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贵妃本宫不当了》 作者:初燧   文案:   ——陛下,贵妃已经禁足三天了   ——她知错了吗?   ——不,贵妃决定揭竿起义已经提着剑往您这儿来了   ——?!   姜妧生来身份尊贵,一路顺风顺水活到十七岁,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竟是古早玛丽苏甜宠文里的头号炮灰女配。   话本子里,她是一心爱慕皇帝却不得宠的贵妃,皇帝会因为忌惮她母家的权势步步为营,最后抄家灭族让她父兄死于非命   而她的死对头淑妃才是话本子里的女主角,皇帝心中白月光,一路躺赢,最后荣登皇后宝座在她坟头蹦迪   呸!一对狗男女!   姜妧怒撕剧本,这贵妃她不当了!   天凉了,是时候改朝换代了…   嘉武帝萧颐,性子冷戾手段雷霆,从不拘泥于儿女情长,一次外出,突遭雷劈,醒来就绑定了一个“贵妃攻略系统”   从此,他只能靠贵妃的好感值苟命   萧颐信心十足,贵妃一心思慕他,他定能长命百岁   然鹅——   【亲,这边显示好感值为负哦,还有一刻钟,务必获得贵妃好感值加持,否则系统立刻抹杀】   萧颐:......   看着哭的梨花带雨嘶声裂肺仿佛死了亲妈的贵妃,萧颐心态崩了。   某日,小太监慌忙来报——   “陛下,不好了,贵妃娘娘又把淑妃踹河里了”   皇帝瞥了一眼直线上升的好感值,慢悠悠喝了口茶:“去,把贵妃看不顺眼的人都给朕绑了提到河边,让贵妃挨个儿踹。”   某总管默默飘过:“陛下,贵妃最看不顺眼的人是您呐。”   皇帝:“...要不,朕也下河去游个泳?”   一心想搞事放飞自我奔着螃蟹去的贵妃vs明明很正经却只能被迫苟且求生的卑微帝王   【高亮排雷】:   1.书中内容是假的,无白月光,无黑历史,男女主1v1,双c   2.女主娇且美,无大智慧,做作更健康   3.主感情流,沙雕甜宠文,自产粮,爽就完了~   内容标签:前世今生 系统 穿书   主角:姜妧,萧颐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皇帝总想攻略我,呵呵!   立意:身处逆境也要自强不息 第1章 话本(修) 这贵妃我不当了!……   夏日天气多变,上一刻还是晴空万里,下一秒却乌云蔽日雷声轰鸣,一场大雨驱散了连日来的灼热,沥沥洒洒直到半夜都未停歇。   作为当朝贵妃的寝宫,钟粹宫的布置自然是格外奢华,寝殿内,特意调制的甜香弥散,千金一匹的皎月纱层层垂落,烛光透过来,影影绰绰能看到轻如蝉翼的云丝被中拱起的小小一团。   倏地,一道惊雷炸响,闪电划过天际,床上原本酣睡的人儿猛地睁开了眼,眼中惊惶未散,额头冷汗欲滴,一声“阿爹”脱口而出,虽然声音并不算大,但仍清楚落在原本就未熟睡一直醒着神的嬷嬷耳中。   皎月纱被人从外掀开,待看见床上人儿满脸泪水的模样,来人立时神色一紧,也顾不得撩帐子了,急急问:“怎么了?娘娘可是做噩梦了?”   姜妧向来张扬明艳的脸上神情还有些呆怔,一头保养的十分好的乌黑长发湿哒哒的黏在脸上,眸中满是仓皇像是经历了一场极其可怕的噩梦,听见耳畔熟悉的一叠声唤,姜妧呆滞的眼珠才转了转,落在来人焦灼的面容上,姜妧嘴一瘪,竟直接从床上直接扑到了她怀里,嚎啕大哭:“阿嬷——”   李嬷嬷是姜妧的乳母,姜妧年幼丧母,她爹娘又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情分,两人情深意笃,就算亡妻去世多年他也未续弦,可以说姜妧就是李嬷嬷一手养大的,李嬷嬷无儿无女,在心底就将姜妧当女儿似的疼。   自家姑娘出身尊贵,打小就是被人捧在掌心上疼,除了幼时磕着碰着会嚎两声外,这么些年哪里这么哭过?李嬷嬷有些慌神,忙揽着姜妧像幼时那般轻轻顺着她的头发,轻声诱哄:“别怕别怕,阿嬷在呢,别怕。”   “我要阿爹,阿爹——”姜妧揪着李嬷嬷的衣服哭的哽咽:“阿爹呜呜呜——”   “好好好,找阿爹。”李嬷嬷一叠声应承,只想着先把人哄好再说,至于她爹,且不说这是皇宫内苑外臣难进...汝南王远在淮阴,距京城足有千里之遥,就算是快马加鞭这一时半会儿也见不着啊。   李嬷嬷摸着姜妧柔顺的长发,心中苦涩,她们娘娘,这是想家了。   姜妧伏在李嬷嬷肩上哭了许久,又得她温声安慰,渐渐的才从方才那股骇人的惊惧中回过神来,姜妧只觉得自己手指都在发抖,寝衣更是里里外外湿了个透,长发被汗濡湿湿哒哒黏在脸上,姜妧目光在寝殿扫了一圈,却发现眼前的环境十分陌生,姜妧心中一慌,下意识拽住李嬷嬷的袖子:“阿嬷,这是哪儿?”   李嬷嬷一愣:“娘娘,这是咱们钟粹宫啊。”   钟粹宫?   梦中场景再次涌入脑海,姜妧深吸了口气,努力压下心中那丝惊颤:“什么钟粹宫?”   见姜妧一双漂亮若水洗过的澄澈风眸中满是疑惑,脸上还带着惊惶之色,李嬷嬷只当她是做了噩梦还未完全清醒,李嬷嬷摸了摸她汗湿的头发,温声解释:“娘娘,您忘了?两年前您被陛下迎入宫中封为贵妃,钟粹宫是您的住所。”   不可能!   听说她是贵妃,姜妧倏地瞪大了眼,三个字正要脱口而出,脑中却突然闪过几个熟悉的记忆片段。   对,她是贵妃。   也就是说,那个梦,成真了。   “娘娘是做噩梦了?”李嬷嬷见她怔住了,替她拨开额前碎发,温声问。   姜妧见到李嬷嬷温和的脸庞,梦中李嬷嬷被人压着乱棍打死的场景瞬间映入脑中,姜妧只觉眼眶一热,眼泪不自觉的就滚了下来,姜妧压下心中的惊骇,胡乱抹了两把泪,瓮声开口:“阿嬷,我想沐浴。”   “好好好,沐浴,老奴这就让人去备水。”李嬷嬷见她眼下挂着浓浓的乌青,原本还算得上圆润的小脸下巴都已冒了尖,脸色苍白冷汗淋淋的样子瞧着十分惹人怜,不用想都知道是受了惊,李嬷嬷压下心中的担忧,唤人进来准备洗澡水。   姜妧一向爱洁,特别是夏日又热,她爱出汗,半夜再洗个澡的事也是经常发生,很快水就备好了,姜妧被人搀扶着进了浴桶,触及到温热的水的那一瞬,姜妧才觉得自己一直漂浮着的魂魄落了地,姜妧将身子往下压了压,只露了个头在水面,还不忘让伺候的宫人都退下。   “娘娘?”李嬷嬷不放心。   姜妧摇头,声音糯糯还带着哭过的沙哑:“阿嬷放心,我想一个人待待。”   李嬷嬷见她神情还算正常,倒也不强求,只嘱咐她别泡久担心着凉后就退出了净室。   一出去,李嬷嬷就被同样一脸担忧的青衣宫女给拉住了。   “嬷嬷,娘娘这是怎么了?”这宫女名叫青衣,同样是自幼服侍姜妧的人,姜妧入宫,汝南王担心自家闺女在宫里受委屈,干脆将自幼伺候闺女的侍女都打包送了进来,美其名曰是陪嫁。   “还能是怎么,定是被气的,”李嬷嬷还没说话,就有一道怒气冲冲的女声横插了进来,一身杏色宫装的圆脸宫女从门口进来,腮帮子气的鼓鼓的:“咱们娘娘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这都第几次了?那姓苏的贱人......”话没说完,就被人劈头打断。   “连翘!”青衣喝了她一声:“说了多少次了,说话警醒着些,这里是皇宫,不是咱们汝南王府。”   连翘张了张嘴,闷着不出声了。   她们姑娘出身汝南王府,汝南王姜御是大庆为数不多的异姓王,手掌大庆半数兵权,位高权重,她们姑娘又是汝南王唯一的闺女,自幼就是被当成眼珠子养的,身份之尊贵比上公主也不差什么,按理说她们姑娘就该开开心心快乐过一辈子,可坏就坏在,她们姑娘看上了皇帝,哭着喊着要嫁,汝南王疼惜女儿,实在是拗不过,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将人送进了宫。   想到入宫这两年过的日子,就算冷静如青衣都忍不住叹气,虽说娘娘贵为贵妃,又有汝南王府做后盾,在宫里也是吃穿不愁,但奈何就是不得圣宠啊。   当今圣上二十有三,登基已有三年,陛下少年时就曾掌军威震一方,登基后更是雷霆手段尽显,可以说,圣上乃少年明君,可难就难在,陛下实在是太有明君的潜质了——   一心扑在朝政上,不重女色。   而且,更要命的是,皇帝有心上人,但那个心上人却不是她们娘娘,她们娘娘还因为这个心上人被罚俸禁足了——   虽然内务府发的那点俸禄给她们娘娘塞牙缝都不够,但这就涉及到尊严问题了。   娘娘一心思慕陛下,甚至不惜背井离乡千里迢迢往这深宫里钻,这不是往人心窝子里插吗?可,就算是汝南王出面,也管不了皇帝床榻上的事啊。   况且她们娘娘的性子看似精明,其实天真娇憨,说白了就是缺心眼儿,本就不适合后宫争宠。   青衣几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无奈。   “青衣,你去给娘娘熬碗安神汤。”李嬷嬷嘱咐。   等青衣和连翘领命出去了,李嬷嬷想到入宫时王爷的殷切叮嘱,心中叹了口气,继续张着耳朵忧心忡忡的听着内室动静。   不知道李嬷嬷她们的对话,姜妧还泡在浴桶里,长长的墨发在水面上飘散开来,将白皙的身躯尽数遮掩,姜妧在发呆,虽然已经醒了,梦里的场景她还是记得清清楚楚。   她梦见自己穿书了,穿到一本名为《霸道皇帝的白月光》的古早狗血甜宠文里,很不幸,她不是女主,而是恶毒炮灰女配,想到书里她的结局,姜妧手指颤抖。   书里,她是一心爱慕皇帝却不得宠的贵妃,皇帝的真爱是淑妃苏婉儿,起初还好,因为忌惮她母家汝南王府的权势,皇帝对她处处宽容,但后来边关战事起,她几个阿兄接连战死疆场,汝南王府势力大不如从前,后来更是被人揭发说通敌叛国意图谋逆,皇帝不顾她阿爹的辩解直接派大军讨伐,有她在宫中为质,阿爹不敢拿她的性命作赌,为了保全她,阿爹选择束手就擒,汝南王府覆灭的那天,是她在承乾殿前脱簪待罪跪的第七天。   夏日的太阳可真毒啊,她从来没跪过这么久,只觉得自己背上的皮都要被晒化了,她拽着青年帝王的衣摆,舍掉尊严,苦苦哀求,相求皇帝看在多年情分上饶她父兄一命,结果只换来一句轻飘飘的:“念在你入宫多年的份上,罪不及出嫁女,朕会命人封了钟粹宫,你就在宫里好好待着吧。”   也是那时,她才明白,皇帝本就视汝南王府为眼中钉,早就有欲除之而后快的想法,她入宫,就是给皇帝递了把刀,皇帝后来冷落淑妃对她恩宠有加不过是为了让她阿爹放松警惕,可笑她还以为是她一腔真心终于感动了皇帝。   书中最后的结局是,她一条白绫自缢在她住了多年的寝宫中,而淑妃则荣登皇后宝座,从此帝后相携。   虽然是在温水中,姜妧还是觉得浑身冷得发抖。   沉压多年的记忆如潮水般涌入脑海,她知道,这不是梦,那就是她最终的结局,因为这本书她看过,上辈子。   她是穿书,胎穿!   不过,现在穿不穿的不重要。   当务之急——   结局你妹!   一想到自己马上就要被炮灰,顺带全家都要去死一死,姜妧就忍不住怒火中烧,闭了闭眼,一个猛子扎进了水里,闭气良久,姜妧豁地从浴桶中站了起来,水哗啦啦洒落一地。   李嬷嬷听见动静慌忙进来,就看见她们家娇娇俏俏如出水芙蓉般的娘娘满脸怒容,朝地上狠狠唾了一声:“呸!一对狗男女!”   李嬷嬷:“......”既然还能骂,看来娘娘是没事了。   姜妧随意抹了把脸上的水珠,冲李嬷嬷道:“阿嬷,我衣裳呢?”   等被人服侍着将寝衣穿好,姜妧趴坐在梳妆台前,由着李嬷嬷给她绞头发。   姜妧如今不过十七,琼鼻樱唇,肤若凝脂,容貌昳丽,特别是一双清凌凌仿佛一汪澄澈清潭般的凤眸,眼尾上挑,不笑的时候不怒自威,笑起来就像那塞外醇厚的美酒勾人心脾,就这副容貌,再加上汝南王的身份地位,若是当初娘娘没执意入宫,如今汝南王府的门槛也该被媒人踏破了,李嬷嬷心中叹气,她们姑娘,本该是被捧在掌心上疼的。   “青衣,”姜妧倏地从梳妆台前直起身,美目冷沉:“拿纸笔来,我要给阿爹写信。”   哼!   抄家灭族?   她要写信告诉阿爹,直接改朝换代!   这狗屁贵妃她不当了,她要当长公主! 第2章 攻略进行时(修) 被雷劈了……   一想到自己一觉醒来就成了那个倒霉炮灰女配,自己连带着全家都要去死一死,再想到书中女主苏婉儿在不久后就会在她面前耀武扬威踩在她坟头蹦迪的情形,姜妧就气的恨不得挠墙。   苏婉儿是靖安侯嫡女,虽然比不上自己出身尊贵,但她是太后的侄女,更是号称盛京第一美人儿,声名远扬,而皇帝萧颐虽然不是太后亲子,但也曾在太后膝下养过几年,和苏婉儿也算是青梅竹马。   苏婉儿曾经是先帝二皇子昭王的未婚妻,后来昭王谋逆就是萧颐带兵平的叛,萧颐即位后,昭王旧部密谋刺杀,是苏婉儿为萧颐挡了一刀,当场就去了半条命,等苏婉儿伤势好后,萧颐就将她接入宫中封为淑妃,那会儿自己才刚入宫不久。   京中不少人揣测,昭王谋逆是萧颐在背后搞的鬼,就是为了夺回心爱之人,一个为了女人布局夺位,一个豁出命去为其挡刀,这种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赚足了人的眼泪,根据这改编而成的话本故事在各大茶楼酒馆十分畅销,经年不衰。   对此,姜妧:呸!狗男女!   苏婉儿有太后和皇帝护着,在这宫中可比她这个贵妃威风多了,一想到自己这几年为了维持形象,明里暗里在苏婉儿手中受的窝囊气,姜妧就想给自己两巴掌。   就这?   都快被欺负成狗了也不知道揍回去,她脑子是被驴啃了吗?   头一次,姜妧开始怀疑自己的智商。   特别是这回,想到这次自己被禁足的原因,姜妧就更气了。   她在御花园钓鱼钓的好好的,苏婉儿偏偏巴巴的凑过来,端着那副悲天悯人弱柳扶风的白莲花样子,明里暗里冲她讥讽一番,她还没动手呢,结果苏婉儿自己就往池子里栽,好巧不巧的皇帝正好也在,好家伙,她才见识了苏婉儿的演技居然已经到了如此炉火纯青的地步,苏婉儿的宫女哭的昏天抢地口口声声说是她推了苏婉儿,苏婉儿悠悠转醒美目含泪只说是自己不好惹恼了贵妃娘娘...偏偏那会儿她的宫人又不在,这简直就是有口都说不清。   萧颐也是个眼瞎的,这么多年在宫里都白混了,这不是明摆着陷害栽赃吗?居然问都不问张口就要罚她,还让她禁足钟粹宫罚三个月月例,这是禁足罚俸的事吗?这分明就是尊严问题。   想她长到这么大,不管惹出什么祸事她阿爹都没动她一根手指头,更不用说关禁闭了,居然被人陷害禁足,这简直就是打她的脸!   “娘娘,您要是没有当着陛下的面将淑妃给踹下池子,陛下估计也不会发这么大火。”青衣无奈的声音传来,姜妧才惊觉自己居然不小心把吐槽说出了口。   青衣捧着纸笔,看着自家气鼓鼓的贵妃娘娘,神色颇为无奈。   她们娘娘可不是什么软萌小白兔,汝南王府一屋子武将,一个个的都奉行能动手绝不多动口撸起袖子就是干的原则,在这样的环境熏陶下,也不用指望姜妧的脾气能好到哪儿去。   那一脚是照着淑妃心窝子踹下去的,当场就给人踹吐了血,谁都没想到娘娘会说动手就动手,还是当着陛下的面,等宫人反应过来将淑妃从池子里捞出来的时候,淑妃脸色青白口吐鲜血连进出的气都快没了。   青衣想到当时的情形,忍不住给淑妃点了根蜡。   要不是她拉着,估计娘娘还能再上去添一脚干脆送淑妃上天。   皇帝见着这一幕脸都绿了,扪心自问,青衣觉得皇帝只关她们娘娘两个月禁闭,衣食供应样样不缺已经算很良心了,毕竟,听说淑妃到现在都还在床上瘫着呢。   “她既然说是我推的,那我肯定不能白担了这个恶名,”没发觉青衣的心思,姜妧冷哼了一声,高高扬起小脑袋,神情倨傲,眼中闪烁着恶毒的光芒:“本宫从前是不与她计较,下回她要是再敢诬赖本宫,本宫非得撕烂她那张嘴。”   姜妧觉得自己从前是真昏头了,居然被一个小小的嫔妃踩在头顶上,她是谁?她可是淮阴一霸堂堂汝南王的闺女,她本来就是靠关系上位,只要她爹一天不倒,萧颐那厮就绝不敢对自己怎么样。   反正她在宫里的人设就是嚣张跋扈,那要是不嚣张一番,都对不起苏婉儿这些年苦心孤诣给她造的势!   姜妧悟了。   去他娘的恩宠,人家都想着弄死你了,不就是恶毒女配吗?她就是要在宫里横着走。   争宠?   呸!   既来之则安之,姜妧脑速飞快,很快就给自己制定出了一条未来发展路线。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继续扮演她的深情人设,然后伺机与阿爹里应外合,等她爹的大军兵临城下,她就是长公主,到时候宫里房子随她挑,面首随她养,至于萧颐?   她真是瞎了眼了才会看上萧颐那个狗东西,不就是一条烂黄瓜吗?   呸!   她不稀罕。   想到未来的美好生活在向她招手,姜妧心中的气泄了大半,只觉神清气爽一口气能吃三碗饭。   所以,要从哪儿开始写呢?   姜妧咬着笔头面露难色,迟迟下不了笔。   “阿爹,皇帝想弄死咱们,赶紧发兵篡位打他个措手不及?”   不行不行,太直白了。   “阿爹,皎皎想你了,可否来盛京一聚?”   各地封侯不能随意离开属地,这也不行。   姜妧托着下巴,将写废的第十二张纸揉吧揉吧扔进了废纸筒。   写信,好难啊!   看着姜妧趴在书桌前神情纠结嘴里不知道在嘀咕些什么,青衣与李嬷嬷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惊讶。   娘娘这是摆明了要写信告状,要知道,从前娘娘发往淮阴的家书可都是报喜不报忧啊,说是怕阿爹与哥哥们担心,看来娘娘这回是真气狠了。   又是一道惊雷炸响,吓得姜妧一个哆嗦,手中毛笔一松,墨汁溅到寝衣上瞬间晕出一副山水缩影。   青衣赶紧上前把被风掀开的窗户给合上,外头雨势愈发大,风打树枝发出啪啪声响,闪电夹杂这惊雷时不时在夜空中炸裂开,照亮一方夜空:“一连好几个月没下雨,没想到这一下就是这么大。”   “得亏下了,要是再不下只怕得闹大旱。”   “这下多了也不行啊,就照这个势头,要是连着下几天河堤不得漫呐?”   “成了,这不是咱们该忧心的事,”李嬷嬷截住话头,冲姜妧笑道:“娘娘,时候也不早了,还是早些安寝吧,这大晚上黑灯瞎火的写字小心眼睛疼。”   姜妧出生时有些先天不足,患有眼疾,汝南王为了爱女四处求药直到十岁上下才养好。   姜妧揉了揉眼睛,烛火下看久了确实眼睛有些乏闷,姜妧扔了笔:“行,正好我也困了。”   姜妧一边拖拖拉拉往床边走,一边隐约想起来,萧颐是不是出宫往附近的州县去查视旱情了?按行程也就这两天就得回宫,这雨势这么大也不知道会不会将他隔在半路...姜妧爬上床,将被子裹好,窗外雷声轰鸣不止,姜妧闭眼时最后一个念头是——   雷声这么大,要是能来道雷往萧颐头上劈,也算是老天开眼了。   *   雨夜沥沥,盛京近郊官道上一队铁骑疾驰而过,马蹄踏下溅起一片水花,轰隆隆的雷声在众人头顶炸响,赶路的速度却丝毫不减。   “陛下,这雨势颇大,要不要寻个地方歇一歇?”   飞翎卫统领陆励一身玄甲簌簌往下滴着水,勒紧缰绳驱马紧跟前方那道黑黢黢的高大身影,忍不住问。   “不必。”男声清冽暗哑,简短两个字里头尽是不容拒绝:“已到了郊外,不必再多耽误功夫。”说着一扬马鞭,整个人顿时如出弦的箭一般疾驰而去。   看着一马当先冲进雨幕中的高大身影,陆励忍不住嘀咕了一句:“又不是要去救火,也不缺这一两天的功夫,怎么就这么火急火燎的。”   吐槽归吐槽,顶头上司不说休息,那他们这些当下属的也只有跟着狂奔的份。   陆励心中戚戚然,抹了把被扑了满脸的雨水,正准备策马跟上去,正在这时,一道粗壮的闪电倏地划破夜空,紧接着就是一声似要将天轰裂的巨雷,陆励眼睁睁看着一道火光在前方那道身影旁炸开,马儿受惊扬蹄,一声嘶鸣,高大的身影陡然从马背上坠落,仿佛一只折翅蝴蝶。   陆励瞳孔猛地一缩,失声叫出:“陛下——”   *   皇帝回京路上被雷劈的消息传回后宫的时候,姜妧正躺在院中花藤架下的贵妃椅上优哉游哉吃葡萄,葡萄岭南进贡的珍品,个头圆润紫红色的外皮齐齐堆在透明琉璃盏上,底下还浅浅铺了一层碎冰,正往外嘶嘶冒着凉气。   正是夏日炎热的时候,冰镇过的葡萄入口酸酸甜甜十分开胃,姜妧忍不住一个接一个往嘴里塞,不一会儿的功夫一串葡萄就只剩了个枝。   不得不说,到底是贡品,这味道就是比寻常的要好。   姜妧砸吧砸吧舌,突然觉得当贵妃这小日子过得也还不错,锦衣玉食吃了睡睡了吃简直就是理想中的咸鱼生活,前提是,没有那对糟心的狗男女。   “娘娘,不许再吃了,这东西吃多了凉胃,当心晚上又肚子疼。”青衣没想到自己不过就去拿个了东西的功夫,一串葡萄就没了,不觉头疼,见姜妧还有些意犹未尽,青衣赶忙制止,顺便塞给她一杯温热的红枣桂圆茶。   “行吧。”姜妧撇撇嘴,勉强同意:“待会儿我想吃樱桃酥酪。”   “好。”   青衣悄悄打量姜妧,见她脸色红润全不似前些天恹恹的样子,胃口也比从前要好的多,还能有说有笑似乎全然没被禁足影响到心情,青衣心中松了口气。   “娘娘——”   青衣抬眼,就见连翘一阵风似的朝这边冲了过来。   “唔?”姜妧懒懒抬头:“怎么了?”   “娘,娘娘...”见连翘气喘吁吁一句整话都说不出来,青衣拧眉,递给她一杯水,连翘一把接过直接仰头灌下去,胡乱用袖子抹去唇边水渍,连翘喘了两口大气,好不容易才把话给憋了出来:“娘娘,陛下被雷劈了。”   “啥?”   姜妧一脸震惊,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了。   就连青衣都给惊住了:“当真?”   连翘肯定点头:“五天前,就是下大雨的那夜,陛下连夜赶回宫,结果在京郊突遇雷电,一道那么粗的闪电直接就朝陛下给劈过去了,”连翘手舞足蹈比划:“陛下当场就给劈晕了,连头发都给烧焦了,要不是陆大统领抢救及时,只怕......”   “烧...烧焦了?”姜妧喃喃,脑海中自动浮现出一只秃了毛的鸭。   没了头发的萧颐...   姜妧没忍住笑出了声。   “你听谁说的?”青衣皱眉。   娘娘要禁足,连带着她们也不能出去,钟粹宫里外围的跟铁桶似的,宫里发生什么事她们也不清楚。   连翘露出得意的笑容:“门口看门的侍卫他二舅爷的小叔子的三儿子在御前当差,陛下已经昏迷五天了,到现在都还没醒呢。”   连翘又嘀咕:“说来也够怪的,居然被雷劈,难不成陛下做啥亏心事了?”   这个问题...   姜妧隐约想起来,她是不是说过希望来道雷往萧颐头上劈来着?   姜妧惊了。   她难不成还有什么灵言天赋不成?   “我那封信寄出去没?”姜妧突然想起来一件十分重要的事,萧颐被雷劈了,多好的机会啊,此时出兵肯定能杀他个措手不及。   “什么信?”连翘一脸茫然。   “娘娘,”青衣叹气:“您还没写呢。”   哦,对,她忘了,她还没想好要怎么委婉又不失条理的让她爹相信皇帝想弄死他们一家并且赶紧想办法发兵篡位。   姜妧立时深感惋惜恨不得捶胸顿足。   头一次,姜妧后悔自己幼时没有好好读书,要是她能有点文采,也不至于连封信都憋不出来!   见姜妧面色古怪神情怔松,连翘以为她是担心皇帝病情,赶紧安慰:“娘娘放心,陛下是真龙天子,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至于陛下是为了早日见到淑妃才连夜奔袭回宫,眼下淑妃还日夜守在陛下寝宫的事儿,连翘觉得,她还是不用说了。   不!   有事吧!   有事最好!   姜妧惆怅望天:“只可惜本宫尚在禁足,不能亲自守着陛下,也不知陛下到底如何了,本宫这心呐,好痛——”嚎完,不忘啜了一口红枣茶,嗯,甜甜的,她喜欢。   连翘:“......”   青衣:“......”   两人只觉一道寒风卷过,如果您能把脸上的笑容收一收,或许会更有说服力。   “娘娘,李总管来了。”突然,又有宫人急急跑来通报。   姜妧还没来得及收起笑容,就见皇帝身边的大内监李德全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大概是因为跑得太急,原本白净无须的脸上满是汗水,姜妧眼尖的瞄见,他的腿在打颤。   难不成,皇帝驾崩了?   这惊喜是不是来的太快了?   “奴才见过贵妃娘娘,娘娘金安,”李德全见姜妧还躺在贵妃椅上一脸诧异的盯着自己,没给她出口的机会,李德全急急道:“娘娘,陛下昏迷刚醒,说要见您,还请您赶紧随奴才去承乾殿。”   哟嚯,醒了?   “可本宫还在禁足,”姜妧语速慢吞吞的,扳着手指算:“还有一个月才能解禁。”   让她出去就出去,让她禁足就禁足,她这么没面子的吗?   李德全看起来快哭了:“娘娘,这是陛下口谕。”   想到陛下的吩咐,李德全脑门上的汗水唰唰往下掉,恨不得直接把姜妧绑了就走,但显然他没这个胆子:“娘娘——”   刚醒不去找他的小心肝却来找她,这人莫不是脑子给劈坏了哟。   “行吧,本宫去换件衣裳。”   姜妧也很想知道被雷劈过的萧颐现在是什么模样,会不会跟那民间话本子里说的那样浑身黑如焦炭...这么一想,姜妧突然蠢蠢欲动有些迫不及待。   李德全还在后头喊:“娘娘,务必快些,陛下等着呢——”   等着就等着呗,等等又不会死! 第3章 攻略第一天 人生如戏,全凭演技……   皇帝被雷劈乃至昏迷不醒的消息就算是想瞒也瞒不住,太医院全体出动守在承乾殿,一天八遍的给皇帝诊脉,得出的结果都是脉象正常,可正常归正常,他就是不醒啊!   扎针灌药掐人中能想的办法大家都想了,皇帝就直愣愣瘫在床上一点动静都没有,要不是还有进出的气,只怕丧钟都得敲起来了。   “院判大人,您看这——”   太医们个个惶恐,毕竟太医可是个高危职业,常常在生死边缘疯狂徘徊,“救不活xx,就让整个太医院陪葬”的经典语录他们耳朵都听出茧子了,但听腻了不代表不害怕,尤其是这位患者跟后宫娘娘啥的可不一样,一个弄不好他们还真得全体陪葬。   院判程太医是个白胡子老头儿,这几天跟着守在承乾殿连胡子都快揪秃了,从前也不是没遇到过被雷劈的案例,可那都是直接给劈死了啊,再不济也是个半身不遂,哪儿有像他们陛下这样除了头发焦了几根,身上多了几处淤青外,啥问题都没有的?   这难道就是独属于真龙天子的气运?   程院判心中那个愁啊,见扑在床跟前一边垂泪一边絮絮叨诉衷情哭的嗓子都压了的白衣宫装美人儿,程太医心中就更愁了,偏头悄声问另一个容貌清俊正在配药的年轻太医:“子瑾啊,你这法子似乎也不成啊。”   裴子瑾入太医院不过三个月,但他家学渊源,祖父是出了名的神医,虽然他年纪轻,但一身医术却尽得祖父真传,可以说是妥妥的太医院新起之秀,皇帝昏迷不醒,裴子瑾建议说可以让亲近的人在旁边服侍顺便回忆往事,最好是能触动陛下心弦的,那样他心中有牵挂,没准就醒了。   皇帝冒着被雷劈的风险也要连夜赶回宫就是为了早日见到心尖尖上的淑妃,这事可都在宫里传遍了,既然如此,那照顾皇帝的人肯定当仁不让首选淑妃。   于是,在重兵把守连只蚊子都飞不进来后妃止步的承乾殿,淑妃就成了唯一在场的后妃。   不得不说,不愧是号称盛京第一美人儿,淑妃容貌若出水芙蓉梨花带雨娇柔哭泣的模样实在是惹人怜,但是吧,就算再美的人一连哭上四五天,还得不断跟皇帝絮絮叨回忆两人美好往事,那模样也好看不到哪儿去,听听,这嗓子都哑了,就是这故事忒单一,刚开始他们还都支着耳朵听,想着能不能扒出一点皇室秘辛,但听了这么些天,他们很失望,翻来覆去就是那么几句话,外头茶楼里新出的话本子都比这有意思。   总而言之,这法子行不通。   女子呜呜咽咽的哭声隐约传来,裴子瑾往床的方向看了一眼,沉思:“若实在不行,恐怕得冒险试一试裴家独门秘法了。”   “什么?”   “开颅!”   “啥?”程院判手一抖,又是几根胡子随风散:“子瑾,你可别吓老夫,脑袋是能随便开的吗?”   裴子瑾显然心理素质强大,温声解释:“陛下迟迟不醒,身上又没伤,那大概率怕是脑袋出了问题,只要开颅瞧一瞧就清楚了,”看着程太医手都抖了,裴子瑾微微一笑:“您放心,这方面我有经验。”   有经验个屁!   皇帝的脑袋是你想开就能开的?   程院判差点没忍住骂出来,他跟裴子瑾祖父的交情不浅,知道那一家子都是医疯子,只要能治病,什么偏门法子都敢使,见裴子瑾一脸蠢蠢欲动的样子,程院判只能赶紧转移话题,别以为他不知道,就算裴老头亲自出马,开颅的成功率也只有五成,去赌皇帝的命,自己还没这个狗胆。   罢了,昏迷就昏迷吧,总归命还在。   “咳——”   突然,一阵微弱的咳嗽声在内殿响起,这在众人听来简直就如平地惊雷。   “陛下醒了。”   “太医,太医呢?”   “......”   呼啦啦一群人顿时朝床边涌去,目光希冀的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年轻帝王眉头皱了皱,然后,睁开了眼,或许是畏于强光,他没能全部睁开,半睁半合间薄唇微动,吐出两个不甚清晰的字,但没人听得清。   “陛下,您可算醒了,臣妾要担心死了呜呜呜——”淑妃第一个反应过来,赶紧扑了上去,哭的梨花带雨。   “老天开眼呐,陛下您终于醒了。”李德全忍不住老泪纵横。   萧颐只觉脑子嗡嗡地响。   【滴!开启生命倒计时,半个时辰哟,亲,请加油。】   “贵妃呢?”萧颐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在急速流逝,就连呼吸都变得急促,环顾一圈,却并没见到自己想见的那个人,萧颐忍着头疼,再次抬高了声音:“去叫贵妃来。”   这回众人都听清了,内殿有瞬间的静默。   看着哭声戛然而止脸上犹带泪痕的淑妃,众人目光诡异,陛下这,是不是叫错了?不应该是淑妃吗?   苏婉儿也愣了:“陛下?”   “李德全,去请贵妃,半个时辰内朕要看见她。”萧颐咬牙:“快去。”   “奴才这就去。”李德全顾不上疑惑,转身就往外跑。   钟粹宫离承乾殿可不近,一来一回的功夫半个时辰还不够用的,李德全铆足了劲狂奔,不论如何,作为陛下身边头号首领太监,只要陛下吩咐的事,上刀山下火海他也得给办成啰!   李德全一走,殿中人神色各异。   其中,淑妃苏婉儿的脸色最为难看。   她不眠不休守了四五天,结果陛下醒来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要见贵妃,想到姜妧,苏婉儿就觉得自己心口还在隐隐作痛。   “陛下,臣妾——”苏婉儿话没说完,待看到萧颐黝黑的眼睛里不含情绪的一瞥后,所有的话都憋在了嗓子眼,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萧颐只觉得自己每一寸骨骼都在被来回碾压,额头上已经冒出了细密的汗珠,要不是他耐力惊人,只怕现在已经痛呼出声,仿佛有一股不知名的力量在对他等的灵魂来回牵扯,萧颐阖上眼,最后的感知是女子惊慌的呼喊——   “不好了,陛下又晕过去了。”   *   姜妧到承乾殿的时候堪堪踩着半个时辰的线——   这还是抬轿子的侍卫铆足了劲狂奔的结果,没错,就是侍卫,毕竟姜妧梳洗打扮的时间耗得太久,凭宫人的脚速已经无法满足日行千里的要求。   “陛下——”   人未至,声先闻。   众人只觉一阵香风拂过,一道红影直扑皇帝床畔,至于旁边不慎跌跪在地的淑妃,嗯...肯定不是红衣人影踹的,估计是哭太久了全身乏力,对,就是乏力。   “陛下——”   咦?又晕了?   待看清床上双目紧闭脸色惨白的青年帝王后,姜妧嚎到一半声音戛然而止,按下想伸手去探鼻息的冲动,抽出帕子按了按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扭头,气势十足:“不是说陛下醒了么?”   所以,这就是你盛装打扮的理由?   看着一身大红宫裙,云鬓凤钗盛妆浓抹,容貌艳丽逼人的贵妃,再看看旁边还趴在地上没爬起来一身素衣头发散乱脸上还挂着泪痕的淑妃,对比太过强烈,以至于众人心中纷纷闪过一个念头——   盛京第一美人的评选,这水分够大的啊!   啊,不对,贵妃出身淮阴,算不得盛京本土人士。   “回禀娘娘,陛下只是身体虚弱,并无性命之忧。”裴子瑾出列拱手作答。   温和的男声太过耳熟,姜妧一怔,然后就看见了一身太医官服的年轻男子,在一众年过半百的老头子中间,清俊挺拔的青年可以说是鹤立鸡群了,让人想不注意都难。   “子...”瑾哥哥?   姜妧惊了,没想到居然在这里看到裴子瑾。   子瑾哥哥不是在淮阴吗?怎么成太医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怎么都没人跟她说?   姜妧直接把皇帝抛到了脑后,满脑子都是见到故人的欣喜,她跟裴子瑾自幼相识,可以说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除了三个兄长与阿爹,裴子瑾就是她最亲近的异性,在她心里裴子瑾跟她的兄长差不多。   乍一见他,就相当于见了娘家人,要不是时机不对,姜妧早就扑上去了。   看出了姜妧脸上掩饰不住的雀跃,裴子瑾眼中同样满是笑意,不动声色的打量了姜妧一番,裴子瑾一直吊着的心这才松了下来。   他刚入宫就听说皇帝与淑妃才是真爱,贵妃并不得宠,裴子瑾心中担忧的很,还想着要不要想法子见姜妧一面,然后就听说贵妃当着皇帝的面一脚把淑妃踹进池子险些让她丢了命被皇帝关了禁闭...看着姜妧大红裙摆下隐约露出的一只手掌,裴子瑾眼中笑意就更深了,也是,依照小阿妧的性子,再怎么都不会委屈了自己。   “陛下,可怜的陛下,怎么好好的就被雷劈了呢——”姜妧决定待会儿再叙旧,先把眼前的戏演好,姜妧气势汹汹:“淑妃,你就是这么伺候陛下的?”   一脚被人踹翻在地,手还被人踩在脚下又碾了碾的苏婉儿:“......”   看着艳光逼人气色红润容貌昳丽仿佛仙子下凡的姜妧,苏婉儿脸色微变,方才她毫无防备的就被姜妧一脚踹到了地上,特别是手还被姜妧踩在脚下,她只觉得手指火辣辣的疼,再一听姜妧的质问,苏婉儿咬了咬唇,眼中瞬间泛起泪花:“娘娘何出此言?可是臣妾哪里做的不对?”   啧,不愧是古早狗血文女主,梨花带雨的样子就是招人怜,可惜,姜妧现在最看不得的就是苏婉儿这副病弱白莲花的样子,只要看到苏婉儿这张脸,她就不受控制的带入话本中自己可怜兮兮上吊,而她挽着皇帝的手在她尸体前得意笑的场景。   当初自己怎么就没一脚踹死她呢!   想到诬赖她阿爹通敌叛国的罪证就是靖安侯府呈上来的,再一想这些年在苏婉儿手中吃过的暗亏,姜妧心中仇恨值瞬间拉到最高,横竖皇帝还没醒,弄死一个是一个。   姜妧冷哼一声,将嚣张跋扈贯彻到底:“陛下晕过去,定是淑妃惊扰了陛下,哭哭啼啼成什么体统?陛下还没死呢,你就这么哭,是不是盼着陛下早日归西?淑妃伺候陛下不力心存诅咒,来人呐,将淑妃拖下去痛打二十大板以儆效尤。”   众人:“......”   众人被贵妃这严丝合缝八竿子打不着的缜密逻辑思维给惊呆了,就连裴子瑾都愣了一下,随即就是忍笑,多年未见,小阿妧还是一如既往的不讲理。   苏婉儿愣了一下,随即怒道:“你敢!”   “本宫是贵妃,有何不敢?”姜妧眼尾一挑,眼风凌厉,官大一级压死人,她杀不了苏婉儿,打打板子总行吧,至于她这走两步喘三喘的病秧子身体能不能扛得住那就是她的事了。   姜妧弹了弹镶满华丽珠宝的长长护甲,冷声:“都愣着做什么?还不赶快拖下去!”   只见贵妃神情倨傲,看着淑妃的目光十分嫌弃,嘟囔:“什么味儿啊,臭死了,也不知道多少天没洗澡,没准陛下就是被熏晕的。”说着,还不忘应景的用手扇了扇风。   苏婉儿被姜妧一番抢白气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仿佛一个五彩调色盘,她忙着照顾陛下确实没有日日沐浴,但也不至于像姜妧说的那样仿佛一个叫花子。   “你——”苏婉儿嘴唇直哆嗦,胸口剧烈起伏,似乎下一刻就会因为过度羞愤而晕过去。   贵妃伤心疯了......   这是众人现在一致的想法。   原来,贵妃跋扈的传言是真的。   贵妃与淑妃不合这在宫中并不是什么秘密,只是,拖肯定是不能拖的,板子也不能打,贵妃也不能得罪,没见陛下醒来第一句话就是要见贵妃吗?帝王宠爱就是那镜中月水中花,风水轮流转是常态,从前淑妃是陛下小心肝,万一从今儿起心肝就得换个人呢?   李德全刚风干的衣裳又被汗濡湿了,看着满脸都写着跋扈两个字的贵妃,头上汗珠簌簌往下冒,心中不住祈祷,陛下啊,您可快醒吧,这场面奴才控制不住啊。   大概是听到了李德全的祈祷,就在姜妧不耐烦预备撸袖子自己上的时候,一直没动静的萧颐突然闷咳了两声。   咦?   又要醒了?   苏婉儿也听见了,眼睛顿时一亮,正要扑过去梨花带雨告状,就见姜妧已经先她一步扑到了萧颐身上,搂着萧颐的脖子嚎的嘶声裂肺简直就是闻者伤心听者流泪:“陛下,您快醒醒吧,您快睁眼看看臣妾啊,您要是有什么万一,臣妾就不活了啊啊啊啊——”   众人:“......”   变脸速度,真快! 第4章 攻略第二天 卿卿,你辛苦了   姜妧死命抱着萧颐的脖子干嚎,嚎了半天觉得这样不够真实,又悄悄伸手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预备用疼痛来激发泪水,掐了半天,咦?居然不疼?   哦,掐错了。   姜妧默默将手从萧颐的腰上收了回来,咬牙朝自己的大腿下手。   嘶——   姜妧眼泪瞬间就飙了出来,一边回想她见过的出殡场景,哭的梨花带雨我见犹怜一口一个“陛下,您好狠的心,就这么丢下臣妾...”仿佛皇帝已经龙驭宾天眼下正在封棺现场,一边不忘朝目瞪口呆中的苏婉儿投去一个挑衅的眼神。   不就是哭吗?像谁不会似的!   既然不能即刻让这对狗男女去死,那她就只能先采取迂回战术,先稳住局势,从内部瓦解,到时候和阿爹里应外合打他个措手不及。   姜妧心中算盘打得噼啪响,同时忍不住给自己卓越的演技点了个赞。   其实姜妧也考虑过别的法子,比如说效仿百年前某个朝代的摄政太后,先想办法怀上皇帝的孩子,再给皇帝下点啥断.子绝.孙的药,同时联合太医给皇帝整点慢性.毒.药,等她的孩子出生,皇帝身体也就坏的差不多了,外有阿爹看顾,到时候她的孩子就是名正言顺的太子可以直接登基......   不过,这个念头刚出来,就被姜妧毫不犹豫的给掐断了。   笑话,萧颐独宠苏婉儿这么久也没见她肚子里蹦出个蛋来,就是那话本子头也没写萧颐有孩子,可见,压根就是他不行!   更何况,生孩子还得养大多麻烦呐,倒不如将问题一次性解决,反正不管是她爹还是她哥当皇帝她都能衣食无忧快活得很。   姜妧在心底盘算要怎么才能以最快最稳的速度让萧颐下台,然后就悲哀的发现,她实在是没有掌握权术精髓。   嘤~动脑子好累啊,能不能直接拔刀?   姜妧一边头脑风暴,一边卖力演出,压根没注意到原本半醒不醒的皇帝已经被她勒到翻白眼。   萧颐其实早在姜妧踏进殿门的瞬间就已经醒了,只是意识昏昏沉沉,能感知到外界发生的事情却没办法做出回应,就仿佛整个灵魂都被禁锢,那种脱离掌控的感觉让他难得心慌。   女子娇软的身躯伏在自己身上,此起彼伏严丝合缝,断断续续的呜咽声在耳畔响起,独属于女子的馨香在鼻尖萦绕,怎么看都是投怀送抱明月添香的感人场面,但萧颐只觉得窒息,他的脖子...快断了。   “贵...妃。”萧颐费力睁眼,然后就差点被姜妧满头流光溢彩的宝石朱钗发出的耀眼光芒给闪瞎。   男人低哑的嗓音响起,姜妧先是一愣,随即脸上瞬间迸发出可称之为狂喜的笑容,用力搂住他的脖颈,一头撞进萧颐怀里,放声大哭:“呜呜呜,陛下,您可算是醒了,臣妾要担心死了呜呜呜——”   萧颐被这巨大的冲击力撞得闷哼一声,眼前又是一阵发黑。   “撒手。”简短两个字,萧颐几乎是从牙缝中逼出来的。   姜妧哭嚎的声音一顿。   嘁!   像她乐意抱似的!   姜妧心中冷哼一声,果真就松开了手。   萧颐的声音不小,床前围着的众人都听得一清二楚,一时目光都有些诡异,明明方才陛下醒来第一句话就是要见贵妃,现在贵妃来了却又冷漠至此,啧,果真是帝王心海底针呐。   眼见姜妧吃瘪,苏婉儿目露欣喜,瞄准了空位就扑了过去,美人垂泪声音凄婉:“陛下您终于醒了,臣妾这几天日日守在您身边,求漫天神佛只要能让您醒来,臣妾甘愿从此青灯古佛......”   姜妧站在一旁,冷眼看着扑在萧颐身上梨花带雨的苏婉儿,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心中唾了一声,呸!狗男女!   【滴滴滴死亡警告,贵妃好感值目前为负,请在一分钟内获得贵妃好感值加持,否则器官彻底衰竭即刻死亡,倒计时开始,六十、五十九、五十八......】   又来了,那道奇怪的声音又响起了。   萧颐只觉得自己头疼欲裂,他很清楚的知道这不是幻听,脑中倒计时还在继续,那股每一寸骨骼都被来回碾压的痛意又开始了,仿佛空气都在变得稀薄,呼吸都不禁开始急促起来。   【最后三十秒——】   痛意越来越明显,萧颐额头上已经冒出细密的汗珠,只觉得自己的灵魂都在被撕扯,濒死的感觉太过强烈让他整个心神都在颤抖。   “闭嘴!”   萧颐控制不住心中的暴戾,怒喝出声。   那道声音还在继续——   【最后十秒,十、九、八——】   “陛下?”   没想到萧颐会朝自己发火,苏婉儿愣住了,脸上还挂着泪珠,衬着那副病弱小百花的形象简直就是我见犹怜,但显然现在萧颐没有怜香惜玉的心思,墨眸冷沉戾气横生,直接将她一把掀开:“滚出去!”   不妨萧颐会突然动手,苏婉儿惊呼一声,整个人狼狈朝地上栽去,好死不死的还是脸先着地就是一个大型狗啃屎现场。   哟嚯!   姜妧先是一愣,随即就乐了。   萧颐这厮真脑子被雷劈坏了不成?居然舍得叫小心肝滚,瞧这力道,掀的够狠呐,只要能让苏婉儿丢脸,她就很满意。   【滴——贵妃好感值+1,生命值续费成功,目前所余天数:1】   倒计时陡然停止,那股骇人的窒息感如潮水般褪去,萧颐只觉得浑身一松,就连昏沉的大脑都恢复了清醒。   “陛下...”娇柔中带着哭腔的女声响起,萧颐这才发现还跪坐在地衣衫散美目含泪一脸委屈的苏婉儿,萧颐眉头皱了皱,还未说话,就一道明显含着幸灾乐祸的女声抢先一步:“淑妃,没听陛下都让你滚了吗?还戳在这儿想碍陛下的眼?衣衫不整成什么体统?陛下的脸面都让你丢尽了,还不快滚下去收拾。”   苏婉儿惊呆了,没想象到姜妧居然已经混不吝到当着陛下的面就敢这么出言讽刺,一时气的直哆嗦:“陛下——”   苏婉儿想告状,但萧颐现在没功夫理她。   萧颐目光落在神情倨傲只差没把嚣张跋扈这四个字刻在脸上的姜妧身上,目光幽暗薄唇紧抿,神色晦暗不明,方才的事太过匪夷所思,简直就是颠覆了他二十多年的认知,可事实就摆在他面前,让他想不相信都难。   贵妃...姜氏...   “都出去。”萧颐冷声开口,瞥了一眼李德全,李德全瞬间会意,擦了擦自个儿额头上的汗水,忙不迭上前:“两位娘娘,陛下刚醒,身体不适,奴才先送您二位回去。”   苏婉儿没想到自己守了这么多天就换来一个滚,特别是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又被姜妧一番挤兑,偏偏她还不能发火,苏婉儿气的身子都在发抖,满心不甘,可她也知道萧颐的脾气,眼下压根就不是她能撒娇卖痴的时候,苏婉儿咬咬唇,脸上硬挤出一个温婉的笑容,望着萧颐情意绵绵柔声道:“只要能看见陛下醒来,臣妾就心满意足了,陛下龙体要紧,臣妾先告退了。”   不愧是以温婉贤良出名的淑妃,这都能忍,姜妧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心中冷笑一声。   姜妧本来过来就是凑个热闹看皇帝到底被劈成什么样了,结果一瞧大失所望,胳膊腿儿都还在,据说被烧焦了的头发都只短了一小截并没有成为她想象中的秃头,这雷劈的力道不大够啊!   白瞎了她大热天的跑这一趟,还说什么要见她,结果就这?   姜妧有理由怀疑萧颐是故意的,就是故意耍她,戏弄她很有意思吗?   一想到回去还要继续关禁闭,姜妧心情顿时直线下降。   怎么就不再来道雷劈死他得了呢!   【滴滴滴死亡警告,贵妃好感值-1,开始生命倒计时,六十、五十九、五十八……】   窒息感瞬间卷土重来,刚喘了口气的萧颐:“……”   【滴——副本任务开启】   【请握住贵妃的手,含情脉脉说出“卿卿,辛苦你了”,任务完成,生命值+1】   萧颐:“……”   萧颐被恶心坏了。   “朕不管你是何方妖孽,有本事你就要了朕的命。”   萧颐牙关紧咬,腮帮子绷地死死的,额角青筋毕露,目光冷沉仿佛在忍受滔天怒火,士可杀不可辱,他堂堂帝王怎会……   【最后三十秒——】   【最后二十秒——】   【十、九、八……】   姜妧正准备转身潇洒离去,然后就感觉自己的手腕被人拽住了,力道之大,像是要把她的手腕给捏碎。   姜妧倒抽了口凉气,扭头就见萧颐死拽着自己的手满脸戾气脸色之扭曲仿佛便秘。   又抽什么风?   当着众人的面,姜妧不好直接翻脸,忍住要一巴掌抽过去的冲动,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陛下?”   其他人同样不解,陛下这是……舍不得贵妃?   已经走到殿门口的苏婉儿都停住了脚步,看着这一幕差点咬碎一嘴银牙,随即又隐含期待,希望陛下能改变主意让她留下。   万众瞩目中,就见年轻帝王脸颊抽搐了两下,原本冷冽的面容仿如冰山化雪般瞬间柔和,对着贵妃露出一个称得上温和的笑容,声音低沉:“卿卿,朕昏迷的这些天,辛苦你了。”   【五、四……滴——,任务完成,生命值+1,撒花,亲,再接再励哦~】   窒息感散去,萧颐背后冷汗涔涔,握着姜妧的手不自觉更加用力一时都忘了松开。   寝殿本就安静的很,萧颐的声音清清楚楚落在众人耳中。   看看发丝凌乱脸色苍白眼下还挂着两个大大黑眼圈人都瘦了一圈作弱柳扶风状的淑妃,再看看一身华丽宫袍艳光逼人气色红润容貌昳丽精神倍棒的贵妃,气氛有瞬间的诡异。   陛下会认错人吗?   可能性不大!   所以——   目光落在皇帝与贵妃交握的手上,众人恍然:难不成传言有误,原来贵妃才是真爱! 第5章 攻略第三天 习惯就好~   皇帝既然已经醒了,最棘手的事情也就解决了,太医们也都松了口气,最起码不用面临太医院全军覆没的风险保住了一条小命,太医们挨个把完脉,纷纷确定说陛下身体已无大碍,只需好好修养几天即可。   萧颐面无表情的听着太医恭维他“真龙天子,上天庇佑,必能化险为安...”等等之类的话,心中冷笑一声,若是从前,或许他还信上几分,但现在...萧颐唇角扯了扯,露出一丝讥讽。   仅剩一天的寿命也算得上身体无碍?   那股浑身血肉尽数被碾压仿佛在鬼门关走过一遭的窒息感到现在都还沉甸甸压在他心头,偏偏太医诊过脉后皆说他身体无碍,太医院的太医个个医术卓绝,连他们都诊不出来...萧颐心渐渐沉了下去,不耐烦听这些,直接让人都出去,众人不敢违拗,方才还围得满满当当的承乾殿瞬间就又安静了下来。   裴子瑾随着众人告退,踏出内室的刹那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只见年轻帝王靠坐在床上,头微垂,长发披散,冷峻的面容被掩了大半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虽然才从昏迷中醒来按理说正是虚弱的时候,但皇帝给人的感觉就如一头蛰伏的雄狮,哪怕是在病中,也让人不敢轻视分毫。   这样的君主......   像是察觉到打量的目光,帝王倏地抬头眯眼看了过来,目光凌厉如一只鹰隼,让人顿时心生寒意仿佛一切在他面前都无所遁形。   裴子瑾及时低头避过了他的目光,心中却赞了一声,好敏锐的感知力。   裴子瑾随着众人出了帝王寝殿,这会儿正是大中午日头最晒的时候,顶着炎炎烈日,太医院众人却都是一脸如释重负的表情。   陛下昏迷了多少天,他们就在承乾殿守了多少天,陛下一日不醒,就有块沉甸甸的大石头压在心头一日轻松不得,现在这块大石头歇了,众人都神情轻松,有些关系好的已经在悄声商量城中哪家酒肆最好琢磨着晚上可以出去消遣消遣。   “裴大人,你要不要也来聚聚?”   作为太医院新起之秀门面担当,裴子瑾也得到了热烈邀请。   裴子瑾认出邀请他的是太医院的副院判赵大人,太医院的氛围不错,他作为新人大伙儿对他照顾颇多,裴子瑾思索了一下,微笑拒绝:“不了,我晚上还有些事。”   “能有什么事?难得休闲,出来聚聚嘛,”赵大人极力邀请:“我们打算去聚仙楼,那家的酒菜最好,大家一起吃吃饭喝喝酒交流交流医术心得,多好啊。”   其他人也纷纷笑开:“可不嘛,难得赵大人请客。”   “裴大人若是无重要的事就来嘛,说起来咱们这还是头一回正儿八经一起吃饭呢,只当是给你接风洗尘。”   这都多久了还接风洗尘?   就连院判程太医也在一旁笑开:“去去去,咱们都去,赵兄可是出了名的抠,一直都只有他蹭别人的份,难得让他放回血,这回咱们可得好好吃回本。”   “诶诶诶,怎么说话呢这是。”   “......”   抵不过众人盛邀,裴子瑾也笑了:“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这就对了嘛,我之前看裴氏医书有个问题一直想不明白,今日正好可以请教一番。”   “豁!你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裴公盛名在外却好闲云野鹤我等是难得一见,好不容易子瑾入了太医院,那不得好好请教请教。”   “......”   众人说笑离去,裴子瑾走之前往后瞥了一眼,正好看见一身玄甲的青年被御前大总管李公公领着进了承乾殿,裴子瑾认得那人,陛下亲卫统领陆励,这些天陆统领一直带人守在承乾殿,将承乾殿围的水泄不通连只蚊子都飞不进来。   裴子瑾只瞥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他对朝堂政事兴趣不大,他入宫当太医也是受汝南王所托,虽然...小阿妧似乎并不需要他的照拂,当然,他一个小小太医好像也没那个能耐。   裴子瑾心中叹了口气,琢磨着自己是不是该想办法往上爬一爬,比如来个疑难杂症好让他大显身手一鸣惊人?   *   皇帝受伤昏迷自然是震惊朝野的大事,一个弄不好就可能导致朝局震荡,再往坏处想,若是陛下长时间昏迷,某些心怀不轨的人借机闹出些乱子譬如来个谋朝篡位啥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陆励是萧颐亲信,手中又掌着飞翎卫,回宫当晚就下令封闭宫门,同时传令拱卫京师的威虎大营驻扎在离皇城三十里地的京郊,若是有什么风吹草动也好及时响应,而他则带人守着承乾殿,除了太医以及亲近宫人外谁都不许进出。   陆励这命令一下,别的不说,后宫里的娘娘是得罪的差不多了,就连太后都因为吃了闭门羹而大发雷霆,陆励觉得,要不是自己天生胆大,只怕早就被吓趴了,同时他又很委屈,这根本就不是他自己的意思好吧,他也是拿人俸禄替人办事啊,毕竟谁能想到他们家陛下这么强悍,被雷劈了还能强撑着先把后事安排好。   幸好他就孤家寡人一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只要陛下在,他就不怕被人套麻袋。   陆励再次感叹,这年头当个忠心下属也太不容易了!   不过,心中再怎么腹诽,等他匆匆跟着李德全进了内室,看见大刀阔斧坐在床边的萧颐后,立马变得激动起来,“哐当”一声就跪在了地上:“属下参见陛下,属下护卫不利,还请陛下责罚。”   萧颐目光落在跪着的陆励身上,他还穿着回宫那日穿的玄甲,上头的泥渍都清晰可见,眼中挂满了红血丝,原本光洁的下巴也长出了胡茬,这副仪容着实不怎么样,陆励是他亲卫,跟在他身边有十多年了,对他忠心不二,萧颐淡笑了一声:“行了,起来吧。”   “谢陛下。”陆励麻溜的爬了起来,老实垂手站在一边等萧颐的吩咐。   萧颐单刀直入:“朕昏迷这几日,朝中可有什么动静?”   陆励摇头:“一切都好,朝中有林相出面安抚。”林相是三朝元老,也是天子恩师,有他在朝中坐镇确实是出不了什么乱子。   “只是...”陆励悄悄抬头瞥了一眼萧颐,欲言又止。   萧颐斜了他一眼:“有话直说。”   陆励不敢隐瞒,迅速道:“您遇险,京中有些流言,不过您放心,属下已经让人压下来了,并且在追查幕后指使。”   虽然连太医都说雷雨天野外行走遭遇天雷也算正常,但被雷劈...劈的还是当今圣上,这绝对称得上是一件奇闻,于是民间隐隐有流言说是陛下倒施逆行处事不端触怒了上天,才会引来天罚,当然,这在陆励听来纯粹就是无稽之谈,但耐不住有心人煽风点火啊,要是处理不好还真有可能弄出大乱子。   萧颐脸色冷了下来。   先帝子嗣颇丰,除了幼年夭折的中宫嫡子大皇子外,共有七子,其中最被看好的就是先帝容妃之子昭王,与宸妃之子荣王,两人皆外家世背景出众,而自己生母只是一个江南绣女,因出色的容貌偶然被先帝看中带回宫中,寥寥几次宠幸后就有了他,可因为身份低微,连亲子都无法亲自抚养,他三岁前是长在如今太后,也就是当年靖安侯府嫡女德妃的膝下,后来先皇后做主,才让他回了自己母妃宫里。   可以说,在一众皇子中,他身份地位远及不上那些兄弟,就连先帝对他也只是淡淡,后来,生母去世,昭王被立为太子,他远走边关谋前程,再后来就是他在边关建功立业逐渐有了自己的势力,先帝病危,诸王夺嫡,他率兵勤王,当场斩了昭王首级,又扣下了荣王,以雷霆手段肃清诸王势力,如今还活着的先帝之子仅剩两位,一个是当年不过五岁的先帝幼子八皇子,一个是身子孱弱的越王。   他登基不过三年,民间多有传言说当初是他杀兄弑父才谋得皇位,萧颐也清楚,虽说他已极力肃清朝堂,但毕竟登基时日尚短,又无得力母家势力支持,朝中不乏有异心之人。   陆励跟随萧颐多年,见他的脸色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忙道:“陛下放心,属下一定竭尽全力追捕。”   当年陛下即位,昭王余孽意图刺杀陛下,还是淑妃为陛下挡了一刀。   想到淑妃...陆励目光闪了闪:“陛下,您让属下追查的事有眉目了。”   “别打草惊蛇。”萧颐淡淡道。   “是。”   萧颐又问了几句,待大概了解朝中情况后,就让陆励退下。   “陛下,这是程太医嘱咐熬的药。”萧颐与陆励谈话时李德全只守在殿外并不敢旁听,见陆励走了,李德全才端着一碗黑黢黢的汤药轻手轻脚的进来,冲萧颐露出一个笑容:“陛下,您趁热喝。”   萧颐瞥了一眼那碗黑黢黢光闻味道就知道苦的倒胃的汤药,皱了皱眉,接过,仰头直接一口气灌了下去,喝完就觉得连舌根都在发苦,仿佛空口嚼黄连,胸腔中更是一阵翻腾倒海,要不是萧颐忍力过人只怕得当场吐出来。   李德全十分有眼力劲的及时奉上一盘蜜饯,笑眯眯道:“程太医嘱咐了,这药是新配的,味道有些呛鼻,需用蜜饯果子压一压才好。”   萧颐睨了他一眼,倒也没拒绝,连吃了三颗蜜饯又喝了杯水才将嘴里那股子涩意压了下去。   “陛下,”李德全小心翼翼觑着他的脸色,斟酌着开口:“贵妃娘娘的禁足期还有一月,您看要不要...”   话没说完,就被萧颐劈头打断:“既然还有一月,那就让她继续老老实实呆在钟粹宫。”   李德全:“......”   李德全其实也就是试探着问一问,毕竟方才陛下握着贵妃的手一口一个“卿卿”的场面着实太让人惊讶,他还以为陛下会让贵妃提前出来呢,毕竟就是陛下一句话的事,可...觑着萧颐十足冷漠的神情,李德全是真有些摸不清头脑了,陛下这到底对贵妃是有意还是无意啊!   嘚!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反正自己就负责伺候人,李德全回想了一下自己有没有的罪过贵妃的地方,然后就庆幸幸好自己平常为人谨慎,没做出啥拜高踩低的事儿,对贵妃也一向恭敬有礼,李德全琢磨着还得敲打敲打底下人一番,免得有人不长眼为了讨好淑妃去惹上贵妃,瞧今天这架势,后宫局势恐怕又得变了。   不知道李德全的心思,萧颐只要一想到姜妧,脑袋就突突的疼。   “行了,你先下去吧。”   “是,奴才就在殿外守着,您要是有什么事就唤奴才。”李德全识趣退下。   殿中人撤了个干干净净,   萧颐维持着坐在床沿的姿势一动不动,目光幽暗。   他年少领兵,也算是从刀林剑雨中趟过来的人,能在诸多皇子中脱颖而出登上帝位心性本就不比常人,萧颐一向不信神佛只信自己,可今日...萧颐只要稍一回想,那股骇人的窒息感犹沉沉压于心头。   萧颐握紧了拳头,试探着与那道神秘的声音说话:“你是何人?”   一阵滋啦声响起,紧接着就是一道不含丝毫感情的声音,分辨不清男女:【宿主您好,系统110竭诚为您服务,请问您有什么需要帮助的?】   饶是有准备,萧颐还是被这突然冒出来的声音给惊了一下,稳了稳心神,萧颐重复:“你是何人?”   【亲,是系统,不是人哦。】系统认真纠正,再开口就成了一口小奶音:【亲,这样听起来是不是亲切多了?】   萧颐没说话,主要是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小奶音很自觉的给他补充知识盲区:【我们刚进行了全方位改造升级,是全智能哒,能够随时根据不同情境选择不同模式...算了,说了你这土鳖也听不懂。】   听出小奶音话中毫不掩饰的鄙视以及嫌弃,萧颐目光沉了下来,只问:“你为何会在朕脑子里?”   【因为你被雷劈了呀!】小奶音天真无邪:【正是被雷劈形成的能源磁场让我们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了你,要是没有我的到来,你现在已经嗝屁了,所以,你看,你是不是敲幸运。】   【咱们这是‘贵妃攻略系统’,简而言之,就是要靠获得贵妃的好感值来苟命,不过鉴于你的好感值太低,任务还没开始估计就结束了,所以我给你开了高等级权限,可以通过做支线任务来换取生命值,我是不是敲贴心...艾玛,你这皇帝当得够失败的啊,贵妃好感值都成负数了......】   萧颐面无表情的听着脑中那道声音不断哔哔哔,听了半天总算是听明白了一点,就是,他必须要按照自称系统的东西的要求去做事,说的直白一点,就是,他必须要讨好姜妧,获得姜妧对他的好感,姜妧越喜欢他,他就能活得越久。   萧颐冷笑:“朕若是不做呢?”   【那你就死了啊——】   【年轻人,和什么过不去都别和命过不去,看开点吧,知道你们当皇帝的都要面子,但面子不能当饭吃,节操这东西吧,丢着丢着也就习惯了,】小奶音安慰:【你先适应适应,我看好你哦——】   萧颐:“......”   萧颐醒来的第一天,收获碎瓷器一堆。 第6章 攻略第四天 攻略第一步,从改变臭脾气……   夜籁人静,承乾殿仍旧灯火通明,瞧着还伏案在桌批阅奏章的年轻帝王,李德全心中叹了口气,悄声上前给他添了一杯浓茶,劝道:“陛下,您龙体刚愈,还是早些歇息吧。”   萧颐昏迷归昏迷,各地的折子还是如雪花似的往他桌案上涌,短短几天的功夫就已经积了三大箩筐,陛下只草草吃了几口午膳就陆励派人将折子抬到承乾殿开始批阅奏折,从正午到现在就没歇息过,这样身体怎么受得住哦,太医分明千叮万嘱说要好好修养来着。   李德全是萧颐身边的老人,可以说是看着萧颐长大的,他知道自家陛下的脾气,从登基后就一心扑在朝政上真忙起来万事不顾,从前在御书房一坐就是一天也就罢了,现在不是才刚醒吗?陆统领也是,一点眼色都不会看,就这么由着陛下胡来。   李德全知道萧颐的忌讳,他只负责照顾萧颐衣食起居并不敢插言朝政,当下也只是委婉劝:“陛下,龙体要紧。”   “无碍,”萧颐眉间已经染上了倦意,但自我感觉精神尚可还能撑得住,主要是折子已经积压了这么多,其中不乏有各地亟需处理的事,要是再耽搁下去只会越压越多,萧颐掐了掐眉心,仰头灌下一杯浓茶,手中朱笔不停,他看折子的速度很快,不一会儿手边就又多了一堆。   嘚!   就知道劝也是白劝。   【天啦撸,亲——你就不担心自己猝死?】小奶音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冒了出来,被萧颐这不要命的007式作息给惊呆了。   萧颐朱笔顿了一下,到底是帝王,心智过人,对突然冒出来的小奶音已经开始学会淡定:“朕乃帝王,朝中大事都得依仗朕做主,朕自然不像你一般无所事事。”萧颐一目十行批阅奏折之余,甚至还有功夫出言讥讽。   【可是,亲,咱们的生命值是按八小时工作制算得呀——】小奶音慢吞吞的声音响起,成功让萧颐握着笔的手一颤,墨珠滴落,瞬间在奏折上晕开一团墨渍。   “什么意思?”萧颐心中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超负荷运转很容易导致过劳死,按正常健康的作息你的生命值是一天,但你霍霍的太多啦,生命流速就加快啦...】小奶音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萧颐听不懂的运算公式,最后得出一个结论:【总而言之,你估计是见不到明早的太阳了。】   萧颐:“......”   “啪”地一声,萧颐手中笔被拦腰折断。   “陛下?”李德全正在专心研磨,被突如其来的声响给吓了一跳,抬头就见自家陛下目光森然,脸色十分难看,李德全心中一个咯噔,忙不迭跪在了地上:“陛下息怒。”   李德全简直是一头雾水压根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不管怎样,先认个错总没问题。   “李德全,”李德全跪在地上正惴惴不安绞尽脑汁想是不是自己哪儿做错了,就听帝王不辨喜怒的清冷嗓音从头顶传来,隐隐还带着些咬牙切齿的意味:“去钟粹宫传朕旨意,从即日起解了贵妃禁足。”   “现,现在?”李德全傻眼了,下意识往窗外看了一眼,夜色深深,眼下都已经是二更天,宫门都落钥了,这会儿去钟粹宫传旨?白天他提起陛下不是还说让贵妃继续禁足的吗?怎么才半天的功夫就改主意了?   萧颐只当没看见李德全脸上的疑惑,冷着脸继续:“朕记得库房里还有一斛东珠,找出来给贵妃一并送去,夜深露重,就不必来谢恩了。”   李德全:“......是。”   帝王心海底针,他是越来越搞不懂陛下的想法了。   欸,还能怎么着?   走一趟呗!   等李德全走了,萧颐手撑着桌案,闭了闭眼,深吸了两口气,才把心中那股郁气给驱散,再睁眼,眸光冷沉,俊朗清隽的面容在烛火下显出几分意味不明来。   这一切都实在是太过离奇,先是被雷劈,后又莫名其妙绑定了一个攻略系统,特别还是在这紧要的关口,不能不让他多想,听闻南疆有一种邪术...   瞥了一眼已经被墨渍浸染透的奏折,萧颐眉头皱了皱,抬手将只剩半截的朱笔精准投进废纸篓,掐着眉心平复了片刻,才唤殿中守着的小太监来将东西收拾好,自己则朝内室走去。   不就是休息么?   他睡就是了!   *   另一边,虽然夜已经深了,姜妧的寝殿还燃着烛火,姜妧穿着寝衣在床上翻滚,毫无睡意,满脑子都是白天萧颐那厮握着自己的手唤“卿卿”的情形,仿佛还能感觉到萧颐粗粝宽厚的手掌上传来的温度。   若是没有那个梦境,姜妧或许还会有几分欢喜,但现在,那场梦就仿佛一桶冰水冲她当头泼了下来浇的她里外一个透心凉。   卿卿?   呸!   姜妧翻了个身,仰躺在床上,毫无形象的翘着二郎腿一晃一晃,将手高高举起,借着烛光细细打量,仿佛还能感觉到萧颐手上的温度。   难道萧颐那厮脑子真被雷劈坏了?她记得书中好像没有写萧颐被雷劈啊!   这不正常!   非常不正常!   她入宫满打满算也有两年了,萧颐那厮踏入钟粹宫的次数屈指可数,一直都是她绞尽脑汁想办法去见萧颐,还十次有九次都被人拦在承乾殿外,从前还不觉得,现在一想,姜妧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太丢人了,把祖宗的脸都给丢尽了,堂堂汝南王的闺女,居然上赶着去求人宠幸,莫不是被下了降头哦!   想到从前的黑历史,姜妧尴尬的脚趾抠地,恨不得抠出一座七层豪华别墅。   嘤——   姜妧忍不住把头埋进了被子里,丢人!太丢人了!   都是那对狗男女的错!   对!   就是他们的错!   “娘娘——”   青衣急急跑进来,然后就看见自家娘娘跟三岁小孩儿似的满床打滚,嘴里还嘟囔什么“只要脸皮够厚,丢人的就绝不是我...”,眼见她寝衣都卷了起来露出一截白皙腰身,青衣眉心一跳,赶紧拿了衣服上前:“娘娘,赶紧起来梳妆,李公公来了。”   姜妧被青衣从床上扯起来,还有些没反应过来:“李公公?李德全?这么晚了他来做什么?”   青衣脸上露笑,手上动作不停,三两下就给她把衣裳套好了:“李公公是来传旨的,陛下有令,从今日起解了您的禁足,还派人送了好一些东西来呢。”   青衣并没有跟着姜妧去承乾殿,也不知道都发生了些什么,只知道自家娘娘一回来就扎进了寝宫,时不时还骂两句,惹得青衣她们好一阵担心,以为是陛下又惹娘娘伤心了。   “解禁?”姜妧眉头一皱,这又是闹哪一出?   等她草草装扮好出去,果真就见李德全已经在殿外守着,他手上捧着一个小盒子,身后还跟了一群小太监,个个手上都捧了东西,见姜妧出来,李德全赶紧满脸笑容的迎了上来,态度之恭敬可以称得上是谄媚:“奴才参见娘娘,娘娘金安。”   姜妧从鼻腔里哼出一声算是应了。   李德全乐呵呵的:“陛下说,前些日子委屈娘娘了,特意让奴才来传旨解了娘娘的禁令,宫外的守卫已经撤了,陛下心疼娘娘,还在库房挑了好一些东西让奴才给您送来。”说着,李德全打开了手中的木匣,满满一匣子东珠散发着幽幽光芒,其中不乏有婴儿拳头大小的,光这一匣子就可比万金。   姜妧眉梢一挑。   李德全继续:“还有蜀中刚进贡的浮云锦,一共三匹,陛下让都给您拿来,”李德全挨个介绍:“玉如意一对,海棠并蒂玉钗一支......”   姜妧越听眉头皱的越紧,萧颐吃错药了?平白送她这么多东西?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姜妧瞬间高度警惕。   李德全一边介绍一边悄悄觑着姜妧的脸色,见她脸色淡淡一点都没有想象中的欣喜若狂不说似乎还有些不悦,李德全心中一个咯噔,不会吧,难不成这些东西娘娘都不喜欢?   “这是?”   待看到最后一个小太监怀里抱的被一块黑布罩着的笼子状的物什,姜妧总算给了点反应,美眸睁大,似乎十分好奇:“这是什么?”   李德全忙把布掀开,露出一团白绒绒的不明生物。   “欸?”姜妧一惊,不自觉凑近,伸出手探进笼子轻轻戳了一下,毛绒绒的,软软的,然后就换来一声奶声奶气的“嗷呜——”   “回禀娘娘,这是松狮犬,如今才一个月大,娘娘若是喜欢就养着解解闷。”李德全看姜妧的神情就知道这东西是送对了,女子嘛,谁不喜欢软乎乎的小动物,就连淑妃宫里都养了一只猫呢。   李德全庆幸,幸好自己灵机一动让人去找了一只小狗崽来,李德全都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无奈,这么多珍宝居然还抵不上一只狗让娘娘高兴。   松狮犬?   姜妧目光有瞬间的古怪,但很快就高兴起来,直接打开笼子将张牙舞爪的狗崽子拎了出来,借着灯光细细打量了一番,嘿,还是个女娃,姜妧确实很满意:“替本宫多谢陛下。”   “陛下现在歇息了么?身子可还好?”姜妧面上作出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一切都好,”李德全悄悄擦了把头上冷汗,笑着回道:“请娘娘放心,夜已深了,奴才就不打扰娘娘休息了,奴才告退。”   等李德全带着人走了,连翘迫不及待围了上来,看着姜妧怀里的狗崽子蠢蠢欲动,忍不住也伸手去逗弄,却换来凶狠一咬。   连翘“啊”了一声,忙不迭把手收了回来,一月大的小狗还未长牙,力气也算不得大,连翘嘀咕:“这狗脾性挺大啊,不是说松狮犬都温和的很的吗?”连翘只围观,这回不敢再随意伸手。   “松狮犬?”姜妧拨弄着狗崽子,嗤笑:“一群蠢货,连狗的品种都分不清,我家雪团分明就是正儿八经的雪獒。”   姜妧从前就喜欢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二哥为了哄她开心到处去搜罗志怪异本,其中就有个小册子,专门讲的动物图鉴,作为自己的梦中情狗,她一眼就认出来了。   连翘眨眼:“就是那个一顿饭能吃三斤生肉,能驱虎豹斗败三条恶狼不在话下的‘天狗'?”   姜妧点头,满脸爱怜的拎着小雪团的后脖颈:“崽崽乖,快点长,以后就靠你罩了。”   家有恶犬,万事不愁。   以后谁敢招惹她,她就关门放狗!   *   不知道李德全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阴差阳错给姜妧送去了一只行走大凶器,萧颐躺在床上,听着熟悉的系统音报账:【滴——贵妃好感值+1,生命值续费成功,剩余天数:1.5】   萧颐眉心一跳,困意顿消:“就只加一?”   想到姜妧,萧颐眉头深深拧起。   当年他并未想过让汝南王的女儿入宫,是汝南王亲自求到他面前说女儿一心思慕他,不求皇后之位,随便给个位分就成,只是想满足闺女的愿望。   汝南王对独女的宝贝程度他早有耳闻,当初他能顺利即位也多亏有汝南王的协助,汝南王为了独女都求到他跟前了,且姿态压的这般低,他要是不允难免会拂了汝南王的面子。   他刚登基朝纲不稳,而汝南王手握重兵,就算汝南王忠心耿耿没有反叛之心,但到底会生出间隙,横竖后宫都空着,不过就是多养个人罢了,为了稳住局势,他应了汝南王的请求,封汝南王之女姜妧为贵妃迎入宫中。   虽他并不在意后宫,但就偶尔传到他耳里的一些事情来看,贵妃似乎是真的去汝南王所说一心思慕他,可…想到那为负的好感值,萧颐嘴角扯了扯,眼中露出一丝讥讽。   像是察觉到萧颐崩溃的心情,小奶音及时上线浇灌心灵鸡汤:【不要悲伤,不要着急,还有系统拯救你,情话大全、论优秀男友的必备素养等专业书籍本系统应有尽有,在系统悉心调/教下,你一定能成功俘获贵妃芳心荣登本世纪最佳男友...】   “闭嘴!”   【攻略第一步,从改变臭脾气开始...】   “滚!” 第7章 攻略第五天 风水轮流转   宫里的墙都透着风,皇帝大半夜让御前总管李德全去钟粹宫传旨解了贵妃的禁足令,顺带还送了不少奇珍异宝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似的一夜就传遍了宫里的各个角落,绝对算得上是爆炸性新闻,在众人看来离奇程度堪比皇帝被雷劈。   毕竟贵妃为何禁足大家可都是清清楚楚,这回将人给提前放了出来,看似就是轻飘飘一句话的事,背后的含义可多了去了。   最最重要的是,这可是明晃晃抽淑妃的脸呐。   听说昨儿也是,陛下刚醒就急吼吼的要见贵妃,原来这就是心动的信号,这是不是代表,从此贵妃要崛起了?   要知道陛下虽然已经登基三年,但心思却没放在后宫上,因此后宫中的嫔妃并不多,除了淑妃凭借太后的照拂以及对陛下的救命之恩格外出挑外,再就是姜贵妃靠着家世傲视群雄,至于其他人,与其说是妃嫔,倒不如说是来凑数打酱油的,一年到头连皇帝的面都见不着几次。   横竖都不得宠,大家伙儿也就懒得争,干脆就养养花溜溜鸟没事再凑在一起打打牌,在后宫两巨头的光芒映照下就显得格外平凡,倒是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而在贵妃和淑妃之间,虽然贵妃家世出众位份最高,但论圣宠还是淑妃更胜一筹。   众人都已经习惯了淑妃是陛下心尖尖的上小心肝的宠妃人设,结果没想到贵妃居然要强势崛起,特别是听说昨日贵妃当着陛下的面再次对淑妃出言讥讽还要令人将她拖出去打板子,且非但没有被陛下斥责,反而连禁闭都给解了,这就十分精准的戳中了众人蠢蠢欲动且八卦的心。   “风水轮流转,看来这后宫的牌面又得重洗了...二饼。”某位不知名小才人嘴里嗑着瓜子,顺便扔出一张牌。   “二饼?碰...随他怎么洗,反正也轮不到咱。”另一位容色娇俏的不知名粉衣贵人纠结了半天,才摸出一张牌扔了出去:“幺鸡,没人要吧。”   “放炮!”话刚落,就有人将面前的牌一撂,满脸笑容摊手:“嘿,清一色,给钱给钱。”   “怎么又放炮?”粉衣贵人脸立马耷拉了下来:“我月钱都快输光了。”位分低就这点不好,月钱忒少,还得精打细算过日子,要不是家里救济只怕得喝西北风,粉衣贵人喃喃:“是不是该涨月钱了?”   “诶诶诶,你可别赖账啊!”   “要我说啊,就你这把把都放炮的运气,与其盼着下回能赢牌,还不如盼着陛下到你的长春殿来的机会大呢。”   “诶,别说,我都忘了陛下长什么样子了。”粉衣贵人惆怅,抠抠搜搜摸出两个铜板,恋恋不舍的递了过去。   “能什么样?还不就两个鼻子一只眼睛…啊,不对,两只眼睛一个鼻子,管他呢,来来来洗牌洗牌...”   “我看你真是打牌上瘾了。”   “欸,你们说,淑妃现在在宫里会不会气的摔盆子砸碗?”有人幸灾乐祸。   “我怎么知道,要不你去看看?”   “算了算了,”粉衣贵人立马摆手,非常有自知之明:“我不凑这热闹,还是继续打牌吧,这把我准能赢!”   “哟,雄心不小哈!”   “……”   一边是欢欢乐乐姐妹茶话会,另一边,淑妃的庆祥宫却是死寂一片,伺候的宫人小心翼翼连大气都不敢喘,内殿,听完宫人的回禀,苏婉儿气的连摔三个茶盏,因为过于生气而有些扭曲的面容哪里还有外人眼中弱柳扶风温婉柔美的模样。   苏婉儿还在闺阁中时就素有美名,提起她大都是说她性子柔婉容貌倾城,也只有身边人才清楚,她脾气压根就好不到哪儿去。   “娘娘别气,气坏了身子不值当。”苏婉儿贴身侍女春桃匆匆进来,屏退了宫人,一边为苏婉儿顺气一边温声安抚。   “陛下这是要将本宫置于何地?”苏婉儿气的胸口不住起伏,只觉得上次挨的那一脚的位置都还在隐隐作痛。   姜妧仗着家世出众有汝南王撑腰入宫就是贵妃,自己却只能屈居她下,这本来就已经打乱了她的计划,两人暗地里较劲已久,她一向视姜妧为最强劲的对手。   都说姜贵妃不得圣宠,但在她看来,姜妧在没有圣宠的情况下还能在宫里过的这么肆意嚣张,本身就是一种纵容。   上回虽说是她先故意挑衅姜妧,但后来姜妧居然敢当着皇帝的面上来就是给她一脚,直接将她踹进了池子却是她没有想到的。   那种溺水的窒息感她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后怕,姜妧那一脚是真的没留情面,她当场就吐了血,被人从池子里捞起来的时候她险些以为自己要死了,太医诊脉时说她只怕会留下心绞痛的病根,可就是这样,陛下也只是让姜妧禁足两月,如今干脆连禁足都没了,这分明就是偏袒。   特别是,想到昨日在承乾殿受的委屈,苏婉儿心中恼怒更甚,长长的护甲深深掐进肉中,胸口强烈起伏。   “娘娘别多想,您和陛下可是有幼年的情分在,您还曾为陛下受伤,陛下可怜惜您了,”春桃宽慰。   听春桃提起她当年替萧颐挡刀的事,苏婉儿目光闪了闪,没说话。   要不是她挡了那一刀,只怕她也进不成宫。   “陛下解了贵妃的禁足定是看在汝南王的面子上,要是没了汝南王,贵妃早就不知道去哪个旮旯缝待着去了,”春桃信誓旦旦:“再说了,宫里还有太后娘娘护着您呢,只要您能诞下皇子,陛下定会立您为皇后,到时候,贵妃再怎么嚣张也越不过您去。”   也是,一个贵妃而已,就算家世再出众,要是没孩子,还不只是孤苦一世,等自己当了皇后,要收拾她还不是很轻松的事?   苏婉儿眼中闪过一丝坚定,皇后之位一定是她的!   苏婉儿摸了摸平坦的小腹,目中深思。   陛下不重女色,一心扑在朝政上,每月入后宫的次数屈指可数,就算是来了她的庆祥宫也只是与她下下棋说说话,并未让她侍寝,这件事除了贴身伺候的人知道外,就连她的母亲都不知晓,苏婉儿自然也着急,甚至私下里怀疑陛下是不是有什么隐疾。   毕竟陛下如今已经二十有三了,寻常高门公子这个年纪不说侍妾成堆,但好歹也有子嗣了,就连当初的昭王在与她定亲的时候房里都有两个侍妾,陛下却后宅空无一人,从前还可以说是在军中无暇顾及,但如今都登基三年了…现在这些后宫妃嫔还是陛下登基后太后做主选的。   苏婉儿压下心中忧思,陛下未幸她没关系,只要也没幸旁人。   当初她本来要嫁与昭王为妃,是恰逢祖母去世,她要守孝三年这才逃过一劫,不然如今她早就随着昭王不知去哪个旮旯缝了,因为她曾经与昭王定亲的缘故,靖安侯府当初支持的也是昭王,虽说后来靖安侯府及时倒戈投靠了陛下,姑母也被陛下尊为太后,可没有那层血缘总归是叫人不安心,只有她坐稳皇后之位诞下嫡子,苏家才能更上一层楼。   她入宫,是要挣前程的!   苏婉儿一扫脸上怒容,淡淡道:“本宫吩咐你做的事呢?”   春桃点头,见四下无人,悄悄从袖子里摸出一个巴掌大的小纸包:“这是夫人让人递进来的,说是专门找大师配的,大师说了,这药灵得很,只要想办法让陛下服下,不出半个时辰药性就能发作,到时候您必能顺利怀上龙胎。”   既然陛下不主动,那就只能她想办法了,只是,当年那一刀伤了她的根本,医士曾说她怕是难以受.孕,就是不知道这药到底行不行。   苏婉儿将药包收好,想了想,嘱咐:“让小厨房将参汤熬上,本宫待会儿去看望陛下。”   *   不知道苏婉儿已经在研究如何才能母凭子贵顺利走上人生巅峰,姜妧正躺在她的专属贵妃椅上,一边吃着刚从井水里捞出来的冰镇瓜果,一边惬意撸狗,享受着夏日清晨的休闲时光。   小雪团适应力不错,一夜的功夫足以让它摸清地盘,现在正在连翘等人的围观下哼哧哼哧喝羊乳。   “不愧是雪獒,可真够能吃的。”眼看狗崽子干完了一盆奶,连翘咋舌:“幸好咱不缺钱供得起。”   雪獒不比寻常的狗,食量大不说,还是妥妥的肉食动物,成年雪獒一顿饭能干完三四斤肉,一般人家还真养不起。   姜妧将吃饱喝足的小狗崽拎了起来,摸摸它圆滚滚的小肚皮,点头:“确实能吃。”   见小狗崽张牙舞爪朝她龇牙一脸凶狠模样,姜妧一巴掌拍在它头上,警告:“小东西,你现在可是跟我混,最好识相些,不然我断了你的粮!”姜妧决定,教育得从娃娃抓起,雪獒力大凶猛野性尚存,对主人却十分忠心,难得让她捡了一个漏,可千万不能浪费了这么好一苗子,也不知道一只雪獒幼崽是怎么会出现在这儿的。   管他呢,到了她手里那就是她的!   没想到自家娘娘连一只小狗崽都要欺负,连翘嘴角一抽,好奇:“娘娘,它能听得懂么?”   小雪团用事实证明,它的智商高于平均水平,只见它睁着双褐色的眼盯着一脸凶狠的姜妧看了半天,最终还是屈服于断粮威胁之下,委委屈屈叫了一声,伸舌去添姜妧的手。   “哟,还真能听懂,不愧是天狗。”连翘乐了,也想去逗,换来狗崽子凶狠龇牙。   姜妧拍拍狗崽子的脑袋:“乖!”   姜妧随手拿了一根绑着布带的树枝在狗崽子面前逗弄,只见雪团伏底身子目光紧锁,瞄准时机“嗷呜”就扑了上去,结果扑了个空,看着一人一狗一个逗一个扑玩的不亦乐乎,连翘嘀咕:“怎么像是逗猫呢?”   “娘娘,裴太医来请平安脉了。”   青衣匆匆进来传话。   裴太医?   子瑾哥哥!   姜妧一喜,也不逗狗了,连声道:“快,快请进来。 第8章 攻略第六天 捉奸现场了解一下   裴子瑾拎着药箱踏入钟粹宫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站在花藤下怀抱小狗崽的红衣宫裙少女,裴子瑾脚步顿了一下,见少女撩起裙摆在侍女的惊呼声中横冲直撞朝自己跑来,裴子瑾脸上浮出笑容,下意识就想伸手去接她一把,手刚伸出去就意识到这不是在淮阴,裴子瑾拧拧眉,将手又缩了回来,一伸一缩的功夫人已经到了跟前。   目光从少女泛着惊喜的面容上扫过,裴子瑾不动声色往后退了两步,隔出一段安全距离,敛目恭敬请安,声音清越:“微臣见过贵妃娘娘。”   姜妧还没唤出声的“子瑾哥哥”就这么被堵了回来,看着朝自己行礼的温润青年,姜妧秀气的眉头拧起,嘟囔:“还这么见外做什么?”   她跟裴子瑾自幼相识,有很长一段时间裴子瑾与他的祖父都是住在汝南王府,她虽然有三个哥哥,但阿兄们个个都忙得很,汝南王也就对女儿娇宠有加纵得厉害,对要顶起门户的三个儿子可是半点不手软,十岁上下就拎到军中,美其名曰是历练,忙起来十天半个月见不到人影是常态。   而裴子瑾就不同了,裴子瑾从小跟着祖父学医,虽然那会儿也才是个十来岁的小少年,但已经初显风骨,不同于武将的粗犷,他性子温和沉稳十分有耐心加上还有一副好容貌,多重因素加起来,成功赢得了作为资深颜控的她的欢心,可以说她就是跟在裴子瑾身后长大的,两人虽然没什么血缘关系,但在她心中,裴子瑾就跟她阿兄是一样的。   裴子瑾与他祖父一直在汝南王府住到她十二岁上下才跟着他祖父出去四处游医历练,算起来两人已经差不多五年没见面了,这还是裴子瑾离开淮阴后两人第二次见面,上一次则是在承乾殿。   就算两人许久没见,裴子瑾也从当初的俊朗少年长成了真正的温润君子,姜妧在承乾殿看见他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并一点都不觉得陌生,毕竟每年生辰她都会收到裴子瑾精心准备的生辰礼,时不时还有些书信传来,都是他在各地收集的一些稀罕小玩意儿,信上写的也都是他在各地的见闻或是一些疑难杂症及解决办法,拜裴子瑾所赐,就算她足不出户都能闻天下事。   裴子瑾含笑:“宫中人多口杂,礼不可废。”   姜妧眉头皱了皱,也是,真是麻烦死了,不过还是见到故人的欢喜占了上风,姜妧笑开:“走走走,咱们去屋里坐,外头可晒了。”说着姜妧扬声让连翘去准备茶点。   “我记得你最爱的就是碧螺春配芙蓉糕,没错吧。”姜妧冲他挤眉弄眼邀功。   见她神态娇憨一如幼时,裴子瑾忍不住笑了:“不错。”   姜妧带着裴子瑾进殿,连翘立马奉上茶水。   姜妧手肘撑在茶几上,手托着脸,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裴子瑾看,按耐不住心中好奇:“上回阿爹来信说你回淮阴了,怎么一会儿的功夫你就来盛京了?还入了太医院?你不是说最不喜官场束缚的吗?裴阿公呢?”   裴子瑾自幼跟着祖父长大,就连性子都像了个十成十,一心只专研医术,四处游历,曾跟她说最大的愿望就是凭一身医术济世救民。   裴子瑾无奈:“这么多问题,你让我先回哪一个?”   姜妧不在乎的摆摆手:“哪一个都行,你挑着来。”   “想来便来了,”裴子瑾笑:“在外游历多年,还没体会过在太医院任职是什么滋味,能入太医院的都是各地名医,正好可以切磋切磋探讨医术。”   姜妧眨眼:“你这是在奉承自己?”   裴子瑾煞有其事点头:“不错。”   姜妧语滞,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感叹:“子瑾哥哥,你变了。”脸皮忒厚,越来越有裴家祖父的风范了。   一声熟悉的子瑾哥哥,让裴子瑾端茶的手颤了颤,抬眼,就见姜妧明艳的面容。   汝南王夫妇俩皆是一副好容貌,姜妧则完美继承了父母的所有优点,明眸皓齿,凤眸星目,当年他就知道小阿妧长成后必然姿容绝艳,可昨日在承乾殿见她一袭红裙进来还是成功被惊艳到了,差点都认不出来,跟他想象中的一样,熠熠生辉灼灼其华。   裴子瑾抿了一口茶水:“我也是回了淮阴才知道,你入宫了,”裴子瑾抬眼,笑道:“小阿妧长大了,已经是贵妃了。”   姜妧被裴子瑾一脸‘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语气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又听他问起为何会进宫,姜妧沉默,这要怎么答?总不能说她是猪油蒙了心被萧颐那张脸给唬住了吧,想到自己当初不顾阿爹以及哥哥们的轮流劝阻哭着喊着要入宫,姜妧就觉得自己绝对是脑子被驴踢了,如果能重来,她绝对不会进宫,别说进宫了,她发誓她终生不踏入盛京一步,就老老实实在淮阴蹲着。   裴子瑾将姜妧纠结的脸色看在眼里,心中了然,汝南王就这么一个女儿,打小如珠似宝的宠着,肯定不会主动说送女儿入宫邀宠,以汝南王的身份地位也犯不着如此,那就只可能是小阿妧自己的主意了。   裴子瑾唇角微抿,眼中不经意露出一丝怅然来。   “咱不说这个了,”姜妧决定放弃这个令人悲伤的话题,反正木已成舟,现在后悔也迟了:“裴阿公还好吧,也入京了?”   “没,”裴子瑾笑:“祖父还在淮阴,跟从前一样身子骨硬朗着呢,他琢磨着找时间往北地大漠走一遭。”   在姜妧的记忆里,裴阿公是个胖嘟嘟的小老头儿,爱吃爱玩,总能想出一些稀奇古怪的点子,她的身体能调理好还是裴阿公的功劳。   “那我阿爹与兄长他们呢?”   “都好,此次入京,王爷还嘱咐若是我见到你,得叮嘱你不许在宫中胡闹。”   “哪有,我规矩得很。”瞅见裴子瑾似笑非笑的目光,姜妧咳了一声,开始睁眼说瞎话:“我可乖了,绝不会给阿爹惹事。”姜妧信誓旦旦,只差没有举手发誓,虽然可信度并不高。   “王爷也说了,”裴子瑾继续:“你在宫里若是受了委屈也别憋着,谁若是惹了你只管出气,出了事有他兜着。”   这倒像是她阿爹的口气,护短。   听见裴子瑾的转述,姜妧几乎都能想象出阿爹说这番话的表情,从小到大不论她惹什么祸阿爹都纵着她,就像她说要入宫,阿爹就算百般不愿还是同意了,再想到梦中,阿爹为了保全她,宁愿赴死,姜妧只觉得鼻尖一酸差点落泪,然后就感觉头上覆了一只温厚的手掌。   姜妧抬头,就见裴子瑾温和的面容。   裴子瑾像幼时那般摸了摸她的头,见她如小孩儿做错事了一般低着头面露无措,裴子瑾笑了笑:“王爷还有一句话让我转告:皎皎别怕,有阿爹在。”   皎皎是姜妧的乳名。   “嗯。”   姜妧默默把眼泪又逼了回去,心中暗暗发誓,她一定会护好阿爹,护好汝南王府。   一对狗男女!   呸!   来都来了,不闹出点事来都对不住她在宫里住的这几年!   方才低落情绪一扫而空,姜妧瞬间就又燃起了斗志。   “你这些年身体如何?眼睛还疼不疼?”裴子瑾示意她将手腕伸出来,准备把脉。   “还行,吃得好睡得香。”   裴子瑾手刚触上她的脉搏,眉心就跳了一下,忍不住抬头看了她一眼,姜妧一脸奇怪:“怎么了?我不会得什么绝症了吧?”见他神情不对,姜妧立马紧张起来。   “净胡说!”裴子瑾斥了她一句。   “那就好那就好。”姜妧放心了,一边由着他给自己把脉,一边问东问西,从他这几年的游历见闻到如今淮阴亲人的状况,恨不得一一问清楚才好,幸好裴子瑾医术还算高明,一边诊脉一边回答还算游刃有余,裴子瑾知道她在宫中挂念亲人,十分有耐心的逐条回答,分别多年而产生的微妙隔阂在一问一答间无形化解。   等把完脉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了,难得见到故人,姜妧是真不想放人走,但这里是后宫,钟粹宫又处在风口浪尖上不知道多少眼睛都盯着,她自己倒是无所谓,但总不能连累子瑾哥哥,反正她要是相见,随时都可以召见。   裴子瑾出了钟粹宫,对送出来的青衣颔首道谢,想了想又多嘱咐了一句:“还请姑娘好好照顾娘娘,记得别让她贪凉吃生冷的东西。”   青衣是知道自家主子和裴子瑾的交情的,笑道:“裴公子放心。”   等青衣进去,裴子瑾仰头,就看见宫门金色牌匾上由小篆书成的三个大字“钟粹宫”,在阳光下泛着金光流光溢彩。   他是医者,虽然小阿妧没说,但有些事可以从脉象上看出来...   裴子瑾又响起刚入宫时听到的传言——   贵妃并不得圣宠。   裴子瑾皱了皱眉,心中叹了口气,拎着药箱离开。   青衣送裴子瑾出去,再回来,就看见姜妧还保持着先前的姿势,撑着头,呆呆望着外面的天空,神情怔愣目光空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看出姜妧心情有些低落,青衣想估计是看见裴公子连带着想起从前在淮阴的日子了,青衣想了想,干脆安静侯在一旁没出声。   半响,姜妧眨了眨有些酸涩的眼,将目光从窗外收了回来。   “娘娘,您要不要去看看陛下?”青衣见她回神,才上前问。   “嗯?”姜妧不解。   “陛下解了您的禁足,您得去谢恩呐。”   “有道理。”姜妧慢吞吞点头,她的深情人设不能崩,想了想,懒懒吩咐:“去,让小厨房熬锅粥。”   姜妧认真叮嘱:“记得熬糊一点,夹生也行,反正就是不能火候正好。”   对上青衣疑惑的目光,姜妧理直气壮:“既然是本宫亲手熬的,那就得显示出本宫的水平。”简而言之,作弊,就要作的完美。   青衣:“......”   *   一个时辰后,姜妧带着青衣出现在御书房门口,刚从御书房出来的李德全乍一看见姜妧吓得手中浮尘都掉了,顾不上捡,李德全赶紧迎上来请安:“娘,娘娘,您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这话问的倒是挺奇怪的,姜妧眉头一挑:“本宫来不得?”   “这哪里的话,”在李德全心里,现在已经把姜妧排成了头号不能得罪的人,李德全赔笑:“娘娘想来,自然随时都可以来。”   这还差不多,见李德全一边说话一边往殿内的方向瞥,一脸紧张兮兮的模样活像她是来捉奸似的,这成功引起了姜妧的好奇,漂亮的凤眸微眯,下巴一抬:“本宫特意带了吃食来看望陛下,你去通传一声。”   嘚!   居然还凑一块了!   想到里头同样拎着食盒来的那位,再想起昨日在承乾殿的那一幕,李德全心中突然生出一种要亲眼见证修罗场的刺激兴奋感,新欢旧爱也不知道谁能略胜一筹,抱着这种复杂诡异的清了清嗓子,李德全声音扬高了八度:“陛下,贵妃娘娘求见。”   半响,清冷沉稳的男声从里传来:“进——”   殿门被人推开,等看清里头的情形,姜妧要踏进去的脚步一顿,心中第一反应是——   嚯!原来还真是捉奸现场! 第9章 攻略第七天 完胜!   殿门大开,里头情形让人一览无余。   姜妧目光从端坐于紫檀木书案后的一身龙纹玄袍的年轻帝王身上划过,落在旁边还保持着行礼姿势的正朝自己看过来满脸惊愕的白衣美人儿身上,眉梢挑了挑,哟,来的真及时。   见姜妧踩着门槛迟迟不动,李德全背后冷汗刷地又冒了出来,硬着头皮问:“娘娘,怎么了?”   姜妧一脸纠结,慢吞吞问:“本宫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话是这么问的,但您脸上那跃跃欲试不怀好意的笑容可不是这么说的,只差没贴上几个大字:好戏开场!   李德全硬着头皮赔笑:“哪儿啊,来的正是时候。”   “本宫也是这么觉得的。”姜妧点点头,说罢,昂首挺胸就踏了进去。   姜妧和李德全的对话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足以让里面的人听清楚,萧颐正在专心批折子,听见李德全通传说贵妃来了,萧颐手中笔一顿,眉头下意识拧起,他昨晚几乎一夜没睡,实在是不想这个时候见到姜氏,但想起昨晚那个自称系统的东西说他生命值只剩一天半,一晚过去,到现在,也就是说只剩下半天。   这个认知让萧颐心中一梗,只能将人宣进来。   看着从门口袅袅而进的一身赤红宫裙的窈窕身影,萧颐狭长的眼睛微眯。   苏婉儿已经起身了,见到姜妧的瞬间,她脸上挂着的柔婉笑容就成功僵住,如果目光能杀人,估计姜妧已经被她的眼刀子给凌迟处死了。   苏婉儿没想到她前脚刚来姜妧后脚就到,等看见她身边侍女手中拎的食盒,苏婉儿心中恼怒更甚,姜妧绝对是故意的!   现在看到姜妧,苏婉儿不止是心口疼,腿、胳膊、手...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疼,昨晚沐浴时发现胳膊肘都破了皮——   被姜妧踹地上时,手肘在地上蹭了一下。   “臣妾参见陛下。”姜妧连个眼神都懒得分给苏婉儿,朝书案后坐着的萧颐行了一礼,修长的脖颈勾勒出优美的弧度,声音婉转动人,就是动作有些敷衍,萧颐目光落在她身上,眼底神色意味不明,应了一声:“嗯,起来吧。”   姜妧身量高挑,足比苏婉儿要高上小半个头,一身赤红宫裙,上头用金线绣着牡丹暗纹,宽大的裙摆逶迤身后,挽着飞天髻,只插了一支凤凰衔珠金步摇,随着她的动作发出叮咚声响,额前还坠了一颗小小的红宝石,衬得肤白如雪,容貌昳丽非常。   虽说苏婉儿也是出了名的美人儿,但在姜妧艳丽张扬的打扮下,硬生生被衬出几分寡淡来。   苏婉儿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不禁银牙紧咬。   姜妧起身,侧头,就看见苏婉儿正盯着自己,姜妧想了想,决定礼貌一下:“哟,淑妃也在呐。”   苏婉儿显然是刻意装扮过了,没了昨日在承乾殿中的狼狈,一身白色薄纱敞领宫裙,腰封束得紧更显纤腰不堪一握,衣袂袅袅,领口敞得开露出大片雪白肌肤,影影绰绰露出胸前深深沟壑让人遐想连篇,姜妧忍住想低头去看自己的冲动,心中冷哼一声,不就是大了点么,有什么值得骄傲的!   苏婉儿盛京第一美人的名头不是虚的,柳眉杏眼,肤白如玉,如果说姜妧眉眼艳丽像那六月初阳山间玫瑰灼灼耀眼,那苏婉儿就是与她截然不同的秀美柔婉如山间清露空谷幽兰。   苏婉儿掩去眼中的愤恨,露出一个柔和的笑容,上前朝姜妧行礼:“臣妾见过贵妃娘娘,娘娘金安。”   姜妧没吱声。   苏婉儿拧眉,随即窃喜,不会吧,姜妧不会蠢到当着陛下的面刁难自己吧,不过这样也好,正好让陛下看看姜氏是如何跋扈的。   苏婉儿保持着行礼的姿势,心中如意算盘打得噼啪响,直到腿都快僵了,才听姜妧声音悠悠响起:“淑妃啊,本宫知道你想讨陛下欢心,但也得分场合啊,这是什么地方?这可是陛下处理朝政的御书房,来来往往这么多人,时不时还有外臣觐见,你怎么着都得注意一下影响。”   苏婉儿笑容僵了,一脸懵逼抬头,就见姜妧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看着自己:“你身居妃位,后宫中除了本宫就属你位分最高,本该给后宫诸人做一个良好表率,可你却衣着如此暴露,不知检点,万一若是惹得陛下...嗯...把持不住,这不是白日宣那啥吗?传出去陛下颜面何在?”   什么叫把持不住?   “咔”地一声,萧颐脸色一沉,手中笔应声而断。   萧颐死盯着还在不断哔哔哔的姜妧,深吸了几口气,硬生生把那句要脱口而出的“放肆”憋了回去。   就连一直支着耳朵听墙脚充当隐形人的李德全都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住,看向姜妧的目光十足诡异,贵妃娘娘可真敢说。   只当没看见众人诡异的目光,姜妧还在一本正经胡诌:“罢了,中宫无皇后,本宫作为贵妃也不好坐视不管,不然日后后宫诸人群起效仿,传出去岂不是闹些笑话,”姜妧面上摆出一副为难的样子:“念在你是初犯,本宫也不好多加责罚,你就回去抄三遍女戒吧,抄好了拿来本宫过目。”   姜妧心中喜滋滋的,她真聪明!   只要你让我不高兴,我就恁死你!   就算罚不了,恶心恶心人是够了。   姜妧突然感觉自己好像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见苏婉儿一脸吃了翔的表情,姜妧抬了抬下巴,状似疑惑:“淑妃,你怎么这么看着本宫?可是本宫说错了?”   苏婉儿:“......”   苏婉儿撕了姜妧的心都有了,万万没想到她的关注点会如此清奇,这身衣裳确实是有她的小心思在,但根本就谈不上逾矩,好好一身衣裳,在姜妧嘴里就成了献媚邀宠的工具,虽说她也不排斥与陛下在御书房那啥,但毕竟是高门嫡女最基本的脸面还是要的,心中小心思被姜妧大喇喇戳破,苏婉儿脸色瞬间一阵青一阵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看清姜妧眼中的挑衅,苏婉儿几乎要咬碎一嘴银牙,但又不敢在萧颐面前就反唇相讥,深吸了口气,苏婉儿眼中迅速蓄积泪水,果断找萧颐做主,朝萧颐深深拜下去,声音娇怯仿佛受了天大委屈,眼泪簌簌往下掉:“陛下明鉴,臣妾冤枉。”   【滴——配合贵妃完成打脸,生命值加一。】   萧颐:“......”   听着脑中突然冒出来的系统音,冷眼旁观的萧颐嘴角一抽,还真会赶时候。   一边是淑妃泪水涟涟求做主,一边是生命值的诱惑,不需要犹豫,萧颐果断选择了后者,瞥了一眼一脸看好戏的姜妧,萧颐抿唇,敛去眼中神色,沉声:“贵妃说的有理,淑妃,你身为高位妃嫔,当注意自身言行。”   “陛下?”苏婉儿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   就连李德全都惊了一下,不会吧,陛下还真这么护着贵妃?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分明就是贵妃故意找茬儿。   萧颐神情淡漠:“就依贵妃所言,罚抄女戒三遍,抄好了拿去贵妃过目。”   萧颐脑子被雷劈坏了吧!   听着萧颐淡声吩咐,别说李德全了,就连姜妧都是一脸古怪。   她纯粹就是恶心恶心苏婉儿,毕竟苏婉儿可是萧颐的心肝肉,可现在——   姜妧迅速调整心态开启看戏模式,不管是不是他脑子坏了,总而言之她没吃亏。   苏婉儿也没想到萧颐居然会这么明晃晃的护着姜妧,如果说解了姜妧的禁足还只是隔空打她的脸,那现在附和姜妧的话让她去抄书就这是把她的脸揭下来往地上踩了。   “陛下——”苏婉儿忍不住了,这要是传出去,她绝对会沦为全后宫的笑柄,今后她还怎么出去见人?   “朕的话你没听清?”萧颐瞥了她一眼,不含丝毫情绪的淡漠眼神成功让苏婉儿把话憋了回去,苏婉儿眼中惊疑不定,这已经是她第二回 见陛下这般看自己了,从前陛下虽然也没多热拢,但待她还是好的。   萧颐将目光收回来,淡淡道:“你先回去吧。”   苏婉儿咬着唇,眼中尽是泪水,手紧握成拳,长长的护甲深深嵌进肉里,深吸了口气,将内心因屈辱而迸发的深深恨意压了下去,颤着声音:“臣妾遵旨。”   苏婉儿本来是想借着给萧颐送参汤的机会诉一诉自己这几天照顾他的辛苦,赢一波好感值的同时再顺带给姜妧上上眼药,没想到居然会赔了夫人又折兵,她前脚刚到连食盒的盖子都还没打开,姜妧后脚就来了,紧接着自己就背上了一个狐媚货主的罪名,这一系列故事发生的太快,直到走出御书房的门,苏婉儿都还在神情恍惚之中。   “娘娘...”这回连贴身侍女春桃都不敢吱声了,但不安慰也不行,春桃硬着头皮:“娘娘,您息怒。”   “息怒?”苏婉儿冷笑了一声,烈阳高悬,灿烂的阳光照在她身上,苏婉儿只觉得心都是冷的,她长这么大就没受过这种屈辱,不用想都知道明日宫中会如何传,苏婉儿脸色扭曲,所有的平静被瞬间粉碎,咬牙切齿:“姜氏,本宫迟早要了你的命。”   春桃心颤了一下:“娘娘,咱们是回宫么?”   “不,”苏婉儿深吸了口气,调整好面部表情,淡淡道:“去见太后。”   眼看着淑妃如一只落败了的鸡,眨眼间就灰溜溜被扫地出门,再看看若无其事姿态高傲容色绝艳的贵妃,全程围观的李德全忍不住在心中给姜妧竖起了大拇指。   他错了!   这哪里是后宫两巨头巅峰对决修罗场?分明就是贵妃对淑妃的单方面碾压!   轻轻松松不费吹灰之力,完胜! 第10章 攻略第八天 当皇帝的,心忒脏!   【滴——打脸成功,生命值+0.5,剩余天数:1.1。】   听着脑中系统音的报时居然还是有零有整,萧颐手指骨捏得咔嚓响,差点没忍住翻脸,昨晚在系统的科普下他已经知道了这些数字代表的含义,0.5也就是半天,兜兜转转一圈,居然还是只剩一天寿命。   萧颐闭了闭眼,将内心涌上来的烦躁压了下去,罢了,有总比没有强!   萧颐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先稳住当前,其余的,待他寻到解决办法再说,他也算是明白了,他如今性命与姜妧紧密相连,可以说他能活多久全看姜妧喜怒,这种离奇的事情说出去怕是谁都不会信,可又不得不信。   萧颐目光落在那一袭赤红宫裙明艳张扬的少女身上,眼底晦暗不明,若是旁的事也就罢了,他大可以将人拘起来细细拷问,可现在...他不仅不能发作,还得将人给供起来,需要好感值才能活命...讨好......   想到这个词,一向我行我素手段果决的年轻帝王有瞬间的心塞。   姜妧目送苏婉儿灰溜溜离开,想到她马上就要颜面扫地,姜妧心情十分不错,她现在的快乐很简单,只要她看不顺眼的人不开心,她就开心!   从前只有她在苏婉儿手里吃亏的份,万万没想到还有风水轮流转的时候,姜妧有些后悔,刚刚就不该只让她抄三遍女戒,应该让她把四书五经啥的通通都抄上几遍,不是号称才女吗?才女和抄书更配哦!   姜妧心中立马就有了主意,下回要是苏婉儿再惹到她头上,她就罚苏婉儿抄四书五经,每样十遍抄下来,足够关她一年半载了。   成功出了口恶气,姜妧立觉神清气爽脸上都带上了愉快的笑容,当然,她也没忘记是谁辅助她打脸成功,回想了一下素日里苏婉儿的白莲花发言,姜妧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抬头,娇声问:“陛下,臣妾罚了淑妃,您不会生气吧?”   不同于苏婉儿的柔弱娇美,姜妧容色昳丽神采张扬,乍一露出这种神态,倒是显出几分小女儿家的娇俏来,让人忍不住将目光逗留。   姜妧入宫两年,萧颐见她的次数却并不多,最深刻的印象应该就是一个月前在太液池边,姜妧当着他的面将苏婉儿踹进了池子。   萧颐目光一直都在姜妧身上,将她变脸的全过程看得清清楚楚,见姜妧贝齿轻咬红唇,眸光潋滟的看着自己,一副娇怯的模样哪里还有方才怼人时的跋扈劲儿,萧颐嘴角一抽,心道变脸速度可真够快的。   若不是好感值在这儿摆着,他还真以为贵妃对他情根深种。   想到当年汝南王口口声声说是因为女儿一心思慕他所以才送女儿入宫,可现在...思慕却是假的,这就有点意思了。   “自然不会,”萧颐淡声,男人狭长的黑眸仿佛深邃寒潭,黑漆漆的,看不清任何情绪:“是淑妃逾矩,贵妃此举,甚好。”最后两字落下,语调有些意味不明。   嘁!   骗人!   指不定在心里怎么恼怒她罚了自己的小心肝呢,这人惯会装腔作势,想到话本中,萧颐为了麻痹她阿爹让她阿爹放松警惕,故意冷落淑妃,作出一副对她恩宠有加的样子,偏偏她还真就信了,直到汝南王府通敌叛国意图谋逆的消息传来,她都还坚信萧颐对她是真爱,绝不会信了那些人的诽谤之言,结果,现实给了她狠狠一巴掌。   不行,不能想!   心梗!   姜妧既然认定了萧颐另有图谋,自然对他的话一个字都不会信,压下心中想一刀捅死他的强烈冲动,姜妧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那臣妾就放心了。”   【滴滴滴——死亡警告,贵妃好感值-1,剩余生命值0.1,折合时辰:1,请宿主务必在一个时辰内获得贵妃好感值加持,否则即刻抹杀。】   萧颐:“……”   突然响起的电子音让萧颐脸色陡然一变,差点当场失态,同时就听娇软女声响起:“陛下还未用午膳吧,臣妾特意亲自做了吃食给您送来。”   姜妧对萧颐的异样一无所觉,说着,示意青衣将手中拎的食盒呈上去,李德全十分有眼力劲的赶忙上前接过食盒,又麻利的将摊满折子的御案理了理,清出一片干净的地儿,揭开食盒盖子,将封的严严实实的白瓷蛊掏了出来。   姜妧上前,瞥了一眼御案上放着的还未开封的食盒,明知故问:“这是?”   李德全恭敬答:“这是方才淑妃娘娘送来的参汤。”   “哦,”姜妧点点头,眼皮子都没撩一下:“拿一边去,看着碍眼。”   李德全:“......”   看着姜妧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李德全一噎,有些不敢动,下意识去瞄自家陛下,试图获得上级指示,奈何萧颐现在还沉浸在‘命说没就没’的震惊中,压根就没注意到李德全的眼神求救。   “李公公若是舍不得,本宫就赐给你了,你自个儿拿回去喝。”   不耐烦的女声传来,见贵妃盯着自己,李德全头上的汗刷地一下又冒出来了,从前怎么就没发现自己这么能流汗呢?难不成是年纪大了身子虚?看样子得去弄几副药来喝喝,李德全心中叫苦,抬袖子擦了擦汗,讪讪笑:“奴才不敢。”说罢,立马把食盒提到了一边,争取不碍贵妃的眼。   姜妧满意了,转头就又挂上了一副温柔小意的模样:“陛下大病初愈,御医说得清淡饮食,所以臣妾就特意熬了些粥。”姜妧亲自上前揭开白瓷蛊的盖子,瞬间一股淡淡的米香夹杂着锅底烧穿了的糊香飘洋开来,因为食盒的保温效果不错,还有阵阵热气翻滚。   萧颐这会儿已经反应过来了,看着白瓷蛊里盛着的半白半黄散发着诡异气味的所谓粥,再看看旁边巴掌大的小碟子让堆着的腌黄瓜辣白菜,萧颐缓缓抬头,狭长的眼睛微眯,开始对姜妧进行死亡凝视。   就连李德全看见这清粥咸菜心中都咯噔了一下,不会吧,贵妃娘娘居然让陛下吃咸菜?   姜妧只当没看见,继续保持深情人设,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陛下,这粥是臣妾在小厨房守了两个时辰亲手熬的,臣妾厨艺不精比不上宫中御厨,但臣妾每搅拌一下就会在心中默念一声“陛下安康”,陛下,这粥虽看上去有些简陋平平无奇,但里面包含了臣妾对您的一片心意,还希望您不要嫌弃。”   一番情意绵绵的话说完说完,姜妧自己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她快被恶心吐了,不就是装么,谁不会似的!   见萧颐盯着她目光晦暗,姜妧“啊”了一声,赶紧把手往后缩了缩,却不经意露出手背上一大片红痕,姜妧露出一个坚强绝美的笑容:“陛下放心,臣妾就是不小心烫了一下,已经抹过药了,也就疼个三五天,不碍事的,为了陛下,臣妾不怕疼。”   其实就是她去品尝成果的时候由于实在太难吃,不小心把碗给打翻了粥溅出来给烫的。   知道实情的青衣听着自家娘娘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眼角一抽。   萧颐:“……”   看着姜妧眼角眉梢露出的绵绵情意,再听脑中已经开始的生命倒计时,萧颐淡淡想着:女人的嘴,骗人的鬼,世人诚不欺我。   【滴——副本任务开启:请握住贵妃的手,深情款款说出“卿卿受伤,朕心疼”并为其上药,任务完成,生命值+1】   【坚强的吃完贵妃带来的所有吃食,好感值+2】   【温馨独处三个时辰,生命值+3】   【......】   萧颐面无表情的听着飞快颁布任务的系统音,不知道是该高兴自己即将收获一大波生命值还是为自己眼下的屈辱处境感到悲哀。   后两个也就罢了,深情款款...   萧颐心中冷笑了一声,上回当着众人的面说出那样一番话已经让他颜面尽失,这次他无论如何也不会说出这么恶心的话,萧颐在心中飞快盘算了一下,只要完成两个,就能获得五天的生命值...五天...萧颐缓缓吐出一口气。   “你身为贵妃,这些琐事自然有宫人去做,何必你亲自动手?”在姜妧惊愕的目光中,萧颐长臂一展,将她那只“受伤”的手就捞进了自个儿手里,隔着桌案,萧颐温厚的手掌牢牢握着她的手腕,姜妧都能感觉到他指腹上的厚茧。   “李德全,去取烫伤膏来。”萧颐瞥了一眼她泛红的手背,吩咐。   李德全先是呆了一下,见萧颐横了他一眼,打了个哆嗦,连声应是,赶紧朝一旁书架走去,踮脚取下一个精致的小木盒。   御书房备有一些常用的药膏以防不时之需,瞧,今日不就用上了。   姜妧被萧颐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呆了,反应过来就要把手往回缩,她这点力道怎么比得过自幼习武的萧颐?姜妧只觉得握着自己手腕的那只手仿佛铁钳一般,箍得她动弹不得。   “别动,”察觉到姜妧要往回缩的意图,萧颐拧眉看了她一眼,同时伸手示意李德全将药膏拿来。   他不会是要亲自给自己上药吧?   姜妧一脸狐疑,见萧颐果真挖出一坨绿油油的药膏就要往她手上糊,姜妧赶紧叫停:“陛下,这点小事就不劳您动手了,臣妾自己来。”   “朕来。”   “不不不,臣妾自己来。”   “朕说朕来就朕来。”   姜妧:“......”这是什么古怪绕口令?   见萧颐抿着唇面露不虞,似乎要是她敢不让他动手他就能瞬间翻脸给她看,姜妧心中嘀咕,还真是脑子被门夹了,不就上个药么,不对,萧颐不会这么好心。   注意到萧颐的目光一直黏在自己手上,姜妧突然,难不成是怀疑她这烫伤是假的?若是她没有烫伤,那她方才那番话就构成了欺君之罪,萧颐就又可以借机发挥顺便给小心肝出气...姜妧脑子转的飞快,瞬间就领悟出了萧颐执意要亲自给她上药背后的深刻含义。   就知道这人一肚子坏水。   果然,当皇帝的,心忒脏!   “那就麻烦陛下了。”姜妧干脆懒得跟他争,反正她这烫伤货真价实,不怕他查,姜妧一边娇声道谢,一边干脆把手往萧颐跟前递了递,有人给上药,不上白不上。   萧颐看着掌心里那只白嫩的手,其实烫伤的面积并不算大,只是一片红痕在白皙的肌肤上显得格外刺眼,细细看去,甚至还起了两个小水泡,萧颐眉头皱了皱,忍不住抬头瞄了姜妧一眼,心中狐疑,当真是她亲手熬的粥?不然怎么会烫成这样?   萧颐隐约想起来,姜妧刚入宫那段时间,好像是天天令人往承乾殿送汤羹,只是都叫人拦住了,十次都八次都呈不上他的案头,那段时间过了,就再没听说她往承乾殿送吃食。   萧颐心中思忖,莫不是自己这些年对她的冷待让她心灰意冷,所以好感值才迟迟上不去?   那若是自己待她好一些,是不是就容易多了?   但汝南王...   萧颐心思微沉,一边思索着事情,手下动作却不停,然后,姜妧就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被包成了一个大号粽子。   还是李德全看出自家陛下明显在走神,眼看一卷纱布都要用完了,李德全实在是憋不住,使劲闷咳了两声:“陛下,粥快凉了。”   什么粥?   萧颐回神,入眼就是一个大号白粽子。   萧颐:“......”   萧颐平静的拿过剪刀将纱布剪断,用多余的布条熟练的系了一个结,淡声道:“好了。”   看着萧颐淡定的表情,姜妧确定了,这人不止心黑,还脸皮厚,举着自己胖了不止一圈的爪子,姜妧露出职业假笑:“多谢陛下。”   心中则野马咆哮:丑的她辣眼睛,拆了!回去就拆!   “嗯。”   停顿片刻,萧颐才后知后觉想起来,自己是不是有什么话忘说了?   【滴——任务一失败,请再接再励,剩余时长:半个时辰零一柱香。】   萧颐:“……”   药,白上了。 第11章 攻略第九天 最可怕的笑话   姜妧觉得萧颐眼神很奇怪,居然一直盯着自己的手看,她的手都已经被包成粽子了难不成还不想放过?   不过这药膏效果是真不错,抹上去感觉冰冰凉凉的,一下子就除去了方才手背上那股淡淡的灼热感,看在药膏的份上,姜妧决定大度一点,原谅他方才那点暗搓搓的小心思。   “滴——贵妃好感值+1,剩余生命值:一天零半个时辰。”   好感值居然涨了?   萧颐正拿帕子擦手的动作一顿,诧异抬头,就对上一双亮晶晶的眼。   “陛下,臣妾觉得这药膏效果不错,比寻常的烫伤膏似乎要好些。”姜妧笑得一脸灿烂,漂亮的凤眸弯弯,目光不住的往桌上放着的小瓷瓶上瞟,满脸都写着两个字:想要!   都暗示的这么明显了,萧颐又不眼瞎,自然看得出她的意思,不过是个烫伤膏罢了,萧颐心中一哂,刚想说喜欢就拿去,话刚到嘴边却心思一转,不动声色淡淡道:“这是域外贡来的珍品,对烫伤有奇效,伤口愈合的快且不易留下疤痕,总共就三瓶,这是最后一瓶。”   从萧颐刚开口,李德全脸就皱了起来,等他说完,脸已经快皱成包子,不对啊,这烫伤膏分明就是太医院自行研制的,只是因为里头放的药材比较珍贵且不易得,制作起来也比较麻烦,所以出产并不多罢了,但贵妃娘娘若是需要,太医院应该也还有,不说很多,十瓶八瓶总是够的。   陛下这不是...唬人吗?   什么时候陛下还有这种逗人的心思了?   萧颐只当没看见姜妧瞬间亮起的目光,在李德全一言难尽的眼神中,淡淡吩咐:“将药膏收好,这东西珍贵的很。”   “...是。”   眼见李德全当真就上前将药膏盖子重新封好装进木匣子里,姜妧深吸了口气,心中暴风咆哮:尼玛,老娘都为了你受伤了,你连瓶药膏都舍不得给,不就是瓶膏子么,谁稀罕?回去就找子瑾哥哥去,量身定做绝对珍品,呸!死抠门!   【滴——贵妃好感值-1,剩余生命值:半个时辰】   萧颐:“......”   果然,看着死死盯着李德全的动作眼中都快冒火的姜妧,萧颐心中若有所思,在李德全要去放匣子之前,及时出声,指着匣子对姜妧说:“这里头都是些平时用得上的药膏,金疮药烫伤膏都有,你拿回去,以备不时之需。”   咦?   姜妧内心咆哮一顿,眨了眨眼:“给我的?”   见她表情转换实在是快,仿若所有的心思都写在了脸上,萧颐面色不变,淡声道:“自然,贵妃是为了给朕熬粥才受的伤,这些药膏再金贵也及不上贵妃。”   “朕记得库房里还有两瓶玉颜膏,祛疤效果最好,李德全,你一并去找出来让贵妃带回去。”   哟呵,居然这么大方。   秉持着不要白不要的原则,姜妧满脸笑容:“那就多谢陛下了。”   姜妧对成功薅到羊毛感到很满意,于是她决定亲自伺候萧颐用膳,然而她右手已经被包成了粽子,仅剩一只左手显然无法承担此重任,最后只能遗憾退居二线。   桌案已经被收拾好了,姜妧就坐在萧颐旁边,两人离得不过半臂宽的距离,还能闻见萧颐身上淡淡的龙涎香。   萧颐等了半天都没等来预料中的系统音,有些忍不住了,在心中呼唤系统:“怎么没反应?”   【亲,你想要什么反应?】小奶音及时上线。   “朕送贵妃药膏,她明明很欢喜,为何好感值却不见增加。”   【亲,你知道有个词叫“过时不候”吗?】   小奶音十分恨铁不成钢:【你说你说话喘什么大气,刚刚你直接说送不就好了,偏偏要吊着人,让人先经历失望再给希望,你以为这是惊喜?呸!这叫耍人!期望值最高峰早就已经过了,换个脾气暴的分分钟翻脸,就这还指望给你好感值?】   【亲,今儿就再教你一句话:“不作死就不会死”,到手的好感值都能丢,你简直是我带过的最差一届宿主!】   【友情提示,还有一柱香时间,你赶紧想办法苟吧!】   【……】   被小奶音劈头盖脸训成狗,赔了药膏又折命的萧颐:“……”   他还能忍!   不知道萧颐憋了一肚子气已经快成忍者神龟,姜妧笑吟吟的示意李德全盛粥:“陛下,趁热吃,一会儿粥要是凉了口味就不好了。”   黄白相间中间还夹杂着不明褐色物体的粥盛在玉碗里显得十分格格不入,还未入口就已经闻到了一股焦糊味,这东西,色香味没一样占了的,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味道估计不怎么样。   萧颐盯着碗,迟迟不敢伸手。   但系统倒计时还在继续,就仿佛一道道催命符。   罢了,横竖都是粥,就算煮糊了应该也难吃不到哪里去,萧颐淡淡想着,低头就抿了一口,瞬间,一股呛鼻的气味直冲天灵盖,难以言喻的苦涩滋味从舌尖蔓延开来,萧颐的脸色瞬间就变了,一口粥含在嘴里吞也不是吐更不是,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仿佛一个七彩调色盘。   【亲,加油,坚强的咽下去,生命值在向你招手,冲啊——】小奶音突然冒泡开始摇旗呐喊。   萧颐闭了闭眼,心一横,直接将粥囫囵吞了下去。   是他失策了,他想过估计不会很好喝,却没想到难喝到这种程度,一半夹生一半却熬的糊锅底,里头不知道都放了些什么,酸甜苦辣咸几乎各种滋味都有,萧颐连吃了两条酸黄瓜,才算是把那股苦味给压了下去。   “你在这里头都放了什么?”萧颐哑着嗓子问。   “就是粥啊,”姜妧眨眨眼,像是想起来什么,“啊”了一声:“臣妾觉得白粥太寡淡了,就加了些人参鹿茸一起熬,补补气血,怕这些东西太旺火又放了些黄连,陛下放心,臣妾问过太医了,太医说可以的,对身体无害。”   确实无害,都是些大补的东西,吃不死人,顶多就是流两场鼻血罢了。   萧颐在听她说里头放了人参鹿茸时眉心就是一跳,再听居然连黄连都有,萧颐端碗的手颤了一下,突然明白过来,为何系统强调的是【坚强吃完...】   果然,这天下就没有白吃的午餐,两分,不是这么好拿的,萧颐觉得,当初在边关粮草尽绝只能被迫生啃树皮的滋味都要比这强。   看着手里剩的半碗粥,萧颐心颤了颤,忍住想摔碗的冲动,干脆仰头将碗中还剩的粥一饮而尽。   “李德全,再给朕添一碗。”   李德全愕然,不会吧,还添?   方才贵妃娘娘的话他可都听见了,就这一锅乱炖听听都够了,见萧颐眼风扫来,李德全忙应了一声,又给添了满满一碗。   眼见萧颐面无表情的飞快进食,不一会儿的功夫一蛊粥就已经见了底,李德全从一开始惊愕变成了钦佩,心中恍然,难怪陛下坚持吃完,毕竟,这可是贵妃娘娘亲手熬的啊,陛下定是不忍心让娘娘伤心。   李德全悟了,随后就是心虚。   当年贵妃娘娘刚进宫那会儿可是天天令人往承乾殿送吃食,可都让他给拦下了,就连有时候想见陛下,都被他以陛下公务繁忙没时间给拒在了门外...李德全心中直打鼓,这么算起来他得罪贵妃娘娘的地方可不少,虽说是陛下的吩咐,但得罪人的事儿全都是他干的啊!   难怪贵妃娘娘见了他都没个笑脸,肯定是心里都记着呢,想到他已经在贵妃那儿记了名,以后指不定还得被吹枕边风穿小鞋,李德全有些慌了,背后又是一层冷汗往外渗,心中欲哭无泪,陛下诶,你可把奴才害惨了。   【滴——任务二完成,生命值+2,撒花!】   将最后一块酸黄瓜吃完,萧颐觉得自己的胃在翻滚,满嘴都是酸黄瓜的味道,连喝了三杯浓茶才把心口那股直往上涌的恶心感压了下去。   没想到萧颐居然把东西都吃完了,姜妧目光诡异,要不是她亲自尝过还以为是什么绝顶美味呢,姜妧忍不住求反馈:“陛下,味道如何?”   如何?   被迫灌了一肚子苦的倒胃的粥,萧颐心中已经压了不少怒火,见姜妧手肘撑在桌案上托着下巴两眼亮晶晶的一副求夸奖的模样,萧颐心中冷笑,但到底还惦记着好不容易才拿到的两分生命值,萧颐抿唇,硬生生憋出一个笑容,违心夸赞:“不错,只是...”   没等他说完,就被姜妧直接打断,姜妧实在是太感动了,当下就激动道:“既然陛下喜欢,以后臣妾日日都给您熬了送来。”   萧颐一愣,瞅见她兴奋的神情,想到方才好不容易被压下去的诡异味道,顿时头皮一麻:“不必,你身为贵妃这些琐事不必你亲自动手。”   “不不不,用的用的,”姜妧感动坏了,嘶声裂肺表忠心:“臣妾所有皆为陛下所赐,不过是每日在小厨房守上两个时辰而已,臣妾愿意的,只要陛下吃的开心,让臣妾做什么都愿意。”   居然吃完还能面不改色,肯定是黄连加的不够多,明天再加一大把,不信苦不死你!   【滴——接受贵妃连续3天投喂,生命值+7,目前剩余生命值:2】   萧颐:“......”   萧颐眼前一黑,默默咽下一口老血,脸颊抽搐了两下,在姜妧期待的目光中平静点头:“那就有劳贵妃了。”   “都是臣妾应该做的,”姜妧含情脉脉:“一切都是为了陛下。”   萧颐:“......”   这真是他今年听过的最可怕的笑话。 第12章 攻略第十天 这绝对是最难熬的三个时辰……   见萧颐将她带来的粥食吃的个干干净净,姜妧觉得今日任务完成了,一刻都不耐烦继续在这儿待,只想赶紧回宫吃她的醪糟冰汤圆。   白滚滚圆溜溜的过了冰水的小汤圆盛在琉璃碗中,底下浅浅铺上一层碎冰,再厚厚浇上一层熬得粘稠的红糖浆,红糖的香味儿渗入碎冰中,甜香四溢,再添两勺醪糟,各式干果也来上一点...这是姜妧最近的新宠,如果不是青衣与李嬷嬷时刻盯着,她恨不得将冰汤圆拿来当饭吃,不想还没事,一想起来姜妧就觉得自己在开始冒口水了,心里馋虫被勾起来蠢蠢欲动,当下就有些坐不住了。   “陛下,臣妾就不打扰您批折子了,臣妾先行告退。”   “等等。”   见姜妧转身就要走,萧颐赶紧出声,他可没忘记方才系统颁布的任务,只要与贵妃独处三个时辰,他就又能拿到三天的生命值,现在对他来说,时间就是性命,不过是独处一室罢了,那般难喝的粥他都喝了,这总不会比灌苦粥要难。   萧颐如鹰隼般的墨眸落在那道红衣人影身上,眸色微深,脸上却带着淡淡的笑容,语气低沉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意味:“贵妃今日就留下陪朕一起批折子吧。”   瞥了一眼小奶音提供的场外援助,萧颐嘴角抽搐了一下,面不改色照着念了出来:“都说红袖添香,有贵妃在侧,想必朕精神会更佳,批折子也能事半功倍。”   姜妧:“......”   皇帝脑子被雷劈崩了吧!   李德全:“......”   陛下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见姜妧与李德全两人俱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就连贵妃带来的那个侍女都面露惊诧,萧颐暗自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心中升起来的那股诡异羞.耻感,看向姜妧,声音低沉:“贵妃可愿留下陪朕?”   这还真给姜妧问住了,留是肯定不想留的,又不是三岁小孩儿,批个折子还用人陪?   红袖添香?   呸!   说的好听,还不就是研磨端茶,姜妧才不想搁这儿伺候人,她还打算回去睡个美容觉呢,但若是说不愿意,那她这深情人设不就崩了?   姜妧挠头,这真是一个令人难以回答的问题。   不过,姜妧眼珠一转,举起那只被包成粽子的爪子晃了晃,一脸为难:“陛下,臣妾怕是添不了香。”   萧颐:“......”   萧颐一噎,看着她高高举起的手,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答,姜妧虽然面上掩饰的还算不错,但那双潋滟风眸中满满的不耐烦已经将她内心的想法完全显露出来,萧颐一眼就看穿了,就算知道她从前所谓的爱慕都是装出来的,但残酷的真相还是让他心中一梗。   他还是头一回开口留人,可人家不稀罕,萧颐眼中又露嘲讽,口中却淡淡道:“不用贵妃添香,只要贵妃陪着朕就够了。”   “可,臣妾还未吃饭。”   “无妨,你想吃什么朕让御膳房做了送来。”   “那午休...陛下,您有所不知,臣妾从小就有午休的习惯,要是不睡上一两个时辰,那一天都没精神。”   “内室有床,你困了尽管去睡。”   “这样...不好吧。”   “无碍,朕这里也有些书,你若是觉得无趣也可以自己找书看。”   姜妧:“......”她看起来像是那种喜欢看书的人吗?连环画小黄本倒是可以考虑。   姜妧算是听明白了,皇帝是铁了心的想将她留下来,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不过,留就留呗,不用干活还能有吃有喝,不留白不留,只要他别后悔就成。   姜妧适时露出感激的笑容:“能陪着陛下,是臣妾的荣幸。”   萧颐只觉得她脸上的笑容扎眼的很,里外都透着虚伪两个字,不咸不淡应了一声,又瞥了李德全一眼,李德全默默收回自己因为过度惊讶而有些失控的表情管理,转脸换上一副笑容:“娘娘,您想吃什么?奴才命人送来。”   “什么都可以?”姜妧扑闪着大眼睛。   “自然。”李德全带着无懈可击的完美笑容。   “盐水鸭、手撕鸡、红烧狮子头、手把羊肉、清蒸鲈鱼、桂花糖藕、虾肉馄饨...”一大串菜名从姜妧嘴里蹦出来都不带喘气的,见姜妧板着指头报的飞快,李德全脸上笑容开始消失,表情逐渐僵硬,飞快在心中默记,盐水鸭、手撕鸡...还有什么来着?   那边姜妧还在不停报菜名,红唇一张,又是一溜菜名往外冒:“烘山芋、枣泥酥饼、白糖莲子粥、三丝眉毛酥、香山蜜饼、鸡汁锅贴...”   李德全头上又开始冒汗,怎么一会儿主食一会儿甜点,这么多贵妃一个人吃得完么?   半柱香后,李德全泪流满面内心疯狂咆哮:别报了别报了,够多了!   李德全没法,脑速压根就跟不上姜妧的语速,只能斗胆在萧颐的御案上摸了纸笔飞快做标记。   萧颐在一旁听着,啜了口茶,漫不经心想,亏她记得住这么多菜名,怎么不干脆把御膳房搬来算了。   “酸辣藕带、珍珠肉丸、八宝糯米饭...以上这些都不要。”   “啥?”正努力记菜名好不容易才跟上语速记了个七七八八的李德全茫然抬头,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了,什么时候还有了“以上都不要”这道菜?   然后就见他们明艳动人的贵妃娘娘似乎比他更惊讶:“李公公,你记菜名做什么?”   李德全语气飘忽:“这不是您要吃的吗?”   “自然不是,”然后就见贵妃瞪大了眼:“你不会以为本宫一个人吃得了这么多吧,本宫一贯不喜铺张浪费,且最近减肥吃素,上面说的这些菜都不要。”   “都不要?”李德全声音发颤。   “对!”   嘚!   白记了。   李德全飞快将手中白纸揉成一团,搓了把脸,试探问:“那?”   “来个酱猪肘子吧,”在李德全瞬间呆滞的目光中,姜妧露齿一笑:“菜叶子吃多了,突然又想沾点油荤。”   “好嘞,奴才这就去安排。”生怕姜妧又要报菜名,李德全赶忙应了一声,急匆匆就往门口跑,因为跑得太快还被门槛绊了一下差点摔倒。   眼见李德全跟被狗撵似的一溜烟就没了影子,姜妧撇撇嘴,她就是点了个猪蹄,又没说要现宰的,跑这么快做什么?   冷眼旁观完一场闹剧,萧颐灌下最后一口茶,嘴角扯了扯,突然觉得,他将姜妧留下来,或许就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很快,这个错误就得到了验证。   “这酱猪肘子味道不错欸,软软糯糯的还有嚼劲,就是肉肥了点,不过也还不错啦...诶诶诶要瘦的要瘦的,肥的吃多了长肉。”   “酸菜鱼...嘶,好辣好辣,怎么会这么辣,水呢...太烫了,我要冰的,刚才那酸梅汤呢?”   “啊...爽!”   “......”   听着旁边不断传来的说话声与食物咀嚼声,闻着满屋子飘的饭菜香,其中酱猪肘子的香味儿格外浓郁,再看着折子上他刚落下的朱批,萧颐狠狠掐了掐眉心。   这是封上表各地雨水情况的折子,本来他是想写“朕已阅”,结果落到纸上就成了“酱猪蹄”。   萧颐目光死盯着折子上那御笔朱批十分醒目的三个大字,深吸了口气,忍住想手撕奏折的冲动,冷着脸,面无表情换了墨笔将那朱批抹去,力道之大,似乎要将纸洞穿,这已经是出错的第三本了!   李德全一边磨墨,一边觑着自家陛下的脸色,小心翼翼屏住呼吸连大气都不敢喘,就怕一个不小心就得殃及池鱼,心中则不足祈祷,娘娘欸,您可悠着点吧,这样,是会失去陛下的!   就陛下那比墨都黑的脸色,李德全觉得,以他多年伺候经验,就算下一刻陛下就翻脸将贵妃打入冷宫也不是不可能。   显然,始作俑者并无这一自觉,看看,这不就凑过来了——   “陛下,这酱猪肘子可好吃了,您要不要尝尝?”只见贵妃毫无形象的挽起袖子,露出一截洁白无瑕的藕臂,完好的那只手上拿着一只酱猪蹄凑到陛下身边,笑脸盈盈,开口还带着一股酱猪肘子味儿:“陛下,可好吃了,您啃一口尝尝?”   萧颐瞥了一眼那只被啃的连皮只剩两口的猪蹄,嘴角抽搐了一下:“不必了,你自己吃吧。”   “可是,好东西就是要与陛下分享啊,”姜妧满脸真诚:“陛下放心,臣妾不会嫌弃您的口水的。”   萧颐:“……”你自己啃成什么样你自己心里没数吗?到底是谁嫌弃谁?!   萧颐觉得刚喝下去的粥开始起作用了——   消化不良。   萧颐把到嘴边的那个“滚”咽了下去,淡淡道: “贵妃的好意朕心领了,只是朕方才吃撑了,现在吃不下。”   “可惜了,这么好吃的酱猪蹄。”姜妧有些惋惜,但还是极力推荐,仿佛一个保险推销员:“陛下,您下次一定得尝尝这猪蹄,可好吃了,口味一级棒!”   “嗯,好”萧颐只想赶紧打发走她,至于酱猪蹄?呵,这道菜这辈子都不可能上他的餐桌。   好不容易把姜妧打发走,萧颐正准备继续批折子,等目光落到折子上时,瞬间凝固。   那是,猪肘子上的酱汤…   “李德全,现在什么时辰了?”   “未时正。”   萧颐在心中默算了一下,这才堪堪过了大半个时辰,也就是说,还有两个多时辰。   萧颐头一次觉得,三个时辰,竟然是这般难熬… 第13章 攻略第十一天 苏太后(重修)   另一边,苏婉儿在姜妧手里吃了亏,怀着满腔愤懑转头就去了目前后宫地位最高的女人,当朝太后的宫里。   没想到苏婉儿会这个时辰过来,太后身边的桂嬷嬷赶紧迎了出来,见苏婉儿脸色十分不好看,连眼眶都是红的,仿佛受了极大委屈,桂嬷嬷一惊,赶紧将她引去内室,又奉茶,屏退内室伺候的宫人,忍不住多问了一句:“娘娘这是怎么了?”   桂嬷嬷是苏太后从靖安侯府带来的,算是苏太后亲信,而苏婉儿却是苏太后亲侄女,这么大中午的往慈安宫跑定不是来请安来的,只怕是有委屈要诉呢。   苏婉儿没答,只问:“姑母呢?”   桂嬷嬷:“太后还在礼佛,估计还要些时候。”   苏婉儿是知道太后近年来一心礼佛,每日都要在佛堂待上两三个时辰,特别是陛下这回受伤后,为了给陛下祈福,太后每天在佛堂一待就是六七个时辰。   苏婉儿点头:“无妨,本宫在这儿等着就是。”   桂嬷嬷多看了她两眼,道了声告辞,绕了两道门,就进了小佛堂。   小佛堂静悄悄的没什么人,隐隐只听得到木鱼声传来,虽是大中午,但周围树木郁郁葱葱树荫荫蔽倒显得有些阴森,一进佛堂就是一尊渡了金身的佛像,佛祖慈眉善目,袅袅熏烟升起,面前的蒲团上跪着一个素服中年妇人。   “娘娘,”桂嬷嬷悄声进去:“淑妃娘娘来了。”   木鱼声未停,妇人拈着佛珠:“这个时辰她来做什么?”   桂嬷嬷道:“奴婢见娘娘眼眶似乎都是红了,不知是受了多大委屈,应是来寻您撑腰做主的。”   这话说的就有意思了,宫里谁人不知,淑妃是苏太后的亲侄女,一般妃嫔压根就没那个胆子来找淑妃的茬儿,只有巴结的份,如果不是皇帝,那能给淑妃脸色看的人就只剩一个了...   苏太后捻佛珠的动作不停,声音平淡:“让她先等着。”   “是。”   这一等就是一个时辰,苏婉儿一壶茶都快喝完,才见苏太后来了。   “姑母——”苏婉儿立马站了起来,行礼:“婉儿给姑母请安。”   “起来吧,”苏太后如今也不过四旬上下,因保养得当瞧着不过三十出头,美人虽老,风韵犹存,因和苏婉儿是亲姑侄,两人容貌倒有三四分相似,苏太后只穿了一身寻常素衣,身上还带着些若有似无的檀香,坐在凤座上,手上依旧拈着佛珠,一双与苏婉儿如出一辙的眼睛淡淡看向她:“出什么事了?也值得你大中午的跑来?”   桂嬷嬷很识趣:“娘娘定与太后有许多体己话要说,老奴就不打扰了。”桂嬷嬷出去,顺便将苏婉儿的贴身侍女也带走了,一时间内室就剩了姑侄俩。   苏婉儿忍不住心中的委屈,眼眶顷刻就红了,眼泪簌簌往下掉:“姑母,您要为侄女做主啊。”   “到底出什么事了?”苏太后眉头一皱。   苏婉儿将方才在御书房的事说了一遍,就算是过了这么久,她还是无法平息胸口那股子怒火:“姜妧那个贱人,分明就是诬赖本宫,偏偏陛下还帮着她...这事传出去,我还怎么见人?”   苏太后目光落在她身上,见侄女一脸怒气脸色扭曲,原本姣好的面容硬生生显出几分狰狞来,太后眉头皱的越深:“你瞧瞧你这像什么样子?”   “你若当真行事稳重,也不至于被贵妃抓到把柄。”   “姑母?”没想到是自己先挨顿批,苏婉儿瞪着双美眸,越发委屈了:“姑母。”   “哀家从前是怎么跟你说的?”苏太后脸色淡淡,并不把她的撒娇卖痴放在眼里:“一点小事就能让你方寸尽失,能成得了什么大事?”苏太后眼中有些失望:“你身为高位妃嫔,一言一行本就要格外注意,要想坐稳位置,首先就要稳得住。”   “可姜妧她...”   “姜氏是汝南王之女,只要汝南王一日不倒,皇帝就不会拿她怎么样,也不敢拿她怎么样。”苏太后淡淡道:“你何必去与她争?”   “那若是陛下要封她为皇后呢?”苏婉儿压下心中的不甘:“我就得一直让着她吗?”   这才是苏婉儿最担心的事情,论身份地位,她比不过姜妧,论帝王恩宠,她知道,陛下对她也只不过稍好一点罢了,压根就谈不上宠。   “不会。”苏太后古怪的笑了一声,目光越过她,似乎有些悠远:“姜氏女不会为皇后,就算有那么一日,只要你诞下皇子拿住皇帝的心,那她也无足为惧。”   “你现在要做的,就是讨皇帝的欢心,诞下皇子。”苏太后沉声。   “是。”苏婉儿咬咬唇,应下。   苏太后到底还是了解自己这个侄女,自幼娇生惯养,虽在京中有盛名,但里头水分有多少大家伙儿心里都清楚,从前还好,还知道收敛,现在在宫里待了两年心思就有些躁了,但后宫中人,拼的就是耐心,皇帝的恩宠就是风一样的东西,且帝王心深不可测,永远都不知道恩宠下面藏着什么。   特别是这位年轻帝王,若不是他幼年时在她膝下养育了两年挂了个养母的名,胞妹常宁也养在她的膝下,只怕这个太后还轮不到她来当。   想到这两年靖安侯府的行事,苏太后心中烦闷,缓缓吐出一口郁气,最后告诫侄女:“皇帝对你多少还是有些情谊在的,你只需好好利用,行事谨慎些,做事之前过过脑子,要学会暂避锋芒韬光养晦。”   “是...”   “哀家这些日子觉得精力有些跟不上,六宫事宜哀家会让皇帝另寻贤人打理。”   萧颐登基没有立后,后宫嫔妃也不多,六宫大权就交由苏太后暂时代为打理,一听苏太后有意将六宫大权让出来,苏婉儿目光刷地就亮了。   如今后宫嫔妃满打满算一只手就能数的出来,高阶妃嫔就她跟姜妧两人,她一直协助太后打点宫务,如今这六宫大权就是非她莫属。   苏婉儿忙道:“婉儿懂了,婉儿定不会让姑母失望。”   苏婉儿得了苏太后的暗示,心中郁闷一扫而空,只要她拿到六宫大权,到时候还怕姜妧?   苏婉儿又陪着苏太后说了会儿话,见苏太后面露倦意,苏婉儿才识趣告辞。   “太后,”桂嬷嬷进来就见苏太后倚在凤椅上,一手按着额角,桂嬷嬷知道她头风又犯了,赶紧上前去替她按摩,桂嬷嬷手法很好,苏太后原本紧颦的眉头渐渐松开。   “老奴见娘娘出去时欢喜的很,还是太后您会哄人。”桂嬷嬷笑道。   苏太后冷嗤了一声:“跟她亲娘一个货色,眼皮子太浅。”   桂嬷嬷不敢搭话,苏婉儿的亲娘也就是靖安侯夫人,当初太后还未出阁时姑嫂俩就多有囹圄,闹出许多不愉快,直到现在太后都还记恨着不爱搭理靖安侯夫人,连带着对淑妃也谈不上有多欢喜,桂嬷嬷只道:“娘娘还年轻,得靠您指点。”   苏太后只冷笑了一声,没说话。   “明月快回来了吧?”苏太后问。   皇帝胞妹常宁长公主,名唤萧明月,还在襁褓中时就被抱在太后膝下抚养,苏太后入宫多年无儿无女,将这个养女当亲女待看得跟眼珠子似的,听她问起,桂嬷嬷忙道:“公主来信了,说已经预备返程。”   公主性子天真烂漫,又一贯得陛下与太后的纵容,上个月带着侍从乔装打扮后往五台山去玩耍了。   “公主说搜罗了好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预备带回宫给您拿来解闷。”   苏太后眼中有了笑意:“这皮猴子,一天到晚就想着往外跑,哀家还以为她玩的乐不思蜀将哀家抛到脑后了呢。”   “哪能啊,”桂嬷嬷也笑:“公主最是纯孝,走到哪儿都惦记着您呐,您瞧您靠着的软枕,也是公主专门从集市上搜罗回来的呢。”   其实就是普普通通的靠枕,市面上多得是,针脚粗糙用料也不怎么样,远远比不上内务府特制的金丝软枕,但苏太后一直用着。   桂嬷嬷感叹:“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的功夫公主都这么大了,老奴还记得当年公主刚出生没几天,连哭声都细细小小的,您还愁的日夜睡不着巴巴守在公主床前,说就怕养不活。”   苏太后轻笑:“是啊,一眨眼都长这么大了。”   “也不知道日后是哪户人家这么有福气,能尚了咱们公主。”桂嬷嬷继续感叹。   苏太后笑容隐了下来,拨弄着佛珠:“明月还小,哀家还想再多留她两年,她是皇帝胞妹,她的婚事,皇帝自然会看着,”苏太后喃喃:“哀家的明月,值得这世间最好的男子。”   至于靖安侯府意图尚主想多求一重保障?   苏太后转着佛珠,心中冷笑了一声,明月是她心中至宝,她身为太后,不至于连自己的女儿都护不住。   “哀家困了,扶哀家去歇息吧。”   “是。” 第14章 攻略第十二天(重修) 陛下,您腰子还……   夕阳西斜,落日余晖透过半开的窗户洒进来,落下一地金辉。   李德全捧了一盏茶过来放到萧颐手边:“陛下,小心烫。”   “嗯,”萧颐淡淡应了一声,等批完手边堆着的折子,才捏起茶杯抿了一口,按了按有些发昏的额头,萧颐问:“贵妃还没醒?”   李德全觑着他的脸色,斟酌着选了一个比较保守的回答:“奴才方才去看时娘娘还未醒。”   不止没醒,还打呼呢,就,睡得特别香。   李德全觉得,今日一过,他心中对贵妃的敬意将重新上升到一个新的高度,毕竟,他还是头一回见到有嫔妃居然当着陛下的面在御书房啃猪蹄,一个猪蹄足啃了一个时辰弄得满屋子都是猪蹄味儿就罢了,吃完就说困了要睡觉,然后,一睡就到现在,满打满算,两个时辰应该是有了。   对此,李德全真不知道是该夸贵妃胆子大还是脑子缺根筋。   别的嫔妃要是有机会留在御书房随侍,那肯定恨不得整日黏在陛下身边见缝插针的想着怎么展示自己给陛下留个好印象以求获得恩宠,但贵妃呢?简直就是反其道而行,在李德全看来,贵妃今日的种种行为就是在要被打入冷宫的边缘疯狂试探。   而且,陛下居然也纵着。   先是昨日昏迷刚醒就要见贵妃,后又连夜让他去传旨解了贵妃禁足令,今天偏袒贵妃将淑妃一通斥责,后来更是容忍贵妃在御书房胡闹...这要依陛下平日的性子,早就将人给轰出去了。   李德全在心中梳理了一番萧颐行为的种种怪异之处,脑中突然灵光一闪——   莫不是,从前陛下对贵妃的冷淡都是装出来的?   如今突遭雷劈往鬼门关走了一趟,方知人生苦短有些事错过了再悔就迟了,这才对贵妃热拢起来...只是,那从前又为何对贵妃故作冷淡呢?   还有淑妃...   李德全是真有些想不明白了。   嘚!   想不明白就不想了,反正他就只管将人伺候好。   一听姜妧到现在都还没醒,萧颐心中嗤了一声,真够能睡的。   “陛下,用不用奴才去将贵妃叫起来?”李德全问。   萧颐心中盘算了一下,三个时辰还差一刻钟,省得她醒了又要弄出些幺蛾子,倒不如一直睡着省事,萧颐淡声:“不用。”   若是能成功拿到三天的生命值,那算起来应该就有四天半的时间…他已经传令让陆励去寻人,但那人行踪不定,四天半的时间估计有些不够…萧颐思索,若是按照系统所言连续三天都吃贵妃送来的吃食,倒是可以多得几天。   但想到那吃了一次就能让人终身难忘的诡异味道,萧颐脸色有些发青,从心底感到抗拒。   萧颐深吸了口气,一双墨眸黑沉沉的,冷冽的侧脸勾勒出凌厉的弧度,薄唇紧抿,脸色晦暗,罢了,先忍忍。   内室,原本铺的整整齐齐的明黄色床单十分凌乱的皱在一起,就连蚕丝被都大半落在了地上,淡淡的龙涎香在室内弥漫,隐约能听到外头传来的几声蝉鸣。   李德全口中睡得打呼的人早就已经醒了,正呈大字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仿佛一条咸鱼。   “娘娘,该起了。”青衣侯在一边,第一百零八次催促:“您都已经睡了快两个时辰了,这里是御书房,不是咱们钟粹宫。”   青衣声音中都已经透出了一丝淡淡的绝望。   “原来都两个时辰了?”姜妧把头从枕头里抬了起来:“难怪睡得我身上疼。”   看着身下这张足以容纳四五个人在上面翻滚的大号紫檀木雕花御龙床,姜妧其实是有些羡慕的,不愧是皇帝,睡的床都加大号,这还只是御书房的配置,萧颐寝宫的那张床更大,七八个人是没问题,也不知道搞这么大一床是为了啥,难不成还想来个多人游戏?   想到某种不可言喻的可能性,姜妧心中嘿了两声,就是床板忒硬,硌的她肩胛骨疼,也不知道这么硬的床萧颐是怎么睡得下去的,她怀疑就是木头上铺了层床单。   “青衣,你说要不要把我寝殿的床也换了?”   姜妧突如其来的神转折成功让青衣发出了一个无意识的单音节词:“啊?”   “算了,现在那个就不错。”姜妧很快就又自我否决。   青衣听不懂她的嘀咕,但只知道一件事——   “该起了。”第一百零九次。   “行行行,也差不多该到吃晚饭的时候了。”   青衣:“......”   青衣嘴角抽搐着将姜妧从床上拉起来,又麻溜的为她整理妆容。   听见内室传来的动静,萧颐抬头,就见姜妧打着哈欠从内室出来,两腮绯红,目光潋滟,一缕发丝调皮的散落在耳后,将那股子盛气凌人的气势冲散了不少,倒是显出几分刚睡醒的娇憨。   萧颐目光在她脸上停顿了片刻,淡淡问:“贵妃醒了?睡得可还好?”   “还行,”姜妧扭了扭脖子,觉得怕是有些落枕,回去得让阿嬷给她按按,见萧颐盯着自己看,姜妧下意识抹了把嘴角,不对啊,流的口水都擦干净了应该看不出来啊。   难不成是在等她的反馈?   “不愧是陛下的龙床,就是不一般。”姜妧敷衍拍马屁:“要是能日日都睡,臣妾毕生无憾。”   日日都睡?   萧颐掀了掀唇角,想得倒挺美。   “只是,陛下,您不觉得,这床有些硬么?”姜妧还是决定做点好事,委婉提醒:“听说硬板床睡久了容易腰肌劳损,对肾不好,陛下,您...”的腰子还好吗?   姜妧一脸欲言又止,目光遮遮掩掩不住的往萧颐劲瘦的腰腹处瞥,就一切尽在不言中。   听出姜妧言中未尽之意,“咔”地一声,萧颐手里的笔又断了。   李德全心中一颤,听得一阵牙酸,嘚,这是第三支了,上好的狼毫啊!   察觉到那道不断往自己腰腹位置瞥的灼热目光,萧颐深吸了口气,嘴角扯了扯,幽深的目光落在姜妧身上,声音低沉隐隐还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贵妃要不要亲自验验?”   哟,还跟她开腔?   萧颐原以为会看见她惊慌的神情,却不想那女人居然眼睛瞬间一亮,手指捏着衣角扭扭捏捏状似娇羞,媚眼如丝:“虽然天还没黑...但若是陛下想,嗯...也不是不行。”   萧颐:“......”   见姜妧一脸欣喜似乎有些迫不及待的样子,萧颐一双剑眉深深拧起,好歹姜妧也是汝南王爱女,堂堂贵女,言行竟这般...粗鄙,汝南王就是这么教女儿的?不对,想到汝南王一贯的行径,似乎也不意外。   萧颐淡笑了一声,声音低沉:“方才贵妃不是还训斥了淑妃么,说淑妃意图勾引朕白日宣.淫,贵妃,你这算不算引诱?”   姜妧不假思索:“自然不算,淑妃是心怀不轨,臣妾与陛下顶多算情至浓处情不自禁。”   顶着众人一言难尽的目光,姜妧十分不要脸的给自己脸上贴金:“况且臣妾这般貌美,陛下怎会对臣妾无动于衷?除非...”姜妧拖长了尾音,目光暗示性的往李德全身上瞥了一眼,吓得李德全一个哆嗦差点直接给跪了。   李德全头上冷汗直冒,恨不得抱着贵妃的腿哭出血泪。   娘娘啊,您可放过奴才吧!   万万没想到姜妧说话这么大胆,萧颐一口气堵在嗓子眼差点没缓过来,缓缓吐出一口郁气:“贵妃这番话倒是有意思。”   “其实也还好,”姜妧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主要是我双标。”   萧颐不懂双标的意思是什么,但结合她的话似乎也不难理解,还真是,嚣张的理直气壮。   【滴——温馨相处三个时辰任务完成,生命值+3,剩余生命值:4.5】   熟悉的系统音终于响起,萧颐松了口气,他现在一刻都不想再看见姜妧,气的肝疼。   “时辰也不早了,李德全,好生送贵妃回宫。”   等把姜妧打发走,萧颐靠在椅背上,修长的手指掐着眉心,只觉头疼欲裂,就算他批上一天折子都没觉得这么累,心累。   想到当年他与汝南王的约定,萧颐只觉得头疼的更厉害了。   他必须得想个法子…   *   不知道皇帝的忧伤,姜妧正窝在自己寝宫美滋滋的享受美貌侍女的投喂。   “啊——”   一颗圆滚滚的芝麻馅汤圆入嘴,黑芝麻磨的很细,几乎吃不出什么颗粒感,轻轻咬开外头弹性十足的糯米皮香甜的馅就流了出来,姜妧两口嚼完,又张嘴,“啊——”   “娘娘中午没吃饭么?”连翘一边给姜妧喂食,一边发出灵魂扣问,这都已经是第二碗了,除了中午没吃饭,连翘实在想不出别的解释。   “吃了啊,”姜妧美滋滋嚼着汤圆:“猪蹄,还不错,明天还想吃。”   “猪蹄?娘娘,您不是说怕肉吃多了长胖吗?”   “人生苦短当及时行乐,该吃就得吃。”   “也是……”   青衣在一旁听得扶额,实在忍不住开口:“娘娘,奴婢今日跟着您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就怕陛下翻脸。”   “娘娘做什么了?”连翘好奇:“那粥,喝了没?”   “喝了,一滴不剩。”青衣回答。   “咦?”连翘瞪大了眼:“不会吧,这都喝的下去?”   “不止呢!”   青衣将今日在御书房发生的事简短的描述了一下,听得连翘惊呼连连。   “娘娘,看来陛下终于被您的真心给感动了…”姜妧刚含了一颗汤圆还没来的及嚼,就见连翘看着她满脸激动嘶声呐喊:“就知道您一片真心陛下迟早会看见,再也不用大冬天的守在承乾殿门口望眼欲穿只能吹寒风,也不用日日独守空房对月垂泪,娘娘,您终于苦尽甘来了啊——”   “咳…”   汤圆瞬间卡在了嗓子眼,憋的姜妧直翻白眼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见情况不对,青衣赶紧将姜妧从床上提了起来让她趴在自己腿上,一个手刀劈下去,一颗圆滚滚的汤圆吐了出来。   “娘娘,您还好吧?”   姜妧翻着死白眼,仿佛一条濒死的鱼,有气无力:“还好,就是疼,青衣,你下次能不能温柔些?”   青衣:“…这才使了三成力。”   青衣——   本职工作:保镖;兼职:侍女。   姜妧:“…好吧,那我下次争取不噎着。”   姜妧灌了两口水,目光落到瑟瑟发抖的连翘身上,怒道:“从现在起,不许再提那些黑历史!”   “啊?”   “我没做过,我不承认!”   姜妧:只要我不承认,丢脸的就绝不是我!   唯心主义jpg! 第15章 攻略第十三天 打马吊了解一下   姜妧现在对自己年少不知社会险恶,孤身闯虎穴的脑残事迹深恶痛绝,誓要打击一切试图扒她黑历史的行为,对此,她曾考虑过要不要全员灭口,但因为实施起来有难度而作罢。   看着姜妧凉飕飕恶狠狠的眼神,连翘十分没出息的打了个嗝,弱弱举手发誓:“奴婢再也不提您对陛下…”   “嗯?”   连翘麻溜改口:“娘娘容貌冠绝天下,举世无双。”   “也还好也还好啦,”姜妧谦虚:“低调一点。”   连翘悄悄松了口气,喜笑颜开,继续往姜妧嘴里塞汤圆:“您明天早膳想吃什么?”   这确实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姜妧嚼着汤圆,含糊不清点单:“莲叶粥、藕粉桂花糖糕、红糖米糕、桂花牛乳...”无一例外都是甜口。   姜妧:生活太苦,要多来点甜。   “好嘞。”连翘脆生生应道。   主仆俩就第二日的朝食吃什么达成一致,然而到了第二天,早膳刚端上桌,就有宫人来报,妃嫔们前来探望她了。   姜妧正捧着一碗莲叶粳米粥细细吹着,等凉了好喝,一听宫人的传话,立马诧异:“来探望我?吃饱了撑的没事干了?”   萧颐后宫里妃嫔虽然不多,但七八个总是有的,姜妧一向不耐烦和这些妃嫔打交道,嫌看得堵心,加上拜淑妃所赐,她跋扈名声在外,那些妃嫔也没胆子往她跟前凑,除了固定初一十五嫔妃们去太后宫中请安时或者是宫中有宴会嫔妃扎堆可能会见上一两面外,其他时候都是互不往来的状态,钟粹宫更是出了名的嫔妃止步,这个时候突然听说有嫔妃上门来探望她,姜妧脑中只能想到四个字:吃饱了撑的。   一旁伺候姜妧用膳的青衣脸上也有些诧异,问宫人:“都是哪些嫔妃?”   听青衣问,宫人立答:“是长春殿的王贵人,福阳宫的杨贵人,张才人,还有咸福殿的徐昭仪。”   姜妧想了半天,发现自己一个都不认识,多么悲哀的事实,在宫里住了两年,连邻居都叫不出名字。   “娘娘,要见吗?”青衣问。   姜妧抿了一口荷叶粥,粥是用上好的粳米熬的,荷叶也是初晨刚绽的新鲜嫩荷叶,加上荷叶上收集的露水,文火慢炖上一两个时辰,荷叶的清香完全融入粥中,里头还放了碾碎的莲米,吃起来有细微的颗粒感又不硌牙,重点是加了两大块老冰糖,甜甜的,十分合姜妧的口味,于是她又咕噜了一大口,含糊不清:“现啊,当然得现。”   青衣:“……”   青衣吩咐:“先请各宫娘娘去主殿等着,就说咱们娘娘还在用早膳,请她们稍候片刻。”   宫人领命下去,青衣忧心忡忡:“娘娘,各宫嫔妃与咱们钟粹宫向来没什么往来,这次突然来拜访,是否有所企图?”   姜妧啃了一口菱粉糕:“别这么紧张,人家不都说了吗,是来探望。”   见姜妧一心扑在吃食上吃得腮帮子鼓鼓活像一只大号仓鼠,青衣嘴角一抽,默默递了杯茶过去:“娘娘,慢点吃,小心噎着。”   话落,就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声,姜妧被呛得眼泪往往,好不容易顺过气,幽怨的看了青衣一眼:“食不言寝不语,吃饭时别说话!”   “…好。”   这边姜妧大快朵颐吃的不亦乐乎,正殿里等着的几个妃嫔却有些坐立不安。   “杨姐姐,你说咱们这次贸然来拜见贵妃,贵妃娘娘不会生气吧?”说话的是一个圆脸粉衣贵人,一双小鹿眼中露出几分怯意:“我还以为贵妃不会见咱们呢!”   贵妃作为现在后宫最高位分的妃子,她们刚入宫那会儿就想着来拜见,结果十次有九次都被挡在门外,人家贵妃都摆明了不想与你来往,她们自然也不会再自讨没趣,算起来这还是正儿八经头一次登上钟粹宫的门,总而言之,心情紧张且新奇,就很激动。   “怕什么,”杨贵人身材高挑,姿色并不算出众,或许是在外头晒久了皮肤并不像其他嫔妃那般白皙,但胜在气势足:“来都来了,既然让咱们进来了,总不会再给轰出去。”   “早就听说钟粹宫富丽堂皇,不愧是贵妃的住所,瞧瞧这布局,瞧瞧这摆件,呜…这是翡翠大白菜吧,听说价值千金,还有这孔雀翡翠…”绿衣服的宫装清秀美人儿盯着橱柜上的玉石摆件眼睛都直了,喃喃:“好家伙…这就算把我家给抄了都买不起啊…”   “张妙妙,你能不能有点出息?还不快把你的口水擦擦,好歹你家也是三代翰林,你也不怕被你爹听见打断你的狗腿。”徐昭仪翻了个白眼。   “翰林怎么了?翰林也要吃饭!”张才人抹了把口水,继续围着橱柜转:“我要是有这么一颗翡翠大白菜,肯定日日抱着它睡…”   几人就算早就对这场面已经习以为常,但还是有些无语,张才人出身翰林世家,出了名的清贵门第,想当年她们还以为这种门第出身的都是眼高于顶视金银如粪土,结果张才人颠覆了她们的认知,这是个日日都数钱,抱着银袋才能睡着的奇葩。   “欸,你们都给贵妃送的什么礼?”有人好奇。   圆脸粉衣王贵人抱紧了怀里的食盒:“两盘亲手做的糕点。”   杨贵人变戏法似的从袖子里掏出一把小巧弹弓:“自制的,打雀儿百发百中。”   “你以为贵妃娘娘跟你一样?整日里舞刀弄枪?”徐昭仪讥讽。   杨贵人出身武将世家,只是官位不高,她爹只是个三品威远将军,杨贵人从小跟着她爹长在边关,诗词歌赋一窍不通,舞刀弄剑样样不落。   “你懂什么?”杨贵人翻了个白眼:“别忘了贵妃也是武将世家出身。”武将家的孩子,谁不耍耍刀棍?   这送礼么,当然得投其所好。   几人就送礼交流了一番,然后,就听宫人通禀,贵妃来了。   几人立马各就各位,齐刷刷起身,向门口行注目礼,等看见身披金光袅袅而来的一身赤红宫裙的妙龄女子,忍不住目露惊艳。   一身赤红牡丹百褶宫裙逶迤拖地,云鬓凤钗,额间一抹鲜艳欲滴的翡翠流苏衬得面若芙蓉,凤眼上挑,眼波流转间媚意天成又凛冽生威,王贵人咽了咽口水,悄声道:“我被吓到了。”   其他人没吱声,还是杨贵人反应快,迅速抹了把口水,行礼:“嫔妾见过贵妃娘娘。”   “嫔妾见过贵妃娘娘,娘娘金安。”   陪着姜妧进来的连翘将众人脸上的惊艳收在眼底,满意的笑了,要的就是这种震惊四座的效果。   “起来吧。”   裙摆在空中划出凌厉的弧度,来人走路带风,众人只觉眼前一花,再看,主位上就多了个人。   真快。   姜妧看着底下四个环肥燕瘦的美人儿,心中感叹,皇帝艳福不浅呐,就是可惜了这些美人儿,根据古早狗血甜宠文的一贯套路,在皇帝和淑妃达成he结局后,为了表示对淑妃的爱,皇帝果断将后宫嫔妃都清了,吃斋念佛了解一下,不过好歹比她强,毕竟她可是被人连窝端了。   姜妧眼中不禁露出淡淡的惆怅,所以说,起点高有什么用,落魄的贵妃不如鸡。   呸!   一对狗男女!   众嫔妃按品级各自落座,姜妧不先开口,谁都不敢搭话,主要是不知道该怎么搭,一时间殿内的气氛就变得十分安静,安静到近乎诡异,看着主位上淡定喝茶时不时脸色扭曲一下的贵妃,众人心中直打鼓,不会吧,难不成今天来的时机不对,要沦为贵妃出气筒了?   总不会来个关门放狗吧。   呃...还真有可能。   看着不知打哪儿蹿出来的一只穿着小花衣脖子上还带着铃铛的直愣愣朝贵妃冲去的小奶狗,众妃秒变星星眼,好可爱,想撸~   “娘娘,这是您养得狗?果真玉雪可爱。”见贵妃将不断扒拉她腿的小奶狗一把提了起来抱进怀里,徐昭仪脑子转的快,果断决定从狗入手,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果然,就见贵妃脸上露出了笑容。   “这狗看起来也才一个多月大吧,还是娘娘会养,一看就壮实的很。”王贵人紧随其后:“也不知这狗叫什么名?”   “雪团儿。”   “好名字啊,狗如其名,看看这毛发,看看这脸,这眼睛,这鼻子,还有着金镶玉的项圈...这得费了娘娘不少钱,啊呸,不少心吧。”   “到底是贵妃娘娘的狗,就是比寻常的威武。”   “......”   姜妧一脸懵逼的看着几个嫔妃开始对一只狗大吹特吹,特别是那个粉衣嫔妃居然当场开了食盒掏出一碟糕点开始对雪团儿进行饮食诱惑,可恨的是这只贪吃狗还真跟着跑了,她们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所以组团来她的钟粹宫撸狗的吗?   是可忍孰不可忍,当着她的面撬墙角这可还行?   “雪团儿,回来!”已经冲到糕点碟子旁的雪团儿顿时来了个急刹车,差点没刹住直接倒栽出去,回头看了看一脸怒容的主人,雪团满是毛的狗脸上出现了十分人性化的可以称之为犹豫的情绪,只见它犹豫了三秒,果断叼了一块糕点就掉头朝主人冲了回去。   姜妧:“......”   姜妧要被气笑了,这蠢狗,把她的脸都丢尽了。   眼见姜妧脸色沉了下来,众嫔妃心中一个咯噔,完蛋,不会拍马屁给拍马腿子上了吧,然后,纷纷转头,对王贵人怒目而视。   王贵人手里还捏着一块糕点,小鹿似的一双眼里瞬间闪过一丝惊慌,讷讷:“娘娘,这糕点是臣妾亲手做的,没毒,狗狗能吃的。”   姜妧:“......”   姜妧是真搞不懂这些人今儿来是想做什么,她顶着这凤冠很累的好伐,姜妧不耐烦了:“各位今日来本宫这儿到底所谓何事?”   “探望娘娘。”   “撸狗。”   “谈心。”   “......”   几人对视一眼,改口——   “谈心。”   “撸狗。”   “探望娘娘。”   “……”   看着这大型拆台现场,姜妧恍然:难怪最后都被炮灰,原来脑子不大好使。   想法刚落,就见一漂亮嫔妃变戏法似的掏出了一个木箱子。   “娘娘,打马吊吗?” 第16章 攻略第十四天 要不你也来一局……   看着只犹豫了一瞬,就一扫方才不虞的表情,兴致勃勃果断同意加入她们打牌四人组的贵妃娘娘,王贵人吊着的心松了下来,朝徐昭仪竖起了大拇指:“还是你厉害。”   徐昭仪得意洋洋,仿佛一只骄傲的孔雀:“那是,也不瞧瞧我是谁。”送糕点送弹弓有什么意思?要送就送个有趣的,宫里的日子无聊的紧,成天不是吃就是睡,了不起再去逛逛御花园姐妹几个唠唠嗑,时间一长人都快发霉了,金银首饰贵妃是不缺,但打马吊这种坊间娱乐对贵妃来说肯定是个新鲜玩意儿。   没什么忧愁是一局马吊解决不了的,一局不行,那就再开一局。   姜妧也没想到这几个嫔妃上门来撺掇她打牌,打牌好啊,好久没打了,看着木盒里码得整整齐齐的小方块,姜妧有些兴奋,仿佛见到了失散已久的亲人。   “娘娘,您真要玩?”连翘懵了。   “玩啊,怎么不玩。”姜妧兴致勃勃,一叠声吩咐人去抬桌椅备点心茶水。   “可是,”连翘很怀疑:“您会吗?”   这种游戏她倒是听说过,在盛京贵妇人中间比较流行,说白了就是赌钱,但淮阴并不兴这些玩意儿,这些宫嫔好端端的抱着牌盒上门撺掇她们娘娘打牌,莫不是想故意让娘娘出丑?   连翘怀疑的话刚问出口,一直竖着耳朵听动静的徐昭仪就赶紧出声:“娘娘,这牌打起来很简单的,嫔妾教您。”   姜妧把要出口的“当然会”这三个字咽了下去,看着一脸担心的侍女,再看看自告奋勇愿为人师的宫嫔,姜妧眨眨眼:“那就麻烦...”顿了一下,徐昭仪识趣接话:“嫔妾昭仪徐氏。”   “那就麻烦徐昭仪了。”   眼看是制止不了了,连翘决定输钱可以,但不能输了面子,果断让人去拿了一匣子银钱来,一打开,满满当当一匣碎银,差点闪瞎人的钛合金狗眼,其中,张才人的目光粘的最紧。   “把你的口水收收。”旁边徐昭仪悄悄拧了一把她腰间软肉:“记住了,只许输,不许赢。”   张才人面露痛色:“贵妃都这么有钱了还怕输?我这个月份例只剩十两银子了,这个月才只过了一半呢。”   王贵人抱着食盒同样面色戚戚:“比我强,我只剩八两了。”   “你做什么了?”张才人惊讶:“你每个月的月钱可比我要多。”   按照大庆后宫宫嫔的份例,贵人每月银钱三十两,昭仪二十五两,才人二十两。   “本来还剩二十两的,但是,”王贵人指着食盒,恨恨:“成本价就是十两,御膳房的那些人,蚊子身上都能扒下二两肉。”简直就是天价糕点,然后喂了狗。   王贵人与张才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种被贫穷支配的恐惧——   要不是实在穷怕了,她们也不会硬着头皮登钟粹宫的门。   刚得到小道消息,太后有意让出主理六宫大权,最有望接替的就是淑妃,这简直就是晴天霹雳。   淑妃是太后的侄女,六宫大权虽说是太后管着,但太后这些年吃斋念佛很多事都是淑妃做主,就好比半年前说要节省开支,然后就把她们的日常份例给削了三分之一,第一次也就罢了,她们忍,结果今日一大早,内务府就来人,说,后宫开销还是太大了,于是各宫嫔妃的份例还要再削减,减你妹!   后宫嫔妃一双手都数的过来,外头稍有点脸面的地主家里还有十八房小妾呢。每人每月顶了天也就三十两银子,看着是够了,但宫里开销也大啊,使唤小太监办个事还得给钱好处费,总共就这么点钱还得精打细算过,再减下去就可以直接去喝西北风了,这损招用脚趾头都知道是淑妃的主意,为了成全自己的贤良美名,一个劲儿的压榨她们,有本事克扣她们的月例,怎么不少吃两口燕窝鱼翅,是可忍孰不可忍,经过一番讨论之后,她们果断决定报团投奔贵妃。   毕竟,能和淑妃争六宫大权的,也只有贵妃了。   几人叹了口气,皆面有戚戚,今日是秉持着求人的态度来的,无论如何也得把人给哄好了,大不了就是输点钱嘛...呜...真是一件令人忧伤的事情。   于是,在姜妧问打多大的时候,张才人脱口而出:“一个铜板。”   徐昭仪抬手就给了她后脑勺一下:“娘娘,别听她的,您定。”   姜妧虽然不缺钱,但小赌怡情大赌伤身,想了想,爽快同意:“那就一个铜板。”   没想到贵妃这么好说话,几人对视一眼,都有些诧异,随即就是高兴,这下好了,再怎么输也输不到哪儿去。   然而很快,她们就觉得自己高兴早了。   “自摸!”   “杠!清一色!”   “放炮,嘿,胡了!”   “……”   一个时辰后,只见姜妧面前已经堆了一大堆铜板,并且还有继续增加的趋势,徐昭仪在旁边看的目瞪口呆,她可就简单的讲了一下规则,示范性的展示了两把…这…起先还可以说是王贵人几个放水,但就这技术,就是泄洪都及不上啊!   徐昭仪忍不住问:“贵妃娘娘从前也玩牌?”   连翘一边忙着收钱,一边代为回答:“没有。”   “那?”徐昭仪不信。   “我们娘娘天资聪颖学什么都快,不过是打马吊而已,对娘娘来说小菜一碟。”连翘一脸骄傲。   徐昭仪:“……”   输的眼看就要餐餐白粥咸菜的其他三人:“……”   告辞,有感觉被冒犯到。   在众人打牌玩的正酣的档口,钟粹宫前却来了不速之客。   午间阳光正烈,灼灼烈阳洒落在地,金丝勾勒的龙纹在阳光下泛着金光。   李德全看着御辇上一身玄色常服的年轻帝王,恭敬问:“陛下,用不用奴才去通传一声?”   李德全其实对萧颐突然要来钟粹宫是感到很诧异的,毕竟,贵妃入宫两年,陛下踏入钟粹宫的次数屈指可数。   萧颐看着檐上挂着的金光灿灿的钟粹宫匾额,狭长的眼睛微眯,他本来在御书房等着姜妧去给他送吃食,结果左等右等就是不见人,想到姜妧昨天一脸激动说要日日给他送吃食的场景,萧颐嘴角扯了扯,小骗子。   若不是为了生命值,他也不想走这一遭,毕竟,他也不想吃那难吃到极点的粥食。   听李德全问,萧颐淡淡:“不必了。”   萧颐没有让人通传的直接结果就是,有幸目睹了大型聚赌现场。   “杠上开花,给钱!”   “嘿,自摸清一色,给钱!”   “……”   得到消息后匆匆赶来的青衣和李嬷嬷看着主殿门口负手而立面无表情的年轻帝王,再看他身后跪了一地的宫人,顿时倒抽一口凉气,像是嫌气氛还不够紧张,紧接着就是格外熟悉的兴奋女声——   “又胡了,给钱!”   青衣和李嬷嬷脸色一白,心中齐齐闪过一个念头——   完了,又要关禁闭了!   李嬷嬷额头上的汗刷地一下就下来了,忙跪地行礼:“老奴参见陛下,陛下万安,”李嬷嬷生怕皇帝怪罪,绞尽脑汁开始找理由:“陛下,娘娘她...”话没说完,就见皇帝已经抬脚走了进去。   李嬷嬷与青衣被晾在原地跪着,看着里头丝毫没发觉皇帝来了的几人,背后衣裳尽数被汗濡湿,虽说嫔妃闲来无事聚在一起打打牌也不算什么,但前提是没当着皇帝的面呐,毕竟宫里规矩森严,有一条就是禁赌,这...不是正撞枪口么。   李嬷嬷现在十分后悔,早知道就不该由着娘娘的性子来。   见青衣与李嬷嬷皆是一脸要大祸临头的表情,李德全甩了下拂尘,笑眯眯的:“嬷嬷先别急,且先看看。”他敢打赌,陛下这回绝不会罚贵妃。   萧颐是真没想到一来就会撞上大场面,难怪没去御书房,原来是忙着打牌,看着背对着他,裙摆撸到小腿,一脚踩在椅子上姿态格外豪迈,还在不断催人给钱的贵妃,萧颐额角青筋狠狠一跳,这像什么样子?堂堂贵妃,竟领着一众宫嫔在后宫开赌局?!   “娘娘,您可放嫔妾们一马吧,在这样下去嫔妾们就得去喝西北风了。”张才人恋恋不舍的摸出五枚铜板放到姜妧手里。   “娘娘果然聪慧过人,第一天玩牌就能大杀四方,嫔妾们自愧不如。”这是人美声甜擅长拍马屁的徐昭仪。   “一般一般。”   “娘娘,要是有兴趣的话,嫔妾还知道一种蜀地传来的叶子牌,要不下回试试?”杨贵人见缝插针抛橄榄枝。   “好说好说。”姜妧来者不拒,她这回赢了把大的,成功收获铜板二十枚,看着满满一手掌的铜板,姜妧笑眯了眼。   “赢了这么多,还开心吗?”   “还行还行,”姜妧随口答:“赢钱是其次,主要玩的就是刺激。”   咦?   不对。   哪儿来的男声?   听着似乎还有些耳熟。   想法刚落,就见方才还开开心心一起耍牌的小姐妹个个脸色惨白,盯着她身后,一脸见了鬼的表情。   姜妧心跳漏了一拍,也顾不上装钱了,扭头,就是一张放大版的人脸。   人脸似乎有些发青,然后,人说话了,正儿八经的低音炮:“贵妃,玩的还开心吗?”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在一片寂静中,姜妧眨了眨眼,缓慢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以迅雷不急掩耳之势收回了踩在凳子上的脚,掩饰性的咳了一声:“感觉还不错。”   见萧颐还死盯着自己看,姜妧想了想,发出组团邀请:“陛下,要不您也来一局?” 第17章 攻略第十五天 自带装备了解一下……   显然,来一局是不可能的。   淡淡扫过跪了一地大气不敢喘作鹌鹑状的众人,最后目光落在了屋里唯一站着的人身上,萧颐盯着姜妧,见她毫无被撞破的慌张,冷声问:“贵妃,你就没什么要跟朕解释的?”   姜妧被他问的有些懵,下意识答:“这…需要解释吗?”   又不是没长眼,自个儿不会看呐!   见萧颐脸色又黑了几分,盯她跟盯负心汉似的,姜妧往外瞄了一眼,后知后觉想起来,这个时间…她好像是忘了什么事哦。   不就一餐饭么,还追上门来,真够能的。   姜妧心中吐槽,脸上适时露出一丝愧疚:“陛下,臣妾知错了。”   见姜妧还知道认错,萧颐面色稍霁,然后就听那女人歉疚开口:“臣妾错了,臣妾应该提前让宫人给您去送饭,而不是让您饿着肚子大中午的千里迢迢跑到钟粹宫来,陛下,您还撑的住吗?还没饿晕吧,臣妾这就让人上饭。”   萧颐:“……”   他看起来像是来讨饭的吗?!   萧颐深吸了口气:“姜氏,你身为贵妃,却聚众赌.博,成何体统?”   姜妧立马震惊,想也不想断然开口:“陛下,您怕是误会了。”   萧颐冷笑:“朕亲眼所见。”   “眼睛有时候是会欺骗人的,”姜妧表示黑锅不能瞎背:“这怎么能叫聚众赌.博呢?这分明就是小姐妹的友谊茶话会,臣妾是在和姐妹们交流感情,不信,您问她们。”   姜妧素手一指,被点到的徐昭仪立马会意,硬着头皮开口:“对,陛下,臣妾们没有参赌,只是在交流感情。”   其他人纷纷附和:“对,交流感情。”   笑话,除非脑子有坑,不然换谁都不能认呐。   萧颐眼睛眯起,殿内气氛有些凝滞,众人看着呈对峙状的皇帝和贵妃,大气不敢喘。   偏偏贵妃好像还没这个自觉,红唇微撇,娇声抱怨:“陛下,您要是把人吓到了,臣妾日后就没人陪着玩了,若是没人陪臣妾玩,臣妾可就要赖着陛下您了,到时候,陛下您可不许不理臣妾——”   【滴——请握住贵妃的手,说出“无妨,只要贵妃喜欢,想玩就玩个够,有朕纵着,别怕。”任务完成,生命值+1】   萧颐瞬间脸色铁青。   *   徐昭仪几人被扫地出门的时候还带着三分恐惧三分惊疑以及四分劫后余生的喜悦。   “咱们就这么走了?”王贵人对自己居然能够全须全尾的走出钟粹宫的大门,没有禁足没有罚俸也没有被斥责而感到有些不可置信,毕竟,她可是亲眼看见了陛下黑如锅底的脸色,那样子,她还以为从此就要去冷宫常伴苍蝇老鼠了。   “不走还怎么着?你想等着被罚?”张才人白了她一眼,手捂胸口眼神哀怨似乎下一刻就会撅过去:“我的钱...我输了足足五钱,五钱!!!”   杨贵人则惋惜:“我的弹弓还没来得及送出去呢。”   徐昭仪算是里头最正常的一个,精神抖擞兴致勃勃,八卦:“你们就没发觉陛下对贵妃的态度?”   “发现了,”王贵人庆幸:“要是没有贵妃,只怕咱们都得被罚。”   毕竟谁也没想到打牌正打到兴头上呢,陛下会悄无声息的摸进来,想到方才的场景,王贵人还心有余悸:“陛下好可怕,我差点就给吓哭了。”   “正常,”杨贵人接话:“我听我爹说过,陛下当年才十五岁就远走边关去战场上历练,陛下母家没什么背景,自幼也不怎么得宠,他去边关后隐姓埋名从一个守城小兵做起,后来因为他能力出众,被当时还在世的冯老将军看中,栽培提拔,官至校尉一步步成了一方主将,那一身气势可都是实打实杀人杀出来的。”   杨贵人因为是武将世家出身,提起萧颐的发家史简直就是如数家珍:“陛下最出名的一场战役就是七年前,因为军机被泄露,陛下率领三百骑兵要偷袭戎狄大帐的消息早就戎狄知晓,大家都觉得陛下怕是没有生还的机会了,结果半个月后,陛下奇迹般的又带着人回来了,手中还拎着戎狄主将二皇子的人头,就连三百骑兵都只折了五十。”   杨贵人唏嘘:“这可是经典案例,陛下一战成名,我爹每次提起来都赞不绝口。”   “算了算了,陛下再怎么厉害,咱也攀不上,”王贵人转移话题:“我们刚才说什么来着?”   “说到陛下对贵妃还真是纵容啊,”徐昭仪唏嘘:“刚才看见陛下握着贵妃的手,说方才都是逗她的,还问她钱够不够,不够他再让人去取,要玩就玩个痛快的样子,我眼珠子都快吓掉了。”   其他人纷纷附和:“我也是我也是。”   “所以,”徐昭仪下了结论:“传言恐怕是真的。”   “嗯?”   “淑妃是意外,贵妃才是真爱!”   “对了,有跟贵妃提六宫大权的事吗?”徐昭仪问。   众人面面相觑:“忙着打牌,忘了。”   “算了,”徐昭仪喃喃:“照这个情形,只要贵妃开口,六宫大权落到淑妃手里的可能性估计也不大。”   几人对视一眼,都坚定了一个决定——   为了未来的美好生活,抱紧贵妃的大腿!   *   淡淡甜香弥漫,殿内清凉,除了偶尔勺子触碰碗壁发出的清脆声响以及细微的吞噎声外,几乎听不到别的声音。   牌桌已经被撤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摆了满满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菜食。   李德全老实垂手立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就是不敢抬头去瞄上头坐着的那两位,一想到陛下方才那句“有朕纵着,别怕。”李德全就忍不住想掏耳朵,看是不是早上没睡醒耳朵花了。   他虽然觉得陛下不至于会为这点事罚贵妃,但也没料到陛下会干脆纵容啊!   啧,这还真是突破他的认知了。   萧颐坐在主位上,正捧着玉碗慢条斯理的喝粥,眉眼淡漠,面容平静,但若是细看就能发现他动作有些僵硬。   任谁被人一直死盯着看,估计动作都自然不起来。   眼见那道灼热目光的主人半点都没有要收敛的意思,萧颐忍不住了,抬眼,墨黑的眸子幽幽的:“贵妃为何一直盯着朕看?莫不是朕脸上有花?”   姜妧正托着下巴盯着萧颐的侧脸出神,一听他问,想都没想脱口而出:“我就是想看看你脑子是不是被门挤了。”   萧颐:“......”   萧颐捏着碗的手背上青筋毕露,险些摔了碗。   想到方才系统颁布的任务,萧颐深吸了口气,面无表情喝了口粥,浓厚的苦味自舌尖蔓延开去,将他心中的躁意稍稍压制。   青衣忍不住扶额,悄悄扯了扯自家娘娘的衣服,示意她收敛一点。   毕竟,今儿好不容易才逃过一劫。   没想到自己把心里话居然给说出来了,姜妧眨了眨眼,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臣妾是说,都怪陛下太好看,这才迷了臣妾的眼。”   呕——   姜妧在心中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不过说句实在话,萧颐这张脸是真不差,萧氏皇族容貌都挺出众,萧颐的生母听说是一个江南绣女,是当年先帝南巡的时候带回来的,虽然身份低微,但容貌却堪称绝色。   萧颐显然完美继承了父母的容貌优点,眉如墨,鬓如裁,黑眸幽深若寒潭深不见底,鼻梁高挺,完美精致的侧脸若刀削斧凿般勾勒出凌厉的弧度,薄唇微抿,周身气息内敛,仿佛一把未出鞘的利刃…总而言之,是个美人儿,还是禁.欲系的!   想当年她就是被这张脸给迷住,美色误人呐!谁能想到这年头都流行黑心人设…一想到当初自己的年少无知,姜妧就忍不住想给自己两巴掌。   让你只看脸,栽了吧!   为了能够艳压群芳,今天姜妧的妆容是连翘花了大功夫的,肤如白玉无瑕,眉若远山黛,琼鼻菱唇,眼波妩媚动人,粲然一笑仿如牡丹绽放灼灼耀目,萧颐的目光不自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听见她的话,似笑非笑:“那朕还得多谢贵妃了。”   姜妧摆摆手:“不谢不谢,应该的。”   萧颐缓缓吐出一口气,决定不跟她说话了,但看着碗里还剩的大半碗颜色诡异味道一言难尽的粥,第二口怎么都有些喝不下去。   他原以为姜妧今日没去御书房送粥,是因为忘了熬,看着钟粹宫的宫人摆膳,他刚庆幸今日不用喝那苦的倒胃的粥,结果就见姜妧笑眯眯的让人搬了一个陶锅来,满满一锅,足足比昨日多了一倍,想到系统任务是“吃完所有吃食”他就脸色发青。   不过这也证明了,昨日那粥,压根就不是她亲手熬的,还在灶前守了两个时辰…萧颐嘴角扯了扯,亏他昨日还真信了她的鬼话。   萧颐虽然不想说话,但显然姜妧并没有这一自觉:“陛下,臣妾跟宫嫔们打马吊,您真不生气?”   萧颐暼她:“朕若是说气,你是否以后就不玩了?”   姜妧立马摇头:“那不成,宫中日子太无趣了,要是连牌都不能玩,那还有什么意思。”   这话,还真是够坦诚。   萧颐手摩挲着碗壁,沉默片刻,突然开口:“看来是朕冷落了贵妃,以至于让贵妃觉得宫中日子过的无趣只能通过打牌来消遣。”   萧颐刚开口,姜妧就觉得有些不对劲,这狗东西又想做什么?   萧颐将她瞬间惊愕的神情收在眼里,笑了一声:“从前冷落贵妃,是朕的不是,放心吧,朕知道了。”   不是,你知道啥了?   姜妧惊了。   然后萧颐就提出为了让她不感到寂寞,决定用完午膳后继续带她去御书房‘红袖添香’。   看着萧颐那张鞋拔子脸,姜妧忍住要把猪蹄怼上去的冲动,想了想,又欣然同意了。   御书房好啊,扒拉扒拉没准还能搞到一点重要情报。   “青衣,我那床真丝鹅绒被呢,带上带上。”   “还有我的抱枕,上次你做的那个大熊布偶呢?对对对都带上。”   “算了,糕点就不用带了,御书房有。”   “……”   萧颐刚吃完了一锅粥,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看着忙前忙后张罗着收拾东西的姜妧,萧颐忍不住问:“你这是做什么?”   “收拾东西啊,”只见贵妃娇气抱怨:“御书房的床实在是太硬了,臣妾昨日不过睡了一会儿,回来就发现背都给硌青了。”   所以,你今天就打算自带装备去睡觉? 第18章 攻略第十六天 一个优秀帝王必备的品质……   萧颐眼睁睁看着姜妧指挥人将大包小包的东西往御书房拎,阵仗之大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要搬家。   萧颐本想阻止,但看了眼自己少的可怜的生命值后,想了想还是作罢,先由着她折腾。   不过是换个床褥罢了,算不得什么大事。   御书房很大,分为内外套间,外头是皇帝处理政务召见朝臣的地方,一墙之隔的内室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本来十分简洁冷肃的装修风格,一个时辰之后大变样——   象征皇帝身份的明黄色龙纹床褥被套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粉色绣着并蒂莲的鹅绒蚕丝四件套,不像之前只铺了薄薄一层褥子,现在的床鼓鼓囊囊底下垫了足有四层,枕头旁还放了一个齐人高的大白熊样式的玩偶,就连蚊帐也换成了配套粉色。   香炉里燃着的龙涎香也被撤了下来,换成了姜妧惯用的梨花甜香...   总而言之,就充满了少女气息。   萧颐负手站在内室门口,看着甩掉鞋子在属于他的床上一边翻滚还一边感叹‘这才是人睡的床’的某贵妃,眼底神色晦暗不明,负在背后的手一会儿紧握成拳一会儿又松开,张张合合的手指动作很好的诠释了主人并不怎么平静的内心。   李德全在一旁站着,看见已经大变样的内室,头上老大一滴冷汗落了下来,赶紧抬袖子擦了擦,生怕陛下发火,李德全干笑了两声:“娘娘这布置的也还不错。”   萧颐没吭声。   他无法想象,有朝一日,他的御书房,会变成这个样子。   偏偏始作俑者还嫌不够,一边念叨着还得摆几盆花草盆栽净化空气,一边不忘向他邀功:“陛下,您瞧,现在是不是温馨多了?”   是温馨,好好的庄严肃穆处理政事的御书房,变成了少女闺阁。   萧颐深吸了口气,果断转身离开,冲击力太大,他需要批折子冷静冷静。   批了半天折子,里头窸窸窣窣的说话声还是不断,萧颐忍不住了。   “李德全。”   “陛下有何吩咐?”   “将内室的门换了。”   “啊?”   “换成隔音效果好的。”   眼不见为净。   看着眉间透出几分烦躁咬牙切齿要求换门的陛下,李德全咂舌,还换门,您不让贵妃来御书房不就好了?   真搞不懂现在陛下的想法。   不光李德全搞不懂,在一连三天都到御书房报道之后,就连姜妧都开始一脸懵,深刻怀疑萧颐这厮的脑子是不是真的被雷劈崩了,一扫从前对她视而不见避之不及的样子,每天都让她去御书房,要是哪天她去迟了还得派人来催,准时准点仿佛上班打卡,唯一的不同就是迟到了不用扣工资。   好在姜妧适应力良好,在短暂的懵逼过后,就轻松接受了御书房钟粹宫两点一线的咸鱼日子。   反正就算她去了御书房也不用干活,萧颐自顾自批他的折子,她就在旁边混吃混喝,吃饱了就直接进内室睡觉,睡上两三个时辰,天黑了就直接打道回宫,就...一个努力搬砖,一个拼命咸鱼瘫,分工十分明确,明明就在同一屋檐下,却仿佛有一条无形的三八线将两人隔开,两人每天的交谈仅限于打招呼问好,其余都是李德全在中间当传话筒。   对此,姜妧只能想到一个词——   相敬如冰。   冰冷的冰,就特别适合夏天这种炎热的温度。   而且,姜妧仔细观察过,每次从她踏入御书房的大门开始,萧颐就开始皱眉,平均皱眉次数高达每刻钟十五次,而这种频率在她啃猪蹄的时候达到了巅峰——   眉头皱的能一次性夹死三只蚊子。   对此,姜妧的反应是,再上一只!   猪蹄这么香,怎么可以不啃!   总而言之,萧颐其实并不怎么欢迎她入侵自己的办公场地,就算偶尔会用一种格外诡异的目光盯着她看,虽然情绪有些复杂,但她可以肯定的是,什么都有,就是没有喜欢。   那么,问题来了。   既然不想她来,又硬要她来,这种心口不一损人不利己的行为目的到底是为了什么呢?莫不是为了阻止她与嫔妃们组牌局?但,上回陪她打马吊的那几个宫嫔不是被他罚抄佛经了吗?一人三卷,没个十天八天的绝对抄不完。   她就知道萧颐是个黑心的东西,当面说不罚,转头就给人送佛经,关键是还区别对待,这不是成心给她招黑吗?   姜妧对上次一起组局搓牌的几个嫔妃印象还不错,为了能够维护这种友好的牌友关系,她还专门让人一人给送了一套首饰以表歉意,然后成功获得了小姐妹们出关后再次组局的承诺。   所以,究竟是哪儿出了问题呢?   看着对面捧着碗被她加了些料的粥喝得面不改色的年轻帝王,姜妧一边啃着比脸小不了多少的猪蹄,一边艰难转动自己因为吃的太饱而快步入休眠期的小脑瓜——   事出反常必有妖,人若反常必有刀。   难不成萧颐已经在着手布局想干票大的?   她之所以不怎么着急,是因为按照书中时间线,差不要三年后,等萧颐羽翼彻底丰满,才会朝汝南王府下手,也就是说,她至少还可以再潇洒三年,但现在...难不成一道雷劈下下来让剧情线开始跑偏了?   还是说,他就是故意的,毕竟在宫里,谁得到的恩宠多,谁就是众人眼中钉。   所以,他想现在就把自己竖成靶子,给女主挡刀?   姜妧瞬间觉得手中猪蹄不香了,不仅不香,胃还有点堵得慌。   萧颐虽说在专心吃饭,但眼角余光却一直在留意姜妧。   见她方才还啃猪蹄啃得津津有味,现在却动作突然陷入停滞状态,嘴里塞的肉还没来得及咀嚼,因此腮帮子鼓鼓的,配上那双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而露出些许恐慌的眼睛,就仿佛一只偷吃的仓鼠,莫名的让人觉得有些,蠢萌?   这些天萧颐将她留在御书房也是有目的的,一方面是为了那‘相处三个时辰,生命值+0.5’的系统任务,另一方面则是为了方便观察。   几天下来,萧颐对自己之前的判断开始产生了动摇。   他之前认为贵妃从前对他的爱慕都是装出来的,但就这几日的观察来看,贵妃似乎...并没有这个本事,除非,是她真的掩饰的太好。   但想起昨日李德全从匣子里翻出来的一个针脚粗糙完完全全就是一个四不像的荷包,萧颐目光微深,手指无意识摩挲着拇指上的白玉扳指,目光探究性的落在姜妧白皙的脸上,正准备说话,就听到了一声小小的——   “呸!一对狗男女!”   萧颐:“......”   萧颐是习武之人,耳聪目明,虽然声音很小犹如蚊子哼,但落在他耳朵里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狗男女...   萧颐狭长的眼睛眯了起来。   萧颐还没吭声,就见姜妧“刷”地一下站了起来,留下一句“臣妾吃饱了,陛下慢用,臣妾先去午休”后,就一阵风似的冲进了内室。   姜妧觉得她现在迫切需要睡眠,通过睡眠来获取完整剧情线。   眼见姜妧一溜烟跑得没影了,萧颐一边面无表情的听着脑中传来的催命系统音:【滴——贵妃好感值-1,剩余生命值:3.5】,一边慢条斯理的将最后一口粥喝完。   【滴——任务完成,生命值+2,剩余生命值:5.5】   还好,还有五天。   萧颐平静的放下碗,平静的拿帕子拭嘴,平静的让人收拾残局,最后平静的开始重新批阅奏折。   当这种事情经历的多了,就算不想平静,也学会了被迫平静。   处变不惊,临危不惧,才是一个优秀帝王应该具备的品质。   萧颐是这样告诫自己的。   但显然,有些事情,光靠优秀的品质是行不通的,特别是——   在他第二天上早朝时,当众喷鼻血,且血流不止,吓得众臣高呼有刺客快护驾成功引发一次朝堂危机之后。 第19章 攻略第十七天 脚麻......   皇帝早朝出事的消息传到钟粹宫的时候,姜妧还在做梦,正梦见汝南王带兵造反成功,狗皇帝与淑妃被人捆了扔到她面前,身上戎装未卸的汝南王手上提着一把往下淌血的钢刀,嘴一咧,声音响如洪钟:“乖闺女,说,想怎么处置?阿爹给你做主!”   头戴凤冠身着华丽红裙的少女神情倨傲,手一指:“阿爹,给我卸了他第三条腿!”   汝南王满脸宠溺:“好好好,别说第三条,三条腿都给他卸了!”说罢,在男人目眦欲裂狂吼中,手起刀落,眼看就要卸腿成功,然后——   “娘娘,快醒醒,陛下出事了——”   姜妧被人疯狂摇晃,迷迷糊糊睁眼,脑中只捕捉到几个关键词,皇帝,刺杀,血...姜妧瞬间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翻了起来,顶着一头爆炸鸡窝头,兴奋发问:“皇帝怎么了?被人刺杀了?捅了几刀?伤口深不深?有毒吗?死了没?”   连翘被一连串的问题砸的有些发懵,见姜妧神情带着诡异的兴奋,顿时头皮发麻:“不不不,没刺客,陛下也没死。”   “哦。”姜妧眼中闪过一丝失望,恹恹的又躺了回去:“那行,那我再睡会儿。”说着,姜妧就打算将被子拉过头顶,试图继续延续方才的美梦,既然现实这么残酷,那她就只能在梦里乐一乐了。   “不行啊,娘娘,虽然没有刺客,但陛下当朝流鼻血,听说还血流不止,此事惊动后宫,眼下各宫娘娘都在承乾殿守着呢。”   流鼻血?血流不止?   姜妧立马又从床上蹦了起来:“快,给本宫更衣。”   姜妧利用梳洗打扮的时间初步了解了事件经过,总而言之就是,皇帝今日早朝时,朝臣们因为某一件事情争论不休,唇枪舌剑刀光剑影一场无硝烟的战火在朝堂上蔓延开来,眼看战争..啊呸,局势紧张就要撸袖子开打,鉴于谁都说服不了谁,然后大臣们就决定将最后的表决权交给皇帝,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皇帝刚开口说了一个字,两行猩红的液体就那么顺着他的鼻管流了下来,哗啦啦仿佛喷泉源源不断,不一会儿就聚成了小溪。   朝臣们顿时就吓傻了,以为皇帝被投毒,纷纷高喊有刺客快护驾,然后在外面值守的飞翎卫嗖地一下就冲了进来,上房顶的上房顶,敲地砖的敲地砖,阵仗之大差点把金銮殿翻个底朝天。   虽然后来表明是虚惊一场,但朝臣们还是吓坏了,特别是吵架的那两拨人,一个个跪在金銮殿前请罪抖得跟筛子似的,他们坚信,皇帝当众喷鼻血,是被气的!   还是后来李德全李总管传来皇帝口谕,好说歹说说陛下无大碍,让各位大人们不必忧心,先回去,众人才怀揣着一个惴惴不安的心提醒吊胆的走了。   听完,姜妧:“......”   很好,有画面感了。   怀揣着要看喷鼻血奇观的心态,姜妧让连翘加快了梳妆速度,复杂发式一律不要,只求速战速决。   等姜妧风风火火带人赶到承乾殿的时候,殿门口已经围了一群莺莺燕燕,刚一靠近,姜妧就差点被浓郁复杂的香粉味儿呛出眼泪,李德全正满脸笑容的守在殿门口,以温和又不失坚定的语气拒绝某位嫔妃想要入殿探望的请求。   外头聚着的嫔妃大概有三四个人,个个浓妆艳抹打扮的花枝招展,这不像是来探病,倒像是来邀宠的,姜妧只粗粗瞥了一眼,发现自己大半都不怎么认识。   “李总管,本宫好歹也是陛下的妃嫔,本宫是来探病的,你就这样将本宫拦在殿外?你就不怕日后...”话未说完,威胁之意尽显,这是几番被拒之后恼羞成怒的嫔妃之一。   听完,李德全眉毛都没动一下,微笑:“刘贵人恕罪,这是陛下的吩咐。”   “李总管,我心中实在是担心陛下,您不妨让我进去看一眼,保证不会惊扰到陛下的。”嫔妃之二决定采取迂回路线,放低姿态,婉声请求,同时朝宫女使了个眼色,宫女立马上前往李德全手里塞了一个鼓鼓囊囊的荷包,李德全不动声色的掂了掂,拢进袖子里。   见李德全收了,嫔妃眼中瞬间露出欣喜,然后就见李德全一扫拂尘,笑容不变:“各位娘娘,还是请回吧。”   银钱照收,进殿没门。   “李总管,本宫也不能进?”   “自然,陛下吩咐了,谁都...”话没说完,李德全突然觉得这声音似乎有些耳熟,抬头,就看见了一张分外熟悉的脸,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态度瞬间来了个三百六十度大转弯,哈腰带笑:“奴才给贵妃娘娘请安,娘娘金安。”   “本宫能进吗?”姜妧瞥了一眼他身后关的严严实实的殿门。   “自然自然。”李德全赔笑,虽然陛下的吩咐是后宫嫔妃一个都不见,但就这几天陛下对贵妃的态度来看,贵妃绝对是那个意外,他暂时还没有那个胆子拦贵妃的路。   李德全亲自推开殿门:“娘娘请,娘娘小心台阶。”   众嫔妃眼睁睁看着贵妃后来居上,就那么大喇喇进了承乾殿,再看李德全一扫方才冷漠态度之温和堪称谄媚,眼中都有些惊疑,李德全是陛下身边的老人,虽然只是个内监,但在宫中的地位比不受宠的嫔妃还要强上几分,就算是对淑妃,也没见他态度这般呐。   “李总管,贵妃都进了,本宫为何不能进?”某心高气傲的嫔妃坐不住了。   李德全心道,人家是贵妃,你又不是,面上却还是带着完美笑容,祭出那句万能用语:“娘娘恕罪,这是陛下的吩咐,”李德全笑眯眯的又添了一句:“各位娘娘,莫惹得陛下不快。”   这句话威慑力十足,其实大家本来就不得宠,一年到头都见不到皇帝几次,有人想得开干脆当咸鱼,自然也有人想着搏一搏万一能走狗屎运更上一层楼,眼见今天这殿门是进不去了,生怕惹恼了皇帝面没见上还得被罚,几人对视一眼,悻悻离开。   姜妧进了殿,直奔内室,刚到内室门口,就听到一声温柔哽咽的:“陛下,臣妾担心坏了。”   姜妧步子一顿,探头一瞧,果然,就见到了站在床前正拿帕子抹泪的淑妃,内室里没太医,正巧只有萧颐和淑妃两人。   姜妧眉梢一挑,时间卡得还挺准,想了想,姜妧把脚又收了回来,决定给这对遭天杀的狗情侣一点私人空间,往后退了两步,找了个相对隐蔽的,她能看见里面,里面人却绝对看不见她的位置,然后,开始正大光明听墙角。   今日跟着出门的是连翘,看着自家娘娘这鬼鬼祟祟的动作,连翘嘴角一抽,也跟着默默后退,有被这紧张的气氛感染到,连呼吸都放缓了几分。   “陛下,好端端的,您怎么就...”苏婉儿看着靠坐在床上的萧颐,满脸担忧,忍不住哽咽了两声:“臣妾听说的时候都吓坏了。”   苏婉儿上前,想伸手去碰萧颐的脸,萧颐眉头皱了皱,不着痕迹的躲开,也不管苏婉儿瞬间有些僵硬的神情,淡淡开口:“太医也说了,朕没什么大碍,不必忧心。”   “可臣妾就是担心,”苏婉儿咬咬唇,收回手,目光颇有几分眷恋的在萧颐脸上徘徊:“陛下,几日不见,您都瘦了。”   当然得瘦,天天喝那苦的倒胃的粥,不瘦才怪,萧颐淡淡想着。   看着皇帝冷峻隽朗的脸庞,苏婉儿眼中飞快闪过一丝痴迷,当年,她最先喜欢上的人,其实就是当初还是四皇子的萧颐,但当初的四皇子,一无显赫母家,二无帝王偏宠,无权无势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皇子,后来,她与昭王定亲,四皇子去了边关...再后来,最有望夺嫡的昭王落败,原先并不出众的四皇子萧颐却登基为皇。   她与皇帝,是有幼年的情分在的。   姑母说得对,只要她稳得住,再努把力。   苏婉儿稳了稳神,端起一旁茶几上搁着的药碗,坐到床沿,一双美目潋滟含情:“陛下,药再不喝就要凉了,臣妾喂您。”   萧颐侧开头,伸手:“朕自己来。”   眼看着萧颐接过药碗仰头一饮而尽分外豪迈,喝完还不忘下逐客令:“淑妃,你先回去吧,朕无事,不用你在这儿守着。”   见萧颐神色淡漠的样子,苏婉儿心中一刺,虽然早就知道陛下性情冷肃并不重儿女私情,陛下对她也并不像外头传闻的那般情根深种百般恩宠,但这么大喇喇的表现出来还是让她有些难过,更多的则是恐慌。   哟嚯,这画风不对啊!   外头听墙角的姜妧忍不住开始默默啃指甲,说好的心肝宝贝甜蜜饯儿呢?不应该是赶紧将淑妃搂进怀里安抚一番,然后郎情妾意情意绵绵干柴烈火那啥吗?   光听对话,似乎有些,虐啊!   “贵妃娘娘,您怎么蹲在这儿?”   一主一仆同款动作抬头,然后就看见李德全居高临下一脸诧异,他身后还跟了浩浩荡荡一群太医,其中还有个年轻人,眉眼含笑,确认过眼神,还是个熟人。   这难道就是大型社死现场?   在众人诡异的目光注视下,姜妧抬手,示意李德全扶她一把,淡定道:“哦,本宫脚麻,歇歇。”   她没说谎,蹲久了,是脚麻。 第20章 攻略第十八天 神清气爽jpg   姜妧神色自若,一点都没有被撞破是在听墙脚的尴尬,虽然脚麻这个理由听起来有些扯,但在宫里混得都是人精,大家自然选择性眼瞎,贵妃说脚麻,那就是脚麻!   李德全殷勤上前将人扶了起来,一叠声问:“娘娘,严不严重,用不用让太医瞧瞧?”   “不必了,”姜妧转了转脚踝,睁眼说瞎话:“休息一会儿就好。”   姜妧由李德全扶着就准备进内室,状似才看见还有个淑妃,姜妧扭头,慢吞吞问:“不是说陛下不许嫔妃进来探望吗?”   李德全会意,悄声道:“方才太后娘娘来过了。”言下之意,太后顺进来的。   姜妧恍然,随即皱眉:“那你放本宫进来,陛下不会怪罪?”   李德全满脸笑容:“娘娘您在陛下心中的分量自然不同。”那必然是不同,他就没见过哪个嫔妃能日日在御书房混吃混喝还不被陛下轰出去的,要不是御书房伺候的人上下口风都管的紧,这事儿传出去绝对能惊掉人下巴。   这也是李德全选择将人放进来的原因。   分量确实不同,毕竟是要命的交情。   姜妧心中轻哼了一声。   外头的动静清楚传到萧颐耳里,见姜妧一瘸一拐由李德全搀着进来,萧颐嘴角一抽,只觉得脑门突突的疼,他现在只要一看见姜妧就条件反射性般的头疼,特别是,经历了今日早朝之后。   当着朝臣的面流鼻血...他这辈子从未这么丢人过。   想到太医说他是因为补过头了才会流鼻血,萧颐第一反应就是姜妧日日送来的据说加了人参鹿茸的粥,他足足喝了五天!他都佩服自己,居然能连喝五天,就为了拿到区区十天的活命机会...但加加减减算下来,他现在仍然只剩下五天,萧颐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恍神间,众人已经进来了。   姜妧先是给老实给萧颐行礼问安,等得到让起身的回答后,起身,抬头,看清萧颐模样的一瞬间没忍住笑出了声。   只见萧颐还穿着一身上朝时的明黄色五爪金龙朝服,半靠在床上,黑眸冷沉,若刀削斧凿般的脸庞俊美无涛,就算是躺在床上,也丝毫不显弱态,传说中属于帝王的王霸之气拿捏的妥妥的,前提是——   鼻子里没有塞两团棉花。   尤其是这两团棉花还挺大,两个鼻孔塞不下,还往外冒了一截,就像,猪鼻子里塞大葱...   由于室内太过安静,姜妧的那声笑就显得格外明显,虽然她及时停住,但一瞬间的幸灾乐祸还是被萧颐给捕捉到了,萧颐脸色一沉,只觉得心中气血翻涌,然后——   “不好了,陛下又流鼻血了。”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萧颐鼻子里塞的棉花团被重新替换,裴子瑾将银针收好,恭敬道:“陛下,您现下内火有些旺,宜平心静气。”   萧颐:“……”   “太医,陛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苏婉儿忍不住了。   裴子瑾不着痕迹的瞥了淑妃一眼,暗地里皱了皱眉,答:“娘娘请放心,陛下只是进食了较多大补的食物以致内火过旺,并无大碍,只需喝几副降火的药就好。”   大补的食物…   姜妧眨了眨眼,莫不是她的人参鹿茸起了效果?她昨日好像还往里头放了一根马鞭…莫名的,姜妧有些心虚,忍不住悄悄往萧颐的方向瞥了一眼,然后,就对上了一道幽幽目光。   姜妧一愣,飞快转头避开,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   萧颐几乎都要被她这一脸不关我事的表情给气笑了。   “贵妃娘娘,臣妾记得这几日,陛下的吃食都是你送的吧。”得了太医的回答,苏婉儿瞬间就有了主意,她还记得那日在御书房被姜妧一番挤兑后自己落败的场景,对她来说,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苏婉儿质问:“贵妃娘娘,你明知陛下大病初愈,身体尚且虚弱,你却日日给陛下进食一些大补之物,你是何居心?”   苏婉儿一张俏脸冷了下来:“贵妃娘娘,臣妾往日里敬重你是贵妃,没曾想你居然如此不把陛下的身体当回事,若是陛下有个万一,就算你是贵妃,怕也担不起这个干系。”   被一连串的质问砸下来,看着瞬间化身正义飞侠的苏婉儿,姜妧:“……”   见姜妧不吭声,苏婉儿眼中闪过一丝得意: “贵妃娘娘,你今日若是不给个说法,臣妾就要回禀太后了。”   哟,还拿太后来压她?   “淑妃的意思是,怀疑本宫刻意谋害陛下?”姜妧慢吞吞问。   “陛下吃了你送的东西,如今卧病,贵妃娘娘还想狡辩?”   “放屁!”   响亮的两个字出来,苏婉儿瞬间一怔,像是没想到姜妧会这般粗鄙,当着皇帝的面就敢出此秽言,“贵妃,你…”   “你什么你,你脑子是被门夹了还是被驴踢了?你哪只眼看见本宫要谋害陛下了?就算要谋害,本宫吃饱了撑的自己巴巴的送来?你没脑子就以为别人都跟你一样蠢?陛下又不是三岁孩童,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他不知道还要你教?陛下都还没吭声呢你就搁这儿叭叭叭,皇帝不急太监急,瞧把你能的,咸吃萝卜淡操心!”   “你…”苏婉儿一手捂胸口,一手指着姜妧,嘴唇哆嗦。   姜妧不耐烦的瞥了她一眼: “别用手指着本宫,手抖得跟帕金森似的瞅得人眼晕,本宫身为贵妃,你只是一个小小的妃子,谁给你的胆子对本宫大呼小叫?以下犯上懂不懂?宫规都背到狗肚子里了吗?知道你脑子不好使,本宫也就不为难你了,把宫规抄上个十遍二十遍长长记性,以后别见了人就大呼小叫,本宫的养的雪团儿都比你懂规矩。”   “你…”   “对了,本宫忘问你了,这都多少天了?上次让你抄的女戒怎么还没交上来?你不把本宫放在眼里就罢了,难道连陛下也不放在眼里?别忘了,这可是陛下亲自发的话。”姜妧神情倨傲,转头就冲萧颐告状:“陛下,淑妃这算不算抗旨不遵?”   冷眼旁观的萧颐:“……”   “系统,朕能不能将她叉出去?”   【可以的亲,】小奶音软萌软萌的:【叉出去一时爽,事后苟命火葬场,亲,别为了一时痛快葬送美好未来,小场面,忍一忍,多来几次,就习惯了。】   萧颐:“……”   萧颐咬了咬后槽牙,在暂时性清净和性命之间权衡了一下,干脆闭眼,开始假装自己耳聋眼瞎。   皇帝都不发话,其他小喽喽就只有观战的份,纷纷屏住呼吸,以免被战火波及。   “你…”   见苏婉儿手捂着胸口脸色惨白,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姜妧神情冷酷像极了传说中欺负善良小白花女主的恶毒女配,冷哼一声:“你别晕哈,晕了也没用,太医都在这儿,晕了立马给你扎醒,拇指粗的钢针插下去,保管你醒的透透的。”   尚且处于呆滞中的太医们:“……”不不不,别胡说,拇指粗的那不叫针,那叫刀!   大概是真被气狠了,苏婉儿“你你你”了半天,两眼一翻,厥了过去。   “咦?真晕了?”姜妧试探性的用脚踢了踢,见苏婉儿就跟一条死鱼似的瘫在地上一动不动,姜妧撇撇嘴:“几句话就能被气晕,这心理素质不行啊!”   在众人目瞪口呆仿佛见了鬼的目光中,姜妧收回脚,凤眸一挑:“愣着做什么?没见淑妃都晕了吗?还不快拖下去!”   拖,拖哪儿去?   大概是被贵妃大战淑妃英姿吓到了,生怕下一个倒霉的人就是自己,众人飞快行动,转眼间连带着地上躺着的那个就消失的干干净净。   姜妧:神清气爽jpg!   转头,就对上一张面无表情的俊脸,姜妧眨了眨眼,缓缓露出一个特别无辜纯洁且善良的怯怯笑容:“陛下,方才淑妃污蔑臣妾,可把臣妾给吓坏了。”   萧颐:“……”   姜妧手指不安搅动:“臣妾实在是气不过,就与淑妃争辩了几句,陛下,您没生气吧?”   萧颐:“……”   “臣妾虽然往粥里加了人参鹿茸马鞭…但都是出于好心呐,臣妾对您的心意天地可鉴日月可表,这些东西可贵了,都是臣妾的陪嫁,臣妾自己都舍不得用呢。”   “臣妾就知道,英明神武心胸宽广的陛下一定不会向淑妃那样心肠狭隘。”   看着那双亮晶晶的小心翼翼试探的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怯意的灵动凤眸,萧颐嘴角扯了扯,他还没说话,她就蹦出这么多,从前怎么就没发现她这么能哔哔呢?   萧颐目光探究性的落在她身上,不禁思索,她是怎么做到,飞扬跋扈和胆小无辜之间无缝衔接的?   “呀,陛下,您怎么又喷鼻血了?”   “太医,快来太医——”   萧颐:“……” 第21章 攻略第十九天 微服出巡了解一下   没人知道承乾殿那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淑妃最后是横着出来的,在场的太医们也都是一脸讳莫如深,要是有人想试探着问问情况,太医们就是一脸见了鬼的表情,喃喃:“不可说不可说。”然后脚底打滑,一溜烟跑得比兔子还快。   太医们的异常表现落在有心人眼里,瞬间推理出无数个可能版本,这种推理,在皇帝连续三天缺席早朝之后达到了顶峰,朝臣们开始慌了。   在朝臣们心中,他们这位年轻帝王是出了名的劳模,除了每月休沐的那两天外,其他日子上朝那是风雨无阻,就算下着暴风雪皇帝都会准时准点出现,处理起政务来雷厉风行,登基三年来,无故缺席早朝的次数屈指可数...也不能说是无故,应该说是称病。   就从宫里得到的消息来看,太医说陛下就是内火旺并没什么大碍,但若只是内火旺,也不至于闭宫不出啊,前去探病的嫔妃们都被御前大总管给拦住了,说是奉陛下之命,不想被打扰,就连组团求见的一帮内阁大臣们也都碰了软钉子,在承乾殿前蹲了半天,却连皇帝的面都没见着。   朝臣们愁啊,毕竟皇帝是天下之主,如今这世道也并没有很太平,万一皇帝身体真出了毛病那可是个大问题,但太医院那帮人口风都紧的很,再怎么探听都得不到一句准话,这要是没问题,至于嘴闭的这么严实么?   况且,上回陛下突遭雷劈却奇迹般生还,连道口子都没留,这本来就已经算是很让人惊异的事了,民间纷传陛下是真龙天子,自有上天庇佑,可人毕竟是血肉之躯,莫不是上回被雷劈的后遗症上来了?要不然怎么会无故流鼻血,还一流就是这么多呢?   没见淑妃都因为伤心过度晕过去了吗?听说贵妃现在还日日守在承乾殿侍疾呢。   朝臣们越想越是这么回事,陛下前些日子,必是硬撑着呢!   在各种揣测版本流言漫天飞的情况下,没人注意到,从皇城里驶出了一辆十分不起眼的小马车。   姜妧一大早被通知说要出宫的时候人都是懵的,后面被人带着左拐右拐净走一些偏僻宫道的时候已经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被骗了,如果带路的人不是李德全的话。   然后,走了将近半个时辰后,在一个小巷子里,看见了一辆普普通通平凡无奇的马车,以及马车前站着的,一身常服装扮的萧颐。   马车虽小,五脏俱全,最起码,容纳两个人问题不大。   或许是为了出宫方便,萧颐今日只穿了一件玄色常服,上头没有任何花纹装饰,只在腰间系了一块玉佩,头发一丝不苟的尽数拢在冠中,剑眉星目,容貌硬朗,此时正大刀阔斧的倚坐在车厢壁边,手边是一摞刚批完的奏折,对于这种一边赶路还要一边坚持办公的996精神,姜妧简直就是槽多无口。   这到底是微服出巡还是移动办公来了?   不过好在赶车的车夫技术不错,暂时没有出现剧烈颠簸的场景。   姜妧撩开车帘往外看了一眼,入眼一片郁郁葱葱,灿烂的阳光透过层层树枝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树影,按行驶路线来看,现在已经出了城,往郊外去了,就是不知道最终目的地在哪儿。   姜妧瞥了一眼驱马走在马车两侧的几个护卫打扮的青年男子,个个神情肃穆,身板笔直,虽然没穿那套标志性玄甲服,但姜妧还是认出来了,这些人都是萧颐的亲卫,飞翎卫。   皇帝,带着亲卫,鬼鬼祟祟出宫...几个关键词联系起来,怎么看都不像是去干好事,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带着她的意义是啥?   难不成还想来个杀人灭口就地掩埋?   关键是,她还就这么跟着出宫了?带着被拐卖的风险?失策了失策了,再不济也该塞两把刀啊!   瞅着萧颐俊朗的侧脸,姜妧成功陷入纠结,开始习惯性咬指甲。   萧颐老早就注意到有人在盯着自己看,这马车里总共就两个人,如果不是他,那就只剩下一个人——   萧颐转头,果然就见姜妧目光正盯着自己,没有焦距,明显,她在发呆,发呆的同时还不忘啃指甲,萧颐嘴角微抽,修长的手指微屈,在面前的简易桌板上扣了两下,笃笃两声闷响,成功吸引了姜妧的注意力。   “指甲快啃秃了,”男声低沉,似乎还带着淡淡的无语:“你若是饿了,屉子里准备了茶点,先垫垫肚子。”萧颐伸手将她旁边的抽屉打开,姜妧这才发现,这里面居然还设置了暗格,萧颐拎出来一个封好的食盒,揭开盖子,顿时一阵食物的香味就飘了出来。   应该是考虑到实在路上,汤汤水水不适合,所以都是些精致面点,食盒共有四层,当最后一层被揭开,姜妧原本漫不经心的目光顿时凝住,指着下面被油纸包裹的严严实实的散发着酱猪蹄独有的肉香味儿的不明物体,姜妧问:“我的?”   萧颐这才发现食盒里头居然还藏了这玩意儿,想到这些天被酱猪蹄支配的恐惧,萧颐脸色有瞬间的发青,这些东西都是李德全准备的,是什么让李德全产生了错觉认为他会喜欢这东西出现在他面前?   但看着姜妧瞬间亮起来的目光,萧颐顿了一下,颔首:“嗯。”   “多谢陛下。”姜妧飞快道谢,眼睛已经黏在了猪蹄上,她早膳没怎么吃,这会儿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反正萧颐不可能将她卖了,出宫就出宫呗,只当是出来郊游了,正好看看这狗东西想干啥。   唔,真香。   【滴——贵妃好感值+1,剩余生命值:5】   突如其来的系统音成功让萧颐错愕了一瞬,看着大大方方拿起猪蹄就啃的姜妧,萧颐眉头拧了拧,好感值增加了?因为一只酱猪蹄?萧颐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姜妧今日装束也十分简单,褪去了那身华丽的贵妃宫裙,只穿了一件时下民间流行的藕粉色百褶裙,一头乌黑青丝随意绾在头顶,斜斜插了两支并蒂海棠钗,因为专注啃猪蹄,袖子都撸了起来,露出一双洁白藕臂。   虽然姜妧已经当着他的面啃过许多次,但每见一次,萧颐都忍不住想,汝南王到底是怎么养的闺女?爱好啃猪蹄的嫔妃,姜妧还是他见过的第一个。   见萧颐一直盯着自己看,姜妧想了想,大方的把啃了一半的猪蹄递过去:“您要不要也啃一口?”   看着姜妧行为大方实则一脸肉痛生怕自己真啃上一口的生动表情,萧颐嘴角微不可查的一抽:“不了,朕,我不饿,你自己吃吧。”   “哦。”姜妧麻利的又缩了回来,反正她也就是礼貌性的大方一下。   因为算是微服出巡,萧颐交代说不用称呼陛下,姜妧也乐的随意,嚼着肉口齿不清问:“咱们这是去哪儿啊?”   “圆觉寺。”   “哦,”姜妧点点头,反应过来后就是一脸惊诧:“啥?”   姜妧虽然不是盛京本土人士,但圆觉寺的大名还是听说过的,圆觉寺据说有上千年的历史,位于盛京京郊,香火旺盛,据说灵验的很,最灵的当属求子,百求百中,离皇城不算近,五六十里的距离,去一趟怎么着都得大半天。   距离不是问题,关键是,你去个佛寺你大大方方的去不就好了?这也至于鬼鬼祟祟?难不成是怕刺杀?   姜妧:这难道就是皇帝出行的悲哀?   这边姜妧搞不懂皇帝微服出巡目的地居然是佛寺的深意,外面,充当车夫的飞翎卫统领陆励也是满肚子的疑惑。   他这些天一直在外面奔波,昨日半夜才回宫复命,由于长时间不在宫廷,他并不知道最近他不在的这几天,后宫局面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般的变化,因此,当陛下带着贵妃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是震惊的。   同样是习武之人,虽然陆励已经尽量不去主动听里头顶头上司和上司夫人的对话,但对话,就是一个劲儿的往耳朵里钻呐。   陆励是萧颐亲卫,在边关一同出生入死,对萧颐的脾气可以说比李德全还要更知道几分,这不对啊…   宫里那个淑妃暂且不提,说好的贵妃不得宠呢?怎么他出了趟门回来就变了?   陆励突然产生了一种跟不上时代潮流的恐慌。   看着旁边同坐在车厢外面无表情的青衣侍女,打着要拉关系的主意,陆励掏出一张炊饼,满脸笑容的递过去:“姑娘,吃饼子吗?” 第22章 攻略第二十天 小兔崽子   车厢里,看着跟一个好奇宝宝似的扒着窗户连脑袋都快探出去的姜妧,萧颐终于忍不住问:“贵妃,窗外的景色就这般好?”她保持这个姿势已经至少半个时辰了,稍微遇到颠簸一点的地方,他都怕她直接栽出去。   “不好啊。”姜妧简短的回了一句,扒车窗的动作不变,头都没回一下,答:“左看右看都是树,就算长得不一样,那也改变不了是棵树的事实。”   萧颐:“...那贵妃为何看得如此专注?”   姜妧终于舍得回头,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我看的是风景吗?”   萧颐眉心微不可查的一皱,难得有了好奇心:“那看的是什么?”除了风景,还有什么?   “不,”姜妧叹了口气,满脸沧桑:“我看的是寂寞。”   确实,除了树就是田,沿途风景一成不变,确实是看了个寂寞。   萧颐:“......”看着一本正经回答的姜妧,萧颐有瞬间的语滞,竟不知道该答什么才好,缓缓吐出一口郁气,萧颐决定不跟她说话了,他早该知道,贵妃的脑回路跟常人似乎有些不大一样,跟她说话说多了,大概率会把自己憋出内伤,萧颐暂时还不想英年早逝。   萧颐不说话了,车厢里又恢复了安静,只听得到车轱辘行驶时发出的吱呀声,姜妧自觉看风景看够了,终于把脑袋从窗外缩了回来,然后发现方才还在跟她搭话的男人正单手支着额头,闭着眼睛仿佛已经睡着了,一摞批阅好的公文整整齐齐放在一旁。   啧,瞧把孩子给困的!   姜妧目光落在男人脸上,或许是因为已经睡着了的缘故,男人眉宇间少了几分清醒时的凌厉,侧脸线条棱角分明,薄唇紧抿,不知道是不是朝政压力太大,就算睡着了眉心都没松开,姜妧的目光全部被他的手吸引住,撑着头的手修长且骨节分明,指甲修剪的十分齐整,干净圆润,虎口处却布有一层厚茧,就连手背上都有几处疤痕,这是常年习武留下的。   萧颐是武将出身,虽然这两年一直忙于朝政并未再上战场,但还是保持着当年在边关时的作息,听李德全说,萧颐平时寅时三刻准时起床,在演武场练功半个时辰后再去上朝,姜妧在心中默算了一下时间,不由咂舌,果然,当皇帝的都是狠人,一天仅睡两个时辰,这也不怕过劳死?   而且,据说睡眠不足容易导致内分泌紊乱从而引发一系列毛病,最显著的当属,脱发。   也不知道萧氏皇族有没有脱发掉发的祖传基因...姜妧目光上移,盯着萧颐整整齐齐束在玉冠里的一头茂盛黑发,在脑中自动替换成地中海发型,中年脱发的萧颐...姜妧忍不住笑出了声。   萧颐其实并没有睡着,只是闭眼假寐而已,一早就察觉了那道黏在自己身上的灼热目光,听见姜妧的笑声,萧颐忍不住睁眼,见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事,盯着自己的头顶笑得眉眼弯弯仿佛一只偷腥的猫,萧颐拧了拧眉,见她除了笑之外并没别的举动,萧颐干脆就懒得管,继续闭眼假寐,他这些天都没睡好,现在倦意上来难免有些撑不住。   假寐了一会儿,再次睁眼,就发现打量的目光不见了,同时,旁边传来细微的呼噜声。   只见方才还兴致勃勃围观沿途风景的贵妃,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倚着车厢壁睡着了,或许是因为空间不够,她整个人蜷缩着,手上还捏着半块没有吃完的糕点,菱唇微张,翕合之间——   “呼——”   居然睡的打鼾?   萧颐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观察女子睡颜,褪去了往日的艳丽飞扬,熟睡中的姜妧面颊绯红,长而翘的睫毛仿佛两排小刷子,随着她的呼吸时不时轻颤两下,菱唇微张,贝齿若隐若现,除了轻鼾之外,时不时还砸吧两下嘴,仿佛一只猫儿,看起来格外娇憨...   娇憨?萧颐心中轻嗤了一声,昨日张牙舞爪气晕淑妃的时候可是半点都看不出来,就算是只猫,那也是只会挠人的猫。   萧颐对猫没兴趣,于是,萧颐非常克制的移开了目光,但,就是这么巧,突然马车一个颠簸,倚着车厢壁酣睡的人没半点防备,直接就朝前栽了下去,眼看就要一鼓作气滚出车厢,为了防止出现流血事件,萧颐赶紧伸手拦了一下,拎着人的后衣领将人捞进了怀里。   温香软玉入怀,萧颐身体有片刻的僵硬,低头去看,见她没有丝毫要醒的迹象,萧颐扯了扯嘴角,暗道可真够能睡的,正预备将她放回原位,猝不及防的,人睁眼了,漂亮的凤眸中迷蒙未散,似乎是才刚醒,目光虚虚实实都没有焦距,这个姿势实在是有些亲昵,见姜妧目光直盯着自己,萧颐莫名的有些不自在,绷着脸:“贵妃...”   话没说完——   “啪——”   “狗东西!”   姜妧动作实在是太快,快到萧颐都没来得及反应,加上距离挨得太近,连躲都没地儿躲,萧颐硬生生挨了一巴掌,虽然因为角度原因,这一巴掌力道并不算大,但这显然不是疼不疼的问题。   萧颐愣了一下,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后槽牙咬的咔嚓作响:“贵妃…”   “别吵,烦死了!”   始作俑者显然对自己掌掴龙脸所带来的潜在危险一无所觉,只觉得耳边有蚊子嗡嗡,不耐烦的又是一巴掌挥了过去,这回被萧颐眼疾手快的给擒住了。   萧颐盯着她毫无所觉的睡颜看了半响,想努力分辨出她到底是无意识的呓语还是故意的。   【滴——绅士的充当人形抱枕,任务完成,生命值+0.5,剩余生命值:4】   萧颐:“……”   萧颐闭了闭眼,看着窝在他怀里瞬间就又睡了过去的某贵妃,冷着脸,将人往怀里拢了拢,任由她像八爪鱼似的扒着自己,但很快萧颐就发觉不对了——   女子身躯温温软软,夏日衣裳本来就薄,贴的太近难免会放大一些感官触觉,特别是,姜妧的头就伏在他肩上,温热的呼吸喷洒在颈侧,若有似无,带着一丝独有的馨香,稍一低头,入眼就是一片白皙肌肤,隐隐还能看见沟壑...萧颐深吸了口气,按下心中凭空升起的那丝燥意,将一旁放着的外裳拎起来,抖了抖,直接裹在了她身上。   眼不见为净!   毕竟是马车出行,顾忌到有女眷,陆励没敢驱车狂奔,一路晃悠悠的,等到目的地已经接近傍晚了,夕阳西斜,落日余晖照亮半边天空,云霞晚照,就很好看。   “主子,到了。”陆励跳下车,恭敬道。   “嗯。”里头男人暗哑的声音传来,紧接着,车帘子被撩开,萧颐下了车,顿了一下,转身朝车厢伸手:“来。”   姜妧才探出个头,看着怼到面前的这只属于男人的格外修长好看的手,再看萧颐格外好看俊朗的脸,目光有瞬间的诡异,就算你主动要接我下车,也改变不了你想闷死我的事实!   姜妧是被热醒的!   她明明睡得好好的,睡着睡着就感觉越来越热越来越热,温度直线飙升,仿佛置身在一个火炉中,她想逃,但怎么都逃不出去,因为她手脚都被人给捆住了,最后,空气越来越稀薄,眼看就要被烧成灰...她醒了...醒来就发现她被人给裹成了粽子!   七月的天,裹着大氅睡觉!   这得是有多丧心病狂才能干出这种缺心眼儿的事!   她没中暑就算她命大。   姜妧鼻孔朝天喷气,直接忽视了那只手,自个儿从马车上跳了下来,这年头谁还没有点脾气咋地,别以为你是皇帝就能惯着你,你可就庆幸是皇帝吧,不然她准大嘴巴抽上去!   见姜妧一副气鼓鼓的样子,目光从她红扑扑的脸上扫过,因为被汗濡湿,她额前几缕碎发都还紧紧黏在脸上,萧颐抿唇,非常自然的又将手收了回来,不用声色的活动了一下肩膀,保持一个姿势太久,他现在感觉半边肩膀都是麻的。   陆励看看自家陛下,再看看明显在生气中的贵妃,将两人的官司尽收眼底,眼睛瞬间就亮了,心中嗷了一声: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恃宠而骄?   “这里怎么这么空?都没人的吗?”姜妧看着周围空荡荡的山头,就很荒凉,很冷清,关键是一个游客都没有,说好的圆觉寺香火旺盛呢?“陆统领,你确定你没走错地儿?”姜妧深表怀疑。   “自然没有,属下认路本事一流,”陆励骄傲的挺了挺胸膛:“想当年在边关时,探路啥的都是属下去,就算...”   “咳!”   陆励有心显摆一下自己认路的本领,最好的方法就是用事实说话,正打算好好吹嘘一番,自家主子一个眼神扫过来,陆励顿时偃旗息鼓,乖顺的如同一个龟儿子:“回禀夫人,这是后门。”   陆励很自觉的换了称呼,萧颐瞥了他一眼,也没纠正,淡淡道:“时候不早了,进去吧。”   走后门...   她头一次听说,来佛寺,还得走后门...你这么有本事,还走什么门呐,干脆翻进去不就好了,姜妧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抱着来旅游观光的想法,姜妧脚步轻松的跟着走后门进了寺,也不知道萧颐到底准备去哪儿,左拐右拐走了n道弯一路上别说人了,连个鬼影子都没见着,圆觉寺里居然还有这么偏僻的地儿?就在姜妧都在怀疑会不会迷路之后,终于,出现了一个小小的茅草屋,真.茅草屋...特别纯天然无污染朴实无华的那种。   “人在里面?”萧颐问。   陆励点头:“属下派人盯着,人还在。”   听着两人的对话,姜妧脑袋上成功浮现出几个大大的问号,人?什么人?这茅草屋里还关了人?   见两人要继续向前,姜妧迟疑问:“陛下,臣妾就不必去了吧。”   陆励也迟疑:“主子?”   萧颐瞥了她一眼:“无妨。”   这么大方的吗?那估计应该不会发生什么流血事件,去就去呗,谁怕谁。   抱着这种来都来了的心态,姜妧轻松跟上萧颐的步伐。   陆励上前推开门,恭敬弯腰,示意萧颐先进去,姜妧紧随其后,探头,“咦,怎么没人?”难不成人已经跑了?   陆励一愣,飞快:“不可能。”   但是茅草屋就这么大点地方,简简单单一览无余,瞅着萧颐面无表情的脸,陆励开始往下冒冷汗:“要不属下再出去找找?”   陆励话还未说完,萧颐脸色突然一肃,将尚在懵圈中的姜妧飞快揽在怀里转了个圈,伸手将破空而来的“暗器”截住,目光准确的扫向屋内阴暗处。   同时,只听一声破口大骂:“小兔崽子,反了天了你!” 第23章 攻略第二十一天(一更) 看星星……   小兔崽子...   有那么一瞬间, 姜妧怀疑自己幻听了。   清风拂过竹林枝条摇曳簌簌作响,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洒进来落下一地金辉,蝉鸣阵阵, 鸟声啼啼,竹林深处茅草屋...就很岁月静好, 前提是,忽略萧颐手上捏的那只散发着诡异味道的破洞草鞋, 以及盘腿坐在屋里唯一一张椅子上的, 正朝他们怒目而视的...秃头和尚。   和尚看着慈眉善目, 身穿灰白拼接袈裟, 手持一串念珠,正好一缕夕阳投进来,瞬间背后金光万丈, 就仿佛一个得道高僧, 然后,高僧骂人了——   “萧颐你个小兔崽子,别以为你当了皇帝老衲就不敢抽你,你居然敢派人绑老衲...阿弥陀佛,绑就绑,还敢下药?想老衲行走江湖这么多年......”看着瞬间暴走一口一个小兔崽子一口气骂人不带喘,骂着骂着还要脱鞋的高僧...   姜妧只听见了“咔”地一声, 高僧滤镜瞬间烂得稀碎。   但现在滤镜碎不碎的不重要,重要的是, 不会发生什么流血惨案吧!   看着被人指着鼻子骂成狗, 面无表情站在原地不动的萧颐,姜妧突然觉得背后有些瘆得慌,瘆过之后就是爽, 要不是还有一些理智在,姜妧真想拍手叫好!骂!就是这么骂!和尚乃真英雄也,骂出了吾辈人士不敢骂的话。   一刻钟后,和尚累了,将手上提着的鞋一扔:“渴了。”   一直缩在旁边装鹌鹑只恨不得自己耳聋眼瞎的陆励忙踮着脚上前,拎起旁边桌几上放着的茶壶到了杯水,双手捧着递过去,态度要多恭敬有多恭敬:“请。”   和尚没接,瞅着他,阴阳怪气问:“没下药?”   姜妧眼睁睁看着传言中凶狠如罗刹的陆大统领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没,没,这回真没,不信我喝给您看?”   “去去去,一边去,看着碍眼,”和尚嫌弃的瞥了他一眼,像赶蚊子似的摆摆手,接过水杯一口灌了下去,然后扫了一眼杵在门口没动的萧颐,没好气的道:“还不快滚进来!”   和尚这般不客气的话并没有让萧颐露出恼怒的神情,甚至眼中还带了丝笑意,看得姜妧啧啧称奇,什么时候这狗东西脾气这么好了?这和尚什么来头?姜妧突然觉得,现在该担心的不是这个和尚会不会死一死,而是她,会不会面临被灭口的风险...这种仿佛要挖掘到某个不为人知的小秘密的既紧张又刺激的感觉,成功让她亮起了眼。   不过,等会儿,她方才一直是被萧颐搂着的?   等萧颐松开箍着她腰的手,热源陡然消失,姜妧才意识到这个比较严肃的问题,不过,这暂时可以忽略。   和尚开口后,萧颐才抬步朝和尚走去,手里还捏着那只破洞布鞋,走到跟前,将手上的鞋递过去。   “骂完了?”萧颐问。   和尚冷哼了一声,十分傲娇:“累了,歇会儿再骂。”   和尚将鞋穿好,理了理因为过度激动而有些凌乱的袈裟,甚至还颇为精致的掏出一个巴掌大的铜镜,左看看右瞧瞧,堆满褶子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这是对自己仪容的肯定,随后又不知打哪儿摸出一个小瓷瓶,伸手挖了一点膏状物体,然后,开始抹头,直到原本就光亮的秃头变得更加油光锃亮仿佛能反光。   姜妧:...这和尚似乎跟她想象中的不大一样。   而且,这摸了脚的手去抹头,就不怕交叉感染头皮过脚气?   “咦,还带了个女娃...呸,女施主?”像是才看见萧颐身后站着的姜妧,和尚眉梢一挑,立马双手合十,打了个佛偈,脸上端着慈祥的笑:“女施主,可否上前来让老衲看看?”   不知道话题怎么突然就转到她身上来了,姜妧一时有些懵,狐疑的看了一眼满脸笑容和尚,总觉得这笑容像是在诱拐小孩儿,主要是他方才的一系列行为实在不像一个正经和尚,见姜妧不动,和尚朝萧颐使了个眼色,萧颐轻咳了一声,朝她伸手,声音低沉:“来。”   姜妧慢吞吞挪了过去。   “女施主,可否让老衲给你把把脉?”和尚进一步提要求。   姜妧眉头拧了起来,这又是闹哪一出?瞥了萧颐一眼,见萧颐冲她颔首示意她照和尚说的办,姜妧心中更加狐疑,不知道这到底是打什么哑谜,磨蹭了半天才将手腕伸了过去,心中嘀咕,反正就是把个脉而已,又不会少块肉。   估计是顾忌她是女眷,和尚不知打哪儿掏出来一方丝帕搭在了她手腕上,然后才开始把脉。   姜妧目光则全黏在了帕子上,这,帕子上绣的是鸳鸯戏水吧...似乎还能闻见浓浓的桂花脂粉味儿...一个老和尚,随身携带女子用的丝帕,这年头和尚都这么野了吗?姜妧成功给震住了。   老和尚把脉把的很仔细,随着时间的推移,姜妧亲眼见他的表情开始寸寸凝重起来:“咦?”老和尚发出了一个单音节词,成功让姜妧的心高高吊起,不会吧,这和尚还懂医术?看这表情她莫不是得了什么绝症?不可能啊,裴阿兄前两天才给她诊了脉,她身子骨硬朗着呢,身板壮实的能打死一头牛。   不光是姜妧,萧颐也一直盯着和尚的动作,见和尚神情凝重,萧颐也忍不住皱眉,手指微捻,看向姜妧的目光闪烁,莫不是,真有什么问题?   就连缩在墙角的陆励都高高悬起了心,一脸紧张。   在多双眼睛的殷切注视下,和尚慢条斯理收回手,将帕子小心翼翼折好后重新塞进怀里,双手合十打了个佛偈,然后才笑容满面开口:“恭喜女施主,贺喜女施主。”   姜妧心中突然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女施主有喜了。”   姜妧:“???”   姜妧:“!!!”   “属下恭喜夫人,贺喜夫人。”陆励一个箭步冲出来,高声贺喜,满脸喜庆的样子仿佛他才是孩儿他爹,陆励朝面色陡然僵住的萧颐“啪”地一声就跪了下去,激动开口:“主子,这可是大喜啊。”   姜妧:“......”   萧颐:“......”   大喜你妹!   一片死寂...沉默是今天的茅草屋,陆励道完恭喜后却发现上头迟迟没动静,疑惑抬头,就发现自家主子和主子夫人都是一脸吃了翔的表情,陆励挠头,莫不是欢喜傻了?毕竟他们家陛下都二十三了,膝下至今一无所出,而且后宫娘娘虽然一大堆,却没一个传出喜讯的,民间还有小道消息说陛下不行呢,如今贵妃有孕,谣言自然不攻而破,陆励喜上眉梢:“主子,普天同庆啊!”   看着自家属下一脸喜庆的模样,萧颐只觉得头疼,心中啼笑皆非,有孕?除非贵妃给他带绿帽,不然哪儿来的孕事?   见姜妧同样是一副被雷劈了的表情,美眸瞪得滚圆,满脸的不可置信,萧颐眉头微皱,顿了一下,伸手将她垂在身侧的手捞入掌心,不知道是不是被吓的,她的手有些凉,隐隐还在颤抖。   见她看过来,菱唇翕合,似乎想要急着解释,萧颐心中一哂,原来她也有怕的时候,自己没有幸过她,她却被人称有孕,不是明摆着说她私会外男吗?难怪她怕。   萧颐嘴角扯了扯,手掌收拢,微微用力握了握她的手,示意自己知道,让她不必忧心。   “觉缘大师,莫要随便开玩笑。”只是一瞬,萧颐松开姜妧的手,朝陆励吩咐:“带夫人出去,我还有些事要与大师商议。   等陆励带人走了,还十分贴心的给带上了门,茅草屋里就只剩了萧颐与觉缘大师两人,觉缘大师显然心理素质强大,一点都不担心因为谎报假孕而可能导致的一系列严重后果,直接忽略了萧颐黑沉的脸色,觉缘大师啜了口茶,砸吧了两下嘴,朝肃着脸的萧颐挤眉弄眼:“那女娃娃是你的新宠?”   萧颐:“......”   觉缘大师继续:“老衲觉得那女娃娃还不错,眉眼清正,是个好娃娃,很合老衲的眼缘,就是不知道是哪家的闺女,瞅着似乎有些眼熟。”   萧颐:“她出身汝南王府。”   “哟,姜御那小子的宝贝闺女?一晃眼他闺女都这么大了?姜御把他闺女看得跟眼珠子似的,怎么也舍得送人入宫?莫不是你小子见色起意强召入宫的吧?”觉缘大师咋舌:“你这将人召进来了就当花瓶摆着?也不怕汝南王知道你亏待他闺女,转头来找你麻烦?”   觉缘大师直摇头:“颐小子,你这可就不地道了哈。”   萧颐:“......”   眼看他越说越没边,萧颐深吸了口气,无奈:“清河王叔祖。”声音微重,暗含警告。   听见这久违的称呼,觉缘大师脸上的笑容加深,上下打量了萧颐一眼,眼神中颇有些欣慰:“上回见你还是个半大小子,如今转眼都成帝王了,不错不错,看样子比你老子要强。”   萧颐嘴角一抽,觉缘大师是正儿八经的皇室子弟,论辈分和□□皇帝,也就是他太爷爷是亲兄弟,也是如今皇室中辈分最高之人,曾封号清河王,只是清河王幼年出家,游离于皇室之外,与皇室子弟关系并不密切,他也是因为碰巧才与如今法号为觉缘的清河王有了数次交集,曾多次受他的恩惠,也是当真将他看做长辈...虽然,这长辈行事不怎么着调。   萧颐敛目,规矩朝觉缘大师行了一个晚辈礼:“本无意打扰叔祖清修,只是,实在是有要事请教。”   觉缘大师嘀咕:“你这弄得老衲我怪怕的,说好了哈,请教归请教,老衲可不打包票能给你解决,毕竟,老衲就是一个平平无奇无权无势还没钱的秃头和尚。”   见觉缘大师一脸:你说,我听着,出了问题概不负责的甩锅表情,萧颐突然有些怀疑自己找他是不是找错了。   萧颐沉默了一会儿,斟酌开口:“叔祖,不知您对南疆巫蛊,了解多少?”   *   另一边,姜妧由陆励带着出了茅草屋范围,想到方才那老和尚一本正经说她有孕的情形,姜妧就忍不住想骂娘,有孕?有孕个屁!说好的出家人不打诳语的呢?她明明就还是个黄花大闺女,两辈子算下来连初吻都在,突然喜当娘,这刺激谁都受不住。   见姜妧脸色不虞,带路的陆励耷拉着头,都快把头埋进衣裳里了,呸,让你嘴快,捅娄子了吧,觉缘大师也是,怎么这都能乱说,没瞧见方才陛下的脸色吗?这不是白白让人空欢喜一场?   唉...   青衣方才只在竹林外守着,并没有进去,也不知道里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出来后姜妧脸色不怎么好看,瞧那气鼓鼓的样子,像是要去找人干架,青衣忧心,见姜妧只是漫无目的的走着,问:“主子,咱们现在去哪儿?”   姜妧抬头,慢吞吞问:“陆统领,今日陛下出宫到底是所谓何事?”   这...出宫肯定是有事的,但带着贵妃一起出宫的原因他还真不好说,陆励大脑飞速运转,听着远处隐隐约约传来的嘈杂声,陆励脑中灵光一闪,笑道:“回禀夫人,这几日是佛诞节,据说在佛诞节祈愿最灵,每年到了这几日圆觉寺都会广迎香客,到了晚上,圆觉寺后山还有花灯展,这里还有一条河,叫清水河,能往河里放花灯祈福...陛,主子说,想带夫人您来看看新鲜。”   姜妧狐疑:“真的?”   陆励保持微笑,斩钉截铁:“自然。”   呸!   姜妧是打心眼里不信的,信了才有鬼了,不过来都来了...姜妧矜持颔首:“那就去看看吧。”在宫里宅了两年,出来只当是透气了。   陆励松了口气,心中一边琢磨着待会儿要跟陛下通个气,一边带着人往圆觉寺正庙去。   到了以后姜妧才知道,这哪里是没人?简直就是太多人了好伐。   圆觉寺不愧是千年古寺,一眼看去特别有历史韵味,标志性的佛教建筑,正中间的一张座八角攒尖释迦塔格外显然,正好一轮落日高悬在塔尖上,金芒万丈如佛光普照,让人顿时心生敬意。   不知道是不是真如陆励所说是佛诞节,虽然已经是黄昏,但佛寺广场上还是有许多人,有装扮浓重前呼后拥的贵妇人,也有寻常的打扮牵着孩童的市井妇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总而言之,人挺多。   陆励也没想到有这么多人,见姜妧兴致勃勃就要跟着人流往大殿挤,顿时头皮发麻,小心翼翼建议:“夫人,要不咱就在外面看看吧,里面人多,万一冲撞了...”   “不是有你吗?”只见贵妃理所当然道:“本宫相信陆统领的本事。”   得到了来自贵妃的肯定,被那双潋滟凤眸一瞥,陆励一个哆嗦,顿时如打了鸡血一般,下意识挺直了身板:“夫人放心,属下一定会保证夫人安全。”堂堂飞翎卫统领,保护一个人,小菜一碟!   因为出来的急,也没有带面纱,姜妧容貌本就出众,往队伍里一站,来往香客都忍不住多瞥上两眼,姜妧自己倒没这个意识,反正她就是来凑热闹的,当年在淮阴时她还时常出府骑马游街,自从入了宫,就跟那笼中鸟儿似的,如今一出来,看什么都觉得新鲜。   “这位夫人,您也是来求子的?”排在她身后的一个挎着篮子的大婶瞅了她半响,还是忍不住搭话:“夫人,我看您年岁也不大,成婚几年了?”   没想到有人跟她搭话,姜妧眨了眨眼,来了兴趣,伸手比划了一下:“两年了。”   “两年?”大婶摇头:“两年也还早,正是新婚燕尔的时候。”   “不早了,”姜妧戏精上身,叹了口气,如艳阳般的娇美容颜黯淡下去:“您有所不知,我夫君是家中独子,家大业大,如今都二十有三了,至今膝下没个一儿半女,房中侍妾也有不少,就是不见动静...”说着,姜妧还抬袖子假意擦了擦眼角,声音中都带了丝哽咽:“太,大夫说,夫君他怕是...”   话没说完,该懂的都懂,毕竟是过来人,大婶立马目露惊诧:“可是你夫君那方面...”   姜妧点头,像是难以启齿:“说是患有弱症,于子嗣上有些艰难,所以,我才来拜拜佛祖,希望佛祖能够垂怜。”   得益于姜妧出众的容貌,周围人的注意力本就有意无意被她吸引了过去,都支着耳朵听着呢,虽然说话声音小,但耐不住人家耳朵尖呐,一时间,周围人的目光都带了些怜悯。   大婶被震住了,显然没想到面前这个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身的美貌夫人居然这般不幸,居然摊上了个不行的丈夫,大婶缓了缓神,好心提醒:“这边大殿是女子求的,你若是为你夫君求,得去那边小殿。”大婶手指了指旁边不起眼的偏殿。   “多谢大婶。”姜妧一脸感激。   “夫人,香烛买来了。”陆励匆匆赶来,手上还拎着一大堆香烛,刚说完,就感觉周围人看自己的眼神似乎不大正常,陆励心中狐疑,莫不是他脸上沾灰了?   “夫人,您去哪儿?”   “那边。”   见姜妧撤出队伍往一旁去了,陆励赶紧跟上,等两人都走了,方才还比较安静的队伍一下子就炸开了锅。   “唉,我看那郎君还人模人样的,怎么就...”   “可不是,那夫人模样多好啊,我从没见过这么标志的人儿。”   “不过那郎君看起来还挺体贴的。”   “体贴有什么用,生不了......”   “......”   还留在原地没走,且听完全程的青衣:“......”幸好,陛下不在。   *   等萧颐寻来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隔着老远,就见一道绯色身影背对着他坐在一块石头上,陆励站在旁边,颇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离得近了,隐隐就听见那青衣侍女在温声安慰,说什么没事...下回再来...   萧颐皱了皱眉,这是怎么了?   萧颐脚踩枯枝,发出声响,陆励听见,回头见到熟悉的人影,眼睛一亮,赶紧朝萧颐走去。   “陛下。”陆励苦着脸:“属下好像做错事了。”   “怎么了?”萧颐拧眉问。   陆励将事情经过简单的说了一下,小心翼翼觑着萧颐的脸色:“属下说,陛下您今日是专程带娘娘出来看圆觉寺的花灯展的,可...”谁能想到,日子记错了,居然是明天...这就很尴尬。   陆励小声补充:“方才娘娘还专程去求子了。”   “什么?”萧颐一愣:“求子?”   陆励继续补充:“还去给您求了平安符。”   “所以,看不成花灯展,娘娘有些失望,”陆励硬着头皮:“现在心情,似乎不大好。”   萧颐看着不远处那道绯色背影,目光幽暗,面色不辨喜怒,他今日出来本就不是为了带姜妧看什么花灯展,这不过是陆励替他找的借口罢了,想到方才与觉缘大师的对话,萧颐目光暗了下来。   虽然他心中隐隐已有了定论,但还是抱着那么一丝希望,想来想去,这般诡异的事,只能与南疆巫蛊挂上钩,觉缘大师生母是南疆苗巫圣女,也只有他对这些事有了解,所以,他让人寻访觉缘大师的行踪,结果...   “贵妃当真给朕求了符?”萧颐问。   陆励点头:“今日人多,贵妃娘娘排了许久的队,亲自排的。”陆励着重加强了“亲自”这两个字。   又是求子又是求平安符的,这绝对是真爱啊!   姜妧亲自为他求护身符?   萧颐眸光微动,他突然想到了那个,据说是贵妃亲手绣的针脚粗糙的荷包。   萧颐捻了一下指腹,问:“人在哪儿?”   没头没脑的问话让陆励愣了一下,反应过来,飞快答:“就在寺中一处厢房内,陛下放心,属下的人看着,不会出问题,就看您想何时去见。”   他这次出去,不仅接到了觉缘大师,还领回了一个人,是蕲州一个下属小县城的司粮主簿,也算是那个主簿运气好,被人追杀的时候正好被他撞上,然后顺手救了,一盘问才知道是因为赈灾粮的事,他手上握有当地官员走私灾粮的证据,也因此才被人追杀...这么巧,陆励都想笑了,陛下正愁没理由下手,结果刀子就自个儿撞手里来了。   萧颐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顿了片刻,萧颐抬步朝姜妧走去。   “贵妃。”   低沉的男声从背后传来,姜妧早就知道萧颐来了,懒懒转头,就见一身玄衣的冷峻青年朝她伸手,眉眼沉稳,隐约可以看出一丝柔和:“没有花灯展,朕可以带你去看星星。” 第24章 攻略第二十二天 随便挑……   看星星?   看着朝她伸手做邀请状的萧颐, 姜妧脸色有瞬间的古怪,看星星还用你带?仰头就可以看的东西,说的像是你家养的一样, 对于这种似乎有些弱智的提议,姜妧沉思三秒, 果断拒绝:“不去。”   见姜妧耷拉着脸兴致缺缺直接拒绝,萧颐伸出去的手微僵, 眉头拧了起来, 他不过是念着陆励所说的, 贵妃亲自为他去求护身符, 又见她失望,所以才想着去描补罢了,既然不想去, 那便算了。   萧颐将手缩回来, 正打算说时候不早了,早点回去歇息,就感觉袖口一紧,低头就见到一只素白小手,正紧紧拽着他的袖口,然后,手的主人开口了, 娇娇软软:“臣妾饿了。”   饿了?   萧颐愣了一下,见姜妧一手拽着自己的衣袖, 一手覆在小腹上不断揉着肚子, 似乎是饿狠了,难怪无精打采,确实, 都这个点了,也该用晚膳了,只是,方才来的路上那一整盒的吃食不是几乎都进了她的肚子吗?这么快就又饿了?   萧颐瞥了陆励一眼,陆励立马会意:“属下去看看寺里还有没有斋食,圆觉寺的斋食可是数一数二的好。”   “肚子饿了,想吃鱼。”姜妧摇头,慢条斯理提要求:“香喷喷金灿灿的烤鱼,还有烤鸡烤鸭烤兔子...”   陆励:“...圆觉寺都是素斋。”   闻言,姜妧立马又拽了两下萧颐的衣袖,力道之大萧颐都要怀疑自己的袖子是不是要被拽裂了,只见贵妃仰着脸,一双凤眸潋滟,瘪着唇,可怜兮兮:“臣妾饿,要吃肉——”   刻意拖长了的尾音仿佛羽毛拂过心尖,让人忍不住心中一颤,萧颐显然不会被这种小小的糖衣炮弹给迷惑,淡淡移开了目光,任由姜妧拽着自己的衣袖,沉默片刻,言简意赅吩咐:“去抓鱼。”   不就是条鱼么,有什么难的?   姜妧立马眉开眼笑:“多谢陛下。”说完立马撒开扯萧颐袖子的手,示意青衣将她扶起来,自个儿拍了拍裙子上沾的草屑,兴奋朝陆励招手:“走走走,我方才看见了一条河,那里位置好,有花有草有水有鱼,里面还有林子,再去逮两只山鸡来,咱们野炊。”   看着兴冲冲招呼人就走,还念叨着什么野鸡野鸭纯天然无污染肉质烤了最嫩的姜妧,被甩在原地的萧颐:“......”   不得不说,陆励不愧是萧颐亲卫统领,办事效率就是高,姜妧只是遗憾的说了句可惜没有烧烤调料碳火架子之类的野炊必备用具,到底还是差了点儿意思,然后,陆统领说了一声“稍等”,半个时辰之后,东西就都齐全了。   看着面前摆的整整齐齐的野炊工具,虽然锅碗瓢盆没有,但好歹不用当原始野人了,姜妧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陆统领真厉害。”   “哪里哪里,”对于自己的办事能力能够得到肯定,陆励是很得意的,他正卷着裤腿站在及膝深的溪水里,溪水潺潺,在月色下显得格外清澈,陆励手上拿了一根树枝,一头被削尖了,手上一使巧劲,树枝入水,水花四溅,然后就见树枝上串了一条膘肥草鱼。   “好,厉害。”姜妧鼓掌喝彩。   “娘娘过奖了。”陆励笑容满面,秉持着要在娘娘面前一展身手的想法,不一会儿功夫,地上就多了一堆树枝,每根树枝上都串着一条鱼。   萧颐负手站在不远处,看着溪流边说笑的两人,浓眉深深拧起,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心中有些不悦,陆励虽是自己的亲卫,但到底是外臣,姜氏是贵妃,她到底懂不懂什么叫避嫌?   陆励抓着抓着鱼就感觉背后开始发凉,那感觉,就仿佛有人用冷刀子挖肉似的,陆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属于武将的直觉让他发觉了有潜在危险,立马警惕抬头四处张望,咦...应该没人呐,不对,陛下。   看着站在不远处正盯着自己的年轻帝王,虽然离得远,但陆励还是敏锐的察觉到了其中蕴含的不善,他今儿应该没得罪陛下啊...正这样想着,就听一声兴奋女声:“快,这里有条鱼,可肥了。”好吧,应该是得罪了的,看着蹲在一旁指挥他抓鱼的贵妃娘娘,陆励瞬间心领神会,尼玛,这是贵妃啊,不是邻家小妹。   陆励心颤了一下,忙抹了把脸,朝萧颐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然后飞快从河里爬了起来,也不顾还往下淌水的裤脚,光着脚就往林子里冲,边冲边喊:“鱼够了,属下去捉山鸡。”   看着一溜烟就没影了仿佛身后有鬼追的陆统领,姜妧沉思:赤手捉山鸡?牛叉啊!   今晚月色不错,月明星稀,夜风徐徐,就很适合野炊,陆励还去找了一些枯柴,燃起了篝火,又不知哪儿弄来一块大花布,铺在地上,以免弄脏衣裙。   下厨这种事自然轮不到姜妧亲自动手,她只需要张嘴等投喂就好了,不过,看着轻车驾熟将鱼处理好就串在树枝上开始烤,时不时翻个面,不一会儿就烤的金黄焦香鱼肉的香味儿直往外冒,然后将烤好的第一条鱼递到她面前的萧颐,姜妧有些犹豫,他烤得东西能吃?   带着满满的怀疑,姜妧咬了一口,出乎意料,还不错,口齿不清问:“陛下还会烤鱼?”   “这有何难?”萧颐拿帕子擦了擦手,见她直接上嘴啃,吃相不能说文雅,简直和这两个字毫不相干,看惯了她徒手啃猪蹄,啃鱼…也还好,萧颐提醒:“小心鱼刺。”   不说还好,一说姜妧当场就给卡了。   姜妧咳得惊天动地眼泪都给飚出来了,好不容易才把鱼刺给弄出来,灌了两口水,姜妧咬牙切齿:“陛下,您能不能别说话。”   呸!乌鸦嘴!   【滴——贴心的伺候贵妃吃鱼,生命值+1,剩余生命值:3.5】   呼...   “是朕的不是,”见她泪眼汪汪连鼻尖都是红的,一副气势汹汹恨不得扑上来挠他的模样,萧颐嘴角扯了扯,他早就知道,贵妃娇气,还不讲理,自己吃鱼吃卡了,倒来怪他。   萧颐有些无语,伸手将她吃剩下的鱼拿了过来,垂眸,拿了两根树枝,轻轻一挑,一条完整的鱼骨被他挑了出来,然后就是细刺,挑好的鱼肉放在荷叶里,又递给姜妧:“刺都挑出来了,现在可以吃了。”   我滴个亲娘欸...   陛下居然亲自给贵妃挑刺!   一旁的陆励眼珠子都快瞪出来,差点就要怀疑陛下是不是被人掉包了,陛下居然还有这么体贴的时候?   那边贵妃还在表示怀疑,挑挑拣拣检查:“真的都挑干净了?”   “嗯,”陛下满脸宠溺(实则忍气吞声):“要是没挑干净,朕再给你挑。”   陆励:“!!!”   神仙爱情啊!   神仙有没有爱情不知道,但香味儿确实能够吸引神仙。   “哟,都在呐。”   熟悉的声音传来,姜妧扭头,就看见白天那个秃头和尚从林子里晃了出来,姜妧叼着简易木筷,迟疑问:“这算不算被抓包?”佛门圣地吃烧烤,然后被和尚抓了。   “不算。”   “哟,烤鱼啊,真香,还有烧鸡?”只见和尚来了,一点都不见外的往地上一坐,搓了搓手,褶子脸上堆笑:“不介意老衲一起吃点吧?”   没人回答,和尚已经自顾自将袈裟往上卷了卷,伸手拿了一条已经烤好的鱼,先放在鼻下陶醉似的闻了闻:“就是这个味儿。”然后,就啃了上去。   “不是说,和尚都吃素吗?”姜妧震惊了。   “谁说的?”觉缘大师睨了她一眼,边嚼鱼肉边道:“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心中有佛,处处是佛,佛普度众生,不会忍心让信徒连口肉都吃不上的。”   你说这话也不怕被佛打死?这真是个假和尚吧!这年头假和尚都能这么招摇过市了吗?   像是察觉到姜妧眼神中的鄙夷,觉缘大师咽下鱼肉,打了个佛偈,笑容满脸:“女施主,不认识老衲了?”   认识啊,怎么不认识?刚在还搁那儿造谣呢。   “昔年一别,粗粗一算,也有十数年了吧,女施主眼疾可好了?”觉缘大师笑眯眯的:“那串碧玺念珠还在吗?”   碧玺珠子?姜妧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手腕,她确实有串珠子,那都好多年了…   十分久远的记忆浮入脑海,和尚...姜妧倏地睁大了眼,脱口而出:“清河王叔祖?您不是改行当道士去了吗?”   清河王与她祖父有点交情,后来治愈眼疾有味药材还是清河王给她寻来的,她记得,当年,这人蓄长发,穿道袍拿拂尘...在青松观里当道长。   觉缘大师:“......”   萧颐:“......”   “皎皎小丫头,”觉缘大师叹气:“别一见面就揭人短。”   姜妧是个大气的人,决定看在当年觉缘大师为自己治疗眼疾出了大力气的份上,原谅他白日睁眼说瞎话的行为,两人聊得不错,主要觉缘大师是个话痨,他在外游历多年,上至天文地理,下至民间轶事都能讲得天花乱坠,就跟说书似的,不光姜妧听得入迷,就连陆励与青衣都支起了耳朵。   聊天聊到最后,觉缘大师突然掏出一个签筒,笑眯眯的:“老衲今日心情好,免费卜卦解签,要不要试一试?”   一个和尚和道士之间来回横跳,连基本属性都不明确的佛家编外人员的解签能信吗?反正姜妧不信,所以她特别有礼貌的拒绝了,萧颐也不动,最后只有陆励怀着激动的心去卜了一个姻缘签,然后得出他怕是得孤独终老的结论…为了破解,觉缘大师收了他三两银子,给了他一张桃花符。   觉缘大师殷勤叮嘱:“记得,日日随身携带,不能沾水不能见光,心诚则灵。”   “这上头怎么写的驱邪?”   “哦,拿错了,是这张。”觉缘大师摆摆手:“那张是驱邪符,你拿着吧,就当买一送一了。”   看着真把符当宝小心翼翼贴身放的陆励,姜妧眉头都快打结了,忍不住凑过去,扯了扯旁边萧颐的衣裳:“陛下。”   “嗯?”没防备姜妧会突然凑过来,月色下,女子脸颊白皙如玉仿佛透着莹莹光泽,因为离得太近,还能闻到她身上的烟火气,仰头看着他,露出一截修长脖颈,萧颐扫了一眼她攥着自己衣裳的手,问:“怎么?”   “您的亲卫统领,似乎看起来,脑子不大好使的亚子。”   萧颐:“……”   野炊完美落幕,月至中天,虽然算是盛夏,但夜风一吹还是感觉凉飕飕的,姜妧一人吃了三条鱼,还收获了五六七八个蚊子包,总而言之,对这场简陋的野炊,她很满意。   厢房是早就安排好的,与觉缘大师愉快告别后,几人各回各家各找各妈,然后,看着尾随自己进屋,大刀阔斧坐在桌子前慢悠悠喝茶的某皇帝,姜妧陷入沉思,那么,问题来了,一间厢房一张床,该如何分配?   “贵妃。”萧颐转着茶杯,目光落在姜妧身上,状似无意开口:“听说,你今日特意去求了护身符?”   萧颐在这儿等了半天,就等姜妧什么时候开口提护身符的事,见她只是杵在这儿,手指搅来搅去,一脸纠结,一幅想开口又不好意思开口的样子,难不成还害羞?担心他不肯要?萧颐心一哂,干脆挑明。   护身符?   难不成萧颐等在这儿就是想向她讨护身符?   也是,陆励肯定是跟人打小报告了。   姜妧恍然,要护身符那就简单了,姜妧从怀里摸出一枚精致的护身符递了过去:“这是臣妾亲自求的。”   萧颐接过,小小的护身符做工算不得精致,应该是被人一直贴身放着,还带着余温,萧颐摩挲了两下,还真去给他求了护身符?萧颐嘴角勾了勾,心情突然有些愉悦:“那就多谢…”   话没说完,就见姜妧又从怀里掏出了一大把,粗粗一扫,少说也有十几二十个,然后,只见贵妃献宝似的将一堆符捧到他面前,眼睛亮晶晶的:“这里还有,您随便挑!”   萧颐:“……”   看着一大堆同款,萧颐咬紧了后槽牙,差点将手里的护身符捏碎,这就是所谓的,专门为他求的?!   【滴——收获贵妃所送礼物一份,生命值+1,剩余生命值:5】   【加油!撒花!冲啊——】 第25章 攻略第二十三天(一更) 想干哈?……   萧颐紧紧攥着那张护身符, 盯着那双白嫩掌心里捧着的一把同款,胸口剧烈起伏了几瞬,实在是忍不住了:“你为何买这么多?”   “来都来了, ”姜妧一脸理所当然:“自然得多买些。”在姜妧看来,这就跟在旅游景点买纪念品一样, 佛寺最出名的是啥?那当然是各类符啊!要不是来的太晚,许多摊位都收了, 她还想去买一些开过光的佛珠手串、木雕菩萨、手抄经文啥的, 俗称, 收集周边。   姜妧补了一句:“二十文钱一个, 买十送一,可划算了,臣妾买的多, 还让他多送了一个。”   二十文...萧颐心中一梗, 突然觉得这护身符有些烫手,见她仰着头一脸得意满脸都写着“快夸我快夸我”,萧颐默了一瞬:“贵妃真是聪慧。”   “也还好,”贵妃谦虚:“就是略懂一些勤俭持家的传统美德,”贵妃唏嘘:“苍蝇再小也是肉,能省一分是一分。”   萧颐:“......”如果你穿的不是百金一匹的云锦,朕还真就信了。   萧颐攥着贵妃口中物美价廉大师开过光的护身符, 冷着脸,在贵妃一叠声的恭送中, 踏出了厢房的门。   看着厢房门被人从外大力甩上, 姜妧拧了拧眉,怎么这狗东西还挺不高兴的亚子?不是都给护身符了吗?拿了礼物还甩脸子,真给他惯的, 姜妧啧声,男人心海底针,不过,管他呢,看在萧颐今晚给她扒了三条鱼的鱼刺的份上,姜妧决定大度的原谅他这一丢丢耍小性子的行为。   月明星疏,晚风徐徐,厢房里只燃了一盏桐油灯,姜妧被青衣伺候着简单洗漱后就上了床,虽然厢房条件简陋,就连床板都硬的很,但毕竟不是在宫中,加上姜妧今夜心情还算不错,这点小瑕疵可以忽略不计。   姜妧趴在床上,青衣在给她捏肩,坐马车坐了大半天,估计是白天窝在马车里睡觉的姿势不怎么对,她现在觉得肩颈有些不舒服:“对,左边,再用点劲...嗷...疼,轻些。”   姜妧一边指挥青衣给她捏肩,一边头脑风暴。   她才不信萧颐是专程带来她看什么圆觉寺的佛诞节盛况的鬼话,这也就只能哄哄三岁小孩儿,萧颐鬼鬼祟祟出宫,肯定是有事要办,所以,为何要把她带上呢?就算要带,不是也应该带上小心肝淑妃吗?   “右边,右边,对...胳膊也捏捏。”   姜妧在脑中搜刮了一番,记忆中的话本内容好像没有这一截,所以,到底是为啥呢?嘤——刚才吃的太饱了,脑子糊不动了,好困...算了,懒得想,明天再说。   这边姜妧吃饱喝足困劲上头,说睡就睡,另一边,陆励在外面等着,百无聊赖的有一搭没一搭的踢着脚下的石子,听见动静,抬头,就见一道峻拔的身影踏月而来,陆励赶紧迎了上去:“陛下...”刚说了两个字,一眼就瞄见了萧颐手上捏着的护身符,陆励话头一转,满脸笑容恭维:“这就是娘娘为您求的护身符吧,娘娘果真对您情意深重啊。”   情意深重?   确实深!   二十文的分量,不轻了。   萧颐瞥了一眼还在一个劲儿的吹贵妃排队如何如何不容易的陆励,眼神意味不明:“陆励。”   “啊?”见萧颐一脸莫测的看着自己,陆励心中一凛,怕有什么要事,赶紧收敛了嬉笑,正经:“属下在,您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日后少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萧颐将那枚价值二十文的护身符随手塞进怀里,冷冷丢下一句话后,转身就走。   只剩下陆励留在原地一脸茫然...不对啊,怎么就让当哑巴了?   伴君如伴虎,古人诚不欺我。   就...委屈。   “欸,陛下,走错了,是这边。”   “......”   *   很快,陆励就知道自己这两天为啥总是感觉背后凉飕飕的了,看着面前递过来的一张特别眼熟的护身符,陆励人都傻了,僵着脸:“娘娘,属,属下也有?”   没想到贵妃居然会给他也送一张护身符,陆励刚开始是高兴,这可是贵妃送的啊,这代表啥,这代表了宫中娘娘对他的看重,但...这跟陛下手中的,不是同款吗?   陆励小心翼翼觑着旁边年轻帝王面无表情的龙脸,再瞅瞅面前笑脸盈盈大方送符的贵妃,陆励当场腿就软了,难怪这两天总觉得陛下似乎有些看他不顺眼,原来问题出在这儿!   “不不不,属下配不上。”陆励默默咽下苦涩的眼泪,疯狂摇头拒绝。   “拿着吧,多的是。”姜妧表示她不是个小气的人,不光他有,就连随行的飞翎卫都每人发了一张,都是打工人,大热天的出行不容易,当然,主要还是她买的够多,并且花的还不是她的钱。   也不知道萧颐打的什么主意,还真就在圆觉寺又逗留了一天,白日萧颐就在茅草屋与觉缘大师谈心交流感情,虽然...她总觉得觉缘大师似乎不怎么乐意的样子,她也才知道,原来圆觉寺是觉缘大师的大本营,圆觉,觉缘...妙啊!如今圆觉寺那胡子白花的主持方丈还得喊觉缘大师一声师叔祖...这辈分,着实有些高了。   她对交流谈心没兴趣,就带着陆励与青衣在寺中闲逛,还有幸观赏了据说很出名的花灯展,确实很不错,不止花灯展不错,素鹅素鸭也还行,三天两夜的佛寺之旅结束,姜妧不止收获了肚子上的两层肉,还收获了一堆圆觉寺周边。   现在青衣正提着一个布袋子挨个分发,跟着来的飞翎卫不算多,也就七八个,最起码明面上只有这几个人,能被萧颐带出来的都是飞翎卫精英中的精英,飞翎卫中别的不多,光棍一抓一大把,没想到他们跟着出来一趟居然还能得贵妃的赏,看着容貌艳丽虽然蒙了面纱但还是美得如天上小仙女似的贵妃,一帮汉子感动的不行,左手捏着护身符,右手捧着据说能走桃花运的串珠,激动道谢:“多谢娘娘赏。”   “诸位都辛苦了,小东西,意思意思。”   “不不不,娘娘客气了。”   冷眼看着自己一群下属被佛寺出的几个小玩意儿哄得找不着北,萧颐按了按额角,只觉得头疼:“时辰不早了,该走了。”萧颐忍不住出声打断了这种试图用糖衣炮弹笼络他下属的不义行为,上前,握住姜妧的手腕:“走吧,上车。”   等帝妃二人上了车,陆励握着手中被硬塞的护身符,看着周围兄弟们一脸喜气洋洋的样子,心中无语哽咽,没瞧见方才陛下那凉飕飕的目光吗?兄弟们,咱就自求多福吧,陆励忍不住感叹,无知,真好。   马车启程,车厢里寂静无声,姜妧数了数还剩下的小玩意儿,不错,还挺多。   萧颐上车后就在闭目养神,因为闭着眼,其他感官就愈发敏锐,他听到布袋子摩挲的声响,紧接着就是小声数数...似乎是在数那堆小玩意儿还剩多少,又过了片刻,食盒的盖子好像被人打开了,糕点甜腻的香味儿开始在车厢弥漫...她咀嚼的声音并不算大,窸窸窣窣就像一只偷吃的小老鼠...   她还真是心大,自己带她出来,她竟问也不问,只顾着吃喝玩乐...她是真信了陆励说的是专程带她出来游玩的?这是不是,也太好糊弄了一些?   萧颐眉头拧了拧,想努力去忽略身边不断传来的声响。   “陛下?”   听见有人唤他,萧颐没睁眼,只淡淡应了一声:“嗯?”   姜妧发现,自打上车萧颐就没正眼看过她,不对,应该说上车了就没睁眼,这是熬夜偷白菜去了吗?   “觉缘大师真又走了?”姜妧摆弄着一个小巧的机关匣,说是机关匣,其实看起来就是一个拇指粗细的圆木筷子,往头上一插,当簪子毫无压力,虽然外表不起眼,但据说里头藏了三根铁钉…简而言之,行走的大杀器,唯一的不好就是,一次性用品。   这是昨日觉缘大师悄悄塞给她的,说是自己琢磨的小玩意儿,拿给她防身……这,姜妧当然就当仁不让的接受了。   姜妧比划了两下,对准了萧颐,凤眸微眯,也不知道这玩意儿准头怎么样。   萧颐知道觉缘大师和汝南王府有交情,听姜妧问起,倒也没诧异,只道:“王叔游历四方,不耐在京中久留。”   “哦。”   然后就又没了动静。   姜妧摆弄了半天,觉得这种危险品还是不能随身携带,毕竟她不相信觉缘大师的动手能力,万一质量不过关给自己脑袋戳出个洞呢?她自诩还没练成铜皮铁骨,要命要命。   姜妧小心翼翼将东西裹了放好,见萧颐闭着眼似乎睡着了,她撇了撇嘴,也跟着闭目养神,姜妧睡眠质量一向不错,闭着闭着…就真睡着了。   萧颐一边闭目,一边在脑中思索刚得到的消息,此事,还有些棘手,怕是得…萧颐心中思虑,听着耳边传来的逐渐平稳的呼吸声,萧颐睁眼,然后就看见了已经进入深度睡眠的某人。   看着倚着车厢睡的东倒西歪的姜妧,萧颐眸光微深,嘴角绷直,有瞬间的无语。   先不论别的,身为宫嫔,不说小心翼翼讨好他处处逢迎吧,最起码,也不该是这般敷衍...想到那张人人都有价值二十文的护身符,萧颐嘴角扯了扯,她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是当真仗着有汝南王撑腰,笃定了自己不敢动她,所以才如此...为所欲为?   虽说,现在自己确实奈何不了她,不仅奈何不了,还得处处小心。   看着她一无所觉的睡颜,萧颐眸光渐渐加深,越想心中越气,看着那张白中透红的娇嫩面颊,突然生出一种想掐一把的冲动,动作比脑子更快,念头刚一闪过,手指已经碰上了她的脸。   这是在做什么?   感觉到指腹下细腻的肌肤,萧颐动作微顿,眉头拧起,察觉到不妥,顿了片刻,手指蜷了蜷,就要缩回来。   就在他要收回手时,睡得正香的女人突然小声嘟囔了一句,侧过脸,随着她的动作,柔软的唇瓣若有似无擦过指腹,萧颐只觉得一阵酥麻的触感从指腹传来,整个人身子一僵,眸色顿时暗了下来。   姜妧迷迷糊糊中感觉似乎旁边有蚊子飞,飞来飞去弄得她脸上有些痒,实在是嫌烦,忍不住骂了一句,不情不愿艰难睁眼,想先赶蚊子。   刚睁眼,就看到了一根修长的,骨节分明的,怼到她嘴巴上的手!   姜妧瞬间呆住了。   我是谁我在哪儿狗东西你想干哈?! 第26章 攻略第二十四天 心疼男人,就是倒霉的……   姜妧盯着萧颐近在咫尺的手指, 困意顿时烟飞云散,脑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对萧颐接下来的可能行为进行分析, 最后得出一个结论——   狗东西,自己不睡还见不得别人睡, 难怪感觉一直有蚊子在旁边飞,有这么一只超大号蚊子, 睡得着才怪!   姜妧寸寸抬头, 开始对萧颐进行死亡凝视, 敌不动, 我不语。   显然,萧颐也没想到姜妧会说醒就醒,看着她羽睫轻颤, 一双迷蒙凤眸瞬间睁大, 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面露恼色,萧颐眼底飞快闪过一丝不自在。   方才的行为,说起来确实是他孟浪了,虽说,姜氏本就是他的嫔妃...   沉默是此刻的车厢,尴尬的气氛无声蔓延。   不过,到底是当皇帝的人, 临危不乱是必备修养,萧颐绷紧了下颚, 敛目, 在姜妧那双卡姿兰大眼睛的注视下,手指自然的落在了她的唇角,一碰即离, 再抬手,手指捻了一根黑色的断发,萧颐面色平静:“朕见你脸上粘了头发。”   姜妧瞅着那根随风飘扬的断发,狐疑,难不成是她误会了?   姜妧搓了把脸,看着正襟危坐,仿佛只是出于好心帮她拣头发的萧颐,慢吞吞道谢:“那就多谢陛下了。”   “嗯。”萧颐没看她,淡淡应了一声,提起面前简易小桌板上放着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条斯理的啜了一口,提醒:“还有一两个时辰,你若是困,还可以再睡一会儿。”   这谁还睡得着?   万一你趁我睡着了扇我巴掌呢?   姜妧不惮以最坏的恶意对萧颐的行为进行揣测,脑中警报瞬间拉响,决定打起十二分精神保持高度警惕,就算再困,也要忍着,坚决不能给恶势力朝她下手的机会。   姜妧坐直了身体:“不困了。”   然后,从座位底下掏出了一本珍藏版话本,这还是她让人从宫外给她弄进来的,不愧是畅销书,就是得劲儿,人家是女狐狸为报恩千里迢迢追书生,这本却是书生翻山越岭找狐狸然后对狐狸这样那样不得不说的二三事...虽然才出到第三卷 ,但用词之香艳,描写之露骨,各种工具齐上阵,看着看着车轱辘就能压人一脸...姜妧摸了一把瓜子,一边嗑瓜子,一边正大光明当着皇帝的面看起了颜色书。   两人非常有默契了揭过了“断发”意外,萧颐慢悠悠品着茶,听着耳畔不断传来的“咔嚓咔嚓”嗑瓜子的声响,以及时不时冒出的两声嘿笑,忍不住侧头看了一眼,然后就见姜妧面带痴笑,萧颐挑眉,不过是本古诗三百首,她也能乐成这样?   萧颐对贵妃的好学精神感到怀疑,据他所知,贵妃似乎并不怎么通诗书……   姜妧不知道自己的知识水平居然受到了怀疑,沉浸在开车开到飞起的小黄…呸,知识启蒙书中无可自拔。   车厢气氛很和谐,就是很不幸的,和谐气氛并没有持续多久。   姜妧为了让自己舒服,换成了葛优瘫,这个姿势的唯一不好就是对马车的稳定性能有点高,于是,在突如其来的剧烈颠簸之后,她非常不幸的呈倒栽葱的姿势滚了下去——   如果萧颐没有及时提住她的衣领的话。   小桌板上还没来得及收起的花生瓜子等果盘散落了一地,姜妧紧攥着手中书卷,因为后衣领还被人提着,姜妧觉得脖子有些勒,艰难开口:“陛下,可以了,松手!”再不松手,她就要被勒死了。   萧颐没动。   “来了。”   来了?   什么来了?!   姜妧瞅着萧颐突然凝重起来的脸色,心中打了个突,突然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众所周知,皇帝出行,必备技能——   刺杀中求生存!   像是某种信号,这个念头刚一闪过,就听一阵破空声传来,紧接着就是刀剑碰撞发出的乒乓声响。   就如一滴水进了热油锅,哗啦一声就炸了。   虽然她还呆在马车里,不知道外头的具体情形,但从声音来判断,战况应该有些激烈,毕竟,她已经闻到了血腥味儿,估计已经有人挂彩了,就是不知道是自己人还是敌方。   姜妧很冷静,冷静的争夺衣领归属权:“陛下,您能先放开我的衣领子吗?”再不撒手,她就真要被勒死了。   看着一脸镇定,并没有出现想象中高声惊呼被吓得瑟瑟发抖泪流满脸嚎啕大哭等场景的姜妧,萧颐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依言松了手。   姜妧整了整衣领子,问:“陛下,咱带了多少人?”   “算上陆励,八个。”   姜妧点头:“暗卫呢?”   “没有。”   “哦...啥玩意儿?没有?!”姜妧淡定的表情瞬间就裂开了,看着眉眼微沉脸色平静的萧颐,再次确认:“就八个?”   “嗯。”   得到萧颐肯定的回答后,姜妧眼前一黑,差点一口气没上来直接厥过去。   激动的心,颤抖的手,姜妧恨不得扑上去抱着萧颐那三斤重的大脑袋使劲晃,看到底能晃出多少斤水!   为什么她能如此淡定?   因为她笃定皇帝都惜命,可现在,说好的周密安排暗卫成堆呢?!   求人不如求己,指望这狗东西她迟早得把小命给交代出去,姜妧二话不说就去疯狂扒拉包裹,筒呢?她的筒呢?她那能把脑壳怼个对穿的筒呢?!   说时迟,那时快,姜妧刚把觉缘大师友情赠送的防身大杀器扒拉出来,一个浑身上下蒙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死鱼眼的黑衣人就从马车窗子外倒栽了进来,由于冲击力太大,尸体与车厢发生剧烈碰撞,估计是撞得太狠,黑衣人抽搐了两下,然后,蹬直了腿,直接嗝屁了。   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成功给震住,差点被压成饼的姜妧:“……”   “这…”刚说了一个字,姜妧就感觉腰上一紧,然后,整个人就飞了…   姜妧被人拦腰抱着破窗而出,人刚出马车,就是几道凌厉的箭锋破空而来,将马车瞬间就给射成了筛子。   外头飞翎卫们与黑衣人紧紧缠斗在一起,粗粗一扫,黑衣人足有一二十个,人数远比飞翎卫要多,个个手持利刃,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就算上一秒被人砍断了手,下一秒就又冲了上来,仿佛不知疲倦的工具人。   死士...   姜妧一眼就看出了这些黑衣人的身份,作为杀人越货居家旅行必备利器,死士只会迟到永远不会缺席,经过特殊手法训练的死士不知道痛,完全就是以完成任务为目标,但飞翎卫不同,有血有肉知伤痛,而且,姜妧眼尖的发现,飞翎卫中已经有人挂了彩。   尼玛这就犯规了啊!   姜妧握紧了手中的长筒,心中有些紧张,更多的是头晕...她还被萧颐揽在怀里,不得不说,萧颐不愧是在战场上历练出来的人,这体力就是不一般,抱着她这个拖油瓶居然还能上蹿下跳跟人比划,唯一的不好就是,有点废腰…她腰子快断了…头晕…   眼看几个黑衣人围攻上来,萧颐拿着从黑衣人那儿抢来的剑,唰唰几下,黑衣人裂了,然后,姜妧脸上就又多了几滴血。   没事,小场面,苟得住。   姜妧闭上眼,忍住被颠的想吐的感觉,决定眼不见为净,反正都已经这样了,大不了要死一起死。   萧颐手中剑花一挽,锋利的剑刃划过黑衣人脖颈,一剑毙命,萧颐抽空低头瞄了一眼,就见怀中人儿双眸紧闭,薄如蝉翼的睫毛止不住的颤抖,似乎对这场面极为恐惧,也是,到底是娇养大的贵女,胆子再大,素日里再嚣张,对上这种血腥的场面难免还是会害怕,萧颐揽紧了她的腰,将扑上来的黑衣人一脚踹了出去。   就算再勇猛,在寡不敌众的情况下,萧颐等人还是渐渐显了败势,防御的颇为艰难。   “陛下,属下殿后,您快走——”陆励一刀砍过去,黑衣人倒地,血溅了他一脸,陆励吼道。   萧颐手上凌厉攻势不减,因为怀里多了一个人,明显战斗力还是有些受影响。   姜妧只觉得自己仿佛在坐过山车,完了…不会真要把小命就这么交代了吧。   “陛下,属下来迟。”突然,一道冷冰冰的声音响起,瞬间,战斗圈里就多了十来个全副武装的暗卫,局势瞬间逆转,有了暗卫的帮忙,原本还在艰难抵御的飞翎卫们直接反客为主,砍人跟砍瓜,一刀一个,不一会儿黑衣人就横七竖八躺在地上死的透透的。   “好了,没事了。”低沉中透着一丝温和的男声传来,然后,姜妧就感觉自己腰上一松,一直揽着自己腰的手撤了下去。   嗯?   这就结束了?   飞翎卫都这么厉害的吗?   姜妧试探睁眼,入眼就是一地残肢,脑花浆子混着血水哗哗的流,这场面不可谓不惨烈,姜妧盯着近在咫尺的死不瞑目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某个不知名人头,沉默三秒,弯腰,开始原地呕吐。   姜妧只觉得自己胃在翻涌,车上东西吃的太多,又被抱着左颠又晃跟蹦迪似的,能忍到现在已经突破她生理极限了,再被限制级现场一刺激,不想吐都得吐,姜妧呕的眼泪哗哗直流,嘶声裂肺仿佛胆汁都要吐出来了。   没想到贵妃的反应居然这么大,成功让准备搜身挖坑毁尸灭迹一条龙服务的飞翎卫们停下了手中动作,一个个面面相觑,都有些心虚。   陆励手中的弯刀还在往下淌血,踢了一脚旁边的飞翎卫:“让你喜欢卸人胳膊,瞧,把贵妃吓到了吧。”   那飞翎卫也很委屈:“我就卸了个胳膊,腿还是你卸的呢。”   陆励:“...那能一样吗?”   飞翎卫作为皇帝亲卫,名声一向不怎么好听,原因之一就是因为这群人独树一帜的杀人手法,江湖传言,死在飞翎卫手下的人,不是这里缺点儿就是那里少点儿,总而言之,留全尸,不可能。   没想到姜妧的反应会这么大,看着不停在呕的姜妧,萧颐眉头也拧了起来,走到旁边拍着她的背为她顺气,眼中戾气褪去,原本紧绷的脸部线条柔和下来,声音中难得带了一丝安抚:“没事了,都解决了,别怕。”   话刚落,就听一声惊呼——   “陛下,小心——”   几道破空声传来,萧颐敏锐抬头,就见几支箭羽凌空袭来,萧颐瞳孔猛地一缩,飞快揽住姜妧的腰往旁边避让,同时,两道人影飞快朝密林跃去。   箭羽几乎是贴着萧颐过去的,堪堪躲过,两人逃过一劫,萧颐还揽着姜妧的腰,见姜妧似乎还没从方才的惊魂中回神,满脸惊惧,连头上都是冷汗,萧颐拧眉,正准备再次安慰,就见姜妧摇头,毫不迟疑的扒拉下他的手,弯腰,继续吐。   不行了,憋不住了,太尼玛晕了。   等姜妧好不容易将胃里的东西都吐空了,陆励已经提着一个黑衣人骂骂咧咧的回来了,旁边还跟着面无表情提着剑的青衣。   “陛下,他死了。”陆励将七窍流血明显就是自尽身亡的黑衣人往地上一扔,啐了一声:“居然放冷箭!”   看着因为呕吐而脸色惨白的姜妧,陆励恭敬问候:“娘娘,您还好吧?”   “不好!”   有气无力的两个字出来,成功让萧颐与陆励两人脸色一变,以为她是哪儿受伤了,萧颐正准备问,然后就听贵妃咬牙切齿——   “护身符护身符,出门就遇刺,屁的护身,白瞎了我四百文!”   看着虽然脸色苍白似乎很是虚弱,但双眼冒火一脸恼色愤怒于自己白花了钱买了一堆无用废纸的贵妃,萧颐顿了一下,刚张开的嘴又给闭上了,他觉得,贵妃似乎并不需要人的安慰。   不,还是需要的。   陆励显然也被贵妃居然是心疼那四百文钱给震住了,但好在他脑子反应快,脱口而出:“不不不,也还是有点用的,您看,您毫发无伤,咱们这边没折一个人,”陆励笑容满面拍马屁:“这都是托您赏赐护身符的福啊。”   嗯?   嗯!   有道理。   姜妧勉强接受了这个说法,人没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福气了。   想法刚落,就听陆励又是一声惊呼——   “陛下,您受伤了?”   *   萧颐是受伤了,因为穿的是一身玄黑色的衣裳,血迹并不怎么明显,但揭开外裳,就发现白色里衣肩膀那一块儿已经被血濡湿了。   姜妧记得,方才萧颐抱着自己躲开暗箭的时候似乎闷哼了一声,应该就是那时受的伤,换句话说,要不是他受伤,自己现在脑子已经被射穿了。   陆励在给萧颐处理伤口,虽然只是被箭头带了一下,但那箭是特制的,头子上带了弯刺,哪怕只是划了一下,都是皮开肉绽,萧颐的右肩上成功多了一条巴掌长的口子,皮肉绽开,好在口子不深,箭上也没有淬毒,只需要上药好好修养即可。   见姜妧一直在旁边围观,正准备给萧颐上药的陆励眼珠一转,然后,姜妧还没反应过来,手中就多了一个药瓶。   那边陆励飞快道:“娘娘,属下还有事,就劳烦您给陛下上药了。”说完,也不等姜妧吱声,拔腿就跑,啧,没见贵妃一直盯着陛下的伤口瞧,连眼睛都红了么…这种情形下,自然是得让贵妃与陛下单独相处,他就不用凑热闹了。   嘿嘿,这年头,像他这般懂事的下属不多了。   姜妧握着药瓶,盯着萧颐右肩上那道伤口,觉得牙齿有点酸,疼,看着都疼。   姜妧攥着药瓶的手指用力,想到方才他护着自己的情形,唇角抿了起来,看着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仿佛伤口不是在他身上的萧颐,姜妧慢吞吞问:“陛下,疼不疼?”   “不疼。”萧颐脸色平静,当年在战场上数次命悬一线,这点伤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   姜妧拔开药瓶盖子,低垂着头,睫毛轻颤,伸手轻轻抚了上去,似乎怕碰到他的伤口,一触即离,如轻鸿点水,连声音中都带了一丝颤音:“真的不疼?”   柔软的手指落在他肩背上,轻柔扫过,萧颐瞬间身体崩直,牵扯到伤口,萧颐眉头一皱,因为背对着姜妧,并看不清她脸上的神情,听她隐隐带着哭腔的声音,萧颐心中某处倏地一动,冷冽的眉眼柔和下来,以为她还在害怕,不敢给他用药,虽然…结合她方才的表现,他认为害怕这个词似乎有些违和,萧颐还是安抚道:“不疼,放心吧,朕没有大碍。”   “那臣妾就放心了!”姜妧点点头,看着那有些狰狞的伤口,轻松的,愉悦的,毫不犹豫的,将一瓶子药直接糊在了他伤口上。   姜妧神情冷漠,就萧颐的表现,明显,他早就知道有埋伏,明明有暗卫,也不让早点出来,而且就连最后那几箭,也是冲着他去的。   好家伙,自己吃饱了撑的找死,还要拉上她这个垫背,一个弄不好,她还真就嗝屁了,到那时找谁说理去?   痛哭流涕感恩戴德?   呸!   心疼男人,就是倒霉的开始!   “陛下,”只听女声哽咽:“您是为了救臣妾才受的伤,臣妾真的心疼坏了,只恨不能以身相代嘤嘤嘤——”   【滴——贵妃好感值-1,剩余生命值:2.5】 第27章 攻略第二十五天 她就是故意的!   冷冰冰的催命系统音在脑中响起, 有那么瞬间,萧颐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幻听了。   【亲,不是幻听哦, 很不幸的通知你,是的, 你快死了。】小奶音冒头,恨铁不成钢:【简直没眼看, 好感值都成负了啊喂, 能不能使把劲儿, 我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摊上你这么个宿主, 尼玛这个月绩效倒数了啊——】   在小奶音的咆哮声中,萧颐牙关紧咬,脸颊抽搐了一下, 立马就要转头去看姜妧, 还没等他转过去,一双温热的手就从后伸过来捧住了他的脸,女子柔软的手掌温温热热,还带着淡淡的药味儿,因为太过突然,仿佛触电一般,萧颐身体瞬间僵住:“你...”   “别动, 药还没上完呢。”   只听贵妃不满训斥,然后, 他就感觉自己的脑袋硬生生被人重新扳正, 因为扳的太过用力,萧颐还听到了自己脖子发出了“咔嚓”一声,好像...扭了...   “上个药还动来动去, 多动症啊...”,   萧颐还没从震惊中回神,突然,就感觉右肩处传来一阵钻心的疼,仿佛烈火灼烧一般,萧颐忍不住咬紧了后槽牙,硬生生把即将出口的闷哼给咽了下去,额角青筋鼓胀,不一会儿的功夫额头上就已经出现了细密的冷汗——   纯粹是被疼的。   这金疮药虽说效果显著,但同样的,药劲也十分霸道,平常使用也只敢在伤口上浅浅敷上一层,一是因为里头都是些珍稀药材价格太贵舍不得,二就是怕用多了人受不住直接疼晕过去,而陆励只顾着赶紧给陛下贵妃腾位置好让两人交流感情,却忘了多交代一句,毕竟,他也没想到贵妃会直接一整瓶怼上去,当然,就算是嘱咐了,似乎也没什么用。   姜妧表示:她就是故意的!   姜妧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成功让萧颐去了半条命,然后拿起一旁放着的干净纱布,开始裹粽子,一圈一圈又一圈,一卷纱布用完,面前成功多了一个超大号猪蹄,姜妧最后收尾,打了个一个漂亮的蝴蝶结,退后两步开始欣赏自己的作品...就敲完美!   萧颐额头冷汗涔涔,好不容易才从那股剧痛中缓过神,先伸出左手将歪了的脖子复原,冷着脸,寸寸转头,然后就见到了一张写满了担忧与自责的脸。   只见贵妃美目含泪,不知打哪儿掏出了一张帕子,压了压眼角,然后就跟一头受惊的小鹿似的横冲直撞直接一头扎进了他怀里,巨大的冲击力成功让萧颐从喉腔里溢出一声闷哼,牵扯到肩上的伤口,好不容易才止住的血顿时又哗哗往下流,纱布瞬间被鲜血濡湿。   “陛下,臣妾看着您肩上的伤,就仿佛是在拿刀子剜臣妾的肉,伤在您身,痛在臣妾心,臣妾的心,好疼,抽抽的疼,疼的快死了——”   贵妃嘤嘤哭泣,嚎的嘶声裂肺简直就是闻者伤心听者流泪,感染力之强,任谁听了都得跟着抹把眼泪再顺便鼓掌,高呼一声:真乃神仙爱情!   萧颐只觉得肩上的伤口撕扯般的疼,不止是伤口疼,心肝脾肾肺无一处不疼,看着还伏在他怀里梨花带雨哭着说什么“陛下受伤,臣妾心疼”瞧着分外招人怜的姜妧,萧颐都快气笑了,又气又想笑,亏他方才还想着去安慰她不用担心,结果呢?好感值不升反降?!   萧颐心中咬牙,他早就该知道,这女人,表里不一,惯会逢场作戏,就是没想到,她会没心没肺到这种地步,这是人吗?这分明就是一头白眼儿狼!   萧颐觉得他都快气昏头了,从少时就培养的良好养气功夫在她这儿都碎成了渣,萧颐手指骨捏得咔嚓响,好不容易才忍住了想将这个表里不一的白眼儿狼掀出去的冲动,闭了闭眼,强迫自己从愤怒中平静了下来,抬手,拍了拍她瘦削的哭的一颤一颤的肩膀,沉声:“别哭了。”   萧颐深吸了口气,压下心中的躁意,安抚:“小伤而已,过两日就好了,不必担心。”   她倒是不怎么担心,反正疼的不是她,姜妧充分展现出一个合格白眼儿狼应该具备的职业素养,闻言,立马破涕为笑:“那臣妾就放心了。”   “呀,陛下,您伤口又崩啦?来来来,臣妾再给您上药,对了,方才那药还有吗?”   “......”   经过两次强效金疮药的洗礼,萧颐的脸色已经不能用惨白来形容了,一头墨发尽数被汗濡湿湿哒哒黏在脸上,就连一向冷冽如寒潭般的凌厉墨眸里都湿漉漉的,看起来就像一只被蹂.躏过的大黑狗,可怜茫然又无助,萧颐眼神中充满了疲惫,他累,心累!   从一开始,他就不该答应汝南王让姜氏入宫,如果姜氏不入宫,他就不会沦落到今日这种地步......   由于马车已经被射成筛子了,现在姜妧和萧颐也只能暂时坐在路边的大石头上暂作休息,看着盘腿坐在石头上,一边哼着古怪歌谣一边揪路边野草编花篮的姜妧,萧颐眉头紧皱都快拧成麻花了。   他还是想不通,明明方才都还好好的,为何一场刺杀过后,自己救了姜氏并且还因此负伤,反而好感值还下降了,就算姜氏并非真的爱慕他,那也不至于说降就降,这中间一定有什么问题。   毕竟是当皇帝的人,大小风浪也见过不少,虽然心中恼火,但还是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智商重新上线,开始仔细梳理这一路发生的事情,萧颐食指微屈,有一搭没一搭的叩着膝盖,探究性的目光落在姜妧身上,眸光微深,所以,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贵妃。”   姜妧刚拔了根狗尾巴草准备发挥动手能力自制简易手环,就听见萧颐喊她。   “嗯?”姜妧抽空抬头瞄了一眼:“怎么了?”   “方才突遇刺杀,是不是吓坏了?”   这不是问废话吗?坐车坐的好好的突然冒出一群人提着大砍刀就要来跟你拼命,这刺激场面谁苟得住?也就她,心脏强大临危不惧,要不是最后因为吃得太多在生理作用下吐了,那她绝对能成为全场最靓的崽。   姜妧一边在心中给自己点了个赞,一边适时露出一个惊惧的表情,拍了拍胸脯,像是惊魂未定:“臣妾还是第一次见到这场面,臣妾方才都快吓傻了。”   吓傻了还能惦记着那二十文的护身符,说明这傻子还挺聪明,萧颐心中漫不经心想。   姜妧觉得有必要表示一下:“多亏了陛下,不然臣妾早就没命了,是陛下您救了臣妾,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您就是臣妾的再生父...”   呸!说秃噜嘴了...   姜妧硬转折:“总之,臣妾很感激,特别感激,陛下,您真是一个好人——”   被发了好人卡的萧颐:“......”   信了你才有鬼!看着她脸上挂着的笑容,萧颐这会儿怎么看怎么觉得虚伪,他算是发现了,这女人呢,嘴里就没一句实话,萧颐干脆连冷笑都省了,就静静看着她发挥,编!看你还能怎么编!   “从前,陛下连臣妾的面都不愿见,臣妾还以为是陛下不喜欢臣妾,厌恶臣妾...”只见贵妃垂下头,声音低了下去,似乎还听见她抽泣了一下。   萧颐眼中刚露出讥讽,听见这话,突然一怔。   “可今天——”贵妃声音猛地抬高,带着三分惊诧三分兴奋以及四分激动:“今天,陛下对臣妾舍身相护,臣妾才知道,原来,陛下心中也是有臣妾的——”   只见脸色虽然有些苍白但难掩昳丽容色娇艳如花儿一般的女子轻咬下唇,满脸激动,漂亮的凤眸亮晶晶仿佛容揽了漫天星辰,看向自己的眼神,就像是一头受伤的小兽突然找到了生命泉水,眼中充满了希望,还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眼底深处还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受伤...既期待又欢喜,如此复杂且浓烈的情绪...   萧颐心中某处突然就被撞了一下,一股莫名的情绪涌了上来,姜氏...难不成是想起了自己这些年对她的冷待,因为太过伤心,所以,才好感值下降?萧颐有些迟疑的想。   这些年,自己确实未留意过她,应该说,不光是贵妃,后宫中的这些嫔妃于他来说都只是摆设罢了...况且,说白了,他本就没想过让姜氏入宫。   当初看在汝南王的面子上,他给了姜氏贵妃的位份,将她养在宫中,只要不做出伤天害理的事他一概不过问,这本就已经是莫大的优容了...姜氏若是生怨,倒也不是说不过去。   但,似乎又有哪儿说不通。   萧颐呼吸微凛,目光紧紧盯着她,想从她的表情中判断出这话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   良久,萧颐才开口,声音低沉:“从前冷待贵妃,是朕的不是,这些年,贵妃受委屈了。”   “不委屈不委屈,”贵妃很懂事,露出一个标准的贴心懂事白莲花小棉袄的笑容:“臣妾只要知道陛下心中是有臣妾的就够了,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陛下不必多说,臣妾懂的——”文绉绉的一句诗念完,姜妧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heitui——   尼玛快给她恶心吐了,姜妧在心中翻了个白眼,但面上还是顽强的坚持着,就特别含情脉脉目送秋波...不行了,眼皮子要抽筋了。   听着她一番诉衷肠的话,萧颐沉默下来,手掌无意识的握成拳后又松开,只觉得心中某处似乎隐隐松了口气,半响,萧颐从她身上移开目光,直接开口转移话题:“朕也没想到会有刺客在此设伏,让贵妃受惊了,是朕的不是。”   不会吧不会吧,你这是在跟我道歉吗?   看着萧颐话中透出的一丝歉疚,姜妧瞪大了眼,一脸见了鬼的表情,她听错了吧,是她听错了吧...啊,没错。   “没关系没关系的,”贵妃连连摆手,捏着衣角,扭扭捏捏,活像一个深陷恋爱中无法自拔的恋爱脑瘫,开始了无脑发言:“只要能和陛下在一起,别说一次刺杀,就算再多来几次也行。”   萧颐:“......”这大可不必。   “陛下,”只见贵妃手托着下巴,眨巴着那双亮闪闪的大眼睛:“您不是说没带暗卫么?原来是故意哄臣妾的呀——”刻意拖长了的尾音百转千回,似乎是在娇嗔:“臣妾还真以为您就带了这么几个人,可把臣妾担心坏了。”说着,就伸出了粉嫩小拳头开始砸他胸口,一脸娇羞:“讨厌——”   被一拳正中胸口差点当场呕血的萧颐:“......”   她故意的吧?   她绝对是故意的!   “朕是没带,”萧颐深吸了口气,不动声色的瞥了她一眼,咬牙解释:“朕只是让他们在半道接应,没想到正好遇上了刺杀。”   咦?这么巧?   胆子够大啊!   “陛下可知方才那些黑衣人是何人派来的?”   “不知道。”萧颐摇头,干脆答:“那些都是死士,探查不出什么,况且,想要朕的命的人很多。”   见他一脸云淡风轻,用一种波澜不惊的口吻说着很多人想要他死这种丧心病狂的话,姜妧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住,目光诡异,大兄弟,原来你还挺有自知之明。   姜妧不关心到底谁想弄死他,毕竟,她也挺想的。   她只知道一点——   从今往后一定要注意跟萧颐保持距离,特别是在离宫的情况下,尼玛这人就是行走的唐僧肉啊,还不爱带保镖,这谁苟得住?万一哪天运气不好走霉运被当箭靶子给射了呢?她可不想被波及无辜。   说干就干,姜妧立马往旁边石头上挪了三寸,空出一段安全距离,同时不忘四周环顾,各位刺客老哥可看好了,放冷箭的时候瞄准目标物可千万别再射偏。   “陛下,您这次出宫是专程带臣妾出来看花灯展的?”姜妧扑扇着眼睛:“臣妾,真的敲感动...”   “不是,”没等姜妧说完,萧颐毫不迟疑的打断并且否认,见她愣住,一脸不可置信,萧颐似笑非笑的瞥了她一眼:“朕并非专程带你出来看花灯展,朕在圆觉寺另有事要办,带你只是顺便,不过,若是贵妃喜欢,下次可以再来。”   姜妧:“......”   啊这,不是,这不对啊,看着大大方方只差没说带自己来就是为了打掩护,好让他悄咪咪干坏事的萧颐,姜妧是真有些懵了,兄弟,你这坦诚的让我有些害怕,姜妧怀疑的瞅了他两眼,想从他的话中判断出他的真实意图,但最后无果放弃,一脸纠结,疯狂暗示:“陛下,您与臣妾说些这,就不怕臣妾...嗯...说梦话?”   “没事,”萧颐淡淡一笑:“朕信你。”   但我不信我自己——   姜妧差点脱口而出,好在最后关头憋住了,只露出一个感动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不过,这几日的事...”   “陛下放心,臣妾什么都不知道。”姜妧飞快举手保证,比划了一个拉链封口的动作:“臣妾脑子不大好使,今日发生的事,睡一觉第二天起来就全忘了,真的,日抛。”   萧颐:“......”   【滴——贵妃好感值+0.5,剩余生命值:3,加油,撒花,再接再励——】   脑中系统音传来,看着一溜烟跑远说是去看陆励他们折腾好了没的贵妃,再看手中被贵妃强塞进来的只编了一半的简陋草环,萧颐扯了扯嘴角,心中若有所思。   *   另一边,陆励正指挥飞翎卫们到处捡残肢,由于打架场面太过血腥,断胳膊短腿儿的满地都是,处理起来工作量难免有些大,陆励一边将从树上掉下来的某个人体零件踢到挖好的坑里,一边不忘悄咪咪地瞥站在一旁的美貌侍女。   第一眼,嗯,好看...   再一眼,嘿,不错...   最后瞥一眼,艾玛,被抓包了...   陆励脸皮是出了名的厚,一点都没有自己偷窥被抓包的自觉,见青衣看过来,陆励直接热情挥手打招呼:“嗨!”想了想,干脆厚着脸皮蹭了过去,开始搭话:“青衣姑娘,看不出来,你功夫不错啊。”   何止是不错!   想到方才的场景,陆励简直就想拍案叫绝!   方才那帮刺客突然冒头,他还担心手边人不够,贵妃娘娘和这位青衣姑娘的安全问题得不到保障,毕竟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结果呢,好家伙,刺客一上来,还没等他抽刀呢,这位看着柔柔弱弱清清冷冷还不怎么爱说话的侍女,蹭的一下就跳起来了,直接把一个刺客一脚踹出三丈外,然后冲上去就夺了他的剑一剑封喉,那血飙的老高了...一系列动作如行云流水特别麻利,一看就不是头一回干...由于前后反差太强,当场就给他震住了。   在圆觉寺这几天,他和这位青衣姑娘作为贵妃的跟班接触的还算多,只知道她长得好看,性格清冷稳重,话不多,却没想到居然还是个练家子...这,一点都瞧不出来啊。   陆励目光闪烁,也不知道陛下清不清楚贵妃身边有这么一个武艺高强的侍女。   “陆统领谬赞了,”青衣淡淡颔首,算是跟他打招呼了。   这就...没了?   看着道完谢就闭嘴保持沉默的青衣,陆励挠头,想继续搭话,但见她一脸“莫烦劳资,劳资不想讲话”的冷漠表情,陆励又不知道该咋开口,就怕把人吵烦了她一脚踹过来,毕竟,他还不能还手。   陆励有点想啃手指,但想到才刚杀了人还没洗手满手都是血腥味儿只能作罢,陆励还在纠结要怎么打开话题,就听见有人叫他。   “陆统领。”陆励转头,就见贵妃来了。   “娘娘。”陆励忙问好,又踮脚朝后张望:“陛下的伤口处理好了?”   “嗯。”姜妧点头,问:“还要多久?”   “快了快了,”陆励道:“稍候片刻,马上就好。”   “嗯。”   见贵妃杵在这儿不动了,僵持了片刻,陆励恍然,贵妃是来找侍女来了,那成,他先走。   “娘娘。”等陆励走了,青衣才上前,一扫方才生人勿进的冷漠,面露忧色:“娘娘,我...”她其实并非是侍女,而是汝南王给姜妧安排的贴身护卫,姜妧入宫,她也被汝南王塞了进来,为的就是能够保证姜妧的安全,但今日她在陛下面前暴露了武艺还杀了人,这就有些麻烦了。   “怕什么,”姜妧知道她的担心,安慰:“有我呢,陛下若是找你麻烦,我就...”   就做啥呢?   姜妧沉思片刻,一拍手:“我就去一哭二闹三上吊——”   闹不死他!   青衣:“......”   您怎么似乎很期待的样子?   *   不过,闹的可能性似乎不怎么大,在姜妧状似不经意的提到自己有个会武的侍女之后,就见萧颐连眼皮子都没撩一下,只说了一句:“朕知道了。”然后,就没了下文。   这就完了?   接受能力是不是太强了一点?   萧颐当然知道,早在姜妧刚入宫的时候,汝南王就跟他透过底了,毕竟汝南王也不傻,大喇喇的往皇帝后宫塞人,没被发现还好,要是被人来个栽赃陷害说意图谋害皇帝啥的,那不就是有嘴都说不清?只不过萧颐并没把这事放在心上,今日见那侍女出手才想起来,功夫是还不错,有这么个侍女在旁边...也不怕贵妃翻天?   见萧颐接受能力良好,姜妧除了有些遗憾不能借题发挥体验一下三板斧的效果外,倒也很愉快。   原先的马车显然是不能用了,但陆励的办事能力很强,不知道打哪儿弄来了一辆崭新的青棚马车,这辆车要比之前那辆宽敞不少,姜妧也不是个会委屈自己的人,正大光明给自己占了个宽敞的座位,就开始歪着继续看生命大和谐之狐狸与书生篇,马车摇摇晃晃,晃着晃着,困意就又上头了...   等姜妧再睁眼时,就发现天已经黑了,人也回了皇城,只是——   为何会是承乾殿?! 第28章 攻略第二十六天 同床共枕~……   华灯初上, 明月高悬,站在承乾殿门口,姜妧有瞬间的怀疑人生, 她不过就只是睡了一觉,怎么就仿佛错过了整个世纪?就连自己是怎么转移阵地从马车换辇轿然后出现在承乾殿门口这中间发生的一系列事情整个就一失忆状态, 难不成她睡眠质量已经好到如此地步?   姜妧后怕,就照这雷都劈不醒的良好睡眠质量, 半夜被人卷铺盖卖了估计都不知道。   幸好, 萧颐这狗东西只是想弄死她, 而不是要卖了她。   “贵妃, 进去吧。”萧颐已经在旁边观察了她好一会儿,见她从下了辇轿就开始杵在这儿发呆,似乎是还没有睡醒, 整个人看起来呆呆愣愣的, 脸上神情还不断变来变去,萧颐发现,她的面部表情是当真很丰富,特别是在这种无意识的状态下,不过也是真够能睡的,换来换去动静也不小硬是没将她吵醒。   “臣妾不是应该回钟粹宫吗?”姜妧慢吞吞抬头,一脸纠结问。   “宫门已经落钥, 就只能先委屈贵妃留宿承乾殿了。”萧颐淡淡道。   那咱是怎么进来的?姜妧对他的说辞表示怀疑,宫门开不开, 还不就是你皇帝一句话的事?   “钟粹宫离得远, 来回折腾动静太大。”像是看出了她的疑惑,萧颐又添了一句。   似乎有那么一点道理哈。   对于大晚上的不回宫而是往承乾殿钻,姜妧是打从心底里不怎么乐意的, 在圆觉寺待了好几天,在外条件不够,就连沐浴都只是草草了事,更不用说今天还遭遇了一场刺杀,又是被喷血又是吐的,一天下来她觉得身上都是黏糊糊的快发酵了,只想快点回宫泡上一个香喷喷的热水澡,解除一身疲乏,洗完澡再吃上一碗阿嬷亲手做的醪糟汤圆,然后就可以入睡了...   而不是在这儿跟这狗东西耗时间。   “贵妃不乐意?”萧颐冷不防问。   姜妧一脸晦气:“乐意的乐意的,臣妾的荣幸。”   像是没有看出姜妧的无声抗拒,萧颐朝她伸手:“进去吧。”   姜妧瞅了他两眼,慢吞吞将手搭了上去。   见皇帝与贵妃两人携手归来,老早就得到消息在殿外守着的李德全赶紧迎了出来,笑容满面的给两人请安,见两人相携的手,李德全脸上笑容更大,笑出满面褶子仿佛一朵盛开的菊花。   “奴才恭迎陛下娘娘回宫,陛下娘娘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还未用晚膳吧?饿不饿?小厨房备了有吃食,陛下娘娘想吃什么?或者先沐浴了再吃也行,水也都备下了...”见一迭声又是问吃又是问喝的李德全,姜妧突然觉得,这位内务大总管跟她家阿嬷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有些相似——   啰嗦。   其实姜妧来承乾殿的次数并不算多,承乾殿作为帝王寝宫,一直都是生人勿进免打扰的状态,最近两次来,还是因为萧颐受伤,很巧的是,今日也是萧颐受伤...这就有点意思了,难不成就跟‘芝麻开门’的口令一样,萧颐受伤就是她踏入承乾殿的开门密码...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多来几次似乎也不是不可以。   听到旁边突然传来的笑声,萧颐忍不住侧头看了一眼,就见姜妧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笑得眉眼弯弯,萧颐才发现,她居然有梨涡,小小的浅浅的,加上那颗若隐若现的小虎牙,倒是显得有些...可爱?   可爱?呵,一定是他看错了,萧颐漠然的移开了眼。   承乾殿不愧是帝王寝宫,装饰奢华,什么名贵摆设古玩字画自然不用多说,但让姜妧留意的,还是那张足占了半壁墙的由牛皮缝制而成的疆域地图,州府郡县江河湖泊山川丘陵一眼看去清清楚楚...什么时候这里挂了这么一张图?上回来的时候怎么没发现?难不成是她没注意?   “这舆图是新制的。”见姜妧眼睛盯在墙上一眨不眨,萧颐顺着看去,问:“贵妃可能看懂?”   姜妧:“......”   听见这明显带着怀疑的问话,姜妧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真当她是智障?   “不懂,”姜妧移开目光,敷衍:“灯太暗,臣妾眼瞎。”   萧颐:“......”   一旁伺候的李德全听见,连忙四处看了看,不对啊,到处都点了烛灯挺亮堂的啊,亮如白昼也就这样了,不过,贵妃说暗那就是暗,李德全赶紧令人又去拿了几盏烛灯来,满脸笑容请示:“娘娘,现在呢?还暗不暗?若是不够,奴才再点几盏。”   “...够了。”   知道陛下与贵妃两人还未用晚膳,李德全赶紧让人摆膳,或许是顾忌到已经是深夜,吃多了不好消化,李德全特别贴心的只准备了一些粥食小菜,既能饱腹又不至于给肠胃太多负担,只除了,餐桌上那只硕大的油汪汪的一看就特别香的酱猪蹄。   “娘娘,知道您爱吃,这是特意给您准备的。”李德全特别恭敬,笑容可拘的将那只酱猪蹄放到了姜妧面前。   看着那只比她脸小不了多少的猪肘子,再看看带着讨好笑容的李德全,姜妧表情有些微妙,不禁沉思,难不成她爱啃猪蹄的人设已经深入人心?虽然猪蹄是香,但如果一旦猪蹄成了她的代名词...提起她,就是猪蹄贵妃...那场面太美,有些不大敢想,她的颜面,绝对不能坏在一只猪蹄上,于是,姜妧非常痛心的,目不斜视的,将那只猪蹄推到了一旁:“李总管怕是记错了,本宫不爱吃猪蹄。”   是不爱吃,那五六七八只猪蹄怕不是进了别人的肚子。   萧颐在一旁听着,挑了挑眉,目光落在她身上,表情微妙,不愧是贵妃,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就是不一般。   “不,不爱?”李德全笑容成功僵住,有些傻眼了,随即就是害怕,那日在御书房被贵妃点菜支配的恐惧又上来了,但贵妃说不爱,那不管到底爱不爱都是不爱。   李德全只能硬着头皮问:“不知贵妃娘娘想吃什么?奴才让小厨房去做。”同时心中不住祈祷,可千万别像上回那般一点一长串,记完又说都不要,他老了,记性不大好,经不起折腾了。   “ 就喝白粥。”这回是萧颐代为回答。   萧颐伸手叩了叩桌子,示意李德全添一碗白粥来,看着主动出声解决贵妃吃饭难题的陛下,李德全感动的差点哭出来,忙不迭就添了碗粥递过去,萧颐将粥推到姜妧面前:“你今日将胃都吐空了,吃的太油腻怕肠胃不适,喝粥正好,养胃。”   看着烛火映照下侧脸显出几分柔和的陛下,李德全不禁瞪大了眼,陛下何时这么体贴过?   但贵妃似乎有些不大乐意:“不想喝粥,嘴里没味儿。”   然后就见陛下递过去一盘酸黄瓜:“这样就有味儿了。”   看着摆在面前的白粥配黄瓜,姜妧抬头,开始对萧颐进行死亡凝视。   他故意的吧?   他绝对是故意的!   就知道这人是个黑心肝的东西,嘴上说着不怪她,心里就暗搓搓想着给她穿小鞋,不就记恨自己给他喂粥喂的当众喷鼻血吗?那又关她啥事儿?她又没掰开他的嘴硬压着他喝,她还心疼那些鹿茸马鞭老山参呢,虽然都是些沉压了不知多少年的边角料,但好歹也能换上几文钱呐!   呸,还不如拿去喂狗,真白瞎了。   “多谢陛下。”   【滴——贵妃好感值-0.5,剩余生命值:2】   听着脑中传来的冷冰冰的系统音,萧颐手一颤,抬头,看着冲他龇牙笑的姜妧,眼中闪过一丝不可置信,不过就是一碗粥...   在回程的路上他仔细思索了一番,结合每次贵妃好感值突然下降时发生的事来看,好感值下降应该与贵妃的心情相关,若是贵妃对他的行为感到不满,好感值就可能会下降...而现在,自己不过是让她喝一碗粥,还是出于好心...萧颐觉得仿佛有一口气堵在心口不上不下差点能憋死他,萧颐深吸了一口气,暗暗咬牙...果然,她就是一头白眼儿狼。   只见白眼儿狼捧起碗,咕噜就是一大口,砸吧两下嘴,咦?这粥似乎熬得还挺不错,喝起来一股浓浓的豆香与米香混杂在一起口感特别浓稠,里面似乎还放了淮山莲米...不错不错,很合胃口,还可以再来一口...   【滴——贵妃好感值+0.5,剩余生命值:2.5】   又...涨回来了?   看着方才还一脸嫌弃,现在却捧着粥大快朵颐喝的不亦乐乎贵妃,刚经历了一场生死时速的萧颐:“......”   不知道自己已经无形中让萧颐体会了一把坐过山车的刺激,姜妧对粥特别满意,满意到一连喝了三碗,直到感觉有了七八分饱,姜妧才意犹未尽的放下了筷子,虽然她还想喝,但凡是需克制,细水放长流嘛,这个道理,她懂,于是贵妃非常矜持的拿起帕子擦了擦嘴,然后矜持开口:“明天还要。”   李德全自然是满口答应,同时悄悄松了口气,提前点菜,总比临时起意要强。   姜妧吃完,才发现萧颐手边的饭菜居然还一口未动,姜妧疑惑:“陛下,您不饿?”没等萧颐开口,姜妧恍然:“哦,臣妾忘了,您受伤了。”好像还是伤的右边肩膀来着,还被她给裹成了粽子,对于日常生活来说多多少少还是会有点影响哈。   “陛下,您受伤了?”李德全顿时大惊:“奴才这就去唤太医来。”李德全自责,他居然都没发现陛下受伤了,这简直就是他的工作失职,李德全心中焦急,立马就要让人去请太医,却被萧颐及时唤住了:“不必了。”   “可...”受伤了怎么能不请太医?   “朕说不用就不用。”萧颐淡淡扫了他一眼,不容置疑:“朕受伤的事不许外传。”   李德全恍然,赶紧道:“陛下放心,奴才知道。”   “陛下,臣妾喂您。”姜妧觉得她有必要表示一下,毕竟深情人设不能崩。   “不...”见姜妧撸起袖子就打算端碗来喂他,萧颐眉头一皱,他虽说右边肩膀受了伤,但左手尚且完好,当年独去边关,为了以防万一,他苦练左手功夫,左右手皆能使刀,只是鲜少有人知晓罢了,连刀都能使,拿双筷子自然不在话下,刚打算出声拒绝,就听熟悉的系统音——   【滴——接受贵妃投喂,生命值+1】   萧颐眸光闪烁了一下,立马把要出口的拒绝咽了下去:“那就麻烦贵妃了”   “不麻烦不麻烦。”贵妃含情脉脉:“能伺候陛下用膳,是臣妾的福分。”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她说这句话,自己总有一种不大好的预感...看着姜妧脸上的灿烂笑容,萧颐突然就想拒绝她的好意,但贵妃显然不会给他拒绝的机会。   “陛下,来,”姜妧兴致勃勃的舀了一勺粥,先放在嘴边吹了吹,然后才递到萧颐嘴边,就跟哄三岁小孩儿那样,轻声诱哄:“臣妾吹过了,不烫哦,来,张嘴,啊——”   萧颐:“......”   “来嘛,乖——”   萧颐面无表情的张嘴,咽了下去。   很快,又是一勺怼了过来。   ...…   李德全在一旁看着两人和谐吃饭的场景,先是惊愕,看着看着就觉得眼睛有些酸涩,忍不住抬袖子擦了擦眼角,他是看着陛下长大的,陛下幼时不得先帝看重,又无得力母家庇佑,在宫中过得颇为艰难,不然也不会以皇子之尊远赴边关,从一个守城小将开始熬,一步步熬到今天...这中间不知道吃了多少苦。   陛下性子冷肃,于男女之事上更是冷淡,从前在王府中时就连个贴身女婢都无,如今虽说由太后做主选了一些嫔妃,但陛下一心扑在政事上,大半年也不见得踏入一次后宫,李德全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寻常人家的男儿在这个年纪不说儿女成堆,但起码也有信儿了啊,可陛下呢,就连外界纷传说十分的盛宠的淑妃,陛下居然都一次也没召幸过!   李德全都快愁死了,就怕是陛下在边关那些年受了伤,伤到了某个关键部位,这个猜想让他差点吓出一身冷汗,忍不住去悄悄问了一直给陛下诊平安脉的太医院程院判,得到陛下一切正常的回答后才稍稍安心。   不过...一个正常的,血气方刚的,正值壮年的男子,这般不近女色,当真是正常的么?   不管旁人信不信,反正李德全是不信。   李德全是知道民间有断袖之说,特别是在军营中,因常年不见女子,一帮大老爷们儿扎堆难免就会发展出一些特殊爱好,陛下常年在军中,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特别是,那位常年伴在陛下身侧的陆统领...   现在好了,陛下总算是开窍了...看着烛火下姿容出众仿佛一对神仙璧人的两人,李德全差点喜极而泣,丽主子...您要是在天有灵,就保佑咱们陛下与贵妃早得贵子吧!   *   云过月明,等这场投喂饭局结束,夜已经深了。   姜妧才惊觉,最严肃的考验来了——   夜宿承乾殿,还是同床共枕的那种?   这题,超纲了啊!   等姜妧磨磨蹭蹭洗漱完出来,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了,出了净室,姜妧一眼就看见了大刀阔斧坐在床前的萧颐,他应该也是刚洗漱完,头发上还沾着水汽,上衣半褪,李德全正拿着药瓶与纱布站在一旁,应当是准备给他上药。   听见动静,萧颐抬头,等看见从屏风后拐出来的粉色身影后,眼底闪过一丝暗色。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四目相对,一时都没有说话,烛灯幽幽,淡淡的龙涎香燃烧,空气中突然就弥漫起了那么一丝不可言喻的诡异氛围,在一派寂静中,只见贵妃捋了捋头发,一偏头,抬手打了个招呼:“嗨,陛下,好巧啊,都刚洗完?”   萧颐:“......”   贵妃莲步轻移,径直走到了床边,在皇帝的注视下,露出了一个优雅矜持的笑容:“陛下,能往旁边挪挪么?臣妾困了,您上药,臣妾先睡着。”说完,还不忘打了个哈欠。   好不容易升起来的那么一丝暧.昧氛围,“啪”地一声,全碎了。   “娘娘——”   见姜妧脱了鞋就要往床上爬,李德全赶紧开口:“娘娘,还劳烦您给陛下上药。”   “嗯?”姜妧拧眉:“不是有你么?”   李德全道:“奴才笨手笨脚的,及不上娘娘蕙质兰心,还是娘娘来。”   上药啊,多好的相处机会,李德全表示,他懂,李德全满脸笑容的将药瓶与纱布塞到了姜妧手里:“娘娘先上药,奴才外头还有些事先出去瞧瞧。”   见李德全一溜烟就跑得没影了,姜妧沉思,这场面怎么就莫名有些眼熟呢?好像在哪儿看见过。   眼睁睁看着药瓶易手都没来得及阻止的萧颐:“......”   “陛下,来来来,臣妾给您上药。”   听见身后传来拔药瓶盖子的声音,萧颐下意识绷紧了脑中那根弦,很快,熟悉的痛感再次传来...萧颐咬紧了牙关,暗暗决定,以后,上药这种事,绝对不能再交到姜妧手上。   【滴——接受贵妃贴心包扎一次,生命值+0.5】   萧颐:“......”   下次换种金疮药!   “陛下,您睡里面还是外面?”   在萧颐咬牙与药效做抗争的时候,姜妧已经毫不见外的甩掉鞋子爬上了床,此时正盘腿坐在床中央,开始划分地盘。   “外面。”   “好的。”   得了准话,姜妧麻溜的就滚到了里侧,同时还不忘出声催促:“陛下,您快点哈,灯太亮了晃得臣妾眼睛疼睡不着。”   萧颐好不容易忍过那股灼痛感,将寝衣穿好,回头,看着已经裹着被子做熟睡状的姜妧,忍不住拧起了眉,虽说他未幸过嫔妃,但...头一次同床共枕,怎么着也不该是这种反应吧,这是不是也太随意了一些?   “快点呀,还磨蹭什么呢——”贵妃不满。   萧颐:“......”   很快,烛火被吹灭,在昏暗的光线里,姜妧听见男人靠近的脚步声,紧接着,床外侧微微下陷,似乎有人上来了,随后,床帐也被放下,一时间床帷里昏暗一片。   这张床够大,同时容纳七八个人问题不大,姜妧记得,自己那日在御书房似乎还yy过,不过,据李德全所说,她还是头一个留宿承乾殿的嫔妃...第一人呐...啧,有点意思。   就算床的空间再大,但因为空气太过安静,就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萧颐阖着眼躺在最外侧,虽然他十分困,但因为身边多了个人,一时也睡不着,因为视线受阻,其他感官就变得格外灵敏,窸窸窣窣的声响从旁边传来,鼻尖萦绕着一股若有似无的甜香...莫名的,萧颐突然觉得身上有些躁,应该是帐子关的太严实了,萧颐正打算将床帐掀开透气,就感觉衣角被人扯住了,娇柔女声传来:“陛下——”   萧颐要掀帐子的动作顿了一下,脑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再开口,声音中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暗哑:“嗯?”   “您是要起夜么?那能不能再顺便抱一床被子来?这床板子实在是太硬了,影响睡眠。”   萧颐默了片刻,道:“...好。”   很快,床上就多了几床被褥,姜妧躺在柔软了不止一个度的龙床上,满意感叹:“这感觉就对了!”只要床足够舒服,那睡眠就不成问题,姜妧打了个哈欠,只觉困意如潮水般袭来,不多时,就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这就...睡了?   听着身侧传来的均匀的呼吸声,萧颐忍不住偏头,床帷中光线昏暗,只能看见一个大概的轮廓,看着蜷缩在里侧背对着他的人影,萧颐扯了扯嘴角,白日睡了这么久,现在居然还是说睡就睡,倒真像某种动物......   到底是到底是舟车劳顿加上白日又受了伤,萧颐精神也有些困乏,在旁边人的平稳呼吸声中,阖眼,不知不觉也睡了过去,直到半夜,他是被生生勒醒的——   看着不知何时已经从里侧滚了过来,手脚并用跟个八爪鱼似的死死缠在他身上的姜妧,萧颐先是一怔,他居然睡得这般沉?被人缠成这样都不知道?   随之而来的就是窒息感——   姜妧的两条胳膊死死环着他的脖子,他感觉,自己快被勒死了。   萧颐冷着脸,就准备将她扒下来,刚扯住她的胳膊,就见贵妃不满皱眉,干脆整个人都凑了过来,小声嘟囔:“疼——”熟睡中的女声软软糯糯,似乎对他想要拉开她感到十分委屈,温软的身躯紧紧贴着他,夏日寝衣本就单薄,所有感官触觉被瞬间放大,萧颐身体彻底僵住。   沉默片刻,萧颐不动声色的将腰部往外挪了挪,谁料,贵妃竟然也跟着挪。   萧颐咬牙,再挪。   贵妃紧跟其上。   再挪。   再跟。   直到——   “轰”地一声,从床上滚落两道人影。   李德全在外头守夜,听见动静,赶紧掌灯进来,急急问:“陛下,出什么...”话没说完,等看见跌落在地衣衫不整呈叠状的两人,李德全“哎哟”了一声,赶紧捂眼退了出去:“奴才什么都没看见。”   萧颐:“......”   【滴——贵妃好感值-2,剩余生命值:2】   萧颐:“!!!” 第29章 攻略第二十七天(小修)) 英雄救美~……   一室昏暗中, 一缕月光透过半开的窗户洒了进来,月光幽幽,地上两道纠缠的人影被无限拉长。   姜妧只感觉一股失重感传来, 等她反应过来,就是一声巨响, 然后,就到地上了, 看着眼前不可言喻的女上姿势, 姜妧彻底懵了, 保持着趴伏的姿势半响都没有回神, 满脑子都是,我是谁我在哪儿明明在床上为啥醒来就又换了个地儿狗东西你踏马都干了些啥?   李德全嚎的那嗓子就仿佛一个开关键,犹如一滴冷水落入热油锅瞬间就炸开了花, 姜妧也炸了, 几乎是连滚带爬从底下人身上撤了下来,第一反应,先检查衣裳,嗯,还好,幸好她早有防备,穿的是带扣的寝衣, 虽然领子松了两颗,但问题还不算大。   狗东西, 就知道你不怀好意, 居然趁她睡着行不轨之事,呸,姜妧一边在心中骂骂咧咧, 一边把卷到腰间的寝衣拽了下去,还不忘把松了的两颗扣子给系上,想了想,觉得不够,又从床上拽了床被子下来,将自己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了个头。   萧颐也没想到事情的发展居然会如此戏剧化,他都还没来得及反应,事情就已经发生了,看着困坐在地裹着被子将自己遮的严严实实活像防狼一般朝着自己怒目而视的贵妃,再听脑中不断传来的贵妃好感值下降的系统音,只稍一想,他就知道姜妧误会了,萧颐张了张嘴,无力解释:“朕没有。”   呵!   话落,就见贵妃的眼神中充满了鄙视,顺着贵妃的目光看去,低头,萧颐额角青筋猛跳了几下,下意识就要拿手去挡,幸好,仅剩的理智制止了他,萧颐深吸了口气,手掌撑地,从地上坐了起来,不动声色的将两腿交叠,试图遮掩。   “是你一直缠着朕,”萧颐平息了一下呼吸,咬牙解释:“朕被你勒住了脖子,扒都扒不开,朕只是想躲,但你一直往朕身上扑,朕躲闪不及,这才滚了下来。”   “不可能。”姜妧想都没想,直接反驳。   她怎么可能缠着萧颐?骗鬼呢!   看着一脸“不可能,你唬我,你就是不怀好意的色胚”的姜妧,萧颐都要被气笑了,睡得好好的平白无故被人缠上也就罢了,他想躲开都躲不了,最后还直接滚下了床,还要被误会他行为不轨...光是想想,萧颐都觉得窒息,他这辈子就没这么无语过。   萧颐深吸了口气,在姜妧警惕的目光中,萧颐目光轻飘飘的从她身上掠过,掀了掀唇,干脆将话挑明,皮笑肉不笑:“朕若是想动你,用得着等你睡着?”   这...也是哦,听起来很有道理的亚子。   姜妧沉思,自己现在是他的嫔妃,若是他真想对自己动手动脚,好像她也没有拒绝的理由,这...姜妧大惊,她居然处在如此危险的境地!   姜妧纠结着脸,就见萧颐还保持着坐在地上的姿势,一头乌发散落,寝衣扣子都被拽开了,衣襟半敞,露出大片光洁的胸膛,隐隐约约还露了点...衣领子皱巴巴的明显有被拽过的痕迹,还有那脖子上的一看就是新鲜出炉的爪印...这是,她挠的?   姜妧下意识就想伸手去比对爪印。   看着脸色变来变如犹如一张调色盘的姜妧,萧颐冷着脸将自己被她拽开的衣襟拢好,淡声开口:“贵妃可信了?”   看着昏暗月光下,衣衫不整眼尾泛红满脸都写着惨遭蹂.躏这四个字的萧颐,再联想到方才的姿势,姜妧有片刻的心虚,不会吧,她莫不是成人读物看多了,以至于饥不择食到这种地步开始朝萧颐这厮下手?   不不不,这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陛下,臣妾打小就睡相不好,就爱满床乱滚,上回还将乳母从床上踹下来了呢,今日惊扰了陛下是臣妾的不是,”只见贵妃满脸愧疚:“来来来,这地上多凉啊,臣妾扶您起来。”   “不必了。”萧颐躲开她的手,想自己起身,起到一半,突然想起什么,身体微僵:“去将朕的袍子取来。”   很快,袍子递到了他面前。   萧颐披上外袍,从地上起身。   这边贵妃还在嘘寒问暖:“陛下,没摔疼吧,胳膊腿儿啥的有没有骨折骨裂?伤口呢?崩了没?”   骨折骨裂不至于,伤口倒是又崩了,方才落地时他下意识用右胳膊撑了一下,原本就还没愈合的伤口瞬间就崩了,而且,崩得还挺深,简直就是雪上加霜,直接从轻伤变成了危重。   萧颐暗想,照这样下去,他这条胳膊就可以直接废了,看着不断在面前晃荡的人影,萧颐脑中突然冒出一句话——   珍爱生命,远离贵妃!   想法刚落——   【滴——与贵妃同床共枕一次,生命值+3,剩余生命值:5】   【滴——接受贵妃贴心包扎一次,生命值+0.5,剩余生命值:5.5】   小奶音冒头:【亲,远离的想法很危险,这边建议您谨慎实施哦,俗话说的好,险中求富贵,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勇敢颐颐,不怕困难,加油,冲啊——】   颐颐…   什么鬼!   萧颐差点被口水呛住,听着脑中不断传来的小奶音哔哔的声音,忍不住咬牙怒喝:“闭嘴!”   【暴躁的男人,是不配得到爱情的——】   这是小奶音消失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他们方才那诡异姿势给震住了,李德全退出去后就没再进来,姜妧扯着嗓子喊了半天,想要来个人给掌灯,结果外头硬是没人应声,本来还有月光加持,但就是这么凑巧,赶在上药这会儿天空飘来老大一团乌云将月亮遮的严严实实,就连星星都神隐了,以至于室内昏暗一片。   姜妧无奈,只能摸黑行动,但她虽然眼疾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但总有那么一些后遗症在,具体体现为,夜间无照明的情况下视物困难。   “贵妃。”   “嗯?”   “你手指戳到朕的伤口里了。”   “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   等伤口再次被包扎好,已经是快五更天了,夏日的天本就亮的早,这么一番折腾完差不多都要天亮了,最起码已经能看见朦胧曙光,姜妧将药瓶随意拢到一旁,打了个哈欠:“陛下,咱们是继续睡还是怎么着?”   看着从头到脚穿戴的整整齐齐连脖子都没留个缝的姜妧,萧颐嘴角抽搐了一下,淡声拒绝:“不必了。”   “这就不睡了?”姜妧一惊,突然想起来萧颐那令人发指的死亡作息,赶紧拍马屁:“陛下日理万机,居然这么早就要起床,果真是忧国忧民乃一代明君,只是,陛下,朝政虽然繁忙,但您也要保重自个儿的身体啊,您万一要是熬坏了...”还没等姜妧说完,就被萧颐打断。   “朕没说要起。”   “啊?”   “朕去睡软榻。”萧颐看着她有些惊讶的表情,淡淡一笑:“床就留给贵妃了,一人睡,宽敞,免得再滚下来饶了贵妃清梦。”   这...   姜妧面露羞赫:“这多不好意思啊...”   最终,萧颐还是抱着被子去睡软榻了,偌大的龙床则归了姜妧一人,层层床帷放下来,彻底将床与外面分成了两个空间,姜妧呈大字仰躺在床上,鼻尖还萦绕着淡淡的龙涎香,姜妧躺了一会儿,只觉得自己精神特别好,估计是睡够了,这会儿就不怎么能睡得着。   姜妧一直在竖着耳朵听外头的动静,除了刚开始有些窸窸窣窣的声响外,之后就彻底安静了下来,似乎外面人已经睡着了,姜妧躺了一会儿,慢慢向外侧蠕动,挑开帷幔,虚着眼往外瞧。   软榻就设在离大床不远的地方,方才上药就是在软榻上进行的,说是软榻,其实就是供临时歇息的地儿,没事坐坐还成,就萧颐那身高那体长,缩在软榻上那怕是得来个对折,姜妧努力瞧,也只瞧得见一团黑乎乎的影子,以及,两条悬在外头的腿,那对大脚板子就特别有灵性...可见,软榻长度是真不大够。   姜妧无法判断他到底睡着了没,显然也不会故意去制造噪音来判断这一点,姜妧盯着看了一会儿,就放下帐子又躺了回去。   堂堂皇帝,放着床不睡,委委屈屈去睡软榻,多体贴啊,体贴到让她害怕。   回想这些日子发生的事,姜妧嘴角下撇,眼皮子耷拉下来,她承认,许多事她就是故意的,她想,以萧颐的城府他不可能看不出来,可分明看出来了,还是这般纵着她,任由她给他灌苦汤,任由她嚣张教训淑妃...明明有许多次,他都怒极,却还是忍了下来,包括今天...这就有意思了。   姜妧睁着眼看着床顶,明黄色的帷帐上绣着五爪金龙,金龙脚踩祥云,就...特别贵气,一看就是帝王标配,姜妧看着看着,嘴角就忍不住露出了笑,眼尾轻轻一挑,眼中露出几分凌厉,她不知道萧颐到底打什么主意,但既然他乐意纵着,自己若不嚣张一点,岂不是白瞎了?   她倒要看看,他到底能忍到什么地步。   姜妧翘起了二郎腿,摸着下巴,陷入沉思——   也不知道人气人,是不是真的能气死人...气死萧颐...嘿嘿,这主意不错......   *   说好了不睡觉,但姜妧发现,她还是低估了自己的睡眠质量,明明上一秒还在构思气死萧颐的九十九种方案,下一秒就直接睡过去了,等她再睁眼,已经是日过三竿,暖暖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落下一地金辉。   姜妧不禁摸着绣着金龙的床帐感叹,这帐子质量不错啊,遮光效果简直一流,帐子一拉,直接与世隔绝。   “青衣,去问问这帐子用的什么布料,赶明儿给我寝宫也换上。”多好的帐子啊,简直就是睡觉必备神器,姜妧几乎是立马决定要入手同款。   青衣正在服侍姜妧穿衣,听见她的话,头都不带抬:“是。”   姜妧最喜欢的就是青衣这一点,执行力超强,从不瞎逼逼。   等姜妧梳洗打扮完,就发现萧颐已经不见了,也是,都这个时辰了要是萧颐还在,那才是不正常,当皇帝的人嘛,那就是社畜中的战斗机,对于这一点,在御书房当过几天吉祥物的姜妧简直是深有体会,好家伙,那简直就是一天到晚批折子不带抬头的,除了睡觉跟拉屎,屁股仿佛跟椅子黏在了一起,坐久了也不怕腰肌劳损得颈椎病?   和萧颐这劳模皇帝成鲜明对比的就是她阿爹,别说在桌子跟前一坐坐一天了,看个公文都嫌头疼,由于对文字工作太过深恶痛绝,就连府里的书房都被改造成了兵器储藏室,所以,姜妧突然沉思,她想让她爹造反当皇帝,可这皇帝,她爹愿意当吗?   姜妧想象了一下她爹一边骂骂咧咧批折子,批着批着火气上来,一拍桌子:闺女,你惹的祸事你来...然后自己就被拎着衣领给提到了桌子前,开始了日复一日零零七的办公生涯...这场面太美,美到她不敢想,她相信这事儿她爹是绝对做的出来的,姜妧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不行,这绝对不行!   “娘娘,您起了?”见姜妧从内室出来,李德全赶紧笑容满面的迎了上来跟她请安:“娘娘,早膳已经备好了,您要不先吃两口?”   姜妧总觉得李德全今日的笑容似乎有些过于灿烂了,灿烂的让她心里瘆得慌。   “陛下...”   “啊,陛下已经上朝去了,特意交代过,让您醒了就先用膳,不必等他。”   不是...我也没想说要等他。   姜妧由李德全引着去用膳,等看见摆了满满一桌子的吃食后,姜妧惊了:“这是不是也太多了?”这少说也有二三十样了吧,就她一个人,这也吃不完呐。   “不多不多,”李德全显然没把这放在眼里,表现得特别大气,亲自给姜妧舀了一碗红枣银耳莲子羹递过去:“娘娘,您尝尝,这粥最补气血了。”   “啊,还有这人参乌鸡汤,也是奴才让人昨夜就熬上了,文火慢炖足足五个时辰,里头还放了当归黄芪,都是补身的。”   “这是雪蛤燕窝,上好的金丝血燕,都是外头贡来的珍品,您要不要也尝尝?”   “......”   听着李德全的介绍,再看看着满桌子的菜品,姜妧总算是琢磨出了一点儿不对劲,这些...似乎都是补气血的啊...难不成就连李德全都看出来她气血两亏身体虚了?这么明显的吗?   听说气血亏容易提前衰老,记忆里减退、耳鸣、耳聋、头发干枯分叉...姜妧脑中自动浮现出一系列的可能存在的危害,不禁瞪大了眼,目露惊恐,难怪她觉得自己记忆力似乎大不如从前...不行,坚决不行,姜妧捧着粥就是一大口,她决定了,从今儿起,每天两颗大红枣,阿胶什么的都得炖起来,养生,从此刻做起!   李德全倒是没看出贵妃有气血亏的症状,看着大块朵颐面色红润精神倍儿棒的贵妃,李德全心中狐疑,这表现不对啊,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不是说初次之后多多少少都会有些虚弱么?怎么到贵妃与陛下这儿就反过来了呢?   想起今早见到陛下时,陛下眼下挂着的那两个硕大黑眼圈,连眉宇间都透着一股子倦意,一看就没睡好,就像是那啥透支过度...李德全心中一个咯噔,完了,陛下不会是身子虚吧,要不怎么娘娘生龙活虎陛下却反而精神萎靡呢?   不行,这可不行。   看来得准备给陛下炖些补汤了。   *   与此同时,宏伟庄严的金銮殿。   今日是皇帝缺席早朝三天后头一回临朝,大概是对上次皇帝当众喷鼻血以至于闹了一场刺杀乌龙留下了心理阴影,今日早朝一扫从前的针锋相对,大臣们在发表自个儿的意见时说话都十分委婉,就怕万一要是又因为意见不合闹起来,气到了皇帝,又要上演一场喷血奇观。   而且,陛下今日看起来精神似乎也不大好的样子,那眼下都还带着乌青呢,莫不是身体还未痊愈?   这一认知更是让台下官员们心中一凛,打定了主意今儿不能刺激皇帝,于是,就连声音都放轻了几分。   和平议政的直接后果就是,原本半个时辰就能结束的朝会被无限期延长。   萧颐不知道底下官员们的想法,只是觉得今日这早朝有些啰嗦,一件事说了半天都说不到点子上,摆出来让提意见也是支支吾吾半天都没个结果。   萧颐心中有些不耐,手指微屈轻敲龙椅把手,瞄了一眼外头已经高悬的太阳,漫不经心想,都这个点了,也不知贵妃醒了没,估计是还没醒,他早上走的时候专门撩开帷帐看了一眼,那女人的确是如她所言,睡相不怎么好,偌大的床她一个人竟差不多给占满了,睡姿之清奇他平生仅见。   等散朝,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了。   除了被陛下点名留下的林相几人,其余大臣三三两两结伴往外走,走着走着就忍不住低声议论起来:   “欸,我听说,陛下这几日并不在宫中,而是往圆觉寺去了。”   “你听谁说的?陛下好端端的往圆觉寺去做什么?”   “不是陛下一个人去,还带着贵妃,这两日不是佛诞节么,听说是专程带贵妃去圆觉寺看花灯展的,在寺里逗留了两日,好像是昨晚才回宫。”   “难怪陛下瞧着精神有些萎靡不振,不似从前神采奕奕生龙活虎,可陛下不是身体不适么?怎么不好好修养,倒还往宫外跑?”   “还能是什么?没听是带着贵妃么?我听说陛下这些日子对贵妃很是宠爱,走到哪儿都带着,甚至还允许贵妃随意出入御书房,啧...这恩宠,怕是当初的淑妃都及不上啊。”   “欸,不对啊,不是说陛下一向最宠爱的是淑妃么,怎么突然就变贵妃了?”   “这谁知道呢?陛下愿意宠谁就宠谁,听说贵妃姿容绝艳比淑妃还要胜上三分,陛下宠爱也不足为奇呐。”   “陛下宠幸嫔妃并无不妥,只是,再怎么宠爱也得爱惜自个儿的身子不是?徐御史,你说咱们要不要劝谏陛下一番?总不能看着陛下沉迷女色连身子骨都不顾了吧,陛下安康,朝纲才能稳固。”   “得了吧,要去你去,我可不去触这霉头,再说了,陛下不过是对贵妃略宠爱些,都是年轻人嘛,血气方刚的,这也没什么,没那么严重没那么严重。”   “......”   臣子们的议论尽数落在了后头人耳中,原本还在寒暄的几个大臣尽数噤声,不约而同的看向被围在中间呈众星捧月状的中年男子,男子留着短髯,穿着一身侯爵朝服,正是被议论的对象淑妃她爹靖安侯。   靖安侯府也是世家,虽然已经有些没落,但底蕴还在,不然先帝也不会特意将靖安侯府嫡女指给昭王为正妃,当初陛下登基,昭王一派被清算,靖安侯府算是为数不多得以保全的世家,因为连着出了一位太后与宠妃,靖安侯府这两年也算是风头无两,在一众世家中也算是个领头人物了。   “在下还有些事,就先走了。”靖安侯自然也听到了那些议论,不禁脸色微凝,直接忽视了众人或多或少打量的目光,拱手告辞。   “好的好的,侯爷慢走。”   “......”   *   不知道自己和皇帝出宫的事儿已经传得满朝皆知,成了公开的小秘密,于是,在打牌四人组联袂上门来向她请安,并且问起她和皇帝在圆觉寺的见闻后,姜妧成功惊了——   “你们怎么知道本宫与陛下出宫了?”   看着贵妃一脸惊讶,显然四人组也有些疑惑,王贵人讷讷:“嫔妾们难道不该知道吗?”   在几人的一番解释下,姜妧才清楚,原来自己与皇帝前脚刚出宫门,后脚这事儿就差不多传遍了,皇帝出行的保密工作不可能做的这么差,那么,消息泄露就只剩下一个理由——   故意的!   姜妧:我以为是秘密,原来是公开的秘密!   难怪会半道遇刺,这行程,只差没精确到几时几刻了。   不过,倒也还没完全公开,最起码,大家都是以为皇帝出宫是为了带贵妃去看花灯展。   真好大一口黑锅!   姜妧在心中将萧颐骂了个狗血淋头。   既然都已经公开了,姜妧也就不藏着掖着了,直接让青衣将她在圆觉寺买的周边拿了出来,虽然遭遇了刺杀,但好在东西没丢,姜妧是个大方的人,直接一人送了一张护身符外加一个据说开了光的手串,拿着贵妃送的小礼物,再一听贵妃是专门给她们带的,几人都快感动哭了。   东西虽小,但情意深重啊!   万万没想到,贵妃出门居然还惦记着她们。   上回也是,她们被陛下罚抄经书,贵妃还专门派人来一人送了一套首饰,说是表达自己连累她们的歉意。   在这之前,贵妃在她们心中就是嚣张跋扈不讲理的代名词,就算是来投奔,那也是走投无路之下的无奈之举,结果没想到,贵妃居然这么和善,这简直大大超乎了她们的预料,当结果远超预期,直接后果就是好感值飙升。   嚣张?呸!不存在的!   再说了,贵妃的嚣张能叫嚣张吗?那分明就是率真!   捧着手串护身符,几人对视一眼,更加坚定了心中的想法——   抱紧贵妃的金大腿!   来都来了,不搓一顿都说不过去。   牌桌上,几人谈笑风生,突然,徐昭仪“啊”了一声,一拍脑门:“娘娘,您知道么,昨日公主回来了。”   “公主?”姜妧忙着摸牌,抽空问了一句:“什么公主?”   “常宁长公主啊!”   徐昭仪话刚落,就听外头一阵吵嚷声传来,紧接着就是一道嚣张的女声:“贵妃呢?你们贵妃呢?姜妧,出来——”   与此同时,遥远的御书房——   【滴——请在一炷香的时间内到达战场(钟粹宫),英雄救美,打脸恶毒女配,任务完成,生命值+2。】 第30章 攻略第二十八天(小修) 你卡粉了…………   系统音响起的时候, 萧颐正在御书房与几位大臣议事,早朝散后,萧颐特意将几位内阁大臣叫到了御书房, 准备就江南水患的事商量出一个对策,萧颐坐在上首, 单手撑着额头,漫不经心的听着底下几位大臣就赈灾粮款发放的事进行争辩, 突如其来的系统音成功让萧颐愣住。   “你说什么?什么英雄救美?”萧颐愕然, 怀疑是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 对系统颁布的任务有些不能理解:“贵妃出事了?”   好端端的在宫里怎么会出事?萧颐眉头拧了起来。   小奶音:【你去了不就知道了。】   萧颐瞥了一眼底下还在争执不下的大臣们, 不悦:“朕还在商议政事。”   小奶音:【任务完成,生命值+2,任务失败, 生命值-2, 自由买卖,童叟无欺。】   小奶音很坦荡,坦荡的告诉他,要么去,要么死。   萧颐:“......”   萧颐呼吸一滞,差点忍不住当众掀桌,这是自由买卖吗?这分明就是强买强卖!幸好, 萧颐强大的心理素质让他忍了下来。   大臣们争论了半天,谁都不肯让谁, 然后干脆就让陛下去裁决, 结果等了半天上头都没反应,底下几个大臣忍不住面面相觑,悄悄抬头, 然后就见上首的年轻帝王呆坐在龙椅上,脸上表情很奇怪,又像是震惊,又像是在强忍怒火,这...怎么还带走神的呢?   “陛下?”在同僚的眼神示意下,林相轻咳了一声,出声提醒:“陛下,方才说到赈灾粮款发放,不知道您是怎么个意思?”   今年入夏,各地多水患,偏偏这两年国库并不富裕,一时间朝廷储存的赈灾粮款还有些紧张,如何快速筹备以及分配就成了一个问题。   萧颐回神,见底下几双眼睛都瞅着自己,萧颐按了按额角,想了想,直接道:“就按林相先前拟定的方案来。”   啥?您说啥?您再说一遍?   听到皇帝的最后结论,大臣们先是一愣,然后就急眼儿了,不是,怎么就按最初的方案来了呢?!   想他们一大早上爬起来上朝,连早膳都没吃,散了朝就被陛下喊到御书房来商讨赈灾粮款的发放问题,到这会儿两三个时辰过去,老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偏偏还得强忍着不能在御前失态,结果呢,好家伙,商议了这么久,居然回到了最初的起点...   不就是因为觉得林相的方案才缺了点儿意思所以才召他们来继续商讨的吗?!所以,商讨的意义到底在哪儿?有那么一瞬间,众人的内心仿佛哔了狗,要不是对方是皇帝,只怕他们早就撸袖子骂开了。   这不是耍人么!   萧颐不管底下众臣惊愕的表情,直接一锤定音给这场商讨会匆匆收了尾:“行了,时辰也不早了,诸位先回去吧。”   皇帝都开口赶人了,自然也没人敢死乞白赖的留着不走,大臣们一脸晦气的结伴出了御书房,刚走了没两步,就听到里头传来皇帝的声音,说要摆驾钟粹宫。   钟粹宫...几人恍然,难怪说散就散,原来陛下是要急着去见贵妃。   皇帝前两日带贵妃出宫游玩的消息已经成了公开的秘密,这几位自然也有所耳闻,嘿,这该死的恋爱酸腐味!   *   在不去就要倒扣生命值的终极威胁下,萧颐最终选择了结束手头工作,先去钟粹宫救火,萧颐坐在御撵上,手撑着额头,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的疼。   英雄救美...   难不成姜妧出事了?不应该啊...莫不是谁欺负她了?可按照姜妧那性子,能有人欺负得了她?想到之前姜妧怒怼淑妃的模样,萧颐有些怀疑,但系统都这么说了…萧颐眼尾微压,嘴角突然扯了扯,若真如此,他倒要看看谁欺负得了她,手指微屈敲击着御撵扶手,发出笃笃声响,萧颐催促:“快些。”   “好嘞。”李德全看着御撵上面色紧绷似乎心情不大好的帝王,心中直啧,没想到陛下对贵妃竟然挂心到这种地步,这才多久没见,就这么迫不及待要去找贵妃,李德全摇摇头,随即又忍不住露出姨母笑,挂心才好啊,就是要多相处,陛下也老大不小了,宫中也该添个皇子公主了。   萧颐赶紧赶慢赶到钟粹宫,发现钟粹宫大门只是虚掩,门口也并没有看值的宫人,萧颐拧了拧眉,干脆没有让人通传,直接带着李德全进去。   钟粹宫里外一片静悄悄,一路上连半个人影都没看见,就仿佛是一座空殿,见此情形,萧颐眉头拧的更紧,不禁在心中呼唤系统:“到底出什么事了?”   系统还未回答,突然就听见一声凄厉的叫喊——   “啊啊啊啊啊——”   声音之凄惨,穿透力之强,直接惊起一片飞鸟。   萧颐听出声音是打钟粹宫后院传来的,心中顿时一紧,脸色瞬间就变了,难不成真出事了?   李德全显然也听见了那声凄厉叫喊,脸色也跟着变了:“陛下,娘娘…”话还没说完,就见萧颐一甩衣袖,直接大步朝钟粹宫后院去,李德全紧随其后。   等循着声音找过去,还没等他出声喊人,待看见眼前这一幕后,萧颐脚步一顿,原本有些焦灼的神情瞬间褪去,因为情绪转换太快,面部表情就显得有些扭曲,紧接着,身后传来李德全的惊呼:“怎么是公主?”   只见宽敞的钟粹宫后院,一棵郁郁葱葱的大槐树树干上正死死扒着一个粉衣人影,人影一手拿着鞭子胡乱挥舞,一边不断发生凄厉尖叫:“啊啊啊啊啊走开走开,别过来啊啊啊啊——”   “啊啊啊姜妧,我跟你势不两立——”   “弄走弄走,快点弄走——”   “本公主命令你不许过来,啊——”   “......”   由于眼前的一幕太过诡异,以至于萧颐一时都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看着不远处领着宫人与一众嫔妃坐在树荫下一边翘着二郎腿一边在磕瓜子显得十分悠闲自在的贵妃,再看看不知道为何被吓得扒在树上不敢下来不断发出凄厉叫喊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自家胞妹,萧颐沉默了片刻,问小奶音:“你说的英雄救美,到底是让朕救谁?”   小奶音:......   小奶音显然也被这种过于离奇的故事发展趋势给震住了,沉默半响,干巴巴道:【啊这,意外意外,小场面,总之,无论何时何地维护贵妃就对了。】   萧颐:“......”   他觉得贵妃可能并不怎么需要他救美。   看着眼前这一幕,萧颐又开始头疼了,随即就是啼笑皆非,他之前居然还真以为姜妧受了欺负,亏他还推掉政事急匆匆跑来,瞧瞧这情景,到底是谁欺负谁?   显然,贵妃并没有发现宫里已经多了两个人,只见贵妃吐出了口中瓜子皮,突然“呀”了一声:“诶诶诶,上来了上来了,裙子要被咬到了。”   话落,就见粉衣人影瞬间就又往上蹿了一大截:“别过来啊啊啊啊——”   姜妧看着动作敏捷比猴子差不了多少的粉衣人影,忍不住跟身边人感叹:“你们说,她这是怎么练的?光秃秃的树干说往上蹿就往上蹿,这功夫不错啊。”   众人:“......”   看着还扒在树上不敢下来的常宁长公主,再看看谈笑风生还有心情嗑瓜子的贵妃,以王贵人为首的四位嫔妃看向她的目光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直接跳过了恐惧这一环节上升为了崇拜,真崇拜。   方才她们正在耍牌,然后常宁长公主就找上门了,常宁长公主一向跟淑妃交好,气势汹汹找上门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是为了淑妃来找贵妃麻烦的,常宁长公主是陛下胞妹,身份尊贵自然不用说,她们还在担心,万一常宁长公主跟贵妃起了冲突她们要如何是好,是不是得赶紧派人去请陛下来救场子,结果呢——   公主前脚刚踏进门,后脚就蹿上树了,直到现在都没下来,至于原因——   众人忍不住将目光瞥向了大树底下,不断围着树转圈圈,时不时还蹦跶两下试图去咬鞭子的小奶狗。   是的!   就是因为一只狗!   徐昭仪咽了咽口水,小声:“娘娘,您要不将雪团儿唤回来?总不能让公主一直在树上待着吧。”   “本宫是个民主的人。”姜妧磕着瓜子,慢悠悠道。   然后呢?   “绝不会干出干涉个体自由这种事,”姜妧义正言辞:“哪怕对方只是一条狗!作为钟粹宫的一份子,雪团儿有权利在钟粹宫的任何一个角落圈地盘撒野。”姜妧表示,她要用实际行动维护一只狗应有的权利。   看着把人逼到爬树的雪团儿,姜妧突然就有些感激萧颐,多好的崽崽啊,才这么小一点儿就能承担起看家护院的重任,这要等它长大,还不得为霸一方?   想象了一下日后她牵着威风凛凛的大雪獒出门的场景,走哪儿都是万人空巷,就贼拉风,姜妧看向雪团儿的目光里充满了慈爱的光芒,一狗在手,天下我有,爽啊!   与此同时——   【滴——贵妃好感值+1,剩余生命值:6】   小奶音冒头:【哇亲,你走狗屎运啦,还没开始做任务就能得到好感值…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已经成功摆脱好感值为负的噩梦,当前好感值总分:零!加油,冲啊——】   萧颐:“……”   同样的无语也发生在徐昭仪等人身上。   看看被小奶狗吓得嗷嗷大叫爬树的公主,再看看悠然自得嗑瓜子的贵妃…好了,明白了,您就是铁了心要让公主在树上待着呗!   这一刻,众人突然对公主生出了一丝同情,也算公主倒霉,刚好公主今日来没有带随侍的宫人,要是贵妃不松口,那公主还真是求救无门,搞不好还真得在树上待上一天了。   不过,显然待上一天是不大可能的。   “这是在做什么?”突然响起的低沉男声成功把人吓了一跳,众人一惊,慌忙回头,然后就看见了大步朝这边走来的明黄色身影。   完了,陛下来了。   以王贵人为首的打牌四人组一看见那道峻拔的人影就开始条件反射性的手抖,上次被罚抄经书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已经成了她们的人生阴影,这好不容易才废寝忘食日夜不停的抄完,不会又要被罚抄吧!   一想到可能马上就要喜提十斤经书,几人脸都绿了。   几乎是瞬间,地上就哗啦啦跪倒了一大片,此起彼伏的问安声响起,萧颐只是淡淡瞥了一眼,目光就落到了那个还躺在藤椅上的人身上:“贵妃。”   来的够及时啊!   姜妧撇撇嘴,吐出口中的瓜子皮,慢吞吞从椅子上爬了起来,然后,就带着大大的笑容朝萧颐扑了过去:“陛下——”   见姜妧跟只蝴蝶似的朝他扑了过来,萧颐下意识抬手接了一把,然后就被人顺势挽住了手臂。   只见贵妃跟只树袋熊似的牢牢扒着他的胳膊,仰头,露出一张精致的小脸,脸上带着甜死人不偿命的灿烂笑容,声音雀跃:“陛下,您怎么这个时辰来了?早朝结束了?臣妾正打算说去找您呢,您也是,怎么来都不让通传一声?臣妾好去前头迎接呀——”   萧颐盯着她不说话,姜妧眨眨眼,再盯回去,表情要多无辜有多无辜。   高大峻拔的身影若巍峨高山,娇艳女子依偎在身侧小鸟依人,一缕清风拂过,几片树叶飘旋而下,一个低头垂眸,一个仰面微笑,场面就很唯美,美到连大声呼吸仿佛都是一种过错。   但显然,这只是一种错觉,这边两人在深情对视,那边萧明月已经扯着嗓子叫开了:“皇兄,救命啊皇兄——”   唯美滤镜,“啪”地一声,全碎了。   萧颐侧开头,看着还扒在树上的人,额角青筋猛跳了几下,喝道:“常宁,你这是在做什么?像什么样子?还不快下来!”   萧明月见了萧颐,就仿佛见到了救兵,脸上瞬间迸发出希望的光芒:“皇兄,你快让人将这只狗弄走,快点,我快撑不住了——”   萧颐拧眉,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就看见了一只蹲坐在树底下摇头摆尾看起来不过一两个月大的小白狗。   萧颐:“......”   他是知道胞妹怕狗的,但居然被一只小奶狗吓得爬树,还真是出息。   萧颐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喊:“李德全。”   李德全应了一声,立马就要去抱狗,姜妧率先一步:“雪团儿。”   听见主人叫,雪团儿吐了吐舌头,恋恋不舍的往萧明月的方向看了两眼,然后就甩着尾巴朝姜妧冲了过来,姜妧撒开搂着萧颐胳膊的手,弯腰将狗拎起,抱在怀里,顺了顺毛,然后抱着它的大脑门就狠亲了一口,毫不吝啬夸奖:“做得好,待会儿给你奖励大骨头。”   雪团儿“嗷呜”了一声,欢快的甩起了尾巴。   然后姜妧又献宝似的将狗怼到萧颐面前,喜滋滋的:“陛下,您瞧,它是不是敲可爱?”   看着面前突然放大的狗脸,萧颐嘴角微抽,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两步,看着跟没事儿人一样忙着逗狗的姜妧,心中无语,他就知道,谁吃亏,贵妃都不可能吃亏。   “还不快下来!”见树上的人还没动静,萧颐拧眉,催促。   “我,我腿软,下不来,”树上,传来萧明月委委屈屈还带着哭腔的声音:“皇兄,你快接我一把,我要摔了。”   萧颐:“......”   很快,萧明月就被人从树上救了下来。   萧明月是萧颐胞妹,因为刚出生没几天她娘丽贵人就因产后虚弱去世了,所以就被抱养在当初还是先帝德妃的太后膝下,由太后抚养长大,萧颐对这个唯一的血脉相连的胞妹很是宠爱,登基后直接封她为常宁长公主。   萧明月今年才十五岁,杏眸樱唇,因为常喜欢在外玩耍的缘故,她的肌肤并不像寻常贵女那般养护的白皙如玉,容貌虽算不得一等一的绝世美人儿,但胜在娇俏可爱,细看眉宇间与萧颐还有三四分相似,但此时,她华丽的宫裙皱巴巴的,盘好的发髻也散了,就连鞋都掉了一只,整个人看起来就十分狼狈。   确认过眼神,是被狗追过的人,想不狼狈都不行。   萧明月接过李德全递过来的鞋子,三两下穿好,抖了抖手上提着的小皮鞭,就气势汹汹的朝姜妧走去:“姜妧,我跟你没完——”   估计是气狠了,萧明月还没等走到跟前,扬手就是一鞭子朝姜妧甩了过去,气势之凌厉,若是这鞭子真落到姜妧身上,怎么着也得破层皮。   “常宁!”萧颐眉头一拧,直接上前一步,挡在了姜妧面前。   看着突然出现的萧颐,萧明月惊呼一声,但想收手已经来不及了。   只听“啪”地一声脆响,鞭子抽到了萧颐的手,他手背上瞬间出现了一道红痕,萧颐眼睛都没眨一下,干脆反手将鞭子握在手里,稍一使劲,鞭子就易了手,萧颐脸上浮现怒容,直接将鞭子扔在了地上,冷斥:“胡闹!”   【滴——英雄救美任务完成,生命值+2,宿主,你方才真的是男友力max,帅呆了,加油,保持,冲啊——】   萧颐:“......”   萧明月本来也只是想吓吓姜妧,没想到萧颐会突然给姜妧挡鞭子,萧明月当下就有些傻眼,本来心中还有些愧疚的,但一听萧颐吼她,萧明月顿时就委屈了,一想到自己被姜妧放狗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丢脸,皇兄来了,非但不帮她给她做主,反而只顾着和姜妧卿卿我我,萧明月眼眶说红就红,上前就攥住了萧颐的袖子:“皇兄,分明就是贵妃先欺负我,你怎么能不分青红皂白呢?”   哟,这就告上状了?   姜妧能认吗?那必然不能!   于是姜妧也伸手攥住了萧颐另一只袖子,满脸委屈:“公主,我何时欺负你了?”   “你放狗咬我!”萧明月看着被她抱在怀里的小白狗,眼中瞬间爆发出强烈的仇恨光芒。   “公主,你误会了,”姜妧一本正经为自家爱犬叫屈:“小狗狗能有什么坏心思呢?雪团儿不过是喜欢公主想与公主一起玩耍罢了。”   “它追我!”   “因为它喜欢你!”   “你明知我怕狗,你还故意放狗!”   “你明知我养狗,还往钟粹宫来,公主,你这叫碰瓷。”   “你就是故意的!”   “我没有。”   看着姜妧一脸死猪不怕开水烫打死就是不认账的无赖表情,萧明月都快气哭了,死死拽着萧颐的衣袖不撒手:“皇兄,你得给我做主——”   姜妧也拽:“嘤嘤嘤,臣妾委屈——”   萧明月再拽:“皇兄,我可是你妹妹——”   姜妧拽两下:“陛下,您不喜欢臣妾了么——”   萧明月:“你无耻!”   姜妧:“你无理取闹!”   “......”   两人说一句拽一下,唇枪舌剑礼尚往来,萧颐只觉得自己头都要炸了,关键是还被人一直拽来拽去,实在是忍不了了,萧颐脸色彻底冷了下来:“都住口。”   话刚落,就听“撕拉”一声,然后,萧颐成功收获露肩衣一件。   看着自己手上的半截袖子,萧明月咽了咽口水,也不叫嚣了,满脸惊慌:“皇,皇兄,我,我不是故意的。”   “对对对,”姜妧瞄了一眼自己这边已经被拽裂了口的衣袖,跟着点头:“陛下,这不关公主的事,是这衣裳质量不行,您可千万别罚公主抄书。”   没想到姜妧居然会帮她说话,萧明月狐疑的瞅了她两眼。   姜妧则露出一个矜持的笑容。   萧明月冷哼了一声,转过了头。   萧颐:“......”   萧颐深吸了口气,忍住想将这两人都扔出去的冲动,开口:“李德全。”   “奴才在。”   “给朕去取件衣裳来。”   “......”   *   等萧颐重新换好衣裳,闲杂人等已经自动闪退,毕竟这场面太过修罗,弄不好就得被殃及池鱼,于是王贵人等人一个个的溜得比兔子还快,就怕稍慢一点就得被逮着罚抄经书。   姜妧也自动闪退了,直接将场子让给了兄妹俩。   看着面前杵着的萧明月,再想到方才萧明月爬树的场景,萧颐心中有些啼笑皆非,按了按额角,问:“你何时回来的?”   “昨日下午。”萧明月答。   萧明月:“皇兄,听说你被雷劈了,身体怎么样了?有没有受伤?”   见萧明月一脸紧张,萧颐冷冽的神情柔和下来,安慰道:“没事了,没什么大碍。”   “那就好那就好,”萧明月拍着胸脯,像是松了一大口气:“我听说的时候都给吓坏了,赶紧就快马加鞭赶回来了,皇兄,你可吓死我了。”   萧颐抿了一口热茶,问:“你来钟粹宫做什么?”   还能是做什么?当然是来找场子的啊!   萧明月张了张嘴,好歹知道实话不能说,只干巴巴道:“我,我就是来看看。”见萧颐只顾着低头喝茶,再一想到方才自家皇兄护着姜妧的情形,萧明月心中有些愤愤,忍不住开口:“皇兄,你怎么都不去看看苏姐姐?”   萧颐喝茶的动作一顿,眼睛微眯:“嗯?”   见他这般,萧明月就更来气了,气鼓鼓道:“苏姐姐都卧病好几天了,皇兄,你怎么都不去看看?我听说之前你昏迷,都是苏姐姐衣不解带在床跟前守着,太医说,苏姐姐是忧心过度旧疾复发,苏姐姐身体不好,可都是因为当初为你...”   萧明月话没说完,就被萧颐打断,萧颐眸光深深,意味不明问:“是淑妃让你来的?”   “才不是,”萧明月摇头,直接一屁股坐到了萧颐旁边的椅子上,不满:“皇兄,你怎么能由着姜妧欺负苏姐姐呢?你还把苏姐姐晾在一边,只顾带着姜…贵妃去宫外玩,苏姐姐得多伤心呐,皇兄,你变渣了。”   萧颐:“......”   看着自家小妹脸上的怒容,萧颐抿了一口茶,眼底意味不明。   明月自幼养在苏太后膝下,与苏太后亲如母女,苏太后待她也还算上心,看在苏太后对明月多年照看的份上,他登基后给了苏太后体面,只是明月到底是被护得太好了,淑妃...萧颐嘴角扯了扯,眼中露出一丝讥讽。   “皇兄,”萧明月小心翼翼去拽萧颐的袖子,这回不敢用力了,撒娇:“皇兄,咱们去瞧瞧苏姐姐吧,苏姐姐看见你去了,没准病就好了呢?”   他怎么不知道自己有这么大的能力?   见萧颐不语,萧明月干脆抱着他的手臂晃:“皇兄,去嘛,陪我去好不好——”   萧明月今天是打定了主意要将萧颐拉走,要是皇兄不去,她就一直赖着不走。   “好。”   听见萧颐答应,萧明月一喜,还没等她喜上眉梢,就听萧颐平静道:“去将贵妃唤来,一起去。”   *   看着瞪了她一路的常宁长公主,姜妧是真搞不懂萧颐的脑回路,你要去见你的小情人你就去呗,好端端的拉上她这个电灯泡做什么?也不怕闪瞎你的钛合金狗眼?再说了,马上就要开膳了,今日有她钦点的醪糟冰汤圆,大中午的在寝殿吃冰睡觉不香吗?   萧明月看着姿容绝艳的贵妃,也是一肚子气,好不容易拉着皇兄去看望苏姐姐,想着可以让苏姐姐开心,怎么皇兄就偏要将姜妧也带上?难不成真的如宫中传言那般,苏姐姐要失宠了?   萧明月抿紧了唇,不行,这绝对不行。   萧明月眼中闪过一丝坚定,只有苏姐姐,才配得上皇兄,她一定会帮助苏姐姐的。   *   另一边,庆祥宫。   淑妃苏婉儿正半躺在床上,旁边侍女春桃正在给她贴心剥葡萄。   “你是说,常宁长公主去找姜妧的麻烦了?”苏婉儿红唇微张,优雅的吐出几颗葡萄籽,问。   春桃满脸笑容:“可不是,公主一向与您交好,听说您被贵妃欺辱,公主气坏了,今日一大早就提着鞭子去钟粹宫了,估计这会儿,钟粹宫已经闹起来了。”春桃安慰:“娘娘您放心,公主是陛下胞妹,陛下对公主一向爱护有加,若是贵妃与公主起了冲突,陛下定会斥责贵妃,只要公主站在您这边,咱们就不怕。”   苏婉儿脸上浮起了笑容,确实,因为萧明月养在太后膝下的原因,她和萧明月的关系自然也还算亲近,萧明月被护得太好了,天真娇憨又没什么城府,只要稍微哄一哄,就能为她所用。   只要她能笼络住公主,公主就会是她手中的一把刀,依照陛下对公主的重视,姜妧...苏婉儿眼中露出一丝凌厉,她迟早得报这个仇!   “娘娘——”突然,宫人来报。   “怎么了?”   “公主,公主带着陛下往咱们庆祥宫来了。”   陛下来了?   苏婉儿脸上一喜,赶紧让春桃将周围摆着的吃食收起来,又问:“本宫妆容没问题吧?”   春桃点头:“娘娘放心,好着呢。”   “不行,”苏婉儿抿唇:“再给本宫脸上扑一层粉。”   春桃会意,立马去妆奁匣子里取出了一盘粉饼,细细给苏婉儿脸上扑了一层,就连嘴唇都没放过,原本还有些红润的面颊顿时苍白一片,三分病态硬生生显出了十分,春桃道:“陛下若是看见您这副样子,定会心疼。”   苏婉儿笑了一声:“但愿。”   主仆俩刚收拾好,就听到外头传来了细长的通禀声——   “陛下驾到——”   苏婉儿忙示意春桃将她扶起来,正准备下床请安,就被先一步冲进来的萧明月给摁住了:“苏姐姐,你身子不好,就不必多礼了。”   “礼不可废。”眼角余光瞥见正踏进来的那道玄衣身影,苏婉儿心扑通扑通直跳,温婉开口,拒绝了萧明月的好意,挣扎着就要起身,因为要表现出大病一场之后的虚弱,苏婉儿的起身过程就变得格外漫长,漫长到,皇帝都到了床跟前,她的身体都还没有完全跟床分离。   “淑妃既然身子不适,就不必多礼了。”低沉的男声响起。   苏婉儿等的就是这句话,公主说免礼那都是放屁,只有皇帝亲自开口那才算数,苏婉儿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缓缓抬头,露出了一个三分娇怯三分惊喜三分恍惚还有一分雀跃的笑容,眼中常含泪水,颤着嗓子:“陛下,您来了?”   说着,就要伸手去拽萧颐的袖子,还没等她拽到,就见萧颐身后突然冒出了一个华丽的脑袋。   “哟——这才几天不见,淑妃,你怎么都白成这样了?”   苏婉儿手一僵,看着突然冒头的姜妧,眼睛陡然睁大,脸上闪过一丝不可置信,怎么,姜妧也来了?   见苏婉儿僵住,萧明月轻咳了一声,赶紧上前扶着她躺下,忧心忡忡:“苏姐姐,怎么一日不见,你的脸色这般不好?是不是病情又加重了?”   姜妧也凑了过来,点评:“是挺不好。”   萧明月横了她一眼:“苏姐姐,你哪里不舒服?要不要请太医?”   “不,我不碍事的,没什么大毛病,只是旧疾未愈罢了,公主,不必大惊小怪。”苏婉儿说着,还不忘咳了两声,咳得那叫一个嘶声裂肺眼泪汪汪,不愧是美人儿,就算是咳,那也只是显得更加招人怜。   “这还叫不严重?”萧明月急了,一边给她顺气,一边朝萧颐喊:“皇兄,你快来看看苏姐姐,苏姐姐脸色可苍白了。”   又见姜妧一直杵在床跟前挡路不说,还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萧明月不耐烦了:“贵妃,你杵在这儿做什么,有什么话就快说。”   “真的要说?”姜妧犹豫。   “废话。”   “哦,”姜妧慢吞吞的:“我想说,淑妃,你鼻子卡粉了。” 第31章 攻略第二十九天 扎针   你卡粉了...卡粉了...了。   三个字如同魔音穿耳呈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立体音响循环播放, 炸的苏婉儿脑子都懵了,苏婉儿的脸瞬间一僵,下意识就要抬手去摸鼻子, 幸好春桃在后面咳了一声,苏婉儿才不至于自我暴露。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什么卡粉?”一片寂静中,萧明月发出了来自好奇宝宝的疑问, 成功打破了零发言的尴尬局面。   作为一个热心肠的人, 姜妧很乐意为她解惑, 清了清嗓子, 姜妧一本正经道:“卡粉呢,通俗一点讲,就是由于粉饼质量不行或者是皮肤干燥缺水, 导致擦完粉饼后, 面部皮肤与粉底不能完美贴合,而导致出现浮粉、裂痕的情况。”   光说不行,还得实践教学,于是,姜妧直接凑到了床边,扒开在一旁守着的春桃,在苏婉儿还没反应过来之前, 以迅雷不急掩耳之势伸手掐住了她的下巴,因为力道过大, 苏婉儿下巴还有些变形, 不过好在是原装,并不担心会出现假体脱落等尴尬事件,姜妧掐着她的下巴左瞧瞧右看看, 然后朝萧明月招手:“公主,来。”   萧明月狐疑的瞅了她两眼,半信半疑的走到跟前:“做什么?”   “你看,”姜妧指着苏婉儿的鼻子,示意萧明月凑近了看:“你瞧,这一块儿就很明显,一看就是妆前没做好补水工作就直接往上扑粉,皮肤不够滋润,加上粉底干,上妆手法也不对,粉底不能与皮肤充分融合,瞧这卡的,都快卡出翔了。”   萧明月虚着眼跟着她手指的位置看,懵懵懂懂:“好像是有一点欸。”   “对吧,”姜妧啧了一声,认真叮嘱:“鼻子这一块儿是最容易卡粉的,公主,你记好了,以后上妆之前一定得先做好护肤工作,不然卡粉就敲尴尬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脸脱皮呢,尴尬程度就跟穿裤子忘拉拉链一样,直接大型社死现场。”   “什么拉链?”萧明月继续好奇宝宝式发问。   “就是出恭不关茅厕门。”   萧明月:“......”   众人:“......”   萧颐眼睛眯了起来,看着满嘴跑马车的姜妧,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这般粗鄙的话,她倒也说得出口。   “咦?”姜妧看着看着突然皱眉:“淑妃,你这不止卡粉,还搓泥啊。”说着,姜妧手下突然用力,指腹在苏婉儿脸上狠狠搓了一下,苏婉儿只觉得仿佛刀刃划过,还没等她惊呼,就听已经有人先她一步喊了出来:“这么粗这么黑,咦,恶心——”   贵妃惊呼:“淑妃,你这粉饼质量不行啊,用的什么牌子?说出来我好避雷。”   苏婉儿:“......”   一旁的众人:“......”   苏婉儿先前还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就快气炸了,只是下巴被人箍着,她动弹不得,只能口齿不清的发出支吾声响,如果眼刀子能杀人,只怕姜妧早就被凌迟处死了。   奈何姜妧心大的很,压根就不把她这点眼神威胁放在眼里,难得有教学的机会,姜妧打定了主意要就淑妃的皮肤问题跟萧明月好好上上一课,一撩裙摆,直接坐在了床上,扳着苏婉儿的脸左瞧右看,一边看一边不住啧声:“毛孔粗大皮肤暗沉,二十岁的年纪四十岁的脸,一看就是常年带妆上岗还经常性不卸妆,公主,这是个不好的习惯,你可千万别学。”   “淑妃,大热天的我建议你还是不要抹太多的粉,不然一出汗脸就要成画布了,而且,多闷痘啊,你看,你这脑门上都已经冒痘了。”   姜妧点评完,又继续跟萧明月搭话:“公主,看见了没,夏天记得用轻薄粉底,不过公主你年轻,皮肤底子不错,天生丽质,不需要这么折腾。”   萧明月虽然不怎么听得懂,但好歹知道姜妧是在夸她,萧明月忍不住摸了把自己的脸,嘴角翘了翘,心中喜滋滋的,勉强应了一声:“好的吧。”   “咦?”萧明月突然像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般,惊道:“苏姐姐脖子这里怎么好像有条线?”   “哦,”姜妧瞥了一眼,不以为意:“黑白分界线嘛,脸上粉扑多了,脖子没跟上,很容易出现这种反差,所以啊,以后脸上抹粉,千万不能忘记给脖子给加上,不然还以为换头呢。”   有道理,萧明月点头。   在众人呆滞的目光下,姜妧与萧明月两人就如何进行有效护肤以及化妆技术的改良开始了深入探讨,但大部分时间都是姜妧说,萧明月听,时不时还夹杂着两句对淑妃的点评,万万没想到事情是这么个发展趋势,一时间大伙儿都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萧颐负手站在一旁,看着不停叭叭叭的贵妃,再看看被贵妃唬的一愣一愣完全忘了自己是谁的小妹,萧颐嘴角扯了扯,表情微妙,眼底却飞快掠过一丝笑意。   至于还被掐着下巴的淑妃,则被忽视了个彻底。   苏婉儿彻底懵了,看着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断对她评头论足的外加一脸嫌弃的姜妧,苏婉儿心中羞愤交织,这种感觉,就仿佛是将她的衣裳扒了由着众人观赏,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连宫人看她的眼神都不对了。   苏婉儿原本只是想往脸上多抹点粉看起来更加憔悴一些,也好获得陛下的怜惜...可现在,被姜妧这么大喇喇的揭穿,虽然一个字都没提她装病,但话里话外却句句都是这个意思,关键是她连怎么反驳都不知道,苏婉儿只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特别是,陛下就在一旁看着。   或许是或许羞愤,苏婉儿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伸手,用力将姜妧箍着她下巴的手拽了下来,苏婉儿现在心中发慌,想来想去也只好祭出杀手锏,眼泪说来就来:“贵妃,您什么意思?您是想说臣妾的病是装的?”苏婉儿决定来个先发制人。   只见苏婉儿咬紧了下唇,豆大的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滚,一脸宁死不屈的表情:“贵妃,臣妾一向敬重您,您却这般欺辱臣妾...”苏婉儿哭的抽抽噎噎,不知道的还以为姜妧对她做出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一边哭,还不忘一边扯着嗓子咳,咳得撕心裂肺惊天动地似乎下一秒就得嗝屁。   萧明月仿佛才反应过来,气鼓鼓的瞪了姜妧一眼,慌忙就去为苏婉儿顺气:“不不不苏姐姐,别气别气…”   春桃也十分上道,见自家娘娘哭,立马就扑了上来,也跟着哭,一边哭一边扯着嗓子嚎:“贵妃娘娘,我们娘娘就算平日里有什么得罪您的地方,您也要看在娘娘生病的份上多担待啊,娘娘,您的身子本来就不好,连太医都说,您得静养,不能受惊,更不能动气,娘娘——”   春桃哭的很有技巧,一边哭还不忘一边扯大旗:“陛下,公主,我们娘娘身自打上次落了水身子骨就一直不怎么好,每次诊脉太医院都有存档,陛下您若是不信,尽管去取太医院的存档脉案来,陛下,您要为我们娘娘做主啊——”   看着哭成一团的主仆俩人,姜妧满脸冷漠,不知打哪儿抽出了一张手帕,开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细细擦拭,表情之嫌弃,仿佛是沾染了什么秽物,这被淑妃看在眼里,心中又是一梗。   “行了!”   突如其来的大喝,成功让众人一抖。   只见贵妃柳眉倒竖:“哭哭哭,一天到晚就知道哭,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哭丧呢,晦不晦气?”   话落,哭声戛然而止。   看着突然发飙的贵妃,众人彻底呆了。   一片寂静中,只听贵妃语重心长:“淑妃,泪腺发达不是病,但哭多了不行,容易眼瞎,真的,信我。”   苏婉儿胸口剧烈起伏,手指着姜妧直哆嗦,像是被她气的说不出话,嘴唇哆嗦了两下,白眼一翻,晕了。   “娘娘——”旁边,传来春桃惊慌失措的尖叫。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请太医!”   庆祥宫上下一阵兵荒马乱,看着面前这十分慌乱的场景,姜妧愉快吹了声口哨:每日一气目标达成,就敲开森!   “贵妃满意了?”   “满意满意特别满意。”   咦?   哪儿来的声音?   姜妧狐疑回头,就对上了一张放大的俊脸,见俊脸表情微妙的盯着自己,姜妧缓了一下,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臣妾是说,庆祥宫这装潢不错,臣妾很满意。”   姜妧等着萧颐发飙,毕竟自己刚气晕了他的小心肝,等了半天却没见他有反应,就那么杵在自己身后,表情淡淡,跟个门神似的,姜妧偏头,朝被围的严严实实的床努了努嘴,慢吞吞问:“陛下不去看看淑妃?”   萧颐面色平静:“朕又不是太医。”   听听!   多么标准的渣男发言呐!   姜妧简直都想鼓掌喝彩,不愧是皇帝,这心胸,这气魄,为了皇图霸业连心爱的女人都舍得委屈,想到书中,皇帝为了让淑妃暂避风险远离众人视线,还曾让淑妃去住了一段时间的冷宫,难怪这么淡定,啧,连冷宫都住了,气晕自然也就不算啥了。   呸,狗东西!   【滴——贵妃好感值-1,剩余生命值:5】   萧颐一愣,看着面前笑脸盈盈的姜妧,眼中飞快划过一丝不可置信,怎么又降...   不对,想到姜妧方才的话,萧颐脑海突然浮现出一个念头,莫不是,贵妃吃醋了,因为气恼今日他来庆祥宫看望淑妃?   后宫女子争风吃醋不算什么稀罕事儿,加上每回姜妧见了淑妃都跟吃了炮仗似的咄咄逼人,而宫中又一向纷传他对淑妃恩宠有加...   虽然姜氏隐藏的好,但方才她眼中一闪而逝的恼怒还是被他瞧见了。   萧颐突然觉得,他似乎发现了事情的真相,因生命值突然下降而带来的不悦瞬间如潮水般散去,萧颐盯着姜妧精致的面容若有所思,若是因为吃醋...倒也不是不可能,萧颐眉梢微挑,吃醋...心中反复咀嚼这两个字,莫名的,萧颐心中突然升起了一股舒畅感,就仿佛四经八脉都被打通。   姜妧觉得萧颐盯着她的眼神让她有些瘆得慌,忍不住搓了搓胳膊上冒起来的鸡皮疙瘩,往旁边挪了两步。   看,看什么看,再看揍你!   姜妧翻了个白眼,鼻孔朝天喷气。   将姜妧这副气鼓鼓的模样尽收眼底,萧颐挑眉,更加坚定了心中揣测。   萧颐一边转着大拇指上戴着的白玉扳指,一边思索该如何开口补救,还没等他想出来,就见贵妃已经转身背对他,用实际行动表示,她生气了,拒绝通话。   难得的,萧颐倒没有多少因为生命值被扣的气恼,只是觉得好笑,目光落在那道窈窕背影上,眸光微暗。   姜妧不知道萧颐已经在脑中跑起了马车,还是一日千里停都停不下来的那种,看着守在床前一脸担心口中直喊苏姐姐,试图用深情的呼唤来唤醒沉睡中的病美人儿的的萧明月,姜妧撇撇嘴,脑中闪过两个字——   傻叉!   要是没记错的话,书中,这位常宁长公主的下场可不怎么好。   作为皇帝的胞妹,常宁长公主萧明月是典型的天之娇女,走哪儿都是众星捧月,因为从小养在太后膝下的原因,和淑妃苏婉儿的关系不错,但是吧,这年头身份尊贵不顶用,得脑子好使,偏偏,这位公主还真就是个天真娇憨半脑残,理所当然的,她被卖了,卖了还替人数钱的那种。   好像是一次外出,公主突遇劫匪,眼看就要失身,这个时候,路过的靖安侯府大公子挺身而出,将公主救出虎口,恰好这一幕被人撞见,为了保全公主名节,大公子说心悦公主已久想求娶,加上宫中淑妃的周旋,公主下嫁靖安侯府,然鹅,两年后,死了。   死因很简单,因为发现大公子在外面养外室,成婚总共才两年,大公子连孩子都三岁了这不是把人当傻子蒙么?喜当娘公主能忍吗?那必然不能,于是公主就跟他吵架并且嚷嚷着要跟亲哥告状,大公子怕公主闹到御前,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把公主给掐死了...那会儿淑妃已经成了皇后,皇帝爱淑妃爱的深沉,于是对妹妹的死也没有多追究,反而为了安慰大公子的丧妻之痛,给他升了官...这操作,没个十年脑血栓都做不出来。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世上就没这么凑巧的事,还正好英雄救美...呸!   姜妧看向萧明月的目光里充满了怜悯,多么单纯天真的人呐,看见萧明月,就仿佛看到了多日前的自己,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活该成炮灰。   姜妧正在围观耗子哭猫,然后就听宫人喊,说都让让,太医来了。   姜妧转头,等看见拎着药箱子进来的熟悉身影后,眼睛瞬间瞪大,裴家阿兄?   *   众所周知,想在宫中生存,太医是必不可少的工具人,淑妃也不例外,一直都有自己的专属太医,奈何最近她的专属太医赵太医家中有事请长假了,但没太医不成啊,于是,挑挑拣拣一番之后,淑妃瞧上了太医院新晋的太医,裴太医。   新进来的太医没背景,好拿捏,淑妃也很懂得画大饼,说只要按她说的做,她就能保他步步高升,日后升为太医院院判也不是不可能,裴太医看着斯文,其实也是个有野心的人,于是,两人一拍即合达成完美协议,淑妃成功的笼络了新晋太医一枚。   现在淑妃晕倒,宫人自然是直奔太医院,点名让裴太医去看诊。   路上,宫人明里暗里跟裴太医叮嘱了一番,中心思想就是:陛下来看望淑妃了,要是问起淑妃的病情,就说病的很重,越重越好。   裴太医也很上道,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说,知道了。   然后,裴太医就被领着进庆祥宫了。   *   裴子瑾一进门,第一眼就看见了站在一旁正一脸惊愕看着自己的姜妧,裴子瑾弯了弯唇,朝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同时摇头,示意她不必担心。   在行礼问安之后,裴子瑾就被拉到了床跟前。   “裴太医,你快给我们娘娘瞧瞧,娘娘方才怒急攻心晕过去了。”春桃哭着道,同时不忘朝去请裴子瑾来的宫人使了个眼色,那宫人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表示事情都交代了,春桃放心了。   春桃很会说话,直接把淑妃晕倒定性为是被贵妃给气的。   为了好让太医看诊,原先被围的严严实实的床让了个缺出来,只有萧明月还坐在床边守着,看着拎着药箱上前的清俊青年,萧明月眼睛一亮,先是有些疑惑,随即就是惊愕,忍不住就要开口,却在想到目前的场景后硬生生给憋住了,只是心中还是忍不住小小雀跃,目光直接就粘在了裴子瑾身上。   没想到是裴子瑾来,姜妧也有些诧异,跟着凑到了床前,看着裴子瑾给淑妃把脉。   “裴太医,我们娘娘如何了?要不要紧?”见诊脉完毕,春桃迫不及待的问。   裴子瑾收回把脉的手,祭出那套万能模板,温声道:“娘娘身体并无大碍,只是陈疾未愈,还是需静养为宜。”   “不过,”只见年轻太医皱起了眉:“娘娘最近可有心悸,睡眠不安之症?”   春桃愣了一下,连连点头:“对对对。”   “这就有些麻烦了。”   “啊?”见太医面色凝重,春桃愣住,心中狐疑,莫不是娘娘真生了什么大病?   只见太医起身,转身就朝一直没吱声的年轻帝王行了一礼:“陛下,娘娘频繁晕倒,臣以为娘娘怕是脑部有了损伤。”   “脑损伤?”还没等萧颐答,就听萧明月惊呼:“那怎么办?”   裴子瑾不知道这少女的身份,但见她衣着华贵肯定不是一般人,于是耐心回答:“脑部是人体中最复杂的组织,神经遍布错综复杂,娘娘可能是之前不慎碰伤了头部,所以才导致心悸睡眠不安。”   “那,那要如何?”萧明月结结巴巴问,见裴子瑾目光看过来,萧明月脸上有些不自在,忍不住撩了撩头发。   裴子瑾倒是没注意她这些小动作,温和解释:“臣可以施针,如娘娘这种病症,臣曾经见过,并不算难,只是所需针法独特,臣有祖传秘技,虽不敢说让娘娘即刻痊愈,但也能让娘娘从此免受失眠多梦等困扰。”   啥玩意儿?   裴阿兄你都在说啥?   听着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裴子瑾,姜妧嘴角开始抽搐。   旁人看不出来,但瞒不过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姜妧,裴阿兄这模样,分明就是在睁眼说瞎话,万万没想裴阿兄居然还有这么腹黑的时候,居然糊弄到淑妃头上来,姜妧用力将上扬的嘴角憋了下去,眼睛亮晶晶的盯着裴子瑾,眼中尽是促狭的笑意,裴子瑾也察觉了她的目光,不着痕迹的冲她点点头。   两人的小动作虽然做的隐蔽,但还是没瞒过一直注意着这边的萧颐的眼睛,将两人的眉眼官司尽收眼底,看着冲那个太医挤眉弄眼的姜妧,萧颐眼睛微眯,嘴角抿成了一条直线。   “那还等什么,赶紧扎啊。”萧明月急了,赶紧催促。   “只是...”裴子瑾面露迟疑。   “只是什么?”萧明月问。   “只是,因为扎的穴位比较偏,且个人体质不同,臣也只有七成把握。”裴子瑾恭敬答,嗓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清润,在那张清俊温和的俊脸的衬托下,让人不自觉就信了他的话。   “啊...那要是不成功呢?”   “轻则面部僵硬,重则偏瘫。”   “…这么严重啊…”萧明月被吓了一跳:“那,那如果放着不管呢?”   “可能会经常像今日这般突然晕厥,再严重些,在梦中睡过去再也醒不来也不是不可能。”裴子瑾用温和的语气说着极为惊悚的话,丝毫不顾旁边人精彩的脸色变化。   萧明月惊了,万万没想到事态会如此严重。   不光萧明月惊,就连春桃都是大惊,这剧本不对啊!而且,她们娘娘压根就没有昏迷——   对,是装的!   春桃急了,这裴太医怎么能信口雌黄呢?但眼下这场景,她若是说出娘娘是装晕,那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欺君之罪吗?   春桃的脸“刷”地就白了,不止春桃的脸白,被子下,淑妃的手紧紧抓住了春桃的手,长长的尖利的指甲狠狠嵌进她的肉里,痛的春桃差点“嗷”的一声叫出来。   全场,除了知道裴子瑾是随口瞎掰的姜妧外,大概就要数萧颐最淡定了。   “皇兄,你看这——”萧明月结结巴巴问全场唯一能做主的人。   萧颐目光深深的看了一眼面容温和的年轻太医,又瞥了一眼憋笑的姜妧,面无表情的转着手上的白玉扳指,良久,才淡淡道:“凡事都有风险,既然有七成把握,总不能讳疾忌医,那便试试吧,淑妃身子要紧。”   听见萧颐出声,裴子瑾抬头飞快瞥了他一眼,见年轻帝王面色不辨喜怒,裴子瑾心中一凛,低头应诺了一声,然后,当面取出了一个针盒。   针盒一打开,萧明月眼睛瞬间就直了,看着里面摆放的整整齐齐的银针,萧明月咽了咽口水:“这么粗的吗?”几乎每一根都有婴儿小指粗细,不仅粗,而且长,光是想想这些针要往头上插,萧明月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春桃看着那针也打了个哆嗦,这会儿也算明白过来了,这裴太医,分明就是想踩着她们娘娘往上爬啊!   一想到一个弄不好她们娘娘就得偏瘫半身不遂,春桃急了,脱口而出:“不行,不能扎。”   “怎么,你要阻止太医给你主子看病不成?”难得有这么好的机会,要是放过就不是姜妧了,姜妧眉梢一挑,手一指:“把她拉开,给我扎!”   这气势,不像是要扎针,倒像是让人杀猪。   “对对对,扎!”萧明月幡然醒悟,狠狠点头:“裴,裴太医,我相信你,放心大胆的扎,若是出了事,我...”她就怎么样呢?萧明月咽了咽口水,弱弱道:“那,那还是尽量不要出事叭。”   姜妧这次来并没有带随行宫人,但既然连皇帝都开了口,庆祥宫宫人面面相觑,最后只能硬着头皮将春桃拉开,眼看那银针就要戳到淑妃头上,春桃实在忍不住了,挣脱压着她的宫人,凄厉喊道:“娘娘——” 第32章 攻略第三十天(大修) 我的人...……   估计是春桃的叫声太过凄厉, 终于,在银针离淑妃的头顶只有一个指甲盖的距离的时候,只听淑妃嘤咛一声, 悠悠转醒,瞪着一双水润双眸, 像是对眼前的场景感到疑惑,虚弱问:“这是要做什么?”   没想到淑妃说醒就醒, 萧明月一脸欣喜:“苏姐姐, 你醒了?”   “苏姐姐, 裴太医说你频繁昏迷估计是脑部有损伤, 你放心,裴太医医术高明,说这是可以治的, 只要扎上几针, 真的,就几针!”萧明月将方才裴子瑾的话给淑妃复述了一遍,为了让淑妃放心,还专门强调只需要扎几针,就说的十分轻松随意,满怀善意的将可能存在的风险给隐瞒了。   “不不不,不用了。”   “不不不, 用的用的。”萧明月将淑妃强硬的摁在床上不让她起来,直接忽略了淑妃僵硬发白的脸色, 朝裴子瑾招手:“裴太医, 快来啊。”   “不不不,不行。”   “苏姐姐,别怕, 不疼的。”萧明月瞥了一眼那阳光下都在泛着寒光的银针,只觉得牙疼,但还是认真宽慰淑妃:“苏姐姐放心,裴太医医术很厉害的。”   “对啊,淑妃,”姜妧冒头,一脸不赞同:“淑妃,都这么大一人了怎么就这么不懂事呢?不就扎个针么,有病就得治,裴太医,快,给扎上。”   “不不不...”   见淑妃一个劲儿的挣扎着想要起床,萧明月不耐烦了,干脆利落的直接整个人压在了她身上,同时不忘招呼两边的宫人:“都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给你们娘娘摁住。”   被公主一喝,宫人赶紧上前,压手的压手,拽腿的拽腿,直接把淑妃摁在床上摆成了一个大写的“大”字,仿佛一块砧板上的肉,还是特别大特别肥的那种,看着死死压着不叫淑妃动弹的萧明月,姜妧砸吧砸吧嘴,差点都想当场鼓掌喝彩,多么感天动地的姐妹情啊,于是姜妧感动的擦了擦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泪:“淑妃,你就从了吧,眼一闭,就完了。”   是完了...   看着近在咫尺的泛着寒光的银针,淑妃两眼发直,就算再蠢她也知道这裴太医压根就是姜妧的人,方才的对话她听得清清楚楚,若是真扎了针...淑妃被人摁住手脚动弹不得,眼看银针就要戳上来,淑妃心态崩了:“没病没病我没病快滚呐啊啊啊啊啊——”   淑妃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直接挣脱了摁着她的宫人,由于动作太大,差点把萧明月掀翻在地,幸好裴子瑾眼疾手快的扶了一把,才免去了萧明月头朝下的尴尬局面。   看着缩在床角一个劲儿的摇头高喊自己没病状似癫狂的淑妃,众人脑中纷纷闪过一个念头——   就这,还没病?   最终,针还是没能扎成,毕竟淑妃太不配合了,只要有人一靠近就又是尖叫又是抓挠的,行为癫狂仿佛一个疯子,最后还是皇帝拍板,不想扎针就不扎吧,随便开两副药就算了。   冷眼旁观了一场闹剧,萧颐最后一丝耐心也耗得差不多了,随口交代了两句就干脆利落的走人,在这种情况下,就算有心想让皇帝留下,似乎也没人开得了这个口。   皇帝一走,庆祥宫中的气氛瞬间就冷了下来。   盯着淑妃快要吃人的目光,姜妧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今儿这天气可真好。”   天气好,心情自然也好。   “淑妃,没事就出去夺多晒晒太阳,补脑,对了,淑妃,上回罚的女戒宫规记得上交,三天哦,”姜妧伸出三根手指晃了晃:“若是三天后本宫还没见着,那就翻倍。”就特别嚣张,特别欠揍。   姜妧善意的提醒完,就在淑妃喷火的目光注视下,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临走还不忘把裴子瑾给叫上,美其名曰,缺个太医给请平安脉。   见姜妧要将裴子瑾叫走,萧明月张口就想留,但还是慢了一步,人已经出了门,萧明月抿起唇,有些不大高兴,但转念一想,现在都知道他的姓名了,又知道他在太医院任职,那...下次还可以再见呀,一想到下次还能再见,萧明月心中又隐隐有些雀跃,连眼睛都亮了起来。   “咳咳咳...”背后突然传来淑妃的咳嗽声,萧明月一惊,赶紧将心中的那点小心思收了起来,满脸关切的为淑妃顺气:“苏姐姐,你还好吧?”   “还好。”两个字,淑妃几乎是从牙缝里逼出来的。   “那就好,”萧明月一边给给淑妃顺气,一边观察她的脸色,忍不住喜上眉梢:“苏姐姐,那位裴太医医术还真是高明,你看,你这才喝了一碗药,脸色就好看了这么多,连唇上都有血色了呢。”   听到萧明月提起那位裴太医,再看她天真无邪对那位裴太医一脸推崇的的娇艳面容,淑妃差点在心中呕出一口血,裴太医...淑妃压根紧咬,是她瞎了眼,竟没看出来她千挑万选出的太医院种子选手,竟然会是姜妧的人。   想到方才陛下对她的冷淡态度,淑妃只觉得脑袋阵阵发晕,连胸口都在隐隐作痛,淑妃忍不住拽紧了胸前的衣裳。   那边萧明月还在不断哔哔哔:“苏姐姐,其实你该让裴太医给你扎针的,皇兄说的对,不能讳疾忌医,再说了,不是有七成的把握吗?裴太医的医术可...能在太医院任职的太医们的医术都可好了,要不下回再召裴太医来试试?”   “不必了。”淑妃直接心中焦躁,直接打断了萧明月的话,见萧明月一脸诧异的盯着自己,淑妃也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语气不大好,淑妃勉强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我有些累了,下次再说吧。”   “对对对,是得静养,那苏姐姐你就好好歇息吧,我就不打扰了,下次再来看你啊。”   等萧明月离开,寝殿内就只剩了淑妃与贴身侍女春桃,殿内熏香缓缓燃起,看着,脸色青白的淑妃,春桃大气不敢喘一声,一片寂静中,只听淑妃咬牙切齿:“姜妧——”话还没说完,淑妃直接一口血喷了出来,若是姜妧在场一定会拍手称奇,好家伙,喷血喷的跟天女散花似的,这绝对可以和萧颐的鼻血喷泉并列为世界两大奇景。   被淑妃喷了一脸血,春桃顾不上擦,惊慌失措就要去喊太医,却被淑妃一把抓住了手腕——   “不许叫太医——”   淑妃艰难憋出几个字,头一歪,这回彻底晕了。   *   不知道淑妃被气的憋出内伤,姜妧带着裴子瑾回了钟粹宫,刚一回去就迫不及待的拉着裴子瑾问开了。   “裴阿兄,怎么今天是你来?你什么时候和淑妃扯上关系了?”姜妧屏退宫人,拧眉问裴子瑾。   裴子瑾还是那身太医朝服,虽说人靠衣装,但在绝对的颜值面前,就算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朝服穿在他身上仿佛都直接上了一个档次变得名贵起来。   见姜妧一脸忧心,裴子瑾笑了笑,也不瞒着她,直接就将淑妃如何找上他,他又是如何顺水推舟的事给说了,听得姜妧直咂舌,听到最后直接捂着肚子哈哈大笑,看着姜妧笑得花枝乱颤毫无形象的样子,裴子瑾不禁莞尔,给她递了杯水:“慢些笑,小心笑岔气了。”   “不行不行,太好笑了。”姜妧捂着肚子哎哟哎哟笑的停不下来,万万没想到事情发展居然这么充满奇幻色彩,难怪淑妃方才的脸色这么难看,找谁不好,偏偏找上裴阿兄。   姜妧接过水杯直接一口闷,豪迈的抹了把嘴,忍不住感叹:“裴阿兄,你太坏了。”这不是故意逗人的么。   “也还好。”裴子瑾倒是很淡定。   “不对,”姜妧眉头又拧了起来,有点担心:“裴阿兄,要是淑妃找你麻烦怎么办?”   不等裴子瑾答,姜妧一拍桌子就站了起来,凶狠道:“要是她敢找你麻烦,我就揍她!”   淑妃?   呸!   管她是谁的小心肝,只要敢惹到她头上来,就算是天皇老子她也照揍不误。   看着一脸恶狠狠模样仿佛一头暴躁小狮子的姜妧,裴子瑾闷笑了两声,拱手:“那就有劳贵妃娘娘看顾了。”   “放心吧,”姜妧踮脚拍他的肩,眼中闪烁着跃跃欲试的光芒:“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的人,只要有我在,谁都不敢动你,要是敢动,我就揍他丫的——”   *   萧颐刚走到寝殿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这么一句响亮女声——   “你是我的人...”   萧颐脚步一顿,她的人?   看着紧闭的寝殿门,再听里头隐隐传来的男声,萧颐几乎是立马就想到了方才那个年轻太医。   谁都没想到皇帝会突然又来钟粹宫,看着皇帝沉下来的脸色,跟在后面的青衣等人头上冷汗都快出来了,生怕皇帝误会,李嬷嬷硬着头皮开口:“陛下,太医院的裴太医在里头给娘娘请平安脉。”她们并没有跟着去庆祥宫,自然也不知道方才在淑妃宫里发生的事,只知道娘娘出去了一趟,回来就带回了裴太医,心情似乎还特别好。   萧颐掀了掀唇,目光幽暗,在一众宫人战战兢兢的目光中,直接上前推开了寝殿的门。   “贵妃想揍谁?”   幽幽冷沉的男声突然在背后响起,姜妧被吓得连手中的茶杯都掉了,茶杯在地上滚了一圈,正好滚到萧颐脚边,萧颐弯腰,将茶杯捡了起来,修长的手指拈着茶杯,目光从站在一旁恭敬朝他行礼的太医身上扫过,掩去眼中的冷意,最后落在目瞪口呆似乎十分诧异他会突然出现的姜妧的脸上,嘴角微掀,声音低沉:“是谁惹贵妃不高兴了?嗯?”   萧颐目光如鹰隼一般牢牢盯在姜妧脸上,就想看看她现在是什么个反应。   还她的人。   她倒是敢说。   没想到萧颐会去而复返,姜妧也是一愣,但立马脸色就变了,只见贵妃直接朝他扑了过来,萧颐眉头一拧,想伸手去拦,刚抬起手,就只觉手上一轻,几乎是瞬间,手中的茶杯就易了主。   看着缺了一个角的杯沿,姜妧心疼的眼泪都出来了:“我的杯子啊,我独一无二独家定制的翡翠玛瑙白玉杯啊——”   姜妧抬头,开始冲着罪魁祸首猛虎咆哮:“人吓人吓死人,敲门,敲门懂不懂,赔!一定得赔——”   【滴——贵妃好感值-1,剩余生命值:5】   萧颐:“......”   裴子瑾:“......”   众人:“......”   *   看着跟只小鸡仔似的不断扑腾着被皇帝拎走的自家贵妃娘娘,连翘忧心忡忡:“陛下不会罚娘娘吧?”想到方才自家娘娘揪着陛下的衣领嚷嚷着要他赔杯子的场景,连翘的心都跟着颤了颤,就陛下那脸色,简直就是不忍直视,就怕下一刻陛下就会翻脸直接将娘娘打入冷宫。   “不会。”这次回答的是青衣。   “你怎么知道?”连翘问。   青衣很平静的答:“直觉。”   连翘:“......”   *   姜妧发现,萧颐这厮脑子可能真的有坑,你说你都走了,居然还要再半道折回来把她给顺上,她是个腿部挂件吗?还随身携带走哪儿带哪儿的那种?   是的!   她又要去御书房当吉祥物了!   姜妧一脸晦气的在众人的恭送声中登上了皇帝专属御撵,还吉祥物,去他的吉祥物,大中午的她只想在宫里咸鱼瘫,而不是被迫去御书房加班。   不对哦,姜妧突然反应过来,她可是在御书房有专属休息室的人。   姜妧:骄傲叉腰jpg!   有几天没去了,也不知道寝殿窗台上摆着的花草长得怎么样了,正好可以去浇浇水,她上次好像还忘了一本成人读物在枕头下压着,也不知道有没有被人发现...最好还是不要了,不然她丢不起这个人...不对,那是萧颐的床,床上的东西,跟她姜妧又有什么关系?   嗯对,这逻辑链没毛病。   姜妧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无法自拔,没有注意到旁边有道目光,跟个强力粘蝇贴似的紧紧黏在她脸上,目光之灼热,仿佛能把人脸戳出个洞,但显然姜妧脸皮够厚,就算目光灼热至此,她也没有丝毫感觉。   从上了御撵开始,萧颐的目光就一直若有似无的往姜妧的脸上瞟,灿阳透过遮挡的车帷照下来正好落在她脸上,脸颊白皙如玉仿佛还泛着莹莹光泽,但瞟了半天,旁边人都一无所觉,耷拉着头,似乎还在生气。   生气?   萧颐心中冷哼,他还没气呢,她也好意思气?   萧颐干脆直接扭头,一双眼直勾勾的把人盯着。   如果姜妧此刻抬头,一定会大呼一声:呔!痴汉!   想到方才看见的情景,萧颐嘴唇紧抿,越想越气,只觉得心中一股无名火蹿了起来,下颚线绷得紧紧的,原本就冷峻的面部线条显得更加冷硬深邃。   姜氏真的好大的胆子,光天化日之下,居然就敢公然与外男如此亲近,眉来眼去丝毫不避讳...看着路边树上正随风摇曳的绿叶,萧颐只觉得眼睛疼,生疼。   那太医是姓什么来着?   裴?   对,姓裴!   太医院怎么招的人?这种华而不实只想着投机取巧走捷径的人也能入选太医院?正巧,一片落叶悠悠而下,萧颐伸手一抓,眸光冰冷,掌心一用力,一片树叶瞬间化为灰烬簌簌而落。   “这就是内功吗?”突如其来的女声成功让萧颐身体一僵。   只见方才还独自生着闷气的姜妧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过来,正兴致勃勃的盯着他的手,然后,不知哪儿又摸出一片叶子递了过来,满脸诚恳:“陛下,您能再表演一下吗?方才我没看清。”   萧颐:“......”   萧颐盯着姜妧看了半响,想看她是不是故意的。   【滴——满足贵妃小小的魔术请求,任务完成,生命值+0.5】   萧颐:“......”   萧颐腮帮子抽搐了两下,面无表情的接过,面无表情的将叶子碾碎成灰,然后换来几声“啪啪”鼓掌,紧接着就是高声喝彩,看这捧场的劲儿,只差没有再给几两银子当赏钱了。   赏钱?   姜妧:你怕是在想屁吃!   很快,御撵就到了御书房门口。   看着轻车驾熟就往御书房去,一边走还不忘一边吩咐李德全赶紧传膳说她饿了的姜妧,落后一步的萧颐深吸了一口气,他疼,胃疼,被气的。   *   李德全的动作很快,不一会儿的功夫午膳就上了桌,膳食很丰富,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应有尽有,充分展示出了皇帝用膳应有的排面,其实主要是李德全怕贵妃点菜,干脆就一样来了点儿。   李德全盛了一碗粥恭敬递给姜妧:“娘娘,这是您昨天说要喝的粥。”   作为一个八面玲珑的御前大总管,李德全记性很好,哪怕只是娘娘随口说的一句话,他都能牢牢记在心中,争取给予贵妃娘娘无微不至的贴心服务。   姜妧确实很满意,丰盛的吃食暂时冲散了她不能吃到钦点的醪糟冰汤圆的遗憾,没事,午膳吃不成,可以晚上回去吃,大中午的,就该吃点好的。   怀揣着天大地大吃饭最大的心情,姜妧暂时性抛弃一切烦恼,吃的很开心。   姜妧吃的倒是开心,萧颐显然就不那么开心了,摆在面前的膳食几乎是一口未动,他想起来了,裴太医,裴子瑾,出身淮南裴氏,杏林世家,祖父是有名的神医,当初裴子瑾入太医院,太医院程院判曾亲自跟他告明,而裴子瑾入太医院,是汝南王亲自举荐。   看着大快朵颐毫无所觉的姜妧,再想到方才姜妧与太医的亲近,萧颐英挺的眉目间覆盖起一层凉凉的寒霜,放在桌沿的手缓缓收紧,使得手臂上的肌肉都紧绷起来,一股莫名的怒气在胸口澎湃,萧颐只觉得心中燥郁。   李德全将萧颐的脸色变化看在眼里,心中打了个突,不对啊,方才陛下明明是打算直接回御书房的,走到半道又说要去钟粹宫,现在把贵妃接来了,怎么两人又不说话呢?瞧这样子,莫不是闹矛盾了?   这顿饭姜妧吃的很满足,吃完还不忘打了个饱嗝,瘫在椅子上仿佛一条咸鱼,揉了揉肚子,姜妧站起来自觉就要往内室走。   吃饱喝足,睡觉时间到。   生活就是这么的充满了规律性。   刚走了没两步就被人叫住了。   “贵妃。”   “嗯?”姜妧一边打哈欠一边回头,抹去眼角的泪花:“怎么了?”   萧颐盯着她,敲了敲桌子:“朕还未用膳。”   嗯,然后呢?   萧颐提醒:“朕伤势未愈。”   连起来理解就是——   我肩膀上还有伤,胳膊肘抬不了,拿不了筷子吃不了饭,求喂。   对视三秒,姜妧恍然,随后断然拒绝:“让李公公喂。”   萧颐扯了扯嘴角,突然道:“吃完饭,朕开私库,想要什么杯子,你自个儿去选。”   “好的呢,”话还没说完,就见姜妧一溜烟的又蹿了回来,言笑晏晏巧笑嫣兮脸上灿烂的笑容几乎能闪瞎人的钛合金狗眼:“这个重要且艰巨的任务,自然是臣妾来,能为陛下服务,是臣妾的荣幸,来陛下,张嘴,啊——” 第33章 攻略第三十一天(大修) 听墙脚...……   皇帝的私库啊...那得有多少宝贝, 光是想想姜妧呼吸就开始变得急促,再看向萧颐的目光就仿佛在看一个行走的宝藏,一扫方才的不耐烦, 变脸如翻书,手端饭碗跃跃欲试, 脸上笑容要多热情有多热情:“陛下,想吃啥?随便挑。”   就算早就知道了姜妧说变脸就变脸的德性, 但亲眼见证又是另外一回事, 看着姜妧亮晶晶的目光, 萧颐嘴角扯了扯, 她倒是半点不知道遮掩,一听说开私库,她就这般迫不及待, 只差没将贪财两个字刻在脸上。   萧颐觉得自己怕是疯了, 居然非但不觉得她这副贪财的样子市侩,反倒觉得还有些率真...嗯,他一定是疯了。   相比昨晚头一次被投喂的拘谨,今日,萧颐显然适应性良好,不光能够接受三岁小孩儿式哄吃,还学会了主动点餐, 比如说,要吃糖醋鱼, 不吃醋溜黄瓜。   小样儿, 事儿还挺多。   姜妧有些不耐烦,但一想到马上就能去当珍宝的搬运工,姜妧就又觉得浑身充满了干劲, 虽然她不缺钱,但这年头谁会嫌钱多呢?特别还是去薅皇帝的羊毛,姜妧心中算盘打得噼啪响,好不容易让萧颐开一回私库,也不知道里头都有些什么东西,唔...她一个人也就两只手好像也拿不了什么哈,要不要整个大布袋子啥的,或者去钟粹宫喊两个人来帮着办?   姜妧心中想着事,手上动作难免就有些跟不上,要不是萧颐及时避开,只怕筷子就得戳到他鼻子里去了。   看着明显在走神时不时还发出两声傻笑的姜妧,萧颐心中有些无语,不用想都知道她现在脑子里在想什么。   “贵妃,朕...”   萧颐才刚说了两个字,就被回过神的姜妧一脸惊喜的打断:“您吃饱了?那...”   “朕想喝乳鸽汤。”萧颐微笑着将剩下的半句话补全。   “哦。”姜妧给舀了一碗汤:“来。”   萧颐不动:“烫。”   瞧把你能的!   算了,为了小金库,她忍。   姜妧咬牙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舀了勺汤,嘟着嘴使劲“呼呼呼”吹了几下,汤里肉眼可见的溅进去了几点唾沫星子:“陛下,请喝汤。”   萧颐拧眉看了她两眼,见她已经有些不耐烦,萧颐心中微哂,张嘴,就着她的手将汤喝了下去,汤的温度正好,温热的乳鸽汤顺着喉管滑下,萧颐喉结微微滑动:“朕要吃四喜丸子。”   “开水白菜。”   “清蒸鱼。”   “......”   吃吃吃,一天到晚就知道吃!   眼看萧颐已经连吃了三碗饭喝了两碗汤还没有要停的意思,姜妧不禁怀疑起了他的真实饭量,昨晚也没见他这么能吃啊,也不怕吃多了得三高?这是喂饭吗?这是喂猪吧!   而且,姜妧发现,萧颐的口味偏淡,偏淡呐...   趁萧颐没注意,姜妧悄悄夹了一个尖辣椒。   萧颐并没有察觉姜妧的小动作,只是觉得这样被投喂的感觉似乎还不错,看着姜妧明明不耐烦却为了想着私库赔偿不得不忍耐的模样,萧颐心中诡异的升起了一股子愉悦感,或许是因为在吃饭的缘故,萧颐周身的气势都收敛了不少,其实萧颐的吃相很优雅,细嚼慢咽,就算是被投喂也不损他的威仪分毫。   “陛下,吃丸子。”   女子柔婉的声音传来,萧颐并未设防,习惯性的张口。   姜妧的小动作虽然隐蔽,但并没有避着一旁候着的李德全,也就是说,李德全是眼睁睁的看着贵妃给自家陛下喂辣椒,眼看陛下就要将那夹了料的东西吃下去,李德全心都跳到了嗓子眼差点就要出声,却被贵妃眼中的警告给吓了回来,李德全头上冷汗都要出来了,要知道,他家陛下,吃不得辣啊...   眼看东西已经入了萧颐的嘴,李德全干脆闭眼来个眼不见为净,算了算了,反正他什么都没瞧见,是陛下自个儿要逗弄贵妃的,不过就是个辣椒,只要贵妃能高兴,陛下...就暂时委屈一下吧。   不知道李德全已经在心中给他竖了一排蜡,萧颐优雅的将丸子噙入嘴中,优雅的开始咀嚼,咀嚼了两下之后,萧颐的脸色渐渐变了。   “你给朕吃了什么?”萧颐只感觉一股火辣辣的灼烧感从舌尖蔓延开来直达喉腔,就仿佛有一团火在口腔中燃烧,在辣的刺激下,萧颐额头上瞬间冒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原本还算白皙的脸瞬间通红,就连一双冷冽的墨眸都变得湿漉漉的,萧颐脸色变了又变,艰难将嘴里未咀嚼完的丸子囫囵咽了下去,哑着嗓子:“水。”   立马,一杯水就到了跟前。   看着还在往外冒着腾腾热气的茶水,萧颐闭了闭眼,几乎是低吼出声:“冷水。”   “没有欸。”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在此刻的萧颐听来就仿佛是一道催命符。   萧颐对姜妧进行死亡凝视,后者则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立马叫唤起来:“呀,陛下,你脸怎么这么红——”   萧颐现在是真的想掐死她,幸好李德全上道,见情况不妙,赶紧去内室拿了壶冷水出来。   “陛下,冷水。”   萧颐只觉得口腔已经快没知觉了,接过李德全递过来的水就开始往嘴里灌,一连灌了大半壶,才觉得那股灼痛感渐渐消散。   姜妧也没想到萧颐居然对辣椒这么敏感,不过就一个辣椒,居然能让他变成这样,看着萧颐变得湿漉漉的眼眸十分狼狈的模样,姜妧有瞬间的心虚,但立马又理直气壮起来,她又不知道他不能吃辣,又没人告诉她,于是,姜妧抢在萧颐问罪之前开口了:“陛下,臣妾不是有意的。”   只见贵妃满脸愧疚,手指不安的搅动着衣裳下摆,轻咬红唇,一双漂亮的凤眸怯怯的:“臣妾没看见这丸子里居然藏着这个大一个辣椒,也不知道陛下您居然不吃辣,陛下,原来您不吃辣呀,那您怎么不早说呢——”   前两句还像那么个意思,说着说着就倒怪起他来,见姜妧一脸“不知者无罪,要怪就怪你没提前说”的模样,萧颐都快气笑了,提前说?说了好让她再给塞辣椒?   萧颐又不傻,她是不是故意的,他一眼就看出来了——   她那双眼睛总能泄露太多情绪。   也正是因为看得出来,萧颐才更觉得心梗。   【滴——深情的说出‘别说是个辣椒,只要是贵妃喂得,就算是砒霜朕也甘之如饴’,任务完成,生命值+2.0】   萧颐:“......”   萧颐被恶心坏了,直接忽略了这所谓的系统任务,捏了捏眉骨,因为刚生嚼过辣椒,嗓子还有些哑:“无妨。”   姜妧立马笑开了,马屁不要命的往外冒:“臣妾就知道陛下您英明神武宽容大度绝不会为这点小事斤斤计较,陛下,您可真是一个好人。”   再次被发好人卡的萧颐:“......”   好巧哦,朕也觉得朕是个好人。   “陛下,您还吃不吃?臣妾喂您呀——”姜妧殷勤的端起碗,还要继续喂饭大业,却被萧颐无情拒绝,方才还没觉得,现在在吃了这么多饭的基础上又喝了大半壶水,只觉得胃胀得厉害,特别是还吃了辣椒,胃中更是犹如翻江倒海。   一听萧颐说吃饱了,姜妧立马放下了碗筷,露出一个跃跃欲试的腼腆的笑容,拼命的朝他挤眉弄眼进行暗示:“陛下,饭吃完了,咱们是不是该做点有益身心的娱乐活动?就比如整理...”库房?   萧颐:“整理奏折。”   啥?   啥玩意?   整理啥来着?   在姜妧不可置信的目光中,萧颐淡淡一笑:“朕突然想起来还有许多折子没有整理,既然贵妃愿意饭后活动,就劳烦贵妃替朕整理奏折了。”   呸,你个狗东西,居然还得寸进尺!   眼看这是要不认账的节奏啊!   姜妧心中顿时燃起熊熊怒火,被欺骗的愤怒让她丧失了理智,然后——   【滴——贵妃好感值-3,剩余生命值:3】   同时,小奶音上线:【滴——宿主诉求已收到,为了更好的促进双方感情,请完成爱的昵称呼唤任务,请从以下几个昵称中挑选一个称呼贵妃,昵称如下:卿卿、宝贝、宝宝、小心肝儿、亲爱的...每喊一声并获得回应,生命值+0.5,每天最低任务量:1,任务失败,倒扣生命值0.5】   萧颐还来不及生气就愕然:“朕何时有了这种诉求?”   小奶音清了清嗓子:【根据系统检测,您方才有一瞬间的强烈情绪波动,系统判断为:嫉妒,本着为宿主服务的原则,特意量身打造此任务,是不是敲级贴心?】   萧颐:“......”   【拥有爱的昵称,是促进感情生温的重要一步,从现在起,试着摒弃‘贵妃’这个冷冰冰的称呼,你将打开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来,选吧——】   萧颐:“......”   朕可真是谢谢你全家!   想到那一连串的所谓爱称,萧颐觉得牙酸,快酸倒了。   作为一个有尊严的帝王,是绝不会屈服于小小的生命值的威胁而将如此肉麻的称呼说出口,于是,萧颐选择了咬紧牙关宁死不屈。   小奶音只能遗憾的扣了他0.5的生命值,并殷切叮嘱,一定要尽快克服心理障碍,不然每天倒扣0.5,很亏哒。   萧颐:“......”   一顿饭吃的萧颐消化不良,看着还在一旁气鼓鼓作河豚状的姜妧,萧颐起身:“走吧。”   “去哪儿?”   “库房。”   “走走走,赶紧的。”   “......”   *   在皇帝私库里转了一圈,姜妧才知道什么叫大开眼界,有钱啊,真的有钱啊,万万没想到皇帝的小金库居然这么有钱,姜妧自己就是出身世家,从小珍稀珠宝啥的就没缺过,但看着萧颐的私藏,还是忍不住流口水。   萧颐站在库房门口,看着在库房里左摸摸右看看流连忘返的姜妧,萧颐心中升起了一股危机感,放姜妧进库房,就仿佛将一只老鼠放进了粮仓,老鼠进粮仓的后果...萧颐突然有种感觉,好像这些东西迟早都要变成贵妃的囊中之物...呸,绝不可能,哪怕是皇后,也断没有将他的东西占为己有的道理。   萧颐做好了大放血的准备,却没想到姜妧挑挑拣拣了半天,只拿了两只成对的琉璃月光盏出来。   这还真有些出乎萧颐的预料,不禁问:“就只要这两只?”这两只琉璃盏算不得什么名贵东西,不过胜在外观精致,之所以叫月光盏,就是因为在月光下杯壁仿佛有月光流动,倒像是姑娘家会喜欢的东西。   姜妧:“两只够了,臣妾不贪心的。”   姜妧很乖巧的表示她不是一个贪心的人,一次拿两只,两次拿四只,细水放长流嘛,这道理,她懂。   萧颐多看了姜妧两眼,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滴——贵妃好感值+1,剩余生命值:3.5】   看着还在爱不释手摆弄那两只琉璃盏的姜妧,萧颐挑了挑眉,这么好打发?   *   在萧颐私库里转了一圈,姜妧抱着自个儿选的两只琉璃盏心满意足的跟着萧颐回了御书房继续去充当她的吉祥物。   美美睡了一个午休,姜妧梦见她将萧颐的私库占为己有,翡翠杯盏成堆,用一个丢一个,用一个丢一个...然后,“啪”地一声,梦醒了。   是梦啊...   姜妧砸吧砸吧嘴,有片刻的遗憾,不过没关系,只要是她看上的东西,那迟早都得跟她姓。   看着外头已经暗下来的天色,姜妧盘腿坐在铺了三层垫子的柔软龙床上,怀里还抱着一个大号熊娃娃,认真思索起了“嗜睡,到底是不是一种病”这个严肃的问题。   她发现她这几天格外嗜睡,一天十二个时辰她能睡上七八个时辰,就比如现在,一觉醒来居然就又是黄昏了。   夕阳无限好,奈何她在睡觉。   这简直就是虚度人生啊!   姜妧突然伸手掐了一把自己的腰,啊,还好还好,还是平的,还有囤肉的空间,姜妧松了口气,呆坐在床上,对自己过于咸鱼的生活深感悲哀,悲哀过后,她觉得时候差不多了,该换个地儿继续睡了。   确认过眼神,都是圈养的人,除了睡,还能做什么呢?   难不成去数地上裂了几块砖?   因为今儿来的匆忙,也没带侍女,姜妧只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将衣裳鞋啥的穿好,不忘将那本看了一半的成人故事卷吧卷吧揣进怀里,然后就打算拍屁股回宫。   刚走到门口,就听到外头好像有说话的声音。   御书房,来人了?   姜妧盯着紧闭的房门看了半响,然后,慢吞吞的,将耳朵贴了上去。   小秘密,就是要一起分享呀——   秉持着不听白不听,错过这村没这店的想法,姜妧轻松战胜了“非礼勿听”的道德准则,跟一只大型壁虎似的整个人直接扒在了门上,幸好门的分量够重,才不至于被迫倒闭。   但很快,姜妧就发现不对了。   这门的隔音效果也实在是太好了,从前她搁这里面睡觉,门一关,自动与世隔绝,无人打扰,就很爽歪歪,但现在门的双面性就展现出来了,过于厚实的门直接斩断了她与外界的连接渠道...她只听得到似乎有人在说话,但隔了一扇门,落在她耳里就成了“阿巴阿巴阿巴...”只闻其声,不知其字。   这就像一个饿了好几天的饥肠辘辘的眼冒绿光的人面前,突然出现了一只香喷喷的,烤得流油的鸡腿,距离之近,张嘴就能啃上去…然后,就在要啃上去的时候,鸡腿消失了…   到嘴的肉飞了,这是何等的丧心病狂!   但是,作为一个有着顽强意志的人,就是要从不可能中创造出可能!   加油,我可以的!   终于,在姜妧的不懈努力下,她接收到了几个关键词——   “x王、靖x侯、水x...”   姜妧先是沉默,然后就开始抓狂了,敢不敢把声音再大一点?!   啊呔!   前所未有的,姜妧觉得自己的理解能力正在面临着巨大的考验,这是盲猜啊…选词填空都不带这么玩的,不行,再听听,她还就不信了,凭借她过人的听力居然会接收不到一点有用信息。   *   来御书房回禀事情的不是旁人,正是飞翎卫统领陆励,作为皇帝的左膀右臂,陆励虽然平时看起来不怎么靠谱,但到底是凭实力上位,业务能力一流,昨日才发生的刺杀,今日就已经把背后人的老底都翻出来了。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当皇帝的真的可能将生死置之度外吃饱了撑的没事出宫找刺杀玩儿么?   陆励表示,不可能的。   如果有,那一定是为了钓鱼。   对,就是钓鱼!   陆励恭敬的将一沓厚厚的调查报告呈上了御案,然后就低头开始老实数脚下的地板砖上头到底又多了几道裂痕。   上方传来哗啦啦的纸张翻阅的声音,萧颐翻阅的速度很快,几乎是一目十行的看完,毕竟许多事情他心中早就有数,通篇看下来,萧颐只有一个感觉——   陆励的废话真的是越来越多了,语言精练这四个字,他是半点没学会。   等翻阅完,萧颐脸色沉了下来,事情跟他想的差不多。   他虽然已经继位近三年,但这把椅子从来就坐的不怎么安稳,这两年各地藩王频频异动,外有戎狄虎视眈眈,朝中世家林立有异心者也不少,之前倒也还好,但自从他遭遇雷劈并且传出身体不适的消息后,那些人就开始坐不住了。   见萧颐看完了,陆励开始做口头总结:“陛下,经属下查证,昨日刺杀您的那些刺客,是英王的人。” 第34章 攻略第三十二天(修) 交易...……   陆励将查探出来的东西一一上报。   死士本来就不是一般人能养得起的, 虽然背后那人十分谨慎,并没有在死士身上放什么能够象征身份的东西,但陆励是谁?那可是号称刺探情报一把手的精英中的精英, 陆励言:别说是个人了,就是只猪他都能往上挖出祖宗十八代!   在早有怀疑对象的情况下, 扒拉扒拉采用一下排除法很容易就得出了最后结果。   陆励没有往常的嬉皮笑脸,一脸正经禀告:“属下在京中也发现了英王府幕僚的踪迹, 上回您受伤, 在京中散布谣言的事似乎就与英王有关, 属下还查到, 那幕僚还曾上多位大臣府邸拜访。”   萧颐屈指叩着桌子,沉默不语。   他对这个结果并不感到意外。   英王算是他的王叔,也是数得上名号的封王之一。   大庆分封藩王, 成年皇子一般都会封王并予以封地, 为了防止皇权相争,除了少数会留在盛京外,到了时间皇子们就会就藩,藩王有属地,有私兵,在自己的封地内就是一个土霸王,或许是察觉到藩王的威胁性, 从先帝那时起就开始有意遏制藩王的权力,比如说, 王位只传三代, 三代后,封地收回,藩王私兵不能超过八百, 无诏不能擅自离开属地等。   但人的野心是无限的,越是遏制,为了保住荣华,野心就越是膨胀。   当土皇帝当久了,难免就会生出些别的想法。   萧颐随手翻了翻陆励呈上来的名单,那些都是英王府幕僚拜访过的朝中大臣,不得不说,英王很会挑人,其中不乏世家,上头,靖安侯府赫然在列。   萧颐手指微顿,眼中闪过一丝讥讽。   当年,靖安侯府本来是昭王一派,后来眼看昭王不行了,临阵倒戈向他投诚,昭王可以说就是死在靖安侯手上的,估计是怕他清算,靖安侯自导自演了一出昭王余孽刺杀的戏码,让淑妃在众目睽睽之下替他挡了一刀,想借着他与淑妃幼时同养在太后宫中的那点情谊往后宫伸手巩固他在新朝的地位。   先不说他本就无意于后宫,就单单淑妃曾与昭王定亲,他就不可能纳苏氏为妃,但淑妃当着众人的面奋不顾身为他挡刀,后又屡屡传出病危的消息,医者更是说这一刀影响她今后子嗣恐不能生育,同时,他与淑妃的事在民间传的沸沸扬扬,一个与新帝有千丝万缕的牵扯,又不能生育的女子,哪怕是出身高门也无人敢娶,在这种情况下,他若是不接淑妃入宫,估计就得被人戳着肺管子骂狼心狗肺无情无义。   那时新朝刚立,他登基本就颇有争议,而靖安侯府代表了投诚一派,他刚登基朝纲不稳,朝中不能大乱,也算是为了安抚世家,所以,他只能顺势接淑妃入宫。   靖安侯自以为做的天衣无缝,其实处处是漏洞。   自己蠢,还把别人当傻子。   萧颐嘴角扯了扯,眸光暗了下来。   刚开始他也只是以为靖安侯是为了给家族多一重保障,所以才绞尽脑汁送淑妃入宫想谋图后位,直到,他发觉,一直给淑妃诊脉的那位赵太医有问题,淑妃身上有一些其他的东西。   他费这么大功夫寻觉缘大师回京,自然也不是单单为了他身上的诡异之处,他问过觉缘大师,得到的回复是,苗疆失传已久的一种毒蛊,十分阴毒,原本是苗疆女子专门用来惩处负心汉的,寄生在女子身上,对女子没什么大碍,但若是有男子与她亲近,虫蛊就会顺势侵入男子血脉。   若是他真的宠幸了淑妃,那他怕是就得从此受人控制,再严重一些,精神失常经脉寸断爆体而亡也不是不可能。   萧颐眼中讽意更深,估计淑妃自己都不知道她身上有这玩意儿,还极力对外宣称她颇得盛宠,这倒是误打误撞帮了他一把,下蛊的人恐怕以为他早就中了招,上次在朝堂当众流鼻血,在旁人看来,就是身体已经开始衰败的征兆。   只可惜…   啧!   若是有人听见皇帝的心声,一定会愤而掀桌,谁能想到你丫的居然不按常理出牌,好好一大美人儿都送嘴边了还能忍着不吃?不是脑子有坑就是身体有病,呸!   萧颐脸色微凝,而且,据他所知,几十年前,因为一场宫廷秘事,苗疆巫蛊早已绝迹,现在淑妃身上却有这失传已久的虫蛊,不能不让他多想,毫无疑问,这就是一场针对他设的局,就是不知道靖安侯到底知不知情。   陆励瞅着萧颐的脸色,想了想,问:“陛下,您看要不要...”   “先不急,”萧颐淡声:“朕自有主张。”   陆励对萧颐那就是无脑崇拜,作为最忠诚的下属,只要是陛下的吩咐,就算是下刀山下火海他也敢撸着袖子冲,一听萧颐的吩咐,陆励当即点头称是。   君臣两个就未来战略部署做了一下简单的沟通,然后陆励就告辞走人了,等陆励告退,萧颐看了一眼外头的天色,太阳早已经下山,天色朦胧黑,都这么晚了...萧颐这才想起来,御书房似乎还有个人。   也不知道姜妧醒了没,倒是没听见动静,不会直到现在都还没醒吧...这...她倒也不是做不出来。   就这几天的观察来看,萧颐知道,贵妃是有些嗜睡在身上的,就仿佛一只行走的瞌睡虫,萧颐捏了捏鬓角,起身,转向内室。   内室并未点灯,只窗外一缕月光照进来隐隐透出一丝光亮,昏暗的环境对萧颐来说影响不大,萧颐缓步进去,目光逡巡了一圈,最后落在床上那团隆起的阴影上。   居然真的还在睡...   萧颐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应该是嫌热,床帐并没有被撩起来,走近了瞧,床上人影一览无余。   不得不说,姜妧的睡相是真不怎么好,整个人呈大字瘫在床上,怀里还抱着一个样式古怪的玩偶,头埋在布偶身上只露出一半侧脸,发丝凌乱的铺在脸上,离得近了还能听到她略显粗重的呼吸声。   萧颐负手站在床前,紧盯着她的睡颜,心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睡觉,真的就有这么舒服么?   萧颐前些天一直忙于朝政,后来又去了一趟圆觉寺,昨日回宫后也只短短睡了一两个时辰,今日一天又是奔波劳碌,看着姜妧轻松惬意的睡颜,萧颐莫名的感到有些羡慕。   萧颐目光定在姜妧白皙的侧脸上,眸光微深。   他对姜妧其实并没什么恶感,但若非莫名其妙绑定了这个所谓的贵妃攻略系统,恐怕他永远都不会和姜妧有过多的交集。   萧颐目光渐渐有些虚远,神情有些恍惚,他还记得,当初汝南王求到他跟前时说的话,他也记得,他当初与汝南王达成的交易——   他会许姜妧贵妃的位份,护姜妧周全,但同时也不会亲近姜妧,等到姜妧对他彻底死心后,他会给姜妧一个新的身份,令她出宫,作为代价,汝南王会配合他的一切行动,甚至…交出手中兵权...   听起来很荒唐,就连萧颐自己都觉得荒唐,他当初怎么会应允汝南王这样荒唐的请求?堂堂皇宫后院,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岂非儿戏?若是传出去,岂不是沦为天下人的笑柄?   但萧颐偏偏就应了。   萧颐承认,他有私心。   不管汝南王是真的单纯只是不忍让爱女伤心,还是别有所图,这桩买卖,他不亏。所以,他答应了,封姜氏为贵妃,迎姜氏入宫,却又只将她当做一个可有可无的花瓶从不临幸,刚开始他会让人关注姜氏的动向,后来没发觉什么异常后就干脆将监视的人也撤了。   他本就鲜少踏足后宫,加上朝政繁忙,若非上次凑巧在太液池见到姜妧一脚将淑妃踹进了池子里,他都快忘了后宫还有这么一个人。   萧颐微俯下身,不得不说,若是就论容貌,姜妧无疑是出色的,容貌昳丽明艳张扬,他见过汝南王以及姜妧的三个哥哥,很难想象,汝南王居然能生出这么一个闺女,若是不像爹,那就只可能是像汝南王妃了,但若是论性子,姜妧倒是与汝南王有些相似。   想到之前姜妧几次三番将淑妃气的跳脚的样子,萧颐嘴角扯了扯,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但很快笑意又隐了下来,毕竟,他被她气的也不轻。   萧颐觉得他现在对姜妧的情绪很复杂,依他的性子,就算是迫于系统的威胁也不必对姜妧纵容至此,只要他想,自然有许多折磨人的法子…虽说也有对汝南王的顾忌在,但还有那么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对上姜妧,他觉得,自己似乎有些狠不下心。   他一向自诩情绪稳定临危不乱,却每每在姜妧面前破防,几次三番被她弄得心神大乱…就比如今日,他见姜妧与那位裴太医眉来眼去相谈甚欢,就算知道他们两人未必有什么别的牵扯,但那场景落在他眼中还是让他心生不悦。   萧颐撩起衣摆,直接在床边坐下。   坐下去的瞬间,过分柔软的床褥让萧颐嘴角微抽,不禁在心中想,这该是垫了多少床褥子,这么软的床睡起来能舒服么?   自打姜妧把这内室划为自己的地盘,萧颐基本上就没进来过,借着月色粗粗一打量,萧颐嘴角抽搐的就更厉害了,可以说内室已经大变样,完完全全就成了一个女子闺房,萧颐庆幸,幸好外头大臣们不会进来,不然传出去还以为他有什么特殊癖好呢。   贵妃…姜妧…   萧颐隐约想起,之前好像听觉缘大师唤贵妃,皎皎。   “皎皎…”   萧颐跟着轻念了一声,只觉得脑中好像有什么东西飞快掠过,想抓却又抓不住。   皎皎?   听见萧颐唤她的乳名,姜妧心漏跳半拍,忍不住悄悄龇了龇牙,姜妧其实压根就没睡着,毕竟她又不是一头猪,总不能一天到晚都睡吧。   方才她听了半天墙角都没得到什么有用信息,然后干脆就又瘫床上来了,就等外面会议结束她好走人,然后,萧颐就进来了,她懒得搭理就没动,结果,萧颐就站床跟前不走了。   姜妧继续埋着头作熟睡状,她倒要看看这家伙到底想干嘛。   虽然姜妧掩饰的很好,但方才一瞬间的呼吸紊乱还是被萧颐捕捉到了。   萧颐收回发散的思维,看着不知道自己已经露了馅还紧闭着眼保持装睡的姜妧,眼睛缓缓眯了起来。   姜妧张着耳朵听了半天都没听见有动静,但旁边微微下陷的床又在提醒她,人还没走。   所以,你个狗东西到底想干啥?!   姜妧有些暴躁了,就在她在继续装睡还是悠悠转醒之间犹豫的时候,突然,肚子“咕噜”了两声,在寂静的室内就特别响亮,关键是一叫唤就不停了,一声连着一声跟连环交响曲似的,这简直就是大型社死现场,姜妧差点直接暴走,阿西吧毁灭吧!   看着睫毛颤动个不停的姜妧,萧颐先是一愣,然后就没忍住弯起了唇。   “贵妃,还不醒?”萧颐还是决定给她留点面子,淡着嗓子开口。   刚一开口,就见床上原本熟睡的人儿嘤咛了一声,“悠悠转醒,”头也从毛绒绒的大熊玩偶中抬了起来,睡眼惺忪还不忘揉了揉眼睛:“唔,都这么晚了?”   看着顶着一头爆炸鸡窝头一脸睡意朦胧的姜妧,萧颐也懒得戳破她装睡的假象,只问要不要用晚膳。   房间里没有点灯,就靠着那么一丝少得可怜的月光照明,萧颐还保持着坐在床沿的姿势,此时正微微侧着身子低头看她,露出优越的下颚线,棱角分明,墨色的眸子落在她身上,姜妧觉得可能是自己的眼神不大好,分辨不清他眼中具体的含义,不过大概率可能是嫌弃她吃了睡睡了吃仿佛一头家养猪,猪怎么了?有本事你也睡啊!   姜妧直接忽视了萧颐伸过来试图拉她起床的手,自己凭着卓越的腰部力量一个鲤鱼打挺就从床上坐了起来,随手撩了撩头发,优雅矜持的对要用晚膳的提议表示了拒绝:“臣妾不饿。”   是不饿,就是肚子叫的有些响亮。   萧颐有些无语。   两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大眼瞪小眼,气氛还真有那么一丝尴尬,于是姜妧觉得有必要拯救一下这种尴尬的氛围:“陛下。”   “嗯?”   “臣妾能提一个建议吗?”姜妧保持着盘腿跪坐的姿势,仰着头,露出一截修长的脖颈,因为才刚睡醒,她脸上还有压出来的红痕,萧颐只是看了一眼就微移开了目光,喉结上下滚动了两下:“什么?”   “咱能把这门换了吗?隔音效果也太好了,不利于呼救,万一要是睡里面磕了碰了摔倒晕厥都没人能发现,多危险呐。”姜妧是真心觉得这是一个特别严肃的问题,夏天还好,要是冬日烧地龙,一个不小心那啥中毒晕厥呢?   看着姜妧脸上的认真,萧颐:“......”   她倒还真是敢提。   *   姜妧不知道皇帝最后会不会接受她的建议,她只知道,她试图搬空皇帝私库的小心思估计是暴露了,在连着三天去御书房当吉祥物顺便负责皇帝投喂工作,并成功索取到报酬之后,她如今钟粹宫里已经多了四对琉璃盏、一扇白玉浮雕屏风、一盒拳头大小的夜明珠、一盒翡翠宝石等等大小物什十数件。   估计是萧颐觉得放血放太多了,如今她已经连着三天没有去御书房站岗,对此,姜妧除了遗憾不能通过双手来赚取银财又少了一条致富路外,总体来说还是比较满意的。   至于之前设想的能否在御书房扒拉到可靠消息...偷听...   呔,不提也罢。   简直就是听了个寂寞。   上次听了半天,就只有两个词是准确的——   英王、靖安侯。   姜妧觉得,她可能天生就缺少了权谋这根筋,脑洞又不够大,实在是没有办法从寥寥几个词中拼凑出更多的信息,在绞尽脑汁想了半天并且试图通过话本内容来进行判断而无果之后,姜妧只能放弃。   连着三天在钟粹宫咸鱼瘫,姜妧觉得自己现在很无聊,就处于一种想搞事,又不知道搞什么事的状态,就很迷茫,迷茫中还透着一丝暴躁,不管是淑妃还是常宁长公主,这两天都是安静如鸡,就连罚抄的宫规女戒都在前天被淑妃送了过来,字迹工整,似乎也没有啥可以挑刺的地方。   总而言之,整座皇宫都透着一股诡异的安静,安静到她还有点不大习惯,姜妧翻了个身,换了个姿势咸鱼瘫,看着焕然一新的遮光床帘,手放在小腹上,喃喃:风雨欲来风满楼,这难道就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兆?   很快,姜妧就知道这几天心神不宁的原因了。   难怪一大早的眼皮子直跳,左跳财右跳灾,一觉醒来居然见血了,看着仿佛经历了凶案现场的床褥,姜妧抱着汤婆子,脸色苍白的缩在一旁的软榻上,大热的天身上裹着狐裘,可怜卑微又无助,就十分招人怜。   “怎么会疼呢?”   “怎么能疼呢?!”   “难怪这几天总感觉不对劲,嗜睡嗜吃,病了,一定是病了,青衣,你待会儿去叫裴阿兄来给我看看。”   “娘娘,”青衣过来,面无表情的抽走了她手上已经冷了的汤婆子,又给她重新塞了一个:“两天,您吃了七碗冰汤圆。”   简直就是报复性进食,拉都拉不住的那种,要是不许吃,娘娘就眼泪汪汪说哭就哭,瞧那架势,为了口吃的,就算是在地上打滚这种事她都做得出来,对于耍赖中的娘娘,就算是乳母李嬷嬷亲自出马也没辙,娘娘轻易不耍赖,一耍赖就是没完没了,都是被汝南王给惯的。   姜妧瘪嘴:“可人家就是想吃嘛。”   馋瘾上来,谁能控制得住?   而且,用脑过度的结果就是,暴饮暴食。   “所以您肚子疼。”李嬷嬷进来,往姜妧手里塞了一杯姜茶。   “不想喝,臭。”姜妧娇气的偏过了头。   “不喝也得喝。”作为乳母,李嬷嬷是有些威严在身上的:“不然老奴就让裴太医来,给您开些暖宫的药。”   话落,姜妧立马咕噜几声把姜茶喝了个精光。   裴阿兄的药,那不是治病的,那简直就是来要命的。   姜妧:痛苦面具jpg!   “生活都这么苦了,为何还要苦上加苦,”姜妧悲从中来:“我不过是想要一点甜,怎么就这么难——”   “不难。”李嬷嬷往她嘴里塞了一颗蜜饯,指了指旁边堆了满满一盘子的蜜枣:“娘娘您想要多少有多少。”   看着李嬷嬷慈祥的面容,姜妧:“…阿嬷,你变了,你再也不是疼我的阿嬷了…”   李嬷嬷将扑过来的姜妧揽进怀里,任由她抱着自己撒娇,笑得脸上尽是褶子,她们娘娘啊,就该这样快快乐乐的。   由着姜妧抱了一会儿,李嬷嬷道:“差不多了,该梳妆了,今日得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安,再不去就要迟了。”   中宫无皇后,所以没有晨昏定省,太后那边也喜静,每月只用初一那天去请安,很不巧,今天就是初一,所以,姜妧只能带病上阵。   “请安啊…”姜妧耷拉着眼皮:“也行吧…”   从内心来说,姜妧是不大认可请安这种□□的,按照书中剧情发展,太后应该会得某种急症,顶多还活个两年就得嗝屁了,最起码比她死的要早,所以,请安的意义到底在哪儿,催命符吗?   姜妧心中腹诽,虽然不怎么乐意在血崩的情况下还得跑去请安,但在李嬷嬷的连声催促下,她还是暂时歇了想翘班的心思。   不就是去请个安么,去就去呗,只当是慈宁宫一日游了。   姜妧耷拉着头,神色任由连翘一双巧手在她头上穿梭,连翘动作很麻利,不一会儿的功夫就给她绾了个瑶台髻,斜斜插上两根朱钗,简单中又不失华贵,就很简约美,只是——   “娘娘,您真要穿这身出去?”   看着姜妧身上的衣裳,连翘嘴角抽搐,劝道:“娘娘,咱还是换一件吧,这大热的天穿这身出去似乎不大合适。”何止是不合适,怕不是得被人当傻子哦。   姜妧摇头:“我冷。”   “娘娘——”   “我冷——”   “娘娘——”连翘试图伸手给她扒下来。   姜妧倒是没制止,只是幽幽开口:“不让穿,那就不去了。”   连翘扒衣服的动作一顿,立马求救似的看向李嬷嬷,眼神示意让李嬷嬷出马来劝劝她们固执任性的贵妃。   奈何贵妃意志也很坚定,要衣裳,还是要请安,自个儿选吧。   这是一个十分艰难的抉择,僵持半响,还是李嬷嬷拍板,穿吧,穿衣自由,想穿啥穿啥,于是,姜妧非常愉快的在七月的早晨,裹着狐裘抱着手炉带着侍女出门了。   做好保暖工作,是来月事必须有的仪式感。 第35章 攻略第三十三天(小修) 女人,怎么能……   作为如今后宫中地位最高的女人, 太后是有些传奇经历在身上的,毕竟,从一个不怎么受宠的无儿无女的嫔妃, 一跃成为新朝太后,这其中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偏偏,太后还真就给聚齐了。   虽然太后自个儿没孩子, 但她会养孩子啊!   先是养了当初还是四皇子的新帝, 后来又一鼓作气养了新帝胞妹常宁长公主, 虽然这俩孩子在先帝那会儿都不怎么受宠就是一小透明, 但有句话是怎么说来着?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当初不受宠的小透明四皇子一举翻身,直接干翻了两个皇帝热门人选夺下了皇帝宝座。   新帝是个有仁义心肠的人, 知道感恩, 念在那几年的养育之恩的份上,原本要迁居别宫去守皇陵眼看青灯古佛粗茶淡饭过一生的先帝德妃直接就实现了阶级跨越成了太后,入主慈宁宫,成了新一任后宫魁首。   虽然并非亲生母子,但新帝对太后还是十分尊敬的,尊敬到将六宫大权都交到了她手里。   这份信重,简直就是感天动地堪称仁义典范。   本来按规矩, 是初一十五来太后宫里请安,但太后自打实现阶级跨越之后就开始信起了佛, 作为忠实的佛家信徒, 太后在自个儿宫里修了一座小佛堂,一天十二个时辰,除了睡觉吃饭就是在跟佛祖唠嗑, 虽然是太后,但一点都不贪图享乐,生活作风十分之朴素,平常除了常宁长公主与淑妃外,其他人想见太后一面简直就是难于登天。   请安嘛,顾名思义就是来挨个问好,按照太后一贯不喜欢被人吵的作风,请完安,茶都不一定能喝上两口就得走人,因此,对于请安这种费力不讨好还得起个大早既浪费时间又浪费精力的集体活动,各宫嫔妃都是不怎么乐意的。   但今天不同。   各宫嫔妃一扫往日的敷衍,表现的十分踊跃,因为,据可靠小道消息,今日请安陛下也会来,而且,太后有意让出六宫大权。   后宫最值钱的是啥?   皇后宝座。   皇后为啥这么值钱?   因为有权呐!   现在后位空悬,眼看皇帝一时半会儿是不会立后了,那么,只要谁拿到了六宫大权,谁就是后宫王者,在权利的诱惑下,成功激活了一群咸鱼。   毕竟,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皇帝眼瞎了呢?   怀揣着实现跨阶梦想的伟大志向,各路嫔妃使劲浑身解数,拼了命的拾掇自己,就想今日能够艳压群芳震惊四座在皇帝面前留下一个深刻印象,就算六宫大权没那个本事拿,但能让皇帝多瞄自己两眼也成啊,天可怜见的,自打进了宫就约等于入了冷宫,要是再不奋起一博估计就真得孤寡到老了。   由于太后还没露面,所以一帮嫔妃就只能先在院子里守着。   嫔妃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个个妆容娇艳,衣袂飘飘,赏花的赏花,谈笑的谈笑,面上言笑晏晏口中姐姐长妹妹短,你夸我头发好看,我夸你衣裳漂亮,暗地里却不动声色的较着劲儿,简直就是一大型雌竞现场。   打牌四人组今日也早早就来了,不过对比其他嫔妃的花枝招展恨不得把全部身家都穿戴在身上的隆重,四人组就显得十分朴素了,当然,没钱也是一个重要因素,就比如王贵人,一件粉色宫裙走遍天下,由于穿的次数太多,裙边都已经起了球。   王贵人左瞧瞧,右看看,没能从人群中扒拉出熟悉的人影,不禁好奇:“怎么没见到贵妃娘娘?”   徐昭仪摇着团扇,理所当然道:“贵妃娘娘自然是得压轴出场,从前请安,贵妃不都是最后一个到?”   这倒也是。   看着面前打扮的仿佛花孔雀的一众嫔妃,张才人眼睛都亮了,嘴里不住念叨,凑近了听,就是——   “八宝如意簪,纯金的啊,一百两银子应该有了。”   “翡翠手镯?这个不值钱。”   “嘶——这是浮云锦吧,百金一匹,好家伙,孙才人哪儿来的这么多钱...”看了眼自个儿身上的粗布衣裳,张才人喃喃:“同为才人,怎么差别就这么大...贪的,一定是贪的!”   徐昭仪在一旁听得额角刷刷刷直掉黑线,忍不住推了她一把:“别一脸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快把嘴角的口水擦擦,丢死人了。”   张才人强迫自己从一片金光闪闪中收回目光,随意撸袖子擦了擦嘴角,四十五度仰望天空,满脸忧伤:“什么时候我才能穿金戴银呐,一手十个大金戒指的那种。”   徐昭仪的回答是,一扇子拍在了她脸上:“嘿,太阳都晒屁股了,梦该醒了。”   终于,在沐浴够了初晨的阳光后,太后身边的桂嬷嬷出来了,说太后已经收拾好了,可以进了。   等进去,四人组看到坐在太后下首的两位风格各异的大美人儿,才惊觉,难怪刚才在外头没见到淑妃,原来人家早就进来了。   不愧是太后的侄女儿,关系户就是牛逼。   只见淑妃一扫前两日病恹恹的模样,一身素雅又不失庄重的月白色宫裙,云鬓珠钗,略施薄黛,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子雍容华贵,和旁边一身粉衣俏皮的常宁长公主形成了鲜明对比,一个白月光,一个朱砂痣,有这两人镇场子,瞬间就把其他用尽心思倒腾自己的嫔妃给衬成了庸脂俗粉。   由于淑妃要脸,当日在庆祥宫被气的吐出两升血的事外人并不知道,于是,看着神采奕奕艳光逼人的淑妃,四人组心中顿时生出了强烈的危机感,直觉今日有一场硬仗要打。   徐昭仪低声叮嘱:“咱可说好了哈,坚定不移的支持贵妃。”   三人点头:“放心吧。”事关以后的生活质量,她们绝不会轻易向恶势力妥协。   几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破釜沉舟的勇气。   就算是抢,也得帮贵妃把六宫大权给抢回来。   徐昭仪对今日这场仗倒是有些把握,自从目睹了常宁长公主爬树的奇观之后,徐昭仪就对贵妃的杀伤力有了进一步深刻认识,毕竟,贵妃都将常宁长公主吓成那样了,陛下来了,非但没有责罚贵妃,反倒将常宁长公主一顿训斥,为了贵妃连妹妹都骂了不说,还帮贵妃挡鞭子,这不是真爱是什么?   而且还听说,陛下就连在御书房办公都带着贵妃,只要贵妃撒撒娇,六宫大权还不是手到擒来?   谁能扛得住美人儿撒娇呢,特别是在床上,枕边风一吹,那还不得晕头转向说什么都应...嘿嘿...   不知道四人组的小心思,苏婉儿坐在太后下首,腰杆挺得笔直,范儿起的很足,一派雍容,她面前的座位是空的,这就代表了贵妃还没来,想到姜妧,苏婉儿就觉得心口堵的疼,不止是心口疼,简直浑身上下哪哪儿都疼,她已经接连几次在姜妧手上吃亏,更让她感到恐慌的是皇帝的态度,陛下居然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姜妧欺负她而无动于衷,就连一句宽慰都无,这已经是明晃晃的偏袒了...   萧明月倒是没有盛装打扮的自觉,毕竟她就是来打酱油的,一不需要请安,二又不用夺权,作为太后的闺女,皇帝的妹妹,萧明月可以说是全场唯一一个轻松上阵无后顾之忧的人了。   “苏姐姐,”萧明月见苏婉儿脸色难看,忍不住担心问:“苏姐姐,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体又不舒服?”   苏婉儿深吸了口气,压下心中那股焦虑,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摇头:“没有。”就算是真不舒服,她也绝不能表露出来,毕竟今日她就是冲着拿下六宫大权的目标来的,一个病恹恹身体,这并不是加分项。   苏婉儿心中其实有些焦灼,如果说从前她还有七八分把握,但就最近发生的事来说,她的把握只剩三层不到,若是陛下执意要将六宫大权给姜妧...那日后,后宫哪里还有她的立足之地?   苏婉儿眼中闪过一丝狠辣,不行,她绝对不能坐以待毙。   看着旁边坐着的萧明月,苏婉儿心念一转,故意开口:“常宁,你说,陛下会将六宫大权交给谁?”   “这还用说么?肯定是苏姐姐你啊。”萧明月再怎么傻也知道六宫大权是个好东西,萧明月理所当然开口:“这几年都是苏姐姐你帮着母后打理宫务,不给你给谁?”   苏婉儿勉强笑了笑,面带忧□□言又止:“可贵妃...”   听见她说姜妧,萧明月皱皱眉,她也知道皇兄最近挺宠姜妧的,也不知道皇兄是怎么想的,居然走哪儿都将姜妧带着丝毫不避讳,她上回去宫外玩,已经听见有人在议论说皇兄偏宠贵妃冷待淑妃刻薄寡恩...这怎么能行?见苏婉儿神色黯淡,似乎也十分伤心,萧明月拍拍胸脯:“苏姐姐你放心,我帮你。”   听见萧明月保证,苏婉儿心中微喜,但面上还是作出为难之色:“主要是六宫事务复杂,若是初次接手恐怕应付不来,到时候还得麻烦太后出面,传出去岂不是要笑掉人的大牙?”   萧明月觉得这似乎有些道理,左看看右瞧瞧:“贵妃怎么还没来?”见对面的位置还空着,萧明月不满:“贵妃也太放肆了,仗着皇兄的宠爱,居然连给母后请安都敢迟到。”   连请安都能迟到,还能指望她管好后宫?   萧明月直接在心中给姜妧打了个大大的叉!   “贵妃怎么还没来?”同样的话从王贵人嘴里出现,眼看请安仪式就要开始,却还没见着贵妃的人,王贵人捏着帕子有些着急。   “会来的会来的。”徐昭仪安慰,毕竟是要进行六宫大权的交接,这么大的事儿贵妃不可能不知道:“贵妃娘娘一定是想着压轴出场艳压群芳震惊四座最好能闪瞎淑妃的眼——”   徐昭仪话刚落,就听一声细长的通禀——   “贵妃娘娘到。”   顿时,包括太后在内的所有人都向门口投去了注目礼,似乎想看看,姗姗来迟的贵妃面对这种众人皆在只等她一个的场面该作何反应,等啊等,然后就看见了一个圆滚滚的毛绒绒的不明物体出现在了慈宁宫门口。   “这是,贵妃?”看着来人,王贵人面露迟疑。   “应该,是叭。”徐昭仪也不确定。   只见来人裹着一身银白狐裘,窈窕的身躯被宽大的狐裘成功掩住,似乎是十分畏冷,就连脖子上都围了一层毛绒绒的围脖,整个人慢吞吞的往前挪,在一众单薄夏裳的美人儿中间,这身寒冬才会有的装备无疑是十分惹眼的。   徐昭仪之前说的没错。   确实是震惊四座。   特别震惊。   就连萧明月都瞪大了眼:“贵妃,你脑子抽风了?”   你才抽风,你全家都抽风!   姜妧眼皮子都没撩一下,直接干脆的将萧明月忽视了个彻底,因为实在是没精力理,疼,太疼了,她身体调养的不错,几乎没有受过痛经的困扰,但估计是这次报复性吃冰吃猛了,身体就有些受不住,贪图享乐,是要付出代价的,嘤——   由于生理不适,连带着心情都开始浮躁,在耐心直线下降的当下,姜妧不想说话,给太后意思意思请安后,就默默的往专属座位上一歪,闭眼,开始与世隔绝,只等仪式结束太后赶人就拍屁股走人。   眼见姜妧居然如此忽视她,萧明月有些恼火,但还没等她发火,就又听宫人通传,陛下来了。   一听到通传,方才还处于震惊中的嫔妃们纷纷将注意力转回了自己身上,撩头发的撩头发,抚裙摆的抚裙摆,然后,屏气凝神,翘首以盼的看向门口,只见一道颀长挺拔的明黄色身影踏了进来。   宽肩窄腰,高鼻深目,如山间松,竹上月,清冷沉肃,威仪天成。   众人的目光忍不住跟随他的脚步移动,心扑通扑通直跳,纷纷跪地请安,萧颐只淡淡扫了一眼,随口道:“平身。”脚下步子不停,直接朝太后旁边的主位走去,却在路过姜妧身边时顿了一下,眼中划过一丝诧异,显然也是被她这副装扮给震住了。   萧颐在主位落座,看着反应慢了半拍在侍女搀扶下慢吞吞起身的姜妧,不禁拧起了眉。   这两□□中事情多,他忙得脚不沾地,横竖生命值还够,他也就没见姜妧,怎么才两日不见,她就成这样了?   看着姜妧被缩在毛绒绒的围脖里的白的近乎透明的脸,萧颐眉皱的更紧,莫不是,病了?   有皇帝在前,贵妃穿什么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在一番寒暄之后,太后也不负众望的提到了今日的主要议题——   六宫大权的归属问题。   苏太后一边转着佛珠,一边缓声道:“皇帝,哀家这些日子自觉精力不济,后宫的事有些照管不过来,不如再另寻贤人打理吧。”   萧颐并不意外苏太后会提出交权,眸色浅淡,颔首:“太后可有中意人选推荐?”   苏太后看了一眼萧颐,又看了一眼底下满脸期待的苏婉儿,沉默片刻,正准备开口,就被萧明月抢先一步:“这还用说么,肯定是苏姐姐啊。”   萧明月拉着苏婉儿的手,仿佛一个保险推销员:“皇兄,这两年都是苏姐姐帮着母后看账本打理宫务,苏姐姐可能干了,又耐心又细心,论起对宫务的熟悉,肯定得是苏姐姐。”   萧明月有意告诉萧颐苏婉儿有多么优秀,特别是在姜妧在的情况下,为了突出淑妃的能干已经姜妧的平庸,萧明月干脆开始闭眼吹,吹得天花乱坠,在她口中,苏婉儿简直成了一个全能型选手,什么半个时辰能看三本帐,宫规倒背如流…只差没说她上天遁地无所不能了,听得众人额角直冒黑线。   苏婉儿刚开始还是面带微笑的听着,听着听着就觉得不大对劲了,看着还在不断叭叭叭试图给她立人设的萧明月,苏婉儿笑容成功僵了。   萧明月这个蠢货,到底是来帮她的还是来害她的?!   顶着众人若有似无往这边瞥的诡异目光,苏婉儿心中气急败坏,但又不能开口喊停,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眼见常宁长公主这是要力挺淑妃的架势啊,又见贵妃今日不知道是咋了,居然到现在半个字都没吭,四人组心中有些着急,再不开口可就没了啊。   “…皇兄,你说,这六宫大权是不是该给苏姐姐?”萧明月总结完,捞起桌上放的杯子咕噜灌了一大口茶,得意洋洋问,还不忘挑衅似的往姜妧的方向瞥了一眼,奈何对方正在闭目假寐,完全没有接收到挑战信号。   萧颐没吱声,只是意味深长的看了萧明月一眼,心中不禁思索,同样是一个娘肚子里出来的,怎么明月与他,差别就这么大呢?   “陛下,臣妾以为,贵妃才是最合适的人选。”生怕皇帝说同意就同意,徐昭仪忍不住了,壮着胆子插嘴。   听到有人提姜妧,萧颐眉梢微动,偏头看过去,他记忆力不错,觉得这个嫔妃似乎有些眼熟,好像,上次和贵妃一起玩牌?   没想到居然还有人推姜妧,萧颐不动声色:“嗯?”   对上皇帝投来的幽深目光,徐昭仪心中有些发怵,被抄经支配的恐惧又来了,但都已经起了头,徐昭仪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贵妃娘娘蕙质兰心天资聪颖最擅长的就是处理宫务,而且,论位分,也是贵妃娘娘最合适。”   “不行,”萧明月断然摇头:“还是苏姐姐好。”   “贵妃好,”徐昭仪决定一鼓作气:“淑妃不是身体不好么?打理六宫事务多劳累啊,万一要是把淑妃娘娘给累倒了怎么好?”   你就不怕把贵妃给累倒?   “淑妃好。”   “贵妃好。”   “淑妃。”   “贵妃。”   “......”   徐昭仪觉得她自个儿今天可牛逼坏了,居然敢和公主呛声,这都是贵妃给她带来的勇气啊,就看在贵妃娘娘送的首饰头面护身符佛珠串子的份上,她都绝对不能退缩,冲——   萧明月也气坏了,她一向和后宫嫔妃们接触的不多,但她记性好啊,上回在钟粹宫她被那只狗吓到爬树的时候,这几个嫔妃就在贵妃旁边站着,不用说,这些肯定是贵妃的人,如今行为也定是受了贵妃指使,这还能忍?新仇旧恨加起来,萧明月爆发了前所未有的激情。   “皇兄,苏姐姐才是最棒的,就该给苏姐姐。”   “陛下,贵妃娘娘能力超群,绝不会辱没您的期望。”   “呸,苏姐姐最合适,甩出贵妃几条街。”   “贵妃最好,第一好。”   “苏姐姐好。”   “贵妃好。”   “......”   看着恨不得跳起来互掐的公主与徐昭仪,众人惊呆了,万万没想到事态还能如此发展,这简直就突破了她们的想象。   至于两个被维护的当事人——   淑妃,面色僵硬形容枯槁好不容易撑起的端庄范儿都快裂的差不多了。   至于贵妃...   呃,贵妃,在睡觉?   眼看场面一片混乱,萧明月都已经开始撸袖子预备直接上手,萧颐拧眉,敲了敲椅子把手,沉声怒斥:“行了。”   皇帝一开口,全场立马安静,就连上蹿下跳脚已经踩上了凳子的公主都仿佛一只被掐住了命运后脖颈的鸡,在皇帝的注视下,悻悻地将脚又放了下来,将撸到小腿肚的裙摆放了下来,哼了一声,若无其事的坐下。   徐昭仪则眼观鼻鼻观心作乖顺状,仿佛方才扯着嗓子和公主对吼的不是她。   萧颐扫了众人一圈,目光着重落在了姜妧的身上,见姜妧靠在椅背上耷拉着头似乎对外界发生的事一无所觉,萧颐凭着对她为数不多的了解,几乎可以断定,她睡着了,一群人为了她争得跟乌眼鸡似的,她倒是睡得心安理得。   萧颐手指轻敲,一声一声,声音不大,却仿佛敲在了人心坎上,就跟打鼓一样,敲一下,震一下,就特别有规律。   “贵…”   萧颐话才刚起了个头,就被萧明月打断:“不行,贵妃不行。”   萧颐调整了一下坐姿,好整以暇淡淡问:“你怎么就知道她不行?”   萧明月一听,这不对啊,皇兄莫不是真属意贵妃?   萧明月梗着脖子:“贵妃就是不行,哪哪儿都不行,不信你让她试试,她绝对不行。”   萧颐眸光一闪,直接越过她跟当事人对话:“贵妃,你说,你行不行?”   姜妧好不容易才挺过了那阵抽抽疼,窝在椅子上刚迷迷糊糊睡着,然后就听见有人叫她,仿佛一道惊雷在耳畔炸响,精准的捕捉到最后几个字,姜妧猛地睁眼,垂死病中惊坐起,中气十足:“行!当然行!”   女人,怎么能说不行?! 第36章 攻略第三十四天(小修) 一点都不一样……   “行!当然行——”   中气十足的女声在殿中飘荡似乎还带着回声, 大家目瞪口呆的看着方才还病恹恹的贵妃突然就跟打了鸡血似的坐正了身体精神抖擞就连眼睛都在放亮光,心中纷纷闪过一个念头——   原来贵妃没睡着啊!   萧颐看着突然就亢奋起来的姜妧,嘴角也是一抽, 亏他方才还以为她生病了,瞧这模样, 分明就精神的很。   他知道苏太后有意交出六宫大权,他原本是打算让身边的老嬷嬷先代为打理, 毕竟六宫之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也十分重要, 如今后宫的嫔妃中, 从位份上来说能出面打理六宫事务的除了姜妧就是淑妃, 既然知道淑妃有问题,不论淑妃知不知情,他都不可能将六宫事务交到淑妃手上日后留下祸端, 淑妃一排除, 那就只剩下姜妧...   贵妃...   萧颐沉吟片刻,直接拍板:“既然贵妃说行,那六宫事宜就先交由贵妃打理。”   萧颐自己决定了,还不忘去礼貌性的征求一下苏太后的意见:“太后,你以为如何?”   对上皇帝黝黑深邃的目光,身为一个识大体知趣的太后,就算是再不乐意也不会傻到直接驳回皇帝的话, 于是苏太后脸上挂着慈祥的笑容,淡淡笑道:“哀家觉得甚好, 贵妃天资聪颖, 打理六宫事务不在话下。”   “嗯,朕也觉得。”萧颐点头附和,丝毫不管底下被吓掉了一地的眼珠子。   “贵妃。”   “嗯?”姜妧其实还没怎么睡醒, 方才答话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一听被点名,姜妧立马侧头看过去,一双漂亮的黑白分明的凤眸中似乎还带着一丝刚睡醒的迷蒙,巴掌大的脸被雪白的毛绒围脖包裹着,一时间竟分不清到底是她的脸白还是狐裘白。   萧颐黑眸微动,目光盯在她脸上,唇角微掀,带了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声音低沉:“贵妃,朕就将六宫大权交给你了,你可别令朕失望。”   “嗯,嗯?!”   姜妧倏地瞪大了眼。   啥?   啥玩意?   六宫啥来着?   姜妧懵了,如浆糊似乎脑子瞬间清醒,然后就看见了几双写着羡慕嫉妒恨的眼睛,其中,淑妃的眼睛瞪得最大,那样子像是恨不得要将她拆吃入腹。   我招你惹你了你就瞪我?   显摆你眼睛大是不是?   姜妧是会服输的人吗?那必然不是,于是,姜妧立马恶狠狠的给瞪了回去。   不就是比眼睛大么,谁怕谁?   她的更大!更亮!   看着脸上写满了挑衅两个字的姜妧,苏婉儿肺管子都快气炸了,但又不能气,只能一个劲儿的掐着自己的手掌心,手指甲深深嵌入肉里,试图用疼痛来转移想当场掐死姜妧的恨意。   【滴——给贵妃至高无上的权利(六宫大权),让贵妃成为全场最靓的崽任务完成,生命值+2,剩余生命值:3.5】   这也能加生命值?   萧颐挑眉,有一瞬间的惊讶。   萧颐原本还想在慈宁宫再待一会儿,但外头突然有宫人来报,说林相求见,现在御书房外等着,林相来见肯定是有要事,朝政要紧,萧颐也不多留,匆匆带着人走了。   等皇帝一走,慈宁宫的气氛瞬间就又变了,姜妧就觉得此刻的自己仿佛成了一块砧板上的肉,人人都想扑上来砍一刀的那种。   今日请安最重要的一项议程既然已经结束,皇帝也已经走了,太后也懒得留人,干脆让大家散了。   于是,姜妧就在大家或嫉妒或恼恨或欣喜的目光中,搭着连翘递过来的手,慢吞吞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吧。”然后,就在徐昭仪等人的拥趸下开始往外走,一行人浩浩荡荡在众人的注目礼下昂首阔步的离开。   姜妧来的时候是坦坦荡荡两个人,走的时候浩浩荡荡一群人,就特别拉风。   等留在宫里的李嬷嬷和青衣听见动静出来的时候,被眼前这一幕给惊呆了。   只见钟粹宫门口浩浩荡荡一长串队伍,全都是一些陌生的宫女太监,十几口半人高的大红木箱子被小太监们抬着一字排开,领头的是个衣着整齐的老太监,身旁还站了两个宫女,手中捧着满满一摞书卷,遥遥一看,队伍居然还一眼望不到头。   李嬷嬷被这架势给惊住了,不是说去给太后请安了么?这是怎么回事?   又是箱子又是书卷的,莫不是太后娘娘想为淑妃做主故意找她们娘娘的茬儿罚娘娘抄书?   这十几口大箱子的书若是真要抄,她们娘娘这辈子怕都是不用出钟粹宫了。   李嬷嬷越想越是心惊,心中那个急啊,然后就是后悔,早知道还不如由着娘娘告假不去请安呢。   还有,她们娘娘呢?   怎么没见人?   刚想着,就见一团白的晃眼的毛绒绒慢吞吞从队伍最后方晃了出来,身后还跟着打牌四人组。   “娘娘...”等姜妧过来,李嬷嬷赶紧迎了上去,还没等她开口问,就听那老太监尖利着嗓子开口了:“奴才奉太后娘娘之命将六宫册印送来,从此六宫事宜就由娘娘掌管处理。”   说着,就从老太监旁边走出来一个美貌宫女,手中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一个紫檀木的小盒子,就特别华贵的样子,盒盖子是打开的,露出金光灿灿的一角,太阳光一照,几乎能闪瞎人的钛合金狗眼。   老太监笑容可掬:“六宫册印在此,还请娘娘查验。”   ……   老太监带着人浩浩荡荡的来,又带着人声势浩大的走,唯一不同是,走的时候是空着手,钟粹宫院子里则多了十几口大红木箱子和堆得三丈高的书本册子,以及目瞪口呆的一群宫人,其中就包括了李嬷嬷和青衣。   消息传播是需要时间的,显然,慈宁宫中发生的事李嬷嬷她们还不知道,对于突然太后就要将六宫大权交给她们娘娘,李嬷嬷还是懵的。   徐昭仪等人则是满脸灿烂笑容,忙不迭道喜:“恭喜娘娘,贺喜娘娘。”   “这...应该高兴吗?”一觉醒来,喜提百斤账本的姜妧面露迟疑,发出灵魂叩问。   徐昭仪几人点头如捣蒜,满脸兴奋:“应该的呀——”   徐昭仪挺了挺胸脯,看着满满一院子的战斗成果,再看李嬷嬷手上拿着的那个金灿灿的凤印,激动的嘴唇都在打哆嗦,一脸与有荣焉的样子,毕竟,她可是在里面也出了力的:“娘娘,陛下将六宫大权交到您手上,就连凤印都暂时交给您保管,这说明了什么?这说明了陛下对您的看重啊!”   徐昭仪激动的抹了抹眼角并不存在的泪花:“娘娘,臣妾们以后就靠您罩…呸,以后若是有能用到臣妾们的地方,您尽管开口,臣妾们一定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对对对,万死不辞万死不辞。”   姜妧看着比她还激动的四人组陷入沉思,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有一种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的感觉。   “娘娘,臣妾能看看这凤印吗?”张才人搓着手腼腆开口:“臣妾还没见过,想开开眼。”   “行啊。”姜妧非常大方的应允了。   话刚落,捧着凤印的李嬷嬷就被四人组给围了,四人头抵着头,一个个伸长了脖子踮着脚去看盒子里装的那块凤印。   “娘娘,臣妾能摸摸吗?”张才人再一次发出请求。   “摸吧。”姜妧深谙慷他人之慨的精髓,反正不是她的东西,随便摸,摸秃噜皮了都不关她的事。   得了姜妧的允许,张才人立马伸出了恶魔之爪,然后就是小小的雀跃的声音——   “金的金的…纯金的欸…”   “……”   吹够了彩虹屁再一次在贵妃面前狠刷了一波脸后,四人组怀揣着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愿景,心满意足的走了。   李嬷嬷指挥人将院子里摊着的箱子都挪进库房,看着满满当当摆了一屋子的红木箱子,李嬷嬷喜忧参半,喜的是娘娘手中有了六宫大权,日后在后宫中就无人敢轻易冒犯,最起码不用委屈自个儿受些窝囊气…虽然,就算没这个权似乎也没咋受过。   忧的是——   她们家娘娘打小娇生惯养跟汝南王是一路性子又得王爷纵容,寻常贵女该会的东西比如琴棋书画诗词歌赋管家看帐啥的那是一样不会…连账本册子都不一定能看得懂的人,如今突然要开始管理六宫…这…   作为一个正直的人,李嬷嬷没法儿昧着良心说瞎话,这事儿,有点玄乎。   同样的忧愁也发生在了当事人身上。   姜妧抱着汤婆子缩在床上,身上方才裹的那身厚实的狐裘已经被撤下来了,取而代之的是如云朵般轻盈却又保暖效果一流的蚕丝被。   姜妧拥着杯子,慢吞吞的一口一口啜着刚煮好的红糖红枣茶,热热的甜甜的红糖枣汤顺着喉管流下一路入腹,姜妧只觉得抽疼的小腹瞬间就得到了缓解,忍不住再啜一口,嗯,甜甜的,好喝。   姜妧一边喝,一边随手捞过一本装订整齐的账册。   翻开第一页——   嗯,字写的挺工整。   第二页——   字儿有点多哈。   第三页——   ……   姜妧默默把册子又给合上了,不行,瞅得眼睛疼!   六宫大权呐…   不行,她得再瞅瞅!   片刻后…   不行不行,会脱发的。   姜妧万万没想到,她不过就睡个觉的功夫,居然就把人人都眼馋的六宫大权给捞手里了,根据连翘手舞足蹈情景再现,她也知道了事情经过…听完之后,姜妧的表情就是这样:⊙ω⊙   虽然说出来可能有点欠抽,但姜妧表示,她压根就没想过拿这玩意儿,不过…既然都已经到手了,那肯定也没有往外推的理儿啊。   想到淑妃方才那恨不得吃了她的表情,姜妧非常愉悦的又喝了一大口红枣茶,啊爽!   “阿嬷,你说,管理这个六宫事务难吗?”姜妧把手中账本子翻的哗啦啦作响。   “不难。”李嬷嬷笑眯眯的,觉得这是个好机会,从前在王府时娘娘贪玩爱偷懒,王妃又去的早,没人正儿八经教她这些中馈琐事,所以娘娘对这些一窍不通,寻常官宦人家的后宅琐事都不简单,更不用提后宫了,如今乍然被交付如此重任,是挑战,也是机遇。   李嬷嬷觉得不能再由着娘娘玩下去了,该学的东西总得学,于是,她露出了一个狼外婆诱哄小孩儿般的慈祥笑容:“不难,一点都不难,以娘娘您的聪慧很快就能学会。”   “我也这么觉得。”姜妧对自己的聪明深信不疑,听李嬷嬷夸她,更是洋洋得意,嗯,不就是看几本账册子么,多简单的事儿啊,小意思,不足挂齿。   她可以的!   *   这份自信并没有延续很长时间,很快,姜妧就明白了什么叫社会险恶“啪啪”打脸。   看着面前堆着小山的宫规章程,姜妧惊了:“什么?倒背如流?”   李嬷嬷倒是很淡定,脸上一如既往的带着慈祥和蔼的微笑:“是的,娘娘,要想完美处理六宫事务,首先就得对六宫章程了然于心。”   李嬷嬷拿着一张列出来的办事清单,清了清嗓子:“六宫事务包括但不限于统御六宫、掌管中馈、举办宴会典礼、接见教诲内外命妇……”   一长串听下来,姜妧眼睛都发直了。   这和她想的,一!点!都!不!一!样!   *   暮色四合,天已经擦黑,宫中四处都已经垫上了彩灯,御书房里,萧颐刚紧急召了几名臣工来议事一直到现在,眼下人才刚走,御书房静悄悄的,只御案上燃着几盏烛灯,萧颐靠在椅背上,单手撑着额头,俊脸半藏在阴影中让人看不清脸上神色。   李德全轻手轻脚进来,见萧颐似乎在闭眼假寐,想了想,还是壮着胆子开口:“陛下,时辰不早了,您看要不要传膳?”   这几日陛下一直忙于朝政,吃一餐不吃一餐的就没个准儿,就比如说今天吧,陛下见过林相后就紧急召了几个大臣来议事,直到现在都未曾进食,就只是早上喝了两碗稀粥,这会儿估计早就饿了,作为负责照顾皇帝衣食起居的御前大总管,李德全是很不赞成这种十分不健康的饮食作息的,人是铁饭是钢再怎么忙也不能不吃饭呐。   见萧颐睁眼,皱起了眉,恐怕又要说什么“不饿,不吃,”李德全脑中突然灵光一闪,赶在萧颐开口前急忙道:“陛下,方才钟粹宫来人了,说贵妃请您去钟粹宫一同用晚膳。”   果然,就见陛下面露诧异:“贵妃?”   李德全开始睁眼说瞎话,满脸笑容道:“对,方才贵妃派人来说请您去钟粹宫一同用晚膳,但奴才见那会儿诸位大臣都在就未进来通禀,瞧奴才这记性,差点都忘了这事儿,该死该死。”李德全说着还不忘拍了拍自个儿的头,一脸懊恼。   李德全的演技很不错,最起码萧颐并没有看出来所谓的贵妃邀请共用晚膳是诓他的。   萧颐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膝盖,他想起来了,他今日将六宫大权给了姜妧,瞧姜妧方才在慈宁宫的样子,似乎都高兴傻了,萧颐嘴角扯了扯,就这点出息?不过是一个六宫大权就能让她高兴成这样?还特意请他过去用晚膳。   李德全觑着萧颐的表情,对他的神情变化观察的细致入微,作为从小就服侍在身边的人,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眼神变化都逃不过他的法眼,瞧瞧那上扬的嘴角,果然,陛下一听是贵妃就高兴了,李德全趁热打铁,状似为难:“陛下,您若是不去,奴才就令人去钟粹宫传话,免得娘娘空等。”   李德全叹气,小声嘀咕:“也不知娘娘会不会伤心。”   话刚落,就见萧颐霍的起身。   “陛下,您这是要去哪儿?”李德全明知故问。   萧颐凉凉瞥了他一眼,没错过他眼底那丝促狭,萧颐倒是坦然,他今日送了姜氏这么一份大礼,于情于理,姜氏来请他去用膳不是应该的么。   不过就是一顿饭罢了,他不介意给姜妧这个面子。   “去钟粹宫。”萧颐淡淡道:“贵妃初次接触宫务恐怕还有些不熟练,朕去看看。”   “好嘞。”李德全露出一个看透不说透你懂我懂大家都懂的迷之微笑,然后忙不迭让人去备轿,趁萧颐没注意,赶紧招手唤了一个小太监来,叮嘱:“快,赶紧去钟粹宫传话,就说陛下要去用膳。”见小太监应了,李德全还不忘催促:“快点跑!”   当萧颐踏月来到钟粹宫的时候,就见钟粹宫宫门紧闭,并没有出现想象中的贵妃盛装打扮在宫门口迎接他的场景,萧颐眉头轻皱,旁边的李德全心中则一个咯噔,不对啊,他不是都让小林子来钟粹宫传话了吗?怎么没见贵妃的人?   萧颐来的时候心中还有些愉悦,一见这场景,心中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不用说,定是李德全随口说的,萧颐心中冷嗤了一声,他早就知道,贵妃就是一头小白眼儿狼,指望她知道有良心,倒不如盼着太阳打西边起来。   来都来了...萧颐让人叩开了钟粹宫的大门,在一众宫人战战兢兢的目光中,径直往贵妃寝殿去。   旁边李德全在心中将小林子骂了个狗血淋头,不过是让他来传个话,居然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方才陛下瞥他的那一眼简直让他心都凉了,以陛下的精明,肯定知道自己是诓他的了,好在陛下没发火,看着前面那道高大峻拔的身影,李德全心中戚戚,这年头当奴才的不容易啊,为了主子的身心健康简直就是操碎了心。   李德全擦了擦头上的汗,赶紧跟了上去。   萧颐刚走到寝殿门口,还没进去,就听到里面突然传来一声嘶声裂肺的哭嚎——   “啊啊啊啊老娘不干了啊啊啊——”   萧颐:“……”   萧颐抬手制止了李德全要去通禀的行为,示意他不要出声,自己则杵在门口静静听着里面的动静。   寝殿里,只见姜妧缩在软榻一角,整个人都蜷缩着,双臂环抱双腿,头紧紧的埋在膝上,时不时传来小声抽泣,身体哭得一抽一抽的。   连翘实在是听不下去了,悄悄拉了拉李嬷嬷的衣袖:“嬷嬷,要不今天就算了吧。”   只见李嬷嬷手拿戒尺站在一旁,板着脸,硬梆梆扔出两个字:“不行,”   这一刻,李嬷嬷仿佛安错了姓,不该姓李,而该姓容。   李嬷嬷话一落,立马,哭嚎声直接拔高了八个度——   “疼,肚子好疼呜呜呜...”   “呜呜呜...为什么要学嘛,我都已经这么难了...”   “又不是我要管的...呜呜呜...去他的六宫大权,谁爱要谁要呜呜呜....”   “......”   姜妧自顾自嚎了半天,发现居然都没人说来劝一劝,摔!她不要面子的啊!   姜妧打了个哭嗝,决定最后挣扎一下,只见她无精打采的耷拉着头,声音中还带着刚哭过的沙哑,软糯撒娇:“阿嬷,咱能不能明日再学啊,好累——”   秉持着能拖一天是一天的拖字诀,姜妧决定采取迂回战术,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预备用最可怜的神态来对抗最硬的心肠,然鹅——   “可以。”这回响起的是一道平稳的男声,紧接着,面前就递过来了一张手帕,男人的手骨指分明,姜妧一惊,也顾不上做表情了,愣愣抬头,就撞进了一双黝黑深邃又隐含着淡淡笑意的墨眸。   男人一身玄色常服,上用金线绣了龙纹,身材颀长峻拔,就那么逆光站在身前,压迫力极强,只见男人缓缓俯下身,一只手抬起,径直朝她伸来。   姜妧瞬间瞪圆了眼,眼看那只手就要戳到她脸上,姜妧想都没想一巴掌拍了下去,却在半道被人擒住。   萧颐牢牢扣住她的手腕,拧眉:“别动。”   男人显然是头一次给人擦泪,动作不怎么熟练,他的指腹有常年习武磨出来的粗茧,时不时会碰到她的脸颊,粗粝的指腹落在细腻的肌肤上,姜妧浑身僵硬只觉得的浑身都冒起了小疙瘩,就连脚趾都忍不住蜷缩,仿佛脑子都成了一团浆糊。   萧颐目光落在她脸上,应该是才刚哭过了,一双漂亮的凤眼仿佛水洗过一般澄澈清透,原本莹白的小脸上还挂着泪渍,连鼻头都是红的...萧颐垂下眼眸,认真细致的拿着帕子给她擦泪,心中却只觉得好笑,不过就是看个账本册子,这也值得她这么哭?   “陛下。”   闷闷的还带着鼻音的女声传来,萧颐继续擦泪,心情甚至还不错:“嗯?”   “我皮要掉了!” 第37章 攻略第三十五天 亲自教学   这是擦泪吗?   这是给她磨皮吧!   还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搓死皮的那种!   姜妧只觉得自己脸上被萧颐擦过的部分火辣辣的疼, 忍不住“嘶”了一声,偏偏她的手还被萧颐握着,就算想挣脱都难, 不禁瞪圆了眼睛朝他怒目而视:“疼!”   萧颐原本正沉浸在擦眼泪的快乐中,听见姜妧的抗议, 萧颐擦眼泪动作一僵,这才发觉, 不知什么时候手中的帕子已经掉了, 也就是说, 他是直接上手...萧颐挪开手, 果然就见她原本白嫩的脸颊红了一大片——   一看就是被人用力摩挲过才会留下的印记。   就算稳如萧颐,也不禁有瞬间的尴尬,自己分明就没怎么用力, 这是不是也太娇嫩了一些...萧颐轻咳了两声, 若无其事的将手收了回去负在身后,拇指与食指微微搓捻了两下,似乎还能感受到方才手下那如丝绸一般滑嫩的触感,萧颐心中不觉一荡,但很快就收敛了心神。   萧颐松开姜妧的手,站直了身体,避开姜妧充满谴责的眼神, 如鹰般凌冽的目光在屋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一旁站着的李嬷嬷等人身上, 想到刚才进来时看到的场景, 萧颐眉心狠狠一皱,姜妧在哭,这几个侍女就在一旁干看着, 再结合刚才姜妧嚎的内容,稍一想,萧颐就明白了,当即就有些不悦,冷声:“你们就是这么伺候贵妃的?”   李嬷嬷只觉得帝王的看向自己的目光中冰冷一片仿佛刀刃一般,李嬷嬷身体一僵,下意识将手中的戒尺往身后藏了藏,但藏也没用,毕竟那么大一东西,萧颐又不眼瞎,不动还好,一动萧颐的目光更是将她直接锁定。   还用戒尺...   萧颐都快气笑了。   萧颐早就将姜妧身边的人查了个底朝天,自然也知道这位老嬷嬷是随姜妧一同入宫的乳母,但就算是乳母那也主仆尊卑有别,断没有用戒尺教训的道理,有些奴仆仗着自己年纪大资历老就倚老卖老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欺压到主子身上也是常有的事,萧颐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眼中骤然闪过一丝厌恶,看向李嬷嬷几人的目光也越发冰冷。   “谁给你们的胆子逼迫贵妃?嗯?”   萧颐直接用上了逼迫两个字。   虽然李嬷嬷几人都有些懵逼,不知道皇帝到底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但见萧颐眸光冰冷眼带煞气,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像姜妧一样心理素质强大能承受得住帝王的怒气的,就算李嬷嬷自诩见识还算多,但头一次直面帝王怒火还是有些承受不来,李嬷嬷身体抖了抖,手中戒尺应声落地,二话不说就跪在了地上:“陛下恕罪。”   李嬷嬷一跪,原本还呆在原地的青衣两人也跟着跪下:“陛下恕罪。”   萧颐只冷冷扫了她们一眼,并没有叫起身,见姜妧还保持着方才的姿势呆呆看着自己,萧颐冷峻的神色柔和下来,安抚:“有朕在,别怕。”   怕什么?   闻言,姜妧看他的目光就更奇怪了,简直就是一言难尽。   他哪只眼睛看到自己害怕了?   她看起来像是会害怕的人吗?   难得的,姜妧开始转动起了她的小脑瓜,不会吧,这家伙不会以为是李嬷嬷她们联合起来把她欺负哭了叭...   虽然,从某种情况上来说也差不多...被迫学习,仙女哭泣...   眼看萧颐就要大展王霸之气将李嬷嬷几个拖出去打板子,姜妧如梦初醒赶紧扒着萧颐的胳膊紧急叫停:“等,等会儿,陛下,你怕是误会了,阿嬷只是在教我看账本。”   “你哭...”   没等萧颐说完,姜妧瞬间炸毛:“没哭,我没哭,风太大沙子迷眼了,对,就是迷眼了。”因为害怕学习,所以撒泼打滚嚎啕大哭这种丢脸的事那怎么能认?姜妧表示,她是一个要脸的人,所以直接否认三连:“我不是我没有我没哭。”   看着姜妧仿佛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龇牙否认的模样,萧颐挑了挑眉,往窗户的方向看了一眼,暗示性十足,窗户门都关得紧紧的,哪儿来的风?   姜妧不管,一字一句强调:“我没哭!”   行吧,没哭就没哭。   萧颐这会儿也冷静下来了,依照姜妧的性子,确实不大可能被几个侍女欺负到头上,萧颐觉得,他可能大概也许是误会了,真是好大一个乌龙,萧颐掩饰性的咳了两声,扫了一眼跪在地上做忏悔状的三人,声音是一如既往的平稳,借着台阶就下:“既然贵妃求情,那便罢了。”   莫名其妙要挨板子又莫名其妙逃过一劫的李嬷嬷三人:“...多谢陛下开恩。”   皇帝一来,教学任务自然就得被迫中止,知道皇帝还未用晚膳,李嬷嬷赶紧带人出去准备传膳。   出了寝殿,凉风一吹,三人这才觉得背后衣裳都汗湿了。   连翘拍了拍胸脯,大喘粗气,一脸的惊魂未定:“陛下怎么突然来了?方才真是吓死我了。”   青衣还算淡定,没出声,只是默默抬衣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   想到方才帝王看自己的眼神,李嬷嬷背上也是一片冷汗,方才陛下突然推门进来,她们都还没反应过来,陛下给娘娘擦泪时脸上不经意露出的着急心疼可做不得假,可…李嬷嬷心中微沉,半响,才沉沉叹了口气,带着两人去小厨房传膳。   姜妧从来没觉得萧颐的脸这么好看过,简直就是及时雨大救星啊...不对,要不是这狗东西将六宫大权塞给她,她至于沦落到背宫规看账本的悲惨地步?   看着坐在她旁边随手拿了本账本翻看的萧颐,姜妧手捧着一杯现熬的红糖姜茶陷入沉思,按道理来讲,六宫大权这种好东西不是该给他的小心肝淑妃吗?姜妧是这样想的,也就这样问了。   冷不防听姜妧问,萧颐翻账本的动作顿了一下,抬头,就见姜妧一脸困惑似乎对他将六宫大权塞给她的行为很是不解,萧颐自动将之理解为试探,于是深深看了她一眼,淡淡道:“因为朕信你。”   萧颐的表情很正经,正经到姜妧差点就信了,姜妧悄悄在心中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要yue了…脸上却露出感动之色,硬是逼着自己挤出了两滴鳄鱼的眼泪:“能得到陛下的信任,臣妾实在是太感动了,感动的都哭了。”说着还不忘抽了抽鼻子,表示自己确实是哭了。   看着姜妧过于拙劣的演技,萧颐嘴角微抽。   “怎么,贵妃不乐意?”萧颐问。   “倒也不是,”姜妧又不傻,虽然这活儿是挺累,但这年头有权才是硬道理啊,不管是被强塞的还是自己强的,按照姜妧的处事准则,到手的东西就不可能再退回去。   “只是,陛下,”姜妧决定还是先给他打个预防针:“臣妾是头一回处理宫务,若是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那...”姜妧挤眉弄眼欲言又止。   “你只管上手去做,若是出了事,朕给你兜着。”萧颐似笑非笑的瞥了她一眼,一眼就看出了她心底那点暗搓搓的小心思,直接给了她一个口头免责承诺。   “好嘞!”姜妧立马破涕为笑。   看着姜妧过于灿烂的笑容,萧颐眸光微闪,沉吟片刻,道:“从明日起,你将要看的账本册子带去御书房。”   “啥?”姜妧傻眼了。   萧颐道:“朕会令人再搬一张桌子来,你就与朕一起办公。”   “这...不大好吧,”姜妧笑容微僵:“御书房是多严肃的地儿啊,您日理万机,每天要做的事情这么多,臣妾去了会打扰您办公的,您可千万别为了臣妾耽误国家大事啊!”   “不碍事。”萧颐笑了一声:“你若是有什么不懂的,正好可以问朕。”   姜妧:“您会看账本?”   “不难。”萧颐表现得云淡风轻。   告辞,打扰了,这一刻,姜妧突然就有了一种智商被侮辱的感觉。   连皇帝都表示要亲自教学了,姜妧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其实去御书房也行,反正就萧颐那个工作强度估计也顾不上她,她正好可以摸鱼,要是待在钟粹宫,估计还得面临阿嬷的魔鬼教学,想到阿嬷拿着戒尺逼她背宫规的模样,姜妧打了个寒颤,不行,这绝对不行,于是,姜妧非常轻松的答应了萧颐的邀请。   看着陛下与贵妃两人三言两语间就敲定了御书房办公计划,一直候在一旁的李德全简直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会吧,陛下居然要与贵妃同屋办公...不过转念一想,平时也是陛下在外殿批折子,贵妃在内室睡觉,这...似乎也没什么区别。   李德全目露欣慰,一起办公好啊,多好的培养感情的机会啊!   因为皇帝来了,于是小厨房又在原本规制的基础上多加了几道菜,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子,散发着封建剥削阶级满是罪恶的奢靡气息。   萧颐这次倒是拒绝了姜妧殷勤准备投喂的请求,一是因为肩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再就是毕竟是在钟粹宫,他还没厚脸皮到在这么多宫人的注视下接受喂食,而且,别以为他不知道,姜妧这么殷勤,为的就是他私库里的那些珍宝。   喂个饭还要报酬,见过贪的,没见过贪的这么明目张胆的!   *   萧颐似乎真的就只是来吃顿晚饭,并没有说要留宿钟粹宫的意思,吃完饭就带着李德全走了。   走出钟粹宫的瞬间,萧颐听到脑中传来熟悉的系统音播报:【滴——副本任务开启,开展爱的教育,协助贵妃处理六宫事物,每日教学时间不少于半个时辰,任务完成,生命值+1,剩余生命值:2.5】   这也能加分? 第38章 攻略第三十六天(一更) 通俗文学……   既然答应了要去御书房办公, 翌日一早,姜妧就被李嬷嬷从床上挖了起来,姜妧睡眼惺忪的抱着大型抱枕, 恹恹的坐在梳妆台前由着连翘给她梳妆,李嬷嬷则在一旁絮絮叨:“娘娘, 既然陛下说亲自教,那您可得好好学, 不然...”   “好的好的好的呢。”姜妧揉着眼睛, 点头如捣蒜, 实际上李嬷嬷说什么她压根都没听清楚, 她现在一听李嬷嬷的絮叨功夫就觉得头昏脑涨,被戒尺支配的恐惧实在是太可怕了,特别是阿嬷居然为了能让她成才, 还特意定出了一个全能型人才培养计划, 这简直就是丧心病狂。   她只想做一条无所事事的嚣张享乐的咸鱼,而不是在该玩耍的年纪被迫学习,都已经是贵妃了还要受此压迫,这让她堂堂贵妃颜面何在?!   自从昨晚看见李嬷嬷拿出的那张长达三尺的人才培养计划,她就庆幸她答应去御书房真是一个无比正确的决定。   跟化身魔鬼教练的李嬷嬷比起来,萧颐简直就不值一提。   被放养的感觉就敲爽!   李嬷嬷多看了姜妧两眼,见她一脸乖巧的模样, 心中狐疑,娘娘性子惫懒, 打小就不喜欢诗书, 王爷又一直在军中无暇顾及,当然,也不排除汝南王本身就是个大老粗落后分子的缘故, 汝南王就是典型的慈父多败女,因为王妃早逝,汝南王就觉得对不住女儿,因此事事都由着她,在汝南王的纵容下娘娘性子只是偶尔有些骄纵还没完全长成一个跋扈二世祖可以说已经是很不错了。   若是萧颐听见李嬷嬷的想法,一定会冷笑:还不够嚣张?她都只差踩在朕的头上撒野了!   所以,对于姜妧说要好好学习,李嬷嬷是打从心底感到不相信的,但不信也没办法。   想到昨晚皇帝那表现,李嬷嬷心中忧虑更重,当初娘娘执意入宫时,王爷一再叮嘱她不可让娘娘与陛下过分接触,她隐约知道王爷的打算,其实她与王爷的想法是一样的,以娘娘的性子,并不适合在宫中,帝王恩宠就如镜中月水中花转眼就消散了,今日将你捧上天,明天就又可能弃之如敝履...   作为一个过来人,李嬷嬷能看出如今皇帝看她们娘娘的眼神中透着的不同,但正是如此,才更让她发愁。   还有她们娘娘...看着兴致勃勃开始盘算要往御书房带什么东西的姜妧,李嬷嬷暗地里皱了皱眉,明明从小养到大的孩子,她如今却有些看不懂娘娘的想法了...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走一步看一步呗,只要娘娘开心,让她做什么都行。   *   姜妧不知道李嬷嬷的想法,梳好妆后就兴致勃勃盘点起了要往御书房带的装备。   “青衣,给我带两个抱枕,垫在椅子上,软软的。”   “之前准备的那些花茶果干呢?就果脯蜜饯瓜子花生小零嘴...对对对都带上。”   “昨日那件狐裘也别忘记了,怕冷。”   “......”   在姜妧的钦点下,很快东西就都收拾好了,满满两大箱子的东西,里头账册本子也就三本,其余全是什么零嘴小吃衣裳靠枕,姜妧还趁李嬷嬷不注意往账册本子里夹了两本少儿不宜的读物,工作与娱乐,当然得劳逸结合呀~   听到姜妧振振有词的辩解,李嬷嬷嘴角抽搐,还劳逸结合?这莫不是就冲着逸去了吧。   李嬷嬷看姜妧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大龄熊孩子,还是特别调皮捣蛋的那种,李嬷嬷突然觉得,陛下将六宫大权交到她们娘娘手上,或许就是一个天大的错误。   *   姜妧哼着小调,轻松且愉悦的带着人与笨重的行李箱子往御书房去,由于在御书房当吉祥物的日子太久,去御书房对她来说从某种程度上来讲跟回家并没什么区别,毕竟连皇帝的专属休息室都已经改跟她姓了,这种事,传出去还真能吓掉人的大牙。   因为知道贵妃要来,李德全今日没有跟萧颐去上早朝,而是早早就在御书房外候着,左等右等眼看太阳都这么大了还是没见着贵妃的人,李德全正琢磨着要不要派人亲自去钟粹宫请,然后就看见一队浩浩荡荡的队伍出现在了御书房门口。   李德全赶紧迎上去问好:“奴才见过贵妃娘娘,娘娘您里面请,您的位置奴才都已经安排好了,您请进去瞧——”   李德全目光从姜妧身后跟着的两个大红木箱子上扫过,心中嘀咕,居然带两箱子的账本这是不是也太多了些?没想到娘娘才刚接手宫务就如此刻苦,李德全又是欣慰又是担忧,娘娘这样不辞辛劳,可千万不能将身子骨累坏了啊,看来今日午膳得安排的丰盛些...   李德全引着姜妧入殿:“陛下上朝还未回来,您的东西奴才已经安排好了。”   李德全不愧是内务大总管,办事效率很高,昨晚才决定的事,今日一大早就已经给办好了,御书房的面积本来就还算大,别说是两个人同时办公了,就算再来两个人都不是问题,或许是考虑到萧颐还要时不时接见大臣,于是姜妧的办公区域就被设在了御书房南角,李德全还别出心裁的给挂上了珠帘,帘子一放,既不影响视线,又算是一个单独小空间。   姜妧之前还以为得和萧颐共用一张大书桌,现在一看这布局就十分满意,笔墨纸砚等办公用品李德全也都贴心的给准备好了,姜妧随手抽了一支笔看了看,都是上好的紫金狼毫,就连墨都是进贡的松烟墨,更不用说什么玉石纸镇、鎏金雕凤的砚台...姜妧虽然肚子里墨水不怎么多,但她识货啊,就桌上摆的这些东西,那都是有价无市,毕竟是皇帝御用品牌...姜妧脑中突然划过一个念头,这难道就是所谓的,差生文具多?   莫名的,姜妧觉得自己还有些配不上。   那边李德全还在殷勤介绍:“娘娘,这些东西都与陛下常用的都是一套,您若是有不满意的地方尽管说,奴才再去办。”   “不了,”姜妧表现的很矜持,一看就是见过大世面的人,矜持点头:“有劳李公公了,本宫很满意。”   “娘娘满意就好。”李德全心中顿时松了口气,同时露出了一个隐蔽的笑容,其实他也有自己的小心思在,这个位置,陛下只要一偏头就能看见,想到娘娘与陛下不约而同抬头默默对望含情脉脉的场景,李德全就忍不住给自己竖起一个大拇指,瞧他,多体贴啊!   *   萧颐下了朝,径直就回了御书房,刚踏入殿门,萧颐几乎是一眼就看见了那个珠帘后裹着一身雪白狐裘歪坐在椅子上的熟悉身影,看着她这身另类装扮,萧颐嘴角微抽,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外头艳阳高照,正是七月最热的时候,他一路从金銮殿过来背上都有一层汗珠,她倒好,裹得这么厚,就不嫌热?   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清风微拂,吹得珠帘晃动,御书房里一片安详宁静,只偶尔能听到书页翻动以及嗑瓜子的声音。   没想到她还挺自觉,这就开始看账本了?   一边看账本一边嗑瓜子,倒是挺会享受。   萧颐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嘴角微扬,抬手示意李德全不用声张,自己则放缓了脚步朝姜妧走去。   估计是看账本看得太过专心,就连他走近了姜妧都还未曾发现,萧颐干脆撩开珠帘走了进去,刚进去,就见贵妃不知道看到了什么有意思的,居然捂着嘴笑了起来,就连肩膀都跟着一抖一抖。   萧颐挑眉,什么时候看账本也这般有趣了?   不知道顶头上司已经散朝回来了,姜妧正歪在椅子上悄咪咪看成人故事,上次那本书生与狐狸的话本已经出到了第四卷 ,新版本刚一出来姜妧就拿到了手,只是一直还没来得及看,今日正好就给带了过来。   只能说不愧是一出来就风靡各大青楼楚馆的爆款话本,第四卷 的场面描写远在第三卷之上,用词之老辣语言之优美光是看脑中就不自觉浮现出生动形象的各种劲爆场面,简直就是身临其境让人分分钟荷尔蒙爆发,因为御书房就姜妧一个人,所以她摸鱼就摸得特别嚣张,坦坦荡荡就连一个遮挡物都没放,要不是还知道顾忌一点形象,只怕连脚都得翘到桌子上。   “在看什么?竟这般有趣?”   冷不防响起的低沉嗓音差点把姜妧吓得三魂出窍,姜妧第一反应是藏书,但由于太过慌乱,手中书直接就呈抛物线状飞了出去,正好落在萧颐脚边。   姜妧抬头,果然就看见了萧颐那张俊脸。   姜妧脑中只闪过两个字:药丸!   萧颐也没想到居然能将人吓成这样,居然连书都吓飞了,萧颐嘴角一扯,心中有些无语,但又觉得好笑,萧颐庆幸,幸好,是本书,若换成了旁的东西被这么一摔,姜妧估计还得扯着他的衣领子嚷嚷着叫赔,就好比上次的杯子。   “别——”眼看萧颐就要弯腰去捡,姜妧赶紧制止,但还是迟了一步,萧颐已经捡了起来,并顺便瞄了一眼。   不瞄不要紧,一瞄就不对劲了。   有那么一瞬间,萧颐怀疑自己眼睛出问题了。   然后,就又瞄了一眼,紧接着就被扑面而来的虎狼之词糊了一脸,萧颐瞳孔地震,像是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猛地抬头看向姜妧:“你...”   才刚说了一个字,手中书卷就被人劈手夺了过去,姜妧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座位上跳了起来并成功从萧颐手里夺走了书,卷吧卷吧直接揣进了兜里,并一脸诚恳开口:“陛下,您看错了。”   萧颐嘴角一扯,从唇边溢出一声冷笑:“呵!”   萧颐之前还以为她是在看账本,万万没想到居然是在看这种书,全篇淫.秽字眼简直就是不堪入目,而且,虽然姜妧动作很快,但萧颐还是瞄清了封皮上的字眼:成语大全...好一个成语大全,萧颐记性很好,一下子就想到了当日从圆觉寺回宫时她也是拿了本古诗三百首在看,一边看还一边发出嗤嗤的笑声,当时他还疑惑,现在一想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真是好一个偷梁换柱!   萧颐都要被气笑了,偷着看也就罢了,居然还敢在御书房看得这般明目张胆,若是被旁人瞧见...萧颐深吸了口气,脸色沉了下来:“你就看这种书?!”   本来被当场抓包看颜色小说,姜妧还有些尴尬,但一听萧颐话里话外透出的鄙夷,姜妧立马就不乐意了:“这种书怎么了?陛下,你不能歧视通俗文学。”   通俗文学也是文学,尊重文化多样性懂不懂?   不就是看本言.情小说么,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她就不信他没看过春宫册,都是上过真枪实弹的人了还搁这儿装什么纯情少年?有本事你别生命大和谐啊!姜妧对萧颐这种脱裤子放屁表里不一的双面阴阳人很是鄙夷。   “陛下,文化没有高低贵贱之分,您不能带着有色眼镜看书,俗话说得好,心脏的人呐看什么都是脏的,博学的人之所以博学,是因为他们海纳百川什么都看,臣妾不过是在学习知识,犯不着这么大惊小怪。”   见姜妧一脸“你真没见过世面”的表情,萧颐闭了闭眼,差点将后槽牙都给咬碎。   萧颐深吸了两口气,伸手:“拿来。”   “什么?”   “朕自觉不够博学,所以朕也想学习学习,贵妃不会不舍得割爱吧。”   “......”   *   在经历了一番拉锯战之后,书,还是被没收了。   萧颐已经回到了自己的专属座位上,几本折子批完,萧颐掐了掐额角,抬头,就能看见珠帘遮挡后正趴在桌子上一边咬笔一边看账本的倩影,被没收的那本所谓的通俗文学还摆在他的书案上,萧颐刚才粗略的翻了翻,简直就是不堪入目,也不知道她是怎么能看得下去的,还振振有词通俗文学...想到方才书被没收后她唉声叹气像是损失了什么珍宝的心疼模样,萧颐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知道萧颐复杂的心情,姜妧正咬着笔愉快看书。   幸好她早有准备带了两本,没收了一本,还有一本。   这年头兔子还有三个窝呢,她又不傻。   不过这次姜妧学乖了,知道将书压在账本册子底下,看一会儿还不忘抬头瞄两眼,就怕又来个突然袭击,这次一抬头,正好四目相对,哟嚯,这狗东西居然偷窥她!   没想到姜妧会突然抬头,萧颐莫名有一种偷看被抓包的感觉,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好在离得远看不清脸上神情,萧颐平静的移开了目光继续低头批折子,就仿佛方才对视只是一个意外。   姜妧就没这个自觉了,正好看书看久了眼睛疼,姜妧往座位靠背上一靠,端着红枣茶小口小口的抿着,目光就锁定在萧颐身上。   因为隔了一层珠帘,其实看得并不怎么真切,但就算离得这么远,姜妧都能想象出他此时的神情,他看折子的时候会眉峰压低,薄唇紧抿,冷峻深沉的侧脸就在此刻会勾勒出凌厉的弧度,周身气势冷冽让人望而生畏。   平心而论,如果说只是当帝王,那萧颐无疑是合格的。   为帝者,为达目的不折手段,卧榻之畔不容他人酣睡,心冷似铁权势大于天,卸磨杀驴动不动就各种猜忌...   姜妧越想越气,越想越觉得自己当初眼瞎,于是一把抓起桌上放着的笔,狠狠在铺着的宣纸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叉。   傻叉!   【滴——贵妃好感值-1,剩余生命值:1】 第39章 攻略第三十七天 看作话!!!……   催命系统音响起, 成功让萧颐面前的折子上又多了一团墨渍。   一本书!   只是一本书!!!   萧颐深吸了口气,抬头,从他这个视角看过去, 只见珠帘后,方才还在老老实实看账本的人, 现在正半趴在桌子上,拿着一支笔在纸上勾勾画画, 由于御书房太过安静, 时不时还能听到指甲划过纸张发出的滋啦声。   就算有珠帘遮挡看不清她脸上的具体神情, 但夸张的肢体语言无不昭示着主人正在恼怒中, 萧颐几乎都能想象出她现在的神情。   姜妧的面部表情很丰富,就算她掩饰的很好,但每次她生气时眼睛都会比平时更亮, 就仿佛一团烈焰, 灼灼燃烧。   都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这一点在姜妧身上简直体现的淋漓尽致。   就收了她一本书,她就气到这个份上?她看这些书倒还有理了?!   他没罚她抄宫规已经是仁慈了,萧颐使劲按了按额角,只觉得脑袋突突的疼,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就见小奶音冒头:【亲, 这边建议你不要作死哦,当然, 如果你强烈要求的话, 那也是可以的。】   萧颐:“......”   *   姜妧正拿着笔,左一下右一下,在纸上圈圈叉叉…画猪头, 直接把这张宣纸当成了萧颐的脸,无法直接对本尊下手,姜妧就只能画纸泄愤,一个大圈,再来两个小圈,再戳两个洞...嘿,好肥的一个大猪头,再打一个叉…   姜妧尽情在纸上泼洒墨水,充分展示自己的绘画才能。   一个猪头嫌不够,还能再来一条狗,王八也能来两只...嘿,萧王八!   等萧颐站到姜妧旁边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一张画满了奇奇怪怪图案的惨不忍睹的宣纸,原本洁白的宣纸上几乎已经看不到一块干净整洁的地儿,而姜妧还在继续她的大作,画着画着还哼起了歌,仔细听就是——   “你是一只煞笔!煞笔煞笔煞笔——”   “你本是煞笔,但是扮的酷酷滴——”   “煞笔煞笔煞笔——”   “......”   姜妧旁若无人的哼唱着煞笔之歌,就特别嗨。   萧颐:“......”   萧颐站在旁边听了半响,听得有些怀疑人生,这是歌吗?调子还这般古怪...不过,要是忽略歌词,听起来倒是还挺欢快,看着姜妧一边哼唱一边摇头晃脑似乎十分陶醉的模样,萧颐有些无语,忍不住重重咳了一声,试图通过咳嗽来表明他的存在。   姜妧又不眼瞎,老早就发现萧颐在旁边杵着了,但他不吭声,她也懒得理,她现在还在气头上呢,一点都不想看见萧颐那张鞋拔子脸,于是,姜妧继续装聋,直接忽视了那声咳嗽,并顺便将声音拔高了一个度——   “啊煞笔,煞笔煞笔煞笔,你怎么这么煞笔——”   嘻嘻,萧煞笔!   萧颐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编成了歌词,只是单纯的觉得这歌词不怎么文雅,实在是听不下去了,直接伸手叩了叩桌子:“贵妃!”   这次很奏效,歌声戛然而止,姜妧不情不愿抬头,仿佛才看见萧颐似的,敷衍式的喊了一声“陛下”后就又低下了头继续画画大业,姜妧一边愉快的往猪脸上戳了两笔,一边还不忘抱怨:“麻烦往旁让让,挡光了。”   挡光?   他还没嫌她吵呢!   见姜妧明显一副“生气中,拒绝交流”的冷漠模样,萧颐嘴角扯了扯,他已经懒得和她计较了,直接将手里的东西递了过去。   这是啥?   眼前冷不防出现一本书,成功阻挡了姜妧画画的视线,姜妧原本打算发火,但仔细一看,哟嚯,看封面还挺熟悉,怎么着?嫌光收书不够,还想来个啪啪打脸?姜妧一脸冷漠抬头,做凝视状,然后就听皇帝开口了:“以后收敛些。”   姜妧:!!!   啥,啥玩意?   她没听错叭。   这是让她偷偷看的意思?   对上姜妧诧异的眼神,萧颐脸色有瞬间的不自然,他觉得,姜妧就是专门来克他的,萧颐一手负在身后悄悄握紧了拳,面上还是维持着一贯的威仪,黑眸幽深,淡淡道:“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萧颐妥协了,谁能想到姜妧居然小心眼到这个份上,但妥协归妥协,萧颐觉得还是有必要警告两句:“你身为贵妃,这些书...”   “好的呢。”没等萧颐将话说完,姜妧立马从他手里将自己的珍藏版话本薅了回来,咧嘴露出一个八颗牙齿的标准微笑,雀跃保证:“放心吧,臣妾以后一定悄悄的看,肯定不让人发现。”   要是换作别人,这种时候一定是羞愧交加然后保证再也不看,但姜妧显然不是一般人,萧颐有时候都想撬开她脑子看看里面到底都是装的什么东西,没有丝毫女子应有的羞耻之心也就罢了,他是让她悄悄的看的吗?   萧颐心中一梗:“不...”   才刚说了一个字,看着姜妧亮晶晶的眼睛,萧颐默默把剩下的话又咽了下去,算了,悄悄看就悄悄看吧。   萧颐长吐出一口气。   萧颐相信,就算他不许,姜妧也会再找,他总不能全给没收...关键是也收不了,因为一本书而丧命,这买卖怎么想怎么不划算,为了生存,萧颐决定忍了,爱怎么看就怎么看吧,只要她不祸祸旁人...萧颐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算是默许了。   【滴——贵妃好感值+0.5,剩余生命值:1.5】   姜妧拿回了心爱的书,当场就旁若无人的翻阅了起来,反正都已经过了明路了,怕啥?做人就是要堂堂正正,嗯...方才看到哪儿了来着?   “陛下,我夹里面的小纸条呢?怎么没了?我都不知道看哪儿了。”贵妃抱怨。   看着不知死活还在埋怨自己给她把记号弄不见的姜妧,萧颐觉得,自己到现在还没被气死可真是一个奇迹。   “呀,找到了。”   姜妧凭着卓越的记忆力成功找到了上次观看部分,抓了把瓜子就开始看书,至于旁边还戳着的萧颐则被她忽视了个彻底。   才刚看了两页,书就又被人抽走了,姜妧正要抗议,就见年轻英俊的帝王看着她发出了恶魔低语——   “账本,看到哪儿了?”   这...可真是一个严肃的问题。   姜妧才想起来,对哦,她是来干活的,不是来摸鱼的。   如果说一上午过去,她连一页都没看,那是不是不大好?于是,姜妧看着桌上摊开的账本,随手一指:“喏。”   萧颐看了她一眼,在姜妧警惕的目光中走到她旁边,问:“可有什么地方不懂的?”   我哪哪儿都不懂。   姜妧差点脱口而出,但这样不就暴露她文盲的本质了?   姜妧表示,她要脸,于是,又是随手一指:“呐。”   萧颐多看了她一眼,突然伸手就要将账本从桌上拿起来,却被姜妧眼疾手快一把摁住,但还是不可避免的露出了账本底下压着的巴掌大的小册子的一角,四目相对,就有点尴尬,姜妧一手牢牢摁住账本,扭头,若无其事的吹起了口哨。   只要我脸皮够厚,尴尬的就绝不会是我!   萧颐都已经无语了,难怪她方才看得这么认真,原来不是在看账本。   萧颐选择性的忽略的贵妃摸鱼的事实,俯身,拧眉看了一会儿,然后就着方才姜妧指出来的地方开始了讲解。   作为全能型帝王,连朝政都能处理的井井有条,区区一个账本对他来说自然算不得什么难事,对于姜妧提出的疑惑之处,萧颐其实觉得很简单,甚至觉得这个不该成为疑惑的点。   毕竟,就他所知,对于高门贵女而言,看账本都是一项必备技能,越是世家,就越是注重这些技能的培养,什么掌管中馈人情往来都算在其中,这也是他同意将六宫大权交给姜妧的原因,姜妧出身汝南王府,这些东西她必然学过,只不过可能初次上手宫务还有些不大熟练。   如果姜妧知道萧颐的想法,一定会诚恳表示:您老可真是想多了!   萧颐拿出了十二分的耐心,声音平稳,讲解的十分仔细,但姜妧现在的注意力全部被他按在账本上的那只手给吸引去了,不得不说,萧颐的手是真的好看,骨节分明,修长有力,就仿佛刀削一般如同一件精致的艺术品,姜妧悄悄在桌子底下比划了一下,这手,起码要比她的大一圈,而且,她还注意到,萧颐的中指很长,中指长啊...姜妧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萧颐讲着讲着,就听到了桀桀的笑声,忍不住抬头看,就见姜妧脸上带着迷之笑容,莫名的就有些猥.琐,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然后,就看见了自己的手...萧颐忍不住眉骨一跳,屈指敲了敲桌子:“听懂了吗?”   姜妧回神,点头如捣蒜:“懂了懂了。”   萧颐:“把朕方才说的再复述一遍。”   姜妧:“......”   这你就过分了哈!   为了方便,萧颐单手撑在桌上,不知不觉中就形成了一个围困之势,从身后看就像是将姜妧揽在怀中,姿势十分亲昵。   萧颐身量本来就高,此时微微俯身,因为离得近,似乎都能闻到她身上传来的幽香,很淡,并不浓烈,却能勾动人心底最隐蔽的那根弦,萧颐忍不住侧头,她白皙的脸颊细腻如玉连一丝毛孔都看不见,贝齿轻咬着菱唇,黛眉紧颦,似乎还在为账本纠结。   萧颐心中某处募地一动,鬼使神差低头:“这…”   “陛下娘娘,午膳已经准备好了,您们要不要先用膳?”   姜妧从来没觉得李德全的声音这么美妙过,简直就是及时雨啊,于是她果断放弃了账本:“好好好,用膳。”   因为姜妧突然蹦起来而被撞了下巴又咬了舌头的萧颐:“……”   李德全其实一进来就后悔了,谁能想到陛下和娘娘正在交流感情呢?瞧瞧方才那姿势…看着一溜烟就朝外跑去的贵妃娘娘,再看看还保持着俯身的姿势脸色发青的自家陛下,李德全惭愧的低下了头。   对不起,他不是故意的。   *   姜妧觉得她的作息特别健康,吃完饭就午休,睡个一两个时辰就可以起床继续摸鱼…呸,办公了。   生活就是这么美好且充实。   一天结束,收获如下——   画作五张,话本两册,瓜子花生红枣三盘,至于账本进度…零。   萧颐刚将手头折子批完,就听见书房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抬头一看,就见姜妧已经在收拾东西准备回宫了,确实,时候也不早了,太阳已经快落山,晚霞西斜,半边天空都已经被染成了金色。   萧颐没忘记系统任务,每天教学一时辰。   于是,就在姜妧迈着轻松的步伐吹着愉悦的口哨准备下班的时候,被人叫住了。   姜妧万万没想到,这年头皇帝还带抽查作业的,说好的放养模式呢?!   看着上头不紧不慢翻阅账册的皇帝,姜妧觉得这皇帝怕是挺闲,是折子不够多还是朝政不够忙?   萧颐翻账本,刚开始脸上还是带着笑的,看着看着就觉得不对劲了,这页…看起来似乎有些眼熟啊…也就是说,一下午过去了,她居然什么都没干?!   萧颐忍不住问:“你这一下午都干了些什么?”   姜妧:“臣妾干的事可多了。”为了表示自己确实挺忙,姜妧一边说还一边扳着指头数。   嗯,确实挺多…又是吃又是睡的吃喝玩乐一样不少,独独就是没一件正经事。   萧颐扶额,暗暗告诉自己不能生气。   看着剩了大半的账本册子,萧颐当即道:“你先别走,将这本账对完了再回宫。”   “啊?”姜妧傻眼了。   好家伙,这还带加班的?!   *   看着不情不愿坐在桌子前看着账本唉声叹气的姜妧,作为一个合格的老师,萧颐觉得他有必要表示一下:“你若是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朕。”   “真的?”   “自然。”   只见姜妧面露纠结,似乎有些难以启齿,萧颐问:“哪里不懂?”   “您要听真话吗?”   姜妧觉得,这事儿怕是瞒不下去了,干脆就打算破罐子破摔,大不了就被撸了嘛,当一条快乐的咸鱼多棒~   萧颐心中突然升起一股不大好的预感:“嗯?”   “哪哪儿都不懂!”   “什么?”萧颐怀疑是他听错了。   姜妧叹气,面露忧伤:“不是臣妾不想干活,是臣妾有心也无力啊…这账本,臣妾我是一个字都看不懂…陛下,要不您另请高明吧。”   姜妧非常坦荡都承认了自己是一个半文盲的事实,并打算大方交权:“真的,陛下,这活我干不来,您换人吧。”   萧颐:“……”   萧颐怀疑是他听错了,或许这就是姜妧偷懒的借口,萧颐拧眉:“你从前就没学过?”   “没有!”姜妧回答的毫不迟疑,并且特别自豪:“阿爹说我不用学。”   汝南王的原话:我们囡囡生来就是享福的,学什么算账啊?王府养这么多人又不是吃干饭的,到时候等囡囡长大了就招个女婿入赘,囡囡只管吃喝玩乐其他事都不用愁,天塌下来还有阿爹给你担着…   想到记忆中的阿爹,姜妧心情低落了下去,她想阿爹了,算起来已经有两年没见了,也不知道阿爹现在怎么样…   这倒像是汝南王会说出的话。   萧颐敏锐的察觉到姜妧瞬间黯淡下去的目光,久在宫闱估计她是想家了,萧颐抿唇,将账本册子从她身前拿了过来,摊在自己面前,淡淡道:“既然不会,那就学,朕教你。”   堂堂贵妃,连看账本都不会,说出去还不得笑掉人的大牙?   既然知道姜妧什么都不会,那自然就得从头教起,萧颐还是第一次充当人师,心中倒还颇有些新鲜感,就是这学生似乎不怎么懂事。   “好好听朕讲。”萧颐第一百零八次敲桌提醒。   看着明显就是在走神的姜妧,萧颐心中有些无力,就是有火不知道往哪儿发的感觉,若是换个人,先不说他有没有这耐心去教,敢这么走神不当回事儿,他早就将人叉下去了。   萧颐觉得,他此生所有的耐心都耗在了姜妧身上,就是对胞妹萧明月,他都没这么有耐心过。   萧颐突然就想起了昨晚看见的姜妧乳母手中的戒尺,确实,是得需要一把戒尺。   不知道面前这人已经在想着给上戒尺了,姜妧趴在桌上,眼珠一转,悄悄伸手使劲掐了一把自己的腿,差点疼的一嗓子嚎出来,瞬间眼中就蓄了泪,伸手,去扯萧颐的衣袖:“听不进去,疼——”   “嗯?”萧颐不动声色的看着她,几乎可以断定她是装的:“哪儿疼?朕让人唤太医来。”   “这倒是不用,”姜妧抱着肚子作虚弱状:“臣妾来葵水了。”   萧颐:“……”   沉默,就很沉默。   她到底是怎么面不红气不喘将来葵水说得这般自然的?   萧颐并非无知少年,对女子月事多少也了解一些,难怪这两天都见她裹狐裘,也不知道是不是陡然知道她身体不舒服的原因,萧颐总觉得她的脸色都要比前几日更加苍白。   萧颐徐徐垂下眼,目光扫过那只紧拽着他衣袖的素白小手,因为拽的太过用力,就连指甲盖都有些发白。   顺着她的手往上,就是她浅淡的几乎看不见血色的唇,再就是那双漂亮的眼,或许是因为疼,眼中已经蒙上了一层雾气,如江南丝雨一般,莹莹缠绕在心头。   萧颐没错过她眼中一闪而逝的狡黠,就算明知她存了偷懒的心思,此刻,萧颐也狠不下心与她为难。   很快,姜妧手上就多了一杯热腾腾的当归红糖水。   姜妧一边惬意的喝着甜滋滋的红糖水,一边看萧颐算账。   艾玛,这小日子过得可真爽。   姜妧突然觉得,她知道了皇帝的正确使用方式。   “陛下,您可真厉害,居然连账本都会看,臣妾真的太佩服您了。”   “陛下,您渴不渴,臣妾给您喂水呀。”   “陛下,来,吃蜜饯,酸酸甜甜的可醒神了。”   “陛下,臣妾要是也想您这样能干就好了。”   “陛下……”   姜妧顿时化身叽叽喳喳的小鸟,一口一个陛下真厉害,再配上那一脸崇拜的表情,就算稳重如萧颐也忍不住通体舒畅心中飘飘然。   没有哪个男人会不喜欢来自异性的赞美崇拜。   特别对方还是一个美人儿。   萧颐忍不住勾了勾唇角,手下朱笔不停,在姜妧的彩虹屁背景音下,很快,姜妧带来的两本账册就已经被成功解决。   “陛下,您真是太厉害了!”   *   一连五天,姜妧都准时去御书房报道,到了以后就开始摸鱼,然后等到了晚间,萧颐折子批的差不多了,就开始进行爱的教学。   不得不说萧颐的工作能力就是强,从一开始的一个时辰算两本,到现在一个时辰四本,轻轻松松毫无压力,算的速度比她翻的速度都快。   姜妧算过,这还只用了一个时辰,要是再多来两个时辰那岂不是可以达成一个质的飞跃?   姜妧觉得,有必要撺掇皇帝来整个通宵啥的。   抱着早日完工的心态,姜妧干脆直接往御书房搬了一个大红木箱子,照这个工作强度,再来个七八天也就差不多了。   当然,姜妧也不是白指使人干活,好处费还是要给点的,比如什么亲手做的糕点那是成堆往御书房拿,美其名曰是为了感谢陛下对她的看重爱护…但当某一次姜妧把盐当糖可劲儿的放,害的萧颐连灌三壶水,并且跑茅厕的次数直线上升之后,所谓的亲手做的糕点就再也没出现过了。   *   是夜,已经是三更天了,承乾殿仍旧灯火通明,萧颐一向是今日事今日毕,在御书房没做完的工作就直接被他带回了寝殿继续。   “李德全,给朕再换壶浓茶来。”萧颐掐了掐额角,只觉得脑子有些困顿,毕竟连着熬了好几天,就算正当壮年也有些吃不消。   很快,李德全就端了壶热茶上来。   见萧颐还在埋头苦干,李德全忍不住劝:“陛下,您还是早些歇息吧。”   “不急,”萧颐淡淡:“还有一点,马上就算完了。”   见萧颐面前摊着本账册,李德全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小声:“陛下,六宫大权您不是交给贵妃娘娘了么?这些账册都是您在看,那贵妃…”看啥啊?   李德全:“陛下,奴才知道您心疼贵妃,但再怎么心疼,您也得顾及自个儿的身子啊。”   瞧瞧他们陛下这眼下的乌青哟…本来陛下忙于朝政每日休息的时间就少,现在又将看账本活揽了过来,满打满算每日休息时间竟才两个时辰,长久下去身体可怎么受得了?   再看看贵妃,每日在御书房不是吃就是睡,他分明看见,几天下来贵妃的脸似乎都胖了一圈。   萧颐落笔的手一顿,总算是知道哪儿不对了。   回想了一下这几日的事,萧颐愕然,他居然被姜妧的糖衣炮弹给唬住了……   *   由于看账本的任务已经基本上被萧颐接手,姜妧坚持了两天早起之后就开始原形毕露。   等她照例睡到日上三竿踏着灿烂的金阳来到御书房的时候,就见守在门口正张望着的李德全迎了过来:“娘娘,陛下正等您呢。” 第40章 攻略第三十八天 激励制度   等她?   等她干嘛?   萧颐这么快就下朝了?   姜妧脑中成功浮现出连环三问。   看着李德全灿烂恭敬的笑容, 再看看他身后紧闭的殿门,姜妧心中突然升起一种不怎么好的预感,脑中还有的那点子困意顿时烟飞云散, 姜妧眯了眯眼,想了想, 慢吞吞问:“里面还有谁?”   瞅见姜妧瞬间警惕起来的目光,李德全心中打了个突, 万万没想到贵妃居然如此敏锐, 想到里头那位, 李德全讪讪:“您进去了就知道了。”   姜妧其实也就只是随口一问, 没想到里面还真的有人。   有人?   有谁?   姜妧脑中瞬间警铃大作,直觉没什么好事。   “本宫突然觉得身体有些不适,劳你帮本宫去给陛下告个假, 本宫就先回去了...”   明知山有虎还向虎山行那是傻叉, 姜妧表示她不傻,于是她果断决定打道回府,管他里面是公的还是母的都跟她姜妧没半毛钱关系。   没想到贵妃居然如此不按常理出牌说走就走,李德全傻眼了,眼看贵妃已经走远了一大截,李德全抹了把脸,赶紧小跑着拦在了她面前:“娘娘, 您要不进去瞧瞧?”   “本宫身体不舒服。”姜妧柳眉颦起,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李德全, 面露不悦:“让开。”   这哪儿能让?   李德全坚守岗位, 脚就跟钉了钉子似的寸毫不让,赔笑:“娘娘,陛下还等着呢。”   “所以让你去给陛下告假啊。”   看着姜妧一脸理所当然的模样, 李德全语滞,这是告不告假的问题吗?   眼看姜妧要越过他离开,李德全赶紧往旁边挪了挪,挡住:“娘娘——”   姜妧不理,一门心思想走人。   姜妧左转,李德全跟着左转。   右转。   再往右挡。   李德全没那个胆子直接上手抓,就只能自己形成一堵人形肉墙,试图用血肉之躯挡住贵妃前进的步伐。   两人你走我拦…就仿佛老鹰捉小鸡…李德全虽然上了年纪,但敏捷度还是不错,总能以最快的速度在姜妧迈脚之前提前预知她前行方向并且顺利围堵。   就在两人上演“她逃他追她插翅难飞”的高难度剧情时,原本紧闭的书房门突然就开了,紧接着就传来了独属于大佬的冷沉威严的声音——   “都进来。”   嘚!   被抓包了!   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口的一身明黄色龙袍的峻拔身影,姜妧默默将准备踹出去的脚又给缩了回来,优雅的捋了捋头发,抬头,露出一个矜持又不失柔美的笑容,步履袅袅的朝男人走去,走着走着就小跑了起来,衣袂翻飞就如扑火的蝴蝶,捏着嗓子就开始告状:“陛下,李公公拦着臣妾不让臣妾进来——”   看着拽着他们陛下的袖子娇气告状的贵妃,李德全好不容易才露出的笑容成功僵在脸上,眼前一黑,差点原地给跪了,真好大一口黑锅!   李德全欲哭无泪,娘娘欸,不带您这么颠倒黑白的!   萧颐也有些无语,看着扒在他身上一脸委屈,说什么不让进外头太阳太大晒得她脸上妆都花了的姜妧,萧颐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既然不知道说什么,那就干脆不说,于是,萧颐直接带着一个人形拖油瓶进了御书房。   人一进去,御书房的门“轰”地一声关上。   被关在外面的李德全非但没有被抛弃的难过,反而流下了劫后余生的喜悦眼泪。   不对,他方才是不是把贵妃给得罪了?   李德全眼泪流到一半又生生给憋回去了,心里那个哆嗦哟…这年头当奴才的实在是太难了…特别是碰上一个小心眼儿还爱吹枕边风的女主子!   如果姜妧知道李德全心中的想法,一定会严肃摇头为自己正名:她是个大度的人,从不记仇,就是单纯的觉得好玩,嘻嘻……   *   眼睁睁看着门在她眼前给关上,姜妧心中同样一个哆嗦,脑中突然就浮现出四个字——   关门打狗。   啊呸!   她才不是狗。   “老奴见过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姜妧爪子刚从萧颐胳膊上撤下来,就听见了一道有些苍老的女声,姜妧一愣,顺着声音看去,就看见了一个有了些年纪的妇人,看打扮应该是宫里的嬷嬷之类的。   “起来吧。”   姜妧秒变正经,摆出贵妃应有的谱,淡淡叫起身。   “多谢娘娘。”   老嬷嬷起身,恭敬站在一旁。   难不成御书房里的人就是这个老嬷嬷?   萧颐没事儿叫个老嬷嬷来御书房做什么?   姜妧多看了两眼,突然就觉得这嬷嬷看起来似乎有些眼熟,姜妧对自己的记忆力还是很有自信的,她既然觉得眼熟,那就一定在哪儿见过,在哪儿呢…   “本宫见你似乎有些眼熟…”姜妧话只说到一半,老嬷嬷不愧是在宫里待了许久的人精,贵妃一开口,就知道底下的话该怎么接。   看着姜妧有些疑惑的表情,老嬷嬷恭敬答:“老奴姓荣,曾在孝恭太后身边服侍。”   荣…   孝恭太后…   姜妧飞快在脑中画起了等式,然后,瞬间瞪大了眼,惊呼出声:“荣阿嬷?”   看着面前这位荣嬷嬷,姜妧又是惊又是喜。   孝恭太后是先帝元后,先帝虽然后宫美人儿挺多,但皇后就只有一位,两人算是少年夫妻,皇后因为有两次滑胎所以身体一直不好,不过三十多岁就去世了,先帝惦记与皇后的夫妻情分,追封皇后一大堆头衔,萧颐继位后也追封先皇后为孝恭太后。   说起来姜妧还要叫孝恭太后一声表姨母,孝恭太后跟她阿娘是手帕交,只不过后来一个远嫁淮阴成了汝南王妃,一个入宫当了皇后,在姜妧出生时,孝恭太后已经入宫多年了,但孝恭太后与她娘的友谊一直都没断,她常常能收到从宫中送来的礼物。   礼物并不多贵重,但都是一些精致的小女儿家会喜欢的小东西,一看就是用了心的。   她五岁那年,随爹娘入宫朝贺,第一次见到了阿娘口中爽朗大气又不失温柔体贴的皇后娘娘,那是一个很特别的女人,不同于阿娘的温柔小意柔情似水,皇后雍容华贵却并不给人距离感眉宇间尽显舒朗坚毅…姜妧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漂亮表姨,仗着年纪小还赖在凤仪宫中住了几天,那时,照顾她的就是这位荣嬷嬷。   记忆如潮水般翻涌上来,姜妧万万没想到居然能在这儿见到荣嬷嬷,毕竟孝恭太后去世后,她身边近身服侍的宫人就都自请去为她守陵去了。   荣嬷嬷看着姜妧脸上毫不掩饰的开心笑容,也忍不住露出了笑,感慨:“多年未见,娘娘风华无双。”   荣嬷嬷确实常年在定陵为孝恭太后守陵,只是她到底年纪也大了,这两年身体越大不好,新帝登基后就将她们这些当年侍奉孝恭太后的老人都给接到宫中奉养。   荣嬷嬷也没想到,当年皇后娘娘不过是见丽贵人母子可怜顺手帮了几把,竟被新帝记在心中,娘娘去的早,这份恩情就落在了她们这些从前伺候过娘娘的人身上。   还有些老人不愿回宫,新帝就在外置办了一座宅院令她们居住,好让她们颐养天年,荣嬷嬷就是其中之一。   看着姜妧已经彻底长开娇艳绝美仿佛一朵鲜艳欲滴的玫瑰花的艳丽面容,荣嬷嬷眼中闪过一丝怀念,当年的娘娘,也是这般…   看着高大俊美注意力一直集中在贵妃身上,与贵妃站在一起就仿佛一对神仙璧人的年轻帝王,荣嬷嬷眸光微闪了闪。   萧颐好端端的把荣阿嬷捞出来做什么?   莫不是想给她个见故人的惊喜?   姜妧心中狐疑,还没等她开口问,就听荣嬷嬷先开口了:“娘娘,老奴是奉陛下之命,来协助您处理六宫事务。”   啥?   啥玩意儿?   姜妧成功鼓圆了眼。   作为先皇后身边的得力助手,六宫事务对荣嬷嬷来说简直就是门儿清,简直就是充当教导人物的不二人选,皇帝更是直接拍板,对荣嬷嬷出色的业务能力给予了最高评价:“荣嬷嬷是宫里的老人了,对六宫事务最是熟悉,朕特意将荣嬷嬷请来,你若是有什么不会地方尽管问。”   萧颐看向荣嬷嬷,声音低沉,帝王威仪尽显:“好好教贵妃,若是出了差错,朕唯你是问。”   荣嬷嬷早就跟萧颐通过气了,自然知道萧颐特意将她接进宫的原因,当下就道:“陛下放心,老奴一定竭尽所能,保证让娘娘在三天之内上手宫务。”   萧颐点头:“嗯,好,那就三天,三天后朕要看到实效。”   啊……   我不是……   什么三天?   你在说什么?!   看着一唱一和三言两语间就给她定下了三天包过的誓言顺便还下了个军令状的荣嬷嬷,姜妧懵了…回过神赶紧就去拼命的拽荣嬷嬷的衣袖,嘶声裂肺:“别——不行的,三天,我不行的——”   “娘娘您放心,当年孝恭太后初次上手宫务也是老奴在旁协助的,老奴有经验。”   “不不不,我笨。”   “娘娘何必妄自菲薄?老奴相信您,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   不!   我一点都不想要针!   看着姜妧一脸“我要完”的绝望表情,萧颐唇角微翘,黑眸深邃:“贵妃,朕相信你,以你的聪慧,三天肯定能学会。”   不,我不信!   ……   姜妧万万没想到好日子说结束就结束,如果说对萧颐她还敢耍赖不干活,但对上这位先皇后身边的老人荣嬷嬷,姜妧就只有乖乖听话的份了。   姜妧已经抄了一上午的宫规章程,抄的她都快自闭了。   荣嬷嬷倒也不是不让她摸鱼,但每次她摸鱼的时候荣嬷嬷就在旁边看着,就算脸皮厚如她也没办法在旁人的注视下悠哉悠哉看小黄本呐…萧颐除外。   姜妧泪流满面,她恨呐!   萧颐偶尔抬头看一眼,就能看到姜妧化身八爪鱼埋头苦抄的勤劳身影,眼中忍不住露了笑意,心中则想,早该如此了。   原本萧颐还有些担心怕姜妧又闹小性子给降生命值,大半天观察下来见她还算安分,心中也微定。   堂堂贵妃,不学无术整个拿本杂书看像什么样子!   *   姜妧觉得,她可真是一个天才,在荣嬷嬷的教学下,短短几天,她的知识储备就已经得到了质的飞跃…最起码,能看懂账本了呢,真是一个跨时代的进步。   其实姜妧之前也试图用糖衣炮弹收买荣嬷嬷以换取划水的机会,但被荣嬷嬷敏锐的识破了,并收获宫规一本。   而且更让姜妧抓狂的是,荣嬷嬷,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与她家阿嬷会面了,然后就成功开启了混合双打模式。   白天在御书房接受荣嬷嬷的知识洗礼,晚上回了钟粹宫还要面对她家阿嬷的魔鬼教学…姜妧觉得,她真的要自闭了。   这和她的初衷,一点都不相符!   当一个优秀的深受宠爱的贵妃,和一个在冷宫混吃等死的咸鱼,哪到底哪一个更舒服…这一刻,姜妧产生了深刻动摇。   而这一切…都来自面前这个罪魁祸首!   别以为她不知道,这狗东西就是故意的,不就是诓着他帮干了几天活吗?   看着每日例行给她检查功课并且查漏补缺见缝插针的给她搞补习的男人,姜妧眼中爆发出深深的仇恨的光芒。   【滴——】   “这几天贵妃辛苦了。”萧颐只当没听见脑中响起的系统提示音,合上手中账本,见姜妧气鼓鼓的模样,心中无奈,这才几天就又憋不住了?   “贵妃如此刻苦,朕心甚慰,所以朕打算开私库…”   私库?   姜妧眼睛“刷”地一下就亮了。   萧颐淡淡将剩下的话补全:“十本账册,换一件。”   她看起来像是为珍宝折腰的人吗?   姜妧觉得自己的人格受到了侮辱。   “随便挑。”   在萧颐表示了选择自由之后,姜妧立马表示,她是!   这年头谁都不嫌宝贝多,姜妧当即一扫怒容,笑容满面表示,请陛下放心,她可以的!   看着姜妧脸上毫不掩饰的欢喜雀跃,萧颐垂下眼,心中暗骂了一声小财迷。   这几日虽说主要教导工作由荣嬷嬷分担了,但他也会时不时去看一看,就如荣嬷嬷所说,姜妧其实很聪明,一点就通,但就是不爱仔细学。   萧颐也还是头一回见到这种以不学无术为豪一点都不觉得羞愧的人。   虽然为自己找错了人感到头疼,但萧颐倒是没想过要将六宫大权收回来,虽然姜妧经常嚷嚷着说不干了,但萧颐又不傻,要是真给她撸了,以她那芝麻大小的心眼儿估计自己当场就得毙命。   还能怎么着?   自己选的人,跪着也得教会。   要怪就只怪他当初眼瞎。   *   夏日清晨还算凉爽,特别是连下了几天的雨,更是将空气中蕴藏的灼热给驱散了几分。   姜妧觉得外面的空气还不错,干脆就让人将桌椅都搬到了院中花藤架子下,预备上午就先在外面办公。   因为姜妧已经对宫务初步上手,加上大雨,跑来跑去不大方便,这两天姜妧都是在自己宫里看账本。   或许真应了那句熟能生巧,从前对她来说犹如天书般的东西如今看来就敲简单,看来魔鬼教学还是有那么一点用处的。   因为是在自己的地盘,姜妧并没有像之前那样盛装打扮,就只是简简单单穿着一身居家衣裙,连头发都只是随便绾了绾,两缕额发飘下来晃晃悠悠,引得怀里的狗崽子眼珠子也跟着转忍不住伸爪子去捞,却被姜妧一巴掌拍了下来。   “狗东西,不许闹。”姜妧捏着狗崽子的小肉掌,警告。   已经改名为“狗东西”的小雪獒很聪明,听出来主人并非真的生气,当即就开始吐舌头卖萌。   雪獒个头窜的快,不过才一个半月,就已经较之前刚送来时的身形大了一倍,长的这么快也是有原因的,毕竟食量也大,每日不是在吃就是在吃的路上,简直就是不知饱度。   “崽崽啊,为娘这是在赚钱养你啊。”姜妧一边飞快划拉账本,一边发出感叹。   想到萧颐居然出高价收购账本,又是找嬷嬷,又是开私库的,姜妧虽然有些不大明白萧颐这出骚操作的意义在哪儿,这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吗?   但对她来说,这些背后的引申含义可以忽略不计,只有眼前看得见摸得着的实际东西才是最重要的。   开私库呀…   她喜欢。   姜妧只是懒,她又不傻,当然知道学会了处理六宫事务对她的重要性,有些东西华而不实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只有揣进兜里装进脑子里的东西才是真的属于自己…   但她…就是懒啊。   姜妧:道理我都明白,但我就是不想干。   咸鱼属性就敲上头…   现在有了萧颐的私库激励,秉持着想把萧颐库里的好东西全部转移的宏伟志向,姜妧就如咸鱼翻身突然就觉得生活有了目标,每一天都是如此斗志满满充满了激情。   嗯,加油干!   迟早萧颐的私库得跟她姜妧姓!   赚钱养狗崽。   多么艰辛且感人的励志故事…   以王贵人为首的打牌四人组就是这个时候叩响钟粹宫的大门的。 第41章 攻略第三十九天 发大水…   经过几天的魔鬼训练, 姜妧已经练就了一身摸鱼与工作可同时进行的高难度技术,虽然一目十行还谈不上,但一次性看个两三行问题还是不大, 主要是写这账本子的人一看就是个有文化的,字迹贼啦工整, 和姜妧的狗爬字形成了鲜明对比。   想到萧颐头一次见到她的“墨宝”后那震惊的表情,姜妧就忍不住吹了声口哨, 狗爬字怎么了?可可爱爱我自豪。   如果说作为书中女主的淑妃是标准完美贵女人设, 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那姜妧绝对就是胸大无脑不学无术的炮灰女配的标准对照组, 啊,不对,没胸...姜妧对自己的要求不高, 一点都没有因为字写得不好看而感到羞愧, 字不在好看,能看懂就行。   看完一本账,姜妧认真做笔记,这也是要检查的任务项之一,看账心得...不得不说,萧颐的私库激励效果还是挺明显的,最起码成功调动了姜妧做事的积极主动性, 当然...如果没有李嬷嬷拿着戒尺在旁边杵着的话,这效果就更加明显了。   所以, 在听见宫人来报, 说徐昭仪几人来给她请安的时候,姜妧心中竟隐隐有一丝救星来了的激动,因为这就意味着她可以摸鱼了, 被迫工作了一上午,姜妧觉得自己脖子都快废了,果断扔了手中的笔:“让她们进来。”   不一会儿的功夫,只觉得一阵复杂的香风袭来,几个花红柳绿的美人儿就已经婀娜而入。   姜妧还懒懒的靠在椅背上,手中抱着一只毛绒绒的狗崽子,有一搭没一搭的顺着狗毛,目光则落在进来的几个嫔妃身上,眼带欣赏。   这年头谁不爱美人儿呢?   姜妧只觉得她们一进来,整个院子都仿佛在发光,如果说从前看见后宫里有这么多美人儿她还有些不高兴,毕竟都是潜在情敌啊,但自从那场梦之后,姜妧就感觉大彻大悟,连带着整个人灵魂都得到了升华,除了个别嫔妃比如淑妃是她想恁死的之外,其他人,说白了都是炮灰,炮灰何必难为炮灰...   跟一群女人争男人有什么意思?   有本事就让一群女人跟男人争你啊!   姜妧漫不经心的顺着狗崽子的毛,看着缓步过来的几个风情各异的大美人儿,眼中有瞬间的怪异,说真的,不知道是不是她想多了,她总觉得这四个人对她的态度有些奇怪,说是讨好吧,好像也不至于,论关系好,也就一般般,就普普通通一牌友,但不知道为什么,她们每回看到她都仿佛跟打了鸡血似的,尤其是那个徐昭仪,可以说,她这六宫大权就是徐昭仪给她抢回来的。   姜妧沉思,自己好像也没做什么啊,怎么好像一夜之间人缘就变好了呢?   难不成,她有什么特殊人格魅力?   嗯,一定是这样。   不过就目前来说,不管她们心中打什么主意,她还没有从这几个人身上感觉到恶意,甚至对她们感官还不错,横竖在宫中也无聊,姜妧并不介意多几个小姐妹来打发时间。   姜妧挠了挠狗崽子的下巴,换来崽子舒服的打呼。   徐昭仪几人一进来,第一眼瞧见的就是花藤架下摆着的长长的书案,以及书案上快堆成小山的书本账册,至于贵妃,由于是葛优躺,所以完美的被账册本子给挡住了。   王贵人忍不住小声感叹:“难怪这几日都没见贵妃娘娘召咱们来玩牌...”原来是在刻苦办公啊!   “你懂什么?”作为贵妃的头号脑残粉,徐昭仪横了王贵人一眼:“贵妃日理万机,怎么可能跟咱们这些人一样无所事事整日就想着玩?你以为贵妃跟你一样胸无大志整天不是吃就是睡?我们贵妃,那日后可是要...”   最后几个字徐昭仪没敢说出口,只是给了几人一个只可意会不可言说的意味深长的眼神。   虽然没说完,但该懂的都懂。   在她们看来,陛下这次在淑妃与贵妃之间,选择将六宫大权交给贵妃就是一个信号,虽然当时徐昭仪跟常宁长公主吵得凶,但她们顶多也就是吵吵,最终决定权还是在皇帝手上,要是皇帝不乐意,谁吵吵都没用,甚至还可能喜提百斤经书。   可以说,徐昭仪当时在慈宁宫,是顶着闭宫十年的风险帮着贵妃抢权的,好在最后抢赢了,徐昭仪事后回想起来都觉得自己狗胆包天,然后就是烧高香庆幸,庆幸她福大命大。   “嫔妾们给贵妃娘娘请安,娘娘金安。”四人组走近,直接忽视了贵妃此时不怎么雅观的坐姿,恭敬行礼。   “起来吧。”姜妧随意摆了摆手。   四人起身,排排站。   不是她们不想坐,实在是也没地儿坐,仅有的一把椅子贵妃坐着,她们总不能坐地上吧。   姜妧看着杵在跟前神采奕奕容光焕发的几个美人儿,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今早照镜子时发现她整个人都憔悴了不止一个度,就连眼下都挂上了黑眼圈,虽然她每天还是保证了四个时辰的健康睡眠,但...从前她都是睡七八个时辰的啊,现在已经直接折半。   想到之前自己竟然还嫌这日子过得太无聊,姜妧就忍不住痛心疾首为从前自己的无知感到悲哀,比起九九六的办公生活,她宁愿从早睡到晚,只可惜,现在就连这小小的愿望都成了一种奢侈...   不对...   看着面前风情各异的四个美人儿,姜妧突然脑中灵光一闪。   似乎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工作生活两不误的那种...   瞧,现在不就有现成的壮丁了?   四人组没想到在进行了简单的请安对话后就没有下文了,她们就跟着傻子似的杵在这儿,贵妃则好像完全忽视了还有她们这几个人自顾自在走神...这场面,就很有些尴尬。   四人你看我我看你,都使劲的挤眉弄眼撺掇人去提醒一下贵妃这儿还有几个大活人呢,在一番眼神角逐之后,还是徐昭仪被推了出来,徐昭仪心中暗骂了一声一帮没情没意的玩意儿,只能硬着头皮出列,在各种能够吸引贵妃注意的行为中挑挑拣拣了一番,最终徐昭仪还是选择了最保险的那种——   捏着嗓子咳嗽了两声。   咳嗽声成功吸引了贵妃注意,几乎是在咳嗽声落下的瞬间,就见贵妃一双黑黝黝的漂亮的眼睛看了过来,目光灼灼,眼神之灼热,仿佛能将她戳出个洞,不知道为什么,徐昭仪突然就觉得有些瘆得慌。   徐昭仪忍不住后退了两步,继续回归队伍,仿佛这样才能给予她一点安全感。   “会背宫规吗?”一片寂静中,就听贵妃开口了。   宫规?   这是什么意思?   几人面面相觑,眼中都闪过一丝迷茫。   上次好像是听说贵妃罚了淑妃抄三遍宫规来着,说是为了起警醒作用以儆效尤,淑妃抄的那些宫规还特意被贵妃派人贴在了后宫必经之地的宫墙上,就特别的显眼,那片宫墙已经成了后宫一大圣地,连她们都慕名前去参观过,听说淑妃还为她的真迹流出的事气的在宫中又摔了好几个碗盘子,但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贵妃别不是想罚她们抄宫规吧?   宫规那么厚一本,谁吃饱了撑的去背宫规?   刚这么想着,就见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出身武将世家的杨贵人矜持的举起了手:“臣妾会。”   三人立马齐刷刷转头,那眼神,就仿佛在说,同样是吃喝玩乐小姐妹,你居然背着我们搞学习?   而且,杨贵人不是只会舞刀弄枪吗?什么时候还走起文雅路线了?   杨贵人对小姐妹们质疑的眼神视而不见,她因为出身武将世家,家里都是一群大老粗,后来她走了狗屎运被太后钦点入宫,家里人头发都快愁白了,就怕她一个不小心在宫里把命给送了,为了保命,她家老祖母想出了一个法子,走关系托人从宫里搞了一本宫规,日日怼着她背,凡是宫规上明文规定不许做的通通不能做...   想到当年日夜颠倒背宫规的日子,杨贵人心有戚戚,但看见贵妃欣赏的目光,杨贵人突然就升起了一种诡异的自豪感,不禁挺直了胸膛,铿锵有力强调:“不仅会背,还倒背如流。”   “厉害。”姜妧毫不吝啬的竖起了大拇指。   姜妧问完一个问题,又换另一个问题:“会模仿笔迹吗?”   “会!”这回是徐昭仪跳了出来。   徐昭仪仿佛一只骄傲的孔雀:“臣妾自小练字,熟练掌握草书行书楷书等十几种书法,别的不敢说,在字上臣妾还是有些把握的,至于模仿笔迹,只要不是书法大家,臣妾都能模仿,以假乱真青出于蓝不在话下。”   “模仿就够了,不用超越,”姜妧招手:“来,照这写两个字看看。”   徐昭仪上前,志得满满就要下手,却在看见要被模仿的参照物之后表情裂了,作为一个才艺技能就是写字的人来说,这字简直就是丑的她灵魂都在颤抖,徐昭仪当即柳眉倒竖脱口而出:“这是谁的字写的这般…”   “我的。”   简短的两个字,成功的让徐昭仪把没说完的话又给咽了回去,话锋生硬转换,满脸笑容拍马屁:“臣妾就说呢,瞧瞧这字,这构思这布局这风骨…画…呸,字里透出的意境绝不是一般人能达到的,简直就是字如其人,只有娘娘您这种慧外秀中的人才能写出…”   看着不断哔哔哔的徐昭仪,姜妧怎么听都觉得这不像是夸人的话,字如其人?她看起来就跟这字一样锉?姜妧有自知之明,于是果断让徐昭仪停下了尬夸,简单粗暴:“写吧。”   看着那十分有个人特色的字,徐昭仪眉头都快打成死结了,这…真有难度啊。   终于在尝试了十几次后,总算是勉强写出了相似的字体,就是徐昭仪有些怀疑人生。   姜妧继续点名式提问:“会看账本吗?”   “会!”张才人疯狂举手:“臣妾三岁识数五岁会用算盘七岁开始学习掌管中馈,从十岁开始家中账本都是臣妾在管。”   作为一个爱财如命的人,看账本简直就是必备技能。   “好好好!”姜妧抚掌。   看着面前排排站的几人,姜妧十分满意,她还以为她们只会耍牌呢,没想到居然还有些技能在身上,那这就好办了,连培训的功夫都省了…姜妧看她们的眼神就仿佛在看几只待宰小猪崽,掂过斤两后就打算往屠宰场送的那种。   “横竖你们也无事,从今日起,就留在钟粹宫帮着本宫看账本吧。”姜妧笑眯眯的发出组团邀请,只当没看见几人瞬间惊愕的表情,补充:“管饭。”   这是饭的问题吗?   徐昭仪几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贵妃居然让她们帮着看账本…   这是普通的账本吗?   这可是全后宫的流水往来啊!   别人若是得了六宫大权都恨不得藏着捂着,贵妃竟叫她们也跟着上手?   换句话说,这就是分权呐!   虽然只是充当帮手,最终决定权还是在贵妃手上,但这意义可是全然不同。   徐昭仪结结巴巴问:“娘,娘娘,您说真的?”   “不然还是假的?”姜妧奇怪的看了她一眼:“怎么,你不愿意?你若是有别的事要忙那就算…”   “不不不,不忙不忙,”徐昭仪疯狂摇头:“能得娘娘赏识,是臣妾的福分。”   贵妃一看就是有意提携她们,她除非是傻了才会说不干,就是有天大的事也得往后挪啊!   姜妧多看了她两眼,想了想,大方道:“放心,也不让你们白干,按天算,一天一两…不,三两银子的补贴,如何?”   一天三两,十天就是三十两…张才人职业病发作已经在脑中飞快的计算起来,越算越激动,越算手越抖,还没等她算完,就听徐昭仪正义凛然的声音响起:“为娘娘服务本就是我们应该做的,别说三两银子,就是一文钱咱们姐妹都不会要。”   不不不,我要…   张才人瞪圆了眼,刚想抗议,腰间软肉就被人拧着旋转一周,张才人差一点一嗓子嚎了出来,看见徐昭仪警告的目光,张才人含泪哽咽:“对,为贵妃娘娘做事,不收钱,娘娘,您不能用肮脏的银钱来污染我们对您的一片忠心。”   姜妧:…这话,听起来怎么似乎有些耳熟?   张才人话落,其他两人也纷纷表态说不能拿钱,管饭就够了。   有免费的劳动力当然是好,姜妧没有强行给人塞钱的癖好,毕竟她自个儿都还在筹钱养狗崽子呢。   看着一脸欣喜激动面带感激的四人组,姜妧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开始画大饼:“好好干,本宫相信你们。”   *   既然有了免费劳动力,姜妧理所当然的从纷繁复杂的宫务中脱身,迎来了这几天头一个午休。   李嬷嬷掀帘进来的时候,姜妧刚甩掉鞋子预备往床上爬,见状,李嬷嬷赶紧将人叫住。   “娘娘。”   “嗯?”见李嬷嬷脸色严肃,姜妧问:“怎么了?”   李嬷嬷先是四处看了看,确定寝殿里除了她与姜妧外没有旁人,才压低了声音道:“娘娘,您怎能让徐昭仪几人接触账本?”   “不能吗?”姜妧反问:“不过就是几本账册而已。”   确实只是几本账,但这是简单的账吗?   看着姜妧不以为意的样子,李嬷嬷知道自家娘娘大大咧咧没什么心眼,只以为她是想偷懒才会让徐昭仪几人接手,干脆把话挑明:“娘娘,这些账本毕竟是六宫事务的一部分至关重要,您交给她们,若是出了岔子…”   没等李嬷嬷说完,姜妧就把她的话给打断了:“阿嬷,我知道。”   姜妧脸色平静:“但是阿嬷,就算是六宫大权如今在我手上,我也不可能事无巨细凡事都亲力亲为。”   “一个合格的掌权者,要做的不仅仅是抓权,还要懂得放权,我只需要做到统筹全局。”   “从前是因为我什么都不懂,所以恐怕被人诓骗,但现在不同,这些我都会了,再说了,不是还有您跟荣嬷嬷么……”   “……”   看着盘腿坐在床上,严肃着脸跟她分析之所以让四人掺和进来的原因,眼中闪烁着智慧光芒的姜妧,李嬷嬷先是愣住,然后就是欣慰,她们娘娘,是真的长大了。   姜妧胡乱掰扯了一通,为自己试图偷懒的投机行为找到了完美解释,成功把李嬷嬷给唬住了,等李嬷嬷一走,姜妧立马撤去了方才那股子正经劲儿,在床上翻滚了两圈,趴在床上翘着小腿一晃一晃,愉悦的哼起了歌——   “我是沙雕~每天吃得饱~”   “我是沙雕~天天精神都很好~”   “虽然我是沙雕~也想睡的好~”   “……”   这年头,当然是能偷懒就偷懒呐!   *   姜妧一觉醒来,就又已经是黄昏,看着天边的晚霞,姜妧抱着被子不禁流下了激动的泪水。   太幸福了,这种从天亮睡到天黑的感觉实在是太幸福了!   姜妧磨蹭着起床,出了寝殿,就见四人组还在埋头苦干,抄宫规的抄宫规,算账的算账,忙的一派热火朝天,就十分的卖力。   面对这种忙碌的场景,姜妧直接让人端了两盘瓜子过来,一边嗑瓜子,一边充当监工。   这一刻,姜妧心头由衷涌现出一股幸福感,原来,看别人干活的感觉这么爽。   作为一个仁慈的老板,姜妧知道不能一次性压榨的太狠,万一把人给吓跑了呢?反正今日任务已经完成的差不多了,姜妧干脆让大家伙都歇歇,喝点茶吃着糕点果子啥的垫吧垫吧肚子。   四人洗了手,各捧了一杯茶就站在门口极目远眺放松眼睛,顺便围观天上那红彤彤的火烧云。   看着看着,徐昭仪突然一拍脑袋,扭头:“就说有什么事好像忘了,娘娘,您知道么?今日陛下上朝时震怒,发落了好一批大臣。”   徐昭仪压低了声音,挤眉弄眼:“就连靖安侯都被斥责了。” 第42章 攻略第四十天 爱的抱抱~   萧颐早朝时发飙了?还把小心肝淑妃的老爹给骂了?   这…她还真不知道。   这两天她一直都在账本堆砌而成的知识的海洋里畅游, 对外界发生的事情简直是一无所知,难怪萧颐这两天都没让她去汇报工作,原来是忙着发飙啊。   姜妧敏锐嗅到了一丝不对劲, 八卦之魂开始熊熊燃烧,虽然好奇, 但姜妧也不忘记维持自己贵妃应有的威严,将手里抓着的一把瓜子重新放进盘子里, 又优雅的吐出嘴里的瓜子壳, 然后才矜持颔首, 示意徐昭仪:“说说看。”   徐昭仪几人今天本来就是带着八卦的心来的, 看着贵妃看似一本正经实则掩饰不住兴奋雀跃的表情,徐昭仪就知道今日这新闻还是挺合贵妃的心的。   徐昭仪清了清嗓子,正准备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好好介绍介绍, 突然想起来什么, 紧张问:“娘娘,臣妾这不算妄议朝政吧?”   众所周知后宫铁律第一条——   后宫不得干政。   具体表现为,不能随意讨论政事,不能与前朝官员私下接触,不能仗着宠爱牝鸡司晨给皇帝吹枕边风试图左右朝政等等一系列禁止行为。   徐昭仪今日带来的八卦严格算起来是政事,而姜妧如今就是专门管这些的,在姜妧面前讨论这些就相当于是在执法人员面前犯罪…徐昭仪后知后觉想起来, 这莫不是要完?   “什么朝政?”姜妧疑惑:“咱们这不是单纯的茶话会吗?”   有茶,有话, 开会。   茶话会。   没毛病!   既然贵妃都开口免责了, 徐昭仪立马给放下了心,清了清嗓子,开始正儿八经搞科普:“好像是因为江南水患的事。”   徐昭仪道:“今年雨水较往年要多, 打从入夏开始,各地就陆陆续续都发生了水患,您别看咱们这儿好像没什么事,南边听说发大水发的可厉害了,连河堤都破了。”   王贵人跟着点头:“臣妾家乡就是在南方,前日才收到家书,说已经连下了半个月的雨了,河里的水都快溢出来了,如今家家户户都在囤米粮。”   王贵人一向上翘的唇角都撇了下来,目光黯淡:“也不知道现在家里情况如何了。”   “放心吧,没事的。”张才人搂着她的肩安慰:“如今浚县还好着呢,好像说那边河道已经通了,没几天水就会下去了。”   “那就好。”   徐昭仪看了一眼两人,继续:“陛下开国库往各地派发赈灾粮款,但是前几年户部是昭王在管,昭王是个黑心的,居然暗戳戳把国库里的东西往自己兜里扒拉,等咱们陛下继位的时候国库空的都能照人影了。”   徐昭仪唏嘘:“在陛下的英明治理下,这两年大庆那是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好不容易才把被搬空了的国库一点一点又填补了回来,结果又碰上这次水患,水漏得跟塞子似的下哪儿漏哪儿…听说光是上报有灾情的地方就已经有七八处了。”   “每处最少按一百万两银子的标准算,那也得有个七八百万两,这还不算粮草调度…就算把国库给卖了也一下子掏不出这么多现钱呐。”   不知道是不是算账后遗症,看着还在那儿板着指头算卖国库到底能卖几个钱的徐昭仪,姜妧忍不住好奇:“你为何知道的这么清楚?”   这已经不是议论政事的范畴了吧,这简直就是把萧颐的老底子都给掀了呀!   姜妧觉得,自己怕不是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大秘密。   “娘娘您不知道?”   听见姜妧问,四人齐刷刷转头,面露惊讶,一脸你居然连这都不知道的表情,就仿佛她与社会严重脱节成山顶洞人的那种。   被几人的眼神看得一个激灵,有那么一瞬间,姜妧觉得自己怕不是一个智障,但还是诚恳发问:“应该知道吗?”   看来贵妃还真是不知道。   徐昭仪原本神采奕奕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了下去,看她的眼神就仿佛是在看一个渣男,极度失望。   王贵人好心解惑:“徐姐姐的阿爹,是现任户部尚书。”   国库,就是户部管的。   难怪徐昭仪又是会写字又是会画画整天抬着个脑袋像个骄傲小孔雀似的,原来是出身名门呐,户部尚书可是个肥差。   作为户部尚书的女儿,知道这些似乎也没什么问题啊…才怪,问题大了海了。   看着大喇喇就把国库没钱的事到处说似乎还挺得意的徐昭仪,姜妧脑中闪过四个大字:坑爹闺女。   她相信,萧颐可能并不怎么乐意见到这种父女情深小秘密共享的情形。   堂堂国库没钱,传出去多丢人呐。   徐昭仪很快就从“我一心为贵妃,而贵妃居然连我爹是谁都不知道”的悲伤中走了出来,继续方才没有结束的话题:“本来赈灾粮款都已经筹集的差不多了,也都往地方上送了,但是,今日早朝时,飞翎卫陆统领突然带了一个人来,好像是蓟州的什么司粮主薄,告发蓟州官员走私粮草,证据充足,而蓟州州牧好像就是当初靖安侯举荐的。”   “虽然那走私粮草的名单上没有蓟州州牧,但陛下还是生了好大的气,斥责蓟州州牧御下不严,然后顺便把靖安侯骂了个狗血淋头,听说靖安侯脸都绿了…”   徐昭仪幸灾乐祸:“估计这会儿淑妃也得到消息了,指不定怎么担心呢。”   都是官宦人家出身,徐昭仪她们的政.治敏锐度要甩出姜妧十条街不止,她们这些后宫嫔妃与母家可以说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娘家地位越高,她们在后宫的日子就越好过,同样的,她们越得圣宠,娘家就越有荣光。   徐昭仪可以说是四人组里出身最高的,也是最有脑子的。   能文能武长的还好看的皇帝谁不喜欢?刚入宫的时候,徐昭仪也曾少女怀诗,想过当一当宠妃啥的,但很快现实就给了她狠狠一巴掌。   徐昭仪还记得,除去贵妃与淑妃外,当时跟她们一起被太后选入宫中的嫔妃一共有九人,当然,现在只剩下八个人了。   至于少的那个人——   刚入宫不懂事,因为想着博圣宠来个麻雀变凤凰一飞冲天,居然收买了陛下身边的一个小太监,去探听陛下的每日行程,然后日日守在陛下的必经之路来个偶遇,不是唱歌跳舞就是在去唱歌跳舞的路上,为了表示自己对陛下的爱慕,还日日去给陛下送汤羹…   后来更是胆大包天的混进了陛下的寝宫,试图来个□□啥的…然后,陛下震怒,别说被美□□惑了,陛下直接以擅闯宫禁的罪名打了那嫔妃三十大板扔进了冷宫,又以雷霆手段将被收买的小太监处死…至于那嫔妃的家人…不久后就爆出来强占农田逼良为娼啥的,如今已经是查无此人了。   有这例子在前,大家也都清楚了,新帝长的是好看,手段更好看,一个弄不好恐怕争宠没争上还得累的全家去死一死。   徐昭仪当场躺平,在男人与命之间,她选择活着。   陛下这种冷漠无情一心只有皇图霸业的事业型男人,一看就不是她能玩得起的。   跟她一样想法的还有其他三人,理所当然的,四人麻将组成立。   不过…徐昭仪看着不知道在想什么似乎在发呆但就算是发呆都掩盖不住绝美容貌的贵妃,目光微闪,她记得,什么查探行踪送汤羹之类的事…贵妃娘娘似乎也干过吧。   别人干就是全家去死。   换成贵妃娘娘就啥事儿没有…   陛下这…有些双标啊!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我爱的人做什么都是对的,不爱的人就连喘气都是一种过错…   听说,贵妃娘娘这段时间,都能随意出入陛下的私库搬东西了…这得是多大的恩宠啊…   徐昭仪庆幸,幸好她放弃的早,所以现在才能够毫无心理负担的以旁观者的身份磕糖。   看来,下个话本子的主题有了。   就写美貌小姐与她的狼犬夫君…   等狐狸与书生写完就安排上…嘿嘿…   *   姜妧不知道徐昭仪已经在心里开始翻她的黑历史并且试图以她为原型出书,姜妧只是觉得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徐昭仪几人看似炮灰,其实八卦本领够强…消息也忒精通了一些,对比之下,她就是两眼一抹黑啥都不知道。   而且,她似乎被坑了。   要是没记错的话,她之前是想着嚣张跋扈把后宫搅得天翻地覆鸡犬不宁来着…可现在…人人视为珍宝的六宫大权到了她手上,她兢兢业业当起了管家婆,这和她的初衷…似乎不大相符啊。   所以,姜妧琢磨着,是不是得借着掌管六宫事务的机会发展一下自己的情报网?   徐昭仪几人已经告辞,并约定明日再来。   姜妧还坐在窗台前,看着天边红彤彤的奇形怪状的晚霞出神。   蓟州…   水患…   靖安侯…   姜妧觉得脑中有什么东西飞快闪过,好像有什么重要信息被她忽略了,但要去细想就似乎蒙了一层薄纱,隐隐绰绰怎么都触摸不到的感觉,姜妧忍不住锤了锤自己的脑门,这没用的东西!   *   与此同时,御书房。   传闻中发了好大一场脾气的萧颐此时正坐在主位,神色平静的捏着一个折子在看,下方是老老实实垂手站着的陆励。   已经是黄昏,窗外时不时传来几声鸦鸣。   刚下了一场雨,今天虽然又是一个艳阳天,但远没有前些日子那般炎热,御书房里没有放冰,陆励只觉得自己才站了这么一会儿背上就已经有了一层细密汗珠。   陆励觉得衣裳贴在背上有些粘糊,想动,又不敢放着皇帝的面去解衣带,只能乖乖忍着。   “蓟州有异动?”终于,萧颐开口了。   陆励的注意力瞬间从衣裳上转移,点头:“属下在蓟州发现了安王手下活动的痕迹,属下怀疑,那些所谓走私的粮草恐怕全部进了安王的口袋。”   萧颐面色冷沉。   安王的封地就在平阳,离蓟州并不算远。   “不只是蓟州,包括幽州,通州都发现了安王手下的踪迹,而且,属下觉得,安王恐怕私豢兵马,人数还不少。”   陆励充分转动他聪明的小脑瓜,认真开始分析:“陛下,这次水患得慎重对待,搞不好就得出事。”   萧颐又不傻,陆励能想到的他当然也能想到。   如今各地多水患,赈灾粮款缺口又大,一旦控制不住局势,百姓将会流离失所,灾民一多,就有人会浑水摸鱼。   萧颐负手慢慢踱步,神色思量。   在皇帝考虑事情的时候,陆励识趣闭嘴,争取给皇帝最好思考空间。   萧颐知道,各地藩王都在蠢蠢欲动,都想谋求利益最大化为自己搞点好处,其中不伐有野心大的想谋图皇位。   现在最先憋不住跳出来的是安王…安王曾经是太上皇最宠爱的儿子,但由于某些原因不能继位,为了弥补这个儿子,太上皇选了块最富庶的封地给他,而且,为了保证儿子的幸福生活,太上皇还特意留下了遗诏,说只要不是谋朝篡位的大罪,绝不能动安王一根手指头…所以先帝一直对这个弟弟颇为容忍。   萧颐神情冷漠,先帝会容忍,他可不会。   他让陆励今日在朝上直接将蓟州官员私吞粮草的事捅了出来,也算是一种警告,故意打草惊蛇,就想看幕后之人下一步会如何做。   “现在还有哪些人可用?”   陆励秒懂:“除去镇守边关的以及京郊营房,能动用的大军大概三万余人,只是一次性动用这么多怕是很难不引起人的注意。”   就算是要打仗,那也得师出有名啊。   更何况现在到处都是水患,还真不好此时动手。   萧颐不语。   陆励挠头,试探着开口:“陛下,要不咱还是先筹钱吧。”   赈灾粮草都被贪了,总得想办法再弄回来啊!   萧颐:“……”   【滴——生命值-0.5,剩余生命值:一小时】   【生命倒计时开启…亲,请想想你有多久没见贵妃了,生命诚可贵,见面即可加,请即刻奔赴钟粹宫,给贵妃一个爱的抱抱,解除一天的疲乏,任务完成,生命值+1。】   一分钱可以难倒英雄汉。   同样的,仅剩一个小时的生命值也可以让皇帝瞬间暴走。 第43章 攻略第四十一天 誓死守护清白………   这两天光忙着朝政了, 萧颐都快忘了自己还要靠贵妃好感值苟命这一残酷的事实。   乍一听见系统音提醒,萧颐还有些没反应过来,见萧颐还跟个傻柱子似的杵着不动, 小奶音恨铁不成钢:【亲,你可长点心叭, 要不是咱们这是践行以人为本为人民服务原则的正经统子,你估计老早就死的悄无声息连渣渣都不剩了, 还杵着干啥?还不快冲——】   听着脑中传来的小奶音的咆哮, 萧颐只感觉自己耳朵都快被震聋了, 不得不说系统提醒的还是挺及时, 最起码还知道提前预警,萧颐都不知道该不该说一声多谢。   这么一耽误,又是三分钟过去。   生命倒计时已经开始, 估计是为了表现出时间的紧迫感, 居然还模拟出刻漏往下滴水的声音,滴答滴答十分有规律,正好压着心脏跳动的节拍,一股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仿佛连呼吸都成了一种负担,每滴一声,就代表着生命在流逝, 没有人会不畏惧死亡,特别是当你清晰的知道自己正在死亡的路上狂奔。   “陛下…”   见萧颐突然就怔在那儿似乎是在走神, 陆励有些摸不清头脑,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就看见了御书房南角被珠帘遮挡住的一方小小办公场所,虽然场子的主人目前还不在, 但桌案上笔墨纸砚啥的都摆放的整整齐齐。   陆励还眼尖的瞄见了那把黄梨木雕花藤椅上摆着的一个粉色娃娃抱枕,十分可爱童趣…与御书房整体装修风格格格不入,一看就知道是女子之物。   作为皇帝的亲卫,陆励自然也知道陛下特允贵妃能够随意出入御书房与贵妃同屋办公的“昏君”事迹,这事儿朝野上下都传遍了,就连茶楼酒馆的说书人如今都不称颂淑妃与陛下的爱情故事了…改成了三人爱恨情仇。   作为萧颐的亲卫,陆励当然知道淑妃就是一个幌子,也就是说,所谓三角恋其实真正的主角只有两人,陆励对贵妃的印象很好,贵妃上次送的护身符他至今都还保留着呢,想到贵妃,陆励就忍不住想起那个拔剑而起砍人跟砍瓜似的青衣姑娘…   那姑娘…可真得劲儿啊!   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与她切磋切磋剑法。   他觉得他应该能在十招之内把那姑娘揍趴下…不,二十招叭。   陆励想着想着思维就有些发飘,等萧颐从所谓“爱的抱抱,一抱解千愁”的系统任务中缓过神,看见的就是自家下属一脸傻笑的样子,笑着笑着居然还笑出了声,就…特别蠢。   萧颐拧眉:“陆励!”   “属下在!”冷不防听见被点名,陆励顿时双脚并拢下意识挺直了腰杆声音嘹亮的喊了声到。   沉默…   就很沉默…   陆励喊完才反应过来,不对哦,这不是在军中。   看着神色复杂盯着自己目光一言难尽的陛下,陆励摸头,讪讪:“属下一时没反应过来。”   “陛下,您可有什么吩咐?”陆励殷勤问。   “你先回去吧。”   “啊?”   “……”   打发走陆励,萧颐瞄了一眼头顶上顶着的生命值,已经过去了半刻钟,萧颐不再迟疑,当即唤人摆驾钟粹宫。   *   华昼初上,月牙弯弯,钟粹宫上下灯火通明。   因为有了四人组的帮忙,今日任务已经提前完成,姜妧并没有像前几日一样挑灯夜战,特别是下午发表了那番上位者感言之后,就连李嬷嬷都好像大彻大悟了一般,也不说催着她各种学习了,理所当然的,姜妧又开始了咸鱼生活——   发呆。   但这次发呆又较以往有那么一丝不同。   经过仔细思考,姜妧总算是撬动了那颗不怎么灵光的小脑瓜,以非一般的敏锐洞察力,将今日徐昭仪带来的新闻与书中内容来了个无缝衔接——   蓟州之乱。   这可以说是书中男女主感情升温的一个小小高 潮。   话本中也曾写到这么一段,大概就是各地发生水患,皇帝,也就是萧颐为了表示亲民,决定亲自前往安抚慰问,并带着淑妃同行。   结果,当慰问之路行进到蓟州时,洪水再次爆发,河堤崩溃,数千人被洪水淹没,死亡人数激增…与此同时,瘟疫爆发…很不幸的,皇帝也感染了瘟疫,淑妃丝毫不顾被感染的风险亲自伺候皇帝…两人感情在疫情中得到升温,淑妃在这场疫病中表现出来的坚韧善良临危不惧的高尚品质更是得到百姓称颂,贤良之名响彻大江南北为日后问鼎皇后之位打下了坚实基础…   如果没意外的话,应该就是这次了。   但姜妧总觉得似乎有哪儿不对劲。   作为一本无脑甜宠文,说白了就是一切剧情都是为男女主的感情升温服务…姜妧虽然恢复了作为穿书者的记忆,但不知道是不是时间过去了太久的原因,她也只记得几个重要人物以及剧情关键节点…   就比如,她知道她会是炮灰…   但是,书中并没有提到,她这个炮灰还有接手六宫大权的一天…   书中也没提到说皇帝会斥责靖安侯。   毕竟是老丈人,萧颐因为喜欢淑妃,连带着爱屋及乌对靖安侯府都捧上了天,怎么就还当朝迁怒了呢…这不应该啊…   难不成是因为她觉醒了,所以产生了蝴蝶效应?   姜妧纠结了,开始习惯性咬指甲,但由于前几天看账本时压力太大,只能靠咬指甲来解压,如今左手指甲已经全被咬秃了,光秃秃的都露了肉,姜妧把左右手伸出来一起比划了一下,然后,开始啃右手指甲。   一只手秃了不要紧,还有另一只。   都是一家人,就算是秃,那也得齐齐整整。   连翘守在一旁,看着自家娘娘又开始三岁小孩儿似的啃指甲,忍不住嘟囔:“娘娘,您可别啃了,都啃秃了待会儿您又得嫌丑。”   连翘是真弄不明白,这手指甲有什么好啃的,娘娘都说了手指甲脏,偏偏还要啃,啃完了又要恼怒手指变丑…这简直就是一个死循环。   姜妧:“没事,都秃了也就习惯了。”   连翘:“……”   姜妧啃着啃着,就听见宫人来报,说陛下往钟粹宫来了,请娘娘预备着接驾。   他怎么来了?   姜妧第一反应是皱眉。   连翘却是一脸喜色,喜笑颜开:“娘娘,快,奴婢伺候您梳妆。”   “我头发又没乱,梳什么妆啊,就这样挺好的。”姜妧不想动,直接拒绝。   不就是萧颐来了么,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儿,她才不想搞得这么隆重又是梳妆又是换衣服的,姜妧对这种邀宠讨好的面子工程很是不屑。   “不行,”连翘闻言,头直接摇成了拨浪鼓:“您看您这头发,都散了…还有这指甲,也太短了些,该戴护甲…这衣裳也不行…”   连翘上上下下打量着姜妧此时的装扮,只见她原本绾好的发髻散了大半,一缕额发晃悠悠飘下来,身上的衣裙因为方才在床上翻滚过也压出了大大小小的褶印…虽然够不上邋遢的边,但显然这身装扮并不符合迎接皇帝应有的礼仪,连翘越看越嫌弃,不由分说就开始上爪子拉人。   不同于姜妧听说皇帝来了的冷淡甚至还有些不耐烦,连翘表现的很激动…这可是陛下啊…连翘私底下数过,这个月陛下共来了钟粹宫四次,加上这次就是第五次…想过去两年,陛下加起来都没来过这么多次。   而就连淑妃宫中陛下从前也不过月余才去上那么一次,一两个月去一次淑妃就已经嚷嚷起了盛宠,那她们娘娘这岂不是已经宠上了天?   连翘很激动,虽然没指望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但作为一个最忠心的侍女,连翘觉得她有必要为娘娘与陛下的感情升温做出努力。   连翘打定了主意一定要让自家贵妃娘娘以最精致的面貌出现在陛下面前争取能给人眼前一亮的惊艳感,于是,姜妧几乎是被连翘连拉带拽的给拖到了梳妆台前。   看着连翘在自己头上飞快捣鼓的手,姜妧沉思,她是不是脾气太好了,怎么侍女没一个怕她的?居然还敢在贵妃头上动土!   *   月华满天,暮色沉沉。   钟粹宫门口挂上了大大小小的灯笼,将门口那块地儿照的十分清楚,别说人了,就连个鬼影子都能瞧的明明白白。   萧颐还在思索待会儿见了姜妧要如何行事…爱的抱抱…这种任务亏系统放的出来。   难不成真让他见了姜妧就直接拥上去?   萧颐拧眉…这事,他还真干不出来。   可若是不抱…   萧颐头疼。   萧颐脑中思索,不经意抬头,几乎是一眼就看见了那个站在宫门口的纤细身形,发髻低绾,眉眼微垂。   萧颐微怔,那是,姜妧?   他好像还是第一次见姜妧在宫门口迎接他。   没想到她也有这么规矩的时候…萧颐嘴角微不可查的露出一丝笑意,连带着冷硬的面部线条都柔和了下来。   轿撵在宫门口停下,姜妧带着一众宫人给萧颐请安:“臣妾恭迎陛下。”   萧颐下轿,径直朝她走去。   因为时间来不及,连翘干脆只给姜妧松松绾了个垂云髻,斜斜簪上一根碧玉钗,一袭藕色家常衣裙,字襟领口有些大,稍微一动就会露出颈间大片雪腻肌肤,整个人就透出一股慵懒的气质,就特别适合夜晚这种特殊时间点。   没看出连翘隐藏的那点小心机,姜妧只是觉得萧颐一直站在她面前又不吭声,她保持行礼的姿势腿有点酸,就在姜妧考虑要不要直接站起来的时候,就听萧颐开口了:“不必多礼,平身吧。”   不必多礼还不是给行了礼?   你是皇帝你牛逼!   姜妧在心中翻了个老大的白眼,起身,敷衍道谢:“多谢陛下。”   萧颐见姜妧神色恹恹似乎兴致不怎么高的样子,不由得暗自皱了皱眉,这又是怎么了?难不成还在为看帐本恼火?   他上次有意请了荣嬷嬷入宫教导姜妧宫务,跟他想的一样,姜妧确实很聪明,一点就通,但她估计是懒散惯了又得汝南王纵容,只要一有时间就想着偷懒,说起来萧颐也颇为无奈…若是旁人得了这机会,只恨不得拼了命表现自己,她倒好,生怕干多了。   看着姜妧这身不同往常的慵懒装束,萧颐目光微暗,倏地,萧颐伸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姜妧垂在身侧的手捞进了自己手里。   姜妧:“…!!!”   震惊。   万万没想到萧颐一来就直接上手,姜妧心中直觉有些不妙。   “手怎么这么凉?”   就在她想挣扎之际,皇帝开口了,嗓音低沉:“夜晚露重,何必在宫门口等着。”   这…七月的夜晚,很凉吗?   看着萧颐一脸“天这么冷,要是你在外面冻感冒了可怎么好”的模样,姜妧有些懵,不知道他葫芦里到底是卖什么药。   萧颐似乎是嫌她的手太凉,还真就将她的手握的更紧,试图通过自己的体温来传导热量让她也跟着升升温。   直到傻愣愣的就着这个姿势被萧颐牵着进殿,姜妧才觉察出一丝不对劲,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半夜三更孤男寡女,萧颐这厮…不会是想着来睡她的吧!   终于,生活还是要朝她这只可怜无助的美貌小猫咪下手了。   *   没想到陛下一来就对她们娘娘嘘寒问暖,看着陛下与贵妃两人手拉着手进了殿,虽然只是牵了小手,但从背影上看,男人高大峻拔,女子纤细柔美,就很般配。   连翘忍不住露出了姨母笑,忙吩咐宫人:“快去备些热茶糕点,”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连翘又多加了一句:“再多备些热水。”   嗯…是需要热水的叭。   管他呢,有备无患多多益善嘿嘿…   看着连翘一脸喜色的模样,倒是旁边杵着的李嬷嬷与青衣神情有些不同。   青衣默默扭头去看李嬷嬷。   李嬷嬷神情凝重,陛下大晚上的往钟粹宫来,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李嬷嬷定定神,赶紧跟着进了寝殿。   不论如何,她不能辜负王爷所托,誓死守护娘娘清白! 第44章 攻略第四十二天(一更) 气氛组了解一……   不知道李嬷嬷已经在心中暗戳戳拉响了清白保卫战的警报, 并且做好了长期抗战的准备,姜妧只觉得萧颐的手掌心实在是太热了!   对!   就是太热了!   姜妧也不记得她之前是在哪儿看过,说女子体温要比男子体温高那么一点点, 但现在她觉得萧颐的温度要比她高上不止那么一点。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两人相握的掌心就已经有了一层汗, 姜妧特别讨厌这种黏腻腻的触感,大热天的能不能保持一下礼貌的社交距离?   姜妧也尝试过想把手抽出来, 但萧颐那只手就跟个铁钳子似的, 任你怎么抽, 他自岿然不动, 换句话说就是,心里没一点13数。   不过她能理解,皇帝嘛, 十个里有九个半都有那么一点自信, 自信自己就是坨屎都有一大群花蝴蝶往他身上扑,至于剩下那半个,简直就是自信他妈给自信开门——   自信到家了!   还有,你走这么快是要赶着去投胎吗?姜妧觉得萧颐走一步,她得跑一步半,你大长腿你了不起啊!   姜妧一边在心中骂骂咧咧,一边被迫前行, 失去了手的自由,这让她本就不怎么愉悦的心情更加雪上加霜。   萧颐也好不到哪儿去。   脑中系统音不断响起, 到现在, 只剩下半刻钟的时间,换句话说,若是在这简短的时间期限内不能完成系统任务, 他就可以直接去死了。   萧颐不怕死,怕死的话当初也就上不了战场,可以说,他能登基就是踏着尸山骨海一步步爬上来的,但是,他不怕死,不代表想死,更不代表他乐意就这样憋屈的去死。   察觉到姜妧暗戳戳想抽回手的小动作,不禁侧头看了一眼,就见旁边的人儿正一脸狰狞的在…踩影子?   萧颐:“……”   脑中生命倒计时还在继续…但看着姜妧毫无所觉一门心思踩影子的幼稚行为,不知怎的,萧颐原本有些急躁的心顿时就静了下来。   如果说方才还只是下意识的没松手,但现在,萧颐只觉得手下的那只柔荑软软的没有骨头似的,握在手里就仿佛一团棉花,仿佛能够随意揉捏,萧颐忍不住收拢了手掌,将她的手握的更紧。   失去了一只手的自由,姜妧憋着一口气,看着地上被拉的老长的影子,我踩,我再踩…踩死你个狗东西!   【滴——剩余生命值:一分钟,请尽快完成系统任务,生命倒计时开启:五十九、五十八、五十七…】   两人刚进了寝殿,系统就开始了倒计时播报,看着姜妧一脸不耐烦试图挣脱他的手的动作,萧颐心中有些沉郁。   【四十、三十九……】   都进来了还拽着她干嘛?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姜妧直接了当开口:“陛下,现在可以松手了吧,臣妾热。”   话落,姜妧就见萧颐突然转身看着她,那目光,那眼神,就仿佛壮士扼腕犹如一个即将要被逼良为娼的良家妇女,而她,就是那个恶霸…   姜妧被他盯得一头雾水,身上的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姜妧心中警铃大作,直觉有些不妙,忍不住往后退了两步,却忘了自己的手还在人家手里,这一动,立马就从并肩同行成了牛郎织女牵手遥望。   姜妧:“……”   【十、九、八…】   看清了姜妧眼中明晃晃的警惕,萧颐只觉得心中一股郁气升起,不过就是牵了个手罢了,不论如何,姜氏现在还是他的妃嫔,萧颐目光微沉,眼看生命值就要清零,萧颐动了,犹如一只猎豹,迅捷精准。   姜妧还没反应过来,就觉得手上一股大力传来,紧接着就撞入了一个温热的怀抱,同时,腰上一紧,一条铁臂紧紧箍住了她的腰,原先被握着的手已经被松开了,一只温热的大掌落在她后脑勺上,整张脸直接被糊进了男人宽厚的胸膛,一股淡淡的龙涎香扑面而来,鼻腔里满是男人特有的阳刚气息。   姜妧:…   姜妧懵了,等反应过来就要挣扎。   “别动,”男人低沉的嗓音从头顶传来,声音中似乎带着满满的疲惫,听起来像是三天没睡的那种:“让朕抱一会儿。”   萧颐扣着姜妧的后脑勺,力道拿捏的很好,既不会让她觉得疼,又不会让她轻易挣脱。   姜妧的身材在女子中已经算得上高挑,但萧颐的身量更高,就着这个姿势,姜妧的头顶正好抵上他的喉结,萧颐微一垂眼,就能看到女子白皙的脸,离得近了,萧颐都能闻到她发顶传来的淡淡幽香。   萧颐忍不住箍紧了她的腰肢,从背后看,两人严丝合缝静静相拥就特别的唯美,仿佛一对神仙璧人。   但显然,落后一步的李嬷嬷并不这么觉得。   李嬷嬷眼睁睁看着陛下牵着自家娘娘一路进了寝宫,刚一进去就迫不及待的将人给搂住了,连门都还大喇喇开着呢。   李嬷嬷不是十五六岁啥都不懂的闺阁少女,陛下正是二十多岁血气方刚的年纪,要是真有心宠幸她们娘娘来个擦枪走火啥的可怎么好…李嬷嬷急了,心一横,就准备跟进去,却被一直跟着的李德全眼疾手快一把拽住。   “李媪,这个时候咱就别进了吧。”李嬷嬷看见了,李德全自然也看见了,李德全看李嬷嬷的眼神十分恨铁不成钢,你说你也这么大年纪了,怎么一点眼色都没有呢?   没见主子们正在里面亲亲我我吗?   咱们当奴才的要做的就是守好门,而不是吃饱了撑的去打扰好事。   自家陛下好不容易铁树开花,李德全坚决不允许任何打扰陛下好事的行为出现,照李德全看,他们陛下和贵妃简直就是绝配,陛下性子冷肃,贵妃活泼,两人一动一静刚好互补,这段时间陛下脸上的笑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增多,更不用说陛下还为贵妃屡屡破例,比如说挑灯夜战帮看账本,还专门为贵妃开私库…这些换作从前他想都不敢想。   这一切…都是因为贵妃啊。   虽然贵妃不爱按常理出牌,但李德全到底也是在宫里待了几十年的老人儿,虽然称不上人精,但看人的本事还是有的。   贵妃给他的感觉就是,干净,通透。   这宫里啊,没有一个蠢人。   都说旁观者清,李德全做了这么久的背景板电灯泡也算是看明白了,陛下对贵妃是越来越上心,可贵妃…   李德全砸吧了一下嘴。   她追他逃…   他追她逃…   这难道就是如今上位者最新流行的小情.趣?   请恕他年纪大了,有些跟不上时代潮流。   李德全横在面前死活拉着不让她进,李嬷嬷看着李德全笑容满面乐呵呵的样子,心中虽然急,但又不能硬闯。   这位内务大总管的是打小伺候陛下的,虽然只是个内监,在宫里的话语权可一点都不小,别看他现在笑眯眯的,背后使起手段来一般人还真遭不住。   *   殿内,两人还在静静相拥。   萧颐垂眼,看着趴在他怀里作乖顺状的姜妧,女子精致白皙的小脸紧紧压在他胸前,与他身上玄色的衣裳形成了鲜明的色彩对比。   萧颐喉结忍不住滚动了一下。   他是个男人。   还是个生理心理都正常的男人。   就算他再清心寡欲,此时也不禁有些心猿意马。   萧颐握着她腰肢的手不断收紧,萧颐隐约想,她成天不是吃就是睡,怎么还有如此纤细的腰肢…这…好像有些不合常理。   虽然寝殿门并没有关,但宫人们都很自觉,并没有人敢来打扰陛下与娘娘的独处时光。   李德全骄傲脸:每一对幸福的情侣背后,总有一个默默守护他们的老实人。   萧颐宽厚的大掌摩挲着姜妧的头,萧颐原本就深邃的墨眸逐渐变得幽深,眼睛里流动着难以言喻的情愫。   鬼使神差的,萧颐低下了头…靠近…   【滴——拥抱时长超过一分钟,爱的抱抱任务完成,生命值+1】   小奶音:【亲,这边系统检测到贵妃怒气值即将达到临界点,友情提示您早点撒手呢,不然生命值就得清零了——】   【亲,美人虽好,不可贪多,咱过过手瘾就得了哈——】   萧颐:“……” 第45章 攻略第四十三天(二更) 要气死………   不得不说, 系统的提醒很及时,看着还被他拥在怀里作乖顺状的贵妃,萧颐嘴角微扯…怒气临界值…他差点忘了, 姜妧就是属猫的,看着乖, 其实背地里早就悄悄露出了爪子,逮着机会就能扑上去挠…   萧颐缓缓松开揽着她腰的手, 往后退了一步, 隔出一段安全距离。   可算是撒手了!   快憋死她了!   在感觉到禁锢消失后, 姜妧第一反应是——   深呼吸。   姜妧做了三次深呼吸运动, 才觉得自己从方才那股快被憋死的窒息感中缓了过来,这人到底有没有一点生活常识?她有理由怀疑他是意图不轨想憋死她。   姜妧愤怒抬头,然后, 表情僵了。   这…   连翘到底给她脸上涂了多少层粉?!   看着萧颐胸前衣裳上留下的一圈浅浅白色不明物体, 姜妧已经上升到嗓子眼的怒气成功给萎了。   比起浮粉更社死的是——   不仅浮粉还掉粉。   往那玄色衣裳上一印,就贼拉清晰,姜妧觉得自己可能遭遇了大型社死现场,就很尴尬…   萧颐原本还在等着看姜妧的反应,想着要不要为他方才的行为找一个合适的借口,结果见证了她一系列的表情变化,从刚开始的嫌弃愤怒…到现在的尴尬纠结…短短几息时间她是怎么做到表情变化如此丰富的?   萧颐有时候真的很好奇姜妧都在想着什么, 总觉得她的思想很是清奇,最起码, 他跟不上。   萧颐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姜妧, 心中却隐隐松了口气,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握紧,然后负到了身后。   “陛下, 您热不热?”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成功让萧颐愣住。   只见姜妧一扫方才的怒容,满脸笑容的看着他,态度可以称得上殷勤,但看着姜妧这般灿烂的笑容,萧颐心中却敲响了警钟,多次经验告诉他,姜妧越是笑得灿烂,心中就越是憋着坏水儿,这女人简直将表里不一这四个字用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萧颐眯了眯眼:“不热。”   “不不不,您热的,”姜妧摇头,一本正经:“您看,您头上都冒汗了,这得多热啊。”   萧颐:“……”他怎么不知道他流汗了?   “陛下,热了就得脱衣裳,这是三岁小孩儿都知道的道理,一直捂着容易捂出痱子的,可痒了。”   姜妧只当没有看见萧颐微妙的眼神,她现在就只有一个目的,扒了他身上这层皮,及时毁灭证据,她坚决不允许这种极度社死的场景出现在她身上。   至于方才被拥抱揩油的愤怒与脸面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反正她没少块肉,大不了就当是被狗啃了。   “陛下,臣妾伺候您宽衣呀——”姜妧舔舔唇,握着爪子盯着萧颐,一脸跃跃欲试。   “不必了。”萧颐直觉没什么好事,果断拒绝,并且往后又退了两步。   “脱嘛,热成这样还不脱,二傻子都没这么蠢…啊,别误会,臣妾没说您是二傻子,真的…”   见姜妧凑上来已经朝他的腰带伸出了魔爪,萧颐赶紧又往后退了两步,拧眉:“别过来。”   姜妧会理他才怪。   萧颐后退,她就步步紧逼。   “来嘛,陛下,别怕,臣妾会很轻的——”姜妧逼近。   萧颐觉得这话似乎听起来似乎有哪儿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具体是哪儿不对劲。   两人你退我进,不一会儿就给人逼到了桌子旁,萧颐后腰已经抵上了桌子,退无可退,看着已经凑了过来的姜妧,萧颐额角青筋猛跳了几下,不知道她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萧颐脸色沉了下来,警告:“贵妃!”   姜妧只当没听见:“臣妾伺候您宽衣——”   眼看姜妧手已经朝他的腰带伸了过来,萧颐眉头紧拧,直接扣住了她的手腕,这回是直接叫她的名字:“姜妧!”   一个女儿家,居然想着去脱一个男子的衣裳,这般大胆…到底是谁教她的?!   姜妧早就料到萧颐会阻止,既然打定了主意要毁灭证据,姜妧就不会轻言放弃,她是一个意志坚定的人,姜妧眼珠一转,突然“哎哟”了一声,假装崴了脚直接就朝旁边地上倒去,萧颐一愣,动作比脑子更快已经打算去扶。   姜妧眼中精光一闪,她等的就是这一刻,趁萧颐没防备,姜妧悄悄伸出了脚,在惯性作用下,连萧颐都还没反应过来他就已经摔在了地上,就算是摔倒,萧颐还不忘护住姜妧的头免得她磕到地上。   然鹅,白眼儿狼真不愧是白眼儿狼,这种暗戳戳的暖心小细节她是一点没接收到,等萧颐反应过来,两人已经成了标准的女上姿势,姜妧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跨坐在了他的腰腹位置,正满脸兴奋的要去解他的腰扣。   萧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事亏她干的出来,萧颐头疼欲裂,一个字一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逼出来的:“姜妧,下来!”   “我不!”姜妧想都不想直接拒绝,嫌这个姿势不大好发挥,干脆往后挪了挪。   不动不要紧,一动…萧颐就僵了。   几乎是瞬间,萧颐只觉得一股热浪直冲天灵盖,偏偏身上那人还没这个自觉,不断扭来扭去…萧颐觉得他快疯了,原本还算清冷的墨眸暗了下来,眸中掀起了惊天巨浪,暗潮翻涌…萧颐手指蜷了蜷,想去阻止姜妧的动作一滞,就连方才扣着姜妧的那只手不知何时也松了。   姜妧并没有察觉到危险的步步逼近,她现在还在专心和腰带作斗争,秉持着争分夺秒毁灭证据要及时错过这村没这店的想法,姜妧抓紧一切机会去脱衣服…但这腰扣也不知道怎么解,她摸了半天都没摸到腰扣到底在哪儿…不过就是个腰带,要不要搞得这么复杂,姜妧解着解着就有些不耐烦了。   姜妧只是不耐烦,萧颐则是全身冒火,整个人仿佛火烧一般。   看着还在他腰腹处摸索,一边摸还一边嘀咕“在哪儿呢到底在哪儿呢”的姜妧,萧颐闭了闭眼,几乎是用尽了全部理智才忍住没有翻身将她压下…   见她还在胡乱摸,萧颐忍不住了,哑着嗓子:“你…”   才刚说了两个字,就见姜妧面露喜色:“找到了…”   “啪嗒”一声轻响,萧颐腰间玉扣成功被解开,姜妧二话不说就开始上手扒衣服…   于是,当李嬷嬷好不容易突破李德全的封锁闯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   年轻英俊的帝王仰躺在地上,衣衫不整,似乎挣扎着要起身,却被身上的女子死死摁住,女子美丽的脸上满是兴奋,跨坐在皇帝身上,一手摁住皇帝不让他动,一边上手去扒皇帝的衣裳,口中还念叨着什么:“一大老爷们儿脱个衣裳跟要命似的能不能爽快点…”   这场面,就特别的豪迈…   看着死摁着皇帝扒衣裳一脸兴奋活像一个欺压民女的无良恶霸的自家贵妃娘娘,有那么一瞬间,李嬷嬷怀疑是她进错门了…   说好的皇帝霸王硬上弓呢?   这剧本不对啊!   这女流氓一定不会是她们家漂亮可爱纯洁天真的娘娘…   紧跟着进来的李德全瞧见这激情四射火辣十足的劲爆场面,心中“嚯”了一声。   “滚出去!”萧颐虽然脑子现在有点糊,但不妨碍他对外界的敏感度,萧颐侧头就看见了杵在门口的两人,萧颐眸光一冷,冷喝出声。   李德全打了个哆嗦,赶紧就要拉着李嬷嬷出去,瞧他们陛下这样子,分明就是欲.求不满呐…虽然李德全对于他们家英明神武的陛下每次都是在下面有些恨铁不成钢…但这种时候还是要维护陛下应有的尊严。   李德全点头哈腰拽着还震惊中的李嬷嬷就往外跑,同时还不忘把房间门给关上。   陛下与娘娘也真是,就算再着急,也得关门呐。   “欸…等…”   姜妧好不容易半扒半拉的把衣裳给脱了下来,累的出了一头的汗,正好李嬷嬷进来,姜妧正打算让李嬷嬷将衣裳拿出去,结果人转眼就又走了…这到底发生了啥?   “姜妧,下来。”   萧颐最后一次发出警告,若是仔细听就能发现他嗓子已经哑的不像话。   坐坐怎么了?   没见她都这么累了吗?   姜妧不动,仿佛一条累瘫的咸鱼:“等会儿,臣妾缓缓。”   萧颐抿唇,黝黑的眸子定定看了她一会儿,突然一扯嘴角,缓缓开口:“那你再往后坐坐。”   姜妧一时还没反应过来,也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对,还真就照他说的往后退了退,然后…姜妧几乎是连滚带爬溜下来的。   呸!   臭流氓!   【滴——获贵妃亲自宽衣一次,生命值+1】   【滴——亲密接触超过一分钟,生命值+1】   小奶音:【发了发了,人品爆棚啊,一次性收获三分,亲,你要崛起了,加油,保持,冲啊——】   【滴——贵妃好感值-1,剩余生命值:2】   小奶音:【…算了,当我什么都没说。】   萧颐:“……”   萧颐从来没有哪一刻这么深刻认识到,他到现在还能坚强的活着,可真是一个奇迹。 第46章 攻略第四十四天(一更) 梦境…(小修……   等李嬷嬷和李德全再次被传唤入殿的时候, 就发现方才那副劲爆的场面已经没了。   殿内气氛很是凝滞,只听到偶尔有灯花爆开发出的“噼啪”声。   年轻帝王正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喝茶,眉眼微垂, 一点都没有刚才的狼狈,当然, 这是在忽视他只穿了一件雪色中衣并且头发似乎凌乱的情况下,他的神情看起来很正常, 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但若是仔细观察就能发现他面色带着一丝不正常的红, 怎么看怎么不自然。   若是自然才怪了。   连衣裳都被人给扒了。   李嬷嬷想到刚刚自家娘娘强压着陛下对他这样那样的场面就觉得牙疼, 由于太过震惊,直到现在她都还处于精神恍惚中。   至于罪魁祸首——   “阿嬷,将这拿去洗了。”见李嬷嬷进来, 姜妧赶紧将手里抓着的外袍给递了过去, 认真嘱咐:“好好洗,特别是上面的泥垢污渍啥的,千万得搓干净了。”   李嬷嬷还没反应过来,手上就被塞进了一件外袍,李嬷嬷记性不错,知道这就是方才娘娘从陛下身上扒下来的那件。   李嬷嬷拿着袍子,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萧颐。   萧颐自顾自喝茶, 自动阻绝一切试图窥探他情绪的行为。   主要是萧颐自己都还处于一种恍惚状态中…萧颐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他会被人摁着扒衣服, 偏偏他还不能反抗…这简直就是颠覆了他二十多年来的认知。   萧颐缓缓吐出一口气, 心中忍不住想,幸好只是扒衣服,若是别的…萧颐目光微闪, 陷入沉思,若是别的…他要如何呢?   不知道某人已经在脑中跑起了马车,若是姜妧现在能探听到他的想法,一定会优雅的送一个字“滚”,顺便一巴掌糊他脸上:您怕是在想屁吃!   “陛下,您这衣服臣妾一定会让人仔细清洗,保证让它干干净净的回到您手上,您就放心的将它交给臣妾叭,臣妾会好好对它的…”   姜妧给衣裳的去向安排的明明白白,还不忘给衣服主人交代一声,虽然她觉得萧颐家大业大并不缺这么一件衣裳,但看他刚才死活不让扒的样子估计是爱这衣裳爱的深沉,君子不夺人所好,这道理,她懂!   萧颐不知道姜妧为何就执着于他的一件衣裳,眯着眼看了她一会儿,见她面带笑容一脸无辜,就特别的坦荡,丝毫看不出一点不自在,萧颐扯了扯嘴角:“那就有劳贵妃了。”   其实姜妧也没那么坦荡,心里还是有些后怕的,现在想想,她觉得自己是真的有点过于猛了,居然压着萧颐扒衣裳。   众所周知,绝大部分男人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这一动物本能在皇帝身上体现的更是淋漓尽致,毕竟是坐拥后宫佳丽三千的种猪,万一她方才的行为给了萧颐错误暗示,让他狼性大发可怎么好?   虽然实战经验为零,但姜妧这么多颜色书也不是白看的,刚刚萧颐那反应…姜妧沉思,听说憋久了容易憋出内伤,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虽然好奇,但姜妧也没想说来个以身试法啥的,她不想把自己玩栽进去,毕竟,她爱惜身体,不想得一些奇奇怪怪的病。   萧颐注意力其实一直都在姜妧身上,眼看她又开始走神,一边走神还一边往他身上瞟…那位置…那眼神…萧颐眼中闪过一丝不可置信,只觉得刚刚好不容易才压下去的火气又开始烧起来了,萧颐忙侧过身,捞起桌上已经凉透了的茶水又猛灌了两口,凉茶下肚,可那股莫名升起的燥意还是不怎么好压…   这种陌生的感觉让萧颐心中不由有些烦躁,就仿佛有什么事渐渐脱离了掌控,萧颐不禁又灌了两口茶。   看着烛灯下姜妧精致的面容,萧颐眸光微闪,心中琢磨,难不成是因为他素了太久,所以才…萧颐心中嗤了一声,这不可能,正常男子该有的反应罢了!   *   因为知道皇帝还没有用晚膳,正好姜妧也还没有吃,见皇帝也没有要走的意思,理所当然的,小厨房备的膳食是两人份。   两人很好的贯彻了食不言寝不语的礼仪规则,李嬷嬷在一旁伺候用膳,看着自顾自喝粥连个眼神都没有分给自家娘娘的陛下,再看看时不时瞟陛下一眼只差没把眼睛粘上去的自家娘娘,李嬷嬷总觉得这事情发展趋势有些超乎她的想象。   如果说之前是担心陛下会按耐不住对她们娘娘下手…那现在她担心的则是…娘娘会不会霸王硬上弓强迫陛下就范…   毕竟,刚才那场面,不能不让她多想。   李嬷嬷突然就有些发愁。   这可怎么是好哟。   幸好,姜妧不知道自己在李嬷嬷心中的形象已经彻底崩塌,现在已经成了色中饿鬼的代名词…   一餐饭吃的人是各怀鬼胎。   虽然有粉底事件打了个岔,但姜妧还是没忘记方才一进门萧颐就对她展开的流氓行为,姜妧吃饱喝足捧着杯茶,看着同样捧了杯茶坐在旁边稳如泰山的萧颐,姜妧眉头皱了起来,不会吧,都吃完了还不走人,这家伙别不是想着留宿叭…   “陛下,今日您过来…”姜妧还是决定问清楚比较好,只有知道了萧颐的意图,她才好做下一步准备,见招拆招水来土挡…   “账本。”   “啊?”姜妧都已经想到若是萧颐真敢意图不轨,她就要在萧颐身上测试一下迷药效果…裴氏出品,质量应该有保证,这就是有一个当大夫的亲友团的好处。   “这两日朕朝政繁忙未顾得上你,账册看得如何了?”   萧颐似乎已经忘了方才姜妧扒他衣裳的行为,淡淡开口。   看着一本正经提出要检查作业的萧颐,姜妧有些无语。   不是吧亲,不是说忙的焦头烂额当朝发飙吗?百忙之中居然还不忘来检查她的工作成功…这…姜妧突然还有那么一丝感动。   多么合格的老师啊!   千里送财宝,她都快感动哭了。   “臣妾做事您还不放心么?”姜妧嗔怪了一句,然后赶紧让人将这两日的成果给提了上来。   不多不少,正好十本,还有账务处理心得体会。   看着面前摆得整整齐齐的账册,萧颐还真有点诧异,他还以为她会偷懒耍滑,没想到居然认真做事了。   萧颐不由得看了姜妧一眼,姜妧保持得体笑容。   萧颐眉梢微挑,心中哂笑了一声。   看着萧颐拿了一本账册就开始翻阅,姜妧悄悄屏住了呼吸。   她刚检查过,徐昭仪字迹模仿能力不错,几乎已经到了能够以假乱真的地步,最起码她这个正主是不怎么能分辨得出来,就是不知道萧颐…嗯,他眼瞎。   萧颐起先还不觉得,翻着翻着就觉得不对劲了,瞥了一眼姜妧,将她有些紧张的神情尽收眼底,估计她自己都没发觉,每次她心虚的时候都会扣小拇指,这模样…简直就是摆明了告诉他这里面有鬼。   萧颐心中大概有了数。   萧颐放下这本,又换了一本翻了翻,果然,虽然字迹看起来都差不多,但姜妧写字习惯性留个小勾子,后者虽然模仿的有七八分相像,但形像神不像。   不必说,肯定是找了人代笔。   这倒是她会做的事。   萧颐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还特意让人连笔迹都模仿了,还真是费心了。   萧颐原本想揭穿,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将账册本子全部翻完,萧颐才道:“贵妃做事,朕自然放心。”   好了,看来没发现。   果然,他眼瞎。   姜妧立马将那点子心虚抛到了脑后,骄傲的挺了挺胸脯:“那必然!”   瞧见她的动作,萧颐目光不自觉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只觉得嗓子又有些发哑,不动声色移开了目光,淡淡“嗯”了一声。   心中则想,这脸皮够厚的啊!   也是,寻常女儿家,也干不出当众扒衣的事。   *   萧颐并没有出现姜妧之前所想的可能存在的留宿行为,因为据说是出了点事急需他处理,然后萧颐就匆匆走了,还是穿着中衣走的…至于外袍,已经被姜妧让人给搓了,毕竟毁灭证据要及时嘛。   啧,这年头当皇帝的真不容易,大半夜的还得救火。   萧颐一走,姜妧觉得这殿里的空气都清新了不少。   唯一一点不好就是,李嬷嬷总朝她叹气,看她的眼神就跟看色中饿鬼似的,满脸的恨铁不成钢,短短一晚上,李嬷嬷叹气不下十次。   不光李嬷嬷叹气,就连连翘也跟着唉声叹气,那样子,就仿佛有一座金山在面前,然后金山自己长腿跑了。   “娘娘…你,唉…”   这是欲言又止的李嬷嬷。   “娘娘,您怎么…唉…”   这是愁眉苦脸的连翘。   唯一的一个正常人估计就是给她铺床的青衣了。   姜妧被这两人弄得简直就是一头雾水。   等青衣铺好床,李嬷嬷立马将她和连翘两人赶了出去,很快,寝殿里又只剩了李嬷嬷和姜妧两个人。   姜妧一看这架势,就知道李嬷嬷又要开启说教模式了。   但她,好像什么都没做呀~   李嬷嬷默默打量着姜妧,就在姜妧被看的快炸毛的时候,李嬷嬷开口了:“娘娘,您今日怎么能对陛下…”李嬷嬷顿了一下,想了半天才想到一个比较委婉的词:“对陛下如此放肆?”   “怎么放肆了?”   姜妧是真没怎么反应过来,但到底是李嬷嬷带大的人,姜妧看着李嬷嬷那一言难尽的眼神,后知后觉:“我不是我没有…我就是给他脱个衣服…只是动静稍微大了那么一点点。”   姜妧说着不忘伸出两根指头比划了一下,示意真的只是一点点。   看着姜妧还在埋怨陛下一点都不知道配合害的她当众出丑,李嬷嬷心情就更加复杂了。   特别是想到方才陛下走时,娘娘欢快挥手告别的情形,李嬷嬷突然觉得,现在最危险的不是陛下会不会对她们娘娘下手的问题,而是陛下会不会忍不住掐死娘娘的问题。   李嬷嬷愁啊,这日子可该怎么过哟。   *   姜妧不知道李嬷嬷心中已经愁云密布,如果知道,也只会说,还能怎么过?得过且过呗!   大概是午休过,姜妧觉得今儿还挺精神,人一精神就睡不着,睡不着就喜欢胡思乱想。   姜妧觉得,萧颐最近的行为有些反常过分了,具体表现为,两人见面的次数直线增加。   就好比今天,依照萧颐工作狂事业型男主的设定,怎么可能在朝政这么繁忙的情况下还惦记着专门跑一趟钟粹宫来看账本?   而且,她都已经做的这么过分了,连衣裳都给人扒了,萧颐居然也没有发怒,不对,应该是怒了的,但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这算是…纵容?   姜妧觉得她脑子似乎有点不够用,最起码,她还不能从萧颐的反常行为中判断出他的真实想法。   姜妧感叹,果然,上天给她开了一扇门,就又给关了一扇窗…有美貌没脑子…嘤…   *   夜色幽幽,清浅的月光透过藕色的帐纱照进来,光线朦胧且昏暗,床上酣睡的人儿不知何时已经颦起了眉,发出喃喃呓语。   金秋九月,淮阴地处北地,天早已泛凉。   汝南王府代代武将,连着王府风格都尽显武将的粗犷大气,只除了一处,王府内院摘星阁,这是王妃的住处。   落叶簌簌,偶尔传来几声鸟鸣。   摘星阁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裹着狐裘的白团子,因为衣裳穿的太厚,团子上个台阶都是连滚带爬,好不容易挪到了门口,团子往台阶上一坐,就开始正大光明听墙角。   屋里传来女子温柔的声音:“阿御,此次入京,就别带皎皎了吧,路途遥远,怕皎皎身体受不住…”   紧接着就是男子低沉柔和的声音:“带去吧,听说觉缘大师在盛京,正好让大师帮着看看…”   “可…”   入京?   白团子眼珠一转,也顾不上要暴露自己偷听的事实,赶紧推门滚了进去,亮着嗓子:“去,要一起去,不能丢下皎皎一个人……”   …   画面转换,藩王入京,宫中张灯结彩,白团子甩开侍女悄悄从宴席上逃了出来,太液池边,白团子迷路了,好不容易从草丛里钻了出来,然后,就看见了一个月下美少年…   美少年很好看,成功让白团子流下了垂涎的口水。   …   “我们囡囡,日后定要找个听话懂事的夫君,将囡囡捧在手心…”   “门第不必太高,最好是入赘…”   “日后若是囡囡受了委屈,阿兄们定会为你讨回公道…”   …   “阿爹,皎皎有喜欢的人了。”   “谁?”   “萧颐!”   “不行,皇帝后宫佳丽三千,你不能去。”   “他现在还没有妃子呢…”   “……”   姜妧猛地从漫长的梦境中惊醒,直接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了起来,觉得脸上有些湿漉漉的,姜妧下意识伸手抹了一把,一脸的水…   姜妧:“……”难不成她哭了?那明天眼睛该不会肿吧!   刚这么想,姜妧就听到旁边传来了粗粗的喘气声,姜妧一惊,顿时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不会吧,难不成进贼了?旁边有人?   姜妧做好了心理准备,然后转头,就对上了一双冒着绿光的眼睛。   姜妧:……   见姜妧看过来,狗崽子欢快的甩着尾巴,“嗷呜”了一声,就扑倒了姜妧身上,开始用口水给她洗脸。   好了,知道眼泪是怎么来的了。   姜妧把狗崽子拽下来塞进怀里,有一搭没一搭的开始撸毛,狗崽子身上的毛已经越来越长了,逐渐显露出雪獒应该有的模样,抱在怀里就仿佛一个小型抱枕,还是自发热的那种。   姜妧都没想到,她今天居然会做梦,一些她以为已经忘记了的记忆就这么猝不及防的都翻了出来。   没有什么是无缘无故的。   肯定是最近萧颐出现在她面前的次数太多了!   姜妧抿唇,有些抑郁。   回忆回去,就是衰老的开始。   所以,她老了?   抗衰老最好的办法就是——   保证充足睡眠!   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夜空乌黑,几点繁星闪烁,还可以继续睡,姜妧挠了挠头,直接抱着狗崽子又倒了下去,将被子往身上一卷,拍了拍狗崽子的头:“睡觉,不然会早衰的。”   “嗷……” 第47章 攻略第四十五天(二更) 八卦………   暮色沉沉, 月亮渐渐隐入云层,夜空黑朦一片,只有几点繁星闪烁。   承乾殿里仍旧燃着灯, 作为皇帝的寝宫,真正将奢华两个字用到了极致, 就好比浴室,人家洗澡用的是桶, 皇帝洗澡用的是池子。   只见白玉砌成的浴池弥漫着朦胧水雾, 池子并不算大, 但同时容纳三五个人不成问题, 虽然不是温泉水,但也做到了恒温——   皇帝的浴池有专人负责打理,保证十二个时辰热水供应不断, 只要皇帝想, 随时都能洗澡,就特别奢靡。   但萧颐登基后就改了这项规定,毕竟要保证全天热水不间断供应既耗费人力又耗费物力,光是要将这一池子水烧热就得耗不少柴,萧颐是个勤俭持家的皇帝,毕竟是在边关待过的人,打起仗来十天半个月不洗澡是常态, 因此,萧颐在这方面就有些糙, 就算是当了皇帝平时也是用浴桶, 简单方便快捷还省钱。   但最近萧颐一直忙于朝政,李德全是个贴心的,想着偶尔泡泡澡有益于解除疲乏, 就让宫人给烧了一池子水,毕竟要劳逸结合嘛,反正又不是天天泡,好歹是皇帝,咱也不能太磕碜是不是?   浴室里并没有燃灯,毕竟墙上镶了两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夜明珠发出的幽幽冷光足以让人看清周围的环境,再加上那氤氲升腾的水汽,就展现出一种朦胧美。   萧颐静静的坐在池边,一头墨发披散,不知道是水珠还是汗水顺着他的肩颈滑下滚过健硕的胸膛最后没入水中泛起阵阵涟漪。   因为他沐浴时不喜欢有人在旁边守着,因此,偌大的浴室里就只有他一个人。   萧颐双目微阖,原本只是想闭目假寐缓解一下疲乏,但或许是环境太过安静,眼睛一闭,他脑中就不自觉浮现出一张精致昳丽的脸,以及那双清澈狡黠的漂亮眼眸。   萧颐似乎还能感觉到女子柔软的身躯,纤细的腰肢盈盈不堪一握,软若无骨,似乎能够随意折出任何形状,她贴着自己,仿佛都能闻到女子身上淡淡的幽香,很淡,但就犹如羽毛扫过心尖,让人忍不住靠近,再靠近……   萧颐忍不住仰起了头,喉结微微滚动,一滴汗珠顺着他的额头滑下,滑过他仿佛斧凿一般的完美侧脸,然后是喉结,最后没入水中。   萧颐浓密的睫毛微颤,一声低哑的喘.息从喉间溢了出来,水花激荡,一圈一圈往外扬去。   …   萧颐觉得他恐怕真的是疯了,居然会想到对姜妧…   萧颐闭了闭眼,只觉得心中那股一燥意非但没有缓解,反而有越来越躁的趋势,就连额头上都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原本冷冽的墨色眸子此时看去眸底深处居然都有些泛红…   萧颐觉得很热,心口处仿佛有一团火在熊熊燃烧,急需缓解却又求不得缓解之法,明明是在泡澡,现在却只觉口干舌燥咳的厉害。   定是这池子里的水烧的太热了!   萧颐霍地从池子里站了起来,他身量高,池子并不算深,站起来水堪堪到他的腰腹处,某处不可言喻的地方就格外的显眼,萧颐低头瞥了一眼,腮帮子抽搐了两下,直接长臂一伸,将挂在一边的外袍取了下来。   虽然之前那件袍子已经被姜妧给扣下了,但当皇帝的显然不会穷到只有一件外袍的地步,虽然萧颐的每件常服样子都长的差不多,不是玄黑就是墨黑,换个眼神差点的压根就分不清楚哪是哪儿。   萧颐将外袍随意披好,不管还在往下淌水的两条大长腿,直接唤人:“李德全。”   作为御前大总管,随叫随到是必须的,听见萧颐喊,李德全赶紧推门进来,还没等他问是什么事,就听他们陛下开口了:“弄些冷水来。”   嘉   “啊?”难得的,李德全愣了。   萧颐脸色平淡,虽然俊脸有些泛红,也不知道是不是被熏的,好歹声音听起来还挺稳得住:“池子里的水烧的太热了。”   热吗?   平常不都是这个温度吗?   对于萧颐喊热,李德全是有些不信的,毕竟每次他都是先试过温度的,不冷不热刚刚好啊。   李德全忍不住抬头,然后就瞅见了他们陛下有些泛红的俊脸,作为贴身伺候的人,李德全早就练成了一双火眼金睛,为了保证能够以最完美的状态为陛下服务,李德全不说对陛下的神态心思每个举动背后的深意了解的十成十,但七八分还是有的,李德全觉得,他可能似乎好像明白了什么。   李德全立马道:“稍等,奴才这就让人抬冷水进来。”   很快,浴室里就多了几桶冷水,李德全还十分贴心的弄了个大浴桶进来,除了冷水外,又另烧了几桶热水。   李德全:“陛下,奴才帮您将冷水倒进桶里吧。”说着,李德全就要上前拎桶。   “不必了,”萧颐制止了他:“出去吧,朕自己来。”   作为一个言听计从的忠心奴才,当然是陛下让做啥就做啥,李德全二话不说就退了出去,还不忘将浴室的门给带上。   萧颐目光落到那几桶冷水上,一把将已经湿透了的外袍扯了下来,伸手拎起一桶冷水,闭眼,水当头冲下……   李德全守在门外,听着里面传来的哗哗水声,用脚趾头想都知道里面是个什么场景,李德全表情微妙,心中那个愁啊…坐拥整个后宫居然还要靠冲冷水澡泄火的皇帝…陛下…还真是他平生仅见。   这样下去,想见到小主子,得等到猴年马月哟……   .   不知道萧颐半夜冲冷水澡,姜妧觉得她不开心,很不开心。   你说做梦也就罢了,居然还是连环梦,一个接一个不带停的那种,她是捅了周公的老巢了吗?而且还每个梦里都出现了同一个人。   虽然算不上噩梦,但在姜妧看来跟噩梦也差不了多少…   特别是最后一个梦境…因为,她梦见,在梦里,她把萧颐给强了…   就很离谱!   想到梦中萧颐衣衫半解被压在地上,而她就跟一个恶霸一样拿出一把绳子将萧颐的手脚捆住,然后拧笑着朝他扑去,嘴里还喊着“美人儿,让姐姐好好疼你”的场景,姜妧就忍不住想以头抢地,简直就是生无可恋。   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天地良心,她可从来没想过对萧颐霸王硬上弓…那画面实在是太美,美到自诩脸皮厚如她,回想起来也忍不住脸红耳赤…   万万没想到这还带真人版的,而且故事主角还是她…   难不成是她颜色书看太多了?就连睡梦中都忍不住要开车?   姜妧嘤咛了一声,将旁边睡得正香的狗崽子捞了过来,在狗崽子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将它翻了个身,令之四脚朝天,然后,把头埋进了它毛绒绒的柔软的腹部…磨蹭了半天,直到狗崽子都忍不住开始蹬腿抗议,姜妧才撒开了手,让头重见天日。   姜妧目光闪烁。   虽然有些嫌弃故事男主角是萧颐…但…捆绑那啥似乎也不是不可以。   想到梦里萧颐那副受.虐小媳妇的样子,姜妧突然觉得,心情又好了。   反正是她强上,这么说起来她好像也没吃亏。   姜妧摸摸下巴,忍不住想,若是下次再梦见,能不能上些别的小工具?   比如…铁链?   这么一想,姜妧突然还有些跃跃欲试…   .   因为昨天已经分派好了任务,四人组起了个大早,在各自宫中吃过早膳就组团来钟粹宫干活了。   四人组虽然日常生活比较咸鱼,不是吃就是耍牌,但能在不受宠的情况下还能把小日子经营的如此有滋有味,说明她们自有一套生存手段。   四人组个个都是聪明人,知道自己从踏入钟粹宫大门的那一刻起,就自动被归为了贵妃一党。   有女人的地方就有江湖,特别是后宫这种复杂的生存环境。   虽然皇帝后宫总共就只有十个嫔妃,但光是派别就分了三派。   淑妃党,四人打牌组,以及一人撑起半边天的贵妃。   但现在后宫格局又重组了,只有两派,淑妃,贵妃,五比五,持平。   看起来似乎是很公平,但这年头比赛光数人头没用,就跟吵架不是谁嗓门大谁就能赢一样,毕竟又不是头驴。   从前宫里是淑妃一枝独秀风头无两,又是帮着处理宫务又是独得盛宠的,只差没全世界嚷嚷老娘就是板上钉钉的皇后。   结果现在…哟嚯,贵妃一出马,淑妃都快查无此人了。   虽然现在淑妃身后还有太后与常宁长公主这两尊大佛撑着,但贵妃身后可是陛下啊,又把六宫大权给捞在了手里,论家世,贵妃更是甩淑妃三条街不止。   徐昭仪看着躺在一旁贵妃椅上一边撸狗一边嗑瓜子的贵妃,手下八爪鱼式抄书不停,心中则是越想越激动,越想越为自己当初的明智之举感到佩服。   幸好她及时抱上了贵妃的大腿,如今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虽然没有实际上的油水可捞比如升职加薪啥的,但她们现在已经在开始接触后宫权力中心了啊!   也就贵妃这么大方,要是换成淑妃,想都别想。   不过徐昭仪也知道,此时不宜宣扬,要沉稳,虽然贵妃并没有强调不许到处说,但她们得自觉,这也是四人组内部达成的共识——   虚心使人进步,努力为贵妃服务!   .   姜妧嗑瓜子磕的很开心,一边撸狗一边磕,不一会儿的功夫已经积攒了一堆瓜子壳,瓜子磕多了嘴巴有些发麻,姜妧决定中途暂停一下。   看着还在殷勤忙碌的四人组,不对,准确的来说是三个人,因为王贵人在管家方面跟她一样是个菜鸡,实在是没有用武之地,王贵人又不甘这么被排挤在外,干脆决定发挥自己的特长——   做吃食。   现在正一头扎进小厨房捣腾吃的去了。   总而言之,姜妧觉得现在的日子过得也还挺惬意,她只用吃喝拉撒睡,其他的,都有人包了,果然,她还是比较适合这种享乐生活。   很快,王贵人就端着几盘糕点出来了,笑脸盈盈走来:“娘娘,您尝尝,这是臣妾刚做的,牛乳桂花糕和红豆马蹄糕。”   王贵人生的娇俏,一张圆脸,虽然算不得什么大美人儿,但看起来十分讨喜,笑起来还有两个小虎牙,特别可爱。   不同于徐昭仪等人出身高门,王贵人能被选作宫妃可以说是走了狗屎运,毕竟她出身不高,父亲也只是一个五品官,或许是因为出身不显的缘故,王贵人胆子比较小,平常最爱的就是捣鼓吃食,也不惹事。   姜妧很给面子的闻了闻,笑道:“真香,早就听说你手艺不错,今日可算是能尝尝了。”   其实王贵人之前也给她做过,只不过很不幸的被狗崽子给叼了。   好东西就是要大家一起来分享,姜妧干脆让三人先停了办公,来吃吃东西喝点水放松放松。   几人净了手,道过谢,然后就你一块我一块的拿着新鲜出炉的糕点吃了起来。   姜妧也很给面子的拿了一块,是桂花牛乳糕,这个季节新鲜桂花还没有出来,用的是之前收的桂花酱,牛乳是现挤的,不得不说王贵人确实有两把刷子,就算挑剔如姜妧也忍不住赞一声,牛乳糕入口即化,浓浓的牛乳香混着桂花香在舌尖蔓延开来,并不觉得甜腻,一口牛乳糕一口茶,就很惬意。   “娘娘,怎么样?”王贵人紧张问。   “不错,好吃。”姜妧毫不吝啬的给予夸奖。   王贵人松了口气,抿唇一笑,眼睛亮晶晶的:“要是娘娘喜欢,以后臣妾天天给您做。”   “这倒也不必,”姜妧认真拒绝:“甜食吃多了,会胖。”   姜妧吃着吃着,就察觉到似乎有人在看她。   抬头,正好对上杨贵人没来得及收回的目光。   姜妧对杨贵人印象还挺深——   在她嫌知了叫得太吵,于是亲自拿了网兜上树扑知了之后。   “是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姜妧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问。   “没有没有。”杨贵人也没想到自己偷看被抓包,赶紧摇头。   “那你是有什么话要问?”见她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姜妧好奇。   杨贵人:“臣妾能问吗?”   “问吧。”姜妧很光棍:“你问,回不回答视情况另说。”   杨贵人眼睛一亮,直接忽略了她的后半句,小声的雀跃的八卦意味十足的:“娘娘,听说昨晚您把陛下从床上赶下去了?”   姜妧:“???”   姜妧:“!!!”   其余三人则是统一动作,捂脸,远离,以实际行动表示,自己和这傻叉不认识。 第48章 攻略第四十六天(一更) 别爱我,没结……   啥玩意?   把萧颐从床上赶下去了?   她啥时候赶过萧颐了?   不对…萧颐啥时候爬过她的床?!   姜妧刚啃了一口桂花糕还没来得及往下咽, 就听见杨贵人问了这么一句,成功的,姜妧被噎住了, 咳的惊天动地来了个天女散花,正等着听八卦的杨贵人躲闪不及, 直接被糕点沫子糊了一脸。   要是换作旁人,就杨贵人这暴脾气早大耳朵刮子扇上去了, 四人组能保持中立的重要原因之一就是杨贵人的武力值, 但对方是贵妃, 于是杨贵人的反应是, 默默掏出一张皱的像腌菜的帕子,开始擦脸。   姜妧也觉得自己这行为似乎有些不大文明,但没办法, 生理反应控制不住, 请原谅她心理承受能力不足对于这种与事实严重相悖的言论还有些接受不来。   姜妧灌了两口水压压惊,然后才问:“你刚才说啥?”   她需要再次确定一下。   杨贵人带有武将世家骨子里那种特有的豪爽耿直,但这并不代表她没脑子,见姜妧一脸诧异似乎是听见了什么很不可思议的事情,杨贵人后知后觉,她是不是问了什么不该问的问题?   杨贵人忍不住回头,像三人投去了一个求救的眼神。   三人整齐划一的摇头, 递给她一个“加油,往前冲”的鼓励眼神。   这年头, 谁不爱八卦呢?   既然杨贵人都已经问出了口, 那当然是…不听白不听啊!   反正就算是贵妃恼羞成怒发飙,也扯不到她们身上来。   因此,三人看似远离, 实则一个个的都竖起来耳朵,就像从正主嘴里得到第一手消息。   杨贵人心中骂了一句,这几个没情没义的玩意儿。   但听贵妃又问了一遍,杨贵人只能将问题又重复了一边,还不忘加上一句:“臣妾也是听说的。”   说着,杨贵人就将早上刚得到的新鲜八卦给分享了一下。   早就说了,宫里的墙看似又高又厚,实际上都快漏成筛子了,尤其是皇帝晚上的动向,陛下昨晚前脚刚踏进钟粹宫,后脚该知道的都知道的差不多了,陛下宠幸贵妃…这很正常,但不正常的事,大晚上的陛下突然就又匆匆的走了,而且还是衣衫不整的走的。   本来是简简单单的一个事件陈述,但不知道怎么回事,传着传着就成了陛下与贵妃在干那事的时候突然就某件事发生了剧烈争执,贵妃气不过,就直接将陛下从床上踹了下来,好事被迫中止,陛下恼怒,这才连衣裳都没穿好就匆匆走了…   尽管有人悄悄透露说是因为有要紧朝政所以陛下才走的匆忙,但再匆忙也不至于说连衣裳都没穿好啊…总而言之,可信度不高。   这年头最难止住的就是这种流言蜚语,尤其是这种大众都喜闻乐见的桃色新闻。   反正陛下只穿着中衣急燎燎从钟粹宫离开是不争的事实,在这个事实基础上可以随意发挥衍生出无数个版本。   而杨贵人她们听到的,就是脚踹帝王的那个。   不知道为啥,四人对此竟没有过度惊讶,甚至生出了一种:如果是贵妃,那不足为奇的诡异感觉,接受能力就很强。   万万没想到人的想象力能丰富到如此地步,听完后,姜妧心中只有一个想法——   人言可畏啊!   姜妧灌了一口水,她得压压惊。   看着四人如出一辙的亮晶晶试图从她这儿获得回答的渴望目光,姜妧张了张嘴,陷入沉思,这要怎么说呢?没踹,但衣裳是她扒的。   但这能承认吗?   既然没办法回答,那姜妧直接选择不回答,扫了一眼几人,姜妧肃着脸,沉声道:“此事事关陛下颜面,若是再让本宫听到有类似传闻,尽管来报,本宫决不轻饶。”   没想到贵妃会突然严肃起来,从来都是笑眯眯的人一下子板起了脸,特别是那双漂亮凤眸里透出的凌厉,让几人心中不由得一凛,连连称是:“娘娘放心,臣妾们绝不会乱说。”   再三做了保证并且得到贵妃的谅解后,几人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贵妃让封口,那岂不是说,默认了?   也就是说…难不成陛下被踹伤了命根子的事也是真的了?!   看着撤了方才那副肃容,又开始瘫在椅子上慢吞吞吃糕点的贵妃,几人顿时肃然起敬。   都这样了还能如此生龙活虎活蹦乱跳,贵妃,牛逼啊!   所以,那件事到底要不要说呢?   徐昭仪与其他几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得到几人准确的答复后,徐昭仪稳了稳心神,上前:“娘娘,臣妾有一个秘密,您要听吗?”   其实徐昭仪也不敢保证这算不算是秘密,但最起码是向贵妃表忠心的一个明确态度。   反正都已经咸鱼了这么些年,好不容易看到一丝黎明的曙光,徐昭仪几人并不想就这么放弃。   她们要说没有私心是不可能的,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最起码她们不会存着害人的心思,只不过想为自己挣一份出路罢了。   一入宫门深似海,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像她们这种不得帝王恩宠的,就算是哪天死在了宫里,也不会有人多看一眼,顶多就是几个姐妹跟着哭哭丧。   几人一商议,决定还是赌一把。   秘密?   什么秘密?   看着几人皆是一脸紧张,姜妧拧了拧眉,不知道她们葫芦里是卖什么药。   无数惨痛的历史教训告诉她,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远离小秘密,能够保平安。   有句熟语咋说来着?   好奇心害死猫!   在把所有的可能性危害在脑中过了一遍之后,姜妧慢吞吞开口了:“好的呀——”   今朝有酒今朝醉,先听了再说,不合心意她就装聋。   不知道姜妧打着光听故事不负责的白.嫖的主意,徐昭仪搓了搓手掌,突然觉得有些不大好意思开口,左右看了看,徐昭仪:“娘娘,能不能让您的侍女先出去?”   屋里除了姜妧五人外,就只有一个跟木头桩子似的杵着的青衣。   姜妧随意:“不用,自己人,你可以当她不存在。”   这…   好的吧…   徐昭仪直接凑到姜妧耳边,就跟小学生说悄悄话似的跟她耳语了几句。   然后,后退两步,等着看姜妧的反应。   果不其然,贵妃面露震惊,就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   徐昭仪沉重点头:“臣妾以人格起誓,若有半句谎言,臣妾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这誓言,确实是有些重了。   只是——   “就这?”   姜妧挠头,奇怪的看了几人一眼:“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儿呢。”   不就是没被皇帝睡过吗?   众所周知的小秘密啊!   作为一本玛丽苏甜宠文,男女主身心双洁是必须的,哪怕对方是皇帝,除了淑妃外,后宫全员炮灰,按作者的说法就是要守身如玉,所以,从常理来推断,萧颐真正睡过的也就只有淑妃一个。   啧,多专情啊!   但专情又不等于不发那啥…   她可还记着昨晚萧颐那让人激动的反应呢。   呸,大猪蹄子!   没想到徐昭仪会专门这么严肃且正经的跟她谈起这事儿,又结合方才的小问题,姜妧觉得她大概明白了。   作为一个合格的领导,对于表现优秀的下属,可以作出一点适当奖励。   “你们要是想睡陛下,本宫可以替你们安排…但不保证能成功。”   姜妧着重强调了但是两个字,姜妧表示,她可以人为创造机会,但不能压着人给强上。   万万没想到贵妃会大方到这个地步,居然连替她们安排的都想出来了,说好的独占欲呢?徐昭仪有些傻眼,难不成这是贵妃故意在试探,徐昭仪疯狂摇头:“不不不,臣妾们不是这个意思。”   “那…”姜妧疑惑。   徐昭仪扑上去抱住姜妧的腿嘶声裂肺:“臣妾们无心侍奉陛下,只愿陪在娘娘身边,为娘娘上刀山下火海守护娘娘终身——”   姜妧:“……”   姜妧被突然扑上来的徐昭仪吓了一跳,再听她嘴里喊的话,姜妧顿时面露复杂。   不会叭,不会这么狗血叭…   得不到皇帝,就要得到皇帝的女人…   这逆向思维简直绝了!   阻止了要来拉人的青衣,姜妧亲自将徐昭仪扶了起来,为了避免紧密接触会让自己陷入危险境地,姜妧把人拉起来后就撒了手。   看着面前这美丽大方的漂亮美人儿,姜妧叹了口气,她知道自己魅力大,但没想到魅力大到这个地步,这难道就是所谓的男女通杀?难怪她总觉得徐昭仪对她殷勤的过分,原来是存了这个心思。   感情是无法控制的,她懂这种感觉,魅力太大,她又能怎么办呢?   当然是选择,大度的接受啊——   姜妧看向徐昭仪的目光十分温柔,温柔到仿佛能掐出水来,然后温柔的说出了那句渣女名言:“我们还是做姐妹比较好。”   徐昭仪有些蒙,不知道为啥贵妃突然这么说。   虽然贵妃表现的很和善,但这种和善让她有些心慌。   好歹是能出书的人,对文字的敏感程度要远超他人,徐昭仪仔细回想了一下,然后,脸色渐渐僵了。   “娘娘,臣妾不是…”   “我知道,我懂的,我能理解。”   为了照顾她的情绪,姜妧特意连“本宫”的自称都没用上。   姜妧打断了她的话,目光仁慈且怜悯:“但是,我还是要说,别喜欢我,没结果。”   “你们四个…”姜妧扫了已经僵化的其他三人一眼,沉思片刻:“要不考虑一下内部消化?”   四人:“……”   您思想可还真是开放哈!   沟通失败,生怕贵妃再说出什么惊世骇俗之语,四人果断选择了闭嘴,抄宫规的抄宫规,算账的算账,就连王贵人都端着吃光了的盘子跑了,说去再琢磨琢磨看能不能研制出一点新式糕点。   看着各就各位的四人组,姜妧伸了个懒腰,今天天气可真好,所以,裴阿兄怎么还没来?不是说好了来给她请平安脉的吗?   *   太医院严格来说是在皇宫里面,只不过是在皇宫最边上,这样的布局就是为了在宫里贵人生病时太医能够第一时间赶到。   而要从太医院走到钟粹宫,必经之地就是御花园。   御花园被打理的很好,花儿草儿的都长的特别葱郁,有些灌木丛甚至都有半人高。   只见万绿丛中一点红,一道红色的人影正鬼鬼祟祟躲在灌木丛后,隔着草丛的缝隙搞偷窥。   “人怎么还没来?”萧明月蹲了半天,觉得自个儿腿都要蹲麻了,别不会不来了吧,她明明打听到说裴太医今日要去给姜贵妃请平安脉,她一大早就在这儿蹲着了,蹲了这么半天别说人了,连个鬼影子都没见到。   萧明月有些泄气。   自打那天在淑妃宫里见到裴太医,她又是惊又是喜,万万没想到那个救了小猫的赤脚大夫居然是宫里的太医。   萧明月专门打探过了,裴太医裴子瑾,出身淮南裴氏,杏林世家,出过好几位太医院院判,虽然算不上什么高门贵族,但人家好歹有技术啊。   裴子瑾今年二十三岁,只比她皇兄小一岁,没定亲没娶妻…   萧明月扯了根狗尾巴草在手指上绕来绕去,开始发呆,按理说不过就是一个赤脚大夫,又过了这么久,她早该把人忘了的,但再次见到他的时候,她还是立马就将人认了出来。   当然,这也不排除裴太医长的好看的原因。   是真的好看,比她皇兄都好看。   可她还记得,他却不记得了。   萧明月小脸一垮,难不成就两年的时间,她还长变像了不成?   今日选择在御花园蹲点,也是萧明月深思熟虑后的结果,她决定了,要主动一点,就一点点。   怎么还没来啊…   萧明月觉得身上有些痒,不得不说,这御花园的蚊子也太多了,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她感觉腿上都多了好多包。   不行了,好痒,忍不住了…   反正这旮旯角落也没啥人,萧明月干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屈膝,撩起裙摆,将裤腿从靴子里抽了出来,往上卷了卷,露出一节白皙的小腿,果不其然,密密麻麻一大片红色小包。   萧明月脸色都变了,这么多?!   还能怎么着?   挠呗!   萧明月一边龇牙咧嘴挠痒痒,一边左顾右盼试图搜寻目标人物。   人呢?   怎么没人呢?!   萧明月越挠越烦躁,本来夏天天气就热,这么大太阳在头顶上晒着,她觉得她的皮肤都快晒化了。   再不来她干脆去太医院逮人算了!   指名道姓要他诊脉的那种…   对哦!   她是不是傻?   完全可以这样啊!   萧明月突然反应过来,觉得自己选择在御花园蹲点来制造偶遇的行为有那么一丝不恰当,完全可以简单直接明了嘛。   说干就干,萧明月立马就准备将裤腿放下来起身走人。   刚转身,萧明月就僵了。   不远处,一道颀长的人影静静站着,不是她心心念念的裴太医是谁?不知道在那儿站了多久,更不知道他都看见了啥。   啊啊啊…他怎么是从后面过来的?   看着对面那条羊肠小径,萧明月懵了,莫不是她把方向搞反了?   不慌,镇定!   萧明月起身,努力摆出公主应该有的款儿,将这些年学的礼仪都给用上了,缓缓走到清俊温润的男子面前,仰头,认真开口:“别误会,我只是在晒太阳。”   裴子瑾:“……”   裴子瑾认出了这位就是常宁长公主,陛下胞妹,如今还在宫里的就这么一个公主,真正的金枝玉叶,裴子瑾后退一步,恭敬拱手:“臣见过公主。”   “我真的只是在晒太阳,但蚊子太多了。”萧明月虽然为自己粗鲁的行为被人看见而感到羞赫,但还是决定不能轻易放弃这个搭讪的机会。   裴子瑾对她到底是晒太阳还是喂蚊子兴趣并不大,他只知道公主挡道了。   裴子瑾答:“臣知道。”   所以快让开吧。   萧明月显然没有看出来裴子瑾的无声催促,再次强调:“真的只是晒太阳!”   裴子瑾觉得这位公主可能脑子不大好使,或许是记忆力方面的问题。   见裴子瑾不搭话,只是保持温和又不失礼貌的笑容,萧明月眼中闪过一丝黯然,算了,看来今天的计划泡汤,萧明月深吸了口气,特别傲气的瞥了男人一眼,袖子一甩就转身离去,然鹅,才走了两步,萧明月突然就觉得眼前一花,整个人不受控制的朝前栽去。   完了,脸着地啊!   ……   *   当裴子瑾最后踏入钟粹宫的时候,比原先约定的时间足足迟了一个时辰。   姜妧:我等的黄花菜都快歇了! 第49章 攻略第四十七天(二更) 防狼神器~……   不得不说, 裴子瑾这张脸确实是挺拉好感值,这年头谁不喜欢温润君子挂的呢?   具体表现为——   从裴子瑾从被连翘带着踏进殿门开始,四人组算账的也不算了, 抄宫规的也不抄了,目光直接粘在了他身上, 就特别的坦坦荡荡,还是扣都扣不下来的那种。   这其中, 王贵人算是最矜持的, 毕竟是害羞人设, 知道就算是看也不能看得太明目张胆, 偶尔瞥个一两眼就够了。   至于其他三人,就尽显人对美丽事物的本能,尤其是杨贵人与徐昭仪…至于张才人, 美人虽好, 但还是没有银子香。   天可怜见的,她们长年守在后宫,在身边晃悠的只有太监,巡防的侍卫都穿着盔甲,走出去连他们爹妈都不一定能认得出来,好不容易见到了一个还算赏心悦目的高品质男人,就算是过过眼瘾也成啊。   看看。   就只是看看!   眼看着贵妃与这位年轻太医消失在了门口一道进了内殿, 众人依依不舍的收回了目光。   “我早就听说太医院新来了一位太医,难不成就是他?”杨贵人放弃了抄账本, 开始兴致勃勃八卦。   太医啊, 在她们的印象中,太医院里都是一些头发花白走路三颤的老头儿,毕竟刻板形象, 医术成就和年龄成正比,平常就算是感冒发热也都是找那些经验丰富的太医来,但以她们的地位,暂时还没有那个牌面请太医院知名太医出马,要是想挂个专家号,还得另外给点好处费…天可怜见的,在宫里过日子也忒艰难,连生病都得挑日子——   月初最好,因为刚发月钱手头宽裕。   就算徐昭仪身为户部尚书之女,在后宫也只有勤俭节约的份,毕竟不是所有户部尚书都没脑子,特别是在前任户部尚书被皇帝上来就是抄家灭族如今宅基地里连只狗都不见的情况下。   徐昭仪她爹得知要出任户部尚书的时候,抱着妻子女儿大哭了一场,当场立下了绝不贪污要当一个清正廉洁的好官的誓言…如今,徐昭仪跟她爹,都是靠她娘的嫁妆铺子养着的…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说起来都是一把辛酸泪,要不然四人也不会因为淑妃说要削减开支扣月钱就立马倒戈抱上贵妃大腿。   “不是说,这位新晋裴太医,经常去给淑妃诊脉么?怎么还来钟粹宫?”张才人一边噼里啪啦打着算盘,一边发出疑问。   太医院也有江湖,毕竟僧多粥少,一般来说这种年轻太医想要往上升,只有两条路,一是有重大医术成果,二就是抱大腿。   她之前好像听说淑妃想挑种子选手,而这位年轻太医就是种子之一,结果转头这太医又登了钟粹宫的门…关键是贵妃对他态度还挺好。   这难道就是所谓的,两头通吃?   果然,长得好,去哪儿都受欢迎。   *   姜妧与裴子瑾进了内殿,这回李嬷嬷没敢放姜妧与裴子瑾独处,毕竟是在宫里,人多眼杂,就算娘娘与裴太医是旧相识,两人都是她看着长大的,所以才更要防备。   现在一想起来那日娘娘嚷嚷着说裴太医是她的人时,正好被陛下听见,那时陛下的脸色…李嬷嬷不想再回忆第二次。   特别是…   看着提着药箱长身玉立面带笑容与娘娘交谈的年轻男人,李嬷嬷目光微闪,心中叹息一声。   若是娘娘没入宫,与裴公子就是天造一对地设一双。   裴公子多好啊,一身医术尽得裴老爷子真传,人长得好看就不说了,关键是脾气也好,打小就护着娘娘,就连后来离开淮阴了,也不忘年年往王府送新奇小玩意儿,那些东西李嬷嬷都见过,绝对都是用心挑选的,简直把娘娘的喜好摸得透透的,光是这份耐心,就够难得了。   可偏偏就是这么不凑巧,娘娘十三岁生辰一过,裴公子就跟着裴老爷子去游医去了,紧接着,就是新帝登基,娘娘跟着王爷入京…再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青梅竹马比不过从天而降。   你说娘娘怎么早不开窍迟不开窍,一碰见陛下就情窦初开了呢?这是何等孽缘!   李嬷嬷隐约知道王爷当初的打算,要是不出意外,王爷是很中意裴公子当女婿的。   那现在…   李嬷嬷琢磨,如果娘娘日后能够恢复自由之身,那是不是可以和裴公子再发展发展?   那她,是不是该留给两人独处的空间?   在走与不走之间,李嬷嬷成功纠结了。   最终,李嬷嬷还是下定了决心,上前将桌子上摆着的茶壶拿了起来,在姜妧看过来的疑惑目光中沉稳开口:“娘娘,茶冷了,老奴再去拿壶热茶来。”   说罢,李嬷嬷就抱着茶壶走了,走的特别的果断,像是生怕自己走慢一点热茶就没了。   李嬷嬷出了内殿,看着外头排成一排还在埋头干活的几人,心中盘算着时间,一刻钟的时间,应该够了吧。   眼看着李嬷嬷出了门,姜妧:“……”要是没记错的话,这壶茶,不是特意放这儿等它变凉的吗?凉茶凉茶,当然是喝凉的啊!   不知道李嬷嬷存了现场拉郎配的心思,姜妧倒是无所谓内殿多几个人,不过人当然是越少越好,那样,她才能正大光明说悄悄话呀~   .   “裴阿兄,你怎么现在才来?”姜妧摆手免了裴子瑾要给她行礼的动作,都已经这么熟了,行什么礼啊。   姜妧眼尖的瞄见了裴子瑾袖子上粘的泥渍,不光袖子上,就连这身太医朝服都有些皱巴巴的。   早知道裴子瑾可是个讲究人,干啥都特别讲究,对个人形象更是讲究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像这种褶皱泥渍啥的绝不可能出现在他身上并堂而皇之出门。   “别动。”姜妧突然开口,在裴子瑾疑惑的目光中,一脸严肃的凑近,然后从他衣袖上扒拉下来一根杂草。   “裴阿兄,你别不是出什么意外了吧?”姜妧问。   姜妧问的很含蓄,就怕他是不是走路没走稳来了个平地摔,要不怎么又是泥又是草呢?   “没有。”裴子瑾失笑,见她一脸担忧,道:“只是有点事给绊住了。”   确实只是一点小事,无非就是常宁长公主晒太阳晒的太久以至于中暑昏厥,他作为一个医者,又是目睹人,只能先施救,等公主的侍女赶来后,他才得以脱身。   因为被拽着去了公主的玉琉宫一趟,来回费了不少功夫,这才耽误了些时间。   想到悠悠转醒后,因为觉得当众昏厥有点丢脸,先是抱着他号啕大哭然后又凶巴巴警告他不许出去乱说的常宁长公主,裴子瑾还有那么一丝无语。   裴子瑾是知道常宁长公主跟淑妃交好的,自然不会在姜妧面前提。   想到淑妃,裴子瑾目光微凝。   在被淑妃当自己人的那几天里,他给淑妃把过脉,当时只是觉得淑妃脉象时而虚浮时而有力与寻常人的脉象似乎有点不同,当时只是觉得有些奇怪,直到前天清点古籍,看到了一张多年前的脉案。   入宫前,他听说了许多关于皇帝对淑妃恩宠有加的传闻,可如果他的揣测是真的,那…裴子瑾心情有些复杂,看着姜妧白净精致的脸,不知道该不该跟她说。   “裴阿兄,我有件事想与你商量。”   裴子瑾还在思索中,就突然听姜妧开口。   “嗯?”见姜妧神情严肃,裴子瑾微愣:“什么事?”   姜妧自觉身体好得很,请平安脉啥的对她来说并不是最主要的,让裴子瑾过来,姜妧自然是打着别的主意。   “最近听说外面水患挺严重的,对吧?”姜妧的开场白也很简单,直接点名她要拜托的事跟水患有关。   裴子瑾一愣,不知道她怎么突然提起这个事了。   这其实并不算什么秘密,姜妧会知道也不算奇怪,裴子瑾点头:“是,如今江南各地多有水患,特别是蓟州徽州等地,灾情颇为严重。”   姜妧抿唇:“这也是我今日请裴阿兄你来的原因。”   姜妧想着要怎么去组织语言,想了半天,还是决定直接一点好,她这人一向耿直,不会那么多弯弯道道:“裴阿兄,那啥,你对瘟疫有研究没?”   姜妧记得,书中,这次水患后引发了一场大疫情,瘟疫爆发,连皇帝都中招了,但皇帝好歹还有最优秀的医疗队伍为他服务,普通民众就没这么幸运了,水灾加疫情,来势汹汹毫无防备,死了足有上万人,有的村庄人都快死绝了,真正的浮尸遍野,后来为了阻止疫情进一步扩散,萧颐甚至下令围城…这也是萧颐为数不多的黑历史之一。   虽然书中只是简短的带了一笔,主要剧情都是为了他与淑妃的爱情故事服务,但姜妧想到这一段时还是有些难受,合着为了凸现男女主角的情谊深厚就得拉人当炮灰呗。   天灾无情人有情,她还是想尽自己的努力拯救一下。   姜妧不知道这算不算圣母心发作,她只是,想挣扎一下而已。   “瘟疫?”裴子瑾拧眉。   这些年大庆并没有发生什么大的灾祸,上一次疫病爆发还是二三十年前,那时裴子瑾都还没出生。   “未雨绸缪未雨绸缪。”   见裴子瑾诧异,姜妧振振有词:“书上都说,大灾之后必有大疫,万一真搞不好爆发瘟疫了那得死多少人呐!”   “我们不能鼠目寸光,事到临头才想着去解决,一定要学会预判危机…”姜妧哔哔哔仿佛一个人生导师,从理论与事实相结合的角度对提前研究瘟疫应对办法来了一个全方位分析。   “所以,裴阿兄,你有研究么?”姜妧对裴子瑾的医术有一种迷之自信,最大的原因是因为她记得,书中,治疗瘟疫的方子就是一位姓裴的草根大夫提供的,虽然没提及姓名,但姜妧觉得,那就是裴子瑾。   现在无非就是将成果可能得出的时间提前,这…问题也不大叭。   这…他还真没研究。   裴子瑾都没想到姜妧会想到这上面来,在他的心中,姜妧还是那个会因为不想练字而在地上撒泼打滚的小姑娘,一别经年,小阿妧已经出落的明艳动人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贵妃。   看着姜妧与幼时无二却仿佛又成熟了许多的亮晶晶的眼睛,裴子瑾恍惚想,小阿妧还真是长大了,都知道忧国忧民了。   对于姜妧的嘱托,裴子瑾很少的拒绝的时候,于是他点头:“我试试。”   “放心吧,我相信你,你一定能行!”姜妧立马眉开眼笑,冲他比划了一个加油的手势。   裴子瑾:…突然感觉压力倍增怎么办?   “对了,裴阿兄,”姜妧突然鬼鬼祟祟凑近,四处张望了一下,开始苍蝇搓手:“我要的东西,你带了吗?”   裴子瑾:……   想到上次姜妧千叮咛万嘱咐让他研制的东西,裴子瑾目光有些复杂,但在姜妧的连声催促下,还是开口了:“在药箱里。”   一听真有,姜妧二话不说就去扒拉箱子,但裴子瑾宝贝药箱里的瓶瓶罐罐太多,姜妧扒拉了半天都没找到目标物品,无奈只能转过头求救。   “最下面那层。”   “好嘞。”姜妧赶紧顺着指示去找,然后成功扒拉出来一个小瓷瓶。   “就这?”看着不过拇指大小的精致小瓷瓶,姜妧怀疑,拿在手里晃了晃,问:“效果好吗?”   闻言,裴子瑾看她的目光就更复杂了,或许是想到了这玩意儿的功效,良久,才道:“一个月,”裴子瑾补充:“即刻生效。”   姜妧听到即刻两个字就很满意,这玩意儿要的就是速度,说痿就痿,多好啊~   见姜妧忙着就要把东西往怀里揣,裴子瑾实在是没忍住多问了一句:“你要这做什么?”   姜妧头也不抬:“防狼!”   话刚落,就听外面传来一声超大声的通传,像是生怕里面人听不见——   “陛下驾到——”   嘚!   姜妧赶紧把东西揣进怀里,一脸晦气:“呐,狼来了!” 第50章 攻略第四十八天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萧颐怎么又来了?   他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了吗?一天到晚就知道往她这钟粹宫跑, 既然这么喜欢,那她干脆把钟粹宫腾出来让给他住行不行?   说句良心话,姜妧并不怎么欢迎皇帝的到来。   特别是昨晚做了那些连环梦之后, 正主的出现就仿佛在提醒她那些不堪回首的黑历史。   孽缘呐!   天大的孽缘呐!   想当初的她是多么的天真单纯善良无辜,怎么就被一只披着人皮的大尾巴狼被唬住了呢?   果然, 涉世未深的小姑娘总是容易被皮相所迷惑的。   知人知面不知心,有些人他看起来是个人, 其实内心脏的很, 连煤都比他的心白, 姜妧简直就是痛心疾首, 为自己的天真不谙世事感到悲哀。   但现在的她不同了,她已经脱胎换骨成了钮祜禄.妧,就算你长的再美, 她也绝不会被轻易蛊惑, 世上男人千千万,何必单恋一根草,还是狗尾巴草,就算爱颜,那大不了,去找替代品嘛~   替身梗了解一下。   养个十七八个小奶狗,天天换人不重样, 这才是正确操作。   虽然当初姜妧第一反应是要造反,自己当老大, 但这么长时间也够她冷静了, 造反这事儿叭,说起来简单,实行起来还真没那么容易, 毕竟萧颐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还算是一个合格的皇帝,对于这样的皇帝,想推翻还是存在一定难度的。   她已经将信送出去了,只是没大喇喇的说皇帝想弄死她全家,毕竟算是预知未来,此时此刻还没发生,就算她说了,她爹也估计八成认为是她脑子有坑,所以,她只能先小小的预个警,最起码得先有点准备。   姜妧:为何生活的苦,都要让我这个善良美丽的小猫咪来承受?我可真是太难了!   妧妧叹气,生活不易!   姜妧摸了摸怀里硬梆梆的小瓷瓶,觉得心中的安全感又多了一点,她让裴阿兄给她弄防狼神器简直就是英明到了极点,人设归人设,万一那啥虫上脑呢?那她岂不是清白不保?   就比如昨晚,太可怕了,差一点点,就只差一点点。   这年头女孩子孤身一人在外可实在是太危险了嘤嘤嘤…   特别是像她这种集善良智慧美貌于一身又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少女,对上凶性大发精.虫上脑的大色批,她能怎么办呢?她就算叫破喉咙都不会有人来救她。   闻者伤心见者流泪多么的令人心疼啊!   萧颐:你先把你兜里的阳.痿神器放下再说这话!   裴子瑾本来还想提醒这药对狼不管用,要是想对付野狼的话那得整点烈性迷.药,只需要一指甲盖的分量就能药倒一群狼——   当年他独自一人行走江湖野外求生的时候就是靠此狼嘴脱险的,脱是脱了,反正也很狼狈就是了,差点就要阴阳两隔的那种。   不过在宫里,哪儿来的狼?   万兽园倒是听说关了两匹,但那都是从小人工喂养的,说是狼,杀伤力大概还不如一只野狗…   裴子瑾还在认真思索宫中遇狼的可能性,然后就听见姜妧补足了下一句。   狼=陛下?   裴子瑾恍然。   原来,此狼非彼狼。   只是,裴子瑾觉得,用狼这种动物来形容这位年轻的帝王似乎有些不大合适。   通常情况下,狼是阴险狡诈的代名词。   但是,这位帝王给他的感觉却更像是一头雄狮,强大,睥睨,充满了智慧,最起码,能从一个不受宠的皇子翻身当上皇帝,这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这也就意味着他的内心将比普通人更加强大,同样的,也就更加冷酷。   这种人,可能会是一个好的帝王,于江山社稷于百姓来说都是一个好的君主,但要是作为夫君,作为一个要依靠一生的男人…   裴子瑾脑中只闪过一句话:天家无亲,帝王无情。   裴子瑾有心提醒姜妧不要随意乱来,毕竟对方是皇帝,要是真把皇帝惹恼了,就算有汝南王撑腰,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   刚这样想着,裴子瑾突然又想到了那日也是在钟粹宫,因为皇帝突然推门进来,阿妧被吓的摔了个杯子,然后扑上去拽着皇帝的衣领嚷嚷着叫赔的场景。   那时,所有人都以为皇帝会发飙,结果呢?   罢了,裴子瑾迟疑的想,阿妧都这么大一人了,做事应该会有分寸的,对吧?   然后,裴子瑾就有幸目睹了什么叫川剧变脸,就特别的顺滑。   主要是姜妧突然想起来一个特别严肃的问题,萧颐突击检查,那她找人代笔的事可不就暴露了?   之前萧颐开小金库的条件,是不是说让她用十本账册去换来着?   有说亲手两个字吗?   没有叭…   *   萧颐也不知道他怎么就又来了钟粹宫,方才李德全问他要不要摆膳,他也不知道哪根筋抽了居然说去钟粹宫。   然后,他就到这儿了。   萧颐记忆力不错,虽然是白天,但同样的路线他昨晚也走过,只不过昨晚身旁还有一个人,就是沿着这条路,他牵着姜妧一路进了寝殿,然后…他衣裳就被扒了。   哪怕已经过去了一晚,想到昨夜的狼狈,萧颐还是忍不住青筋猛跳。   他昨晚冲了三次冷水澡,几乎是一宿没睡,不是他不想,而是他睡不着,只要一闭眼,脑子里就全是姜妧的一颦一笑…直到临近天亮,他才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然后就做了一个梦…   想到梦里的场景,萧颐脸色隐隐有些发青。   他万万没想到,有一天他也会做这种梦,而梦里的人,不出所料,还是姜妧。   唯一不同的是,梦里那人,云鬓散乱,珠钗横斜,呜咽轻颤,就像一朵雨打娇花…   萧颐闭了闭眼,知道自己不能再想下去了,赶紧收敛住心神,但饶是如此,一抹夕阳红还是悄悄爬上了他俊朗的面颊,然后开始向耳后蔓延,颜色晕染的速度很快,不一会儿的功夫就成功收获卤耳一对。   李德全本来是跟在萧颐身后的,但眼见他原本矫健的步伐开始越走越慢,到最后干脆停了,开始四十五度仰望天空,就…特别诡异。   已经是正午,太阳还挺大,因为不知道皇帝到底抽什么风,跪地迎接的宫人们都小心翼翼屏住了呼吸。   还是李德全了解萧颐,一看这状态就知道陛下又开始走神了。   正常,从起床到现在,这种状态少说也出现了有五六七八次了,早上吃饭时还差点把筷子插鼻子里呢。   要是换作以前,打死李德全都想不到他们家英明神武的陛下居然会有这么纯情的时候…对,就是纯情。   想到那皱巴巴被揉成一团扔在一边的床单,李德全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你以为扔在一边他就看不见吗?他特别想扯着陛下的耳朵呐喊:想睡就去睡啊,憋久了那玩意儿就没用了。   李德全想,但李德全没这个胆子。   于是李德全低眉顺眼的悄悄的走到萧颐旁边,捏着嗓子轻咳了一声:“陛下,外头太阳大,要不先进去?”   萧颐回神,没想到自己居然堂而皇之在这种时候走神,萧颐薄唇微抿,扫了一眼老老实实跪地迎接的宫人们,果不其然就看见了一张张疑惑中带着一丝战战兢兢的脸,虽然是在走神,萧颐显然不会承认,只见他一手负在身后,目光看向院中某处,缓缓开口:“这槐树…”   钟粹宫绿化做的不错,但最夺目的还是那棵据说有百年历史的老槐树,正好是夏日,槐树叶子都长起来了特别的郁郁葱葱,远看就像是一个绿色的大蘑菇,要不是只有一棵,姜妧还打算在这儿吊一个秋千架子,没事儿就一边荡秋千一边吃小零嘴,就特别的惬意。   槐树?   槐树怎么了?   李德全跟着看过去,越看越觉得这棵树好像有点眼熟,似乎是之前公主爬过的那棵,难不成陛下想为公主出气将这棵树给砍了?   只见萧颐冷冽的眉峰拧了起来:“李德全。”   “奴才在。”   李德全赶紧应声。   “吩咐花草司下午派人来将贵妃宫里的槐树枝丫修剪一下,横七竖八的看着碍眼,”萧颐仿佛化身园艺大师,开始对钟粹宫院子里的花草树木挑挑拣拣并带着批评指责:“还有这些院子里的杂草,一并除了,都是怎么伺候的?这点小事都看不见?”   包括李嬷嬷在内的钟粹宫一众宫人都被皇帝这神来一笔弄的一脸懵逼,就连听见动静早早就在殿门口行礼的四人组也震惊了。   陛下已经关心贵妃关心到连院子里的一草一木都要亲自过问了吗?   这其中,只有李德全是清醒的,李德全非常沉稳的应了一声:“奴才这就让人去办。”心中则想,陛下啊陛下,就算您此时再严肃,您那对通红的耳朵还是出卖了您…   *   萧颐就钟粹宫的绿化问题做了一番训话之后,就打算继续刚才的路线进殿。   萧颐目光淡淡从迎出来的四人组身上划过,心中了然,看来昨天那些账本就是出自这几个人之手了。   只见殿里整整齐齐摆了三张桌子,桌上堆着老高一摞账本,一看就是在办公还没来得及收拾。   她倒是大方,手里的权说分就给分。   “贵妃呢?”萧颐环顾一圈,也没看见熟悉的人,不禁皱起了眉。   徐昭仪还保持着行礼的姿势,压根就不敢抬头去看,只能结结巴巴回答:“在,在内殿,太医在给娘娘请平安脉。”   话落,徐昭仪只觉得周围温度“嗖”地一下就降下来了,就特别冷,冷的她浑身早起鸡皮疙瘩的那种。   徐昭仪想去搓搓胳膊,但大庭广众之下她不敢。   她居然胆小如此,真是一件悲哀的事。   太医?   萧颐准确的捕捉到两个关键字眼,几乎是瞬间就想起了那个年轻的,姓裴的太医。   能让一个日理万机忙的脚不沾地的皇帝,成功给记住姓名,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裴子瑾这个太医当的还是很成功的。   萧颐记性很好,不光是想起了那个裴太医,还想起了那句响亮的“我的人——”   莫名的,萧颐只感觉心中一股火突然就又冒起来了,萧颐眸光一下子就冷了下来,薄唇紧抿,直接越过众人,大步就朝内殿而去。   跟在身后的李德全落后了一步,瞅着皇帝仿佛携裹着滔天怒气的背影,心中嘀咕,这架势,怎么这么像是去捉奸呢?   捉奸是不可能的。   姜妧表示,她绝不会给任何能落人把柄的机会!   萧颐才刚走到内殿门口,看着紧闭的房门,眸光森然,带着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怒气,刚要去拉门,房间门突然就猛地被从里推开,也不知道是谁设计的这门,门还是朝外开的,只差一点点,萧颐那高挺的鼻梁就得当场报废。   “陛下~”   一道倩影从里面飞了出来,然后,萧颐就感觉手臂一重,胳膊又被人挽住了。   虽然姜妧有些嫌弃,但她会变脸呀,逢场作戏了解一下。   姜妧不想行礼,干脆就耍了个花招,拽着萧颐的袖子,扬起精致的小脸,带着甜死人不偿命的腻味笑容就开始情意绵绵撒娇:“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陛下您这会儿过来,是不是想臣妾了呀——”   呕~   不得不说,这话特别臭屁不要脸,换个人绝对说不出来。   姜妧内心:我能怎么办呢?我也很无奈啊,谁让我爹还没反呢?   这年头,当个宠妃可真是太难了!   【滴——给予贵妃深情回应,任务完成,生命值+0.5,剩余生命值:1】   萧颐:“……”   萧颐目光缓缓从内殿那个一身太医官服正恭敬跪伏在地的年轻男子身上划过,然后落在了挽着他手臂撒娇的姜妧脸上,眸底微暗。   恐怕她自己都没发觉,这副模样到底有多惑人。   萧颐自诩不是重色之人,要不然也不会这么多年身边都没有一个女子近身,这里面也是有他生母丽贵人的原因在。   萧颐还记得,丽贵人临死前跟他说的话。   她说,颐儿,阿娘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当年遇见了你父皇,选择入宫…   她还说,阿娘不求你大富大贵,只求你平安遂顺一生,也不必太早成婚,也不必三妻四妾,只择一心怡女子,诞一二麟儿,两人心意相通白头偕老…   …   在他的记忆中,丽贵人是一个很温婉的女子,温婉却又不失坚毅,她容貌堪称绝丽,但不以貌争宠,只守着那一亩三分地安静过日子,他在阿娘身边的那几年,算是他此生为数不多的快乐回忆。   或许是真的将丽贵人的话听进去了,这么多年,他遇见美人无数,却始终洁身自好,就算是后来登基,为了稳住朝纲,默许了太后为他遴选秀女,他也鲜少踏入后宫,或许是如阿娘所说,并没遇见那个会让他为之挂心的人…   可现在,萧颐觉得,有些事正在慢慢变质,在朝着他无法预知的方向策马狂奔,就比如,方才那瞬间升起的恼怒…   萧颐眸光渐深,心底就仿佛藏着一头深渊巨兽,蠢蠢欲动想要破土而出…   不是,你看我看啥?   嫌我脸皮厚吗?   姜妧觉得萧颐这么一直盯着她让人怪害怕的,就像是要把她吃了似的。   算了算了,惹不起我还躲不起不成?   姜妧慢慢撒了爪子准备撤,但爪子松到一半,就被人又给握住了。   “贵妃说的是。”   “啥?”   “朕确实是想念贵妃了,”萧颐突然轻笑了一声,冷冽的俊脸瞬间如冰山化雨,握着她的手缓缓收紧,低沉开口:“所以朕估摸着时间,特意来陪贵妃用午膳。”   看着一本正经说肉.麻情.话的萧颐,姜妧:“……”   她怎么觉得,这皇帝,崩人设了? 第51章 攻略第四十九天 良心不安呐~……   皇帝的人设有没有崩姜妧不清楚, 姜妧只是觉得,萧颐恐怕是真的脑子有坑,不仅仅是有坑, 这坑还有点大,仿佛一个深渊巨坑!   听着萧颐以一种十分平淡的语气说着让人头皮发麻的情.话, 就仿佛说的不是我陪你吃饭,而是, 我要把你吃了。   多么惊悚的暗□□啊!   惊悚到姜妧浑身汗毛瞬间就炸了, 如果能用一种动物来形容, 姜妧觉得, 她就像是一只刺猬,还是全炸毛的那种。   这难道说就是皇帝的特异功能?能伸能缩收放自如,上一刻甜言蜜语下一秒背后捅刀…果然, 当皇帝的都是人才啊!   就算脸皮厚如她都不禁甘拜下风。   就算是她睁眼说瞎话好歹还知道配合表情食用呢, 您老能不能先修炼一下表情管理课程?   姜妧:槽多无口。   特别是,看着萧颐漆黑幽深的目光落在她脸上,那么的专注,专注的仿佛要用目光在她脸上戳出个洞,不知道为什么,姜妧有一种她面上糊了浆糊的感觉,难不成她又浮粉了?不不不, 这绝不可能,她今儿特意强调了只用上一层薄薄的粉底, 那种社死现场她绝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姜妧还注意到, 她的手还被萧颐握在手里,男人的手掌很宽厚,掌心还带着一层厚茧, 这是常年手握刀剑留下的,姜妧还记得萧颐与那些黑衣死士打斗时的场景,一点都没有突遇刺客的慌乱,一刀一个砍人跟砍瓜似的,这些,都是练出来的啊…   所以,面对皇帝的深情(死亡)告白,她应该做什么呢?   姜妧挠头,这不回应是不是有点不大好?   “用,用午膳啊?”   “怎么,贵妃不高兴?”萧颐盯着她,语气意味不明,目光幽暗深邃,似乎一个漩涡,充满了危险气息,就仿佛一头巨兽已经悄悄张开了獠牙,只待时机到了就一口将猎物吞吃入腹…   身后跟上来的李德全已经悄悄屏住了呼吸,虽然他也震惊于陛下突如其来的骚.言骚.语,但出于对陛下的了解,他深知,此刻的陛下无疑是十分危险的,李德全很想提醒贵妃,这种时候千万别再作死了。   “不不不,高兴高兴。”   显然,虽然姜妧对危险的敏锐度没那么好,但出于对职业的尊敬,她也不会傻到直白的说出心里话。   “臣妾只是高兴傻了,万万没想到陛下您如此日理万机还能在百忙之中念着臣妾,千里迢迢赶到钟粹宫来陪臣妾吃饭,臣妾真的感动坏了,眼泪哗哗的…”   姜妧一边变戏法儿似的用空着的那只手从兜里扯出一张帕子就开始抹眼泪:“臣妾这心呐,滚烫滚烫的,臣妾真是祖上冒了青烟才能得陛下如此爱重…臣妾三生有幸呐——”   萧颐:“……”   看着姜妧唱戏俱佳,萧颐心中那股子郁气,就仿佛被戳破的气球,“啪”地一下全散了,然后就是一股油然而生的无力感。   她这么能演,怎么不干脆去唱戏算了?萧颐漫不经心想。   萧颐已经坦然接受了贵妃是个戏精的事实,主要是不接受也没办法,他总不能扯着她的脸强行让她说真话吧,萧颐觉得,他可能不会那么想听。   “行了。”萧颐果断打断她并不怎么走心的彩虹屁:“朕已经知道贵妃有多欢喜了。”   萧颐吐出一口浊气,像是思索了一下,然后露出了一个浅淡的微笑:“既然贵妃如此欢喜,那从今日起,朕每日都来陪贵妃用膳,如此,可好?”   不好!   姜妧脸色顿时扭曲了。   这是什么鬼畜发言!   “这样会不会太误事了?”姜妧娇羞掩面,大脑飞速运转,试图找出应对之策:“陛下朝政如此繁忙,万一要是因为臣妾而误了朝政,那臣妾可怎么好意思?”   “不碍事。”萧颐慢条斯理:“不过就是一顿饭的时间,朕还是匀得出来的。”   那行叭。   “那万一到了饭点您有事过不来呢?”姜妧觉得她是一个考虑问题十分周到的人,必须想到各种突发事件,于是小小声:“那啥,臣妾胃不大好…”   萧颐:“……”   吃吃吃,一天到晚就记着吃,你怎么不干脆上天算了呢!   为了不让自己气死,萧颐决定暂时略过这个话题,本来他也就是随口一说,但见姜妧这个反应,他还真动了这个心思。   萧颐深深看了姜妧一眼,在她警惕的目光中,就那么握着她的手,扫了一眼跪了一地的宫人,终于开了尊口:“都起来吧。”   皇帝虽然开口免礼了,但一时还没人动,主要是被陛下与贵妃旁若无人的调.情给惊住了。   对,就是调.情。   你来我往,俊男美女,多么有张力啊!   这是她们不花钱就能听的话吗?   别不会回头被灭口吧!   眼看皇帝牵着贵妃进了内殿,众人才稀稀拉拉的从地上爬了起来。   四人组则有些纠结,互相对视一眼:“咱们要不要先走?”   虽然已经到了饭点,贵妃也说要管饭,但…现在陛下不是来了吗?还专程来陪贵妃吃饭的,那…她们杵在这儿是不是不大好?   王贵人迟疑:“要不,等贵妃娘娘出来了再问问?”   “那也行。”   四人再次对视,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蠢蠢欲动的八卦之心。   *   姜妧被萧颐拉着走进了内殿,手拉手好朋友,呸…   姜妧觉得这场面似乎有些眼熟,昨晚是不是也是这样来着?   一牵二抱三那啥…   不至于不至于,裴阿兄还在这儿呢。   是的,由于刚才萧颐说让起身是扭头对外面人说的,至于还在内殿没出来的裴子瑾就被成功忽略了,虽然说皇帝并没有让他不起来,但为了保险起见,裴子瑾还是选择了老实跪着。   裴子瑾眼角余光瞥见了一双玄色龙纹软底的靴子,靴子的主人在路过他旁边时短暂的停了一下。   “你就是来给贵妃诊平安脉的太医?”帝王冷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裴子瑾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才恭敬答:“是。”   萧颐握着姜妧的手没放,就站在裴子瑾面前,目光落在他清俊的侧脸上,目带打量,眸底不辩喜怒。   裴子瑾只感觉一股骇人的压迫感从头顶传来,要是换个胆子小的,在帝王的注视下只怕早已露了怯,毕竟这考验的就是心理承受能力,好在裴子瑾不愧是动不动就能喊着给人开颅的男人,虽然走的是温润路线,但杀猪宰羊这种活他也能干,好歹没被吓趴下。   “起来吧。”   “谢陛下。”   裴子瑾起身,仍然恭敬立在一旁,没有抬头试图去一睹天颜。   萧颐带着姜妧往主位去,姜妧原本打算自觉往下首坐的,但萧颐不让,然后,她就莫名其妙跟萧颐挤在了一张椅子上。   两人的距离实在是靠的太近,近到她几乎都能闻到萧颐身上淡淡的龙涎香,本来姜妧对龙涎香是不怎么喜欢的,总觉得这味道奇奇怪怪,但或许是在御书房待久了,也就闻习惯了。   幸好这椅子还够大够宽敞,更庆幸的是她身形还算纤瘦,不然一张椅子里想挤进去两个人,做梦去吧。   姜妧有些不大自在,试着再往外抽手,这回倒是很容易就抽出来了,姜妧赶紧就要起身,却被萧颐一把摁住:“就坐这儿。”   姜妧疯狂暗示:“…是不是影响不大好?”   毕竟裴阿兄还在这儿呢,不知道为啥,面对这种情况,就有一种女儿女婿当着老父亲的面调.情的感觉,就超级羞涩…   呸,去他的女婿!   “若是贵妃不想坐椅子,坐朕腿上也行。”萧颐似乎就跟椅子杠上了,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就是,老老实实待着。   对此,姜妧第一反应——   坐腿?   坐哪条腿?   哦…天呐,她脏了!   姜妧痛苦面具,她一个纯洁小仙女,怎么能想到如此肮脏充满颜色的词语…   不知道姜妧丰富的内心戏,见她终于安分了,萧颐才抽空去看裴子瑾。   “朕若是没记错的话,你便是裴子瑾?”   没想到皇帝会突然点出他的姓名,裴子瑾一愣,点头:“臣是。”   “朕听闻你出身淮南裴氏,有名的杏林世家,最出名的当属裴氏金针十三式…当初你入太医院,并没有通过擢考,而是由十多名太医联名举荐通过,破格录用…”   萧颐上来就开始背简历,寥寥几句话,将裴子瑾的出身来历说的清清楚楚,简直就是明晃晃的告诉他,朕知道有你这么个人,朕记得你。   本来嘛,在皇帝跟前挂个名是好事,但前提是,皇帝说这些的时候不要这么凉飕飕的盯着他。   想入太医院当太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都得通过统一考试,择优而录,当然也有例外,比如说家族在这方面很有威望或者是有人举荐,俗称关系户,就比如裴子瑾。   没想到皇帝居然把他的来历弄得清清楚楚,裴子瑾心中打了个突,皇帝不可能吃饱了撑的平白无故说这些,裴子瑾心中微沉,但还是点头:“是。”   不光裴子瑾开始警惕,就连一旁正懊恼自己精神被污染了的姜妧也心中拉响了警铃。   这家伙又想干啥?   既然都把裴阿兄的来历扒的这么清楚了,就可不能不知道裴阿兄跟她的关系,毕竟也没刻意隐瞒过,也只有淑妃那个傻叉,连人的背景都没弄清楚就敢瞎用,活该她吐血。   想到淑妃…姜妧突然灵光一闪不会吧,不会是为了小心肝秋后算账来了吧。   那这反射弧也是不是太长了一点?   【滴——贵妃好感值-1,剩余生命值:0.5】   果然…   听见脑中传来的系统提示音,萧颐竟然是出乎意料的平静,甚至还有一种本该如此的了然。   萧颐眼角余光瞥见姜妧紧张兮兮中带着一丝警惕的眼神,嘴角微扯,他不过才说了两句,她就这么担心?   萧颐干脆不去看她,只盯着裴子瑾,缓缓开口:“前两日,太医院程院判向朕举荐,说你医术高明为人谨慎,正好太医院医典一职空了出来,他推荐由你担任,你意下如何?”   啊?   原来是要给升官啊…   【滴——贵妃好感值+1,剩余生命值:1.5】   萧颐:“……”   萧颐突然觉得,从生命值的增减变动来观察姜妧,似乎也是一种乐趣。   小奶音:亲,你昨晚被迫爱的抱抱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寻常御医都是八品小官,太医院院判是四品,医典则是五品,虽然没有很厉害,但也算得上是跨阶级了,最起码,月俸翻了一倍。   裴子瑾也没想到居然是为了给他升官,他之前也听程院判提过,但他拒绝了,这一次…   裴子瑾恭敬答:“臣多谢陛下看重,只是臣刚来太医院不久,自觉经验不足,臣还想再多历练两年,如今只想潜心研究医术。”   居然拒绝了?   其实萧颐刚开始也没打算把医典一职给他,就算再家学渊源,来太医院也才几个月,又没有重大贡献,就这么提拔上去于理不合,但现在,萧颐改主意了。   “无妨,朕相信你,医典一职与琢磨医术并不冲突,”萧颐毫不吝啬的表达了对他能力的欣赏,虽然是民主问话,但显然萧颐心中已经有了决定:“就由你暂摄医典一职,朕会让人去太医院宣旨。”   皇帝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还能拒绝吗?   裴子瑾跪下行礼:“臣多谢陛下。”   .   来了一趟钟粹宫,回去的时候身上就多了一个官职,听起来是一笔特别划算的买卖,不异于天上掉馅饼,有时候掉的馅饼不仅能够让人吃饱肚子,还可能砸死人。   皇帝是个雷厉风行的人,既然说了让他当这个医典,那就绝不会中途变卦,于是,裴子瑾前脚才刚踏入太医院,后脚一群人就围了上来。   “裴太医,恭喜恭喜啊,陛下钦点你为医典,裴太医将来前途无量啊…”   “裴太医年纪轻轻又医术了得,老夫就知道,得陛下提拔不过是迟早的事…”   “裴太医,这可是件大喜事,你可得请客,晚上醉仙楼安排上怎么着…”   裴子瑾因为为人谦虚谨慎,加上他那可以将好感值拉满的脸,在太医院人缘混的还是不错,特别是那些家里有待嫁闺女的,更是将他看得跟宝贝似的,家世清白,能力强,性格温和,人还长得好,这简直就是理想女婿人选。   为了争夺这个香饽饽,已经有几位太医私底下斗成了乌鸡眼,都是有闺女的人,那必然不能退让。   当然,有真心为他高兴的,自然也就有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   “现在的年轻人呐,好好的路子不走,净琢磨些歪门邪道,好好的太医院,就是让这种人给污染了…”   “欸,谁叫人家出身好呢…”   “…”   “都没事做了么?一个个的都杵在这儿做什么?药方子写好了吗?”程院判及时出现,就仿佛一个教导主任,刚才还在偷闲摸鱼的一众太医顿时作鸟兽散,显然他还是很有些威慑力的。   “院判。”裴子瑾恭敬行礼。   程院判是个白胡子老头儿,光看他一嘴飘逸的白胡子就知道他是一个有阅历的人,程院判一边撸着自己的胡子,一边瞅着裴子瑾发出满意赞叹:“不错不错~”   那欣慰的眼神,就仿佛是在说,自家圈养的小猪崽可算是出笼了。   “子瑾啊,你跟我来。”程院判把裴子瑾带到了一个小房间,医典一职,算是太医院的三把手,自然不用再跟大家伙儿一起挤大办公间,而是有了属于自己的独立办公场所。   “往后,你就在这里办公。”程院判拍了拍他的肩,语重心长:“老夫相信你的能力,外面那些人说什么你不必理会,只需做好自己的事就够了。”   “院判,子瑾有一事不明。”   “你说。”   “我记得,医典一职原本是赵太医,赵太医不过是回乡省亲,并未辞官,为何…”裴子瑾口中所说的赵太医,就是之前一直为淑妃诊脉的那个,也是因为赵太医告假了,淑妃才找上了他。   “哦,赵太医啊,”程院判叹了一声:“我忘说了,前些天刚得到的消息,赵太医回乡途中突遇劫匪,不幸去世了。”   去世…   “对了,子瑾,你也知道,这医典一职吧,不比别的官职,他的文书任务要重一些,”程院判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之前赵太医手上的卷宗都还没清点完,不能再积压下去了,这几天就得辛苦你了。”   程院判可能也觉得人家刚上任就喜提百斤卷宗似乎有些不大仁慈,“你先整理着,我找两个人帮帮你。”   裴子瑾:“…多谢院判。”   继姜妧喜提百斤账本之后,裴子瑾再次喜获脉案卷宗几箱。   *   四人组觉得,她们早应该走的,这种事就应该靠自觉,而不是等现在,想走都走不了!   看着拿着筷子正在细心给贵妃挑鱼刺的年轻帝王,四人从来没有哪一个希望自己眼瞎。   酸!   太酸了!   胃里的酸水都快冒出来了!   再看看自己面前的白米饭,突然就觉得不香了…   明明都是人,为何人与人之前的区别就这么大!   姜妧也没有想到萧颐会亲自给她挑鱼刺,虽然这事儿他之前在圆觉寺也干过,但那是在宫外啊,又没旁人,现在则是众目睽睽之下,这样一点都不顾忌自个儿霸气侧漏的严肃形象真的好吗?   萧颐像是没有察觉到几人看他的诡异眼神,他挑鱼刺的动作十分熟练,就算是十分细的小刺,也逃不过他的法眼,很快,刺与鱼肉相分离,一块白嫩的鱼肉就落到了姜妧碗里。   “没刺了,吃吧。”   萧颐一系列动作都很流畅,从夹鱼,到挑刺,再到投喂,就特别的行云流水,就仿佛再自然不过。   “多谢陛下。”姜妧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   一连吃了三块鱼肉,见萧颐还要再去夹鱼,似乎准备继续挑刺大业,姜妧赶紧制止:“不吃了不吃了,咱换个吧。”   倒不是心疼萧颐挑刺挑的艰难,只是这鲫鱼汤里的鱼都是用的野生小鲤鱼,说实在话,肉,还真是没汤好喝。   “你还想吃什么?”萧颐问。   “来块红烧肉?”   很快,一块油润红亮的红烧肉就到了她碗里。   接下来,四人组成功见证了什么叫奇迹。   只见贵妃全程只用张嘴,想吃什么菜,几乎都不用她亲自用筷子去夹,只需要眼神微微暗示一下,菜就自动到了她碗里,带骨头的给剔骨头,带刺的给剔刺,带壳的给剥壳,只差没有帮着吃了,就服务特别周到。   姜妧刚开始还对萧颐突如其来的殷勤感到警惕,但很快就沦陷了,管他呢,先享受了再说,这可是真正的至尊帝王服务啊!   姜妧吃的很坦然,一点都没有因为提供服务的对象是皇帝而感到惶恐不安,一看就知道是个知道享受的人。   之前她不是也给萧颐提供了无微不至的投喂服务?现在不过是调换过来,她之前可还是亲自喂饭呢!   姜妧吃到最后,感觉肚子已经撑的差不多了,见碗里还剩了最后一个白玉团子,秉持着不能浪费食物的原则,姜妧眼珠一转,直接把白玉团子夹了起来,小心翼翼用一手兜着,奉到萧颐嘴边:“陛下,您尝尝,这团子味道可好了。”   味道再好,那也是您吃剩的啊!   没想到姜妧会突然来这么一手,在场众人都惊呆了,然后就开始若有似无的悄咪咪把目光往陛下身上瞥。   是吃呢?   还是不吃呢?   看着凑到嘴边的白玉团子,白玉团子是鱼肉做的,软滑弹牙,她似乎很喜欢吃鱼,这桌上一共十道菜,有五道都是鱼…   别的不知道,毕竟他都还没来得及吃,他只知道,鱼刺有点多…   见萧颐那双沉静的黑眸朝她看来,姜妧报以无辜微笑,像是有些自责:“陛下您一直都在给臣妾夹菜,自己都还没吃呢,这会儿也该饿了吧,来,您尝尝,垫吧垫吧肚子。”   萧颐:“……”   萧颐没有错过她眼中闪过的那丝不怀好意,就仿佛笃定了他不会吃。   萧颐扯了扯嘴角,在姜妧要将筷子缩回去之前,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就着她的手,低头,将那枚白玉团子噙入口中,慢条斯理咀嚼完,咽下,并给予高度评价:“味道确实不错。”   吃了?   你就这么吃了?   所以,到底是哪个程序出问题了?!   四人组木着脸,统一动作,低头,扒饭:只要我看不见,就永远刺激不到我!   【滴——温馨投喂,闪瞎人的钛合金狗眼任务完成,生命值+1,剩余生命值:2.5】   *   吃饱喝足,姜妧瘫在椅子上做咸鱼状,一边特别没形象的摸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看着桌上丰盛的食物残余,姜妧突然开口:“陛下,臣妾听闻,如今有些地方发大水了?”   萧颐吃饭的动作一顿,不知道姜妧为何会突然提起这个,他倒是不意外她会知道,毕竟这又不是什么秘密,萧颐不动声色:“嗯。”   “那是不是灾民也挺多?”姜妧又问。   “嗯。”   旁听四人组心中一个咯噔,完了,贵妃不会想参和政事吧。   徐昭仪那个急啊,拼命给贵妃使眼色,想告诉她,千万别瞎掺和。   但显然姜妧并没有接收到她的预警,只见姜妧沉默了片刻,突然就开始哽咽:“灾民流离失所无家可归连口热粥都喝不上,臣妾却在这儿大吃大喝,臣妾,羞愧啊,臣妾是怎么吃的下去的呢?臣妾我良心不安呐,呕呕呕——”   萧颐:“……”   众人:“……” 第52章 攻略第五十天 自损一千   撑到吐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姜妧:谢邀, 胃冒酸水,咽喉灼痛,生理心理双重挫伤, 再就是,有点费粮。   突如其来的变故成功让在场众人都惊呆了, 万万没想到贵妃会说着说着话就开始干呕,呕着呕着, 就吐了…由于吐的太过突然, 大伙儿一时没有心理准备, 就只能愣愣保持原有动作眼睁睁看着她吐, 就像是在观赏某种奇景。   就算是美人儿,吐起来也不是那么好看的,虽然不至于一把鼻涕一把泪, 但也很狼狈就是了。   一时间, 殿里寂静无声,就只听得到“哇哇”的呕吐声。   姜妧自己也惊呆了,她难道就已经撑到了这种地步?不能啊,她明明觉得她胃里还有多余的空间能塞一碗樱桃酥酪当饭后甜点是没问题了,怎么就吐了呢?   “呕——”   关键是一吐,这势头就止不住了,就像那瀑布似的哗哗往外涌, 姜妧弯腰呕得嘶声裂肺,她觉得她的肺都要被呕出来了。   多么社死啊!   姜妧已经由坐姿改为了蹲姿, 手扶着椅子, 呕的眼泪与酸水齐飞,一半是难受,一半是给气的。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上天要这样惩罚她,她不就多说了两句话吗?   她的形象啊!   她美美小仙女的形象啊!   “呕——”   吐了半天,好不容易将胃吐空了,姜妧觉得她半条命也快没了,姜妧只觉得嗓子跟火烧过似的,火辣辣的疼,这种感觉她很熟悉,因为就在不久前,她跟着萧颐出宫遇刺的那一回,也来过这么一遭,难不成她跟萧颐天生相克不成?为什么每次这种社死的事都跟萧颐有关?   果然,她就是跟萧颐五行相克八卦不合!   “水…”   姜妧有气无力要水。   萧颐是最先反应过来的,看着还蹲在地上脸色苍白连额头上都冒出了细密汗珠的姜妧,萧颐只觉得心仿佛被狠攥了一下,动作比意识更快,等他反应过来时,姜妧已经被他打横抱在了怀里。   姜妧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然后她就被转移阵地了,一阵失重感传来,姜妧手忙脚乱之余只能下意识薅住了萧颐的脖子。   看着紧紧挂在他身上的姜妧,萧颐眉心皱的更紧:“都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请太医?”萧颐冷冷扫了一眼还呆着的众人,冷声喝道。   这一声仿佛一道炸雷在众人头顶炸响,让尚且处于惊愣中的众人瞬间回神。   “老奴这就去请。”李德全擦了擦头上的汗,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吓住了,竟然都忘了使唤小太监,自个儿拔腿就往外跑,速度之快,跟他有些富态的体型还有些不大相配,还是李嬷嬷靠谱,毕竟太医院离这儿还有些距离,怕李德全跑不来,赶紧派了两个宫人跟上去。   萧颐直接撇下了众人,丢下一句让请太医之后,就抱着姜妧径直往寝殿去,那火急火燎的样子就像是出了什么大事,原本还气氛轻松的钟粹宫仿佛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   皇帝一走,伺候的宫人们也纷纷作鸟兽散,请太医的请太医。   从震惊中勉强回神的四人组面面相觑。   徐昭仪舔了舔唇:“我…我有个猜测。”   张才人点头:“我也有…”   杨贵人左看看右看看,小声:“我觉得我也有了。”   王贵人迟疑:“是我想的那样吗?”   徐昭仪突然兴奋起来,就仿佛中了大奖,浑身上下都写满了高兴:“没见陛下都紧张成那样了吗?定然是的!”   徐昭仪重重一点头,为自己的猜测表示肯定。   “走,咱们看看去。”   *   姜妧一路被萧颐打横抱着进了寝殿,不得不说萧颐这些年练武不是白练的,就算抱着她这么一个大活人,依然走路带风,就看起来很轻松的亚子。   他是轻松了,她可不轻松啊!   “陛下…”   萧颐听到自怀里传来的细细小小的微弱女声,不禁低头看了一眼,就见她似乎挣扎着要下来。   萧颐眉头一拧,抿唇不悦,手上动作紧了紧,声音还是一惯的冷沉,但还是柔和了几分:“别乱动,当心摔了。”   “不…”姜妧摇头,还是极力挣扎着:“让我下来。”   她都这副鬼样子了,还想着要下来?   萧颐心中突然就生起了一股恼火,他偏不放,她又能如何?   萧颐干脆忽视了姜妧的诉求,直接大步朝寝殿里那张精致的梨木雕花拔步床走去。   还没等他走到床边,就听见一声,小小的:“呕——”,紧接着就是一股热流从胸口处传来。   触感太过明显,让人想忽视都难。   萧颐步子成功顿住,低头,然后就见怀里的人一脸痛苦,疯狂摇头:“这不能怪我,我实在忍不住了。”   萧颐:“……”   萧颐缓缓吐出一口气,倒是没有发生将人直接扔出去的惨状,而是面不改色的继续往床边走。   眼看萧颐要把她往床上放,姜妧也顾不上为自己将最后一口酸水吐到萧颐身上找理由了,用尽了最后一丝倔强:“不,不去床上,软榻!”   床,绝决不能被污染!   萧颐:“……”   还知道提要求?   萧颐看了她一眼,见她一脸抗拒的样子,心中简直无语,脚下步子一转,果然就依言将她放在了软榻上。   幸好姜妧为了追求舒适度,虽然是软榻,但跟床也差不了多少。   姜妧一被放下来,就赶紧爬到了软榻最里角,争取与萧颐拉出最远的对角线距离,仿佛是怕他会因为衣裳被污染而找她的麻烦。   在她的眼中,他就这么不讲理?   看见姜妧的一系列举动,萧颐简直都要被气笑了,只觉得自己好心喂了驴肝肺,果真是头白眼儿狼!   或许是方才吐过了,姜妧原本还有些红润的小脸变得苍白,一双漂亮的眼睛都变得湿漉漉的,一缕发丝也掉了下来,被汗濡湿,湿答答黏在脸颊上,就特别的招人怜。   李嬷嬷是亲眼见证了自家娘娘将秽物吐在陛下身上的,这会儿又见陛下就站在软榻边直勾勾的盯着娘娘看,那脸色可不大好看,李嬷嬷心颤了一下。   “陛下——”   萧颐准备伸手的动作一顿,这才惊觉自己竟然鬼使神差的准备去给姜妧撩头发…呼…萧颐手指微蜷,见姜妧还是一脸警惕的看着他,萧颐心中有些发闷,扭头:“嗯?”   对上陛下冷沉的目光,李嬷嬷稳了稳心神:“陛下,您衣裳都脏了,不如先去更衣,娘娘这儿有老奴守着。”   李嬷嬷:“您昨日换下的袍子正好已经洗净了,老奴这就让人备水。”   李嬷嬷只说他衣裳脏了,绝口不提是娘娘当场给吐的。   萧颐看了眼姜妧,见她虽然脸色有些发白,但也不像是生了什么大病的样子,估计也就是吃坏肚子了,他现在这身衣裳,也实在是有些穿不下去。   萧颐点头:“朕先去更衣,好好伺候着。”   .   萧颐一走,四人组就蹿了进来。   “娘娘,您感觉怎么样?”徐昭仪紧张兮兮的凑到了姜妧旁边:“要不要喝点水?”   姜妧只觉得嘴都是臭的,一听有水,赶紧点头:“要。”   很快,一杯水就被人捧着奉到了嘴边。   姜妧一连漱了三杯水,才感觉那股子味儿稍微散了一点。   见姜妧瘫在软榻上,徐昭仪问:“娘娘,您现在好点没?还犯不犯恶心?”   虽然姜妧为自己在大庭广众之下丢脸的事有些不高兴,但面对他人的关心,姜妧还是要表示感激的:“好多了。”   王贵人也不甘示弱的凑了过来:“娘娘,您要不要吃点酸梅子压一压?臣妾听说,吃酸梅的效果最好。”   “不了。”姜妧有气无力摇头。   “那,娘娘,您现在感觉肚子怎么样?”   肚子?   “还行。”   “那就好那就好。”徐昭仪像是松了一大口气,只要肚子没事就行。   盯着姜妧看起来仿佛还十分平坦的小腹,徐昭仪心中那个兴奋啊,天呐,她这是要亲眼见证好消息的诞生了吗?   莫名的,徐昭仪突然有了一种自己磕了多年的cp成真了的感觉。   不过,娘娘不是刚诊完平安脉吗?   难道刚才没诊出来?   这么大的事都诊不出来,果然,找太医不能光看脸,还是得找年纪大经验丰富的!   姜妧总觉得四人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奇怪,看的她背后凉飕飕的。   .   等萧颐换好衣裳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四人组成功取代了侍女的位置,围着贵妃嘘寒问暖,就特别的体贴,特别的狗腿,至于贵妃…   可怜兮兮窝在软榻上,白着一张脸,仿佛对嫔妃们过分的热情有些招架不住,脸上写满了可怜无辜又无助…   萧颐眸光微闪:“你们在做什么?”   突如其来的男声,让围着贵妃大献殷勤的四人组成功一僵,见皇帝重新出现,再看皇帝那十分不悦的表情,四人组心领神会,仿佛一只只受惊的兔子,立马停止了献殷勤,低眉顺眼一退三丈远,自觉将小空间留给陛下与贵妃。   毕竟是这么神圣的时刻啊!   不知道四人组要命的脑补,萧颐是直接将她们归为了闲杂人等忽略了个彻底,径直走到软榻旁,一撩衣袍,坐在了姜妧旁边,就那么盯着她看,也不说话,主要是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好吃个饭能给吃吐,他还能说什么呢?   除了无语之外,萧颐心中还有那么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心虚,方才,是他一个劲的给姜妧夹菜,也没注意控制量,居然都给撑吐了,这得吃了多少啊…   她也是,都这么大一人了,就连饱没饱都不知道吗?   萧颐薄唇抿了起来,又开始转动他手上那枚白玉扳指。   这算是他不为人知的一个小习惯,当心思杂乱的时候就会去转,就仿佛能够通过转扳指来舒缓心中的复杂情绪。   萧颐不说话,姜妧自然也不会说话。   毕竟当众丢脸的可是她。   见萧颐只是盯着她看,姜妧嘀咕,不会吧,不会这么小心眼叭,又不是她让抱的,她都暗示了让他把她放下来,谁让他这么不听劝呢,她又不是故意的。   两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相对无言,就很尴尬。   当然,尴尬是自己的,在旁人看来,这就是心情太过激动以至于只能含情脉脉对视,毕竟这也正常,陛下登基到现在,膝下一位皇子公主都没有,也该着急了。   若是贵妃真的有了身孕,不论男女,那都是天大的喜事,直接打破了陛下那啥不行的传闻…   是的,由于萧颐都二十四了还一个孩子都没有,直接导致流言传的飞起,都在悄悄议论陛下是不是有什么隐疾,更有甚者,因为陛下鲜少入后宫,还有人说这是因为陛下好男色,所以才选了几个嫔妃当挡板,甚至还有传言说,其实最得圣宠的不是淑妃,而是陛下亲卫军统领,陆励陆统领。   就…非常的桃色。   但现在贵妃有了身孕,那这些谣言自然不攻而破,以陛下如今对贵妃的看重,贵妃母凭子贵荣登皇后宝座也不是不可能。   四人组已经脑补到未来小皇子或者是小公主,到底是像陛下多一些还是像娘娘多一些这个严肃的问题,至于两个当事人——   “臣妾真不是故意的。”姜妧还是决定再次认个错,毕竟大女子能屈能伸,要知道识时务者为俊杰。   看着姜妧眨巴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满脸无辜道歉,萧颐表现的还算大度,瞥了她一眼:“无妨。”   他只是恼火,倒也没认为姜妧是故意的。   毕竟,她方才都吐出那样了,这也不是她自己能控制的。   萧颐心中微哂,他觉得,他是越来越宽和了。   简短的对话结束,又陷入双双沉默的境地。   姜妧内心仿佛有个小人儿在疯狂咆哮:为什么! 这一切都是为什么——   很快,沉默的氛围被打破,因为太医来了。   .   程院判几乎是被连拉带拽给拖来钟粹宫的,可怜程院判都一大把年纪了,这么一路跑过来只觉得气都要喘不匀了。   程院判庆幸,幸好他时常在家练五禽戏,没事还绕着院子走一两个时辰的路,要不是每天都在坚持运动,只怕今日谁给谁问诊还不一定呢。   程院判一边腹诽,一边匆匆进了贵妃寝宫。   程院判和贵妃打的交道并不算多,但贵妃还是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陛下遭遇雷劈清醒的那日,贵妃手撕淑妃,并且还获得陛下深情“卿卿”的呼唤,场面太过魔幻,让他想忘记都难。   程院判进了寝宫,第一眼就看见了大刀阔斧坐在软榻边上的年轻帝王,程院判赶紧上前行礼:“臣参见陛下,参见贵妃娘娘。”   萧颐直接免了他的行礼:“给贵妃瞧瞧。”   程院判忙应了一声,看着似乎脸色有些不大好看的贵妃,程院判上前,先是询问旁边站着连翘:“还请姑娘给一张帕子。”   按照规矩,后宫嫔妃都是皇帝的女人,太医虽然是为皇帝妃嫔服务的,但也是成熟男性,根据男女授受不亲的原则,太医在诊脉时是需要拿张帕子盖在手腕上的,以示守礼。   很快,一张帕子就覆上了姜妧的手腕。   见程院判在搭脉,四人组不禁小心翼翼屏住了呼吸。   萧颐目光也盯着程院判把脉的动作。   程院判觉得,被这么多人死死盯着,有些考验他的心理承受能力,好在在当太医院院判的这些年,经历了无数次“太医院全体陪葬”的生命威胁以后,程太医心理素质已经得到了质的飞跃。   仿佛经历了一个世纪那么久,程太医终于收回了手:“回禀陛下,娘娘,娘娘身体一切安好,或许是因为凉了胃,加上又进食了油腻之物,才会引起反胃。”   得出把脉结果之后,程院判心中也松了口气,刚才陛下身边都大总管李公公亲自来了太医院,急燎燎拉着他就往钟粹宫跑,吓得他还以为贵妃出了什么大事呢。   程太医恭敬:“臣待会儿会开一副暖胃的方子,娘娘喝上两副也就好了,如今虽然天气热,但娘娘还是要切记不可太过贪凉,冷饮也不能多吃。”   只是凉了胃…   萧颐吊着的心也松了下来。   “就只是凉了胃?”皇帝放了心,徐昭仪却瞪大了眼,仿佛对这个结果完全不能接受:“程院判,要不您再诊诊?万一诊错了呢?”   “不可能,”没想到居然有人在质疑他的诊脉结果,程院判顿时气的吹胡子瞪眼,想看看到底是哪个傻叉居然这么不会说话,讯声看过去,这打扮…哦…陛下嫔妃之一啊,那他惹不起。   程院判:“陛下,臣对天发誓,娘娘真的就只是凉了胃,并无大碍,只要平常多多注意饮食就好。”   程院判很倔强,倔强的表示,他的医格不容侮辱。   “啪”地一声,徐昭仪听见了心碎的声音。   皇子公主…都没了…   .   “陛下…”一片寂静中,只听贵妃哽咽的声音再次响起:“灾民无饭可食,臣妾却如此浪费粮食,臣妾,心好痛,痛到无法呼吸——”   萧颐:“……”   不知道姜妧又想出什么幺蛾子,萧颐就只是静静的看着她。   姜妧伸手抓住了萧颐的袖子,满脸感动: “陛下,您方才饭还没吃完吧?臣妾特意嘱咐了先不忙收,要不您再去吃两口?总不能让您因为臣妾连饭都没吃——”   萧颐:“……”   “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浪费可耻,陛下,臣妾知道,您也是这样想的,臣妾懂您——”姜妧含情脉脉,深情款款。   萧颐:“……”   “臣妾决定了,从今晚开始,每日只吃清粥咸菜,节俭,从此刻做起——”姜妧坚定握爪,发出了铿锵有力的誓言。   萧颐:“……”   看着一脸懊恼自己方才吐了是浪费粮食的贵妃,再听她声泪俱下的肺腑之言,众人听着听着就忍不住心肠触动,贵妃,也太善良了。   就连程院判都忍不住将目光投了过去,时常听闻贵妃生活骄奢,这丝毫看不出来啊…那眼泪看起来挺真的。   难怪陛下宠爱贵妃,这也不是没有原因。   在一片感动中,只有萧颐面无表情。   为了不让他来钟粹宫同用午膳,她居然连餐餐只吃清粥咸菜的话都说出来了,这到底是有多不想他来?!   不得不说,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萧颐对姜妧还是挺了解的。   姜妧:只要能损敌八百,自伤一千她也认!   感动过后,程院判擦了擦眼角渗出来的泪花,总算是说了一句公道话:“娘娘,您这片心意是好的,但咸菜不宜多吃,臣建议您可以将咸菜换成小青菜,就萝卜白菜啥的都行…健康。” 第53章 攻略第五十一天(双更合一) 不速之客……   咸菜属于腌制菜品, 里面含有大量的食盐,吃多了会加重肾脏负担从而可能引发一系列疾病…   姜妧脑中瞬间冒出来了一系列咸菜吃多了的可能存在的危害。   她差点都忘了这茬儿!   程院判不愧是有着丰富经验的老中医,提出的建议还是挺中肯的, 姜妧轻易就接受了他的建议。   白粥配青菜。   多好啊,多么朴素又健康的饮食方式啊!   姜妧立马拽住了萧颐的袖子, 认真改口:“臣妾方才说错了,是白菜。”   萧颐:“……”   萧颐对她到底是吃白菜还是吃咸菜兴趣不大, 但一想到她吃这玩意儿就是为了让他别来, 萧颐心中就有些抑郁, 就这么不想看见他?他偏来!   萧颐此刻的心理就像极了一个资深杠精, 就特别的轴,典型的你不让我做我偏做,就看谁能杠得过谁。   “好, ”萧颐定定看着她, 漆黑的眼睛像是被搅动的幽潭,就在姜妧要被他看的炸毛的时候,萧颐手腕灵巧一动,就将她拽着自己衣袖的手又给捞进了手里,薄唇轻扬:“没想到贵妃竟如此识大体,朕心甚慰,朕决定与贵妃一同, 清粥白菜,算是为大庆百姓祈福。”   姜妧:“…擦!”   .   萧颐毕竟是抽空来的, 御书房还有一大堆政事等着他处理。   今年天气格外反常, 南北方天气简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旱的旱死涝的涝死,一会儿是南方水灾, 现在又传来了北方闹旱情的消息,简直就是水深火热一刻不得消停。   越是这种时候,就越是要警惕。   毕竟灾情一多,心怀异心的人难免就会借机作乱,短短几天时间,就已经传来了有山匪借机生事的消息。   大庆看似平静的统治下,早已经暗潮涌动,就只是在等待着一个契机,等时机一到,就会犹如火山爆发一般喷涌而出,若是毫无防备,到时候就只能被打的措手不及。   萧颐对这些了然于心,他就如一头蛰伏的巨兽,按部就班的派兵镇压山匪,筹集赈灾粮款,就仿佛丝毫没有察觉到波涛暗涌,只是静静的观察着,凝视着,部署着…   萧颐最终还是接受了姜妧给他留饭的好意,将一桌已经凉透了的残羹冷炙吃完才走,走的时候,萧颐还不忘送了个顺水人情,让四人组协助贵妃处理宫务。   对此,姜妧还有些诧异,毕竟四人组这么大几个活人杵在这儿,萧颐又不眼瞎,显然已经知道了她让人代笔的事,她还没来得及编理由呢。   这么简单的吗?   四人组对此自然是感激涕零,这可是得陛下亲口认证了啊再也不是无名无份的临时工了,多么可喜可贺啊!   .   已经是七月末,天气还是一如既往的灼热,朝堂与后宫存在天然的壁垒,就算外面闹的热火朝天,水灾也好,旱情也罢,仿佛都跟后宫没什么关系,就过的特别的安详。   但现在,自打四人组协助贵妃处理宫务的消息传了出来,这种安详和平的氛围就被成功打破,就仿佛一滴冷水掉进了热油锅,一下子全炸了,炸的噼里啪啦的。   后宫有两大巨头,贵妃和淑妃,贵妃有四人组支持,淑妃自然也有她的拥趸者。   主要是皇帝不宠幸后宫嫔妃,不是所有人都能像四人组那样直接躺平当咸鱼的,既然入了宫,那肯定是奔着当宠妃来的。   俗话说得好,要想当宠妃,那就得先看别人是如何当宠妃的,怀着这样或那样的不可告人的小心思,一群野心家选择像淑妃靠拢——   毕竟,明面上来看,淑妃是最得宠的,而且,淑妃是温婉贤淑人设啊,要是和淑妃把关系搞好了,万一淑妃能在皇帝面前给她们美言几句呢?或者在淑妃宫里跟皇帝来个偶遇啥的…   本来大家都盘算的好好的,不求吃肉,只求能喝口骨头汤,但…自打陛下昏迷醒来之后,事情就开始朝不可预料的方向策马狂奔,还是八匹马都赶不回来的那种。   先是淑妃几次三番被贵妃刁难,甚至罚抄宫规,这还是在陛下眼皮子底下发生的,而且陛下选择了纵容贵妃。   再然后,为了满足贵妃看花灯展的美好愿望,居然亲自带着贵妃出宫去了圆觉寺。   之后为了表示对贵妃的爱重,更是将六宫大权都交到了贵妃手上,而且因为怕贵妃没有处理宫务的经验,陛下在百忙之中抽空亲自教学…小道消息,陛下还熬夜帮贵妃看账本来着…   至于什么天天让贵妃去御书房相陪,为了贵妃斥责淑妃等一桩桩一件件就不说了…   总而言之,贵妃崛起了!   在明白这一事实后,之前投靠淑妃的那些人简直悔的肠子都青了。   特别是,在知道贵妃居然大度到让徐昭仪等人参与到六宫事务的管理中来,并且还得到了陛下的准许之后。   想她们巴结了淑妃这么多年,连陛下的手指头都没碰到过呢,更不用说挨到六宫大权的边了。   别提了,就一个字,酸!   由于满脑子都被“酸”字包围了,今天的庆祥宫聚会就显得格外的安静,仿佛就连空气都弥漫着酸醋的气息。   毕竟是曾经后宫一代宠妃的寝殿,庆祥宫的装修很豪华,只是,就算装饰的再华丽,也掩盖不了冷清的本质。   淑妃苏婉儿还是一如既往的一身低调又不是奢华的白色宫裙,腰被束带勒得紧紧的,但越是勒得紧,腰上的赘肉就显得越是明显,不过短短几天的时间,淑妃整个人就仿佛圆润了一圈,如果说平时穿白衣还是个飘飘若仙的小仙女,那现在,仙气没了。   别人若是惨遭失宠,那不得茶饭不思瘦个十斤八斤的?   但淑妃就不同了,化失恋为食欲,饭量猛增,已经由从前的一日三餐变成了现在的一日六餐,饭量直接翻倍,同样的,重量也是蹭蹭蹭的往上升。   苏婉儿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腰身一日比一日粗,就连下巴都成了双下巴,苏婉儿这些日子简直都快崩溃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越是想控制就越是控制不住,胃仿佛成了一个无底洞,怎么都吃不够的感觉,脾气也是越来越暴躁,稍微一点小事都能引得她暴跳如雷。   她知道自己身体出了问题,甚至一度怀疑是不是姜妧对她动了什么手脚,就像上次那个裴太医…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甚至都不敢去太医院请太医,就怕又像上次那样上了姜妧的套…   她不止一次做梦,梦见她成了皇后,母仪天下,得万人敬仰,至于姜妧,一条白绫孤零零的吊死在了钟粹宫的房梁上,死后就连一具棺木都没有…   可当梦醒来,所有的一切都与梦中场景相反。   苏婉儿精神一阵恍惚,想着想着就忍不住面露狰狞。   “娘娘,您怎么了?”   虽然淑妃在走神,但群众的目光是雪亮的,一帮小嫔妃今日组团来庆祥宫是想来和顶头上司淑妃来讨论一下未来发展方向的,毕竟就如今这情形,要是再不想办法,她们这些人恐怕就真得沦为炮灰了。   不得不说,淑妃身边还是有靠谱的人的,侍女春桃见自家娘娘在走神,都已经要绷不住露出本来狰狞的面目了,赶紧扯了一下淑妃的衣袖,小声提醒:“娘娘…”   苏婉儿如梦初醒,然后就对上了一双双神态各异的眼睛。   能被选入宫中当嫔妃的人,在容貌方面肯定都不会差,不说倾国倾城那也是国色生香,从前,苏婉儿自恃有第一美人儿的名头,看谁都是庸脂俗粉,除了姜妧在容貌上能和她平分秋色外,其他人连她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这些小嫔妃愿意巴结她,她也享受这种众星捧月的感觉。   虽然陛下没有宠幸过她,但相对于这些一年到头都未必能见到陛下一次的普通嫔妃们,苏婉儿觉得自己已经赢在了起跑线上,其他的,不过是时间问题,她有这个信心。   可现在,变了,一切都变了…   苏婉儿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陛下从前明明不喜欢贵妃,可现在,却对贵妃纵容至此,就连六宫大权都给了她,那下一步呢?是不是就要封她为皇后?   那到时候,自己又该如何自处?   看着下面一张张娇艳的脸,苏婉儿神情有瞬间的扭曲,忍不住就想去摸自己的脸,今早起来,她发现脸上又长了两颗痘,厚厚的抹了一层妆粉才勉强给遮住。   她最得意的,就是她这张脸…   苏婉儿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将心中生起的那股子焦躁给压下去,长长的护甲深深嵌入肉里,留下深深浅浅的痕迹,试图想通过疼痛来提醒自己,不能在此时失态。   众人不知道淑妃复杂的心情,只知道她们前途渺茫,需要找老大讨一个主意。   “娘娘,”在经过一番眼神角逐后,嫔妃们中的头头,一位姓林的淑媛被推了出来,林淑媛仿佛一个八卦传播大使:“娘娘,您听说了么?”   “什么?”苏婉儿问。   “ 臣妾听说,贵妃娘娘有孕了。”   “什么——”   像是一颗惊雷在头上炸响,苏婉儿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炸的七荤八素,一下子就从椅子上蹿了起来,眼睛瞪得像个铜铃,仿佛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再次确认:“你方才说什么?”   苏婉儿这几天还沉浸在自己因为吃的太多快毁容的焦躁中,并没有太多的关注钟粹宫的动向,特别是动不动就听说陛下又陪贵妃做了啥啥啥之后…这简直就是在她的肺管子上戳洞。   苏婉儿只觉得自己的头就仿佛被人当头打了一棍子,闷闷的疼,疼到她炸裂,好在春桃赶紧上来扶了她一把,她才不至于当场摔成狗吃屎。   贵妃有孕这消息确实是挺吓人的,毕竟陛下登基到现在已快三年,到现在还一个喜信都没听到过,能听到才怪,她们原本都以为会是淑妃先有孕,毕竟淑妃独得圣宠这么多年…万万没想到,贵妃竟然后来居上,难怪淑妃这么大反应,换谁都得呕气。   林淑媛结结巴巴:“臣妾也是听说,前日,陛下在钟粹宫陪贵妃用午膳,突然贵妃呕吐不止,陛下身边的李总管李公公亲自去太医院请了程院判去问诊…”   后宫里的人,想象力都特别丰富,特别是涉及到这种敏感词汇,呕吐,怕不是孕吐哦…   林淑媛补充:“臣妾身边的宫女去打探消息的时候,也听到徐昭仪提起了贵妃有孕的事,想来应该是八九不离十了…”   “听说陛下这几日,日日都去陪贵妃用膳…”看着淑妃仿佛要吃人一般的骇人目光,林淑媛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弱,但话里的意思都在那儿了,后宫心照不宣的原则,没满三个月之前,都不会大大咧咧往外说,怕出啥意外,但都表现的这么明显了,还有啥不清楚的。   要不是有孕了怕累着,贵妃吃饱了撑的将六宫大权给分出去?   在众人看来,这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实,比真金都真的那种。   要是姜妧在这儿,一定会义正言辞为自己正明:没想到叭,本宫就是这么一个大度的人,怀孕才分权?不可能的!   显然,现在没有人有这个心思去研究贵妃是不是真的很大度这个问题。   不同于林淑媛几人早早就探听到了消息,所以表现的还算淡定,苏婉儿是真的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大惊喜给吓傻了。   有孕…   竟然有孕了…   两个字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在她脑中放映,苏婉儿觉得她快呼吸不上来了。   “春桃。”   春桃很懂事,虽然苏婉儿只叫了一声她的名字,但根据多年主仆相处经验,春桃很容易就明白了苏婉儿此刻的需求,赶紧倒了一杯凉水递给她:“娘娘。”   苏婉儿伸手去接,这才发现她的手都在抖,接过水杯,苏婉儿仰头灌下,凉水下肚,苏婉儿才觉得自己方才那都快被震飞的魂魄渐渐归了位。   有孕…   姜妧怎么会突然就有了身孕…   这才过了多久…   苏婉儿闭了闭眼,努力让自己恢复镇定。   不能慌,越是这种时候就越是不能慌。   “娘娘,眼下贵妃有了身孕,那咱们…”另一个不知名小贵人开口了,姣好面容上带着淡淡的忧愁。   “有孕就有孕,慌什么?”苏婉儿恢复了往日的气势,淡淡瞥了她一眼:“就算是有了身孕,也还不知是男是女,况且…”苏婉儿话没说完,只是眼神十分意味深长。   有了身孕,能不能生下来还是问题呢。   这后宫里,不明不白死的孩子多了去了。   苏婉儿眼中闪过一丝狠辣,就算姜妧真有了身孕,她也绝不会允许她的孩子生下来。   虽然话没说完,但她话里的意思大家可都听出来了,看着淑妃显得有些森冷的目光,众人只感觉背后一凉,原来,一直走温婉贤淑人设的淑妃,竟也有这般狠辣的一面。   都是大家族出来的人,谁家还没有几个庶出兄弟姐妹,对于这些后宅阴私手段自然也不陌生。   毕竟这可真是有皇位要继承的,依现在陛下对贵妃的宠爱,贵妃身后又有汝南王做坚强后盾,要是贵妃这一胎生下来是个皇子,保不齐就得直接当皇后…到时候,她们这些淑妃党还不得直接成炮灰啊…甚至连她们背后的家族都得完。   虽然所谓的皇子还八字没一撇,但众人已经担心起了贵妃之子继承皇位后她们的悲惨下场。   萧颐:朕自我感觉还能再活五十年,倒也不必如此着急。   “娘娘,您说,咱们现在该怎么办?”林淑媛开口:“还请您拿个主意。”   众人目光齐刷刷看向了苏婉儿,眼神中充满了希冀。   苏婉儿现在脑子里都还是一团浆糊,能拿出什么主意?   苏婉儿:“你们先回去,容本宫再想想。”   她一定要想出一个万全之策,绝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   .   没能从淑妃这里得到可靠建议,众人都有些失望。   出了庆祥宫的大门,见几人都耷拉着头,愁眉苦脸似乎情绪不怎么好的样子,某不知名才人突然灵光一闪,小声开口:“你们说,咱们现在若是去投奔贵妃,还来不来得及?”   话落,就连其他三人纷纷扭头,跟看傻子似的看着她。   那小才人被盯的有些炸毛:“怎么,我说错了?现在明显淑…”   “闭嘴,”林淑媛赶紧呵斥了一声,只觉得无比心累:“还没走远呢,你能不能小点声?”   还在人家大门口就干哔哔哔,她是不是脑子有坑?要知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算淑妃再落魄,好歹还是太后的亲侄女儿,不像她们,无依无傍的。   “不用想了,”林淑媛还算是人间清醒,对目前的局势格局看的很清楚:“咱们跟着淑妃这么多年,就算此刻投奔贵妃,也只会被认为是不怀好意,而且…”还会成为淑妃眼中钉。   她们不比四人组,四人组一开始就没站队保持中立,所以跟贵妃交好也就交好了,但她们不同,当初她们为了走捷径获圣宠,选择了捧淑妃的臭脚,身上已经被打下了淑妃一党的烙印。   这年头墙头草可不是这么好当的,一个弄不好就可能把自己玩栽进去。   说起来林淑媛也后悔,巴结了淑妃这么多年,结果呢,啥都没捞到,现在还因为淑妃贵妃不合要成为贵妃眼中钉。   要不是以为淑妃和陛下是真爱…比起现在贵妃得宠这势头,她都要怀疑淑妃所谓的得宠到底是不是真的了…   林淑媛目光闪烁了一下,心中有了计量。   “行了,咱们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先看淑妃怎么说吧。”   作为里面出身最高的人,林淑媛说话还是有点话语权的,很快就安抚好了几人的情绪。   .   不知道自己手下的人已经在开始琢磨跳槽,苏婉儿是真的被这消息给惊到了,刚才大家都还在的时候倒还好,等人一走,她立刻就绷不住了。   “姜妧!”   苏婉儿咬牙切齿,面容扭曲,那模样,像是恨不得将姜妧拆吃入腹撕的连渣都不剩。   噼里啪啦一阵瓷器与地板亲密接触的脆响声响起,茶水溅了一地,或许是这些天这种情景已经发生了很多次了,就算动静再大,外面也没说有个宫人要敲门进来查看。   庆祥宫的宫人们都知道,淑妃这些天身体不舒服心情不大好,出了贴身服侍的春桃姑娘外,不许其他人近身。   虽然不用近身服侍,但庆祥宫的宫人们整天还是过的心惊胆战,就怕淑妃一个不高兴她们就得遭殃,就像前日,就因为秀红给淑妃上茶的时候一不小心绊了一下摔碎了一个茶杯,然后就被打发去慎刑司服苦役去了。   庆祥宫的宫人们也很疑惑淑妃的这种转变,从前,淑妃那就是漂亮温柔的代名词,对于这种小过错一般都不会罚,心情好的话甚至还会安抚两句…可现在,淑妃就仿佛变了个人似的,易怒易躁,完全不似从前那般温和柔善。   宫人们对那日淑妃大喊大叫说自己没病的癫狂模样还记忆犹新,暗地里都传,这莫不是中邪了哦…   等淑妃发泄完,春桃才敢小心翼翼靠近:“娘娘。”   苏婉儿嚯地扭头,一双美目死死盯着她,过于凶狠的目光让春桃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娘,娘娘?”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苏婉儿问。   春桃心中一突,她确实是有所耳闻,不过也只是比娘娘早上那么一点而已,最近娘娘状态不怎么正常,她还在想要怎么以一种委婉的方式告知,结果…林淑媛她们就来了。   看春桃这样子,苏婉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娘娘,您听我解释…”   “啪——”   不得不说,苏婉儿这么多饭也不是白吃的,不光长了肉,力气也渐长,硬生生打的春桃原地旋转三百六十度,然后一个踉跄跪在了地上。   地上的碎瓷片还没来得及收走,春桃很不幸的手掌直接压上了一片尖利的碎瓷片,顿时,鲜血涌了出来。   春桃很坚强,坚强的没有叫出声。   她看的出来,现在娘娘正处于一种极怒的状态,如果她敢叫,或许就不止这一巴掌了。   春桃强忍着痛意爬起来,规规矩矩跪到一旁,手掌上被碎瓷片划出了一道长长的口子,口子里还嵌入了碎瓷片,但现在春桃并不敢去动,只能安静的跪着,一声不吭。   看着地上留下的那团血渍,春桃心中突然生出一股子委屈,这段时间娘娘情绪起伏不定,有时候心情不好就拿她撒气,如今,她胳膊上全是青紫的痕迹…都是被娘娘给掐出来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春桃都快以为自己要因为失血过多而昏厥了,痛的都快失去知觉了,才听见熟悉都女声如临大赦般响起:“收拾收拾,随本宫去见太后。”   .   不知道宫里的谣言已经传到飞起,更不知道淑妃宫里刚爆发了一轮惨案,姜妧只是觉得,可以正大光明偷懒指使人干活的感觉真的是太棒了。   姜妧其实对人人趋之若鹜的六宫大权兴致并不怎么高,要不然也不会耍赖成那样,若不是后来萧颐连荣阿嬷都请回来了,姜妧她估计还是不会怎么学。   她为什么要学呢?   她压根就不想当这个贵妃!   贵妃贵妃,她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这个称呼,没有之一!   因为外面太阳已经出来了,姜妧怕热,就只能站在寝殿内透过窗户看外面的院景。   小小的院子四方的天,极目远眺就是极具代表的红色宫墙。   再往远看,透过层层树荫,能看见的就是排列整齐的金色的…屋顶。   想再看的远一些…看不见了,好叭,毕竟她不是千里眼。   既然看不见,那就不看了。   姜妧慢悠悠收回了极目远眺的目光,盯着院子里那棵已经被修剪的整整齐齐树冠直接缩水了一大半的蘑菇型老槐树。   这是上次萧颐让人来剪的。   人槐树招你惹你了?自然生长的好好的,你偏偏要咔嚓咔嚓给人来两剪刀,还有院子里的花花草草,长得乱点怎么了?这叫凌乱美知不知道?一点欣赏水平都不懂!   姜妧在心中疯狂吐槽。   “贵妃金安,贵妃金安…”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姜妧一跳,姜妧扭头,就看见了一旁的笼子里倒挂着一只毛色雪白的凤头鹦鹉。   见姜妧看它,鹦鹉扑棱了两下翅膀,欢快的又喊了两嗓子:“贵妃金安,贵妃金安。”   姜妧:“……”有点烦。   这鹦鹉是前日李德全专门提来的,就因为她说了一句有些无聊,然后李德全就给她送了一只鹦鹉来,说这鹦鹉是雀鸟司专门训练的,能说人话,特聪明,学什么一教就会,用来解闷最好。   姜妧盯着鹦鹉,和它豆豆眼四目相对:“狗东西。”   鹦鹉炸毛:“狗东西,狗东西,你全家都是狗东西!”   姜妧:“……”   瞧,确实是挺解闷,不光能说人话,还能跟你对骂,简直就是吵架骂街必备神器。   姜妧走近,从一旁放着的小盒子里摸了一粒瓜子喂给鹦鹉,鹦鹉麻溜的叼过去,三两下就嗑了皮,将瓜子仁吞了下去,吃人嘴软,鹦鹉开始拍马屁:“小仙女小仙女~”   姜妧对这称呼还是挺满意的,二话不说又给它喂了几颗,看着嗑瓜子磕到飞起的鹦鹉,姜妧恶趣味的想,听说这种生物模仿能力都特别强,就这只的奇葩程度…也不知道雀鸟司里的其他鹦鹉会不会半夜三更骂街。   “狗东西!”   见鹦鹉又要骂回来,姜妧威胁似的晃了晃手中的小盒子,迫于食物的威胁,鹦鹉这回倒是没骂。   “狗东西!”姜妧又骂了一声,并不忘加上两个字:“萧颐!”   她不管,反正都是狗东西,都不是什么好货…   听说现在南方水患还没有缓解的趋势,也不知道裴阿兄那边有进度了没…   姜妧喂了一会儿鹦鹉,就觉得又有些犯困了,夏困嘛,正常。   正好睡一个时辰就可以起来用午膳了。   姜妧对于她可以随时随地进行补眠大业的能力已经麻木了,人生在世,吃喝玩乐睡,没毛病。   姜妧心里建设做的很好,但就在她刚进入深度睡眠之际,钟粹宫迎来了不速之客。 第54章 攻略第五十二天(一更) 魔幻对话………   阳光明媚, 蝉鸣咂咂。   当萧明月再次出现在钟粹宫门口的时候,仰头看着那块大大的牌匾上几乎能闪瞎人狗眼的几个鎏金大字,萧明月由内而外的感觉到了来自灵魂的颤抖——   上次被狗追的后遗症威力太大了。   只要一想到上次自己被一只没断奶的小奶狗吓的爬树, 一群人在旁边围观的场景,萧明月就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   凭心而论, 萧明月压根就不想来钟粹宫,甚至一听见钟粹宫这三个字就觉得心痛到无法呼吸, 这里简直就是她的耻辱地。   不光光是钟粹宫, 就连御花园也被萧明月拉进了黑名单。   但…她可是长公主, 她能怕谁?   除了她皇兄, 她谁都不怕!   不就是个钟粹宫么,她谅姜妧也不敢真的对她怎样,不然…不然她皇兄绝对饶不了她!   话说…她皇兄不会娶了媳妇儿忘了妹叭…想到之前她和姜妧打擂台, 后者获得皇帝无底线纵容的场景, 萧明月突然就没了这个自信。   不管了,反正来都来了,她今天又不是来和姜妧吵架的…   萧明月深吸了一口气,给自己做好了心里建设,然后才冲身旁跟着的大宫女道:“去敲门。”   很快,那扇紧闭的红木大门就被人从里面推开了,来开门的是个小太监, 他起先还以为是陛下来了,毕竟这些天陛下跑钟粹宫跑的可勤了, 他这辈子见陛下的次数加起来都没这些天见陛下的次数多。   但开门一瞧, 哟嚯,常宁长公主。   再往她身后一看,整整齐齐一溜宫女太监一字排开, 就人数,这架势,只怕玉琉宫里的所有宫女太监都在这儿了。   小太监腿软了,娘哟,公主这怕不是带人来砸场子了哟。   由于对方人太多,小太监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突然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刚刚豁开一条缝的门“咔”地一声就又给关上了,就特别的迅速,迅速到萧明月都还没反应过来,仿佛刚刚开门只是她的错觉。   萧明月呆呆扭头:“本公主这是被拒之门外了?”   没人敢回答这个问题,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么?   风吹过,一地落叶,就特别的凄凉。   萧明月姣好的面容扭曲了一瞬,立马就炸了:“居然敢把本公主关在门外,好大的胆子,来人呐,给本公主轰——”   “公主,”见萧明月气的跳脚,她身边的首席大宫女赶紧上前硬着头皮灭火:“公主,要不奴婢再去叩一次?或许方才那小太监没看清是您呢?”   “公主,贵妃的身子…”大宫女疯狂暗示。   对哦。   萧明月暴怒的表情成功僵住,勉强接受了大宫女的解释:“去,再叩门。”   大宫女再次上前,并顺便报上了萧明月的名号。   很快,里面就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大门再次被人从里打开,以青衣为首的钟粹宫一众宫人现在大门内,与萧明月带来的一群人隔着一扇门的距离面面相对。   人多人少无所谓,萧明月的注意力全被青衣怀里抱着的那只白白胖胖毛绒绒的狗崽子给吸引去了,狗崽子两只前爪子搭在青衣胳膊上,吐着粉嫩嫩的小舌头,歪头看着萧明月,黑葡萄似的一双大眼睛仿佛在发光,就特别的囧囧有神,仿佛下一刻就会扑上来。   被狗支配的恐惧又来了…   萧明月觉得自己的腿都在颤抖,几乎是用尽了洪荒之力才忍住没转身就跑。   萧明月身边的大宫女很靠谱,一看这场面,立马上前一步,以自己为肉盾,将公主与狗崽子成功隔绝。   “我们公主听说贵妃娘娘身体不适,特意来探望娘娘。”大宫女很聪明,看到了钟粹宫宫人眼中的警惕,稍微一想就明白了,她们公主和贵妃娘娘不怎么对付,在这种关键时期公主上门,那必然是得警惕的。   “本宫来探望贵妃,贵妃呢?”萧明月觉得她不能露怂,于是从大宫女背后探出了脑袋,就只有一个脑袋,特别的谨慎。   大宫女见自家公主这样一副想装叉又特别怂的样子就嘴角抽搐。   探望?   青衣目光淡淡的从外面的那群人身上扫过,一时没吭声,难怪刚才小太监火急火燎的跑来说长公主带人来找麻烦来了,这看着确实是像找麻烦。   青衣:“公主来的有些不巧,我们娘娘正在歇息。”   都这个点了还在睡,她是头猪吗?   萧明月差点就要脱口而出,好在关键时刻忍住了。   算了,非常时期,她理解!   “那本公主进去看看。”   青衣:“……”   看着一马当先就要往里走的常宁长公主,青衣怀疑她是听不懂拒绝,都说了人还在睡,就非得进去?   萧明月扭头吩咐了一句:“把东西都搬进来吧。”   搬东西?   什么东西?   青衣心中刚升起一丝诧异,然后就见萧明月身后跟着的那些宫人提着大大小小的礼盒进来了,人手两个盒子,就特别的壮观。   “ 这些是本公主给贵妃挑的礼物。”   原本萧明月是没想送礼的,但大宫女提醒她,不能空手上门,还是要意思意思,然后,就有了这些东西,萧明月觉得,这简直太便宜姜妧了。   还送礼物?   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   沉稳如青衣也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天,一切正常啊。   萧明月不耐烦一直被堵在宫门口,吩咐了宫人在外面守着后,就自顾自带着大宫女进了宫门,当然,进门的时候还不忘离青衣远远的,像是生怕她又放狗。   青衣抱着狗崽子来原本也只是想起一下震慑作用,希望能用狗崽子不战而屈人之兵,让公主自动离开,哪想公主居然不按常理出来,没吵没闹不说竟还送礼…   青衣只能先令人将这些礼品搬进去,又将怀里的狗崽子随便塞给了一个宫人,然后亲自带着萧明月进去。   “公主,娘娘还在歇息,不如您先稍候片刻,奴婢去唤娘娘。”   萧明月刚想点头,就见大宫女在给她拼命使眼色,萧明月恍然,赶紧阻止了青衣:“不必了,不必叫醒贵妃,就让她睡着,本公主不急。”   萧明月表现的很是体贴。   本来青衣也没打算去扰娘娘的清梦,娘娘的起床气最近有越来越大的趋势,她一点都不想去触这个霉头,虽然不知道公主到底打什么主意,但既然公主说不急,那就不急吧。   萧明月嘴上说着不急,其实心里可着急了,勉强坐着喝了两杯茶,见贵妃还没有要醒的趋势,萧明月坐不住了,“豁”地一下站了起来:“本公主还是先去看看贵妃。”   没想到公主变卦变得这么快,青衣都还没来得及阻止,就见公主已经轻车驾熟的往贵妃寝宫去了,压根就不用人带路,一会儿就没了影子。   “青衣姑娘,放心吧,我们公主只是想与娘娘亲近亲近。”   大宫女很上道,虽然对公主过于莽撞的行为感到很无奈,但好歹已经习惯了,只能任劳任怨的给公主善后——   跟一堵肉墙似的放在寝殿门口,笑容可掬,除非青衣上手来拉,不然死活不让,坚决维护公主与贵妃的二人空间。   青衣:“……”   显然,青衣是不可能上手去拽的。   看着紧闭的殿门,青衣沉默了一会儿,在心里飞快的对自家娘娘与公主的战斗力做了一个分析评估之后,她觉得,以最近自家娘娘的不靠谱程度,放公主和自家贵妃两个人独处一室,公主,要比娘娘危险的多。   见大宫女守在门口一脸坚定的模样,青衣脸上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笑容:“也好。”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位青衣侍女一脸气定神闲非常平静的表情,大宫女背脊骨还有点发凉…   .   寝殿内,萧明月成功突破层层封锁闯了进去,几乎是第一眼就瞄见了床上那个呈大字型瘫着的睡的横七竖八毫无影响可言的人。   主要是床帘帐子没拉上,就特别的显眼,尤其是那条半悬在床边的腿…   萧明月忍不住凑近了去看,只见床上的人儿睡得十分酣熟,嘴巴微张,似乎还能听到细微的呼噜声…   萧明月眉头拧了起来,不禁小声嘀咕:“这睡相也太丑了。”   不过平心而论,就算是睡相不怎么好看,但就姜妧此刻的睡容,就连她一个看姜妧不顺眼的人都忍不住多看她两眼,就仿佛特别勾人。   难怪皇兄这么喜欢她,不得不说,姜妧是长得挺好看的,对于这一点,萧明月没有办法违心否认。   只是,皇兄什么时候这么肤浅了?   这难道就是所谓的,男人都是看脸的视觉动物?   可…若是论容貌,苏姐姐也不比姜妧差啊。   萧明月成功陷入了纠结,纠结了一会儿,萧明月决定先忽略“贵妃与淑妃孰美”这个严肃的问题,目光渐渐落到了姜妧的腹部。   因为睡觉太不规律,姜妧身上原本搭的一层薄薄的毯子已经被她蹬到了一边,她只穿了一身中衣,侧面看上去肚子那块儿就特别平坦。   但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萧明月越看越觉得她肚子似乎有点鼓,腰好像也有点粗了…   想到她听到的消息,萧明月只觉得心在扑通扑通的跳。   姜妧,有孕了?   有了她皇兄的孩子…   换句话说,她要当姑姑了…   虽然她不喜欢姜妧,也有些遗憾为何不是苏姐姐有孕,但她肚子里的可是她皇兄的第一个孩子…   这个认知让萧明月有些兴奋,就连看向姜妧的眼神中都带上了一丝期盼。   见姜妧还在呼呼大睡没有丝毫要醒的迹象,萧明月突然四周环顾了一圈,然后,蹑手蹑脚的趴到了床边,开始专注观察。   都说有孕之人嗜睡,难怪姜妧睡的这么死,自己都来这么一会儿了她居然都没有发现。   萧明月盯着姜妧随着呼吸微弱起伏的腹部,终于还是按耐不住心中好奇,小心翼翼的伸出了手,将手心慢慢贴上了她的腹部。   刚贴上去,就见原本已经熟睡的人突然嘤咛了一声,吓得萧明月赶紧缩回了手,同时调整表情努力作出一副倨傲的样子…等她摆好表情,却发现姜妧压根就没醒,只是翻了个身而已。   萧明月:“…呼!”虚惊一场。   萧明月这次没敢去伸手了,只是就着趴在床前的姿势,双手托着下巴,目光一眨不眨的盯着姜妧…的肚子。   这里面真的有她未来侄儿或侄女了?   那生下来到底是像皇兄还是像姜妧呢?   …   萧明月如今也不过十五岁,正是对这些感到好奇的时候,要不然也不会刚听到风声就急燎燎带人往钟粹宫来。   侄儿呀…   萧明月咬手指,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变得有些紧张起来。   她知道,她从小就知道,自己并不是太后的亲生女儿,她的生母是之前的丽贵人,只是丽贵人去世的时候她才满月,对生母一点印象都没有,她对生母的了解都是从之前伺候丽贵人的宫人以及太后口中知道的。   太后是一个很合格的养母,并没有出于私心刻意抹去丽贵人在萧明月心中的形象。   通过众人的讲诉,萧明月大概能够拼凑出生母的形象,那是一个很美丽很温柔的女人,而且很爱她,在怀着她的时候就给她做了好多漂亮的小衣服小鞋子,足够她穿到七岁上下…   她还有一床从小盖的小被子,已经很旧了,但她还是好好收着,就算现在已经不够盖了,她还是要抱着睡…因为那是她的生母给她缝的…   萧明月记得,她的生母,就是为了生下她才死的。   死…   对,生孩子是会死人的…   萧明月不自觉打了个寒颤,看着床上睡得正酣的面色红润似乎还在打着轻酣的姜妧,萧明月唇角开始抿了起来…   萧明月目光闪烁,像是犹豫了许久,才终于下定了决心似的,俯下身,朝着床上的人靠近,靠近,再靠近,然后,低下了头。   “虽,虽然我不喜欢你母妃,但…没娘的孩子很惨的。”萧明月脑袋贴在姜妧平坦的腹部,小小声开口,像是在自言自语:“所以,你要乖乖的,最好是头先出来,不然你会没娘的…”   “咕噜咕噜——”   “你能听得到我说话?”听到耳边传来的咕噜声响,萧明月瞪大了眼,然后就是欣慰:“不愧是皇兄的孩子,好聪明,才这么小就能听懂人说话了。”   “咕噜咕噜——”   “那啥,虽然我不喜欢你娘,但你是皇兄的孩子,也就是我的侄儿,放心吧,只要你乖乖的,姑姑我会罩着你的。”   “咕噜咕噜——”   “……”   “……”   一人一肚子交流的很愉快,准确的说是萧明月一个人自言自语,从头到尾肚子就只发出了“咕噜”的声响,到后面,咕噜的声音越来越大,频率越来越快,这可把萧明月给激动坏了,才这么小一点点,就能做出这么多反应,神童啊,简直神童啊!   萧明月看姜妧的肚子就仿佛在看一个大宝藏,那样子,要不是肚子是长在姜妧身上,她怕是都想直接打包带走了。   .   因为聊天聊的实在是太嗨了,萧明月完全没有注意到,原本熟睡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正睁着一双黝黑透亮的卡姿兰大眼睛静静的凝视着她。   姜妧醒了。   换作是谁,被一个人这么不断的在旁边哔哔哔也得醒。   看着鬼鬼祟祟将脑袋搁在她的肚子上,一边神神叨自言自语,一边还时不时发出荷荷傻笑的萧明月,姜妧已经由最开始被吵醒的愤怒,变成了对傻子的怜悯。   好好一水灵灵的大闺女,怎么就脑子这么不好使呢。   不仅不好使,还贼拉重! 第55章 攻略第五十三天 关系好~   寝殿内很安静, 鎏金凤鸟衔环铜熏炉中一缕甜香幽幽升起,就特别的沁人心脾,一片安静祥和中, 只听得到萧明月自言自语的哔哔声。   虽然她声音压的很低,但挨不住殿内安静啊。   姜妧听了半天, 总算是听明白了,好家伙, 这是在讲她的发家史啊…从一岁开口说话讲到三岁爬树摔倒嗑掉了一颗牙…三岁已经讲的差不多了, 下一步估计就是四岁…   姜妧陷入沉思, 是什么给了萧明月勇气, 居然专门跑到她的寝宫来哔哔哔,这是把她当树洞了啊…   在听了半天都没听到什么有用信息之后,姜妧觉得差不多可以了, 可以打断这种无意义的倾诉了, 但…这么打断是不是有点不大好?   难得的,姜妧良心觉醒了。   姜妧还在犹豫,就听见一声小小的抽泣声响起了。   姜妧惊了,这不对啊,怎么说着说着还哭了?就一个晃神的功夫到底都发生了啥,怎么就感觉似乎错过了一个世纪…   看着趴在她身上似乎还哭的一颤一颤的小姑娘,姜妧咬咬牙, 作出了一个重大决定——   “明月乖哈,别哭了——”   萧明月原本在和未来侄儿愉快交流, 但交流着交流着突然就悲从中来, 主要是想到她的生母了,虽然太后待她如亲女,但对于未曾谋面的生母她还是有那么一丝濡慕期盼在, 谁不想在自己的亲娘膝下快乐成长呢?   萧明月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明明刚才还很开心,就突然心里变得堵堵的,就仿佛有一块大石头沉甸甸的压在心头,让她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   正在她难受的时候,突然就听到一道温柔的女声传来,紧接着,头顶一热,有人在轻抚她的发顶,动作轻柔如云朵一般…萧明月眼神迷蒙,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突然就顺势蹭了蹭那只手,喃喃:“阿娘——”   姜妧:“……”   看着那个一点都还没察觉到不对劲跟一只小狗似的不断用头在她手上蹭来蹭去的萧明月,姜妧陷入沉默,抚摸的动作无论如何都有些进行不下去了。   而且,这么个蹭法,会不会给她蹭上一手头油?   算了算了,谁让她心肠好呢,只当是日行一善了。   萧明月只是无意识的蹭,蹭着蹭着就发现不对了,这寝殿内总共就两个人,如果不是她,那摸她的头的人会是谁呢?   这个认知让萧明月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僵硬着脖子抬头,然后就看见了一张写满了慈爱的脸。   脸的主人很温柔,见她抬头,甚至还冲她笑了笑,然后就从枕头底下扯出来了一张皱巴巴的帕子递给她:“我手不够长,要不你自己擦?”   萧明月:“……”   萧明月:“!!!”   萧明月眼看就要滴下来的眼泪瞬间就被吓的给逼了回去,呆呆愣愣的看着她,似乎是惊吓过度了,整个人都呆在了原地。   瞧把孩子给吓的。   姜妧无奈叹气,见她搂着自己的腰一点都没有要撒手的迹象,姜妧干脆一个鲤鱼打挺凭借着自己良好的腰腹力量从平躺变成了直坐,顺便把帕子糊到了萧明月脸上,一顿暴力揉搓。   萧明月这才从惊愣中回神,仿佛一只受惊的兔子,顿时一跃三尺远,看着坐在床上正偏头微笑着看着自己的姜妧,萧明月整个人都炸了,白净俏嫩的脸憋的通红:“你你你你什么时候醒的?”   这个问题…   姜妧思索了一下:“在你说到四岁尿床因为怕被嬷嬷发现所以干脆把水壶里的水都淋上去的时候。”   萧明月:“……”   见萧明月脸色难看,姜妧觉得估计是小姑娘不好意思了,毕竟这说出去是挺丢人哈,妥妥的黑历史啊,要是换作是她,这种黑历史被人知道,第一反应绝对是杀人灭口。   姜妧忧伤,人在家中睡,锅从天上来,这世上简直没有比她更命运悲惨的人了。   “其实四岁尿床也正常,这严格来说不算是病,嗯…可能是白天太兴奋了…”   “啊啊啊啊啊你闭嘴!”   姜妧还在绞尽脑汁认真科普,那边萧明月已经炸了,萧明月万万没想到,她方才说的那些悄悄话居然已经全被姜妧听去了。   尿床…   萧明月真想扇自己两巴掌,让你嘴上没把门儿!   “你无耻!”萧明月怒目而视:“居然偷听我说话。”   姜妧觉得这姑娘有些不可理喻:“公主,这可是本宫的寝殿。”   对哦…   萧明月深吸了口气:“那好,本公主命令你,将刚才听到的那些话都忘了,不然本公主跟你没完。”   姜妧:……   这怕是有点为难人,记忆又没开关,还带删除键的?   而且,之前也没见你跟我有完呐。   姜妧不想跟这个明显脑子缺根筋的人进行进一步交流,摸了摸自个儿有些瘪瘪的肚子,姜妧觉得她又饿了。   喝清粥就这点不好,饿得快。   姜妧是个重承诺的人,既然放话说日日清粥白菜,那就当真是清粥白菜,一点荤腥都不沾…这才过了三天,姜妧觉得,她已经有点营养不良低血糖的症状了。   说到这儿,姜妧就挺无语。   也不知道萧颐是哪根筋不对,说日日来陪她用午膳,还真的每天中午就来了,按时按点,特别的规律,这是图什么呢?   大老远的跑来跟她吃清粥白菜,多么感人肺腑的爱情故事啊!   掐着时间算,萧颐应该又快来了叭…   真是磨人哟…   姜妧沉浸在自己的思维世界里,落在萧明月眼里就成了无视加鄙视,特别是她抚摸肚子的动作,更是无声胜有声,于是,骄傲的小公主恼怒了,咬牙切齿:“姜妧,别以为你有了身孕就很了不起,就能耀武扬威不把本公主放在眼里…”   我从前也没把你放眼里啊…   不对…   姜妧狐疑抬头,有那么一瞬间怀疑是自己听错了:“什么?”   萧明月觉得她有必要给姜妧敲响警钟,清了清嗓子:“本公主是说,别以为你有了皇兄的孩子就能肆无忌惮,不就是一个孩子吗?日后皇兄还会有许多孩子…”   孩子…   她什么时候有了萧颐的孩子…   姜妧惊了,忍不住低头去摸肚子,她肚子上的肉已经多到别人以为她怀孕了吗?   姜妧摸完肚子又去摸脸,没胖啊…今早阿嬷还说她瘦了呢。   看着还在那儿一本正经说教三句话不离崽的萧明月,姜妧沉默了。   她怀孕了,她这个当事人却不知道。   要不是她确定只是和萧颐拉了拉小手,还没上升到全垒的程度,她怕是自己都得信了。   所以,这消息到底是怎么传出去的?   这年头散播谣言的成本都这么低了吗?   她可还是个宝宝啊!   见萧明月还在不停哔哔哔,姜妧被她吵的脑门疼,于是非常果断的大声打断了她:“闭嘴!”   萧明月被吓了一跳,还真就闭了嘴,但反应过来就是大怒,姜妧居然敢吼她!   “你…”   “我肚子疼。”   简简单单四个字,轻松把萧明月从暴怒的边缘拉了回来,萧明月先是一呆,然后立马就急了,也顾不上要和姜妧拉开距离了,直接凑到了她旁边,紧张兮兮:“很疼?”   姜妧一脸沉重的点头。   萧明月脸色“刷”地一下就白了,一瞬间,萧明月脑子里闪过流产一尸两命等等无数念头,萧明月腿都在抖。   看着捂着肚子面色痛苦的姜妧,萧明月好不容易逼进去的眼泪立马就又出来了,眼泪在眼眶打转,萧明月手足无措:“你等等,坚持住,我我我这就去叫太医。”说着,拔腿就要往外跑。   “等等。”   萧明月跑了没两步就被人叫住。   等萧明月扭头,姜妧才发现她居然已经哭了。   哭了…   “倒也不用叫太医,”看着萧明月泪眼婆娑的样子,姜妧摸了摸鼻子:“出个恭就好。”   萧明月:“……”   .   青衣想过自家娘娘会凭借非一般的脑回路将公主气的跳脚,甚至是两人爆发一场激烈的争吵,大打出手也不是不可能。   但这里到底是钟粹宫的地盘,就算再怎么闹娘娘也不会太吃亏,大不了就关门放狗嘛。   可万万没想到,娘娘居然能与公主和谐至此。   只见富贵华丽的寝宫内,一个红衣宫装的美人儿懒懒倚靠在贵妃椅上,红唇微张:“想喝水。”   然后,一杯水就被捧到了她面前,美人儿很懒,懒到连伸手去接都不乐意,只是微微张开了菱唇,意思很明显,让喂。   面前端水的人不动,显然不乐意。   然后就见美人儿摸了摸自个儿的肚子,从唇边溢出一声轻叹,好看的若远黛一般的眉毛也颦了起来,就特别的柔弱,特别的招人怜。   美人儿叹气,谁能忍得住呢?   面前人僵持了片刻,还是妥协了,直接把杯子凑到了美人儿唇边:“呐,喝。”   美人儿就着他人的手喝完水,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轻言细语:“有劳常宁妹妹了。”   萧明月:“……”   萧明月手一抖,差点把手里的杯子给摔了。   看着面前一脸感激看着她的姜妧,萧明月心中总觉得有哪儿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就很违和。   萧明月在心中默念,她才不是伺候姜妧,不过是看在她未来侄儿的份上罢了。   萧明月矜持的点点头,算是应了。   “欸…好想吃橘子啊。”   姜妧喝够了水,又开始嘴馋想先来点饭前水果垫垫肚子。   旁边的桌子上摆了好几个果盘,上面就有新鲜的橘子。   萧明月看了姜妧两眼,抿抿唇,起身去拿了一个橘子过来,一声不吭开始扒皮,萧明月是个细心的人,不光扒皮,就连上面的白色细丝都给扒干净了,等都处理好才递给姜妧:“呐。”   没想到萧明月的服务这么周到,姜妧感动坏了:“多谢妹妹。”   嗯…   别人扒的橘子就是甜!   姜妧只是感动,青衣与大宫女已经看傻了。   特别是大宫女,看着被贵妃指挥的团团转仿佛变身小宫女的自家公主,有那么一瞬间,大宫女怀疑自己眼瞎了。   大宫女很想提醒公主,她是来看望贵妃的,不是来伺候贵妃给贵妃干活的。   但想了想,大宫女还是保持了沉默。   她其实是陛下借太后的手指派给公主的,能坐到大宫女的位置,她显然不是个蠢人,就如今这形式,公主与贵妃交好那只有好处多多的份。   大宫女其实也不喜欢淑妃,淑妃看似对公主好,其实心思可多了,也只有公主,傻乎乎的什么都看不出来,她作为宫女,总不能大喇喇的在公主面前说淑妃心思不纯。   更何况,还有陛下的吩咐在先…   大宫女叹气,就看公主什么时候能开窍了,幸好还有陛下在背后盯着,不然就公主这傻白甜的性子,岂不是被人卖了还倒给人数钱?   就比如现在…   .   萧明月一点都没发觉自己在姜妧面前已经扮演起了侍女的角色,只是觉得,姜妧这人事儿这么这么多,一会儿要喝水,一会儿要吃点心,她都快忙不过来了。   不忙了不忙了,萧明月一屁股坐在了姜妧旁边的椅子上,也顺手拿了个橘子扒了吃。   她来了这么久,还一口水都没混上呢。   姜妧在翻礼品单子,看着单子上一溜的燕窝鱼翅党参鲍鱼…姜妧看的直咋舌,都是好东西啊,看不出来,萧明月还挺有钱。   看着坐在旁边一口一个橘子吃的腮帮子鼓鼓的萧明月,姜妧眉梢挑了挑,将礼品单子合上,推了过去:“常宁妹妹。”   萧明月被她这种温柔到发腻的声音叫的身体一抖,一瓣橘子成功给噎到了嗓子眼,咳的惊天动地眼泪狂飙,等好不容易缓过气,看着递过来的礼品单子,萧明月没好气:“干嘛?”   姜妧抿唇,缓缓露出一个羞涩的笑容:“这些东西太贵重了,我不能收。”姜妧忍痛拒绝萧明月的好意:“青衣,把东西收拾好,待会儿让公主带回去。”   萧明月眉头一拧,没想到姜妧居然不收,送礼不收这不是看不起她吗?萧明月不高兴了:“有什么不能收的?本来就是送你的。”   姜妧叹气:“太贵重了,你还小,这些应该都是太后娘娘赐给你的吧,心意我领了,只是…”   萧明月恍然,这些东西确实是她从母后库房里扒的,难不成是怕母后知道了怪罪?   看不出来,姜妧竟还有这么懂规矩的时候。   萧明月强行的把礼品单子又塞回了姜妧怀里:“我说送就送了,搬回去是不可能的,你要是不要就直接丢了好了。”   “那…好吧,”姜妧一脸勉为其难:“既然是公主的一片好意,那我也不好辜负,如此,就多谢公主美意了。”   姜妧一边说着,一边顺手把礼品单子递给在旁边的青衣:“去,将公主送来的东西好好收着。”   看着得了便宜卖乖,明明不想退还还要先做做样子的自家贵妃,青衣还能说什么呢?   幸好青衣一向表情管理能力都很强,在这种情况下也能做到面色如常,青衣点头,沉稳应是。   送礼成功的萧明月对此感到很满意,这才对嘛,哪有送出去的东西又收回来的道理?虽然这些东西送的她也心疼,但,一切都是为了未来侄儿!   萧明月表示,她是一个大方的人!   .   拿人手软,正好也是饭点了,姜妧诚心邀请萧明月留下来用午膳。   萧明月本来是想拒绝的,但一想,好像这几天皇兄日日都会来陪姜妧用膳,那正好,她还有事要问皇兄。   萧明月觉得,皇兄是真的有了媳妇忘了妹,天天来陪贵妃用膳,都不说去玉琉宫看看她。   让她想想,她上次见皇兄是啥时候来着?   好像还是上次在慈宁宫讨论六宫大权归属的时候吧…   六宫大权?   萧明月想起来了,如果姜妧有孕了,那肯定不能太操劳,那是不是能让皇兄考虑考虑把六宫大权给苏姐姐?   姜妧有了身孕,苏姐姐又被皇兄这么冷落,要是能让苏姐姐掌六宫大权,苏姐姐有了事做,肯定就不会那么伤心了。   萧明月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好,不禁开始期盼起了萧颐的到来。   .   萧颐确实是来的很准时,几乎是踩着饭点来的。   但是今日,萧颐在踏入钟粹宫的瞬间就察觉到不对了,他的观察力很敏锐,虽然来钟粹宫的频率也不算特别高,但钟粹宫的宫人他已经混了个脸熟做到了心中有数,但今日,明显这宫里多了一些生面孔。   莫不是有人来了?   一身玄色锦袍的萧颐随口问一旁的宫人:“贵妃可在?”   宫人恭敬答:“回陛下,娘娘在殿内等您。”   萧颐嗯了一声,又多问了一句:“可有旁人?”   宫人:“公主也在。”   公主?   明月?   萧颐正欲抬脚的动作倏地一顿,眉头拧起,明月怎么来了?   一听见萧明月来了,萧颐第一反应就是来找姜妧麻烦的。   想到上回萧明月被一只小奶狗吓得爬树的场景,萧颐深吸了口气,大步就朝大殿走去。   刚走到殿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了一阵瓷器碎裂的噼里啪啦的声响,隐约还夹杂着女子的惊呼,萧颐几乎是瞬间就想到了姜妧与萧明月两人是如何剑拔弩张大打出手…   不论是姜妧,还是明月,这两人都不是什么好脾气。   尤其是明月,性格顽劣鲁莽…   萧颐心中一紧,赶紧阔步往大殿走去。   但等他走入殿内,看见眼前的场景,却成功给愣住了。   哪有什么想象中的剑拔弩张?   “不行,不是这儿,往左边一点…”   “再往右一点点…”   “对对对,就是这儿…”   “常宁妹妹,你手艺可真好…”   这是正在享受公主亲自按摩服务的姜妧。   “那可不,我这门手艺还是专门跟宫里的老师傅学的呢,就为了给母后捏肩,连母后都夸呢。”   这是为自己的手艺得到了肯定而得意洋洋的公主。   “常宁妹妹可真孝顺,难怪太后这么疼你。”   “也还好啦。”   “哎呀,常宁妹妹,你累不累呀,都按了好久了,若是累了就歇歇。”   “也还好,我觉得你脖子也有点僵,要不要按按?”   “那多不好意思啊…”   “……”   看着坐在椅子上闭着眼一脸享受的姜妧,再看看站在姜妧身后撸着袖子吭哧吭哧给她捏肩的萧明月,萧颐成功产生了与青衣等人方才一样的震惊…   姜妧什么时候与明月的关系这么好了? 第56章 攻略第五十四天 童话故事…   由于眼前这一幕太过和谐, 和谐到萧颐都有些不忍心出声打扰。   萧颐静静的负手站在门口,就那么看着,看着看着就忍不住勾唇失笑, 峻冷的面庞柔和下来,黝黑的眸底闪过一丝异色。   明月是他的胞妹, 但他少时离京,与明月相处的时间并不算多, 等他回京, 明月的性子已经养成了, 他自诩性格冷硬, 却唯独对这个胞妹屡屡纵容。   他想,或许是明月出生时的凶险情状让他至今想起来都心有余悸,太后也是如此…   想到太后, 萧颐已经柔和下来的面庞又冷了下来。   太后久居深宫, 暂时也还没发现什么问题,对于太后,萧颐是存在一份感激的心思的,若非太后相互,这些年对明月精心养护,明月未必能顺利健康长大,所以他念着太后的恩情。   太后是个聪明人, 很识趣,并没有借着这份恩情对他相要挟, 所以他也不介意给太后一份体面。   原本他还想着看在太后的面子上对靖安侯府睁只眼闭只眼…但显然, 靖安侯府的人是一点都没有学到太后的聪明,什么都敢伸手…   没有发现萧颐已经来了,并围观全程。   姜妧是觉得也按的差不多了, 不得不说,萧明月这门手艺是还挺不错,她还以为萧明月只会骄傲放纵呢。   “公主,够了够了。”姜妧示意萧明月可以停了,扭头一把握住萧明月还搭在她肩上没来得及撤下去的手,拇指腹在她手背上摩挲摩挲再摩挲,姜妧感激的哽咽:“公主,我真的太感动了,居然能享受到你的亲手按摩,这真是天大的福气啊。”   “确实是福气,”萧明月高高扬起小脑袋,就特别的骄傲:“这可不是所有人都能享受的,我还只给母后按过呢,就连皇兄都没有。”   姜妧连连点头:“对对对,福气福气,被公主这么一按,我只觉得四经八脉都仿佛被打通了,连灵魂都得到了升华。”   姜妧叹了口气,四十五度仰望天空,就特别的忧伤:“享受过公主的精心按摩,我就深深迷恋上了这种感觉,以后若是一日不按,恐怕就得浑身难受坐立不安…唉…”   萧颐刚从自己的思绪中抽出神,就听见姜妧一本正经忽悠人的声音,萧颐嘴角微抽,心中无语,又无语又好笑。   她这一套糖衣炮弹的功夫倒是修炼的炉火纯青,萧颐不禁想,她究竟有多少副面孔?变脸如翻书,一会儿理直气壮气死人不偿命,一会儿又笑脸盈盈给人拍马屁,就特别的能屈能伸,似乎只要她想,就没有她做不出来的事儿,脸皮之厚,他平生仅见…   姜妧显然把萧明月的心理拿捏的很好,这姑娘说好听了是涉世未深心思单纯,只要顺着她的毛摸,就能把人忽悠的找不着北傻傻上钩,果然,被炮灰都是有原因的。   姜妧一边心中啧啧,一边保持着感激涕零的表情想着为自己招揽一个免费按摩师,眼看萧明月已经被她的彩虹屁拍的晕头转向就要一口答应,终于亲哥看不下去了。   “咳…”   一声轻咳,成功阻止了萧明月即将卖身的决定。   两人统一动作抬头,然后就看见了那道站在门口的玄色身影,男人过分优秀的面部轮廓在阳光照耀下显的更加深邃,五官端正,就仿佛细心雕琢出来的,特别是当那双深邃如墨的眼睛看着你的时候,就特别的让人心情澎湃。   姜妧也不例外,心跳速度就特别快。   他啥时候来的?来了多久?都看见了啥?姜妧在心中连环三问。   “皇兄。”见到萧颐,萧明月眼中瞬间爆发出惊喜,立马挣脱开姜妧拽着她的手,就像一只小鸟见到鸟妈妈,特别欢快的就扑了过去。   在离萧颐还有两步远的时候,萧明月来了一个急刹车,像模像样行礼:“常宁见过皇兄。”   “ 起来吧。”   萧明月立马起身,上前拽住了萧颐的一片袖角:“皇兄,你怎么才来?我等的肚子都饿了。”   真不愧是亲妹妹,抱怨都抱怨的理直气壮。   “你怎么来钟粹宫了?”萧颐问。   萧颐还记得之前萧明月跟姜妧两人水火不容的样子,这才几天?态度变化就这么大。   萧明月轻咳了一声,总不能说她是一听见自己有侄儿了就火急火燎的来了叭,她也知道宫里的忌讳,既然皇兄都没有昭告天下,那她当然也不能大喇喇的说,于是只能委婉答:“皇兄你不也是专门来的么?”   看着朝着他挤眉弄眼的萧明月,萧颐突然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来…   萧颐眸底有瞬间的波澜,他要是不来,只怕她早就没他这个皇兄了。   系统任务,与贵妃每共同用膳一次,生命值+ 1。   萧颐已经发现了,系统任务并非固定,而是随机调整。   而且…只要他能与姜妧单独相处或者有进一步亲密行为,肢体接触也好,帮着夹菜也罢,都能或多或少的拿到一点生命值。   贵妃攻略…确实是攻略。   萧颐是一个聪明人,就算之前他还在困惑到底是迫于系统的威胁才会对姜妧百般退让,但现在,他似乎已经琢磨出了一点不同。   他坦然承认,系统只能决定他的生命值,并不能左右他的心智情感,也就是说,他对姜妧,确实是有那么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他不知道这是不是喜欢,但这种感觉,他似乎,并不讨厌。   而姜妧…   “皇兄,你发什么呆呢?”萧明月没想到跟萧颐说着说着话他就开始出神,顺着萧颐的目光看过去,果不其然,他看的就是姜妧。   你妹妹跟你说话呢,懂不懂什么叫尊重?!   萧明月很想扯着他的耳朵咆哮,别看了,人跑不了!   萧明月心中突然就有些酸溜溜的,这种感觉,就仿佛什么东西被人抢走了一样,萧明月重重哼了一声。   没察觉出来萧明月暗戳戳吃醋的小心思,萧颐径直朝那个还赖在椅子上的人走去。   他来了他来了,他带着王八之气走来了…   眼看萧颐要走到跟前,姜妧犹豫,她是行礼呢还是行礼呢…当着她妹的面,她不行礼是不是不大好?   姜妧慢吞吞从椅子上溜了下来,慢吞吞的屈膝,动作之慢,就仿佛回忆里的幻灯片简直都能卡出翔…这也是姜妧新get到的小技能,只要她的速度够慢,萧颐就会因为看不过去而免了她的行礼。   太难了太难了…这年头连行礼问安都要开始斗智斗勇了…   欸…说好的免礼呢?怎么还不说?再不说她这礼都要行完了!   “起来吧。”   艾玛,可算是等到了。   几乎是在萧颐话落的瞬间,姜妧微微弯曲的腿立马就直了起来,速度之快让萧颐不禁又是一阵无语。   她那点小心思简直都写在脸上了,他又不瞎,自然看的出来,不过都是些小事,他懒得计较。   既然皇帝都来了,那也就可以开饭了。   一阵惑人的肉香传来,除了照例有清粥白菜之外,一只只香喷喷色泽油亮的烧鸡烧鸭卤猪蹄简直能闪瞎人的钛合金狗眼。   啊…   多么幸福的味道。   主位当然是萧颐的,姜妧就坐在他的坐手侧,姜妧看着饭桌上出现的肉菜,激动的眼泪都快出来了,作为一个肉食动物,好几天没见荤腥,啃萝卜白菜啃的她脸都要绿了。   姜妧拿着筷子蠢蠢欲动,察觉到有人在看她,姜妧扭头,就对上了一双黝黑深邃又意味深长的眼睛。   “咳,”姜妧清了清嗓子:“公主还是头一回在钟粹宫用膳,本宫特意嘱咐小厨房做了几道菜,也不知道公主爱不爱吃。”   姜妧一脸感动:“陛下,您怕是不知道,今日公主给臣妾送了超多礼物,臣妾都快感动哭了,公主,可真是一个好人呐,这年头像公主这么天真善良单纯可爱的人不多了,有如此妹妹,陛下,这是您的福气,是咱们大庆之福啊——”   没想到姜妧居然在皇兄面前对她大夸特夸,萧明月脸红了,她毕竟还没修炼成城墙皮,对于这种明显在事实基础上有所拔高的夸赞内心还是感到有些羞赫的。   “其实,也没这么好啦。”萧明月小声。   看着姜妧感动的样子,萧明月突然还有些心虚,毕竟,她待会儿可是要帮着苏姐姐挖她墙角的,这…她不好意思开口了怎么办?   “不不不,公主,你千万不要妄自菲薄,你要相信你自己,你就是天底下最靓的崽。”一听萧明月居然谦虚,姜妧立马就不乐意了:“公主,你就是最好的,不信你问陛下。”   姜妧成功甩锅。   对上两双亮晶晶的满含期盼的眼睛,萧颐:“……”   在这种情况下,他能说个不字吗?   萧颐定定看了姜妧两眼,再看看尾巴已经翘起来了的自家一点13数都没有的妹妹,萧颐突然就有了一种微妙的熟悉感。   之前,姜妧是不是就是这么忽悠他的?   萧颐最基本的求生欲还是有的,于是,面不改色的淡淡应了一声:“贵妃说是那就是。”   萧明月:不行了,牙酸,要酸倒了!   看着一脸贵妃说什么都对,我不发表任何有效意见的萧颐,萧明月鼓了鼓腮帮子,皇兄果然变了…   “来来来公主,啃个酱猪肘子,这猪肘子是选自最健硕壮美的猪,现场宰杀,新鲜烹饪,佐以秘制酱料卤制一天一夜,然后又用小火炙烤,让酱料完全被肉吸收…”姜妧化身美食测评家说得头头是道,边说还边悄悄咽了咽口水…   为什么萧颐要在这儿呢?!   姜妧很热情,萧明月都没来得及阻止,她碗里就已经堆满了肉菜,还冒了个尖。   “够了够了,太多了,吃不完。”见姜妧还要一个劲的往她碗里夹,萧明月忍不住了,赶紧用手护住碗:“不要了不要了,你自己吃。”   “那好…”姜妧等的就是这句话,她已经垂涎很久了,刚准备把肉放自己碗里,结果面前的碗就被人拿走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碗白粥。   姜妧:“……”   萧颐把袖子往上挽了挽,亲自给姜妧舀了一碗粥,见她筷子上还夹着一块卤肉,萧颐似笑非笑的瞅了她一眼,淡淡提醒:“程院判说,这些日子,你要少吃荤腥。”   这哪里是程院判说的?   这分明就是她自个儿给挖的坑啊!   姜妧不想打自己的脸,但这筷子,好重!她放不下。   萧颐好整以暇的看着她,当时她不是话来的很快吗说的信誓旦旦,日日清粥白菜,就为了让他不来…   不就是白粥么,当年粮草断绝,他连树皮都啃过。   萧颐俊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容,非常体贴的又往她面前的盘子里夹了几筷子萝卜白菜:“多吃点。”   姜妧:“……”   谁能把这家伙给叉出去!   这不是简单的吃不吃肉的问题,这是两人之间的博弈对抗赛谁先认输的问题!   姜妧咬咬牙,输人不输阵,她还就不吃了。   姜妧二话不说把筷子怼到了萧颐嘴边,带着职业假笑:“陛下,瞧您累的,这脸都瘦了一大圈,臣妾看着可心疼了,快吃块肉补补——”   “吃啊——”姜妧咬牙切齿。   这不像是要喂饭,倒像是要杀人。   萧颐幽深温和的眸子凝在她身上,是那种惯常的,若有似无的,几乎能让所有女人都能为之沉溺的宠爱,萧颐顺从的张开嘴,将那块肉噙入嘴中。   【滴——获贵妃亲自投喂一次,生命值+0.5,剩余生命值:1.5】   “味道不错。”萧颐给予高度评价。   礼尚往来,萧颐也夹了一筷子白菜,喂到姜妧嘴边。   姜妧扭开头,实力拒绝:“白菜吃腻了。”   萧颐脾气很好,不吃白菜,那就再换一个…清炒白萝卜。   姜妧:“……”   姜妧啃萝卜啃的泪流满面,她到底都做了什么孽。   姜妧只是悔恨只闻肉香不见其肉,萧明月看着两人的互动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姜妧…居然让皇兄给她喂饭。   “皇兄,”萧明月深吸了一口气,突然大声打断了萧颐的投喂。   “皇兄,你怎么能只给贵妃喂白菜萝卜呢?”萧明月不满:“不知道孕妇要补身体吗?怎么着也得给她吃点肉吧。”   萧明月特别的有正义感,说着,还亲自夹了一筷子五花肉放到了姜妧碗里:“多吃肉,未来孩子才能长的白白壮壮。”   姜妧:“……”   多善良的孩子啊!   萧颐:“……”   萧颐差点被口水给呛住,几乎是瞬间盯住了一脸尴尬的姜妧,黝黑的眸子危险的眯了起来:“有孕?”   姜妧惆怅,她本来留萧明月吃饭只是想混上一顿肉,谁知道…唉…好歹等她把肉给吃了啊!   萧明月点头,既然都说破了,那她也就不藏着掖着了,简直都快把她给憋死了,萧明月笑容灿烂:“恭喜皇兄,贺喜皇兄,我要有侄儿啦…”   哦…天呐!   萧颐不动声色:“哦?什么时候的事?朕怎么不知道?”   不是,你说话就说话,盯着她干嘛?依依向物华 定定住天涯   这谣言又不是她传的!   “皇,皇兄你不知道?”萧明月疑惑:“不是前天程院判来给贵妃诊脉时就发现了吗?那时皇兄你也在场啊…”   萧明月说着说着声音就越来越低,看着一脸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姜妧,再看脸色平静的萧颐,萧明月在心中回味了一下,愕然起身:“姜妧,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假传孕事!”   萧明月简直不敢相信,姜妧的胆子竟然大到这个地步,这可是大罪啊,欺君大罪!   “公主,你怎么能冤枉人呢?”姜妧也站了起来,振振有词:“从头到尾我可没说过我有孕,我还说我的名誉被污辱了呢。”   是,你是没亲口说过…   “你摸肚子了!”萧明月咬牙切齿。   姜妧委屈:“肚子长在我自己身上,摸摸都不行吗?”   萧明月:“……”   “本公主真是看错你了,”萧明月满脸怒容。   “也还好叭,”姜妧认真道:“公主,其实你该感谢我。”   “你看,这是多么形象生动的一课啊,耳听为虚眼见也不一定为实,咱们要有探索的精神谨慎的心态,不能听风就是雨不然很容易上当受骗的。”   “公主,你就是年纪太小了,缺少却基本的辨别能力,这样很危险啊。”姜妧叹气:“这样吧,我给你讲个故事你就明白了。”   “小白兔的故事你听过吗?”姜妧问。   萧明月下意识摇头。   “算了,我长话短说吧。”姜妧像模像样清了清嗓子:“从前,森林里有一只小白兔,小白兔蠢萌蠢萌的,但她家里很有钱,没事就出去到处浪,某一天,她出去游玩,突然碰到了一群狐狸拦路打劫,小白兔很慌张,就在这时,一只威风凛凛的大灰狼从天而降赶走了狐狸们。”   姜妧喝了口水,继续:“然后,大灰狼就对小白兔展开了激烈追求。”   “狼追兔子?”萧明月原本没打算听,但就是忍不住。   “想不到叭。”姜妧叹气。   “小白兔很担心,问,万一你吃掉我怎么办?”   “大灰狼说:哦…亲爱的,你怎么能这么怀疑我,如果要吃你,为什么我当初要救你?,大灰狼说,他是一只吃素的狼,就因为这,他被狼群驱逐无家可归。说着,就当着小白兔的面啃起了萝卜。”   “小白兔一看,还真是吃素啊,这下就放了心。”   “然后小白兔就把大灰狼带回了家,见了父母,父母都不同意,但小白兔很坚持,说狼其实是吃素的,四舍五入都是素食动物。”   “父母很宠爱小白兔,见她坚持,父母就同意了。”   “新婚之夜,小白兔入了洞房,过了好久,才见大灰狼摇摇晃晃满身酒气从外面进来,小白兔娇羞的把自己亲手种的萝卜递给他,让他垫垫肚子。”   “大灰狼说不饿,刚吃了。”   “小白兔问吃了什么,大灰狼回答:火锅。”   “小白兔问他,还想吃吗?”   “大灰狼邪魅一笑,说,想吃。”   萧颐也在听,听到这儿差点没忍住打断她,这故事…萧颐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只觉得耳朵都有点发烫…连带着再看姜妧的表情都有些微妙。   萧明月也支着耳朵听,但显然她的思维发散能力就没那么强了,听到一半就见姜妧不说了,不禁催促:“后面呢?”   “没了啊。”   姜妧提示:“兔子,火锅。”   萧明月:“……”   姜妧做最后总结:“这大尾巴狼啊,心可脏了,所以,公主你看,不透过表象看本质的后果真的很可怕,会被炒成兔火锅的,公主,咱下次不能这样了嗷。”   萧明月:“……”   兔子!你全家都是兔子!!!   .   萧明月走了,怒气冲冲的走了,姜妧觉得这孩子的承受能力还有待加强,一看就是没经历过社会的毒打。   姜妧觉得,她只能帮到这儿了,能不能领会其中深意就得看萧明月的脑子聪不聪明了。   “啪啪啪——”   突如其来的掌声把姜妧吓了一跳,扭头,就见萧颐正若有所思的看着她:“这故事讲的不错。”   “是吧,”姜妧点头赞同:“臣妾也觉得。”   多么形象多么生动啊,充满了教育意义,一看就是只有大智慧的人才编的出来。   萧颐已经对姜妧的厚脸皮快免疫了,她往自己脸上贴金的能力简直让他叹为观止,萧颐沉默片刻,缓缓开口:“明月自幼被宠坏了,性子虽然莽直,但也没什么坏心眼,你…”萧颐本来想说让姜妧多担待担待,但转念一想,姜妧看着也不像是个会多担待的人。   “你…别将她气太狠了。”   姜妧:???   这是什么迷惑发言?   要不是知道萧明月是个傻白甜,他以为萧明月还能完完整整的竖着出去?   “臣妾什么时候气公主了?”姜妧很不高兴:“陛下,您怕是误会了,这怎么能叫气呢,这分明就是友好交流下的观念冲突!”   萧颐:“……”   就这好副牙口,不怪明月敌不过。   萧颐倒是没有为自家妹妹受了欺负而感到愤怒,表现的就特别冷漠,不知道的还以为萧明月是捡来的。   见姜妧眼睛一直往那堆肉菜上瞟,萧颐干脆给她夹了一筷子肉:“如此也好,长嫂如母,朕知道贵妃一向明事理,那明月就有劳你多看顾教导了。”   姜妧:“……”   啥玩意儿?   .   一顿饭吃的姜妧的三观都快裂了,就算是吃到了肉都弥补不了她心灵的震撼,满脑子都是那句长嫂如母,好家伙,这尼玛喜当娘简直就是让人痛哭流涕泪流满面呐。   “宫务处理的怎么样了?”萧颐又开始检查作业。   “还成叭。”   “对了,陛下,那啥,您是不是忘了什么事?”姜妧突然想起来,之前萧颐答应的报酬还没有兑现。   “什么事?”萧颐问。   姜妧疯狂暗示:“十本账册…”   萧颐:“……”   萧颐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她还真好意思提。   萧颐想了想上次拒绝让她进私库的后果,萧颐果断表示:“…待会儿跟朕去挑。”   “好的呢。”   姜妧:乖巧坐好jpg。   看着姜妧脸上掩饰不住的兴奋,萧颐越想越觉得自己有点亏,突然开口:“朕今日来,还有一件事要与贵妃商议。”   “…啥?” 第57章 攻略第五十五天 求重看...增加三千……   一听说陛下与贵妃有重要事情要商议, 虽然不知道陛下要商议啥,但作为一个懂眼色的合格内务大总管,李德全还是特别的上道, 直接将闲杂人等都给请了出去,务必要留给陛下与贵妃一个舒适的充满私密性的讨论空间。   一时间大殿里伺候的宫人都撤了个干干净净, 又只剩下了姜妧与萧颐两个人。   桌子上的残羹剩饭还没来得及收走,剩下的半个红烧猪肘子还在散发着诱人的肉香, 猪肘子啊...姜妧琢磨着, 能不能把这桌上的肉食都留着, 晚上热一热还能再吃一顿, 这年头想找点肉吃不容易啊!   姜妧搓了把脸,强制式将自己的思绪从肉肘子上拉了回来,看向旁边坐着的正在慢条斯理喝茶的萧颐, 不得不说, 萧颐的皇家礼仪培训还是很到位的,就算是简单的喝茶,都喝出了优雅,配上他那张俊脸,足够祸祸那些不谙世事的天真少女了。   “陛下,您想跟臣妾商议啥?”姜妧问。   其实姜妧想说的是,她看起来像是能商议事情的人吗?   还专门来找她商议...怎么就觉得不像是什么好事呢?   商议什么...   萧颐其实也只是临时起意, 看着姜妧瘫在椅子上懒懒散散就像一只慵懒的猫儿就就一副特别惬意的模样,萧颐就觉得, 是该给姜妧找些事情做了。   姜妧好歹也是一个贵妃, 谁家贵妃像她一样整天无所事事除了吃饭就是睡觉?活的就仿佛某种圈养动物。   但话说出了口,萧颐又有些后悔了。   显然,这一刻, 他和姜妧的思想达到了惊人的统一——   姜妧,靠谱吗?   这可真是一个严肃的问题。   见萧颐沉默不语,姜妧心中打了一个突,不会吧,还真的是有重大事情?那得多重大啊?瞧着孩子愁眉苦脸的样...难不成是他自己解决不了所以想甩锅给她?   姜妧原本还懒懒散散的歪坐在椅子上,一想到这种可能性,立马坐直了身体,就特别的正襟危坐:“陛下,什么事您尽管说,臣妾未必能为您分忧,但听听还是行的。”   姜妧说着,还十分配合的露出了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反正是商议嘛,提意见而已。   萧颐若有所思的看着她,既然她这么主动...萧颐将最后一口茶给咽了下去,幽暗的眸子看着姜妧,缓声道:“此事朕已经在心里思索了许久,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只有交给贵妃办朕才放心。”   嗯?   她的地位这么重要了吗?   姜妧觉得,还没开始就在给她戴高帽子,里面绝对有鬼,她脑袋清醒的很,绝对不会轻易被这种彩虹屁给麻痹,主要是上一次盲目自信的后果太可怕了,血淋淋的教训啊,那段时间做梦脑子里都是账本,好不容易从数字的深坑中解脱,姜妧是绝对不想再掉第二个坑的。   于是姜妧连连摆手,一脸谦虚:“不不不,陛下,您也不用这么抬举臣妾,臣妾心里有数。”   我几斤几两自个人心里清楚,不用你吹。   虽然都爱听奉承话,但关键时候还是要分辨的清楚□□和蜜糖的,姜妧很谨慎,谨慎的不想再一次踏入同一条河流。   萧颐觉得,此刻的姜妧就像一只警惕的小兽,正从草丛里的洞穴里悄咪咪的探出了一个脑袋,只要外面有一点风吹草动,她就会把脑袋给缩进去...   但那双还在不停的滴溜转动的大眼睛出卖了她,满眼都写着三个字,看热闹。   这副一边蠢蠢欲动想搞事一边怂怂随时想跑的强烈反差看得萧颐又是一阵无语。   萧颐都不知道该不该夸她有自知之明,萧颐觉得,可以让她试试,毕竟如今六宫大权在她手上,他朝政繁忙也没有多余的精力还处理后宫的事,就当是给她练练手好了,横竖还有他在背后看着,想必也出不了什么大问题。   萧颐打定了主意,直接开口:“想必你也知道,如今大庆天灾不断,先是江南水患,如今北地又传出了旱情,国库吃紧...”   “不知道不知道,臣妾什么都不知道——”萧颐才刚说了两句话,就被姜妧直接打断,只见姜妧双手紧紧的捂住了耳朵,一脸痛苦疯狂摇头:“不听不听,臣妾不听,陛下您可别说了,后宫不得干政...”   姜妧很自觉,牢牢记住了徐昭仪之前的提醒,作为一个合格的后妃,绝对不能跟前朝有任何瓜葛,特别是朝政之事,尤其要原离,不然就像那某某皇帝和某嫔,喜欢的时候跟你谈朝政是饭后闲聊,不喜欢的时候就说你后宫干政心思不纯,当皇帝的翻脸跟翻书似的变化可快了,绝对不能轻易给人留下话柄。   姜妧不仅捂耳朵,就连眼睛都给闭上了:“臣妾什么都没听见——”   萧颐:“......”   萧颐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先是一愣,然后就是哭笑不得,之前怎么不见她这么自觉呢?   萧颐压根就没想起来这一茬儿,见她跟个缩头乌龟似的一脸警惕疯狂拒绝要继续往下听的样子,萧颐都不知道该拿出怎样一副表情才合适。   “行了,朕什么时候说你干政了?”   萧颐有时候是真的想撬开她的脑袋看看里面都是装的些什么,每次姜妧的诡异脑回路都能轻易让他陷入自我怀疑,萧颐觉得,有时候跟姜妧说话,是真的心累,因为你永远不知道她会怎么出牌。   就算是跟前朝那帮老狐狸斗智斗勇都没这么累过。   萧颐突然就生出了一种前路无望的感觉。   见姜妧还死死捂住耳朵装聋,萧颐嘴角微抽,直接伸手去扒拉她的手,因为两人离得近,萧颐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她的手腕给握住了,微微一使劲,就将她死死捂住耳朵的手给扯了下来:“朕说了,朕有要事要与你商议,朕自己提的,不算你干政。”   姜妧眼睛悄悄睁开了一条缝,斜眼觑他:“当真?”   姜妧强调:“陛下,臣妾胆子小,您可别吓臣妾。”   胆子小?   你若是胆子小,恐怕这后宫里就找不出个胆子大的了!   萧颐见姜妧脸上明晃晃写着的不信任,又是好笑又是气闷,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他在她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萧颐觉得,这个答案他或许不会那么想知道,萧颐深吸了口气,看着姜妧微微扬起的精致小脸,眸光微沉,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冲动,突然就松开了她的手腕,转而扯住了她两边腮帮子,直接将一个漂亮小仙女变成了一个美貌大嘴猴:“朕还会诓你不成?嗯?朕就这么不值得你信任?”   萧颐声音压得很低,正儿八经的低音炮,微微暗哑的男声听起来就仿佛有勾子一般,清俊疏朗的眉眼微垂,那双漆黑深邃的眸子就那么静静的落在她脸上,流淌着似真似假的柔和笑意,乍一看,给人的感觉就特别的宠溺,让人忍不住沉溺其中。   一个男人。   还是一个年轻英俊的成年男人。   这样亲昵的姿势,这样低柔中带着一丝恼怒的语气,就特别像情人之间的经典问题:你到底爱不爱我?   姜妧没想到萧颐会说动手就动手,还是以这样一种亲昵的姿势,男人身上若有似无的淡淡龙涎香灌入鼻腔,姜妧呆呆的看着萧颐,那双眼睛是那么的黝黑深邃,就仿佛一汪深不见底的暗潭,底下波涛汹涌,又仿佛风平浪静,就特别的神秘,特别的吸引人。   萧颐原本也只是下意识的行为,但见到姜妧愣愣的盯着自己看,萧颐从她那双清澈的眼睛中清楚的看到了自己的倒影,萧颐心中募地一动,鬼使神差的,又重复问了一句:“朕就这么不值得你信任?嗯?姜妧?”   萧颐声音比之前要更加轻柔,轻柔到近乎蛊惑,若是有旁人在场,估计会被此时帝王的语气给吓到。   萧颐这次是直接叫的姜妧的名字,而不是贵妃。   他突然迫切的想知道,他在姜妧眼里,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这种情绪来的很突然,让他突然就生出了一丝急切。   萧颐原本扯着她面颊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松开了,渐渐滑到了她天鹅般修长的脖颈上,指腹着魔般的在她细嫩柔软的皮肤上摩挲,一下,又一下...与此同时,眼底眸色却越来越深,盯着她的眼神逐渐晦涩幽深到吓人,就仿佛一汪深不见底的寒潭,平静的潭底却蕴藏着惊天巨浪,似乎一个不小心就会将人卷进去,瞬间吞噬...   “乖,告诉朕...”   男人语带诱哄,低声低喃,摩挲她脖颈的力道越来越重,大半个身体都往她这边偏了过来,越凑越近,越凑越近...   “砰——”   萧颐恍惚了一瞬,直到尾椎骨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他才骤然清醒,然后就注意到了旁边四脚朝天的椅子腿。   萧颐:“......”   萧颐:“!!!”   姜妧觉得,萧颐是真的飘了,是看她一个弱质女流好欺负吗?公然上手耍流氓她忍了,说骚话她也忍了,但,你骚到极致就超出她忍耐力范围了。   乖...   乖你个大头鬼!   还信任你,你自己心里没点13数吗?   看着坐在地上仿佛还在怀疑人生的年轻帝王,姜妧悄悄撇了撇嘴角,面上却还是装出一副担心的样子,惊呼:“呀,陛下,您怎么摔倒了?来来来,臣妾扶您起来...”   姜妧很殷勤,要不是她才是将他推到在地的那个人,萧颐都要被她这副担忧的样子感动到了。   “姜妧!”   看着要伸手来扶他的姜妧,萧颐咬牙切齿怒吼出声,不管方才有什么旖旎心思,现在都飞了,飞的连根毛都不剩。   “这,这不能怪臣妾,”姜妧强自镇定的解释:“臣妾都说了臣妾胆子小,陛下,您刚刚可要把臣妾给吓死了——”姜妧一脸心虚又委屈,明明是她把人推下去,说的就像是她自己被人欺负了一样。   萧颐觉得自己迟早要被她气死,因为没有防备,萧颐还是结结实实给摔了一跤,幸好殿内没有伺候的宫人,不然萧颐觉得他都不用出去见人了,丢人!   那边姜妧还在为自己狡辩:“再说了,陛下,臣妾只是用了那么一点点力,是您自己没坐稳才摔了的,怎么能怨臣妾呢?”   没坐稳...   萧颐深吸了口气,朝她伸手:“扶朕起来。”   等姜妧将手伸过来,萧颐虚了虚眼,突然暴起将姜妧捞了过来,一个翻身就将人压在了地上。   狗东西!   你不讲武德!   姜妧没想到萧颐居然还能这样,顿时气急败坏的就要挣扎将他从身上推下去,但这次萧颐早有防备,自然不会那么轻易就被她掀动,萧颐轻松一只手扣住了她的手腕,将她的手腕直接扣过头顶,同时双腿使了巧劲,将她胡乱蹬的腿紧紧夹住,见姜妧还要挣扎,萧颐只淡淡一句:“你若再动,信不信朕现在就幸了你”就成功给制住了。   萧颐居高临下的看着对着自己怒目而视的姜妧,这个姿势,他能清楚的看见她眼中的防备,他相信,只要他松一点,她就会毫不犹豫的将他踹下去。   萧颐黝黑的眸子渐渐加深,眸中同样染上了一丝怒气,连着握着她手腕的力道也在不断加重。   “朕方才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萧颐嘴角微勾,明明脸上带着笑,眼神却很冷,短短片刻的时间,萧颐脑子里闪过许多片段,萧颐也说不清现在是怎么个心情,就是很生气,气姜妧可以与嫔妃们说说笑笑,甚至有闲心逗弄明月,却唯独不愿跟他好好说一句话,更不用说共处一室...就算她跟他撒娇卖痴,那也只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   逢场作戏...   脑中突然冒出的四个字,犹如一盆冷水,当头对萧颐泼了下来,萧颐闭了闭眼,只觉得心中控制不住的升起了一股暴戾。   萧颐是真的愤怒,这怒气来的太过突然,就仿佛龙卷风一般,瞬间席卷了他的大脑。   尼玛,她的手要断了!   “不信——”   “不信不信就不信,陛下您说的话臣妾一个字都不信!”   铿锵有力的话落下,成功让萧颐已经升到嗓子眼的怒气给噎住了,萧颐下意识回:“什么?”   “臣妾说,您说的话,臣妾我一个字都不信,”姜妧一字一句字正腔圆,生怕萧颐听不出清楚似的,就说的特别的大声。   爽!   终于说出来了!   有本事你就当场弄死她啊!   脆生生十分响亮的声音在大殿中回响,萧颐成功怔住。   不信...   萧颐看着面前那双干净如一汪泉水又仿佛容纳了漫天繁星的凤眸,心中那团火,“啪”地一下就熄了,萧颐想笑,但笑不出来,想发火,但又不知道该从何发起,心中的无力感油然而生,一股堪比黄连的苦涩从舌尖蔓延开来...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轻松打碎了萧颐引以为豪的沉稳心态,她怎么能...   “陛下,问题臣妾已经回答了,可以松手了吗?”姜妧还是觉得现在这个姿势有些危险,男人的高大的身躯紧紧的贴在她的身上,她现在就像一条砧板上的鱼,姜妧特别讨厌这种只能为人鱼肉的感觉,这会让她想到一些不怎么好的回忆。   反正话都已经说出口了,姜妧干脆豁出去了,脸上带着轻松的笑意,就那么仰头看着萧颐,笑得眉眼弯弯:“还是说,陛下您不满意臣妾的回答?”   姜妧叹气,表现的就特别的坦荡:“可没办法,臣妾就是这样一个诚实的人,您看,臣妾不过只是说了一句实话,您就气恼至此,臣妾怎么能信您?”   姜妧仿佛一个炮仗,一点就燃,燃起来就没完没了。   “您是陛下,是皇帝,臣妾我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后妃,今日您心情好,就给臣妾几分好脸色看,来日不喜欢臣妾了就对臣妾弃之如敝,陛下,想要信任您,那怕是得需要天大的勇气,万一您前一刻还跟臣妾说是此生唯一,下一刻就要弄死臣妾给您的心上人让位呢?”   “臣妾这人吧,也没什么大志向,臣妾知道您是皇帝,是天子,您多牛逼啊,想让谁死就让谁死,想宠爱谁就宠爱谁,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谁敢拦呐,谁敢说个不字?就算您放个屁,都有一群人围着说您放的屁香,那可不得香么,龙屁啊,可臣妾胆子小啊,臣妾还不会说话,万一哪天惹了您生气就得被打入冷宫分分钟嗝屁呢?”   “您瞧,刚才是您非要巴巴的问臣妾的,现在臣妾说了真话,您又不乐意了,您怎么就这么难伺候呢?”   “臣妾今日就将话放在这儿了,您把刚才的问题拿去问别人,大臣也好,宫人也罢,就算是李德全,他估计也就嘴上说着信任,内心里绝对是跟臣妾一样的想法,这年头像臣妾这么真实不做作的人不多了...”   嘴里说着能分分钟让人恁死她的话,姜妧脸上却还是带着笑意,就笑得特别甜美,并且不怕死的进行反问:“陛下,您问臣妾信不信您,那臣妾也想问,您信臣妾吗?”   【滴——贵妃好感值-1,剩余生命值:0.5】   小奶音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了,正在萧颐脑子里疯狂咆哮:【你不要命了?知不知道你要靠贵妃好感值苟命的?就你这还苟屁的命,你脑子呢?脑子被驴啃了?冲动是魔鬼——】   小奶音要疯了,看着血条直掉的生命值,小奶音声音逐渐尖利:“放手啊——赔礼道歉,道歉,快啊——”   “闭嘴!”萧颐被它吵得脑袋突突的疼,忍不住怒喝出声。   闭嘴?   好啊,你个狗东西,你还凶我!   萧颐呵斥完才发觉不对,他居然说出声了,见到姜妧愕然的样子,萧颐解释:“朕方才不是说你。”   不是说她,是说鬼吗?   反正姜妧不信。   姜妧问:“陛下,您现在是不是特别生气?特别愤怒?恨不得掐死臣妾?”   经过姜妧一番抢白,又有小奶音的疯狂跳脚,萧颐原本失去的理智早已经回笼,听见姜妧的问话,萧颐想摇头说不是,还没等他开口,就听姜妧紧接着道:“好巧哦,臣妾现在的心情跟您是一模一样。”   萧颐:“......”   “所以,陛下,您现在能放开我了吗?”   萧颐定定的看了她两眼,眼中情绪翻涌,良久,萧颐收回了箍着她手腕的手,从她身上翻了下去,歇息了片刻,从地上站了起来,见姜妧还瘫在地上维持着方才的姿势一动不动,萧颐抿唇,弯腰想去扶她,却被姜妧避过。   “别碰我,”姜妧仰躺在地上,就仿佛一条濒死的鱼:“我现在很生气,需要静一静。”   姜妧很平淡的说出自己此刻的心情,压根不想去管萧颐现在是怎样一副表情,管他什么表情呢。   有了方才那一幕,萧颐不好再去硬拉,只说:“地上凉,躺久了当心寒气。”   “没事,我火气旺。”   萧颐:“......”   姜妧在地上躺着,萧颐就在一旁站着,两人一躺一站,谁都没有出声,殿内气氛安静的近乎凝滞。   良久,姜妧觉得躺的差不多了,才慢吞吞从地上爬了起来,后退了两步,突然朝萧颐恭敬跪下行了一个大礼,姜妧听见了自己冷静的声音,冷静到没有丝毫情绪起伏:“臣妾言行无状,还请陛下恕罪。”   从前姜妧对于行礼从来都是耍乖卖滑偷工减料能省则省,这还是她头一次正儿八经的朝他行大礼,却是在这种情况下。   按理说,萧颐是该愤怒的,他也确实是愤怒了,但愤怒过后,却是茫然无措,这对他来说,是一种十分陌生的情绪。   他听见了方才姜妧的话,一句句都仿佛一块块大石头狠狠的砸在了他心上,他想反驳,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帝王之路,从来都是孤独冷寂的。   最是无情帝王家,尤其是像他这种,一步步靠着自己爬起来的人,信任两个字,在他看来简直就是天方夜谭,轻易交付信任,付出的只会是生命的代价,哪怕是他一手栽培提拔的下属陆励,他也不会给予全部的信任,都说皇帝疑心病重,其实也是有原因的,他不能不疑,无法不疑...从前萧颐还不大能懂这句话的含义,但登基这几年来,他已经开始有了深刻体会。   李德全也好,陆励也罢,他们敬他,却也畏他,因为他是皇帝...就算是胞妹明月,在面对他时,也较从前多了几分小心翼翼...   萧颐之前觉得这没什么,很正常,他是帝王,需要被畏惧,不然何以震慑臣民?   但真的听姜妧这么大喇喇的说出来,萧颐突然又觉得有些发冷,一股难以言喻的空寂席卷而来。   姜妧说,她不信他。   那他,又信她吗?   盯着姜妧乌压压的发顶,萧颐又在习惯性的转扳指,眸色不辨喜怒,但心绪却乱成了一团麻,怎么都理不清头绪。   良久,萧颐才听见自己有些艰涩的声音响起:“起来吧,朕没怪你。”   萧颐俯身,两只手握着姜妧的胳膊,轻松将她从地上提了起来,然后又弯腰,为她拂去裙子上沾上的灰尘,长长的睫毛微垂,在他俊冷的脸颊上留下一片淡淡睑影,萧颐的动作很轻柔,像是知道姜妧的避讳,这一系列动作完成后,萧颐自动远离她三步距离,这是一个对彼此来说都很安全的距离。   “方才你说的,朕知道了,”萧颐一只手在身后紧攥成拳,缓缓吐出一口气,目光落在姜妧身上:“朕很高兴,贵妃能对朕说真话。”   是吗?   你的表情可不是这样告诉我的。   “这话,就当朕从未问过,也没听你答过。”萧颐敛目,为这场短暂的冲突直接做了总结:“此事,暂且搁置不提。”   啥?   啥玩意?   这还带存档的?   姜妧原本还有那么一丝后悔自己嘴快,但看萧颐这反应,姜妧成功被整无语了。   “搁置不提?”姜妧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了。   萧颐凉飕飕瞥了她一眼,那眼神,怎么说呢,就很复杂,复杂到姜妧想拔腿就跑的地步。   一个人是怎么能做到眼睛里同时容纳这么多种情绪的?   这难道就是所谓眼技?   牛逼啊!   萧颐显然是不想再回答这个问题,说搁置就真的搁置,直接继续最初的话题:“国库吃紧,所以,朕有意想让后宫削减开支,将省下来的银两用于赈灾。”   好嘛,不愧是皇帝,话题转移速度的确是快。   既然人家皇帝都说当刚才那场小意外没发生过了,那她当然就只能配合了呀!   国库没钱怎么办?   到处抠啊!   作为大庆的最高统治者,皇帝及其家属无疑是最大的肥羊,特别是皇帝的后宫,那简直就是用银子堆出来的,毕竟后宫佳丽三千人,虽然萧颐如今的妃子一只手都数的过来没有三千人这么过分,但后宫嫔妃的日常开销不得要钱呐?再加上伺候的宫女太监老嬷嬷,光是每个月发的月钱都是一笔不小的开销,要是能把这笔钱省下来,不知道能拯救多少个水深火热的家庭。   姜妧觉得,萧颐这主意简直棒呆了。   姜妧没想到,萧颐居然先想着挖自家的墙角来了,多么大公无私且富有奉献精神啊,对于这种大无畏的牺牲精神,姜妧必须得举双手双脚赞同。   姜妧搓了搓脸,将有些僵硬的脸部表情搓活,调整到最佳状态。   “啪啪啪——”   姜妧海豹似鼓掌,边鼓掌边抹眼泪:“陛下能有如此想法,臣妾的真的感动坏了,能为朝廷出一份力,是后宫众人的荣幸,臣妾代表后宫表个态,一定努力缩减开支,为朝廷赈灾贡献出一份属于自己的力量。”   姜妧声音哽咽,但眼神却十分坚定,充分展现出了一个识大体顾大局的优秀后宫掌权者应该承担的责任。   “说吧,陛下,需要臣妾做什么?”姜妧擦了擦眼角渗出来的泪花,握紧了拳头:“只要臣妾能办到,臣妾一定义不容辞。”   缩减后宫开支...   姜妧第一反应是,削减人员。   也不知道能不能把后宫都给裁了,没了人,自然也就没了开支,哦,天呐,这个伟大主意也只有她这个聪明的小脑瓜才能想的出来。   就是不知道,萧颐愿不愿意忍痛割爱了。 第58章 攻略第五十六天 醍醐灌顶~~   萧颐看着突然就跟打了鸡血似的精神格外亢奋, 摩拳擦掌恨不得立马干出一番大事业来为他排忧解难的姜妧,心情十分复杂。   刚刚她看似平静却声声都是控诉的话似乎还在耳畔回响,但看她现在的表现, 仿佛她刚才的恼怒不满都只是他的错觉。   萧颐不知道,她到底有多少副面孔, 哪种面孔才是她真正的面目。   萧颐突然就很想撕下她这副若无其事插科打诨的假面,想告诉她, 不用在他面前这么费力的演, 他知道, 他全部都知道...萧颐闭了闭眼, 攥紧了拳头,手臂上青筋毕露,足以显示出主人现在内心的不平静, 他想, 但他不能...   不会吧,大哥,你怎么又露出这副表情了?   姜妧感觉很敏锐,很快就察觉到了萧颐注视着自己的眼神,虽然说是暂且搁置了,但谁说不能卷土重来?   姜妧现在就特别后悔,就应该把防狼神器随身携带的, 要是萧颐敢乱来,她就能让他知道花儿为何这样红。   别问, 问就是后悔。   姜妧的脚悄悄往旁边的花架挪了挪, 花架子上摆了两个古董花瓶,若是萧颐敢再像方才一样一言不合就压她,她就豁出去了, 一键爆头!   话说,萧颐应该还没练成铁头功叭。   不知道姜妧已经在琢磨从哪个角度用什么力道才是最佳爆头选择,萧颐注意到了姜妧的小动作,更是看清了她眼中明晃晃的防备,顿时,萧颐的心情就更加复杂了,那种使不上劲的无力感又来了。   想他萧颐,堂堂帝王九五之尊,一世英名都给毁在姜妧手上了,萧颐抑郁,非常抑郁,至于具体缘由,萧颐想去想,也不能去想。   想得再多,最后生气的还是他。   萧颐很快收敛心神,慢慢转动着扳指,强迫自己的注意力从她身上移开,缓缓吐出一口郁气,那一刻,高大挺拔的身影写满了沧桑,就特别的艰难。   虽然是临时起意,但他之前帮姜妧看账本的时候也对后宫开销有个大概的了解,开销是有些大了,省省也没什么,如今国库吃紧,虽然不指望后宫能省出多少银两来,但能省一分是一分。   后宫之事从前是由太后打理,但现在已经交到了姜妧手上,自然得姜妧来办。   只是削减开支听起来简单,实际操作起来却没那么容易,不是一句话交代下去就能办成的事,姜妧,她能行吗?   说实在话,萧颐对姜妧的能力并不抱多高的期望。   萧颐黝黑的眸子落在她身上,眼中蕴含了一丝提醒:“乍然削减宫中开支,可能会引起众人不忿,你...”   萧颐善意的提醒还没说完,就被姜妧打断,姜妧疑惑:“怎么会不忿呢?缩减开支而已,又没说不给吃不给穿让他们饿死冻死,想想被大水冲毁了农田流离失所连白粥都没得喝的灾民们...”姜妧感叹:“这人呐,要懂得知足。”   “陛下您放心,这事儿就交给臣妾了。”姜妧眼神坚定,表现的很有信心。   看着姜妧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再听她一番话,萧颐眸光微动,姜妧,她居然能说出这样一番话,这是他没有想到的。   天灾也好,战乱也罢,说罢了真正受苦的只有那些平民百姓,就像此次江南水患,大批良田被淹,受灾民户有上千人至多,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官员该贪污的还是贪污,若不是之前发往蓟州的上百万两赈灾粮款去向不明,也不至于到现在这种捉襟见肘的地步。   看着开始盘算要从哪几个方面省钱的姜妧,听着她小声嘀咕,萧颐心头忽然一悸。   那种悸动说不清楚,就仿佛突然心头出现了一个空洞,让他的心不住的下坠...   “对了,陛下,”姜妧板着指头盘算了半天,突然想起来一个重要问题:“节省开支具体要节省多少?有业绩规定吗?”有了具体的数字,她才好知道该从哪方面砍..呸,节省。   节省多少?   萧颐飞快的在心中大致估摸了一下:“一...”   “一万两啊?”姜妧拧眉,有些犯难:“一个月筹集一万两?”   “不...”   “陛下,一万两格局太小了,咱眼界放宽一点,先定个小目标,十万两怎么样?”姜妧很豪气,这么大一个后宫,一万两算啥啊,每个人从牙缝里挤挤都不止这么多。   萧颐:“......”他是想说,一个月能省下一两千两就差不多了,这事不能操之过急。   “陛下,您那什么眼神?是觉得臣妾办不到是不是?”看着萧颐充满怀疑的目光,姜妧不高兴了,这不是对她敛财能力的赤果果的歧视吗?   “朕...”萧颐很想阻止她,但话到嘴边,又觉得,既然她这么有信心,那就干脆让她试试好了,他倒要看看她能用什么方法,短短时间能省出这么多银两:“行,那朕就等着你的好消息。”   “陛下,说好了哈,既然这事都交给臣妾了,那您就不许过问,”姜妧趁机提出办事独立自主权。   萧颐瞥了她一眼,总觉得她有些不怀好意,萧颐淡声:“行,”顿了顿,萧颐又添了一句:“你若是有为难的地方,尽管来找朕,朕给你做主。”   萧颐只差没有直接说,你放手去干吧,捅出了天大的篓子也有朕在背后给你撑着,这已经不只是放权了,简直就是明晃晃的在支持她搞事。   姜妧也听出来了,不禁感叹,看来国库是真的急着用钱了,不然萧颐怎么下这么大血本呢?   不过顶头上司都这么说了,她搞事,他担责,那肯定最妙不过了。   “好的呢,”姜妧乖巧点头:“陛下,您可真是一个大公无私的好人。”   萧颐现在一听见好人这两个字,就条件反射性的觉得心脏疼,萧颐意味深长的瞥了她一眼,觉得还是不能让她太过肆无忌惮,警告道:“朕是让你节省开支,可没说让你祸乱后宫。”   姜妧:“.....”   喔豁,小心思被看穿了。   姜妧不高兴了:“陛下,人与人之间最基础的信任呢?臣妾在您心中就是这样一个是非不分毫无大局意识只会胡作非为的阴险之人吗?您要是不信任臣妾,那您就别来找臣妾啊,既然都说交给臣妾办了,那您就只需要躺着收钱,而不是在这里给臣妾上紧箍咒,这样会打击人的办事积极性的您懂不懂——”   你怎么这么能哔哔呢?   朕为何不信任你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萧颐简直无力吐槽。   “陛下,其实臣妾有一个绝妙的主意 ,您要不要考虑考虑?”姜妧突然凑过来,贼兮兮的开口。   萧颐眉心一跳,直觉她所谓大的绝妙主意肯定不是什么好事,萧颐不动声色:“哦?说来听听。”   然后就听姜妧一脸兴奋的开口了:“陛下,要不您再大方一次,把后宫给捐了吧,这年头养人太费钱了,为了百姓安居乐业,为了大庆富足安康,臣妾愿意做出牺牲,臣妾相信,不止是臣妾,后宫嫔妃们肯定也都愿意的,不光是嫔妃,还有这么多宫女太监们,那么多张口不得吃饭呐,吃饭就要伙食费支出,现在宫里的太监宫女们少说也有千儿八百人,一人一天一两银子的餐补那就是一千两...一千两啊,整整一千两啊——”   姜妧板着指头给他算账:“一天一千两,十天就是一万两,哦天哪...这是一笔多么惊人的数字,这还只是日常开销,还有逢年过节送礼采办......”   看着越说越激动,越说声音越大,红光满脸就仿佛找到了一个致富秘诀的姜妧,萧颐成功无语凝噎,很好,看来她这些日子账本还是没白看,最起码知道算账了呢,这可真是一个伟大的进步...萧颐漫不经心想,把后宫给捐了,她怎么不说让他干脆把皇宫都给捐了呢,她还真敢提!   姜妧:人有多大胆,梦有多高产,做人,理想还是要有的。   姜妧特别有激情的阐述完自己的伟大建议,然后扑扇着一双卡姿兰大眼睛充满着渴望看向萧颐:“陛下,您觉得臣妾这个主意怎么样?”   怎么样?   不怎么样!   他今日敢应了姜妧将后宫给裁了,只怕她明天就敢把皇宫给卖了。   萧颐静静凝视着她,见她一脸天真无邪,仿佛还在为自己想到了一个绝妙主意沾沾自喜的姜妧,萧颐心中募地一动,姜妧突然这么说,是不是别有深意?   萧颐若有所思,冷不防开口问:“你想让朕为你空置六宫?”   沉缓的男声响起,成功让姜妧被自己的口水给呛住,姜妧猛咳了几声,因为过于激动,连眼角都渗出了泪花,一双原本就亮晶晶的漂亮眸子被泪眼这么一浸就显得更加的水润,就仿佛被水洗过一般,湿漉漉的,这副呆呆愣愣的样子,让萧颐想到了之前狩猎时遇到的一只小鹿,也是这样眼神...   萧颐手指微蜷,忍住想去触碰的冲动,目光克制的落在她脸上,眼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姜妧是真的要被口水给呛死了,好不容易缓过劲,姜妧连连摆手:“不不不,不是为了臣妾,是为了天下臣民。”明明是很正常的一句话,怎么感觉到萧颐嘴里就变了味了儿呢,姜妧认真纠正萧颐的语境错误,表示绝对不背这个锅。   萧颐无声的扯了扯唇角,直接忽视了她的事后补救,声音压得越发低柔:“朕若是为你将六宫空置,那你该如何回报朕?嗯?”   姜妧:“......”   草!   她什么时候说过这个话了?   读过书吗?阅读理解能力已经差到这个地步了?   什么叫为了她?   还回报!   回报你个鬼!   你个龟儿子别想往我头上扣黑锅!   姜妧忍不住了:“陛下,您...”   萧颐似乎也没指望能从她这儿听到回答,只是深深看了她一眼:“朕知道了。”   不是,您老又知道啥了?   “但还不行。”   姜妧:“......”   不会吧,不是她的想的那个意思吧...   姜妧觉得她飘了,她居然觉得萧颐的意思就是想为她空置六宫哈哈哈哈哈,这笑话踏马的她做梦都不敢想这么大的,姜妧直接忽视了她有些加速的心跳,心跳什么的,不是很正常吗?至于跳的快了那么一丢丢,估计是话说多了血液流速加快刺激心跳,正常,不慌...   “咳,”姜妧果断结束这么不怎么友好的话题,清了清嗓子,面部表情一秒恢复正经:“其实臣妾方才都是说的玩笑话,您听听就可以了,不用往心上去,”姜妧解释:“臣妾这人吧,一激动就容易说话不过脑子,您...”   “朕知道。”萧颐静静打断了她的话,脱口而出的,往往都是心里话,只有内心最真实的想法,才会在不设防的情况下轻易说出,萧颐脑中隐隐闪过一个念头,只是这个念头闪的太快,他还来不及抓住就没了。   姜妧现在对“朕知道”这三个字都快PDST了,她觉得,她和萧颐就是在跨次元交流,脑回路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知道?知道啥?知道她脑子不好使吗?   擦!   这日子没法儿过了!   姜妧无力摆手:“行吧,您说什么就是什么。”   理智告诉她,不要试图和一个脑子不正常的人辩论,不然会被带到沟里去的,谁让萧颐是皇帝呢,爱说啥说啥吧,她只是一个忠实的听众。   好在萧颐虽然表现的脑子不怎么正常,但对于放权这件事还是答应的很爽快的,当然,把后宫直接给捐了这种过于简单粗暴的建议是被直接给否决了,不过萧颐也表示了,全裁不可能,适当精简人员还是可以的。   如今后宫中的嫔妃不多,萧颐也没有要多找小老婆的打算,自然不用这么多宫人伺候,姜妧提的建议看似荒谬,但还是有那么一丝合理性的,从这方面来看,是不是说,姜妧,大智若愚?   萧颐突然觉得,或许,将这件事交给姜妧去办,她真的会给他别样的惊喜...十万两...萧颐心中突然就有了些期待。   萧颐心有期待,姜妧则是惊讶。   天知道她说要裁人只是嘴嗨,没想到萧颐还真的给同意了,还让放宫女出宫...按照现在的制度,宫女都是给皇帝准备的,也就是说,四舍五入,萧颐把自己的小老婆预备役给解散了...   好一个大气的人呐!   不过,姜妧突然想起来一件很严肃的事情,萧颐都已经开始打上后宫的主意了,那他私库的宝贝,她还能搬吗?   但萧颐已经拍屁股走人了,她现在追上去要还来得及吗?   .   李德全觉得今天的陛下有些奇怪,准确的来说,是从钟粹宫出来后,陛下就有些不对劲了,就比如说,这页奏折。   李德全虽然是个内监,那也是个有文化的内监,虽然没有达到出口成章的地步,但也不是文盲,再说了,就算不识字,看图总会的吧,刚刚他来给陛下换茶的时候,就看见陛下将这页奏折摊在面前,现在都是换的第三杯了,居然还是这一页...就离谱。   看着明显在走神的陛下,李德全小心翼翼的将刚添的茶放到他手边,终于还是忍不住提醒:“陛下,您若是累了,就先歇歇吧。”   陛下这段时间简直就是连轴转,在御书房一坐就是一整天,忙着处理朝政召见大臣,每日去一趟钟粹宫陪贵妃用午膳就算是中途娱乐了。   不提钟粹宫还好,一提钟粹宫,李德全都想叹气了。   也不知道陛下与贵妃到底是怎么想的,一个是贵妃,一个皇帝,可以说这两人算是这天底下最尊贵的一对璧人了,可偏偏不按常理出牌,放着好好的饭菜不吃,偏偏要清粥白菜的过,陛下本来就劳累,午膳吃的太素身体压根就撑不住,但陛下又嫌麻烦,不让他再另外准备吃食,就自己这么挨着过,这才短短几天,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李德全起先心中还是有些埋怨贵妃的,陛下如今正是忙碌的时候,贵妃不体贴也罢了,还这么可劲的折腾,就算是恃宠而骄,也该有个度啊。   陛下也是,居然还顺着。   但这两天看下来,李德全渐渐也回过味儿了,这两人,斗着气呢。   在李德全看来,这就跟小两口吵架一样,贵妃明显是心里有气故意在使坏,陛下呢,对贵妃罚又舍不得罚,就只能这么顺着。   李德全突然出声,打断了萧颐的思绪。   其实萧颐是在发呆,他在御书房坐了一下午了,却怎么都集中不了注意力,方才在钟粹宫中姜妧的话总会时不时的就出现在他的脑海中,扰的他心绪不宁,他说暂时搁置不提,那是因为,他压根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姜妧的问题。   萧颐思绪有些乱,其实他心中对自己这段时间的情绪变化隐约有些想法,但迟迟不敢确定,说来可笑,都是二十四五的年岁了,寻常人家的公子,在这个年纪,早就儿女绕膝,可他,至今孤寂一人。   说句托大的,只要他想,天下女子任他挑选,就算是现在,后宫中的这些嫔妃他若是想宠幸也是理所当然。   他怎么就,单单对姜妧上心了呢?   可笑的是,系统中显示的至今都是零的贵妃好感值明晃晃的提醒着他,姜妧,别说爱慕他了,恐怕在姜妧心中,他连那四个陪她玩耍的嫔妃们都不如。   还有,姜妧方才说的那些话,她是在怨他吗?还是对他失望极了所以不愿再喜欢?萧颐脑门突突的疼,只觉得心中有块石头压着似的沉闷不得纾解,萧颐越想心中越烦闷,干脆扔了手中的毛笔,掐着额角,静默不语。   见萧颐这个模样,李德全不敢出声,只静静侯在一旁。   窗外阳光灿烂,树枝飘摇。   良久,突然听见帝王艰涩着嗓子开口了:“李德全,你说,为何她不信任朕?”   李德全原本还有些昏昏欲睡,一听萧颐开口,顿时打了个激灵,完全清醒了,李德全迟疑:“谁?贵妃娘娘?”   萧颐实在是不知道该跟谁说了,李德全是他身边的老人,可以说是看着他长大的,对于李德全,萧颐心中有那么几分信任,或许是有些事在心中压抑久了,急需要找个人宣泄,所以,萧颐开口了,声音压得很低,像是自言自语:“她说,她不信任朕,她为何不信朕?朕哪里待她不好?”   李德全:“......”   难怪陛下从钟粹宫出来就怪怪的,原来问题出在这儿。   李德全不知道陛下与贵妃两个人单独在殿内到底都说了些什么,怎么好端端的就谈到信任不信任这个问题了呢?   还没等李德全琢磨清楚这个问题,就听陛下又开口了:“李德全,你觉得,贵妃待朕,如何?”   李德全:“......”   这可真是难为他了。   李德全虽然是个阉人,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陛下这副样子,不就是纯情少年情窦初开的懵懂样子么,都快奔三的人了,才开窍...李德全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不过这总归是好事儿,最起码代表小主子有希望了。   “陛下,您要听真话吗?”李德全问。   萧颐淡淡瞥了他一眼,扯了扯嘴角:“朕许你畅所欲言。”   李德全应了一声,现在脑中飞快的组织了一下语言,才稳稳开口:“陛下,老奴觉得,贵妃从前待您十分上心。”   从前?   李德全只当没有看见萧颐诧异看来的眼神,继续道:“不知道陛下可还曾记得贵妃刚入宫时的场景?”   刚入宫?   萧颐仔细回想了一下,脑中却只有一个模糊的记忆,那大概是姜妧刚入宫的那天,按照礼制,只有帝后大婚,才会有三媒六聘之礼,凤冠霞帔穿皇后朝服,从皇宫正大门入,皇帝亲迎,帝后一同接受朝臣跪拜...至于其他嫔妃,哪怕是贵妃,也只不过是一顶小轿直接接入宫中。   他见到初为贵妃的姜妧是在钟粹宫,少女一身贵妃朝服,五官明艳,就仿佛一朵盛开的芍药,灼灼其华,满室光辉,或许是头一次打扮的这么隆重,少女还有些不习惯,行礼的动作也有些笨拙,起身的时候差一点就要摔了,还是他扶了一把,那时她看向他的眼神...   但他很快就走了,借口还有朝政要忙,因为他应承过汝南王,就算接姜氏入宫,也不会宠幸她,这是他与汝南王的约定,他自然会遵守...哪怕她是他后宫里的第一个女子。   随着李德全的问话,一些他以为自己早就已经忘了的记忆被翻了出来。   李德全看萧颐的表情就知道他想起来了,李德全心中叹了口气,觉得接下来自己要说的话估计会让陛下恼怒,但不说也不行啊,李德全回忆:“奴才还记得,贵妃刚入宫那会儿才刚刚满了十五岁生辰,就跟如今的公主一样,还是一个半大的孩子呢,那时宫里还只有贵妃一个后妃,有一段时间,贵妃会日日让人来给您送羹汤,连着送了有一个月的时间,后来就没再送过了...”   因为送的羹汤从没有哪一次能呈上萧颐的御案。   “应该是前年的七夕,贵妃亲手给您绣了一个荷包,说实话,老奴从没见过那特别的荷包,那日贵妃本想亲手交给您的,但您突然有事要出宫,贵妃就只能让老奴转交...”   萧颐知道,他见过那个荷包,确实是很丑,说是绣的龙,看起来却歪歪扭扭连蛇都不像。   “后来,太后做主为您选了一些妃嫔入宫,再后来,淑妃也入了宫,从那会儿起,贵妃娘娘就鲜少再往承乾殿送东西了,也没再吵着说要见您。”   “陛下,老奴说句大不敬的话,奴才不知道您从前是怎么想的,为何会冷落贵妃,但这人心呐,是最脆弱的,一旦心冷了,想再焐热就难了。”   “老奴在这宫中几十年,别的本事没有,看人的本事还是有几分的,贵妃娘娘心思赤诚,看似行事毫无章法,实则最是玲珑不过。”   “您问贵妃为何不信您,老奴想,不是不想信,是不敢信。”   其实李德全很想直接说,你自个儿之前是怎么对人家的自个儿心里没点数吗?就贵妃那个脾气,指望哄两下就能一笔勾销,做梦去呢吧你!   就算是自己看着长大的陛下,李德全也忍不住摇头,说一句,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民间夫妻可以床头吵架床尾和,但在帝王家又不同,”李德全深吸了一口气:“陛下,您想想从前的丽主子,再想想从前的,皇后。”   说完,李德全立马跪在了地上,低垂着头,不再说话。   萧颐眸光募地一动。   先皇后与先帝也算是青梅竹马,两人自小定亲,先帝登基后就迎了先皇后入宫,先皇后也是出身勋贵之家,家世显赫,但入宫多年无子,不到四十岁就去世了,先皇后去世后,先帝还很是低落了一阵,但很快又迎了新人入宫...   萧颐对那位先皇后印象很好,可以说,他能有今日,还多亏了先皇后的恩惠,当初他远赴边关,从一个守城小将做起,那会儿两个皇兄都已经初露锋芒,他想在边关出头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他也是后来才知道,先皇后为了让他不至于被人使绊子白白折损在边关,曾托人照拂他...只可惜,他还没来得及回报恩情,先皇后就去世了。   年少时,他还为为何先皇后如此大度对不是自己的孩子都这么照拂感到疑惑,还是他的母亲丽贵人跟他说,因为不在乎了,所以,也就无所谓了。   丽贵人也曾说过跟李德全一样的话,这世上,最难缝补的是人心,心伤了,就算再补上,也会存在一道裂痕...   “咔嚓——”   一声脆响传来,李德全抬头,顿时惊呼出声:“陛下——”   萧颐手里的茶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四分五裂,凉透了的茶水混着血水哗哗往下流,不一会儿就染湿了桌案。   “陛下,有没有伤到经脉?奴才马上去唤太医。”李德全几乎是连滚带爬从地上爬起来的,慌忙就要出去喊太医,却被萧颐给叫住了。   “不必了,”萧颐喊住了他:“朕没有大碍。”   不顾李德全欲言又止紧张的神情,萧颐淡淡道:“你先出去吧,朕想一个人静静。”   等李德全一步三回头的满怀不安的走了,萧颐才垂眸去看自己的手,因为捏得太过用力,掌心嵌进去了不少碎瓷片,鲜血透过伤口不断的往外涌,不一会儿就糊满了整个手掌,瞧着十分骇人。   萧颐面无表情的将嵌进去的碎瓷片给拔了出来,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就仿佛受伤的不是他。   萧颐盯着受伤的手掌看了一会儿,突然,握拳,攥紧,一股钻心的痛意从掌心传来,萧颐忍不住闭了闭眼。   “姜妧——”   【滴——恭喜宿主贺喜宿主,经系统检测,宿主情绪波动已经达到峰值,俗称,情窦初开,正式开启直男追妻副本,开局友情送三分,加油,冲啊——】   萧颐:“……”   【亲,这边有追妻十八式,情话大全八百条等一系列工具书提供,含泪大甩卖,一本仅需一分生命值,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请问您需要吗?】   萧颐:“……”   . 第59章 追妻第一天 不是好人…   不得不说, 系统绝对是破坏气氛的一把好手,萧颐原本沉郁的心情,被突然冒头的系统这么一哔哔, 立马就跟那天上的云似的,风一吹就散了, 只剩下无语。   御书房很安静,安静到只能听见他并不怎么平稳的呼吸声。   萧颐手上的伤口还没有处理, 掌心几道伤口纵横分布, 因为方才用力握过, 有一道伤口深得可怕, 看着都觉得疼,萧颐却只是一脸平静的看着,静坐了一会儿, 萧颐才起身去拿柜子上放着的医药箱。   萧颐并没有唤李德全进来帮忙, 虽然是右手受了伤,但并不影响他左手的发挥,萧颐包扎伤口的姿势很熟练,一言不发的将金疮药糊了上去,然后又用纱布缠好,最后用牙齿咬住纱布打了个结,就算是左手作业, 包扎的也不算粗糙,一看就是个老手, 简直和之前姜妧的包扎成了鲜明的对比。   等伤口包扎好, 萧颐还保持着静坐的姿势,就那么直勾勾的看着自己受伤的手。   萧颐也说不清楚现在自己心中的感觉,方才李德全的那番话勾起了他的许多回忆。   要萧颐现在去回想, 他甚至都不大能想起刚入宫时姜妧的模样,他鲜少踏入后宫,除了一些必要的宫宴,后宫嫔妃几乎没有机会出现在他面前,从前萧颐并不觉得这有什么,甚至觉得,他待姜妧不薄,许了她贵妃的位份,后宫除了太后之外她不必看任何人的脸色,他自认为做到了当初对汝南王的承诺,给予姜妧最大限度的自由,护她周全。   李德全的那番话,就直接捅破了那层窗户纸,将他下意识忽略的事情大喇喇的摆到了他面前。   他想起来,之前在宫外遇刺后,姜妧说的话——   “从前,陛下连臣妾的面都不愿意见,臣妾还以为是陛下不喜欢臣妾,厌恶臣妾...”   厌恶?   萧颐眸光微动,他怎么会厌恶?   或许是每次姜妧在说这些话的时候都表现的十分夸张让人看着有些故意,就像今日一样,轻易让他陷入愤怒的情绪,而下意识的忽略了她话中的真情实感。   她应该是怨的。   怎么会不怨呢?   若是刚入宫的姜妧确实是爱慕她,那他这些年对她的冷待,就生生将这份爱慕一点点给掐灭,也就是说,如今的姜妧,是他自己亲手造就的。   他能理解汝南王不愿让女儿入宫的心情,当年,丽贵人弥留之际,就曾拉着他的手喃喃,说,若是有再来一次的机会,她宁愿不碰见先帝,那样也就不会入宫,不会有后来的一切。   宁为平民妇,不做帝王妻。   萧颐自己是从不受宠的皇子慢慢挨过来的,他亲眼见证了他母亲的不幸,萧颐想,若是他有女儿,或许也不愿意送女儿入宫,后宫有什么好的呢?   萧颐闭了闭眼,不自觉的将缠着纱布的右手缓缓收紧,只觉得心脏某处揪着疼。   若是没有系统这个意外,他会恪守与汝南王的约定,姜妧还是他后宫中不受宠的贵妃,此时恐怕还在继续被关禁闭,他则继续他的皇图霸业,朝着做一个英明神武的合格帝王的方向努力,等时机到了,姜妧会按原定计划出宫,他与姜妧,就像两条短暂相交的平行线...   可现在,萧颐扪心自问,就算没有系统这个因素,他还愿意按照当初与汝南王的约定,放姜妧出宫吗?   萧颐攥紧了手,很快,渗出来的鲜血就染红了纱布,淡淡的血腥味儿弥漫开来。   “既然都是贵妃了,又何必出宫呢?”   萧颐静默半响,突然笑了出来,眼神幽深,像是在喃喃自语:“朕突然就想反悔了——”   萧颐知道,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好人,或者说,不是一个严格意义上的好人。   他是一个靠着自己,一步一步,踏着尸山血海坐到皇位上的人。   所有人都觉得他威严、公正、冷肃。   其实他阴暗,残忍,冷酷。   他心底压着太多的暴虐与戾气,那是从幼年与母亲相依为命在这深宫中挣扎求生,最后不得不远赴边关谋得一线生机时就绕着心脏生出的一根毒刺。   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当好这个皇帝。   他当皇帝,不是因为他有多爱这个国家的臣民,他只是想掌握至高无上的权力,很久之前他就知道,只有掌握了权力,才不会任人欺凌,才能护住自己想护的人,他想把所有曾经加诸在他身上的欺辱百倍奉还,他想将从前欺辱过他的人踩在脚下,哪怕是他的兄弟,他也照样不会手软,皇权角逐,本就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斗争,他赢了,所以理所当然的,他成了这个江山新的主人。   他曾经想过,当他真的坐上这个位置,没有了辖制和约束,他会变成什么样子。   这些年,他努力的去做一个好皇帝,去运用帝王权术平衡各方势力与朝臣斗智斗勇,但这种日子过久了,他又有些生倦,他时不时会想起当年在边关的日子,若是他没能从边关活着回来,时不时如今又是另外一副场景?   萧颐知道,他骨子里就不是一个会止于现状的人。   直到那一天,他雨夜疾行,遭遇雷劈,等他再次睁眼,就看见了那双鲜活的充满了朝气的明净眼睛,然后,所有一切都改变了。   就仿佛平静无波如一潭死水的湖面,突然被丢进了一颗小石子,小石子沉入湖底,却荡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萧颐就像一个旁观者,以一种近乎苛刻的冷酷目光审视着自己的内心,他不需要旁人的劝说,他很明白自己要的是什么。   他有着类似于猛兽的敏锐直觉,就像捕猎的雄狮,一旦确定了目标,就绝对不允许猎物逃脱。   他喜欢姜妧?   他不知道,他不知道到底什么是喜欢,因为他没有喜欢过别人,不知道该如何比较。   他只知道,他不愿姜妧用那种躲避抗拒的态度对他,他不想再从姜妧嘴里听见“不信任”这三个字。   掌心伤口处渗出来的鲜血越来越多,血腥味儿也越来越重,萧颐却仿佛没有察觉一般,手掌攥地越来越紧,因为太过用力,修长的骨节都有些泛白。   脑海里,小奶音已经彻底停止了哔哔哔,看着逐渐黑化的皇帝忍不住抱紧了自己,开始瑟瑟发抖。   夭寿啦,宿主要变身了——   实在是怕这皇帝过度变身把自己给作死了,小奶音只能硬着头皮颤抖着声音小心翼翼提醒:【亲,咱们这是正经统子,拒绝一切黑屋文学,要用心去聆听,用爱去感化,不然你会被火葬场的,骨灰都给扬了的那种——】   萧颐:“......”   .   萧颐最后还是请了太医,因为刚刚挑碎片的时候没有注意到,有一片小碎片还嵌在肉里,再被萧颐那么用力一握,碎片成功在他掌心深处扎了根,就算萧颐左手再灵活,面对这种情况也有些使不上劲。   更不用说还有李德全在一旁眼泪汪汪的盯着,大有一副他要是不请太医,他就哭给他看的架势,于是,萧颐屈服了。   但很快,等见到挎着药箱进来的年轻太医后,萧颐就觉得,这伤口不处理也挺好的。   给皇帝看病的太医,那肯定都是太医院的头头,本来是要去请程院判的,但是程院判正好有事不在,程院判不在,那就挑官最大的来呗。   刚好被打发去请太医的小太监和上次去太医院传旨认命裴子瑾为太医院医典的是同一个,小太监一看,既然程院判没时间,那就裴医典来呗,正好。   然后,裴子瑾就来了御书房。   当裴子瑾踏入御书房的瞬间,就感受到了那道压迫感十足的目光,不用想都知道那道目光来自何人,裴子瑾脸色不变,被小太监引着入内,恭敬的跪下行礼:“臣参见陛下。”   哪怕是低着头,裴子瑾都能感受到头顶皇帝漠然的注视。   裴子瑾不傻,相反,出于职业原因,裴子瑾还有着超乎常人的敏锐。   他能清楚的感受到皇帝对他的不同,当然,这是一个贬义词,裴子瑾并不认为自己有什么值得陛下特别关注的地方,他私底下问过程院判,起初,程院判在向陛下举荐医典一职的新人选的时候,确实是报上了他的名字,但是陛下直接就给否了...明明都否了,后来却又突然变卦让他担任医典一职。   裴子瑾还没天真到真的以为皇帝是欣赏他的能力,他能有什么能力?   唯一的可能就是,因为,阿妧。   陛下知道他与阿妧是旧相识。   裴子瑾很肯定这一点。   他入太医院,一方面是接受汝南王的嘱托照看阿妧,另一方面也是想多学一点东西,他也担心过若是陛下知道他与阿妧是旧相识,会不会给阿妧带去麻烦,但汝南王却说,没关系,陛下不会管的,让他尽管放心。   然后,裴子瑾就知道了汝南王与皇帝的约定。   当汝南王用一种平淡的语气说出来的时候,裴子瑾震惊了,他万万没想到,汝南王会选择用这种方法来阻止。   所以,当汝南王拜托他入宫帮着照拂姜妧的时候,他答应了。   裴子瑾还记得,当初他得知,阿妧要入宫的消息的后的心情。   茫然,无措,失落...   那个粉团子,怎么转眼就要嫁人了?   裴子瑾知道,汝南王不会舍得送唯一的爱女入宫,那么就只可能是阿妧自己想进宫。   阿妧的性子,爱憎分明,认定了的事情,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他担心,以阿妧的性子,真的能在后宫中生存吗?   特别是在听说新帝手段雷厉风行,从一些传闻来看,这位新帝也并不是一个性子温和的人。   阿妧入宫的那一夜,他一夜未眠。   祖父担心他想不开,安慰他说,缘分这种东西很微妙,不必强求。   裴子瑾知道祖父的意思,他是有些后悔,后悔为何他选择提前离开,错过了阿妧从一个孩子到少女的最重要的成长阶段,但他也知道,如果能重来一次,他或许还是会选择随着祖父去游医历练。   游医这几年,他救了许多人,也看到了许多事,生离死别,在医者眼中其实都只是寻常。   他的志向,就是当一个医者,悬壶济世,救不了苍生,但能尽己所能。   在钟粹宫中与阿妧再次相遇,看着阿妧像幼时一样朝他跑来,脆生生叫他子瑾哥哥的时候,裴子瑾内心有那么一瞬间的动摇,但很快就清醒了,阿妧看他的眼神,一如幼时,亲近,依赖...这眼神,跟看她的三个同胞兄长并没有什么差别,他是她久别重逢的故人,是她心中依赖亲近的兄长。   从他入宫后的种种见闻来看,陛下并不喜欢阿妧,甚至,就连临幸也无...当知道这一点后,裴子瑾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样一个心情,愤怒,懊恼,心疼...他在汝南王府客居多年,是亲眼看着小阿妧从一个白白嫩嫩的粉团子长成了一个窈窕少女,她自幼被王府众人捧在掌心,她娇憨古灵精怪,她骄傲明艳...她本该在王府的庇护下无忧无虑过一生的,而不是在这深宫中抑郁蹉跎。   可渐渐的,他却发现,陛下并非像传闻中那般宠爱淑妃,甚至淑妃身上还藏着大秘密,再结合返乡途中突然遭遇劫匪的负责给淑妃诊脉的前太医院医典…裴子瑾不知道陛下打着什么主意,但显然,传闻并非事实。   裴子瑾也曾犹豫过,要不要告诉姜妧他的猜测,但又想到了汝南王的嘱托。   哪怕是现在,裴子瑾也不认为姜妧适合待在宫里。   所以,他选择沉默。   他不知道这是对是错,他只是不想用阿妧此生欢愉,去赌帝王真心。   他想,汝南王也是这样想的。   裴子瑾静静跪着,顷刻间脑中已经略过无数想法。   .   萧颐看着跪在地上的年轻太医,他的心情很平静,或许是刚刚有过一场大的波澜起伏,哪怕是裴子瑾,这个与姜妧可以说是青梅竹马的人出现在他面前,他也能很平静的看待。   有什么好恼的呢?   萧颐觉得之前自己居然为两人的亲近生恼就觉得好笑,这么多年简直都白历练了。   “起来吧。”   萧颐淡淡开口。   “谢陛下。”   裴子瑾起身,恭敬站着。   “裴太医,您快给来瞧瞧,陛下手掌里嵌进去了碎瓷片,嵌的可深了,您看要怎么给弄出来。”   李德全在旁边早就等不及了,忙催着裴子瑾让看。   裴子瑾应了一声,看着萧颐掌心那道还在不断往外渗血的口子,裴子瑾拧眉:“陛下,这瓷片确实是嵌的有些深,又小,若是想拿出来恐怕得将伤口稍微再打开一些,等取出来后再进行缝合。”   作为一个合格的太医,是不会问出这是怎么弄的这种傻叉问题,毕竟连杯子碎片都能嵌进去,一看就是自个儿用手捏的啊。   他不管皇帝是生什么大气还用这么自残,他只需要给出一个正确治疗方案。   “缝?”李德全惊呼:“这么严重?”   裴子瑾:“陛下伤口有些深,缝合后要好的快些。”   “既然如此,那就缝吧。”萧颐打断了李德全还要问的话,直接吩咐。   裴子瑾多看了他一眼,为难:“陛下,臣来的有些急,没有备麻药。”   “不用,”萧颐很平静:“你直接弄就是,朕受的住。”   既然皇帝都这么说了,那肯定是直接上啊!   裴子瑾二话不说取出了专用工具,就开始上 手。   显然,萧颐是条硬汉子,全程别说喊疼了,就连闷哼都没一声,就特别的云淡风轻,特别是在最后缝合的时候,李德全都在一旁看的捂眼睛,萧颐表现的就像这是一个假手似的。   “好了。”裴子瑾缝完最后一针,将工具收好,又给萧颐包扎,等一系列工作完成,裴子瑾自觉退到了一旁静候吩咐。   萧颐等那股疼意过去,额角头发已经被汗濡湿,接过李德全递过来的帕子随意擦了擦,萧颐将目光重新落到了裴子瑾身上。   “医典一职可还适应?”   “多谢陛下提拔,一切都好。”   “程院判对你很是看重,多次在朕面前替你美言,你别辜负了他的期望。”   “臣明白。”   “臣听闻太医院有许多太医属意你为婿,可有喜欢的?”   萧颐漫不经心的问话一落,成功让裴子瑾给愣住了,抬头,就看见了一双幽暗辨不出情绪的眼睛。   不光裴子瑾愣住,就连李德全都给愣了,陛下什么时候有这个闲心关注起一个太医的终身大事了?   虽然这太医长的是挺好看…不对,这太医是不是和贵妃是旧相识来着?   李德全在心中悄悄叹了口气,陛下哟…   裴子瑾忍不住在心中给这位年轻帝王点了个赞,多么高明的术语啊,简简单单一句话,直接告诉他,你在太医院的一举一动朕都知道…   看来陛下还真是盯上他了,裴子瑾心中苦笑了一声,但面上还是很稳:“回禀陛下,没有。”   “朕听闻你之前给淑妃诊过几天脉,可诊出什么没有?”   “……”   .   这年头,谣言就像地里的韭菜,一茬儿一茬儿的长,长得快割得也快,就比如先前不知打哪儿传出的贵妃有了身孕的事,很快就得到了常宁长公主的亲口辟谣,怀孕是不可能的,不过就是有些凉胃而已——   这是萧明月气不过亲自跑了一趟太医院朝程院判求证的结果。   结果一出,几家欢喜几家愁,愁的是萧明月,一想到她往钟粹宫送的那些人参鹿茸燕窝鱼翅就气的不行,要不是大宫女拦着,她都想直接上门去要了。   要是不可能的,好歹是一公主,送出去的东西再巴巴的要回来,先不说贵妃会不会还,这也太跌份了些,在大宫女的苦口婆心劝告下,萧明月只能打消了这个心思,同时在心中暗暗发誓,她绝对不会再给姜妧送东西,一根毛都别想!   跟萧明月不同,淑妃一党听到这个消息,只觉得,啊,今天天气真好,花儿好看,草儿也好看,就连天上的云都长得好看。   贵妃没怀孕,这代表啥?   代表了她们还有喘息的机会啊!   还没等众人从贵妃没有怀孕的惊喜中回神,紧接着就又传来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为了节省银两赈济灾民,陛下下令要削减后宫开支,裁减人员。 第60章 追妻第二天(一更) 你脑子没病叭……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 萧颐确实是一个雷厉风行的人,就比如说中午才与姜妧商议说要削减后宫开支,等到了晚上, 这个新下达的命令就已经传遍了后宫的每一个角落,消息传播速度就相当的快。   由皇帝出面传达命令, 从某处程度上来说,也算是一种挡枪。   萧颐深谙人的利己心理, 没有人会愿意将自己的既得利益拱手让出, 哪怕只是一顿饭, 一件衣裳, 特别是宫里的这些人,拜高踩低拉帮结派更是常态,俗话说, 阎王好惹小鬼难缠, 削减宫中开支,本就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就算姜妧是贵妃,掌着六宫大权,但她到底还是头一次面对这些,恐怕压根就不知道里面的这些弯弯道道。   萧颐既然说了让她放手去做,只当是练手, 自然就不会放着不管,他让李德全亲自去宣旨, 就代表了他的态度, 贵妃的背后,是他。   只要不是还没蠢到无可救药,那些宫人应该都会识趣的配合。   萧颐盯着自己缠着纱布的右手, 突然嗤笑了一声,亏他还巴巴的为姜妧铺路,那小没良心的就只会梗着脖子嚷嚷着说“不信。”   李德全刚去后宫传旨回来,他也是才知道,原来陛下与贵妃中午那会儿商议的就是说要削减后宫开支这件事,不用想都知道,陛下定是将这件事交给贵妃去办了,说实在话,想到贵妃那看个账本册子都百般耍赖的样子,就算是李德全,也没办法违心的说出贵妃办事可靠这句话。   不过...明明是一句口谕就能解决的事,陛下居然还巴巴的专门为这拟一道旨,这份心思哦...明明还在为贵妃的事生气,没见手都成这样了?结果还是惦记着贵妃...   李德全心中直摇头,你说这一个个的,要是早两年陛下就对贵妃这么上心,只怕现在公主皇子都满地跑了,哪儿能到了现在膝下都还孤家寡人一个。   李德全正在心中吐槽,就见面前原本坐着的男人突然嚯地一下站了起来。   见男人就要往外走,李德全赶紧问:“陛下,您去哪儿?”   “钟粹宫。”   清冷的嗓音落下,男人的绣着龙纹的墨色衣摆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度,李德全直接愣住,等反应过来,李德全顿时一喜,紧赶着就跟着往外走:“老奴这就着人备轿。”   他还以为,以陛下那憋闷的性子,定会晾上贵妃几日呢,没想到居然开窍了,知道主动了。   就是嘛,把人晾着算怎么回事?   床头吵架床尾和,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的呢…   李德全匆忙就要去备轿,却被萧颐制止:“不必备轿了。”   “嗯?”李德全一愣,随即就急了,不会吧,不会又不打算去了吧?这怎么一会儿一个主意变得这么快呢。   李德全正打算再次冒着生命危险再次苦口婆心劝说,就听萧颐开口了:“不必备轿,朕走过去。”   走?   “你们也不必跟着了,朕自己一个人去。”   这…   李德全站在御书房门口,就那么看着那道峻拔的身影,一步步隐入夜幕之中,直到再也看不见,李德全就那么痴痴的看着,活像一个目送丈夫远去的妻子,差点就要成望夫石。   “李总管,你怎么哭了?”旁边传来小太监天真无邪的声音。   李德全一惊,赶紧擦了擦眼角,果然,是湿的。   见旁边小太监一脸疑惑的看着自己,李德全老脸一红,幸好是在晚上天够黑看不出来,李德全没好气:“什么哭了?我这是被风迷了眼睛,去去去,活都干完了吗?”   小太监嘀咕,他明明都听见有哽咽的声音了,这不是哭吗?莫不是他听错了?   打发走小太监,李德全抬袖子擦了擦眼角,他太激动了,激动的都流眼泪了,陛下终于先走出了这一步…   .   钟粹宫,姜妧正在研究新鲜出炉的圣旨,这还是她第二次正儿八经的接到圣旨,第一次是封妃,话说,这还需要特意搞一道旨意吗?还怕她反悔撂挑子不干了不成?   “娘娘,您都盯着看了快一个时辰了,真有这么好看?”见自家娘娘还趴在桌子上盯着那道圣旨,连翘终于忍不住开口问。   “不好看。”姜妧摇头。   不好看您还一直盯着看?不知道的还以为上头有花儿呢。   像是听到了连翘的腹诽,姜妧突然幽幽开口:“你说,这圣旨能撕吗?”   见姜妧说着就要上手,连翘大惊,直接扑上去将圣旨抢了过来搂在怀里,一个劲儿的摇头,嘶声裂肺:“娘娘,使不得啊,这可是藐视君王以下犯上的大罪啊——”   姜妧:“……”说的像她没有犯上过似的。   她可是和皇帝互呛过的人!   姜妧:骄傲脸叉腰jpg!   姜妧觉得,她现在已经成功被萧颐的的一通蜜汁操作给整困惑了。   就比如今天中午跟萧颐拍桌子叫板叭,她把话都说的这么直白了,毫不夸张,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萧颐甚至想掐死他。   但他没有,居然还说什么搁置不提…   这让她有一种两个三岁小屁孩儿玩过家家吵架的感觉,吵着吵着吵不下去了,就先存档,等下次再找到合适的机会就开始翻旧账…   所以,他是想来个厚积薄发吗?   这到底是图啥呢?   姜妧晃了晃自己的小脑袋瓜,听,里面全都是水。   她恐怕是真的脑子进水了,居然还有那么一瞬间觉得怕不是萧颐对她有意思。   哈哈哈哈有意思欸。   她可真敢想!   她脸怎么就这么大呢?   姜妧很敏锐,敏锐的察觉,有些事已经悄悄的变了质,甚至是与书中情节发生了偏离。   她现在甚至都开始怀疑是不是她的记忆劈叉了,就比如精神分裂啥的,其实压根就没有所谓的书,一切都不过是她的臆想…   “姜妧啊姜妧,你可醒醒吧,不过就是几句话,逮谁都能说,男人的话能信,母猪都能上树了…”姜妧小声嘀咕,试图给自己催眠。   这年头,再蠢的人也绝对不能在同样的地方摔倒两次,恋爱脑瘫啥的有过一次就够了。   “加油,坚持住,决不能被糖衣炮弹迷惑了双眼——”   “……”   “娘娘,您在嘀咕什么呢?”连翘将圣旨放好了再回来,就发现姜妧正一个人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就特别的神经质,瞧着还让人怪害怕的。   “哦,我说,我想沐浴了。”   …   钟粹宫的浴室不像承乾宫那样奢侈,有专门的浴池,全天十二个时辰不间断的热水供应,但最基础的木桶花瓣精油还是有的。   姜妧躺在专门定制的足以容纳两三个人的木制浴 桶里,水面上漂浮着一层各式各样的花瓣,正好能将关键部位掩藏住,姜妧一头长发披散开,就那么漂浮在水面上,跟花瓣交相呼应。   雪肤黑发红唇…鲜明的色彩对比对人的视觉绝对是有着巨大冲击力的,不过因为这是绝对的私密空间,就算美景再美,也没有人可以欣赏,不得不说,还有那么一丝丝遗憾。   当心情不好的时候,泡澡,无疑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姜妧在桶里泡了大半个时辰,眼看连手指都给泡皱了,再泡下去估计就要直接进化成泡发的馒头,姜妧才慢吞吞从浴桶里站了起来。   “哗——”地一声。   美人出浴,一闪而逝的美景足以让人看得热血喷张。   姜妧没有叫宫人来服侍,而是自力更生的拿帕子将身上的水珠擦干净,却在将帕子挂回去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挂在架子上的寝衣,理所当然的,衣裳泡水了。   泡水了的寝衣还能穿吗?   穿肯定是能穿,但不是现在。   姜妧盯着还在水面上飘飘荡荡的寝衣看了半天,在是就这么光着出去还是再让人拿一套寝衣进来之间犹豫了三秒,然后果断选择呼唤侍女:“连翘,我寝衣泡水了,再拿一套来。”   姜妧等了半天,都不见外面有动静,不禁嘀咕,不会吧,不会正好这个时候外头没人叭…她难不成真要光着出去遛一圈?。   这…倒也不是不行。   就在姜妧考虑突破羞耻心勇敢迈出这一步的时候,净室门突然被人敲了两下,就特别的有礼貌。   “进来吧。”   咦?   没动静。   外面的人好像停顿了片刻,然后就又开始坚持不懈的敲门,就特别的有原则,不仅有原则,还特别的有规律,三长两短,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传递什么重要情报。   姜妧:“……”   连翘今儿转性了?   不对…   姜妧擦头发的动作一顿,眼睛眯了起来。   .   半响,净门被人从里打开,只开了一条缝,然后,缓缓的,一根细长的痒痒挠从里面伸了出来。   紧接着,就传来了女子瓮声瓮气似乎还掺杂着水汽的声音:“挂上面吧。”   挂…   不得不说,这可真是一个好主意。   萧颐手里还拿着刚从她柜子里翻出来的新鲜出炉的寝衣,夏季的寝衣很薄,是丝质的,轻飘飘的几乎没什么重量,看着戳到面前的痒痒挠,再看看豁了一道缝的净室门,一门之隔,萧颐都能想象出此刻里面的场景。   萧颐扯了扯唇角,垂下眼,当真就给她把衣裳挂在了上面,怕挂不牢会掉,萧颐还特别贴心的给她用腰带子缠了几圈。   细细的痒痒挠有些不能承受寝衣之重,还上下晃悠了两下,好在最后又顽强的撑住了,承载着生的希望,痒痒挠被重新从缝里拖了回去,“砰——”地一声,门又重新被关上,这一切都发生的特别的迅速。   萧颐在静静的站在门口,后知后觉想起来,这是防狼呢!   .   小半个时辰后,净室门再一次被打开,这次从里面出来的不是痒痒挠了,而是新鲜出浴的美人儿。   姜妧很紧张,特别紧张。   万万没想到,萧颐居然挑这个点来了。   姜妧第一反应是,秋后算账来了…   姜妧内心很挣扎,挣扎了半天,姜妧还是决定勇敢的出来面对——   主要是净室窗户坏了还没来得及修,跳窗逃跑不现实。   姜妧小心翼翼的探出了一个头,咦?人呢?   姜妧试探性的迈出了第一步,然后就是半个身子探了出来。   确实没人…   人走了哈哈哈哈…   “你在找什么?”   突然从背后响起的男声成功把姜妧吓了一个激灵,脚底一打滑,眼看就要来个狗啃屎,幸好被人及时拎了起来。   同样的配方同样的味道就连揪衣领子的动作都一毛一样!   姜妧无力翻白眼,迟早有一天,她得被勒死。   很快,姜妧就站稳了脚跟,衣领子也被人松开了。   看着近在咫尺一脸微妙看着她的不速之客,姜妧已经不想问他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了,姜妧有气无力的摆手打招呼:“晚上好啊,陛下。”   然后,也不管萧颐到底是个什么表情,就拖着沉重的步伐,开始往梳妆台前走,开始每日护肤工作。   她想开了。   既然没办法反抗,那就只能躺平,做人,最重要的就是识趣,这一天早晚都会到来的,她又何必挣扎…   咦咦咦…她放在梳妆匣子里的防狼三件套呢?   找到了。   呼…   安全感,就是要自己给自己嗷!   姜妧觉得,她又可以了!   扶本宫起来,本宫还能再苟三百年!   不知道姜妧内心犹如过山车般的艰难心路历程,萧颐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就那么看着姜妧将瓶瓶罐罐啥的都往脸上糊,一边糊还一边哼着歌,如果忽略两人全程无交流的诡异气氛,从某些方面来说,这场面还是很温馨的。   虽然无交流,但姜妧还是能通过镜子倒影清楚的看到男人的一举一动——   这么跟着木桩子似的坐着一直盯着她怪瘆人的!   原本一刻钟就能完成的护肤工作,姜妧直接拖到了半个时辰,萧颐就保持着同样的姿势坐了半个时辰。   由此可见,这人的自制力意志力到底有多出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位子上粘了胶水呢。   “收拾完了?”见姜妧扭头偷瞄,萧颐精准的捕捉到她鬼鬼祟祟的小动作,直接开口戳破了她忙碌的假象。   主要是等了一个多时辰,萧颐的耐心也耗的差不多了。   要是他再不开口,估计姜妧还能再忙上一整夜。   “差不多了。”姜妧将拖出来的瓶瓶罐罐回归原位。   “你忙完了,就该轮到朕了。”   啥?   轮啥?   姜妧默默将瓶瓶罐罐又抽了出来,认真问:“您也要全套护肤吗?”   萧颐沉默,然后眯起了眼。   姜妧跟他对视,报以无辜微笑,在男人愈发危险的目光中,姜妧若无其事的吹了声口哨,将瓶瓶罐罐又给收了起来:“不抹就算了,我还舍不得呢。”   萧颐是真佩服她这副若无其事插科打诨的本事。   萧颐盯着她看了半响,突然起身,大步朝她走了过去,萧颐腿长,步子迈的也大,三两步就到了姜妧跟前。   来了来了…   他又来了…   不慌,她有防狼神器!   姜妧深吸一口气,在心里不断给自己鼓劲,真正的勇士是不会向任何邪恶实力低头的,她的意志,永不屈服…   伸手了伸手了…   敲!   这是要桌咚吗?!   不对…   看着伸到自己面前的那只裹得跟粽子似的咸猪手,姜妧小小的眼睛里充满了大大疑惑。   “朕的手受伤了。”   这是萧颐的第一句话。   “因为贵妃你。”   这是第二句话。   姜妧:“……”   姜妧:“!!!”   姜妧炸了,见过碰瓷的,没见过碰的这么狠的:“陛下,咱做人可得讲证据,臣妾什么时候碰您的手了?您手受伤跟臣妾有什么关系?就算是背黑锅也不是这么个背法…”   萧颐表情不置可否,就那么一脸高深的看着她,仿佛在说,编,你使劲编,看朕会不会信。   姜妧对于生活还有那么一丝美好向往,看见他这种阴沉不定的样子心里就有那么一点发怵,咬咬牙,干脆慷慨激昂指天立誓:“臣妾说的都是真的,臣妾对您忠心耿耿一片赤诚,又怎么会做出伤害您身体的事?伤在您身痛在臣妾心,臣妾感同身受啊——”   萧颐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眼底幽暗:“你对朕忠心耿耿?”   “当然。”   “你都不信任朕,何谈忠心?”   萧颐嗤笑了一声,直接戳破了她不怎么善意的谎言。   好了,终于又回到正题了。   就知道是为了这事儿。   姜妧脑中瞬间警报铃拉响。   “朕今日回去后想了许多,越想越生气,越想越郁闷,然后,就不小心捏碎了一个杯子,杯子碎片嵌入了朕的手掌,太医说伤口有些深,将碎片挑出来后又缝了五针。”萧颐淡淡开口,平铺直叙,丝毫不避讳说出自己受伤的事实。   姜妧:“……”   萧颐继续: “没有上麻药,就这么缝的,缝的时候不觉得有多疼,缝完后就又开始疼了,知道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吗?”   姜妧:“……”   这是在威胁她吗?   让她也感受一下碎瓷片的威力?   “朕也在想,朕怎么就这么沉不住气呢?居然还把手给划伤了,一下午过去,朕一本折子都没看,朕自诩心思沉稳,却在你这儿破了功,姜妧,你可真有本事。”   姜妧:“……”   其实也还好,本事一般般。   “其实你一点都不傻,”萧颐突然话锋一转,声音有些低,看向她的眼中带着某种诡谲的笑意:“你明明知道怎么才能讨朕欢心,怎么就偏偏要屡屡触怒朕呢?是当真以为朕不敢拿你怎样?”   这个问题…   姜妧:“……”   姜妧默默缩起了脖子。   “朕的确是不敢拿你怎样,”萧颐没只当没看见她的小动作,缓缓凑近,高挺的鼻梁几乎要碰上她的鼻子,幽暗的目光仿佛漩涡将人的心神都能吸进去,他声音压得更低:“朕的命都掌在你手里,朕又能拿你如何呢?”   姜妧:“……”   一定要玩的这么大吗?   “姜妧,”萧颐鼻尖微微擦过了她的鼻头,若有似无,像羽毛拂过心尖,荡起阵阵涟漪,还没等姜妧进行反抗,萧颐就直起了身,拉开一段安全距离。   也不算很安全,但好歹没变成负距离。   看着姜妧呆呆愣愣的样子,萧颐忍不住用那只还裹着纱布的手碰了碰她有些冰冷的面颊,低低开口:“朕知道朕委屈了你,朕对不住你,你怨朕也是应该的…”   “可是,姜妧,”萧颐听见了自己的叹息:“别用那种防备的眼神看着朕,朕没有你想的那么不堪…”   “你可以试着信任朕,依赖朕…”萧颐手下动作重了几分,将她脸颊都搓的有些泛红,见她似乎要辩驳,萧颐先一步按住了她的唇。   女子的唇温温热热,很软,还有些微微的湿润,萧颐手指抵着她的唇,目光隐忍而克制,似乎还带着异样的光芒,从唇角溢出一声轻叹:“姜妧,妧妧…”   【滴——爱的昵称任务完成,生命值+0.5,剩余生命值:4.5】   【哎呀妈呀,可算不是倒扣分了,对,就是这样,男友力max,冲——】   萧颐:“……”   萧颐闭了闭眼,忍住想将这狗逼系统捏爆的冲动——   主要是看不见摸不着想捏也没法儿捏。   它怎么就这么会来事儿呢!   情绪被打断,想续起来就没那么容易了,萧颐深吸了一口气,见姜妧瞪着那双水润水润的明亮眸子一脸惊恐的看着他,萧颐眸色一深,突然指腹用力,重重揉搓了一下她的唇,恨恨开口:“白眼儿狼!”   姜妧:“……”   姜妧觉得萧颐疯了,这尼玛简直是间歇性神经病啊!   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到她宫里来发疯,吃饱了撑的啊!   她俩关系有这么好吗?   还妧妧…   当神经病患者发病时的正确对待方法是什么?   装死!   姜妧果断闭嘴,决定用沉默来解决一切。   别问,问就是后悔。   要是给她一次重来的机会,中午那会儿她绝对不嘴贱,怎么哄人高兴怎么说,这尼玛谁知道萧颐还能一键变身蛇精病啊!   但显然,当蛇精病发病的时候,就算是沉默也未必能自救。   姜妧感觉自己的下巴被人抬了起来,然后就对上了一双深不见底的黝黑墨眸。   “朕不想再从你嘴里听见不信任这三个字,记住了吗?”   很好,这是又开始霸道模式了。   姜妧:“……”   姜妧小声鄙夷:“自欺欺人有意思吗?”   虽然声音小,但萧颐还是精准捕捉到了,萧颐薄唇一掀,凉凉的看着她:“朕是皇帝,朕说什么就是什么,你有意见?”   意见肯定是有的,但这种情况下也不好提啊。   姜妧自认为是一个能屈能伸的人,于是满含屈辱的摇头:“没,您老高兴就好。”   萧颐多看了她两眼,突然伸手将她整个人都捞进了怀里。   姜妧只感觉她的脑袋被一只温热宽厚的手掌覆住,随后就被按进了一个温热的胸膛里,好闻的龙涎香气息涌入鼻间。   隔着一层不怎么厚的衣袍,她的耳朵紧紧地贴在他胸口处,可以清晰的听到从他胸腔传来的心跳声。   扑通、扑通…   男人坚实有力的双臂抱着她,不断的收紧,将她紧箍在怀中,他的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她能清楚的听到男人沉稳的呼吸声。   “姜妧,尝试着去相信朕,别怕朕,朕不会害你……”   男人低沉微哑的嗓音在头顶响起,让姜妧原本打算去掏防狼神器的动作一顿。   不会害吗?   .   萧颐只是抱了一会儿就松开了,并没有出现姜妧担心的可能出现的下一步危险行为。   但很快,外面就传来了一阵吵嚷的声音,姜妧正疑惑出什么事了,就见李德全进来了。   李德全脸上带着肉眼可见的笑容,先是朝两人行了礼,然后恭敬道:“陛下,按照您的嘱咐,东西都带来了。”   东西?   什么东西?   都大半夜了还往钟粹宫搬东西?   很快,姜妧就知道东西是什么了。   看着瞬间就将她寝殿桌子给堆满了的奏折,姜妧嘴角开始抽搐,不会叭,不会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叭!   姜妧哆嗦着手指:“这,这是做什么?”   萧颐将衣袖挽了挽,径直走到桌前坐下,瞥了一眼姜妧,淡淡道:“朕方才不说了?朕下午实在是太恼火了,奏折一本都没批,这些政务不能拖,白天没完成,就只能晚上继续了。”   萧颐道:“你先睡吧,朕就在这儿批。”   姜妧:“!!!”   居然还能有这种骚操作!   姜妧傻眼了:“这可是臣妾的寝宫,陛下你批奏折,该回承乾殿!”   萧颐已经拿起了笔,一边去翻奏折,一边道:“朕今日心情不好,就想在这儿批,离贵妃近,朕安心。”   姜妧:“……”劳资真是信了你的邪!   看着还真就像模像样开始当场办公,连浓茶都自备了,预备来个通宵的萧颐,姜妧终于忍不住问出那个困扰了她一晚上的问题——   “陛下,您脑子没磕着碰着吧?” 第61章 追妻第三天 在线教学   苍天明鉴, 姜妧是真的对萧颐脑子是否遭到了重物打击而导致神经错乱而感到深深的忧心。   这尼玛前后人设相差的也太大了,这要不是受了刺激就是脑子被驴踢了。   鉴于宫里驴这种生物不怎么常见,所以姜妧更倾向于前者, 一般情况下,在遭受了剧烈刺激之后, 很容易出现精神失常的病状,具体表现为胡言乱语失眠多梦精神分裂…   姜妧清了清嗓子:“陛下, 臣妾认识一个专攻脑科的太医, 要不请来瞧瞧?”   瞧什么?   瞧他是不是脑子有病?   萧颐停下手中的笔, 心平气和的看向她, 一反常态的非但没有因为被人暗戳戳骂神经病而气恼,甚至脸上还带着淡淡笑容,就显得特别的和蔼, 然后和蔼的开口了:“贵妃若是睡不着, 朕不介意有个人来红袖添香,有贵妃在侧,想必朕能精神更佳。”   谢谢,不必了!   姜妧看清了皇帝眼中明晃晃的威胁,很好,确定了,还在发病状态。   作为一个正常的不能再正常的正常人, 对于这种蛇精病就应该采取包容的态度,毕竟脑子都得病了, 多可怜啊!   姜妧不想被抓壮丁, 在权衡了一下激怒一个正处于发病阶段的蛇精病可能导致的严重后果之后,姜妧屈服了,十分明智的选择了暂时性退让。果断打消了要给他找太医看脑子的想法, 转身就朝床边走,边走还边打哈欠:“欸,好困,怎么就这么困呢——”   看着跑得比兔子还快的姜妧,萧颐脸上的笑容渐渐隐了下去,又恢复了一贯的面无表情,烛火晃悠下,他一半俊脸隐藏在黑暗中,脸色晦暗不明,像是在极力压抑着某种情绪…若是姜妧看见他此刻的神情,绝对会感叹,就这变脸的速度,绝对的蛇精病本精啊!   就算没有亲眼见证萧颐的变脸,但也不妨碍姜妧陷入失眠的困境。   姜妧失眠了。   姜妧平躺在足以容纳四五个人在上面翻滚的梨木雕花拔步床上,身下是软乎乎的被褥,鼻尖甜香萦绕,一切都很熟悉,按照她以往沾床就睡的良好睡眠质量,这个时间点她已经进入深度睡眠了。   但今夜有那么一点不同。   姜妧眼睛瞪的像个铜铃,直勾勾的盯着床帐顶,内心毫无睡意,不光是没有睡意,而且还特别的清醒。   床帐的遮光效果很好,帐子一拉,直接与世隔绝,就算看不见,姜妧也没办法唯心主义告诉自己外面没人。   姜妧觉得,她之所以失眠,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房间里多了一个蛇精病患者,这就好比身边放了一个定时炸.弹,保不准就突然来个爆炸然后给她轰得连骨灰都不剩的那种。   生命安全都已经得不到保障了,这尼玛谁还能睡得着?!   而且,这和她想的,一、点、都、不、一、样!   姜妧忍了半天,还是忍不住手痒,悄悄将床帘掀开了一条缝,与床帘里黑漆漆的世界不同,殿内点着几盏烛灯,不说灯火通明,但也算是很明亮了。   最起码,姜妧能够借着这烛灯,看到那扇山水墨画屏风上倒映出的清晰人影——   萧颐还在批折子。   他的声音其实并不大,只是偶尔能听到纸张翻页的声音,要不是事先知道房间里多了一个人,她恐怕都不会发现。   你说好好的搁自己宫里批折子不好吗?还要千里迢迢大费周章的将东西搬到她宫里来,这是图啥呢?   姜妧想不通,也想不懂。   就像她想不明白刚刚萧颐那神经质的表现一样。   姜妧甚至都还能感觉到萧颐那个带着淡淡龙涎香的怀抱的温度。   很暖。   也很有力。   所以,她的深情人设已经崩得稀碎了吗?   也是,他可是皇帝。   姜妧从不怀疑萧颐的智商,毕竟是能过五关斩六将当上皇帝的人,要是智商拉垮,早就死翘翘了。   把别人当蠢货,那才是真的蠢。   那这样一个聪明的智勇双全的事业型皇帝,究竟是出于什么心态,才会跟她说出那样一番话呢?   姜妧发现,她其实并没有想象中的情绪起伏,就很平静,出乎意料的平静。   就仿佛对话的女主角并不是她,她就是一个旁观者,一个过客,以一个局外人的视角,冷冷的,漠然的注视着。   萧颐究竟是什么心态,跟她姜妧又有什么关系呢?   姜妧瘫在床上,就仿佛一条身体被掏空的咸鱼,满脸都写着一个字——   丧!   “唉——”   姜妧叹了口气,然后又翻了个身,换了个姿势,继续瞪着眼睛当一条死不瞑目的咸鱼。   瞧这情形,她必须得好好盘算一下接下来的计划了。   .   夜已过半,连月亮都隐入了云层,桌上的烛灯已经快燃烧殆尽。   本来宫里是有人值夜的,但因为今夜皇帝在,所以值夜的宫人就只是在外面守着,也就是说,这寝殿里,只有他跟姜妧两个人。   因为熬了大半夜,萧颐眼睛里都有了几根红血丝,萧颐说处理奏折,就当真在认真批折子,他自己也没想到,他居然会真的能沉的下心,应该说,他在强迫自己静下心。   萧颐靠在椅背上,掐了掐有些酸涩的眉心。   寝殿内很安静,安静到他甚至都能听到轻鼾声。   萧颐没有动,就保持着靠在椅背上的姿势,静静的坐着,目光盯着那盏快燃尽的烛灯微微出神。   其实他今晚并没有想着要过来,更没想过要说出那番话,现在回想起来,他甚至都不可思议他去如何能将那番话说出口的。   萧颐觉得,姜妧或许说的没错,他可能确实是神经了。   他能清楚的感觉到他内心疯狂滋长的阴暗想法,就仿佛一头即将破笼而出的洪荒巨兽,蠢蠢欲动,稍有不慎那根牵制的铁锁就会被挣断,至于挣断后会发生什么,萧颐不知道,但显然,结果不会是他想看见的。   萧颐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静默半响,萧颐突然起身,大步朝床边走去。   在床边站了一会儿,萧颐听着床帐里传来的清浅的呼吸声,呼吸很平稳,隐隐还带着软软的鼻音,萧颐几乎都能想象到她此刻的模样。   萧颐垂在身侧的手指微蜷,还是忍住了要去撩床帘的动作,就只是站在床边静静的看着。   他一直都知道,他不是一个好人。   姜妧,在他看来就是一朵长在蜜罐中没有经历过风雨的精心浇灌出的一朵娇花,可他不同,很小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世上没有所谓的公平,就像同样身为皇子,有的人能够锦衣玉食奴仆簇拥,有的人却只能残羹冷炙仰人鼻息。   他远没有看起来这样公正严明,为了达到目的,他可以不折手段。   一个合格的帝王,首先要摒除的就是心软。   他从来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他也没想过,自己会喜欢上这么一个人。   应该是喜欢的吧。   喜欢上一个...他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女人。   他坐拥整个天下,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拥有许多人连想都不敢想的荣耀与辉煌,他好像从没有这么认真的渴望得到一样东西,得到她的认可,她的依赖信任...而不是掠夺,不是因为皇权,仅仅是因为他这个人。   他一路走来,见过许多人许多事,他满手血腥,连野心与欲望都分配的那么恰好好处,他静静的看着几个皇子互相斗争,在他们精疲力竭之际,如一柄出鞘的利剑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将这至高无上的皇权收入囊中,一切是这么的顺利,那么的理所当然又顺理成章,可他知道,为了这一刻,他已经等了许多年。   他以为自己会高兴,高兴多年夙愿终于得偿,或许曾经也是有过那么一丝欣喜与骄傲,但很快,这份欣喜就又以一种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飞快褪去,以后的生命几乎是一眼能望到头,他会重复先辈的道路,守着这个皇位战战兢兢,一丝不苟的当一个合格的帝王,或许到了晚年,他也会开始昏庸,然后就是皇位争夺...这让他生出厌倦。   可现在,又好像有了那么一丝不同,他好像,终于有了一个,他想认真去渴望得到的人。   他知道姜妧的抗拒,这份抗拒,就像梗在他喉间的一根刺,恨不得立马拔出。   不过他也知道,温水煮青蛙。   当初他既然能蛰伏数年隐忍不发,如今自然也能。   萧颐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手下动作不再迟疑,直接伸手去撩开了紧闭的床帘,然后,就对上了一双在黑暗中瞪得堪比铜铃的明亮大眼。   四目相对,就有那么一丝尴尬。   她居然...没睡。   姜妧当然没睡,这尼玛谁敢睡啊!   就算是死撑,她也得把这一夜给撑过去。   看,这不就被她抓包了。   姜妧早就从听到脚步声的时候就绷紧了脑中那根细弦,然后就发现萧颐只是在她床帐外面站着,就跟个木桩子似的,她还在想萧颐到底想做什么,然后帐子就被掀了。   呵!   男人!   姜妧就那么静静的看着萧颐,就看这蛇精病又想出什么幺蛾子,反正防狼三件套就在她枕头底下压着,把她逼急了就来个鱼死网破送他半身不遂,就连三件套的使用顺序她都想好了。   这种突发事件也是萧颐所没有料到的,他居然连姜妧没有睡着都没有发现,看来他还当真是心思有些浮躁了。   萧颐看着姜妧那双熠熠生辉的明亮眸子,脸色不变,平静开口:“朕困了。”   所以呢?   “往里面去一点,给朕挪个空。”   听听,多么自然且随意的吩咐啊,就好像在说,我饿了,要吃饭,见过理直气壮的,没见过壮成这样的,你知不知道这叫偷窥,可以告你性.骚扰啊喂!   萧颐就站在床边,还保持着撩床帘的姿势,一点都没有偷窥被抓包的尴尬自觉,淡定的仿佛他才是这个寝殿的主人,居高临下的看着呈平躺姿势的姜妧,萧颐重复:“朕就睡外面即可。”   一般情况下,为了能更好的伺候皇帝,嫔妃侍寝的时候都是让皇帝睡里面。   哟呵,还挺随和。   “不行,”姜妧慢吞吞开口拒绝,反正人设都已经崩了,她当然不想委屈自己:“臣妾睡眠不好,床上多个人睡不着,陛下您这么体贴一定不忍心臣妾失眠的,对吧?”   “朕忍心,”萧颐回答的不假思索,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毕竟贵妃你一天到晚都在睡,少睡一晚不碍事,你觉得呢?”   姜妧脸色扭曲了一瞬,什么叫她一天到晚都在睡?!   听听,这是人能说出来的话吗?   她不要面子的吗?   姜妧决定,就冲着他这句话,她今儿都不能让他上床。   “不行!”姜妧豁出去了:“不行不行就是不行,我的床我做主,有本事你再搬个床来啊!”   “你的床?”   萧颐“呵”地一笑,语气凉凉:“你吃朕的穿朕的用朕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就连这皇宫都是朕的地盘,你还好意思说这床是你的?”   姜妧:“......”   “朕今日还偏就要睡了。”萧颐放下狠话,在姜妧惊恐的眼神中,将袖子往上卷了卷,俯身,伸手,开始把她往里面推,颇有一种山不就我我就山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赶脚,关键是,还真就给推动了,男女力量存在天然的对比差,姜妧裹着被子,萧颐甚至都不用用力,十分有技巧的捏着被子一角轻轻一抖,然后,姜妧就连人带被子的滚了。   滚了...   就这么滚了...   如果不是床的另一边就是墙,她丝毫不怀疑她可能会成为头一个因为摔下床而英年早逝的贵妃。   居然还带硬上的!   姜妧愤怒的从被子里挣扎着冒出了头,然后就看见男人已经脱掉靴子合衣躺了上来,一系列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就特别的丝滑。还没等姜妧咬牙切齿发出愤怒咆哮,就又听见男人开口了——   “朕很累,很想睡觉,但要是贵妃不困,朕也可以考虑做一些愉悦身心的助眠运动,”男人偏过头,黝黑的眸子落在她身上,上下打量,意味不明:“现在,困吗?”   姜妧:“......”   狗东西你居然威胁我!   就这你还想让人信任?   啊呸!   宁愿信条狗,都不会信你!   “行了,朕逗你的。”萧颐见她一阵白一阵青变幻莫测犹如一个五彩调色盘的脸色尽收眼底,突然觉得她这副小猫炸毛的样子也挺有趣,但这只猫可没那么乖顺,逗急了可是会伸爪子的,萧颐暂时还不想被挠,于是见好就收。   “睡吧,”萧颐像是真的很疲惫:“别闹了,朕说的话都作数,放心睡吧,朕还没有饥不择食到这个份上。”   姜妧:“......”   姜妧直接忽视了他的前半句,看着已经闭上了眼,似乎说睡就准备睡的男人,姜妧满脑子都是那句饥不择食。   好家伙,她这是被嫌弃了?   奇耻大辱!   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敲泥马——   敲泥马你听见了吗——   【滴——贵妃好感值-1,剩余生命值:3】   【滴——同床共枕任务达成,生命值+1,剩余生命值:4】   .   清晨,阳光和煦,清风阵阵。   四人组再一次踏着改革的微风踏入了钟粹宫的大门。   作为现在贵妃的左膀右臂(自封的),协助贵妃处理宫务的中坚力量,她们早在昨天刚得到说要削减宫中开支的消息的时候就打算上门的,毕竟这消息来得太突然了,突然到让她们害怕。   想当初她们选择投奔贵妃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因为淑妃要削减开支减少她们的份例让她们本就不富裕的生活更加雪上加霜,但现在,这个任务挑起者却变成了贵妃,这就仿佛自己给自己挖了一个深坑,而且还哭着喊着往下跳,光跳不说,还得自个儿把坑给埋了,简直就是一条龙服务。   四人组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简直是欲哭无泪,这简直太虐了。   看着钟粹宫外面那几个金光闪闪的大字,王贵人忍不住问:“当真是像宫里传得那样,削减开支的事是贵妃娘娘提出来的?”   据知情人描述,贵妃在听说了外面水患的严重程度后,再一听说灾民流离失所,顿时难受的连饭都吃不下去,直接求到了陛下面前,泪流满面声泪俱下说自愿裁减宫中开支,省出银两赈济灾民,尽一点自己的微薄之力,然后陛下感动坏了,当场赞美贵妃有仁心,心有大爱,同意了贵妃的请求...   对于这传言,四人组其实是相信的。   没见上次贵妃娘娘都说要要日日吃白粥咸菜为大庆祈福吗?贵妃是一个多么有爱心的人呐,能做出这种仁善之举她们一点都不奇怪,毕竟贵妃是个有着赤诚之心的好姑娘。   徐昭仪扫了三人一眼,再次强调:“记好了,咱们无论如何不能拖贵妃娘娘的后腿,不管这事是不是娘娘的主意,既然陛下将此事交到了娘娘手上,那咱们就一定得协助娘娘将这事办好。”   徐昭仪说着,还不忘摸了摸怀里揣着的鼓鼓囊囊的一团,那是她这些年的积蓄,作为贵妃的忠实拥趸者,既然上了贵妃这条船,那肯定就要一条路走到黑,贵妃待她们不薄,平常有什么好的都惦记着她们,那现在就到了该她们回报的时候了。   徐昭仪脑瓜子转的很快,在这个微妙时刻,陛下将这件事交给了贵妃,可以说是对贵妃的考验,也可以说是为贵妃积累资本,这要是办好了,贵妃的仁义善举在民间传扬出去,那日后贵妃更上一步...   三人点头:“那必然。”   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那肯定得帮啊!   四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互相帮着整理好了妆容,带着灿烂的笑容,昂首阔步的踏入了钟粹宫的大门。   一进去,四人就感到不对劲了。   这宫里怎么静悄悄的,人呢?   四人一路往寝殿的方向去,然后就看见了端着洗漱用具一溜在寝殿外排开的李嬷嬷等人,当然,这不是最主要的,主要的是,陛下身边的李总管也在。   四人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抬头去看天上的太阳。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李总管就是陛下的形象代言人,陛下在哪儿李公公也就在哪儿,也就是说...陛下,现在还在钟粹宫娘娘的寝殿?   那她们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四人组犹豫,想着要不要先打道回府。   刚这样想着,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阵杀猪似的惨叫,然后就是重物坠地的声音,间或夹杂着男子的闷哼声。   这...   一大清早的,就玩的这么激烈的吗?   四人组眼神飘忽了一瞬,不约而同的红了脸。   而站在外面的李嬷嬷脸色就不怎么好看了,和李嬷嬷难看的脸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李德全拿着拂尘跟一座门神似的堵在门口,脸上笑成了一朵太阳花。   今日正好是休沐,不用上早朝,正好多睡睡,睡觉好啊。   .   没有什么语言可以用来形容姜妧此刻的心情,如果一定要说的话,那就是十分复杂,毕竟不是谁都能接受一觉醒来面前就是一张放大版的男人的俊脸的。   不得不说,萧颐确实是有一副清俊出尘的好皮囊,特别是在睡着的时候,他双目紧闭,长长的睫毛微垂,在脸上投下淡淡睑影,睡梦中不自觉下拉的嘴角以及眼角细细的纹路在透进来的丝丝缕缕的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更加清晰。   姜妧顶着一个爆炸鸡窝头,定定的看了男人几秒,目光锁定在他散乱的衣领以及胸口露出的一小片皮肤上,陷入微妙的沉默,沉默片刻,继续低头,然后就看见了皱巴巴的被子,以及两人纠缠在一起快打成死结的四肢。   姜妧:“......”   沉默。   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估计是这气氛太沉默了,沉睡中的男人悠悠转醒,当然,从他过分清明的眸子来看,姜妧对他是否是刚醒表示存疑。   “醒了?”   或许是因为才刚醒,男人嗓音还有些哑:“醒了就松开吧,被压了一夜,朕的胳膊有些发麻。”   姜妧:“......”   姜妧默默抬起了头,好让萧颐将他的胳膊从她脑袋底下抽出去,然后又将搂着男人脖子的手松开,又将缠在他腰上的右腿收了回来,等她的手臂和腿全部回归原位之后,姜妧才坐了起来,靠着床头,将头发从脑门往后一撸到底,然后开始深呼吸。   萧颐活动了一下因为压迫时间太久血液流通不畅而有些发麻的胳膊,然后才压着被子坐了起来。   看着还在不断深呼吸像是在拼命压制情绪的姜妧,萧颐莫名觉得这场景有些好笑,好像第一次在承乾宫睡的时候,姜妧也是这样,睡着睡着就跟个八爪鱼似的整个人都缠在了他身上,萧颐看姜妧的样子就知道她在想什么,这人,对自己的睡姿简直一点数都没有,在姜妧恶人先告状之前,萧颐抢先一步开口了:“贵妃,朕觉得你需要解释一下。”   “朕昨晚被你闹得几乎一夜没睡,朕一让再让,你还是要往朕这边滚,箍得朕连呼吸都有些不畅。”   “搂着朕不放也就罢了,在梦里冲着朕嚷嚷着说要啃猪蹄是怎么回事?把朕当猪蹄啃,姜妧,你还真有本事。”   男人幽幽话落,姜妧惊呆了,想也不想就反驳:“不可能,我才没有!”   “没有?”   刚刚还没注意,现在萧颐扭过头她才发现,萧颐的脖子直到锁骨居然都是布满了抓痕与咬痕,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被人挠的,因为他皮肤白,就显得更加触目惊心,姜妧甚至还发现了有两个草莓印,就特别的显眼,显眼到姜妧恨不得直戳双目。   这个位置,这个角度,可能是他自己干的吗?可能性不大,那么罪魁祸首就只剩下一个...   “没有没有就没有,”姜妧头直接摇成了拨浪鼓,目光警惕的看着他:“我不是我没有。”   “你有!”   萧颐冷嗤了一声:“你昨晚肚子一直咕噜咕噜的响,然后你就开始往朕怀里钻,一边钻还一边嚷嚷着要吃烤猪蹄,然后一口就啃上了朕的脖子。”   姜妧:“......”   姜妧窒息,几乎是跳脚暴怒:“没有!我没有——”   “你分明就有!”   萧颐厉声戳穿:“朕将你推开,你就哼哼唧唧又抓又挠,朕的头发都被你抓掉了一撮,你啃就罢了,你还流口水,光是口水就糊了朕一脖子,你看看这衣领子上的口水印...”萧颐边说,就要伸手来拉她,按头看证据。   “啊啊啊——”   姜妧崩溃,完全不能接受自己漂亮小仙女的形象居然崩塌至此,看着还敞着领口坐在床上不断指出新证据试图让她当场社死的男人,姜妧眼中瞬间爆发出强烈的仇恨光芒:“我要跟你拼了啊啊啊——”   “砰——”   萧颐没想到姜妧居然突然开启狂躁模式,他本来就坐在床边,被姜妧这么猝不及防的一扑,重心不稳,整个人就又直接朝地上栽了下去,其实以萧颐的反应速度倒也不是不能避免,关键是他一摔,姜妧也得跟着摔,没办法,萧颐只能自己当了人肉坐垫。   萧颐摔得一个闷哼,只觉得尾椎骨处传来一阵钻心的疼,不光是尾椎骨疼,身上还带了一个人,这冲击力也不是开玩笑的,简直就是前后夹击,萧颐差点一口老血呕出来,还没等他吐血,他就感觉脖颈处传来了一股巨大的压迫力。   只见姜妧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翻身骑在了他身上,两只手掐着他的脖颈,整个人就仿佛一个陷入狂暴状态的失智者,恶狠狠开口:“说,你想怎么死?”   萧颐嘴角抽动了一下,下意识就想将她掀开,毕竟这点力道对他来说实在是可以忽略不,他本来也只是想逗逗姜妧,万万没想到这人反应居然这么大,明明是她做的事,她居然还好意思生这么大的气,这德性...   “朕只不过是告诉你事实。”   “闭嘴——”   姜妧大声打断了他,掐着他脖子的手用力了几分,满意的看着萧颐逐渐变得通红的脸,姜妧决定大度的再给他一次机会:“说,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不是你见我美貌如花风华正茂于是心怀不轨?做人可以无.耻,但不能下.流,更不能欺负一个善良无辜又可怜的柔弱少女——”   萧颐:“......”   柔弱少女,这脸可真够大的。   他怎么就看上了这么一个玩意儿呢?   萧颐被她这番正义凛然的样子给生生气笑了,黑眸微眯,在姜妧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两人就调换了一个位置。   看着被他压在身下花容失色的少女,萧颐修长的手指按上她的颈侧动脉,感受着指腹下奔涌的血脉流动,学着姜妧方才的样子慢条斯理开口:“谁无耻?谁下.流?谁心怀不轨?嗯?”   姜妧:“......”   要命,还是要面子,这是一个难以抉择的问题。   “是我。”   姜妧含泪哽咽,自暴自弃式咆哮:“是我是我都是我,这下你满意了吧——”   敲!   练武!   明天就练!   见她瘫在地上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萧颐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手从她的脖子上移开,转而握住了她的手,在姜妧疑惑的目光中,将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颈侧。   “感受到了吗?”   “什么?”姜妧有气无力,甚至都不想说话。   “以后要是想杀人,光掐脖子没用,”萧颐悉心传授心得:“按这里,用力,就像这样...”   感觉到手下微微跳动的脉搏,再看萧颐握着她的手就要用力按下去,姜妧一惊,连忙就要将手缩回来,这回很顺利。   萧颐从善如流的松开她的手,见姜妧一脸警惕的看着他,萧颐弯了弯唇:“位置,记住了吗?”   “如果真的要动手,就不要给敌人喘息的机会,一招毙命,话越多,死的越快。”   看着认真教学的萧颐,姜妧心中泪流满脸,她到底是招惹了一个什么样的蛇精病—— 第62章 追妻第四天 梦想还是要有的——   看着面前皇帝放大的俊脸, 姜妧瘫在地上,仿佛一条生无可恋的咸鱼,手指上还残存着萧颐的温度, 仿佛都能感觉到他颈侧大动脉上与心跳频率完全一致的脉搏跳动,姜妧认真思索起一个严肃的问题——   刚刚怎么就不直接掐死他呢!   姜妧还躺在地上思考人生, 然后就突然一股失重感传来,紧接着, 姜妧就被人拦腰抱了起来, 很快, 就转移阵地, 从地上到了椅子上。   很好,不是床。   姜妧看着将她放在椅子上并没有第一时间抽手离去,而是俯身拧眉看着她的皇帝, 姜妧连反抗的心都没有了, 受的打击太大,她选择当场躺平。   “您老还有事吗?”姜妧问的有气无力。   萧颐见她一副“我没了,你随意”的表情,眼底笑意加深,他也算是琢磨出来对付姜妧的办法了,这女人就是属刺猬的,稍不注意就可能被扎的满手刺。   他虽然很想让她收起满身尖刺, 冲他露出柔软的肚子软软撒娇,但他也知道, 欲速则不达徐徐图之的道理。   他是一个优秀的猎人, 知道怎样才能更快更好的捕捉到猎物,有的猎物需要速战速决最好是一击毙命绝不能给予任何可以逃脱的机会,而有的猎物, 则需要不动声色的将它围困,给予它一种周围环境是安全的错觉,这样,猎物才会悄悄的从洞穴中探出头,然后,一步一步从洞穴走向早已经布好的天罗地网,就像是温水煮青蛙,等青蛙已经习惯了这个水温,等水温进一步升高时,它将会丧失跳出去的能力...那个时候,就是他享受成果的时候。   对猎物如此,对人也是如此。   萧颐是一个有耐心的人,他当年既然能够耐下性子蛰伏多年在几位兄弟的眼皮子底下发展属于自己的势力,不动声色的笼络人心,现在自然也愿意将这份耐心用在姜妧身上,温水煮青蛙,让她渐渐习惯他的存在,信任他依赖他,然后,离不开他...   李德全说的没错,人心是脆弱的,当一旦受了伤,就算缝合起来再次黏在一起,也会有那么一道裂痕,萧颐不想有那么一道痕,既然过去的已经过去了,那就干脆再重新开始。   萧颐愿意等,等她愿意向他露出柔软的肚皮...   萧颐顺手薅了一把她头上的卷毛,姜妧的发质很软,晚上睡觉又不规矩,稍不注意就能滚成炸鸡头,萧颐将黏在她脸上的一缕发丝拿了下来,在姜妧警惕的目光中,含笑开口,语气温柔低沉:“想不想学武?”   “学...武?”   姜妧怀疑的看着他,有那么一瞬间觉得他可能是她肚子里的蛔虫,要不怎么她刚有了这个想法,他就提出来了呢,多么的心有灵犀啊。   “嗯。”萧颐点头,似乎并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朕觉得,你还是要学些武艺才能更好的防身,就像今日,你这般轻易的就被朕制服,今日是朕,下回若是换了旁人,这情状难免危险,”萧颐将她额角处翘起来的呆毛给按了下去,语气温柔蛊惑,就像是一只在诱羊入口的大灰狼:“朕可以亲自教你,像你这么聪明又有毅力的姑娘,一定很快就能学有所成,到时候就有了自保之力,就算遇到流氓土匪单挑也不在话下。”   “想不想学?嗯?”   萧颐淡笑着看着她,眼神温和:“当然,朕也是提议,想不想学全看你。”   萧颐一脸‘朕是为你好,要是不学就是辜负了朕对你的一片苦心’的表情,嘴上说着民主的话,但那只不断试图往她脖子上划拉的手可不是这么个意思。   姜妧发现了,萧颐就是一老阴阳人,嘴上说一套手上做一套,典型的挂羊头卖狗肉,关键是还强买强卖,不买就分分钟变脸,做人怎么能无耻到这个样子呢?   如果萧颐能听到姜妧的心声,一定会面无表情摸出一面镜子放她面前,再附赠四个字:跟你学的。   但显然,镜子只能照见别人,永远别指望一个心里没点13数的人能从别人的行为中反思自己,或许会有这样的人,但这个人绝对不会是姜妧。   既然皇帝都说要主动教学了,要是不同意是不是有点不给面子?   “对对对,臣妾也觉得您说的有道理,现在这大环境实在是太不安全了!”   姜妧搓了把脸,兴致勃勃开口:“陛下,您这儿有什么新式防狼招数可以推荐的吗?比如一脚爆蛋?就那种出其不意能让人在最短的时间内丧失行动能力,最好是可以一步到位毁灭作案工具。”   “取人性命的招式就不用教了,像臣妾这种扫地怕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的温柔善良的纯真少女,是做不出来这么凶残的事的,凡事点到为止,臣妾没有那么远大的只想,会几招防狼术就知足了。”   “陛下,这个要求不过分叭,您看您能教吗?”   萧颐:“......”   瞅着姜妧亮晶晶的满含期待蠢蠢欲动的目光,萧颐突然就觉得背脊有那么一丝凉意,他长长舒了一口气,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伸手掐了一把她的脸,喝出两个字:“胡闹!”   还防狼?   想防谁?   不学也好,没武艺她都已经闹腾成了这样,要是等她学了武,还不得骑到他头上来?萧颐生出一丝后怕,差点就自己给自己挖坑了。   萧颐意味深长的看了姜妧一眼,稳声道:“朕想过了,习武辛苦,横竖有朕在,足以护贵妃周全,贵妃就不必忧心了。”   姜妧:“......”   这年头当皇帝的变卦都变得这么快的吗?   谁让他是皇帝呢,愿意说啥就说啥吧,姜妧乖巧点头:“好的呢。”   “陛下——”   萧颐正想说话,外面就传来了李德全的声音,作为一个死守殿门的贴心大总管,对于这种陛下和娘娘难得的二人世界独处时光自然不会无缘无故来打扰,但这会儿就算再不乐意,不打扰也不成啊。   “陛下,陆统领在御书房等着求见。”   陆励?   萧颐眸色微沉,见姜妧还坐在椅子上腿一晃一晃懒懒的歪着就那么看着他,萧颐脸上还是带着温和的笑容,最后扯了一把她的脸:“朕去看看,待会儿再来陪你用午膳。”   姜妧:“...这倒也不必,您要是想念钟粹宫的饭菜,臣妾可以让人给送过去。”   萧颐悠悠瞥了她一眼,拒绝:“换了个地儿就没这味儿了,朕不嫌麻烦。”   姜妧:...我嫌麻烦,谢谢!   陆励前两天被他派出去了,这个时间来求见肯定是有要事,作为一个皇帝,还是一个要励精图治的皇帝,萧颐并没有那么多时间来纠缠儿女私情,他的大部分时间都分配给了朝政,尤其是在现在朝局不稳的情况下。   萧颐深深看了姜妧一眼,将她无声拒绝的模样印刻在眼底,心中哑然了片刻,转身就出了内殿,看着门口焦急等着的李德全,萧颐脸色淡了下来:“走吧。”   呼——   总算是把这蛇精病给送走了。   不对。   姜妧垂死病中惊坐起,差点没直接从椅子上摔下来——   萧颐脖子上那两个硕大的牙齿印还没遮呢!   敲!   .   萧颐一路径直回了御书房,陆励已经在御书房等着了。   陆励也算是一个清俊小伙子,但现在乍一看几乎还有些不敢认,脸上胡子拉碴一看就是好几天没有刮了,就连眼下都挂着乌青,身上还算是整齐,但离得近了就能闻到一股不可言喻的味道,整个人都透着一股风尘仆仆的沧桑感。   见萧颐进来,陆励忙跪下行礼,第一句话就是——   “陛下,您所料不错,安王在西山豢养私兵,如今蓟州梓州一带在闹匪患,估计也与安王有关。”   陆励连夜回京,就是为了带回这样一个重要情报:“西南一带匪患猖狂,要是不及时镇压,只怕会闹出大乱,而且,前线顾将军也传来消息,戎狄那边似乎也有些异常,属下怕...”   “怕安王与戎狄勾结,想着水患之际,来个内外夹击打朕一个措手不及?”   没等陆励说完,萧颐就接了下去,萧颐一开口,陆励明显能感觉到周围的温度瞬间就冷了下来。   大庆内忧外患,远没有如今看起来这么表象和平。   外有戎狄虎视眈眈,内有诸位藩王蠢蠢欲动,朝中世家林立各有心思,就算萧颐这几年以铁血手段压制,但真要肃清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旁的都还好,主要是戎狄。   戎狄与大庆可谓是敌对多年,萧颐曾率兵与戎狄作战,更是一举斩下了戎狄三王子的项上人头,后来戎狄元气大伤,主动与大庆议和,这两年边关才算是太平,但是老戎狄王不久前去世了,诸王夺位,新上位的这位大汗号称草原上的雄鹰,萧颐曾经跟他打过照面,那是一个狼一样凶狠的人,在这样的新王带领下,戎狄不会甘心就这样缩居草原。   没想到才刚刚继位没多久就开始有动静了,还真是耐不住性子。   萧颐沉吟片刻:“让顾将军提高警惕,朕会传令汝南王,让汝南王带兵协防。”   “陛下。”听见汝南王这三个字,陆励眼角突然微微抽动了一下,忍不住出声,脸上没有了一贯的嬉皮笑脸,脸色肃穆,对上萧颐看过来的目光,陆励虽然有些纠结,但还是硬着头皮开口了:“陛下,属下听闻,前些日子,安王府的幕僚曾出现在淮阴,而且,听说从前汝南王与安王私交...”   看着萧颐看过来的似笑非笑的目光,陆励声音越说越低,到最后干脆没了,虽然话是不敢说了,但一个劲搁那儿挤眉弄眼的眼神,分明就是在说,你懂伐。   萧颐当然懂,几乎是立马就明白了陆励的意思。   “你是想告诉朕,汝南王也未必可信,觉得汝南王或许会被安王说动,与安王合谋?”   陆励哼哼哧哧了半天,就是不说话,最后干脆缩头当鹌鹑,但那个巴巴瞧着的眼神,就是在说,反正话是撂这儿了,您自个儿看着办叭。   他可没忘记,贵妃就是汝南王的亲闺女,换句话说,汝南王就是他们陛下的老丈人,当着人女婿的面说他老丈人可能想造反,陆励还没这么傻。   “汝南王是开国王爵,世代罔袭,就算是跟着安王造反,汝南王又能得到什么?”   萧颐倒是没急着反驳陆励,甚至脸上都没有恼怒的神情,只是淡淡点出一个事实,不是所有人都想要那个从龙之功的,换句话说,除非有足够的利益吸引,而对于是世代罔袭的汝南王来说,除非他是想造反当皇帝,不然,压根就没有这个必要。   “放心吧,汝南王不会造反。”   听陛下说的如此肯定,陆励眉头就是一皱,刚想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可等一抬头,看见萧颐手心静静躺着的那枚小巧古朴的物什后,顿时瞳孔猛地一缩,失声叫了出来:“虎符?”   陆励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看错,忍不住问:“陛下,这虎符您哪儿来的?”   很难想象,就这个一块不起眼的小物什,却能轻易调动十万大军,萧颐看着那块虎符,虎符上还带着一丝余温,这是因为一直被他随身携带。   “汝南王送来的。”   准确的说,这块可以调动十万大军的虎符,是在姜妧入宫的次日,送到他手上的。   汝南王是大庆唯一一个异姓王,凭军功封爵,世代罔袭,手握二十万大军世代镇守北境,在北境经营多年,可以说就是一条妥妥的地头蛇,对于这样的封王,在不论哪一任帝王看来都是心腹大患,就仿佛卧榻之畔睡了一只猛虎,没准有哪一天,这只猛虎就会将利爪对准了他的主人。   萧颐也不例外,没有谁能这么轻易的交付出信任,特别是对一个帝王来说。   萧颐曾经与汝南王有过数面之缘,其中有一次,就是在边关,那是与戎狄的一次战争,为了对戎狄形成夹击之势,他率部深入敌军腹部,却没想到军中居然有人叛变提前泄露了消息,他带着人被敌人围困,那会儿正好是寒冬,粮草尽绝,为了填补肚子,他们只能挖草根树皮,他手下的那支五百人的队伍只剩了不到两百人,在敌军再次出现在眼前的时候,所有人都是抱着必死的决心。   或许是上天觉得他命不该绝,紧要关头,汝南王亲自带兵赶到了。   在汝南王的协助下,他一鼓作气捣鼓了敌军大营。   很难想象,就是这样一个在战场上让人闻风丧胆如豹子一般迅猛的粗狂汉子,居然会为了女儿做到如此地步。   那是一个没有月亮的雪夜,天上团团阴云笼罩,雪地上却燃起了篝火,火红的焰火惑人的肉香鼎沸的人声,一切都是那么的欢乐,毕竟才取得了一场胜利,值得庆祝。   雪夜下,萧颐特意避开了要拉他一起去庆功的属下们,独自在营帐后背风处找了一个安静的地方,他需要一个人待待,也就是这个时候,他碰见了同样出来躲清闲一个人偷喝烧酒的汝南王。   他和汝南王其实并不熟悉,一个是皇子,一个是藩王,身份敏感,本来就不该有过多的牵扯,但念及战场上的救命之恩,他想了想,还是走过去向汝南王道谢。   那是他与汝南王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交流,从前他只是听说了汝南王的一些事迹,知道他在战场上所向披靡打起仗来像疯子让人闻风丧胆,知道他有勇有谋曾经创下了十三战连战连胜的不败神迹...萧颐想了许多,但不可否认,他对汝南王是十分尊敬的,任何一个在战场上奋勇拼搏的人都值得尊敬,无关身份地位...   他刚走过去,汝南王就发现他了,第一句话就是:“本王知道你。”   那是,萧颐还只是一个隐姓埋名的小将,除了他的亲卫以及顾老将军外,没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所以,萧颐很讶然,讶然之后又是释然,想着估计是顾老将军说的。   萧颐不想被汝南王觉得他是想来拉关心套近乎的,因此,在道过谢之后就想走,结果还没来得及走开,就被汝南王给拽住了。   然后,萧颐就被迫陪了一个醉鬼一晚上...   现在想起那一夜,萧颐都还感觉十分微妙,就是一种幻灭感,当年的萧颐还没有修炼成现在这样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淡定技能,所以,成功被醉酒后的汝南王给震惊到了。   萧颐印象最深的就是,汝南王一口一个我家囡囡怎样怎样,说了什么做了什么...简直就是三句不离口,还宝贝似的掏出一枚小小的平安扣给他看,说是他家囡囡亲自给他去求的,能保平安,他在战场上能顺利就是靠这枚平安扣保佑...有些话,听起来甚至都有些好笑。   萧颐从醉酒的汝南王嘴里,知道了他家囡囡有多乖多招人怜,很难想象,汝南王居然将这点小事都记得如此清楚,一点点如数家珍就仿佛献宝一般,那枚平安扣被汝南王小心翼翼贴身珍藏...萧颐起先还没反应过来,直到汝南王说到要给他家囡囡招婿,他才明白过来,囡囡,就是汝南王的幼女。   汝南王有三子一女,这萧颐是知道的,萧颐能听出来汝南王话里行间对幼女的宠爱,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都开始好奇,汝南王口中调皮可爱的贴心小棉袄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女子。   贴心小棉袄?   萧颐心中嗤笑,到底是亲爹,怎么看都觉得好,这哪里是小棉袄,分明就是黑心棉还是破洞漏风的那种。   那夜汝南王的絮絮叨就仿佛一阵风,听过就散,不论是汝南王还是他,第二天都默契的隐去了那场短促的会话,只当什么都没发生,汝南王带兵离开,他则回去复命...只有那声囡囡,萧颐记忆犹新。   再后来,就是藩王入京朝会,汝南王为了爱女求到了他面前。   萧颐想,他当时之所以会答应汝南王这般荒唐的请求,或许也有当年的原因在,一个喝醉了就都不忘念叨女儿将女儿送的平安扣当宝贝一样放着的人,这样的人,萧颐愿意去相信他是为女儿筹谋,所以,他答应了。   或许是为了让他安心,姜妧进宫的第二天,就枚虎符就被送到了他的手上。   汝南王手上共有二十万大军,这也是汝南王府能屹立这么多年不倒的一个重要原因,交出兵符,就相当于交出了性命,但凡他起了心思,汝南王府都得面临灭顶之灾,汝南王居然就这么放心的将一半兵权给了他...   萧颐盯着那枚兵符,眼底情绪翻涌,然后就听陆励犹犹豫豫的声音响起了:“陛下,这是真的吧?”   萧颐:“......”   萧颐瞥了他一眼,将手里的兵符递了过去:“不信你啃啃?”   陆励:“...这还是不了。”   看着自家陛下勾起的嘴角一看就是很愉悦的样子,陆励心中也松了口气,汝南王居然啊大方到把兵权都送了,多么大气的老丈人啊,难怪陛下对贵妃这么上心,咦...不对...陆励突然鼓直了眼,陛下那脖子上的印子,是被人啃出来的叭...   .   “什么——”   “十万两——”   清晨,万籁俱静,空气清新,钟粹宫里突然传来一道尖利的破音的女声,声音之大,连屋檐下趴着打瞌睡的狗崽子都被吓了一个激灵,“汪”了一声,竖起耳朵警惕的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在没发现有什么异常之后,狗崽子甩了甩尾巴,又懒懒的趴了回去,眼睛一闭,又开始打瞌睡。   狗崽子是淡定了,在贵妃召唤下再次齐聚钟粹宫的四人组可就不淡定了。   只见金碧辉煌的钟粹宫大殿中,正坐着几个姿容各异的美人儿,但要是细看,就能发现,美人儿们现在一个个眼神呆滞面部表情僵硬就一副被雷劈了的模样,特别的震惊,以至于连最基础的表情管理都破功了。   大殿里原本其乐融融的气氛一扫而空,空气安静的几乎凝滞。   四人组就仿佛四个泥塑的雕像,风一吹,就能分分钟随风飘扬。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一片寂静中,还是徐昭仪心脏最强大,率先从震惊中回神,想到方才自己听到的话,徐昭仪怀疑是自己耳朵出问题了。   她居然听到贵妃说要在一个月内筹集到十万两银子哈哈哈哈哈…十万两银子啊,不是一两,也不是一百两,是整整十万两。   按她现在每个月二十两的俸银来算,十万两她得不吃不喝攒一辈子,不,不止一辈子,还得算上下辈子,下下辈子...这么多辈子才能积累出来的财富,贵妃居然说要只用一个月的时间就筹集出来哈哈哈哈,这简直是她这辈子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   徐昭仪想笑,但她不敢。   徐昭仪看着主位上坐着的单手撑着头漫不经心笑吟吟看着她们的贵妃,徐昭仪只觉得心都在颤,颤的特别厉害。   她们已经知道陛下下令让削减后宫开支的事了,虽然对就算是投靠了贵妃依然逃不过要缩衣节食的命运有那么一点点默哀,但好歹是陛下亲自下的命令,就算是想违抗也违抗不了啊,横竖她们已经抱上了贵妃的大腿,她们相信,对于自己人,贵妃应该还是会罩一找罩的,最起码不会让她们沦落到饭都吃不上的地步。   结果——   晴天霹雳!   见过狠的,没见过像贵妃这么狠的,上来就是十万两银子。   徐昭仪很想抱着贵妃的脑袋使劲晃,最好是把里面的水都给晃出来,就算是新官上任三把火也不带这么放的啊!   知道现在后宫的每个月的基础开销吗?   知道哪些能省哪些不能省吗?   一个月省出十万两银子...这不叫省,这叫抢!   徐昭仪抹了把脸,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正常一点,不过由于这事儿听起来实在是太过离谱,就算她已经在努力做好表情管理,但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还是泄露了她内心真实想法。   “娘娘,您方才说的是真的?”徐昭仪小心翼翼进行求证,连声音都有些发飘:“您当真跟陛下承诺,一个月筹到十万两银子?”   徐昭仪还抱有那么一丝侥幸,或许是贵妃睡觉还没睡醒嘴瓢了呢?   但很快,这一丝美好幻想就被无情戳破了。   “自然。”   姜妧一边把玩着手指,一边随意点头:“十万两,一分都不能少。”   四人组:“......”   四人组面面相觑,有那么一瞬间,想拔腿就跑。   但想跑是不可能的,外面还有一个狗崽子堵着门呢,再说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迟早会有这么一天的。   “娘娘,十万两,是不是也太多了?”   徐昭仪都快哭了,就算她是贵妃的忠实拥趸者,这也顶不住啊。   姜妧这会儿也注意到四人组复杂中带着一丝绝望的表情了,应该说,这副表情,从她公布目标开始,就一直持续到现在,这成功引起了姜妧的好奇,然后就说出了一句让人听了想锤爆她狗头的至理名言:“十万两,很多吗?”   听听,这是人能说出来的话吗?   “不多,也就攒个三五载吧。”这次回答的不是徐昭仪,而是张才人。   张才人拿出自己随身携带的小算盘,当场就开始给她算账:“宫里现有宫女内监共一千二百五十人,每人每天按最低标准五百钱的餐食费来算,一个月是六百二十五两,这只是最低标准,对于值夜的宫人,还有夜食补助...宫里嫔妃现共有十人,按品依次算,贵妃您宫里每天的餐食费是五十两银子,如果算上糕点供应,那就是将近八十两银子...”   “等等。”   听到这儿,姜妧总算是忍不住开口打断,拧眉:“这也就是说,光是本宫宫里,一天的开销就将近八十两银子?”一天八十两,一个月就是两千四百两,这还光只是吃...   姜妧:最大的吞金兽竟是我自己?!   看着姜妧不可置信的表情,徐昭仪沉重点头,表示张才人说的都是对的,别说贵妃宫里一天开销是八十两银子,就连她们这些不受宠的嫔妃每天的基础开销都得二十两左右呢。   这年头,养人,还是挺费钱的。   “娘娘,臣妾觉得这小目标想要达成估计是不大可能,要不您去找陛下说说情吹吹枕边风...”在姜妧的死亡凝视下,徐昭仪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干脆闭嘴。   “不就是十万两银子吗,瞧你们这一个个哭丧着脸的模样,就跟天塌了似的,能不能有点志气?咱做人,得有理想,有句话是怎么说来着?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轻易能达成的目标那能叫目标吗?目标就是要高大上,这样才能激励我们奋勇前行......”   看着不断哔哔哔试图给灌心灵鸡汤的贵妃,徐昭仪木着脸“啪啪啪”机械式鼓掌,然后问出了一个直击心灵的问题:“所以,娘娘,您预备怎么做呢?”   姜妧坦荡荡:“不知道。”   徐昭仪:“???”   “本宫要是知道怎么做,还要你们做什么?”姜妧觉得她这个问话就有问题,小弟是用来做什么的?就是用来关键时刻出谋划策往前冲的啊。   “众人拾柴火焰高,本宫是一个民主的人,决定多方面的听取群众意见,争取聚齐众人智慧,这是一个改革的创举,要是能成功,后宫将一扫奢靡腐败的陈旧气息,从此焕然一新形成一个新的唯物朴素新格局,这是一项重要的任务,本宫相信你们能完成。”   不——   我们不能——   四人组在心底嘶声裂肺呐喊。   “有没有信心?”   “...有”   姜妧对这蚊子哼哼的有气无力的声音感到很不满意,柳眉一拧,一拍桌子:“再问一遍,有没有信心?”   “有——”   在贵妃眼神威胁下,四人组顿时发出了振聋发聩的违心誓言。   “这就对了嘛,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见了鬼呢。”姜妧满意点头,意味深长开口:“要相信自己,这后宫将会因为我们的存在而焕然一新。”   四人组:“......”   您这梦想,还真是伟大呢。 第63章 追妻第五天 想出宫吗?   一入贵妃门下深似海, 从此休闲马吊是路人。   这是被强制留下务必要制定出一个如何才能多快好省以最短的速度抠搜出最大的财富的后宫节省计划的四人组得出的血泪教训。   在第n个方案被否决之后,以徐昭仪为首的四人组流下了苦涩而悔恨的泪水。   想当年她们的日子过得是多么的清闲啊,虽然清贫, 但是那么的快乐,不用看账本, 不用想方案,没有指标任务, 只需要吃了睡睡了吃当一条贫穷且快乐的咸鱼。   那边贵妃还在恨铁不成钢:“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要你们何用?”   四人组:“......”   你牛逼, 有本事你上啊!   看着还在悠闲嗑瓜子一副与我无瓜的样子的贵妃, 四人前所未有的生出了一股悔恨感,别问,问就是后悔, 早知如此, 她们当初就不该登钟粹宫的大门,那样,她们就还是快乐的咸鱼,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直接从咸鱼过渡到干煸咸鱼。   果然,这年头便宜不是这么好占的。   特别是贵妃的便宜。   这尼玛是要将她们扒下一层皮啊!   .   钟粹宫上空愁云惨淡弥漫着一股忧伤的气息,淑妃的庆祥宫也好不到哪儿去。   同是后宫人, 对于这种关系到后宫生活质量的消息一出来,直接炸出了一堆咸鱼, 以林淑媛为首的淑妃党又急吼吼的组团来找淑妃求助了。   同样的配方同样的人, 就连座位顺序都没怎么变,主位坐的自然还是淑妃苏婉儿,下面从林淑媛起顺序排开。   这段时间众妃的心情就仿佛在坐过山车, 先是听说贵妃有孕,后来辟谣了,还没来得及高兴,结果又要开始削减开支了。   看起来是后宫总体大环境,对个体影响不大,毕竟她们的位份摆在这儿,就算是削减开支三餐饭也是能管饱的,再说了,她们都是带着家族的希望入宫,别看她们位份不高,但其实都是出身勋贵,就宫里每月发的那点月俸给她们塞牙缝都不够,手里随便漏一点都不止这个数。   总而言之,都是大气人,在乎的不是那俩歪瓜裂枣碎银子,而是尊严与地位。   在一片寂静中,林淑媛率先出声:“娘娘,贵妃已经先咱们一步向陛下提出了削减开支筹集银两的主意,您看,咱们现在……”   做人,最起码的忧患意识是有的。   上次贵妃怀孕的消息打的众人一个措手不及,虽然已经被验证是假消息了,但就照这架势,保不齐哪天就成真了。   所以,经过众人的商讨,总算是琢磨出了一条新路径。   那就是借着江南水患要筹集赈灾银款的机会,主动出击,表示愿意为国库丰盈贡献出一份属于自己的微薄之力。   这样既能收获一个好名声,又能在陛下面前露个脸,万一陛下被她们的善良之举给感动到了一个高兴就给升升位分再来一段惊天地泣鬼神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呢?   所以,对于淑妃的提议,各位嫔妃都表现的很踊跃,当天就将自个儿宫里值钱的物什都给收罗出来打包好了,就等着在集体捐款的时候一鸣惊人震惊四座在陛下面前好好露个脸。   结果,没想到,还没等她们开始具体实施呢,竟就被贵妃给截胡了。   现在贵妃的仁义之举已经传了出去,外面都在颂扬贵妃忧国忧民仁义心肠堪为后宫嫔妃的表率。   被代表的后宫嫔妃们:...呸!   还自愿裁减开支,你倒是自愿了,有想过她们的意愿吗?   没有人愿意自己的既得利益被侵犯,特别是这种为他人做嫁衣的事。   于是,大家就又来找淑妃讨主意了。   苏婉儿心中也烦闷的很,她本来盘算的好好的,打算借着这次水患的事好好刷一波贤名,就连具体怎么操作都想好了——   先是联合这几个嫔妃先从宫中省出一部分银两,经太后的手捐出去,然后再让人不经意的传扬出去,正好成全了她低调做事不愿张扬的贤明,另一方面还能为陛下分忧,到时候陛下定能高看她一眼,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像她这么识大体的,简直就是一举数得...可现在却被姜妧抢了先。   一想到她事事都被姜妧压上一头,就连这次好不容易瞄准的机会都被姜妧抢了先,苏婉儿就忍不住面露狰狞。   或许是这段时间生气的时间太多了,一生气就容易咳,苏婉儿手捂着胸口咳的嘶声裂肺活像肺管子都要给咳出来似的,苏婉儿只觉得胸口处传来一股尖锐的疼,就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里炸开。   苏婉儿忍不住揪紧了胸前的衣裳,因为太过用力,指关节都在泛白。   见淑妃咳得这么厉害,几个嫔妃赶紧上前,端茶的端茶,顺气的顺气。   等好不容易缓过来,苏婉儿脸上都快没有血色了,就算再厚的粉底都盖不住她眼下的黑眼圈,包括她额头上冒的那几个红肿痘,都在宣示着她这段时间过得有多焦虑。   “娘娘,您别气恼,您得注意身子啊,臣妾们都还得依仗您呢。”林淑媛亲自为苏婉儿奉茶,一边小心翼翼劝慰。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算淑妃现在不得圣宠,但好歹还顶着太后侄女的身份呢。   苏婉儿虽然眼高于顶,但也不傻,一眼就看穿了这几人心中的想法,无非就是都不想吃亏,又没那个胆子跟姜妧正面对上,所以就想撺掇她去跟姜妧作对。   作对?   下令削减宫中开支是陛下的命令,难不成她还能阻止不成?   不过,虽然不能阻止,但谁说不能使绊子呢?   她在宫中经营多年,加上曾经协助太后打理过后宫,她对这后宫可远比姜妧要熟悉,想要使唤人办事,可不是上下嘴皮子一张就行了的,这宫里的人个个都是人精,没有谁愿意将到嘴的好处给吐出来,就算有陛下做主又如何?她倒要看看,姜妧究竟要怎么去削减后宫开支。   她可是听说,姜妧连账册本子都不会看。   这才是让苏婉儿更气恼的地方,一个连账册都看不懂的人,陛下居然将六宫大权交给她...   苏婉儿能感觉到,她想要的东西正悄悄从掌心流逝,离她越来越远,这让她不安,让她惶恐,她不能再这样坐以待毙。   她可是堂堂靖安侯府嫡长女,是注定凤命所归的天之娇女,她绝对不能忍受就这样白白耗在这深宫之中沦为他人的踏脚石,苏婉儿眼中闪过一丝坚定,是她认定的东西,她就绝对要拿到手,她绝对不会白白拱手让人。   姜妧不是想要这么贤名么?   她倒要看看,她到底要怎么拿到这个贤名。   她要让陛下知道,究竟谁才是这后宫中最能干的女人。   “都慌什么,”苏婉儿强忍住已经溢到喉间的咳嗽,扫了一眼神态各异的众人,苏婉儿努力做出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她知道,这些人都是墙头草,她们依附自己不过是因为想踩着她往上爬,人呐,都是这样,心中的欲望掩饰不住,苏婉儿心中冷笑:“既然陛下已经下了令,那要如何做自然一切听从陛下的吩咐。”   “娘娘?”   众人诧异。   “只不过咱们人微言轻,就算是筹集银两,只怕也捐不出多少。”苏婉儿闷咳了两声:“本宫已经让人将宫中用不着的闲置物品都收拾了出来,另准备了五百两银子,本宫手中如今也只能拿得出这么多了,春桃,你待会儿给贵妃送过去。”   候在一旁的春桃忙应了一声。   淑妃娘娘这是...支持贵妃?   不对。   几人先是茫然,然后眼睛刷地亮了:“多谢娘娘指点。”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既然削减后宫开支的命令是陛下下的,那她们自然得紧跟政策步伐,率先表个态,那就算贵妃想找麻烦也找不到她们头上来不是?   “本宫可什么都没说。”   苏婉儿端起茶优雅的抿了一口,她自然是不可能公然与姜妧作对的,但谁说不能玩手段呢?   等将人打发走,苏婉儿才问春桃:“本宫让你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春桃点头:“各处管事那边都已经打点好了。”   “内务府那边,别忘了。”   春桃笑了一声:“娘娘放心。”   苏婉儿满意了,想在这宫里生存,缺什么都不能缺钱,她每年花大量的银子去打点上下,积累了不少人脉,她有这个自信,她在宫里的人缘绝对要比姜妧要好,姜妧既然要削减后宫开支,那就必须要宫中各部门的配合,那,要是不配合呢?   苏婉儿觉得,这也是个好机会,正好可以让陛下看看姜妧到底有多无能,最好是能再闹出一点乱子,那样,六宫大权不是又能回到她手里了?   一想到那场景,苏婉儿突然就有些迫不及待了。   .   不知道行动还没开始,就已经在被人盼着行动失败了,如果姜妧知道,一定二话不说她脸上扣一个屎盆子顺带附赠一声滚。   经过一上午坚持不懈头脑风暴,在充分考虑了贵妃的意见之后,四人组总算是憋出了一份简略版后宫开支削减指南。   徐昭仪颤抖着手将那份好不容易憋出来的行动指南递给姜妧,一边眼含热泪,不死心的再三提醒:“娘娘,您可要考虑清楚啊——”   “嗯。”   “娘娘,您真的要考虑清楚啊,这可是个得罪人的活啊——”   “嗯嗯。”   “娘娘——”   见徐昭仪还在嚎,姜妧抠了半天都没把那张行动指南从她手上抠下来,姜妧不耐烦了,眉梢一挑:“撒手!”   真的是,不就是张纸吗?攥的这么紧,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要抢钱呢。   徐昭仪被突如其来的大喝吓了一个激灵,赶紧松手。   虽然那张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的宣纸一角已经在争夺中被揉吧的不成样子了,但并不影响后续阅读,姜妧将皱巴巴的纸一点点捋平直,然后,冲着太阳照过来的方向就这么虚着眼看了起来。   殿内雅雀无声,就都那么眼巴巴的瞧着。   四人组很紧张,这种紧张不仅仅来源于方案可能会被再次打回来重写的无奈,更多的是一旦方案被采用后她们会不会面临被后宫众人鞭尸的恐惧...   半响,姜妧终于逐条逐句的将纸上写的东西看完了,看着眼巴巴瞧着她的四人组,姜妧露出了一个满意的微笑,忍不住感叹:“看,这不是很好嘛,棍棒底下出孝子压迫底下出策划,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能拿出这个有效的方案,本宫对你们的办事能力感到很欣慰啊,做人,最重要的就是要相信自己,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   四人组:“......”   确认过眼神,是会洗脑的人。   徐昭仪磕磕巴巴:“娘娘,您真要照上面的来?”   姜妧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不然呢。”   方案都有了,肯定是严格执行啊,姜妧对四人组的办事能力是真心实意的表示肯定,充分反映了她的要求。   果然,三个臭皮匠顶一个诸葛亮,关键时候小弟们还是很可靠的。   徐昭仪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终于大喊出声:“娘娘,您这样会成为后宫众人眼中钉的。”   徐昭仪深呼吸了两下,还是觉得贵妃可能是头一次接触这些事,对后宫的水有多深没有概念,她有必要提醒一下。   徐昭仪:“娘娘,俗话说,阎王好惹小鬼难缠,您这般会得罪人的,宫里这起子人最会看人脸色,哪怕明显上毕恭毕敬,暗地里要是恼恨起来照样能使小绊子,您这样大刀阔斧的干几乎将这宫里的人都得得罪个遍,特别是那些有实权的内监,都是在这宫里经营多年,背后人际关系利益牵扯可深了,就拿内务府大总管张公公来说,他是太后亲自任命的,还曾在陛下生母丽贵人身边伺候过......”   徐昭仪苦口婆心试图劝姜妧不要一上来就放大招,就算是要改革,那也得循序渐进,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十万两。”   三个字,直接把徐昭仪试图继续劝说的话给堵了回去。   姜妧面露忧伤,叹了口气,就特别的惆怅:“本宫又何尝想得罪人呢?只是陛下将此事交到了本宫手上,本宫就得竭尽全力的办好,为了能省出些银两赈济灾民,本宫愿意做这个恶人。”   姜妧扫了四人一眼,淡淡一笑:“本宫知道你们的意思,这得罪人的活计谁都不想做,此事与你们无关,放心吧,就算是后宫中人有怨怼,那也是冲着本宫来的。”   姜妧按了按额角,脸上带出一丝疲倦:“你们都回去吧,本宫再思索思索,这些日子就别往钟粹宫来了...”   “娘娘,咱们姐妹是那种怕事的人吗?”武将世家出身杨贵人是个急脾气,没等姜妧说完,立马出声打断,杨贵人霍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将袖子往上挽了挽,面露坚毅:“有什么事娘娘尽管吩咐,咱们姐妹定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对对对,”徐昭仪也赶紧点头:“娘娘,既然您都不怕,那臣妾们还有什么可怕的?一句话,就跟着您干了。”   其他两人也跟着点头。   一时间,大殿里的气氛简直燃爆,颇有一种壮士扼腕的悲壮感。   姜妧将众人的表现收在眼底,心中嘀咕,就是稍微改革一下,怎么搞得一个个的像是要上战场似的?有这么可怕吗?   “好!”姜妧拊掌,站起身,振臂高呼:“唯改革者进,有了诸位的辅助,本宫相信,一定能让后宫气象焕然一新。”   “对,焕然一新!”   四人组突然生出一股子壮志凌云的豪气。   .   萧颐再次踩着饭点踏入钟粹宫殿门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堪比传.销宣传洗脑现场的场景。   见皇帝来了,四人组纷纷行礼告退,告退的时候还不忘悄咪咪往皇帝身上多瞥了两眼,目标,脖子。   不过遗憾的事,啥都没看见,因为皇帝换了一件高领的衣裳,将脖子捂得严严实实啥都看不清楚,配着那张清冷肃然的脸,就显得特别有禁欲气质,但四人组心里也很有13数,时刻牢记皇帝是贵妃的,她们就是来打酱油的。   如果说最开始入宫见到皇帝这张俊脸还会脸红心跳抱有一丝美好幻想,但这么多年冷板凳坐下来早就已经看透红尘了,她们也没有别的大志向,只求能吃好喝好玩好就够了...虽然,现在这个愿望似乎已经不大能够达成了。   四人组出了宫门,王贵人却显得有心不在焉,迈门槛的时候还差点摔了一跤,幸好徐昭仪眼疾手快的扶了一把。   “你怎么了?丢了魂了?”见王贵人心不在焉,仿佛从刚才见了陛下之后就这样了,徐昭仪心中一个咯噔,忙压低了声音:“你不会是还想着陛下吧?你忘了?当年...”   “没没没,”王贵人回神,忙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   王贵人巴掌大的圆脸上闪过一丝黯淡,抿唇:“我只是...”剩下的话王贵人没有说出口,就算是关系好,王贵人也知道哪些话能说哪些不能说,她只不过想到了与她青梅竹马一同长大的表兄,原本,她以为她会嫁给表兄的...如今两年过去,表兄也该娶亲了吧。   王贵人心中失落,忍不住摸了摸胸口的位置,那里贴身放着一枚玉珏,是当年表兄送给她的。   原本是说,回家后就立马让姨母来提亲。   结果,她却入了宫。   王贵人有些想哭,她怎么就被选入宫了呢?   徐昭仪多看了她两眼,王贵人算是她们四人中胆子最小的,平时就爱在小厨房捣鼓糕点,话也不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事,既然她不说,她自然也不会多问。   徐昭仪拍了拍王贵人的肩:“走吧。”   .   没想到萧颐说来就来,对哦,好像他刚才是说要来陪她用午膳来着,这时间过得是不是也太快了?   感觉早上吃的东西还梗在嗓子眼,怎么一下子就又到午膳时间了?   姜妧慢吞吞的将踩在凳子上的脚放了下来,顺手撩了撩头发,露出一个职业假笑,开心的挥舞着手中捏着的新鲜出炉的计划跟个招财猫似的跟他打招呼:“来了?”   反正形象都已经毁得差不多了,姜妧也懒得再在萧颐面前装腔作势,美其名曰,要做最真实的自己。   萧颐对她这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简直就是无语凝噎,当真是毫无贵女形象,萧颐都已经懒得纠正了。   萧颐负着手,在姜妧的警惕的目光中,缓步上前。   失策了,该在殿内放个人的。   当姜妧意识到,殿内又只剩下她跟萧颐两个人的时候,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毕竟她记性不错,早上刚发生的事还在她脑子里盘旋呢,这人就是属蛇精病的老双面人了,也不知道他病好了没。   不是说去处理朝政了吗?   现在当皇帝的都闲成这样了?   “朕还在门外就听见了里面的吵嚷声,是在说什么?这般高兴,不如说来给朕听听?”萧颐走近,一眼就瞄到了她手上捏着的纸,见萧颐看过来,姜妧下意识的将手往背后一藏,就特别的此地无银。   不对,她又没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有什么好藏的?   思及此,姜妧又将背后的手重新拿了出来。   萧颐被她这一藏一露弄得有些无语,不过倒真是勾起了他的好奇心:“手里拿的是什么?”   姜妧就知道萧颐会问。   “呐。”   想着萧颐好歹是顶头上司,虽然她已经要来了独立办公权,但有些事还是得先跟萧颐知会一声,万一回头给她按一个擅自行动祸乱后宫的罪名呢?   姜妧觉得她有必要先和萧颐达成友好协定。   萧颐看了她一眼,接了过来,第一眼就看见了顶头那几个赏心悦目的簪花小楷,不用说,这肯定不是姜妧写的,就她那□□爬字,简直都没眼看。   堂堂一个贵妃,一手字竟然写的连三岁孩童都不如,传出去都能贻笑大方。   萧颐琢磨着有机会还是得让姜妧练练字,现在能让人代劳,总不能日后都不提笔吧。   不过,就姜妧那个懒散性子...萧颐觉得这个任务实行起来恐怕是有些艰巨。   姜妧觉得萧颐看她的眼神有些不对劲,但等她去具体琢磨那个眼神含义的时候,萧颐就已经移开了目光去专心看规划了。   “陛下,怎么样?是不是敲级棒?”   姜妧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凑到了萧颐身边,正踮着脚尖跟他一起看新鲜出炉的策略方案。   萧颐只觉得一股淡淡的幽香传来,侧头就看见了姜妧毛茸茸的脑袋,她今日没有梳那些复杂的发式,只是简单的用了一根束带将一头乌发束在脑后,几缕额发垂在脸侧,飘飘晃晃。   姜妧清亮的眼眸看着他,眉眼弯弯如月,满脸都写着快夸我快夸我,就像一只甩着尾巴等待主人夸奖的小狗,萧颐记得她养得那只狗在向她讨食求抱的时候也是这么一副样子,萧颐眸色暗了暗,淡定的移开了目光,晃了晃手上捏着的策划案,问:“这是你的主意?”   “嗯...也不算吧,”姜妧认真纠正:“集众人的智慧。”   萧颐哑然,不用想都知道所谓“众人”是哪几个人。   萧颐对此倒是不发表任何意见,只说:“还行。”   居然这么轻易就得到顶头上司的认可了?   姜妧都有些犯嘀咕,这是不是也太随意了一点?不是说萧颐这人鸡贼的很,一般臣子给他的提案他都得打回去让重写个三五遍吗?   “朕既然将此事交给了你,那自然是相信你,”看出了姜妧的疑惑,萧颐唇角低笑了一声,伸手揉了一下她的头发,跟他想象中的一样,软软的,很快,萧颐又收回了手,语调平和又带着帝王独有的霸气,看向她的目光温和且包容:“尽管放手去做,出了事,朕给你兜着。”   萧颐对后宫倒是不怎么在意,只要姜妧能高兴,就随她折腾去吧,顶多就是闹腾一些,也翻不出什么大浪,横竖有他兜底。   姜妧觉得,萧颐这目光,这仿佛是一个老父亲在看一个刚刚学会走路的孩子,老父亲告诉孩子,说,尽管往前走,不用怕摔,因为他会在她摔倒的那一刻及时伸手将她稳稳托住...   姜妧心跳漏了一拍,有那么一瞬间,她眼睛都有些酸涩。   男人低沉温和的话似乎还回响在耳畔,除了父亲与兄长之外,还没有人跟她说过这样的话,温和,包容,就仿佛捅出了天大的篓子也会有那么一个人为你遮风挡雨为你抵抗一切...   【滴——贵妃好感值+0.5,剩余生命值:3.5】   听着脑中传来的系统提示音,萧颐有瞬间的诧异,然后就见姜妧神情呆愣的看着他,眼中隐隐有泪光翻涌,萧颐心中一哂,心肠竟这般软的吗?   萧颐心中募地一动,忍不住抬手抚上她的脸,指腹为她擦去眼中不甚明显的泪花,萧颐声音压得很低:“姜妧,只要你...”   “陛下,您可真是一个好人。”   姜妧直接打断了他的话,自顾自抬袖子随手擦了擦脸,语带哽咽:“您这番话,就让臣妾想到了臣妾的阿爹,从前,臣妾的阿爹也是这样对臣妾说的。”   萧颐:“......”   “其实,陛下,”姜妧放下袖子,一脸诚恳的看向萧颐:“臣妾觉得臣妾之前的那个提议您是真的可以好好考虑一下,简单明了直接,还不费事,多好啊,一步到位。”   萧颐:“......”   之前的提议?   捐后宫吗?   那她是不是第一个卷包袱走人?   萧颐冷笑:“想都别想!”   好了,再一次沟通失败。   看着一脸我被打击到了,我不高兴的姜妧,萧颐慢条斯理开口:“朕今日休沐。”   嗯,然后呢?   “想出宫吗?” 第64章 追妻第六天 长街纵马…   “出宫?”   显然, 这两个字对姜妧的吸引力要远大于萧颐这个大活人,姜妧几乎是瞬间回头,一扫方才气闷的模样, 眼睛亮晶晶的就像是一只嗅到了肉骨头味儿的狗狗。   要问想不想出宫,那必然是想的。   一入宫门深似海这句话可不是开玩笑的, 就连鸟儿在笼子里关久了都还抑郁掉毛呢,更何况是人?   让她想想, 上次出宫放风是啥时候来着?   啊...圆觉寺。   不对。   圆觉寺?   姜妧眼中的兴奋之色“刷”地一下就黯了下来, 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警惕, 上次回宫途中被刺杀的经历她可还记忆犹新呢, 被刺杀不说,她还被迫背了口大黑锅,差一点就要沦为狐媚惑主从此君王不早朝的绝世妖姬。   虽然外面的花花世界对她的诱惑确实是有些大, 但跟小命比起来, 姜妧觉得,偶尔牺牲一下娱乐生活也不是不行。   姜妧有气无力的摆手:“算了,您自个儿去吧,臣妾就在宫里待着挺好。”   虽然宫里无聊,但起码安全有保障啊!   姜妧实在是不想再经历一次被黑衣人追着砍的狼狈了,这简直就是太刺激人的小心脏了,她的心脏还不够强大, 所以她选择老实宅家。   而且,最重要的是, 今早的社死场景还在她脑中盘旋, 不看见萧颐还好,一看见他,就忍不住想起自己把人脖子搂着当猪蹄子啃还糊了人一脖子口水的黑历史, 虽然姜妧很不想承认这事是自己干的,但结合醒来时自己死扒着人不放的诡异姿势,姜妧觉得,这事儿还真没得抵赖。   嘤——   她一个貌美如花的小仙女,怎么能做出这么毁形象的事呢?   姜妧要脸,她只想毁尸灭迹,而不是跟着见证她黑历史的苦主本人二人世界。   “您放心的去吧,”姜妧满脸真诚:“臣妾预祝您玩的开心吃的愉快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萧颐:“......”   萧颐眼睛眯了起来。   他没错过姜妧脸上复杂纠结的神情,刚刚听说可以出宫时那一闪而逝的兴奋可不是作假,分明就想出去的很,嘴上又说不出去,这种心口不一的模样...萧颐转了转拇指上戴着的白玉扳指,心思微转,几乎是立马就看透了姜妧的想法。   “今早...”   “今早什么都没发生,什么都没有!”萧颐才刚说了两个字,就见面前的人瞬间炸毛,连着声音都提高了拔度,活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被人精准戳中痛处,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瞪得圆鼓鼓的,大有你再敢说一句我就扑上来挠死你的架势。   姜妧现在最听不得的就是她的黑历史,一想到早上的场景,简直就让人窒息,姜妧磨牙,发出最后通牒:“陛下,您要是再提早上的事儿,臣妾就跟您友尽。”   还能不能愉快的做朋友了?   萧颐好整以暇的看着她,提出了自己的疑惑:“友尽是何意?”   个土鳖,居然连友尽的意思都不懂。   姜妧一边在心中鄙视,一边热心科普:“从字面意思来分析,就是友谊走到了尽头,所以,陛下,您早上的那番话已经深深打击到了臣妾幼小脆弱的心灵,请您谨慎发言,不然您会失去臣妾这份宝贵的友谊的。”   姜妧说着,还不忘龇了龇牙,表示她不是开玩笑的,而是真的会翻脸。   萧颐听完,点了点头,似乎是懂了,目光落在姜妧气鼓鼓的脸上,若有所思然后慢条斯理的提出了另一疑惑:“朕何时与你有了友谊?”   这...   简简单单的一句富含哲理的反问成功让姜妧陷入了思维的僵局,对哦,她跟萧颐啥时候存在友谊这种神奇的玩意儿了?   姜妧:震惊jpg!   打脸啊!   这是赤果果的打脸啊!   姜妧觉得她脸有点疼,不管脸疼,还手痒,就特别想揍人。   看着一脸戏谑的看着她,就像是在说“你是哪号人物也配与朕谈友谊”的欠揍模样,姜妧一秒变脸,露出一副悲愤欲绝的模样,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说来就来,二话不说就上去将萧颐往门口推,一边推还一边带着哭腔:“是臣妾没有自知之明,既然陛下如此瞧不上臣妾,又何必往臣妾这钟粹宫来?”   “您走吧,臣妾这座小庙容不下您这尊大佛,您走,走的越远越好,臣妾再也不想看见您了——”   “走啊——”   萧颐:“......”   萧颐被她嚎的头突突的疼,看着连拉带拽攥着他的衣袖就要将他往门口推,一边推还一边嚎的姜妧,萧颐真的是气也不是笑更不是。   她胆子当真是大了,竟敢这么大喇喇的就把他往外推。   早上他还被她摁在地上掐脖子呢,他都没生气,她也好意思?   萧颐要是能被她推动,那这么多年的武艺也是白练了,从前能摔倒是因为没有防备加上还有顾着她,萧颐使了个巧劲,手腕微微一转,就将姜妧拽着他衣袖的手给捞进了掌心。   “好了,别闹了。”   萧颐惩罚式的捏了捏她软若无骨的素嫩小手,手劲并不算大,但拿捏的很好,最起码不会让人轻易挣脱。   “朕不过就是与你开个玩笑,怎么这般不禁逗?”男人低柔的嗓音缓缓响起,隐约还能听出一丝咬牙切齿的无奈。   姜妧只感觉自己脑袋上又被覆上了一只温厚的手掌,男人就跟撸小狗似的撸她的头,好像还撸上瘾了,一下一下又一下。   这难道就是所谓的,摸摸头?   有那么一瞬间,姜妧突然都有点贪恋这种温暖的感觉,难怪狗崽子总喜欢蹭到她旁边来让她给顺毛,原来被人顺着毛撸的感觉还真挺不错。   不对,她又不是狗崽子,为什么要被人撸毛?!   而且,经常用手摸头发会导致头发油的比较快,她可是昨晚才刚洗的头啊!   姜妧幡然醒悟,忙偏头,试图躲过男人继续顺毛撸的动作,这么一偏,正好就对上了男人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   四目相对,姜妧还有些尴尬,飞快的将视线转移开。   不对啊。   为什么会是她尴尬?   姜妧立马又把眼睛给转了回来,不就是对视么,谁怕谁?   萧颐忍不住在她头上揉了一把,在她抗议的眼神中收回了手,淡淡道:“今日休沐,朕难得有空,想着带你出宫走一走透透气。”   萧颐语气中带着一丝遗憾:“朕想着你前些日子日日清粥白菜瞧着人都瘦了一大圈,朕听闻聚仙楼最近新进了几个厨子,就想带你去尝尝他们家的招牌菜,这也算是盛京一大特色,既然你不去,那便罢了。”   聚仙楼?   招牌菜?   “就这么简单?”虽然听起来似乎没什么毛病,但对于一个日理万机恨不得把时间掰成两半的劳模皇帝来说,有工作日和休息日的区别吗?姜妧对萧颐的动机表示深刻怀疑,而且,他俩不是闹掰了吗?现在是什么情况?   “您真的就只是想带臣妾出宫去玩耍,就没有什么别的想法?”姜妧问的很直白。   看着姜妧白皙如玉的俏脸,萧颐眸光微黯,想法自然是有的…   “你觉得朕还有什么旁的想法?”萧颐将这个问题又给抛了回去。   这…   姜妧挠了挠头,试探开口:“微服私访暗查贪官?”   萧颐:“……”   萧颐觑了她一眼,若有所思:“这主意不错,朕可以考虑。”   姜妧:“……”   .   晌午十分,艳阳高照,一辆不起眼的青棚马车从宫中角门处驶了出来。   跟上次去圆觉寺的配置差不多,就连随行人员都没怎么变,不,应该是变了的,最起码,除了充当马车夫的飞翎卫统领陆励外,姜妧并没有看见其他飞翎卫的身影。   按照萧颐的说法,微服出行,周围跟着的人太多的话太招摇了,于是飞翎卫们都由明面上跟从改成了暗地里保护,换句话说就是,别看我没带人,其实我身边到处都是人。   但姜妧对萧颐的安保部署的严密程度还是有那么一丝不信任的,主要是上次出宫给她留下的心理阴影还没散去。   姜妧摸了摸怀里鼓鼓囊囊的一团,心中稍安。   觉缘大师给的暗器,还有从裴阿兄那儿弄来的迷.药她都带上了,就算有什么意外,她应该也能自保的...吧?   姜妧觉得她的意志力真的是太不坚定了,明明知道外面的世界很危险,特别是跟着萧颐一起出行,危险系数更是直线飙升,但她还是抵抗不住对花花世界的向往,可耻的屈服了。   “陛下,您确定这次人身安全能得到保障吧?”   姜妧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就安全问题向萧颐进行求证。   “第五次——”   一声轻叹从旁边闭目假寐的男人唇角溢了出来,萧颐睁眼,伸手按了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他昨晚只睡了一个时辰左右,早早就醒了,早上还不觉得,现在坐在马车里摇摇晃晃还真有些困意上头。   看着一脸忧心忡忡的姜妧,萧颐无奈:“这已经是你第五次问朕了。”   “京师重地天子脚下,九门提督司和城防守备军都不是吃干饭的,朕也安排了暗卫,而且...”话没说完,萧颐故意停顿了一下,招手示意姜妧附耳过来。   什么事还整的这么神神秘秘的?   难不成还安排了有什么杀手锏?   也是,皇帝出行,怎么着也得把自己的小命给保护好啊!   姜妧迟疑了一下,还是怀揣着即将听到一个大秘密的兴奋心情凑了过去。   “而且,有朕在,不管出什么事,朕都能护你周全。”男人嗓音低沉,灼热的呼吸如春风一般拂过她的耳畔,姜妧只觉得耳朵一痒,就仿佛有小虫子顺着耳道爬进去了一样,下意识就要去掏耳朵。   瞧你这牛逼吹的!   知不知道你自个儿就是一行动的靶子?   听着萧颐的霸气宣言,姜妧投以眼神鄙视。   “不信?”男人含笑问。   “信信信当然信,”生怕又刺激蛇精病变身,姜妧搓了把脸,立马露出一个标准的营业微笑,“啪啪啪”鼓掌:“陛下您英名盖世神勇无双什么宵小之辈敢在您面前放肆?有您在,臣妾就仿佛有了一根定海神针,您在臣妾心中的地位就犹如那巍峨泰山...”   萧颐这次没有像从前那样不耐烦的打断她源源不断的彩虹屁,就那么静静的看着她哔哔...   就算脸皮厚如姜妧,当被吹捧的对象单手撑着头,脸上带着蜜汁笑容用一种诡异且复杂的目光静静看着你吹的时候,就算库存再丰富也有些吹不出来了。   姜妧果断收尾,轻哼了一声,直接把萧颐抛到了脑后,自个儿趴在了车窗旁撩开车帘子往外看。   马车已经出了宫城,跟上次去圆觉寺的时候一路上全都是花草树木等自然景色不同,这回是正儿八经的在盛京城最繁华的商业地带逛。   透过撩开的帘子,可以看见大街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路两旁的各式各样的商铺都大开着门,偶尔还会有小商贩挑着扁担叫卖,怎么看都是一副欣欣向荣的繁华景象,或许是到了用午膳的时间,空气中不时还传来阵阵食物的香味儿,勾得人馋虫大动,姜妧忍不住摸了摸自己已经瘪下去的肚子。   她觉得,她好像饿了。   “饿了?”   听见背后冷不防传来的男声,姜妧还被吓了一跳,这人是属蛔虫的吗?怎么她想啥他都知道?   “嗯。”姜妧大大方方点头。   反正她今天出宫就是出来吃喝玩乐的,饿了就吃,不丢人。   “快到了。”萧颐道:“你若是有什么想吃的,让陆励先去买点来垫垫肚子也行。”   “倒不用这么麻烦。”   姜妧慢吞吞开口:“陛下,臣妾有个提议。”   .   这年头出来逛街吃酒席有什么意思?要吃就吃路边摊呐!   不得不说,市井小吃是真的丰盛,什么卤水鹅酥油饼绿豆汤咸的甜的应有尽有,简直看得让人眼花缭乱自顾不暇。   萧颐本就生得一副好容貌,又身量高挑英武,就算是穿着样式寻常的玄色长袍,就算已经有意收敛了,但也难以掩饰他周身深重的威严与贵气。   姜妧就更不用说了,虽然也是一身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衣裙,但那张脸,就足以吸引绝大部分人的注意力。   不过幸好,陆励非常有先见之明的准备了帷帽。   陆励想到刚刚陛下看向自己的那个赞赏的眼神就忍不住挺直了胸膛,他是谁?他可是陛下手下第一能将,忧陛下之忧,乐陛下之乐,这种小事情他肯定会提前考虑周全的啦!   不过,看着逐渐淹没在人群中的一对璧人,陆励是真的有些摸不着头脑。   早上他去向陛下汇报情况的时候陛下心情可不怎么好,怎么一会儿的功夫就说要带贵妃出宫来玩了?   难不成是专门出来散心?   果然,陛下对贵妃是真爱啊,妥妥的!   只是,贵妃今天出来怎么就没带个侍女呢?   陆励忧伤的四十五度仰望天空,突然就觉得心中有些酸涩。   他这孤家寡人的日子,何时是个头哟!   陆励小小的忧伤了一会儿,就麻溜的赶着马车去醉仙楼了,醉仙楼席位火爆的很,陛下今日是临时起意,也不知道现在去能不能抢到一个包厢。   .   姜妧一脸兴奋的在人群中穿梭,跟个小狗似的东瞅瞅西嗅嗅,然后循着味儿就奔着小食摊去了。   萧颐看着前面跟匹脱缰野马似的姜妧,心中好笑,不过是逛个市集,她就兴奋成这样了?   姜妧鼻子很灵,循着香味儿就来到了一家烤肉摊前,看着炭火上烤的油汪汪一闻就喷香的烤羊肉,眼睛都快冒绿光了,连忙回头去找土大款,没办法,她就是带着吃大款的心态出宫的,兜里比脸都干净,这种时候肯定是要找人给钱呐。   找了半天,咦咦咦,人呢?   萧颐跟丢了?   这么大人了怎么跟个人都能跟丢?她都戴帷帽了,这么大一目标物他眼瞎吗?   “这位夫人,两串羊肉串还要吗?”   要要要,她倒是想要,奈何兜里没钱呐!   姜妧一脸晦气,刚准备摆手说不要了,就听见一道熟悉的男声在背后响起:“在找谁?”   萧颐是故意落后姜妧半步,就看她什么时候能想起来还有他这么一个人,跟他想的一样,这女人没心没肺的很,也只有在需要付钱的时候才想起来他。   看着突然冒头的男人,姜妧赶紧把即将退单的话给咽了下去。   “陛...”不对,好像不能这么叫。   姜妧迟疑了一下,果断改口:“夫君,您刚跑哪儿去了?我都快急死了。”   夫…君?   萧颐一怔,只觉得一股酥麻感自尾椎骨传来直通天灵盖,萧颐眸光暗了下来,声音低沉:“嗯?”   【滴——收获贵妃爱的称呼一次,生命值+0.5,剩余生命值:3.5,亲,再接再励哦~】   姜妧现在满脑子都是羊肉串,才没有功夫去管萧颐的表情,她只知道土大款来了。   “夫君,您看这羊肉串,是不是又鲜又嫩?”姜妧使劲拽着萧颐的衣袖,疯狂撒娇:“夫君,人家想吃羊肉串嘛~”   萧颐眸光暗涌,看着拽着他的衣袖仰着头巴巴看着他的姜妧,萧颐只觉得那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似乎是有某种魔力...   “夫君~”   “这位郎君,既然夫人喜欢,不如就给夫人买两串尝尝鲜,我们家的羊肉啊都是每天现宰的…”   烤串老板也很识趣,知道谁才是付钱的那个,主要是萧颐本人实在是太出色了,满身的清贵气质不是谁都有的,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儿。   “这位郎君,您与夫人才新婚不久吧,两位真是郎才女貌…”   “这些,全都要了。”   没等老板说完,萧颐就掏出一颗碎银丢了过去:“不必找了。”   “好嘞!”烤肉老板顿时笑开了花,这可是笔大买卖啊,收下银子二话不说就开始打包。   老板是高兴了,姜妧有些傻眼:“其实,两串就够了,我就想尝尝味儿。”   “无妨,吃不完就给陆励。”   萧颐将老板递过来的打包好的羊肉串接了过来,问她:“是现在吃还是待会儿去酒楼?”   “等会儿叭。”当街啃羊肉串,似乎不大雅观。   姜妧狐疑的多瞅了萧颐两眼,居然还不忘给下属打包,没看出来啊,萧颐居然还是一个关心下属的好上司。   接下来,姜妧觉得她仿佛get到了一项新技能,只要她看中了某样东西,再喊一声夫君,萧颐就会屁颠屁颠的上前付钱并自觉拎东西…   一圈走下来,萧颐手上已经提满了各色小吃,浑身都散发着一股食物的味道,好好一个威严端肃的帝王硬生生成了一个跟班小厮。   暗地里跟着的一帮暗卫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们倒是想帮忙拿,但陛下不给他们机会啊!   鉴于萧颐的在外形象实在是太出众,就算是拎着满手的吃食也只会让人觉得,啊,真有气质够独特,而不是说,这人怎么这么贪吃…这样一副随你买买买的好男人形象更是让路人看的眼热。   男人再好,也是人家的。   “没想到这样俊俏的郎君竟还这么体贴,瞧瞧他手上提的吃食。”   “他身边那位绯色衣裳的女子,虽然带着帷帽,不用想都知道容貌定然不差。”   “这可不一定,万一貌若无盐呢?”   “……”   不小心听了几句的姜妧:“……”   谢谢,她美的很!   不过,萧颐今天这么耐心的顶着大太阳陪她逛也是她没想到的,姜妧忍不住多瞅了萧颐两眼,或许是因为在太阳底下晒了太久又提了太多东西的原因,男人额头上已经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男人优越的下颚线如刀削斧刻一般,俊美的侧颜不经意显出一丝凌厉…   姜妧一直都知道这人皮相不错,如果按照颜值来打分,八分是够了的,啧,难怪走在路上都能吸引人家小姑娘的目光,都一大把年纪的老腊肉了。   像是察觉到她的目光,萧颐看了过来:“还有什么要买的?”   姜妧摇摇头,慢吞吞问:“陛下,臣妾买这么多东西,您会不会觉得臣妾很败家啊?”   败家?   因为有帷帽遮挡,萧颐看不清她现在的表情,只是觉得这句话问的有些莫名其妙,难不成她开始惭愧了?   “无妨,”萧颐淡淡一笑:“你,朕还是养得起的。”   “真的?”姜妧眼睛“刷”地一下就亮了,忍不住掀开帷帽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随便吃随便喝随便买?”   快乐是会传染的,这一刻,萧颐几乎都能感受到她自内而外散发出来的愉悦心情,特别是在听见脑中系统音传来的那声【滴——贵妃好感值+1,攻略进度:1】之后。   萧颐脸部线条柔和下来,黝黑的眸子静静落在了她脸上,温声开口:“嗯。”   “那,陛下,既然您都这么大方了,要不干脆把小金库给臣妾算了吧,不然每次还得一件件去搬,太麻烦了。”   “而且,好东西太多了,挑挑选选真的很为难人啊。”   “陛下,要不您考虑考虑?”   看着得寸进丈已经打上了他私库的主意恨不得立马把他的私库占为己有的姜妧,萧颐唇角笑容成功僵在脸上,阴嗖嗖的瞥了她一眼:“想得倒挺美。”   姜妧一本正经:“做人,梦想总是要有的。”   搬空小金库的计划再一次失败,姜妧倒没有失望,只是很有礼貌的问,不给小金库,那能不能给买一杯酸梅汤?   这次萧颐倒是没拒绝,嘱咐她在原地等着,然后就自觉去给买酸梅汤了。   变故,就是在这个时候发生的。   一阵喧闹声传来,一人一骑策马从长街另一头狂奔而来,所过之处路人纷纷避之不及,因为速度太快,还掀翻了不少蔬果摊子。   “让让,快让让——”   “快让开啊——”   “糖糖~”   一片混乱中,长街中央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男童,来人速度很快,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冲到了近前,眼看马蹄高高扬起就要朝男童踏去,这一脚下去,男童只怕凶多吉少不死也得脱层皮。   路人惊呼,有些不忍的闭上了眼。   危机一刻,突然从斜窜出一道绯色身影,在马蹄堪堪要落下的那一瞬抱着男童就地一滚避过了那一踏。   “狗儿…”见男童被人抢了出来,一个年轻妇人冲过来将男童死死搂在怀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你可吓死阿娘了…”   年轻妇人哭了一会儿,好歹没忘记还有一个救命恩人,忙拉着男童跪在地上连连磕头,感激涕零:“多谢贵人相救多谢贵人…”   “起来吧。”   好听的女声传来,妇人抬头,等看见救命恩人的模样后,眼中闪过一丝惊艳。   这个一个十分年轻的少女,一身绯色衣裙,或许是因为刚在地上滚了一遭的原因,她身上衣裳上沾了些灰尘,绾好的发丝也散了下来,姿容绝艳,就仿佛一朵灼灼其华的芍药几乎能灼伤人的眼。   但显然,现在这朵漂亮的芍药花正处在暴怒的边缘。   姜妧万万没想到,长街纵马舍身救人这种狗血剧情都能发生在她身上,这是什么傻叉才能干的出来这种丧心病狂的事,不仅是愤怒,而且还后怕。   只差一点点,这孩子恐怕就真得死了。   不管是哪个傻叉,都撞到她手上了,她不把他揍得连他妈都不认识她姜妧两个字就倒过来写。   姜妧先将母子两个扶了起来,撸了撸袖子,转身就朝罪魁祸首走去。   .   罪魁祸首姓张,出身鲁国公府,作为老牌勋贵,鲁国公府深谙墙头草的精髓,他是继威远侯府从昭王阵营倒戈后,响应号召从皇位第二大热门人选荣王阵营倒戈过来的,作为投诚元老,鲁国公府这几年混的虽然没有之前那么风光,但也还不错。   唯一的一点不好就是,鲁国公府阴盛阳衰,作为国公府孙辈里头唯一的一根绿苗苗,张公子打小就是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   张公子别的爱好没有,就爱在脂粉堆里打滚,后院里的女人堆起来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有自愿的,有买的,也有抢的。   张公子虽然爱美人儿,但心里也是有数的,知道哪些人能抢哪些不能抢,在鲁国公府的遮掩下,张公子的小日子过得还是很滋润的。   从姜妧抬头的那一瞬起,张公子的眼睛几乎就黏在了她脸上。   “美人儿,跟小爷我回去,保证你吃香的喝辣的从此衣食无忧。”   啥?   啥玩意儿?   这煞笔是在跟她说话吗?   姜妧满腔怒火成功被这充满了油腻味儿的霸道总裁式发言给冻住了,就特别震惊。   震惊的不止是姜妧,还有听见动静匆匆赶来的萧颐。   隐在暗处的暗卫们:“……” 第65章 追妻第七天 娇小姐与薄情郎...   事实证明, 当人想作死的时候,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都拦不住。   张公子自小就带脂粉堆里打滚,见过的女子没有上千也有几百了, 他最近的心头好是华柳楼的头牌,这不刚一掷千金从头牌娘子的温柔乡里起身, 准备回府,估计是宿醉未醒连着马儿都有些失控, 差点就要闹出一场人命官司。   在张公子看来, 踩死个孩子压根就不算事儿, 随便拿个几十两银子就可以打发了, 谅这市井小民也没那个胆子敢跟鲁国公府来对这干。   张公子靠着鲁国公府这棵大树,这些年抢了不少民女入府,就算是闹出了人命官司也有鲁国公府出面摆平, 他顶多就是被阿爹不痛不痒的申斥几句, 要是骂的狠了,祖母第一个出来护,作为鲁国公府唯一的继承人,张公子虽然文武不成,但自信还是有的,这年头谁不想要荣华富贵呢?   张公子原本对这突然冲出来救人害得他差点从马上摔下来的女子还有些恼怒,但等看见她帷帽下的真实容貌后, 这种恼怒瞬间就消了,取而代之的是垂涎, 他自诩身经百战, 后院的女子哪个不是百里挑一?就连他新得的花魁柳娘子也可以说是绝色,但跟这位比起来,那些瞬间都成了庸脂俗粉。   盛京城里什么时候还出了这样的美人儿?   香娇玉靥, 肤若凝脂在阳光下简直能反光,特别是那双漂亮的眼睛...张公子看得下腹一紧,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心中后怕,幸好马蹄子没踩到人,不然这么漂亮的小娘子给踩死了那得多可惜啊。   张公子借着小厮的搀扶以一个自以为潇洒的姿势下了马,却因为宿醉未醒手脚还有些不协调,下马的时候还踉跄了两下,引得旁边的路人闷笑了两声,张公子脸上挂不住,凶狠的扫了一圈周围,路人纷纷闭嘴。   都是在这一带混得人,自然知道这个京中一霸,更知道这位张公子的德性,那是个见了美人儿就走不动道的主,这位小娘子又生得这般貌美,这下被张公子盯上了哪儿讨得了好?   有路人好心提醒:“这位娘子,这位张公子可不好惹,他背后是鲁国公府,您还是快些走吧。”   鲁国公府?   这又是哪根葱?   恕姜妧不是本土人士,到了盛京就开启了深宫圈养模式,对这京都的人脉关系实在是两眼一抓瞎。   鲁国公府...听起来好像很牛逼的样子。   但再牛逼能牛逼得过皇帝吗?   她可是连皇帝都揍过的人,还怕这!   姜妧表示,她就不是一个会怕事的人,要怪就只怪这位张公子出门不看黄历,朝哪儿踢不好?偏偏踢到了她这块铁板,她今儿就要教教这位张公子重新做人。   见美人儿脸上带着笑容一直盯着他看,张公子心中有些发飘,莫不是这美人儿是被他俊美无俦的英俊外表给震住了?   中肯的来说,张公子长得还真不算丑,虽然跟萧颐那样的高质量男性没法儿比,但好歹还是能够的上俊俏的边的,前提是忽略他眼下一看就是那啥过度而挂上的大大黑眼圈,以及那双原本就不怎么大的眼睛里闪烁着的淫.邪光芒。   张公子走近,不知道打哪儿摸出了一把折扇像模像样的摇着,露出一个自以为风流倜傥的潇洒笑容:“不知小娘子姓甚名谁?方才惊扰了小娘子,是在下的不是,在下这厢给小娘子赔礼了。”   姜妧:“......”   姜妧一脸看智障的眼神看着他,那目光,分明就写着,这是哪家的傻儿子没关好居然跑到大街上来丢人现眼。   “小娘子有没有受伤?怕是吓坏了吧?用不用在下带你去医馆?”   姜妧:“......”   看着目光不住的在她身上上下打量的一看就是精.虫上脑的张公子,姜妧突然觉得,这人与人之间的差距还是挺大的,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在张公子的衬托下,成功凸显出了萧某人形象的高大上。   见姜妧不搭话,张公子耐心快没了:“小娘子,随我回府如何?本公子保证让你吃香喝辣一辈子吃穿不愁。”   能不能换句台词?   翻来覆去就这两句她耳朵都快起茧子了,她寻思着自己打扮的也不差啊,看起来就这么像缺钱的人吗?   这是不是也太看不起她了?   姜妧沉默,不禁开始怀疑起自己的形象。   张公子本来眼睛是不瞎的,但谁让他昨晚喝了酒又是刚从温柔乡里起来呢?加上姜妧还带着淮阴的口音,听着就不像盛京本地人,张公子估摸着顶多就是出身商贾之家,这年头士农工商,商人是最低等的,对上鲁国公府压根就不够看。   “小娘子,你知道本公子是什么人吗?”利诱不行,张公子打算威逼,张公子一扫刚才柔情蜜意的模样,凶狠开口:“知道鲁国公府吗?”   “鲁、鲁国公府?”   美人疑惑。   张公子挺直了胸膛,神情傲然:“本公子可是未来鲁国公府世子,你跟了本公子,日后只有你好的份,若是不跟...”张公子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威胁眼神,然后,如愿以偿的在这个美人儿脸上看到了惊恐的表情。   美人儿惊呼了一下,似乎是被他强大的背景给吓到了,美人儿瑟缩,娇娇弱弱开口:“可,可奴家已经成亲了。”   居然已经成亲了?   张公子这才注意到她梳着妇人的发式,居然不是个雏儿了,张公子眉头一皱,但很快就又松开了,妇人也好,都不用调.教了,玩起来更开心,张公子手一摆,特别的大度:“没事,本公子不嫌弃你。”   “可...我家夫君。”美人儿明显有些意动,但又犹犹豫豫:“我家夫君很凶的,他若是...”   一看这美人儿就要上钩,张公子心里那个高兴啊,再听她一口一个夫君,张公子脸色立马沉了下来,拍了拍自己胸脯保证:“无妨,有本公子给你做主,管他什么夫君不夫君的,他若是敢找上门,本公子保证让他后悔往这世上来一遭。”张公子冷笑:“本公子倒要看看,什么人敢上我鲁国公府要人。”   张公子咽了咽口水:“小娘子,跟本公子回府,如何?本公子保证不会亏待了你。”   围观的人起先还在担忧这小娘子又要惨遭毒手,却没想到这小娘子居然也是个爱慕虚荣的主儿,不过被两句花言巧语就被唬的找不着北了,居然这么堂而皇之的就要舍了自家夫婿另攀高枝,简直就是放.荡,哪家男人这么倒霉,居然摊上了这么一个夫人?众人不禁纷纷报以鄙夷的目光。   有眼尖的围观路人已经认出来了,这不就是方才拉着夫君买买买的败家娘子吗?摊上一个那般体贴的郎君居然还不知足还想着往上攀高枝,这心可真够大的,路人正在心中唾骂,一转头,就看见了身旁站着的高大男人,男人还拎着满手吃食,正一脸微妙的盯着张公子,薄唇微抿,似乎是十分不悦。   见男人准备朝两人走去,路人忙将男人一把扯住,好心劝告:“这位郎君,张公子可不好惹,您还是莫要上去硬碰硬,再说了,您夫人都...”都要攀高枝了,又何必去为了这妇人惹上张公子呢?   萧颐直接把路人苦口婆心的劝告当成了耳旁风,看着伸手就要去拉姜妧的那位张公子,萧颐墨黑的眸子缓缓眯了起来。   “小娘子,走吧。”   张公子很愉悦,居然这么轻松的就又收获了一个美人儿,看着美人儿羞答答的将手伸过来,张公子心中愉悦更甚,眼看就要摸到美人儿的纤手,突然一道强劲的劲风迎面袭来,张公子只听到小厮一声惊呼,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觉得眼睛一痛。   “走你奶奶个大头鬼!”   只听一声娇喝,方才羞答答的美人儿骤然变脸,一脚就朝他的下腹部踹了过去,张公子眼睛瞪大,只觉得不可描述的部位一阵剧痛传来,不禁发出一声哀嚎,整个人如虾米一样佝偻在地不断打滚痛苦哀嚎。   快狠准的一脚看得众人都是心中一个哆嗦。   “你也不撒泡尿看看自个儿是什么怂样,就你这一看就是银枪镴枪头阴虚肾亏的秒射男还好意思打姑奶奶我的主意?是谁给你的自信让你这么牛逼,还当街纵马强抢民女,呸,姑奶奶今儿就让你看看花儿为何这样红——”   “老娘不发飙,真以为是病猫啊,瞪大你的狗眼好好瞧瞧?我是个文明人,轻易不动手,但你踏马的太不要脸了——”   由于变故发生的太突然,众人一时都没反应过来,看着冲上去压在张公子身上一拳又一拳还是朝脸打的美貌小娘子,再听那一句连着一句与她娇美的容貌格格不入的粗俗骂语,众人都看傻了。   这...说好的攀高枝呢?   这和他们想象中的一点都不一样!   姜妧仿佛一个狂躁症患者,直接把张公子当成了人形沙包,拳头脚跟雨点似的不住往他身上落开启暴打模式,拳头与肉相撞的激情还伴随着张公子的惨叫,简直就是闻着流泪见着伤心场面之壮观不可谓不惨烈。   围观众人瞧见这一幕都傻眼了,包括张公子的随行小厮在内,一时间竟没有人赶去上前拉成处于暴怒中的小娘子,生怕一个弄不好自己也得成为被锤的对象。   不光是围观的人看傻了,一帮隐在暗处的暗卫们也看傻了,这...说好的纤细柔弱手无缚鸡之力的美貌宫妃呢?看着这揍人的干脆利落的劲儿,暗卫们心中为贵妃英勇霸气感到佩服之余就开始纠结,对于这种情况,究竟是他们出场还是让贵妃先揍人解气呢?   “头?”   暗卫之一犹犹豫豫的看向了暗卫首领。   暗卫首领很淡定:“不急,陛下没让出手。”   也是哦,陛下还在呢。   暗卫们安静了,老实当一个围观群众。   “你这种人活着就是浪费空气死了浪费土地,我要是你爹娘生出你这种怂货分分钟找根面条上吊挂死,有权有势了不起啊?啊?”   “吃饱了撑的没事到处撩骚还有工夫瞎鸡儿乱搞,大庆有你这种败类简直就是家国不幸,姑奶奶我今儿弄死你就只当是为民除害了——”   姜妧觉得揍得她手都开始疼了,甩了甩因为揍人而变得通红的拳头,干脆改用脚,眼看姜妧就要抬脚朝他的关键部位踩去,张公子目眦欲裂,不禁发出了嘶声裂肺的嘶吼——   “不——”   “咔!”   姜妧脚踩裤.裆,还不忘用力捻了一下,张公子顿时脸色青白,手指哆哆嗦嗦的指着她,唇嘴哆嗦了两下,白眼一翻,直接撅了过去。   一脚爆蛋!   爽!   在众人惊恐的目光中,姜妧挪开了脚,看着蜷缩在地发髻凌乱衣衫不整身上印满了乱七八糟的脚印,脸肿的仿佛猪头连他妈都不一定能认得出来的张公子,拧了拧眉,突然又使劲往他身上踹了两脚:“真晕假晕?这么不抗揍的吗?别不是故意碰瓷吧。”   众人:“......”   就您刚刚那一脚踩下去,是个人都得晕。   女子都还好,尤其是围观的男人们,简直就是感同身受,看那脚的角度力道,这张公子八成是废了,不过在场的人都没有对张公子有丝毫同情的想法,谁让他自作自受呢?   看来是真晕了,姜妧遗憾的收回脚,咂摸着唇感叹:“对付坏人,就是得以暴制暴,不然还以为自己有多牛逼呢,真是给了脸了——”   “好——”   “打得好——”   众人先是一呆,不知道是谁带头,围观的人纷纷开始鼓掌喝彩,成功打破了方才安静如鸡的寂静气氛。   姜妧觉得,今日出宫其实感觉还不错,最起码找到了一个出气的沙包,果然,揍人的感觉就是敲爽。   顶着众人强烈的崇敬目光,姜妧从心底生出一股自豪感,看,这才是除暴安良啊!学着江湖大侠的模样,姜妧拱手,满脸笑容:“承让承让,过奖过奖,低调低调...”   已经看傻眼了的随从小厮们这会儿才反应过来,看着已经昏死过去的自家公子,小厮们大了眼,随即就是浑身颤抖,公子出事了...小厮们看向姜妧的眼里顿时散发出浓烈的狠毒目光:“大胆——”   “姑娘,小心——”   见小厮们就要来抓人,围观的人纷纷心吊了起来,到底是多对一,这些人都是张公子的狗腿子,个个膘肥体壮的这小娘子如何是对手?   还没等姜妧作出反应,只见率先冲过来的小厮就哀嚎了一声,整个人直接呈一条抛物线倒飞了出去,紧接着就是第二个、第三个...五六个小厮一个个跟叠罗汉似的摞在了一起,就特别的整齐。   哇。   好牛逼的功夫。   这可比她只会用蛮力强多了。   姜妧都想鼓掌喝彩。   看着轻轻松松将最后一个小厮一拳揍飞然后挽着袖子慢条斯理朝她走过来的玄袍男人,姜妧偏了偏头,不禁眼冒星星,抛开个人情感因素不谈,不得不说,这会儿的萧颐简直帅呆了。   不对,那她刚才化身暴力萝莉的凶残一面是不是被萧颐给瞧见了?   姜妧:不慌,看我表演川剧变脸。   眼看男人已经走到了近前,姜妧立马将脚从张公子脸上挪开,顺脚把已经瘫软成一滩烂泥的张公子一脚踢到一边,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跟一只大型蛾子似的扑棱着翅膀就朝男人冲了过去,开始挽着男人的手臂作嘤嘤状:“夫君,您怎么才来?有人要当街强抢民女,差一点妾身就再也见不到您了——”   看着一脸“我好怕怕”的依偎在男人怀里柔弱撒娇的娇美小娘子,围观了全程的众人:“......”方才怕是他们眼瞎,这么柔弱的小姑娘一定不是刚才那个照着人下三路踩的暴力女哈哈哈才怪!   萧颐:“......”   看着仰头看着他假装无辜少女的姜妧,萧颐闭了闭眼,没让她看见他眼中的凶狠冷酷,他用了极大的忍耐力才将心中升起的那股戾气压了下去,他不过才离开了一会儿,居然就有不长眼的人惹上了她,刚刚那匹马冲过来的速度这么快,她怎么敢就这么冲出去...只差一点点,就一点点...   萧颐冷漠的几乎不含一丝情绪的目光冷冷落在瘫死在地的张公子,那眼神,跟看个死人没什么两样,萧颐深吸了一口气,将目光从张公子身上挪开,落在了姜妧脸上。   姜妧被萧颐盯得心里一个咯噔,不会吧,莫不是嫌她当街打架丢人?这就过分了哈!   姜妧松手,准备战略性后撤。   还没等她完全松开,突然腰上一紧,姜妧就感觉自己被圈进了一个坚实的怀抱,紧接着就是头上一热,男人一手箍着她,一手跟撸狗式的摸了摸她的头,带着一丝安抚的意味:“别怕。”   虽然明知道姜妧是装的,但有那么一瞬间,萧颐还是忍不住后怕,就连背后都渗出了一层冷汗,幸好没事,若是万一......   低沉柔和的嗓音在头顶响起,姜妧一怔,忍不住抬头,然后就撞进了一双漆黑的墨眸,姜妧心跳快了两拍...她怎么好像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一丝担心?   姜妧觉得,她估计是看错了。   瞧,这不正常得很嘛!   嗯,就是看错了!   姜妧忍不住开始担心自个儿的眼睛,她发现她最近真的眼神不大好使,莫不是眼疾又要犯了?别叭!要不要这么虐...   不知道姜妧的心思已经跑得没边,萧颐到底还记着这是在外面,他还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就跟人举止亲密的癖.好。   “饿了吧,醉仙楼的位置已经订好了,去吃饭吧。”   萧颐松开了她,转而拉着她的手,自然地就要带她去吃饭。   吃饭?   这话题转换是不是也太快了?   真不愧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就是淡定。   “咱就这么走了?”见萧颐就要带着她去吃饭,姜妧看着还瘫在地上的一群人,忍不住问。   “不然呢?”   “不得送个官啥的?”姜妧小声问:“这人似乎背景还挺牛逼,好像他老子是鲁国公?臣妾不会给您惹麻烦了叭...”   看着姜妧一副假惺惺担忧的模样,萧颐无语,刚才揍人不是揍得挺欢吗?怎么就没见你担心这?听到姜妧提到鲁国公府,萧颐眸光微暗,眼中戾气一闪而逝,这些人,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萧颐瞥了她一眼:“这你就不用管了。”   也是哦,萧颐是皇帝,这么多暗卫又不是白带的,肯定是不缺善后的人呐。   说到暗卫,姜妧想起来了:“说好的暗卫呢?方才情况都这么危及了,怎么都不见暗卫出来帮个忙?别不是您糊臣妾的吧?又没带?”姜妧对萧颐话中的真实性深表怀疑。   暗戳戳偷听的暗卫们:“...”有点冤!   萧颐凉凉开口:“出来,怎么有你发挥的空间?”   这...   听起来似乎也很有道理的亚子。   不过,这话怎么听起来这么像是在生气呢?   姜妧狐疑的看着萧颐的俊脸,是在生气吗?   见两人说走就要走,方才一直在劝告萧颐的好心路人连忙将手上让帮忙提着的吃食递了过来,脸颊还有些红,小声道:“对,对不住啊。”   萧颐接过,笑了一声:“无妨,多谢了。”   能从皇帝口中听到一声谢,这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路人虽然不知道这位公子的的身份,但看这谈吐举止也知道不是一般人,路人忙摆手:“不谢不谢,应该的,两,两位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路人憋了半天,总算是憋出了一句祝福词。   萧颐唇角微扯,敛目,淡声:“会的。”   “会什么?”姜妧刚从被救男童他娘手里把自己的帷帽接了过来,然后就听见这么一句,不禁发出好奇宝宝式疑问。   萧颐瞥了她一眼:“没什么。”   切!   还打哑谜!   你乐意说她还不乐意听呢。   两人拍拍屁股走得潇洒,留下已经被揍得快不成人样昏死过去的张公子与一帮哀嚎的狗腿子,既然当事人都走了,围观群众自然也散了个干净,生怕自己跑迟了就得被鲁国公府给记恨上,毕竟这可是根独苗啊。   好不容易缓过气的小厮们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跑到张公子身边,看着已经不省人事的自家公子,小厮们咬咬牙:“快,回府——”   .   醉仙楼不愧是号称盛京第一酒楼,一共有九层楼高,这对于普遍只有两三层楼高的茶楼酒馆来说,从高度上就已经足以藐视一大批竞争对手,当然,显然醉仙楼能营销的这么成功光靠层高是不行的,大到包厢桌椅板凳,小到杯盏碗具墙上挂饰无一不精,更出名的就是里面的服务,号称,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   特别是在大厅里还有一个单独的区域,或是戏剧杂耍或是歌舞表演天天不重样,在吃饭的同时还能一饱眼福,简直就是一个多功能服务区。   就连见惯了豪华场面的姜妧都忍不住咂舌,这老板,挺壕啊!   姜妧只是咂舌,陆励则是震惊,特别是在看见自家陛下拎着满手吃食跟在贵妃身后活像一个小跟班之后。   陆励挠头,试探问:“主子,咱不是来吃席的吗?”   “吃啊,这有冲突吗?”姜妧顺手将手里拿着的吃剩下的羊肉串塞给陆励:“你主子给你买的。”   居然还有他的份!   陆励再次震惊,随后就是感激涕零,差点就要当场飙泪:“属、属下...”   “包厢呢?”萧颐直接打断了他即将出口的彩虹屁。   “啊...”陆励忙擦了擦眼角并不存在的泪花,眼神开始飘忽,在自家陛下严厉的目光注视下声音越来越低:“来、来晚了,包厢没了...”   醉仙楼的生意火爆可不是瞎吹的,包厢那都得提前预定,要是来迟了别说是包厢了,就连大堂都不一定有位置,陆励骄傲:“虽然包厢没了,但属下在大堂给占了一个好位置,真的,特别好!”   萧颐扫了一眼人声鼎沸的大堂,眉头拧了起来。   姜妧先他一步出声,对陆励的办事能力作出了肯定:“大堂也不错,热闹,这才有氛围!”   得到了贵妃的夸赞,陆励立马眉开眼笑:“属下带您过去。”   “嗯。”   看着已经一马当先跟着陆励就往里走的姜妧,再次被甩在身后的萧颐抿了抿唇,有些不悦,陆励,是不是太殷勤了?究竟谁才是他的主子?   陆励说的不错,位置是挺不错,正对舞台,视觉效果一流,绝对的vvvip座。   陆励一边殷勤的为姜妧把椅子抽开,一边道:“听说今日是请的有名的南山先生过来说书,您可以听听,就只当是解闷了。”   说书?   这个娱乐活动有点意思。   姜妧兴趣来了。   这是一张四人位的桌子,见陆励就那么杵在一旁忙前忙后,姜妧随口道:“你也别站着了,一起坐吧。”   陆励一惊,忙摆手,一脸拘谨:“不敢不敢,属下站着就好。”   “可我觉得有点挡视线。”姜妧也很耿直,这么一大个站在旁边,还真是有点亚历山大。   陆励纠结:“那属下往旁边挪挪?”   萧颐正好这会儿跟上来,将手中拎着的东西放在桌上,瞥了一眼陆励,淡淡道:“让你坐你就坐,在外面不必这么多礼。”   “好嘞。”   有顶头上司开口,陆励立马响亮的应了一声,也不用姜妧催了,自个儿麻溜的就抽了张椅子出来,正打算一屁股坐下去,突然想起来陛下还站着呢,又赶紧帮萧颐也把椅子搬出来,殷勤的拿袖子扫了扫椅子上并不存在的灰:“您请。”   陆励还是很有数的,知道让陛下挨着贵妃坐,他自个儿则坐在了贵妃对面,只是...这位置好像也有些不对啊!   几人一坐下,立马就有店小二上来上茶送果盘并问要点些什么菜。   姜妧兴致勃勃的翻着菜单:“你们这儿都有哪些菜?”   因为要吃饭了,姜妧也就没戴帷帽,店小二乍一听她出声才注意到这桌客人居然是个貌美小娘子,还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就回神了,主要是盯着他的那两道目光实在是太凌厉,就跟刀子似的飕飕落在他身上。   两男一女,男子气宇轩昂气度不凡,女子容貌出色气质出尘...店小二还是有些眼力劲的,一看就觉得这几人有来历,那怎么不在包厢呢?   店小二也只是疑惑,听见姜妧问,店小二立马露出招牌笑容:“您要问这个那可就太多了,无为板鸭水晶肴蹄腊味合蒸糖醋鲤鱼剁椒鱼头九转大肠红烧狮子头...”店小二显然对这项业务已经很熟练了,一口气报了十几个菜名都不带喘气的就特别的顺畅。   “您看您想吃什么?”   姜妧舔舔唇,她觉得她什么都想吃。   虽然很想装土大款豪气的说把你们这儿的招牌菜全给爷上一遍,但姜妧还是有理智的,倒不是心疼萧颐的银子,点多了吃不完那得多浪费啊!她可是一个勤俭节约的好孩子。   姜妧点了两道自己想吃的,又问两人:“你们想吃啥?”   陆励微笑:“我什么都吃,不挑的。”   姜妧又看向萧颐。   萧颐慢条斯理的在喝茶,只当没有看见姜妧的眼神示意,半响才吐出两个字:“随意。”   姜妧眉头拧了起来,多看了萧颐两眼,好了,确定了,他是在生气。   明明刚才还好好的,这年头男人变脸速度都这么快的吗?   啧,男人气性大?就是给惯的!揍两顿就好!   说到揍,姜妧觉得她手还有点疼。   失策了,不该直接上手的,下次一定得找工具,比如石头板砖啥的。   既然两人都不发表意见,那姜妧就全权做主了,又加了两道菜,估摸着三个人四个菜应该是够了的。   店小二收好点菜单子,笑道:“诸位稍后片刻,菜一会儿就上,马上南山先生就要开讲了,您们先听着。”   店小二麻溜退下,姜妧拿帕子擦了擦手就开始扒拉刚刚买的吃食自个儿找吃的,咦,她刚买的小酥肉呢?   萧颐自顾自喝着茶,连眼睛都不带抬的,“朕不高兴”这四个大字只差没黏在他脸上,除非是人眼瞎。   陆励不瞎,所以陆励现在有些如坐针毡。   看看已经愉快开吃的贵妃娘娘,再看看一身低气压的陛下,陆励小小的脑袋里充满了大大的疑惑,陛下与娘娘,闹矛盾了?不对啊,明明刚刚还好好的,这才一会儿的功夫...   萧颐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是气他没有看好姜妧差点就让她陷于危险之中,还是气她行为莽撞丝毫不顾忌自己的安全,抑或是气鲁国公府教子无方...种种情绪在心中交织,萧颐只觉得喝下去的茶水都是苦的。   在三人诡异的气氛中,渐渐地,方才还吵吵嚷嚷的大堂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安静了下来。   说书先生来了。   一张梨木桌,一把纸折扇,一块醒目,说书先生必备三件套。   南山先生显然在说书这一领域还是有些名声的,他一出场,底下人纷纷开始鼓掌喝彩,就特别的受欢迎,南山先生是个约莫三十岁上下的中年人,一身书生打扮,见到场下如此热烈,南山先生笑了笑,抬手:“诸位安静。”   很快,热闹的大堂又静了下去,就特别的有秩序。   没想到这说书先生号召力还挺强,姜妧觉得今日这饭前娱乐估计还真不错。   南山先生维持好秩序后就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摸了摸下巴处的短髯,一拍醒木:“咱们今日要说的这话本,就叫娇小姐与薄情郎的故事。” 第66章 追妻第八天 谁是兔子(看作话)   娇小姐与薄情郎...   姜妧忍不住吐槽:“好庸俗。”   这年头说书先生的话本子都这么直白了吗?就不能整点高大上的东西?但看着周围人一副兴奋模样似乎对接下来的故事十分期待的样子, 姜妧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的思想觉悟已经超脱世俗到了一种旁人无法匹及的高度。   都是一帮俗人啊!   姜妧吐槽的声音虽然小,但还是没能逃过萧颐的耳朵,萧颐嘴角一抽, 忍不住侧头觑了姜妧一眼,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就嫌庸俗了?之前看那本狐狸与书生的时候怎么就没这个觉悟?   虽然只是草草的翻了一下,但架不住萧颐看得快记性好啊, 满纸香.艳露.骨之词, 就算是萧颐看了都有些面红耳赤, 连那话本子都看得下去还嫌这?   不知道自己的老底子都被人给掀了, 姜妧顺手捞了一把瓜子,一边嗑瓜子一边等开场,虽然对这一听就十分狗血的题材有些鄙视, 但不妨碍她听故事。   陆励也是头一回正儿八经的听说书, 也十分有兴致的学着姜妧的模样抓了把爪子在手里。   这一刻,陆励一点都没有外人眼中飞翎卫统领应有的凶神恶煞的模样,就像一只在瓜田里上蹿下跳的猹,连耳朵都竖了起来预备好好听故事,至于刚刚贵妃和陛下之间微妙的气氛则被他抛到了脑后,就算是两人打起来了,跟他这个小小的亲卫头子又有什么关系呢?   陆励很有自觉, 他就是一个跟班,只要保证衣食住行以及安全问题就够了, 其他的, 他暂时还没这个本事瞎掺和。   “砰——”   醒木一响,说书正式开始。   “且说从前,有一大户人家姓孙, 家中良田万顷奴仆无数出行皆是宝马香车前拥后簇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绫罗绸缎…因着家大业大,这家老爷妻妾无数子嗣也多,其中,最出挑的只有三个……”   “再说那李家小姐,也是在锦绣堆里千娇百宠捧着长大的,李家虽然比不上孙家声势浩大,但也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富庶人家,因着两家有那么一丝亲戚关系在,李家小姐自幼就跟孙家少爷们相识……”   不愧是颇负盛名的说书先生,一出口就知道有没有,随着他抑扬顿挫的语调立马就紧紧抓住了听众的心弦。   啧,还是一女多男呐。   姜妧有些兴致缺缺,虽然这说书先生口条不错,说的也还算绘声绘色,但对于一个身经百战阅过无数狗血刺激话本的姜妧来说就缺了那么点意思,确认过眼神,这故事不是她的菜。   正好这会儿点的菜已经上齐了,姜妧觉得,比起听这种老掉牙的故事,还不如先吃面前的美食。   不得不说,不愧是号称最出名的酒楼,这菜式从卖相到摆盘都十分精美,份量给的很足,姜妧一共点了四盘菜,酒楼还送了两盘凉菜和一盘糕点,加上方才在外面小食摊子上买的吃食,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子。   啊…干饭的快乐。   姜妧当仁不让的夹了一筷子据说是招牌中的招牌宫保鸡丁,嗯,味儿还不错。   再试试这道炙羊肉…也还行。   “夫人,您怎么不听了?”   见姜妧一心只顾埋头干饭,压根没理会台上还在绘声绘色说单口相声的说书先生,陆励不禁发出疑问。   按理说这种情情爱爱的故事不是最受夫人小姐的欢迎的吗?市场行情可好了。   姜妧又夹了一颗卤花生丢到嘴里,花生卤的还是挺入味的,咸甜咸甜还带着一丝辣味,就特别的开胃,姜妧忍不住又夹了一颗。   听见陆励问,姜妧三两下把嘴里的花生咀嚼完咽了下去,随意道:“其实这些都是套路。”   姜妧咂摸了两下嘴,决定是时候展示一下她丰富的知识储备了,一边继续夹花生米一边认真给他剧透:“无非就是一个天真无邪的富家少女爱上了一个有野心却不得宠的富人家的可怜公子,然后在公子别有用心各种卖惨的热情攻势下成功沦陷成了一个为爱痴狂的恋爱脑瘫...”   “为了帮助男人成功谋夺家产,少女各种牺牲自己,好不容易等男人干翻全场从一个病弱小可怜一跃成为最强大佬,少女以为好日子到了,结果,男人立马翻脸不认人转身就牵了一个美貌女子出来说这才是他的真爱…”   “一般情况下故事有两种结局。”   “啥?”陆励成功被勾起了好奇心。   “先来一杯水。”卤花生吃多了,还有点咸。   很快,一杯水就被陆励恭敬的递到了姜妧手边:“您请。”   姜妧投给他一个赞赏的眼神,抿了一口水,清了清嗓子:“第一种情况是,她逃他追她插翅难飞的白月光带球跑的的狗血虐恋故事,男主先是对女主各种虐心虐身,然后女主伤心欲绝的离开,离开之后,男主幡然醒悟原来女主就是他的白月光,然后从此开启了漫漫打脸追妻路,不过这种一般男女主脑子都不怎么正常,就算再怎么虐心虐身,最后还能达成大团圆结局。”   姜妧继续:“第二种情况呢就更惨了,男主对女主从头到尾都是利用,在把女主的最后一丝价值都榨干之后就毫不犹豫的一脚踢开,为了恶毒女配各种打脸女主,甚至还会为了利益弄死女主全家,然后女主悲愤欲绝幡然醒悟当着男主的面跳楼自.杀,经年之后,男主儿孙满堂躺在病床上快嗝屁的时候眼前浮现出多年前女主的音容笑貌...”   陆励已经听傻了:“这,都这么狗血的吗?”   听了姜妧的结局解读,陆励觉得他的三观都已经被刷新了。   “是吧,我也觉得。”姜妧一口气说完,觉得嗓子还有些干,干脆将杯子里的水直接给灌了下去:“有句话是怎么说来着?”   “每个男人一生中都会遇到两个女人,红玫瑰和白玫瑰,娶了红的,时间久了红的就成了墙上蚊子血,白的就是窗前白月光;娶了红的,白的就成了衣服上的饭粒子,红的却是心口上的一粒朱砂痣。”姜妧缓缓开口,一脸深沉:“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到手了,却不懂得珍惜。”   “这人呐...”就是喜欢犯.贱。   萧颐拿杯子的手一颤,差点又将杯子给捏碎来个左右手双残。   他虽然没搭话,但一直在听两人说话。   看着眉眼沉静的姜妧,萧颐薄唇一抿,眉头缓缓拧起,这番话,她是故意对他说的吗?   红玫瑰和白玫瑰...她又是在指谁?   萧颐敛目,若有所思。   要是姜妧知道萧颐现在的想法,一定会翻个白眼并附赠一句:您老想得可真多。   看着明显被震惊到的两人,姜妧忍不住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笑容,瞧,今儿这逼装得多好!   她可是个文化人!   相比心思百转千回听人讲话都还要分析一下话中隐藏深意的萧颐来说,陆励显然就要单纯多了,陆励愣了一下,然后就是一脸敬佩的开始拍马屁:“不愧是夫人,随口说句话都这般的有道理,听您一席话,属下简直醍醐灌顶深以为然...”   “不过,夫人,”陆励腼腆的笑了笑:“属下不需要什么白玫瑰跟红玫瑰,有个合心意的姑娘就够了。”   陆励很实诚,表示他每个月月俸不多,实在是没有多余的钱养闲人,媳妇儿只要一个就够了。   对此,姜妧表示高度赞赏,并且大方表示,要是他有中意的人了她一定送上一份厚礼作为祝福。   “砰——”   一声轻响,成功把两个相谈甚欢的人给吓了一跳。   萧颐不轻不重的把手上的茶杯放到桌上,发出一声轻响,虽然声音不大,但足以吸引两个越聊越兴奋脑袋越凑越近几乎都快抵上的两个人的注意力了。   萧颐觉得,这两人是真的没把他放在眼里,隔着一张桌子都能聊得这么欢,他怎么不知道陆励有心上人了?八字没一撇就在这儿谈成亲?   别以为他不知道,就陆励那三餐馒头就咸菜点根蜡烛都嫌多的抠搜性子,能娶上媳妇儿?下辈子吧!   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自家亲爱的主子给暗搓搓诅咒了,陆励疑惑:“陛下?”   看着两人如出一辙的疑惑表情,萧颐淡淡开口:“声音太大,吵到朕的眼睛了。”   姜妧:“......”   陆励:“......”   吵到眼睛,这词儿可真够新奇的。   看着陛下虽然一脸平静,但实则暗搓搓在向他发送眼刀子的森冷目光,陆励心中一颤,脑子飞快转动,这才发现,自己居然和贵妃闲扯上了,还是当着陛下的面,这简直就是在作死啊。   陆励赶紧朝萧颐露出了一个讨好的笑容,老老实实在座位上坐好,假装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姜妧则多看了萧颐两眼,是她的错觉吗?她怎么觉得,空气突然就有点酸呢?   姜妧撇撇嘴,觉得这位可真够难伺候的,自个儿摆着一副臭脸生人勿进的模样就罢了,还不许让别人闲扯。   不扯就不扯呗。   姜妧继续吃饭大业。   “且说那孙家家产争夺已经到了最后关头,眼看胜利者就要在孙大少与孙二少中择出,那离家出走的孙家三少突然如神降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二人扣下,原来,在外的这几年孙家三少早已经发展出了自己的势力,与他里应外合的就是李家小姐之父,就连李家小姐与孙二少定亲也只是权宜之计...”   “孙三少夺下家产,在李家的协助下很快就肃清了有异心的人,于八月十五中秋之夜在庄园里摆下宴席...”   “八月十五,中秋月圆,孙三少与李小姐再次相见,自从两人上次一别,已是三年前,虽然宴席上人数众多,但依然挡不住两人情意深深,就在两人深情对视之际,倏地,一群黑衣刺客从天而降...为首的那人大喝一声:狗贼,拿命来...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李小姐挺身而出,为孙三少挡下致命一刀,顿时血流如注...”   宴会?   挡刀?   听到这儿,有聪明的人已经琢磨出味儿来了,这故事怎么听着就这么耳熟呢?   陆励耳尖的听到了旁边桌上人的窃窃私语:“这不是跟之前淑妃救陛下的故事一样吗?就是改了个名姓,换汤不换药啊这...”   完了。   他居然都没想到。   陆励心中一个咯噔,第一反应是去看贵妃,见她还在专心吃似乎并没有在意说书先生说的内容,陆励才松了口气,但等看见陛下明显沉下来的脸色后,陆励的心又吊了起来。   陆励觉得他都快哭了,怎么就这么倒霉呢?   说什么不好?   偏偏在贵妃面前说淑妃与陛下的风流轶事。   姜妧虽然是在专心吃,但她耳朵还是很好使的,当窃窃私语的声音大了,就算想让人忽视都难,特别是,里面还有敏.感词汇,姜妧精准的捕捉到两个关键词:淑妃。   居然是淑妃和萧颐的故事,这就有意思了。   说书先生还在继续:“李家小姐得了孙三少的承诺,虽然身受重伤,但仍然满心欢喜,以为至此就能和心爱之人双宿双飞,可就在这时,突然传来消息,孙三少要另娶旁人...”   “那女子生得明艳张扬,因为家世出众行事嚣张跋扈,李家小姐只能处处忍让,满以为孙三少会护着自己,却不想那女子竟嚣张到孙三少的面就将她踢进了还带着薄冰的池水里...”   姜妧夹菜的筷子一直咬在嘴里,越听眉头皱得越紧,特别是在听到说那个突然插足的第三.者如何如何行事张扬,在孙三少的纵容下各种欺负李家小姐...如果说前半截是孙三少与李家小姐的爱情故事,那后半截就是孙三少有新欢忘旧爱带着新欢使劲欺负李家小姐的渣男行径。   姜妧已经听见旁边有人开骂了,有骂孙三少忘恩负义的,也有骂那女子无耻的,显然是在为李家小姐鸣不平。   只是,这描述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呢?   如果说之前还有些拿不稳,在听到将人踹进池子里这一标志性行为之后,姜妧觉得,这应该不是她想多了。   姜妧:我以为我是看戏的,没想到竟成了唱戏的,恶毒女配是我自己,震惊我全家!   姜妧忍不住把目光投向旁边的男人,只见萧颐沉着脸,明显有些不悦。   能高兴才怪,都被塑造成渣男典范了。   姜妧幸灾乐祸,没想到叭,你也有今天!   由于姜妧的目光太过灼热,让人想忽视都难,萧颐一抬头,就精准的捕获到了她未来得及挪开的目光,将姜妧眼里的幸灾乐祸尽收眼底,萧颐都不用想,都知道她这会儿心里是怎么个想法。   听见他被骂,她就这么高兴?   萧颐一点都不意外姜妧能听得出这故事的原型到底是谁,毕竟指向性都已经这么明显了。   他起先还担心姜妧会不高兴,结果没想到,是他多想了,也是,就凭着姜妧方才揍人的那股狠劲儿,就该知道她到底有多不靠谱。   看着台上还在继续讲故事引得台下众人义愤填膺的南山先生,萧颐眼中闪过一丝凌厉。   他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深宫内苑发生的事,一个小小的说书先生也能了如指掌了?   .   这顿饭是在众人义愤填膺的叫骂声中结束的,就特别的让人消化不良,特别是陆励,到最后都恨不得冲上台去将那说书先生揪出来原地暴打。   见过编的,没见过这么能编的。   还是当着两个正主的面编,陆励都开始佩服这说书先生的勇气。   陆励不傻,特别是在得到陛下的眼神暗示之后,借着去取马车的机会,陆励直接半道上截了说书先生让人带他去诏狱喝茶。   管他南山还是北山,进了诏狱,都得乖乖吐东西。   吃完了饭,酒楼客人都渐渐散了。   看着还赖在座位上不动的姜妧,萧颐问:“还未吃饱?”   姜妧摇头:“不,疼。”   疼?   萧颐拧眉,第一反应:“吃撑了胃疼?”   “这么大的人了,吃未吃饱自己不知道?吃不下了还要往里撑,难不成宫里还短了你吃喝不成?之前程院判是怎么嘱咐的?你…”   没想到萧颐直接开启训斥模式,姜妧额头上滑下一排黑线,能不能不要老提她的黑历史?不就是吃吐了一次吗?   姜妧打断:“不是胃,是腿。”   萧颐顿住:“腿?”   姜妧摸了摸鼻子,小声:“刚刚踹人踹得太狠,好像抻着筋了,这会儿有些动不了。”   萧颐:“……”   “刚才赶着要吃饭还没觉得,现在感觉来了…”   姜妧眼中成功挤出两滴鳄鱼的眼泪:“疼死我了——”   萧颐:“……”   .   等陆励赶着马车过来,就看见贵妃在陛下的搀扶下一蹦一跳的出来了。   萧颐一手稳稳的托着姜妧的胳膊,让她将大部分重量靠在自己身上好借力,萧颐本来打算直接两人给抱下来的,但被姜妧给坚定拒绝了,美其名曰:大庭广众众目睽睽得注意影响。   姜妧是真的疼,她觉得腿上的筋就仿佛扭在了一起疼得她灵魂都在颤抖,好不容易蹦到了门口,等看见那长长的台阶后,姜妧顿时眼前一黑,发出悲愤哀嚎:“…敲!”   萧颐抿唇,也不由着她了,冷着脸直接将人打横抱了起来,信步下台阶。   已经看傻眼了的陆励见陛下抱着贵妃来到了跟前,赶紧帮忙把车帘子给撩开,一边紧张问:“娘娘这是怎么了?”明明刚刚还好好的啊,他就是去取了个车的功夫,怎么人就瘸了呢?   萧颐没答话,只是抱着人上了马车。   幸好马车内部空间还算大,萧颐佝偻着腰小心翼翼将姜妧放在了座位上,自己则蹲在了她面前,见姜妧还在不断的抽冷气连脸都白了,萧颐伸手要去捞她的腿。   姜妧赶忙一缩,结果扯到了筋,又是一阵抽抽的疼差点让她一嗓子嚎出来。   “别动,让朕看看。”萧颐沉声喝了一声。   姜妧眼泪汪汪表示怀疑:“您行吗?”   萧颐懒得搭理她,说了声“别乱动”之后,就伸手将她的鞋脱了下来,轻轻抬起她的脚让她的脚踩在自己膝上,那边姜妧还在叫唤:“轻点轻点…疼…”   萧颐冷哼:“现在知道疼了?方才踹人的时候怎么就不见你喊疼呢?朕才知道朕的贵妃居然还有这种好本事,当真是让朕刮目相看惊喜连连啊…”   姜妧谦虚:“这都是小意思,臣妾本事多了去了,这不足挂齿。”   还以为是夸她呢!   萧颐见她这副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她究竟知不知道方才的情形有多危险,今日是有他在,若是他不在呢?   萧颐凉凉开口:“是有本事,这次只是抻了筋,下次就是直接断腿了。”   “欸不是,你怎么能咒人呢…嗷——”姜妧不满的话还没说完,突然就一嗓子飙了出来。   “疼——”姜妧眼泪都出来了。   “疼也忍着,”萧颐特别冷酷无情,但看着姜妧眼泪汪汪的模样,还是缓和了语气:“你腿上的筋扭着了,朕得给你揉开,有些疼,你忍忍。”   “那,那行叭,轻点嗷。”姜妧不放心的强调。   萧颐应了一声。   然后,姜妧就感觉脚踝处传来一股温热,一只大掌握住了她的脚踝,虽然隔了一层绸袜,但触感还是十分明显,有点热,还有些痒…姜妧忍住要往回缩的冲动。   看着握着自己脚踝将她的脚搁在自己膝上的萧颐,姜妧心中有些微妙,这算是享受帝王级足疗吗?幸好她没有脚臭,不然那多尴尬啊…   萧颐本来也没什么旖旎心思,毕竟姜妧都疼成这样了,可当他撩起她的裤腿,看见那一截露出来的似玉一般的洁白小腿,手覆上去,只觉掌下肌肤就如一块上好的暖玉,温润柔滑…   萧颐眸色一深,喉结微不可查的滚动了一下,忍不住抬头看了姜妧一眼,然后就见她正咬着自己的拳头双眼紧闭一副要英勇就义的模样。   萧颐心中又气又想笑,这会儿就知道疼了?   想到刚刚她揍人的那股狠劲儿以及那些粗鄙的骂人之语,萧颐竟感觉不出丝毫违和感,甚至有一种真不愧是汝南王他亲闺女的诡异想法。   萧颐收敛心神,压下心中那丝旖旎情愫,先是把她小腿上的经脉关节处都摸了一圈,觉得问题不大,估计就是筋抻着了一时别不过来。   跟从前在军中动不动就断两根骨头比起来,这种小伤在他看来甚至都不叫伤,要是他手下的人敢因为这么一点小伤就这么叫唤,早被他踢走了。   可现在是姜妧,一个养在深闺的“娇弱”女子。   看着姜妧不断轻颤的睫羽,萧颐缓声:“朕要开始了。”   “行,我,我准备好了,轻点,我怕疼。”姜妧再次叮嘱。   “好,朕尽量。”   ……   “嘶…疼…”   “忍忍。”   “不行,忍不了了,疼…啊…慢慢慢点,嘶…”   “还要多久?”   “快了…”   “嘶…”   “嗯哼…”   “…”   听着里面不断传来的女子带着哭腔的哼哼声,以及最后一声男子灵魂闷哼,在马车外守着的陆励成功开始纠结了,这…陛下是在给娘娘揉腿,对叭?   马车里,萧颐捂着脸,对缩在马车一角瑟瑟发抖的姜妧进行死亡凝视。   姜妧有点心虚,那啥,她不久没控制好收脚的力道不小心踹了他一下吗?苍天明鉴,真不是故意的。   看着冲他龇牙一脸讨好的姜妧,萧颐缓缓吐出一口气,告诫自己,千万不能跟她一般见识,萧颐放下手,淡淡道:“你腿上还有淤青,回宫后记得让宫女给你拿药揉。”   “好的呢。”姜妧乖巧点头,顺便拍马屁:“陛下真厉害,手艺一流,臣妾的腿已经好多了呢。”   萧颐只是瞥了她一眼,对她的奉承不置可否,反正她嘴里没一句真心话,听不听都行,想是这样想的,但那上扬的嘴角可不是这么说的。   毕竟——   【滴——贵妃好感值+1,剩余生命值:4.5,攻略进度:2,恭喜,撒花——】   看来这白眼儿狼倒也还有几分良心。   人都给你揉脚了,姜妧觉得,这要是再晾着人不跟人说话似乎也不好,做人,最起码的礼貌还是要有的。   所以,该找什么话题呢?   “陛下,”姜妧满脸笑容的开口了:“刚才那故事您觉得咋样?是不是超级形象生动逼真写实?”   “不怎么样。”萧颐拿帕子擦完手,斜了她一眼,毫不犹豫表示否定。   “说到故事,朕倒是觉得你上回给明月讲的那个更好。”   “啊。”姜妧愣了片刻才想起来上次哄萧明月的那个暗.黑童话,不知道萧颐怎么突然就提起这了。   “灰狼与狐狸合谋,让狐狸扮作山匪去劫持兔子,灰狼借机英雄救美赢得兔子的信任,等得到兔子完全信任之后,联合狐狸将兔子一窝端…”萧颐将之前那个故事用简短的语言概括了一下,并不忘问姜妧:“你是否是这个意思?”   “…是叭。”意思是这个意思,就是怎么听起来感觉好像不大对呢?   她明明是想告诉萧明月这年头知人知面不知心看人不能看表面,怎么被萧颐一概括就突然有了阴谋诡计那味儿了呢?   姜妧沉思,这难道就是语言的魅力?   萧颐只当没看见她的迟疑,淡淡:“朕觉得,刚刚说书先生口中的故事套用这个版本会更加恰当。”   萧颐凝目,墨黑的眸子落在姜妧身上,似乎是经过仔细思虑,缓缓开口:“朕若是告诉你,朕就是那只兔子呢?” 第67章 追妻第九天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由于一直没等到让出发回宫的命令, 又不知道陛下到底有没有下一步安排,显然在这个关键时刻也不能去打扰陛下与娘娘的二人世界,陆励想了想, 干脆将马车赶到了一旁的小巷子里停着。   这里人少,安静, 就算陛下与娘娘想做点啥也不用担心被人窥探,陆励将车停好后, 就自觉到巷子口守着了, 主要是他实在是没那个胆子去听陛下与娘娘的闺房私语, 他还年轻, 还想享受一下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幸福生活。   陆励蹲在巷子口,嘴里叼着一根不知道打哪儿拔的狗尾巴草,看着大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 心中默数, 一、二、三...陆励惆怅,为何都是成群结队,只有他孤家寡人一个?   想他年纪轻轻事业有成皇帝麾下第一人,关键还英俊潇洒一表人才,年近二十四,竟还没娶上媳妇儿,妥妥一大龄光棍, 这不合理!   就在陆励颓丧拔草的时候,突然街头一阵吵嚷声传来, 陆励皱了皱眉, 以为是出了什么事,往后看了一眼安静如旧的青棚马车,想了想, 起身往街口走去。   刚走到街口,就见一队官兵冲进了旁边的醉仙楼,直接将醉仙楼封锁了起来,陆励认出来,这是城中巡防的官兵,听着不断传来的吵嚷声,陆励疑惑,这是怎么了?这么大阵仗?难不成是醉仙楼出了什么凶杀案不成?   刚想着,就听一声熟悉的男声响起:“陆统领,您怎么在这儿?”   陆励回头,就看见了行色匆匆而来的中年男人,男人一身正五品武将官服,正是城防司副指挥使杨昭。   作为皇帝亲卫兼情报系统头子,陆励麾下的飞翎卫和城防司算得上是兄弟单位,时常会有合作,因此和这位杨副指挥使也算熟悉,没想到居然还是杨昭亲自出马,陆励挑眉,拱手回礼,问道:“这究竟是出了什么大事?怎么连杨指挥使您都给惊动了?”   飞翎卫算是皇帝私军,虽然没有正式编制,但按皇帝重视程度来讲不知道甩他们巡防军多远,而这位陆统领更是皇帝的亲信,杨指挥使也不藏着掖着,直接道:“方才鲁国公的孙子在长街上遇袭了,鲁国公亲自找上了城防司,让我们务必将贼人捉拿归案。”   说起这事儿杨指挥使也是一肚子恼火,他们城防司主要管的就是京中治安问题,听起来是拉风,但架不住这盛京勋贵满地走侯爵多如够随便一个牌匾砸下来都是他惹不起的人,这城防司指挥使当地别提有多憋屈了。   那鲁国公府小少爷的名声他也知道,脂粉堆泡大的,典型的纨绔子弟,他不去招惹旁人都是好的,居然还被人揍,奈何这是鲁国公府的宝贝疙瘩,鲁国公都亲自找上门了,他就算不想查都得查。   “当街被打?谁这么大胆?”   听杨指挥使讲完大概的来龙去脉,陆励疑惑问。   杨指挥使看了看周围,悄悄凑近:“不止呢,听说是张公子强抢民妇不成反被暴打了一顿,连命.根子都坏了,这会儿还瘫在床上半死不活昏迷不醒。”   秉持着分享八卦的心态,杨指挥使以一种非常愉悦的口吻跟陆励闲扯。   杨指挥使很是幸灾乐祸,对于这种专会惹事的纨绔子弟他老早就看不顺眼了,照他看来就是活该,不过到底是在他的地盘出的事,过场还是要走走的。   杨指挥使简单的分享了一下新鲜出炉的八卦,然后就继续办案抓人去了。   抓是肯定得抓,至于抓不抓得到,嘿,这谁知道呢。   看着杨指挥使远走的背影,陆励咂摸舌,要是没记错的话,鲁国公府就这么一根独苗叭,居然就这么给废了,嘿——   不对,陆励幸灾乐祸的笑容突然一收。   强抢民妇,美貌妇人,玄袍男人...   陆励目光逐渐惊悚,不会叭,鲁国公府不会这么倒霉叭...   .   兔子...   这是什么奇怪角色扮演?   车厢内部很安静,自从萧颐讲完之后,车厢就陷入了这种一片死寂的氛围,外面的一些喧嚣似乎都被隔绝在外,只听得到两人浅短的呼吸声。   姜妧满脑子都是那句“朕就是那只兔子...”简直就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循环放映还是自带立体声响的那种。   惊——   堂堂帝王居然自比为兔,这究竟是人性的缺失还是道德的沦丧?!   由于太过震惊,姜妧表情管理都有些失控,原本姣好的容貌就显得有些狰狞。   萧颐幽深的目光一直落在姜妧脸上,仔细观察着她的每一帧表情变化,在姜妧看不见的地方,萧颐的手缓缓捏紧成拳,他原本没想告诉姜妧关于淑妃的事,因为没有这个必要,可就在方才,当姜妧以一种平淡地不能再平淡的语调说起红玫瑰与白玫瑰的时候,他改变主意了。   虽然没有点名道姓,但萧颐觉得,他已经说得很直白了,姜妧应该能明白他的意思。   萧颐静静等着姜妧的反应,心中也有些期待。   “兔、兔子?”姜妧好不容易从震惊中回神,看着面前端坐着的英俊男人,脑中不自觉就浮现出他一身低胸露背透视装头戴兔耳朵的粉红兔男郎的新形象,一个没忍住,姜妧笑出了声,这一笑,就仿佛开了闸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   一时间车厢里只听到哈哈哈的笑声还时不时伴随着“哎哟”声。   带着粉红兔耳朵的萧颐…不行了,太带感了…   姜妧成功笑出了鹅叫。   听着耳边不断传来的逐渐夸张的笑声,再看看笑得前俯后仰的姜妧,萧颐面无表情:“就这般好笑?”   “我也不想的,”姜妧抬袖子擦了擦因为笑地太过激动而飙出来的眼泪:“但就是忍不住哈哈哈哈哈……”   萧颐牌兔女郎…   救命啊…   萧颐:“……”   看着捂着肚子笑出鹅叫形象全无的姜妧,萧颐深吸了一口气,就特别想打开她的脑袋看看里面是不是都是装的浆糊——   她早晚把他气死!   他就算想到了一百种姜妧可能会有的反应,姜妧总有那本事给他变出第一百零一种,她怎么就这么能呢?!   大概是上天都看不下去姜妧或许灿烂的笑容,姜妧笑到最后,成功再一次又把腿给笑抽筋了。   这大概就是乐极生悲的典范。   看着一扫刚才灿烂笑容再次眼泪汪汪叫疼的姜妧,萧颐:“……”   此时此刻,萧颐真想送她两个字:活该!   姜妧也没想到自己居然脆弱至此,揍个人把自个儿腿给弄瘸了就算了,不过就是笑了两声竟也能让腿二次受伤,这是什么玻璃人设?   姜妧只觉得腿一抽一抽的疼,抽地她都快得羊癫疯了。   这尼玛也太虐了。   姜妧一边“嘶嘶”地倒抽冷气,一边小心翼翼挪动腿。   萧颐只觉得腿上一重,下一秒,自个儿膝盖上就被搁上了一条腿,腿的主人还十分贴心的将鞋子给脱了。   “再捏捏——”   萧颐:“......”   “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对上萧颐看过来的目光,姜妧特别的理所当然道德绑架:“反正都不是第一次了,您就再给按按呗。”   见萧颐不动,姜妧立马换了一副嘴脸:“要不是您今日非要带臣妾出宫,臣妾就不会遇到那流氓恶霸,不遇到流氓恶霸,臣妾就不会受伤...”   “行了。”   眼看姜妧这是要将她腿受伤的原因都赖在他头上,萧颐只觉得脑袋突突地疼,直接打断了她的碎碎念,深吸了一口气,伸手,垂眸,认命般的开始给她搓腿揉筋,只不过这回萧颐的手法就没那么温柔了,揉得姜妧鬼哭狼嚎。   “不揉了不揉了,我自己来——”   姜妧觉得她的腿要被揉断了,嗷嗷叫着就想撤腿,脚踝却被人给牢牢扣住,萧颐大掌牢牢扣住她的脚踝,特别的冷酷无情:“不行,都已经揉上了,痛就忍忍,不把筋揉开永远都不会好。”   “明明刚才都没这么疼!”姜妧泪眼汪汪控诉。   萧颐头也不抬的答:“今时不同往日。”   “放屁,分明就是技术不过关,嗷——”   萧颐指腹微一用力,姜妧直接一个哆嗦嚎了出来。   “你要是再嚎,朕就让你知道什么才是真疼。”   看着面无表情盯着她目露威胁的萧颐,姜妧瘪瘪嘴,硬生生把下半截尖叫给咽了回去,看着萧颐又低下头去,姜妧是真的想踹他,但她对目前的情形还是有点逼数的,自个儿的腿还没收获自由,一脚过去估计她人也就要没了。   不得不说,萧颐的手法还是可以的,虽然刚开始是有些疼,但按着按着就没那么疼了。   现在当皇帝都还得多方面发展掌握各种生存技能了吗?   看着男人专注的神情,姜妧觉得,萧颐这人也挺奇怪的。   明明一副对她咬牙切齿恨不得直接给她把腿捏断的模样,但真的当力道落下来,又还挺温柔。   温柔?   姜妧晃了晃自个儿的小脑袋,她怎么会突然想到这个词。   还有,兔子...   姜妧心中一跳。   萧颐的话隐晦且直白,直白到让姜妧想装傻都难。   他的意思很清楚,只差没直接说,他就是那个被设计英雄救美中的美。   换句话说,淑妃救他这个听起来惊天地泣鬼神的爱情故事其实是一场别有用心的设计,而他自个儿清清楚楚,当时好像是昭王余孽刺杀他所以淑妃给他挡刀来着,如果这是假的,那到底真相是啥呢?这人明明清楚,为何还是假装不知道...   姜妧觉得她脑子还是有些不够使,这个世界真的太黑暗太变态了,与天真善良的她格格不入嘤——   而且,萧颐为何好好的要跟她说呢?   他是不是哄她的?   萧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结束了按腿工作,看着明显在发呆一脸纠结的姜妧,萧颐唇角微扬,冷不防出声:“朕没有骗你。”   姜妧一惊,然后就见萧颐目光幽深的看着她。   “当年,淑妃为朕挡刀,是靖安侯有意设计,目的就是为了让朕接淑妃入宫意图后位,朕是将计就计,朕与淑妃没有私.情,这些年也没有宠幸过淑妃。”   萧颐知道她明白他的意思,干脆捅破了那层窗户纸,直截了当将事情说了出来,以一种非常平淡的口吻。   看着怔怔盯着他的姜妧,萧颐眉梢一挑:“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朕知道你很意外,这话朕也就对你说了,朕知道你不喜欢淑妃,但淑妃与靖安侯,朕暂时还不能动,朕要顺藤摸瓜找出背后之人。”   “朕这个皇帝当得没你想的那么容易,朕非嫡非长,背后又没有得力世家支持,朕只能靠自己。”   “你应该也知道,朕七岁那年,生母因为诞下明月,产后体虚血崩而亡,明月被抱到太后宫中抚养,朕在宫里当了几年的透明皇子,因着年岁渐大,有人嫌朕碍眼,几次三番想让朕死,于是,朕去求了先皇后,在先皇后的庇佑下远赴边关,从一个守城小将开始做起,朕带兵打了几年仗,闯出了一点名声,朕的几个兄弟又怕朕会夺权,于是撺掇先帝将朕召回来放在眼皮子底下监视。”   “幸好先帝还没昏庸到那个份上,知道边关不稳,还得依仗朕这个儿子,不过这也提醒朕了,不论是哪个皇子登基,朕这个领过兵的人下场都好不到哪儿去,所以朕决定了,这个皇帝,朕得当。”   “后来,先帝病重,昭王和荣王两人夺皇位夺得跟个乌眼儿鸡似的,没工夫搭理朕,正好给了朕机会联络朝臣发展自己的势力。”   “先帝病逝的那一天,朕早就得到了消息,刻意让人告诉昭王,说先帝真正属意的皇帝人选是荣王,就连圣旨都拟好了,昭王也是个蠢的,一点都沉不住气,一听到说要传位给荣王,他立马就急了,连消息真假都不确定一下就急吼吼的要带人逼宫夺位,那会儿先帝早驾崩了,不过朕就盼着昭王逼宫,只要昭王敢动,朕就能顺利成章的擒王。”   “荣王那儿也是一样,所以,朕以捉拿逆贼的名义,当场斩杀昭王生擒荣王,至于其余的兄弟,老早就被这两人清理的差不多了,倒省了朕动手。”   “朕登基之后,就将从前昭王和荣王的人清了一批,但朕毕竟才刚登基,根基不稳,朝中世家之间盘根错节,朕无法一次性肃清,只能徐徐图之。”   “……”   姜妧:“……”   看着面带笑容以一种聊天的口吻跟她讲他是怎么搞阴谋拿到皇位的萧颐,姜妧的表情已经不能用惊恐来形容了。   这是宫廷辛秘吧,是吧是吧,他语气怎么就跟说“朕今天吃了一碗饭”一样轻松。   姜妧突然担心起了自己的人身安全,萧颐说了这么多,别不是想着杀人灭口叭!   “当年昭王与荣王手底下的人有一批投靠了朕,靖安侯与今日那鲁国公府就是其中之一,朕知道他们打的什么主意,但朝堂之事牵一发而动全身,就算想清理那也不能急。”   看着萧颐一脸“朕真想全给弄死,可惜弄不死”的惋惜表情,姜妧神情呆滞,怀疑自己在听鬼故事。   直到脸颊传来一股疼意,姜妧才从震惊中回神,然后就发现自己脸上多了一只爪子。   萧颐掐了掐她的脸,目光含笑:“听傻了?”   姜妧:“……”没傻,但是很害怕。   姜妧觉得,她今儿怕是没办法活着走出这辆马车了。   所以,她灿烂如花的人生旅程就要终结在今天了吗?   姜妧有点后悔,她就不该今天跟萧颐出来的。   “朕说这么多,就是想告诉你,朕不是一个好人,”萧颐指腹摩挲着她柔嫩的脸颊,感受着指下如绸缎般滑腻的肌肤:“朕被阴谋诡计包围,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朕身下这把椅子,稍有不慎就是万劫不复,朕只能去筹谋去算计。”   “朕或许不是一个好人,但也没那么坏,”萧颐声音压的很低,虽然低,但很柔和:“有些事朕答应了人,不能与你说,朕知道你的心思,往后你也不必在朕面前遮掩,朕不会逼你,这是朕的承诺。”   让猎物放松警惕的最好办法,就是先给猎物自由的假象。   “……”姜妧突然就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她没有想到萧颐会这么干脆直接的戳穿,原来昨晚还只是一个开胃菜,今儿才是正餐。   对上萧颐黝黑深邃似乎在压抑某种情绪的墨眸,姜妧心中突然生出一丝慌乱,这种感觉很奇怪,就仿佛怀里揣了一百只兔子,小兔乱跳…   奇怪,真是奇怪,当时对萧颐一见钟情再见倾心的时候好像也不是这个心情叭。   对了,当然是啥心情来着?   姜妧:时间过得太久,早已经忘了当初心动的感觉。   “嗷嗷啊——”   姜妧突然惨叫:“腿、我腿又抽了——”   萧颐:“......”   .   盛京城里最近出了不少新闻,其中,最让人津津乐道的,当属鲁国公府家的宝贝独苗苗当街调戏良家妇女不成,反倒被人给揍得半死不活连命.根子都废了。   是的,废了,而且还废的特别的彻底。   据知情人士透露,鲁国公老夫人听到这消息,当场就晕了,然后就直接中风偏瘫一条龙服务到现在都还瘫在床上起不来。   以鲁国公为首的公府众人这几天就忙着四处抓人,奈何那对揍人的夫妻俩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似的,就算是把盛京给翻了个底朝天都硬是没找着人。   吊着腿听徐昭仪一脸兴奋讲八卦的姜妧:皇帝亲自出马,能找到人就怪了。   “娘娘,您怎么一点都不意外的样子?”徐昭仪开心的第一时间跟姜妧分享八卦,却发现贵妃娘娘只是心不在焉的听着,一点兴奋意外的表情都没有,难不成是这八卦不好听?   “意外意外,特别意外。”姜妧敷衍。   有啥好意外的?   人可是她亲自废的,当然,付出的代价也挺大的,她腿瘸了,得修养个两三天,所以,姜妧就坐上了简易轮椅。   姜妧觉得,肯定是她太久没有运动了,想她当年可是能跑马射箭稳拿第一的人,现在居然脆弱到揍个人都能把自己的腿给弄瘸了,这不科学!   姜妧出宫耍了一圈的事暂时还算是个秘密,所以就算徐昭仪的想象力再强大,也想不到她嘴里的女中豪杰就坐在她对面嗑瓜子。   都敷衍的这么明显了,徐昭仪又不眼瞎,她也看出来了,娘娘明显就兴致不高,难不成,是因为这两日陛下没有来钟粹宫?   “娘娘,听说这两日朝中出了一些事,陛下好像挺忙的。”徐昭仪试探着问。   听见徐昭仪提起萧颐,姜妧嗑瓜子的动作一顿,这才想起来,她好像是有两天没见到萧颐了。   一想到萧颐,姜妧头都是大的。   那日出宫,在马车上,萧颐跟她深入探讨了一下他的血泪成长史,她人都挺傻了,差点就以为自己可能要被杀人灭口了,她只记得那会儿自己心跳的很快,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因为有暗卫突然出现跟萧颐说了一点悄悄话,然后他们就打道回宫了,从那天起,萧颐就没出现了。   应该是挺忙的,忙着割韭菜收人头。   不过,他忙不忙关她什么事呢?   姜妧暂时不想聊跟萧颐有关的任何话题,突然想到一件事,问:“对了,后宫开支节省计划实施的怎么样了?”   姜妧没忘记她还有一个让后宫气象焕然一新的宏伟目标呢,她因为腿脚不好使,这两天净窝在宫里养腿囤膘了,这个行动就全权交给了四人组去实施落实,她还不知道具体成效如何。   徐昭仪这才想起来,对哦,她不是来聊八卦,她是来汇报工作的。   想到这几天的反馈,徐昭仪抿起了唇,摇头:“收效甚微,娘娘,臣妾怀疑是有人在刻意阻挠,此事恐怕还得您亲自出面。” 第68章 追妻第十天 搞事…(一更)   空气很安静, 只听得到不停嗑瓜子发出的“咔嚓咔嚓”声,节奏掌握的特别好,十分有规律。   姜妧慢条斯理的将手里最后一颗瓜子嗑完, 砸吧了两下嘴,觉得这瓜子嗑太多了也不行, 嘴疼。   果然,比起瓜子, 她还是更喜欢花生。   “娘娘, 您瞧着这事儿该怎么办?”徐昭仪汇报工作结束, 半天都没等到领导的反馈, 毕竟领导还忙着嗑瓜子呢,徐昭仪小心翼翼的觑着姜妧的脸色,想看她究竟准备怎么处理。   其实这事儿概括起来也很简单, 就是虽然是皇帝亲自下令让削减开支的, 但总有那么一些不怕死的认为节省开支就是动了他们的奶酪,特别是对一个本身油水就比较大的部门来说,那就更舍不得把到手的东西又还回去了。   就拿御膳房来说,听起来御膳房就是个后厨部门只用做做饭菜管好一日三餐就行了,但架不住宫里人多啊,御膳房除了有专门部门要负责皇帝后妃的饮食之外,其他的宫女太监的伙食也是由御膳房统一分配, 平时都是严格按份例来。   比如四妃的饮食标准是六菜一汤加两道餐后甜品,贵人是四菜一汤加一道餐后甜品...顺着往下, 宫女太监也是如此, 按职位品级依次递减,就算是有些高位嫔妃比如姜妧可以在自个儿宫里开小灶,那也是由御膳房统一采购食材之后再送到钟粹宫来。   当然, 就算是有份例,那也是可以搞特殊的,要是皇帝或者是得宠的嫔妃,别说是一餐六个菜,就算是想吃满汉全席御膳房也能给整出来,甜品更是不限量供应,但要是换成不受宠的小透明,就算是想喝口热的蔬菜汤那也得另外拿银子去换,就特别的看碟下菜。   对于御膳房这种做什么都得大批量采购的后勤保障部门来说,想从中捞点油水简直不要太容易,要不所有人挤破了头都想进御膳房当差呢?没见在御膳房当差的个个都膘肥体壮吗?   姜妧上次制定出来的节省开支计划,其中有一条就是对饮食标准进行了重新划分,嫔妃们一律两菜一汤一荤一素,零嘴小吃餐后甜品全部取消,如果想吃也可以,自己拿银子去买,同样的,宫女太监们的伙食标准也减了一个档次。   毕竟苍蝇再小也是肉,节省就是要从点滴小事做起。   一听说以后捞油水的机会没了,这哪儿能干?   于是,包括御膳房内务府在内的后勤保障部门就都开始阳奉阴违了,表面上是贵妃说的都对让做啥做啥,实际上就采取拖字诀,能拖就拖能敷衍就敷衍,毕竟也不可能现场盯梢。   而且,因为饮食标准下降,加上处处要节省,所以宫里最近怨念很大,特别是一些宫女太监,提起贵妃,那就是邪恶的代名词,只差没背地里扎她小人了。   千万别小看群众的力量,宫女太监虽然处在食物链的最底端,但就跟千里之堤毁于蚁穴的道理是一样的,群众基础不打牢,迟早得揭竿起义。   这还只是一个开始呢,第一步都进行不下去了,还谈什么后宫新气象?   徐昭仪很自责:“都是嫔妾们无用,不能为娘娘分忧。”   徐昭仪也没想到,行动才刚刚开始就遇到了这么大的阻力,她没说的是,现在宫里的风向又开始变了,已经有不少宫人怀念起了当初淑妃协助太后打理六宫的日子,这可是娘娘接手六宫事务后头一回办大事,又是陛下亲自交付,这要是做不好弄出点乱子,那娘娘日后可怎么办?   徐昭仪耷拉着头,深深自责。   看着垂头丧气的小弟,姜妧听明白了,她的意思就是说,有人故意在背后搞事情想借着节省后宫开支的事情来整她,最好是挑起后宫中人对她的怨念,让她成为众矢之的。   刚才徐昭仪也说了,按现在的进度条来看,别说一个月十万两了,能省下一千两都算她的能耐。   这怎么能行?   居然敢暗戳戳搞事挡她的财路,是她提不动刀了还是那些人飘了?眼瞅着她最近修身养性不揍人是叭!   “你觉得是谁在背后指使?”姜妧拿帕子擦了擦手上的瓜子皮屑,问。   “淑妃,”徐昭仪小声:“嫔妾是这样猜测的,那内务府的张公公跟淑妃的关系不错,嫔妾听说前两天淑妃宫里的春桃悄悄去了一趟内务府,不光是内务府,还有御膳房那边...”   “行,”姜妧直接打断徐昭仪不断为自个儿的猜测找可靠证据的话,一锤定音:“那看来就是了。”   淑妃,苏婉儿。   姜妧觉得她可能是很久没有搞事了,都快忘了宫里还有这么一号人物,看来是上次罚抄的痛苦经历让她的印象还不够深刻,居然还敢伸爪子,到底是属蟑螂的,这打不死的小强精神就是让人钦佩。   多好啊,送上门的肥羊。   徐昭仪清楚的看到自家贵妃娘娘的眼睛一点一点亮了起来,没有想象中的愤怒恼火,只有兴奋,对,就是兴奋,就仿佛有一场大戏即将开演戏的内容还特别精彩。   不知道为什么,徐昭仪心中突然升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总觉得可能有什么无法想象的大事即将发生。   “娘娘,您?”   “行了,本宫知道了,”姜妧大手一挥:“放心吧,这事儿本宫能解决。”   看着贵妃一脸轻松的模样,徐昭仪心中微定,既然贵妃这么有把握,那想来贵妃应该是有办法的。   .   时至正午,以内务府为首的一众后勤部门领导人在钟粹宫外狭路相逢了。   为了更好的给皇帝嫔妃们服务,后宫各个职能部门划分的还是很细致的,比如说,御膳房就是专门负责皇帝与后妃们的饮食,尚衣局就专管衣料布匹裁减衣裳,还有负责花枝修剪的花草司,喂鸟的雀鸟司...大大小小加起来差不多有二三十个。   现在,这二三十个后宫的小头目都在钟粹宫外等着。   烈日炎炎,太阳高悬于头顶,火辣辣的阳光照在头顶,因为晒得太久,连地板砖都在发烫,众人的脸上都挂着汗珠。   “张公公,您说贵妃突然把咱们都召集来,又不急着见,这到底是怎么个意思?”   看着紧闭的钟粹宫宫门,御膳房的首领太监周公公忍不住擦了擦脑门上不断往外冒的汗珠,问旁边站着的内务府大总管张福海。   刚刚钟粹宫的宫人突然来通知,说贵妃召见,然后他们就急忙赶来了,结果,都在这外头站了有小半个时辰了,钟粹宫的宫门硬是连条缝都没给开,让宫人去通传,得到的回复就是贵妃还在休息,让他们稍后片刻。   这一候就候到了现在。   偏偏今天这太阳还大,火辣辣的太阳照在身上感觉人都要给晒化了。   虽然是下人,但作为下人中的头头,大伙儿平常也都是养尊处优的,最起码不会像这样在烈日下头顶着晒,但如果要他们就这样走,那也不大敢,这就很受罪了。   内务府绝对算后宫第一大部门,能当上内务府的头子,那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已经达到了内监职业巅峰,作为同样平时就在养尊处优的人,张公公白白胖胖,光是下巴处都能挤出三层肉,一双眼睛更是被肉挤得堆在了一起成了眯眯眼,当他在打量人的时候,那双眯眯眼里总闪烁着不怀好意的光芒,就特别的油腻阴森。   说起来,张公公也算是这宫里的地头蛇了,仗着当年服侍过陛下的生母丽贵人,还曾对常宁长公主有过救命之恩,张公公在皇帝登基之后就拿到了内务府总管的位置,偏偏他还特别会做人,牢牢扒住了太后跟公主这两棵大树得到太后信重,在宫里也算是威风八面。   但张公公的风评并不好,他小肚鸡肠睚眦必报,凡是得罪过他的人他都会想办法往死里整,特别是,虽然他是个太监,但他还特别好色,就爱玩弄小宫女,只要被他看上了,他想方设法的都会弄来,要是不从,就变着法儿的整,偏偏他在这后宫中权势大,受他欺辱的就算是想告状都没有门路。   听见问,张福海冷笑了一声,掐着公鸭嗓:“还能做什么?无非就是给咱们一个下马威。”   享福享惯了,张福海对这种故意给下马威的行为很不高兴,想当初淑妃对他都是客客气气,现在换成了贵妃,居然上来就想着打压他。   作为一个靠捞油水发家致富的人,怎么能眼睁睁看着银子从手里飞走。   更不用说,还有淑妃抛来的橄榄枝。   张公公摸了摸胸口的位置,那里装着淑妃今日刚让人送来的一千两银票,不愧是淑妃,出手就是大方,只有跟着这样的主子才有钱途啊!   看着面上露出担忧之色的周公公,张福海提醒:“记得把口风守紧了。”   确认过眼神,都是爱财的人。   他们私底下早就通过气了,为了自个儿的滋润生活,无论如何也不能由着贵妃这样大刀阔斧的搞改革,反正咬死了就两个字,没钱!   几个头头正凑在一起暗搓搓商量,突然,钟粹宫宫门打开了,一个青衣侍女走了出来,清淡的目光扫过他们:“娘娘有请。”   众人对视一眼,忙止了话头,整理了一下衣裳,就在侍女的带领下走进去了。   刚一进去,厚重的宫门轰地一声在背后给关上,众人心中一跳,直觉有些不妙。   等在看见大槐树下贵妃椅上躺着的一袭宫装红裙的明艳美人儿后,这种不妙的感觉就达到了巅峰。   以徐昭仪为首的四人组同样是盛装打扮,站在姜妧身侧,看着上来请安的张福海等人,徐昭仪抬了抬下巴,冷哼了一声。   “奴才们给贵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一群人哗啦啦下跪行礼,却半响都没听见叫起来。   下马威,妥妥的下马威。   说起来这还是贵妃接手后宫事务后,头一次正儿八经的召见他们。   显然,这次召见对他们来说不是什么好事。   “起来吧。”良久,才听到了一声慵懒的女声。   众人又哗啦啦的站了起来,一个挨一个,看去就是乌压压的一片。   姜妧粗粗一扫,发现自己基本一个都不认识。   难怪人家对她的指令不买账,谁让她脸盲呢?   姜妧拨弄着指甲,叫起之后,就一声没吭,就像面前没站人似的。   眼看贵妃这是打定了主意要晾着他们的节奏啊,张福海眼里闪过一丝不悦,仗着自己在这宫里还有几分脸面,张福海率先出声了:“不知道娘娘今日唤奴才们来所谓何事?”   哟?   有出头的了?   姜妧瞥了一眼,顿时觉得有些辣眼睛。   差点她还以为说话的是头白皮猪呢?现在宫里太监们伙食都这么好了吗?体型是不是有点超啊…   知道贵妃两耳不闻窗外事,徐昭仪悄悄提醒:“这是内务府的张福海。”   徐昭仪一说,姜妧立马就对上号了。   张福海,后宫内监第一人,淑妃的头号狗腿子。   啧,同样是内监,怎么李德全就是一脸慈祥,他就一脸奸相呢?   “张福海?”   “是。”   张福海高高昂着脑袋,努力作出一副很骄傲的样子,但无奈他脖子上的肥肉实在是太多了,就算伸的再直,看起来也就像个缩头乌龟。   “放肆,本宫让你说话了吗你就敢随便插嘴?来人呐,掌嘴二十!”   突如其来的一声暴喝仿佛一道惊雷,把众人都给吓傻了,看着说翻脸就翻脸二话不说就要掌嘴的贵妃,不光一群小头目傻了,就连四人组都傻了。   “娘,娘娘…”徐昭仪磕磕巴巴,小声开口:“这,这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姜妧漫不经心的弹着指甲,表现的就特别的嚣张跋扈:“随意插嘴目无尊上简直岂有此理,打,给他长长记性!”   一旁候着的青衣闻言,眉头都没皱一下,走过去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抓着张福海的衣领,啪啪啪就是几巴掌。   别看青衣只是一个女子,她可是正儿八经行伍出身经过特殊训练的,一巴掌下去,张德全脸就歪了,手掌与脸亲密接触发出的啪啪声响听得人牙根都酸了,不仅牙酸,还腿软。   谁都没想到贵妃居然说打就打,刚刚罚站算什么?这才是妥妥的下马威啊!   杀鸡儆猴。   众人脑中不由自主的浮现出这四个字。   偏偏贵妃就跟没事人似的,满脸笑容的开口了:“诸位别介意,本宫这人就是爱讲规矩,最不喜欢的就是别人在本宫前面开口,今日本宫叫诸位来,就是想跟诸位谈谈心,都别紧张哈,本宫不吃人的。”   众人:“……”   是的,您是不吃人,您只是会揍人。   “娘娘,打完了。”青衣执行完扇巴掌的任务,刚刚还威风凛凛的张福海此时已经肿成猪头一个猪头,鼻子眼睛几乎都快凑到一块儿了,一张嘴,一口牙裹着血水簌簌往下掉,目测这口牙应该是废的差不多了。   姜妧嫌弃的看了一眼,摆摆手:“拖一边去,看着碍眼。”   青衣应了一声,拽着人的衣领就往外拖,这样一个纤弱的女子轻而易举就能拖动一个两三百斤重的成年男子拖动看起来还是有点魔幻的,众人不由自主的往旁边让了让,目送已经处于半晕厥中的张福海退出群聊。   “来来来,我们刚说到哪儿了?”姜妧接过徐昭仪奉过来的茶水抿了一口,继续:“啊对,谈心。”   “不知道谁是掌管御膳房的?”姜妧问,目光在人群中扫了一圈。   大概是刚刚上来就将张福海抽掉一排牙的行为太过彪悍,姜妧目光所及之处,人群纷纷往后避让,以实际行动撇清自己的身份。   一片真空中,周公公就显得很戳眼了。   对上贵妃笑吟吟的目光,御膳房的掌事太监周公公“啪”地一声就给跪了,脑袋深深埋着,只差没有埋进地里了,但就算是害怕,也坚持一声不吭,他还记得刚刚张公公说话后的惨烈后果呢。   “你姓什么?”   周公公瓮声瓮气:“回禀贵妃娘娘,奴才姓周。”   “管御膳房多久了?”   “回禀娘娘,五年了。”   “哟,五年啊…”只听贵妃古怪一笑:“这五年油水捞的挺多吧。”   周公公先是一愣,然后就是刷刷冒冷汗:“娘,娘娘何出此言?”   “买个鸡蛋都是一两银子一颗,一年下来,少说也得攒个千儿八百的吧,薅皇帝的羊毛,你胆子挺肥啊。”   “娘娘,奴才冤枉啊——”周公公瞬间就白了脸,顿时吓得魂飞魄散,他明明账本都抹平了,除非一笔一笔挨个查,但这工作量也太大了,谁会这么查?   张才人:我会!   “冤枉?”姜妧冷笑一声,抓起一旁放着的账本就往他头上掷了过去:“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你当本宫是傻叉啊,一颗大白菜值三两?翡翠做的吗?嗯?你怎么不干脆写个一百两算了?”   周公公被账册本子批头糊了一脸,看着上头专门用朱笔圈出来的部分,周公公灵魂都在颤抖,但还是咬紧了牙关:“娘娘,最近物价高,这个价钱,也不算太高…”   “不算高?”姜妧幽幽开口:“本宫最讨厌的就是不实诚的人,青衣,掌嘴三十。”   周公公:“……”   周公公:“!!!”   “娘娘——”   “啪啪啪——”   啧,听起来真爽。   姜妧又喝了一口水,清了清嗓子:“来,下一个,谁是花草司的掌事?”   “……”   一连点了五六个人,一时间院子里只听得到此起彼伏的掌嘴与哀嚎声,看着一张张肿成猪头几乎快看不出人样的脸,剩下的二十几号人胆战心惊,生怕下一个就是自己,这简直就是大型凶案现场。   最让他们害怕的是,贵妃不光是打人,打人的时候还往外给你甩证据,这年头能在宫里混出头,谁手里没沾上一点见不得人的事呢?   这要是都被查出来,被打事小,丢命就完了。   看着众人惊恐的表情,徐昭仪小声道:“还是娘娘有办法。”从账册本子出发,专找财务小漏洞,果不其然,还真有。   张才人也很得意,算账,这可是她的拿手绝活。   虽然账面是抹平了,但她还是凭着她非一般的直觉找到了几处不那么正常的财务收支。   漏洞不需要太多,只要有一个就够发挥了。   估计他们自个儿都不知道,有些纯粹就是娘娘现场编造的。   娘娘不愧是娘娘,就是有胆量有魄力。   “陛下的命令你们也知道,如今宫外到处都是灾情,所以陛下让节省后宫开支来赈济灾民。”   姜妧没有像大家以为的那样继续点人出来抽,而是话锋一转聊起了正事。   “依着本宫与陛下的意思,后宫少说也要省出十万两银子来,本宫知道这难度有些大,但咱们苦一苦不要紧,外头的灾民可是连白粥都喝不上。”   姜妧叹气:“本宫也不想为难你们,但你们也不要为难本宫,本宫这人脾气不好,谁让本宫不高兴,本宫就让他很不高兴,不信你们可以试试。”   众人:“……”   这尼玛谁敢?   “这样吧,为了让效率更高,你们每个人就先定一个目标,给个时间期限,看能省出多少银子。”姜妧粲然一笑,但落在众人耳里就犹如恶魔低语:“三天,最低五百两,这个要求不高吧?”   众人:“……”   “拿得出钱,从前的事本宫既往不咎,没有…那本宫就只能对不住了。”   众人:“……”   青衣抱着一根不知道打哪儿弄来的铁棍站在门口,意思很明确,不吐出点东西来,就别想走出这大门!   众人:“……”   看着笑容满脸一派和气的贵妃,再看看这虽然纤弱但尤其彪悍的侍女,众人心中泪流满面,贵妃,不好惹啊!   拿着新鲜出炉的按了血指印的承诺书,姜妧很满意。   “行了,都回去吧,”姜妧大手一挥:“三天以后,本宫在这儿等着你们的好消息。”   一听贵妃开口放人,一群人顿时嗷嗷着就往外跑,速度之快活像被狗撵似的。   就连被抽掉了满嘴牙的张福海都一瘸一拐的跑了。   “娘娘,您就这么让他们走了?”徐昭仪拧眉问。   “不然还管饭?”姜妧反问。   徐昭仪一噎,她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她的意思是:“娘娘,您今日闹这么大动静,就不怕…”   “什么动静?”姜妧好奇:“本宫不就是把宫里的管事都叫来友好交流了一番吗?”   徐昭仪:“……”   这是友好交流吗?   这是单方面殴打叭!   徐昭仪也才知道,原来娘娘身边的这个侍女身手居然这般好,连抽这么多人眼睛都不带眨的。   “放心吧,”姜妧意味深长,信誓旦旦:“本宫心里有数。”   有的时候,在绝对的武力值面前,再多的语言都是苍白的。   无非就是欺软怕硬,搞烦了就全给炒了。   反正萧颐都说了,她只管折腾,出了事他兜着。   横竖有人兜底,她怕啥?   看着姜妧喜滋滋的表情,徐昭仪心中呐喊:   不——   你没数——   .   虽然是关起门来打狗,除了当事人之外,谁都不知道这几十号人进了钟粹宫之后都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有几个首领太监脸都肿了,其中内务府的张公公和御膳房的周公公肿的最厉害。   问起来到底是怎么了,得到的回答都很统一:摔的!   废话,能说是因为贪污被贵妃抽的吗?   一想到自己的把柄被贵妃给捏住了,周公公也好,张公公也罢,都急得心中直冒火,这一个弄不好就是小命玩玩儿啊。   别问,问就是后悔。   早知道还不如就乖乖听贵妃的吩咐老老实实缩减开支呢。   事实证明,世上无难事,只要肯做。   在贵妃的武力威胁下,后宫出现了难得的上下一心齐心协力的和谐景象,毕竟每个部门都被下派了硬性指标,又立下了军令状,要是完不成那就是抄家灭族一条龙服务。   虽然是三天的任务,但或许是求生欲太强了,大家基本上提前一天就将各部门抠搜凑出来的银两送到了钟粹宫。   不数不知道,一数吓一跳,居然凑到了七万两银子。   滚雪球的速度都不带这么快的。   看着白花花的银两,姜妧忍不住感叹:银子就像海绵里的水,挤挤总是会有的。   四人组:“……”   “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能凑出这么多?光是内务府就拿出了一万两银子,”徐昭仪倒抽气:“这是不是也太可怕了?”   “花钱买命,时间就是性命。”姜妧道。   光节省肯定是省不出来这么多的,但要是人为往里面填,那就容易多了。   看来宫里的油水是还挺多嘛,居然能挤出这么多。   “娘娘,您真的要包庇他们?”   “啥?”   “不是您说的吗?只要他们能在规定时间内将银两凑齐,您就对他们从前犯的事儿既往不咎。”   “本宫说过这样的话?”姜妧诧异:“本宫看起来像是这么好心的人吗?”   徐昭仪:“……”好了,她懂了。   要钱,不要人。   姜妧看着面前大红木箱子里摆放的整整齐齐的雪花银,陷入沉思,榨干了各部门也才只有七万两,她自己捐一万两,那也还差两万两啊……   “对了,你上次是不是说,淑妃在后面搞鬼来着?”   徐昭仪:“……”   看着贵妃娘娘蠢蠢欲动的表情,这话,徐昭仪突然就不怎么敢回答。 第69章 追妻第十一天 扒墙皮…   在姜妧琢磨着怎么继续薅羊毛的同时, 姜妧这几天的丰功伟绩也被呈上了皇帝的御案。   萧颐这几天是真的很忙,上次出宫行程才走了一半,就接到了朝廷发往蓟州的赈灾银两半道被山匪所劫, 押送粮款的官兵半数被灭就连跟着前去的巡查御史都被刺杀的消息,萧颐只能结束行程匆匆回宫。   作为灾情最严重的地方, 蓟州可以称得上是年度最惨,特别是在赈灾银两这件事情上。   先是蓟州官员欺上瞒下搞贪污, 好不容易把贪官都给一窝端了赃款也追回了一部分, 结果又出了粮款被劫的事, 简直就是一波三折难上加难, 等要出兵去剿匪,那一小股山匪却又消失的无影无踪连个影子都没留下。   朝廷各地的奏折如雪花片似的往御案上涌,被召唤来议事的朝臣更是一波接着一波, 萧颐这几天几乎吃住都在御书房。   好不容易将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了, 萧颐有了一点空闲,就想着问问姜妧的近况,然后,就收获了一沓厚厚的观察报告。   萧颐以一种批阅奏折的严谨姿态仔细翻阅,小半个时辰过去,萧颐总算是翻完了,怎么说呢, 萧颐的表情很复杂,有惊愕有无奈…   按了按额角, 萧颐问底下跪着的暗卫:“贵妃将后宫管事唤去钟粹宫, 还动了手?”   暗卫是自从那天出宫之行后才被萧颐派到钟粹宫的,倒不是为了监视,主要是为了保证姜妧的安全, 最起码,那日在街上蹄下惊魂的事是绝对不能再发生了。   暗卫点头:“是。”   得到暗卫肯定的回答,萧颐掐着额角,不禁失笑,这倒是像姜妧能做出来的事。   再一听短短两日之内就凑齐了七万两银子,萧颐眼中闪过一丝凌厉,看来当真是他疏忽了,这两年他未来得及腾出手来收拾后宫,竟将那些人的胃口养的这般大,一个小小的内务府总管,居然贪污达万两之多。   萧颐手指轻叩桌案发出“笃笃”声响,脸色冷凝,原本想直接将人给发落了,但想到暗卫提起的姜妧那所谓的承诺,萧颐眉心微皱,决定再缓缓,看姜妧打算到底要怎么做。   萧颐摆手让暗卫退下,自个儿在御书房待了一会儿,突然一撩衣袍,起身就向外走去,目的地,钟粹宫。   .   兜里差钱怎么办?   薅羊毛啊!   一只羊不够薅,那就再换一只,薅他个十几二十只,总能凑齐。   姜妧看着徐昭仪,露出了狼外婆诱拐小红帽一般的慈祥笑容,冲她招了招手,示意她附耳过来。   徐昭仪心中一跳,看着姜妧诡异且兴奋的表情,下意识就想跑,但动作比大脑更快作出反应,脚已经不由自主的走到了姜妧身边并且弯下了腰。   然后就听到贵妃小声的,雀跃的开口了:“其实,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这熟悉的开场白…徐昭仪心中一抖。   上次贵妃也是这样一副表情,信誓旦旦说有办法来对付后宫管事阳奉阴违的行为,然后贵妃就把人给抽了,虽然结果目前来看还不错,但过程实在是有些惊心动魄。   要不是亲眼看见贵妃指使侍女揍人,徐昭仪打死都想不到贵妃居然还有如此凶残的一面。   姜妧:那你是没看见我当街爆锤登徒子的英勇风姿!   还没等姜妧具体阐述她的想法,就听见一道含笑的男声从门口传来:“是什么大胆的想法,不如也说给朕听听?”   突如其来的男声成功让屋里的几个人都愣住了,下意识回头去看,然后就看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口的那道高大俊朗的人影。   敲!   都这么小声了他也能听见?   看着一手负在身后信步进来的一身明黄色龙袍的高大男人,姜妧简直就是狗脸懵逼,萧颐什么时候来的?   不对,他怎么又来了?   这人是属猫的吗?走路都悄无声息的?你习武你了不起啊!   一见皇帝来了,以徐昭仪为首的四人组顿时松了一口气,她们一点都不想听贵妃的所谓的大胆想法,都说是大胆了,不用想,只有更大胆没有最大胆,她们可怜的小心脏暂时还经不起这么大的冲击力,所以,就让它成为贵妃与陛下之间的小秘密吧。   四人组行了礼之后就一溜烟跑了,速度之快,就仿佛后头有狗撵似的。   对于看见皇帝跑得比兔子还快的四人组,姜妧发自内心感到鄙夷,人家嫔妃见了皇帝都是扑上去粘的跟粘蝇纸似的撕不下来,她们倒好,一个比一个跑得快,还有没有一点嫔妃的自觉。   徐昭仪:就是因为自觉才跑的,她们一点都不想抄家灭族一条龙服务!   看着已经走到近前的萧颐,姜妧心中警报再次拉响,她现在对动不动就要来一次变身游戏仿佛脑子有什么大病的萧颐已经有心理阴影了。   不见到人还好,一看见他,姜妧就控制不住的想起那个兔子与狼的故事。   还兔子…   你自个儿都说了是怎么凶残的搞死兄弟拿下皇位的,看起来人模人样,其实内里就是个黑心肝的,煤都没他黑!   她当年怎么就瞎了眼看上了这么一个黑心肝的东西呢?   萧颐看着姜妧一脸怔然的盯着自己,脸色就像一个七彩调色盘似的变来变去,不由得挑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掐上了她的脸:“怎么,几日不见朕,看傻了?”   你才傻!   你全家都傻!   姜妧恨恨去拍脸上的那只咸猪手,但对方有所准备,还没等她拍上去就及时收走了,由于力道太大,姜妧有些刹不住车,只听“啪——”地一声脆响,她白皙的脸上顿时就浮现出了一个红红的五指印,就特别的醒目。   姜妧手捂着脸,成功愣住。   满脑子都是——   我被人扇巴掌了,那个人还是我自己…   我自己扇了我自己!   萧颐显然也没想到能出此意外,光听那声音就知道,这一巴掌力道绝对不轻。   看着满脸不可置信的姜妧,萧颐忍不住笑了一声,伸手将她捂脸的手扯了下来,看着她白皙脸颊上浮出的一个五指印,萧颐伸手碰了碰,哭笑不得:“怎么这么不小心?连自己都抽?”   姜妧咬牙切齿控诉:“故意的,你绝对是故意的!”   萧颐瞥了她一眼,有些无语,心道也不知道到底谁才是故意的,要不是他撤的快,现在巴掌印就该在他身上了。   萧颐也知道姜妧的德行,典型的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简直就将不讲理这三个字发挥到了极致,跟她讨论这个问题显然是不会有什么结果的。   【亲,友情提示,男友准则第十八条:女朋友说什么都是对的,遇事先认错,和谐你和我。】   萧颐:“……”   这系统还冒的真是时候。   看着瞪着他眼睛都在冒火的姜妧,萧颐决定采取一下系统的建议,横竖现在寝殿里就只有他和姜妧两个人,萧颐黝黑的目光落在她脸上,眼中含笑,好脾气的点头:“是朕的错。”   “错哪儿了?”   萧颐:“……”   萧颐思索了一下,觉得这个问题有点超出他所能回答的范围,干脆又将问题给抛了回去:“你说朕错哪儿了?”   “哪哪儿都错了!”   铿锵有力的女声刚落,姜妧就“嗷”了一嗓子。   “疼!”   萧颐慢条斯理的收回手,看着她冷笑:“你还知道疼?”   “姜妧,你真是……”萧颐咬牙,想教训她两句,可对上她那双水润润的眼眸,一时间又凶不起来,只狠狠地抬手又捏了下她的脸颊,当做惩罚。   萧颐觉得,姜妧这人心里还真是一点数都没有,给她一根杆子,她能顺杆爬到顶,猴子都没她能蹦哒。   姜妧看着一秒变脸特别冷漠无情的萧颐,心中吐槽,看吧,果然是属蛇精病的,两种表情无缝衔接。   不过,相对于刚刚那温柔的让她瘆得慌的表情,姜妧觉得还是冷漠一点看的顺眼。   姜妧一边搓着腮帮子,一边含糊不清的问:“您怎么这会儿来了?”   “怎么,不欢迎朕?”   那必然是不怎么欢迎的,但照现在这情形,那也不能说实话啊,姜妧正准备张嘴吹一波违心彩虹屁,就被一根手指给抵住了嘴唇。   “朕觉得不能让你说话,你一说话,朕就恨不得打你。”   姜妧:“......”   姜妧:“!!!”   狗东西你居然还想打我!   姜妧气的恨不得挠他,刚准备喷回去,嘴里就多了一根手指,叼着突然多出来的一根手指,姜妧再一次愣住了。   这是什么情况?   萧颐也愣住了,他发现今天的意外似乎特别的多,他的手指还被姜妧叼着,能感觉到一排细细的牙齿,只要再往里一点,就能探到她柔软的舌尖,她清浅的呼吸喷洒在他掌心,就像小猫的爪子在挠,软软的,痒痒的。   萧颐能感觉到她僵硬紧绷的身体,瞪圆的眼睛就像是一只受惊的猫,浑身的猫都炸起来了,只需要稍微再加一点刺激...   萧颐眸光加深,正打算说话,就听几声“呸呸呸——”他的手指被人吐了出来,只见姜妧撇开他就冲到了桌子边,捞起桌上放着的茶壶就开始往嘴里灌,仰着脖子咕噜咕噜了几下又给吐出来——   漱口。   一边漱口还听她一边念叨:“病从口入病从口入,只要漱的及时,疾病就追不上我。”   萧.细菌携带者.颐:“......”   此刻,萧颐是真的很想把她抓过来狠狠的抽上一顿!   然鹅——   【滴——与贵妃亲密接触超过十秒,生命值+1,剩余生命值:2.5】   萧颐:“……”   在有了误吞手指的意外之后,姜妧决定和萧颐保持安全距离:“您朝政忙完了?”   “没有,”萧颐干脆回答:“但朕想来看看朕的贵妃到底有多能干。”萧颐意味深长的瞥了她一眼,一边说着,一边将目光看向了殿里摆着的那几个足有半人高的大红木箱子,姜妧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恍然。   姜妧一点都不怀疑萧颐消息的灵通性。   这不,前脚钱才收齐,后脚萧颐就来讨账了。   “七万两银子,两天收齐,”姜妧骄傲的挺起了小胸脯,一脸得意:“臣妾是不是敲厉害!”   “是厉害。”萧颐煞有其事点头:“朕的贵妃果真是文武双全巾帼不让须眉。”   姜妧:“???”这夸人的话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姜妧狐疑的瞅着他,总觉得萧颐说文武双全的的时候表情有些嘲讽,是在内涵她是文盲吗?还是她带了有色眼镜?   姜妧吐槽:“陛下,您这后宫都快漏成筛子了,一个内务府总管居然都能分分钟掏出一万两银子,臣妾都惊呆了,这年头当个总管都这么挣钱了吗?”   姜妧果真如她所言没这么好心,嘴上说着要保守秘密,转头就把人给卖了。   “陛下您是不知道,臣妾开展工作有多难,简直就是各种斗智斗勇费了好大劲才靠着自己的聪明才智赢得了最终的胜利,简直就是吃力不讨好,现在臣妾都快成后宫移动眼中钉了…”   “当然,只要能为陛下分忧,臣妾受点委屈没关系…”   “……”   萧颐静静听着姜妧诉苦,心中简直啼笑皆非,要不是知道她是直接把人关起来一顿揍,光听她的讲诉,还以为是受了多大委屈呢。   等姜妧吐槽完,萧颐问:“那你预备如何?”   “都炒了。”姜妧一脸嫌弃:“这些蛀虫养了看着碍眼。”   “您看哈,一个总管贪一万,十个总管就…”   “行,”萧颐直接打断了她的叨叨,一锤定音:“那就依你所言。”   姜妧没说完的话就那么卡在了嗓子眼:“这么随意的吗?”   萧颐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缓声道:“朕说了,这后宫可以由着你折腾,但…”   “由我折腾?”姜妧眼睛蹭地一下就亮了,苍蝇搓手:“那…”   “捐后宫免谈。”   切!   姜妧翻了个白眼:“您这也太小瞧我了。”捐后宫算什么?能把后宫闹得人仰马翻鸡犬不宁才是她的本事。   看着表情淡淡在那儿扒拉银子的萧颐,姜妧眼珠一转,蹭了过去:“陛下,臣妾还有一个赚钱的想法,您想听听吗?”   “……”   .   后宫的改革行动就如一场龙卷风,来的气势汹汹,继节省开支之后,贵妃又发起了轰轰烈烈的自选捐款活动。   贵妃以身作则,直接搬空了大半个钟粹宫,捐出了一万两,四人组虽然没那么豪横,但也紧跟贵妃的步伐捐了大半身家。   消息一传出去,顿时引起了一阵轩然大波,就连皇帝都在朝堂上对贵妃这种视钱财为身外之物的仁义之举进行了一番褒扬。   一时间贵妃贤德之名飘扬于宫内外,就连茶楼酒馆新出的一期话本都开始宣扬贵妃的先进事迹。   这可是真金白银的捐呐,谁说贵妃嚣张跋扈奢靡浪费的?这分明就是心胸宽广仁义心肠嘛!   对于突如其来的造势,有心人就察觉出一丝不对味儿了,陛下在朝堂上提起贵妃带头捐款的事,这意思还不够明显吗?人家一个后宫嫔妃都带头捐款了,你们身为朝廷命官就不该表示表示?   人家林相那么一穷二白都还捐出了一百两银子呢,他们总不能就这么干看着吧。   有林相带头,一时间朝臣们也纷纷响应号召,你一百我一千开始了轰轰烈烈的全民捐款行动。   没想到姜妧一万两银子说捐就捐,更没想到姜妧居然凭这又赚了一波美名,苏婉儿几乎咬碎一口银牙,眼中直冒火,袖子一扫,桌上摆着的茶碗又开始哗啦啦的往地上掉。   苏婉儿胸口不断起伏,呼吸急促——   纯粹是被气的。   她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她花了那么多心思去拉拢宫中管事,想让他们闹出一点幺蛾子让姜妧节省开支的行动进行的不要太顺利,结果呢?姜妧不按常理出牌,按着人就是一顿打,直接将人吓破了胆,现在那些管事内监一个个乖顺的跟鹌鹑似的,姜妧指哪儿打哪儿。   就拿内务府总管张福海来说,听说到现在还在床上瘫着,姜妧二话不说就又提拔了一个副手上来,那副总管以姜妧马首是瞻。   还有御膳房…   苏婉儿闭眼,只觉得心中一团无名火直往上冒,头疼的仿佛要炸裂。   这不对,不该是这样的,姜妧如今所有的荣耀本该是属于她的——   姜妧将她这么多年费心安插下去的人一个个都拔除了不说,现在又让她们捐钱…捐钱?好来成全她的贤名吗?   苏婉儿是真的不愿意,可现在后宫上下,就连太后都捐出了私房体己,若是她不捐…   苏婉儿手握成拳,手指甲深深嵌入肉中。   正在苏婉儿沉浸在悲伤中无法自拔的时候,就见贴身侍女春桃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跑进来的,一脸惊慌:“娘娘,不好了,贵妃带人闯进来了——”   贵妃?   姜妧?   苏婉儿霍地起身,可还没她出去,就听一阵喧闹声传来,紧接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就那么直接闯进了大殿,为首的是一袭红色宫裙,头戴凤凰展翅步摇,姿容明艳被众人簇拥在中间的妙龄女子。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更不用说还是她恨之入骨的姜妧。   做人,最起码的礼貌还是要有的。   姜妧觉得她是一个懂礼貌的人,见苏婉儿死死的盯着自己,姜妧决定主动一点,当即就笑容可掬的跟她打招呼 :“淑妃,许久未见,近来可好啊?”   看着就这么大喇喇闯进来的姜妧,她脸上只差没写上四个字“来者不善”,听着这明显带着挑衅意味的话,苏婉儿脸都气红了,咬牙切齿:“贵妃今日带人擅闯本宫寝殿,不止所谓何事?”   “怎么是擅闯呢?”只见贵妃皱起了好看的眉头,状似惊讶:“本宫这不是应淑妃你的邀请来的吗?”   “我何时邀请了?”苏婉儿一愣,心中突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淑妃,你年纪轻轻怎么记性这般不好?”姜妧啧了一声,在苏婉儿惊愕的目光中掏出了一张被叠的整整齐齐的信纸:“你昨儿不是给本宫请愿,说自愿将所有东西都捐出,因为你宫里人力有限,所以邀请本宫给你帮忙吗?”   捐…   苏婉儿倏地瞪大了眼,脸颊胀的通红,气急败坏:“你胡说,我……”   姜妧压根就没有给她反驳的机会,转身就朝身后跟进来的宫人大声吩咐:“都听见了吗?还不快抓紧时间搬!”   “还有,把人都看好了,别让他们捣乱。”姜妧指了指旁边那些瑟瑟发抖的庆祥宫宫人。   “是!”作为姜妧的贴身侍女兼保镖,青衣的执行力毋庸置疑,只见她眼都不眨应了一声,带着人果断迅速地守住了宫门,在一片惊呼声中庆祥宫的宫人全给控制了起来。   实际上,就算青衣不动手,这些宫人也没人敢出来阻拦。   毕竟,也不看看贵妃身后跟着的人是谁?   那可是陛下身边的亲卫头子飞翎卫陆统领啊。   陆励抽空多瞄了青衣几眼,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这侍女似乎比上次见到要好看了。   “娘娘,您说,咱从哪儿开始搬?”陆励只瞄了两眼就特别有分寸的移开了目光,看向领头的姜妧,撸起袖子跃跃欲试,至于旁边脸色苍白一脸怒色的淑妃,则被他忽视了个彻底。   是的,在前天跟萧颐深入探讨了一下她薅羊毛的伟大计划之后,姜妧还顺便找萧颐借了几个人,萧颐则非常爽快的同意了。   态度爽快的让姜妧都有些害怕。   姜妧现在开始相信萧颐的兔子人设了,只不过这是只会咬人的兔子。   姜妧再傻也知道她那个所谓的穿书剧情早就崩的连渣都不剩了,照目前的剧情发展来看,在她被炮灰之前,淑妃恐怕得先玩完。   谁让她好死不死的套路到了一个黑心肝的皇帝身上呢?   那可是个暗戳戳琢磨着要把大臣全给弄死的狠人。   社会社会,惹不起惹不起。   远离男人,就是珍爱生命。   姜妧再一次确定了这一点。   听陆励问,姜妧大手一挥特别爽快:“看见什么搬什么,连块墙皮都不用留,反正淑妃说了,她全捐。”   “我没…”   姜妧直接打断了她再次试图辩驳的话,笑容满面开口:“淑妃如此有觉悟,本宫实在是太感动了,所以本宫已经奏明了陛下,陛下赞赏淑妃你的仁厚之举,所以特意给你换了个封号,赐号为佳。”   “淑妃,”姜妧顿了一下:“哦不,从此以后该叫你为佳妃了,圣旨一会儿就到,本宫先给你透个信。”   苏婉儿:“……”   苏婉儿:“!!!”   佳?   佳妃?   这是什么封号?   姜妧:随口取的,随意就好。   苏婉儿心知肚明,她压根就没有说过什么将东西全给捐了的话,更没有什么请愿书,这一切不过都是姜妧瞎编的罢了,可偏偏她将此事捅到了陛下面前,闹得沸沸扬扬,若是她说自己没有说过这话…   苏婉儿银牙紧咬,心中几乎恨的想要吐血,对上姜妧看过来的戏谑目光,苏婉儿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将心中涌动的杀意给按下去,几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逼出来的:“臣妾多谢娘娘。”   “应该的应该的。”姜妧淡然一笑,深藏功与名。   姜妧大摇大摆的带着人直奔苏婉儿寝殿。   苏婉儿好歹也是靖安侯嫡女,又在宫里经营了几年,到手的好东西自然不少,姜妧环顾四周,看着这间精致华美的寝宫,虽然没有她的面积大,但装修摆饰啥的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   地上铺着一层羊绒地毯,踩上去软乎乎的如在云端,五层高的博古架上摆着各种翡翠雕饰珍贵花瓶,还有墙上的名家画作…   姜妧随手拉开一个抽屉,里面各种珍珠翡翠金银首饰差点闪瞎她的钛合金狗眼。   姜妧拿起一颗东珠掂了掂,虽然没有她收藏的那些大,但成色也还不错,值个千儿八百的没问题,姜妧一边把玩着东珠,一边吩咐:“这根金簪,把上面的翡翠红宝石挖下来,簪子给融了弄成金疙瘩,这个珊瑚手串,绳子可以不要,珠子收好,对对对,还有这个字画,框子拆了,把画卷好收起来,别弄皱了哈,还有这…”   随着姜妧一声令下,她带来的人就立马开了兢兢业业的拆家大业。   檀木地板?拆!   千金一匹的皎月纱?拆!   浮云锦制成的被套?拆!   不得不说,陆励手下的飞翎卫不愧是号称打家劫舍拆家必备,专业就是专业,手脚之麻利功夫之精准能够让他们轻易做到抠标不损主体,把柱子上的金箔抠下来硬是没掉块皮。   因为东西太多,飞翎卫们干脆拿着麻袋装,什么珠宝首饰珍贵字画纷纷装走,就连衣裳都没放过,贵妃说了,这衣裳质量可好了,完全可以捐出去造福大众。   一个时辰之后,原本富丽堂皇的寝宫已经大变样。   如果一定要用某个词语来形容的话——   知道刚修建好的木头房吗?   原本挂着字画雕绘的墙壁已经成了光秃秃的一片,绘制着精致浮雕嵌着金箔的房顶没了只剩一根光秃秃的房梁,干净整洁的明纱窗户只剩了一个窗框…这些都还是硬件设施,至于软件……没了,就消失的特别的齐整。   看着比蝗虫过境都还要惨烈万分的寝宫,跟着来的四人组悄悄咽了咽口水,心中为淑妃竖了一排蜡。   这尼玛抢劫都不带这么狠的啊!   连人床都给锤了,就因为那床是紫檀木的,据说可以按斤卖钱。   丧心病狂!   简直就是丧心病狂!   至于怎么没见到淑妃?   早在贵妃让人到处抠珠宝的时候淑妃就晕了,不过,徐昭仪觉得,晕了也好,不然要是围观全程,只怕淑妃今儿就得英勇献身了。   “行了,差不多了。”看着已经大变样的庆祥宫,姜妧满意叫停。   论薅羊毛的最高境界,全扒皮!   以陆励为首的飞翎卫一人背了一个大麻袋,同样满脸笑容,显然对今天的成果也是很满意的。   作为皇帝的亲信,陆励当然知道淑妃的底细,毕竟那些情报还是他查的呢,陆励也清楚贵妃就是故意要整淑妃,那他必然举双手双脚支持啊!   “娘娘,属下先回去向陛下复命。”陆励背着麻袋笑容满面告辞。   “去吧。”姜妧摆摆手,大方放行。   今儿这么一扒,小目标铁定是完成了。   瞧,她就是这么棒!   .   御书房,看着大包小包回来复命的陆励,听陆励手舞足蹈的讲诉贵妃是如何大发雌威把淑妃的庆祥宫给扒了个底朝天连墙皮地板砖都没放过,一边说,陆励还不忘从麻袋里扒拉出几样东西来给他搞展示。   墙皮…   地板…   萧颐突然沉默,这些,是淑妃的东西吗? 第70章 追妻第十二天 南巡   姜妧组织的后宫捐款行动进行的轰轰烈烈反响甚好, 上至太后贵妃公主,下到洒扫太监宫女,都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为灾区人民贡献出了一份微薄之力, 其中,捐款数目最多的当属淑妃...啊不, 现在已经改名叫佳妃了。   毕竟,这位可是一个连自个儿的宫殿都捐了个干干净净的狠人, 听说佳妃现在寝宫里都是空荡荡的连个完整的桌椅板凳都找不出来, 就连睡觉都是打地铺——   床被拆了。   当然, 佳妃这种破釜沉舟的捐款善行也不是没有回报, 瞧,陛下这不是亲自给赐了封号吗?   有了佳妃勇敢捐全部身家的先进事迹带头,以林淑媛为首的佳妃一党更是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捐款热情, 什么金银首饰衣料布匹都是成堆的往钟粹宫送。   看着林淑媛她们送来的与她们的身份地位原不匹配的庞大财力, 姜妧是真心实意的震惊了,她以为就苏婉儿一只肥羊,没想到竟有这么多只,好家伙,这一个个平时都深藏不露看不出来啊!   以林淑媛为首的佳妃党四人都是一身素衣打扮,金银首饰一律没戴,头上别说插根簪子了就连朵花都见不着, 要多素净有多素净,就怕因为打扮的太鲜艳而引起贵妃的注意把她们也当肥羊宰了。   聪明人都知道, 佳妃就算是捐款也不可能把寝宫的墙皮都薅秃了, 那铁定就是贵妃搞的鬼啊,简直就是正大光明的抢劫让佳妃只能打断牙齿和血吞连苦都叫不出来,能怎么叫呢?高帽子给戴上了, 又是得陛下亲口褒奖,现在民间还在争相称颂佳妃的先进事迹呢,让人感动的不要不要的。   至于这贤良的名声到底是不是佳妃想要的,这谁知道呢?   高,这才是真的高,简直就是杀人不见血的典范。   她们去捐赠之后的庆祥宫看过,抄家也就那样了。   佳妃党很慌,特别慌,连自个儿的老大都被抄了家,那她们的好日子还会有吗?   要钱,还是要命。   这不需要做过多的犹豫。   她们自个儿给钱或许还能留那么一星半点好歹能吃上口热饭,这要是等贵妃动手那可是连床架子都得拆啊!   所以,今儿佳妃一党就浩浩荡荡的带着金银珠宝来了,试图让贵妃看在她们花了钱态度还算诚恳的份上高抬贵手放她们一马。   林淑媛很会说话,态度也很恭敬,在把全部身家上交之后,就特别直接了当的表明了态度:“娘娘,从前是嫔妾们不懂事,从今往后,嫔妾们为娘娘马首是瞻,还望娘娘大人不记小人过多多照拂。”   这年头识时务者为俊杰,要想在宫里继续混,那必须得把队站对。   “好说好说,”姜妧看着面前几口大箱子里堆得满满当当的珠宝首饰,笑容满面:“大家都是姐妹,自然和谐相处,放心,本宫不是那种不讲理的人。”   一旁站着的四人组:“......”这话,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呢?   不知道贵妃是典型的见钱眼开心口不一说过的话就跟那放出的气体一样风一吹就散的本质,以林淑媛为首的淑妃党顿时感动的热泪盈眶,赌咒发誓今后绝对遵纪守法贵妃指东她们绝不往西永远以贵妃马首是瞻。   对此,姜妧不发表任何评价。嘉   小弟她不缺,主要就是缺钱。   只要钱到位,别说是收小弟了,就是让她去当小弟也不是不行。   她这个人,就是这么的随和好说话的啦——   .   不知道自己手下原本就不多的小弟已经连夜卷包袱跑了,已经改名成功的佳妃苏婉儿双目无神的躺在只铺了一层薄薄被褥的地板上,看着仿佛被狗啃过的光秃秃的寝殿墙壁,眼中泪水哗哗直流,原本姣好的面容满是沧桑感,就仿佛经历了一场重大打击,整个人的精气神一下子就垮了,垮的特别的彻底。   特别是在听到旁边不断传来的哔哔哔之后。   只见萧明月盘腿坐在苏婉儿身边,手中端着一碗黑漆漆看不出是什么东西但一闻就让人恶心反胃的汤汁,至于为什么是坐在地上——   庆祥宫的椅子都已经光荣被捐了。   姜妧的原话:苍蝇再小也是肉,剁成几截去当柴卖也是三文钱一斤,绝不放过丝毫可以薅羊毛的机会。   萧明月示意侍女将苏婉儿扶起来,舀了一勺黑乎乎的汤汁放在嘴边吹了吹,然喂到苏婉儿嘴边,脸上带着兴奋的笑容,开心的跟苏婉儿分享她收集到的信息:“苏姐姐,没想到你居然如此心善,这么多东西说捐就捐,现在外面都在说你有仁义之风,就连茶楼说书的都在争相传颂呢。”   萧明月环顾了一圈光秃秃的寝殿,感叹:“苏姐姐,我知道你心善,但就算是要捐你好歹也要给自己留点东西啊,你瞧你,连床都给捐了,你晚上睡哪儿啊?”   还能睡哪儿?   当然是打地铺啊!   苏婉儿说不出来话,嘴一张,眼泪就开始哗哗的流。   她也不想捐的,她分明就是被迫。   看不懂苏婉儿无声的悲伤,萧明月还在感叹:“苏姐姐,你可真是太了不起了,我也要向你学习。”   萧明月是真心实意的对苏婉儿感到敬佩,同时还有那么一丝惭愧,她虽然也捐了些钱财,但捐的并不多,比起苏婉儿这种把自己全部身家都搭上去的魄力来说她可差远了,萧明月打定主意她回去就把宫里的东西都收拾收拾,再多捐一些出来,就连姜妧都拿出了一万两银子听说把大半个钟粹宫都捐了,那她也绝对不能落后。   因为哭的太狠,苏婉儿原本一双漂亮的水眸已经肿成了悲伤蛙,她一点都没有感受到萧明月对她的敬服,她只知道,她的金银首饰衣裳鞋袜古玩字画都没了...   这就仿佛钝刀子割肉,让她的心疼得无法呼吸。   “来,苏姐姐,喝药。”萧明月贴心的将一勺汤药喂了进去。   苦涩的汤汁顺着喉腔流下直到胃中,苏婉儿眼中又是两根面条泪缓缓流下,不知道是苦的还是因为悲伤。   被强塞了一碗苦的倒胃的药进去,萧明月前脚刚走,苏婉儿后脚就吐了,吐得眼泪哗哗直流。   她恨呐!   “娘娘。”苏婉儿正沉浸在悲伤中无法自拔,突然就听到一道有些陌生的女声响起,苏婉儿抬头,就发现是刚刚那个进殿打扫残局的宫女。   宫女手里还拿着扫把,一扫刚刚低眉顺眼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乖顺表情,顶着一张混进人群中都没人会注意的大众脸,看着苏婉儿已经快肿成核桃的眼睛,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娘娘,你是不是很恨贵妃,以及,陛下?”   后两字落下,苏婉儿心中狠狠一颤,脸颊抽搐,瞬间瞪大了眼,想都不想的一巴掌扇了过去:“放肆。”   宫女没有逆来顺受等着挨打,而是轻而易举的伸手擒住了苏婉儿的手腕,看着苏婉儿有些惊慌的表情,宫女神态自若:“娘娘,我们主子有一桩交易要与您谈,不知道您有没有兴趣?”   宫女表现的特别的淡定,相较于现在眼泪鼻涕一起流头发丝上还沾着不明液体的苏婉儿来说,宫女虽然容貌平凡但一身气度要甩她十条街:“主子说了,只要您与他合作,他就可以让您获得无上尊荣。”   苏婉儿看着面前这个眼生的宫女,任她绞尽脑汁也想不起来这宫女的来历,这宫女背后明显就是有人的,可她到底是什么时候被安插到庆祥宫来的呢?   宫女显然是知道苏婉儿的死穴,以一种充满了诱惑的口吻跟她对话:“到时候,就算是皇后之位也不在话下。”   皇后之位...   不得不说,这诱惑是非常大。   苏婉儿手指紧握成拳,然后又松开,就这么反复,足以看出她此时纠结复杂的心情。   半响,才听苏婉儿颤着声音:“你们主子,是谁?”   宫女微微一笑,掩去眼底的那几分嘲讽:“您日后就知道了。”   .   全民捐款行动进行的如火如荼,人多力量大的道理在此刻得到了深刻诠释,短短几天之内,光是后宫筹集到的银两就有数十万两之多,再加上朝臣们的捐款,总数已经达到了二三十万两,不得不说,这速度还是很感人的。   御书房再一次召开了内阁大臣的会议,掌管户部的是徐昭仪她爹,按理说作为一个油水部门的头子,不说肥头大耳穿金戴银,那怎么着也得衣着整齐三天一换呐,但徐尚书不同,他是出了名的抠门,一件衣裳洗了又洗一边袖子三个补丁,要是换作旁人,那估计会被骂一句装腔作势觉得是故意穿成这样好在陛下面前博一个勤俭节约的美名,但要是换成徐尚书,那众人只会摇头,说一句正常。   徐尚书是自己一步一个脚印爬上来的,从前就是一个寒酸书生,要不是娶了一个商贾出身夫人,只怕连科举的银子都拿不出来,他当官之后,也延续了从前勤俭节约的美德,据说陛下就是看中了他死抠门这一点,所以才钦点他为户部尚书让他管钱。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徐尚书前些天头发都快愁白了,连脸上的肉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掉,到处都要用钱,偏偏国库没钱,虽然知道陛下是个讲道理的人不会随意迁怒,但这就是他的失职,现在好了,又有钱了,徐尚书走路都在带风,就特别的开心。   “陛下,如今已经筹到了三十八万七千三百五十二两银子。”徐尚书有零有整的报数:“但还差个七八十万两。”   这几十万两虽然可以暂时应急,但到底是用于赈灾的,安置灾民修建堤坝每一项都要钱,花起来就不那么经用了。   因为不是正经朝会,萧颐就没有穿龙袍,只穿了一身墨色常服,靠坐在椅背上,一边漫不经心的听徐尚书汇报这两天筹集到的银两数目,一边把玩着白玉扳指,虽然没出声,但那股独属于帝王的王霸之气还是让徐尚书有些紧张。   徐尚书说了一个预计差额,就静静地等陛下的吩咐。   “既然国库没钱,那就从朕的私库出。”   徐尚书等了半天,突然就听陛下开口了,徐尚书一惊,几乎是脱口而出:“这如何能行?”   私库,说白了就是皇帝的小金库,都是历代帝王财富的积累,每年各地上供的东西都有一部分进了皇帝的私库,皇帝或是留着自己用或是赏人,国库可能会没钱,但皇帝一定有。   只是,哪有皇帝自己掏钱的道理?   “怎么不行?”看见徐尚书震惊的表情,萧颐倒是表现的很平静:“朕已经命人清点过了,现在能拿出的有二十万两银子,至于剩下的...”萧颐思索了一下:“三天之内朕会筹齐。”   三天...   徐尚书立马就把皇帝说要捐私库的消息抛到了脑后,徐尚书咽了咽口水:“敢问陛下想怎么个筹法?”   萧颐淡淡:“朕自有主张。”   看着皇帝胸有成竹的样子,徐尚书有些怀疑,就算有陛下的二十万两银子,那也还差几十万两呢,又不是去抢,去哪儿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弄到这么多钱。   但...既然陛下说行,那应当是行的叭。   徐尚书有些不确定的想。   .   很快,徐尚书就知道陛下所谓的自有主张是什么意思了。   那是在两日后的朝会上,内阁首辅林相在众目睽睽之下出列,出其不意的抛出了一个重弹——   “陛下,臣要检举鲁国公张成旺五大罪。”   林相话一出,原本还带着些议论的朝堂顿时死一般的寂静。   林相到底是沉浸朝堂多年,心理素质过人,顶着众人或惊愣或疑惑的目光,林相从怀里掏出一本厚厚的折子开始条理清晰的列数鲁国公的罪状。   “其罪一,鲁国公欺上瞒下买卖官爵祸乱朝纲。其罪二,鲁国公暴敛横征私自圈地,霸占良田近千亩,导致百姓流离失所家破人亡。其罪三,鲁国公纵容家中子弟欺男霸女,当街抢占民女,导致命案三起。其罪四......”   林相声音平稳将鲁国公的罪状一条条列出来,最后还不忘恭敬的将那本写着鲁国公的罪证的折子奉上:“陛下明鉴,一桩桩一件件皆有证可循,鲁国公枉顾皇恩为祸乡里,还望陛下务必严惩,还百姓一个公道。”   李德全走下台阶,将林相手中的奏折取来,转身回到皇帝身边恭敬递过去。   金銮殿上雅雀无声,鲁国公好歹也是勋贵世家,没想到林相会说弹劾就弹劾,看着上头翻阅奏折神情不辨喜怒的年轻帝王,众人的心都吊了起来,小心翼翼屏住呼吸,就看陛下预备怎么处理。   至于鲁国公本人,在听林相开口弹劾的时候就已经脸色煞白,等听到最后,早已经是冷汗涔涔身体都在打晃,就靠一口提吊着才勉强没有倒下。   鲁国公原本是告假在家的,从前几天独苗孙儿被人当街踩.断了命根子开始,鲁国公几乎日日都往城防司去,就想早日将那贼人找出来,结果迟迟不见进展,鲁国公原本是打算今日上朝来参城防司一本在皇帝面前给他们上上眼药的,结果还没等他告状,他先被人给告了。   鲁国公心慌得不行,特别是当看见陛下冷肃的表情之后,鲁国公心中不详的预感更是达到了巅峰,忍不住回头望后看,试图在一众官员中找到一个能为自己说话求情的人,但显然在没弄清楚陛下的态度之前,没有人愿意搭上自己的身家性命去给他说好话。   都是同朝为官的人,谁还不知道谁呢?   能养出张公子那样的孙子,鲁国公也不是什么好鸟,平常就是嚣张跋扈脑袋长在头顶上斜眼看人,这会儿对上他的目光,众人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甚至还有看笑话的。   人群中,只有靖安侯捏紧了拳头,心思微沉。   经历了漫长且压抑的安静氛围之后,只听“啪——”地一声,折子被狠狠的摔到了桌子上,发出一声闷响。   “鲁国公,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一声怒喝,瞬间殿下乌泱泱跪倒了一片。   鲁国公膝盖一软,直接跪了下去,鼻涕眼泪一起飞,祭出了那句经典名言:“陛下,臣冤枉啊——”   鲁国公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一点国公爷该有的风度都没了,看起来要多狼狈有多狼狈,嘴里翻来覆去就那么一句:“臣冤枉,冤枉啊——”   “冤枉?”只听皇帝冷笑一声:“林相所列的五项罪名,一桩桩一件件皆是铁证,你还有什么可辩驳的?你自己好好看看。”   萧颐抓起折子就扔到了鲁国公脚边,吓得他一个哆嗦。   看着面前地上的折子,鲁国公还抱有最后一丝希望,万一林相手里的证据不够或者是假的呢?鲁国公慌忙将地上的折子捡起来,一条条看过去,越看额头上的汗珠就越多,越看身体越颤抖,等看到最后,鲁国公的脸色只能用惨白来形容了。   这折子上的事列的简直详细的不能再详细,时间地点人物哪些人参与做了些什么,就仿佛是有人在旁边亲眼见证一般,这才是真正的铁证如山,就算是想狡辩都无从辩起,鲁国公心中又惊又惧,惊得是这些连他自己都未必清楚的事林相到底是从何得知,惧的是他可能面临的下场。   陆励:要怪就怪你的宝贝孙子不长眼的想抢贵妃回去当第九十九房小妾叭,连陛下的人都敢抢,不拿你开刀那拿谁?   鲁国公万念俱灰,二话不说就开始“砰砰砰”磕头,一边磕一边痛哭流涕的求饶:“是臣鬼迷心窍管教不严,还望陛下开恩,陛下开恩啊——”   萧颐面无表情的看着鲁国公痛哭哀嚎,眼中冰冷一片:“哭够了?”   鲁国公被皇帝冷冰冰的声音吓得一个哆嗦,未出口的求饶声就那么卡在了嗓子里。   “传朕旨意,鲁国公枉顾皇恩欺上瞒下纵容族中子弟草菅人命,铁证如山,从即日起,削去鲁国公爵位,鲁国公府成年男子一律斩首,未满十五的流放边关,其余妇孺一律没为官奴,家产充公,陆励,你即刻带人去办。”萧颐直接吩咐。   陆励精神抖擞的出列,拱手大声道:“臣领旨。”   眼看这是要没命的节奏啊,鲁国公白眼一翻,撅了过去。   萧颐起身,淡淡瞥了一眼殿下神态各异的朝臣:“退朝。”   大臣们眼睁睁的看着那道明黄色的高大身影消失在了视线之中,至于晕倒的鲁国公,早就被不知道打哪儿冒出来的飞翎卫给提走了。   等走出宫门,大臣们才发现,自己背后都是冷汗。   没想到陛下居然如此雷厉风行当场就将人给处置了,众人心思都有些复杂,不禁想到了当年陛下刚登基时血染宫门的场景...或许是这两年平静日子过久了,他们差点都忘了,他们的这位陛下,可从来都不是一个会心慈手软的人。   林相身为内阁首辅,是陛下的心腹,林相不会无缘无故就去检举鲁国公,瞧陛下今日这干净利落的处置手段,就仿佛已经等待了许久...   要是没记错的话,鲁国公是当初荣王的人,明明是夏日,灼热的阳光高悬于空,朝臣们却觉得身上冷得厉害,就仿佛,天要开始变了...   在一群各怀心思的人中间,只有徐尚书心情激动,难怪陛下说三日之内可以解决银两不足的问题,鲁国公府好歹也是世家,府中积蓄只会多不会少,家产充公...艾玛,这下国库又要富起来了!   .   有了鲁国公府的家产加持,很快,百万两银子的赈灾粮款就筹备齐全了,在此基础上,国库又多了一笔丰厚的储备银。   翻着徐尚书呈上来的赈灾粮款清单,听着林相提到说这次是不是要多派些人手去押送赈灾粮款,以及要派谁去灾区巡视的问题,萧颐将清单合上,淡淡开口:“朕预备亲自南巡。”   林相一惊:“陛下,眼下南方水患未平,又有匪患流窜,您乃九五之尊万金之躯,不可——”   “正因为眼下江南多匪患民心不稳,所以朕才要亲自前往,”萧颐很是平静:“朕意已决,林相不必劝了,朝中之事还要有劳林相看顾。”   林相看皇帝眉目淡淡,知道这位皇帝是个说一不二的人不会轻易做决定,只要是决定了那也不会轻易更改,想来陛下要亲自前往定是有他的考量,林相只能点头:“臣必不负陛下所托。”   萧颐:“朕还有件事要与林相交待…”   “……”   .   “什么?南巡?”   风和日丽天高气爽,钟粹宫中突然传来一声有些变调的惊呼,声音之大,直接震飞一群麻雀。 第71章 追妻第十三天 有文采…   好不容易超额完成了任务, 姜妧正躺在花藤架下悠闲的撸狗晒太阳,享受着这难得的惬意生活,但大概是老天爷就是看不得她咸鱼瘫, 硬是要给她过于平淡的生活中整一点波澜起伏。   看着面前站着的一脸平淡通知她说要去南巡的萧颐,姜妧的表情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 满脸都写着你莫不是在逗我哟!   姜妧是真心实意的惊了,说好的剧情崩的连他妈都不认识呢?   突如其来的南巡又是怎么回事?   姜妧从没有哪一刻后悔自己的记忆力如此之好, 先不说那所谓的书中萧颐南巡途中发生的九九八十一难, 光是自己跟着萧颐出宫的那两次, 就没哪一次是顺溜的。   现在萧颐还点名道姓要带着她一起去, 这是去南巡吗?这简直就是让她去渡劫啊!   这尼玛谁敢跟着去?   或许有人敢,但这个人绝对不会是姜妧。   姜妧表示,她还没活够, 想再多苟几年, 于是当场表示拒绝:“陛下,臣妾身子弱,容易水土不服,臣妾就不跟着去给您添乱了,免得耽误您的正事。”   姜妧说着,还不忘手捂胸口痛苦的咳嗽了几声,作出一副弱柳扶风的模样, 就特别的虚弱仿佛随时都能撅过去。   “陛下…咳咳咳…臣妾虽然很想同行,但臣妾这副破身子咳咳咳…实在是受不住啊咳咳咳——”   萧颐看着姜妧努力装虚弱的模样, 心中着实是有着无语, 他这趟南巡自然是有要事要办,过程或许也有些凶险,如果可以, 他也不想把姜妧卷进来,但姜妧就放在宫里显然也不可能。   先不提别的,光是他的性命与姜妧紧密相连这一条就注定了他不可能让姜妧远离他左右。   看着姜妧脸上大写的拒绝,萧颐眉梢微挑,稍作思索之后,就面不改色的抛出了一个重磅消息:“若朕说,这趟南巡或许能见到汝南王呢?”   汝南王?   阿爹?   姜妧装腔作势的咳嗽声瞬间就卡在了嗓子眼,因为暂停的猝不及防,姜妧成功被自己给呛住了咳的上气不接下气只觉得肺管子都快咳出来了,如果说刚才是装的,那现在就咳的特别的真心实意。   “都这么大人了,这也能呛到?”萧颐叹了口气,神情颇为无奈,见姜妧咳的上气不接下气,萧颐上前,贴心的给她拍背顺气,一边拍还不忘表达他的鄙视。   这么大人怎么了?   有本事你别咳啊!   也不看看她到底是为啥会被呛到。   不过姜妧现在没空去翻白眼,她满脑子都是方才萧颐的那句“或许能见到汝南王…”   “您说的是真的?”姜妧好不容易缓过气,就迫不及待的扬起了小脑袋开始求证他话中的真实性。   “朕骗你做什么?”   萧颐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给了一个肯定的回答。   就姜妧这臭脾气,真要强行让她去,只怕她心里准一万个不乐意,萧颐不想为这点小事与她生出间隙,既然不能来硬的,那就只能丢出些她感兴趣的事让她自愿跟去了。   其实萧颐也没有说谎,此次南巡,或许是真会有要用到汝南王的地方。   听见萧颐笃定的回答,姜妧一时还有些不敢相信。   毕竟汝南王府在淮阴,地处北地,而萧颐是去南巡视察水患,这一南一北隔的老远了,怎么可能会在南巡路上见到阿爹?   而且藩王无召不能随意离开封地,就算阿爹悄咪咪去南地办事,那萧颐又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还如此笃定?   理智告诉她,这不可能。   萧颐绝对是骗她的。   见姜妧脸色变来变去一脸纠结,似乎还在怀疑他话中真假,萧颐好整以暇,将选择权交到了她的手上:“你去还是不去?”   去…还是不去…   这可真是一个难以抉择的问题。   姜妧沉默。   自从入宫后,满打满算,她已经两年零三个月并六天没有见到阿爹了,虽然有家书往来,但毕竟没见到面,姜妧现在回想,都只能想起来当时阿爹看着她入宫时的落寞背影,姜妧抿唇,她想阿爹了…   不光想阿爹,还想三个兄长…   她想家了…   虽然觉得萧颐说的有些不靠谱,但姜妧又有那么一丝小小的期盼,万一他说的是真的呢?   姜妧咬咬牙:“去!”   姜妧的反应落在萧颐眼中,丝毫不怀疑她的最后选择,就特别的胸有成竹,萧颐目光落在她脸上,深深凝视着她,沉声道:“你只需一起跟着去,只当是闲玩一场,朕会保证你的安全,其余的你不用操心。”   啧…   上次出宫他也是这么说的,结果呢,一次马蹄惊魂让她在轮椅上待了三天,萧颐所谓的安全保证也就只能听听,要是当真了,那估计人也就要玩完了。   你说你好歹也是一个皇帝,安保措施怎么就这么烂呢。   “好的呢。”姜妧干脆点头。   只要能见到阿爹,就算再经历两场刺杀她也认了,大不了到时候让阿爹给她出气锤爆刺客的狗头!   .   皇帝要亲自南巡的消息就如一场龙卷风,来得猝不及防却又声势浩大,打得朝臣们一个措手不及。   谁都没想到皇帝行事居然如此雷厉风行,刚刚才把鲁国公府给抄了,也不说先把朝纲给稳一稳,这么火急火燎的就下令南巡,将朝堂上的这堆烂摊子就这么扔给了林相,这到底是心大还是对林相的信任?   谁都摸不清皇帝的路数,但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虽然当今陛下暂时来看还是一个明君,平时也是广开言路能够听取多方面意见,但他也不是什么意见都会听的,就比如现在,就算他们再如何劝阻,陛下都只会当成耳旁风。   最关键的是,有鲁国公府的例子在先,也实在是没人有这个胆子去陛下面前瞎哔哔。   有些脑子活跃的则想的更多,这次水患,各地官场多多少少都闹出了一些问题,陛下别不是想着借此机会去整顿一番的叭。   任由朝臣们怎么猜测,南巡一事已经是板上钉钉不可更改。   萧颐的行动力很强,在交待好朝政之后,就准备带人出发了。   八月初一,皇帝下旨,亲自押运赈灾粮款南巡,亲卫军飞翎卫随行,陪同官员若干,从京师渡口出发,顺下江南。   本来皇帝亲自去往灾区视巡是一件十分让人感动的事,却因为随行人员里面还有贵妃,就多了那么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旖旎之色。   他们可还没忘记之前茶楼酒馆传的沸沸扬扬的二女之争呢。   陛下连出巡都不忘把贵妃给顺上,简直就是片刻不能离,这结果还用说么?眼瞧着淑妃已经成了过去式,如今贵妃才是陛下心尖上的人呐。   如今后宫中后位还是空悬,贵妃出身汝南王府,从身份地位上来看,贵妃是完全有机会问鼎后位的,保不齐这趟南巡回来陛下就要封后了。   皇帝出巡,百官自然得出来相送。   看着那一身明黄色龙袍的高大男子身侧站着的头戴帷帽的女子,众臣心思各异,有人忍不住将目光瞧瞧往前面站着的一身侯爵朝服的中年男子身上瞟,眼神就特别的意味深长。   那是淑妃,也就是现在的佳妃之父,靖安侯。   欢送仪式很快结束,在百官一叠声的“恭送万岁”的请安声中,龙船缓缓开动,南巡之行正式开启。   .   靖安侯府,在送走了陛下之后,一群官员并没有按照原定计划各回各家,而是不约而同聚到了靖安侯府上。   当然,就算陛下现在已经离京了,但为了掩人耳目,一群大臣还是选择了悄悄从后门进来。   书房门被紧紧关上,外头还放了两个小厮看守,务必一只苍蝇都不能靠近,书房里,七八个大臣围着书桌团团坐,要是仔细观察就能发现,这些大臣虽然高矮胖瘦年龄老少各有不同,但还是有一个相同点的,那就是都是半道从荣王或者昭王阵营投奔过来的。   统称,投诚派。   就算大家平时在利益诉求上有所分歧,有时候在朝堂上也会互掐,但总体来看还是存在利益共同点的,那就是如何在新帝手下活的更好走的更远,所以,就算平时谁都瞧不起谁,但到了关键时候,大家还是会选择联合。   就比如现在。   本来聚会应该还有一个鲁国公,但鲁国公现在估计连孟婆汤都已经喝完了,这也是促使大家选择现在聚会的一个重要原因。   “侯爷,您说陛下到底是怎么个意思,这般雷厉风行的就将鲁国公给处置了,鲁国公府虽然这些年已经没落了,但好歹也是一个勋贵世家,陛下说抄就给抄了,连一丝余地都不留,莫不是想借鲁国公之事警告咱们?”   投诚派之一开口了,特别的忧心忡忡。   当年陛下只是一个不起眼的皇子,打死他们都不会想到那个爹不疼娘不爱活的跟透明人似的三皇子会有登基当皇帝的一天,自然他们压宝也不会压在他身上。   当初三皇子自请去边关的时候他们都没当回事,那几年正好战事多,边关几乎天天都在打仗,三皇子就算是去了边关一没人二没权估计八成得折在战场上,不过死就死了呗,作为一个小透明,皇子多他一个不多。   结果,万万没想到三皇子居然闷声干大事,充分显示出了他的军事才能很快就在军中闯出了一番名堂,后来更是一举干翻了两个皇位热门人选自个儿当皇帝了,这简直就是逆风翻盘的典范,能从一个不受宠的皇子一步步成为皇帝,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位陛下不是好惹的。   这次是鲁国公,那下次会不会就是他们?   没等靖安侯开口,另一参会大臣就冷笑了一声:“照这么算下来,这朝中大半人都有问题,陛下总不能挨个抄吧,只不过是鲁国公蠢,自己管教不好孩子,我可是听说了,鲁国公孙子被废那天,陛下带着贵妃出宫了。”   众人一愣,显然是没想到还有这个秘辛。   “只要咱们行事谨慎些,别落了把柄在人手上,想来陛下也不会去巴巴翻旧账,毕竟这朝中还得倚仗咱们呢。”   “安阳伯,你这是不是想的也太轻松了?”   “那依你之见呢?”   “我…”   “……”   众人七嘴八舌说的热火朝天,各抒己见谁都不让谁,有说是他们想多了陛下不会吃饱了撑的去翻旧账,也有说还是得未雨绸缪先找退路…一时间书房热闹的就跟菜市场似的。   看着已经吵成了一团的众人,靖安侯抿唇,手不着痕迹的摸了摸右边袖管。   那里藏着一封信,送信的人,是他所没想到的。   ……   .   就在靖安侯府召开投诚派大会的时候,姜妧也已经将满满三大辆马车的行李给安置好了。   至于为什么会有三大辆马车的行李…姜妧对天发誓,绝对不是她太过奢侈,而是小弟们太过热情。   一听说她要随萧颐南巡,四人组带着新投诚过来的林淑媛等人连夜赶工给准备行李,吃的喝的用的一样没落,就连被褥都准备了好几套,据说是因为听说南方阴雨连绵恐怕会冷,多带几床被褥以防万一,不只是被子,还有衣裳,因为不确定这趟行程会持续多长时间,所以徐昭仪不禁给她收拾了夏装,就连秋装和冬装都给带上了,光是这些就塞满了一辆马车,还有什么解闷的小玩意儿…行李之丰盛,三辆马车装不下,要不是姜妧心里还有点数稍微精简了一下,那就远不只三辆这个数了。   当她带着三车行李亮相的时候,姜妧心里还有那么一丝丝诡异的羞愧感。   毕竟,对比一下萧颐简单的可怜的据说就只带了几套换洗衣裳的简陋行装,姜妧觉得她可能真的有点壕,但这又有什么办法呢?都是小弟们对她沉甸甸的爱啊!   啊…   甜蜜的负担,不外如是。   姜妧着人收拾好行李,又找出王贵人亲手给她做的糕点,就带着青衣上甲板上看日落去了。   姜妧本来都已经做好了坐马车坐个十天半个月腰酸背痛腿抽筋的准备了,结果没想到居然是走水路,这无疑是十分值得让人高兴的。   公费旅游,还不错!   姜妧这次出来还是只带了青衣,毕竟青衣的功能是多合一,既能温柔体贴伺候衣食起居,又能在关键时刻拔刀而出充当合格保镖,简直就是居家旅行必备佳品,不带她带谁?   龙船不愧是龙船,足有两层高,船身雕栏画栋看着就十分贵气,据说这船是先帝为下江南花重金打造的,就只用了一次,要是没记错的话,就是那一次,先帝带回了萧颐他娘…话句话说,这艘龙船,就是萧颐他生母和先帝的定情之地。   既然是皇帝出行,那安保工作肯定是不能少,甲板上到处可见值守的飞翎卫,姜妧还眼尖的发现了这里面有当初跟着一起去圆觉寺人。   看来世界还是挺小的。   就是不知道这次会不会有刺客暗杀。   不过…   都走水路了,暗杀的可能性应该不大叭,除非从水底蹿出来。   夕阳西斜,清风拂面,站在甲板上,看水面波光粼粼,还能遥遥看见后面紧跟着的逶迤的船队。   那是运送赈灾粮款的船,上面有重兵把守。   姜妧倚在围栏旁,一手拿着新鲜制作的芙蓉糕往嘴里塞,一边欣赏这难得一见的江景。   几只水鸟鸣叫着低空飞过江面,远处江面几乎与天相接,落日余晖洒在江面上,金光粼粼…   此时此景,姜妧突然就想吟诗一首——   “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萧颐刚走过来就听到这么一句,不禁愣住。   看着懒懒倚在栏杆上,绯色的裙裾在风的吹拂下翻飞起舞,面容精致的仿佛画中走出一般的妙龄女子,萧颐在心中将她刚刚念的那两句默念了两次,发现不可谓不应景,就特别的有文采,一听就不像是姜妧能说出来的。   “好一个落霞与孤鹜齐飞。”   “啪啪啪”的掌声从身后传来,姜妧转身,就看见了已经换上了一身常服不知道打哪儿冒出来的萧颐。   姜妧觉得她都已经快习惯萧颐的神出鬼没了,反正这人就是属猫的。   “是吧!”姜妧一点都不谦虚的接受了他的夸奖,脸不红气不喘的给自己脸上贴金:“其实也还好啦,臣妾一向都是这么有文采,不过就是有感而发随口说了两句,这些都是小意思——”   萧颐:“……”   萧颐再一次对她的厚脸皮感到叹为观止,这话她是怎么说的出口的? 第72章 追妻第十四天 天生丽质   萧颐对姜妧肚子里到底有多少墨水有个大概的底, 这种一听就知道已经超出了她知识范围的有意境的诗句绝对不是她自个儿能创作出来的。   看着姜妧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萧颐思索了一下若是直接戳穿可能会面临的恼羞成怒的场景,决定还是给她一个面子, 暂时先不戳破她这个蹩脚的谎言。   “啪啪啪——”萧颐继续鼓掌,脸上配合的露出了一个欣赏的笑容:“贵妃的文采朕早有耳闻, 今日一听果然名不虚传。”   是叭,是不是觉得她牛逼坏了。   这年头谁肚子里还没有一点墨水呢?   姜妧装模作样的咳了两声, 面露羞赫, 捏着嗓子道:“臣妾这人一向低调, 陛下还是别夸了, 再夸下去臣妾就要不好意思了。”   话是这么说的,但那双亮晶晶的眼睛里可是满满都透露着几个大字——   快夸!继续给我往死里夸!   萧颐:“......”   萧颐沉默了片刻,果断转移话题:“东西都安置好了?”   姜妧眨了下眼睛:“好了。”   简短的对话结束, 就又陷入了沉默, 江风徐徐,夕阳西斜,落日的余晖洒落在甲板上留下淡淡倒影,只听得到隐约传来的人声对话。   所以,萧颐就是专门来问她行李收拾好了没的吗?   姜妧才发现,萧颐一出现,原本守在周围的飞翎卫们就自动闪退了, 就连青衣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人影。   躲在角落悄咪咪窥探的陆励骄傲的挺起了胸膛:作为一个有眼力劲的亲卫,还陛下与贵妃一个亲近的二人世界是他的应尽的本分。   陆励脸上得意的表情才扬起了一半, 突然就面色扭曲差点一嗓子嗷出来, 好在最后关头给忍住了。   “陆统领,您握够了吗?”   清冷的女声从旁边传来,青衣只称得上清秀的脸上表情寡淡, 目光却有些凉飕飕的,陆励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然后就看见了两人相握的手,准确的来说是他单方面握人家姑娘...陆励现在就一个想法——   他胳膊好疼,初步判断应该是脱臼了。   青衣慢条斯理的将左手缩了回来,清淡的目光就那么淡淡的看着陆励,声音没有一丝起伏:“如果握够了,还请陆统领松开。”   陆励:“......”   陆励强忍着疼痛,努力做出一副沉稳淡定的表情,松开了咸猪手:“是在下冒犯了,还望姑娘见谅。”   青衣缩回手,轻飘飘的瞥了他一眼,随意的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了他的道歉,陛下方才刚来,她就被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这位陆统领给拽到这角落里来了,如果不是这位陆统领一直在摩挲她的手背,她也不会忍无可忍给他把胳膊卸了,看起来人模人样的,没想到居然还是个登徒子,青衣目光中透露出一丝鄙夷。   “我...”不是。   陆励显然也发现青衣看他的眼神了,顿时急了,想解释又不知道该怎么张嘴,难道要说他不是故意去摸你的手纯粹就是觉得手感不错?陆励觉得,这话要是说了,他可能会被这个侍女拎起来暴打——   他可没忘记当日这侍女一刀劈裂一个死士的潇洒身姿。   陆励咬牙,自个儿就将脱臼的胳膊给接了上去,搓了把脸,笑容满面的开口了:“青衣姑娘,不知道你是哪里人士啊?”   青衣:“......”   青衣突然觉得,这位陆统领不管行为作风有点问题,可能脑子也有那什么大病。   这边陆励孜孜不倦的试图找话题搭讪破冰,那边甲板上两人还是保持着相对沉默。   姜妧实在是受不了这种过于诡异的安静气氛了,你说你到底是来干啥的?杵在这儿是想着罚站还是怎么着?   姜妧很不能理解萧颐这种仿佛一个跟屁虫的行为,算了,她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虽然落日美景是挺好看,但姜妧觉得,前提是得换个人陪。   “陛下,您自个儿在这儿看哈,臣妾就先告退了。”姜妧礼貌性的摆手告别,就打算走人,走了没两步,就发现走不了了——   衣领子被人给拽住了。   能不能不要每次都抓衣领,她是猫吗?   姜妧愤怒回头,然后,就听见一声含笑的问话:“想吃烤鱼吗?”   烤鱼?   姜妧眼睛瞬间就亮了。   对哦,她居然都没想到。   走水路最便利的是什么?那必然是各种丰富水产呐!   鱼蟹虾要多少就能有多少,此时不吃更待何时?   在美食的诱惑下,姜妧特别没出息的屈服了,舔了舔唇角,自觉退了回来,斩钉截铁一点头:“吃!”   .   还在试图搭讪却屡屡失败的陆励被紧急召了回来,然后就被派下了一个任务——   下江捞鱼。   陆励:“......”   看着面前宽阔的江面,再看看一脸蠢蠢欲动充满了对美食向往的贵妃,陆励一脸晦气的带着一群手下抑郁跳江了。   贵妃说要吃烤鱼?   下去捞啊!   这年头手下就是一块砖,哪儿需要就往哪儿办,作为全能型人才,既要负责安全保卫工作,同时也要肩负起照顾衣食起居的重任。   他真的太难了!   江面实在是太宽了,在水里泡了半天却一无所获之后,陆励终于想到了用最原始的方法——   用网兜。   .   等一切准备就绪,已经是夜幕降临,点点星光挂在夜空上,明月高悬,皎洁的月光投洒在江面,波光粼粼,船队缓缓行驶在江面上,在水面映出淡淡倒影。   因为兜的鱼够多,仅凭萧颐与姜妧两个人显然是消灭不完,于是就干脆将今晚的菜谱改成了烤鱼宴,当然,是自力更生自己烤自己吃——   姜妧除外。   空旷的甲板上处处可见柴火堆,每一堆柴火旁都围了一圈飞翎卫,夜风一吹,到处都是鱼肉炙烤的香味,估计是顾忌到有陛下在,起先大家都还只是安静的烤安静的吃,可到底都是一帮热血汉子,吃着吃着就放开了,说说笑笑,仿佛一个在船上举办的小型篝火晚会,就很热闹。   听着不远处传来的说笑声,姜妧还有些意动,很想去加入,但她也知道,她要是过去了,那帮飞翎卫一准闭麦,这就是身份不同带来的隔阂。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我欲乘风归去,高处不胜寒......”   姜妧起先还在有感而发的吟诵,念着念着就忍不住哼唱了起来,虽然歌声有些跑调,但不妨碍她尽情发挥。   姜妧仿佛唱歌上瘾,一首歌接着一首歌哼,有民间小调也有前世记忆中有的一些歌词,虽然每首歌她都只会哼上那么一点点,但奈何数量多啊!   萧颐烤鱼的动作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听着耳边传来的轻盈小调,萧颐目光落在了正闭着眼完全陶醉在自己的歌声中一脸沉醉的姜妧的脸上,皎洁的月光分出一缕落在她脸上,长长的睫毛白皙的肌肤,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就很开心,开心的像一个小傻子。   明明不愿意跟他出来,可真当出来之后,又能很好的适应,特别的随遇而安。   萧颐嘴角微勾,心想她还真是好打发,一条烤鱼就给收买了。   有时候萧颐都不知道该对姜妧怎么评价,她就仿佛是一个矛盾综合体,有时候机灵的不行,有时候又迟钝的让人牙根痒痒。   萧颐忍不住想,若是当初他没有跟汝南王许下那个约定,那他是不是就会早一点发现姜妧的独特,注意她惦记她…直到,爱上她。   萧颐心中想法一闪而逝,但很快又自我否决。   没有如果,过去的就是过去。   没关系,日子还长。   他有的是耐心。   …   “糊了糊了——”   萧颐还在走神中,突如其来的一声惊呼吓的他手一抖,还串着鱼的棍子就那么顺溜的从手里滑了下去,眼看就要落入火堆,千钧一发之际,从旁斜探出来一只素白的手成功将鱼从抢了出来。   “嗷嗷嗷烫——”   显然,火中取鱼这种做法并不可取,姜妧刚把鱼捞上手还没来得及高兴拯救了一波食物,就被滚烫的鱼身给烫的嗷嗷叫,一边叫还不舍得放手:“烫烫烫快快快给接住——”   萧颐:“......”   萧颐都来不及反应,几乎是瞬间就那条已经炙烤的金黄的鱼从她手里夺了过来随手扔到一旁,扣着她的手腕,借着月光能清楚的看见她手指已经被烫红了,尤其是食指,原本白皙的指尖已经变得通红。   姜妧还在龇牙咧嘴喊疼,突然就感觉指尖被一股温热包裹。   看着低头将她的手指噙入嘴里的萧颐,姜妧成功愣在当场,直到温软的舌头轻轻扫过她的指尖,就仿佛一根轻飘飘的羽毛从心中扫过,姜妧身体一个哆嗦,一股独特的酥麻感从指尖开始蔓延直到全身,姜妧整个人仿佛被雷劈过一般当场石化,脑子里一时间什么想法都没了,只剩下一个字——   啊啊啊啊——   这一系列的动作对萧颐来说也是下意识的行为,等吮吸了两下,察觉到对面人肢体的僵硬,萧颐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这行为恐怕有些不妥,萧颐即刻就想松手,但转念一想,这又有些太刻意了。   萧颐将她的手指从自己嘴里拿了出来,抵在唇边轻吹,动作之轻柔,仿佛就是在对待一个脆弱的玻璃娃娃,生怕重了一点就能捏碎。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指尖,濡湿温热的触感还很明显,姜妧呆呆的看着垂眸给她吹手的俊朗男人,脑子一瞬间都转不动了,直到听见男人的问话,姜妧才猛然惊醒,立马就要将手给抽回来,却被人给牢牢扣住了。   “好些了没?”萧颐还握着她的手指抵在唇边,一说话,温热的气息就往外喷洒。   姜妧觉得估计是在火堆旁边待久了有些热,要不怎么感觉她脸上都火辣辣的呢?   “好,好了。”姜妧回答的磕磕巴巴。   “不过就是一条鱼,没了就没了,这也值得你巴巴的去火堆里捞?幸好没有烫出泡,不然有得你疼...”萧颐想到刚刚姜妧直接就把手往火里伸的样子就有些后怕,手指下意识的摩挲着她光滑的手背,忍不住训斥:“你要是想吃,再烤就是了,上次在宫外也是,你...”   萧颐轻轻吐出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姜妧,你以后能不能不要这么莽撞,不是什么时候朕都能在你身边,你不要,吓朕...”   姜妧:“......”   姜妧:“!!!”   这尼玛到底是谁吓谁?!   萧颐眼中是一片黝黑,就仿佛是什么一直在压抑的东西被放了出来,月黑风高,晚风轻拂,喧嚣声似乎都渐渐远去自动被隔绝在外,看着面前渐渐放大的俊脸,姜妧心砰砰直跳,直觉怕是有什么事要发生。   “陛,陛下,吃鱼吗?”   姜妧手举一条烤得焦黄似乎还有些发黑的鱼,硬着头皮开口:“我觉得这鱼还能吃,当然,您要是想再烤一条也成。”   趁萧颐发愣的空档,姜妧赶紧把自个儿的手指从他手里解救了出来,顺便把掉地上的烤鱼重新塞给他,然后起身撒丫子就跑:“陛下您先烤着,臣妾待会儿再来。”   萧颐晚了一步,眼看着姜妧的衣角从自己手心划过,她已经像一阵风飕飕跑了。   【滴——与贵妃亲密接触一次,生命值+1,贵妃好感值+1,剩余生命值:2.5攻略进度:3】   萧颐垂眸,看着手上那条历经坎坷的鱼,沉默片刻,突然勾唇笑了。   “陛下,”陆励不知道什么时候摸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一串烤鱼,见没人注意这边,陆励快速开口:“网已经撒下去了。”   萧颐慢条斯理的翻着鱼,英俊的面容在火光映照下不辨喜怒,半响,萧颐暗哑幽冷的嗓音才响起:“别打草惊蛇,按原计划进行。”   “是,属下明白。”陆励拱手应道。   “对了,陛下,”陆励继续:“今日您走后,安乐伯等人去了靖安侯府。”   以为走后门就不会被人发现吗?   陆励表示,不可能的。   别说是几个大活人了,就连一只蚊子飞进去他都能给扒出蚊子公母,更不用说这些人还是重点监视对象。   陆励简要叙述了一下投诚派开会的主要内容,概括起来就是说要防备皇帝整他们,必要时候可以来个世家联盟守望相助,采取一些非常手段也不是不行…至于是什么非常手段倒是没有展开细说,但懂的都懂。   萧颐一边听陆励汇报工作,一边继续烤鱼,等他说完,萧颐才淡淡开口:“不过是一帮乌合之众,等此事了了,人也就不必留了。”   萧颐说的很随意,三言两句间就决定了一大群人的身家性命,养鱼养了这么久,也到了该收网的时候了。   汇报完工作,陆励拱手就准备告辞,却被萧颐唤住:“你去取一瓶烫伤膏来。”   烫伤膏?   陆励一愣:“陛下您被烫伤了?”   萧颐摇头:“去取就是。”   等陆励走了,萧颐将已经烤的鱼取下来放在盘子里,把袖子往上撸了撸,露出一截劲瘦的小臂,拿着筷子,开始了挑刺大业。   回想着刚才姜妧慌不择路就往外蹿的样子,萧颐低笑了一下,倒还有几分小聪明。   船舱里,姜妧缩在自己的专属小房间,对着烛灯,看手。   刚刚抓过鱼的手还有那么一点红印子,倒是不怎么疼,应该没烫伤。   想到刚刚萧颐专注给她吹手的样子,姜妧手指蜷了蜷,似乎都还能感觉到指尖上的那抹濡湿感。   含手指什么的啊啊啊好涩啊!   不过,原来烫伤了第一反应是往嘴里塞用唾沫消炎这个冷知识大家都知道啊…   所以,到底还要不要去吃鱼呢?   姜妧有点发怵,但又觉得不吃有点亏。   吃,还是不吃?   算了,吃了再说。   众目睽睽之下,萧颐又不会把她怎么着。   当成功吃到烤的外酥里嫩焦黄喷香嫩而不柴五香麻辣各种口味都有关键还不带刺的鱼肉后,姜妧就觉得,她决定来吃是正确的。   看着席地而坐,正挽袖垂眸兢兢业业认真给她挑鱼刺的萧颐,姜妧想,看在他手艺不错态度认真的份上,她就大度的原谅他刚刚的亵渎行为好了。   嗯,真香!   此后一连几天,姜妧都在花式吃鱼,煎炸烹煮烤每天换着来,充分展示了什么叫自给自足就地取材,至于萧颐,别的不敢说,烤鱼与挑鱼刺的技术绝对是得到了质的飞跃。   靠着一手烤鱼技术,萧颐成功收获了两分好感值。   看着大快朵颐的姜妧,萧颐心情很微妙,总觉得有哪儿不对劲,直到小奶音一语戳破——   【要想抓住一个人的心,首先就要抓住她的胃,亲,这边还有根据贵妃喜好量身打造的食谱,你要不要考虑一下?只要一积分,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萧颐:“……”   然后他就变成专属厨子了,是吧?   终于,就在姜妧吃鱼都快吃吐了的时候,南巡第一站,幽州,到了。   .   南方本就繁华,幽州作为有南大门之称的南方州郡之首,同样是一片繁荣景象,每年光是给朝廷缴纳的税银就是一笔不小的数字。   此次南方水患,幽州同样也受了灾,只是没有蓟州兖州那么严重。   皇帝南巡的消息老早就已经传来了,幽州刺史陈平携一众官员早已在岸边等着接驾,看着遥遥已经能看到影儿的龙船,一众官员心情是既激动又复杂,他们中的绝大部分人都没有见过这位年轻帝王,按照规矩,地方官员是三年才入京觐见述职,陛下登基还未满三年,所以大家基本都没见过。   “王大人,你看我这衣裳着装没毛病吧?”   “没有没有,我头发呢?梳整齐了没有?”   “好着呢。”   “欸,沈大人,你…”   “……”   在一片议论声中,龙船缓缓靠岸了,见龙船靠岸,一群人立马呼啦啦的跪了下去,齐呼万岁。   因为要迎接皇帝,渡口早已被城防军围的严严实实,半响,就在一众官员跪的膝盖都觉得疼的时候,一列身披玄甲的飞翎卫从龙船上迅速出来守卫在两侧,两道身影自舷梯缓步而下。   “平身。”   威严的声音响起,众人齐呼“多谢陛下”,等起身,看见那两道出现在众人眼前并肩而立的身影后,成功愣住。   年轻帝王并未穿象征皇帝身份的明黄色龙袍,而是一身玄袍,但就那身凛冽骇人的气势,往那儿一站,威仪自成,谁都不会将他认错或者是怀疑他的身份。   至于他旁边的那道纤细人影——   一身赤色飞凤百褶宫装,绾着高耸繁复的朝云鬓,两根赤金的镂凤流苏簪对着插在鬓边,一颗鲜艳欲滴的红宝石垂于眉心。   今天原本应该是阴天,但正好一缕阳光破开云层的遮挡照射下来,正落在她身上,纤细高挑的身姿挺拔,修长的脖颈如天鹅颈,精致的下巴微抬,勾勒出一抹优雅的弧度。   她静静的站在男人身边,并未说话,但一身雍容华贵的气度不怒自威,让人生出一种高不可攀不敢亵渎之感。   看着这两人,大家脑中只会浮出八个字——   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不用多说,这女子自然就是贵妃娘娘了。   都说贵妃得宠,陛下对她多有宠爱,就连南巡都不忘将人给带上,眼下见陛下居然毫不避讳的众目睽睽之下就与贵妃携手并立…这…   萧颐坦然自若的牵着姜妧的手缓步下船,感觉到她步子有些迟疑,安抚似地捏了捏她的手,低声道:“别怕。”   “我没怕,”姜妧同样小声回:“那啥,能走慢点不?头上这几根簪子老重了,压的我脖子疼,还有这衣裳也重,少说也有五六七八斤,还有这鞋…”   听见姜妧的吐槽,萧颐语滞了一瞬:“既然不方便,那又何必穿成这样?”   “头一次亮相那不得凹造型惊艳四座啊,”姜妧小幅度的晃了晃脑袋,头上的坠子发出清脆的声响:“今儿这身行头怎么样?没给您丢人叭。”   萧颐飞快的侧头看了她一眼,目不斜视,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握着她的手又紧了几分:“甚好。”   确实是惊艳四座,就连他也没想到,她可以这般倾国倾城,颠倒众生…   “那可不,”听到萧颐的肯定,姜妧得意的笑了:“我琢磨了好几天呢。”   “倒也不必如此费心,朕看你平常的打扮就很好,照样能惊艳四座。”   男人淡淡的声音传来,姜妧一愣。   这是在夸她天生丽质吗?   是吗?   是的吧!   嗯,有眼光! 第73章 追妻第十五天 同居生活~   考虑到姜妧穿的裙子确实是有些长, 为了避免可能会有的摔倒风险,萧颐还是很配合的放慢了脚步。   看着姜妧背脊挺得笔直目不斜视的模样,萧颐心中有些好笑, 别说,这副样子还真能唬人。   最起码幽州的一众官员是被唬住了   见皇帝和贵妃下了船, 幽州刺史陈平赶紧迎上去行礼,恭声谄笑:“陛下南巡, 亲临幽州, 是我幽州百姓之幸, 陛下远道而来舟车劳顿, 驿馆臣已经令人收拾妥当了,还请陛下娘娘移驾稍作休整。”   陈刺史约莫四十上下,看着就是一个标准的文士, 态度特别的恭敬, 老老实实低着头目光也不敢随意乱瞟。   萧颐一笑:“陈刺史有心了。”   听见萧颐夸他,陈刺史脸上忍不住露出了一丝得意,但立马又压了下去,继续恭敬道:“不敢,为陛下分忧是臣的本分。”   显然萧颐对他这种谦虚的态度也是感到很满意的,于是萧颐就表示不必这么麻烦了,干脆就去住刺史府吧。   陈刺史:“?”   陈刺史霍然抬头, 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了,小小的眼睛里装满了大大的疑惑, 结结巴巴开口:“住, 住臣府上?”   萧颐颔首,见陈刺史一脸震惊,就连其他官员也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萧颐淡笑,还有心情开了个玩笑:“莫不是陈刺史不欢迎?”   这哪儿能啊!   皇帝愿意放着富丽堂皇的驿馆不住,而是去住臣子府上,这简直就是天大的荣耀,这代表了啥?代表了皇帝对他的看重啊!   帝王下榻,多么充满了荣耀有有逼格的事,这要是把陛下给伺候好了,还愁没有光明前途?陈刺史几乎都能想象到他之后升官发财平步青云的生活了,对于这种天降馅饼,陈刺史当场就激动了,但也还不至于激动过头,按耐住心中的雀跃,状似小心翼翼:“陛下,臣府上简陋,比不得驿馆富丽堂皇,陛下在臣府上住,恐委屈了陛下与娘娘。”   “无妨。”   好了,既然陛下都这么说了,那他也不能往外赶人不是?弄不好陛下还以为是他不欢迎呢,怀着这样一种兴奋且慌乱的心情,陈刺史立马叫了几个小厮回去通报一声,交代说一定要把最好的厢房收拾出来,不对,怎么能让陛下住厢房呢?陈刺史想了想,算了,就干脆把主院给腾出来好了。   .   萧颐三言两语间就定下了落脚的地点,在一众官员的簇拥下,浩浩荡荡的踏上了前往刺史府的路。   出行的马车据说是陈刺史为了迎接皇帝专门花了重金打造的,空间格局要比寻常的马车大不少,从地上铺着的羊绒地毯以及香炉里燃着的据说千金一两最能养气凝神的熏香来看,姜妧觉得,这所谓重金还是落到了实处的。   马车里就姜妧跟萧颐两个人,没了外人在,姜妧也就懒的继续凹造型,刚刚不过就在外面站了一会儿,她感觉自己脖子都快给压歪了,这年头想装逼也是要付出代价的。   姜妧懒洋洋的趴在马车窗子口,把帘子撩开一条缝悄悄往外看。   陆励带着一群飞翎卫威风凛凛的骑马护卫在马车两侧,萧颐这次出门光是带的飞翎卫就有两三百人,还有几百禁军,加起来差不多有千人之众,但显然不会将这么多人都带入城中,因此绝大部分人都还留在船上看船,只让陆励挑了一些人跟着入府。   街上人潮涌动,小贩叫卖声此起彼伏,但当皇帝车架经过的时候,百姓们都不约而同的跪下口中高呼万岁,声音震天,仿佛浪潮一般一片接着一片跪,看起来视觉效果就特别的震撼,姜妧还眼尖的瞅见了好几家粮铺门口都支起了棚子,好像是在施粥。   总而言之,一派欣欣向荣繁华之景,一点都没有想象中受灾地的愁云惨淡。   姜妧开始默默啃手指,这跟她想的有点不同。   她都已经做好了皇帝半道上掩人耳目微服出巡的准备,结果,这一路上平淡的简直不能再平淡,萧颐丝毫都没有说要悄咪咪暗中探查的意思。   这有些不符合她的认知,特别是,萧颐居然说要直接住到刺史府上。   好端端的放着驿馆不住去住刺史府...   这怎么就这么感觉不对劲呢?   姜妧正在暗中观察绞尽脑汁想萧颐此行此举是不是有什么深意,然后,一只手就冷不防从旁边伸了出来,刷地一下,就把她掀开的半截帘子又给拉上了。   姜妧:“?”   “你看这幽州城是不是很是富庶祥和?”   姜妧还没来得及质问他好好的拉帘子做什么,然后就听见萧颐开口了。   只见萧颐大刀阔马的坐在她对面,中间放了一张小茶几,上面摆着清一色的上好汝窑青瓷,萧颐手中捏了一个杯子,动作优雅的倒了一杯茶,递给她:“喝口水润润嗓子。”   不得不说陈刺史准备的还是很周道的,估计是怕皇帝肚子饿,茶水点心也都备齐了,想吃随时都可以吃。   姜妧嗓子倒是不怎么干,不过喝两口也成,姜妧接过,还未入口就已经闻到了一股馥郁茶香:“这是什么茶?好香啊。”姜妧深吸了两口气,馥郁清冽的茶香直往鼻子里钻,姜妧对茶没什么研究,但就算是一个茶道白痴光是闻这味道也能知道这绝对是好茶,姜妧又试探着小抿了一口,立马眼睛一亮:“怎么是甜的?”   也不能说是甜,但入口回甘,而且好像还带着一丝花蜜的味道:“这是什么茶?我怎么没见过?”姜妧好奇问。   “这是幽州特产的青花茶,”萧颐漫不经心的转着杯子,跟她介绍:“其实就是用山泉水培育而成的青茶,在培育过程中严格控制水量,还有专人奏乐,在三四月的时候进行采摘,采摘的人只能是未满十五的豆蔻少女,只择其最嫩的部分,炒制的时候与清晨摘下的鲜花一起翻炒,所以清香扑鼻入口回甘,一两万金难求。”   姜妧:“......”   “这,这么壕的吗?”看着杯子里只剩的半杯茶,姜妧突然就有一种暴殄天物的感觉,觉得刚刚那一口下去少说一百两银子就没了,她怎么能这么牛饮呢?那就该小口小口慢慢品呐!   姜妧决定优雅一点,试探性的又啜了一小口,回想着之前阿嬷教授的品茶正确方法,从舌尖慢慢开始...嗯...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觉得这茶的格调一下子就上来了,刚刚只是觉得甜,那现在就觉得这茶口感层次可真丰富,淡淡的花香与茶香交融,细细一品似乎还能感受到少女的青稚...好了,她编不下去了,果然,在这方面她就是一个土鳖。   姜妧干脆把剩下的茶都一口干了,咂摸了两下嘴,看着只是捏着杯子并没有要喝的打算的萧颐,发出疑问:“既然这茶这么好,那怎么在宫里没见着呢?”   按理说,这种好东西那都是贡品啊,要不是今儿开眼,别说喝了,她在宫里连见都没见过。   萧颐笑了一声:“这茶因为制作工艺繁琐,每年产出也不过才两三两,所以就没有进贡。”   姜妧刚准备点头说原来如此,然后突然脑子灵光一闪,察觉出有些不对劲了。   不对啊,就算每年只产那么一点点,但这跟不上贡有半毛钱关系吗?   感情有好东西都是自个儿留着喝啊!   看着萧颐不辨喜怒的表情,姜妧试探着问:“陛下,您吃醋了?”   萧颐:“......”   萧颐有的时候是真的想感叹,到底是谁给她请的启蒙先生?吃醋这个词是这么用的吗?   萧颐有些无语的看了她一眼,见她眼巴巴的盯着自己手里的茶杯一脸垂涎,干脆就把手里捏着的杯子又递给了她:“喝吧。”   “好嘞,多谢陛下。”姜妧表示感谢之后就开始吨吨吨干茶。   万金难求啊,过了这村没这店,不多喝点那得多亏啊。   “朕递给你的茶可以喝,旁人给的就别喝了。”   冷不防响起的一句话,成功让姜妧给呛住了,差点水就得从鼻子里喷出来。   “这什么意思?”   姜妧惊了,难不成这茶里有毒,姜妧第一反应是准备抠喉咙。   “这趟南巡不太平,你要提高警惕,防人之心不可无,别傻傻的谁的话都信,也别见了什么事就冒然冲出去,”萧颐觉得还是得提前跟姜妧打个预防针,见姜妧一副呆呆的样子,萧颐笑了一声,忍不住探身伸手掐了一把她的脸:“放心,朕既然将你带出来了,那也能好好的再将你带回去,你就只当是来游玩的,别怕。”   尼玛这能让我不害怕吗?   姜妧人都要傻了,要不要玩的这么刺激,这才刚下了船连屁股都没坐热呢,你就在跟我说可能人身安全要得不到保障了?   姜妧飞快转动她的小脑袋瓜:“陛下,您突然说要住进刺史府,别不会是想要搞事吧?”   姜妧可没忘记当日萧颐许下的说要弄死一帮大臣的豪言,别不会这位幽州刺史也在清理名单上吧。   “爱妃可真聪明。”萧颐老神自在的往后一躺,靠在车壁上,指尖漫不经心的扣着桌面,嘴角还噙着意味不明的笑意,一脸欣赏的看着脸色陡然大变的姜妧,毫不避讳的点头:“朕就是这么想的。”   “不光是陈刺史,还有幽州的其他官员,朕看他们不顺眼很久了,借着这次南巡的机会,朕想着就干脆将他们一锅端了吧,省得朕日后还得操心,你觉得朕这主意如何?”   一锅端...   端...   姜妧:“......”   姜妧:“!!!”   看着面带微笑目光却是深沉莫测还带着那么一丝微妙暴戾的年轻帝王,姜妧沉默了片刻,二话不说撩裙子就打算起身。   “你要去哪儿?”   “外面的世界实在是太可怕了,我要回家呜呜呜——”   萧颐:“......”   .   “来了来了,陛下来了。”   刺史府门口,一群人早就巴巴的在门口等着了,上至陈刺史他八十岁的老母,下到他三岁的小儿子,都穿戴整齐在门口列队准备对皇帝与贵妃的到来表示热烈欢迎。   刚刚陈刺史身边的小厮来报,说陛下就打算在他们府上落脚的时候,众人都惊呆了,没开玩笑吧,他们居然也能跟皇帝近距离接触了?那可是皇帝啊!   于是乎,带着可以见到活皇帝的激动,刺史府上下立马就行动起来了,什么?要把主院腾出来给皇帝住?腾腾腾,那必须得腾,一时间刺史府忙的热火朝天,至于府里的主子们则个个打扮的光鲜亮丽老早就站在了门口对皇帝的到来翘首以盼。   特别是陈刺史的五个闺女,最大的十八,最小的十五,正是一个女子最美好的年纪,一个个更是打扮的一个比一个娇嫩,一个比一个花枝招展。   “大姐姐,听说下个月许家表兄就要来下聘了,妹妹提前恭喜姐姐找到如意郎君。”一个十五六岁的粉裙少女笑脸盈盈的跟旁边绿衣服的年长一点的少女道喜,如果忽视她眼中的幸灾乐祸的话,那看起来似乎还挺姐妹情深的。   绿衣服的少女明显就是精心装扮过了,但一听粉裙少女的话,脸上的笑容瞬间就僵了,眼中闪过一丝怒气,但因为有所顾忌,所以硬生生把怒气又给压下来了。   陈刺史有四个闺女,四个闺女都不是一个娘,绿衣服的少女是陈刺史的嫡女,即陈大小姐,已经说好跟陈刺史他妹的儿子定亲了,本来这也是一门好婚事,但谁能想到偏偏这个时候陛下来了呢?   这年头谁不想往高处爬?   反正陈大小姐是想的,虽然表兄也还不错,但那能跟皇帝比吗?   而且现在马上皇帝就要住到她们家来,那岂不是近水楼台?   要是得了陛下的青睐,日后为嫔为妃,那可比一个官宦之家的夫人强多了。   “少胡说八道,八字没一撇的事。”陈大小姐警告的看了她一眼,这个庶妹仗着她娘得父亲的宠爱,总喜欢和她争东西:“你也不看看自个儿的身份。”   一听到提身份,粉裙少女眼中闪过一丝愤恨,她自诩容貌才华样样都不必这个嫡姐差,结果就因为是庶女出身,所以处处被这个嫡姐压上一头,不过,谁说她不能凭借自己的努力改变出身呢?粉裙少女心中坚定,这是一个好机会,她绝对不能轻易放过。   就在陈家几个姐妹暗搓搓较劲的时候,皇帝的车架,到了。   立马,斗嘴的也不斗嘴了,以陈大小姐为首的几姐妹忙开始整理着装,务必在陛下面前展现出最好的一面,最好是能让陛下对她们一见钟情然后就可以飞上枝头了,至于陛下此次来还带了贵妃同行?   没关系,这男人嘛,都是喜新厌旧的,更何况是皇帝,后宫佳丽三千,就算贵妃再得宠,那也有腻味的一天,家花哪儿有野花香啊!   陈家几姐妹是这样想的,特别是在看见从马车里走出来的年轻帝王之后。   那是一张极为英挺而冷峻的面容,长眉入鬓,高挺的鼻梁,五官凌厉如刀削斧凿一般,每处细节都恰到好处,就那么长身而立的站着,一身威严冷冽的气势扑面而来,陈家姐妹清楚的感觉到了自己扑通扑通十分急促的心跳...这就是,心动的感觉。   见陛下的目光扫过来,陈家姐妹立马不约而同的露出了一个娇羞的笑容,暗送秋波,但显然,这秋波没能被接收到,因为陛下只是淡淡的扫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转身朝马车伸出了手,冷冽的眉眼如冰山化雪一般寸寸柔和:“下车吧。”   下车?   谁?   贵妃?   带着那么一丝若有似无的较量,几个小姐忍不住也将目光落到了那车帘紧闭的华贵马车上。   很快,车帘子被掀开,一个青衣妙龄女子露了面,这...也不算绝世美人啊,陈家姐妹刚这么想,就见那青衣女子径直跳下了马车,恭敬开口:“娘娘,请。”   哦,原来另有其人。   要不要这么神秘?   姜妧:其实我也不想这么神秘的,我后悔了,从一开始我就不该被忽悠,只要不被忽悠成功,我就不会千里迢迢又是船又是马车的旅途奔波,而是好好的在宫里晒太阳撸狗享受生活。   如果可以,姜妧是真的想掉头就走。   看着伸进来的那只一看就是属于男人的骨节分明的手,姜妧很想一巴掌给他拍下去,但她不能,这是一条上了就别想下的贼船。   姜妧心中泪流满面,她为什么记吃不记打?为什么?!   磨蹭了半天,姜妧才慢吞吞的将手搭在了萧颐伸进来的手上,掀开帘子,惊艳露面。   姜妧清楚的听到了四周传来的小声抽气的声音。   就很有排面。   姜妧端着贵妃应该有的仪态气度,目不斜视的就着萧颐的搀扶下车,只不过这次下车前她带上了帷帽,因为,众人虽然看不见她具体长什么样子,但就这身气度而言以及帷帽纱巾下若隐若现的脸,也可以推断出她是如何的容貌倾城。   以陈大小姐为首的陈家姐妹们立马就感觉到了浓浓的危机感。   在吃过满汉全席之后,陛下,还瞧得上清粥小菜吗?   陈家小姐们突然觉得这任务难度可能会有些大。   “陛下,娘娘,主院已经收拾出来了,还请陛下娘娘移驾。”不知道女儿们心中的小九九,陈刺史在知道主院已经腾好了之后,就特别热情的邀请陛下和娘娘先去休息。   陈刺史在前面带路,其他的官员并没有跟来,而是先回去筹备晚上的接风宴,陈刺史陪皇帝,刺史夫人和几个小姐则陪着姜妧,陈家小姐们目光不住的往姜妧身上瞟,试图对她帷帽下的真实容貌一探究竟,好评估一下自己到底还有没有机会。   只是贵妃身边的那个侍女也忒碍眼了,把她们挡的严严实实,压根就看不见贵妃长什么样,她们总不能直接上去把人的帽子给掀了吧。   姜妧带着帷帽,一路跟着萧颐进府,然后就发现,陈刺史一口一个寒舍简陋还望陛下娘娘不要嫌弃还真是过于谦虚了,这要是还简陋,那她的钟粹宫是不是就可以自谦为贫民窟了?   这简直就是南方园林的典范,楼阁水榭,雕栏画栋,假山怪石...姜妧忍不住感叹:“这景致真好。”   刺史夫人本来还在想着要怎么才能跟贵妃搭上话,毕竟接待女眷就是她的职责所在,一听贵妃可算是开口了,声音婉转还这么好听,刺史夫人立马笑容满面的接话:“娘娘有所不知,这园子是仿造幽州著名的留园建的,从设计到建成共耗费了五年,每一处花草都有专人打理,您瞧这假山石,是我家大人专门让人从北地弄来的,还有这池子里的水,那也是温泉......”   “哇,难怪瞧着这么精致,原来如此,这花儿也好看,本宫竟都没见过。”   “这是美人花,是从西域商人手中弄来的,娘娘没见过也不稀奇。”这次答话的是陈家大小姐,见姜妧看见什么都表现的很惊奇,陈大小姐心中有些鄙夷,听说贵妃还是出身王府呢,到底是长在偏远之地,就连花儿都不认识,也太土鳖了,有意在陛下面前出一下风头,陈大小姐代替了刺史夫人的位置开始了热心介绍:“娘娘,您看这竹子,萋萋结绿枝,晔晔垂朱英,夏日的时候在这竹林里品酒吟诗最是恰当不过。”   “还有这...”   看得出来陈大小姐是个文化人,出口就是诗,仿佛一个行走的诗歌大全。   诗的意境如何姜妧不知道,她只知道,这位陈刺史很有钱,特别非常极其有钱。   以她的眼力来看,要是把这园子给挖了,那肯定比淑妃的庆祥宫值钱。   看着还在不断哔哔哔试图显摆她家有多富的陈家小姐,姜妧觉得,这年头生闺女风险还是挺大的,一个弄不好就成了坑爹小能手。   一边欣赏园林美景,在走了小半个时辰之后,主院,到了。   陈刺史恭敬道:“陛下,还请您在此暂歇,娘娘的住处也已经收拾好了,就在隔壁的兰苑,臣让夫人带娘娘去...”   主院就是陈刺史的住处,刺史夫人住兰苑。   “不必了。”   陈刺史说到一半的话被萧颐打断,一脸懵逼抬头,然后就听陛下平淡开口了:“贵妃与朕同住。”   这...也行叭。   姜妧:...不!这不行!   .   既然主院已经被腾空了,飞翎卫就开始大包小包的把陛下与贵妃的行李往里搬,主要是贵妃的东西,毕竟这位可是连棉被都自带了的。   自从陛下与贵妃进了院子,院子就被飞翎卫给层层围了起来,就连陈刺史都被赶了出来,看着一身玄甲腰胯玄刀气势凛冽的飞翎卫们,就算陈家小姐们有心想跟陛下近距离接触一下,但也没那个胆子往跟前凑,只能带着恋恋不舍的目光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主院,姜妧沉默的看着搬进搬出的飞翎卫们,再看看那唯一的一间卧房,不禁发出灵魂叩问,你说你一个刺史,都已经有钱到连后花园都整的跟皇家园林似的,怎么就不知道给自己多弄几间卧室呢?   所以,她这是要正式开启跟萧颐的同居生活了吗?   “怎么不进来?”萧颐进去转了一圈,出来就见姜妧还戳在院子里跟个木桩子似的,萧颐倚着门,倏地一笑:“难不成还怕朕吃了你?”   姜妧:“......”别说,还是有这么个忧虑。   如果不是萧颐之前在马车上暗示他要搞事,考虑到自己的人身安全问题,姜妧不会同意跟萧颐一块儿住主院的。   但这事儿吧,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跟着萧颐走,就算有人半夜来刺杀好歹也能有个挡刀的,姜妧努力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不怕,怕啥,有个人挡刀总比她自己光板上强。   不知道自己在姜妧眼里已经沦为了一个没得感情的挡刀工具人,萧颐看着姜妧拎着裙摆昂首挺胸的越过他进了卧室,心中哑然。   只有把姜妧放在眼皮子底下,他才放心。   等姜妧进去,萧颐又招来陆励嘱咐了几句,陆励点头:“陛下放心,属下知道。”   不过...   陆励小声:“陛下,不是说幽州灾情还有些严重吗?怎么属下看着不是这么回事啊?”   闻言,萧颐眼尾寸寸下压,眉峰冷凝,眼中露出几分讥诮:“他们是想将朕当傻子糊弄呢。”   萧颐登基未满三年,这些州府官员严格算起来并非是他任命的,毕竟他总不能一登基就大刀阔斧的将人都撤了,就像他之前跟姜妧说的,不能操之过急,经过几年的韬光养晦,萧颐早已经不是那个初初登基凡事都还得依仗那帮老臣的新帝,他手下已经有了一批精良之才,现在,就到了该换人的时候了。   似乎还嫌着油浇的不够多,陆励补充:“而且,属下觉得,这位陈刺史好像挺有钱的样子——”   同样的对话也发生在了姜妧身上,看着足有五层高的博古架上摆的满满当当的珍稀古玩,姜妧目露垂涎,忍不住跟青衣感叹——   “这要是拿出去卖,得换多少银子啊!” 第74章 追妻第十六天 彩衣娱乐   看着装修豪华的一看就是属于刺史府主人的卧室, 姜妧是真心的为刺史府无处不透露出的壕气感到惊叹,也不知道陈刺史是太想拍马屁还是脑子有坑,居然这么干脆的就将主院让了出来, 都说财不外露,怎么这位陈刺史就似乎没这个自觉呢?   就算姜妧对朝政一窍不通, 但这么多话本故事也不是白看的,陈刺史这一眼就是要被炮灰的节奏啊。   也不知道等抄家的时候她能不能顺点东西走, 就比如这个一看就很贵气的花瓶。   姜妧恋恋不舍的摸了摸手里的花瓶, 将瓶子又放回了置物架上。   见时间还早, 姜妧决定先休息一会儿, 虽然皇帝的龙船修得很大很宽敞,但水面和陆地的感觉还是不同的,在船上住了将近半个月, 还是脚踏实地的感觉让她安心, 不,也并没有那么安心。   一想到萧颐说他是来搞事的姜妧就觉得牙疼。   牙疼之后就是心慌,又疼又慌。   姜妧非常明白自己有几斤几两,阴谋诡计一窍不通,闯祸惹事样样在行,所以,萧颐带着她这样一个拖油瓶出门到底是为了什么呢?专门来拖后腿的吗?   透过半开的窗户, 能看见院子里五步一人十步一岗作守卫状的飞翎卫们,不得不说, 这些人的存在还是给了她极大的安全感的, 作为皇帝的亲卫军,飞翎卫应该还是有些本事的,所以, 就算刺客要来搞刺杀,应该也没那么容易的吧,是吧?   萧颐不知道去哪儿了,并没有见到他的人,姜妧在窗边站了一会儿,手指无意识的在窗台上划拉,片刻之后,姜妧果断转身朝床边走去。   作为一个来打酱油的,她只需要老实跟在萧颐后面就行了,至于别的事,还轮不到她来操心。   做人,就是要这么自觉的啦——   .   一觉醒来,已经是黄昏,刚才不知道跑哪儿去了的萧颐再次出现在了卧房,姜妧顶着一头睡的乱糟糟的头发刚朦胧睁眼,然后就被通知说要去参加晚上的欢迎宴。   对哦,之前好像是说为了欢迎皇帝的到来陈刺史特意准备了一个欢迎宴以表对皇帝的尊重,对于这种带有政.治色彩的宴会,姜妧的兴致并不怎么高,万一宴会进行道一半突然不知道打哪儿蹿出一堆刺客追着他们砍呢?有句话是怎么说来着?强龙不压地头蛇,人家陈刺史好歹也是本地人士,搞起事来岂不是比萧颐要简单的多?   可别忘了,就算是在盛京都还有人敢太岁头上动土搞刺杀呢。   姜妧是这样想的,也就这样问了。   问的时候萧颐正在换衣裳,从某些方面来说,萧颐应该算是皇帝中的一股清流,就比如说凡事都爱自己动手,一点都不像其他皇帝一样动不动就左拥右簇连吃个饭都要十来个宫女守在旁边投喂,当然,现在就算想要被宫女围绕可能性也不大了。   上次后宫捐款风波之后,萧颐先是将那些为首的管事给撤了,比如说内务府总管张福海,听说张福海还在床上瘫着呢就被飞翎卫给麻溜拖走了,而他依仗的后宫主子们,不论是太后还是常宁公主萧明月一个冒头替他求情的都没有,至于苏婉儿,那就更不用说了,据说忧思过度还整天嗑药呢。   在敲打完领头人之后,萧颐又下旨将宫女放出去一批,因为她要南巡,这件事就交给了留在宫里的四人组去办,估计等她回去,宫里的人也就要少个一半了。   “陛下,您的安保工作这次该做好了吧?”   萧颐不慌不忙的将衣裳穿好,回头,就见姜妧正盘腿跪坐在床上一脸忧心忡忡,似乎很担心她自己的安全问题。   萧颐哑然,看来她还真是被吓到了,难得她也有害怕的时候。   当众行凶当然是不可能的,就现在得到的情报来看,陈刺史还没这个胆子,至于其他的...萧颐眼中闪过一丝凌厉,很快又隐去,就姜妧还眼巴巴的等着他的回答,萧颐心头觉得好笑,面上却不显,状似思索了一下,然后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只要你跟着朕,就不会有问题。”   姜妧:“......”   你确定?   .   在经历了一个时辰的精心打扮之后,姜妧再一次坐上了豪华版帝王出行专用马车。   姜妧起先还以为宴会就是在刺史府举行,没想到居然被安排在了据说幽州最负盛名的醉仙楼。   醉仙楼?   听起来好耳熟的样子。   姜妧忍不住感叹:“这醉仙楼的老板好有钱啊,居然从南开到北。”她可没忘记之前盛京醉仙楼生意的火爆程度,简直就是达官贵人聚会的首选之地,少说也得日进斗金了,没想到居然还到处开分店,那岂不是都要日好几个斗金了?   “不是,”萧颐听着姜妧的碎碎念,放下手中的密折,好笑的看了她一眼:“你怎么会这么想,这醉仙楼与盛京并无联系。”   毕竟是要出宫聚会,为了安全着想,陆励早就将这醉仙楼的底细给摸清楚了,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幽州富商开的酒楼,与盛京醉仙楼唯一的相似之处,大概就是经营模式类似,生意尤其火爆。   姜妧:“......”   好了,她大概懂了,这就跟每一个武侠话本子里都有一个同福客栈一样,同样的名字不同的配方。   看着泰然坐着的萧颐,姜妧眼珠一转,还是难耐不住心中的好奇,悄咪咪凑了过去,小声开口:“陛下,您到底想怎么搞事啊?”   姜妧现在已经可以确定了,别看萧颐长得人模狗样一副正派人士的样子,其实就是个黑心肝的东西,从里到外都黑的透透的,也对,都能过五关斩六将当上皇帝了,他不黑谁黑?果然,这些玩政.治的,心都脏。   姜妧坚持要以最优雅雍容的妆容出现在众人面前,所以,她的妆发服装都特别的精致,也亏得青衣手巧,无论她提出多么高难度的妆容要求青衣都能够轻易达到她的目标。   因为考虑到是晚上,姜妧的妆容比白日还要艳上几分,一头青丝高高绾成凌云髻,斜插着鎏金穿花戏珠金步摇,上头还点缀着指甲盖大小的东珠,额前则别出心裁的花了几瓣梅花,上用金箔点缀,眉若远山不描而黛,一点樱唇鲜艳欲滴,随着她凑近的动作,萧颐能闻到她身上传来的若有似无的甜香。   “想知道?”萧颐声音有些哑,但显然姜妧并没有听出来。   姜妧猛虎点头,星星眼:“想。”   “朕偏不告诉你。”   姜妧:“...草!”   “不许说脏话骂朕。”萧颐觉得,有必要纠正一下姜妧的语言习惯了,哪有一个姑娘家家整日满嘴粗鄙话的?   “您误会了,”姜妧龇牙:“这只是一种植物。”   萧颐挑眉,幽幽开口:“你觉得朕信吗?”   姜妧看着萧颐这副似笑非笑的样子就有些发憷,忍不住悄悄挪了挪屁股,试图离他远一点:“本来就是,爱信不信。”   虽然嘀咕的声音小,但还是被萧颐准确捕捉到了,萧颐虚眼,就那么盯着她。   算了,看在还要靠他保护安全的份上,她忍了。   姜妧默默又挪了回来,低眉顺眼:“臣妾知错了。”   见她识趣,萧颐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这才乖。”   姜妧:???   是她幻听了吗?怎么就感觉,这话听起来有那么一丢丢宠溺呢?   姜妧默默抖了抖身上起的一层鸡皮疙瘩,沉思,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萧颐好像变油了。   油腻的中年老男人!   .   醉仙楼是临江而建,足有九层楼高,据说是取九九归元之意,站在最顶层眺望江景绝对是一大视觉享受,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有那个排面能上最顶层的,但萧颐能。   等他们到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虽然今夜无月,但酒楼各处都挂满了的艳丽宫灯足以弥补这点月光缺陷。管弦丝竹悠扬动听,妙曼的舞姬翩翩起舞,就连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纸醉金迷的味道。   姜妧也算是跟着大开眼界,知道了什么叫没有最壕只有更壕。   为了迎接皇帝,酒楼今日清场,闲杂人等一律不许进,九楼的空间整个都是打通的,并没有像其他几层一样隔成一个个包厢,场地十分的空旷,足以容纳上百人之众,幽州府的各级官员都到场了,顺着长长的宴席桌一溜排开,陈刺史作为州牧长官自然是当仁不让的坐在离皇帝最近的位置。   看着宽敞的主桌上并列坐着的两个人,陈刺史表情有些微妙。   特别是当看见年轻俊朗的皇帝亲自挽着袖子给贵妃挑蟹肉之后。   这...跟他想象中的好像有些不一样。   说好的威严呢?   不光是陈刺史表情微妙,其他官员也好不到哪儿去,一时间厅中只听得到丝竹管弦的悠扬奏乐,大家都在围观皇帝扒螃蟹,其实也是有专门服侍的人的,只是陛下没让他们动手。   虽然之前在船上飘的那些天姜妧已经对萧颐烤鱼挑刺司空见惯见怪不怪了,但那毕竟是在船上啊,大家都是自己人,现在在众目睽睽之下享受帝王级服务,姜妧心中还有那么一点尴尬。   “够了够了,先不吃了,”姜妧扯了扯还在专注扒螃蟹壳的萧颐的衣袖,小声开口,从一进门开始,她就在吃,仿佛一个大写的吃货,虽然这宴席上的菜色很丰富都十分合她的胃口,但也不能一直吃啊,姜妧表示,她要脸,一点都不想背上吃货的名声。   萧颐动作娴熟的将蟹肉取出来放在盘子里,听见姜妧说话,一边拿起旁边特调的蘸料浇了上去,一边同样压低了声音:“你若是现在不吃,怕待会儿恐怕就没功夫吃了。”   这什么意思?   “吃饱了吗?”萧颐低声问:“还吃不吃?”   姜妧:“...吃!”   反正萧颐都不在乎丢人了,她怕啥?她可是蒙了面纱的!   是的,虽然大庆风气还算开放,女子出行并不受拘束,但姜妧好歹是宫妃,总不可能跟个猴子似的被人围观,所以也不用萧颐交代,姜妧自觉就戴上了面纱,吃饭的时候就将面纱挑起来动作优雅的将食物喂进嘴里。   好歹也是贵女出身,就算再不讲究,那最基本的社交礼仪姜妧还是会的,装起逼来范儿十足,举手投足间尽显优雅矜贵。   于是乎,众人就看着贵妃在不断的优雅进食,但也没敢看太久,因为皇帝还在旁边呢,就算贵妃生得再美,敢盯着皇帝的女人看,嫌命太长了是不是?   “这螃蟹不错,都说‘秋风起,蟹脚痒;菊花开,闻蟹来’,本宫记得这还不是吃螃蟹的季节吧,怎么这螃蟹肉质如此肥嫩?蟹黄也多?”   众臣终于听到了贵妃今晚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对螃蟹的赞赏并且表示疑惑。   陈刺史很机灵,因为离得最近,所以也就听得最清楚,一看自己精心准备的菜肴得到了贵妃的称赞,立马从座位上站起来,恭声道:“回禀娘娘,这螃蟹是专门培育的,就连喂螃蟹的食物也是专门调配过了,为了让螃蟹有适宜的生长环境,有专人全天看守,所有的东西都是人工搭建,并且隔一段时间就要进行挑选,则其中长得大的继续喂养...”   前面都还好,等听到后面时,姜妧都快怀疑人生了:“按摩?奏乐?”   给螃蟹按摩?   就螃蟹这壳,能按得动?   陈刺史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笑容满面点头:“正是如此,隔一段时间就会专人给螃蟹进行专门的全身按摩,等螃蟹生长到后期,就会分别在早中晚三次在池边奏乐,娘娘有所不知,只有经过这样精心护理的螃蟹,它的肉质才最为肥嫩,蟹黄也才更多。”   姜妧:“......”   告辞,是我不懂享受了。   前有听音乐的茶,后由听音乐的螃蟹,这世道究竟是怎么了?   她居然还比不上一只螃蟹!   陈刺史显然不懂姜妧的惆怅,见她桌上摆着的螃蟹已经快没了,忙道:“既然娘娘喜欢,臣就让人再上几只。”   很快,一只足有两个手掌大一看就肥的冒油的大螃蟹就上了桌,顺带还有一壶酒,陈刺史还在那边介绍:“娘娘,这是刚温的菊花酒,也是咱们幽州特产的,与别地的菊花酒不同,这酒在酿造的时候放入了温补食材,香醇可口却不醉人,用来搭配螃蟹吃可以驱寒。”   姜妧发现,幽州别的东西有没有不知道,特产是真多,特别是在一些吃的方面,全都是她没见过的,仿佛就像一个土鳖。   看着那壶酒,姜妧还真有些意动,想着要不要尝一尝,但还没等她伸手去倒,酒壶就先一步被萧颐拿走了,萧颐并没有看她,将酒壶随手放在了一旁,拿帕子擦了擦手,目光落在一脸殷勤的陈刺史身上:“朕在盛京时就听闻幽州富庶,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这都是陈刺史治理有方啊。”   陈刺史没想到陛下居然夸他,当即脸色一喜,啪的一下就跪在了地上,义正言辞:“陛下如此抬举臣,臣实在是愧不敢当,幽州能有今日繁荣昌盛百姓安居乐业的局面,都是因为有陛下隆恩眷顾,幽州上下臣民无时无刻都在感念陛下恩德,如今陛下南巡,龙气普照,我幽州必然能更上一层楼,此乃幽州之幸,大庆之幸,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其他官员也纷纷跪地,高呼:“陛下万岁——”   萧颐:“......”   姜妧:“......”   姜妧手里的筷子都快给吓掉了,简直就是目瞪口呆,呆过之后就开始憋笑,这年头官员们都这么会拍马屁了吗?好一个震天响简直震惊她全家。   “陛下,臣妾觉得这陈刺史口才不错,不去说书简直白瞎了。”   瞧这牙口,多伶俐啊。   萧颐嘴角微抽,面不改色的伸手将姜妧悄咪咪凑过来的脑袋给扳正,到底是见过大场面的人,虽然对陈刺史过于露骨的拍马屁行为有些无语,但也还没到大惊失色的份上。   “朕在盛京听闻今年南方各地多发水患,若是没记错的话,幽州也是受灾地之一,怎么这一路走来并不见灾地景象?”   像是早就预料到皇帝会这么问,陈刺史脸上笑容又深切了几分:“启禀陛下,幽州确实有些地方受了灾,但臣要有防备,在水患一开始就立即组织人群疏散,朝廷下放的赈灾粮臣也及时发放,如今幽州的灾情已经得到了极大缓解……”   陈刺史显然是打算拍马屁拍到底,在为自己歌功颂德的同时还不忘宣扬一下陛下的功德:“幽州灾情能控制的这般迅速,归根结底还是因为陛下协统有方,虽远在盛京,但龙泽深厚庇佑于此,真乃我幽州之幸,臣带幽州百姓叩谢陛下,陛下万岁,福泽万年……”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官再一次高声齐呼,就连歌舞乐技也都停止了表演,跪地行礼。   因为大家都跪着,看不清皇帝的表情,但别人看不清,不代表姜妧也看不清啊。   姜妧清楚的看到萧颐嘴角缓缓勾起,像是在笑,但看着地上那群官员的眼里却别说是笑意了,简直就冷的可怕,充满了漠然。   姜妧还是第一次真正的见到萧颐露出这种表情,就仿佛一只蛰伏的雄狮对着猎物露出了它的獠牙,随时都能扑上去将他们撕成碎片,但猎物却还浑然不觉…   姜妧忍不住打了个哆嗦,默默往旁边挪了挪,但才刚动,她放在桌子下的手就被人握住了。   也仅仅是握住,力道不轻不重的捏了捏,像是示意她不要乱动。   “你听着这话有什么想法?”姜妧刚想挣脱,就听见萧颐含笑的声音传来。   想法?   姜妧停止了挣扎,思索了片刻,特别实诚的回答:“我觉得他们怕是想驴您。”   萧颐:“……”   萧颐终于侧头看了她一眼,心中微讶,没想到她还挺聪明。   “原来如此,如今灾情得缓,朕心甚慰,陈爱卿如此能干,只当一个小小的幽州刺史当真是屈才了。”   萧颐就只说了一句话,陈刺史却快高兴疯了,陛下这意思是不是要给他升官?   从前是天高皇帝远,陈刺史听说了许多皇帝的事迹,什么英勇神武一人百骑破敌军,什么冷血无情手段酷动不动就斩杀朝臣…一听皇帝要来南巡,陈刺史还真的有些慌,就怕陛下是真的要来整治灾患。   自己做的事自己心里最清楚,表面上看看还行,绝对是经不起细查的。   “听说陈刺史还给朕准备了歌舞表演?”只听皇帝又开口了。   “对对对,表演。”陈刺史闻言,赶紧唤来伺候的小厮嘱咐了几句。   之前还怕陛下是专门来问罪的,但现在陛下过于和善的态度让他松了一口气,特别是在听陛下问起歌舞之后。   也是,这年头谁不想享乐呢?   陛下常年困住京城,如今好不容易出来走走,那不得好好享受享受啊,当年先帝还曾南下巡游呢。   享受好啊,幽州人杰地灵,最是温柔乡不过,简直就是享乐的不二之地。   只要把陛下伺候高兴了,那他日后仕途还不是一帆风顺?   想来陛下在幽州也待不了几天,等陛下一走,那也就不怕了。   陈刺史心中算盘打的噼啪响,脸上的笑容也就越发大。   不一会儿,就听一串铃铛声响了起来,循声望去,只见一身月牙白纱裙脸蒙白纱的女子抱着一把琵琶缓缓走了进来,随着她的走动,铃铛作响,隐隐有香气浮动,让人不自觉就把注意力落到了她身上。   只是…   这副装扮怎么看着就这么眼熟呢?   姜妧表情有些微妙,同样的一身白衣,同样的弱柳扶风白莲花…突然觉得有点手痒怎么办?   一看见这女子进来,萧颐的眉头就狠狠一拧,眼中闪过一丝冷色。   没发觉两位顶头上司的不对劲,陈刺史还在热情介绍:“陛下,这位柳姑娘出身乐坊,是幽州城首屈一指的歌妓,容貌绝色才艺更是出众,琴棋书画无一不精,一手幽州小调更是绝妙,臣特意请了她来为陛下弹曲助兴。”   “柳姑娘,还不快见过陛下。”   话落,就见那位柳姑娘盈盈一拜,声音如珠落玉盘,又还带着那么一丝清冷:“民女柳盈盈拜见陛下,陛下万安。”   显然,会凹造型的不止姜妧一个,最起码这位柳姑娘就会,而且凹的更加成功,从她出现开始,一帮子中年秃头老官员眼珠子都快黏在她身上了。   啧,都是一帮视觉动物。   本来姜妧也是很乐于欣赏美人儿的,但前提是美人儿不能是淑妃第二。   她现在一看见这种清冷白莲花的做派就犯恶心。   姜妧在心中翻了个白眼,兴致缺缺的低头准备找吃的,然后就发现自个儿的手还被萧颐牵着。   “螃蟹性寒,不许再吃了,鱼羹喝不喝?”   姜妧:……   突如其来的男声成功让姜妧狗脸懵逼,你不是在看美女吗?   眼睁睁看着萧颐松开她的手就开始挽袖子给她盛鱼羹,姜妧还有那么一瞬间的错愕,或者说不止是她,还有包括陈刺史在内的一群人。   皇帝的一举一动自然是有人时刻关注着,陈刺史的算盘也打的很好,美食美酒美人儿合成三美,柳姑娘的出场可是重头戏。   这年头谁不爱美人儿呢,特别是像陛下这种正当壮年的人。   本来陈刺史也没想到皇帝会带贵妃来,当着贵妃的面给皇帝送美人儿肯定是会得罪贵妃的,但陈刺史又觉得,富贵险中求,万一陛下自己看上了呢?难不成贵妃还能阻止不成?   结果没想到陛下居然就这么把人晾着就开始给贵妃盛汤,陈刺史心中打了个突,莫不是陛下没看上?不可能啊,这柳姑娘可是千挑万选出来的…   很快,鱼羹就被舀好放在了她面前。   “有些烫,慢点喝。”   这边萧颐还在细心叮嘱。   姜妧看着面前色泽诱人的鱼羹,突然就觉得这顿饭吃的她有些压力山大。   沉默了片刻,姜妧仰头冲着萧颐甜甜一笑,虽然还蒙着面,但那双弯起的眼睛足以让人看出她的好心情:“多谢陛下。”   贵妃的声音如黄鹂一般婉转,带着三分雀跃三分娇羞还有四分情意绵绵,听得让人骨头都是一阵酥麻。   “陛下,人家柳姑娘还跪着呢。”只见贵妃眼波一扫,娇滴滴开口了:“陛下,赶紧让柳姑娘起来吧,臣妾还想看柳姑娘表演才艺呢。”   萧颐默不作声看了她一眼。   姜妧回以天真无邪的微笑。   萧颐不去看她,颔首:“起来吧。”   “民女谢过陛下。”柳姑娘站了起来,不卑不亢的站在那儿,就仿佛一根坚韧的小白花,白的特别的刺眼。   抢在萧颐开口之前,姜妧率先一步:“会唱小曲儿吗?”   只见贵妃单手支着头,笑脸盈盈,表现得特别的友好,一点都没有见到另一个潜在竞争对手而表现出来紧张或者不悦。   柳姑娘显然也是见过世面的人,听见姜妧问,抬了抬下巴,一双剪水眸水波盈盈又纯又欲,声音若珠落玉盘:“回禀娘娘,昆曲小调琵琶古琴民女都会,不知道娘娘想听什么?”   话是冲姜妧答的,但那双眼睛却是朝萧颐看的。   “倒也不用这么麻烦,”姜妧摆了摆手:“既然你什么都会,那就来个扭秧歌吧。”   柳姑娘脸上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扬起来就给僵住了。   扭、扭啥?   “其实很简单,就是在腰上绑个红带子,一边扭一边唱,像柳姑娘这样才艺双全的人,区区扭秧歌一定不在话下,”姜妧笑脸盈盈:“柳姑娘,要不扭着试试?”   柳姑娘:“......”   陈刺史见势不妙,赶紧上来解围:“娘娘,这扭秧歌它...”   “原来陈刺史也想跳啊,”陈刺史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姜妧打断,只见姜妧侧头,冲着萧颐飞快开口:“陛下,陈刺史为了博您一笑想亲自上阵表演一番,陛下,陈刺史的这份心意真的是惊天地泣鬼神让人感动啊,陛下,您就允了他吧,可千万不能让陈刺史失望。”   看着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贵妃,陈刺史:“......”   “陛下,臣...”   “没想到陈刺史愿意彩衣娱乐,朕心甚慰,既然如此,那陈刺史就跳吧,若是跳的好,朕重重有赏。”皇帝特别配合的露出了感兴趣的表情,目光环视了一周:“你们谁还愿意跟陈刺史一起?”   一众大臣:“......”   不知道打哪儿蹿出来的陆励手里拿着一把红绸带,开始挨个发:“诸位大人,请吧。” 第75章 追妻第十七天 马车温情…   见过群魔乱舞吗?   姜妧表示, 以前没有,现在看见了。   为了讨贵妃的欢心,萧颐瞬间化身无脑昏庸帝王, 以一种强硬且不容拒绝的姿态要求幽州一众官员彩衣娱乐当场表演扭秧歌。   在帝王的龙威下,当然, 也有旁边飞翎卫统领带着一帮凶神恶煞的飞翎卫虎视眈眈盯着似乎只要他们说个不,就会分分钟扑上来让他们回老家的原因, 一群平均年龄在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发福官员们终于还是屈服了, 委委屈屈的将红绸带系在了腰间, 手里捏着红绸两端, 开始在柳姑娘和陈刺史的带领下群魔乱扭。   那边贵妃还在感叹:“这感觉就对了,就是要这么喜庆,对, 扭起来, 幅度大一点,一起摇摆——”   原本高雅的丝竹管弦已经换成了以唢呐为主的民间鼓乐,让人瞬间梦回黄土高原,就特别的接地气,仿佛沐浴在阳光普照的喜气洋洋之中。   在一片红的海洋中,时不时就能听到“哎哟哎哟”的声音,这是因为肢体不协调而相互碰撞产生的痛呼, 至于什么扭脚摔跤更是家常便饭,这个时候就不得不夸一下柳姑娘了, 在一群中老年汉子中, 柳姑娘一身红白配就显得格外的谣言,每当要跟人产生碰撞的时候她总能凭借灵活的腰肢以一种诡异到扭曲大的弧度避开即将撞上来的人,当然, 作为主唱,柳姑娘在扭的同时还兼顾了唱幽州小调的任务,宛转悠扬的小调与粗狂奔放的舞蹈相结合,绝对是一大视觉享受。   姜妧看得乐不吱声,有好几次都忍不住笑得发出猪叫,好在奏乐声够大,除了旁边坐着的萧颐外没人发现她的这点小小失态。   “看得高兴了?”   萧颐听着旁边传来的此起彼伏的猪叫不由得失笑,转头看她,就见姜妧一手撑着头一手捂着肚子似乎憋笑憋的十分辛苦。   “还行,”姜妧揉着肚子点头,顺便评价:“陛下,您这些大臣还真的是多才多艺啊,就是吃得太多了一个个膘肥体壮的肢体动作太过僵硬,一点都看不出应有的美感。”   你还想要美感?   萧颐心中无语,不过,看着场上群魔乱舞的官员们,萧颐心中嗤笑了一声,眼神有些发冷。   “你高兴就好,”萧颐慢条斯理的啜了一口茶:“还想看什么,朕再让他们跳。”   此话一出,一直在旁边守着的陆励首先眉头一跳,看向自家面带微笑的陛下的眼神中都带上了一丝诡异的惊悚。   听听,多么正宗的昏君发言呐。   为博贵妃一笑,不惜让一帮臣子化身歌舞伎,这要是传出去一口一个唾沫钉能让人喷死他。   还好陈刺史等人还在专注与红绸带作斗争,并没有听到萧颐的这番昏君发言,要是听到了绝对当场哭晕在地。   “算了,”姜妧思索了一下,还是觉得今日就先到此为止,倒不是她大发慈悲心肠好,而是这一群人毫无章法的拿个跟绸带在她面前乱晃让她看得有些头晕:“下次再说叭。”   场上,一会儿的功夫陈刺史就已经崴了三次脚,不出意外的话明天绝对是下不了地了,但陛下不喊停,就算是只剩最后一口气那也得拼命的蹦。   陈刺史心中泪流满面,谁尼玛能想到陛下居然对贵妃纵容至此,他今儿这张脸都快丢尽了,不过还好还好,不是他一个人,有这么多同僚作陪他也不算太丢脸,陈刺史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到底是养尊处优出门都是车马轿子的刺史大人,这样的运动量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已经超出了他所能承受的范围,不知道过了多久,陈刺史已经觉得心跳速度在急剧攀升,就在他的步伐越来越沉重已经快要累的翻白眼的时候,终于听到了一声如久旱甘霖一般的:“行了,都停下吧。”   皇帝喊停的话一落,地上瞬间瘫倒了一大片。   大部分官员已经累的瘫倒在地,除了少部分年轻官员还在苦苦支撑着之外,就只有那抹耀目的白亭亭玉立。   哟呵,看不出来啊,这位柳姑娘看起来挺娇娇弱弱的,原来体力还挺好,瞧瞧这莹白的小脸上,连颗汗珠都没滚。   到底是在皇帝面前,最基本的仪态还是要保持的,虽然累,但一帮官员还是你扶着我我扶着你非常坚挺的重新站了起来,就表现得特别的坚韧不屈。   “啪啪啪——”一阵鼓掌声传来,在寂静的大厅中就显得格外的响亮,只见年轻帝王慵懒的倚在软塌上,满脸欣赏:“诸位真是让朕大开眼界,让朕想想,朕要赏你们一些什么才好呢?”   一听说有赏,就算身体上再疲惫,但众人脑中还是瞬间精神了起来,不约而同的将充满了期盼的眼神投了过去。   陈刺史努力深呼吸了几次,压下心中有些激动的心情:“多谢陛下称赞,只要是陛下所赐,臣等皆感恩不已。”   “只是朕出来的急,旁的东西也没带,”皇帝沉思了片刻:“不如就赏你们明日陪朕去视察灾情吧。”   众臣:?   皇帝感叹:“朕既然都来了,总要去看看幽州的灾情具体如何了,不然朕心不安呐,诸位以为呢?”   在众人惊愕的空档,萧颐慢慢站了起来,绕过桌案,踱步到陈刺史面前,陈刺史还低着头,看着眼前出现的那双用金线绣着龙纹的墨色皂靴时,心中微微一颤,心都提了起来,然后就听皇帝的声音悠悠在他头顶响起:“朕也想亲眼看看陈刺史的治理成果,陈刺史觉得朕的这个主意怎么样?”   陈刺史抬头,然后就撞进了一双含笑的眼。   说实话,陈刺史对陛下突然提出的这主意还有些没反应过来,毕竟,他以为陛下可能会微服私巡,没想到陛下居然这么直接的把计划都说出来了,还指名道姓让他们陪同。   陪同好啊,那岂不是他们想让陛下看见什么那就看见什么。   生怕陛下又改变主意,陈刺史立马二话不说就点头:“能陪陛下,是臣等的荣幸。”   其他大臣:“对对对,荣幸荣幸。”   显然,萧颐对他们的热情还是感到很满意的,回头瞥了陆励一眼,陆励立马识趣的奉上了一杯酒。   萧颐举杯:“朕初来幽州,得诸位爱卿倾情款待,朕心甚悦,这杯酒,朕敬诸位。”   陈刺史等人也纷纷端起了酒杯,一副与有荣焉感恩涕零的样子:“臣等多谢陛下。”   见皇帝这么好说话态度又这么随和,在场官员们也渐渐都放松了起来,端着酒一个接一个的开始排队给皇帝敬酒,萧颐颇有一种与臣同乐来者不拒的意味,一杯接着一杯往下灌,喝酒就像喝水似的,看得姜妧牙根都在发胀。   然后就开始思索一个很严肃的问题,萧颐喝了这么多酒,该不会耍酒疯吧。   .   一场宴会结束,已经是半夜了。   豪华马车摇摇晃晃往刺史府而去,姜妧也是才发现,这马车顶上居然还嵌了两颗夜明珠,可以考虑的十分周到,就算是在夜晚昏暗的环境下也能做到无压力视物。   宽敞的马车空间里飘扬着无处不在的酒味儿,就算姜妧已经躲到马车角落了,但那酒味儿还是一个劲的在往她鼻子里钻,姜妧倒是不讨厌酒,甚至觉得这酒还挺香,但奈何她怕人,特别是喝了酒之后的人。   看着单手支着额头靠坐在马车上,半阖着眼,不知道是在睡觉还是在假寐的萧颐,姜妧心中简直是无力吐槽,这年头连皇帝都逃不过被灌酒的命运,啧,这是不是也太惨了一点。   不过...   说真的,别说那帮大臣感到诧异了,就连姜妧都摸不清楚萧颐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他都已经说了知道陈刺史有问题是奔着收拾陈刺史来的,那用脚趾头想都想得到,让这些幽州本土官员带着他去视察灾区,那能视察出个啥?   所以萧颐脑子是被驴踢了吗?   目测可能性不大。   姜妧觉得她可能是真的脑子不够使,对于这种所谓的帝王谋略她是一点都想不明白,这大概就是人家能做皇帝而她只能当咸鱼的原因吧。   夜明珠的光芒很柔和,散发着淡淡的青蓝色光晕,马车里很安静,只听得到外面马蹄哒哒的声响,那是护卫在侧的飞翎卫们。   姜妧懒懒的靠在马车壁上,目光落在还在闭目养神中的萧颐身上,眼神有那么一点复杂,从她那日做噩梦醒来到现在,一桩桩一件件都与那所谓的书中剧情背道而驰,简而言之就是,剧情崩了,崩得连他妈都不认识。   书中,淑妃是萧颐小心肝,但萧颐亲口说淑妃入宫是别有所图他想弄死淑妃全家,姜妧觉得,她其实是不该信的,毕竟凡事全凭一张嘴,万一萧颐驴她呢?   但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萧颐应该是没有骗她。   这诡异的信任,啊呸!   不过,就算萧颐没有骗她那又如何呢?   不管梦中的情景是真是假,但那种全家覆灭眼睁睁看着父亲兄长惨死却无能为力的窒息感让她至今一想起来仍然为之胆寒。   这年头当皇帝的就没一个心善的。   他今儿可以弄死淑妃全家,难保下一个不会是汝南王府,功高震主卧榻之畔不容他人酣睡。   姜妧还记得那位被她唤作姨母的先皇后,先皇后与先帝也算是年少相识,起初也是琴瑟和鸣,可到了后来,这两人还是越走越远,先帝虽然没有渣到灭先皇后满门的地步,但也纵容当时的宠妃对先皇后不敬甚至是打压皇后母族…   现在回想,姜妧甚至都不想承认那个为爱痴为爱狂为爱哐哐撞大墙的恋爱脑瘫是她,她甚至都想不起来当初到底是怀着怎样一种心情不顾亲人的劝阻义无反顾的进宫,都是年少轻狂不懂事啊!   如果时间能重来,她还会选择入宫吗?   不,她不想。   是外面的空气不够清新还是外面的男人不够多?硬是要在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那是脑残。   就算萧颐现在表现出一副对她有意思的样子又怎样?她是那种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吗?从前的你对我爱答不理,现在就让你高攀不起。   姜妧忍不住在心中给自己点了个赞,这年头像她这样能挡住糖衣炮弹的袭击无时无刻不忘坚守本心的人可不多了,看,她就是这么棒。   “在想什么?”   突然响起的男声把姜妧吓了一个激灵,抬头,就见刚刚还在闭眼假寐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保持着单手撑头的姿势看着她,黝黑的目光在夜明珠的照耀下更显诡暗,也不知道看了她多久。   哟,醒了。   “给朕倒杯水。”萧颐修长的手指按着额角,应该是酒喝多了,嗓子还有些哑。   姜妧没做多想,直接捞起面前放着的茶壶倒了杯水递过去:“呐。”   姜妧原本打算萧颐接了杯子她就撤,结果变故突生,手上的杯子刚被人接过,就感觉手腕一紧,紧接着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往前扑了过去,直接落入了一个温暖宽厚的胸膛,萧颐握着她的手腕稍一使劲就将她拥入了怀中,姜妧跌坐在萧颐腿上,一股浓郁的酒气铺面而来。   姜妧先是一愣,然后就炸了,还没等她完全开炸,就感觉头顶一重,萧颐的脑袋已经搁了上来。   “别动,让朕抱一抱。”   随着他说话,一股热气喷洒在她后脖颈,只觉得痒痒的,让姜妧忍不住瑟缩了一下,然后,姜妧就发现自己摊开的右手被人强硬的分开,一只温厚的还有些粗粝的大手强势的插了进来与她十指相扣。   一番动作下来,刚刚那杯水早就给弄撒了,萧颐的袍子成功湿了一片,水杯落在地上滚了一圈。   姜妧:“......”   姜妧:“!!!”   套路,都是套路!   终究是她大意了!   姜妧刚在心中咬牙切齿,准备想办法反击给这登徒子一点颜色看看,然后就听低哑的男声又开口了:“朕好难受。”   男人的下巴蹭了蹭她的发顶,声音压得很低,像是在低喃:“朕难受。”   姜妧:“???”   姜妧努力把头往后挪了挪,与萧颐隔出一段安全距离,去看萧颐此刻的表情。   只见男人头微垂,墨黑的眸子里似乎没有了往日的清明睿智,就那么看着她,长长的睫毛微颤,原本白皙的脸颊上有些泛红,整个人就显出一股醺意慵懒。   见她看他,男人重复:“难受。”   不知道为什么,姜妧突然有一种面前的人是一个大型猫科动物的感觉,长腿微屈,就那么靠在车壁上,一手还扣着她的腰,抱她的姿势就仿佛是在抱一个人形娃娃,可以当靠枕的那种。   姜妧怀疑:“陛下,您是不是喝多了?”   好像也没喝太多啊,刚刚还好好的,怎么一会儿的功夫就成这样了?这酒量是不是也太差了一点?就这个渣渣酒量也敢这么喝?   “唔...好像是有一点。”   男人状似沉思了一下,缓缓点头,还不忘强调:“就只有一点。”   姜妧:“......”   是亿点点叭。   正常状态下的萧颐会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话吗?不,不会。   万万没想到这人居然说醉就醉,姜妧心中无语之余还有那么一点淡淡的心慌,这要是耍酒疯那她可咋办,正常情况下她都干不过,更不用说对象还是一个酒疯子,不过,他真的醉了?   “陛下,您先放开臣妾好不好?”姜妧按耐住想一巴掌呼死他的冲动,柔着嗓子,用一种哄小孩儿的语气轻声诱哄:“放开...”   “不。”   姜妧刚想悄悄挣脱萧颐抓着她的手,就感觉手上的力道又紧了两分,然后,就眼睁睁看着萧颐拉着她的手凑到了唇边,濡湿温热的触感传来,看着低头亲吻她手背的萧颐,姜妧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   男人温热的唇落在她的手背上,略有些厚重的鼻息喷洒在她手背上,男人一边亲吻,一边抬头,狭长的墨眸落在她脸上,眼中仿佛蒙上了一层朦胧雾色,雾色深处是说不出的幽深晦涩。   姜妧眼睁睁看着萧颐握着她的指尖挨个亲吻,只觉得一股热浪袭来,脑子“轰”地一声瞬间就炸了。   熟悉的感觉熟悉的配方...姜妧都很佩服自己,在这种情况下还能联想到当晚在船上的情形。   “姜妧,妧妧...”   姜妧“嘶”了一声,然后就感觉指尖传来一阵疼意,看着已经停止了亲吻转为轻啃的萧颐,姜妧有那么一瞬间是真的想跟他同归于尽算了,是她表现的太善良了吗?是什么给他的错觉让他觉得醉酒就可以为所欲为!   “妧妧...”男人温厚的大掌抚上她柔软的面颊,缓缓下移,扣住她的后脑勺,俊美的面容凑近,再凑近,直到抵住她的额头,一冷一热,姜妧这才发现萧颐身上烫的有些可怕,就仿佛一个燃烧的火炉,醉酒的威力这么大吗?   姜妧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预备他要是敢乱来她就让他知道花儿为何这样红。   因为离得太近,姜妧只要一呼吸就是一股酒气,奇怪的是却并不难闻,这难不成因为是好酒?   狭小的空间,两人鼻息相融,因为离得近,感官触觉就会被无限放大,然后...姜妧脸色开始变了。   “别怕,”像是察觉到了姜妧的不安,男人温厚的手掌轻轻抚了抚她的发顶:“朕就抱抱。”   姜妧沉默,脑中突然就冒出了一句——   我就蹭蹭...   啊呸!   不是都醉了吗,说好的醉酒之人那啥功能失灵呢?好了,确定了,这狗东西就是骗她的。   姜妧觉得她现在简直就是骑虎难下,真骑虎!难下!   姜妧都快哭了,就怕她动作稍微大一点就能让人凶性大发。   或许是上天听到了她无声的呐喊,就在姜妧觉得这个姿势她已经快保持不下去的时候,外面传来了陆励恭敬的声音:“陛下,娘娘,到了。”   “陛下,到了。”姜妧从来没觉得陆励这么可爱过,简直就是及时雨啊,姜妧飞快开口:“陛下,要不先放了待会儿再抱?臣妾内急,很急,特别急!”   萧颐:“......”   横竖已经到了大本营,姜妧拼着一口气用劲把萧颐的手给扒拉开,也不用人扶,撩开车帘子就自个儿跳了下去。   陆励还守在车边,突然就见娘娘自个儿提着裙摆跳了下来还被吓了一跳:“娘娘?”   因为马车是直接停到了主院门口,姜妧闷头就往里走,走到一半又折了回来,在陆励惊讶的目光中飞快开口:“陛下喝醉了,去弄两碗醒酒汤来,不两盆,要最浓的那种。”   眼见娘娘交代完就一溜烟似的跑了,陆励还有些犯嘀咕,喝醉了?不应该啊,陛下的酒量可远不止这一点。   陆励挠了挠头,看着还没有动静的车厢,试探着小声喊道:“陛下?”   良久,里面才传来一声低哑的“嗯。”   陆励一愣,这声音不对啊,难不成陛下真醉了?   见陛下只应了那么一声后就又没了动静,陆励心中打鼓,壮着胆子撩开帘子,等看见里面的情景后顿时大惊。   只见马车里,男人靠在车壁上,双目微阖,脸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爬满了红晕,就连额头上都渗出了细密的汗水,双拳紧握,就仿佛在强自忍耐。   “陛下?”没想到会看到这么一幕,陆励脸色是真的变了,都是常年干这行的人,萧颐这副样子到底是因为什么陆励再清楚不过,明明陛下在赴宴之前已经吃了预先备好的丸药,怎么还会中招?   陆励急了:“陛下,要不要唤太医来瞧?”   萧颐缓缓睁眼,若是仔细看,就能发现他幽暗的墨眸中隐隐有些猩红,萧颐摇头,声音哑的可怕:“无妨。”   萧颐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心中那股难以言喻的燥热,眸色发冷,是他失策了,没想到陈刺史的胆子居然大到这个份上,不,或许不是陈刺史。   萧颐冷声:“将那个歌姬看好了。”   陆励点头:“陛下放心,属下已经派人盯着了。”   萧颐心中冷笑,没想到他才刚刚来到幽州,那些人就已经按耐不住要出手了,这手倒是伸的够快。   “陛下,您真的不用唤太医吗?”陆励还是有些不放心,陛下都吃了解药还这般反应,足以见药性之烈,总不能就这么死扛着吧。   不对,想到刚刚贵妃落荒而逃的样子,陆励觉得他可能明白了什么。   解这玩意儿也不一定要太医哈。   萧颐没有注意到陆励恍然中透着一丝猥琐的眼神,又阖上了眼:“你先下去,朕就在这儿静一会儿。”   陆励刚要领命退下,就听陛下又嘱咐了一句:“多备些冷水。”   陆励:?   终究还是逃不过冲冷水澡的命运吗?   等人都走了,萧颐独自坐在马车里,阖着眼,身上的燥热还是没能得到缓解,听着脑中不断传来的系统提示音——   【滴——爱的昵称任务完成,生命值+1】   【滴——亲密接触任务完成,生命值+1】   【滴——投喂贵妃……】   【……】   萧颐留神听了半天,唯独没有听到熟悉的扣分提示。   萧颐手撑着额头,想到刚刚姜妧被吓的一动不敢动的样子,忍不住低笑了一声。   没有扣分,那是不是说,姜妧对他也没有那么抗拒了呢?   小奶音冒头:【亲,这边提醒你还是赶紧去冲冷水澡哦,憋久了容易那啥功能损坏,公公是不可能资格得到贵妃的青睐的——】   萧颐:“……” 第76章 攻略第十八天 礼尚往来~   姜妧虽然跑得快, 但她却忘记了,现在她和萧颐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就算跑得再快, 终究还是要一室再见的。   所以,当姜妧从净房里出来的时候, 第一眼就看见了大刀阔斧坐在桌边正单手撑着额头闭目假阖的熟悉的身影。   姜妧脚步一顿,第一反应就是赶紧转身回去, 她刚看见净室有个窗户, 连夜爬窗逃还是有救的。   和一个醉鬼, 还是和一个时不时就要发那啥的醉鬼独处一室实在是太恐怖了, 偏偏她出来的急,就连防狼三件套都忘带了,在自己手无缚鸡之力的情况下这种场面对她来说可是大大的不利。   但显然她动作慢了半拍, 萧颐已经睁眼了。   男人手指轻按额角, 似乎已经忘了刚刚马车上发生的事,语调特别平稳的发问:“洗完了?”   “完,完了。”姜妧悄咪咪伸手将衣领子拢了拢,争取让皮肤被包裹面积达到最大,姜妧庆幸,幸好穿的还是一件高领,光是系扣子都是一项浩大的工程。   “时候也不早了, 既然洗漱完了,那就先安寝吧。”   姜妧:?   看着已经起身朝床边走去的高大身影, 姜妧一时还真不能确定他到底酒醒了没, 这说话听起来倒是挺正常的,走路也没打摆子,不过也是, 按理说那么大两碗醒酒汤灌下去,就算是头猪也该醒了。   萧颐仿佛并没有接收到姜妧复杂且纠结的心情,自顾自脱了鞋,又将外袍给脱了,只穿着一身中衣直接躺了上去,大有说睡就睡的架势。   看着似乎真的就是在等她睡觉,脱衣上床一系列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的萧颐,姜妧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之中,她还以为萧颐可能会说点啥呢?比如解释什么的,结果就这?姜妧心中突然就升起了一股很微妙的感觉,就是那种,狗东西,你对我又亲又抱结果居然现在搁这儿装没事人,醉酒就可以为所欲为不负责是叭!   姜妧:我要的是负责吗?不!我争的是一口气!   不就是睡觉吗?还怕你不成?   拼着这口气,姜妧很快就将刚刚立下的要远离萧颐保证自己人身安全的誓言给抛到了脑后,气势汹汹的走到床边,看着已经双手规矩放在腹部双目紧闭似乎已经开始沉睡的萧颐,哼笑了一声,二话不说甩掉鞋子就开始往床上爬,至于爬的过程中不小心踩上一两脚...那都是小意思啦。   姜妧哼哧哼哧往里爬,好不容易翻山越岭爬过去了,还不忘拉过一旁的薄被将自己裹了个严严实实,闭眼,睡觉。   萧颐虽然闭着眼,但睡着显然是不可能的,虽然已经冲了冷水澡,将心中的那股燥热压了下去,但直到和姜妧躺在一张床上,萧颐才发觉,有时候冲冷水澡也并非那么管用,特别是当姜妧沐浴之后身上那股若有似无的香味儿往他鼻子里钻的时候,马车上发生的那一幕毫无征兆的就又闯入了他的脑海...   屋里还燃着几盏烛灯,窗户并没有被完全合上,一缕夜风透过窗户缝钻了进来,吹得烛火飘荡,灯烛爆开声“噼啪”作响,为原本就安静的环境更添了几分微妙氛围。   “方才在马车里是朕孟浪了,朕给你赔个不是。”   姜妧还在心中默数羊,突然就听到萧颐开口了,在听到萧颐的说话内容后,刷地一下就睁开了眼,满脸都写着两个字:震惊。   她没听错叭,萧颐居然给她道歉了?   活!久!见!   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睁开了眼,正侧着身子看她,拜房间里还算明亮的烛火所赐,姜妧能够清楚的看见他眼中的情绪,墨黑的眸子里没有了刚刚马车中的迷蒙又恢复了一贯的清冷,很好,看来应该是酒醒了。   “朕中了暗招,有些控制不住,吓到你了吧?”   “不是酒后乱.性吗?”姜妧的疑惑脱口而出,说完,看着男人陡然暗沉下来的眸光,姜妧就恨不得把自己的嘴给缝上。   让你嘴快,呸!   对于自己这么容易就把心里话给秃噜出来,姜妧还有那么一点点尴尬,于是乎,姜妧默默的拉高了被子,连人带头的都缩进了被子里,试图假装她不存在,不对啊...刚缩进去,姜妧就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了,中暗招?啥招能让人产生那种微妙的反应?这年头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姜妧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就着裹被子的姿势就直接朝里滚去,老老实实缩在了墙角,紧张兮兮发问:“那,那现在好了不?”   边问,姜妧还不忘把目光往下撇了撇。   萧颐:“......”   萧颐默默看着她,在姜妧越发警惕的目光中,突然一笑,扔出两个让她感到毛骨悚然的字:“你猜。”   姜妧:“......”   姜妧:“!!!”   猜?猜个屁!   姜妧二话不说掀开被子就往外爬,结果估计是因为爬的太过慌张,关键时刻被绊了一跤,整个人扎扎实实的直接扑在了萧颐身上,姜妧还清楚的听到了底下人的一声闷哼,不管了,先跑了再说,还没等她挣扎着爬起来,突然就感觉手腕一紧,然后,眼前骤然天旋地转。   等姜妧回神,就发现她和萧颐的位置已经颠倒了。   萧颐不过使了个巧劲,就轻而易举的将姜妧从自己身上掀了下来,翻身将她压在床上,一把握住她的手腕,拉到头顶按住,慢条斯理问:“你跑什么?”   姜妧:...我为啥跑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看着越凑越近,鼻子都快贴上她的脸的萧颐,姜妧绷不住了,崩溃大喊:“别乱来,千万别乱来哈,我可是会揍人的,那什么张公子你还记得叭,我这一脚下去那可是断子绝孙鸡飞蛋打...”   萧颐:“......”   看着闭眼嚷嚷放狠话的姜妧,感受着她明显僵硬紧绷的身体,这副色厉内荏的模样在他看来就像是一只炸毛的小奶猫,也就只能唬唬人,实际杀伤力还真没有,不过——   萧颐毫不客气的掐住了她的腮帮子,微微用力:“你还想揍朕?朕都对你这么好了你居然还想着揍朕?朕又是给你扒螃蟹又是给你盛鱼羹,朕为了你能开心,还不惜让朕的大臣们彩衣娱乐,你就是这样对朕的?”   看着掐着她的脸声声控诉仿佛十分委屈的模样的萧颐,姜妧有那么一瞬间的凌乱。   话题转的如此之快,她还有些跟不来。   完了,之前被蛇精病患者支配的恐惧又上来了。   她忘了,这人可是会瞬间变身的啊!   “姜妧,你没有心。”   男声幽幽,看她的眼神就仿佛是在看一个负心渣女,又仿佛对自己恨铁不成钢:“朕怎么就偏偏看上了你这么个小白眼儿狼?嗯?”   姜妧心中无力吐槽,这跟我有关系吗?是我求着你看上的吗?被你看上我可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姜妧有心想为自己正名,但迫于眼下不利的形式还是决定先暂时性闭嘴,免得进一步刺激蛇精病发作。   “罢了,白眼儿狼就白眼儿狼吧,谁让朕喜欢呢?”   在姜妧瞬间变得惊恐的目光中,男人缓缓贴近,高挺的鼻梁摩挲了一下她的鼻子:“你看朕都这么喜欢你了,你是不是也该礼尚往来喜欢一点朕?”   姜妧:“......”   这就是喝酒后遗症吗?   没等到姜妧的回答,萧颐往后微微退了退,像是沉思了一下,突然就指了指自己的脸,用一种大发慈悲的口吻道:“朕给你一个表现的机会,来,亲一下。”   姜妧:“......”   姜妧用一种看智障的眼神看着他,认真思索起了醒酒汤到底有没有效这个问题,这是中了暗招吗?这莫不是被门夹坏了脑子哦。   仗着萧颐脑子不清爽,姜妧软软开口:“陛下,您怕是在想屁吃。”   “......”萧颐虚着眼看了她一会儿,突然呵笑了两声:“既然贵妃不主动,那朕就勉为其难吃点亏好了,来,咱们来做点开心的事。”   姜妧:“!!!”   眼睁睁看着萧颐手已经摸上了他自个儿的腰带,姜妧整个就是一个震惊,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咬牙一个鲤鱼打挺就撞了上去,目标,脑门。   咦?   意料之中的脑门碰撞的疼痛感没有传来,反倒温温的,暖暖的,姜妧悄眯睁眼,就看见萧颐已经收起了刚才那副不正经的表情,正垂着头,漆黑幽暗的眸色浅淡,唇角微勾,就那么含笑看着她,一只手还护在她的额前,避免了她可能会有的脑震荡危险。   “你是属炮仗的吗?说动手就动手,朕又不会吃了你。”见她睁眼,萧颐毫不客气的屈指赏了她一个脑瓜崩。   “疼——”姜妧捂头。   “活该。”   萧颐对自己用了多大的劲心里有数,不把她的嚷嚷放在眼里:“谁让你先动手的?”   “那还不是你...”在萧颐突然皮笑肉不笑的严厉目光注视下,姜妧辩驳的声音渐渐降低,算了,好女不和蛇精病斗。   萧颐发现,姜妧的眼睛是真的好看,干净明亮,就仿佛山间流淌的清泉,没有那么多阴暗诡计,几乎所有的心思都写在了眼睛里,坦坦荡荡,跟他的诡谲复杂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行了,不逗你了。”萧颐突然笑了一声,抬手,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轻按上了刚才弹她脑门的地方,摩挲了两下:“朕既然应承了你,就说话算话,朕会等你心甘情愿的那一天,逼迫人的事,朕还不屑去做。”   说罢,萧颐从她身上翻了下来,顺手就将还处于懵逼中的姜妧给揣进了怀里:“闹了一天了,朕很累,睡吧。”   “那您能先把我放开吗?”姜妧闷闷的声音传来。   “不能。”   “...说好的不逼迫呢?”姜妧好不容易才从萧颐怀里把脑袋给扒拉了出来,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看着已经闭眼打算睡觉的萧颐,咬牙。   “不让朕吃,还不能让朕抱着解解馋?”萧颐睁眼,目光幽幽的落在她脸上:“做人得学会公平,朕尊重你,你也得理解朕。”   姜妧:“......”   见姜妧还要哔哔,萧颐不耐烦了,干脆扣着她的脑袋将她一把按入怀中:“睡觉!”   被迫埋胸的姜妧:“......”   救命,她要被憋死了——   .   第二天醒来,姜妧呈大字瘫在床上,盯着绣着鸳鸯戏水的粉色蚊帐愣怔出神,这帐子是唯一没有被换下的物什,看不出来陈刺史还挺有情调的,居然在自个儿卧室挂这种帐子,别说,这鸳鸯绣的还挺传神,瞧瞧这毛多顺滑啊...   所以,她昨晚怎么就这么轻易的睡着了呢?   不仅睡着了,还睡得特别香,更让她觉得不可思议的是,居然还流口水!   想到刚刚看见的萧颐胸前寝衣上那两团刺眼的水痕,姜妧都想自戳双目,顺便挖个坑把自己给埋进去,这简直就是再一次大型社死现场。   唯一比较好的就是,这回萧颐没有拿着她睡觉流口水的事来做文章。   她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还养成了睡觉流口水的习惯,姜妧努力扒拉了一下自己脑子里所存不多的医学知识,之前好像听裴阿兄提过一嘴,突然睡觉流口水不一定是因为睡觉姿势不对,还有可能是面部中风的前兆,口角歪斜...   天呐,她不会面瘫吧!   萧颐正在穿衣,突然听到有动静传来,回头就见姜妧跟个兔子似的从半瘫咸鱼的姿势一跃而起越过他直奔梳妆台前,拿起一块铜镜就开始揽镜自照,一边照镜子还一边紧张兮兮的摸着自个儿的脸,一边做各种奇奇怪怪的表情,一边嘴里还在嘀咕什么不会中风吧...   萧颐:“......”   姜妧对着镜子仔细看了半天,总算是确定了暂时自己还是没有面部偏瘫的风险的,估计就是单纯的睡觉姿势不正确,也是,都被迫压着睡了,流口水也正常。   “既然起了就快些梳洗,待会儿还要出去。”   出去?   姜妧转身,指了指自己:“我也去?”   萧颐将玉珏挂在了腰间:“自然。”   昨天在室内都能中招,现在转室外,那还不得被人追着砍啊!   姜妧挣扎:“能不去吗?”   “不行。”   “......”   .   幽州城很大,受灾最严重的地方在幽州南边,临近梓州,按行程算来回也得好几日的功夫,这也是萧颐要带上姜妧的原因,刺史府未必太平,他身边又离不得陆励,如果单单只留下暗卫看顾他不放心。   等一切收拾好,已经是临近正午了,一帮官员在门口等的有些生无可恋,毕竟他们以为是一早就出发,吃了早饭就在这儿等着了,结果没想到,等啊等,等了半天就是不见人,想派人去催叭...你敢催皇帝吗?反正他们不敢。   既然不敢催,那就老实等着呗。   等啊等,终于,在等的花儿都快谢了的时候,皇帝总算是出来了。   不过,皇帝牵的那是谁?   看着随皇帝一起走出来的姿态亲昵的容貌俊秀的小公子,一众大臣脸上还有瞬间的懵逼,懵逼之后就是恍然,这年头大户人家特别是勋贵后院豢养男宠并不是什么稀罕事,特别是在南地,喜好男风更是习以为常,要不然楚风馆的生意也不会如此火爆。   没想到陛下居然也好这一口,还堂而皇之的将人带出来,能说真不愧是皇帝吗?行事作风都这么大胆,公然带男宠出街就不怕贵妃不高兴?   对哦,贵妃?   因为姜妧的两次露面不是戴了帷帽就是带了面纱,就算头一次见并没有遮挡物,但因为出场太过惊艳加上没人敢一直盯着皇帝的嫔妃看,因此说起来众臣还不知道贵妃到底长啥样,等皇帝带着人走到了近前,众臣才从那双漂亮的一眼就难以忘记的眼睛中勉强辨认出这哪里是小少年,分明就是贵妃嘛!   贵妃居然扮成了男装。   不,看陛下这意思,是要带着贵妃一起去啊!   陈刺史行完礼,然后才小心翼翼问道:“陛下,您是要带娘娘一同前去?”   萧颐像是没有看见众臣惊愕的神情,表情很淡:“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没有,”陈刺史赔笑:“只是臣怕路途遥远,恐娘娘受不住颠簸。”   “无妨,”这回出声的不是萧颐,而是姜妧,见陈刺史看过来,姜妧淡淡一笑:“本宫还在宫中时就听说今年江南各地水患严重,本宫也感到十分忧心,如今好不容易来了,自然得去亲眼瞧一瞧,这才安心。”   只见姜妧一身少年郎的装束,头戴玉冠,腰佩玉珏,一身玄青色的袍子,要是细看就能发现这袍子似乎还有些不合身,姜妧显然是在妆容上做了一些修改,没有了之前的妩媚娇柔,看着倒有了几分少年郎应有的英姿勃发,不过,由于她并没有刻意去掩饰身份,要是细看还是能看出她的女子身份的。   姜妧:连束胸带都可以省了。   姜妧说要扮男装其实也是突发奇想,毕竟是要出门,虽然大家都知道她的身份,但男装还是要省事一些,没想到她一说要穿男装,立马衣裳就给送来了,从这衣裳的材质做工来看,应该是萧颐旧时的衣裳,显然,这衣裳以萧颐现在的体格是穿不上的,既然他不穿,那这衣裳是给谁带的呢?   姜妧不得不对萧颐表示佩服,真未雨绸缪啊!   听见贵妃的话,陈刺史为之一震,这才想起来,之前好像是有听说贵妃为了筹集赈灾粮款,主动提出要削减后宫开支,还自己捐出了一大笔银钱,贵妃在民间的名声可好了,难怪能得陛下宠爱,陈刺史在心中嘀咕,但面上却露出一副佩服的样子:“娘娘慈心,臣等佩服,有娘娘挂心,是幽州之幸,百姓之幸,娘娘,您真乃活菩萨啊——”   姜.菩萨.妧:“......”   谢谢,有亿点点尴尬。   看着大吹特吹只差没有当场赋诗为她歌功颂德的陈刺史,特别是在其他大臣还在做捧眼的情况下,姜妧脚趾抠地恨不得当场抠出一个度假宫殿,就算脸皮厚如她,在这样名不副实的夸赞中也还是会感觉到羞愧难当的。   姜妧是真的很佩服陈刺史拍马屁的能力,他莫不是天天在家里背诵彩虹屁大全哟,姜妧突然就有些能够理解萧颐昨天的心情了,并且还很佩服萧颐的忍耐力,这要是换成她的手下,绝对分分钟拖出去别搁这儿丢人现眼。   拍马屁时间结束,就可以准备启程了。   看着飞翎卫陆统领牵过来的两匹马,陈刺史不禁诧异:“娘娘不坐马车吗?”   马车是有的,马也是要骑的。   “不是要赶路吗?骑马快些。”   其实就是姜妧技痒了。   作为一个骑射俱佳可以说是在马背上长大的人来说,骑马对姜妧而言并不算困难,虽然在宫里的这两年没有碰骑射,但最基本的动作要领还是没有忘的,反正都已经换上男装了,干脆就骑马呗。   当姜妧提出这一想法的时候已经做好了萧颐会反对的准备,结果没想到萧颐只是稍一思索就同意了,然后,随着男装一起送来的就是这两匹马,马是经过陆励精心挑选的,萧颐的那匹黑色骏马高大健壮一看就威风凛凛,而旁边的那匹枣红马就明显要娇小的多,姜妧甚至怀疑都还没断奶。   不过,虽然个子不大,但这马性子却要柔顺一些,见姜妧过来,还主动把马头凑过来让她摸。   “上马吧。”萧颐没有理会惊的目瞪口呆的一帮大臣,走到她身边,接过陆励递过来的缰绳,一边朝姜妧伸出了手,看样子是打算亲自扶她上马。   姜妧看了他一眼,摆了摆手:“不用,我自个儿来。”   萧颐挑了挑眉,显然也知道她是会的,见她不要帮忙,也就干脆退到了一旁,只是目光还是一直跟随着她的动作,万一要是有什么意外也好及时补救。   姜妧摸了摸马脖子,脚踏上了马鞍,稍一用劲,直接就翻了上去,衣袂飘飘,身姿十分利落潇洒,姜妧把缰绳在手上缠了两圈,得意的冲萧颐抬了抬下巴。   骑马啊,小菜一碟嘛。   这可是她的看家本领。   “好,”姜妧刚一上去,就听见陈刺史在疯狂鼓掌并伴随着连绵不绝的彩虹屁:“娘娘真乃女中豪杰——”   姜妧:“......”   姜妧一抖,差点直接从马上摔下来。   看着还在疯狂拍马屁的陈刺史,姜妧目光诡异,心中甚至还有那么一丝丝的惋惜,就算你这会儿拍的再起劲,她也不会在你要被炮灰的时候挺身而出求情的,所以,何必这么卖力。 第77章 追妻第十九天 飙戏   不知道自己早就已经成了贵妃眼里的待宰肥羊, 陈刺史拍马屁拍的很热情。   一个简简单单的上马动作硬是被他吹得天花乱吹,仿佛面前的不是宫里的娘娘,而是那戏文里能提枪上战场替父从军战无不胜的巾帼女英雄。   陈刺史其实心中也有自己的小九九, 这年头谁不想往上爬呢?想到昨晚回来后刺史夫人跟他嘀咕的话,陈刺史还真有那么一点意动。   他有四个女儿, 要是有哪个能入了皇帝的眼,那他还不得父凭女贵从此扶摇直上啊。   想想当初的淑妃, 再想想现在的贵妃。   虽然皇帝换人换的快, 但他闺女也多啊, 且一个个花容月貌多才多艺, 论起来未必就比贵妃差,陈刺史越想越觉得夫人的想法可行,横竖陛下还要在府里住, 不愁没有机会。   不知道陈刺史已经瞄上了皇帝这个高品质女婿人选, 姜妧实在是听不下去了,果断打断了他的尬吹。   “时辰也不早了,要不咱们先走?”   “对对对,该走该走。”陈刺史习惯性搭完话,然后才发觉不对,这怎么就像是在赶人呢?   陈刺史又急忙解释:“陛下,娘娘, 臣不是这个意思。”   看着陈刺史疯狂摆手生怕自己被误解的求生行为,姜妧只觉得, 这位陈刺史能坐到这个位置且至今没被撸下来可真是一个奇迹。   但显然, 这点小小的语言瑕疵还不足以让他立马喜提炮灰大礼包,萧颐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就吩咐:“出发吧。”   虽然萧颐昨天是说让官员陪同, 但也不可能让全部人都跟着去,毕竟这一去就得好几天,总不能让幽州大小官员全部不在岗,于是只钦点了以陈刺史为首的五六个官员跟着。   皇帝出街,声势自然是浩大,除了留守刺史府的五六个飞翎卫之外,光是飞翎卫就带了有三四十个,再加上一些随行官兵,人数足有数百人之众,名义上说是微服,但就这架势,只差没昭告天下说皇帝要来视察了。   姜妧对这阵仗也是感到很满意的,这年头,人多就是安全的保证,就算质量跟不上,还有数量来凑。   简短的寒暄完毕,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启程了。   .   作为幽州有名的乐坊清辉坊,就算是在白天也是人来人往一派热闹场景,而身为清辉坊这两年急速蹿红的乐妓,柳姑娘以其高超的琴技以及清冷出尘的容貌气质稳坐乐坊头牌之位,不少达官贵人来此消遣都爱点柳姑娘作陪。   虽然有众多达官贵人的青睐,但柳姑娘还是坚守底线,卖艺不卖身,想让她出场演奏那还得提前预约,或许是这种高洁不屈的品质难得,所以也越发受人追捧。   柳姑娘的日常生活也很简单,除了练琴演出就是吃饭睡觉,有时候甚至可以一连半个月都不踏出房门一步,今日也不例外,只不过不同的是,她房间里多了一个看不清脸的中年男人,而她则老老实实跪在地上,正将昨日宴会上发生的事一一回禀。   “你是说,皇帝今日要去灾区视察?”   中年男人听完,问。   “是,”柳姑娘声音已经哑了,哑的特别的彻底,任谁又是戏曲又是山歌的嚎上一两个时辰还不给水喝都遭不住,柳姑娘垂着头:“这是陛下亲口说的,想来现在应该已经出发了。”   中年男人显然也有些诧异,没想到皇帝居然会把行程都给公布的这么清楚。   不过这不是重点,看着跪在地上低垂着头的柳姑娘,她脸上的面纱已经取下来了,要是姜妧在场,一定会大惊失色,好家伙,这简直就是淑妃第二啊,虽然长得不一样,但那神情那仪态简直就是淑妃孪生姐妹,甚至在淑妃的基础上还进行了改良升级,说的通俗一点就是,绝对是一见钟情的必备人选。   在乐坊呆了两年,还没有人见过柳姑娘的真面目,没见过真人都能让柳姑娘成为一帮达官贵人座上宾,足以见她的手段。   “昨晚皇帝中了药?”   柳姑娘点头:“是。”   其实原本的计划是,她惊艳出场,之后会有人顺水推舟的将她献给皇帝,因为之前已经事先动了手脚,在药力作用下她有那个自信接近皇帝,结果没想到,皇帝居然带了贵妃一同前来,然后,计划就全乱了。   就算柳姑娘再沉得住性子,一想到昨晚贵妃的无理要求,她还是忍不住面颊扭曲。   中年男人只问了这一句,就又沉默了下来,只是眼中有精光闪烁。   “先生,您说下一步要怎么办?王爷可有吩咐?”   见中年男人不出声,柳姑娘忍不住问。   其实她只是安王安插在幽州的一步暗棋,也算是一个情报点,暗中收集幽州官员的信息,当然,都是单线联系,每三个月,这位王爷身边的幕僚蔡先生就会来一趟,取走情报,并且做下一步指示。   蔡先生手负在背后,来回踱步,片刻之后,停了下来,朝柳姑娘招手:“你过来。”   柳姑娘赶紧起身,附耳过去。   ...   半个时辰后,伪装成小厮的中年男子匆匆从乐坊后门出去,走到一个没人的角落,将身上那身小厮的衣裳给扒了下来,露出里面的文士长衫,理了理衣裳,大步朝街上走去,很快就混入了人流。   .   另一边,萧颐他们还在赶路。   不得不说幽州的一些基础设施修建的还是不错的,就比如说这干净整洁又宽敞的官道,两旁都栽种着葱郁的大树,可以很好的给过路行人提供乘凉之所。   一大队人马浩浩荡荡   时隔多年,姜妧再一次体会了一把策马狂奔的快乐,唯一的不好就是,太久没骑马,一时还有些不习惯,不过就是骑了一会儿,她已经能够感觉到大腿内侧开始摩擦生热了,这种感觉实在是太熟悉了,以她丰富的经验来判断,不出意外的话,再骑下去就得去走螃蟹步了。   可难道就要这么放弃吗?   眼角余光瞥见一直不紧不慢跟在她旁边的萧颐,姜妧心中突然就升起了一股不想服输的劲儿。   不就是骑马吗?   有什么不能忍的?   其实感到难受的不仅仅是姜妧,包括陈刺史在内的一众官员也有些受不了了,策马狂奔了两三个时辰,陈刺史觉得自己的腿仿佛已经要失去知觉了,毕竟是文官出身,就算会骑马,但那也不是专业的,平常出行都是马车,哪里受得了这种颠簸。   看着跟在他们身后的那辆豪华马车,陈刺史是真心实意的感到羡慕并且垂涎,要是可以,他们多想感受一下坐马车的快乐啊,但那是皇帝专属,原本他们也是打算马车出行的,但奈何连贵妃都为了缩短行程而主动提出要骑马了,他们又有何脸面要求坐车?   眼看时间已经到了傍晚,陈刺史觉得自己不光腿疼,胃更疼,他们还只是早上吃了一顿,一直挨到现在,胃中空空荡荡要是再不仅是恐怕分分钟得厥过去。   不光是陈刺史,其他几个官员同样脸色不怎么好看——   被饿的。   “陈大人,要不您去跟陛下说说吧,也不能一直这么赶路,总得歇歇吧。”   “对啊对啊,陈大人,您快去说说吧。”   “陈大人,下臣实在是撑不住了,这眼看天都要黑了。”   “......”   如果说刚开始得知自己被陛下钦点陪同是高兴,那现在他们就是后悔,特别尤其非常十分后悔,恨不得立马掉头回去。   看着撺掇他去向陛下求情要休息的几个大臣,陈刺史都想骂娘,有本事你们自己去说啊,干嘛让他去,现在正是在陛下面前挣印象分的时候,连陛下都没嫌累,他们反而各种嫌弃,这不是纯纯的要拉低好感值吗?   就在陈刺史纠结到底要不要去给个小小建议的时候,就看见前面原本策马狂奔的墨色身影停了下来:“就先在此地歇息片刻。”   听见皇帝让休息的声音传来,陈刺史等人差点感动的哭出来,可算是能歇会儿了。   .   因为走的是官道,旁边就是一片小树林,来往的行人比较少,萧颐就决定在这儿稍作休整。   这几天都没什么太阳,自然也就谈不上夕阳西斜黄昏美景,现在时间已晚,雾气上来就显得天色有些昏沉,陆励他们将马系在一旁的树干上,然后就自觉去捡树枝生火了,从陆励他们十分娴熟的分工安排来看,显然对这种动不动就要露宿野外的操作已经很熟悉了。   萧颐将马系好,看着还坐在马上四十五度仰望天空的姜妧,不禁挑眉:“怎么,还舍不得下来?”   萧颐并不意外姜妧会骑马,毕竟她也算是出身武将世家,但她出色的骑术还是让他有些惊讶,特别是,那种轻松自在无拘无束的样子,就仿佛她本就该属于这宽阔的天地没有缰绳的羁绊...萧颐微抿了一下唇,眸色加深。   不知道萧颐心中的百转千回,姜妧惆怅摇头:“倒不是舍不得。”   “嗯?”   “就是单纯的下不来。”   是的,骑马后遗症,很不幸的,她又沦为了一个半瘫,现在别说是下马了,就连动一下都疼。   想当年她可是在马背上混上一整天都跟没事儿人一样的啊,这才几年的功夫,她居然就退化成这样,果然,技艺不练迟早就会生疏。   虽然很不乐意将这么丢脸的事展露人前,但她总不能就保持这个姿势一直在马背上待着吧,姜妧看向现场唯一一个能帮她的人,不情不愿的朝他伸出了手,目露殷切:“陛下,能帮个忙不?”   没想到是这个回答,萧颐有瞬间的惊愕,看着还坐在马背上可怜兮兮向他伸手求救的姜妧,萧颐一时间都不知道该露出怎样一副表情,但还是在她的连声催促下走到了她的旁边,握住了她伸过来的手,示意她可以下来了。   但显然,下来不是这么容易的。   看着动作慢慢吞吞与刚刚上马潇洒的姿势截然相反的笨拙模样的姜妧,萧颐干脆松了手,直接揽着她的腰将她从马背上提了下来,也幸亏萧颐身量高力气大,不然这么有难度的动作一般人还没办法轻松完成。   “还能走吗?”萧颐拧眉,低声问。   “应该叭。”   姜妧一边回答,一边试探着迈了两步,但才一动,就觉得大腿内侧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姜妧倒抽一口凉气,差点直接给跪了,幸好又被萧颐给拎住了。   “很严重?”萧颐拧眉问。   姜妧估摸了一下:“可能叭。”   看着还是一身少年郎打扮的姜妧,萧颐深吸了一口气:“朕就不该让你骑马。”   “怎么还能剥夺人的骑马自由呢?”姜妧立马不乐意了。   萧颐凉飕飕看了她两眼,姜妧目光东飘西飘就是不看他,萧颐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半响,才问:“是先吃饭还是先抹药?”   姜妧:“...吃饭。”民以食为天!   鉴于姜妧腿脚不便,所以萧颐打算原地开火,陆励手脚很麻利,不一会儿就架起了一个小型烧烤堆,手里还提回来了几只已经处理好的山鸡野兔,不光是他,飞翎卫几乎人手一只,与飞翎卫形成鲜明对比的就是捧着干巴巴的馍就水的陈刺史等人。   闻着空气里飘荡着的肉香,陈刺史几人口水都快流出来了,看着一旁烧烤架上串着的一只只山鸡野兔,再看看自己手里的白面饼,陈刺史等人深刻感受到了世界的参差,他们原本还在等有人将肉烤好了送来,结果等啊等,啥都没有。   让他们拉下脸去要吧,似乎又不大好意思。   “几位大人,吃肉不?”   就在陈刺史几人就着肉香啃白馍的时候,就见那位陆统领笑容满面的拿着几只烤好的山鸡过来了,陈刺史一喜,有肉吃谁不爱呢,忙不迭就要伸手去接:“多谢陆大人。”   可还没等他拿到手,就见那位陆统领又将手给缩了回去。   “陆大人?”陈刺史不解。   “陈大人,为了捕捉这几只山鸡,可废了我兄弟们好一些功夫,这肉,来之不易啊,本来是没有多余的,但一想到陈大人几位还没有吃,兄弟们硬是狠心从牙缝里挤了出来,宁愿自己不吃,也要留给几位大人——”   “陈大人,你说,上哪儿去找这么好的弟兄们呐,这俗话说,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这虽然只是几只山鸡,但那都是兄弟们的一片赤诚之心啊——”   “......”   陈刺史一脸懵逼的看着不断发出感慨的陆统领,不知道这位到底是什么个意思,不是说来送山鸡的吗?怎么还扯到从捕捉山鸡到烤熟的全过程了呢?   不过这位陆统领是皇帝的亲卫头子,正儿八经的亲信,肯定是能不得罪就不得罪,陈刺史只能赔笑听着,目光却随着他手中左右摇摆的烤鸡不断晃动,口中唾液疯狂分泌。   “陈大人,您觉得在下说的有道理吗?”   “啊?”由于太过饥饿,陈刺史现在满脑子都是烤鸡,压根就没听清楚他在说什么,乍一听见他问,陈刺史脸上适时的露出了一丝茫然:“对对对,有道理有道理,陆大人,这鸡...”   “陈大人,这年头,捉鸡不容易啊!”   陈刺史:?   陈刺史顺着他的目光下滑,然后就看见了某个分外眼熟的暗示性动作。   陈刺史:“......”   “陈刺史?”只听陆统领含笑:“这鸡您还要不?”   陈刺史如梦初醒,很快就意会了,庆幸自己出门还做了准备,手伸进怀里摸了摸,摸出一张叠的整整齐齐的银票,递了过去:“小小意思不成敬意,这点心意就当给诸位买酒喝了。”   陆励接过银票,然后递了一只鸡过去。   “陈刺史,这一只鸡够吃吗?”   陈刺史:“......”   陈刺史看着满脸笑容似乎特别热心肠的陆统领,是真的感到震惊了,他又不傻,这话里的意思还是听得出来的,什么好心送烤鸡,分明就是变相要钱嘛!   这操作陈刺史很熟悉,毕竟他经常这么干,要不后院的那些假山怪石名花异草古玩字画是怎么来的呢,只是没想到,这回被刮的人居然成了他自己。   人家都开口要了,他还能怎么着?   咬牙给呗!   陈刺史又伸手去怀里摸了摸,这回掏出来的是一把,还没等他开数,那一把银票就直接易了主:“欸,这...”   “陈大人,您真是太大方了,咱们谁跟谁啊,何必这么客气,弄得在下都要不好意思了,”只见陆励一边说着客套的话,一边毫不犹豫的把那一把银票直接揣进了自己怀里,顺便还把剩下大的那两只山鸡塞给了陈刺史,在陈刺史目瞪口呆中飞快道:“您先吃着,不够再说,千万别客气哈。”   眼睁睁看着陆统领就那么大步流星的走了,陈刺史直接呆在了原地,愣愣看着手上提着的三只瘦不拉几的烤鸡,心中差点发出土拨鼠般的尖叫——   一千两啊!   整整一千两啊!   对于一个爱财如命的人来说,一千两的支出,是多大的一笔巨款呐!   “陈大人,这烤鸡,还是得趁热吃,”一旁围观全程的几个大臣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过来,脸上带笑:“陈大人,下官能尝尝吗?”   陈刺史:“......”   .   不知道陆励要钱的骚操作,姜妧匆匆吃了点东西就转移阵地去马车了,幸好出门备的东西还算齐全,药膏啥的也都有,在将萧颐轰下去后,姜妧就褪了衣裳等着青衣给抹药。   借着马车顶上的夜明珠,能清楚的看见她原本白嫩的大腿内侧已经红了一片,有的地方甚至还破了皮,青衣看着眉头就忍不住紧锁:“娘娘,您也太不当心了。”   “这我也没想到嘛。”姜妧闷闷。   青衣叹气,只能任劳任怨的给她抹药。   “嘶,轻点轻点——”   “疼——”   月亮不知道什么时候透过厚厚的云层显现了出来,点点皎洁月光洒照,萧颐负手站在马车边,脚下一动不动仿佛扎根了一般,听着马车里传来的小声痛呼,萧颐眉头紧锁,心也跟着提了起来,虽然有点小擦伤很正常,但一想到刚刚姜妧走路那一瘸一拐的样子,他就有些懊恼,早知道就不该由着她的性子来。   萧颐缓缓吐出一口气,看着半隐在云层中的一轮圆月,目光晦暗不明。   姜妧上完药,还保持着趴伏的姿势,为了保证舒适性,马车里原本的座椅已经被拆除了,改为一层厚厚的绒垫,旁边还放了几床被褥,算是一个小型床。   听见动静,姜妧头都没抬一下就知道是萧颐上来了。   “还疼不疼?”   “还好。”   简短的对话结束,姜妧已经做好了面对萧颐冷嘲热讽或者是迎接训斥的准备,感觉到旁边微微陷进去一块,姜妧二话不说扭头,只留了一个后脑勺给他。   “是朕不好,”就在姜妧心中暗搓搓扎小人的时候,后脑勺突然一热,有人在轻轻抚摸她的头:“委屈你了,要跟着朕一起赶路。”   男人的声音很柔和,若是仔细听,似乎还能听出里面夹杂的浓浓的心疼,姜妧先是一愣,然后小声嘀咕:“知道就好。”   看着头朝着另一边连眼神都不想分给他的姜妧,萧颐摇了摇头,干脆伸手将她捞了起来,一腿微屈,让她的头枕在自己腿上,又扯过一旁叠放整齐的棉被,抖散,盖在她身上,在她想要挣扎起身之前给她摁住:“就这么睡吧,要舒服些。”   这倒是确实,毕竟马车小,人都伸展不开。   姜妧眼睛都没睁,感觉到萧颐只是让她枕在他的腿上后就没有别的动作了,她也就懒得再挣扎,免费的枕头,不躺白不躺。   因为是露宿在野外,隐约还能听见一些响动,以及时不时传来的小声对话,那应该是在外面巡逻值守的飞翎卫们。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抹了药,腿上传来的冰冰凉凉的触感让她还有些睡不着,姜妧无聊睁眼,然后就看见萧颐保持着靠坐的姿势,双目微阖,头抵着车厢壁,能听见他平稳的呼吸声,不知道是不是已经睡着了。   从她这个角度看,能清楚的看到男人明显而性感的喉结,然后就是他线条分明的下颔线,再然后是高挺的鼻梁,睡着的他,没有了白日的冷厉,更像是一个安安静静的美男子。   姜妧目光下移,落在他放在她身上的骨节分明的大手上,估计是怕她半夜掀被子所以才压的这么严实,毕竟这晚上还是有点冷的。   萧颐这个人很奇怪,一会儿正经的仿佛一个老学究,一会儿又仿佛一个脱肛的蛇精病,两种人格无缝衔接...姜妧静静的打量着他,就仿佛是在研究什么珍贵文物,寂静的车厢中,姜妧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噗通噗通——   窗外好像起了一点风,沙沙作响,不知不觉的,姜妧的眼皮也越来越重,终于还是扛不住周公的召唤,沉沉睡了过去。   睡梦中好像有人在轻抚她的脸,很温柔,也很温暖,就像记忆中的阿娘,姜妧忍不住跟着蹭了蹭,将那只手抱在了怀里,喃喃:“阿娘——”   暗搓搓偷香的萧颐:“......”   .   终于,在经过两天的赶路之后,终于到达了此行的目的地,也是此次幽州受灾最为严重的地方,毗邻梓州的清水县一带。   眼看终于到了,短短两天被迫支出将近三千两,几乎将带出来的全部身家都奉献给了烤鸡的陈刺史等人差点露出感动的泪水,喜大普奔。   马车里,看着隔着老远都能感受到的人声鼎沸一片繁华景象的小县城,再次恢复活蹦乱跳的姜妧盘着腿,有点怀疑自己的眼睛,迟疑问:“确定没走错地儿?”   陈刺史就驱马走在马车边,看着扒着车帘往外探头的姜妧,陈刺史笑:“娘娘说笑了,下官在此地待了将近一月,再熟悉不过,无论如何都不会走错。”   是的,为了表现自己爱民如子,陈刺史重新给自己凹了人设,那就是奋斗在抗洪一线,与民同吃同住,三天三夜不合眼也要督促灾区重建,然后才有了如今灾区繁华一派欣欣向荣之景。   姜妧:脸有点过大。   陈刺史看着焕然一新的清水县也感到很满意,没想道他们的速度这么快,这做事还是挺麻利的嘛。   当皇帝一行人抵达清水县的时候,清水县的县令也早早就得到了消息,带着县里的一众官员迎了出来。   熟悉的味道熟悉的配方,唯一的不同是,这几位都穿的十分朴素,朴素到什么程度呢?那就是鞋都是带破洞的。   那位姓贾的县令笑得很腼腆:“陛下,臣御前失仪了,只是方才来的时候,臣见一老者的鞋破了,臣便与他相换,还请陛下恕臣失仪之罪。”   姜妧:“......”   姜妧发现了,这幽州的官员恐怕都是戏班子出身的,贼能演。   所以,这算是双方飙戏,谁演的传神算谁赢吗? 第78章 追妻第二十天 视察   姜妧是觉得这些官员们一个个的都是戏精本精, 简直就是在把她的智商按在地上摩擦,她是看起来很蠢的样子吗?   但很快,姜妧发现, 原来还是她的道行不够深,瞧瞧人家当皇帝的, 面对这种降智场面表现得多淡定啊。   只见萧颐端坐在马上,一身玄袍, 头戴玉冠, 听见贾县令的解释之后, 萧颐笑了一声, 用一种非常和蔼在姜妧听来却十分瘆人的声音开口道:“爱卿拳拳爱民之心,朕又怎么怪罪,有...”萧颐停顿了一下, 似乎想不起来面前这人到底姓啥。   不过这也正常, 一般情况下,像贾县令这种九品芝麻官,别说亲眼见到皇帝能够和皇帝近距离接触了,就算是往盛京走一遭站上那金銮殿都是一种奢望,贾县令特别识趣,忙殷勤答:“回禀陛下,下臣姓贾。”   萧颐颔首, 很自然的就又接上了,悠悠道:“有贾县令这样一心为民, 连鞋都甘愿奉献的官员, 实乃大庆之福,朕心甚慰,朕见你衣着素朴, 想来为了安置灾民也费了不少心,一看就不是那种只图自己享受,穿的光鲜亮丽,出行前拥后簇只会做一些面子工程,实则背地里搜刮民脂民膏阳奉阴违的尸位素餐之人,若人人都能如贾县令你一般,朕又何须亲自南巡?”   “此次灾情过后,朕会论功行赏,倒时定给你记上一功,”萧颐面带笑容和煦若春风:“贾爱卿,快平身吧。”   贾县令从皇帝刚开始褒奖的时候就愣了,等听到最后说皇帝要给他记功,那表情就仿佛是看见了天降大饼,砸的他眼冒金星分量之重差点让他分分钟厥过去,纯粹是兴奋的,这可是来自皇帝的褒奖啊,金口玉言金风玉露...啊呸,总而言之,他这个九品芝麻官要升了。   贾县令很兴奋,也不等站起来了,双手撑地,哐哐哐就是几个响头,声音之大一看就是用了大力气的,等再抬起头的时候额头上还粘了两片树叶,但这并不影响贾县令激动的心情,贾县令用一种超大且富有激情的声音响亮回答:“下臣多谢陛下夸赞,这都是臣的分内之事,为了陛下,臣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看着仿佛跟打了鸡血似的恨不得扑上去抱着皇帝啃上一口,来表达丰收的喜悦的贾县令,姜妧:“......”   世道好轮回,确认过眼神,又是一个要被炮灰的人。   姜妧的眼神还不错,能清楚的看见萧颐此时的表情,怎么说呢,很慈爱,也很和蔼,就像是一个屠夫在看自家后院里一群嗷嗷待哺的小猪崽子...不,或许不是小猪崽子,而是已经长得膘肥体壮分分钟可以宰了预备做杀猪宴的那种。   姜妧默默抖了抖身上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无语凝噎。   你说这一个个的,又是何必呢?   至于陈刺史等人,在皇帝开口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就僵住了,再听皇帝说到什么光鲜亮丽前拥后簇表里不一尸位素餐的时候,以陈刺史为首的随行官员已经开始头冒冷汗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们总觉得陛下在说这些的时候目光在若有似无的往他们身上瞟。   因为名义上还算是微服,所以陈刺史等人也就没穿官服而是穿的自己的私服,如果硬要来比较的话,他们作为随从,穿的比皇帝还皇帝,最起码皇帝只穿了一件普通的玄色袍子,上头还没有绣金线呢。   看着贾县令一身补丁朴素的不能再朴素的装扮,陈刺史几人是真有些后悔,早知道这样都能得到陛下的欣赏,那他们就不露富了,同时陈刺史还有些恼恨,说起来贾县令还是他手下的人,结果居然给他来这么一手。   陈刺史的心眼儿也就跟针眼差不多大小,特别是在听见皇帝话里的意思差不多都把安置灾民的功劳都给了贾县令,这谁还能忍?当着皇帝的面陈刺史不敢辩驳,但心里已经狠狠给记上了一笔,就算是想往上爬,也别想拿他作踏脚石,这几年幽州的大小官员都被陈刺史拿捏的稳稳的,他自然也是有几分手段的。   虚假寒暄过后,无知的贾县令脸上挂着殷勤的笑容,用一种和之前陈刺史差不多的台词热情邀请:“陛下,您远道而来,不如先去县里歇歇脚,下臣也已经备好了饭菜。”   “用膳不着急,”萧颐摆了摆手:“朕既然是来视察灾区的,自然是先去探望灾民。”   “对对对,”贾县令先是一愣,随即立马点头,连声谄笑:“是下臣疏忽了,陛下爱民如子忧国忧民,自然是以灾民为重,陛下请随臣来。”   萧颐下马,将马交给其中一个飞翎卫,随口嘱咐:“你们就在这儿等着,不必跟着进去了。”   贾县令也看见了这些玄甲上身手持利刃的随行护卫,也是,皇帝出行肯定不会一个人都不带,贾县令忙道:“还烦请诸位现在此地休整,下臣待会儿就让人送些吃食来。”   萧颐应了一声,交代好事情后,就预备随贾县令进去。   姜妧也从马车里钻了出来,还是那身少年郎的打扮,于是乎,当贾县令见到陛下走到那格外清秀的少年旁边旁若无人的牵起少年的手的时候,脸上成功出现了之前在刺史府门口一众官员的同款表情。   贾县令:光天化日朗朗乾坤,震惊我全家。   姜妧其实也很拒绝这种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的不文明行为,奈何萧颐手握的紧,就算她想挣脱也不容易,考虑到在外面的形象以及安全问题,姜妧也就默许了这种拉手手的行为。   姜妧觉得,可能是这两天肢体接触太多了,让她都已经对拉手手这种小事感到麻木。   抱都抱了,拉个手算啥。   .   在贾县令的带领下,一行人开始了进县之旅。   清水县是因为临靠清水河而得名,原本也只是幽州边境的一个不起眼的小镇,依山傍水世代农耕为生,大概是因为水质好,这里出产的粮米质量也不错,一度成为贡米,但后来粮米质量就渐渐下降了。   清水县地势较低,又是在清水河下游,清水河是有江南母亲河之称的通江的一条支流,因为前段时间雨势过大,通江水位上涨,清水河的水位更是达到了峰值,导致清水河沿岸的良田房屋基本上都被冲垮了,其中,清水县算是受灾最严重的地方,据说大半个县城都沦陷了。   这些都是姜妧来之前已经获知的消息。   可等一进县,姜妧就沉默了。   怎么说呢,想象中的灾民遍地衣不蔽体哀嚎整天的场景是一个都没有,虽然比不上幽州城都的繁华,但也热闹的有些出乎意料了。   宽敞整洁的石板路,干净的仿佛能在上面打个滚,路两旁的商铺倒是没开多少,不过,摆摊的小贩那是一个都不少,有一些行人还挎着篮子挑挑拣拣讨价还价,街上还有孩童嬉笑打闹。   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温馨,他们这一行人的出现仿佛并没有引起大家的注意,卖菜的卖菜,买东西的买东西,咵天的咵天,铺面而来的就是简简单单的一副充满了生活气息的市井画面。   姜妧去看萧颐,然后就见萧颐同样盯着眼前这副岁月静好的安详场景,面色沉静,从他的表情上并看不出来他此时心中的想法。   但姜妧觉得,以萧颐的智商,应该不会傻傻的觉得这就是真相。   连她都能看出来是做戏了,萧颐应该也知道的,对吧。   姜妧刚这么想着,就感觉自己的手又被人握紧了几分,姜妧下意识抬头,却发现萧颐并没有看她,而是对着贾县令道:“朕听说此地受灾颇为严重,没想到竟是这般场景,看来贾爱卿还是破废了一番功夫啊。”   一声贾爱卿叫得贾县令是通体舒畅:“不敢不敢,下臣不敢担此功劳,这都是陈刺史与诸位大人坐镇有方,又有陛下龙气庇佑,这才让清水县能够如此快就恢复了生机。”   贾县令还是很谦虚的,特别是在看见顶头上司时不时看过来的不悦目光之后,立马识趣的将灾区重建的功劳给安在了他身上,果不其然,就发现陈刺史再看向他的目光要和善了许多。   贾县令的谦虚的话才刚说完,就听见旁边传来一道颤颤巍巍的声音:“贾县令,这是小民自家养的鸡下的蛋,不多,也就两个,还请您收下。”   循声望去,就见一个六七十岁的老者,一手牵着一个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儿,一手拿着两个鸡蛋,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贾县令的旁边,硬是要将鸡蛋往贾县令手里塞。   乍一看,那老者衣裳还算是整齐,但从黝黑的皮肤以及满是褶子裂口的手来看,应该也是贫苦人出身,至于他旁边的小孙子,身上的衣服也是崭新,只是要稍微大一点,穿在身上空空荡荡的,察觉到姜妧的目光,那小孙子瑟缩了一下,忙往老者身后躲去,但似乎又有些好奇,扒着老者的手臂悄悄探头往这边看。   贾县令也是一脸惊讶,像是没想到老者会突然出现,脸上还适时露出一丝迷茫。   那老者满脸感激:“县令大人,您为咱们清水县做了这么多,方才见草民鞋破了还将自己的鞋脱给草民,草民也没什么好送的,就两个鸡蛋,您可一定要收下啊——”   原来换鞋的就是他?   姜妧好奇的瞥了一眼,果然就见老者脚上穿着一双崭新的布鞋,和贾县令的那双破洞鞋形成了鲜明对比。   说着,老者还要拉着小孙子下跪:“狗儿啊,来,给大老爷磕个头。”   “不不不,使不得使不得。”贾县令一惊,赶紧伸手将老者扶了起来,和颜悦色道:“老人家,本官既然是清水县的父母官,这些都是本官应该做的,要是有什么困难尽管跟本官说,本官一定尽心解决。”   一听贾县令的发言,老者顿时感动的热泪盈眶,口中直呼:“好官啊,由您这样的好官,真是咱们清水县的福气啊——”   好不容易把祖孙俩打发走,贾县令手上多了两个鸡蛋,这是被老者强塞的,要是他不拿,老者就不走,实在是热情难却啊。   贾县令抹了抹因为刚刚一番拉扯头上冒出来的细汗,转身,对一直站在旁边没出声的萧颐道:“让陛下见笑了。”   萧颐扯了扯嘴角,意味不明开口:“贾县令如此得百姓爱戴,朕心甚慰。”简短的夸奖之后,就继续道:“带朕去前面看看。”   “好好好。”贾县令忙点头。   “在看什么?”察觉到姜妧的走神,萧颐偏头看了她一眼,问。   姜妧的目光从那对已经走远的祖孙身上收了回来,见萧颐侧头看她,姜妧张了张嘴,有心想说些什么,但又不知道要怎么说,于是只能保持沉默,摇头:“没什么。”   刚开始,她也以为那对祖孙就是贾县令找来的群演,可看见当老者牵着小孙子离去时那一瘸一拐佝偻蹒跚的背影,她心中突然就涌现出一丝心酸,心中沉甸甸的仿佛有什么东西压的她有些难受。   见姜妧情绪有些低落,萧颐像是明白了她的想法,握着她的手紧了紧,仿佛无声的安慰。   姜妧很快就收拾好情绪,准备以最佳的精神状态来观赏贾县令的表演。   很快,姜妧就知道了,什么叫没有最震撼,只有更震撼。   不知不觉的,一行人已经来到了清水县的中心地带,入目就是一片刺目的红,差点闪瞎姜妧的钛合金狗眼。   这是一排连着的商铺,但跟寻常的商铺又有些不同,那就是在每个商铺前都搭了棚子,还有许多人在拿碗排队,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如果一定要打比方的话,知道美食集市吗?   每个棚子前都拉着大红横幅,上面印着什么李家粮铺、王家油铺、林家布行...粗粗扫去,一片红的海洋,大棚连绵,几乎望不到头。   空气中充满了食物的香味,粥香菜香油香混杂,光是闻着就让人食欲大开,姜妧还眼尖的瞄见了一个从她旁边经过的人碗里装着一个大大的红烧猪肘子。   因为排队的人太多,所以每个棚子旁边都还有专门维持秩序的人,一边维持秩序一边卖力吆喝:“都别挤别挤,每个人都有啊,一人一个烤猪蹄,人人有份。”   旁边施粥棚里站着的人也不甘示弱:“喝粥了啊,现熬的粥,有咸口的肉糜青菜粥,也有甜口的八宝粥,喝上一口暖上一天,来来来,都排队哈。”   “......”   吆喝声此起彼伏,听得姜妧有些怀疑人生,闻着空气中传来的食物香味儿,有那么一瞬间姜妧都要怀疑她是不是走错片场了。   见姜妧和萧颐都是一脸诧异,贾县令贴心解释:“回禀陛下,这些施粥棚都是幽州城里的一些商户听闻清水县受灾,所以自发来送吃食的。”   姜妧:“......”   确定是来送温暖的,而不会听见皇帝要来专门过来做戏的?   姜妧忍不住扯了扯萧颐的袖子,小声问:“您有什么想法?”   萧颐看了她一眼:“你说呢?”   她说?   她能怎么说?   咸粥甜粥白面馒头配酱猪肘子,好家伙,话本子都不敢这么写,要是百姓天天都能过上这样的神仙日子,那姜妧觉得,萧颐这皇帝简直就是白当了,还不如早点退位让贤,毕竟人家都能让灾区群众集体生活奔小康了,而你还只停留在要解决基本温饱的程度,这光是在境界上就落后一大截啊。   人家都顿顿吃肉餐餐不一样了,那她之前在宫里白粥配咸菜又是扒墙皮又是撬地板就为了筹那三瓜两枣是为了啥?   姜妧无语凝噎,于是只能继续保持沉默。   萧颐倒是来了兴趣:“走,去看看。”   眼见皇帝牵着贵妃一马当先的往前走了,贾县令也准备跟上去,但才刚走了两步就被陈刺史给叫住了,看着那一堆大棚,陈刺史问:“都打点妥当了?”   贾县令点头:“大人放心,灾民都安置好了,天衣无缝,大人您就等着陛下龙心大悦给您升官吧。”   陈刺史看了他一眼,勉强露出一个笑容:“这事办的不错,回头本官有重赏。”   贾县令眉开眼笑:“多谢大人。”   .   “真丰盛啊。”   姜妧被萧颐拉着走近,到后面,干脆挣脱了他的手,自个儿溜达达循着味儿就往一个棚子前去了,这棚子上挂着的横幅上写的是李家粮铺,难怪派发的餐食都是肉,原来是卖米的啊。   “这位小公子,您可带了碗?若是没带的话我们这儿也能提供。”见姜妧凑过来,旁边一个管事模样的人一边维持秩序,一边问,只是那目光还在不断的往她身后跟着的高大男人身上瞟。   今日在此地的都是一些幽州城的富商,他们一早就得到了皇帝要来视察的消息,作为富商,银财自然是不缺,缺的就是地位名声,所以,一听说皇帝要来,也不用人提醒,他们自个儿就组织来了,拼尽浑身解数就想在皇帝面前露个脸,万一皇帝一高兴能让他们当个皇商啥的呢。   因为常跟刺史府来往,所以老管事对陈刺史等人还是很熟悉的,一看陈刺史等人都规规矩矩跟在那年轻俊朗的青年身后态度恭敬,老管事就知道,这位就是当今圣上了,说实在话,头一次面见圣颜,老管事心中还有点抖,但老管事也知道,在皇帝还没有主动暴露身份的时候,他们就要装不知道,不然不就露陷了吗?   老管事看着背着手探头往锅里瞧的俊秀小公子,脸上的笑容十分的和蔼可亲几乎称得上殷勤:“小公子,您要不要尝一尝?”说着,老管事就要招呼人去拿个碗来。   “不必了。”姜妧摆手。   “这是李家粮铺搭的棚子?”   “正是,”老管事一听姜妧问,立马挺直了胸脯,将早就准备好的那一番言论给搬了出来:“我们老爷是远近闻名的大善人,一听说清水县受灾,老爷是难受的吃不下饭也睡不着觉,若不是老爷身体不好不能出远门就亲自来了,这不,让我带着吃食来每日搭建粥棚,务必要让清水县的灾民吃上一口热饭,每顿准备一个猪肘子,好歹让灾民们肚子里有点油水,到底还是有些简陋——”   “是简陋!”   老管事自吹自擂的话还没说完,突然就被人截了话头。   老管事一脸懵逼:“小公子,您说什么?”   “我说,这一顿只给一个猪肘子也忒简陋了一点,”只见姜妧一脸嫌弃:“怎么能只给一个猪肘子呢?那怎么着也得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地上跑的样样都有啊!”   “......”老管事当场呆住。   就连跟上来的陈刺史等人也呆了,只有萧颐眼中带了笑。   那边姜妧还在不停的叭叭叭:“而且,这卖相一看就不怎么样,不用说都知道口感不行,做都做了,那当然得拿出最好的手艺来啊,不然这不是浪费粮食吗?怎么着按照酒楼的标准来吧,我看那醉仙楼的厨子手艺就挺好的,你家老爷都这么有钱了,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估计也不会在意这么一点小小的额外支出。”   “而且,”姜妧继续:“俗话说得好,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既然都专门搭建粥棚了,那怎么不干脆再送些钱粮呢?你家不是开粮铺的吗?想必存粮一定很多叭,每个人派个十斤八斤的对你家老爷来说肯定是小菜一碟,你说我这提议怎么样?”   老管事:“!!!”   还醉仙楼的厨子,每人十斤八斤粮食,老管事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耳聋了,要不怎么听到的话就这么离谱呢?   “李老板可真是一个好人,这才是一个充满了社会责任感的有企业家精神的好的商人代表啊,陈刺史,您可得好好记住李老板的无私奉献,只要李老板捐钱给粮食,那怎么着都得在陛下面前给李老板表表功,到时候没准陛下就能给写个牌子比如说忠义之商,这可是光宗耀祖的事儿啊,想必李老板也一定很乐意。”   姜妧唏嘘,看向已经呆了的老管事,还不忘友好问:“老管事,要不您回去跟李老板商量商量?当然,要是李老板不乐意就算了,我这也就只是一个建议。”   还没等老管事搭话,一旁粥棚竖着耳朵听的一个穿金戴银目测有三百斤重的男子就挤了过来,高声大喊:“捐,我梁氏米铺决定每人捐十斤大米,再添三斤白面。”   梁氏米铺与李家粮铺打擂台已久,正好今天来这儿镇场子的是梁氏的少东家,一听见姜妧与老管事的对话,少东家立刻决定抢占先机,皇帝亲自给写牌子啊,多大的脸面,多大的荣耀!   老管事像是才反应过来,也顾不上说要回去请示老爷了,咬咬牙,干脆表态:“捐,我李家粮铺每人派十二两大米,再添五斤白面。”   一石激起千层浪,瞬间,各大商铺的管事都围过来了。   “捐,我林家布行每人免费做成衣两套。”   “还有我,我汪家酒楼捐纹银一千两。”   “还有......”   “......”   看着争先恐后往前涌高声报价,生怕迟一点就没了机会的一众商人,姜妧满意了,看向一脸呆滞的陈刺史等人:“还不赶快拿纸笔记下,到时候陛下可是要按照捐款数目来论功行赏的,可千万马虎不得啊。”   姜妧悠悠话落,立马,报价就又翻了一番。   万万没想到剧情走向还能这么发展,看着已经挽起袖子,走到因为忙着竞价而没人继续派发粥食的棚子里,自觉承担起打饭职责的自家贵妃娘娘,陆励是真的目瞪口呆,随后就是佩服:“陛下,娘娘可真有一套。”   萧颐没说话,只是看着粥棚里那道忙碌的倩影,眼中荡起了温柔的笑意。   但在看到旁边被一帮人围着的陈刺史等人后,他脸上的笑意瞬间当然无存,眸光冷凝,搅动着诡谲的暗色,就仿佛冰凌刺骨。   正在忙着登记的陈刺史突然觉得背脊有些发凉,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可等抬头去看的时候,却发现什么都没有。   奇怪,难不成是要变天了?   今日的行程安排的还是比较满的,不光光是参观了灾民的伙食条件,顺带还看了灾民的居住环境,然后贵妃就又提出了光给个住处不行,至少也得一室一厅带个院子,没事还能种花种草养鹅养鸡的伟大设想。   陈刺史等陪同人员:你怎么不干脆上天?!   .   因为清水县到底比不上幽州都城的繁华,所以自然也就没有什么高端酒楼驿馆,虽然贾县令热情邀请陛下可以去他的府衙歇歇脚,但萧颐还是拒绝了,选择住进了一间普通的民宅,这也是贾县令提前准备好的。   姜妧简单洗漱完,毕竟赶了两天路,又没洗澡,她觉得自个儿都快发酵了,姜妧擦着头发刚出来,就看见昏暗油灯下,靠坐在床背上,手里还拿着一张纸在看的萧颐。   姜妧脚步顿了一下,但很快,又迈着轻快的步伐走了过去。   毕竟这儿就这么一间房,不睡这儿,那就得去睡大街。   “这是什么?”姜妧一点都不见外的将脑袋给凑了过去,随即诧异:“舆图?” 第79章 追妻第二十一天 设宴   烛灯幽暗, 但还是能清楚的看见萧颐手上拿的那张纸是一张牛皮制成的舆图,上面线条弯弯曲曲,虽然画的很简单, 但姜妧还是认出来了,准确的来说, 这应当是一张军事协防图——   作为将门虎女,姜妧虽然是个文盲, 但也还没盲的这么彻底, 最基础的图形还是看得懂的, 主要是之前在她阿爹, 也就是汝南王书房里经常会看见同款,只不过上面标注的地点不同,但这玩意儿都大同小异, 一通则百通。   姜妧虚着眼仔细看了看, 然后就在一众小圆点中眼尖的瞄见了一个关键地名——   梓州?   这个地方感觉好熟悉亚子啊,好像是在哪儿听说过来着,是哪儿呢?   姜妧想了半天,总算是从记忆的旮旯缝里给扒拉出来了,这不就是隔壁吗?   姜妧瞬间恍然,然后就是惊讶。   好端端的萧颐琢磨这干啥?   萧颐早在姜妧出来的时候就察觉了,倒是没急着将手中的舆图收起来, 见她凑过来看,还十分大方的将地方让出来了一块儿好让她看的更清楚。   因为低头的姿势, 姜妧的一头长发散了下来, 才刚洗了头还未擦干,她发丝上还在往下滴水,感觉到手背上滴落的水珠, 萧颐眉头微拧:“怎么也不把头发擦干?”   啊?   姜妧还沉浸在舆图的深意中无法自拔,然后突然就感觉手上被塞进了一个东西,紧接着就和萧颐交换了一下位置,姜妧被人按在床上坐着的时候整个人还是懵逼的。   看了看自己手上捧着的舆图,再看看萧颐手上拿着的从她手上抽过去的毛巾,姜妧不明所以的仰着头,整个人就是一个大写的茫然。   只见萧颐站在她身侧,手里还拿着一块刚从她手里抽过去的毛巾,微垂着头,掬起她的一缕发丝就开始用毛巾给她擦拭,口中却道:“你继续看你的。”   姜妧:“......”这谁还能看的下去?   萧颐身量很高,此时虽然弯着腰,但站在她旁边还是犹如一座小山,给人一种压迫感,因为此时的身高差距,姜妧只能仰头看他,目之所及就是男人性感的喉结,再往上就是优越的下颔线,棱角分明的脸部轮廓...油灯有点暗,但她还是能看到萧颐眼中的专注,他擦头发的动作很轻柔,就仿佛手里的不是她的头发,而是什么易碎品。   姜妧感受到他的手指在她头上穿梭,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姜妧总觉得头皮有点痒,特别是萧颐手指碰过的地方,就仿佛蹿了电似的躁动不安,姜妧有些不自在的想往旁边挪,但才刚想动就被人给按住了,随即就是男人的训斥:“别乱动,头发不擦干当心寒气入体,着凉头疼。”   “...哦。”姜妧干巴巴的应了一声,只能坐着一动不动的由着萧颐给她擦头发。   安静的房间里,两人的呼吸声清晰可闻,姜妧享受着帝王级的服务,但总觉得好像有那么一点不同,不知道是不是房门窗户关的太紧了,她的心跳速度有点加快,还感觉有些缺氧。   很明显,这种给人擦头发的精细服务萧颐干起来并不是那么顺手,虽然已经放缓了动作,但时不时还是会让她头皮有一种拉扯的疼,姜妧都要怀疑等头发擦干,她是不是也得秃头了。   因为想要转移注意力,姜妧就只能拿着手上被强塞进来的舆图左翻右翻,可就算翻出个花来她也不知道这图到底是拿来准备干嘛的。   “看懂了?”   还是熟悉的问话,姜妧记得,当初在承乾殿时萧颐好像也问过同样的问题,当时她的回答是啥来着?   “没有。”姜妧摇头,看着已经结束擦头工作的萧颐,晃了晃舆图,慢吞吞问:“要不您给解解惑?”   萧颐将手上已经湿的差不多了的毛巾挂到了一旁架子上,擦了擦手,看了她一眼,笑道:“朕的贵妃这么聪明,怎么会连一张小小的舆图都看不懂?”说着,就从她的手里将舆图给抽走了,还不忘卷起来用一条细绳给系好,一看这样子就是不打算给授业解惑了。   姜妧撇了撇嘴,倒也懒得追着问。   看他这鬼鬼祟祟的样子就知道不会是什么好事。   姜妧有心想了解一下萧颐对今天清水县表演现场的看法,但想了想,还是决定先持观望态度,反正她就是一个来打酱油的,这种事还轮不到她来操心。   姜妧麻溜的甩掉鞋子爬上了床,这床估计是年久失修了,动静稍微大一点居然还吱呀吱呀响,这声音就很有灵性,姜妧自觉缩在了最里角,还不忘扯过旁边叠放的薄被将自己裹住,开始闭眼,睡觉。   看着说睡就睡不一会儿就睡着还打起了轻鼾的姜妧,萧颐站在床边看了一会儿,将烛灯吹灭,然后合衣上床,将几乎快裹成粽子的人儿连人带被的扯进了自己怀里,姜妧没睁眼,只是嘀咕了一声,连挣扎都懒得挣扎,就着这个蚕蛹姿势沉沉睡去。   梦里好像还听见了有蚊子在嗡,有点烦。   .   接下来的两天,姜妧就跟着萧颐,在陈刺史等人的陪同下在清水县游荡,亲眼见证了灾区重建后的美好场景,走到哪儿都是一片欢声笑语和谐氛围,甚至还有“灾民”组团来感谢,又是送鸡蛋又是送果篮,张口闭口歌功颂德,用词都不带重样的,反正姜妧自诩她是没有这个文采。   而且,在姜妧对伙食提出要求之后,那些爱心捐赠的商家还真的就贯彻落实了,直接将灾民的伙食供应给提高了一个档次,陈刺史也在开始筹划要将灾民的安置房建设的更加高大上,争取给灾民们创造一个良好的生活环境。   一切都是那么的井井有条秩序井然。   可在姜妧看来,从镇子,到每个人,处处都贴着一个字——   假!   但这种假,恰恰是所有人都想看到的。   不得不说,陈刺史他们这表面功夫还是做得很足的,换成任何一个好大喜功的统治者,看到这样一副歌舞升平欣欣向荣的景象,再被大臣们一顿彩虹屁一吹,那还不得飘飘然上天呐,难怪说天高皇帝远,强龙不压地头蛇,当着皇帝的面都敢这么忽悠了,足以见平时他们是怎么做的。   不管是陈刺史还是贾县令,从他们的这种宁愿搭台子唱戏也要掩饰太平的做派来看,平时为官肯定也好不到哪里去,明明清水县受灾颇重,但现在一看却完全看不出受灾的痕迹,这是因为他们工作得力吗?那估计没这么本事,可如果不是,那真相是怎样的呢?那些真正受灾的民众现在又在何地?   关键是萧颐就仿佛真的被忽悠住了一样,对陈刺史等人的功劳赞扬不已,一点都没有说要去探究真相的意思。   所以,萧颐究竟是想做啥?   巴巴的大老远跑过来,就是为了现场听彩虹屁的?   姜妧蹲在地上百无聊赖的拔着狗尾巴草,看着不远处还在认真听陈刺史等人忽悠的萧颐,是真的深深感到疑惑了。   但这种疑惑并没有持续太久。   那是在来到清水县的第三天,按照计划,明日他们就要返程回幽州都城了,毕竟只是来视察灾区的,现在灾区无事,一切太平,肯定也就没有要久留的必要。   所以,当姜妧天不亮就被萧颐从床上挖起来的时候人还是有些懵的。   “这是去哪儿?”姜妧问。   见萧颐已经穿戴整齐,一副分分钟要出门的样子,姜妧疑惑。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萧颐拿起一条披风给她围上,清晨露水重,天气还有些冷。   确实是很快就知道了。   萧颐带她去的地方是真正的灾民住所,就在城郊,那是一片荒芜的草地,到处都是残垣,跟清水县他们看到的那些干净整洁的屋舍截然不同,没有房子,没有店铺,甚至连一个像样的棚子都没有,只有一些临时搭建的破顶草棚,大量灾民聚集在一起,和他们之前见过的那些灾民不同,一个个面黄肌瘦双目无神,身上就乱七八糟的裹着脏兮兮的衣裳,或者那都不叫衣裳,只是一些能勉强蔽体的碎布片罢了。   萧颐牵着姜妧,就站在草地旁的一个小山坡上,因为角度原因,能够轻易的看到灾民聚集处的情形。   时间尚早,就连地上的草丛里都带着露水,一片寂静中,就听萧颐开口了:“贾县令,你是不是该跟朕好好解释一下。”   一听他开口,他脚边跪着的只穿了一身中衣头发凌乱的中年男子顿时身抖如筛,瑟瑟发抖,半天都说不出话来,分外熟悉的容貌,不是拍马屁第一人贾县令又是谁?   贾县令自己都没想到,他明明在床上睡得好好的,可再一睁眼,就换了位置,看着眼前这一切,再听陛下的问话,贾县令面色“刷”地一下变的惨白,只觉得浑身如堕冰窖,寒意从骨子里开始簌簌往外渗,冷得他牙齿都在发抖。   看着贾县令都快抖成筛子的模样,姜妧觉得她还是挺能理解的,毕竟,谁要是突然被人给揭老底,那感觉都挺刺激。   贾县令能挺到现在还没晕过去,已经能说明他的心理素质不一般了。   “贾爱卿,朕还在等你的解释。”   看着面带笑容的年轻帝王,贾县令满眼都是恐惧,他有心想张嘴为自己辩解,但一出声,就仿佛嗓子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陛,陛下,臣...臣...这...”   贾县令是真的想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明明一切都安排的好好的,毫无漏洞,而且眼看陛下就要走了,结果却突然东窗事发。   不对,不是突然。   看着陛下冷冰冰的表情,和前两日的和善简直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贾县令突然就想起了有关这位陛下的一些传闻。   当今陛下是行伍出身,就连皇位据说都是通过不正手段夺来的,他行事果决手段冷戾,在登基之初曾大刀阔斧肃清朝堂杀过的官员大吏不知凡己,南巡之前,他才刚刚处置了鲁国公。   陛下知道,从一开始就知道。   “陛下,下臣糊涂,这都是陈刺史逼下臣做的啊——”贾县令猛地膝行往前,试图去拽萧颐的袍角,但还没等他靠近,就被人摁住了。   陆励像提小鸡仔似的轻轻松松将贾县令拎了起来,顺手塞了块破抹布在他嘴里,免得他呜呜呀呀吵得烦人,然后一个手刀下去,贾县令两眼一翻就晕了。   一系列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因为过于麻利,一看就不是头一回做。   “看傻了?”姜妧感觉自己脑袋又被人揉了一把,抬头,就见萧颐将手收了回去,正含笑看着她。   “是有点。”姜妧老实点头。   万万没想到,萧颐平静了这么多天,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玩这么大,居然直接把人老底子给掀了,而且,萧颐是什么时候找到这地方的?   还没等姜妧问,就见一个身形清瘦的青年匆匆赶来。   “下臣参见陛下,娘娘。”   一见到萧颐和姜妧,青年二话不说“啪”地一声就跪了下去,重重叩首,声音哽咽:“还请陛下救救这些灾民。”   姜妧循声看去,然后就发现这青年看起来似乎有些眼熟,好像之前在贾县令身边见过,难怪萧颐能找到地儿,原来是小跟班叛变了啊。   可...她不是一直跟在萧颐身边吗?萧颐是啥时候跟这人搭上线的啊。   萧颐似乎并不意外这人的出现,温声道:“起来吧,先带朕去看看灾民。”   青年姓李,名叫李为,原本也只是清水县的一个不起眼的芝麻小官,作为贾县令的手下,李为再清楚不过他们是如何对灾民敷衍塞责的,这几天,李为作为随行人员是亲眼目睹贾县令等人对陛下如何欺上瞒下努力营造出一副安详平和的氛围,但这些都不是事实,李为心里也很纠结,他想向陛下吐露真相,但他又不知道该如何说,他甚至都不确定陛下是不是一个明君,会不会为了这些灾民张目。   毕竟,在这些上位者眼里,很多时候,平民命如草芥,陛下压根就犯不着为了这些灾民去大张旗鼓的整治。   眼看陛下就要走了,李为心知,要是再不说,那日后都没有机会了,而等陛下一走,这些灾民就当真是求助无门了。   李为做好了死谏的准备,可还没等他张口,陛下身边的那位陆统领就先一步找上了他。   李为这才知道,陛下对清水县的事早就心知肚明,可笑贾县令他们还想着糊弄皇帝,结果一番精心布置老早就被人看穿了。   一听皇帝说要去看灾民,李为立马点头:“是,下臣都已经打点好了,请陛下随下臣来。”   因为知道萧颐要来,李为就提前将看守的官兵给弄走了,萧颐今日与姜妧算是偷偷出来的,并没有惊动旁人,两人也是一身常服。   萧颐牵着姜妧朝灾民大本营走去,离得越近,也就看得越清楚,视觉冲击力也就更大。   大量灾民聚集在一起,和他们之前见过的那些灾民不同,一个个面黄肌瘦双目无神,身上就乱七八糟的裹着脏兮兮的衣裳,或者那都不叫衣裳,只是一些能勉强蔽体的碎布片罢了。   萧颐与姜妧从他们身旁走过,那些灾民就仿佛一个个麻木的木偶人一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连眼神都没分给他们分毫。   姜妧听见有婴孩的啼哭,抱着孩子的是一个很年轻的母亲,手里端着一个豁了角的碗,里面装的好像是米汤一样的东西,说是米汤,但用洗锅水来比喻要更加恰当,灰蒙蒙的,上面还飘荡着一些黑色杂质,年轻母亲一看就是很久没有吃东西了,面如腊色,连嘴唇都干裂了,但看向怀里婴孩的目光还是那么的柔和,母亲捧着碗,小心翼翼的将米汤喂给婴孩...   姜妧还在里面发现了熟人,就是头一天来见到的那对祖孙,只不过这对祖孙俩没了第一次见面的干净体面,老者正把手里唯一的一碗吃食递给小孙子,但又被小孙子给推了回来,看样子是想让给老者吃。   姜妧才发现,这旁边也搭了一个粥棚,还有一些灾民在排长队取粥。   姜妧走过去看了看,然后沉默了。   这不叫粥,顶多就是清水加一点剩米饭,里面好像还掺杂了一些红薯皮之类的东西,浑浊的让人一看就毫无食欲。   就算知道灾民的餐食不可能顿顿红烧肉,餐餐有馒头,那些不过只是贾县令他们的逢场作戏,但如这般简陋,也是姜妧没想到的。   但那些灾民还是捧着这碗来之不易的“粥”喝得津津有味,一口一口,就仿佛是在吃什么珍馐美味。   什么都没有实地观摩来的感官冲击力更强,这画面和之前贾县令带他们看的简直就是天堂和地狱的差别,就算姜妧早有心里准备,可当真看见这死气沉沉毫无生机的一幕,还是让她心中沉甸甸的,就仿佛有什么东西压的她喘不过气。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姜妧脑中突然就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李为跟上来解释:“这里是附近几个县的灾民,算是最大的安置点,有两三百人,因为人数多,贾县令又不肯开仓放粮,只让每日熬些稀粥供应,确保灾民不被饿死...但只有稀粥根本不够,还是死了好一些人,还有灾民见幽州官员不管,就往梓州逃了...”   “之前也有灾民闹过,但都被陈刺史派人压了下去,此时听说您来,贾县令从里面挑了一部分人去做戏,也叮嘱了,若是谁敢乱说,就让他们没命...”   李为声音中都带上了哽咽:“陛下,您可一定要救救这些灾民啊。”   “放心,”萧颐扫了一圈周围面黄肌瘦的灾民们,再看面前红了眼眶的青年,在李为惊愕的目光中,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语气温和:“朕会为你们做主。”   “明日,就会有人送来衣裳粮食,清水县的灾民安置工作朕就交给你了,会有人来协助。”   “陛,陛下?”李为愕然。   “清水县县令的位置将由你暂代,还望你不要辜负了朕的嘱托。”   李为愣愣的看着冲他颔首的年轻帝王,似乎还没从突然给官职的震惊中回神,但等反应过来后,他立马跪了下去,声音哽咽却眼神坚定:“是,臣定不会辜负陛下的信任。”   等李为领命下去先去看灾民了,萧颐牵着姜妧往回走,或者说,压根就没松开过。   “知道朕为何亲自南巡吗?”一片沉默中,萧颐突然开口。   这还用说吗?   肯定是想搞事啊!   不等姜妧回答,萧颐就为她解了惑:“幽州梓州等地向来富庶,这些地方的官吏多为世家出身,朕登基之后还未南下巡视,也没有对这些地方的官员多做调动,他们大多都还是先帝时期就在此上任的,在此地经营多年,根系盘根错杂。”   “自从今年水患以来,朕共往江南派了三个巡察御史,结果你猜怎么着?”   “什么?”姜妧问。   萧颐淡淡:“一个被刺杀当场身亡,一个落水失踪下落不明,一个重伤到现在都还躺在床上昏迷不醒,朕原本也没想这么快动他们,但他们行事却越发嚣张,朕之前处置了蓟州官员算是警告,可他们却丝毫不知道收敛。”   “你看,连你都知道,他们在将朕当傻子糊弄,这还是在朕亲自的情况下,若朕还是在盛京,那岂不是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天高皇帝远两眼一抹黑?”   萧颐是以一种闲聊的口吻在跟姜妧说话,声音散漫听不出别的情绪,但在姜妧看不见的角度,萧颐的目光却冷得吓人。   “什么叫连我都知道?”姜妧准确的捕捉到了重点。   听听这话说的,赤果果是对她智商的歧视啊!   萧颐:“......”   见萧颐突然停下脚步一脸无语的看着她,姜妧也发现自己的关注点好像跑歪了,姜妧清了清嗓子:“您继续。”   萧颐瞥了她一眼,幽幽道:“不说了。”   “为啥?”   “没心情。”   姜妧:“……”   看不出来,您老还挺傲娇。   太阳破开了云层,淡淡阳光洒下来,看着牵着她慢悠悠往前走的萧颐,姜妧突然觉得,他这皇帝当的,似乎还有些合格的样子。   【滴——贵妃好感值+5,攻略进度:10】   “干嘛?”   没想到萧颐会突然停下,姜妧一个没留神就撞了上去,幸好她走的慢,不然鼻子准得歪,这人怎么还说停就停呢?不知道急刹车容易出事故吗?   萧颐深深看了她一眼,那眼神,看的姜妧心里有些毛毛的。   “没什么,”萧颐握紧了她的手:“走吧。”   萧颐面上若无其事,脑中却在呼唤系统:“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会突然增加好感值?还加这么多?   其实要不是突然冒出来的系统音,萧颐都快忘了还有攻略这回事。   不过,还是只有十吗?   【大概是因为,】小奶音沉思了一下,然后给出了解答:【搞事业的男人最有魅力叭,亲,拿出你的干劲来,充分展现你不一般的工作能力,让她知道你有多能干,继续加油,看好你哦~】   萧颐:“……”   难不成让姜妧继续去陪他批折子?   这一趟出门,萧颐不仅仅去看了灾民,顺便还在李为的陪同下视察了一下河道的情况。   看得出来李为还是有两把刷子的,最起码比只会拍马屁的贾县令等人要强得多,在李为的介绍下,姜妧也懂了这次灾情之所以这么严重的一些具体原因,概括起来就是,钱都被贪了,该修的没修,该挖的没挖,到头来就是百姓受苦。   看着旁边面无表情的萧颐,姜妧觉得,这次回去,陈刺史估计也就要凉凉了。   .   也不知道萧颐是怎么做到的,他们出去了大半天,就连贾县令都被弄走了,结果陈刺史等人硬是一个都没有察觉,当姜妧提出这一疑问的时候,陆励悄咪咪凑过来,从兜里摸出一张薄如蝉翼的不明物体:“娘娘,人.皮.面.具了解一下。”   姜妧:“......”原来这东西是真实存在的啊,她还以为只是话本产物呢。   姜妧有点垂涎:“能给我也弄一个么?”   陆励有些为难:“这您得去问陛下,毕竟这玩意儿还挺贵的。”   “不过,”陆励话锋一转:“娘娘您在陛下心中那就是无价之宝,区区一个面具而已,只要您向陛下开口,别说是一个了,就算十个陛下都会给,您就放心大胆的去说吧。”陆励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眼神。   姜妧:“......”   刚出来就听见陆励甩锅的萧颐:“......”   陆励,是有点太闲了。   .   不知道清水县的灾情已经暴露,以贾县令为首的一众清水县的官员也已经被撸了,跟来的时候的阵仗差不多,经历了两天的赶路之后,萧颐带着人再次回了幽州刺史府。   刚回去,还没等陈刺史喘口气,萧颐就吩咐说让他明日在刺史府设宴,宴请幽州大小官员,以及参与了清水县捐款的那些商户。 第80章 追妻第二十二天 献舞   皇帝要设宴?   而且还一次性请这么多人?   突然被下派任务的陈刺史一时间还有些懵逼, 看着扔下这句话后,就自顾自领着贵妃在众人的跪拜声中轻车驾熟入府的陛下,陈刺史还真有些摸不着头脑, 怎么好好的就要赐宴了呢?   不对,陈刺史很快就反应过来了。   陛下是来南巡的, 要视察的地方肯定不止幽州一处,虽然陈刺史觉得陛下还是比较好糊弄的, 这视察与不视察压根就没什么差别, 而且陈刺史跟了一路看下来, 更加坚定了一个想法, 这陛下分明就是以视察为借口实则是带着娘娘游山玩水的嘛。   现在幽州的重灾区已经领着陛下看了,而且,从陛下的样子来看, 陛下对灾区的重建结果也还是很满意的, 既然肯定了他的功劳,那接下来肯定就是要论功行赏了啊,没见把那些商户都给算上了吗?   而且,论功行赏一过,陛下估计也就要走了。   这年头伺候人的活可不好干,在陛下没来的时候,他就是这幽州的地头蛇, 从来都只有别人伺候他的份,可现在陛下在这儿, 他就得小心翼翼伺候着, 揣摩皇帝的心意,生怕哪里没做好就得被人把帽子给撸了。   一想到陛下可能没几天就要走了,陈刺史心中大大松了一口气, 只觉得连日来路上奔波的疲乏瞬间消失不见,整个人精神抖擞。   办!   一定要大办!   就当是给陛下的欢送宴了!   .   萧颐等一行人是下午才回到幽州城的,傍晚,皇帝要在刺史府宴请众人的消息就跟插上了翅膀似的已经传遍了幽州城的各个角落。   陈刺史虽然在治理水患一事上没什么天赋,但举办宴会他在行啊,很快,陈刺史就已经定下了与会名单,顺便将请柬都做了出来让人挨家挨户的派送。   拿到了参会请柬的商户们简直就是喜出望外恨不得立马出门狂奔绕城狂奔昭告天下。   那可是皇帝赐宴啊!   这年头可不是谁都能有幸一睹圣颜跟皇帝同席的。   作为在幽州城数得上名号的富商,随便一个走出去不说家财万贯吧那也是小有资产,反正钱是不怎么缺,缺的就是名气与权力,都说士农工商,就算商人再有钱,平时生活过得再滋润,但说起身份来还是要矮上那么一截的,可现在不同了,他们可是受过皇帝亲自接见的商人,说出去都倍有面儿。   要是皇帝一高兴,再随便赏个爵位啥的,艾玛,那还不是鸡犬升天钱名利都有了?   古朴大气奢侈豪华的大厅内,一个身穿锦服体型富态脖子上还挂着几个大金链子,一张嘴,两颗金光闪闪的假牙几乎能闪瞎人的钛合金狗眼,这就是捐款大户李氏粮铺的老板李掌柜了。   作为一个出了名的只许进不许出的抠搜守财奴,李掌柜这两天一直为自己即将要失去的上千斤粮食合计一万多两银子感到郁郁寡欢,但当皇帝要赐宴的消息一传来,李掌柜立马就觉得自己又可以了。   欢天喜地的将陈刺史派来送信的小厮给送了出去,捧着一张鎏金烫字一看就特别高大上的请帖,李掌柜激动的手脚抽搐差点都要得羊癫疯了,旁边还站着一群同样穿金戴金的男女老少,大家神情是出奇的一致,齐刷刷转头朝那个看起来低调奢华有内涵的请柬行注目礼,跟李掌柜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李大少第一个忍不住了:“爹,快给咱们看看。”   李掌柜捻了捻胡子,装模作样的咳了两声,可算是开了尊口:“来来来,都来瞧瞧,别挤啊,一个个来...”   话还没说完,围观的人就一窝蜂涌了过来。   虽然像这种请帖李家积攒了少说也有百十来张了,但这张的象征意义还是不一样的,等众人看过,李掌柜立马叫来管事,吩咐:“快,裱起来。”   这张请帖,即将见证他们李家是如何一步步走向辉煌的!   同样的场景在多位被邀请参加宴会的富商家里上演,对他们来说,现在最流行的不是家产的比拼,而是一句——   你收到请帖了吗?   .   在众人的翘首以盼中,第二天很快到来,月上柳梢头,晚宴正式拉开序幕。   宴会就办在刺史府内,看得出来陈刺史还是很费了一些心思的,大到宴会的场地选址布局摆设,小到宴会席上的茶盏碗筷的图案颜色,无一不透露出两个字——   精致。   暮色沉沉,偌大的庭院内却是灯火通明。   丝绸彩带悬于头顶,树上挂着一个个小灯笼,红的黄的绿的什么颜色都有,看着就十分的喜庆。   宾客们早早的就已经来了,按照先前排的位置顺序落座,美貌侍女来往穿梭,唯独只有上首的两个座位还空着。   看着那空着的座位,在场的人心思各异。   有心情激动想着会不会被陛下褒扬从此一步登天的,也有想着一定要抓住最后时机争取搏一把争取让陛下相中带回宫里过一把宫妃的瘾的——   这主要就是陈刺史四个闺女的想法。   因为让带家眷,陈家四个小姐自然也出席了,且个个打扮的花枝招展,几乎把自己的全部身家都给穿戴在了身上,花红柳绿各有春秋,她们今儿都准备了才艺展示,就想着要让陛下眼前一亮。   说到讨陛下欢心,顺便发展出一段惊天地泣鬼神的爱情故事,陈家四个小姐就是一阵气闷,都说近水楼台先得月,结果陛下是住在她们府上了,可陛下带来的飞翎卫将主院围的水泄不通,别说是个人了,就连只蚊子都飞不过去,她们压根就连陛下的面都见不着,更不用说近距离接触了。   一听陛下恐怕就这两天就要走了,四位小姐心中都有那么一丝焦急,这可是她们最后的机会了,要是不把握住,那日后就不用想进宫了,而且,就算这次不能进,那她们现在陛下面前刷个脸,日后选秀啥的她们作为秀女机会也大一些不是?   怀揣着搏一搏,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想法,四个人是打定了主意要上场惊艳一把。   陈刺史倒是没了解女儿们的宏伟志向,他还在与手下官员们寒暄。   “陈大人,若是您此次高升了,可千万别忘了提携下官呐。”这是某狗腿官员之一。   “一定一定,忘了谁都不会忘了林大人你啊。”陈刺史乐呵呵的:“放心,到时候本官一定会为你在陛下面前美言,到时候升个一官半品的。”   “下官就先多谢陈大人了,为了庆贺陈大人晋升之喜,下官特意备了一份薄礼,等宴会结束,下官府上的管事就给您送来。”官员笑呵呵的,给了陈刺史一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眼神。   陈刺史显然对这份“薄礼”还是很满意的,闻言,立马笑了起来,边笑还不忘伸手拍了拍这官员的肩膀:“何须这么客气,这不就见外了吗?”陈刺史假意推辞。   “应该的应该的,”官员谄笑:“下官能有今天,都离不开陈大人您的提拔啊。”   这官员起了个好头,不一会儿的功夫,一些相熟的富贾和官员都围了过来,话里话外都是祝贺陈刺史即将高升,虽然皇帝连面都还没露,但在这些人看来,今日这场宴会就是一场变相的庆功宴就已经成了一个板上钉钉的事实。   对此,姜妧——   庆功宴?   我看倒是鸿门宴!   跟园子里的热闹场面不同,皇帝跟贵妃暂时居住的主院就显得比较安静了。   姜妧已经收拾好了,跟来的那天差不多,一身逶迤拖地赤色鎏金百褶裙,鬓发低垂,斜斜插着一根玉瓒凤钗,烛灯照耀下,她精心装扮过的面庞更显秀美绝伦,唇更是如花瓣一般娇嫩欲滴。   是挺娇嫩,任谁喝上一碗热乎乎的红糖藕粉粥都得娇嫩。   只见姜妧面前的桌子上摆着一堆碗碟,这些都是陆励刚刚弄来的,据说是萧颐的嘱咐。   至于为什么要在宴会开始前先整一桌小灶,姜妧表示,咱也不敢说,咱也不敢问,先吃就对了。   “吃饱了?”   看着开始拿帕子擦嘴的姜妧,同样已经收拾妥当,终于不再是一身常服,而是换上了一身皇帝专属龙袍的萧颐问道。   “差不多了。”   “那走吧。”萧颐朝她伸手。   姜妧瞅了他两眼,慢吞吞起身,将纤葱如玉的手指搭在了他的手上,就表现的特别的优雅与矜持,但这份矜持并没有持续太久,眼看离举办宴会的园子越来越近,耳边的喧闹声也越来越明显,姜妧终于还是按耐不住心中的好奇——   “陛下,您今天是想搞事的,对吧?”   姜妧重复确认问了从昨天到现在问了没有一百也有八十遍的问题。   萧颐握着姜妧的手,能感觉到她手心里冒出的细汗,萧颐抽空看了她一眼,见她一脸紧张的盯着自己,萧颐“嗯”了一声,算是对她问题的回答,又问:“怕了?”   姜妧:“...这倒也还好。”就是有点紧张,既紧张又兴奋,那种暗搓搓围观搞事的心情蠢蠢欲动,姜妧发现她这人还是挺爱凑热闹的,只要别人倒霉,她就开心。   事实上,从昨天回来,到今天宴会开始,姜妧都没有见萧颐有过什么大动作,甚至都没有见他和陆励有过多的交谈,一切看起来都很平静,就仿佛是一场再普通不过的宴会——   前提是萧颐没有自个儿承认要搞事的话。   就像前些天在清水县,萧颐表面上被贾县令等人耍得团团转,其实背地里早就将他们的老底都摸清楚了,还带着她去真正的灾民聚集地转了一圈,这么大的动静下来陈刺史等人还硬是一点都没有察觉,姜妧不知道萧颐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筹谋布局,她只知道,真不愧是当皇帝的人,这份城府,这份心计,一般人还真玩不过。   不过——   “能稍微透露一下您的打算吗?也好让臣妾有个心理准备。”姜妧小幅度的晃着萧颐的手,刻意拖长了的尾音听起来就像是在撒娇,勾得人心中痒痒的,她才吃了桂花糕,萧颐甚至都能闻到她身上传来的若有似无的桂花幽香。   对于她的这点小小撒娇,萧颐表现的很有原则:“待会儿你自然就知道了。”   “就透露一点点,一点点就行。”姜妧比划了一下,示意只要给那么一点提示就够了。   “不行。”   “就一点嘛。”   看着扒拉着他的胳膊整个人都快困在他身上的姜妧,萧颐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但还是严肃拒绝:“不行。”   “切,小气。”   .   就在众人寒暄的热火朝天的时候,只听一声高昂的通禀声在门外响起——   “陛下驾到,贵妃娘娘驾到——”   这声通禀就仿佛一个开关键,原本还在寒暄的众人立马噤声,拍马屁的也不拍了,纷纷朝自个儿的座位上跑,然后跪地行礼:“恭迎陛下,恭迎贵妃娘娘。”   恭迎的话刚落,就见两队身着玄甲腰挎短刃的高大护卫在前开路,整齐划一的步伐每走一步都让人心尖忍不住跟着一颤,原本还算轻松的氛围在这队人出现后明显就变得有些肃杀起来,就好比一群绵羊堆里突然出现了一只大灰狼,虽然这只狼脖子上束着圈,不至于当场发狂,但还是让羊有那么一丝丝的害怕。   玄甲卫士进来后,就自觉散开,分布在园中各处,呈守卫状,一看就是训练有素之人。   陈刺史等人还好,毕竟这几天跟飞翎卫打交道的时间还算多,但在李掌柜等商贾看来,这玄甲卫士的气势还真是挺吓人的,他们也才感觉到了,皇帝赐宴和平常他们参加的宴会还是有那么一点不同的。   众人老实跪在地上,皆低垂着头,只听得到有女子腰间的佩环叮当作响,清越的声音如银铃一般悦耳,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有胆子大的忍不住抬头去看,然后就看见身穿明黄色龙袍的高大背影,还有他身侧与他同行的那道曼妙倩影。   直到上座传来一声沉冷如玉的叫起声,众人才觉得心中那根弦松了下来,依次起身入座。   大概是刚刚那对飞翎卫的出现把众人给震慑住了,一时间宴席上还没有人敢说话。   姜妧端坐在上座,不动声色的接受着四处投来的各种目光,她照旧是蒙了面纱,背坐的笔直,时刻告诉自己,贵妃就要有贵妃的亚子。   放眼望去,姜妧发现,参加宴会的这些人,除了陈刺史看起来还算眼熟之外,其他人她是一个都不认识,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在场的绝大多数都是待宰小猪仔,就是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个宰法,是一不做二不休上来就砍呢,还是软刀子慢磨。   皇帝既然已经入了座,陈刺史立马宣布开宴。   端着珍馐美味的美貌侍女们鱼贯而入,光是萧颐与姜妧的桌子上就放了满满当当共计六十六道菜,可以说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应有尽有,光是瞧着就觉得色泽诱人让人忍不住食指大动。   姜妧看着面前十分丰盛的吃食,突然就想到了那日在清水县所见灾民喝清粥的场景。   丝竹声响起,舞姬们手持彩绸,在乐师的伴奏下翩翩起舞。   要是姜妧留意看,就会发现,今日乐师队伍里还有一个熟面孔——   柳姑娘。   “朕初临幽州,见幽州百姓安居乐业,生活繁荣富足,朕心甚慰,这些都离不开诸位的努力,今日朕特意设宴请诸位来,还望诸位不要拘谨,随意吃喝。”萧颐起身,手里还端着一杯酒,如鹰隼般的目光扫过一圈场上众人,目光含笑:“这杯酒朕就先喝了。”   大概是为了降低人的警惕心,萧颐表现的是出乎意外的和善,说了两句场面话之后就主动举杯与众人共饮,举手投足间威仪尽显,皇帝的主动破冰,成功让宴席上原本有些紧张的气氛也松泛了下来。   “臣/草民多谢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看着纡尊降贵朝他们举杯的陛下,不管是大臣们还是一群商贾都激动坏了,赶紧捞起桌上放着的酒杯,朝陛下遥遥一敬,二话不说就仰头喝下。   “朕听闻此次幽州水患,幽州一众商贾出力良多,谁是李氏粮铺的掌柜?”萧颐手里捏着一个杯子,含笑问。   没想到陛下上来就是要论功行赏,人群中的李掌柜惊呆了,还是旁边人推了他一把,他才反应过来,赶紧出列,“啪”地一声就跪了下去,磕磕巴巴道:“回,回陛下,是草民。”   李掌柜也算是这幽州城里有头有脸的人,他的李氏粮铺不止是开在幽州城,这江南数州都有他的产业。   看着跪在地上因为头一次面见圣颜而表现得惴惴不安的李掌柜,萧颐眸光有些凉。   朝廷拨下来的赈灾粮款,有许多都被换成了陈米霉米,至于真正的赈灾米粮则被人掉包,转卖之后运往了安王属地,李氏粮铺并不是安王的人,但却是这其中的关键一环,特别是水患之后,以李氏粮铺为首的一群商贾联手抬高粮米油价,使得粮价一度达到了之前的十倍之高,而李氏等人之所以能够行事无所顾忌,就是因为有像陈刺史这样的贪官污吏为之提供庇护,官商勾结,百姓民不聊生。   李掌柜在地上跪了半天,却没等到陛下的进一步表示,心中还有些打鼓,难不成是他理解错了?   刚这么想着,就听皇帝又含笑开口了:“朕早就听闻李掌柜是出了名的大善人,乐善好施,这次水患李掌柜更是慷慨解囊,捐款捐粮,解幽州缺粮米的燃眉之急,朕心甚慰,这杯酒,朕敬李掌柜。”   只见皇帝说着,一边就从主位上下来,走到了李掌柜的身边,将手里的酒递了过去。   啊?   看着举杯的皇帝,李掌柜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陛下居然亲自给他敬酒!   看着近在咫尺的帝王,再看皇帝手里那杯已经递到他面前的酒,李掌柜都快激动疯了,但还是努力憋住了,颤抖着伸手,就准备去接,还没等他接到,酒就又没了。   只见皇帝慢悠悠晃着酒杯:“这是朕亲自赐酒。”   李掌柜:“?”   围观众人:“?”   “李掌柜,你说,朕御赐的酒,价值几何?”只听皇帝又问。   啊...这个问题...   李掌柜想都不想就答:“陛下亲自赐酒,自然是价值千金。”   听见这个回答,皇帝显然很满意,将手中的酒重新递给了他:“这杯酒,朕赐给你了。”   李掌柜喜不自胜,忙毕恭毕敬接过:“草民叩谢陛下。”   还没等他喝,就听陛下平静的声音再次响起:“陆励,记下,等宴会结束后,去李掌柜府上收一千两金子回来。”   李掌柜刚准备往嘴里倒的动作就那么僵在了原地,看着陛下旁边一身玄甲的青年还真的就掏出了纸笔刷刷刷往上记,李掌柜都惊呆了。   李掌柜磕磕巴巴:“陛,陛下,您是在跟草民开玩笑吗?”不是说好了要给论功行赏的吗?这情况有点不对啊。   “李掌柜认为朕是在与你开玩笑吗?”萧颐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在李掌柜震惊目光中淡定道:“方才不是你说的么,朕御赐之酒,价值千金。”   李掌柜:“???”   李掌柜:“!!!”   “怎么,难不成李掌柜是诓朕的?觉得朕的酒不值这个价?”   “不,不,草民…”李掌柜眼尖的瞅见陛下旁边那个青年不动声色的抽出了腰上挂着的佩刀,那泛着寒芒的刀刃仿佛在问——   要钱,还是要命?   李掌柜爱钱,但更爱命。   “值——”   李掌柜哆嗦着吐出一个字,然后,腿一软直接跌坐在了地上,双目无神,就仿佛一瞬间整个人连灵魂都出窍了,唯独手上的那杯酒还牢牢的给端着。   毕竟价值千金呢。   万万没想到,皇帝居然说变脸就变脸,上来就放大杀招,看着瘫坐在地如丧考妣的李掌柜,众人的心都跟着颤了颤,尤其是那帮屁颠屁颠赶着来赴宴的商贾。   陛下这哪里是要来颁发赏赐的?   分明就是来薅羊毛的啊!   一片寂静中,只听陛下身边那个青年感叹:“陛下,看来李掌柜当真是有仁善之心,千金说献便献,也不枉费陛下赏的那一杯酒,陛下,您不是说有个子爵的位置空出来了吗?属下看,不如就给李掌柜吧。”   封爵?   肉眼可见的速度,原本一脸灰败的李掌柜仿佛枯木逢春一般瞬间就又精神了,一千金是多,他是心疼舍不得,但封爵就不一样了啊,用钱换爵位,也不是不行。   李掌柜是这样想的,其他人同样是这样想的。   陛下这操作,不就是变相的买卖官爵吗?   那是不是说,只要给的钱够多,陛下封的官就越大?   刚刚还瑟瑟发抖的商贾老板们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熊熊燃烧的火焰,那是不甘落败的雄心壮志。   “陛下!”一人突然出列,大声道:“幽州水患,草民痛彻心扉,身为幽州子民,草民深感责任之重大,草民愿献上一千二百金,为陛下尽绵薄之力。”   一声顿时激起千重浪,顿时,竞价声纷起。   “陛下,草民愿献上一千五百金,为陛下分忧。”   “草民愿献一千八百金。”   “草民献两千金。”   “陛下…”   “……”   一时间,宴会现场秒变拍卖会既视感,你出一千,我就出两千,为了争那一个子爵的位置大有豁出老命的架势,这混乱的场面看起来就很眼熟。   姜妧:惊!萧颐居然学会了我的精髓!   不愧是富商巨贾,那叫个财大气粗,千儿八百的往上抬价,连眼睛都不带眨的。   看着重新回到旁边位置上坐下的萧颐,再看看场子上都快打起来的一群乌眼鸡,姜妧忍不住朝萧颐竖起了大拇指:“高。”   萧颐平静的看了她一眼,唇角微掀:“朕都是跟你学的。”   姜妧:……   “胡说,我才没有做过这种抢钱的事。”   不过,姜妧倒是没想到萧颐会先拿这些商贾开刀,姜妧拧了拧眉,看着还安然坐着转酒杯的萧颐,不知道他今日到底想卖什么关子。   竞拍结束,最终还是李掌柜以五千金的高价夺下了魁首之位。   姜妧在心中默算了一下,按照现在的兑换比率,一金等于二十两白银,也就是说,李掌柜一个人就捐了十万两…真有钱啊!   一场闹剧落幕,全场一片死寂。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连歌舞声都停了。   商贾们是吵架吵累了说不出话,官员们则是不敢搭腔。   直觉告诉他们,皇帝今天的表现不对劲。   就连一直最能吹马屁哔哔的陈刺史都噤声了。   在大家伙儿都安静的空档,陈家二小姐瞄准时机站了起来,深吸了一口气,走到中间,像是有些紧张,顶着众人的注目礼,朝着萧颐盈盈一拜,声音婉转仿佛能掐出蜜来:“陛下,请允许臣女为您献舞一支。” 第81章 追妻第二十三天 梓州   宴会很安静, 只有宴会中央站着的那抹粉色身影很刺眼。   看着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挺身而出主动说要献舞的陈二小姐,在场众人都很佩服她的勇气,在佩服之余, 也都暗戳戳的等着陛下的反应。   献舞啊…   这不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么。   陈二小姐虽然是庶女出身,但她娘却是陈刺史的爱妾, 风头之盛不知道要甩出正室夫人几条街,拜她娘得宠所赐, 陈二小姐的小日子过得也很滋润, 这年头谁不想飞上枝头变凤凰呢?二小姐是个有野心的人, 她自恃才情容貌样样不比嫡出的大小姐差, 出门也是众星捧月的存在,拜在她石榴裙下的公子哥少说也有那么十个八个,比起一个普通的官宦家的夫人, 当然是当皇帝的宠妃来得好。   所以, 二小姐就打算来搏一把了。   “陛下,妹妹一人跳舞恐怕太过单调,臣女愿意为妹妹抚琴伴奏。”又是一道窈窕倩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袅袅走到场中,朝主座的方向盈盈一拜,正是打扮的鲜艳明丽的陈大小姐。   虽然马上就要定亲,但这不是还没定吗?好歹也是嫡出大小姐, 自然不会眼睁睁看着这个庶妹一飞冲天日后压她一头,看着朝她怒目而视的二小姐, 大小姐回给她一个挑衅的眼神, 这年头谁还没有点才艺在身上呢?   “陛下,臣女愿为高歌一曲为两个姐姐喝彩。”   “陛下,琴箫合奏乃是一绝, 臣女愿和几位姐姐一同为您表演。”   另外两个小姐也不甘示弱的站了起来,都是一个爹生的,谁还没有一点野心咋地。   四个人排排站,直接成了今晚宴会最靓丽的一道风景线。   四道期盼的目光热切的看向那道端坐于主位高大俊朗的男子,面颊泛红,暗送秋波欲语还休。   “可。”   只听皇帝平稳的声音传来,四人一喜,赶紧带上装备各就各位,决定使出全身解数誓要成为全场最靓的崽。   歌舞声再次响起,琴萧和鸣,歌声清越,长长的水袖在空中甩出一道道波浪...场上原本有些沉寂的气氛再次热闹起来。   “看不出来,这行情还挺好啊。”   萧颐压根就没留意底下的动静,听见旁边传来的小声嘀咕,萧颐侧头,就见姜妧正单手撑着头,虽然脸上蒙着面纱,但那双滴溜转的眼睛中却满是兴味,就仿佛对底下的才艺表演十分感兴趣。   察觉到萧颐的目光,姜妧鬼鬼祟祟的凑过去:“陛下,臣妾看这几位小姐都还挺不错,咱来一趟也不能白来不是,要不要顺便选几个美人儿回去?都说江南的女子个个跟水似的...”   “姜妧。”   姜妧的哔哔哔还没结束,就被人毫不犹豫的打断,紧接着就觉得手上一热,她垂在桌子下的手又被人给捞进了手里牢牢握住,握的力气还有些大,活像要把她的手指骨给捏碎似的。   突然被连名带姓的叫,姜妧心中还打了个突,下意识就挺直了身板想来个答道,还好她的理智制止了她。   “你不必试探朕,”姜妧一抬头,就撞进了一双幽深的眼睛,姜妧感觉握着自己的那只手还在不断缩紧,看着那双眼睛,不知道为什么,姜妧觉得她的心也在跟着不断缩紧,试探什么?他想说什么?姜妧下意识屏住了呼吸,然后就听到了一声带着轻笑的,还有些漫不经心的回答——   “在朕的心里,这些庸脂俗粉,如何能比得上朕的贵妃?”   姜妧:“......”   “说起来朕还没见过贵妃你的才艺表演,下次若有机会,不如给朕展示一番?”   看着理直气壮跟她提要求的萧颐,姜妧大大翻了个白眼,还才艺表演,你怕是在想屁吃!   姜妧用力将手从萧颐手里给夺了回来,还不忘把手使劲在衣裳上蹭了蹭,用实际行动表示,我很嫌弃。   姜妧也就是开玩笑,既然已经决定搞陈刺史了,她相信萧颐还没有急色到这个份上,不过,这几个小姐看起来好像是还有几把刷子,这年头做贵女的怎么一个个的都这么有内涵呢?   姜妧小小的反思了一下,最后得出一个结论——   还是咸鱼最爽!   至于能歌善舞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啥的,学这么多不累吗?   做人,最重要的就是开心啦——   “陛下,您到底还搞不搞事啊,再不搞事天都要亮了。”连看了三场歌舞表演,姜妧终于觉得视觉疲劳了,关键是这几个姐妹俩的配合也不怎么和谐,单个拎出来个个都还不错,混在一起简直就是一场灾难,总而言之,有点辣眼睛。   姜妧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擦了擦眼角渗出来的泪花,她都跟着紧张了大半个晚上了,结果直到现在都没见萧颐有动静,这样会很消耗人的期待值的好不好?   “还搞不搞?搞就快点,不搞臣妾就回去睡觉。”姜妧不耐烦的催促,一点都没有马上就要面临一场政变的自觉,这口气,就跟在酒楼吃饭催店小二上菜似的,大有一种你快点上,不上爷立马走人找下家的架势。   萧颐:“...困了?”   姜妧又打了个哈欠:“有点。”   萧颐颔首:“既然困了,那便听你的。”   啥?   姜妧打到一半的哈欠停住,脑中缓缓打出一个大大的问号。   什么叫听她的?   听她的直接打道回府睡觉吗?   很快,姜妧就知道萧颐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四位小姐的歌舞表演还在继续,突然,几个小厮连滚带爬的闯了进来,一边跑,一边还在高呼:“大人,大人,不好了——”   没想到会有人突然闯进来,场上的歌舞声戛然而止,二小姐原本还在甩着水袖转圈圈,突如其来的惊吓让她舞步一乱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大小姐也好不到哪儿去,一根琴弦直接给刮断了...看着几个明显神色惊慌的小厮,众人都是一脸懵逼,这是怎么了?   “大人,”小厮之一好不容易喘匀了气,也顾不上行礼了,飞快扯着嗓子道:“大人,府外围了好一些灾民,都嚷着要见您呢。”   灾民?   要见他?   小厮补了一句:“那些灾民手上都还拎着篮子。”   篮子?   陈刺史第一反应,难不成是来送礼的?可他没安排这个环节啊,莫不是是哪个下属刻意安排的?就像在清水县那样,让灾民来给他送礼顺便感谢,然后就可以拉一波他在皇帝心中的好感值?陈刺史越想越是这么回事,虽然不知道是谁做的好事,但要是能让陛下再一次感受到他爱民如子,那也不错。   “既然灾民们都来了,不如就让他们进来吧。”   就在陈刺史迟疑的空档,就听见上面陛下发话了,显然陛下也听见了,陛下都开了口,那就放人进来呗。   陈刺史也没多想,交代小厮将人带进来,完全沉浸在自己马上就要加官进爵的喜悦中的陈刺史压根就没注意到小厮的欲言又止,见小厮不动,还催了一声:“还不快去。”   小厮咬咬牙,也只能赶紧出去将人带进来。   陈刺史的愿望很美好,可当一群衣衫褴褛的灾民挎着篮子走进来的时候,陈刺史脸上刚刚扬起来的笑容就那么僵在了脸上。   这打扮,不对啊。   陈刺史心中突然就升起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不光是陈刺史,其他商贾看着这一幕眼中同样浮现出惊疑之色。   一边是觥筹交错处处都显现着奢侈的宴会,一边是衣不蔽体头发散乱面色蜡黄骨瘦嶙峋的灾民,两种格格不入的场景让人生出一种时空穿越的魔幻感。   站在灾民身前的青年很眼熟,正是之前带他们去看灾民的李为。   在一片或惊疑或震惊或恐慌的目光中,李为“啪”地一声,双膝跪地,朝着主位上坐着的年轻帝王深深叩头:“臣李为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为的这声请安就仿佛一个开关键,他一出声,他身后的那些灾民同样纷纷跪地,口中高呼:“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陛下,臣要告幽州刺史陈金勇,欺上瞒下私吞赈灾银款官商勾结致百姓民不聊生......”   李为刚一出口,陈刺史就脸色大变,扑通就跪下了:“陛下明鉴,此人一派胡言。”   “你是何人?竟敢在此信口雌黄,来人呐,还不快把他拖出去。”陈刺史看着李为眼露凶光,毫不客气就要让人将他拉下去,显然,日理万机的陈刺史并没有认出来这人是贾县令的跟班之一。   “陈刺史,陛下都还没说话呢,您急什么?”   小厮还未动,一旁负责安全的飞翎卫就已经将人给按住了,陆励笑眯眯的:“陈刺史,不如听听这人到底是怎么胡言的,您放心,您要是受了委屈,陛下一定会为您做主的。”   做主个屁!   看着虽然笑眯眯但已经开始拔刀的典型是只笑面虎的陆大统领,陈刺史心急如焚,这些灾民到底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他分明都安排好了,这是怎么回事?   “陛下,您要为草民们做主啊——”   还没等陈刺史想出应对之法,就听灾民已经喊了起来:“陛下,陈刺史贪赃枉法,还派人威胁草民们不许到处乱说,否则就要草民们的性命,受灾以来,陈刺史从未对草民们有安置,不少人只能活活饿死...”   “陛下,您一定要严惩陈刺史为草民做主啊...”   “陛下,陈刺史纵容府中管家为非作歹,草民妻女都被陈刺史所欺,陛下,求您做主啊...”   “贪官!”   “打死这个贪官!”   “打!”   不知道是谁带的头,灾民们立马就把篮子里早就准备好的臭鸡蛋烂菜叶子往陈刺史身上扔,陈刺史手无寸铁自然挡不住这种无差别攻击,一会儿的功夫身上脑袋上就已经挂满了臭蛋液,黄不拉几的还散发着一种诡异的味道,就很招人嫌弃。   看着神情激动恨不得扑上去把陈刺史按在地上揍的灾民们,众人都惊呆了。   这种发展趋势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看着在灾民的围堵下慌忙躲闪的陈刺史,再看上面坐着的年轻帝王不辨喜怒的表情,虽然平静,但带着一种风雨欲来的压迫感,渐渐的,在场的官员脸色都变了,有聪明人已经反应过来了,陛下今日设宴,恐怕压根就是一场鸿门宴啊!   虽然陈刺史被灾民的烂菜叶子臭鸡蛋扔的有点惨,但皇帝一点都没有要出面阻止的意思,就那么静静的看着,嘴角还带着一丝瘆人的笑容。   静静的等灾民们发泄完,皇帝才站了起来,声音冷沉:“陈刺史,你还有何话要说?”   陈刺史满身狼狈,但还是咬紧了牙关决定来个死不认账:“陛下明鉴,臣万万不敢,这些都是一派胡言,一派胡言。”   “不敢?”皇帝冷笑一声:“朕看你敢的很。”   “贪污赈灾银款,还敢欺上瞒下,陈金勇,你当真好大的胆子,来人,将他给朕拉下去...”   惊喜来的太快,上一秒还在想着能走上人生巅峰,下一秒就是要连命都玩完的节奏啊。   “陛下——”陈刺史凄厉一叫。   但叫也没用,他才刚出声,就被几个扑上来的飞翎卫给按在了地上,顺便拿一块一看就脏兮兮的破布给堵上了嘴,没想到皇帝说处置就处置,在场众人都惊了,在刺史夫人突然发出的尖叫声中,一群人如梦初醒,也顾不得别的了,一个个跟疯了似的就往门口跑。   陈刺史已经被陛下处置了,那下一个就是他们,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但还没跑两步,众人就跟按了暂停键似的纷纷停在了原地。   只听一阵零碎的脚步声响起,很快,一群身穿甲胄的兵士就出现在了众人眼前,为首的是个中年男子,一看见萧颐,中年男子就跪下行礼:“陛下,臣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将刺史府围了起来。”   “有劳杨将军了。”萧颐冷冽的面容上总算是露出了一丝笑容,颔首示意杨将军先起来。   杨将军?   众人一惊,这才发觉,这些兵将好像都是陛下之前从盛京带来的,所以,陛下早就知晓了,并且盘算着要怎么处置了吗?   看见这些兵将出现,陈刺史一激动,也顾不着挣扎了,白眼一翻,直接撅了过去。   晕过去的不止是陈刺史,还有刺史夫人和四位小姐,一家人就特别的齐整。   但这会儿没人去关注他们。   “不跑了?”   看着被堵在门口脸色刷白瑟瑟发抖的一群人,萧颐慢条斯理问。   这尼玛还能怎么跑?   这就是关门打狗啊!   众人脸色一个赛一个白,在皇帝的冰冷注视下,腿一软,立马,哗啦啦跪倒了一片。   “谁是幽州粮官?”   皇帝问话一出,众人纷纷闪避,只留下原地跪着的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官员瑟瑟发抖。   “身为粮官,却倒卖官粮以次充好,中饱私囊,来人,斩!”   那官员身体一哆嗦,瞬间瞪大了眼,还没等他将求情的话说出口,就只觉眼前寒光一闪,下一刻,他就看见了自己的脚…   圆溜溜的还瞪着眼的头颅滚到旁边人脚下,瞬间惊起一片尖叫:“啊——”   如法炮制,萧颐一连点了三个人,毫无意外,三个人都死了,死的特别的快。   一股骚臭味传来,已经有人被吓的尿裤子了。   陆励慢条斯理的将染了血的长剑在已经凉透了的粮官身上蹭了蹭,直到把血渍蹭干净,才提着剑,兴致勃勃的开口问:“陛下,下一个是谁?”   还有下一个?   陆励话一出,立马,哗啦啦又倒了几个人,纯粹是被吓的。   萧颐扫了陆励一眼,陆励立马噤声。   “王爱卿。”   萧颐又开始点名了,这回点的是幽州州判。   被点到名的王州判汗如雨下,,声音颤抖:“是……臣、臣在,陛下,您请听臣解释…”   王州判生怕自己也跟同僚一样,马上就得去见阎王,拼了命的想为自己解释:“陛下,臣…”   “王爱卿不必多说,朕都知道,这次还多亏了王爱卿你向朕揭发陈刺史欺上瞒下的行为。”   嗯…   嗯?   王州判懵了。   他什么时候揭发过?   只见皇帝面色和蔼:“朕知道王州判一番拳拳爱民之心,幽州受灾,可身为幽州长官的陈刺史却毫无作为,朕心里很不好受,幸好还有王州判这样的肱骨之臣。”   “陈刺史欺上瞒下按律当斩,就暂时由你代刺史一职,安抚灾民处理水患事宜,朕相信爱卿一定会为朕分忧解难,是不是?”   万万没想到自己还能绝处逢生,王州判满脑子都是,自己暂时不用死了,他猛地重重磕头:“是!是!臣一定恪尽职守!为陛下排忧解难,绝不让您有半分忧心。”   其实说回来,王州判和陈刺史作为只差半级的竞争对手,这两人一直在明争暗斗,但这两年在陈刺史的打压下,王州判已经快被边缘化了,这估计也是被边缘化的好处,那就是,赈灾粮款的分赃活动里没有他。   虽然他也贪,但比陈刺史的明目张胆还是要强上不少。   “这就好。”   萧颐淡淡:“这些话,你可要记好了,若是再有什么差池…我大庆别的没有,治理一方的人才倒多得是…你明白吗?”   王州判很明白,特别明白。   王州判浑身发寒,心身俱颤之下也不知说什么,只一个劲儿磕头。   萧颐扫了一眼四周,所有人都恐惧低头,没有人敢直视皇帝的目光,生怕一个不小心自己就得凉凉。   萧颐懒得跟他们废话,转身,华丽的龙袍在空中划出凌厉的弧度:“陆励。”   “属下在。”   “剩下的交给你了。”   “是!”   不知道这君臣俩是在打什么哑迷,只见下一刻,一群黑衣人从天而降,紧接着,场上那些以柳姑娘为首的伶人乐妓就被人制服,速度之快,众人都还来不及反应。   没有去理会身后的乱象,萧颐回到主位上,看着双眼还蒙着黑布条的姜妧,眼中的冷色渐渐消退,朝一直护在姜妧身边的青衣吩咐:“先带贵妃回去歇息。”   因为蒙着眼,姜妧的看不清到底都发生了啥,但对话还是听清了的,姜妧立马变态:“臣妾现在不困了。”   “不困也回去,接下来的场面你看了怕是会做噩梦。”萧颐说的也很直白:“乖,先回去。”   姜妧心想,她的胆子应该还没小到这个地步,不过就是杀几个人而已。   不过萧颐速度还真够快的,她都还没反应过来呢,眼睛就被人给蒙上了。   杀人还先给蒙上眼,怎么就这么贴心呢。   是的,虽然看不见,但不代表她听不见,   想到刚刚萧颐在发飙之前还先抽空给她把眼睛给蒙上的贴心行为,姜妧眨了眨眼,眼前是黑蒙蒙的一片,只隐约有透着光。   这种眼睛缠布条对姜妧来说其实并不陌生,毕竟她自幼患有眼疾,有时候见不得强光,就得把眼睛给蒙上,但在这种情况下蒙眼睛还是头一次,感觉就挺奇妙。   而且…萧颐是不是忘了?   她可是见过黑衣人大战的。   姜妧心中突然升起了一股奇妙的感觉…就…还不赖。   虽然很想见识一下大场面,但考虑到自己的胃和日后良好睡眠,姜妧还是决定接受萧颐的这一友好建议,自觉闪避,将空间留给萧颐,让他自由发挥。   .   宴会当晚的后续是啥姜妧不怎么清楚,不过想也想的到,暴.力且血腥。   姜妧以为萧颐会把幽州官员一窝端,结果,萧颐只是把以陈刺史为首的一群人给端了。   对此,萧颐的解释是——   “江南局势复杂,朕现在不好全部处置,必须先有人稳定住大局,待水患过后,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朕都会给他们安排的明明白白。”   姜妧:“也就是说,秋后算账卸磨杀驴呗。”   看着盘腿坐着的姜妧,萧颐伸手撸了一把她头上的呆毛,毫不吝啬自己的赞赏:“朕的贵妃真聪明。”   姜妧:“……”   萧颐是蜂蜜吃多了吗?现在怎么说话都这么甜?   宴会过后,陈刺史已经彻底凉了,昨日刚在菜市口被斩首示众,他那庞大的家产也都被充了公,在萧颐的允许下,姜妧还挑了几样顺眼的东西作为小金库。   至于陈家那四位貌美如花的小姐,这会儿已经在去往边疆的路上了,有生之年怕是没得见了。   姜妧对她们的下场一点都不觉得有什么可怜悯的,作为既得利益者,她们既然享受了陈刺史敛财给她们带来的富足生活,自然也要承担这富足背后的风险,更不用说,她们的富足生活是建立在无数人的血泪之上的。   不光光是陈刺史等官员,就连那日赴宴的商贾也是元气大伤,命是没丢,但家产几乎也空的差不多了。   对此,姜妧只想送两个字——   活该!   “咱们下一站去哪儿?”姜妧问。   “梓州。”   .   安王封地,一名中年男子匆匆进了安王府邸。   见他进来,一直在书房转悠的一身锦袍的男人忙问:“蔡先生,怎么样了?”   中年男子,也就是安王幕僚蔡先生脸色不怎么好看:“皇帝出手太快,幽州的暗桩全没了,王爷,皇帝恐怕已经知道您密谋之事了。”   安王脸色一变:“那要怎么办?”   蔡先生:“陛下此次南巡,身边总共也不过才带了几百人,而您有三万大军,只要出其不意,皇帝必然来不及反应。”   “可…”安王有些犹豫。   蔡先生:“王爷,属下已有一计。”   “你说。”   “……” 第82章 追妻第二十四天 暴雨   那日晚宴过后, 萧颐又在幽州逗留了几天,毕竟虽然把陈刺史的大本营给抄了,但还有许多事需要他亲自处理, 短短几天时间,萧颐对于幽州的官吏来说已经成了龙潭虎穴般的存在, 想到这几天跌宕起伏的心路历程,幸存的官吏们就忍不住流下苦涩的泪水。   是谁说陛下仁慈和善好说话的?   站出来, 保证打不死你!   在幽州为非作歹作威作福多年的陈刺史及其亲信已经麻溜的被陛下给收拾了, 光是从陈刺史家中搜出来的白银就有一百万两之多, 这还不算一些硬件摆设, 足以见陈刺史这些年的小日子过得有多滋润,但就算再滋润,现在也只能去跟阎王爷聊天去了。   为了平灾民怨气, 皇帝直接判了陈刺史等人斩刑, 皇帝亲自监斩,行刑的那日菜市口人挤人,都是来看热闹的,见陈刺史头颅落地,灾民也好,平民百姓也罢,都是一片叫好声。   萧颐以一种雷霆手段将幽州官场清洗了一番, 诛杀首恶,陈刺史一党几乎都被灭了, 剩下的人虽然也算不上清廉, 但短时间是没有那个胆子敢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了,在死亡警告下,新组建的以王州判为首的幽州新一任领导班子很快就运作起来, 为安抚灾民治理水患开始奔波忙碌。   一听说皇帝要走了,幽州众人狠狠松了一口气,恨不得抱头痛哭,可算是要送走这座瘟神了,皇帝在幽州一天,就仿佛有一把刀悬在他们头顶生怕一个不小心项上人头就得挪位,毕竟他们可是亲眼见过飞翎卫砍人的,难怪飞翎卫凶名在外号称行走的杀神,这是真凶啊!   在幽州众人的欢送中,萧颐正式开始了下一站的南巡之旅——   梓州。   .   已经是八月中旬,天气开始转凉。   因为梓州与幽州相邻,为了方便起见,萧颐并没有动用他那艘龙船,而是选择了最传统的方式——   马车出行。   虽然陈刺史已经凉凉了,但陈刺史之前专门给准备的马车还是可以继续使用的。   马车很大很宽敞,明明同属一个空间,但马车内部却是界限分明,只见萧颐坐在马车一边,面前放了一个小书桌,上面满满当当摆着的全部是各种奏折,萧颐正化身劳模奋笔疾书,时不时还拧拧眉,似乎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情,而另一边,“咔嚓咔嚓”嗑瓜子的声音此起彼伏,这是闲的没事只能靠瓜子解闷的姜妧。   典型的就是忙的忙死,闲的闲死。   等萧颐一堆折子批完,抬头,就见姜妧面前的瓜子壳已经堆成了小山,萧颐拧拧眉,心中暗忖,她嗑瓜子的速度怎么这么快?是难不成是松鼠变的?   萧颐心中念头刚一闪过,就听见一直忙着嗑瓜子的人开口了:“陛下,您说,梓州的官员不会是跟陈刺史一路货色吧?”   姜妧暂时停下了嗑瓜子的行为,主要是嗑瓜子嗑久了会上火嗓子疼,姜妧捞起小桌板上放着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茶清香扑鼻,入口还甜甜的,正是那据说万金难求的幽州特产清花茶,这是抄家的身后从陈刺史的库房里扒拉出来的,横竖陈刺史都已经凉了,注定是没有那个福气来享用,所以,姜妧就非常不客气的给笑纳了。   没了陈刺史的大力扶持,不管是这需要耗费大量人力物力才年产量那么几两的清花茶,还是听着乐曲长大没到十月就已经膏肥肉美的大螃蟹,应该都没有机会再品尝了,姜妧砸吧了两下嘴,回味了一下嘴里残余的馥郁香味儿,看着已经暂时停笔的萧颐,姜妧又倒了一杯茶递了过去,低眉顺眼:“陛下,您请。”   萧颐接过,抿了一口,茶温正好。   “陛下,”只见姜妧挤眉弄眼:“您先给透个信呗,梓州是什么个情况?”   姜妧发现了,萧颐的这趟南巡之旅就仿佛是在打怪升级,现在幽州刺史已经凉凉了,下一个就是梓州,听说梓州的灾情要比幽州严重的多,算得上是这次水患的重灾区,看萧颐这架势,梓州多半也得凉,就是不知道要怎么个凉法,姜妧很好奇,好奇的心里痒痒。   “朕还未去梓州,如何知道是什么情况?”萧颐一眼就看穿了她心里的小九九,抿了口茶,淡淡道。   “是吗?”姜妧一脸怀疑,摆明了是不信。   就萧颐这心眼多的跟筛子似的人,会不事先收集情报做攻略吗?   他收拾陈刺史收拾的那么干脆利落是因为啥?还不是因为情报到位,所以才能快准狠的直接出击一招毙命,通常来讲,这种一般都不会是临时起意,所以,萧颐会毫无准备的去梓州吗?   不会!   “朕是人,不是神。”像是看出了她的想法,萧颐突然笑道:“怎么,朕在你心里就是这般无所不能?没想到贵妃如此高看朕,朕还真是受宠若惊。”   姜妧:“......”   谁给他这么大的脸居然说出这种话?   “呸!臭不要脸!”   虽然吐槽的声音小,但萧颐还是听见了,只见萧颐眸子一眯,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朕没听清楚,你再说一遍?”   说就说,谁怕谁?   姜妧清了清嗓子,字正腔圆:“臣妾说,您脸真大。”   萧颐:“......”   没想到姜妧居然这么不怕死,让她重复她还真重复,这回轮到萧颐无语了,心中琢磨着自己是不是太放纵她了?从前姜妧好歹还知道遮掩一二,现在都开始明目张胆的骂他了,再这样下去是不是就得爬上他的头顶作威作福?   不过...这不正是他想要的吗?   他不需要一个只会说“陛下万安”的精致木偶,他要的是会在他面前卸下防备痴笑怒骂随性自在的真正有血有肉的人。   或许姜妧自己都没有发现,她在他面前的状态已经越来越放松,就连晚上睡觉都会开始不自觉的往他怀里钻,习惯成自然,萧颐就像一个守株待兔的猎人,看着机灵的小兔子一点点将脑袋探出洞穴,一步步试探着往前走,但这个等待的过程有点艰辛,因为只要外面有一点点动静,都可能会让兔子重新回到洞穴内。   又来了又来了,这种奇怪的眼神又来了。   见萧颐盯着自己的目光越来越诡暗,姜妧心中直觉不妙,赶在萧颐又要抽风之前飞快道:“您听错了,臣妾方才什么都没说,真没说。”   看着一脸防备的姜妧,萧颐沉默了片刻,笑了,朝她伸手:“来。”   “干嘛?”   “让朕抱抱。”   姜妧:“...拒绝!”   她是那种随随便便就能抱的人吗?   “你不是想知道朕的打算吗?给朕抱一会儿,朕就告诉你。”萧颐气定神闲的跟她表示可以条件交换。   这...   “真的?”姜妧表示怀疑。   “朕骗你做什么?”萧颐表现的特别的正经,那眼神就仿佛在说,朕骗你能有什么好处。   也是哦,她一穷二白的光棍一条,骗她又能得到啥呢?而且就只是抱一下而已,反正每晚都是抱着睡的,也不差这一回,在预知后事的诱惑下,姜妧轻易就说服了自己,慢吞吞的朝萧颐那边挪了过去,口里还在念叨:“说好了哈,就抱一下,一下嗷...”   姜妧:我就不是一个随便的人,除非好处给的够多。   看着慢吞吞朝这边挪动的姜妧,萧颐一脸就知道是这样的表情,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萧颐已经将姜妧的性子摸得差不多了,也不等姜妧一点点挪了,萧颐长臂一展,直接就将姜妧给捞进了自己怀里。   “姜妧,你说,朕该拿你怎么办?”   萧颐下巴抵在姜妧的头顶,一手揽着她的腰,温香软玉入怀,还能闻到她身上浅浅的幽香,马车还在继续往前行事,车轱辘压地时不时传来吱呀声响,连日来忙着处理政事的疲惫在这一刻仿佛都离他远去,萧颐突然就有一种就这么抱着她的冲动。   拿她怎么办?   凉拌!   “陛下,咱说好了哈,不能白给抱。”   萧颐心中刚升起的那么一点旖旎心思,在姜妧开口的瞬间破灭。   这人,还真是半点亏都不肯吃。   “梓州此行只怕不太平,你跟在朕的身边,朕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许自己乱跑,也不许瞎胡闹,听见了么?”   姜妧:“...就这?没了?”   “没了。”   姜妧:“......”   这就是所谓的废话文学吗?就知道萧颐这个狗逼说话不算话,再信他她就是狗——   来自一个自个儿挑了坑想爬还爬不出来的人的愤怒咆哮。   .   经过五六天的赶路之后,一行人总算是到了梓州境内。   跟幽州城的繁华景象不同,视线所及,皆是荒凉。   梓州原本也算是富庶之地,但现在却一点都看不出来,从前干净整洁的官道上一片泥泞,两旁的树木歪歪倒倒,有的甚至被连根拔起倒在一旁,还未来得及清理,一看就是被水淹过了,如今虽然洪水已退,但还是不难想象之前被淹时又是怎样一副可怖场景。   路上偶尔还能见到逃难的灾民,灾民衣衫褴褛,脸颊凹陷,眼睛里几乎没什么光彩脸上满是木然,有拖家带口的,也有一个人独行的,每个人脸上的神情都是如出一辙的麻木疲惫。   看到他们的车队过来,路上的灾民们都自动让开,完全没有姜妧想象中的可能出现的拦车乞讨的行为,或许也是因为他们这行人一看就不怎么好惹,毕竟萧颐虽然没有带大部队一同出行,但几十个飞翎卫还是带了的。   这才是真正的受灾之后会有的场景。   在这之前,姜妧只知道梓州受灾比较严重,却没想到会这么严重,流离失所家破人亡...这些单薄的词语在看到这些逃难的灾民后才真正有了概念。   姜妧看见,有衣衫褴褛的妇人跪在路边,怀里抱着一个孩子哭得嘶声裂肺,毫无疑问,孩子已经没了,妇人哭得凄厉,旁边的灾民却满脸漠然仿佛什么都没听见,或许这样的场面他们已经见的多了,每个人都自顾不暇,连前途都还是未知,自然没有那个心思去关注旁人。   有沿路乞讨的,有卖儿卖女的,也有哭泣亲人离世悲伤欲绝的...姜妧放下车帘,闭了闭眼,只觉得心中的那股酸涩感沉甸甸的。   “放心,这些灾民会得到妥善安置的。”姜妧心中的那点惆怅感还未散去,就听见萧颐开口了。   萧颐表情冷肃,扬声问:“陆励,还有多远?”   很快,外面就传来陆励的回答:“回禀陛下,还有小半个时辰便可进城。”   越临近梓州城,路上出现的灾民就越多,等到了城门口,看着一片又一片大规模聚集的灾民,就连陆励都忍不住了:“陛下,这——”   看着城外聚集的灾民,萧颐眉头也拧了起来。   “陛下,这么多灾民,咱们只怕不好过啊。”陆励道。   就在陆励踌躇的时候,突然听见一阵喧哗声响起,循声望去,就见原本紧闭的城门打开了,一队卫兵手持兵刃从城内跑了出来,估计是顾忌这些兵士,灾民们并没敢往城里冲,只是静静的聚集在原地。   很快,就有人骑马到了近前,等见了萧颐,马上的人立马翻身下来跪地请安:“臣梓州刺史贺承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   和幽州刺史陈刺史的奢侈装扮不同,梓州刺史一看就很朴素,但也没朴素到穿破洞鞋的份上,五官样貌虽然并不出众,属于丢在人群里都找不出来的那种,但一看就给人一种这是一心为民的好官的感觉。   “陛下,请随臣入城。”贺刺史恭敬道。   萧颐颔首,由贺刺史带来的甲兵开道,一群人飞快入城,刚一进去,就听贺刺史大喊:“快,快关城门。”   只听“砰”地一声,厚重的城门在身后被合上,还能听到不断传来的拍门的声音,并伴随着喊叫:“求求大人了,放我们进去,大人,求求我们...”   “......”   “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城外聚集了这么多灾民?”萧颐问。   贺刺史擦了擦头上的汗,苦笑:“回禀陛下,这些灾民都是从幽州蓟州等地逃荒而来的,至于为什么不让他们进城...江南各地都发生了水患,光是梓州城中受灾的百姓加起来就有上千人之众,不是臣不想让他们进来,是城中实在是容纳不下这么多灾民了。”   “臣虽未让他们进城,但也派人搭建了粥棚,每日施粥。”   随贺刺史一同来迎接皇帝的有十来个官员,此时都老老实实跪在地上,并不敢直面天颜,毕竟作为老邻居,幽州官场差不多来了个大换血的事早就传到他们耳朵里了,对于这位说翻脸就翻脸铁血手腕的年轻帝王,大伙儿并不敢掉以轻心。   很快,姜妧就知道贺刺史嘴里的有心无力是什么意思了。   跟幽州都城的热闹繁华不同,梓州城给人的感觉就是荒凉,商铺紧闭,路上行人少得可怜,到处可见衣衫褴褛的逃荒之人。   城里大大小小搭了许多施粥棚,虽然现在并非派粥的时候,但那些灾民还是没有要离去的意思,干脆就躺在棚子里,也有直接坐在大街上的。   “一天共派四次粥,这些灾民无处可去,加上为了能抢到粥喝,就直接在这里排队等着。”贺刺史介绍。   “城里共有东南西北四个派粥点,这只是其中之一,每天光消耗的粮食就有百斤之多,这还不算在城外搭建的施粥棚。”   贺刺史骑马走在马车旁,直接用数据说话:“不瞒陛下说,梓州存粮早已告急,若非陛下及时带了粮来,只怕梓州城就得面临绝粮的处境了。”   马车里,姜妧一直张着耳朵听着,闻言,忍不住看了旁边的萧颐一眼,张唇无声比划:当真如此?   萧颐没有做回答,只是眉宇间有些冷沉,伸手握住了姜妧的手,用力捏了捏。   姜妧有点搞不懂他这捏捏的意思。   这回萧颐没有要求住刺史府,而是去贺刺史早就安排好的驿馆,等到了驿馆,姜妧对现在梓州的基本情况也就了解的差不多了,总的来说就是——   灾民太多,梓州有点难。   由于梓州整体看起来就很萧条的样子,驿馆虽然说皇帝暂时落脚的地方,但装修也没那么奢华,不,压根就跟奢华这两个字不沾边。   谁见过皇帝下榻的驿馆还带掉瓦片的?   姜妧:我今儿长见识了。   明明好好的走在路上,正打算进屋,一片碎裂的瓦就从天而降,要不是萧颐眼疾手快拉了她一把,只怕她得当场开瓢。   姜妧被萧颐搂在怀里,看着地上四分五裂的组装起来至少也有三四个手掌大小的瓦片,脸上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显然贺刺史也没想到会有这种突发意外,看着明显受了惊的贵妃娘娘,再看看脸色冷得吓人的陛下,贺刺史二话不说就给跪下了:“还请陛下娘娘恕罪。”   “有没有受伤?”萧颐没有理会贺刺史,而是低头问姜妧。   姜妧摇了摇头:“还好。”   萧颐打量了姜妧一会儿,然后才看向贺刺史:“起来吧。”   “多谢陛下。”贺刺史擦了擦额角冒出来的细汗,同样庆幸,幸好娘娘没事,不然他这顶乌纱帽也就不用要了。   看着碎裂的瓦片,贺刺史讪讪:“陛下,这驿馆许久未有人居住,就有点年久失修,臣虽已经让人整修,但时间有些紧…陛下,不如您还是去臣的刺史府住吧。”贺刺史硬着头皮邀请。   虽然邀请了,但贺刺史在心里不住的祈祷,陛下可千万别答应啊,毕竟陈刺史的例子还在面前摆着呢,他实在是没那个胆子引狼入室。   对,就是狼。   像是听到了贺刺史的祷告,萧颐拒绝了他的好意:“不必麻烦了,朕住驿馆就好。”   那样最好。   贺刺史:“陛下,臣已经让人准备了吃食…”   贺刺史话还没说完,就有人匆匆跑来通禀:“大人,又有灾民在闹事了,还请您先过去看看。”   听见说有闹事,贺刺史脸色微变,去看萧颐:“陛下,臣…”   “无妨,你先去忙吧,朕有事自会叫你。”萧颐大方放人。   贺刺史应了一声,匆匆告退。   看着火急火燎往外跑一会儿就不见了影子的贺刺史,姜妧砸吧了一下嘴,怎么说呢,要不这贺刺史是个真心为民办事的好官,要不就是又一实力演技派。   “陛下,这驿馆不是有好几间房么?”看着叫人将两人的东西都搬进一间房的萧颐,姜妧道:“臣妾觉得可以分开睡了。”   “不行。”萧颐否定的很坚决:“让你一个人,朕不放心。”   姜妧:“……”跟你抱着睡,我更不放心。   驿馆破是破了点,倒也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一切收拾妥当,贺刺史准备的吃食也呈了上来。   看着面前简简单单的三菜一汤,姜妧竟生出一种久违的平平淡淡才是真的感慨。   青衣拿出银针一一试了毒,见没有问题,才退到了一旁。   姜妧率先夹了一筷子呛白菜喂进嘴里,虽然是大白菜,但厨子手艺还不错,姜妧边吃边问:“陛下,梓州真有这么穷?”   “你觉得呢?”萧颐反问。   姜妧叼着筷子想了想:“应该也没穷到这个份上叭。”   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梓州就算灾民再多,但好歹也有朝廷拨款,再怎么着都不至于说到连饭都没得吃的地步。   萧颐不置可否,只是给她夹了一筷子青椒炒肉,这也是这三菜一汤里唯一的荤腥,就特别寒酸,最起码对皇帝来说是这样的,姜妧都要怀疑贺刺史跑这么快是不是怕饭菜呈上来后会被打。   “梓州刺史贺承幼年家贫。”萧颐突然开口了。   “嗯?”姜妧疑惑,怎么还带讲童年故事的?   “因幼年时吃过苦,贺承哪怕官至刺史,依然事事锱铢必较,每每办宴,桌上菜式绝不超过三种,听说他在家吃饭,餐餐都是馒头就咸菜,有一次,因他夫人看中了一根朱钗,贺刺史大发雷霆,差点休妻…”   姜妧:“……”   姜妧竟奇迹般的听懂了,存粮肯定是还有的,但多多益善,作为一个有忧患意识的人,贺刺史就是习惯性哭穷。   姜妧脸色有些扭曲,前有疯狂敛财的陈刺史,现在又来了一个花样哭穷的贺刺史,萧颐手下的这些官员怎么就看起来没一个正常的呢?!   .   虽然贺刺史话里有夸张的成份,但也不算太夸张,毕竟灾民数量有点多,每天光粮食供应就是一笔不小的支出,这还是幸好梓州富庶,素日里积赞的财富比较多。   不过萧颐一来,粮食供应短缺的问题暂时是不用愁了,毕竟萧颐刚在幽州打了秋风,光是从李氏粮铺扒拉出来的粮食就有好几百石。   成批的粮食运往梓州,在萧颐的指示下,就连城外的那些灾民也得到了妥善安置,虽然生活标准还达不到受灾前的水平,最起码一日三餐有了保障。   就在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的时候,萧颐来到梓州的第三天,突下暴雨,更要命的是,因为这场雨,通江主河道上的临江堰豁了个口子,河水倒灌,一个弄不好就又是一场特大水患。   贺刺史是连夜赶来求见的。   . 第83章 追妻第二十五天 死给你看~   临江堰位于通江上游, 是通江干道上的一个主堰,主要作用就是用来控制水量泄洪的,而通江共途径五六个州府, 号称江南河道发源地,是妥妥的江南第一大江, 要是临江堰垮了,那得来一场洪水大爆发, 不光光是梓州, 包括隔壁的幽州蓟州等几个州府那都得完。   所以, 虽然眼下临江堰只是豁了一个小口子, 但贺刺史一得到消息,还是立马就来向皇帝通禀了。   毕竟作为一州刺史,他的消息还是很灵通的, 隔壁幽州那位陈刺史不就是因为想着把陛下当傻子糊弄, 所以才说凉就凉吗?有陈刺史的例子在先,贺刺史决定只要陛下在梓州一天,他就事事以陛下马首是瞻,陛下让干啥就干啥,欺瞒?不,没这个胆子。   贺刺史静静的跪在地上,等着听陛下的进一步指示。   因为是漏夜前来, 贺刺史身上的衣裳都是湿的,夜风一浸还有些凉飕飕, 贺刺史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外面还飘着小雨, 雨点打在窗台上发出噼啪的声响。   良久,才见一直负手背对着他的陛下转身,说了今晚以来的第一句话:“明日, 朕亲自带人巡视河道。”   等把贺刺史送出去,陆励就进来了。   “陛下,如您所料,安王已经有动作了。”陆励一进来,就直接汇报重要情报,说着,还不忘将这些天收集来的小道消息都递给了萧颐,这次不是厚厚一沓纸了,只有一张,但满满当当全是小字。   此次南巡,说是为了实地勘察江南水患情况,实际上主要目的还是为了引蛇出洞把安王解决掉,上次在幽州时就已经发现了安王的人的痕迹,就比如那个什么柳姑娘,就是安王的人,还有一些与安王有往来的官员,都被萧颐用水患贪污的借口给处理掉了,萧颐是故意打草惊蛇的,他都做到这个份上了,那么安王肯定会有所行动,如果安王想要谋反,那趁着这次萧颐南巡的机会把他弄死直接改朝换代绝对是最好的选择。   萧颐这次南巡,带的人才不过几百人,就算是加上各州府的守备军也不过才千人,根据已经获得的情报来看,安王这些年暗地里招兵买马,手下少说也有三五万人,这些人看起来是不多,但比起几千人来讲那还是够了的。   萧颐将陆励呈上来的情报一一看完,眼中闪过一丝冷色。   特别是在看到其中某一条后,萧颐眼中的冷色更重。   陆励突然觉得这空气就有些冷,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心中将安王骂了个狗血淋头,你说你好好的做你的富贵闲王不好吗?怎么就偏偏想不开要折腾这些幺蛾子,累的他们都得跟着忙前忙后,这段时间他的工作量都暴增,昨天起床时发现头发都少了一大撮...   安王也不想想,就他那个脑子,怎么可能斗得过他们家英明神武的陛下呢?   现在陆励就觉得,安王就像一只秋后蚂蚱,在使劲的蹦啊蹦,难怪当初即位的是先帝,就安王这种脑子,要是让他当皇帝,那大庆还不早就完了。   “陛下,还是按原计划行动吗?”陆励问。   萧颐颔首:“嗯。”   然后,陆励就纠结了:“娘娘那边...”   说实在话,陆励实在是想不通陛下南巡为何还带着贵妃娘娘,就算陛下心中有数都安排好了,但毕竟过程还是有些凶险的,万一要是出点啥意外,那不是哭都来不及?   萧颐听出了陆励话中的踌躇,垂在身侧的手紧握,其实他也不想将姜妧卷进来,虽说已经有了布置,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萧颐心中思忖片刻,然后果断下了决定:“计划不变,朕明日带人亲自巡视河道,你留下,护卫贵妃。”   他之前要必须带着姜妧,是因为受系统的约束,他需要靠姜妧才能苟命,但现在一路南巡下来,靠着一些日常任务积累,他还剩二十多天的生命值,这些天,足够他将事情处理完了,也就没必要再让姜妧陷于危险之中。   “陛下——”   陆励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不可置信。   “朕只放心你。”萧颐知道陆励想要说什么,先一步出声道:“陆励,朕将贵妃的安危托付给你,你别让朕失望。”   陆励很想拒绝,身为陛下的亲卫,当然是陛下在哪儿他就在哪儿,可看着陛下冷沉肃然的脸色,陆励反驳的话又说不出口,陛下让他护卫贵妃,是陛下对他的信任,陆励咬牙:“是,属下定不辜负陛下所托,誓死护贵妃娘娘周全。”   ......   .   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安排的明明白白了,姜妧才刚醒,就被通知,萧颐要出门巡视河道,归期未定,她即将迎来梦寐以求的独居生活。   姜妧:惊喜来的太突然,还有一些不习惯。   不过——   “陛下,您不是说只有臣妾在您眼皮子底下待着,您才放心么?”姜妧还记得萧颐坚持跟要跟她同床共枕睡一间房的借口,跟萧颐同吃共住这么多天,姜妧觉得她都已经快习惯有这样一个贴身保镖了,结果现在贴身保镖突然提出要离职,这就让她还有那么一丝丝的恐慌,就好像背后都凉飕飕的。   万一在她睡着的时候有刺客上门呢?   萧颐不在,都没人给挡刀了。   而且,这梓州看起来似乎也不怎么太平的样子...   “陛下,您真就让臣妾一个人待在驿馆?”姜妧捧着碗粥,朝穿扮整齐,据说用完早膳后立即出发的萧颐再三求证。   萧颐颔首:“朕会把陆励留下,有陆励护在你身边,朕也放心。”   陆励?   姜妧:不,我不放心。   从理论上来讲,陆励作为皇帝的亲卫头子,自身实力肯定是有的,但莫名的,姜妧对他的业务能力就感到很怀疑,主要是陆励平常在她面前太过狗腿,让她很难将传言中威风凛凛的飞翎卫头子和他联系起来。   不过,萧颐这次出来总共就只带了这么几个人,现在更是将陆励都留给她了,这是不是也太大方了一点,要知道,跟她比起来,萧颐才是重点刺杀对象啊。   “把陆励留下,那您呢?”姜妧问。   “怎么,担心朕?”萧颐看了她一眼,含笑问。   不是担心,我只是怕你被人乱刀砍死,然后我也得跟着凉凉,姜妧心中腹诽。   “朕就出门几天,这几天你就乖乖的待在驿馆,有什么事就吩咐陆励去做,不许瞎胡闹,也不许出去乱跑,更不许没事找事想一出是一出...”   听着萧颐一连串的这不许那不许,姜妧脑门成功滑下三排黑线:“这么多条条框框,您怎么不干脆打个笼子把我给关起来算了。”姜妧不满,什么叫没事找事,她像是那种会没事找事瞎胡闹的人吗?怎么被萧颐一说就像她很不讲理似的?   “这个主意不错,你若是想,那也不是不可以,朕这就让陆励去找。”   姜妧:“......”   “够了!”   居然还想给她关笼子里,真当是小黑屋play吗?   “陛下,您就放心大胆的走吧,臣妾保证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当真?”   “当然,”姜妧龇牙:“臣妾惜命。”   萧颐哑然,只看了她两眼,没有再说话。   因为贺刺史等人已经在外面等着了,萧颐用膳速度很快,不一会儿就吃完了,然后就准备起身出发,姜妧站在门口欢送:“陛下,慢走啊——”   姜妧欢快摆手送别,告别的话还没说完,就见已经走下台阶的萧颐突然又转身回来,几步就到了她跟前。   “干嘛?”姜妧疑惑:“有东西忘拿了?”   萧颐只是看着她,没说话,在姜妧疑惑的目光中,突然伸手,握住了她的后脖颈,垂头,姜妧只觉眉心一热,顿时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男人温热的唇印在她的眉心,很轻,很柔,不带任何色.欲.色彩,一触即离,然后就是一声低沉且柔和的:“乖乖在这儿,等朕回来。”   看着说完就松开她大步流星就朝外走去,不一会儿就消失在门后的那道高大背影,姜妧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眼,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抬起来,抚上自己的眉心,似乎还能感受到那么一点残存的温度。   所以,萧颐这是亲了她吗?   好一个狗东西,临走居然都还不忘占她的便宜!   啊呸!   【滴——贵妃好感值+1,攻略进度:11】   .   萧颐走的第一天,姜妧吃喝玩乐睡,很开心。   萧颐走的第二天,姜妧吃喝玩乐睡,还不错。   萧颐走的第三天,姜妧吃喝玩乐睡,有点无聊。   萧颐走的第四天...   俗话说,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死亡,在驿馆足足关了七天禁闭之后,姜妧决定奋勇崛起——   去城里逛一圈。   说起来,她来梓州城都十来天了,还没出去转悠过呢,姜妧刚提出这一想法,就遭到了陆励的强烈反对,作为身担护卫贵妃重任的亲卫头子,陆励时刻谨记陛下说的不让贵妃踏出驿馆大门的话。   陆励想了一百种不让她出门的理由,但姜妧只用了一句话就给堵回来了——   “本宫相信陆统领。”   陆励:“……”不,我不相信我自己!   但不相信也得相信,毕竟陛下没有白纸黑字颁下圣旨关娘娘禁闭,因此,在贵妃强烈要求出门的时候,陆励也没有那个胆子暴力堵门,再说了,娘娘身边还有一个侍女呢,要是真用暴力,还不知道是谁揍谁。   时隔多日,姜妧再一次出现在了梓州街头,还是一身熟悉的男装打扮,青衣和陆励两人跟随在侧,当然,这只是明面上的,至于暗地里跟了几个人那就不知道了。   不过短短数天,梓州街头的景象跟来时那天看见的已经大为不同,最起码灾民们不是成堆成堆的露宿街头,之前关门的商铺也都开始重新营业,路上人来人往,原本有些萧条的街景变得热闹起来。   至于那些灾民,有一部分在城西的灾民临时居住棚,有专门的食宿供应,还有一部分则被征集去了通江北道,帮着修缮临江堰,争取在造成更大的影响前及时止损。   姜妧已经知道萧颐那么急着走人是为了什么,按理说这种修缮河道的事是轮不到皇帝亲自出马的,但萧颐还是亲自带人前去,姜妧想,莫不是萧颐怕贺刺史偷工减料?   这年头当领导的,要是摊上个不靠谱的下属,就得亲力亲为,这么一想,姜妧突然觉得自己还挺幸运,当个甩手掌柜毫无压力,她只需要好好玩,徐昭仪等人就麻溜的将事情都给处理好了,完全不用她操心。   姜妧决定,到时候得搜罗点特产带回去,小姐妹们都这么辛苦了,总得整点吃的喝的犒劳犒劳。   姜妧随便挑了一家路边的茶水摊坐下,点了两壶粗茶点心,就开始听人唠嗑。   “之前那么多灾民一个劲的往咱们梓州涌,刺史大人又舍不得放粮,怕灾民们进城闹事,堵着门不让进,要不是陛下,只怕那些灾民…啧啧…”   “可不是怎么着,听说自打陛下处置了幽州刺史,其他州府的长官闻讯忙不迭收拢灾民开仓放粮,就怕落到了陛下手里,不是丢乌纱就是丢脑袋。”   “陛下现在还亲自带人去修缮河道,陛下圣明啊!”   “可不是,幸亏陛下英明,不然哪有咱们的好日子哦。”   “可我听说,这次水患是天谴。”   “天谴?”   “你们难道不知道吗?那夜暴雨后,河道里冲出了一只千年玄龟,那龟背上写了八个字‘天不予取,反受其咎’。”   “这是何意?”   “好像是说,上天不让你拿你偏拿,然后就会受天谴。”   “玄龟?有这等事?我为何不知道?”   “这等秘辛怎么会让你知道,那玄龟一出现,就让贺刺史派人给抓了,我在衙门有亲戚,他亲眼所见。”   “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说,陛下之前被雷劈过,就是那次之后,水患才越发严重,听说陛下这次亲自去视察河道,就是为着这事去的。”   “而且不是说,当年陛下…”   “……”   姜妧起先还有些无聊的听人吹萧颐的彩虹屁,听着听着就觉得不对味儿了。   玄龟?   天谴?   雷劈?   这都什么鬼。   姜妧去看陆励,迟疑问:“真的?”   陆励脸色有点不好看,摇了摇头:“属下从未听闻。”   姜妧明白了,那就是造谣呗。   这年头造谣成本可真够低的,空口白牙几句话就能将水患扯到天谴上去,这可不是开玩笑的,特别是在灾情还没有解决的情况下,这不是妥妥的动摇人心吗?   姜妧虽然脑子没那么灵光,但也不至于这么傻,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姜妧第一反应就是,有人想浑水摸鱼搞事,一旦这种流言传开,民心涣散,那肯定会有麻烦。   姜妧放下茶杯,起身就走。   陆励见状,赶忙跟上。   等走到无人处,姜妧才停下脚步,陆励跟着停下,然后就听贵妃吩咐:“把刚刚那人扣下来,去查,不能让这些谣言散布出去。”   没想到会听见这样的吩咐,陆励一愣。   然后就见贵妃眉梢一挑,一直以来都带笑的眼中透出几分凌厉:“陆统领,这点小事,本宫相信你应该能做好。”   陆励有那么一瞬间好像从贵妃身上看到了陛下的影子。   陆励看向姜妧的眼神中透出一丝惊异,他一直以为贵妃就是养在深闺的寻常贵女,现在看来好像又不是那么回事,毕竟寻常贵女可没这么高的敏感度。   陆励回神,表情也肃了起来,恭敬道:“是,属下明白。”   既然有了这样的小插曲,姜妧自然也没有继续闲逛的心情了,姜妧都不知道该不该夸自己运气好,出来逛一圈都能遇到这种事,希望是她想多了。   把姜妧送回驿馆后,陆励就带人出去了,姜妧则开始日常发呆。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现在的梓州城其实看起来还挺平静的,没有像幽州刺史那样作妖的官员,毕竟现在大家都在萧颐的带领下奋斗在抗灾一线,赈灾粮款也都发下去了,灾民们不至于说风餐露宿吃了上顿没下顿,整个梓州城看起来也挺平静,但这种平静却给了姜妧一种风雨欲来的感觉,就有点心慌。   也不知道萧颐修河道修河道怎么样了。   姜妧发誓,她绝对不是想萧颐了。   就是觉得…   姜妧沉思,觉得什么呢?   陆励办事速度很快,晚间就带人回来了,姜妧顺嘴问了一下,陆励的回答是,就是几个没事找事的混混,毕竟这年头总有那么几个人闲的没事干就嫌自个儿命长。   对于这个回答,姜妧持保留态度。   女人的直觉,陆励没说实话。   陆励既然不说,姜妧也懒得多问,所以在陆励问起抓的那几个人要怎么处置的时候,姜妧只是随意道:“关着吧,等陛下回来再说。”   陆励多看了两眼还在嗑瓜子似乎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贵妃,心中有些犯嘀咕,但还是什么都没说,直接领命关人去了。   .   惊天动地的巨响在大地上震响,一道道闪电骤然从天空中划过,阴沉的夜幕被晃得恍如白昼,碎石在战栗,异常的震动顺着脚底传遍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在越来越骇人的巨响中,突然爆发出凄厉的尖叫——   “决堤了,大河决堤了——”   高高耸立的大坝伴随着一声轰然巨响被骤然撕裂开,汹涌的洪水如同破封而出巨兽,携裹着骇人的气势席卷而来,几乎是刹那的功夫,无数良田房屋被卷入洪水,木块、碎石、牲畜、甚至是人的尸体被洪水裹挟着在浑浊不堪的河水里翻涌,天地一片阴沉,就像一口巨大的绞肉机在无情的运转。   就如同末日降临一般。   “陛下——”   随着一声凄厉的叫喊,洪水轰然冲来,河堤彻底崩塌,一道伟岸的身影瞬间被洪水吞没,转瞬就不见了踪影…   ...   姜妧是活生生被吓醒的。   然后就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连人带脑袋都埋进了被子里,裹得跟个蚕蛹似的,难怪会觉得呼吸困难,这没憋死都不错了。   姜妧把被子从脑袋顶上扒拉下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裹得太严实,还是那场梦太真实,她的衣裳差不多都已经湿透了,湿哒哒的黏在身上,只觉得凉飕飕的。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下起了雨,还伴随着阵阵惊雷。   萧颐…   她竟然梦见临江堰塌了,河水决堤,萧颐被洪水给冲走了。   姜妧拥着被子,眼中还有些惊魂未定。   好端端怎么会做这个梦。   不对,姜妧突然想起来之前书中的剧情,好像有一段就是皇帝南巡途中,某处大堰塌了,然后就又引发了一轮大水灾,还爆发了瘟疫。   那个堰叫啥来着?   好像就是临江堰。   姜妧陡然惊悚,不会吧,不会这么狗血吧,那些剧情不是都崩了吗?时间地点人物可是一个都对不上…不,还是有个能对上的。   萧颐亲自带人去巡视河道,好像就是因为大暴雨,临江堰豁了个口。   要是临江堰真的塌了…   姜妧拽着被子的手收紧,连指关节都泛了白。   .   一大早,陆励就又被贵妃唤来了,然后就得到了一个重磅消息——   贵妃决定亲自前往河西道。   看着面前一脸坚决的贵妃,陆励眼前一黑,差点原地给跪了。   “娘娘,您是在开玩笑吗?”陆励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磕磕绊绊:“娘娘,河西道您就别去了吧,您要是想在城里逛,属下这就陪您去逛。”   “您想看话本吗?属下马上让人去搜罗。”   “……”   陆励万万没想到,贵妃居然想一出是一出,昨天还是城里闲逛,今天就直接说要去河西道…这要是真让贵妃去了,那陛下还不得劈死他啊!   对于要不要去河西道这件事,姜妧纠结了一夜,自从梦醒了之后,姜妧就再没睡着,也不知道怎么了,姜妧就觉得心里慌的很,从听见那所谓天谴的谣言开始,她就仿佛陷入了一个焦虑循环。   只要一闭眼,她满脑子都是河堤崩塌荒凉一片萧颐被洪水卷走的场景。   理智告诉她,萧颐是皇帝,周围有那么多人,再说了,他还是男主角呢,就算真出了事,他也不会有事。   而且,不过就是一个梦罢了。   可…万一呢?   不只是萧颐,还有那么多百姓,一旦临江堰真的塌了,那绝对是一场大灾难。   她也想过让陆励去传个话,可这又要怎么传?   反正她闲着也是闲着,干脆就亲自走一趟,没事发生最好。   看着极力劝阻的陆励,姜妧的态度难得强硬:“本宫心意已决,陆统领,去备车吧。”   “娘娘…”   “你不带本宫去,就休怪本宫无情了。”   陆励:?   眼看着姜妧从袖子里掏出一把匕首,陆励眼皮子跳了一下,不会叭,贵妃不会因为自己不松口她就要杀了他叭,怎么可能呢?贵妃可是手无缚鸡之力他只需要一根手指头就能…   陆励脑中瞬间闪过无数种自卫的办法,然后,就看见贵妃拔出了刀鞘,抬手,将泛着寒光的匕首搁在了她自个儿的脖子上。   “你若是不带本宫去,本宫就死给你看。”   陆励:“……”   陆励:“!!!” 第84章 追妻第二十六天 惊险一刻   贵妃以死相逼, 你该怎么办?   这是一个死亡问题。   看着拔刀架在脖子上一脸“我豁出去了”的表情的贵妃娘娘,陆励想死的心都有了,这一刻, 陆励无比希望那把刀对着的是他的脖子,那样他就可以分分钟自我了断, 而不是在这种两难的处境中艰难挣扎。   如果换成任何一个人,在用刀抵着自己的脖子试图来威胁的时候, 陆励都可以眼睛都不眨的说出“有本事你就死一个看看”这种冷酷无情的话, 甚至还可以好心的帮她一把早点送她去见阎王, 毕竟长这么大, 陆励就不知道怜香惜玉这四个字该咋写。   可现在不行。   借陆励一百个胆子他都不敢对贵妃放这种狠话。   陆励将求救的目光投向一旁站着的青衣,试图让青衣出面制止,但显然, 青衣始终坚恪守一个合格且忠心的侍女应尽的本分, 在这种情况下依然在装瞎,直接将陆励忽视了一个彻底。   “去不去?”   只见贵妃眉宇间闪过一丝不耐,拿着刀的手又往自个儿的脖子前凑了凑,锋利的刀刃几乎已经要戳上她纤细的脖颈,只需要稍微再往前进一点点,刀尖就会划破她细嫩肌肤,作为一个常年跟刀打交道的人, 陆励眼神很好,一眼就看出贵妃手里的这把刀是开了刃的。   虽然知道贵妃不可能真的去捅自己一刀, 但万一呢。   眼看刀尖又要往里戳。   “去——”   陆励嘶声裂肺含泪哽咽:“属下这就去备车。”   “早这么爽快不就好了, ”只听贵妃嘀咕:“握刀握得我手都疼了。”   陆励:“......”   陆励不想说话,无话可说。   .   一辆马车悄无声息的出了驿馆,目的地, 河西道。   河西道位于梓州西部,离梓州都城还有一段距离,在姜妧的催促下,陆励带着姜妧连夜赶路,原本三天的距离直接压缩到了一天半,对此,陆励心中也在直犯嘀咕,搞不懂贵妃为何这么急着去河西道,难不成是想念陛下了?   越靠近河西道,陆励脸上的表情就更沉重,简直可以用如丧考妣来形容了,他都不敢想要是陛下见到贵妃突然出现时的表情,要知道陛下临走前可是将贵妃托付给他了的,结果倒好,他直接把贵妃给带来了。   陆励心中思忖,陛下让他护卫贵妃的安全,到目前为止,贵妃连一根头发丝都没少...那...这也不算违背陛下的命令叭。   在陆励心中苦哈哈的同时,姜妧也在撩车帘子探头往外打量。   跟她想象的情景差不多,因为是靠近河道,虽然之前发的洪水已经退了,但隐约还是可以见到被洪水冲毁的房屋,再往远处看,是一片高地,上面好像密密麻麻搭建了好一些帐篷,应该就是临时住所了。   “什么人?”   马车刚走到近前,就被巡防的飞翎卫给发现了,当即就将他们给拦了下来,但等看见陆励的脸后,这种防备立马消失,赶紧朝陆励拱手行礼:“见过陆统领。”   陆励还驾着马车,应了一声。   可能也是没想到陆励会突然驾着马车出现,飞翎卫好奇:“陆统领,您怎么来了?”不是说统领留在梓州城了吗?   陆励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问:“陛下呢?”   飞翎卫答:“陛下带人去巡视河道了,估计晚间才会回,您是现在去找陛下还是...”   “陛下营帐在何处?”陆励直接打断了他的问话。   “就在前面,”飞翎卫伸手朝前面指了指:“属下带您过去。”   萧颐带人来修缮河道自然是不可能餐风露宿,只见前面的高地上大大小小扎了数十个营帐,这些都是供修缮河道的灾民以及从城中抽调来的士兵临时居住的,其中,外表看起来最豪华的那个,毫无疑问就是皇帝专属了。   “娘娘,到了。”陆励将马车驱到帐篷前,跳下车,朝马车里恭敬道。   先下车的是青衣,青衣下来后,才去撩车帘,等着里面的人出来。   姜妧照例是一身男装打扮,一头秀发高高拢起,在头顶束了一个发冠,妆容也特意调整过,看起来就是一个唇红齿白的年轻小公子。   姜妧也不需要青衣的搀扶,自个儿就撩起衣摆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娘娘...”   “叫公子。”   陆励才刚开口,就被人打断。   陆励无语了片刻,看着一身男装活脱脱就是一个富贵公子哥的自家贵妃娘娘,瘪瘪唇,老实改口:“公子,陛下去巡视河道去了,要不您先去营帐中歇息片刻?属下去找...”   陆励的话还没说完,突然就听见一阵喧哗声响起,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紧接着就是惊慌失措的叫喊:“不好了,河堤垮了,陛下被困在岸上了,快来人——”   陆励脸色陡然一变,也顾不上姜妧了,大步就朝前来报信的士兵走去,连声问:“你说什么?陛下出什么事了?”   士兵年纪看起来也不大,但此时就很狼狈,衣裳上全是泥水,那士兵显然是认得陆励的,一看见陆励就仿佛见到了救星,慌忙道:“陆统领,陛下被困住了,您赶紧带人去看看吧。”   一听说陛下被困,陆励脸色很不好看,脸上是显而易见的焦急,陆励赶紧转身朝姜妧走去,飞快开口:“娘娘,您现在营帐休息片刻,属下先带人去看看。”   见陆励转身就要走,姜妧赶紧道:“本宫跟你一起去。”   万万没想到刚来就能遇到萧颐被困这种事,姜妧都不知道是该说她运气好还是不好,在士兵的解释下,她大概也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大概就是萧颐今儿带人勘察周围的农田,结果在回程的途中,有一处河堤漏了个口子,河水汹涌而出一下子就将临时架起来的浮桥给冲垮了,萧颐他们也被困在了一处高地,因为河堤口子一时半会儿堵不住,河水又上涨的厉害,要是不及时将人给弄出来,萧颐他们还真得玩完。   陆励速度很快,不一会儿就清点好了人,带着人匆忙朝萧颐被困的地方赶去。   等姜妧跟着大部赶到的时候,几乎是一眼就看到了对面堤岸上一身玄袍的高大身影,面前是滚滚奔腾的河水,看得出水势还是很猛的,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已经上涨了一大截,萧颐他们所在的那片堤岸就仿佛一个孤岛,四周都被河水所围绕,这场景,不得不说还是很刺激的。   被困的不止是萧颐一个人,他身边还跟了贺刺史等一众梓州官吏,一行人差不多有十几二十个人的样子。   这边岸上还有不少人在积极想办法进行救援,按理说面对这种危急的情形,怎么着也得有些慌乱吧,虽然距离离得有些远,姜妧并看不清萧颐此刻的神情,但莫名的,姜妧就觉得萧颐似乎很淡定的样子。   事实上,萧颐确实很淡定,对比其旁边惊慌失措的一众官吏来说,萧颐简直平静的有些不可思议,这个时候皇帝和普通人的差别就显示出来了,临危不惧处变不惊,这种优良的心理素质并不是每个人都有的,最起码贺刺史还差了那么一点——   “陛下,这河水眼看就要涨起来了,您说,这...”看着面前还在不断上涨的河水,贺刺史清楚的看到有一半的堤岸已经被冲垮了,贺刺史忍不住往里挪了挪,就怕一个不小心他也脚滑掉下去,毕竟他还不熟识水性。   萧颐没理他,因为他现在的全部注意力都被对面岸上突然出现的一道非常眼熟的身影给吸引住了。   那个一身少年装束,还在朝他挥手的人,不是姜妧又是谁?   姜妧不是好好的在梓州驿馆待着吗?什么时候跑到这儿来了?   陆励呢?   萧颐方才看着面前滔滔的河水眉头都没说皱一下,仿佛被困的不是他,可现在看见河对岸的姜妧,却成功让他变了脸色。   姜妧...   萧颐负在背后的手捏得咔嚓作响,足以宣示主人此刻内心的不平静。   陆励一边组织人赶紧往河里扔沙袋搭桥铺路,一边朝旁边站着的姜妧小声劝道:“娘娘,您还是先回去歇着吧,或者您先去后面站着,这里不安全,万一河水涨上来您跑都没地儿跑,而且,陛下还不知道您来了呢,您...”   陆励试图劝姜妧先回去,一方面是因为这里确实是不大安全,再者就是陆励需要编造出一个合适的理由来解释娘娘为啥会突然出现,好歹也得给人一个缓冲的时间啊。   “他知道啊。”姜妧收回打招呼的手,朝目光陡然呆滞的陆励粲然一笑,就特别的天真无邪:“刚刚还打招呼来着呢。”   陆励:“!!!”   陆励大惊失色,抬头,然后就对上了河岸对面高地上正死死盯着这边的那道目光,就特别的寒凉,凉到离得这么远,陆励都打了个哆嗦。   完了。   “你先忙活吧,本宫就先在旁边等着。”姜妧很体贴的表示她不会打扰他们的正常救援工作的,还真就带着青衣就近找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下,又从怀里摸出一把刚刚在马车上没吃完的瓜子看,一边翘着二郎腿一边磕,这样子,不像是来搞救援的,倒像是来凑热闹的,虽然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确实如此。   陆励简直想死的心都有了,一不做二不休,陆励干脆扯着嗓子大喊:“陛下,您稍后片刻,属下这就来救您——”   喊完,陆励立马低头,假装认真干活的样子指挥士兵赶紧搭桥,趁着水势还没涨那么猛,赶紧先将人给救过来,看在他办事得力的份上,陛下应该也不会太过恼怒,对吧?   看着对面的认真干活的陆励,再看优哉游哉坐在石头上嗑瓜子的姜妧,萧颐都快气笑了,他让陆励好好照顾姜妧,陆励就是这么照顾的?   还有姜妧,她好端端的怎么就跑到这儿来了?   陆励的到来显然让处于慌乱中的贺刺史等人稍稍安心,毕竟等来了救援,贺刺史等人皆在心中祈祷,只求陆统领的动作快点,至少得赶在这处堤岸被淹没之前。   但搭建临时桥也不是这么容易的,特别还是在水流这么湍急的情况下,上游源源不断的河水涌过来,河道被冲刷的更深,水流的速度也更快。   陆励让人往河里扔沙袋,可一袋刚扔下去立马就被湍急的河水给冲走了,用船,在水流如此急的情况下,还没划两下船就被直接掀翻,要不是上船的那几个士兵身上被系了绳子,只怕也得被水冲走。   姜妧起先还在看热闹,眼看河水涨势越来越猛,桥的进度却差不多还是零,再这样下去,那还不得团灭啊。   姜妧也不嗑瓜子了,心也跟着提了起来,刚准备站起来,就听对面传来萧颐冷沉的声音:“直接架桥。”   陆励似乎愣了一下,然后很快就反应过来了,也不再强求在河水里打桩了,而是直接搭建木桥,说是木桥,其实就是几根横木而已,经过拼接,桥的长度堪堪卡在河水两岸,因为时间赶得及,桥面也就只有两根横木,正好是能容纳一双脚通过,翻涌的河水拍打着桥面,横桥晃晃悠悠,似乎下一刻就得倒塌。   但有总比没有强。   见桥搭好,贺刺史赶忙道:“陛下,您先过去。”   萧颐没动,只是吩咐:“先将伤者送过去。”   贺刺史一愣:“陛下,您...”   “快些,这桥撑不了太久。”萧颐沉声吩咐:“送。”   “是。”   贺刺史也知道事态紧急,并不敢耽搁太久,见陛下有意让伤者现行,就立马让人架起刚刚因为突然河堤崩溃而落水受伤的几个士兵先过去。   跟着萧颐出来的梓州官员大概有六七个,除了贺刺史有点三脚猫功夫外,其他人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头一次遇到这种场景,几个文官吓得腿肚子都在发抖,走在这晃悠悠的木桥上,下面就是湍急的河水,只要一个脚滑那就得跌下去,文官们人都快吓傻了,走到一半就不敢再往前。   河水的涨势本就猛,这临时搭建的木桥压根就撑不了多久,看着这些官员这么磨磨蹭蹭,陆励都想骂人,干脆就卷起裤脚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大步就上了桥,跟拎小鸡仔似的拎起瑟瑟发抖待在原地不敢动的官员就往回走。   官员突然被迫腾空还被吓了一跳,刚想骂,等看见拎自己的人是谁后就又瞬间安静如鸡,老老实实被拎衣领,毕竟这位可是砍人不眨眼的飞翎卫头子,他怕要是惹恼了这位会直接被扔下去当场凉凉。   虽然被人拎着过河有些丢人,但面子这玩意儿跟小命比起来就没那么重要了。   陆励充当起了临时搬运工,负责将桥上的官员一个个搬运到对岸。   眼看河水的涨势越来越猛,河水都已经没过了桥面,这边人已经过的差不多了,只剩了贺刺史和萧颐两个人,贺刺史道:“陛下,您先过去吧,臣殿后。”   贺刺史虽然怕死,但也怕的很有原则,时刻谨记得先保证皇帝的生命安全,贺刺史劝:“陛下,您快过去吧,不然就来不及了。”   “朕不急,你先。”   萧颐看了一眼明明眼中满是惧意,却还让自己先走的贺刺史,眼中闪过一丝赞赏,温和道:“去吧。”   没想到陛下会让自己先走,贺刺史再次愣了,看向萧颐的眼中有那么一丝不可置信,跟幽州刺史一样,贺刺史也是头一次见到他们的这位新帝,在这之前,他对新帝的所以了解都来自于各种传言,比如说新帝手段凌厉为人冷酷等等,因为隔壁幽州官场差不多被一锅端了,所以贺刺史对陛下的到来一直都怀着忐忑的心情,虽然他自诩没有什么大过错,也没有对赈灾银两下手,但心中还是有那么一丝不安。   俗话说一朝天子一朝臣,况且江南又是富庶之地,谁都想把这块肥肉捞在自己手里,贺刺史对继续升官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只求能早点将水患的事情给解决了,然后能顺利抱住自己一条小命不至于落得跟幽州刺史一样的下场。   之前陛下说要亲自巡视河道,贺刺史只是以为陛下顶多就是搞搞指挥,来了以后才发现,陛下事事亲力亲为,要不是今日亲自去勘察农田,也不至于被隔在这儿。   贺刺史嘴唇嗫嚅,眼中泛起了感动的泪花,还没等他将感激的话说出口,就听一声不耐烦的呵斥:“还磨蹭什么?”   贺刺史眼中好不容易蓄积起来的那点泪水瞬间又被吓了回去,贺刺史连连点头:“臣这就走,这就走。”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萧颐的催促,贺刺史走的非常快,一点都不像前面几个官员一样走到一半就开始瑟瑟发抖最后只能靠人为搬运,贺刺史一鼓作气走到了河对岸,刚下桥,就对着那边大喊:“陛下,快,快过来。”   姜妧目光不经意的一瞥,然后就看见了一个黑漆漆的不明物体从上游冲了下来,突脸色顿时大变:“别——”   但还是迟了一步,萧颐刚踏上桥,就感觉到一阵剧烈的晃动,萧颐脸色微微一变,听着对面传来的惊呼,萧颐抬头,就看见了旁边随着河水冲刷而下的一块黑色巨石,石头仿佛携裹着千钧之力翻涌之下,在众人脸色大变的同时,只听一声巨响,已经被水线浸过的桥面就这么轰然崩塌。   “陛下——”   眼睁睁看着那道玄色身影落水,转眼就不见了踪影,众人脸色齐齐一变,就连姜妧的脸色都变了,心仿佛都跳到了嗓子眼,陆励更是二话不说就准备往河里冲,   就在陆励准备下河的时候,一道水花溅起,众人只觉眼前一花,然后就是一道惊喜的声音:“陛下——”   岸上那个浑身湿透一身泥泞的男人,不是萧颐又是谁?   一见皇帝没事,众人纷纷松了一口气,眼中不约而同的泛起惊喜,然后就围了上去,七嘴八舌嘘寒问暖。   “陛下,您没事吧?”   “陛下,您感觉怎么样?”   “陛下,您先回去换身衣裳。”   “快快快,快去备姜汤。”   “陛下...”   姜妧看着被人围的水泄不通的萧颐,心中提着的那口气松了下来,刚才萧颐落水的那一瞬间,她的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就仿佛和梦里的那一幕相重合...她就知道,祸害遗千年,萧颐命硬着呢。   萧颐随口安抚了围上来的众人几句,就在众人的注视下,大步流星的朝呆站在一旁的姜妧走去。   看着朝她走来的萧颐,不知道为什么,姜妧突然还生出那么一丢丢的紧张。   已经是傍晚十分,夕阳余晖之下,层层叠染的云层被晕成了绚烂的红,身后就是奔涌的河水,强烈的反差对比仿佛一副色彩苍凉的山水墨画,萧颐一身玄衣早已湿透,衣角裤腿上满是污泥,就连脸上都有几道泥渍,姜妧注意到,萧颐的下巴处居然还长出了一层短短的胡茬,这种不修边幅狼狈至极的样子姜妧还从未见到过。   萧颐一步步走近,衣裳上滴落的水珠落在地上,转眼就没入了土中,只留下两个湿漉漉的脚印。   姜妧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噗通噗通——   “你怎么...”   萧颐走到姜妧跟前,刚开口,就见姜妧跟一头横冲直撞的小牛犊似的直接撞进了他怀里,然后就是嘶声裂肺的哭嚎:“陛下,刚刚可吓死我了,差一点我就以为您要死了——”   萧颐:“......”   因为没想到姜妧会突然扑过来,萧颐被撞得一个踉跄,再听耳边姜妧的哭嚎,萧颐心中的那点因为她到处乱跑而生升起的不悦瞬间就如烟一般散的无影无踪,欲出口的问话就那么又给咽了下去,心中那根弦募地一动,一股隐秘的欢喜油然而生,就仿佛浸了蜜一般,甜滋滋的...   萧颐眸光动容,看着还搂着他嚎的姜妧,萧颐轻笑了一声,抬手,拍了拍她的后背,声音柔的不可思议:“别担心,我没事了。”   萧颐干脆连“朕”这个自称都给省了。   众人都看傻了。   这要是没看错的话,这位是个小公子叭,陛下什么时候有这个癖好了?   还是贺刺史眼神好,虽然只见过贵妃娘娘一面,但他记性好啊,惊愕过后,很快就将这位面熟小公子跟贵妃给对上了号,见官员们都是一脸见了鬼的表情,贺刺史赶紧低声辟谣:“那位是贵妃。”   啊...   贵妃啊!   “陛下您做人怎么能这样呢?知道臣妾我刚刚给吓成什么样了吗?,臣妾才刚来就听说您被水给围了,气都没喘匀就跟着往这边跑,那心扑通扑通的跳,都快跳成心肌梗塞了,您说臣妾我容易么?哎哟不行了,心跳太快了,胸口疼,快,速效救心丸——”   看着捂着胸口嚷嚷着要什么速效救心丸的姜妧,萧颐:“......”   萧颐缓缓吐出一口气,他就知道!   鉴于姜妧嚷嚷的太大声了,萧颐觉得自己脑门都在突突的疼,为了避免继续在这儿沦为众人观赏的对象,萧颐干脆将人一把打横抱起,直接放在了陆励牵过来的马上,自己也翻身上马,萧颐吩咐陆励:“此地就先交给你了。”   说罢,也不等陆励答话,马鞭一样,就如离弦之箭一般飞奔而去。   看着说走就走一会儿就没了踪影的陛下与贵妃,众人表情都是如出一辙的呆滞,等反应过来之后,就互相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那啥,看来今晚的例行议事是可以省了。   “来来来,陆统领,咱们来商量一下这个河堤口子该怎么堵。”   “陆统领,今日多亏了您啊。”   “......”   .   虽然是荒郊露营,条件简陋,但基础设施还是跟上了的。   萧颐所住的皇帝专属营帐用一扇屏风隔成了两边,一边是用来商讨事务的简易书房,一边则是他的起居室。   姜妧正坐在帐子里唯一的一张椅子上,有一搭没一搭的翻着面前书桌上摆着的图纸,上面还有一些密密麻麻的批注,这些都是修缮河道的具体规划,姜妧大概翻了翻,基本没看懂,毕竟术业有专攻,姜妧表示,她的专业就是资深话本研究者。   姜妧目光时不时往屏风那边瞟两上演,隐约还能听到里面传来的哗啦水声,一扇屏风之隔,萧颐在里面洗澡。   确实也该洗洗,毕竟落水,浑身都湿透了。   刚刚一路被萧颐抱着骑马回来,姜妧背后都被水给濡湿了,于是也换了一身衣裳,只不过这身衣裳是萧颐的外袍,穿在她身上就跟小孩儿偷穿大人衣服似的,袖口长了一大截,姜妧挽了好几道才露出了两只爪子。   听见有脚步声传来,姜妧抬头,就见萧颐一身水汽的从里间出来了。   “陛下,”赶在萧颐开口之前,姜妧欢快的抬爪子主动打招呼:“您今儿见了臣妾,惊不惊喜意不意外,是不是敲级感动——” 第85章 攻略第二十七天 更进一步~   感动?   萧颐脚步一顿, 看着坐在书桌前一手撑着头一手欢快朝他挥舞脸上还带着灿烂笑容的姜妧,萧颐忍不住闭了闭眼。   萧颐还记得看到姜妧突然出现在河堤对面时的心情,错愕、惊愣、恼怒、无奈...但更不容忽视的却是那股隐蔽且不易察觉的欢喜, 当她就那么亭亭玉立的站在那儿朝他挥手,笑容明艳, 就仿佛久阴的天空突然破开了一道口子,一道灿烂的阳光照射了进来, 驱散了连日来的阴霾, 没有人可以在这样明媚的笑容中无动于衷。   萧颐从来都没指望过姜妧会安分, 但也没想到她会突然来河西道。   来的这般突然...让他措手不及。   萧颐想到方才姜妧扑到他怀里嚎啕的场景, 哪怕知道她里头未必有几分真心,但他心中还是忍不住生出那么一丝丝期盼,就仿佛在沙漠中踽踽独行的行者, 就在他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生命在慢慢流逝的时候, 前面突然出现了一片绿洲...   见萧颐不说话,只是用一种很幽深晦暗的目光盯着她,姜妧心中有些没底,这家伙别不会因为她的不请自来生气叭,比如说分分钟让她打道回府?   “陛下,您怎么不说话,难道一点点感动都没有吗?”   姜妧越想越难过, 越想越伤心,然后张嘴就又开始嚎:“您居然一点都不感动, 枉臣妾跨越千山万水千里迢迢不辞千辛万苦这么大老远的来找您, 时刻都处在担惊受怕中,就怕您一个不小心被洪水吞了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您居然不理臣妾, 您看您这什么眼神,原来臣妾这么不受人待见,好了,臣妾懂了,臣妾这就走,绝不在这儿碍您的眼,臣妾走——”   萧颐:“......”突然觉得这场面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看着典型的只打雷不下雨偏偏气性还贼大说走真就走的姜妧,萧颐心中简直就是啼笑皆非,干脆就站在原地,静静的看着她演。   姜妧踢了凳子就站了起来,重重一挥衣袖,冷哼了一声:“走了——”   这年头谁还没有一点脾气咋滴!   不行,萧颐这袍子怎么这么长?   姜妧刚气势汹汹的走了两步就被拖地的袍子给绊了一跤,姜妧不得已只能把袍子往上提了提,继续气势汹汹往外走,如果迈的步子没有这么小,速度没有这么慢的话,看起来还挺像那么回事的,眼看都要走到门口了,后面居然都没有人出声阻止,别说阻止了连句话都没有,姜妧咬了咬牙,看着近在咫尺的帐子门,抬起的脚怎么都落不下去。   提脚提了半天,姜妧还是忍不住扭头,看着还站在原地静静看着她的萧颐,姜妧面色有瞬间的扭曲,声音扬高了八度:“走了哈,这回真走了哈——”   看着姜妧色厉内荏一副我马上走人,实则充满了渴望的小眼神,萧颐有些忍不住想笑,然后,他就真的笑了——   清俊冷冽的眉眼渐渐舒展,唇角一点点勾起,那双漆黑的墨眸褪去了一贯的幽暗晦涩,就那么静静的看着她,就仿佛料峭春日里的一轮灿阳,落在河面上泛着粼粼波光,又仿佛三月里的桃花在枝头绽开硬生生渲染出一抹鲜艳明媚的艳色。   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姜妧一时呆住了,她的文采有限,但此时脑子里突然就冒出来这么一句诗,当真是君子端方,却又风月无边。   直到被人拉进一个温暖且坚硬的胸膛,姜妧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她居然看萧颐给看呆了!   人家不过就是笑了一下,她居然就给看傻了,说好的有出息呢?!   姜妧在心中对自己表示十分唾弃,然后又安慰自己,看傻了也正常,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毕竟萧颐浑身上下也就这张脸能看了。   做好了心理建设,姜妧又恢复了一贯的理直气壮,张口就是——   “陛下,您是不是在外面又有别的狗了?!”   刚准备小意安抚免得某人继续炸毛的萧颐心中缓缓打出一个问号,看着眼睛亮晶晶的满脸怒容仿佛受了极大委屈的姜妧,萧颐抿唇,虚心求问:“什么狗?”   “陛下您这人怎么能这样呢?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臣妾好心好意的来看您,您连一口水都不给喝就算了一上来就要赶臣妾走,臣妾这心里啊哇凉哇凉的凉的透透的,都快冻成一座冰山了,狗呢?牵出来先溜溜让臣妾也开开眼,臣妾倒要看看是什么狗能够比得上臣妾我国色天香人见人爱聪慧过人——”   姜妧噼里啪啦说了一长串,听在萧颐耳里就是:我与狗孰美?   萧颐:“......”   此狗非彼狗,萧颐听懂了,姜妧的意思就是质问他是不是在外面有人了。   有人?   什么人?   看在还在滔滔不绝大有一副你不交人出来我就闹死你的架势的姜妧,萧颐深深叹了口气,心中是又气又好笑:“行了,你让朕去哪儿给你变条狗出来?”   “没有狗,”萧颐看着她,她的眼睛很明亮,就仿佛一团灼灼燃烧的火焰,充满了蓬勃朝气,黑白分明的眼睛滴溜转只需一眼他就知道她是在故意找茬插科打诨,可萧颐的心中却莫名一动,那些繁杂的思绪又涌了上来,萧颐缓声:“没有狗,也没有旁人。”   萧颐搂着她的力道不断收紧,姜妧只觉得腰上缠的不是胳膊,就跟一铁链似的,勒得她腰都要断了,不光光是腰要断了,姜妧感觉自己的后脖颈上又覆上了一只温厚的布满了厚茧的手掌,掌上的茧子跟她细嫩的颈间皮肤相接触,就仿佛冰与火的碰撞,几乎是瞬间,姜妧身上的鸡皮疙瘩就全起来了。   姜妧就仿佛一只被掐住了命运后脖颈的猫,只能被迫仰头,入眼就是男人精致凌厉的下颔线,然后,就是那双涌动着复杂情绪的墨眸。   呔!   这令人悲伤的身高差!   萧颐看她的眼神很专注,姜妧对这种眼神并不感到陌生,最起码她已经看到过好几次了,可这次似乎又有那么一点点的不同,她的脖颈还没人捏着,力道并不重,就像是猫妈妈叼着猫崽子仅仅就起到一个暂时控制的作用,她能清楚的感觉到男人的手指在她的脖子上摩挲,酥酥麻麻,就仿佛一阵电流蹿过,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姜妧目光下移,性感的喉结上下微微滚动,萧颐好像有话要说,要说什么呢?   姜妧自己都没察觉到,她心中突然就有了那么一点小小的,隐秘的期待。   “姜妧,朕...”   萧颐刚开口,就被姜妧急急打断:“那啥,臣妾也不是一个小气的人,狗狗多可爱啊,别说是一只了,养个十只八只的咱也不怕,一起牵出去溜那得多拉风啊,养,回去就养,宫里不是有一个百兽园吗?臣妾看再整个狗园也不错......”   姜妧硬生生来了个强转折,努力调节气氛:“别说,一提起狗臣妾还真有点想念狗崽子了,啊...您不知道狗崽子是啥吧?就是臣妾养的雪獒,说起来那雪獒还是您送的呢,那狗饭量贼大,一顿饭三斤肉不给肉吃就嗷嗷叫......”   说到最后,姜妧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了,反正说什么都行,就是不能让萧颐张口,秉持着这一信念,姜妧详细无比的介绍完自家狗崽子又畅想了一下狗崽子的崽子恨不得把狗崽子它祖宗十八代都给问候一遍。   萧颐就静静的听着姜妧叨叨,将她有些躲闪的目光看在眼里,只觉得心中滚烫,犹如脚踩云朵,一股难以言喻的欣喜就那么涌上心头,这种情绪来的很快,让他的心都鼓鼓胀胀就仿佛有某种东西就在眼前飘荡,想伸手去抓,却又抓不到,虚无缥缈又无处不在。   “行了,”萧颐松开握着她脖子的手,不轻不重的拍了拍她的头,声音低沉,要是细听就能听到里面藏着的笑意:“别东扯西扯了,别以为插科打诨朕就不会问了,之前朕出门的时候你是怎么保证的?嗯?”   萧颐就那么凉凉看着她,眼中似笑非笑:“说好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老老实实在驿馆待着呢?这就是你说的好好待着?”   听见萧颐的问话,姜妧想都没想直接反问:“臣妾来看您,您不高兴吗?还是说您不想见到臣妾?”   很好,又回到了最初的起点。   萧颐无言的看着她,姜妧无辜眨眼,顺带附赠一个灿烂的笑容。   看着她笑靥如花的样子,就仿佛一团火,炙热的让他心中都跟着滚烫,萧颐就算是想佯装生气都装不出来了,萧颐想,姜妧恐怕就是专门来克他的,可偏偏他还真就栽进了了,栽的这么彻底...   因为姜妧身上还穿着他的袍子,略显宽大,在一番拉扯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的领子已经垮了下来,露出一截精致的锁骨,玄色的外袍与她白皙的几乎形成鲜明的反差。   萧颐喉结忍不住滚动了两下,然后抬手,在姜妧有些警惕的目光中,目不斜视的将她垮下来的衣领子又给拢好。   萧颐也没有再执着的追问姜妧为何要来这个问题,只是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然后就开始给她画框:“既然来了,那就给朕老老实实的待在营帐里,没有朕的允许不许随意外出,不许...”   萧颐虽然从来都没指望过姜妧会乖乖听话,但也没想到她会想一出是一出,能逼得陆励带她前来,不用想都知道她到底干了些什么,萧颐觉得,还不如将她放在眼皮子底下盯着,最起码他还能安心些。   好嘛,感情还是换一个地方关禁闭,营帐总共就这么屁大点地方,这还不如在驿馆呢,最起码驿馆房子多。   所以姜妧立马就抗议了:“陛下,您要是嫌弃臣妾您就直说,臣妾这就走人,绝对不在这儿碍您的眼。”说完,姜妧还不忘小声嘀咕:“这年头千里送温暖居然连句好都讨不到,做人怎么就这么难呢。”   “算了,陛下,臣妾也算是看透红尘了,臣妾这就走人,拜拜了您嘞——”姜妧才刚走了两步,衣领子就又被人给拽住了。   萧颐单手拽着姜妧的衣领,见她回头看自己,萧颐抿唇,最终妥协:“跟着朕,不许瞎胡闹。”   “放心吧,臣妾看着像是那种无理取闹没事找事的人吗?”   我看你挺像的!   萧颐心知她的承诺就跟那过眼云烟似的,嘴上就算答应的再好,八成也是阳奉阴违,萧颐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微微一扬唇,然后就是一个脑壳崩落到了她的脑门上。   “朕不信!”   姜妧:“......”   哼!   爱信不信——   .   萧颐落水还是受了点伤的,手臂上有一大片擦伤,腰腹处也有一片青紫痕迹,一看就是遭到重物击打后留下的。   姜妧正盘腿坐在床上往萧颐身上糊药膏。   萧颐上半身的衣裳已经褪下来了,此时正背对姜妧坐在床边,等着她给自己上药。   外头天已经黑了,营帐里就只燃了几盏烛灯,帐子里很安静,由于不隔音,所以能清楚的听到外面传来的脚步声以及细碎的说话声,那是有人在巡逻。   上药这种事对姜妧来说也算是熟能生巧了,之前萧颐肩膀被箭射了就是她给负责抹的药,朦胧昏暗的烛光下,萧颐背部线条肌理分明,看得出来是常年锻炼的人,甚至都还有肌肉,姜妧眼睛尖,虽然是负责后背抹药,但还是会“一不小心”瞄见不该瞄的地方...居然还有八块腹肌欸。   之前给萧颐上药,那也只是上个肩膀,不用全脱,但今儿,姜妧总算是有幸见识一下什么叫标准身材,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大概就是这样叭,姜妧有些手痒,很想上去戳一戳,毕竟看起来还是很有弹性的样子...   姜妧强迫自己收回蠢蠢欲动的目光,开始专心给他抹药,挖了一大勺药膏就往萧颐背上糊。   萧颐的皮肤很白,特别是背部这种常年不见阳光的地方,背上的擦伤隐隐还在往外渗血,姜妧还注意到,他的背上有一刀陈旧伤疤,从肩胛骨下方起,直到腰腹,几乎横贯了整个背部,弯弯曲曲的爬在他的背上就仿佛一条丑陋的大蜈蚣,看起来十分狰狞。   姜妧忍不住伸手碰了碰,嗯,还有些凹凸不平。   “是不是看着很吓人?”   萧颐的声音冷不防响起,还把姜妧吓了一跳。   “这是朕十七岁那年跟回讫作战时留下的,回讫的阿纳木将军有野狼之称,这一刀,就是他砍的,这一刀深可见骨,要不是朕躲得快,只怕就得当场被劈成两半,后来朕在床上足足修养了近一个月,连医士都说是朕命大,朕也觉得,那一个月朕高烧不断,差点就觉得自己挺不过去了,没想到朕运气还不错,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竟又回来了。”   “左肩上的那处箭上是朕十九岁那年留下的,因为箭上淬了毒,又恰逢军中药备的不够,且是夏日,伤口很快就化脓了,余毒不清,如果要保命,就只能舍了这条胳膊,军医决定试一下古法中的刮骨疗伤,幸好,上天待朕不薄。”   “还有右下腹的一处,这处伤是朕二十岁那年留下的。”   “旁边的那处剑伤,是...”   萧颐用一种娓娓道来平静的不能再平静的语气给她介绍自己身上每一处伤疤的来历,萧颐每说一处,姜妧的目光就跟着移动,这才惊觉,萧颐身上竟然大大小小的伤疤就有十来处,其中有几处格外凶险,差一点点就能要他命的那种。   毫无疑问,这些都是他那些年在战场上留下的,姜妧脑中突然就闪过一句话——   伤疤,男人的荣耀。   跟这些伤疤比起来,他背上的那点擦伤简直都可以忽略不计。   虽然现在萧颐讲述的语气很平静,但姜妧不难想象出当时的凶险,她爹汝南王以及三个阿兄就是武将,都说刀剑无眼,记忆中,每次阿爹率兵出征时阿娘都会叮嘱再叮嘱,还会专门去庙里给阿爹求护身符。   但显然,萧颐是没有这种待遇的。   姜妧抿唇,从她这个角度只能看见萧颐的一个侧脸,烛光下他的侧脸冷冽而苍白,她记得,萧颐好像是不怎么受宠来着,典型的爹不疼娘又死的早,不像其他皇子的光鲜亮丽,他更像一个底层出身历经重重磨难在刀光剑影中磨砺而出的一柄利刃,因为没有退路,所以只有向前,哪怕是受了伤流再多的血也不能在人前展示脆弱,因为不会有人会对他嘘寒问暖...   姜妧脑子里不自觉就浮现出了一副萧颐一个人孤零零躺在简陋的床上面色灰白跟个破布娃娃似的连口热饭都没人给送的凄凉场景。   不不不,不凄凉,人家现在可是皇帝,出门就是大堆的奴仆,没见他落个水,姜汤都是成桶的往这儿送吗?   姜妧收起心中的那丝说不出的惆怅,抿唇问:“您跟我说这些做什么?”难不成是想使苦肉计?她看起来像是那种有良心会心软的人吗?   “让你看看朕能活到现在有多不容易,”萧颐侧头看她,将姜妧有些不解的表情收在眼里,一扬唇:“以后少气朕,朕还想再多活两年。”   姜妧:“......”   呸!   想得挺美!   姜妧的回答是,又挖了一坨药,跟糊墙似的直接怼了上去。   .   等上完药,姜妧洗完手回来,就发现萧颐已经穿好了衣裳,又坐回到了书桌前,手里拿着一只笔,对着桌子上摊开的一张图纸勾勾画画。   姜妧溜达达凑了过去,果然就是她刚才没事翻看的那张修缮河道的图纸。   显然,跟姜妧这个两眼一抹黑的半吊子不同,萧颐对河道水利方面还是有些研究的,见姜妧过来,萧颐眼睛都没抬一下,直接道:“时候也不早了,你先去歇息,朕还要再忙一会儿。”   “不急。”姜妧摇头。   看着还在勾勾画画的萧颐,姜妧想了想,伸手,纤葱的指尖准确的点在了图纸上那个被专门圈出来的小红点上,在萧颐诧异的目光中,姜妧开口:“陛下,您说,要是临江堰塌了会怎样?”   萧颐手中笔一顿,纸上顿时晕出一片墨渍。   “临江堰塌?”萧颐重复了一遍:“你怎么会突然这么问?”   姜妧如实托出:“实不相瞒,前两天臣妾做了个梦,梦见临江堰塌了,那洪水铺天盖地的涌,您是不知道,那场面看起来有多吓人,知道的是堰塌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天塌了呢,就咱们现在站的这块地儿,全被水给淹了,简直就是横尸遍野,臣妾当场就给吓醒了,要知道,臣妾做梦可准了,昨儿在马车上做了个梦梦见您落水,果不其然,今儿一来您就掉河里了,要不然臣妾怎么会急吼吼的往这儿跑?”   姜妧想了半天,还是觉得照实说,只不过省去了萧颐被洪水冲走那一段。   “陛下,您看要不要把临江堰再加固加固?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堰塌了呢?”姜妧一本正经提建议,表情特别严肃:“真的,臣妾做梦很灵的。”   很...灵吗?   看着姜妧认真的表情,萧颐看得出来她没有说谎,也就是说,因为做了一个梦,所以,她赶来了。   听起来是一件多么荒谬又不可思议的一件事啊,仅仅是因为一个荒诞的梦境,她就义无反顾的来了,这世上谁会去信梦中发生的事?   只有她,只有她这个小傻子。   她会折腾,会胡闹,每每气得他恨不得掐死她,却也会因为梦见大堰崩塌再发洪水而亲自赶来,哪怕她自己也知道说出的话未必会有人信,但她还是说了。   温暖的烛光映照在她脸上,衬得那双眼睛更加清澈明亮,也让她眼中的忐忑与期盼展露无疑。   当真是个小傻子,傻的天真可爱。   萧颐难得怔愣,眸中像是有波光在闪动。   萧颐听见自己说——   “好,朕明日亲自去带人加固,绝不会出现临江堰崩塌之事。”   .   夜深人静,大帐外的僻静处,陆励跪在地上,老老实实将贵妃是怎么突然说要来河西道又是怎么让他连夜赶路压缩行程的事一五一十给说了,说完,陆励就低头惴惴不安的等着陛下的发落。   陆励心中简直就在哀嚎,贵妃不是说好会给他求情的吗?现在看着样子一点都不像是求情了的啊!   完了完了,陛下不会真的要罚他叭。   月色下,萧颐负手而立,在听到陆励说姜妧为了让他带她来,不惜拿刀抵着自己的脖子以死相逼的时候,萧颐眉心就是一跳。   再一听姜妧为了赶路,吃住都在马车上,放着平坦整洁的大路不走,而是让陆励抄小道,一路上净是坑洼颠簸,姜妧身体受不住,连吐了两回,到后来为了避免颠簸呕吐干脆就不吃东西了,薄唇更是紧抿成了一条线。   听陆励又提到姜妧出去街上逛,是如何听到一些谣言,然后又是如何吩咐陆励干脆利索抓人的时候,萧颐心中更是五味杂陈。   在萧颐的印象中,姜妧是汝南王的掌上珠,自幼娇生惯养,入宫后也是贵妃之尊,她就像一朵精心培育的娇花,鲜艳欲滴却又脆弱堪折,让人只想捧在掌心呵护,但现在却发现,她不是一朵娇花,而是一株韧劲十足的翠竹。   萧颐负在背后的手捏紧了又松开,突然撇下陆励转身就朝大帐走去,大步流星,眨眼就消失在了夜幕深处。   陆励一脸懵逼的看着说走就走的那道高大背影,心中嘀咕,难不成这事儿就这么结束了?   那看来贵妃还是给他求情了。   另一边,萧颐掀帘进去,帐子里静悄悄的,只有一盏微弱的烛灯还燃着,萧颐耳聪目明,一进去就听见了里间传来的细微的呼吸声,萧颐冷峻的眉眼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柔和了下来。   萧绕过屏风,看着床上那团微微隆起的黑影,不禁放缓了脚步。   越靠近,萧颐的神情就越发柔和。   床上人儿的睡姿是一如既往的不羁,睡得四仰八叉的,应该是连日赶路有些累了,她的呼吸声有些重,时不时还发出轻鼾,借着微弱的烛灯,可以看见她粉嫩的面颊,长长的睫毛乖顺的耷拉着,菱唇微张,似乎还能看见她里头藏着的洁白贝齿。   这哪里是个小傻子?   这分明就是一颗蒙层的明珠,每擦拭一下,就能散发出淡淡的光芒,直到将上面的灰尘全部擦净,明珠璀璨,光芒耀眼。   萧颐盯着姜妧毫无防备的睡颜,眸光渐深,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从心头涌起,直达四经八脉,他心中突然就有了一种冲动——   萧颐慢慢俯身,靠近,鼻息相闻,他似乎还能闻到她身上传来的熟悉的清幽香气,很淡,却足够让他心思涌动热血沸腾。   萧颐喉结滚动,阖眼,慢慢凑近,再凑近...   一片寂静中,萧颐只觉自己心如擂鼓,他忍不住小心翼翼的屏住了呼吸,还没等他完全靠近,突然就听一声嘤咛,萧颐身体一僵,再不敢有别的动作,僵持了片刻,萧颐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他深吸了一口气,按耐下心中那股熊熊燃烧的火,正打算撤回来,突然就感觉脖子被人勾住了。   然后,一抹柔软贴上了他的唇。   萧颐直接怔在原地,如遭雷劈。   “啪嗒——”   一滴殷红的血珠滚落,如雪地里的一朵梅花,灼灼耀眼。 第86章 追妻第二十八天 高光时刻   营帐内很安静, 烛灯摇曳,幽暗的烛灯下,只见萧颐还保持着俯身的姿势, 整个人就仿如一座雕塑,一动不动。   萧颐的脖子还被人勾着, 他只能被迫低头,清浅温热的鼻息清晰可闻, 他能清楚的感觉到唇上压住的那抹温热, 软软的, 就仿佛之前吃过的乳酪团子, 突然,唇上传来一阵湿润,萧颐浑身剧烈一震, 只觉有一团烟花在脑子里轰然炸响, 刹那间,所有的喧嚣都离他远去,整个人脑子里一片空白。   萧颐原本微阖的眸子霍地睁开,眼中满是不可置信,唇上的触感很明显,就像一只粘人的幼猫软绵绵地试探性舔舐,很快, 他嘴唇传来一阵刺痛,有人叼住了他的下唇, 他能清楚的感觉到有牙齿碾过他的唇瓣, 啃噬舔咬...就仿佛他的唇是什么珍馐美味,力道算不上轻,微微的刺痛从唇上传来, 然后就是直达全身的酥麻...   萧颐怔怔的盯着身下还双眼紧闭的小人儿,然后,就是那张小小的,如樱桃般的唇,不丹而艳,就仿佛阳春三月灼灼盛开的桃花,那般艳丽,又是那般香甜,铺天盖地几乎覆满了他的所有视线。   萧颐能感觉到自己的呼吸越来越急促,眼神也越来越暗沉,哪怕他没有照镜子,他也能想象出他现在的样子,晦暗诡谲,就如山洪爆发,携裹着令人几欲癫狂的欲望奔涌而来。   萧颐还保持着俯身的姿势,双手撑在床沿,任由自己的唇被人当做食物啃噬,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唇疼得已经近乎麻木,但他的心却是一片火热,就仿佛是在沸油里翻滚,所有的理智与情绪都离他远去,萧颐满脑子都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他想要她。   他想让她成为...他的女人。   这种疯狂的念头一出现瞬间就如龙卷风一般席卷全身,不够,这还远远不够,那一瞬,萧颐仿佛被某种狂乱的欲.望给支配,丧失了所有理智,全凭本能驱使,萧颐眸子幽暗如墨,就在他要彻底擒住那抹红唇的时候,突然,身下人睁开了眼。   清亮漂亮的凤眸黑白分明,就仿佛一片黑暗中突然升起了一道阳光,萧颐猛地一震,恍然清醒,看着那双清润透彻的眸子,萧颐有瞬间的慌乱。   他要说什么?   他要怎么解释?   姜妧会不会胡思乱想?会不会觉得他心思肮脏?   萧颐的心几乎都提到了嗓子眼,只觉得嗓子干哑的厉害,他想解释他什么都没有做,想说是她误会了...萧颐突然就有些害怕,害怕从她眼睛里看到对他的厌烦,看到如见到洪水猛兽般的避之不及...   “朕...”   萧颐握紧了双拳,脑中的那根弦已经崩到了极致,萧颐努力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你...”   萧颐才刚艰难的吐出一个字,就见面前那双眼睛只是定定看了他一会儿,然后,“刷”地一下就又闭上了,就仿佛刚刚的睁眼只是他的错觉,原本箍着他脖子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松了,只见还沉浸在睡梦中的人砸吧了两下嘴,一侧头,就又叼上了他的下巴,菱唇蠕动,细听的话隐约可以捕捉到几个字:“猪蹄...好吃...”   萧颐:“......”   原来姜妧没醒,而且,又在梦里将他当猪蹄啃了...   这一认知让萧颐神情有瞬间的怔愣,同时,心中提着的那口气也松了下来,就仿佛溺水的人见到了一根浮木,劫后余生——   萧颐脑中突然就冒出了这四个字。   如果姜妧真的醒了,他都不知道到底要如何去解释,他怕好不容易才从厚厚的龟壳里探出脑袋的小乌龟就这么又缩回去。   萧颐也是今日才知道,原来自己竟胆小至此,他大可以说服自己,姜妧是他的贵妃,不过只是一个亲吻罢了,没什么大不了,可他不敢...他可以若无其事的拥着姜妧入睡,可哪怕想得要命,也不敢再进一步...   他的下巴还被姜妧叼着,能清楚的感觉到牙齿啃噬传来的阵阵疼意,萧颐原本鼓跳如雷的心渐渐安静了下来,看着还沉浸在睡梦中的姜妧,萧颐深吸了一口气,一再告诫自己不能急,最起码不能乘人之危,萧颐起身,因为他的突然抽身,床上人似乎还有些不满,好看的眉头都拧了起来。   萧颐看着她毫无防备的睡颜,忍不住笑了,但这点笑意在目光触及到她脸上的那抹殷红后瞬间凝住。   萧颐有些迟疑的伸手,指腹轻扫。   血?   【滴——与贵妃发生爱的亲吻,初吻交换,生命值+50,剩余生命值:70,攻略进度:15】   【艾玛宿主,喜大普奔,我就出了个差,一回来你居然都上二垒了,而且还是贵妃主动,这尼玛简直就是历史性的突破啊——】   【对了,亲,你要不要先把鼻血擦一擦?这都快血流成河了看着怪吓人的,不过话又说回来,像你这么纯情的皇帝我还是第一次见,】小奶音咂摸舌,嘿嘿笑了两声,听起来就有些贱兮兮的:【亲,这才上了二垒就飚鼻血,这要是全垒打你不得激动的当场晕过去啊,那可不行,多丢脸啊,男人的尊严——】   【亲,加油,这才迈出了第一步,要努力向前,朝着全垒打进发——】   萧颐:“......”   但凡系统是个有实体的东西,绝对分分钟被萧颐抓来灭口。   .   月夜静籁,如明镜一般的湖水波光粼粼,四周是起伏的山峦,星星点点的萤火虫在草丛里飞舞。   他听见女子在耳边小声如猫儿般嘤嘤哭泣,拉长的尾音就仿佛是裹着蜜糖的丝线,一点点缠上他的心脏,不断收紧。   月色下,他看见女子熟悉的面容,被汗濡湿的头发湿哒哒的黏在鬓角,眼尾泛着红晕,一双漂亮的凤眸水润润的仿如一汪春水,又仿佛容纳了漫天繁星,带着满满的爱意与依赖。   他看见自己翻身而下,将怀里腻歪的少女重重压在地上,按住她的手腕,准确的擒住那一抹殷红,一双白皙的藕臂如灵蛇一般缠上了他的脖子,他听见耳边传来一道小小的还带着喘息的声音——   “陛下,臣妾好喜欢你啊——”   “......”   “陛下!”   萧颐猛地睁眼。   还是熟悉的场景,帐中静悄悄暗黑一片,没有月色,也没有草地湖泊,只有面前坚硬的书桌,背后是同样坚硬的椅背。   萧颐阖眼,修长的身体就仿如一把被拉满的弓弦绷得紧紧的,头微微后仰,棱角分明的下颔线在黑夜中显得越发凌厉,修长的手指死死扣住书桌一角,手背青筋毕露,力道之大几乎能把书桌就此掰裂。   良久,萧颐猛地松懈下来,重重喘着气,就仿佛一条岸上濒死的鱼,汗湿的衣裳紧贴在身上,随着胸口剧烈起伏。   “陛下?”   外面传来陆励小声的叫唤:“陛下,您睡着了吗?”   萧颐:“......”   萧颐缓缓睁眼,眼中似乎还泛着红血丝。   萧颐揉了揉额角,起身,绕道屏风后,简易的行军床上,姜妧还裹着被子沉沉睡着,一点都没有要醒的迹象。   萧颐静默的看了一会儿,上前给她掖了掖被角,然后又找出一身干净衣裳换上,一番动作放的很轻,从都到尾几乎都没发出什么响动,等换好衣裳,萧颐就转身出去了。   这个点陆励来找他,肯定是有事要通禀。   事实上,陆励也确实是有事要禀告。   看着紧闭的大帐,陆励是硬着头皮来喊人的,如果可以,他是真的不想在这个时候冒头,但不来也没有办法啊。   陆励先是小声在帐子外面喊,喊了两声见里面没有动静,又怕把贵妃给吵醒了,陆励干脆就改成了学猫叫,然后,就叫上瘾了。   “这么晚了,有何事?”   萧颐一出来就看见背对着他正蹲在地上一边拔草一边猫叫的陆励,萧颐脚步一顿,心中升起一丝淡淡的无语。   冷沉的男声从背后传来,陆励立马起身回头,然后,就是虎躯一震,瞳孔瞬间瞪大,仿佛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整个人直接石化。   “出什么事了?”见陆励只是盯着自己半天不吭声,萧颐眉头狠狠一拧,声音又重了几分。   陆励咽了咽口水,眼神飘忽,小声开口:“陛,陛下,您这下巴...”那牙齿印,是被人啃出来的叭,不知是下巴,还有那张红红的仿佛腊肠似的嘴...这一刻,陆励无比痛恨自己过于好的视力,然后就是淡淡的恐慌。   难怪陛下说话语气这么不耐烦,完了,他不会又打扰陛下的好事了叭。   陆励心中苦哈哈,为自己竖了一排蜡,但还是非常尽职尽责的给汇报工作:“陛下,刚得到消息,安王...”   ......   一夜无梦,姜妧一大早就被外面的动静给吵醒了,这一觉睡得还不错,最起码睡床比睡马车舒服。   姜妧慢吞吞从床上爬起来,看着端着吃食进来的萧颐,姜妧抬手打了个招呼:“嗨,早上好啊——”   因为才刚醒,姜妧声音软糯中还带着一丝沙哑,头发也是乱糟糟的披着,可以说是非常的不修边幅。   看着还坐在床上揉着眼睛跟他打招呼的姜妧,萧颐脚步微顿,心中一根隐秘的弦被拨动,萧颐不觉有些恍惚。   在他恍惚的时候,姜妧已经穿好鞋从床上溜下来了,跟只小狗似的循着味儿就凑到了他跟前:“好香啊,正好肚子饿了。”   “先去洗漱。”见姜妧伸手就要去拿,萧颐忙往后退了一步:“水已经备好了,洗漱了再吃。”   “哦。”姜妧将手又缩了回来。   等姜妧三两下洗漱完回来,早膳也已经在桌子上摆好了,简简单单的白粥配馒头,再加一叠小咸菜,可以说是非常简陋了。   看着已经拿着馒头开吃的萧颐,姜妧问:“陛下,您这几天就吃的这?”   “嗯。”萧颐应了一声。   姜妧看他的眼神立马就不同了,堂堂皇帝,喝稀粥吃白馒头,与民同吃同住,这是一种多么高大上的品质啊,姜妧当即就感动了:“陛下,您真是太不容易了,难怪臣妾见您人都瘦了一圈,您瞧瞧您这黑眼圈,这凹下去的小脸蛋,这棱角分明还带着牙齿印的下巴...”   姜妧突然一顿。   牙齿印?   哪儿来的牙齿印?   姜妧心中打了个突,虚着眼仔细一瞧,那白皙的棱角分明的下巴上印着的可不就是牙齿印么?而且都青紫了,这得是下了多大的力气才能啃成这样啊。   目测,这牙齿印是人啃出来的。   是谁狗胆包天敢在皇帝的脸上动口?   对上萧颐似笑非笑的目光,姜妧秒懂,然后就是风中凌乱,不会叭,她又双叒叕把萧颐给啃了?   姜妧有点尴尬,为了避免尴尬,姜妧立马噤声不言,缩了缩脖子,开始老老实实喝稀粥,边喝还不忘边给评语:“这粥熬得还真不错,米粒颗颗分明,粥汤清澈,一看就是大师级人物才能熬得出来的,这馒头也不错,韧劲十足,一口更比三口强,嚼的人腮帮子都发酸,在粥里蘸了吃简直就是绝配...”   姜妧叨叨叨,仿佛一个话痨,主要是这种时候,特别是知道自己不太占理的时候,她心里发虚,就只能通过说话来掩饰尴尬,虽然她着实是想不起来她到底都梦见了啥,居然能把萧颐给啃成这样,不对,萧颐刚刚是从外面进来的,不会叭,这家伙不会就顶着这个大牙印出去的叭,哦,天呐——   姜妧瞬间就觉得面前的粥不香了。   不仅不香,她还有点食不下咽。   这么明显的一个牙齿印,用脚趾头都知道是被谁啃的,她的脸面啊!她的清誉啊!所以她又再一次社死了吗?!   萧颐就那么看着姜妧的脸色变来变去,就仿佛一个七彩调色盘,萧颐稍一想就知道她到底在想些什么,心中又是无语又是好笑。   “陛下,您要去哪儿?”见萧颐放下碗就准备出去,姜妧也顾不上尴尬了,赶紧将他喊住。   “朕带人去巡视临江堰,”萧颐道:“你就在营帐待着,朕晚些时候回来,别到处乱跑。”   见萧颐说完就打算走,姜妧忙霍地一下站了起来:“等等,那啥,臣妾觉得吧,您还身上差点东西。”   为了挽救自己的清誉,姜妧硬是硬着头皮强制性的将萧颐按在椅子上坐好,又找出带来的脂粉,就开始往萧颐脸上怼,显然姜妧的化妆技巧还是可以的,三两下怼完,他下巴处的牙齿印也就遮的差不多了,最起码不仔细看的话还是看不出来,当然,估计也没人有那个胆子会扳着皇帝的脸仔细看。   “好了。”姜妧退后两步,对自己的化妆成果感到很满意。   对上萧颐幽幽的目光,姜妧咳了两声,强自镇定:“那啥,咱出门,仪容仪表还是很重要的,您说是吧?”姜妧龇牙,冲他讨好的笑了笑,顺便眼神威胁,千万别拿这说事,不然她可是会分分钟翻脸的。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姜妧总觉得今儿萧颐看起来似乎有些不对劲,不仅仅是牙齿印,那嘴巴怎么也似乎不怎么对称的样子?好像还破了点皮?   估计是接收到了她的警告,萧颐这次倒是没有拿牙齿印来说事,任由姜妧在他脸上捣鼓完,萧颐起身,刚往外走了两步,又顿住,回头问:“想不想跟朕一起去看看?”   这...当然可以的啦。   .   河西道确实是梓州受灾最严重的一处地方,姜妧一路来是深有感触。   今天萧颐是去巡视临江堰,看着身后跟着的陆励、贺刺史等人,姜妧心中还有一些犯嘀咕,亏她来的时候还在绞尽脑汁的想要怎么去编理由,结果没想到萧颐居然答应的这么爽快,说来就来,就仿佛对她说的话深信不疑。   看着前面跟牵羊似的牢牢握着她的手生怕她走丢了似的萧颐,姜妧抿唇,心中突然就有些复杂的情绪。   被征集来河西道修缮河道的灾民人数还是有些多的,见到萧颐他们一行人出现,灾民们纷纷放下手中的活,热情的跟他们行礼问安,萧颐则一一颔首,态度温和的叫他们起身,灾民们看向萧颐的目光中充满了尊敬,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爱戴。   毕竟在河西道的这几天,萧颐与他们同吃同住,一不摆架子,二不搞特殊,遇到紧急情况他更是带头第一个往前冲,一点都没有顾忌他皇帝的身份,要不是萧颐什么都冲在前面,昨天也不至于差点被洪水给冲走,在他的带领下,贺刺史等一众梓州官吏也是亲力亲为,所以修缮河道的进度很快,照这个速度下去,估计再有个十天八天的也就差不多了。   “在看什么?”察觉到姜妧的目光,萧颐侧头问。   姜妧:“陛下,那个梦,您真信啊?”   说实在话,要不是做梦的人是她自己,如果有人突然跑来跟她说大坝要塌了,你要被洪水冲走淹死,她绝对大耳刮子扇过去,这不是诚心来添乱的吗?   “你不是说了吗?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萧颐没想到她是为这事,见她皱着一张脸满脸纠结,萧颐淡笑:“凡是谨慎些总是好的。”   嗯...还真是有忧患意识。   “前面就是临江堰。”   顺着萧颐手指的方向看去,姜妧就见到了一个伫立在河道上的庞然大物。   宽广河道蜿蜒而下,这就应该是通江了,远远看去,这条江就仿佛是一条悬在众人脑袋顶上的天河,只不过和神话传说中的银河不同,这河水是黄的,隔这么远都能闻到河水中带来的腥臭气味,姜妧脑子里突然就蹦出几个字:悬河?   “不错,就是悬河。”   突然的接话还把姜妧给吓了一跳,然后就见萧颐正一脸诧异的看着她,眼中带着赞赏:“你对河道也有了解?”   姜妧:“......”   “那可不?”姜妧立马决定,这把逼她得装,姜妧仰着小脑袋得意洋洋:“悬河又称地上河,说白了就是河床要比两岸地面要高,像这种悬河一般都是因为上游河水经过的地方携带了大量的泥沙,然后当河水流到平原地带的时候,水流速度就没那么快了,携带的泥沙就只能在这里堆积,泥沙堆的越多,河床就不断的抬高,水位也跟着上升,什着什着就高处两岸一大截,为了不被淹,堤坝也就只能跟着提,积年累月下来不就成悬河了?”   萧颐原本也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姜妧还真的能说出来,这回是真的诧异了。   姜妧有意卖弄一下,绞尽脑汁去想脑中所剩无几的前世学过的那一丢丢地理知识,清了清嗓子:“一般来说,治理悬河要从以下几方面出发。”   “第一,是要在上游植树造林,嗯...就是要多种树,少砍伐,毕竟这泥沙都是从上游给带下来的,一般来说,当上游植被减少的时候,就容易造成水土流失,土地沙化知道吗?当河水从旁边经过的时候,泥沙就跟那墙皮似的唰唰往下掉,然后就被带到下游了,到了地势平坦的地方流不动了就只能停下来开始堆积...”   “所以啊,这生态问题才是根源,那啥,有句话是怎么说来着?要致富,先种树...”   “这第二嘛...好像是建大坝来着,有一种双重堤坝,就是修两个堤,将河水从内堤的上游水门放出来,经过外堤的阻挡,再从下游的水门回游到河里,这虽然工程有点繁琐,但能将河水携带的泥沙大量截堵在内外堤之间,这样既能加固堤坝,又能缓解泥沙堆积让河床抬高的速度不至于这么快,嗯,我觉得这还行。”   “嗯...好像还有什么‘束水冲沙法’...”   “敢问娘娘,什么是束水冲沙法?”这回说话的不是萧颐,而是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挤到前面的一个年轻官员,那官员正目光灼灼的盯着姜妧,眼神之狂热就仿佛下一秒就会扑上来:“还请娘娘为下官解惑。”   昨日贵妃亲自来河西道寻陛下的事,一个晚上的功夫就已经传遍了,今日见陛下带着一个陌生的小公子出来,大家都知道这就是贵妃,心中还在犯嘀咕,这好端端的治理河道陛下还偏把贵妃带来做什么?毕竟又不是郊游。   刚刚虽然是贵妃和陛下两个人的对话,但耐不住贵妃声音大啊,他们都张着耳朵在听,然后就听到了贵妃的一番奇妙见解。   年轻官员都要激动坏了,毕竟他就是专门管水利这一块的,怎么治理悬河可是个老大难的问题,有这么一条河在,三年一小灾五年一大灾的,他们头发都要愁秃了也没想到一个切实可行的办法,只能不断的去加高河堤,但河床淤积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再这样下去,一旦堤破,那绝对是一场大灾难。   年轻官员目光灼灼的盯着姜妧,脸上表情诚恳的不能再诚恳,似乎还有那么一丝可怜巴巴:“娘娘——”   不管是年轻官员盯着她,跟着来的一众官员都巴巴的盯着,有那么一瞬,姜妧觉得自己似乎成了一个香饽饽,谁都想扑上来啃上一口的那种,由于对方的目光太过热烈,姜妧突然还有那么一点害怕,忍不住往萧颐身边挪了挪,试图借他高大的身影给她一点小小的安全感。   “束、束水冲沙法,顾名思义,就是把两旁的河道给它缩小,然后水流的冲击力就会变大,水流冲击力一大,河床底部的泥沙就会被带走,这也能达到清淤防洪的效果。”姜妧磕磕绊绊的解释完。   年轻官员若有所思,突然一拊掌,还把姜妧吓了一跳。   只见年轻官员神情激动:“妙啊,这个主意真是妙啊,娘娘当真聪慧过人,臣拜服。”   “也还好,”姜妧摆摆手,谦虚道:“本宫不过就是闲来没事多读了几本书罢了,这些治理河道的方法都是从书上学来的。”   姜妧虽然想装逼,但也没脸皮厚到将前人智慧占为己有的地步,所以,她非常谦虚的将知识来源都归到了读书身上。   看着一脸谦虚实则骄傲的尾巴都快翘到天上的姜妧,萧颐心中若有所思,难不成他之前都误会她了,她不光只会看话本,肚子里还是有些墨水的?   不可否认,姜妧过分“渊博”的知识给了萧颐不小的冲击力,简直就可以用震惊来形容,萧颐看着姜妧白皙的侧脸,似乎能看到从她身上发出来的莹莹光芒,当真是一颗明珠,无时无刻不在带给他惊喜,姜妧,究竟还有多少是他不知道的?   显然,年轻官员被姜妧装逼的行为给成功震住了,再看像她的目光中都充满了尊敬:“敢问娘娘,您能说的再具体一些么?就比如说那所谓的双重堤坝要如何修?图纸是怎样的?您看的是什么书能让臣也看看吗?”   这...   连环三问成功让姜妧给哽住了。   她就知道一点皮毛,去哪儿给他弄图纸,至于书,有时空差距在,她难不成还去现编一本?   “娘娘,烦请娘娘告知。”年轻官员长长一揖。   “本宫看得这些书已经是许久之前的事了,一时间还真想不起来,”姜妧尴尬的笑了笑。   年轻官员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但很快就又振作起来,巴巴的看着她:“娘娘,要不您回去再好好想想?万一能想起来呢?或者您把您记得的都说出来,臣来默,然后臣再好好研究研究...”   看着锲而不舍追问恨不得当场按头姜妧去默写背诵的年轻官员,在场众人都是倒吸一口凉气,好家伙,看不出来啊,这小子平时不吭声,关键时候胆子还挺大,听听,这要求都敢提!   看着满脸震惊只差没写着‘你不如杀了我算了’的姜妧,萧颐心中有些好笑,脚步往旁边挪了一步,若无其事的将她挡在了自己身后,淡淡道:“行了,此事容后再议,先去看看临江堰的修缮情况。”   年轻官员虽然激动,但也不至于这么无脑,见皇帝都已经发话了,年轻官员才反应过来,他刚刚好像是有些反应过度了,还好陛下娘娘没有责怪,闻言,年轻官员忙点头:“对对对,去看临江堰。”   临江堰修得确实是很雄伟壮观,这条悬河能撑到现在,大部分功劳都得归到这临江堰上面,年轻官员是专门负责水利工程的,算是这方面的专家,就是由他跟着介绍:“...其实临江堰年年都在修缮,河道和大堰都还算稳固,并没有崩塌的风险...”   “不是说前两天还漏了个口子吗?”姜妧提出疑问:“年年修,年年漏?豆腐渣工程?”   众人听不懂豆腐渣工程到底是什么意思,但联系实际还是能理解个大半,贺刺史当场头上的汗就出来了:“娘娘说笑了,修缮大堰乃重中之重,绝不敢有丝毫偷工减料,臣敢以项上人头做担保。”   贺刺史这几天看得出来也是受了累的,人比之前刚见的时候瘦了一大圈,胡子拉碴的,眼下乌青一点都不少。   贺刺史诚惶诚恐,就怕真把偷工减料这四个字给按在了他身上,扪心自问,他还真不敢在大堰上动手脚,见陛下只是面无表情不说话,贺刺史背后衣裳都快湿透了:“陛下,臣...”   “贵妃就是与你开玩笑,”萧颐看了一眼四十五度仰望天空的姜妧,捏了捏她的手,示意她不许胡说八道,然后才朝贺刺史颔首:“贺刺史放心,朕心里有数。”   贺刺史松了口气,有数就好。   可...到底是有什么数,您老好歹也给说清楚啊!   看着前方相携而行的一对璧人,贺刺史心中疯狂呐喊——   没有豆腐渣,都是实心的!   苍天可鉴! 第87章 追妻第二十九天 放大招~   跟在萧颐屁股后面转了一天, 等回去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远远看着熟悉的营帐,姜妧眼中差点冒出感动的泪水, 心中就只剩下一个想法——   可算是到家了!   不转不知道,一转吓一跳。   萧颐这简直就是连轴转啊, 工作量大到吓人,上午先是去临江堰转了一圈, 视察临江堰的工事修筑的怎么样了, 估计是因为她之前的提醒, 萧颐还带人亲自排查了一遍, 小到一块砖,大到一条缝,事无巨细将可能存在的风险都给列出来了, 然后就让贺刺史在原有工事的基础上进行加固。   不得不说, 这样事无巨细的摸排工作还是给了姜妧很大的安全感的,毕竟她那梦实在是太玄乎了,虽然百分之九十九点九都不靠谱,但不是还有那么零点零一的可能性呢?不有句话说,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万一大堰底下不知道什么时候给筑了个蚂蚁窝呢?   巡视完临江堰,紧接着又去视察河道。   姜妧也才知道, 原来萧颐说的亲自视察并非坐在大帐里指点乾坤,而是会真的上前线, 事无巨细一一过问, 有时甚至还会去搭把手,这简直就颠覆了她对皇帝这个职能的认知,或者说颠覆了她对萧颐的认知, 但根据贺刺史等人的表现来看,显然对萧颐亲自上手的事已经习惯了。   最后还是陆励给解的惑,根据陆励的介绍,陛下之前在边关的时候,不论形势有多凶险,他永远都是亲自上阵,不光亲自上阵,还冲在最前排,萧颐的存在,就对他们来说就由于一根定海神针,也正是陛下这种身先士卒勇敢无畏的精神,才能够在短短几年内就能从一个无名小将变成威震一方的威猛大将。   边关这种地方,永远都是凭实力说话,就算你背景再硬,要是没有真才实学压根就没人愿意听你指挥,毕竟上战场可是要将命给抵上的,要是摊上一个花拳绣腿贪生怕死的将领,那还不得分分钟送命?   将士们不怕死,但不能死的太憋屈。   可以说,萧颐有现在的成就,真的就是他一刀一剑在战场上自个儿用命拼出来的,陆励在说起来萧颐当初在战场上的英勇事迹的时候,简直就是滔滔不绝大有连说三天三夜不停歇的架势,话里话外皆是对萧颐的敬佩,那是一种义无反顾的追随,所以哪怕陆励现在已经有了正经的官职,在萧颐面前的自称也永远是“属下”,甘愿将自己定在“亲卫”这个位置上,并以此为豪。   然后,姜妧就想到了昨晚给萧颐上药时,他身上那些大大小小或深或浅的陈年旧伤...   “走不动了?”   冷不防响起的男声让姜妧瞬间回神。   萧颐还牵着她的手,应该是为了照顾她,萧颐走的并不快,此时正侧头看她,精致凌厉的侧脸在暮色下线条变得柔和。   人比人气死人,她只是跟着打酱油跑了一天就已经快累成狗了,结果萧颐这厮居然还这么神采奕奕,哪儿来这么好的精气神?   姜妧收回打量他的目光,有气无力的点点头:“要累瘫了。”   是真的累,她都感觉两条腿已经不是她的了,脚底板磨得生疼,就是不知道有没有起泡,姜妧现在就特别的后悔,早知道她就老老实实守在营帐不跟着萧颐跑了。   萧颐目光落在她脸上,见她耷拉着头神色疲倦就仿佛一只打了个霜的茄子仿佛所有的精神气都被抽走了,萧颐丝毫不怀疑,要是自己松了手,她可能就直接坐地上不走了,这种事姜妧也不是做不出来。   萧颐笑了一声,在姜妧惊愕的目光中,松开了她的手,一撩袍子,然后,半蹲在了她跟前。   “做什么?”姜妧狗脸懵逼。   “你不是说走不动了么?”萧颐声音淡淡,轻飘飘的回头看了她一眼,用一种非常平淡且自然的语气道:“走不动,朕背你。”   姜妧:“!!!”   她没听错叭!   看着蹲在她面前成功比她矮了大半截的萧颐,有那么一瞬间姜妧怀疑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但事实告诉她,萧颐确实是蹲下了。   简直就是震惊她全家。   如果不是马上就要到了的话,姜妧相信,她一定会感动的痛哭流涕然后二话不说就扑上去。   然鹅——   看了看近在咫尺顶多还有十几二十步就能走到的大本营,姜妧有些无语。   这就好比爬山,有九百九十九级台阶,她都快爬到山顶只差最后九级了,突然有人给她弄来了一顶轿子,说,可以人力代步,虽然心动,胆子和轿子要是坐上去了,就是对她前面九百九十九的侮辱,为了让自己的努力不白费,姜妧坚定的拒绝了萧颐的好意:“不必了,区区几步路,臣妾还是能自个儿走完的。”   说完,像是生怕萧颐会强硬按头让她上背似的,姜妧撒脚丫子就跑,行动之迅速和刚才拖拖拉拉半死不活的样子简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萧颐站了起来,拍了拍袍子上沾的灰尘,看着不一会儿就消失在视线中的那道倩影,萧颐扬了扬唇,负手慢悠悠跟了上去。   .   等萧颐回到营帐,姜妧早就已经甩掉鞋子正坐在床上把自个儿的脚丫子使劲的往跟前扳,距离之近都快直接给怼脸上了,也难得她做得出来这种高难度的姿势。   萧颐进去,问:“脚怎么了?”   姜妧的回答是,看了他一眼,直接将白嫩嫩的脚丫子怼到了他跟前:“呐,起水泡了,一边三个,可匀称了。”   她一回来,营帐里烛灯就已经燃起来了,此时借着烛灯,能清楚的看见她脚底板以及趾间被鞋子磨得红红的,已经起了水泡,因为皮肤嫩,水泡就显得格外的刺眼。   姜妧给他展示了一下就将脚收回去了,继续抱着自己的脚仔细瞧,哎哟喂,瞧瞧这泡,一个更比三个大,难怪脚底板这么疼,上次起这么多水泡还是好多年前的事了,难不成是她在宫里养尊处优豢养了这么多年后,连最基础的行走功能都开始退化了吗?   姜妧看着几个大水泡,一张精致的脸都快皱成咸菜。   什么仇什么怨?为什么她一个妙龄少女要经历这种磨难?!   萧颐也没想到她居然这就给磨出泡了,看着姜妧一脸心痛的抱着自己的脚倒抽凉气的样子,萧颐眉头拧了起来,是他疏忽了。   萧颐转身出去,不一会儿,手上拿了一个巴掌大的瓷罐进来,在床边坐下,朝姜妧道:“将脚伸过来,朕给你上药。”   没想到萧颐东西还准备的挺齐全,姜妧多看了他两眼:“您把药留下就成,就不劳烦您亲自动手了,让青衣来吧。”   萧颐语气不容置喙:“朕来。”   行行行,你来就你来,就没见过上个药还要争争抢抢的,姜妧目光扫过萧颐因为持久度不行已经有些脱妆的下巴处的狰狞牙印,非常自然的就将脚伸了过去,直接搁在了他的腿上,还不忘叮嘱:“上药的手法一定要温柔,温柔懂伐,千万不能将泡给挑破了...”   姜妧叨叨叨,叮嘱的无比细致,就仿佛萧颐是个不懂生活常识的白痴,萧颐头都没抬一下,直接忽视了她的叮嘱,捏着她的脚,拧着的眉头就没有松开过,从药罐里挑了一点药膏,耐心的给她一一在起了水泡的地方抹上。   萧颐的动作很细致也很轻柔,看着捏着她的脚给她上药的萧颐,姜妧心中突然还有些感觉怪怪的,她记得上次跟着萧颐出宫,脚扭了,萧颐也是这样握着她的脚帮她揉的,然后,她就喜提轮椅三天...   也不知道是不是烛灯的原因,认真给她上药的男人没有了白日巡视河道时的锋芒毕露,眼神专注,就给她一种,像是在被人疼惜着的感觉,一股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酸酸涩涩,又似乎还带着一丝隐秘的不易察觉的欢喜雀跃,就仿佛一个带着芬芳气味的橘子,剥开外皮剃掉表面的经络细纹,细细咀嚼,充满了清甜汁水的果肉在舌尖绽开,甜甜的...   【滴——贵妃好感值+5,攻略进度:20】   突如其来的系统音成功上萧颐上药的动作一滞,萧颐几乎是瞬间抬头,然后就捕捉到了姜妧还未来得及撤回去的目光,四目相对,萧颐能清楚的看到姜妧眼中闪过的慌乱,就仿佛偷窥被人抓包。   姜妧有些不自在的偏头,躲过萧颐的目光:“那啥,药上好了没?”   “还未。”   “还动作还不快点?知不知道一直保持这个姿势腿很酸的?”姜妧凶巴巴的,明显有些色厉内荏,明明是倨傲不讲理甚至还带着颐指气使,但在萧颐看来,就是一只乳牙未脱的小奶猫在张牙舞爪。   “嗯,”萧颐低笑了一声,脑中的系统音其实已经说明了一切。   萧颐心中某处柔软就仿佛被人狠狠戳了一下,整个人就仿佛浸在了温水中,暖洋洋的通体舒畅,看着姜妧凶巴巴努力遮掩的模样,萧颐目光柔和的不可思议,只觉得她娇憨可爱,看着看着,萧颐又忍不住回想起了昨晚的那一幕,怕再想下去会不好收尾,萧颐忙收敛心神,笑问:“要不要朕再给你捏捏腿?”   姜妧若无其事:“这倒也不必,速战速决就行。”   萧颐果然就依她所言,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很快就将药给上好了。   然后,姜妧就发现了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她好像还未洗漱,所以,这药怕不是白上了哟!   .   萧颐的服务态度是出奇的好,鉴于上的第一遍药在不久后就跟着洗澡水一起没了,萧颐又任劳任怨的给她上了第二遍。   等一切收拾妥当,姜妧与萧颐肩并肩躺在床上,并非不想分开,实在是野外生存地方有限,哪怕是皇帝的住处那也只是一个单人床,皇帝好歹还自个儿有个帐篷,贺刺史他们住的可都是大通铺。   姜妧瞪着个大眼睛直勾勾的顶着帐篷顶,睡不着,内心毫无困意,明明身体疲惫的要命,精神却还处于亢奋之中,这就很要命。   从呼吸来判断,旁边的萧颐应该也百分百没睡着。   姜妧干脆翻了个身:“陛下,咱们来聊个五文钱的天叭。”   睡不着,那就聊天。   萧颐早就察觉到旁边的动静了,也不知是不是受昨晚那个梦境的影响,和姜妧在一张床上躺着,他脑中总会出现一些不合时宜的场面,他想过像昨晚那样干脆将床让给姜妧,他去椅子上凑合过一夜,但心中又多多少少有那么一点不舍,就只能接受这种甜蜜的折磨。   听见姜妧开口,萧颐微阖的眼睛睁开,偏头,然后就对上了一双亮晶晶的眼,萧颐笑了一声:“你想聊什么?”   她哪儿知道聊什么?   萧颐突然这么正儿八经的问,姜妧一时还真有些卡壳,正准备临时想话题,然后就听萧颐开口了:“朕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还懂治水了?”   “您不知道的东西那可多了去了,”一听是这个话题,姜妧立马就来劲了,张口就是无脑自吹:“别说是治水了,臣妾那可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晓人和,什么阴阳八卦奇门遁甲那都不在话下,臣妾这人别的优点没有,唯一的好处就是做人谦虚,就算知道的再多,那也绝不到处瞎哔哔,什么才女啦,第一美人儿啦,像一种一看就是过度营销虚伪包装的事臣妾从来不干,一向都是闷声干大事,所以您不知道这些也实属正常。”   “这年头像臣妾这样腹有诗书气自华学识渊博关键还谦虚的绝色天仙大美人儿可不多见了,这简直就是天才啊——”   “没错,就是这么的牛逼,我,姜妧,绝世小天才,听傻了吧,吓傻了吧,傻了巴巴——”   萧颐:“......”   萧颐觉得,他这辈子,再也不会听见比这更不要脸的话了。   惊为天人,叹为观止!   姜妧毫不客气的自吹自擂结束,看着萧颐还处于震惊中的脸,姜妧得意的吹了声口哨,要的就是这种艳惊四座的效果!   “朕的贵妃,还真是聪慧过人聪明绝顶朕简直就是佩服的五体投地甘拜下风,”很快,萧颐就对她的自我吹捧作出了反应,非但没有拆台,还自觉的担任起了捧臭脚的角色。   只见萧颐脸上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在姜妧震惊的目光中,伸手就将她捞进了怀里,低头,非常响亮的在她的脑门上“波”了一下,低沉的声音中满是宠溺简直就到了腻死人不偿命的程度:“妧妧,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朕不知道的?”   姜妧:“......”   姜妧被他一连串如行云流水般的动作弄得一时间还有些愣怔,看着萧颐俊美的脸上带着的笑容,墨色的眸中流淌着几乎能让人沉溺的温柔,姜妧就那么愣愣的盯着,好半响,姜妧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陛下,您老串词了。”   刚刚,那不是四大爷的词儿吗?   姜妧:对不起,我有些出戏。   .   事实证明,耍帅有风险,装逼需谨慎——   这是连续三天被那个主管水利的年轻官员围追堵截哭着喊着求她背诵默写之后,得出的血泪教训。   别问,问就是后悔,姜妧发誓,要是有再来一次的机会,她绝对会管好自己的嘴,绝不多哔哔一句,就老老实实当一个不会说话的花瓶,宁愿被人当个绣花枕头,也绝不想做救世主。   由于脚上起了大水泡,姜妧在营帐里宅了三天,然后,之前那个治水的年轻官员就在营帐外面晃了三天,简直就到了阴魂不散的地步。   萧颐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姜妧坐在书桌前,咬牙切齿一脸狰狞将桌上摊着的纸哗啦啦揉成一团扔到一旁的场景,萧颐脚步一顿,弯腰,捡起地上已经被揉成腌菜的纸团,摊开,只见上面歪歪斜斜写着几个大字——   治水攻略。   萧颐:?   姜妧将纸团扔出去之后,就直接往后一躺,瘫在了椅子上,双目无神,仿佛一条生无可恋的咸鱼。   听见脚步声,姜妧眼睛虚开一条缝,然后就看见萧颐正拿着她写废的纸搁那儿仔细端详。   “陛下,您知道您手下的官有多过分吗?”一见萧颐进来,姜妧立马开始控诉:“居然日日追在臣妾身后要求背诵默写,这是个正常人能干出来的事吗?不给默写就搁那儿哭,一个大男人,居然说哭就哭,还哭的哇哇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被臣妾我怎么着了,赶鸭子上架都不带这么赶的,陛下您可得好好管管,正事不干一天到晚净在营帐前面晃悠成何体统!”   “你想让朕怎么管?”萧颐将纸仔细折起来收好,走到她近前。   姜妧眼中瞬间爆发出仇恨的光芒:“下旨,若是陈钊靠近贵妃五丈之内,丈责三十!”   陈钊,就是那个主管水利的年轻官员。   萧颐思索了一下:“这个主意不错,朕这就让陆励去传口谕,杖责三十有些少了,只要陈钊出现在贵妃视线内,立马拖出去杖毙,你觉得这怎么样?”   姜妧:“......”   想想那年轻官员的单薄小身板,再想想他被打的血肉模糊直接成一滩烂泥的模样,姜妧不觉打了个哆嗦,目光惊悚的看着面带微笑看着她的萧颐,姜妧一脸心痛:“陛下,臣妾万万没想到,您居然是这样的人,您真是好狠的心呐——”   “行了。”萧颐按了按额角,直接打断了她的临场表演。   姜妧瞬间收工,又恢复了方才生无可恋咸鱼瘫的姿势:“太难了,真的是太难了,怎么能这样对待这样一只可怜无辜又无助的小猫咪呢...”   听着姜妧的碎碎念,萧颐挑眉:“朕的贵妃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奇门遁甲五行八卦无所不精,不过区区治水攻略,对贵妃来说还不是小菜一碟?毕竟朕的贵妃可是天才中的天才堪称当世第一奇女子......”   “够了!”   听萧颐面无表情的重复她当日放下的豪言壮语彩虹屁,姜妧含泪哽咽:“我错了,从一开始我就错了,求求了,放过我叭——”   放过是不可能的,为了避免继续被围追堵截,以及要维持自己博学多识的人设,最终姜妧还是在萧颐的协助下完成了这一浩大工程,姜妧口述,萧颐执笔,主要是就姜妧那一手烂字,实在是拿不出手。   姜妧几乎把自己记得的所有有关治水的知识点都罗列了出来,有用没用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这年头背书还真不是人干的活!太难了!学习真的是太难了!   拜那薄薄几张治水攻略所赐,姜妧发现,她现在的地位得到了极大的提升,走到哪儿都有人跟她行注目礼,要是哪天心血来潮去河道逛上一圈,还有官员围上来非常虚心的表示想听听她的建设性意见。   对此,姜妧有几点要说:......嘉   她说完了。   为了避免被抓着问意见,姜妧干脆就老老实实缩在营帐里,就特别的凄凉,直到——   流言爆发了。   .   营帐内,贺刺史跪在地上,面色惨白,头上的汗珠簌簌往下滚,不一会儿就在地上汇出了一小滩水渍,想到城里传来的消息,贺刺史想死的心都有了,压根就不敢抬头去看陛下此刻的脸色。   万万没想到,他们在河西道的这几天,城中不知道什么时候传出了大量流言,说什么江南水患严重,正是因为陛下的皇位来的不正,即位这几年倒施逆行惹怒上天,这才致水患肆虐...刚得到这消息,贺刺史简直三魂去了四魄人都快吓傻了,关键是他都不知道这流言是从什么地方传出来的,等发现的时候已经沸沸扬扬传开了。   听说不止是梓州,现在江南几州都传开了。   贺刺史好歹也是在官场上混的人,知道这流言一传出来,简直就是要命的事。   贺刺史深深垂头,压根就不敢去看上头皇帝的脸色。   大帐里静悄悄的,贺刺史连大喘气都不敢,良久,才听上头传来帝王冷沉的声音:“朕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贺刺史一口气一松,飞快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就退了出去,生怕跑慢一点就会被问罪,贺刺史火急火燎的往外跑,他非得查出来是哪个王八羔子敢乱传谣言,等他找出来,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贺刺史一出去,大帐中立马就恢复了安静,简直就是死寂一片。   萧颐还坐在书桌后,扣动着大拇指上戴着的扳指,敛目,神情冷凝一片,突然,萧颐侧头,然后就看见了屏风后一个探头探脑的脑袋。   四目相对,姜妧一点都没有偷听被抓包的自觉,捋了捋耳边散下来的头发,姜妧从屏风后踱步出来,张口第一句话就是:“陛下,是不是有人想搞事?”   刚刚贺刺史来通禀的话姜妧全听清楚了,简而言之就是皇帝德不配位老天爷怒了,而且还不是几个人这么说,而是遍地开花,姜妧记得之前在梓州城里就抓了一个散布这种流言的人,没想到这还没几天,流言居然都已经传得这么厉害了,看来飞翎卫的办事能力不怎么行啊,不过,这也确实怪不得飞翎卫,毕竟这玩意儿口口相传人传人的速度可比抓人的速度快多了。   萧颐不意外姜妧会偷听,听见姜妧的问话,萧颐转扳指的动作一顿,眸光微闪:“你不认为,这是天罚?”   “罚个屁,”姜妧想都不想直接否定:“这种什么神龟背上显字的事一听就是鬼扯,还有什么鱼腹藏书、狐鸣篝火、石头刻字...这种低级招数连民间杂戏班子都不耍了居然还有人玩这一套,关键是这都有人信,这得多缺心眼儿啊,陛下,这就充分体现了教育的重要性,就是因为知识水平不够,所以人家说啥大家都信,这不是典型的三人成虎人云亦云被人卖了还倒数钱么?”   姜妧愤愤:“就算是想整‘神迹’那好歹也得来点高端的啊,这种低级招数简直就是在把人的智商按在地上摩擦,这不是将人当傻子糊么,最起码得整个龟搁那儿啊,连个龟都没有还瞎哔哔个鬼...”   “陛下,您就安心去修您的河道去吧,这点小事就交给臣妾了,这点小把戏也好意思拿出来卖弄简直就是侮辱臣妾的眼睛,这回臣妾非得玩个大的不可...”   看着义愤填膺将所谓“异象”批的连狗屎都不如的姜妧,萧颐原本冷冽的目光渐渐变得柔和,他自然知道那所谓流言是怎么回事,无非就是安王为了谋反造势,只有师出有名,安王的谋逆才能顺理成章。   但姜妧的这番话是他所没有想到的,萧颐目光柔软的不可思议,只觉心中鼓鼓胀胀,一股暖流从心中流过,就仿佛整个人都浸在了温泉水中,心中的那点戾气被悄无声息的化解。   “你是在维护朕?”萧颐听见他自己问。   姜妧哔哔哔的话瞬间卡壳,看着眸中涌动着莫名的情绪就那么定定看着她的萧颐,姜妧愣了一下,飞快否认:“那啥,臣妾只是想展示一下什么叫真正的技术,技痒,对,就是技痒!”   赶在萧颐开口之前,姜妧飞快道:“反正这事儿您就别管了,臣妾分分钟给您解决,先不说了,陆励呢?臣妾先去找陆励准备材料去了哈,您就等着瞧好了——”   看着一溜烟就跑出了营帐的姜妧,萧颐漆黑的眼睛就仿佛一汪被搅动的幽潭,突然有颗石子落入,被搅起一圈圈涟漪,心口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涌动,半响,他垂下眼,低低的,温柔的,笑出了声。   原来,这就是被人维护的感觉。   他,何其有幸...   .   流言的传播速度有些快,虽然贺刺史已经有意派人去控制,但这年头人言可畏,这种东西不是说控制就能控制的了的,就算再怎么遮掩,皇帝不仁所以惹怒上苍以至于招了天罚才惹来江南水患的事最终还是在河西道传开了。   虽然没有人敢在明面上大喇喇的说,但私底下还是会有那么一两句。   就比如现在,姜妧坐在大石头后,一边无聊的拔草,一边听石头后面传来的八卦闲扯——   “要俺说,那些流言都是说瞎话的,咱们陛下人可好了,要不是有陛下,咱们连口热汤都喝不上。”   “可不是咋地,没见这段时间陛下跟咱们一同,吃住都在河道,一点皇帝的架子都没有,我这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么没架子的皇帝。”   “嘿,说的像你从前见过似的。”   “可我听说,陛下这皇位确实是来的不正,要是真的是天罚,那…”   “呸呸呸,瞎说什么,咱们反正就是平头百姓一个,管他皇位上坐的是谁,只要有吃有喝还不就够了?”   “说的也是,也不知道是谁这么瞎良心,居然这种话都能乱传…”   “行了,快别说了,还得继续干活呢…”   “……”   等几个人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姜妧才扔了手里的草,锤了锤因为蹲久了有些发酸的腿,慢吞吞从石头后面站了起来。   总体而言,流言在河西道的反响比她想象中的要好得多,基本上都是正面评价,偶尔有质疑的声音也很快就被拥戴萧颐的人给压了下去。   姜妧想,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公道自在人心。   萧颐是不是好人她不知道,但就目前看来,他是一个合格的皇帝。   哪怕他凉薄,冷酷,心狠手辣,杀人如麻…但他会杀贪官,任贤臣,亲身涉险…她见他披星戴月早出晚归,亲自带人修缮河道,有许多次都是裤腿泥泞一身狼狈…   姜妧深吸了一口气,算了,看在他为百姓做实事的份上,她就暂时大发慈悲不计前嫌的帮他好了。   “娘娘,东西都准备好了,您要不要去看看?”   陆励找来,就见姜妧杵在石头后面发呆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好,来了——” 第88章 追妻第三十天 吻   打从自告奋勇揽下要力破谣言大显身手展现什么才叫真正的技术的活儿之后, 姜妧就一扫之前在大帐里瘫着吃了睡睡了吃的咸鱼作风,每天带着陆励早出晚归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在捣鼓些什么。   萧颐起先还想问姜妧到底想怎么折腾,但每每问起的时候, 姜妧就一脸“你别问,就算问了我也不会说”的表情, 甚至还勒令陆励不许往外透露半个字,大有一副将保密工作进行到底的架势。   在问了两次都没问出些什么后, 又见姜妧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萧颐就当真没有再过问, 干脆就由着姜妧去折腾, 甚至心中隐隐还有那么一丝期待,他也很想看看,姜妧到底准备怎么做。   有了萧颐的彻底放权, 姜妧更是无所顾忌干脆就放开了手脚, 既然要干,那就得干票大的。   听完姜妧所有计划的陆励的表情是这样的:⊙ω⊙。   “娘娘,您来真的?”陆励怀里还抱着一捆刚采摘回来的莲蓬,旁边是一堆已经剥好的莲子,陆励呆呆仰着头,看着站着的身材高挑的绝艳女子,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硬着头皮:“娘娘,要不您去跟陛下商量商量?属下总觉得这个法子有些凶险, 万一...”   “万一什么?”姜妧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你不觉得这个主意非常好非常拉风吗?”   是挺拉风。   陆励想象了一下如果真的能像娘娘所说一切顺利进行达成预期效果, 那简直就是心神激荡热血澎湃分分钟吊打那所谓的龟背显字,陛下现在面临的流言危机也能迎刃而解,可...   “行了, 你也别在这儿婆婆妈妈了,就按本宫说的去做,”姜妧一锤定音,表情坚定,显然不会因为陆励的劝告而改变主意,指着地上那堆材料催促:“赶紧的,把该剥的都给剥了,该扎的花都给扎好。”   “这都扎的啥啊?你自己瞅瞅这是花吗?见过脑残的还没见过手残成这样的,不行不行,松了重来。”   “你这还行,对,手脚麻溜一点,一个时辰就弄出来三五个,你这动作也忒慢了,中午没吃饭啊?”   “......”   姜妧在这边忙的热火朝天,萧颐也没有闲着。   如今流言愈演愈烈,这中间肯定是安王在推波助澜,根据探子来报,安王已经开始暗地里调兵渐渐往梓州聚拢,不仅仅只是安王,还有两三个小藩王也被安王派去的门客说动了,打算和安王合谋,现在安王手上的人马粗粗算起来少说也有五六万人。   既然已经早有谋反的打算,安王显然已经是准备充分,朝廷藩王大大小小加起来有二十多个,就算未必都有谋反的心思,但也安分不到哪里去,都是出身萧氏皇族,没有人会甘愿永远屈居人下,一个个的都是豺狼虎豹只等有了机会就狠狠咬下一块肉来。   梓州城周围的守备军不过万人,面对来势汹汹蛰伏多年的安王显然是不够看,萧颐就像一个守株待兔的猎人,紧锣密鼓的在暗地里进行布置,准备好天罗地网,只等安王主动出兵。   明面上,萧颐依旧忙于修缮河道,在众人未察觉的情况下,一道道密信通过特殊渠道传了出去,看似平静的湖面底下早已波涛暗涌。   鉴于两人都忙,所以,明明同吃同住,但竟奇迹般的错过了所有可能有的交流机会。   今日萧颐回的还算早,等他踏着月色回到营帐的时候,看见的就是满地堆着的绢纱,一片刺眼的红差点闪瞎他的眼。   “别动——”   萧颐正打算弯腰将脚边的绢纱捡起来,毕竟这纱满地铺着已经成功挡住了他的去路,但才刚弯腰,就听见一声大呵,抬头,就看见了坐在绢纱堆中手上还扯着两块布的姜妧。   “这都是什么?”萧颐问。   “布啊。”姜妧一边拿着两块绢纱搁那儿左比右比,一边头也不回的答,比划了好一会儿,姜妧决定还是用左手上的水红色绢纱,这看起来要更加的生动形象逼真,姜妧低头捣鼓了一会儿,很快,一朵灼灼盛开层层叠染的莲花就出现在了她的手上:“看,这花是不是敲级漂亮?”   姜妧挥着新鲜出炉的莲花在萧颐面前晃了晃,挺着胸脯满脸骄傲:“纯手工定制童叟无欺这工艺这技术一看就是女红大家才能做得出来的,看谁日后还敢说我手残。”   萧颐:“......”   萧颐虚着眼看了一会儿那朵几乎要怼到他脸上的纱制莲花,再看一脸小孩子献宝似的殷勤凑过来的姜妧,对上她骄傲又期待的小眼神,萧颐一时间还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伸手从她手里将假花接了过来,细细打量了一下,这假花虽然做工粗糙,但勉强也看得出来是莲花,萧颐挑了挑眉,问:“你这些天就是在忙着做绢花?”   “哪儿能啊,”姜妧摆了摆手:“手上事情多着呢,这玩意儿前期准备工作可复杂了,这只是其中小小的一个环节,任重而道远啊。”姜妧感叹。   萧颐手里还捏着那朵假花,见姜妧虽然表现的还算神采奕奕但眼底却挂着藏不住的乌青,就可以看出她这些天确实是有些忙碌,除了上回强制性让她学看账本外,他还没见过姜妧这般劲头十足的样子,而这些,都是为了帮他破除谣言...萧颐目光微敛,唇角缓缓勾了起来。   其实对于这些流言,他心中早已有了计量,或者说这其中也有他故意放任的缘故,他本就不惧,甚至压根就没有放在眼里。   “诶诶诶,别捏了别捏了,好不容易才扎好的花可别给我捏散架了。”眼看萧颐手里的那朵刚扎好的绢花已经要被捏变形,姜妧立马叫了起来,二话不说就给劈手夺了过来,捧在手里看了看,干脆又塞回萧颐手里:“算了算了,这朵就送给你好了,都变形了,多好的一劳动成果啊,就这么给白瞎了...”   姜妧看萧颐的眼神,就仿佛他是一个行走的人形破坏机。   萧颐看着那朵被重新塞回来的绢花,再看满脸都写着“嫌弃”两个字的姜妧,不由得笑了一声:“朕能否问问朕的贵妃到底是怎么个打算?”   “不能。”姜妧断然拒绝:“惊喜得到最后时刻才能揭晓。”   惊喜?   就怕是惊吓。   等将地上瘫着的东西收拾的差不多了,两人就准备安寝,姜妧先上床,正盘腿坐在床上,看着一身水汽进来的萧颐,姜妧拍了拍旁边的床榻,热情邀请:“陛下,来,坐这儿。”   萧颐脚步顿了一下,但还是依然走了过去:“怎么了?”   姜妧仰着头,一个劲的朝他使眼色:“陛下,对于这流言,您就没什么要说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感觉萧颐淡定的很,一般来说遇到这种流言满天飞的情况不应该是着急上火嘴角冒泡愁的连觉都睡不着吗?就连她都比萧颐这个处于舆论中心的当事人要忙,姜妧心中嘀咕,这是不是就是所谓的皇帝不急急太监?呸!她才不是太监!   “你想听朕说什么?”萧颐问。   “比如说,到底是谁想在背后搞事呀?”姜妧一个劲的挤眉弄眼,表示她需要知道一点内幕消息。   “你怎么就知道是有人故意散布的?”萧颐挑眉。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么?”姜妧一脸理所当然:“一般来说,这种大面积的流言散布都是有组织的,肯定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目的也很简单,左不过就是先搞臭名声,然后在民众心里埋下怀疑的种子,要是再整出一点事来催化一下,这颗怀疑的种子就会开始生根发芽,然后就是统治基础的动摇,保不齐再过两天就会有人打着扶正朝纲匡扶社稷顺应天意还百姓一个太平盛世的名义起兵造反,一边打还要一边喊口号,搞得自己仿佛一救世主似的...”   姜妧兴致勃勃的将自己的一系列推理说完,一抬头,就发现萧颐正用一种极其幽深晦暗的目光盯着她,脸上是显而易见的怔愣,就仿佛是听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怎么样?是不是觉得臣妾我超级聪明?”姜妧显然对自己的一番发言能够把萧颐给震慑住感到十分得意:“其实臣妾一直都这么聪明,习惯就好——”   萧颐确实是惊了一下,他没有想到姜妧会这么敏锐,更没有想到姜妧会这么大喇喇的说出来。   他想,姜妧比他想象中的要更加聪慧。   “所以,”姜妧不怕死的凑近,扑扇着那双明亮的大眼睛,眼睛里充满了求知欲:“陛下,到底是谁吃饱了撑的想搞事啊?还是用这样低劣的手段?”   看萧颐的表情,姜妧觉得她猜对了,十有八九就是有人想造反,姜妧记得,之前书中的剧情好像也提到过,好像是哪个王来着,但具体是哪个王她还真想不起来,虽然根据书中剧情线来,造反已经是很久之后的事了,但万一剧情线给窜了呢?   她几乎是立刻就想起了上回在清水县看到的萧颐手里拿着的军事协防图,果然,萧颐南巡就是来搞事来了。   不过,看萧颐这表现,应该是已经有所准备了,就是不知道谁这么倒霉出师未捷身先死被这个黑心肝的东西给瞄上了。   对此,萧颐的回答是,赏了她一个脑壳崩:“就你聪明。”   竟是就这么给承认了。   这回轮到姜妧诧异了,毕竟她只是试探性的问一问,也没指望会得到萧颐的正面回应,毕竟有人要造反这事儿到现在都还没爆出来,萧颐也只是暗搓搓的做准备,那肯定就是秘密中的秘密啊,所以,这个大秘密就这么轻飘飘的告诉她了?   “往旁边挪挪,给朕让个空。”只听萧颐自然开口。   姜妧默默往里角缩了缩,眼睁睁看着萧颐脱了鞋上床,然后学着她的样子同样盘腿而坐。   “怕了?”   姜妧默默摇头,没怕,但傻了。   床头的烛灯还燃着,因为是背光,晦暗的烛光或明或暗的在他脸上闪烁跳跃,一片安静中,只听萧颐平淡开口:“还记得那次在圆觉寺遇袭吗?”   姜妧小鸡啄米似点头,这谁能不记得?差点小命都给玩完了。   “那些刺客是安王的人。”   啥玩意儿?   安王?   姜妧一下子鼓圆了眼,对对对,她想起来了,那个谋反的王爷好像就是安王来着,但安王具体是哪号人物...她还真对不上,左不过是萧颐的叔伯啥的。   萧颐看着姜妧脸上的震惊,低笑了一声,将还处于惊愣中的人直接捞进了自己的怀里,下巴抵在她的头顶,淡淡继续:“安王是朕的皇叔,封地就在这一带,这些年来,安王豢养私兵囤积银粮早已有谋逆之心,特别是在这次水患中,安王竟然让手下的兵士扮成水匪去劫运朝廷赈灾粮款,更是与幽州蓟州等地的官员勾结,搜刮民脂民膏...朕此番亲自南巡,安王势必会按耐不住...”   “所以,您明面上是来视察水患,实际上是准备和安王干仗来了?”姜妧接话。   “朕的贵妃就是聪慧。”萧颐毫不犹豫的表示赞赏,下巴抵在她的头顶,另一只空出来的手轻抚她的秀发,这个姿势不可谓不亲昵,闻着从她身上传来的淡淡幽香,萧颐不觉心神微荡,但很快就收敛住了心绪。   姜妧觉得,这种聪慧还是不要比较好。   “陛下,您说臣妾现在走人还来得及不?”姜妧真诚发问。   “那估计是来不及了。”   姜妧:“......”   所以,她这是要被迫围观战争场面了吗?   “既然您老都有准备了,那臣妾是不是也就可以罢工了?”姜妧又问。   听萧颐这意思,颇有些万事尽在掌控中的感觉,那她还需要劳心劳力的给破谣言吗?这就不需要了吧。   “算了,臣妾这人做事一向都是有始有终,既然都已经开始了,那就干脆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底,您搞您的,臣妾忙臣妾的,保证送您一份大礼,可以闪瞎人的钛合金狗眼的那种。”不等萧颐开口,姜妧飞快自我否决,东西都准备的差不多了那肯定是不能半途而废啊,这一票,她干了!   “好,朕等着你的惊喜。”萧颐摸着她的头发,看着她神采奕奕的面庞,漆黑的眼中荡着异样的光彩:“朕很高兴,你能为朕做这么多...”   四目相对,她能清楚的看见萧颐眼中掩饰不住的欢喜与纵容,就仿佛一个小孩子得到了梦寐以求的糖果,又怕糖果会被收回去,所以还藏着那么一丝丝的小心翼翼,有必要这么高兴吗?她这都还什么都没做呢,姜妧突然就觉得有些不自在,眼神飘忽了一下,伸手撩了撩头发,轻咳了两声:“倒也不必这么高兴,做这些都是有偿的,比如说,小金库一日游...”   姜妧声音越说越小,因为她已经看到了那张在她眼前不断放大的脸,然后,就是额头上传来的温热触感。   她又双叒叕一次被亲了。   这是第三次了吧。   这人难不成还亲上瘾了?   姜妧有那么一丝丝的嫌弃,但奇怪的是,她并不觉得反感,这莫不是就是所谓的亲着亲着…就习惯了?   她还被萧颐揽在怀里,能够清楚的感觉到从对方身上传来的温度,暖暖的,还带着他身上特有的淡淡龙涎香,现在都没熏香了身上居然还有这味道,难不成是香熏久了,人都已经腌入味儿了?   姜妧突然后知后觉想起来,当初,自己好像也想造反推翻萧颐自个儿单飞来着。   可现在...   姜妧长长的睫毛轻颤,她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想法了,不过,现在重要的是——   “陛下,差不多就得了哈,早睡早起,明儿还得继续干活呢。”   “......”   .   安王暗搓搓要造反的消息在姜妧这儿似乎并没有掀起太大的波澜,毕竟她对自己的定位也很清楚,阴谋诡计排兵布阵上战场这种苦力活她肯定是干不来的,既然萧颐自个儿心里跟明镜似的,那他显然是已经有办法应对了,好歹也是当皇帝的人,总不能这么容易就被人给掀了。   不过姜妧也留心观察过,除了流言之外,河西道平静的有些不可思议,就连贺刺史仿佛都对安王的异动都一无所知,如果不是萧颐亲口承认,姜妧想,她怎么都联系不到安王身上去,果然,她还是不适合干这行。   姜妧在如何才能以最拉风的姿态出场的专研道路上越走越远,她要演,一场大戏。   好戏开幕的那天,是三日后的清晨。   河道修缮工作取得阶段性进展,萧颐在贺刺史等人的陪同下对河道再次进行巡视。   清晨的通江还弥漫着淡淡的雾气,不少临时被征集过来的灾民们已经开工了,都拿着各式各样的工具聚集在河边,一个个皆垫着脚朝那头缓缓走来的高大身影行注目礼,这些天流言扩散的很快,在疏通河道的空暇时间,灾民们也会聚在一起说道说道。   虽然绝大部分都是把皇帝当救世主,但还是有那么一少部分人对那些流言持半信半疑的态度,毕竟这年头神怪之说还是挺流行的,所以这会儿见了处于舆论中心的主角,大家伙儿的目光或多或少都有那么一丝丝的诡异。   贺刺史还在尽职尽责的给皇帝汇报河道修缮的成果,主讲人是主管水利的年轻官员陈钊,陈钊讲得热情澎湃:“...经过臣与一众同僚的研究,发现贵妃娘娘所提出的束水冲沙法以及双重堤坝法都十分好,臣预备等此次水患过后就着手...”   天知道,当陈钊拿到那沓手写稿后内心是多么的激动,虽然都只是一些简略方案,但细细一琢磨就会发现都是精华中的精华啊,有了这些建设性提议,不说能够药到病除直接避免水患危机,好歹也能减少水患发生的次数,贵妃现在在陈钊眼里那简直就是堪比救世菩萨,当然,如果陈钊知道他差点就得被拖下去乱棍打死之后估计就不会这么觉得了。   就在陈钊事无巨细的给介绍的时候,突然,远远传来一阵空灵的琴音,缥缈的琴音在虚空中响起,来得突然成功吸引了众人的注意,陈钊才说了一半的话就那么卡在了嗓子眼,就连贺刺史也是满脸狐疑:“这是谁在奏乐?”   萧颐眉头微拧,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紧接着,目光骤然一凝。   “快看——”   突然,人群中传来一片骚动,听见有人在看:“莲花?快看,这河里有莲花——”   莲花?   这个季节莲花老早就谢了,而且这河水里除了泥就是沙,别说是花了,连根水草都看不见。   “哪儿来的莲花,你莫不是早上还没睡醒哟。”有人笑。   “不信你看,真的是花。”   “不可能——”   先前嘲笑的那人声音戛然而止,看着不远处的河面上突然浮现出的几朵莲花,那鲜艳欲滴的粉,以及几乎能闪瞎人的翠绿,就那么突兀的,猝不及防的出现了。   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越来越多的荷花冒出河面,很快,原本灰蒙蒙浸满了泥沙的浑浊河水就就几乎成了一片花的海洋,碧绿的荷叶簇拥着鲜艳的花朵,熙熙攘攘一片生机盎然。   这...怎么可能呢?   就在众人惊愣的时候,河面上不知什么时候涌起了一层浓雾,一股馥郁的香味儿突然飘散开来,一群色彩鲜艳的蝴蝶从天边涌来,和着那道空灵的琴音翩翩起舞。   “快看,有人——”   突然,只听人大喊。   河面薄雾散去,渐渐露出河面中央那道纤细的身影,众人凝神去看,不觉倒抽一口凉气。   那是一个白衣蹁跹的少女,一头如绸缎般的墨发披散,就那么清凌凌的立在湖上,脚下是一朵巨大的盛开的莲花,天空破晓,一缕朝阳斜斜投下,阳光下,她周身都仿佛氤氲着浅浅的金光,那绝艳出尘的容貌无一处不精致,朦朦胧胧叫人看不真切,在薄薄雾气中恍如神仙妃子浑然不似真人。   她的背后,是滔滔大河。   她的脚下,是一朵朵绽放的随风摇曳的灼灼莲花。   女子一挥手,莲花盈盈升起,一朵又一朵,从她脚下开始往外蔓延,空气中顿时盈满了独属于荷花的馥郁香味儿。   空灵缥缈的琴音还在继续,空中盘旋的蝴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飞到了那女子身边,绕着她上下飞舞,就仿佛是在迎接。   这女子是什么人?   怎么会突然出现?   她又是如何能让这么多莲花瞬间绽放?   一个有一个的疑问出现在众人脑海中,面前这一幕太过奇幻,简直让他们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只能呆呆的看着河水中央那道还在与蝴蝶嬉闹的那个绝色女子。   清风拂过,女子墨黑的长发随风扬起,裙摆浮动,绽开的莲花在她脚下匍匐,飘飘然仿如将要羽化而去的仙,这简直已经不能用语言来形容,就仿佛一个梦,只要稍微大声一点,这个梦就会立马破碎。   一片寂静中,突然听见人喊——   “神迹!”   “这是神迹啊!”   “这一定是神仙显灵了,是仙子,仙子下凡——”   “叩见仙子——”   也不知道是谁带的头,一个人跪下,紧接着就是第二个,第三个...原本站着的人群如潮水一般一个接一个跪下,伴随着沸腾的欢呼与虔诚的叩拜,岸上全是乌压压的人影,包括贺刺史在内的一群官员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跪了下去,一眼望去,那道负手而立的高大身影就显得格外醒目。   “吾乃掌管河道的神女——”   空灵的女声遥遥传来,清楚的落到每个人耳里,岸上此起彼伏的跪拜声戛然而止,都怔怔的看着河面上那个踏莲而来的白衣女子,全场一片死寂。   “人皇有德,解水患之危,吾特来道谢——”   空灵话落,众人眼睁睁看着那白衣少女朝着岸边遥遥一拜,众人忍不住将目光又转向了岸上唯一站着的人身上。   只见皇帝负手而立,背脊挺拔,良久,才见皇帝同样拱手相拜:“谢神女。”   “经此一难,诸君日后必将顺遂万安——”   最后一句话落,江中凭空升起一道浓雾,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就见那道白衣倩影转身,当薄雾再次散去,江中哪里还有女子的身影?   别说女子了,方才一朵簇拥着一朵分外艳丽的莲花也不见了,空中盘旋的蝴蝶也渐渐散去,朝阳升起,淡淡的金光洒在已经恢复平静的江面,江流滚滚,跟往常无异,就仿佛刚刚发生的一切只是一场梦境。   但一个人看见可以说是眼花,一群人看见就算想装眼瞎都不可能。   一来一回,飘然若风,不过短短瞬息,寥寥数语,一举一动却皆是异象,就算再不信鬼神之人,都忍不住去朝神仙佛怪的方向去想。   沉寂过后,“轰——”地一声,岸边瞬间沸腾了。   “是水神,水神来庇佑咱们了——”   “水神显灵了——”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   这一天,这一刻,来无影去无踪的神秘女子,那浑浊河水上骤然开放的娇艳莲花,成群的蝴蝶,空灵的琴音,馥郁的幽香,还有那一声“人皇”...种种异象注定成为在场众人记忆中挥之不去的回忆。   这才是真正的神迹。   在排山倒海般的高呼万岁声中,萧颐负手而立,看着已经恢复了平静的江面,他只觉心中澎湃,一股冲动从心底蔓延开来,他的贵妃,竟送了他这样一份大礼。   .   “阿嚏——”   “阿嚏阿嚏——”   在众人还惊叹于神女显灵的神迹中无法自拔的时候,姜妧正裹着被子喝姜汤,冻得嘴皮子都在打哆嗦。   同样跟着一起在打哆嗦的还有以陆励为首的一帮飞翎卫,还有几个浑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双眼睛的暗卫。   众人拾柴火焰高,完美的表演背后离不开一群人的共同努力。   陆励打了两个喷嚏,仰头灌下一碗姜汤,看着同样捧着碗姜汤小口小口慢灌的姜妧,陆励真的是佩服的五体投地,换作之前,打死他都想不到贵妃居然能想到这么绝妙的主意,就刚刚那一幕,如果不是他也是参与者之一,绝对也得被唬住,这妥妥的就是神女本神啊。   “娘娘,现在百姓们都还在河边跪拜呢。”   “这不是挺好的吗?”姜妧最终还是捏着鼻子把姜汤给灌下去了,辛辣的味道差点把她的天灵盖都给冲开了,姜妧赶紧接过青衣递过来的蜜饯嚼了几颗,才好不容易把口腔里那股辛辣姜味儿给压下去了。   毕竟早上天气还是有些冷的,为了表现出飘飘欲仙的感觉,她衣裳也穿的少,在江面上站了那么一会儿她人都快冻没了,别说,还真挺刺激,姜妧自己都佩服她的胆量,她绝对就是装逼的典范天才中的天才,别说百姓了,估计萧颐都得看傻,简直就是天衣无缝啊!   “没想到我居然还有装神弄鬼的天赋,早知道就多方面发展了,没准还能多开发一条发家致富的路径——”   “什么路径?”   姜妧感叹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一道冷沉的男声从外传来,抬眼,就见萧颐从撩开帐帘走了进来。   一见萧颐进来,原本都瘫在地上的一帮飞翎卫纷纷从地上爬了起来行礼问安。   扫了一眼满身狼狈的飞翎卫以及暗卫们,萧颐眉头微拧:“你们先下去。”   陆励很识趣,一见萧颐进来时神情不怎么好看,心就吊了起来,听见他赶人,陆励忙不迭的就带人跑了,将空间留给陛下和娘娘。   出了帐门,其中一个飞翎卫问:“方才陛下好像不怎么高兴的样子?”按理说,刚创造了这么一场“神迹”不是应该高兴才对吗?   陆励打了个喷嚏,才揉着鼻子苦哈哈道:“还高兴?陛下没发火就不错了。”   陆励心中有数,别说是陛下了,娘娘刚开始提出这一想法的时候都把他给惊住了,毕竟,在江中表演,就算是已经做好了准备,但危险性还是挺高的,一个弄不好,他们都得跟着娘娘。   回头看了眼已经貌似平静的帐篷,陆励心中祈祷,娘娘可千万要把陛下给哄好,他还指望娘娘给求情呢,他一点都不想被罚。   .   显然,沉浸在演出成功的喜悦中的姜妧并没有发觉什么不对,甚至还很高兴的跟萧颐打招呼:“陛下,今儿是不是敲级惊喜敲级意外都看傻了?您就说吧,这出场方式是不是很拉风,和什么龟背什么石头刻字什么狐狸嚎绝对都不是一个档次,这逼格一下子就上去了——”   “要玩就玩票大的,连神女都显灵了,看谁还敢再瞎逼逼,艾玛,不得不说,这扮演神女的难度还是挺大的,为了不被人认出来,臣妾光是琢磨妆容就琢磨了好几天,不画不知道,一画吓一跳,这简直就是仙女本仙呐,臣妾都要被自己的美貌给惊呆了——”   “欸,不是,您这怎么一句话都没有啊?是表演的还不够精彩吗?那这要求是不是也太高了一点,这您可就过分了哈。”   “我告诉您,别看就出场短短几分钟,这表演难度可大了,那江水哗哗的流,差点一脚踩空直接栽河里,我这心呐哐当哐当跳,这可是冒着生命危险...”   突如其来的一个拥抱,成功让姜妧不满的哔哔戛然而止。   姜妧感觉箍着自己的那双手臂仿佛铁钳一般,力道之大,简直要将她深深勒入怀里,鼻尖满是熟悉的龙涎香,她紧贴在男人的胸前,能清楚的听到从男人胸腔里传来的“扑通扑通”的心跳,心跳声急促而有力,透过一层单薄的衣衫传来,似乎都能引起她的共振。   萧颐用力环着姜妧,感受到怀里的柔软,他那颗一直高高悬起的心才缓缓落到了原地。   没有人知道他方才看见她突然从河面上消失不见时的心悸恐慌,就仿佛心突然出现了一个空洞,让他整个人不断下坠,坠入深渊——   就仿佛她就真的这样,瞬间消失,再也找不回来。   那一瞬间,前从未有的后怕席卷全身,让他的灵魂都在跟着战栗。   看着仰头一脸呆愣看着他的姜妧,她脸上精心装扮过的妆容还未卸去,那是一张惊艳绝伦的脸,如神仙妃子绝艳出尘,有些陌生的面容,但那双清亮干净的眸子却是一如既往的熟悉。   这是他的女人。   是他心爱的女子。   在面前人不明所以的目光中,萧颐眸光深暗,猛地伸手握住了她的后脖颈。   下一刻,那微张的菱唇准确无误的被人擒住。   . 第89章 追妻第三十一天(修) 告白啦   亲了亲了他居然亲上来了——   帐篷里寂静一片, 只听得到两人清浅的呼吸声。   看着近在咫尺的放大版俊脸,感觉到唇上传来的温热触感,姜妧彻底呆住, 脑子里“轰——”地一声全给炸了直接来了个天女散花,有那么一瞬间, 姜妧觉得她好像看见了漫天飞舞的萤火虫,扑腾着漂亮的如蝉翼般的小翅膀在满草丛乱窜, 又好像看见了山间潺潺的清泉, 在月光照耀下静静流淌...呸呸呸, 跑远了。   没有萤火虫, 也没有什么泉水月光,只有一个借机占便宜搞强吻的狗东西。   姜妧硬生生将自己已经跑偏的思绪又给拽了回来,瞪着那双水灵灵的卡姿兰大眼睛, 就那么呆愣的看着将她围在怀里亲吻的英俊青年, 温热宽厚的掌心还扣着她的后脑勺,让她被迫仰头,她更清楚的感觉到扑在脸上的温热鼻息,男人双眸微阖,含着她的唇,小心翼翼的样子就仿佛是衔着某种珍贵的宝石。   姜妧脑中突然就闪过一句话——   “含在嘴里怕化了。”   就是——   这含的时间是不是太久了?   最初的惊愕过去,姜妧渐渐回神, 然后,目光就有些古怪了, 没吃过猪肉好歹也见过猪跑, 这年头亲吻难道都只是贴贴吗,萧颐这技术,似乎不怎么行啊——   脑中念头刚闪过, 突然,就感觉带着薄茧的指腹擦过她的耳廓,紧接着,眼前一黑,有一只手蒙住了她的眼睛,突如其来的黑暗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心中突然就生出一丝恐慌。   “别看朕...”   她的唇被人用力摩挲着,就仿佛碾盘压过,微哑的男声低低在她的耳畔响起,语气艰涩:“...朕怕朕真忍不住吃了你...”   吃?   准确的捕捉到关键词,姜妧有些晕乎乎的脑袋瞬间清醒,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垂在身侧的那只手抬了起来,只听“啪”地一声轻响,手直接糊在了萧颐脸上,伴随着中气十足的怒吼:“吃你个大头鬼,忍!给老娘往死里忍——”   满腔柔情刚升起来的萧颐:“......”   吼完才反应过来的姜妧:...哇哦,刺激。   感觉扣着她脖子的大掌缓缓松开,再看面前已经从她的唇上撤下来,黝黑的眸子正落在她的身上目光幽幽盯着她的萧颐,姜妧突然就有那么一丝丝的心虚,刚刚那一巴掌纯粹就是下意识的反应,力道谈不上大,最起码没有留下五指印。   姜妧悄咪咪准备把还糊在人脸上的手给缩回来,但才缩到一半,就被人给擒住了。   看了看自个儿还悬在半空中的手,再看看捏着她的手腕面色意味不明的皇帝。   掌掴皇帝是什么罪名?   姜妧沉默了三秒,果断先发制人:“陛下,臣妾要是说您脸上有蚊子您信吗?真的,那蚊子老大了,臣妾简直都惊呆了,嘿,关键是那蚊子动作还挺快,刚一扇上去那蚊子就飞了,动作只灵活跟它庞大的身躯一点都不相符。”   “......”看着满嘴跑马车的姜妧,萧颐还擒着她的手,掀了掀唇,语气凉凉:“那朕是不是还得谢谢你帮朕赶蚊子?”   姜妧谦虚:“应该的应该的,毕竟臣妾我唔唔唔——”   没给姜妧狡辩的机会,萧颐直接俯身,就仿佛一头蓄势待发的雄狮,以一种强势又强势的姿态入侵,这次的吻不再是之前的浅尝辄止,他一手扣着她的手腕,一手捧着她的后脑勺,牢牢固定住,就仿佛方才那个只是餐前的开胃菜,现在才是真正的饕餮盛宴。   姜妧被掐着后脖颈亲,就仿佛一只被叼住后脖颈的小猫,剩下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那温热的唇给堵了回去,独属于男子的气息强势入侵,姜妧脑子当场就成了一团浆糊,晕乎乎的仿佛在云端漫步,脚下软绵绵的。   姜妧有些迷糊的想,她错了,这哪里是技术不行?简直就是太好了好伐!   姜妧觉得她就是一条搁浅在岸上的鱼,肺部的空气逐渐稀薄,整个人都快要窒息,一张素白的脸憋得通红。   就在姜妧觉得她可能就要成为史上第一个因为亲吻而窒息死亡的倒霉贵妃的时候,她的唇终于被松开,新鲜的空气重新灌了进来,姜妧忍不住大口大口呼吸,就仿佛一个濒死的人好不容易看到了生的希望。   “你就不知道呼吸?”   看着姜妧憋得通红的小脸,水润润的眸子似乎都蒙上了一层薄雾,萧颐目光从她殷红的唇上滑过,心中一阵热意涌动,喉结微滚,但又怕吓着她,只能极力克制着,伸手去拍她的背给她顺气。   姜妧正捂着胸口大口喘气,听见萧颐的问话,姜妧脸色有一瞬间的狰狞差点一口气没喘过来直接厥过去。   “不讲武德,不讲武德你知道吗?”   姜妧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手就拽住了萧颐的衣领,开启猛虎咆哮模式:“我许你亲了吗你就亲,初吻啊,老娘的初吻啊,就这么没了,赔,倾家荡产也得赔——”   姜妧觉得她要疯了,到现在脑子里都还在砰砰砰的炸烟花,亲了,还被亲了两次,两次啊!   萧颐没想到姜妧跟个小爆竹似的说爆就爆,一时间被她吼得脑子直嗡,有那么一瞬间萧颐觉得他耳朵可能快聋了。   看着还拽着他的衣领气势汹汹不依不饶口口声声嚷嚷着什么让赔初吻的姜妧,萧颐脸色有瞬间的古怪,就仿佛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他听不懂什么是初吻,但结合字面意思也不难理解。   初吻?   萧颐嘴角掀了掀,直接伸手扣住姜妧的手腕将她还拽着自己衣领子的手给扯了下来,冷静开口:“不是初吻。”   啊哈?   姜妧咆哮一滞,狐疑的看着萧颐平静的面容,心中突然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只见萧颐唇角微掀,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墨黑的眸子落在她身上流淌着淡淡的笑意,语气悠悠的阐述着一个事实:“你初来河西道的那个晚上,你就亲过朕了,不止是亲,还啃,朕的嘴唇都被啃破了皮。”   “怎么?只许你亲朕,就不许朕亲你?”   萧颐语气意味深长:“姜妧,做人不能太双标。”   姜妧:“!!!”   震惊我全家!   姜妧都不知道是先该夸萧颐会活学活用居然能够正确使用双标这么高大上的词汇,还是现在震惊她居然率先做出了这么丧心病狂的按头强吻行为。   姜妧记性还不错,想到萧颐下巴上那个十分凶残的牙齿印,再看萧颐凌厉的目光,姜妧突然就没了底气,这...要完啊!   “就算是亲,那也是睡着了的无意识行为,我睡着了什么都不知道,再说了,就算是亲那你不得一把推开啊,你这叫趁人之危知道吗?”   姜妧硬着头皮振振有词:“而且,就算是亲了,那我是初吻,你都是不知道经了几道手的老油条了这价值能一样吗,说到底还是我亏,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做人不能这么无耻——”   老油条?   还经了几道手?   她当他是菜吗?   看着还在不断哔哔哔试图为自己找补的姜妧,萧颐都要气笑了。   萧颐目光凉飕飕的:“照你这意思,你强亲朕,到头来还要赖朕?”   “而且,你怎么就知道朕并非初吻?”萧颐高大的身躯极具压迫感的朝她压去,幽暗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寸寸逡巡,就仿佛是一头雄狮在打量他掌下的小猎物,琢磨着从哪儿下嘴最方便,过于晦涩的目光看得姜妧背后汗毛倒竖,心扑通扑通直跳,仿佛下一刻就会从嗓子眼跳出来。   然后,姜妧就感觉鼻头一热   男人高挺的鼻梁轻轻蹭了蹭她的鼻尖,温温的,轻柔的就仿佛一根羽毛划过心头。   “真巧,朕也是初吻,所以,姜妧,你得对朕负责。”   淡淡的嗓音落下,萧颐清楚的看到那双清澈的瞳孔猛地一缩,就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萧颐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抚上了她的脸,手掌微合,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姿势将她的脸捧在掌心,强迫她看着自己,或许是方才亲吻的劲头还未过去,她莹润的小脸上绯红一片,精心画过的妆容此刻看来更是娇艳异常。   萧颐低头,额头跟她的相碰,注视着那双略带些慌乱的水眸,萧颐声音放的很低:“朕知道你在想什么,朕说过,你是朕唯一亲近过的女子,朕从来就无意后宫,待诸事了结,她们自有去处。”   “朕愿意在朕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给你最大的自由,朕不会拿皇帝的身份去束缚你,你可以去做你想做的任何事...只是有一点,朕不许你离开。”   “姜妧,朕或许不是一个好人,但朕也没有你想的那般不堪,还是那句话,朕知道,朕现在不论对你许诺什么或许你都不会信,但你最起码要给朕一个证明自己心意的机会。”   “......”   听着耳边传来的男人缓缓且低沉的声音,姜妧愣住。   她感觉到自己的手掌被人打开,温厚的手掌扣了上来,一点点插进她的指缝里,慢慢地,坚定地,与她十指相扣。   “姜妧,朕心悦你。”   “朕知道从前委屈了你,你不信朕,心中有怨。”   “这一次,你就站在原地,换我来追你,可好?”萧颐换了自称。   姜妧愣愣抬头,入眼就是男人温和的面庞,墨色的眸子就那么看着她,她能清楚的从他眼中看到自己的倒影,那么温柔,那么专注,就仿佛眼中就是他的全世界。   掌心的温度源源不断的传来,对方的体温简直高的吓人,她仿佛觉得有一团火在掌心熊熊燃烧,然后,直达心房,就仿佛有一万只小虫子在经脉里拱动,酥酥麻麻,她突然就觉得鼻尖有些发酸,是说不出来的感觉,姜妧另一只垂在身侧的手忍不住捏住了衣角,然后,攥紧,心中已然是一团乱麻。   她没有想到萧颐会突然这么正儿八经的跟她告白,或者说,她从来就没想过萧颐会跟她告白。   这是告白吧?   是吧是吧?   她想插科打诨假装若无其事,就像从前的每一次一样。   但对上萧颐幽深专注的目光,她却又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她不知道该怎么说,也不知道该如何应答。   明明平时转的飞快的脑子此时就像死机了一样,完全无法运转。   真的是,好好的瞎说这些干嘛?   姜妧无意识的咬住了下唇,洁白的贝齿在鲜艳欲滴的唇瓣上留下深深的齿痕。   她是真的慌了,心中情绪就仿佛打破了的调味罐混杂在一起,酸甜苦辣咸当真是五味杂陈,慌乱过后,姜妧的第一反应就是想逃,逃回她厚厚的龟壳中乖乖缩头假装自己不存在顺利度过这次危机。   但显然,面前这头狮子是不会这么轻易的就让她再变缩头乌龟。   “别咬了。”   她感觉自己的嘴被人撬开,已经咬出了深深齿痕的唇瓣上有温热的指腹摩挲,她听见男人含笑的问话:“你不是方才还嚷嚷着要朕赔你的初吻么?现在就怕了?朕的贵妃不是一向胆子都挺大吗?嗯?胆子都大到敢孤身在随时都可能决堤的江面上扮神女了...”   方才那番话对萧颐来说其实是临时起意,他很想逼姜妧一把,但当看见姜妧那双漂亮的水眸中盈满的慌张与茫然,就仿佛一只迷路的小动物惶惶不知去处,他还是心软了。   萧颐在心中叹了口气,他都不知道该不该笑话自己,好歹也在战场上磨练了这么多年,堂堂帝王之尊,在感情之事上竟也如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一般,忐忑不安,就怕听到一句拒绝的话。   萧颐收起方才展露真情时的柔情,顺手就掐上了还处于愣怔中人的腮帮子,不轻不重,表情严肃:“朕不过就是没过问,结果你胆子就大到这个地步,你有没有想过万一要是出了事跌入水中要如何是好?嗯?你知不知道朕方才看见时心都吊了起来?”   腮帮子处传来的轻微疼痛成功让姜妧回神,然后就听到了萧颐的质问。   这话题转变...有点快啊。   姜妧是个识趣的人,既然给搭了台阶,那她就麻溜的下。   看着一脸严肃盯着自己明显脸色不怎么好看似乎还夹杂着些许怒气的萧颐,姜妧瘪瘪嘴:“这还不是为了演出效果?再说了,老早就实地考察过了,安全保障绝对到位,不是还有陆励他们在么?这么多人又不是吃干饭的。”   “万一呢?”见她没有丝毫悔改的意思,想到刚刚那一幕,萧颐是真忍不住了,声音也重了几分:“你就没想过万一要是出事?”   “万一万一哪儿来这么多万一,就不能盼我点好是不是?”   本来演出成功是一件皆大欢喜的事,结果一句夸奖的话没得到,换来的确实指责,姜妧心中的那股委屈儿立马就上来了:“我是吃饱了撑的跑去江上没事耍猴戏吗?我都是为了谁你自个儿心里没数?嫌我多管闲事就直说,犯得着拐弯抹角骂人没脑子吗?”   姜妧越说越觉得委屈,就仿佛一个小孩儿得了第一名兴冲冲的跑回家求家长夸赞结果换来的就是家长的一句为什么没考满分。   “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我真是瞎了眼才会吃饱了撑的自己给自己找麻烦,您多能啊,您可是皇帝,运筹帷幄万事尽在掌控中,哪里需要我搁这儿跑前跑后整的跟戏班子杂耍似的。”   “……”   姜妧声音中不觉都带上了哭腔,眼泪蓄积在眼睛里要落不落,睫毛一颤,晶莹的泪珠就从她面颊上滚了下来。   姜妧胡乱拿袖子一抹:“您行您能您最牛逼行了吧,是我没脑子,是我想一出是一出正事不干只会惹麻烦,以后我要是再巴巴的揽活我就是傻叉……”   没想到姜妧的反应会这么大,萧颐是真愣了。   这和她平常故意的哭嚎不同,看着姜妧长长的睫毛上挂着的晶莹泪珠,咬着唇一脸倔犟的模样,萧颐心中某处被重重一击。   萧颐突然就有些无措,张了张嘴:“朕不是这个意思,朕只是…”   “你是!你分明就是!”姜妧就仿佛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连声音都变得尖利,一说话眼中蓄着的泪水就开始簌簌往下掉:“大猪蹄子,都是大猪蹄子!”   这怎么又和大猪蹄子给扯上了?   “朕只是担心…”   “呸!”   看着姜妧油盐不进只搁那儿哭,满脸委屈声声控诉听在萧颐耳朵里只觉得心里不是滋味,感觉心都跟着揪了起来,他心中已经有些后悔。   “妧妧,朕…”   “不听不听我不听…”   “我…”   “道歉!”姜妧擦了擦眼泪,看着还戳在哪儿似乎手足无措的萧颐,哽咽着声音,气势汹汹开口:“必须得道歉,这是对我人格的侮辱!”   以贺刺史为首的一众官员刚走到营帐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娇喝——   “道歉!”   道歉?   道什么歉?   贺刺史正打算请安的声音就这么哽在了嗓子眼。   这声音,听起来似乎有些耳熟啊。   众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选择了闭嘴,张耳,不动声色听墙角。   片刻之后,只听帐中传来一声低低的充满了无奈的:“妧妧,朕错了。”   “错哪儿了?”女声刁蛮。   “哪哪儿都错了。”还是那道分外熟悉的男声:“是朕言辞不当。”   众人:“!!!”   惊!   皇帝居然也惧内!   看着那紧闭的皇帝专属大帐,众人突然觉得自己怕是知道了什么了不得事情,崭露头角的年轻官员陈钊咽了咽口水,偏头问:“贺大人,咱们还要求见吗?”   贺刺史:“……”   贺刺史斟酌了一下:“罢了,也不急。”   一众官员悄无声息的来,又悄无声息的走,颇有一种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的架势。   营帐内,因为刚才哭过,姜妧一双漂亮的眼睛就仿如水洗过一般,长而翘的睫毛上还挂着点点晶莹,鼻尖微红,鼓着腮帮子朝面前对怒目而视,原本是一副很凶悍的模样,但看起来就像是一只张牙舞爪的尚未断奶的小奶猫,奶凶奶凶的,让人忍不住心生爱怜。   “朕没有旁的意思,也没有怪你,朕只是担心,”像是生怕说错一个字就又惹得面前人大哭,萧颐声音放的很缓,一字一句都是经过仔细斟酌,要是细看就能发现他脸上尽是无奈:“江水湍急,万一出了事,你要让朕怎么办?朕不想你为了朕涉险,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朕也不想看见。”   姜妧这会儿已经缓过劲了,说起来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说哭就哭了。   若是往常,她肯定是寸毫不让直接和萧颐互呛。   她当然知道萧颐并非那个意思,可方才,她就是忍不住想要发脾气,要无理取闹,听见萧颐当真顺着她的意思跟她道歉,跟她解释,听到他说担心,姜妧抬头,然后就看见了那双一贯都是清冷的黝黑眸子里盛满了的无奈与纵容。   那是一种无可奈何又不得不忍耐的疼爱与纵容,就仿佛面前的是一个精致的陶瓷娃娃,只能小心翼翼的捧着,不能磕不能碰,奇迹般的,姜妧竟还从他眼里看到了一丝慌乱。   “姜妧,答应朕,以后不许再以身涉险,”萧颐声音柔缓,但话里却满是不容拒绝:“就算是要做,也得告诉朕一声,朕不想再经历这种惊吓。”   “妧妧...”   “行了行了,你烦不烦?”姜妧被叫的耳廓有些发热,努力忽视掉越跳越快的心脏,姜妧捂住了脸,粗声粗气:“别说了,我知道了,不做了,打死都不做了——”   【滴——贵妃好感值+5,攻略进度:25】   见撇下他就往屏风内走嘴里还嘟囔着什么眼睛肯定哭肿了得找东西来热敷的那道倩影,听着脑中传来的熟悉系统音,萧颐站在原地,静静的看着,目光柔软又无奈。   【亲,】小奶音冒头,啪啪鼓掌;【你刚才的样子简直就帅呆了,看不出来啊,你居然还是行走的情话大全,难怪死活不用积分兑换,这攻略进度简直神速。】   【对了,亲,】小奶音突然嘎嘎笑了两声,贱兮兮开口;【你还记得刚绑定的时候你是怎么说的吗?这脸打的疼不?】   萧颐:“......”   【真香,只会迟到,永远不会缺席嘎嘎嘎——】   【继续加油冲,我看好你哦,艾玛这个月的绩效奖可算是能拿了...】   .   总体来说,姜妧的演出活动还是进行的很成功的,在石头刻字这种低级招数都能引起轩然大波的当下,更不用说她这种神女降世莲花盛开的高端“异象”了。   因为那日在场的人数量众多,几乎人人都看见了神女降世的奇迹,所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众人更是对自己亲眼所见的东西深信不疑,这几日几乎天天都有人在河边朝拜,还有人奉上了贡品,祈求神女庇佑。   不过短短几天的时间,神女临世并送上祝福的“神迹”就已经以一种排山倒海般的速度传播了出去,不止是河西道,在萧颐的运作下,这一神迹几乎已经传遍了整个江南道。   和有这么多人亲眼目睹的神女降世比起来,那所谓的龟壳显字就显得不够看了,几乎瞬间就被人抛到了脑后,人家神女可都是亲口称当今圣上为人皇,这岂不是说陛下就是真龙天子天命所归?   说什么陛下谋朝篡位所以才招来天罚,这不是扯淡么?   为了给这一“神迹”赋予更多的神话色彩,众人在口口相传的时候还不忘稍加美化,然后,传到姜妧耳朵里的时候就成了这样——   仙乐飘飘百鸟朝凤,只见东方破晓,一缕阳光突破云层的阻碍,阳光所及之处,湍急的河水上突然冒出层层叠叠的莲花,花香四溢,突然,一阵白雾凭空升起,九天玄女一身白衣缥缈从河中破水而出,神女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秀目澈似清水,娇靥白如凝脂,翩若惊鸿矫若游龙…   听见陆励兴冲冲给转达的时候,姜妧的表情是这样的:⊙ω⊙   有点羞耻肿么办?   “这年头,当真是人言可畏啊——”姜妧感叹。   除了她的美貌之外,就没有哪一条是符合的,果然,话传着传着就传变了。   “娘娘,您可算是帮了陛下的大忙了。”陆励感叹。   有了神女的亲口认证,又是在这么多人的见证下,日后还有谁敢质疑陛下来位不正?要是谁敢多说一句,立刻就能成众矢之的,这不知道省了他们多少功夫,预备的后手也不用了。   想象了一下现在背后放出流言的人可能会有的气急败坏,陆励都忍不住笑了。   姜妧倒是不意外这效果,毕竟她都亲自上阵了。   姜妧手里还把玩着一朵绢花制成的莲花,听着陆励的夸赞,姜妧嘴角上翘,心中有些得意。   也不看看她是谁,她姜妧出马,一个顶俩。   “对了,”姜妧状似不经意问:“这两天你们在忙什么 ?怎么都没见到人?”   自从那天爆发了一场小小的冲突之后,姜妧就没见到萧颐了,说是带人出去办事去了,算起来也有三天时间了。   三天,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姜妧也说不清她心中到底是个什么感觉,只知道每次一闭眼,就总能想到那个亲吻,然后就是心烦意乱开始失眠…   她这几天睡眠质量直线下降连黑眼圈都快整出来了。   都怪萧颐。   没事瞎哔哔什么?!   “陛下啊?”陆励摸了摸鼻子:“估计就快回了吧。”   .   河道修缮工作还在有条不紊的继续,不枉姜妧费劲一场,伴随着莲花盛开的神迹以及那声人皇的祝福,已经在百姓的口耳相传中传遍四方,那些帮着修缮河道的灾民们就是最好的宣传大使。   在一片神灵之说中,安王府书房内再次收获一地破碎茶盏。   “萧颐小儿竟诡辩至此!”   安王气的脸红脖子粗,没想到自己精心安排的舆论攻势竟就这样被轻易给化解了,这让他还能拿出什么由头?   安王谋士蔡先生静静的候在一旁,等安王发完火了,蔡先生才道:“王爷,不能再等了,神迹又如何?您才是众望所归,起兵之事宜早不宜迟,属下已经派人前往河西道...”   安王听蔡先生说完,眼睛刷地一下就亮了。   “好!”   安王眼中闪过一丝坚定,看着安静立在一旁的蔡先生,安王像是下定了决心:“待本王大功告成,定封蔡卿为相,你我君臣共创太平。”   蔡先生微笑:“属下定当竭力辅佐,不负王爷赏识提携之恩。” 第90章 追妻第三十二天 英雄救美   不知道自己的一番舆论操作让某个造反派气急败坏, 干脆破罐子破摔准备将造反时间提前。   就算是知道,姜妧也只会说:确认过眼神,迟早都是要炮灰的人, 早死晚死都是死,早死早超生!   萧颐这两天并不在营地, 虽然陆励死活不肯透露萧颐去哪儿了,但姜妧也能琢磨出来几分, 左不过就是去布局谋略琢磨着怎么应对接下来可能产生的暴力流血事件了。   打仗啊...   这个词对姜妧来说并不算陌生, 毕竟一家子都是武将出身, 虽然这几年边关还算太平, 战事也不多,但隔个三年五载的还是会来上那么一次,她小时候常听阿爹讲当初边关御敌的故事, 每每听到阿爹绘声绘色的描述是如何将敌人打的屁滚尿流的时候就忍不住高声喝彩, 还曾放言说要当一个女将军。   那时,阿爹就摸摸她的头,说,好,咱们家皎皎一定是最厉害的女将军,将来一定能威名赫赫让人闻风丧胆...然后,她爹就被阿娘给抽了。   姜妧坐在河边拔野草, 面前是奔腾不息的江水。   姜妧突然想起来,之前萧颐忽悠她跟着来南巡的时候, 所用的借口就是, 她可以见到阿爹,那,莫不是说, 她阿爹也会参与到这次的搞事大军中来?   可...阿爹不是常年镇守北地吗?   这一南一北相差这么远,这要怎么掺和啊?   姜妧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出来萧颐到底是怎么盘算的,就像他明明知道安王想搞事,结果还故意南巡,身边带的兵士也才不过几百人,而且他都说了,安王和江南几个州的官员都有勾结,要是安王真的举兵造反,那肯定是乌拉拉一群人跟着响应。   造反这种事,苗头一起来可就止不住了,就算现在有舆论助威,那也不是说放弃就会放弃的,毕竟人的欲望是无穷的,皇位轮流坐,今年到我家。   姜妧有注意到,这几天原本被征集来修缮河道的灾民们已经开始分批撤走了,按陆励的说法是,河道已经修缮的差不多了,用不着这么多灾民,况且他们在这边已经有大半个月的时间了,也该休息休息了。   是啊,时间过得真快,从离宫南巡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出宫的时候还是夏日,现在已经卷起了秋风,就像这样坐在河边都还觉得有些冷,姜妧默默把衣领子又给往上扯了扯。   别说,这江风一吹还是挺冷的。   夏季多雨,是洪水多发季节,但现在洪峰差不多已经过去了,河道经过一番修缮之后,水位线也是直线下降,只要不是背到极致比如说临江堰直接塌了,应该在短时间内不会再出现水患灾难。   姜妧忍不住又想到了萧颐。   她自个儿都说不清自己心里到底是什么想法,那日突如其来的表白让她的心砰砰直跳,就仿佛是一只偷到灯油的小老鼠,就算再努力的克制着心底溢出来的欢喜,但嘴角还是忍不住疯狂上扬。   姜妧将之归结为——   表白综合症。   “不能想不能想...”姜妧使劲拍了拍自己的脸,试图让自个儿清醒一点。   怎么能这么轻易的就被糖衣炮弹所击倒呢?   她姜妧看起来是这么好糊弄的人吗?   姜妧站起来,最后看了一眼还在涓涓流淌的江水,抿唇,做了一个决定——   “什么?”   陆励被贵妃传唤的时候以为是有什么事情要嘱咐,结果万万没想到,贵妃居然说要打道回府。   陆励狗脸懵逼,再三确认:“娘娘,您说您要回驿馆?”   只见姜妧已经换上了来时的那身男装打扮,手里正拿着一把精致的小刀搁那儿削苹果,这苹果在河西道算得上是稀有物品,还是贺刺史特意给皇帝上供的,至于其他人,每天的水果供应则是一个橘子,从那还连着的长长的一串苹果皮来看,足以见证姜妧削皮技术的娴熟。   姜妧一边削皮,一边头也不抬的答:“嗯,在这儿也待了有几天了,该回去了。”   姜妧削完皮,又用小刀削下一块果肉递给陆励,问:“吃不吃?”   陆励现在一看贵妃手上拿刀就下意识精神紧绷,生怕下一秒那刀就戳的不是苹果而是贵妃的脖子,陆励僵硬着脸摇头:“不,不用了。”   姜妧也就是礼貌性的问一句,听陆励说不用,她立马就把手给缩了回来,张嘴,直接就着刀开始啃苹果,苹果丰盈甜津的汁水在口腔里迸溅,姜妧咔嚓咔嚓啃得津津有味,听在陆励耳朵里就跟催命符似的。   陆励忍不住了:“娘娘,您怎么就突然想回去了?”   明明之前都还待的好好的啊。   “窝想肥就肥啊。”姜妧啃着苹果口齿不清答。   陆励硬着头皮:“陛下估计今晚就回了,要不您先等陛下回来了,与陛下说一声了再走?”   陆励从来没有哪一刻觉得,跟着贵妃是一件这么痛苦的事情,这简直就是想一出是一出永远都跟不上她的脑回路,虽然有时候贵妃能创造出小惊喜,但更多的时候还是惊吓,不知道为什么,陆励现在都开始有些同情陛下了,摊上这么一个小心肝,难呐!   就是要趁萧颐没回来!   姜妧心中腹诽。   姜妧停下啃苹果,斜眼看他:“怎么,本宫连这点权力都没了吗?又不是囚犯,还得事事跟陛下汇报,来的时候不是也没说么?哪儿来回哪儿去,这有问题?”   被连环三问直击心灵,陆励当场变哑巴。   但显然,当贵妃要不讲理的时候,别说是哑巴了,就算是五感全失都不行。   陆励就看着那锋利的还泛着寒光的刀尖在空中划拉来划拉去,贵妃脸上还带着漫不经心的笑容,明明一个字都没说,但陆励觉得他仿佛听见了许多,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陆励沉默片刻,哽咽了:“好的呢,属下这就去备车。”   至于等陛下回来就发现娘娘不见了...这...陆励咬咬牙,虽然两个祖宗他一个都得罪不起,但谁让眼前这位是祖宗的祖宗呢?   既然决定了要走,姜妧就很快打包好了东西,走的时候,姜妧挑开车帘往外看了一眼,营帐还伫立在空旷的坡地上,上面插着的象征着皇权的旗帜迎风摇曳,再往远看,如银线般的江面,隐约可以见到黄豆大的小黑点,那些都是还在勤勤恳恳忙着清淤的人们。   “走吧——”   照旧是陆励充当马车夫,青衣坐在旁边当陪衬。   看着跟个木头似的坐在旁边的美貌侍女,陆励觉得,真不愧是贵妃手下的人,这位青衣姑娘简直就跟贵妃一毛一样——   拽!   不过,还真是越看越有味儿。   “陆统领,您看够了吗?”   “啊?”   “再不勒马,就要撞树了。”   “呃...”   “......”   跟来的时候没人注意到一样,走的时候,照样没有人察觉到她们的离开,静悄悄的,就仿佛从未出现过。   .   姜妧拍拍屁股说走就走不带走一片云彩显得十分潇洒,等萧颐风尘仆仆回来的时候,留给他的就是一个空荡荡的营帐。   看得出萧颐出门的这几天是比较劳累的,脸上的胡茬又冒出了一截,连眼中都还泛着红血丝,他还未来得及洗漱,身上都带着尘土的气息。   偌大的营帐空空荡荡,只有一根燃了一半的灯烛还在坚强挺立。   “姜妧?”   萧颐试探着唤了两声,却没听到回应,又喊陆励,结果也没人回,萧颐拧拧眉,只以为姜妧是跟之前一样带着陆励出去耍了,倒也没放在心上。   萧颐出门当然不是闲的没事到处串门去了,虽然该传的令都已经传了,但有些事还是需要他亲自出马的,奔波了好几天,萧颐干脆先唤人抬水进来洗漱。   等沐浴结束,换了身干净衣裳,萧颐才觉得身上舒服了,刚拿出军事协防图摊在了桌子上,预备来看,突然就听天边传来一声巨响。   这是又要打雷了?   萧颐拧眉,突然想起来姜妧还未回来,扬声唤人:“来人。”   很快,就有一飞翎卫匆匆进来:“陛下有何吩咐?”   “贵妃呢?赶紧去将贵妃找回来。”萧颐吩咐。   已经开始打雷,只怕过会儿就得下大雨,要是姜妧再不回来就可以直接淋成落汤鸡了,到时候还不得感冒着凉?   飞翎卫并没有第一时间领命去,而是站在原地颇有些踌躇的样子。   “怎么了?”萧颐看了他一眼。   飞翎卫鼓起勇气:“陛下,贵妃娘娘已经回驿馆了,就在您回来两个时辰前。”说完,飞翎卫还不忘从怀里掏出一张叠的整整齐齐的还带着余温小字条给递了过去:“这是陆统领留下的。”   萧颐几乎是在飞翎卫说姜妧走了的时候就“刷”地一下站了起来,等接过飞翎卫递过来的所谓陆励留下的小纸条看完后,萧颐的眉头更是紧紧一皱,其实字条上也就寥寥几句话,大概就是说贵妃突然闹着要回驿馆,他已经极力劝阻过了,但没用之类的云云。   姜妧怎么会突然说要走?   难不成是因为不想见他?   又是一声惊雷炸响,看着外面天空划过的闪电,莫名的,萧颐觉得心慌的厉害。   马上就要下雨,陆励应该不会继续赶路。   萧颐将纸条揉成一团,没有犹豫,当即道:“去备马。”   只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在他身边,他才安心。   飞翎卫一愣:“现在?您要出去?可马上就要下雨了啊...”在萧颐的凌厉目光注视下,飞翎卫的声音越来越低,赶紧道:“好的,属下这就去。”   等飞翎卫领命出去了,萧颐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想努力忽视掉心中越扩越大的不安,想着好歹有陆励在她身边,应该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片刻之后,萧颐大步就朝外走去。   .   姜妧觉得,这人要是倒霉啊,喝水都塞牙。   明明白天还是晴空万里,结果一路走天就一路变,说好的入秋了雨水就变少呢?   她是硬生生被雷给轰醒的,听着外头传来的一声接着一声的炸雷,姜妧几乎都要怀疑这天是不是得给劈裂了。   而且,这马车怎么好像停了?   薅了薅因为睡姿太过不羁而变成了鸡窝的头发,姜妧从马车里探出了一个头:“出...”   姜妧话没说出口,因为到底出什么事她已经看见了。   电闪雷鸣之下,借着闪电的光芒,能看见以陆励为首的几个跟着护卫的飞翎卫们正在哼哧哼哧推马车,估计是怕把她吵醒,他们推马车的时候还不忘将声音压低,但还是能听到他们细碎的交流声——   “统领,这车还要推到什么时候?”   “再等等吧,估计快了。”   “都推了大半个时辰了。”   “让你推你就推,问就是车轱辘陷淤泥里了拔不出来。”   “可这都开始打雷了,看样子待会儿就得下大雨,统领,要不咱还是先找个地儿避避雨?”   “不是带了蓑衣雨帽了吗?该穿的都给穿上,再坚持半个时辰也就差不多了。”   “......”   把抱怨的下属们一个个的都给堵了回去,看着夜空中划过的闪电,陆励满脸惆怅,这年头当下属的实在是太不容易了,还两边都不能得罪,陛下啊,属下就只能帮您到这儿了,您要是回来了,那可得快点追。   陆励觉得他还是挺聪明的,贵妃肯定是不会无缘无故就要往回跑的,想当初贵妃为了去河西道可是不惜以死相逼的,更何况是在陛下马上就要回来这个档口,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性,肯定是在跟陛下闹别扭呢。   在这种情况下能让贵妃就这么走吗?   那必然不能。   但又不能就这么拒绝,最好的办法就是——   小小的意外,比如说车轱辘卡了什么的。   陆励觉得,他可真是一个天才。   注意到旁边人仿佛看透一切的目光,陆励还有那么一丝尴尬,轻咳了两声,腆着脸开口:“青衣姑娘,我好像有些渴了,能不能劳驾您给喂两口水?”   话一出,一众下属顿时朝他投去了鄙夷的目光,其中一个飞翎卫不怕死,跟着开口:“青衣姑娘,再下也渴了,能给喂不?”   “我我我,我也渴了,青衣姑娘——”   “青衣姑娘——”   “......”   雷声还在继续,飞翎卫们却闹成了一团,此起彼伏的“青衣姑娘”响起,听得陆励额角青筋直跳,这帮小兔崽子看来是皮痒了,居然这都敢瞎起哄。   陆励直接抬脚,快准狠一脚就踹中了前面那人的屁股,只听一声“哎哟”过后,就是陆励没好气的骂:“我看你皮紧了,想松松皮是不是?”   那飞翎卫嬉皮笑脸:“哎哟,统领,您这是护短了?”   “护个...”屁!   最后一个字陆励没敢说,因为那个清冷冷的漂亮侍女正面无表情的盯着他看呢,陆励:“......”陆励有点自闭,只能讨好的冲那侍女龇了龇牙,绝口不再提水的事,心中则发狠,等回去了非得让这帮小子知道花儿为何这么红。   姜妧趴在窗弦上看了半天,总算是看明白了。   车轱辘陷泥里了,还是人为的。   看着三三两两散在一旁,推两下歇两下的一帮人,姜妧有那么一瞬间的怀疑人生,萧颐这帮下属都是些什么人呐,这都能给她玩阴的?姜妧简直无话可说。   “陆统领。”   突然响起的幽幽女声让陆励一个激灵,转头,就见马车车窗里探出了一个脑袋,脑袋的主人正面无表情的目光幽幽的盯着他。   “娘娘,您醒了?”陆励立马扬起招牌笑容,祭出了那套早就准备好的说辞:“马车轮子不小心给陷在泥里了,属下正领着人推呢,您先歇息片刻,马上就好。”   说着,陆励立马招呼人:“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推!”   “一二——”   “使劲——”   看着装模作样推车的一帮人,姜妧:“......”   顶着雷电推车,还真是辛苦你们了哈。   又是一阵电闪雷鸣,一道道闪电划过天际,就仿佛要将夜空撕裂开来,伴随着轰隆雷声,能清楚的看见她们现在所在的地方就是一片小树林...   等会儿——   树林?!   姜妧陡然惊悚,雷雨天待在树堆里,这是嫌命太长了吗?!   “都别演了,”姜妧都顾不上生气了,满脑子都是自己即将被劈成人形焦炭的悲惨下场:“赶紧的,不想死就赶紧离开在这儿。”   树啊!   能够导电的树啊!   雷雨天不能在大树下行走这种基本常识你们不知道吗?   姜妧觉得她的灵魂都在颤抖,她还年轻,还没活够!   “赶紧的!”姜妧咆哮。   随着她的这声咆哮,突然就开始噼里啪啦的下起了雨,雨点打在马车壁上,发出“砰砰”的声响,雷电交织,一棵棵葱郁的树在黑夜中就仿佛张牙舞爪的巨兽,原本嬉闹的飞翎卫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安静下来了。   见没人理她,姜妧不禁又加重了语气:“快些。”   “娘娘,”这次出声的是陆励,陆励脸上原本的笑容已经不见了,目光警惕的看着树林的另一边,打了个手势,飞翎卫们不动声色的围在了马车周围,呈护卫姿态。   陆励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比较放松:“娘娘,出了点小意外,不过您放心,属下不会让您出事的,您先在马车里坐好,千万别出来。”   出意外?   什么意外?   姜妧还探着头,借着闪电的光芒,她眼尖的看见以陆励为首的飞翎卫们已经抽出了腰上的佩刀,泛着寒光的刀锋几乎能闪瞎人的眼,不光是陆励他们,就连青衣不知道什么时候手里都多出了一把剑。   “娘娘,别怕,属下在。”   见姜妧看她,青衣握紧了手中的剑,面无表情保证:“属下定会保证您的安全。”   姜妧:“......”   不,我害怕!   这阵仗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尼玛又是刺杀啊!   “唰——”有长剑破空之声传来,雨滴被凌厉的剑气劈碎,丛林深处,一群黑衣人闪现,直奔马车。   与此同时,原本安静的飞翎卫们也动了,纷纷提剑迎了上去,只有陆励和青衣还守在马车边。   刀剑相交,火光四溢,其间还夹杂着噼啪的雷声。   姜妧的脑袋已经缩了进去,她也不知道外面到底是什么情况,在这种时候,她只能保持安静,不然就是拖后腿。   万万没想到这都能遇上刺客,难不成也是安王派来的?   什么仇什么怨?合着就是要追着她砍是吧!   姜妧只听得到马车外时不时响起的刀剑碰撞的声音,到底有多少刺客?她带的人好像不够多...   姜妧是真的有些后悔了,要是知道出门就被砍,她绝对老老实实缩在帐篷里一步都不往外迈。   冷静,一定要冷静!   姜妧默默将方才用来削苹果的刀给握在了手里。   但有时候光冷静也是没用的。   看着几乎是贴着她的头皮过牢牢插在马车内壁上还在晃悠的箭羽,姜妧背后惊出一身冷汗,然后就听外面传来着急的问话:“娘娘您没事吧?”   “没事。”姜妧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颤抖。   跟上一次的刺杀不同,这是姜妧头一次觉得,原来死亡离她竟这般近,上一次好歹还有萧颐在旁边护着,可现在,看着空荡荡的马车,姜妧心中突然就生出了一种惶恐。   她不会今儿真的就要交代在这儿了吧...   这个念头刚一闪过,就感觉身下马车一个剧烈的晃动,紧接着就是一声长长的凄厉的嘶鸣,马儿受了惊,在众人都来不及反应的时候,竟直接拖着马车撒蹄子狂奔起来,姜妧没有防备,头重重的磕到了马车壁上,痛的她惊呼了一声,只觉眼冒金星。   “娘娘——”   看着受了惊的马拖着马车就跟一只无头苍蝇似的朝密林一边狂奔而去,陆励脸色大变,二话不说就闪身追了上去,同去的还有青衣,其余的则留下阻击黑衣人。   姜妧觉得,她的五脏六腑都快被颠出来了,整个人就跟个球似的不断在马车壁上撞来撞去。   姜妧勉强撑起身子,探头往外看,眼前是不断倒退的树影,噼里啪啦的雨珠跟鞭子似的抽在她脸上,让她几乎都没办法睁眼。   马车在树林里急速穿梭,天际雷鸣轰轰,借着那一闪而逝的闪电,姜妧看清了前面的景象——   尼玛是悬崖啊啊啊啊啊!   你这马跑路的时候都不会挑一挑的吗?   姜妧第一反应是,趁这疯马还没跳崖之前赶紧跳车,可...她被颠来颠去压根就没办法移动啊,不管了,不能动也得动,除非她想跟马车一起散架。   姜妧握紧了手中的匕首。   眼看马车已经冲到了悬崖边,姜妧一咬牙,在马车即将冲出去的瞬间跳了出来,地上满是砾石,因为跳的太急,她还不慎扭了脚,姜妧只觉得身体就仿佛被巨石碾过一般,但看着已经冲了出去马车,姜妧心有余悸,颇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但还没等她缓过气,突然,就见一个黑衣人蹿了出来,伸手就要来抓她,眼看就要落入黑衣人之手。   “噗——”地一声闷响,姜妧一直攥在手里的匕首已经齐根没入对方的左胸,黑衣人似乎是没想到,双眼鼓的滚圆,姜妧猛地将匕首又抽了出来,一道猩红的血液就直接喷在了她的脸上,姜妧差一点就忍不住呕出来。   如果不是时机不对,姜妧真想给自己点个赞。   一刀毙命,可把她牛逼坏了。   姜妧努力忽略掉第一次亲手杀人带来的生理不适,手中握着的匕首又紧了几分,还沾着血的脸上满是坚毅。   就算是死,那也得拉个垫背的。   “杀——”   “娘娘——”   明晃晃的泛着寒光的剑刃凭空出现,已经是在悬崖边上的姜妧根本就无路可逃,那锋利的剑芒在她眼中被不断放大,耳边似乎传来陆励等人焦急的呼唤。   完了,这回是真完了。   她就知道,不该来的。   眼看那剑尖直逼她的咽喉,剧痛将至,姜妧闭上了眼,发出最后一声怒吼——   “萧颐,我OO你个xx——”   姜妧做好了慷慨赴死的准备,谁料,剧痛未至,只听耳边响起一声闷响,紧接着就是一股温热溅到了她脸上,那本来已经都要抵上她脖子的剑尖倏地一顿,“哐当”一声,长剑落地,黑衣人轰然倒下。   姜妧睁眼,就见一道轻骑自夜幕中冲出,高大峻拔的身影就仿佛一座巍峨高山,闪电划过,能清楚的看到男人焦灼又冰冷的面容,他还保持着向前投掷的动作,那黑衣人的背上插着的,赫然就是一把冰冷长剑。   雷声轰鸣,雨滴渐大。   她看见男人朝她伸手,说:“妧妧,过来。”   姜妧心如擂鼓,惶恐微散,鼻尖满是浓郁的血腥味儿,雷声混杂着雨声到处都是喧嚣,可那朝她走近的马蹄声就仿佛在和着她心脏跳动的节奏,一下一下,印在她的心口上。   看着已经下了马朝她大步走来的萧颐,姜妧眼眶有些发热,不自觉的朝他伸出了手。   只是,怎么感觉好像在倒退的样子?   不是,等会儿,真的在退!   “快走,这崖角要塌了啊啊啊我敲泥马——” 第91章 追妻第三十三天 前情~~~   感觉到脚下泥土的松动, 姜妧内心是崩溃的,像是为了响应她的这种崩溃,几乎是在她出口的一瞬间, 只听“轰——”地一声,本来就不怎么牢固的崖角瞬间整个垮塌。   姜妧压根就来不及反应, 短促的惊叫了一声之后,随之而来的就是一种强烈的失重感, 姜妧努力睁眼, 看见的就是雨幕中如离弦之箭一般急射而来的高大身影——   就算是英雄救美这回也迟了啊。   咱就别葫芦娃救爷爷一个接一个全白搭了。   这是姜妧脑中闪过的最后一丝想法, 然后就是——   “啊啊啊啊啊我敲泥马啊啊啊啊——”   夜幕雨中, 回荡着姜妧高速落体时的凄厉惨叫。   看着毫不犹豫跟着飞扑而下的高大身影,匆匆赶来的陆励大惊失色:“陛下——”   .   姜妧有幸的体会了一把免费高空蹦极,她觉得她的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 完了完了, 这个高的地方掉下去那还不得分分钟粉身碎骨啊,一想到自己马上就要成为一滩烂泥,姜妧就忍不住呜咽了一声。   这死法是不是也太憋屈了一点?   好歹也得给留个全尸啊!   下坠的速度很快,柔软的雨丝抽在脸上就仿佛刀刃一般凛冽只觉得仿佛面皮都要被割裂开了,风声雨声雷电声交织着往她耳朵里灌,直觉耳鼓轰隆作响。   不过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却又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姜妧脑中却闪过无数画面,最终定格在那只朝她伸出的强有力的骨节分明的手上, 就差那么一点, 一点点啊!   嘚!   也别一点点了,干脆等下辈子吧!   姜妧紧闭着眼,听着耳边簌簌的风声, 在心里给自己打气,不怕,放心大胆的死,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话说她连胎穿这种离奇的事都经历过了还怕啥,万一前脚刚死后脚就再来个穿.越比如说借.尸还魂啥的呢——   “啊啊啊啊——”   “噗通——”   没有想象中的粉身碎骨,姜妧只感觉一阵冰凉袭来,她就仿佛一只折翼的蝴蝶一头栽进了滚滚的江水,冰凉的江水直接漫过了她的头顶,溺水的窒息感扑面而来。   水!   这下面居然是水!   在求生本能下,人的潜力是无穷的,有那么一瞬间姜妧仿佛看到了生的希望,硬是咬紧了牙关几乎是拼尽全身力气扑腾着想从水中冒头,但她,是个旱鸭子啊!   姜妧从来没有哪一刻这么后悔自己居然没有学游泳,保命技巧的缺失有时候真的会要命的!   在汹涌的江水中,姜妧胡乱的扑腾就显得很无力,冰凉的江水无情的扑打在身上瑟瑟寒意几乎都渗到了她的骨头缝里,姜妧能清楚的感觉到身上力量的流逝,她就仿佛一条被封进了冰窖里的鱼,一点点失去挣扎的力气,明明意识还是清醒的,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身体下沉,江水没过头顶,冰冷的还带着腥气的江水争先恐后的灌入她的鼻腔,几乎要逼走她肺部的最后一丝空气。   这种眼睁睁的看着生命在自己面前流逝却无能为力的感觉...还真的是有点不甘呐...   她的眼皮在发沉,无法抵抗的疲惫在身体中蔓延,她的四肢开始变得僵硬,姜妧能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在急速流逝,肺部仅存的那点空气已经被运用到极致疼得几乎要炸裂。   大脑的严重缺氧让姜妧眼前开始发黑,挣扎的动作不觉已经停止,即将被江水彻底吞没的一瞬间,她似乎被拥入了一个还带着冷香的坚硬胸膛...等等...胸膛?!   .   众所周知,小说烂俗梗之一,主角跳崖绝对死不了,要不就是遇见神医要不就是遇见某世外高人,在高人的指点下分分钟练成绝世神功然后改头换面浴血归来惊艳全场。   作为资深话本研究者,姜妧一直对这种烂俗套路嗤之以鼻,可当她以一种四仰八叉的姿势瘫在地上,看着即将破晓的暮沉沉天空,不远处就是奔腾不息的江水时,姜妧突然就觉得,这样的狗血情节也不是不可以。   所以,她这到底是福大命大没死成,还是又穿了?   如果是前者倒还好,要是后面那个...这就有点虐了,这不就是删号重来吗?万一这回穿的这个身世凄惨背负血海深仇走哪儿都有仇家来砍,那她到底是拿咸鱼苟命剧本还是走大女主干翻全场的路线呢?   不对,她怎么感觉这身底下软绵绵的?就跟铺了床绒垫子似的?   这荒郊野外的哪儿来的垫子?   嗯...   姜妧艰难的转动脖子,等看见那张近在咫尺的熟悉俊脸后,当场就来了一个瞳孔地震——   “萧颐?”   虽然天色还比较暗,但姜妧还是看清了,这人浑身上下湿漉漉的身上满是泥泞水渍,就连头发上都沾着杂草,双目紧闭,面白如纸,紧抿的薄唇更是毫无血色,整个人就那么直挺挺的躺在地上,要不是胸口还有一点微弱的起伏能感觉到一点浅浅的呼吸,姜妧几乎都要以为他已经挂了。   很好,确定了。   没穿。   姜妧这才注意到,她竟是被萧颐牢牢的箍在怀里,那只因为被水长时间浸泡而变得苍白的遒劲有力的手还扣着她的腰。   姜妧废了好大的力气才将他的手从自个儿腰上抠了下来,看着平躺在一旁双目紧闭还处于昏迷不醒的状态中的萧颐,姜妧终于弄清了一个事实——   她没死,萧颐跟着她跳了,因为萧颐给当了人肉坐垫,所以她没事,萧颐还晕着。   不过话说回来,萧颐怎么也跟着下来了?   她记得萧颐站的那块地儿没崩啊!   不对,她在水里扑腾的时候好像是感觉有人抱住她了,似乎还给她渡了气,难不成那人就是萧颐?   看着还半死不活瘫在地上的男人,姜妧心情有些复杂。   这难道就是现实版的你跳我也跳生死相随?   呸呸呸!   没有了昨晚那般骇然的雷声,天上还在沥淅下着小雨,不远处就是滚滚的江水,姜妧注意到旁边还散着一块木板,从板子上的花纹来看,好像是她之前坐的那辆马车上的某处零件,应该就是凭着这块板子在江中漂浮他们才能苟到活命的机会,就是不知道到底被冲出了多远。   姜妧记得就是因为被黑衣人追杀才落到这种悲惨的下场,也不知道陆励他们有没有把黑衣人给解决掉,这要是没解决,等黑衣人追上来了那她不是还得完?   “陛下?”姜妧麻溜的爬了起来,伸手去推他,试图唤醒:“陛下,醒醒,您还好吗?”   见推他没反应,姜妧又去拍他的脸:“萧颐,萧颐你醒醒——”   看着又是推又是拍结果半天都没给反应瘫在地上仿佛一条死鱼的萧颐,姜妧心中突然就有点发慌,几乎是颤抖着手去探他的鼻息,等感受到那一点浅浅的温热的鼻息喷洒在她的手指上,姜妧心中稍微松了一口气,还没死就行。   肯定不能就这么一直在河边待着。   先不说还下着小雨,万一要是黑衣人追过来就麻烦了。   姜妧决定先撤。   可...地上这个呢?   扔是肯定不能扔的,好歹也是救命恩人,可搬...她也搬不动啊。   姜妧尝试着想将萧颐从地上拖起来,但也不知道这人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看起来身上没二两肉,其实可沉了,也是,毕竟是练武的人还有八块腹肌呢,身上那可都是实打实的肌肉,密度贼大,姜妧拖了半天硬是没将他拖动。   所以,这得怎么办才好?   一阵风吹来,雨扑打在脸上,被水浸透的衣裳还湿哒哒的黏在身上,姜妧打了个寒噤,看着四周的荒凉景象,再看看地上昏迷不醒的萧颐,姜妧突然就有了一种茫然无措惶恐不安的感觉。   .   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   姜妧最终还是想到了办法,那就是借助工具运输。   背肯定是背不动的,抱也不可能,但她可以拖啊!   姜妧将外裳脱了下来简单的拧成绳,一头系在那块救命木板上,一头捆在自己腰上,在使出九牛二虎之力将萧颐搬上木板之后,就开始了老牛拉车,佝偻着腰,一步一个脚印慢吞吞的往前挪。   挪一段路了还得再返回来将地上拖拽的痕迹给清理了,免得有人顺着这痕迹追上来。   姜妧不知道到底过了有多久,只知道天亮了,她的腿也快废了。   “噗通——”   姜妧腿一软,直接给跪了。   好累啊——   好想躺平——   姜妧心中哽咽,为什么,为什么要让她遭受这种磨难?不就是小小的矫情了一回么?凭什么就又要被人追着砍?这付出的代价是不是也太大了一点?   有那么一瞬间姜妧是真的想自暴自弃瘫地上不动了,爱追杀就追杀吧。   不行,作为一个意志坚定的人,绝不能就这么轻易认输。   姜妧查看了一下木板上人的状态,人还晕着,因为怕他从木板上滑下来,姜妧还特别贴心的用衣裳编成的绳子在他身上缠了两圈,姜妧庆幸,幸好她怕冷,多穿了两件。   姜妧在地上瘫了一会儿,等缓过起,就又拖着木板咬牙往前走。   不抛弃,不放弃,只要挺过这一段,她就将是最靓的崽。   姜妧一边艰难的负重前行,一边焦急的四处张望看能否找到暂时容身的地方。   事实证明,她虽然运气背,但也还没背到那个份上——   她看见了一个山洞!   .   这里离河道已经有一段距离了,这片区域四处看去全是山,虽然天已经亮了,但外面雨还在继续,山洞黑黢黢的,上头还有一些藤蔓遮挡,要是不仔细看很难发现这里有个洞,谁都不知道山洞里到底会有什么,姜妧站在洞口,心中有些发憷,万一里面跑出来只虎狼豹子啥的呢?   但应该不会。   没有别的选择,姜妧咬咬牙,选择进去。   一进去,姜妧就发现,从外面看吧,这是个山洞,进来一瞧,嘿,它还是个洞。   这个山洞并不深,姜妧壮着胆子先进去转了一圈,大概也就四五平的样子,她注意到地上还有些干草,好像是有人在这里住过,不过这也正常,山洞嘛,应该会有猎户之类的经过暂时歇脚。   姜妧觉得问题不大,好歹有了暂时落脚的地方不用继续被雨淋了,姜妧转身出去,又哼哧哼哧的将萧颐连着那块木板一起拖了进来,一进来,姜妧就仿佛脱力一般直接瘫在了地上,翻着白眼大喘粗气,仿佛下一刻就能厥过去。   太累了!   真的太累了!   她发誓,她这辈子都没遭过这种罪!   姜妧没忘记萧颐还晕着,这么大动静都硬是没把人给弄醒,这得受多重的伤啊,姜妧硬撑着爬起来,去查看萧颐的伤势。   借着洞口的那点微薄光亮,姜妧能看到萧颐惨白的脸,没有往日的俊美凌厉,男人就那么安静的躺在木板上,衣衫褴褛的样子就仿佛一个破布娃娃,他伤的,好像很重的样子。   姜妧抽了抽鼻子,似乎闻到了一丝若有似无的血腥味儿。   血?   姜妧心中突然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看着还躺在木板上的萧颐,姜妧迟疑着伸手,抹了一下,红的刺目,是血!   他真的受伤了?   姜妧抿唇,二话不说就上去扒他的衣服,等扒开他的上衣,看着他背后那一大片被剐蹭的血肉模糊的伤口,伤口还在往外渗着血,可能是在水里泡久了,伤口周围的肉已经被泡发了,再被血水一混,瞧着十分的骇人。   姜妧震惊,难怪萧颐到现在都还没醒,背上有这样一大片伤口,他醒的过来才怪,这还只是表面的,他会不会还受了内伤?姜妧有些不大敢想。   看着面前血肉模糊的伤口,姜妧紧抿着唇,试探着伸手去碰了碰,然后就感觉手下人身体抽搐了一下,发出一声闷哼,应该是疼的。   这得多疼啊。   相比之下,她崴个脚简直就是小儿科了。   流着么多血,这怕不是得一天三顿喝红枣桂圆黑糖粥才能补回来叭!   不得不说,眼前这一幕给她的冲击力还是有些大的,姜妧就那么呆坐着,眼眶突然就有些发热,他明明可以不用跟着跳下来的...   姜妧想,要是她不那么矫情执意说要走,就不会被堵在半道上遭遇截杀,也就不会被逼的跳崖生死一线,萧颐,也就不会半死不活的成这个鬼样子。   越想心越乱,越想越难受。   “啪嗒——”   姜妧胡乱擦了把脸,将萧颐身上被扒开的衣裳给他重新盖好,起身就往外走,走了一半又折回来。   谢天谢地,运气不错,这山洞里还留了几样生活必需品,比如——   豁了个口子的瓢葫芦。   姜妧匆匆出去,等回来时手上就多了一瓢清水,这是她在这山洞后面发现的一处山泉水,萧颐背后伤口那么严重,又在江里泡过,那江里的水多浑浊啊,搞不好就得感染,必须得清理一下。   有条件的话应该是用烈酒消毒然后及时上刀创药,但现在没这个条件,能弄到一点清水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和山泉水一起弄回来的还有一把草药。   姜妧现在无比庆幸,她幼时喜欢赖在裴阿兄身侧玩,受裴阿兄的熏陶,她对这些草药多多少少还是有一些了解,原本姜妧以为这些知识她都已经忘了,没想到刚刚在找的时候脑中自动就浮现出了这些知识点,这要换作平时,打死她都记不起来,果然,人的潜能是无穷的,只有在危急关头才能被彻底激发。   萧颐的衣裳都已经湿了,本来就受了伤,要是再穿湿衣服风寒入体那就是伤上加伤,弄不好还真能嗝屁,姜妧只是迟疑了一下,然后就暂时放下手里的水瓢,上前,毫不迟疑的将萧颐身上的衣裳扒了个干干净净,漂亮的锁骨、健硕的胸肌、标准的八块腹肌...嗯...这家伙的底裤居然是红色的?!   姜妧最基本的职业操守还是有的,衣服可以脱,底裤得留一条,当有些羞涩的目光落到那几乎能闪瞎人钛合金狗眼的大红底裤上的时候,姜妧瞬间破功,这...看不出来啊,某些人一天到晚不是黑就是灰,结果居然暗搓搓穿大红底裤。   这种反差...难怪萧颐有时候表现的就跟个精神分裂的蛇精病似的,原来这家伙骨子里就闷骚!   啧!   萧颐估计是受伤太重,就躺在那儿跟条砧板上的鱼似的只能任人扒衣,完全不知道他大红底裤已经彻底暴露在人眼前的悲惨事实。   姜妧觉得,萧颐再一次刷新了她对表里不一这四个字的认知。   不过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   姜妧拿着刚刚从自己里衣上撕下来的一块布,蘸着刚打来的泉水,就开水给萧颐清理伤口,姜妧觉得自己心理素质还算不错,面对这么骇人的伤口她都能做到不手抖,等擦拭完伤口,姜妧头上都冒出了一层细汗,瓢里的水已经殷红一片。   没有专用捣药工具,姜妧就干脆抓起草药直接往嘴里塞,人工捣药了解一下。   这草药的味儿可真够难闻的,姜妧面色痛苦的嚼完,看着掌心里那一团湿哒哒黏糊糊的褐色不明物体,姜妧眼中露出嫌弃之色,然后,直接将这团不明物体糊到了萧颐背上伤口处。   不知道管不管用,但总比没有要强。   忙完萧颐,她又开始收拾自己。   姜妧觉得这一刻的自己就仿佛是一只勤劳的小蜜蜂,换作从前,打死她都不敢相信她居然还有这么强的野外求生能力。   姜妧一边坐在地上拿两根树枝钻木取火,一边苦哈哈的想,这算不算是另类的素质拓展?   尼玛取个火怎么这么难?!   姜妧搓木头搓了半天,觉得手都快搓掉层皮了,结果别说是火,就连丝烟都没见着。   呔!   不生火了。   可她衣裳还是湿的呢,不生火的话,冷啊!   “佛祖啊佛祖,要是能给个打火石就好了。”姜妧喃喃。   “啪嗒——”   什么声音?   姜妧惊了一下,狐疑转头,却发现什么都没有,一低头,诶?这黑黢黢的东西怎么看起来这么像打火石?姜妧捡起来掂了掂,还真是,这难道就是所谓的说什么来什么?   “佛祖啊佛祖,信女有点饿,能来只烤鸡吗?”姜妧满脸虔诚的求吃食。   “......”   风吹过,一片寂静,别说烤鸡了,连根毛都没有。   好吧,佛祖吃素,不吃鸡。   虽然姜妧对打火石的使用也不怎么熟练,但总比最原始的钻木取火要强得多,经过一番努力之后,终于看到了一丝火星,唯一的不好就是,刚下了雨,柴都是湿的,烟大,呛人。   有火总比没火强。   姜妧又出去找了几根树枝,搭了一个简易衣架,将从萧颐身上扒下来的衣裳简单的水洗之后就都挂了上去,她自个儿则就坐在火堆旁边,直接烤。   山洞里很安静,只听得到树枝燃烧的噼啪声,以及洞外沥淅雨声。   姜妧双手环膝,脑袋就抵在膝盖上,开始默默发呆。   怎么能这么倒霉呢?   那些追杀的黑衣人真的是安王的人?   不是说安王要造反吗?那现在萧颐跟着她跳崖了又半死不活的摊在这儿,万一安王趁现在造反了可要咋整?   还有,萧颐...   姜妧敛下眸子,长长的睫毛微颤。   她承认那日萧颐那番表白的话对她的触动还是挺大的,她还记得第一次见到萧颐时的场景,那是在她五岁头一次随父母入宫朝贺的时候,虽然时间已经过去了许久,但姜妧还记得,月下少年笑着朝她伸手以及那个清冷却又温暖的怀抱。   她看着他私下里苦练剑法,看着他月下苦读诗书,看着他面对得宠兄弟的刁难不慌不满从容应对,也看着他求到先皇后面前自请去边关的坚毅神情...   那会儿她想,这个小□□后一定会很厉害。   果然,确实是很厉害。   他成了皇帝。   有很长一段时间,姜妧其实都忘了记忆中还有这么一个人,毕竟那段幼年的记忆实在是太短暂了,可自从阿爹出兵帮着打了一次北戎之后,回来就对已经获封秦王的萧颐赞不绝口,听得多了,藏在脑海深处的一段记忆悄悄萌芽,她突然就对幼年记忆中的那个不受宠的漂亮小哥哥产生了好奇。   然后就是新帝登基,她再次随父入京。   她还记得在宴席上再次见到新帝时的场景。   没有了少年时的青涩,在战场上磨砺多年从尸山血海中趟过来的年轻帝王就仿佛一头意气风发的雄狮,他一身帝王衮服,就那么静静的站着,面对臣民的朝贺,就仿佛一座亘古沉默的雕塑,在鲜血中熔炼而出的棱角,强大的无坚不摧,巍如高山,矜贵出尘。   那一瞬间的悸动几乎让她立马就下了决定,她想入宫。   或许是被美色给冲昏了头,又或许是因为从小顺风顺水除了有眼疾之外从未遇过其他挫折,她选择了飞蛾扑火。   她信心满满,她觉得她能够成功攻略。   但显然,她错了。   如果在她入宫之前,萧颐就已经有了后妃,那她还会选择入宫吗?   答案是否定的。   姜妧想,她还不至于这么昏头。   扪心自问,她对萧颐其实也没有喜欢到那个份上,就仿佛更多的是一种执念,但显然,有时候执念还真害人不浅。   要是问姜妧心中有怨吗?   答案是肯定的。   但又能怨什么呢?   难不成就因为她喜欢,所以就得按头别人必须得喜欢她?   这种事,姜妧做不出来,所以,当萧颐纳妃之后,她就选择了放手,她也有自己的骄傲,已经错了一次,不能再允许自己错第二次。   可现在萧颐却突然告诉她,妃子是假的,他还是个当红童子鸡。   还跟她表白,这一次换他来追她...然后,就跳崖了。   其实她没有那么迟钝,怎么会迟钝呢?   不过就是有意装傻罢了。   姜妧能感觉到自己的小心脏在扑通扑通跳,就仿佛心中某根嫩芽又悄悄的长出了绿叶,对她来说,就好像是一直渴望的糖突然就被人捧到了面前,只要她想,就可以大把大把的往嘴里塞,可糖吃多了会蛀牙,她怕,现在甜,日后牙疼到忧伤。   你说好好一优质潜力三高五好少年,怎么长大了就成了这副狗样子呢?   偏偏她还眼瞎的往下跳坑了。   关键是现在这坑挖的太深,就算她想爬都爬不出来。   姜妧拨了拨快要燃尽的柴火堆,沧桑叹气:“做人,怎么就这么难呢——”   更难的事又来了。   “水——”   背后传来虚弱的呢喃。   “行了行了,别嚎了,”姜妧深吸了口气,抹了把脸,起身,一边抄起旁边放着的干净水往萧颐身边走,一边没好气的骂骂咧咧:“真是欠了你的,有本事跟着跳,你有本事别晕呐,晕了还得人服侍,很烦的你知不知道——” 第92章 追妻第三十四天 萧颐视角~~   此时的姜妧就仿佛一个正宗白眼儿狼, 还是特别没良心的那种,居高临下的看着还处在昏迷不醒中的萧颐,满脸都写着嫌弃两个字。   因为背上给糊了草药, 怕压到伤口,所以萧颐是趴卧着的, 姜妧还特别贴心的将之前山洞里本来就有的那堆干草给拢了拢垫在了他身下,这个姿势就特别的销魂, 尤其是在他浑身上下已经被扒得只剩一条底裤的时候, 别说, 这龙臀还真不是一般的翘, 看起来就很紧致的样子,手感...唔...   姜妧克制的移开了目光。   她是一个有道德的人,才不干这种趁人之危吃豆腐的事。   “醒了没?”   姜妧试探着用脚尖去踢了踢。   没动静。   姜妧嘴唇抿了起来, 要不是她确定自己耳朵没问题, 都要以为是自己幻听了。   姜妧在他旁边蹲下,将手中端着的水先放到了一旁,然后才去看萧颐。   萧颐双眸紧闭,脸色苍白,气息有些微弱,明明才过了一夜,但他却仿佛经历了一场大变, 脸颊都消瘦了下去,没有了一贯的气势凛冽骇人, 他就像是一只重伤濒死的狮王, 身上是掩饰不住的虚弱,姜妧甚至有一种感觉,就仿佛他下一刻就得嗝屁。   嗯...应该没有这么严重。   姜妧突然就想到了之前给萧颐上药时, 萧颐给她介绍他身上那些骇人的伤痕的来历。   那些伤痕,哪一个不比这严重?   小意思小意思,毕竟都是受伤专业户了,她相信,凭借萧颐过人的恢复能力应该没问题。   不过...会不会因为年纪大了身体机能下降顺带自愈能力不行?   姜妧沉思。   “水...”   只听几声压抑的闷咳,紧接着就是低哑的男声,男人还未醒,但眉头紧皱,原本苍白的脸颊上浮现出淡淡的红晕,就仿佛是在忍受极大痛苦,时不时闷哼一声,姜妧知道,那估计是草药在起作用了。   毕竟是裴阿兄安利的草药,药效是一等一的好,但这敷上去的感觉叭...就跟裴阿兄熬的药一样的销魂。   姜妧有幸体验过一次,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看着他干涩的嘴唇,姜妧妥协了。   姜妧保持着跪坐在地的姿势,小心翼翼的将萧颐半扶起来,让他靠在自己身上,不得不说,萧颐这小身板是真心挺沉,就跟块板砖似的,一想到自己竟然从那么远的河边千里迢迢把他搬来了这儿,姜妧就忍不住在心中给自己点了个赞。   姜妧试着就这样给他喂水,可这人牙关紧闭压根就喂不进去,在好不容易接来的生命源泉都洒了一大半结果几乎一滴都没能成功喂进去之后,姜妧放弃了。   一般来说,给昏迷的人喂水喂不进去,那下一步要怎么做呢?   如果按照话本的描写,这种时候女主就该先喝一口水,然后含情脉脉的以口相渡,但...看着萧颐因为沾了水而显得有些润泽的唇,姜妧果断将这一方案给否决,顺手又撕了一块碎布条,然后,布条蘸水。   姜妧长这么大就没干过这种细致的服侍人的活,毕竟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她虽然还没到骄奢淫逸的地步,但好歹也是前拥后簇奴仆成堆,这一刻,姜妧突然就很想念在宫中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安逸日子。   有亿点点忧伤。   姜妧有些笨拙的把布片用水沾湿,然后在他唇上轻沾,先把唇给打湿,有水总比没水强,反正他要是真渴了会自己伸舌头舔的,所以,她为啥不干脆把那水瓢就挂在萧颐脖子上,他一低头就能舔到,要多少有多少,多么绝妙的方法啊!   姜妧是这么设想的,但没有实施,而是任劳任怨的用小布条去蘸水。   姜妧没有注意到,在她专心给擦嘴的时候,一直处在昏迷中的人手指动了动。   .   萧颐觉得他仿佛经历了一场大梦,雨夜疾行,冰冷的雨点扑打在脸上如刀刃一般锋利,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道倩影如一只折翼的鸟儿一般跌落悬崖栽入那冰冷的江水中...   昏沉之间,感觉到似乎有人在他耳边轻哼,在喊他萧颐,是谁,敢这么大胆的直呼他的名讳?   一滴冰凉滴落在脸上,就仿佛一滴水掉进了滚烫的油锅瞬间油花四溅,萧颐猛地睁眼,以一种不符合他现在虚弱状态的速度准确的擒住了那只纤细皓腕,就仿佛一只苏醒的猎豹,敏捷而迅速,锋利的目光冷冷扫了过去,身体紧绷,另一只手精准探出,目标,咽喉。   “嘭——”   没想到萧颐说醒就醒,姜妧没有防备,手中的水瓢直接被打翻在地,小半瓢水泼了她一身。   “萧颐,你发什么疯?!”   姜妧咬牙切齿,几乎是脱口而出。   感觉到手腕上传来的那股大力,姜妧疼得差点直接飙泪,这力气是不是也太大了一点。   还有,这家伙不是晕了吗?   熟悉的女声让尚且处于昏沉中的萧颐有了瞬间的清醒,眼看就要落到她喉间的手猛地僵住,如鹰隼般的目光落到那张熟悉的似乎还泛着惊喜的脸上,萧颐唇微微翕合,似乎想要说话。   “你醒了?那成,能先把手放了不?你说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激动,动不动就捏手腕掐脖子这样很暴力的好伐,你自个儿什么武力值你自个儿心里没数啊,要不是我喊得及时那还不得分分钟被你给掐死,那得多冤...”   面对突然苏醒的萧颐,姜妧心中是有些高兴的,醒了总比晕着强,最起码可以自己喝水而不是她一点一点喂,但还没等她哔哔完,就听萧颐呢喃了一声“妧妧”。   妧妧...   姜妧哔哔的声音一滞,抬头,就对上了一双漆黑柔和的眼睛。   他静静的看着她,或许是因为昏迷太久了,他眼中似乎还罩了一层薄雾纱,柔软的近乎无害。   姜妧感觉握着自己手腕的那只手的力道减了些许,但并没有松开,有些灼热的温度从他的手掌传来,通过手腕,传遍全身,她听到他低哑的,似乎还沉浸在梦中仿佛面前的人只是一道虚影只要声音再大一点就能将人吓走的温柔低喃:“妧妧...”   不行了不行了,这太要命了。   姜妧觉得她脸有些发烫。   这眼神,再配上这声音,简直就是绝杀啊!   “我,我告诉你啊,套近乎没用的,我不吃这一套,撒手,赶紧的,听见了没有?你...欸欸欸,你别晕,别晕啊——”   嘚!   又晕了!   看着说晕就晕,要不是她眼疾手快扶了一把,直接就得栽地上没准还能来个开瓢的萧颐,姜妧心中刚刚升起的那点少女羞涩“啪”地一声全给裂了。   “不是,亲,你晕了?你又晕了?你真的晕了?”   姜妧不信邪的伸手去拍他的脸,试图再次唤醒。   但显然,这次晕的还比较彻底,就仿佛刚刚那短暂的苏醒只是她的错觉。   这怎么能这么快就又晕了呢?   姜妧有些无语凝噎。   呔!   这操蛋的世界!   .   很快,姜妧就发现,刚刚要水喝还是小意思,现在开始发烧才是个大难题。   看着因为发烧脸颊通红整个人都快烧成一个火炉的萧颐,姜妧是真的绝望了,虽然又是落水又是受伤的发烧的可能性确实是很大,但当真的开始发烧,而且还是发高烧的时候,姜妧的感觉就不那么美妙了。   姜妧一脸晦气的往外跑了几趟,来回用水瓢给接水,然后用冷水给他擦身,试图先来个物理降温,但来回跑了三四趟,就凭那巴掌大小的水瓢里头装水压根就不够用的,姜妧觉得她都快累瘫了。   看着烧的连脖子都变了色的萧颐,姜妧脑中突然就浮现出话本中的著名场景,犹豫了三秒,她果断扔了水瓢就朝外跑去。   等再回来的时候姜妧整个人就仿佛一只落汤鸡,连头发丝都在往下淌水,姜妧觉得她可真是太伟大了,居然连人体降温这种极限操作都给想出来了,她刚刚在山泉里泡了一会儿,这会儿身上都凉飕飕的,不管身上凉,心中更凉。   姜妧哆嗦着去解自己身上的裙衫,一边絮絮叨:“我告诉你啊,这回我牺牲可大了,你救我一命,我现在也救你,咱俩就算扯平了哈...”   姜妧慢慢将自己身上的裙衫脱了下来,只穿了一件藕色小衣与里裤,姜妧搓了搓胳膊上起的一层鸡皮疙瘩,看着还瘫在地上似乎已经失去了意识的萧颐,姜妧心中是真的有些羞涩。   所以,她这就已经开始投怀送抱了吗?   别说,还真的有那么一点点羞耻。   姜妧在心中给自己鼓劲,没事,就当是为艺术献身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这都什么事嘛!   外头雨声沥沥,似乎有风打树叶发出的簌簌响声,燃着的火堆已经熄了大半,被藤蔓挡住的山洞显得有些昏暗,但还是能清楚的看到草堆里,躺着一个病恹恹昏迷不醒的男人,以及蜷缩在他怀里的女子。   ...   .   萧颐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他仿佛又回到了幼年,那是他绝不会想再次经历的一段时光。   萧颐在皇子中排行第三,生母只是一个皇帝南下巡游时一时兴起带回来的一个江南绣娘,因生了皇子,所以才被册为丽贵人,丽贵人虽然姿色颇佳,但后宫最不缺的就是美人,就算已经诞下了皇子,但还是很快就被皇帝给抛到了脑后,一个不受宠的贵人,是没有资格去抚育皇子的。   所以,萧颐一岁那天,被抱到了出身靖安侯府的德妃膝下抚养。   在德妃宫中仅仅呆了半年,在皇后的做主下,萧颐又回了生母身边,至此,母子两人相依为命。   萧颐很聪明,不论是武术还是功课都能拨得头筹得到师傅夸赞,起先,丽贵人很高兴,但后来,丽贵人就不那么高兴了,那时,他不懂,为什么他得了师傅赞扬,母亲反而满脸忧愁。   他发现,只要他受了赞赏,第二日丽贵人就会受到宫里高阶嫔妃的刁难,有时是罚跪,有时是缺衣少食,直到有一日,他拿到了一盒藏了毒的绿豆糕,丽贵人吓坏了,抱着他哭,从丽贵人哽咽的话中,他大概明白,因为他表现的太过出色,所以,碍了某些人的眼。   在宫里,从来就不存在所谓的兄弟情深,只有妨碍上位的绊脚石。   如果想平静的保住性命,他就必须得藏拙。   那年,他五岁。   在这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他学着去扮演一个平庸的人,哪怕他已经懂了,但当太傅问起的时候他还是要假装不知,习武的时候也要表现的更加笨拙,就仿佛所谓的“天才”光芒在一夜之间消失,他只是一个平庸到不能再平庸的皇子,平庸到根本就无法去与两个兄长抗衡竞争,不足以构成威胁。   他学会隐忍,不光光是为了保住他自己的性命,还有丽贵人,以及他刚出生的妹妹。   他成功了,所有人都好像忽略了他,没有人会将多余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他在宫里就仿佛一个隐形人,不争不抢不出头,有时候他甚至都觉得,或许连皇帝自己都忘了他还有这个儿子。   藩王入京朝贺的那一年,萧颐十二岁。   按照大庆祖制,皇子成年后就得封王,等新帝继位,余下皇子须得就藩,除了五年一度的藩王朝贺之外,其余时候藩王无诏不得离开封地。   今年的朝贺正好赶上了皇帝寿辰,为了庆贺万寿节,加上还有外邦使臣来访,宫中早早就开始为万寿节那日的宫宴做准备,处处张灯结彩,宫人们来往穿梭忙碌。   萧颐不喜欢这种热闹的场景,他也从来不试图去参与。   这偌大的皇宫,看似热闹一片,但对他来说就仿佛一个冰冷的围城,生母在他十岁那年去世,但留下了一个与他血脉相连的妹妹,妹妹再一次养在了德妃宫中,跟他上回强行被抱走不同,这一次,是丽贵人主动提的,德妃膝下无子,又身居高位,养在德妃膝下无疑是一个最好的选择。   已经隐忍了这么多年,为了避嫌,他鲜少去看望这个同胞妹妹,这个唯一让他有所牵挂的人。   他就像黑夜中的一个影子,踽踽独行。   没有同伴,也没有亲人。   常年的隐忍让他心中已经坚如磐石,他知道,他没有甘于平庸任人欺凌,他只是想等,等一个机会,就像那藏在暗中的猎豹不动声色的窥视着敌人的一举一动,只要时机一到,就立马出动将之撕成碎片。   只有掌握了权力,他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护自己想护的人。   他有野心,他终究还是没有像母妃期待的那样长成一个清隽如清风朗月般的人。   华灯初上,月夜朦胧。   那是在宫宴开始前,还是少年模样的萧颐避开了人流,并没有着急去参加宴会,毕竟像他这样的透明人,就算是不去参加,恐怕也没有人会发现。   月下池边,草丛萋萋。   远处是歌舞箫笙,鼓乐齐鸣,一片热闹场景,只有这片僻静的无人经过的池边凄暗一片。   少年萧颐在池边放荷花灯。   众人只记得,今日是皇帝的寿诞,但不会有人记得,今日也是丽贵人的忌日。   萧颐只觉得自己的灵魂好像脱离了身躯,漂浮在空中,就那么近距离的围观还是少年时期的自己躲在无人处给生母烧纸放灯祈福,丽贵人出身低下,宫里人来人去,没有人会在意一个小小贵人的死活。   明明时间已经过去了那么久,久到他几乎都已经快淡忘,但当看见那个瘦弱的只能悄悄躲在僻静处缅怀生母的小少年时,萧颐心中还是升起了一股久违的酸涩感。   但这股酸涩感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草丛中传来了响动,有人过来了,是谁?   “谁?”   少年萧颐几乎是与他同时问出了声。   在宫中放河灯烧纸行祭奠之事乃是大忌,一旦被人发现弄不好就会掀起一场轩然大波,毫无根基的少年萧颐还冒不起这个险,看着那微微晃动的草丛,少年萧颐眯起了眼,手已经不动声色的放到了腰间,萧颐知道,那里藏着一把刀。   在少年警惕的目光中,草丛晃动的幅度越来越大,紧接着一个白的晃眼的不明球状物体滚了出来。   在少年惊愕的档口,白球出声了,细细软软还娇滴滴的就仿佛一只刚破壳的小兽:“是我。”   你是谁?   带着这样的疑问,萧颐的目光追随者少年时的他看了过去。   这哪里是一个白团子,分明就是一个裹着白狐裘的娇滴滴粉嫩嫩的小姑娘,月光下,能清楚的看到小姑娘娇嫩如花儿一般的面容,不过四五岁的样子,唇红齿白,肤如凝脂,粉嘟嘟的脸颊就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年画娃娃。   只是显然,刚从草丛里钻出来的人儿是有些狼狈的。   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狐裘上沾满了草屑,就连头发上都插了几只枯草,脸上似乎还沾有泥痕,她冲着少年软软的笑:“小哥哥,我迷路了,能送我回去吗?”   少年没有出声。   他心中疑惑,不知道这小姑娘到底是从哪儿钻出来的。   小姑娘似乎想走近,但才走了两步,就“哎哟”一声,不慎被地上的石子给绊倒了,就那么趴在地上,应该是摔疼了,漂亮的的凤眸中立马就蓄起了泪水,但忍着没哭,只是想自己爬起来。   还没等她爬起来,一只手就伸了过去,握着那只沾满了泥的白乎乎如嫩藕一般的小肥爪子,轻松将人从地上提了起来。   “小哥哥。”   扶她起来的动作就像是传递了某种信号,小姑娘一点都不怕生的就跟一只树袋熊似的扒在了他身上,叽叽喳喳仿佛一只不知道疲倦的小麻雀。   “小哥哥,你长得真好看。”   “小哥哥,你怎么好像很难过的样子?”   “小哥哥,你放河灯是在祭奠吗?”   “小哥哥,放心吧,我不会到处乱说的,我知道,这是我们俩的小秘密。”   “其实,他们并没有真正的离开哦,只是去了天上,变成了小星星,你的那颗星星肯定就是最亮的那一颗...”   “......”   有些童言稚语听起来荒谬的近乎可笑,萧颐就看着那个突然出现的陌生小姑娘有些笨拙的自言自语絮絮叨,就乖乖的待在旁边看他继续将剩下的纸烧完,少年说话的时间比较少,主要就是听她说,听她从烤猪蹄说到哪家的芙蓉糕最好吃,又听她抱怨功课难写不想习字...   萧颐能够清楚的感觉到,少年原本沉郁的心情在小姑娘的絮絮叨中逐渐变得明朗,就仿佛风吹散了乌云,露出了隐在云层中皎洁的月亮。   萧颐静静的看着这一切,但心中却掀起了一层巨浪,久远的回忆从脑海深处被翻出,那都是他早已掩埋在记忆深处的东西。   “皎皎——”   贵妇人匆匆赶来,看到少年怀里的女童,高兴的红了眼眶。   “小哥哥,别难过,”在跟着贵妇人走之前,女童拉着少年的手,往他手里塞了两颗糖,认真道:“给你糖,甜甜的,但是不能多吃,会蛀牙。”   看着被贵妇人抱着走远还在一个劲朝他挥手的女童,少年萧颐紧攥着手里那两颗被强塞进来的牛乳糖,甚至还能闻到甜甜的牛乳的香气。   他想,今日是宫宴,这女童,应该是进宫赴宴的勋贵家的孩子。   皎皎...   皎皎如明月...   不对,这名字怎么听起来这般耳熟?   萧颐只觉魂魄一震,看着那远去的,带着灿烂笑容与他挥手,眉宇间依稀可见日后绝代风华的女童,如遭雷劈。   皎皎...   是她!   是姜妧!   原来,他们在那么早之前就已经有了交集。   ...   时间荏苒如白驹过隙,随着年岁渐长,朝中对立储的呼声越来越高,已经封王的大皇子与二皇子两人斗的如日中上,萧颐看着已经初初长成的少年时期的自己跪在皇后面前,说,想往边关。   皇后允了。   他孤身前往边关,在路上救了一个将死的少年,那是陆励,也是他后来的亲卫统领。   萧颐看着他带人冲锋陷阵浴血而归,看着他身陷囹圄九死一生,看着他一步步赢得边关将士的敬重,一步步从守城小将成为三军统帅,看着他面对帝王猜忌兄弟陷害如何费心周旋隐忍不发,看着他是如何筹谋设计最终将两个兄弟斩于马下以铁血手段夺得皇位。   诸王再次入京庆贺他登基的那年,他二十二。   距离上一次参加宫宴,已经过去了整整十年。   诸王朝贺,百官叩首,歌舞升平。   萧颐看着自己一身帝王衮服,高坐于龙椅之上,听着耳边传来的万岁高呼,心中平静犹如一潭死水激不起一点波澜,没有想象中的登上帝位后的喜悦,他甚至觉得有些难过,从今往后,他将周旋于朝堂政事之间,一个人走在这孤独且漫长的帝王之路上。   萧颐就仿佛一个局外人一样,平静的观看这已经发生过的一幕在他面前重演,直到,他看见了一双熠熠生辉的仿佛容纳了漫天星辰的漂亮凤眸。   他看见少女坐在席间,就那么大胆的直勾勾的盯着“他”看,眼中带着光芒,就仿佛热闹的宴席上她就只看见了“他”一个人。   那是已经长大的,十年后的皎皎,也是,姜妧。   萧颐心思涌动,忍不住上前,想去接近,却发现面前似乎蒙了一层屏障,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不能靠近分毫,就算他呐喊,也没人能听见。   宴席过后,汝南王求见。   他听见年轻帝王神情冷淡的拒绝了汝南王要送女儿入宫的提议,直到,汝南王拿出了那块可以号令十万大军的兵符。   他看着“他”与汝南王定下约定,不见姜妧,不给姜妧任何可以靠近“他”的机会,“他”要将姜妧那不知真假的爱慕之情扼杀在摇篮之中,“他”和汝南王的想法是一致的,皇帝不需要一个手掌兵权的异姓藩王之女来当后妃。   萧颐突然就不敢继续看下去。   可他不得不看。   交易达成,封妃诏书很快就送到了驿馆。   贵妃入宫。   十五岁的少女初绽芳华,就像一只灼灼盛开的桃花,娇艳明丽,清澈璀璨的凤眸看向他的时候眼中是藏不住的爱意与娇羞,就仿佛情窦初开的少女见到了喜欢的情郎,他看见她的偷偷打量,他看见她有些不安的搅动着衣袖,他看着她带着灿烂的笑容脆生生的唤“他”陛下。   萧颐很想回应,很想拥她入怀,将那抹灿烂的笑容采撷。   可他什么都做不了。   他只能看着“他”借口有政事,在少女失望的目光注视下,在新婚之夜匆忙离去。   “他”真的在恪守与汝南王的约定,不见面,不宠幸。   “他”一次次将少女拦在御书房外,将她送来的吃食束之高阁。   “他”一次次拒绝少女的盛情相邀,哪怕听说她会在寒风中苦等。   “他”收下了少女亲手绣的荷包,却转头就让人收了起来从不多看一眼。   萧颐沉默的看着,看着少女眼中的光芒逐渐黯淡,看着少女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少,发呆的次数却越来越长,她让人来御书房送吃食的次数从一日三趟,到三日一趟,再到一月也不见一次...   直到昭王余孽刺杀,苏婉儿挡刀,新人入宫...   萧颐猛然惊觉,也就是从那时候起,他似乎再也没有听到通传,说贵妃求见,她就当真仿佛活成了后宫的隐形人,就像当年的他一样。   姜妧...   是他!   是他自己硬生生的将那朵本该绽放的花苞掐碎。   是他亲手扼杀了本该属于他的情丝。   少女一点点黯淡下去的眸光就仿佛一块灼热的烙铁,直接怼在了他的心口,懊恼悔恨无措...千般情绪交杂,萧颐只觉得一股强烈的窒息感扑面而来,几乎没办法继续呼吸。   他甚至都不敢回想,在他的一次次漠然无视下,姜妧又是如何度过的,巴巴的把心掏出来捧到他面前,换来的却是无情的碾碎,他又是哪来的脸,那般轻狂又漫不经心。   “萧颐,我不要再喜欢你了——”   “阿爹来接我了,咱们就此别过吧——”   “萧颐,后会无期——”   看着那道与记忆中重叠的朝他挥手的倩影,萧颐心中突然就生出了一种极大的惶恐,就仿佛有什么珍贵的东西在离他远去,从他的灵魂深处被剥离,疼得他魂魄都在颤抖。   不行,不能走。   “皎皎——”   “不能走,皎皎——”   “我,咳!咳咳咳——”   萧颐嘶声裂肺的咳着,能清楚的感觉到喉咙泛出腥甜的血气。   “皎皎——”   一口血猝不及防的呕了出来,萧颐惶然睁眼,眼中惊惧未散,然后就感觉到了怀中传来的温度。   低头,入目就是一片刺目的白。   萧颐一愣,还没等他回神。   紧接着——   “啪——”   一声脆响,脸上成功被糊上了一个巴掌,伴随着满含怒气的不满嘟囔:“别吵吵,闭嘴!” 第93章 追妻第三十五天 暗夜温情~~   由于出手太快, 萧颐来不及躲闪,那一巴掌就结结实实糊在了他脸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紧接着就是熟悉的略带些娇蛮的女声。   以为是她被吵醒了, 萧颐心中一紧。   但显然是他想多了,打归打, 醒是不可能醒的。   只听一声模糊不清的嘟囔从姜妧嘴里传来,然后就见她自动调整了姿势, 八爪鱼式睡姿重新上线, 手脚并用的缠在了萧颐身上, 似乎这样才能汲取热源, 头一偏,抵在他的胸口,继续沉沉入睡, 大有一种睡到天荒地老谁都没想轻易叫醒我的架势。   感觉到怀里的柔软, 萧颐低头,就那么怔愣的看着。   她的眉目美丽依旧,跟梦里看见的不差分毫,依稀还能看出幼时的影子,或许是因为才经历了一场变故,她面容有些憔悴,头抵在他的胸口, 长而翘的睫毛微微耷拉着,在素白的脸上投下淡淡睑影, 粉唇微张,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身上,有些许痒。   毫无防备的娇憨睡颜就那么猝不及防的闯入他的视野。   萧颐不知道要用什么词汇来描述他此刻的心情。   梦中的场景还历历在目,那种眼睁睁的看着她头也不会的离去的感觉, 就仿佛心破了一个大洞正在往里呼啦啦的灌着凉风,整个人如堕寒潭冷得刺骨,那种绝望与无措,让他的灵魂都在为之颤抖。   可当他睁眼,却发现,原本已经离他而去永远不会再次出现的人,就那么乖巧的待在他的怀里。   完全是出乎意料的惊喜,就仿佛失而复得的珍宝,他的胸口骤然生出狂喜,瞬间激荡的情绪盈满了他的心口,萧颐从来没有体会到过这种感觉,就像是一个溺水的人突然就看到了一根救命的稻草,当真是欣喜若狂。   只是,怎么感觉有些凉飕飕的呢?   萧颐迟疑着目光继续下移,然后,入目就是一片光洁的如玉石一般白皙的肌肤,细细的藕色系带落在她背上,就仿佛雪地上突然绽开的一朵红梅,灼灼耀目让人几乎移不开眼。   温热柔腻的触感从两人相贴的肌肤传来,萧颐这才惊觉,他浑身上下竟只留了一条底裤,没有了衣衫的阻挡,所有感官似乎都被无限放大,随着她的呼吸起伏,他能清楚的感觉到坚硬胸膛上压上的那抹柔软。   要疯了——   萧颐浑身僵直一动不敢动,慌忙将目光从那一片刺目的白上移开,闭了闭眼,耳尖不觉已经通红。   良久,萧颐才勉强缓了过来。   萧颐还保持着侧卧的姿势,看着缩在他怀里睡得正酣的姜妧,萧颐不动声色的将身子往后稍微挪了挪,刚一挪动,萧颐就感觉后背传来一阵撕扯般的疼痛,就仿佛沉睡中的痛觉神经被突然唤醒,萧颐眸色一变,强忍着将要溢出来的闷哼给咽了下去。   萧颐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将地上散着的已经已经烧完的灰烬以及晾着的衣裳尽收眼底,很快就判断出他们现在应该是在一个山洞里。   萧颐还记得之前发生的事。   他得知姜妧突然离开河西道要回梓州驿馆,因为担心雷雨夜行不便匆匆追了上去,一想到这,萧颐就忍不住庆幸,幸好他追了来,没有人知道他眼睁睁看着刺客朝姜妧举刀的那一瞬间他心中是多么的惶恐,在姜妧坠崖的那一刹那,这种惶恐更是达到了顶峰。   他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就跟着跳了。   幸好,她没事。   萧颐忍不住将怀里的人搂紧,似乎只有真实感受到怀里人的温度,他才有一种心落到实处的感觉。   他落水受伤昏迷,显然是不可能自己找到这山洞的,那就只可能是姜妧,还有他背上敷的草药,山洞里生火的残余...   看着哪怕是熟睡中也难掩一身狼狈的姜妧,萧颐心中突然就有些不是滋味,说到底,那些刺客还是冲他来的,枉他自诩能够护好她,却终究还是将她卷了进来。   萧颐静静的躺着,感受着怀里人清浅的呼吸,他只觉一股淡淡的清苦舌尖漫出直抵舌根,苦的他心口发麻。   原本已经遗忘在脑海深处的记忆全被翻了出来,一幕幕就仿佛书卷一般在他眼前重现,他满脑子都是少女灿烂的笑容以及那双清澈中满含爱慕的眸子,场景一转,就是少女决绝转身的画面。   萧颐呼吸开始急促,搂着怀中人的力道忍不住收紧,直到听到一声小小嘟囔,他才又松开。   萧颐只想苦笑,他究竟都做了些什么?   他亲手将一个少女的爱慕一点点碾碎弃之如敝履,就仿佛是将一个溺水之人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也毫不犹豫的抽走,可现在,他又返回来,用那般漫不经心的甚至是带着一丝轻慢的态度,试图重新将这份爱慕收入囊中。   想到他曾逼问姜妧为何不信他,以一种强硬的居高临下的审视姿态将她看做是猎物,萧颐就忍不住想抽自己。   他又是哪里来的资格?   他知道,那不是梦中幻境。   那是真真切切发生过的。   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有一个少女巴巴的捧出了一颗真心,以一种飞蛾扑火的决绝姿态毫不犹豫的扑向了他,可换来的却只有一次又一次的漠视。   就算再灼热的心,一盆又一盆的冷水泼下去也会透心凉。   这样的他,她如何能信?又如何敢信?   想到那日河道遇险,姜妧就那么猝不及防的脆生生出现在他面前,告诉他有关临江堰崩塌的示警梦境,又为他忙前忙后造出“神女”奇迹力破谣言,萧颐只觉得眼眶都在发热。   想他萧颐,究竟何德何能,能如此幸运的得到这样一个好姑娘的眷顾。   萧颐低头,深深的注视着怀中人娇憨如猫儿般的睡颜,就仿佛要将她的一颦一笑都深刻入脑海,良久,有些滚烫的唇印上了那白皙的额头,虔诚不带一丝杂念,一声压抑的轻唤从喉间溢出:“皎皎——”   .   姜妧做了一个梦。   她梦见了桌上摆着满汉全席,什么红烧猪肘子酱烧板鸭香辣烤鸡应有尽有,美食当前,这还能忍?   姜妧二话不说的就扑了上去,抄起一只红烧猪蹄就开啃。   嗷呜——   咦?   怎么没肉?   不行,再啃啃。   啃啊啃,突然,手上的猪蹄消失,满汉全席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赤身果.体的英俊男人,男人躺在长长的餐桌上,单手撑着头,媚眼如丝手指微勾,低哑的嗓音充满了诱惑:“怎么不继续吃了?”   姜妧当场震傻,直接就被吓醒了。   一睁眼,面前就是一片白花花的肉体,以及熟悉的冷峻面容。   姜妧差点放声尖叫,幸好,最后一丝理智让她忍住了。   男人似乎还在昏睡,长长的睫毛耷拉着,薄唇微抿,借着一丝微弱的光亮可以看到他紧颦的眉头,似乎是有些难受,神色苍白而疲惫,完全没有了往日的冷戾锋芒,就那么静静的躺着。   姜妧目光下移,然后眉头就是一跳,因为萧颐的衣裳都被她给扒了,精壮的胸膛一览无余,劲瘦的腰肢和整齐的八块腹肌几乎能闪瞎人的眼,但最引人注目的还是他白皙胸膛上那两个硕大的牙齿印,以及上面闪闪发亮的不明液体。   想到刚刚那个梦,再看眼前这堪称靡.乱的一幕,姜妧恨不得再一次自戳双目,好家伙,她居然又双叒叕一次把萧颐给当猪蹄给啃了,上一次还是下巴,这一次就直接成了袭胸...   哦,天呐——   这简直就是太羞耻了。   她这才注意到两人的姿势,她整个人就直接窝在萧颐怀里,跟个八爪鱼似的手缠手脚缠脚,要多亲密有多亲密,都快距离为负了,姜妧能清楚的感觉到从对方身上传来的温度,以及他胸腔里传来的砰砰心跳。   姜妧:......   她明明记得之前她的睡姿不是这样的,好嘛,睡相差实锤。   幸好萧颐还没醒,她现在撤还来得及。   姜妧悄咪咪的尽量放缓了动作,先撤一条腿,再撤一条腿,然后是胳膊...   “醒了?”   姜妧胳膊才撤到一半,突然就听到头顶传来一声有些低哑的熟悉男声。   哦豁!   姜妧抬头,果不其然,就对上了一双温和含笑的黝黑眸子,从他清明的眼神来看,应该醒了不止一会儿了。   好嘛,还知道装睡。   “天都黑了,也该醒了。”姜妧淡定的回答完,也不像刚才还得小心翼翼注意不能将人给吵醒了,飞快就从萧颐身上爬了起来,捡起一旁地上的衣衫,刚准备往身上套,突然想起来什么,扭头,果然就对上了一双漆黑的眸子,姜妧微笑:“陛下,非礼勿视这个词听说过不?”   看着姜妧看似淡定实则羞红一片的面颊,目光不经意的从她光洁的肩头扫过,萧颐心中一哂,好脾气的颔首:“我不看。”说着,还不忘抬手挡住了眼睛,表示他真的不会偷看。   姜妧多瞅了他两眼,等确定他手指都闭严实了没露缝之后,才迅速的换好了衣裳,其实闭不闭的都不重要,反正她穿了小衣,又没露关键部位,再说了,多看两眼又不会少块肉。   姜妧自己穿好衣服,也没忘了这儿还有一个衣衫不整的人。   将刚才从他身上扒下来的已经干的差不多的衣裳从由树枝搭成的简易衣架上收了下来,揉吧揉吧,走到还捂着眼睛的萧颐面前,伸手,将他的手扒拉了下来,再将自个儿的手贴上了他的额头,嗯,体温正常。   看着目光黑黝黝的一眨不眨盯着她看仿佛一个痴汉的萧颐,姜妧把衣裳递了过去:“呐,衣裳,穿好,赶紧的。”   “嗯,”萧颐点头,伸手就要去接,但刚一动,脸色就是一变,一声压抑的闷哼从他喉中溢了出来。   看着萧颐痛苦的神情,姜妧才想起来,对哦,这家伙受伤了,能这么快醒就不错了,指望他立马就能生活自理估计还是有难度的。   姜妧犹豫了一下:“算了,就这样裸着也行。”   裸肯定是不行的,萧颐表示,他要脸。   最终,在姜妧的帮助下,萧颐还是将衣裳给套上了。   狭小的山洞内,安静一片,外头天已经黑下来了,不过好在雨停了,有月光,所以还不算全黑。   姜妧捣腾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把火堆给点燃了,山洞阴冷潮湿,特别是在晚上,还真的是能冻得人直噻,姜妧觉得她已经有要感冒的趋势了。   姜妧缩在火堆旁感受火的温暖,眼角余光却一直在留意还盘腿坐在草堆上双目微阖不知道是在静思还是在睡觉的萧颐。   姜妧心中直犯嘀咕,这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穿好衣裳之后就没说话了,坐在那儿整的跟老僧入定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要改行修佛道呢。   主要是姜妧自己也不知道这种气氛下该说什么。   能说什么呢?   难不成感谢他的救命之恩?   这...也不是不行。   姜妧觉得她还算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人家好歹救了你一命,那怎么着也得表示表示吧。   嗯,道个谢而已,又不会怎么着。   姜妧转身,清了清嗓子:“那啥,陛下,多谢您的救命之恩。”   清亮的女声传来,萧颐原本微阖的眼睁开,然后就看见火光下女子似乎有些不自在的神情,萧颐注意到,她的手在卷衣角,就仿佛这样才能缓解她的踌躇不安。   “不过,陛下,这话又说回来,我也救了您不是?”   萧颐正准备说不碍事,都是应该的,然后就听她又继续。   “您是不知道,那河道离这山洞距离有多远,您又搁那儿昏迷不醒,我没办法,就只能用木板拖,那啥黄牛犁地您知道叭,跟那简直一毛一样,我这一把老腰都快废了,还有这脚,一边五个泡,可疼死我了,好不容易找到山洞了,还得继续找水源找草药,一转跑下来我人都快废了...”   做好事不留名可能吗?   姜妧表示,不存在的。   姜妧嘚啵嘚,就仿佛一个迫不及待邀功的小孩儿,将自己做的事一件件扳着指头数,生怕落了一件都显示不出她的勤劳能干与伟大。   萧颐就静静的听她絮絮叨,脸上原本带着的笑容渐渐隐了下去,看着火堆旁坐着的看似神采奕奕朝气蓬勃却掩饰不住狼狈与疲倦的姜妧,萧颐只觉得心中有些发疼。   萧颐突然起身,在姜妧不明所以的目光中走到了她身边,垂眸:“饿不饿?”   “啊?”姜妧狗脸懵逼。   “你在这儿等会儿,朕,我出去给你找吃的,乖乖的,别乱跑。”   姜妧感觉头上一重,有人揉了揉她的头发。   看着说完就朝洞口走去的萧颐,姜妧先是一呆,然后赶紧从地上爬起来追了出去:“欸欸欸,你一个伤残人士能行吗?”   .   事实证明,大佬就是大佬,哪怕背后都已经血肉模糊了,依然不妨碍他打山鸡捉草鱼。   也不知道萧颐是怎么做到的,一个石头扔出去,一只出来放风的倒霉山鸡就晕了,随手掷了根树杈,两条草鱼就到手了,这...简直不合常理。   月色下,姜妧深一脚浅一脚的跟在萧颐身后,看着前面提着山鸡跟两条鱼,光从背影来看一点都看不出来是伤残人士的萧颐,姜妧合理怀疑刚刚他因为疼而没有办法自己穿衣是驴她的,刚刚扔石头的抬手幅度那不比穿衣服大?   但等回到山洞,看到萧颐背后已经血红一片时,姜妧将她的猜测就给否决了。   跳跃火光下,萧颐衣衫被再次解开,后背袒露,背上的伤口因为刚才的大幅度运动已经再次撕裂,鲜红的血液哗啦啦的往下流,真的是皮开肉绽,就仿佛是被什么尖锐东西给撕裂了一般,周围一圈的血肉都已经凝成一片暗色,看上去就让人觉得头皮发麻。   幸好刚刚采的草药还没用完,现在还能接着用。   姜妧用力的咀嚼,草药独有的腥苦从她的舌尖传递简直能让人分分钟呕吐,但姜妧还是坚强的忍住了,等感觉嚼的差不多了,姜妧吐了出来,黏糊糊的一团简直就不忍直视。   “忍忍哈,有点痛,”姜妧一边毫不犹豫的将草药怼上了他的后背,一边骂骂咧咧:“你说你伤口还绷着没事打什么山鸡啊,显摆你技术牛逼是不是?崩来崩去也不怕皮直接裂了,知不知道这年头弄点草药来很不容易,不带这么浪费的,苦死我了,下次你自个儿嚼哈...”   萧颐没吭声,只是抿着唇,静静的坐在火堆旁,火光跳跃下,他清隽的脸颊有些苍白,墨色长发披散着,修长的手指还捏着一根树枝,树枝上串着一条鱼,鱼的一面已经烤的焦黄能闻到鱼肉的香味儿。   “你要不要在鱼肉上抹些酸果?”萧颐问。   “那是啥?”   “一种野果,方才看见了,就顺手摘了两颗,直接吃会酸,但抹在肉上应该还不错。”   “那尝尝也行。”姜妧舔舔唇。   不对,刚说到哪儿了?   “别打岔!”姜妧将草药重重往他伤口上一怼,草药的刺激让萧颐不自觉一个痉挛,手一颤,差点将手中的烤鱼掉进柴火堆。   “妧妧,”萧颐叹了口气,侧头,似乎是很无奈:“行了,我知道错了,下次不会了,这鱼已经烤的差不多了,要不要先吃点垫垫肚子?”   姜妧继续叨叨的话就那么被堵在了嗓子眼。   看着认错态度良好,说道歉就道歉,晃着手里已经烤好的鱼肉一脸温和的看着她的英俊青年,有那么一瞬间,姜妧怀疑面前这人被穿了。   这剧本,不对啊。   按常规操作,不应该是看着她冷笑,说,呵,不识好歹的女人。   这怎么就突然态度这么和善了呢?   “吃不吃?”萧颐只当没有看见姜妧怀疑的目光,再次好脾气的发问。   “...吃!”   从昨天雨夜惊魂,一直到现在,她都处于滴米未进的状态,早就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肚了,能撑到现在全凭意志力在支撑,要不也不会连做梦都是满汉全席,现在有吃的在面前晃悠,让她忍住是真的很难。   姜妧飞快给萧颐上好药,又用从衣裳上扯下来的破布条给他缠了几圈算是包扎,然后就准备开始进食。   嗯...进食估计还要等一会儿,因为萧颐还在给挑刺。   吃鱼有人给挑刺,这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啊。   或许是因为受了伤,行动不变,就算萧颐挑刺的功夫已经练得炉火纯青,但现在这种情况下还是明显影响了他的正常发挥,姜妧抿唇:“不用挑了,我自个儿来。”   “草鱼多刺。”萧颐只是看了她一眼,躲过了她伸过来的手,低声道:“稍等一会儿,马上就好,你若是饿了那边有野果,先吃两颗垫垫也行,但别多吃,那个性寒。”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就见地上还有几个红彤彤的果子,姜妧对这些野果不熟悉,但萧颐说能吃,那应该是能吃的。   姜妧捡了一个,试探性的丢进嘴里,嗯,汁水丰盈,还挺甜。   “这是什么果子?”姜妧问。   “不知名野果,你若是想,也可以取个名字。”   给果子取名字,算了叭,她没这个闲心。   看着还在专心给她挑鱼刺的萧颐,姜妧想了想,将最后一个果子递了过去:“要不要来一颗?”   萧颐的回答是,看了她一眼,然后就自然而然的张开了嘴,意思很明显,吃,要喂。   姜妧龇了龇牙,还是特别好心的将果子喂到了他嘴边,手指不小心触到他温热的唇瓣,就犹如触电一般,酥酥麻麻的,等一喂完,姜妧赶紧就将手缩了回来。   萧颐似乎没有察觉到不妥,还在专注的跟鱼刺作斗争。   火光下,他有些苍白的侧脸显得十分柔和。   哪怕是在这样的处境下,他的动作依然是有条不紊,野果山鸡烤鱼...姜妧突然就有一种错觉,仿佛他们不是因为被人追杀跌落山崖,而是自个儿出来野炊春游来了。   其实姜妧一直都在等萧颐的质问,比如说责问她为何任意妄为到处乱跑,或者关心她有没有受伤...但萧颐一句话都没有说,就仿佛之前那场截杀并不存在,既不关心他们现在的处境,也没说想办法让陆励找到他们,就在这儿优哉游哉的给她挑鱼刺...   姜妧突然就有了一种冲动。   “陛下,虽然您救了臣妾一命臣妾很高兴,但臣妾也很好奇,您怎么就想不开跟着臣妾一块儿跳了呢?难不成是脚滑?”   漫不经心的问话一出,原本就空旷的山洞一时间似乎连风都禁止了,只听得到木材燃烧的噼啪声。   萧颐抬头,就对上了一双灼灼明亮的眼睛。 第94章 追妻第三十六天 说开啦~~~   姜妧随手拿了一根树枝, 这是刚刚从外面捡回来的,还沾着水,湿的树枝虽然也能烧, 但产生的烟雾也多,闻着十分呛人。   但特殊时期还讲究这些细节就没办法了, 有柴总比没柴好,要是不弄点火, 就晚上山洞里的温度还真挺难捱。   姜妧一边拨弄柴火, 好让火尽量不熄, 一边就像是随意闲扯一样继续:“那山崖还挺高的, 下面的江水也挺急,臣妾掉下来的时候就想,这下完了, 肯定得没命。”   “特别是在掉进水里的时候, 那水哗啦啦的直往鼻子里灌,那感觉可真是太难受了,结果没想到,嘿,居然还活着。”   “要不是看见您半死不活的瘫在旁边,臣妾都要以为是自己福大命大运气爆棚命不该绝,陛下, 您怎么就这么有伟大献身精神呢?这么高的山崖说跳就跳,就不怕一个不小心直接嗝屁了?那得多亏啊。”   “毕竟您可是皇帝, 身份尊贵, 一旦出了事那还不得天下大乱啊,臣妾几个脑袋都不够赔的。”   “幸好,目前看来咱们运气都还不错, 最起码还苟了一条命。”   “陛下,您说,要是您不是后背受伤,而是缺胳膊断腿儿或者直接毁容,那会后悔跟着跳不?”   姜妧笑脸盈盈,屈膝坐在地上,一只手支着下巴,就那么巴巴的看着他。   她似乎一点都没有意识到自己话中的咄咄逼人,也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背后的隐藏的深意,就仿佛一个充满了好奇心的孩子,执着的想从大人口中知道一个确定的答案。   姜妧目光几乎是肆无忌惮的落在萧颐脸上,寸寸打量。   他实在是生得一副好皮相,哪怕是在身受重伤极其狼狈的当下,也不损他本身的风华。   剑眉星目,面冠如玉。   高挺的鼻梁下, 是薄薄的淡色的唇瓣, 当他垂着眼时, 长长的睫毛便在眼睑下留下一片淡淡阴影,侧脸清隽清冷,当他不笑的时候,就给人一种冷冽难以接近的感觉。   只可远观不可亵玩,但又没有莲花的那种圣洁,也是,当皇帝的人要是朵圣母白莲花这不是鬼扯么。   姜妧还记得他下令斩杀幽州官员时那冷戾漠然的语调,记得他挥剑与刺客搏斗时让人胆寒的冷血肃杀,记得他被困在滚滚洪水中,那道临危不惧的峻拔身影,同样记得,雨夜,他朝她急奔而来的焦灼面容。   姜妧目光在他俊美的面容上停留了片刻,渐渐下移,落在了那正捏着两根细树枝制成的简易筷子的手上。   他的手就跟他那张脸一样,骨节因为常年习武握剑微微凸出,显出几分凌厉,随着他握筷子的动作,手背上的青筋露了出来,似乎还能看到手背上交错的几条血痕,往下是劲厉凸起的腕骨…   一双用来握剑执御笔的手,现在拿的却是木筷与烤鱼,没有了象征帝王的龙涎香,取而代之的是烟熏烤鱼味儿。   姜妧觉得,萧颐这个人似乎就是一个矛盾综合体,她完全看不透他,他好像一直都在压抑隐忍,就仿佛蒙了一层薄雾,但越是神秘,就越是让人蠢蠢欲动,让她忍不住想将他身上那层雾给扒开,看里面究竟都藏着些什么。   理智告诉她,她不该先开口。   可她就是忍不住。   姜妧觉得,可能是在江里滚了一圈她脑子里进水了,要不怎么能问出这么没有营养的问题呢?   其实该说的萧颐不是都已经说了么?   他说他心悦她,他想重新追她…   讲真,当萧颐正儿八经的跟她讲这些的时候她都震惊了。   先不说他的承诺到底能不能做到,光是他能说出这样一番话就足够让她刮目相看了。   好歹也是一皇帝,九五至尊万人之上,任谁要是听到帝王对自己这样一番剖心露骨的表白,恐怕都得感动的痛哭流涕。   姜妧觉得自己现在还能保持相对清醒已经很牛逼了。   但这年头谁不想听好听的情话呢?   特别是说情话的人还是这样一个从各方面来说都堪称优秀的人类高质量男性。   姜妧虽然很冲动,但又感到无比清醒,她就仿佛一个局外人,以一种认真到近乎严苛的目光将自己的内心剖开一点点审视打量。   她突然就不想再这样遮遮掩掩,插科打诨,如同一只缩头乌龟一样。   姜妧目光重新落到那张沉默中透着掩饰不住的诧异的俊美脸庞上,非常大方的安慰:“没事,您可千万别有心理压力,咱就是饭前闲扯聊天,您要是觉得这个问题不好回答那不说也行,臣妾才不做这种逼迫人的事…”   姜妧表示,她是一个体贴的人,开放性问题,可答可不答。   别说,这湿柴烧起来还真的是要命,眼泪都快给她熏出来了,别一夜熏了她明儿直接变腊味叭。   姜妧心中腹诽。   从姜妧开口开始,萧颐就一直在沉默,不沉默也没办法,毕竟姜妧一直在哔哔哔压根就没给他能够插嘴的机会。   等姜妧说完,萧颐才去认真的打量她,火焰映照下,是她一如既往的娇美容颜,黑白分明的明亮眼眸就仿佛一汪清澈的池水,巧笑嫣兮,有些昏暗阴冷的山洞似乎都因为她的笑靥而变得明亮。   萧颐思绪有瞬间的恍惚。   一边是那个月光下扯着他的袖摆脆嫩嫩唤他小哥哥给他送糖的女童,一边是屈膝坐在火堆旁撑着下巴笑吟吟看着他的美貌少女。   如果说从前她就像是一只小心翼翼打量周围环境的兔子,哪怕只是一点点的风吹草动都能让她立马逃走缩回自己的安全小洞穴,那现在,咄咄逼人又漫不经心的她,就仿佛是褪去了幼毛彻底长大随时准备展翅高飞的雄鹰。   她从来都不是一朵只能依附在人身上汲取养分的莬丝花,萧颐深刻的认识到这一点,哪怕她表现的娇气任性不讲理,但她同样聪慧坚韧沉稳。   从战场上锻炼出来的过人敏锐力让他几乎是瞬间察觉到姜妧微妙的态度转变。   萧颐感觉到他的心在怦怦乱跳,就仿佛在沙漠中踽踽独行的人突然就见到了一点绿影,只要再往前走,或许就是一片绿洲。   山洞里很安静,除了不时柴火燃烧发出的“噼啪”声之外,就只剩下两人浅浅的呼吸声。   “算了,不聊了,吃饭吧,都快饿死了。”   姜妧等了半天,别说是句话了,连个屁都没蹦出来,她有些不耐烦了,真的是,这人是脑子有坑吗?不该说话的时候就喜欢瞎逼逼腻腻歪歪闷骚又矫情,你正当让他说又一棍子下去都蹦不出个屁来,难怪她看他不顺眼。   这什么表情嘛,搞得像逼良为.娼似的。   姜妧伸手,示意他将已经剔好的鱼肉递过来。   没有鱼肉。   因为一直装哑巴的人终于开口了:“不会。”   姜妧:“...?”   不会啥?   “我刚回营帐并未见到你的人,原以为你是带着陆励去外头玩,想着你待会儿就会回来,便没让人出去找,”只听萧颐缓缓开口,没有用“朕”这个自称,声音同样平缓,就仿佛只是在简单的叙述一件事。   “后来听见打雷声,你还未回来,我准备让人去将你唤回来,结果就得知你就在我回来前两个时辰就带着陆励回梓州了,外头雷声那么大,不知道为何,我心慌的很,于是赶紧让人备马追了出去,幸好你们还未走远。”   “那能走的远么?”姜妧撇嘴:“统共就出发了两个时辰,其中有一个半时辰的时间都在推马车,能走出三里地都算不错了。”   萧颐没理她,继续:“幸好追上来了,原本追来的时候我还很生气,想着追上了一定要好好训训你,出门在外怎么能这么任性?”   训?   怎么训?   姜妧眨巴了一下眼,突然就有些好奇,不禁有些邪恶的想,徒手还是上道具?比如鞭子啥的咳咳咳...暴露了暴露了。   “可当我看见你跌落山崖的时候,顿时心中什么想法都没了,大脑一片空白,哪怕当初自己命悬一线时都没有过这种恐慌。”   “你方才问,若是我因此缺胳膊断腿甚至是失去性命,会不会后悔,”萧颐淡淡笑了笑,认真答:“不会。”   “一个男人,如果连他心爱的女子都护不住,那又何以称之为男人?”   萧颐看着她在火焰下晦暗不明的面容,扯了扯嘴角:“你看,我说了,你又不信。”   是挺让人难以置信的。   一个正儿八经的事业型男主,突然就变成了一个恋爱脑,这搁谁身上能信啊。   姜妧都要开始怀疑是不是她给萧颐灌迷魂汤了,要不怎么能把人给迷得三魂五道让人为她痴为她狂为她哐哐撞大墙呢?   “可以吃了,小心烫,里面或许还有一点小刺,吃的时候多嚼两下,免得卡嗓子。”   用树叶包着的已经被挑好刺的鱼肉被递了过来,隔着老远就能闻到鱼肉炙烤后的香味儿。   姜妧接过,用简易木筷撅着尝了一口,因为加了那个什么酸果的汁水,原本没什么味道的鱼肉上带了一点野果的酸,很清新,又多了一层风味,味道还挺不错。   看着简短回答完,就又去认真处理另一条鱼的萧颐,姜妧突然道:“不是不信,就是很好奇,陛下,您这态度转变也太快了,明明之前嫌弃我嫌弃的要命,现在又说喜欢我,喜欢的连命都能豁出去,这速度简直...”   “没有嫌弃。”不等姜妧说完,萧颐就直接打断。   “你确定没嫌弃?”姜妧撇嘴:“得了吧,入宫好歹也这么多年了,咱见面的次数一只手都数的过来,有个词叫啥来着?避如蛇蝎,对就是蛇蝎,我寻思着我怎么着也还没可怕到那种地步叭,怎么就这么遭人嫌弃呢?嫌弃的我都快自闭了...”   “让我想想,咱是从什么时候才开始有牵扯的,”姜妧作势思考了一番,恍然:“对,好像就是那次您出宫视察,回来的路上被雷给劈了,然后从那之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不瞒您说,臣妾都要以为您是不是中邪了。”   “您说,您怎么就突然这么大变化呢?”姜妧眨巴着眼睛:“臣妾还真挺好奇的,要不您给展开讲讲?”   姜妧觉得她现在就是典型的胆大包天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居然还真的啥都敢说啥都敢问。   但她确实是很好奇,这个问题困扰了她很长一段时间了,今天终于有机会问出来了。   嗯...有啥说啥的感觉就是一个字——   爽!   听着姜妧的问话,萧颐口中突然就有些泛苦。   在他听来,就是姜妧对她这几年所受委屈的质问,这个问题其实并不难回答,但...他要怎么说?难不成直接告诉她,因为汝南王不愿意让她入宫,所以就拿兵符跟他做交易,然后他就同意了...   但他若是不说,她迟早也会知道。   与其从旁人口中听说成为扎在她心中的一根刺,倒不如他自己揭穿,况且,这本就是他自己造的孽。   “我从未嫌弃过你,也未讨厌过你。”他怎么会讨厌她呢?想将她捧在手心疼都来不及。   平静开口:“当年,宫宴过后,汝南王曾进宫一趟,此事你可知道?”   姜妧迟疑了一下,点头。   “那你知道汝南王入宫,都跟我说了些什么么?”萧颐问。   姜妧眨眨眼,不明所以。   还能说什么?左不过就是求封妃圣旨,顺便暗示一下不能欺负他的宝贝闺女,这种事她相信阿爹是做得出来的。   “汝南王与我说,他不想你入宫,但又拗不过你,所以就给了我一块可以号令十万大军的兵符,让我晾着你,不见面不宠幸,等你什么时候头脑清醒了不再嚷嚷着要继续当贵妃了,就给你准备一个假身份送你出宫,可...”   后面的话姜妧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只觉得满脑子都在嗡嗡作响。   晴天霹雳!   当真是晴天霹雳!   万万没想到还有这种幕后操作,简直就是震惊她全家,不,她全家只有她一个人是震惊的。   难怪每次写家书阿爹字里行间都表现得十分云淡风轻,似乎一点都不关心她在宫里的处境,也不说催孕啥的,感情这两人居然在私底下还达成了这种交易。   十万大军,换她在宫里的临时居住权。   尼玛,这听起来有点奢侈啊!   “妧妧,我…”   “闭嘴,”姜妧直接打断:“你待会儿,你先别说话,让我缓缓。”   看着满脸震惊似乎对个回答感到很是不可思议的姜妧,萧颐张了张嘴,想说话,但还是没有出声。   他只觉得心仿佛都跳到了嗓子眼,眼睛一眨不眨的盯在姜妧脸上,不敢放过她的任何一丝表情变化,心中对她可能出现的反应已经做出了无数种应对的法子。   只是——   “那我这几年在宫里的吃喝算谁的?别不会我爹还得给我交伙食费叭?”   按萧颐的说法,这说白了就是挂名暂住,兵符是用来抵租金的,那生活费是不是得另算?这是一个值得思索的问题。   萧颐:“……”   萧颐想过一百种姜妧可能会有的反应,却唯独没有想到她会弄出一百零一种,看着一脸肉痛,扳着指头数她这几年生活有多奢侈吃了多少山珍海味加起来得有多少银钱的姜妧,萧颐一时还不知道该露出怎样的表情。   就…很愣。   半响,萧颐才勉强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不用。”   “那就行。”姜妧松了一口气。   白吃白喝啊,那看来还没亏太多。   “你就不气?”萧颐试探问。   “气啊,我都快气死了,”姜妧点头:“气的我想一巴掌抽死自己。”   姜妧不住的呼吸,试图将不断往心头涌的那股酸涩情绪压下去。   她想过很多种可能,却唯独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种。   汝南王府身为大庆唯一的异姓王,从开国之初直到现在能屹立不倒,其中很大一个原因就是因为手握兵权,但就是因为她的任性,阿爹为了满足她的小小愿望,竟然将汝南王府安身立命的兵权拱手相送,只为给她留一条退路。   败家女啊!   妥妥的败家女啊!   这尼玛生块叉烧都比她强。   “所以,您一听有免费的兵符送上门,立马就见符眼开,麻溜的就将我接进宫了,然后就当个花瓶似的在宫里供着,那我是不是还得感谢您这几年好吃好喝的给我养着?”   姜妧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那是不是说,我现在如果想要麻溜走人,那也是可以的,毕竟协议在先嘛,随便扯个理由比如贵妃染疾暴毙啥的,我看现在这机会就不错,直接说我掉山崖下死了,然后就可以查无此人。”   姜妧喜滋滋:“艾玛,陛下,有这种事您怎么不早说呢?早说那咱还这么费心折腾啥啊,一拍两散早走早超生。”   萧颐脸色骤然苍白。   “有句诗是怎么念来着?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宫里走一遭才知道外面的空气有多清新美妙,还是我爹了解我啊,知道我干啥都是半盏茶的热度早早的就给留一条退路,反正您兵符都已经到手了,我看我这吃穿用度也挺费钱的,就不继续赖在后宫增加开支了。”   “唉,说来不怕您笑话,都是年少不知事啊,也是,像我这么没品味没内涵的人怎么配得上陛下您这样气宇轩昂武功谋略样样精通的精英男呢,这不是典型的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么。”姜妧作羞赫状。   “讲真,要不是您说,我还真不知道自个儿这么值钱,十万大军呐,啧,换作是我我也得答应,反正就是整个花瓶回家摆着嘛,您家大业大的反正也吃不穷,多划算的一笔买卖啊——”   看着姜妧笑脸盈盈轻声细语跟他掰扯的样子,萧颐身体有些发寒。   “我不是。”   “不是什么?不是因为见了兵符才答应接我入宫?”姜妧还在笑:“您那会儿估计还在想,这汝南王家的闺女得多不值钱呐,居然还得上赶着送,不是貌若无盐就是蠢,要不怎么连这种缺心眼儿的事都做得出来呢?”   “我...”   “然后您就被雷劈了,”姜妧微笑:“偏偏我又好死不死的撞了上去,阴差阳错的,嘿,您突然觉得,哎呀,汝南王家这闺女似乎还有点意思,处着处着,您就被美貌与智慧并存的我给深深吸引了,觉得这世上再也没有这么聪明善良貌美如花的小仙女,那可不得好好珍惜?”   “然后就是该死的帝王的独占欲了,想着反正都已经入宫了,到嘴的肉绝对不能让飞了,然后就展开了一系列猛烈攻势,比如,扒鱼刺?”   萧颐:“......”   “我猜您现在一定会说,对不起,妧妧,我明白自己的心意实在是太迟了,请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会好好补偿吧啦吧啦...”   “您说,我说的对不对?”   姜妧晃着小脑袋,就仿佛在为自己的预知能力沾沾自喜。   萧颐:“......”   萧颐无话可说,能说的话几乎都让她给说完了。   看着火光下那双熠熠生辉的噙着笑意的凤眸,萧颐只觉得嗓子哑的可怕,在他选择和盘托出的时候其实就已经想到了这样的后果,姜妧说的没错,不论他现在是怎么想的,他们的开始,本来就是因为一场交易,这就是冰冷的事实。   不知道是不是背后草药已经起了作用,萧颐只觉得一股难忍的疼痛传来,让他浑身都忍不住在轻颤,脸色苍白,嘴唇翕张,半个字都吐不出来。   从萧颐嘴里得知这些,姜妧其实并没有很生气。   她说这么多,就只是单纯的发泄发泄而已,与其气萧颐,倒不如气她自己,说白了都是她自个儿惹出来的这些事,这是不是就是所谓的强嫁?   就是那种一富家千金一次外出,然后就看上了一个穷小子,富家千金一看,嘿,这穷小子容貌才情还不错,看着挺顺眼,可以用来当夫君,然后,千金她爹就找到了穷小子,霸气的甩出一叠银票,说:只要你娶我闺女,好吃好喝的供上几年,这银票就归你了。   这...天降馅饼啊!   如果换成别人干出这种事,姜妧绝对要骂一句,有钱了不起啊!   可现在她就是那个威逼的对象,姜妧只想说,老爹牛逼!   “不管你怎么想,你别想着一拍两散,朕不许,等这次安王谋逆了结,朕会将兵符送还汝南王,”在姜妧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见一直老实盘腿坐着的人突然扔了手中的烤鱼串,探身过来,一把将她拉到了自己怀里:“你就是怨朕也好,恨朕也罢,朕不会允许你离开朕,妧妧...”   姜妧感觉自己的脸被人捧住,入目就是一双有些泛红的眼睛。   “你告诉朕,朕要怎么做你才会原谅朕?”   有些粗粝的指腹摩挲着她柔软的脸颊,姜妧觉得有些痒。   没想到萧颐的反应居然这么大,姜妧吓了一跳,看着萧颐有些泛红的眼眶,似乎下一刻就会哭出来的样子,她还真有些无措,这...这心理承受能力怎么看起来还没有她强呢?   说好的霸道皇帝呢?   怎么又开始变小奶狗了?   看着明显情绪起伏过大,就连呼吸都变得沉重的萧颐,姜妧似乎还闻到了一股血腥味儿,好嘛,看来伤口又崩了。   “为什么要原谅?”姜妧抿唇,反问。   话落,她清楚的感觉到萧颐的身体僵住,原本就苍白的脸颊更是瞬间黯淡,就仿佛所有的精神气都被抽走了一样。   “其实您也没做错什么,入宫是我自愿的,又没人强逼,至于宠不宠幸的,那是您的自由,作为一个皇帝要是连喜欢人的自由都没有,那我也挺为您感到悲哀的,所以这事儿就不必提了。”姜妧笑,表情很平静。   “其实吧,我本来都已经打定主意说不要再喜欢您了,毕竟这年头暗恋还是挺悲哀的,别说,在宫里坐冷板凳的日子还真挺难熬。”   “虽然瞧着还是挺欠揍的,但看在敢说真话的份上,也算是有点进步了。”   “对了,上次您说要追我这话还算不算数?”姜妧突然问。   萧颐一怔。   “想追就追吧,咱俩这地位,也该换换了。”姜妧咂摸嘴:“说起来,我还没享受过被人追的待遇呢?”   姜妧咧嘴一笑,在萧颐震惊不敢置信的目光中,伸手,主动环住了他的腰,柔软的指腹有些暧昧的在他腰窝处蹭了蹭,指甲沿着他的腰线打转,然后缓缓下移。   萧颐身体一颤,想去制止,却被人按住。   “你说你早这么坦诚不就好了?我又不是那种不讲理的人。”   姜妧凑近,能从他微微放大的瞳孔中清楚的看到自己的倒影。   姜妧伏在他的肩头,唇若有似乎的划过他的耳垂,轻笑:“陛下,追人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您现在后悔来还得及。”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畔,萧颐身子又是一颤,但什么都抵不住他现在心中的狂喜,峰回路转柳暗花明,姜妧的意思他听得清清楚楚,她愿意给一次机会...   姜妧满意的看着萧颐漂亮的耳垂一点点变红,很想伸手捏一捏,然后,她就真捏了。   “说两句话耳朵都能红成这样,那看来也还挺纯情的嘛,那还搁这儿装什么大尾巴狼?”姜妧嘟囔,干脆又捏了两把。   看着还怔在原地一脸“我傻了”的萧颐,姜妧突然就有一种化身妖妃翻身把歌唱的感觉。   没想到吧,她也能A起来!   可把她给牛逼坏了!   “行了,别搁这儿傻愣了,衣服脱了,赶紧的,”姜妧直接上手去解他衣带:“真的是,一天到晚崩崩崩,咋就这么让人不省心呢?”   “......”   【滴——贵妃好感值+30,攻略进度:55】 第95章 追妻第三十七天 回去   上完药, 姜妧顺手就给他系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在给他将衣裳重新穿上之前,看着那明显的整整齐齐的八块腹肌,姜妧舔了舔唇, 还是忍不住朝肖想了许久的地方暗搓搓显出了邪恶之爪。   嗯,跟想象中的差不多, 戳下去有些硬邦邦的,但还算有弹性, 看来的确是货真价实自个儿练出来的。   姜妧目光上移, 看到他随着呼吸起伏的小凸点, 突然就有些沉默, 这...好像看起来不比她的小的亚子啊,是不是有点虐?   还没等她继续揩油,一只温热宽厚的手掌就握住了她的手腕, 姜妧抬头, 就对上了一双仿佛还带着些朦胧雾气的漆黑眸子。   他安静的看着她,脖颈修长,因为衣裳已经被解开了,朦胧火光下能看见他如脂玉般柔韧有光泽的肌理线条,他的耳垂还红着,就连原本苍白的脸上都浮着红晕,那模样, 一点都不像是一个深沉狠辣的帝王,倒像是一个不谙世事的清澈少年郎。   姜妧承认, 她还是心软了。   他有那么多那么多的不好, 他曾让她难过让她伤心...但谁让她这人心善呢?中肯一点来讲,萧颐这人还真没什么大毛病,最重要的一点是, 她想要再尝试一次,就一次。   这年头谁不想谈一场甜甜的恋爱呢?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不是她姜妧应该会有的性子。   “别闹。”   暗哑的男声很轻,就仿佛一只蜻蜓掠过水面带出阵阵波纹,柔软绵长还透着一丝欲拒还迎的意味,让人忍不住想欺负。   男色惑人啊!   姜妧眨了眨眼,没被控制住尚且还有自由的另一只手飞快的在他腹肌上摸了一把,挑衅式的看着他:“就是要闹,有本事你打我啊。”   打是不可能的。   看着一脸得意洋洋有恃无恐看着他的姜妧,萧颐:“......”   沉默片刻,萧颐默默握着她的手腕,将她的手重新放到了他的腹部,嘴角露出一个笑容:“摸吧。”   姜妧:“......”   你这大方的让我有点心慌,但,既然都邀请了,那...不摸白不摸啊!   姜妧过足了手瘾,才恋恋不舍的将手给撤了回来,看着已经自个儿将衣裳拉起来明显眼尾泛红气息不稳的萧颐,姜妧觉得他挺像书中描述的被女妖精吸干精血的倒霉书生,不过姜妧觉得她比女妖精还是要多那么一点点良心的,最起码还给人留了一口喘气的机会。   姜妧想了想,决定还是好心提醒:“陛下,锻炼是个好习惯,一定得坚持,不然很容易变中年油腻男的,胸肌有没有都行,腹肌不能丢,不然太影响手感了。”   被摸得气血上涌觉得脑门都在充血的萧颐:“......”   萧颐突然觉得,未来的日子可能不会太好过。   姜妧享受了一把传说中富婆逛小那啥馆的乐趣,觉得还是挺满足的,她甚至都有点后悔为何没有早发现萧颐的这种妙用,吃人豆腐和被人吃的感觉完全不一样,自个儿上手的感觉简直就是爽呆了。   姜妧就仿佛一个吃到嘴里了就分分钟翻脸不认账的负心渣女,见萧颐还坐在那儿发呆,姜妧毫不客气的伸脚踹了踹他,颐指气使:“别傻愣着了,我肚子还饿着呢,山鸡烤好了没,你说你,咱整点食物回来容易吗?好好一条烤鱼就被你这么给扔了,浪费可耻——”   姜妧进入角色的速度很快,就仿佛一个高傲绿茶婊对待苦苦追求自己的一号备胎,怎么随意怎么来,幸好山洞里没别人,但凡有个人在旁边看着,见堂堂皇帝被人当厨子呼来喝去,只怕会震惊他全家。   喋喋不休的女声还在继续,明明是很啰嗦的话,但听在萧颐耳朵里就跟仙乐差不多,看着坐在火堆旁一边叨叨一边一脸嫌弃的去扒柴火的姜妧,萧颐忍不住勾唇笑了。   萧颐其实心里也不是没有不堪,想他萧颐,一步步从不受宠的落魄皇子到如今君临天下,哪怕拥有了至高无上的权力,但在心爱的姑娘面前却依然惶恐如同一个稚嫩少年。   他已经做好了将所有的骄傲与尊严奉上去,被她嗤之以鼻踩在脚底的准备,却没有想到,她只是高高拿起,又轻轻放下。   这样的一个有着赤诚之心的姑娘,就如同污浊泥潭中的一朵清莲,让他如何不喜欢?   他觉得他就像是一只中了蛊毒的傀儡,而解药就在姜妧手上,这种完全受制于人的感觉是他从前最厌恶的,但现在,他却只想到四个字——   甘之如饴。   “陛下,虽然我知道我长的是挺好看,堪称绝世小仙女,但这鸡要是再不翻面就得糊了。”   萧颐:“......”   姜妧盯着萧颐手上拿着的已经烤的喷香的鸡,咽了咽口水,虽然已经吃了一条鱼,但体力消耗太大,她觉得现在别说是一只鸡了,就算再来三只她都能吃得下。   姜妧手托着下巴,问:“陛下,那些刺客是安王的人?”   听见姜妧问,萧颐愣了一下,想到那些半道截杀的黑衣人,他眸色有些冷,但脸上表情还算温和:“尚且不知。”   不是安王会是谁?   虽然还没见过安王,但姜妧在心里已经给安王打了个大大的叉,这人怎么就这么阴魂不散呢?上次在圆觉寺你搞一堆死士就算了,现在居然又搞半道截杀这种事,俗话说冤有头债有主有本事去砍萧颐啊,凭什么每次受伤的都是她!   姜妧眼中爆发出仇恨的光芒,恶狠狠的道:“要是逮到安王,非得让他看看花儿为什么这么红,就这人品脑子还想当皇帝,做梦去吧。”   看着姜妧义愤填膺一脸怒气的样子,萧颐点头:“待捉到安王,就让你亲自出气,想怎么处置都行。”   听听,多么典型的昏君发言啊。   萧颐说的很霸气,答应的也很爽快,只是——   “咱还是先想办法回去吧,不然,我怕您的大本营得被安王一锅端。”姜妧平静的点出这一悲哀的事实。   先别说要怎么收拾安王了,他们能不能顺利出去都是问题。   她要是安王,皇帝失踪就是一个最好的时机,此时不出兵,更待何时?   “嗯,陆励会找来的,”萧颐同样很平静,这个时候就显示出一个皇帝该有的镇定素养了,一点都不为眼下的困境所感到焦急,将手中已经烤好的山鸡撕下一条腿,递了过去:“慢点吃,小心烫。”   “...哦。”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先填饱了肚子再说。   反正皇帝自个儿都不着急,她着急个屁!   .   姜妧原本是这样想的,陆励好歹也是飞翎卫统领,不过就是找个人罢了,不说分分钟能找到,那三天之内应该也是能找来的,不然这皇帝亲卫头子的名号不就白瞎了吗?   但在当了五天的山顶洞人之后,姜妧对陆励办事能力的信任就被她毫不犹豫的掐灭在了摇篮里。   甚至都开始怀疑,别不会是那夜的刺客太多,陆励也跟着完蛋了吧。   这...也不是不可能。   一缕朝阳照进来,姜妧躺在柔软的稻草堆里,身上盖着的是一件男式外裳,姜妧打了个哈欠,才顶着一头睡得乱糟糟的头发坐了起来,不出所料,旁边的位置已经冷了,人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姜妧在地上呆坐了一会儿才起来,旁边地上的葫芦瓢里有满满一瓢清水,姜妧先是就着这点水简单洗漱,将散着的头发随意拢了拢,才裹着衣袍往山洞外走。   今日天气还不错,在连下了好几天的雨之后,总算是见到太阳了。   此时还是清晨,山间薄雾缭绕,只有一缕晨曦从东方升起,此时此景,绝对堪称人间仙境。   “醒了?”   脚步声从一旁传来,姜妧侧头,就见萧颐从一旁的密林中出来,手中还拎着两只野兔和一把五颜六色的野果,甚至还有一些野菌,嗯...从过于鲜艳的颜色来看,姜妧有些怀疑这野菌到底能不能吃。   姜妧是真的对萧颐的野外求生能力佩服的五体投地。   什么砍树烧柴,手编草鞋,徒手捉鱼抓山鸡,雕刻...就仿佛没有他不会的,人家是荒野求生,他搁这儿硬生生给整成了野外郊游,让姜妧自己都感到不可置信的事,她落崖,按理说在这种艰苦条件下,不说暴瘦叭,那也不能囤膘啊!   是的,姜妧脸上有了双层下巴,在萧颐的投喂下。   “陛下,幸好您跟着跳了,要是没有您,那我估计就算没被水淹死,那也得饿死。”姜妧一边啃着香喷喷的烤蘑菇串,一边发出真诚感慨。   不止是要忍受饥饿的风险,还得面对可能出现的蛇虫鼠蚁,天知道,当某一日她出去放风的时候突然钻出来一条蛇跟她大眼对小眼的时候,她心中有多害怕,这种软体动物简直就是她的死穴,幸好有萧颐,然后,那条肥嘟嘟的据说没什么毒性的倒霉蛇就成了他们美味的晚饭。   简单的吃完一顿丰盛的早餐,姜妧例行示意萧颐脱衣服。   经过不断的崩崩合合,萧颐背上的伤口终于还是开始了顽强的自愈过程,原本皮肉绽开的伤口已经结了痂,但乍一看伤口纵横交错还是挺吓人的,也就萧颐身体素质过关,居然就靠一点乱七八糟的草药就能恢复,据姜妧这几天的观察,应该也就是一些皮外伤,内伤应该不存在。   姜妧对他伤口的愈合速度还是感到很满意的,一直吊着的心差不多也可以松了。   虽然她嘴硬,但她也不是不识好歹,好歹是为她受的伤,要是真给人整残了,那她得多过意不去啊。   等一切收拾的差不多了,姜妧终于提出来——   “陛下,咱是不是得自力更生了啊?”   显然,照现在这架势,指望陆励是不大可能了,那总不能人家一直不找来,他们就一直搁这儿当山顶洞人吧,在山洞里宅了这么多天,姜妧觉得她都快发霉了,真正意义上的发霉,毕竟山洞阴冷潮湿,前几天又小雨连绵,先不说衣裳干不干净的问题,她都五天没洗澡了!   “嗯?”萧颐将衣裳穿好,回头,拧眉问:“你想走了?”   姜妧:“...您难道不想走?”   “我怕咱要是再不出去,您的皇帝宝座真的就要被撬了。”   失踪一两天还好搪塞,失踪四五天那绝对纸兜不住火,姜妧几乎敢打包票,现在外面肯定已经乱套了。   闻言,萧颐颔首:“既然你想走,那便走吧。”   说罢,萧颐起身,朝还跪坐在地上的姜妧伸出了手:“我带你回去。”   姜妧觉得萧颐可能有些过于自信了,瞧他这轻飘飘的语气,像是说回去就能分分钟回去似的,他们可是顺着河飘的,大概率是飘了一夜,就之前江水的那个流速,只怕他们都已经飘出百八十里外了,而且这还是在荒郊野岭,连方位都摸不清,这要是光靠两条腿,那还不得走到猴年马月...   姜妧心中吐槽了很多,都已经做好要两条腿走到断的准备了。   直到,走出山洞,就看见带着灿烂笑容跟她挥手打招呼的陆励。   姜妧:“......”   姜妧第一反应是,原来她猜错了,陆励还没有挂。   .   挂是不可能挂的。   当姜妧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陆励对自己的办事能力居然遭到了贵妃的怀疑表示非常不满:“就那几个歪瓜裂枣,属下三两下就给解决了,想属下我也是历经百战的人,怎么会轻易殒命,娘娘,您可以侮辱属下的人格,但不能侮辱属下的能力。”   陆励表示,他堂堂一个亲卫头子,飞翎卫统领,能力绝对是万里挑一精英中的精英,又怎么会被一些小啰啰给打败?   哟呵,居然连人格都冒出来了。   姜妧好奇:“既然当场就将刺客给解决了,那为何过了这么久才找来?”   “谁说的?属下可是第一天就...”   陆励得意洋洋的话说到一半,突然就感觉到背后一凉,能清楚的感觉到有一道凌厉的视线落到了他身上,就仿佛刀子似的。   陆励:...完了,好像说秃噜嘴了。   虽然陆励很快就噤声了,但耐不住姜妧耳朵灵啊,哪怕只有短短几个字,依然不妨碍她拼凑出真相。   姜妧想到了那个突然冒出来的打火石,问:“那天打火石是你贡献的?”   陆励哼哼哧哧半天,不敢出声。   好了,确认了,哪儿来的佛祖显灵,原来都是人为创造奇迹,就像她装神弄鬼扮神女一样。   一想到自己那天哼哧哼哧拖着萧颐走了这么大一截路,连脚都给磨破了,结果陆励就在一旁围观,别说搭把手了,就连露面都没有,这简直就能让人气炸,而且,最关键的是,姜妧突然想起来,那天自己可还当场脱衣了!   姜妧陡然惊悚:“所以,本宫宽衣你也看见了?”   问话一出,陆励顿时身上汗毛倒竖,看着面色不善盯着自己的贵妃,再看看站在贵妃身侧面沉如铁的陛下,陆励腿一软,“啪”地一下就跪下去了:“娘娘明鉴,就算是借属下一百个胆子属下也不敢呐,属下那日就送了个打火石,然后就走了。”   “谁让你走的!你家陛下还瘫在那儿半死不活,你就这么放心大胆的走了?”   陆励:“......”   陆励硬着头皮,小声道:“属下查看过了,陛下那伤虽然瞧着吓人,但死不了人,再说了,娘娘您不是给陛下敷草药了吗?”   陆励表示,他也不是完全不负责,是在确定了安全之后才走的。   姜妧:!!!   姜妧简直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听听,这是一个正常人能说出来的话?   看看颤巍巍跪在地上的陆励,再看看面色冷沉,虽然极力在装镇定但还是被飘忽的眼神所出卖的萧颐,姜妧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直接被噎死。   傻叉竟是我自己!   看着气呼呼爬上马车重重关上车门的贵妃,陆励擦了擦头上冒出来的冷汗,战战兢兢看向还负手站在原地眸光森冷盯着他的陛下,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属下...”   “没事少说话,”萧颐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嘴上没把门啥都往外秃噜的自家下属,声音凉飕飕的:“少说两句死不了人。”   陆励:“...好,好的。”   陆励心中泪流满面,这年头,当下属的实在是太难了,为了主子的幸福生活操碎了心,结果转头还得被批,呔!   “陆统领,时候不早了,该出发了。”   清冷的女声传来,陆励抬头就看见旁边站着闲闲看着他的美貌侍女,陆励点头,正准备站起来,突然脸色微变,苦哈哈道:“青衣姑娘,在下腿麻,能搭把手吗?”   看着朝她伸手试图寻求帮助的陆励,青衣看了他两眼,默默将手伸了过去。   陆励借力站起来,脸上的灿烂笑容几乎能闪瞎人的钛合金狗眼,关切的目光不住的往她身上瞟:“青衣姑娘,您的伤好些了吧,还要不要再上药?我可以...”   没等陆励说完,青衣转身就走。   看着明显走的有些匆忙的青衣,陆励眨了下眼,把没说完的几个字吐了出来:“我可以负责的——” 第96章 追妻第三十八天 造反~   陆励不是一个人来的, 考虑到行程问题,他还专门弄来了一辆马车。   现在,姜妧正盘腿坐在这辆普通的青棚马车里, 冲着弯腰进来的萧某人怒目而视。   一想到他明明早就和陆励对上线了,结果还搁这儿装失联, 姜妧就气不打一处来,这不是典型的唬人么?   姜妧现在都要怀疑他受伤是不是也是故意装的, 比如来场苦肉计啥的。   她发现, 萧颐这人就是典型的欠抽, 前一秒给人的感觉就是一纯情无害小奶狗, 下一刻就秒变黑心黑肺大灰狼,果然,就算他再怎么变, 黑心内底是改变不了的。   “妧妧…”   听见萧颐率先喊她, 姜妧眼皮子都没撩一下,冷哼一声:“解释吧,我听着。”   姜妧大度的给了萧颐解释的机会,她倒想听听他能说出什么花来。   萧颐上了马车,顺手又将马车门关上。   看着盘腿坐在车厢里正气鼓鼓瞪着他,似乎要是他不能给出一个完美解释她就得立马扑上来开挠的姜妧,萧颐有瞬间的静默, 心中将陆励骂了个狗血淋头。   “妧妧…”   “说,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有人搞刺杀, 是不是都是装的?故意受伤博同情?嗯?”不等萧颐开口, 姜妧已经开始了连环追问模式。   看着萧颐那张因为跟着当了几天山顶洞人而变得胡子拉碴似乎还有些憔悴的脸,姜妧咬牙切齿:“合着你就搁这儿逗我是吧。”   “没有。”萧颐断然否认。   在姜妧阴嗖嗖目光的注视下,萧颐硬着头皮坐了过去, 伸手,将姜妧拉到了自己怀里,就跟给小猫顺毛似的拍着她的后背:“追杀是真的,坠崖受伤也是真的,我也是醒来第二天才知道陆励来了的。”   “那你怎么不早说?合着是好日子过久了就想荒野求生是叭?”姜妧毫不客气的拍掉他往自己身上扒拉的手,继续瞪。   “原本是不想的,但…”萧颐停顿了片刻,黝黑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就像是一汪深潭:“难得有此机会,就想跟你多待待。”   五天的荒野生活,虽然生活环境算不上好,但对萧颐来说,就仿佛活在梦境中一般。   自从那夜说开之后,姜妧对他的态度就变了许多,就比如说,她会理直气壮的缩在他怀里将他当成免费汤婆子,也会亲自给他处理伤口…虽然过程有点扎心,但这种普普通通又处处充满温馨的感觉让他有些迷恋,甚至都生出了一种就算这样待下去避剧山林也不是不行的想法。   “我错了,”萧颐从善如流道歉:“妧妧,能原谅我么?”   姜妧:“……”   看着敛眉垂眼,长长的睫毛轻颤,因为又是受伤又是居住环境恶劣导致两边面颊都凹下去整个人瞧着像是瘦了一大圈的的萧颐,姜妧还真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理由,还真是真实啊。   看萧颐一副委屈巴巴受虐小媳妇的模样,姜妧突然就有点怀念之前那个霸气狂酷拽的人设:“陛下,您知道不,您人设崩了。”   毕竟是新鲜词汇,萧颐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在他还在思索姜妧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的时候,就感觉脸上又多了一只爪子。   姜妧左摸摸,右扯扯,搓捏揉扁,几乎将他的一张俊脸都给扯变形,一边扯还一边嘟囔:“不对啊,面具呢,这年头面具设计难道都这么高级了?”   感觉到那双带着些凉意的手已经朝他的下巴进发,指甲不经意划过他的喉结,就感觉跟蚂蚁啃咬似的带起一股痒麻。   萧颐觉得浑身都在冒火,偏偏都不敢动,这种场景在过去的几天已经发生了无数次,萧颐现在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甜蜜的负担。   如果换作之前,面对这种情况,萧颐早就翻身而起了,但现在…   萧颐深吸了一口气,将她的爪子给握住,第n次重复:“别闹,再闹就真要起火了。”   姜妧捏下巴的动作一顿,瞅了他两眼,果然就见他眸子黝黑如海一般深邃,仿佛多看一下就能溺进去,姜妧不怕死的口嗨:“陛下,您这自制力还有待加强啊!”   萧颐:“……”   是可忍孰不可忍,摊上这种给一根棍子就能顺杆爬的小混蛋,萧颐觉得自己还是不能过度退让,不然还不得被她骑头上欺负?   一声短促的惊呼以后,姜妧就发现自己又换边了。   看着翻身覆在她身上,握着她的手腕高举过头顶控制的十分牢固的萧颐,姜妧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就用一种纯洁无辜的表情看着他,连反抗都懒得反抗,摆出一副砧板上的鱼任人宰割的模样,大有一种我就不动,看你打算怎么着的架势,就特别的无所畏惧。   看着姜妧一脸“有本事你就上”的表情,萧颐突然就觉得自己的威严已经受到了严重侵犯,不,这已经不是侵犯了,简直就是碎的连渣都不剩。   换作几月前,打死他都想不到自己还有这种畏手畏脚进退两难的时候,他怎么就偏偏栽在这个小混蛋手里了呢?!   萧颐心一横,干脆低头就在她白净素嫩的脸上咬了一口。   看着底下人不可置信般鼓圆了眼,就仿佛一个受到惊吓的炸毛小猫,萧颐学着她的模样伸手掐着她的腮帮子轻扯了扯,扯成一个大嘴猴,字正腔圆:“老虎不发威,你真当我是病猫?”   姜妧:“!!!”   已经习惯了萧颐这几天的逆来顺受,突然见他变脸,姜妧还有瞬间的发懵,感觉到腮帮子上传来的疼痛,再一听萧颐的话,姜妧立马炸毛:“敢咬我?你居然敢咬我?!”   姜妧觉得肯定是她这几天对萧颐的态度太和蔼了,居然狗胆包天的敢咬她,被狗咬了要怎么办?当然是咬回去啊!   姜妧二话不说就是一个暴起,硬生生将没什么防备的萧颐给掀翻了,直接跨了上去,对准萧颐的脸张开了血盆大口。   “嘶——”   如果说萧颐还只是逗逗她,没下死口,那姜妧的这口简直就像要把他的肉给生咬下来似的,半点没留情面,萧颐都要怀疑会不会留下永久伤痕。   咬完,看着萧颐脸上那个硕大的牙齿印,姜妧满意了:“这才叫公平!”   公平?   她怕是根本就不知道公平这两个字怎么写。   就算有恋爱滤镜,但也不妨碍萧颐认清她白眼儿狼的本质。   见萧颐神色复杂的看着她,就仿佛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事,姜妧晃着脑袋,有些不高兴的质问:“你这什么表情?不服气?说好的认真追求呢?就你这态度,我分分钟给你打叉判出局知不知道?”   姜妧的样子就仿佛是拿了一块免死金牌的无良恶霸,简直就将“有恃无恐”这四个字给粘到了脸上还是扣都扣不下来的那种。   “你自个儿看,是不是都掐红了?不知道人家皮肤嫩吗?怜香惜玉懂不懂?!”姜妧把脸怼了过来示意他看,义正言辞讨伐。   萧颐:…这叫白里透红。   他压根就没用力,恕他眼拙,实在是没看出她哪儿几天印子了,话是这么说,萧颐还是伸手,用指腹轻轻轻轻蹭了蹭她的白嫩的脸颊,妥协般的叹气:“是我错了,还望贵妃娘娘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原谅这一回。”   姜妧显然对他的识趣还是感到比较满意的,嘴角得意的翘起来,更像一只被顺了毛的长毛猫:“看在你诚意悔过的份上,就算了。”   萧颐:…我可真是谢谢你。   两人闹了一通,看着重新起身坐在一旁整理衣裳的萧颐,姜妧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不对啊,最开始讨论的是啥来着?   在姜妧的一番追问下,萧颐倒也没瞒她,简短的将事情经过都给说了。   总结起来就是——   刺杀是真的,坠崖也是真的,只不过陆励的办事效率很高,很快就将那些追杀的黑衣人给解决了,然后就顺着江找了一夜,就在姜妧哼哧哼哧拖着萧颐往山洞走的时候,陆励找来了。   按陆励的说法是,不忍心打扰陛下和娘娘的二人世界,所以选择在暗地里默默守候,反正也没有生命威胁,就只当是野外郊游了。   姜妧:神特么郊游!   当然,话是这么说的,实际上还有一部分将计就计的想法在。   就跟姜妧想的那样,皇帝一失踪,那安王肯定得坐不住趁此机会出兵谋反。   安王本来就算是藩王里领头的,之前先帝为了遏制藩王的权利已经大刀阔斧搞了一些改革,这年头就没有人愿意白白将自己手上的权利交上去,更不用说是各自封地地头蛇的龙子皇孙们,在朝廷和藩王们关系本来就有点微妙的当下,就算萧颐知道安王背后的小动作,但只要安王还没有明面上的动静,朝廷就不能先动兵,所以他在等,等安王主动出手。   就仿佛是一个猎人已经备好了捕兽夹子,就等着人自个儿往里跳,只要一跳,就能分分钟将倒霉兽给夹断腿。   萧颐没说的是,原本他就打算以身作诱饵,姜妧突然来河西道其实已经打乱了他的计划,他都打算改变计划了,结果没想到又碰半道截杀这种事,萧颐都不知道该不该说一声天意。   听完萧颐的大概的行动计划,姜妧忍不住朝他竖了个大拇指,不愧是当皇帝的人,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挖坑的机会,牛逼啊。   对于这种朝政上的事情,姜妧一直是秉持着三不管的态度,主要是她也没这个脑细胞去管,听听就够了。   .   不过短短几天时间,皇帝落水失踪下落不明的消息就已经跟插了翅膀似的几乎传遍了,大庆上下一片哗然。   但这还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是,就在皇帝失踪的第二天,以安王为首的三四个藩王联合起兵造反,五六万大军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在短短三天之内就拿下了包括蓟州在内的两个州府。   按照祖制,藩王私兵不得超过千人,但安王手下却有五六万人之众,足以见其是蓄谋已久。   虽然之前河神显灵的“神迹”已经传了出去,但安王依旧打着顺应天命匡扶社稷的旗号,反正都已经要造反了,这个借口靠不靠谱并不重要,他只是需要一个看似正当的理由,就跟喊口号一样。   安王大军来势汹汹,摆明了就是要趁着皇帝失踪没办法及时进行军事调动的机会来个抢占先机,目标就是先把江南这片肥地给占了,然后再向盛京进发。   安王的悍然出兵无疑是让江南各地官员百姓惶惶,眼下水患的劲都还没过去,一旦战乱起那就是乱上加乱,几乎都可以预料到接下来民不聊生灾民遍地的景象。   偏偏眼下皇帝又失踪了了无音讯,说句大不敬的,能不能生还都是问题。   以贺刺史为首的一帮梓州官员更是急得团团转几乎是夜不能寐嘴角都起了大泡,毕竟陛下可是在梓州出的事,现在那安王的大军又气势汹汹的往梓州来了,要是梓州保不住,先不说他的乌纱帽了,性命保不保得住都另说。   贺刺史一边着急上火,一边抓紧时间调动一切能调动的周围驻兵,并着人修筑工事,大有一副要和安王死磕到底的架势。   当然,不是所有官员都和贺刺史一个想法。   就比如这位秃顶下巴三层肉一看就小日子过的很滋润的中年官员——   “贺大人,容下官说一句,如今陛下失踪生死不明,要看朝廷都要乱套了,现在安王的大军就在城外候着呢,就咱们这几个虾兵蟹将满打满算也就几千人,如何能螃臂挡车?”   中年官员说的很委婉:“依下官看,咱们还是得识时务者为俊杰。”   贺刺史这些天本就忙的脚不沾地,今日好不容易抽出一点时间将梓州的官员召集起来起来开个短会,预备商量一下下一步该怎么做,听见中年官员的话,贺刺史按着太阳穴的动作倏地一顿:“葛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今日是在刺史府的书房议事,大大小小围坐了二十来个官员。   听见贺刺史问,中年官员轻咳了一声,干脆将话挑明:“贺大人,咱们都是同僚,明人不说暗话,安王已经派人来找过下官,他承诺,若是咱们能归附他,那咱们的官位不仅能保住,还会作为新朝功臣来日更上一层楼。”   “贺大人,横竖都是当官,在哪儿当不是当?您说是不是?”中年官员问。   “放屁!”   突然“啪——”地一声,这回出声的不是贺刺史,而是一个年轻官员,只见年轻官员死瞪着中年官员,显然是被气的不轻:“一派胡言,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你的圣贤书都是读到狗肚子里了吗?居然想效忠反贼,还知不知道礼义廉耻?”   被年轻官员指着鼻子骂,中年官员脸上有些挂不住,当下也翻脸了,唾了一声:“陈钊,别以为你跟陛下多说了几句话就拿自己当根葱,不过就是个七品小官,本官跟贺大人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   陈钊冷笑:“就凭我为人堂堂正正,不像你,蝇营狗苟。”   “你…”中年官员噎了一下:“放肆!”   贺刺史眼下还挂着乌青,其貌不扬的脸上冷沉一片,就那么冷眼看着中年官员和陈钊争论,目光不同声色的在在场官员脸上扫了一圈,将众人的表情尽收眼底。   贺刺史心沉了下来,他这几天只顾着想办法先稳住梓州局势顺便到处请援,竟忽略了内部人的想法。   看他们的样子,或许不只是葛大人是这样想的。   贺刺史敲了敲桌子,打断了两人的争执,问:“诸位可有和葛大人一个想法的?”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中年官员被陈钊指着鼻子骂无耻在先,众人就算有这个想法一时也不敢冒头,良久,才有人咬牙开口:“贺大人,下官觉得葛大人所说有理。”   有了敢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后面就好说了,就像开了闸的龙头,一松就停不下,稀稀拉拉的说话声响起——   “下官也觉得。”   “眼下局势对咱们不利,就算不是为了我们自己,也得想想城中百姓啊。”   “对对对,贺大人,不是我们贪生怕死,是这做事吧,得良久方法,咱们可以先假意投诚的嘛。”   “……”   七嘴八舌的声音响起,有赞同的,自然就有反对的,以陈钊为首的忠君反对派纷纷撸起袖子逮着人就开始骂,投诚赞同派也不甘示弱,一时间书房简直都快成菜市场。   两派几乎是对半分,眼看两帮人都快打起来,最先开口的中年官员冷哼了一声:“安王的话下官已经带到了,具体想怎么做,就请贺大人您自个儿思考吧,下官就不跟着在这儿耗了,不过下官还是奉劝您一句,识时务最要紧,看在你我同僚这么多年的份上,您放心,要是您沦为了阶下囚,下官会为您向安王求轻的。”   嚣张的放完话,中年官员起身就往外走,投诚派见状,立马跟着站了起来也都往外走。   一时间,书房里空了大半。   陈钊脸上怒容未散,看着一直都没说话的贺刺史,陈钊生怕他被那些人给说动了,急急道:“大人,您可千万不能听信那着小人的话,他们…”   “本官知道。”   贺刺史平静的打断他的话,见他一脸急色,贺刺史眼中闪过一丝赞赏。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虽然他不算什么好官,但最起码的道德底线还是有的,背主叛君这种事,他做不出来。   想到刚刚离去的葛大人等人,贺刺史脸色有些冷:“传本官的令,将葛文忠等人抓…”   “啊啊啊——”   贺刺史的话还没说完,突然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惊慌失措的尖利叫喊,就仿佛发生了什么可怖的大事。   贺刺史一惊,慌忙起身出去。   然后就被眼前一幕给震住了——   只见刚刚跟着葛大人出去的一帮官员正瑟瑟发抖的缩在一旁,满脸惊恐的望着前面站着的英俊青年。   青年手中握着一把刀,刀尖寒光闪烁,刀刃上还在往下滚着血珠,嘀嗒,嘀嗒…   至于他的脚下,则躺着一个已经没了气息的中年男子,不是葛大人又是谁?   贺刺史一惊:“陆,陆统领?”   陆励冲他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了,凉飕飕的目光扫过缩在一旁的官员们,咧齿一笑,露出一口阴森白牙,衬着他白皙面颊上沾着的鲜红的血珠,看在众人眼里就仿佛修罗临世。   他们才刚走出书房门,正有说有笑畅想未来美好生活呢,结果,陆统领突然从天而降,然后,葛大人就尸首分离了,这简直就是年度恐怖大片!   陆励恐吓完,就往旁让了让。   顺着陆励的目光看去,只见一个熟悉的玄袍身影从门口信步而来。   众人只觉眼前一闪,紧接着,就是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嚎啕——   “陛下,您可算是回来了,臣想您想地好苦啊——” 第97章 追妻第三十九天 打仗   风吹过, 空气中还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儿。   看见玄袍男人,在场众人的表情很好的诠释了什么叫悲喜交加,悲的是之前跟着葛大人嚷嚷着说要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那批人, 喜的则是以陈钊为首的一帮还算是有气节的大臣了,至于贺刺史——   正抱着男人的大腿撕心裂肺的嚎, 知道的是喜极而泣,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哭他爹呢。   看着抱着萧颐的腿哭得眼泪鼻涕一大把就十分真情实感的贺刺史, 姜妧觉得, 她对贺刺史的态度再一次改观了。   可真是萧颐的好大儿...呸, 好官。   贺刺史情绪实在是太激动了, 这种感觉,就仿佛是一个迷路的孩子突然见到爹妈,嗷嗷叫着就扑上去了, 等好不容易将心情缓过来, 察觉到周围安静的近乎诡异的气氛,贺刺史忍不住打了个哭嗝,突然反应过来,艾玛,这算是算是以下犯上啊?   贺刺史心中打了个突,胡乱抬袖子擦了擦脸,颤巍巍抬头, 嘴唇嗫嚅:“陛,陛下, 臣...”   “朕都知道, 这几日辛苦爱卿了,先起来吧。”   贺刺史都已经做好了面对帝王斥责的准备,毕竟皇帝遇刺, 算起来是他护卫不力,现在安王造反,梓州官员居然都大半都想投靠安王,这简直就是在刀尖上跳舞,没见陆统领上来就将葛大人给砍了吗?   贺刺史抬头,却只看见了帝王沉静温和的面容。   贺刺史心中一酸,差点眼泪又下来了,怕再御前失态,贺刺史赶紧谢恩起身。   “陛下...”   “陛下饶命啊...”   “陛下,臣对陛下您忠心耿耿,绝无反叛之心...”   “......”   贺刺史是松了一口气,其他人却觉得天都快塌了,谁都没想到原以为失踪了的陛下会突然出现,而且还好死不死的挑在他们跟贺刺史撕破脸的时候,现在领头的葛大人都已经死翘翘了,不用说都知道陛下对他们私底下的活动肯定是了解了,但挣扎一下还是有必要的。   一帮官员纷纷跪地求饶,秉持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原则,把所有的事情都往已经凉透了的葛大人身上推,只想把自己摘得一干二净好逃过一劫,毕竟现在安王算是叛贼,他们和安王来往,那不就是叛贼同伙,这可是灭九族的大罪!   对于这种墙头草,萧颐冰冷的目光从他们身上扫过,一句多话都懒得说,直接吩咐:“先押起来,待平叛之后再行处置。”   “是。”   陆励恭敬点头,一挥手,几个飞翎卫冒头,一手一个直接将吓得冷汗都出来了哭爹喊娘嚷嚷着求恕罪的官员们给拎走了,包括已经凉透的葛大人。   院子里剩下的官员只有寥寥十数个,姜妧仔细的瞧了瞧,发现基本上都是熟面孔,都是之前跟着在河西道治过水的,见那熟悉的年轻官员一脸激动的看着自己,姜妧调皮的冲他眨了眨眼,老熟人啊,前几天还一块儿看图纸来着呢。   陈钊老早就看见姜妧了,对于这位对治理河道提出了建设性意见的贵妃,陈钊是表示特别尊敬且敬佩,之前一听说贵妃也遇刺失踪了,陈钊还狠狠揪心了一把,这会儿见到跟在陛下身旁的那道熟悉倩影,陈钊是真的对贵妃的平安归来感到高兴,但还没等他高兴完呢,就看见贵妃冲着他粲然一笑,这年头谁能顶得住一个大美人儿的微笑呢?   作为一个连媳妇都还没娶的纯情少年郎,陈钊的脸,红了。   眼观六面耳听八方,就算是在和贺刺史说话,但也没有忽视姜妧小动作的萧颐:“......”   萧颐薄唇抿了起来,侧头,果然就看见了身边人灿烂的几乎能刺瞎人眼的笑容,居然还对着别人笑,萧颐心中冷哼了一声,目不斜视的伸手,将姜妧的小爪子又给捞了过来,泄愤似的重重捏了捏。   姜妧:“......”这人又发什么疯?   贺刺史虽然激动,但眼睛也不瞎,看得出来陛下脸上掩饰不住的疲惫,毕竟失踪了好几天,而且还遇到了刺杀,要是真受伤了也不是不可能,贺刺史忙道:“陛下,您这几日恐怕也劳累了,不如先回驿馆歇息。”   其实贺刺史也是想留陛下就在刺史府暂住的,但,贺刺史勤俭惯了,这刺史府看着是大,但绝大部分院子都是闲置的,上头蜘蛛网都结了厚厚一层,唯一的主院也是践行朴素主意,还真是没地儿可留,这条件还不如驿馆呢。   萧颐也没纠结住哪儿的问题,丢下一句,一个时辰后让城中主事的官员都来驿馆议事后,就拎着还在试图跟那年轻官员进行眼神交流的姜妧走了。   姜妧真的几乎是被拎着走。   并且,在贺刺史等一众官员的围观下,姜妧还被公主抱上了马车,同时耳边还传来男人温和的提醒:“小心头顶。”   姜妧还清楚的听到了有官员嘀咕:“陛下对娘娘可真是体贴啊...”   姜妧:“......”   说好的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不大好呢?   姜妧盘腿坐在马车里,忍不住就刚才发生的事情进行感慨:“之前我还以为贺刺史也是个贪官呢,没想到还是个忠臣...还有陈钊,看起来挺斯文一小伙子,骂起人来倒是挺得劲的。”   萧颐一直没出声,只静静的听着姜妧叭叭叭,直到听到一个熟悉的名字,萧颐立马就想到了刚刚的“眉来眼去”,萧颐霍地转头,动作过大还把姜妧给吓了一跳,只见萧颐黑眸微眯:“你跟陈钊很熟?”   萧颐对陈钊的印象也很深,他记得之前姜妧还因为陈钊连着几天堵门求治水攻略的事恼得不轻,怎么现在就叫得这么亲热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关系多好呢。   “倒也不是很熟,”姜妧摇头:“不过这人还真是不错,虽然性子轴了一点,爱认死理,年纪轻轻老气横秋,但好歹也是仪表堂堂年轻有为,专业知识也够扎心,关键是心思赤诚有一颗忧国忧民的心...”   见姜妧小嘴不停的叭叭叭,一个词一个词往外蹦满脸都写着欣赏,萧颐眸光不知不觉沉了下来,甚至心中还有那么一丝酸溜溜,不过就是一个颇有才华的官吏罢了,这种官员放眼整个大庆朝一抓一大把,这也值得她这么夸?   她对他奉承都是虚情假意,如今却这么真情实感的去夸另一个男人。   等听到姜妧感叹陈钊还会下厨,日后要是有女子嫁给他绝对是一种福气之后,萧颐忍不住打断:“你不是说与他不熟的吗?”萧颐冷淡的问。   这还叫不熟?只差没扒出人的祖宗十八代了。   “我也会做吃食,”萧颐目光幽幽的落在她脸上,冷淡且矜持:“你忘了在崖底那几日是谁给你准备吃食的了?”   会下厨就是好男人了?   他给她扒了那么多条鱼,怎么也没见她夸一句?   呵!   小白眼儿狼!   姜妧:“......”   姜妧有点懵,什么吃食?   姜妧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眼,看了看自己被人给牢牢捏在掌心的手,再看看某人明显有些不悦的表情,回想了一下刚才的对话,姜妧瞬间恍然——   “陛下,您老这是吃醋了?”   因为她夸了陈钊?   姜妧看向萧颐的目光中带着一丝古怪,难怪萧颐刚刚一系列的表现都奇奇怪怪的,姜妧难得脑子开窍转得快,对此,就只想到四个字——   宣示主权。   听见姜妧戳穿,萧颐瞳孔微微一缩,不过就是一个臣子罢了,也至于让他吃醋?有时候皇帝的尊严还是要维护的,萧颐断然否认:“没有。”   真的没有?   姜妧多瞅了他两眼。   “别说,陈钊这人还真挺不错,若是再早个几年遇到,没准我就...”   “你就如何?”这回萧颐反应有点大,只见他霍地转头,鹰隼般锐利的眸子落在她脸上,薄唇紧抿,如果用动物来形容,姜妧只能想到在万物复苏的季节尾羽高高竖起炸毛的雄性大鸟,似乎只要有“情敌”过来,他就会毫不留情的用尖锐的大喙戳穿对方的皮肉...   姜妧还是第一次看到萧颐的这种反应,就...还挺有趣,不得不说,这种“雄竞”很好的愉悦到了姜妧,吃醋啊,吃醋好啊,有益身心健康。   姜妧饶有兴致的看着他,突然就凑近,呵气如兰:“你猜。”   姜妧就着萧颐握着她的手顺势往上攀,微凉的手就跟一条灵活的小蛇似的直接钻进了他的袖口,从他的凌厉瘦削的腕骨划过,然后是遒劲有力的小臂,随着她手指的意动,萧颐只觉得像是有无数蚂蚁在皮肤上爬过,瞬间半边身体都麻了。   “陛下,待会儿咱就吃酸辣粉叭,又酸又辣贼爽,您说好不好?”   不好!   萧颐要是还不知道姜妧是故意逗他的就是傻子,看着半边身体都快贴上来紧紧扒着她的姜妧,萧颐是真的想发个狠将她扯下去,但同时脑中又有个声音响起:你就认了吧,谁让你看上的是这么个货呢!   姜妧一边暗戳戳吃豆腐,一边去看萧颐的表情,但只看到他牙关紧咬的侧脸,一双黝黑的眸子似乎都有些发红,就仿佛一只可怜巴巴摇头摆尾的大黑狗,就...委屈。   呸!   委屈个屁!   摸两把又不会少块肉。   之前这家伙不就是这么欺负她的?   等摸得差不多了,寻思着再摸下去萧颐就真得炸毛,到时候惹火上身就不大好了,姜妧将手从他袖口缩了回来,一本正经表示:“算了,还是吃饭吧,好几天没见米,怪想念的。”   萧颐:“......”   萧颐缓缓吐出一口气,将心中被撩起来的火给强压了下去,他都要怀疑再这样下去他身体会不会出问题,看着事不关己一脸无辜已经开水隔着马车门跟陆励唠嗑的姜妧,萧颐眸子眯了起来,告诉自己,君子报仇,三日不晚,先稳住当下,待日后...   不知道自己已经在小黑账上登了记,姜妧聊得正嗨,突然就觉得背后有些发冷,奇怪,难不成是在山洞风餐露宿冻感冒了不成?   .   皇帝失踪多日,安王突然宣布造反,一件件事压下来,梓州早就乱成了一锅粥,现在萧颐回归,无疑就像一根定海神针归了位。   萧颐一回来,就先是将梓州城三分之一的官员给下了狱,其中蹦跶的最活跃的嚷嚷着要投奔安王的更是当场就被飞翎卫统领给宰了,雷厉风行的操作很是起了一番震慑作用。   萧颐在陪姜妧回驿馆之后,连饭都没吃几口,就开启了陀螺转式的忙碌模式,他直接大刀阔斧的接管了梓州刺史府,一边让贺刺史与陈钊负责灾民的后续安置工作,他自己则开始忙于梓州的军事调备。   姜妧偶尔能看见穿着武将官服的官员在驿馆来来往往,就连梓州城里都多了一些兵士,能明显的看到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凝重,给人的感觉就是环境都充满了肃杀压抑,颇有一种风雨欲来泰山压顶的感觉。   姜妧意识到,这是真的要打仗了,暴风雨前的宁静不过如此。   在这种情况下,姜妧很自觉的选择了家里蹲,她还是很惜命的,之前任性了一把,差点连命都给弄丢了,只有经历过死亡的感觉,才知道生命的可贵,姜妧觉得她还是挺有觉悟的。   再说了,在军事领域她就是个渣渣,虽然是武将世家出身,但她的本领也就只局限于能看得懂舆图,再往深一步就不成了,别说排兵布阵带兵打仗了,就连纸上谈兵她都做不到,鉴于这已经涉及到了她的知识盲区,所以,姜妧很识趣的选择了闭嘴。   帮不上忙就算了,别添麻烦就行。   做人,就是要有自知之明的啦!   但虽然姜妧没有刻意去打听这些政事,但一些小道消息还是丝毫不差的传到了她耳里。   听完青衣给她汇报陛下今日做了什么吃了什么说了什么话又见了什么人,姜妧伸了一个懒腰,换了个姿势继续咸鱼瘫,眼睛却直勾勾的盯着一本正经拿着小册子给她搞汇报的青衣,姜妧终于没忍住问出了那个她已经疑惑了很久的问题:“青衣啊,你是不是有情况了?”   青衣平稳汇报的声音有瞬间的停滞,抬头,就对上了一双写满了好奇的亮晶晶的凤眸。   青衣表情很淡定:“不知道娘娘所说是什么意思?”   “陆励啊,”在青衣陡然僵住的表情中,姜妧笑眯眯的:“昨儿我看见他拉你手了。”   青衣:“......”   青衣淡定的表情成功裂了。   “其实吧,虽然陆励这孩子脑子似乎有点不大好使,但能被钦点为皇帝亲卫,说明他智商还是过关的,放心吧,我打听过了,陆励光棍一条父母双亡,按那几个飞翎卫的说法,陆励估计连人姑娘的手都没牵过...嗯...你不算。”   姜妧只当没看见青衣已经快崩裂的表情,她就仿佛一个老母亲表现的特别的热情与宽容:“你要是看上他了的话其实也行,好歹也算是黄金单身汉,就是名声被他自己作地不怎么好听,毕竟是干些杀人放火的勾当的嘛,不过这问题不大...”   “当然,”姜妧叭叭叭了一通之后,又来了个峰回路转:“咱们青衣多优秀啊,别说是看上陆励了,就是看上宰辅了...算了,还是陆励吧,宰辅我弄不来。”   姜妧觉得这牛皮还是不能吹得太大,把宰辅抢来当压寨女婿...恕她还没这个本事。   青衣:“...娘娘!”   青衣整个人都不好了,万万没想到自家主子居然连她的婚事都惦记上了,还陆励...想到陆励,青衣暗自咬了咬牙,心中唾了一声,她就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人,典型的给了他一巴掌,立马又将另一边脸凑过来,还会舔着笑脸问,打得手疼不疼,要是觉得没打够,那还可以继续。   对此,青衣简直无话可说,她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难缠的人。   虽然青衣的面部表情还算稳得住,没有泄露出太多的情绪,但到底也算是一块儿长大的贴身侍女,姜妧对自家侍女的情绪变化还是很敏锐的,不禁在心中嘀咕了一声,不会吧,难不成她家纯洁天真善良的青衣真的要被人给拐走了?   陆励...   算了,看在她家青衣的份上,她以后就少压榨一点好了。   .   安王大军来的气势汹汹,一封封急报就如雪花似的往驿馆涌,可以说梓州现在形势十分危急。   萧颐南巡的时候,带的随身护卫也只不过八百余人,就近从梓州调兵,所能征用的也只有一两万人,不论是从京师调防还是让边关驻守的大军前来平叛,那少说也得有十天半个月的时间,压根就是远水救不了近火,毕竟安王的六七万大军就在梓州城外虎视眈眈的盯着呢。   这中间还出了一段小插曲,那就是,安王居然还派人趁着天黑想将临江堰给炸了,幸好萧颐早就料到,让人在大堰蹲守,这才免去了一场灭顶之灾。   安王显然也知道萧颐手上没多少人,一时半会儿肯定是等不来援兵的,所以,秉持着一不做二不休的想法,安王大有一种破釜沉舟的架势,在摧毁临江堰的行动失败之后,恼羞成怒的安王想直接夜袭河西道一举拿下梓州城。   等姜妧一觉睡醒,就得知,陛下连夜带着早已整装待发的两万大军出发,亲自率兵应敌,这会儿估计正和安王搞对峙呢。   姜妧觉得估计是她才睡醒脑子还有点懵,要不就是她幻听了,这怎么还带说走就走的呢?   “真,真走了?”姜妧问。   青衣点头:“陛下是半夜走的,走的时候来看过您。”   “那我怎么不知道?”姜妧疑惑。   青衣的眼神就有些复杂了,虽然没说话,但表情暴露一切,满脸都写着:你自个儿睡觉睡得有多沉你自个儿心里没数吗?   姜妧看懂了,所以姜妧闭嘴了。   好叭,她睡觉是挺沉的。   没醒也正常。   从回到驿馆开始,到今天萧颐带兵走人,差不多是三天的时间,这三天对姜妧来说,萧颐差不多都是属于失联状态,虽然同在驿馆,但萧颐忙着政事压根就见不到人,不过虽然没见到人,姜妧对他的每日行程还算是了如指掌,拜陆励所赐,她连萧颐中午吃了几粒米都知道。   这会儿突然得知萧颐连夜就带兵奔赴战场了,姜妧还真有些愣。   要是没记错的话,萧颐这边满打满算只有两万人,安王手上却是七万大军。   这简直就是单方面碾压啊。   之前姜妧还没有很大的感觉,但现在,她却明显的感觉心中沉甸甸的,就仿佛有一块大石头压在了心头。   “怎么会这么快...”姜妧抿唇。   “战场的事瞬息万变,听说是安王那边准备夜袭,情况紧急不容耽搁,”青衣宽慰:“娘娘放心,陛下在边关历练多年,用兵如神,此次与安王对阵,对陛下来说不过小菜一碟,不会有事的。”   这是小菜一碟吗?   首先在人数上就是一大硬伤。   姜妧静默片刻,突然哼了一声:“我担心什么?我才不担心呢。”   既然萧颐早就料到安王要造反,那照他这黑心肝的程度肯定早就做好了打算,他才不会蠢到真的去以卵击石。   嗯,对,不用担心。   与其担心他,还不如想想今早吃啥。   姜妧摸了摸有些瘪的肚子:“青衣,我想吃锅贴,再来一杯热热的豆浆。”   “...好。”   姜妧充分诠释了什么叫白眼儿狼本狼,深入贯彻落实前方紧吃后方吃紧,萧颐在外带兵打战以少搏多,姜妧就待在驿馆每天变着花样捣腾吃食,要不就是瘫床上看话本,仿佛只有她,和这紧张的战争氛围格格不入,就很另类。   有时候连青衣都忍不住感叹,娘娘这心,还真不是一般的宽。   看着瘫在床上翘着二郎腿悠然嗑瓜子的姜妧,青衣眸光闪烁,其实她没说的是,陛下率兵离开之前,在娘娘床边坐了有小半个时辰,就那么只盯着娘娘看,坐在那儿跟尊雕塑似的,那眼神...怎么说呢,青衣觉得她完全没有办法用词语来描述,想了半天,青衣脑中也只能蹦出一个词——   爱重。   .   皇帝亲征,坐镇三军,有些涣散的军心都变得稳固。   萧颐不愧是在边关历练多年的人,这个时候就体现出了他卓越的军事素养,虽然对方是浩浩荡荡数万大军,他这边只有寥寥两万人,人数悬殊颇大,但他依然沉着冷静,凭借着诡谲的战术,硬是没让安王大军前进一步,甚至还让安王吃了亏。   安王气的在大帐里又摔了一套茶盏:“一帮没用的东西,这么多人,居然还奈何不了一个萧颐?”   安王这些天可谓是春风得意,筹谋了这么多年,眼看就能将皇位收入囊中,结果明明跌落山崖的萧颐没死也就罢了,还率兵反扑,不过两万人,居然挡了他三天,这如何能忍?   安王深吸了几口气,才勉强平复下了心中的焦躁,看向一旁站着的中年文士,安王虽然脾气爆,但对他态度还算好:“葛先生,你可有什么主意?”   葛先生沉吟片刻:“就按先前的计划来即可,眼下陛下在梓州孤立无援,只要尽快攻破,到时候皇位还不是您的囊中之物?”   “好!”安王拊掌,立马吩咐:“不惜一切代价,给我尽快拿下梓州,本王要亲手斩下萧颐小儿的头颅。”安王阴测测发狠。   “是!”一帮下属领命离去。   同时,河西道,王帐,虽然已经是深夜,但帐中仍旧灯火通明,陆励一身玄甲,满身肃杀之气,单膝跪地,静静的等待上座人的吩咐。   主位,同样一身戎甲的萧颐清俊的面容在烛火的映衬下显得晦暗冷肃,如寒潭般的黝黑双眸尽显冷冽,他手中正拿着一封密信,一目十行的看完,萧颐随手将密信放到一旁燃着的烛火上,火苗飘起,瞬间,密信就被火舌吞没化为一片灰烬。   “一切都已准备就绪,按原计划行动。”   “是。”   陆励沉着的应了一声,领命出去。   等陆励出去后,萧颐往椅背上靠了靠,借着烛火,能清楚的看见他眼中布满的红血丝,这几天萧颐几乎都没怎么睡。   帐中寂静一片,只能听到帐外来回走动的脚步声,烛火跳跃中,只见萧颐突然伸手,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小的物什,就近一看,似乎还能看到上面写着平安...是一个小巧的一看做工就十分粗糙的护身符。   这正是当日姜妧在圆觉寺花了二十文“巨资”买的,萧颐也是前几日才发现,这枚护身符竟被李德全夹在衣裳里给他带过来了。   萧颐摩挲着这枚护身符,脑中不自觉就浮现出当日的场景,再对比当下,连他自己都感到惊奇,不过寥寥数月,他的心思竟已发生了这般大的变化。   也不知道姜妧这会儿在做什么?会不会忧心他...   罢了,还是不指望了。 第98章 追妻第四十天 来人…   姜妧成功做到了足不出户而知天下事...倒也没这么夸张, 不过关于和安王对阵的具体情况她还是知道的。   就比如,她听说,安王想要夜袭河西道, 却被萧颐识破,结果萧颐来了一出请君入瓮让安王折损了五百多人。   她又听说, 安王玩阴的,想派人把堤坝给炸了, 引江水淹河岸趁机出兵, 但同样被早有防备的萧颐给拦住了, 安王派来的人有来无回。   她还听说, 萧颐转守为攻,带兵长驱南下,由于安王还没反应过来, 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狼狈南撤,给安王从河西道撤到了蓟州交界。   …   总而言之,听说的挺多,毕竟差不多每天都有书信来往,也不知道萧颐是怎么做到一边行军打仗一边还能抽出时间来给她写信的,有的时候只有寥寥几句,比如“吾安, 勿念”,从潦草的字迹来判断应该是在比较忙的时候写的, 当然也不排除敷衍的可能。   有的时候则是洋洋洒洒好几张纸, 从早上吃了什么到晚上什么时候入睡都写的清清楚楚,感觉就跟记流水账似的,拿到手的时候, 姜妧的表情是这样的:(▼皿▼#)!   说好的战事胶着已经到了白热化的地步特别繁忙呢?   这几天天气不错,草长莺飞阳光灿烂,姜妧搬了个小马扎坐在院子里,手上还拿着一根细竹条,上面绑了两根鸡毛,然后就成了一个特别简陋的逗猫棒。   因为都已经开打了,萧颐一走,没有了之前的人来人往,驿馆上下安静如鸡。   姜妧在这种安静的环境下待了十来天,每天的生活千篇一律,唯一的娱乐生活可能就是翻看早上醒来枕头旁边放着的火漆封口的信了。   但这两天还多了一点别的乐趣——   逗猫。   猫是某个夜晚在角落里发现的,还只是幼猫,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姜妧就给养着了。   姜妧挥舞着逗猫棒,看着幼猫上窜下跳去捞鸡毛,逗了一会儿,姜妧有些兴致缺缺,目光不住的往门口瞟,瞟了半天,别说是人影了,连只鸟都没见到。   好像已经三天没收到萧颐的消息了…姜妧发呆,好像听说萧颐亲自带兵搞反攻去了,虽然萧颐是用兵如神打仗很有一套,但…毕竟是以少对多啊。   姜妧一出神,手上挥舞的动作就停了,已经改名叫猫崽子的幼猫瞄准机会就将逗猫棒扯了下来,扑上去就是一番撕扯。   逗猫棒突然被扯走,姜妧还惊了一下,看着自个儿和逗猫棒玩的不亦乐乎的猫崽子,姜妧突然就没了逗猫的兴趣,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嘱咐青衣:“猫崽子你盯着吧。”   “您去哪儿?”   “补觉。”   这一觉她睡得有些沉。   迷迷糊糊间,还做了个梦,她好像梦见萧颐亲了她,跟她说,让她等他回来。   她刚想说做梦去吧!   结果画面一转,她又看到了萧颐,但这次却是看到他在尸横遍野的战场上,一支锋利的羽箭直直朝他飞去,穿破了他的胸膛…   姜妧又一次被吓醒了。   一摸额头,满手冷汗。   外面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能看见天边的晚霞,还能听到时不时传来的小猫喵呜的声音。   不会吧,不会这么背叭!   姜妧的手无意识的攥紧了被子,突然就有些担心。   …   萧颐失联的第五天,前方消息传来,一支不知道打哪儿冒出来的援兵直接将安王的大本营给抄了,还顺手把之前被安王占领的蓟州等地给收复了,安王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腹背受敌又被切断了粮草供给,军队人心惶惶势气大减,连连溃败,在皇帝承诺缴械不杀的情况下,有大多数跟着安王造反的兵士已经自动投降。   安王只能带着残部往山林逃窜,就跟只丧家之犬似的,毕竟大本营已经被抄了…   来传这一捷报的是陆励。   陆励一身玄甲,因为刚在战场上摸爬打滚了一圈,身上似乎都还带着血腥味儿,原本笑嘻嘻似乎没个正形的脸上也都被坚毅所掩盖,看起来总算是有飞翎卫统领该有的范儿了。   听陆励汇报完捷报,姜妧心中也隐隐松了口气,就说嘛,萧颐肯定会留后手,果不其然有援兵。   不过这安王也真够菜的,说好的造反整得跟过家家似的。   姜妧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随口问:“陛下呢?有没有受伤。”   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她还惦记着之前做的那个梦。   她这几天都快精神恍惚了,时不时眼前就会浮现出萧颐中箭的情形。   不过,现在看来应该是不可能。   既然大部队都已经被打残了,那安王收拾起来应该也比较容易了,估计过个两天萧颐就能回来了。   听见姜妧问,陆励难得沉默了片刻。   这成功引起了姜妧的好奇:“怎么了?难不成真出事了?”   陆励继续沉默,最终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点头,脸上适时露出一丝悲色:“陛下,不大好——”   …   姜妧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一口气策马狂奔四五十里路赶到大军驻扎的河道口的。   她只知道,当听见萧颐心口中箭重伤垂危,只靠一口气吊着的时候,她只觉脑中轰然一响,眼前都是天旋地转,要不是青衣眼疾手快扶了一把,她只怕都得脸朝地栽地上。   按陆励的说法,萧颐是在五天前受伤的,五天前…难怪,她差不多是有五六天没收到萧颐的另类书信了。   在陆励的解释下,她差不多也知道了来龙去脉,大概就是萧颐为了引安王上钩,趁机一举剿灭,所以他把自己当诱饵率兵诱敌…结果鱼饵是上钩了,他也差点嗝屁了。   听闻这消息,姜妧脑子一热,二话不说就让人备马,等她回过神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已经到军营门口了。   军营肯定不是随便哪个人都能进的,但有陆励刷脸,这些都不是问题。   看着近在咫尺的皇帝专属大帐,姜妧突然就生出一种类似于胆怯的心情。   心口中箭啊…想想都凶险,就算早知道战场刀枪无眼受伤是常事,但真的得到萧颐受伤的消息的时候还是让她有点难受,准确的说是有那么一丝惶恐,这跟之前在崖下受伤不同,山崖下好歹死不了,但现在不同,一个弄不好是真可能死人的。   不过,皇帝受伤这么大的事,都还要捂的严严实实,这是不是太过分了?   姜妧有瞬间的怀疑,但一想,陆励估计也没这个胆子拿这开玩笑,所以…萧颐现在脱离生命危险了没?   姜妧站在营帐外来了两次深呼吸,掀帘,准备进去。   营帐内,作为随军太医的是老熟人太医院程院判,此时程院判正在给床上坐着的人施针,听见帘子被人掀开的声音,程院判一皱眉:“不是说施针的时候不要——”   话没说完,等看见进来的人,程院判声音戛然而止,脸上成功露出震惊之色:“娘娘?”   看得出来姜妧的到来还是让程院判很是吃惊的,没见小老头吓得脸色都变了吗?就跟白日见鬼似的。   但姜妧现在没功夫去研究程院判的表情,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同样看过来目露惊色的青年身上。   四目相对,静默无言。   帐中的空气似乎都变得诡异。   程院判看看自家陛下,再看看突然出现的娘娘,突然就露出一副恍然大悟我懂的表情。   程院判麻溜的将没有插完的银针都给收了起来,顺便把已经扎上去的都给拔了下来,特别懂眼色的道:“陛下,娘娘,臣就先告退了。”   看着提着药箱撒腿就往外跑的程院判,姜妧:“……”好像有哪里不对的亚子。   行军打仗在外,帐子里的布局跟之前在河西道的时候差不多,都是用屏风隔了一道,陆励口中重病垂危奄奄一息的陛下本人,此刻背对着她坐着,正自个儿把之前因为要扎针给褪下来的衣服重新穿好。   都能自己穿衣活动了,看来问题不大。   所以,她这又是被驴了?   “你怎么来了?”萧颐匆忙将衣裳给穿好,这才转身,下床朝姜妧走来,跟程院判一样,萧颐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姜妧,这种心情就像当初在河西道湍急的江水对岸看到亭亭玉立对他粲然微笑的少女时一样,说不清是惊吓多还是高兴多。   姜妧仔细的打量着萧颐,本来之前落水,几天的荒野生活就让他消瘦了不少,结果回来后就要应对安王造反的事情,又要亲自带兵打仗,估计是操劳过度,他脸上的肉都快瘦没了,宽大的衣袍穿在他身上显得空空荡荡的,姜妧还闻到了草药的味道。   结合刚刚程院判给施针来看,确实是受伤了,但还没到半死不活的地步。   “受伤了?”   这是姜妧开口的第一句话。   姜妧目光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最终将目光准确锁定在他的左肩处,因为衣裳没拉好,那里露出来一块纱布。   没想到姜妧一来就是问这个,萧颐有瞬间的愕然,但立马就下意识摇头:“没…”在姜妧的目光注视下,萧颐话到嘴边又改了口:“小伤而已。”   “上药了吗?”   姜妧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又问。   萧颐虽然有些诧异,但他脑子转的快,结合姜妧的表现,他觉得他大概明白姜妧突然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了,估计是听说他受伤了,所以才急忙赶来,至于他受伤的事是谁出去的,除了陆励外不做他想。   所以…她还是会担心他的,对吧。   萧颐只觉得浑身暖洋洋的就仿佛是在温水中浸泡一样:“还未。”   原本是该换药了,但这不是贵妃来了么,所以程院判就麻溜跑路了。   姜妧瞥了他一眼,走到桌边,桌子上放着的托盘里有一些药瓶和纱布,应该是之前用剩下的,姜妧挑挑拣拣一番,最后拿了个眼熟的小白瓶,顺手还拿了两卷纱布,冲一直盯着自己看的萧颐一颔首,理直气壮吩咐:“衣服脱了。”   萧颐:“……”   姜妧不耐烦:“快脱啊,不脱怎么上药?”当她时间很多吗?   不得不说,姜妧的直接还是给萧颐惊到了。   不过,她要亲自给他上药…这…当然可以啊!   萧颐的确是受了伤,只不过伤口不在胸口,而是在左肩处,他只披了一件中衣,他正低头解系带,一抬头,就见站在旁边目光灼灼盯着他的姜妧。   这感觉怎么有点怪怪的呢?   萧颐脱衣服的动作微顿,有些不自在的咳了两声:“要不还是让程院判来吧。”   “程院判都走了,”姜妧看了他一眼,就一个字:“脱!”   姜妧气势摆的很足,就仿佛一个高高在上的帝王等着嫔妃脱衣自荐枕席,也正是在这种赤果果目光的注视下,萧颐这衣服怎么都脱不下去,然后,姜妧就不耐烦了,再然后,就亲自上手了。   “脱个衣服都磨磨唧唧,不就上个药吗?别人求我上药我还不干呢,又不是没看过…”姜妧一边嘀咕,一边就上手干脆给他把衣裳扒了。   雪白的中衣脱下,露出青年肌理白皙流畅的脊背,他确实瘦了不少,从背后就能看的出来,不过底子厚,肌肉一块没少。   姜妧目光下移,定在他的左肩。   这和之前圆觉寺刺杀只是被箭擦过不同,整个左肩都卷着厚厚的纱布,纱布已经被血浸湿了,有的地方甚至还有些发黑。   姜妧让萧颐坐下,她则拿着剪刀把纱布剪开,姜妧没有故意折腾萧颐,抿着唇,小心翼翼的将有些破损的纱布一点点摘下来,因为渗了血,有些地方就粘在了一起,纱布和皮肉分离,发出轻微的撕裂声,姜妧听着都觉得牙根发酸,萧颐却面色不变,连闷哼都没一声。   纱布剪下来,露出他左肩处狰狞的伤口。   姜妧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   伤口足有碗口大,几乎贯穿了整个左肩,有些地方甚至可以看到破碎的血肉和森然骨头。   这…   “箭上有毒,为了保险起见,把周围的腐肉都去掉了,”萧颐也听到了那声抽气,偏头看她,见到姜妧脸上的震惊之色,萧颐安抚:“不过没事了,休养一段时间也就好了,别担心。”   担心?   姜妧眼皮子都没撩一下,深吸了一口气后,干脆利落的就将一瓶金疮药给糊了上去。   “嗯——”   没想到姜妧会说动手就动手连声招呼都不打,萧颐猛地闷哼了一声,因为伤口处传来的剧烈灼痛,让他忍不住高高扬起了脖颈,额角青筋暴起。   姜妧早有准备,牢牢的摁住了他另一边肩膀,不让他剧烈挣扎。   她手指不经意碰到他的脖颈,甚至都能感觉到手指下他剧烈跳动的脉搏。   姜妧知道这种强效金疮药上上去反应应该还是挺大的,但俗话说,长痛不如短痛,反正都是要痛的,不如一下子痛个够。   “您怎么就这么能呢?还把自己当诱饵,你自个儿几斤几两自己心里没数啊,嫌命太长不够造是吧?”   “疼?疼也忍着,男子汉大丈夫少两块肉算什么。”   “讲真,臣妾我差点以为您要嗝屁了,陆励可是说您被一箭穿心了,吓得臣妾我策马狂奔,现在腿都是软的。”   姜妧越想越气,越想就越是气不打一出来,亏她还搁那儿策马狂奔,现在感觉腿都是火辣辣的,不就是肩膀上少了点肉吗?又死不了人。   虽然不是萧颐主动卖惨,但下属的锅就得主子来背,鬼知道是不是萧颐故意让陆励跟她这么说,好把她诓来打苦情牌的呢?   “妧妧——”   “妧妧妧妧,妧个屁,”姜妧突然暴走:“萧颐,我今儿就给你把话撂这儿了,别以为你身残志坚走卖惨路线就能博同情,想的美,不可能——”   “妧妧?”   “都说了,别…”   不对,姜妧暴走到一半,突然察觉似乎有点不同。   萧颐,好像没说话欸。   那声音听起来还蛮耳熟的。   所以——   姜妧转头,就看见了一个正撩着帐帘满脸震惊看着她的青年。 第99章 追妻第五十天 姜玦...   姜妧觉得她的眼神还是挺好使的, 哪怕隔了这么远,她都能清楚的看到青年脸上的神情变化,从一开始的满脸惊喜到现在的满面震惊, 最明显的微表情特征就是瞳孔放大,上眼睑和眉毛上挑, 嘴巴直接张成了一个大写的O。   就...震惊地特别的彻底。   四目相对,死一般的寂静。   一片寂静中, 跟在青年身后的陆励悄咪咪探出了他那个大大的脑袋, 看得出陆励脸上的表情是十分生无可恋的, 瞅了瞅里面的两位大佬, 陆励小心翼翼嘴唇嗫嚅,声音小的就跟蚊子嗡似的:“姜小将军跑得太快了,属、属下没拉住——”   说罢, 陆励就耷拉下了头, 就仿佛自己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   陆励表示,他真的尽力了。   谁能想到原本应该去视察军队的姜小将军偏偏就还留在营地呢?还偏偏要挑这个时候来看望陛下,你瞧,这不就打扰陛下与娘娘的二人世界了?   陆励目光悄咪咪的往自家陛下身上瞥了两眼,随即露出一副不忍直视的表情。   只见他们家英明神武的陛下此刻正衣衫不整搁那儿袒.胸露腹,一贯冷肃端方的清隽面颊上是两团红晕,墨色长发凌乱的披散在腰间, 黝黑的眸子就跟浸了水似的,活像一个被地痞流氓调戏的漂亮黄花大闺女, 就特别的勾人, 能让人忍不住分分钟扑上去的那种。   目光下移,陛下劲瘦的手指还按着腰带确保外袍不会彻底话落,至于腰带的另一头则牵在某美貌贵妃手里, 只见贵妃呈一种欺身的姿势整个人几乎都快跨坐在陛下腿上,姿势就特别的豪迈,陛下空出的一只手则虚虚大的环住了贵妃的腰,应该是为了确保她不摔下去。   这...简直让人不想歪都难。   作为一个万年单身狗,陆励成功看直了眼。   难怪刚刚程院判火急火燎的拎着箱子就往外跑,一把老骨头跑得比他都快,这要换了他,那当然...也跑啊!   陆励脑中突然就浮现出一个加粗的词条——   惊!光天化日之下,帐中竟然...嘉   扯远了扯远了,陆励回神,觉得在这种状似尴尬的情况下,他作为一个忠心的全能型亲卫头子,是时候发挥他的作用了,陆励抹了把脸,二话不说就去拽还杵在那儿跟个门神似的青年的衣袖:“走走走,姜小将军,我就说吧,陛下现在不方便见您,要不咱待会儿再来?”   陆励几乎是使出了吃奶的劲,连拖带拽的试图将人扫地出帐,毕竟亲眼见到自家妹妹和某男人不得不说二三事的感觉应该不是那么美妙,而且,不论何时何地,陛下作为一国之君的尊严不能扫地。   至于被贵妃扯着耳朵吼,险些要被霸王硬上弓啥的,陆励想,他们自己人内部知道就得了,还是不要外传,影响不大好。   陆励力气很大,青年也很坚定,脚下就跟扎了根似的任他怎么拽,我自岿然不动,在力的相互作用下,只听“滋啦——”一声,青年的袖子成功只剩了半截。   陆励:“......”   突然断袖的青年:“......”   姜妧&萧颐:“......”   陆励手上还拿着半截衣袖就搁那儿晃啊晃,他再一次羞愧低头:“陛下,属下尽力了。”   他尽力了,奈何拽不动啊。   如果使用暴力手段的话,先不说他打不打得过,关键是,当着贵妃的面,揍人亲哥,他也不敢呐!   是的,青年正是汝南王府三公子,姜妧她正儿八经的亲哥,姜玦。   能有姜妧这样的绝色妹妹,姜玦的外貌条件无疑也是很优秀的,他身上穿了一件墨青色的衣裳,还披了盔甲,看起来也不过二十来岁,剑眉星目,面容白皙如玉,特别是一双与姜妧如出一辙的凤眸更是为他本就出众的五官增添了一抹亮色,站在那儿就仿佛一株松竹清隽笔直。   但现在,竹子有点裂。   既然早就知道安王有反叛之心,萧颐当然不可能只带几百人马就贸然南巡,至于就近征调的两万人马,不过是用来迷惑安王的障眼法,他真正留的后手是之前汝南王给他的那块可以号令十万大军的兵符。   早在萧颐出发准备南巡的时候,就已经暗地里跟汝南王通过气了,一方面汝南王带兵前往边关驻守威慑北戎,另一方面,汝南王府三公子姜玦已经悄咪咪带兵赶往江南,这一南一北天差地远,安王做梦都想不到萧颐会这么信任汝南王,居然将自己的计划全盘托出将人身安全都交到了汝南王手上。   毕竟之前安王从前和汝南王还是有点私交的,还曾想过要拉汝南王入伙,这要是汝南王突然反水,萧颐绝对直接玩完,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十分大胆的举措,当汝南王接到萧颐的密信的时候也召集三个儿子开了一个紧急会议,最终决定由姜玦带兵前来支援。   汝南王的十万大军都是在战场上历练过的,绝不是安王那些东拼西凑的杂牌军能比的,只要安王敢出兵,那就是妥妥的瓮中之鳖无疑。   事实上,也确实是如此。   姜玦带兵蛰伏,只等安王入瓮,最后安王确实也上钩了,这不,七万大军没几天就给打残了,安王现在就跟个丧家之犬似的到处乱蹿。   只不过中间还出了一点小小的意外,就比如,陛下负伤。   作为汝南王府风流倜傥文武双全智勇过人的三公子,年少有为的少将军,姜玦发誓,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离奇的景象。   他居然看见自家小妹扯着皇帝的耳朵吼,还霸王硬上弓欸哈哈哈哈哈你说好不好笑——   姜玦想笑,但他笑不出来。   因为袖子被人扯断了,他现在只觉得半边胳膊都凉飕飕的,冷风呼呼的从豁了的袖口往里灌,那心口啊,拔凉拔凉的。   姜玦本来是想来跟皇帝讨论一下下一步行动的,毕竟安王部队虽然被打残了,安王的家眷也都被捕了,但安王本人还没有抓到,再加上那些俘虏的将士也要安置,这些都得皇帝来拿主意。   但万万没想到,一来就看到这么劲爆的一幕。   陆励的声音就仿佛一道醒铃,让帐子中的几人瞬间回神,其中姜妧的速度是最快的,只见姜妧就像一只受惊的兔子似的,飞快就从萧颐腿上蹿了起来,随手扯过一旁的纱布就开始裹粽子。   “妧妧——”   这回是萧颐叫的无疑。   然而——   “闭嘴!”   姜妧气急败坏,凶巴巴的仿佛一个吃了就不认账的渣女,手下的动作却很麻利,三两下就将纱布给卷完了,等缠完了纱布,顺手就将旁边放着的外袍薅过来给他裹上了,一些列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由于动作太快,萧颐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既然是求速度,那质量肯定就跟不上了,姜妧的动作不怎么细致,本来刚上了药就已经够难熬了,布料与伤口摩擦,萧颐没忍住又是一声闷哼,黑黝黝的眸子湿漉漉的,嗓音低沉细听似乎还有那么一点委屈:“妧妧——”   “说了让你闭嘴!”   姜妧不耐烦的直接一巴掌糊了上去,就特别的凶神恶煞,大有一种你要是再敢喊一声,我就分分钟弄死你的架势。   萧颐:......   在连续挨了两个巴掌之后,看着明显处于手忙脚乱中神情慌张的姜妧,萧颐识趣的沉默了。   成功让某人安静之后,就见姜妧搓了把脸,一扫方才发飙的怒容,脸上瞬间就带上了几乎能闪瞎人钛合金狗眼的灿烂笑容,转身,就跟一只漂亮蝴蝶似的欢天喜地就扑向了门口站着的青年——   “三哥——”   甜腻欢快的女声响起,美貌少女就跟一头莽撞小鹿似的一头就扎进了青年的怀里,手紧紧的箍着青年的腰,仰头,与青年如出一辙的漂亮凤眸里盈满了笑意,干净纯粹,完全依赖的一个姿势,安静的营帐中只听得到女子毫不掩饰的雀跃欢喜的声音:“三哥,你怎么在这儿?”   姜玦任由自家小妹搂着自己撒娇,他自个儿则目光投向了已经穿好衣裳从床上站起来,目光正紧紧锁定在他身上的那道颀长身影。   在这样的目光注视下,不知道为什么,姜珏突然生出一种他是背着人丈夫跟人妻子有那啥不可描述关系的情那啥…呸!那啥个屁!   这可是妹妹!   亲的!   姜玦强迫自己从皇帝身上移开目光,然后落在了正扑在自己怀里跟小时候一样撒娇的小妹脸上。   听见那声熟悉的脆生生的“三哥”,姜玦没出息的吸了下鼻子,差点没忍住飙泪。   让他算算,都多久没听见这声“三哥”了,当年新帝登基,他跟大哥被留在淮阴看家,结果,阿爹带着小妹去了一趟盛京,回来就把小妹给弄丢了,他听说小妹被留在盛京给新帝当贵妃的时候简直感觉天都塌了。   “三哥?”   姜妧其实有那么一点心虚,虽然看见姜玦她很高兴,但奈何出现的时间有那么一丝不对,她可是乖巧妹妹人设,怎么能被亲兄长看见她当众扒人衣服还指着人鼻子骂呢?   姜妧有些心虚的同时还有那么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羞耻。   见姜玦半天都没有反应,姜妧心中嘀咕,不会吧,三哥不会是被震惊傻了叭,这不应该啊,三哥心理承受能力什么时候这么弱了?   姜妧试探性的抱着他的手臂晃,脸上挂着配套的天真无邪单纯表情:“三哥——”   “妧妧——”   像是才反应过来,只见姜玦脸上的震惊如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同款激动欣喜,要是细看就能发现他的唇都在打哆嗦:“妧妧——”   “欸!”   “三哥——”   “诶诶!”   “妧妧——”   “欸欸欸!”   “三哥——”   “......”   两人深刻诠释了什么叫“执手相看泪眼,竟只是单调复读”,一声三哥,一声妧妧,就仿佛是失散已久的亲人,只差没有当场抱头痛哭。   原本因为被抛下还有些不悦的萧颐:“......”   一旁围观的陆励:“......”   陆励忍不住抬袖子擦了擦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多么感天动地的兄妹情啊,不过这也正常,他要是有个像贵妃娘娘这样的妹妹...算了,陆励想了想贵妃令人窒息的操作,果断放弃了这一美好畅想,他感谢他娘,这辈子没给他整个妹妹。。   看着兄妹两人就站在帐门口哥哥妹妹的叫,再看姜妧脸上那毫不掩饰的灿烂笑容,就仿佛一个孩子看到了真正值得信重的亲人,笑得是那么的纯粹又充满了依赖,萧颐突然就觉得看着有些刺眼,理智告诉萧颐,兄妹俩许久未见,这种表现也正常,但...   萧颐眸光微沉,缓步走近,脸上却带上了笑容,先是去喊姜玦:“姜小将军。”   没人理。   萧颐抿唇,又去喊姜妧:“妧妧。”   风吹过,半点回应都没有,人家正忙着喊三哥呢。   是可忍孰不可忍,被忽略多时的萧颐眸光彻底沉了下来,伸手,在两个泪眼汪汪激动认亲的人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硬生生将姜妧从人家哥哥怀里给抠了出来。   突然换位的姜妧:“???”   情绪已经酝酿到位正打算抱头痛哭一场的姜玦:“???”   感觉到怀里一空,突然惨遭夺妹的姜玦先是一愣,随即就是大怒,哪个狗东西敢扒拉他妹妹?!   啊...   皇帝啊。   那行,那没事了...个屁!   看着被年轻帝王搂在怀里的好不容易才见到的自家宝贝妹妹,姜玦只觉得那条手臂十分碍眼,恨不得立马给他剁下来,对于一个妹控兄长来说,任何一个试图对妹妹不轨的男人都是他仇视的对象,首当其中的就是皇帝,他想剁,但他不敢。   姜妧也没想到萧颐居然会直接给她扒拉出来,一时都还有些懵,还没等她翻脸,就听见男人熟悉的平稳打招呼的声音:“姜小将...”萧颐习惯性的就准备按官方称呼来,喊到一半,萧颐顿了一下,改口:“三舅兄。”   啥?   啥玩意儿?   听见萧颐对他的称谓,姜玦脸上的表情,成功裂了。   裂的不止是他,姜妧的表情也是一脸匪夷所思,至于陆励,已经被雷的灵魂出窍仿佛一个痴呆患者了。   在场唯一一个端得住的就只有萧颐,他像是不知道自己的一个简单称呼变化给众人带来的震惊有多大,他脸色虽然还有些苍白,但神情很平稳,属于帝王该有的范儿又回来了,萧颐用未受伤的那只胳膊搂着姜妧,低头,神情温和的解释:“方才来不及跟你说,三舅兄来了。”   “不是,”姜妧脑子仿佛都成了一团浆糊,看萧颐的眼神就跟看傻叉差不多:“你喊谁三舅兄?”   看着姜妧满脸震惊,萧颐淡淡一笑,顺手给她将鬓角掉下来的一缕额发给别到了耳后:“姜小将军是你的三哥,自然就是我的三舅兄,三舅兄,你说是不是?”萧颐将目光投向了另一个还处于呆愣中的人,含笑开口。   是...是个鬼!   你听说过堂堂一皇帝管妃子他哥叫舅兄的吗?   看着正含笑看着他,面色温和,态度好的连他亲娘都不一定认识的传言中的铁血帝王,姜玦成功凌乱了。   一定是他今天打开帐门的方式不对!   .   偌大的王帐安静如鸡,只隐约听得到远处传来的人声,不大的书桌上原本摆着的舆图纸笔都已经撤下去了,取而代之的是各种吃食。   行军在外,餐食条件指望有多好那是不可能,除了简单的三菜一汤之外,陆励还另外弄来了两只山鸡当加餐。   食物的香味馥郁诱人,不论是熬的一看就很浓稠的还散发着米香的白粥,还是烤的外酥里嫩焦香扑鼻的烤鸡,对于现在的几人来说,诱惑力约等于零。   只见已经被征用做临时餐桌的书桌旁坐了几个人,坐在主位的自然是萧颐,不过现在还多了个姜妧,至于被亲切的唤作三舅兄的姜玦,则只能委屈扒拉的坐在行军小马扎上。   但现在坐哪儿不重要,姜玦觉得他现在浑身不自在,整个人都快不好了,妥妥的如坐针毡,如果可以,他是真想夺门而出。   看着主座上挤着坐的两人,姜玦从来没这么希望过自己眼瞎。   但当事人并没有这个自觉。   陆励将餐食送进来之后就自动撤退了,非常识趣的不打扰陛下一家人叙家常。   因为膳食都是新鲜出炉的还冒着腾腾热气,萧颐将袖子挽了挽,亲手舀了一碗白粥,然后放到了姜妧手边,同时不忘嘱咐:“粥有些烫,喝的时候小心些。”   盛完了粥,萧颐又拆了一只烤的喷香流油的鸡腿,十分有技巧性的将鸡骨给拆了下来,然后放到一旁的赶紧碟子里,同样推到姜妧手边:“陆励还准备了鱼汤,不过要稍等一会儿,你先吃着,大老远的赶路过来估计也饿坏了。”   萧颐给姜妧把伙食安排的明明白白之后,才抬头去招呼姜玦:“三舅兄,用膳吧。”   姜玦:“......”   姜玦表情有些扭曲,好好一俊朗公子都快扭成麻花了。   姜玦憋不住了,霍地起身:“陛下,臣...”   “三舅兄不必多礼,”还没等姜玦把话说完,萧颐就给他打断了,面带笑容态度十分和善:“军务稍后再说,还是先用膳吧,妧妧也饿了。”   姜妧:“......”谢谢,不饿。   姜妧觉得,萧颐今天伤的可能不是胳膊,而是脑子。   这是一个正常人能干得出来的事吗?   姜妧麻了。   万万没想到萧颐居然如此能伸能缩,这简直就再一次刷新了她的认知下限。   姜妧狠狠剐了萧颐一眼,冷哼了一声,干脆直接忽视他,去招呼姜玦:“三哥,赶紧趁热吃,千万别客气哈。”   姜玦:“???”   怎么感觉有哪里不对的亚子?   姜玦眼睛不瞎,相反他眼神还贼好,能清楚的看到上头两人的“眉来眼去”,就因为看的太清楚了,所以姜玦心情很复杂。   由于太过复杂,姜玦一时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表情来面对,所以他选择埋头扒饭。   但有些事不是他想逃避就能逃得过的。   虽然没看,但奈何耳朵也灵啊!   只听上头不断传来窸窸窣窣的小声说话声——   “萧颐,你搞什么鬼?”这是咬牙切齿的娇蛮女声。   姜玦还来不及为妹妹居然直呼帝王姓名而感到心惊肉跳,就听到含笑的男声响起:“我怎么了?”   “你说呢?好好的叫什么三舅兄!”   “他是你的哥哥,不叫三舅兄叫什么?”男声低沉:“直呼名姓,于礼不合。”   姜玦表情再一次崩裂,忍不住在心中冷呵了一声,这会儿知道喊舅兄了,前几日喊名字不是喊的很顺溜吗?看不出啊,皇帝还是个两面派。   “呸,你别想糊弄,陆励不是说你心口被箭射穿了吗?箭呢?”   “陆励胡说的,下次罚他。”   “...”   “妧妧,还吃不吃鸡翅?”   “...吃。”   “...”   姜玦很想把自己的耳朵给堵上,心里是这么想的,但行动上却恨不得把耳朵张成顺风耳,一顿饭吃的姜玦是食不知味,几乎是机械式进食,仿佛食物才能让他震惊的心情得到少许缓解,然后,在干完两盆白粥加一只鸡之后,他撑了。   姜玦揉着肚子,觉得自己胃都快撑爆了。   “三哥,你最近食量怎么变这么大了?”   姜玦想解释,但一张嘴:“嗝——”   姜玦:“......”   姜玦泪奔了。   形象啊,他英俊潇洒少年英杰的形象啊!   .   吃太多的直接后果就是,消化不良,最终还是靠程院判的秘制大山楂丸给解决的,至于程院判来送药时的眼神,姜玦并不想回忆。   饭吃完了,就该谈正事了。   姜妧已经知道姜玦会出现在这儿的原因了,她知道萧颐会留后手,但没想到来的援兵居然是她亲哥,姜妧突然就想到之前萧颐诱惑她跟着出宫南巡时拿出的理由——   可能会见到汝南王。   现在阿爹没来,因为阿爹是亲王,行动目标太大,三哥就不同了,悄咪咪行动不会有人注意到一个王府公子的去向,是带兵的不二人选。   这不,安王果然就被端了嘛。   至于萧颐胳膊受伤,说起来还是姜玦的锅,那一箭如果不是萧颐给挡了一下,现在姜妧恐怕就只有嚎啕大哭的份了。   姜妧为自己刚刚的不温柔举动感到那么一丝丝羞愧,于是,大方的分了萧颐一个大鸡腿。   受伤了,多吃点肉,补身体。   鉴于帐中的气氛还是有些尴尬,毕竟三个人,总得有一个人多出来。   姜妧很识趣的选择了退出:“陛下,三哥,你俩先聊,我出去消消食哈。”   说罢,没等两人有反应,姜妧起身就往外跑,速度之快都快晃出虚影了,这哪里有吃饱了走不动路的亚子。   姜妧一走,帐中的气氛顿时冷了下来。   看着主位上坐着的目光一直追随着自家妹妹背影的皇帝,姜玦觉得自己刚刚那大山楂丸白吃了,消化不良都快呕了!   “姜...三舅兄。”   “欸!”   姜玦立马条件反射式回应。   沉默...   还是沉默...   两个大男人对面而坐,都从对方脸上看到了那么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尴尬,就...很扯。 第100章 追妻第五十一天 打道回府   不知道这对新上任的郎舅俩到底进行了怎样的一番友好交流, 等姜妧出去逛了一圈消食回来,就发现姜玦人不见了。   大帐中已经没有了姜玦的影子,之前吃剩下的膳食也已经被撤走了, 空气中弥漫着食物残余的味道,只有萧颐还站在书桌前, 正拿着一支笔在桌上铺开的舆图上勾画。   听见动静,萧颐抬头, 就看见了正在门口撩着帐帘鬼鬼祟祟朝里探头的某人。   从萧颐的角度, 能够清楚的看到帘子后露出来的小半张素白小脸上那双滴溜转的眼睛, 小心翼翼的样子就仿佛一个准备偷粮的老鼠, 但就算是老鼠,在此时的萧颐看来也是全天下最可爱的那只。   萧颐脸上不自觉浮出笑容,搁下笔, 朝她招手:“进来。”   既然被发现了, 那也就不遮掩了,姜妧直接掀帐帘进去,背着手以一种领导视察的姿势晃到了萧颐旁边,开口第一句话就是:“我三哥呢?”   “姜…”   萧颐顿了一下,改口:“三舅兄带人去视察了。”   战事未了,姜玦毕竟是来打仗的,而不是来和姜妧兄妹相见叙家常的, 萧颐负伤,最后追击安王残部的重任自然就落在了姜玦身上。   姜玦虽然是汝南王幼子, 资历尚浅, 但身上好歹也挂了一个将军的头衔,打小就是跟着在战场上历练,手上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好歹是手握重兵负责守卫大庆边陲的世袭王爵,汝南王一家就没一个吃干饭的…当然,姜妧除外。   听见萧颐再次喊“三舅兄”,姜妧脸色有些扭曲。   这个称呼他到底是怎么喊得出口的?!   姜妧是这么嫌弃的,也就这么吐槽了:“陛下,君臣有别,三舅兄这个称呼三哥担不起。”   君臣有别?   这四个字在萧颐嘴里转了一圈,细细品砸,看着姜妧一脸嫌弃的样子,萧颐有些想反问,你这会儿知道君臣有别了?刚刚你往我脸上招呼的时候怎么就没这个自觉呢?   在一次又一次的退让中,萧颐的那点身为帝王应有的威严在姜妧这里已经碎的连渣都不剩,都说情爱会让人甘愿退让低头,从前萧颐还对这套说法嗤之以鼻,对情爱更是弃之如敝,但真当自己有了心爱的人,别说是威严了,只要能让她展颜,他可以奉上他所拥有的一切,所谓裙下之臣不外如是。   萧颐的回答是,上前,握住了姜妧的手,稍一用力,就将她带进了怀里,霸气宣言:“朕说担得起就担得起。”   姜妧挣了一下,没挣开。   看来他受伤还是不够严重,居然在这种情况下还能自由活动,姜妧撇了撇嘴,倒也没继续挣扎,万一给人伤口又给崩裂了他碰瓷呢?   说到这,姜妧倒是想起来了。   “怎么了?”见姜妧就那么直勾勾的盯着他,目光里还有那么一丝说不出的诡异纠结,似乎是有些为难,萧颐忍不住问。   姜妧瞅了他两眼,慢吞吞开口:“陛下,您这样,会不会有人说您偏宠妾室,因宠失正啊——”   故意拖长了的尾音微微上翘,软软的就像是在撒娇,配合她的语气,姜妧就那么依偎在男人怀里,伸出一根食指在男人胸膛打转,还一边仰头看着他,嘴角带笑,眼波盈盈,这一瞬,就仿佛狐狸精现世。   因为先前上了药,萧颐衣裳穿的并不多,偏偏姜妧还不知道避讳,起先还是隔着衣裳打转,转着转着,手指就跟条灵蛇似的轻易扒开他的衣襟钻了进去,特意留的指甲若有似无的刮过他的肌肤,萧颐的眸光瞬间就暗了下来。   或许没有几个人经得住这样的美□□惑,萧颐也不例外。   他早就发现了,在姜妧面前,他曾经引以为豪的自制力简直脆弱的不堪一击。   她总能轻易调动他的心弦,就像是一滴水珠落入湖面,一圈圈涟漪散开,经久不绝。   萧颐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伸手扣住了她还在不停作怪的手腕,他已经察觉到,自从那夜在山洞里将事情说开后,姜妧就越发大胆了,这种大胆就像是原本藏在草丛里暗戳戳窥探的兔子,突然就从洞穴中出来,开始大摇大摆在狮子面前晃悠,使劲浑身解数去挑衅。   还真是…小混蛋!   萧颐不可否认,他还是享受这种转变的,甚至是感到欣喜…但,也太磨人了一点。   当真是甜蜜且痛苦。   就算是手被人控制住了,但并不影响她的发挥,姜妧充分发挥她戏精的本质,只见她泫然欲泣:“陛下,臣妾怕怕——”   萧颐:“……”   在温柔陷阱下,萧颐的脑子还有些混沌,一时没反应过来她指是什么,不禁“嗯?”了一声。   等再一次得到强调之后,萧颐沉默了。   偏宠妾室?   萧颐眉头拧了起来。   看着巴巴仰头看着他,小脸上满是委屈与担忧,似乎是真的害怕外头流言蜚语的姜妧,萧颐薄唇紧抿,就算知道她八成是装的,但他还是忍不住心中一疼。   以姜妧的出身,以及汝南王对她的宠爱,别说是寻常官宦家的当家主母,就算是中宫皇后也不是问题,可她现在却只是贵妃…贵妃,说白了就是妾室。   萧颐本来还没想到这一茬儿,但刚听姜妧一提,就觉得确实不妥。   萧颐手指无意识的摩挲着她细嫩的手腕,目光深深的看着她,突然开口:“你想什么时候大婚?”   “哈?”姜妧懵了。   “按礼部章程,一般大婚典礼差不多得要半年时间筹备,等战事平息,一切事了,差不多得到明年,正好可以定在开春…”   “毕竟是大婚,吉服等都需要再准备,放心,万事无需你操心,我会安排妥当,不会让你受委…”   “凤坤宫已经多年没人居住,也要修缮,到时候你看你想怎么布置,我让内务府去办…你要是想继续住在钟粹宫也行,只是钟粹宫离承乾殿还是远了些…”   “……”   姜妧:???   眼看萧颐都已经在考虑大婚那日她穿的衣服要绣什么图案配什么首饰了,姜妧赶紧叫停,一头雾水发问:“什么大婚?”   萧颐手往下滑,从握着她的手腕,变成了十指交握。   “封后。”   萧颐回答的很是云淡风轻,一点都没意识到这轻飘飘的两个字话中的含义。   萧颐捏着她的手指骨,她手指骨节纤细,手背上却带着小漩涡,肉肉的,十分好捏。   “封后,自然得大婚。”   姜妧:“!!!”   “谁说我要当皇后了?”姜妧简直是放声尖叫。   皇后…姜妧脑子里第一反应就是,算不完的账本处理不完的宫务…   尼玛这简直要命啊!   “不当,打死都不当——”姜妧头都快摇成拨浪鼓。   没想到姜妧居然是这样一个反应,萧颐一时还有些愣,等回神,萧颐心就是一沉,心口那股苦涩又漫起来了,不想当皇后…   还没等他苦涩完,就听见姜妧小声嘟囔:“当甩手掌柜不香吗?吃饱了撑的上赶着去做管家婆?”   萧颐:“……”   皇后=管家婆。   很好,是姜妧会有的脑回路。   听着姜妧嘀咕什么“此生不愿再碰账本,只想当一条躺平咸鱼”,萧颐都不知道该露出怎样一副表情才能表达他此刻复杂的心情,不过,姜妧的拒绝不是他所想的那样,还是让他稍微松了口气。   萧颐在心中叹了口气,他迟早被姜妧无语死。   姜妧本来也只是随口一说,但没想到萧颐的思想居然这么超前,快的她都跟不上,这才哪儿跟哪儿啊,居然都想到封后大婚了。   真的是,她同意了吗?   心中是这样嫌弃的,但她嘴角露出的笑容却很真实。   【滴——贵妃好感值+5,攻略进度:55】   看着已经挣开了他的禁锢,正溜达到书桌旁俯身像模像样看舆图的姜妧,萧颐嘴角勾起。   “安王逃哪儿去了?”那边姜妧不知道自己的小心思已经暴露,正认真扒拉舆图。   萧颐走过去,伸手给她指了出来。   “这儿。”   不等姜妧继续问,萧颐就给她解释了。   差不多就是安王被突然冒出来的十万大军打了个措手不及,加上老巢也被端了,现在就带着几千人马狼狈逃窜,姜玦就是带人去捉安王去了。   “都已经布置好了,怎么您还得自个儿往前冲,还给伤成这样了?”   姜妧又开始阴阳怪气。   这才是不合理好吧,你说你都有十万大军了,说好的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呢。   萧颐眉梢微挑,肯定道:“你心疼了?”   “呸!”姜妧唾了一声。   萧颐却笑了起来,伸手,在姜妧诧异的目光中从怀里掏出一了荷包,这荷包样式不论从配色还是图案来看都丑的一批,姜妧正准备吐槽,突然觉得,这荷包看起来似乎有些眼熟啊。   然后就见萧颐打开荷包,从里面掏出了一张更眼熟的平安符。   至于为什么眼熟,因为她床头挂了一串这玩意儿叠的千纸鹤当风铃呢。   姜妧:“…干嘛?”   姜妧可没忘记当初在圆觉寺成堆搞批发的事,难不成是想声讨她送的平安符不灵?   真的是,二十文一张的便宜货,你还想要什么马车?   萧颐却只是笑,目光柔和:“若是没有你送的这张平安符,只怕伤的就不是肩,而是心口了。”   “啥?”姜妧一惊。   萧颐却没有想再解释的意思,只是摩挲着手中那个实在是卖相不佳的荷包,而且还破了个大洞的荷包,然后,将它递给了姜妧:“妧妧,荷包破了,劳你补补。”   “破了就扔了呗。”对于自己生产出的失败品,姜妧迫不及待的想毁尸灭迹,这简直就是妥妥的黑历史证明。   “不行,”萧颐断然拒绝:“不能丢。”   萧颐思索了一下,学着姜妧的语气,故意拖长了尾音:“妧妧——”   姜妧:“……”   看着顶着一张英俊的脸面无表情行撒娇之事的萧颐,姜妧鸡皮疙瘩掉了一地,等她拿着破损荷包踏上回程之路的时候,她深深觉得,萧颐变了,谁能把最初那个版本给还回来!   .   安王的残余势力确实是不堪一击,在姜玦的乘胜追击下,十天后,安王还是被逮住了,不光光是安王,还有跟着安王一起造反的那几位都被一锅端了。   据说在逮到安王的时候,安王是打算自杀来着,但因为怕疼,还是没舍得对自己下狠手。   姜玦是用一种很鄙夷的语气跟姜妧吐槽的。   驿馆后院,姜玦搬了个小马扎跟姜妧排排坐,一边逗猫,一边看姜妧…绣花?   作为援兵,平叛结束,姜玦的任务也就完成了,本来是应该尽快走人的,但反正也没什么急事要他做,加上几年未见的小妹也在这儿,姜玦自然是不急着走。   他虽然还住在城外军营,但没事就往驿馆跑。   这几天萧颐还忙着叛军事宜,姜玦可以理直气壮来找妹妹叙旧,按照规律,姜妧现在身为皇妃是不能轻易和外臣相见的,哪怕对方是亲哥,但姜妧名言:规律就是用来打破的!   在萧颐的纵容下,兄妹俩吃喝玩乐的很开心。   不…准确的来说,开心的只有姜妧一个人。   至于姜玦…他这几天的心情相当复杂。   作为臣子,姜玦对这位新帝的手段谋略都给予充分肯定,丝毫不怀疑这是位明君圣主,在他的统治下,大庆肯定能蒸蒸日上。   但作为姜妧他哥,他对这位名义上的妹婿保持怀疑态度,在之前很长的一段时间内,他甚至是很不喜并报以敌视。   和他爹的想法是一致的,没有人赞同小妹入宫。   在他们的心中,小妹是他们从小捧在掌心呵护长大的珍宝,她应该是无忧无虑的,以汝南王府的势力,也足以让她肆意生活,可偏偏,小妹看上的那个男人是这天下最尊贵的男人。   姜玦是知道汝南王与萧颐的约定的,正是因为知道,他才更加惊诧。   特别是这些天观察下来,他发现,皇帝与自家小妹的相处方式,跟他想象中的太不同了。   怎么说呢…   从小妹的行为中,他只能想到四个字——   作威作福。   关键是皇帝的态度也很奇怪,说好的帝王威严不可侵犯呢?   先不说对他一口一个“三舅兄”态度和蔼的让人害怕,就说皇帝对小妹的纵容…嗯…还有他看小妹的眼神…   姜玦虽然是条单身狗,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男人最了解男人,他看得出来皇帝眼中的情谊,那简直就是赤果果不加掩饰啊!   可小妹的态度…姜玦还真有些拿不准。   这事情发展已经偏离预计轨道了。   “三哥,你都盯了我小半个时辰了,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姜妧一边忙着绣花打补丁,一边就跟侧脸长了眼睛似的头也不抬开口。   自从那天稀里糊涂的答应萧颐给补荷包后,姜妧就在和绣花针作斗争,事实证明,她可以舞刀弄枪拿鞭子,但一根小小绣花针还真的是能让她无语凝噎。   这玩意儿怎么就怎么难呢。   打个补丁而已,缝缝补补,绣了拆,拆了绣,好好一荷包都快给她整成四不像了,这也成功激起了姜妧的胜负欲,一个聪明能干的女子,是绝不会屈服于眼前的小小困难的!   没想到姜妧突然开口,姜玦有些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见她还在专心和荷包做斗争,姜玦明知故问问:“皎皎,你这荷包给谁绣的?”   姜妧一个不小心,又给下错了针,她有点抓狂,没好气的回:“除了萧颐还能是谁?一天天的屁事这么多,真的是烦死了——”   看着突然暴躁的小妹,姜玦:“……”几年不见,小妹脾气见涨啊。   姜玦艰难咽了咽口水:“皎皎,你平常也是这么直呼陛下名字的?”   “这倒没有,”姜妧摇头。   姜玦直觉不信,他可是都听见好几次了,直呼帝王姓名,这不是大不敬吗?   姜玦放弃这个疑惑,指了指她手中那个四不像,迟疑问:“这荷包,陛下会收?”   在姜妧的“巧手”改造下,小小的荷包已经成功变得不是它自己了,见过丑的,没见过丑的这么别致的。   “收啊,”姜妧回想了一下萧颐之前的说辞:“他说他要时刻带着这荷包,四舍五入就约等于带着我。”   姜玦:“!!!”   不行了,他要吐了。   “你确定这是陛下说的?”姜玦回想了一下陛下那张清冷肃然的俊脸,完全没有办法将他与这样肉麻得让人连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的话联系起来。   “不然呢?”姜妧一点都不在意会不会损害某人英明神武的形象,说实在话,她都被震惊到了,万万没想到,萧颐的画风能变得这么彻底,说起情话来那是一套一套的,然后…她就来绣花了。   所以,她这算是落入了糖衣炮弹陷阱吗?   不过别说,绣花还是有那么一点意思的。   “是不是感觉特别幻灭?”姜妧问。   姜玦:“……”   “好巧,我也是这样觉得的。”   姜玦:“……”   看着小妹脸上的麻木,姜玦觉得,这一趟江南之行可真是收获颇丰啊,三观都快重组了,说好的把妹妹当吉祥物供着的皇帝居然暗戳戳朝天真不谙世事的小妹下手了,看起来还颇有成效…   姜玦仔细打量姜妧,她没有穿精致华丽的宫装,就是一身普通的衣裙,松散的发髻上简单插着几支莹润的羊脂玉簪,小脸粉扑扑,眼神明亮,非常的富有生机与活力,一点都没有他以为的深宫生活后的死气沉沉,她很健康,而且被人保护的很好。   这是一件好事,但又不那么好。   姜玦摸了摸怀里那块硬邦邦的物体,目光有些复杂。   那是一块可以调动十万大军的兵符,是前几天他去复命时,皇帝交还给他的。   他不懂皇帝的意思,但又好像懂了。   “皎皎,你与陛下……”姜玦犹豫了半天,还是决定直接了当的问:“皎皎,你可还心悦陛下?”   这个问题…   姜妧总算是停下了手中绣花针,抬头,看向了真一脸纠结紧张盯着自己的姜玦,万万没想到,三哥居然也有这么纠结的时候。   喜欢吗?   那肯定是喜欢的。   不然她吃饱了撑的跟萧颐搁那儿耗呢。   对方是三哥,是真正关心她爱护她的亲人,就是因为知道他们对自己的爱重,所以,哪怕得知阿爹私下里与萧颐的交易,姜妧也没有半分恼怒,只会唾弃自己见色忘爹。   “喜欢。”姜妧承认的坦坦荡荡。   姜玦没想到姜妧会这么直接,虽然这挺符合小妹的性子,可:“他是皇帝。”   “皇帝又怎么了?”姜妧反问。   “这…”看着小妹清凌凌似乎看透一切的目光,姜玦有些语滞,不知道该怎么说,难不成让他说,皇帝都是渣男,三宫六院吃着碗里看着锅里没一个好东西?   姜妧捻着绣花针,以一种闲散的语调开口: “放心吧,三哥,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姜玦沉默的看着她。   他看见她明亮干净一如从前的眼睛,看见她与他相似眉宇间盈满的坦荡笑意,就仿佛一团火,历尽风雨,却仍然明媚又蓬勃,仿佛可以驱散一切阴霾与晦暗。   他突然觉得,小妹好像变了,又似乎没变。   “好。”   姜玦听见他自己温柔的声音:“不管你想做什么,三哥都会护着你。”   “哦,吃烤鸡吗?”   胃被撑爆的恐惧又来了,姜玦瞬间变脸:“不吃,换一个!”   “……”   绚烂的晚霞照耀着大地,姜玦原本已经走了,但突然想起来有事忘说,在他折返的时候,刚好看见修长挺拔的年轻帝王沉稳地踩着落日的余晖而来,先他一步进了院子。   他走到还坐在小马扎上逗猫的幼妹身侧,弯腰,伸出了手,似乎是想拉她起来,却被人将手拍开。   姜玦心中一紧,已经做好了见情况不对就冲进去救人的准备,却见幼妹突然伸手去勾皇帝的脖子。   皇帝好像愣了一下,然后就配合的将头低下,由着她勾住自己的脖颈,一只手扶着她的腰,就仿佛是一只打盹的雄狮大方的露出了雪白的肚子,由着一只幼猫在上面撒娇打滚耍无奈。   很难想象,那位清贵冷肃向有铁血之名的年轻帝王,会有这样温柔宽厚的一面。   姜玦静静的看了一会儿,转身离开。   作为兄长,他能做的就是不断强大自己,给妹妹最坚实的依靠。   .   安王叛乱就仿佛一群小孩子过家家,开始的快,结束的更快,就仿佛故事才来了个头就结尾了,简直白瞎了安王这么多年积赞的装备。   安王虽然是宗室子弟,还是萧颐他叔,但既然都谋反了,那肯定下场好不到哪儿去,不光光是安王,包括跟着安王一起造反的几位王侯都被扒拉出来了,连带的还有从安王世子嘴里撬出来的这些年与安王来往过密的官员名单。   萧颐大刀阔斧,给江南官场直接来了个大换血,就比如之前暂时放过的幽州官员,这次也一次性给清洗了,一大批年轻官员给提拔了起来。   在安王兵败的同时,还发生了一点不大不小的插曲,那就是疫病。   安王忙着造反,连属地出现了疫病都不知道,发现的时候疫病已经蔓延了好几个村庄,幸好宫里的裴太医对疫病颇有研究,及时送来药方,才止住了疫病蔓延的势头,不然一旦闹起瘟疫,也是一桩大麻烦。   南巡一场,波折挺多。   等一切事毕,准备打道回府时,已经是十月初。 第101章 追妻第五十二天 男德   姜玦已经先他们一步走了, 并没有打算跟他们回京。   姜妧在挥泪告别三哥之后,也即将踏上回京的旅途。   跟来的时候差不多,他们一行人走的时候, 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热烈欢送,沾萧颐的光, 姜妧也体会了一把什么叫相送十里长街。   以贺刺史为首的一众梓州官员带头跪送,道路两旁则站满了前来送别的百姓们, 姜妧在里面还看到了不少熟悉的身影, 有在河西道一起挖过泥的, 也有曾在施粥棚外打地铺的, 她甚至还看到了之前在幽州被那位贾县令征用来做临时演员的祖孙俩。   但跟之前虽然衣衫整洁但眼中无光的样子不同,祖孙俩穿着虽然打着布丁但干净整洁的衣裳,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 跟在幽州那位敢于揭穿贾刺史谎言已经成为新上任清水县县令的名叫李为的青年身后。   马车轱辘而过, 耳边伴随着如海浪一般的“陛下万岁”的高呼,这场面还是有些让人振奋的。   姜妧盘腿坐在马车里,旁边是一堆特色农产品,都是之前贺刺史送过来的,说是百姓感恩陛下,特意送的。   对于锦绣堆里长大的天潢贵胄来说,这些农产品可谓是朴素到极致, 但已经是这些百姓所能拿出的最好的东西,礼轻情意重, 所以萧颐收下了。   “怎么了?”   察觉到旁边人灼灼的目光注视, 萧颐偏头,果不其然就对上了一双亮闪闪的眼。   姜妧撑着下巴,胳膊肘就支在面前放着的小桌板上, 目光一寸寸仔细打量身旁大刀阔斧坐着的清俊青年。   这趟江南之行,萧颐先是忙着治理水患清算贪官,后来又要面对安王叛乱的事,加上又负了伤,短短一两个月的功夫,他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原本就清冽的面容更凌厉。   相比之下,目测屯肉少说也有五六斤的姜妧因为太过无所事事,连双下巴都给养出来了,硬生生把原本高贵冷艳挂的美人面孔给造成了可爱婴儿肥,就…无语。   姜妧目光在他脸上扫了一圈,然后顺势往下,落在了他的腰间,成功被他腰带上挂着的跟他整体气质格格不入的一别致的荷包给吸引,姜妧对此感到很满意,俗话说,丑着丑着就习惯了,再怎么着都不能浪费她的劳动成功。   听见萧颐问,姜妧眉梢微挑,理直气壮反问:“看看不行?”   经过这段时间的磨合,萧颐也算是摸清楚姜妧的路数了,这种时候就只能顺着她来,不然她总有本事将你弄得不上不下,一身火气上来最后难受的还是他。   萧颐看着她理智理直气壮一副“我看你是你的福气”的倨傲模样,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朝她伸手:“来。”   “干嘛?”   “抱会儿。”   对于这一请求,姜妧的回答是,坚定拒绝,顺便悠悠提醒:“第二十三条。”   萧颐:“……”   一听到姜妧提起这,萧颐就觉得头突突的疼,她还真是个人才,居然弄出了个什么《男德守则》,至于第二十三条,则是说,未经姜妧允许不得对她动手动脚,否则,扣分!   是的,据说是专门参考官吏考核标准为他量身打造的一套守则,实行百分制,什么时候拿到满分了,他也就通过考核了。   还友情先送十分。   这…   想到那密密麻麻差不多有五百多条的细则,萧颐都不知道该露出怎样一副表情。   他发现姜妧总是能给他一些出乎意料的惊喜,每次他以为他已经对姜妧足够了解了,她就会出其不意给他整出一点别的东西来。   按姜妧的说法是,既然都有女则女戒了,秉持着一视同仁的原则,男德怎么也得安排上,男人就要有男人的样子!   萧颐不知道这些她到底是怎么想出来的,那厚厚一沓纸上列出来的每一条,他都是闻所未闻,先不说是不是大逆不道以下犯上,反正是够惊世骇俗的。   然后…他就给签上了自己的大名,还按了手印盖了私章。   回头一想,萧颐都怀疑姜妧是不是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就比如传说中南疆蛊王摄魂蛊什么的,要不他怎会在那可以称之为“丧权辱国”的条约上签字画押呢?   对于他的这个疑惑,神隐已久的小奶音冒头给出了官方解释:【恋爱中的男人,是不需要脑子的——】   萧颐:“……”   唯一让他欣慰的是,在他“签字画押”完成的同时,好感值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上涨了十分,也就是说,根据那所谓的攻略系统检测,现在的攻略进度是七十。   然后,萧颐就更心梗了。   看着得意洋洋看着他并给予扣分警告的姜妧,萧颐表情很复杂,这让他想起了之前系统倒扣生命值的操作,简直就是记忆犹新。   萧颐屈服了:“那敢问贵妃,可否赏个脸?”   姜妧很满意他的识相,但还是深表遗憾:“本宫拒绝。”   萧颐:“……”   萧颐那副咬牙切齿敢怒不敢言的样子成功把姜妧逗笑了,就仿佛一只焉头巴脑的大黑狗,因为主人拒绝搭理而失魂落魄郁郁寡欢…呸!   但这可不是大黑狗,顶多就是一披着狗皮的狮子。   谁能想到呢,那个初见时清冷矜傲,后来又冷肃狠戾的青年,会有这样温柔包容的一面。   姜妧觉得这种感觉很奇妙,但不得不说,这种手握风筝线的感觉还是挺让人愉悦的,身为万千宠爱的小仙女,被人宠着为所欲为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然后小仙女就以一种施舍般的语气开口了:“本宫困了,借你肩用用。”   话落,萧颐就感觉胳膊一重,某人已经毫不客气的靠了过来,头就搁在他的肩上,闭上了眼做出一副要睡觉的样子,还不忘指使:“往这边偏偏。”   萧颐的反应是,顺着她的话将身体往她那边侧了侧,将她的头轻轻从他的肩上撤了下来让她靠在自己的胸前,低头,高挺的鼻梁轻轻贴了贴她的脸颊,将她妥帖地护在自己的怀中,他温柔地低低应:“好。”   .   返程队伍进盛京城的时候,姜妧正靠在铺着柔软地毯的马车里睡得昏天地暗,直到听到几乎能震聋双耳的欢呼声,姜妧才从睡梦中悠悠转醒。   掀开车帘,入目就是街道两旁跪着的乌压压人影,姜妧揉了揉眼睛,视线往前,果不其然就看到了队伍前方那道端坐于高头大马上的挺拔背影。   已经入了秋,阳光还不错。   灿烂的阳光洒在男人身上,明明没有穿帝王衮服,但给人的感觉宛若天神降世般,浑厚的上位者气息扑面而来,凛冽不容侵犯。   队伍所经之处,一片欢呼。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姜妧能看到百姓脸上能够亲眼目睹圣颜的兴奋与尊敬。   还挺拉风。   姜妧就那么支着胳膊看着。   越看越觉得,嘿,还真挺不错,不愧是她看上的男人,嗯…腰细。   队伍经过长街,然后就是巍峨宫墙。   看着熟悉的琉璃瓦朱红墙,姜妧突然有一种终于回家了的感慨,差点感动的泪流满面,快乐老家啊,在外奔波真的是太辛苦了!   皇帝贵妃南巡归来,自然不可能没人迎接,宫门大开,文武百官在宫门口跪迎,这可比梓州官员送别的排场要来得大。   “臣等恭迎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看见那道熟悉的峻拔人影出现在视线内,以林相为首的文武百官立马跪地行礼。   其实对于皇帝的平安归来,在场众人的心情也是很复杂的,当然,绝大部分还是很高兴的,当时皇帝失踪安王造反的消息传来,他们感觉天都快塌了,这不是要命嘛…结果还没等他们想出应对之法,气势汹汹要造反的安王就被陛下给麻溜收拾了,顺带连江南官场都来了个大换血。   有些聪明人已经察觉出来了,难怪陛下突然要南巡,保不齐就是早就知道安王要造反,就等着来个一箭三雕呢。   现在安王已经被押解回京,不光光是安王,还有几位跟着安王一起造反的侯爵都被羁押了,王府家眷也都被抓了,这让朝中某些跟安王有些牵扯的人都十分恐惧,毕竟安王之前可是派府中门客悄悄入京拜访过,谋反可是重罪,一个弄不好就是灭九族。   他们这位陛下可不是个和善宽容的主,南巡之前,刚把鲁国公府给收拾了,南巡一趟,更是大刀阔斧展开整治,几乎将江南几州的官员都来了个大清洗,这或许就是一个信号,让他们无比深刻的认识到,如今的陛下,已经不是当初刚登基时根基不稳的初生虎犊了。   众臣各怀心思,一片寂静中,就听见帝王清润柔和的嗓音响起:“奔波一路你也累了,先回钟粹宫歇息,朕晚些再去看你。”   钟粹宫?   有人悄悄抬头,就看见帝王正驱马在一辆马车旁,与马车里的人说话。   对哦。   陛下可不是一个人去南巡的,不用说,那马车里的人就是贵妃了。   想到贵妃,众人脸上表情也有些微妙。   拜茶楼说书先生八爪鱼似的更新速度所赐,南巡路上陛下与贵妃之间可歌可泣生死不离惊天地泣鬼神的感人爱情故事,不说家喻户晓,那也是老少皆知了。   话说,这次平叛,带头的是不是就是贵妃她哥来着?   萧颐刚回京,现在又这么多大臣搁这儿等着,后面囚车里还装着安王等一批人呢,按照萧颐工作狂属性的劳模典范,路途劳累先休息一波是不可能的。   在万众瞩目中,一只肥爪子撩开马车帘子伸了出来,摆了摆,就像赶苍蝇那样,伴随着十分敷衍的女声:“嗯嗯好,去吧去吧——”   就在众臣以为陛下要对这种极其不恭敬的行为发飙时,就见陛下弯唇笑了,那一笑,冷肃的面容瞬间就像冰山化雪那叫一个春风拂面。   很快,马车径直离开。   等马车远离视线,就见刚刚还笑的春风满面的年轻帝王立时收起了笑容,肃着一张脸,言简意赅的点了几个内阁大臣让去御书房议事。   冷冰冰的语气,冷漠的态度…啧,变脸真快!   .   跟萧颐回宫受到热烈欢迎一样,姜妧站在钟粹宫门口,差点被一片红的海洋闪瞎她钛合金狗眼。   以徐昭仪为首的后宫嫔妃在宫门口一字排开,拜之前姜妧雁过不留毛连墙皮都扒的骚操作所赐,现在四人组的队伍又壮大了一倍,没见之前淑妃党的领头人林淑媛正搁那儿眼泪汪汪的看着吗?   “娘娘,您可算是回来了,嫔妾们等您等的好苦啊——”   姜妧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感觉腿一重,低头,低头就见一宫装美人儿正抱着她的腿哭的梨花带雨,看得出来还是哭的挺有技巧的,就让人看的特别心疼。   姜妧觉得她这话听起来似乎有些耳熟,好像在不久的之前听贺刺史说过,连姿势都是同款呢。   “你是?”看着这陌生美人儿,姜妧有些迟疑的问。   “娘娘,嫔妾是丽贵人啊,娘娘,您回来,嫔妾真的是高兴坏了,您离宫,嫔妾日日为您祝祷——”   祝寿吗?   “娘娘,嫔妾听说您遭遇刺杀失踪,吓得嫔妾赶紧为您颂经三天三夜——”   诵经?超度?   “娘娘,嫔妾……”   一个人先开了头,其他人都不甘示弱,纷纷围了上来开始七嘴八舌诉说自己对她的思念,在姜妧听来就仿佛一群麻雀在耳边喳喳喳,她头都要炸了。   这热情,她招架不住啊。   在姜妧就要爆发的时候,已经荣升为领头羊的徐昭仪登场了,一手一个三两下就将往姜妧身上凑恨不得贴她身上的美人儿们给撕下来了,跟老母鸡护崽似的护在姜妧面前,凶神恶煞:“都闭嘴,没见娘娘累了吗?”   看得出来徐昭仪还是有些威严在身上的,她一吼,众人立马闭嘴。   徐昭仪发完飙,转头,对着姜妧就露出来一个温柔的笑容,连声音都低了两分,恭恭敬敬:“娘娘,您一路劳累,先进殿休息吧。”   说罢,又喊:“快快快,东西都准备好。”   在姜妧疑惑的目光中,很快,一个火盆就被人放在了门口,张才人与王贵人则拿着还带着叶子的树枝站在一旁。   “这是做什么?”   “趋吉避凶,去去晦气。”   徐昭仪解释了一下,大概就是说,她出去一趟结果又是刺杀又是造反的经历的事太多了,肯定受到惊吓了,得去去晦气,日后平平安安啥事没有。   姜妧:“……”   虽然听起来有点扯,但出发点是好的,于是,姜妧欣然接受了,跨了火盆,又用柚子叶沾了水意思意思往身上撒了点,一套流程完成,姜妧也在心中默默祈祷,希望这玩意儿真能有用。   动不动就刺杀,这尼玛谁顶得住?!   “行了,你们先回去吧,娘娘刚回宫,得休息。”徐昭仪又开始赶人,直到林淑媛四人一步三回头的走了,徐昭仪才笑盈盈:“娘娘,您舟车劳顿也该饿了吧,宫里已经备好吃食了,您要不先吃点?”   钟粹宫的宫人们也都涌上来行礼。   留守钟粹宫的贴身侍女连翘献宝似的将一大型白团子抱起来给姜妧看:“娘娘您看,雪团儿都长这么大了。”说着,还不忘握着狗爪子挥舞了两下。   是挺大。   站起来都快有连翘高了,难为她能抱起来。   看着激动的直甩尾巴吐舌头哈气就想往她身上扑的大号狗崽子,姜妧忍不住伸手撸了把狗毛,手感还不错。   至于她半路收养的幼猫,考虑到路途遥远,已经被贺刺史的夫人就地收留了。   简短的寒暄完,姜妧就被簇拥着往寝殿去。   好歹也是住了两年多的地方,看着院中的一草一木,姜妧只觉神清气爽,有句话怎么说来着?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我的地盘我做主就敲爽!   回到寝殿,先洗了个澡,热水这些都是一早就备好了的,洗完澡出来,满满当当一桌吃食都已经摆好了,都是她平常爱吃的。   四人组殷勤的凑上来伺候她用膳,夹菜的夹菜,舀汤的舀汤,还有给捏肩的。   温馨啊!   多么和谐有爱的一幕!   这就仿佛是在外面经受了风吹日晒雨淋残酷毒打之后,再次回到充满关爱的家的港湾,怎感动两个字了得?   “娘娘,您失踪的消息一传来,可把我们给吓坏了。”   “娘娘若是不去就好了…”   “娘娘这趟江南之行一定很辛苦,瞧瞧,这都瘦了一圈…”   姜妧:“……”   你说我瘦是认真的?   姜妧放松的享受美人绕膝饭来张口的温柔服侍,因为在马车上睡的时间够长,她这会儿精神还不错,听见四人组好奇她这一路所见所闻,她就干脆大方分享。   当然,分享也是要分情况的,什么山洞五日游啥的,通通保密。   久违的后宫姐妹茶话会上线,就在几人吃吃喝喝愉快交流的空档,宫人来报,常宁长公主来了。 第102章 追妻第五十三天 忽悠   不欢迎的最高境界, 就是里面人聊的热火朝天,却在你进来的瞬间安静如鸡,常宁长公主萧明月的到来, 就是对这一现象的深刻诠释。   听到宫人的通禀,姜妧的第一反应是, 来砸场子的!   她跟这位金尊玉贵的长公主殿下可没啥交集,仅有的几次会面那都是不欢而散, 如果硬要问她对萧明月的印象的话, 那就是, 傻白甜一个。   这姑娘虽然傻了一点, 但心肠还不错,上次捐款好像也是把家底都给掏的差不多了硬凑了大几千两银子,目测应该是她积赞多年的私房钱。   唯一的不好就是, 这姑娘和苏婉儿走的太近, 俗话说,敌人的朋友就是敌人,嗯…这逻辑没毛病,姜妧自诩是个讲理的人,连坐迁怒这种事她是做不出来的,所以,对于年少不知人间险恶的萧颐他妹, 她持包容态度。   没办法,她就是这样一个大度宽容的人。   说到萧明月, 那就不可避免的要提到跟她捆绑销售的苏婉儿了, 说实在话,姜妧都快忘记后宫还有苏婉儿这号人了,她对苏婉儿的记忆还停留在给她把墙皮都给扒了之后苏婉儿“惊喜”过度当场晕过去的画面, 也不知道她出宫这两个月苏婉儿缓过来没有?应该是缓过来了,毕竟是坚强如小强一样的女人嘛。   虽然现实和梦境隔了十万八千里,那所谓的苏婉儿上位已经成了赤果果的谎言,但这并不妨碍姜妧对苏婉儿的深深恶意。   讨厌一个人需要理由吗?   不需要!   一片寂静中,娇俏可人一袭粉红宫裙的萧明月闪亮登场了。   萧明月不是空手来的,应该是吸取了前几次在钟粹宫吃瘪的经历,她带了几个宫人,每个宫人手里都捧着几个精致的礼盒。   哟呵,这是送礼来了?   姜妧立马来精神了,完美表现了什么叫瞬间变脸见礼眼开,赶紧撤下了葛优躺的姿势,在众人惊愕的目光注视下迎向了刚踏入殿门的萧明月,在后者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就大方送上了一个熊抱,伴随着激动的哽咽:“明月崽崽,两月不见,我可想死你了——”   明月…崽崽?   激动的女声还在大殿回响,看着死扒着常宁长公主的自家贵妃娘娘,众人的表情都有那么一点微妙,刚刚,娘娘可不是这个反应啊,说好的随时准备关门放狗呢?   萧明月才刚进来,就感觉眼前一道人影晃过,她下意识就打算抬脚踹,但动作慢了一步,然后,就被来了个熊抱。   “好妹妹,赶紧让我瞧瞧——”   萧明月只感觉自己的脸被一双温凉的手给捧住了,左扭扭,右侧侧,面前是女子激动的面容,萧明月能从那双清亮的眼眸中清楚的看到她的倒影。   年轻人皮肤就是好啊,细腻的连毛孔都见不着,手感不错,姜妧心中啧啧,顺手揩了两把油:“妹妹,你都瘦了——”   萧明月:“……”   萧明月被姜妧一连串的动作弄得有些懵,只能像一个提线木偶一样牵一下动一下,等她回神的时候,就发现她已经坐在了餐桌旁,面前的白瓷碗里装满了各式菜色都已经块堆成小山了,那边姜妧还在不停的给她夹菜。   眼看碗里实在是堆不下了,萧明月下意识伸手去挡:“够了够了。”   “这哪儿能够?”姜妧表现出了史无前例的热情,看她的眼神就仿佛一关爱小崽子的老母亲:“瞧瞧你都瘦成什么样了?看得我都快心疼死了,吃,就当这里是你自个儿的家,尽管吃,千万别客气——”   这话怎么听起来怪怪的样子?   萧明月想说话,但刚张口,嘴里就被怼了一筷子爆炒腰花。   “想吃什么尽管说,我给你夹,别客气,千万别客气——”   看着亲自给公主夹菜生怕她不够吃各种投喂的贵妃娘娘,不知道为什么,众人脑中突然就浮现出一句话——   无事献殷勤。   呸…分明就是感天动地姑嫂情!   被迫吃了几口炒腰花,为了迎合姜妧的口味,这菜里放了不少辣椒,显然萧明月有些接受不来,已经被呛的眼泪汪汪:“水…”   很快,一杯水就被递到了嘴边。   “妹妹,对不住,我不知道你不能吃辣,赶紧喝点水压压,吃蛋羹吧,这个清淡…”   萧明月还没打算质问呢,就听到了旁边女子充满歉疚的声音,抬头看,只见姜妧一双漂亮的眉头颦了起来,嘴唇轻咬,似乎是十分自责。   萧明月一直都知道姜妧长的好看,就算不喜欢姜妧,对着这样一副美人面孔,她也实在是没办法违心说她不好看。   美人儿都道歉了…那她…当然是原谅啊。   萧明月咕噜两口把水喝完,觉得嗓子眼里那股直往上窜的辣味总算是被压下去了,看着还一脸歉疚的姜妧,萧明月清了清嗓子:“没事,我…”   “就知道我家明月崽崽最宽容大度了,这是谁家漂亮小仙女?哦,当然是最善解人意的常宁长公主了——”   众人:“……”   萧明月:“……”   是她们幻听了,还是姜妧脑子被门夹了?   看着一扫之前针锋相对的架势,对常宁长公主大吹特吹的贵妃,以徐昭仪为首的四人组脸上的表情已经不能用复杂来形容了,这…有点不符合人设啊!   萧明月也被姜妧突如其来的态度转变给惊呆了,但这年头谁不爱听奉承话呢,特别是这话还是从一直跟她不对头的姜妧嘴里说出来的。   萧明月抿了抿唇,按耐住心中的雀跃,努力装的矜持一点:“也还好,贵妃谬赞了,我…”   “叫贵妃多生疏啊,”她话还没说完,就被姜妧劈头打断:“我虚长公主几岁,要是公主不嫌弃,就直接叫姐姐好了。”   “之前是我年轻不懂事,有许多地方做的不好得罪了公主,还望公主大人不记小人过。”   “为表歉意,我就以茶代酒先干了。”   “明月崽崽…嗯,不介意我这么叫叭…”   “……”   安静的大殿中一时间只听得到姜妧叭叭叭的声音,这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有生之年,她们居然亲眼见证了贵妃向公主低头道歉欸!   说好的嚣张跋扈呢?   她们很想呐喊,娘娘,您要是被绑架就眨眨眼,千万别委屈自个儿啊!   姜妧不委屈。   不就是随口说两句话吗?   读书人的事能叫低头吗?这叫撬墙角从小事做起。   瞧瞧,到底是天真单纯的小姑娘,叫两声崽崽,结果连脸都红了,白里透红,好想捏…然后,她就真的上手了。   “做什么?”萧明月被吓了一跳。   “太可爱了,忍不住。”姜妧感叹:“明月妹妹,你是吃可爱多长大的吗?”   萧明月:“……”   萧明月不知道什么叫可爱多,但她听得懂这是夸人的话,作为从小被人捧在掌心里长大的金枝玉叶,萧明月具有一切贵女该有的属性,其中最明显的一点就是只能顺毛撸,被夸了一通,她虽然面部表情管理能力修炼的不错,但实则早就晕头转向陷入彩虹屁陷阱了。   萧明月努力做出一副骄傲小天鹅的样子:“你也不差。”   能从萧明月嘴里得到这样一句评语,是真心不容易。   有时候女人之间的友谊来得就是这么快,仿佛一阵龙卷风,简直让人猝不及防。   最起码萧明月是被糖衣炮弹给俘获了,收获一堆礼盒的姜妧对萧明月这朵塑料姐妹花也感到很满意。   虽然她自己就是富婆,但这年头谁会嫌东西少呢?   上次捐款她的钟粹宫也给扒空的差不多了,该整点好东西给补上了,不然空落落的看得她心里堵得慌。   姜妧大方的邀请萧明月加入群聊,继续刚刚未结束的话题——   “刚说到哪儿了?刺杀?对,那是一个雨夜,雷电……”   姜妧口才还不错,将故事讲的绘声绘色,伴随着手舞足蹈,大有一种场景重现的架势,听得众人惊呼连连,就连萧明月在听到姜妧被刺客围困的时候都忍不住发出惊呼。   这些事都已经不是秘密了,但听当事人说又是一种不同的感觉。   萧明月一边听,一边也忍不住将目光停留在那眉飞色舞分外鲜活的少女身上,明明是很凶险的事,怎么就在她脸上看不到害怕的情绪呢?   萧明月觉得她是不喜欢姜妧的,可真要说她为什么不喜欢,她又说不上来,上次姜妧带头组织的捐款活动还是让她有些触动的,毕竟她一直以为姜妧只会吃喝玩乐一无是处…   萧明月认真的打量姜妧过分精致的侧脸,忍不住想,难道这就是她能得皇兄喜爱的原因?   还有…   想到她听来的那些小道消息,萧明月抿起了唇,心情低落了下去。   .   等茶话会结束,已经是下午了。   到底是长途奔波过的,舟车劳顿,就算姜妧起先精神再好,一通故事讲下来也绷不住了。   看见她脸上露出的疲惫,徐昭仪等人识趣告退,萧明月也跟着走人。   走出钟粹宫的大门,萧明月还有些不可思议,自己居然就真的在钟粹宫坐了好几个时辰,就听姜妧说话。   不过……   看着结伴离去的四人组,萧明月眉头拧了拧,那几个都是宫嫔吧,说好的后宫争宠呢?想到刚刚钟粹宫和乐放松的氛围,萧明月觉得她有些弄不懂姜妧到底是怎样的人。   “公主,咱们是先回宫吗?”大宫女见自家公主呆站在钟粹宫门口不走,忍不住小声问。   大宫女刚刚一直都在提心吊胆,就怕公主和贵妃一言不合又闹起来,别的先不说,贵妃养的那条狗现在的体型可不一般,结果,还挺和谐。   大宫女稍微松了一口气,但还没等她一口气松完,就听公主说:“去庆祥宫。”   大宫女眉头一皱,想阻止,但又不知道该怎么阻止,只能默默跟上去。   .   跟之前的金碧辉煌不同,自从姜妧慷他人之慨帮着苏婉儿捐了全部家财顺便把地板都给她撬了之后,庆祥宫就再也跟“奢华富贵”这四个字沾不上边了。   哪怕已经过了将近两个月,庆祥宫给人的感觉还是一贫如洗,不过比之前蝗虫过境片叶不留的样子还是好了不少,最起码有床有板凳了。   当然,什么梨花木紫檀木这种名贵木材是不用想了,要求不能太高,能睡就行,主要是想要求也没办法,毕竟没钱。   苏婉儿之前费尽心机拉拢的内务府总管等人,先是被姜妧敲打给吓破了胆,在榨干了剩余价值之后,又被皇帝下令送回了老家,这会儿应该已经在去投胎的路上了。   有这几位前总管血淋淋的例子做榜样,后宫私底下已经开始流传一条铁律,那就是,唯贵妃马首是瞻。   六宫大权本来就在姜妧手上,后来姜妧出宫,就把打理六宫事务的任务交给了徐昭仪等人,至于太后,那就是一吉祥物,萧明月就更不用说了,作为贵妃忠实拥趸者的四人组会让苏婉儿好过吗?   宫里的人,见风使舵是一把好手,都不用她们自己做什么,只要稍微露出那么一点意思,就足够让人吃不了兜着走了。   所以,庆祥宫至今还能这么朴素,四人组还是出了一把力的。   萧明月来到庆祥宫的时候,就看见一身白衣的美人儿正站在光秃秃的院子里,四十五度仰望天空,一缕阳光落在她身上,衬着满地的荒草,一阵风拂过,给人一种凄美之感。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充满了心酸与惆怅的深情吟诵一出,意境更是拉满。   应该是听见脚步声了,美人儿回头,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明月来了?”   萧明月走近,看着明明已经到了秋天,却还是一身单薄纱裙的苏婉儿,她脸上忍不住露出复杂。   “苏姐姐,”萧明月目光在苏婉儿身上上下打量了一会儿,没忍住:“你是不是又胖了?”   苏婉儿:“……”   苏婉儿脸上的温婉笑容成功裂了。 第103章 追妻第五十四天 隐情   世上最悲伤的事, 大概就是,在一个女子努力凹仙女人设的时候,你说她胖了。   杀人诛心, 不外如是。   苏婉儿能清楚的听到“咔嚓咔嚓”的声音,那是她在咬后槽牙, 看着面前忧心忡忡还在不停扳着手指细数她这两月来到底长胖了多少斤的萧明月,苏婉儿杀人的心都有了。   虽然从某种程度上来说, 萧明月的话并没有问题。   眼前的苏婉儿哪里还有从前仙气飘飘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要是不看脸只看身形还真不一定认得出来。   别人心情郁结是食不下咽暴瘦十斤, 苏婉儿则恰恰相反, 食量足比之前大了一倍, 她已经在努力克制,但越是克制食量就越大,仿佛只有通过吃才能让她得到片刻欢愉, 吃完之后, 则是无穷的恐慌,然后就想到了催吐…   周而复始,苏婉儿能够感觉到她的身体已经出现了很大的问题,她找过不止一个太医,但太医都仿佛达成了某个共识一样,永远说的都是让她放宽心,心情好了, 自然身体也就好了。   苏婉儿现在已经不信这帮庸医的话了,在她看来, 她不会无缘无故变成这个样子, 肯定是姜妧动了手脚,而太医院的那些人都是受了姜妧的指使。   姜妧…   只要一想到这个名字,苏婉儿就恨得眼睛都发红, 都是姜妧!如果不是姜妧,她就不会沦为现在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连随随便便一个低位嫔妃都敢给她使绊子,这让心高气傲的她如何能忍?   姜妧怎么就回来了?   不是说刺杀吗?   怎么就不干脆死在外面!   苏婉儿气息都开始不稳,双手在身侧紧握成拳,手指甲深深嵌入肉里,牙齿紧咬,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她甚至都能闻到淡淡的铁锈味。   萧明月的声音在她脑中被无限放大,就仿佛一群鸟在旁边叽叽喳喳。   “闭嘴,烦死了——”   突如其来的一声大吼成功让萧明月闭嘴。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萧明月看着面前人近乎癫狂的狰狞面容,完全没有了记忆中的温婉,就仿佛一个疯婆子,萧明月心中突然就有些害怕,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退一步,正好就踩到了一根树枝,发出的响动成功让已经陷入失智状态的苏婉儿回神。   直到看到萧明月人不敢置信的表情,苏婉儿才后知后觉自己刚刚都说了什么。   苏婉儿心中一个咯噔,急忙就想解释:“明,明月,我不是故意的。”   萧明月却只是抿唇,目光深深的看着她,因为情绪转变太快,她的面部表情有些扭曲,看起来就特别的诙谐可笑,就仿佛脸上戴着一块面具,但现在,那块面具裂开了一条缝。   苏姐姐…好像变了。   见萧明月只是杵在那儿不动,并用一种非常复杂的目光看着她,苏婉儿心中打了个突,对于现在的她来说,是绝对不能失去萧明月这个助力的。   “明月,”苏婉儿赶忙上前一把握住了萧明月的手,努力扯出一个跟平常一样的温柔笑容:“方才吓到你了吧,估计是这些天没睡好,我有些恍惚。”   苏婉儿知道萧明月是个天真的人,她信任自己,心又软,苏婉儿脸上配合的露出落寞的表情:“今日陛下回宫…”   话并没有说完,要的就是这种欲言又止的效果。   她知道,萧明月会心疼她,萧明月虽然蠢,但她是陛下的胞妹,陛下十分在意这个妹妹,只要萧明月还向着她…   萧明月只感觉握着自己手的那只手冰冰凉凉的,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如果是平时,见到苏婉儿这样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她肯定是会义愤填膺心疼…   可现在,不知道为什么,萧明月突然就说不出来安慰的话。   萧明月想,难不成是因为这话听得太多了?   而且…   萧明月抿唇。   一边是光彩照人如花儿一般娇艳连她一个女子见了都忍不住将目光停留的姜妧,一边是…下巴都堆出三层肉的苏婉儿…   萧明月想,皇兄会是清丽脱俗视容貌如无物只看中内涵的人吗?   虽然姜妧似乎也没什么内涵…   “没事。”到底是跟她关系好的苏姐姐,萧明月还是大度的选择了原谅。   苏婉儿悄悄松了一口气,亲亲热热就挽着萧明月的胳膊往殿内走,又一迭声让侍女上茶。   看着安安静静坐在一旁喝茶的萧明月,苏婉儿也跟着抿了一口茶,然后才作出一副关切的样子:“明月,你与那裴太医如何了?”   是的,作为好基友,萧明月一腔少女心事无处去诉说,就选择了跟知心大姐姐苏婉儿分享。   在刚听萧明月支支吾吾说她看看上了太医院那位年轻有为的裴太医后,苏婉儿只觉一道晴天霹雳,然后就是心肝肾肺哪哪儿都疼。   对那位裴太医,苏婉儿已经有了严重的心理阴影,她永远都忘不了被那太医说脑子有病的场景。   而且,最重要的是,那位裴太医可是姜妧的人。   只要和姜妧沾上边,就足够她心理生理双重厌恶。   而萧明月居然说,她喜欢裴太医。   苏婉儿是又急又气。   这怎么能行?!   而且,按照现在家里的意思,是有意让她大哥尚主的。   萧明月是陛下的胞妹,只要她的大哥娶了萧明月,对靖安侯府来说就多了一重保障。   一个小小太医也想尚主?   做梦去吧!   听见苏婉儿问裴子瑾,萧明月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了下来。   她都已经放下公主该有的身段了,可,裴太医就是不为所动。   有很多次萧明月都在自我怀疑,哪怕她拿出公主的威严刻意挑事,但裴太医也只是态度恭敬的回应,挑不出任何差错,但也谈不上亲近。   这无疑是让她感到十分挫败的。   她也想过要放弃,不过就是一个太医而已,她身为长公主,有皇兄给她撑腰,什么好男儿找不到?就算是她去求皇兄直接下旨赐婚,裴太医还能抗旨不成?   可…她不想。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认真的喜欢一个人,她不想用身份去压迫,她只是想,他也喜欢她而已…   江南发了疫病,裴太医与太医院几个太医一起去江南了,现在还没有回来,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会不会生病…   萧明月无精打采的样子就说明了一切,苏婉儿是故意问的。   苏婉儿眼中闪过一丝狠辣,正好现在那位裴太医不在宫里,是动手的好机会,等没了这个人,萧明月自然也就没得喜欢了。   “听说裴太医与贵妃娘娘是打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明月,你要是想探听裴太医的喜好,不如多去贵妃宫里坐坐,想必贵妃应该很乐意跟你说…”   不知道萧明月刚从钟粹宫出来,苏婉儿特别友好的给出了建议。   “好像说裴太医当初来当太医,还是为了贵妃娘娘呢…”   苏婉儿继续往外扔重磅炸弹,看着突然愣住的萧明月,苏婉儿得意的笑了。   聪明人,从来都是借刀杀人。   “对了,明月,圆觉寺求姻缘最灵了,过两日寺里会举办万佛节,要不你去看看?”   ……   .   不知道苏婉儿跟只秋后蚂蚱似的又开始蹦哒想着暗戳戳使坏了。   等姜妧一觉睡醒就发现已经是晚上了。   在外风餐露宿漂泊了近两个月,当她再次在自己华丽柔软的黄梨木雕花大床上醒来的时候,还有生出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姜妧抱着被子艰难的翻了个身,果然,就看见正坐在寝殿里唯一的一张矮木桌旁的熟悉身影。   寝殿里没燃几根烛灯,显得光线有些昏暗。   隔着纱帐,只能看清一个大概。   但可以确定的一点是,男人的动作放的很轻,只有偶尔的纸张翻动的声音。   姜妧就那么趴在床上撑着脑袋看,突然觉得这场面似曾相识,上次萧颐好像搁这儿办过公,然后…他俩就闹掰了。   虽然才刚回宫,但朝政积压了不少,就算有林相代理政事,那也不是所有事都能决定的,有些还得萧颐亲自处理,特别是还有安王造反,江南官场官吏调动等等一系列的事物堆积,注定了萧颐不可能像姜妧一样当个甩手掌柜先玩再说。   萧颐正认真的批折子,突然就感觉肩上一重,突如其来的重量成功让他手晃了一下,差点就得在折子上留下一道长长的墨色“尾巴。”   萧颐倒是没有被人打断的恼怒,反而嘴角微勾,放下笔,温声问:“醒了?”说着,他微微侧头,然后入目就是一张白皙的几乎看不到毛孔的精致侧脸。   姜妧的下巴还搁在他的肩上,正越过他目光灼灼的盯着他批了一半的折子,只看了两眼,捕捉到几个关键人名后她就收回了目光。   听见萧颐问,姜妧懒洋洋的从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哼,理直气壮抱怨:“你声儿这么大,能不醒吗?”   声音,大吗?   要不是他确定刚刚姜妧还鼾声震天瘫着肚皮睡得跟头小猪仔似的,他确实要怀疑是不是自己给她吵醒的。   不过这话不能直说,不然还不得翻脸呐。   于是,萧颐换了一种委婉的说法:“听伺候的宫人说你睡了快三个时辰了,饿不饿?用不用传膳?”   饿倒也还好,毕竟回来那餐吃得挺丰盛,吃了就睡又没做别的运动,消化也没这么快。   姜妧刚想摇头说不吃了,就听萧颐自然开口:“我回宫就忙着商议朝政,还未用膳。”   所以呢?   姜妧挑了挑眉,突然意会。   “正好这会儿也饿了,一起吃吧。”萧颐发出了共同进餐的邀请。   所以你大老远的专门跑来钟粹宫就是来吃晚饭的?   “那就吃吧。”   毕竟只有两个人,又已经是晚上了,准备的还算是清淡,不过有姜妧最爱的红糖醪糟汤圆。   明明说不饿的,但耐不住她胃口好啊,姜妧正惬意品尝醪糟的甘甜,然后就听萧颐问起白天是不是萧明月来了。   “来了。”姜妧嘴里还咬着勺子,斜觑他,问:“陛下是怕公主在臣妾这儿受欺负?”   真的是,用得着这样一副老母鸡护崽的模样吗?   妹妹前脚刚走,当哥哥的就来了。   整的跟这年头谁还没个哥哥似的。   姜妧突然就觉得红糖醪糟不够甜了。   见姜妧脸“刷”地一下就耷拉了下去,手里的勺子在碗里戳啊戳,汤圆的馅料都流了出来,连她自己估计都没察觉到,这样一副气鼓鼓生闷气的样子就跟只炸毛的猫似的。   萧颐心中觉得有些好笑,解释:“明月性子娇纵,我怕她惹你生气。”   咦?   姜妧戳汤圆的动作一顿,抬头看萧颐,就见他正含笑看着自己,黑黢黢的墨眸在烛光下仿佛流淌的潺潺溪水,稍不注意就能让人溺毙其中。   姜妧一点都没有跟人亲妹争宠的羞愧感,眨了眨眼,突然脑子灵光一闪,然后问出了一个经典问题——   “要是我跟明月同时掉水里,你救谁?”   从立时安静下去的诡异氛围中可以看出,经典就是经典,想拿满分回答是有难度的。   萧颐确实愣了一下,没想到姜妧会突然这么问。   她和明月…   见姜妧支着下巴笑吟吟的盯着他,满脸都写着不怀好意四个字,仿佛只要他回答的让她不满意,她就会立马翻脸赶人。   萧颐心中哑然,沉默了片刻,淡淡一笑:“自然是你。”   “明月幼时曾落水,自那次意外后就学会了游泳,水性甚好。”   姜妧:“……”看不出来,这姑娘还挺多才多艺。   不过,由着亲妹自个儿在水里扑腾,这种哥哥要来何用?!   姜妧向这位为色卖妹的皇帝陛下投去了鄙夷的目光。   .   吃完饭,萧颐继续回到了临时被征用来当书桌的矮木桌旁完成他未完成的工作。   姜妧则一边揉肚子一边在寝殿溜达,溜达了一圈,她又晃到了萧颐旁边,靠在一旁的博古架上,就那么盯着还在专心办公的萧颐看。   任谁在这样的灼灼目光注视下都无法保持应有的镇定,萧颐也不例外,他按了按额角,抬头问:“怎么了?”   “安王的事儿都处理完了?”姜妧也实在是闲,就干脆开唠。   “尚未。”萧颐摇头。   安王谋反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而且现在人也已经被押解回京了,但是,朝中跟安王有牵扯的人可不少,大部分都是一些世家,株连肯定是会的,但也不能全部给铲了。   而且,根据陆励得来的消息,或许事情跟他之前想的还有些出入,之前以为在河西道截然的是安王派去的,但其实并不是,安王就仿佛只是一个诱饵,背后还有条大鱼,据安王世子交代,安王起先并没有反叛之心,是一个叫蔡先生的谋士来了,安王才开始绸缪,造反一事也都是有蔡先生出主意。   安王被俘,那位蔡先生却不见了踪迹。   而且,就连安王府中原先囤积的大量银财粮草也都不翼而飞。   萧颐没有瞒姜妧,简略的跟她说了一下。   对此,姜妧:“…还没结束?!”   姜妧听懂了,总的来说就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呗,按萧颐这说法,安王就是一倒霉蛋替死鬼,特别是在听说安王身上被人下了慢性毒药,顶多还能活个一两年之后。   嗯,看来她的想法是对的,被人卖了还倒给人输钱,里就这脑子还想造反?   “那捣鬼的到底是谁?”姜妧按耐不住心中熊熊燃烧的八卦之火,向萧颐投去了期待的目光。   萧颐一摊手:“不知道。”   见姜妧一脸怀疑,萧颐无奈:“真不知道。”   背后的人藏的有些深,这么多年都是借安王之手行事,足以见背后之人的谨慎,倒也是难为这么费心了,萧颐眼中露出一丝讥讽。   “人家都要撬你墙角了,居然还一问三不知,这是不是也太拉垮了。”   听见毫不掩饰的嫌弃吐槽,萧颐:“……”   萧颐深呼吸,按耐下想将这小没良心嘴给堵上的冲动,听听,这是人能说出的话吗?   “不久就是万寿节,届时各地藩王都会入京,北戎乌桓等部也递了国书说将来朝贺…”   萧颐继续给她透露还未对外公布的小道消息。   朝贺啊…   姜妧脑子转的很快,第一反应就是,瓮中捉鳖搂草打兔子,萧颐想借此机会搞事!   姜妧嘴比脑子快,一下子就给秃噜了出来。   换来的就是头上多了一只温热的大手,能感觉到手掌在她头顶轻拍了拍,同时还伴随着温和的男声:“妧妧真聪明——”   这语气,这动作,像极了夸奖成功答出某个问题的孩子,妥妥的欣慰老父亲既视感。   姜妧得意洋洋晃头:“那可不,也不看看我是谁,我可是——”   不对,姜妧突然反应过来,虚着眼去看那只还没来得及撤走的爪子,磨牙阴测测开口:“第二十三条——”   萧颐:“……”   他忘了。   看着已经眼露威胁开始龇牙的姜妧,萧颐思索了一下,一下是撸,两下也是撸,横竖都已经碰了。   萧颐面不改色的,在姜妧震惊的目光注视下,手掌落在她的头顶,以一种专业撸狗的熟练手法在她头上揉啊揉,然后,成功收获炸毛鸡窝一个。   萧颐翘了翘唇角,一向冷肃的俊脸上难得露出了类似于狡黠的放松笑容,就仿佛是一个捉弄心爱少女的青葱少年郎,端详了片刻他的杰作,满意点头:“好看。”   姜妧:“……”   姜妧“!!!”   “扣分,一定得扣分——” 第104章 追妻第五十五天 情话王子~   回宫后的生活并没有发生太大的改变, 姜妧又恢复了从前规律的作息。   早上睡到日上三竿起床,直接跳过早膳这一环节,简单的洗漱完就可以吃午饭了, 吃完饭就遛鸟逗狗当消食,比如说训练之前萧颐送的那只鹦鹉学读诗, 但鹦鹉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一句诗教个百八十遍硬是学不会, 出口成脏倒是轻而易举, 气的姜妧差点当场吃烤鸟。   偶尔四人组过来陪聊, 但聊来聊去就那几句话说多了也没什么意思, 因为姜妧出宫前将后宫事务都委托给徐昭仪几人帮忙打理了,姜妧一回来,徐昭仪就主动提出交接宫务并汇报相关情况, 姜妧大概听了一下, 对她们的能力表示肯定之后,就大方的表示,既然你们能干,那就继续干着吧。   一听姜妧对她们如此放心且大力赞赏,徐昭仪几人当即就像打了鸡血似的信誓旦旦表示,她们一定会努力为娘娘分忧,绝不让娘娘有片刻心烦。   其实现在后宫事务打点起来也很容易, 自从上回出宫之前姜妧一番骚操作之后,后宫就来了一场大洗牌, 之前那些管事大半都被撤了, 剩下那些也都战战兢兢老实的不能再老实,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得步那几个倒霉蛋的后尘。   至于从前跟着苏婉儿的那些后妃,也都在徐昭仪的洗脑下成功沦为了姜妧的狗腿子, 一天三趟的请安问好,态度之恭敬语气之谄媚,这都让姜妧对自己的人格魅力再次有了新的认知,要不是她的人格魅力够大,怎么能俘获这样一群忠心小弟呢?   论当嫔妃的最高境界——   撬皇帝的墙角,让皇帝无人可睡!   当姜妧得意洋洋跟萧颐显摆她有多受欢迎,顺便对他已经沦落到无人问津备受冷落的地步报以鄙夷态度的时候,萧颐的表情有些复杂,当场就将一口刚喝进去的茶水给喷了出来,这种失态在一个受过良好礼仪教育的尊贵君王身上是鲜有发生的,足以见萧颐对这番说辞的震惊。   因为之前对后宫不上心,以至于出现了小小管事都能贪污上万的事情,加上还有一些特殊原因,萧颐现在对后宫的管理有所加强,做到了爷虽不入后宫,但对后宫之事了如指掌。   他当然也知道自己名义上的那些嫔妃们现在都已经沦为了姜妧的小跟班,不过,萧颐想,这里面有多少自愿成分还真不好说,反正他是没有办法昧着良心承认都是被姜妧的人格魅力所吸引。   人格魅力...看来是不用指望姜妧能做到心中有数了。   大概是萧颐的一言难尽的表情将他心中的真实想法表现的太过明显,一眼就被慧眼如炬的姜妧给看了出来,作为一个耿直的人,姜妧当即质问:“怎么?你是不是有什么意见?不相信我有人格魅力怎么着?好啊,这就开始嫌弃上了,果然,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看着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说炸毛就炸毛,对他怒目而视,似乎下一刻就会扑上来挠的姜妧,萧颐:“......”   摊上一个自信心爆棚还不让人戳破死要面子还不能受罪的贵妃,他能怎么着呢?当然是捏着鼻子认了啊!   萧颐回想了一下之前熬夜看的那些从系统商城里得来的什么《邪王追妻十八式》、《直男恋爱行为指南》、《土味情话大全》等等一系列工具书,作为一个刻苦学习的优秀学生,萧颐取其精华去其糟粕,根据他自己的总结很快就找出了应对这种场景的方法——   “怎么会?”   先是做出一副诧异的样子,然后,伸手,握住已经开始炸毛的某人的手,轻轻摩挲,虽然有纸面扣分的风险,但肢体接触很重要,那样能进行一个温度的传递。面部表情一定要正经,说话的同时要直视她的眼睛进行眼神交流,目光要沉稳幽深,最好是三分严肃三分温柔三分包容还要有一分戏谑...   萧颐一边不着痕迹的跟着书中的指点调整自己的面部表情,一边在心中暗自皱眉,这种高难度的表情管理到底是谁想出来的?   至于声音,那就更要温和,就顺着她的意思来,不管她说什么,只要附和就对了,有时候女子无理取闹其实就是想让你哄哄她表现出对她的重视,要是这个时候跟她讲道理那就等着被踹吧。   “妧妧你德才兼备智勇双全,自然是能够让人心悦诚服,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萧颐强压下心中升起的那点羞耻感,顺着脑中小奶音给出的题词版就开始念台词。   效果还不错,因为姜妧的注意力已经成功从人格魅力受到怀疑,转向了,活久见!萧颐居然开始对她说土味情话了。   等听到说什么想你想到茶饭不思的时候,姜妧的表情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当下忍不住伸手去摸萧颐的额头,摸摸他的,然后又摸摸自己的,这温度也差不多啊:“没发烧啊,怎么就开始说胡话了呢...”   姜妧一脸忧心忡忡,上手就去扳萧颐的脸,左瞧瞧右看看还不忘扯了扯他的下巴,以确定是否有戴人皮面具,等确定是本人后,就发出诚恳建议:“陛下,咱还是找个太医来看看吧,主要是我怕智障这玩意儿,它会传染。”   萧颐:“......”   看着嘴上说着担心的话,实则眼中满是挪揄,因为憋笑,一张白净的小脸都给憋得通红的姜妧,萧颐深吸了一口气,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就算是有心想讨姜妧欢心,但他也是要面子的,能将那些肉麻的话说出口对他来说就已经很不容易了,结果还遭到姜妧的嘲笑...   这年头谁还没有点脾气咋滴?   萧颐冷着脸,直接将还在自己脸上捣鼓的手给扒了下来,也不去理会她的叨叨,继续提笔,开始翻阅面前摊着的还未批阅完成的奏折。   萧颐批折子的速度很快,几乎是一目十行,时不时在折子上勾画,力道之大,几乎要将纸张给戳穿,明明手上拿的是笔,但冷肃的面色,紧皱的眉头,周身泛起的冷厉气势硬是给人一种下一秒那笔就能往人身上戳出个大洞来的危险感。   姜妧歪了歪头,看着一本正经开始批折子的萧颐,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哟呵,这是闹小脾气了?   姜妧伸手戳了戳他硬邦邦的胳膊。   没反应。   那就继续戳。   还是没反应。   加大力道。   有反应了——   他把胳膊挪走了。   哟呵,脾气还挺大。   “生气了?”姜妧充分发挥她锲而不舍的精神,就算萧颐已经用无声的沉默来表达他现在拒绝与她交流,但姜妧还是暗戳戳的伸出了小爪子去扒拉他。   萧颐的回应是,把她的爪子拿走,继续批折子,连个眼神都没分给她。   嘿!   不就是没忍住笑了两声吗?心眼都这么小的吗?就是被惯的!   男人耍性子?   多晾晾就好了!   姜妧冷哼了一声,也不去试图扒拉他了,往旁边挪了挪,重新回到她的专属座位上,拿起桌子上放着的刚刚还没看完的新出的一期民间最火爆的话本开始看。   是的,由于她回宫后就开始无所事事,每天有一大半的时间都在睡,李嬷嬷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强制性的减少她的睡眠时间,你说不睡觉她能做什么?难不成坐着干瞪眼?然后,她就接受了萧颐的邀请,重新恢复了御书房打卡日常。   只不过这次不用她苦哈哈的看账本了,她只需要轻松惬意的看话本嗑瓜子就行了。   本来之前姜妧在御书房的西南角是有一个独立办公区域的,但萧颐让人给撤了,让她跟自己用同一张桌子,好在萧颐的专属办公桌够大,哪怕上面堆了一堆折子,也还是能给姜妧腾出一片放果干零嘴的地儿。   姜妧就缩在专门量身打造的躺椅上,因为椅子上还铺了一层厚厚的绒毯,软软的,特别舒服,她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翘着腿晃啊晃,一边则边磕瓜子边翻话本,时不时还发出呵呵的笑声,完全的旁若无人仿佛这不是在御书房而是在她自个儿的小窝。   一边是认真批折子浑身低气压的劳模皇帝,一边是悠闲惬意没心没肺的美貌贵妃,共同组成了一副和谐的画卷…才怪!   姜妧觉得明明很有趣的故事情节已经不能吸引到她的,虽然还在看话本,但具体在讲什么她是完全没看进去,姜妧故意将书页翻的哗啦响,时不时还咳嗽两声,试图通过这种生产噪音的方式来吸引某人的注意。   结果觑着眼一瞧,好家伙,还搁那儿看折子呢。   姜妧也不知道她哪儿来的气,只觉得一股无名火就开始往上拱,不就是笑了两声吗?他都敢说还不让她笑咋地?虽然好像是有那么一丢丢不大好,但…堂堂一男人就这么点度量,忒没品!   看折子看折子就知道看折子,是她魅力不够大还是长的不够美?姜妧越想越气?越想越难受,然后,“啪——”地一声就把手里的话本给拍在了桌子上,“豁”地起身,怒气冲冲的三两步就跨到了还在批折子的某人旁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将他手里的折子抽走。   奏折被夺,总算是让某人有所反应了。   只见萧颐抬头,墨色的眸子就那么不咸不淡的看着她,面上没什么表情,神情冷淡,要是换个人在这样的目光注视下不说立马跪地求饶那也得心中发怵,毕竟是手握生杀大权的皇帝,帝王一怒,伏尸百万。   但显然,姜妧不是一般人。   姜妧就见不得他这副死样子,像是别了欠了他百八十万的似的。   呵,男人!   姜妧心中呵呵笑了两声,表示十分不屑,肥爪子却已经得寸进尺的摸上了某人修长的手指。   刚碰到,萧颐冷着脸直接往旁边一挪,生生又与她空出一大块地方。   手…落空了。   姜妧呆住了。   萧颐虽然还有些气恼,行动上表示拒绝,但眼角余光还是在关注她,见她瞪着双大眼睛就仿佛一只被人夺走心爱毛线球的炸毛小猫,萧颐觉得又气又好笑,原本有些恼怒的心又不禁软了下来。   算了,又不是不知道她的德性,跟她有什么好生气的?   萧颐按了按额角,正打算说点什么好打破这尴尬的氛围,就听“砰——”地一声,下一刻,一个黑黢黢的人影就当头扑了过来,然后,他就被人给扑倒了地上,他还清楚的听到了一声“咔嚓”,那是胳膊肘与地面亲密接触之后发出的抗议。   半躺在硬邦邦的地面上,看着面前跨坐在自己腰腹上的美貌女子,萧颐表情还有些发懵,显然不懂怎么突然就变成这种姿势了。   “就你矫情!”   萧颐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脸被人捧住了,紧接着就是一阵幽香钻入鼻腔,然后,额头就被人狠亲了一口,不对,应该不是亲,应该是啃,因为他感觉到了牙齿。   这回轮到萧颐呆住了。   姜妧就那么趾高气昂的坐在萧颐的腰上,直起身,抹了把嘴,像极了某馆子里提上裤子就不认人的冷酷渣女:“瞪什么瞪?亲你一口怎么了?亲你是看得起你!”   萧颐胸口上下起伏,漆黑的眸子死死盯着她,姜妧有一瞬间觉得他会一巴掌糊死她,不过糊死是不可能的。   萧颐只是磨牙:“你就是故意想死我是不是?气死我你就高兴了?”   “虽然偶尔是会有这个想法,但咱别说的这么直白嘛。”   她居然还真有!   萧颐气笑了,干脆不再理她,就着这个姿势躺在地上,半阖着眼,睫毛耷拉着,看不清神色。   没想到萧颐会是这个反应,按理说他不应该直接暴起反扑,然后咬牙切齿揪着她的脸说“女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吗…她明明都给了这么好的机会。   姜妧小心觑他,伸爪子推了推他胳膊,一扫刚刚趾高气昂气势汹汹的样子,声音软了下来:“你真生气了?”   “没有。”   男声浅淡,似乎十分疲倦的样子。   还说没有…   “我没有生气。”   萧颐睁眼,看着已经开始咬手指似乎有些手足无措的姜妧,他笑了一声,伸手,勾着她的脖子让她俯身,将她搂入怀中,紧紧扣住,力道之大似乎要将她嵌进去,化为丢失的那根肋骨。   或许是有那么一丢丢愧疚,姜妧难得乖顺。   姜妧嫌梳头麻烦,并没有绾那些复杂的发髻,只是用了根发绳随意将头发束着。   不用什么技巧,萧颐轻易的就将她束发的发绳给解开了,一头顺滑的墨发就如瀑布一般倾泻了下来。   姜妧:我忍!   萧颐手轻轻顺着她的头发,目光深深的看着她,眼中神情有些复杂,声音放的很低:“我只是…从没想过…”   他曾经以为他的过往经历已经给了他一副足够冷硬的心肠,他会在这条自尸山血海中开劈出来的帝王之路上独自走下去,享受权利的同时也会忍受无尽的孤寂。   哪怕最初察觉自己喜欢上姜妧的时候,他也只是觉得,她是他的女人,是他想得到的猎物,不管她是不是汝南王的女儿,身份有多尊贵,也不拘有没有所谓系统任务生命值的威胁,他只知道,他不会放她离开,他会将她圈养在自己的领地,给予她呵护与宠爱。   他从没想过,有一天,他会对一个女人俯首称臣,对她说一些自己都觉得肉麻的可笑情话。   他是皇帝,拥有无上的权利,他有傲慢的资本,可偏偏,他遇上了一个更傲慢任性的姑娘。   她聪慧狡黠,擅长扮猪吃老虎,有时候懵懵懂懂就像一个初出茅庐不谙世事的天真小姑娘,有时候又表现出非一般的冷静睿智与宽容。   她会无理取闹,会卖乖耍滑千方百计逃避看账本,但她也会绞尽脑汁不惜冒着生命危险上演一场神女奇迹。   她会做噩梦惊醒,她也会快准狠的将刀刺入敌人腹部一刀毙命。   她一边娇气,一边却能拖着他咬牙走好几里山路。   说她是白眼儿狼,她却又能对过往的种种忽视宽容以待。   ……   所以,这样的妙人儿让他如何能不爱?爱到根本不舍得让她受丝毫委屈,他想,难怪会有所谓烽火戏诸侯只为博美人一笑,换作是他…   不舍得,简简单单三个字,就足以轻而易举的击破他所有的傲慢与不甘,让他所有的恼怒瞬间湮灭。   “是不是没想到喜欢上的是我这么个玩意儿?”   笑嘻嘻的女声响起!让萧颐的理智回笼,就见姜妧摇头晃脑砸吧着嘴一脸惋惜:“那没办法,谁让你倒霉呢,当然,现在想出坑也是可以的,为时不晚哦——”   “怎么样?要不要考虑一下?”姜妧友好建议。   萧颐的回答是,扣着她的后脑勺,学着她刚刚的样子,张嘴,也狠狠在她脸颊上啃了一口。   姜妧“嗷”地一声叫了出来,捂着脸一脸愤怒:“你属狗的啊!”   “礼尚往来。”   萧颐嘴上不冷不热回击,但还是伸手用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垂下来的墨色眸子中盈满了温柔。   姜妧从鼻腔里溢出一声轻哼,嘟囔了一句“这行为得扣分”,但还是趴在他怀里懒得动弹,任由他温热的指腹在她脸上摩挲,惬意的仿佛一只被顺毛的猫儿。   光趴着也不成,既然萧颐摸她的脸,她就…拔他的眉毛。   于是,当李德全进来通禀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自家陛下与娘娘两个人“交缠”着以一种诡异的女上姿势躺在地上的样子,因为有书桌的遮挡,并看不清具体的姿势,但这场景,想让人不想歪也难呐。   李德全“哎哟”了一声,急忙说了句“奴才什么都没看见”之后就匆匆退了出去,瞬便“哐当”一声,将殿门直接给大力合上了。   没想到李德全会突然进来,姜妧两人也愣了一下,直到关门的声音响起,两人才回神,姜妧还趴在萧颐身上,眼睛眨啊眨,就特别的纯洁无辜:“李德全跑这么快干嘛?”   不快点跑能行吗?   看着还趴在他身上拨弄着他眼睫毛,仿佛新得了什么有趣玩具的姜妧,萧颐是真的只剩下叹气的份了。   “乖,先起来,李德全应该是有事通禀。”萧颐就像是一个哄自家熊孩子的无奈老父亲,不能来硬的,就只能采用怀柔攻势。   姜妧倒也没多做纠缠,慢吞吞从他身上趴了下来,然后,盯着他虽然有衣袍遮掩但还是显得有那么一丝明显的不可描述的部位挑了挑眉,然后就开始冲着萧颐挤眉弄眼,笑的十分意味深长。   萧颐:“……”   萧颐额角青筋猛跳了两下,差点没忍住翻脸。   姜妧觉得她还是有良心的,所以她哒哒哒去桌子上将那杯已经凉透了的茶给端来了,贴心的递到了萧颐手边,并不忘问:“需要帮忙吗?”   萧颐接过水,仰头,一饮而尽,然后摸了摸她的狗头,和颜悦色:“我早晚得被你气死!”   这就气死了?   姜妧诚恳:“这说明你的心理承受能力还不够强大,还得多练练!”   萧颐:“……”   为了防止萧颐现在就英年早逝,姜妧自觉离场,去她的专属休息室暂做休整,好给萧颐一点喘息的时间。   至于萧颐火气能不能及时降下去…姜妧想,是不是得给他常备菊花茶?   不过话说回来,憋久了真的不会玩坏吗?   这是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   姜妧在铺着粉嫩床上四件套的龙床上美美睡了一觉,等醒来就发现她中彩了。   看着床中央那一滩暗红的血渍,姜妧才想起来,她好像是有两三个月没来月事了,幸好她没和萧颐那啥,还是黄花大闺女一个,不然她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有娃了。   难怪她今儿脾气这么大,来月事综合症,正常!   萧颐进来的时候就看见姜妧盘腿坐在床上发呆,走近,问:“怎么了?”   姜妧没说话,只是指了指床上的那滩血。   萧颐秒懂。   虽然是直男,但不代表他不懂最基本的生理常识。   萧颐还记得之前姜妧来月事了,大夏天的穿狐裘都快给裹成头熊的样子,他眉头忍不住拧了拧。   他后来问过程院判,大概了解一些,按照程院判的解释,女子若是体质虚寒,那来月事就极易腹痛,严重者痛地晕厥也是会有的。   虽然姜妧现在看起来面色还算正常,但万一呢。   在姜妧诧异的目光中,萧颐转身出去,等他再进来,手上就多了一件大氅,然后,姜妧就又被裹成了球。   被人以一种抱小孩儿的姿势抱在怀里的时候,姜妧是懵逼的,当小腹处多了一只温热的手掌的时候,她就更懵了。   “这是干啥?”   “你不是肚子痛么?给你暖暖。”   姜妧:“……”   虽然…但是…   “我觉得我可能先需要一个月事带,还要换洗衣裳,有条件的话,汤婆子比手更管用。”   萧颐效率很高,很快这些东西就备齐了。   但,汤婆子没有。   萧颐表示,人工发热,比过一会儿就冷的汤婆子可管用多了。   姜妧只是似笑非笑瞅着他,听他一本正经胡说八道,就这点小心思,啧,谁不知道呢?   反正难受的又不会是她。   姜妧十分轻松的就接受了这个人工暖宫贴。   宽敞的王座上挤了两个人,姜妧身上裹着大氅,被萧颐拥在怀里,萧颐一手环着她继续执笔批折子,一手则探进去隔着一层里衣给她揉肚子。   姜妧能闻到男人身上清冽的气息,还有他沉稳的心跳。   姜妧有些昏昏欲睡,不过,当她眼尖的瞄见一堆折子底下压着的纸上那个硕大的“淑妃”两个字后,所有的睡意瞬间消失。   行动比脑子更快,她立马探身,爪子拽着纸张一角,真诚发问:“介意我欣赏一下吗?” 第105章 追妻第五十六天 挫折教育~   姜妧虽说是礼貌问话, 但问话的同时,她的肥爪子已经拽着纸张一角将之拖出了大半,看向萧颐的目光懵懂天真, 就仿佛只是看到了一个心爱的玩具,想迫不及待的拿在手中把玩。   他能说不吗?   明明刚刚还恹恹缩在他怀里喊肚子疼的某人, 现在脸上就跟打了鸡血似的跃跃欲试,萧颐相信, 就算他说不, 姜妧也绝对会无视他直接将纸抽走, 就是这么的肆意妄为, 他或许还该庆幸,在拿之前她还知道问他一声。   萧颐瞥了一眼那张纸,是方才陆励送来的, 他看过之后就随手压在了折子底下, 刚刚拿折子的时候不小心给带出来了,其实也没什么不能看的。   就在姜妧觉得询问无果已经开始小声吐槽他小气的时候,就感觉手下按着的纸被人抽走,紧接着,面前就多了一张写的满满当当龙飞凤舞从笔迹就能看得出来字的主人有多随性不羁的纸。   “看吧。”   姜妧眨了眨眼,默默将已经快到嘴边的“小气”两个字给咽了下去,冲正似笑非笑看着她一脸“我就知道是这样”的萧颐龇了龇牙, 轻咳了两声,将纸从他手里抽走, 非常自然的又重新在他怀里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就开始认真看报告, 还不忘理直气壮指使:“继续揉,肚子疼着呢。”   萧颐无语,只能继续他的人工暖宫贴工作。   萧颐还是很讲规矩的, 说是给她揉肚子,就当真心无旁骛的认真用手掌轻轻的给她按揉,不过,虽然是隔了一层里衣,但她腹部柔软的触感还是很明显,软乎乎的,按在上面就仿佛棉花堆一样,萧颐忍不住用手指戳了戳。   “肉多吗?”   “还好。”   顺口答完,萧颐就感觉有道凉飕飕的目光就仿佛冷刀子似的在往自己身上戳,萧颐脑子转的很快,立马就抿唇,拧了拧眉,状似不虞:“你太瘦了,日后得多吃一点,嘱咐小厨房做些好的,又不是养不起,何必委屈你自己。”   很好,姜妧满意了。   虽然她也知道自己已经开始屯秋膘了,毕竟吃了睡睡了吃想不胖都难,但自己觉得胖和别人说她胖还是有区别的,她一喝花露水的小仙女不要面子的啊!   看在萧颐求生欲还挺强的份上,姜妧大度的原谅了他暗搓搓戳她小肚子的行为。   “陆励的字有些潦草,要是有看不懂的可以问我。”好人做到底,萧颐还顺便表示他可以提供文字翻译服务。   姜妧起先还有些不以为意,横竖都是字,又不是鸟语,有什么看不懂的?   但真看了之后,姜妧:这莫不是就是传说中的鬼画符?   陆励那小伙子看起来长得人模狗样还挺标致的,怎么这字就丑的这么别具一格呢?在这么潦草的字迹中她能一眼就看到“淑妃”这个关键词,看来她对淑妃当真是真爱了,慧眼如炬妥妥的。   姜妧边看边吐槽:“陛下,您这下属的文化水平还有待加强啊。”她觉得眼睛都快瞎了。   听见姜妧吐槽陆励的字是鬼画符,萧颐默默瞥了她一眼,那目光同样是一言难尽意味深长,什么叫乌鸦笑猪黑?这就是!   姜妧看着看着突然就有点同情萧颐,每天都要被迫看这种文字,难怪他的黑眼圈都加重了,本来萧颐的年纪就比她大,别到时候真的中年秃顶吧!想象了一下一中年秃顶还挺着大肚子的肥腻男搂着年轻貌美的她叫宝贝儿的场景,姜妧顿时一阵恶寒。   顿时也不着急看报告探究小秘密了,在萧颐诧异的目光中,伸手就拽着了他的衣领,凶巴巴道:“从现在起,每天坚持锻炼至少一个时辰,保证四个时辰...算了,三个时辰的充足睡眠听见了没有?”   姜妧想了一下,四个时辰对一个皇帝来说还是有点奢侈的,但之前每天就睡一两个时辰的死亡作息也太要命了,简直就是在透支生命。   养生,从娃娃抓起。   虽然萧颐已经一大把年纪了,但现在开始也不迟。   “还有黑芝麻核桃也得吃起来,何首乌没事也可以炖两株,现在不注意,日后迟早秃顶,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对颜值的影响太大了,男人怎么能不注意形象管理呢?吃啥补啥,羊腰羊肾马鞭什么的也可以吃一吃...”   萧颐没想到她的思维跳跃跨度居然这么大,明明刚刚还在吐槽字体,现在就开始让他搞锻炼了,萧颐觉得自己有些跟不上她的节奏,但他还是非常精准的捕捉到了关键词:“老?”   萧颐表情有些微妙,虽说他是比姜妧要大上几岁,但如今也才不过二十四,正是一个男人正当盛年的时候,这就已经算老了吗?到底是什么给了姜妧这种错觉,还让他吃羊腰羊肾...   “现在不努力,迟早被抛弃,男人,要有年龄危机感。”   萧颐:“......”   他发现,他总能从姜妧嘴里听到一些以前从未听说过的新鲜词汇,每每都能让他为之心梗,她到底哪儿来的这么多乱七八糟的想法?萧颐目光往另一边桌子上摊着的话本上瞄了一眼,心中思忖,莫不是就是这些杂书看多了?看来以后还得他先给筛选一下。   看着萧颐那张清俊的脸上一脸无语的模样,似乎对自己说他老有那么一点抑郁,姜妧嘎嘎笑了两声,突然扭身“吧唧”一下就在他下巴上啃了一口,然后伸爪子就跟哄小孩儿似的在他脸上拍了拍,挑起他的下巴左瞧瞧右看看,以一种恩客的口吻道:“现在这张脸,本宫还是很满意的,记得好好保养。”   萧颐:“......”   萧颐刚想说话,就见她吧唧又是一口亲了上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突然发现这游戏还挺有趣,立时化身小狗,亲了一口又一口,就跟小鸡啄米似的,从下巴开始,直到额头,然后又转回了下巴,直把萧颐亲的心中一股邪火直往上蹿,萧颐清冽的眸子瞬间暗了下去,声音都哑了:“好了,不要闹了...”   姜妧装听不见,一口叼住他下巴处的软肉,用牙齿磨了磨,直到有了个牙印,她才松开。   “有本事你咬回来啊!”姜妧笑得十分嚣张,纤纤玉指在他胸口划啊划,一双水润凤眸还在给他暗送秋波,萧颐自诩是个正常男人,要是怀中坐着心爱的女人对他百般撩拨他还无动于衷,那他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有问题了。   她这样子,分明就是有恃无恐。   还真的是,小混蛋!   满腔火气无处发泄,萧颐只能抓着她不老实的肥爪子,狠狠咬了一口,并且再次认清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再这样下去,他迟早得被她逼死!   玩闹过后,姜妧也不继续逗他了,毕竟狗急了还能跳墙呢,万一给人逼急眼了不管不顾来个浴血奋战啥的呢?这...使不得使不得。   姜妧安静了,萧颐心中突然升起一种自己被人白嫖到一半结果人跑了连钱都不付的微妙不爽感。   呸!   嫖什么嫖!   他又不是楚风馆里的那些头牌小倌!   .   经过一番仔细研读之后,姜妧对这张纸上的内容有了一个大概了解,总结起来就是,针对淑妃的一份详细情报记录,详细到什么程度呢?连淑妃什么时候起床,吃了什么,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甚至连出恭几趟,上面都事无巨细的给列出来了,只差没有数淑妃吃的碗里面有几粒米了。   姜妧:当时我就震惊了!   姜妧觉得自己的手都在颤抖:“这,这是什么?”   萧颐从她手里将纸抽出来,瞥了两眼,平静道:“就是你看见的。”   姜妧:!!!   萧颐是平静了,姜妧不淡定了。   这简直就是全方位无死角不分昼夜的监视啊,还要写成汇总报告,这不就妥妥一病娇人设吗?这得是爱的有多深沉才会时刻注意她的一举一动连睡觉呼吸都不放过,虽然我不在你身边,但我的精神与你共存。   姜妧二话不说又拽上了他的衣领子,阴测测磨牙:“看不出来啊,陛下您居然对淑妃挂心到这种程度,有看报告的功夫,怎么就不亲自往庆祥宫走一趟,想必淑妃见了您一定能高兴的蹦起来——”   看着跟个炮仗似的一点就炸的姜妧,萧颐首先想的是,看来程院判说的没错,女子月事期间心情起伏是比较大,易躁易怒,容易使小性子发脾气。   但这种情况下的发脾气萧颐还是很乐意享受的,这不就是...吃醋吗?   难得!   萧颐突然生出一种风水轮流转的舒畅感。   “你一天到晚都在想什么?”萧颐无奈,将她拽着自己领口的手扒了下来握在手里,捏了捏:“之前跟你说的你都忘了?”   说什么了?   姜妧先是茫然,然后恍然大悟。   对哦,之前萧颐是不是跟她说过,淑妃搞小动作的事?   那也就是说,这就是一份监视报告,好端端的监视淑妃做什么?不过——   “您既然都派人监视淑妃了,那是不是也监视臣妾我了?”   姜妧想象了一下自己吃喝拉撒睡无时无刻不在别人的监视之下,连自己说梦话恐怕都得被人记录在案的样子,就仿佛黑暗中有一双眼睛一直阴嗖嗖的窥探她所做的一切,顿时感觉背后一道阴风刮过毛骨悚然,再看向萧颐的眼神都不对了。   没想到姜妧居然联想的这么多,看着她防备中压抑着愤怒的目光,萧颐抿唇,沉默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居然还真的有!   姜妧这下是真的要炸了,但在她炸之前,就被人眼疾手快的给摁住了不让她从自己怀里蹦起来:“不过不是你想的那样。”   都监视了还分这样那样?!   姜妧鼻孔朝天冒粗气,瞪萧颐的眼睛都快冒火,她就知道,这狗东西就比谁什么好鸟,这才哪儿跟哪儿啊,居然连监视都安排上了,那要是再进一步是不是就得给她关小黑屋天天大金链子给锁着然后这样那样踉踉跄跄,姜妧也不说话,只是抿着唇低头去使劲抠他的手指。   萧颐一阵头疼,知道这事儿要是不解释清楚只怕之前的努力都得白费,萧颐直接唤人:“十三!”   十三?   我还十四呢!   不过了,这日子算是没法儿过了,今天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那也得一拍两散!   就在姜妧努力抠手指的时候,突然,殿中响起一道冷冰冰的男声:“属下参见陛下,娘娘。”   哈?   突然响起的男声成功让姜妧一愣,暂时放弃了自我解救,抬头,就看见殿中出现了一个浑身上下被黑布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双眼睛的陌生男人,从穿衣打扮来看,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暗卫了,不过,这身衣裳不是吸引她的重点,姜妧的全部注意力都被他手上拿着的一个巴掌大的小册子给吸引住了。   姜妧指了指黑衣人,问萧颐:“这就是监视我的人?”   萧颐纠正:“是放在你身边保护你的暗卫。”   保护和纠正还是有本质区别的。   姜妧呵呵笑了两声,对这一说法表示十分不屑。   萧颐按了按额角,冲那暗卫招手:“东西拿来。”   暗卫不愧是暗卫,心理素质就是不一般,目不斜视的上前恭敬的将手中的小册子呈给萧颐,然后就老实退到了一旁垂首等着皇帝的下一步吩咐。   萧颐接过小册子,自己没翻,而是递给了姜妧。   “干嘛?”   “你不是想知道都监视了些什么吗?都在里面。”   哟嚯!   一听这里面都是有关自己的小秘密,姜妧二话不说就将小册子给夺了过来,跟记录淑妃行为的那简简单单一张纸不同,这小册子做工还挺精美,封皮上甚至都还有镂空雕花,但再精美也掩盖不了它罪恶的事实。   姜妧摩挲着小册子,心中还在仔细回想她有没有做什么难以启齿的事,不对,她好像还经常在私底下骂萧颐来着,别不会这些话都被记下来了吧,这...管他呢,都搞监视了,她骂两句怎么了?!   姜妧打开那本装订精美的小册子,漫不经心的瞥了一眼,然后,目光一凝,像是看到了什么令人诧异的事情,狐疑的瞅了瞅册子,又抬头狐疑的瞅了瞅姿态放松的萧颐,抿唇,开始仔细翻看小册子   。   跟她之前以为的“监视”记录不同,说是起居注要更为合适。   上面有她一天主要的活动记录,比如什么时辰起床,什么时辰用膳,具体都吃了些什么…这些都不重要,比较有意思的是,这些记录旁边用更小的字体写的批注,例如,午膳只用了一碗羹,食欲不佳,贵妃说想吃酱猪肘子…   这…   好像跟她想象中的有点不一样哈,姜妧眼神好,看得出上面还有朱笔批注,从字迹上来看是萧颐写的无疑,几乎对每一条记录都有做回复,说她想吃猪肘子,就有写嘱咐御膳房送…难怪在她没钦点的情况下御膳房那边还连送了三天,她还以为是御膳房新上任的管事想讨好她呢。   “我最近朝政繁忙,没办法日日陪着你,就只能通过这个法子来知道你每日都做了些什么,”姜妧感觉自己头顶一重,鼻尖萦绕着淡淡的龙涎香,萧颐下巴抵着她的头顶,轻轻摩挲:“不是监视,只是放个人在你身边看着,我放心。”   男人温热的鼻息喷洒在她脸上,嗓音温和,姜妧看着手中的小册子,几乎都能想象出某人以一种批阅奏折的严谨态度一条条认真翻阅这些记录然后给进一步指示的样子。   萧颐忙,她当然知道。   毕竟才刚把安王拉下马,还有一大堆人等着他去收拾,据李德全跟她透露的小道消息,这段时间朝堂上都快吵翻天,萧颐每天都在跟一帮老狐狸斗智斗勇,百忙之中还得管管她的生活…   姜妧觉得心跳的有些快,突然有点感动肿么 办?   她是个行动派,想做什么就去做。   所以,她突然伸手勾住了男人的脖子,在男人惊愕的目光中,直接精准的叼住了他薄薄的唇瓣。   萧颐彻底愣住,不同于刚刚的玩闹,他能清楚的感觉到柔软的唇瓣紧贴着他的,似乎还有淡淡的果脯甜味,萧颐呼吸猛地加重,看着她的眼神渐渐染上迷离艳丽的色彩。   他半阖着眼,喉结上下滚动,伸手压住了她的后脑,正打算回吻,然后,柔软骤然离开。   “滋味还不错。”   看着砸吧嘴似乎还在回味的姜妧,萧颐:“……”   萧颐只觉得一股火直接从脚底蹿到头顶,劈里啪啦炸翻了他所有残存的理智,都被撩拨到这个份上了,要是他还无动于衷那还是男人吗?   忍无可忍之下,萧颐行动如敏捷猎豹般,直接就扣住了她的后脖颈将她压向他,低头,准确的撷住了那抹樱唇。   姜妧瞪大了眼睛。   他吻得完全不像之前那几次那么温柔小意,力道凶猛霸道得惊人,她都要觉得自己的脖颈要被压断了。   “你…”   萧颐不想听她说话破坏气氛,直接封住她的嘴,还轻轻咬了一下:“闭嘴。”   她的唇瓣粉嫩嫩的,根本看不出一张嘴有多丧心病狂,他舍不得咬,就轻轻地含着,极尽温柔,他觉得自己就像被缠进蛛网的猎物,在无法言说的柔软陷阱中一寸寸失去理智,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无可自拔地沉浸在迷离幻境中。   姜妧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英俊面庞,原本清冷的白皙面容上不知何时已经染上了糜艳的红,写满了意乱情迷,她想推阻的动作突然就停了。   他越来越急促的呼吸拂在她的耳畔,痒痒的,温热的指腹顺着她修长的脖颈滑落,轻巧的剥开她的衣襟,落在她的锁骨上细细摩挲,一下比一下更重,指腹上的粗砺的薄茧刮过她细腻的肌肤,让她忍不住轻颤,却因为被人紧紧箍住而无处可逃。   良久,一吻停歇。   两唇分开,拉出一条细长的银丝。   姜妧趴在萧颐颈间大喘气,能够清楚的感觉到他同样剧烈的呼吸起伏。   萧颐的手从她衣裳下摆缩了回来,克制的给她将有些凌乱的衣衫整理好,因为动了情,他墨黑的眸子幽暗晦涩的有些骇人。   姜妧缓过神,立马就开始指责:“你欺负我!登徒子!”   姜妧原本莹白的小脸通红,特别是嘴唇,更是水润润的,鲜艳欲滴让人忍不住一亲芳泽。   萧颐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强迫自己从她身上移开目光,“嗯,”萧颐低声,声音哑的可怕:“没忍住。”   姜妧深呼吸了两下,觉得自己脸都快烧起来了。   虽然是她起的头,但没说他能反客为主啊!   果然,男人能靠得住,母猪都能上树。   姜妧还伏在他的肩头,听着他粗重的喘息,半响,姜妧忍不住了,悄咪咪抬头:“要不,你还是去冲个冷水澡吧。”   萧颐:“……”   .   等萧颐再次一身水汽的回来,姜妧已经独自霸占了王座正搁那儿跷二郎腿。   听见萧颐的脚步声,姜妧立马抬头。   “怎么了?”见姜妧一脸苦大仇深的看着自己,萧颐以为是出什么事了。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姜妧悲愤:“我形象全没了!”   她也是才想起来,他们刚刚居然当着暗卫的面就那啥了…   这跟无衣果奔有什么区别?!   萧颐伸手,准确的将姜妧掷过来的小册子给抓到了手里。   见姜妧一副羞恼之极的模样,萧颐稍一想,就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了。   “放心,没人看见,暗卫已经走了。”   “当真?”   “嗯,要是敢偷看,就剜了他的眼。”   “…算了,也太凶残了,做人不能太暴君。”   隐身暗处自觉蒙眼的某暗卫心中泪流满面:太难了,这年头当暗卫太难了!   调.情时刻结束,又回到最初的话题。   “所以你派人监视淑妃?”姜妧再次被人薅进了怀里,这椅子太硬了,还是人肉靠垫来的舒服。   “嗯。”   “有啥发现没?”姜妧好奇。   发现自然是有的,萧颐眼中闪过一丝讥诮,他原本也没想到说要从淑妃那边下手查探,只是放个人盯着,免得又闹出什么幺蛾子,结果没想到倒还有意外之喜。   背后的人手真的是伸的太长了,居然都将人安插到后宫来了,这倒让他想起了之前发现的淑妃身上的异样,看来,这就是幕后主使了。   安王兵败,幕后的人也该沉不住气了。   萧颐知道姜妧和淑妃不对头,也有意提醒她,挑着能说的都给她简略的解释了一下,听得姜妧表情有点古怪:“所以,你就看着淑妃忽悠你妹?”   好家伙,她还以为萧颐啥都不知道呢,结果这家伙门儿清。   但就这样眼睁睁看着自己妹妹被人忽悠真的好吗?   “明月的性子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也该让她长点记性了。”   萧颐自然知道淑妃甚至是她背后靖安侯府的打算,想让靖安侯府尚主求得平安,那也得看有没有这个命,他萧颐的妹妹也是小小侯府能算计的?   话是这么说,但…   看着萧颐坚毅柔和中却透着一丝冷酷的俊美面容,姜妧真心实意感叹:“摊上这么个哥哥,容我为公主默哀三秒。”   这就是妥妥的挫折教育啊! 第106章 追妻第五十七天 哄~   姜妧对萧颐试图对妹妹进行挫折教育的冷酷行为表示了鄙夷, 明明知道前面有坑,还是要面带微笑的看着自家妹妹嗷嗷叫着往下跳,多么感天动地的兄妹情啊!   不过, 想到萧明月一向是被人卖了还倒给人数钱的傻白甜作风,姜妧觉得, 是时候让她经历一下社会毒打了,什么都没有亲身经历来得让人印象深刻。   她的反应在萧颐眼里就成了——   “你不同意?”萧颐拧眉问。   明月是他的亲妹, 他当然疼, 但明月莽撞的性子也该磨磨了, 他总不能护她一辈子, 有些事还是需要她自己立得起来,淑妃的小心思他都知道,殊不知在他眼里就跟跳梁小丑似的, 正好可以拿来做磨刀石, 只当是给明月好好上一课了。   该冷酷的时候萧颐从不会心软,至今为止,唯一能让他束手无策的也就只一个姜妧罢了。   萧颐知道姜妧跟自家妹妹的关系谈不上好,一边是血肉至亲,一边是挚爱,偏袒谁都不行,不过好在这两人都没什么坏心眼, 至于拌嘴吵架什么的,萧颐琢磨着, 时间长了应该也就好了, 就这么磨着吧。   “同意同意,”   生怕萧颐改变主意,姜妧连连摆手, 用一种老气横秋的长辈的语气深沉道:“明月性子娇憨天真无邪,容易受人蒙蔽,正好趁此机会可以让明月学学经验,知道人心隔肚皮知人知面不知心,这俗话说啊,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现在不狠得下心来教,迟早得摔跟头,孩子总有长大的一天,咱做父...啊呸,咱做长辈的得为孩子的将来打算不是?兄长爱妹,则为之计深远......”   听着姜妧大发感慨,对他一番大肆歌颂都快吹成举世无双的绝世好兄长了,萧颐表情有那么一丝微妙,明明都是夸赞的话,怎么听在耳里就这么别扭呢?   不过,等他眼尖的瞄见姜妧眼中一闪而逝的幸灾乐祸之后,他就恍然了,不禁好笑,这心眼儿还真挺小。   姜妧一番慷慨陈词的育儿观演讲完毕,骄傲的扬起了小脑袋,满脸都写着“快夸我快夸我,是不是敲级牛逼!”对于她的这点小小虚荣心,萧颐大方的选择了满足,非常捧场的给予了热烈鼓掌,“啪啪啪”鼓掌完毕,萧颐突然心中念头一动:“你这么有心得体会,看来日后咱们孩儿的教育是不用愁了。”   姜妧:?   啥玩意?   姜妧美滋滋翘到一半的小尾巴“啪嗒”一声就又耷拉了下去,一脸狐疑的看向面带微笑仿佛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惊世骇俗之语的萧颐,再次求证:“你刚刚说啥?”   萧颐还在继续给她揉肚子,手掌摊开,覆在她因为才灌了两碗红枣汤变得有些鼓胀的腹部,能清晰的感觉到随着呼吸带来的微微起伏,萧颐本来只是随口一说,但现在倒真生出了几分期盼,忍不住想,若是他们日后有了孩子,到底是像他多些还是会像姜妧。   但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不拘男女,只要是他们的孩儿,他定会疼爱若珍宝。   他没能有一个健康美好的童年,他不希望他曾经经受的磨难在下一辈身上重演,他为竭尽所能为他们的孩子铺路,扫平一切障碍,让他们能够自由快乐的成长。   萧颐看她,含笑重复:“妧妧日后定会是一个好娘亲。”   娘个屁!   姜妧脸色有瞬间的扭曲,二话不说爪子就糊上了他的脸,一字一顿:“你怕是在想屁吃!”   八字没一撇就在想娃,这人怎么这么能呢?!   姜妧懒得理这个已经陷入白日梦中的男人,横竖是无事,她理直气壮的提出要看关于淑妃的全部生活记录,这可比看话本有意思多了。   萧颐倒也大方,将之前陆励呈上来的那些装订成册的情报都拿了出来,任由姜妧观赏打发时间,他自己则继续一边任劳任怨给姜妧暖肚子,一边批阅奏折。   幸好萧颐的专属龙椅空间够大,不然还不够坐的。   虽然抱着一个人批折子行动上会有些不便,但萧颐是真舍不得放开,娇软的身子就那么窝在他的怀里,他还能清晰的问道怀中人身上传来的淡淡幽香,就算朝政让他焦头烂额心中烦闷,但当拥着怀里的人儿,却能够轻而易举的抚平他烦躁的心绪。   两人一个看折子,一个看八卦,相处的十分融洽,直到——   “好一个淑妃,居然还想搞我裴阿兄!”   姜妧原本还在津津有味的探寻淑妃不为人知二三事,正看得起劲呢,就看见了一条,淑妃要派人将裴太医给干掉,太医院还有第二个姓裴的吗?而且还是刚刚为治理疫病做出巨大贡献的那个?显然没有!   姜妧立马就炸了,“刷”地一下就准备起身去找麻烦,却忘了自己还在某人怀里,由于动作幅度太大,她脑门一下子就撞上了某人的下巴,萧颐闷哼了一声,差点以为自己下巴要被撞骨折,手下一颤,就连折子上都被滑出了一道长长的墨痕。   萧颐顾不上疼,赶紧把要从怀里溜下来的某人给逮住:“要去哪儿?”   “砸场子啊!”   姜妧眼睛都在冒火,已经开始撸袖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她苏婉儿是怕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居然还敢朝裴阿兄下手,这要是不给她点颜色看看她还不知道花儿为何这样红——”   裴阿兄...   裴子瑾?   萧颐立马就反应过来了她口中的裴阿兄是谁,见姜妧就跟个炸毛的小狮子似的要去跟淑妃拼命,萧颐心中突然就有些酸溜溜的,他后来专门去了解过,那位裴太医可以说是与姜妧青梅竹马一同长大的,要不是裴子瑾后来离开了淮阴几年,现在姜妧的夫婿还指不定会是谁呢?   萧颐又不傻,就像他之前不觉得姜妧会是后妃的合格人选一样,他显然也不是汝南王心中的合格女婿人选,对于汝南王府来说,权钱势一样不差,汝南王又只有姜妧这一个爱女,爱若掌珠,又不用她去联姻,种种考量之下,汝南王看着长大的知根知底家世清贵,又与姜妧有多年情谊在的裴子瑾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   要不汝南王怎么还巴巴的举荐裴子瑾入宫当太医呢?   别人也就罢了,萧颐不会放在眼里,但裴子瑾不同,青梅竹马默默守护的情谊不是能轻易抹去的,而这也恰恰是他所缺乏的。   看姜妧这样子就知道裴子瑾在她心中的地位有多重要,萧颐心中酸水开始汩汩往外冒,不可控制的就生出了一种类似于嫉妒的情绪,还没等他说话,就见姜妧扭头就指着他的鼻子开骂:“你都知道苏婉儿要找人杀裴阿兄了,合着你就搁这儿干看着是吧?”   “我...”   “你什么你!裴阿兄呕心沥血不眠不休的研究治疗疫病的方子,要是没有裴阿兄,疫病扩散,不知道得闹出多大的乱子,现在疫病还没完全好呢,你说完女人就搁这儿暗搓搓放冷箭想着夺他性命,你就袖手旁观......”   压根没给他开口的机会就被一通无端指责,还是为了维护她的青梅竹马,就算是个圣人也该生气了,更何况萧颐自诩还没大度到那个份上,当即他就握住了姜妧的手腕,脸色“刷”地一下沉了下来,咬牙切齿:“朕什么时候说过放任淑妃谋杀裴太医了?”   说到裴太医三个字的时候,萧颐的语气都不禁加重。   他也当真是气了,连“朕”的自称都说出来了。   “你没有?”姜妧反语相问。   萧颐胸口剧烈起伏了几瞬,看着姜妧怀疑的目光,萧颐觉得自己都快被气晕了,刚刚被撞到的下巴处更是阵阵发疼,萧颐掐着她的手腕力道加重,咬牙切齿:“朕在你心里就是这样一个不辨是非的人?姜妧,你良心呢?”   这个问题萧颐问了很多次,但没有哪一次得到了姜妧的正面回答。   萧颐是真的有些想撬开她的脑袋看看,看她对他到底是个怎样的印象。   同时,萧颐心中还有那么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就仿佛一个被诬赖偷东西的孩子,明明没有做,换来的却只有怀疑的目光。   这...反应怎么这么大呢?   姜妧承认刚刚她脑子有些发热,毕竟谁咋一看到有人意图要谋害自己身边亲近的人都会炸毛,关心则乱嘛。   仔细一想也能知道,这么脑残的事萧颐应该是不会做的,虽然萧颐这狗东西有时候行为上是挺让人无语凝噎的,但总体来看还是一个三观正常好青年,莫名的,姜妧对他的人品还是有点自信的。   见萧颐盯着自己的目光中隐隐都带着一抹赤红,脸上满是恼色,似乎下一秒就会因为被冤枉而过度委屈哭出来,姜妧心中有那么一丝尴尬,脸上也就带上了歉疚,软声道歉:“我就随口一说,您怎么会是不辨是非呢?您可是英明神武正直善良当代绝世好皇帝堪称千古明君——”   若是往常听姜妧拍马屁,或许他还会笑笑感到愉悦,但有之前被无端冤枉的一处,现在这马屁听在耳里就无比扎耳,于是萧颐只是面无表情的盯着她,嘴角嘲讽似的掀了掀:“薄情寡义刻薄寡恩卸磨杀驴...朕可担不起贵妃千古名君的评价。”   听着萧颐用一种冷漠嘲讽的语调重复她刚才的话,姜妧觉得头皮都要炸了。   呔!   让她讲话不过脑子!   “朕以为,朕做了这么多,最起码你该对朕有点了解,却不想,原来在你心里,朕就是一个卑鄙无耻不辨是非的小人,也是,朕是皇帝,在你看来朕的手上沾满了鲜血,玩弄权术心中肮脏不堪,可是,姜妧,你怎么就会看不见朕的一点点好?”   姜妧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身上一轻,她已经被人从腿上抱了下来放在了王座上。   看着起身就要往内殿走的高大身影,姜妧急了:“你去哪儿?”   男人脚步顿了一下,没理她。   完了,居然把人都给气跑了。   一大男人怎么心眼儿就这么小呢!   要不要这么玻璃心,她什么时候说他卑鄙无耻肮脏不堪了?   男人生气怎么样?   哄呗!   谁让是她自己造的孽嘴上没把门呢!   姜妧抹了把脸,赶紧从座位上溜下来,也顾不上身上披着的大氅了,快跑几步,赶在他进内室之前,从后面一把搂住了他的腰。   萧颐身材很好,脱衣有肉穿衣显瘦,典型的蜂腰猿臂,虽然有衣物的遮挡,但还是能感受到他虽然细但遒劲有力的腰肢。   姜妧紧箍着他的腰,趁着他停步的空档,干脆像个八爪鱼似的整个人都缠在了他身上。   因为负重,萧颐只能停步,但没回头,只压抑着嗓子冷声道:“放手!”   这哪儿能放?   生怕自己被扒拉下来,姜妧赶紧圈得更紧,小脸贴在他后背,跟小猫似的蹭了蹭,声音又软了一个度:“别生气嘛,这不是跟你开玩笑的吗?不气不气哈——”   萧颐没说话,只是去扯她的手:“下来!”   姜妧感觉到自己箍着他腰的手被人生生掰开,虽然力道不算大,但萧颐冷漠的反应还是让她脸上有些挂不住,同时还有那么一点委屈,这人怎么就这么小心眼呢?   姜妧心中突然也来气了,正打算不哄了,偏头,就看见萧颐牙关紧咬的侧脸,他墨色的眸子似乎都有些发红。   怎么说呢,就好像委屈的想要哭出来似的。   姜妧心中某处突然就被戳了一下。   萧颐好歹也是一皇帝,她之前说的那些话,完全就可以说是大逆不道了,想一下,要是有人指着她的鼻子骂她昏君…那她肯定分分钟翻脸弄死她啊!   姜妧抿了下唇,自知理亏,心中那股不服输的别扭劲儿也撤了,死活扒着他的腰任由他怎么抠都不撒手,小声道:“别生气了,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也没这么想过,这不就随口一说吗…”   见萧颐还是背对着她不吭声,姜妧咬咬牙,干脆豁出去了,她踮起脚尖,轻轻蹭了蹭他脖颈,又撅着嘴去亲他的脸,却被人避开,姜妧好脾气的追着亲,一口叼在他的下巴处,小狗似的啃了啃:“我真没那么想,真的,我可以对天发誓!”   姜妧举起三根手指作立誓状。   这总算是让萧颐有些反应了,只见萧颐扭头,一双墨色幽深的眼睛落在她身上,哑着嗓子,似乎在极力压抑某种情绪:“那你说,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这…   看着萧颐薄唇紧抿,紧盯着她,似乎执着的想要从她这里得到一个答案。   姜妧挠头,试探性的答:“高大英武智勇双全?”   “阶庭兰玉英俊潇洒?”   “顶天立地血性男儿?”   “义薄云天铁骨铮铮…”   “……”   什么叫书到用时方恨少?这就是!   姜妧从来没觉得她这么没文化过,搜肠刮肚也只能憋出这么些个词了。   “够了!”   萧颐忍无可忍的打断了她,扯开她的手,淡淡冷笑:“你也不必说这些鬼话糊弄我,我在你心中不过就是一个不择手段的卑鄙小人罢了,担不起这些夸赞。”   看着萧颐转身就走,姜妧真急眼了,气的叉腰大叫:“你给我站住!”   萧颐头也不回。   尼玛还真气走了啊…   姜妧只能继续追,却因为追的太急一时没注意脚下,两只脚不听使唤般地打了个绊子,整个人直接朝地上扑去,吓得她大叫救命。   然后,在落地的瞬间,腰上一重,一条有力的手臂缠了上来。   姜妧得逞一笑,脸上惊慌的表情瞬间散去,伸手就勾住了某人的脖子,稍一使劲,两个人双双往地上倒去,她力道大的很,萧颐一个不防还真倒在了地上。   熟悉的女上姿势。   姜妧跪坐在萧颐腰上,伸手扯住了他的腮帮子,恨恨咬牙:“你脾气怎么就这么大呢?!”   究竟是谁脾气大?   明明是阴沉冷漠的脸色,但落在姜妧眼里就像是一个受尽了委屈满脸倔强的少年郎,都一大把年纪了,怎么还跟个炮仗似的?   她都那么认真和他道歉了,她什么时候这么低声下气过?   而且,他是瞎吗?她什么时候对别人这样亲密过?   要真跟他说的在她心里是那样的人设,她还会由着他又亲又抱?   动不动就伤心欲绝玻璃心,真以为自己是什么虐恋情深女主角啊!   姜妧在心中骂骂咧咧,十分鄙视这种动不动就玻璃心让人哄的幼稚行为。   姜妧掐着他的下巴强迫他把脸转过来,剑眉星目,鼻梁高挺,五官就如刀削斧凿静心雕刻出来的一般,不管看多少次,每次都能遭受美颜暴击,毫不夸张,这张脸完全就长在了她的审美点上。   姜妧掐着他的下巴看了好一会儿,直到萧颐脸上已经浮出一层薄怒将要爆发的时候,她低下头,含住他嘴唇,将他所有的声音尽数吞下。   她的手往下,落在他的颈侧,感受着他跳动的脉搏,轻轻摩擦了几下,然后慢慢往下滑,钻进他交叠的衣领…   “你这人怎么这么烦呢,咱俩到底是谁追谁啊?”   姜妧咬了咬他的唇,小声抱怨:“你虽然是挺狗的,有时候也挺招人厌,但也还没渣到那个份上,不然我眼睛得有多瞎啊,同一个坑巴巴跳两次,这不脑残吗?”   “我真就随口一说,你怎么一点自信都没有,别人说瞎你信啥,好歹也是当皇帝的人敢不敢再宽容一点…”   姜妧也很唾弃自己,明明他有那么多那么多的不好,也曾让她伤心难过,可兜兜转转,她还是不争气的再次沦陷了…   她对他有贪念。   她忘不掉记忆中那个清润温和的小少年,更忘不掉雨夜奔袭而来朝她伸手,奋不顾身随她跳崖的英俊青年。   谁让她就是这么没出息呢?   【滴——贵妃好感值+10,攻略进度:80】   听着她的小声嘟囔,萧颐身体颤了一下,眸色幽深:“你就那么挂心裴太医?”   “废话,”姜妧两个字脱口而出,但一想到这人还在闹别扭,又硬生生把拔高的声音又给压了下去:“裴阿兄对我来说就跟亲哥似的,换位思考,要是知道有人要杀公主,你是不是也得炸?”   那是必然。   不过,只是兄长吗?   萧颐心中那口气松了大半。   “所以,你还气不?”   姜妧有些大条,没察觉萧颐那点微妙的情绪变化,就跟只小狗似的在他身上蹭啊蹭:“我告诉你啊,我也是有脾气的,我都道歉了你怎么着也得意思意思一下吧,做人要大度知不知道?”   姜妧哔哔赖赖的半天,也没见人有反应,不禁有些挫败。   不会吧,真就这么气?   就在她焉嗒嗒垂头盘算着还有没有什么别的补救措施的时候,就感觉腰上一沉,柔软的腰肢重新被人箍住。   “上辈子只怕是欠了你的——”   .   安王谋逆一案,经过大半个月的朝堂拉锯,已经有了最终定论。   安王谋逆板上钉钉,加上他这些年私底下勾结官员收刮民脂民膏在封地内为非作歹,还指使手下人半道抢劫赈灾粮款劫杀巡察御史等等十数项罪名加起来,就算他是亲王之尊也救不了他。   与安王一起谋反的三个封王都被判斩,王府家眷八岁之下的被流放,其余皆赐死,封地收回,谋反是灭九族的大罪,无人敢不怕死的为安王等人求情。   安王知道自己活不了了,为了不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他总算是硬气了一回,在狱中大骂了一声“萧颐小儿不得好死”之后,就自个儿撞墙死了。   萧颐听说后也很平静,干脆利落的让人用一捆草席卷了扔乱葬岗喂野狗。   安王死了不要紧,还有一大批人等着他去收拾。   蛰伏了这么多年,要不不干,要不就干票大的。   之前收集到证据已经足够多,京中不乏有跟安王有来往的豪门勋贵,萧颐借着安王造反的机会,对朝中官员又来了一场大清洗。   这年头没几个官员敢信誓旦旦拍着胸脯说自己是个清正廉洁的好官不怕查,一沓沓证据往面前一扔,没给官员狡辩的机会,当朝就被捂嘴拖下去了,然后就是抄家落狱流放一条龙服务。   这段时间京中到处都是飞翎卫的身影,只要飞翎卫出现在哪家大人门口,人们就知道,这家要完了。   朝堂上下人心惶惶,生怕哪一天去上朝了就回不来,每天去上朝前还得在佛前先贡三炷香,百姓中间却是一片拍手称快,直呼陛下英明。   贪官落马,普天同庆!   职位空缺问题也不用怕,官员一被抓,立马就有人填补了上去,都是萧颐这几年暗中培养的有志之士,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陛下等这一天已经等了许久了,如今的陛下羽翼渐丰,又有兵权在手,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刚刚登基只能由着他们摆布的年轻皇帝了。   其中最惶恐的还是当属之前昭王荣王那边投诚过来的老牌勋贵们,这次事件之后,投诚派又少了将近一半,哪怕是之前仗着有淑妃太后坐镇而风头无俩的靖安侯府也沉寂了下去。   这都传达出一个信号——   危矣!   就在官员们风声鹤唳选择夹着尾巴老实做人的时候,庆祥宫再次响起了咆哮。   “一群废物,都是做什么吃的——” 第107章 追妻第五十八天 阴谋~   偌大的庆祥宫空空荡荡, 就连伺候的宫人的数量都减了不少,响应之前要缩减后宫开支的号召,代为打理六宫事务的徐昭仪非常认真严谨的落实了之前姜妧制定出来的后宫理财计划, 其中重要一条就是裁撤冗杂人员。   跟姜妧只是纸上谈兵不同,徐昭仪是一个行动力很强的人, 秉持着为贵妃服务的原则,只要是贵妃娘娘吩咐下来的事, 哪怕是闯刀山下火海她也会努力完成。   裁减宫女太监, 将宫中适龄宫女放出宫去, 这个消息一出, 就得到了后宫上下的一致支持。   按照从前的规矩,宫女一旦入宫,那就至死都得在宫里伺候劳作, 要是运气好的, 或许能被皇帝看上春风一度然后飞上枝头变麻雀,要不就是有幸跟一个得宠的好主子,吃穿不愁还有几分脸面在,要是运气不好,就真的只有操劳一辈子老死宫中这一条路了。   现在一听说只要到了二十五岁就能出宫,还有一笔遣散费可以拿,这简直就是天降恩赐, 对宫人们来说,就仿佛被乌云遮蔽住的天空突然破开了一道口子, 可以窥见一轮金阳高悬, 这就是黎明的曙光。   这年头谁不想拥有自由呢?   当然,贵妃娘娘考虑的还是比较周到的,对于那些年纪已经比较大了的宫女, 入宫几十年,就算是能出宫了也未必能找到家人,那也可以就留在宫里,就像女夫子一样去教授年轻的宫女,每月照样有俸禄拿,想出宫的就给一笔养老银,还可以单独设立女户...   种种措施细则一经颁布,处处可见宫女们热情洋溢的笑脸,走到哪儿都能听到宫人对贵妃的歌功颂德,只差没有一天三炷香的给拜了。   当然,贵妃这么大刀阔斧的在后宫搞改革也不是没有人犯嘀咕,毕竟从理论上来说,宫女都是皇帝的私有财产,毕竟是后宫的一员嘛,那四舍五入就是皇帝妃子预备役,搞不好哪一天就能整出一个从宫女到皇后的逆袭奋斗故事,在史书上留下光鲜亮丽的一笔。   贵妃这不是明目张胆的排除异己吗?那皇帝能干?   这...还真能干。   皇帝率先响应贵妃号召,直接就将御前伺候的宫人撤了一半,态度表现的贼拉明显,没别的,就支持。   有了皇帝的明确表态,后宫人员削减计划实施起来就更容易了。   不过,这也从侧面说明了一件事,那就是,贵妃乃陛下真爱,传言诚不欺我。   新欢已经上线,至于那曾经招摇过市据说很得宠的旧爱淑妃,早就被人忘到旮旯缝了。   庆祥宫冷冷清清,毕竟淑妃摆明了是失宠了,淑妃又一向和贵妃不睦,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知道自己失了宠的缘故,淑妃好像就干脆开始自暴自弃了,暴饮暴食以至于在囤膘的路上飞奔不说,还动不动就在宫里大喊大叫整个就一失心疯,现在在庆祥宫当差还不如去浣衣坊搓衣服呢。   有门路的都已经想办法跑了,现在还留在庆祥宫当差的,要不就是没人脉想跑没地儿跑的,要不就是淑妃心腹陪嫁已经捆绑销售了的。   但还是有那么一个例外,那就是已经成功取代了春桃这个庆祥宫领头大宫女的位置,已经荣登淑妃身边心腹第一人的,从前的洒扫宫女春杏。   一贫如洗装修风格十分朴素的庆祥宫内殿,咆哮过后,就是一阵噼里啪啦的瓷器碎裂的声音,春桃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她的头发衣裳都是湿的,头发上还挂着茶叶,十分狼狈,但此刻她却是一句话都不敢说,只能将头深深压低,额头触在冰凉的地上。   “娘娘,这可是剩的最后一套茶盏了,您都给摔了,可就要委屈您用下人的茶盏喝水了。”   春桃不敢说话,但有人敢说。   只见一个样貌平平属于掉进人堆里找都找不出来的侍女站在一旁,面无表情的看着淑妃发疯,脸上却带着嘲讽的笑容,语调平平听不出任何尊敬的意思,只是简单的阐述一个事实。   这正是从一个杂扫宫女一跃成为淑妃跟前大红人的春杏。   春杏不说话还好,一说话,淑妃的表情就更加扭曲了,简直可以用狰狞来形容,看着冷冷站在一旁看向她的目光中还透着些鄙夷的春杏,淑妃咬牙切齿,扭身就伸手指着她,手上长长的护甲几乎都快戳到春杏脸上:“你还好意思说?一个小小的太医都解决不了,这就是你们主子的本事?”   苏婉儿想到她派去的好几拨刺客都无功而返,现在那个裴太医还好端端的在世上蹦跶,今日上午刚刚回京,因为在治疗时疫一事上作出了重大贡献,已经被陛下提拔为太医院副院判。   一个太医没弄死也就罢了,她好不容易诓萧明月出宫,明明都已经将人安排好了,届时萧明月遇险,她的大哥就会趁机出现英雄救美,到时候孤男寡女在荒郊野外独自待上一夜,就算萧明月是公主之尊,那名声也会受损,而且明月心思又单纯,只要好好糊弄一番,利用大哥为了救她而受伤的愧疚之心,到时候还愁不能尚主?   可现在,一想到她接到的消息,苏婉儿杀人的心都有了。   萧明月是出宫了,大哥也早早就在她的必经之路上守着了。   结果呢?   刺客倒是遇见了,但不是冲着萧明月去的,萧明月全须全尾平安回宫路上半点波折都没有,可她的大哥,却因为遇到刺客,被生生砍断了右臂打折了双腿...这简直就是晴天霹雳。   对于靖安侯来说,儿子有很多,但她的嫡亲兄长可就这么一个,现在因为她出的主意,兄长居然身陷残疾,到现在都还躺在床上昏迷不醒,这绝对是毁灭性的打击。   苏婉儿看向春杏的目光都在泛红,那样子就恨不得生啖其肉:“你们是怎么办事的?居然将本宫大哥害到这般田地!”   面对苏婉儿的指责,春杏表现的很淡定,连眼睛都没眨一下,伸手将苏婉儿几乎要戳到她的脸的手指给挪开,面带微笑:“这都是按照娘娘的吩咐做的,至于为何会出现偏差,或许是大公子自己不小心吧。”   春杏冷漠的话一出,苏婉儿顿时呼吸变得急促,手捂着胸口呼吸剧烈起伏,似乎下一刻就会因为受的刺激过大而晕过去。   “娘娘——”   见苏婉儿气得身体都在摇晃,春桃也顾不得害怕了,赶紧从地上爬起来为苏婉儿顺气,一边轻声安慰:“娘娘消消气,可千万别奇怪了身子...”   “混账东西——”   春桃劝慰的话还没说完,突然一个嘴巴子就朝她抽了过来,由于力道太大,春桃被扇得一个踉跄,头都被打偏了,白皙的脸上立马就浮现出来一个清晰的五指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浮肿了起来,看着十分骇人。   春桃捂着脸,看着一脸凶狠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苏婉儿,眼中蓄起泪水:“娘娘——”   “滚出去!”   苏婉儿厌恶的看了她一眼,毫不留情的开口赶人。   春桃心中一颤,生怕要是自己有一点动作就会让娘娘发怒再换来一顿打,她只能生生将即将滚落的泪水给憋进去,喏喏应了一声,赶紧退出去,然后将殿门关上,自个儿就站在殿门口守着。   已经入了秋,树上的叶子都开始发黄,一阵风吹过,落叶簌簌而下,为本就有些空旷的庭院更添了几分萧条景象。   春桃站在门口,明明是个艳阳天,阳光照在身上,她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脸上刚刚挨的那一巴掌还在让她感到隐隐作痛,不止是脸上,手臂胳膊大腿甚至是腰腹,无一处不痛。   站在殿门口,她似乎还能听到殿内传来的女声压抑着愤怒的咆哮,这种场景已经持续了很久了,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从娘娘心腹贴身侍女,一步步沦为了现在出气筒的地步,特别是在那个春杏出现之后...   娘娘变了。   春桃无比深刻的认识到这一点   她现在,在娘娘眼里就是一个可以随意打骂的下人,所谓的陪伴多年的主仆情谊早就已经在一次次的打骂中被消磨的一干二净。   殊不知,看着那些宫女欢天喜地的拎着包袱走出庆祥宫的时候,她心中也有些羡慕,特别是在听说宫女到了年纪就能被放出宫的政策之后。   谁不渴望自由呢?   她也才十八啊!   当年,因为家贫,为了养活弟弟妹妹,求一口饭吃,她被爹娘卖给了人牙子,后来,因为她生了病,人牙子不想出钱治病,就像将她扔了由着她自生自灭,是娘娘路过,将她买了下来,救了她一条命,所以,这些年,她将娘娘视为主子,更视为恩人,她可以为娘娘豁出性命,可现在,她突然就感觉有些迷茫了...   内殿,苏婉儿还沉浸在偷鸡不成反蚀米的悲伤中不可自拔,直到——   “娘娘,不过只是一个常宁长公主罢了,等日后您大权在握,还不是想让公主嫁给谁就嫁给谁?”   “娘娘,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只要您跟我们主子合作,等大业成了,必不会亏待您。”   春杏以一种循循善诱的语气开始画大饼。   苏婉儿这次还没被忽悠的彻底,闻言冷笑:“这么简单的事都做不好,你让本宫还如何能相信你们?”   春杏只是淡淡一笑,轻飘飘反问:“娘娘,您现在除了与我们主子合作,还能如何呢?”   “娘娘,您得弄清楚,您跟我们主子合作可是利远大于弊,不然就照如今的情形,陛下空悬六宫独宠贵妃,现在后宫皆在贵妃掌控之下,要是来日封后,那还能有您的立足之地?只怕您就得青灯古佛了却残生了。”   “娘娘,您是想为人上人,还是想受人欺凌?”   不得不说,春杏真的是将苏婉儿的死穴摸得透透的,知道怎样才能激发她内心最大的惶恐。   冷宫,青灯古佛,任人欺凌……   苏婉儿想象了一下她就连想吃口热饭都是一种奢侈的凄冷下场,或许哪一天她就会无声无息的死去,然后被一捆破草席一卷,乱葬岗就是她的最终归宿…   苏婉儿打了个寒颤,眼中闪过一丝恐惧。   不,不能是这样。   她苏婉儿是贵女,是收人追捧的盛京第一美人,她决不能落到那般田地。   姜妧…   对,就是姜妧!   如果没有姜妧,那陛下迟早会爱上她,皇后宝座也会是她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人不人鬼不鬼活成了满后宫的笑话。   都是姜妧!   苏婉儿眼中瞬间爆发出仇恨的光芒,一口银牙几乎要咬碎,春杏说的没错,横竖都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倒不如豁出去了。   “行,本宫就再相信你们一次。”苏婉儿深吸了一口气,阴恻恻开口:“不过,等事成之后,要将姜妧交给本宫处置,本宫要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看着苏婉儿扭曲的面孔,春杏笑了:“自然。”   “马上就是万寿节,届时各地藩王都会入京朝贺,您不是想得到陛下吗?主子让我转告您,他会祝您一臂之力,当然,也需要您帮忙…”   两人窃窃私语专心交流,并没有注意到,暗处有一双眼睛,正默默的注视着这一切。   螳螂扑蝉,黄雀在后。   自以为天衣无缝聪明绝顶,殊不知,早已被人看得一清二楚。   .   御书房,凤鸟衔环铜熏炉中袅袅轻烟升起,淡淡的龙涎香在这片空间蔓延开来,空气很安静,只能听到纸张翻阅发出的细微摩擦声。   殿中立着一个青年男子,虽然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疲倦之色,但就那么静静的垂首站着,依旧掩盖不住他清隽出尘的气质。   这正是刚从江南治疗完疫病归来的裴子瑾。   裴子瑾是来向皇帝复命的。   之前江南突发疫病,是他率先配出了可以治疗疫病的药方,临危受命亲自带着几个太医赶往疫病爆发之地,控制住疫情。   现在疫病已经解决的差不多了,他这个领头的自然就得回来向皇帝汇报工作。   裴子瑾本来汇报完就可以走的,但不知道为何,皇帝就是不放人。   那他还能怎么着?   老实等着呗!   因为低着头,裴子瑾没有发现主位上的人也在默默盯着他打量。   不得不说,裴子瑾的确是个人才,不愧是出身杏林世家,深得其祖父裴老爷子的真传,一身医术了得,若是没有他及时配出治疗疫病的方子,一旦疫病蔓延开来,后果将不堪设想。   萧颐手指屈起,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桌面。   是个人才不假,可,怎么就这么看不顺眼呢? 第108章 追妻第五十九天 勾引教学   萧颐不想承认他的嫉妒, 但他却没有办法忽视在见到这个优秀的青年时心中升起的那种淡淡的酸涩感,以及还有那么一点若有似无的想决一高下的不服输。   自从知道苏婉儿想向裴子瑾下手之后,姜妧几乎每天都在变着法的打探他的消息, 萧颐当然不可能为了心中那么一点不舒服就放任苏婉儿对他下手,但不允许, 跟被迫保护又有那么一点不同。   不过,想到这段时间姜妧对他的亲昵态度, 萧颐心中那点郁气就散去了大半。   他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俯视着这个各方面看起来都十分优秀的青年, 青梅竹马又如何?真算起来, 他与姜妧初相识的时候, 这个裴太医还不知道在哪个旮旯缝呢。   而且,时间先后顺序从来都不是重点,就算汝南王再看好他, 可以, 姜妧不喜欢。   也不过就是个兄长罢了。   萧颐嘴角微勾,心中又升起一丝愉悦感。   不知道在这短短的几息时间里,某个皇帝脑子里已经在策马奔腾不知道闪过多少年头,更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了被比较的对象,裴子瑾只是觉得,他有点累,想先回府歇息。   就在裴子瑾思索是不是皇帝忘了还有他这么个人, 需不需要委婉的提醒一下自己的存在的时候,皇帝终于开口了。   “裴爱卿辛苦了。”   这句话不是方才就说过了吗?   裴子瑾虽然不知道皇帝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 但皇帝的夸奖得接着:“这都是臣份内之事。”   萧颐脸上浮出淡淡的笑意, 就像任何一个威严又不失温和的合格帝王一样:“此次疫病多亏了裴爱卿,程院判也跟朕提过了,朕有意升你为太医院副院判, 你意下如何?”   放眼看去,能在太医院出人头地占得一席之地的哪个不是胡子花白,像裴子瑾这样年纪轻轻就能做到太医院二把手的位置,不说前无古人,那也是万里挑一了。   对于这种殊荣,那当然是…拒绝啊!   裴子瑾第一反应就是拒绝:“承蒙陛下厚爱,只是臣资历尚浅,不足以担此大任,臣只想潜心研究医术。”   一个医典的职位就已经够让他焦头烂额了,这要是把副院判的位置也给接了,那得多累啊。   裴子瑾没有野心,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和姜妧的心思是一样的,搞事业不如当咸鱼,只不过他还没咸的那么彻底。   裴子瑾态度很恭敬,但语气却很坚定。   萧颐并不意外裴子瑾会拒绝,既然人家不想干,那自然没有强心按头的道理,总不能上赶着求人当官吧,萧颐觉得这种事他做不出来,于是拿起桌上放着的已经凉好的茶水轻抿了一口,颔首:“既然你无此意,那便罢了。”   当不当官的事说完,萧颐又提起另外一件事:“裴爱卿年纪也不小了,可有心仪的女子?朕可以为你赐婚。”   萧颐目光落在他身上,眸色有些意味深长。   淑妃自然不会无缘无故的千里迢迢去派人刺杀一个太医,萧颐干脆就往里深查了查,然后,就知道了一些他并不想知道的事。   面前这个男人,不仅仅是他女人的青梅竹马,还是他妹妹看上的人。   这一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成功让萧颐陷入了风中凌乱。   心仪的女子?   裴子瑾沉默,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觉得皇帝在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语调都有些加重,裴子瑾抬头,就看见年轻帝王慵懒的靠在王座上,双手交叉放在桌上,神情轻松而惬意,墨色幽暗的眸子落在他身上,面带微笑。   像是察觉到了他的注视,皇帝微微侧头,然后就露出了他光洁的下颚处,那个清晰的还泛着红的小小牙印。   裴子瑾眼神很好,甚至只是从一个牙齿印就能推断出大概被咬的时间。   谁能有这个胆子在皇帝脸上留这么大的牙齿印?   裴子瑾虽然才刚回宫,但皇帝与贵妃伉俪情深生死相随感天动地的爱情故事早已经传遍了,裴子瑾心中说不出是惆怅还是放松,他低下头,态度恭敬而谦逊:“多谢陛下厚爱,只是臣还无心上人,只求专研医术为百姓造福,暂且不考虑成家之事。”   ...   裴子瑾一只脚刚踏出御书房大门,就听到内室传来一声熟悉的娇憨女声,口中好像还是唤的陛下的名字,裴子瑾下意识回头,就见之前还在御座上安然坐着的年轻帝王飞快起身朝内室走去,华丽的玄袍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度,几乎是顷刻间就不见了身影。   李德全拿着拂尘守在门口,见裴子瑾顿住,他状似无意笑道:“是贵妃娘娘在里间小憩,这会儿也该醒了。”   裴子瑾沉默,道了一声告辞,然后收回目光,转身离开。   李德全看着青年离去,咂摸了一下唇,突然就从这背影中觉察出一丝落寞的感觉,结合刚刚陛下的表现,李德全摇了摇头,但也觉得正常,像他们贵妃娘娘那样的女子,就算多个人喜欢,那也不是挺正常的事么?   这裴太医啊,哪哪儿都好,可惜了,没他们陛下好。   裴子瑾出了御书房,因为心中惦记着事,走路难免就有些心不在焉,刚走到拐角处,突然面前蹿出来个人影,裴子瑾脚步一顿,看着面前站着的粉衣少女,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公主?”   .   姜妧确实是才刚睡醒,但她却没有起床,而是继续赖在床上,抱着她那个专门定做的大熊布偶,头埋在软乎乎毛绒绒的熊身上蹭啊蹭,直到成功蹭出一头鸡窝头。   见萧颐进来,姜妧抬起头,问:“我刚刚好像听见有人在说话,大臣见完了?”   这段时间萧颐似乎忙得很,动不动就召集一批大臣在御书房开会,姜妧就在内室呼呼大睡。   “嗯。”萧颐应了一声,见她懒散的瘫在床上,萧颐突然道:“方才见的是裴太医。”   果不其然,就见刚刚还像只慵懒的猫儿般的耷拉着眼皮打哈欠的女人,瞬间就瞪大了眼,脸上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浮现出惊喜之色,然后,就跟床上装了弹簧似的立马就蹦了起来:“裴阿兄已经回京了?在哪儿呢?还在不在这儿?好久没见了这可得好好唠唠。”   见姜妧迫不及待的就跳下了床作势要往外冲,萧颐眼疾手快的一把将她拽住:“去哪儿?”   “见裴阿兄啊,算起来都三个多月没见了呢。”   “就这么着急?”   那肯定啊!   不对,这话怎么听起来有点酸溜溜呢?   姜妧狐疑扭头,果然就看见了一张表情十分微妙的俊脸,怎么说呢,知道酸黄瓜吗?   “既然这么想念,要不要我专门为你们设宴,好让你们兄妹聚聚以解相思之情?”萧颐慢条斯理的开口,脸上还带着笑,声音温和,如果能忽视他那幽幽的看她就像看一个负心渣女的诡异眼神的话就更好了。   完了,被更年期支配的恐惧又来了。   自从那天因为知道淑妃要搞裴阿兄对萧颐劈头盖脸一顿骂之后,这男人玻璃般的幼小心灵就受了伤,时不时还会阴阳怪气几句,就仿佛一个身处更年期因为丈夫常年在外而喜欢胡思乱想的中年妇女...姜妧又是献身又是甜言蜜语的哄了好久才将人哄得正常一点,这...   姜妧薅了薅头发:“你吃醋了?”   萧颐只是静静的看着她,不说话,十分高贵冷艳,但还是非常大度的开口:“想来裴太医现在还未走远,我现在就让人将他唤回来,再准备酒宴。”   能接风洗尘当然是好的,但...确定到时候你不会掀桌子?   姜妧对萧颐的心眼到底有多大并不抱有期望,她从前怎么就没发现这人的心眼儿这么小呢。   现在只要知道裴阿兄平安归来就行,至于接风洗尘什么的...以后再说叭,姜妧承认她就是典型的见色忘义,没见人皇帝都委屈的快哭了吗?   姜妧妥协般的叹了口气,顺手就抱住了他的胳膊:“酒宴就不必了,随便来点吃的就成,正好我也饿了,上次那桂花粟米粥就挺好。”   见姜妧没故意去提裴子瑾来气他,萧颐紧绷着的脸稍稍一松:“都备好了,还有你昨日说想吃的松仁糕。”   这还差不多。   “颐颐最好了——”   甜腻腻的女声响起,萧颐面皮狠狠一抽,就连表情都僵硬了:“你唤我什么?”   “颐颐啊~”姜妧扑闪着眼睛:“是不是听起来敲级有爱,敲级贴心?你称我妧妧,那总得礼尚往来啊,我决定了,以后这就是你的专属爱称了,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萧颐:“......”   萧颐没错过姜妧眼中一闪而逝的戏谑,就知道她是故意的,还颐颐...挺恶心一称呼,但当姜妧以一种软糯撒娇的语气唤的时候,他却觉得像是一根柔软的尾羽在心尖轻扫,真是见鬼...   萧颐没有对这一称呼提出异议,只是表示,私底下叫叫就行了,大庭广众之下,他要脸。   姜妧:啧,还挺闷骚。   .   姜妧的小日子过得十分滋润,遛鸟逗狗,和已经彻底丧失斗志只想当她的小弟们咵咵天,然后没事再去御书房逛一圈撩撩某人,直将某人撩得眼睛都在冒火,然后就得意大笑拍拍屁股走人,就让人恨得牙根痒痒却又无可奈何。   后宫就不用说了,姜妧几乎是王者一般的存在,虽然还只是顶着个贵妃的头衔,但一应规格几乎都是按照皇后的标准来的,而这都是陛下的授意,有小道消息,说,贵妃之所以还是贵妃,那是因为贵妃不想当皇后,因为嫌烦。   虽然这理由听起来很离谱,但大家却对此深信不疑。   毕竟,皇帝的态度就明晃晃的摆在这儿呢!   有见过大庭广众之下纡尊降贵亲自给贵妃穿鞋的皇帝吗?   她们见过。   皇帝给穿鞋的时候,贵妃还暗搓搓薅皇帝头发呢。   例如这样的事还有很多,起先大家还有些不信,但见得多了,想不信也得信。   仔细一想也是,贵妃不论是从容貌还是从家世来说,一个皇后之位那是妥妥的不在话下,更不用说还有帝王的盛宠,宠爱宠爱,最重要的还是在那个爱字。   之前投靠淑妃的那几个嫔妃现在在四人组的洗脑下也都看开躺平了,徐昭仪说的不错,跟贵妃搞好关系,照样能吃穿不愁,每天捣腾捣腾花草没事再组几个牌局,这可比挖空心思讨好皇帝玩宫斗强多了,前者只用吃喝玩乐,后者还存在生命危险,傻子都知道要怎么选。   姜妧很满意现状,虽然少了一点搞事的机会,但做人嘛,和气生财,她又不是那种喜欢无事找事的人。   只除了——   几乎每天都上门打卡的萧明月。   “明月崽崽啊,你咋又来了?”看着已经在殿中等着的萧明月,姜妧一边打着哈欠从寝殿出来,一边发出灵魂叩问。   目光往萧明月旁边站着的大宫女身上一瞟,果然就见大宫女手上抱着几个包装好的精致礼盒,这种礼盒姜妧已经收到很多了,几乎都是萧明月送的,小到朱钗手镯,大到古董花瓶摆件…反正萧明月就不会空手上门。   别看孩子小,但礼数还挺足。   姜妧都要怀疑她是不是都快把家底给掏空了,而且,突然这么殷勤,还真的让人有些害怕啊!   萧明月没吭声,换作从前,打死她都想不到自己还有往钟粹宫跑的这么勤的时候。   看着姜妧从她身前走过往主位去,萧明月的目光也忍不住跟着她移动。   看得出来姜妧是才起床,只穿了一身家常衣裳,一头墨发慵懒的用根发绳束在脑后,肌肤白皙胜雪吹弹可破,凤眸菱唇,慵懒中透着一丝娇憨,就让人忍不住将目光逗留。   萧明月的目光太过灼热,让人想忽视都难,姜妧忍不住轻咳了两声,一本正经:“明月崽崽,你要是再这样看下去,我会觉得你已经爱上我了。”   这得多深情啊!   带着戏谑笑意的女声一落,萧明月回神,脸上不禁有那么一点尴尬,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只见她手指捏住了衣裙下摆,似乎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在姜妧诧异的目光中,从座位上起身,朝姜妧走去。   “咋了?”姜妧挑眉,送了这么多天的礼,终于要求帮做事了?   就说嘛,无事不登三宝殿,看在拿人手软的份上,她还是不介意帮点小忙的。   姜妧竖起了耳朵,做好了听悄悄话的准备,然后就听到了一声——   “贵妃嫂嫂。”   啥?   姜妧一懵。   这喊谁嫂嫂呢?   萧明月从来都是直呼姜妧的名姓,要不就是称贵妃,正儿八经喊嫂嫂这还是开天辟地头一遭,对萧明月来说绝对是一个不小的突破。   但一回生二回熟,最艰难的一声已经喊出来了,这接下来就要容易多了。   萧明月按耐下心中的那点羞耻感,冲着一脸惊愕看着自己的姜妧龇牙笑了笑,然后,凑近,小声开口:“贵妃嫂嫂,能教教我怎么勾引…啊呸,吸引男人吗?” 第109章 追妻第六十天 汝南王   勾引...   姜妧庆幸自己没喝水, 要不还不得当头喷她一脸啊。   看着一脸求知若渴看向她的目光里充满了期盼之色的萧明月,姜妧一时竟不知道她是认真的,还是高级反讽。   “咳, ”在小姑娘紧张兮兮的神情中,姜妧清了清嗓子, 面色深沉:“这是一个很深奥的话题,当然, 如果你诚心想学的话, 教也不是不可以。”   萧明月目光“刷”地一下就亮了, 跟小鸡啄米似的狂点头:“诚心诚心, 当然诚心,还请贵妃嫂嫂不吝赐教。”   萧明月也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来找姜妧。   跟苏婉儿以为的撕逼场面不同, 人萧明月脑子里压根就没这根弦, 在她看来,姜妧都已经是贵妃了,就算跟裴子瑾两人是青梅竹马,那还不许兄妹情深咋滴,俗话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既然是青梅竹马, 那打探消息肯定是首选姜妧啊!   萧明月心中算盘打得噼啪响,嘴角已经露出了迷之笑容, 开始幻想起了等她学成归来让裴子瑾成功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美妙场景。   .   夜幕沉沉, 繁星点点。   秋风送爽,驱走了夏日的酷热,晚风扑在人身上倒有了阵阵寒意。   当萧颐踩着饭点按时踏入钟粹宫的宫门, 准备来与贵妃共进烛光晚餐的时候,就发现殿门紧闭,里头时不时传来女子夸张的谈笑声。   在等知道里面的人是早在上午就来了,几乎在钟粹宫赖了一整天,与贵妃促膝长谈的常宁长公主之后,萧颐的表情就变得有些诧异,眉梢微挑,想了想,示意宫人不必出声,然后,自个儿放缓了脚步,负手往门口一站,开始正大光明听墙脚。   听得出来里面人交流的兴致还是挺高的,不知道说了什么,片刻的沉默之后,就听一道声音激昂充满了活力的熟悉女声响起——   “这男人啊,就是喜欢犯贱,吃着碗里瞧着锅里,永远都是得不到最好,一顿不打上房揭瓦毛病就是给惯的,你以为你哥是个好东西?我呸——”   萧颐:?   看着紧闭的殿门,再听里面不断传来的逼逼赖赖,萧颐表情有那么些许的微妙。   他不是个好东西?   内殿,不知道自己的吐槽已经被正主听了个清清楚楚,姜妧秉持着认真负责拯救被爱蒙蔽双眼的单纯小朋友的原则,非常卖力的灌输所谓恋爱技巧。   殿内已经燃起了烛灯,姜妧跟萧明月两人就盘腿坐在软塌上,旁边小茶几上还摆了不少瓜子花生以及各色果干,从空了的三个果盘以及吐了一地的瓜子皮来看,足以见两人唠嗑时间之长。   虽然已经唠了大半天,但两人兴致不减,萧明月早就抛弃了骄矜小公主的做派,学着姜妧的样子盘腿坐着,手上还薅了一把瓜子,一边嗑瓜子一边听姜妧灌输心灵鸡汤。   “男人都是视觉动物,如果女人拒绝一个男人,那八成是不喜欢,但男人要拒绝一个女人,说白了就是嫌丑。”   萧明月拧眉,虚心求问:“我很丑吗?”   这...姜妧瞥了她一眼,白白嫩嫩一看就是可爱挂的,这样子要是都自称丑,那得多凡尔赛啊,“不丑不丑,明月崽崽最好看了,这还不得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车见车爆胎?”   萧明月翘了翘嘴角,显然对这夸奖很受用。   姜妧摆手:“别打岔,继续听我说。”   “好的呢。”萧明月乖巧点头。   “爱情这东西啊,其实挺玄乎的,就是你想要的时候偏要逃走,等你不想要的时候呢,又死皮赖脸跟个狗皮膏药似的贴上来,扒又扒不掉,抓也抓不牢,是忘也难,恨也难,不见面的时候会惦记,见面的时候又脸红心跳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夜深人静还胡思乱想连觉都睡不好...”   萧明月猛点头,一副找到知音了的模样:“对对对,就是这样,贵妃嫂嫂,你对我皇兄也是这样吗?”   对上小姑娘亮闪闪的大眼睛,姜妧轻咳了一声:“那肯定的,我跟你哥可是真爱,你是不知道,你哥之前眼泪汪汪抱着我的大腿求原谅,那一把鼻涕一把泪流的哟,说什么离了我就茶不思饭不想分分钟想找根面条上吊...”   萧明月倒抽一口凉气:“当真?”   “ 不信你自己去问他。”   看姜妧说得这么信誓旦旦,萧明月想象了一下自家一向古板严肃的兄长涕泗横流求上吊的模样,脸上顿时露出惨不忍睹的表情,这实在是太颠覆三观了,不过,居然连兄长都能给训得这么服服帖帖,萧明月立时对姜妧更加高看一眼,看她的眼神就仿佛一个狂热信徒看到了信奉的神明:“贵妃嫂嫂,你可真厉害。”   “那是必然。”姜妧弹了弹衣袖,深藏功与名:“我告诉你啊,这男人,绝对不能惯着......”   姜妧正慷慨激昂跟萧明月灌输她总结出来的心得体会,突然,“吱呀”一声,紧闭的殿门被人从外推开,两人齐刷刷转头,就看见背着月色站在殿外面无表情看着她们的高大身影。   看着负手缓步进来的男人,萧明月小小的惊呼了一声,赶紧从软榻上溜了下来,规矩行礼:“皇兄。”   萧颐“嗯”了一声算是回应,目光淡淡的从一脸紧张的自家妹妹身上扫过,落在了还撑着头盘腿坐在软榻上朝他挤眉弄眼笑的姜妧身上,想到刚刚在外面听到的话,萧颐只觉得脑门突突的疼,简直恨不得将某人抓过来狠狠打上两下,有些话,是能乱说的吗?   萧明月虽然在规矩的行礼,但目光却忍不住往萧颐身上瞟,痛哭流涕...天呐,皇兄居然还有哭的时候?   殿内的气氛一时有些诡异的安静,直到萧颐终于忍不住出声:“时辰也不早了,明月,你先回去。”   “啊?哦哦好。”   萧明月往外看了一眼,天色确实已经不早了,没想到她居然在这儿待了这么久。   大晚上的,是该走人了。   作为同样的话本爱好者,萧明月对某些事虽然不大精通,但还是有那么一点点了解的,既然皇兄来了,那她自然得走人。   “明月崽崽,你先回去吧,今天讲的重点记得认真揣摩复习哈,咱明天继续。”姜妧也跟着挥爪子道别。   萧明月脸上立马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重重一点头:“嗯。”   月亮高悬,刚走出钟粹宫的大门,拐角处就似乎有人影在鬼鬼祟祟窥探,萧明月身边的大宫女耳聪目明,一眼就瞧见了墙角阴影处的人影,她眉头一皱,立马冷喝:“谁?”   人影出来,是个熟人。   “春桃?这么晚了,你在这儿做什么?”看见来人,萧明月眉头微皱。   春桃低头,直接跪在了萧明月面前,细看的话就能发现她的表情都有些麻木:“公主,我们娘娘又病了,不知道您能不能去钟粹宫瞧瞧我们娘娘?”   听见说苏婉儿病了,萧明月两弯细眉拧得更紧,方才脸上的笑容早已经消失。   大宫女眉梢微动,忍不住想说话:“公主...”   萧明月抬手制止她的话,看向春桃的目光清清淡淡,没有了之前的娇憨天真,就仿佛利刃一般,似乎是想透过她去看清某个人。   “既然病了,就该去太医院请太医。”   萧明月抿唇:“本公主还要去看望太后,你就好好伺候苏姐姐,让她注意休息。”   说完,萧明月示意大宫女她们可以走了,然后,就目不斜视的直接越过了春桃,长长的裙摆拖曳在地,背脊挺得笔直,一步步走远。   大宫女一直跟在萧明月身边,将自家公主脸上的神态变化瞧得清清楚楚,她还是忍不住问:“殿下,您怎么不去看看淑妃娘娘?”   “你希望我去吗?”萧明月停住脚步,偏头问。   大宫女弄不清楚她问的意思,不敢答。   “你其实是我皇兄的人吧。”萧明月虽然是疑问句,但用的是肯定的语气,就像早就知道了大宫女的身份,见大宫女脸色微变,萧明月笑了笑:“放心,我又不怪你,我知道皇兄是关心我。”   萧明月其实对自己这个亲兄长是又爱又怕,因为常年没有在一起,她和兄长的关系其实并不算亲近,兄长冷肃沉默让人望而生畏,每次都是匆匆的来,又匆匆的走,但她也知道,这个同母兄长是她最亲近的人。   她记得幼时一直跟随着她的那道沉默又充满了关爱的目光,也记得每年成堆从边关往宫中送的各色礼物,这世上,她可以不信任何人,但对这个兄长,她完全信任。   “紫苑,那几个突然被打发出去的宫人,是不是有问题?”萧明月突然问。   她前些天出宫了一趟,回来后,宫里的几个宫人就被陆励暗中带走了,这些并没有避讳她,陆励是皇兄的亲信,又是飞翎卫统领,不可能大费周章的跟几个宫人过不去,那就只可能是宫人有问题。   萧明月想到大宫女总是明里暗里阻拦她跟苏婉儿过分亲近,再加上听说靖安侯府的大公子不知道怎么的,居然在城郊遇到了刺客成了残废,她其实并不想所有人以为的那么傻,大家或许都习惯了她像一只莽撞小羊羔横冲直撞无所顾忌的样子,却忘了,后宫中的女人,不论年纪大小,都不会是真正的天真。   虽然皇兄和太后都小心翼翼的护着她,不想让她接触到后宫尔虞我诈的黑暗一面,但,怎么可能呢?   就像幼年落水,她知道是有人蓄意谋害,但她不能说,说了,就会给皇兄带来麻烦。   她被迫成长,但又享受这种被关爱的感觉,愿意在亲近的人面前当一个无忧无虑的孩子。   她亲近苏婉儿,是因为苏婉儿一直都是一个知心大姐姐的角色,温柔无害,可当撕开这层表象,露出下面血淋淋的真相,她惊觉,哦,原来自己一直都在被人当枪使。   或许她从前也有察觉,但她却不愿去深想。   可这次,苏婉儿实在是太着急了。   着急到,迟钝如她,都有所察觉。   萧明月用力抿唇,想将心中的那股酸涩感压下去,不管怎么样,她是真心将她当姐姐的。   萧明月虽然不管朝堂的事,但对最近的风声也有所耳闻。   靖安侯,也就是苏姐姐的父亲已经几次被皇兄斥责,可她问母后的时候,母后却只让她别多管。   萧明月记得,她首先是皇兄的妹妹,萧氏公主,不管怎么样,她始终都是站在皇兄这一边。   萧明月没有一定要向大宫女寻求一个答案,因为答案她心中已经有了。   “走吧,有好几天没去向母后请安了,这会儿去应该还能赶上晚膳,也不知道有没有我最喜欢的藕粉桂花糕…”   见萧明月蹦蹦跳跳就往慈宁宫的方向去,大宫女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脸上忍不住露出一个笑容。   大智若愚,说的恐怕就是她们殿下了。   .   内殿。   等萧明月走了,萧颐才深吸了一口,看着还保持挥手姿势的姜妧,拧眉:“你都跟明月都说了些什么?”   “就是交流交流感情,分享一下心得呗。”姜妧一点都不意外萧颐会听见她俩的悄悄话,她特别的自然:“再说了,我又没编瞎话,都是来源于事实。”   姜妧托着下巴,神情随意。   萧颐:“......”   萧颐咬牙:“我什么时候抱着你的腿一把鼻涕一把泪哭的涕泗横流了?”   这还不是睁眼说瞎话?   想到刚刚明月看他的眼神,萧颐就觉呼吸一窒。   好像是没有哈,但这不是适当夸张嘛。   见萧颐一脸恼怒似乎对她的夸张文学感到很不满意,姜妧想了想,默默将盘着腿放了下来,往前一伸:“呐,要不现场哭一个?”   萧颐:“......”   萧颐想,摊上这么个女人,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他怎么就栽在这家伙手里了呢?   萧颐日常怀疑人生。   姜妧看够了某人一脸有气不能撒的郁闷模样,得意的嘎嘎笑了两声,然后朝他招手,示意他附耳过来。   “来啊——”   萧颐不动。   “你过来啊——”   姜妧连着叫了好几声,萧颐才依言走到了她身侧,然后就见姜妧鬼鬼祟祟的张望了一下四周,然后,趴到了他的耳边,以一种非常小声的雀跃的分享八卦的语气跟他说:“我怀疑你妹有喜欢的人了。”   姜妧分享完这个惊天大秘密,坐等萧颐惊讶的表情,却见他连眼皮子都没撩一下。   姜妧不满:“你怎么一点都不惊讶?”   妹妹欸,有心动对象了欸!当哥的是不是得有点表示?   闻言,萧颐只是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目光看着她,就在看的姜妧快要发毛的时候,萧颐淡淡一笑,平静道:“知道。”   “你知道?”姜妧惊了,随即就是一脸兴奋:“快快快,说说是谁?”   “裴太医。”   “啊,裴…裴?”   姜妧:???   姜妧:!!!   万万没想到,这尼玛还能内部消化?   所以,萧明月居然看上了她裴阿兄!   这...   在姜妧震惊的目光中,萧颐撩起衣摆也跟着坐在了软榻上,顺手就将人捞进了怀里:“裴太医也老大不小了,是时候该成家立业了,不过我觉得裴太医家世差了些,配不上…”   “怎么了怎么了,怎么就配不上了?”   一听萧颐贬低裴子瑾,姜妧立马就不乐意了:“裴阿兄好歹也是出身杏林世家,在淮阴那一块儿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家,人裴阿兄一表人才医术高超甩那些只会靠祖上阴蔽的纨绔子弟好几十条街不止,怎么就配不上了?”   “那你的意思是,他与明月十分相配?”   “那当然,”姜妧想都没想就直接点头:“简直就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好伐。”   她家裴阿兄这么优秀,公主怎么了,就算是公主她娘来了他都配得上!   萧颐若有所思,脸上浮起淡淡的笑意:“既然你觉得行,那我这就下旨赐婚。”   “嗯…嗯?”   姜妧习惯性点头点到一半,突然觉出一点不对味儿,立马狐疑的去看萧颐,后者一脸认真,似乎真在考虑下旨赐婚的可行性。   赶在萧颐喊人之前,姜妧赶紧拽住了他。   “ 算了,”姜妧摆手,一脸豁达:“儿孙自有儿孙福,咱做家长的就别操心了,这年头流行自由恋爱,就由着他们去吧。”   姜妧唏嘘,听见萧颐说有道理,心中松了口气。   好悬,差点就把裴阿兄给卖了。   姜妧内心:裴阿兄,我能为你做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是祸躲不过,且行且珍惜叭!   .   就在姜妧日常与萧明月交流心得,灌输心灵鸡汤,顺便暗搓搓试探看能不能让萧明月改变主意换个人折腾的时候,万寿节也要到了。   作为大庆一年一度的盛大节日,今年的万寿节还要更加热闹,因为这也是三年一度各地藩王入京朝见的日子。   不仅仅是藩王,还有外邦使臣。   江南水患,安王谋逆的事都已经料理的差不多了,前朝后宫都在为即将到来的万寿节忙碌。   就连萧颐都忙的脚不沾地,至于有多忙,从他已经好几日没来钟粹宫点卯就知道了。   一片忙碌中,比咸鱼还闲的姜妧,就显得与这热闹的氛围有些格格不入。   毕竟后宫事宜都有徐昭仪她们打理,手下太能干的直接后果就是,上司躺平毫无压力。   萧颐已经跟她说了自己的打算,等万寿节过了之后,就会解散六宫,到时候这些宫嫔都可以选择去留。   一想到即将失去这样一群得力下属,姜妧还有那么一点伤心,甚至琢磨要不要在宫里设女官,到时候可以让徐昭仪她们继续给她干活,嗯…开工资的那种。   在紧张又热烈的气氛中,失踪了好几天的人突然出现在了钟粹宫,当头第一句话就是——   “汝南王入京了,想不想去见见?” 第110章 岳父(一更) 反悔   为了庆贺万寿节, 又恰逢三年一度的藩王进京朝见,各地藩王都在陆续启程入京。   但不像从前入京朝见就是走个过场,在盛京待上几天说说场面话就能顺利打道回府, 这次朝见说实在话并没有几个藩王愿意来。   安王谋逆虽然没有掀起什么大风浪,远远到不了撼动国家根基的地步, 但对在朝为官的人以及藩王来说,还是有些不小的冲击力。   特别是对于藩王而言, 安王算是藩王中有头有脸的人物, 结果一上来就被新帝给麻溜的收拾了, 连带的还有几个跟着闹事的藩王。   虽然皇帝目前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大动作, 但谁都知道,早在先帝时期,朝廷就已经开始对藩王多加约束, 现在又出了安王这档子事, 难保皇帝不会趁此机会对藩王下手。   在一众藩王惴惴不安想着要怎么做才能保证自己的人身安全,在路上磨磨蹭蹭,决定不到最后期限坚决不入盛京城门之际,汝南王绝对堪称一股清流,直接甩了大部队,单枪匹马早早就到盛京等着了。   像是早就料到汝南王会来这么早,汝南王才刚到京郊, 就被等在那里的飞翎卫统领陆励给截胡了,然后, 就被接到了盛京城最负盛名的酒楼, 醉仙楼。   醉仙楼还是一如既往的人来人往生意兴隆,门一关,直接将外头的歌舞喧闹声给隔绝在外。   包厢里, 看着主位上大刀阔斧坐着的,胡子拉碴面容粗犷因为赶路而风尘仆仆的中年男人,陆励腿肚子有些发抖。   作为皇帝亲卫头子,陆励自诩胆子算大,能让他感到害怕的人一只手就能数的过来,皇帝本人就不说了,贵妃以其别具一格的行事风格以及动不动就要自杀威胁的危险行为荣登陆励最忌惮的人之首…现在又多了一个,贵妃她爹,汝南王。   见了汝南王才知道,什么叫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凭良心讲,汝南王长相并不可怕,虽然五大三粗一个武将该具备的特点他全都有,但总体来说还算是一个中年帅大叔。   但现在帅大叔显然心情不怎么好,大掌往桌面上一拍,桌子上的茶壶都跟着颤了颤,陆励觉得自己就是那桌子,分分钟得被毙于掌下,陆励擦了擦头上冒出来的冷汗,觍着脸赔笑:“王爷,您一路奔波劳累辛苦了吧,先喝口水润润嗓子。”   陆励赶紧亲自倒了杯水递过去,态度要多殷勤有多殷勤:“您要是饿了咱就先上菜,这醉仙楼的菜色堪称一绝,招牌卤大鹅卤鸡翅还有溜肥肠…”   陆励习惯性开始报菜名,报着报着就觉得肚子有点饿了,忍不住哧溜了一下口水,哧溜完才反应过来,不对啊…   陆励有些尴尬的抬头,果然就见中年帅大叔正一脸不耐烦的盯着自己,没办法,陆励只能向跟自己好歹有几天交情的汝南王府三公子姜玦投出了求助的目光。   后者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典型的袖手旁观坐看好戏。   汝南王没想到自己才刚来京城就被人截胡,从他被这个飞翎卫统领堵住到现在都过了快一个时辰了,汝南王原本就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特别对方还是皇帝亲信,一想到皇帝,汝南王就觉得心肝肾肺都在抽抽的疼,当即脸色就更不好看了:“陆统领,本王都在此等了一个时辰,皇帝小…咳,陛下到底何时来?”   要不是姜玦及时咳了一声提醒,汝南王就要嘴瓢将“皇帝小儿”这四个字给说出来了。   虽然话到嘴边改了口,但陆励还是听出来了,就算听见汝南王骂陛下又如何?老老实实装聋呗,这位可是贵妃娘娘她亲爹,四舍五入就是陛下他老丈人,没听陛下再三强调要以礼相待吗?   陆励继续赔笑:“快了快了,陛下应该快到了,属下出去瞧瞧。”   说罢,像是生怕汝南王开口留人,一溜烟似的就跑了,把门带得“砰——”地一声巨响,以此表示他是真的出去了。   看着跑得跟被狗撵似的陆励,汝南王皱了皱眉,暗自道了一声,这莫不是撞了邪?一个个都神神叨叨的。   “阿爹。”   陆励一走,一直在旁边打酱油的姜玦就蹭了过来,开启苦口婆心规劝模式:“阿爹,这不是在咱们淮阴,俗话说祸从口出,待会儿要是陛下过来,您还是...”   “还是什么?”   没等姜玦把话说完,汝南王就给他劈头打断。   汝南王虎目一瞪,姜玦立马瑟缩了一下身体,条件反射性的抱头求饶:“阿爹,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看自家儿子这样一副没出息的样子,汝南王就气不打一处来,抬掌照着他的头就抽了两下。   汝南王抽了两下,只觉得心中那股气还是不上不下的憋着,嫌不解气,又朝他踹了两脚。   不幸沦为出气包的姜玦含泪忍了,先不说打不打得过,就算能打那也不能动手啊,谁让他是老子呢!   这种场景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了,准确的说,是从他将那块虎符给交到阿爹手上的时候,汝南王就变成了这样一副易燥易怒动不动就要踹他两脚以解心中烦闷的样子。   踹归踹,等汝南王踹完,姜玦一边龇牙咧嘴的揉着方才被踹的部位,一边不怕死的开口直谏:“阿爹,这不是好事么,陛下与小妹两情相悦双宿双飞多好啊。”   “好个屁——”   汝南王想起这事就气不打一处来,明明说好了只是帮着照顾闺女几年,交易都达成了,万万没想到这年头还带出尔反尔毁约的,还交还虎符,他水灵灵的宝贝闺女是区区十万大军能比的吗?   “可...”   汝南王气的拍了一下桌子,力道之大直接让以坚硬著称的上好梨花木圆桌给缺了一个角,看着明显已经处在暴怒边缘的自家阿爹,姜玦斟酌了一下他的脑袋与这桌子孰硬之后,果断闭嘴保持沉默,做一个安静的美男子。   就算有心想为小妹的幸福生活添砖加瓦,但前提是不会被暴怒的老爹给揍个半死,要知道,汝南王一直信奉棍棒底下出孝子,仅有的慈父柔情都贡献给了小妹,那种动不动就被操练的只剩半口气的状态他是不想体验的。   姜玦老老实实缩在角落里,听自家老爹又开始日常问候陛下全家。   姜玦一脸生无可恋,心中思忖,就看这情形,待会儿陛下要是过来了,可别两人打起来啊。   就在汝南王骂骂咧咧口吐芬芳的时候,紧闭的房门突然被人从外推开。   “萧颐这个小王八羔...嗝——”   汝南王正骂的起劲,突然听到门响的声音,转头就看见了那道站在门口的俊朗身影,他骂到一半的话硬生生就给卡到了喉咙。   帮着推门的陆励先是瞅了瞅一脸震惊的汝南王,再瞅了瞅神情平淡仿佛骂的不是他的陛下,眼观鼻鼻观心,冲着屋内的两人咧齿一笑:“王爷,陛下到了。”   对于见惯了大场面的汝南王来说,虽然当面辱骂皇帝这事听起来有些可怕,但这么多年也不是白混的,跟花容失色的姜玦不同,汝南王除了最刚开始的诧异之后,表情就又恢复了平静,先是将因为过于激动而撸起来的衣袖给弄了下去,把脚从椅子上移了下来,然后,才弹了弹衣袖,不闪不避的跟突然出现的皇帝进行眼神对视。   就在姜玦心惊胆战想着别不会现在就要开战的时候,突然,就见皇帝背后又探出了一个熟悉的小脑袋,然后就是轻快且兴奋的女声:“阿爹——”   突如其来的女声就仿佛一道惊雷在汝南王耳边炸响,汝南王平静威严的神情一怔,看着跟个大型扑棱蛾子朝他扑过来的美貌少女,汝南王嘴唇一个哆嗦,眼睛瞪得老大。   “囡囡——”   .   姜妧的突然出现,成功化解了一场即将爆发的君臣冲突。   包厢内的气氛有那么一点点诡异,没想到不光光是皇帝来,自家宝贝闺女也跟着出宫了,汝南王现在满心满眼都是自个儿多年未见的小女儿,早就把皇帝抛到脑后了。   “囡囡——”   “欸,阿爹——”   “欸欸,囡囡——”   “欸欸欸,阿爹——”   “......”   听着耳边传来的熟悉对话,萧颐突然就觉得这场面有些眼熟,看了眼还缩在一旁作隐形状的姜玦,萧颐暗道,果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汝南王...”   “别吵吵,没见本王正跟闺女说话吗?”   汝南王非常不耐烦,头都没抬一下。   萧颐:“......”   这算不算是目无君上?   萧颐能做什么呢?当然是老实闭嘴啊!   没想到自家老爹这么彪,居然直接冲皇帝开吼,姜玦在心中默默竖起了大拇指,再看看果然就闭嘴了,自个儿找了个位置坐下慢悠悠喝茶的皇帝,姜玦突然觉得腮帮子有些酸疼。   老爹和小妹在父女情深,也不能把皇帝给干晾着啊。   姜玦想了想,仗着自己好歹和皇帝也有那么短短几天的平叛交情,拿杯子倒了一杯水,然后就蹭到了孤零零坐着的皇帝身边:“陛下。”   “姜...三舅兄。”皇帝非常温和的跟他打招呼。   许久未听见的称呼再次重出江湖,姜玦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死,就算之前已经听过许多遍了,但当他再一次听到的时候还是有些接受无能,这实在是太挑战人的心理承受极限了。   姜玦摆手:“当不起当不起。”   姜玦将手中的茶递过去:“陛下请。”   萧颐看了他一眼,颔首接过。   姜玦搓了搓手:“陛下,那个...”   “王爷许久未见妧妧,父女情深理应如此,三舅兄不必惶恐,我不会怪罪,应该的。”   姜玦:???   看着非一般善解人意表示完全能够理解的皇帝,姜玦陷入沉思,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怎么感觉这次再见,陛下比之前在蓟州的时候还要更加随和了呢?所以...他们家小妹是怎么做到训狼如训狗的?   姜玦露出了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继续保持自己安静美男子的人设。   萧颐慢悠悠啜着茶,等琢磨着时间应该也差不多,这都父女情深了有小半个时辰了,萧颐才放下茶杯,轻咳了一声:“妧妧,汝...岳父远道而来,现下估计也饿了,还是先用膳吧。”   什么叫没有最离谱,只有更离谱?   这就是!   看着面不改色张口就称岳父的皇帝,姜玦耳朵动了动,面上忍不住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然后,怀揣着暗搓搓想看自家老爹是什么反应的想法,姜玦将目光投向了汝南王。   不出所料,汝南王的表情就是一大写的茫然,那样子,就像是看着一头猪在骂娘,已经越过了震惊和不敢置信,直接踏入了终极茫然阶段。   “岳,岳父?”   在汝南王震惊不敢置信的茫然目光中,萧颐从座位上起身,走到汝南王身侧,将还扒着汝南王不放的姜妧抠了出来,冲汝南王颔首,脸上带着恭敬又不失礼貌的女婿上门见岳父的标准笑容:“得知岳父您今日入京,小婿特意让人在聚仙楼备下了膳食,眼下时候也不早了,还是先用膳吧,边吃边聊也行。”   “小、小婿?”   汝南王眼睛都瞪直了。   姜玦有些害怕自家老父亲因为太过激动直接猝死当场,赶紧上前:“对对对,先吃饭先吃饭。”   姜玦连拉带拽将老父亲摁在了座位上。   到底是见过大场面的人,汝南王还是能回神的,就是精神有些恍惚,但就算精神再恍惚,等看见被某个男人搂在怀里的自家闺女之后,还是眉心一跳,立马开口:“囡囡,坐阿爹旁边来。”   汝南王张口就是抢人。   姜妧瞅了瞅自家已经在手捂胸口似乎下一秒就得找速效救心丸的老父亲,毫不犹豫推开了情郎,直奔老父亲身侧:“好嘞!”   说扔就被扔的萧颐:“......”   萧颐暗中磨了磨牙,心中道了一声小没良心。   陆励看着饭菜上齐,然后蹑手蹑脚的退下,一点都不想在这样充满诡异气氛的屋子里多待上一秒。   四人落座,因为萧颐那声惊天地泣鬼神的岳父,气氛远比方才要尴尬百倍,在场唯一自在的应该就是姜妧了。   “阿爹,来,吃啊,随便吃,千万别客气。”   姜妧率先开动,挽起袖子,站起来先在那只烤的油汪汪色泽鲜润的烧鹅上扯下一条鸭腿,然后放到了汝南王碗里:“阿爹,这鹅不错,肉质可嫩了。”   姜妧表现的就仿佛一个特别孝顺的乖闺女,为年迈的老父亲又是扯鸭腿又是招呼盛饭,伺候的特别周到。   明明是贴心小棉袄般的行为,可汝南王现在却一点都没感觉到温暖。   看看自家还在忙活的,两年不见,非但没有一点因为伤心难过而掉秤或者精神萎靡,反而面色红润下巴上都多了两层肉一看小日子就过得十分滋润的乖闺女,再看看一直用一种宠溺而纵容的目光盯着乖闺女的某皇帝,汝南王心中突然一凉。   “阿爹,赶紧吃啊——”   汝南王就这么一个闺女,加上姜妧幼时身体不好,打小就如珠似玉般的宠着,基本上是有求必应妥妥的慈父,汝南王这些年最后悔的事就是当初带着姜妧入京,要是不带她入京,闺女也不至于昏了头要跳皇帝这个深坑,你说跳就跳吧,只当是深宫体验生活了,汝南王愿意给兜这个底,可现在...底子穿了。   汝南王深吸了一口气,露出一个比哭好不到哪儿去的笑容,伸手摸了摸闺女的头,换来闺女小狗似的蹭了蹭,这副跟幼时无异的依赖模样成功取悦了汝南王,汝南王非常大方的将碗里的鸭腿又夹给了姜妧,和蔼道:“给咱们囡囡吃。”   话刚落,碗里就又多了一只。   汝南王诧异抬头,顺着筷子看过去,就看见了一张面带微笑的俊脸,俊脸的主人带着淡淡的笑容,万分恭敬:“岳父吃。”   汝南王:“!!!”   你个狗东西当初牛气哄哄死活不答应让我闺女进宫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表现。   看着碗里多出的那只大鸭腿,汝南王很想把这只腿提起来怼皇帝脸上,还岳父!岳父是你该叫的吗?   汝南王面色有瞬间的扭曲,还好旁边贴心小闺女的深情呼唤拉回了他的理智。   汝南王大喘了两口粗气,皮笑肉不笑的夹起那只鸭腿就要往萧颐碗里怼:“陛下严重了,臣惶恐,这鸭腿应该是陛下您吃。”   “应该的,您是妧妧的父亲,自然也是我的岳父,都是一家人,何必分得这么清。”萧颐语气温和,手上的筷子却使得很溜,牢牢将那只鸭腿固定在半空不让它进入自己的碗里。   不提姜妧还好,一提,汝南王就恨不得把这个出尔反尔的家伙给暴揍一顿,当即目光一沉,声音也重了几分:“担不起,妧妧何德何能能得陛下如此看重?”说着,手腕使劲,鸭腿又朝萧颐的碗逼近了几分。   萧颐看汝南王的样子就知道这位心中憋着气,依汝南王的脾气,现在还没有大打出手直接掀桌应该是顾忌着有闺女在旁边,但这,也不能让啊。   萧颐眸色也是一深,嘴角抿了抿,同样手上使劲,硬生生接下了汝南王的力道,如四两拨七斤一般将鸭腿又往回推:“能得妧妧在身侧,是萧某之幸,都是应该的。”   挑衅,这绝对是挑衅。   汝南王才不管对面是不是皇帝,“豁”地一下就站了起来,如果说刚刚才使了三分劲,那现在就是七分,汝南王咬牙切齿:“不敢,小女骄纵任性实在是不值得陛下如此看重。”   “哪里,妧妧心思纯善品行高洁懂事乖巧...”   “......”   看着汝南王跟皇帝两个一来一往为一只鸭腿你推我让剑拔弩张,似乎下一刻就得掀桌打起来的样子,姜玦缩在一旁就显得格外的可怜无辜又无助,看着自家还在兴致勃勃啃鸭脖子的小妹,姜玦是真的佩服她的淡定,忍不住溜过去扯了扯姜妧的衣袖。   “小妹。”   “唔?”   姜妧忙着一手拿着鸭脖子啃得满嘴流油,感觉自己的衣袖被扯住了,她诧异:“怎么了?”   还怎么了?   姜玦悄悄伸手指了指已经站起来的两人,压低了声音:“小妹,你要不要劝劝?”   “劝什么?”姜妧还在慢悠悠啃鸭脖子,想了想,一脸无所谓的劝道:“俗话说得好,男人之间的恩怨,就要用男人的方式来解决,放心吧,我估摸着是打不起来。”   姜玦:“......”   打不起来,您这心也真够大的哈。   虽然不准备劝架,但姜妧觉得腾场地还是有必要的,嗦完了鸭脖子,姜妧就自觉站了起来,扔下一句“我先出去转转,你们慢点吃”后就麻溜甩袖子走人,顺便把双脚无处安放的姜玦也给顺走了。   没了姜妧的桎梏,包厢内的硝烟味儿顿时更往上飚了一个度。   经过刚刚的一番交锋却并没有完全占据上风的汝南王已经彻底恼了,原本就黑的脸色这下子完全沉了下来,刚准备使上全部力道赢下这一局,就感觉之前一直阻挡自己的那股力道一松,鸭腿顺利落入萧颐碗中,同时还伴随着男人温和中透着一丝感激的声音:“多谢岳父。”   汝南王:“......”   汝南王:“!!!”   “岳个屁——”   一声惊天怒吼响起,包厢外守着的陆励打了个哆嗦,哆嗦着从袖子里摸出两个棉花团,揉吧揉吧,然后塞进了耳朵里。   非礼勿听。   为了能活得更长远,他还是老实戴耳塞吧。   .   没有想象中的掀桌局面,俗话说,不是在沉默中爆发就是在沉默中灭亡,而爆发到极致就是平静。   在经历了几次三番的“岳父”暴击之后,汝南王反而恢复了一种诡异的平静。   大庆朝屹立在权力巅峰的两个男人相对而坐,一时间都没有人说话,包厢内的氛围直接降至冰点。   打破这个僵持状态的就是萧颐的一杯热茶。   在汝南王的死亡注视下,萧颐亲自倒了一杯茶,递过去:“请。”   汝南王只是盯着他,好歹也是纵横疆场这么多年的老将,又是身居高位,也就平时在姜妧面前收敛气势仿佛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老父亲,毕竟是一瞪眼连亲儿子都害怕地打哆嗦的铁血人物,虽然没动弹,但眼刀子飕飕的直冒杀气,要是换作一般人,早就在这样的目光注视下冒冷汗了。   萧颐神情不变,嘴角甚至还带着淡淡的笑容,就保持着奉茶的姿势,大有你要是不接,我就一直举着的架势。   汝南王打量了他半响,冷哼了一声,接了。   顾忌到面前这人好歹也是一皇帝,汝南王还是给面子的喝了一口,然后,伸手从怀里摸出一个熟悉的小物件,放在了桌子上,推了过去:“陛下放心,当初臣既然已经说了,就不会反悔,这东西您尽管收下。”   萧颐瞥了一眼桌上放着的虎符,没接,面无改色的又推了回去,对上汝南王压抑着怒气的眼睛,萧颐沉默了片刻,倏地一笑:“可萧某反悔了。”   汝南王:“!!!”   这年头出尔反尔不讲诚信都能这么光明正大了吗?   汝南王这暴脾气一下子就起来了:“这虎符你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拿着!”   “不要,物归原主。”   “归个屁,给我揣好了!”   “不...”   “......”   就在两人再次为虎符的归属权争执不下的时候,紧闭的房门再次被人叩响,然后就听外面传来陆励小心翼翼又带着点焦急的声音:“陛下,王爷,别吵了,娘娘出事了。” 第111章 戎狄 小小意外(二更)   姜妧觉得, 她可能天生和“出宫”这两个字八字不合。   一出宫,要不就是遭遇各种刺杀,要不就是偶遇傻逼调戏, 这不,正好好逛着街呢, 就一傻大姐撞上来了嚷嚷着要将她就地正法。   宽敞的朱雀大街人声鼎沸,是一贯盛京城会有的繁华景象, 但现在却出了一点点小乱子。   为了这次的万寿节, 不仅仅是各地藩王要进京朝贺, 秉持着促进国家之间友好交流和谐共处的原则, 同时来的还有不少外邦使臣,虽然一般使臣来了都更乐意待在驿馆修整,但也有那么一些使臣觉得有必要了解一下大庆的风土人情, 而了解大庆本土文化的最好办法就是上街闲逛。   很不幸的, 姜妧来的时候正好就碰到外邦使臣仗势欺人的一幕。   秉持着有热闹就要看的原则,姜妧见一堆人围着吵吵嚷嚷不知道在做些什么,立马就来了兴趣,拉着一脸无奈的姜玦一头扎进了人堆,然后,就看见一群卷头发绿眼睛长得五大三粗胡子拉碴一看就不是大庆本土人士的人气势汹汹的站着,为首的是一个蒙着面纱的卷发女子, 从极富特色的服装来看,显然也不是大庆人会有的装束。   跟这一行人气势汹汹颐指气使的样子形成鲜明对比的, 是对面孤零零站着的衣衫褴褛满脸污垢的少年, 少年一脸凶狠,手中还挥舞着一根不知道打哪儿弄来的木棍,试图让人别靠近他。   没想到居然看到这样的场景, 姜妧有些诧异:“这是出什么事了?”   见问话的是个美貌小姑娘,旁边的路人也很热心的回答:“好像是这个乞儿不小心撞到了那位戎狄女子,然后那女子硬说乞儿偷了她东西,要将乞儿捆了。”   听到戎狄两个字,姜妧和姜玦两兄妹不约而同的皱起了眉。   如果说谁和大庆是死敌,那非戎狄莫数。   毕竟他们亲爹汝南王就是专门和戎狄干仗的,戎狄和大庆算是邻居,是个游牧民族,号称马背上打天下,但同时因为生存环境相对土地富庶的大庆而言要相对恶劣,所以戎狄一直对大庆都十分觊觎,就仿佛一只打不死的小强,动不动就要来大庆边境骚扰一番。   像是看出了姜妧的疑惑,姜玦悄悄跟她咬耳朵提醒:“戎狄此次派使臣来京是来议和的。”   姜玦对戎狄也十分厌恶,这种厌恶是深入骨髓的,大概是七八年前,大庆曾经和戎狄有过剧烈的冲突,那是一场恶战,因为当时大庆主将贪生怕死,在面临戎狄来势汹汹大的进攻时居然弃城而逃,导致一座城池落入戎狄手里,而戎狄主将二王子为了振奋士气,居然下令屠城来庆贺胜利,这对大庆人民来说是抹不去的伤痛记忆。   虽说后来二王子被当时还是秦王的当今陛下给宰了,戎狄军队也被打得屁滚尿流滚回了老家,顺便还让出了一部分土地,但这个仇怨是抹不去的。   不同于姜妧在宫里只管吃喝玩乐,真正上过战场见过战争血淋淋场面的姜玦,对这些有着更加深刻认知。   因为有萧颐和汝南王的镇压,戎狄这两年还算安静,但这就是头狼,指望狼能像狗一样乖顺是不可能的,一旦你松懈下来,他们就可能扑上来咬你一口。   姜玦看向这群人的目光有些冷。   就在兄妹俩说悄悄话的时候,人群中突然爆发出一声尖利的叫喊,只听那个蒙着面纱的女子伸手指着那个乞儿,恶狠狠的扫了他一眼,然后就侧头叽里呱啦不知道跟旁边的护卫说了些什么,就见那五大三粗魁梧壮硕的护卫上前要来抓那乞儿。   姜妧拧眉:“什么鸟语?”   姜玦脸色已经沉了下来,但还是帮着翻译:“说要将那乞儿抓起来乱棍打死。”   打死?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居然当着她的面要杀人?   这还了得?   乞儿手上虽然有打狗棍,但就他那单薄的身子显然不是彪形大汉的对手,眼看大汉的手已经要拎住乞儿的衣襟,跟老鹰捉小鸡似的提起来,旁边围观的百姓虽然也面露愤色,但显然还是不敢跟这群一看就不好惹的外邦使臣对上。   就在大家为乞儿悬心的时候,只听一声娇喝:“都给我住手!”   瞅见大家齐刷刷行注目礼,姜妧心中还升起了那么一丝诡异的自豪感,只觉得浑身热血沸腾,就特有干劲。   搞事啊!   终于可以搞事了!   姜妧轻咳了一声,在众人的注目礼下,带着浑身的王霸之气缓缓从众人让出的一条康庄大道走向了被人拎起来的乞儿面前,素手抬起,直接指向了那个同样被这种场景给震住的大汉,言简意赅就两个字:“撒手!”   或许是因为她出现的太过突然,加上气势实在是足,大汉还真的被吓到了,下意识就松了手,乞儿顺利逃离魔爪。   但这样一个撒手的动作却深深刺激到了戎狄女子的自尊,戎狄女子刚要发飙,就听一声正气凛然的女声再次响起。   “这里是大庆,不是你们戎狄,就算是犯了法,那也自然得按大庆律法来处置,什么时候轮得到你们来动用私刑?”   姜妧以一种捍卫律法尊严的正道形象出现,说完这一句经典台词之后,又立马换上一副和蔼可亲的表情,去问那个乞儿:“你偷她东西了吗?”   乞儿虽然死里逃生,但显然还是有些骨气在身上的,闻言,冷哼了一声:“谁要偷这些蛮夷的东西?”   姜妧点点头,觉得这小子还挺上道。   “听见了没,人家都说没偷你东西,一群大人欺负一个小孩子,也不嫌脸上臊得慌,啊...我忘了,你们没脸。”   姜妧恍然大悟的表情衬上她阴阳怪气的语调,成功引得周围人哄堂大笑,方才大伙虽然心中也不满,但没人想着出这个头,毕竟明哲保身,但一旦有人开了个口气,大伙儿心中那点气节也就被激发起来了。   立马,周围人就你一言我一语指指点点起来。   “到底是蛮夷,就是一点规矩都不讲,呸,这莫不是瞧着我们好欺负?”   “啧,也不怕咱们陛下挥师北上抄了蛮夷老巢。”   “是说怎么一大早的听见乌鸦叫呢,原来是蛮夷人来了。”   “......”   在场的北戎人显然语言识别有点,听着众人对他们指指点点,一时都没反应过来,但虽然语言不通,面部表情却是骗不了人,就算再傻,看着周围人的表情也知道他们是如何不受欢迎了。   领头的北戎女子眉头一皱,脸色一下子耷拉下来,估计是身份地位还挺高,受不了这种被人指指点点用一种鄙夷的目光看着的刺激,立马就准备翻脸了,就连声音都尖利了起来,朝着旁边的护卫叽里呱啦一通乱叫。   但护卫应该还是有些脑子的,有些忌惮的看了一眼神情倨傲的姜妧,朝女子摇了摇头,叽里咕噜了几句。   女子勃然大怒,抬手就是一巴掌抽了过去,壮汉硬生生接下了这一巴掌,捂着脸,看着说抽人就抽人的女子,眼中同样闪过一丝恼色,显然是不服,但迫于身份压制又不能做什么。   女子抽了大汉一巴掌还不解气,又指着一脸看好戏的姜妧叽里呱啦一通乱叫。   姜妧的反应则是,掏了掏耳朵,一脸茫然:“这又是什么鸟语?怎么好好一姑娘,就是不说人话呢?”   明明是感叹的话,声音可是一点都不低,周围的人听得清清楚楚,顿时又是一阵笑声。   女子看姜妧的目光已经不能用恼怒来形容了,再次出声,语气明显强硬了不少。   然后,女子身边的壮汉就开始撸袖子了。   “姑娘,您还是快走吧,这些人不好惹啊!”   玩笑归玩笑,毕竟是使臣,顾及到邦交关系,万一闹起来还不知道是哪边吃亏呢,过过嘴瘾也就得了,于是好心路人劝道。   姜妧眨了眨眼,偏头看旁边的姜玦,瘪嘴:“阿兄,有人要打我。”   姜玦蠢蠢欲动撸袖子:“别怕,看阿兄揍他们个屁滚尿流——”   然后……   就没有然后了…   等萧颐和汝南王得到消息匆匆赶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群人围着高声喝彩的场景,就仿佛是杂戏班子开演,时不时还能听到□□与地面碰撞发出的重响。   萧颐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人群里,在暗卫的保护下,正一边嗑着瓜子一边高声喝彩的姜妧。   萧颐额角青筋猛跳了几下,心中飞快掠过一个念头——   看来还真不能轻易放姜妧出宫,一出来,准出事儿!   “好——”   倏地,人群中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只见方才预备来抓人的彪形大汉们已经成功瘫在了地上,还是以叠罗汉的姿势,剩下几个大汉还护在女子身侧,看向场子中央唯一站着的青年,目光警惕。   姜玦掸了掸袖子上粘的灰,满脸笑容的朝周围喝彩的人拱手,口中谦虚:“承让承让。”   然后,姜玦就看见了人群外,正一脸微妙凝视着自己的自家老爹。   姜玦心一颤,脸上的笑容立马就僵了,忙顺着人群让出的道钻了出去。   “这是怎么回事?”汝南王压抑着怒气问。   万万没想到,一来就能看见儿子打群架,而且打的人还是外邦使臣,这么大一人了净惹事,还带着妹妹,这不是讨打吗?   姜玦看向姜妧,眼神示意,赶紧给解释解释。   姜妧吐掉瓜子皮,张口第一句:“她们欺负我!”   汝南王脸上的怒容一僵:“谁?”   “阿爹,你是不知道…”姜妧立马添油加醋的将刚刚发生的事又说了一遍,同时不忘强调自己真的就是见义勇为,纯粹是戎狄人太过分。   汝南王一听,立马怒气上头:“好个戎狄,居然到这儿撒野来了,抽!给我往死里抽——”   管他什么邦交不邦交,敢在大庆的地盘欺负他闺女,这不是妥妥的找死吗?   “不用抽了。”   见汝南王跟个爆竹似的一点就炸,萧颐觉得,他总算是知道姜妧那脾气是随谁了。   跟汝南王厚厚的亲爹滤镜不同,萧颐觉得,八成有姜妧故意的成分。   “人跑了。”萧颐提醒。   确实,只见刚刚还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人,顺带着那嚣张女子都没了影子。   啧,速度够快的。   萧颐按了按额角,低声问姜妧:“你有没有伤着?”   “没有没有,好着呢。”姜妧摆手。   萧颐稍稍松了口气。   就算知道姜妧不会让自己吃亏,但还是有些担心。   “你呀…”   萧颐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叹了口气。   然后姜妧就不乐意了:“怎么着怎么着,这年头行侠仗义都不行?”   萧颐:“……”   看着化身小炮仗的姜妧,萧颐能说什么呢?当然是摸摸贵妃的狗头,违心安抚:“行行行,当然行,谁让我们妧妧天生一副狭义心肠呢?”   “呕——”   嗯?   两人齐刷刷转头,然后就看见了一旁正作干呕状的姜玦。   对上两道不善的目光,姜玦若无其事的擦了擦嘴角,扯出一个笑容:“继续继续,您们继…哎哟!”   还没说完,脑袋就又挨了一巴掌。   看着老爹盯着自己更加不善的目光,姜玦默默做了一个封口的动作,他闭嘴,行了叭。   汝南王目光阴嗖嗖的,就盯在狗胆包天还落在他闺女头上的那只狗爪子上,心中已经闪过无数种清蒸红烧油焖爆炒狗爪的做法。   既然人已经走了,那也就没有继续干架的必要了。   看热闹的人群也都散了,只有那个乞儿还留在原地,看着姜妧有些踟蹰,直到姜妧朝他招手,他才上前,跪下,郑重朝她磕了个头:“多谢贵人。”   “起来起来。”   姜妧招呼人起身,一番简单交谈之后,她得知这个乞儿是从北地逃荒来京城的,他就是之前侥幸从戎狄屠城危机下逃脱出来的人之一,这也难怪刚刚他看着那些人的眼神中都透着杀气。   有些仇恨,是没办法抹掉的。   对别人来说可能就是轻飘飘一句话,一个故事,但对亲历者而言,却是永远无法消失的噩梦。   等乞儿走了,姜妧就感觉头被人拍了拍,仰头,就对上一双温和沉稳却又坚毅的眼睛:“放心。”   虽然就短短两个字,但姜妧突然就懂了他的意思,于是粲然一笑:“嗯。”   “咳咳咳…妧妧,来,让为父好好看看。”   .   等几人走了,街边一处不起眼的窗户,却有人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包厢内,烟雾缭绕,熏香幽幽。   包厢里人不多,但差不多都是熟面孔。   有靖安侯,之前安王府的幕僚葛先生,在靖安侯的左手边,坐着一个身形魁梧壮硕的中年男人,他穿着普通大庆平民的衣服,气势却异常凶悍嗜血。   “靖安侯您是个聪明人,跟我们合作,只会有好处,等事成之后,您就是世袭王爵,有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开口说话的是葛先生。   “所以,要和戎狄合作?”靖安侯问。   靖安侯身形有些消瘦,就连精神都显得有些萎靡,毕竟这段时间一个打击接着一个,天天都处于不安惶恐中,想不消瘦都难。   葛先生道:“这又有何不可?亚吉将军,您说是吧?”   戎狄人,也就是被唤作亚吉将军的人点头,张开双臂,以一种十分自豪的语气道:“我们北戎有最强壮的战马,更有最强悍的勇士们,而朝廷是我们共同的敌人,我们应该齐心合作…等推翻了朝廷,我们北戎愿意与大庆签订友好协议…”   “但别忘了,还有汝南王手上的二十万大军。”靖安侯道。   葛先生一笑:“听说汝南王对女儿十分看重。”   “你是说…”   “贵妃若是出事,汝南王与皇帝必将反目,到时,就是咱们最好的下手之机。”   “等等,刚刚那个女子就是贵妃?”亚吉将军突然开口。   “是,怎么,将军您…”   亚吉将军桀桀笑了两声:“皇帝的贵妃,看起来还不错…”   葛先生合扇笑道:“事成之后,人,任由您处置。” 第112章 宫宴 和亲   “阿嚏——”   华丽的马车里, 姜妧狠狠打了个喷嚏,揉着鼻子嘟囔:“谁在咒我?”   马车里静悄悄的,只能听到车轱辘吱呀的声音, 撩开车帘子往外看,就能发现天已经黑了。   是的, 他们几乎在外面待了一整天,一直到天黑, 要不是怕人多眼杂, 姜妧都不打算回宫了。   姜妧揉着鼻子, 去看坐在一旁闭目养神一脸倦色仿佛身体被掏空的萧颐, 带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态,凑过去扒拉:“陛下,今儿出宫一日游, 感觉如何啊?”   萧颐本来就没睡着, 感觉旁边贴上来一个温热的身体,顺势就将人给捞进了怀里,睁眼,然后就看见了某人脸上明晃晃的不怀好意的笑容。   在姜妧坚持不懈的扒拉下,萧颐默了一瞬,硬邦邦扔出两个字:“后悔。”   别问。   问就是后悔!   再想到刚刚与汝南王的各种交锋,萧颐只觉得脑门突突的疼, 心中只有叹气的份。   他现在算是知道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什么叫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若是时间能倒流, 他绝对不会答应汝南王那所谓的兵权交易, 而是欢欢喜喜迎姜妧入宫,封她为后,给予她无上的尊荣与宠爱...   看着顺势瘫在他怀里无聊扯了他一缕头发丝在手上绕圈把玩的姜妧, 萧颐忍不住将人又搂紧了几分,低头,嘴唇碰了碰她有些冰凉的额头,换来对方一句嫌弃的:“别啃了,一嘴油。”   萧颐一笑:“我不嫌弃。”   姜妧诧异抬头,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理所当然道:“这是嫌我自己吗?你刚吃了饭擦嘴了没?别试图把我额头当抹布,这年头脂粉钱可不便宜,小心给我妆蹭花了...”   萧颐:“......”   萧颐实在是受不了她没完没了的让他听了心梗的哔哔赖赖,深吸了一口气,选择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来解决这一问题,正打算低头封嘴,脸上就被糊上了一只温热的手上,然后就是女子颐指气使的声音:“第二十三条。”   萧颐:“......”   这还真是死穴。   萧颐想了想,还是决定暂时放弃,告诫自己,小不忍则乱大谋,先忍耐一下,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没好气的将那只糊在自己脸上的手给扒拉了下来,看着一脸得意翘着尾巴只差没有左右摇了的姜妧,捏着她因为最近饮食比较好,就连手上都囤膘了的肉嘟嘟的肥爪子,虚心问:“那敢问贵妃,现在在下已经有多少分了?”   姜妧装模作样的想了想,回答:“勉勉强强二三十分叭,啧,不及格。”   见萧颐一脸无语,姜妧得意的嘎嘎笑了两声,突然就仰头,张口,就叼住了他的下巴,尖利的牙齿叼住他下颚软肉磨了磨,同时发出口齿不清的嫌弃声:“头低低,太高了...”   萧颐顺从的低头,然后就感觉下巴处传来的刺痛倏地消失,紧接着,唇上就覆上了一抹温热。   就像是一只出生的小猫第一次接触新的食物,先是用舌尖小心翼翼的试探描绘,等发现并没有危险之后,就开始了食物的正式品尝,不是跟品尝珍馐美味细细的慢慢的,就仿佛一个饿了好几天的猫,见了食物就迫不及待的扑上去。   萧颐能感觉到唇上传来的刺痛,甚至还有淡淡的血腥味——   不小心被牙齿给勾破了。   显然对方也感觉到了,进食的速度慢了下来,开始用舌尖细细舔舐,试图将涌出来的血珠毁尸灭迹。   萧颐听到从内心深处涌出来的一声叹气,充满了无奈,却又盈满了喜悦,就如一个在外受到了打击垂头丧气回家,却意外发现桌上放着一颗糖果,剥开糖纸,糖的清甜足以冲散他所有的苦涩与惆怅...   萧颐忍不住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将人紧紧扣在怀里,保持着低头的姿势,任由人在他身上撒野。   一吻结束,姜妧气喘吁吁的趴在萧颐颈侧大喘气,试图平复呼吸,心中嘀咕,明明都亲了这么多次了,俗话说一回生二回熟,怎么肺活量还是这么拉垮呢?看来她得恢复日常锻炼不能继续咸鱼瘫了,光是亲两口就跟分分钟要断气似的,要是做点别的有氧运动,那还不得当场缺氧啊...   萧颐半靠在车厢壁上,原本理得一丝不苟的衣领子已经被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给扒开了,某人的肥爪子正十分不安分的搭在上面,对上男人深沉如墨的目光,姜妧理气直壮揩油:“摸两把怎么了?”   因为离得距离够近,姜妧能够清楚的看到男人青筋跳了跳,像是忍耐到极致却又无可奈何,薄唇还破了皮,白皙的面颊上还有牙印,衬着他那张俊朗无涛的脸,就显得更加靡.艳。   姜妧看着看着,又忍不住凑上去“吧唧”亲了一口。   “别闹了。”男声咬牙切齿又满是无奈。   “要闹要闹,我就要闹。”   什么叫不讲理?这就是!   萧颐默默看着这熊孩子在自己身上翻滚造作,心中恨的牙痒痒,只恨不得将之就地正法,偏偏又只能干看着,连还嘴都不行。   等闹了一阵,姜妧觉得差不多了,终于没有再继续捣鼓,慢吞吞把手从他衣领子里掏了出来,还不忘给他把领子整理好,然后老实趴在他颈侧等他呼吸平复。   马车还在继续行驶,车轱辘的“吱呀”声与萧颐“扑通扑通”的沉稳心跳相和,姜妧突然就觉得还有那么一点犯困。   “今日我阿爹冲撞了您,您不会生气吧。”姜妧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在萧颐胸口转圈,一双水润润的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眼波盈盈,像极了书中描绘的专门魅惑人的狐狸精,嘴上说着歉意的话,但实际上背地里已经悄悄亮出了尖利的爪子,只要他说个不字,那爪子就会立刻朝他脸上招呼。   萧颐对姜妧说变脸就变脸表里不一的脾气已经掌握的很清楚了,听见她问,萧颐只是低笑了一声,好脾气的将她已经亮出来的爪子给收拢,顺便给她擦去唇角残存的一抹银丝,温热粗粝的指腹在她有些肿的唇上轻轻摩挲,眸色有些深:“不会。”   相反,汝南王越是对他不假辞色,越是体现出汝南王对女儿的重视。   换位思考,若换成是他的闺女...   呸!   不可能!   萧颐心中这个念头刚升起来,就被他自己毫不犹豫的给掐断。   他萧颐的女儿注定生来就处于云端之上,绝不可能受一丝一毫的委屈!   看着怀中人儿笑得跟只偷腥的猫似的娇俏模样,萧颐心思一荡,心绪忍不住又飘远了,女儿...何时才能有个女儿。   “妧妧,咱们日后一定要生个女儿。”   女儿?   姜妧耳朵动了动,对于这个老生常谈时不时就会被拉出来遛一遛的话题,姜妧连眉头都懒得动了,干脆利落的又是一巴掌糊了上去:“你还是先想办法搞定我老爹吧!”   老丈人都没搞定,还在想闺女?   怕不是在想屁吃!   .   随着万寿节的日子越来越临近,各地藩王就算磨磨蹭蹭一直以龟速前进,但还是赶在万寿节的前夕全部入城,住进了驿馆。   藩王入不入城跟姜妧的关系不大,因为她现在已经被火急火燎赶来的一众嫔妃给包围了。   徐昭仪等人来的时候姜妧还在床上呼呼大睡,因为今晚就要举行宫宴,注定是一个忙碌的夜晚,所以姜妧选择先睡饱了再说。   姜妧是被人硬生生从床上给拽起来的,满肚子的起床气还没来得及发,就听到了一个爆炸性新闻——   “啥?和亲?”   以徐昭仪为首的一众嫔妃在殿内一字排开,每个人都打扮的花枝招展,面色红润,显然这段时间小日子还是过得很不错的,但现在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如出一辙的担忧,特别是在看到自家贵妃还睡眼惺忪的在打哈欠之后,那眼神,十分的很铁不成钢,只差没冲上来拎着她的耳朵要求她赶紧振作起来去干仗了。   姜妧在众人七嘴八舌的解释下,勉强拼凑起了事情经过。   概括起来就是——   由于这次来了不少外邦使臣,这还是萧颐登基为帝之后,第一次正儿八经的开展邦交,大庆的国力本来就不算弱,这两年在萧颐的捯饬下更是显出一派蒸蒸日向欣欣向荣的局面,不仅仅是像戎狄这样的敌对国家,还包括一些平常就和大庆处的不错的番邦小国这次都派使臣来了,就是打着友好邦交的主意。   而建立邦交的最好办法,那就是和亲。   于是乎,除了专门负责外交事宜的使臣之外,每支队伍里都有那么一两个公主王女啥的,甚至还有个使节队伍带了两个据说十分貌美的孪生兄弟,好像身份还不低。   姜妧惊了:“送男人?”   徐昭仪:“听说他们民风比较开放...”   姜妧:!   这不是重点,见贵妃关注点已经被带偏,徐昭仪赶紧给人拉回来:“贵妃,这次来了不少公主,据说都是打着和亲的主意,娘娘,您可得想想办法啊。”   都说是和亲了,那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和亲对象是谁,这不就是摆明了冲着陛下来的吗?   虽说陛下爱重娘娘,但这年头,男人的话能信,那母猪都能上树,更何况是皇帝?   而且又是和亲这样的敏感话题,要是平常有人试图勾引陛下,那都不用贵妃动手,她就能麻利的将人给收拾了,但对方若是公主...徐昭仪想,她还没这个胆子。   “本宫能想什么办法?”姜妧随意摆摆手,摸着下巴兴致勃勃:“来来来,给我说说那两兄弟的故事。”   姜妧对和亲什么的没什么兴趣,和亲就和亲呗,人家都没说要指名道姓嫁萧颐,而且,这种事的态度说白了都取决于男人,要是男人想花心,来个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那就算把他别裤腰带上他都能逮着机会给你发展出一溜姐妹。   而且,姜妧觉得,萧颐应该不会这么没用到需要通过卖身来解决这种邦交问题的。   姜妧心中磨牙,要是萧颐敢卖身,她就敢分分钟撂挑子走人!   她现在可是有老爹撑腰的人!   原本姜妧在宫里闲着也是闲着,想着没事就干脆多出宫陪陪阿爹,结果这一想法刚提出来,就遭到了萧颐跟阿爹的一致阻拦,说是最近京中来来往往的人太多,言多眼杂不安全,姜妧也就歇了这个心思。   也不知道萧颐现在和阿爹沟通的怎么样了。   一想到萧颐之前低眉顺眼在阿爹面前一口一个岳丈的场景,姜妧就忍不住想笑,同时心里还感觉有些甜津津的。   她肆意的享受着萧颐的宠爱与纵容,明明自己从前对这些“作”的手段最是不屑,但现在越忍不住越来越“作”,就仿佛知道,无论她怎样无理取闹,怎样“作”,都有人全盘接收,这种纵容跟家人对她的包容是完全不同的。   有时候姜妧也在想,萧颐是不是脑子抽了,要不怎么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在她面前就化身舔狗了呢?   但不得不说,她很享受这样的状态。   甜甜的恋爱,谁不喜欢呢?   见姜妧一副心不在焉仿佛已经神游天外的模样,徐昭仪急了,咬咬牙,干脆一挥手:“来,伺候娘娘梳妆。”   立马,手里端着各式首饰衣物的侍女上前。   一溜嫔妃也纷纷摩拳擦掌凑了上来。   “喂喂喂,你们要干嘛?”   “我喊人了哈——”   .   夜幕已然降临,宫宴就摆在太液池边,太掖池上彩灯摇曳游船如梭,文武百官与番邦使者已经入座,池中央搭建了专门的戏台,歌妓们翩翩而舞,而不远处飘在湖中的彩船上还进行着各种各样的杂耍表演,场面十分热闹。   高台上,则摆着一大一小两个座位,此时都还空着。   “要看见小妹了,阿爹,你不高兴?”   这种场合汝南王父子自然也会出席,而且位置还很靠前,在萧颐的贴心安排下,就在左手第一列。   汝南王脸色有些臭,斜了倒霉儿子一眼,没好气的喝道:“闭嘴!”   姜玦撇撇嘴,当真闭嘴。   这几天阿爹可没少和陛下私底下会面,至于见面交涉结果如何…   那显然是不怎么融洽的。   姜玦突然就有些感慨,你说这是何必呢,俗话说得好,这儿大不由娘…   姜玦已经忘了,当初知道小妹入宫,他是如何在家摔碗砸盆差点就要单枪匹马入宫抢人的场景。   不知道自家老爹那颗脆弱的心已经千疮百孔,姜妧被人簇拥着到达现场的时候,就一个感觉——   衣服穿少了,有点冷! 第113章 嚣张 开开眼~   既然是万寿节的开幕宴会, 那自然不是一般的盛大。   朝廷大臣各路藩王还有外邦使臣,凡是有点头脸的人物都携妻带子的参加了这场宴会,里三层外三层, 放眼望去,太液池边满是乌压压的人影。   看着这副热闹盛况, 姜妧脑中只闪过一句话——   热闹都是你们的,而我只有一身鸡皮疙瘩。   夜风一吹, 姜妧狠狠打了个哆嗦, 恨不得掉头就走, 在掉头走人之前, 她的手被人握住了,然后,就是一股暖意从手心传来开始在全身游走, 直达四经八脉, 别说是手了,就连冷冰冰的脚底板都跟踩在火炉上似的。   看着还在给她认真暖手的男人,姜妧的眼睛“刷”地一下就亮了,好奇宝宝似发问:“好神奇,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内功?”   “嗯,”萧颐点头,目光落在她已经逐渐变得有些红润的小脸上, 问:“还冷不冷?”   “差不多了。”姜妧摇头,不得不说, 内力这玩意儿还挺好用的, 简直就是居家旅行保暖必备佳品,难怪萧颐身上一天到晚热乎乎的,完全的自备暖宝宝啊, 这还怕什么寒冬?   姜妧今日的装束不可谓不隆重,一身纷繁复杂的华丽宫裙,长长的裙裾拖曳在地,妆容显然也是精心描绘过了,眉若远山黛,唇红肤白,上挑的凤眸眼波流转间妩媚动人却又盛气凛然,给人一种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感觉。   察觉到某人的目光久久停留,姜妧一偏头,果不其然就看到萧颐正跟一痴汉似的目光紧紧黏在自己脸上,姜妧准确的捕捉到他眼中的惊艳,得意的晃了晃脑袋:“好不好看?”   怎么会不好看?   萧颐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突然就生出一种想将她藏起来不给外人看的想法,抿唇道:“你若是觉得冷,就先回宫歇息,今日这宴会也没什么意思,你估计会嫌无聊...”   姜妧:?   好家伙,我连妆都画好了,你跟我说我可以不用参加?   那我这几个时辰的妆发不是白干了?   这跟来都来了被放鸽子有什么区别?   姜妧立马就想到了徐昭仪跟她透露的小道消息,眼睛虚了起来,目光就跟x光射线似的在萧颐身上上下扫射。   因为要出席正经宴会,萧颐难得的换上了一身象征帝王身份的衮服,不是寻常的明黄色龙袍,而是选用了更加庄重的玄色,据说是一百个绣娘手工缝制三个月加班加点赶制出来的,五爪金龙肆意张扬威风凛凛盘踞于衣袍之上,仿佛下一刻就会腾风而起,头上还带着冠冕,风一吹,冠上垂下来的珠帘轻轻摇晃。   男人身姿挺拔,一身厚重的帝王衮服并没有压下他的气势分毫,反倒就更显他气势凛人,就仿佛一座巍峨高山,庄重不容冒犯。   难怪人家要送和亲公主,就这副好皮囊出去,那可不得把人迷得五魂三道啊,呸!一点都不守男德!   姜妧脑中警报瞬间拉响到峰值,属于她的独占欲上来了。   行动比脑子更快,连她自个儿都还没反应过来,爪子就已经薅住了某人的脖子。   萧颐只觉得唇上传来一阵刺痛,然后,就听咬牙切齿满含警告的女声响起:“敢偷吃,咱俩就分道扬镳!”   萧颐:?   .   萧颐说的其实也没错,包括徐昭仪在内的一众后妃都没有出席这场宴会,除了姜妧。   在一迭声的“万岁”高呼中,姜妧被萧颐牵着,顶着无数灼灼热烈的目光,越过跪倒在地的众人,一步步走向高台上空着的座位。   众臣跪伏在地,口中高呼万岁。   这就是权利。   直到听到一声威严的“平身”,众人才从地上爬了起来,等看到高台上皇帝专属座位旁设的一个矮座之后,众人的目光都有那么一丝说不出的诡异,这种大场面的晚宴,居然就只有一个贵妃出席,看来他们听说的传言八成是真的了——   陛下独宠贵妃,有意为其空置后宫。   有人忍不住将目光又投向了最前面那一排站着的父子两人,心中感慨,还是汝南王聪明啊,早早就送了闺女入宫,现在闺女得宠,看这架势,汝南王府至少还可以再辉煌个几十年——   羡慕的人主要是各路藩王。   不过也没办法,谁让汝南王是异姓王呢,又不用管同姓不能通婚啥的,呔!   皇帝既然已经到了,晚宴正式开始。   姜妧没什么大的追求,就是来当吉祥物看热闹的。   说实在话,这种宴会是真的没什么意思,想吃好喝好是不可能的,因为已经入了冬,虽然气温不算太低,但因为是在室外设宴,就算御膳房的菜食送来的时候保温工作做得再好,饭菜在低温下放一会儿,那也得变得透心凉,加上大大小小的场面话,动不动就是跪拜,别说吃菜了,能有喝口水的功夫就不错了。   姜妧来之前已经先吃了一顿,现在不饿,然后,就瘫在椅子上听大臣们的各种阿谀奉承。   听着听着,姜妧忍不住感叹,难怪皇帝当久了容易飘,一群人围着你吹,想不飘也难啊!   姜妧去看萧颐的表情,嗯,还算淡定,显然这位大哥还是能做到心里有数的。   察觉到姜妧的目光,萧颐抽空看了她一眼,然后,就在桌子底下探手过去,将她的手拢在了掌心,面上还是一本正经的在和大臣们寒暄。   姜妧坏心思的用手指勾了勾他的掌心,然后,被男人拢地更紧。   没有多少人注意到他俩的小动作,但显然,这逃不过一直注视着自家闺女的汝南王的火眼金睛。   因为离得近,汝南王将两人在桌子底下拉小手的动作看得一清二楚,顿时眼睛就在冒火,目光死盯着那只握着自家闺女的手上,如果目光能杀人,想必那只咸猪手已经被隔空砍下了。   至于是闺女先动的手?   小姑娘年纪轻轻不懂事,你都二十几岁的人了还能不懂事吗?!   他家囡囡那么小,又那么乖,天真无邪涉世未深,要不怎么会被人轻易蒙骗?   汝南王心中郁气无处抒发,然后,怒喝一杯冷酒。   宴会开头平平无奇,甚至让姜妧一度后悔来这儿灌冷风,直到,北戎使团出场了。   .   北戎作为大庆最强劲的对手,自然和普通藩国的待遇不一样,从拉风的出场就看得出来了。   五六个十分具有草原特色的彪形大汉穿着自个儿的民族服装拉风出场,为首的是一个胡子拉碴脸上还带着刀疤一看就十分不好惹的中年男子,在一片寂静中,男人走到场地中间,朝萧颐行了一个外交礼仪,但从他敷衍倨傲的态度来看,不怎么真诚就是了。   男人叽里呱啦说了一通,旁边的随行人员立马上前翻译:“吉亚将军特意代表我北戎汗王前来恭祝大庆陛下万岁金安。”   翻译完,那个被唤作吉亚将军的男人从怀里掏出一个厚厚的本子,从封皮来看,应该是礼品单子,在萧颐的示意下,候在一旁的李德全赶紧上前将礼品单子接了过来,恭敬呈给萧颐。   吉亚将军抄着一口别扭的汉语解释,这是他们可汗特意送给大庆皇帝的礼物。   萧颐拿着礼品单子略翻了翻,目光落在还站在场地中央虽然貌似恭敬,但脸上却满是倨傲之色,一双墨绿的眼睛还在不断滴溜转的吉亚将军身上,颔首,沉声:“吉亚将军远道而来,替朕多谢北戎王。”   吉亚将军咧唇一笑,冷不防开口:“贵妃娘娘果然国色天香,陛下好福气。”   突然被cue的姜妧:?   虽然被人赞美应该是一件让人感到愉悦的事情,但不知道为什么,从这个北戎人嘴里说出来,就让她觉得有些恶心,特别是那双绿油油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的时候,姜妧真觉得自己要恶心吐了。   这种场合,怂是肯定不能怂的。   于是,姜妧挺直了腰板,露出一个优雅矜持又不失礼貌的职业假笑,眼尾微微上挑,眸色凌厉,目光不闪不避的对上吉亚将军的眼睛,颔首:“承蒙将军夸奖,好巧,本宫也是这样觉得的。”   你不是夸我吗?   那我肯定当场承认啊!   没想到姜妧会主动回应,吉亚将军有些诧异,在他的印象里,大庆女子都是温柔如水逆来顺受,结果没想到这位贵妃娘娘倒是与寻常女子不同,想到葛先生的承诺,吉亚将军有些兴奋,逆来顺受的娇花有什么意思,就是要这样的野猫才够劲,而且还是大庆皇帝的女人,汝南王的闺女...   吉亚将军的神情变化其他人没有发现,但离得近的包括汝南王在内的几人都看见了,汝南王心中的怒火“蹭”地一下就起来了,要不是姜玦死命的拽着他的衣角,只怕立马就得发生一场暴力流血事件。   姜玦心中把这个狗胆包天居然敢对自家妹妹露出这样猥琐眼神的狗屁北戎将军骂了个狗血淋头,一边使出了吃奶的紧紧拽着自家老爹的衣角,在这样的重要场合下,就算是再按这狗屁将军不顺眼,那也不能直接上手揍啊。   “爹爹爹,千万别冲动,这会儿不能动手,等宴会结束了再去套麻袋,保证打得连他亲娘都认不出来——”   在姜玦苦口婆心的劝告下,汝南王暂时歇下了要锤爆吉亚将军狗头的心思,只强调:“给劳资狠狠的打!”   汝南王激动,萧颐也好不到哪儿去。   没有哪个男人能容忍有人觊觎自己的珍宝,只不过跟汝南王不同,萧颐表情还算平静,但那双看向吉亚将军的墨色眸子已经充满了冰冷,跟看死人没什么区别。   不知道自己已经在死亡的边缘疯狂试探,吉亚将军夸完姜妧后,然后就开始进入正题了——   此次同来大庆的,还有草原上的明珠,汗王最宠爱的三公主。   万众瞩目的和亲环节,到了。   一片翘首以盼中,北戎公主闪亮登场。   姜妧定睛一看,哟呵,还是个熟人。   那位蒙着面纱正深情款款盯着萧颐的极具异族风情的姑娘,不是之前在大街上撒泼,揍人不成反被揍,最后只能夹着尾巴灰溜溜走人的霸道女是谁?   原来世界就是这么小,兜兜转转我们终会相遇。   显然,不光光是姜妧对她记忆深刻,北戎公主对这位胆敢挑战她威严当众骂她说鸟语的大庆美女子也记忆犹新。   虽然距离隔得有些远,但姜妧还是清楚的看到了公主现场表演了一个瞳孔地震。   啧,看来这和亲对象质量也不怎么高嘛。   “尊敬的皇帝陛下,苏丽公主是我们北戎汗王最宠爱的女儿,也是我们北戎的草原明珠......”   吉亚将军开启了现场推销模式,吧啦吧啦说了一大堆,终于说到了中心主旨:“请允许苏丽公主为您献上一舞。”   果然,跳舞就是永不过时的表演方式。   对于使臣主动提出让公主献舞,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但,想跳就跳吧,萧颐欣然应允。   看得出北戎使团是早有准备,之前充当随从的人立马就从怀里掏出了各式乐器,开始现场表演异域歌曲,北戎公主更是干脆利落的一把就把身上披着的袍子给扒了,露出一大片白的晃眼的肌肤。   没想到说脱就脱,场上一群大臣被这场面给震住了,反应过来就纷纷捂眼,像是不敢面对这香.艳场景,但,如果能把手指缝给合上那就更好了。   北戎公主身材很好,穿的也很清凉,标准的露脐装,肚.脐.眼上嵌着的硕大宝石几乎能闪瞎人的钛合金狗眼,一下子就准确吸引了姜妧的全部注意力,这,有点拼啊!   鼓乐响起,美人翩翩起舞,铃铛哐哐响,和着鼓乐节奏,小蛮腰扭得十分灵活,一双与吉亚将军如出一辙的墨绿色眼睛就没离开过萧颐的脸,那叫一个含情脉脉妩媚动人,在一片鼓乐中,一边扭着小蛮腰,一边朝高台靠近,目标人物也很清晰。   萧颐只瞥了公主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在他看来,不管是公主还是明珠都比不上姜妧的一根手指头,而且,就姜妧的性子,要是他多看两眼,估计她又会拍桌子叫板嚷嚷着什么“男人都是大猪蹄子干脆一拍两散算了”之类的话。   思及此处,他侧过脸,一脸坦然的看向姜妧,试图用行动来表示他问心无愧,他眼里心里只有她。   然后,他就看到姜妧一对眼珠子恨不得黏在那什么公主身上。   萧颐:“……”   果真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跳着跳着,北戎公主不知道什么时候捞了一杯酒,就那么踩着鼓点到了高台下,鼓乐停,北戎公主停下跳舞的步伐,一双妩媚多情的眼睛看着萧颐,缓缓奉上手中的清酒,操着一口别扭的大庆话,一听就是现学的:“苏丽恭祝皇帝陛下万安。”   对着这样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又是北戎公主,于情于理都不会有人拒绝。   但萧颐显然不是一般人。   一派寂静中,就见萧颐眯起了眼,赞赏:“苏丽公主,舞跳得不错。”   吉亚将军自豪:“苏丽公主可是草原上的明珠,能歌善舞不在话下。”   “嗯。”   萧颐颔首:“这倒是让朕想到了朕之前宫里也有个妃子,能歌善舞,舞姿倾城。”   吉亚将军不懂皇帝怎么好端端的提起他后宫妃嫔,难不成是公主的美人计成功了?   “朕见她跳舞实在是跳的好,不忍心埋没了这种人才,就让她日日在宫中练舞,最好是能教会宫里的三千宫人,组成一支舞队,可她实在是没用,一天才不过跳了七八个时辰就受不住了,莫说三千宫人,就连三个都没教会。”   吉亚将军有些懵,下意识问:“然,然后呢?”   “既然如此简单的事都做不到,又有何颜面说自己会跳舞?所以,朕命人砍了她的双足,不过,朕见苏丽公主舞艺如此出色,想必教导三千宫人应该也很容易。”   萧颐含笑,用最温和的语气说着最恐怖的故事。   吉亚将军:“......”   北戎公主妩媚的表情一僵,眼中瞬间露出惊恐。   “公主这双脚看起来不错,白嫩嫩的,可比之前那个嫔妃的好看多了,陛下,那个标本都放了那么久了,该换换了。”   一派死寂中,就听贵妃娇滴滴的声音响起,神补刀。   看着一唱一和的陛下跟贵妃两人,众大臣: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无事生妃?   但在这种关键时候,没有人傻到去戳破皇帝的谎言。   北戎想送公主,陛下拒绝接受。   别说是陛下了,就算是他们也不能允许啊!   鬼知道这是送女人还是送刀子来了?   该懂的大家都懂。   见自家公主的胳膊都举酸了,皇帝都没有要接酒的意思,吉亚将军有些恼怒,然后,选择朝一旁坐着看戏的姜妧开火:“听说贵妃娘娘也是多才多艺,可否让我等也开开眼界?”   再次被cue的姜妧:……   烦不烦呐!   姜妧断然拒绝:“本宫身为贵妃,岂能与歌舞伎一般?我大庆人才济济,能歌善舞者良多,将军要是想看,出了宫门先左走再右拐再往南然后往北…你会看到一个牌子。”   吉亚将军:“啥?”   姜妧淡淡一笑:“懂得都懂,本宫在这儿就不说了。”   吉亚将军愣住,直到旁边人跟他耳语了几句,他才反应过来,然后瞬间恼羞成怒:“娘娘这是将我们尊贵的公主比作低贱的妓.子?”   姜妧摇了摇头:“吉亚将军这就误会了。”   就在吉亚将军冷笑着准备听道歉的时候,就听理直气壮的女声再次响起:“横竖都是鸡,还分什么高低贵贱?”   吉亚将军:“……”   众大臣:“……”   传闻贵妃行为嚣张,世人果不欺我!   吉亚将军憋着一肚子的气,又因为是在别人的地盘上,只能恶狠狠的瞪了一脸张扬跋扈只差没写着“看你能把我咋样”的姜妧后,就带着撩人失败垂头丧气的公主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世界又重新恢复了安静。   嚣张了一把,拉了一波仇恨值,姜妧感到很满意,但还是不忘扯着萧颐的袖子问:“我刚刚没给你惹麻烦叭?”   萧颐摸了摸她的肥爪子,见她虽然说着担心的话,脸上却神采飞扬显然十分开心的样子,笑了一声:“没有,我说过,你想做什么尽管做,凡事有我在。”   啧,这人说情话的技术真的是越来越高超了。   看着男人坚毅的俊脸,嗯,还不错。   .   晚宴持续的时间有些长,姜妧在萧颐的袒护在正大光明早退,与其在这儿跟个傻叉似的干坐着吹冷风,倒不如回宫睡个美容觉,反正她今日任务已经完成了。   因为举办宫宴,宫中十分热闹,来往都是穿梭的宫人。   月黑风高夜,刚出太液池范围,就有个宫女急匆匆过来,看到姜妧就仿佛见到了救星,忙扑了过来:“娘娘,公主不好了——”   同时,宫宴上,吉亚将军将刚刚来奉酒的小宫女塞过来的字条打开瞄了一眼,然后状似不经意的提议,听说御花园夜景不错,不如让他们开开眼。 第114章 死了 事故…   苏婉儿觉得, 她快要被憋疯了。   那宫女口口声声都在给她画大饼,可直到现在,承诺她的事一件都没有兑现, 更让她揪心的事,原本她还有把握笼络住萧明月, 让萧明月成为她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刀,可是, 现在她却发现, 萧明月也在疏远她, 反倒和姜妧越走越近。   她想求见太后, 可是太后却以潜心礼佛的理由将她拒之门外。   这后宫早就已经是姜妧的天下,她已经很久不敢踏出庆祥宫的宫门了,一出去, 面对的就是各种嘲讽嗤笑的目光, 从前她有多么风光,如今的她就有多么落魄,这种恍如天和地的落差让她感到惶恐。   是姜妧,一切都是因为姜妧。   如果不是她,她就还是春风得意受人尊敬的淑妃,然后会一步步踏上皇后的宝座,母仪天下,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就连一个宫女都能给她白眼。   就算姜妧没有对她出手, 可正是这种漠视才是让她无法忍受的。   所以, 苏婉儿决定不忍了。   她一定要让姜妧,付出代价。   庆祥宫已经十分冷清,宫中所存的宫女太监加起来也不过只有三四个人, 偌大的庆祥宫空空荡荡,虽然不是冷宫,但跟冷宫比起来已经几乎没有区别。   寝殿内只点了几根最劣等的蜡烛,烛光阴森,苏婉儿坐在镜子前在对镜描妆,旁边跪着贴身侍女春桃。   描妆完毕,苏婉儿拉开首饰盒,首饰盒空空如也,之前的那些珠宝首饰早就被人洗劫一空,苏婉儿像是没有看见一样,打开暗盒,从里面拿出一包不明物体,精心装扮过的妆容在烛光下显得十分阴森,苏婉儿眼中闪烁着恶毒的光芒,目光幽幽落在春桃身上:“本宫这次,一定要让姜妧,身败名裂——”   春桃身子一颤,颤抖着手接过药包:“是。”   .   黑灯瞎火的居然说要去御花园赏花,众人看向那位吉亚将军的眼神就跟看傻子差不多,难怪北戎近几年跟大庆叫板都是打一场败一场,天可怜见的,连作为门面担当的使臣都已经这么拉垮了,还能指望北戎高大上到哪里去呢?   众人委婉劝告说天黑啥景色都看不到,实在是不适合去御花园闲逛,咱就干脆在这池子边喝喝酒吹吹冷风算了。   但吉亚将军很坚持,抄着一口别扭的大庆话,斩钉截铁:“不行,一定要去。”   事出反常必有妖,但凡脑子正常一点都不会说参加宫宴还要巴巴的往别处跑,萧颐冰凉的目光从一脸得逞笑容吉亚将军脸上扫过,同时不动声色的注视着场中其他人的反应,大多数人都是处于一种懵逼茫然的状态,也有像汝南王一样面露警惕的,对上汝南王投来的目光,萧颐颔首,眼神示意不用担心。   萧颐目光状似不经意的看向没人注意的隐蔽处,那里有个黑影,黑影冲萧颐比划了一个手势。   “吉亚将军既然想逛御花园,那便逛吧。”萧颐欣然应允,起身,带头转战御花园,一群大臣自然也跟着起身浩浩荡荡跟着。   虽然是晚上,但因为点的花灯足够多,所以御花园也并算不上黑,加上今日天气不错,又是恰逢满月,如玉盘般的月亮高悬在夜空中,皎洁的月光投洒下来,为御花园的花草树木都蒙上了一层朦胧银纱,虽然看不清这些奇花异草到底都是些什么品种,但偶尔体会一下这种朦胧美也不是不行。   但吉亚将军的注意力显然不在这些花草上,而且,放着大路不走,偏要往幽深小径里钻,知道的是来赏景,不知道还以为是来捉.奸的。   众人看得心中一阵犯嘀咕,这吉亚将军莫不是真的脑子有什么大病。   吉亚将军可劲的扒着草丛苟着腰跟只狗似的四处探寻。   “吉亚将军可是丢了东西?”   萧颐没有再继续往前,而是负手站着,目光幽暗,嘴角挂着的笑容怎么看怎么渗人。   吉亚将军搜寻的身体一僵,直起身,正准备说话,突然就听到幽径深处传来女子的惊呼,吉亚将军脸上立马露出笑容,操着一口别扭的大庆话,嘎嘎笑了两声,眼中闪过一丝不怀好意:“皇帝陛下,这御花园似乎还挺热闹。”   众人自然也听到了女声。   按照惯例,月黑风高,草丛深径,女声...这很难不让人想歪,万一从哪儿钻出来一对野鸳鸯,那丢脸可就丢大发了。   吉亚将军跃跃欲试:“皇帝陛下,要不咱们去看看,万一能有意外之喜呢?”   “陛下,这...”作为老狐狸,林相一眼就看穿了里面的猫腻,忍不住皱起了眉。   对于北戎人,林相一直都是抱有高度警惕,哪怕这次北戎使臣是以议和的名义来的,但那也改不了北戎人骨子里的狼子野心。   靖安侯是这个站出来的。   “陛下,不如去看看吧,恐万一有事呢?”   作为一个已经快沦为朝堂隐形人的前老牌贵族领头羊,靖安侯的突然出声成功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在诧异之余,目光中都带了那么一丝丝的诡异,特别是当看见站在陛下身侧一身亲王服饰显得各外的威武有气势的汝南王后,目光就更加诡异了。   谁不知道啊,贵妃和淑妃,妥妥的新欢旧爱,靖安侯和汝南王站在一块儿,就是俩爹大比拼,显然,靖安侯完败。   对落在自己身上的探究目光视而不见,靖安侯很坚强的硬撑着,满脸都写着忧心两个字,似乎真的只是对宫中是否存在不安全因素感到担忧,特别的忠君。   “皇帝陛下怕有危险,那我就打个头阵。”说罢,吉亚将军也不等萧颐等人的反应,自己扭身就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奔去。   看着众人都盯着他,再看靖安侯巴巴望着的目光,萧颐虚了虚眼:“那就去瞧瞧。”   又是一群人浩浩荡荡往声音传来的方向奔去,但不知道是不是怕惊扰了人,这回众人的脚步声都一致放得很轻。   等到达目的地,众人就看见了让他们毕生难忘的一幕——   一个灵活的胖..啊呸,女子,在月色下正陶醉地翩翩起舞,一边跳,还一边扭,一边扭,还一边脱,一边脱,还一边喘...   特别是在月色映照下看清跳舞的女子的脸后,众人的表情就更加震惊了,然后,齐刷刷扭头,看向了同样处于震惊之中的靖安侯。   虽然变胖了,但当年第一美人的名头众人还是有所耳闻的,如果忽略那三层下巴和水桶腰身的话,也还是能看出当年第一美人叱咤风云的影子的,嗯,只能说,这宫里的风水养人啊,一个人进来,硬生生给养成了两个人的体型。   还没等他们从震惊中回神,就见刚刚还在翩翩起舞的第一美人儿突然就横冲直撞朝他们这边扑了过来,众人的第一反应是赶紧躲,然后,前排看热闹还处于震惊中的吉亚将军就被人扑倒了,倒地结结实实,从后脑勺与地面亲密接触发出的那声清脆闷响就能听得出来了,因为疼痛,吉亚将军立马眼睛都鼓直了。   没有给他晕倒的机会,吉亚将军的脑袋很快就被人捧了起来,迎面就是一个热情奔放的法式热吻,“吧唧”的口水声在寂静的夜晚让人听得格外的清楚,不光是“吧唧”声,还有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众臣第一反应,完了,不会被杀人灭口吧!   淑妃居然当着皇帝的面,在抱着北戎将军生啃!   众人现在都不敢抬头去看皇帝的脸色,就算是旧爱,那也是皇帝的女人,这可是绿帽子啊,还是当众给戴的那种。   众人不敢看,淑妃她爹不看都不行。   看见这一幕,靖安侯就仿佛一道雷当头劈了下来,因为不能随意进宫,就连通书信都只能偷偷摸摸,靖安侯还不知道自家闺女已经大变样,刚开始都还没认出来,这会儿认出来了,顿时一口气堵在了胸口,气急攻心惊惧交加,当场一口血直接喷了出来,然后,就厥过去了。   现在没人在乎靖安侯的死活,毕竟全部注意力都被热情奔放的淑妃吸引过去了。   吉亚将军好不容易有了喘气的机会,挣扎着伸出一 只手:“救...唔唔唔...”   看得出来吉亚将军有些无福消受这美人恩,他被人压了个严严实实,事实证明,就算是再凶猛狡猾的豺狼,在碰上处于兴奋期的母老虎之后,都只有被吊打的份。   皇帝不说要拉人,众人皆眼观鼻鼻观心并不敢动,就连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声。   眼看事态已经朝不可预见的方向策马狂奔,再继续下去就要真上演少儿不宜限制级场面了,萧颐终于大发慈悲喊停,让人提来一桶水,冰冷的池水当头浇下去,一下子就让正处于缠绵中的鸳鸯惊起。   苏婉儿迷蒙睁眼,像是还没弄清楚现在的处境。   直到一阵夜风吹来,苏婉儿打了个哆嗦,愣愣低头,看了看自己清凉的装束,再看看正被人跌跌撞撞扶起来的陌生异域男子,苏婉儿瞬间瞪大了眼——   “啊啊啊啊啊——”   因为受的刺激太大,喊完那一嗓子后,苏婉儿就华丽丽的晕了。   吉亚将军跌跌撞撞地被人从地上扶起来,原本黑黢黢的刀疤脸硬生生让人给亲红了,他头上还在汩汩往外渗血,衣衫不整的样子就仿佛一个遭人侮.辱的良家妇女,虽然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确实是这样,吉亚将军特别愤怒,愤怒的开口咆哮:“皇帝陛下,这是哪里来的疯婆子?您必须要给我一个说法!”   萧颐的回答是,冷冷一掀唇:“吉亚将军坚持要来御花园,就是为了与朕的嫔妃私会?”   嫔妃?私会?   吉亚将军咆哮的声音一顿,目露狐疑。   但等看到周围人的表情后,吉亚将军就知道了,这还真是皇帝的妃子,可是,剧本不是这样写的啊,不是说把皇帝引到御花园,然后让皇帝捉奸贵妃的吗?靖安侯他闺女淑妃给他的纸条就是这样写的啊,这怎么就成他与嫔妃私会了?   吉亚将军再没有脑子也知道,这罪名不能随便担,但皇帝仿佛已经认定了是他图谋不轨:“吉亚将军,还请你给朕解释清楚。”   萧颐一挥手,一排飞翎卫刷刷刷从天而降,抽出腰间别着的刀刃,刀锋在月色下泛着凛凛寒光。   这要怎么解释?   本来就是阴谋。   吉亚将军觉得他可能是被套路了,特别是在听到这个冲上来就抱着他亲的女人就是淑妃之后。   这些可恶的大庆人!   就知道这些人的话不能信!   吉亚将军清楚的看到了皇帝眼中的冰冷,作为北戎人,这位在边关驻守多年曾经还亲手斩杀过北戎王子的新帝,对他们来说如雷贯耳,吉亚将军在北戎的身份其实并不低,他是现任北戎王后的亲侄儿,靠关系上位,真才实学一样没有,仗势欺人样样精通。   吉亚将军厉声问:“皇帝陛下,难不成你想杀本将?就不怕挑起北戎与大庆的战事?”   “打就打,又不是没打过。”这回出声的是汝南王。   吉亚将军身体一抖,显然是被汝南王的这句随意的狠话给吓到了,忌惮的看着一脸冷笑面带不屑的汝南王,吉亚将军心中是真的有些发憷。   吉亚将军脑子转的飞快,他这次出使是带着任务来的,可千万不能把小命给折了。   北戎风俗本就开放,对于这种男女看对眼了就来一波野战的事更是习以为常,吉亚将军咬咬牙,干脆豁出去了,心中一合计,就提出了一个能让人惊掉眼珠子的提议——   “皇帝陛下,本将愿求娶这位娘娘,联姻,让北戎与大庆结百年之好。”   吉亚将军斩钉截铁:“皇帝陛下,还请您将这位娘娘赐给在下。”   众人:震惊我全家!   .   “什什什...什么?”   已经卸了妆洗漱完的姜妧盘腿坐在床上,看着还穿着方才在宫宴上的帝王衮服的萧颐,脸上是跟之前那些大臣如出一辙的同款震惊脸,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和和和,和亲?”   柔软的被褥陷下去,随即她腰上就轻轻环过一只手臂。   男人温暖的胸膛靠过来,温热的鼻息喷洒,带着薄薄的酒气,然后,姜妧就感觉自己的腮帮子又被人给掐住了。   “不是你使得坏么?”   姜妧:“......”   被揭穿了,姜妧脸上还有那么一丝丝的尴尬,转身,她看见昏暗的烛光下,萧颐应该是喝了酒的缘故,面色微醺,半边脸隐藏在黑暗中,漆黑的眼底浸润着淡淡的水色,显得格外的闲适慵懒,就仿佛一只狮子在懒洋洋的晒太阳。   “怎么能叫我使坏呢?”   姜妧坚决不肯承认这个名声。   “我只是让她跳跳脱衣舞活动活动筋骨,也没说让她朝那北戎将军身上扑啊!”   姜妧感慨:“这淑妃做人还真不咋地,居然连贴身侍女都背叛了。”   是的,背叛!   姜妧刚出宴会范围就被人拦住了,说是萧明月出事了,让她去看看,而来报信的人,就是苏婉儿的贴身侍女,春桃。   然后,春桃就将她主子准备在今晚对她下手,还准备了一个男人,预备让她在大庭广众之下表演一出活春.宫,好让她身败名裂的事都一五一十交代了。   对此,姜妧当然是选择凑热闹啊!   但她自诩还是有底线的,干不来这么下作的事,所以,她只是把原本应该用在她身上的药都送给了苏婉儿,然后,让她好好表演一场脱衣舞。   然后姜妧就拍屁股走人了。   至于后来苏婉儿会饥不择食到朝北戎将军身上扑…这…她还真不清楚。   不过,扑就扑叭,这叫活该。   对苏婉儿,姜妧没有丝毫同情。   如果不是因为早就对苏婉儿有所防备,那么,一旦被苏婉儿得逞,那现在该哭的就是她了。   姜妧一直不能理解,为什么同为女子,一定要使出这种下作的手段,特别是在这个女子名节大于天的时代,一旦出事,那真的就只有死路一条。   就算她再讨厌苏婉儿,也没想过用这种手段去糟践她。   太麻烦了,不如利落甩几巴掌来得解气。   辱人者,人恒辱之!   “因为她不是你。”   额头一热,有温热的唇落在了她的额头上。   姜妧才发觉,她不小心把吐槽说出了口。   萧颐看着姜妧的目光中充满了柔和,有的人,虽然表面温柔,但实则心狠如毒蝎,而有的人,虽然看似嚣张跋扈盛气凌人,却心思玲珑剔透干净如孩童。   他看着她眼中复杂的神色,向来明亮灿烂的眼睛微微黯淡,让人忍不住想抹去她眼中的阴霾。   萧颐低头,温热的唇瓣落在她明亮璀璨的眸子上。   “不必心有负担,一切都是罪有应得。”   他的妧妧,心肠那么软,不应该为了不相干的人有半分不虞。   姜妧眨了眨眼,她想说,她真的不会愧疚。   但闻到男人身上传来的淡淡酒气,她还是什么都没说,唇角微翘,嗯,可以加分。   .   驿馆,吉亚将军在发飙。   这次靖安侯并没有参与到会议中来,因为人还在昏迷不醒。   葛先生安静的坐在桌子旁,等吉亚将军发飙完毕,看着气喘吁吁因为恼怒而脸色通红头上还绑着纱布的吉亚将军,葛先生倒了一杯水递了过去:“将军请。”   吉亚将军冷哼了一声,没有接。   “葛先生,这就是你的诚意吗?”吉亚将军恼怒,一双绿油油的眼睛泛着凶戾的光芒。   葛先生并没有被吓到,反而淡淡一笑:“吉亚将军,何必这么着急?”   “应承过将军的事,自然不会反悔,只需要将军配合…”   .   万寿节持续的时间一共是三天,晚宴才只是一个开端,随后还有南山围猎蹴鞠比赛等等一系列娱乐活动,这些姜妧都没有再参加,而是老实窝在宫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要多老实有多老实。   不是姜妧不想凑热闹,而是为了小命着想,还是待在宫里相对安全。   毕竟南山围猎有老虎伤人,蹴鞠比赛北戎将军摔断腿…总之,各种不太平。   这大概就是风雨欲来的前兆。   萧颐已经没有耐心引蛇出洞了,或者说,“蛇”已经成功引出来了,所以,萧颐麻溜的将之前苏婉儿宫里那个接头的宫女给收拾了,至于苏婉儿,已经被关了起来,就等戎狄使臣回去的时候,跟着去和亲。   至于是不是自愿,那还真不重要。   萧明月在得知此事后倒是沉默了两天,但也什么都没说。   该懂的都懂,毕竟就连苏婉儿她亲爹都没出来求一句情,嗯…想求情也难,据说因为受刺激太大,靖安侯现在还在床上瘫着呢,有中风的前兆了。   戎狄使团在盛京逗留了差不多十来天,这期间,简直安分地有些不像话,就算是哪那个爱四处挑事的吉亚将军,都因为摔断了腿老老实实在床上躺着休养,而没什么闹事的机会。   估计是嫌这日子太过平淡了,该来的总会来的。   就在戎狄使团即将离京的前一天,吉亚将军,死了。 第115章 干仗 出事...   “死了?”   吉亚将军身亡的消息传来的时候, 姜妧正在院子里晒太阳撸狗嗑瓜子享受难得的悠闲娱乐时光,一听见这消息,顿时惊得连手中的瓜子都给洒了。   吉亚将军是被人谋杀的, 死的悄无声息,今日使臣团要出发的时候, 左等右等等不到吉亚将军的出现,派人去找, 然后就发现吉亚将军已经凉了, 身上还插着一把刀, 连尸体都已经僵了, 就凉的特别的彻底。   然后墙上还有人用血写了几个大字——   大庆与北戎势不两立,狗贼死有余辜!   然后,北戎使团立马就炸了, 一边嚷嚷要找皇帝讨一个公道, 一边已经快马加鞭往北戎报信。   姜妧人都听傻了。   吉亚将军死了不说,还是被人一刀捅死的,捅死也就算了,还留下那么一句话,这不就是一开战宣言吗?   这挑拨离间能不能再明显一点?   这一个弄不好就是要分分钟开战的节奏啊!   姜妧虽然对那个贱兮兮阴嗖嗖还特别猥琐的北戎将军没什么好感,但也不希望他现在就嗝屁,就算是要弄死他那也得出了大庆的地盘。   姜妧立马就觉得手中的瓜子不香了。   来报信的是徐昭仪, 见姜妧一脸忧心,徐昭仪宽慰:“娘娘, 您别担心, 陛下会有办法的。”   能有什么办法?   难不成还能让人起死回生不成?   姜妧心中腹诽。   不过,萧颐应该会有应急预案的叭。   姜妧起了一半的身体又重新躺了回去,算了, 这事她也帮不上什么忙,顶多就是一吃瓜群众,还是静待事后叭。   “娘娘,尝尝这山楂酪。”王贵人捧着一盘糕点小心翼翼的从小厨房里出来,见到院子里站的的徐昭仪,王贵人有些惊讶:“徐姐姐,你也来了?”   王贵人一来就扎进小厨房捣腾糕点去了,并不知道在她琢磨新吃食的时候外面已经发生了惊天巨变,王贵人冲着徐昭仪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因为一直是腼腆人设,王贵人一直都是乖顺柔和的,更多的时候会一个人静静呆着,除了跟其他三人偶尔搓搓牌之外,王贵人一般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现在,王贵人往外跑,尤其是往钟粹宫跑的次数却是直线上升,恨不得直接在钟粹宫住下。   见王贵人轻快的脚步,徐昭仪抿唇一笑,眼露促狭:“今儿是怎么了,这么高兴?”   跟徐昭仪她们混久了,王贵人偶尔也会叛逆,当即就道:“就是高兴,看见娘娘,我高兴。”   徐昭仪撇嘴,啧,连嘴皮子都利索了。   当然不止是王贵人高兴,徐昭仪自己也开心。   娘娘已经跟她透过底了,等事情了解之后,她们就能恢复自由身,到时候就不用在这深宫后院待到人老珠黄最后只能凄冷死去,不过,虽然不做妃子,但还可以当女官啊,她是很乐意为娘娘服务的,还能近距离嗑cp,还有未来可可爱爱的小公主小皇子...   徐昭仪畅想了一下未来的美好生活,顿时觉得浑身都充满了力量。   这就是生活的希望啊!   .   跟钟粹宫的轻松气氛不同,御书房的气氛却只能用凝重来形容。   吉亚将军死了,虽然吉亚并非北戎王族,但他身份特殊,现任北戎王独宠王后,为了王后甚至把自己的三个儿子都弄死了,这个王后虽然年轻貌美,但并无子嗣,于是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侄儿吉亚身上,听说这次派吉亚将军出使大庆还是王后亲自求来的差事,就是为了让吉亚将军镀层金。   可现在,他死了。   先不说别的,王后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而且又有那么一行血淋淋的大字在,就算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有人在挑拨离间,但北戎本就一直想挑事,说句不好听的,都要怀疑这是不是北戎自导自演的,毕竟吉亚将军可不怎么招人待见。   对于吉亚将军身亡的意外,萧颐召开了紧急会议。   如他所料,对此,文臣武将分成了截然不同的两派,对于好不容易享受几天安生日子的文臣来说,当然是能不打则不打,好不容易和北戎关系有所缓和,边关安生了这些年,没有人愿意大规模干仗,但武将则个个握紧了拳头,神情愤慨激昂,恨不得当场干仗。   两边争执不下,只有三个人没有出声。   萧颐,文臣之首内阁首辅林相,以及汝南王。   等吵得差不多了,萧颐让人先退下,只留下汝南王共同议事。   这是汝南王进京之后,头一回正儿八经的在宫里被皇帝召见,跟宫外的随意摆脸色撂挑子不同,汝南王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脸色也十分正经,看了一眼皇帝,汝南王单刀直入:“陛下是想与北戎开战?”   “是。”萧颐答得也干脆。   萧颐拿起桌案上放着的几本类似于密折之类的东西,递给汝南王,示意他看看。   汝南王接过,瞄了两眼,顿时大怒:“好一个北戎,就知道这帮狗东西不会安分。”   密折上的内容很简单,主要就是说北戎人在边关频繁异动,已经有一路大军伪装成商贩已经在朝边城聚拢,而且,更让人恼怒的是,居然有边城守将在与北戎人偷偷来往...   不止是边城守将,甚至连朝中大臣也不乏有异心者...   就譬如,靖安侯。   汝南王不知道皇帝是怎么弄到这些一看就是秘密会见的谈话内容的,时间地点人物甚至是什么人说了什么话都清清楚楚的被记录在案,记录之详细,让人看了就觉得有些背脊发凉。   跟之前姜妧发现萧颐派人秘密监视苏婉儿后的反应一样,汝南王看见这些详细地不能再详细的东西,第一反应也是害怕。   试想,若是有一个人,在你不知道的情况下,将你的一举一动说的每一句话都看的清清楚楚,然后记录在册,你将不会有任何隐私,所有都暴露在阳光之下,无所遁形,这该是一件多么可怖的事情。   汝南王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凝重,汝南王府能承袭百年,是开国至今唯一屹立不倒的世袭异姓王,而且还手握重兵,这对哪个皇帝来说都犹如卧榻旁的猛虎,就算汝南王自己并没有反叛之心,但难保帝王不会如此猜忌。   帝王多疑,伴君如伴虎。   汝南王知道历代皇帝对藩王都有所猜忌,从先帝时起,更是开始着手对藩王的规制削弱,连同姓藩王都被忌惮,更不用说他这异姓王了。   所以,新帝登基,他借机交出一半兵权,也是想表明汝南王府的态度。   毕竟,这位年轻的帝王,比先帝要更加的冷肃无情。   萧颐看汝南王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心中有些无奈,不过也能理解,萧颐起身,走到汝南王身边,声音温和却坚定:“王爷放心,这不是威慑,而是,信任。”   萧颐负手而立,目光悠远:“都说君心难测,但我只想告诉王爷,我也是人,有人就会有私心,但我也知道,什么叫为君之道。”   萧颐取出一枚虎符,在汝南王震惊的目光中,坚定且不容置疑的将虎符交给了他:“这是可调动边防十五万大军的虎符,届时还要有劳王爷。”   汝南王看着那枚虎符,如果接下这枚虎符,那他手上就是三十五万大军,差不多占了大庆如今可以调动的大军的三分之二,说句不好听的,三十五万大军在手,如果他想做点别的,就算皇帝有通天之能,只怕也只有退位让贤的份。   看着年轻帝王俊朗坚毅的面容,他一身帝王玄袍,厚重深沉的颜色让他原本如利鞘出刃一般的气势变得内敛,就仿佛一块经过时光打磨的玉石,但这并不代表他就没了逼人的戾气。   这样一个帝王啊...   很久之前,在汝南王第一次在战场上见到那个满身是血却还是手持兵刃寸步不让的少年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人并非池中之物,后来,果然如他所想,一个并不受宠爱被人遗忘在角落里的落魄皇子,靠着自己的双手,硬生生在边关这种吃人的地方蹚出一条血路飞速成长,从一株脆弱地几乎轻易就能折断的幼苗,在众人没有发现的时候,努力汲取养分,然后长成一棵参天巨树。   汝南王从不否认萧颐的优秀,也不否认他会是一个合格的帝王,他有着超乎同龄人的优秀,扪心自问,汝南王自诩他自己,在萧颐这个年岁,都未必能有他优秀。   不得不说,他闺女的眼光实在是好,要挑就挑那个最优秀的。   可就是因为实在是太优秀了,九五之尊,人中龙凤。   他会是一个好的君主,可未必是一个好的夫君。   帝王之恩如水月镜花过眼云烟,太过高高在上,也太过琢磨不透。   他就这么一个女儿,打小捧在手心里如珠似玉般的养大,他不求闺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也不需要她去联姻来巩固家族权势,他有那个自信,能够让女儿在他的庇佑下快乐健康的长大。   直到,女儿看上了新帝。   他有千万种办法绝了女儿的心思,但最终还是选择了最艰难的一种,放女儿入宫,与新帝交易,这何尝又不是对新帝的一种信任?也是一场压上身家性命的豪赌。   有时候汝南王也在想,他这么做是不是错了?   前面一切都是在按照最初设想的轨道在走,直到,姜玦带回了那块兵符。   汝南王又惊又怒,几乎是携裹着满腔怒气赶到盛京,然后,就有了聚仙楼的那餐饭。   汝南王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当时的心情,天和地的落差,然后就是茫然。   一切都跟他想象中的有些不同,虽然小儿子早就跟他提过醒,但通过别人的口述和亲眼所见的感受还是不同的。   印象中严肃冷冽的帝王会口口声声唤他岳父,对他执晚辈礼,原以为唯唯诺诺被人当成金丝雀养的女儿,却是颐指气使神采飞扬...那一瞬间,心理素质强大如汝南王都觉得这世界怕是魔幻了。   汝南王是过来人,他也是男人,男人最懂男人,一个眼神,一个动作,是真情,是假意,其实都瞒不过他的眼睛。   正是因为这样,汝南王才更觉得心赌。   就是那种,明明已经准备好了豁出一切也要为受害者讨个说法,结果却发现,两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嘚,他倒成了多事的那个...   汝南王第一次用那种深沉又严肃的眼神认认真真打量站在面前的这个青年,不是以臣子看皇帝的目光,而是用岳丈看女婿:“陛下可考虑清楚了?”汝南王沉声问。   萧颐颔首,同样沉声:“自然,我相信王爷。”   两人对视,眼中是彼此才懂的含义。   .   既然知道北戎那边早就已经有了异动,萧颐自然不会坐以待毙,他行动速度很快,在召集肱骨大臣进行商谈之后,立马就颁布了一系列命令,包括以追查真凶的名义封锁盛京城,这也就意味着,那些远道而来的藩王一时半会儿就都走不了了。   封城的消息一出,各路藩王立马就炸了。   原本这次来盛京就是提心吊胆,生怕有来无回,结果你给我整这么一出,还真的说扣留就扣留,这搁谁身上也不能干呐。   然后,藩王们就开始闹了。   但闹也没用,藩王们入京带的随从就限,就算你在自己的封地再怎么称王称霸嚣张,到了皇城天子脚下也得给我老老实实趴着。   飞翎卫们悍然出动,在陆励的带领下,干脆利落的就将各路藩王落脚的驿馆给围了,只许进不许出,别说是个人了,就连只苍蝇腿都不可能踏出大门一步。   也有藩王不信邪想着有本事你就给我宰了,然后,他就成功少了一撮头发,从头发茂密的中年大叔成了地中海人士,那位出头鸟藩王当场就给吓傻了,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皇帝的这番操作是远超藩王们预料的,震惊之后就是惶恐,推出一个出头鸟叫嚣,也是在试探,试探的结果让他们很不满意,但如今也没有办法,他们就仿佛笼子里的困兽,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他们的身家性命不保。   藩王们无比清晰的认识到一个残酷的事实——   狼崽子,终于还是长大了。   .   “主上,我们的人被抓住了,只怕我们马上就要暴露了。”   黑夜中,一个不起眼的客栈,闪进一个黑影,黑影身上还带着浓浓的血腥味儿,应该是身上负了伤,他进了房间,跪在一个高大的人影面前,急声开口:“主上,不如您还是先撤吧。”   被唤作主上的男人,不是葛先生又是谁?   更严谨一点说,他就是早在三年前就被萧颐斩于马下的,差一点就能登基为帝的先帝二子,昭王。   作为天之骄子,生来就是众星捧月,他有显赫的家世,有尊贵的母妃,也有父王的爱重,只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点,他就能登顶至尊之位,可偏偏多了个萧颐,这个卑贱的他从未放在眼里的小小一个美人的孩子。   昭王当初在心腹的掩护下死里逃生侥幸逃过一劫,迫不得已只能隐姓埋名化名葛先生苟且度日,后来,他找到了安王,撺掇安王篡位,可没想到,安王是如此的不中用。   不光是安王不中用,就连他安插在宫中的棋子都被人拔出了。   他杀了北戎将军,借机挑起北戎与大庆的战争。   他这次名义上是跟着藩王之一,可以唤一声王叔的成王来的,跟安王一样,只不过成王要谨慎地多,这些年手上也积攒了一些兵力,他原想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把成王也给弄死,到时候,藩王出事,藩王属地必定大乱,他就可以借机策反,与北戎里应外合...   可萧颐的动作实在是太快了,他出动飞翎卫将藩王驿馆围的严严实实,他的人压根就没有办法透进去,更不用说借机杀人。   昭王深吸了一口气,因为脸上还带着面具,在昏暗的烛光下就显得十分阴森,昭王阴测测开口:“将吉亚将军死的事给我推到靖安侯身上去。”   “主上?”   黑衣人一惊,有些不明白昭王这么做的用意:“主上,您不是还要用到靖安侯吗?”   “不中用了!”   昭王冷笑。   一想到靖安侯,昭王心中就生出无限的恼怒与怨恨。   如果说他最恨的人是萧颐,那其次就是靖安侯。   当年他已经跟靖安侯的嫡女定亲,按理说靖安侯就是他的岳丈,可就是靖安侯,在背后狠狠捅了他一刀,为了向萧颐投诚,不惜出卖他,如果不是靖安侯,他又何至于落到如今这种地步?   既然当初靖安侯敢背叛他,那自然得承担背叛的后果。   原本还以为靖安侯还有些用处,可以先不急着杀,可现在看来,靖安侯早就成为了萧颐眼中钉,换句话说,就是一枚弃子。   还有苏婉儿,这个当初他还有那么一点喜欢,差点就成为他的王妃的女人。   他好不容易寻来的毒蛊都给了这女人,可这女人实在是太不中用了,进宫这么久,居然都没本事让萧颐碰她一下,白瞎了那枚珍贵的毒蛊。   不过,昭王阴测测笑了,这次回京倒也不是没有收获。   当一个人有了软肋,那他就不再是坚不可摧。   谁说,他还没有后手呢?   昭王开口:“告诉宫中的暗线,可以准备动手了。”   .   “阿嚏——”   “阿嚏阿嚏——”   一连打了三个喷嚏,姜妧觉得人都快打傻了,她懒洋洋的窝在萧颐怀里,没事揪着他的头发编辫子。   萧颐的发质不错,明明啥都没做糙汉子一个,却比她精心保养一天三遍抹精油的头发要顺滑地多。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天生丽质吧。   真是令人嫉妒呢。   姜妧手下稍微用了点力,然后,就成功薅掉了几根头发,看着手指缝里随风飘荡的发丝,再看萧颐满头的脏辫,姜妧:“......”   姜妧试图悄悄毁灭证据,还没等彻底销毁,就对上了一双黑黝黝的眼睛。   姜妧挣扎:“我说是头发先动手的你信吗?”   对于一个发际线日渐秃显的人来说,被扯掉头发,约等于谋财害命,这绝对是不可原谅的事情。   见萧颐还是一脸高深莫测的盯着自己,姜妧咬咬牙,直接伸手从自己的头上拔了一根,塞到萧颐手里:“呐,还你,两清。”   一把换一根,非常公平。   看着姜妧一脸心虚的样子,再看看自己手里被塞进来的那根细软的发丝,萧颐有瞬间的无语。   果然,不要指望能弄懂她的脑回路。   萧颐扬了扬唇,仔细将那根头发收好,然后,从怀里摸出一个丑的特别有特色的荷包,在姜妧震惊的目光中,打开荷包将头发丝塞了进去。   “这这这是做什么?”姜妧狗脸懵逼。   “你好不容易才送我礼物,自然得好好收起来。”萧颐答道。   看着萧颐认真的表情,姜妧嘴角抽搐,不会吧,大哥,一根头发也值得收藏?   这算是暗搓搓求礼物吗?   姜妧心中啧了一声,这就是男人啊!   “那你该去我枕头上薅,一薅一大把呢。”姜妧嘀咕,看着那个被萧颐珍而藏之的丑丑的鼓鼓囊囊一看就装了不少东西的荷包,姜妧来了兴趣:“我看看,这里面都是些啥?”   萧颐不准备给,但耐不过姜妧磨人,最终荷包还是到了姜妧手上。   嗯...如她所料,五花八门让人眼花缭乱,仿佛一破烂堆。   姜妧拎起一块沾了血的破布片,嘴角抽搐:“这是啥?”   “你的里衣。”   姜妧:?   萧颐提醒:“之前落崖,你给我包扎...”   好了,懂了,就是之前因为没有纱布,所以她贡献出了自己的里衣来充当止血条,然后这家伙就收藏了一片布留作纪念...   “至于么?”姜妧有些不能理解他这种收集周边的行为。   萧颐将散出来的东西重新收拢到荷包里,听见姜妧嘀咕,萧颐没解释,只是淡笑着勾了勾唇角。   其实都是一些不起眼的,甚至可以称之为“垃圾”的小物什,但对他来说,这些不起眼的东西都有姜妧的气息,有许多事情,就是这些小物什拼凑起来的,这种感觉,姜妧不会懂,也不需要懂。   姜妧没有追问萧颐收藏这些东西的用意,趴在他怀里,姜妧问:“真的要与北戎干仗了?”   就算姜妧在宫里,都能够感觉到宫外那种紧张的气氛。   “嗯。”萧颐点头,也不瞒她:“北戎早有异动,吉亚将军的死不过是一个引子罢了,北戎王得知吉亚将军的死讯后大怒,北戎二王子阿达那主动请缨出征,四十万大军发往大庆边城,预备兵分三路对大庆形成夹击之势。”   “又要打仗啊...”   姜妧对战争并不陌生,毕竟才刚刚经历了一场,但安王叛乱跟北戎比起来就显得不值一提了。   北戎是大庆的劲敌,从这么多年都只能把北戎打回老家而不能完全干掉就知道了。   不过,人家都已经打到家门口了,总不能当缩头乌龟吧。   “揍!往死里揍!”姜妧握紧了小爪子:“我能帮什么忙?”   看着姜妧义愤填膺的样子,萧颐失笑,摸了摸她的脑袋瓜:“你只需要好好在宫里待着就行了。”   “...哦。”   咸鱼废材,只能口嗨,说的大概就是她了叭...   不过...   姜妧脑袋灵光一闪,好像还有什么穿越女必备技能,能力不够,知识来凑,姜妧舔了舔嘴唇,跃跃欲试:“我觉得我可能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   不得不说,从某些方面来讲,昭王和萧颐不愧是兄弟,在北戎使臣莫名其妙就死了这件事上,总是要找出一个替罪羊的,不管是怀着怎样的目的,在找替罪羊这件事情上,二人都达成了高度一致——   靖安侯。   经过飞翎卫的仔细侦查,终于得出了一个重要结论,吉亚将军,是靖安侯派人弄死的,原因就是因为靖安侯记恨陛下冷落淑妃,加上某些不得不说的故事,靖安侯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弄死吉亚将军,试图借吉亚将军的死来挑起大庆与北戎的纷争。   至于是什么不得不说的故事,参加过当日那场晚宴的官员们懂地都懂。   虽然也有人觉得靖安侯不至于这么脑残,但这是飞翎卫查出来经过皇帝亲口认证的,确实是靖安侯派人做的无疑。   至于靖安侯哭着喊着说冤枉...这年头哪个坏人会承认自己干坏事呢?   于是,靖安侯人在床上瘫,锅从天上来。   在飞翎卫的强大侦查能力下,顺便还查出了靖安侯结党营私贪污腐败为非作歹草菅人命等等一系列罪名,甚至连之前淑妃为皇帝挡刀时突然出现的刺客是靖安侯故意安排的都给翻出来了。   其他的还好,这条消息一出,百姓中间立马一片哗然——   磕了这么多年的cp,原来都是假的!   然后就是怒气叠加,到处都是对靖安侯府的唾骂。   如果不是靖安侯吃饱了撑的去谋杀北戎使臣,那大庆会跟北戎开战吗?   都是靖安侯的错!   谋害北戎使臣通敌叛国的罪名如一座大山压下来,靖安侯府成功收获抄家落狱流放一条龙服务。   不止是靖安侯,借此机会,当初那些与靖安侯合谋的投诚派也进去了七七八八。   有人也觉得这是皇帝在借题发挥,但那又如何?   现在的皇帝就仿佛一只已经张开了獠牙的雄狮,没有人敢触他的逆鳞,更何况,一桩桩一件件所犯的罪例都明明白白的摆在这儿,并非空穴来风无故发难。   明哲保身,没有人会傻到去质疑皇帝的决定,没见就连太后都闭口不言吗?朝堂上下口径出奇的一致,直接默认了靖安侯通敌叛国的罪名。   叛国者,当诛!   百姓们本就对北戎深恶痛绝,再一听北戎已经派兵悍然向大庆边城进军,一时间民众情绪激昂,还有不少青年主动投军,想要保家卫国。   民族大义面前,个人生死显得如此渺茫。   朝臣们心中也有数了,就算是之前的议和派,在面对敌人都要打到家门口的时候,也都选择了正面相抗。   不就是打仗吗?   从前又不是没打过,谁怕谁?   抄了一堆世袭勋贵的家底,现在国库富得流油,打!尽管打!   在朝野内外的一致努力下,很快粮草武器等军需装备就到位了,由汝南王亲率二十万大军赶赴边关,抵御北戎。   秋高气爽,云淡风轻。   大军整装待发,皇帝亲自出城践行。   铁骑纵横,旌旗蔽空,万人的队伍浩浩荡荡走在官道上,如一片黑色的潮水,一眼望不到边际,无数正值青春年华的好儿郎告别父母妻儿,义无反顾的奔赴边城,舍生忘死,只为心中的信仰,守卫家园。   萧颐目送大军走远,准备策马回宫。   才走了没多远,就见一人一骑奔袭而来,马上的人是陆励。   陆励几乎是连滚带爬从马上下来的,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焦急,见了萧颐,陆励“啪”地一声就跪在了地上:“陛下,不好了,娘娘不见了。” 第116章 被绑 我叉叉你祖宗   落叶簌簌, 一阵风吹过,让人只觉秋日萧瑟。   姜妧失踪的消息还在耳畔回响,萧颐只觉大脑一阵晕眩, 差点直接从马上摔下来,等好不容易稳住心神, 萧颐狠狠一抿唇,在众人的惊呼声中, 策马向宫中疾驰而去。   宫城守卫远远就看见一个人影策马奔来, 还没来得及阻拦, 人影就仿佛一道疾风从他们面前直冲而过, 只留下漫天灰尘。   守卫先是一呆,然后就是大惊,居然有人敢擅闯皇宫, 刚准备叫人捉拿, 就被后面紧跟上来的陆励给制止了。   萧颐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宫的,他只知道,在听到姜妧失踪的消息的刹那,巨大的恐慌就席卷了他的全身,那种感觉,就连他的灵魂都在为之颤抖。   萧颐只希望这只是姜妧的一场恶作剧,毕竟她总是喜欢不按常理出牌。   萧颐赶回宫中, 没有那道熟悉的倩影,只有跪了满地的宫人。   “贵妃人呢?”萧颐环顾一圈, 厉声喝问。   李嬷嬷等人在默默垂泪, 见到萧颐回来,李嬷嬷就仿佛见到了救世主,也顾不得许多了, 忙膝行着上前,磕头哽咽:“陛下,娘娘失踪了,您可一定要救救娘娘啊...”   青衣则沉默上前,将手中的一沓厚厚的不知道画着什么诡异符号的纸递给他。   萧颐接过,一眼就认出这是姜妧的笔迹,萧颐捏着纸的手背青筋毕露,手都在颤抖。   青衣显然比李嬷嬷要冷静沉着许多,虽然同样焦急,但说话条理还算清楚,知道萧颐心中的焦灼不比她们少,青衣以一种非常简练的语言简要说明了一下事情经过,概括起来就是,姜妧本来是带着人在西宫捣腾,结果发现有东西忘记拿了,就让青衣回去取,然后,等青衣取完东西再回去,就没看见姜妧的人了,她们翻遍了全宫都没找到姜妧,然后就意识到,姜妧可能是出事了。   青衣取的东西,就是那些图纸——   萧颐知道,前几日姜妧突发奇想说要送他一份大礼,还让他找了一些精通炼丹术的道士,萧颐虽然不知道姜妧要做什么,但既然她提了要求,他肯定会尽量满足,这几日,姜妧就是在折腾这个事。   萧颐目光冷冷扫向跪在旁边的几个道士。   道士们哪里受得住这样的目光,就仿佛冷刀子似的在身上剐,但道士们也知道,贵妃失踪,这可是天大的事,道士们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连求情都不敢。   好在,皇帝暂时还没有要他们命的打算。   “都关起来!”   .   姜妧是在一辆马车中醒过来的,看着黑漆漆的四周,姜妧满脑子的问号:我是谁我在哪儿我都干了些啥?   姜妧捂着额头,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就仿佛被人用木棍狠狠当头砸了一下似的,就有点疼,不止是头疼,肩膀胳膊腿哪哪儿都疼。   这到底都发生了些什么?   她不是好好的在宫里吗?   难不成是梦游?   不对。   姜妧努力回想了一下自己闭眼前的情况,她按照惯例去搞实验,但是走到一半发现实验记录忘拿了,就让青衣回去取,然后,就来了一个小宫女,然后...她好像就晕了。   绑架?   姜妧脑中突然蹦出这个词!   不会叭!   不会这么惨叭!   不是说皇宫是号称全天下守备最森严的地方吗?她都已经老老实实在宫里缩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了,怎么还会遇到被绑票这种操蛋又坑爹的事?   萧颐不是说在她身边放了暗卫吗?   暗卫都这么不称职的吗?   揣着满肚子的疑惑,姜妧暗暗活动了一下四肢,很好,都被绑住了。   嗯...   不慌。   既然只是绑票而不是立即撕票,就说明她还有活命的机会,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啊啊啊啊我敲泥马被绑架了啊啊啊啊——   “娘娘,醒了?”   突然,原本寂静的空间突然响起一道幽幽男声,姜妧发誓,任谁在一个安静的环境里冷不防听到一个阴测测仿佛骨头缝里都在往外渗寒气的声音,那都得被吓到,只不过她的受惊程度格外大,然后,就一脚踹了过去,紧接着就是一声痛苦的闷哼。   昏暗的马车里很快就亮起了一盏灯,然后,姜妧就看见了一个一脸痛苦仿佛便秘的男人。   这...精准打击啊。   出于同理心,姜妧友好发问:“您感觉还好吗?”   男人抬头,能清楚的看见他额头上往外渗出的汗珠,晶莹剔透的,还算得上俊朗就是过分苍白仿佛常年不见天日的脸有些扭曲:“把你的脚拿开!”   “哦。”   姜妧若无其事的将还踩在人不可言说部位的脚挪开。   过了好一会儿,男人才缓了过来。   男人,也就是这次绑架事件的幕后策划者,化身葛先生的昭王,看着虽然被绑着却还是不怎么安分试图给自己松绑的姜妧,眯着眼,冷笑:“贵妃娘娘就别忙了,这周围都是本王的人,你逃不了的。”   姜妧悄咪咪磨绳子的动作一顿,眉头皱了起来,本王?   那些藩王不是都被萧颐给关住了吗?   “敢问您是?”   问完,姜妧就感觉自己的下巴被人给掐住了,然后,就对上了一双阴恻恻的眼睛。   “若是论起来,贵妃还该唤本王一声二皇兄。”   原来是二皇兄啊…   不对,二皇兄?!   姜妧立马瞪大了眼。   萧颐他二哥不就是那个倒霉昭王吗?可那小子不是老早就被萧颐给宰了吗?现在是怎么回事?借尸还魂?   姜妧只觉得自己小小的脑袋里充满了大大的问号,这事态发展有些超乎她预料。   不过可以确定的一点是,面前这位自称萧颐他二哥的人对她的态度绝对是不友好的。   “原来是二皇兄啊,幸会幸会,初次见面还请多多关照,对了,二皇兄,您能先给我把绳子解了不?勒的我有点儿疼。”   昭王只见面前这个女人只是沉默了一瞬,然后就朝他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没有等来想象中的惊慌失措,她就随意的仿佛真见到亲人似的。   见他不动,她还在催促。   横竖也就是一个弱女子,外面都是他的人 ,她就算想跑也不可能。   在姜妧的连声催促下,昭王给她解了绳子。   “你不用试图想逃…”   “为什么要逃?”   昭王警告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人劈头打断,在昭王愕然的目光中,姜妧满脸激动:“好不容易才从那个吃人的皇宫出来了,终于逃离了那个狗皇帝的魔爪,我吃饱了撑的才会想逃——”   “二皇兄,二哥…您出现的太及时了,简直就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世上怎么会有您这样善良仁慈和蔼的人,您的出现,就仿佛一道光,瞬间照亮了我灰暗的人生…”   “哥,从今天起您就是我亲哥…我决定感激您一辈子——”   看着语气哽咽泪眼婆娑看着他满脸都写着感激两个字的姜妧,昭王成功懵了。   昭王是真没想到她会是这个反应,好半响,昭王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冷笑:“怎么,贵妃不愿回宫?据本王所知,贵妃可是皇帝的宠妃,深得皇帝爱重…”   “宠妃个屁!”   在昭王震惊的目光中,姜妧开始了她的表演。   “您是不知道,您那好弟弟,也就是那个狗皇帝,他就不是个东西!”   “他压根就不能人道,我都不敢想,这些年我是怎么熬过来的呜呜呜…”   “……”   “我恨不得吃狗皇帝的肉喝狗皇帝的血将他碎尸万段尸体扔去乱葬岗喂野狗顺便诅咒他灵魂永堕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看着陷入癫狂状态满脸都写着仇恨两个字恨不得分分钟拿刀劈人的美貌少女,昭王沉默了。   “哥,你是来复仇造反的吗?加我一个,我可以友情提供策反服务,比如说,说服我爹跟你干…”   “咱兄妹俩一起推翻这腐朽昏庸的暴君统治,共同再创一个欣欣向荣充满生机的新国家。”   “哥,时间不等人,事不宜迟,咱兄妹俩得好好商讨商讨下一步计划。”   “首先,第一件事,顺利狗皇帝派来的追兵,我长的这么好看,狗皇帝舍不得我被人绑架,真的,咱们得赶紧跑。”   “马车速度提起来,快啊——”   “哥,你倒是给句话啊,哑巴了?”   姜妧急了,干脆踹了他两脚,示意他给点反馈意见。   昭王:“……”   能说的话都让你给说了,我还能说什么呢?   “对了,哥,能整点吃的吗?我饿了。”   昭王:“……”   这一刻,昭王觉得,这位贵妃,可能真的脑子有病。   .   姜妧不知道昭王是怎么做到起死回生的,也不知道昭王是怎么瞒天过海将她从宫里弄出来的,但皇宫毕竟也是昭王曾经的家,有门路也挺正常。   姜妧在心里把萧颐给骂了个狗血淋头,你说你,要杀就杀彻底,现在人没死回来复仇,她成了背锅的那个。   冤不冤呐!   姜妧虽然不知道昭王绑架她的具体原因,但也不难猜,无非就是搞勒索威胁那一套。   姜妧给自己打造了一个被暴君强迫的天真无辜娇软美人的人设,每天日常就是花式骂皇帝。   姜妧不知道昭王有没有信,但从她现在还能活蹦乱跳来看,昭王的目的肯定不是为了杀她。   而且…   姜妧敛目思索,从她被绑架到现在也有差不多十天了。   昭王身边的随从不算多,应该是为了躲避萧颐的追捕,他们都是往深山老林里钻,而且是晚上赶路,虽然走的路线比较隐蔽,但从越来越寒冷的气温来判断,他们应该是在往北走。   边关…   昭王想带她去边关…   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姜妧飞快将埋在地里的东西用杂草掩盖住,扭头,就看见昭王正沉着脸往这边来。   “哥,野鸡烤好了?”   也不等昭王开口,姜妧立马起身哒哒哒朝他跑了过去:“腿!给我留个腿儿——”   姜妧如一阵风似的倏地就从他身侧穿了过去,昭王想捞人都没捞到,昭王虚眼,往刚刚姜妧蹲的地方看了两眼,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回头,就看见姜妧正举着鸡腿朝他招手,脸上带着的灿烂笑容几乎能刺瞎他的眼。   昭王目光闪烁了一下,但很快,眼中就带上了阴霾。   他刚得到消息,他留在盛京的仅存的暗桩都已经被萧颐连根拔起,他的行踪也已经彻底暴露。   他已经堵上了一切,他不愿意苟延残喘的活着,他一定会拿回原本就属于他的东西。   而这个女人,就是他手中最后的砝码。   昭王眼中闪过一丝狠辣,这一次,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输。   .   承乾殿,陆励匆匆进来,然后就看见主位上坐着的男人。   男人眉目低垂,神色漠然,因为刚上完朝,身上的朝服还未换下,冠冕垂下的帘珠在脸上落下一片晦涩的阴影。   今天天气还不错,明媚的阳光顺着窗边打进去,却似乎都被他周身弥漫的晦暗冰冷给吞噬,空气中尽是让人喘不过来气的压抑。   看着这样的陛下,陆励心中有些难过,然后就是深深自责。   除了刚得知贵妃失踪的消息后,陛下有些失态之外,并没有像他以为的发疯,甚至都没有对他多过苛责,只是冷静的吩咐封锁贵妃失踪的消息,彻查,然后就按部就班的处理朝堂政事。   可他从李公公那儿得知,打从娘娘失踪,这么多天,陛下几乎就没睡过觉。   娘娘的失踪就仿佛抹去了陛下身上所有的人气,又重新变回了之前那个肃然冷戾无情无欲的帝王。   陆励知道,现在撑着陛下的就是一口气,若是娘娘真的有个什么万一……陆励打了个寒颤,不敢再往下想。   不过——   “陛下,查到昭王一行人的行踪了。”   空气骤然一寂。   陆励匆匆开口:“昭王带着娘娘往边关去了。”   贵妃失踪之后,立马展开了铺天盖地似的搜查,然后,就让他们发现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昭王居然没死。   之前安王身边跑掉的谋士,就是昭王扮的。   也是昭王利用宫中的暗桩将娘娘劫持。   陆励眼角余光中出现一双玄色龙靴,然后就是一道有些沙哑冷冽的男声:“宣林相。”   .   很快,姜妧就知道昭王劫持她到底想做什么了。   经过几天长途跋涉之后,他们来到了最终的目的地,边关柳城。   柳城建在北戎与大庆的交界处,兼具中原与异域草原的特色。   马车进入柳城,姜妧就能感觉到空气中无处不存在的紧张焦灼的氛围,就连原本应该还比较热闹的大街上都看不到几个人。   原因也很简单,北戎与大庆已经开战了。   虽然主战场不是柳城,但没人能在这种战争环境的影响下还能高高兴兴休闲娱乐。   马车驶入了一个不起眼的小巷子,那里有个破落宅院,姜妧被催促着下车,看清周围的环境,姜妧忍不住吐槽:“哥,咱这生活条件有点艰苦啊。”   昭王冷冷瞥了她一眼,没说话,挥手让手下将她带进其中一间房。   姜妧进房门之前往后瞥了一眼,然后就看见旁边的门被人打开,里面是几个平民打扮的戎人。   很好,就知道昭王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跟北戎人搅和到一堆去了。   姜妧深吸了一口气,突然就有些担心自己接下来的命运。   她一个柔弱无辜的小猫咪到底做错了什么?!   .   不知道昭王和北戎人到底都谈了些什么,在这个破落小院子里才待了不到一个时辰,姜妧就发现自己又被转移了。   这次的目的地是,北戎大本营。   北戎的营地很有戎狄特色,一座接着一座的大帐篷上贴着骷颅头的标志。   姜妧:这不海盗专属吗?   “你就是大庆皇帝的贵妃?”   帐篷里,有个同样绿眼睛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从衣着打扮来看,地位应该还挺高,确实是挺高,从昭王对这个男人的称呼中,她知道了,这个男人就是北戎二王子阿吉汗,也是这次北戎大军的主将。   “汝南王的女儿?”   阿吉汗的语调有些古怪,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是赤.裸裸的不加掩饰的打量审视,充满了恶意,就仿佛被一条毒蛇盯上,让人毛骨悚然。   姜妧好像记得萧颐之前给她科普过,这个北戎二王子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是个连亲弟弟都能说宰就宰的狠人,也是北戎王位最可能的继承者。   进了狼窝,要出去估计不是那么容易了。   姜妧深吸了一口气,挺直了腰板,不闪不避的对上阿吉汗的目光,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笑,目光睥睨:“正是本宫。”   输人不输阵,关键时候绝对不能退。   明明只是一身灰扑扑的衣裳,脸上都是灰,可以说狼狈的不能再狼狈,但她单单就站在那儿,只是一个眼神,就撑起一种难言的极为雍容高贵的气度,不怒自威,让人不敢亵渎。   阿吉汗一愣,似乎是没想到会有人敢这么跟他说话,阿吉汗突然笑了,眼中满是兴味:“好,不愧是汝南王的女儿,本王喜欢。”   阿吉汗的目光肆无忌惮的在她身上流连,看着她清冷警惕的眼神,只觉得心如火烧。   就是要这样的烈马,驯起来才有意思。   更何况,她还是大庆皇帝的女人。   喜欢?   喜欢个屁!   看见阿吉汗直勾勾盯着自己的那双墨绿浑浊的眼睛里掩饰不住的贪婪与垂涎,姜妧顿时一阵恶寒,很想当场锤爆他的狗头,但很遗憾,她武力值不够。   于是,姜妧只能鼻孔朝天喘了个粗气。   显然,昭王对北戎王子动不动就精.虫上脑的行为也感到很不满意:“二王子,别忘了我们的交易。”   阿吉汗像是才想起来,收起了刚刚肆无忌惮的目光,笑道:“贵妃娘娘可是我们北戎的贵客,刚刚是本王失礼了。”   “来人,备上好的酒席,本王要给贵妃和昭王殿下接风洗尘。”   阿吉汗拍了拍手,门帘被拉开,两队胡装侍女鱼贯而入,端上香喷喷的烤羊肉,温热的羊奶…浓郁的食物香气顿时在营帐中蔓延开来。   “娘娘,请。”   这一路都是风餐露宿,姜妧好不容易囤秋膘囤出来的双层下巴都给瘦没了,现在咋一看见满桌子的吃食,别说,还真有点饿。   反正都到这一步了,就算是做鬼,那也要做饱死鬼。   姜妧二话不说就开动。   管他三七二十一,先吃了再说。   有本事就毒.死她。   吃完饭,姜妧就又被转移到了一个单独的营帐进行关押。   有吃有喝还有床,唯一的不好就是,人身自由为零。   看着从面前“嗖”地一下窜过去的老鼠,姜妧思索,不知道挖地洞逃跑这个方法可不可行。   看着自己十指纤纤保养的十分好的手,姜妧暂时放弃了徒手刨坑这一伟大设想。   她被关进来后,昭王中途也来过一次,姜妧只是很认真的问:“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就算你想搞死皇帝,但你确定真的要跟北戎人合作?这不妥妥的与虎谋皮吗?就不怕把自己给玩折了?”   姜妧是真的这么想的,甚至觉得昭王就是一傻叉。   你跟谁合作不好,偏偏找北戎。   不知道北戎人是出了名的忘恩负义翻脸不认人吗?   昭王深深的看着这个哪怕已经身陷囹圄却依旧懒懒散散仿佛不是在北戎军营,而是在自己宫殿的贵妃,心中同样为世上居然还有这样的女人感到诧异。   难怪她能得萧颐的宠爱。   昭王心中突然生出一丝嫉妒,凭什么,凭什么好东西都是萧颐的?   他那个,出身卑贱的弟弟,凭什么能拥有一切?   然后,昭王就听见自己开口了:“只需你帮本王一个忙,事成以后,来日本王登基,可许你皇后之位。”   姜妧:“…哈?”   她的人格魅力难道已经大到可以让人对她一见钟情了?   “好的呢,”姜妧沉默了片刻,随即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那就请您继续加油呢!”   “不过,我能问问,需要我帮您做什么吗?”   对于这个问题,昭王并没有进行回答。   但很快,姜妧就知道她的作用了。   那是在三天后,两军对垒,当着几十万大军的面,姜妧被高高绑在了一根杆子上,仿佛一面旗帜,迎风飘扬。   姜妧:“……”   狗日的萧老二,阿吉汗,我叉叉你祖宗! 第117章 [最新] 大结局 圆满啦~   已经打了两场, 虽然北戎军队是有备而来,但大庆也并非毫无防备。   阿吉汗原本以为能神不知鬼不觉大军压境打大庆一个措手不及,然后拿下边关城池直捣皇城, 收获数不尽的粮食和珍宝。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北戎虽然号称草原上的孤狼, 但大庆也并不是软柿子可以任人拿捏。   他们借着吉亚将军的死悍然对大庆出兵,结果大庆的反应速度却快得超乎他们预料, 后面又有汝南王率兵来支援, 两军拼杀了几次, 谁都没占到便宜, 阿吉汗的军队还是被严严实实挡在雁门关外,寸毫未能前进。   这可把阿吉汗气坏了,北戎老汉王年纪已经大了, 谁能成为北戎下一任的王就成了几个王子争夺的目标, 虽然阿吉汗目前来看继承王位的可能性最大,但还没到完全碾压的程度,他迫切需要证明自己的实力,树立威信,而与大庆的这一仗,要是能赢,那他在北戎的威势将达到无人能及的巅峰。   所以阿吉汗对目前胶着的局面感到很不满意。   他很急, 他迫切的希望能够取得最终的胜利。   在知道今日对阵的是汝南王父子之后,阿吉汗不顾昭王的阻拦, 直接使出了姜妧这个杀手锏。   好吃好喝的伺候了这么久, 该到这位贵妃娘娘出力的时候了。   然后,姜妧就被挂上去了。   .   已经是深秋,苍茫的边城寒风猎猎, 肃杀的气氛让人心都为止胆颤。   两军对垒,放眼望去,是一片乌压压的人影。   “北戎到底在搞什么鬼?”   姜玦一身戎装策马在汝南王身侧,看着对面同样军容整肃却迟迟不见出击的北戎军队,姜玦嘀咕:“难不成是怕了?”   姜玦正打算提议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打了再说,就听见一阵喧哗声从对面传来,然后,就见对面竖起来一根粗壮的木桩子。   姜玦视力不错,能看到那木桩子顶端好像是个人…   人?   姜玦惊呆:这是什么新式招数?   因为信息的滞后性,加上之前萧颐让人封锁了消息,汝南王他们还不知道自家闺女已经被人给掳走了。   这会儿就算看见桩子上飘着个人,也不会想到是自家小妹。   直到,北戎主将阿吉汗狞笑着出场了。   “汝南王,本王劝你还是退兵吧。”阿吉汗直奔主题,张口就是劝退。   天上几只大雁飞过,发出嘎嘎的声音,就特别刺耳。   看着对面的阿吉汗,没等汝南王说话,姜玦掏了掏耳朵,嗤笑了一声,毫不客气的回呛:“退兵?二王子,你是今儿出门没带脑子么?你若是即刻退兵乖乖滚回你的草原,本将或许还会考虑饶你一条狗命。”   姜玦话落,旁边的几个副将立马哄然大笑,跟着符合,身后的大军也都发出此起彼伏的嘲讽唾骂声。   阿吉汗目光一沉,脸上闪过一丝蛮狠,抬手,直接让人将特制的轮车推了上来。   “汝南王,你是不想要女儿了吗?”   阿吉汗操着一口别扭的大庆话,在对面人骤然大惊的脸色变化中,狞笑着开口:“汝南王,你们皇帝没跟你说吗?大庆贵妃,也就是你的宝贝女儿,现在在本王手上。”   阿吉汗伸手指了指那根木桩:“本王给你选择的机会,如果想要女儿,那就退兵,否则,休怪本王心狠手辣。”   阿吉汗说话的声音很大,顺着风,飘到对面的每一个将士耳中。   贵妃?   那根杆子上挂着的人是贵妃?   几个副将都是常年驻守边城的将领,对宫闱秘事一窍不通,但不妨碍他们捕捉到一个关键词——   贵妃是汝南王他亲闺女。   副将们齐刷刷转头,看向领头的一身盔甲几乎浑身都在往外冒杀气的汝南王,磕磕绊绊:“王,王爷?”   姜玦这会儿也看清了木桩子上挂着的人,不是小妹又是谁?   来不及思索小妹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边城,而且还落在了北戎人手里,姜玦瞬间方寸大乱,咬牙切齿:“你要是敢伤她一根汗毛,本将定会踏平北戎,将你碎尸万段!”   阿吉汗鸟都不鸟他,只是看着一言不发的汝南王,问:“王爷,考虑得怎么样了?退不退兵?”   姜玦也看向了汝南王,神情焦灼:“阿爹…”   汝南王牙关紧咬,看着悬于空中的少女,眼睛都在充血。   他的面前,是他捧在掌心长大的闺女。   而他的背后,是数万大军。   就算没有回头,他都能感受到身后那一双双正盯着他的灼热目光。   这哪里是一个简单的退不退兵的问题?   临阵退兵,乃兵家大忌。   阿吉汗心狠手辣野心勃勃,现在囡囡在他手上,就算现在自己选择退兵,阿吉汗还会得寸进尺提出更多的要求。   他是在试探,也是在逼迫。   如果仅仅是作为一个父亲,汝南王会毫不犹豫的答应对方的所有要求,甚至不惜赔上自己的性命,只要能换回他的女儿。   可他偏偏不止是一个父亲,还是这几十万大军的主将。   风从耳边刮过,猎猎作响。   汝南王久久不言,姜玦纵然再着急,也不敢出声。   阿吉汗见对面迟迟没有动静,有些不耐烦了:“既然汝南王做不了决定,那不如听听贵妃娘娘是怎么想的——”   阿吉汗示意手下人将姜妧放下来。   .   姜妧觉得,吊在上面,有点冷。   她的嘴巴被人用布塞住了。   风跟刀子似的几乎都要把她的脸给割裂了,姜妧在心里把阿吉汗和昭王这两个不干人事的家伙骂了个狗血淋头。   就在她觉得自己要被吹成傻逼的时候,就感觉自己被人放下来了。   姜妧打了个哆嗦,然后被人连拉带拽的拖到了阿吉汗身边。   “贵妃娘娘,对面就是汝南王,本王给你机会,让你们叙叙父女之情。”   阿吉汗笑道:“只要汝南王肯退兵,本王保证让你们能够父女相聚。”   呸!   姜妧翻了个老大的白眼,用一种看傻子的目光看着他。   姜妧知道自己现在就是一人质,用来制衡她阿爹和萧颐。   求生的欲望谁都有,如果可以,她真的不想碰到这种狗血地不能再狗血的事。   从她被昭王带走的那一天开始,她就已经预料到了有这么一天。   姜妧自诩心理素质还算强大,从一开始的忐忑不安到现在的平静坦然,她所用的时间不算长。   求生欲谁都有,只要有一点点希望,她都想继续活下去。   虽然离得距离有些远,她眼神也不好,但她知道对面大军阵前领头的就是她阿爹和兄长。   这是她第一次在战场上见到阿爹。   姜妧心中有些悲戚,这是什么狗屎运气,明明都以为是柳暗花明马上就能收获童话故事大结局了,结果突然整这么一出。   萧颐呢?   萧颐现在应该已经知道自己失踪了吧。   都这么多天了,连个人影子都不见,还皇帝呢,被人在眼皮子底下把媳妇掳走,这人也太差劲了…   见姜妧迟迟不出声,阿吉汗催促:“说话啊——”   姜妧: “阿巴阿巴阿巴…”   阿吉汗咬牙:“本王让你说话。”   姜妧:“阿巴阿巴阿巴…”   阿吉汗:“……”   两人僵持了片刻,看着面前装聋作哑就是死活不开口的少女,阿吉汗耐心彻底消失,大怒,拔出刀就对准了她:“本王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汝南王,你是想眼睁睁看着你心爱的女儿死吗?”   “立马退兵,本王可以允诺将贵妃奉为座上宾,绝不伤她一根汗毛,如若不然……”   “你要是敢伤她一根汗毛,本将定将你碎尸万段!”   “……”   “……”   又是一轮新的骂战。   这个北戎二王子到底知不知道,他有口臭?   快把她熏死了!   估计是见骂战无用,就在阿吉汗打算来点实际的比如说剁根手指刺激刺激的时候,昭王及时出现阻止,只说了一句话:“现在杀了贵妃,只会激怒汝南王。”   然后,姜妧成功保住了一根手指,被拉出来遛了一圈之后,就又被带回了北戎大营。   阿吉汗先撤退,汝南王也没有带兵继续追击,就仿佛只是出来逛了一圈。   此后连着三天,阿吉汗都要带着她出去叫阵。   颇有一种攻心为上的架势。   姜妧都已经麻木了,连着被当旗子挂了几天,她成功感冒了。   虽然汝南王并没有撤兵,但阿吉汗觉得,姜妧的存在确实是对汝南王的一大挟制。   最起码,现在大庆并不敢轻举妄动。   “我们可以用这个女人做诱饵,消灭朝廷的前锋军队,让大庆皇帝大失民心;再离间汝南王和皇帝,把他们拖延住,昭王殿下不是说你在西南还有一部分势力吗?到时候我们的军队就可以从西南绕道,然后里应外合,直插朝廷腹地…”   外面已经卷起了寒风,北戎大帐却温暖如春。   阿吉汗正在指点江山,一边喝着马酒,一边大声宣扬着自己的计划,估计是喝高了,也或许是能畅想到不远处正在朝他招手的胜利曙光,激动得满面红光:“昭王殿下!这天下很快就是我们的了,到那时还得尊称您一声皇帝陛下……”   昭王同样满身酒气,一脸兴奋:“借王子吉言,待本王问鼎天下,不会忘了北戎与王子的功劳,大庆与北戎,永远是最忠实的伙伴…”   “让我们为了胜利,干杯。”   “干杯!”   清脆的撞响声后,两人一饮而尽,宴席之上一片叫好声,陪同的众人也纷纷大口喝酒。   听着隔壁帐篷传来的大声说笑,姜妧有些烦躁的翻了个身,把破了个大洞的散发着诡异气味的被子又往上拉了一截。   深更半夜不睡觉搁这儿大吼大叫,是吃饱了撑的脑子被驴踢了吗?   “阿嚏阿嚏——”   姜妧狠狠打了两个喷嚏,揉了揉有些发痒的鼻子,看着周围黑黢黢的环境,突然就开始怀念从前在宫里的日子。   由奢入俭难。   所以,萧颐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来啊…   姜妧默默爬起来,抱着双膝,开始发呆。   发着发着…嗯…怎么还越来越吵了?   然后,姜妧就听到了外面传来了嘶吼声。   好像是——   敌袭?   不对。   敌袭?!   姜妧只觉得自己的心砰砰在跳,立马就从地上爬了起来往帐口跑。   外面的喧闹声越来越大,可以听到许多人惊慌的喊叫。   风掀起帐帘,姜妧看见漫天的火球从天边滚落,大地轰隆作响,凄冷的月色下,隐约能见到四面八方涌过来的军队。   “敌袭——”   “敌袭——”   帐子门口原本看守的守卫不知道什么时候都已经跑了,姜妧想都没想,直接往外冲。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黑沉沉的夜色下,火光遍布,将半边天际照得通红,还有火光中四处叫嚷厮杀的身影。四面八方都是人,还能听到身后传来阿吉汗的嘶吼,说让抓住她。   姜妧心如擂鼓,咬咬牙,提着裙摆就要朝一个方向闷头跑,也就是此时,突然就听到了一阵马蹄声。   明明是这么吵杂的环境,到处都是人,可偏偏,她如此清楚的听到了,一声声,每一次落蹄,都合上了她心跳的节拍。   姜妧下意识扭头,然后就看见一道轻骑从火光中冲出。   明明是一身玄色的盔甲,可在火光照耀下,却仿佛浑身都泛着金光,如天神降临,一团炙热的火焰朝她迎面扑来。   姜妧听到自己的心在剧烈跳动,身后传来阿吉汗愤怒的咆哮,可她却仿佛什么都听不见。   她只是死死的盯着那个自火光中冲出来的青年,在她自己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嘴角已经寸寸扬起。   她忍不住向前两步,朝来人伸出了手。   青年策马奔近,越来越近,看着暮色下朝他伸出手仿佛献祭一般充满了喜悦与期待的熟悉身影,青年漆黑的眼底像是有什么晕染开,靠近的刹那,他俯下身伸出手臂,揽住她纤细的腰肢,在阿吉汗要抓住她的前一刻,猛地把她抱到马上。   男人身上充满了战火弥漫充满了硝烟味儿的血腥气,还有一丝说不出的复杂味道,这味道并没有多好闻,却让她一直紧绷的神经倏然就放松下来。   她的脸颊贴着他的胸前的盔甲,冰冷的甲胄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姜妧紧紧搂着他的腰,仰头,看着男人藏在头盔下熟悉又陌生的俊脸,瘪嘴:“你怎么才来啊,等的我花儿都谢了——”   听见她似嗔似怒的熟悉撒娇声,萧颐只觉得心口有什么压抑的东西一下子冲出来,怀中温热的躯体是那么的真实,他的手紧扣着她的腰肢,把她紧紧勒在自己怀里,恨不得把她勒进自己血肉。   就仿佛有一团火在他心口熊熊燃烧,烧的他喉咙干涩,说不出话。   “小妹——”   姜玦刚把试图来抢人的阿吉汗给抽走,准备跟受了惊的小妹打声招呼,就见皇帝突然策马就往另一边跑,风中传来男人冷沉的声音:“三舅兄,这里就交给你了——”   姜玦:“……”   看着已经隐入夜幕瞬间就没影了的两人一骑,再看看已经在准备反扑的北戎人,姜玦风中凌乱,好家伙,这走的可真够干脆的啊!   姜玦抹了把脸:“撤——”   .   “嗳?咱们就这么走了?”   另一边,姜妧也从萧颐怀里挣扎着探出了头,看着离他们越来越远的北戎大帐,隐约还能见到那边冲天的火光,同样发出了这一疑问。   萧颐没回答,只是将她的头又按回了自己胸前,然后就继续策马狂奔。   不知道跑了多久,马速终于慢了下来。   姜妧再次从他怀里探出了头,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还没等她再次发问,就感觉自己的脸被一双手给捧住了。   “瘦了。”   沙哑干涩的男声响起,姜妧抬头,就看见男人压抑着诸多情绪的深邃墨眸,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疼惜。   就那么深深的看着她。   姜妧想大倒苦水说一说她这一路是多么艰辛难熬,差一点都要以为自己得嗝屁了,顺便卖一波惨,   可话到嘴边,她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因为她看到了他眼中的红血丝,凹陷下去的双颊,还有唇边似乎好几天没刮而显得有些邋遢的胡茬…   “也还好叭。”   姜妧尽量以一种轻松的语气道:“正好减肥。”   姜妧伸手搂住萧颐的腰,比划了一下:“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其实感觉还是挺刺激的,这算是免费旅游吗?”   “你是不知道,昭王有多讨厌,不过我踹了他好几脚嘿嘿嘿…”   “还有那个阿吉汗,仿佛有什么大病…”   萧颐耐心的听她叙叙叨,柔和的目光一直粘在她脸上,近乎贪婪。   这一刻,空旷的草原上只剩下他们两人,喧嚣远去,眼前的人就仿佛是他的全世界。   萧颐永远忘不了得知她失踪后的惶恐与不安,仿佛灵魂被生生剥离。   失而复得…   巨大的狂喜几乎要将他彻底淹没。   萧颐再也压抑不住心中如巨浪般的情绪,低头,准确的噙住那一抹朱色。   他的唇滚烫,手也是烫的,就如一团灼灼燃烧的烈火,带着似乎要将她吞吃入腹的凶狠,墨色的眼睛里幽深一片,只让人胆战心惊,可他的动作却那么轻柔,就仿佛将所有的惊涛骇浪都掩盖住,给她的,是风平浪静雨过天晴如春风化雨…   “妧妧…”   她看见男人眼底深处浓浓的歉疚懊恼与自责,姜妧眨了下眼,张嘴,直接叼住了男人的下唇,将他未说完的话都堵了回去。   她想说的话有很多,但现在,她突然什么都不想说。   月亮隐入云层,苍茫草原上,一对男女静静相 拥。   “我觉得咱可以准备回了。”   “嗯?”   “野战不好,不利于身心健康。”   “……”   .   事实证明,冷风吹多了是真的会感冒。   刚从北戎大营里逃出来,姜妧就华丽丽的病倒了,在床上瘫了三天,才勉强缓过来劲。   她也大概知道了在她被人掳走后发生的事。   因为谁都没想到昭王居然还活着,加上那个暗桩太隐蔽,所以姜妧就被人掳走了,得知姜妧失踪的消息后,考虑到一些比较现实的问题,萧颐并没有大肆宣扬,等一查到他们的行踪,萧颐立马就将朝堂的事交付给了林相,自个儿带着陆励等人秘密出京。   这也是那天萧颐为何会突然出现在北戎大营搞偷袭的原因,属实是冲冠一怒为红颜了。   没了姜妧这个人质,新仇旧恨加起来,为了给闺女报仇,汝南王的军队已经对北戎展开了全方位无死角的猛烈打击。   面对陷入狂怒状态的汝南王,北戎显然有些招架不住,显示出颓势。   当然,这里面也有阿吉汗受伤少了一只胳膊的原因——   被萧颐砍的。   既然已经回边城了,姜妧倒也没闲着,特别是在得知萧颐居然将她之前召集的那几个道士也弄来之后。   而且,更令她惊喜的是,她虽然消失了这么多天,但工作进度却一点都没落下,可以说就只差临门一脚了。   这…   当姜妧纠结着脸旁敲侧击问萧颐这到底是咋回事的时候,就见男人微微一笑,回答,因为看了她的手稿。   就她那鬼画符?   姜妧:……   这还能说什么呢?   是的。   她之前想捣腾的穿越女必备佳品就是一个军事利器——   火药!   北戎是马背上的民族,因为长于苦寒之地,体格健壮,民风彪炳,连小孩子都敢舞刀弄枪,他们往往具有可怕的战斗力,要不然也不会成为大庆这么多年的劲敌。   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如今战事越发胶着,估计是想着破罐子破摔,北戎在前两天的颓势之后,又开始凶猛反扑。   因为战事胶着,汝南王甚至都只是在她刚回来的时候来看了她。   姜妧每天都能知道具体的伤亡报告。   人都是自私的,如果可以,肯定是希望将自己这边的伤亡降到最低。   至于会不会造成其他的不良后果,姜妧觉得,她管不了,也不想管。   都把她吊在杆子上当人形旗了,被火药炸一炸怎么了?!   火药问世是在半个月后。   没有两军交锋,大庆这边仅仅只是派出了一个小分队,然后,北戎的大本营就被炸了。   据描述,那是一个万里无云的晴朗夜晚,安静的北戎营地突然传来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巨响,然后,粮草库就被炸了,“砰——”地一声,天女散花。   那一夜,北戎营地遍地开花,就跟春节放炮仗似的,特别喜庆。   北戎人都信神,他们哪里见过这种阵仗,都以为是苍天发怒,降下天罚,吓得肝胆欲裂,当场跪地求饶。   一波爆炸之后,在北戎军队人心惶惶之际,汝南王趁机带兵杀进去,北戎军队立时被冲地七零八落,只有不到三分之一的人,被阿吉汗带着仓皇出逃。   嗯…然后,没来得及跑的昭王就被逮了。   经过萧颐亲自验证,这回是真的。   北戎大本营被一锅端的事,长了翅膀般迅速传遍四方,侥幸逃窜出去的北戎士兵对那一夜的天女散花还心有余悸,加上主将阿吉汗也受了伤,瞬间弄得人心惶惶。   而与之相对的,大庆这边则军心大振,开始乘胜追击,每一次两军交战,北戎都心惊胆战,在这种情势下,北戎接连败退,本来就由诸多部落集合而成的北戎军队顿时军心涣散,战斗力下滑得厉害。   北戎王庭见势不妙也想求和,但不论是萧颐还是汝南王,都没理会这一茬儿,对求和信息视而不见,大有一种要将他们赶尽杀绝的势头。   直到又是半个月后,北戎军队被围困,四十万的大军只剩了二十万不到,经过一场火药的洗礼,北戎军队又少了大半,就连阿吉汗也在此战中不幸身亡——   汝南王亲手砍的。   这下北戎是真的被吓破了胆,连夜派使臣送来降书。   历时一个半月,大庆与北戎的这场对抗赛结束,以对方的投降告终。   这也是大庆这几十年来,真正意义上的打败北戎。   虽然火药并没有研究出来多少,也只用了两次,但耐不住萧颐与汝南王配合的好啊。   攻心为上,一旦有了恐惧,就会畏手畏脚。   萧颐接受了北戎的降书。   萧颐毕竟是临时起意御驾亲征,朝堂的事都还没处理完,自然不可能等到战事完全结束,他带着姜妧先大军一步回京。   来的时候还是秋风瑟瑟,等回京都已经是寒冬腊月了。   昭王死了,北戎也投降了,但还有藩王在这儿等着,萧颐又恢复了日常忙碌,只不过,就算再忙,也不忘带上姜妧这个随身挂件,就一定要一眼就能看到的那种。   姜妧觉得,这角色有些搞反了。   明明是她失踪,怎么感觉萧颐受的伤害反而更大呢?   .   入冬的第一场雪是小年夜。   姜妧在睡梦中被人从床上挖了起来,还没来得及发飙,就被人套好了衣衫鞋袜。   “大半夜的不睡觉,干嘛?”姜妧睡眼惺忪,眼中还带着没睡醒的迷蒙,朝面前的人怒目而视。   萧颐单膝跪在地上,给她将最后一只鞋套好,想了想,又拿了一个毛茸茸的帽子给她戴在了头上,见她睡的通红的脸瞬间被白色的绒帽包裹,显得十分的娇嫩可爱。   萧颐起身,将她从床上抱下来,握紧了她的手:“带你去个地方。”   姜妧狗脸懵逼的被人带着出了寝殿,刚一出去,一阵寒风扑面而来,姜妧忍不住打了个哆嗦,随即惊喜:“下雪了?”   跟鹅毛似的雪花飘扬而落,在夜幕的映衬下显得格外的好看。   姜妧伸手接了一片雪花,很快,雪花消融,只留下一点水渍。   因为穿的够多,所以就算外面下了雪,倒也不觉得太冷。   倒是萧颐…   见萧颐跟往常无异,就是多了件大氅的装扮,姜妧问:“你不冷吗?”   问完,姜妧就觉得她问错了,毕竟这家伙的手可暖和了,一看就不是会冷的样子。   “不冷。”萧颐以为是她冷,握紧了她的手,试图用内功让她暖和一点。   已经是深夜,宵禁时间,一路上并没有看到有其他身影。   也是,谁半夜三更不睡觉顶着大雪乱跑?   也就萧颐这个奇葩。   反正这段时间睡的觉够多,不睡就不睡吧。   姜妧对萧颐大半夜的要带她去哪儿也有些好奇,好奇中还有那么一丝丝的期待。   虽然天黑,但她还是认出来了,这条路,好像是去往太液池的。   太液池?   大晚上去哪儿干嘛?跳河吗?   两人相携同行,目的地果然是太液池。   姜妧忍不住反手握紧了萧颐的手。   “怎么了?”萧颐问。   姜妧摇头,能怎么?总不能说她怕他脑子抽风带她跳河叭。   萧颐不知道姜妧诡异的心理活动,看着暮色下的熟悉场景,萧颐心思有一瞬间的飘远。   他想到了记忆中的那一幕,也是在太液池边,一个小小的白团子朝他伸出了手,带着依恋的笑容。   很庆幸,兜兜转转,哪怕曾经错过,她还是回到了他身边。   从那个雨夜开始,回忆这半年来发生的所有事,他才惊觉,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已经深深刻在了他的脑海里。   雪花洋洋洒洒飘旋而下,她裹着雪白的狐裘,像坠落凡尘的小仙女。   他看着那双明亮又剔透的眼睛,脸上是前所未有的柔情,他说:“妧妧,生辰快乐——”   话落的瞬间,不知打哪儿窜出来的绚烂烟花在夜空中齐齐炸开,烟火璀璨,和着纷扬的雪花,这是一场盛大的烟花展。   在姜妧震惊于烟花的艳丽景象时,就感觉自己的手被人松开,然后,面前的人在她震惊的目光中突然单膝跪地,褪下自己拇指上那枚白玉扳指,用一种坚定不容拒绝却又十分温柔的动作,拉过她的手,将那枚尚且带着余温的白玉扳指套入了她的大拇指。   “三千弱水只取一瓢,生死与阔,白首不离。”   “我会护你信你尊你爱你,我愿用我的性命,守你一世欢愉。”   “妧妧,你可愿意,做我的妻?”   男人声音缓慢而低沉,一句句仿佛砸在人心头,沉甸甸的。   姜妧清楚的看到那双墨色含笑的眸子里映出她的反映,将她脸上惊愣的样子一展无虞。   她想,现在的她看起来一定很傻。   太突然了。   真的是太突然了。   突然到她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所以,这是正儿八经的求婚吗?   姜妧想努力控制一下表情,但不用照镜子,她都知道,自己的嘴角在控制不住的上扬。   嗯…求婚啊。   “你这是犯规,分都还不够呢。”   姜妧嘟囔不满,眼角眉梢却都盈满了笑意。   烟花还在继续,“砰砰砰”的爆竹燃放的声音在耳畔作响。   萧颐道:“来日方长,总能将分积满,我只是,有些等不及了。”   姜妧:“……”   还真是诚实。   看着单膝跪地还在耐心等她回复的俊朗男人,姜妧的神情也有瞬间的恍惚。   幼时朦胧的暗恋到后来的心冷意绝然后再次破土萌芽…   姜妧感觉自己的心跳得厉害。   寒风刮过,雪花纷飞,她却只觉温暖一片。   因为有爱,所以哪怕是寒冬,也依旧如沐春风。   “看在你这么诚心诚意的份上,那我就勉为其难的答应好了。”   良久的静默之后,姜妧翘着嘴角,听见她如此回答。   男人脸上寸寸绽出狂喜,然后,姜妧就又被拥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滴——攻略进度:95】   萧颐低下头,轻柔的近乎虔诚的在她眉心落下一个吻,目光柔和,像是月色下泛着涟漪的柔波:“我爱你。”   姜妧没吭声,只是悄悄羞红了脸。   但这种羞赫,在越过萧颐宽厚的肩膀看到不远处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几个人影后,就瞬间变成了惊吓。   “阿阿阿爹?”   姜妧吓得连声音都变调了。   汝南王,姜玦,萧明月,陆励,李德全…有一个算一个,人全在。   一身戎甲都还没来得及卸下的汝南王重重哼了一声,表示不满。   旁边的姜玦尴尬摸鼻:“那啥,不好意思哈,没拉住。”   萧明月则满脸羡慕,顺便朝姜妧竖了一个大拇指。   陆励&李德全:“哎哟,今儿天气可真好,属下/奴才什么都没看见。”   萧颐:“……”   姜妧:“……”   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