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衰神皇帝后 作者:柚子在跳舞   文案:   入宫之前,沈楠枝从没想过这世上竟然有慕行徵这样口水都会塞牙的倒霉蛋,更不知道原来倒霉还是会蔓延的。   直到封后大典当日,天降暴雨,惊雷劈到了她院子里的百年老树,砸塌了她的坤宁宫大门。   她忍无可忍,一把推开了房门。   浑身被淋透的男人惊讶地抬眸看来,狼狈之余面上带了些许愧疚,想必他也清楚,今日过后,怕是大街小巷都该是“新后不吉”的流言。   沈楠枝静默地看他半晌,提起厚重的裙摆,迈出了房门。   后来民间传言,新帝封后当日——   骤雨歇,乌云散;天灾尽退,日月同辉。   慕行徵没有想到自己还有第二次重生的机会,他觉得有些可笑。   蝗灾、水患、暴雪,任他千百智记,终究天意难违。   即便再次重生又能如何?不过是徒劳罢了。   直到那天,身着鲜红锦衣的姑娘一脚踏出房门,走进他崭新的生命里。   内容标签:天作之合 甜文 穿书   主角:沈楠枝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皇后最好运   立意:依靠双手,扭转命运 第1章   大宴王朝成瑞三年秋,京都众人已经换上了稍显厚重的衣服,树上的叶子扑簌簌下落,但丝毫不影响京都众人喜气洋洋的模样。   今天是成瑞帝登基三年以来第一次选秀,整个大宴王朝上至官员世家下至平民百姓都无比重视此番选秀。   慕家皇族一向人丁凋零,传到新帝慕行徵这里,整个慕家唯有他一人。   天色微微亮起,京都宽阔的街道上便响起了接连不断的马车声,马车四面八方而来,统一走向位居京都最中央的皇宫。   马车在宫门外停下,面慈的嬷嬷从马车上下来放好矮凳,片刻后马车中探出一双手,轻轻巧巧搭在嬷嬷的手腕上,动作轻盈地下了马车。   沈楠枝在地面上站定,看着不远处高大的宫门,终于有了一丝真实的感觉。   她趁着嬷嬷和丫鬟不注意,向四周张望了一下。   城门口停了许多马车,丫鬟婆子和小厮加起来估计要有百人。   不过虽然人多,但场面却丝毫不乱,每个人都有条不紊。   “可是沈尚书的嫡女沈家大小姐到了?”   沈楠枝收回自己打量的目光,看向从宫门处走来的两个身穿宫装的嬷嬷。   “软轿已经备好,沈姑娘随着奴婢走吧。”宫装嬷嬷走到沈楠枝跟前伏了伏身,寡言少语地将沈楠枝引进了轿子。   这轿子是宫中这次专门为三品及以上官员嫡女准备的,让她们能够节省力气,在宫中等候的时候也同旁的贵女有些不同,算是给官员嫡女的格外优待。   这是穿越三个月以来,沈楠枝第一次出门,出门前沈家父母千叮咛万嘱咐让沈楠枝老老实实,什么都别看别说别问,只等着这次选秀结束回来给自己挑选夫婿。   沈家父母之所以能够说得这么肯定,是因为这场选秀的入宫人选早在两个月之前就已经定下来了。   这场选秀是丞相大人帮着新帝一手办下来的,新帝原本不愿,但抵不过朝臣请愿,最终妥协退步。   新帝父母皆亡,宫中的太妃也早在两年前迁去了行宫,因此诺大的皇宫只有新帝一人。   自新帝登基以来朝臣便一直催促,磨了三年新帝才终于松口答应选秀,不过即便是答应了,也还有条件。   虽然这场选秀规模盛大,但人选却被新帝早早定了下来。   一个选秀磨了三年,老丞相早已心力交瘁,如今新帝同意选秀已经是成功了,至于没看见人就先行定下名单一事,老丞相并没有劝阻,总归选秀还是要有的。   沈楠枝身为沈家唯一的女儿,沈大人自然是不想女儿进宫的。   原本想着在终选之前运作一番,让女儿提前落选,可是又怕这般行为遭人口舌,连累了沈楠枝的名声。   整日对着自家夫人长吁短叹,丞相身为沈尚书的连襟,听闻风声后,看沈家一家子愁眉苦脸着实不是办法,所以提前将消息透露了出来。   因此虽然选秀还没有结束,沈家夫人已经开始在家为女儿挑选夫婿了。   沈楠枝坐进轿子,身旁只剩下一个贴身丫鬟伺候。   “今晨出门的时候,夫人还说了,等小姐回去给小姐做烤冷面。”丫鬟看沈楠枝一直垂眸不语,以为是进宫紧张,便提起家中事宜让沈楠枝转变心思。   沈楠枝笑了起来,烤冷面这东西是她穿越过来后让府中的下人折腾出来的,她上辈子便喜欢吃各式各样的小吃,一直到如今还没有吃腻。   看沈楠枝笑了起来,丫鬟松了一口气,这三个月来小姐的性子有些变化,但也比之前要好哄许多。   软轿中重新归于平静,沈楠枝闭着眼将自己这三个月来的生活回忆了一遍,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   她是三个月以前的夏日穿越过来的。   原身一直爱慕的表哥同另一个表妹订了婚,让原身很是伤心,将自己关在房间中痛哭一场,偏偏夏日里炎热,房间里没有丫鬟伺候,竟然就这么没了。   等丫鬟察觉不对,沈楠枝再次醒来的时候,身体的主人已经换了芯子。   原身花容月貌,凭借相貌可当选京都第一美人,只是性子一向沉闷,也不爱出门,即便自小在京都长大,身旁也没有多少朋友。   不过也是因为如此,沈楠枝在接受原身的记忆后,日子过得有惊无险,并没有人让人发现有什么不对。   即便是偶尔有些出格,也没有人深究。   “沈姑娘,瑞和宫到了,请下轿吧。”宫装嬷嬷的声音传来,沈楠枝收回自己的思绪下轿。   “这是姑娘休息的房间,今日有大批秀女进宫,是以选秀一直到明日才正式开始,姑娘可以在这瑞和宫中四处走走,但切记不能出去。”   宫装嬷嬷细细叮嘱一番,房间中只剩下沈楠枝和丫鬟小荷两人。   一大早起来化妆折腾,又坐马车换轿子,沈楠枝如今十分困顿,躺在床上闭眼补眠。   但说是补眠,心中却乱糟糟的。   穿越过来后虽然她看着一直很平静,但到底是不安的。   尤其是原身才十七岁,沈家已经开始为其挑选夫婿。   沈楠枝曾经侧面悄悄打听过十七岁尚且未订婚,在大宴已经算是高龄的未婚少女。   但沈楠枝不想,还未订婚,沈家母亲便已经灌输了一大堆嫁人后做宗妇的行为条例,像和尚念经一般让人头疼。   不过最终沈楠枝还是迷迷糊糊睡了过去,一整天没有出房门,全都在琢磨等到选秀结束自己怎么才能让沈家父母放慢为自己挑选夫婿的脚步。   一夜过去,大清早沈楠枝便被宫人叫醒,换上统一的宫装,画上统一的妆面,由昨日的老嬷嬷引着去往另一个宫殿,而后再根据家族官职的大小,五五分成一组,静等着选秀开始。   与此同时,呈祥殿中,伺候成瑞帝的小太监也悄悄走进里殿,轻声唤醒下朝之后便开始补眠的皇帝。   成瑞帝被人唤醒看着熟悉的宫殿,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他记得叛军已经打到了皇城,只不过这次的手段比上一次温和一些。   他同叛军谈定了条件,主动投降,但叛军不可伤城中的百姓,不可烧杀抢掠。   同叛军谈判好之后,他便遣散了宫人,自己最后一次穿上了朝服带上王冕,在饭菜中给自己下了毒,这一次他想体体面面地死去。   可是没想到刚刚死去再次睁眼竟然有是熟悉的场景。   “陛下,殿选的秀女已经准备好了,丞相大人也已经到了,只等着您过去了。”说话的太监小心翼翼,宫中之人皆知,陛下醒来的时候通常脾气不好,要比平日里更加小心伺候。   此时成瑞帝慕行徵终于回过神来,虽然他不想承认,但事实摆在面前,他又一次重生了。   想到此慕行徵忍不住叹了口气,他已经活了两辈子,亡国亡了两次,也不知道他这种人继续重生是老天给他的折磨还是优待。   “陛下?”小太监看慕行徵迟迟没有行动,忍不住又喊了一声。   殿外丞相大人已经等候多时,若是慕行徵再不出现,怕是要不顾身份,直接闯进皇帝的寝宫了。   慕行徵起身任由小太监挥手叫来更多的人为他更衣。   脑中却回想起选秀。   也是他重生回来的不是时候,但凡再早些时日,哪怕同丞相吵得头破血流,也要将这次选秀取消,否则平白耽误人家姑娘的性命。   他自小运气就不好,一路磕磕碰碰长大,总算有惊无险。   但越长大越发现,他这种倒霉的劲头,不仅能够影响到他,还会影响到跟自己亲近的其他人。   所以这么多年他身边从来没有固定伺候的人,总是隔一段时间换一批人。   就连从小教导他长大的丞相,在意识到自己的隐患后,慕行徵便开始尽量避免同对方的过多接触。   丞相一生为国为民,不能因为他而倒霉死去。   至于选秀他前两辈子都办过。   第一世的时候不信邪,选秀选出来的人都是按照自己的喜好,但秀女们在进宫没多久后便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早亡,从那之后他再也没有办过选秀,朝中也没有银子让他继续选秀。   第二世,他心中虽然有了抵触,但丞相多次提出,且他当时一直以为自己既然重生一次有了经验,这辈子定然能做个万民敬仰的皇帝。   都万民敬仰了,不给自己留下后代管理朝廷实在是亏本,所以再次同意了选秀。   只不过这次选秀他提前部署了一番,让下面的人呈上了各地秀女的生辰八字,他在尚未见到人的时候,选出了五个八字比较重,阳气比较旺的女子,再加上自己平日里注意一些,想必会好的。   但是没想到,这几位女子进宫后,仍旧是倒霉的事情不断,最长的一个也就活了五年,还没有等到叛军攻入皇城,人便没了。   慕行徵从自己的回忆里抽身,发现选秀都快要结束了,只剩下最后两组,他还一个人都没有选。   身侧的丞相目光看向他时,已经是要吃人了。   慕行徵挥挥手,最后一组秀女走了进来,小太监则上前一步将五个秀女的资料给他,随后又一一介绍秀女的名字。   慕行徵的目光停留在第三个,户部尚书嫡女,沈楠枝年17.   他明明记得上两辈子沈家是没有女儿的,如今也不知为何会多出一个女儿。   慕行徵将视线从纸张上收回去,准备挥手让秀女们下去,正式结束这场不伦不类的选秀。   却听到身旁传来一声带着怒气的声音:“陛下!”   对上丞相的眼睛,慕行徵有一瞬间的心虚。   丞相虎视眈眈地看着他,仿佛他只要将这五人也送下去,丞相就立马撞柱身亡来劝阻他。   慕行徵很快收回自己挥手的动作,而是指向沈楠枝。   而沈楠枝正晕晕乎乎想着等到自己回家后能否说服家中父母让她出京探亲,至少这也是个拖延婚事的办法。   随后她便听到了太监尖细的声音。   “户部尚书之女沈楠枝留。”   声音足够尖细,足够振聋发聩,足够让沈楠枝僵直身子站在原地。   作者有话要说:   预收文《我的金手指失灵了》   农业研究获奖那天,常茵穿越了,成为被抄家流放的落魄贵族小姐常茵。   这位小姐眉目如画,心性温善,琴棋书画精通,却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身体差得要命。   系统道:“宿主,别慌,你每七日能召唤我一次,每次我都能实现你一个愿望……”   听到开头,常茵就因为高兴过度,身体不支昏了过去。   昏得太早,也就没听见系统后边半句:前提是必须维持原主人设,否则效果大打折扣。   *   为研究地貌,常茵在荒地上晒了两天的太阳。   在脱水三次晕了四次后,她忍无可忍召唤了系统。   常茵恶狠狠道:“系统,我要直接暴富!”   “叮——脱离人设!”系统机械音响起,“勤劳致富,请自己锄地开荒。”   常茵:“……?”   七日后,常茵再次召唤系统。   常茵平静:“帮我锄地。”   “叮——人设正常!”系统机械音再次响起,“已为您带来帮手,工具以及种田资料,请自行接收。”   常茵抬眼一瞧,只看见十步开外,出现了一把崭新的锄头、一人高的书籍资料,以及一个看起来同她一样柔弱的俊俏公子。   常茵:“……”   很好,万丈高楼平地起,辉煌还是只能靠自己。   *   荒凉的边境凉州,从此多了一抹娇俏的身影,开荒地,揽人手,种棉花,制陶器……   不知不觉中荒州变绿洲,成了所有百姓们的向往之地。 第2章   声音明明不大,但沈楠枝却被震在了当场,身体僵硬,反应了片刻才对着皇帝行礼,而后慢慢走了出去。   丫鬟在原本的休息宫殿等她,东西已经收拾好,只等着沈楠枝出来便能立马回家。   这些都是出门之前沈夫人一早叮嘱好的。   如今皇宫之中虽然只有慕行徵一个主子,但皇宫毕竟是不熟悉的地方,沈夫人不愿意让女儿过多停留,因此一再叮嘱过。   “小姐,软轿已经在等候了,咱们马上就要回家了。”丫鬟说起这句话的时候,语调上扬。   虽然最开始的分组是按照家族地位来分,但是进去的顺序却是抽签得来的,沈楠枝那一组的五人代表运气不太好,直接抽了个最后一组。   丫鬟小荷在宫中等着,看着周围的人一个接一个回去,偏偏不见沈楠枝的身影,等得让人心焦。   终于等到沈楠枝出来,也顾不得询问旁的,一心一意想要早些回家。   沈楠枝沉默了一路,一直到坐上了自家马车,才终于说出了第一句话。   “我怕是回不去了。”正在倒茶的老嬷嬷动作一顿,抬起头语气里有些慌张,“小姐可是在宫中发生了什么事情。”   “此时的圣旨怕是已经快要到府上了。”沈楠枝声音虽然平静,但心中的想法却颇多。   原本还在打算自己应该想个什么办法拖延婚事,如今倒是不用了,毕竟选秀她没有办法拒绝。   老嬷嬷怔住没再言语,马车已经停在了沈家侧门,一行人穿过游廊角门往正厅而去,沈家父母特意等在那里。   然而还没等她同父母说清楚皇宫之中发生的事情,圣旨已经到了。   沈家人忙忙碌碌准备接旨,这是他们一家子都没有想到过的情况,不过好在因为等女儿回家,家中人都聚集在正厅,并未废多少时间。   宫中的太监已经离开,沈家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将视线落在了沈楠枝的圣旨上,神色复杂。   虽然皇恩难测,但沈家父母想不明白明明是已经打点好的事情,而且还有丞相大人的亲口保证,怎么进宫一趟就不一样了。   沈楠枝的三个哥哥也相互看了一眼,神色不明。自从沈夫人开始准备为沈楠枝挑选夫婿,他们三个便被迫结识了许多朋友。   陛下选秀在即,沈夫人不好举办宴会,怕被人看出来对选秀一事不满,但挑选女婿一事不能停下,因此在得到京都适龄儿郎的众多名单后,便开始向自家儿子打听各位的性格,若是有不认识的那边找个机会结交一番,总归要将人认识了,熟知对方的脾性,而后看看适不适合自家妹妹。   因着这件事情沈家三位儿郎最近在京都很是受欢迎,因为沈家儿郎每次散值之后便会自掏腰包请他们吃饭,还会格外叮嘱他们若是有朋友想来,也是可以的。   请人吃饭这种事情让沈家三兄弟的人缘急速上升,认识的不认识的总有想上来搭话的。   如今三人已经连续请人吃了三个月的饭,即便是不缺银子,这么一直请客,也不是个办法,最开始兴致勃勃去蹭饭的人到如今已经不剩几个了。   他们兄弟三人甚至暗中吐槽过,自家母亲定然是想女婿想疯了,才会让自家儿子做出这种事情。   不过视线落在圣旨上后,又有一瞬间的迷茫。   如今妹妹竟然要入宫当妃子了,这是他们一家都没有想到过的事情。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在宫中出了岔子?”沈夫人看看圣旨又看向沈大人,语气中有些犹疑。   选秀的最终名单是丞相亲自透露出来的,按理说不应该有错才对。   慕家皇族凋零,皇宫里如今也没有什么人,进宫为妃便是一辈子都出不来了。   沈大人坐在太师椅上静默片刻才道:“圣旨上说了三日后进宫,这三日便在家中好好休息,让你母亲为你挑选代入宫中的丫鬟。”   沈大人对着沈楠枝叮嘱一番,没有久留去了书房。   沈家兄弟三人各自对视一眼,也带着自己的妻子一一走了出去。   正厅里瞬间只剩下沈楠枝和沈夫人两人。   沈夫人有心想说些什么,但圣旨已下,事情已成定局,最终只是拍了拍沈楠枝的手,“辛苦了,回房休息吧。”   沈楠枝回到自己房间后长处一口气,今天可真是够兵荒马乱的。   自己竟然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成了皇帝的妃子。   沈楠枝自从穿越过来如非必要从不出门,她虽然继承了原身的记忆,可是总是模模糊糊,印象并不深刻,为了不让旁人发现端倪,很少开口说话。   如今若是进宫应该会比家中轻松一些?至少不用每日端着。   宣旨的人已经回宫,京都官员们也知道了此番选秀的结果,对此议论纷纷。   “陛下,今日选秀之事您实在是胡闹!”选秀结束后,丞相怒气冲冲跟着成瑞帝一起去了御书房,到此时终于忍不住开口。   “如今宫中只我一人,朕无需那么多人伺候。”慕行徵看向面前的丞相,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自小便受丞相教导,登基后对丞相的依赖更甚,丞相对他也除了师生教导之情,更是将自己当做了父亲,一点点引着慕行徵成长。   慕行徵想起旧事,看向如今苍老的丞相,心中更是沉闷。   活了两辈子他一向是按照自己的心意行事,觉得既然老天给了他机会,定然能够让他改变宿命,但接连两次都是叛军攻城,国破家亡的景象,慕行徵难免有些颓废。   或许这就是天命不可违?难不成他慕家皇室注定要断送在他手中?   一时间心头乱糟糟的,片刻后又睁开眼睛。   “选秀一事已过,丞相不必为朕忧虑,朕自由决断。”慕行徵面色平静,看起来心中早已有了打算,“倒是如今国库虽然不算空虚,但若是边关突起战事,怕是撑不了多久,大人不妨召集工部和有经验的农人们一起,想想有什么提高产量的方法,若一味强加赋税百姓们怕是也抗不过去。”   听到皇上说起正事,丞相立刻敛眉领命而去。   丞相退出去之前,慕行徵又发了一道命令,“朕听闻云州知府之子楚天行德行兼备,文武双全,在云州颇受百姓们称赞,丞相不妨派人去云州查探一番,若是属实不妨宣楚天行入京为国办事。”   丞相不知慕行徵为何会突然知晓边陲小州知府儿子的名号,但最近几个月各地秀女浩浩荡荡的进宫,陛下说不定是偶尔听人言语,且他如今的心思都在农耕上,并未多问,而是行色匆匆同属下商量农耕和边防一事。   御书房中慕行徵挥手让伺候之人悉数退出,空荡荡的房间中瞬间只剩下慕行徵一人,脸上疲惫的神色再一次显现出来。   楚天行便是两辈子揭竿起义,带领起义军攻下皇城之人。   第一世此人从造反到攻下皇城用了五年的时间,大宴王朝至此终结,慕行徵被一箭穿心死在了皇位上。   第二世慕行徵吸取经验,自认为即便不是开创盛世的明皇,但当个守成之君也是足够的,但边关依旧战事频起,农田又逢荒年,加上接连不断地洪灾雪灾等各种灾难,他勉强抵抗了八年,最终楚天行还是率领了起义军兵临城下,不过这次稍微好点的是,他自己是服毒自杀的,算是走的体面。   如今已经是第三世,慕行徵索性转变了想法,先一步将楚天行提拔到自己身边做官,能够两次带领起义军攻进皇城,定然有他的不凡之处,若是楚天行能够甘心为他做事,自己也无需整日忧虑成为亡国之君了。   三日已过,皇宫之中已经派人前来接应沈楠枝入宫。   此番选秀成瑞帝只选了沈家女一人入宫,此消息传开后,不少人登门打探消息,但大家都没有想明白新帝到底是何用意。   选秀已成定局,无从更改,沈楠枝入选妃位,居住在祥和宫。   沈楠枝在沈家人依依不舍的目光中坐上了属于嫔妃的软轿,从沈府一路向皇宫中走去。   坐在轿子中的沈楠枝对皇宫中未来的生活是迷茫的,不过很快调整好心态。   她这几日早已从沈尚书口中打听出诸多消息,如今皇宫中只有成瑞帝一个主子,年岁上也只比沈楠枝大三岁,才将将二十岁,平日里性格温和,对待国事也算认真,在丞相的教导下正逐步走上正轨。   唯有一事需要谨记,成瑞帝身旁伺候的宫女太监不是固定的,而是每隔三个月就要轮换一次。   而且只要是当值期间,若是之中有人受伤也可以得到丰厚的赏赐。   因此每当宫人在成瑞帝身旁伺候的时候既开心又悲伤,开心是因为有钱赚,不开心是因为伺候成瑞帝确实容易受伤。   成瑞帝并不以打骂宫人为乐,宫人身上这些伤都是由于自己不小心造成的,包括成瑞帝自己也经常被磕磕碰碰,需要小心谨慎伺候。   沈尚书将这些事□□无巨细告知沈楠枝,是为了让沈楠枝入宫也小心应对,保护好自己,不要触怒皇帝,更不要让自己受伤。   沈楠枝认真记在心里,皇帝以后就是自己的顶头上司,必须要投其所好。   不过等到沈尚书再而三提起当今陛下的年号成瑞,沈楠枝却莫名涌出一股子熟悉感,总觉得这年号自己从哪里看过。   还不等沈楠枝思索出结果,软轿已经停下,祥和宫到了。 第3章   祥和宫的宫人早早就等在了宫门口,看软轿停下宫人们集体请安。   沈楠枝收回自己的思绪,不再想着新帝年号的问题,而是从缓步走入宫殿,学着自己之前看宫斗剧的经验,将众宫人敲打了一遍,而后又赏了银子,让他们各自散开。   她是妃位进宫,除了自己带进来的两个贴身丫鬟除外,还有两个一等丫鬟,八个二等丫鬟,两个有经验的老嬷嬷,六个太监以及十几个小太监和粗使宫女。   沈楠枝大致问了一遍名字,就回了自己寝宫休息。   如今宫中无皇后无太后,她唯一需要小心应对的上司只有成瑞帝一人。   而从自己打听的消息和现如今的情况来看,成瑞帝并不是沉迷女色的人。   沈楠枝挥手让人下去,自己躺在床上慢慢琢磨成瑞帝此人。   不过不管怎么说,按照正常情况来推断,她第一天进宫,成瑞帝应该会出现一次。   前几日选秀,成瑞帝在上,她在下,为了维持贵女人设,她根本没有抬头看清成瑞帝到底是何种模样。   为了打起精神应对成瑞帝,沈楠枝最终强迫自己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与此同时,成瑞帝在御书房中收到了沈妃进宫的消息。   听到沈妃两个字,慕行徵起初并没有反应,随后才想起应该是沈尚书的女儿。   慕行徵按了按眉头,以缓解自己的压力。   自从选秀结束后,他便一心扑在国事上,今年冬天边关暂且太平,但是等到明年冬日,东北边境便会同胡人打起来。   冬日寒冷,将士们手脚僵硬,有些在睡梦中便被冻死过去,他想过保暖的法子,但是在军中用处不大。   况且他是个生在皇宫之中的皇帝,自小没有感受过东北的寒冷,只能凭借一封封奏折来判断具体情况。   想不出保暖的法子,唯一能做的便是多运些粮草,但根本于事无补。   胡人壮硕,大宴的将士身体素质本来就比不过他们,在加上每天都有不少伤亡。   一场仗打了半年,最终由大宴失去三座城池和一名三品大将军为代价,才彻底结束了厮杀。   而后几年接连不断的灾荒洪水蝗虫,国库空虚,民怨沸腾,让大宴王朝彻底失去了继续生存的气数。   而这样的事情,慕行徵接连不断经历了两次,有时候连他自己都在想,是不是由于自己平日里不信神佛,自身不幸,所以在登上皇位之后,就连天下百姓都被他连累。   但慕行徵却没有想过退位,他如今没有后代,整个慕家只有他一根独苗,若是此时退位岂不是拱手将大宴河山送给他人。   所以他让人将楚天行带来京都,放到自己眼皮子底下,既然楚天行能够在乱世中称王,如今天下暂且算得上太平,只要他肯留在京都为大宴效力,只要不是夺取皇位,让天下由慕姓楚,旁的条件慕行徵觉得自己都可以答应。   思绪转了一大圈,低头看去发现方才进来禀告的小太监还未离去。   他扬声让太监去库房中取了些珍宝送去祥和宫,但是并未应承自己今晚是否会出现。   小太监好不容易等到慕行徵发话,领命而去,一点废话都没多说。   倒是慕行徵想起这位被自己稀里糊涂选秀进宫的沈妃,思绪有一瞬间的凝滞。   他之前的两辈子的选秀,从未出现过沈尚书之女沈楠枝。   甚至连听闻都不曾听闻。   他当时点沈楠枝入宫一方面是怕丞相大人被他气坏,心中一怒便要去撞柱子劝谏,另一方面也有自己的小心思。   沈楠枝是他活了三辈子这些人事上的唯一变动,说不定能够是他破除亡国的关键点。   虽然事后慕行徵冷静下来觉得自己这个想法不靠谱,但在当时的情况下,他还是鬼使神差点了沈楠枝的名字,让其入宫。   但如今冷静下来慕行徵却不准备去见沈楠枝,否则就凭他让周围人时不时倒霉的本事,沈楠枝一个弱女子,能够在宫中存活多久也不知道。   沈楠枝一觉睡醒精神了不少,靠着软垫手中拿了本游记正在打发时间,顺便琢磨自己应该如何应对慕行徵。   等听到宫人带着赏赐过来,沈楠枝才知晓慕行徵的用意,想来她今日是不用面见这位皇帝了。   沈楠枝随手翻过书页,又开始琢磨起成瑞这个年号。   这是慕行徵正式称帝之后才有的年号,如今虽然有史官记载经常用到年号,但这些记载是不对外的。   她也特意回忆了一番原身的记忆,原身日常不出门,也没有写日记的习惯,等闲用不到年份,可以说一直到她入宫前,沈尚书为了给女儿剖析局势,成瑞这个年号才正式出现在沈楠枝的生活中。   但沈楠枝实在是想不起自己从哪里听闻过,最终只能归结于可能是原身残留的记忆。   一连三日,沈楠枝在祥和宫中都是吃了睡睡了吃的模样,虽然平静但是也足够无聊。   她原本并不是什么爱读书的性子,如今倒是一直拿着书显得手不释卷,说来说去还是因为如今能够找乐的事情少。   沈楠枝看了一圈周围伺候的宫女太监,琢磨着自己时不时应该捣鼓个扑克麻将来打发时间。   沈楠枝在宫中悠哉游哉,甚至开始吩咐宫人准备麻将,但随着沈楠枝一同入宫的小荷和晓春心情并没有那么轻松。   虽然沈家最初不愿让沈楠枝入宫,但是听闻此番选秀只有沈楠枝一人入宫,虽然还是担心,但比之以往要强不少。   宫中只有沈楠枝一人,还身居妃位,只要不惹成瑞帝不快,一般而言生活还是顺畅的。   小荷和晓春进宫前夕在沈夫人那里听了许多教诲,虽然不至于让她们明着帮自家主子争宠,但如今进宫三日只有赏赐未见其人的情况,明显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想。   晓春有心想要提点一二让自家主子注意一下成瑞帝的动静,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但看着沈楠枝脸上轻松的笑容,却不知道应该如何张口。   虽然来到宫中才短短几日,但晓春还是敏感察觉到沈楠枝同以往的不同之处。   如今的沈楠枝虽然依旧爱好读书,但是书的内容却有很大不同,以往在家中时,沈楠枝拿在手中的多是诗文,偶尔兴致来了,也会自己吟诗作对,虽然极少流传出去,但院子里伺候的人都明白沈楠枝是个有文采的,并且对于吟诗作对有同样充满了兴趣。   但如今沈楠枝看的大都是散文游记以及一些不知所云的话本,用来打发时间,并且偶尔还会同她们这些伺候的宫人玩笑两句。   这都是以往再沈家沈楠枝身上不会出现的情况。   正因为这样晓春的心中才更加忧虑,想着已经进宫,陛下虽然从未主动露面,但她们加主子不能再这么下去。   虽然宫中只有沈楠枝一人,得不得宠看起来无所谓,但到底是不一样的,底下的宫人的心思已经同第一天入宫时所见到的有所不同了。   对于身旁伺候之人的心思,沈楠枝是半点不知,她得了麻将,用宫人凑了衣着,大了两把过了手瘾之后,便无甚兴趣了。   最初是宫人们不熟悉打麻将的规则,沈楠枝一直赢,后来宫人们熟悉了规则,竟然无师自通学会算牌让牌,最终还是沈楠枝赢。   次数多了沈楠枝的兴趣便下去了。   恰巧殿外太监通传说是太医院的刘太医前来诊平安脉,沈楠枝便让人进来。   刘太医是个年过半百的老太医,头发发白,人也清瘦,看着不像个太医倒像个道士。   刘太医对沈楠枝心中的想法并不知晓,恭恭敬敬完成自己的工作。   沈楠枝进宫已有三日,但是着三日来慕行徵从未入过后宫,沈楠枝也没有动静,安静得简直让人忘记了对方得存在。   “娘娘身体安康。”刘太医显然并不是什么能言善道之人,这么干巴巴一句话后便沉默下来。   她是慕行徵得贴身医官,因着慕行徵从小到大都灾病不断,虽然从不危及性命,但身旁伺候之人却不能掉以轻心。   因此刘太医每隔三日便会为慕行徵诊脉,若是着三日里慕行徵磕到碰到,身上有了伤口,刘太医出入宫殿则更是频繁。   这些都是刘太医走后,沈楠枝从宫女口中打听出来得东西。   她磋磨了一下手中得暖玉,想着这几日听来的有关慕行徵的消息,终于可以确定这位新帝慕行徵确实是个容易倒霉之人。   容易磕到碰到,吃饭时若是太监伺候不尽心还容易噎到,总之就是处处都要小心翼翼。   但又倒霉得没有那么彻底,虽然身上经常又伤口出现,但都不致命,而且也没有得过什么大病,这二十年来也算康健。   听到沈楠枝主动打听宫中消息,晓春觉得自己终于等到了机会,连忙将自己心中得想法说了出来。   沈楠枝听了一耳朵大意就是身为皇帝可以按兵不动,可是身为妃子就要有点为自己挣前途的主观性,山不来就我,我便主动突击。   入宫之前沈楠枝也是这么想的,但入宫之后她懒癌犯了,并且发现即便是不见慕行徵,自己的日子也过得很自在,不知不觉中便将此事忘记了。   但如今看着晓春的表情,沈楠枝想了想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做点什么才好。   她对小春耳语一番,让小厨房做了一份烤冷面,而后在晓春殷殷切切地叮嘱中,拿出食盒,准备亲自去御书房为慕行徵送温暖。 第4章   慕行徵此时正坐在御书房中思索。   他这三日将自己两辈子所经历的事情全都写了出来,准备查漏补缺,好好复盘之后,想要这一世血洗前耻,一定要维持住他慕家皇朝,万万不能从他这里亡国。   顺带好好回忆了一番前两辈子楚天行的做法。   上一世重生之后,慕行徵对于楚天行这个夺取他天下的人是有戒心的,也想过派人杀掉对方,但是最初并未的手,而后天下便开始有了混乱之象,各地灾难频起,慕行徵也没有心思去追杀楚天行了。   如今再次重来他换了主意,决定将楚天行此人压到自己眼皮子底下,看着对方为自己干活。   只是云州到底路途遥远,如今天气逐渐变冷,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将人带过来。   慕行徵正在写写画画,试图让这一世的自己吸取两次失败的经验,打个漂亮的翻身仗,外殿小太监的声音传了进来。   沈妃求见。   慕行徵执笔的手一顿,又回忆起前几日自己仓促之下的做法,最终还是让沈楠枝进来。   他这几日有意识不去想自己做下的荒唐事,心中期望沈楠枝可以不用像上两辈子选出来的秀女一样,早早去世,所以他特意避开沈楠枝,又专门让刘太医前去请平安脉。   但是如今听到通传,慕行徵才正式面对这件事情,人是自己选进宫的,如今这世道若是再将人退出宫是不可能的。   避而不见也是不可取的,哪怕最初他的心意是好的,但仍旧会让人议论纷纷。   沈楠枝在外殿等候片刻,便听到了殿内应允的声音,提着食盒走了进去,也正式见到了这位已经登基三年的帝王。   穿着一身龙袍,皮肤白皙,身材高大却不显壮硕,声音清朗,总之是个容易让人心生好感的人。   沈楠枝虽然懒散了多日,但原身学过的规矩并没有忘记,因此只稍稍打量了一眼看清模样后,便垂下眼睫,轻声细语地为慕行徵讲解自己此番带过来地吃食。   如今大宴没有番茄,做出来地烤冷面自然不如沈楠枝以前吃过的好吃,但算胜在新奇。   慕行徵再次看清沈楠枝的容貌,听着对方轻声细语的讲解,愈发觉得自己当初简直是着急昏了头。   为了平息丞相即将起来的怒火,竟然让沈楠枝一个女子困在宫中,朝不保夕。   因此说起话来更是和颜悦色,不过两人并未多谈,慕行徵是有意避让,沈楠枝是满足了自己的好奇心,两人很快散开。   贴身伺候的春晓看沈楠枝出来后食盒是空的,并且在里面也有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心中的担忧减轻了一些。   沈楠枝从御书房回宫后,又懒懒散散地去补眠。   不过这一觉并不如沈楠枝想象中一样美好,她一直都在做梦。   她在梦中回忆起了自己很早之前看过的一本小说,一觉梦醒也终于知道她最初听闻成瑞这个年号耳熟是什么原因了。   不是原主记忆留下来地印象,而是她自己。   她所穿越的大宴王朝也不是什么平行世界的架空王朝,而是一本书。   她之所以觉得成瑞这个年号耳熟,也是因为经常在书中出现。   书中男主并不是如今的成瑞帝慕行徵,而是楚天行。   如今是成瑞三年秋,男主楚天行有了造反之心是成瑞四年冬,还有一整年的时间。   成瑞四年冬,东北边境连失三城,将士多冻死。   年岁二十有五正准备考进士的楚天行远在云州听闻此消息后,认为成瑞帝并不是一个好皇帝,不值得他为之效忠,因此决定弃考,想要寻求新的生路。   成瑞五年大旱灾荒,楚天行身边也聚集了一些能人义士,认定大宴气数已尽,而楚天行身上有龙气显现,想必是推翻大宴的不二人选。   彻底开始了开国帝王戎马一生的风光。   书中楚天行用了五年的时间从云州一路打到京都,在成瑞十年春的时候,正式称帝。   书中成瑞年号频繁出现,以表示时间的流逝,而这本小说沈楠枝在看过之后便忘在脑后,因此再次提起成瑞这个年号时,只是隐约熟悉。   至于对成瑞帝的名字慕行徵三个字,沈楠枝则是完全陌生的,因为楚天行对当家大宴慕家皇室不满,提起慕行徵此人从来都是用狗皇帝三个字代替,沈楠枝根本无从得知成瑞帝的具体名字。   沈楠枝从梦中惊醒,灌了一大杯凉茶才让自己平静下来。   原以为自己能够在这皇宫之中悠哉游哉地过自己的日子,只需要定时为顶头上司嘘寒问暖便可。   但是梦中醒来后,却陡然发现自己竟然只剩下六年的寿命。   书中有写楚天行在杀入皇宫后,先是将慕行徵这位皇帝一箭穿心彻底杀死,慕行徵的后妃也没有得到有待,大都死在了皇宫之中。   慕行徵的后宫具体是什么情况,书中并没有细讲,具体情况沈楠枝也无从得知。   “娘娘可是梦魇了?奴婢这就去请太医。”小荷一直守在沈楠枝身边,看沈楠枝的动作和神情立刻紧张起来。   沈楠枝挥手,阻止小荷的动作,“无妨,不必忧心。”   小荷听闻此言手脚麻利地为沈楠枝更换茶水,并且将沈楠枝近两日一直再看地游记拿了过来,希望沈楠枝尽快忘掉方才地噩梦。   但沈楠枝看着自己之前一直用来打发时间的游记,有些心堵。   原以为自己能够安心当个咸鱼才每日无所事事,但如今知晓自己竟然没几年可活,沈楠枝瞬间紧张起来。   书中楚天行对大宴第一次丧失希望是边境战败,好在距离如今还有一年的时间可以筹谋。   但是沈楠枝心中并没有轻松多少。   在书中慕行徵是个昏君,大权旁落,做出来的事情根本就不符合大众百姓的期许,再加上灾祸不断,百姓们更是言之凿凿说老天爷不满意慕行徵这个皇帝,所以才会用这种方式来警戒他们。   沈楠枝如今只见过慕行徵一次并不确定慕行徵此人到底同书中的描述到底有没有出入,不过可能是因为先入为主。   晋惠帝曾言“何不食肉糜?”若慕行徵从小长在皇宫之中,对外面百姓了解不多,说不定就像是晋惠帝一样,所做出的指令也是荒诞不堪,使得原本就生活困难的百姓和将士们愈加困苦。   “娘娘,娘娘?”晓春看沈楠枝自午睡清醒过后便一直天外游神,又不许她们去传太医,心中焦急。   “无事,今日天气不错,陪我出去走走吧。”沈楠枝看了眼外面的太阳,决定还是吹风让自己清醒一下,而后才能有精力好好思索,如今这个世道自己到底能够做什么。   她必然不能像书中写得一般,在叛军攻城后慌乱中死去。   虽然当初看小说看的很爽,觉得男主充满了王霸之气,但如今却不能这般想了。   她如今是成瑞帝的妃子,若是按照书中发展,她同男主楚天行是天然的对立面,她必须为自己打算。   好在她回忆起书中内容的时间还不算晚,楚天行如今还未有反心,反而正在准备科举,一颗红心向大宴,距离战败尚有一年多的时间,足够给她缓冲了。   所以她如今的当务之急并不是有心尚未到来的国家大事,而是首先要摸清楚慕行徵的喜好和行事作风。   若是慕行徵是那种看不起女子出谋划策之人,她也只能委婉通过书信借沈尚书之口诉说自己的想法了。   沈楠枝虽然咸鱼,但却不是平庸之人,她穿越后之所以一直这么平静,是因为她知道如今世道太平,她一个女子即便是想要为自己争取什么权益,那也只是一朵小小的浪花。   可若是世道乱起来,为了保命,她自然要争取身为女子的权利。   沈楠枝吹着冷风,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披风,如今还未正式进入冬日,但天气却已经冷了,而如今这时候是没有棉花的,又冷又饿还要打仗,怪不得会接连失利。   想明白自己如今的处境,沈楠枝顿时有了生存的动力,不再懒懒散散,而是去了书房提笔写信。   进宫几日,她还未正式书信向沈家人报平安,正好也通过这封书信,看能否从沈尚书口中得出更多有用的信息。   毕竟大宴是个传承几百年的皇朝,想要在短短几年间覆灭,肯定是多方因素一起出动,若是有心留意,怕是如今已经有了端倪。   沈楠枝找了小太监出宫送信,重新坐在了暖炉前,准备仔细同身旁的老嬷嬷好好打听一番慕行徵的喜好,方便从慕行徵身上下手,争取让慕行徵能够听从自己的劝谏。   至少要出宫看看百姓们的生活,而不是高高在上地瞎指挥。   老嬷嬷是宫中的老人,因着慕行徵轮流让人伺候的规矩,老嬷嬷之前也是伺候过慕行徵的,可惜的是慕行徵这人哪怕宫人们伺候得再得利,到了时间该轮换还是要轮换。   老嬷嬷自己觉得如今这把年纪想要在慕行徵那里混出头已是不易,为了让自己日后能够更加舒服得养老,在听闻沈楠枝入宫后,自愿调入沈楠枝得宫中,试图走出一条不一样得道路。   但是入宫几天沈楠枝丝毫没有邀宠的打算,对皇帝的事情看起来丝毫不感兴趣,她们这批宫人一个都没有得到重用。   老嬷嬷难免有些心急,虽然宫中只有沈楠枝一人,有没有皇宠都一样,但显然老嬷嬷的想法并不一样。   如今听闻沈楠枝从御书房回来后竟然开始主动旁敲侧击以往有关慕行徵的事情,老嬷嬷自然愿意主动展现自己的能力。   但效果并不好,沈楠枝听一耳朵,发现慕行徵这个皇帝虽然可能办事不怎么样,但是皇帝的规矩却很全,至少除了每隔一段时间便轮换宫人外,这位成瑞帝没有丝毫值得让人注意的事情。   没有特别的喜好,也没有特别厌恶的东西,作息是顶顶正常的养生青年,听到沈楠枝耳朵里只觉得这位成瑞帝像个滑不溜秋的泥鳅,原本想着利用慕行徵的喜好,拉进两人的关系,以方便行事,如今这条路倒是难走了。   沈楠枝挥手让老嬷嬷退了下去,自己拿着本游记发呆,心中琢磨着自己有没有办法能让慕行徵出宫看看,毕竟贴近百姓生活后,才能更好理解百姓们的需求和想法,绝对不是因为她想要出去看看 第5章   沈楠枝尚未思考到自己用什么法子能够劝说慕行徵出宫,毕竟慕行徵是皇帝,想要出宫定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天色渐渐暗淡下来,沈楠枝索性不去想这些事情,而是溜溜达达来了小厨房,点了今天想要吃的菜,最后想了想特意叮嘱厨房,多做一份,送到慕行徵那里去。   虽然慕行徵不一定吃从她厨房中出去的东西,但是自己行为还是要到位,既然准备从慕行徵身上下手,那就不能有丝毫纰漏。   沈楠枝暗中给自己打气又溜溜达达从厨房中出去,虽然她可以指点一下厨房宫人在菜色上的创新,但那到底不是她的主场。   至于忧虑自己的以后,也要吃饱喝足才能继续想。   贴身伺候的小荷和晓春看沈楠枝终于再次主动向御书房送吃食,惴惴不安的心情最终安定下来。   御书房的内殿她们这些人是进不去的,因此沈楠枝今日在殿中同慕行徵相处情况,她们也并不知晓。   但从御书房出来后,沈楠枝便做了噩梦,难免不让她们多心,如今看自家主子这番模样,想必并没有意外发生。   沈楠枝不知周边宫人的想法,她也不在意别人的看法,现如今保住性命,才是要紧事,只希望这位成瑞帝并不像书中写的一样不学无术,不是个指只会后腿的队友。   几番思绪,沈楠枝最终还是坐在了自己的小书房中,让宫人全都下去,自己提笔回忆书中几个关键节点,一点点思考若是这些事情真的发生,自己又应该如何破局。   看着写写画画的纸张,沈楠枝最终还是在明明灭灭的烛火下,烧个精光,这些东西万万不能被第二个人看到。   慕行徵坐在御书房中想着应对明年边境战争的事情,他有心想要将守在边关的将领回京叙职,好让自己今早知道如今边关的动静,但又清楚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每年边境其实都有摩擦,尤其是天冷入冬之后,大大小小的摩擦不计其数。   想要将领回京叙职,至少要等到明年开春,还有粮食的问题想要提高产量根本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做到的事情,一切都需要慢慢来。   慕行徵忍不住按了按鬓角,视线落在自己被包扎的手上。   这是今日下午看奏折时弄出来的伤口,虽然伤口不大,但看着仍旧让人碍眼。   “这几日可有宫人受伤?银钱可有发下去?”慕行徵招来一个小太监随口问道。   今日身旁伺候的宫人时第一天轮换,也是最容易受伤的日子。   “受伤的人已经被医治过,赏赐也已经到位。”小太监不是第一次在慕行徵身旁当值,自然很清楚流程,并没有过多废话。   不过小太监刚刚走出去便又进来通传,说是祥和宫特意送来的晚膳。   慕行徵想起今日所见的新鲜吃食,感受到自己腹中空空,让宫人摆膳,又特意吩咐给小太监将自己前段时间得到了新鲜玩物送到祥和宫去。   对于沈楠枝这个人,慕行徵的感觉是有些复杂,但其实也就只有那么一点而已,他尚未想好妥善安置沈楠枝的方法,如今只期望云州之行顺利,能够将楚天行顺利带来京都。   身为两辈子让自己亡国的叛军头头,如果可以的话,慕行徵当然希望这个人永远不要出现在自己面前,但已经活了两世,慕行徵的想法一变再变。   楚天行若是没点真本事,也不可能两次都造反成功,如今只希望这个人才能够为自己所用。   看着身旁忙忙碌碌的宫人足足有五六个,又无意中看到自己被包扎的伤口,慕行徵突然开口道:“你进宫几年了?”   距离慕行徵最近,正在布菜的小太监听到慕行徵的问话,怔了一瞬间才跪地行礼回话:“奴才已经进宫八年了。”   慕行徵一个个问过去发现这批宫人最少的也进宫五年了。   “可有想过回家看看?”   听到慕行徵的问话,殿中的气氛稍显沉闷,慕行徵像是好无所觉,等待着几人的答案。   “奴才进了宫便未曾与家中联系过,如今八年已过哪怕是回乡想必也不认识了。”一个胆子稍大的太监最先开口回到。   他们这些当太监的心中都清楚,即便他们日后在宫中混的稍有权势而归乡,但日子也好不到哪里去。   旁人看在权势银钱的份上对自己说好话,转头便能同另一个人高谈阔论自己的坏话。   慕行徵点头,没有继续问下去,像是没了询问的心思,周围伺候的宫人松了一口气,殿中的氛围重新变为正常。   他们这些宫人不是第一次伺候慕行徵,但这是第一次慕行徵主动询问他们这些问题。   心中难免过于紧张。   慕行徵由着宫人伺候用膳,却在喝汤的时候不小心呛到自己,众宫人不由跪地请罪。   看到面前的场景,慕行徵没说什么,只让人收拾东西退下,心中却不免怆然,宫人动不动就请罪的场面,他见了四十多年。   请罪的由头大都相同,不过是因为伺候他的时候,他不小心磕碰了一下,或是洗脸的时候脸上竟然有了刮痕有碍容貌,还有走路差点摔倒,软轿突然颠簸。   这些微不足道的事情都是宫人们请罪的理由,慕行徵自认为并不是个严苛的帝王,每当看到兴师动众的请罪时,心情总是复杂的。   他垂下眼睫,挥手让宫人出去,原本模模糊糊的想法逐渐变得清晰。   夜幕降临,呈祥殿送来了赏赐,沈楠枝看了一眼让人收到库房中去,心中想着不若自己明日再去求见一次,总要将这位皇帝的性子摸清楚了才能想别的事情。   “宫中最近有什么新鲜玩意送进来吗?”沈楠枝半靠在榻上,询问周边的宫女。   明年冬日大宴之所以会连输三城,最重要的原因便是吃不饱穿不暖。   沈楠枝虽然没有仔细打听过如今大宴百姓们的生活水平,但是从自己如今的生活中也能差不多看出,如今的大宴是没有棉布的。   但大宴一直在向外通商,原书中男主楚天行到后期也找到了棉花并且全面推广,沈楠枝记得男主就是从一个西域的商人手上买到的棉花。   沈楠枝如今被困在宫中,对外面的事情并不清楚,也不认为自己有男主那么好的运气,随意碰上个商人就能拿到棉花种子,但若她提前一年仔细寻找总归会找到的。   天气越来越冷,即便是南来北往的商人,也都在准备回家过冬。   况且这个月京都最热闹的事情便是成瑞帝选秀了,除此之外再没有旁的,但这事情又不能说给沈楠枝,只能捡着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告诉沈楠枝。   沈楠枝听了一耳朵,算是转移了注意力,不过想要出宫的打算却坚定起来。   吃过午膳沈楠枝琢磨着自己应该去成瑞帝面前刷刷存在感,这么一直不见面只送吃的喝的根本没有进展,毕竟每次她送过去东西,成瑞帝便会有新的赏赐送过来。   搞得沈楠枝都忍不住好奇这位皇帝私库里到底都有什么好东西,是不是怎么送人都送不完。   但还不等沈楠枝主动出击,便听到太监的通传,成瑞帝的轿辇已经到她宫门前了,沈楠枝来不及换衣服便出门迎接。   这是进宫这么多天成瑞帝第一次踏足沈楠枝的宫殿。   慕行徵看着自己新纳入宫的妃子,有些不知道说什么。   他曾经也想过只选进宫,还是像上两世一样,避而不见,只当养个闲人,但想起丞相之前的殷殷话语,慕行徵尚觉得有一丝头痛。   虽然不曾主动踏入沈楠枝的宫殿,但是这几日沈楠枝有什么动作,慕行徵还是大致清楚的。   不是他将宫中完全掌握在自己手中,旁人的一举一动都知道,实在是他这位沈妃娘娘太过咸鱼了,除了昨天让人送了吃食,剩下的时间都在自己宫中,安安静静。   这次慕行徵过来是有正事的,两人坐定后,慕行徵看见了本半开的书,想来是方才沈楠枝看过的。   看到此,慕行徵没有拐弯抹角,而是直接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朕准备放一批宫女太监们出宫,只要她们愿意,无论年纪大小都可以离开。”   后宫的管理权力从沈楠枝入宫后便到了她手中,不过沈楠枝只囫囵见了各个管事,并没有改变以往的规矩。   成瑞帝吃穿用度全都是成体系的,同后宫的干系不大,如今也没有节日祭祀,所以说是后宫的管理权,其实就是沈楠枝自己管自己,因此她并没有多费心思,反正下面有那么多宫人替她操心。   听到慕行徵的建议,沈楠枝倒茶的动作一顿,抬头仔细看向自己面前这位年轻的帝王。   “陛下仁德是宫人们的福气。”沈楠枝一边说着一边仔细观察慕行徵的表情,如果她没有记错,三年前慕行徵初登帝位的时候,已经放过一批宫女出宫了。   “宫中只有你我二人,无须那么多人伺候,进宫离家多年,怎么也应该让他们同家人们团圆一番。”   沈楠枝点点头,叫来身旁的嬷嬷安排做此事,先将各宫的名册准备出来。   慕行徵看沈楠枝有条不紊地安排宫人做事,心中默默点头便想要离开。   毕竟他研究过沈楠枝的八字,并不是阳气旺盛之人,很容易受到他的影响进而霉运缠身。   但是沈楠枝又岂会让慕行徵如愿,她还想要从慕行徵口中打听出更多的事情来。   就这样两人谈完事情喝完茶,又出去游湖赏景,直到吃过晚膳,两人才彻底分开。   坐上轿辇的慕行徵回头看一眼夜幕下在灯火里送他离开的沈楠枝,总觉得今天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一直到躺在自己寝宫,无意间瞥见自己手上开始变淡的疤痕,才反应过来。   今天下午过得实在是太顺利了,他没有喝茶时候呛到,也没有想要平地摔跤,连轿辇也是稳稳当当。   而沈楠枝更是平安无事,脸上一直挂着笑容,看起来心满意足。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昨晚看纪录片朱棣想要迁都北京的时候,让人去山里找木材,找到木材却不知道怎么运下山,就正好下了场雨,木头顺着水流运了出来,果然当皇帝的都是天选之子。 第6章   沈楠枝不知慕行徵心中奇怪的想法,看着慕行徵逐渐远离的轿辇,彻底放松下来,立刻去了殿里泡澡。   虽然她只与这位成瑞帝相处了一个下午,但沈楠枝还是觉得格外疲惫。   偷懒了三个月,骨子里都是懒的,要不是想要摸清楚慕行徵的脾性,沈楠枝还真坚持不了这么长时间。   好在今天下午的付出并不算白费,她好歹明白了如何正确同慕行徵相处。   这位帝王脾性看起来真如沈尚书之前所说的差不多,很是温和,但沈楠枝看着对方就觉得累。   明明今天下午只是喝茶赏景而已,根本没有什么危险活动,但偏偏宫人们一个个都如临大敌,虽然没什么出格的举动,但沈楠枝还是觉得如果长时间呆在这样的环境中,自己说不定会神经衰弱。   经过一个下午的相处,沈楠枝决定自己应该将自己的打算实话实说。   这位成瑞帝自小在皇宫之中锦衣玉食长大,对外面一无所知,言谈之间沈楠枝还是感觉到了向往,而且沈楠枝对慕行徵也稍微有些改观。   原以为一直被书中男主骂成狗皇帝的人,想必会是个猪队友,但如今看来并不是。   如今自己这个队友可以拯救,并且看起来能够长期发展,沈楠枝自然又升起了无限动力。   启动计划第一步,将成瑞帝拐出宫看看,并且让人打听有关西域的商人,看手中是否有不常见的东西,尤其是各种种子。   有了章程,沈楠枝觉得自己连睡觉都比以往香甜了不少。   陛下有意让宫女出宫的消息已经彻底放了出去,只要有意的宫女太监都可以去祥和宫中登记,等到统计好,选个吉日便可以让他们自行离开。   若是有异常想家的,如今就可以先行写信回家。   沈楠枝原本还想过给离宫的人一定的金钱补贴,但听老嬷嬷劝说后,便改了想法,   宫中的月银并不少,况且出宫不易,她们也没什么花钱的地方,虽然看着都普普通通,但估计都有了一笔不小的家财,足够她们出宫生活了,这次出宫不是强制,若是觉得离了皇宫活不下去,大可以继续留在宫中。   因此沈楠枝只让同乡之人先集结起来,宫中会派人护送他们一段路程。   是以中午的时候沈楠枝又溜溜达达带着食盒去找成瑞帝吃饭,短短两顿饭,沈楠枝还没有摸清楚慕行徵的喜好,因此食盒里全都是自己喜欢的。   听到宫人通传说沈妃来了的时候,慕行徵不禁回忆起昨天那个顺利的下午,便让沈楠枝进来了,而后又挥手让原本伺候的人少了一半。   他今天要再次尝试一下,看自己和沈楠枝在一起是否还会这么顺利。   而沈楠枝则像个给客户介绍新产品的推销员,极力推荐自己带过来的每一道菜。   因着沈楠枝积极的举动,慕行徵没让人贴身布菜,而是伴随着沈楠枝介绍的声音,一点点品尝这些或新或旧的菜色,倒是有了不一样的感觉,吃的舒坦,比平常吃得还要多一些。   而站在一旁随时准备拯救危险的宫人,对视一眼也分别从对方的眼中看到惊讶。   他们从来没有见到成瑞帝能够这么顺畅的吃完一顿饭,而且还没有让人在身旁精心伺候。   倒是沈楠枝看着慕行徵的动作,心中笑眯眯地点头。   视线落在角落地火盆中,“今年竟然早早用上了炭火,比往年要早上许多天呢。”   慕行徵从未关注过这样地小事,但听到沈楠枝的感叹,依旧是从善如流,“今年确实要比往年冷一些。”等到明年还会更冷,不过慕行徵并没有说出来。   “入冬早,也不知百姓们有没有储存够过冬的衣物和炭火。”   慕行徵的动作一顿,没有回答,昨日早朝的时候朝臣们并没有禀告相关情况,想必是足够的吧。   “陛下要不要出宫看看百姓们的生活?我以往在府中很少出门,但以前听府中的丫鬟们说过每到冬天,西长街就会有一家很好吃的馄饨出来摆摊,别的时候都见不到。”沈楠枝的眼睛闪亮,看起来像是对长街上的馄饨十分感兴趣。   “陛下一直在宫中批阅奏折,想来还未见过平常百姓们的生活吧?不如我们也出去看看?”沈楠枝凑近慕行徵,语气逐渐变软。   慕行徵身体有些僵硬,活了这么多年还没有人用这么直白又撒娇的语气同他说过这些。   “陛下?”看慕行徵愣神,沈楠枝自觉有戏,加大力度。   “沈妃关心百姓生活是百姓之福,但如今天气寒冷,宫女出宫一事还要多废些心思。”慕行徵虽然也想要出宫看看。   活了两辈子,他的生活轨迹只有这个皇城,从未出去看过,之前是担心小命一不小心被自己折腾没了。   但如今不知不觉已经想开了,活了这么久都一成不变,倒不如趁着如今是个好时候体验一下自己从未见过的生活。   但他是皇帝,等闲不能出宫,哪怕心中再意动,也不能一口气答应。   听到这个回复,沈楠枝并没有丧气,而是安安静静回了自己的宫殿,背影看着还有几分轻快。   她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一次性说服慕行徵,但对方并没有一口气彻底回绝,沈楠枝觉得自己距离出宫看看这个打算并不是那么遥远。   “这几日可有收上来什么在京都以前没见过的种子?”临睡前沈楠枝又想起自己之前提过的东西,明知道找到的希望不大,但总想着问问。   晓春也是今天才拿到宫人送上来的种子,已经准备好献给沈楠枝。   但他们都说不清楚这到底是个什么种子,西域商人也没有说清,只说他们西域有些贵族用来当盆栽。   沈楠枝没搞明白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但仍旧让晓春收起来,找个合适的时间种下去,看看到底能长出个什么来。   小荷也走了过来将沈家送进来的信交给沈楠枝,她看了一眼便让小荷妥善放置。   沈家是个传承百年的世家,最是注重规矩,虽说对她从宫中递出去的信感到很高兴,但是仍旧告诫沈楠枝日后不可再写信回家,虽然宫中只有她一人,但也应该谨记规矩,不能有逾越。   沈楠枝看了个大概就知道自己日后想利用沈家人同西域商人打交道找东西是行不通的。   好在慕行徵是个好沟通的皇帝,沈楠枝还有旁的道路可走。   虽然着急出宫,但沈楠枝并没有每日都去慕行徵身边报道,做事情要有张有驰,不能让慕行徵看出自己的急迫。   每天的新鲜吃食没有落下,但是沈楠枝没在出面,而是一心一意开始统计想要出宫的人和路程。   “你们两人可想要出宫?”沈楠枝看向小荷和晓春,这两人是她从沈府带进宫的,两人都是家生子,亲戚朋友都在沈府,若是想出宫不如趁着这个时间同家人团聚。   两人俱摇头,她们自七八岁开始便学着伺候沈楠枝,自小与沈楠枝相处的时间比家人还长,既然跟着沈楠枝入宫,便没有想过出去。   想要自愿出宫的人不少,这批人走后各宫殿的人选都需要重新安排,这些东西琐碎,虽然身边有人帮衬,但仍旧花费了沈楠枝不少时间,而且沈楠枝还将宫中大大小小的宫殿都走了一遍,将整个皇城的地图记在心中。   虽然不一定有用,但沈楠枝自己安心。   七天过去,沈楠枝终于拿着最后出宫的名单,再次上御书房拜访慕行徵,只不过这一次通传之后却没有直接进去。   “沈妃娘娘,丞相大人还在里面,您不妨稍等片刻。”   沈楠枝不知两人要谈论多长时间,沈楠枝想了想便准备先行去偏殿等待。   结果人还没动,便看到丞相从里面走了出来。   “沈妃娘娘。”   “丞相安好。”沈楠枝对着老丞相行了一礼,看着丞相稍显沉重的背影,沈楠枝向殿内的脚步停下,“还望姨丈保护好身体,长命百岁。”   她不知慕行徵同丞相谈了什么,但看丞相的模样,想必不是什么好消息。   距离亡国没有几年的时间了,丞相身为老臣,想必身上承担着很大的压力。   “陛下,这是最终选择出宫的名单。”沈楠枝将单子放在慕行徵面前。   方才同丞相谈话,两人身上的压力都很大,尤其是慕行徵,他觉得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但想做的却有很多。   想要一桩桩一件件都安排下去,但偏偏这些事情短时间内并不能看到成果,丞相都忍不住劝他,让他不必操之过急,否则会适得其反。   君臣两人第一次不欢而散。   看慕行徵烦恼的模样,沈楠枝简单说了下自己对宫人们的安排,便准备离开,没有继续说起对宫外的向往。   但看着沈楠枝准备离开的背影,慕行徵却突然问道:“西长街的那家馄饨真的有那么好吃吗?”   沈楠枝的脚步一顿,认真看向慕行徵一字一顿地说道:“臣妾也只是听人说起过,但想来味道是不错地吧,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人夸赞。”   慕行徵没再说什么,沈楠枝也就此离开,再心中默默给自己地出宫计划提了进度。   回宫后,沈楠枝收到了一份圣旨。   沈妃知书达理,秀外慧中,此称淑妃。   这份圣旨在宫人离宫前到来,并没有掀起什么风波,但沈楠枝却开始吩咐晓春准备一些看不出身份的衣裙,她想要的出宫机会马上就要来了。 第7章   “娘娘这两日是有什么心事吗?”晓春为沈楠枝收拾衣裙,最终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虽然沈楠枝除了偶尔打听宫外的事情,并没有什么别的举动,日子还像往常一样过,但晓春还是敏锐感觉到沈楠枝和以往的不同。   “无事,只不过是好奇宫外有什么新鲜事可听。”沈楠枝没想到晓春如此敏锐,但她只解释了一句,反而还叮嘱晓春若是有什么新鲜事情或者新鲜物件一定要告诉她。   宫人离开的时间是沈楠枝亲自定的,她让人找了钦天监选了个大好的晴天,又是个宜出行的好日子,看着一群人拜别之后浩浩荡荡出宫,沈楠枝又一次去了御书房。   这两日她都没有往慕行徵身边凑,如今手中的事情告一段落,她也应该再次试探慕行徵的态度了。   御书房当值的太监已经熟悉了沈楠枝,通传之后并未阻拦,顺利让沈楠枝进入内殿。   一进去,沈楠枝便敏锐感觉到殿中的氛围不对。   刘太医还在御书房中尚未离开,沈楠枝走进才注意到慕行徵手上被烫红,而且又添了个新伤口。   原本想要凑近些仔细看看,但想起入宫之前沈尚书的叮嘱以及之前吃饭宫人小心翼翼的模样,最终还是选择了一个不远不近的地方站定,等着刘太医为慕行徵处理伤口。   刘太医没有久留,慕行徵身上时不时就要出现一些小伤口,他身为太医为慕行徵看了二十年的病,自然是得心应手。   沈楠枝看了一眼慕行徵涂了药的手,自己也忍不住搓了搓嫩白的手指,想要问些什么,但总觉得有些不太合适,最终也只是干巴巴说道:“陛下要保重龙体。”   “无事。”慕行徵扫了一眼沈楠枝,觉得沈楠枝不像前两次一样活泼,“不过是茶杯撒了,不碍事。”   这种不碍事的伤口,他身上手上就没有断过,好在太医院的药膏管用,没有让他的手上疤痕累累。   “陛下,自愿离宫的宫人今日已经离开了,剩下的宫人也各自有了新的任务,有些偏远的宫殿已经让人落了锁,陛下看是否需要派匠人重新收整一番?”   慕行徵接过沈楠枝递过来的名单,但却没有看,“宫中不必要的宫殿都锁起来,无需修缮。”   他的钱要用在更重要的地方。   “淑妃未进宫时,在家中可有什么新鲜事?”慕行徵缓了口气,温声问道。   他同丞相的争吵不仅是因为他急着将一桩桩一件件都安排下去,更是因为他从丞相口中听出了一股子他还年轻,什么都不懂,让他不要那么急。   所以慕行徵心中才会愤愤不平,他前两世一直活在框架中,他努力朝着丞相所说的方向走,但最终也没有成功,没有让大宴变成他们想象的模样,反而将江山都丢掉了。   慕行徵心中有许多不平,他在重生回来后甚至有个荒谬的想法,他两辈子都斗不过楚天行,自己要不然直接将江山拱手送给楚天行。   但这个想法只出现了短暂一秒,就被慕行徵彻底忘记,总归他还有时间,让楚天行老老实实给自己干活已经是他做出的最大的退让。   “臣妾在家中时候不喜出门,但听三个哥哥说过长街中集市节日的热闹。”沈楠枝知道慕行徵想要出宫的心思已经越来越明显了。   虽然她已经准备好了,并且有一定把握慕行徵出宫会带上她,但越到这种时候,自己越要能够沉得住气。   “想来百姓们的日子十分热闹才会让淑妃你未见过却念念不忘,不过有些事情总归是要亲眼见过才知晓真面目。”慕行徵老神在在仿佛对出宫一事丝毫不感兴趣。   沈楠枝第一次提到宫外的话题时,慕行徵便知晓她想要出宫看看,但是他一直冷眼瞧着,沈楠枝对宫外到底有多渴望。   明明密探拿过来的证据显示,沈楠枝在沈家时即便时有机会出门,也从来都是推脱的,倒是进宫后第一次展现出外出的兴趣。   “陛下,不妨我们也出去看看?您说的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从第一次交谈沈楠枝便向慕行徵展现出心直口快的模样,现在慕行徵已经将话说得这么明白,自己当然更要抓住机会。   慕行徵微微点头,动作轻到如果不是沈楠枝一直关注着他,根本发现不了。   事情达成,但沈楠枝并没有着急回宫,反而就着自己这段时间看过的游记同慕行徵东拉西扯了好长时间,一直到吃过晚膳才离开。   而沈楠枝也直面了宫人出宫后的第一个场景,慕行徵身旁伺候的宫人比之前比足足少了一半。   而且这一次慕行徵依旧是自己慢悠悠吃着,间些同沈楠枝说上一些书中的见闻。   他虽然在治国方面尚未看出什么,但到底是受了二十年的精英教育,琴棋书画什么都能说上一些。   沈楠枝越交谈越觉得慕行徵此人并不是庸才,但可惜的是书中的男主并不是他,他只是个用来磨练男主的踏脚石。   好在如今有改变书中内容的机会,他们一定要抓住机会。   慕行徵送 沈楠枝离开御书房,便让身边的隐卫收拾起来,他要出去看看。   刚重生那几日慕行徵有过出宫看看的想法,但是起初他并不打算扮成普通百姓,不过在沈楠枝说过后却变了想法。   因此在沈楠枝回宫没多久,一个小太监便去了祥和宫。   “陛下说了,让娘娘明日未时去呈祥殿等候。”   小太监说完很快就离开了,倒是沈楠枝露出些笑意,这位成瑞帝的行动速度比她想象得要更快一些。   沈楠枝一直等着出宫的机会,特意让晓春拿来了前几日准备好的衣裙,万事俱备,只等着慕行徵带她出宫。   到了呈祥殿,慕行徵果真已经换好衣袍,料子普通,这么冷的天气,手中竟然还拿了把扇子。   看沈楠枝独自进来,身上穿着看不出身份的不了,慕行徵的脸色好看了一些。   “宫外不比宫内,今晚我们怕是回不来,淑妃不妨带着得力的丫鬟一起。”   沈楠枝原本就有带着晓春的打算,但是慕行徵没有将话说清楚,自己便没有自作主张,如今倒是让晓春带着个包裹站了出来。   晓春自从换上普通样式的衣裙,跟着沈楠枝来到呈祥殿中后,便一直很紧张,后宫妃嫔是不允许出宫的。   若是回家省亲,自己也要有排场,但沈楠枝简简单单的,一路上晓春一边心惊胆颤一边想着怎么劝沈楠枝转变想法。   但听到慕行徵说话后晓春镇定下来,总归是陛下的旨意,即便是出宫也没什么好慌乱的。   大宴王朝的早朝并不是每天都有,而是每隔三天有一次,慕行徵出宫之前已经做足了打算。   这次出宫除了沈楠枝和帮他安排身份的隐卫,连丞相他都没有通知。   丞相虽然想要他多看看百姓们的生活,但绝对不是这般乔装改扮出去看看。   “我们今晚就宿在城南的宅子里,明天还请娘子带我去尝尝让你念念不忘的馄饨。”两人坐在马车从皇宫的东角门悄然离去,慕行徵也终于调整好脸色,同沈楠枝说起自己在宫外的打算。   两人是从南方过来的商人,是对新婚夫妻,家中做绸缎生意,此番过来是先替族中过来看看是否有合适的位置能够开店。   并且听闻等到明年开春皇家要重新选有关丝绸生意的皇商,所以今年便不准备回家,只等着开春的消息。   至于姓氏,沈楠枝没有变,慕行徵姓黄名致,家中行三。   沈楠枝一直听着慕行徵说自己所安排的一切,没有插嘴,而慕行徵的兴致也逐渐高昂,主动询问自己这些准备是否有那些不足的地方。   沈楠枝摇头,他们这次出宫只过一天,又不需要出城,慕行徵这些准备已经足够详细了。   果然听到沈楠枝的夸赞,慕行徵脸上的笑意明显了一些。   沈楠枝暗自摇头,她觉得自己有点琢磨出来这二十年慕行徵过得是怎样的日子了。   虽然是个皇帝,看起来权力巨大无比,但自己真正能够为心所欲的事情并不多,身旁一直那么多宫人伺候,想来一点隐私都没有。   所以这一次避开大部分人悄悄进行出宫计划,才会显现出自己的兴趣。   不过这正是沈楠枝想要看到的。   这个时候正是集市长街最热闹的时候,因此两人下了马车便混入了人群中,晓春和一个方脸侍卫小心跟在身后,生怕街上会遇到危险。   沈楠枝没有想那么多,混入人群中如鱼得水。   今天京都长街上有额外的集市,比往常更要热闹几分,各个小贩们都张口吆喝,看起来很是热闹。   不过是一会儿的功夫,沈楠枝便已经买了许多无关紧要的小玩意,有机关的小木马,店主特意编了故事的梳子,总之是有兴趣的全都买了一遍。   慕行徵也丝毫不差,他活了三辈子第一次看到这么具有烟火气的生活。   他自小在皇宫中长大,虽说前几年享受过父母亲情,可是大部分时间还是他一个人过,后来父母去世,他登基为帝,出宫的机会即便是有,站在他面前的百姓也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绝对没有这么人间百态。   慕行徵选过妃子,但那些妃子选进宫慕行徵又担心她们早亡,根本没有见过几面,时至今日,竟然连一张脸都想不起来。   “相公?”沈楠枝走在前面看慕行徵站在自己身后一动不动,忍不住开口提醒。 第8章   相公娘子的称呼是在出宫路上两人商量好的,晓春跟在沈楠枝身后,听到沈楠枝这么顺畅喊出相公两字,眼珠子瞪得像铜铃。   但发现慕行徵竟然面色如常,应声之后几步走到了沈楠枝身旁,便立刻收起自己的表情,总归自己的主子是沈楠枝,沈楠枝越受宠对于她而言越是一件好事。   一直到集市结束,城门准备关闭的时候,沈楠枝才终于收心准备回宅子里休息。   这一趟下来她玩得心满意足,就算接下来半年不出宫她也能接受。   “那家馄饨是不是很好吃?”两人慢吞吞回家,路上偶然遇到的人都抱有善意的微笑。   “娘子推荐的东西自然是好的。”慕行徵不重口腹之欲,对吃食的兴趣不大,不过依旧很捧场,脸上带着满足的微笑。   沈楠枝看慕行徵的表情以为慕行徵真的对新鲜吃食感兴趣,自认为自己终于抓住了慕行徵的喜好,心中开始回忆自己还记得的小吃,决定有时间捣鼓出来让慕行徵再次尝尝鲜。   沈楠枝玩的心满意足,也逐渐端不住自己原本的架子,同慕行徵说话也愈发随意起来,而慕行徵的心情也肉眼可见变好,开始询问沈楠枝明天可有想去的地方?   沈楠枝当然有,她其实想去看看现如今的勾栏院,她以前看电视小说就有情节描述女主都会男扮女装去看看,沈楠枝倒是没有想要男扮女装,但总是有好奇心的,但她目前还不准备在慕行徵面前袒露自己的小心思。   想了想才说道:“我今日听集市的人说还有一批西域商人在京都没走,我明天想去看看他们手中有没有什么新鲜玩意。”   这些日子沈楠枝已经通过宫人的手收到了好几种没见过的种子,只等着种出来后看看自己有没有需要。   但如今有亲自去和西域商人打交道的机会,沈楠枝自然不想错过。   在原书中西域商人可以说是男主的一大金手指,有许多东西男主都是从西域那里得来的。   “那好,明天我们便去看看。”慕行徵对沈楠枝的安排丝毫没有反驳,而是一一答应下来,一直到临睡前两人才分开。   晓春一直跟在沈楠枝身后欲言又止,沈楠枝知道她想要说什么,但她不想听。   她虽然是慕行徵的妃子,但如今这具身体才十七岁,年岁还小,这时候的避孕法子还不保险,况且她没有从慕行徵的言谈中感受到想要鱼水之欢,沈楠枝自然不会主动提起。   “明天要不找个人去府中看看?”晓春的父母亲人都在府中,他们这次秘密出宫不能让旁人知晓,但找个人去看看家中情况还是可以的。   “如果不放心你自己也跟在后面去看看。”沈楠枝泡在浴桶中,只觉得浑身都得到了舒展。   晓春摇头,虽然记挂着家人,但跟在沈楠枝身边才是她的要紧事。   两人住的宅子不大,院子相邻,慕行徵自从回来后便一直在院子中溜溜达达,一直看到隔壁院子的烛火熄灭,才终于躺倒床上就寝,一直到入睡嘴角还带着些许微笑。   他觉得这是他这么多年来最轻松惬意的一天,明明什么都没干,却别样满足。   连出宫前最开始让他心烦不已的消息都逐渐淡忘在脑后,但是这都不是让他最高兴的事情。   他的激动在于,今天下午自从出宫后,身边明明没有人伺候,并且还伙同沈楠枝往人群最热闹的地方走,即便是这样自己今天下午依旧顺利无比。   身上没有新增添的伤口,一路上没有磕磕碰碰,坐下来喝茶吃饭也是顺顺利利,顺滑到一点意外没有发生。   他甚至还自己带了银子出门,一路上都没有丢。   而沈楠枝也顺利无比,平平安安。   虽然这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但已经足够让慕行徵激动了。   虽然他叮嘱沈楠枝只带一个丫鬟出宫的时候,心中未免没有抱有尝试的心思,但真正感受到自己生活的变化,还是不一样的。   沈楠枝虽然商定了第二天的行动路线,但因为天冷,早上并没有出门。   她不想动,索性窝在房间里同慕行徵一起下棋,准备等到太阳出来后,自己去西域商人的聚集地看看,然后就悄悄回宫。   但不到半个时辰,沈楠枝便坐不住了,屋子里有些呛人,沈楠枝觉得自己呼吸都要不顺畅了。   她看向慕行徵,发现也是差不多模样,皱着眉头不说话,大冬天还要时不时用手中的扇子扇风。   “晓春,去换盆碳来。”沈楠枝扫了一眼物资角落中的碳盆,呼叫身后的晓春。   却被慕行徵阻止,“不能换,就这样。”   沈楠枝也不下棋了,睁大眼睛看向慕行徵。   明明如今这个情况是慕行徵比她看起来还要难受,为什么还不能换碳,活生生让自己受罪。   看出沈楠枝眼中的惊讶,慕行徵解释得有理有据。   既然说了要装扮成普通百姓,那就一定要遵守规则。   那种无烟的银丝碳是高门大户和皇宫中才会有的,而他现在不过是个商户家中不受宠的儿子,况且在准备之前,他已经让隐卫提前打听过了,这种烟虽然有些呛人,但也算百姓们能够买到得品质不错得碳火了,真正贫穷得百姓若是攒不够柴火就要靠一身正气过冬。   沈楠枝不知道慕行徵的角色扮演这么上瘾,但她确实不想在房间中呆着了,这宅子里算上慕行徵身后带着的护卫,一共四个人,他们都不适应碳火呛人的气味,但慕行徵还在坚持,他们都不好说什么。   沈楠枝实在憋不住了想要出门,但刚在院子里走了一圈便放弃了出门的打算,这个时间还是太冷了。   “晓春不如我们去邻居家问问看他们都是怎么用这碳火的。”既然是普通百姓们买得起的碳,他们应该会有良好的方法。   沈楠枝和晓春是一起上门询问的,手中还拿着吃食,说是交给朋友,但两人并没有什么收获。   周围邻居每年冬天都是用这种品质的炭火,没有觉得不对劲,若是刚升起火觉得呛人,可以将窗户稍微打开一些,之后并不会让人觉得不适。   沈楠枝听出来了,这是她新得的富贵病。   两人蔫蔫地回去,慕行徵也不在房间中坐着了,哪怕顶着冷风也要在外面溜达。   “出门走走?”慕行徵受不住了,他从没有闻过这么呛人的味道。   但沈楠枝却拒绝了,太阳只在云层中忽隐忽现,况且她不服气。   她上辈子小时候跟着家人在北方农村,当时家里条件不好,冬天没有暖气,全都是靠煤炉和柴火取暖,当时也没有觉得呛人。   沈楠枝走进房间,看着不停冒烟的炭火,停下脚步自己回忆自己小时候的生活。   “晓春,拿纸笔来。”沈楠枝看了不停冒烟炭火,心中有了想法。   用毛笔画图不合适,沈楠枝干脆抽出了一根碳条,三下五除二画了一个火炉出来,并且还带着烟筒,以前冬天的时候家里就是用这样的火炉取暖,将烟都冒出去,屋子里一点都不会呛人,而且整个屋子都能暖和起来。   “怎么了?”沈楠枝画好图,总觉得不太满意,想着自己亲自去趟铁匠店,加上自己的讲解,对方肯定能够看懂自己想要的东西。   结果一回头又一次发现晓春欲言又止的模样,沈楠枝没有堵对方的话头,反而将图纸展开,好让晓春看个仔细。   “小姐是想要从墙上掏个洞,将这个铁筒贯穿整个屋子最后从洞里将烟跑出去吗?”   沈楠枝点头,对自己画图的手艺满意了一分,但接下来晓春的话让沈楠枝笑意全失。   这样做实在太危险了,现如今都是木质房子,沈楠枝这个做法很容易引起火灾,若真的发生危险,这一片的百姓全都有危险。   沈楠枝看了一眼屋子,沉思片刻最终还是一把火将自己画出来的图纸烧个干净。   她也不嫌弃呛人了,就坐在屋子里回忆自己以前的生活。   慕行徵从外面走进来,正准备同沈楠枝说自己已经让人去准备银丝碳了。   他即便是想要体验生活,现在这个程度已经够了,并且对回宫之后的事情有了新的安排。   看沈楠枝一动不动坐在房间里,扫了一眼守在一旁的晓春,“怎么了?”   沈楠枝听到声音,抬起头,双眼亮晶晶的,同第一次向慕行徵说起宫外生活一样,语气激动,“我知道怎么办了!”   单独一个烧碳盆,房间里的保暖程度不够,若是烧多了,百姓们又承担不起价格,整个冬天都在凑活着过。   “知道什么?”看到沈楠枝的目光,慕行徵下意识问了下去。   “烧碳不行,用铁炉不行,我们可以用火炕!”   “火炕?”慕行徵不知沈楠枝说得是什么东西,但是看名字也知道是和过冬有关,瞬间又有了许多问题想要询问。   但沈楠枝没有功夫回答,她还要忙着画图,要将自己现在还记者有关火炕的东西全都写下来。   虽然现在没有水泥,但用黄泥抹平表面也是可以的,至于水泥可以慢慢研究。   想到此沈楠枝又抬起头,“相公,能借几个人给我用用吗?” 第9章   沈楠枝眼睛瞪圆,看向慕行徵,只让人觉得可爱又真诚。   慕行徵向前走了几步,凑近沈楠枝去看她手中的图纸。   “什么人?”   “工部的人。”沈楠枝说得很快,“真的有用,出来的成果也绝对不让你失望。”   慕行徵没有回答,而是去仔细看沈楠枝手中的图纸,“这种火炕你想要用工部从百姓当中推广开?”   沈楠枝点头,虽然她最初只想要用工部的人过来帮自己调制水泥,但谁能嫌弃手中可用的人多呢。   沈楠枝将图纸递给慕行徵,对着自己刚画出来的图圈圈点点,一点点和慕行徵说起火炕的用处。   不过对火炕的研究她也不是个行家,肯定要再次琢磨的,“陛下不妨将图纸拿给工部看看。”   慕行徵接过图纸,没有说话而是认认真真盯着沈楠枝看了一分钟。   沈楠枝任由慕行徵打量,反正他也查不出有什么不对来。   慕行徵收回自己的目光,将视线转移到图纸上,“这个火炕需要废很多碳火吗?”   他方才已经让护卫去打听了现如今的各种物价,昨日在街上跟着沈楠枝东奔西跑的时候,也听过百姓们今年的大致收入,他和自己以前看过的奏折对比了一下,觉得数据好像对不上。   至少百姓们的收入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高,而且他还听到了另外一句话。   他们如今在京都,是天子脚下,已经比别的地方生活要好了。   慕行徵昨日出宫时听到这样的话还是满足的,毕竟如今百姓们并没有对他的治理表现出不满,日子过得也算和乐,他身为皇帝的自豪感又重新找了回来。   但是今日见识过碳火呛人的味道后,慕行徵昨日那点自豪全都不见了,这么呛人的烟百姓们都不敢多买,买多了可能就要饿肚子,这怎么能叫过上好日子?   沈楠枝从慕行徵眼中看出了明显的不信任,不过还是好脾气地解释:“将火炕和平常做饭地锅灶相连接,没有那么多呛人的烟,而且选择用木柴的话,比碳火还要省钱。”   “如果你不信的话,不如让人现场做出来试试?”看慕行徵半信半疑的目光,沈楠枝忍不住了,提出自己的想法,眼见为实,她今天一定要慕行徵消除对自己的怀疑。   “不过就是样子可能不太好看。”没有水泥,无法将炕面抹到平整,里面的部分也是只能用砖砌起来,但沈楠枝还是很有信心的,难看点算什么 ,实用才是第一位的。   “不是准备去西域商行看看吗?”慕行徵到底是没有同意,而是让沈楠枝将图纸收了起来。   他们今天下午就要回宫,已经没有多少时间随意让沈楠枝折腾了。   沈楠枝虽然可惜没能让慕行徵亲眼见证火炕的神奇,但也知道这件事情急不来,毕竟火炕建好,按照现在的天气来看,晾干也要有几日,不可能立马用上。   沈楠枝看了眼时辰,他们现在还没有吃午膳,还准备去西域商人那里,如果想要早些回宫,时间确实不宽裕。   没能亲自指挥人搭火炕,沈楠枝有些可惜,将图纸认认真真叠起来,交到慕行徵手中,“这可是宝贝,不过为了让宝贝能够更加美观一点,你一定要多多借我几个人。”   “除了这些呢?”慕行徵收起沈楠枝递过来的图纸,看了一眼脸上满是笑容的沈楠枝,下意识追问了一句。   “除了这些?”沈楠枝歪歪头,对上慕行徵的目光后,才反应过来慕行徵的真正的含义。   如果这个火炕真的能够再百姓中推广,算得上是大功一件,除了要人帮助研究和推广,自己就没什么想要的东西?   沈楠枝心中呵了一声,真不愧是皇帝,什么都要算计清楚,苦思冥想一番,最终只是说了个微不足道的小事,“陛下若是还有想要出宫的时候,万万不能忘了我呀。”   沈楠枝的眼珠黑白分明,带着些许笑意看向慕行徵,让慕行徵原本想说的话全都咽了下去。   看来沈尚书对自己这位女儿是真心宠爱,否则也不会养成这般直白的性子。   “时间不早了,摆膳吧。”慕行徵收起图纸转移话题。   沈楠枝没有纠缠,慕行徵看起来再好说话,本质也受了多年的帝王教育,所以才会容易猜忌,也习惯了各种利益交换。   不过这样子好像又同书中的形象有些出入,虽然慕行徵没有在她面前提起过前朝的事情,但沈楠枝也能看出,慕行徵其实是个野心勃勃的皇帝,丞相身为慕行徵的老师,看起来也没有想要争权的意思,一切都和书中的描述不一样。   不过等到锅子端上来,沈楠枝立刻没了之前乱七八糟的想法。   这顿锅子是沈楠枝特意要求吃的,虽然没有麻酱和辣椒让沈楠枝吃的不尽兴,但也能够马马虎虎糊弄过去。   吃饱喝足,沈楠枝也不觉得冷了,催促着去西域商人的聚集地。   西域商行是几个西域人搭伙买下来的店面,不过如今冬天到了,他们也着急会西域,现如今手中并没有什么稀奇玩意儿,但沈楠枝还是将他们摆出来的货物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尤其是卖种子的,不管什么样的种子,她都买了一份,只要当中有一份是棉花种子,那她就成功了。   慕行徵盯着几个西域商人,眼中稍含警惕之色,但看沈楠枝买东西买得欢乐,只坐在椅子上老神在在等着。   一直到回宫都在保持沉默,时不时扫向沈楠枝,目光沉沉。   沈楠枝丝毫没有注意到慕行徵的注视,而是同晓春说起自己的安排。   既然买了这么多种子回来,自然不能浪费,要抓紧时间种下去才行。   因此她特意叮嘱让晓春盯着将宫里的暖房收拾出来,将自己这些种子先种下去再说。   沈楠枝安排着种子,脑中又显现出另一个想法,温室大棚。   不过这东西她不熟悉,只在书上简单看到过。   她用余光悄悄看向拿着本书正在看的慕行徵,暂且将这个想法按下。   先将火炕啾恃洸的事情安排清楚了,再观察观察慕行徵的反应才行。   她沈楠枝又不是圣人,甘愿给他人做嫁衣。   慕行徵好无所觉,将自己手中的佛经又翻过一页,目光明灭不定。   马车上的两人各怀心思,不过氛围倒是安和,觉得相处起来甚是舒服,不知不觉中已经到了宫门口。   沈楠枝从呈祥殿离开,慕行徵一分钟都没有休息,立刻让人传了丞相和六部尚书入宫。   沈楠枝虽然有心探听慕行徵的行为,但还是很守规矩,并没有人派人出去打听。   但外出归来的小荷,却给沈楠枝带来了消息。   说是远远见着七位大人向御书房的方向去了,所以觉得自家娘娘定然已经回来了,所以才会从丝织坊匆忙回来。   沈楠枝一天多没露面,借口就是留在了呈祥殿。   收到消息的沈楠枝甚是满意,至少这位成瑞帝是真的有在为百姓考虑。   “宫中可有江山图?”沈楠枝将暖房的事情交给雄安缓存,自己无事一身轻,只等着慕行徵将工部的人给她送过来,是以现在无事一身轻。   小荷摇头,“娘娘想看?这图只陛下那里有。”   江山图上涵盖了大宴所有的地方,虽然没有行军打仗的地图那么详细,可是这样的东西一般也不会轻易出现在后宫嫔妃的手中。   沈楠枝无法,只能将自己这些日子看过的各地游记整合起来,试图拼凑出大宴的完整地图。   在身旁伺候的老嬷嬷看沈楠枝一副要做大事的样子,“娘娘不妨去文阁瞧瞧,奴婢记得那里的书画是整个宫中最齐全的。”   沈楠枝听到提醒,眼神一亮,也不捣鼓自己这些已经看完的游记了,由着老嬷嬷指路去向文阁。   这文阁是大宴开国皇帝下令建起来的。   慕家祖宗打天下时,只跟着以为老童生读过几年书,识字,也知道些简单的道理,但是更深奥的却不明白,但他脑子灵活,凭借着读书识字很快混成小头领,随后手底下的地盘越来越多,人也越来越多,慕家祖宗更加明白了读书的重要性。   因此在登基后的第一件事情,便是下令在宫中修建文阁,并且让手底下那些人纷纷送上自家的书画珍藏,派书生们抄写了一遍,对外号称天下藏书全都汇于藏文阁中。   自此之后,慕家人只要登基之后,便会丰富藏书阁的藏书,现如今整个藏书阁都要被放满了。   听着默默的介绍,沈楠枝的脚步愈发轻快,很快就从一堆书画中找出了江山图。   沈楠枝让身旁的宫女临摹了一份,想了想还是决定和慕行徵报备一下。   只御书房的还灯火通明,今日下午进宫的那七位大人尚未离去,沈楠枝只能暂且派个宫人等着,随后抱着临摹下来的江山图,高高兴兴回了自己祥和宫。   却没想到刚到没多久,御书房竟然来人说陛下请她过去。   沈楠枝想了想还是让小荷带上刚临摹下来的江山图跟着她走一趟。   但到了御书房才发现,慕行徵不仅让她过来吃晚饭,丞相和沈尚书也都还留在御书房。 第10章   沈楠枝对上沈尚书的视线,很快又分开,沈尚书也悄悄移开视线。   虽然这是他女儿,但已经是后宫嫔妃,他自然也要注意举止,如今能够留下来吃顿饭已经是陛下格外开恩。   “只是顿普通家宴。”慕行徵看沈尚书的模样,劝说了一句。   他已经将沈楠枝交给他的图纸分给了工部,并且赐了所宅子让工部进行第一次尝试,只等着过几日便有结果了。   他今日留下沈尚书也确实是好意,沈楠枝自入宫以来便没有见过家人,如今有机会,所以才想着让她同沈家人见见。   饭后慕行徵还特意留出时间让沈楠枝和沈尚书说了两句话。   沈尚书虽然对慕行徵今日的行为十分感动,但对着女儿仍旧是一副说教的样子,让她在宫中注意言行,随后才说道家中一切都好,她在宫中不必忧心家里。   沈楠枝一一点头,送沈尚书离开,随后又亲自抱着今日刚临摹下来的江山图拿给慕行徵看,算是在慕行徵面前过了明路。   慕行徵看着桌面上的江山图,沉默到让沈楠枝心慌,以为慕行徵不赞成她如今的行事,心中难免懊悔自己的步子卖得太大,应该婉转一点的,有些可惜地看向江山图,觉得这幅图看来是和自己无缘了。   沈楠枝临摹江山图并没有旁的用意,她只是想起书中描写过地男主地行军路线,像趁着现在印象深刻将路线描绘出来,方便早早提醒慕行徵。   这么想着沈楠枝的思绪又不禁开始发散,她做好事一定要留名,但是目前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成功,毕竟原书中男主的金手指明显,自己一个炮灰都算不上的角色,也不知道能够改变多少历史。   “无妨,喜欢就好。”慕行徵将视线从图纸上收回,“工部的人已经安排好了,明日传他们进宫,全凭你安排。”   又一次对上慕行徵的视线,沈楠枝急忙躲避,她总觉得这位成瑞帝想要用眼神将自己盯出花来。   虽然她自认为慕行徵在她身上查不出什么,但对上这种目光还是忍不住想要逃避。   也是因为这种目光,沈楠枝回宫之后又恢复了之前的状态,吃吃睡睡,半点不关心旁的事务。   至于慕行徵送过来的几个工部匠人,沈楠枝也只是打了声招呼,让宫人将他们的衣食住行全都安排妥当,自己反而没有怎么露面。   一直到几天后,沈楠枝又一次收到了圣旨。   这次圣旨比上一次还要直白,说她秀外慧中,从淑妃变成了淑贵妃,随着圣旨下来的,还有那些数不清的赏赐。   沈楠枝算算时间想来是有关火炕的事情已经有了定论,沈楠枝觉得自己可以进行下一步动作了。   因此沈楠枝正式见了慕行徵送过来的五个匠人。   沈楠枝脑中是由水泥的基础配方的,但具体应该怎么调配她也不清楚,因此叫来匠人之后只给了一张纸,上面写着石灰石,铁矿粉,粘土这三个基础材料,而后又简单交代了一句,让这五个匠人先去寻找材料,慢慢研究。   五人相互对视一眼,不知道贵妃娘娘到底想要研究什么东西,但他们来之前已经得了叮嘱,不管贵妃吩咐什么,只管听从安排就好了。   沈楠枝心情大好,手中又提上了第一次去御书房送吃食的食盒。   而慕行徵这个时候正在御书房等着沈楠枝过去。   他之前有过试探沈楠枝的想法,毕竟一个人就算再聪明,也不可能从呛人的碳火立马发散到火炕上面,况且沈楠枝是高门贵女,这些东西完全是以前没有接触过的东西。   但自从工部上报说火炕这东西于百姓有利,不仅能够减少百姓们买碳火的钱,还更加暖和以后,慕行徵便没了继续探究的意思。   每个人都有秘密,他自己更是接连不断的重生,活了三世才知道原来沈尚书是有个女儿的,所以沈楠枝有秘密,慕行徵是能够理解的。   不管沈楠枝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只要沈家和沈楠枝旗帜鲜明地站在他身边,慕行徵以后都不准备去探究。   这般想着慕行徵又写了一份圣旨,准备明日一早发往沈家。   沈楠枝进御书房的时候,慕行徵刚好让身旁的太监将圣旨收起。   “沈贵妃忧国忧民,乃当世栋梁。”慕行徵的心情很好。   火炕的推广可行,让慕行徵最高兴的不是减少了百姓们的取暖负担,而是有了火炕,至少在明年的边关战役上,大宴的将士不会因为寒冷而死去。   对进宫一月不足就升职这件事情沈楠枝并没有什么感受,让她震惊的是慕行徵用来形容她的四个字。   不过既然是慕行徵的夸赞,沈楠枝觉得自己应下没有丝毫问题。   随后才说起自己对那几个匠人的安排。   沈楠枝如今还不太清楚慕行徵对于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态度,但是为了有保命的资本,自己只能尽可能展现自己的能力。   沈楠枝像是做工作汇报一般简单明了向帝王解释,随后又感叹了一句,“若是火炕真的能在百姓中推广,想必是好事一桩,陛下也无需为碳火价格忧心了。”   “是贵妃你聪明过人。”慕行徵走近一步,沈楠枝也开始让周围的宫人摆膳,收起自己闲聊的心思。   因此也是刚刚看到,慕行徵下巴上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又添了个小伤口,没有包扎,药效过去,在白皙的面容上格外显眼。   沈楠枝又想起沈尚书之前的叮嘱。   自己面前这位帝王好像确实比较容易磕碰,这难道就是书中给男主绊脚石的特殊馈赠?   不过既然看到了伤口,沈楠枝自然要关心一番。   “陛下忧国忧民,可也要为自己的身体考虑。”沈楠枝的目光从慕行徵的伤口上移开,“这大宴有陛下才能算的海晏河清。”   沈楠枝知道自己这纯粹是闭着眼睛瞎说,毕竟书中这位皇帝在位时,可是一点好事都没有办成。   但如今也只能这么说下去。   慕行徵看了沈楠枝一眼,拒绝沈楠枝想要上药的想法,眼中流露出嘲讽。   海晏河清这四个字两辈子了都没同他有什么关系。   两人之间的气氛陡然沉闷起来,沈楠枝不知自己哪句话说得不对,虽然慕行徵看起来并没有怪罪的意思,但还是闭嘴保持沉默。   最后还是慕行徵转变了情绪。   这一世出现了上两世都没有出现的人,出现了上两世没有的东西,他也稍微转变了之前的行事作风,想来他还是有机会看到海晏河清的。   “工部的人已经领命而去,选定了京都城北的地方免费带领匠人指导百姓们在家中造火炕,不妨三日后我们再出宫一次?”   沈楠枝点头,对于出宫这件事情她很有兴趣,毕竟这是她穿越过来将近四个月正儿八经做的第一件事情,她当然想要看看推广的成果如何。   其实她更想试探提醒慕行徵多多注意边关的将士们,早早将火炕推广到军营中。   但是话到嘴边,想起丞相和沈尚书那些人,大宴有这么多臣子,总会有人想到的,况且她无缘无故提起军队,怕是这位帝王又要对自己有了猜疑之心。   “三日后,呈祥殿。”慕行徵简单交代,沈楠枝也心满意足回了祥和宫。   临睡前又仔细交代晓春,“从西域商人那里买来的种子,让宫人们仔细照看,若是有种子发芽,记得提醒我。”   晓春虽然不知沈楠枝到底想要找出什么品种,不过仍旧将这件事情仔细安排下去,时刻注意着暖房的动静。   三日一晃而过,沈楠枝按照约定的时间带着晓春来到呈祥殿。   有了上次出宫的经历,这次晓春看起来十分冷静,只等两人到呈祥殿后,却发现最近一直贴身伺候慕行徵的太监正苦着脸侯在殿外。   看到沈楠枝前来,竟然松了一口气,急匆匆前来为沈楠枝行礼。   沈楠枝停下脚步,“这是怎么了?”   “陛下在殿中发了好大的火气,手掌都被茶杯擦伤了,却不许我们这些当奴才的进去伺候。”   太监苦着脸,一副无能为力的样子,不过在同沈楠枝解释过后,仍旧前去通传。   殿中静默片刻,还是让沈楠枝进去了,一进去便看到满地破碎的茶杯瓷片。   慕行徵的手也在一滴滴往下流血。   这是沈楠枝第一次见到慕行徵身上有这么大的伤口。   “陛下要保重龙体。”沈楠枝一步步走进慕行徵,刘太医也紧随其后,为慕行徵包扎伤口。   慕行徵没有说话,不过视线落在被茶水浸湿的纸张上,眼中的怒气又一次显现出来。   该死的楚天行竟然不知好歹!   他一个帝王亲自派人去请一个刚刚获取举人功名的人入京,对方竟然还称病逃脱。   只要想到这一点慕行徵的怒意便高涨一点。   沈楠枝指挥宫人清扫地下的茶杯碎片,自己则轻声走进慕行徵身边,视线无意间看到了落在茶几上的信封。   如果她没看错那应该是云州驿站的标识,看着怒气尚未平息的慕行徵,沈楠枝心头一跳。 第11章   “陛下?”沈楠枝稳住自己的心绪,将视线从信封上收回来。   她对信中的内容充满好奇,但落在地上的纸张已经被茶水浸湿,完全看不出信中原本的痕迹。   “贵妃。”距离慕行徵看到这封从云州送来的信件已经很久了,原本的滔天怒气正在一点点淡去,不过心中对楚天行的杀意又一次弥漫出来。   不过这一次他定然要好好计划一番,不能让楚天行再次被逃脱。   虽然慕行徵的语气冷凝,不过沈楠枝还是放松下来,至少现如今没有方才那样的怒意了。   不过心中却有些可惜,看慕行徵这模样,想来今天出宫的计划很有可能被中断。   正在沈楠枝想着自己是否要找个借口及早离开的时候,就听到慕行徵的声音,“走吧。”   原本清扫碎片的宫人和为慕行徵处理伤口的刘太医不知何时悄然退了出去,殿中只剩下他们两人。   沈楠枝愣了愣,随后才跟上慕行徵的脚步,从呈祥殿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离开,坐上上次那辆普通的马车,一路向宫外驶去。   或许是因为信件的原因,两人坐到马车中也一直保持沉默,沈楠枝手中依旧拿了一本书打发时间。   但是也敏感地感受到,慕行徵虽然看起来是在闭目养神,但其实时不时看向自己,仿佛是有话要说地样子。   不过沈楠枝并没有贸然提起话头,而是慢悠悠地翻书,虽然她对从云州过来地信件很感兴趣,但没有想过仔细打听。   距离男主有反心尚且还有两年的时间,想来是云州地界除了什么变故,才会让慕行徵震怒,不过如今还有出宫的心思,想必牵连不大?   沈楠枝翻着书页,但思绪却然没有在面前的书本上。   慕行徵此时已经彻底冷静下来,派人前往云州的时候,他就想过此行怕是会有不顺。   毕竟楚天行可以算是自己两辈子的死对头,刺杀也被他侥幸逃脱,若是一次就能够顺利让他入京,想必楚天行也不会两辈子都顺利打入京都。   真正让慕行徵气愤的是,云州楚家竟然对他这位皇帝如此不放在眼里,只用生病的理由将人搪塞过去。   他大宴如今山河完整,云州尚且用这种态度对待他,怪不得甘心当反贼。   不过很快慕行徵就冷静下来,态度猖狂又怎么样,只要这天下江山还姓慕,云州楚家就必须听从自己的命令。   之前的慕行徵想过将楚天行五花大绑来京都的决策,只要人不死,能够顺利到京都就行。   但并未吩咐下去让人行动。   身为皇帝,他这两辈子其实没少和楚天行之人打交道,所以更加清楚楚天行身上存在的怪异之处。   楚天行仿佛做什么都是成功的,即便是行军打仗好像也没有败仗,一路顺畅打入京都,甚至有的城池会主动开门迎他们这些叛军进城。   这些都是慕行徵不愿回忆的往事,他其实不止一次想过自己到底差在那里,明明不管是赈灾和军饷都是朝臣们苦苦争论后得出的结果,但却每次都输楚天行一头。   楚天行像是有读心术一般能够精准算出大宴军队的下一步做法,步步紧逼。   回忆起往事,慕行徵的脸色带了几分颓败,马车中的氛围更是安静。   沈楠枝从年轻帝王身上察觉出颓废的气息,像是老年迟暮,有气无力。   翻书的手一顿,敛眉去看慕行徵,不知对方发生什么了。   马车中的古怪氛围一直在蔓延,马车停下,但慕行徵仍旧一动不动,仿佛在回忆旧事,沉浸在苦闷的氛围中。   “陛下?”沈楠枝无法,两人总不能在马车上坐到天黑。   虽然慕行徵看起来不想被人打扰,但沈楠枝却不得不提醒。   慕行徵被惊扰,睁开眼的瞬间有些不知今夕是何夕,直到对上沈楠枝清亮的眼睛,慕行徵才彻底反应过来。   过去的事情已然过去,这一世定然会是不同的一辈子。   况且他方才也有了新的想法,楚天行身边怪事频出又怎样,他到底是个凡夫俗子,是个有弱点之人。   “到了?”慕行徵状若无事地清清嗓子,走了下去。   时间已经晚了,况且他们如今停在城南,但火炕如今却在城北推行,他们赶不过去,街上的集市也临近关门。   况且不管是沈楠枝和慕行徵此时都没有逛街的心思,索性直接在宅子中休息,只等着明日一早去城北看看。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若一个人拼尽全力做一件事情,却次次失败,是不是说明连天道都不站在自己这边,尽早为别人腾地方才是对的?”   两人在院子口刚要各自回房休息,沈楠枝便听到这段莫名其妙的话,她停下脚步,趁着朦胧的月光看向慕行徵。   这位成瑞帝今日给她的感觉十分奇怪,让她不敢轻易搭话,但对方已经询问,她若不说那就是不敬皇帝。   她想了想认真说道:“一次成功终归是少数中的少数,失败只是事成之前的磨练而已。”   沈楠枝同慕行徵的距离不近,院中烛光不慎明亮,慕行徵隐在黑暗之中,沈楠枝看不清他的面容。   她向慕行徵靠近一步,“陛下是天子,心怀百姓,受上天眷顾,又何须替他人忧虑。”   慕行徵没有说话,沈楠枝也没有继续停留,而是带着晓春匆忙回到自己的房间。   一直到坐在软榻上,沈楠枝还能够感受到自己的心脏在剧烈跳动,让她心慌。   不过慕行徵对她的话语和行动并未阻拦,想必是自己赌对了?   “娘娘?”晓春将热茶递到沈楠枝手中,对上沈楠枝的目光。   不似之前的清亮,甚至还带着些许慌张。   “出宫一路疲惫,今日你不必守夜,早些去睡吧。”沈楠枝回过神来,让晓春早早休息,自己吹灭蜡烛,躺在床上休息。   不过心中却并不平静,她有一个大胆的猜想,但是不能说出来。   她原以为自己能够画出火炕的简单图纸,慕行徵哪怕再高兴为百姓们谋福利,但对她肯定还是有猜疑之心的。   慕行徵也确实用言语试探过,不过很快就不再提起,仿佛对她突然有很多主意这件事情丝毫不感兴趣。   慕行徵不准备深究对于沈楠枝是一件好事,她做事的时候也能够更好地放开手脚。   不过仔细回想今天慕行徵地情绪和问话,沈楠枝却突然觉得说不定是慕行徵自己也有不能对人言说地秘密,所以才会突然想通改变了行为。   沈南枝不知道慕行徵身上是否有秘密,但这些事情不是她应该探究的,事关皇帝,既然慕行徵未曾开口,自己也应该装傻到底。   但慕行徵身上那股老年迟暮的情绪,虽然很快消失无影,但对沈楠枝的冲击实在是太大了,而后又有慕行徵那样的问话。   已经是半夜,但沈南枝回想今日的事情还有些心绪不宁,不过最终还是沉沉睡去,准备将今晚的猜测彻底埋藏在心中。   一晚上睡得迷迷糊糊,沈楠枝第二天明显精神不济,但还记着去城北的事情。   她将妆容画好,去寻慕行徵,却发现对方看起来好似也精神不济。   脚步顿了顿,又若无其事走近。   不过还没等两人收整好前往城北,却听到有人敲门。   一直像个隐形人跟在慕行徵身后地方脸侍卫先一步去开门。   门外是一个大约三十岁的妇人,手中还牵着一个年岁不大的孩童。   看到侍卫后明显受到惊吓,孩子向妇人身后缩了缩。   “黄老爷和黄夫人是不是住这里?”妇人虽然觉得侍卫不像个好人,但她是看到马车所以才会专程过来的。   两人说话间,沈楠枝带着晓春走到了门前,发现竟然是住在左边的邻居。   “黄夫人。”看到沈楠枝过来,妇人的神情恢复正常,躲在身后的小孩也探出头给了沈楠枝一个甜甜的微笑。   上次就是这个婶婶,给了她甜甜的糖果,她还记得。   “刘夫人。”沈楠枝想了想还是让步让刘夫人进来。   倒是刘夫人看沈楠枝的装扮,没有迈动脚步,“黄夫人这是准备出门?我就不进去了,前几日一直没见到黄夫人,所以今日过来打个招呼。”   这么说着,刘夫人既没有准备进去,但也没有准备离开。   “前几日不在京都,昨晚才回来。”沈楠枝简单解释了一下,刘夫人流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你这几日不在京都想来是不知道的,前几天京都中突然有几人说自己会做火炕,城北好多人都做了,说是比碳火省银钱,还不呛人,城北那些有火炕的人家里可以参观,黄夫人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看看?”   “听说是陛下和贵妃娘娘担忧我们这些普通百姓冬日寒冷,特意研究出来的。”   沈楠枝听到这句话才是真正的惊讶,展露出笑意,“好呀,不过还请刘夫人等一等,我同夫君说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   停电一整天,我刚准备挂请假条说今天没办法上传更新的时候——来电了   这可能也算是运气? 第12章   沈楠枝将自己画出来的火炕图纸直接交给慕行徵,便没有想过用火炕这个东西来为自己扬名,她想要的是慕行徵能够通过图纸知晓她是一个有用的人,日后能够正视自己的作用。   但没想到慕行徵此番竟然这般大方,直接也帮她扬名。   虽然这名声说出来,估计天下人都不会相信,但沈楠枝高兴的是慕行徵的态度。   “刘夫人不如进来等等?”沈楠枝让出通道,再次邀请刘夫人。   刘夫人摇头,“我便不进去了,我去同我家那口子说让他准备好马车。”   刘夫人得了沈楠枝的应承,十分高兴,身后的孩子也向沈楠枝露出一个乖巧的微笑,沈楠枝正是高兴的时候,又让晓春拿出糖果送个对方。   两方人十分和气的分手,等着各自商议后出发。   “陛下。”沈楠枝看慕行徵仍旧坐在那里不紧不慢地喝茶,声音稍微大了一些。   这个宅子一共就巴掌大,两人在门口说得事情,慕行徵也听得十分清楚。   看到沈楠枝毫不遮掩地欣喜,慕行徵地嘴角也弯了弯。   “陛下,我们一起去吧,看来火炕很受欢迎!”沈楠枝的声音染上欣喜。   两人稍微收整一番,将马车停到了门前。   与此同时刘夫人也在自家宅子里叮嘱丈夫。   他们也是行商之人,但只是小本生意,花大价钱在京都买下了这所宅子和两个铺子,家中的积蓄已经不多了。   不过夫妻两人都是务实之人,对现如今的生活感到满足。   直到前几日沈楠枝带着礼物上门询问有关碳火的问题,刘夫人立马感觉到沈楠枝的不同。   那碳火已经是大价钱了,他们家即便是买了但平日里用起来也很节省,这么好的碳竟然还有人嫌弃。   虽然沈楠枝身上的衣裙不显,但刘夫人还是很快感受到不同。   仔细打听了沈楠枝的来历,同丈夫商议后,两人都觉得这位黄夫人和黄老爷怕是有些来头,虽然言谈中听起来像是在家中不受宠。   但能够竞争皇商的家族,哪怕是不受宠的子孙,若是他们能够与之交好,也足够给自己带来益处了。   想通之后的刘家夫妻二人开始格外注意自己这位新邻居黄老爷,却不曾想对方十分忙碌,只简单在这露面了一次,就离开了,为此两人还感叹过一番没能抓住机会。   也因此今日一早在看到黄家马车的时候,刘夫人才会在第一时间上门。   之前这位黄夫人嫌弃碳火呛人,如今有了不呛人的方法,定然会有兴趣的。   虽然抱着的想法不同,但相处还算愉快。   两辆马车很快就到了城北中的一户人家。   想来是刘夫人此前已经打过招呼,对方看到刘夫人后热情招呼刘夫人向房间中走去。   京都最冷的时候还有半个月才能到来,因此许多百姓虽然家中已经有了火炕,可温度并不高,不过即便如此刘夫人还是能够感受到温暖,比烧碳盆得时候还要暖和一些。   但烧火炕的花费却比碳火要节省不少。   刘夫人异常心动,仔细同那户人家打听了各种有关火炕的东西,目光看向沈楠枝,“黄夫人觉得怎么样?”   沈楠枝自然是点头,毕竟这是她自己画出来的图纸,方才自己还那木柴亲自添了一把火。   不过随后眉头又微微皱起,“倒是不呛人,只是这模样……”   话没有说完,但意思表示的淋漓尽致,相不中这模样。   刘夫人听到沈楠枝的话,只目光转向这户人家的男主人。   虽然这火炕看起来平整暖和,但确实模样不行。   “夫人有所不知,这是小人家贫所以不重视火炕的模样,但夫人可以同火炕小队的人说好,让他们帮着您联系琉璃瓦匠,您想要什么样的都有。”   “倒是个不错的主意。”慕行徵听到主人家的解释,率先开口。   慕行徵这一路上都在保持着沉默,如今开口自然将所有的视线都吸引过去。   慕行徵走近火炕,一点点感受上面传来的温度。   沈楠枝一直在关注着慕行徵的一举一动,很快就注意到慕行徵的心绪想必并不平静。,   “怎么样?妹子要不要联系匠人给自己家中也装上?”刘夫人适时问道。   “这火炕是个好东西,自然是要的。”   几句话便定了下来,心满意足同刘夫人在各自家门口分开。   “贵妃大德。”一直到家中,慕行徵才又一次开口,“有贵妃是大宴百姓之福。”   沈楠枝觉得这句夸赞对于她而言有些过于沉重,但慕行徵却说得很认真。   为了打破现有的氛围,沈楠枝索性换了话题,“要不要吃茶叶蛋。”   茶叶蛋三个字一出来,原本稍显沉重的氛围一扫而空,身后跟着春晓努力控制自己的脸部表情,才让自己显得正常一些。   “有了火炕这东西,今年边关的战士们不用再担心受冻了,只不过边关苦寒,剩下的粮草还要多多费心。”慕行徵这话并不是说给沈楠枝听的,而是说给他自己。   他已经安排下去让人带着一批匠人赶往大宴边境,指导将士们建造火炕。   慕行徵说话的声音很小,但沈楠枝还是听到了,不过终归是没说话,让晓春去厨房中端茶叶蛋。   粮食这种事情,沈楠枝也没什么办法,毕竟她无法徒手造种子,只能让慕行徵自己烦恼。   “有您在,将士们一定可以过个温暖的冬日。”   慕行徵看向沈楠枝,到底没说什么,不过沈楠枝却决定等到回宫后,催促一下慕行徵送过来的几个匠人,早日让水泥面世。   “相公?”今日的慕行徵一直心不在焉,但此时宅子中还有新买回来帮着做饭的厨娘,沈楠枝不便说什么,只小声说道:“不如我们尽早离开?”   慕行徵下意识按了按鬓角,轻轻嗯了一声,他确实应该回宫了。   坐上马车,一路顺畅走入呈祥殿,沈楠枝仍旧向以往一样告辞离开,慕行徵却突然又一次开口。   “贵妃宫中若是缺了什么,尽早下令调取便是。”   “多谢陛下。”沈楠枝的脚步又轻快了一些。   从宫外回来后,沈楠枝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忙碌。   之前担心慕行徵会对自己进行对方面的怀疑,沈楠枝交代了匠人自行研究后,便再也没有关注过,江山图拿到之后,也被放置在一旁,没再按照原照的计划进行。   如今倒是可以全都准备起来了。   一直到沈楠枝离开呈祥殿,慕行徵的神色才又一次阴沉起来。   他坐在大殿中,沉思片刻又一次提笔,又放置在一旁。   慕行徵碰了碰之前被茶杯碎片伤到的手指,看着面前的奏折,突然将所有的东西扔了出去。   楚天行这三个字简直要成为他的梦魇。   沈楠枝回宫后没有召见匠人,但却给了另外的赏赐,想着明日去见一见那几个匠人。   随后将江山图拿出来一点点进行标注。   大宴的地图在沈楠枝看来更像是个椭圆形,一共分为了十九个州。   从云州到京都一共要经历九个州,共有三十个城池,每个城池的官员性格不一样,地势不一样,运用的攻打方式也各不相同。   楚天行的老巢在云州尧城,这也是他第一个不动声色拿下的城池,相应的云州也没有大动干戈,从楚天行起义开始,短短三个月整个云州已经全都在他的掌握之下。   云州与文洲相邻,但两州之间有天堑赤拔峰和柳江,楚天行当时是等冬天天气最冷的时候,悄悄让人做了栈道,夜里行军,不过一夜的功夫,三万大军便已经到了环城城门外。   而环城主将叫人紧急御敌的时候,城门都要被打开了,经过一天的激战,环城也正式成为楚天行的地盘。   短短三个月的时间,楚天行雷厉风行除了云州之外,更是一口气拿下五座城池。   成瑞帝派兵缴获楚天行,两方人马在距离环城不远处的平城交手,朝廷军队大败,反而被楚天行缴获了不少粮草。   朝廷军彻底失势,而楚天行那里却一鼓作气。   沈楠枝回想着原书中的情节,一点点在江山图上标注出来楚天行的攻打方式。   不过这些东西不适宜让人看懂,因此沈楠枝写的时候拼音英文阿拉伯数字和简体字一起上场,整个大宴估计也就只有她自己才能看懂。   做完这一切,沈楠枝又叮嘱晓春将这图藏好,她只是怕时间久了自己忘记原书内容,但并不准备让其他人看到。   沈楠枝看着晓春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   这东西她要找个合适的时机拿出来,不过她倒是希望永远用不着,永远避开书中的情节。   一瞬间沈楠枝想叫停晓春将自己刚才那东西一把火烧个干净。   但到底没舍得。   她看了眼时间准备去几个匠人所在的偏殿。   但还没来得及换衣物,便看到小荷眼带笑意地走了进来。   “娘娘,是沈府的来信。”   沈楠枝的手一顿,沈尚书可是一再叮嘱她守规矩,不要往家中送信之人,沈府竟然会主动送信过来? 第13章   因为不解,沈楠枝到底是将去看匠人进度这一事情排后,打开了这封沈家主动送进宫的家书。   市面上一旦出现价格不贵并且能够改善生活的物件,在百姓之间往往是流传最快的。   尤其是这次的火炕,能够温暖屋子,而且内里构造并不复杂,只要是精于干活的百姓多跟着匠人走两遍流程,十有八九都能够自己造出来,虽然保温的时间可能有长有短,但省去请人的钱,这个效果还是让人足够满意的。   因此短短几日的时间火炕的做法已经逐渐从京都中流传出去,同时流传出去的还有沈楠枝的名声。   虽然读书人大都不相信沈楠枝身为女子竟然有如此本事,但百姓们却还是夸赞起当今的陛下和淑贵妃。   沈家的沈家也是询问沈楠枝此事,虽然他们也不相信沈楠枝有如此能力,但到底是自己女儿,况且成瑞帝也没有必要将好端端的名声分给后妃。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情,沈楠枝的大哥从礼部调入大理寺,虽然看起来级别不动,但手中的权势明显不一样了。   二哥从吏部外放,等年后便启程离开,至于三哥则直接被钦点为钦差,虽然官职没有变动,但是由他带队去往东北边境,在军队中普及火炕,好让将士们能够安然度过这个冬天。   信中虽然没有明说,但沈楠枝还是看出来了,沈家兄弟三人觉得自己能够分别得到重用是因为沈楠枝。   这些事情沈楠枝是完全不知情的,慕行徵虽然如今没有侵吞她将火炕图纸画出来的功劳,但是对于朝堂上的事情,却没有说过。   是以沈楠枝如今还是很有紧迫感的,她觉得自己需要在慕行徵那里得到更多的话语权。   慕行徵看起来并不是一个爱好女色之人,沈楠枝也没打算用所谓的耳边风来为自己争取更多的权益,所以她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展现自己有用的一面,为自己争取权益。   慕行徵称做轿辇来祥和宫的时候,就看到沈楠枝正坐在游廊之中指挥几个太监安装秋千。   虽然慕行徵没有故意通传,但他闹出来的动静却一点都不少。   因为就在方才,祥和宫门外,他的轿辇没有停稳,额头直接磕到了轿辇上,已经有血迹流出来。   宫人们下跪请罪的声音,直接让沈楠枝走了出来。   看到慕行徵额头上的血迹,沈楠枝忍不住咂舌,这人是怎么回事?   手上的伤口还没好,脸上又来了一下,次数多了不会毁容吧?   沈楠枝的视线在慕行徵的脸上逡巡一圈,动作利索地安排宫人去请刘太医,并且将慕行徵迎了进来。   慕行徵此时的视线已经有些昏暗了,刘太医还没到,但他脸上的血迹却开始滴滴答答向下流,染红了眉毛。   沈楠枝无法,只好先用水帮着慕行徵清洗。   慕行徵的额头应该正好磕到了尖锐处,伤口看起来不大,但血却一直没停。   沈楠枝坐在慕行徵身边帮着他清洗脸上的伤口,看清楚伤口的模样后,自己忍不住抽了一口凉气。   虽然这伤口没有在自己身上,但沈楠枝还是本能地碰了碰自己的额头像是感受到了疼痛。   但偏偏慕行徵闭着眼睛,像是没有任何痛觉。   沈楠枝手一动,自己都觉得方才的力气大了一些,但慕行徵却连眼睛都没睁开。   “陛下,刘太医来了。”沈楠枝退开自己原本的位置,为刘太医腾出地方,看着太医手法利索地将伤口包扎,沈楠枝看向慕行徵的眼神有些怜爱。   这是从小到大受了多少次伤口,才能让一个贴身伺候的太医包扎伤口如此利索。   沈楠枝虽然之前已经对“成瑞帝这个人有些倒霉”这件事情已经有简短了解,但是并未直面过这样的场景,就算是上次手指受伤,十有八九也是慕行徵怒气上头,所以才会受伤。   但这一次沈楠枝看得真真切切,这位成瑞帝是自己真的很倒霉。   “平安脉。”慕行徵睁开眼睛,终于说了自从轿辇下来指挥得第一句话。   “娘娘。”刘太医将视线转移向沈楠枝,她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让刘太医帮自己诊脉。   刘太医走后,殿中重新陷入沉默,慕行徵下意识想要按眉,却不小心碰到方才包扎得伤口,发出一声闷哼。   “陛下!”沈楠枝走近,“臣妾在家中曾跟着大夫学过一些缓解头痛得按摩之法,不妨臣妾来帮陛下?”   慕行徵并没有头疾,方才不过是习惯性动作,但他并没有拒绝,而是任由沈楠枝走进。   沈楠枝小心翼翼靠近慕行徵,不再像之前一样大大咧咧。   “以后每隔三日刘太医便会来诊平安脉。”沈楠枝虽然觉得有些多此一举,但能够时刻保障自己得健康,她当然没有意见。   慕行徵得皮肤很白,手感也像是细腻的绸缎,沈楠枝虽然想要试试别的地方的皮肤是否是一样的手感,但她只敢自己想想。   现在自己真的是在老虎头上作威了。   虽然慕行徵说自己并没有头疾,但在沈楠枝按摩之后,还是觉得轻松不少。   殿中点着味道适宜得熏香,所以等沈楠枝觉得差不多准备收手得时候,才发现慕行徵竟然不知不觉中睡了过去。   沈楠枝:……   她在当苦力,这位却睡得心安理得。   不过沈楠枝还是小声挥退周围得宫人,自己换了个方向,观察睡觉版本得慕行徵。   睫毛好长,唇形很好看,睡着得时候很乖。   可能是房间里太温暖,慕行徵得脸上有了淡淡得粉色,看起来让人春心大动。   不知不觉中沈楠枝将慕行徵脸上的五官都仔细描绘了个遍。   就在沈楠枝心满意足准备起身的时候,慕行徵毫无征兆地睁开了眼睛。   双眼清亮,没有丝毫睡意,同沈楠枝四目相对。   沈楠枝吓了一跳,下意识想要蹦起来,但是脚上的鞋有些沉重,而且自己很长时间没动,腿部竟然有些隐隐发麻。   最后她不仅没有远离慕行徵,反而一头摔倒了慕行徵身上。   头正好撞上了慕行徵的腹部。   宫人早已被她挥退都在外面,她想要从慕行徵身上起来,却因为慕行徵身上的衣料太过光滑,一时间没有找到着力点。   看起来反而像是趁机揩油,摸了摸慕行徵的腹肌。   虽然冬日里穿得厚,但意识到自己方才做了什么的沈楠枝,脸还是不受控制红了起来。   “陛下喝茶。”沈楠枝站起身后,努力让自己保持若无其事的模样,将一直侯在外面的宫人全都叫了进来。   慕行徵第一次看到沈楠枝明明害羞却偏要强装镇定的模样,心中有些好笑。   不过还是很给面子的没有笑出声,任由沈楠枝转移话题,假装忘记方才的事情。   虽然慕行徵一句话没有多说,甚至还关心了一下她的腿,但一对上慕行徵的眼神,沈楠枝还是觉得慕行徵这是无声胜有声。   “陛下,娘娘。”小荷进来禀告,“工部五位匠人说有事想要同娘娘禀报。”   沈楠枝立刻站了起来,“他们如今在哪里?”   这五位匠人自从领到任务之后便一直兢兢业业,除了研究所需,从来没有提出过任何要求,如今却突然要求面见沈楠枝。   最有可能便是他们已经将水泥的配方比研究出来了。   “贵妃?”慕行徵看沈楠枝如此激动,自己的心也跟着动了一下。   这时候沈楠枝才看向慕行徵,“陛下可要一起去看看?”   慕行徵没有拒绝,两人结伴去匠人留守的宫殿走去。   两人是步行过去的,一路上沈楠枝时不时看向慕行徵,就怕这位突然来表演个平地摔跤,到时候拉都拉不住。   好在沈楠枝的担忧并没有实现,慕行徵平平稳稳走到了目的地。   “娘娘!成了成了!你看这是不是?”那五个人明显也很激动,连对慕行徵行礼这么重要的事情,都显得潦草不少。   好在慕行徵并不在意,而是顺着匠人的手看去,之间地上有一团灰糊糊的东西。   “娘娘您看,这是不是就是您说得加入水晾干一天后坚硬如铁的水泥?”   他们这几日一直在埋头研究这东西,就是为了找出晾干后最坚硬的一种成品。   “这是?”慕行徵没有见过这东西,但他看匠人如此激动的模样,便也知道这定然是个有大用处的东西。   “有刀吗?”沈楠枝没有回答,而是向慕行徵提出另一个问题。   她其实更想让慕行徵自己拿到砍向水泥,试试手感,但看着慕行徵额头的伤口于心不忍,最终只让匠人手持刀剑向慕行徵展示。   瞬间慕行徵屏住呼吸,砍向地上的水泥久久沉默。   沈楠枝看向慕行徵的侧脸,等着他说些看到这东西后的感言。   却发现慕行徵已经收回目光,一言不发转身就走,看离开的背影甚至能够看出来些急躁。   “娘娘?”匠人本以为这次成瑞帝亲自来看成品,自己说不定能够收获丰厚赏赐,但如今成瑞帝的态度,倒是让人惴惴不安。   沈楠枝挥挥手,让匠人们安心等候消息便是。   慕行徵不是庸人,这东西一眼就能让人看明白用处。   倒是在看到水泥旁边断掉的长剑之后,眼中闪过一丝可惜。   作者有话要说:   换了个封面 第14章   沈楠枝看了一眼慕行徵风风火火的模样,自己给了赏赐之后,悠哉游哉回去了。   一直到祥和宫沈楠枝才注意到晓春和小荷紧张的表情,想来是方才慕行徵一言不发的模样让所有人都提心吊胆起来。   沈楠枝宽慰了两句,发现两人的状态丝毫没有好转,索性任她们去了,反正最迟明天这种状态就能调整过来。   沈楠枝没有被慕行徵的行为吓到,反而很期待慕行徵的下一步行动。   但一直到到第二日早朝结束,身处后宫的沈楠枝依旧没有得到什么消息。   “娘娘摆膳吗?”眼看时间已经到了午膳的时候,小荷进来询问沈楠枝的打算。   沈楠枝点头,“今日小厨房有人炖了汤,送到御书房一份。”   虽然沈楠枝知道如果有消息传来一般情况会是好消息,但一直没有音信,慕行徵今日一早将五个匠人召走之后,便一点消息也没有传出来。   “娘娘,陛下今日一早下令,除了传召之人,任何人不允许靠近御书房。”片刻后,被派去送鸡汤的宫女回来禀报。   沈楠枝没想到慕行徵竟然搞了如此声势,难不成除了水泥还有其他事情发生?   暂且思索不出原因,沈楠枝索性不再关注御书房的动静,她如今虽然身处后宫,但是生存压力在头顶,说起来她还是很忙碌的。   虽然手中暂且没有匠人可用,可是暖房却在自己的偏殿中搬不走。   “已经有发芽的植物了?”祥和宫的暖房原本是培植一些娇弱的花草,但自从沈楠枝收了一堆不知道做什么的种子之后,那些种子已经成为了重中之重,原本娇弱的花草反而没有以前伺候的精心。   “最初一批种下的已经在几日前发芽,何玉在精心伺候着。”何玉是沈楠枝特意从御花园中调来的太监,说是伺候花草很有一手。   “这些发芽的植物中可有没见过的品种?”沈楠枝看着嫩绿的幼芽,心中充满希望。   何玉摇头,这些出土的花草品种看起来都很普通,并无沈楠枝想要的没有见过的花草。   听到如此回答,沈楠枝对着这些幼芽立刻变脸,转向了另一个方向,这些都是尚未出土的。   虽然都是光秃秃一片,但沈楠枝还是认认真真许了个愿望。   “棉花,番茄,土豆,红薯,辣椒……总之全都到我怀里来吧。”   晓春和小荷虽然不知道沈楠枝这种行为是何意思,但看沈楠枝如此虔诚的模样,两人也跟在后面闭眼双手合十。   至于那些娇弱的花朵,沈楠枝也依依看了过去,虽然它们不是实用主义,但浪漫主义也缺少不了它们的点缀。   当然来到这里,沈楠枝还有个更加重要的事情。   她之前觉得既然宫里能有暖房,自己想要计划大棚蔬菜应该不是多困难的事情。   这时候没有塑料之类的东西,但用黏土茅草再加上火炕的温暖,虽然温度可能并没有自己最初计划的那么适宜,但稍微种一些青菜应该也是够的。   况且她最初想到这个办法,是想要简单一点让百姓们能够在自家菜园子搭出一个差不多的模型,足够自己冬日里吃就可以了。   但如今沈楠枝却有些不能确定,不过一方面又想着,只要温度适宜,还是有不少蔬菜能够长出来才对吧?   沈楠枝回忆着自己上辈子见过的大棚,试图从自己的记忆中找出一些有用的东西。   “我名字下可有空闲的庄子?”沈楠枝看向小荷,她进宫后,衣食住行的杂事基本上都是小荷包办的。   之前沈家一直没有想要她进宫的打算,反而一心一意为她挑选夫婿,想来也攒下了不少嫁妆,只是沈楠枝暂且不清楚这些嫁妆在她入宫后还属不属于她。   如果她名下没有家产,自己只能再次去找慕行徵了。   好在结果并没有让沈楠枝失望,她不仅有庄子,还足足有六个。   沈楠枝让小荷将庄子的账目交给她,看过之后打定主意,等到下一次出宫的时候,自己要带着慕行徵去东城城郊的庄子看看。   这个庄子是沈楠枝名下最小的,账目自然也是最少的,沈楠枝觉得自己说不定可以在这个庄子上成立大棚蔬菜研究小组。   虽然目前她看起来吃喝不愁,有权有势,但认真说起来都不是她赚来的钱。   蔬菜大棚一旦成功,沈楠枝准备薅达官贵人的羊毛,寒冷的冬日里谁不想有点水灵灵的新鲜菜呢,这个时候贵人的钱才是最好赚的。   不过下次出宫的时机还不知道在哪里,她如今只能等御书房传来的消息。   若是慕行徵着急推广水泥的事情,估计这个月是不可能出宫了。   沈楠枝知道自己安排事情急也没有用,索性又恢复了最初的作息,吃吃喝喝睡睡。   虽然亡国的压力还在,但如今的沈楠枝已经适应了。   毕竟如今的天下姓慕,沈楠枝不想亡国是为了自己的性命考虑,但是一对比身边的帝王,自然松懈下来。   松懈的后果就是沈楠枝在吃吃喝喝的间歇又开始思考她之前连偷偷摸摸都不敢想的问题。   假如慕行徵重生这个条件是存在的,那慕行徵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是一本书中的炮灰?   这种问题沈楠枝当然只能自己琢磨,是以她躺在软榻上慢悠悠吃着葡萄,脑中两方小人不断辩论。   最终还是觉得慕行徵应该尚且还是不知道的。   最初第一天的时候,沈楠枝还让人注意着御书房的动静,但如今已经五日过去了,御书房仍旧没有任何消息传出,只有太监过来禀报说去往御书房的大臣看起来都行色匆匆。   沈楠枝彻底将此时忘在脑后,咸鱼地躺在软榻上,听小荷讲笑话,殿中温暖如春,更加坚定了沈楠枝阻止亡国的想法。   是以慕行徵终于结束御书房的议事,赶来祥和宫的时候,只看到自家的贵妃娘娘,手中拿着游记,案几上放着新鲜的水果,身后还有小宫女在捶腿。   慕行徵摸了摸自己额头上已经淡去的疤痕以及手指上新添的伤痕,深深叹了口气。   “陛下!”慕行徵一直走到门口都没有让人通传,沈楠枝是第一个发现他的。   不过五日不见,沈楠枝便能清楚感知到慕行徵瘦了。   这几日御书房中的大臣来来往往,身为帝王的慕行徵索性没有回呈祥殿休息,夜里也直接宿在御书房,开完朝会开小会,如今眼下有两个十分明显的黑眼圈。   “贵妃好兴致。”慕行徵原本不觉得劳累,毕竟这是他的江山,他的百姓,只要能够维护他大宴的根基,别说五天休息不好,哪怕十天不睡觉,慕行徵觉得自己也是可以的。   但人最怕对比,尤其是沈楠枝如今过得如此轻松。   “陛下近几日辛苦了,小厨房中还炖着汤,这就让人端上来。”沈楠枝看到慕行徵过来,可谓是照顾得方方面面。   慕行徵如今主动出现在她宫里,说明之前水泥的事情已经安置妥当,那她就可以再次出宫瞧瞧。   毕竟想要靠蔬菜大棚赚钱,这个时候是最重要的。   慕行徵在沈楠枝身边是最放松的,吃饱喝足后,也不想让宫人们在周边后者,一挥手殿中只剩下她们两人。   “贵妃真乃上天恩赐。”慕行徵坐姿随意,手中的茶杯还未放下,似乎只是随口感叹。   沈楠枝心头一跳,以为慕行徵也敏锐猜到自己的来头,但很快又摇头。   穿越这种事情太过玄乎,就算慕行徵他重生过,也不可能猜到穿越。   所以慕行徵也觉得自己是本土重生人士?   沈楠枝的想法在自己的脑中跑了一圈马拉松,但面上还是带着笑意说道:“臣妾哪来如此才能,担不得陛下如此夸赞。”   “但既然是陛下的夸赞,臣妾定然是要收下的,甚至还希望陛下能够多夸夸臣妾。”沈楠枝一边说着一边观察慕行徵的态度。   发现他好像真的只是随口感叹,顺着沈楠枝方才的话说了下去。   两人离得很近,沈楠枝的视线落在慕行徵的手上。   以前只觉得慕行徵的皮肤很好,但如今仔细观察慕行徵的手才发现。   他的手上有很多大大小小的伤口,或深或浅,都向人诉说着慕行徵这双手陪着主人遭受过很多磨难。   慕行徵原本半眯着眼睛休息,毕竟这几日劳累,他不仅要一桩桩将事情安排下去,还要重视几位老臣的身体状况,别因为和自己长时间呆在一起而受伤。   尤其是现在冬天来临,路面打滑,一切都要小心一些。   “朕改了上朝的时间。”慕行徵如今也尽可能改变自己,同沈楠枝多说一些有关朝堂上的事情。   不过刚起话头,他便感受到了沈楠枝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的手上。   微微偏头看向沈楠枝,却从沈楠枝目光里看出一种复杂的神色。   像是感叹惋惜又夹杂着些许期待?   慕行徵晃神,为什么会有这种情绪他不明白。   他只听到自己的声音,连名带姓地喊道:“沈楠枝。” 第15章   慕行徵从来没有喊过沈楠枝全名。   进宫的时候是沈妃,而后变成淑妃,现在是贵妃。   慕行徵一直喊得都是沈楠枝的封号,偶尔会夹杂着一两句爱妃,但沈楠枝权当自己听不见。   如今这么清晰听到慕行徵连名带姓喊自己,沈楠枝觉得有点怪怪的。   不过不得不承认,慕行徵虽然是个炮灰皇帝,但声音是真好听。   “陛下?”沈楠枝虽然觉得慕行徵音色不错,但脑袋还是清醒的。   “贵妃怎么了?”慕行徵完全睁开眼睛,像是完全不知道自己方才说了什么。   “陛下可要赏花?”沈楠枝想到之前在暖房看到的花草,虽然对于慕行徵而言并不是什么珍贵物种,但沈楠枝觉得自己有必要转移一下慕行徵的注意力。   否则谁知道他会再次说起什么话,而后又假装无事发生。   慕行徵就坐在那里看沈楠枝安排,一言不发。   直到殿中的人再一次减少,请两人移驾去暖房的时候,慕行徵才再一次开口道:“朕已下令将云州知州调任入京。”   这是慕行徵第一次同沈楠枝说起前朝之事,虽然只有短短一句,但沈楠枝还是忍不住有些震惊。   虽然她一直想要从慕行徵这里获得更多的消息,但她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慕行徵自己也没有表露过这个意思,但今日的慕行徵似乎和往常不太一样。   就好像是放下了什么负担,将一些很重要的话,状似无心说给沈楠枝听。   “三年任期未到,陛下能够让云州知州提前入京任职,想必这位知州大人定然有过人的才能。”沈楠枝顺着慕行徵的话语向下说。   但心中却有些奇怪,一个炮灰,将男主压在自己身边看着,不怕自己死的更快吗?   而且她记得书中明明没有这样的情节,楚天行一家一直都在云州,在楚天行攻下京都后,一家人才从云州搬来京都入住皇宫。   “确实有才能。”慕行徵嗤笑一声。   只不过有才的不是这位云州知州,而是他那位儿子。   在决定调任云州知州之前,慕行徵又一次派人去往云州,试图抓住楚家的把柄,直接让楚家落入大牢。   但随着云州的消息传回来,慕行徵最终改变了主意。   若是不将楚家尽早调离云州,不出一年云州一定会完全受楚家的把控。   现如今楚家虽然尚未完全掌控云州,但慕行徵派出去的人,竟然打听不到任何有关楚家不好的事情,仿佛只要在云州的地盘提到楚家,不管是百姓还是官员都对楚家一脸夸赞。   越是这般,慕行徵越觉得自己以前小看了楚家。   世人哪能做到让所有人夸赞,楚家在云州多年竟然掌控了云州的喉舌,半点有关楚家的坏话也传不出来。   因此慕行徵放弃寻找云州楚家的把柄,而是决心要在年前让楚家入京。   云州天高皇帝远,楚家已经是地头蛇,但只要楚家入京,对慕行徵而言便是有利的。   “贵妃指导工部做出来的水泥真乃神物。”慕行徵转移了话题,说起水泥。   他早就察觉到了沈楠枝试图从他这里得到更多有关朝堂的事情,只是一直没有机会张口。   沈尚书是个老学究,平日里最注重规矩,即便沈楠枝是他的女儿,想要从他那里的来什么有用的信息,怕是很难。   沈楠枝从第一次画出火炕的图纸,就从未隐藏过自己的心思。   她就是在他面前展现自己的能力,而后为自己争取更多的话语权。   如此直白。   所以慕行徵才会主动告知一些有关前朝的动向。   慕行徵垂眸,正好同沈楠枝四目相对。   每次对上沈楠枝直白而清亮的目光,慕行徵总会忍不住思索沈家为何会教养出如此女儿。   “水泥的实验点设立在距离京都百里之外的怀安镇,利用水泥将怀安镇的城墙全都涂抹了一遍,工部的人一早带着几个匠人过去,想必此时怀安镇的城墙已经大变样了。”慕行徵收回目光,同沈楠枝说起水泥的安排。   有了火炕,将士们冬日里便不会受到寒冷侵袭,活生生在睡梦中冻死过去。   有了水泥,关外的城墙就能够重新加固,胡人的攻城难度便会进一步加大。   自己虽然一直生活在皇宫之中,未曾去过边境,但他还有两辈子的记忆。   虽然两次都接连失利,但慕行徵这一次却全然不惧,如今已经有了两样神器为他所用,若是他仍然一败涂地,他简直就是愧对他的姓氏,愧对祖宗基业。   届时不需要楚天行再次攻城,让江山变天,慕行徵觉得自己就可以自我了结。   如此废人若是还活在世上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所以这一次慕行徵对边塞的战事,抱着必胜的决心。   沈楠枝原本以为这次水泥投入使用,自己也有机会出去看看,但没想到此番竟然不在京都,想必是看不到了。   两人在暖房消磨了一整个下午,不知不觉中天色已暗。   宫人在一旁摆膳,慕行徵手中拿着沈楠枝之前看过的游记,随意翻着。   “爱妃倒是对这些散文游记颇为有兴趣。”慕行徵最近一直在忙碌,很少主动前往沈楠枝的祥和宫。   但是仔细回想一下,自己同沈楠枝在一起倒是竟然看到她手不释卷。   “不过是看个热闹罢了,大宴疆土辽阔,想来臣妾是无缘一一亲眼见过这些风景,好在有文人墨客将这些写成游记,让臣妾即便在京都也能看到大宴疆土上的不同风景。”   沈楠枝虽然说着自己不可惜,并觉得很满足,但周围之人只要不是傻子,都能够听出沈楠枝对京都之外城市的向往之情。   “爱妃倒是好性子。”慕行徵勾起唇角,将游记放在一旁,没再说什么,而是携手同沈楠枝一起走到饭桌前。   慕行徵现在已经逐渐习惯只要和沈楠枝同桌吃饭,便不用身旁宫人小心翼翼伺候这件事情,并且有些乐在其中。   皇帝于饭食是不可以有独特偏好的,如果被人观察出来,极有可能发生意外,因此不管是什么食物,慕行徵总要雨露均沾,身旁伺候的宫人也谨记这一点,不管什么菜都不多夹,慕行徵也像是个没有喜好的人,无论什么都吃的很开心。   但人到底是凡夫俗子,哪能没有自己的喜好,就比如现在正在自己夹菜吃的慕行徵,特意给自己多加了两筷子羊肉,一旁的蔬菜却看都不看一眼。   当然这种事情不能做得明显,不过两者的夹菜比例也高达了三比一。   “贵妃宫中的小厨房倒是精巧。”吃饱喝足,慕行徵更觉得自己心情畅快,靠坐在软榻上,拿起方才那本游记继续翻阅。   “臣妾平日里好口腹之欲,小厨房的宫人们投其所好,在上面下了许多功夫。”沈楠枝琢磨着趁现在将自己打算在庄子搞大棚蔬菜的事情说出来。   毕竟她想要出宫定然要让慕行徵知晓。   但如果现在说出来,似乎没有什么可信度?大棚蔬菜赚来的钱需要分一成给这位成瑞帝吗?   沈楠枝虽然依旧笑意盈盈坐在慕行徵身边,但是思绪却早已跑远,她看了一眼远处点燃的香烛,决定等这炷香燃尽,便同慕行徵说起出宫之事。   按照大宴原本的规矩,入宫女子若无陛下特许恩准的回家省亲,一辈子都可能出不了皇宫。   如今沈楠枝入宫后已经同慕行徵出去过两次了。   她仔细观察慕行徵,发现对方对出宫尚且充满兴趣。   不过慕行徵主动想要出宫和自己趁机邀功讨要出宫机会到底是不一样的。   虽然沈楠枝觉得慕行徵十有八九会同意她出宫的请求,但又害怕给慕行徵心中留下钉子,况且这次出宫是她想要赚钱。   一来二去,沈楠枝尚未说出自己想去城郊庄子的事情,慕行徵倒是首先开口了。   “如今前朝繁忙政务告一段落,朕同贵妃不妨再次出宫看看?”周围有宫人伺候,慕行徵没有特意驱赶,而是凑近沈楠枝的耳蜗。   温热的气息洒在沈楠枝的耳朵敏感出,不消片刻,便觉得自己颈后起了密密麻麻的小疙瘩。   或许是因为磕碰上药较多,慕行徵又没有熏香的习惯,因此靠近之后会闻到淡淡的药草味。   并不刺鼻,清香中带着略微的苦味,让人上头。   不过沈楠枝还是下意识远离,热气喷洒在沈楠枝耳边,让原本吃饱喝足昏昏欲睡的沈楠枝更加懒散。   但偏偏慕行徵身上的侵略气息太强,沈楠枝挣扎着想要远离慕行徵,却陡然发现自己在挣扎间竟然距离慕行徵越来越近。   现在的她半靠在慕行徵怀中,腰肢被慕行徵的胳膊禁锢,耳边是慕行徵慕行徵略带低哑的声线。   明明两人说的是在正经不过的事情,但沈楠枝的思绪却开始逐渐跑偏,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爱妃可有什么想法?”   沈楠枝努力让自己适应如今的状态,甚至心底开始默念佛经,但最终还是只听清了慕行徵最后一句话。   沈楠枝抓住机会,不再试图挣脱慕行徵的怀抱,反而抓紧对方的胳膊,大力点头,“有!” 第16章   沈楠枝的态度太过认真,反而引起了慕行徵新一轮的笑意。   他看着沈楠枝微红的脸蛋,眯了眯眼睛,随后又不动声色松开了对沈楠枝的钳制,顺手将旁边案几上已经凉了的茶水递给沈楠枝,让她给自己降降温。   沈楠枝看着慕行徵的动作,总觉得方才是慕行徵故意,趁着慕行徵不注意瞪了慕行徵一眼,却不曾想被对方看个正着。   慕行徵的笑声比方才大了不少。   沈楠枝低着头,恨不得将冰凉的茶杯贴到自己脸上给自己降温。   不过周围还有宫人在,沈楠枝顾忌着旁人,到底是没有这么做。   不过却忍不住却碰后颈和耳蜗,总觉得慕行徵的气息还未彻底消散。   怕再一次栽倒在慕行徵的怀中,沈楠枝也不敢和慕行徵坐的太近,她装作若无其事地起身,拿着手中地茶杯绕到案几地另一边,同慕行徵相对而坐。   慕行徵看沈楠枝的模样,挥挥手让宫人全都退了出去。   殿中人一减少,沈楠枝陡然觉得自己没了压力。   虽然方才自己同慕行徵根本没做什么,但沈楠枝一想到身旁有那么多人看到自己半坐在慕行徵怀中,还是觉得尴尬不已。   “此番爱妃想要出宫去哪里?”慕行徵止住笑意询问沈楠枝。   她总是这般,想明说却又不太敢说明白,不过慕行徵对沈楠枝这种行为并不在意,反而好奇到什么时候沈楠枝才能正大光明说出自己的要求。   “臣妾想去自己名下的庄子。”沈楠枝没有隐瞒自己的心思,不过到底没有提起蔬菜大棚的事情,准备到了庄子上再同慕行徵说起。   慕行徵点头,一句话都没有多问答应了沈楠枝的请求,顺便约定了出宫的时间。   这一整天过下来,忘却让沈楠枝尴尬的事情,她觉得过得十分顺畅。   沈楠枝看了眼时辰,再过一刻钟就到了她洗漱就寝的时间了。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她的生物钟就奇准无比。   但她扫了一眼坐在一旁仍旧饶有兴致泛着游记的慕行徵,眼中闪现过为难。   时辰这么晚了,慕行徵怎么还没有离开的打算。   她总不能赶人。   难不成慕行徵准备留宿?   她倒不是对慕行徵有什么意见,毕竟对方人高腿长脸俊秀,睡一觉完全不亏。   可问题是她俱身体才17岁,过早开始性生活不利于身体健康。   沈楠枝利用书本的遮挡看了慕行徵一眼又一眼,但慕行徵好似好无所觉,对自己手中的游记十分感兴趣,还邀请沈楠枝一起讨论当时看游记时候的感受。   沈楠枝觉得都要憋出内伤了,但又不能开口赶人。   就在沈楠枝纠结应该怎么开口让慕行徵离开的时候,小荷几个宫人已经悄声到了门外。   以往这个时间沈楠枝都已经开始泡澡了,如今殿中半点动静都没有,几个宫人颇有些面面相觑,不过谁也没有不长眼地向里通传。   倒是沈楠枝因为一直想办法想要慕行徵离开,因此殿外小荷的动静虽然很小,但她还是灵敏地捕捉到了。   “进来!”沈楠枝清清嗓子,扬声道。   “请问娘娘是否现在沐浴?”小荷疾步走进来,奉行绝不多问,绝不多看的原则。   “确实到时间了。”沈楠枝站起来,准备随着小荷向浴室走去,但眼神却还瞟向慕行徵,发现对方好似毫无所觉。   沈楠枝的动作慢了下来,又一次看向慕行徵,“陛下。”   “贵妃先行去吧,等朕将这篇游记看完。”慕行徵头也不抬,随意对沈楠枝说道。   沈楠枝没在纠结,而是痛痛快快泡了个澡。   但是等到她披散着黑发从浴室中走出来后,却有些傻眼。   慕行徵不知何时也去沐浴了,此时正坐在碳盆旁边,身后的太监正在为其小心翼翼地擦拭头发。   沈楠枝算是彻底明白了,慕行徵今晚真的打算留宿。   她动了动嘴唇,但到底没说什么,想了想反而缓步走进慕行徵身边。   “陛下。”   慕行徵此时已经半闭着眼睛躺在软榻上,在烛光的照耀下,从沈楠枝的角度去看,只觉得慕行徵的脸如白玉,光亮而又温润。   听到声音,慕行徵睁开眼睛,看到沈楠枝尚未干透的长发,自己倾身拿过汗巾,让沈楠枝坐在自己下首的位置,亲自为沈楠枝擦拭头发。   第一次有这种待遇的沈楠枝觉得很新奇。   她一向是个随遇而安的人,因此即便是穿越到书中的封建王朝,也能很好的适应,虽行事上会有出格的地方,但心中还是有一杆秤在衡量。   什么事情是可以做的,什么是不可以做的。   就比如现在皇帝在为她擦头这件事情,就是她之前没想过的。   不过沈楠枝依旧坦然接受。   一直到两人正式步入寝殿。   这是慕行徵第一次进入到祥和宫的内寝,不曾多言坐在了床上了。   他今日来祥和宫时并未想过留宿的事情。   他虽然一直想要有自己的子嗣,但心中也清楚自己这样子根本不可能留有子嗣。   即便是平日不近人身,对方也有可能因为自己而死去,更何况是怀孕这等大事。   沈楠枝的出现给了自己新的希望,让他觉得自己的“衰神”病症可以得到治疗,但他暂且不想冒险。   他今日留下来不过觉得有趣。   沈楠枝一副想说又不敢说的模样,所以他最终才会选择留下来。   “安置吧。”   沈楠枝在一旁磨蹭了一会儿,最终老老实实躺在了慕行徵身旁。   室内的烛火已经熄灭,殿内昏暗,让沈楠枝放松不少。   她老老实实躺在旁边,闭上眼睛,又大了个哈欠,营造出一副早就困了的样子。   慕行徵侧脸,虽然室内昏暗,但两人离得很近,而且沈楠枝的演技着实算不上好。   因此他很清楚地看到沈楠枝闭上却依旧在乱动地眼睛,微微弯起嘴角,勾勒出一个无声的笑意。   “睡吧。”慕行徵不准备继续逗沈楠枝,因此只是轻轻拍了拍沈楠枝的肩膀,闭眼睡去。   沈楠枝听到这话,更是一动不动,装出一副早已睡着的模样。   室内一片安静。   直到半夜,慕行徵忍无可忍睁开眼睛。   发现原本老老实实躺在一旁的沈楠枝不知何时变换了姿势,一条腿搭在他身上,自己的被子盖着下半身,又来抢他身上的被子试图盖住上半身。   慕行徵看沈楠枝的模样,着实不适合惊动在外殿伺候的宫人,所以他贴近沈楠枝,妄图将沈楠枝叫醒。   但很快就放弃了这个打算,她非但没有将沈楠枝叫醒,还因为起身的缘故,让沈楠枝顺理成章霸占了原本属于他的一半床。   慕行徵从小到大从未有过与人同床共枕的经历,沈楠枝白日里看着温温柔柔的,丝毫想不到晚上睡觉会是这般模样。   他记得高门世家的贵女自小接触的规矩中应该也包括就寝时候的形态,难不成沈尚书这位老学究已经宠女儿宠到可以放任她无视规矩?   不过即便慕行徵的想法再多,他最终也没有将沈楠枝叫醒,反而还被沈楠枝打了一巴掌。   虽然力道很轻,但这也是慕行徵活了这么多年头一遭。   叹了口气最终放弃了原本的打算,他用胳膊禁锢住沈楠枝,两人索性同盖一床被子。   不过到底睡不安稳,尚未到早朝的时间,慕行徵已经早早醒来。   宫人进来伺候洗漱的声音,将迷迷糊糊的沈楠枝吵醒。   她这一觉睡得也不怎么舒服,不过在对上慕行徵现在的面容后,沈楠枝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原本想着看来再大的床睡两个人也会不舒服,她一晚上都觉得自己舒展不开,睡眠不好。   但如今慕行徵脸上的黑眼圈在无声对沈楠枝说着,对方可能比她的睡眠质量更加糟糕。   沈楠枝一下子将原本藏在肚子里的抱怨,顿时消失无影无踪。   除此之外她还接过了身旁宫女手中的腰带,亲自帮着慕行徵穿衣。   试图用自己的讨好,让慕行徵忘记昨晚的事情,至少不能同床共枕一夜,没有增进原有的感情,反而使情感破裂。   慕行徵睡眠不足,只觉得头痛,心中有一团无名火想要发出来。   但对上沈楠枝讨好的眼神,慕行徵还是将这团火压了下去,随意用了些吃食,便去上朝。   沈楠枝看着帝王逐渐远离的轿辇,耸耸肩膀,终于轻松了,她要回去补眠。   “你们昨晚……”沈楠枝看向小荷原本想问问昨晚的情况。   她因为知道自己睡姿不好,所以夜里睡觉基本上都不让宫女守夜,即便是守夜也大都是在外间。   她想着若是昨晚自己在床上大闹天宫,宫女应该是有听见声响的。   但话说了一半,总觉得问出来有些歧义,便没有继续问下去,而是回宫补眠。   舒舒服服睡了一觉,让沈楠枝觉得今天的天好像都比以往好看一些,就在她琢磨要不要出去散步的时候,宫人传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   成瑞帝病了。 第17章   “病了?”听到宫人的禀报,沈楠枝的动作顿住,忍不住重复了一遍。   “前朝的公公派人来说陛下是在早朝时候突然发起高热,如今已经回了呈祥殿,刘太医正在为陛下诊断。”   沈楠枝一惊,不会是昨晚因为她睡觉不老实,让这位成瑞帝跟着受罪,不仅没有睡好,而且还成功着凉生病了?   反而是她自己,可能是已经适应了自己睡觉时候的各种造作,从来没有因为晚上睡相不佳而生病。   “我过去看看。”沈楠枝当即决定,又一次带上祥和宫小厨房炖好的鸡汤。   昨夜慕行徵在她宫中休息,如果今日病重她也要受到牵连。   慕行徵体格特殊,平白无故都能给自己制造出许多新的伤口,更何况风寒发烧,说不定普通的病情在他身上也要比平常人严重许多。   沈楠枝坐在轿辇上一路胡思乱想,走到呈祥殿后,深吸一口气,才缓步走了进去。   因为是皇帝的寝殿,老丞相等人哪怕是慕行徵的心腹,也未曾去往殿内,只在外殿等候消息。   沈楠枝一路通畅向内殿走去时,就看见慕行徵半靠在床榻上,精神萎靡,脸上的两个黑眼圈愈发明显。   身旁的太监正在小心翼翼喂药,但慕行徵根本吃不进去。   喝下去的药仿佛有毒一般,只要入口全都被咳了出来。   慕行徵尝试了两次索性放弃了让宫人喂药,自己将药碗端了起来,准备一口而尽。   但手中的药碗还没有放下,自身便开始了另一轮咳嗽,将刚刚喝进去的药汁全都吐了出来。   沈楠枝进去时,宫人刚刚将内寝收拾干净,刘太医也适时也送进来一碗新的药汁。   明明成瑞帝清醒却喝不进去药这种事情,他早就习惯了,因此每次熬药都会多备上几份,因为总会用到。   慕行徵咳嗽不止,苍白的脸上有了红霞,但嘴唇依旧干巴巴的,像是失去了水分。   看到沈楠枝进来,慕行徵没说什么,视线依旧放在那碗苦巴巴的药汁上。   方才一碗药真正喝进去的连四分之一都没有,也不知如今这一碗会是何种情况。   沈楠枝本想进来说几句宽慰之言,将自己的态度表达到位,但不曾想进来竟然看到这样的场景。   慕行徵没有让她离开,但也没说让她留下。   注意到慕行徵的视线一直停留在药碗上,沈楠枝索性向前又走了一步。   “不如臣妾来喂陛下喝药?”   一直到沈楠枝出声,慕行徵才将视线转移,像是刚发现沈楠枝已经进到了寝宫之中。   虽然相对自己喝药,慕行徵更加不信让旁人喂药,但想起每次同沈楠枝在一起,自己确实不会倒霉。   “辛苦贵妃了。”慕行徵点头,身旁的太监将药碗小心翼翼递给沈楠枝。   距离更近,沈楠枝能清晰从慕行徵身上闻到强烈的药味,看来之前确实撒了不少,即便宫人已经收拾干净,但味道却一直没有散去。   沈楠枝没再开口,而是专心致志地喂药。   凉了不行,烫了不行,多了不行,少了也不行。   沈楠枝自觉压力很大,但周围地宫人看慕行徵顺利喝下一勺又一勺之后,全都松了一口气。   尤其是站在一旁,时刻准备给慕行徵递补第三碗汤药的刘太医,眼睛亮的想要发光,看向沈楠枝的时候,眼中全都是感叹。   一碗药顺利喝下一半,慕行徵顿时觉得心中畅快了许多,虽然身体依旧虚弱,但心中原本因为生病喝药的无名火却消失不见。   “给我吧。”汤药还剩下一半,慕行徵阻止了沈楠枝的动作,自己将药碗端起来,像方才一饮而尽。   刘太医关注到慕行徵的动作,心又一次提了上来,准备给身后的小太监打手势,趁早将第三碗呈上来。   但却发现这一次慕行徵稳稳当当将药汁喝了进去,半点意外都没发生。   看慕行徵顺利将药汁喝完,沈楠枝也觉得轻松不少。   如今看慕行徵除了虚弱一些,没有别的问题,自己应该也不会有格外的麻烦。   不过呈祥殿的氛围却让沈楠枝觉得有些沉闷,想要趁早离开。   因此借口同刘太医交流病情,从内殿中走了出来,准备再次停留一会儿就离开呈祥殿。   却不曾想刘太医竟然劝她留下来。   这是刘太医伺候慕行徵二十年,第一次看到慕行徵能够这么顺利喝下药汁的情景。   虽然不知这位淑贵妃有什么魔力,但刘太医依旧坚持自己的想法,认定只要淑贵妃在呈祥殿中,那么一定可以帮助成瑞帝早日恢复健康。   沈楠枝看刘太医信誓旦旦的模样,要不是清楚知道刘太医是整个大宴医术最高超之人,她都要怀疑自己面前站着的人是道观里的道士了。   刘太医将自己的作用说得太过重要,沈楠枝到底没有提起离开呈祥殿的事情,反而仔细询问了照顾病人需要注意的细节。   慕行徵也趁此时间安排了早朝尚未完成之事,将大臣们全都打发出宫。   呈祥殿中只剩下沈楠枝和慕行徵二人。   似乎是已经习惯了独处,慕行徵挥手让殿内伺候的宫人全都退了出去。   “陛下可要睡会儿?”沈楠枝看着面色虚弱的慕行徵只觉得心中抱歉,她着实没想到慕行徵竟然会生病。   早知道慕行徵这身体看起来是个花架子,昨天晚上还不如直接了当让慕行徵直接离开祥和宫,说不定就没有这回事了。   但是如今回想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她现在唯一能做的便是好好照顾慕行徵。   慕行徵摇头,刚吃了药,虽然身体依旧虚弱,但精神却是亢奋的。   他再一次震惊于一个事实,沈楠枝好像对自己来说就是特别的。   自己哪怕平日里做的再不顺利的事情,只要有沈楠枝再身旁,那就会变得不一样。   慕行徵暗自思量,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自己这一个月来好像比以前生活要顺畅许多。   虽然还是会无意间受伤,但仔细想想,次数比之以往已经少了许多了。   虽然尚未看刘太医手中的就诊记录,但慕行徵却也心中有数。   慕行徵不睡觉,他生着病,沈楠枝也不好叨叨宫外的事情,但两人总不能干巴巴坐着,便想着找本书读。   但她尚未开口吩咐等在殿外的宫人,便听到慕行徵开口。   “贵妃尚未入宫时,在家中可有什么趣事?”   沈楠枝放弃了为慕行徵读书,哄对方睡觉的打算,而是顺势回忆原身的记忆。   她穿越过来的前三个月一直都在尽力模仿原身的各种形态,可以说是对原身记忆也印象深刻。   但非要说趣事,沈楠枝却觉得自己说不出什么。   在她眼中原身就是一个标准的贵族小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女红管家也样样不落,平日里也按照规矩行事,唯一的爱好是诗文和读书。   不过看在慕行徵生病的份上,还是从久远的记忆里翻出了两件趣事活跃气氛。   慕行徵含笑听着,但神思却又不在故事上。   两个故事讲完,慕行徵像是刚刚回过神来,整个人显得有些沉默。   沈楠枝想了想,最终还是将已经堵在胸口半天的道歉说了出来。   虽然她觉得最初源头并不是她,但慕行徵生病心中还是有些许愧疚的。   慕行徵微微露出个笑意,抬手摸了下沈楠枝的头发。   “无妨,与你无关,是朕自小的问题。”最后一句略微有些苦涩,原本弯起的嘴角也再次消失,   “陛下是天子,这天下之事总归是庇佑陛下的。”沈楠枝感受到头顶的温度,鬼使神差又说了这么一句话。   她记得她之前也说过这样的话,只是上一次是满心不信,但这一次却全都是惋惜。   她越来越确信慕行徵其实会是个好皇帝,虽然还能够从他的面容上看到稚嫩,但确实会站在百姓的角度考虑。   若如今这个世界不是一本书,没有接下来那么多天灾人祸,慕行徵想来即便不开疆扩土,也会是个得百姓称赞的好皇帝。   如今沈楠枝却不确定了,她确实是书中的一只蝴蝶,但她自己也不确定是否有能力改变剧情。   两人不知不觉中再次沉默起来,但又没人打破这种气氛。   等到沈楠枝再次想要活跃氛围的时候,却发现慕行徵不知何时已经睡下。   眉头皱起,就算在梦境中慕行徵也没有得到良好的休息,看起来像是噩梦缠身。   就在沈楠枝纠结要不要直接叫醒慕行徵,再次请刘太医过来诊断的时候,慕行徵突然睁开了眼睛。   沈楠枝也第一次明白什么叫眼睛里射出寒光,也不知慕行徵在梦境中看到了什么,身上的气势也变得强势起来。   “陛下?”沈楠枝原本的安抚之手落下,声音中带了些许不确定。   慕行徵听到沈楠枝的声音,重新恢复懒散的模样,伸出双臂一勾,成功让沈楠枝腾空,有力的手臂禁锢住沈楠枝的腰身,“陪我睡会儿。”   说完又重新闭上眼睛。 第18章   被迫突然要睡觉的沈楠枝,无法良好接受这件事情。   慕行徵虽然生病,但力气也不是她能够抵挡的。   况且生病的慕行徵在沈楠枝看来有些像脆弱版瓷娃娃,她也不敢有大动作。   虽然方才慕行徵的动作已经完美向她展示,自己并不脆弱,至少比她强。   沈楠枝躺在慕行徵身边,看着慕行徵闭眼睡去,自己却不想睡觉。   虽然在她的记忆里自己午睡因为时间短,一般情况下都很老实,但面前这位毕竟是个病人,她对自己的睡姿也不够信任。   身体虽然禁锢,但思想确如万马奔腾,视线半落在慕行徵身上,沈楠枝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慕行徵已经知道自己睡姿极差,却还是将她禁锢在床上。   不怕她睡着之后,把他踹下去吗?   不能下床,沈楠枝索性找了个舒服地姿势躺着。   鼻息间还能闻到尚未散尽地汤药苦味,可偏偏就是这股味道,仿佛带有安神地气息,让原本一直告诉自己不能睡觉的沈楠枝,又一次睡着了。   等到醒来,呈祥殿中已经燃气烛火,慕行徵换了身衣袍坐在不远处的案几旁,似乎是在看奏折。   沈楠枝这一觉睡得太长,醒来时还有些迷糊。   “贵妃。”慕行徵注意到沈楠枝的动静,走了过去。   “可要用膳?”   慕行徵的声音在稍显昏黄的烛光中,添了一层温润,沈楠枝不由自主地点头。   言罢,一直等候的宫人便呈上来各种膳食。   沈楠枝看坐在对面的慕行徵,原本就因为睡太多而迷糊的脑子更加不在线。   “陛下也尚未用膳?”如果她没看错,这个时辰应该早就超过了慕行徵平常用膳的时间。   慕行徵没有言语,但却又用动作表明,自己确实在等沈楠枝一起吃。   沈楠枝懊恼地闭上眼睛,真是睡觉睡得脑子也忘记了。   “朕准备将私自出宫事宜,告知丞相。”两人饱餐一顿,沈楠枝准备告辞时,慕行徵提起了话题。   “陛下做主便是。”只要自己还能够跟着慕行徵一起出宫瞧瞧,她对慕行徵的做法是没有异议的。   丞相是朝中重臣,慕行徵对丞相的信任很高,将私自出宫的事情告知丞相,沈楠枝也能够理解。   “等下次出宫去庄子,可以多住两天。”慕行徵语气不变,但沈楠枝的眼神却亮了起来。   她想在庄子准备搞大棚蔬菜,但对此并不精通,只能依照自己稍有的记忆以及前几天从暖房中宫人口中打听出来的技巧,再加上庄子上百姓们的种田经验,才可以尝试一番。   如果能够在宫外停留的时间加长,对于沈楠枝而言自然是一件好事。   看沈楠枝脚步轻快地离开呈祥殿,慕行徵地心情也轻松不少。   虽然早上突如其来地风寒让他一下子卧床养病,但不过半日地功夫,这场病已经悄无声息地好了。   慕行徵从有记忆起就知道自己与旁人不同,不仅是身份上地不同,更是体质上的不同。   他年少时曾听宫人提起,说自己降生时候先帝曾让钦天监为他批算命格。   但钦天监拿到生辰八字后,却脸色怪异,最终说了个不可算。   之后先帝再也没有让人为他算过命格,这件事情也逐渐被遗忘。   慕行徵听到这件事时,尚且是个孩童,他是不信这些的,因此听完只当听了个故事。   但如今却突然想起来了,他的命确实和旁人不一样。   无缘无故的倒霉事情碰到多了,慕行徵除了担心会波及周边人以外,自己倒是看得很开。   只是心中依然会不平,他是至高无上的帝王,有慈善心肠,但上天好像并未善待于他。   *   此番出宫地点有变动,时间也会拖长两天,因此她比之前多准备了许多东西。   但是出宫日期临近,沈楠枝却突然忧愁起来。   那庄子虽然在她名下,但庄子上的下人却都是沈家人。   若是让沈尚书得知自己不老老实实在宫中呆着,反而时不时出宫,也不知会迎来多少念叨。   不过即便是这样,沈楠枝依旧雀跃。   有丞相在前朝打掩护,慕行徵和沈楠枝的动作很快,天色未黑时便抵达城外的庄子。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沈楠枝并未在庄子上表明身份,而是用了自己的信物,说自己奉贵妃之名前来整改庄子。   那庄头知道自己这个庄子是沈楠枝名下庄子中产量最少的。   虽然不信任沈楠枝一个小丫头口中的整改,但看了眼站在沈楠枝身侧的男人,到底是没有充前辈的架子,而是老老实实召集了庄子的壮劳力,听候沈楠枝的指挥。   反正冬日里大家又没有什么事情做,与其闲着出去吃喝嫖赌,不如找点事情做。   这庄子地盘很大,因此沈楠枝很快确定了一块荒地招呼劳力们开始开垦,又画出大棚的大致模样,在大棚中造起了火炕,而后又利用烟道调节整个大棚的温度。   只不过有一点,温度虽然适宜了,但因为大棚的大部分构造是泥土和茅草,因此大棚内部的光线很暗,虽然开了窗户,但丝毫没有用。   现在的窗户是用纸糊的,透光性不足,但凡风大一些根本支撑不住。   沈楠枝无法,但又不想放弃,她先找了几个趋光性弱的蔬菜让庄户种了下来,至少能够丰富蔬菜种类。   庄户们虽然觉得沈楠枝的做法看起来并不靠谱,毕竟种菜不仅要温度适宜,光照和水源也缺一不可。   但沈楠枝却态度强硬,且这些菜不管成不成,都不用庄户们负责。   沈楠枝大致安排好大棚,已经到了她们要回宫的日子。   这三天慕行徵一直同沈楠枝住在一起,看沈楠枝整日同庄户们交涉,却从未多发一言。   一直到了入宫的马车上,慕行徵才又一次地发言感叹,“贵妃真乃奇才。”   介于自己每次搞一个新东西,慕行徵便会有类似感叹后,沈楠枝已经适应了慕行徵地说话方式,并且接受良好。   “不过是看到宫中养花的暖房,才想到如此办法。”沈楠枝这次解释了一番,“冬日里菜色少,哪怕只能够多一种蔬菜,也是好的。”   沈楠枝想着自己半成品的大棚,心中有些不踏实,“陛下可有时间带我去工部做琉璃的匠人那里看一看?”   虽然沈楠枝如今见到的都是带有颜色的琉璃瓦片,但大宴能够巧匠这么多,总会有机会做出透明的琉璃。   沈楠枝不过就是想要用玻璃将自己大棚盖的完善一点而已。   两人的马车已经入宫到了呈祥殿中。   去不了实地观摩,但慕行徵却答应为沈楠枝送几个新的匠人。   沈楠枝虽然不觉得自己有造玻璃的能力,但依然欣然接受。   几位匠人依旧被安排到了别的寝宫,或许是来之前得了叮嘱,特意带上了各色各样的琉璃瓦供沈楠枝挑选。   但沈楠枝却没有一个满意的,这些瓦片虽然好看,但丝毫没有透光性,与她而言什么用处都没有。   几位匠人看到自己并没有得到沈楠枝的赏识,显然有些垂头丧气。   毕竟上一批送来的五个匠人,如今可谓是功成名就,比往日风光了。   上次选匠人入宫,无人愿意主动站出来,此番进宫他们几人都是经过不少竞争的。   沈楠枝没能理解匠人的心情,不过仍旧给了赏赐,并且用自己仅存的微末印象,试图打开匠人制造玻璃的思路。   但显然并不成功。   天气越来越冷,沈楠枝的咸鱼本性再一次恢复,整日窝在房间里绝不多走动一步。   倒是慕行徵经常会来祥和宫同沈楠枝一起用饭,偶尔也会留宿,或许是因为已经有了经验,倒是没有再次生病。   沈楠枝如今对自己这个饭搭子很是友好,因为慕行徵有意识地在向沈楠枝透露有关前朝的事情。   如今已经十一月了,云州知州楚舫已经抵达京都上任,但随行而来的只是楚家的小儿子,剩余的楚家人尚且还未抵挡,看如今的路况,想来还要再过一阵子能抵达京都。   “陛下似乎对云州楚家格外关注?”沈楠枝放下手中的白子。   “朕早前听闻楚家嫡长子自小聪敏,在云州有神童之名,而且楚舫为官仔细,为民考虑,若是他儿子楚天行也能像其父一样,想来我大宴十年后又能增添一位能臣。”   沈楠枝的心跳更快,将自己很久之前的猜测推翻,扬起脸上的笑意,“那臣妾便先共和陛下喜得良臣。”   慕行徵一派淡然,接下了沈楠枝这句恭贺,而后又提起正事,“朕打算明年开恩科。”   距离上一次科举尚且未满三年,但慕行徵登基那一年并未开恩科,如今打算开恩科的举动,虽然有些突兀,但也能说得过去。   “朕已经同丞相商议过,明日一早便会颁布,只是到底准备匆忙,不知明年三月会有多少举子入京。”   他这一世铁了心要将楚天行收为己用,之前的行为有些太过急躁。   慕行徵将隐卫送回来的消息认真看了一遍,最终认定楚舫如今没有丝毫反心,只要楚舫在世,是楚家家主,楚天行哪怕是因为孝道,也暂且要受到钳制。   况且只要楚天行入京,那上一世在云州被楚天行收服的能人义士,也完全可以为他所用。 第19章   沈楠枝虽然对原书男主好奇,但没有过多打听。   原书中的情节尚未开始,但是只要慕行徵能够让楚天行入京考科举,那就是成功的第一步。   送走心情不错的慕行徵,沈楠枝打开了之前被她藏起来的那副江山图,视线落在鹿城。   行军打仗不管何时都缺不了兵器,楚天行麾下的人越来越多,出现了兵器严重不足的情况。   也正是这个时候,男主在鹿城的阳工山中发现了铁矿,但并未声张,反而顺着阳工山绵延百里的地势,深入挖掘,从小铁矿顺藤摸瓜找到大铁矿。   阳工山从鹿城绵延至柔城,一共包含了四个城池。   楚天行完全摸清楚之后,悄悄让人将柔城在内的三个城池的铁矿掩埋,之让人对朝廷军队放出消息说叛军在鹿城发现了小型铁矿,到最后两军交战时将朝廷军队打得落花流水。   随后更是将柔城铁矿的事情捂得严严实实。   沈楠枝之前想着这些东西可能用不到。   但如今看慕行徵对楚天行一副良材可嘉的模样,心中却突然不确定起来。   但京都距离柔城鹿城即便是骑马奔波也要有半个月的时间,她如果想要将柔城有铁矿的事情说出来,尚且需要从长计议。   这件事情急不来,沈楠枝思考片刻后,便重新抱着汤婆子缩在自己的宫殿之中,像是需要过冬的动物,绝不出门一步。   况且现在蔬菜大棚的事情稳中有进,虽然菜的品种不多,但胜在新鲜,成为了高门大户冬日里采买的必争对象,为沈楠枝带来了不少银子。   在思考过后,沈楠枝让人将这些银子大部分都换成了粮食,堆积在城外的庄子上,这事情时私底下进行的,沈楠枝并未让慕行徵知晓。   “娘娘,陛下让您前往御书房。”沈楠枝正抱着自己前些日子让小厨房研究出来的基础款羊奶茶昏昏欲睡的时候,小荷走进身边通传。   “现在?”沈楠枝不由看了一眼外面昏昏沉沉的天色,心中难得有点抵触。   “陛下是命人带着轿辇来祥和宫的。”   沈楠枝无法,只好让自己穿得更加保暖一些,去往御书房。   御书房一如既往地安静,但走近之后却能够听到里面传来的说话声音。   “丞相等几位大人都在里面。”提前得了慕行徵吩咐的小太监,兢兢业业同沈楠枝解释。   沈楠枝原本的笑意稍微落下,不知这次慕行徵在御书房中在商讨什么。   最近这些日子,慕行徵虽然会特意提出前朝的事情,但大都不需要沈楠枝提供什么意见,多是他同丞相等大臣商议差不多的结论,而沈楠枝不过就是听一听,回忆如此这样做会不会给日后的生活带来好的影响。   今日这般倒是第一次。   “淑贵妃娘娘。”   对于沈楠枝来访御书房,几位大臣倒是接受良好,态度和悦。   御书房中一共站着七位大臣,除了丞相以外,另外六部尚书也纷纷在此,七人加上慕行徵围城一个圈,像是在共同研究着什么。   “来。”慕行徵发话,众人让开一条路,“这是工部新让人呈上来的琉璃,比之以前要透亮许多。”   慕行徵十分自然地牵起沈楠枝地手,带着她看向工部今日献上来的东西。   玻璃!沈楠枝双眼发亮,没想到慕行徵送进宫的几位匠人没头绪,工部其余诸人倒是给了沈楠枝一个惊喜。   看沈楠枝的模样,慕行徵便知道她定然是极为感兴趣的。   原本工部送上来的新鲜玩意,是无需让沈楠枝知晓的。   但慕行徵想起上次沈楠枝提出的要求,索性让人去请沈楠枝,如今看来这做法果然没错。   大臣中虽有人觉得于理不合,但丞相并未反对,且在御书房这几位都知晓新出的火炕和水泥都同这位淑贵妃有关,自然更不可能出言反对。   “贵妃觉得这新出的琉璃有何用?”慕行徵方才已经大致同几位大臣讨论过了,但此时看沈楠枝的模样,慕行徵更是好奇沈楠枝会有何种想法。   慕行徵对上慕行啾恃洸徵的眼睛,并未隐藏,而是简单说了出来。   不过她尚且不知如今这块玻璃造价如何,因此只简单说了两句。   视线落在崭新出炉的玻璃上想着,出现一个新的东西,运用得当国库应该能够充盈不少,等明年东北边境正式打起来的时候,国库应该也能宽松一些。   听到沈楠枝的言语,几位大臣暗中点头,确实用处比他们最初时候想的要多得多。   “此番工部能够做出新样式的琉璃多亏了贵妃。”   听到慕行徵的夸赞声,沈楠枝心中有些疑惑。   玻璃这东西她可真是一点力都没出,是工部人士自行研发的。   慕行徵竟然如此大方将这样的名声也分给她?   不过面前还有几位老臣,沈楠枝不动声色地接受了一波夸赞。   直到慕行徵去了祥和宫,沈楠枝才终于问了出来。   毕竟占据旁人的功劳,总是心虚的。   “是你的功劳。”慕行徵将事情说了清楚。   慕行徵之前对工部那些匠人,虽然不能说是忽视,但基本上是没有特殊关照的,一切都是按照原有的规矩办事。   之前水泥的出世让工部的匠人们多了几分关注,但慕行徵的重点安排还是在农业和税收上,赏赐一番将水泥推广出去后,便没再多问。   倒是上次沈楠枝主动想要观摩琉璃,所以才让慕行徵再次提了精神,言说只要工部的琉璃匠人能够造出同以往不一样的琉璃,只要不是坑蒙拐骗,便可以得到奖励,成瑞帝还会亲自些牌匾送往匠人家中。   得到皇帝的赏赐是一件至高无上的事情,因此工部的匠人又一次牟足了劲,想要让皇帝记住自己。   因此才会速度这么快将琉璃做了出来。   工部的匠人说是无意中得到了,因为想着成瑞帝的赏赐,所以将各种东西都弄清楚之后,才逐级上报将透明的琉璃呈现到慕行徵面前。   沈楠枝听完之后,只有一句话想要感叹。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贵妃可想去看看用过水泥之后的城墙如今是何种模样?”   沈楠枝想要摇头,她之前想看是因为水泥这东西毕竟在大宴第一次面世,但如今已经过去,且宫中有些宫殿和路面的修缮都已经开始用水泥,沈楠枝愈发不感兴趣。   但这句话在脑中转了一圈,却发现慕行徵虽然看起来像是随口提起,但显然在等待她的回答。   是慕行徵自己想去瞧瞧。   “自然是想去瞧瞧的。”沈楠枝虽然觉得天气寒冷,她想在缩在自己宫中过冬,但三两句话之间仍然定下了出宫的打算。   送走慕行徵后,沈楠枝莫名叹了口气,她总觉得自己好像是将这位成瑞帝带跑偏了。   她们出宫这几次,生活条件自然是不能跟宫中相比,沈楠枝甚至还想过若是日后慕行徵不愿折腾出宫后,自己应该用什么样的方法再次打动他。   如今倒好,慕行徵出宫的心思一日比一日高涨,明明水泥已经是他见过的东西,他也御驾亲临过。   若是她没记错,那城墙上的第一下水泥应该就是慕行徵抹上去的。   不过沈楠枝并未在身旁,所以都是从宫人那里道听途说来的,也没找慕行徵求证过。   虽然不愿,但沈楠枝还是让晓春收拾东西,准备出宫。   两人再次到了城南的宅子中,住在一旁的刘夫人再一次偶遇她们打招呼。   沈楠枝知晓刘夫人对一个只有两面之缘的如此热切,心中肯定是另有打算的。   但刘夫人并未言明,沈楠枝也只当对方是自来熟的朋友,相互打过招呼后便各自归家。   “这样的人倒是少见。”慕行徵推开久违的房间门,想起方才刘夫人热切过头的笑脸。   他以往见到的,哪怕是一个巴结另一个做事情,那也是面上一片正直,将自己的小心思瞒得紧紧的,不让任何人知晓,刘夫人这种一眼便可以看穿想法的人,在慕行徵原本的世界中很是少见。   “这样的人其实才是最多的。”或许是离宫后,沈楠枝也不自觉脱下了一层枷锁,同慕行徵言谈间愈发随意。   “这火炕模样倒是好。”这是火炕建成后,两人第一次见到。   面上平整光滑,凑近去看上面的平面竟然还绘着一副山水图。   沈楠枝震惊了一番匠人的各种想法,最终还是抵不过睡意沉沉睡去。   等再次醒来时,只觉得天气阴沉更加厉害,推开门窗才知道昨日夜里竟然下雪了。   地上厚厚一层竟然全都是雪,沈楠枝愈发不愿出门,但出宫之前已经同慕行徵约定好,要去看看城墙。   沈楠枝原本以为天寒地冻不会有多少百姓愿意出门,到了城墙附近才发现竟然还围着不少人,看起来十分热闹。   慕行徵看着眼前欢乐的景象,也只觉得心中畅快,两人也没急着回去,反而在附近找了个茶馆准备消磨时间,听一听百姓们的意见。 第20章   或许是刘家便是同她们有缘。   沈楠枝跟着茶馆小二上雅间时,正巧碰上刘夫人一家也在。   刘夫人同她丈夫热情邀请沈楠枝两人同她们在同一个房间。   沈楠枝原本想拒绝,却及时被慕行徵拉住,从善如流同刘老爷夫妻二人坐在了一起。   沈楠枝跟着走了进去同刘夫人坐在一起,看慕行徵和刘老爷攀谈,大致明白了对方的心思。   不过是觉得没见过这样的人,所以前来交谈试试。   而刘夫人则在一旁为沈楠枝解说着今日茶馆中的新鲜事。   茶馆是京都流传各种消息最为广泛的地方之一,况且着茶馆距离城门最近。   这些日子时不时有百姓专程过来参观“皇帝建造的城墙”所以附近十分热闹,连带着茶馆的客人都多了不少。   或许是因为银钱的刺激,茶馆的说书人接连写了好几个歌颂成瑞帝的,整日在这个地方吹成瑞帝彩虹屁。   虽然水泥的使用还没有正式投入到百姓们的生活中,但只因为火炕这一样东西,便让慕行徵的威望在百姓中上涨不少。   因此说书人愿意说,百姓们愿意听,最近这个茶楼中可谓是越来越热闹。   听到刘夫人的介绍,沈楠枝忍住笑意看向慕行徵,却发现慕行徵恰巧也在看自己,倏然移开目光。   于此同时距离京都百里之外的官道上还有一户人家正冒着风雪在赶路。   “前方进了城,先行去驿站休息两天,大郎的身体从离开云州后便时好时坏,偏偏这孩子却一直忍着不说,今日竟又起了高热。”   “总归夫君已经先行上任,我们身为后宅家眷,即便是路上走的慢些,也没人会说什么。”貌美的妇人看了眼马车外的风雪天气,语气中尽是担忧。   “大郎的身体要紧,我们距离京都也不远了,只要能在年前一家人团聚变好,至于大郎的病,不若现在就向京都写信,让三郎先行帮着寻有名的太医。”   “从云州跟过来的大夫显然对大郎的病束手无策,我们总要提早安置。”苍老的声音附和几声,安抚了美貌妇人的急躁。   马车竟然也在不知不觉中停了下来。   这是进京的最后一个关卡,守城的将领一丝不苟,不管是什么身份,都要下马车接受查验之后才能进入京都。   因此楚家几十口人纷纷从马车中走了下来,站在一旁等候进城,就连一直在马车中养病的楚天行也毫无优待。   楚天行在马车上已经困了多日,还整日梦魇,现如今只觉得头痛欲裂,被冷风一吹,反而觉得清醒一些,跟在自家娘亲身后等待进城。   但一下马车便被城墙晃了眼睛,他还未曾见过这样灰色的城墙。   他虽然是个读书人,但在云州多年也并非只读圣贤书,还跟着老师去过许多地方游学。   城墙这东西对于楚天行而言是最熟悉的。   富裕的城市用青砖搭建城墙,有些容易被攻陷的城池还特意大费周章用糯米水浇筑城墙,使其更加坚固,也有些贫困的城池,连修补城墙都拿不出多少银钱,便用黄土夯实,当作城墙。   虽然平日里不觉得有什么,看着也十分坚固,但只要下雨,便会和雨水混在一起变成泥泞一点点流下来,连周围的道路都会变得泥泞不堪。   但即便见过多种多样的城墙,面前这样灰色的城墙却是楚天行不曾见过的,仿佛没有缝隙,是完完整整的一体。   下人是最明白主子心思的人,因此一下车便开始向周围同样排队的人打听城墙的事情。   说起城墙本地人很有谈性,大宴这么多城池,他们可是第一个用上水泥的城镇,比京都还要早呢。   因此一直到现在还有许多人不厌其烦在城墙附近看来看去,守城的将领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会立即驱逐。   片刻后楚天行不仅搞明白了水泥的来历,还被迫听了一堆关于成瑞帝的彩虹屁。   楚天行愈发觉得脑子混沌,明明眼前的百姓在兴高采烈歌颂皇帝的功德,他身为一个想要参加科举的举子,自然应该与有荣焉。   但此时的他只希望面前的百姓赶快闭嘴,想要呵斥对方退下,甚至浮现出狗皇帝三个字,头也愈发疼痛。   楚天行又一次感知到了不对劲。   他及时闭嘴,压制住自己无名的火气,让小厮扶着自己快速通过城门,上马车休息。   从茶楼出来,慕行徵心情很好是大家的共识,即便是方才刘老爷言谈之中试探的次数较多,慕行徵也没有丝毫的建议。   反而为刘老爷提供了另外一条思路。   开年之后皇家确实有想要更换皇商的想法,但刘老爷是没有竞争资格的,慕行徵为刘老爷提供了另外一条路。   因为水泥这条线日后主要是用来修补城墙和修路的,慕行徵并不想让利给大商人,因此准备各地寻找代理商,让代理商同当地官府合作。   刘老爷虽然家业不大,但到底来京都多年,也算有些能力,且言谈中虽然透露功利,但也让人明明白白,不会惹人厌烦,因此慕行徵才准备将此事提前透露给对方。   得了慕行徵的消息,刘老爷果然更加激动。   常年行商之人自然明白出现某一样新的东西,虽然做法和所有权要握在皇家手中,可是真的想要大力推广,商人在其中的作用还是很明显的。   尤其是看到水泥的作用之后,既然能够修补城墙,那用来盖房子定然也是合适的。   明眼人都知道若是真的能有商人分得一份利,那也是天大的好处。   刘老爷之前从未想过自己有能力竞争这样的差事。   但慕行徵身为一个背景比他雄厚之人,既然是特意透出的消息,自然是可信的。   沈楠枝一直同刘夫人说话,并未关注刘老爷和慕行徵的动静。   从茶楼出来只见刘老爷兴奋得脸都红了,恨不得贴在慕行徵身上同他说话。   刘夫人看到自家丈夫这个模样,眼中闪过一丝不好意思。   虽说她两人就是为了能够多得一份助力来同黄家夫妻结交的,但她看见自家丈夫那般模样,还是觉得有些太过了。   一直到他们二人同刘家人分开,沈楠枝才从慕行徵口中听到原委。   这也是沈楠枝第一次得知慕行徵对后续水泥的打算。   她原以为既然工部研究出来,这东西便会紧紧攥在慕行徵手中,没想到他竟然会想让官府和商人合作,更快地将水泥推广。   “陛下智勇双全,不出一年这水泥便会真正投入到千家万户。”   想要富先修路,水泥面世,大宴的路也会变得好走起来。   沈楠枝心思一转,悄声询问慕行徵对商人的看法。   封建王朝重农抑商,但轻重程度总有不同。   虽然大宴如今看起来根基有些不稳,但慕行徵的想法关乎以后的发展大计,若是慕行徵对于行商一事过于厌恶,想要将所有商人抓在自己手中,加重商人赋税,日后大宴的发展便不可预测。   “农为本,行商不可太过宽泛,但也不可过度重压。”慕行徵原本还在翻看沈楠枝新拿来的游记,听到沈楠枝的问题,神情逐渐变得严肃。   沈楠枝听到这个答案,自觉心中也松懈不少,只要不是过度重压,日后大宴定然会越来越好。   两人没有回宫,而是在宫外的宅子住下。   临近年关,慕行徵其实有不少事情要做,此番出来是给自己放个假。   在皇宫中总觉得压抑,没得在外面来的自在。   这段时日或许是瘦了沈楠枝的影响,他也经常翻开大宴的各种风土游记,察觉出不同滋味。   最初沈楠枝的话也时不时在脑中想起。   他是大宴之主,为何不能将自己的疆土全都巡视一遍。   看旁人写出来的游记,跟自己看到的总归是不同,否则同一个地方也不会有多本游记出现了。   但慕行徵也知这想法变成事实很难,暂且没有提起。   沈楠枝即便出了宫,也还是之前准备过冬的懒散模样,但奈何慕行徵却有新的安排。   准备恩科,提前春闱的指令已经下发。   时间紧迫,慕行徵使用八百里加急信件的传送方式,下发给各个州府,若是举子们想要参加明年的春闱,在收到消息后动身入京,不管在大宴的哪个角落,都会赶上春闱。   若是不愿意,那也不过是多等一年。   所以慕行徵在围观茶楼中百姓们的彩虹屁后,准备去往奉行楼。   奉行楼是京都中最大的酒楼,奉行楼三楼经常举办举子之间的辩论,题目补丁,是京都举子们最爱聚集的地方。   慕行徵此番也想去听一听读书人对他这位皇帝的意见。   毕竟这次开恩科的颁布时间着实有些紧张。   沈楠枝又再次被慕行徵带着出门,不过好在奉行楼中除了举子们的辩论让人着迷,他家的饭菜也是一绝,沈楠枝心中的不情愿减少了一些。   不过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沈楠枝特意让晓春准备一套少年人的衣服。   慕行徵上了马车,才发现沈楠枝不知何时换了一套男装,还特意向他展示了一番。   慕行徵的视线落在沈楠枝的耳洞上,看沈楠枝在马车上时不时拿出铜镜看看的模样,勾了勾唇,没再言语。 第21章   因为恩科的指令是突然颁布的,虽然有很多举子在家中更加勤奋埋头读书。   但也有举子想要出来打听一下今年的春闱,虽然还有三个多月,但今年也不是成瑞帝初登基的时候,所以开恩科这件事情在举子们看来是件不可能的事情。   读书多年,谁都想官袍加身,开恩科对于他们这些举子是件好事,意味着会减少一部分竞争之人,但消息传出来却像是做梦一般,怕自己听错了消息,想要打听到更多。   因此两人到奉行楼三楼的时候,举子们已经聚在一起开始讨论起来。   沈楠枝也随意找了张桌子让小二上了杯茶水,认真听举子们的辩论。   “这些举子好像分为了两派?”举子们争论不过片刻,沈楠枝暂且没听出什么名头,但从他们的站位和衣着能够清楚分辨他们属于不同阵营。   两派人马正在争论有关礼制的东西。   说前两个月从一个边陲小镇传来消息,小镇的镇长竟然是个女子,并且即将成为县里的主簿。   主簿这等小官并不是京都下放的,寻常来讲只要对方有举人功名便可以应征主簿,若是县里贫困,民风尚未教化,秀才在县里也有一争之力,但大宴开朝之后,从未出过女子为官的先例。   现如今举子们就这个问题正式划分为两派,一派认为女子为官破坏礼制,违背礼法,另一派则认为对方虽为女子,但既然能任职主簿,定然有过人之才,况且只因女子之身便剥夺其官职,实在不应该,且那主簿虽为女子,但县城诸百姓都对她很是佩服。   虽然大宴尚未出现女子为官的先例,但往前看各朝各代多多少少在官员之中都出现过女子的身影,如今那主簿也并不算出格。   两派的争执声音越来越大,后面竟还有人牵扯出了沈楠枝,最近新出现的火炕和水泥多多少少都同当朝贵妃有关,所以他们便用沈楠枝为例开始了另一轮的辩论。   沈楠枝听清楚他们争论的内容,忍不住侧目去看慕行徵。   却发现慕行徵好似根本没有在听举子们的争论,而是有以下没一下玩着自己手中的折扇。   注意到沈楠枝的目光,慕行徵还好心地为其倒了杯茶水,“润润嗓。”   沈楠枝才注意到,原来自己在听辩论地时候,不知不觉吃了一大堆果干。   “相公觉得他们这些人如何?”沈楠枝也为慕行徵倒了杯茶水,询问慕行徵的意见。   她最近隐约发现,有时候观察慕行徵没有走心,懒懒散散的时候,其实内里正好相反。   “是我大宴的人才,人才皆可为我大宴所用。”已经亡了两次国的慕行徵,此时此刻对人才的需求到达了顶峰。   如今他重用的几位臣子,年纪已经颇大,尤其是老丞相发须皆白,已经到了含饴弄孙的时候,如今却不得不时刻为大宴江山操劳。   六部尚书的年纪也渐长,慕行徵尚未发现能够顶替六位尚书的继承人。   所以他急需可用的年轻人才,当需要人才渴望到一定地步,他可以不计较人才的性别,资历,来历,只需要有一点——   这个人为他所用便可,忠心于他。   沈楠枝的眼光一亮,也不在意面前的举子们在争执什么了。   慕行徵才是大宴的君主,只要慕行徵同意,哪怕女子为官的道路哪怕艰难一些,也总是有条路可以走出来。   世上最不缺的便是心志坚定之人。   “那相公觉得这些人中可有可用之材?”   两派人马争执的论题又从沈楠枝身上移开,重新回到何为礼制的问题上。   “自然是有的。”慕行徵像是来了兴趣。   “穿戴昂贵那人,是吏部尚书的嫡长孙葛贤韵,在京都世家弟子中颇有材名,很受拥簇,是春闱的一大竞争者。”   “至于方才慷慨激昂为女主簿辩驳,认为女子为官并非礼制崩坏之人是文大师坐下的首席弟子秦文水,他的簇拥者同葛贤韵不相上下,不过你看穿戴也知秦文水的簇拥着多是无权无势的举子,他们大都生活普通,更能理解百姓所受的苦困。”   “至于葛贤韵若是入朝为官其实会是一个不错的政客,但对于百姓们的体会会少许多。”   沈楠枝对这些故事听得津津有味,丝毫没有注意到慕行徵又一次变得幽深的眼睛。   上辈子这两个人确实是同一年的进士,葛贤韵是他钦点的状元郎,而秦文水则成了探花郎。   两人尚未考中时便想法不同,入朝为官之后更是政见不合,已经发展到只要见面必然吵架的高度上。   葛贤韵出身世家,行事作风同祖父颇为相似,慕行徵用起来十分顺手。   而秦文水的想法比葛贤韵的想法要大胆许多,慕行徵也采用过,但当时大宴刚刚战败,想要改革却国库空虚,大旱之后颗粒无收,根本没有精力继续改革。   在改革中断后,秦文水或许从稍末中看出大宴根本支撑不了多久,特意辞官在家,像他的老师一样开始光收文人弟子,离开京都。   而后楚天行正式称王,恰逢秦文水在曲阳河一带游历隐居,楚天行效仿先人几经拜访,让秦文水正式投入其麾下,为其增了一员文官大将。   但如今他将恩科时间提前,秦文水必定再次为他所用。   沈楠枝看慕行徵不再解说之后,又将视线落在了分为两派的举子身上。   看看葛贤韵,又看看秦文水。   觉得这两棵茁壮成长的小白杨,日后定然能为大宴带来惊喜。   毕竟这两位可是尚未科举便被成瑞帝记住的人,且从争论中也能听出,两人虽然想法不同,却都有可取之处。   秦文水锐意进取,适合开先锋,而葛贤韵以稳妥为主,事情思虑更加全面,若是与秦文水相互配合,完全可以达到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   或许是沈楠枝的目光显眼,秦文水在争论休息的间隙竟然向沈楠枝的方向看了一眼,很快又移开目光。   沈楠枝的思绪却已经转移到了旁的地方。   她又一次凑近慕行徵小声嘀咕,“他们两人簇拥者如此之多,肯定不可能所有人都来奉行楼,如果将他们在奉行楼的争论整理成册,向外售卖,定然会十分赚钱吧?”   慕行徵没忍住笑意,用扇子指向与他们相对的另一个角落。   角落有两个文人,正在奋笔疾书,将毛笔都要甩出残影。   “奉行楼不收这些举子们的茶水钱,若是争论停止不了,也可以免费为这些举子提供饭食,但他们争论的问题需要记录下来交由奉行楼发行。   成册发行后产生的利润,由奉行楼和举子们四六分。   以葛贤韵为首的世家,是看不上奉行楼送上来的利润的,所以大部分时候都是秦文水一派的人马将这些利润收入囊中。   这也算是奉行楼中举子们约定俗成的规矩。   沈楠枝啧啧称奇,商人追求利益的本质永远不会变。   两人在奉行楼中消磨了大半天的时间,出来后才发现原来京都又一次下起了雪。   小摊小贩忙着收摊,街道上的商铺也比平时少了许多生意。   沈楠枝如今兴趣正是高昂的时候,是以虽然冷,但却不想乘坐马车。   不过想起上次慕行徵生病的模样,最终还是决定乘马车回家。   但两人尚未上车的时候,却发现距离奉行楼不远处,原本急忙收摊的小贩和行色匆匆的百姓竟然不知何时聚集在了一起。   两人对视一眼,放弃了马车转而向聚集地走去。   走近了才听清百姓们在议论什么。   庆云寺的寒山大师进城了,并且准备暂且落住奉行楼,还准备择有缘人解惑。   传闻寒山大师已年过百岁,法力深不可测,踪影平日不可寻,一直在游历,从大宴到西域,从西域到胡地,每隔一段时间总会有寒山大师的传闻。   如今寒山大师距离三十年再一次归京,在百姓中引起了极大的轰动,尤其是上了年岁的老人,在听到寒山大师的消息后,竟然都落下泪来。   人群看起来闹哄哄的,听起来说什么的都有,在最紧密的中心圈有个光头老人,手持禅杖,双目紧闭,无人搀扶却仍然稳稳当当。   “诸位别急,别挤,此番我主持丈人回来准备常驻京都,现如今在奉行楼中暂住两日,寻找有缘人解名,从明日开始,诸位若是有兴趣可前去瞧瞧。”   一个小沙弥从人群中挤了出来,放声高呼。   “若是奉行楼中没有等到,等过了腊八节后,也可前去庆云寺一见。”   慕行徵和沈楠枝站在人群最外围,不知不觉中又一次回到了奉行楼。   奉行楼提前得到了消息,一楼大堂里已经没有客人,三楼举子们的争论声也小了一些,甚至还有举子从三楼下来特意看一看这位寒山大师。   寒山大师坐在最中央的桌椅上,轻咳一声,整个大堂陡然安静下来。   寒山大师的名声在京都流传多年,虽稍微年轻一些的百姓都从未见过真人,但如今随意选择有缘人,不要银钱,自然各个都想得到这样的机会。   “那老衲便开始了。”寒山大师话音落下,手中禅杖也开始无风自动。   作者有话要说:   三更!! 第22章   这场景在沈楠枝看来玄之又玄,那禅杖看起来是木头制成的,只有顶端显现出一点金属的光泽。   沈楠枝和慕行徵依旧站在最外侧,只能隐隐看到里面的动静。   沈楠枝虽然想要凑热闹,但也没有向里面张望,只是一心好奇这位寒山大师手中的禅杖。   “你说这禅杖上面是不是有什么机关?但丝毫看不出开关在哪里呀?”沈楠枝微微踮脚,凑近慕行徵耳边嘀嘀咕咕。   慕行徵也顺势弯腰,将沈楠枝禁锢在自己的范围内,不让旁人冲撞到她,而晓春和方脸侍卫也早已一左一右站好。   “这禅杖看起来像是个整体,没有丝毫缝隙,机关能藏在哪里?难不成在底端?”沈楠枝嘀嘀咕咕,视线落在寒山大师的禅杖上。   “这位大师竟然已经一百多岁了,看起来还挺健康,长寿老人。”沈楠枝没看出寒山大师禅杖的名头,又转移了注意力,同慕行徵说起旁的。   慕行徵微微点头,“百岁老人确实不常见,怪不得庆云寺这么多年长盛不衰。”   上辈子他根本没有听过这位寒山大师的名号,他恍惚记得上辈子楚天行距离京都越来越近,他明明有以前楚天行行军打仗的记忆,也是根据以前的记忆同兵部提前制定了策略,但最后还是没能抵挡住楚天行。   楚天行打到怀安镇的时候,朝中大臣已经人心惶惶,只要楚天行加快行军,不出两日必定兵临皇城。   因此朝中有不少文官提议去往庆云寺求一卦。   庆云寺的立寺年头比大宴还要长,一直在城外受人香火,不管是达官贵人还是平民百姓全都一致对待,因此在百姓心中很有威望。   慕行徵不信这些事情,但当时颇有些病急乱投医,依照大臣的想法,亲自去往庆云寺。   到了之后却发现庆云寺众人早在不知道什么离开了京都。   寺中的大部分成员都已离开,只剩下年纪不大的小沙弥在寺中收尾,还有听到庆云寺搬迁的消息后主动来维护寺庙旧址的百姓。   慕行徵白跑一趟。   沈楠枝的好奇心依旧在寒山大师身上,她第一次见这么长寿之人。   至于寒山大师口中的有缘人,沈楠枝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她以前是那种抽奖都中不了的人,穿越后也没有觉得自己运气有多少好转,否则自己一直寻找的棉花怎么还不出现。   现在这个有缘人寻找活动就跟抽奖差不多,沈楠枝自觉和自己无关。   至于自己旁边这位,虽然是天子,但日常比她还倒霉,更不用考虑了。   “相公要不等有时间了同这位大师讨论一下养生知识?”   慕行徵比别人更容易生病,更容易受伤,若是能够从这位大师身上或许一些经验,定然是好的。   沈楠枝说着,慕行徵默默听着,时不时点头迎头,给出回应。   两人像是单独成了一个世界,旁人都插不进去。   等到沈楠枝觉得说累了,准备看寒山大师选出来的有缘之人时,不知何时大家的视线都落在了自己身上。   “我是那个有缘人?”沈楠枝指向自己,语气中全然是不敢相信。   “施主不必惊讶,老衲的禅杖已开了灵性,施主是禅杖自行选择的有缘之人。”   沈楠枝在众人的注视一下,向前迈了一步。   “大师可是要算算我的命数?”沈楠枝以前没有接触过这些,闻起来时很好奇。   她以前觉得能用生辰八字给人算命的玄学之人听起来就和别人不一样。   方才听百姓们的议论,这位寒山大师比平常的人厉害许多。   沈楠枝正想着自己是不是应该交代一下生辰八字,便听到正襟危坐的寒山大师开口了。   寒山虽然眼瞎,但沈楠枝却觉得对方好似一眼就看到了自己。   “施主虽不信命,但命中却自有定数,否则施主又怎会来此。”寒山大师的语气不急不缓,还带着安抚人心之意。   沈楠枝心中一跳,又觉得是因为寒山说得不清不楚,自己恰好对号入座的原因。   “施主与你身旁的这位相公命格交融,两人是相辅相成之相。”   沈楠枝向后退了一步,寒山的语调仍旧没有变化,但显然视线已经从沈楠枝转移到了慕行徵。   “施主相公命格不可算,但显然与天下人都息息相关。”寒山大师说完这句话垂下头,转动手腕上的佛珠,嘴角紧绷。   突然站起身正对慕行徵行礼道歉,“方才是老衲唐突,望施主不要介意。”   寒山说完并没有等慕行徵回答,又一次老神在在坐了下来。   片刻后便有小沙弥再次扬起声音说此番已经结束,若是诸位有所求之事,可前去庆云寺。   沈楠枝听到小沙弥的话,觉得这位其实是个营销高手,无时无刻都记着给自家寺庙提高人流量。   奉行楼中的百姓们逐渐退了出去,不过身为寒山大师选中的有缘人,慕行徵和沈楠枝显然收到了百姓们的特殊对待。   离开奉行楼之前,总要挤过重重人群来围观一下二人。   两人身旁虽然有晓春和方脸护卫护着,但到底比不过那么多百姓。   尤其是慕行徵,百姓们明明只是过来看看他们二人长什么模样,但离开时,总有人群会撞在他身上。   沈楠枝又一次想起慕行徵的倒霉体制,距离慕行徵更近了一些,借着宽大的衣袖抓住慕行徵的手,两人贴的更近。   虽然沈楠枝知道自己距离慕行徵更近,代表着自己也即将受到人群攻击,但她总不能让慕行徵受罪,自己看戏。   慕行徵正在怔愣,却突然感受到手中的热源,耳边似乎又有了一声嘀咕。   “怎么手这么凉?不会是又病了吧?”   慕行徵下意识紧握手上的热源,没有言语。   而沈楠枝则在慕行徵身旁立定,他们二人不准备离开,是想等百姓们都散了之后,同这位寒山大师再交流一番。   “诸位请早早离去。”奉行楼门口传来声音,百姓们不知何时被排成了几队,鱼贯而出。   虽然视线还在寻找慕行徵和沈楠枝,却没了方才的混乱。   不过片刻,奉行楼中的百姓便已经全都离开,三楼举子讨论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大师,后院的客房已为您准备好了。”奉行楼的掌柜走了出来,跟在寒山大师身旁鞍前马后。   慕行徵和沈楠枝也趁机走近寒山大师附近,坐了下来。   “两位施主无不解之事,都有自己的打算,又何必在老衲身上浪费时间。”   沈楠枝刚刚坐下,想要近距离研究寒山大师手中的禅杖,便听到对方类似赶人的话。   “还请两位施主暂且离开,主持大人不愿被打扰。”小沙弥不再为自家的寺庙打广告,而是做出了送客的姿态。   慕行徵没有言语,看了一眼双眼已瞎的寒山大师,敛了眉目,神色中带了些肃杀,起身便走。   寒山大师也在掌柜的搀扶下站起身去向客房。   随后沈楠枝耳旁便传来一声劝告。   “过去已然是过去,记忆再有用也是无用,望两位施主走好如今脚下的路。”   “尽信书不如无书,于两位施主而言也是一样。”   慕行徵和沈楠枝同时止住脚步,看向寒山大师。   寒山大师背对他们,却也像感知到两人的动作,反而转身向慕行徵走了几步。   稳稳当当停在了慕行徵身前。   “陛下,这大宴是您的,这天下百姓也是您的,得民心者才是赢家。”   寒山大师虽然故意靠近了慕行徵,但跟在一旁伺候的掌柜,仍旧听得一清二楚。   睁大眼睛,像是不会动一般。   “大师告辞。”沈楠枝想了想拉住慕行徵,让侍卫将马车赶到奉行楼门口。   不管如何,先行离开奉行楼再做打算。   “陛下?”一直到上了马车,沈楠枝才缓过气,“喝杯热茶吧。”   慕行徵看起来还没有从震惊中回忆过来。   毕竟第一次见面,就被拆穿身份,虽然在场的人数不多,但确实很让人震惊。   沈楠枝也不由正视起来。   假如这位大师真的能掐会算,说得那些难不成是让她不要相信自己以前看过的书的内容?   这么想着沈楠枝又去打量慕行徵,他看起来像是已经从震惊中回过神。   “陛下可要派人再去奉行楼?”   “不用。”慕行徵摇头,上辈子去庆云寺求助的画面和方才寒山的话在自己脑子里轮番显现。   “明日,我们再去一次奉行楼。”慕行徵一锤定音,但心情看起来并未有好转。   “陛下。”沈楠枝靠近慕行徵又一次小声嘀咕,“你说若是那寒山大师真的有如此本事,遇到一个人便能看出对方的平生经历,未来走向,那这位大师肯定是位破案高手。”   “所有的罪犯都在寒山面前显露原型,再无辩驳,查清案理,捉拿凶手,保百姓平安。”   “这位寒山大师若是能够入大理寺任职,那定然是朝中栋梁,陛下明日不如试试?”   慕行徵笑了出来,“贵妃好计策。” 第23章   沈楠枝觉得自己这个想法还是不错的,降低罪犯存在率,破解多年悬而未决的疑案,寒山大师显得如此重要。   不管慕行徵是不是真的听进去了,但身上的情绪总算恢复过来了。   折腾了这么一趟,外面的雪早已经停下,热闹的街道上已经有人在清扫路面,走进城南的住宅区,那些较为勤快的人家,门前一点雪都已经看不到了。   沈楠枝下了马车,想着自家门前的尚未清理,也不知这马车好不好过。   但到了之后才发现,自家的雪早已经清理干净,倒是隔壁的刘家,刘夫人一家带着小厮正在清扫。   沈楠枝都不用问,这么热心的事情一定是刘家做的。   “麻烦刘夫人了,等寒舍收拾好了,请夫人进来喝茶。”沈楠枝有些无奈。   最初刘夫人一家只是态度热切一些,昨天慕行徵透露出确切消息后,今天刘夫人对着她简直要笑出一朵花来。   “不麻烦,不麻烦,都是邻居不过随手帮一把。”   沈楠枝觉得刘夫人热切到让她接受不了,慕行徵倒是接受良好,甚至还冲着刘老爷点点头,算是打了声招呼。   沈楠枝看了眼天色,径直走向自己的院子,没有打扰慕行徵,不过心中却开始琢磨明日如果自己能再次见到寒山大师,一次要好好研究那根禅杖。   到底机关在哪里,完全让人看不出。   到晚膳前深南年至已经彻底将今日遇到寒山一事彻底放下了而是想着回宫。   宫外虽然自在,但这么冷的天,她更想躺着休息。   但慕行徵显然感应不到沈楠枝的想法,他将寒山大师此人来来回回思考,发现这个人前两辈子从来在自己面前出现过。   他对于庆云寺一直是有意淡忘,毕竟只去过一次就吃闭门羹这种事情,哪怕慕行徵不是皇帝,也不会愿意回想。   但今天他仔仔细细回忆了一番,这个寒山大师就同沈楠枝一样,是这辈子才出现的人物。   或许对方说得是对的,他不能只依靠以前的记忆,但这话他当时听着却又像是对沈楠枝说的。   慕行徵去寻沈楠枝,却发现对方正半躺在暖烘烘的火炕上,手中还拿着晓春前些日子搜集过来的话本,看起来丝毫没有将寒山大师今日之言放在心上。   慕行徵原本忧虑而皱起的眉头,放松下来,倒是他庸人自扰了。   自己这位贵妃要比自己豁达许多,不过若寒山大师真的能够为朝廷所用,确实是一大助力。   想到此慕行徵觉得自己有必要派人去奉行楼安排一下。   “陛下?”沈楠枝感受到眼前的阴影,从话本中抬起头,发现慕行徵站在自己面前。   脸上的笑容看起来甚至有些荡漾。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后,沈楠枝顿时清醒了,脸上又挂起自认为无懈可击的笑容。   “无事,不过看娘子你之前食欲不佳,所以过来看看。”慕行徵没有在沈楠枝的院子里久留,很快便离开了。   倒是沈楠枝显得有些摸不着头脑,她今晚吃的明明一点都不少,吃完还悄悄许愿自己这个冬天不要长胖。   不过慕行徵已经走了,沈楠枝有再多想法也只能说给自己听。   第二日一早沈楠枝起来正在醒神,刘夫人又一次拜访。   说是自己老家的亲戚送来的小吃,算是他们当地的特色,吃个新鲜。   沈楠枝不得不佩服慕行徵的手段,不过是透出一个消息,如今刘家两位看他们的时候,总觉得像是在看大仙人。   不过有个人说话解闷,沈楠枝还是乐意的,同刘夫人提起了昨日奉行楼之事,不过并未说自己便是被寒山大师选中之人。   刘夫人虽不是京都人士,但也是听说过寒山大师此人,据说她出生那年,寒山大师曾游历到她的家乡,虽然刘夫人没有碰到,但她族中却有个堂姐碰到了,还给了堂姐两句批语。   如今堂姐嫁到了南方,听说日子过得很不错。   是以再次听到寒山大师的消息后,刘夫人显得很激动,听闻寒山大师的消息后,跃跃欲试,想要前往奉行楼。   沈楠枝暂且不知慕行徵是否在奉行楼中做了安排,便顺势同刘夫人道别,自己则准备去寻慕行徵。   刚跨过院门发现慕行徵已经收拾齐整过来了,显然是要再次去奉行楼。   奉行楼附近有不少百姓,鉴于两人昨日在奉行楼大出风头,所以并未露面,只是让附近的孩童前去打听。   才发现原来寒山大师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奉行楼,明明开城门没有多久,百姓们并未见到大师出城,但奉行楼中确实已经找不到了。   “果然和尚这东西跑得就是最快的。”想起上辈子不算愉快的记忆,慕行徵很快下了定论。   “那我们回去?”这次出宫的时间已经是最长的一次了,但慕行徵依然没有回宫的打算。   “去集市上看看。”   马车调转方向很快到了集市。   这集市严格说起来也是分为两部分的,一部分是普通百姓的买卖,东西不贵,数量也不多。   另一部分则稍微精细一点,提供给有家底的百姓,或者富户家中出来采买的小厮。   慕行徵想着第一次从集市百姓口中听起对自己的言论,想知道一个月过去自己的评价有没有变,亦或者自己又能从百姓口中得到什么启发,真正为百姓解决问题。   慕行徵觉得自己是带着任务来的,自然处处留心,很快就听到百姓们谈论的问题说是最近集市上出现了新鲜的蔬菜,只可惜数量不多,还价格昂贵,每日都被高门大户抢破头。   “也不知那摊子背后的东家是谁,不管谁家过去买菜,统一都是价高者得。”   慕行徵听到言论便去看沈楠枝,发现对方依旧是乐呵呵的模样,在向小贩询问雕簪子的细节。   两人在集市上虽然各不相同,但也算都有收获,看了眼天色准备离开。   但慕行徵却突然觉得有股视线好似一直在注视自己。   他拉住沈楠枝准备离开的背影,顺着直觉一点点靠近那股视线的方向。   天色逐渐变晚,已经有卖完东西的小摊贩开始提前收摊,口中讨论着最近京都的新鲜事,三三两两地离开。   沈楠枝被慕行徵突然抓住手臂,随后又变成十指相握,但一直没能反应过来。   不过在看到慕行徵的动作后,自己也放轻脚步。   慕行徵确定方向片刻便走到了附近。   随后脸色一变,颇有些咬牙切齿。   不远处那个男人他就算死也会记得。   这人是他两辈子的死对头楚天行。   虽然同上辈子相见时同如今的模样不大一样。   但似乎是老天认定的仇人,隔着老远,慕行徵都觉得楚天行身上散发着令人厌恶的气味。   这人如何能为他所用?两人尚未正式见面,便已经让他如此厌恶,慕行徵便开始怀疑起来。   沈楠枝只觉得慕行徵身上的情绪变来变去。   “陛下?”沈楠枝顺着楚天行原本的视线看去,只看到一个病歪歪的男子,身上穿着浅蓝色大麾,但脸色却有些青白。   似乎是走不动正半靠在小厮身上休息。   这种场面也值得生气?沈楠枝没认出来不远处的人是楚天行。   毕竟在原书的描写中男主楚天行高大俊美,身强体健,力能顶缸,根本不是什么病弱美人。   楚天行本来正半闭着眼睛休息,感受到有人在观察自己,陡然睁开眼睛,在看清慕行徵的面容之后显现出愤恨的目光,嘴唇动了动不知说了句什么。   而此时的慕行徵已经被沈楠枝唤回了思绪,心情平静下来。   他拍了拍沈楠枝的手,“我们过去看看。”   楚天行同他的小厮在集市上颇为显眼,穿戴精良,一看就是个不可多得的大客户,但偏偏两人不允许人近身,也不许人吵闹,只能睁着眼看。   看到慕行徵走近,楚天行小厮的呵斥之语已经到了唇边,却被楚天行打断。   楚天行睁眼,似乎是完全不明白自己为何在此地,但也看清楚自家的小厮好似要同对面的男人起冲突。   男人的身份虽然不明,看起来普普通通,但他身旁那个当作小厮的人一看就不普通。   他们本身就是刚来京都,父亲每日因为公事忙的不可开交,他如今这些日子昏昏沉沉少有清醒的时刻。   “我们怎么会在集市?”   小厮显然没想到楚天行竟然什么都不记得了,明明是楚天行亲自要求过来的,说是在府中沉闷,想要出来吹吹风。   听了小厮的解释,楚天行沉默片刻,稍稍勾起个微笑,“是我这些日子昏沉的时候太多,竟然有些迷糊了。”   楚天行的视线转向慕行徵,“打扰到这位公子的雅兴,是在下的不对。”   此时的慕行徵已经停住了脚步,站在楚天行身旁,将楚天行上上下下打量仔细。   他发现原本从楚天行身上感知到的那股令人厌恶的气息消失了。   “听公子口音不像是京都本地人,初来京都难免有些不适,可否需要为公子推荐几个医馆?京都的大夫还是值得相信的。”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入V,会在凌晨十二点更新,大概有一万多字。   大家有兴趣的话可以去看看专栏里的预收《我只能活三天了》《我的金手指失灵了》 第24章 ·   楚天行愣了愣, 似乎没想到对面这位年轻公子,第一次见面便如此直白。   “多谢公子好意,不过家中已为在下寻了大夫, 想必不日就好了。”楚天行笑着谢过对方的好意,而后带着身旁的小厮快速离开。   “相公, 我们也回吧?”沈楠枝直到现在还未将书中男主同方才那位病弱公子对上号, 但看看慕行徵还是不准备询问。   今日慕行徵的情绪一变再变,虽然现在天色已经不算早了,但还是回宫比较妥当。   两人没再宫外耽搁, 上了马车后直奔宫中。   等到沈楠枝正式安歇下来,已经是月上中天。   白日奔波了许多地方,沈楠枝很快陷入沉睡,但在呈祥殿闭上眼睛睡觉的慕行徵, 却陷入一个稍显怪异的梦境之中。   慕行徵清楚知道自己在做梦, 但却怎么也醒不过来,身体已经不受自己的控制, 他索性放开开始观察如今所看到的环境。   映入自己眼帘地是一个方方正正的东西,不知道是什么做的,竟然还会发光。   顺着光源慕行徵看清了这机器上竟然有字,吸引着慕行徵不停地看下去。   “打天下已经很难了,为什么还要给男主设定这么一个顽强生命的炮灰,这不合理,应该让京都皇城提早乱起来才好。”   “争霸文男主这么写有趣,就是要看男主的爽文程度,要是原本的皇帝早早下台, 就没有爽度了,作者加油!”   “把这个成瑞帝写的这么倒霉, 怎么还能这么顺利登上皇位?”   “不过男主金手指真的好粗大,但凡路上随手捡一个人都是能人义士,无cp看着真的很爽。”   类似这样地话有很多,慕行徵不是全都能看懂,但他丝毫不急,让自己冷静下来,一点点去看,他直觉自己看到的东西对于自己而言是有用的。   一整晚慕行徵都困在梦境中没能醒来。   一直到早朝的时间,小太监依照往常的惯例,去叫成瑞帝起床。   他稍稍亮起烛火,照亮脚下的路,一点点靠近慕行徵的床榻。   平日里的慕行徵即便在睡眠中也是警惕心的,在小太监距离自己床榻还有几步的时候便会醒来,但这一次,小太监已经靠近床榻,轻唤了几声,床榻上的慕行徵毫无清醒之意。   眼看上朝的时辰已经要误了,小太监一咬牙,索性直接掀开床帏,试图唤醒慕行徵。   但发现慕行徵脸上呈现出气愤的表情,却怎么也唤不醒。   “扑通”一声,小太监手中的烛火从手中滑落,自己连忙跪下请罪,却没想到床榻上依旧静默,成瑞帝依然在沉睡之中。   小太监彻底慌了神,连忙让周围的宫人前去太医院请刘太医。   因为慕行徵的体制问题,刘太医都是留宿在宫中,方便传唤。   但这一个多月以来,慕行徵传唤太医的次数少了许多,刘太医也有时间研究更多的疑难杂症,是以小太监来唤刘太医的时候,他才刚睡下不久,因此很快被身旁伺候的太监唤醒。   成瑞帝无端陷入沉睡,刘太医听到禀告,连忙拿上自己的药箱去往呈祥殿。   宫中许多地方已经亮起了烛火,祥和宫中也不例外。   虽然这个时辰沈楠枝身为主子尚未到起床的时间,但下面的宫人已经准备起来。   刘太医对小太监耳语一番,让他另外带着人去祥和宫请淑贵妃。   小太监虽然不明白刘太医为何这般吩咐,但看刘太医面色正式,声音严肃,便知道去祥和宫请贵妃娘娘一事,不容耽搁,当下脚步飞快不敢有丝毫停留。   祥和宫中的沈楠枝已经醒了,但冬日早晨寒冷,沈楠枝并未惊动宫人,准备再睡个回笼觉。   但下一刻门外小荷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说是呈祥殿的太监过来,想要她起身去往呈祥殿。   平日里这个时辰,慕行徵即便不用早朝,也根本不会让人来祥和宫通传。   沈楠枝怕慕行徵遇到什么困难,自己也没了再睡的心思,让人进来洗漱,冒着寒风去往呈祥殿。   呈祥殿中刘太医已经开始为慕行徵施针,殿中也点上了安神的熏香,但慕行徵的情况并没有好转,反而还是沉浸在自己的梦境中。   不过显然梦境已经有了变化,此时的慕行徵开始额头冒汗,情绪也是一变再变,丝毫不稳定。   刘太医施阵到最关键的时候,不敢有半点分神,根本没有注意到沈楠枝已经站在了自己身旁。   沈楠枝也没想到慕行徵竟然会是这副模样,但看刘太医的神情,她也不敢出声打扰,放轻脚步,借着光亮仔细观察现在慕行徵的状态。   也不知道慕行徵到底做了个怎样的梦境,沈楠枝只能看到慕行徵的表情越来越生气,看起来马上就要杀人了。   若不是手脚被刘太医的银针定住,想必此时已经开始伴随着肢体动作了。   沈楠枝让身后的宫人递来布帛,在不影响刘太医的情况下,一点点为慕行徵擦拭额头上的汗珠。   一炷香后,刘太医终于停下了自己的手,微不可见地长出一口气,身旁伺候的小太监机灵地端来一杯热茶,让刘太医润喉。   “想要陛下醒来还需半个时辰。”刘太医刚刚精神高度集中,现如今已经累得连话都不想说。   沈楠枝也没有什么寒暄的心思,在得知慕行徵现如今的情况后,便让刘太医暂且去一旁休息。   慕行徵陷入梦魇之中,刘太医虽然借助银针疏通慕行徵的经脉,让慕行徵能够更好地将体内聚集的怒气更好疏散,从体内排出。   但想要慕行徵立刻从梦境中清醒,刘太医做不到。   此时的天光已经大亮,来上朝的大臣都已经收到消息,说今日慕行徵身体不适,便不上朝了。   这样的事情,在过去三年中多多少少都发生过,大臣们没有惊慌,老丞相也有条不紊地同各位大臣开了一个简短地朝会,而后自己急匆匆向呈祥殿中走去。   沈楠枝一直守在慕行徵身边,看着慕行徵的情绪逐渐变得平稳,刘太医也已经让人熬了汤药,只等着拔了银针便将汤药喂给慕行徵。   殿中的安神香已经换过了,此番气味更加悠长,让坐在殿中的沈楠枝也有些昏昏欲睡,但她还记得自己身处何地。   端过刘太医手中的汤药,沈楠枝一点点给慕行徵喂药。   不过慕行徵还在昏迷之中,浪费了一大半的药性,刘太医又匆忙端来第二碗。   好在此时的慕行徵已经有了自己吞咽的意识,没再发生意外。   沈楠枝让宫人将内殿的狼藉收拾干净,自己则守在慕行徵身边,脑中空荡荡的,却又忽然想起昨天在宫外,慕行徵的怪异行为。   慕行徵虽然算是个和善的帝王,但绝对不是什么好心人。   至少在路上偶然遇到素不相识之人,他不会平白无故要为人介绍大夫。   但若是说慕行徵认识那人,珍惜那人的才华,想要为自己所用,沈楠枝却又觉得不像。   明明有一瞬间她从慕行徵身上感知到了厌恶的气息,虽然很快消失,但到底给沈楠枝留下了印象。   沈楠枝一点点回忆起在宫外的经历,一低头却发现慕行徵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   “陛下?”沈楠枝觉得慕行徵此时的情绪有些古怪,说话的声音都忍不住低了一个度。   慕行徵没有应答,像是在对着床帏发呆。   这位皇帝不会是做梦下出个好歹来了吧?沈楠枝急忙让刘太医进来诊脉。   慕行徵这个状态实在是让人不得不多想。   刘太医诊断结束,尚未张口,慕行徵像是终于反应过来。   “都下去,朕无事。”   沈楠枝下意识看向刘太医,毕竟这种时候病人的话总是不可信,听医生的叮嘱才是首选。   刘太医微微摇头,沈楠枝又看了一眼床上的慕行徵,最终还是退了出去,只让宫人在外面注意着内殿的动静。   丞相也守在外殿,心急如焚。   沈楠枝不得不让人换上清凉降火的茶水,对着老丞相一阵宽慰。   慕行徵将自己在内殿中关了整整一个上午,一直到午膳时分,内殿也一直没有动静。   老丞相终于忍不住了,进不去内殿,他便开始在外殿中扬声对着慕行徵哭诉。   慕行徵是老丞相一手看着成长起来的,内殿中的慕行徵听到老丞相哭诉的声音,脸上闪过一丝痛心和不忍。   片刻后,殿内终于传来了动静。   慕行徵没有让人传膳,也没有人让人进去伺候,自己穿戴整齐走了出来。   “丞相这些年辛苦了,是我对不住您这么多年的教导。”慕行徵听到老丞相的哭诉,显然也十分激动,眼底隐隐有些发红,不过却又被很好隐藏。   他双手搀扶着老丞相在椅子上坐稳,自己又亲自斟茶。   老丞相刚刚被安抚下来的情绪,被慕行徵这么一顿操作,当下又激动下来。   慕行徵三岁开蒙,如今二十岁,整整十七年,都是老丞相在教导。   开蒙老师便是他,而后慕行徵被封为太子,他也顺势成为太子太傅。   之后先皇自觉时日无多时,提拔他为丞相,将监国的重任托付给他,望他能够好好辅佐年少的太子,传承大宴的百年基业。   老丞相也着实将先皇的嘱托融入骨血,一直以来都是这么做的,但是这两个月以来,两人却因为前朝之事有过诸多争吵,慕行徵亲自斟茶这种行为,更是从未有过。   慕行徵三言两语将激动不已的老丞相安抚好,而后又赏赐了一堆珍贵的药材,伴随着一位宫中御医,一同送往老丞相家中。   殿中的无关人员已经全都退了出去,就连原本一直忧心的刘太医,再一次诊脉过后,也同老丞相一起离开。   殿中只剩下沈楠枝和慕行徵。   气氛太过安静,慕行徵一直看着自己,让沈楠枝忍不住有些紧张。   她露出一个干巴巴的笑容,“陛下无事真是太好了!”   慕行徵仍旧没有动作,视线也未曾从她的身上移开,像是要将她的每根头发丝都观察清楚。   就在沈楠枝觉得自己要支撑不住这样目光的时候,慕行徵终于动了。   他向前迈进两步,将沈楠枝整个人都拥进自己怀中。   殿中更显静谧,沈楠枝能清晰听到慕行徵的心跳声。   “陛下?”沈楠枝没有挣扎,不过仍旧出声提醒了一下。   却不想慕行徵拥着她的力道反而大了一些。   “能遇到你是朕之幸,是我大宴之幸。” 第25章 ·   这语气像是心痛但又包含着庆幸。   沈楠枝索性不再言语, 只安安静静被慕行徵抱着。   慕行徵身上的安神汤药和安神香的气味还未彻底散去,不知不觉中困意又一次来袭,慕行徵抱着她, 无需她费力,沈楠枝也不由自主放松下来。   虽然她这几日慕行徵的心情经常变了又变 , 看起来颇为古怪, 但沈楠枝却有种莫名直觉,慕行徵不会害自己。   就像最初入宫时,自己很快想起自己在一本小说中, 但并未想着逃跑,反而很快同慕行徵站到了一条线上。   “辛苦你了。”慕行徵放松了原本的力道,在耳边轻诉,随后又将沈楠枝抱起放在了床榻上, 借着尚未熄灭的安魂香, 让沈楠枝安安稳稳睡了一觉。   慕行徵在身旁端坐片刻,随后便起身去了御书房。   如今他已经搞清楚了事情的始末, 他需要更多的资本才能够同原有的故事轨迹抗争,而不是沉浸在无用的怒气之中。   老天终归还是向着他的,将沈楠枝送来他的身边,这一次他定然不会再失败。   回到御书房的慕行徵却没有着急处理公务,他压下自己的怒气,将昨夜的梦境重新回忆了一遍。   梦境中他虽然是一代天子,但却并不是最受命运眷顾之人,因为他只是话本中一个无关紧要的配角,他这位皇帝存在的原因, 便是让男主不断成长,最后被男主一箭穿心, 帮助男主达到顶峰。   而这位男主正是自己两辈子的死敌楚天行。   至于自己这两辈子所经历的各种灾难,不过是话本的作者为了凸显男主楚天行的英勇,人为制造出来的。   慕行徵在睡梦中初次得知这件事情的时候,他恨不得将话本的作者一道杀了。   他身为大宴的皇帝,竟然被人玩弄于股掌,他大宴数万万百姓竟然不过是作者手中的棋子,所经历的一切不过是为了给楚天行铺路。   为了给楚天行铺路,他根基稳固的大宴,先是战败,而后旱灾颗粒无收,随后冬天的雪灾大面积覆盖了不少地方,将许多百姓都埋进了雪地里再无踪迹。   这话本的作者为了追求所谓的爽度,给楚天行安排了许多不合常理的地方,只要是楚天行攻打下来的地方,便能安安稳稳,不会再生变故,因此那些百姓都成为了楚天行的子民,将楚天行奉若神明。   大宴民心背离,灭亡似乎是顺其自然的。   尤其是在接连不断的灾害冲击下,读书人对他这个皇帝多有批判,认为他慕行徵并非是上天属意的天子,而是上天的罪人。   所以老天用对百姓的惩罚来警醒慕行徵,这样的谣言越来越多,因此到后期越来越的多城池不战而降,他们早早将城门打开,用当地最高的欢迎礼节,接应楚天行的军队进入,平稳进入政权的更迭。   最初慕行徵在梦境中看到真相的时候,只觉得心神俱裂,恨不得将所有人杀个干净,将那话本的作者五马分尸,但如今一夜过去,慕行徵早已比之前冷静许多。   他的第一世是完完全全按照话本中的情节来走的,而后有了第二世,慕行徵虽然也提前布局,但他除了最开始派人刺杀楚天行外,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如何低于边境的战事上。   当初的慕行徵还认为只要边境的战事能够被提前阻止,之后的事情一定不会发生。   但是到最后,慕行徵单独一人,最终也没有改变书中的走势。   他所有的努力不过是在边境战争中让大宴的军队多抵挡了一段时日,少失了一座城池,而后那些事情便像自己记忆中的上辈子一样,如约展开,丝毫不给他喘息的空间。   但如今慕行徵却不觉得自己会输,他这一次不仅关注边关的战事,他也看到了自己治下的百姓们,身旁还有沈楠枝作陪。   沈楠枝不是原话本中的人物,本不应该同他产生交集,但如今沈楠枝却常伴他左右。   他身为书中的人物,有些时候还是会被话本的情节左右,顺应话本的内容走下去,俗称走剧情。   但沈楠枝不是书中之人,她完全没有这样的顾虑,能够最大程度上破坏原有的剧情。   这一次他同沈楠枝相携而行,一定可以让大宴摆脱桎梏,成为他想成为的桃花源。   至于伴随自己这么多年的倒霉毛病则是这个作者“赠送”给自己的。   身为一个大男主爽文,楚天行在话本中是最耀眼的存在,而作为对照组的“昏庸”皇帝则是书中小丑,是最无能的存在。   作者曾经一度想过让成瑞帝这个皇帝提早下线,这样能够加快男主行军打仗的事业线,提高爽感,但不知为何每次下笔写这种情节的时候,书本便会产生一种不受自己控制的恐慌感。   作者试了好几次,最终只能无奈放弃,但仍然不肯死心。   虽然不能直接将慕行徵写死,但转而给慕行徵加了另一个设定——   随时随地都在倒霉,霉运不散,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突然暴毙。   有了这个设定条件之后,作者还试图写过慕行徵的突然死亡,但仍然像之前一样根本写不下去。   作者惊恐地认知到一个事实,即便是自己的书,书中慕行徵也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炮灰,但是剧情过半,作者竟然掌控不了一个炮灰的命运。   好在周围有人在劝解,到最后作者索性放弃了让慕行徵提前死亡的就机会,而是让楚天行一箭穿心,再次突出楚天行的英勇气质。   这些内容作者自然不可能写在话本中,慕行徵是在作者的日记中看到的。   那日记和作者的话本都存在一个叫做电脑的东西中,慕行徵自从进入到梦境之中后,便没有多做挣扎,而是一直顺应着牵引,将所有的事情都知道得仔仔细细。   所以在梦里自己得情绪一直都很不稳定,时哭时笑,疯疯癫癫。   刘太医为他针灸时他已经能感知到外界的事情了,但仍旧醒不过来。   沈楠枝坐在自己身旁为自己擦拭额头上的汗珠,他也一清二楚。   但当时他在梦境中仿佛被什么绊住了手脚,他极力想要从自己的身体中醒来,回到自己原本的世界中,但却怎么挣扎也是徒劳。   挣扎到最后,慕行徵一度以为自己要被困在梦境中的时候,自己竟然重新看到了沈楠枝。   不是如今宫中淑贵妃的模样,也不是宫外黄夫人的模样,而是沈楠枝。   沈楠枝身上的妆容打扮同他最初看到的话本作者类似。   披肩的长发,发梢有些卷曲,在阳光下头发会呈现出红色。   他虽然离开了那个话本,但不知不觉中飘到了沈楠枝身旁。   看着她每日去上学,学校中有男有女,沈楠枝和周围的人一起说说笑笑,口中讨论着慕行徵听不懂的问题。   沈楠枝也会经常一个人,在听完老师的教导之后,会留在一个名叫实验室的屋子里,埋头研究自己看不懂的瓶瓶罐罐,时而在纸上写写画画。   慕行徵有些多东西都看不懂,但他能够看懂自己梦中的这个世界很便利,周围的人全都识字,只要劳动付出就会有收获。   没有严苛的等级制度,每个人活得惬意,不想出门讨生活也可以像话本作者那样对着一个名为电脑的东西敲敲打打,从而不愁吃喝。   在梦境中沈楠枝总是高兴的,虽然有时候会和朋友抱怨说自己的课业太多,但更多时候是高兴的,从内而外拥有活力。   而大宴皇宫之中的沈楠枝虽然每天也乐呵呵的,但能够明显让人感受到身上的懒散气息,仿佛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唯有提出火炕水泥和大棚蔬菜时候,身上才有这样的热情和劲头。   慕行徵觉得自己隐隐明白了,沈楠枝出生成长在这样的地方,见过许多新奇之物,所以在大宴才会呈现出那样的状态。   沈楠枝已然见过仙境之物,并且能够用自身所学造出许多他身为皇帝也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事物,到了大宴之后,即便身份尊贵,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每天都有人想着办法逗趣,对于沈楠枝而言仍旧是寻常的,甚至是无趣的。   在大宴她没有那些能同她讨论知识,志同道合的朋友,也没有能让她如痴如醉的技术,所以她才会用游记来打发时间。   自己同沈楠枝出宫的时间极少,大宴也没有梦中世界那样的本事,可以不出户便知天下事。   因此沈楠枝闲暇时候便只能用游记来打发时间。   想的越多,慕行徵心中反而越难受。   他何尝不想让大宴变成那样的太平盛世,读书识字不再是富贵人家的特权,而是每个人应该接受的义务。   大人明理,小孩知事,想去哪里都可以说走就走。   越是跟在沈楠枝身边,看着沈楠枝点点滴滴的成长脚印,慕行徵也越来越心惊。   他的大宴何时才能变成梦境中的这副模样?   或许是这个想法太过强烈,原本只能跟在沈楠枝身边活动的慕行徵,竟然觉得无形之中的限制少了许多,他知道自己这是要离开了。   若是一味沉浸在梦境中,不仅不会让大宴更进一步,自己说不定会消散在这里。   慕行徵突然想起了之前寒山大师的话,身体对于外界的动静愈发清楚。   刘太医已经针灸结束,沈楠枝依然坐在自己身旁。   殿中安神香逐渐发挥作用,他彻底从梦境挣脱,反而真正陷入沉睡。   睡醒之后慕行徵再次看到沈楠枝一时间有些恍惚。   但是心中也明白,沈楠枝是自己破局的关键。   他慕行徵是皇帝,是这大宴的主人,掌管大宴万里疆土,绝不是一个轻易被话本作者掌控在手中的傀儡,书中的情节不应该是他的宿命。   否则他也不会轻易重生。   而楚天行不过是作者随意创造出来的人物而已,真论起来楚天行才是一个纸老虎。   他要守护大宴,守护疆土,最大的敌人绝对不是楚天行,而是自己。   见识过繁华的梦境,身为帝王他又怎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子民还在为温饱中苦苦求生。   慕行徵将自己翻涌的思绪压下,拿出自己之前写得有关税收的决策,再一次动起笔。   他初醒时见到沈楠枝心中有许多话想说,但最终还是保持了沉默。   这应该是沈楠枝保留的秘密,自己在无意中得知已经是对沈楠枝的冒犯,又如何能逼问她。   “去请工部尚书和丞相。”慕行徵吩咐一声,继续奋笔疾书。   而与此同时,在庆云寺中打坐的寒山大师突然一顿。   “原有的帝星升高,如此看来倒是我大宴江山之福。”房间中只有寒山大师一人,声音极低。   “大师,云州楚家拿着信物求见,说是与您有旧。”   寒山大师的面容看起来更加衰老,房间中静默半晌,终于传来了回应,“请。” 第26章 ·   慕行徵拿出自己平生最快的速度, 将自己从梦境中醒来后的颇多想法,全都记录下来。   虽然有些想法,在现在看来颇有些离经叛道, 但慕行徵还是记录下来,想着但凡有合适的时机, 定然要在大宴实行。   比方九年义务教育, 让每个孩童都能读的起书。   慕行徵在梦境中的大部分时间都是跟在沈楠枝身边的,虽然有些东西尚未知其原理,但依旧为其着迷。   大宴如今尚且达不到让所有人都能读书识字的水平, 只能从一点点开始,争取让每个人都能吃饱饭。   慕行徵在梦境中见过许多的新鲜的吃食,知道有些是从海外传来的,想要大宴更好发展, 闭关锁国是不可取的。   在等到老丞相的空隙里, 慕行徵又想起之前沈楠枝问过自己的问题。   对于商业到底应该如何处理。   慕行徵当时给出的答案是不支持不鼓励,无论如何都不能妨碍到农业的发展。   现如今慕行徵对农业的态度没变, 仍旧要以农业为本,但商业的发展不一定会阻碍农业,说不定还会反哺农业。   大宴一切以农为本,对于商路以一向都是户部的官员在负责,但他也知晓如今大宴通向西域的商路已经是百年前打通的了,之后只是维护,从来没有细致研究过。   西行的商路如今官府的人也越来越少,最多也只是有皇商收到命令,前往西域采买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原本的楚天行在最初反叛的时候, 就十分注重开发西行商路,也因此在西域诸国找到了不少好东西。   如今抢占先机的人成了慕行徵, 他自然不可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除此之外,慕行徵也有发展海上航运的打算,但如今大宴的国库和技术尚且不支持远航。   大宴是有船的,但这些船最多是在内湖中航行,从未去过海中。   且如今大宴海上的码头尚未建立,提前说这些为时尚早。   丞相同工部尚书一同前来。   慕行徵的吩咐让两个老臣相对无言,但又不知如何劝谏。   “请陛下三思,这于理不合啊!”工部尚书跪地,软声请求希望慕行徵收回圣命。   “朕意已决。”慕行徵摆手,让工部尚书尽快将工部的人选分为两个部分。   他之前一直对沈楠枝说若是需要人手尽管吩咐,但沈楠枝一直未曾行动,他便只以为沈楠枝想要休息,心中没有旁的想法。   但一夜过去,此时的慕行徵却已经全然明白了。   沈楠枝并不是心中没有想法,正是因为心中的想法太多太大,所以暂且按兵不动,只从自己这里打听不同的消息。   “工部中大多为男子,若是让男子冒然进宫,恐怕不妥。”此时丞相进言劝说。   “既然宫中不方便,那便在宫外重新找个地方,让淑贵妃定期去查看。”   看慕行徵着实没有改变想法的打算,老丞相不再言语。   沈楠枝是他的晚辈,水泥和火炕都是沈楠枝的想法,说不定有了工部的匠人,还会创造出更多让人惊喜的物件。   他私下与沈尚书相聚时,也曾经询问过沈楠枝到底是如何想出这么多新想法的,当初在家中又是以何种方法教导女儿的,但沈尚书自己也答不上来。   他总不能说自己女儿是进了宫之后仿佛像是开了灵光,只能推说是运气,丞相便也没有过多询问。   总归是有利百姓的好事,无需那么深究。   三言两句间,工部尚书见求情没用,只好听从吩咐。   准备将工部的人分别选出来一半,分为两组。   “两组各自比赛,若是有人研究出大宴未出现的东西,尤其是利国利民之物,朕重重有赏。”   “除此之外让各地官府也张贴告示,只要百姓们都研究出来有用的物件,无论是什么,但凡能够讲清楚用处,也各自有赏。”   “工部匠人挑选时,可先行询问匠人的意见,若是有人不愿为贵妃所用,不必强求。”   慕行徵有条不紊地将工部的事情一一安排下去,而后又传唤接下来的户部尚书。   “朕收到消息,鹿城柔城一带有铁矿的踪迹,只是鹿城阳工山绵延数百里,真正的地点尚未确定,丞相不妨先行安排几个可靠之人前去查看,定然要将铁矿掌握在朝廷手中。”   老丞相领命,但慕行徵并未让他离去,而是等到户部尚书到来之后,一同商讨有关西行商路的做法。   而沈尚书也给慕行徵带来了另一个消息。   西域只是统称,但是在大宴以西有许多个大大小小的国家,有些国家像大宴一样以农为本,有些则是像东北边境的胡人一样放牧为生,还有的国家因为水草不丰,无法耕种,国民大部分都是商人,走南闯北,养活自己。   那行商之国名曰吴湾,边境临靠大海,当年老国王在位时曾经命人打造过一艘大船,海上载着二百船员一路西行,历时一年的时间,终于再次飘摇回来。   虽然船员人数有所损伤,但也带来了巨大的利益,大大充盈了吴湾的国库了,也给了老国王极大的信心,命人建造更大的船只,每年两次派人入海航行。   但此种情况只持续了五年。   五年后老国王身死,年轻的小国王继位,继位的第一件事情便是攻打海上的盗贼。   但海寇犹如野草,春风过境,永久不息。   几番征战后,年轻的帝王下了另一道命令。   吴湾放弃了海上的生意,封锁了整个国家海岸线,认为自己的国家已经足够富有,即便无需没有海上的生意,也还有陆地上的生意。   但只要封锁海岸线,便不会有海寇出现。   吴湾的消息在慕行徵尚未登基时候,曾经传来过大宴。   但大宴距离吴湾着实遥远,虽然大宴中也有吴湾的商人,但先皇并未在意,况且即便吴湾将同大宴的联系也切断,同大宴而言也无关紧要。   这事情已经过去已有八年的时间,若不是今日慕行徵仔细询问有关西域行商之事,沈尚书根本不会想起这桩旧事。   慕行徵听完,心中甚是激动。   这西域果真是一片宝藏之地。   前一刻他还在忧心,大宴的船只无法下海航行,后一刻便为自己送来吴湾这么一个大宝藏。   “朕欲像吴湾那般打开海上行商之路,两位爱卿意下如何?”   慕行徵这话掷地有声,也相当于给老丞相和沈尚书平地一声炸雷。   毕竟这航海生意大宴从未有帝王提出来过。   沈尚书面色纠结,“当年那吴湾并非是轻易下定决心封锁海岸的,实在是那海寇对于吴湾而言已经造成了灭国之祸。”   “吴湾封锁海岸之后,花费了许多心思才将海寇彻底赶出去,一直到如今国力都尚未完全恢复,尚且在修生养息。”   “那吴湾灭国,是因为国土面积小,之前也并未有抵挡和准备,可如今我大宴有吴湾的前车之鉴,可先训练海军抵挡海寇。”   “况且吴湾能从海外带来许多稀奇物件,让国库丰盈,我大宴以农为本,到了海外定然也会见到许多大宴不曾见过的物种,若是能引进我大宴,何尝不是一大善事!”   “两位大人不必忧心,朕明白打开海外航行之路并非一日两日的事情,如今朕也只对两位爱卿说过,先行询问你们的看法。”   “吴湾十年前便能造出大船航行海上,我大宴的国土和人口都是吴湾的数倍,但一直到如今我大宴的行船都只能在内湖之中,朕的子民定然是比吴湾的子民强数倍的,当年吴湾能做到的事情,我大宴定然能做到,吴湾做不到的事情,我大宴也应做到。”   两个老臣对视一眼,下跪行礼,“陛下圣明!”   慕行徵的脸上露出笑意,将两位老臣亲自扶起,“两位爱卿都是我大宴栋梁,日后大宴还要托付给两位,朕毕竟年少,思虑多有不周全的时候,还有许多地方要劳两位大人费心。   随后又同沈尚书商议西域商路的做法。   航海暂且只是计划,但西域商路确实实实在在的,若是能借商路之行将吴湾国中有造船经验的老匠人带来大宴自然是最好的。   三人畅快交谈,等到所有的事情暂且定下计划,已经是暮野四合。   丞相和沈尚书没继续在宫中耽误时间,他们要赶在宫门关闭之前尽早回家。   “丞相,今日的陛下……”沈尚书的话说到一半,才反应过来自己实在是糊涂。   如今将出宫门,竟然就这么堂而皇之在背后议论天子着实不该。   他真是急糊涂了。   但今日陛下的表现着实不同于往,提出的想法比以往大胆许多。   沈尚书一个老学究,一方面觉得陛下言之有理,一方面又觉得着实不好实现,且尤其是航海,风险过大。   听着是能给国库带来不少利益,但航海之前所需的花费,也是一个天文数字。   老丞相没有回答,而是邀请沈尚书与自己同乘一辆马车。   一直到远离宫门,即将达到沈府的时候,丞相终于开口,“陛下变得锐意进取是好事,你我终归已经是老臣了,不妨多听听底下年轻人的想法。”   丞相身为慕行徵的老师,自然是明白慕行徵身上的缺点。   以往的慕行徵虽然已经有了帝王之姿,让旁人不敢反驳于他,但内里却还是有些软弱。   颁布新的决策指令时强硬程度依旧不够,像是尚未开锋的宝剑。   但今日却与以往大不相同,今日的慕行徵却已经像是见了血的宝剑,染上了无上气势,心意已决,便不再心软,让旁人招架不住。 第27章 ·   一直到送走两位大臣, 慕行徵坐在龙椅上,才感觉到无尽的疲惫。   慕行徵如今虽然已经知晓自己无时无刻倒霉还连累旁人倒霉的问题,是话本作者强加给自己的, 如今自己已经脱离了话本的掌控,但心中并不清楚自己身上的霉运是否彻底消失。   他想要扬声让太监进来, 才发现原来疲惫到极致, 连说话都不愿。   慕行徵索性直接闭上眼,慢慢回忆自己今日的安排。   “陛下,淑贵妃娘娘到了。”太监小心翼翼进来通传。   慕行徵略微点头, 顺利让沈楠枝走了进来。   沈楠枝睡醒后发现自己竟然在呈祥殿,心中很是惊讶安神香的作用。   不过想起这两日慕行徵的情绪,沈楠枝还是觉得心中不安。   回到祥和宫后便时刻让人注意着御书房的动静,   沈尚书和丞相结伴回家后, 也一直未见御书房传出什么新的指令。   沈楠枝心神不宁, 索性自己直接动身前来。   “陛下为百姓操劳,但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沈楠枝看着殿中沉静冷凝的慕行徵有一瞬间恍惚。   不过是半天不见, 慕行徵身上的气质竟然又有了变化。   沈楠枝一直记挂着慕行徵的情绪,心中忍不住怀疑慕行徵是否有隐藏的心理疾病,否则正常人的情绪怎么会在短短时间内变来变去。   当然这话沈楠枝没胆子说出来,不过她仍然派人去刘太医那里仔细打听了一番。   短短两天慕行徵竟然有些郁结于心的状态,刘太医有些心酸忧愁。   甚至还在言谈中委婉叮嘱,从脉象之中,能够看出两人尚未行欢好之事,若是时机合适,欢好之事也是可以的。   沈楠枝听到这话, 只当自己听不懂。   “日后可想出京走走?”慕行徵随意吃着晚膳,主动同沈楠枝提起日后的规划。   沈楠枝夹菜的手停住, “若是陛下去,臣妾自然也想跟随。”   沈楠枝着实没想到慕行徵如今出宫的打算已经这么远了,京城都尚未逛明白,已经想好出京了。   随后慕行徵又将自己今日对工部的安排同沈楠枝说了一遍。   沈楠枝听到自己名下竟然突如其来有了工部一半的人马后,眼中的惊讶更甚。   她总莫名觉得这些行事作风不像慕行徵。   或许是她眼中的惊讶太过明显,让慕行徵注意到了。   “只是放在你名下,若是不愿或是无事可以让他们继续回到工部。”   沈楠枝摇头,虽然她现在只想放假,但是手底下有人可用到底高兴的。   “陛下的恩赐说出来便是我的了,没道理再收回去。”沈楠枝说着开始回想自己最近的行事作风。   她从大棚蔬菜卖得节节高后,便一直懒散过日子,前几日若不是慕行徵想要出宫,自己能够再祥和宫安然准备过冬事宜。   慕行徵又详细说了一下自己对工部的安排,言说沈楠枝如今已经有了专职的办公地点。   沈楠枝笑着谢恩,但慕行徵却能感应到,沈楠枝似乎对自己的安排兴趣并不大。   他凝眉思考,说起了航海行商之事。   沈楠枝来了些许兴趣,海外行商,说不定可以将外来的玉米什么的找到,自己以后的吃食单子里物种会更加丰富。   想到此沈楠枝终于露出了真切的笑容,慕行徵被感染也不由自主笑了起来。   “航海一事兹事体大,如今只是想法,尚且需要等等。”   “一切有陛下做主。”沈楠枝的思绪已经一瞬间跑到了吃食上面。   但如今这一切尚且只是空谈,只能暂且放下。   饭后慕行徵批阅奏折,沈楠枝想要告退,却被留下在身旁磨墨。   一直到走近桌案,沈楠枝才看清楚,桌案上的一角竟然放着一份地图。   不同于沈楠枝之前得到的江山图,这份图似乎只是大宴的某个地方,各种细节都有标注,上面写的密密麻麻。   沈楠枝明明只打量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但不知为何偏偏再次被慕行徵注意到了。   “贵妃对这地图有兴趣?”说着亲自将地图放在了沈楠枝的眼前。   沈楠枝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应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来看这份地图。   虽说自己已经知晓了不少前朝事务,但直接拿一看就重要的地图,大刺刺放在自己面前。   沈楠枝莫名觉得自己攻略慕行徵的进度是不是有点快?   虽然脑中想法很多,但沈楠枝依旧低头去仔细观察面前这份地图。   这应该是边境城池与胡人交界的地带,不知是何人所画,每一条河流都有仔细的标注,长度,流向,冰期,河流是否湍急,河流附近是否适合安营扎寨,有的地点甚至还标注了不同的日期。   正是因为记录的东西太多,整个地图都密密麻麻。   而此时的慕行徵已经开始一点点同沈楠枝解释,这地图是他重生后根据两辈子的战报和各种游记汇合而成的。   后面的日期则是两辈子的交战日期。   沈楠枝还在惊讶地图的细致程度,便听到慕行徵的声音。   “自从大宴建朝之后,每年胡地都不安分,尤其是入冬后,总要三五不时前来骚扰百姓,即便签了停战协议,但最后仍旧没有什么用处。”   “贵妃觉得我们此番提前偷袭如何?”   一瞬间沈楠枝以为自己没有听清慕行徵在说什么,大宴开朝这么多年,每到冬天都是被动防范,或者是出兵警示,但是从未主动挑起事端。   “那些胡人,不彻底将他们打趴下,永远都是隐患,”慕行徵的语气更加冷凝了一些。   沈楠枝难为地皱起眉头。   书中大宴输掉战争是因为缺衣缺食,如今边境冬日保暖虽然有了新的办法,但是粮食却依旧毫无办法。   偷袭虽然听起来可行,但实行起来并不容易。   沈楠枝想要反驳,但对上慕行徵充满信心的眼睛,却莫名软下声音。   “陛下不妨再考虑考虑?”   慕行徵也知道自己目前突然同沈楠枝说起偷袭的时候,听起来有些异想天开。   他想了想将自己一早便在囤积粮食的事情告知了沈楠枝。   去江南买粮一事,是慕行徵重生后便开始准备的。   行军打仗需要粮草,但国库的粮草还需要留下部分应对荒年,慕行徵也不可能提高百姓们的赋税。   因此买粮一事一直在悄悄进行,为了不引起注意,慕行徵派了好几拨人去向不同的地方,悄然收集粮食。   不过这做法到底有风险,稍有不慎便会引起当地粮价的上涨,所以慕行徵一直以来都比较小心。   此时自己面前的人若不是沈楠枝,哪怕换成丞相,他也不可能据实相告,   “边关的形势你我身在京都,即便有将领们的信件禀告,但具体情形也是不清楚的。”   “朕并非执意要攻打胡地,只是想给他们一个教训,具体偷袭的计划可不可行,还需要边境的将领做出决定。”   这是慕行徵最初的想法,他即便有两辈子的记忆也知晓了书中的内容,但人不到边境,始终是纸上谈兵,只能提供思路,是否可以落实还要看边关的将领。   “边境之事,事关重大,陛下不妨三思。”沈楠枝虽然知道在这种时候劝阻,定然会很打击慕行徵的积极性,说不定还会连累自己。   但战事事关边境百姓,着实不能轻举妄动。   “贵妃不必忧心,即便到时候真的决定偷袭,也是重朝臣商议过后的结果。”慕行徵笑了笑,没再说起战事,而是转移到旁的话题上。   他说起边境战事,不过是想要铺垫,他知晓边境战事是所有事情的导火索,自然会愈加重视,在没有完整的把握前,怎么小心也不为过。   至少这一次他要边境有足够的粮草,甚至要提前找到曾经在楚天行麾下效力的将才。   虽然慕行徵说只是提早布局看看可能性,但一直到离开沈楠枝都忧心忡忡。   慕行徵知道沈楠枝的忧虑,劝说无果后,只能让沈楠枝暂且先回去休息。   沈楠枝出了呈祥殿后原本的忧虑换成了纠结。   虽然她自从知晓边境必有战事之后,也曾忧虑过,但她也一直在试图淡忘一件事。   她能造出来最基础的土火药。   虽然在行军打仗方面土火药多有不足,但比起冷兵器,火药着实是一种质变。   沈楠枝知道配方,但火药造出来毕竟危险性也很大,所以之前她并未将火药列入自己的计划之中。   但如今慕行徵的决策,却让沈楠枝有些动摇。   在战争中,如果大宴能够占据主动权,对于沈楠枝而言自然是好事。   沈楠枝虽然心中纠结,但回到祥和宫时,心中已经差不多下定了决心。   “京都附近可有较为有名的道观?”沈楠枝如今的兴趣不定,小荷和晓春如今都很注意收集各种消息。   因此听到沈楠枝的疑问,只在脑中略微思考便要作答,却被外来通传的太监打断了。   “娘娘,暖房的宫人求见,说是有要事禀告。”   沈楠枝想起最初自己对暖房工人的吩咐,当下站起身来,也不等宫人进来,自己便跑去暖房。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更完啦,周日的更新也在零点 第28章 ·   沈楠枝的脚步太急, 身旁伺候的宫人甚至都没反应过来。   好在暖房的宫人早已经等在外面,在看到沈楠枝的身影后,急忙迎了上去。   沈楠枝也知晓自己今晚实在是冲动。   但暖房宫人哪怕只能发现一个有用的新品种, 对于自己而言就算成功了。   沈楠枝冷静下来走近暖房,暖房的宫人早已经将品种不明的盆栽分别出来, 将沈楠枝直接引了过去。   “这三盆都是之前从未出现过的品种?”沈楠枝深吸一口气, 让自己冷静下来,同时又忍不住双手合十,希望好运降临。   认认真真清洗双手, 随后才去观察面前的三盆盆栽。   几位宫人恭候在一旁,显然也十分紧张,自从上次听从了沈楠枝的吩咐,现如今的暖房管理比以往要正式许多。   暖房中增添了许多未知的种子, 这些种子由贵妃娘娘亲自交给他们, 分种在不同的盆栽里,由不同的宫人负责。   这些种子, 最早一批已经种下去四五十天了,有些成长较快的品种已经到了开花结果的步骤,但是一直没有出现大宴之前未曾见过的品种。   这三个盆栽发芽时并未看出与旁的物种有什么不同。   不过宫人们还是老老实实按照沈楠枝之前的方法,将这些出土的幼苗,每一天的成长记下来,包括今日温度大概在什么时间,是否晒过太阳,浇水的频率如何。   每一项都十分详细。   经过四十多天的成长,这三个盆栽已经明显同旁的不一样了。   伺候这三个盆栽的宫人显然也十分激动, 虽然她们不敢直视沈楠枝,但暖房中自有一股躁动感。   沈楠枝慢慢走进, 先去看第一株植物,惊讶地睁大眼睛。   这是辣椒!是辣椒啊!   辣椒这东西沈楠枝在宫中见过,而后派人去御膳房询问,却又失望而归。   御膳房的太监说辣椒是好几年前的品种,当时先帝尚且在位。   当时大宴京都出现了许多吴湾国的商人,他们手中有人在售卖,有皇商见其新奇,采买下来后便送进宫中。   但不知是他们御厨操作不当,还是当时宫中的主子口味皆清淡,竟无一人爱吃。   后来这东西便慢慢在御膳房柜子里放着。   原想着尽早处理,但这辣椒毕竟是花大价钱买来的,御膳房总管总觉得这般扔掉格外可惜,便一直放着,没想到沈楠枝寻找新鲜的吃食,御膳房误打误撞将此物献了上去,却正好合了沈楠枝的心意。   沈楠枝后来仔细问过御膳房的太监,但毕竟这东西已经过去许久,最近几年更是没有出现过,许多细节已经想不起来了。   沈楠枝自己去过西域商人的聚集地,从未见过辣椒,知晓御膳房说得都是实话,也不好为难,没想到今日竟然误打误撞种了出来。   因此,沈楠枝更决定了要好好对待西域来的商人,毕竟谁知道他们手中还会有什么好东西呢。   看过辣椒,沈楠枝又将视线落在了第二株植物上,她仔细辨认了一番,觉得有些眼熟,但尚且没有分辨出来到底是什么物种。   “这株以前大宴未曾出现过?”为了确认,沈楠枝又询问了一遍。   “回娘娘,奴婢见识寡陋,确实从未见过这样的叶子。”照顾这株植物的宫人有些紧张,生怕自己搞了个乌龙,惹怒贵妃娘娘。   好在沈楠枝只是点点头,没说什么。   现如今盆栽之中的植物都只是幼苗,具体是什么,再等些时间总会知晓的。   宫人看沈楠枝没有责怪的意味,紧张减少了许多。   她确实没有说谎,为了确保真的是大宴没有见过的植物,她将她在宫中认识的宫人,全都询问了一遍,宫人们来自大宴不同地方,但统一都说自己从未见过这样的植物,所以她才会上报。   沈楠枝不过是随口一问,心神早已经落在了最后的植株上面,连呼吸都轻了几分。   如果她没有看错,面前这东西应该就是她最初想要寻找的——棉花。   沈楠枝尽力克制着自己激动的心情,赏赐了一堆东西之后,又特意关照了新出现的棉花。   不过到底是天色已晚,沈楠枝因为激动看不出面色疲惫,但身旁伺候的小荷和晓春却已经有些精神不济。   沈楠枝没再耽误时间,回了内殿,躺在床上之后开始美美的畅想。   今日也不知道走了什么运气,竟然一下找到了两个新品种。   沈楠枝翻来覆去,已经想到日后棉布应该怎么销售了。   夜色更深,宫中内外一片安静,沈楠枝也终于从激动的心情中跳出,从而沉沉睡去。   等到第二日一早,却又一次出现在了暖房,仔细关照了一下三株植物。   虽然其中有一株尚未辨认出来到底是什么。   但未知的总是最好的,说不定到时候也会是一个大惊喜。   贴身伺候沈楠枝的几位宫人,都知道贵妃娘娘因为昨天看到的新植物而激动,自身的心情也高昂了几分。   但看着沈楠枝刚吃过早膳便准备前往御书房的模样,到底是劝了下来。   此时的沈楠枝虽然空闲,但慕行徵却还没下早朝。   已经起身的沈楠枝索性在御花园中溜达两圈,终于使自己冷静下来。   因此等到早朝过后,慕行徵来寻沈楠枝时,便看到沈楠枝坐在桌案前,眉头微拧,神色有些严肃,提着笔不知在思考什么。   慕行徵没让人打扰沈楠枝,而是坐在旁边,一边喝茶一边等沈楠枝发现自己。   一盏茶后,沈楠枝脸上绽开笑容,毛笔放下,整个人都显得喜气洋洋。   “陛下?”沈楠枝看着自己刚刚写出来的棉花种植事项,整个人都透露着从内到外的愉悦。   一抬头却发现成瑞帝不知何时已经坐在了自己身边,看起来心情不错。   沈楠枝看向周围的宫人。   “是朕不让他们通传,贵妃不必怪罪。”慕行徵摆摆手,显得十分大度,靠近沈楠枝。“贵妃方才在写什么?可否让朕一观?”   沈楠枝原本还觉得慕行徵方才那话怪怪的,如今听到对方询问也不计较方才慕行徵的语气。   反而将刚写好的注意事项交给慕行徵。   “臣妾昨日在暖房中发现一株名叫棉花的新植物,在大宴未曾出现过,但是臣妾以前却从一本古书中看到过。”   “这棉花种植后,可以做成夹袄,抵御风寒,也可造出棉布,比麻衣舒服,比绸缎低廉。”沈楠枝说着一一指向自己方才写好的内容,“臣妾方才便是在回忆之前在书中所看到的内容。”   “原来的古书已经因为臣妾年少时保存不当,找不到踪影了,如今只能凭借臣妾的记忆,先行将这些注意事项记录下来。”   沈楠枝笑意盈盈,看不出丝毫心虚。   不过心中还是高度紧绷,若是慕行徵进一步详细询问,自己应该如何作答。   没想到慕行徵竟然毫不怀疑,听到解释之后,反而说:“贵妃自小博览群书,知晓一些旁人不懂的东西,也是正常的,日后贵妃若是再发现新鲜物种,尽管告诉朕。”   沈楠枝觉得慕行徵话中有话,但尚未来得及仔细思考,话题已经被慕行徵带着走,开始为其详细解释棉花的生长条件,甚至还让照顾棉花的宫人,拿来了自己的每日记录,一点点同慕行徵介绍。   慕行徵的眼神也逐渐亮起。   “这棉花种子是之前从西啾恃洸域商人手中买到了,若是想要在大宴种植,尚且需要前往西域。”若是能找到最初卖给她棉花种子的人就更好了。   可惜当时是扎堆买的,每个商人手中的种子都买了一些,如今就算是她,也根本不知道是哪个人卖给她的。   “朕已同沈尚书商议,加强西域诸国同大宴的商业贸易,贵妃不必忧心。”   慕行徵拍了拍沈楠枝的手,而后又牵着她走回偏殿,殿中再次只剩下他们两人。   “朕听闻你想要找道士?”   沈楠枝没有说话,而是沉默地看向慕行徵。   目光直白,反而让慕行徵有些招架不住。   她询问道士一事,不过是昨夜才提起地,今日一早慕行徵便收到了消息。   “你身边的宫人到底长时间在宫中,若是想知道宫外的消息,还要依托宫中禁卫。”   “况且这皇宫是朕安身立命之居所,自然要有所倚仗。”   这算是在解释为何会如此快知晓消息。   沈楠枝点头,目光从慕行徵身上移开,她自然是知道慕行徵需要将整个宫中的消息掌握在自己手中,如今宫中除了呈祥殿,便只有她的祥和宫有人居住,自然也是掌控的重要场所。   她方才不过是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才用那样直白的目光看向他。   但令沈楠枝没想到的是,慕行徵竟然愿意同她将事情缘由说得这么直白。   不仅是今日,好像昨日也是这般。   慕行徵以往虽然也会同自己说许多消息,但这消息总有一种朦胧感,没有说透。   但从昨天开始慕行徵对自己也直白了许多,询问她的想法,尊重她的意见。   沈楠枝心中不解,不过却并不妨碍脸上的笑颜。   毕竟慕行徵态度的变化,于她而言是一件好事。   “陛下消息灵通,臣妾昨夜确实问了一句,但尚且还未收到答案。”   昨天被棉花的发芽打断,一直到今天都沉浸在棉花的快乐中,自然遗忘了昨夜让她忧心之事。   “京郊城外有一道观名凡平观,观中道士据说全都各有所能,每年都会开放一部分入观名额,成为道观的弟子,必要时候可以寻求道观帮助,在民间声望同庆云寺不相上下。”   “只一点这道观规矩颇多,一旦成为道观弟子,便不能轻易出观。”   “若是贵妃有意,想必需要亲自去一趟。”   “临近年关,不论是寺庙还是道观香火都是旺盛之时,你我二人虽然身份尊贵,但此番过去并非重要之事,也无需可以表明身份。”   沈楠枝觉得自己脸上的表情已经麻木了,说来说去,就是离不开出宫。   “既然这道观能得陛下这般夸赞,若是有机会,臣妾自然想要出去看看。”   沈楠枝笑着,心中却有无数吐槽。   别管道观有什么规矩,在这种时候,皇权大于天,若是慕行徵真的想要观中得道士入宫,不出一个时辰便能来。   说到底不过是慕行徵想要出去而已。   慕行徵点点头,面上一片正直,“贵妃所愿,朕自然要满足。”   沈楠枝已经习惯了慕行徵得冠冕堂皇,她也确实对道观感兴趣,因此态度一直很配合,只等着慕行徵安排好,便能出宫。   沈楠枝询问道观的人士,不过是想询问道士在炼丹时候是否炸过炉,炸炉的道士比工部的匠人们对于土火药应该更有研究。   但是今日听完慕行徵的话后,却对这道观的兴趣大了许多。   毕竟当初寒山大师的禅杖也让她很有兴趣,只不过一直没有找到研究的机会。   如今这道观竟然和庆云寺齐名,定然也有自己的特殊之处。   这么一想沈楠枝瞬间来了兴趣。 第29章 ·   出宫的安排, 沈楠枝已经熟门熟路了,而慕行徵此番速度更甚,不过两天的时间, 便通知沈楠枝前往呈祥殿,他们可以出宫了。   坐在熟悉的小马车上, 看到慕行徵又一次拿着自己看过的游记打发时间, 沈楠枝莫名有些心累、   她总觉得慕行徵说不定也是受这些游记的影响,所以才会一次次向宫外走。   这么想着,沈楠枝的神色上难免带出了两三分。   慕行徵看到沈楠枝一副有话想说又无从说起的模样, 并未催促,只耐心等着。   总归这种时候,沈楠枝是憋不住话的。   果然下一瞬,慕行徵便听到。   “临近年关, 宫中想必有许多事务要处理, 且宫外人多,并不比宫中自在, 陛下同臣妾出来,难免让丞相在宫中忧心。”   慕行徵翻书的手一顿。   随后才仔细解释道。   他确实觉得宫外舒服,但身为一个帝王更知道自己身上的责任。   他频繁出宫不过是因为同百姓多多接触,才能让他更好地从百姓的角度考虑。   “朕生来便高高在上,爱妃未曾进宫前,更是从未踏出宫门,直到如今朕才明白,即便我博览群书,能够在朝堂上同群臣辩论, 通读诗书,知晓每位大臣的性格, 能够让大臣一心为公,但这些并不够。”   “国之立在于民,百姓才是我大宴的根基,朕身为天子,不仅要让朝中大臣臣服于朕,更重要的还是民心。”   “民心所向才是朕之所想。朕前些年蒙蔽了双眼,明明这般简单的道理,却悟不透,明明有些事情只需要听百姓们讨论几句,就能够制定出利民的政策,但大臣们没有时间,百姓们求助无门。”   “如今出宫朕便相当于脱去了身份的枷锁,只用普通百姓的身份看待如今的生活,自然能够更加全面。”   因此出宫几次,慕行徵从最初在人流量多的地方不适应,到如今却总爱往人堆里站着,哪怕一言不发,神情却若有所思。   慕行徵停顿一瞬,给了沈楠枝思考的时间。   而后又亲自斟茶,“况且朕身边有贵妃陪伴,不会有意外发生的。”   沈楠枝听到最后一句话,原本还在深思的脑子有些宕机,也不知道慕行徵对自己的信任到底哪里来的,这么沉重的信任让她有点慌。   两人的谈话,暂且告一段落,马车停下,慕行徵先下车,而后又亲自去扶沈楠枝。   恰巧隔壁邻居刘老爷一家也刚刚从外面回来。   两家人相互打了一声招呼后,刘夫人忍不住剜了自家丈夫一眼,“新婚夫妻果然浓情意厚,我家这个只要不给我搞个小老婆回来,我就心满意足了。”   这话声音不小,刘老爷当下去搀扶刘夫人。   刘夫人没理,而是像沈楠枝走来。   “有好几日没见黄夫人了,今日可是巧了。”   沈楠枝点点头,同刘夫人寒暄起来。   “这宅子是我夫妻二人另外买的,平日里都住在祖宅里。”   城南的宅子到底是小,还有些密集。   家中有没有人,隔壁邻居不说一清二楚,但也知道个八九不离十,因此沈楠枝临时想了个借口来回应刘夫人。   刘夫人并未感到奇怪,他们夫妻二人早就觉得黄家夫妻同他们不一样,家族时皇商的竞争者,在京都有住宅不奇怪。   “黄夫人这几日住在祖宅,也不知道有没有去庙会凑热闹?今日我去看了长春云的戏班子,就在街道口登台献唱,还是最近大热的《判官》,听说是戏班子根据他们老家的事情改编的,不知是真是假,但在京都很受欢迎,平日里去戏园子听一场也不容易,要花大价钱的!如今倒是在街上便能免费看了。”   刘夫人今日看了一场《判官》只觉得心中畅快,对这场戏十分满意,正想同沈楠枝继续介绍,却突然被自己丈夫打断。   才意识到说得有些多了,《判官》一场戏对于她而言花出去的票价有些心疼,但黄夫人同她不一样,定然是早就看过的。   怕多说多错,刘夫人同自家丈夫很快便离开。   今日出宫时间早,稍稍歇息过后,沈楠枝想起刘夫人的话,准备同慕行徵一起去庙会上逛逛。   她虽然对听戏没多大兴趣,但庙会这种地点时间,总觉得是个捡漏的好机会。   尤其是从西域商人手上买到棉花种子后,沈楠枝的信心增大了许多。   已经半下午,但庙会上的人并不少,街口附近长春云的戏班子仍旧在登台演唱,附近聚集了不少百姓,沈楠枝索性换了个方向,向稍微僻静的地方走去。   “柳姑娘,请您不要再跟着在下了,早些回去吧。”   “我偏不,再说我自己走自己的路,只不过恰巧与同道,怎么就非说是我跟?我还说是心悦于我,非要尾随我呢。”   沈楠枝再长街上买了不少东西,正坐在柳树附近休息,刚坐下便听到了一男一女的争执声。   女声娇软,男声低沉听起来倒是相配,但不知为何男声再沈楠枝听来竟然有一丝耳熟。   沈楠枝之所以选择坐在柳树下休息,实在是因为附近的茶馆都满了。   附近的百姓们见到庙会的如此状况,特意从自家拿来了小板凳,一文钱半个时辰,让路过的人短暂休息。   沈楠枝同慕行徵坐在柳树下,等着侍卫将马车赶过来,所以才暂且休息。   听到声音,慕行徵想要站出来离开。   毕竟那男女争论的是私事,若是自己全都听了去,并非君子所为。   但沈楠枝因为那熟悉的男声,并未第一时间站起身,反而想要看一看对方到底是谁。   一男一女的争执声音,还在继续。   “柳姑娘,我二人已经签了放婚书,日后我二人的婚嫁各不相干,柳姑娘不必再跟着我,平白坏了自己的名声。”   “那放婚书是我父亲的想法,不是我的,我二人青梅竹马,我早已将自己认定为的妻子,我父亲说得不算,我没有答应。”   “柳姑娘,莫要胡搅蛮缠,否则秦某便不客气了。”   秦某,沈楠枝抓住了对方身份的关键词,但一时间并未想起自己认识的男性中有谁姓秦。   不是她记性不好,实在是她如今可怜的社交圈中,根本找不出这么一位姓秦的男性。   沈楠枝看向慕行徵,试图从慕行徵那里得到答案。   两人没有走成,慕行徵索性顺了沈楠枝的意,再她的手心写下一个文字,终于让沈楠枝明白过来。   这爱情故事的主人公竟然是当日在奉行楼见到的秦文水那位才子。   沈楠枝知晓了主人公,两人的争执也落下了帷幕,最终沈楠枝只看到女子哭红眼睛从柳树另一侧离开了。   “两位这般行径,着实令人厌恶。”秦文水似乎是一早便感应到附近有人,说话间已经走到了沈楠枝和慕行徵面前。   慕行徵面色毫无变化,倒是沈楠枝稍显尴尬,她最初确实是因为好奇而留下来的。   而秦文水看清楚两人之后,显然有些惊讶。   “是在下唐突了。”秦文水只以为是柳老爷派来的人在听墙角,因此语气并不客气,谁曾想竟然是当日在奉行楼中所见之人。   虽然仅有一面之缘,但两人的气质却让秦文水记到现在。   看清楚两人之后,秦文水才发现两人不过是随意路过歇息。   当时那场面,若是主动走出来,才是让柳姑娘更加难堪。   想通这一点的秦文水,面色稍有愧疚。   慕行徵上前一步,主动同秦文水交谈。   对于秦文水,慕行徵心中很是可惜,当初若不是时机不对,秦文水早就为他所用,不过这次他定然不会错过。   秦文水看两人如此坦荡,自己也调整过来,同慕行徵攀谈起来。   两人的话题是慕行徵有意引导,所以很快便转移到了商业上。   秦文水是个开拓性人材,这一次慕行徵不准备让秦文水这等人材去翰林院熬资历,只等殿试过后便正式为秦文水授予官职,如今同西域的商路开拓刚刚开始准备,慕行徵有意让秦文水成为领头人,自然要趁此机会,问清楚秦文水的想法。   秦文水果然对商业很有一套,虽然言语中并未明说,但却能够让人明显感受到秦文水对重农抑商的政策并不算支持。   农业为本,但对于商人也应该鼓励,在一定政策中给予保护,而不是一位重压。   一番交谈,让慕行徵对于秦文水满意更上一层楼,心中觉得这是上天为他量身打造的天才,当初投入楚天行麾下,真是浪费,好在如今再一次为他所用。   秦文水感觉到慕行徵看向自己的视线有些奇怪,不过他的心神还在思考有关商路的问题,并未在意。   沈楠枝坐在一旁手中拿着方才晓春准备好的汤婆子,标准的看戏姿态。   心中有些遗憾没有相机,无法将这些情景拍摄下来,只能独自观看。   马车很快就到了,秦文水同慕行徵止住交谈。   上马车前,秦文水又一次变得温吞起来,看向两人不知说些什么。   而此时的慕行徵正沉浸在方才有关商路的讨论之中,一心想要仔细完善西行商业计划,根本没注意到秦文水的欲言又止。   “今日我们夫妻二人并未见过秦公子。”沈楠枝给出了答案,秦文水的表情也重新归于正常。   今日之事着实唐突,他也该小心一些。   “可要现在去道观?”两人在庙会上逛了一圈,并未听戏,但是却听来了另一个消息。   凡平观似乎是被寒山大师归京的消息震惊到了,为了打响知名度,特意和长春云的戏班子达成合作,举办了这个为其三天的庙会。   这三天百姓们可随时去道观上香,道观附近还有免费解签的地方。   沈楠枝听到这消息之后,总觉得不论是道观还是寺庙,本质上都是一个被耽误的营销高手。   秦文水看着马车离开,又在原地站了片刻,想起自己那执着的未婚妻,着实觉得头痛。   他将外面的披风解开,吹了会儿凉风,才终于觉得清醒过来。   一回到竟然发现一个熟悉的人影。   “楚兄!”见到楚天行,秦文水原本烦躁的心情顿时变得欣喜。   这位楚兄是昨日在奉行楼中结识的,楚兄虽然同葛贤韵家世相当,但两人的政见颇为不和,倒是自己与楚兄颇有些一见如故。   只不过楚兄看起来身体不好,也不知明年科举能否坚持下来。   “爱卿……”楚天行看起来精神不济,说话声音较小,秦文水并未听到楚天行的声音。   “我同楚兄果然有缘。”   楚天行眼中闪现过挣扎和混乱,片刻后又重归于平静。   “文水兄。”楚天行像是刚反应过来,提起精神同秦文水打招呼,而后又招呼秦文水去别的地方交谈。   而此时的沈楠枝已经下了马车。   这道观建在半山腰上,马车无法通行,好在山脚上有供人乘坐的小轿,倒是省了沈楠枝不少功夫。   此时已近黄昏,道观门口仍旧有人在排队解签,不过大都是普通百姓,轻易不会选择在道观歇脚,因此沈楠枝很顺利住进了道观后院的厢房之中。   道观的道士们不仅要学习各种玄学八卦,更要文武兼修,君子六艺全都有涉猎,因此一大早道观之中便繁忙起来。   沈楠枝也记挂着围观道士炼丹,早早起床等候机会。 第30章 ·   沈楠枝对道观中的分布一无所知, 闲来无事还去抽了之签文。   只可惜签文晦涩难懂,有些看起来更像是某种咒语,沈楠枝完全看不明白。   倒是在一旁等候, 随时准备解签的道士,在看到签文后, 神色更加恭敬了一些。   沈楠枝饶有兴趣地看着签文, 等待对方给自己解释。   却没想到只等来了一句“师父已经在后院等候两位贵客。”   没等到签文解释,沈楠枝以为这是慕行徵同道观观主约定好的信号。   毕竟慕行徵再想装普通百姓,但身份到底是不同, 肯定是有安排的。   却没想到慕行徵拿过了那只签文,在手中把玩看起来十分有兴趣。   在一旁等候的小道士看到慕行徵的行为,显然很紧张,但是又不敢说什么, 只好低下头完全当作没看见。   这支签文是观主亲手制作的, 言说能够抽出这支签文的人,是观中的贵客, 无论何种身份,都应该在道观之中受到最顶级的待遇。   简单来说只要不是想把道观拆掉,不管这位签文的主人想要做什么,道观都要无条件满足。   这支签文一直都在签文桶之中,但是制作出来多年,从未有人抽中过,   沈楠枝是抽中签文的第一人。   观主道号曰长悟,不同于寒山长寿老和尚的模样,长悟道长反而看起来像是个俊秀的年轻人, 至少若不是小道士们神情恭敬地介绍,沈楠枝都要自我怀疑了。   “贵客来访, 招待不周。”长悟道长并未在意沈楠枝地神情,态度依旧恭敬。   “我观贵客面向富贵,所求极少,颇有运势,不知贵客所求为何?”长悟的声音带了些许疑惑。   若是他没看错,自己面前这位女贵客,应该是凤命之尊,只是身后跟着的那人面相不知为何被隐去,观不见命格,更看不见未来,因此长悟并未声张。   “倒是真有一事所求,听闻观中多是炼丹高手,在下想参观一番,不知是否合适?”   沈楠枝说完又去看慕行徵,明明是他安排好的,怎么进来之后如此沉默。   听到沈楠枝的请求,观主面上浮现出一丝挣扎。   “炼丹一途,终究不能长久。”   沈楠枝笑了笑,没想到身为道观观主竟然不同意炼丹。   看到沈楠枝沉默,但并未改变主意,长悟又继续说道。   “丹道一途传到现在多有失误,已然不准误人子弟,弟子们炼丹也不同于大夫们的丹药,无甚好看。”   大宴百姓虽信神佛,世家也会让道士们开炉炼丹,但并不痴迷,多是药石无医之后,前来找一丝生机。   炼丹虽然是他们道观必学的东西之一,但自从长悟当上观主,每日炼丹前便会叮嘱弟子,炼丹一途终究不是正道,天命不可违,他们这些道士炼出来的弹药不但不会增长寿命,反而会事与愿违。   因此他们道观的弟子,即便是给人开炉炼丹之前也会特意同客人说明,炼丹并非是救命之法。   听到长悟道长的解释,沈楠枝立刻对长悟的印象又上了一个新的层次。   如今这种时候能将炼丹无用看得格外清楚,并且实时告诫他人,着实令人敬佩。   沈楠枝重新解释了自己的来意。   她想要寻找炼丹炸炉之人。   “请问道长观中这样的人可有?”   听到沈楠枝的请求,长悟道长诡异地沉默了,同沈楠枝面面相觑。   “不瞒贵客,在下……正是观中炸炉最多之人。”   自从他知晓丹药无用之后,便一直在有意无意炸炉。   因此京都许多人都知晓长悟大师无所不能无所不晓,唯独炼丹一途着实可惜。   长悟的沉默让沈楠枝从他的表情中知晓了答案。   尤其是在听到长悟说,自己从第一次炸炉之后便开始研究,每次配比都不同,爆炸时候分别会有多大的威力。   据长悟自身的实验,最大的杀伤力可炸毁他的半间屋子。   听到长悟对自身的描述,沈楠枝在心中欢跃。   这是人材,是人材!还是一个有实验精神的人才,这种人才竟然轻易就被她遇到了。   沈楠枝又换上了较为内敛的表情,“今日来贵观,确实有个不情之请,不知观主能否同意。”   “您是抽中签文的贵客,只要是您所求,在下必定竭尽全力。”   再一次得到这样应允的话,沈楠枝的胆子大了许多。   “敢问观主您可能跟我走?”   说完沈楠枝又详细解释了跟着自己走后,长悟能够得到什么好处。   看长悟没有应答,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在道观和寺庙中,可以让大宴的政策向道观倾斜。   毕竟凡平观都可以想出过庙会这样的办法来提高道观知名度。   成瑞帝的亲自代言,肯定也是想要的。   “在下跟您走。”   长悟答应下来,没有丝毫犹豫。   不过毕竟要搬离道观,他还有事务尚未解决,需要沈楠枝再等上两天。   沈楠枝自然毫无意见,这位可是刚刚笼络住的人材,当然要满足各种条件。   “这位长悟道长倒是比寒山大师还要冷静一些。”   当时的寒山大师,在奉行楼便直接点明了慕行徵的身份,但今日的长悟明明已经得了慕行徵的消息,却在交谈对慕行徵没有丝毫关注,似乎重要的只有自己,而慕行徵无关紧要。   沈楠枝委婉地同慕行徵表达了这一层含义,是希望慕行徵不要计较人材的行事作风。   “长悟道长于命理一道稍弱于寒山,他并未看出我的身份,所有礼遇皆是因为你今日抽中的签文。”   上辈子的长悟也早早看出来了大宴江山顷颓之势无可回转,但是并未像寒山大师的庆云寺一样一走了之。   长悟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他解散了道观,让弟子们自己去寻求生路。   若是不愿离开京都,便同他一起再城墙外抵挡叛军,甚至当场开炉炼丹,最终却死于自己的丹药手中。   当初的长悟对于慕行徵而言不过是个小人物,在长悟死后才收到消息,他让人专门去收敛尸身,却收到消息说长悟死状极其惨烈,死无全尸。   现如今回忆起来,慕行徵心中感叹颇多,原来的自己觉得自己已经努力颇多,却不受上天眷顾,最终丢掉江山。   但如今回头想想,丢掉江山只能怪自己,他身为帝王,却从未关心过民生,许多事情也只是过耳,过分依赖于朝臣,自己却没有主见。   所以即便没有话本作者,没有楚天行,焉知没有李天行,王天行?   他抱怨自己无人可用,殊不知自己从未关注过旁人,他不是伯乐,自然找不到千里马。   他堵目塞听,曾经有过的人才,也未能挽留住。   如今想想过去自己诸多不是,好在如今的自己还有补过的机会。   慕行徵在一点点反思过往,而沈楠枝则在想着,如今长悟大师已经到手,不如再去说动一番寒山大师。   火/药要有,降低犯罪率也刻不容缓。   两人明明想着不同的事情,但脚下的步调却是一致的,在盛开的寒梅中都有各自的风骨。   “陛下?”一个声音插进,让慕行徵回过神,沈楠枝也顺势望去。   那中年男子已经蓄气了胡须,不过仍旧不掩其俊美,在看清慕行徵的脸后,急忙上前行礼,却又被慕行徵及时阻止。   “楚大人从云州来京后,一切可还适应?”   “大人是我大宴的国之栋梁,临近年关让大人从云州奔波至京,到底是我未曾思虑周全。”   慕行徵对着楚舫很有耐心,态度也像极了晚辈对待长辈,让楚舫有些受宠若惊,连连推脱。   “大人若有难言之隐,尽管说出来,大人为百姓操劳已是费心劳力,大宴自然也要为大人解决忧患。”   慕行徵循循善诱,倒是让楚舫显现了挣扎之色,片刻后终于说出了自己的担忧和请求。   当初慕行徵派人入云州请楚天行入京,去时虽然未曾表明身份,但是最后却拿出了信物同楚舫确认。   但不曾想楚天行前一天刚刚答应入京事宜,后一天便陷入昏睡,大夫用了诸多办法皆无效果,只能拒绝了让楚天行入京的请求。   楚天行身上只有一个举人的功名,楚舫原本想拒绝之后,亲自写封奏折递往京都向成瑞帝请罪。   但之后就收到了成瑞帝将自己调入京都的任命,而楚天行的怪病时好时坏,家中一时间有些兵荒马乱。   就在这种慌乱中奏折最终也不了了之。   入京之后,楚舫更是繁忙,一直到今日才找到机会同慕行徵当面解释之前楚天行拒绝入京的缘由。   慕行徵此时的心态比最初重生时要平静不少,且他之前在集市上确实见过楚天行,着实病歪歪的,心下对楚舫的话已经相信八分。   至于楚舫请求太医入府诊治这种小事,自然答应下来,君臣二人一片和乐。   而就在这时,东侧又传来声音。   “父亲可是在这梅花林中,着实让儿子好找。”伴随着话音,人也走至跟前。   是楚天行,楚舫刚想带着儿子请罪,却发现自家儿子的视线已经转移到成瑞帝身上。   他来不及阻止,只听到自家儿子对着成瑞帝气愤喊道:“狗皇帝!你该死!” 第31章 ·   这六个字楚天行说得格外有气势, 话音落下梅花林内外,彻底陷入一种诡异的平静,似乎连风和太阳都悄悄躲了起来。   沈楠枝是最先反应过来, 她终于将面前这个有一面之缘的病秧子男性同书中的男主对上了号,心中想法一时间复杂难辨   只想对着楚天行说一声, 不愧是勇士。   随后便意识到, 自己穿越的这本书原剧情尚未开始好像就彻底崩盘了,否则男主在尚未起义时,怎么会如此态度对待成瑞帝。   楚舫额头上布满冷汗, 跪在地上死命磕头,鲜血已经出来了,却说不出一句求饶的话。   而楚天行似乎还没有分清楚当下的局势,正在对慕行徵说着自己的长篇大论。   “都是因为有你这样的皇帝, 天下的百姓才会跟着受苦, 毫无主见,只会依附他人!”   楚舫跪在地上, 手指却拼命拉扯楚天行的衣袖,但毫无用处。   楚天行彻底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随后语气又是一变。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话果然说的不错,这帝位就应该能者居之,狗皇帝不配!”   “京都果然繁华,同云州大不相同,朕以后……”   此时的楚舫已经完全慌了,额头上的鲜血和冷汗交织在一起, 但他似乎丝毫感觉不到。   他停止磕头,似乎是终于找到了头绪, 站起身来,一巴掌拍在了楚天行身上。   将楚天行拍晕后,楚舫又重新跪了下来,心中十分煎熬慌张,静默等待成瑞帝对自家的宣判,一片悲凉。   儿子第一次见面,竟然用如此污言秽语来对待陛下,想必他这官位已经做到头了,他对不起大宴多年栽培,方才成瑞帝还脾气颇好地同他闲聊,如今瞬间变成了剑拔弩张。   明明自家儿子以前不是这样的。   最近一段时间自己儿子一直都昏昏沉沉的,有时候说着家中人都听不懂的话,他们夫妻曾经怀疑过是离魂之症,但最近找了许多大夫都不见好转。   且楚天行在家中看起来十分正常,他认识家中的每一个人,知晓家中事务,又自己以前所有的记忆。   最初时候在家中时,楚天行只是偶尔会说出两句不合时宜的话,似乎是认为自己身居高位,手底下有千军万马,但这种情况很少出现,且楚天行也在有意识逃避,因此在云州时,家中都以为楚天行只是偶尔癔症,且大夫拿了药症状已经减轻了。   况且随后举家搬离云州准备入京之时,楚天行整个人都十分正常。   原本楚舫是准备带着楚天行先行入京,毕竟比起幼子,长子确实要能干许多。   但当时楚天行病症初愈,家中长辈担忧,因此才慢了一步。   却没想到等到全家都彻底离开云州后,楚天行又一次犯病了,先是沉睡。   而后在路上清醒后,时而觉得自己是皇帝,一箭穿心射死了大宴的成瑞帝,初登帝位。   而后又觉得自己已经年老,身份仍旧是皇帝,只可惜是个后继无人的皇帝。   他的一生太过辉煌,起兵造反一帆风顺,百姓在他的治理下民风开化,而他自己文治武功,样样精通,正因为自己太过优秀,即便到老年也依旧大权在握,可越是这样,楚天行便是不满足。   他名下有许多孩子,但从未有一个达到自己的要求。   因此偶尔楚天行醒来会对着家中人哭诉,自己后继无人,偌大家业无人继承。   有时候又会觉得自己是个少年将军,已经集结了三万军马,准备一举拿下附近的城池,并且将城池中狗官的头颅悬挂在城门上,以儆效尤。   而有时候则是正常的,说自己在准备科举,对于明年的春闱很有兴趣,想要同父亲一起入朝为官。   但每当清醒的时候,楚天行总是很迷惑,像是忘记了上一刻到底做了什么。   因此家中对待楚天行愈发小心,轻易不想让楚天行出门。   正常的楚天行知晓自己的行为后,自然会老老实实在家中呆着。   但自从来到京都,楚天行性子便极不稳定,上一刻答应好好的,下一刻便能趁着下人疏忽,偷跑出去。   至于楚家最开始怀疑过的双魂离魂之症,全都被一一推翻。   前几天楚家人收到寒山大师回京的消息,特意拿着以前的旧物去寻寒山大师的帮助。   却只得到了四个字“无可奈何”。   从庆云寺回来后,家中又打听了一番,决定来凡平观试试运气。   却没想到酿成大祸。   相对于沈楠枝的惊讶,楚舫的心惊,身为被骂人的慕行徵整个人却十分冷静。   他阻止了楚舫的动作,没有问罪,反而重新给楚舫赐座,仔细询问有关楚天行生病之后的一言一行。   想起赏赐初遇楚天行时,散发的那股让人恶心又很快消散的气味。   慕行徵觉得上辈子的楚天行定然也在眼前这具身体之中,只不过尚未取得身体的控制权,所以那股子气味才会从有到无。   但听完楚舫的仔细解释,慕行徵自己也有些拿不定主意。   若是现在楚天行的身体之中有两个魂魄,为何会觉得自己是个将军?   可若方才见到他的是登基为帝的楚天行,按理说见到他也不应该如此激动,至少不应该张口闭口就狗皇帝。   那模样反而像是最初起兵反叛,称自己为将军的时候。   但之后的语气却又不像。   慕行徵在心中沉思,视线落在了坐在一旁一直安安静静的沈楠枝身上。   沈楠枝现如今正饶有兴趣地观察晕倒的楚天行。   此时的楚天行像个柔弱的小白脸,丝毫同书中的英勇对不上号,但方才那句狗皇帝,还不停在脑中回放。   她记得原书中最开始楚天行一直称慕行徵为狗皇帝,但自从占据阳工山的铁矿之后,楚天行的人手进一步扩张。   从他自己口中已经很少出现狗皇帝这三个字了,只是身边人提起时自己没有阻止过。   “爱卿不必忧心,不妨请长悟大师来看看。”慕行徵垂眸看着地上半死不活的楚天行,心中竟然还有些惋惜。   他这辈子终于学会了用人,但尚未得到楚天行,他竟然将自己搞成了这副模样?   也不知这病症能否治好,若是能恢复正常,楚天行日后定然会是自己手下的一名能臣,但若是治不好,便只能将楚天行处死以报大仇了。   长悟的动作很快,将楚天行安置在了空闲的厢房。   长悟的医术不弱,但诊断到楚天行的脉象之后,却忍不住皱起眉头。   楚舫跟在长悟身后,看见长悟的表情,自己的表情也变化起来。   此时的楚舫像是无头的苍蝇,他不知自己儿子是否还有救,也不知楚家是否还有救。   “如何?”慕行徵挑眉,看着始终未醒的楚天行。   “脉象紊乱,丝毫不像常人。在下观这位客人的面向应该是个长寿之相,但不知为何此时的面相上竟然蒙了一层血雾,大吉变大凶,命格已改。”   沈楠枝看不出面相如何,她更倾向于或许是因为某些情节的变化,让楚天行觉醒了自己上辈子的记忆。   比如原书中根本没有慕行徵去云州请楚天行入京,和调任楚舫入京的情节。   这两个情节是慕行徵重生之后出于自救的本能而做出的改变,也正是因为这种改变,让原本能够按照书中情节发展当男主的楚天行,觉醒了男主的记忆?   当然这些想法都只是沈楠枝自身的猜测,如今楚天行昏睡不醒,长悟从脉象上也诊断不出具体情况。   房间的气氛逐渐冷凝。   沈楠枝走近长悟,询问对方是否会心理治疗,催眠术。   为了防止长悟听不懂,沈楠枝特意自创了个词汇,询问长悟是否能够同他人的神魂交流。   沈楠枝问出来的时候,并没有抱有希望,不曾想长悟只是皱眉思考了片刻,便点头说能。   只是为了保证效果,需要再次将楚天行从昏睡中唤醒。   是以长悟让人去取自己常用的银针,却被慕行徵阻止了。   不需要银针,只需要一桶凉水。   小道士不知慕行徵的身份,听到慕行徵的吩咐,惊讶抬头想要劝阻。   但发现慕行徵一脸冷笑,而自家观主并未阻止。   索性将银针同一桶冷水一起拿了过来。   这凉水是慕行徵亲手淋上去的。   他可以当作楚天行脑子不好,免去楚天行的冒犯之罪。   但不代表自己对方才的事情真的无动于衷。   不过是去取一桶凉水罢了,方才楚天行给自己的屈辱比这冷水要重得多。   况且有长悟在一旁守着,楚天行这人又福大命大,根本不会出什么意外。   寒冬腊月,一桶凉水下去,不消片刻,楚天行清醒过来。   他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此时的状态。   没有理会自己脸上的冷水,反而将慕行徵认了出来。   “没想到在下能再次同公子相见,如此看来倒是有缘,只是不知公子上次说的话是否还算数?”   “自然是算的。”   沈楠枝还未反应过来楚天行口中的上次是何种意思,慕行徵已经一口气答应下来。   “长悟道长马上就要为你治疗。”   小道士帮着楚天行换了衣物和空房间,长悟也适时走上前,仔细同楚天行说起接下来的做法。   直接同人的神魂交流,长悟之前在师祖的手札看过,但是自己并未实验过。   今日若不是沈楠枝提起,他断然也不会去尝试。   因此一点一滴都要同楚天行说清楚,毕竟第一次风险极大。   但楚天行却没有丝毫犹豫,等到长悟解释完,便一口答应下来。   这些日子他早就受够了,明明身体是他的,但他总是昏昏沉沉,身体并不受自己的控制。   楚天行一向都是小心谨慎的,但从身旁小厮这些日子对自己的诉说来看,自己身体中可能有另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也有可能是两个,甚至更多,并且他们要比自己狂妄许多。   若不尽早将其他人从自己身体中驱逐,他日必定惹上大祸。   一心沉浸在想要治病的楚天行,并未发现慕行徵看向自己的眼神充满了审视意味。   等到长悟准备好了一切,慕行徵竟然还要求进去观看如何同神魂交流。   此时的楚天行意外好说话。   面前这个男人虽然未曾表明身份,但只凭着自己父亲毕恭毕敬的模样,他已经猜的差不多了。   他方才只顾及自己的病情,如今才发现父亲额头上竟然还有血液涌出,仪容也潦草不少。   脑子一转便知道肯定是因为自己。   在自己脑子不清楚的时候,惹怒了帝王。   如今帝王尚未治罪,反而主动提出让人为他看诊。   说明他在这位成瑞帝心中还是有利用价值的。   这个时候不论成瑞帝提出多么苛刻的要求,只要能让家人活下去,他便愿意倾尽全力。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要上夹子,所以下一次更新在16号的晚上十一点左右 第32章 ·   听到慕行徵的要求, 沈楠枝去看长悟。   毕竟治病是否可以有闲杂人物在场,可不是病人说了算。   长悟的视线从三人脸上一一划过。   楚舫担忧,慕行徵坚持, 沈楠枝好奇,而楚天行则是恳求。   “诸位随我来吧。”长悟道长长叹一声, 又带领几人换了一间房。   之前的房间只简单铺设了床榻, 并无遮挡之物,只要一进入房间便一览无余。   但新的房间却隔了内外两间。   “诸位在外间等待即可,无需亲眼见到老道如何他人神魂交流, 只需要听这位公子的回答便可。”   对于长悟的安排诸人都接受良好。   而长悟也换了一身衣袍,让自己看起来更加精神,手中拿着一个沈楠枝没见过的物件走了进去。   开始对楚天行进行基础催眠。   “你是谁?”   “楚天行,云州人士, 云州知州之子, 年十八。”   “你是谁?朕已八十有一。”   “我乃楚天行,年二十有一。”   “你近日在准备什么?”   “陛下发了诏令, 明年三月开恩科,自然正在苦读,想要一举夺魁。”   “朕一生波澜壮阔,算无遗策,奈何这么多儿子却没有朕的半分应用,这让朕如何放心?”   “我已将云州全境收入囊中,如今只等着时机合适,便能进入环城,皇帝不仁, 这大宴日后定然也是我囊中之物。”   在长悟同楚天行的交谈之中,楚舫又一次悄无声息地跪下, 脸上惊骇的表情来不及遮掩。   沈楠枝也一直在观察慕行徵,虽然慕行徵脸上看不出神情的变化,但沈楠枝还是注意到慕行徵的手已经紧握成拳,在极力克制自己的怒意。   但更让沈楠枝惊讶的是,楚天行的身体中竟然真的藏了三个魂魄。   看起来这三个魂魄好似都相互不知晓。   因为此时的三个魂魄已经相互争吵起来了。   每个人都认为自己才是身体原本的主人。   年老的楚天行认为是上天感念他在位时的恩德,看他年老后继无人,所以特意垂怜他,让他重新来过,这一次一定要培养出一个十全十美的继承人。   而那位刚刚控制云州的少年将军,则更加张扬,说定然是老天觉得他收服云州的计划不够完美,所以特意让他回到几年前,从十八岁便开始布局谋划,这样能够更快捷地打入京都。   而真正的楚天行所求,不过是希望自己的身体能够健健康康,能够顺利参加这次科举。   他从未对成瑞帝有反心,成瑞帝是年少天子,并不贪图享乐,如今政治清明,况且自从怀安镇见到水泥城墙之后,对成瑞帝的敬佩更上一层楼。   听到小楚天行的解释,另外两个都嗤之以鼻。   年少版的将军更是气愤,“我劝你及时止损,尽早放弃科举,不然等到明年你便会对这位成瑞帝彻底失望,边境大军连发三封急奏,请求成瑞帝支援大军粮草以及过冬衣物。   那狗皇帝在收到八百里信件之后,派出了一个废物将军,尚未走到东北边境便被劫匪打败,粮草和衣物全都被丢失。   而后这位成瑞帝又拖延了几日,才让人另一队人马奔赴边境,而此时的边境战场已经血流成河,将士们吃不饱穿不暖,还要上阵杀敌,每天都有不少人死去。   等成瑞帝指派之人到达边境之后,边境的战争都已经要落下帷幕了。   这样的皇帝,没有丝毫决断,只会依靠旁人的指导。   文官武将多有不和,成瑞帝却只一心重视文官,听从文官建议,甚至让文官成为带兵打仗的人选。   成瑞帝眼盲心瞎,不堪为帝。   遇上他才是百姓们的耻辱,都是因为他百姓们才会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这样的皇帝根本不值得你为之付出一身才华,不如早早将身体的控制权交给我,我才是这具身体的主人,你们都给我滚出去。”   “无知小儿,果然猖狂,朕在此岂容你们放肆,都滚!”年老的声音这一次更加张狂。“成瑞帝早已是朕的手下败将,他慕家的江山早已被朕攻破,若今日我们三个只能留下一人,自然应该是朕留下,你们两个废物,尽早滚。”   慕行徵的脸色漆黑一片,而楚舫早在年老楚天行的声音落下,已经承受不住彻底昏了过去。   身在里间的长悟也是第一次同人的神魂交流,楚天行的情况要比他想象中复杂许多,此时已经精疲力竭,再问不出其它的话,只能在一旁听着三个神魂吵架。   明明是同一个人,但此人少年,青年和老年竟然如此不同。   “陛下?”   慕行徵此时身上的气息极度危险,但沈楠枝还是壮着胆子喊了一声。   她总觉得自己要不及时唤醒慕行徵,楚家一家的性命就全都到头了。   “陛下?”   沈楠枝悄悄靠近,又唤了一声。   慕行徵抬眼看她,眼中全是血腥淡漠。   他盯着沈楠枝看了片刻,似乎才分辨出来自己面前这人是谁。   眼中的情绪消失,勉强对着沈楠枝勾勾唇,示意自己无事。   “朕出去走走。”慕行徵说完便没有继续呆下去。   沈楠枝听了听长悟在里间的动静,三个魂魄还在争执不休,认为自己才是身体真正的主人,剩余两人不过是废物。   思索片刻,沈楠枝索性跟着慕行徵走了出去。   慕行徵一路疾走,直到将自己累得精疲力竭才终于停下来,不顾及仪态,坐在了地上。   沈楠枝跟不上慕行徵的体力,最后只让一个小道士在一旁跟着,什么时候慕行徵停下来,自己再过去。   因此沈楠枝走到慕行徵身边,只看到慕行徵满身颓败,低着头像是被打击过了头。   让原本准备了满肚子安慰话语的沈楠枝,突然想不出自己能说些什么。   他觉得方才那位年少的楚天行说话是对的。   边境原本就缺衣少粮,需要朝廷加快速度给予帮助,但文官办事一向需要商议出章程,即便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没有拖沓,而是在高速完成陛下的吩咐,但是各种关卡,多种手续,一步步走下来,不知不觉的便是消磨时间。   况且古代行军不便,即便是日夜兼程,从京都到边境也需要不少时日。   这些细节耽误下来,再加上不会用人,按照方才楚天行的想法,大宴战败似乎是必然的。   沈楠枝止住脚步,没有言语只是慢慢蹲下来,静默无声地陪伴在慕行徵身边。   一个国家,如果能在短短几年间快速败落,最重要地原因绝对不是外部地攻击,而是内里的腐烂。   楚天行的起兵造反确实给大宴造成了冲击,接连不断的天灾,也着实让人惊慌,但越是这种时候,越需要领导人沉着的冷静力,要有条不紊安排赈灾事宜。   但显然通过楚天行的描述,以前的慕行徵显然没有这种能力。   在刚刚有了反心的楚天行眼中,慕行徵这个皇帝是个尚未断奶的废物,一切决策都过于听信于朝臣。   但朝臣和天子不是任何时候利益都是一致的,朝臣也有不同的利益体系,为了保全或者争夺更多利益,朝臣也会争权夺利,削弱皇权是当中最有利的一种方法。   慕行徵年少时信任丞相,依靠丞相,丞相去世之后便信任六部尚书。   慕行徵自重生后,便一直认为只要楚天行和楚天行手下的人才能够为他所用,那么大宴将会是一个全新的大宴。   但方才楚天行的话,却像是一巴掌打在了他的脸上。   真正有问题的从来不是楚天行,也不是朝臣,而是他自己。   否则他明明已经重生过了,为何会再次败在楚天行身上。   知晓自己是一本书中的人物后,慕行徵认为是话本作者的原因,才会让自己再次败于楚天行之手。   但方才慕行徵终于明白了,真正让他失败的,从来不是旁人,而是他自己。   “沈楠枝。”慕行徵终于抬起头,“你说我是不是很废物?”   “明明上天对我已经足够偏爱了,但我却一次次失败,从不找自身的问题,而是只会看到上天对我不好的地方。”   “身为天子,偏信偏听,从来没有为百姓考虑,身为帝王对于保家卫国的战士去世一事淡漠冷静,似乎同自己毫无关系。”   “我明明已经提前知晓了所有的事情,战败,灾荒,暴雪,这一切发生时间我都知晓,只需要提前应对,便不会让百姓们流离失所,但我还是失败了。”   “朕是不是真的不配当这个天子?”   沈楠枝没有说话,依旧沉默倾听。   此时的慕行徵与其说在同沈楠枝说话,不如说自己在自言自语。   但另沈楠枝没有想到的是,慕行徵竟然会真的有这么一天,亲口对着自己承认,他是重生之人。   “仔细想想,朕两辈子活得果然窝囊又废物,老天倒是对我不薄,还能给我第三次机会。”没等到沈楠枝的回应,慕行徵也丝毫不在意,继续自己的絮絮叨叨。   “陛下,夜深了,早些回去休息吧。”沈楠枝不知自己能说些什么,只好避而不谈。   慕行徵此时的状态像极了喝了假酒,又似乎他有意给自己塑造这么一个环境,让他能够在这个环境中畅所欲言。   无论是烦闷还是高兴,只要说出来那便满足了。   “夜深了。”慕行徵重复了一声,抬头看向天空。   今日的天气并不好,月亮隐在厚重的云层中看不见,连星星也没有几个。   慕行徵保持抬头望天空的动作很久,终于从地上站了起来。   “淑贵妃,朕方才……”慕行徵将话说了一半,“罢了,朕回房休息,贵妃也早早安置吧。”   沈楠枝跟在慕行徵身后,一直看着慕行徵走近房间,自己才招呼晓春为自己打来热水。   随后半躺在床上发呆。   沈楠枝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有时候是慕行徵今日疯狂又脆弱的模样,这绝对不应该是一个帝王应有的模样,但沈楠枝今晚却看见了。   慕行徵好似也不准备在她面前塑造英勇神武的一面,反而愈发向沈楠枝展现自己软弱的一面。   帝王成长并不容易,慕行徵更甚。   现在慕行徵所拥有的经验,是上两辈子用失败和百姓将士们的鲜血浇筑而成的。   人总是不善于回忆自己不好的一面,这个准则在高傲的帝王身上更容易凸显。   不过另外一点也让沈楠枝敬佩,慕行徵似乎一直都没有对楚天行动杀心,更没有连累楚家的意思。   有时候又是今日长悟治疗时,三个楚天行对话的声音。   老年霸气,青年张扬,少年的楚天行在正常对话之中反而有些处于下风,也不知最后的治疗结果会是如何。   昏昏沉沉一夜,沈楠枝醒来后想要去看看慕行徵。   但推开门,却又止住脚步。   也不知慕行徵今日又是何种心态,帝王可以仁慈,但不能心软而无主见,不能一直偏袒文官集团。   这些都是慕行徵自己应该想明白的问题。   天子与臣子永远都在相争,皇权与相权从来都是相对的。   沈楠枝在自己的房间中走了几圈,最终还是决定去找慕行徵。   “淑贵妃。”沈楠枝在半路上便看到了焕然一新的慕行徵,脸上带着笑容同沈楠枝打招呼,丝毫看不出昨夜的状态。   “朕要去找长悟,贵妃可要一起?”慕行徵主动发出邀请,沈楠枝与其同行。   一路上沈楠枝都在悄悄打量慕行徵的神情,但她自以为隐秘,实际上慕行徵全都感知到了。   “贵妃无需忧心,昨夜朕已经想通。”慕行徵停下脚步,特意对沈楠枝解释。   如今最重要的是改变大宴百姓的生活,不能让边关的将士们白白流血牺牲。   “楚天行说得不错,两辈子了朕从来都没有学会用人,只被表面的繁华遮住了眼睛,却沾沾自喜,所以楚天行赢了我两次,楚天行固然是个人材,但最大的问题仍旧是朕。”慕行徵一字一句像是在宣读对自己的审判。   “朕如今已然清醒,必然不会再走上当初的道路,昨日楚天行的话听起来虽让人气愤,但何尝不是将朕打醒。”   “若不是楚天行那番话,朕也不知要糊涂到什么时候,如此一想朕倒是要谢谢楚天行。”   “朕是天子,自然要将所有的权柄都掌控在自己手中,世上再无欺我之人。”   慕行徵最后一句像是随意感叹,而后又牵住沈楠枝的手,一同去寻长悟。   沈楠枝眨眨眼睛,慢了一步跟在慕行徵身侧。   不过是一晚上的时间,慕行徵竟然想得如此明白。   沈楠枝的视线落在慕行徵的后背,或许是方才那番话的影响,沈楠枝竟然觉得慕行徵今日看起来格外高大一些。   “情况如何?”长悟已经等在了楚天行的房间,已经清醒的楚舫正在一旁亲自照顾。   长悟神色严肃,摇头,“那三个神魂若是继续争执下去,不消一月,楚公子便会命绝。”   这个答案楚舫今日一早便已经知晓了,但如今听到长悟又一遍重复,楚舫还是忍不住手上一紧。   “如今这三个神魂看起来已经不是完整的,他们相互不知晓对方每日都在用什么做什么。”   “原本最健康的神魂,若是再掌握不住自己身体的控制权,怕是会有危险。”   “请大师救救我儿。”楚舫眼眶发红,面容悲戚。   楚天行是他最宠爱的儿子,也是最让人骄傲的儿子,身为父亲他不愿让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儿子去世。   “老道尽力便是。”长悟答应下来,眉头不展。   倒是慕行徵只看了一眼,语气颇有些冷硬。   “若是此番状况,楚天行都闯不过来,倒是朕之前高看他了。”   “如若三个神魂相争,醒过来的是另外两个,朕会亲手斩杀他。”   慕行徵语气冷硬,对楚天行这条命毫不在意。   三个神魂被唤醒之后,依旧吵得不可开交。   可这一次沈楠枝却没有继续关注,她的心神放在了慕行徵身上。   若慕行徵真的准备让皇权高度集中在自己手中,对于沈楠枝而言好坏参半。   或许更方便如今的行事,但之后却是不可控的。   慕行徵看着面前的袅袅热茶,手指一直在有节律地敲打。   “出去走走?”慕行徵看向沈楠枝,两人相携去了另一间房。   沈楠枝知道慕行徵此时定然是有话想要对自己说。   因此并未出声,只一心等着慕行徵的话题。   慕行徵脸上闪现过几丝挣扎,很轻微,随后消失不见。   也正是这个时候,沈楠枝听到慕行徵的声音。   “朕曾在梦中见过你。”   沈楠枝微微抬头,不知慕行徵为何突然说这么一句话,在梦中见过她又怎么样?现在他们还天天在现实中见面呢。   但慕行徵接下来的话,却差点让沈楠枝从太师椅上摔下去。   慕行徵的在梦境中见过自己,竟然是上辈子的自己。   如果她没有理解错,在慕行徵的梦境之中。   慕行徵一直以游魂的状态跟在自己身后,看着自己读书工作,看着自己因为实验数据而熬夜眼红,或者欣喜大笑。   沈楠枝突然觉得冷飕飕的,这事情太过魔幻,让她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而慕行徵还在讲述自己那晚的梦境,事无巨细,将整件事情都描述给沈楠枝。   慕行徵并不是一个会讲故事的人,但奈何这件事情本身便颇具有传奇色彩,再加上身上自己的脑补,沈楠枝暂且都不知道自己应该以何种目光看待慕行徵了。   她最初觉得自己能够穿越到一本书中已经是神奇事件,觉得自己能够猜出慕行徵是重生的,但慕行徵绝对想不到自己来自于另外一个世界。   但现在慕行徵的描述显然将自己之前的想法全部推翻了。   这位成瑞帝不仅知道了自己来自另一个世界,还亲眼见证过另一个世界的行为方式,看起来接受良好,并且方才言语之间有将另一个世界当作奋斗目标的意思。   这位成瑞帝开了最大的上帝视角。   不仅重生了两次,还知晓自己竟然是书中人物,知晓自己不过是给楚天行做配的人物。   但看起来这一切的一切,慕行徵都接受良好。   即便知道自己是书中人物后,也显然没有受到冲击,反而时不时再脑中想自己到底能不能将那话本作者杀掉。   在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里,沈楠枝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而此时慕行徵的声音还在继续。   “朕原本……我原本是不打算同你说起这些,毕竟从异世界而来是你的秘密,如今仔细解释事情起末,也是希望你心中清楚,不要介意。”   “我曾经见过读书时你同旁人的相处,知晓你最讨厌欺骗,所以才会选择据实以告。”   “你读书时候学了那么多东西,却因为意外而来到大宴,如今能否回去尚且时一件未知事,朕希望你在大宴时,也能活出自己。”   慕行徵说完长出一口气,等着沈楠枝的回答。   此时的沈楠枝脑子已经回归到正常水平。   听到慕行徵的话,并未立即答应,反而觉得奇怪。   即便慕行徵昨日被楚天行的话打击到了,也不会将自己的姿态摆的过低。   如今这般定然别有所求。   沈楠枝皱眉,想不出慕行徵为何突然用这种态度对待自己。   慕行徵今日选择坦白一待,便不准备隐藏。   “朕知晓你的本领,这大宴无人能比得过你的才能,只我大宴如今孱弱,远远达不到你的世界,朕只是希望贵妃你能够对大宴有些许归属感,愿意同朕一起将大宴变得更好。”   “朕自知有许多缺点,经常不能自省,如今朕想要集中皇权,朕希望贵妃能够毫无芥蒂助我。”   “朕也会保证,日后定然也竭尽所能满足贵妃你的需求。”   慕行徵已经将自己的目的说得明明白白,沈楠枝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她本身便因为回去希望渺茫,希望能够在大宴争取更多的话语权,不仅是为她,也是为大宴的女子走出另一条路来。   现如今慕行徵主动提出,反而合了沈楠枝的意。   慕行徵展露真正的笑颜,觉得心头轻松了许多。   而沈楠枝也是如此的状态。   既然慕行徵已经说开,愿意相信她,愿意给她权力,那么她也无需伪装自己。   两人相视一笑,虽然合作尚未开始,但已然有了默契。   “朕想在各地开设学院,不讲究出身门第,只要低廉的束脩便能入学读书,彻底为寒门撕开一条路。”   现如今大家虽然都是科举入仕,但真正贫苦的人家,连最基本的拜师礼都准备不全,想要认字更是天方夜谭。   慕行徵虽然更想要效仿最初自己看到的那样义务教育,但显然目前的自己还做不到,只能退而求其次,减少费用,让更多的人能够读的起书。   沈楠枝自然是没有意见的,慕行徵愿意改变总归是件好事。   就算以前的慕行徵有诸多不适,但如今慕行徵愿意让大宴变得更好,沈楠枝便愿意出手相助。   “不仅要学科举,最重要的是专业型人材,读书人不知如何种地,科举考官之后主管农业只会胡乱指导,根本无用。”   慕行徵点头,确实需要如此。   所以到最后两人一致决定在各个地方设置低等学院,在京都设置太学以外的学府,在学府中分成不同的专业,只要考取了秀才功名,便可进入学校继续学习,学习后听从学校安排任职。   若是不愿意接受这样的学校,也可以继续读书科举,最后考取进士的功名。   除此之外,慕行徵准备在礼部下面设置一个新的部门,主管新型教育以及民风的教化。   集中皇权的有利方法,自然是拆分各个大臣手中的权力。   两人的讨论一直到中午还没有结束。   或许是因为慕行徵已经见过了后世的繁华,此时的沈楠枝很有谈性,想要将自己所知晓的一切都告知慕行徵,好让大宴更进一步。   而此时的慕行徵也是使劲吸水的海绵,他曾经跟在沈楠枝身后一知半解地见识过后世,如今有沈楠枝地解释,自然更加向往。   “想要富,先修路,”   “科技改变世界,因此我们要培养出更多的技术型人材。”   这两句话沈楠枝说得掷地有声,像是要将这些日子的无聊全都散发出来。   此时的沈楠枝不再是之前懒散的咸鱼模样,双眼中亮光让她看起来斗志昂扬,整个人都鲜活起来。   除了教育,沈楠枝还像慕行徵打听起纺织和农业现如今的状况。   慕行徵看着如此状态的沈楠枝,眼中的笑意更加明显,也更加仔细同沈楠枝说起如今大宴的状况。   而与此同时,门外的小道士带着长悟的口信前来。   长悟对楚天行的治疗结束了。 第33章 ·   治疗结束后, 楚天行又陷入昏睡,暂且不知世事。   但据长悟最后的推断,再次醒来的楚天行应该是正常的楚天行。   “那楚天行可否会记得另外两个魂魄?”慕行徵问出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应该不会。”其实长悟对此事并不了解, 毕竟楚天行是他经手的第一个需要直接同神魂交流的人,一切都要等楚天行醒了之后才会有定论。   慕行徵又看了一眼病歪歪躺在床上的楚天行, 视线最终落在了楚舫夫妻二人身上。   楚舫夫人是今日一早到的, 来了之后便一直守在楚天行身边。   楚夫人注意到慕行徵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整个人都在颤抖。   她今日一早来到道观之后,已经从自家丈夫口中听到了楚天行之前说得那些混账话。   如今他们夫妻二人能够手脚齐全地坐在这里看长悟道长给楚天行治病,已经是陛下开恩, 她实在不敢索求太多。   楚夫人暗自碰了碰楚舫的胳膊,希望楚舫能够站出来说句话。   可是楚舫此时像是完全感应不到,一心只等着慕行徵对他们的宣判。   “楚夫人不妨先去休息,待楚公子醒后, 长悟自然会着人通知。”   沈楠枝如今很清楚慕行徵的态度, 她对楚夫人露出安抚的笑意,“不妨一切等楚公子醒来之后再说?”   楚家夫妻连连点头, 守在儿子身边不肯离去。   沈楠枝倒是拉着慕行徵一起转了心思,仔细询问长悟的各种炸炉经验。   炸药的基础配比其实很简单,但这东西毕竟有危险性,所以沈楠枝一直想找有经验的人来操作。   听到沈楠枝说得配方之后,长悟道长果然有兴趣,也不再守在一旁等楚天行清醒,反而去了自己的炼丹房。   这炼丹房并不在道观之中,反而在道观之外,是长悟特意让人建筑在此地, 就是避免误伤他人。   看长悟急冲冲的模样,沈楠枝反而没有跟过去。   她没再同慕行徵一起等待楚天行的清醒, 而是回了自己的房间。   现在这个情况下,她需要自己保持清醒,不能被慕行徵影响到自己的思路。   好好回想一番自己方才同慕行徵的谈话。   夜幕落下,道观后院的厢房中也一直保持着安静。   长悟一心去研究如何有效炸炉,沈楠枝也一直在房间中清理思绪,并无动静。   但其实在房间中的沈楠枝,思绪并不算平静。   她一直以为只有自己知晓的秘密,竟然在这么平平无奇的一天中,突然被慕行徵戳破了。   这是沈楠枝之前怎么也想不到的。   诚然戳破之后,她面对慕行徵能够更加自在。   或许是因为慕行徵已经知晓了自己以前的生活方式,因此沈楠枝也不自觉放松,在同慕行徵交流时,也经常冒出一些新鲜的词汇。   但这消息对于沈楠枝而言还是突然的。   她一直以为慕行徵永远无法知晓自己的秘密,但自己却能够通过蛛丝马迹知晓慕行徵的,但此时这个结论被完完整整推翻了,   并且看起来慕行徵对她异常信任,还对她抱有极大的希望。   她明白这些是慕行徵的诚意,但正因为这诚意来的沉重又突然,沈楠枝更需要时间去消化它。   慕行徵或许是明白沈楠枝的心态,因此并未主动现身,   一直到第二日下午,慕行徵才出现在沈楠枝的房间。   楚天行醒了。   醒来的楚天行只隐隐记得自己生了一场大病,这场病持续了两个月,这两个月中他一直昏昏沉沉,对外界的事情记得并不清楚。   至于之前辱骂过成瑞帝一事,楚天行则丝毫没有记忆。   慕行徵看着跪在自己脚下的楚天行,久久没有言语。   他好似已经不在执着于楚天行了。   静默半晌,在楚家一家三口都在等待最后宣判的时刻,慕行徵慢悠悠问出来一句话。   “楚天行,你对如今的大宴是何种看法?亦或者说你如何看待朕这个皇帝?”   “陛下身为天子体恤百姓,草民能够遇上您这样圣明的君主,是草民的福分,只愿能早日考中进士,为陛下分忧。”   楚天行的声音平静,但却不难听出他此时对慕行徵的推崇。   “此言当真?”慕行徵眯起眼,又一次打量自己面前仍旧孱弱的楚天行。   “陛下圣明,草民绝无欺瞒之心。”   慕行徵像是终于满意了,站起身,“朕便等着你科举入场。”   说完又扫了一眼跪在一旁的楚舫夫妻二人,最终还是没说对楚家的惩罚,离开了。   因着接下来还有旁的安排,沈楠枝同慕行徵没再继续耽误时间,而是带着长悟一起,去了之前慕行徵安排工部匠人的地方。   这是沈楠枝得知自己手底下有单独人马后,第一次同这些人见面。   不过此番过来沈楠枝也不准备久留,只将长悟带过来,稍稍熟悉了几位匠人,便又一次离开了。   她还是想要尝试说动寒山也出来帮朝廷做事。   “可曾听过寒山大师有什么喜好?”马车上,沈楠枝询问慕行徵。   慕行徵摇头,对于让寒山为朝廷所用这件事情,心中并没抱几分希望。   当初那群和尚能够早早离开,便能看出是一群情感淡漠之人。   况且世人都知晓寒山喜爱自由,连庆云寺都长久不归,又怎么会轻易为朝廷所用。   况且慕行徵心中也很明白,对于寒山这样的人来说,皇权并不是避无可避的,他若是不想,自然会有千百种逃避的方法。   但没想到,马车不过刚刚停在庆云寺,便有年轻的小沙弥在一旁等候。   “主持已经在禅房恭候两位施主多时了,请随我来。”小沙弥是当初跟在寒山身后的那位,沈楠枝慕行徵一露面,便立即引着两人向后走去。   “你们主持知晓我们要来?”   “自然,我们主持无所不知。”小沙弥跟在寒山大师身边多年,对于寒山很是信服,说起这句话时,脸上也全都是敬佩和得意。   他认为这世上除了寒山,再找不出第二个算无遗策的人。   “两位到了,请进。”小沙弥守在门口,目送沈楠枝走了进去。   “寒山大师。”沈楠枝清清嗓子,首先开口。   “两位请坐。”寒山大师点了点他方才专门泡好的茶水,算是招待客人。   “大师,此番……”沈楠枝看了慕行徵一眼,发现他没有说话的想法,索性仍旧是自己开口。   “施主来意,老衲已经知晓。”未等沈楠枝将话说完,寒山已经打断了她。   “老衲想要前往东北边境。”   寒山提出的条件,是之前沈楠枝没有预想的,毕竟她之前考虑的最大可能性是寒山根本不愿意为朝廷所用。   “想必两位都十分清楚,边境一战对于大宴十分重要,如今虽距离战事虽然尚有时日,但两位早就严阵以待。”寒山大师说话依旧是不急不缓,万事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老衲曾言再不过问大宴之事,只求保全我庆云寺众人。”寒山的视线落在了慕行徵身上,“但如今时局已变,老衲便不再践行之前所言。”   “若两位认为老衲去旁的地方比去东北边境更为恰当,老衲自然也可更改心意。”   寒山说完便开始转动手上的佛珠,但模样笃定,看起来不过是消磨时间而已。   沈楠枝确实被寒山说动了心思。   她最初想要利用寒山解决陈年旧案,但若寒山能够再战场上算出对我方最有利的局势,自然比解决陈年旧案要重要许多。   “那便依大师所言。”慕行徵声音深沉,听起来心情不佳。   虽然他知晓寒山说得都是对的,但对和尚的厌恶却是改不了了。   两人在庆云寺中并未久留,而是早早回了宫。   年关临近,京都长街上买卖东西的集市愈加热闹,但沈楠枝只在马车上匆匆看了一眼。   年末,宫中有祭祀典礼,沈楠枝身为宫中唯一的妃子,这件事情自然也需要让她来操办。   因此回到宫中的沈楠枝比在宫外还要忙碌。   工部的匠人一一来禀告如今手中的成果,沈楠枝将下一个目标放在了钢铁上。   她之前见过宫中侍卫的佩刀,都是不错的水平,但出宫才发现,宫中侍卫的佩刀,是大宴最高水准,至于边境将士的配到,远远到不了这种程度。   将领们手中的武器需要极度重视,尤其是慕行徵告知她,已经派人前往阳工山后,沈楠枝的行事更有了底气。   她随着匠人去看过工部原有的炼钢炉,温度不够,封闭度也不够,因此造出来的刀剑品质不好,很容易报废。   沈楠枝按照自己印象同匠人们商议炼钢炉的调试,顺便询问长悟的实验进度。   长悟此时已经能够精准配比了,不过因为太过危险,长悟即便心中有新的想法,也不敢放开实验。   沈楠枝索性在京都附近找了座荒山,又派了一队人马帮助长悟,算是组成了长悟专用的试验基地。   至于炼钢炉,沈楠枝虽然想建在京都,但京都铁矿并不丰富,而且之后定然有扩张的打算,思索了几日之后,沈楠枝最终将地点定在了京都以北的凤城,铁矿较为丰富,距离京都快马也不过三日的路程。   等沈楠枝将这些事情安排妥当,彻底抽身回宫着手准备年前祭祀的时候,前朝传来了一个新消息。   慕行徵准备封后。   与此同时慕行徵公布了另一个人让朝臣都为之震惊的决定。   “年后朕欲让淑贵妃一同上朝参议,众位爱卿意下如何?” 第34章 ·   慕行徵的话音落下, 朝堂之上陷入一派寂静,就连同慕行徵一向最为配合的丞相都没能反应过来。   让女子临朝一事,帝王从未同他透过底。   如今上朝的多是文官, 文官以丞相为首,不少人都悄悄去打量丞相的神色, 却发现丞相同他们一样一脸震惊。   朝臣们呆若木鸡, 只知道呆愣愣站着,但脸上的神色却变来变去。   其中以沈尚书最为显眼。   沈尚书是个老学究,最为讲规矩, 女子上朝这种事情对于沈尚书而言是万万不可能接受的。   但偏偏淑贵妃是自己的亲女儿,若是亲女儿能够掌权,能够在朝堂上拥有话语权,对于沈家是万利无害的。   因此沈尚书的表情变来变去, 想要劝阻, 却又忍不住欣喜。   若是淑贵妃能够临朝参政,那么他沈家将会是大宴开朝后第一人。   不是以太后之尊协年幼天子治理, 而是真正的入朝参政。   众人看到沈尚书的表情后,心中更是复杂。   最后还是有御史大夫打破了朝堂中的寂静。   “女子参政于理不合,陛下难道要违背祖宗礼法吗?”御史大夫语调激昂,脸色也变得愤恨,仿佛慕行徵这位天子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   慕行徵坐在上首,静默看着自己面前的朝臣,从丞相到六部尚书,再到后面的各个官员。   最后又落在了第一个站出来的御史大夫身上。   “祖宗礼法不可废啊!陛下!若女子临朝大宴必将大祸临头!”御史大夫注意到慕行徵的视线,反而更加无所畏惧, 又一次向前跨出一步,展现自己抵抗皇权的决心。   慕行徵心中嗤笑, 神色却转移到站在御史大夫身后的那些人。   “陛下,女子临朝一事事关江山社稷,并非儿戏。”此时站在首位的丞相,终于出声。   似乎是丞相的出声,给了身后诸多文官勇气,一个个从列队中站出来,指责成瑞帝想要女子临朝一事荒唐至极。   “在各个地方开设学院,在京都太学之外设置专业学府,这些都是于民有利的事情,陛下想要教化百姓,臣等自当支持,只女子参政一事,着实不可。”   “臣自有熟读诗书,一腔热血报以帝王,但若陛下您非要臣与女子为同僚,那臣这官不当也罢。”   又一人站了出来,支持御史大夫的人越来越多。   此时的御史大夫像极了昂首挺胸的大公鸡,势必要让陛下将女子临朝一事收回成命。   慕行徵一直保持着沉默,事不关己地看着朝堂上的闹剧。   一直到现在他才看清楚,他自认为一向平净的朝堂,是因为自己从来没有涉及到这些人的利益,因为每条指令发下去都是符合他们意愿的。   丞相在朝臣中影响力是他这个帝王的数倍。   这朝上无数臣子仿佛只知丞相,而不知他慕行徵。   慕行徵知晓丞相这么多年从未有过反心,但如今朝堂局势依旧让他心凉。   这是丞相没有反心,一旦丞相有了反心,想必大宴会以更快的速度成为丞相的囊中之物。   或许是慕行徵的长久沉默,给了大臣们进谏的资本和底气。   御史大夫的态度愈发坚决。   “若陛下执意如此,臣今日也只能撞柱明志,以告慰太祖太宗了。”   说完御史大夫便撞柱而去,旁人阻挡不急。   御史大夫并未气绝身亡,只是昏了过去,额头上鲜血直流。   慕行徵坐在龙椅上,手指摸索龙头的形状,突然觉得有些无趣。   对御史大夫的行为,他依然不发一言,只让周围伺候的宫人,将御史大夫拖了下去。   但众大臣原本奋身进谏的气势仿佛无形之中被打散了,再联不成一个整体,朝臣一时间有些喏喏,又一次有人去看丞相。   但此番的丞相也像成瑞帝一样,静默无声,朝臣像是失去了领头人一样,朝堂之上再次陷入不可明说的寂静。   “退朝。”慕行徵没有想过一次就将此事办成。   今日上朝提起此事不过是为了试探众人的态度,试探自己这个帝王在朝臣中的地位到底如何。   真正的事情是举办封后大典。   不过试探的结果确实在他的意料之中。   文官一向擅长粉饰太平,君臣和乐不过是这几年的演戏而已。   朝堂上只留下礼部诸人商议封后一事,其余诸位臣子都依言退下,不过脸上的神色都各不相同。   有好事之人甚至特意围绕在沈尚书身边,说了一堆似是而非的恭喜之言,让沈尚书苦不堪言。   原本沈尚书想要等丞相出来同行商讨,但如今只能匆匆离开。   陛下想要女子临朝参政一事,也逐渐传出宫外,在百姓中议论纷纷。   不过并未成为焦点,大众的目光反而落在了陛下准备封后一事上。   沈楠枝在祥和宫中听到慕行徵让礼部人准备帝后婚礼,只是略微将手头的事情停下。   随后便放下了,真正让她关心的是慕行徵准备让她临朝参政。   上朝一事沈楠枝尚未想过。   毕竟她如今手下是工部的匠人已经足够她忙碌安排,但消息传过来之后,沈楠枝还是有些心动。   虽说上朝的时间过早,让她有些不适应。   但在朝堂之中自己便能得到更多的消息,比慕行徵的转述要快捷许多。   只是不知慕行徵此番准备让她以何种身份临朝?   即便是封后之后临朝,但以皇后的身份上朝,沈楠枝依旧觉得有些不适应。   皇后是后宫的称呼,既然准备让她参政,那她必然要有正式的官职。   不过沈楠枝也清楚,即便在年前提出了临朝,只这一件事想必要拉扯不少时间。   因此沈楠枝决定趁着现在这段时间,多做些事情,至于临朝一事是慕行徵应该去烦恼的。   她如今管着工部的匠人,自然不能只想着军用,还要考虑民用,扩充国库。   因此在将炼钢一事安排下去之后,沈楠枝盯上了化妆品一类。   女人的钱一向是最好赚的,沈楠枝如今对大宴的化妆品已经很了解了。   现如今上妆多用铅粉,但铅粉有毒,女子长时间带妆对脸上的皮肤并不好。   而且口红的颜色也十分稀少,可挑选的品种不多。   因此沈楠枝准备从这两方面入手。   只是工部的匠人已经全都有了安排。   沈楠枝只能让晓春出宫用商人的名义在京都重新笼络了一批工匠,正式开始了她的护肤品和化妆品研发之路。   “陛下想要我从沈家出嫁?”沈楠枝一直在忙碌研发一事,并未关注慕行徵让礼部准备封后事宜,连年前的祭祀一事都交给宫人主管,自己只是监察。   好在祭祀一事有旧例可循,并未花费沈楠枝多少心神。   “你不愿?”慕行徵感觉自己听出了拒绝的意味。   沈楠枝摇头,她如今一心都是自己的研发事业,对旁的事情自然减少了关注,“如此这般是否太过张扬,浪费时间。”   沈楠枝想要着重表达最后四个字,她在祥和宫中住的好好的,现如今突然要搬回沈家,而后从沈家再次成轿辇绕皇宫一大圈入宫,随后还要同慕行徵一起进行祭天仪式。   这么一天下来,沈楠枝觉得自己可能都要废了。   但慕行徵抓错了重点,仿佛根本没有听到浪费时间四个字,“你是朕的皇后,朕的后宫中以后也不会再有旁人,不过是从娘家出嫁完婚,民间女子都是这般,为何到了皇后身上便被说是张扬?”   慕行徵神色认真,同沈楠枝四目相对,让沈楠枝避无可避。   沈楠枝想要重申自己的重点在于浪费时间,但慕行徵的神色太过认真,让她的心跳也忍不住快了几分,下意识按住自己的心口。   最开始辩驳的时机已经错过。   想想也耽误不了多长时间,沈楠枝索性不再纠结。   如果她回家出嫁,沈夫人看到她定然会十分欣喜。   沈楠枝虽然同沈家只短短相处了几个月,但同沈夫人之间还是建立深厚的母女情谊。   “日子定在什么时候?”沈楠枝垂下眼眸,不再看慕行徵,怕自己会进一步沦陷。   慕行徵将礼部送上来的日子递到沈楠枝面前。   封后的良辰吉日,是一早慕行徵就吩咐礼部人准备的。   最初的慕行徵是没有迎娶皇后的打算的。   包括上两辈子,慕行徵全然没有想过自己要立后这件事。   在慕行徵的理解中,名义上的妃子已经让这些年轻女子承受了不应承受的痛苦,更遑论是封后这般重要的事情。   若是皇后,那便是真的与他的命运交缠在一起,如此一来,成为皇后则会更快剥夺女子的性命。   所以他此番选秀,即便只让沈楠枝一人入宫,也只是简单封妃。   发现沈楠枝对于自己而言是不同的以后,慕行徵动过这个心思,但他觉得大宴飘亡,一切都要等边境战争结束后才能再次下定论。   不过即便如此他依旧传唤了礼部和钦天监的人,让他们将近三年内的良辰吉日特别标注出来。   原本慕行徵是没有准备在年前提起封后一事,但在凡平观经历过楚天行一事之后,慕行徵的许多想法同以前便大不相同。   所以他将封后一事提前,着手让沈楠枝临朝事宜。   边陲小镇能够有女主簿的出现,那京都中也可以有女子参政临朝。   一味遵循礼制的结果就是那些文臣能够依靠一张嘴皮子,在自己的头上作威作福。   沈楠枝还在研究慕行徵递过来的时间。   时间最近的是四月,在科举考试之后,另一个在七月,随后便是十二月。   最终大婚的日子定在了四月二十。   沈楠枝要在四月十五回到沈家小住,而后从沈家出嫁。   看到沈楠枝选了四月,慕行徵显得更高兴了一些。   不过沈楠枝显然没能注意到。   她的卸妆水研究已经到了最后一步,因为都是草本植物,沈楠枝觉得最终的卸妆力度不够,正在一点点调试。   与此同时沈楠枝还着手让人开始研究卸妆棉,力争将所有的东西都配套齐全。   看到如此忙碌的沈楠枝,慕行徵索性没有离开,而是让人将奏折运来了祥和宫,同沈楠枝一起埋头苦干。   沈楠枝原本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忙碌了,但看到慕行徵面前的折子之后,才发现自己同慕行徵相比简直可以说是清闲。   不过慕行徵却没有个看折子的样子,翻开一本写个阅字,便很快打开下一本,那写字的速度同太监翻开折子的速度都要一样了。   “可要看看?”慕行徵注意到沈楠枝的目光,索性直接将折子放到了沈楠枝的面前。   抵不过好奇心,沈楠枝便打开看了。   密密麻麻的的蝇头小字,沈楠枝一点点去读,用了一炷香的时间,才终于将通篇奏折看完。   “所以这位驻防在环城的将领只是为了年末请安?”沈楠枝将折子放到一旁这样的折子简直是浪费时间。   “这些全都是?”沈楠枝看向剩下的奏折,有心劝说慕行徵这样的折子连个阅字都不必写。   “并非。”慕行徵摇头,“可要再看?”   沈楠枝顺势接过另一本,有了方才的经验,沈楠枝的速度稍微快了一点。   只不过脸色并不算好。   这位是告状的,简直要指着鼻子骂沈楠枝妖言惑众,迷惑君主,这样的人连封后都不配,更遑论上朝参政,若陛下执意如此,祖宗礼法皆背,日后大宴必有大祸。   沈楠枝将折子放回远处,不过眼神却没有离开,“这些都是骂我的?”   慕行徵摇头。“还有骂朕的。”   沈楠枝只觉得无语至极,“我看他们这些人一个个都是闲得!”   有时间骂人不如好好办点实事。   “说的不错,就是在官位上做得太久了,一个个脑子都不清楚了。”慕行徵冷笑附和。   沈楠枝按住慕行徵的手,“临近过年,若是有大动作,怕是不妥。”   “朕有分寸。”慕行徵却没有说自己的分寸到底在哪里。   这些文官天天指着鼻子骂他,看样子不想让他过个好年,他又何须替这些官员考虑。   此时已经腊月二十,百姓们的关注点全都在新年上。   今年冬天比往年过得舒服,心情畅快,集市上自然也要热闹几分。   沈楠枝特意培育的大棚蔬菜卖得更快了,毕竟要过年了,以前舍不得的东西,也要买点尝尝鲜。   但很快百姓们便被另外的事情吸引了注意力。   御史大夫家中竟然宠妾灭妻,小妾在妻子头上作威作福。   这事情是从茶楼中传出去的,虽然没有直接用御史大夫的名字,但也很直白,京都众人都知晓事件的主人公就是御史大夫一家。   御史大夫的夫人一向温润有礼,性子娴静,却因前几年娘家人不在京都,娘家无人撑腰,御史大夫便放任得宠的小妾同正妻平起平坐。   今年夫人的娘家人归来,看到自家女儿竟然被御史大夫苛责至此,京直接一封奏折上达天听。   要自家女儿同御史大夫和离,而成瑞帝直接当朝训斥御史大夫不配为官,不配为人,纵容小妾,视礼法为无度。   当场将御史大夫贬为庶人,判其与妻子和离。   原本还因为撞柱劝谏而有些得意的御史大夫,顿时像是逗败的公鸡,在朝中再无踪影,彻底沦为百姓心中的笑谈。   甚至御史大夫走在路上都能遇到大胆的小娘子直接向他扔烂掉的菜叶子,姿态狼狈,让人看了不少笑话。   与此同时朝中的大臣终于醒悟过来,成瑞帝与之前不一样了。   之前的成瑞帝从未用这种手段同朝臣对峙过,无论下什么决策都是朝臣们商议出来的。   虽然看起来这些指令是慕行徵决定下发的,但实际上真正的决策者是大臣。   但此番慕行徵却不再是这样,他用沉默而又直接的方式让朝臣们接受自己的命令。   天子不再受制于臣,已经习惯用软化政策外加胁迫的臣子们,坐不住了。   年少的天子露出了獠牙,他们必须要站起来保住自己利益。   因此一整个新年,百姓和朝中大臣完全是两个不同的状态。   百姓们喜气洋洋,有了火炕冬天暖和了许多,有了水泥路走亲戚也快了不少,总归是自己过得最舒坦的一个年头,来年开春还准备将自家孩子送到学校去。   束脩低廉,百姓们稍微攒一攒便能攒够,读书是大事,谁家也不想耽搁,因此都对新的一年抱有极大的希望。   但朝臣的家中,虽然依旧繁华,看起来和乐融融,但心中的焦急却一日更甚一日。   腊月二十七,大宴成瑞三年的最后一次早朝结束,等到明年初七再次开朝。   君臣在朝堂上又一次不欢而散。   慕行徵近些日子在朝堂中颇为沉默,但是从奏折上的批阅来看,慕行徵不过是在用沉默作为伪装,他对于朝臣的攻势愈发凌厉,御史大夫一事不过是个开胃小菜,若大臣依旧执迷不悟,接下来这种事情还会更多。   年前的最后一次早朝结束后,朝臣们心中依旧惴惴不安,因此一直到年三十,丞相府中的客人不减反增。   与其说慕行徵在沉默观察众朝臣的做法,不如说在观察丞相。   丞相是他的老师,是文官之首。   慕行徵现在需要的是丞相的表态。   年三十晚,慕行徵携沈楠枝一起宴请朝臣。   如今封后大典虽然尚未举行,但慕行徵已经下旨,受凤印给沈楠枝,宫中的规制也从贵妃变成了皇后,只等四月到来,举办大典。   众位朝臣在宴会上看到沈楠枝,各个都神色复杂。   但却没有敢跳出来,一个个都端着笑脸,仿佛对新的一年抱有极大的期待。   宫宴结束后,丞相并未虽众大臣一起离开,反而留在了最后。   群臣不知成瑞帝对丞相说了什么,只是从年初一起,丞相便正式闭门谢客。   即便是沈尚书这个连襟登门,也并未露面。   一时间朝臣们更是惶恐不安。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在晚上九点 第35章 ·   丞相闭门谢客, 文官们只能各自抱团,不知不觉中沈家竟然被朝中的文官集团孤立起来。   朝臣们的闹剧,沈楠枝和慕行徵也在一直关注着。   文官造反十年不成, 况且如今这些官员,失去以往最为熟悉的领头羊, 开始各自为政, 自然是谁也不服。   朝臣有些内斗,但这些并不妨碍慕行徵将事情有条不紊地安排下去。   正月初七,大宴再次开朝, 大臣早早等在大殿之外,想要趁此机会,能够同丞相搭上话。   他们也不是非要同丞相讨个主意,但丞相才是最了解慕行徵的人。   现在慕行徵行事作风变化, 他们这些臣子竟然丝毫招架不住。   但等众人看到丞相时, 上朝时间已经临近,根本没有时间询问, 只能匆匆列队进入殿中。   新年第一天上朝,慕行徵没准备第一天便找朝臣不痛快,因此只让他们例循禀报,年前安排下去的事情。   各地方新建学院让学生入学的事情已经安排下去,只是进度不一,不过最晚两个月后也都能安排好。   至于京都太学之外的学府也已经开始准备招生,等到春闱结束,秀才们也大都能够入京了,只有一点, 老师的人手不够。   这新型的学校学科分得细致,竟然还有专业学农的分类, 官员们对这所学校并不看好,但慕行徵执意要办,他们也无法劝阻。   农学无人教授,旁的虽然有人,但水平参差不齐。   除了农学找不到人以外,纺织也无人问津。   现如今刺绣纺织都是女子才会学的东西,大臣们并不看好这所学校能够真正运行起来,但慕行徵态度强硬,学校的事情仍旧在一步步推进。   关于纺织一事,沈楠枝并没有着急,这世上总会有不同的女子,而且她觉得若是自己此番能够顺利入朝参政,对于女子入学而言也是一件好事情。   此时关注纺织专业是否有学生入学,倒不如关心设置在各地的学校,能有多少女子进去读书。   关于农学一事,慕行徵曾经也询问过沈楠枝,是否有存在的必要,是沈楠枝坚持,才将这个专业留了下来。   毕竟在大家的普遍认知中,种地哪里需要识字呢,全都靠老天爷吃饭,再加上自家祖祖辈辈们积累的种田经验。   什么时候种下,什么时候拔草,什么时候收获,这种东西根本不需要专程入学学习。   听到农学根本找不到老师以后,沈楠枝也丝毫不奇怪。   读书人不种地,种地者不识字。   但沈楠枝并不惊慌,她之前便考虑过这个问题。   此时不过借着慕行徵的口,向外又颁布了一道指令,在各地设置新的农业局。   农人不会识字没有关系,只要去找农业局,将自己种田的经验说给农业局的人,便可以得到一份报酬,并且这份经验上也会写下自己的名字,按下手印。   若是经验有用,便可编书成册,真正成为流传下去,受千万人观看。   圣旨发出来后,引来了一大堆百姓的围观,这是要为农人立书啊!这是从来没有出现过的事情。   百姓们全都议论纷纷,围着府衙旁边新鲜出炉的农业局看来看去,但是始终没有人敢主动上前。   同样是第一天上岗的农业局干事,心中也十分忐忑,他不过是个童生连秀才都没能考中,竟然就这么神奇地开始为朝廷办事。   但入职农业局之前,他也是受过专业训练的。   如今他还是试用期,这试用期有三个月的时间,若是这三个月中业绩不达标,朝廷将不会再次任用他。   因此他也十分紧张,看到一大群人围着农业局的门口,而不敢冒头,忍不住自己走了出去。   “各位叔叔大爷是否是有什么种田经验要说?若是像说经验,请这边排队。”童生面带笑容开始引导门口的人排队,“皇后娘娘说了若是说得时候能够讲一讲自己的心得,以及亩产那最好了,若是没有也没关系,不过诸位都知晓的,若是讲得格外有用,朝中还会有格外赏赐。”   年轻童生的话音落下,身边立刻排成了长队,“小兄弟别说了,啥时候能开始?俺说了就真的能够拿到钱?”   “只要不是重复便可,诸位别急,我这就去拿纸笔记录。”   各地农业局的状况大差不差,记录农人经验这一活动开展得轰轰烈烈。   身在京都的沈楠枝自然也没有闲着。   她的彩妆事业即将登场了。   沈楠枝专门买下了三楼的大铺子,一楼卖护肤品,二楼卖彩妆,至于三楼则是为这些夫人小姐化妆的地方,还提供高级定制的衣物。   沈楠枝大手一挥,取了清颜两字作为铺子名字,在开张前几日,还特意邀请贵妇人小姐们,利用赏花宴的名头为自己打了个广告,还特意将彩妆和化妆品当作赏赐送给了与自己交谈甚欢的几位贵妇人,算是为自己的赏花宴画上完美的句号。   名人带货的威力总是巨大的,因此沈楠枝的铺子在第一天便拥有了巨大的购买力,尤其是知晓这铺子里卖得竟然同皇后娘娘都在用的胭脂水粉,一时间新出来的护肤品和化妆品成为京都中人人争抢的好东西。   继大棚蔬菜之后,清颜铺子又给她带来了巨大的利润。   但这些利润对于现在的沈楠枝而言是远远不够的,她想要做的事情有很多。   研发的投入是巨大的,沈楠枝现如今不仅在研究化妆品,日用品自然也不想放过。   洗洁精,洗衣粉,肥皂这些东西都在她的安排之中,准备慢慢面世。   在沈楠枝同工部匠人一起研究洗衣粉的时候。   各地已经汇总出炉的农人经验,也一一到了沈楠枝的案头上。   这些都是已经整理过的经验,送到京都来也是为了重新汇总成为一套较为体系科学的耕种之书。   而时间已经悄然进入二月,慕行徵同朝臣还在因为女子临朝一事时不时对峙。   不过现在反对的声音越来越少。   丞相自从除夕夜同慕行徵密谈过后,身上便失去了以往的劲头。   之前在政事上,他身为教导慕行徵的老师,有时候总会第一个反驳慕行徵政令的不妥之处,但今年上朝后竟然越来越沉默,至少再没有出现过同慕行徵对峙的情况。   最令群臣震惊的是前些日子元宵刚过,丞相竟然主动上书说自己想要做这一届春闱的主试题官。   作为出题之人,要提前入住贡院,除了陛下指派之人不得有闲杂人等接触,一直到考生考试结束,才能从贡院出来。   虽然贡院提供的住宿条件不差,但到底不能同自己家中相比,况且丞相年老,群臣都不认为慕行徵会答应如此请求。   却偏偏慕行徵立即便批阅了,元宵刚过,丞相便住进贡院,群臣彻底寻不到丞相的踪迹。   朝堂之上,每隔几日慕行徵便会再次提起让沈楠枝临朝一事,朝中依然有人反对。   但相比年前,这些反对的声音越来越小。   再次有人站在朝堂上用辞官威胁的时候,慕行徵脸上挂上了凌冽的笑意。   “既然纪大人这般不愿为我大宴分忧,日后的早朝便不用来了,不妨早些辞官回家安养晚年。”   一件事情磨了将近两个月,如今丞相已经入住贡院,对外界消息一律不知,慕行徵也没了继续消磨的心思,再次展现出自己强势的一面。   于是这位纪大人就在这么一个平平无奇的早上,几句话之间被罢官了。   慕行徵话音落下,便有守在一旁的太监上前将纪大人的官帽和衣袍脱下,随后又好心地将纪大人送回了家,让京都百姓都看得清清楚楚。   听闻纪大人归家后便大病一场,连夜离开京都,不过这些事情慕行徵并不关心。   他看着终于老实地朝臣,没再显现出自己的獠牙,君臣之间开始安静过度,精力都放在了即将到来的春闱身上。   春闱前几日,沈楠枝同慕行徵又一啾恃洸次出宫。   慕行徵虽然将玻璃和水泥的盈利一直紧紧掌握在自己手中,但各地建学地支出太多,短短时间内,慕行徵好不容易充盈起来的国库,又一次开始缩水。   他今日同沈楠枝出宫算是散心,毕竟开年之后两人一直忙碌,都没能找到合适的机会聊天。   两人又一次回到了最初的宅子,却发现隔壁的刘夫人家中一片安静,半点都不像从前。   沈楠枝派晓春出去询问了一番,才知道刘夫人竟然在前些日子搬家了,此时家中只剩下两个小厮,方便有人来看房的时候,找不到人。   “看来水泥的生意让刘家过得不错。”水泥的利润沈楠枝和慕行徵都能够得到,对此是一清二楚的。   沈楠枝只是随意感叹一声,并没有放在心上。   两人只是在宅子中暂时歇息,准备奉行楼。   虽然奉行楼的掌柜已经知晓了两人的身份,但此番两人依旧没有遮掩,而是大大方方再次走近了奉行楼中。   春闱将近,奉行楼中愈发热闹,尤其是众人知道此番出题的考官是丞相之后,更是跃跃欲试。   楚天行和秦文水亦在这些举子之中,两人位置很近,看起来像是在讨论问题,全都没有注意到沈楠枝两人的出现。   不过举子虽然没有注意到,但身在角落的刘家夫妻两人却注意到了,主动上前打招呼。   “黄老爷,黄夫人,我们能成为邻居果然是有缘。”一段时间不见,柳老爷的身材竟然又圆滚了一些,脸上的笑容比之前还要热切。   “我们倒是有缘,刘老爷和刘夫人也过来听举子们的辩论?”四人坐在了同一张桌子旁,开始交谈。   “我们夫妻两人只粗粗识得几个大字,哪里能够听懂这些人的讨论。”刘夫人一脸笑意,又悄悄凑近沈楠枝身边,“我们夫妻两人过来是想挑女婿的,前两日我家那位在奉行楼相中了一个书生,觉得同我家大女儿十分相配,这几日一有时间便过来,就是想找机会询问一番对方是否婚配。”   刘夫人一边说着,一边用手帕遮住自己悄悄指向举子中的手指,“就是坐在秦文水举子身旁那位,听说是云州人士,刚来京都不久,是最近才出现在奉行楼的。”   “我家老爷觉得这位书生是众书生中长得最俊俏那位,所以便想着问问,能否与我家大丫头相配。”   沈楠枝顺着刘夫人手指的方向,眼神都要麻木了。   如果她没有看错刘夫人指的那人应该是楚天行无疑。   “你们夫妻二人可知晓那位书生的身份?”沈楠枝收回自己的目光,一脸淡定的同刘夫人继续交谈。   “尚且不知,老爷之前大概打听过,但什么都没问出来,这位举子来奉行楼的时间不长,整个奉行楼中也只与秦文水举子相熟,我同老爷商议着今日不管如何总要将人问一问。”   “若是那位举子有意婚配,便介绍给我家大丫头见一见,我家大丫头最喜欢长得俊俏之人了。”   “至于家世我们倒是没意见,况且那书生看着就是有才学之人,若是真的等春闱过后,怕是我们就要高攀不上了,所以便想着趁如此时机提前下手。”   刘夫人说起自家相中的这位少年郎,很是有谈性,刘老爷在一旁听着,时不时点头配合自家夫人。   沈楠枝心中麻木,转而去看慕行徵,这人看着竟然一派赞同之意。   “刘夫人不如先去派人打听一下那位的品行和家世,毕竟是挑选女婿,万事总要慎重一些,可不能闹出乌龙。”   “我们观察了两日,品行肯定是没问题的,至于家世我们也不重视,到时候可以给小夫妻两人多送些陪嫁,绝不会委屈了新婚夫妻。”刘夫人完全没有听出沈楠枝语气中的提醒之意。   毕竟京都只要稍稍关注一些举子活动的百姓都知晓。   与秦文水这位大才子亲近之人都是寒门苦读出来的,稍稍有些家世背景的大都以葛贤韵为首,因此刘夫人满心考虑的都是即便那书生家贫也无可厚非。   沈楠枝看自己实在点不醒刘夫人,索性不再言语,只在一旁看着。   举子们的辩论告一段落。   刘夫人突然激动起来,抓住刘老爷的手,“来了来了!秦文水举子同那书生一起向我们走过来了,是不是要趁现在问?问些什么好?我这妆容可还合适?”   刘夫人拿出随身携带的小铜镜,勾勒出自认为最完美的表情,等着两人过来。   “这位兄台,我们又见面了。”秦文水走到慕行徵面前,率先打招呼,随后又同沈楠枝点头致意移开目光。   楚天行同秦文水一起过来,脸上闪过一丝惊讶。   不过仍旧老老实实行礼,“黄公子黄夫人安好。”   听到楚天行打招呼,沈楠枝觉得自己的衣袖被人抓住了,是刘夫人。   刘夫人一双眼睛直直看向她,眼中充满激动和恳求。   沈楠枝吓了一跳,发出惊天动地的咳嗽声,将周围的视线都吸引到了自己身上。 第36章 ·   慕行徵赶紧去拍沈楠枝的后背, 为其顺气,“小心一些。”   沈楠枝抓住慕行徵的手,使得自己身体有了新的着力点。   但心中依旧尴尬不已, 那么多目光汇集到她身上,虽然大家都没说什么, 可沈楠枝依然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头皮发麻。   在相对安静的空间, 沈楠枝的动静着实不算小。   刘夫人意识到方才是自己的失态才会将沈楠枝吓到,此时脸上的表情有些担忧。   方才慕行徵那一瞬间的变脸实在是把她吓到了,虽然慕行徵什么都没说, 但身上的气势却突然变了,让人心惊不已。   刘夫人将茶水放在沈楠枝手边,“黄夫人喝茶歇一歇,是我方才孟浪了。”沈楠枝摆摆手, 接过刘夫人的茶水将此事略过不提。   “既然大家都认识不妨开个雅间?雅间私密也更好说话。”刘老爷适时说话, 视线落在慕行徵和沈楠枝身上。   沈楠枝迫不及待点头,虽然现在已经没有人关注她了, 但是方才众人的目光让她恨不得将自己送走。   “那便依您所言。”楚天行不知刘老爷的身份,但看慕行徵没有拒绝的意思,索性应了下来。   秦文水是个爱交朋友的性子,自然也没有意见。   况且他没有想到自己的朋友竟然也同面前这位公子相识,看起来至少要比自己熟识一些。   秦文水虽然只同慕行徵简单交谈过一次,但心中却已经认定两人政见相合,日后若这位公子也入朝为官,想必他们三人定然能相互帮助,成为大宴的一代名臣。   楚天行一直在默默观察慕行徵的神态, 慕行徵一直未曾表明对楚家惩罚的态度,楚舫在朝为官也没有受到任何偏见, 生活一切如常。   但有时候未知才是最恐惧,现如今的楚家每个人都忧心忡忡,感觉刀子已经到了头顶,说不定什么时候便会落下。   “倒是没想到我们三人竟然都相互认识。”秦文水自读书以来便是举子中的焦点,现如今进了包间也不例外。   “若是日后我们三人能同朝为官,想必是一桩美事。”   秦文水已经察觉出楚天行同这位黄公子之间气氛有些诡异,所以想办法活跃气氛,毕竟政见相合之人更容易成为朋友。   “不过是有一面之缘。”慕行徵的视线从楚天行身上划过,重新归于平静。   他现在正是用人之际,楚家父子两人都是可用之人,他自然不会贸然处置。   但楚天行在慕行徵眼中仍旧是个危险物品,是以楚天行虽然归家,但慕行徵依旧派去了许多隐秘的人手,楚天行现如今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监视之中。   不过自从凡平观归家之后,楚天行就变得十分正常,他似乎一点都想不起之前生病的事情,就连再次来奉行楼见到秦文水,楚天行看起来都没有印象。   好在他同秦文水性子相合,两人很快又熟悉起来。   慕行徵不知楚天行是真的病好,还是已经学会了伪装,因此并不敢掉以轻心。   “上次同公子相见匆忙,未曾同公子相通姓名,如今奉行楼中再次遇到也是缘分。”   楚天行进到房间之中便异常沉默,而慕行徵显然也不是一个主动开口打招呼的人。   坐在一旁的刘老爷虽然心有疑问,想要插入话题,但因为觉得文化水平低,有些心虚,一时间也坐在一旁充起木头,只剩下秦文水一人,正在努力热络三人之间的情感。   “有缘自会相识,故意通晓姓名反而像是有备而来。”   秦文水想了想上次见面的地点,确实如此,本就是萍水相逢,场面甚至有些尴尬,又何必知晓姓名。   “你们二人方才在谈论什么?”慕行徵索性掌握了话题的主动权。   秦文水看向楚天行,却发现楚天行竟然在悄悄打量黄公子的夫人,立即轻咳一声,收回眼神。   此时楚天行也收回自己的目光,“在说最近京都举子都讨论的事情,陛下想要让皇后娘娘临朝一事。”   “你们意下如何?”虽是问得两人,但慕行徵的视线却依然落在楚天行身上。   毕竟秦文水的答案,从上一次讨论边陲小镇的女主簿便能看出一二。   “在下听闻现如今的水泥,火炕,玻璃这些物件的出现都有皇后娘娘的身影,皇后娘娘有如此才能,为何不能入朝为官?”   “若是官员只知晓守礼复古,遵循旧制,将会是朝廷大害。”   慕行徵心中赞同,但对于楚天行却始终思绪复杂。   “你们这些常年聚集在奉行楼的举子们,是赞同的多,还是反对的多?”   秦文水和楚天行沉默下来,自然是反对的多。   不算以葛贤韵为首的世家举子们,就连一向同秦文水想法一致的举子们,此番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够理解成瑞帝的做法。   虽然他们当初赞同边陲小镇出了个女主簿,但不代表他们能认同权力中心站出女子,与他们同朝为官。   “但如今葛贤韵的态度却开始有了变化。”楚天行最后又加了一句。   慕行徵点头,他心中点头葛贤韵态度变化的原因,无非是他祖父的态度有了变化。   三人一直在说着朝堂之事,刘夫人则在一旁同沈楠枝窃窃私语。   现如今的刘夫人和刘老爷越看楚天行越觉得满意,恨不得现在就将楚天行绑回家中给自己做女婿。   但此时的话题不适合插入,刘夫人只得在一旁同沈楠枝继续嘀嘀咕咕。   “我家大丫头相貌也不差,若是能同这位楚公子结为夫妻,日后的孩子定然也会十分俊俏。”   刘夫人的思维跑得太快,明明同楚天行还没搭上话,什么问题都没问,心中便已经想到给日后的外孙起个什么名字才能配上俊秀的容貌了。   “我观这位秦公子,丝毫不比楚公子差,甚至在才名上更要胜上三分,为何你们对秦公子丝毫不上心?”   秦文水三人正在交谈,沈楠枝的声音压到最低,只让刘夫人一人听见。   刘夫人脸上显出八卦的神情,“黄夫人你在京都的消息也太不灵通了,秦文水那可是位痴情人,再说秦文水在京都名声很大,想要嫁女儿的不知有多少人家都盯着,哪里能轮到我家这种商户。”   “痴情人?”沈楠枝想起上次见到秦文水的场面,心中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催促着刘夫人继续说下去。   恰是此时有人敲门,说是有人前来奉行楼寻秦文水。   一直跟着秦文水的书童看起来神色有些慌张,秦文水匆匆离去,交谈突兀被打断。   因此刘夫人说话声音更小,但沈楠枝还是听到了故事的全部。   秦文水有个娃娃亲,女方是京都的一个小官,这些年秦文水的才学很受欢迎,大家都看好秦文水能够通过科举一飞冲天,女方父亲显然也得意于自己前些年能够慧眼识英才,对秦文水多有照顾。   科举在即,女方也已经及笄,秦文水家中便派媒人上门商议婚事,待科举过后便让两人完婚,却没想到女方竟然悔婚了。   甚至直接将信物退了回来,逼着秦文水写了放婚书。   女方的举动大家听闻后都十分不理解,而后不知从哪里流传出来的消息。   那女方父亲竟然是看自家女儿的容貌越来越好,竟然动了让女儿入宫的想法。   入宫为妃在女方父亲眼中显然更为有价值。   因此这长达十几年的婚约,竟然就这么仓促的,在秦文水科举下场之前结束了。   婚约的闹剧结束后,秦文水的老师想要将自家女儿嫁给秦文水,但却被秦文水义正言辞的拒绝了。   随后又有几家前来说亲,但秦文水没有一个答应的。   因此现如今大家都知道秦文水是个痴情人。   沈楠枝想起上次听到的那个女声,顺着又去看慕行徵,毕竟如今可是有人主动要送女人给皇帝。   刘夫人虽然最初讲话一直在有意压抑着自己的声音。   但讲八卦这种事情,一旦说得欢乐了,声调难免会上扬,整个房间原本便不大,因此几人都听个七七八八。   慕行徵显然也听到了有人想要讲自家女儿送入宫一事,脸上的神色又一次不好了起来。   这些官员们不好好管理自家后宅,倒是一心为他填充后宫。   在官位上不好好未百姓们老驴,反而各自抱团,争权夺利。   慕行徵心中划过一个又一个人名,又想着科举之后的替补。   待这些年轻的举子们上来,朝中那些老人定然要大换血才行。   楚天行垂眸,只当自己没看见慕行徵的神态变化。   其实他自醒来之后便欺骗了所有人,他并没有丢失记忆,只知道自己这段时间以来昏昏沉沉。   反而他融合了这几个月以来的所有记忆,但正是这样楚天行才更不敢轻举妄动,只当自己半点不记得。   不论是年老的皇帝亦或者年少的将军,在他的记忆中全都清晰可见。   楚天行能够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已经完全受自己的支配,但那些记忆却全然保留起来。   不过他并没有反心,年老皇帝的建功立业对于他而言只是走马观花,并未有真实感。   年少将军的记忆对于他而言更是不同。   年少将军对大宴的记忆是民不聊生,皇帝昏庸。   但楚天行看到的并非如此。   他面前站着的是个锐意进取的帝王,况且这帝王身边如今看起来另有高人相助。   此时的他毫无反心,只想辅佐帝王一起共同建立盛世。   记忆中年老的皇帝虽然指掌天下,但多年的征战,使得百姓人口急剧凋零,良好的肥田变成荒地。   这些都是楚天行不想见到的。   他同年老的皇帝和年少的将军从来都不是同一个人,他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路要走。   而他如今已经做出选择,他选择相信面前这位成瑞帝,只要成瑞帝也愿意相信他,他愿意付出自己满身才华。   少了秦文水的中和,房间中慕行徵和楚天行的交谈虽然还在继续,但不知不觉中气氛还是冷凝了许多。   刘老爷坐在一旁终于找到了插话的机会,开始询问楚天行的家世,是否婚嫁。   楚天行不认识刘老爷,也不记得朝中是否有姓刘的官员,但态度却丝毫不敢怠慢。   眼看刘老爷三言两语之中就要将原书男主说成自己的女婿。   一直事不关己的沈楠枝终于忍不住开口。   “刘老爷家中是做水泥生意的,家中有个女儿和你年龄相当。”   听到沈楠枝挑明,刘老爷和刘夫人的笑容更加亲切,觉得楚天行就是自己的完美女婿。   楚天行此时才反应过来这位刘老爷真的只是个普通商人,甚至想要同他结亲。   想明白的楚天行,态度稍微冷淡了些,他尚无婚配之意。   并且扯出理由说自己年少时曾经有高僧批命,言他不宜过早成婚,否则会是个克妻克子的命格。   听到楚天行的解释,刘夫人和刘老爷有些失望和不舍。   毕竟这么好的苗子,如此竟然同自家无缘了。   楚天行没再继续留下去,匆匆同慕行徵告辞后便离开了。   房间中只剩下刘夫人长吁短叹的声音,觉得自己失去了一个良好的女婿人选。   随后也很快离开归家。   “陛下?”沈楠枝察觉到慕行徵有些入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楚天行果然是有大材之人。”慕行徵看向自己手中的折扇,“留下他一命是值得的。”   “一切全凭陛下做主。”沈楠枝恭维了一句,心中却有些感叹。   原书的剧情已经半点用不到了,现如今之后的一切走向都是未知的,只愿此番春闱过后,朝中能够焕发出新的生机。   晚间,沈楠枝正拿着下面人交上来的各种支出报告来看。   看到慕行徵走过来顺口说到:“现如今的记账法必须改进,最好能够改成复式记账,如今这账本算下来真是让人头晕脑胀,怪不得能够当账房的都是能人。”   说着沈楠枝又拿出一张新纸,配上碳条,为慕行徵画了几个表格,上面一一标注。   随后又问道:“你觉得如今推行阿拉伯数字可行吗?”   慕行徵接过看了看,他见过阿拉伯数字确实比现在要好记许多,“先从户部的整改开始。”   随后便坐在沈楠枝身边一言不发。   沈楠枝觉得有些奇怪,正好手中的账本已经清算清楚,自己这一个月来用化妆品赚取了不少利益,但相应的也花出去不少。   不过各项研究计划已经在有条不紊地推行,只要等钢铁厂能够建起来,钱肯定会越来越多的。   “要不然讲户部也划几个人给我?”   沈楠枝身边虽然有宫人帮着理账,但远远不够的,她甚至还动过心思,想要将各个朝臣的夫人请出来。   毕竟身为大家宗妇,精于算计,理账这方面,肯定是自幼学习,不会差。   但想这么多,现如今时机还不成熟。   慕行徵答应下来,但是谈性并不高。   沈楠枝索性不再找话题,只静静等着慕行徵开口。   “你说丞相他……”慕行徵看着明亮的烛火,似乎是回忆起了旧事,刚刚起了话头却又突兀停顿下来。   “丞相教导朕多年,从未有过私心,此番朕并未想过要将丞相如何。”   也正是因为此慕行徵才几番纠结。   诺大的文官集团都是以丞相为首的,只要丞相不在了,即便文官集团能够推举出新的领头人,但慕行徵完全可以抓住这个时机,将朝臣中的权力更多更快地集中到自己手中。   但丞相毕竟是自己的老师,如今丞相年老,慕行徵也不舍得让丞相落得个背负骂名的下场。   “丞相除夕那夜同朕详谈,说朕终于长大了,是个有野心有抱负地帝王,这种帝王不能重用以利益为整体的文官集团,不能重用外戚,更不能放任宦官势大,帝王需要的不是抱团,而是有能力的孤臣。   身后没有利益纠葛,身家荣辱全依托于帝王,臣子们是坚定的保皇党,如此大宴的皇权才能高度集中,朝堂上不会再有臣子沉默无声却钳制天子的事情发生。”   慕行徵的声音低沉下来,丞相教导他多年,他对丞相的感情并非虚情假意。   但他也没想到丞相愿意为他主动退让,无声看着帝王削弱自己的权力,甚至还主动提供意见。   也正是因为此慕行徵对于丞相的情感才愈发复杂。   沈楠枝用喝水的动作遮挡住自己的表情。   现如今的慕行徵尚且不明白,科技的发展对于帝王来说,不是来推动天子手中权力的高度集中的,反而是分解的。   不过依照大宴现如今的发展情况,不知何时才会出现封建帝制的解体,沈楠枝自然没有说出来的必要。   不过沈楠枝也没想到丞相竟然可以做到如此地步。   “等春闱结束,丞相怕是要尚书乞骸骨。”   丞相辞官对于慕行徵自然是一件好事,但慕行徵有些过不了自己心中那一关。   仿佛放任丞相辞官自己便成了一个薄情寡恩之人。   沈楠枝无法理解慕行徵这样的想法。   在她看来丞相早已到了退休的年纪,如今继续让丞相劳作便是在压榨对方的剩余价值。   想到此,沈楠枝索性提出了另一个意见。   为官员们划定退休年纪。   官员年六十五以上需要退休,退休后可根据官职的大小和对百姓的贡献而划定退休后的荣誉名称。   “丞相本就到了含饴弄孙的年纪,陛下舍不得丞相是人之常情,可若是丞相主动提起,也应为丞相考虑一番。”   “丞相已经为天下百姓操劳了一生,也应该回家好好陪陪家人了。”   “况且丞相的两个儿子如今还在外放之中,不如趁此机会调回京都,等丞相辞官后,也无需回乡养老,只在京都之中,陛下若是想念丞相,也可前去探望一番。”   沈楠枝一番话说下来,慕行徵的情绪好了许多。   规定年龄辞官倒是一个不错的建议,至少如今的朝堂中若是能够实行,确实能注入不少新鲜的血液。   三月十二春闱正式开始,两人没有回宫,反而站在城墙上看着诸多举子排队进场。   举子是半夜就已经开始排队了,因为搜查得很慢,所以入场要花费不少时间。   两人就这么看着,太阳慢慢升起,举子们一一进入,附近都被封锁起来,严禁马车和小贩的出现。   “我们也回宫。”   沈楠枝看到最后一个举子进场,便听到慕行徵的声音。   “争执到如今,也该有个定论了。”   沈楠枝同慕行徵的双手交握,在旭日初升的照耀下,散发着别样的光芒。   春闱一共三场,历时九天。   在这九天之中,沈楠枝同慕行徵一起,大都在研究同一件事情。   沈楠枝的受官定在几品较为合适。   沈楠枝虽然不在意官职高低,但是太低不利于之后的工作安排。   太高估计又要同朝臣开始新一轮的扯皮,反而浪费时间。   两人商议了几天,最终将官职定在了四品,隶属于工部,为工部侍郎。   在殿试之前,圣旨到了沈楠枝手中。   朝臣们虽然对皇后入朝一事仍旧不同意,但大势已去,他们根本抵挡不住天子的权势。   况且成瑞帝将皇后入宫后为百姓们所做的贡献全都清清楚楚罗列出来,让官员们惭愧不已。   而且沈楠枝在百姓之间的名声,竟然同慕行徵不相上下。   朝臣们只能接受沈楠枝入朝参政一事,再不敢有半句怨言。   因为今日一早,早朝即将结束时,丞相竟然主动上书请求辞官归家。   在被成瑞帝拒绝请求后,丞相竟然还以撞柱为威胁。   为了丞相的身体康健,成瑞帝迫不得已同意了丞相的辞官请求。   只等这次进士受官结束后,便让丞相归家颐养天年。   成瑞帝询问丞相是否有推荐之人来继任丞相之位,丞相一连说出来好几个名字。   群臣顿时紧张起来。   这些确实都是文官抱团中,除了丞相以外的小团体领头羊,就连如今隐隐被文官集体孤立的沈尚书也在其中。   慕行徵的视线一一划过丞相刚刚推举出来的八个人,没有立即下定论。   反而和颜悦色地说道:“我观八位爱卿都有过人之材,不妨八位互相举荐?”   慕行徵这话语调温温和和,但对于朝臣而言绝对是一声惊雷。 第37章 ·   原本已经隐隐抱团更为紧密的七个人, 只因慕行徵的一句话,相互打量的眼神中竟然开始暗潮涌动。   反而是沈尚书,依旧是那副模样, 颇有些事不关己高高看戏的状态。   沈尚书似乎根本没有察觉到最近官员对他的集体排斥,一时间又炙手可热起来。   慕行徵没再围观朝臣的闹剧, 反正这些人拖拖拉拉的吵架也没什么好看。   反而看起了会试最后的名次。   此番虽然是提前恩科, 但前来春闱的举子并不少。   最终录取了三百二十八名。   排在第一位的正是楚天行,而后秦文水,第三则是葛贤韵。   这三个人对于慕行徵而言已经熟人了。   之后殿试的一等进士也会从这三人中选出。   真正让慕行徵注意的, 是一个名叫温程页的人,此人翻遍了慕行徵的所有记忆,仿佛也从未出现过。   但却能屈居于三人之下,诸位考官给出的评分都很优秀。   慕行徵特意找来了温程页的试题答复, 确实让人眼前一亮。   比秦文水圆滑, 比葛贤韵锐利,虽然比之楚天行的答案看起来少了一份沉淀, 但不得不说这着实是个人材。   但这样的人材,慕行徵却从未发现过。   殿试的试题是慕行徵自己出的,正是最近京都的热议话题。   重新打通维护西域之路的以及女子为官。   慕行徵将这两个题写下之后,又去找了沈楠枝。   沈楠枝想了想索性又加了一个。   有关于田地税的问题。   一直到如今她都没能找到红薯土豆等高产粮食,如今只能从赋税入手,在保证国库粮仓充实的情况下,尽可能留给老百姓足够的粮食。   增产一事这些官员们毫无办法,那便只能从赋税上面入手。   “可要再出去看看?”慕行徵没有询问沈楠枝关于田地税的看法,他现在对于田地税稍有想法。   只不过现如今许多事情尚且没有定论, 慕行徵准备等到新晋的进士们都受官之后,便从微末开始安排田地税一事。   沈楠枝想了想, 没有拒绝,两人依旧前往奉行楼。   会试放榜,奉行楼中更是热闹,有许多人围绕再楚天行身边庆贺。   但慕行徵此番出来并非来寻找楚天行的,而是温程页。   只是在奉行楼中看了一圈,即便是让秦文水仔细辨认,慕行徵也没能找到名叫温程页的人。   “并非所有举子都爱来奉行楼,虽说今日见不到,但等到殿试,定然会出现。”   沈楠枝说完便拉着楚天行从奉行楼中走了出来。   现如今已经是三月,京都长街的热闹更甚从前,因为水泥的大力推广,来往的官道要比之前之前好走许多,因此集市上的商户更多了。   沈楠枝的视线又一次落在了来往的西域商户身上,走进了西域商户的地盘。   但这一次沈楠枝有些失望,现在商户来往买卖的大都是香料。   恰恰是沈楠枝现在最用不到的东西,不过沈楠枝还是一一看了过去,她在琢磨做安眠精油或者是香水的可能性。   只是不知这两样值不值得投入。   “今年往来的商户已经比去年多了三成。”慕行徵慢悠悠走在沈楠枝身后,随口说出这个月户部新送上来的奏折,“想来今年得商税能比去年增添不少。”   “水泥官道要比之前得官道好走许多,商户之前得来往自然能够更加频繁。”沈楠枝说完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您想不想要国库更加充盈一些?”   说到钱,慕行徵自然是有兴趣,真正的变革尚未开始,慕行徵便已经感受到了自己的贫穷。   “在不同城池之间的路段上,设置收费站。”沈楠枝也是看到这么商人之后才想起这个办法。   大宴免费修了那么多路,收点费用完全不过分。   慕行徵听后也忍不住点头。   “在收费站旁边可以额外设置服务站,不同于传送各种奏折的驿站,而是专程给探亲或者远行的商人,这样不妨碍驿站的正常运行,也能增加就业岗位,提高收入。”   沈楠枝这些东西也仅仅是根据自己的印象说出来的,到底应不应该执行,又应该如何执行,一切都要看慕行徵考虑后的结果。   因此沈楠枝只提了个意见便将此事撒手不管。   等殿试落下帷幕之后,她便要正是临朝,沈楠枝想趁着现如今的空闲,研究一下为田地增产的化肥,以及能够杀虫的农药。   她记得原书中不仅是旱灾,还有蝗灾,蝗虫过境寸草不生。   沈楠枝想要将蝗灾提早预防,原本想过下令让天下百姓养鸡鸭,并且在蝗虫尚且是幼生虫的时候,利用鸡鸭来消灭蝗虫。   但这一做法并不保险,沈楠枝在同慕行徵商议过后,还是准备提前研究杀虫农药。   “也不知今年京都的学院成果会如何。”沈楠枝将长街上的东西看了个囫囵,心中再一次感叹大宴缺人。   这段时间慕行徵确实找到了不少有治国之才的人,但沈楠枝迄今为止,尚未找到一个研发人才。   现如今所有的项目发起人都是沈楠枝,虽然沈楠枝只开个头给了大体的思路,便从项目中脱身。   但沈楠枝自身的专业毕竟也有局限性,并非完事皆会,就连学院中找出来的老师沈楠枝也觉得有些水平不足。   原本的沈楠枝在慕行徵开诚布公之后,还曾畅想过自己有幸见证第一次工业革命的进程。   但真正上手大开大合之后,沈楠枝原本的雄心壮志却被逐渐消磨,一切的进程都太过缓慢了。   “我知娘子你忧心天下百姓,但新婚将至,你也应该放松一些。”   慕行徵看着沈楠枝皱起的眉头,说话声音不禁软下去三分。   沈楠枝有些不适应,原本一直若无其事交握的双手,在慕行徵的话说出来后,沈楠枝突然感受到了它的存在。   沈楠枝的视线落在两人的手上,心中惊叹,不知从何时起,她竟然早已习惯同慕行徵手牵手逛街!   想到此沈楠枝又忍不住将视线移到慕行徵的脸上。   从沈楠枝的角度只能看到慕行徵的侧脸和鼻梁。   嘴唇很薄,垂下眼睫,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此时的慕行徵不像是个帝王,反而像是个万事不过心的少年郎。   沈楠枝禁止自己在想下去,如今的自己实在是太忙了,没有时间来处理情情爱爱。   不过再一次看到交握的双手后,沈楠枝想起了另一件事情。   “陛下这些日子以来,似乎运气好了许多?” 慕行徵的手上已经许久没有增添过新的伤口,平日里生活好像也没有了以往的小心翼翼,变得大胆了许多。   慕行徵这段时间可谓是重生后最繁忙的时间,所以也很久没有注意到这些事情。   如今想想,好像的确是这般。   “看来是已经好了。”沈楠枝语调上扬,毕竟如果倒霉的影响真的消失,慕行徵平日里肯定能做更多的事情。   他们现在什么都缺,发展的速度还是太慢了。   慕行徵随意点头,“都是皇后你的功劳。”   这话慕行徵说得真心实意,但沈楠枝却全然不信。   虽然慕行徵很久之前就将他身上霉运消失的原因归咎于自己,但沈楠枝一直抱有怀疑的心态。   同慕行徵相对熟识之后,沈楠枝仔细询问过慕行徵这二十年来成长中所遇到的倒霉事迹。   可谓是数不胜数。   沈楠枝知道的那些也只是慕行徵尚且记得的记忆。   还有些经常性的事件,平地摔跤,出门必下雨,春天被采花的蜜蜂蛰,经常对各种连七八糟的东西过敏。   病症数不胜数。   正因为之前慕行徵倒霉的功力深厚,给沈楠枝留下深刻印象,因此一直到此时沈楠枝依旧不相信,慕行徵身上的霉运已经全然消失了。   慕行徵没有纠结是否会继续倒霉一事,反正无论如何,他再也不会傻到将各种自然灾害同自己的霉运相连起来。   身为帝王他不仅要不信鬼神,更要学会利用。   祥瑞便是同自己相关,灾祸便是自然灾害,同自己的政策无关。   时间一晃,便到了殿试的日子。   沈楠枝同慕行徵一起到了殿试地点。   整个大殿中寂静无声,沈楠枝看着底下黑压压的人头,恍惚想起自己当年被考试支配的恐惧。   不过此时的她已经化身成为监考老师,不再被考试支配。   而慕行徵再这些举子中一一划过,这些人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虽然现如今所有人都收敛表情,一心一意答题,但慕行徵还是能感受到这些即将入朝为官的举子们身上有着不一样的朝气。   不同于在官场久混的圆滑,他们身上还极大保留着赤诚。   慕行徵看来看去,最终视线落在了坐在秦文水身后的那人。   而此时的沈楠枝显然也注意到了。   注意到的理由很简单,这人实在是太好看了,比楚天行还要惹人注意。   当沈楠枝注意到温程页的脸之后,脑中便自然而然呈现出四个字——面若好女。   “下去看看?”慕行徵适时问道,同沈楠枝一起走到温程页的身边。   温程页此时正在奋笔疾书,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身旁站了两个人。   慕行徵也只是悄悄站在温程页身后,看着温程页新鲜出炉的策论,慕行徵轻轻点头,确实是个可塑之才。   慕行徵一心沉浸在找到一个新人材的快乐之中,丝毫没有注意到站在身旁的沈楠枝在看清温程页放在一旁的草稿之后,脸色微变。   沈楠枝一直盯着温程页,像是要将温程页从内到外的看透。   但温程页岿然不动,一直都在奋笔疾书。   一直到写完最后一个字,像是才感应到身旁的目光,对着沈楠枝露出一个稍显轻佻的笑容。 第38章 ·   沈楠枝的视线还在温程页的草稿上, 没有注意到温程页的表情,反倒是身旁的慕行徵看得一清二楚,当下厌恶皱眉, 拉起沈楠枝的手离开。   沈楠枝的视线还停留在温程页的草稿纸上,不过仍旧顺着慕行徵的力道离开了。   “陛下对那人的策论不满意?”回到上首的地方坐定, 沈楠枝才有时间询问慕行徵突然离开的缘由。   慕行徵摇头, “是个可塑之材,下笔的角度很新颖。”   虽然这样说着,但眉头依然不展, 甚至看起来对温程页有些厌恶。   “这人的策论有不对的地方?”沈楠枝又问了一句,慕行徵明明之前还特意去奉行楼中寻过温程页,方才见到温程页后也是欣喜的,不过片刻的功夫, 态度由喜转恶, 除了温程页的策论有问题,沈楠枝想不出还有什么理由。   “方才同陛下一起, 臣也看到了这位温程页的策论,虽有大胆之处,但确实可取。”   “且此人身后无家族背景,无利益纠葛,确实是做孤臣的好料子。”沈楠枝想着自己在温程页草稿纸上看到的简体字,想着自己还是要为自己的老乡争取一下权益。   虽然温程页在草稿纸上已经尽力让自己写繁体,不露出马脚。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在当中夹杂的简体才会更加显眼。   草稿纸上基本都是温程页的答题思路,而写简体字能够节省不少时间。   “你说的在理。”虽然这么说着, 但慕行徵仍旧兴致缺缺,不再关注温程页。   沈楠枝还在想着那几个简体字, 打算等到殿试结束之后,找个时间试探温程页一番。   因此剩下的时间对殿中的举子并不关注。   但沈楠枝不关注举子,举子们却都在悄悄打量她。   这时候已经到了考试即将结束的时间,大部分举子有了空闲,也不再像刚进入大殿一样拘谨,大都在小心翼翼打量。   因此便也发现了一直同慕行徵在一起的沈楠枝。   沈楠枝虽然为了行动方便,穿的比较利落,但仍旧是女子的装扮。   举子们抬头看看,又低头看看自己的试卷。   看来成瑞帝对于皇后果然恩爱宠信,两人一直同进同出。   当然最震惊的当属秦文水。   上次在奉行楼中,听到刘老爷说自己面前的黄老爷是位商人,心中还有些感叹。   但大宴的商人依然可以参加科举,是以秦文水曾经想过若是有机会再次见到黄老爷自己定然要劝其走科举之路,为大宴效力。   但是秦文水怎么也没想到再次见到这位黄老爷竟然实在皇宫的殿中。   黄老爷不是什么皇商家中不受宠的儿子,而是这大宴的天下之主。   好在等到秦文水有时间敢悄悄打量帝王容貌的时候,自己的策论已经写完了,没有因为震惊而影响自己的水平。   众举子的策论全都收了上来,沈楠枝特意关注了温程页的策论。   “沈大人似乎对这位温程页十分感兴趣?”慕行徵看到沈楠枝手上的策论,挑眉问道。   介于方才慕行徵对温程页突然转为厌恶的态度,沈楠枝想了想,还是说了出来。   “这温程页好像是我的老乡。”沈楠枝凑近慕行徵低声说道,确保这话除了慕行徵再没有第二个听到。   慕行徵看向温程页的眼神又又一次变了。   “还不太确定,不过十有八九是的。”沈楠枝说着又去人群众寻找温程页。   在一大堆人中,温程页很好看到,因为别的读书人都板板正正,神色紧张,只有温程页看起来有些懒散,似乎对这次科举并不在乎,也可能是对自己写出来的策论很有信心。   此时的温程页很是敏锐,沈楠枝将视线移过去的第一时间他便注意到了。   不过为了让自己不那么突兀,温程页并没有抬头,只是身体稍稍挺直,静默等待最后名次的出来。   不过此时的温程页并没有面上看着那么平静,他在心中一直谴责自己。   方才的自己真是疏忽大意,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身旁站定的人是谁,便露出自己上辈子最为招牌的笑容。   好在并没有为自己招来祸患。   不过好像已经被惦记上了,温程页在心中想着日后若是遇上麻烦,自己应该如何脱身。   殿试的结果很快出来。   前三甲由慕行徵自己公布。   这三个人慕行徵心中早有安排。   状元为楚天行,榜眼为秦文水,探花郎则是葛贤韵。   在听到沈楠枝说温程页疑似是她的老乡之后,慕行徵有一瞬间迟疑,想要将温程页的名次定位前三甲。   但目光落在温程页身上后,最终还是暗中否定了这个想法。   且葛贤韵虽然不是一个开创之人,但确实有自己的处事之法,用来收尾是个不错的人选。   况且虽然他有意削弱文官世家的抱团体系,但该有的面子还是要有。   因此最后依旧葛贤韵为探花郎,而温程页则是传胪。   一等的进士还要跨马游街,因此众举子们很快从皇宫众离开。   只有温程页,在即将出宫门的时候,被一个小太监拦住,而后又被人原路请了回去。   温程页不是京都人士,同众举子们相互不熟悉,且本身他便爱独自一人,因此众人沉浸在喜悦中,并未发现少了个人。   温程页被请入了御书房,御书房中沈楠枝还在拿着温程页之前的策论看来看去,试图找出更多的证据来证明自己的猜测没有错。   但尚未找到。   好在如今温程页已经站在了御书房中,沈楠枝想了想写下五个字。   氢氦锂铍硼。   随后让太监将这五个字送到温程页手中。   温程页看着熟悉的字体,但脸上的表情未变。   沉思片刻后问道,“皇后娘娘这是什么意思?”   沈楠枝皱起眉头,难不成是自己猜错了。   “你看不懂?”沈楠枝语气疑惑,想了想又写下了句英文,让温程页辨认。   但温程页仍旧一脸茫然,似乎是毫不知情。   沈楠枝最终将温程页无意间写下的几个简体字拿了出来,又让周围伺候的宫人全都退了出去。   御书房中只剩下沈楠枝慕行徵和温程页三人。   “这个呢?”沈楠枝不死心,再次问道。   这次温程页没再逃避,反而将视线放在了慕行徵身上。   “所以你果真不是原本的温程页。”沈楠枝注意到温程页的动作,说话更是直接了当。   慕行徵一早将温程页的生平资料全数掌握。   温程页是个普通的农家子,老家在洋城,距离京都走水路也要半个月的时间。   温程页家中并不富裕,兄弟四人,全家供养出来这么一个读书人。   最开始的温程页对于读书一事并不感兴趣,最初识字时,闹过几次,不想上学。   一直到十岁,温程页仿佛开了窍,老老实实读书识字。   村里的乡里乡亲都认为温程页大了,所以知晓读书的好处。   但在沈楠枝看来却并非如此,十岁之后的温程页变得像个大人,最有可能的便是被人穿越了。   穿越后知晓读书才是出路,因此一路奋力苦读,直到如今。   “你同我一样?”温程页索性不再隐瞒,也没有了方才恭恭敬敬的态度,原本一直塑造的身份差别瞬间不见。   沈楠枝点头,能够在大宴遇上同盟是沈楠枝没有想到的事情。   但同时这个同盟的出现也让沈楠枝颇为激动。   只是温程页虽然承认了自己的身份,但谈性并不高,什么都不想说。   沈楠枝问不出来什么,甚至连温程页擅长什么她都不知道。   “温程页!”慕行徵突然出声,语气中含有威胁。   温程页低头透露,显得愈发沉默,同最初的态度差别很大。   “你很信任他?”温程页转而问沈楠枝。   沈楠枝点头,慕行徵现如今可是开了最大上帝视角的人。   温程页在慕行徵和沈楠枝两人之间看来看去,慕行徵的脸色已经愈发不佳。   温程页像是认命一般,突然叹了口气,同沈楠枝全盘托出。   他原本是个外科医生,因为睡眠不足猝死,死后便穿越到了农户温家,成了温家最小的儿子。   温家虽然是农户,但是发了狠想要供出来一个读书人。   穿越的最初几年,温程页只是模模糊糊对上辈子的事情有印象,并且对于读书一事毫无兴趣,像个普通孩童一样调皮捣蛋。   一直到十岁那年,上树掏鸟窝摔下来之后,才将上辈子的记忆全都想了起来。   原本自己想要转行,做个大夫,但是家中人全都不同意,无奈之下温程页只能继续读书,一直到如今。   听到温程页说自己是医生之后,沈楠枝的眼神更亮了,麻醉药,青霉素,那都是能够救人的东西,也不知道面前这位能否研究出来。   沈楠枝虽然激动,不过仍旧在克制自己,天色已晚,晚间这些进士们还另有宴会,沈楠枝没再同温程页说下去。   不过心中却琢磨将温程页派去边关,毕竟外科医生在这个时候可是宝贵财富,一定要物尽其用。   “这人医术真有那么好?”慕行徵对温程页始终抱有怀疑态度。   温程页的态度实在是令人厌恶,若不是因为沈楠枝劝阻,此时的温程页哪怕自身再有才华,慕行徵也会忍不住让人先去大牢中蹲几天。   沈楠枝点头,“不同于内调,外科医生在战场上比刘太医的作用更大。”   多的内容沈楠枝没说,毕竟她同温程页也才第一次相识,根本不清楚对方的医术如何。   温程页从宫中出来后,大睡一场,丝毫没有自己考中进士的欣喜。   温程页在京都租了一个小房子,家中也只有他一人,囫囵给自己煮了点粥吃饱喝足后,却开始说话。   “进士的任务完成了,这次有什么奖励?”温程页的声音有些吊儿郎当,在夜幕中显得格外明显。   “叮——,恭喜宿主完成任务,解锁奖励豪华版抽水马桶,请宿主注意查收。”   伴随着清冷的电子音,温程页脸上也稍稍显现出微笑。   房间中重新归于安静。   一直到温程页准备休息,沉默已久的系统才终于开口,“为什么会承认?”   这系统跟随温程页多年,不是只会发布任务的冰冷机器,而是有思维模式的系统。   除了发布温程页的基础任务之外,也会有自己的疑惑,同温程页感情不错。   听到系统的疑惑,温程页沉默了片刻才解释。   他最初是不想承认的,但他从沈楠枝眼中看出了一种迫切,所以才会说了出来。   他穿越这个世界十八年,除了系统,并没有说得上话的朋友。   沈楠枝同自己来自一处,他能够看出来沈楠枝对于这个国家建设的迫切。   况且按照系统给他发布的任务看,虽然科举已经成功完成,但之后肯定还有新的任务出现。   温程页对于为官并没有那么大的兴趣。   但沈楠枝的那个状态,只要他顺势承认下来,自己之后的围观之路肯定会十分通畅,毕竟自己也是在帝后面前露过脸的人。   出于这些考虑,温程页在沈楠枝的再三追问下,顺势承认下来。   “你放心,对于你的存在我定然不会同旁人讲。”温程页对着系统又补充了一句。   系统沉默下去,但是黑夜中的温程页却已经再无睡意。   他读书科举这一路,可以说是一直都在被系统推着走,他根本不喜欢这些之乎者也,学会写策论已经废了他很大的精力。   若不是系统中一直有旁的东西吊着他,他恨不得根本不参加科举。   但系统会随机出现现代物品,充实他的房间。   读书多年,温程页得到了大部分现代电器,至少对于温程页来说足够让他有一片安静的天地混吃等死了。   所以对于系统发布的任务越来越不上心,此番本想拖延时间直接不来科举,最终却因为突然出现的水泥改变了想法。   温程页倒是没有想过找同乡之人,他只不过是好奇,再加上系统的各种利诱,所以才会下场考试。   不过到如今也不算是坏事。   迷迷糊糊间温程页彻底睡了过去。   另一方躺在祥和宫中的沈楠枝还在准备安排后续的工作。   前些日子传来消息,之前建筑的高炉已经能够正式投入使用,生产钢铁了,沈楠枝准备正式建厂,第一个任务便是生产东北边境将士所需要的钢刀。   沈楠枝想过除了钢铁厂之外,设置相应的员工去家属区,除了钢铁,京都有关花费和农药的研究也要进一步加快。   春天来了,棉花还没有消息传来,但辣椒却可以开始安排人手去耕种。   除此之外,大宴的交通道路虽然好走了许多,但马车越来越多也应该设置相应的交通局进行监管。   且各个城池的官道相互联通之后,各个城池之间的小路也应该进一步铺设,一步步都要进行。   沈楠枝越想觉得摆在自己面前的事情越多,但又丝毫不能急,只能安慰自己一步步慢慢来,总有一天这个世界会大变样。   她如今想要将自己的精力全然放在另一件事情——颁布奴婢令。   奴婢在现如今的情况下根本无法废除,但沈楠枝却不想放任其发展,因此想到了另一种较为折中的方法。   限制世家商人家中的奴婢数量。   这是沈楠枝最近的想法,只是还未找到合适的时机同慕行徵说明。   况且她也曾想过,奴婢大规模出现的根本原因是生产力落后,富绅豪强占有社会上的大部分资源,让有些人不得不为奴为婢,才能活下来。   所以沈楠枝目前的任务应该是建立更多的工厂,让大宴的经济活跃起来,普通人就可以养活自己,奴婢相应自然会减少。   衣食住行,沈楠枝一点点想过去。   最终将视线又一次定在改善民生上面。   没有新鲜粮食的出现,不如试试鸡鸭鹅和猪的饲养,将肉的价格降下来,百姓们的生活自然会好很多。   沈楠枝在科举过后正式临朝,一大早宫人们便前来伺候她穿衣洗漱,穿好相应的官服官帽。   沈楠枝照镜子看了一圈,自觉很是精神,昂首挺胸的前往大殿等待早朝的开始。   原本慕行徵想要沈楠枝同他一起进入殿中,但被沈楠枝义正严词拒绝。   第一天上朝,自然要自己出现。   朝臣们在大殿前遇到了沈楠枝,除了沈尚书之外,各自神色复杂,见礼之后,便分散开来,沈楠枝身旁除了有一个沈尚书,竟然再无一人。   沈尚书见到自己这个女儿心情也略微有些复杂。   不过想起之前丞相所言,最终还是将自己想说的话吞下,只劝诫了一句,“无论何时都要注意行事分寸,不可操之过急。”   沈楠枝知道让老学究的爹说出这样的话并不容易,因此欢快点头。   她当然要循序渐进,有些地方不循序渐进也没办法。   “陛下可有……”沈尚书的话说道一般,殿内的小太监将大殿的门打开,官员们迅速按照自己的官职排队进入,成功打断了沈尚书的话。   沈楠枝知道沈尚书想要说什么,现在丞相之位仍旧空缺,若说沈尚书没有想法,连他自己都不信。   不过这事情不是沈楠枝说的算,沈楠枝也不准备过多插手朝堂官职变化的事情。   她可以为了民间的发展,设置更多的部门,但插手朝中大臣的一把手,沈楠枝认为自己的影响力还没有到那个地步。   沈楠枝站在百官之中,从下往看坐在首座的慕行徵。   对自己周围打量的视线丝毫都不注意。   春闱已经彻底结束,京都的学院已经要准备开门正式迎接学生了。   但朝臣们还在为到底谁能当上丞相一事而暗潮涌动。   现如今最好的办法便是让沈尚书当选,但若沈家真的当选他们这些人更会没有挣扎之地。   现在慕行徵的态度尚且不明朗,若是他们短时间内选不出丞相,是否会因为丞相这官职空闲太久,而被慕行徵罢黜?   虽然随意更改官制,在一些大臣眼中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慕行徵都坚持让女子临朝了,若是真的想要废除丞相这一官职似乎也是可能的。   朝臣们的担惊受怕,慕行徵显然丝毫不知晓,不过他确实在一点点拆分朝臣手中的权柄。   慕行徵先是让工部一分为二,一部分听从沈楠枝的调令,而后又分别在设置农业局和交通局,进一步拆分六部官员手中的权势。   今日上朝,慕行徵提出另一件事情,同西域诸国重新建交一事,他准备交予秦文水和楚天行一起去办。   朝臣们当下便要反对,毕竟两人刚刚考中进士,按照原有的规则两人现如今应该进入翰林院中熬资历。   但慕行徵却执意将圣旨下发给两人。   朝臣们想要威胁,却发现毫无办法。   现如今的慕行徵根本不怕朝臣闹起来。   这些文官无非只会用撞柱,辞官以及名声来威胁帝王。   但偏偏慕行徵如今最不惧的便是这三样威胁。   慕行徵不在意朝臣是否将出现的灾祸同自己的名声和政策联系在一起。   至于朝臣的撞柱和辞官两种方法,大家都已经试过了,最后朝臣们可谓是损失惨重,反而让皇帝手中的权力进一步加强了。   朝臣抵抗无法,只能看着慕行徵重用两个毫无根基的新人。   虽然无法违抗帝王的命令,但是朝中依旧议论纷纷,不愿退朝,试图利用时间拖延,让帝王收回成命。   与此同时殿外的小太监匆匆而来。   京郊附近的山中突然震动,只不过那附近荒凉,并无人员伤亡。   众臣听到禀报的内容,有些人脸上当即扬起自信的表情。   今日帝王突然要重用新人,也是皇后第一天临朝参政,便出了这种不详之事。   如此便说明帝王的圣命是错误的。   不应该让女子临朝,也不应该将开拓商路联系诸国这等重要事情放手给两个新人。   一位老臣站了出来,对着慕行徵引经据典,痛斥慕行徵做事没有章法,所以才会让上天降下责罚。   唯有沈楠枝稍稍露出些笑意。   这么大的动静,看来是长悟成功了。 第39章 ·   慕行徵默不作声, 似乎是将那位老臣的话语全都听了进去,但实际上视线一直落在沈楠枝身上。   沈楠枝冲着慕行徵点了点头。   她之前特意去看过长悟的进度,当时已经在考虑密封性的问题, 毕竟总不能让这东西在自己手中就已经开火炸掉。   经过多种配比实验,长悟如今弄出这么大的动静, 想来是真的成功了。   这么想着, 沈楠枝便也将自己的视线落在大殿之外,等待下一个报喜的人到来。   即便长悟被实验成功这一消息冲昏头脑,但跟在长悟身旁的侍卫也会知道前来禀报。   果不其然殿中的老臣仍旧在滔滔不绝的时候, 一直守在长悟身边的将领出现了,脸上喜气洋洋。   若是长悟日后造出来的东西,都像是今日动静威力那么大,何愁边境诸国的战争。   只要将今日这东西拿出来, 他们的城楼都要炸掉一半。   听到将领的禀报, 慕行徵大喜,“赏!重重有赏!”   这东西也是慕行徵一直在等待的, 在慕行徵心中这是战胜边境战争的神物,如今面世,边境胡人日后怕是永不敢来犯。   原本口若悬河正在批判慕行徵的老臣像是突然发不出声音,根本没有反应过来为什么场面突然反转。   明明声音大的像是上天对待慕行徵胡乱行事的惩罚,结果转眼便成了人为之力,并且还是皇后娘娘主张研发的,在行军打仗之中犹如神物。   那老臣是个文官,研究了一辈子的之乎者也,对于旁的东西可以说是毫不关心, 因此他根本不信有这种东西,认定是慕行徵在强撑。   老臣回头, 想要让自己平日里相熟的同僚上前继续他的事业,却发现朝野之中只有他自己站了出来,别的官员,全都事不关己在队伍之中。   有些奸猾之人甚至脸上已经有了笑容,齐声对慕行徵和沈楠枝表示恭贺。   沈楠枝在各位大臣脸上看来看去,觉得颇有意思,这些人可真是墙头草。   不过若是有一日慕行徵能够真的让这些官员心服口服,想必会朝野上下定然会有一番新面貌。   “此番物件刚刚现世,诸位大臣多有不信也可以谅解,不如亲眼见证?”沈楠枝从朝臣中走了出来。   朝中一片静默,没人敢真的答应,也无人敢拒绝。   沈楠枝暗中摇头,这些人总是这样,稍微有些风吹草动便疑神疑鬼。   “此物乃军中之物,若是朝中诸位大臣皆知怕是不妥,不如选出几位大臣共同去那地方看看?”沈尚书看朝野之中无人应答,主动走了出来。   “便依沈尚书之言。”慕行徵对于长悟做出来的东西也十分有兴趣。   听来人的禀报声音和威力都巨大无比,但毕竟没有见过,众人根本想象不出到底是何种景象。   长悟实验的地方已经被重兵包围起来。   附近没有百姓,没有伤亡,就连实验者长悟也因为有多种经验,早早做好了准备,现如今什么损失都没有。   不过慕行徵还是派人去安抚附近的百姓,毕竟声音巨大,很容易引起百姓们的恐慌。   而慕行徵则和沈楠枝一起,带着朝中的几位大臣,一起去见证那个被火药炸出来的深坑。   “这真是那火药造成的?”慕行徵看到深坑之后,还是有些不可置信,那山体已经有半数倾塌,怪不得禀报的将领说一下能够炸毁半个城墙。   现如今除了大宴,旁的国家都还是泥砖所制的城墙,此物让荒山倾塌成这般模样,若是用在轰开城门的战争中,整个城楼真的也会倾塌。   慕行徵震惊不已,连连向长悟发出自己的疑问,越是问心中越是开怀,他大宴注定要不一样了。   而慕行徵身后的几位大臣,在看到深坑之后全都沉默不语,震惊到无以复加。   因为来之前他们全都认为是那将领夸大其词,没想到现实比想象中更夸张。   沈楠枝虽然没有慕行徵表述的那么直白,不过心中却也十分惊喜。   毕竟长悟之前只研究出来炸过半个房间,如今这可谓是进步神速了。   长悟被慕行徵秘密保护起来,就连原有的凡平观也在无形之中纳入被保护的范围。   “如今倒是喜事连连。”晚间慕行徵同沈楠枝一同用膳,说话时候脸上的喜悦仍旧没有下去。   “有这般神物相助,若是我们偷袭胡人,胜算要比以往大上许多。”三个月过去,慕行徵依旧念念不忘自己的偷袭计划。   不过他并不执著,只是同沈楠枝随意提起,“等到五月边境的将士将要回京述职。”   “待边境形势彻底清楚之后,朕定要将胡人解决。”此时的慕行徵野心勃勃。   “到那时,钢铁厂的产量怕是也足够供应东北将士们所需,即便不偷袭,我们的胜算已经很大了。”   沈楠枝想着从钢铁厂的来的消息,心中暗暗点头。   按照如今的进度,秋天之前只需要将粮草准备充足,边境之事完全不用担心。   沈楠枝的思绪继续回到养殖业上来。   现在的人将羊牛肉看作身份的象征,但大宴多以耕地为主,拥有羊群放牧的地方不多,牛更是农户种田的好帮手,无故不得杀牛,因此两者价格高昂。   鸡鸭鹅和猪肉价格稍微便宜一些。   但此时的鸡并非沈楠枝日后见到的肉鸡,生长周期也相对长一些,农户家中虽然养着鸡,但受欢迎的并非鸡肉,而是鸡蛋。   想来想去,沈楠枝最终将目标定在了猪肉身上。   “娘娘,暖房中的宫人求见。”   暖房的宫人在冬日的时候受到了祥和宫最大的重视,不过随着时间推移,天气也逐渐变暖,暖房便渐渐消失在了沈楠枝的视线中。   将人唤进来后,沈楠枝便被宫人手中的盆栽吸引了。   如果她没有看错,那宫人手中拿着的应该是番茄?   她最初穿越在沈家捣鼓烤冷面的时候就曾经念叨过没有番茄酱,而不得不追求了一个简易版,如今番茄竟然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这是之前冬日没能认出来的那株植物?”虽然番茄的出现让沈楠枝很是激动,不过有了之前棉花和辣椒的刺激,现在的沈楠枝已经冷静许多。   “正是。”宫人亦步亦趋,将盆栽摆放在沈楠枝面前。   “看起来倒是个新鲜物件。”慕行徵凑了过来,觉得这是盆观赏性植物,只是模样有些勉强。   不过也能够看出来宫人在精心伺候过的,红彤彤的果子倒是显得喜庆。   沈楠枝摇摇头,让宫人取来一盆净水,将番茄洗了洗,递给慕行徵一个,自己也留了一个准备开吃。   看到沈楠枝的动作,宫人有些紧张。   虽然他们将物品呈上来之前已经做过多方面的无毒测试,包括生吃,不得不说味道是真的不错。   但如今看到主子也这般心中还是会紧张。   慕行徵虽然不认识这东西,不过看沈楠枝的动作,自己便也试探性地吃了一口。   “这是蔬菜,你如果非认为它是水果我也没意见。”沈楠枝笑笑,饭桌上又可以多一样吃食了。   慕行徵虽然觉得新奇,但是并未多吃,只是尝尝味道,便放下了,随后同沈楠枝说起正事。   他有意继续拆分六部,将各种职能部门细化。   且他们现在虽然看起来已经做了许多东西,但若是灾难来临还是会变得束手无策。   “田地赋税一事已经不能再托,娘子可有什么想法?”慕行徵靠近沈楠枝,正好看到沈楠枝纸张上写着《有关畜牧业养殖和发展办法》   “地乃天下之地,非私人之地,富绅豪强一味吞并土地,只会让矛盾加剧,不利于社会稳定。”   如今还是农耕社会,若是百姓们在当地有了田地,那么便会真正扎根,精心伺候自家田地。   但若是原本地土地被吞并,便会有百姓离开,虽然人口流动是正常现象,但依旧不可取。   慕行徵眼中闪过深思,土地吞并确实是一大问题。   沈楠枝看到慕行徵眼中地深思,随后又将自己的招工计划拿了出来。   现如今工部已经有许多发明可以单独建厂了,沈楠枝想要招工时候加入女子,这事情必须同慕行徵说清楚才行。   “竟然可以建立这么多工厂?”慕行徵看着手中的名单,有些震惊。   虽然沈楠枝手中的每一项研发慕行徵都知晓,但如今汇总起来看,慕行徵还是觉得感叹。   不过才几个月的时间,大宴竟然已改变至此。   “这些厂子定然不能都设立在京都,不过也可以首先设立总部,然后在各地开设分布。”   沈楠枝主要将这些工厂分为了三大类。   一种是研究农业方面的肥料和农业,这个工厂建立起来之后,主要是归农业局管理。   一种是日用品,洗衣粉洗发水香皂,主要建了三个工厂,这些工厂准备分布在大宴各地。   剩下一种则是已经成为沈楠枝钱袋子的高端化妆品。   虽然沈楠枝只在京都之中简简单单开了个铺子,但每日流水不可小觑。   沈楠枝观察了一下慕行徵的表情,索性继续按照自己的想法说了下去。   “钢铁厂目前来看,暂时不会招收女性,反而需要壮劳力,但别的工厂,女性完全可以出来上工。”   沈楠枝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清醒过。   所有的底气都是金钱给予的,只要女性不再困于后宅,那便是进步。   “你……”慕行徵久久不语,两人之间的氛围慢慢变得沉默。   慕行徵知道沈楠枝成长于那样的世界中,自然同自己的想法有很多不一样,但是他没想到沈楠枝的步子竟然走得这么快。   他能坦然让沈楠枝临朝参政,是因为他看到了沈楠枝的能力,知道若是将沈楠枝困于后宫之中,不仅是在限制沈楠枝,也是在限制他。   但如今沈楠枝已经想要将天下的女子都从后宅之中解放出来,这对于慕行徵而言绝对是一种挑战,前从未有的冲击。   “陛下?”沈楠枝看慕行徵的态度便知道今日说不定要不欢而散,但是她依旧固执等个答案。   慕行徵避开沈楠枝的目光,“今日天色已晚,有什么事情不妨明日再说。”   沈楠枝叹了口气,本也没有想过立即说动慕行徵,虽然有些失望,但心中已经有了准备,勉强扬起笑脸去洗漱。   回来后却发现慕行徵依旧在祥和宫之中并未离开,反而看起来一直在等她。   沈楠枝走近慕行徵,“陛下,不妨早些歇息?”   慕行徵的手中还拿着沈楠枝之前写好的东西,似乎是看了许多次,根本没有听到身后沈楠枝的声音。   “你……”慕行徵注意到自己眼前有人影晃动,终于从沈楠枝的计划书中抬起头,“你不妨再同说一说你所在的世界。”   沈楠枝有些疑惑,明明慕行徵见过那个世界,自己也说过,为何又是这副模样。   “说一说你上一次的未尽之言。”慕行徵闭了闭眼,他想要完完整整了解另一个世界。 第40章 ·   沈楠枝没有立即言语, 而是思考了片刻,才对慕行徵悄声说:“陛下是真的想要了解?”   慕行徵轻轻点头,他已经想明白了。   如果他无法理解沈楠枝那个世界的思想, 即便努力让大宴变成梦境中那个世界的模样,估计最后也会失败。   看沈楠枝没有说话, 慕行徵索性主动问了起来。   “你原本的世界中已经没有皇帝了?是因为没有皇帝才会发展到如此地步?”   沈楠枝原本想要搪塞的话语全都说不出来了, 她没想到慕行徵竟然敏锐至此,更没想到慕行徵竟然会如此直白将这个问题问出来。   不过想起慕行徵上次开诚布公同她说起自己梦境一事,又觉得自己能够理解。   毕竟慕行徵好像一直都是这样, 想要将所有的事情都说清楚,说明白。   沈楠枝没了搪塞的想法,反而认认真真同慕行徵科普了自己世界中历史的发展。   进步是必然的,科技与思想文化相互交融, 没人能够抵抗潮流的前进。   沈楠枝并没有事情说得很细致, 但慕行徵听完后依旧沉默不已。   “难道朕真的错了吗?”慕行徵受到的冲击比沈楠枝想象中的要大。   但还没等沈楠枝将安慰的话说出口,慕行徵便已经离开了。   “天色已晚, 皇后你好好休息。”说完慕行徵头也不回地离开。   沈楠枝看着慕行徵离开的背影忍不住叹了口气,其实她根本没想过将事情走到这一步。   毕竟前些日子她还在想按照大宴的历史进程,想要废除封建帝制还要走不知多远的路。   但慕行徵今日便问到了这个问题。   “娘娘。”小荷不知帝后两人到底说了些么事情,但小荷能够清楚看出来沈楠枝心情不好。   “天色不早了,休息吧。”沈楠枝没么倾诉的欲望,视线落在身旁的宫人身上,想要问些么,但最终只是安奈住自己的想法。   其实她心中是相信慕行徵的,慕行徵当初能够主动提出让她临朝参政, 这一次也一定会接受让女子出来做工的提议。   但沈楠枝却有些为难,她是不是在一步步推动慕行徵往前走。   在慕行徵心中, 这天下是他的天下,想要天下百姓过得更好是慕行徵的愿望,但慕行徵未必愿意让沈楠枝推着他往前走。   但慕行徵和沈楠枝自小接受的教育是不同的,两人的思想差异是客观存在的。   最初的时候沈楠枝么权力都没有,即便有么想法,也会有心无力,但现如今不同了。   沈楠枝闭上眼睛,在床上翻来覆去。   另一头回到呈祥殿中的慕行徵也思绪纷杂,毫无睡意。   “娘娘,陛下昨夜在小太庙中过了一夜。”晓春一早为沈楠枝送来消息,顺便递上水粉上妆遮住沈楠枝的黑眼圈。   沈楠枝沉默点头,想着自己接下来应该如何做下去。   朝中大臣似乎都看出来今日的成瑞帝心情不佳,是以早朝结束得很快,不再争执不休,反而开始争先恐后吹彩虹屁。   “陛下。”下朝后,沈楠枝直接来到了御书房。   她不明白为么慕行徵会对女子集体出来上工为么有那么大的反应。   即便没有正式的工厂建立,招女子工作,在百姓中男女都出来上工也是常见的景象。   唯有那些稍有余钱的人家,女子被束缚在后宅之中完全没有自主权。   慕行徵知晓沈楠枝今日一定会来,夏朝之后也一直在等着。   听到沈楠枝的疑问,慕行徵抬眸凝视着沈楠枝。   “若我做的这一切会让大宴江山不再姓慕,那朕到底是对是错。”   慕行徵一方面觉得自己是能够理解沈楠枝昨夜所说的“历史进程的必然性”。   但另一方面这种事情真的发生在自己身上,慕行徵还是心中有负担。   他觉得他如今所做的一切是想要让大宴长长久久的存在,但在沈楠枝的口中,这些可能会加速大宴成为历史,不复存在。   沈楠枝深深叹了口气,坐在慕行徵身边,“陛下,您是真的只是想让大宴姓慕存在,还是想要自己治下所有的百姓都安居乐业。”   慕行徵此时完全搞错了重点,将自己陷入一种怪圈之中。   慕行徵没有回答,他自然是想让自己的百姓安居乐业,大宴上下一片欣欣向荣,想要大宴长久流传下去。   “陛下不妨出去走走?”沈楠枝觉得慕行徵还是对百姓们的生活了解太少了,所以才会有如此怪异的想法。   “好。”慕行徵有了回应,让人去安排马车。   这一次两人没有去城南的宅子,而是直接去了刘老爷夫妻两人的铺子。   刘夫人正在柜台后面查账,看到沈楠枝后很是激动,连忙将沈楠枝两人迎了进来。   “我家那位带着我大儿子去巡视另一个铺子了,我便帮着在这里算算帐。”刘夫人很是健谈。   如今有了水泥的进账,自己这几个月赚的钱已经比之前一年还要多了,对待沈楠枝夫妻两人愈发热络。   只不过夫妻两人踪迹难寻,他们搬家之后同黄家夫妻二人更加难碰面,完完全全靠缘分相见,如今还是第一次沈楠枝主动来寻她。   “刘夫人不用特意招待我们二人,我同我家老爷只是来随意看看,只当是认认门。”   刘夫人是真的有事情在忙碌,听到沈楠枝的话后,也不同她客气,再次走回了柜台之后,熟练地打起算盘。   “这一片的商户不仅仅是刘夫人家中这样。”   刘夫人的商铺不大,卖得也不是么精贵物品,平日里只有三个小厮在店中守着,查账这种事情都是刘夫人或者是刘老爷亲自来。   “男女合作才是硬道理,而不是一味将女性禁锢在后宅之中。”   沈楠枝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拿慕行徵怎么办,索性便一直带着慕行徵在京都的集市和商铺中行走。   这些商铺中有男有女,女子不怕抛头露面,她们虽然有一部分不识字,但也正因不识字她们反而没有被所谓的规矩禁锢。   “相公以为如何?”沈楠枝陪着慕行徵一步步走,“以我来看,与其担忧未曾到来之事,不妨先要将脚下走好。”   “我们去看看丞相?”慕行徵脸上的表情好了许多,主动提出看望丞相。   丞相已经辞官,但两个儿子还在归京的路上。   “陛下您怎么来了。”丞相看到慕行徵亲自前来,眼中闪过激动。   他知晓慕行徵是重情重义之人,但慕行徵能够主动出宫来看他,还是让丞相有些惊喜。   “老师,学生来看看您。”慕行徵换了一种身份来拜访丞相,他如今确实更像一位迷惑不解的学生。   “我同姨母说说话,姨丈同相公尽管去书房吧。”沈楠枝笑着主动挎上丞相夫人的胳膊,向花厅走去。   “你同陛下吵架了?”丞相夫人语气温柔,但问题却一阵见血。   “没有。”沈楠枝摇头,她确实不觉得两人之间是吵架,“只不过是有些事情觉得各自有理罢了。”   丞相夫人拍了拍沈楠枝的手,“你如今是皇后了,也不能万事由着自己的性子来,行事应该有章法。”   沈楠枝点头,表示自己听进去了。   但她同慕行徵之间的矛盾并不是三言两语便能解释清楚的。   不过这些事情倒也不用同旁人说的太清楚。   丞相夫人也不准备插手夫妻二人的事情,索性转移了话题。   婚礼日期临近,沈楠枝虽然尚未出宫,但沈家却已经将所有的一切都准备好了,又将原有的嫁妆单子增添了许多。   虽然婚礼尚未到来,但丞相夫人知晓这定然是一场空前绝后的婚礼。   沈楠枝静静听着,她这些日子的精力完全不在婚礼上,听到丞相夫人提起这个,一时间还有些恍惚。   两人在丞相府消磨了一整日的时光。   慕行徵从丞相府中的书房出来,整个人便显得精神了许多。   沈楠枝多看了好几眼,想要询问到底说了么,才能让慕行徵短时间内就调整过来状态。   不过最终还是将视线落在了丞相身上,果然不愧是教导慕行徵多年的老师,这么短时间内就让人恢复正常。   晚间两人没有回宫,而是趁着月色在城南的宅子中小酌。   “昨晚是朕魔怔了。”慕行徵再次主动提起这个话题,但此时的他显得豁达了许多。   人这一辈子何其短暂,他无需为尚未到来的事情烦恼。   况且相比让大宴千秋万代,能够让现世的百姓铭记他似乎显得更重要一些。   “女子出来工作确实很好。”慕行徵想起今日在商铺中见到的情景,不再纠结之后的问题。   沈楠枝看向慕行徵,心中还是有些怀疑。   慕行徵的态度变化有些快,让沈楠枝招架不住。   “日后你若有么想做的,朕会全力支持。”慕行徵知晓沈楠枝尚且还没有完全信任他,但总归会越来越好。   有了慕行徵的承诺,隔日一早新的工厂招工一事便在京都流传开来。   百姓们围着人事局新张贴出来的招工告示,一遍遍询问负责解释的小吏。   “真的可以男女都进工厂?一个月的银子真的有这么高?”   来来回回都是这些问题小吏们也脾气很好的一一解释。   而这一次朝臣们则是集体装聋作哑,这些日子以来若是说他们感受不到慕行徵的意图,那是不可能的,但是却毫无办法。   一步退步步退。   他们现如今唯一能做的便是向帝王臣服,让成瑞帝能看在以往的面子上,给他们相应的体面。   慕行徵也确实没再拿人开刀。   这些日子他一直都同沈楠枝在一起,改变是由内而外的,他想要大宴成为梦境中那样的世界,必须自己先进行改变。   沈楠枝也由最初的不信任,到后来真正相信慕行徵是真的在尝试改变自己接受了这么多年的教育。   想明白这一点后,沈楠枝自然更愿意同慕行徵分享上辈子的一切,好的不好的,所有的一切一点一滴同慕行徵讲述清楚。   慕行徵也愈发为梦境中的世界着迷。   “终有一天我大宴也会变成如此。”慕行徵同沈楠枝的手交握,一字一顿,再次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这样的世界,即便没有帝王又又何妨?!”   这话说出来不仅沈楠枝愣住,就连慕行徵也像是刚刚反应过来,方才那句话半点不像慕行徵能够说出来的话。   不过正因如此,慕行徵反倒真的笑了出来。   他不再执着这天下在他死后是否还能保证姓慕,反而更多开始关注百姓们的生活。   生前百年,他做好他想要做的,死后哪管这世界如何。   “这些日子你也应好好休息一番,事情不妨等到大婚过后再去处理。”慕行徵放缓声音,黑夜重归安静。   沈楠枝透过月光看向已经闭眼的慕行徵,头悄悄向他的方向侧了侧。   一个人从小到大所接受的观念,在成年后是很难被改变的,但偏偏慕行徵说服了自己。   他完完全全信任自己,相信自己会让大宴一步步走向梦境中那个世界一般。   沈楠枝沉沉睡去,再无之前的胡思乱行。   时间一晃而过,一大早晓春和小荷就显得十分激动。   她们两人是沈楠枝入宫时带进宫的家生子,沈楠枝虽然给她们机会让她们两人回家弹琴,但这两人总是找各种各样的理由推拒。   如今有正当理由能够回家小住,两人的心情自然和平时不一样。   沈楠枝虽然对回沈家也很高兴,但还是按照往常的习惯,先行去上朝。   今日早朝,拖拖拉拉的文官们终于将丞相选了出来。   沈尚书。   慕行徵听到文官们的答案,心中并无多少震惊之情,从第一天下令让他们重新推荐丞相的时候,慕行徵便料到会是这个结果。   慕行徵并非是对沈尚书有么意见,如今他想要在朝中上下大刀阔斧实行改革,其实沈尚书这个老学究对慕行徵而言并非是么好人选。   这般想着,慕行徵将视线落在沈楠枝身上。   这些日子沈楠枝从来没有对丞相一事发表过自己的看法,即便是慕行徵有意询问,也并未得到么答案。   “众位爱卿觉得如何?”慕行徵扬声,一一从朝臣身上扫过。   兵部尚书动了动,但依旧站在原地不发一言。   推举沈尚书为丞相,在他们内部并不统一,但再拖下去丞相这一只能便真的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既然……”慕行徵起了话头,想要宣布退朝,但沈尚书自己却站了出来。   沈尚书拒绝了朝臣的推举,说自己并无丞相之能,这辈子到户部尚书已经到了他承受的极限,至于丞相,若是自己坐上丞相之位,说不定会耽误百姓,愧对圣心。   沈楠枝挑眉,没想到自家爹爹还能说出这么一番话。   明明前些日子沈尚书还意味深长询问她慕行徵对于丞相人选,心中可有定论。   即将结束的早朝,因为沈尚书的推拒,又一次变得不平静。   “沈尚书是朝臣们亲自推举出来的,朝臣们信任沈爱卿,朕也知晓沈爱卿的材能,爱卿无需此番推拒。”   慕行徵的手藏在宽大的龙袍之下,有节律的敲击起来。   沈尚书拒绝的心态十分坚定,慕行徵和朝臣们几番劝说,都没能让沈尚书改变主意。   “那丞相一事,只能让诸位再次推选了。”   最后慕行徵强行结束了一早上的拉锯,沈尚书也匆匆离开皇宫,并未去官衙当值,而是匆匆归家。   待到午时,沈楠枝便会以皇后的凤驾归宁沈家,他身为沈家家主应该提前去迎接。   “岳父此番推拒,可曾有对你说过?”慕行徵陪同沈楠枝一起回祥和宫。   沈楠枝摇头,“父亲推拒丞相一职,对于陛下而言反而事件好事。”   如今事情已成定局,沈尚书万般推辞,沈楠枝便没再逃避自己对丞相一事的态度。   慕行徵点头,少了丞相一职,对于如今他自然是好事一件,但慕行徵还是想要将事情原委都搞明白。   现如今他虽然加强皇权,但并未想过撤去丞相这一职位。   “罢了,朕同你一起回家。”慕行徵不再思索前朝之事,今日是沈楠枝回家待嫁的时候,不应该被前朝之事占据心思。   沈楠枝以皇后的凤驾于午时三刻抵达沈家,陪同的还有成瑞帝。   沈家上下欣喜又激动。   沈夫人忍住泪水,不过是几个月没有见自家女儿,再次见到,竟然有些恍惚。   同出嫁前相差太大了。   虽然模样没有变化,同自家说话时候也会像之前一样流露出小女儿的姿态。   但沈夫人还是从稍末之中察觉出了女儿的不同。   现如今女儿不仅是皇后,还是与丈夫同朝为官的官员。   沈楠枝坐在沈夫人身旁陪伴,一顿饭吃的和乐融融。   沈楠枝目送慕行徵起身回宫。   “望陛下保重身体。”沈楠枝照例说了一句祝福之语,便回了自己的院子。   她离开沈家几个月,但原本的院子还完完整整保留着,没有丝毫变动,沈楠枝也没有丝毫不适,夜里睡得香甜。   第二日一早陪着沈夫人在家中赏花,但随后小荷便说了一个不太美妙的事情。   慕行徵昨夜回宫后,由于宫人伺候不当,手上又多了一道伤疤。 第41章 ·   慕行徵已经许久没有受伤了, 尤其是这些莫名其妙的伤口,已经许久不曾出现在慕行徵的生活中。   若不是如今再次听见,沈楠枝都要忘记慕行徵身上还有倒霉因素正在作祟。   “刘太医怎么说?”   “刘太医说不碍事, 只是寻常伤口,陛下也未曾在意。”   沈楠枝询问了两句, 发现是真的没事之后, 便继续陪着沈夫人赏花。   “同陛下……”沈夫人想问问两人的夫妻相处之道,但又想起如今的女儿已经贵为皇后了,这话便有些问不出来。   “朝中可有官员上奏要充盈后宫?”沈夫人摸了摸沈楠枝的长发。   当初的她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的女儿竟然会进宫为后, 还会入朝为官。   沈楠枝想起自己之前在奉行楼中听到的八卦,但仍旧对沈夫人摇摇头,“没有。”   近些日子朝臣十分沉默,甚至有些自顾不暇, 哪里有时间上奏让慕行徵充盈后宫。   即便是真的有想法想要将自己女儿送进宫, 也不会赶在帝后大婚临近这种关头说出来。   不过这些话倒也没必要同沈夫人说得很明白。   沈楠枝在沈家的日子过得很悠闲,每天就是吃吃喝喝, 沈夫人半点事情不让她碰,只想让沈楠枝一直休息。   直到大婚前两日,沈夫人提前将沈楠枝的嫁衣拿了过来。   “虽说嫁衣是宫中特意准备的,不需自己动手,但新嫁娘的嫁衣习俗总归还是要的,便将这盖头的最后一针收尾如何?”   沈楠枝自然没有推辞。   等到她将嫁衣收好,却发现外面已经开始下雨了。   雨点细密,沈楠枝倒是多了份赏景的心情。   但相对于沈楠枝赏景的愉悦,在宫中的慕行徵可谓是郁闷至极。   他这些日子早就习惯了同沈楠枝日日相对, 但现在沈楠枝不仅不住在宫中,不能每日见到, 连上朝都停下了。   他将手中的事务安排妥当,叫上最近一直在服侍的小太监准备出宫前往沈府。   但等他准备妥当,即将出宫的时候却发现天已经下起了雨。   恰逢刘太医又一次过来诊脉。   虽然只是个小小伤口,慕行徵自己并不放在心上,但刘太医依旧说了许多注意事项。   让慕行徵出宫计划彻底泡汤。   婚礼前一日,沈府已经彻底热闹起来,处处张灯结彩,丫鬟小厮们张口全都是吉祥话。   沈楠枝则老老实实坐在自己房间中,应付前来道贺的各种亲戚。   好在能够这种日子出现在沈楠枝院子中的人都是沈家的近亲,况且因为沈楠枝的身份,她们讨好都来不及,自然不会主动得罪。   只分享最近京都中的趣事,吹捧沈楠枝最近新建立起的工厂。   尤其是沈楠枝手底下的清颜铺子,在座的诸位都是大客户,不时有人打探铺子中什么时候再上新品。   沈楠枝一一应付过去,又早早歇息,毕竟今日只是开场,一直到明日才是重头戏。   皇后的轿辇自沈家出发,绕皇宫一圈后从午门的正门进入太宸殿,而后一路直行入住坤宁宫。   在坤宁宫中稍等片刻,简单梳洗换衣过后,由坤宁宫进入太庙之中,同成瑞帝汇合,以告天地。   沈楠枝最初坐上花轿围着皇宫城墙行走时,还没有彻底清醒。   一直到入住坤宁宫,沈楠枝都在想着自己要找个时间睡一会儿。   为之后的流程提起精神,至少不能在太庙之中出了乱子。   但沈楠枝不过是刚进入坤宁宫,便听到小荷禀报,说成瑞帝并没有在太庙等待,反而已经前往坤宁宫。   小荷得到消息有些晚了,因为话音落下,沈楠枝已经听到了皇帝仪仗的声音,似乎已经到了坤宁宫外。   “再梳妆一番。”沈楠枝坐回妆镜前,任由小荷重新为自己描红。   却被突如其来的惊雷下了一跳。   “什么声音?”   “好像是雷声。”小荷被突然起来的声音吓住,话音中都在颤抖。   “突然间下了好大的雨,还打了雷,”宫人的声音更加慌张,让沈楠枝忍不住皱起眉头,“还有什么事情?”   今日的天气也着实奇怪,明明今日一早从沈家出发的时候,沈夫人还在沈楠枝耳边感叹,今日是个难得见到的好天气。   之前钦天监也再三表示,今日天气晴朗,万里无云,绝对是适合册封的无二天气。   但没想到马上就要到重头戏天气竟然突然变化。   “娘娘,不仅是打雷,坤宁宫前那棵百年老树因为雷声从中间断开了,就连宫门也受到了影响,砸坏了宫门。”宫人强撑着勇气,战战兢兢说清楚现如今的状况。   沈楠枝坐不住了,她挥开周围伺候的宫人,准备亲自出去看看情况。   但没想到房间门提前被打开,露出一张稍显狼狈的脸,是慕行徵。   “陛下,这是……”此时的慕行徵身上的衣服已经被大雨淋透,方才那颗老树突然倒下,似乎也影响到了慕行徵,头上竟然还有两片树叶子。   “皇后,朕……”慕行徵狼狈的脸上有些愧疚,他着实没想到自己竟然会遇到这样的事情,天气突然由晴转雨不说,好端端的一棵古树,竟然在他经过后,无缘无故死掉了。   虽然慕行徵不信天降灾祸这一套,但大婚当日遇到这种事情,心中依旧觉得不吉利。   况且他不信祥瑞和灾祸,但朝中大臣,天下百姓对这些东西却是深信不疑的。   他能堵住朝着那个大臣的口舌,但如何堵住百姓之口。   若是此时暴雨不停,想必过了今日大街小巷之中必定流传着皇后不吉的新言论,即便之前的沈楠枝名声再好,也毫无办法。   沈楠枝看着狼狈的慕行徵,在自己的心中深深叹了口气。   之前慕行徵曾经告诉过她,说是一直觉得自己身上的霉运能够影响旁人,所以才会每隔一段时间便更换伺候的太监宫女,就连朝臣也会经常放假,回去休息。   如此作为都是为了将霉运降低到最小,保全他人的性命。   以前的沈楠枝对慕行徵自成的理论嗤之以鼻。   毕竟她最近几个月一直同慕行徵在一起,可谓是相处时间最久的人,但她依然好好的,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所以沈楠枝一直认定是慕行徵太过重视自己身上倒霉的事情,所以才会自成歪理邪说。   但婚礼大典上遇到这样的事情,沈楠枝不得不承认,以前是自己想错了。   这倒霉真的是会传染。   “今日的事情朕会……”   慕行徵的话尚未说完,只见沈楠枝深深看了他一眼。   随后提起裙子,主动迈了出去。   于是慕行徵便见到了有些玄幻的一步。   沈楠枝迈出房门一步,天上的雷声似乎小了一些,迈出第二步,雷声停下,雨声也变小。   沈楠枝完全迈出房门,在院子中站定——   暴雨骤停,乌云退散,有彩虹自天边出现,仿佛自发环绕在沈楠枝周围。   坤宁宫内外一片寂静,大家都沉浸在此等神迹之中。   就连一向自称不再相信祥瑞和灾祸的慕行徵,也被此情景震撼。   站在一旁的史官,更是奋笔疾书,将此事记录下来,成为历史上人人称道的奇景。   身在事件中心的沈楠枝,也觉得十分神奇。   她方才站出来不过是抱着尝试的态度。   毕竟是大婚当日,就算沈楠枝也丝毫不在意旁人的议论,可谁也不想成婚时候因为一场大雨而坏了心情。   沈楠枝看着新出的太阳,回头嫣然一笑。   慕行徵上前一步,紧握沈楠枝的手。   “有皇后,是朕之幸,是我大宴之幸。”   类似的话慕行徵之前也说过,只不过当时周围只有沈楠枝一人。   可如今却不同了,慕行徵身边不仅站着沈楠枝,还有礼部官员和各种宫人。   “时辰差不多了,皇后不如同朕一起前往太庙?”慕行徵主要邀约,身后的礼部官员想要说些什么,但上前一步后,却悄悄被是身后的官员抓住衣角。   皇帝亲自迎皇后入太庙这件事情,谁知道不合规矩。   但方才成瑞帝要来坤宁宫他们都没能拦住,何况是此时。   在场的人都知晓,现如今天上挂着的祥瑞皆因皇后而起。   成瑞帝扬声言明自己同大宴都离不开皇后。   他们若是再拿出礼制那一套话劝阻慕行徵,那才是让人笑掉大牙。   沈楠枝搭上慕行徵的手掌,两人一同步入轿辇。   慕行徵手掌上还留有前两天的伤疤。   没有包扎,伤口已经结痂,摸上去有一种磨砂的手感。   两人缓步进入太庙,众官员早已再太庙下方等待。   待帝后礼成,行大礼祈福。   现如今沈楠枝站在太庙的最高点,有点俯瞰众生的意思。   天上的彩虹并未散去,反而愈发夺目炫彩。   “皇后大吉,有皇后在朕身边,是朕之幸,是大宴之幸。”   慕行徵再次扬声,朝臣看着天空中久久不散的云彩,皆臣服不已。   此番奇景很快从皇宫中散播出去,百姓们聚集在长街之中,看着彩虹眼中欣喜。   随后不知在谁的带领之下去,朝着皇宫的方向跪地行礼,虔诚又恭敬。   封后大典结束后,慕行徵的动作并未停止,反而送往沈家另一封诏书。   沈家有此女,当得是百年教养,沈家夫人因此获封超一品夫人称号,沈家女在京都再一次炙手可热起来。   而此时的沈楠枝才真正脱下沉重嫁衣,任由小荷为自己按摩,缓解疲劳。   晚间还有君臣同乐的宴会,沈楠枝自然也要出席。   “皇后娘娘吉祥。”随着沈楠枝入住坤宁宫的宫人并没有变,但大家依旧按照以前的规矩,一一行礼,重新介绍自己。   “皇后。”慕行徵走了进来,将周围伺候的宫人一一挥退,亲自为沈楠枝按摩。   “今日过后,皇后的政策实行必当更加顺利。”慕行徵笑着说道。   祥瑞显现,在百姓心中是上天对皇后的认可,皇后所作之事,定然正确无比。   沈楠枝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脸上的笑容愈发轻松。   她确实想要将自己的步伐更快一些。   帝后二人在宫中稍作消息,民间的百姓则更为热闹。   在亲眼见证皇后娘娘走出屋门,使得骤雨歇,乌云散,彩虹出后。   凡平观同庆云寺在同一时辰送出了批语——   日月同辉,天灾尽退。   庆云寺和凡平观在京都活跃多年,还是第一次同一时间送出一模一样的批语。   日指帝王,月代皇后,日月同辉,真正的大宴盛世要来临了。   一时间长街上的热闹又添了几分,百姓们脸上的笑容更加真实。   等到沈楠枝听到这句批语时,已经时宫宴散去之后。   听到批语的沈楠枝第一时间去看慕行徵,“这是一早安排好的?”   慕行徵摇头,这并非是他提前安排。   而是沈楠枝原本就应该得到的。   若不是她的到来,慕行徵也不知自己会将大宴发展成何种景象。   百姓真正应该感谢的,确实是沈楠枝。   “春宵苦短,皇后不如好好看看朕?”   床帏落下,红烛晃动。   沈楠枝也被面前的俊脸迷了心智,开始随波逐流。   第二日一早,沈楠枝并未去上朝,美其名曰要给自己放婚嫁,而后看着慕行徵施施然离去。   一直到慕行徵离开沈楠枝才呼唤宫人进来洗漱,她要泡澡!   帝后新婚,朝臣之中也喜气洋洋,与此同时传来了另一个消息。   最初出使西域诸国的队伍,今日一早终于抵达京都,现如今带着西域诸国的来使正在驿站中稍作休整,等待陛下的传唤。 第42章 ·   沈楠枝没去上朝, 这消息自然是晚了一步传进她的耳朵。   她也没了看游记的心思,而是站起身,准备前往御书房了解更多的消息。   毕竟西域诸国来使, 代表着她的棉花种子,辣椒种子以及有造海船经验的匠人都会朝她走来。   但沈楠枝还没从软榻上起来, 就发现慕行徵已经回了坤宁宫。   此时的慕行徵即便没有刻意情绪外露, 也啾恃洸能让人感受到他的好心情。   “西域诸国什么时候进宫?”沈楠枝忍不住问道,“要不我们出宫看看?”   慕行徵同沈楠枝一起又坐回软榻之上。   “若是想去那便去。”   朝臣还在因为以何种规格迎接西域来使而争执,正好给了慕行徵出宫的时间。   “听说西域有一国, 别名美人乡,那个国家中的女子全都是容貌姣好之人。”   沈楠枝坐上马上,同慕行徵说起前些天从游记上看到的内容。   刚说完便觉得抓着自己手心的力道变大。   “朕绝无纳妃之意。”慕行徵神清认真,再次对着沈楠枝保证。   沈楠枝最初根本没有想到纳妃一事, 只不过是对美女有所期待罢了。   看着慕行徵如此正经严肃的模样, 忍不住笑出声来,不过还是问道:“陛下, 口说无凭,若有朝一日您真的想要纳妃呢?”   你不信我?不过慕行徵到底没说出来,而是笑着允诺,自然会给沈楠枝保障。   这本就是沈楠枝路上的玩笑话,说说笑笑,很快就到了西域来使居住的驿站之中。   来使是贵客,驿站周围有精兵把手,周围的小商贩也规规矩矩,看起来很是祥和。   “也不知这次西域来使是否会给我们带来旁的惊喜。”沈楠枝没打算去驿站里, 之准备在附近看看。   “秦文水与楚天行此时想必已抵达西域开始行动之前定下的商业计划,之后定然会有源源不断的物品从西域到大宴而来。”   “好似同大宴人士没什么不同。”沈楠枝在小摊面前遇到一对主仆, 两人出了穿衣颜色鲜艳一点,看起来同大宴百姓并无区别。   “这是最临近大宴的国家,距离大宴越远,差别越大,甚至还有棕发黑眸的人。”   两人一边观察一边讨论,最终坐定在一处茶摊的小角落里,拐角出去便是长街最热闹的地方。   “哥哥,大宴竟如此繁华,比母亲说得还要繁华。”   “我想留在大宴。”   一男一女似乎是兄妹,两人也坐在茶摊处歇脚,身边还放着不少连七八糟的小东西,桌边放着各种小吃,两人的装扮同大宴百姓有很大不同。   口音也有些许变化,不过沈楠枝同两人距离有些近,还是能够清楚听见对方在讨论什么。   “你是我红国的公主,留在大宴做什么?”   “红国的公主有王位的继承权,你哥哥自认为毫无担当太子的才能,此番来使大宴,母亲特意嘱咐过我,若是大宴皇帝贤明,是个能人明君,可请大宴皇帝为你册封皇太女,也算是我红国对大宴的臣服。”   年少的公主不再说话,似乎意识到两人在大街上堂而皇之争论这些事情有些不妥。   警惕地向四周看了看。   好在此时茶摊的人并不多,唯一距离近的也只有一对新婚夫妇,小两口脸上带着笑意,不知在说些什么。   兄妹两人拿着自己的战利品迅速离开。   “在想什么?”沈楠枝一直在目送兄妹两人的离去,慕行徵也颇有感叹,“兄妹两人看起来倒是友爱。”   慕行徵没有兄弟姐妹,大宴皇族历来人丁稀少,传到他这里仅有他一人,对于兄弟之情年少的慕行徵曾羡慕过。   他尚且记得自己最初读书时的两个伴读,是表兄弟两人关系很好,慕行徵心生艳羡,三人相处很好。   但当上慕行徵伴读的第三天,弟弟便在回府的路上摔了一脚,而后哥哥也因为学骑射的时候从马上摔了下来,慕行徵被马发狂的模样吓到,也生了一场病。   从此之后,慕行徵便彻底绝了找伴读的想法,觉得像他这样的人,似乎不配有朋友在身旁陪伴。   当时的慕行徵年幼,会将自己的想法同父皇完完整整说出来。   虽然先皇也不知为何慕行徵的命格奇怪,但却会一遍遍告诉慕行徵。   古来帝王多寂寞,一个人才是人间帝王的常态。   年幼的慕行徵一直谨记先皇的话,周边的人来来回回,即便是教导多年的丞相,哪怕心中感恩但是明面上的态度也并不热络。   直到沈楠枝出现在自己的身边。   从前的他以为先皇说的对,寂寞才是常态,但如今却明白了。   寂寞不是常态,总有一个人同他相合。   沈楠枝感受到慕行徵手中的力道,侧头看了一眼,“我在规划新的商业圈。”   沈楠枝这个想法是看到红国那对兄妹手中的小吃才想到的。   现如今京都的规划主要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长街上的各种商铺,另一种则是集体规划的集市,用于百姓们摆摊使用。   小摊小贩是不用入商人户籍的,平日里只需要少部分的赋税。   但如今虽然新鲜东西的不断出现,新建工厂也在不停产出,集市上已经越来越热闹,如果不重新规划,很快便会滋生矛盾。   “此时的长街已经足够繁华,不如开拓一块新的商业版图好好规划。”   在沈楠枝的想象中,新出来的商业区至少要有大型超市,商场,外加小吃街,而后再设置相应的休闲娱乐区,才算真的完美。   但如今在茶摊上协商不便,索性回了城南的宅子中。   “长街的人流量已经到了最高的承载力度,如果不引流很容易发生踩踏事故。”沈楠枝拿起碳条,一边同慕行徵解释一边画出自己想象中的商业区。   距离长街不能太近,但距离现如今的住宅区也不能太远,最好像现在一样,分为高档区和性价比区,可供多种选择。   “小吃街也可以集体规划起来,等到辣椒和番茄正式投入市场,小吃的种类将会更多。”   随着沈楠枝的规划展开,慕行徵的眼神也越来越亮。   不仅仅是因为小吃街,还有另一件事情,当街踩踏事故的发生。   慕行徵没有见过人挤人的场面,但是却从隐卫那里得到过消息,最近长街上经常有马匹和行人的冲撞。   之前长街上的马车不多,况且长街当初在建设时候便是怪话两辆马车能够并排行驶,因此并不拥堵,但如今已经不够用了。   有做马车的贵人,有骑马的少年郎,再加上每日在长街上出现的百姓,现如今的长街热闹是真热闹,混乱也是真混乱。   虽然慕行徵已经着手让交通局的人前去整改,但京都这种地方,随意抓出一个人便能有各种贵人靠山,交通局的手段还是太过柔软了。   慕行徵此时准备将骑马当街伤人事件同富户贵族们倾吞土地联系在一起。   毕竟枝叶繁茂的家族,总归会有蛀虫出现。   之前的慕行徵没有注意,但既然有了机会,自然要出手。   因此第二日的早朝时分,朝臣们还在因为用何种规格宴请西域来使吵架时,慕行徵突然当朝发难。   “礼部员外郎史家嫡孙闹市伤人,跨马而过,使得长街上两家商铺损坏严重,事后史家并无弥补之意,反而用权势逼迫商户忍气吞声。”   “吏部侍郎嫡长子利用权势强抢民女,强占良田,使得数百户人家流离失所,状告无门,不得不卖身为奴,以求温饱。”   “太史令张大人以权谋私,应允他人买官卖官,贪污白银数万两。”   “大理寺少卿,对清白百姓用以众刑,使得他人被迫认罪。”   “荆国公……”   慕行徵身旁的大太监一连念及许多名字,朝野之中原本的争执声音停下,整个大殿上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念到第一个名字的时候,礼部员外郎下跪求饶,言说是自己管家不严,日后定然会对家中子弟严加管家。   但随着越来越多的官员被点名,朝堂之中逐渐从慌乱变成一潭死水,除了太监宣读的声音,寂静一片。   沈楠枝站在朝臣之中,听到这些名字忍不住挑眉。   如果她没记错,这些人好像家中前些日子刚买了不少良田?   名字越念越多,下跪求饶的人也越来越多,最后站在大殿中的官员反而是少数。   “诸位爱卿可还有什么想说?”慕行徵像是完全感受不到朝中的冷凝气氛,这句话问出时,声音还带着隐隐笑意。   但诸位官员,额头上的冷汗清晰可见,颤颤巍巍却又说不出什么。   “诸位爱卿身为我大宴官员,不为我大宴谋取福利,反而欺压百姓,利用自身权势强取豪夺,家风不正何以为官?”   慕行徵最后一句话声音陡然加重,而后又继续让太监宣读对这些人的审判。   罢官的,入狱的,将家产充公的,降职的。   早朝上的审判持续了一个时辰,待结束后朝臣只觉得自己身体已经没了知觉。   天子早已经将耳目遍布所有大臣家中,他们根本无力抵抗。   沈楠枝站在原地,看着一个个官员被拉走,大殿之中有了许多新的空位。   六部尚书互相打了个眼色。   现如今丞相悬空,他们六人时朝中权势最大的六人。   仔细看今日那些罢黜的官员,均匀分布在六部之中,基本可以算是一部两人,若说慕行徵不是有意为之,他们怎么也不信。   沈楠枝上朝已经有些时日,愈发觉得早朝这种东西就是搭台看戏,总归火不会烧到自己身上。   不过每隔一段时间沈楠枝便会大致在早朝上汇报一下自己手中的项目进度。   虽然她现在依旧是四品的官员,但是在吏部之中权势并不比吏部尚书少,甚至因为新婚当日的祥瑞,吏部尚书现如今完全为她所用,成为打下手的那个。   因此在处置了官员之后,沈楠枝站了出来,同慕行徵献上另一种东西。   眼镜。   这是前几日工部匠人送上来的东西,除了近视镜还有老花镜,不过因为技术的问题,现如今肯定不能特别精细测量每人的眼镜度数,所以这眼睛只有一个大概的范围。   沈楠枝的眼睛不近视,也没有老花眼,因此眼镜这种东西第一次出来试戴的人是吏部尚书。   吏部尚书已经年逾六十,年少时刻苦读书,虽然家中并不克扣烛火钱,但眼睛还是有些模糊,好在并不妨碍吏部尚书的日常活动,并不觉得自己眼睛生病了。   一直到最近两年,眼睛看东西越来越模糊,府中的大夫每日煎药按摩,依旧没能好转。   在听到皇后娘娘说带上眼镜可以看清楚一切东西,吏部尚书立刻带在了自己的眼睛上。   初带上有些许不适,但很快吏部尚书就真香了。   “老臣已四十年未曾这般清楚地看见过周围的人和物了。”吏部尚书在拿到眼睛不过片刻,便立刻奉其为神物,旁人眼巴巴等着参观,他却像个宝贝一样藏起来,碰也不给碰。   虽然沈楠枝一再强调,由于精细度不够,这东西最好不要长时间佩戴,但吏部尚书依旧我行我素,珍贵地放在自己身上。   一回到家中便让家中数十口人一起用膳,只因想要展示自己新得来的宝物。   沈楠枝此番拿出了好几种眼镜,站在一旁地吏部尚书也站出来讲解此物地玄妙之处。   慕行徵随意拿了一个,将其戴在自己眼镜上,但却并没有吏部尚书所说地“令人耳目一清”的新鲜感,反而觉得头晕脑胀,连奏折上的字都有些恍惚。   不过看吏部尚书滔滔不绝的模样,慕行徵并未表现出来,而是将剩下的几个眼镜分发给另外五位尚书一一佩戴。   果然大家都同吏部尚书一样,对这东西奉若神物。   沈楠枝看着朝臣眼巴巴的模样,心中暗暗给自己打了个对勾。   又一个金钱来源进账。   朝臣和乐之后,早朝也终于接近尾声,慕行徵不复方才说笑的模样,而是冷着脸将户部的几人留下,要户部彻查大宴的田地,户籍人口以及赋税,三日后便要收到结果。   除此之外,又下发了一条政令,鼓励民间开坑荒地,但不能无缘无故伐树,每家每户都应该栽种树苗,树苗无需购买,当地官府会自行下发,但种树是强制的,而且不允许随意买卖。   除此之外,慕行徵还要求户部上交今年各地学生入学的数据,要求分清楚男女人数。   虽然慕行徵只是吩咐了几句话,但整改户部都为此忙碌起来。   户部是大宴运转的支柱,慕行徵虽然对沈尚书很信任,但他还是决定首先拆分户部的权力。   至少赋税和人事户籍不能全都任由户部尚书做主。   慕行徵的政令一条条下发,六部尚书在早朝过后也由着沈尚书牵头搞了个小型聚会。   六位尚书如今都是差不多的年纪,一起入朝为官多年,多多少少都有些了解。   但如今碰面之后却有些相顾无言,皇帝越来越不满足手中的权势,先是丞相,而后又是罢官,现如今要对户部开刀了。   另外五位尚书一同看向沈尚书,毕竟今日的聚会是沈尚书牵头的。   沈尚书放下手中的茶盏,看向几位尚书,“老身准备辞官了。”   沈尚书一句话说的简简单单,但兵部尚书手中的茶杯却突然从手中摔下,足以证明旁人有多震惊。   “沈尚书,你为何……”兵部尚书想起自家孙子前些日子在书房中同自己的交谈,率先发问。   毕竟丞相辞官,沈楠枝为后又入朝参政,这怎么看也是沈家大势到来,沈尚书虽然与他们一样仍旧为六部尚书,但已经是最尊崇的一个。   但如今沈尚书先是推拒丞相一职,使得丞相官位悬空,权力集中在帝王手中。   今日慕行徵虽然有拿户部开刀的意思,但并未明朗,沈尚书竟然一声不响想要辞官隐退。   沈尚书暗叹一声,享受过权力哪里舍得退下,但如今他已经看明白了。   沈尚书清楚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若慕行徵还像以往一样,他绝对会抓紧手中的权力,哪怕是死在任职期间。   但如今慕行徵已经不一样了,成瑞帝比他们任何一个人都想得清楚,大宴要彻彻底底开始改变。   若说最初女儿入朝为官沈尚书是心中欣喜,欣喜他沈家日后权势兴盛,如今却再无这样的想法。   丞相退下后,丞相的两个儿子立刻调入京都,地方官职的履历也逐年是优。   从这件事情便能够看出慕行徵想要让他们这些老臣主动退位。   他年过六十,在户部尚书这个位置上也做了十年,他已经年老,但他的三个儿子尚且年轻。   如今他主动退下,朝中有沈楠枝在,日后三个儿子也被相继提拔,他沈家才算是真正的外戚第一人。   沈尚书心中想得明白,也想同这几位尚书提前通口气,所以才有了这次小聚,随后又很快归家。   兵部尚书看着沈尚书的离开,同剩下几人打声招呼也很快离开。   六位尚书的私下聚会,沈楠枝自然是不知道的。   她如今正在御书房中,向慕行徵拿出了另一件东西   望远镜。   “有了此物,边境战事便会更有把握。”沈楠枝亲手将望远镜交给慕行徵。   望远镜这东西比眼镜有价值许多,之所以没有在朝堂上呈现,就是想要让这东西成为战争中的宝物。   出其不意才能制胜。   慕行徵拿到这东西后,如获至宝,比吏部尚书得到眼镜时候还要疯狂。   摆在眼皮子底下,时时刻刻都要看到。   沈楠枝强忍着笑意,心中乐不可支。   而殿外的太监进来通传。   有人在御书房外求见。   分别是红国的王子和公主,还有温程页。 第43章 ·   温程页自从被授官之后, 便没了旁的动作,在众多授官的进士中毫不起眼。   沈楠枝虽然想要让温程页立即去搞医学,投入边境战场, 但慕行徵说此人留在京都还有用处。   且对方辛辛苦苦通过科举考上来,一言不发将其赶去边境, 这在百姓看来是执政者不会用人。   而且现如今温程页的身份是辛辛苦苦考上来的农家子, 现如今大夫虽然受人尊敬,但总归没有进士官员受欢迎。   慕行徵如果此时下令让温程页去边境做医官,难免不会被有心人利用, 制造出谣言,倒不如留在京都之中任职。   况且五月底边境将领也要回京叙职,届时让温程页同边境将领见一面再做打算也可以。   不仅如此现如今建在京都的大学已经开始上课,沈楠枝也在重新思考是让温程页直接去边境战场, 还是让他留在京都当医学老师。   “这两人怎么一起?”沈楠枝想着温程页之后的安排, 对三个人的来访显得更加惊讶。   况且西域诸国都在驿站中等待,没道理红国二人提前过来。   “传。”慕行徵同沈楠枝一样疑惑, 不过他更加直接,让三人一同进来面圣。   行礼过后沈楠枝在三人身上来来回回打量。   最终由温程页回复说只不过半路碰巧。   温程页在慕行徵眼中已经是一个不守规矩之人,这红国公主也不遑多让。   她行礼结束之后,盯着沈楠枝许久,才说出了一句,“我好像见过你。”   沈楠枝点头,总觉得这位公主大概是个脸盲,她们确实刚见过不久,现如今已经半点想不起来了。   “温爱卿此番前来所为何事?”慕行徵首先向温程页发文。   站在下首的温程页脸色端正, 但心中却没有多少意愿。   若不是系统主动要求,他其实并不想过来。   此番系统的要求可称之变态。   他同秦文水楚天行等人是一同授官的, 如今两人虽然没有升职,但手中却是有正经事可做的,至于葛贤韵比另外两人做实事的时间还要早。   如今他人虽然在户部之中,但不知是否被人提醒过,他在户部才是真正的清闲。   明明他自认为写得一手好字,策论经文都不错,明明是个有用之人,但如今整个户部忙得人仰马翻,却偏偏只有他一人清闲。   当然温程页是热爱这种清闲的,但系统受不了,科举系统看不得咸鱼,想要温程页尽快升职。   所以温程页才会投机取巧直接来御书房。   按理说他这种官职是没有办法直接面见皇帝的,但他来尝试过后才发现,似乎是有人提前打过招呼,他这一路上来御书房很是顺利。   “臣此番前来是想向陛下献上一件宝物。”温程页微微低头,将自己带进来的青霉素拿了出来。   这青霉素是他前些日子提炼出来的,毕竟想要升职还是需要一些贡献的。   况且他的来历大宴皇帝如今一清二楚,看如今大宴的发展速度便知,沈楠枝贵为皇后定然在竭尽全力发展大宴。   沈楠枝看着温程页献上来的东西,将他留在京都的心思愈发明显。   至少要让他在今年年底之前教出一批会简单手术的学生送往边境才行。   慕行徵明明听出了这东西的功效,但脸上并无多少欣喜之意,反而很快就将温程页打发离开皇宫。   留下红国兄妹二人。   “大宴皇帝息怒,此番我和哥哥入宫并非是结交朝臣,而是拿了先皇的信物。”公主说着将自己戴身上的玉环献了上来。   这玉环是宫中之物,有独特的标志,所以见到这玉环的侍卫宫人,才会一路将两人引了进来。   慕行徵拿到东西,才恍惚想起一桩旧事。   他大宴似乎同红国多年前联姻过。   大宴皇族人丁稀少,派出去联姻之人自然不是真正的公主,只是一个大臣的庶女,封为公主之后代为联姻。   这玉环也是当年那公主带走的。   “你们二人此番前来有何事?”慕行徵将那玉环放下,思索红国有可能前来的理由。   虽然同红国联姻,但大宴也确实多年未曾同红国进一步交往了。   此番只在街上听到过两人想要请封皇太女一事,但仅仅因为这一件事情怕是不足以提前求见。   况且他们拿着的玉环,已经是多年前宫中的样式,并不一定能进来,但两人还是尝试了一番,想必有更重要的事情求见。   “望陛下帮帮我红国。”两人突然跪地行礼,异口同声。   沈楠枝也抬起头看向两人,这两人看起来所求不小。   “请陛下出兵镇压我红国叛乱,我红国日后愿永远以大宴为尊。”   慕行徵没有言语,两人便继续说了下去。   红国是大宴边陲的一个小国,主要是农耕为生,国王男女皆可继任。   现如今红国的国王便是他们的娘亲。   但最近几年红国国内灾害频繁,尤其是地动一事。   红国不重视旁的天灾,但对于地动一事特别敬畏,认为是老天对国民的惩罚。   红国国王继位十五年,红国国内大大小小发生了三十多次地震。   虽然地震过后国王手段凌厉,安抚灾民有条不紊,但慢慢的国内的氛围还是奇怪起来。   国民逐渐认为上天之所以这么频繁降下警示,正是因为国王德不配位。   短短两年的时间国内竟然出现了叛军,以神教为指引,说是自己接受到了天帝的指令,若是让红国国王继续当政,红国不久后便会灭国。   此番派儿女两人前来大宴当使臣,也是因为红国国王在准备最后一战。   若是赢了那红国日后一片安宁,自家女儿可以顺利继位,若是输了两人也可留在大宴求生。   兄妹两人尚未到参政的年纪,国中许多事情都不知晓,因此在来大宴之前,即便是被看作继承人的公主,也认为红国一片安然。   直到身旁的仆人听到公主今日夸赞大宴之言,才终于忍不住将事情据实以高。   也是因此两人才会贸然前来皇宫求见成瑞帝。   慕行徵并没有说答应,也没有一口诀,只不过先行送两人离开宫中,回到驿站等待消息。   “陛下怎么了?”沈楠枝看慕行徵不停在地图上写写画画,心中有些疑惑。   “当年大宴也曾出现过自诩是神教之人,说自己在梦境之中受了天帝的嘱托,大宴将亡,天帝让他下凡,拯救黎民百姓。”   当时朝廷军队同楚天行的叛军打的水深火热,又不得不处理这个麻烦。   因为那些自称是神教的人,实在是太会洗脑了,不少百姓都跟随他们的队伍,让神教的队伍越来越壮大。   慕行徵不得不派出更大的兵力对付神教,但最后还是让这位领头人跑了。   他记得这神教首次出现在大宴之中应该是三年后,如今竟然这么早就在红国有了踪影。   “陛下想要出兵?”沈楠枝听完慕行徵的回忆,显然已经明白了慕行徵的意图。   听起来这神教是刚兴起的,要提前扼杀于摇篮之中。   “楚天行此时在西域不妨先修书一封询问两人在西域中是否遇到过。”慕行徵没有着急发兵。   毕竟红国虽说愿意臣服,但到最后也要看红国到底愿意拿出多少诚意。   看慕行徵对红国一事有计划,沈楠枝便暂且放下,转而提起温程页一事。   在沈楠枝看来,温程页的出现对于大宴的医术是极大的进步,只要温程页开班授课,日后便会有许多外科大夫站起来。   但慕行徵此时似乎是有意一边关注温程页,一边又故意冷着对方。   慕行徵沉默片刻说道:“此人身上有一种不同的气息。”   “虽然暂且看不出危险性,但总要晾一晾。”   说着又想起最初在殿试时见到温程页的模样,眼神又冷淡了几分。   “陛下想要用此人做什么?”沈楠枝一直的想法都是让温程页做老本行,当个医生将外科手术在大宴发扬光大。   但是听慕行徵的意思,他好像对温程页还有另外的安排。   “朕想让他去主导其余各州的田产吞并一事,待户部将各地的田产和户籍人数报上来之后,朕便准备让他动身。”   温程页当初写的有关田地税的策论,一直到现在还让慕行徵印象深刻。   虽然沈楠枝说温程页是个当医生的苗子,但慕行徵还是想让温程页去试试处理大宴的田产一事。   “温程页的想法虽然初看时觉得普普通通,但处理之后却没有隐患,况且看温程页出动入宫求取任职的模样,只要将事情安排下去,不怕他处理不好。”   沈楠枝有些意动,她对温程页的策论印象不深,但既然慕行徵这么肯定,定然有可取之处。   “统计大宴的田产并非容易之事,温程页无法说走就走,现如今不妨让在学校任教?”   “他如今是个七品小官,倒是可以将官职调动一番。”   慕行徵没有见过沈楠枝口中的外科手术,不过在想象中将人剖皮剥骨,似乎是仵作才会做的事情?   “红国是个小国,但却是大宴同西域诸国通商的要道,若是任由红国陷入叛乱,对于日后大宴的行商通道很是不利。”   “只是不知如今红国境内,神教到底发展到了什么程度。”慕行徵说着,视线又落在了望远镜上。   这东西他百看不厌。   如今对于边境的战事,慕行徵可以说是有百分百的把握。   有寒山推测天机,定下对大宴有利的时机,有新出现的钢铁和火药作为先锋,现如今又有了神物望远镜,可先一步打探敌军动向。   如此帮助若是大宴军队尚且失败,那根本不配为人。   听着慕行徵意气风发的话,沈楠枝没能忍住泼了一盆凉水。   “还有粮食一事。”沈楠枝顿了顿,“虽说你我二人都曾化成商人派人去南方采买,但行军打仗的粮食并非如此便能攒够。”   “那西域吴湾国的造船匠人是否有跟过来?”   之前两人虽然去了驿站附近,但是并未遇到吴湾国的人,现如今大宴境内吴湾国的商人手中也没有什么新鲜物件出现,想来是当年的积累已经被消耗一空。   慕行徵拿来礼部递上来的名单,吴湾国的来使名字在最下面,仅有三人,且看年龄都是身强力壮之人,并无沈楠枝心心念念要找的造船匠人。   第二日不用早朝,慕行徵便一直停在坤宁宫,直到小太监过来禀报说沈尚书在御书房求见。   才同沈楠枝一起前往御书房。   沈尚书行礼过后,一句废话都没有,直接将自己连夜写好的辞官奏折放在了慕行徵的桌案上。   “爹,你这是要辞官?”慕行徵从奏折中抬头,首先发出疑问。   而后慕行徵继续劝阻,“沈尚书尚未年老,如今大宴正值发展之际,根本离不开你们这些大臣。”   但此时沈尚书丝毫劝不动,他来之前便抱着辞官的想法而来。   慕行徵劝不过,索性同沈楠枝打了个眼色,毕竟沈楠枝身为女儿,定然能够问的更加清楚一些。   沈楠枝也从善如流将沈尚书带到御花园中,想要来一场父女之间的谈心。   沈尚书单独对待女儿却是要放松许多,絮絮叨叨开始同沈楠枝说起自己辞官之后的打算。   沈尚书准备回老家居住,沈家是个大家族,沈尚书这一支随着为官迁入京都,但真正的祖宅还在老家,沈尚书准备回去在族学中教书。   “我听闻你在新设置的小学中准备开始物理和化学,只可惜如今老师不多,并未真正实行,此番回乡,我也按照皇后你的意思在民间寻找一番,也算有个差事。”   沈尚书难得这么有谈性,沈楠枝便一直没有打断,听着沈尚书的絮絮叨叨,算是明白了沈尚书的真正意图。   “你不必劝我,此番我这般退下,陛下还能够向对待丞相一般对待我,若我不知足,想要更进一步,即便有你在前朝撑着 ,陛下也信任于你,但恐怕不能长久。”   沈尚书将自己想法同沈楠枝完完整整说个清楚,并不避讳说自己有了辞官的想法完全是受到丞相的影响。   一个家族想要千秋百代传承下去,只依靠一个人是完全不够的,沈尚书想要为后代铺路。   沈楠枝安安静静听着,很是佩服沈尚书的决心,确实这个时候主动辞官,是最好的选择。   一直到临走前,沈尚书才神秘笑笑对着沈楠枝说道,“不仅你爹我要辞官,说不定还有旁人。”   沈楠枝亲自送沈尚书出宫,再次回到御书房后便发现慕行徵正拿着同一份折子在翻来覆去地看着。   “陛下?”   慕行徵看到沈楠枝,直接将折子递到沈楠枝手中。   “兵部尚书也上奏想要辞官养老?”沈楠枝看完手中地奏折,想着方才沈尚书的言语,神色有些微妙。   “老臣们集体辞官对于陛下而言确实事件好事。”六部尚书为官时间太久了,久到已经不适应大刀阔斧地改革,他们如今光荣退下,倒也算是体面,也更有利于慕行徵对各种权势地拆分。   倒是慕行徵看着手中的奏折,心中有些怅惘。   他恍惚记得自己第一次强硬对抗朝臣的时候,虽然面上看着淡然平静,但一出手便是让沈楠枝临朝一事,心中多少有些没底,毕竟在那之前,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强硬的帝王。   但如今不过才几个月的时间,朝臣竟然已经退让至此,速度块的让他有些恍惚,甚至有些不真实。   “变化起来总是最快的。”沈楠枝听完也不由感叹一句,就像她最初接受自己穿越一样,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在大宴闯出另一片天地。   “若是觉得不真实,不放在出去走走?百姓们的生活总归不会骗人。”沈楠枝想起自己那些建立起来的工厂,自从招工之后,自己从未去过。   如今想起来倒是颇为好奇。   出宫对于两人来说已经是轻车熟路,很快便到了城外。   城郊的工厂是一同建立的,所以每个工厂之间距离很近,沈楠枝索性将附近的地皮全都买了下来,准备发展成为工厂的家属区。   真正踏入工厂之前,两人还在工厂大门外进行了登记。   由着看管的小厮一人发了一个牌子给他们,让他们出来时记得归还。   沈楠枝首先看见的便是几个小儿,   “这是我娘刚给我买回来的放大镜,你们都没有!”小儿举着自己的放大镜,语气得意洋洋,这是京都之中如今最新鲜的东西,若不是他娘亲就是车间的工人,能够便宜购买,这样的放大镜根本到不了小儿手中。   另一个则拿出几个糕点,“这是我娘亲手做的,说是京都最新鲜的吃食里面放了贵人才能吃得起的番茄。”   沈楠枝听着脸上露出笑意,脚步不停继续向里走。   整个工厂的生活区已经差不多完善了。   接下来沈楠枝听到的便是读书声。   这些都是工厂工人的孩子,是几个厂子集资建了所学校,若是夫妻双方都是工厂的工人,那孩子上学只需要简单准备笔墨纸砚,旁的费用一分都不需要。   若是只有一人是厂子工人,则需要缴纳一半的费用。   至于不是厂子工人的学生,想要进来便是靠运气了。   沈楠枝走近的时候,班级中正在集体朗读三字经。   “这些都是我大宴日后的栋梁之材。”小小的孩童坐在教室中,连手中的毛笔的握笔姿势都还不正确。   但慕行徵已经从这些孩童身上看到了大宴的未来。   再往里走则是工人的工作车间,相对于之前的宽松管制,沈楠枝两人没有表明身份是根本进不去车间。   但这些见闻已经足够让慕行徵对这些时日的发展有真实感。   出了工厂,沈楠枝并未回宅子,而是同慕行徵一起去了正在拆迁的城西。   城西是沈楠枝最终决定建造大型商场的地方,现如今已经开始动工了,每日有不少沙子水泥运来运去,人来人往很是热闹。   “商场大概会有三层,一层是超市,二三层则是衣物和休闲的地方。”三层楼的框架还没有搭起,但沈楠枝已经同慕行徵说起了日后的规划。   原本准备盖五层,但考虑到避雷针的问题,沈楠枝最终还是只盖了三层。   “陛下,您觉得如今的大宴如何?”回去的马车上,沈楠枝又问了一次。   “逐渐变成人间仙境。”慕行徵看着自己每一个见到的人,似乎脸上都挂着满足的微笑。   如今的不是年节,但小小年纪的孩童身上竟然有了新衣服,足以证明,生活过得不错。   “虽然尚且有些不足,但京都定然是这世上如今最繁华的地方。”慕行徵愈发想要回到宫中,将自己接下来的政令推行下去。   “只是不知京都之外的地方如今发展得如何。”现如今的京都已经初次显现出繁华的模样,若是别的城池也同京都一样繁华,沈楠枝觉得自己的步子也可以适当调整一番。   两人心情开朗地回到宫中,但第二日早朝之时,心情却不太美妙。   户部尚书和兵部尚书相继辞官,使得剩下的四位尚书,人心惶惶。   直到早朝即将结束之时,礼部尚书终于忍不住站了出来。   “如今后宫空缺,陛下尚无子嗣,娘娘忙于工部政务,而疏于管理后宫,何不广开选秀?充盈后宫。”礼部尚书一席话,朝臣之中再次骚动起来,明里暗里不知有多少视线落在沈楠枝身上,等着沈楠枝出来发言,   但沈楠枝一直没有动作,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等待慕行徵的下一步动作。 第44章 ·   提出广开后宫意见的礼部尚书, 在帝王的眼神注视中逐渐沉默下来,随后又一次变得更加坚定。   他方才那段话说得一点不错,陛下子嗣空虚, 皇后忙于朝政,当然要广开后宫, 为陛下甄选妃子。   礼部尚书的神情逐渐坚定, 随后刑部尚书也站了出来,力挺礼部尚书所提出的建议。   但看着帝王沉默的模样,刑部尚书并不抱什么希望。   但这是他们现如今的想法, 也是两人商议过后的办法。   户部尚书为什么能说辞官就辞官,还不是有皇后娘娘在前朝撑着,即便是他辞官归去,沈家在朝中依旧有人。   但刑部尚书家中情况并不一样, 家中子嗣并不争气, 一旦自己辞官离去,那么朝堂之上将彻底没有他的位置, 家族也会因此停滞不前。   兵部尚书能够那么利索的辞官,不也是因为自家孙子葛贤韵能够立起来,但他们不同。   所以两人在商议过后,才主动将充盈后宫一事主动提了出来。   若是能有新的秀女进宫,皇后定然也不会像此时一般得宠,如此帝王也不会步步紧逼,让他们有些许喘息之地。   慕行徵扫向各个朝臣,随后对上沈楠枝的目光。   “诸位爱卿以为如何?”朝臣中一片沉默,但大都数都对站出来的两位数表示同情。   尤其是距离最近的吏部尚书。   户部尚书同兵部尚书相继辞官, 吏部尚书也心头惶惶,拿不定主意。但他着实没想到自己这两个同僚能相处这么愚蠢的方法。   虽然沈楠枝入宫已有几个月, 但帝后新婚不久,这是多没有眼色才会在这个节骨眼提出让陛下充盈后宫一事。   况且帝后大婚那日凡平观和庆云寺一同送出来的批语以及当日的祥瑞,一直到现在还被百姓津津乐道。   在如此情况之下,提出让成瑞帝充盈后宫,吏部尚书简直想要将两位同僚的脑袋打开,看看里面是不是被权势糊住了,竟然将自己走近死胡同。   “诸位爱卿都同意礼部尚书所言?”慕行徵看着朝臣的沉默之意,加重语气又问了一遍。   吏部尚书按叹一口气,站了出来,义正言辞反驳了方才吏部尚书的提议。   慕行徵稍稍露出些许笑意。   “既然众位记忆不好,那朕便再说一遍,朕此生永不开后宫,此生只会有皇后一人。”   “既然礼部尚书同兵部尚书想要充盈子嗣,朕不妨赐们几个美人,也让们再次感受一下儿孙和乐的景象,满足两位爱卿的心愿。”   “退朝!”慕行徵没有过多言语,甩袖走人,徒留礼部尚书和刑部尚书站在大殿之中,站在他们身边的朝臣也都远远绕开他们。   吏部尚书对着两人摇头,也沉默离开。   沈楠枝到御书房时,慕行徵手边正放着两份圣旨。   慕行徵虽此前同她说过,自己此生都不会再充盈后宫,但当时也只是两人再马车上的玩笑话。   如今将这件事情在朝堂之上公布出来,若是日后慕行徵有了纳妃的意思,那便是在打自己脸了。   “来了,过来看看。”慕行徵放下手中的毛笔,招呼沈楠枝前来。   是一道封爵的圣旨。   大宴的爵位基本上都只能传承三代,三代过后爵位自动收回,因此等到慕行徵这里,整个朝堂上爵位少的可怜。   这圣旨上写的明明白白,丞相为民操劳,一声兢兢业业,此封文成公,袭爵三代,死后入住太庙。   沈尚书知人善用,为我大宴国之栋梁,沈家家风清正,帮助皇帝良多,此封安国公,袭爵三代。   对于丞相封爵一事,沈楠枝并无意外,丞相对慕行徵影响良多。   若不是丞相以身作则首先辞官,现如今慕行徵在朝堂之中的政策推行也不会如此如此顺利。   但沈尚书的封爵圣旨,便让沈楠枝较为诧异了,现如今慕行徵对于沈家的偏爱真是毫不遮掩。   “陛下准备现在派人去府中宣读圣旨?”沈楠枝看了又放下,而后发现慕行徵手边竟然还有一份盖了玉玺的空白圣旨,“陛下还有想要赏赐之人?”   慕行徵笑了笑,将圣旨递给沈楠枝,“这份空白的圣旨是给的。”   沈楠枝接过圣旨,有些诧异。   “我知晓如今并不信任我不会广开后宫,这份圣旨朕给的保证。”   “假若朕真的有一日昏庸当道,广开后宫,那这份圣旨便是的保命符,圣旨内容可以随的意,随意书写,哪怕将朕从这皇位上赶下去,朕也绝无怨言。”最后一句话,慕行徵又稍稍带了些许笑意,上前环住沈楠枝,“当然朕更加希望永远这份圣旨永远没有用武之地。”   “朕也有这个信心。”   “我二人是平常夫妻,开诚布公。”   沈楠枝婆娑着手中的圣旨,微微点头,转过身转而环住慕行徵,“我信。”   慕行徵一直都是这么做的,开诚布公,无论大大小小的事情,慕行徵总是会说清楚,即便是事关自身秘密,也毫无保留。   慕行徵一直在改变自己,沈楠枝如今也不想继续原地等待了。   毕竟两个人的感情,不能只有慕行徵一人在主动。   “将西域的来使宴请过后,东北边境的将领也应该到了,也不知现如今边境是何种境况。”   “水泥和棉花已经悉数安排下去,只是粮食一事总归让人担忧。”   “若是有机会,定然要去东北看看。”沈楠枝也跟着感叹,但如今各地建设状况并不统一,想要出京尚且有些难度。   “待京都学校的第一批学生毕业,定然会有更多的人材出现。”   “朕已经下旨让温程页前往学校教书,让他同刘太医相互讨论,说不定会有不一样的接过。”   慕行徵将朝堂上的风波压下,让礼部全力准备宴请西域来使的任务,而后又让户部派出能言善道之人,准备在宴会上的谈判。   他大宴虽然是大国,但既然是商业计划,慕行徵并未准备利用强势压榨对方,商业是个要求平等交往的行业,因此第一次的谈判十分重要。   宴会上沈楠枝同慕行徵一同落座,西域来使已经坐在下首开始欣赏歌舞。   沈楠枝则将户部交上来的名单一一将各位来使对应上。   红国的公主和皇子已经认识,沈楠枝主要看向吴湾国过来的三人。   这三人中有两位是王族的成员,至于剩下一位,只是写某位大臣之子,具体看不出什么。   西域诸国同大宴行商来往的意愿也很强烈,大宴疆土范围十分广阔,物品种类丰富,瓷器茶叶丝绸都是让人争抢的东西,在西域诸国之中代表着身份和地位。   前些年大宴对西域商路不重视,虽然有商人来往奔波,但到底不能同官府相比,但如今情况不同了,由大宴的官府牵头,国与国之间相互贸易,这是所有小国都希望的事情。   尤其是原本就以行商为主的吴湾国,自从封锁海岸线之后吴湾国的行商少了一个重要通道,以往大宴对他们这些商人也不重视,但如今既然宴请他们,商讨西行商路,吴湾国自然想要抓住机会。   宴会进行到一半,今日的重头戏终于登场,由着户部诸人同西域诸国开始商讨。   谈判这种事情自然是来我往,大家都不肯吃亏,今日宴会上的交锋只是相互试探,明日才是重头戏。   沈楠枝一直记挂着吴湾国的造船商人,在宴会结束后又亲自接见了吴湾国的来使。   三人都是年轻人,对之前的海航贸易的繁华印象并不深刻,但那位年轻的大臣之子,显然对重开海航贸易很有兴趣。   沈楠枝不过是刚开了个头,那人便能滔滔不绝说出一堆海上贸易的好处。   虽然风险大,但带来的收益也是常人无法想象的。   “的家族曾经参与过航海贸易一事?”沈楠枝询问,毕竟这位对航海的热情超出了她的想象。   即便身旁那两位皇族之人,拼命使眼色让他停下,但这位明显还沉浸在航海的美妙之中。   “臣的祖父曾经是建造航海大船的匠人监制,臣年少时也曾立志要同祖父一样,亲眼见证一艘大船从无到有的模样,实在是太壮阔了,但臣没能赶上好时候,待臣长大,我国国主已经封锁了海岸线,严禁出海,即便是渔民去出海打鱼也要受到诸多限制。”   “臣这一身技艺在吴湾毫无用武之处。”年轻的大臣越说越愤恨,全然没有注意到身旁的两位皇族已经脸红脖子粗,若不是顾忌这里是慕行徵的御书房,这位大臣怕是早已经被捂嘴拖下去。   待年轻大臣的话音遗落,稍微年长的一位皇族,便下跪请罪,臣子年轻气盛,望大宴皇帝皇后不要怪罪他们的无礼之处。   吴湾对此番行商格外重视,海禁一直在持续,若是同大宴的贸易交往也被腰斩,那他吴湾真的时离亡国之日不远了。   况且吴湾国几乎人均行商,若是国中境况再不改变,商人逐利,国家人口很快就会迁移。   沈楠枝没有在意年轻大臣的抱怨,而是精准抓住了对方的重点。   “会造船?”   大臣点头,“臣自小跟在祖父身边长大,将祖父前些年的笔记也全都熟识,祖父曾言我在造船一途上比他还要有天分,只可以如今的吴湾根本没有造船匠人的出路。”   沈楠枝越听越激动,在吴湾没有发挥的余地才好,这样她才能够更加顺利地将这位年轻的大臣留在大宴境内,早日将自己的航海事业推进。   “我若是能够给造船的自由呢?让不再受到限制,可以自己亲眼看着海船从无到有。”沈楠枝其实还准备了诸多福利,毕竟这位是个不好找的人材。   但剩下的话沈楠枝还没有说出来,对方已然换了一副面孔。   “大宴皇后说真的?真的能够让我自由造船?大宴的皇帝也不会反对?”   吴湾国的两位皇族,此时看着自家这位年轻的大臣脸上已经逐渐出现崩溃的表情。   最初定下来使名单时,只有他们两位皇族,但时这位大臣主动自荐,说自己想要来大宴看看。   这位年轻大臣的父亲时吴湾国国王的宠臣,所以很快便得到了批准。   况且此人对于交朋友很有一手,两位皇族同他一同来大宴,自觉会更加轻松。   这一路上也确实如此,他们三人同旁的国家来使关系都不错。   但万万没想到在见到大宴皇后之后,这位大臣突然变成了这般模样。   “那我要留下,我这辈子唯一的愿望就是看着一艘能够航行的海船驶入大海。”年轻的大臣在看到慕行徵点头之后,什么要求都没有说,直接答应下来。   随后转向吴湾的两位皇族,“对不起,小臣此番应该不会随着两位回吴湾去了,望二位皇子能够带信给我父亲,说我很适合留在大宴。”   吴湾的两位皇族脸上的表情已经是恍恍惚惚,丝毫没有想到事情竟然会是这般走向。   送走吴湾三人,沈楠枝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   她的航海计划马上就能打开了。   “看在吴湾这么有诚意的份上,在合作上我们大宴也应有相应的诚意。”慕行徵随之补充。   慕行徵听沈楠枝说过,海外说不定会有许多种产量较高的粮食,因此对于航海一事也同样抱有很大的希望。   西行商路的合作是一个长期的过程,虽然有之前的规矩,但此番大宴更加繁华,能够买卖的东西更多,许多条例也要指定更加细致,因此西域诸国的来使在京都相继住了下来。   不仅是吴湾年轻的大臣不愿离开,要扎根在大宴造海船,还有旁的国家的皇族,直接要求自己想要来大宴游学。   西域商路的开发有京都户部众人的谈判,还有远在西域的秦文水楚天行两人忙碌,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   但是沈楠枝在看到户部送上来的数据之后,还是忍不住皱眉。   她早些时候推行各地学校男女皆可入学之时就知道,定然是男多女少。   为了适应男女大防的规则,沈楠枝特意设置了相应的男子班和女子班,只求入学学习的女子能够更多一些。   但从现在呈上来的数据来看结果并不理想。   男女比例差距太过悬殊,有些地方甚至一个入学女子都没有。   沈楠枝将人唤来询问原因,才得到解释说。   虽然分了男女班级,但是教导女子的夫子仍旧是男人。   若是家中富裕的小姐,族中自会请先生读书识字。   若是家中不富裕者,自然觉得是男孩读书就够了,男孩读书过后能够科举考功名,但是女子相应的限制便多了许多。   因此还有一部分人选择让男孩入学读书,回来后若是有空闲便教导女孩读书,还美其名曰自家女儿也是识字之人。   这种事情沈楠枝一早就有心理准备,不过在看到户部递上来的数据之后,还是忍不住有些心惊,差距太大了。   男子能一个班二三十人,女子却可能连二三人都没有。   唯一较好的便是京都设置的基础学校,学校里有女子当夫子,京都设置的专业学校中也有纺织类和设计类专业,有许多女子想要尝试一番。   况且京都身为天子脚下,有沈楠枝这么一个标杆在前面立着,有许多女性也会相应站起来,继而成为大宴改革的先锋者。   “别急,慢慢来。”慕行徵抽走沈楠枝手中的奏折,递了杯凉茶让她冷静。   沈楠枝当然知道现如今是正常现象,但还是忍不住想要叹气。   万事开头难,她必须要耐着性子,一点点去安排。   沈楠枝很快召集了自己手底下的几个宫人,重新整理自己手中的银钱。   而后发了另一条指令,她准备用清颜铺子百分之五的利润成立女童助学计划,只要家中愿意送女童前往读书,家中便会相应得到奖励,女童入学的学费可以适当减免。   除此之外,沈楠枝还将这个计划在清颜铺子中大力宣传。   这铺子做的便是高门贵妇的生意,手中有钱,若是能让她们一起参与到这个计划中来,那计划能够更快推动。   除此之外,沈楠枝同慕行徵商议过后,准备将报纸一事正式提出来。   在不同的地方设置当地的报纸,报纸上可讨论现在的政策,也可以连载自己的诗词歌赋,甚至还可以为自己招工,包括宣扬当地的特色,这些报纸每天都有人在固定的茶楼中宣读,即便是不识字的农人,也能知晓报纸上说得故事。   除了当地的报纸之外,还有一份由京都发行的月刊,一月一次,运往大宴各个地方。   除此之外每年农闲时候的扫盲班变成强制性的,不论男女老少,每隔三天都需要去扫盲班报道,每一次都会有出勤记录,表现好的人家,每年能够减少一部分赋税。   而工厂的工人要求则更加严格,如今想要从车间工人升为小组组长,需要识字才能有竞争力。   “读书人还是太少了。”沈楠枝靠在软榻上,想着自己的安排,现如今一直忙碌,也不知何时才能实现旅游的计划。   毕竟来来回回那么几本游记,她早就看遍了。   “现如今工厂已经在集中研究降低纸张费用,等到成功之后,读书的成本会更加低廉。”   慕行徵安慰了一句,让沈楠枝不必着急。   沈楠枝如今为大宴已经做得够多了,无需将所有的压力都背负在自己的身上。   “待边境战事结束,不妨我们二人乔装打扮也出去旅游一番?”   这个想法慕行徵很早就有,但一直过于担心,且京都事务繁忙,便一直按捺不发,如今倒是可以开始准备了。   待边境将士叙职,便能够确定对待胡人的策略,将胡人的隐患解决之后,大宴便彻底有了喘息的空间。   “那到时候我们便去南凌,南凌城临海,可以好好去看看。”沈楠枝想要将第一个海岸码头建在南凌,现如今已经派出官员前去考察,估计再过些时日便能有回信了。 第45章 ·   出行一事暂且不提, 西行商路的合作条款,已经大致都协商好了,西域诸国的来使也在陆陆续续准备回国。   现如今也只有红国的兄妹两人还留在京都之中等到慕行徵的回复。   虽然两人整日忧心忡忡, 但又不敢有丝毫猜测和催促,只能静静等待, 心中不停祈愿大宴的帝王能够答应他们兄妹两人的请求。   除了这两人, 吴湾国的两位皇族也没有离开,吴湾国的年轻大臣王仁虽然现如今已经下定决心想要留在大宴境内造出海船,但两位皇族并不愿意放弃, 仍旧在相近办法让王仁同自己回去。   毕竟王仁是同他们一起出来的,出来不过几个月的时间,王仁竟然要留在大宴之中,回去之后, 自己难免会被责怪。   但没想到王仁态度坚决, 认定了沈楠枝的话,将造出海船看作是自己毕生的梦想, 并且说自己父亲定然也会谅解自己不回吴湾的心情。   两位皇族白跑了许多次,也没能让王仁回心转意。   直到最后还是不得不带上王仁的信件和随身信物,起身回吴湾国。   不过好在因为王仁的存在,吴湾国从大宴这里得到不少便利,也算是意外之喜。   西域来使与边境将领一来一回。   边境将领名叫武凯,年过四十,一双眼镜炯炯有神,原本是京都人士,不过或许是这些年行兵打仗在边境呆久了, 连说话语调都痛京都人士有许多区别。   这位武将格外的能言善道,先是对着慕行徵抒发了一下自己经久不见的思念之情, 连眼眶都红了。   但其实自慕行徵登基之后,武凯这才是第二次见他,上一次是慕行徵登基之初,各州官员武将集体朝贺,估计连慕行徵长什么样子都没能看清。   “陛下圣明,有了陛下送去的神物,我大宴将士冬日里过得十分安然,再无冻伤的情况发生。”武凯着重吹捧了一下火炕和水泥。   现如今火药和钢铁尚未正式运送到边境,武凯尚且不知。   慕行徵笑笑,没有将武凯拘束在御书房中,反而带着武凯去了御花园,让人将望远镜呈了上来。   望远镜一入手,武凯便忘记了自己方才夸奖过的水泥和火炕,拿着这个宝贝眼泪都要掉下来。   边境胡人地广人稀,打仗其实并不容易,尤其是天寒地冻之时,敌人借助雪色掩盖自己,有时候一场仗劳心劳力,但却什么收获都没有。   但如果有了此物,便能提前探到军情,对行军打仗很是有利。   “陛下,这神物……”武凯恨不得现在就将宝贝带走,如今凭借着自己强大的自制力,没让自己将神物藏起。   “将军不必激动,这东西还有,待将军离开时,定然会让将军带走。”武凯对望远镜的喜爱比慕行徵还要直白,沈楠枝索性便没有卖关子。   武凯叙职之前便听闻当朝皇后已经入朝为官,且在朝堂之中颇有话语权。   只是方才沈楠枝一直安安静静,武凯行礼过后又看见这么一个宝物,一时间有些得意忘形。   如今听到沈楠枝的声音,自然又添了一份恭敬。   “此番回京都,定然会让将军满载而归。”   不论是慕行徵还是沈楠枝都希望边境的战事能够尽早落下帷幕。   两人对待边境战事的看法是一样的,只有边境的战事不再像之前一样落败,这才能真正向他们证明自己这些日子以来的努力是有效的,完全摆脱了书中情节的桎梏,成了真正的自由人。   武凯没听出沈楠枝还有言外之意,只以为望远镜这样的神物到时候管够,自然是谢了又谢。   “如今胡人可有动作?寒山大师如今可在边境的营帐之中?”   寒山当时并非一人前往边境,与其同去的还有庆云寺中的不少和尚。   提起寒山,武凯更加激动了。   这寒山大师不仅精通各种天时算法,就连治病救人也是个能手,现如今寒山大师在边境的战士们心中那就是老神仙,特意下凡来拯救他们的。   沈楠枝暗自点头,觉得等到庆云寺众人归来后,还要另行安排才是,毕竟如今听着庆云寺从上到下的洗脑功力很强,既然又这种才能,当然要放在正途上。   “武将军觉得若是此时我们对上胡人胜算如何?”慕行徵再次提起自己的偷袭计划。   毕竟按照方才武凯所言,现如今的边境一切都好,他们可以安排下一步行动。   沈楠枝看了一眼慕行徵,随手招来一个宫人在一旁候着。   武凯脸上闪现过难为之色,片刻之后仍旧老实交代。   虽然如今他们吃得饱穿得暖,有了寒山大师做后盾,但对上胡人还有天生体力上的差距。   除了体格构造的差距,胡人的战马也要比大宴的强壮许多。   这都是客观存在的实事,这个时候胡人多游牧,武凯于行军打仗一事上,虽然有多年经验,但于偷袭一事还是存在风险的。   不过因为这话是慕行徵主动提出来的,武凯并未直接说自己不行,只是委婉表述,武力上的差距需要用兵器来弥补。   但如今胡人的兵器同大宴不相上下。   “武将军不必着急。”沈楠枝让方才侯在一旁的宫人走过来,将一令牌递给宫人,“将军不妨随着宫人,在京都参观一番,待参观过后再下定论也不迟。”   “若是能确定胡人粮草的位置,首先偷袭对方的粮仓,此番战争定然顺利。”看着武凯离开,慕行徵随意感叹了一句。   沈楠枝微微摇头,看起了桌面上剩下的奏折。   现如今京都的大型商场已经建造过半,商铺已经开始对外售卖了,源源不断的资金回流,沈楠枝决定加大对农业的补贴投入。   农业是大宴发展的根基,想要人口兴旺,百姓们读书识字,农业必不可少。   沈楠枝先行同慕行徵商议了一番,而后又从农业局调来几人轮流开会,最终将政策一一颁布。   只要能够改进现有的农田劳动工具,获得当地百姓的称赞,在当地将工具宣扬开来,便有可能成为朝廷官员,但中途有冒领功名者,诛九族。   若是当地有多个新的劳动工具出现,百姓们可自行投票选出自己最喜爱的工具。   除此之外,化肥厂和农药厂开始在各地建立分厂,百姓们可以凭借建厂优惠,实行贷款。   除了化肥和农业,沈楠枝又集结了农户和将人一起改造现有的灌溉模式,在地中打井,使得农户改变以往靠天吃饭的作风。   按照四时节气和成长规律科学耕种,让地中的庄稼能够及时补充生长所需的各种营养。   这些政令以最快的速度发往大宴各个角落。   普通的农户对于化肥和农药早有耳闻,只是一直由于有些不信任新出现的物件,且最初这些东西都是京都传过来的,运到当地后,官府虽然出手相应掌控价格,但是还是会相应升高,普通百姓根本不敢尝试,只能看着富裕人家买回来撒在自家田地中。   地里的禾苗茁壮,让人羡慕不已。   如今这些东西可以先用东西再付款,若是效果不好,官府会有相应的补贴。   而且当地的厂子也建立起来,农户们能够看见实物,心头更是踏实,一时间去农业局登记想买购买化肥农药的人骤然增多。   现如今是六月,正式农忙十分,将这一茬庄稼收割,种下新的粮种,洒下肥料,过段时间浇灌,而后再地中的杂草长出来时,也不用日日盯着拔草,而是用农药统一喷洒一遍。   农人们日日欣喜,看着禾苗一日比一日茁壮,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满足。   或许是农业的补贴刺激了农人,沈楠枝再次受到户部送上来的各地入学人数时,发现这一学期的入学人数比上一学期增加整整四成,女孩也大幅度增加,可谓是进步神速。   但沈楠枝如今的脚步并没有停下。   京都大学的农业专业最终只有小猫三两只,但沈楠枝还是加大了投入,为其划分了一块试验田,她想要这几个学生同农户们一起研究杂交技术。   不求做出杂交水稻,只要有进步,能够提高产量便是成功。   与此同时武凯已经带着钢铁厂最新生产出的钢刀铠甲以及凡平观的几个制作火药的匠人再次抵达边境。   武凯前往京都时心情忐忑,毕竟这几个月来慕行徵在边境的动作频频,武凯早就感应到慕行徵想要打仗。   但在武凯看来时机并不算成熟,生怕自己回京后劝不住皇帝。   如今从京都离开再次奔向边境时,心中却意气风发。   现如今他有武器,有粮食,有神物,身后还有一大批大夫即将到来,怎么想这场仗也一定会赢。   “年前这场战事便会落下帷幕。”武凯离京那日,久不露面的长悟也出来相送。   武凯手中带走的是他这些日子制作出来的所有火药,虽然一早便实验过这些火药威力非凡,但一路上长途跋涉,长悟不禁对日后的路途算了又算。   确定是大吉之后才说出这么一句话。   “远在京都,如今只能静候佳音。”   沈楠枝说了这么一句,随后便将关于边境的担忧放下。   战事消停之后,还有接连而来的旱灾和蝗灾,大宴的建设脚步并不能停下。   今年已经过去半年多的时间,她必须在剩下的一年半内发现新的粮食产物,如果只依靠农学院的小猫三两只研究杂交粮种,明显不靠谱。   因此沈楠枝再次召唤王仁从造船实验中出来,询问王仁的进度,试图为王仁扫清一切造船障碍。   与此同时开始招募熟悉水性之人,为自己的第一次大航海计划做出准备。   沈楠枝忙碌的同时,慕行徵自然也不会清闲。   秦文水和楚天行两人已经从西域诸国返回,正在京都稍作休整。   慕行徵让秦文水楚天行以及葛贤韵和温程页四人碰面,对四人安排了同样的工作。   打击地方势力的富绅豪强,抓住当地为非作歹之人,将其田产充公。   四人被分派到不同的州府,慕行徵虽然没有别的安排,但是四人心中都明白。   这是慕行徵给他们的试炼,第一个完成任务之人自然是第一个升职之人。   因此四人在京都匆匆碰面之后,又匆匆离开。   如此时间已经来到了十月,京都的冬天又一次要开始了。   沈楠枝站在窗前,看着坤宁宫外下落的树叶,思绪有些恍惚。   这一年过得竟然如此之快。   沈楠枝合上自己的工作计划本,慕行徵也从御书房匆匆赶来。   “几月前随着红国公主前去镇压神教之人已经回京,在镇压神教途中,在红国与大宴接壤之处,发现了一座矿山。” 第46章 ·   “具体是什么矿可有人报上来?”沈楠枝接过慕行徵手中的奏折, 仔细看了一遍。   “那矿山占地极大,延绵了红国和大宴不少土地,那些神教之人便是依靠矿山才能发展起来。”   “发现矿山之时, 不仅有大宴的军队,还有红国国王的亲卫, 因此两方人马将矿山已经重点包围住了。”   “不过想要知晓那矿山的真实情况, 还需要等镇压之人彻底回京之后才可详细知晓。”   慕行徵暗叹一声,想着奏折中的内容。   虽说是两国接壤的地方,但红国多, 大宴少。   可如今大宴出兵帮助红国平息叛乱,也不知这铁矿是否会让利。   慕行徵的心思转了又转,但如今也只能在京都之中等待消息。   不过在边境发现矿山一事,反而提醒了沈楠枝另一件事情。   她如今用的地图都是从慕行徵那里得来的, 绘制的人是翰林院, 但这地图大都是好几年前所绘制的,有些地方标注并不明显, 或者是范围并不清晰。   虽然在大面上看并不是什么毛病,用起地图来也顺手。   但铁矿一事到底是给沈楠枝提了醒,她需要更加细致的地图,不再是大致范围,而是将每个地界范围搞清楚。   最好能是一份完完整整的行政区域图。   除了区域图,还需要细致的地质图,仔细研究在大宴境内的各种矿山宝物,若是能够在地质研究勘探过程中能够额外获得石油煤炭等资源,自然又是好事一件。   除了这两个地图, 还应该要有各地的交通图。   现如今大宴对商人的管控稍微松了一些,在加上与西域诸国的通商, 各地来来往往的商人多了不少。   从南到北来回倒腾的商人并不少,若是途径不熟悉的地方,便只能依靠当地人指路。   但当地人也不是万能的,总有缺陷。   因此沈楠枝便想要通过人力绘制各地地图,最好将各地的情况一一摸清楚,从而汇总成册。   不说每条小巷都一清二楚,但总要将各地交通状况搞清楚。   为了让地图绘制一事进行的更加便利,慕行徵还特意发了另一条指令。   命令当地政府为各地的巷子街道取名字,以方便交通局绘制地图时记录下来。   如今是十月,北方已经开始准备过冬,因此绘制地图一事是从南方开始的。   交通局又一次开始忙碌起来,分派成三波人马绘制不同的地图。   沈楠枝虽然远在京都,但根据交通总局不停报上来的消息看,基层人员还是大大不足。   大宴学校的第一批学生还没有正式毕业,哪里都缺人的景象再一次显现出来。   沈楠枝同慕行徵商议过后,放松了现如今做官的限制。   以往富庶的举人想要做官,必须上下打通门路,前前后后不知要填进去多少银子,但如今正是用人之际,慕行徵不得不下令彻查这些人员。   毕竟他们所谓捐官的银子并没有流入国库,对慕行徵而言可是半分好处都没有。   沈楠枝再次调动原本户部掌管人口的几位大臣,将这些年登记在册的举人和秀才统一看了一遍。   能够考中秀才已经能够见官不跪,口齿伶俐且相貌清正之人,虽然没有举人进士那么熟读诗书,但相对不识字的人来说已经是人材。   况且秀才一般年龄较轻,是不可多得的劳动力。   因此在不久之后从京都又一次发出旨意。   现如今交通局,农业局和人事局都有不少空缺,只要身上有了秀才的功名,便可以报名考试。   这三局的考试时间不一,考试重点也不一样。   除了有一门基础算数和基础策论之外,交通局要考绘画,农业局则加考各种农作物的生长时节,至于人事局的则是提炼重点还要学会各种新式记账法和表格填写。   若是身上有举人的功名,基础算数和基础策论可以免去考试,直接进行加试。   富庶的地方竞争大,可以考虑较为偏远的地方,只要考中了,朝廷管吃管住,每年还另一次探亲假。   若是秀才工作几年之后觉得自身学识不足,还可以拿着当地的推荐信直接来京都的大学或者太学提升自己。   沈楠枝将自己能想到的办法都安排下去,如今也只能希望这些政令能够快些实现。   “如今京都大学中那些秀才已经学习了半年,也不知成果如何?”沈楠枝同慕行徵去过学校存查,一个个学生看着倒是伶俐,但具体成果尚且不知。   “年关临近不妨期末考试一番,若是结果喜人,让第一批学生提前毕业也行。”沈楠枝合上折子,抬头看了一眼仍旧在奋笔疾书的慕行徵,长叹一声。   “地方上传上来的消息如何?”   慕行徵摇头,将田产充公一事并不容易,况且有些官员在地方上经营多年,早就与当地富商勾结,再加上官官相护,那四人的任务都不容易。   “红国的使者已经抵达驿站,想来是商讨那矿山的处理方法。”   “红国虽然看起来已经完全臣服于大宴,但事关利益还是有诸多需要注意的地方。”   慕行徵索性将折子放在一旁,开始询问起旁的进度。   他曾经看过沈楠枝的工作计划本,上面密密麻麻全都是计划,有完成的,也有未完成的,有整整一本。   让慕行徵看着心惊,但又野心勃勃。   沈楠枝写的这些计划,若是能够全都实现,那么大宴距离梦境中的世界相比也差不了多少了。   但沈楠枝却没有那么乐观,归根到底现如今只有她一个人。   建设需要的是大家一起集思广益,哪里只能靠她自己。   她倒是有个老乡温程页,但沈楠枝日常是见不到的,况且她也看出来了温程页对大宴的认同度并不高,若不是有旁的动力一直推着他前进,想必恨不得直接偷懒不见。   只是沈楠枝尚且不清楚这推动温程页不得不往前走的动力到底是什么。   “只愿明年春天那海船能下海航行。”王仁虽然被夸赞说于造船一途很有天分,但究其根本不过是个没有经验的年轻人,况且最初还要同原本的造船团队诸人进行磨合,如今虽然一直有进展,王仁也很有信心,但海船一日不下海,沈楠枝总是担心。   除了海船航行一事,沈楠枝还在琢磨另一件事情——   钱庄。   现如今大宴之中是有钱庄的,但这钱庄基本都是私人产业,同朝廷没什么关系,最多只能临近的几个城池存钱取钱,十分不方便。   因此钱庄这东西虽然有,但是大众对于钱庄的接受度并不高。   不仅是钱庄的接受度不高,现如今商人行商更爱金银元宝,纸币也不信任。   大宴三十年前曾经想要大力推行纸币,毕竟用纸币交易,行商要简单许多。   但没想到纸币面世之后,商人反而亏空更多了。   虽然纸币都是朝廷给官府出面发放,但骗子的手段防不胜防,因此在推行之初大宴各地出了不少诈骗案件。   引起商人群体极大的怨念,因此到最后纸币推行一事不了了之。   但如今大宴的商业比三十年前要繁荣许多,商人从南到北随身携带银钱,即便是一路上都有镖师护送,路途也平坦许多,但难免会遇到打劫的盗匪,丢失银钱。   因此沈楠枝在设想纸币和国有银行一事。   她尚且还在思考这件事情要不要在这种节骨眼上提出来,毕竟事关金银,总要细致和敏感一些。   沈楠枝更想将钱庄和纸币一起推广,但如今她也没能琢磨出来纸币上到底应该如何鉴别真假。   至少要有一向只掌握在朝廷手中的技术印在纸币上才行。   沈楠枝没能将钱庄一事琢磨明白,但还是例行找掌管财政的几位大臣开了个小会。   沈楠枝坐在慕行徵身旁,提出自己的钱庄想法之后,任由几位大臣表达自己的观点,若是大臣都觉得可行,那之后不久便会将此项政策在朝堂之中提出,由朝臣谈论决定,最终由少数服从多数,或者相互辩论一番,定下最后的结果。   沈楠枝如今的官职虽然仍旧在工部名下,但朝中的大臣对沈楠枝的态度比以往要恭敬许多。   毕竟沈楠枝如今已经同他们开过大大小小的各种会议,众人对沈楠枝的感官也越来越复杂,但只要是沈楠枝安排下去的事情,绝对不敢有半点怠慢。   如今丞相,户部尚书和兵部尚书这三个官职一直在空缺之中,慕行徵没有让人举荐,自己也没有将其余的官职调任,大宴的朝堂还是像以往一样平稳运行。   若说唯一不同的地方便是如今的礼部尚书和刑部尚书在朝堂上破不受待见。   原本两人也算位高权重之人,不说家中每日人来人往,不停有人溜须拍马,但也算宾客不绝,在京都之中很受欢迎。   但自从在朝堂上提出让慕行徵广开后宫,又被慕行徵打脸拒绝之后,两位尚书在朝中的地位便有些微妙起来、   慕行徵虽然没有将两人降职,但明眼人都能够看出这是在故意冷着两个人,因此两人的日子十分不好过,但仍旧在强撑着没有辞官。   自从沈尚书推辞丞相一职之后,慕行徵便没想过再次让人任职丞相,但如今看着沈楠枝,心中却有了另外的想法。   几位财政大臣对于现在推行钱币一事并不抱希望,沈楠枝也只能暂且放下脚步,将自己的注意力从纸币转移到旁的事情上。   待到第二日早朝,沈楠枝依旧站在朝臣中间默默观察几位朝臣的行为。   这几个月来朝臣在大殿之上吵架的事情少了许多,因此每日早朝也能快些结束。   再加上天冷,上朝的时间稍稍变动了一些,整个早朝倒也不算难挨。   现如今沈楠枝上早朝主要是为了第一时间听到从朝臣口中听到新的消息,因此开口说话的时候不多,基本都像个旁观者。   但今日的早朝明显是同她相关。   礼部尚书和刑部尚书经过几个月的坚持,明显是再扛不住朝臣和帝王对自己的态度。   尤其是礼部尚书,自从陛下赐了美人入宅之后,最近几个月家宅不宁,时常吵吵闹闹,甚至家中有儿子都开始试探礼部尚书是否有分家的想法,将礼部尚书气得倒仰,他还活生生在世上,这些黑心人已经在琢磨分家,抢夺他的财产了。   族中更是大事小事一起找上来,让礼部尚书筋疲力尽,因此在看到刑部尚书登门之后,两个难兄难弟很快又一次达成了一致。   他们要在年前辞官,生怕让吏部尚书和工部尚书捷足先登。   慕行徵一早便在等着两人主动辞官,因此看到奏折之后,并未向之前那三人辞官之时特意挽留,而是痛快答应。   不过到底赏赐了些许物品,算是全了两人的颜面。   一直到如今六部之中已被慕行徵拆分四部,只剩下工部尚书和吏部尚书还在。   只不过慕行徵没打算在年前动手,这两人虽然没有主动辞官,但一直很识时务,倒是两个可用之人。   他在朝堂之中提出了另一件事情。   “如今丞相之位空闲已久,朕深感无奈,力不从心。”   “这些时日朕一直静默观察,觉得工部侍郎沈楠枝为国为民,尽心尽力,实乃是丞相的不二人选,诸位爱卿意下如何?”   慕行徵这话在朝臣看来只不过是走过过场,毕竟这几个月来,在场的众人都多多少少同沈楠枝开过小会例会,皇后在朝堂之中有多大的影响力。   但对于沈楠枝而言则是完完全全的意料之外的。   关于丞相任职的事情,慕行徵根本没有提前知会沈楠枝。   沈楠枝也没有想过这个职位,她一直以为慕行徵在收回丞相的权力之后,便不准备再次设立了。   不过如今慕行徵宣布任命,朝臣中无一人反驳。   沈楠枝在朝堂之中算是实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职位。   从四品的侍郎到一品的丞相,一步跃过。   好在沈楠枝虽然心中惊讶,但面上依旧坦然,很快接受了自己升职的事情。   如此这般日后再想发布某些政令,也能更加方便一些,不过沈楠枝还是准备等到下朝之后好好询问慕行徵如此安排的意义。   现如今的朝堂年老的大臣相继离开,已经有不少年轻人被提□□,虽然如今上朝时仍旧站在队尾,看起来在朝堂上沉默寡言,但沈楠枝相信再过些时日,朝堂之中的风气定然会大不相同。   下朝之后,沈楠枝询问慕行徵有关丞相这一职的安排。   慕行徵也十分坦然,他同沈楠枝是一体,况且沈楠枝若是有了丞相之名,在朝堂说话的话语权也能更大一些,对朝臣开会时,也会更加名正言顺。   “夫妻同心。”慕行徵笑着一同凑过去看沈楠枝手中新拿到的地图。   这是今日一早呈上来的,是基础的路线图,虽然尚且还有需要完善的地方,但比之前的地图要清楚许多。   不过看到地图,沈楠枝愈发觉得自己想要做的事情还有许多。   对于地图的刻印。   现如今再出书方面虽然已经开始实行印刷术,但对于图画一事,始终只能靠人工手绘。   可是每个人的绘画程度不一样,沈楠枝手中拿着的这一份已经是下面的人集合一人之力重新绘制的,若是想要将这地图整理成册售卖,不知要受多少次手工绘制,想必价格也会居高不下。   是以沈楠枝又去参观了一下工部的试验基地。   最初工部的基地,是慕行徵划分的,但是经过差不过一年的发展,现如今的工部试验基地已经扩大了不止一倍,工部中的匠人已经是水涨船高的存在。   沈楠枝去了掌管文字印刷实验的地方,里面正是忙忙碌碌一片。   虽然真正的印刷厂并不在京都的试验基地之内,但他们这些日子一直在想办法让印刷的灵活度能够更高一些。   毕竟这两个月由于月刊上出现了一篇新奇的小说,现如今许多人日日夜夜等着小说连载,不仅是月刊连报纸的销量都猛增了一大截,他们不得不想办法让印刷技术再一次提高。   沈楠枝视察了一圈,对于这技术她是没什么办法的,因此此时她像是个高傲的甲方,对着印刷部门的几位匠人提出条件。   不仅要将字迹印刷清楚,更要将图印刷清楚,图上有不同颜色标注视为最好。   印刷研发的银子,她已经同财政那里说好了,只要匠人写申请书便能重新神情下来一批钱。   银钱在前刺激,匠人只得更加卖力工作,试图早日做出让沈楠枝满意的印刷技术。   沈楠枝忙碌技术,而慕行徵则看着奏折,步步推行原有的指令。   楚天行那里已经有不少富绅入狱,但有些为官之人却不好有大动作,且除了土地,旁的事情也一点都不少。   不过即便是这般忙碌,慕行徵仍旧勤勤恳恳,直到他又一次看见了两份辞官奏折。   这次是工部尚书和吏部尚书,也是如今朝中唯一剩下的两位尚书。   一年之中六位尚书辞官四位,虽然离了他们大宴的朝堂照样运转,但慕行徵还是想要放缓自己的脚步。   至少在年前不准备让剩下两位辞官。   但没想到这两位也像是铁了心一样,想要辞官。   且工部尚书都为自己安排好了辞官之后的日常。   他这辈子爱好算数,这是这些年一直忙碌于朝廷正与,对于算数的追求少了许多。   等到辞官过后便准备一心投入数学的海洋之中。   慕行徵皱起眉头,将折子放在一旁没有批阅。   在此之前,慕行徵已经将沈楠枝曾经提出来的退休一事同朝臣们商议过。   只是当时的朝臣大都是年老,且自己手中年轻力壮的可用官员没有几个,在思考过后,慕行徵并未正式颁布这一指令,只准备过两年等到新老官员能正式交替之后再提出此事。   但如今吏部尚书再辞官的奏折中却又一次写上了。   想到此慕行徵将折子递给沈楠枝,“你觉得应该如何?”   沈楠枝看了一眼自己桌面上的日历,距离过年还有一个月。   “不妨先将折子压下,让两位官员推选认为能够接任之人。”   “等到开年后边境的战事应该早已落下帷幕,届时朝堂之中也好重新变动。”   慕行徵点点头,他此时的想法同沈楠枝一致。   提起边境的战事,慕行徵又一次说道:“若是此番战事能够成功,我大宴也算能够安定下来。”   届时最好能从胡人手中夺得一两块水草丰茂之地,用来饲养牛羊战马再好不过。   沈楠枝也相应点头,不过重新将红国递上来的奏折拿了出来。   “那矿山传来新的消息,说是山中飞鸟绝迹,人进去便会感到不适应,因此围在矿山的诸多人马尚且在外围之中。”   “一直在驿站中的红国来使也来禀报,红国愿意主动将矿山献上,不知是否可信?”   作者有话要说:   推一下基友的连载文,有兴趣的可以去看看   文名:《快穿大佬养崽日常》   作者:星千语   快穿局优秀员工沐瞳,任务完成度百分百,然而临近退休时,局里却发了个任务下来——   抚养三个婴儿长大。   沐瞳冷笑。   她,上刀山下火海,拳打诸天神祗、脚踢位面之子,难道还搞不定区区三个婴儿?   结果,几个月大的时候,三个兔崽子每晚醒五次要她哄睡觉,从此沐瞳晚上就没睡过一个完整的觉。   一岁的时候,三个兔崽子化身好奇宝宝天天乱吃东西,沐瞳随时跟在后面提防他们把自己吃死了。   三岁的时候,三个兔崽子升级成熊孩子天天拆家,沐瞳麻着脸跟在后面收拾烂摊子。   一路磕磕绊绊拉扯将三个兔崽子养大,沐瞳仰天长啸:人类幼崽为什么这么难缠!   如果能重来,她选择去单挑位面之子!! 第47章 ·   因为矿山一事, 红国来使在京都驿站中已经住了有一段时日了,但尚未有什么定论。   因为那矿山竟然越挖越大,而且比之前出现的矿山要古怪许多, 所以都会都不敢掉以轻心。   况且红国虽然说自己已经完完全全臣服于大宴,但到底不是大宴境内, 而是附属国。   正因为如此利益瓜分时才需要小心谨慎。   “当务之急是分清楚那矿山中到底是什么东西, 工部已经派人前去察看,但想必年前是不可能有回信了。”   知晓这矿山还要继续扯皮,沈楠枝索性不再关注, 反正谈判一事她并不擅长,只等着最后的结果便可以了。   两位尚书的辞官奏折被压下,没有批阅。   但不过几日的时间,两人竟然又一次一前一后尚书请辞, 看起来态度十分坚决。   慕行徵不得不又一次匠人两人请入宫, 君臣之间交谈一番,才终于让两位老臣按捺住现在就辞官的想法, 准备等到年后。   而此时的沈楠枝正在改制礼部。   礼部现如今已经名存实亡,但是里面的官员还需要调动一番。   原本掌管祭祀的官员,沈楠枝没有动,她主要整改的方向是外交和宣传。   宣传部如今掌管着月刊和报纸的审核,随着印刷技术的成熟已经开始增设书号的审查,日后想必会越来越忙碌,如果不趁此时整改,日后怕是会有诸多困难。   至于外交,此时则更为重要一些。   如今同西域诸国的来往越来越密切, 有许多事情都需要外交部出面。   虽说西域诸国有些国家同大宴的口音和说话方式相似相同,但也有不同, 此番商业洽谈废了不少功夫,因此沈楠枝着重让外交一部开始学习外语,虽然不用将别的国家的语言全然掌握,但也应该稍微懂一些,别到时候闹出什么乱子来。   慕行徵也正拿着财政大臣送上来的折子思索,同西域进行商业来往,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比如现在,大宴境内开始逐步出现西域诸国的钱币。   但有些商人固执不肯用西域的钱币,导致最后买卖不成,或者是用了西域钱币之后,在大宴境内却不受承认,或者是价值不一。   使得这些西域钱币只能同西域商人贸易时使用,十分不方便,若是不小心流入普通百姓的家中,那便只能留在自己身上,根本花不出去。   想来西域诸国的情况都是差不多的模样。   “若是此时要求商人们统一使用我大宴的货币,想必会引来不少反心。”虽然大宴如今是众多国家中最强大的一个,但慕行徵并不想同诸国对上。   毕竟没有必要因为行商而结仇。   “若是我们在外交部划分一个专门兑换货币的地方如何?”   慕行徵将手上的折子递给沈楠枝,说出自己的想法。   沈楠枝看过折子,有些赞同慕行徵的想法,如今国内的银行钱庄开不起来,但是用于兑换西域货币大可以尝试,不过为了集思广益仍旧让几位朝臣开了一次小会   “只是这兑换到底要不要对等,还需要仔细商讨一番。”   “我大宴的货币主要是用铜和铁,上面印有现在的年份。”   “但旁的国家却还有使用青铜的。”   “虽说西域之间大商人都是用金银流通,但我国流出的今年也全都官府的特殊印记,旁的国家也差不多。”   “若是能够统一货币,商业之间才会更加繁荣。”   众臣商讨过后还是一直统一建立货币兑换处,但这种货币兑换并非大宴一国能成,尚且需要同诸国商议。   好在西域诸国赏赐离开是便已经正式建立商业同盟,总部设置在京都,各个国家中的人都有,因此传递消息相对方便。   不过沈楠枝为了加快钱庄和纸币的出现,最近将自己的精力都放在了棉花上。   这棉花种子自从同西域通商之后,便运过来不少,如今皆已成熟。   沈楠枝最近在研究纺织机。   但是这些东西她也只是见过一些视频和历史图片,并未仔细研究过,因此只能提出个头绪,由着众人思维发散。   好在这半年来之前学校中纺织专业的几个学生出了不少力。   几人原本就是整日同纺织机打交道,虽然刚出现的棉花同现有的丝绸不一样,但有共同性。   纺织机的模样也在逐渐成型。   只不过沈楠枝一直不是很满意。   现在研究出来的织布机对织布工人的手艺要求很高,若不是手脚伶俐之人,织出来的布匹十分难看,线头乱飞,而且现在的效率并不高。   因此棉布虽然已经正式面世了,但是并未像沈楠枝设想的那样,降低布匹的价格,棉布的价格现在还在居高不下,成了富贵人家的专供。   虽然设立的厂子在赚钱,但方方面面都没能达到沈楠枝理想中的模样。   因此沈楠枝一直放心不下,近些日子都在同匠人一起研究纺织机。   不过好在有不顺心的地方,那必然也有顺心的地方。   慕行徵收服田产的计划进行得当,现如今已经有不少地方的豪强被迫充公,慕行徵手头那些应该被罢黜的官员已经积攒许多了。   但慕行徵并未着急行动,他如今一直在等待。   他想要好消息和坏消息一起传出来,因此在不久之前,慕行徵特意去寻了长悟。   长悟如今虽然一心都在研究火药上,但是自身的看家本领自然没忘。   给了慕行徵准确回复,按照如今的气象,东北边境在年前一定能传来好消息。   现如今已经是十一月,京都也迎来了第一场雪。   沈楠枝同慕行徵再一次出宫,这一次他们没有在城南的宅子停留,而是坐上了马车直接去往城西。   城西的大型商场已经正式投入使用,超市中人来人往很是热闹。   除了平价超市,沈楠枝还特意设置了vip超市,专门赚那些富贵人家的钱,卖得东西也更精细一些。   超市不远处的小吃街的摊子也逐渐多了起来,一进去便是各种叫卖声。、   最让沈楠枝注意的,是一进去的第一家小吃店,竟然挂着秦文水的画像,在那画像旁边竟然还有一条幅。   秦文水大才子最爱的生煎包,三文钱一个,三文钱买不了吃亏,三文钱买不了上当。   秦文水本就生的俊俏,摆摊的摊主一边售卖,还一边扯着嗓子喊,再加上位置好,不过片刻的功夫摊位前便有了不少百姓。   甚至还有爷爷带着孙子专门过来吃,将买下来的生煎包郑重其事递给自家孙子。   “听说秦大人便是吃这个长大,才会如此聪明的,爷爷不求你能像秦大人一般一举考中一品进士,哪怕是三品的同进士,爷爷我也心满意足了。”   身旁的小童脸上的婴儿肥尚未褪去,听到爷爷如此说话,也是一脸严肃点头,“爷爷我知晓了,我一定每天都吃这家的包子,争取成为像秦大人那样的人。”   排在爷孙身后的一对小夫妻也跟着一起窃窃私语,“不如我们多买两个带回去?虽然现如今丫丫才三个月不能吃,但闻闻味说不定也有用呢。”   沈楠枝和慕行徵站在一旁,听到前方几人的讨论,露出同款震惊脸。   “这位大哥,你用秦文水的名义卖生煎包,请问秦大人知晓吗?”沈楠枝走上前去,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大哥手头的动作不停,语气中也有丝毫的心虚,还热情问道:“客官您要几个?”   看到沈楠枝伸出的三个手指头,随后才热情解释道:“秦大人知不知晓有什么重要的,小人我也没有骗人。”   “秦大人以前同小人是邻居,亲口夸过小人的手艺好。”   “这也就是秦大人如今奉命外出办事,假若秦大人尚且在京都,说不定还要每日来我家买包子呢。”   “客官您拿好了。”摊主将生煎包递到沈楠枝手中,又去招呼下一个,半点不停歇。   但方才摊主的话,却让周围排队的人重新骚动起来。   “我们也是同秦大人吃过一样食物的人了,日后我一定要天天来这家买吃的,说不定运气好就能结识秦大人呢。”   “秦大人简直就是这世上最完美的人。”   沈楠枝仿佛不小心进入了秦文水的粉丝现场,同慕行徵面面相觑,拿着手中的吃食很快从人群中退出。   “这名人的效应也太疯狂了。”虽然在这之前沈楠枝就用自己做过化妆品和护肤品的推广,是从粉丝经济上获得的灵感。   但当时的她以为,在大宴这种背景下,并不会有那种狂热粉丝,毕竟如今不能上网,了解一个人除了自己相识,便只能靠口口相传,估计翻不起多大的风浪。   慕行徵虽然之前就说过秦文水在京都很有名,但也说得是在举子之中很受欢迎。   没想到在百姓之中还有狂热形粉丝。   方才那小摊贩处简直像粉丝线下交流会。   不过沈楠枝的震惊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她想到了更加重要的事情。   她觉得自己有必要规范现在的广告行业,至少要打击虚假宣传。   就像刚刚那个“吃了进士同款,你也能变成进士”的虚假广告,千万要不得。 第48章 ·   美食街欣欣向荣, 沈楠枝计划的大型综合超市也不遑多让,超市中的东西品类繁多,只要是京都出现过的, 在超市中全都能够找到。   而且价格不贵,包装也相应花了心思。   沈楠枝假装是刚来京都的过路人, 一切尚且不熟悉, 随机采访了几位购物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大家对超市购物基本都是一口夸赞。   至于那些收费有些小贵, 算起来离家有点远这些缺点,沈楠枝十分光棍的忽略了。   毕竟大型超市,总不能十步五步就建一个,京都就算富裕也没有那样的购买力。   唯一让沈楠枝注意的是大家都在反应排队结账很是缓慢。   虽然沈楠枝特意设立了好几个结账的窗口, 但超市人多的时候依然会排起长队。   “原本只想着买两件东西, 算上来回路上也不过一刻钟,结果在超市排队结账竟然要将近一个时辰。”   “之前不过就是下班路上着急回家做饭, 路过超市想起买点精盐,结果没想到平白耽误了这么久。”   年轻的妇人话音落下,周围全都附和起来。   他们这些能够经常来超市购物的,大都是有自己的工作,平日里得闲来逛超市,买东西是方便,但结账的时候却要慢慢等。   因此在回去的路上沈楠枝一直若有所思。   现如今的大宴虽然发展起来了,但是要解决的问题并不少。   不论是沈楠枝还是慕行徵平日里也只能大方向把控国家的发展,像是这些细节的小事, 若是没有人禀报或者自己不出来体验一番,沈楠枝根本察觉不到。   “这些朝臣还是不够尽心?”沈楠枝虽然是这么说着, 但心中并不是这个想法。   如今朝臣有多下力,她自然是一清二楚的。   虽然沈楠枝如今提倡八小时工作制,但是对于朝臣而言加班加点是常事。   好在沈楠枝也没有过于压迫朝臣,而是按时送上加班福利,每个人都能得到加班费,朝臣们虽然劳累但心中也是满足的。   “只不过是觉得这些事情微小,不值得摆在面上说罢了。”慕行徵接口道。   朝臣的心思其实并不难猜。   这些朝臣即便是年少清贫,但入朝为官之后,身边定然是有人伺候。   况且他们平日里在府衙中忙碌,回去之后家中相对清净,只想要好好休息。   即便家中的妻子偶尔提起超市结账较慢这一缺点,但朝臣大多不会往心里去。   甚至有些人还会想,有了大型购物超市,能够将所有东西一下购买齐全,已经是极好的事情,结账慢啾恃洸一点又有什么关系呢。   沈楠枝听到慕行徵的分析默默点头,“看来发展不能停下,售后也要维护好。”   “有时候觉得是细枝末节不重要,但往往有些过失就是藏在这些细节里,若是放任不管,怕是会酿成大祸。”   慕行徵也很同意沈楠枝的理论,随后同沈楠枝约定,日后每个月定然都要出来两三次,不可将此事推迟。   慕行徵将出宫一事的重要性又向上提了一个等级。   大宴最初的发展和改变都是因为出宫之后,让他认识到了平民百姓的真实生活。   但如今随着朝中各项政令的推行,慕行徵和沈楠枝都在各自忙碌,出宫的次数同最初相比要减少许多。   若不是今日出宫,沈楠枝尚且以为自己这商场万无一失呢。   沈楠枝记挂着广告法的规范和超市的整改,慕行徵的政令则更是直接。   如今吏部尚书和工部尚书虽然尚未辞官,但慕行徵同两人商议过后已经开始准备整改两部。   他吸取了沈楠枝的经验,将六部的功能再次细化。   分成了十二个总局,一步步细化总局的责任和权力,顺便整改了公文的格式,让奏折看起来更加清洗。   至少那些废话连篇的请安折子不会再次出现在慕行徵的桌案上。   自此六部尚书名存实亡,沈楠枝身为丞相,统领由文官集团分化出来的十二总局,工作效率进一步提升。   而沈楠枝在回到宫中之后便立刻着急宣传部长来商讨有关广告一事,不仅广告要管理,大型的追星活动也要有相应的应急办法。   虽然按照如今的追星情况来看,百姓虽然热情,但也不至于出现危险情况,不过总要提前准备。   “如今大宴的田地数目增了一倍,是时候重新划分给百姓了。”慕行徵合起折子。   派出去的四位臣子,如今有接连不断的好消息传来,慕行徵虽然没有准备在年前就将田地正式划分在农户名下。   但是却可以提前将这件事情传出去。   等到春天让农人细心耕种,哪怕年依旧有旱灾来临,但是农户手中多了这么多田地,还有化肥和农药相助,即便是旱灾还是会出现,慕行徵觉得这一次定然有一争之力。   现如今各地有了报纸和月刊,政令的传播速度比以往要快很多。   而且许多农户人家经过这半年多的学习,虽然依旧不会写字,识字也不多。   但是同自己利益相关的字却记得牢牢的。   比如说农田,农药,化肥等等。   而且除了报纸上广为宣传政令,府衙门前每日都会有一官吏大声宣读朝廷新出的政策。   如今陛下准备年后重新划分无主田地一事已经广而告之了。   但凡知晓的百姓全都议论纷纷,对于年的到来抱有极大的期望。   最初的时候百姓们对朝廷的政令总是抱有半信半疑的态度,毕竟那些新出现的政策可是之前从来没有过得。   比如农户可向官府贷款购买黄牛和犁地工具,若是不想贷款也可进行租赁。   那些即便是不识字但是能将种田说出门道来的庄户人家,也能进农业局工作,吃朝廷皇粮。   原本大家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农户,每家不说贫苦,但日子过得也就普普通通。   结果不想自家邻居竟然凭着比自己会种地,转而成了当官的,每日走出去都仿佛比别人脸上要有光。   随后又是能够在当地低价购买农药和肥料,让农户更加看到了希望,甚至因为能够免费识字一事,让百姓们对大宴朝廷多了一份信任。   如今朝廷再次发布政令,说年后便可以重新分田,即便说得是划分那些无主的地方,也足够让百姓们激动了。   因为最近各地都动作频频,听说有不少富户家都被抄了,那之前名下的田产自然成了无主的东西,若是真的准备分田地,想必他们能够得到不少好处。   除了将之后的政策在民间广而告之以外,慕行徵也着重开始对朝臣们动手。   他让农业局中掌管土地的大臣,重新查清早朝为官之人名下的田地,不仅是朝臣自己,更包括朝臣妻子母族,其余族人等等,可以说是往上查三代让人搞清楚他们名下的田产到底是如何来的,来路是否政党这些都需要标注出来。   这一事情慕行徵是悄悄进行的,为了不走漏风声,特意派出了几个隐卫让农业局的大臣使用。   之前慕行徵虽然在朝堂中提出过限田令,但当时的慕行徵对于朝堂的掌控程度还是不够强。   朝臣们虽然看起来听话,但是对于限田令一事还有很多可操控的空间。   既然自己名下限田,那便将田地记挂在自家妻子或者较为落魄的族人身上,假装这是族中的田地。   还有一部分人特意将田产挂在自家签了死契的仆人身上,然而那仆人的卖身契全都捏在自己手中。   慕行徵从最初就察觉到了这种做法,但当时的他,刚刚在朝堂上立威,且有些证据不足,人手不够,所以并未下狠手整治。   但是如今不同了。   等到年后京都学校会有一批年轻的学子填补基层的空缺,还有今年选出来几百名进士,经过这半年的历练,比最初入朝时能力强了不少,且因为入朝为官时慕行徵便展现出了强势的作风,臣子一直处于弱势,这些年轻的臣子一直没有与帝王相争的念头,反而勤勤恳恳按照帝王的指令一丝不苟的执行,且背后的利益牵扯并不大,用起来比那些倚老卖老的老臣顺手许多。   时间转瞬即逝,已经进入腊月,今日是腊八节。   慕行徵特意赏赐了一圈腊八粥来表示皇帝陛下的仁慈。   同红国关于矿山的探讨已经落下帷幕,慕行徵已经派出人手正式接管在边境的矿山。   但这些还不够,慕行徵一直在等有关边境的消息。   距离年关越来越近,慕行徵也从最开始的胸有成竹,变成稍稍有些没把握。   虽然边关同京都的官道已经一律修成了水泥的道路,但算起来仍旧路途遥远,且边境因为打仗一事基础建设跟不上京都,具体是个什么模样,只能依靠边境将领的奏折。   “陛下倒也不必如此紧张。”沈楠枝看慕行徵如此状态,不禁劝了一句。虽然她也忧心边境的情况,但并没有慕行徵这么外放。   不过话音刚刚落下,门外便有人来禀报。   边境军情的紧急信件。   慕行徵急忙拆开,原本的担忧悉数化为自己的笑声。   边关大捷,武凯已经带着敌人的俘虏动身回京复命了。 第49章 ·   因为是喜报, 武凯独自骑行入京,终于在腊月十二抵达京都。   一入京武凯便明显感受到了不同。   五月回京的时候,武凯就感叹过京都变化之大, 但当时他已经两年多没有回京了,以为京都的变化是这两年以来一点点积累的。   但此番离京不过才几个月, 武凯依然忍不住感叹与羡慕。   入城门的时候交通局众人的审查更加严格了, 入城时候不仅要拿出户籍,户籍上还有画像,不能再冒名顶替。   而且入城时候队列分明, 骑马的,坐马车的,步行的,分成三列, 互不阻碍, 相互之间也无法插队。   守城门的士兵看起来也更加精神,官服统一的情况下, 竟然还有统一的围巾和手套,只在原地一站便让人觉得精神百倍。   武凯觉得虽然这些守城的士兵看起来身上的气势不能同在边境用命厮杀的那些将士们相比,但仍旧值得感叹。   他方才排队途中,听到百姓们讨论,现如今守城将士身上的手套和围巾都是用羊毛和棉布制成的,现如今虽然只有京都将士身上能够看到。   但是皇后娘娘已经下令,将围巾和手套送往各地,想来过不了多久大宴的公职人员全都有这样的福利,不过因为为守城的将士同旁的公职人员不同, 他们在天寒地冻中呆的时间长久,因此会格外厚实一些。   “皇后娘娘大仁。”已经到了城门, 武凯并没有因为着急入京而走加急通道。   反正喜讯已经先一步到达了成瑞帝的桌案上,况且城门处如此热闹,他也想多看两眼,好好感受一番。   边境的生活虽然比往年好了许多,但人都是怕对比的,武凯本来觉得今年的边境同往年相比已经是个富庶的年份,但一来到京都才更能感叹,边境同京都到底是不一样的。   也不知道边境有没有一天能够像京都这般繁华。   “不仅是皇后娘娘的功劳,咱们陛下也是个顶顶好的,听说今年抄了许多黑心户的家和田产,准备等到明年时分便重新给我们划地呢。”   这事情武凯在边境隐约听说过,只不过他当时一心扑在打仗上,况且边境苦寒多年,有许多地都不适合耕种,边境整个地界也找不出几个黑心户的富绅人家,用来将田地充公,因此这事情武凯也只是随意听了一耳朵,并未往心里去。   一直到入了京都,才发现竟然有如此大的反应。   武凯一边听着一边感叹,很快就入了城内。   这一次武凯没有再继续耽误时间,而是快马加鞭一直到宫门外才再次停下。   慕行徵从武凯踏入京都地界便已经收到了消息,如今正正襟危坐御书房内等待召见武凯。   “臣行不辱命。”武凯进入御书房端端正正行了大礼,随后又将一直虽然携带的有关胡人将领的信物呈现给慕行徵。   按照原本的规矩,砍下对方首领的头颅,定然是要将这头颅放入锦盒之中,带入京都送到成瑞帝面前,不仅是让成瑞帝安心,也是夸大自己的功勋。   但从边境出发前,寒山大师劝说了一番,让武凯改变了想法,只带了能够证明胡人将领的信物。   如今虽然是冬日,但从边境到京都需要不少时日,即便一路上快马加鞭,日夜不停,等到头颅入京说不定已经腐烂成泥,若是呈上去一滩烂泥,反而坏人心情。   武凯被寒山说动,是以只拿了信物。   “现如今胡人群头无首,已经四下逃散至更加寒冷的北部,我军将领占领了胡人原本的粮草,已经将三块水草丰茂之地纳入我大宴范围之内。”武凯声音朗朗,同慕行徵禀报着自己这几个月来的功绩。   慕行徵连连点头,有了丰盛的水草,大宴自己也可以发展畜牧业,将牛羊马这些动物一一喂养,不必再过分依靠西域诸国。   “爱卿此番辛苦,有赏。”慕行徵挥挥手,让一直站在一旁的太监宣读,自己一早就准备好的赏赐,随后又说道:“此番大获全胜,全军有赏。”   “恭贺陛下。”待武凯离宫,沈楠枝也笑着对慕行徵进行恭贺。   慕行徵虽然高兴,但心中仍旧有章法,并未得意忘形。   收获了胡人的地方,自然要派新的官员过去整治,教化胡民。   不说让这些胡人同大宴百姓一样依靠农耕生活,至少不能再次像之前那样,随意定居,需要有一定的规则约束。   “不过武凯此番着实了却了朕的心腹大患。”慕行徵笑意明显,既然战争的结果能够改变,并且因为提前准备并未耗费多少粮草。   再加上这一年来商业繁荣,大宴的国库前所未有的充实,变化同上两辈子而言不可谓不大。   有时候慕行徵看着大宴的变化也会恍惚。   这两年若不是有沈楠枝在身旁,他即便是醒悟了为君之道,也绝不可能在这么短时间内让大宴发生如此大的变化。   “如今边关平稳,朝堂之中也无闹事之人,陛下可以着手清理内政了。”沈楠枝说道。   沈楠枝虽然如今有着丞相的职位,但时间越久,沈楠枝想要上朝的心思便越小。   如今的政令大都是慕行徵同朝臣们商议过后提出的,沈楠枝只是偶尔说出一两个新点子,让大宴寻求新的方向。   沈楠枝其实清楚知道自己的性格,她并不是一个政治人才,最初愿意在朝堂中出声,入朝参政,只不过想要通过这个方式来提醒大宴的女子,女子并不比男子弱,想要做什么大可去做。   如今大宴的基础小学建设有条不紊,女童入学的数量虽然依旧比不过男童,但是已经越来越多了。   况且如今各地的工厂拔地而起,入工厂做工的女子也越来越多,只要能走出家门,谁还想继续回到原本的困顿生活中去。   而沈楠枝也在报纸上匿名投稿,积极鼓动这种思想的诞生。   虽然现在的力量是弱小的,但是思想的种子是不断成长的。   沈楠枝也不再过分追求时间上的缩短,而是顺其自然,不再让自己急切求近。   因此沈楠枝对于朝堂中的事务插手越来越少。   这世上并非只有她一个聪明人,如今朝中能用之人越来越多,因此她也在朝堂之中准备逐渐缩小自己的影响力,一心一意发展科技。   沈楠枝虽然没有明说自己之后的打算,但是身为同床共枕之人,慕行徵很快便理解了沈楠枝的意图。   “现如今外因已经不再是影响国家发展的因素,周围国家一片平静,陛下在朝堂之中大力推行各种政策,我也应该回到我原本擅长的地方去。”沈楠枝半靠在慕行徵的腿上,说起这些像是闲话家常。   慕行徵把玩着沈楠枝的手,“我都依你。”   今年的年节比以往更有氛围,边境大胜的消息在年前彻底传开,百姓们十分开怀。   虽然大家都不是边境的居民,但是大宴将士大获全胜,代表着大宴边境安稳,日后的生活肯定会越来越好。   趁此机会在加上过年,商场也趁此推出打折活动,大赚了一笔。   而之前因为排队耽误时间一事,在经由工商局几位大臣开会之后,决定短暂设立外卖。   说是外卖并不合适,主要是派几个年少的小童每日在住宅区附近溜达,若是有人需要买东西,又不想耽误自己的时间,则可以派他们前去。   超市中若是有什么优惠活动也会提前印成广告,由着这些小童前去派发。   除了超市商场,卖吃食的也开始跟随潮流,每天都有不同的菜单分发给各个小童,由着他们去派送,若是有人下单,这些小童也能赚个跑腿钱。   超市对于收银的培训进一步增加,有效提高结账的效率。   虽然在沈楠枝看来效率还是不够高,但是对于百姓而言,这已经足够了,至少比平时要方便许多。   超市为了引导人流,特意推出了打折区,若是在打折区排队时间过长,百姓们也不怎么抱怨,毕竟买到了便宜东西。   除此之外,沈楠枝还特意设置了另一个功能。   在每个府衙门前都设置了“府衙信箱”   这信箱每个人都能够匿名提出意见,官府的官员们也会每日一看,及时处理信件中提出的各种问题,日后府衙信箱中的政务处理也将会是官员升职的一大凭证。   除此之外,报纸上也专门开了个板块叫学习好人好事,将当地一些令人敬佩的事迹放上去鼓动人心。   因为沈楠枝想要尽快放下手中的执政权力,全身心投入到自己科研事业的发展过程中,因此即便已经临近年关,每一项政令还在不停创新,让朝臣们过了一个忙碌的年尾。   一直到腊月二十九,朝臣们才集体放假。   沈楠枝窝在坤宁宫中歇息。   之前的精力一直都在前朝,后宫之中并未有过改动,一切都按照原有的规矩办事,祭祀拜祖,一直到新的一年又一次来临。   沈楠枝给宫人们红包,同慕行徵一起在御花园中散步。   “最近几个月很少有这种闲暇的时候。”沈楠枝看着御花园中仍旧在盛开的花朵,深吸了一口气。   虽然空气冰冷,但却觉得莫名自在。   “趁这些时日好好休息一番。”慕行徵牵着沈楠枝的手,慢悠悠跟在一旁。   但是心中却没有多少松懈之意。   接下来的五年才是最难熬的,天灾人祸接连不断。   虽然如今看着原有的人祸不会再出现,但天灾他们却没办法让其消失,只能加强自身的实力,增强抵抗天灾的能力。   边境暂时平静,沈楠枝便给长悟放了长假,让他会凡平观暂时休息。   长悟自从除了凡平观之后便一直在属于自己的基地中研究火药的发射和改良。   已经很久没有出来过了,虽然周边有人交流这一年来京都的各种变化,但是在看到真实的生活后还是忍不住惊讶。   “如何?”沈楠枝和慕行徵一起送长悟回凡平观,看到长悟如此惊讶的表情,难免有了炫耀之意。   京都的每一份变化,都有她的出力。   “太平盛世来临。”长悟摸着自己刚留出来的美胡须,一脸高深莫测。   但站在一旁的沈楠枝却默默摇头,虽然看着一片繁华,但这些还远远不够,距离真正的太平盛世还有不少道路要走。   “人祸可以避免,那天灾呢?”慕行徵在此时插口。   长悟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将自己看到的最后结果说出来,“天命不可算,在下已窥探许多,不能再多说了。”   长悟并没有欺骗慕行徵,他的推演能力虽然比不上寒山那个和尚,但也并不弱,以往看到的大宴无可救药,自从在凡平观中遇到沈楠枝和慕行徵之后,发现大宴的命运已经被改变,百姓平静,并无造反之意。   但如今从京郊的实验基地再次出来,推测大宴的未来走向,发现自己竟然无法看到日后的发展道路,天道有意将大宴的未来遮掩起来,已经不是他这等人能够看到了。   慕行徵也没有追求答案,而是想着要加快安排,在春耕之前将今年的新粮种分给百姓,将田地一事也应重新分配完成。   而沈楠枝则更加关心航海事业的发展,如今海船已经大致完成,但是尚未进行下海实验。   王仁也早已离开京都,搬去南凌海边的港口,日日守着。   沈楠枝即便心急想要见到也并不容易。   只能将心思继续转回工部的事务上。   新的一年,新的计划,大宴的旱灾是从南方开始的。   南方本就是大宴的中要粮仓,在加上天下大旱,从过年开始便没有下过一滴雨,旱灾情况从南到北覆盖了大宴三分之二的国土。   尤其是那些原本就是粮仓丰收之地,受到的影响是最大的。   虽然现在大宴国库中的粮食充足,但也不能被动等待。   因此二月刚过,百姓们又一次收到了从京都传来的各种指令。   “今天村长让我去抓阄呢。”刚从田地劳作回来的年轻农人喝了一口凉水润喉,对着自己的新婚妻子说道。   “说是今年我们村的土地按照人口分,不论男女,连未出生的小娃娃都会算上。”男人说着自己忍不住笑了起来。   男人名叫周宝,去年刚刚新婚,今年妻子已经身怀有云,若是未出世的娃娃也能算上一份,对他们来说自然是好事。   闻言,妻子也放下手中的针线,凑了过来仔细打听。   虽说分田地一事年前官府便已经四处公告,但一日未实现百姓们心中便一日都不踏实。   现如今可好了,只要是登记在册的农户都可以参与分田。   “听说咱们村一个人能有三亩地呢,那我们夫妻二人连同孩子能够分得九亩地呢,现在有了镰刀和犁地机,村长那里也能排队租黄牛,能够节省不少我们种地的时间,到时候我还能趁着农闲的时候去工厂里打些零工。”   “等孩子出生,我们再攒攒钱,一定要让我们的孩子读书识字,最好是去京都读书,听说那里能看到大宴最新奇的玩意。”   周宝扶着妻子坐下,话中全都是对未来的希望,妻子微笑听着,时而轻柔抚摸自己的肚子,对着周宝点头。   手中的田地比以往更多,又有了肥料农业和各种种田工具的帮忙,田地里的收成比之前要强不少。   日子越来越又奔头。   只不过说着说着,周宝还是忍不住皱起了眉头,现在虽然还没有到春耕的时候,但他并不是一个能闲得住的人,几乎是一有时间便去田间地头溜达。   因此很快发现田地间用来浇灌农田的水井,水位下降的很快。   有了这一发现之后,周宝又找了几个有种田经验的族人叔伯打听了一下,果然大家都有一样的经验。   那口田井原本就是为了灌溉方便,但现在井里的水越来越少,迟早会见底。   周宝前两日还找村长提议过,要不要再将井打深一点,但是最后没能成功。   现在田里水井的深度已经是他们能够做到的最深处了,再往下怕是会有危险。   “之前没有井水,田里的庄稼也是这么过来的,等到过几天开始下雨,井水得到补充便无事了。”周宝的妻子虽然是个农妇,但也是家中娇养长大的,平日里女工很好,但是对于种田一事却不怎么精通。   “过几日去镇上我想拿着自己做出来的新花样去试试,昨日听人说镇上有一个绣楼正在找绣花的新样子,我想着去碰碰运气,再从镇上买匹棉布回来。”   周宝微笑点头,看了眼天上的太阳估算时间,“我去村长那里抓阄,你再家好好休息。”   周宝妻子笑着送周宝出门,但周宝回来后脸色却不怎么好。   “抓阄手气不好?”妻子迎了上去耐心询问。   周宝摇头,“方才村长说了京都传来的消息,天下大旱。”   “这今年才二月份,去年冬天也是下了雪的,如何能断定大旱?”周宝的妻子虽然也很吃惊,但还是反驳道。   周宝摇头,耐心解释起来。   虽然才二月,但自从十二月到现在一点雨雪都没有下过,本身就不正常,现如今又各地的井水分别下降,明显就是大旱的征兆。   “陛下已经提前下了指令,要求我们在春耕之前做好储水的准备,节约用水。”   “今年的粮种,肥料和农药官府都会给我们相应的补贴,并且今年免除了赋税。”周宝慢慢说着自己今日从村长那里听来的消息一一说给妻子。   “报纸上刊登了消息,说丞相大人带领工部众人正在实验从别处调水,而且按照现在的情况,今年春耕的水源应该不成问题。”周宝虽然这么说着,但脸上并无多少高兴的情绪。   不过他也知道这也是朝廷能做的最大的措施了。   毕竟老天不降雨这件事情谁也没有办法。   沈楠枝虽然在朝堂上提出了利用各处运河调水的方法,但自己心中也清楚,这个办法只能是一时的。   接下来几个月大宴所有地方都缺水,大宴即将面临的情况是无水可调。   但这种话说出来,除了引起百姓的恐慌,根本没有用处,因此沈楠枝只能通过报纸暂且安稳民心。   百姓们受到今年要大旱的消息虽然忧心忡忡,但在看到报纸上沈楠枝的言论之后,又莫名安心下来。   这一年来大宴出现了以前从来没有出现过的东西,眼镜,水泥,农药化肥,这都是平常人想都没想到过的,但就因为皇后娘娘,他们逐渐将这些物件看为寻常的物件。   每家都能够吃饱穿暖,还能够送孩子去读书。   这是之前想都不敢想的生活,如今虽然也想不到皇后娘娘准备怎么带领工部的匠人们从各地进行调水。   但是他们心中仍旧坚定无比的相信,既然皇后娘娘说了有办法,那便是真的有办法。   不过各地百姓对于水源还是珍惜起来,想尽办法往家中储水。   “大师可有降雨的方法?”慕行徵同沈楠枝一样急切。   沈楠枝还能依靠自己的技术带领工部匠人继续研究,慕行徵则是一窍不通。   看到寒山大师回京之后,急忙询问。   长悟已经看不到大宴的未来,找不出此番旱灾的破解之法,慕行徵便托付在了寒山大师身上。   寒山大师在边境多时,归来后却也丝毫不见老态,身上反而有种生机勃勃的尽头。   但此时的慕行徵根本没有关注的时间,而是一心想要寻找破解旱灾的方法。   寒山大师手指掐算一番,说了一句同长悟差不多的话语,自己能力不够,并不知晓。   反而劝慕行徵不要急切,车到山前必有路。   慕行徵也一直在劝自己放慢脚步,旱灾这种事情并非一两日能够解决的问题。   他一面要保持平静的景象给朝臣和天下百姓,向他们证实现在旱灾还在掌控之中,根本没什么大不了。   一方面又在梦境中不断回忆起上两辈子的记忆。   沈楠枝在一旁给慕行徵准备了许多降火茶,让刘太医为慕行徵研究药膳,但效果大都不明显。   就在这种环境中,被慕行徵派出去的四个大臣回来了。   楚天行是最先进京的,慕行徵和沈楠枝一起在御书房中接见楚天行。   楚天行自考中进士以来,这一整年的时间从未在京都停留过。   授官不过几日的时间便被慕行徵远派西域诸国维护关系。   从西域回来之后更是马不停蹄接受田地充公一事。   不过一年的时间,楚天行看起来成长不少。   当初在凡平观见面时,身体病怏怏的,脸上除了锐意还有些青涩。   但如今或许是常年奔波的缘故,楚天行的皮肤黑了不少,看起来更加健康,整个人也看起来更加沉稳。   慕行徵一边喝着降火的凉茶,一边听着楚天行的禀报。   他们虽然出京主管田地一事,但并不是对旁的事情便放置一旁。   京都已经全权掌握在慕行徵手中,但距离京都稍远的地区,虽然百姓们臣服,但当地的世家大族并不满意。   慕行徵接连不断的动作不断缩小他们的利益空间,为了维持自己富贵的生活不得不重新寻找旁的办法。   此时楚天行说得便是关于其余州部铁矿和精盐一事。   随着地质图的绘制,大宴境内发现越来越多的矿山,这些新发现的矿山毫无疑问都是朝廷的共有财产。   但是之前有许多矿山确实被许多人侵吞成为私有财产,尤其是铁矿一事,高门大户中隐藏更甚。   铁矿是铸造武器的主要材料,大宴历朝历代的皇帝严格控制铁矿外流,但这也是有空可钻的。   除了铁矿便是精盐一事。   现如今大宴的食用盐主要来源于海盐,由当地的官府掌控,调节食用盐的价格。   但是这里面也少不了官商勾结的勾当。   这些事情都是楚天行在处理田产一事过程中所注意到的。   但由于田产充公一事过于要紧,楚天行并没有进一步搜集证据,只能依靠现如今的证据写成奏折呈交给慕行徵,由着慕行徵进行下一步动作。   沈楠枝看着楚天行有条不紊的汇报,心中突然出现了另一个想法。   楚天行毕竟是原书男主,按照原书的内容来说,只要是楚天行攻打下来的地方,之后都不会再次出现天灾,更没有人祸。   如今楚天行没了造反的心思,但说不定男主光环还在他身上。   若是楚天行在干旱的各地游走一遍,说不定能让各地开始陆续降雨。   沈楠枝这种想法实在是太过奇怪,慕行徵虽然心急干旱一事,但是并未将沈楠枝这种突如其来的想法纳入之后的计划之中。   楚天行虽然是个很好的人材,但人材也是需要休息的。   况且由着楚天行在大宴巡视一遍,肯定要有另外的官职,这对于慕行徵而言,是他目前并不想看到的情况。   楚天行的升官速度已经是大宴开朝以来第一人了。   况且他从私心中想着将巡游大宴疆土这件事情放到自己和沈楠枝身上来做。   毕竟这已经是他想了很久的事情,几乎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提起。   沈楠枝也没有指望慕行徵采纳自己的意见,毕竟那只是突如其来的想法,根本毫无依据。   现如今她还是将心思放在研究人工降雨上。   人工降雨技术对于现在的大宴来说已经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课题。   即便是沈楠枝自己,虽然有头绪,但是受限制于各种客观条件,根本没有办法短时间之内完成实验。   好在春耕已经有条不紊的结束,百姓们虽然慌乱,但是也都在努力储存水。   而沈楠枝在研究人工降雨的同时,也在让工部匠人进一步实验将井深变得更深一点。   沈楠枝的忙碌日渐一日,一直到六月,大宴各地依旧天气晴朗,艳阳高照,没有半点下雨阴天的意思。   地里的庄稼已经开始逐渐发黄,土地干裂。   有些地方的水井虽然越来越深,但产出的水源越来越少,有些地方河流已经断流,露出原本的地皮表面。   这种时候,不仅慕行徵坐不住,时刻准备开放粮仓赈灾。   连原本受到安抚的百姓此时也彻底坐不住了。   他们连连向政府设置的信箱中投信,询问朝廷有关水源解决的办法。   还有一些胆大之人,连同族人在农业局前静坐,表示自己能对调水挖河一事出一份力。   虽然大都被劝了回去。   但是谁都能感知到,如今大宴的百姓人心惶惶。   也正是在这种情况下,沈楠枝终于把自己从试验基地中放了出来。   放出来的第一件事情便是通知旁人,要带着自己的实验人员和结果,在京都附近找一座最高的山。 第50章 ·   沈楠枝已经带领手下的实验人员闭关很久了, 平日里连坤宁宫都不怎么回,一心一意住在实验室中。   即便是慕行徵想见,也全都被沈楠枝拒绝了。   她处于实验的紧要关头, 不能有丝毫的分心。   而沈楠枝也是从自己的实验基地出来才知道原来百姓们已经没有之前的安稳模样。   若不是这一年来律法严明,估计有些地方都要发展出来□□了。   因此沈楠枝并没有废话的时间, 动作利索地带着人搬迁。   京都附近虽然有山, 但大都不高,达不到沈楠枝的要求。   况且京都并不是大宴旱灾情况最严重的地区。   在耽误了两天之后,沈楠枝将实现放在了柔城。   柔城因为有铁矿的因素, 这一年来的发展也是突飞猛进,也是今年受灾情况的重灾区。   只不过柔城距离京都相对较远。   但沈楠枝目前管不了这么多。   由于现在的客观条件限制,沈楠枝即便是想要人工降雨也要选择较高的山峰。   况且此番虽然是第一次大规模的降雨实验,但是对于沈楠枝而言, 这一次降水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毕竟大宴那么多百姓还在眼巴巴等着水源。   若是沈楠枝此番人工降雨的实验失败, 只会让大宴民心更加慌乱。   慕行徵虽然担心沈楠枝这一路过去会有危险。   但是在听到沈楠枝的解释之后,也知晓去柔城看起来是最合适的选择。   那里有适合沈楠枝实验的高山, 也是大宴受灾严重的地区之一。   若是能够成功,对于人心惶惶的大宴百姓来说,则是一味良药。   而慕行徵身为国君,这种时候也不能擅自离京,他要留在京都稳定百姓。   因此慕行徵没再阻拦,而是点了一对精兵随同沈楠枝一起去柔城。   去柔城的前半截沈楠枝走了水路。   虽然王仁一直研究的都是海船的运行,但对于内陆河的船只也是有影响的,现在船只的速度快了不少。   但是沈楠枝登船之后,看到河道两旁的景象却丝毫不见欣喜。   距离柔城越近, 越能够感受到当地的炎热和干旱。   尤其是如今正是夏日,每天烈阳当空, 感受不到一丝凉爽之意。   沈楠枝一路看着河道景色,心中沉重。   现如今河道中的水面同去年相比已经下降许多。   撑船的船夫说他们如今走得都是大江大湖。   若是遇上较小的湖泊和河道,估计此时已经无法走水路了。   沈楠枝微微点头,祈求船运的速度能够更快一些。   可惜天不随人愿,沈楠枝距离柔城还有两个城池的时候,前方的河流断了。   河水已经浅到没有办法让运船通过。   没有办法沈楠枝只能弃船而选择马车轻装上阵。   急行了一天一夜终于看到了柔城的城门。   柔城的城主已经收到了沈楠枝要来的消息,因此早早在城门口等候。   天气炎热,城主不过是在城门口等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已经是满头大汗。   而守在一旁的小兵将士们,更是嘴唇干裂。   虽然每个人身上都带着一个水壶,但是大家谁都不肯多喝一口。   如今只有他们这种站岗的人,才能比旁人多上两壶清水,因此每个人都珍惜万分。   若是自己在站岗时候多喝一口,那拿回家的水便少一口。   柔城城中虽然不至于荒凉,但是街道上并不热闹,少了许多叫卖的小贩。   柔城城主在一旁解释,“天气越来越热,柔城原本的储水也越来越少,百姓们宁愿在家中歇着,也不愿来街道上摆摊了。   毕竟摆摊可能一分钱都赚不到,反而要比平日用水多。   沈楠枝点头表示理解,但是心中并不好受。   她本以为这一年来自己做得事情已经足够多了,毕竟从京都至各处的建设都有条不紊,各种厂子一个接一个,田地间虽然没有找到高产量的粮食品种,可也有别的方法辅助,百姓们的日子越来越好。   但一直到现在直面自然灾害,沈楠枝才知道自己做得远远不够。   大宴的本质还是农耕经济,在自然灾害面前,即便觉得自己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还是太过弱小。   柔城城主邀请沈楠枝先行在城主府中休息,柔城主管政务的知府也已经赶来面见。   但沈楠枝全都摇头拒绝了,她现在一分一秒都不能耽误。   因此很快让人带着自己从京都带来的东西,前往自己一早就看好的山中。   柔城的山不仅高,而且陡。   对于沈楠枝来说爬山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情,但降雨实验若是没有沈楠枝在一旁,众人对这次实验将会更没有把握。   但此时天色已晚,沈楠枝即便心急,也只能在山脚安营扎寨,等待明天时间合适再去爬山。   此番出来沈楠枝不仅带上了一直跟着自己做实验的几位工部匠人,还带着朝廷中的钦天监以及庆云寺的几位和尚和凡平观的几位道士。   带来的这几个人都是观测天气的好手。   几人在山脚下看来看去,最后又互相摇头。   最近一直都是天气晴朗,头顶上连乌云都找不到。   沈楠枝扫了一眼周围的众人,心事沉沉入睡。   带来的几位和尚和道士不仅精通天文气象的观测,对于算卦一事也十分精通。   来时路上有很多次,沈楠枝都想让他们提前算出此番实验的最终结果,但最终还是忍住了。   有些时候问了结果反而会增大自己的压力。   沈楠枝一直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等到真的准备上山安营扎寨的时候,反而开始安慰众人,要放平心态,不管是何种结果都要接受。   众人虽然面色平静,点头答应。   但沈楠枝知晓,每个人都不轻松。   他们尝试人工降雨也是要等待合适条件的,需要有合适的云层,然后利用上升高炮和上升气流,为云层输入足够的催化剂,让云层内温差造成福利,将云体扩展从而形成降雨。   “放!”沈楠枝站在山顶观察了半天,沉下声音发出指令。   虽然早在实验之前他们就已经派官兵将山体周围排查过一遍,让附近的百姓全部离开。   但柔城的百姓打都已经听说了柔城的山中在搞降雨实验。   虽然他们不懂到底是什么实验,但降雨是当下百姓们最关心的事情。   即便不能靠近山体,也源源不断赶了过来。   沈楠枝站在山顶上,用望远镜向下看,只看到不停有人结伴而来。   已经到了最后的准备时刻,所有人的屏气凝神,等到沈楠枝一声令下,动作利索地点火发射。   山顶之上,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抬头向上看。   “成了?”一个微弱的声音带着些许疑惑从山顶众人身边传播开。   站在山脚下的百姓们抬头愿望只能感觉到烈阳让整个人都难受起来,但还是不愿意放弃,使劲抬头向上看。   “有什么变化吗?”百姓之中骚动起来。   山顶上的人却越来越激动。   最终发出一声欢呼,“成了,我们成了。”   沈楠枝看着头顶的乌云,声音颤抖,“下山。”   虽然不知道这雨最终会下成什么模样,但是头顶的乌云却在告诉沈楠枝自己的实验是有效的。   沈楠枝下令收拾东西的时候,百姓们也逐渐看到了漂浮的乌云。   “是不是要下雨了,天阴了。”这句话在人群中引起了极大的轰动。   有的人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有的人已经飞奔回家,从家里拿出了各种锅碗瓢盆,只要是能够盛水的东西全能拿了出来。   当然还有小心翼翼怀疑的,毕竟从来没有听说过人工能降雨的。   只不过出于对沈楠枝的信任,虽然心中怀疑,但并没有人明目张胆说出来,只在心中摇摆不定。   “下雨了!下雨了!”人群中不知是谁先说了一声。   随后便感受到身上的雨滴越来越明显。   众人已经七八个月没有见过一滴雨水,因此在看到下雨之后并不是先走到一旁避雨,而是张开口让雨水落在自己的口中,站在原地又蹦又跳再次享受雨水打湿衣服的感觉。   柔城的官员们一直在山脚上候着,看着沈楠枝从山顶上下来,面无表情地坐上马车,还以为此番实验失败。   没想到竟然是成功了。   他们恨不得原地跳起,但是顾忌着身份,还是首先向沈楠枝贺喜。   沈楠枝没有继续露面,虽然成功了,但此时的她身心俱疲,多日来的劳累仿佛在这一刻突然觉醒,让她只想回到房间中好好休息。   因此她并没有露面,只安排了几个人留守在附近继续观察记录降雨量,自己便悄悄离开了。   沈楠枝坐在马车中,并不知已经稍稍冷静下来的百姓们对着她远去的马车拜了又拜。   有些百姓甚至在下面小声议论,等到回去之后就在家里的供奉神位上加上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是神仙下凡,来我们大宴救苦救难的。”慢慢的在柔城的百姓中流传处这么一句话。   对于百姓的各种想法,沈楠枝自然是不知道的,如今的她躺在床上,心口砰砰直跳。   虽然面对贺喜的众人,她一直表现得很淡定,但只有她自己知道,降雨成功这个消息对于她而言有多么激动。   只不过身体到底疲乏多日,沈楠枝最终还是没能抵挡住疲倦沉沉睡去。   虽然到最后柔城的降雨范围并不大,但这是一针稳定剂,百姓们重拾信心,各处开始恢复生机。   而降雨第二日,大宴所有的报纸上都出现了同一篇文章。   上面写着“热烈祝贺大宴第一次人工降雨成功,举国欢庆。”   沈楠枝手中拿着报纸,笑眯了眼睛。   让科学之风在大宴的土地上刮得更猛烈一些吧。   作者有话要说:   五十章啦,为自己鼓掌 第51章 ·   柔城的百姓站在雨水中, 欢欣鼓舞,对着皇宫的方向拜了又拜。   慕行徵坐在皇宫之中焦急不安,又一次失手打碎茶杯, 身旁的太监凑近慢慢收拾,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现如今皇后娘娘不在宫中, 皇上的火气这些日子也有些大, 他们这些宫人谁都不想撞在枪口上。   自皇后娘娘出宫后,皇帝便一直处于一点就炸的状态。   就连一向因为陛下受伤而少不了叮嘱的刘太医每次前来御书房包扎伤口时,都开始闭口不言, 省的被暴脾气的成瑞帝责怪。   慕行徵在皇宫之中,一面担心沈楠枝此番出行会有危险,虽然自己已经派出了精锐不对,但是柔城到底不比京都, 慕行徵心中还是放心。   另一方面也是担忧沈楠枝此番在柔城的降雨实验的最终结果。   沈楠枝前往柔城的时候, 心中的压力就很大,告诉自己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柔城降雨成功的消息, 用最快的速度传入京都。   慕行徵看着奏折上的内容,忍不住开怀大笑。   “善!大善!”慕行徵鼓掌相贺,周围的宫人也忍不住激动起来。   慕行徵也召集朝中大臣赶来御书房。   “恭喜皇上,天下大吉。”群臣恭贺,心中的激动溢于言表。   老天不降雨,但是他们自己却能够降雨,地里的庄稼能够得到水源的补充,百姓们便不会再聚众闹事。   和自己有关的信箱中也不会接连出现询问水源一事。   他们身为大臣,家中都稍稍有些底蕴, 如今大旱的情况并没有真正影响到他们,但若是能够缓解旱情, 真乃天下大吉。   大宴整个官府体系用一种飞速运转的方式,将此条消息,极尽可能的传播出去。   周宝虽然不是柔城人士,但不过两日的时间他便从报纸上和同村人的口中听说了柔城的降雨的事情。   “听说是皇后娘娘带着许多人上山做了个什么实验,老天爷就降雨了。”周宝听到同村人的讨论,急忙跑去镇子中,买了一份报纸回来仔细端详。   报纸这种东西虽然已经出现许久,但是对于周宝这种农户而言买的机会便不多。   一来是自己识字并不算多,报纸上的字自己有些还认不全,二来是若是报纸上有用的公文指令都会在府衙重新公布一遍。   一份报纸虽然只需要三文钱,但是对于周宝而言三文钱还能买一个包子,而且报纸上的信息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再茶楼汇总,若是有时间周宝也会凑热闹听一听,比自己看报识字要有趣的许多。   但是今天听闻皇后娘娘和工部的匠人竟然能让老天爷说降雨就降雨,欣喜若狂,也不在乎那三文钱了。   若是能够什么时候想下雨便下,什么时候让雨停便停,这是何等的神迹。   他定要将这报纸保存下来,当成传家宝一样流传下去。   镇子上还有许多人同周宝心中的想法差不多,因此卖报的小童瞬间被欢迎起来,此起彼伏的卖报买报声,让周宝很是紧张。   生怕自己到了之后报纸已经被抢完,抓住一个空挡急忙递给报童三文钱,拿到了属于自己的第一份报纸。   周宝将报纸贴身放着,像个珍藏的宝贝一路小心翼翼走回家,准备同妻子一同看报纸上的内容。   周宝妻子的识字水平和周宝差不多,不过好在两人已经提前从旁人口中得知了报纸上的主要内容。   就这么拼拼凑凑,两人也将报纸上的文章读了一遍。   “科学的力量这么强大吗?”虽然已经将报纸内容看完,但周宝的妻子并没有真正理解报纸上的科学到底代表了什么。   周宝虽然也不理解,但是他知道这定然是个好东西,他一锤定音,“等到孩子出生,我们就让孩子也学习科学,到时候说不定还可以跟在皇后娘娘身边办事呢。”   周宝妻子狠狠点头,如今的沈楠枝在百姓心中已经了神迹光辉,信服程度在大宴百姓心中前所未有的搞。   第一次降雨实验成功,不仅百姓大受鼓舞,跟着沈楠枝忙碌好几个月的实验人员,也忍不住喜极而泣。   当初皇后娘娘第一次提出人工降雨这个概念的时候,所有人心中都是惊疑不定的。   虽然大家渴求下雨,但是对于人工降雨这四个字,大家总是觉得实在痴人说梦。   好在沈楠枝的信服度够高,他们虽然不理解,但仍旧按照皇后娘娘提出的大方向在研究,多数人都像沈楠枝一样住进了京都的实验基地,从这个想法提出,大家已经好几个月没有回过家了。   如今看到柔城降雨成功,诸位人员才真正反应过来,他们真的用手中的技术成功降雨了。   沈楠枝虽然已经动身回京,但是剩下的人员被分派到各地,尤其是旱灾严重的区域,按部就班进行接下来的降雨计划。   沈楠枝此番依旧选择水路回京,虽然河道的水依旧是老样子,但是船夫的精神状态却不一样了。   不管这雨是大是小,只要能够成功降雨,地里的庄稼就还有救。   虽然产量可能比不过去年,但是今年不少百姓手中都多了田地,而且还减免了赋税,只要忍一忍今年能够成功过去,明年就还有新的希望。   沈楠枝虽然从出京都到回京这一路上都马不停蹄,但是在她真的到了京都之后,时间已经来到九月。   慕行徵在皇宫之中虽然听说降雨成功的消息,心中惊喜,但是沈楠枝久久未归,心中仍旧挂念。   听到有人来报沈楠枝已经抵达精度,即将进城的消息。   慕行徵再也坐不住了,他匆忙换了衣衫坐上马车前往城门附近,亲自迎沈楠枝回京。   “辛苦了。”慕行徵上了沈楠枝的马车,看着沈楠枝小手的脸颊忍不住感叹,将沈楠枝拥入怀中。   沈楠枝自从抵达京都城门处,听到马车外有旁的动静,便猜想慕行徵估计是有旁的动静,应该没有在宫中,而是宫外的某一处等她。   但是没想到慕行徵竟然跑到了城门口等待。   沈楠枝触及慕行徵的臂膀,只是闭着眼睛,让自己整个人都被慕行徵抱住。   马车上无人打扰,许久之后沈楠枝才反应过来。   她从慕行徵的怀中退出,对着慕行徵展露笑颜,“陛下,臣幸不辱命。”   “好,丞相如此,大宴必兴。”慕行徵的声音稍稍有些颤抖,但又很快隐去。   此时的沈楠枝也已经调整好的心态,终于有时间好好看看慕行徵。   两人之前一直身影不离,今年沈楠枝先是搬入实验基地,而后直接去了柔城。   一来一回两人已经好几个月未曾在一起。   之前心思全都沉浸在成功和久别重逢中,如今抬头仔细看才发现慕行徵的鼻头竟然有了一个火疙瘩。   正在鼻尖上,红彤彤的,看起来很是搞笑。   沈楠枝人忍不住用手碰了碰,“疼吗?”   虽然是问着疼吗,但自己还是忍不住下手又碰了碰。   慕行徵任由她闹了一会儿,而后捉住沈楠枝作怪的手。   自己鼻尖上的火疙瘩是前两日突然起来的。   沈楠枝之前在京都的时候,自己的火气已经很大了,虽然日日备着清热下火的凉茶,但是用处不大,   而后沈楠枝出京,刘太医更是处处小心,凉茶药膳不断。   慕行徵虽然心急,但是强撑着,除了周围伺候的宫人,即便是上朝的臣子也不知道慕行徵已经积累了无数心急与火气。   等到沈楠枝在柔城人工降雨成功的消息传出来,慕行徵自觉已经成功,心中的火气降了下来,对待宫人也逐渐恢复了以往的态度。   但没想到沈楠枝久久不归,慕行徵又一次将心提起来,前两日起床后自己鼻尖上就出现了这么一个红彤彤硬邦邦的火疙瘩。   刘太医忧心不已,又是制作膏药,又是让宫人熬制汤药,但是没有丝毫办法。   好在他是帝王,平常人同他说话,都是自觉低一等,没人敢长时间直视帝王容颜,再加上自己身边也不可能出现有关自己的流言蜚语。   因此慕行徵还是第一次正式面对自己鼻尖上的火疙瘩。   “很丑吗?”慕行徵抓住沈楠枝作怪的手,将人揽进自己怀中。   沈楠枝忍住自己的笑意,抬头对上慕行徵的眼睛,起身在慕行徵的鼻尖上亲了亲,“不丑,一点都不丑,我们皇帝陛下是整个大宴最帅气的人。”   “风流倜傥无人能比。”   慕行徵很少听到这么直白关于自己容貌上的夸赞,毕竟身为帝王容貌已经是不重要的东西。   旁人的夸赞大都是什么“英明君主,治国之才。”   慕行徵虽然能够感受到沈楠枝很中以他的容貌,但这也是第一次从沈楠枝口中听到这么直白的夸赞。   当下轻咳两声,稳住自己的架子,没让沈楠枝看出自己心中的波动。   反而刮了刮沈楠枝的鼻尖,“一路车马奔波,想必是累了,回宫后便好好休息。”   沈楠枝确实劳累,她这一次出差时间颇长,劳心劳力。   初见慕行徵是心中充满欣喜,忘记了自己疲乏的身体,如今慕行徵自己提起来。   沈楠枝的睡意也顿时上涌。   小荷和晓春也已经几个月没能见到自家主子了,如今看慕行徵亲自将沈楠枝抱回宫中,她们心中激动,但是又不敢轻易靠前。   毕竟两位都没有发话。   沈楠枝一直被慕行徵抱入坤宁宫中,由着慕行徵吩咐身旁伺候的宫人,自己一直懒懒散散,办闭着眼睛。   一直到泡澡结束,沈楠枝躺在自己熟悉的大床上,闭上眼睛便沉沉睡去。   慕行徵虽然想要陪着沈楠枝,但是前朝还有旁的事情需要他前去处理。   只能吩咐宫人好生伺候,若是沈楠枝醒后立即派人去御书房知会他。   慕行徵赶往御书房时,温程页三人已经在御书房外等待了。   四人关于田产充公一事完成的程度差不多。   但当初楚天行距离京都最近,最先入京,是以仔细禀告了除了田产以外的事情。   剩下三位,虽然折子已经递上去,慕行徵相应的赏赐也已经下来,每个人都向上升了半职。   但慕行徵忧心旱灾一事,并未让这三人进宫仔细汇报。   如今人工降雨已经成功,旱灾情况有所缓解,倒是可以有旁的精力腾手出来考虑旁的事情。   在场的三人已经同朝为官,现如今已经相互熟悉起来。   就连之前同秦文水政见不合的葛贤韵,如今也逐渐转变了想法,几个人的交谈比以往要融洽许多。   三人在御书房外,正在讨论有关人工降雨的事情,一个比一个震惊,最终又不约而同夸赞起沈楠枝。   温程页随声附和着,有些心不在焉,但是又不甚明显。   他是这几人心中受到冲击最大的那个。   最初同沈楠枝相认,他便知道这位皇后娘娘在以前一定是个科研人员。   但是他上辈子在外科手术中的成就也不弱,只是一直对大宴生活不抱希望,所以才在系统的推动下得过且过。   但是他着实没有想到沈楠枝会在这种情况下造出人工降雨。   他仔细看了公文奏折,还有报纸上的内容,确实是人工降雨成功了。   况且现如今百姓这么激动,当时的场面应该也不是假的。   得知这事情后,温程页便一直沉默不已,倒是系统开启了自己的话痨模式。   来到大宴不过是随机选中救宿主一命,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遇到宿主的老乡。   而温程页则在仔细思考自己之后的道路。   读书科举为官这一步步都是系统在推着自己走,自己从来没有考虑过接下来应该怎么在大宴生活。   唯有在京都学校教书的那几个月,温程页感受到了熟悉。   医学已经刻入自己的骨髓之中,穿越之后他一直压抑着自己的本性,随着系统的道路一步步向上。   但在京都学校教授医学知识那几个月温程页是真的轻松。   虽然大宴的医学基础尚且薄弱,但讲台下有一双又一双渴求的眼睛。   “温爱卿在想什么?”   温程页的走神太过明显很快就被注意到了。   他收回神思,对着慕行徵请罪,又看了一眼周边站着的秦文水和葛贤韵,将自己现在的想法暂且压下,认真听葛贤韵在各地的发现。   葛贤韵是慕行徵最熟悉的一个大臣,因此慕行徵能够很快感受到葛贤韵的改变。   不再是之前一直追求古礼复古的葛贤韵,而是能够更好的抓住时机,在开拓的过程中更加锐利,而收尾也更加稳当圆滑。   各地的情况其实都差不多,田地已经充公,剩下的便是盐田和铁矿的利润。   慕行徵一点点听着,思索接下来的安排。   田产充公一事,已经让许多高门大户都元气大伤,慕行徵现如今在考虑的是自己要加快速度,让这些高门大户和世家贵族彻底成为历史。   还是放缓脚步,给予他们喘息的机会和时间。   毕竟这些人家能够发展到现在,之前都是立过功的。   虽然时间变迁,当然有贡献的老祖宗大都已经去世,但慕行徵本质并不是一个铁血的人,在思考是否要留下这些人,也算一份善念。   但很快慕行徵这种想法就消失了,因为按照秦文水和葛贤韵的禀告。   这些稍微有些势力的家族,有些人不仅将手伸到了盐铁之上,竟然还有悄悄搞人口拐卖的。   大宴是有正规的人伢子的,给那种自买自身求口饭吃的一点出路,平日里家中需要买小厮奴仆也大都通过官府,卖身出去后给予奴籍。   沈楠枝之前提过有关奴婢废除的问题,但现在还没有到提出的时候。   而且官府的人伢子,和那些世家大足专门用来人口买卖的人伢子是完全不同的。   “去仔细查查?你手中有多少证据?” 慕行徵询问秦文水,而后将视线也落在另外两个人身上。   这些家族做得很隐秘,有些还没有拿到真正的证据,秦文水能看出来也多亏了他是文学大师的弟子,即便是离了京都,名声依然不小,有许多人愿意同他结交,也让他在当地打听到不少小道消息。   慕行徵思考片刻,又一次将秦文水和葛贤韵封为钦差,让两人由京都开始一东一西,明面上去查看当地的旱灾情况,实际上暗中调查与人口买卖相关的案件。   两人相继退了下去,御书房中只留下温程页一个人。   温程页不自在地动了动身体,心中思索自己应该怎么同帝王说出自己的想法,同时也让系统能够满意。   毕竟当官着实没意思,还不如让他继续埋头研究医学发展。   慕行徵眯着眼睛打量温程页,或许是同沈楠枝受过同样的教育,来到大宴之后也不是在各种规矩压抑中长大的。   温程页对于帝王的忠君思想并不深,这也是慕行徵对待温程页态度时时变化的原因。   他知晓温程页是个有才华的能人,但这个人明明有更大的能力,却每次交出来的都是中庸的试卷。   即便是四个人同时出京办差,温程页也是这般。   虽然没有楚天行出彩,但相比葛贤韵而言也不差。   “你有什么所求?”慕行徵耐下性子询问温程页。   此人不爱金银珠宝,对于升官看起来也没有什么兴趣,慕行徵一点点想着自己到底能用什么样的方法才能将温程页的作用发挥到最大。   温程页愣了愣,急忙回道:“臣想回学校教导学生们医学。”   “你可当真?来大宴这么些年科举读书,当真要去继续行医?”   温程页在学校的医学系虽然没有久留,但是学生对温程页的印象却很深刻。   慕行徵也自己询问过刘太医,刘太医此人也对温程页赞不绝口。   当初慕行徵自觉有更加重要的事情去安排温程页做,便没有应允让温程页留在学校之中。   况且读书多年,突然变成一个大夫,而且还是一个经常拿刀解剖的大夫,在旁人看来估计是很难接受的。   况且慕行徵也观察过温程页,并没有觉得温程页对于医学有多大兴趣,还是那懒懒散散的模样。   没想到现在的温程页竟然主动提出想要回学校教书的条件。   “当真?”慕行徵看不出温程页有说谎的痕迹,只得皱眉再次重复。   “臣不敢对陛下有所隐瞒,臣愿为了大宴医学发展倾其所有。”   温程页说出来看系统没有反对。   看来不管在朝中到底是什么职位,但只要是正统授官,并且一点点升职,系统就不会提出异议。   “你先下去吧。”慕行徵挥挥手让温程页下去。   上一次温程页献上来的东西,已经被太医院研究出大致的配方,但还有许多是不清楚的,不过即便是研究出来的那些,刘太医看到那东西后,乐得在太医院泡了一整天,不论怎么劝说都不听。   如果温程页是真心实意想要继续做个大夫,能够继续研究出当日呈现出来的神奇东西,慕行徵自然是乐意的。   但就怕温程页不过只是个借口。   慕行徵从御书房回了坤宁宫,沈楠枝刚刚睡醒,小荷正守在一旁给沈楠枝报账。   沈楠枝虽然将之前那些厂子的账目全都交给了财政大臣去管,但是后宫的账目却还是要留在自己手中。   只不过沈楠枝一向忙碌,今年还未看过账本。   正好这会儿空闲,索性让小荷拿了账本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刚从柔城回来,不妨先休息。”慕行徵看到沈楠枝证字啊忙碌,劝了一句。   沈楠枝挥挥手,让周围的宫人全都下去,自己同慕行徵坐在一起,“不过是闲来无事看上两眼,我确实准备给自己放假休息一番。”   给自己放假这个事情,是沈楠枝回京路上便想好的。   “我准备去庆云寺住上几日,听说庆云寺中的风景不错。”沈楠枝虽然同慕行徵一起去过庆云寺,但当时并未留宿。   此番除了去庆云寺度假,她还有旁的事情。   之前想要安排寒山大师解决犯罪率的问题,但是寒山却主动要求前往边境。   如今边境的事情已经全都解决,倒是可以去解决犯罪率了,而且听闻葛贤韵和秦文水即将启程督察各地人口买卖的事情,想来寒山大师能够出不少力。   而且除了寒山,庆云寺的和尚各个都是能说会道之人,若是不好好利用,实在是有失人材。   今年因为干旱的缘故,不少地方的基础建设都停下了,尤其是偏远地方,可能连基础建设都没开始,就被迫停下了。   沈楠枝想要选几个身强力壮的和尚去那些地方走一遭。   这年头和尚道士算是在百姓中很有威望,很容易和当地人打成一片。   这样的人正适合去各地又说,传播思想。   反正和尚本事便是做这一行的,派他们继续云游传播思想,倒是合适。   “朕同你一起。”慕行徵连忙说道,又摸了摸沈楠枝的发尾。   这种时候,沈楠枝即便说是自己想要出宫休息,也是带着另外的任务去的。   “此番大旱对于如今的大宴来说倒也算另外一个机会。”沈楠枝看了一眼窗外南飞的大雁,又想起一直没能联系的王仁。   由于提前预报大旱,现在大宴许多工厂都处于停工减产的状态,只维持最低的运转。   商业比起去年大幅度缩水,好在慕行徵一直都在减少赋税,日子虽然不比去年,但是过得也还不错。   尤其是最近人工能够降雨的消息在大宴各个角落开花,百姓们逐渐恢复到以往的作息,街道上的吆喝声逐渐热闹起来。   慕行徵跟在沈楠枝身旁,慢慢走在京都长街上。   这条路他走过许多次,但是每一次走过都有不少收获。   沈楠枝看着长街大小铺子上都挂上了画像,忍不住有些想笑。   当初因为小摊贩一事,沈楠枝回去之后便着手让大臣增加有关广告的规范性。   现如今出来才发现大家将广告的精髓都已经学去了。   几乎各个门口都挂着一副俊俏的画像,上面写着画像的名字。   基本上秦文水的画像最多,楚天行次之,还另外有一些俊秀之人和京都中有名的花魁。   沈楠枝每一个都进去看了看,很是好奇这些店铺中的生意。   “掌柜的,你们用这些画像,对方知道吗?”沈楠枝跳着一个较大的铺子走了进去。   “自然是知道的,自从广告法下来,我们这些敢挂出来的画像都是经过本人或者他们家中人同意的,这画像我们也是额外付过钱的。”老板摸摸自己的胡须,仔细同沈楠枝解释。   别说这些俊俏之人的画像挂上之后,不说生意怎么样,至少自己看着很舒心。   沈楠枝从这家店铺中退了出来,走进了下一家。   下一家在门口竟然铺满了葛贤韵的画像。   画像画的很真实,下笔色彩都十分精细,能够看出画画之人画工很好,也很用心。   “进去看看?”慕行徵先开口。   沈楠枝也点头,她确实好奇。   若是说许多铺子都是秦文水的画像,可能是秦文水家底不够富裕,所以接了这些画像想要多赚点钱。   但是这个理由放在葛贤韵身上明显就行不通了。   沈楠枝看准了掌柜,正准备询问,便发现从铺子后面走过来两个熟悉的人。   是已经辞官的兵部尚书和葛贤韵。   葛贤韵明显是被迫来的,脸上丝毫看不出高兴的神色。   两人边走边说,并没有看到站在不远处的慕行徵和沈楠枝。   沈楠枝也趁机听清了两人的对话。   “这画像都是我画的,怎么样你爷爷的画工不错吧?是不是将你的神韵全都画了出来。”   “您爱画画,放在书房不就行了吗,或者这世上有那么多虫鱼花草,还不够您老欣赏?”葛贤韵虽然一直觉得自己长相俊秀,但是不代表他能够接受自己的画像就这么直白地被挂在铺子中地各个角落。   铺子中的每一样东西还都写上“新任财政局科长葛贤韵倾情推荐。”   “爷爷您是准备将我升职一事让这京都百姓们都知晓吗?”葛贤韵回到京都以后并不轻松,一直没什么休息的时间。   好在如今慕行徵准备又一次放他出京办事,所以特意放假几天让他在家中好好休息。   但自家爷爷看不惯自己在家中吟诗作对,非要拉着自己来长街说是过来巡视一番自家产业。   随着爷爷过来之后,葛贤韵仍旧不愿露面,一个人在后面的厢房中休息。   一直到方才强硬地被带了出来,葛贤韵才看清楚如今店铺中地摆设。   自家这个铺子是卖瓷器的,平日里看上去高贵典雅。   现如今每一个摆出来的瓷器旁边都放着自己大大小小的画像。   若不是一直在心中默念“这是亲爷爷亲爷爷”,葛贤韵真想问一句,您这是卖瓷器呢?还是卖孙子呢!   葛贤韵用自己最后的克制力没有将这句话说出来,但是兵部尚书仍旧不太满意。   “你小子有什么好不高兴的,这是你祖母的嫁妆铺子,你是不想让你祖母赚钱吗?”葛贤韵还一句抱怨没能说出来,兵部尚书已经开启了连环追问模式。   葛贤韵连连摇头说自己不敢。   沈楠枝等在一旁,听到爷孙两人的对话,没忍住笑了出来。   两人看到沈楠枝和慕行徵俱是一惊,想要行礼但是周围还有旁人,只好拱手,让两人里面请。   沈楠枝看了一眼慕行徵,随后摇头。   他们两人本就是随意走走,如今既然不是铺子违反了广告法,倒也不用继续停留。   “已经在大多数城中都进行过人工降雨,百姓们的心情也没了以往的慌乱,今年算是平稳度过了。”沈楠枝一路慢悠悠走着,还去戏院中坐了一会儿听戏,最后两人又在茶楼中歇脚。   这茶楼是慕行徵第一次听到百姓们吹捧他的地方,因此一直都很有好感。   如今的茶楼虽然人不多,但也算热闹,说书先生站在台上正讲到激昂处,下面有不少附和声。   沈楠枝也探头细听,随后脸色便变得很精彩。   “咱们皇后娘娘是天上下来的仙女,咱们陛下是天子,两人自然是天生注定的一对儿。”   “娘娘让老天爷降雨老天爷不敢不降,陛下让那些高门大户给咱们分地,他们不敢不分,娘娘和陛下一个管天上,一个管地下,咱们的生活能不好?”   说书先生这样的言论,引来了许多百姓的称赞和附和,沈楠枝在百姓心中神化的更彻底了。   沈楠枝忍不住闭上眼睛,又将自己的耳朵捂上,虽然知道这些话都是夸自己的,但是听起来依然让人觉得奇怪,至少对于现在的她而言,有些不能接受。   同时心中忍不住哀叹,她以为将人工降雨成功一事尽最大程度宣传出去会让百姓们相信科学,引导百姓们看到科学的作用。   结果没想到好像起了个反作用。   百姓们到底了不了解科学,沈楠枝不知道,但对她好像彻底迷信了。   偏偏慕行徵在一旁也不安分,笑着说道“天宫中的仙女,百姓们倒也没说错,确实是仙女。”   沈楠枝忍无可忍,用手去堵慕行徵的嘴,用凶巴巴的语气说道:“我不想逛了,我病了,我要回家。”   “好,我们回家。”慕行徵忍住笑意,牵着沈楠枝的手,慢悠悠回了城南的宅子。   “若是能够一直这么偷懒也不错。”沈楠枝正在清点自己今日逛街的战利品,不过心中也知晓,若是一直让她这么清闲,反而会变成最初穿越那样,万事不往心中去,还不如忙忙碌碌,至少觉得生活有方向。   而慕行徵也趁机将温程页主动要求前去学校教书一事说给了沈楠枝听。   不同于慕行徵的摇摆不定,沈楠枝对于温程页去教书一事,十分欢迎和赞成。   现如今的死亡率太高了,医学的发展还很弱小。   若是温程页愿意主动在医学上出力,沈楠枝也会觉得轻松许多。   最好能够同刘太医一起搞个中西医结合,两方一起发展,研究出一些特效药。   沈楠枝瞬间就想到了这么多,看慕行徵皱眉的样子忍不住劝了两句。   “你手中能干的朝臣已经有不少了,但是医学这边始终只有刘太医一人独秀,不说是现在的太医医术不行,但是总要有个人同刘太医一起商讨。”   慕行徵原本只是担心温程页到了学校也依然划水,误人子弟。   但想起之前温程页在学校代课的时候,自己好似也没有听到什么不好的言论,在加上沈楠枝也一力支持,慕行徵决定再相信温程页一次。   “又是一年十月了。”回宫的路上,沈楠枝突然看到街道上竟然有百姓穿起了棉衣。   十月来临,她入宫也要有两年的时间了。   慕行徵也透过马车的窗户向外看,街道上的人来来往往,每个人身上都带着一个小水壶,脸上的笑容十分满足。   他抓住沈楠枝的手,同她十指相扣,没投过玻璃看外面的一切,心中十分平静。   这两年是他过得最平静的两年,很少受伤,不会莫名其妙生病,周围的宫人大臣也不会再因为他而出现各种各样的意外事故。   也是他最不平静的两年,这两年他将皇权从臣子手中收回,整改朝中各个方面,限制世家大族权力的扩张。   这些事情竟然再短短两年当中便已经成功了。   有了沈楠枝的支持,慕行徵回到宫中后便下了圣旨将温程页调入了学校中教授医学。   而沈楠枝也趁此机会,又一次到学校中视察。   现如今的学校已经习惯了周考月考期末考。   沈楠枝同慕行徵到学校时,学校中正在举办大型月考。   现在基层人材虽然依旧缺失,但是比起去年要好很多,因此这批学生并没有提前毕业,而是要完完整整读完三年的学制。   学校中虽然依旧是男多女少,但沈楠枝已经学会看发展的地方。   至少新入学的这一批学生中女性占比已经有了提升,虽然主要集中再设计和纺织工艺这样的专业上,但沈楠枝也依旧觉得满足。   女性入学不需要秀才的门槛,但是女性本身识字的便少,能够走出来的更少,如今学校中这副模样,已经是进步了。   不过沈楠枝并没有就此停下脚步,让女性入学识字对于如今的大宴来说,是一项长远的计划,永远不能停歇。   这事情是沈楠枝自己安排下去,没有让慕行徵插手,因为朝堂之中已经有另一件事情闹了起来。   有许多举人不满意京都学校秀才就能入学的条件,尤其是在学校毕业之后便能安排到各地去成为官员。   虽然只是微不足道的小官,但是对于举人而言,也是抢夺了他们的利益,诏令上明明说了举人若是不想继续考进士,也可照常入学。   但偏偏有人自持身份,不愿意入学。   再加上身后有不少利益被侵犯的世家大族煽风点火。   举人们利用现有的报纸和月刊,终于在年前将这件事情闹上了京都,摆在了慕行徵面前。 第52章 ·   起初慕行徵收到第一封折子的时候, 心中并不在意,现如今大宴各地建设都缺少人材,不说是个熟读诗书的举人, 哪怕只是囫囵认识两三个字,只要愿意, 也绝对能找到发挥自己的地方。   这些举人既然有闲心闹上朝堂, 定然是觉得同秀才一起学习丢面子,最后还要被安排去做边陲小关。   原本捐官一事又想不通,自己也非科举人才, 没办法考中进士,所以才会如此。   直到慕行徵发现自己面前的奏折之中是本里竟然有四本都在说举人的困境。   有些朝臣甚至言辞中直说,现如今举人之所以变成如此模样,是因为开了专业学校的原因。   秀才们都去学校学习什么数学化学造船的专业了, 而且读书期间的花销一律没有, 成绩优异者甚至能够破格得到皇帝和丞相的召见,还能提前毕业, 就算不能提前毕业,也不忧愁之后的去向。   这些人都是大宴如今最受欢迎的人材,有的去基层,有的留在京都。   这是秀才的另一门出路,自然而然考举人的秀才就少了许多。   奏折上一排胡言乱语,说若是放任这些学校发展,大宴危矣。   看完这些奏折,慕行徵忍不住笑了出来,他原以为经过自己这两年来的改变, 朝臣们都应该清楚他如今是怎样的行事作风。   没想到竟然还有看不清形势之人敢在奏折上说这么一番话。   慕行徵默默将奏折上的人名记了下来,又让人去看在报纸上联合签名的那些举人。   如今距离过年已经不足两月, 慕行徵不愿意在年前大动肝火。   况且这些举人虽然有些思想僵化,但若是肯低下头做实事,对大宴发展很有用处。   毕竟大旱之后有大涝,大宴虽然已经进行了两年的基础建设,但应对快要来临的洪涝灾害明显是不够的。   还需要抓紧时间建设排水沟渠。   所有事情都要马不停蹄的安排,举人虽然闹事,但是也不能一味镇压,将他们全都送进牢房,反而应该让他们将功补过。   因此慕行徵并未有大动静,只是利用报纸,刊登了另一则消息。   现如今朝廷缺能人志士,只要通过朝中的新型考试,便可以成为官吏,朝廷包分配,管吃住。   并且这些考试不是像春闱那般三年才能一次,而是一个月一次,只要能考中便能立即走马上任。   即便是一次不中,但月月都能够考试,一年十二次总会有一次考中的。   若是一直没有考中,春闱开始后也可以继续春闱。   总之就是一句话,只要不闹事,老老实实听朝廷的话,大家都是能够当官的。   慕行徵的政令通过报纸发出去之后,有许多举人消停了,一个月考一次,一年平白多了很多机会。   而且现如今只要是朝廷编制的官员,福利待遇都很不错。   而慕行徵也将煽风点火的几个人重点关照,派了几个隐卫去官员家中暗访,悄悄搜集官员的罪证,准备来个一网打尽。   “接下来一年的重点应该放在防洪一事上,虽然洪灾没有旱灾影响范围这么广,但也有许多地方暴雨连绵不断。”   慕行徵想起自己上辈子看过的奏折,有些地方由于地势低洼,下暴雨的第一天便完全被洪水掩埋,待洪水退去后,只能看见零星的盖房子的茅草,旁的什么都不存在了。   还有些地方因为雨势太大,导致山体崩塌,砸死了不少百姓。   当初旱灾和洪灾接连不断,大宴的国库十分空虚,到最后连赈灾的粮草都拿不出多少。   这些事情沈楠枝是从原书中的描写所得知的,但是毕竟不同于慕行徵这个亲身经历者印象深刻。   洪灾的受灾部分主要在大宴中部。   老天连续下了三天的特大暴雨,让人躲无可躲之后,仍旧不愿放过,又继续连绵了一个月得阴雨天气,才终于让百姓们见到太阳。   “大宴的京都经过好几个朝代的建设,其地势已经很高了,但即便是这样,京都城北依旧被淹了不少地方。”慕行徵说起上辈子的事情,心中全都是怅惘。   他身为帝王对当时的天灾毫无办法,还要看着楚天行领兵,逐渐入京,让他顿觉身为帝王的失败。   沈楠枝从慕行徵这里仔细了解了之后会发生的事情,心中稍微有了些成算。   沈楠枝将大宴地图中所有有河流和山川的地方都标注了一番。   他们现如今最应该做的是地下的排水系统,以及相关河道的处理,最好还能在洪水真的来临之前建成一个大工程,蓄水防洪,做好提前的安排。   好在慕行徵隐约记得洪灾是从九月份才断断续续开始的,现如今还有时间让他们修筑各种排洪设施,完善排水系统。   这些事情虽然吩咐起来很简单,但真正等到落实,却需要很长的时间。   因慕行徵同朝堂众人很快运作起来,让地质检测局的人开始了新一轮的忙碌,深入到各处,了解山川河流,排查往年留下的水利设施。   而沈楠枝也借着这个名头让学校中学习水利和地质的学生出去实习。   京都学校发展到现在虽然比以往强了不少,但是真要说起专业人材并不多,因此更多需要学生从实验中找到自己的思路。   旱灾虽然已经过去,但慕行徵忧心即将到来的洪灾,所以特此下令要求朝廷各官员勤俭奉公,今年年节的祭祀赏赐也处处透露出节约。   朝廷官员有样学样,处处以慕行徵为的行为为准。   而沈楠枝也在忙忙碌碌中收到了王仁的信件。   海船终于落成了,只等着她挑选出黄道吉日便可以下海航行。   沈楠枝无聊地翻着有钦天监做出来的日历,心中默默算计着若是自己想要亲自去南凌见证大船入海这一事件,什么时间最为合适。   如今还是正月,南凌的刚开虽然没有因为天气冷而上冻,但也并不是一个实验的好机会。   沈楠枝的手指翻来翻去,最终将视线定格在了三月。   因为想要远航,沈楠枝早就做了相应的准备和分析。   依照大宴的气候分布,每年入海远航有两个时间最为合适。   一个是四月,一个九月。   现如今才正月,若是三月能够将实验完成,四月正式带人入海航行,是个不错的安排。   况且如果能将时间定在三月,自己二月从京都出发去往南凌,想来时间上也是差不多的。   想到赶路,沈楠枝未免有些头疼。   现在虽然各处的道路都十分平坦,但马车根本不适合长途赶路,日夜奔波,让沈楠枝十分不适。   只不过现如今沈楠枝暂且还未听说哪里有油田和橡胶树出现,改变交通工具这一想法只能暂且按下。   若是她准备去往南凌,京都手中的事务还要放下一些,并且同慕行徵商议一番。   不过还没等沈楠枝将手中的日历放下,慕行徵便从外面走了进来,“在算什么?”   沈楠枝将自己的计划告知了慕行徵。   尤其重点说了自己想要二月初便动身去南凌,这样即便路途上有什么事情耽误也不要紧。   沈楠枝这么说的原因是想让慕行徵留在京都,安排好之后的水利建造一事。   没想到慕行徵听说后不过片刻,便下决定,“我同一起前往。”   “陛下,京都事务……”沈楠枝反驳的话尚未说完,便被慕行徵及时打断了。   “南凌虽然临海,港口也适合远航,但是南岭附近却多山多河,朕记得九月份的洪涝灾害,南凌附近有不少城池被淹。”   “此番大规模修建排水系统也是从南凌附近开始,朕过去正好当监工,也顺便看看经过这两年的时间,除了京都以外旁的城市都有什么样的变化。”   “况且朝中一切运转平稳,各个总局的大臣都已经习惯了万事开会投票的模式,我去南凌之前也一定会选好监国的大臣。”   “来来回回即便需要三个月的时间,也不耽误朝堂的运转。”   “若是有事大臣们解决不了,自然会传信于朕。”   沈楠枝看慕行徵心中是真的有安排,索性没再劝说。   南凌附近是重灾区的话,确实需要好好监督水利工程的建造。   况且如果慕行徵同她一起前往南凌,那就表示这一路根本不用她费丝毫心思。   “那便这么说定了,朕现在便去安排。”慕行徵心情也是激动。   他想出京已经很久了,现如今终于找到了机会。   但帝王出京并不是一两句话便能说定的。   因此第二日早朝时分,朝臣便因为前往南凌一事吵成一锅粥。   平日里成瑞帝私下出宫,他们这些大臣多多少少都是知道的,但是从未在明面上提起过。   毕竟京都安全,成瑞帝自身也并非贪图享乐之人,大家都揣着明白装糊涂。   但是前往南凌一事同出宫是不一样的,两件事情并不在同一个高度上。   帝王出京,需要花费许多人力物力财力,即便慕行徵一力要求节俭,也要比好端端在京都坐镇花费得多。 第53章 ·   但这是慕行徵下定决心的事情, 既然帝王仪仗太过张扬,花费过多,那他便放弃帝王仪仗, 只当个普通人过去。   之前沈楠枝出宫前往柔城也并未以皇后的仪仗出京,而是轻装简行, 一路加急。   如今他去往南凌, 照样可以选择这样的做法。   听到慕行徵重新提出来的想法,朝臣们有些傻眼。   他们没想到慕行徵出宫的意愿竟然有这么强,本以为劝一劝, 会让帝王回心转意,没想到反而坚定了帝王原本的决心。   “诸位爱卿意下如何?”慕行徵扫过朝臣的连,只要此番能够出京,日后出京的机会定然会更多。   “还是说诸位爱卿阻拦朕出京, 是因为南凌附近有什么事情在隐瞒着朕?”慕行徵加重语气, 语调中含有恐吓之意。   “陛下,自古以来便没有这样的做法, 帝王如何能简单出京?按照儒家法学,帝王的仪仗是不能丢的,百姓们也应该以最高的礼节来接待帝王。”一个大臣抬起头,同慕行徵争辩,周围对他报以同情的目光。   现如今帝王做得哪一件事情看起来像遵守礼法的,这么说怕是会让帝王更加反叛吧。   果不其然,慕行徵拿出了舌战群儒的气势,将那位臣子喷的狗血淋头。   “你们这些人张口闭口便是礼法古制,现如今你们能站在朝堂之中同朕对峙是因为立法古制吗?你们能吃饱穿暖是因为礼法古制吗?”   “礼法古制从来都不是一直存在的, 所谓礼法是在让百姓填饱肚子的基础才有的,朕治国从来不考你们口中那些礼法古制。”   “若是大宴一直靠着礼法古制生存, 这大宴早就亡了。”   看到慕行徵将话头扯向亡国,大臣们都战战兢兢,却又不敢轻易插嘴。   最初用古礼反驳慕行徵的那位大臣,更是低着头,额头上的冷汗肉眼可见。   “还有什么想说的吗?”慕行徵压低声音,看向静默一片的朝臣。   随后将自己的想法提了出来,自己不以皇帝的身份过去,也不会以一个平民百姓的身份过去。   因此大笔一挥给自己安了一个监察官的职位,前往南凌附近,监察督造水利工程。   朝臣们见慕行徵劝说不懂,有些人便将主意打在了沈楠枝身上。   接下来沈楠枝的坤宁宫中收到了好几封世家夫人想要求见的帖子,自己母亲沈夫人也托人来口信,说是想要见一见她。   沈夫人或许是被沈尚书影响,自从沈楠枝进宫之后,便很少会主动向沈楠枝提要求。   日常也是若是沈楠枝不主动去见沈夫人,沈夫人也从未说过要见她的话,如今倒是第一次。   沈楠枝大概知晓沈夫人为什么主动求见,但还是让小荷将沈夫人请进了宫。   果不其然母女简单叙旧之后,沈夫人便明说了自己的来意。   自从女儿入朝封后之后,沈家得到了大宴皇室极高的优待,但越是这样沈家人越是小心翼翼,不敢让旁人抓住半点把柄,连府中的下人都比以往要警醒许多。   沈夫人最近一直在家中含饴弄孙,万事不关心,家中的管家权力已经全都交给了儿媳妇,自己同沈尚书一起下棋喝茶,偶尔逗逗刚出生的孙子,日子过得很是闲适。   可是自从两日前,便有不少拜帖送上沈家。   沈家虽然小心行事,但并非是将客人们都拒之门外,因此沈夫人答应下来。   但是这些前来拜访的夫人话不到两句,便转向朝堂或者是沈楠枝身上。   并且话里话外全都是想让自己劝一劝沈楠枝的意思。   沈夫人两耳不闻窗外事,听得一头雾水。   一直到儿子下朝回来,又同沈尚书仔细打听了一番,才清楚前两日朝堂上发生的争执。   原本沈夫人是不想理会这种事情的,沈楠枝的性子她十分清楚,况且这已经是帝后两人都决定的事情,臣子们又何必跳来跳去,徒惹人烦恼。   沈夫人想要放在一旁不管,索性用起了称病的借口。   但沈夫人能称病,沈家三个儿媳却不行。   总不能要生病,一家几口全都扎堆生病,那别说避不见客了,说不定还有更多的人登门探病,或者流传出什么不可控的流言。   沈夫人忍无可忍,最终给沈楠枝递了帖子。   “既然是你们都商议好的,我也不会劝你,只是出京之前,怎么也要安排好在京都的一切。”沈夫人语重心长,但是并未劝说半个字。   “这些人真是脑子不清楚,这是皇上下定决心要做得事情,哪能是朝臣们三两句便能改变的。”沈楠枝说着让小荷送上这几日世家夫人递上来的帖子。   “这些全都是要入宫求见的,只是我一未没有回应,娘你说要不要在离京之前办一场宴会?”   沈楠枝是不耐烦这些的,但是她还有旁的心思。   这些夫人能够这么积极向她的坤宁宫递帖子,定然是自家丈夫的意思。   而能将自家丈夫的意思相应这般积极,平日里肯定是太闲了。   只有手头无事可做,才会才得到丈夫的意思后,一直向她身上下功夫。   但这些世家夫人其实每个都是能手,管家算账无一不通,即便是出去工作也会是能干的职场女性,只是如今一直禁锢在后宅之中。   之前沈楠枝便一直有这样的想法,但是她一直没能抽出时间,如今要去南凌,正在逐步安排之后的工作,也能排出时间好好同这些夫人沟通一番。   这些夫人中但凡有一个能够提前觉醒,主动站在台前,对之后的女性思想解放也是极为有力的。   这些夫人能力都是有的,手中也不差钱,但因为自幼接受的教育,一向都是在幕后,让家中小厮出去跑腿,沈楠枝想要改变这样的现状。   既然下定了决心,沈楠枝便没再拖延,向各个府中都下了口谕,约定了三日之后的赏花宴。   沈楠枝为此番宴会做了很多准备。   先是从大家感兴趣的收拾和护肤品入手,慢慢提起旁的事情,鼓励夫人们逐渐走到面前来。   这些夫人夫人手中有很多嫁妆铺子,但这些铺子大都是安排给家中下人去管理,自己只在年末拿出分红。   而这些夫人的注意力主要在家中琐事身上。   沈楠枝想要的是这些夫人从琐事上脱身,将自己投入到事业中。   沈楠枝虽然没有讲话敞开说明白,但大家都不是傻子,况且沈楠枝现如今一桩桩一件件,每一件事情都是自己在做。   从研究各种新鲜物件,到入朝参政统领朝臣,再到如今建立各种新型的工厂。   大家也都明白沈楠枝真正欣赏的是哪些人。   宴会上自然都是一些好听话,只不过心中到底是怎么想得,暂且还看不出来。   沈楠枝也没想到自己能够一次便彻底打动她们这些人的心思,转而说起了之前的女童助学计划。   这件事情是她牵的头,但是后续却交给了另一位夫人,沈楠枝看过,这助学计划实施的不错,有许多地方便是因为女童的助学计划,才让有些地方的父母愿意让女孩入学。   沈楠枝如今重新提起也并非要将这项目重新归拢到自己手中,而是想要扩大慈善计划的范围。   用这些夫人的名头,设立慈善基金,不仅是女童,还包括每日被自家丈夫拳脚威胁的女性,设置女性帮扶计划。   沈楠枝提出这件事情后,大殿中静了一瞬,随后便有人笑着捧场。   沈楠枝叹了口气,虽然静默只有一瞬,但不难看出大家对她方才提出来的想法有多震惊。   沈楠枝没有气馁,而是将自己以前看过的各种杀妻新闻汇总起来,再变成如今大宴的背景,随意同这些夫人讲了几个故事。   众夫人脸上表情变幻不断。   能遇到沈楠枝的这些夫人,大都是有一定身份地位的,她们曾经看过家中有纨绔子弟热爱抽打下人,但对于丈夫打妻子一事并未有什么深刻的认知。   “本宫也不瞒诸位,这些事情都是本宫同陛下出宫时,听街头巷尾的百姓们口中议论得知的,若是诸位觉得这些事情不可信,也可派家中仆人出去打听一番,便知本宫口中这些事情毫无虚假。”沈楠枝看着众人的表情,又加了一句。   沈楠枝出宫的时间不少,众人多多少少都在铺子中遇见过,听到沈楠枝说得这么肯定,心中相信了不少。   况且沈楠枝身为皇后,也没必要因为这种事情而骗她们。   这些事情虽然都是新闻,但沈楠枝说出来却毫不心虚,这种事情永远不少,只要有人去打听,即便是打听出来的细节同自己说得不太一样,她们也会自己“对号入座”   “本宫还曾听闻在一村落中有一美貌女子绣工十分好,年少时嫁给了村中的穷书生,书生只会读书,旁的事情一律不会,家中贫困不已,一切收入都要靠女子的绣工。   女子为了让自家丈夫能够早日攒够入京赶考的盘缠,早起绣花,晚上绣花,还因为心疼银钱,不舍得点灯,不过三年的功夫,好端端的一双眼睛竟然瞎了。   眼睛瞎了,但是家中的银钱还要留给自己丈夫读书,生生拖着不肯去看大夫,不过两年的时间便香消玉损。   但偏偏她死后不久,丈夫便考中了举人,被一富户人家看上,当了上门女婿。   那富人家中有些家底,虽然相中了这书生,但也不愿让自家女儿是个继妻。   书生也是个狠心之人,听到未来岳家这么说,竟然将妻子从自家祖坟中移了出去,连家谱上的名字也悉数被抹去。   女子辛辛苦苦供养书生,到最后却落得这么个下场。   那书生前几年一直趴在自己娘子身上吸血,如今娘子死了半点不祭奠,不挂念旧情,反而让其成了孤魂野鬼。”   “就是这样令人不齿的事情,偏偏被人故意遮掩下来,若不是本宫一时兴起派人打听,那女子的事情如今怕是在无人提起了。”沈楠枝叹了一口气,这故事倒也不算是全然骗人,说完自己心中也不好受。   “本宫知晓这故事之后便在思考,若是无端出事的是男人,这事情肯定不可能这么悄无声息地被处理,但偏偏是个女子,所以他们成功了,那书生榨干了女子身上最后一滴血,仍然不甘心,想要对方当个死无全尸地孤魂野鬼。”   沈楠枝的语调不快不慢,语气中含有引导之意。   “这朝中大臣都是男子,所以对于男子的案件慎重对待,对于女子则草草了结,若是女子也有人站出来伸冤,若是那女子当初有人帮扶一把,让其早日看清自家丈夫骨子里的冷血,想必绝不对落到今日这场面。”   “皇后娘娘说得对。”沈楠枝话音刚落下,便已经有暴脾气的夫人忍不住附和起来。   她是个武将家的女儿,如今嫁给一个文臣为妻,告别了以往的刀枪棍棒,整日告诫自己要端庄守礼,但骨子里的性子是改变不了的。   要不是自家娘亲日日劝说自己要温柔小意,自己早就忍不下去了,现如今听了皇后娘娘一席话,才算是真的想明白。   她手中有钱,根本不需要对着夫君温柔小意,为什么要靠着男人,明明她自己也能立起来。   现如今这日子有没有夫君,都是一样的过,凭什么要自己受委屈。   不能出门,不能大笑,更不能舞刀弄枪,这样简直是能把人逼疯。   这位夫人越想越难受,同时也愈发开朗,看向沈楠枝的目光越来越亮。   沈楠枝不知道对方想到了什么,但是她喜欢这样的光亮。   “本宫身为皇后,着实不忍心看着大宴女子生活在这种环境之中,女子求助无门,那我们便造出个门来。”沈楠枝转回最初的话题,相映的夫人多了许多。   方才那个暴脾气的夫人更是立马自荐,“若是娘娘不嫌弃,不妨让臣妇来主导这事?”   沈楠枝同诸位夫人见面的时机不多,若是没有小荷和晓春在一旁解释,根本分不清诸位夫人的身份。   但她没有迟疑,立马答应下来,只要有人愿意牵头,这事情便能推行下去。   随后便有人将话题转移到了南凌身上。   众人先是恭维了一番沈楠枝上次前往柔城造出来的人工降雨,随后才状似无意的啾恃洸问起,沈楠枝为何对出海一事如此重视。   关于南凌造海船一事大家打听到的消息都差不多。   听说现在造海船的那人原本是吴湾国的大臣,是皇后娘娘许诺了诸多条件,才将人留了下来。   这些夫人中,并非所有家族都支持海航。   甚至还以吴湾国为例,若是航海贸易真的那么好,那一向以经商为生的吴湾国,为何会突然闭关锁国,连渔民出海打鱼都受到限制。   这些夫人同自家丈夫接触久了,自然觉得自家丈夫说得有理。   但这一年多以来,但凡是皇后娘娘做出的决定,基本都是可行的,是百姓们欢迎的。   所以她们才会疑惑,这海运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沈楠枝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诸位觉得自从大宴同西域诸国的联系更加紧密起来,自己生活是否有什么变化呢?”   不等诸位回答,沈楠枝便继续说起,“若是诸位觉得有变化,那么大宴同海上另外的国家通商之后,生活便会有更大的变化。”   沈楠枝一锤定音,也足够看出她对海运一事的支持和强硬。   宴会到了尾声,沈楠枝像是才想起诸位夫人原本进宫意图,轻描淡写地说道:“陛下是天子,天子所做出的决定哪里能够让旁人劝说几句便说改就改。”   “诸位都是聪明人,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你们比本宫要清楚许多。”   沈楠枝看着诸位夫人离开,忍不住揉了揉额头。   她简直都不知道朝中那些老古板大臣都是怎么想得,竟然还想从她这里曲线救国。   她原以为自己在朝堂中保持沉默,便已经足够说明她的态度是支持慕行徵的。   没想到竟然还有这么多会错意的。   “都走了?”诸位夫人离开不久,慕行徵便到了坤宁宫,看沈楠枝的样子,走上前为她轻揉额头。   “是不是有一批老臣快要退休了?”沈楠枝勾住慕行徵的手,让慕行徵在自己身边坐下。   “确实,早朝跳得最高的几位确实到了之前所说的退休的年龄,还有几位即便是不退休,也在自己的位子上做不了多久了。”慕行徵语气慢悠悠的,似乎根本每当一回事。   反而是沈楠枝正色起来,“陛下准备离京前动手?”   慕行徵之前同她说过几个名字,大意是这几个名字已经上了他的监视名单,若是日后再不消停,怕是会被他斩草除根。   “离京前总该让京都彻底平静起来。”慕行徵没有隐瞒自己的想法,他如今跟沈楠枝一样想不通,六部尚书加丞相全都已经辞官,现如今朝中已经不是六部治天下的时代。   大都是朝臣辩论,再加上慕行徵的发号施令,为什么总有老臣还活在以前的记忆中,觉得他软弱可欺。   “不仅是京都,各地都有脑子不清楚的官员,离京前从京都开刀,离京后便可以从南凌开刀了。”   看慕行徵心有成算,沈楠枝没再说什么,只是在心中忍不住为那些看不清形势的老臣祈祷了一番,希望他们能在慕行徵真正动手之前,察觉到危险,早日辞官,也算是给自己一个体面的落幕方式。   “朕已经将事情逐步安排下去,再有半个月的时间,朝堂便会再一次大清洗,此番过后,朕的朝堂之中便不会再有这些只知道说着礼制复古这些人,全都是兢兢业业,为百姓考虑的新鲜血液。”慕行徵一想到自己即将要看到的场景,便觉得热血沸腾。   此后朝中官员在无人倚老卖老,而是全凭自身的实力和业绩说话。   沈楠枝却转而从慕行徵说起了另一件事情,最初慕行徵计划的是前去南凌的时间,加上赶路一共三个月,沈楠枝没有反对。   是因为她此番去南凌只有一个目的,那便是亲眼看着大船入海,入海之后便可归京。   但这两日看自己的工作计划才反应过来,自己魔怔了。   自己一直在等地质监测局的人向自己汇报有关石油的发现,但是却忽略了另一种东西——水。   既然南凌附近有高山有河流,定然是存在落差的,她完全可以在南岭附近利用水能提高现有的工作效率,而不是单纯像现在一样依靠劳动力的堆积。   利用水的落差所形成的弄能,利用压力,将水能转化为机械能,解放人力的劳动。   沈楠枝最初想到的便是水力发电,但如今沈楠枝连蒸汽机都没能研究出来,电能对于沈楠枝来说实在是个极大的跨越。   但即便没办法一步到位,水的能量也足够让沈楠枝研究利用了。   “如此怕是在南凌的时间不会短。”沈楠枝简单解释了一下,让慕行徵有个提前的心里准备。   毕竟若是真的准备利用南凌的地势大力发展南凌经济,怕是三个月根本不够。   “朕知晓了,朕会安排下去。”   慕行徵点点头,“朕已经派人去请吴湾国有经验的航海人士,虽然他们如今存活的虽然不多,但只要能有一个来大宴,便是向导。”   朝臣眼见阻止无能,只能任由慕行徵一一安排,除了南凌,旁的地方慕行徵也一一安排了监察人员,所有的诉求只有一个全力建造排洪系统。   今年会有洪涝一事,慕行徵没在报纸上公布,不过此时想要建造沟渠的消息已经传往各地,已经开始招募人手了。   以往大宴也有这样的工程,就是每年要去的服徭役。   因此这消息出来的时候,百姓们有些惶恐,因为服徭役并不是都在本地,大家都不知道会被分在哪里,没有工钱不说,还有可能一辈子都回不来了。   服徭役这三个字对于百姓而言就跟让人去送死没什么区别,各家都在想办法避开这次徭役。   但是在听到官吏的宣读之后,却忍不住疑惑了。   “这次真的是就近分配?男女皆可,包吃包住,还给工钱?”百姓们听清楚上面的内容之后,三三两两的结伴而来,眼中有些怀疑,但是并未离开。   主要是这样的事情,大家都没有遇到过。   原以为减轻赋税,也没有征兵打仗,朝廷还便宜卖给他们东西,帮助他们种地已经是天大的好事了。   没想到现在连服徭役也能给钱了?甚至还男女都可。   “这是朝廷下来的诏令,我为朝廷办事,也没有骗您的必要呀,不信您上前来好好看看。”   经过两年的夜校学习,但凡不是故意晚间逃课的,上至八十岁老人,下至五岁小儿,都是识字的。   若是一节课都不缺,还时时复习的,现如今只要报纸上没有生僻字,理解一篇文章是不成问题的。   因此既然官吏这么说了,带头发问的那人便是接过了官吏手中,转成用于传递各个政令的报纸。   又对着围着的百姓重新读了一遍。   “正常的做工时间是一天四个时辰,男性一天十文,女性一天八文,想要报名着三日后在府衙门口排队,需年满十六岁,并且带上自己的户籍证明,不可冒名顶替。”   官吏将报纸重新拿在自己手中,拿出一直挂在一旁的铜锣敲响,让众人安静下来,“现在大家都听清楚了吧,三天后来报名。”   “这消息已经传给各个村长,镇上和县城的每个巷子口和城门口也都张贴了告示,若是大家不放心,还可以找自家邻居亲戚多多宣传。”   官吏喊完这些话,在场众人连忙跑回自己家中,男女都可,若是夫妻二人一起去上工,那一天就是十八文,而且官府管吃,听说中午必须有一顿荤菜,这简直是比自己家中吃得还要好。   因此等到报名那天,天色尚且还黑着,便已经有许多人拿上东西等在了府衙门口,只为了能让自己一家报上名。   同百姓们招工一样快的便是慕行徵料理京都众人的速度,只不过这一次他没有选择再朝堂上当众发怒。   而是逐个攻破,一家一家来,每一次在这位大臣家中查到点什么,便让人进宫一次。   其中有一位大理寺的大臣一日进宫七次,虽然帝王说话的语气正常,甚至都没有说要惩罚的事情。   但一日进宫七次,这位大臣的心里承受能力彻底崩溃了。   在第八次来临之前,将自己关在书房之中,写出了一篇言辞恳切的辞官信。   收到辞官奏折的慕行徵并没有停止,而是开始继续召唤另外的朝臣,并且将自己收到的辞官奏折拿出来让对方看到。   听说另一位翰林院的官员,在一天内三入御书房后,回去的路上神思恍惚,从马上摔了下来。   虽然伤情并不严重,但此位大人却用受伤为借口写了辞官奏折。   一旦有一个人被迫辞官,接下来便会有第二个,第三个。   不到半个月的时间,慕行徵便将那些思想僵化的老臣用这种方法从朝堂上驱逐。   这些老臣心有戚戚,因为帝王在御书房中说出来的那些消息根本是已经深入自家观察许久才知道的隐秘。   但偏偏他们根本不知道帝王的眼线在哪里。   未知是恐惧,因此这些朝臣辞官之后,反而比在朝时候还要小心翼翼许多,甚至有些一辞官成功便直接还乡藏了起来,坚决不出现在帝王面前。   省的成瑞帝哪日看见之后,想要算总账。   处理完京都的朝臣,慕行徵看着上朝时候越来越年轻的官员脸庞,心中为之一喜,随后便是更加高强度的工作。   毕竟他要离京了,京都这些事情总要有人掌管。   而沈楠枝在等慕行徵一起去南凌这段时日,自身也没有闲着。   现如今各个工厂大都是由财政掌管,所有权在朝廷手中,现在大宴虽然有商人,但是真正做实业的并不多,沈楠枝想放松对一切日用品的管制,引来更多的工厂。   因此这些日子正在同财政的几位大臣轮流开会。   除此之外,沈楠枝还从翰林院中找到了大宴的法律。   之前从诸位夫人举行宴会时,沈楠枝便有心想要改变大宴如今的法律,但她之前从未研究过,并不是一个通晓法律之人,想要更改律令,也要先找出漏洞来。   只不过沈楠枝却提前将想要修改律法一事告知了慕行徵,慕行徵思索片刻,“不仅律法要改,朕还准备让人著书。”   著书这种事情时追求功业的皇帝都会做得一件事情,就是为了让后人看看自己在位期间各项的发展。   有很多帝王穷极一生,著书最终也没能成功。   慕行徵最初是没有这个想法的,但自从沈楠枝人工降雨成功后,这想法便隐隐冒了出来。   他之前曾去丞相家中委婉询问过著书一事,但丞相给出的答案是暂且不急。   所以慕行徵便一直没有提起,但如今沈楠枝说起律法一事,慕行徵自然而然想到了自己的计划,一同说了出来。   “不过著书和立法都是大工程,没有三五年根本不可能,如今可以先找寻人手,但也不必急于一时。”   “朕已将去南凌一事悉数安排好,此番不仅我们前往南凌,同行还有庆云寺的一批僧人。”   听到南凌两个字,沈楠枝的心思雀跃起来,想了这么久,自己终于能到南凌亲眼目睹了。   “王大人,现如今天气已经越来越好,要不了几天,我们的船便能下海了。”远在南凌海边的王仁正在海岸附近的基地中听着下属的汇报。   “皇后娘娘传信过来,说她会带着有出海经验的水手一起前往南凌。”王仁听了下属的汇报,有条不紊地安排。   “此番我们还需要选出二百名熟悉水性的壮汉,再选出一批愿意第一次试航海运的商人,统计他们贩卖的物品,以及船中的各种吃食淡水,现如今都要提前准备了。”   虽说他的天赋在造船一事上,但他到底是吴湾国的大臣,调动人手一事他也轻车熟路。   王仁自从收到沈楠枝的回信之后,便一直处于激动的心情。   因为沈楠枝不仅带来了吴湾国有出海经验的水手,还应允了另外一个条件。   吴湾国经过选举,选出了三个商人代表,此番这三个商人也会随着大宴的海船一同去往大海的另一方寻找财富,其中有一个便是王仁的家族。   但凡是吴湾国的商人,都知道航海带来的暴利,沈楠枝愿意做到这个份上,也定然是因为自己,她在肯定自己为造出海船所做出的努力。   王仁虽然一直压抑着自己激动的心情,但基地众人全都感受出来了王仁的心情变化。   不过在场的匠人大都同王仁的心情差不多。   他们本身就是造船的匠人,只是以前的船全都在江面河面上,大海一望无际,除了偶尔出海的打渔船,没有人想过想要在海中远航需要多大的船只。   这海船造下来并不是一帆风顺的,他们团队中的每一个人几乎都吵过架,泄过气,但如今成功已经在眼前了。   沈楠枝一路上一点时间都没有耽误,将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了赶路上,终于在二月底三月初的时候抵达了南凌。   海船试行要开始了。   沈楠枝也第一次在大宴见到了一望无际的大海。   只觉得心情舒畅。   港口的建设已经结束,因为要试行,今日海岸有官兵把手,王仁率领一众造船之人,在海边等着沈楠枝的出现。   五艘海船已经正式露面,只带一声令下,便能真正入海航行。   沈楠枝同慕行徵牵手站在海边,相互对视有一眼,共同扬起手势。   随后沈楠枝问道:“王仁一起上去看看吗?”   身为技术人员,王仁原本想要留下来观察,但听到沈楠枝的邀请后瞬间心动,自己也忍不住爬上了船。   “起航。”沈楠枝同慕行徵一起站在船头甲板之上,看着平静的海面,心中生出无限豪情壮志。   而王仁也在一旁说着自己这三艘船的主材料和吃水程度。   这三艘船不仅是货船,也是战船,船的周身有许多机关,即便路上遇到盗匪,也丝毫不惧。   “现如今唯一担心的便是海面上突如其来的暴风雨。”有出海经验的吴湾国水手也走了过来。   他原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出现在海船上,没想到自己竟然还有这样的机会,他努力回想着自己以前出海曾经遇到的危险,一点点告诫众人。   “如今船体坚固完整,无需担心暴风雨让其支离破碎,只有一点,暴风雨中极容易迷失方向,即便是有经验的船长有时候也会分辨不清。”   听到水手的劝告,王仁的脸色严肃了许多。   航海带来暴利的同时,也比别的行商之路多了一份危险,这都是大家的共识,不能有丝毫大意。   试行进行了三天,才真正宣布海船完好,正式定好了出海的日期。   剩下一个月,则是培训水手,也给水手和商人一个退出的机会。   而沈楠枝也拿出指南针交给了新选出来的船长,“此番务必小心。”   四月十六,沈楠枝站在港口,同船上的众人告别,自己也终于离开了南凌,同慕行徵去往南凌附近的闻堰。   闻堰多山多河,地势多变是旱涝的重灾区,而如何排洪又不影响下游城市成了闻堰的重中之重。 第54章 ·   慕行徵用了一个监察的身份出现在闻堰, 沈楠枝自然也不会主动露出身份。   况且他们两人对于建造沟渠一事并不精通,即便是想要提出什么意见,估计也会被真正懂行的人否决掉。   因此沈楠枝此番来闻堰主要目的只有一个目的, 寻找一个地势合适的地方建立工厂,将水能的作用发挥到最大。   在去闻堰的路上, 沈楠枝一直在思考另一件事情。   现如今京都各处已经发展的很完善了, 因此来南凌之后越能感受到两者之间的不同。   南凌虽然也将朝廷下发的每一个指令都完成,让百姓们读书识字,每个人都努力想要进入工厂, 获得更好的生活,但是同京都还是不同的。   不仅是沈楠枝能感受到两者之间的区分,慕行徵也很快感受到两者的不同。   京都是天子脚下,每一个政策, 即便是试运行一般也是从京都首先的开始, 京都是大宴的政治中心,大宴朝臣的梦想之地便是京都皇宫的大殿。   而重新同西域通商成功之后, 京都又有了经济中心这一职能。   虽然从西域到京都一路上要经过不少城市,但是对于大部分商人而言,京都才是真正的赚钱之地,只有将东西运倒京都,才能真正卖上好价钱,因此京都的商业贸易也越来越繁荣。   道路不停扩宽,不断出现新的商场。   而除此之外京都还有专门设置的学校,秀才和举人基本都聚集在京都,让京都比旁的城市多了一份人文气息, 文化思想也十分繁荣,就连最初举子们相互辩论的奉行楼, 也已经扩大了一番,越来越多的读书人出现在奉行楼中,只求自己的想法能够被看见,被实现,结交更多的人脉。   政治中心是不可动的,迁都是一件大事,且如今天下太平,京都的交通四通八达,着实没有迁都的必要。   但是经济中心和文化中心却是可以转移的。   文化中心,沈楠枝暂时没有想法,但是经济中心却已经相中了南凌。   南凌有港口,等到海上贸易繁华起来,商人逐利,自然会聚集到南凌。   而闻堰由着良好的地势地貌,十分适合建工厂,沈楠枝有心想要将大部分工厂在闻堰重新开设。   闻堰现如今虽然有工厂,但大都是朝廷之前为了方便百姓们所设立的农药场和化肥厂,旁的工厂却并不多见。   沈楠枝将自己的想法增添到自己的工作计划本上,而慕行徵在得知沈楠枝的想法后,也向京都传信,让京都留守的大臣首先进行商讨,等自己同沈楠枝回京之后,需要见到一个良好的可行性计划或者不支持的原因。   慕行徵虽然是监察,但来到闻堰之后,也并非表明自己的身份,而是继续沿用了自己之前那个皇商家中庶子的身份,在建造排洪工程的附近,支了一个小摊子,免费赠送茶水,让百姓们在休息时间有个去处。   这小摊距离百姓们平日里上工的地方不远,虽然说官府管饭,但喝的水平日里都需要百姓们自己从家中带过来,今年的降雨虽然正常了,百姓们也不缺水喝。   但可能是去年旱灾的影响,对于水这种东西,大家都十分珍惜,有些人宁可不带着水过来。   如今慕行徵设了个摊子在附近,也算是方便了百姓。   因此来来往往人一直很多。   慕行徵有时候在闻堰的集市上,有时候会停留在小摊子上,同百姓们打听一下如今的进度。   但一直没有表露身份,只是远远看着。   沈楠枝有时候会同慕行徵一起坐在茶摊上,询问百姓们对如今的生活想法。   “最初是不错,但这两日感觉菜里的油水少了很多。”大家本身都是随意聊一聊,慕行徵也并未问有关工程建造的事宜。   况且慕行徵这个茶摊子出现在附近已经有快要一个月了,现如今天气越来越热,平日里来茶摊歇脚的人越来越多。   慕行徵和沈楠枝都没什么架子,很快同附近的百姓熟络起来。   “之前的饭菜的油水很好吗?”沈楠枝追问了一句。   虽然午饭时分,有许多百姓会汇集到茶摊吃饭休息,但是沈楠枝并未关注过最近午饭同之前有什么不同。   “不仅是油水少了,之前里面的肉都是大块肉,一口下去只觉得心满意足,我和同村很多人还专门把肉省下来带回家,晚饭当作加餐给孩子尝尝。”   “也不知道从哪天开始,菜里的肉就越来越少,昨天还能吃到个肉末,今天菜里就只能有个肉味了。”   此话一出,引来了许多人的附和,另一个人开口说道。   “原来不是我一个人如此吗?我之前还以为是我不是第一个打饭的,所以到我的适合菜里的肉已经被厨娘给了别人,竟然是大家的菜里都逐渐没肉了?”一个稍显清瘦的汉子,接过话茬说了自己这几日的饭菜变化。   “菜里就没肉,最近轮班,我天天第一个去吃饭,也没看到过一片肉。”一个长着络腮胡的汉子出声道。   现如今茶摊上已经越来越多的百姓开始说起最近吃食的变化。   慕行徵的脸色也越来越严肃,手指又开始敲击桌面。   朝廷的午饭中有肉有素是他亲自下的之意,但如今这工程建造才两个多月的时间,竟然已经变成这般模样了吗?   沈楠枝看了一眼慕行徵,继续引导着百姓说出更多的消息。   “我是管采买的厨娘,最近官府每日给的钱只够买素菜的,若是买了荤菜,怕是会有很多人会直接吃不上饭。”一个妇人从角落中站了出来,出声打断百姓们的讨伐。   她说着坐在桌旁的另一个人,悄悄抓住她的衣袖,想要她急忙闭嘴。   妇人反手扣住那人的手,声音更大了一些,“这是我当家的,他不愿意让我说出来是因为害怕兄弟们误以为是我贪了银钱。”   见妇人态度坚决,并且将自己也牵扯进来,那男人站了出来,替妇人说道:“这事情不是一天两天了,现如今衙役给的买菜钱越来越少,我家这位也和衙役说过事情,毕竟眼看着吃饭钱越来越少,大家都有了怨言,谁都不愿意。”   “结果衙役说这钱也是他每日同师爷那里领到的,师爷说现如今府衙的开销越来越大,闻堰本身就不是一个多富裕的地方,无奈之下只能削减我们这些百姓的吃饭钱。”   “兄弟们,我和我家这口子都在这里上工里,还有不少同村的老乡,我们夫妻二人也没有骗你们的必要。”   男人说完向周围看了一圈,最终定格在同乡聚集的地方,方才那络腮胡子的壮汉首先开口,“我相信老王夫妻两人,他们夫妻是我们村子里有名的老实人。”   那壮汉明显在这段时间内已经混成了一众人众的小头目,看他说得这么肯定,众人对厨娘夫妻两人的神情好了许多。   开始重新抱怨自己吃食的事情。   原本包吃对百姓们已经很心满意足了,但偏偏吃的越来越差,让人的心中有了落差。   慕行徵敲击的节律越来越快,沈楠枝知道闻堰当地的官员怕是很快就会倒霉了。   她抓住慕行徵的手,让慕行徵停止原本的动作,重新回到百姓的讨论众去。   “你们可有人记得这些日子中午都吃的什么?”   “若是能有第一天到现在的饭菜记录那就更好了。”   听到沈楠枝的话,茶摊上安静片刻,每个人面面相觑,他们只管吃,虽然能记住这两日都吃了什么菜,但一个月之前的饭菜谁还记得。   “我这里有,”一男一女两个声音同时发声。   女声是方才那厨娘,她有些不好意思,“我只有这半个月的,半个月来衙役给的饭菜钱越来越少,我怕之后饭菜有问题找上我,所以每次接了衙役的钱,我就记下来,让他们按个手印。”   “买菜的时候也会仔细算一算,这些钱买什么菜能让大家吃饱,一笔一笔记得很清楚,中午吃的什么看前一天的采买就够了。”   “只是夫人你要这些做什么?”厨娘说完才察觉到不妥,继而追问沈楠枝。   这对夫妻已经来免费送茶水一个月了,脾气很好,家中也很有钱。   但是再有钱也是个商户,能够免费给他们茶水喝已经是大善人了,哪里会再免费送一些肉食呢。   虽然衙役的借口是现如今府衙的花销负担太大,所以削减了打击的饭菜,但百姓们又不是傻子,心中都明白这不过是个借口。   “若是信我们夫妻二人,尽管将手中的证据交给我们,剩下的事情自然会有人解决。”慕行徵看茶摊上的氛围冷凝起来,主动开口说道。   慕行徵身上的气势太过凌厉,他一开口,方才那厨娘忍不住瑟缩了一下,眼神看向自家的丈夫。   随后才说道:“等明日我抄一份给您送过来。”   “我这里有全部的。”妇人的声音落下,方才那男声响了起来。   一边说着一边将自己的记录拿了出来,三两部走到慕行徵身旁,将自己的记录摆在了慕行徵面前。   “这是我为了让自己多记住几个字特意写下来的。”男子说着,看向自己写出来的狗爬字体,心中有些不好意思,忍不住轻咳一声,为自己驱散尴尬。   他年少时家贫,想要读书却连最基本的笔墨纸砚都买不起,更别说入私塾读书了。   后来有了成瑞帝下发的旨意,每个人都要认字。   而且只要人资积极每年都有不少奖励。   他现在用来记录的笔墨纸砚全都是自己前段时间学习认真的奖励。   “我这个人记性不好,怕过段时间过去,把以前学过的字都忘了,便想着写下来,正好官府送的饭菜不错,我就把每一样菜都记了下来。”   正好写下来的时候还能再回忆一边饭菜的美味,让他每晚睡时都能做个美梦   沈楠枝翻了翻,这个菜单的记录长达两个月,这两个月能看出对方的毛笔字好了许多,至少不再像之前一样同一个字总想分家。   “你叫什么名字。”慕行徵将那份每日菜单放下,眼含审视地看向站在自己对面的男子。   “小人名叫刘承。”男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随后又问道,“有了这份菜单你真的能让我们地饭菜恢复到原来地水平?”   刘承虽然害怕慕行徵审视地目光,和身上所展现出来地气势,但想到之前的饭菜,刘承还是强撑着自己的胆子问了出来。   慕行徵将那份菜单收了起来,“除了饭菜问题,还有什么变化也可以同我说。”   此时的慕行徵已经能够确定定然是闻堰官府有人贪污,但既然贪污肯定不只是吃饭上的银钱,建造沟渠是个大工程。   尤其是闻堰这种地方,由于多山,土壤比别的地方也坚硬许多,更需要大规模的投入,因此再朝廷拨款的时候,闻堰这个地方慕行徵也是花费了大笔银钱的。   结果工程才开始没有多久,竟然有官员借着府衙无钱的借口,侵吞原本的银钱,简直是一块遮羞布都不要了。   “关于饭菜一事,若是有进展我们夫妻二人会通知格外的,现在时间也差不多了,该去上工了。”沈楠枝扬声道,看着百姓三三两两的离开。   又将视线放在一直紧皱眉头的慕行徵身上,“相公想要怎么做?”   “可要表明身份?”沈楠枝压低声音询问道。   慕行徵点头后又摇头,“过几日再说。”现在自己手中除了方才刘承交上来的每日菜单,什么证据都没有,若是此时表明身份,定然会让闻堰的官员察觉到,从而提前收好尾巴。   “证据不足,再打探一番。”   下午慕行徵同沈楠枝一起又去了一次正在建造的工程附近。   两人之前一向很有分寸,一旦靠近官兵巡逻的地方便不会再上前一步。   但此时慕行徵却主动同这些官吏们主动攀谈起来,沈楠枝也在一旁送上他们一早就准备好的茶水。   官吏们虽然比百姓们的待遇更好一些,但如今慕行徵主动送上来,他们并没有拒绝。   慕行徵也尽量收敛自己身上的气势,假装出一副自来熟的模样,同这些人套交情。   “听说你们这是个大工程,要到八月底才能完工呢?”   官吏们虽然收了茶水,但态度上依旧不冷不热,“你问这些做什么,这都是朝廷的安排。”   “我就是好奇,听说现在给朝廷做事待遇好了很多?我还听说很多地方因为秀才的人手不足,只要识字敢于去官府自荐,便能得到重用?”   慕行徵换了个话题,脸上表现出好奇的意味。   “实不相瞒,我在附近支了个茶水摊子也是听族中人的安排,我是家中庶子,不受宠爱,自然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分派给我,所以便想着若是有机会便去府衙自荐一番,看能不能找个差事,给朝廷办事,至少比在家中受气的好。”   慕行徵的话音落下,周围的官兵脸上的神色多多少少有些变化   原本一直没凑上前来的官兵,突然站了出来,“你家族行商多年,即便你在家中不受宠估计也能拿出不少银钱来吧?”   沈楠枝听到这官兵的问题,心中一紧,抬头打量问话官兵的模样。   慕行徵脸上闪现出为难的神色,最后一咬牙低声说道:“这些年却是攒了一些私房,不知兄台……”   慕行徵的声音虽然小,但周围的官兵还是能够听得一清二楚,其中有人对视一眼,忍不住后退一步远离慕行徵,但还有几个则面带兴奋地凑了过来,看样子想要同慕行徵详细谈一谈。   但几人还未来得及说话,便被另一个方向闹出来的动静吸引过去。   “你们大人到底什么时候来?昨天推今天,今天推明天,自从这工程开始后你们大人只会哭穷,要什么没什么,现如今连水泥和沙石的供应都要不够了,这工程还怎么下去?”   “闻堰的水利工程是陛下和娘娘都关心的事情,派我等过来是为了帮助闻堰更好的建设排洪系统,你们这般做事,来回扯皮,若是最后工程不能按时完工,陛下怪罪,可曾想过有什么后果吗?”   说话的声音听起来很年轻,口音也并非是南凌人士。   “任大人您息怒,这知府什么时候有时间也不是我们这等小人说了算,不过您放心,在下已经将人大人想要拜见知府这一事宜禀告上去了,想来等到知府大人有了空闲,定然很快会召见您的。”   那下人脸上笑意盈盈,口中却不透出半分有用的信息,让方才说话那人更加怒火高涨。   站在身旁的同伴,碰了碰他,让其勉强保持冷静,自己上前一步,环视周围扬声说道:“我们二人奉皇命前来,并非一意想要求见知府大人,如今知府没有空闲见我们也无所谓,只有一点还需要知府解释清楚,这水泥沙石的价格何时这么高了?为何最近每日运货来的沙石成色不好,数量还不足?”   这人一身儒生打扮,说起话来也彬彬有礼,只不过方才故意放大声音,吸引了不少在周围做工和巡逻的官兵。   众人的脚步一顿,但是谁都没有说话,脸上又装作若无其事的表情逐渐从争吵的中心地带离开。   慕行徵此时也上前一步,向里面张望,又假装好奇道:“里面这是吵什么呢?现如今知府大人这么平易近人吗?”   几个还停留在慕行徵身边的官兵,看慕行徵并不清楚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心中不约而同松了一口气。   而后对慕行徵冷下眉眼,将两人赶出原本的地方。   慕行徵坐在茶摊休息,眉头一直紧皱。   现如今虽然还没有足够的证据,但心中已经明白定然是文案知府带头搞的鬼。   “这闻堰的府衙从上到下根子都是坏的。”慕行徵愤恨一句,随后便开始想办法。   “方才同官兵争执的那两人应该是京都学校出来的实习生。”   沈楠枝对两人隐约有些印象,之前去学校参观,校长便是让这两个人为她引路,介绍学校现如今的状况。   没想到今日竟然在这里碰到了。   “那便先从这两人入手。”慕行徵站了起来,“我倒要看看这位知府大人到底有多狗胆包天。”   慕行徵派人去这两个学生暂时休息的驿站,将人请到了酒楼之中。   这两位学生看到有人请他们来酒楼,并且不表明身份的时候,心中惶恐不安。   他们来闻堰已经有一段时日了,若是真的不明白闻堰现如今的状况那是不可能的。   昨日之所以选择在当目睽睽之下将事情说出来,是根据他们二人的推算来看,现如今京都派出的监察官一定已经到了闻堰,说不定正在四处观察。   而且现在闻堰知府越来越不知足,所以两人才决定正面说出来,看看有没有用。   因此来酒楼的路上一直都是惶恐不安的。   他们不知道对方到底是不是监察官,也不知道这位监察官是廉洁奉公还是准备同闻堰的知府狼狈为奸。   虽然一路上下人都很和颜悦色,但是始终没能打听到对方的真实身份,心中的惶恐越来越大。   “若是此番……”下了马车,酒楼就在眼前,稍微年轻一个书生,心中却不抱丝毫希望,甚至已经想到,若是闻堰知府在这里一手遮天,让他直接悄无声息的去世,自己应该怎么办。   “不会的,冷静,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稍微年长的书生呵斥了一句,叹了口气,随后说道:“一会儿你站在我身后,若是有什么不对劲便赶紧离开。”   沈楠枝站在二楼的窗户前,虽然听不见两位书生在讨论什么,但不难看出两人脸上的惊慌。   “马上就要上来了。”沈楠枝提醒坐在一旁自己和自己下棋的慕行徵。   慕行徵放下手中的棋子,“大宴的蛀虫,也不知何时才能清理干净。”   说话间,两位书生已经走到了门口,沈楠枝亲自去开门。   两位书生原本已经做好了一去不回的准备,在看到沈楠枝之后,明显愣在当地。   “进来吧。”沈楠枝笑笑,让开身让两人进来。   却发现身后的人一直没有动静,转头看去发现两人正在你掐我一下,我拧你一下。   明明脸上的表情已经疼痛难忍,但两人谁都没有停手。   两人注意到沈楠枝脸上的小意,连忙规规矩矩站好,小心翼翼走在沈楠枝身后。   随后见面行礼。   “草民王乾、任案见过陛下和娘娘。”两人虽然没了最初的慌张,但心仍旧砰砰乱跳   他们着实没有想到在酒楼中见到的竟然会是大宴众最尊贵的两人。   慕行徵很直接,赐座之后便开始发问,“你们说最近闻堰的知府已经开始侵吞购买沙石的银钱了?”   “回陛下,却有此事。”说着王乾从自己身上拿出来一份自己记录的数据。   “第一页是来到闻堰之后,我们二人共同计算出来的整个工程完工,大致需要的水泥和沙石数量。”   “离京之前,老师们曾言我们此番来协助水利工程,是陛下和娘娘开恩走了大运,让我们来之后只管跟着有经验的老师傅,多问多学,但不要轻易发表自己的言论。”   “我们二人将老师的话铭记于心,但是因为学校的教育,来了之后便忍不住将水泥和沙石的每日用量计算了一遍,并且日日记录。”   “随后便发现运过来的量一日比一日少,我们二人也曾悄悄向带我们两人实习的老师傅说过此事,但师傅只是跟我们说让我们二人不要多管闲事。”   “如今闻堰知府的贪心越来越大,我们实在看不下去,昨日才将此事大声宣扬出来。”   “现如今看着大部分人都是知晓的,但是为了明哲保身,每个人都假装不知道。”   两人说完后小心翼翼看着慕行徵和沈楠枝。   “这里的实习生只有你们二人?”慕行徵正在看着王仁方才交上去的数据,沈楠枝没有打扰,问起了这两位学生的近况。   “闻堰多河流,我们专业有八个一同过来的,剩下六个都在另外的工地上。”   说完又补充了一句,“闻堰知府如今已经越来越大胆了,想必剩下的几个工程都是差不多的境况。”   “这情况陛下已经知晓了,你们尽早去工地吧。”沈楠枝将两人重新打发回工地。   慕行徵也收起了两份不同的证据,“朕要去会会那闻堰知府。”   不过此次沈楠枝却没有同慕行徵一起去拜会闻堰知府,她还有另外的事情要办。   她来到闻堰已经有些时日了,想要在闻堰做一些投资。   闻堰的工厂不多,因此京都流传过来的日用品很受欢迎。   今日沈楠枝便用了商人的身份约见了闻堰商行的领头人。   闻堰商行也是去年才成立的,为了让闻堰的商人更加团结,沈楠枝将今日的见面约在了这家酒楼。   慕行徵也是知晓的,原本想要同沈楠枝一起接见商人的领头人,但是沈楠枝却想自己见。   若是她同慕行徵一起,对方一定会将慕行徵当成主导者,即便最后生意谈下来,沈楠枝也觉得自己可能并没有多高兴。   慕行徵没有坚持,因此在接过那书生交上来的证据之后,便离开了。   沈楠枝一人坐在窗边,看着街道上熙熙攘攘的行人,消磨时间。   房门被人敲响,门外站着一个不过二十岁的年轻人,穿着精良,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   看到沈楠枝后,笑容有一瞬间的停顿,随后又若无其事地遮掩过去。   “闻堰商行的闻建柯?”沈楠枝主动发问,看到对方点头后,又自我介绍,“我姓沈。”   沈楠枝同闻堰商行的人接触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但是从未表示自己是女子的身份。   但闻建柯只惊讶了一瞬间便收敛了心绪。   这位沈夫人从京都来,京都之中皇后娘娘都已经入朝为丞相,出现一个女商人似乎也是正常现象。   “您之前说得条件可当真?”闻建柯抱着诚意而来,而且对方是一个女子,虽然房间中还有另外伺候的人,但也不适合长时间呆在一起,不如直来直往。   沈楠枝同闻建柯谈判有关工厂问题的时候,慕行徵也已经找到昨日那位官兵。   给了些银钱,让官兵答应将慕行徵引荐到知府大人面前。   那官兵本就与知府有些关系,如今收了慕行徵的银钱,自然运作更加卖力。   因此晚饭时分,慕行徵便已经成功见到了闻堰的知府。   慕行徵将原本的说辞拿出来说了一遍,尤其重点提及说自己不差钱,只想在朝廷众找个清闲的差事,但同时说出去很能唬人的官职。   知府听到慕行徵提起钱财,眼中亮了亮,但是并未一口答应,转而说起其它。   而慕行徵也敢于给知府画饼,两人各有心思结束了一顿晚宴。   出了知府的宅门,慕行徵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他向身后打了个手势。   一直隐藏在暗处的隐卫收到消息,领命而去。   他原本想着有了足够的证据,再一网将闻堰知府打尽,但经过今晚,慕行徵已经彻底按捺不住自己的杀心了。   闻堰知府贪污受贿的银钱,慕行徵简直不敢想象。   晚一天将闻堰知府拿下,那闻堰的水利工程建设便会多受一天影响。   慕行徵不准备忍了。   所以让隐卫快马加鞭前往南凌。   南凌因为海运的缘故,有一批正在训练的海军,想要掌控住闻堰知府易如反掌。   慕行徵算了一下时间,准备两日后便动手。   因此提前同闻堰知府约定了时间,将知府约在了酒楼之中,说自己两日后定然会献上足够的诚意,让闻堰知府满意。   闻堰知府本身便是个见钱眼开的,慕行徵的一举一动都在向闻堰知府表明自己不仅有钱,还是一个在闻堰毫无根基的有钱人。   闻堰知府根本没多想,欣然赴宴。 第55章 ·   慕行徵已经让南凌的军队做好的埋伏。   自己则引着闻堰知府说话, 想要闻堰知府说出更多有关自己贪污受贿的言论。   “大人在闻堰多年,想必对闻堰十分了解,整个闻堰都在大人的掌控之中吧?”   慕行徵扬起笑脸, 不紧不慢地同闻堰知府打哈哈。   闻堰知府一心想要知道自己能够从慕行徵这里得到多少钱,因此态度也十分良好。   “全然掌控这话有些大了, 但本官确实在闻堰深耕多年, 不知黄公子为所求之事能拿出多少诚意?”   慕行徵没有回答,而是用扇子敲了敲桌子,随后才说道:“在下自然觉得已经拿出了所有诚意, 只是不知大人此前都受过什么样的诚意,自然不敢轻易拿出来冒险。”   慕行徵的打探之意十分明显,闻堰知府不是傻子,他端起酒杯凝视了慕行徵许久才笑道:“各人诚意不同, 你与旁人又怎能想必, 若是想要让本官知晓诚意足不足,不如直接亮出来?”   慕行徵假意思考片刻, 扬声让外面的人进来献宝,“那大人不妨检查一下我的诚意?”   慕行徵话音落下,外面的人便罗列进来,每个人手中都捧着一个箱子。   金银珠宝,奇珍异香,这些东西数不胜数。   慕行徵还在一旁介绍,说这些都是自家当皇商时候特意搜罗准备献给皇上的,如今他拿来借花献佛,希望知府不要怪罪。   闻堰知府现如今满脑子都是自己方才看到的金银珠宝, 那里还能听到慕行徵在说什么,连连摆手, “不介意不介意,本官看你这诚意不错。”   闻堰知府一心沉浸在这些珠宝即将成为他的实事众,丝毫没有注意到方才进来送东西的小厮全都没有离开,反而将东西放下之后,轻轻巧巧全都围绕在他的身边。   “大人觉得在下的东西令您满意?比之旁人如何?”慕行徵趁此机会,又问了一次。   闻堰知府虽然有心想要遮掩自己的贪婪,但在这么多钱面前,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本性。   “好好好。”他一连到了三声好,“本官在闻堰耕耘十余载,自觉已经见过了不少好东西,今日黄公子送上来的东西仍属于上等。”   闻堰知府仰头大笑,却突然察觉自己发不出身影。   双脚离地,已经被人掐住了脖子。   慕行徵站在他面前,原本略带讨好的面容,如此看上去竟是凛冽一片。   “你……”闻堰知府只说了一个字,便完全失语了。   慕行徵坐在原地,看着被五花大绑的闻堰知府,“大人不妨说说,你在闻堰十多年都收了谁家的银钱?自从朝廷下令重修水利沟渠之后,又从中获取了多少利益?”   慕行徵的语气不紧不慢,但闻堰知府却脸色惨白。   “你是京都来的监察官?”闻堰知府问出来这么一句之后,却似乎反应过来,稍微清醒了一些,“我乃朝廷命官,是陛下亲自任命,无凭无据你又为何抓我?你这般不怕陛下怪罪吗?”   闻堰知府强撑着,说了这么一番虚张声势的话。   “你身上毫无信物,本官凭什么信你是监察官,即便是监察官也不应该管到本官头上!”   似乎是恐惧的支配让闻堰知府思绪混乱起来,絮絮叨叨一直在不停的说。   慕行徵没有打断,反而好像很有兴趣,摆出一副细心倾听的模样,任由闻堰知府说下去。   似乎是慕行徵这般丝毫不过心的模样,彻底刺激到了闻堰知府的情绪,开始口不择言起来。   “即便你是监察官又怎么样?你以为你今日将我在这里杀了,你还能走出闻堰吗?”   “本官再不济也是在闻堰深耕十余年,岂是你一个毛头小子可以抓捕的,今日你抓了我,你明日定然出不了这闻堰。”   慕行徵笑了起来,他倒是第一次听见有人用“毛头小子”四个字来评价他,一时间心中还有些稀奇。   “说够了吗?”慕行徵冷下脸,弯下腰,用方才那把扇子抵住闻堰知府的下巴,“若是知府大人尚未说够,不如回府衙后好好说说,你将那些贪污受贿的银两都藏在哪里了?”   “哈哈哈哈,无知小儿,本官怎可告诉你,本官倒是要劝你尽早将本官放了才是正途。”   身旁的将士听到闻堰知府的话,心中忍不住为其叹息,这位当官当的脑子都没了,这种情况,别说自己面前这人是皇帝,即便是个平民百姓,想要活命,也需要软下态度,苦苦哀求才对,这位脑子果然已经疯了。   慕行徵没有多言一句,将闻堰知府带了府衙。   闻堰知府一会儿封魔一会精神,一会儿苦苦哀求,一会儿又对着慕行徵破口大骂。   看到府衙的牌匾之后更是彻底猖狂起来,“这闻堰是我的地盘,你觉得你绑了我,入了这府衙之后,你还能不能离开?”   “堵住他的嘴,让他进去与剩下的人团圆。”慕行徵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闻堰知府在进入到府衙之后,才真正知晓了自己如今面临的局面。   时辰已晚,府衙的公堂上按理说应该漆黑一片,但闻堰知府进去之后却发现不仅是他。   他平日最信任的师爷主簿,以及每家的家眷管家全都被帮了过来,堵了嘴。   几人看到闻堰知府之后,明显激动起来,呜咽地想要说出什么话来。   慕行徵挥挥手,几人终于能够发出声音来。   “有什么想说的,趁现在说吧,省的到明日便没了时间。”   听到慕行徵的话后,几人一致求饶起来。   慕行徵想了想,重新将几人分开,一一审问。   师爷是最先受不住刑罚的第一个人,很快将自己所知道的事情全都招供出来。   只不过师爷说得这些还不够,审问还在继续。   而慕行徵则是拿着刚刚经过师爷招供拿出来的账本,放在了闻堰知府的面前。   “还有什么想要交代吗?若是不想交代也没关系,反正旁人会替你说。”   夜色浓重,慕行徵虽然派人知会了沈楠枝,但心中仍旧不放心,所以准备趁夜回去。   身后的知府似乎还是不肯放弃,仍旧在大放厥词,“你以为你明日还能完完整整从闻堰出去吗?”   慕行徵回头仔细看向闻堰知府,“朕听闻你应该是二十年前的状元,状元郎的脑子若是都像你这般,我大宴早就无法存在这世上了。”   “朕将你同府衙一起控制,又如何会漏下城门的防守?”   “知府大人觉得是你深耕在闻堰十余年的官吏兵马强壮呢?还是朕从南凌抽调过来的海军纪律严明呢?”   慕行徵说完,没再理会疯疯癫癫的知府,之事叮嘱将士要想尽一切办法让知府张口说出自己藏匿银钱和账本的地方。   “不是派人来说,让你先睡下吗?”慕行徵走进房间,却发现沈楠枝在点着蜡烛等他。   沈楠枝摇摇头,虽然慕行徵传话过来,但是看不到人,她哪里会放心。   即便慕行徵身边有南凌的将士,但闻堰知府毕竟是当地的地头蛇。   但凡南凌的将士在来闻堰的途中被知府的人注意到,今日慕行徵的计划便危险重重,甚至可能有生命危险。   “夜已深,好好休息,明日还有一场仗要打。”慕行徵没有过多解释,拥着沈楠枝视作安抚,两人一同睡去。   第二日一早,沈楠枝的早饭尚未用完,慕行徵便已经收到了府衙传来的消息。   一夜过去,闻堰知府好像彻底疯了,他们也从知府口中顺利的知道了账本和藏匿银钱的位置。   沈楠枝听到禀告,匆忙放下早饭,一致催促着慕行徵前往府衙一谈。   “贪污一事事关重大,即便这位知府大人在闻堰多年,夜,我觉得若是他自己一人贪污,定然是不敢有这么大的手笔,幕后定然还有人。”   沈楠枝对闻堰知府贪污的银钱很感兴趣,而且这事情早一日查清,工程那边才能早一日完工。   知府藏匿银钱的地方就在自己卧房的密室之中,只是他们尚未找到开启密室的钥匙。   好在账本已经拿了出来,沈楠枝便坐下顺便利用闻堰商行的人找来了几个精于记账的掌柜,分批次查看闻堰知府留下的账本。   沈楠枝带来的那些人,只是看其中一部分,而沈楠枝将其总数额相加之后便再也坐不住了。   “三个月内,闻堰知府竟然贪了五万两银子!”沈楠枝一向都觉得自己是个脾气不错之人,但此番忍不住将账本甩了出去。   “陛下,娘娘,密室已经打开。”有人匆匆来报,沈楠枝同慕行徵一起赶到密室。   “如今密室中有白银十万两,黄金四万两,另有珍宝无数,尚未校对。”将士看到沈楠枝匆匆而来,将自己方才搜集到的东西呈交上去。   慕行徵看着面前白花花的银子,闭了闭眼,“将闻堰城内封锁,将闻堰大大小小的官员全都带来见朕。”   沈楠枝拍了拍慕行徵的手,“我留在这里,你且去吧。”   一个小小的闻堰知府,竟然能够贪污这么多银子,若是背后还有一只手,那贪污下来的银子多年累积,根本是个不敢想象的天文数字。 第56章 ·   沈楠枝一点点对账, 越算越心惊。   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   这句话果然不是虚的。   只是不知道现如今的闻堰官员有多少牵扯在其。   慕行徵还在审闻堰大大小小的官员,沈楠枝也没有闲着, 重新传唤了一直在工地等待消息的两位京都书生。   随后又带了一批人马,悄悄将工地周围包围起来, 但并未京都里面正在施工的百姓。   “水泥和沙石已经在运来的路上, 在九月之前,工程必须完工。”沈楠枝又重申了一遍。   让闻堰的工期加快进度,而自己则去了闻堰商行。   沈楠枝出技术, 让商行的人出钱出力,最终选了好几个地方,如今正在准备正式建立工厂,利用地势水流节省人力。   沈楠枝今日要前去盯着。   闻堰商行虽然觉得沈楠枝的想法有些过于大胆, 但沈楠枝手的技术却让人十分狂热, 因此一切都在按照沈楠枝的寄回来进行。   最先建成的是服装厂。   而慕行徵已经将闻堰知府的府衙翻了个底朝天,再次确认闻堰知府口毫无隐瞒之后, 便向闻堰的大众公布了闻堰知府的罪行。   不仅仅是知府,闻堰大大小小的官员,已经折进去了一半。   慕行徵将几人押入大牢,准备等到水利工程建设好之后,便将几人看透,也算是对水渠的另一种告慰。   除此之外,慕行徵还让人在大庭广众之下,朗声宣读闻堰知府的罪行,并且将那些用银钱买官的人也全都扒了出来。   闻堰城热闹了几日。   闻堰的工地上也十分热闹, 闻堰知府这个贪污头头入狱了,百姓们现如今的饭食比前些日子还要号上一些, 让每个人喜不自胜。   沈楠枝还在盯着工厂的进度,因此慕行徵便自己来了工地附近。   慕行徵的茶摊还在附近,每日里聚集的百姓们都不少。   这几日虽然官兵从工地上也抓走了不少人,但百姓们心底高兴。   正是因为少了这些人,他们的日子越来越好过了。   众人看到慕行徵再一次现身,显得十分激动。   当日若不是慕行徵主动询问将这个问题接到手,他们的待遇怕是会越来越差,到最后说不定就和以前的服徭役差不多,最后一分钱都得不到。   慕行徵将闻堰的事情已经料理差不多,再次面对百姓的时候,便没有隐瞒自己的身份。   说自己是从京都而来,奉帝王之明监察闻堰工程,闻堰知府贪污多年,如今是应有的报应,自己也不过是做了分内之事。   如今闻堰的信任知府即将到来,闻堰再无贪官污吏,工程一事也可加快脚步。   闻堰知府的事情料理清楚,沈楠枝投资的工厂也正式开始落成,开始准备招工。   沈楠枝没有插手之后的事情,她如今只是个投资人,具体事务一切都不准备沾手。   况且如今已经是八月份了,过不了多久她便要动身回京了。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长时间出京,虽然平日在京都感觉不到什么,但出来之后却难免有些记挂。   虽说闻堰知府的案子不过几天便已经彻底处理好,慕行徵也没有查出知府身后还有其他人。   但仅仅是这些也足够让人不安了。   慕行徵接连向京都传信,开始大力整治贪污物理。   如今闻堰一切太平,他们也到了回京的时候。   离开前,沈楠枝同慕行徵又去逛了一次集市。   两人走到街道上,像一对平常的小夫妻,对着摊位上的各种东西挑挑拣拣。   在集市最热闹的地方,沈楠枝竟然还看到了庆云寺的和尚。   那和尚正站在高高的台子上,慷慨激昂地说着什么,沈楠枝凑近听了一耳朵,应该是之前武凯在东北边境地战事。   这和尚应该是战事地亲历者,说得十分详尽,说到攻克敌军地困难时刻,眼眶都红了,带着台下好几个人都情绪激动。   “边境的战士将领不容易,边境的大夫也不容易啊!”   “我们的大夫还是太少了,我听说今年京都学校允许一个人学习几样知识,我去问问我儿愿不愿意多学学医术。”   沈楠枝听到百姓们的议论,嘴角勾勒出些许笑意。   “我们回吧。”沈楠枝没有在庆云寺的和上前露面。   这批和尚还要在闻堰南京一代停留一些时日。   而他们两人已经要动身回京了。   出来几个月,沈楠枝都可以想象到奏折估计已经积攒了许多。   虽然她如今已经将丞相大部分的职责分发出去,但仍旧不空闲。   况且回京之后,慕行徵便准备大力彻查有关贪官污吏一事,他们两人回去之后都不会轻松。   不过即便如此,等到两人回京时间已经到了八月底。   各地的工程已经陆陆续续报上完工的消息。   慕行徵站在大殿之外看着落日的余晖。   “也不知这余晖还能看几天。”慕行徵感受到身后沈楠枝的到来,牵过她的手,两人一起站在日楼之。   “除了水利,官府也额外增添了安置房,可以让受灾严重的百姓们有个住的地方。”沈楠枝轻声细语同慕行徵说起回京之后的安排。   安置房这个东西并不是每个地方都有,有些地方是用之前官府抄家空闲下来的宅子,有些则是在地势较高之地新建起来的。   只是房子虽然有了,但是想要让百姓们轻易搬家还需要花费些时日。   毕竟如今还看不出即将下暴雨发洪水的样子,想要百姓们离开自己原本的家,并不是一件容易事情。   “凭啥要我们搬啊?这不是住的好好的吗?我们祖祖辈辈都住这里,那我们搬走了,这房子以后就是我们的了?”官吏动员百姓们搬家的情况确实不太容易,每个人都有许多问题不停问来问去。   如今暴雨尚未来临,慕行徵是根据自己上辈子的记忆提前做出安置,那房子只是让百姓提前用来避难的。   若是大雨之后,自家房子倒塌可以在朝廷分拨的房子暂时周转。   百姓们问题颇多,但也有看了一眼便答应搬过去的。   毕竟朝廷安置的房子看起来比自己的房子强多了,又不需要额外的钱,哪怕只能住几日也是不错的。   有了带头之人,并且亲眼看过新房子的环境,百姓们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松动的。   是以在九月初各地官府已经做好了防控。   慕行徵今年一早便说会有暴雨,并且有钦天监,凡平观和庆云寺三方齐齐发力。   如今百姓们虽然有些还在怀疑,但也都老老实实听从了官府的政策,搬家储存足够的物资,不让自己出现在地势低洼的地方。   连山脚下都提前做了防护。   除此之外各个城池的兵吏也严阵以待起来。   秋风已起,大雨将至。   与此同时,沈楠枝也站在高台之上,看着已经阴沉下来的天气,面色有些沉重。   “现如今个地方的事务都已经分发下去,不必过于忧心。”慕行徵从御书房前来,同沈楠枝一起回了坤宁宫。   “先是大旱,再是大雨,明年呢?明年又会是什么?”沈楠枝虽然回了殿,但心并不平静。   原书的自然灾害实在是太多了,多到沈楠枝没有信心,自己这么努力进行大宴的建设,到最后能不能安然度过这一切。   慕行徵沉默了一瞬,“明年是蝗灾。”   似乎是察觉到自己这话有些丧气,随后又补充道:“工部如今已经和学校工厂联手,一直在功课新的杀虫农药,明年的蝗灾定然是没问题的。”   “今年的洪水,我们也提早做好了安置,将受灾眼的地区已经遣散,分开安置百姓们。”   “总归该做得我们都做到了。”慕行徵说起这几件事情,语气有些怅惘。   这些事情于他而言再清楚不过,只是上两辈子他却从来没有处理好过。   暴雨说下便下,不过三日的时间便已经又加急的奏折来京都,说闻堰南凌附近已经开始下雨。   好在第一天的雨势不大,而且百姓们再看到真的下雨之后,原本搬家的动作利索了许多。   将家的贵重物品全都珍惜藏好,粮食也都一一储藏起来。   暴雨肆虐,慕行徵给朝臣们放了假,不需要来每日早朝,但是要紧事却不能放下。   要时刻注意是否有伤员出现,及早救治。   在京都学校教学的温程页,看着窗外的茫茫大雨,也陷入沉思。   暴雨容易引起洪涝灾害,而同灾害随之而来的定然有流行病。   温程页同刘太医讨论过,但此时暴雨连连,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停下,只能自己尽早做好准备。   若是瘟疫,那必然要费心劳力。   暴雨连绵了三天,不少田地都已经被冲毁,好在上半年刚刚收获过一次,百姓们虽然心疼辛辛苦苦种出来的庄稼。   可是心也明白这种天气自己还能好好或者,吃饱穿暖住在稳稳当当的房子,已经比以前遇上灾年的待遇好太多了。   雨势虽然变小,但依然没有停下,淅淅沥沥的阴雨让人心生厌烦。   沈楠枝静不下心又一次将游记拿了出来。   但尚未翻页,便听到有人来报说刘太医和温程页结伴前来。   听到是这两人,慕行徵也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这两人自从在学校遇到后,便一发不可收拾,只要有空闲都在一起讨论药方,倒是相谈甚欢。   “瘟疫?你说得可是真的?”慕行徵冷下眉目,语气多了一份严肃。   上辈子旱灾和洪水接连而来,楚天行早已骑兵,他没有收到有关瘟疫的奏折。   但如今温程页和刘太医的话都有理有据,确实很有可能。 第57章 ·   阴雨肆虐, 传递消息极为不易,慕行徵虽然已经将消息传递下去,但不知何时下面的官府才能收到警报。   只不过如今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温程页和刘太医已经准备起来, 用来防御风寒的药品不能少。   温程页不太了解现如今对待瘟疫的各种方法,因此积极同刘太医讨论。   而沈楠枝也有闲着, 她特意在制衣厂又多开了一条流水线, 生产口罩。   瘟疫的传染方式总归就那么几样,口罩是必须品。   现如今做出来,哪怕到最后不需要, 也好过需要的时候有。   “倘若真的有瘟疫……”沈楠枝这话说了一半,觉得有些丧气,索性有继续说下去。   她听闻古代瘟疫肆虐得不到控制的时候,会直接封城火化, 根本不会去管城中百姓们的死活。   但如今温程页和刘太医已经提前预警, 而且除了大宴中原本的大夫以外,京都学校中也培养了不少学医之人, 想必会有应对策略,无需走到封城火化的地步。   京都的阴雨天气缠绵了半个月,终于停了下来。   朝臣们也在暴雨过后重新上朝。   早朝半月未上,此番重新开朝,朝臣们依旧在争吵不休。   争吵的主要原因是是否需要开仓放粮,救助百姓。   现如今除了京都的暴雨,还有几个城池天气也逐渐放晴。   府衙的官员开始各就各位,一一排查当地的受损情况,奏折一封接一封送到京都。   有些地方地势低洼, 即便提前做好了应对,但受损情况依旧不算小。   尤其是靠近山脚和河边的百姓们。   云州方向传来消息, 说是因为雨势过大,山上竟然滚了不少山石下来。   虽然山脚村落的百姓们已经提早转移,但是家中喂养的鸡鸭鹅并未一同离开。   这些林林总总加起来并不是一个小数字。   且农田被雨水浸泡,百姓们即便是有上一季的粮食撑着,但去岁刚经历过旱灾,每家每户的粮食不多。   因此便有官员提出,现如今边境平稳,战士们戍边屯田尚且能够自给自足,如今大旱又大雨,理应帮扶百姓们。   而另一批官员则认为现如今虽然百姓们损失有些大,但从现如今的奏折中来看,并未出现流民。   既然有流民出现那说明一切都在可控的情况下,百姓们的生活还可以保障。   今日第一次开朝,沈楠枝被他们吵得脑袋疼,索性直接上前一步,将前几日温程页和刘太医的话,在朝堂中说了出来。   让各地留意瘟疫的情况,并且各地大夫也应该做好防范。   瘟疫一出,朝堂中静默了片刻。   慕行徵此时也终于出声,点了几个大臣让他们带着大夫即刻启程前往现如今受灾最严重那个的地区。   至少这次瘟疫绝对不允许出现封城放火之事。   “可要出去看看?”下朝之后,沈楠枝有些心神不宁,转头去看慕行徵,却发现他们两人的状态十分相似。   索性邀约出宫走走。   慕行徵看了有议案外面的天气,点头答应。   虽然按照京都官员交上来的奏折看,京都各处已经恢复平稳,而且并无人员伤亡。   但到底是受了灾,京都即便再严防死守,现如今的场面也不能同以往想必。   天气晴朗下来,长街上的铺子也都开了门,但忙忙碌碌并未做生意。   虽然有提前预警说会下暴雨,有些仔细商户将店铺中的东西全都藏了起来,但到底躲不过大雨,雨水漫灌,有些直接流进了铺子中,满地的水。   因此家家户户都在忙着打扫,清理货物。   “若不是此番官府提前预警,我们这铺子估计就被冲的什么都不剩了。”商户们一面打扫一面议论。   但既然有念好的,自然也有觉得不好的。   “官府既然知道此番要下雨,为何不说清楚一些,平白让我们浪费这些,家中还有好些粮食被糟蹋了。”一个年长的妇人一边收拾一边絮叨。   不过好在她知道这事不能大声张扬,只敢小声说话,让周边几人听到。   原本的谈话声音落下,那妇人周围呈现出真空的地带。   沈楠枝站在商铺的外围,只能隐隐听到他们的说话声音,不过也能看见方才说话那妇人神色越来越不好。   “明明是你们一家子懒,不将官府的预警当回事,怎么还转过头抱怨起来?”有看不惯妇人的商户,大声说起话来。   “走吧。”慕行徵看了一眼一边收拾一边争执的珊瑚,牵住沈楠枝的手继续往前。   “虽有不足之处,但总归还是好的。”慕行徵低声说道。   大雨过后,京都还有这样的精气神已经是不错的状态。   只要各地不传出有瘟疫的消息,那这一灾便算过去了。   但走着走着,慕行徵的神色便有些不好了。   前头遇见的那些商户,虽然口中有些许抱怨,但能看得出家中并无受到大灾。   但出了长街,往集市的方向走去,慕行徵便发现许多人脸上都带了哀苦,虽然有张口抱怨,甚至还在夸赞朝廷的作风,但却让人能一眼看出来,似乎是过得不好。   沈楠同慕行徵一起进了集市,但此时的集市寥寥几人,丝毫看不出热闹的景象。   唯一算热闹的便是出摊买粮食那里。   沈楠枝用慕行徵对视一眼,走上前去。   那小摊不大,不过放着几袋粮食,但是围在一旁的百姓却不算少。   沈楠枝听着,逐渐明白了现如今的情况。   虽然家中物品受灾不严重,但最严重的粮食却很枪手。   先是旱灾,又是水灾,即便是百姓们都有储存粮食的习惯,但架不住一来二去,粮食的价格一日比一日高。   原本旱灾的时候价格便有些高了,只不过有官府在旁边管控,倒是有高出太多,家家户户还是能够吃饱的。   但如今暴雨一过,却不同了。   一整个九月都在下雨中度过,先前种下的庄稼早就被大雨冲了,现如今天气越来越冷,即便是种下,想来也有多少收成。   因此百姓们更加重视囤积粮食,一来二去,商人们的胆子便大了不少。   灾荒年,粮食是最好赚钱的选项。   人都有从众心理,看到别家买了这么多粮食,自家也忍不住再去买些。   因此大雨过后,天气放晴的这几日,粮食一天一个价,偏偏家家户户都在抢着买,就怕自己来得晚了粮食。   慕行徵的眉头忍不住皱起,关于粮食价格的问题,他今日一早还在同财政的官员商讨,让他们无比保证粮食的价格。   结果不过转眼的功夫便亲眼见到了这么一幕,心中可有二至存着怒火。   “相公?”看慕行徵这样,沈楠枝不禁出声。   粮价上涨这种事情是无可避免的,朝廷虽然能够调控,但又不能将所有的粮食都收上来,再平均分给百姓们。   而且沈楠枝记挂上了另一件事情。   按照慕行徵的说法,明年南方的粮仓地区还会大面积爆发蝗灾。   如今田里的庄稼已经连续两年有办法好好耕种,若是明年蝗灾之前还找不到红薯土豆之类容易生长的东西,明年的粮价将会是一个不可想象的数值。   “回去吧。”慕行徵忍不住按了按自己的额角,现如今这日子半点都不能得闲。   两人说这话,换了个方向,准备回宫。   却不曾想在路上竟然遇到了之前的邻居刘老爷一家。   “黄老爷黄夫人,你们二人也是出来买粮食的?”   刘老爷夫妻两人在路上遇到沈楠枝两人,显然也十分意外。   这一年多的时间中,两家人逐渐了交集,但是刘老爷两人还记挂着当初是慕行徵给他指了一条发财道,而后有仔细回想之前在奉行楼同慕行徵相遇的场景,两人逐渐觉得这黄老爷夫妻两人应该还有旁的身份。   想明白这点后,刘夫人甚至还动过再次搬回原来宅子的想法,不过到底有动作。   “现如今这粮食真是一天一个价。”刘夫人虽然隐隐猜测沈楠枝夫妻两人的身份不一般,不过仍旧是以往的模样。   刘夫人说着凑近沈楠枝,悄声道:“若是你们两人也是出来买粮的,我倒是知道个好去处。”   刘夫人声音小,故意凑近沈楠枝讲话,慕行徵并有听请刘夫人在说什么,但是能够清楚看出来,这夫妻两人在紧张。   夫妻两人只能隐隐猜出两人的身份不同寻常,但是再多的却不知晓了,只能在自己心中想想。   看沈楠枝的目光望向慕行徵,刘夫人退开一步,“你们夫妻两人商量商量,正好我们也要过去,不过可得动作快点,听说抢手的紧。”   “一起。”慕行徵听到沈楠枝的复述,不做多想便答应下来。   刘夫人这般神神秘秘的样子定然是同外面卖得粮食不同。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赶往城外。   慕行徵一路上情绪都不算好。   若是正儿八经卖粮食的,何须如此。   越是这般遮掩,那就越能说明有问题。   慕行徵身后一向都是有隐卫跟着,因此并未做过多的指令。   总归要看到粮食之后再说。 第58章 ·   慕行徵一路未有言语, 只不远不近地跟在刘夫人人两人身后,眸色沉沉。   下了马车也依旧如此,要买粮食地地方在半山腰上, 马车上不去,只能依靠脚力而行。   刘夫人转身想要同沈楠枝两人解释, 却不妨对上慕行徵地眼睛。   原本地话悉数忘个干净, 只能下大力气抓住自家丈夫地衣袖,算是有个依靠。   沈楠枝虽然一路上都在思索,但并未向慕行徵一般神色难辨, 反而还带了些许好奇。   看到刘夫人的动作之后,沈楠枝忍不住抓了抓慕行徵的衣袖。   他们已走到了这里,若是慕行徵疑心太过,让刘家夫妻两人心生胆怯, 日后过来排查说不定还有别的乱子要出, 万万不能在这种时候出岔子。   感受到衣袖上传来的力量,慕行徵收回自己四处打量的目光, 对沈楠枝四目相对,两人的手交握,慕行徵露出笑容,“山路难走,娘子当心一些。”   听到自己身后传来的动静,刘夫人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不过仍旧在同自家老爷小声嘀咕。   “我们这般带他们过来万一有危险可怎么办?”刘夫人悄悄回头看了一眼,发现身后夫妻两人已笑着说起了小话。   慕行徵脸上的笑意还未淡去,在阳光的照耀下, 夫妻两人都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神仙眷侣。   但即便是这般模样,也没有让刘夫人忘记方才慕行徵的那个眼神, 方才慕行徵那样,对她而言冲击实在是太大了。   刘老爷抓紧自家夫人的手,他没有回头,但能够隐隐约约听到身后夫妻两人的动静。   只能用更低的声音说道:“即便也危险也没办法了,况且我们是好心带他们过来,即便这里有什么危险我们也是不知晓的,总归就是个卖粮食的地方。”   刘老爷此时的心也在颤抖,但他夫人已慌乱起来,他必须保持镇定。   况且他们同黄家那对夫妻本就是萍水相逢,只是好心,至于旁的事情他什么都不清楚。   不过心中到底是懊恼方才见面时候的大意。   将粮食偷偷摸摸在半山腰上买,并且两家比集市中低了许多,怎么看也是不对劲的,也是他们被省下来的钱财冲昏了脑袋。   “是快到了吗?”沈楠枝安抚好慕行徵的情绪,看向身前越走越慢的夫妻两人,出声问道。   “快了快了,还有一刻钟我们就能到了。”刘夫人佯装无事的同沈楠枝搭话。   想起方才丈夫的告诫,主动走向沈楠枝小声说道:“这地方我们也是第一次来,听说进去之后有诸多规矩,我们都要小心一些。”   说着又悄悄向沈楠枝露出半个玉符,“这是进去的信物。”   沈楠枝听着刘夫人的话,自己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随后又若无其事的散开,“这山上的景致果然同别处不同。”   刘夫人点点头,不过也没再说什么,四个人静默往上走。   半山腰上说是宅子,但其实已破败不堪,看起来就是久无人打理的模样。   刘夫人两人见到后,显然也没有想到是这般模样。   刘老爷上前敲门,但门内并无声响。   四人对视一眼,刘老爷狠下心索性直接推开了破败的木门,抬脚向里走去。   里面是个不大的宅子,里面仍旧是荒芜一片,看起来一个人都没有。   “有人吗?”刘夫人扬声问道,没人回答,但是西厢房中却传来了清楚的鸟鸣声。   “走吧。”慕行徵敛下眉目,同沈楠枝并排走在一起。   四人进去西厢房之后却发现里面只有一只木鸟。   慕行徵的眉头又一次紧皱起来,脑中思索背后之人会是谁。   “你们四人怎么平白闯我家宅子?”四人静默的时候,身后传来一个稍显苍老的声音。   “我们不是平白闯进来的,是有人介绍我们前来。”刘夫人率先开口,看老妇人不言不语,索性直接将那玉符拿了出来,“是有人告知我们来此。”   老妇人看到玉符,声音多了一丝放松,“原来是家夫的客人,请随我来吧。”   “只你们四人是结伴前来?”老妇人的视线落在慕行徵和沈楠枝身上,“不知两人可有信物?”   “我们是邻居,都住在城南所以结伴而来的。”不等沈楠枝开口,刘夫人再一次解释道。   老妇人没再问下去,而是带着四人去了一处山洞,“家夫信道,正在山洞中清修,在下便不进去了。”   说完没有管带过来的四人,转身走了回去。   “走吧。”自上山之后慕行徵第一次开口,率先向里走去。   山洞寂静,两旁又油灯照明,不过依旧有些湖南。   沈楠枝同慕行徵走在一起,低头看向自己脚下的路,“这段时日有不少人来过。”   慕行徵点头,看向那些杂乱无章的脚印,有深有浅形状不一。   这段路并不长,很快沈楠枝就看到了前方的光亮。   他们面前出现了另一道门,门口有两个壮汉守着。   看向四人目光凌厉,在见到玉符之后又让人仔细登记姓名和玉符的来历。   听到沈楠枝和慕行徵没有玉符后,语气顿时不好起来。   “我们是邻居,这位黄老爷是做绸缎生意的,老家不在京都。”说着刘老爷又特意向那人塞了些银子过去,又走到一旁,小声同守卫说道,“这位老爷可是大主顾。”   方才恶声恶气那人颠了颠自己手中的银子,冷哼一声,没再说什么。   反倒是刘老爷,此时颇有些慌张和唉声叹气。   现如今已走了这一步,将慕行徵带了进来,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做是对是错。   刘老爷的心思十分好懂,慕行徵索性自己出言安抚,“放心,不论何事都不会牵连到你身上。”   刘老爷听到慕行徵的保证,下意识松了一口,但随后又觉得不对。   结结巴巴想要说些什么,但到底没说出来。   他们已进来了,里面的人不少,手中都拿着方才刘夫人手中的同款玉符。   “黄老爷,方才有一点我没说清楚。”刘老爷看了一眼慕行徵,纠结开口,“这里的粮食虽然便宜,但是有数量要求的,若是买不够可能会被人扔出去。”   “不过黄老爷放心,你若是不想买我自己买也可以,若是你买的不多,我也可以从我买来的那里分你一些。”   慕行徵点点头,随意看向面前的人。   里面这些买粮食的人,显然有刘老爷认识的,进来不过片刻便有人主动上前打招呼。   看到刘老爷身后跟着一个眼生的年轻人,虽然好奇,但对方脸色不好,便没有开口搭话。   慕行徵一直在观察里面的一切,这里的地方仍旧不大,而且看不见丝毫粮食,不过交换玉符过后,大部分人脸上都带着狂热。   “我同刘老爷买一样的数量。”慕行徵没有多问,跟在刘老爷身旁,向人多处走去。   而沈楠枝则同刘夫人在一处,小声打听刘夫人为何会知晓此处。   刘夫人看了一眼不远处来来往往的人群,想起方才慕行徵的保证,一点没有隐瞒。   况且他们夫妻本来就没做什么亏心事,若是遮遮掩掩反而让人觉得疑惑。   “如今京都有了许多工厂,我家老爷也开了许多新铺子,买些玻璃和制衣厂中新出来的衣服。   这般做得商人不少,因此不知不觉中成了商人同盟,这两年虽然常有灾害,但依旧发展的不错,那商人同盟中有不少新加入的商户。   我家老爷的生意做得虽然不大,但因为加入早,在里面也能说得上话,今日这玉符也是商人同盟中有人给的。   那人说自己手中也不多,是无意中得到的,只是与我家老爷相熟,所以给了我们。”   刘夫人虽然看起来说话依旧很有条理,语气不急不缓,可是沈楠枝却已看出来了,这位刘夫人心中定然是惶恐不安的。   只不过他们已将她和慕行徵两人都带上山,虽不知日后会发生什么,但现在唯有相信他们。   沈楠枝想到此,握住了刘夫人的手,给刘夫人冰凉的手心带去一丝温热,“夫人休息休息,想来我们很快就能下山了。”   刘夫人点头,视线却忍不住看向自家老爷。   慕行徵自进来之后便一直在观察,没了方才上山时的沉重神色,反而显现出好起来。   同旁人毫无障碍交流起来。   买粮食的人不少,慕行徵等待片刻才轮到自己,刘老爷将那玉符交了出来,“我们两人都要。”刘老爷指向慕行徵。   受了玉符那人皱起眉头看了两人一眼,又在纸张写了什么,随后才说道:“一个玉符两人买也可,只是这价格……”   “我们明白的,价格好说好说。”刘老爷小心翼翼看了慕行徵一眼,连忙答应下来。   “写下你们要粮食的地址,两日之后便能收到了。”那人收敛了不耐烦的语气,让刘老爷写下地址。   刘老爷没有耽误时间,写下了之前在城南的宅子,很快同慕行徵一起走出了人群。   下山时候是从另一条路上有人护送着离开。   四个人的心情虽然都不算好,但身后还跟着人,只能佯装出开怀的模样。   毕竟他们今日买了不少粮食,这个时候若是买到粮食还不高兴,看起来会有些奇怪。   下山之后,看了一眼天色,两辆马车立即分别。   “那黄老爷是官府之人吧?”同沈楠枝两人分开后,刘夫人终于忍不住同自家老爷说了起来。   刘老爷长叹一口气,他们夫妻早前便猜测黄老爷夫妻是朝廷官员,但是对于朝中事情他们了解并不多,且夫妻两人平日里也并非挑剔之人,他们便只以为黄老爷在朝中的官位应该不高。   但是过这么一次山上买粮,夫妻两人心中都有些慌慌。   黄老爷的脸色那简直是风雨欲来。   虽然很快就调整过来,但他们毕竟同行了一路。   刘老爷夫妻两人相顾无言,只能一直安慰自己不论什么事情都同自己无关,自己不过是买了些粮食,而且也不准备将这些粮食二次贩卖。   “你可知那黄夫人姓氏?”两人静默半晌,刘老爷突然开口问道。   刘夫人摇头,她们二人谈话都是用夫家姓氏来称呼对方,“可要我下次问问?”   刘夫人看自家老爷的神色,试探开口。   “不用,只当作是不知道,若是日后黄夫人还要问你什么问题,只管将自己知道的说出来就是。”   刘老爷的马车中氛围不好,沈楠枝这里也是差不多的模样。   “那人手中定有许多人手,为其收敛钱财,且不同的玉符对应不同的价格和数量,刘家那里只拿到最低等级的,但即便是这样最少也要买一千石,刘老爷只是普通商人,家中人口小厮都不多,自家名下也有庄子,即便是灾荒年也根本吃不了一千石。”   “与其说因为交情好给了刘老爷玉符,不如说有人过评估,一千石粮食是刘老爷最高能接受的范围。”   “是根据刘老爷的家财来判定的,且里面来来往往大都是商人,商人逐利,买了粮食自然会想要赚钱,这是有人故意想要将粮价宏泰起来,自己从中获利。”   “那预付虽然一眼看上去都是一样的,但里面的花纹不同定然是代表着不同的数量。”   “那山中的各处虽然都显得破败简陋,看起来是个临时搭建的场所,但实则里面都是会武之人。”慕行徵用沈楠枝说着自己方才所得到的信息。   上山下山的路不是同一条,没有人蒙上她们的眼睛,慕行徵能感应出来,是送他们下山那些人,在故意带着她们绕路,最后再回到她们停下马车的地点。   想来这山上不知一条路,绕路不过是为了迷惑和躲避旁人。   “朕已让人盯住了那座山,且让人围住了城南的宅子,等两日后这事情便会有定论。”慕行徵虽然这么说着,但心中却忍不住想着到底会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在这种时候做这种事情。   想起朝中因为放不放粮而争吵不休的官员们,慕行徵的脸色更黑了一分。   “夜色已晚,陛下早些休息才好。”沈楠枝看慕行徵拿着折子思索,忍不住劝慰起来,“总归不过是那几个人,如今她们就算是奋力反扑也成不了什么气候,最要紧的还是查清对方到底藏匿了多少粮食。”   “不妨再出宫一次?”慕行徵将手中的折子放在一旁,倒了杯茶水递给沈楠枝。   沈楠枝有些纠结,那人会将粮食运送到城南,定然会派出许多人手。   入住城南的宅子想法虽然不错,但到底有些危险。   “只在附近吧。”沈楠枝想了想,还是没有应下住进宅子里的说法。   慕行徵点头,让人去安排之后的事情。   “那些个商人来来往往,每个人出手都很阔绰,粮食定然不在那山中,只是不知分了多少地方藏着。”沈楠枝虽然劝慰了慕行徵,但自己却忧心起来。   京都有人哄抬物价,估计别的地方都是差不多的情景,只是不知对方的手伸的到底有多长。   两日后的夜里,慕行徵同沈楠枝一起宿在城南的另一所宅子中。   慕行徵已让刘老爷交代了几个熟悉的商人,身后分别有人监视,刘老爷一家也毫不意外。   并且让人稍稍松懈了一些晚间的防空,让送粮食之人能够顺利抵达城南。   晚间城门已关闭,想要在晚上将粮食送进来,只有两个可能,这粮食提前藏在了城中,另一个则是城门中有自己人可以行方便。   慕行徵在心中想着兵马司统领的为人,很快就听到了前面宅子的动静。   她们现在的宅子在刘老爷宅子的后方,刘家同自己之前的宅子门前一同响起声响,沈楠枝不禁屏住呼吸。   声音忽大忽小,沈楠枝听不清楚,但也知晓此番并不是出去的好时机。   过了小半个时辰,门外传来响动。   慕行徵点点头,两人才相携走了出去。   门外的人穿着一身黑衣,虽然看着前来禀报时已稍稍做过休整,但脸上的血迹并未清理干净。   沈楠枝看了一眼匆忙移开眼睛。   “贼人口中含着毒药,不过已全部捉获,另外两处也已开始动手了。”禀报之人言语简单,引着慕行徵向之前的宅子走去。   虽然身前有灯笼,身后有月光,但在此种情况下,沈楠枝的手心濡湿,不安地抓着慕行徵地手向前走。   前方的两座宅子早已亮起了烛火,但周围的宅子却像是丝毫感受不到今晚的躁动一样,依旧一片沉寂。   “无妨。”慕行徵安抚地拍了拍沈楠枝的手,两人走进了之前的宅院。   有了更明亮的烛火,沈楠枝很容易看清自己面前的景象。   足足有十个东倒西歪的小厮昏倒在地,宅子中站着六个因为正在严加看管。   “隔壁宅子的人手也是这般。”慕行徵没有管那些晕倒的人,转而看向放在一旁的粮食。   “这些粮食还不够,听说半个时辰后还有另一批人手要来,所以下官才将人扣下。”隐卫统领上前回话。   慕行徵点点头,让人将底下这些东倒西歪的人弄醒。   口中含着毒药,定然是大户人家培养起来的,一旦有人发现不对。   慕行徵的手不断敲击着桌面,沈楠枝却已被面前运送粮食的板车所吸引。   “可有人发现这些人从哪个方向来?”   “城西一带的铺子中。”   这些人不是一起出来的,但粮食却是从那一带运出来的,已派人去那一带搜查,但尚且还没有消息传来。   “那一带商户的户籍可有?”慕行徵停下自己的动作。   隐卫将名单交上,慕行徵低头一眼看去。   城西的铺子现如今并不算不得受欢迎,周边有了大型超市和商场之后,有许多家已在别处买了铺子,因此城西有许多人正在脱手自己手中的商铺。   “你过来看看。”沈楠枝随手指向距离自己最近的一个隐卫。   “你闻着这板车上可有其它味道?”   那板车不像是平常集市上所看到的,反而涂了颜料,沈楠枝方才用手摸了摸,有些地方竟然还有篆刻的花纹。   以及一股子难闻的味道。   这车过处理,这股味道已很淡,但沈楠枝方才因为好奇上面的花纹,距离很近,感受到意思不对劲。   沈楠枝让开自己的位置,去看地上那些晕倒的人,方才一人脸上破了一盆冰水,如今看起来已有了隐隐苏醒的模样。   不过这些人原本就受过特殊训练,即便是让他们醒来,想要撬开口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下一批人很快就会来了,不如现躲一躲?”沈楠枝看了一眼时辰,同慕行徵商议道。   慕行徵从那些名单中没看出不对,让人将大部分烛火熄灭,只留了一个小角门,静静等待下一批粮食的到来。   沈楠枝同慕行徵藏在黑暗中,心中还在想着自己方才在板车上触摸到的花纹,在慕行徵手中悄悄复刻起来,依然觉得有些熟悉。   慕行徵原本以为沈楠枝是紧张,所以抓紧她的手,让沈楠枝整个人都藏在自己的大麾之下。   但却逐渐感受到沈楠枝那抓来抓去的手,竟然是有规律的。   沈楠枝想要问慕行徵是否觉得自己方才画出来的花纹熟悉,但还未张口,前面便再一次出现了动静。   此番动静应该还未走到宅子附近,很快又无声消散。   沈楠枝不敢有别的动静,只跟在慕行徵身旁老老实实等待。   “无事了。”慕行徵顺着沈楠枝的脊背,一下一下安抚沈楠枝。   心中有些懊恼自己今夜的鲁莽,若是不来沈楠枝便不会看到这般景象。   沈楠枝虽素来要强,但到底禁不起惊吓。   宅子的烛火很快再一次亮了起来。   沈楠枝尽量让自己不去关注旁的动静,让人找了纸笔过来,将方才摩挲到的花纹画在纸上。   “这花纹应该不完整,不过依旧觉得眼熟。”沈楠枝看着自己画出来的成品图,眉头无意识地皱起。   前侧方有一片阴影,是站在一旁的因为。   沈楠枝思索不透,将自己画出来的花纹交给慕行徵,视线无意中落在了侧方隐卫的脚下。   那官靴上的花纹竟然同沈楠枝方才画下来的差别不大。   沈楠枝又一次抓住慕行徵的衣袖,引着慕行徵看去。   “是朝中之物,只是任职地方不同花纹有些许区别。”   沈楠枝没再言语,视线又落在了板车上。   周围的人已收拾好一片狼藉,周边安静无声。   方才的隐卫在板车上敲敲打打,又细细闻着。   “是义庄的棺材。”   听到隐卫的回话,沈楠枝那种心中发毛的感觉再一次出现。   她方才还用手摸了摸。   那板车是有义庄的棺材改变而成的,城西的铺子中有一个便是棺材铺子。   沈楠枝看着周围觉得自己呆不下了,连忙去另一间房中洗手。   看沈楠枝离开,慕行徵扬扬手,让隐卫继续禀报。   沈楠枝没有心情继续听之后的结论,方才那些送粮食的人已被弄醒,隐卫自然有让他们开口的办法。   天色将明,沈楠枝不愿在宅子中多呆,匆匆忙忙同慕行徵一起坐上马车回宫。   沈楠枝虽然觉得昨晚的事情让她难以忍受,但心中仍旧不止好奇到底是谁在作祟。   “明日便可知晓,你今日且去休息。”   沈楠枝却摇头,这事情一日不结束,她定然也睡不安稳。   况且朝中能够收敛这么多粮食获利的,想来想去也只有那么几个人。   “他们将粮食藏在了义庄之中,利用城中的棺材铺作掩护,城门口有人一起接应?”沈楠枝虽然没有将所有的事情听完,但也知晓得差不多。   “是方家。”慕行徵闭着眼睛,看起来没有动怒的模样。   沈楠枝也飞快将放假的人选同朝中争吵不休的大臣对上。   是那个反驳开仓放粮赈灾最用力的方老大人。   方家人丁不少,入朝为官的人数也有三四个,但悉数都是文官,想要打通城门并不是一件容易事。   “兵马司统领吴斐。”慕行徵口中又说出一人。   沈楠枝眼中的好奇淡下去,她记得吴斐十分同意开仓放粮,甚至还上过奏折,说京都存粮多但粮价已在上涨,别的地方定然也是差不多的模样,开仓放粮刻不容缓。   “不过是一个红脸一个白脸罢了。”慕行徵不愿多言,又去看沈楠枝,“你没休息好,让太医开安神药来,好好休息。”   沈楠枝想了想到底没有拒绝慕行徵的意思,暴雨过去,她还有旁的事情要忙,索性连早朝都没有去。   早朝开朝,慕行徵拿出自己从民间得到的粮价摔在了各大臣的脸上,发了一通好大的脾气,朝中有关开仓放粮的声音更高了。   慕行徵静静等着朝臣吵完,才出声,“方大人以为如何?”   方大人之前的官职虽然不高,但六部尚书接连辞官,朝廷六部分化,慕行徵便看在他为官多年的面子上,将人安置在了掌管农业局的主位。   没想到上任不过两年,便已将其养大了胃口。   慕行徵看着下面争吵不休的官员,心中着实无趣。   人的胃口果然是一点点变大,原本看起来老实中庸的方大人竟然私底下是另一幅面孔。   朝臣们已习惯了慕行徵心情不佳时,极少开口说话。   因此仍旧站在各自的立场上争论不休。   有些人是为江山社稷着想,有些人时顺水摸鱼,至于剩下那些则是为自己考虑了。   朝臣中争论的声音不休,大殿之外重新传来同胞,说是有急事禀报。   慕行徵颔首,身旁的太监将奏折和证据递了上来。   慕行徵不看也知道是隐卫收集的证据。   此番将证据送进宫,想必已将方家老巢查个清楚,慕行徵也没有必要拖延时间了。   他将折子重新扔到了方大人面前,挥挥手让人将姓方的和姓吴的一起捉拿下来。   吴斐年轻一些,没有看到奏折中的内容,被捉拿之后便脸色大变。   慕行徵扫了两人一眼,着实不愿意听那些叫屈的言论,让人将他们的嘴巴堵上,又让小太监在大殿之上将那奏折中的内容宣读出来,满朝文武听歌清楚。   “方大人还有什么话想说吗?”慕行徵脸色不变,去看方大人。   这两年的时间里,他虽然逼着不少官员辞官贵姓,但一啾恃洸直都是温和手段,算是劝了老臣们的最后一丝体面。   没想到这位方大人竟然如此大胆,他方家即便是耕读世家,是数百年的积累,但那也不能凌驾于皇权之上。   方大人哆哆嗦嗦没能说出一句话来,他也是被成瑞帝这些日子以来的手段给吓怕了,所以想趁着此番多事之秋,让自己浑水摸鱼。   原以为自己管着农业,又过几个月的安排,怎么也不会轻易被找到。   况且他还有武将在城门口接应。   他手中的粮食虽然多,但并未准备悉数卖出,只等着这个月末就收手。   没想到收手之前竟然被慕行徵抓住了把柄,前功尽毁。   慕行徵将罪证条条清楚的摆在方大人面前,让其说不出一句辩驳的话来。   朝中官员各个脸色惊变不定。   以往帝王对朝堂的掌控力不强时,做这种事情被发现也是要掉脑袋,更何况是现在。   “方爱卿可有什么话想说?”慕行徵又一次发问。   他印象中这位姓方的老臣从来都不是大胆之人,最初查到他身上,慕行徵使人继续往下查,但却一无所获,方大人同吴大人亮相配合,这件事情便轻而易举达到了。   “老臣无话可说。”   慕行徵觉得无趣,将两人关押在大牢之中,准备择日处死。   出了大殿,慕行徵回到御书房,沈楠枝正坐在里面研究图纸。   “方大人全都认了?”看慕行徵走过来,沈楠枝从图纸中抬头,想起打听今日早朝的现状。   证据确凿不得不认。   方家一家人都被收押,除了尚未卖出去的粮食外,慕行徵从方家私宅的密室之中搜出了大量珠宝名画,放眼望去各个都是价值连城。   方大人自知自己无法逃脱最后的命运,招认很快。   之所以敢动这样的贪念,是因为遇到灾荒年粮价上涨不过是正常现象。   方大人原本是生不出这种心思,但近些日子以来,成瑞帝对世家豪族的管控实在过多。   先是田地的限制,随后又让人查清官员名下的商铺,包括各种姻亲关系全都要查清楚。   虽然官员的俸禄见涨,但是限制田地数量,限制奴仆数量,限制家族中各种产业的数量。   要求天下百姓全都识字,这一步步走来全都是在打压这些世家豪族。   方大人如今虽然在京城为官,但老家却在南阳是南阳当地的望族。   家中又不少田地,甚至暗中把握了南阳的盐引,活得好不快活。   南阳距离京都遥远,方家在南阳一家独大,但方家族人又悉数指着方大人这棵大树,因此方大人虽然看起来不声不响,但日子过得比大多数人家都要滋润。   结果成瑞帝在各地一点点彻查,方家损失了大部分田地,随后又被前去查案的钦差查到了南阳盐引有专人把控,虽然没有彻底查到方家手中,但也让方家损失了不少势力银钱,元气大伤。   方大人原本的好日子逐渐缩水,现在自己又身居要职,掌管着大宴粮食,所以心思很快浮动起来。   朝中心思浮动的人不在少数,只不过是没有方大人方便,利用职权,侵吞了一部分粮仓的粮食。   慕行徵的怒火已在这几天中逐渐降了下来,看到方大人的口供没再生气,而是吩咐五日后在菜市口将方大人和吴大人一同处死,其涉事官员十日后统一腰斩火化,至于其亲人也依照官员的罪过给出处罚。   “方大人不过是明面上的,吴斐才是获利最大之人,都敢在手中培养死士。”慕行徵说着又一次皱起眉头。   他原以为自己肃清了一次文官抱团,朝堂之中会生不出什么风波来,没想到这些大臣们的心思倒是一个比一个大。   “罢了,总归还未成气候。”慕行徵揉着鬓角,算是将此事放下,只不过心中却有了旁的计划。   而沈楠枝在听完方大人的结局后,便已将自己的心思转移到了自己手中的图纸上。   朝堂之事沈楠枝不准备多费心思,按照慕行徵的话来说,接下来除了蝗灾还有地震。   地震并未发生在京都,慕行徵也不清楚到底是何年月。   沈楠枝只能尽力在明年到来之前将地动仪研究出来。   她现如今手中的图纸便是工部送上来的,让沈楠枝掌眼,看看有哪些需要修改的地方,若是觉得都无事,工部便要着手准备了。   这图纸送到沈楠枝手中已有些时日,但她一直不得闲,到今日才埋头算起数据。   但还没头绪之时,刘太医再次慌慌张张前来。   瘟疫果然在暴雨地区席卷而来。 第59章 ·   有关瘟疫的事情刘太医和温程页提前考虑过, 甚至清点了大宴上下所有登记在册的大夫,还有学院中的医学生,虽然京都附近一直没有瘟疫发生, 但是众人还是忧心不已。   如今得到消息之后,连忙来报。   “是柔城附近的小镇中, 这几日接连发烧咳嗽的人越来越多, 虽然暂时还未确定就是瘟疫的传染现象,但是还需需爱心应对。”   “柔城有多少大夫?通知官府,让百姓们无故不得出门。”沈楠枝的神色严肃起来。   “尽快将大夫草药安排下去, 让已经有了风寒之人自行隔离,严重者统一安置,不能在同一个房间中,让所有人都带上口罩。”   “温程页呢?”沈楠枝缓了一口气, 突然想起温程页的存在, 温程页当了多年医生,处理这种事情比她有经验许多。   “温大人正在学院中清点愿意前去柔城救助的大夫, 口罩粮草已经备好,是以让老臣前来禀报。”   慕行徵让沈楠枝坐下冷静,既然太医已经有了部署,他们也早就知道要堤防瘟疫,现如今瘟疫尚未蔓延,倒也不用自乱阵脚。   目送刘太医背影匆匆离去,沈楠枝也没了继续琢磨图纸的心思。   将京都之中一早准备好的口罩拿了出来,通过官府宣扬,让所有人出门戴上口罩。   家中若是有风寒着及早就医, 不可延误,不可隐瞒。   而温程页此时已经将学院中的学生聚集起来, 若是有意愿随他前往柔城一带,可上前一步。   慕行徵此时也急招大臣进宫。   京都粮草一案刚刚落下帷幕,慕行徵尚未来得及清查吴斐身后是否有旁的势力,瘟疫便已经起来。   如今依照奏报所言虽并不严重,只因为官府一再强调,所以在发现之后才会尽早上报。   但越是如此,慕行徵越是不敢疏忽大意。   这几年都是冲突不断发生之时,任何事情都不可以掉以轻心。   送大夫离京那日,慕行徵和沈楠枝在城墙遥看,看着浩浩荡荡的车马离开,沈楠枝下意识回望了一下城墙之下的百姓们。   因为朝廷的指令,如今京都的长街上再不复以往的繁华,每个人带着口罩来往都匆匆忙忙。   “又是一年十月了。”慕行徵牵着沈楠枝的手,逐步走下城墙。   “但愿这事情能够早些结束。”   京都城中如今并无瘟疫蔓延,大夫已经将得了风寒者悉数隔离在一处,每日煎药看病,悉心照顾,大部分的病情都已经减轻。   但柔城遥远,不知何时才能传来消息。   瘟疫一事有了安排,慕行徵对待世家大族更是不留情面。   如今处处需要钱需要粮食,世家多年积累已经养肥了心思。   原本想着让世家退一步,暂时稳定朝堂。   但经过方大人一事,慕行徵的心思却逐渐转变。   世家已经习惯了以往的富贵繁华,如今他强硬,世家即便明面上看着都已服软,但私底下却是另一幅模样。   他之前让温程页四人前去抄家,不过都是一些二流三流世家,但收获的银子加起来足足是国库的两倍。   所以即便旱灾和洪水不断,如今国库还能支撑。   若是能够将世家一网打尽,朝堂之中大都换成寒门学士,想来这国库又要充盈不少。   “如今这也算是步伐缓下来了。”沈楠枝虽然忧心瘟疫的事情,但也算找到另一个安稳自己的借口。   大宴这几年来波荡不断,但是改革却没有停止过,朝堂中自然是有人欢喜有人忧。   尤其是世家和寒门,如今已经是正式对立起来。   虽然朝中多了许多寒门出来的学子,京都学校中的人也越来越多,但学的东西也多,世家子弟中还是以京都太学为首,认为只有科举一途才是正道。   秀才从京都学校中毕业之后便可安排进入官府任职,那些世家学子还是认为这些始终不是正统。   因此轻看于他们,现如今几年过去,却突然发现那些秀才举人做官虽然看起来不显,但加起来已经是不容小觑。   尤其是又一年科举临近,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如今的成瑞帝厌恶世家,有意提拔寒门学子。   若是世家再不行动,在各个方面便会完全被成瑞帝把控。   而慕行徵并不准备给几个一等世家喘息的机会。   世家家主在朝中多多少少遭遇训斥。   先是粮价飞涨,又是瘟疫来袭,慕行徵在早朝时分彻底动怒。   原本朝臣已经将早朝时候当成正当吵架的地方。   毕竟每个人立场不同,观点不同,在早朝中各自有各自的道理,慕行徵向来是不参与的,任由朝臣们相互争吵。   但如今却不一样了,争吵还没有正式起来,慕行徵却已经冷了脸,让人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在早朝时分,朝中何家薛家两个一等世家的家族当朝遭到训斥。   这两位家主虽然在朝中算不得位高权重,但是家族兴盛,子孙众多,且全都是绵延数百年,朝中有不少人在丞相退朝辞官后便重新向这两家投诚。   两家在朝堂之中虽然不冒尖,但私底下却把持着不少事情,若是将家族门生全都聚集起来,想来慕行徵在朝堂之中也要吃些苦果。   慕行徵一直在寻求解决办法,而沈楠枝则趁着这个时机,出宫到了沈家,特意去书房面见沈父。   沈尚书虽然已经辞官,但朝中赐了爵位,自身仍旧是沈家家主,对沈家的影响力非同小可。   “女儿你放心,为父并非糊涂之人,看得清如今的局势,况且你是沈家女,沈家也不会让你为难。”三言两语间,沈尚书便明白了女儿出宫一趟的意思。   世家已经成为成瑞帝心头刺,这个时候沈家必然要万事小心。   沈楠枝在沈府停留了一天,随后便来到了工部的基地。   如今工部基地一再扩大,沈楠枝对里面的构造却时分熟悉,这是她除了坤宁宫外,最熟悉的地方。   虽然不像是研究降雨时直接住下,但只要有时间总会来看看。   “进度如何了?”沈楠枝看着忙碌的工匠,心情终于平静下来。   朝堂上的各种风波,同她的关系其实不大,只要明年的粮食能够供应上,这灾难便也算是安稳度过。   “已经在组装了,但不知结果会是如何。”回答沈楠枝话的官员,小心翼翼。   他们如今正在组装的是地动仪,但京都地势平坦,几十年来都没有发生过地动一事,况且这东西他们也有些拿不准,想要看到底可不可行,还需有地方发生地动才行。   沈楠枝看了一圈,也知这种事情自己心急不来的。   沈楠枝在工部基地中走走停停,出来时脸上已经挂上了笑意。   虽然坏事不断,但好消息还是有的,如今农业的工具越来越多,一直研究的各种杂交和嫁接技术也有了眉目。   只要能够撑过明年,粮食将不会再是困扰。   虽然慕行徵没有陪着,但沈楠枝依然没准备回宫。   她去城南的宅子转悠了一圈,却在附近看到了刘家的丫鬟。   那丫鬟看到她之后明显激动起来。   “黄夫人安好。”丫鬟走到沈楠枝身旁,言语间有很明显的雀跃。   “你们主子今日在这里?”沈楠枝停下脚步,望向隔壁刘家的宅子。   当时粮食的地址写的这里,曾经发生过打斗,如今虽然已经看不出当时打斗的痕迹,但按照刘家夫妻的性子,这宅子想必不会让人过来守着。   “黄夫人,奴婢是专程来等您的。”小丫鬟明显惊讶自己的运气极好,只不过是刚过来,就遇到了正主。   按照刘夫人的话,若是一直遇不到黄家夫妻两人,这些日子需要经常过来,如今天气越来越冷,第一趟出门便遇到了正主,小丫鬟身上的喜意怎么也压不住。   “找我来做什么?”慕行徵同刘家一起买了粮食,但是之后的事情处理,沈楠枝并未过问。   “夫人没说,只说若是黄夫人有空,不妨同我们家夫人见一面。”小丫鬟急忙将自己的任务说了出来。   沈楠枝看了一眼天色,反正今日也不准备回宫,不妨走一趟再说。   “黄夫人,你来啦。”刘夫人正在自家铺子里招呼客人,看到沈楠枝到来之后连忙上前去打招呼。   “夫人家的铺子果然是财源兴盛。”沈楠枝看来来往往的人流,心中有些诧异。   如今京都街上可不算热闹,但刘家的铺子里人流量看起来比之前还要多。   “这还是托您的福。”说到此刘夫人脸上的笑意更加明显了。   “前些日子官府给我们送了一块牌匾,说我们是功臣之家。”   “当时我和夫君正在铺子里忙碌,因此这牌匾便直接送到了铺子里来,上面不仅有官府的印章,还有皇帝的印章呢。”   刘夫人一边说着一边引着沈楠枝去看那牌匾。   牌匾附近站着许多人,议论不休,脸上的笑容与有荣焉,仿佛这牌匾是朝廷赏赐给自家的。   “我和我家老爷都清楚,我们家能得到这块牌匾的赏赐,都是拖了你们夫妻两人的福。”   “如今城南的宅子我们很少去,平日里也见不到你们夫妻两人,我这心里总是记挂着便让丫鬟替我跑了一趟,没想到我们两家果真是有缘的。”   刘夫人这话声音并没有特意压低,周围人都已经听到。   因此不少人将视线从牌匾转移到了沈楠枝身上,像是看什么稀奇物件。   沈楠枝站在人群之中连忙向刘夫人推脱。   他们此番能够这么快察觉到京都粮价不正常,全都是因为最初刘夫人的热情好客,否则不知要让方家大肆敛财到何时。   “刘夫人这话太客气了,你们刘家于朝廷有功,陛下自然会记着。”沈楠枝同刘夫人说说笑笑,从铺子中离开,到了较为清闲的茶楼中。   刘夫人对于自家牌匾一事,很是荣耀,他们刘家世代商户,生意做的不大不小,万万没想到有一天竟然能够接到圣人的赏赐,如今走出去,这些朋友谁都要高看她们夫妻一眼。   因此她的谈话兴致很高,对沈楠枝也更加亲热,仿佛是多年不见的亲姐妹。   沈楠枝已经适应了刘夫人的行事作风,并未感受到抗拒,不过她之前也没想到慕行徵的动作这么般迅速,已经将赏赐送到了刘家。   “刘夫人不必这么客气,这些都是您应得的。”沈楠枝看刘夫人的语速,忍不住给她倒了杯茶水润喉。   “两位客官,有人来寻。”刘夫人正说在兴头上,还在询问沈楠枝能否将慕行徵带出来,两家一起吃顿饭。   如今听到门外小二的声音,还有些反应不过来,这个时候会有谁来寻她们。   听到刘夫人请进的声音,房门已经被打开。   沈楠枝转头看去,竟然是慕行徵。   此番出宫慕行徵也是独身一人,竟然找到了这茶楼之中。   看到慕行徵,刘夫人原本滔滔不绝的话语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花了好久才反应过来,又一次热切地招呼着慕行徵坐下,说起吃饭的事情,不过神情总有些小心翼翼。   实在是上一次慕行徵给她的压制感太强了,让她一直到现在遇到慕行徵都不敢多言。   慕行徵扫了一眼明显不安的刘夫人,婉言拒绝了刘夫人的提议。   并靠近沈楠枝的耳旁,悄声回答沈楠枝的问题,“夫人再外已经两日不曾回家了,为夫自然担心。”   沈楠枝下意识颤抖,随后瞪了慕行徵一眼。   她此番出宫不归,不过是为了让慕行徵更好处理朝堂中的各种争斗。   “夫人好意,我自然是知道的,只不过此事并非短时间能够解决的。”慕行徵的声音更加低哑,两人很快告别刘夫人从茶楼中离开。   “朕虽然下了他们面子,但却轻易不能动他们。”慕行徵坐在马车上,同沈楠枝说起了自己这些日子的举动。   世家关系盘根错节,慕行徵即便再心急,也只能徐徐图之。   只不过这些日子并不算全无收获。   至少水运的权力已然全部回到了帝王手中,漕运使日后出京任职,不必再向以前一样,需要看世家的脸色办事。   “水运的利益尽归朝廷,世家此番也损失不小。”慕行徵说起时语气一片轻松,沈楠枝帮慕行徵理顺发丝,看慕行徵的神色,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只当自己信了慕行徵的说辞,对付世家大族并不难。   “冬日寒冷,不过看太医署近些日子上报的名单,风寒之人已经减少了许多,并未出现传染现象,只是不知如今的柔城是何种模样。”慕行徵假装轻松了半刻,又提起了瘟疫一事。   “刘太医和温程页两人已经全都奔向柔城,想来是没问题的,且从柔城官府的奏折和报纸上来看,由于发现得早,所以传染程度并不高,只要药草充足,想来都是没有问题得。”   “只陛下是否记得明年地震的时间和地方,如今虽然有地动仪加以提醒,但这东西第一次做出来也不知是否有用,还要依靠陛下才行。”   沈楠枝之前在坤宁宫翻过自己以前因为原书写下的记忆内容。   但里面只简单写了一句,地震发生在春夏交接之时,范围及大,房屋倒塌,灾民遍地。   楚天行遇到灾民之后,给予了一部分银钱,救治这些灾民,而后将一些男丁编入了自己的军队之中,再一次充实自身的力量。   慕行徵皱眉思考,时间逐渐过去,他对于上辈子的记忆也逐渐没有以前那么清晰,他隐隐感觉到这是老天故意为之,他所得到已经太多了,如今大宴正在一步步变化,走上了与以往不同的道路,所以他的记忆也在逐渐淡去。   “京都收到奏折那日应该是五月初三。”慕行徵皱眉回忆具体细节,只不过当时朝野动荡,他也不知道这消息传入京都具体用了几天。   “是凉州方向,地震波及范围极大,与凉州相邻的崇州也没能幸免,当时楚天行的军队正驻扎在凉州东南方向的岐州,所以楚天行的人马应该是早朕一步抵达了凉州。   凉州哀民遍地,哭声震震,像极了人间地狱。”   “当时朝廷已经无力支撑开仓赈粮的事宜,同楚天行对峙的军马也一度要陷入断粮的危机,朝野上下一片动荡,朕连着下了好几封罪己召,但百姓们对朕失望不已,朝臣中竟然还有人想要借此机会想要朕下台,自己登基称帝。   虽然最后并没有成功,但着实吃了些苦头。”   说完慕行徵抬头,对着沈楠枝笑了笑,“不过此番朕已经将此人幽禁在牢房之中,这一次谁都不会有机会再次谋逆。”   “陛下辛苦。”慕行徵虽然没有具体演说自己上辈子的境地,但寥寥几句已经足够清楚。   想来成瑞帝执政后期,家不成家,国不成国,偏偏他还要强撑着。   “如今已经要十一月了,应该早日通知凉州官府早做打算。”   “只是地动一事牵扯甚广,怕是百姓们会不愿意。”   凉州占地甚广,现如今百姓们因为耕地都不愿搬迁,且搬迁一事太过复杂,说服百姓们从凉州搬到别处估计要花费不少时间。   “圣旨一下,不搬也要搬,况且耕田银钱哪有人名重要呢,百姓们会想明白的。”   “况且庆云寺的那些僧人也并非无用之人,这么长时间云游宣讲,对百姓们的影响还是很大的,皇后不必为此忧心。”   “既然陛下早已有了打算,明年定然会一切顺利。”   两人结伴回宫,御书房中依旧放着许多等待批阅的奏折,仿佛没有尽头。   而沈楠枝则重新同慕行徵谈了一次将丞相职位辞去,只管工部事宜。   “丞相此职于我而言并不重要,且如今朝中并不需丞相一职,倒不如尽早撤销。”这个想法沈楠枝之前同慕行徵提过,但当时只是将重心转移到工部上来。   此番倒是正式提出来了,慕行徵知道沈楠枝不耐烦朝堂上的各种争吵,因此很快答应下来,之后沈楠枝虽然还要上朝,但奏折却不再帮助慕行徵分忧。   腊月二十,京都中充满了过年节的气息,虽然不必以往繁华,但比之前瘟疫突发时,冷清的街道相比已经有了极大的变化。   而温程页和刘太医也风尘仆仆归来,正式宣告瘟疫这场祸事已经彻底结束。   柔城百姓虽然有人因为风寒去世,但相比瘟疫席卷而言,已经是一个极小的数字,慕行徵龙心大悦,封赏了一番此行的大夫。   已近年关,沈楠枝同慕行徵松了一口气。   送往凉州的圣旨已经抵达,慕行徵又接连收拾了两个世家,将其家中牵引收入国库,作用明年凉州的赈灾银两。   与此同时老丞相借着过年走亲戚的习惯,同沈尚书秘密谈话了一番。   腊月二十八两人做出了一致的决定。   两家捐出了半数家财用作慈善,仿照沈楠枝之前的例子,建立了慈善基金协会,帮助天下穷苦的读书人,并且帮助各地百姓积极恢复农耕。   沈楠枝听到此消息时,正坐在坤宁宫中盘点账册。   如今灾害不断,宫中只有沈楠枝和慕行徵两个主子,因此银钱用度比之以往削减了不少。   但沈楠枝并不满足,因此想要在年末时候做出明年的预算,将剩下的银子全都用在赈灾中。   毕竟慕行徵再抄家,也不可能轻而易举得到许多粮食。   接连两年的灾害,若是明年凉州地区得不到很好的安抚,百姓们想来会闹出动乱。   “凉州可有新的动向?”看慕行徵进来,沈楠枝从账册中抬头。   “尚无。”慕行徵摇头,“今年已经封朝,下次开朝便是明年的事情了。”慕行徵将沈楠枝的账册放在一旁,让她先行休息。   顿了顿,才继续说道:“等到明年若是凉州地区发生动乱,我这罪己召怕是又要重写一次了。”   慕行徵不信这种东西,可是大宴不论是世家还是寒门,接受的思想是一样的。   虽然这两年来,慕行徵将灾害都处理得很好,百姓们并未生出动乱。   但在一而再再而三,如今朝臣们看起来彻底绷不住了,毕竟之前又瘟疫发生时,朝中已经有了这样的说法。   但瘟疫这事,处理得很快,京都一带并未真正传染起来,因此将罪己召一事压了下来。   但明年朝臣们怕是不会再忍了。   “陛下若是不想写,大可将他们这些话当作耳旁风。”沈楠枝同慕行徵的想法一样。   自然灾害接连不断,哪里是只下罪己召能够解决的。   慕行徵摇了摇头,他对罪己召无所谓,若是朝臣们态度激烈,他自然会下,只要凉州一带不出动乱便好。   今天是正月十五,沈楠枝没有继续呆在宫中,同慕行徵一起在沈家吃了饭。   饭后慕行徵特意空出时间让沈楠枝同自家父母谈心。   而沈楠枝也抓紧时间询问沈尚书之前的做法。   沈尚书如今虽然依旧古板,但想法也在逐渐改变。   不对皇权低头的世家已经半死不活了,如今虽然因为有沈楠枝在前朝后宫撑着,慕行徵没准备动沈家。   但沈尚书不得不为之后考虑。   若是这大宴的世家全都半死不活,只留沈家,那这刀子迟早要到沈家身上。   倒不如趁现在舍弃家财,赢得帝王的另一份青眼。   “这事情是我同你三个哥哥商议过后,又一一向你叔伯他们解释过的,你不必忧心。”   “娘娘若是还想做什么,尽管吩咐便是,沈家永远是娘娘的归宿。”   这是沈尚书第一次将话说的这么直白,沈楠枝坐在房间中有些出神。   不过想起晚上的灯会,又兴高采烈起来。   晚饭后,沈家一家结伴出门,全都是成双成对的。   只不过慕行徵却将视线落在了沈三哥怀中的孩子身上。   这是沈家三哥的女儿,到如今不过一周岁,已经能开始走路了。   小娃娃看起来白白嫩嫩十分讨喜,让慕行徵也忍不住开怀大笑。   沈楠枝能瞥见慕行徵的视线。   沈母自然也是能看见的,忍不住将沈楠枝拉到一旁,小声嘀咕一番。   沈家三位兄长,全都有了孩子,唯有沈楠枝自从入宫之后毫无动静。   沈母虽然高兴沈楠枝得到皇帝独宠,但是也忍不住忧心沈楠枝。   尤其是方才看到慕行徵看向沈三哥怀中的女儿时,心中的警惕更上了一层楼。   沈楠枝面色不变,听到沈母说到要紧处便点头当作答应,时不时看慕行徵一眼。   她知道沈母是好心,为她考虑,但此时并非要孩子的最好时机。   虽然女儿态度端正,但沈母还是忍不住嘱咐了好半晌,才让沈楠枝同慕行徵重新会面。   慕行徵虽然没有听到沈母的叮嘱,但心中却大致知晓的。   他牵起沈楠枝的手,走到前方的花灯前,将印着大宴山河图的灯笼递给沈楠枝。   “别多想,你心中想法我是知晓的,我们的孩子自该生在太平盛世。”慕行徵捏了捏沈楠枝的手心,当作安抚。   沈楠枝看了一眼慕行徵递过来的花灯,抬手接过,对于孩子一事两人的态度一向都是相同的。   “姑娘公子,可要看看面具?或者是香膏也行。”   两人走着,逐渐同沈家几人分开,竟停留在一个小摊附近。   街上热闹,但这小摊的生意并不算好,摊主说话时还有些羞涩。   但是声音在沈楠枝听来却有些耳熟。   抬头看竟然是一位年华二八的女子。   那女子同沈楠枝的目光对上,显得更加羞涩,不过还是强撑着同沈楠枝介绍自己小摊上的物品。   “面具都是我亲手挑的,带在脸上并不难受,也不影响视路,姑娘不妨试试?还有这香膏也是自己调的,味道清幽并不刺鼻,姑娘可要看一看?”   摊主所有的推销词都是对着沈楠枝说得,仿佛并没有看到站在沈楠枝身旁的慕行徵。   而沈楠枝愈发觉得女子的声线耳熟,却想不起到底哪里听到过。   “这香膏不错。”沈楠枝一边拿起方才女子推荐的香膏,一边同摊主搭话,“瞧着姑娘的反应,像是第一次出来做生意?”   “姑娘聪慧,在下确实是第一次出来做生意,但您放心我这摊子上的东西,质量都是有保证的,您不必多想。”   沈楠枝将香膏抹在自己的手腕处,“这香味倒是不错,不过香膏毕竟是精细之物,想来一盒香膏也要不少银子。”   “你我不过是在街上萍水相逢,素不相识,若是我将这香膏买回家,出了问题,我又应该去何处寻你?”   听到沈楠枝这类似为难人的话,摊主的脸色更加涨红,支支吾吾不知自己应该说什么。   而沈楠枝则低下头,认真挑选香膏。   这香膏的质量确实是商品,她只不过是好奇,这女子自己到底在哪里见过。   看着身上的衣服首饰,虽然不是上上品,但也都不错,这种家境若是想出来做买卖,自然不需要从一个小摊开始做起。 第60章 ·   摊主有些左右为难, 她此番出来做生意是背着家中偷偷出来的,根本没有敢让家中父母知道。   原本觉得今日没有宵禁,街上热闹, 自己做香膏的手艺,只要是用过的人全都是夸赞之声, 想来会赚到不少钱。   只要赚到了钱, 自己就能够理直气壮去找爹娘,说服她们让自己出门做生意。   但此时她已经在长街上摆摊一个时辰了,长街上的人越来越多, 自家隔壁那家卖花灯和面具的,人来人往从不停歇。   可是自己的摊位前,如今才迎来了第一位客人。   摊主在脑中左右纠结,最后还是不想放弃自己的第一个客人, 对着沈楠枝仔细解释。   “姑娘莫担心, 在下姓柳,家住城东兴化巷, 若是姑娘日后觉得我这香膏有问题,尽管使人去兴化巷柳府寻我便是。”   柳姑娘虽然担心自己自报家门后会被父母训斥,但着实不想错过第一个客人,因此介绍的十分详细。   沈楠枝听到地址和姓氏,逐渐从自己记忆中找到了这么一个人。   秦文水原本的未婚妻,沈楠枝曾经还在角落中听到过秦文水和这位姑娘的争执。   在奉行楼也听刘夫人提起过,似乎是柳家家主想要将女儿送进宫,所以哪怕秦文水才高八斗,当初在京都中十分有名, 但也没能改变柳大人的心思。   后来进宫这一条路被慕行徵几句话堵死,沈楠枝没想到今日竟然会在这里遇到这位柳姑娘。   她挑了两盒香膏让柳姑娘结账, 随后又假装反应过来,“若是我没记错兴化巷住的都是有官职之人,姑娘莫不是在框我吧?”   或许是说出了自己的地址,又顺利卖出去了自己的香膏,此时的柳姑娘比方才要大胆许多。   没再支支吾吾,反而十分痛快地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姑娘说得没错,我也没有骗姑娘,只不过这香膏是我瞒着我爹娘出来卖的,不敢让她们知晓,所以方才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姑娘的问话。”   “我此番自己一个人出来摆摊,就是想让我爹娘看看,女子并非只有嫁人一条路,皇后娘娘下令让天下女子读书认字,希望女子参加考试,进入工厂,就是在告诉女子们,这世上并非只有嫁人一条路。”   “我这香膏的手艺是跟着一个老嬷嬷学的,旁人都说比胭脂铺子里卖得精品香膏味道还要好,所以我一直想要自己开个铺子卖香膏,但爹娘并不同意。”   “此番敢出来做生意,也是受了周围的影响,今日若不是姑娘来买我这香膏,想必今日过后我便会灰溜溜回家去了。”   柳姑娘一边说着,一边将香膏装好递给沈楠枝,又对着沈楠枝笑了笑,看起来十分乖巧。   眼中的光亮更多了一些。   她今日敢偷跑处府来自己卖香膏,就是打定主意不准备听自己父母的话,不想要老老实实嫁人。   她原本养在后宅,虽然也读诗书游记,但是因为心悦自己的未婚夫,对于嫁人一事有诸多期待。   及笄后只等着秦文水金榜题名后来提亲,而后便能夫妻恩爱和和美美。   可是自己的幻想却被父亲亲手打破,用强硬的手段退了她期待已久的婚事,请来了从宫中出来荣养的教养嬷嬷,一门心思想要让她入宫。   后来入宫这条路还没开始便被掐断,他父亲奢望的荣华富贵成为泡影,竟然又一次盯上了秦文水。   秦文水入朝授官后便得到了重用,连三年的翰林院都没有熬,直接派以重任。   官职不过几个月的功夫便同父亲平起平坐。   柳大人看到后后悔万分,得知秦文水同自家解除婚约过后,尚未婚配,坏脑筋又动了起来。   当初是他强硬让秦文水退婚,如今没有脸皮主动要求秦文水恢复婚事,竟然将主意打到了自己女儿身上。   想要女儿亲自去求秦文水。   柳姑娘虽然对秦文水念念不忘,是真的想要同秦文水喜结连理。   但是她更加不齿自己父亲的行事作风,丝毫不想去寻秦文水。   只觉得若是这般去寻秦文水,对秦文水而言是万分不公平的,他们柳家哪里还有脸主动去寻秦文水。   况且即便是寻到了自己又能说什么呢?所以柳姑娘不仅没有主动去寻秦文水,反而快开始躲避,但凡能够遇见秦文水的地方自己坚决不会去。   柳家父母看着进宫无门,秦文水这人也不能再次和好,自家女儿的年纪也逐渐大了,所以便开始打听琢磨旁的适龄郎君,想要将女儿尽快嫁出去,最好能嫁给一个身份略高的男子,能够在朝堂上助柳大人升官的为最好。   而此时的柳家姑娘已经同自己的父亲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再加上如今环境的影响,自己很有想法,丝毫没有成婚的打算。   慢慢开始琢磨从母亲那里讨个铺子,转售自己的香膏,如此自己手中的银钱便不再是等着每月的月例。   但柳家夫人一辈子都遵循着“以夫为天”这个准则,哪怕她这个丈夫,自私自利丝毫不为她们母女考虑,也没能改变柳夫人的想法。   将柳姑娘想要掌管铺子做生意的想法同柳大人说个明白。   柳大人如今正在汲汲营营,想要女儿嫁个高门大户,听到女儿的打算自然不同意。   父女两人又一次争吵起来,最后以柳大人给了自己女儿一巴掌为结束,并且彻底将柳姑娘禁足。   今日的柳姑娘也是自己在府中下人的帮助下,一个人偷偷摸摸跑出来的。   看着沈楠枝同慕行徵相携离去的背影,柳姑娘眼中闪过一丝羡慕,很快又调整过来,鼓起勇气,扬声叫卖,不少姑娘都被柳姑娘吸引过去。   “想起对方是谁了?”慕行徵将沈楠枝买下的香膏,放在自己怀中,牵着她的手顺着人流向热闹的地方走去。   沈楠枝点点头,又看了一眼自己刚刚买下的香膏。   “想要帮她?”   沈楠枝意图很明显,对慕行徵而言并不难猜。   若不是心有成算,沈楠枝完全没必要同人说那么多话。   “确实,毕竟这香膏是个好东西。”沈楠枝漫不经心地回应。   等抬头才发现慕行徵不知何时竟然停住了脚步。   沈楠枝抬头看去,发现不远处竟然是秦文水独身一人。   秦文水看到两人过后,走过来想要行礼。   却被慕行徵及时阻止,而在看到秦文水之后,沈楠枝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离开不久地小摊。   虽然有人群隔着,但隐隐约约还是能够看到柳姑娘的身影。   沈楠枝又看了秦文水一眼,没有言语,径直走到秦文水方才站定的地方。   果然这地方地势高一些,若是秦文水的身高足够,眼睛也好,便足够看清柳姑娘在摊位前的一举一动了。   沈楠枝虽然一言未发,但是这举动,足够秦文水反应过来,脸色瞬间涨红。   沈楠枝看了一眼秦文水的反应,又想起方才柳姑娘的话。   “不如走近去看看?”   秦文水整个人僵在原地,不知应该做出何种反应。   “今日不在宫中,秦大人自便就好。”沈楠枝看秦文水如此僵硬,很快同慕行徵一起离开。   两人最后停在了奉行楼中。   奉行楼的角度极佳,站在楼上能够清楚看到下面的花车游行,热闹一片,看着就让人心情畅怀。   两人一直到子时才从长街脱身,回到宫中休息。   明日不用早朝,可以不用强迫自己早起,因此回到宫中仍旧毫无睡意的沈楠枝,并未逼迫自己,而是躺在床上任由自己的思绪发散。   等到四月,航海之行便一年了,也不知能否顺利归来。   按照之前吴湾国的经验来看,一次航行,只要不是经常遇到极端天气,故意绕远路,九个月便足够这些航船回来了。   但如今沈楠枝尚未得到任何消息,只能静静等待。   “只要过了这两年,大宴定然会越来越好,发展再无障碍。”慕行徵将沈楠枝揽在怀中,一下又一下抚摸着沈楠枝的长发,言语中又恢复了昂扬的斗志。   沈楠枝窝在慕行徵怀中,想着自己计划本上增减不断的计划,眼中也迸发出希望。   元宵过后,沈楠枝又去工部监督,回来的路上却在集市上又一次看见了柳姑娘。   虽然才几天的功夫,但此时的柳姑娘同正月十五那日相比,看起来干练了许多。   言谈中笑意盈盈,将自己的香膏一顿夸赞,沈楠枝站在远处看了片刻,便知道柳姑娘的生意不差。   “姑娘,又遇到你了,那两盒香膏用得可还合适?”柳姑娘显然也没有忘记沈楠枝,脸上的笑容比方才真实了许多。   “柳姑娘如今我在集市中租了个小摊位,正在攒钱买铺子呢。”柳姑娘喜气洋洋。   虽然自己十五晚上回府最终还是被柳大人发现了。   但她丝毫不气馁,柳大人发现不论何种方法都禁锢不了柳姑娘想要出去做生意的想法,索性开始不闻不问,只不过对柳夫人下了通牒,说是家中不允许给柳姑娘丝毫帮助。   柳大人如此反而遂了柳姑娘的意,对于自己的香膏事业更加上心。   虽然有些头疼自家母亲在家中的长吁短叹,但只能假装自己听不到。   反正让她现在去成婚是绝不可能的。   沈楠枝同柳姑娘闲聊了几句,知晓了柳姑娘的打算后便直接回了宫。   而第二日柳姑娘刚刚晨起,还未来得及出门摆摊。   便看到前院的丫鬟急匆匆来到她这里。   “小姐,宫中来人宣纸,让您去前院接旨呢。”来报信的小丫鬟连口气都没舍得喘,急忙将这话说了出来。   柳姑娘奇怪地看向丫鬟,没有动作。   她爹不过是五品官,逢年过节她和她娘都没能去过宫中参加宫宴。   如今听到宣旨,还让她去接旨。   柳姑娘的第一反应便是不信,甚至还觉得她爹的胆子真实越来越大了,一大早就让丫鬟过来说胡话。   根本没当回事,还在继续清点自己手中的香膏。   有个大客户一口气定了许多香膏,要一一盘点清楚,将着客户彻底留下来。   看柳姑娘不紧不慢的动作,丫鬟瞬间急了,也顾不得什么身份尊卑,拉着柳姑娘的胳膊往前院跑。   柳家夫人二人已经等在前院,看着姗姗来迟的柳姑娘,柳大人忍不住又皱眉瞪了她一眼。   而柳姑娘一直在看到宣旨的人之后,才敢相信,她爹真的不是说大话,一大早竟然真的有人来她家宣旨。   而听到内容之后,一家三口更是有些怔愣,集体愣在原地。   “柳姑娘?”宣旨的内侍看柳家毫无动静,忍不住出声,“此番皇后娘娘召您进宫,特意嘱咐过,若是柳姑娘今日无空,改日也行的。”   柳姑娘反应过来,端住脸上的表情,“有空有空,烦请公公稍等我片刻。”   而柳大人也叫来一旁的小厮招待宣旨的公公,自己跟着女儿去了一旁。   此时的柳大人才有了真实感受,“你真的得到了皇后娘娘的召见?你什么时候认识皇后娘娘了?”   柳大人喋喋不休,看起来激动不已。   柳姑娘也心有慌慌,不知皇后突然宣召自己到底有何用意,不过她比柳大人稍微冷静一些。   连忙换上最得体的衣衫,准备入宫。   看了一眼自己一早就准备好的香膏,慢慢同自己母亲嘱托,要她派人将香膏送到约定好的铺子中。   柳大人虽然依然看不起自家女儿的香膏生意,但此时也只是冷哼一声,没再像以往一样。   目送女儿上了宫中的轿辇离开家中。   柳姑娘一路上都很紧张,进宫之后更是小心翼翼,不敢随意抬头。   看到柳姑娘这般拘束,沈楠枝也不知道自己直接将人请到坤宁宫来到底是对是错。   “不必紧张。”沈楠枝安抚了一句。   柳姑娘闻言抬头,瞬间愣在了当地,好半晌没说出话来。   沈楠枝笑笑,同柳姑娘说明了自己的用意。   自己很喜欢柳姑娘的香膏,想要同柳姑娘合作。   直接将人请到坤宁宫,也是为了日后生意做起来,让柳姑娘有个借口。   臣子的家事即便慕行徵贵为皇帝,也不好轻易插手。   而沈楠枝只能尽可能利用自己的身份给予柳姑娘便利。   “多谢皇后娘娘,民女愿意。”柳姑娘低头行礼,清楚听到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是激动是欣喜。   她敢出来做生意便是将皇后娘娘看作自己的奋斗目标。   没想到自己卖出去的第一份香膏竟然也是被皇后娘娘买走的。   更没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还能同皇后娘娘做生意。   “你不必如此,既然是做生意,我不吃亏,定然也不会让你吃亏。”   沈楠枝在试用过香膏不久,便有了同柳姑娘合作的想法。   虽然如今有不少女子已经走出家门,开始独立,但除了沈楠枝之外,一直没有一个标志性的人物出现。   而沈楠枝出手同柳姑娘做生意,便是打得这个主意,让柳姑娘成为女子奋斗的目标,让女子读书识字的时候能够更加有动力。   听到沈楠枝的打算,柳姑娘更加激动,连连点头,一副全凭沈楠枝安排的模样。   柳姑娘出宫时,天色已经不早了,为了为柳姑娘壮大声势,沈楠枝还特意赏赐了不少东西,让她一同带回柳家。   “高兴了?”慕行徵在柳姑娘离开后不久,便背着手走了出来。   沈楠枝嘴角的笑意尚未淡去,再次浓烈起来,“高兴了。”   慕行徵笑笑,走到沈楠枝身边,拿出了一份折子,“这个说不定能够让你更高兴。”   沈楠枝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半信半疑地接过奏折。   原以为会是南凌地方长官送来有关航海的消息。   打开之后却发现全然不是,同南凌半点关系都没有。   但是在看完奏折的内容之后,沈楠枝忍不住站了起来。   “这可是真的?真的发现石油了?”   石油这东西,之前沈楠枝派人在大宴各地绘制地质图时,便让这些人留意着,但是一直未传来好消息。   如今将石油这东西放在一旁,一心等着航海的收回,没想到竟然有了消息。   “是真的,从环城传来的消息。”慕行徵笑笑,同沈楠枝仔细解释起来。   因为大旱的原因,百姓们对农田的灌溉和开垦更加上心了。   现如今正是春耕时候,环城王村的百姓们在播种之后,通过提议表决一致同意继续开垦村子周边的荒地,并且准备新开垦的荒地附近再挖一口井。   可是挖了正常水井的深度之后,并未见到有井水涌上来。   百姓们不愿放弃,只以为是因为大旱,地下水减少了许多,因此继续挖掘。   但并未出现他们想象中甘甜的井水,反而涌上来了许多黑水,将在场中人吓一跳。   不过他们很快就冷静下来,毕竟这几年的学习不是白学的。   虽然尚且不知道这黑水有什么用,但再商议过后,仍旧决定尽早上报官府。   而官府在收到消息后,便派衙役前去保护那口井,并且加快速度向京都禀报。   “今年开门红。”沈楠枝看着手中的奏折,脸上的笑意一直没有下去。   有了石油,今年的发展不发又可以快速迈动起来。   “我去趟工部。”沈楠枝拿着折子,不愿再继续留在坤宁宫,她要尽快去工部挑选人手,前往环城。   “马车已经备好,朕同你一起。”慕行徵笑笑拿上沈楠枝的披风,一同向外走去。   他就知道沈楠枝看到石油的消息后,会忍不住去工部,因此马车是他来坤宁宫前就准备好的。   石油这东西在一些古籍中有过记载,工部有些官员是知晓的,但并未深入研石油的用处。   如今听到沈楠枝一点点说起,群臣都激动起来。   这石油是个宝物,千万不能糟蹋。   而沈楠枝高兴了一路,到工部的时候已经冷静下来,清点了两个人先行带着五百骑兵去往环城,将那个村子附近保护起来,想办法开采石油。   “定不负沈大人所托。”工部的两个官员,离京前特意前来寻沈楠枝辞行。   他们工部如今有不少研究项目,但进度有快有慢,如今若是有石油相助,想来工部会有更多的项目出现。   而沈楠枝在一路上则想了各种塑料制品。   大部分的塑料都是石油产品,自己的蔬菜大棚终于能够进一步改进了。   一群人得知这个消息后,都喜气洋洋的,朝中这几日大臣的故意争吵声也少了许多。   之前那些争吵虽然经常发生,但并不是必须出现的,更多的时候,是为了向帝王展示自己。   但现如今朝中安静了许多。   再无这样的场景出现。   即便是真的意见不同,也只会争执几句,很快就归于干净。   对于这种情况慕行徵不置可否。   这些朝臣们都是故意的,不过现如今到底清净一些。   因此现如今连早朝都比以前的时候短。   下朝过后,沈楠枝照样去了工部,打算顺便去柳姑娘刚买的铺子里去看看。   这铺子是沈楠枝买的,沈楠枝出钱,柳姑娘处技术,两人在京都成立了一个工坊,专门售卖香膏。   还特意将香膏放到了沈楠枝的清颜铺子中,成功引流。   而柳大人自从女儿进宫一趟之后,便不再像以往一般恶声恶气。   反而一直在小心叮嘱女儿好好同皇后相处。   如今皇后在朝中看起来静默无声,一副即将要隐退的模样。   但柳大人知晓,只要皇后用官员的身份下令,自然是无往不利。   柳大人挑来挑去没找到身份高贵,又合适的郎君让女儿出嫁。   如今女儿又得了皇后的赏识,自然不敢再说什么。   但心中始终觉得不甘心,时不时在柳姑娘身边说些似是而非的话。   想要柳姑娘通过沈楠枝,为自己升官。   好在柳姑娘并非任由父亲摆布的人,柳大人说归说,柳姑娘是半个字都不听。   而沈楠枝在同柳姑娘商议过后,决定利用各地的报纸报刊为柳姑娘造势,享受一波广告的福利。   沈楠枝提出此事时,有些担心柳姑娘放不开,毕竟柳姑娘刚开始做生意,脸皮还有薄。   但没想到沈楠枝刚提出来,柳姑娘便迫不及待地答应了。   而沈楠枝在同柳姑娘忙碌的同时,几艘大船声势浩荡地停在了南凌的港口。   船上时满满当当的货物,不仅有大宴的人士,还有许多金发碧眼的人,船刚刚靠岸就引来了许多人的关注。   王仁站在船头,扬声说道,自己需要搬运货物的工人,价格优惠。   一时间南凌城中有不少人前往港口。   整个港口都是百姓们议论的声音。   “你看见了吗?刚刚那个人竟然是一头黄毛,大夫以前不是说过若是头发发黄一般情况是吃的不好,需要吃点好的补一补。”   “但你看那个人,明明头发都黄成那个样子了,看起来胳膊比我们还粗,这能是吃的不好?”   “不仅胳膊比我们粗呢,我看大部分黄头发的人比我们长得高,是我们出使获得俘虏吗?看起来不像啊?”   “什么俘虏?!陛下和娘娘一早就说过了我们大宴此番出行不是去打仗的,而是去行商的。”   “皇后娘娘还说过,若是这生意能做成,长此以往,我们南凌就会变得跟京都一样繁华,你去过京都吗?”   “跟京都一样繁华,那我们是不是也能有大学?考中秀才之后不用在千里迢迢专门赶往京都。”   王仁站在一旁听百姓们一边搬货,一边议论纷纷,终于忍耐不住自己的笑意。   他此番出海航行,并非是一番风顺的,他们遇到了不少风暴,甚至还差点迷失了方向,有人生病没能挺过来。   甚至在即将抵达目的地的时候,损坏了一条船。   但此时站在南凌港口,听着百姓们略带惊奇的讨论声,便觉得之前那些稍显痛苦的回忆,如今回想起来,并没有那么苦。   他并未让大宴的皇帝皇后失望,他们平安归来了。   并且还顺利找到了大宴没有的树木和粮食,又一次同海外之人通商。   未抵达他国时,王仁心情时杂乱,担心因为路途遥远会言语不通。   但没想到抵达之后却给了他一个惊喜。   海外诸国虽然同吴湾经商已经断绝许久了,但是之前所培养出来的翻译人员还在用。   虽然吴湾和大宴的口音并非完全相同,但他身为一个吴湾人,自然不会忘怀,因此此番通商还算顺畅。   海外之前同吴湾通商便获得不少利益,如今听闻想要通商的大宴比吴湾还要富有,比吴湾运送过来的品种还是丰富,立刻心动起来。   王仁等人收到了海外的热情宽带,原本还想着多留几日,但海外内政并不太平,所以很快决定返航。   甚至还有两个海外贵族同他们一起抵达大宴。   自从下船之后,两个海外贵族就很惊讶。   他们年纪尚轻,所以王仁虽然同他们说过这一路上有很多危险,但他们还是跟着船队来到了大宴。   大宴同他们的国家完全不一样。   这两个人被别人当成猴看,他们也将旁人当成猴看,对一切都感到好奇。   王仁暂且将两人安置在了驿站,而后又急忙写信通知京都的方向。   这些货物一部分留在南凌贩卖,剩下一部分会运到京都。   况且出现了两个海外之人,他也要询问皇帝皇后两人准不准两人进宫面圣。   南凌到底遥远,沈楠枝一时半刻还不知道消息,如今她在京都忙碌另一件事情。   春天到了,她准备再次通过考试招揽人材,并且同春闱相差时间不大。   朝中对于沈楠枝的提议多有争论。   毕竟之前像是农业局人事局等地方的招考,选取秀才或者举人,都是当地官府准备的,即便考中也只能在当地为官。   但此时沈楠枝将此时在朝堂上提起,那考试通过的考生们,不仅会在当地,也能来到京都。   虽然都是基层官吏,但是对于朝臣们而言京都的官吏与旁的地方的官吏含金量是不一样的。   因此有几个臣子如今正孜孜不倦同慕行徵上折子,他们不敢直接参沈楠枝一本,却利用各种行事拐弯抹角地同慕行徵说起,想要慕行徵改变心意。   但显然这种挣扎是毫无用处的,慕行徵并未听从几位朝臣的意见,两朝考试接连而至。   春闱有殿试,而另一场官员考试则是主要依靠面试。   沈楠枝点选了几个朝臣同慕行徵一起开始京都官员的第一次面试。   参加面试的人员,只能说出自己考试时所分配到的数字号,不得说出自己的名字。   或许是沈楠枝和慕行徵共同莅临,让考生们深感紧张,面试了半个时辰后,沈楠枝仍旧未看到特别满意的。   而朝臣们打出的分数虽然不高不低,但也能看出大家的神情毫无波动,并无看到人材的欣喜。   一个时辰过去,沈楠枝看着一个接一个进来面试的考生,忍不住开始天外游神。   直到——   “各位考官好……”   沈楠枝陡然抬起头来,并不是对方的自我介绍有多好。   而是一个时辰过去,她第一次听到了女子的声音。   大宴鼓励女子入学识字,三年以来终于出现了第一个女秀才。   沈楠枝提起精神,听着对方对于问题的见解。   虽然言语不是最优美的,但是听起来这人好似是个有经验的。   沈楠枝向周围几人看了看,有个老臣在看到面试者是个女子之后,便直接闭上了眼睛。   但还有另外两人,听到女子的回答,自己也时不时露出思索或者是微微点头,看起来很是赞同女子的做法。   一刻钟的时间很快就到,女子面色不变从房间中走了出去。   两个时辰后,面试正式结束,沈楠枝撇了一眼众人地打分,让身旁的文书算出今日的最高分,并且一一登基,等到晚间便会张贴在府衙门外的告示版上。   沈楠枝特意看了一下那女子的分数,虽然不是最高分,但也算是名列前茅。   只是暂且不知那女子报的具体是哪个职位。   “很欢喜?”面试结束后,慕行徵同沈楠枝一同回宫。   他明明闭着眼睛在假寐,但却还是感受到了身旁沈楠枝的亢奋。   沈楠枝毫不避讳的点头,她如今十分兴奋。   不管这女子今日到底能不能被录取,也算是这三年来大宴基础教育的进步。   前些日子将柳姑娘立成典范的时候,沈楠枝虽然开心,但绝对到不了亢奋的底部。   如今却是真真实实的开怀。   “可知晓她是谁?”慕行徵没有睁开眼,稍微动了动身,让沈楠枝更加舒适地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你可还记得当初第一次去奉行楼,秦文水同葛贤韵相互争执的内容?方才面试的女子便是当时的主人公。”   沈楠枝直起身,“竟然是她。”   竟然是当初那个女主簿,没想到三年过去,竟然还舍得辞官来到京都,重新考取。   “绸晴,你觉得今日怎么呀?可有把握?”女子面试结束,回到暂居的客栈,自己的好友便迎了上来。   “我刚刚打听了一番,今日面试的人中,只有你一个女子。”说这话时,好友的兴致不高。   只有一个女子也不知是好是坏。   洪绸晴倒是冷静,没有自满,也没有说什么丧气话,反而拉着好友坐下,“我今日见到沈大人了,她今日也是主考官之一。”   听到沈大人三个字,好友并未反应过来,这京都朝中这么多官员,她一个从边陲小镇过来的姑娘,哪个都不认识。   “沈大人……”重复了一句,好友突然激动起来,“你是说皇后娘娘?你今日见到皇后娘娘了?”   洪绸晴点头,努力让自己好友冷静下来。   她此番从小镇入京,周围的亲戚好友全都不同意,再三登门劝她好好考虑。   那小镇虽然是生她养她的地方,但小镇中的生活太过清闲,这并不是她的追求。   所以很早之前她便有了入京的想法。   她想去看一看京都的繁华景象,亲戚都在劝她,甚至想要强硬藏匿她户籍身份的时候,只有身旁的好友,一直在支持她。   听说她准备入京考试后,二话不说也收拾了自己的行李,陪着她一同入京。   “皇后娘娘是我的偶像!”洪绸晴虽然努力让好友冷静,但效果并不大。   好友此时仍旧仍不住原地蹦跶,“你竟然见到我偶像了,你的运气真好。”   “实话跟你说,我这次准备写的话本就是以皇后娘娘为原型的,所以一听说你准备入京赶考,我便二话不说同你一起来了。”   话音一落,两人之间的氛围瞬间静默起来。   “你再说一遍?”洪绸晴低声问道,她从来不知晓自己这个好友现在竟然在写话本。   “没什么,你听错了,今天天气好,我们出去逛街吧,自从来到京都,你还没有好好休息过呢。”好友不愿细说自己的事情,抓着洪绸晴的胳膊匆匆转移话题,走入京都长街的人潮之中。   两人一入长街,好友便敏锐感受到今日长街的人竟然比状元郎骑马游街那日还要多。   “姑娘,请问京都今日是发生了什么喜事吗?”   “你还不知道呢?出海一年的大船回来了,现在已经回来了,听说带回来了很多稀奇货物,现在大部分货物都送到超市门口了。” 第61章 ·   听到这句话, 洪绸晴也忍不住激动起来。   大船入海做生意,是大宴百姓们全都知道的事情,虽然他们当中大部分人都没有亲眼见过航海的大船, 但如今在百姓中已经传的像模像样。   说海船的体积是内地河流船只体积的三倍,有四层楼那么高, 并且造船的木材是用了生长上百年的柳树。   洪绸晴虽然知道这些话大部分都是夸大宣传, 不能相信,但听到这些话,自己的心情还是忍不住激动。   “听说造船的王大人已经进宫面圣去了。”   洪绸晴同好友一起顺着人流去超市附近围观热闹, 身边还有百姓正在说着自己知道的消息。   好友是个喜形于色的人,如今听到长街上百姓们的交谈,已经彻底兴奋起来。   “海外人到底哪里和我们长得不一样?难不成他们有三只眼睛?”身为一个土生土长的大宴人士,李青姮所见的天地都是自己的小镇。   “你说我要不要根据海外之人写个话本或者戏折子?那样肯定能赚很多钱吧?”李青姮同洪绸晴一起, 一边顺着人流走路, 一边喋喋不休。   时不时还要同身旁的百姓们打听打听,到底是什么新奇的东西, 现在去了到底能不能买到。   至于写话本一事,李青姮虽然之前一直想要瞒着好友,但是方才已经露馅了,索性不再隐瞒,   开始同洪绸晴讨论起自己的写作内容,想着若是能够得到更多素材便好了。   只不过她一直没敢同好友说,自己写出来的第一本话本子便是用好友洪绸晴为原型的。   年少女子,读书识字,进入官府, 从一个小镇女子到位居一品的女丞相。   情节跌宕起伏。   据合作的书铺说,自己这话本子卖出去虽然得到了不少人的谩骂, 但也有许多夸赞之声。   在她们县城里卖得很是红火。   也就是洪绸晴一心为公,没有半点休闲娱乐,尚且还不知道此事。   “这么多人!”李青姮紧赶慢赶来到超市,却发现超市门口已经彻底被人群堵住,根本无法前行一步。   李青姮拉着洪绸晴的手,站在人群中半步难行,但是又舍不得离开。   毕竟从海外运回来的稀奇玩意,自然只有这个超市里才有。   虽然尚且不知道是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买得起,但既然能够放在超市售卖,即便自己买不起也能去看一看。   但是又怕自己来得晚,货物已经都被有钱人买走,自己连一饱眼福的机会都没有。   大部分百姓都是抱着这样的想法,因此才会在超市门口造成这样拥堵的景象。   “我们走吧,等人少了再来,这么多人实在是太乱了。”洪绸晴提高声音靠近李青姮的耳边。   但李青姮充耳不闻,她原本就是个爱热闹的性子,如今这么多人都在这里,让她做第一个离开之人,显然是不可能的。   “让一让,让一让,官府办差。”   两人正在争执的时候,身后传来了官差的声音。   人群中逐渐分出一条道路,让穿着制服的衙役们排队经过。   “咚!”铜锣一敲,让原本议论纷纷,使劲往前挤的百姓们彻底安静下来。   “货物已经运送至超市中,如今超市暂时歇业一个时辰,除了工作人员,任何人不得出入,违者直接关进大牢吃吃苦头。”   “凭什么啊?”百姓们虽然畏惧官差的话,但还是有大胆的人提出疑问。   自己不过是想要去超市里看个稀奇罢了,怎么就要进牢房了。   “现在大家都围在超市门口,让超市没有办法做生意里面的人出不来,你们也进不去。”   “你们要是一直不离开,超市便一直不能继续做生意。”   “速速离开!”官差们不再解释,又拿起自己手中的铜锣狠狠敲了下去,分成不同的人马,盯着百姓们逐个离开。   百姓们三步一回头,最终还是离开了超市,有些回家,有些则去了附近的商场茶楼,只等着一个时辰过后便进去超市一睹真容。   而此时御书房中,沈楠枝同慕行徵也正在仔细询问王仁这一年来的经历和变化。   王仁回答的十分仔细,并且将自己收获的种子献上。   “原本想着带着海外的土壤,利用花盆在船上种植,而后带给陛下和娘娘看看,但是这一路上并不太平。”王仁这话是深思熟虑后说得。   虽然他没有成功将火的植物带回来,但是他确实想了办法。   沈楠枝安抚了两句,并且重新给了王仁赏赐,约定了王仁回吴湾的时间,届时可以让军中的将领随身保护他。   “可是认出了这是何物?”慕行徵看着沈楠枝对着两个种子静默不语的模样,忍不住有些好奇。   沈楠枝将其中一种放入慕行徵手中,“这是玉米,是一种粮食。”   “但剩下另一个种子,并未看出名堂。”   “这两种东西都没有在大宴出现过,王仁也并未带来活下来的植株,现如今还需要等待农业事业基地的说法。”   沈楠枝将王仁专程送上来的种子良好的保存起来,算是给自己留下一个标本。   “虽然没有土豆红薯,但是玉米也足够了。”沈楠枝喃喃自语,看了一眼自己身后的日历。   春夏之交,五月初三,马上就要到了。   慕行徵在御书房中又一次召见了掌管户籍人士调动的官员。   “现如今凉州一带的安排如何了?”   “凉州一带百姓们已经开始搬迁到别的州,但并不是所有的百姓们。只是陛下推测的有些受灾严重的地区。”   “剩余地区的百姓们,在官府的带领下已经开始模拟地动逃生的景象。”   沈楠枝坐在一旁点了点头。   想要所有凉州地区的百姓们集体迁移明显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只有受灾严重的地区迁移,是合理情况。   “凉州居民搬迁之后,记得做好登记,保证她们搬迁后的生活,重新规划好当地的安置房。”   下首的官员一一应是,唯有一人面色有些为难。   “直说无妨。”慕行徵注意到官员的表情,直接发话。   “回禀陛下,或许是官府已经进行了多次的模拟,加之庆云寺和凡平观的人也在凉州一带,凉州如今也迟迟没有地动的意思。”   “报纸上刊登的有关地动来临之前的各种情况预警,凉州也尚未出现。”   “所以百姓们对待如今的模拟演练有些懈怠,积极性不高。”   这是凉州官府的人员最新发回来的消息。   今日即便是慕行徵不在御书房中召见他,他也会主动求见。   但主动求见只有一人,如今这种情况下确实又好几个同僚都在。   旁的同僚所禀告的消息不说让龙心大悦,但也挑不出差错,唯有他,说出来的并不是一个好消息。   御书房中一时间只有慕行徵手指敲击的声音。   沈楠枝又一次回头看了一眼日历,确定距离慕行徵所说的日子没有几天了。   现如今已经是四月二十,五月初三就地动的折子便会送上来,按照时间推算,距离地动发生,不会超过五天。   “通知官府,若是有人懈怠,直接抓入大牢,将当地的所有福利政策都对此人收回。”   慕行徵皱眉,心中有些不确定。   即便他的意思有加快通道告知官府,但是从京都到凉州本身耗费的时间便很久远。   按照慕行徵的推测,说不定这话尚未抵达凉州,地动已经发生了。   不过得了慕行徵的话,官员还是放心不少。   急忙告退准备回到府衙。   尚未来得及退出御书房。   便听到御书房外工部的人求见。   掌管人事的官员脚步慢了一些,看着工部的人进入御书房。   “皇后娘娘,今日地动仪有了变化,方向指向凉州一带,凉州一带或已经发生地动。”工部的气喘吁吁,不敢有半分停顿。   原本准备退出御书房的几位官员,当下停住了脚步。   虽然朝中官员一早从慕行徵这里得到过消息,说是凉州一带会发生地动,但是并未准确说过是哪一天。   按照方才工部官员的说法来看,凉州不过是刚刚地震,远在京都的他们已经收到了消息?   “以最快速度同时凉州附近的粮仓,让他们开仓赈灾。”   “让温程页前来见我。”慕行徵的脸色一变,不再是方才的模样。   地动一事牵连甚大。   若是等到凉州方向走了信息再做安排,不知要拖拉到什么时候。   慕行徵的话音落下,整个御书房又重新忙碌起来,大臣们来来往往,商议事情安排。   按照慕行徵的记忆,此番凉州的地动波及范围很广,造成的损失也很大。   凉州附近虽然有粮仓,但是灾后重建一事,原本就困难。   况且凉州之后还有余震。   而此时的凉州。   地动过后,一片废墟。   凉州知州从广场上走出来,急忙召集身旁的人手,去寻找废墟之下是否有百姓存在。   这地动来得突然。   这几日百姓不说百姓们的模拟热情不高,即便他是官员,也被这日复一日的模拟而搞得毫无动力。   不过因为他是凉州的带头官员,不能在百姓们面前展现出任何懈怠的地方。   因此还在强撑着,让百姓们进行模拟。   自己也同府衙中的一众同僚商议,现如今还有什么办法让百姓们郑重对待地动一事。   为了做好带头作用。   凉州知州特意选了广场附近作为开会地点。   这广场是去年朝廷下令修建的,在城市的正中间,合理将城市分为两个部分。   广场的占地面积很大,当初的规划是按照京都商场的模样来的,不过要比京都商场的功能齐全许多。   不仅有大型综合商场和超市,还有一栋楼用作府衙办事的办公楼,同真正升堂办案的官府区别开来。   梁州知州为了让自己真切实现表率的作用,所以将官府的回忆选在了广场的办公楼里的一楼。一出来便是广场空地。   地动发生时,凉州知州真个在慷慨激昂地安排接下来的事宜。   但没想到楼体突然晃动了一些。   虽然他尚且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多日的模拟训练已经让他形成习惯。   抱头就向外跑去。   刚跑到广场上准备踹口气,同身旁的同僚说笑两声。   却听到自己的身后,轰隆一声,自己方才开会的那栋办公楼,就在自己眼皮子地下倒塌了。   不仅是办公楼,周边还有许多设施都已经被破坏,地面也变得坑坑洼洼。   让他一时间会不过神来。   好在他并不是真正的糊涂,又向前跑了两步急忙召集人手,又颤颤巍巍将一直呆在自己身上的名单拿了出来。   因为朝廷对凉州即将地动一事,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态度。   凉州知州虽然总觉得是朝中有人对地动一事小题大做,但他对待公事上一向认真。   因此自己身上一直携带着城里百姓们的名册,就为了地动过后人员能够又更好的统计。   对于震后救灾一事,官府也提前琢磨过各种应对方式。   因此在短暂的慌乱过后,官府众人逐渐冷静下来,开始有条不紊的救助伤员。   能动的跟着他们一起救人,不能动的则被妥善安置在一旁。   另有一批手脚麻利之人在搭设帐篷。   因此场景虽然看起来破败,但百姓们并没有哭天抢地,而是在想尽办法自救。   凉州附近的城池州收到消息之后,也按照之前朝廷吩咐的政策,加快向凉州一带输送粮食和药品。   而凉州的商人们在经过一天的仓皇之后,也开始出钱出力,最大范围搜救百姓。   而远在京都的温程页,再次清点自愿去凉州的大夫,带着一大批人手和药材前往凉州。   京都最有影响力的两个基金会也联手组建人手,运送大批衣物食品前往凉州。   就在凉州奏折抵达京都当天,从京都去往凉州的人马也在陆陆续续到达。   温程页抵挡凉州当日,凉州附近又发生了一次不大不小的余震。   好在这一路上他们都已经成长不少。   即便是发生余震也并未四处逃散,最基本的队形还是在的。   而温程页则又一次加快了赶路,抵达凉州后,立即同医护人员会合,开始了新一轮的救治。   凉州知州显然没有想到京都的人马会这么快赶过来。   同温程页的助手交涉时,自己的神情还恍恍惚惚,向对方确认了好几遍,他们真的是从京都而来。   凉州周边的州府已经提前开仓赈灾,凉州知州近些日子一直跟在军队身旁,看着他们有条不紊救人。   所以温程页虽然着急救助伤员,但是在看到凉州现如今的情况后,还是送了一口气。   虽然凉州一带还在时不时的遭受余震,但最基本的各种帐篷救助已经有模有样。   各地源源不断的物资运往凉州,保证了凉州百姓们的基础生活。   况且凉州地震最严重地区,几乎没有百姓的存在。   虽然当地的房屋农田损毁眼中,但根本没有人员伤亡。   接连一个月的地震模拟,虽然让凉州百姓们十分无奈,但多多少少都形成了记忆反应。   遇到地震虽然慌乱,但不至于毫无头绪。   有些人还学会了紧急的自救。   总归一切都比温程页在来时路上预料的情况要好很多。   “是京都来人了,陛下和娘娘已经知道我们发生地动一事,京都没有放弃我们。”   “现在我们有吃的有喝的,旁边有大夫给我们治病,晚上也有休息的地方,只要我们在坚持坚持,将自己的亲人朋友们都救出来,我们凉州就算胜利了。”   看到京都方向源源不断的人马和物资过后,百姓们重新有了奋斗的动力。   这不仅是他们凉州在自救,大宴各地都没有放弃他们。   虽然凉州有不少伤亡的百姓,但一直都是有条不紊的局面。   京都收到消息后,沈楠枝也放下心来。   伤亡无法避免,但现如今已经是他们能够做到的最大程度的救助伤亡人员。   但慕行徵却整日愁眉不展。   朝廷不断拨款拨粮,大宴的国库一直在缩水。   虽然沈楠枝已经起了带头作用,让京都朝臣,各地世家,来来往往的商人们组成同盟,用自身的力量和钱财给予凉州帮助。   但是国库的存粮还是在不断削减。   如今春耕刚过,凉州一带的农田今年是收不回来一点赋税了,只能指望旁的地方。   若是今年再有地方发生意外,慕行徵便只能守着一个空了个国库干瞪眼。   但好在如今的慕行徵已经很会调整自己的心态。   他跟着慕行徵一起去了农业基地,看了一眼已经发芽生长的玉米,给了一个自己美好的安慰。   但朝中却开始新一轮的争执,慕行徵之前说过的问题,果然来临了。   朝中大臣虽然大部分都已经踏踏实实为百姓做事,但是人多了总有几个刺头,想要挑皇帝的刺。   更何况这几年来大宴虽然发展不错,但是自然灾害确实很多。   趁此机会,朝臣们一鼓作气,将这几年收到压榨,所遭受的怨气全都发泄出来。   沈楠枝虽然已经将丞相的职权交还给慕行徵。   但是在朝臣们的讽刺中,仍旧是罪魁祸首。   甚至用上了“红颜祸水”这四个字。   三位迂腐的朝臣共同上书说慕行徵被美色所迷惑,大宴的发展和各种政令,竟然听从一个女子,所以才会让老天不满。   接连让大宴发生各种灾难,这些灾难都是老天的警示。   想要老天不再发出警示,必须收回沈楠枝在朝堂中的话语权,不再允许沈楠枝拥有参政的权力。   后宫也不能再一家独大,皇后同陛下成婚三年之久,至今无所出,皇后沈楠枝并未有母仪天下的风范。   三位老臣你一句我一句,用整个早朝的时间,名为劝谏帝王,实则讽刺沈楠枝。   沈楠枝之前听慕行徵说过罪己召的事情,知道朝臣们十有八九会利用这个机会反扑帝王。   但没想到如今的朝臣竟然换了行事作风。   没有朝着慕行徵开炮,反而直接冲着她来了。   “诸位爱卿何意?”   等到三位朝臣说完,慕行徵一一扫过站在一旁的官员们。   三位朝臣虽然能够看出来慕行徵已经动怒,但为了显示自己不屈的决心,保持自己的傲骨,仍旧站在原地,昂首挺胸,一动不动。   视线还时有时无扫向沈楠枝,无声向帝后两人宣战。   “臣附议。”慕行徵话音落下不久。   便有一臣子站了出来,随后不久又多了两声。   六个朝臣整整齐齐站在大殿之中,无声形成一种对峙的形势。   工部的官员最先忍不住跳出来反驳这三位大臣。   工部是沈楠枝最熟悉的地方,里面的每一个官员,不管官职是大是小,她都能清楚叫出名字。   而工部也是对沈楠枝最推崇的地方,听到有人借故讽刺沈楠枝,早就忍不住了。   但工部这些官员,大都是手工达人,或者是闷头搞研究之人,虽然同为读书人,但是根本比不上旁的朝臣能说会道。   因此很快便败下阵来。   早朝也在朝臣的吵嚷之中很快过去。   慕行徵很快宣布退朝。   沈楠枝回宫的路上一直对今日站出来的三位朝臣感到敬佩。   明明帝王已经用自己强硬却不铁血的手段,清理了好几次朝堂。   但永远有人愿意坚持自己原本读书多年所悟到的真理。   沈楠枝虽然不认同今日那六位朝臣的上书理由,但却很敬佩六人的坚持。   但沈楠枝的欣赏态度,并不代表慕行徵的态度。   亦或者是说沈楠枝明白慕行徵会如何行事,所以自己才会对那六位朝臣产生敬佩的感觉。   如今的大宴没有比慕行徵更明白世界真相的人。   慕行徵会如何做出抉择,沈楠枝根本不用多想。   早朝上的争执,对于百姓们而言是属于机密的。   除非是朝堂中整整发出的决策,会广而告之。   平日里朝堂中大大小小的各种争吵,百姓们根本没有听到的机会。   但是今日的早朝不同。   早朝不过结束两个时辰,京都百姓们已经全都知道今日早朝到底发生了何事。   “我原本是不愿意说朝堂事情的,毕竟我们只是个普通百姓,但这次实在是忍不住了。”   “皇后娘娘为我们做了这么多事情,之前天不下雨,是皇后娘娘和老天爷说,让它下雨,我们才有了雨。”   “现在京都超市新奇东西多吧?都是大海另一边运过来的,要不是皇后娘娘下定决心进行航海贸易,我们哪里能看到这些东西,哪里能看到金发碧眼的人。”   “别的不说,我们现在去买东西,不用担心店家骗我们,家里男孩女孩都能识字,学的好还给钱,这些不都是皇后娘娘带来的?”   “陛下是给了我们田地,减少了我们的赋税,让我们不用担心服徭役,可是娘娘为我们做得也不少啊?”   “这么好的娘娘和陛下竟然还有大臣们说他们俩不好,你觉得你能忍住?”   “反正我是忍不住,我这个人暴脾气,陛下和娘娘受到这种诬陷,我一定是忍不了的。”   类似的话在京都各个角落中接连不断想起。   几位大臣尚未散值回府,便在府衙中看到了自家匆匆而来的小厮。   说是自家府门前静坐了许多百姓。   这些百姓是专程等待他们的,想要他们解释清楚为什么要向皇后娘娘身上泼脏水。   “荒谬,荒谬!”一位年纪较大的大臣,在听到府中小厮的禀报之后,明显气急败坏起来。   他今日在朝中说得每一条都是根据先是情况来讲,根本不存在什么诬陷。   这些百姓竟然敢在他府门前平白闹事。   “去报官,让大理寺来人将这些百姓都抓进牢中。”另一位官员在听到百姓们的做法之后,有些勃然大怒。   连忙安排小厮去大理寺。   但是小厮并未离开,反而脸上显现出为难。   百姓们只是聚集在府门前,但是不吵不闹,除了府中有人进出被当作猴看,和一些嘀嘀咕咕的声音除外。   这些百姓们很有规矩,根本够不成闹事的行为,每个人都安安静静,只是坐在府门前,虽让人不得安省,但确实大理寺也拿这些百姓门没有办法。   况且法不责众,若是要将围观百姓们都抓入大牢,说不定要将大理寺的牢房全都塞满,这根本就不现实。   三位大臣重新碰头,脸上的表情一个比难过。   他们没想到慕行徵此番竟然会选择如此做法,用百姓来逼迫他们。   虽然沈楠枝做的事情是存在的,但这些自然灾害也是存在的。   以前大臣们不是没有鸡蛋里挑骨头,伪君子挣功挣名的时候,但慕行徵从来没有选择过如此做法。   用民意逼迫大臣,使得他们不得不低头。   三人对视一眼,脸色虽然难看,但是眼中却闪过挣扎。   若是慕行徵按照以往的手段处理他们,他们自然还有旁的办法,就算是真的一下撞死在金銮殿中,自己死后也可得到一个铁骨铮铮的称赞。   但此时的慕行徵并未选择以往的方式,反而利用民意。   别看现在百姓们只是坐在府门前没有动作。   但是这几个人心中都清楚,这只是暂时的。   如是自己不服软,等到明日估计百姓们的态度便会强硬起来。   虽然官民不同,但是三个官员明显抵不过京都大部分的群众。   三位大臣商议一番,又匆匆入宫。   沈楠枝看到三位大臣入宫后,想了想主动从御书房走了出去。   上朝十分,自己不能突然离开,被迫听大臣的长篇大论。   但现在御书房中却不像再听了。   三位大臣一进去便看到沈楠枝,脸色更加为难。   嘴唇动了动,还是没说出什么。   沈楠枝冲着三位稍稍点头,错身而过。   但身后的大臣却突然叫住了沈楠枝。   “今日在朝堂之中,是我等对不住皇后娘娘,是我等想左了。”   老臣的声音虽然不算大,但是正好传入了沈楠枝的耳中。   沈楠枝诧异挑眉,完全没想到不过是两个时辰不见,自己竟然听到了今日早朝时慷慨激昂讽刺自己的大臣,短短时间中竟然低头向自己道歉。   沈楠枝同这位大臣寒暄了两句,表达了一下自己今日并未放在心上的意思。   随后去看慕行徵的表情。   慕行徵自从下朝之后便一直同自己在一起,也不知这么短的时间,慕行徵到底做了什么,才能大臣如此快速反转。   知道这三位是结伴来请罪道歉的,沈楠枝依旧没有停留看戏的意思,而是出宫去了。   走到宫外才彻底明白今日慕行徵的安排。   用民意逼迫大臣们低头。   沈楠枝同刘夫人一起坐在茶楼中,听着茶楼的说书人和百姓一起夸大自己对大宴的作用。   中途一度想要离开,但全都被刘夫人阻拦。   最后又去逛了逛超市,在超市中看到了两个乐不思蜀的外国人。   两个外国人,一人手中拿着一个购物框正站在日用品区域挑挑拣拣,他们身旁有许多人故意围观的人群。   但这两人并不在意,时不时用这两日刚学会大宴话,同百姓们交流几句,引起新一轮的讨论。   “听说这次出海的几个商人赚了不少钱?”去年四月出海选□□的商人虽然大都是南凌本地的商人。   但赚钱这种事情在短时间内便能快速传播。   况且刘夫人因为家中得到了陛下的赏赐,如今走出去同一些皇商也不差什么了,在商人聚会中很受欢迎,得到的消息也比旁人要多。   “毕竟路途遥远,一年最多出行两次,风险也大,要是不多赚钱,谁还愿意出海呢?”沈楠枝同刘夫人在一旁话家常。   刘夫人点点头,确实是这么个道理,想到自己之前对沈楠枝夫妻两人身份的猜测。   有意从沈楠枝这里得到更多的消息。   “下一次出行暂定在九月份,不过现在已经开始准备了。”这些消息过不了几日官府便会正式公布,所以沈楠枝并没有向刘夫人隐瞒。   按照沈楠枝最初的打算,此番出行后,九月便不会再出海了。   毕竟是第一次出行,各方面需要完善的事情还有很多,也算是个出海人手上一个过度。   但是此时国库空虚,需要更多的金钱涌入国库,才能让慕行徵不再焦虑。   而沈楠枝也同王仁开诚布公地谈话。   王仁觉得此番航海虽然有危险,但若是等到明年四月,航海的空闲时期便太久了。   而且他们出海一年,原本的造船匠人并没有解散,而是在继续造船工作。   虽然造船的匠人中少了王仁这个天赋流,但是造船工艺仍旧在增长。   “况且大宴此番刚刚同海外重新开始通商,若是明年再进行航海一事,着实有些得不偿失。”   听到王仁的话,沈楠枝便直接改变了想法。   如今大宴确实需要更多的金钱充盈国库。   行商一事宜早不宜迟。   “过两日府衙便会发出告示,想要参与九月份海上行商一事的商户,可以去官府填写报名表,提前写明自家准备出海贩卖的品种,这品种有何好处,价格如何?准备贩卖的数量是多少,最好还背上一份样品,让官府的人看得更加精准。”   听到沈楠枝的详细解释,刘夫人方才那颗蠢蠢欲动的心安静下来。   按照沈楠枝的说法,九月份出海的商人不再是从南凌或者京都一地单独挑选。   而是向大宴全国各地发起告示,想要参与海运的商人都可以报名。   他们刘家的生意在京都里都没有丝毫名气,只是有几个商铺和一个刚刚和人一起合资的日用品工厂,根本不是身价厚重之人。   一旦开始全国报名挑选,那更是轮不到他们刘家冒尖。   刘夫人有自知自明,因此从沈楠枝这里得到具体的消息后,没有继续打探下去,转而提起了今日京都中热议的话题。   前些日子京都出现了一个以皇后娘娘为原型的话本子,这话本卖得不算畅销,因此看的人并不多。   而且书中内容写得隐晦,很少有人将话本中的女主角同皇后娘娘联系起来。   一直到今日百姓们开始细数皇后娘娘这几年来做过得每一件事情。   书铺的老板逐渐将皇后娘娘的所作所为同自己铺子中卖得话本联系起来,利用广告营销了一番,不过是半天的功夫,竟然将库存都快要清空了。   刘夫人说着从自己身旁拿出了那本书。   “就是这本《我的功成名就之路》你看看?”刘夫人将话本摆在沈楠枝面前,完全没有感受到沈楠枝的尴尬,而是倾情向沈楠枝推荐。   看沈楠枝有些无动于衷,刘夫人向四周看了一眼,确定没有人打扰,又一次压低声音道:“黄夫人,我虽然不知你的真实身份,但是也大概能猜出来你家老爷是入朝为官之人,既然你家老爷入朝为官,你肯定也能有机会见到皇后娘娘。”   “这话本里就是对皇后娘娘的歌功颂德,您不妨找个机会献上去,也让皇后娘娘高兴高兴。”   看着刘夫人一脸“我是为你考虑的表情”,沈楠枝已经彻底放弃挣扎。   被迫无奈手下刘夫人的好意,尴尬扬起自己的笑脸,“多谢刘夫人为我考虑。”   说完后再也不敢停留,匆匆同刘夫人分开。 第62章 ·   刘夫人看着沈楠枝匆匆离开的身影, 有些意犹未尽。   不过也知道沈楠枝可能是有事要忙,自己也回了自家铺子中。   现在府衙还没有公布挑选商人出海的步骤和条件,但是她从沈楠枝那里已经知道得明明白白。   虽然自家看起来没有丝毫竞争力, 但是不妨碍,她能够提前得到消息, 让旁的商户再次对自家另眼相看。   听沈楠枝方才意思, 此番商人的推选,并不注重是否是皇商,只要有菜里, 贩卖的种类好,都是公平竞争的。   刘夫人想着自己要打交道的几户人家,又回头看了一眼悬挂在自己铺子中的牌匾,内心笑开了花。   而沈楠枝匆匆离开后, 并未回宫, 而是去了柳姑娘的胭脂铺子。   柳姑娘正在仓库中盘点剩余的香膏数量。听闻沈楠枝来了之后,连忙出去迎接。   同沈楠枝说起这些日子的生意。   柳姑娘调香膏的手艺很好, 之前摆摊时,每日顾客就很多,自从正儿八经开起铺子,将香膏调整成不同的价位之后,更是赚得盆满钵满。   沈楠枝不知慕行徵同三位朝臣在御书房中议事,需要多长时间,所以并未着急回宫。   那三位老臣能够如此直白同她道歉,想来已经是自己最大能接受的程度了。   若是自己在宫中旁听,三人的心思定然会更多。   柳姑娘如今一心忙碌事业, 整个人看起来也很有光彩。   许久不曾见到沈楠枝,她也有很多话想要同沈楠枝。   听闻沈楠枝不着急回宫之后, 喜笑颜开同沈楠枝交谈。   自从沈楠枝用皇后的身份将柳姑娘宣入宫,而后又投资她的香膏之后,她父亲在家中对她的态度可谓是变化极大。   不再着急让她嫁人,或者重新去找秦文水重归旧好。   甚至开始关注她的一举一动,生怕她在家中受半点委屈。   柳姑娘看到自己父亲的模样感到无奈,但同时心中更加明白。   父亲转变的原因不是因为看出了她香膏的好,也不是赞同她出门做生意,而是想要攀附上皇后娘娘。   柳姑娘虽然对柳大人的转变改到不吃,但确实对沈楠枝多有感激。   现如今连家中情况都没有向沈楠枝隐瞒,两人相谈甚欢。   不过此时天色已经不早,柳姑娘不敢强留沈楠枝,依依不舍地站在铺子门口同沈楠枝告别。   沈楠枝原本准备回沈家,但身旁的视线却让她停住了脚步。   “洪姑娘?”看到对方的面容之后,沈楠枝暂缓了回沈家的想法。   洪绸晴原本是被好友李青姮强硬抓出来逛街的。   这家铺子的香膏好友很是喜欢,所以想要多买集合,算是晶晨特产运回老家去。   在门外时,洪绸晴看到一个侧颜像极了皇后娘娘的人,心中惊诧不已。   虽然一遍告诉自己皇后娘娘不可能这个时候出宫,但是一面又不舍得一开眼睛。   虽然她只有面试的时候见过沈楠枝一面,但印象深刻。   “怎么了?看什么呢?”李青姮看好友突然挺住脚步,自己也开始顺着洪绸晴的视线东张西望。   “那位穿粉衣的姑娘便是这铺子的老板柳姑娘,但是身旁穿黄衣的姑娘倒是没有见过。”李青姮看了一眼毫无兴趣收回眼神。   今日她去书谱中看了一圈,书铺老板告诉她,今日卖出去的话本数量比前几日加起来都要多。   而且已经又好几个茶楼都去了书铺谈生意,希望原作者能够同意将话本的故事放在茶楼中,让说书人讲出来。   李青姮想到自己即将入账的一大笔钱,才会如此大方想要多买些香膏。   “快进去啊?那个茉莉茶香卖得很好,我看货架上已经没有几个了。”李青姮抓着好友的胳膊,想要让洪绸晴向殿里走。   但洪绸晴偏偏像是脚底生根,一动不动。   两人正在争执间。   沈楠枝已经结束了同柳姑娘的谈话,向洪绸晴的方向走了过来。   “洪姑娘也是来买香膏的,快进来吧。”   原本怎么也拉不动的洪绸晴,在沈楠枝的话音落下后,便晕晕乎乎拉着好友走进了店铺。   “你们家最热销的香膏是哪个?我也要一个。”   听到洪绸晴的话后,李青姮脸上的表情更是惊奇。   这么多年,她还是第一次看到洪绸晴买香膏。   她回去之后一定要将今日这场面画下来。   面试那日沈楠枝对洪绸晴印象深刻,也知晓洪绸晴考试最终接过不错,现如今已经在人事局做事。   但是她一直没有知道机会和时间同洪绸晴好好聊聊。   如今在外面偶遇洪绸晴,有心想要多问一问。   毕竟这是大宴第一个女子为官的人,想来公事上会有很多不便。   但如今看着洪绸晴的模样,并不是一个谈话的好时机。   索性准备另找时间,对着洪绸晴和李青姮笑了笑,从铺子离开。   洪绸晴拿着手中的香膏,一直道走回自己租住的宅子,才恍恍惚惚回过神。   看着身旁喋喋不休追问的好友,洪绸晴的嘴巴动了动,最终也没有将沈楠枝的身份说出来。   李青姮看实在是从洪绸晴嘴中问不出什么,只好无奈放弃。   随后去了一趟书铺将今日话本卖出去赚得分成全都拿回来,在加感受银子的快乐。   “要是明日那三位老臣仍旧不道歉,我同你一起出门。”   李青姮正在房间中盘点自己的银子,听到洪绸晴的声音,十分惊讶从房间中走了出来。   “你再说一遍?我刚刚没有听错吧?你真的是洪绸晴?”李青姮一脸诧异三问,围着洪绸晴走来走去,表情甚为稀奇。   洪绸晴有些不适应,不过她还是点头,“你方才没听错。”   身为一个看热闹达人,李青姮自然不会错过去大臣府门前静坐的机会。   出门前李青姮积极邀请今日休息的洪绸晴同她一起去。   但洪绸晴想都没想,摇头拒绝。   她入职不久,虽然工作内容上听着和自己以前在小镇时候,做得工作差不多。   但洪绸晴上手之后,才真正明白两者之间有很大的差别。   她入职不久,有血多事情还没有理顺,因此想着趁着休息时间多看一看,等到工作的时候不至于一团乱麻。   看着洪绸晴落荒而逃的背影,李青姮不免嘟囔了一句,“奇奇怪怪。”   自从去了柳姑娘的铺子之后,洪绸晴便变得十分奇怪,还问什么都不说。   不过李青姮虽然好奇,但是更尊重洪绸晴的意思,因此只是提高声音说了一句,“那我明日叫你,你不许拒绝。”   沈楠枝回了沈府,一家人准备吃晚膳。   沈母看向沈楠枝一脸欲言又止,又因为沈大人的脸色,而不能说什么。   沈楠枝扫了一眼一家人的表情,忍不住叹了口气,“别担心,没什么事情。”   “女儿你……”沈母看着沈楠枝的笑意,原本想要说得话全都堵在了心口。   一直到吃过晚饭,拉着沈楠枝在院子里散步,才悄声问道:“要不府中请个大夫回来?”   沈夫人说这话小心翼翼的,生怕沈楠枝不高兴。   今日慕行徵虽然着重夸赞沈楠枝对于大宴的功绩,但身为沈楠枝的母亲,关注点同旁人毕竟是不一样的。   “娘不必担心我,我身旁偶刘太医,只不过是时机未到而已。”   看女儿笃定的神色,沈夫人只好叹了口气,将自己剩下的劝说全都塞回啾恃洸肚子里,又同女儿说了两句开心话,不过却打定主意,自己要去庆云寺一趟。   女儿不上心,她这个当娘的不能不上心。   “你今晚可还要回宫?”沈夫人的思绪转了回来。   沈楠枝自从出嫁之后,很少独自一人来沈府住下。   不过此时若是想要回宫,怕是要抓紧时间了。   “我今晚想在沈府住下。”沈楠枝靠近沈夫人,两人在一起亲亲热热。   只是话音尚未落下,便有前院的丫鬟寻了过来。   说是陛下出宫接娘娘回宫。   听到丫鬟的禀报,沈夫人原本略带哀愁的面容,瞬间喜气洋洋。   催着沈楠枝加快速度去到前院。   慕行徵正坐在前厅喝茶,看到沈楠枝后,站起身向前握住沈楠枝的手。   “你怎么来了?”沈楠枝看向慕行徵,“你没收到我让人送进宫的消息?”   “来接你回家。”慕行徵笑着摇头。   他今日处理完那三位大臣的事情,便准备出宫来找沈楠枝。   但随后又被凉州赈灾一事所耽误了。   正准备出宫寻沈楠枝到底在何处时,便收到沈楠枝的消息,便直接向沈府而来。   慕行徵亲自来接人,沈家主任自然都是兴高采烈的模样,就差欢送沈楠枝和慕行徵的离去。   “你这手怎么回事?”一直到出了沈府,上马车之后,沈楠枝才出声发问。   沈楠枝的左手上不知何时又包扎了一个伤口。   “不过是奏折棱角太过锋利。”慕行徵说得风轻云淡,但是却故意将手太高,距离沈楠枝更近,方便沈楠枝看得清清楚楚。   “你……”沈楠枝张口,随后又泄气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   自从封后大典结束后,慕行徵原本无时无刻都在倒霉的体质,好像得到了缓解。   就连沈楠枝独自离京去研究人工降雨的时候,也没有从宫中的下人身旁听到慕行徵受伤的消息。   而且现在伺候慕行徵的下人,也不再经常受伤。   慕行徵今年也已经改变以往每隔几个月就要让太监宫女轮流伺候的习惯,而是开始挑选完全合心合意之人。   “伤口深吗?”沈楠枝小心翼翼地碰了一下,不敢有大动作。   如今伤口包扎,根本看不到里面是何种情况。   “不过是个小伤口。”慕行徵笑笑,显得很随意。   沈楠枝抿唇,看了一眼慕行徵伤痕累累的手,对慕行徵的话保持怀疑。   原本想着仔细问一问今日那三位大臣的行事,但如今看到慕行徵伤了手,自然什么都要往后退。   为此沈楠枝特意坐在了慕行徵的右侧,就是担心自己疏忽,会不小心碰到慕行徵的伤口。   慕行徵看着沈楠枝的动作,嘴角的笑意久久未散。   不过他到底明白今日沈楠枝特意出宫的用以,并未让沈楠枝久等,便说了今日朝臣来的用意。   “他们说愿意在下次早朝时候当众向你道歉。”   沈楠枝愣了愣没说话。   她原以为朝臣们愿意在御书房中直接道歉,已经是让步了,没想到竟然是在早朝时候道歉。   偏见自从沈楠枝入朝后,便一直存在,没想到这三位老臣如今竟然退让到如此底部。   “多谢。”沈楠枝看向慕行徵,她知道若不是慕行徵有意为之,那三位老臣如今定然还在坚持自身的道理。   慕行徵摇头,“不必谢我,即便是谢,也应该谢你自己。”   慕行徵虽然是有意让百姓们歌颂沈楠枝,但沈楠枝这几年所做的事情百姓们也都是能够清清楚楚看到的。   每一件事情都是从百姓们的角度来看,真真切切关注百姓们的生活。   所以能用民意让三位老臣低头并不是慕行徵对待臣子的手段了得,而是沈楠枝真真切切被百姓们所称赞。   “凉州方向来信,温程页已经带着大夫开始返回京都。”慕行徵将奏折放在沈楠枝面前,让沈楠枝有空看上一眼。   “凉州各地已经在逐步恢复生产建设,这次地动大家反应及时,真正的伤亡人数并不大。   虽然田地无涉有所损坏,但凉州的百姓们并未哭天抢地。”   借着航海贸易挑选商家的名义,让大宴这些商人狠狠出了一波血,代替了凉州灾后重建的银钱,让慕行徵松了一口气。   而慕行徵则将公布的折子放在了慕行徵面前,“石油已经开采,公布的人已经去仔细想研究了,这即将又是一笔赚钱的项目。”   “如此甚好。”慕行徵长出一口气,到现在为止大宴接连不断经历了边境镇长,旱灾,洪水地震之后,大宴还完好无损的存在。   百姓们会因为某些东西涨价,而絮絮叨叨,但并不是苦大仇深的模样。   现如今大宴的寒门学子已经是开国以来最多的时候,家家户户不管是男童还是女童都可以入学读书。   大宴有工厂,商业高度发达,同周边许多国家都建交,百姓们对如今大宴的认同度很高。   即便是以往因家贫而不得不上山为匪的人,都逐渐从山上走了出来,每个人都十分珍惜大宴的户籍证明。   慕行徵觉得自己虽然没有做到人人称赞的地步,但这已经是大宴开过以来最繁华的景象。   孩童能够嬉笑背着故事,来来往往的百姓们手中都拿着报纸,关注大宴的最新消息。   农田里,农户看着沉甸甸的稻谷麦穗,脸上的笑容一次比一次满足。   鸡鸭鱼肉逐渐成为百姓们餐桌上的饭菜,即便是家贫也能隔几日吃上一回。   一时间慕行徵想了许多,想到了以前的自己。   好似做什么都是失败的,打仗输了,被人攻占了城池,同西域诸国也逐渐断了联系,民怨反天,无时无刻不再下罪己召,向上天严明大宴这一切都是因为他。   但是如今却已经全然不同了。   大宴虽然接连四次大规模赈灾,粮食产量并不平稳,但是并未发生百姓们被活生生饿死的事情。   而且按照最近人事局交上来的名单奏折来看,这两年虽然灾害不断,但贩卖奴仆的数量却比以往少了很多。   没有了各种苛捐杂税,百姓们手中有自己的田地,即便是各种灾害并不太平,也一年一年撑了下来。   原本慕行徵最为担心的蝗灾,也因为沈楠枝同公布官员提前研究的各种农药消失得无影无踪。   “在想什么?”看到慕行徵放空了这么久,沈楠枝忍不住有些好奇。   慕行徵张嘴,但发现自己其实并不知道说什么好,遂无奈摇头,“谢谢你。”   沈楠枝突然收到这么三个字,显然有些摸不到头脑,根本不知道为什么慕行徵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但她并没有追问,而是将自己面前的奏折全都放在了慕行徵面前。   既然这么真心实意的想要谢谢她,那么这些剩下的奏折,自己就不费心了。   次日早朝,三位老臣诚心诚意对着沈楠枝道歉,让周围一众官员大开眼界。   沈楠枝知晓这些老臣虽然固执,想要同皇帝争长短,但和么么多年也为大宴做出了不少贡献,因此并未为难,朝堂上一片和乐。   为了给三位老臣一些面子,慕行徵也下了罪己召,而此时凉州各地的灾情数据已经明明白白在京都呈现出来,此番行为也算是给这次的地动一事完美话下句号。   一整个早朝,三位大臣都胆战心惊的。   他们的府宅已经被百姓们为官整整两日了,虽然百姓们什么事情都没做,只是盯着他们府中的车辆往来。   但就是因为这般,大臣们的心才上不上下不下,随时都觉得会有危险。   但如今事情落下帷幕,自己做出了退让,成瑞帝也没准备揪着不妨,想来是可以放心了。   至少出门不会再被人围观了。   不过心中到底是有些不踏实,下朝之后虽然没有回府,但还是派人去自己府宅附近查看情况。   “这三位老臣想来以后对这件事情都要印象深刻,足够记到自己退休了。”沈楠枝同慕行徵再御花园中乘凉,想起今日早朝的场景,忍不住笑着说了一句。   不仅是这三位老臣日后不敢轻易对着沈楠枝发难,剩下的官员估计会更加小心。   因为此番慕行徵的行为,让朝臣们彻底看清。   沈楠枝虽然入朝参政的时间不久,但是在百姓们心中的地位绝对是崇高无上的。   先是封后大典上的打击景象,又是求雨,降低束脩,开放海运等等事情,已经足够让百姓将沈楠枝记在心中。   夏天逐渐来临,但是京都一片火热,百姓们的心情也一片火热。   京都今年一直都是太平的,没有丝毫祸事发生,各地来往的商人越来越多,京都的铺子也越来越抢手。   而就在这种情况下,慕行徵下令在各地建设钱庄,推行纸币。   这纸币是工部官员花费了整整两年的时间做出来的。   在纸币上印上完美的防伪标识,如今这种技术只掌握在工部手中,旁人居屋伪造的可能性。   为了安抚人心,沈楠枝特意将此条消息放了出来。   接连几年的时间,百姓们现如今对朝廷政策的认可度前所未有的高。   因此钱庄和纸币的推广并不怎么费力。   尤其是慕行徵在报纸上亲口承诺,将钱存进钱庄之后,每年都会有利润。   并且钱庄时不时有优惠活动 ,比如存够多少钱会赠与百姓们一定数量的米面油等等。   因为这些附加条件,让百姓们的存款热情更加高涨。   不过几个月的时间,钱庄已经在大宴各地开花。   时间临近九月,凉州大部分的基础建设已经完成,呈现出显得模样。   由于是震后重建,因此在城市规划上比之前更加合理。   商业区和住宅区的分配更加明显。   凉州百姓对自己新盖出来的房子感到十分满意。   而且朝廷现如今打量政策向凉州倾斜,让凉州多了许多以前没有工厂的,道路也比之前拓宽了一别,来来往往的商人更多,这也算是灾后重建的好处。   而此时的王仁也重新从吴湾返回南凌,准备新一轮的入海航行。   这一次的海运贸易,足足是上一次的两倍。   大船入海那日,港口附近有许多百姓围观欢送。   甚至还有人花了大价钱买来望远镜,就是为了更清楚看到大船入海的景色。   百姓们在各处一心火热,沈楠枝如今也依旧忙碌,   她如今正在同工部的官员们一起研究塑料制品。   石油已经开采,但是塑料却迟迟没有进展,沈楠枝也不知具体是哪里出了问题,只能同工部这些人一起扎根在实验室中寻找出路。   但是这一次她并没有有家不归。   一是因为赏赐自己出宫慕行徵竟然平白又让自己受伤的事情,让沈楠枝印象深刻,二则是因为这次的研究并不如之前那么紧迫,沈楠枝也不想将自己逼得太近,而是有张有驰。   沈楠枝终归是抽了个时间同洪绸晴见面。   在见面之前沈楠枝首先抽调了洪绸晴的工作日志,看着每日的工作安排忍不住点了点头。   慕行徵也在一旁看了片刻,“着实是个人材,心性也非常人所能及。”   沈楠枝对慕行徵这话表示高度的认同,若不是心性非同常人,洪绸晴如今也不可能出现在京都。   也不可能在同僚都是男子的情况,将自己的工作完成得如此完美。   洪绸晴在接到沈楠枝的宣召过后便激动到心神不宁,时不时看一下自己的仪态,就怕自己出丑。   不过好在她本身便是能忍之人,很快调整过来自己的心绪,将心思放在公事中。   沈楠枝同洪绸晴见面也是抱着一种鼓励的姿态。   之前在行商一事上,将柳姑娘作为了典范,此番她也想将洪绸晴作为女子读书的典范。   女子读书是有用的,女子也照样可以科举为官。   听到沈楠枝的意思,洪绸晴当下表示万分支持,并且自信询问自己还应该做些什么。   对于洪绸晴的态度,沈楠枝表示强烈的支持,当下便约了宣传部的人来宫中同洪绸晴约定采访事宜。   重点关注洪绸晴当初在小镇中决定为官的心态,以及如今入京之后还有什么样的感悟。   并且让洪绸晴想一想自己有没有什么话想对大宴女子说。   宣传部的官员同洪绸晴一样,对于此事十分上心。   只是定好成稿之后,脸上却有些纠结,让洪绸晴瞬间紧张起来。   “有什么问题吗?”深暗之接过宣传部官员的初定稿子,并没有发现什么纰漏,“若是有问题但说无妨。”   官员摇摇头,定稿并没有什么问题,有问题的是他自己。   明明不过是向洪绸晴询问几个常规问题,对方说得也很好。   但是看着采访初稿,莫名想起了昨天在房间中看到的自家长女买回来的话本子。   听说这话本子是这两日才出售的,同之前热卖的以皇后娘娘为元婴的那本,是同一个作者。   虽然在打过广告营销之后,书铺老板在拼命否认自己卖得书同皇后娘娘没有丝毫关系,但是百姓们已经对之前的广告印象深刻。   因此在听到作者又出了新的话本之后,又买了回来。   正好被回家的宣传部官员看到,打发时间翻了两眼。   如今倒是觉得有些对应上。   听到官员的解释,沈楠枝想起刘夫人当初极力推荐的模样,索性直接让人去买了一本。   她好奇到底是有多像,才能让宣传部的官员都会愣神。   话本买回来之后,沈楠枝自己手中拿了一本,另一本放在洪绸晴面前。   毕竟书中是否有事情同洪绸晴的经历对应上,洪绸晴才是最清楚的人。   沈楠枝同洪绸晴共同放下手中的话本。   “怎么了,这话本可是有问题?”看洪绸晴的表情,沈楠枝就知道她绝对是有话要说。   洪绸晴脸色纠结,沈楠枝挥手让宣传部的官员先行离开。   只剩下她们二人。   “回禀娘娘,臣知道这话本是谁写的。”   “这话本写的不错,是个人材,既然你认识她,不妨问问她可否愿意来宣传部工作?”   “娘娘……”   “好了,天色不早了,若是你那朋友愿意,改日我们再见一面。”   沈楠枝没有细问,而是派人送洪绸晴离开。   “你今日怎么了,一直这么看我?”李青姮一早就在家中等着洪绸晴回来吃饭。   她这几日将之前写的话本子卖给了现在合作书铺的老板,又赚了不少银子,因此比较清闲。   “皇后娘娘问,若是宣传部有个岗位,你可愿意去?”   洪绸晴说完后,便一直等着李青姮的答复,却始终没有听到声音。   “是不愿意吗?”   “你说什么皇后娘娘?我没听错吧?真的是皇后娘娘让我去宣传部?你真没唬我?”   “我记得今天太阳是正常的啊?这种事情还能落到我头上?我去我去!我一定去。”   看到李青姮如此激动的模样,洪绸晴反而但顶起来,不紧不慢地将自己手中地话本子放在了李青姮面前。   “是,皇后娘娘就是看了你的话本子。”   李青姮看到洪绸晴手中的话本之后,原本激动的话语瞬间卡壳,一句都说不出来。   “皇后娘娘是真的要见我?”李青姮这话问得颤颤巍巍,要是知道自己这辈子有见到皇后娘娘的机会,她一定不会那么大胆利用皇后娘娘为自己的话本打开小路。   但现在后悔为时晚矣。   里轻哼来见沈楠枝时整个人都特别小心,一开始胆战心惊,就怕自己哪句话说得不对,惹得沈楠枝不快。   但李青姮的思路天马行空,说起话来很快就忘记了自己方才兢兢业业的心态。   因此再见面半个时辰后,李青姮正式收到了宣传部的邀请,准备入职宣传部。   今日谈事的地点选在宫外,谈事结束后依旧是慕行徵出宫来接。   两人又一次沿着长街晃晃悠悠地走着。   京都这条长街两人走过很多遍,但是每一遍心情都是不同的。   长街上越来越热闹,开张的铺子越来越多,打广告的方式也越来越多。   沈楠枝看着来来往往的马车和行人,同慕行徵说道:“公共马车现在也应该出现了。”   天气已经逐渐转冷,但是集市上依旧热闹。   慕行徵突然停住脚步,“当初就是在这里重新遇到了楚天行。”   慕行徵的语气说不上怀念,甚至有些怅惘。   也是因为重新遇上了楚天行,让慕行徵的思路彻底打开,开始强硬地对抗朝臣,将权力全都握在自己手中。   如今楚天行已经是四品官员,深得他心。   这般想想倒是奇妙。   明明他第一眼见到楚天行的时候,心中的戾气让他恨不得将楚天行除之而后快。   如今楚天行已经成了他离不开的能臣。   沈楠枝知晓慕行徵的想法,站在一旁并未打扰,而是静静地看着京都这几年的变化。   集市上的东西越来越多,京都附近的工厂也越来越多,京都百姓的生活每时每刻都在发生变化。   “天色不早了,回宫吧。”   作者有话要说:   错别字还没改,等我明天改 第63章 ·   冬日寒冷, 不过街道上的人却丝毫没有减少,临近年关,家家户户的脸上都是喜庆洋洋的, 用自己的状态来临近新的一年。   尤其最近这段时间,工厂的工人们已经开始结算年终奖, 各个手中都有不少钱, 因此更愿意买一些平日里舍不得东西,让自己过个好年。   因此商场超市中竟全都是人们扎堆买年货的场景。   沈楠枝同慕行徵一起混在人群中,被百姓脸上的笑意所感染, 两人也推车超市独有的购物车,对着货架上的物品挑挑拣拣。   两人在超市和商场逛了个尽兴,一直到天黑才回到宫中。   新的一年即将来临,沈楠枝又一次召集了宫中的丫鬟太监。   询问众人是否有出宫的打算, 若是有出宫打算, 待年初五之后,便可自行离开。   沈楠枝原本想要将宫人们的卖身契全都归还给她们, 但是慕行徵却劝她等一等。   宫中的宫女突然有了自由之身,对于外界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说不定还要动荡片刻。   因此沈楠枝准备降低出宫的年龄,现如今不仅是百姓们在读书识字,宫中的宫女太监们也相互学习。   每日除了上工的时辰都要去学习。   因此即便出宫之后,也不会两眼一抹黑。   此番愿意出宫的人不多,沈楠枝清点了一番剩余的人数,给他们轮番放了假,让他们也能在这个时候出宫看看, 休息几日。   而年初五上朝之后,慕行徵在朝中提出了她同沈楠枝计划已久的事情。   严禁大宴的人口买卖, 官府人伢子这一行当已经被取缔。   若是发现买卖人口者,一律要蹲大牢。   家中不允许继续购买奴仆,若是家中帮工人手不够,可以签订雇佣契约,而不是卖身契约。   沈楠枝和慕行徵为了这项政令的发布做了完全的准备,但朝中反对的声音并没有她们想象得那么激烈。   只不过两□□中风波便已经彻底平息。   慕行徵前两年一早便推行了奴仆令,家家户户购买奴婢得数量受到了限制。   但家中人口多,忙碌不过来的地方,自然要去外面请人帮工。   如今慕行徵下了如此旨意,不过是同之前没有区别罢了。   反正她们早就开始利用帮工为自家做事。   看朝臣们并无反对之意,慕行徵的手脚放得更开。   登记大宴现有的奴籍,若是有奴籍之人想要赎身,可自行去官府的人事局登记,主家不得阻止。   若是赎身钱不够,可向官府先行贷款。   这一政令一出,奴仆制度在大宴已经是彻底消失。   长此以往大宴再无奴籍,只有良民。   慕行徵政令在报纸上发布之后,朝臣们争执反对的声音大了一些。   可惜最初他们觉得无所谓给了慕行徵先下手的机会。   如今圣旨已下,无从更改,他们根本抵不过慕行徵的决心。   若是有暗中阻挠奴仆解放一事,立刻被压住大牢,没有丝毫讨价还价的余地。   奴仆解放以为大宴耕种田地的人手进一步增多,越来越多的荒地被开垦被利用。   几年过去,现如今大宴登记在册的田地数量已经是慕行徵登基那年的两倍。   每年的新生儿也越来越多。   每一次人事局交上来的人口登记都让慕行徵欣喜不已。   经过半年多的实验和海外之人的指导,玉米已经成功在大宴扎根。   不仅是在试验田中生长,还逐渐从各地推广开了。   因为玉米是新品种,担心百姓们的接受程度不高,特意发了通知。   若是有农户愿意主动试种新粮种,可以减免一半的税收,玉米种子在大宴瞬间就抢手起来。   时间一晃来到了五月。   自从进到六月之后,沈楠枝便时不时要看上一眼日历,生怕自己算错了日子。   按照时间推算,九月份入海航行的大船,现如今已经到了返航的时间,也不知这一次会给大宴带来什么惊喜。   而就在沈楠枝等待海船消息的时候,温程页突然进宫求见。   沈楠枝虽然知晓温程页同自己来自一处,最初也因为这个事情而激动过。   但是几年已过,她同温程页的接触其实并不多。   温程页现如今已经扎根在京都学校中,从一个默默无闻的老师,到如今是副校长了。   沈楠枝隐隐感觉到温程页好似在特意回避自己。   虽然不知道这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但沈楠枝还是减少了两人不必要的接触。   温程页同样也是如此,除非遇到急事,否则除了上朝的时间很少特意入宫。   因此听到是温程页入宫求见后,沈楠枝第一反应便是百姓们中又出现了较大的流感问题,需要朝廷下手整治。   但没想到走进来的温程页面色平静,丝毫没有焦急的模样。   “今日特意进宫所谓何事?”沈楠枝又扫了一眼温程页,只能看出对方好似心事重重,但是并不知晓所为何事。   温程页没有回答,而是先让沈楠枝屏退左右。   不过片刻,御书房中便只有沈楠枝慕行徵同温程页三人。   “爱卿此番可是能说了?”慕行徵挑眉,不知道温程页到底在打什么哑谜。   沈楠枝也好奇的看向温程页,不知温程页此次想要做什么。   温程页抿唇,抬头看了一眼慕行徵和沈楠枝。   眸色中有些紧张和郑重,最后又化为坚决,没有了以往看起来稍显轻佻的模样。   温程页将沈楠枝的好奇心提到最高,沈楠枝的视线一直放在温程页身上,不愿意错过分毫。   只见温程页突然一抓,像是变魔术一般,原本空空荡荡的右手中出现了一个东西。   那东西虽然对于慕行徵而言有些奇怪和陌生,但是对于沈楠枝而言却十分熟悉。   温程页手中的东西不是别的,而是灯泡。   是那种很老式的灯泡,通电之后会发出暖黄色的灯光。   “你……你怎么拿出来的。”沈楠枝震惊不已,再也坐不住。   慕行徵看着温程页的动作,稍稍有些皱眉,随后又散开,像是想明白了什么。   他自从遇到楚天行和知晓世界真相之后,对自己现如今的世界有很高的敏锐感。   世界中弱出现不同寻常的波动,他也能稍微有些察觉。   他尚且记得自己第一次在殿试中见到温程页的时候,当时虽然觉得温程页是个人材,但是却觉得此人好似有些问题。   也是沈楠枝为其打包票,才让慕行徵将最初的一丝怀疑忘记,开始重用温程页。   如今看到温程页能够徒手抓取自己未曾见过的东西,慕行徵也算是明白了。   而此时温程页已经将手中的灯泡交给了沈楠枝。   自己也开始简单解释这个灯泡的来历,但是并未真正提起有关科举系统的事情。   沈楠枝对温程页的隐瞒可有可无,她现在全部的心思都被手中灯泡所吸引。   尤其是听到温程页说自己手中还有许多新种类的电器过后,整个人都激动无比。   沈楠枝不是没有想过研究电力,毕竟现在大宴的生活条件虽然已经越来越好了,但是很多时候沈楠枝还是格外想念明亮的电灯。   但是现实条件不允许。   现如今她的蒸汽机都研究得马马虎虎,一度想要放弃,更何况是电力,她更找不到合适的人手研究。   但是温程页突然出现,给了沈楠枝新的希望,想要着手派人研究电力的心思又逐渐蠢蠢欲动起来。   温程页自从将手中的灯泡交给沈楠枝之后,便一直在静默观察帝后两人的情绪。   如今看到沈楠枝由衷的喜悦,温程页彻底放下心来。   将自己手中携带现代科技一事说出来,温程页给自己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   原本以为自己会这么一辈子都背负着自己的秘密,但是大宴接连两次的自然灾害,温程页两次带着大夫奔向最危险的地方,这个想法却逐渐变了。   尤其是凉州地震的时候。   虽然地震前已经有过安排,但是在震中伤亡的人数并不少。   有些在温程页看来,明明只要动一场手术便能安然无恙的百姓,却因为条件不足,只能选择保守用药物报名,最后无奈趋势。   原本的温程页以为自己行医多年,已经将生离死别看成了最淡漠的事情。   但是自从凉州回来之后,温程页觉得自己变了,自己逐渐找回了最初行医时候的信念和原则。   所以在几经纠结之后,温程页还是决定来找沈楠枝。   虽然直到研究电力或许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但是如果自己早一天说出来,医学和电力便能早一天结合,那么就能多救一个人的命。   这样便足够了。   温程页没有在宫中多留,依旧是很快就出宫离开。   “温程页果然是藏着掖着。”看着温程页离开的背影,慕行徵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这种事情藏着掖着才正常,而且人家现在不是说了吗!”沈楠枝现如今满心满眼都是温程页交上来的电灯泡。   而且据温程页说他手中还有一个小型的发电机,只不过不方便拿出来,到明天沈楠枝才能看到。   但是沈楠枝全然不在意,只要能够看到,早一天晚一天并没有什么区别。   看沈楠枝乐开花的模样,慕行徵到底没再说什么。   总归温程页现如今的家人朋友都在大宴,现如今是大宴朝臣,一心为大宴百姓考虑,那便足够了。   温程页将自己的小型发电机送到了工部基地。   虽然不知道自己拿出这些东西对沈楠枝到底有用没用,但温程页既然做出了决定,就代表着他选择相信沈楠枝。   因此之后的事情,他一句都没有多问,专心等着沈楠枝给他的好消息。   这个消息可能要一年两年也或需要五年十年,但不管多长时间,只要有希望温程页都愿意等待。   沈楠枝从工部点了几个人,开始重点研究温程页送来的发电机。   虽然电力这总东西,众人之前都没有研究过,不过好在如今有个样品在面前,虽然磕磕巴巴的,但也算是正式立项研究,为大宴开启了另一条道路。   沈楠枝也逐渐将重点转移。   时间来到六月,在沈楠枝逐渐以往航海船队的时候,王仁等官员终于抵达了京都。   这一次并非所有人都回来了,此番大宴派出了许多官员,留在海外学习当地的语言,更加深入的寻找海外特色。   不过即便是这样,王仁此番回京的动静依旧不小,收到了京都百姓热烈欢迎。   而王仁依旧是先行入宫。   此番他在海外多停留了一个月的时间,比上一次的收获也大了一些。   终于没有辜负皇后娘娘的祈愿,他这一次在海外成功找到了红薯和土豆。   虽然不太确定同皇后说得是不是同一种东西,但是也足够交差了。   而且这两种东西都比较好养活,因此在回大宴的路上,他特意移栽的植株并没有死亡,而是完好无损的被带回了京都。   沈楠枝在见到之后,身上的喜意简直能够感染旁人所有人,让所有人都忍不住翘起嘴角。   一直到王仁离宫,沈楠枝才终于憋不住了。   “果然有了一件好事后,便会有无数件好事接连不断。”   今年开年之后,每一件都是舒心的事情,沈楠枝现在在梦中都忍不住想要这样的事情更多一点。   慕行徵没有说话,不过从脸上的笑意也能看出他很赞同沈楠枝方才的话。   只不过慕行徵仍旧没有放松警惕,提前三个月已经开始安排冬日雪灾的事情。   对于朝中总会提前预警灾难到来这种事情,百姓们已经很熟悉了。   从旱灾到地震,朝中都是这般做的,而且并不是空穴来风。   因此雪灾的情况在下达到岐州和文州之后,并未遭受到阻拦,而是很快因为这条政令行动起来。   储备好冬日的物资,尽可能减少冬日出门的次数,备好家中粮食,修补好自家房顶。   总之百姓们又开始新一轮的忙碌。   而沈楠枝远在京都,也随时关注着岐州和文州的情况。   好在今年的情况,没有让沈楠枝和慕行徵失望。   或许是处理灾情的经验多了。   此次岐州和文州的反应特别迅速,在降雪真正开始之前,便已经做好了防范措施。   每家每户都有足够的碳火木材,家家户户的地窖中存满了足够四个月吃的粮食,房屋已经修缮好。   若是地势低洼,则之间搬迁到官府的安置房中。   冬日里寒冷,大雪封路,沈楠枝虽然担心,但是岐州的道路封锁,自己也只能慢慢等待消息。   好在岐州方向虽然没有消息传出,但是农业基地那便却有了新的发现。   沈楠枝去看了一眼王仁最初带回来的植株,同培养员确认之后,才发现这颗自己不认识的植株可能是橡胶树。   因为不熟悉橡胶树的生长环境,在这一年中橡胶树几度接近死亡,好在都救了回来。   农业研究员给了沈楠枝几个合适橡胶树生长的地点,沈楠枝便立刻安排人手动身,将这些地方开辟实验林。   只不过橡胶树生长周期很长,沈楠枝虽然心动自行车等东西,但也只知晓不能着急。   一直等到开春,道路上的雪逐渐融化,岐州的消息才畅通无阻地被送入京都。   此番雪灾大宴竟然真正实现了零伤亡。   看到这个数据之后,慕行徵十分不可置信。   甚至重新派出了暗卫去岐州和文州一带调查,发现两州交上来确实都是真实数据。   “这下安心了?”沈楠枝看着慕行徵如释重负的模样,忍不住调笑了一句。   慕行徵听到沈楠枝的话,自己也笑了出来。   五年过去,这一次他没有再失败。   大宴的百姓生活同之前有了完全的不同。   每个人读书识字,能够找到自己的价值。   虽然挣钱有些辛苦,但也都高高兴兴的,只要付出劳动就会有所得。   “安心了。”慕行徵将自己手中的奏折放下,大为开怀。   “不妨再次出去走走?”沈楠枝直到慕行徵此时再宫中肯定是坐不住的,索性直接发出邀请。   两人很快来到宫外。   这几年慕行徵对京都很是了解,他熟悉长街大部分的铺子,知道鸡蛋蔬菜的价格是几何,不会随意被蒙骗,也知晓一个普通百姓们一年下来的大概花销。   慕行徵的脸上一直带着笑意,久久未散。   两人又一次来到了城南的小宅子中。   其实这个宅子自从粮价问题之后,两人便没有再经常出宫,即便是出宫大部分的时间也会选择再沈家休息。   只不过这个宅子对于慕行徵而言到底是不同的。   这个宅子是他出宫的第一步。   也是因为这个宅子他才发现自己身边的皇后原来能够给自己这么大的惊喜。   虽然再这个宅子住的时间并不长,但是这所宅子对于慕行徵而言是不同的。   即便他可以在大宴买下千所万所宅子,但都不能与城南这个小宅子相比。   “我真的很高兴。”慕行徵笑着,但是眼中却有泪光浮现。   虽然很快消失不见,只余笑意,但依然被沈楠枝看个清楚。   沈楠枝顿了顿,“我也很高兴。”   高兴虽然穿越到了这样的事情,但是身旁的人可以相信,愿意给她自由飞翔的空间,没有将她禁锢在宅院宫廷之中。   “谢谢。”慕行徵宝珠沈楠枝,千言万语只汇成了一句话。   和各种“人为”制造的天灾他们斗争了五年,大部分困于京都之中,每日忧虑。   但如今五年过去,大宴如今海晏河清,即便两人都没了对未来的预测能力,但心中却很有把握。   慕行徵拿出酒杯小酌,笑得时间太长,笑容已经发酸。   但是慕行徵脸上的笑意却依然存在。   或许是美酒醉人,又或许是慕行徵自己想醉。   他平日里并不是一个多话的人,但今晚的话却很密集。   同沈楠枝所起京郊的风景,说起两人一起去往南凌看海时候的壮阔。   还有许许多多。   虽然只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但慕行徵说得津津有味,沈楠枝也听得津津有味。   一直到夜色渐浓,慕行徵又一次说道:“我真的好高兴。”   沈楠枝换了个位置,距离慕行徵更近,“夫君想不想更高兴一点?”   慕行徵睁开半眯的眼睛,再沈楠枝额头落下一吻,“能遇到你我已经很高兴了。”   大宴茫茫众生,孑然一人三世,能在这辈子遇到你已经是上天给我最大的偏爱。   沈楠枝摇摇头,靠近慕行徵的耳旁悄声说了一句。   慕行徵原本微醺的醉意瞬间消失,甚至看起来有些手忙脚乱。   沈楠枝被慕行徵抱在怀中,感受慕行徵剧烈的心跳,脸上的笑意同样浓烈。   从此之后他们都不再是独行者,而是在大宴除了最亲密的夫妻外,有了血脉相连的骨肉。   当初慕行徵那句“我们的孩子就该生在太平盛世”现在就要变成现实了。   天色逐渐从暗转明,新的一天就要来了。   而在城南一所毫不起眼的小宅子中,大宴身份最尊贵的两个人也正在期待一个小生命的到来。   沈楠枝看了一眼两人交握的双手,心情稍微平静了一些。   大宴的建设仍旧在继续,沈楠枝和慕行徵的生活也永远不会停止。   而剩余的时间他们会从两口之家变成三口,一起共赏大宴的每一处变化。   作者有话要说:   结束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