么关系？”
　　“你不知道张轩表演了什么节目吗？”尤甜甜惊讶地问。
　　陆云素摇摇头。
　　“他在我们前一个表演的呀，表演吹笛子，观众反响老好了。”
　　陆云素望着她：“我们当时不是在后台吗，观众的反响你都知道？”
　　“哎呀，我听别人说的，说他们节目也是非常好，张轩在里面吹笛子，吹得特别棒，和你弹钢琴一样棒！”
　　陆云素：“……”


第77章 来看你   你爸是大老板？
　　尤甜甜还在说个不停, 陆云素没心思听，拿起盆子准备去洗昨天的衣服。
　　突然间，一个衣着华丽的中年妇女提着两个大袋子走了进来。
　　中年妇女穿着一件绛紫色丝绸旗袍, 肩上搭着一件白色镂空雕花小披肩，乌黑亮丽的头发盘得十分漂亮，嘴唇涂成红漆一样的颜色, 乍一眼看上去，很有些旧上海风情。
　　她走进来, 扫视一眼宿舍, 仿佛没看见宿舍里的人, 径直走到苏洁的床铺面前, 将两袋东西放在床头, 然后朝着外面用细细的嗓子喊：“你怎么还没来？”
　　话音刚落，苏洁从外面懒懒地走进来, 手里也提着两个大袋子，抱怨道：“妈, 下次你过来，别带这么多东西行不行？”
　　“那可不行, 你看看你住的都是什么地方, 要什么没什么，我要是不带着东西过来, 你可能要饿死。”中年妇女边说，边满脸嫌弃地环视宿舍。
　　苏洁把两大袋东西放下, 累得坐在床上，喘着气说：“那你下次来，让陈叔叔也跟着来，好歹有个人搬东西。”
　　“那可不行, 他要给你爸开车。”中年妇女收回目光，朝站在宿舍里的陆云素和尤甜甜望了一眼，并没有打招呼的打算。
　　她用手扇了扇面前的空气，捏着鼻子说：“你们这里怎么有一股难闻的味道？你天天待在这样的环境，是怎么生活下去的？”
　　说完，中年妇女快步向外走去。
　　苏洁见她妈往外面去了，也站起来，不情不愿地往外面去。
　　等两人都走后，尤甜甜很是不满：“咱们宿舍有什么难闻的气味吗？”
　　陆云素耸耸肩：“可能她们家厕所都是香的吧。”
　　尤甜甜一愣，随后哈哈大笑。
　　陆云素在尤甜甜夸张的笑声中，端起盆子，去洗衣服的地方。
　　走过苏洁的床铺时，只瞟了一眼，隐隐看到几个袋子里的东西，都是一些吃的食物，很多是小地方买不到的高端零食。
　　陆云素收回目光，越过几个大袋子，端着盆走了。
　　陆云素前脚刚走，苏洁后脚就回来了。
　　尤甜甜问：“你妈妈就走了么？”
　　苏洁往床上一趟，舒了一口气，说：“对，走了，终于走了。”
　　“你都不知道每次她来，我都要被她叨唠老半天，烦都烦死了。而且每次还带这么多东西来，提着都累。”
　　苏洁望着地上大袋小袋的零食，心里很羡慕，只笑笑说：“你妈妈也是为你好，怕你在学校吃不好。”
　　苏洁睨了一眼地上的零食，收回眼光，悻悻地说：“这些我都吃腻了，带这么多来，我还没地方放呢。”
　　说完，苏洁想起什么，挺直身子坐起来，把袋子里的零食全掏出来，分发给宿舍里的人。
　　几乎美人的床上都堆了一大堆零食，只有陆云素的床上，什么都没有。
　　尤甜甜见了，小心翼翼地提了一句：“陆云素去洗衣服了。”
　　她洗衣服就洗衣服，关我什么事。
　　苏洁心里是这样想的，但脸上什么也没显现出来，只淡淡“哦”了一声，手中的零食依旧半点也不给陆云素。
　　尤甜甜是个有眼力劲的，她都已经向苏洁这样表示了，苏洁还不发给陆云素，那苏洁多半是故意的，她也没什么好说的。
　　陆云素洗完衣服回来，发现宿舍里的人都开开心心地围在一起吃零食。她端着盆站在门口，宛如一个外人。
　　尤甜甜有点看不过去，站起来叫她：“你也过来一起吃啊。”
　　陆云素看了一眼苏洁板着的脸，摇摇头：“不了，我晒衣服呢。”
　　说着将盆端到阳台上面，晒起衣服来。
　　苏洁冷眼看着陆云素一个人走到阳台上，心里很舒坦。
　　陆云素或许别的方面比她强，但有一处始终比不上她，那就是家室。
　　就像现在这样，她可以轻轻松松用物资孤立陆云素，而陆云素永远无法反击。
　　想到这里，苏洁心里止不住的狂笑。
　　在新生晚会上出风头有什么用，会弹钢琴有什么用，穷人始终是穷人，即使装也装不成有钱人。
　　苏洁一瞬间似乎想通了，她似乎没必要和陆云素置气，且不说陆云素结婚了，就算是没结婚，张轩的家庭也不会允许张轩和陆云素在一起。
　　她又在嫉妒陆云素什么呢？陆云素压根没什么值得她嫉妒的！
　　陆云素晒完衣服，将盆塞进床底下，刚站起来，高虹突然跑进宿舍。
　　尤婷婷见了高虹，立即站起来，“班长来啦，正好，一起来吃零食啊，这是苏洁她妈妈……”
　　话未说完，高虹置若罔闻地跑到陆云素面前，抓着她的手，把她往外拉，“快，你爸来看你了，你去看看。”
　　陆云素挣脱开来，一脸疑惑：“我爸来看我？”
　　高虹点点头：“对啊。”
　　陆云素转了两下眼珠子，依旧没转过弯，她仿佛突然不理解“对啊”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了，“你是说我爸来我学校看我了？”
　　高虹又重重地点头：“是的，你爸来看你了，现在在校长办公室等着呢。”
　　陆云素又晕了，“校长办公室？”
　　怎么高虹说的每个字她都懂，连在一起她就不懂了呢？
　　她爸现在还在老家那边守着他那个厂扬言要做大做强呢，连她开学都没时间来送，现在哪有时间来看她。
　　陆云素有些不相信，“你不是骗我吧？”
　　高虹急了，“哎呀，我骗你干什么，我刚从班主任办公室出来，正好碰见校长，校长让班主任找一下你，班主任就让我来给你带个信，你爸现在还在校长办公室等你呢，你还不快去。”
　　听高虹说了一大串，且逻辑缜密，陆云素这才有点信了，但她还是有些不懂：“我爸怎么会在校长办办公室啊？”
　　高虹摊摊手，“你都不知道，那我更不知道了。”
　　“哎呀，别说那么说了，快去校长办公室吧。”高虹催促她。
　　陆云素想了想，快步走了出去。
　　等陆云素一走，宿舍里吃零食的人全都没心思吃零食了，大家围在高虹身边，你一言我一语的打探消息。
　　“你真的瞧见陆云素她爸在校长办公室？不会是陆云素犯了什么事吧？”有人问。
　　高虹摇头，“我看校长的意思，不像是陆云素犯了什么错。”
　　“那难道说，陆云素其实是校长的亲戚？”尤甜甜问。
　　苏洁这时候也竖起了耳朵，等高虹的回答。
　　高虹想了想，“我也不知道啊，我现在就是过来传个话而已，什么都不清楚。如果你们想知道，不如直接去问问陆云素。”
　　陆云素怀着忐忑的心情一路走到校长办公室，推开门进去，一看，里面坐着的还真是她老爸陆强。
　　陆云素小心翼翼地观察陆强和校长的神色，发现两人似乎都挺开心，不像是在商量什么不好的事情，陆云素这才放心下来。
　　陆强招呼陆云素过去，陆云素走到他身边坐下，听了一会儿才听出事情的始末。
　　原来陆强厂里生产的教育机器，卖给了学校，两人是刚刚签订了一笔合同。
　　陆强现在的工厂已经做到这么大了吗？合同都签到学校来了，这么厉害？
　　陆云素这才想起来，书中的陆强，后来确实开了很大一个工厂。只是在书中，这个工厂最后落到了张耀的手中，但是现在，张耀已经和她们家没有任何关系，这个工厂，以后可能是陆强的，也可能是她的，唯独不可能是张耀的。
　　陆云素心里胡思乱想，完全没有听在场的两位在讲些什么。谈话结束，陆强站起身来，陆云素也赶紧站起身来。
　　校长一直把陆云素和她爸送到教学楼下。
　　陆云素和陆强站在楼下聊了一会儿，陆强忙着赶回去，从兜里掏出一叠钱塞到陆云素手中，然后说：“多吃点饭，你都瘦了。”说完他转身便走。
　　陆云素看了看手中的钱，回他：“你也瘦了。”
　　前面的人脚步一顿，随后又匆匆地走远了。
　　陆云素看着她爸往校门口走远的身影，站在原地，久久没有挪动身子。
　　直到尤甜甜走过来拍她的肩膀：“哇，你爸和校长是什么关系啊？我们刚才看见校长亲自送你们出来耶。”
　　陆云素转头一看，宿舍里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全都来了，连苏洁也来了，不过她并没有围在她身边，而是远远地站在一处。
　　陆云素笑着摇摇头：“我爸和校长没什么关系。”
　　“没什么关系还亲自送你们到教学楼下？快说快说，你和校长是不是亲戚？”
　　“真不是，”陆云素也有点懵，“其实，硬要说起来，那可能是生意关系。”
　　尤甜甜惊讶得张大嘴巴：“你的意思说，你爸在和校长做生意？你爸是大老板？”
　　站在不远处的苏洁听了，脸不自觉地沉下来。


第78章 顶替人   偷了他光明正大的一生
　　“不是什么大老板, 就只是开了个工厂而已。”陆云素解释。
　　“开了个工厂那不就是大老板？”尤甜甜上下看了陆云素几眼，“看不出来，原来你家境挺好的。”
　　陆云素平时穿着朴素, 压根看不出她家境情况，没想到她家里条件这么好，难怪会弹钢琴。
　　“并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我爸他是最近才开始办工厂的。”
　　陆云素又解释了一句，发现舍友们已经听不进去, 大家自动把她划分为有钱人的范畴。
　　陆云素张了张嘴, 还想说些什么, 终究没再说下去。
　　苏洁站在一旁, 几人的对话全都落入她的耳中。
　　原来陆云素她爸最近才开的工厂, 她们家不是一直都富裕，顶多算个暴发户。这么一想, 苏洁的心里又平衡了。
　　陆云素的家里终究和她家里是没法比的，苏洁那高人一等的气势又显现出来。
　　回到宿舍, 苏洁一高兴，拿出自己珍藏的瓜子分给大家吃。
　　宿舍里的人几乎都在, 陆云素是离苏洁最近的人, 苏洁拿着装瓜子的小袋子，像是没看见她, 直接略了过去，招呼其他人尝试。
　　陆云素也没抬头看她, 只淡淡瞟了一眼她手中的瓜子。
　　起初大家并不稀奇，毕竟瓜子算不得什么珍贵的东西，大家平时都可以买到。
　　苏洁见大家不当一回事，煞有其事地说：“你们别小看这瓜子, 吃吃就知道有多好吃了。”
　　尤甜甜很给面子的率先抓了一把，放嘴里一嗑，顿时瞪大了眼睛：“这瓜子怎么带着一股山核桃的味道？怪好吃的。”
　　其他人一听，纷纷过来尝试。
　　还真是，磕完之后，嘴里带着一股山核桃的味道。
　　“哇，我真是孤陋寡闻，从来都没有吃过这种味道的瓜子。”
　　“这瓜子到底是怎么炒出来的，怎么会带着山核桃的味道呢？”
　　“原来连瓜子都可以炒得这样好吃，苏洁你是在哪里买的啊？”
　　看着大家惊叹的神情，苏洁很是满足。这种山核桃味的瓜子很难买到，她特意叮嘱她妈给她带过来的，她妈带给她这么多零食，她都舍得分给大家，唯独这山核桃味的瓜子，她没舍得分。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这种瓜子很少有卖，我好不容易才买到的。”苏洁说完，把剩下的瓜子收起来，“我还给自己留点。”
　　大家七嘴八舌，围绕着山核桃味的瓜子讨论得热火朝天，宿舍中有一个人却始终一言未发。
　　尤甜甜眼尖，注意到坐在床上没说话的陆云素。
　　她走过去，把手伸出来，手掌上堆着一小堆瓜子，“你也尝尝这瓜子吧，可好吃了。”
　　陆云素盯着尤甜甜手上的瓜子，“谢谢，不用。”
　　她已经吃腻了。
　　尤甜甜以为她是放不下面子要苏洁的东西，继续劝道：“没事，尝尝嘛，山核桃味的，真的挺好吃。”
　　陆云素摇摇头，看了一眼那些瓜子，说：“味道也就那样吧。”
　　这话一出，苏洁立马不乐意了，“什么叫也就那样，你吃过吗就瞎评论。”
　　“吃过。”
　　陆云素回答得很迅速，苏洁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愣在那里。
　　“你吃过？你吃过怎么了，你炒得出这样的瓜子吗你就说人家味道一般。”
　　“炒得出。”
　　陆云素低着头没看她，但语气很平静很沉稳，不知道是不是她的表情太过镇定，苏洁并没有立即反驳她。
　　过了好一会儿，苏洁才尖笑起来，“你说什么，你说你炒得出这样的瓜子？那你怎么不去开一家瓜子店？”
　　陆云素抬头定定地看着她，反问：“你知道这个瓜子叫什么名字吗？”
　　宿舍里其他人早就看呆了，此时见陆云素这样问，全都将目光移向苏洁。
　　苏洁涨红了脸，昂首挺胸道：“我当然知道，这叫‘云瓜子’。”
　　陆云素又问，“那你知道，‘云瓜子’的‘云’是哪个云吗？”
　　这个苏洁就真不知道了，谁知道云瓜子的云是哪个云啊，她又不是云瓜子的创始人。
　　但苏洁显然不想承认自己不知道，她挑眉，反问：“难道你知道？”
　　陆云素笑了笑，正要开口，一旁的尤甜甜突然来了一句：“总不会是陆云素的云吧？”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苏洁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她擦了擦眼角，对着尤甜甜说道：“你越来越会讲笑话了。”
　　陆云素瞟了苏洁一眼，淡淡道：“为什么不会是陆云素的云？”
　　“要这么说，这云瓜子是你发明的咯？”苏洁不以为然地看着陆云素。
　　陆云素看着她，坚定地说：“对。”
　　苏洁此时有点笑不出来了，她发现陆云素的神情竟是十分严肃，一点也不像是在开玩笑。
　　但她还是不相信，“怎么可能，难道云瓜子这家瓜子店也是你开的吗？”
　　“算是。”陆云素持有四成的分成，按股份制来说，她就是最大的股东。
　　其他人听到这里，已经惊呆了。她们怎么也没有想到，陆云素的老爸是个大老板也就算了，她自己竟然也是个老板。
　　“陆云素，你要是撒谎，我回头让人查一下，你就丢人丢大了。”苏洁还是不肯相信。
　　“查吧，最好查仔细一点。”陆云素懒得再搭理她。
　　话音刚落，尤甜甜立即奔向前：“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你自己有瓜子厂？”
　　陆云素解释：“瓜子最先是我炒出来的，但我现在没时间弄，交给我姐夫在弄。”
　　“所以这云瓜子的名字是怎么来的，真的是根据你的名字来的？”
　　陆云素回想起之前的事，说：“当时有人问我这瓜子有没有名字，我就随便取了一个，觉得云瓜子又好听又好记。”
　　话问到这个份上，大家基本已经相信陆云素，这种事情，撒谎是很容易被拆穿的。
　　没想到啊没想到，陆云素竟然已经有了自己的工厂，大家无不投去佩服的眼神。
　　尤甜甜突然想到什么，好奇地问：“你说你有个大老板的爸，自己又是老板，我真的很好奇，你的先生是做什么的呢？”
　　这话一出来，大家也都十分好奇地盯着陆云素。
　　有人猜测：“你的先生不会有个更惊人的身份吧？”
　　有人分析：“陆云素这么优秀，他的先生也一定很优秀！”
　　陆云素想到吴泽，想到他以后会成为家电界的龙头老大，不由笑了，说：“他现在没什么身份，不过他确实很优秀。”
　　“哇哦，你眼光这么高的人，说他优秀那一定是很优秀。”
　　“他现在在做什么，也在上大学吗？”
　　“他是在哪里上大学，不会和我们同一个学校吧？”
　　陆云素见大家越猜越离谱，正要开口解释，一旁的苏洁突然悠悠地说道：“收破烂的人也算得上优秀？”
　　陆云素闻言，脸色立马沉了下来。
　　尤甜甜望着苏洁，有些不确定地问：“苏洁，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苏洁呲笑一声，“你问陆云素啊，她说她先生很优秀，我是看不出一个收破烂的人有什么优秀的地方。”
　　尤甜甜抓住了重点，“你是说，陆云素的先生是收破烂的？”
　　苏洁不回答，只是斜眼看着陆云素，其他人也都向陆云素望去。
　　陆云素抬头盯着苏洁的眼睛，语气冰冷：“你是从哪里打听到的？”
　　此话一出，大家都倒吸一口凉气，陆云素这是承认了，她的先生是个收破烂的人？
　　苏洁见她不否认，脸色好了几分，“你管我从哪里打听到的，是事实就行了。”
　　陆云素冷笑一声，“你不说我也知道，杨季对不对？”
　　吴泽收破烂的事情，只有家里人知道，家里那边的事情，是没法传到学校这边来的。除了杨季，陆云素想不到还能有谁透露这个信息。
　　苏洁被她说中，梗着脖子不说话，死不承认。
　　陆云素没和苏洁继续纠缠，她走到门边，看了一下日历表，这个周末，她要去一趟杨季的学校。
　　杨季变得不理她也就罢了，现在居然给苏洁透露这种消息，难道在杨季心中，吴泽也就只是个收破烂的吗？
　　到了周末，陆云素早早起床，早早收拾好。
　　她拿着一个布袋包，换上一套干净的衣服就出了门。
　　去杨季的学校要乘公交车，两个学校离得近，公交车一会儿就到了。陆云素下了车，直接走进校门。
　　校门没走几步就是图书馆，陆云素这次很幸运，正好碰见杨季去图书馆。
　　杨季捧着两本书朝图书馆走去，陆云素老远就看见他，正想打招呼叫他，突然有人喊了一声：“吴泽。”
　　声音很大很响亮，她没听错，喊的确实是“吴泽”。
　　陆云素有一瞬间的错愕，因为这一声，是朝着杨季喊的。
　　杨季回过头，看见身后的同学，朝他笑了笑，两人一起并排走着，向图书馆走去。
　　陆云素愣在原地很久很久，久到杨季的身影快要消失不见，她才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
　　有人朝着杨季喊吴泽的名字，杨季居然很熟练的答应了。
　　陆云素回想起杨季之前的反常举动，一瞬间，几乎明白了所有。
　　她不敢相信，她站在原地手脚冰凉，连一颗心也是凉的。
　　吴泽知道吗，吴泽知道这一切吗？
　　不，吴泽应该是不知道的，如果他知道这件事，会是什么样的感受？
　　杨季是他最好的朋友啊！
　　对，杨季是他最好的朋友，杨季怎么可以做出这样的事情！
　　陆云素突然变得异常的愤怒，她加快步伐朝图书馆走去。
　　杨季和同学走进图书馆，先把手上的书还了，然后在书架前仔细挑选起来。
　　正认真挑选中，突然有人在背后轻轻叫了他一声：“吴泽。”
　　他下意识地应了一声，回过头去，看见陆云素铁青着的一张脸。
　　“你不解释一下吗？”陆云素坐在学校花坛旁边的石凳上，面无表情地瞪着杨季。
　　图书馆不是说话的地方，杨季把陆云素带到花坛旁边，自己却焦灼地走来走去。
　　“别走了，再拖延时间你也编不出借口。”陆云素不耐烦地说。
　　“其实，这件事我没什么好说的。”杨季终于坐下来。
　　陆云素呲笑一声，“你能有什么好说的，不过就是顶替了自己最好朋友的学籍，偷了他光明正大的一生而已。”
　　杨季刷地一下，脸变得通红，脑袋不自觉地垂了下去。
　　杨季越不说话，陆云素就越生气，“不要以为现在不说话，表现得一副悔不当初的模样我就会原谅你，告诉你，这事我会闹大，我会给教育局写信，我要把属于吴泽的全都拿回来。”
　　陆云素语调很平淡，但听着却让人发寒。
　　杨季垂着头，什么也没说。
　　陆云素一个人说了半天，见杨季不接话，忍不住问道：“这件事你父亲也有参与吧？”
　　杨季终于有了反应，他抬起头，动了动嘴唇，想说些什么，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想想也是，顶替学籍这么大的事情，杨季一个人是办不到的，但他那当老师的父亲就可以。
　　杨国芳啊杨国芳，都说为人师表，他怎么能这么自私呢？
　　杨季的一生是一生，吴泽的一生就不是一生了吗？明明吴泽该有的前途，他凭什么偷换给杨季？
　　当初吴泽是多么信任他，他说查不到分数，他说和家里成分有关，吴泽竟然都信了，连她也信了。
　　她竟然真的信了杨国芳的鬼话，以为吴泽是因为家里成分的关系，上不了大学。
　　谁能想到，长着一张慈眉善目的脸同时又教书育人的老师，会撒下这个弥天大谎呢？
　　陆云素看向杨季，恨恨地说：“你和你的父亲，都极度自私。”
　　杨季没有反驳，他只是虚看着眼前的一切，仿佛魂都不在身上，他竟然还点了点头，赞同陆云素的话。
　　杨季如今是油盐不进，说什么他都一副沉默不语的模样，陆云素和他谈不出什么，起身离开。
　　离开前，她提前告诫杨季：“我劝你提早打算一下，这件事揭发出来，你就退无可退了。”
　　“还有你那个愧为人师的父亲，一定会落得人人唾弃的下场。”
　　杨季依旧什么也不说，呆呆地望着前方。
　　陆云素眯起眼睛，问他最后一句：“这一切，都是你自愿的吗？”


第79章 算总账   把他屋顶都给掀了
　　这一切都是他自愿的吗？
　　杨季想起那日, 父亲杨国芳跪在宿舍门口的情形。父亲含泪望着他，祈求他不要说出去。
　　他最后没有说出去，他折返回去, 扶起跪在地上的老父亲，一言不发。却在之后的日子里，默默做起了“吴泽”。
　　他拿着吴泽的信息报导, 拿着吴泽的身份上学，他要慢慢习惯别人叫他吴泽。
　　可他不是吴泽, 他从小到大都是杨季。
　　杨季低着头, 还是没有说话。
　　现在再谈自愿不自愿还有意义吗？
　　他是不是自愿的又有什么关系呢, 难道因为他不是自愿的, 他就能坦荡面对吴泽了吗？
　　不能, 他想他以后都无法面对吴泽了。
　　也好，这样的结果也好。
　　不然, 接下来的四年，他都不知道自己要如何挺过去。
　　陆云素见杨季还是什么都不肯说, 最后收回眼神，失望地走了。
　　回到学校, 陆云素立即开始写信, 一共写了四封，一份是寄给教育局, 一份是寄给杨季所在的学校，一封寄给吴泽, 还有一封寄给待在家里的吴晓霞。
　　她在等教育局和杨季学校的回信，如果这两方不给回复，那她就去联系记者，将这件事登报, 闹大！
　　信寄出去两天之后，吴晓霞暂时还没等到回信，却等来了两个人。
　　卢慧带着吴晓霞出现在宿舍门口的时候，陆云素有一瞬间的愣神，她没想到吴晓霞会直接来学校。
　　吴晓霞见到陆云素很是激动，上前抓住她的手，求证：“你信上说的都是真的吗？”
　　陆云素看了看宿舍里还有其他人，不方便讲话，便把吴晓霞和卢慧带到学校空旷的操场上。
　　“你怎么过来了？”陆云素问吴晓霞。
　　卢慧抢着解释：“你不知道，晓霞她看了信，连夜找到我，说是要晚上赶过来。我劝了好久，说晚上不方便，去你学校也没有车，她才同意现在过来。”
　　“我这是激动，我昨夜整宿没睡，根本睡不着。云素，你跟我讲讲，你信里说的是不是都是真的？”吴晓霞一瞬不瞬地盯着陆云素，想得到一个肯定的回答。
　　陆云素点点头，“是真的？”
　　“你是怎么知道的？”吴晓霞追问。
　　陆云素把那日去找杨季的情形简单说了一遍，听完后，卢慧和吴晓霞都是满脸的震惊，她们似乎这才完全信了陆云素信上的话。
　　“杨老师看着人模人样，怎么做出这样的事情呢？”卢慧为吴泽打抱不平，“把吴泽的名额偷偷留给他儿子，害得吴泽不能上大学，只能去打工，他这是害了吴泽一生啊，这不是损阴德吗？”
　　卢慧越说越气，话也不客气起来，开始数落杨国芳平时的种种，这时候一点小毛病也成了大问题。
　　倒是吴晓霞，最该气愤的人却显得异常冷静，她没有听卢慧的数落，而是问陆云素：“那这件事揭露出来，能让吴泽重新回来上大学吗？”
　　陆云素：“我已经给教育局和杨季的学校写了信，在等回复，如果过两天还没有收到回复，那我就联系记者，把这件事登报。”
　　吴晓霞快速想了想，又问：“你给吴泽写信了吗？”
　　“写了，给你们寄信的时候就给他也寄了一份。”
　　“你让他回来了吗？”吴晓霞又问。
　　陆云素回到：“说过了，这事得他回来才能处理。”
　　吴晓霞这才放心地点点头，“那就好，那就好。”
　　从陆云素那里回来之后，吴晓霞又在自己爹妈的牌位前敬了三根香。
　　当初她希望父母的在天之灵，能保佑吴泽考个好成绩，现在看来，还是有用的，杨季顶替了吴泽的位置，说明杨季高考成绩是吴泽的，吴泽确实考了好成绩，只不过没遇上好人。
　　吴晓霞默默闭上眼睛祈祷，只希望吴泽这次能顺利地重新返回大学。
　　而卢慧，回到家之后就把这事广而告之，方圆十里的人都知道这件事，一传十、十传百，很快，杨国芳的名声就臭了。
　　“我就说嘛，杨季平时那个吊儿郎当的样子，怎么像是能考上大学的人呢。”
　　“唉，别人要寒窗苦读十多年才可能考得上一个好学校，杨季只要有个当老师的爸爸就行了，天道不公啊。”
　　“杨老师平时看着挺好一个人，怎么会做出这么缺大德的事情呢？是不是搞错了，你们光是说，没有证据啊，不要诬陷好人哦。”
　　“哪里没有证据，人家陆云素的信都写到教育局去了，这两天就等着教育局的通知下来。”
　　“听说吴泽这两天也要赶回来，看来是真的，这下杨国芳怕是老师都当不成了，要受到大处分吧。”
　　言论传得纷纷扬扬，大多是说风凉话的人。
　　杨国芳平时看着忠厚老实，和蔼可亲，实际上却能做出这种损人利己，自私自利的事情，人们仿佛觉得受到了欺骗，不啻用最恶毒的话来形容他。
　　杨国芳有些亲们好友听到消息，连忙都赶去他家求证，这两天，杨国芳的家里都堆满了人。
　　杨国芳看到这些人，知道东窗事发，什么也不说，把人通通轰了出去，一个人在屋子里静坐。
　　大家一看这态度，摆明了是默认，就连先前替他说话的亲朋好友也都沉默了。
　　吴晓霞几次路过杨国芳的家，几次想破口大骂，但她看着乌压压的人群，忍下了。
　　现在骂杨国芳也只能出一口气，她最关心的不是这个，她最关心的是吴泽还能不能回到学校去。
　　她做梦都想吴泽回到学校，当一名堂堂正正的大学生。
　　这是她的希望，也是她父亲当初的希望。
　　父亲还在世时，对吴泽就寄予厚望，当初父亲就是为了赚钱，才没有继续上学，这是他的遗憾，于是他把希望都放在吴泽身上，他希望吴泽能成为一名大学生，能光耀门楣。
　　这也是吴泽当初宁愿收破烂，也要继续复习，参加高考的原因。
　　如果吴泽最后不能回到学校，那她一定再回来，把杨国芳的屋顶都给掀了！


第80章 接人了   不认识我了吗？
　　一大早, 火车站外已候满了人。
　　吴晓霞把额头一丝碎发撩到耳后，踮起脚尖在月台上四处张望。
　　前方没有响起火车轰隆轰隆的声音。
　　她转身望向旁边的人，“云素啊, 你学校那边没耽误吧？”
　　陆云素瞟了一眼前方的铁轨，收回眼，说：“没事, 这两天的课程不多，我回去补补就行了。”
　　吴晓霞又等了一会儿, 见前方还是没动静, 有些担心地问：“吴泽来信, 是说今天到不？”
　　“是今天, 照理应该已经到了, 可能火车晚点，别急, 咱再等等。”
　　陆云素嘴上这样说着，眼睛又不由自主地往前方瞟了一眼。
　　终于, 鸣笛声响起，火车慢慢停了。
　　吴晓霞激动起来, 拉起陆云素的手, 上前一步叮嘱她：“我现在眼睛不太好了，看人看不大清, 这火车上人多，待会儿就靠你了, 看仔细一点。”
　　陆云素拍拍她的手，安慰她：“放心吧姐，就交给我吧，吴泽无论什么样我都能从人群中一眼认出他。”
　　即使分开了一段时间, 陆云素现在依旧能清晰地回忆起吴泽的样子。
　　她盯着火车车门，定定地看着从车上走下来的人，一个一个仔细搜寻。
　　形形色色的人从火车上下来，陆云素看得很仔细，却没有从中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人群已经慢慢散开，陆云素这才有点急了，她还没找到吴泽的身影。
　　吴晓霞显然比她更急，抓着陆云素的力度逐渐变大：“怎么样，云素你看见吴泽了吗？”
　　陆云素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她刚才还信誓旦旦地说能找到吴泽，这下马上就打脸了。
　　尽管心里已经有些慌，陆云素面上还是很镇定地安慰吴晓霞，“吴泽说他坐这趟火车回来，不出意外，他一定在这辆火车上，别急，咱们会找到他的。”
　　陆云素说完，额头涔出一层细汗。
　　眼看只有零星几个人陆陆续续地从火车上下来，陆云素将吴晓霞的手拉开，对她说：“姐，你站在这里等我，我去前面看一看。”
　　刚走两步，迎面走来一个高个子的人，那人穿着白色衬衫，下面是时髦的西装裤，头顶还戴着前进帽。
　　模样似乎挺好看，但陆云素急着寻找吴泽，没仔细瞧，只匆匆瞥了一眼。
　　她往左边偏了偏，给对方让路，没料到对方也往左边偏了偏，给她让路。
　　两人互相挡了路。
　　陆云素反应很快，立马往右边挪了挪，结果刚挪过去，那人也往右边挪去。
　　陆云素这下知道，这人根本就是故意的。谁这么无聊，故意挡她的路？
　　她抬头瞪去，眼神里有了些怒意。对方脸上的表情倒是很精彩，有些震惊，也有些玩味，他就站着，也不准备让路，只盯着陆云素，不说话。
　　陆云素这时候心里只想着去找吴泽，没心思理会其他人，她瞪了前面的人一眼，马上又错开身子往前走，她不想在陌生人身上浪费时间。
　　结果刚走两步，那人叫住她，语气里尽是笑意：“才几个月不见，不认识我了吗？”
　　这声音……
　　陆云素猛地回过头，盯着这位陌生人，足足看了三分钟，她才终于从陌生的面容中找到一丝熟悉感。
　　但仍旧是不可置信：“吴泽？”
　　吴泽走上前，稍微蹲下身，与她平视，然后扬起嘴角：“如假包换。”
　　这人竟是吴泽？
　　陆云素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围着他绕了一圈，前前后后仔细看了一遍，除了身高，这人真的和吴泽相差好大。
　　她印象中的吴泽，永远穿着宽松的蓝色褂子，虽然不干活的时候也会把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但那时候的干净也仅仅只是干净而已。
　　不像现在，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时髦的气息，仿佛那个时候的香港明星，又摩登又有气质。
　　陆云素看得时间太久，久到不远处的吴晓霞都觉得不对劲。
　　她走过来，疑惑道：“云素，你怎么停在这里，这位是？”
　　吴晓霞抬眼望去，咋一眼也没认出眼前的人，她只觉得这个男人长得太打眼，一颗心顿时提了起来，心里有些疑惑：这个漂亮的男人难道和陆云素是旧相识吗？
　　她细细看了两眼，突然发觉这人长得有些眼熟。
　　疑惑间，那个男人突然开口叫了她一声“姐”。
　　吴晓霞一愣，眼睛里激出眼泪来：“你是吴泽？”
　　吴泽没想到连他姐都没认出他，他望着面前的两个女人都带着将信将疑的眼神看他，一时间哭笑不得。
　　不禁感叹：“我这才出去几个月而已，你们都认不出我，我要是一年不回来，到时候是不是得滴血验亲才能证明了？”
　　这话把吴晓霞逗笑了，她拍了一下吴泽的肩膀，“就你贫。”
　　虽然模样变了，但是声音还是那个声音。吴晓霞确认之后，又忍不住打量吴泽几眼，心里很是欣慰。
　　她这个弟弟，果然是长得好看的，只要换一身衣服，比明星都要耀眼。
　　陆云素站在一旁看他们姐弟说话，并没有多嘴。
　　不知怎地，她面对这样的吴泽，有些奇怪的感觉。
　　她觉得吴泽变了，吴泽的气质变了。
　　吴泽以前给她的感觉，是质朴的，是值得信任的，是任何时候都可以把整颗心交给他的那种人。
　　现在的吴泽，多了几分自信，多了几分张扬，像意气风发的将军，驰骋在自己的战场。
　　也是，吴泽现在准备办工厂，他之后会变成家电界的传奇，他是年纪轻轻就功成名就的大佬，他应该拥有这样的自信。
　　陆云素想到这里，更加沉默了。
　　短短几个月，她体会到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她现在不确定自己向教育局写信的举动到底正不正确，她或许应该先写信给吴泽，和他先商量一下，因为她不确定，现在的吴泽，还想不想重新回到校园。
　　他有了新的战场。
　　“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吴泽不知道何时走到陆云素身边。
　　陆云素一惊，条件反射般地回答：“没想什么。”
　　吴泽停下脚步，双手轻轻抚上她的眉，温柔地说：“那你干嘛眉头皱这么紧？”


第81章 你去吧   是走是留？
　　吴泽用大拇指轻轻摩挲着陆云素的眉, 陆云素的神情逐渐放松下来。
　　意识到两人的动作太亲密，陆云素拉下他的手，笑道：“好啦, 姐还在旁边看着呢，先回家吧。”
　　她偏头一看，吴晓霞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出几米远。
　　陆云素不自然地红了一下脸, 赶紧跟了上去。
　　回了家，吴晓霞赶紧去菜市场买菜, 准备为吴泽接风洗尘。
　　陆云素和吴泽踏进陈家院子时, 陈奇正坐在大门口, 端着一碗米糊糊, 耐心哄着陈涛涛。
　　陈音音则拿着扫帚, 在院子里玩闹似的扫来扫去。
　　吴泽跨进门时，陈奇听到动静, 抬眼看到来人，有一瞬间的疑惑。
　　陈音音反应更大, 直接丢了扫帚，怯生生地躲到陈奇身后。
　　吴泽率先叫了一声“姐夫”, 陈奇这才反应过来, 惊喜道：“你是吴泽？”
　　吴泽点点头，大步跨过去。
　　陈奇一拍大腿, “哎呀，你姐去买菜之前还和我交代, 说你快认不出来。我心想吴泽再变能变到哪里去，怎么会认不出来呢？讲老实话，我刚才第一眼见到你，还真没认出来。”
　　吴泽笑笑, 蹲下身子去逗陈涛涛，转眼看到陈奇手上的东西，问道：“这么小就给他喂这个吗？”
　　“不是经常喂，偶尔喂一点，再过一些时候，他该戒奶了。”说完，陈奇端着碗往厨房里走，你帮我先看着他，我去厨房热一热，这米糊糊有点凉了。
　　吴泽点点头，站直身子，将目光瞟向一直躲在陈奇身后的陈音音。
　　陈奇走过，躲在他背后的陈音音立马又躲到门后面去。
　　吴泽蹲下身子去逗陈音音，“音音，你不认识舅舅了吗？”
　　陈音音抓着木板门，露出小半边脸，一双好奇地眼睛不停打量吴泽，然后又把目光转向一旁的陆云素，仿佛在向她求证。
　　陆云素看到这副场景，忍不住发笑。
　　她走过去拉住吴泽的手，然后朝陈音音招手，“快过来，这确实是你舅舅，总不能他换了一身衣服，你就不认识他了吧？”
　　陈音音觉得眼前这人，声音还是以前熟悉的声音，但是这张脸，和印象中的舅舅完全不一样。
　　她一时之间很纠结，不知道这个舅舅是不是以前那个舅舅。
　　但是舅妈都牵他的手了，应该是真舅舅吧。
　　陈音音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吴泽一把抱住她，捏捏她的小鼻子，委屈地说：“才几个月不见，你就把舅舅忘了？舅舅好伤心啊。”
　　陈音音察觉到这人话语间的熟悉感，终于觉得这就是自家舅舅，一时之间有些内疚，脸上出现羞愧的红。
　　吴泽也不逗她了，摸摸她的脑袋，问她：“舅舅走了这么久，有没有想舅舅？”
　　陈音音愣愣地点了一下头。
　　吴泽心满意足地笑了笑，随后转头对身边的人说：“你呢，有没有想我？”
　　陆云素原本在一旁看着他俩亲昵，嘴角扬起姨母笑，吴泽突然问了这样一句，她一怔，笑容僵在脸上。
　　偏偏这个时候，陈音音还跟着附和一句：“舅妈有没有想舅舅？”
　　陆云素不自在地咳嗽一下，眼神望向院子外，试图逃避这个回答。
　　吴泽叹了一声气，对陈音音说：“看来你舅妈不想我。”
　　陈音音好奇地望向陆云素：“是吗？舅妈不想舅舅吗？”
　　陆云素：“……”
　　陆云素：“小孩子不要问这么多。”
　　陈音音撇撇嘴：“我不是小孩子了，我知道舅妈跟我一样都很想舅舅。”
　　吴泽闻言，看向陆云素。
　　陆云素没去看他，而是蹲下身子望着陈音音，好奇地问：“你为什么觉得我和你一样，都很想你舅舅？”
　　陈音音：“前几天一直都没看见舅妈笑，今天舅舅一回来，你就笑了。”
　　陆云素刷地一下站起来，脸红到脖子根，她没管旁边的人是怎样的反应，径直往屋里去了。
　　吴泽看着她飞快消失的背影，轻轻扬起嘴角，然后摸了摸陈音音的脑袋：“真乖，舅舅等会儿给你买糖吃。”
　　吴晓霞买来菜之后，陆云素帮着打下手，一桌子菜很快就做好了。
　　饭桌上，大家叙叙旧，谁也没有提杨季的事情。
　　虽然吴泽是因为这个事情才回来的，但似乎谁也不想扫兴。
　　一顿饭吃得高高兴兴，吴泽留下来，帮着吴晓霞收拾好之后，就带着行李，和陆云素一起回到吴家。
　　回到家之后，只剩下两个人，陆云素终于从亲人久别重逢的喜悦场景中冷静下来。
　　她看了看吴泽的行李，只一个简单的黑色大包，里面放了换洗的两套衣服。
　　行李如此简陋，一看就是没有准备久待。
　　吴泽一个人在外面，无论如何不可能只有这么一点行李，但他只带了这么一点，说明他还打算回去。
　　陆云素盯着吴泽的行李，心情很复杂。
　　她不知道该不该直接问出口，还是等吴泽自己告诉她呢？
　　吴泽把行李放下之后，在院子里逛了一圈，然后走进房间，对陆云素沉声说：“我先去见见杨季。”
　　陆云素看了行李一眼，终究把心里的疑惑忍了下来，只淡淡说道：“你去吧。”


第82章 我会的   亲了一下
　　吴泽去杨季家时, 杨国芳不在家，杨季独自坐在房间里。
　　吴泽敲门的时候，杨季偏着头, 将侧脸对着他，客气地说：“请坐。”
　　吴泽往旁边看了看，发现进门的左边摆好了一张木椅, 看来杨季早已做好准备，只等他来。
　　吴泽坐下去, 看着杨季的半边脸, 一直没吭声, 他在等杨季先开口。
　　杨季也不吭声, 屋子里形成一种诡异的安静。
　　时间一点一点流淌, 最后，杨季叹了一声, 还是先开了口。
　　“我对不起你。”他说。
　　吴泽静静地看着杨季，但杨季始终拿侧脸对他, 他看不清杨季脸上的表情，更看不透他心中所想。
　　杨季和他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 同穿过一条裤子, 同吃过一碗饭，一起干过坏事, 一起撒过谎。
　　两人的事情对方都知根知底，如果这样一份情谊都不可信的话, 那吴泽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什么是靠得住的。
　　这也是他一定要来见杨季的原因。
　　只可惜，杨季第一句便向他说对不起，他并不想听这三个字，这宛如承认了一切, 率先给自己判了死刑。
　　“你那时候是不知道这件事的吧？”吴泽说。
　　杨季偏了偏头，“什么时候？”
　　“你知道自己分数的时候。”
　　吴泽还记得杨季知道分数的那天，是怎么一副兴奋的场景，那时候的杨季，高兴是从心底里发出来的，并不像是演出来的。
　　如果杨季那时候就知道自己的分数是假的，那他绝对演不出这么逼真的效果。
　　杨季轻笑一声，说：“我知道。”
　　吴泽：“既然你知道，为什么不敢看我？以前能把戏演得这样足，现在不能了？”
　　杨季一愣，过了好一会儿才说：“知不知道又有什么关系呢，我最终还是去上学了，用你的名字。”
　　吴泽盯着杨季的半边脸，目光慢慢往下，看见杨季的左手，握成拳揣在怀里。
　　杨季有个习惯，通常在极度紧张的时候，会左手握拳揣在怀里。
　　吴泽深呼吸一口气，站起来，说：“确实没什么关系，不管什么原因，你都顶替了我，我没法原谅你，就这样吧，保重。”
　　说完，丝毫不犹豫地往外走。
　　杨季终于有了反应，从后面叫住他：“你等等！”
　　吴泽停下脚步，静静站着没动，他等着，等杨季再开口。
　　可等了半天，后面的人始终没有再说话。
　　吴泽眼睛里的光泽逐渐暗下去，他转过身，走近身后的人，沉声道：“我一直期望你能说点什么，哪怕给我解释一下也好，但是你没有。”
　　“我清楚你的选择，你只是在亲情和友情之间选择了前者。这是人之常情，我难过的是，你放弃得很彻底，你没有一丝意愿去争取一下。也许你在做某个决定的瞬间，就已经在心底和我决裂了。”
　　杨季眼里隐隐有泪光，不知是不是为了掩饰，他急迫地低下头去，郑重地说了一声：“对不起。”
　　吴泽怔怔地看着他低下的头，没说什么，转身走了。
　　杨季听到脚步声逐渐远去，眼眶里的眼泪终于挣脱束缚，一滴滴落到地面。
　　他瘫坐在地上，看着空荡荡的房间，一股从内心深处散发的孤寂感遍布全身。
　　他脑子里回想起很多小时候的事情。吴泽小时候家境好，有了什么好吃的零食，经常分一半给他。后来吴泽父母去世后，性子变得很闷，他就带着吴泽上树掏鸟、下河摸鱼。
　　两人几乎是形影不离，还被别人调侃像亲兄弟。
　　可是他们终究不是亲兄弟，终究败给了血缘。
　　他看到杨国芳给他下跪的那一瞬间，他是极其恐慌的，他心底已经知道，他要失去吴泽这个朋友了。
　　他最后还是用了吴泽的名字，这宛如在他心口割了一刀。每次听别人叫他吴泽，就是在刀伤上撒一次盐。
　　到最后，他甚至有些麻木了。他想解脱，却不知道怎么做。
　　他顶着吴泽的身份，照理是不该去陆云素的学校参观的，这样容易被发现。仔细想想，这也算是一种自救。
　　他内心其实是希望陆云素能早点发现的吧。
　　现在好了，终于解脱了，也终于彻底失去了。
　　吴泽从杨季家的院子走出来，看到他家院子的杨树已经开始掉叶子。一片一片落在院子里，枯黄的叶子看上去有些萧条。
　　他踏着枯叶走出去，每一步都走得异常沉重。
　　这院子他来过无数次，甚至这院子翻新的围墙，也是他和杨季一块砖一块砖地码上去。
　　只是从今以后，怕是不会再轻易踏入了。
　　吴泽从杨季家的院子里走出来，心里闷闷的，一个人慢慢地走着。
　　他穿着一身时髦的衣裳，引得路上不少人注视。
　　夏英红在院子里搓最后一件衣服，搓完之后，他抬起木盆，将盆里的脏水往路边泼。
　　泼完水，夏英红提着木盆正要进屋，突然注意到前方有个长得十分打眼的男人。
　　她故意放慢了脚步，磨磨蹭蹭的，装作在擦木盆的样子，余光却瞟着那男人。
　　这年头，穿成这样时髦的都是大明星，难不成这男人也是大明星？
　　夏英红仔细打量着前方的男人，越发觉得他长得周正，气质也好，莫非真的是大明星不成？
　　等男人逐渐走远，夏英红还倚在门边朝外看着那人的背影。
　　“你在看什么呢？”
　　张耀从外面进来，看见夏英红这副模样，忍不住呵斥起来。
　　夏英红白他一眼，指了指前面的背影，小声说：“这个人你看见没？”
　　张耀定神一看，说：“刚才在路上遇见过，怎么了？”
　　夏英红说：“你看他这身打扮，说不定是个明星嘞。”
　　张耀不满地瞟她一眼，“明星不明星的，关你什么事？”
　　夏英红也不乐意了，“我瞧见明星我觉得稀奇行不行？”
　　“你瞧他两眼可以，你要是有其他想法，那不行。”张耀一副斩钉截铁的语气。
　　夏英红“哼”了一声，“我看看路边的男人都不行，你去人家寡妇家里坐坐就行？”
　　“你说什么？”张耀气得重重拍了一下桌子，“你别胡说！”
　　“我胡说？”夏英红也激动起来，声音不自觉地提高：“隔壁邻居都看到了，我是不是胡说你自己心里最清楚！”
　　“我坐坐怎么了？我行得正坐得端，不像某些人，孩子都生了，还想着和别人结婚。”
　　这一句话戳着夏英红的痛处，她死死咬住下嘴唇，浑身开始颤抖。
　　张耀是拿着她的把柄了，时不时就将这件事拖出来，刺激她。
　　她心里确实恨，每次张耀提起这件事，她心里就隐隐发痛。
　　如果当初嫁给了梁知诚，她现在哪里用得着和张耀过这般苦日子？
　　都是年轻不懂事啊，当初为什么要给张耀生孩子呢？想到这里，她心里更痛，痛得几乎要昏死过去。
　　看着面前得意笑着的张耀，夏英红气上心头，拿起手边的木棍，挥了出去。
　　张耀吃了一棍，惊讶地望着夏英红，然后抓住木棍，咆哮道：“这婆娘疯了！”
　　屋子顿时一片鸡飞狗跳，茶杯摔碎的声音，椅子倒地的声音，还有人的怒吼声，都一一传到外面。
　　吴泽还没走远，他听见动静，回头望了一下，听不出声音的源头，又把眼光收回来。
　　大概哪家夫妻起争吵了吧。
　　吴泽回到家的时候，陆云素正在收拾屋子。
　　她见吴泽回来，停下手里的动作，走上前问他：“怎么样？”
　　吴泽摇摇头，没说话，显然不是太想谈这件事。
　　陆云素没追问，而是给他带口信：“刚才县里来人，说让你过去一趟，估计是谈这个事情。”
　　吴泽歇了一下，起身把落了灰的自行车擦干净，准备出门。
　　出门前，陆云素叫住他：“你希望是怎样一个结果？”
　　吴泽似乎没听懂陆云素的话，他静静看着陆云素，知道她还有话没说。
　　陆云素见吴泽不回答，突然将话题引到深圳那边的工厂上，“你上次说准备开一个工厂，现在准备得怎么样了？”
　　吴泽眯起眼睛，终于从她的话中明白了些什么。
　　他把自行车放好，走到陆云素面前，轻声说：“你是不是在担心什么？”
　　陆云素很自然地接话，“我当然担心了，我怕上面的结果不是我想要的。”
　　“你是担心这个？”吴泽似乎有些不信。
　　“不然呢，你以为我担心什么？”
　　吴泽看着陆云素的耳朵逐渐变红，也不揭穿，只问她：“那你想要什么结果？”
　　陆云素没想到吴泽竟然没被带偏，咳了咳，说：“我自然是希望你能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吴泽轻轻捂住她的双耳，在她额头印上一个吻，柔声说：“我会的。”
　　吴泽推车走出很远之后，陆云素才回过神：刚才吴泽在她额头亲了一下？


第83章 发大火   以前他也有过可能
　　几天之后, 上面的结果下来了。
　　恢复吴泽的入学资格，但他档案已经调到杨季所读的那所大学，所以他现在如果选择上学, 只能在杨季所读的那所大学读书。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吴晓霞非常高兴，杨季填报的那所大学, 也是个好学校。她能看到吴泽上大学，心里总算和父母有了交代。
　　陆云素则没那么乐观, 她偷偷地瞧了一眼坐在椅子上的吴泽, 问他：“那所大学, 你喜欢吗？”
　　这其实是在拐弯抹角问他会不会留下来。
　　吴泽笑了笑, 直说道：“我会去。”
　　陆云素一愣, 别开脸，小声嘀咕：“我又没问你会不会去。”
　　吴泽凑近, 逗她：“你难道不想知道我会不会去？”
　　两人离得很近，呼出的气扑在双方脸上, 瞬间将房间里的空气点燃。
　　这个时候，吴晓霞一脚踏进房间, 感受到房间里别样的氛围, 她另一只脚愣在外面，迟迟没踏进来。
　　“哎呀, 我看提了点干货过来，你等会儿去送给你老丈人。”吴晓霞说着, 立马转身折了出去。
　　陆云素和吴泽对视了一眼，都站起身，出了房间。
　　厅堂里的桌子上放了一堆晒干的小鲫鱼，吴泽疑惑地问：“这是？”
　　“前些天别人送的, 太多了，吃不完，我就晒起来了，晒干了也挺多，你给你老丈人送一些过去。”
　　平时吴晓霞和卢慧他们也有来往，互相送点东西也是常有的事，只不过总是由陈奇跑腿。吴泽回来之后，吴晓霞坚决让吴泽去跑一趟。
　　毕竟，上面的结果已经出来了，吴泽在家也不能久留了，只怕不久就要回学校。
　　送干货是吴泽和陆云素一起去的，陆云素也想在回学校之前去看看爸妈。
　　门是卢慧开的，卢慧看见提着干货的吴泽，一愣。半天才晃过神，让他们进来。
　　她不是没见过吴泽这副模样，吴泽刚回来的第一天就来看过她了，只是她还是不太习惯，这个干干净净、透着明星气质的男人是她之前那个女婿。
　　以前的吴泽，太瘦了，看着不像是有福之人。现在脸上长了些肉，完全像变了一个人。
　　她还记得那天吴泽来的情形，正好碰上陆强在家，陆强开门的时候没认出吴泽，直接说：“你找谁？小伙子你是不是找错人了？”
　　这可把她笑坏了。
　　卢慧回过神后，把人请进屋，给两人都到了茶。等坐定之后，她才问：“杨国芳的结果出来了吗，还有杨季的，他们最后会怎么判？”
　　话题扯到这个，空气一下子变得沉重。
　　吴泽动了动嘴唇，说：“一年。”
　　卢慧很是气愤：“才判了一年？”
　　陆云素在一旁解释：“杨季的冒名顶替只冒名了几个月，还未造成非常严重的后果，还有补救的机会，不会被判很重。”
　　听到陆云素提起杨季，卢慧莫名想到吴泽来提亲的那天，还有陆云素出嫁那天的情形。
　　其实卢慧对于杨季的印象一直都不错。在她的印象中，杨季是个活泼开朗又健谈的男孩子，心地善良，很难想象他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那杨季有没有被判刑？”卢慧问。
　　“没有，”陆云素沉默了一下，“不过被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卢慧沉默着没有接话，很快又转了话题：“咱聊点高兴的事，吴泽可以上学了，咱们应该为他庆祝一下，你们等会儿，我去买点肉，待会儿包饺子吃。”
　　卢慧说着，风风火火地出门了。
　　在娘家吃了一顿饭之后，陆云素和吴泽一起走回家。
　　黄昏时分，日光淡淡，路上的行人渐渐少了。
　　晚风吹过来，有一丝凉意。
　　陆云素很自然地把手挽在吴泽的胳膊上，两人并排走着，夕阳下的影子被拉得老长。
　　张耀喝得醉醺醺回家的时候，正好瞧见自家门前走过一对夫妻，夫妻俩手挽着手，相依相偎，单看背景，就觉得两人伉俪情深。
　　他们走得很慢，张耀盯着他们的背影看了很久很久，一瞬间有一些晃神。
　　他当初想要爬上去，未能如愿，现在想要一个人相伴终生，只怕也不能如愿。
　　他和夏英红，永远也不可能有这样的情形。
　　当初，他和陆云素可能有，只是后来……
　　唉，往事如烟，不提也罢。
　　张耀扶着墙，正准备进屋时，看见前面的女人突然侧过半张脸。
　　他一瞬间一个激灵，酒醒了一半。
　　他以为自己眼花，待他睁大眼睛，一看，还真是陆云素。
　　陆云素这张脸，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忘记。这是她，这真的是她！
　　只是……她身边的男人是谁？
　　等等，这不是前些天看到的那个像大明星的男人吗？
　　陆云素怎么会认识他，还和他手挽着手一起走？
　　张耀的脑袋有一瞬间的空白，随后脑子里便诞生出一个很荒唐又很正确的想法。
　　陆云素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和他一起手挽着手，这个男人除了吴泽，还能有谁！
　　夏英红瞧见张耀在门口站了半天，就是不进门，气冲冲地上前，把门一推：“你再不进来我关门了！”
　　张耀悻悻地跨进门，一头栽倒在床上，闭上眼睛，什么话也不说。
　　夏英红闻到他一身的酒气，以为他喝醉了，把他推了推，抱怨：“天天喝酒，天天喝酒，喝不死你。”
　　“你是不是就盼着我死？”
　　张耀突然出声，吓了陆云素一跳，她白了他一眼，“我盼你死我有什么好处？”
　　“你就改嫁呗，嫁给你的梁知诚呗。”张耀躺在床上，如同一摊烂泥，他的语气里罕见的没有怒意，只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但是夏英红没有听出来，她以为是张耀喝醉了，才这样有气无力。
　　她觉得张耀是在讽刺她，明明梁知诚在上个月已经结婚了，他偏要拿这个事情来讽刺她。
　　夏英红故意说：“我改嫁也不嫁他，我要找个好看的男人嫁了，你还记得昨天看见的那个男人不，要改嫁我就……”
　　话未说完，张耀一声怒吼：“别跟我提他！”
　　夏英红愣在原地，久久没有出声。
　　她莫名其妙地望了张耀一眼，不明白他为什么发那么大的火。


第84章 看一看   你说的好看的男同学，是他吗？……
　　陆云素和吴泽是同一天返校的。
　　返校前一天, 吴晓霞不放心，一定要让陈奇送吴泽去学校。
　　吴泽这么大这人了，自然不肯让陈奇送去学校, 只让他送到火车站就行了。
　　所以第二天，吴泽和陆云素收拾好东西准备出发的时候，还不见陈奇过来, 不禁有些疑惑。
　　两人等了一会儿，没有等来陈奇, 只等来了吴晓霞。
　　吴晓霞把两人送到车站的时候, 离火车到站还有一段时间。陆云素无意问了一句：“姐夫呢？怎么没来？”
　　吴晓霞很自然地接话：“在睡觉呢。”
　　“还在睡觉？”陆云素不解地望着吴晓霞。
　　吴晓霞解释：“他昨天彻夜未归, 今天一大早回来, 躺床上就不想动, 我叫他叫了好几遍，怎么都叫不醒。”
　　陆云素沉默地望着地面, 装作不经意地问：“姐夫现在很忙吗？需要忙一整夜？”
　　“听他说是挺忙的，我也不懂工作上的事情, 都是她在弄。”吴晓霞已经开始朝左右两边张望，她生怕一不小心, 吴泽会错过火车。
　　陆云素又问：“姐夫是偶尔这样忙, 还是经常这么忙啊？”
　　“偶尔吧，一个月里有个三四次。天天这样忙, 人也吃不消啊。”吴晓霞说着，将手边吴泽的包整理了一下。
　　陆云素的脸沉下来, “姐，问你个事，你现在和姐夫的相处，还好吗？”
　　一直漫不经心地左顾右盼的吴晓霞终于安定下来, 她朝陆云素望了一眼，“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陆云素见吴晓霞的神色变得严肃，放松语气，开玩笑似地说：“姐夫这么晚回来，你就不怕他背着你在外面鬼混啊？”
　　吴晓霞摆摆手，“不可能，我跟了他这么多年，他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了。他没这个胆。”
　　陆云素倒是没想到吴晓霞竟然毫不犹豫地否定，一时之间有些难以言说的情绪涌上心头，她只希望心里涌上来的隐隐不安只是她自己多心。
　　“可是大家都说，男人有钱了胆子就大了。姐，你得看牢姐夫哦。”
　　听出陆云素是以开玩笑的语气在调侃，吴晓霞也笑了笑：“他哪里算有钱，他口袋里那点钱，还让他飘不起来，你就别打趣你姐夫了。”
　　陆云素笑笑没再说话。
　　过了没多久，火车来了，吴晓霞走到吴泽面前，叮嘱几句，让他们千万注意安全。
　　火车发动之后，吴泽和陆云素把行李放在空处，两人坐下，陆云素第一句就是，“你姐夫是个什么样的人？”
　　吴泽一愣，“我姐很早就跟着我姐夫了，姐夫待她一直很好，这么多年，没让我姐受过委屈。”
　　看出吴泽说的都是实话，陆云素重重叹了一口气，她听到陈奇夜不归宿的时候，心里涌出一股不祥的预感，此时听到吴泽这样的评价，一颗心放松下来。
　　是啊，吴晓霞的父母去世得早，她嫁给陈奇之后，没有娘家撑腰做主，只有一个弟弟还需要她时不时地关心。如果陈奇待她不好，她不会过得像现在这样幸福。
　　陆云素把心收进肚子里，和吴泽聊起学校里的事情。
　　陆云素去过杨季的学校两回，她还记得学校大概是个什么样子，凭着记忆，她给吴泽粗略地描述了一下。
　　陆云素也给吴泽讲了讲自己的学校，并且两人约定，入学后的第一个休息天，吴泽来学校找陆云素。
　　陆云素回到学校之后，尤甜甜非常高兴。
　　尤甜甜仿佛很久没见到陆云素，很想念她，和她唠叨了好多学校里最近发生的事情。
　　唠叨到最后，尤甜甜说：“张轩来找过你，两次。”
　　陆云素疑惑地问：“他来找我干什么？”
　　张轩和她一直是没有交集的人。
　　“不知道啊，我也没敢多问，他第一次的时候只问你在不在学校，我说你回家了。第二次他又来问，问你有没有回来。他也没说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陆云素“哦”了一声，“那算了，估计是图书馆借书的事情。”
　　这算是她和张轩唯一有联系的事情了。
　　尤甜甜觉得事情肯定没那么简单，张轩第二次还特意过来问一下陆云素有没有回学校，那说明张轩还是挺关注的陆云素的。
　　当然，这话尤甜甜没敢说，她也就是在心里过过嘴瘾。
　　到了休息日，尤甜甜迫不及待地规划着要出去玩。
　　她特意首先询问了陆云素，结果陆云素回绝了她，说是没有时间。
　　尤甜甜满腔的热血被浇了一盆冷水，瞬间就无精打采。
　　她一个人在操场上静静的时候，迎面走来一个男同学。
　　男同学长得十分耀眼，身高也高，他朝尤甜甜走过来时，尤甜甜只觉得前方有一座山慢慢逼近，压得她喘不过气。
　　说真的，她头一次看见这么好看的男人。
　　尤甜甜一下子局促起来，她双手两根手指不停地打圈圈，内心里波涛汹涌，表面上看上去却还勉强是镇定的。
　　男同学走近，礼貌地问：“请问，二栋宿舍楼往哪里走？”
　　二栋宿舍楼？这不是正是自己宿舍所在的大楼吗？
　　他去女生宿舍干什么？难道在宿舍外等女朋友？
　　尤甜甜一下子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她挤出一个笑容，指了指不远处的那一栋大楼，说：“那就是二栋宿舍楼。”
　　“谢谢。”男同学礼貌地到过谢，然后往二栋宿舍楼方向走去。
　　尤甜甜望着前方的背影，愣了几秒，然后立马抄了近路，直奔二栋大楼。
　　她要赶在男同学到达之前，给宿舍里的小姐妹们传个信。让她们都来欣赏一下这位男同学。
　　刚跑到宿舍大楼，尤甜甜就瞧见陆云素站在大门口。
　　尤甜甜上气不接下气地扶住陆云素，喘着粗气，断断续续地说：“我、我刚才、在操场、操场上……”
　　尤甜甜似乎也听不下去自己一字一句地说话方式，深吸一口气，接着说：“看见一个长得很好看的男同学，你要不要去看一看？”
　　陆云素的嘴角扬起来，指了指尤甜甜的身后，说：“你说的好看的男同学，是他吗？”
　　尤甜甜一回头，刚才那个问路的男同学，此时正一脸笑意地看着自己。
　　尤甜甜觉得有点难为情，想别过头去，余光瞟到陆云素时，尤甜甜瞬间清醒。
　　不对啊，听陆云素这语气，他俩认识？


第85章 出轨了   这婚得离！
　　尤甜甜躲到陆云素身后, 直愣愣地看着前方走来的人。
　　陆云素含笑向来人介绍：“这是我舍友尤甜甜。”
　　然后又朝着尤甜甜说：“这位是我先生，吴泽。”
　　吴泽伸出手，礼貌地打招呼：“你好。”
　　尤甜甜僵在原地, 脑子好半天才转过来，连忙伸出手去，小声回：“你好。”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 眼前这位长得周正的男同学竟然就是陆云素的丈夫。
　　之前苏洁不是说，陆云素的丈夫是个收破烂的吗？这看着完全不像啊！
　　尤甜甜站在两人旁边, 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她听见两人在耳边说话, 但又没有听见他们具体在说什么, 只觉得声音在耳朵边飘荡着, 因为她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一双眼睛上，而这双眼睛, 盯着吴泽看了很久。
　　也许尤甜甜也意识到自己朝吴泽看得久了，眼睛飘忽不定地从他身上滑过, 看向前方。
　　这一看，又把她吓了一跳。
　　吴泽的身后, 张轩正拿着一本书, 悠悠地走过来。
　　张轩对陆云素的心思，正常人都看得出来。虽然张轩一直没做什么出格的行为, 但陆云素已经结婚，过多地和男同学交往, 怕是要引起误会。
　　尤甜甜眼睁睁地看着张轩越走越近，越走越近，在心里不断祈祷，希望张轩不是来找陆云素的。
　　结果心里还没念叨完, 就听见张轩朝陆云素开口：“正要找你，恰好碰见了。”
　　他转头看见吴泽，愣了一下，“这位是？”
　　陆云素大方地介绍：“这位是我先生，吴泽。”
　　张轩伸出手，礼貌一笑：“你好，我是陆云素的同学。”
　　尤甜甜看着两人友好地握手，心里像是放下一块石头，轻松不少。
　　然而，下一秒，她就看见张轩收回手，对陆云素说：“你上次要找的书我找到了”
　　说完之后，看也不看旁边的吴泽一眼，把手中的书直接递给陆云素。
　　尤甜甜屏住呼吸，朝吴泽偷偷望了一眼，只见他神色如常，看不出任何情绪。
　　张轩走后，尤甜甜怕吴泽误会，主动打圆场，解释说：“张轩学习好，看书看得多，我们要找什么书，经常让他帮忙找，你说是吧？”
　　说完，她用胳膊肘支了支陆云素。
　　陆云素虽然很感激尤甜甜为自己着想，但她并不想骗吴泽，事实上，张轩只为她一个人找书。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张轩知道她要找什么书，但每次张轩确实都能为她找到。
　　陆云素动了动嘴唇，刚要说话，却听见吴泽说：“不用解释。”
　　陆云素一愣，抬头对上他了然的眼神，逐渐扬起嘴角。
　　大学生活，因为有了吴泽在身边的缘故，日子似乎变得快起来。
　　一周很快过去，在来学校的火车上，陆云素和吴泽就约定好，周末休息的时候要一起出来玩。
　　但是到了周末那天，吴泽见了她，却是让她跟着他一起回家。
　　听到要回家，陆云素的心立马崩了起来，“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了？”
　　吴泽神情严肃，紧抿着唇，没有否认。
　　陆云素担忧：“是不是我爸妈出事了？”
　　吴泽摇摇头，沉声说：“姐夫要离婚。”
　　陆云素简单收拾一下，跟着吴泽一起坐上火车的时候，还在追问：“霞姐来信是怎么说的，你让我看看。”
　　吴泽从包里拿出一封信，递给陆云素。
　　陆云素粗略看了一眼，信上只说陈奇要离婚，让吴泽马上回家一趟。至于为什么要离婚，一点也没有透露。
　　陆云素放下信，往后一靠，长叹一口气，问身边的人：“你说姐夫为什么要离婚？”
　　吴泽一张脸紧绷着，从上了火车就没再舒展过，显然他也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
　　“你说，有没有可能，是姐夫在外面有人了？”陆云素之所以有这个猜想，是上次听吴晓霞说，陈奇偶尔会夜不归宿。
　　她当时还产生过几分不安，看来她的感觉没错。
　　“也许吧，”吴泽把头转向窗外，“回家了就都知道了。”
　　陆云素看着他紧锁着的眉头，轻轻握住他的手，安慰道：“别担心，霞姐是个内心强大的人，她会挺过去的。”
　　吴泽父母去世得早，吴晓霞虽然早早就嫁了人，但一直都对吴泽照顾有加，所谓长姐如母，两人的感情，大概是旁人无法领会的。
　　陆云素现在也不知道具体情况怎么样，只能尽量安慰他。
　　两人下了火车之后，马不停蹄地赶到吴晓霞的家中。
　　家里，陈音音在院子外面哭，陈涛涛在屋子里面哭，整个房子，只听得见两个小孩子的哭泣声。
　　陆云素放下包，快步走过去，将陈音音抱在怀里，一边给她擦眼泪，一边问：“你爸爸妈妈呢？怎么就你一个人？”
　　陈音音哭得更大声了：“爸爸妈妈不要我了，也不要弟弟了。”
　　“别说胡话，谁说爸爸妈妈不要你了？”陆云素把陈音音抱到吴泽身边，转身朝屋子里走去。
　　陈涛涛躺在床上，两只手两只脚不停使劲地挥舞，嘴巴张得大大的，眼泪哇哇地往外掉。
　　陆云素走出去把他抱起来，不停地拍打他的背，试图让他安稳下来。
　　陆云素把陈涛涛抱出去的时候，陈音音也不再流眼泪了，她抱着吴泽的腿，满含委屈地说：“妈妈说要去找爸爸，但是一直没回来。”
　　吴泽蹲下身，问：“她出去多久了？”
　　“很久很久了。”陈音音也不知道具体时间，只觉得过了好久，久到她以为吴晓霞不要她了。
　　吴泽把陈音音抱到陆云素身旁的椅子上，说：“你先和舅妈待一会儿，我出去找她。”
　　陈音音乖乖地坐着，一动不动地盯着吴泽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到，她才转过头，问陆云素：“舅妈，离婚是什么意思？”
　　陆云素一愣，看着面前这双纯洁又无辜的眼睛，心里很不是滋味，“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爸爸说要和妈妈离婚，我偷听到的。”
　　陈音音低着头掰着自己的手指，说：“隔壁二妞说离婚了爸爸妈妈就不住在一起了，我只能跟着一个，要么和爸爸在一起，要么和妈妈在一起，是不是？”
　　陆云素沉默地听着，没有吭声。
　　陈音音又说：“爸爸以后会找新妈妈，妈妈以后会找新爸爸，是不是？”
　　“我不想要新妈妈新爸爸，我只想要现在的爸爸妈妈！”陈音音说着，又嚎啕大哭起来。
　　陆云素眨眨眼，将眼中的泪憋回去，伸出手把陈音音也揽入怀中，轻轻拍着她的背：“音音不哭，爸爸妈妈不会不要音音的。”
　　话音刚落，门外有响声，院子里的木门被推开。
　　陈奇，吴晓霞先跨了进来，吴泽跟在他们身后。
　　陈音音看见他们回来，跑过去一下子扑到吴晓霞的身上，眼泪直流。
　　吴晓霞把陈音音抱起来，摸着她的脑袋，温柔地说：“傻孩子，别哭了，妈妈怎么可能会不要你。”
　　陈音音停止了哭泣，却还一抽一抽地打着哭嗝。
　　陈奇则走上前，从陆云素手中接过陈涛涛，抱起来轻轻哄着。
　　陆云素分明看见，陈奇的嘴角留着血，眼睛也肿着，看到这副场景，陆云素对站在一旁的吴泽使了一个眼色，吴泽过了片刻，走进屋子里。
　　“怎么回事，你打的？”陆云素刚进屋就急切地问吴泽。
　　吴泽点点头。
　　“你为什么打他啊？”
　　“因为他该打。”这话却不是吴泽回复的。
　　陆云素循声，朝后望去，吴晓霞从外面跨进来，把陈音音放到里面一间房，摸摸她的头说：“你在这里玩一会儿，我和你舅舅、舅妈聊会儿天，乖哈。”
　　陈音音乖巧地点点头。
　　吴晓霞轻轻将门合上，让吴泽和陆云素坐下，开口便说：“他在外面有女人了。”
　　饶是早有心理准备，猛然听到这个消息，陆云素心里还是一阵震动，脱口而出：“什么时候的事？”
　　“很久了，大概有小半年。”
　　小半年？那不是陈涛涛刚出生没多久那会儿吗？
　　陆云素听着，心里一阵发寒，又问：“对方是谁？怎么认识的？”
　　“对方是陈超的小姨。”
　　“陈超？是那个最开始跟在姐夫身边做事的年轻小伙子吗？”
　　陆云素对这个名字有点印象，当初陈奇说他一个人炒瓜子忙不过来，想让几个隔壁邻居过来帮忙，他记得陈超就是那个时候跟着陈奇的。
　　吴晓霞点点头，“对，就是他。陈超一直跟在陈奇身边做事，以前陈超是个找不到工作的闲人，跟着陈奇之后，有稳定的收入，现在越做越好，收入越来越高，陈超一家都很感激陈奇，陈奇偶尔会去他们家吃饭，这个我也知道。”
　　“我只当他们一家是对陈奇有感激之心，哪里知道他们还有别的心思。陈超那个小姨，模样长得好，二十四、五岁还没结婚。他们一家看到陈奇准备开工厂之后，就起了坏心思，故意每次请陈奇的时候，都把陈超的小姨叫过来，一来二去，两人就熟了。”


第86章 谈判桌   你们欺负我一个人
　　吴晓霞说到这儿, 神情愤怒，声音有些哽咽：“他们一家都知道陈奇孩子都有两个了，为什么还要这样做？为什么要拆散别人的家庭？”
　　陆云素见吴晓霞情绪有些激动, 坐在她身边，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安慰她。
　　吴晓霞的眼睛有些湿润, 她极力睁大眼睛，不让眼泪流下来。
　　过了片刻, 吴晓霞似乎平静下来, 她怔怔地望着门外, 眼里没有情绪, 声音也空空的：“其实, 这一切也怪不得别人，都是陈奇的错。”
　　陆云素一愣, 她没想到吴晓霞会说出这样的话。
　　吴晓霞看见陆云素一副十分吃惊的模样，苦笑一下：“难道不是吗？他们一家没按什么好心, 陈奇也不是什么好人。”
　　陆云素没有接话，而是静静地看着吴晓霞。她非常赞同吴晓霞的话, 她几乎没料到吴晓霞会说出这样的话, 这让她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在这个年代，男人出轨, 女人要承受最多的非议，有人会骂那个勾引人的不要脸, 蓄意破坏别人的家庭。也有人会责怪原配不会做人，让自己丈夫寒心，才会去外面找人。
　　这种事情中，仿佛男人是最没有罪名的, 怎么也落不到骂名。而如果这个男人恰好有钱，那更是一点罪过都不用背。陈奇就是这样的状态。
　　吴晓霞能意识到陈奇也有错，这着实难得。
　　吴晓霞叹了一口气，走到梳妆台边，拿起一个相框。相框里是她和陈奇的结婚照。
　　照片中，吴晓霞和陈奇两人都穿着军绿色的上衣，上衣的胸前别着用红纸剪成的小红话。陈奇头上带着一顶军绿色的布帽，吴晓霞则梳着两个□□花辫，两人青涩的脸庞上爬满幸福。
　　吴晓霞擦了擦相框，喃喃地说：“还记得去照相那天，他带我走了好远的路。那时候照相馆只有那么一家，又隔得老远，我们没有自行车，只能走路。我走得累了，闹脾气说不愿走，他就把我背在背上。”
　　“那天太阳又大，不一会儿他就出了满头的汗，我心疼他，不让他背，他偏不放我下来。我说路这么远，你能背着我走到照相馆吗。他说能，能背一辈子。”
　　“那天他确实一路把我背到了照相馆，等到了地方，脸都红透了，像火烧一样。那天照相馆里排了好长的队伍，我们站在队伍后边慢慢的等，轮到我们的时候，他脸上的红还没有褪尽。”
　　“你看，他的脸看上去是不是比我的要红得多？”吴晓霞说着，将相框递到陆云素眼前。
　　陆云素瞟了一眼，默默地点头。
　　吴晓霞将相框放回到桌上，从桌子下方的抽屉里拿出一张结婚证。
　　那时候的结婚证就像一张奖状，上面写着陈奇和吴晓霞的名字，写着他俩自愿结婚。
　　“我和他确实是自愿结婚，那时候女孩子的婚姻都是由父母安排，我和他是自由认识的。有天我回家的路上突然下起了大雨，跑到一户人家的屋檐下避雨，他看见了，走过来将伞递给我，我说你把伞给了我，你怎么办。他说，男人的身体结实，淋点雨不算什么。”
　　“就是在那个时候，我心里觉得，这是个有担当的人，是能够过一辈子的人。所以后来，陈奇问我愿不愿意和他结婚，我很快便同意了。”
　　吴晓霞说完，留恋地看了一眼结婚证，慢慢把结婚证放回抽屉。
　　陆云素在一旁听了这一席话，心里很不是滋味。吴晓霞的字里行间，分明句句离不开陈奇，处处是对陈奇的不舍。
　　她一时不知道吴晓霞和她说这些陈年往事是什么意思，是单纯地回忆过去，还是想她给她一个台阶下呢？
　　吴晓霞心里，是不是想原谅陈奇呢？
　　陆云素想起刚进门时看见陈音音哭得伤心至极的脸，叹了一口气，出声问道：“既然这样，你有没有考虑再给姐夫一次机会？”
　　吴晓霞一愣，缓缓说：“我给过机会的。”
　　陆云素疑惑地望着吴晓霞，吴晓霞侧过头，避开她的目光，说：“其实上次送你们去火车站，你问你姐夫为什么没来的时候，我就给过他机会了。”
　　“那天他夜不归宿，没在忙工作上的事情，因为那天我下午的时候瞧见陈超早就下班了。我那天等了他一夜，他没回来。第二天一大早他赶回家，说要去送你们，我和他吵了一架，没让他送。”
　　“那天我没把这件事和你们说，我希望你们上学不要带着这些烦心事。回到家之后，我逼问几句，他就把所有事情都招了，来龙去脉说得很清楚。而且他还信誓旦旦地给我发誓，说会断掉一切联系，以后再也不敢了。我一心软，就信了他的话。”
　　吴晓霞又叹了一口气，“可是男人嘴里哪有什么实话，出轨这件事，有了第一次，就会有无数次。我和他说过的，要是再被我发现一次，那就没有挽救的余地了。”
　　陆云素听完，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问：“那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陈奇再次出轨被我抓到后，无论他怎样求饶，我都没心软。他见我铁了心，竟然先发制人，提出要和我离婚。我叫吴泽回来，就是想有个人撑腰。要是真让他闹起来，我怕我一个人势单力薄，被他欺负。”
　　原来吴晓霞说了这么多，并不是要和陈奇和好，反而是下了决心要和陈奇分开。
　　无论吴晓霞做什么决定，陆云素都是支持的，但既然决定分开，那孩子问题就是最大的问题。
　　“那两个孩子怎么办？”
　　“都归我。”吴晓霞坚决地说。
　　陆云素沉默了一会儿，说：“陈奇那边没意见？”
　　吴晓霞没说话，站起来走出去。陆云素也马上跟了出去。
　　屋子外面，陈奇和吴泽并排坐着，手上还抱着陈涛涛。吴晓霞走过去，接过陈奇手上的陈涛涛，轻轻拍着涛涛的后背，在院子里慢慢悠悠走了两圈，一会儿就把宝宝哄睡着了。
　　吴晓霞把陈涛涛抱进里面的房间，放在床上。陈音音乖乖地坐在房间里，见吴晓霞又把她和弟弟单独留在房间，不由地开始害怕，吵着要出去。
　　吴晓霞拿过架子上面的小人书递给陈音音，哄着说：“乖，音音就在房间里安静地看会儿小人书，我们就在外面聊天，你听得到声音，不怕哈。”
　　陈音音这次不闹了，安静地坐下来看书。
　　吴晓霞把房间门轻轻合上，然后将其他人都叫了进来。
　　吴晓霞和陈奇面对面坐着，陆云素和吴泽面对面坐着，四个人四个方向，如果不是此时气氛严肃，准以为他们要凑一桌麻将。
　　吴晓霞先说话了，“陈奇你不是一直要谈离婚的事吗，现在可以谈了。”
　　陈奇一脸无奈：“谁一直要谈离婚的事，难道不是你……”
　　陈奇话没说完，吴晓霞直接打断：“其他的话就不要说了，今天只谈离婚的事。先说说孩子的事，两个孩子都得归我。”
　　陈奇没想到吴晓霞一张口便是要两个孩子的抚养权，顿时脸色不好了：“两个孩子都归你？哪有你这样不讲道理的，你好歹给我留一个啊，我是他们的父亲。”
　　吴晓霞瞪着他：“你在外面和别的女人睡在一起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你已经有了两个孩子？这个时候想起你是他们的父亲了？”
　　这一番话说得陈奇面红耳赤，他没敢去看一旁的吴泽，眼神飘忽不定地说：“今天不是只谈离婚的事吗？”
　　吴晓霞冷笑一声：“那你想留哪一个？”
　　陈奇犹豫了一会儿，说：“涛涛吧，涛涛还小，你照顾起来也麻烦。”
　　听听，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陈奇依旧还是这样，明明自己想要留儿子，却要装作一副为她着想的模样。
　　吴晓霞的脸上再也挤不出任何表情，她僵着一张脸，冷声回绝：“你别想了，我一个都不会留给你。”
　　陈奇见她态度坚决，语气也硬了起来，“你必须把涛涛留给我！”
　　“留给你谁照顾，你有时间去照顾吗？还是说让你的相好去照顾？人家二十四、五岁没结过婚的姑娘，会真心给你带孩子吗？”吴晓霞斜乜着陈奇，语气咄咄逼人。
　　和吴晓霞生活这么久，在陈奇的印象中，吴晓霞一直是笑脸陪人，脾气温和的人，今天见她这样强势，一时有些招架不住。但是孩子的问题，他不能退步。
　　“你一个妇道人家，带两小孩子，怎么养活自己？怎么养活他们？”陈奇使出杀手锏：“再说了，你带着两个孩子以后也不好改嫁，你这是何苦呢？”
　　吴晓霞眼眶迅速红了，两人还没离婚，陈奇竟然想着她以后改嫁的事情，这是一点情分也不留了。
　　她紧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你别忘了，当初我和你还有云素立过字据，你工厂的收入，也要分给我的。”
　　没想到陈奇却说：“字据而已，算不得数，我的字据早撕了。”
　　难怪陈奇敢这样大胆的出轨，原来他压根就没打算给她留退路。
　　吴晓霞有些担忧地望向陆云素，当初字据写了两份，她和陈奇一份，陆云素一份。她相信陈奇，字据一直由陈奇管着，没想到陈奇把它撕了。不知道陆云素那一份字据还在不在。
　　一旁的陆云素这时候终于发言了：“没事，我的还在。”
　　“还在也不顶用，字据而已，说到底就是一张纸，我不承认，它就没效。”陈奇一副摆明了不想认账的态度。
　　陆云素也并不发火，只是淡淡地说：“你不承认，法律自然会承认。”
　　“你什么意思？”陈奇站起来，质问陆云素。
　　陆云素也站起来：“我的意思是，你不承认，咱们就打官司。”
　　这句话踩到陈奇的痛点，现在的政策并未完全开放，如果个人开工厂，闹起来，整个工厂都会被查。
　　陆云素瞧出他那点小心思，继续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既然你想赖账，那我大不了鱼死网破，你不让我好过，我自然也看不得你好过。到时候我要另想赚钱的法子，恐怕你也要回到当初一无所有的时候。”
　　陈奇没想到陆云素将话说得这样绝，他瞪着屋子里的三个人，冷笑道：“好啊，你们这是联合起来欺负我一个人。”


第87章 等着吧   他一定会后悔的
　　吴晓霞把陆云素拉到跟前, 指着陈奇，气愤地反问：“你说我们合伙欺负你？”
　　“陈奇，你不要有了几个钱就不知道当初是怎么起家的, 如果不是云素让你帮忙炒瓜子，你现在还在工厂拿着十几二十块钱的死工资！”
　　陈奇把手一挥，“别扯这些, 我现在的成功都是我自己拼出来的，她早就撒手不管了, 什么事情都是我来张罗。我肯分她四成的钱, 已经很对得起她了。”
　　眼看两人的情绪即将失控, 陆云素及时打断对话：“现在不聊这些, 只聊刚才说过的两件事。”
　　陆云素对着陈奇说：“第一件, 霞姐要两个孩子的抚养权，你有没有异议？”
　　“我当然有异议, 我不同意，我坚决不同意！”
　　陆云素没发表意见, 又说道：“第二，霞姐让你按咱们之前定下的字据给她分成, 你有没有异议？”
　　陈奇这次犹豫了一下, 才梗着脖子说：“字据不算数，我不分。”
　　陆云素脸色严肃起来, “好，那就是两件事你都不同意, 那没得商量了，既然你亮出态度，那我也亮出态度。我会联系学校里学法律的同学，也请你做好相应准备, 必要时候，闹上法院，是需要准备一些资料的。”
　　陈奇看她神色认真，不像是唬人，心里开始慌了，但却还是倔强地说：“你别吓唬我，有几个学法律的同学了不起吗？我也认识懂法律的人，你要告就去告好了。”
　　这个时候，越是显出害怕的情绪，越是会被对方抓出漏洞。陈奇装腔作势地说完，大摇大摆地走了，仿佛一点也不在乎。
　　吴晓霞气得瘫坐在椅子上，缓了一会儿，又打起精神，收拾起东西来。
　　当天晚上，吴晓霞让陆云素和吴泽两人帮忙，把家里两个小孩的东西全都搬到了吴家。
　　搬家的时候，陈音音提着一个木桶，跟在大人身后。
　　她趁吴晓霞不在，偷偷问陆云素：“舅妈，我们为什么要搬家啊？”
　　陆云素摸摸她的脑袋，说：“音音不想换个地方住吗？”
　　陈音音摇摇头，偷看了一下陆云素的神情，又点点头，小声问：“那爸爸也搬家吗？”
　　陆云素摇摇头。
　　陈音音歪着脑袋，十分不解：“为什么爸爸不搬？”
　　陆云素沉默了片刻，说：“因为那是爸爸的家。”
　　陈音音似乎明白了这句话，又似乎没明白，她呆呆地“哦”了一声，提着木桶跟上大人的脚步。
　　走了几步，像是回过神来，她突然问道：“爸爸妈妈是不是离婚了？”
　　陆云素不知道该怎么样和陈音音说这件事，也不知道该不该由她来和陈音音说这件事。
　　小孩子其实很敏感，大人之间的情绪他们都能察觉到。陈音音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她有时候不说话，不代表她什么都不知道。
　　陈音音虽然年龄小，但对于离婚已经有了自己的理解。在她看来，父母离婚，就意味着以后只能跟着其中一方生活。
　　现在吴晓霞领着他们一起搬回吴家，在陈音音心中，或许就会觉得，她已经被分给了母亲。
　　陈音音没有得到回答，也没再询问。她乖巧地跟在大人身后，一声不吭地搬东西。
　　吴泽的房子比较宽敞，住吴晓霞一家三口戳戳有余。
　　吴晓霞把东西搬完之后，火速地收拾好房间。把一切都安排好之后，她让吴泽和陆云素坐进来，把自己的打算讲了一遍。
　　“音音这么大了，我准备把她送进学校，放在家里我也照顾不过来。”
　　“涛涛还小，只照看他一个，我还能顾得过来。”
　　“之后我也要找份事做，我都想好了，就去街边卖小吃。时间自由，带着涛涛也方便。”
　　吴晓霞一口气说完，看了看面前的两人，说：“对了，还有件事，你们这两天收拾收拾准备回学校吧，别耽误太久。”
　　“可是，陈奇那边的事还没敲定，我们走了你怎么办？”陆云素连忙说。
　　“陈奇那人，我跟他生活了□□年了，我了解他，你们明天再去和他谈谈，态度强硬一点，他绝对说不出反对的话。”
　　“他知道你们都是大学生，都是知识分子，他斗不过，他八成会同意。他估计想着两个孩子先让我养着，我养不起了自然会去找他。”
　　陆云素点点头，又说：“那字据的事呢？”
　　“字据的事情那就更不用说了，他才刚刚体会有钱人的滋味，怎么会亲手砸了金饭碗，放心，他会分钱给我的。”
　　陆云素看着吴晓霞一副笃定的模样，心里不大放心。
　　“姐，当初我在火车站提醒你，姐夫可能在外面有人的时候，你也是这样说，你说你了解他，他没有这个胆量。现在怎么样，他都和人偷偷摸摸相好几个月了。”
　　吴晓霞愣了一下，才说：“他是没这个胆，他只是鬼迷心窍了。”
　　人一旦在短时间内拥有一笔财富，就会产生膨胀的心理，做出一些自己也无法理解的事情。
　　陈奇会后悔的，陈奇度过这段膨胀期，他一定会后悔的。
　　吴晓霞知道这一点，但她却不想等陈奇清醒过来，她不是没给过机会，她给过机会的，陈奇自己把它弄丢了。
　　当初陈奇一无所有，吴晓霞愿意跟着他，不过是图他这个人。
　　现在，陈奇发达了，慢慢地变得不再是当初那个人了，那她还有什么好留恋的？
　　陆云素见吴晓霞自己已经想得非常明白，甚至连以后的生活都已经规划好了，似乎没什么值得操心的。
　　但是看着这样冷静理智的吴晓霞，陆云素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一般人遭遇这种事情，可能会沉浸在被背叛的悲伤情绪中，好一段时间都缓不过来。哪有像吴晓霞这样，干净利落地搬家，连未来的生活都安排好了。
　　夜深了，陆云素躺在床上，还在想着吴晓霞的事情。
　　窗户没关牢，风吹进来吱吱作响，陆云素却没心事关注这个，她用胳膊偷偷勾了一下旁边的吴泽，问道：“霞姐这样的状态，真的没有问题吗？”
　　吴泽轻轻叹了一口气，说：“我爸妈去世那一年，她也是这样的状态。”
　　那一年，爸妈走得猝不及防。吴泽当时年纪很小，但却很有责任心，他想着他绝对不能表现得太过悲伤，他要镇定，要撑起这个家。
　　但是他没想到，吴晓霞比他表现得更加镇定，甚至连丧事，都是她全程跟进。
　　在丧事办完，送走宾客之后，吴晓霞冷静地和他一起坐下来，规划未来的生活，想着两个人该如果生活下去。
　　听完吴泽讲的一些往事，陆云素有些释然了。这或许就是吴晓霞应对危机的一种防御机制吧。
　　陆云素提了提被子，准备睡觉，窗户还在吱吱作响。
　　她走下床，准备把窗户合上，却在缝隙中窥见院子里的石阶上坐了一个人。
　　起初她吓了一跳，以为是灵异事件。就着月光仔细一看，原来是吴晓霞。
　　只见她静静地坐着，时不时地抬起胳膊放到脑袋前面，那动作，很像是拿衣袖在抹眼角的泪。


第88章 想复合   婚姻又不是过家家
　　第二天, 陆云素和吴泽再去找陈奇，果然如吴晓霞说的那样，他同意了。
　　事情解决了之后, 吴晓霞催着陆云素和吴泽返回学校，返校的时候，吴晓霞没有来送他们, 因为实在抽不出身。
　　她只在他们临走之前，嘱咐他们好好在学校里学习, 不要挂念家里, 不要挂念她。
　　陆云素看着吴晓霞的身影, 第一次觉得这个平凡的女人有着极坚韧的灵魂, 好像多大的事情都压不垮她。
　　在回学校的火车上, 陆云素坐在靠窗的位置，呆呆地望着窗外一闪而过的田野, 只觉得心里越来越沉重。
　　这几天发生的事情，让她觉得有些不真实。
　　陈奇和吴晓霞离婚了, 虽然早些时候她有预感，但事情真实发生后, 她还是觉得有些恍惚。
　　陆云素对于陈奇最开始的印象, 谈不上多么好，但也不坏。
　　第一次回娘家的时候, 是陈奇提着两只活鸡和一大堆东西到陆家。她炒瓜子缺人手的时候，也是陈奇自愿来帮她。
　　陈奇或许有些重男轻女, 但他也从来没有亏待苛责过陈音音。
　　他努力上进，最开始想赚多一点钱，不就是想给妻子和孩子更好的生活吗？
　　只是后来，不知怎么地, 这个初心就变了。在有钱之后，乱花迷人眼，想要的也更多了。
　　是不是人变得有钱之后，心都会慢慢的改变呢？
　　可是，吴泽以后也会变得非常富有，比陈奇更加富有。
　　陆云素偏过头，望向身边的人：“你以后有钱了，会不会也想和我离婚？”
　　吴泽坐在一旁，没有回答。
　　陆云素等了几秒，没有听到回答，不由地脸都气红了：“你在犹豫？”
　　吴泽竟然在犹豫，他竟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陆云素是真的有些生气了，但她不好在火车上发作，只把头一偏，留个后脑勺给吴泽，做出一副永远也不想搭理他的姿态。
　　吴泽看着她通红的耳朵，轻笑一声，反问：“你以后有钱了，会想和我离婚吗？”
　　“不会！”闷闷的声音很快传过来。
　　这样迅速的回答让吴泽也微微惊讶，他笑着说：“那我也不会。”
　　“什么意思？”陆云素忍不住转过脑袋，质问：“你的意思是，我不会你才不会？”
　　吴泽郑重地点点头，“因为离不离婚这件事，决定权永远在你。”
　　陆云素一下子有些噎住，吴泽的神情太过认真，认真得像是在说誓言。
　　她有些心虚地别过眼，随后想到什么，又盯向他：“那你的意思，如果我提出离婚，你会爽快地答应？”
　　吴泽这次没有犹豫，点点头：“嗯。”
　　“为什么？”陆云素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吴泽沉默一下，才动了动嘴唇：“如果你要离婚，大概是我做得不够好。”
　　陆云素看着吴泽，似乎要从他的眼睛看穿他的心思，但吴泽的眼神只有真诚。
　　她收回目光，咳了一声：“你要记住你今天说的话哦。”
　　“嗯，我会记一辈子。”
　　——
　　回到学校之后，似乎一切都回到正轨上。
　　陆云素变得忙碌起来，每天都钻在书本里面。
　　吴泽也忙，忙得几乎没有时间出来。两人只在周末的时候才会短暂见一面。
　　不知不觉过了一个学期，假期回家的时候，陆云素的短发长长了，梳成高高的马尾，显得十分有精神气。
　　她站在门口，吴晓霞差点没认出她来。
　　吴晓霞愣了好一会儿才上前去迎接她：“哎呀，你回来啦，学校放假啦？”说着要去接陆云素手上的行李。
　　她朝陆云素的四周看了看，问：“吴泽呢，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
　　“他去给音音买糖了。”陆云素没让吴晓霞提行李，行李不重，她一个人提完全没问题。
　　陆云素在院子里张望一圈，没发现陈音音的小身板，问道：“音音呢？”
　　“出去玩了，现在她的玩心是越来越大了，每天放学回家写完作业就不着屋，到了饭点还得四处去寻她。不过她是不知道你们今天回来，要是知道，她准会守在家里。”
　　“她这个年纪，正是贪玩的时候。”陆云素听完吴晓霞的话，反而有几分放心下来。陈音音多出去玩玩也好，她总是担心父母离婚的事情会对陈音音造成不好的影响。
　　陆云素边说着边走进屋子里，准备把行李放进房间。她刚进去，就瞧见房间里摆着一张竹推车，竹推车里的坐着一个眼睛睁得圆圆的小男孩，不由地惊呼：“涛涛都长这么大了？”
　　之前的涛涛还被抱在手上，现在已经能坐着自己玩自己的了。
　　陆云素俯下身子去逗他，边逗边问跟着进来的吴晓霞：“他会走路了吗？”
　　“还早着呢，现在只会爬。”吴晓霞说完，望着陈涛涛慈爱地笑起来。
　　陆云素也跟着笑起来，“那说话呢，会不会叫‘妈妈’了？”
　　“不会，只会张着嘴巴‘啊啊啊’的叫，有时候蹦出几个词，完全不知道是在说什么。”吴晓霞还是那样，话里行间没露出半点艰辛。
　　但一个人抚养两个孩子，哪里有不操心的道理。
　　陆云素站起身，问道：“陈奇有按时寄钱给你吗？”
　　“有，他没少给。”吴晓霞说完，取下挂在墙上的围衣往厨房里走。
　　陆云素见她去厨房，连忙问道：“姐，你要做什么？”
　　吴晓霞从篮子里往外拿鸡蛋，边拿边说：“我给你们先做一碗糖水蛋，垫垫肚子。”
　　陆云素拉住她，“姐，别麻烦了，等会儿吃饭就行。”
　　“我等下还要去买菜，要吃饭可得等段时间，你们从火车上下来没吃东西吧，这大冬天的，喝点热的正好暖暖身子。”吴晓霞执意要做，陆云素劝不过，就让她去做了。
　　糖水蛋做起来很简单，陆云素在一旁帮不上什么忙，就又把话题绕回来：“姐，你刚才说陈奇每次都按时送钱过来？”
　　“你说他每次给你送钱，看见一双儿女，会不会后悔啊？”陆云素也就随口一说，吴晓霞却愣了一下。
　　“他还真的后悔了。”
　　“啊？”陆云素有些讶异，“那他来找你复合了？”
　　吴晓霞点点头。她叹了一口气，“说起来，这事还和她给我送钱有关。”
　　陆云素把脑袋凑近，显然是在等她的下话。
　　“他来送钱的事没告诉那个女人，后来这事被那个女人知道，就逼着陈奇不送钱。陈奇不肯，就和她吵了起来。估计两人闹了矛盾，陈奇再来送钱的时候，心里有些后悔，才说着想复合。”
　　“那你答应没有？”陆云素问得有些急切。
　　吴晓霞摇摇头，“婚姻又不是过家家。”


第89章 大结局   一切都奔向美好
　　短暂的假期结束, 陆云素与吴泽又回到学校。
　　时光总是在无波无澜的时候过得飞快。
　　在陆强积极为工厂奔波的日子里，在吴晓霞努力抚养孩子的日子里，陆云素与吴泽的四年大学生涯也将迎来尾声。
　　很多同学都在收拾行李, 准备奔赴国家分配的工作，但吴泽没有，他拒绝了上面为他分配的工作。
　　“你还是准备去深圳吗？”陆云素明知故问。
　　“嗯。”
　　“你呢？”吴泽也明知故问。
　　“留校, 任教。”
　　其实两个人从一开始便知道对方的打算，只是这四年中, 两人从来没有主动提及。一旦到了要提及的时候, 那就意味着分别的日子来临了。
　　两人收拾行李, 最后一趟回家的时候, 吴晓霞正忙着安排店里的员工卸货。
　　这四年中, 吴晓霞早出晚归推着小车卖小吃，渐渐攒了些钱, 在陆云素的建议下，她拿这笔钱开了一家小吃店, 生意很红火。
　　一旦生活富裕，人似乎看着更年轻, 吴晓霞便是这样。
　　从前的吴晓霞, 只晓得操持家务，从来不会花时间花精力打扮自己, 每天思考的是两个孩子吃什么穿什么，家里要什么缺什么。
　　不像现在, 一身干练的小西装，头发挽得光滑铮亮，很有一股大老板的气势。精神劲一上来，看着比前两年更加年轻。
　　陆云素和吴泽原本想去小吃店帮帮忙, 走到小吃店门口，却发现那里早有人帮忙。
　　仔细一看，不是别人，正是陈奇。
　　陆云素转头看向吴泽，用眼神示意：“这是怎么回事？”
　　吴泽摇摇头，他也不知道啊，吴晓霞可没和他说起这件事。
　　陈奇已经和吴晓霞离婚，现在陈奇又在店里给吴晓霞帮忙，难道吴晓霞回心转意了？
　　两人走进去时，陈奇正搬着一箱货走进店里。
　　陆云素看见他，一时不知道怎么打招呼。
　　这人现在已经不是姐夫，太亲切地打招呼肯定不行。但现在陈奇出现在店里，说不定和吴晓霞有复合的可能，视而不见直接当没看到肯定也不行。
　　最后，陆云素只是朝他笑了笑。
　　她走到吴晓霞身边，小声问：“姐，他怎么来了？”
　　吴晓霞手里拿着清单一样一样的核对货物，见陆云素过来，她放下清单，朝后边望了一眼，淡淡说：“他非得要过来帮忙，我也没办法。”
　　陆云素原先以为吴晓霞有复合的意愿，但看她此时情绪平静，似乎不太在乎，一时又有些拿不准了。
　　干脆直接问道：“姐，他是不是想和你复合？”
　　吴晓霞点点头。
　　“什么意思，他和那个女人断了？”
　　“早断了，”吴晓霞把清点的标签贴在货物上，抬头说：“两年前就断了，断了之后一直找我复合，我没这个打算，也就没和你们说。”
　　陆云素望了望门外的陈奇，陈奇正蹲下身子，从地上扛起一大箱货物，死咬着后槽牙，铆着劲把货物往店里搬。
　　看得出来，货物很重，陈奇搬得很吃力。
　　陆云素瞟了一眼旁边堆积成小山的货物，开口道：“这么多货，他一个人搬？”
　　吴晓霞摊摊手：“我让员工帮他，他非得说他能搬，既然这样，就让他搬好了。”
　　陆云素望着搬货的陈奇，脸上流露出一种很复杂的神色。
　　“怎么，你同情他啊？”吴晓霞突然问道。
　　“没有，”陆云素摇摇头，轻轻叹了一口气，“只是觉得，何必当初呢？”
　　破了的镜子，重新沾到一起是会有裂痕的。一段关系，即便恢复，也永远不可能如初了。如果陈奇当初能够谨慎一点，能够理性一点，能够管住自己一点，现在也不会弄成这样。
　　吴晓霞也顺着陆云素的目光朝陈奇望了一眼，只短短一瞥，很快又收回目光，“别替他惋惜，以前的时候，他估计也没少给那个女人当苦力。”
　　陆云素望着吴晓霞轻笑一声，“也是。”
　　店子里很忙，陆云素帮不上什么忙，待了一会儿准备回去。
　　从店子里出来时，陈奇趁着吴晓霞不注意，轻轻叫住她。
　　陈奇紧张地搓着双手，有些难以启齿地问：“你知道晓霞是个什么态度吗？”
　　陆云素看着满脸期待的陈奇，没有回答，转身要走。
　　陈奇在她身后又问了一句：“我是不是没希望了？”
　　陆云素转过身，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人，问：“如果确定没希望，你会放弃吗？”
　　陈奇怔了一下，眼睛里的光渐渐黯淡，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不会。”
　　吴晓霞是他当初花了几乎所有积蓄娶回家的，是他年少时付出全部心血的人，是为他生了两个孩子的人，是替他把整个家操持得妥妥当当的人，这样一个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女人，竟然被他弄丢了。
　　他一定是鬼迷心窍了，一定是。
　　陈奇这人很少为做过的事情后悔，他一直觉得后悔是没有用的，事情已经发生了，只能尽量想办法补救。
　　可是这件事情，几乎让他肠子都悔青了。
　　他不该有了几个小钱就迷失了自己，不该忘记当初和吴晓霞的点点滴滴，那些是用多少钱也买不来的快乐时光。
　　如果接下来的人生中没有吴晓霞，他只要一想，便觉得未来无光。
　　陈奇又笃定地说了一遍，“不会。”
　　“那不就是了，既然不管有没有希望你都不会放弃，那你没有问的必要。”
　　陆云素说完，拉着吴泽转身便走。
　　回到家，陈音音带着陈涛涛在院子里玩。
　　陈音音长高了不少，出落得像个大姑娘了。陈涛涛也早已不是裹在襁褓里的小宝宝，他的头顶能够着陆云素的腰了。
　　陆云素回家的时候，陈涛涛正拉着晾衣绳上的床单，床单上印着几个小小的泥手印。
　　陆云素让陈音音把陈涛涛领到一边，她重新把床单在水里清洗一遍。
　　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陆云素想起白天的事情，忍不住感叹一句：“还是小时候好玩，长大一点就调皮得不行。”
　　吴泽后知后觉地发现陆云素在说床单的时候，轻笑一声，问道：“你喜欢小孩吗？”
　　陆云素认真想了想：“不讨厌。”
　　“那我们生一个好不好？”
　　一瞬间，空气安静下来，整个房间里静悄悄，只听得见外面呱呱呱的蛙叫声。
　　过了半晌，陆云素有些难以置信地转过头去看身边的人，想看看他是不是开玩笑。
　　吴泽整张脸隐在微弱的灯光下，他静静地望着前方，眼神是虚空的。
　　他不是在开玩笑，他比任何时候都认真。
　　陆云素沉默很久，最后把被子往头上一罩，将脑袋缩了进去。
　　吴泽终于转动视线，他望着被子隆起的地方，以为这是被拒绝，眼底略过一丝无奈。
　　正准备吹灯睡觉，被子底下传来闷闷的一声：“嗯。”
　　吴泽愣着没动，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听。
　　是不是他心里太希望听见这声“嗯”，所以才幻想出来的呢？
　　吴泽的目光紧紧盯着被子，他想俯下身轻轻问她，但又怕她其实什么也没说。就在这种纠结的情绪中，吴泽僵着身子，一直保持吹灯的姿势，一动不动。
　　过了很久，被子里的人没听到动静，奇怪地拉开被子。
　　却一眼就对上吴泽的目光。
　　陆云素有些气恼，撇撇嘴：“我刚才的话你没听到吗？”
　　吴泽愣了一下，脸上逐渐漾开笑意，“听到了。”
　　说罢，飞快了拉上被子，覆住两人。
　　床头微弱的灯火在被子掀起时的那一阵风中，啪地一下灭了。
　　房间里还是很安静，但细听，不仅仅只有呱呱呱的一片蛙鸣声了。
　　在那之后，吴泽去了深圳，陆云素回到了学校。
　　在四年大学期间，陆云素门门功课第一，她申请留校任教，几乎没什么阻碍。
　　教书期间，学校里没发生什么新鲜事，倒是吴泽，在深圳那边慢慢发展起来。
　　最开始在报纸上看见记者报道海信家电的时候，周围人并没有太多反应，因为这时候的海信家电，还只是刚刚展露头角的行业新星。
　　但一年后，海信家电以迅猛之势飞速发展，逐渐走入千家万户之后，周围人的讨论逐渐多了起来。
　　终于有一天，吴泽的照片出现在报纸的头版上。
　　大家没有想到，海信家电的创始人竟然是这样一个长得英俊的小伙子，这引发了广大群众的热议。只是这篇文章中明确写道，这位年纪轻轻的创始人是已婚。
　　陆云素的同事拿着报纸在她面前晃荡：“可惜啊可惜，这么年轻有为的人，却这么早就困在婚姻的牢笼。”
　　陆云素不自在地咳了咳。
　　同事拿着报纸问她：“你看看，你看看，这人长得好不好？”
　　陆云素看着报纸上的熟悉面孔，毫不犹豫地说：“好看。”
　　同事简直乐开了花，不可置信地望着陆云素：“哟，一向只夸自家先生的云素也开始夸其他男人了。”
　　陆云素憋着没作声。
　　不一会儿，有人从外面进来，朝陆云素说道：“云素，外面有人找你。”
　　陆云素起身，同事也好事地跟了过去。
　　出门一看，是吴泽等在外面。
　　“哦哟，这是谁来找我们的云素呀？”同事朝外面望了好几眼。
　　陆云素笑了笑，“这是我先生，我下午没课，先出去一下。”
　　说完，陆云素挽着先生的胳膊，慢慢走远。
　　直到两人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同事才疑惑地望了望手中的报纸。
　　她没看错吧，怎么感觉陆云素的先生和海信创始人长得很像呢？
　　不对，简直是一模一样好吗！
　　陆云素挽着吴泽的胳膊，走出教学楼。
　　吴泽按耐不住，先开了口：“你在信上说有重要事情要当面和我讲，是什么事情？”
　　陆云素拉着吴泽在校园里的一条长凳上坐下，然后把吴泽的手抬起来，慢慢放到自己肚子上。
　　吴泽几乎瞬间就懂了，他激动地站起身，颤声问道：“真的吗？”
　　陆云素笑着点点头。
　　吴泽一把抱起陆云素，高兴地转起了圈圈。
　　“快放我下来，我要晕了。”
　　吴泽这才停下来。
　　吴泽很少做这种幼稚的事情，看来确实高兴坏了。
　　他现在是一家公司的创始人，要对面无数商业上的问题，早已训练出喜怒不形于色的本领。此时的他却肆意地笑着，高兴得像个大男孩。
　　陆云素一时之间感慨颇多，看着吴泽这样高兴，她的嘴角也慢慢上扬。
　　吴泽坐在长凳上，突然说：“明天周末，我们回去看看吧。”
　　所谓的回去，就是去看看老房子。
　　自从吴晓霞搬了新房之后，那间老房子就没人住了。
　　但这是吴泽当初娶她的婚房，是他们很长一段时间的家。
　　那间院子里，以前停着吴泽的自行车。院子里还扯着一根长绳，用来晾衣服。厨房里有个土灶，以前她常用来炒瓜子。
　　陆云素远远地瞧见老房子的轮廓，便生出一阵感叹。
　　这些现在都用不着了。
　　吴泽扶着陆云素，慢慢悠悠地朝老房子走去。
　　待走近时，老房子外面有两个拿着相机的人，不停地找角度拍照，还有一个人正采访着隔壁的王婶。
　　“你好，请问你和吴先生做了多少年的邻居呢？”
　　王婶神气地说：“从他出生我们就是邻居啦。”
　　记者一边写一边问：“在您眼中吴先生从小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吴泽小时候可乖了，也聪明，从小就比别的小孩聪明。别人家的小孩调皮捣蛋，吴泽不会，他捣蛋也就是把家里的电器拆开来看看。所以说，这孩子能做家电这一行，是从小就有兴趣。”
　　“还有吗？”
　　“还有啊，对了，吴泽小时候老爱尿床。”
　　“那请问……”
　　记者还在不停地问问题，陆云素偏头看向身边的人，笑着问：“还要回去看看吗？”
　　吴泽看了看那边几个记者，皱了皱眉头，“改天吧。”
　　于是两个人互相挽着手往回走。
　　陆云素想起王婶的话，取笑他：“听说你小时候老爱尿床啊？”
　　吴泽抿着嘴唇，没出声。
　　陆云素笑起来，凑近他：“吴老板，是不是呀？”
　　吴泽涨红着脸，否认：“不是。”
　　“吴老板不要谦虚哦。”
　　“不是。”
　　“那你脸红干嘛？”
　　“没有。”
　　……
　　夕阳的余晖下，小道上的两个人影被拉得老长，绿油油地稻苗上飘荡着清脆悦耳的笑。
　　一切都奔向美好。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