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后我靠美食躺赢》 作者:凌又年   文案:   孟晚陶穿进一本逆袭文里,穿成与剧情无关的路人甲——承誉伯府三房遗孤。   因父母早亡,生母又不得祖母待见,她便如透明人一般,常年养在京郊外的庄子上,吃穿用度,连府里得脸的丫鬟都不如。   既然穿来了,日子自然要过。   教训了欺主的恶奴,拿回本该属于她的东西后,她便安心在庄子里种田开铺子挣钱,日子过得自在滋润,直到秋日里贪嘴去池塘边烤鱼,碰上了隔壁不知哪家勋贵养在庄子里的私生子。   模样俊俏极了,就是脸色忒白,身子忒弱,像是随时都要被风吹散了一般。   对上他冷凛凛的视线,孟晚陶想了想,举起刚烤好的鱼:“你、要吃吗?”   袖中利剑已出鞘的宫珏:“……” 第1章 . 璎珞 日子不仅要过,还要过好   孟晚陶是被断断续续的抽泣声吵醒的。   醒来的那一刻,她先裹着身上的薄被打了个寒颤,这才一脸无奈撑着虚弱的身子坐起来。   坐起来后,抽泣声就更明显了。   孟晚陶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张嘴,刚要喊在门口偷偷哭的人进来,就被咽喉的灼痛痛得猛咳起来。   本就病了许久,又多日未进食,这一咳咳得孟晚陶差点去了仅剩的半条命。   虽然没能喊出声,但效果也是一样的,蹲在门口哭的小瓷听到动静忙跑了进来。   “小姐、小姐你还好吗?都是小瓷没用,没能请来大夫,呜呜呜,小姐……”   孟晚陶好容易止了咳,艰难开口:“别、哭了。”   见小姐咳得随时要断气一样,小瓷又急又害怕,又一直哭,根本没听见。   孟晚陶只好又蓄了会儿力,声音比刚刚稍稍大了些:“别哭了。”   小瓷这回终于听到了,见小姐能开口了,她忙止住了哭,又哭又笑道:“小姐你没事了?”   孟晚陶哭笑不得,这小丫头是不是傻,她现在哪里像没事的样子?   平静了心绪和呼吸后,她示意小瓷:“水。”   小瓷应了一声,泪都来不及擦,忙去倒水。   喝了半碗温水,孟晚陶总算缓过这口气来。   靠在床头她看了眼面前满脸是泪,瘦瘦小小的女孩子,总算和记忆中的人名对上了号。   小瓷。   原身孟晚陶的贴身丫鬟,两人从小一起长大,也是唯一对孟晚陶真心的人。   见面前不过十岁的女孩子满脸担心,不知是害怕还是紧张,瘦弱的身子不住发抖,孟晚陶难免有些不忍,到底穿来前她也是个二十多岁的大学生呢。   她冲她笑笑,反过来安慰她:“我没事。”   嗓音沙哑虚弱,小瓷眼泪又落了下来。   孟晚陶心头一软,刚要再开口安慰,就见她马上抬手抹掉眼泪,挤出笑问她:“小姐你饿不饿,我去看看厨房还有什么吃的。”   孟晚陶确实饿了,也不知道原身到底几天没吃饭了,她刚刚连起床都差点提不上来气。   见她点头,小瓷喜极而泣,小跑着去厨房找吃的。   小瓷前脚出了门,后脚,孟晚陶就拧起了眉。   一个时辰前她就醒了,只是因为太虚弱,再加上乍然得知自己穿书了,穿成的还是一个父母早逝,因为母亲出身而不受祖母待见被养在京郊庄子上,吃穿用度,连府上丫鬟都不如的承誉伯府三房遗孤孟三小姐,直接又被气昏了过去。   来都来了,再气也于事无补。昏过一次,再醒过来,孟晚陶镇定了许多。   她穿的是自己曾经看过的一本大男主逆袭文,男主宫衡,是庆国现在的皇帝,登基三年,今年八岁,尚在成长期,正在大反派摄政王宫珏的眼皮子底下韬光养晦,在未来的十年他一步步谋划,最终除掉摄政王,走上权利的巅峰。   因为男主现在还小,朝政现在是由摄政王宫珏和太后共同治理。   大反派摄政王性情阴毒,暴戾残忍,幼弟登基后,就开始疯狂培养自己的势力,原本还能凭着身份与摄政王平分秋色的太后,现在已隐隐落入下风,摄政王一派,风头正盛。   两个派系的争斗,打从幼帝登基,就一直没有消停过,不管是摄政王一派,还是太后一派,都不是仁善的主儿,两虎相斗,还是皇权之争,朝堂自然是不安稳的,牵扯其中,一个不警醒,就是抄家灭族的下场,京城和朝堂,表面看着平静,内里却是波涛暗涌。   在这样的形势下,京城的世家大族,想明哲保身几乎是不可能的。   孟晚陶自认,她一个不曾经历过大磨难长在新时代的大学生,根本应付不过来这种权利的争斗。   庆幸的是,她虽穿书了,承誉伯府却因为日渐衰落,年轻一辈也无甚可造之才,便没卷入这场风波里。而原身孟三小姐却跟这本逆袭文的主要剧情无关,既不是反派也不是炮灰,只是个无关紧要的路人甲,虽然身世悲凉,但至少不用一睁眼就担心自己的小命。   她看了看屋内陈设,屋子又小又阴冷,家具更是破旧,屋内连个像样的摆设都没有,唯一的一架屏风,还缺了一个角,甚是寒酸。   承誉伯府虽日渐没落,倒也没有落魄到府上小姐只能住这般闺房的境地,这原就只是针对她。   这境遇,也就比穿成炮灰好那么一点儿。   因为孟晚陶的母亲凤潇出身风尘,但性情刚烈,只卖艺不卖身,十八年前艳名享誉京城,与孟晚陶的父亲,也就是承誉伯膝下最有出息的第三子孟司壤一见钟情。   孟司壤当时年少有为,是庆国赫赫有名的少年将军,整个孟家都对他寄予厚望,他也没辜负家族的期望,无论是骑射还是兵法都按着家里安排,一分不差学习训练,极其刻苦。独独在婚嫁上,他头一次表达了自己的想法,非要娶凤潇。   承誉伯和老夫人早就给他们最优秀的儿子相看好了能在朝堂上帮扶他的人家,自然极力阻拦。   孟司壤‘不凭旁人他也会光耀孟家门楣’的保证,并没能打动承誉伯和老夫人,因为两人的极力阻拦,他甚至连个侍妾的名分都给不了凤潇,只能没名没分的把她带在身边。   虽然给不了名分,孟司壤却坚决不娶妻。   为此,承誉伯和老夫人动了大气,几度要与孟司壤断绝关系,甚至在孟司壤领旨前去戍守边关,临行前都不肯见他。   凤潇原就不在意名分,自愿陪孟司壤一同前往苦寒无比的西疆。   孟晚陶出生那年,月氏来犯,她父亲母亲为了守卫百姓和疆土,战死沙场,当时在位的是宫衡的祖父庆惠帝,庆惠帝感念他们夫妻为国牺牲,特下旨嘉奖,尤其称颂了孟晚陶的母亲凤潇心中有大义,刚烈英姿,还给他们唯一的女儿孟晚陶赐了一个平安璎珞,希望她平安长大。   有了庆惠帝的嘉奖,承誉伯和老夫人再不满意凤潇,也不得不硬着头皮认下这个儿媳,还为了承誉伯府的名声,特意派人去边关接回了还不满周岁的孟晚陶。   哪怕有庆惠帝的嘉奖和赏赐,偏见也早已在众人心底生根发芽,承誉伯府上下,都没人看得上孟晚陶这个三小姐,头一个不待见她的就是孟老夫人。   孟晚陶年幼,爹娘不在了,她也没个外祖家帮衬,在承誉伯府根本没有地位可言。   但好歹,孟家还顾着点天家威严,没敢在明面上对孟晚陶太不好看,在府里象征性地养了小半年,过了风头,就以三小姐出生边关,有不足之症,要小心静养,就送到了承誉伯府在京郊的庄子上。   这庄子依山傍水在京城都是出了名的秀丽宜居,众人都当承誉伯府是真的看重这个三小姐,让她在此地好好静养,还很是称赞了老夫人一番。   外人看着,孟三小姐尊贵体面,可内里,只有自己人才知道,孟三小姐日子过的连丫鬟都不如。   老夫人不待见她,底下自然没人把她当个主子看。   初初还碍着庆惠帝的圣旨,对她有三分恭敬,可时间久了,谁还把一个无父无母又被府里诸位主子嫌恶的小丫头放在眼里呢?   而且皇上日理万机,上了年纪后,身体还不好,哪有功夫管他们府上后宅里这点小事?况且也没人替孟晚陶出头,庄子又远离京城,众人对她便越来越轻贱。   直到庆惠帝驾崩,庆昭帝即位,再到现在庆成帝即位,再没人提及当年的圣旨和御赐璎珞。   孟晚陶渐渐大后,便越来越刺老夫人的眼,像这样的高门大户,都不用底下人刻意磋磨,只消不把她放在眼里,都能要了她的命。   孟晚陶打小身子就弱,在这些人的无视和不待见下,身子越来越差。这次之所以她能穿过来,就是因为入秋后天凉,庄子里‘伺候’她的人,不给她添置厚被,也不好好提供每日膳食,导致她着凉发热,小瓷请刘妈妈去城里请大夫,也被搪塞,几番耽搁,年仅十五岁的孟三小姐没撑过去,便成了现在的孟晚陶。   回忆完这位孟三小姐的生平,孟晚陶也挺唏嘘的。   受尽委屈长到十五岁,还没见过外面的天空,就没了。   这命和造化也忒差了。   现在既然她穿来了,这种非人的日子,她自然不能再过……   正静静捋着思绪,小瓷苦着一张脸回来了。   没等她开口,小瓷就先朝她告罪:“小姐,都是奴婢无能,厨房的徐妈妈说过了饭点了,只有早上剩的白粥和俩冷馒头,奴婢……奴婢想帮小姐要些热乎的都不能……”   眼看着她又要哭,孟晚陶冲她招了招手:“没事,先将就吃罢。”   她实在太饿了。   小瓷走过来,又道:“不过,我看到灶台碗里扣着一碗卤肉,就偷偷给小姐拿了一块回来……”   说着她从怀里掏出一块用树叶包的肉,小声跟她说:“我怕被发现,没敢拿多了,就拿了一块,小姐你快吃罢……”   原本看着白粥和冷馒头有些蔫的孟晚陶,看到这块卤肉,眼睛顿时就亮了。   只是……   这也太少了。   就一小块,她总不自己全吃了,可分又不好分。   见她迟疑,小瓷忙道:“小姐放心,没人看到,我拿过后稍稍整理下,也不会有人发现的。”   孟晚陶抬头,分明看到她吞了下口水。   也是,她也就十岁,还是个孩子。   而且粥和馒头都是冷的,吃下去肯定会不舒服。   刚刚打量屋子的时候,她看到靠墙的桌子上放着一个小炉子和砂锅,思量片刻,便指着那小炉子问小瓷:“那个可以用么?”   小瓷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看到是炉子,心底有些奇怪,晨起是她不是还烧了水给小姐喝的么,小姐这就忘了?   但她也没多想,想着小姐许是病糊涂了,便点头:“可以。”   孟晚陶登时来了精神。   她一边下床一边吩咐小瓷:“你去生火,我给你煮肉丝粥。”   小瓷不知道小姐是什么时候学会的煮粥,但听到这话,还是麻利地去生火。   白粥凉了后,粘稠在一块,看着就让人很没食欲。   她净了手,把粥倒进锅里,又往锅里添了一碗水,边煮边用勺子搅拌,等到水开,便把那块不大的卤肉,撕成细细的肉丝放进锅里。   肉丝刚浸到粥里,浓浓的卤肉香就往人鼻子里钻。   小瓷蹲在孟晚陶身边看火,被这味道香得忍不住抽了抽鼻子。   “好香啊,”她又期待又开心:“小姐你什么时候学会煮粥的啊?”   她都不知道呢。   “经常看到厨房里他们做饭,”孟晚陶一脸淡定地回她:“就会了。”   小瓷不疑有他,很露出崇拜的神情:“小姐可真聪明!”   孟晚陶并不打算告诉她,还没锅台高时,她就开始做饭,从小到大都是她自己给自己做饭,粥这么简单的吃食,她闭着眼都能煮好。   卤肉块虽然小,但撕成丝后,显得还挺多。   很快一锅软糯的肉丝粥就煮好了,遗憾的是,她们这儿没调料,味道全靠那块卤肉。   但至少刚刚那粘稠的白粥强多了。   孟晚陶并不是挑嘴的人。   她垫着衣服把砂锅端下来,原本一碗粥,现在刚刚好盛出了两碗。   她端起一碗,一边喝一边对小瓷道:“快点吃罢,有点烫,别吃太急。”   小瓷忍着口水,忙不迭摆手:“不不不,小姐吃罢,我不、饿。”   孟晚陶正遗憾工具匮乏,不能把冷馒头热一下,但好在是早上新蒸的馒头,虽不热了,但还软着,没那么难以下咽。   “拿着,”孟晚陶拿了一个馒头递给还在摆手的小瓷:“快点吃,吃饱了我有事要你去办呢,不吃饱哪有力气办事?”   看她瘦瘦小小,浑身没几两肉的样子,肯定也没少吃苦。   明明自己也饿的不行了,还一心想着主子,实在难得。   孟晚陶见她还不动,又道:“快拿着,两个馒头呢,我又吃不完,等方硬了就不好吃了。”   小瓷这才又开心又忐忑地接了馒头,学着孟晚陶蹲在那儿,一口肉丝粥一口馒头,吃得满心满足。   吃到一半,小瓷才想起来,咕哝着问:“小姐,办、办什么事啊?”   孟晚陶实在饿狠了,但记着原主身子虚弱,又几日未进食,没敢暴饮暴食,就一小口一小口细嚼慢咽。   热乎乎的粥下肚,浑身都暖了起来,孟晚陶也终于缓过来了。   她一边在心里给孟家又记上一笔,一边对小瓷说:“先吃饭,吃完饭跟你说。”   小瓷也好几顿没吃了,这两日又没日没夜地照顾着孟晚陶,又累又饿,听到这话,便不再分心,专心吃了起来。   她一边吃一边在心里想,这肉丝粥真好喝,小姐也终于有了胃口。等下,她想办法再去厨房偷偷拿一些回来给小姐吃。   吃晚饭后,孟晚陶额头都出了一层细密的汗,脸色也红润了些,虽然面上依然带着病态,但整个人瞧着精神了不少。   她放下碗,吩咐小瓷:“去把剪刀拿来。”   小瓷正在收拾案子,听到这话,手一抖,碗就从桌子上滚了下来,要不是孟晚陶眼疾手快接住,这会儿就已经摔碎了。   “小姐,你要剪刀干什么啊?”小瓷一脸不解,还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不会是要寻短见罢?   可不能啊!   好死不如赖活着,日子总归还是能过的啊!   再不济,她还可以去厨房偷吃的呢!   “不做傻事,”见她这样,孟晚陶忍不住笑了下,把碗递到她手里:“快点拿来,再耽搁下去,就来不及了。”   小瓷性子本就偏弱,年纪又小,伯爵府的下人哪个是好相与的?欺负孟晚陶都嚣张肆意,何况她一个小丫鬟,多年下来,她胆子越来越小,当然这也不能怪她。   主要还是孟府上下太不做人,原身性子又懦弱,不敢反抗,主仆二人才被欺凌至此。   听她这么说,小瓷这才去针线筐里翻找,很快,就把剪刀拿了过来。   孟晚陶把左衣袖撸上去,露出细弱苍白的腕子。   小瓷吓到了:“小姐!”   孟晚陶示意她声音小点儿,然后在小瓷惊恐的目光中,把剪刀贴着手腕,卡进了腕子上带着的银手镯里。   她深吸一口气,全身力气都集中在右手,废了好大力气,终于把手镯剪开了个口子。   小瓷这才反应过来孟晚陶是要做什么,正要开口,就被孟晚陶再次以眼神制止了。   这个银手镯,是原身母亲给她打的,也是母亲留给她唯一的东西,满月后就一直戴着,因为时间久了,取不下来,再加上她一直贴身佩戴,便也没被下人拿了去。   孟晚陶把摘下来的镯子塞到小瓷手里,又冲她招了招手:“你过来,我告诉你……”   小瓷虽还有些惶惶,但她向来听小姐的话,便凑了过来。   听完吩咐,小瓷眼睛都瞪圆了。   孟晚陶拍了拍她的肩膀,一脸温和:“快去吧,晚了天就黑了,路上不好走。”   小瓷有些怕,这……有点冒险,但看着小姐温和的小脸,她莫名就很相信小姐。   等小瓷走后,孟晚陶敛了脸上的笑,既然不幸穿来了,日子当然要过,不仅要过,还要过好。   她转身,从床头柜子里层层叠叠的包裹中,取出一个红木匣子。   匣子上的朱漆已经斑驳,一看就有年头了。   孟晚陶取下脖子上的钥匙,打开匣子,里面是一个精致小巧的平安璎珞。   她拿着璎珞,薄唇轻轻抿起。   被欺负了这么多年,也是时候讨回来了。 第2章 . 初遇 长得好看极了,就是性子忒冷了……   这璎珞便是当年庆惠帝赏赐的,主要部分纯金打造,中间嵌了一块掌心大小的红宝石,下端还垂着一块水色暖玉,做工精细,各式纹路也都很考究,哪怕是孟晚陶这个不懂行的现代人也能一眼看出,手里的东西价值连城。   原身被孟家磋磨得没一点儿性子,任凭欺负不反抗就算了,握着这么个宝贝也不懂利用,虽说御赐之物不能卖,可总能唬人吧?   看璎珞的成色,原身应当是极爱惜的,她想了想直接把璎珞戴在了脖子上。   她住的这个屋子本就是个破废的旧屋子,前几日刚下过雨,屋里有一股陈旧的霉味,闻着听让人不舒服的。   戴好璎珞后,她抬头看了看外面明媚的秋日。   虽是晚秋,但草木依然青翠,在明媚的阳光下随风哗哗作响,似闪着银光,还挺好看。   一直在屋里躺着总归不是办法,天气这么好,出去走走透透气才好。   打定了主意,孟晚陶便翻找出原身唯一的一件披风。   也不知道这披风是哪年的,边边都有些毛了,颜色也灰扑扑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料子,硬的很,到底刚病了一场,这个时代的医疗技术落后,她还是谨慎些好,便把披风裹上,出了门。   出了门,被秋日清爽的风一吹,孟晚陶觉得整个人都像是重新活过来一般,太阳虽然大,却一点儿都不晒,暖烘烘的,耳边还是哗哗哗的风声,孟晚陶闭上眼深呼了一口气,心底的阴霾一扫而空。   她住的地儿偏僻,在院子的东南角,平日里也很少人往这边来,正好她现在也不想看到那些欺负过她人。   她沿着田间小道,顺着一个方向,优哉游哉地溜达。   虽然一开始觉得有些累,但走了会儿,出了些汗后,身上却觉得轻快不少。   原身肯定极少出门,见天的在屋子里闷着,本来就天天受欺负受委屈,心情肯定不畅快,再天天闷在屋子里,身体可不就越来越不好。   又走了会儿,地势便渐渐高了起来,还有些不太高的山包,有的山包上还开了梯田,种着茶树,虽说是农田,可打眼瞧着,景色倒是很不错。   她想了想,爬上一个相对来说有些高的小山包,想从高处看看四周的风景。   山上种的像是果树,也像是花,孟晚陶并不太认得,只略略看了看。   虽说小山包不是很高,但孟晚陶爬着还是有些吃力的,她走走停停,间或,扶着一旁的树缓气。   等她气喘吁吁爬上顶时,抬眼就看到了一个波光粼粼的小湖泊。   孟晚陶眼睛都亮了,有些惊讶地咦了一声。   这个地方,竟然会有个小湖?   她猜应该是农田灌溉蓄水的池塘,不过因为前些天连着下了好几天雨,水蓄得便多了些,看着像个小湖泊。   风从湖面出来,掀起层层涟漪,再往远处看便是连绵的群山,让人心胸都跟着开阔。   她正要顺着坡下去,到水边看看,一低头就看到水边林子里站了个人。   孟晚陶没想到这里竟然有个人,惊得脚下一滑,跌坐在地,要不是眼疾手快抓住了旁边树枝,差点直接滚下去。   坐稳后,孟晚陶这才抬头看过去。   那人穿着一袭天青色长衫,年岁不大,长得好看极了,仙姿玉貌,就是脸色白得很,瞧着也单薄,像是随时要被风吹散了一般。   泠泠秋风吹动他的衣摆和发带,映着水光和背后的青翠,就像是一幅画,清雅极了。   就是看上去性子有些冷。   明明年纪不大,气势却还挺足的,就这么淡淡看着她,都让她有些生寒。   见他不说话也不动,只是这么打量着自己,孟晚陶觉得有些奇怪,她四处看看,也没看到第三人,就更奇怪了。   她是为了散心,特意走了这么远的,这少年是为何?   半晌,她抬手在面前的虚划一圈,小心翼翼地问:“这里……是你的?”   难不成自己已经出了庄子,这里是他的地盘,她不知情的情况下擅闯,惹得他不高兴了?   那少年终于有了反应,他没说话,只是轻轻颔首。   还真是……   孟晚陶礼貌道歉:“不好意思,我过来的时候没注意,打扰到你十分抱歉。”   说着她起身:“你继续,我就不打扰了。”   话落,她便转身,原路返回。   这少年可真奇怪,她也不是故意的,怎么一直那样子盯着她。   但转头想想,兴致正浓地赏风景,被一个突然闯入的人扰了兴致,确实挺让人不爽的。   不过那小湖泊是真的漂亮,她都没来得及好好欣赏呢。   看那少年并不喜欢旁人打扰的性子,她怕是没机会再来了。   走出一段距离,孟晚陶还是遗憾地回头又看了几眼,视线被山包阻挡,她什么也没看到,只得恋恋不舍地离开。   等她走远了,不知道在哪里藏着的一个随从悄无声息出现在那男子身后。   “主子,已经走了,要清理吗?”   男子还盯着刚刚孟晚陶消失的地方,清冽淡漠的眸子眨了眨,好片刻,才收回视线,落在涟漪层层的水面。   一个普普通通的池塘也惊讶?   没见过水?   还是傻的?   没等到主子的吩咐,那随从不敢出声,又等了一会儿,才听到主子不在意的嗓音:   “先盯着罢。”   意思就是,盯着看看,没问题就算了,有问题就清理掉。   随从应了声是,又悄无声息消失了。   孟晚陶回来的路上走走停停,一面歇,一面赏风,并不知道有一双眼睛在默默盯着她。   一来一回,虽然不是特别远,但原身身体实在太弱,又不常出屋子,孟晚陶还是觉得有些累。   回到院子后,她在门口的小杌子上坐着歇了会儿,这才起身找水喝。   小瓷还没回来,屋里的茶水还是早上烧的,这会儿已经凉了,孟晚陶便把小炉子搬到廊下,烧了一壶水。   小口小口喝了一碗热茶,疲惫感才消减了些。   碗刚放下没一会儿,小瓷就气喘吁吁跑回来了,怀里还宝贝似的抱着什么。   一看到她,就先兴奋地喊了一声:“小姐!”   看她神色孟晚陶就知道,吩咐她的事肯定都办好了。   小瓷虽然性子软弱,但忠心,看着瘦小,体力却不差,传个话还是很靠谱的。   “小姐你还没吃午饭罢,”她把怀里的牛纸包打开,里面是四个还温热的肉包子:“我把手镯兑了三两半钱银子,按你的吩咐去药房抓了两副治风寒的药,想着你肯定没吃午饭,就自作主张买了几个肉包子回来,这是剩下的钱。”   孟晚陶确实有些饿了。   小瓷递给她的那点碎银子,她都没怎么看,就装进了荷包,还没抬头就听到小瓷凑到她耳边,嗓音里是抑制不住的开心:“我去找宋叔的时候,宋叔可高兴了,一个劲地问小姐好,就是今儿兰姨不在……”   说到这里,小瓷嗓音有些低落,小姐过得并不好,但走的时候小姐交待了,不能跟宋叔说,她只能磕磕巴巴撒了谎,好在宋叔没发现。   未免小姐难过,小瓷忙又打起了精神:“小姐吩咐的话,我都完完整整跟宋叔说了,宋叔也应了,走的时候他还包了二两云吞让我带回来给小姐煮了换口味,只是……只是我不会煮。”   说着,她偷偷看了小姐一眼,心道,小姐都会煮那么好喝的粥,肯定也会煮云吞吧?   但她不敢问,问了就像是她在使唤小姐干活一样。   听到‘云吞’二字,孟晚陶立刻看向她另一只手拎着的牛纸包。   牛纸包上有个很显眼的‘宋’字,这是宋叔云吞摊的招牌,宋记云吞,在京城都是出了名的鲜美。   早上吃的是肉少得可怜的粥和冷馒头,看着小瓷手里的牛纸袋,孟晚陶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了热气腾腾又香又鲜美的云吞。   也不知道是原身被饿狠了,还是她想吃了,脑海中画面挥之不去,她拍了拍小瓷的肩膀:“我来煮,你去生火。”   小瓷马上笑咧了嘴,几步路,还小跑着去生火,像是生怕孟晚陶会反悔不煮了一样。   孟晚陶把牛纸包打开,云吞和调料是分开包好的,虽然拎了一路带回来,但云吞都还一个个的并没有黏在一起,皮薄馅大跟元宝似的。   砂锅添了水后,她让小瓷拿了两个碗来,把调料放到碗里。   等水开的间隙,孟晚陶把肉包子拿了过来,边吃边走到照看炉火的小瓷身旁蹲下。   白菜猪肉馅的包子,个儿不大,但味道还不错。   “喏。”她叼着包子,又拿了一个递给小瓷。   买包子的钱,是小姐的镯子换来的,小瓷不好意思接,刚要说她不饿,等会儿她去厨房找点剩饭吃就行,就看到小姐弯起眼睛冲她笑:“吃罢,好几个呢。”   孟晚陶相貌随母亲,五官非常精致,哪怕整日里病歪歪的,也难掩姿色,这一笑更是如和风拂眉间。   小瓷一直都知道自家小姐长得好看,但没想到这样笑着,会这么好看,她都看愣了。   见小瓷不接,孟晚陶又往她面前递了递:“凉了就不好吃了。”   小瓷这才接了,一边吃一边看着炉子里的火,一边唔唔哝哝跟她说,她是怎么搭上好心人出城的牛车回来的。   水开,孟晚陶把云吞挨个下锅,馅大皮薄的云吞在沸水里翻腾了几下,煮熟的透明面皮便透出了肉馅的鲜粉,看着就让人心情大好。   宋记云吞能在京城这样的地界出名,口感、味道,无一不佳,哪怕是隔了几个时辰拿回来自己煮的,依然能吃出几分原本的味道来。   对孟晚陶和小瓷而言,这顿饭已经算很丰盛了。两人就围着小炉子,把午饭吃了。   吃完后,小瓷要收拾锅碗,被孟晚陶抬手制止。   “不用收拾,”她拿起一旁带着宋记云吞标识的牛纸袋,仔仔细细整理好摆到最显眼的桌子上后,这才对小瓷说:“去请刘妈妈过来。”   小瓷愣了一下,想到上午小姐的吩咐,应了一声就转身跑出去了。   刘妈妈是孟老夫人身边得用的,派到这个庄子上一边管理着庄子,一边伺候着孟晚陶,对外说是伺候,其实就是看管,不让她生事,最主要的就是不让她跟那些个乱七八糟的人来往。   孟晚陶不算主子是孟府上下的共识,莫说刘妈妈这样的身份,就是个粗使的丫鬟都可以不把孟晚陶放在眼里。   是以,在这个庄子里,刘妈妈就是最大的,一应大小事都要经过刘妈妈点头,这可比在主子跟前儿伺候来得自在尊贵。   小瓷偷跑出去,她是知道的,她拎着药回来,她也是知道的。   既然药都买回来了,她也就不必再费那个心思去请大夫了。   刘妈妈吃完一盅润肺的雪梨羹,用帕子擦了擦嘴角,正歪在躺椅上,打算小憩一会儿,外面人进来传话,说小瓷在外面,要见她。   刘妈妈眉心不悦动了下,一旁伺候着的小丫鬟马上对来传话的人道:“妈妈午睡呢,让她且等着罢。”   传话的人自然知道什么意思,应了一声就要出去传话。   “罢了,”刘妈妈没睁眼,只淡淡吩咐:“让她进来。”   正好问问,除了买药,她偷跑出去还干了什么,那小丫头胆子小,顺便可以再立立威,免得三小姐以为她是个睁眼瞎,这偌大的庄子里连个规矩都没有。   别看小瓷听了吩咐跑得飞快,她其实很怕刘妈妈。   也不止刘妈妈,是府上大部分人,她都怕,因为每次碰上他们,都要被欺负。   轻则嘲笑她和三小姐几句,重了还会对她动手,抢东西故意撞翻她们的膳食都是常有的。   是以,她进屋的时候,小心翼翼,都不敢发出声音,头也快要低到地底下。   看她这个样子,屋内两个伺候的丫鬟都很是不屑,两人心照不宣互相对视一眼,嘴角露出相同弧度的嘲讽,其中一个还笑出了声。   这种情形,小瓷都遇到过不知道多少回了,但听到这样的笑声,她还是忍不住又把头低了低。   晾了有好一会儿,那伺候的丫鬟才清了清嗓音开口:“来干什么啊?”   这呷着嘲讽的嗓音让小瓷忍不住颤了颤,但想到小姐的吩咐,她还是硬着头皮道:“三小姐想要见刘妈妈。”   这话让刘妈妈还有另外两个丫鬟都有些惊讶。   打从三小姐会说话,可从来都不敢说这样指使人的话的。   想要见刘妈妈,这是让刘妈妈亲自过去拜见她么?   那伺候的丫鬟扯了扯嘴角,眉眼间全是不屑:“妈妈每日事务繁多,现下刚得了闲休息下,三小姐惯会享福的,既想要见妈妈,自个过来就是,难不成还让妈妈亲自过去不成?”   小瓷咬着嘴巴,双手无意识地绞在一起,紧张地磕磕巴巴:“三小姐是这么说的。”   那丫鬟脸色立马就沉了下来:“三小姐说,妈妈就得过去么?真拿自个儿当主子了?”   小瓷怕极了,脑海中回荡着小姐吩咐她的话,又想到小姐分她的肉包子还有云吞,她心道,大不了挨一顿打,也不能辜负小姐对她的好。   这般想着,她心一横,大声道:“三小姐是上了族谱的,自然是正正经经的主子,刘妈妈身为家奴听主子吩咐是天经地义的!”   这话,让屋里其他三人都变了脸色。   那丫鬟看刘妈妈脸色都变了,啐了一声,撸了袖子就要上前打小瓷耳光:“你个小蹄子竟敢……”   她话没说完,一直闭着眼睛养神的刘妈妈睁开了眼:“画儿。”   画儿正要打小瓷,听到刘妈妈的话,转过头:“妈妈她不懂规矩,我帮妈妈好好教教她规矩!”   刘妈妈抬头看向小瓷,她面相本就凶,这会儿眼神更是不善,瞧着更吓人了。   她冷哼了一声:“既然是三小姐的人,咱们也不必费这个功夫管教,带着去见三小姐,请三小姐亲自管教,免得让人说咱们府上主子不会管教下人。”   画儿一听,马上眉开眼笑,冲刘妈妈福了福身子:“妈妈说得是。”   说着便拎着快抖成筛糠的小瓷往外走。   刘妈妈站起来,对那传话的小丫鬟道:“去传话,三小姐要亲自管教自己的丫鬟,好教众人懂规矩,让人都过去听着。”   那小丫鬟应了声,就跑出传话,脸上还带着看好戏的兴奋。   被画儿拎着走的小瓷,一张脸却是白了个彻底。   完了完了。   刘妈妈生气了,小姐肯定要吃苦头了,怎么办?   因为害怕和担心,她本就不怎么好用的脑子更是一团浆糊,想挣扎提前跑回去给小姐报信,又挣不开画儿的手,整个人都透着股子把事办砸了的绝望。   当初孟晚陶移居京郊的这个庄子,老夫人能被称颂,足见这个庄子的富丽。   只不过,这富丽跟孟晚陶一点儿关系也没有,庄子不乏富贵规整的房间和院子,孟晚陶却只能住在一个偏僻破旧的屋子里。   刘妈妈就住在一处大气堂皇的院子里。   从刘妈妈的院子到孟晚陶的小破屋,虽有点距离,可也架不住画儿急着看好戏的迫切。   没多会儿,小瓷就被画儿推搡着推进了孟晚陶的房间。   一进屋,画儿就闻到了一股鲜香,她在心里嘀咕,三小姐果然藏的有私,这都开起小灶了,竟然还天天让小瓷去装可怜,果然是个上不得台面的。   孟晚陶早就听到杂乱的脚步声了。   她让小瓷去的时候,就知道回来肯定不会消停,只是没想到,这刘妈妈还挺会装腔作势。   见小瓷踉跄着被推进来差点摔倒,孟晚陶一张脸,登时沉了下来。   小瓷一进屋,就忙跑到了孟晚陶身旁,防止她们冲上来打人。   画儿趾高气昂地道:“小瓷不懂规矩,冲撞刘妈妈,三小姐作为主子,可要当着大家的面好好管教自己的丫鬟,才能服众呢。”   孟晚陶上上下下打量小瓷,见她没有挨打的痕迹,这才放心。   她抬头看向正拿鼻孔看她的画儿,嘴角勾了勾,而后冲她招手:“你过来,我告诉你如何管教。”   听她这么说,画儿神情就更得意了,并且很不屑地瞥了小瓷一眼。   什么三小姐?   连她的话都要听,也算主子?   画儿知道孟晚陶平日里就胆小懦弱,也没多想,就走了过去。   “三小姐打算要怎……”   啪!   没等她话说完,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就在屋子里回荡。   画儿被打懵了,不敢置信地抬头   孟晚陶冷冷看着她,没甚血色的唇轻启:“你是个什么东西,也配这么跟我说话?今儿我就好好教教你什么叫规矩!” 第3章 . 立威 按着她的头往地上重重一磕……   别说画儿,就连小瓷都被吓懵了。   她愣愣看着孟晚陶,眼睛瞪得溜圆。   小姐、小姐这是怎么了?   怎么突然……动手打人……了?还这么……这么霸气?   不怕、不怕以后她们找麻烦么?   但……好解气呀!   想到刚刚她去找刘妈妈时,说的那些话,再看看小姐现在的言行,不知道是吃饱了有了力气,还是怎地,她突然就有些激动。   画儿看着孟晚陶,震惊中还带着屈辱,可对上孟晚陶冰冷的目光,却不敢再像往常那样肆无忌惮。   这么大的动静,外头自然听得清清楚楚。   不管是那响亮的一耳光还是后面孟晚陶的怒斥,刘妈妈以及跟着过来看戏凑热闹的丫鬟婆子全都听得清清楚楚。   丫鬟婆子们面面相觑,原来真的是来看三小姐管教丫鬟,可她们不是来看戏的么?   刘妈妈脸子极难看。   画儿是她的人,这哪里是在打画儿,分明是在打她的脸。   她扫视了一圈窃窃私语的丫鬟婆子,等她们闭了嘴,这才寒着脸进屋。   一进来就看到画儿左脸高高拢起,印着鲜红的巴掌印。   画儿一看刘妈妈进来,马上像找到了老母鸡的小鸡一样,抹着眼泪就跑到了刘妈妈身旁:“妈妈可要为我做主啊……我刚刚只是提醒三小姐要管教好自己的丫鬟,结果话还没说完,三小姐就、就打了我一耳光……呜呜呜……”   刘妈妈抬头看向孟晚陶。   刚要问她,今日这般是为何,视线就落到了她脖子戴着的平安璎珞上。   她眼神微变,有些诧异,今儿怎么把这东西拿出来了。   刘妈妈心里虽然疑惑,但也没有太惊讶。   虽说是御赐之物,可三小姐就是个懦弱又上不得台面的,别说是个璎珞,就是拿着个尚方宝剑,她也翻不出花来。   更何况,这府上,上上下下,都听老夫人的,三小姐还能怎样?   刘妈妈的神色全然落到孟晚陶眼中。   和她猜想的一样。   孟府的人果然无法无天。   连御赐之物都敢无视。   他们就是料准了她不会闹,也没胆子闹,才会这么肆无忌惮。   孟晚陶眼神又冷了几分。   刘妈妈没在意孟晚陶在想什么,稍稍定神后,便沉着嗓子问:“三小姐这是做什么?”   画儿一听刘妈妈开始维护她了,马上就换了个嘴脸,一脸得意地看着孟晚陶。   结果她嘴角刚扬起来,就看到三小姐朝她投来冷冷一瞥。   明明她也没做什么,就看了她一眼,却让她登时僵在了那儿。   见画儿被吓愣住,孟晚陶嘴角勾了勾,语气不咸不淡道:“管教不懂规矩的奴才,怎么,刘妈妈觉得,府里的奴才我管教不得?”   刘妈妈登时一噎。   孟晚陶才不在意她怎么想呢,话落,又道:“还是刘妈妈觉得,画儿身份尊贵,我打不得?”   这话,不止刘妈妈,连画儿脸色都变了。   画儿听到孟晚陶这话,另半边脸也烧了起来。   她什么身份,她也不过是个家奴,就是得脸一些,主子要管教,那也是天经地义的。   也不是没有被主子管教过,可这话从孟晚陶嘴里说出来,画儿就是觉得屈辱无比,   本就挨了一耳光,脸火辣辣的疼,现在又被这么羞辱……她咬着嘴巴,豆大的泪珠不住往下掉。   刘妈妈眉头都皱了起来。   三小姐平日里可不这样,别说打人,拿身份压人,就是连大声说话都不敢,今儿怎么牙尖嘴利起来了?   “三小姐倒也不用这么说,”她换了个策略,淡淡道:“画儿虽平日冲动了些,可聪明能干,一直以来也没出过什么大错,就算是个奴才,三小姐要打要骂也得有个能服众的理儿。”   孟晚陶轻笑了声,而后抬手指着画儿,冷冷道:“你,过来。”   刚刚画儿就是被这么骗过去挨了一耳光的,现在看她又这样,画儿哪里敢过去,甚至因为脸太疼,她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见画儿不仅不过来,还往后躲,孟晚陶看向刘妈妈:“你也看到了,尊卑不分,无视主子,看来刘妈妈不仅心黑眼瞎,还很失职呢!”   说到最后,她嗓音已经彻底冷了下来。   刘妈妈也是府里的老人了,还是有些体面和地位的。   平日里,莫说是府上少爷小姐,就是大爷二爷对她都客客气气的,现在被孟晚陶这个最上不得台面的三小姐,当面骂心黑眼瞎,脸色当场就不好看了。   孟晚陶才不想听她啰嗦,她直接朝两人走过去。   画儿怕极了,一看孟晚陶过来,就赶紧后退,因着慌了神没注意门槛,直接摔了出去。   刘妈妈很是生气,平日里她看画儿机灵,才多提点着,没想到竟这般不中用!   可这会儿也不是跟画儿计较的时候,她更想知道三小姐今儿到底想做什么。   孟晚陶根本没把画儿放在眼里,她在刘妈妈面前停下,直直看着她:“刘妈妈既为画儿作保,那自然也该替画儿领罚,这个道理,刘妈妈肯定懂罢?”   刘妈妈气得脸都青了,咬着牙道:“道理是道理,做错了事是该罚,可……”   孟晚陶根本不是要听她胡搅蛮缠,只是她这态度,依然让她生气。   她抬脚就踹上了刘妈妈膝弯。   话还没说完的刘妈妈,扑通一声就跪到了地上。   刘妈妈:“……”   跌坐在门口的画儿:“………………”   门口看热闹的一群人,看着这一幕,也都惊呆了。   孟晚陶没管别人,趁刘妈妈还懵着,按着她的头就往地上重重一磕。   砰一声。   屋内,院子,登时静的落针可闻。   孟晚陶只让她磕了一下就松开了手,静静看向院外目瞪口呆的众人:“眼里没有主子,就该罚,我这人一向大度,这一个头就当罚过了。”   说着,她看向又怒又惊,脸上红一阵青一阵的刘妈妈,居高临下道:“起来罢。”   刘妈妈打从进了伯爵府就没受过这种侮辱,一时有些回不过神来,还是从地上爬起来的画儿忙过来扶她,她才再次站稳了。   她好容易稳住心神,想要跟孟晚陶分说,抬头却看到了桌子上宋记云吞的牛纸袋,到嘴边的话音顿时又咽了回去。   怎么回事?   她脸色大变。   而这个时候,她终于反应过来刚刚进屋时觉得不对劲是哪里不对劲了。   是香味。   这屋里一股子云吞味!   厨房可没给三小姐备什么云吞吃。   三小姐又跟那起子人搅合在一起,要让老夫人知道她看管不力,定然会狠狠责罚她。   再看那个宋记云吞的牛纸袋,仿佛在提醒她老夫人盛怒在即,刘妈妈一张脸惨白。   孟晚陶不让小瓷收拾锅碗,还把宋记云吞铺的牛纸袋放到显眼的位置,为的就是这个。   看刘妈妈这个反应,孟晚陶很满意。   根本就不用多说,她们都能脑补出一堆,自己吓自己,才是最要命的。   孟晚陶并不在意刘妈妈到底脑补了什么,自己把自己吓成这样,她也没那个心思在她们身上浪费时间。   一群狐假虎威的宵小,她都不屑跟她们废话。   “叫你过来,”她抬眼,冷冷看着刘妈妈:“是让你立刻回府,请老夫人过来一趟。”   刚刚踹向膝弯的一脚和那个响头,刘妈妈还很是心惊,听到这话,已经从心底里放弃了继续与孟晚陶作对的念头,只是还拉不下面子,硬着头皮道: “老夫人身份尊贵,府内事务繁忙,不是三小姐说见就能见的,更不用说是亲自来这庄子里了。”   “让你去你就去,”孟晚陶也不跟她废话:“你不去,三日后,兰姨会来接我去大理寺告状,到时候老夫人会不会迁怒你,可就不关我的事了。”   听到‘兰姨’两个字,刘妈妈脸色彻底变了。   小瓷其实有点想不明白,小姐今儿是怎么了。   往日里,小姐受了什么委屈都自己忍着,也教她忍。像是没有脾气一样,哪怕是被欺负到了头上,也从来不会说一句,只是偶尔会自己偷偷哭。   今日这般,已经颠覆了她对小姐的认识。   虽然有点凶,但看画儿还有刘妈妈都乖乖在小姐面前低头,不敢再颐指气使,她觉得小姐这样也很好!   不过只开心了片刻她就开始担心。   今天她进城,只见到了宋叔,并没有见到兰姨。   而且,她跟宋叔说的,也并没有什么去大理寺告状的事。   小姐这么说,万一被刘妈妈拆穿了,可就遭了。   这般想着,她偷偷瞄了刘妈妈一眼。   刘妈妈脸色非常难看。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刘妈妈这会儿像是在害怕什么。   孟晚陶口中的兰姨,本名云兰,是孟晚陶母亲凤潇当年在倚兰苑时的好姐妹。   云兰当时是倚兰苑的花魁,除却容貌才艺,手段也很是了得,凤潇跟着孟司壤去了边关没两年,云兰就花光了所有积蓄自己给自己赎了身,嫁给了云吞摊摊主宋青山。   当时多少人都为云兰惋惜,当然更多数觉得云兰过惯了纸醉金迷的生活,定然过不惯跟着小摊贩的清苦日子,都等着云兰届时灰头土脸的回来,这出去了再回来,身价就不可同日耳语了。却没想到,云兰真就换了朴素的衣衫,安心跟着宋青山卖云吞。   孟晚陶刚被孟家接回京城的时候,云兰还去看过几次,只不过没有一次见到人,甚至连府门都没让进。   云兰也看得开,承誉伯府这样的勋贵人家,自然是不想跟她这样出身的人有什么牵扯的,哪怕被下人奚落了,她也没觉得有什么,因为怕自己经常出现对小孟晚陶不好,她后来就只托人送东西,并没有再出现。   直到承誉伯府对外称府里三小姐先天不足要送去京郊的庄子上静养,可把云兰急坏了,她上门在孟府小门等了一夜,门房也没让她进去,还是宋青山安慰她,日后她住到了庄子上,就不像伯爵府规矩这么大了,兴许能探望,云兰这才从孟府门口离开。   孟老夫人十分嫌弃凤潇的出身,也十分不喜欢凤潇生的这个孙女,要不是圣上下旨,她甚至都不想认这个孙女,硬着头皮认下后,只能有多远把她放多远,力求把孟家跟凤潇撇清关系。云兰的上门还彻夜堵门,把还没消气的老夫人给惹怒了,也因此,把孟晚陶送去别庄后,她给刘妈妈下了令,不准任何人见孟晚陶。   那时孟晚陶还小,哪怕是搬去了京郊的庄子,虽然规矩没府上严,云兰也见不到她的面。   这些事,还不知事的小孟晚陶自然不知道,连同云兰托人送进来的东西,小孟晚陶也一样都不曾得到。   值钱的就被府里下人拿去分了,不值钱的就直接扔了。   直到小孟晚陶长到五岁,府里安排照顾她比她大两岁的春儿偷偷跑出庄子碰上了给她送衣物和点心的云兰,她才终于知道,她不是没人疼,她还有个兰姨。   那个时候,惠帝还在位,老夫人就是再不喜,下人就是再不把她当主子,小孟晚陶的日子都还能过,并没有长大后那么惨。   后来惠帝驾崩,春儿偷偷跟云兰碰头互通消息被撞破,老夫人大怒,把春儿发卖,对孟晚陶的看管又严了不少,还派人以孟晚陶的名誉去警告云兰。   到九岁的时候,孟晚陶才重新有了贴身丫鬟,就是小瓷,小瓷到她身边的时候,才四岁,哪里会伺候人,两人就相依为命。   云兰只当孟府好歹是伯爵府,孟晚陶父母都是被圣上嘉奖过的,府里就算再不喜也不会对她太苛刻,她又打听不到准信,便以为孟晚陶过得还可以,再加上孟晚陶渐渐大了,一个深闺女孩儿,跟她来往过密,总归名声不好,便只在孟晚陶时辰时,托人送些东西,其他时候,几乎不出现了。   孟晚陶跟云兰偷偷联系,被发现后,也被重罚了。   体罚只是其次,春儿被发卖,对当时年仅七岁的小孟晚陶来说,打击特别大。   再加上刘妈妈被老夫人痛斥,只能把怨气和火气撒到孟晚陶身上,她小小年纪,身体和心灵遭受双重打击,胆子就越来越小,也越来越软弱。   春儿的前车之鉴,再加上刘妈妈用把兰姨送进大牢里恐吓她,她便再不敢跟兰姨联系,生怕老夫人生气,拿兰姨和兰姨家的云吞铺子出气。   信息差和孟晚陶的胆怯,导致这么多年都没和云兰见上一面,云兰也不知道她的真实情况。   小瓷长大后,她们主仆的日子已经很难过了,饿肚子是常有的事,只不过,孟晚陶宁愿饿着,都不让小瓷去找兰姨,生怕小瓷像春儿一样被发卖。   但府上的下人实在太过分,孟晚陶有一次饿昏过去,小瓷没办法,就偷偷跑出去找兰姨。   小瓷整日里听孟晚陶说,不能给兰姨添麻烦,她也不敢说实话,就说是想吃宋叔包的云吞了,这才偷偷带了些回来给孟晚陶吃。   孟晚陶知道后,很认真地叮嘱小瓷,不准再去,小瓷胆子也小,就没敢再去。   不过打这日后,云兰便又开始想着法的往孟晚陶这里送东西,大多都是吃的,点心零嘴之类。   孟晚陶安分了那么多年,尤其是她现在病歪歪的性子还弱,府上对她的看管松懈了不少,只要不出庄子,也没人总盯着她整日里在做什么,给他们制造了不少机会。   不过小瓷确实没再主动去找云兰和宋青山。   认真来说,今儿算是第二次。   哪怕这么多年都不在跟前晃了,给刘妈妈留下过深刻教训和心里阴影的云兰,还是让刘妈妈忌惮。   青楼出来的女人,哪怕赎身嫁人了,那也不能算良家子,可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更不用说这么多年京城都还流传着云兰的传说,这可不是一般的女人,她真要做点什么,虽说不能拿伯爵府怎么样,可府上名声还要不要了?   刘妈妈看着孟晚陶有些拿不定主意。   孟家可是视青楼女子如洪水猛兽的,可若是……   “想把我关起来?”见刘妈妈眼神闪烁,孟晚陶语气轻飘飘道:“我跟兰姨说了,三日内,我若没亲自给她送信,定然是出了事,三日后,她直接上门大闹就是,你要觉得你能做得了这个主,大可以试试。”   刘妈妈:“……”   孟晚陶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做不了主,就回府请能做主的来!”   左思右想,实在想不到别的法子,万一云兰真闹上了门,老夫人得活剥了她。   半晌,她才硬着嗓子道:“三小姐既然要见老夫人,我自会去回禀,老夫人得不得空来,我就不知道。”   孟晚陶冲她展颜一笑:“那就劳烦刘妈妈务必把老夫人请来,要不然伯爵府的名声可就要扫地了。”   刘妈妈:“……”   她没再说什么,顶着一张青白的脸转身走了。   画儿紧跟着刘妈妈也出了屋。   她们走了,外面那些被喊来看戏的人自然也散了。   等人都走了,孟晚陶一直强撑的一口气也散了,她扶着桌子,脸上带着明显的疲惫。   画儿就罢了,刘妈妈可不是好糊弄的,她若有一点儿势弱,事就办不成。   不过还好,她撑住了,而且从刘妈妈和画儿反应来看,足够她们对她忌惮一些日子的。   小瓷见她脸色不好,忙倒了热水过来。   喝了水润嗓子,孟晚陶脸色好看了不少。   “小姐你躺会儿罢,”小瓷扶着她:“我这就去给你煎药。”   孟晚陶确实有些累,看小瓷把小炉子搬到廊下忙活,便闭上眼,打算休息会儿。   孟老夫人可没刘妈妈这么好打发,她抬手摸了摸脖子上的璎珞,眉心拧起。   置之死地而后生,她也并非全无胜算。   大不了就鱼死网破……   想着想着,思维开始模糊,孟晚陶便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并不实,能听到小瓷窸窸窣窣的动静,鼻尖也都是浓浓的中药味。   迷迷糊糊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听到小瓷在喊她:   “小姐,药煎好了,已经晾了一会儿,再晾就该凉了。”   孟晚陶看着面前碗里黑漆漆散发着浓烈苦味的汤药,五官都皱成了一团,不是她矫情,是她真的讨厌喝汤药。   看她这样,小瓷笑着说:“不苦的,小姐快趁热喝。”   孟晚陶差点被她这话气笑了。   不苦?哄小孩子呢?   可药还是要喝,不喝病怎么好?   她端过药碗,捏着鼻子,一口气灌了下去。   好苦。   孟晚陶苦的要哭了。   小瓷忙递了清水给她漱口。   淑了口,又喝了半碗水,孟晚陶才总算又活过来。   见她缓过来了,小瓷这才去收拾药碗和药罐子。   等她收拾好回来,就看到小姐正摩挲着脖子上的璎珞出神。   这个璎珞,她也知道的,是先先皇赏赐的。只不过小姐一直都很宝贝的锁在匣子里,她也没见过几次。   今儿既不是生辰也不过年节,小姐怎么把它拿出来了?还戴上了?   小瓷好奇地盯着她脖子上的璎珞看了好一会儿,这才由衷地道:“这个璎珞可真好看!”   孟晚陶回神。   小瓷抬头看着她,小声道:“小姐,我并没有见到兰姨,也没跟兰姨说要告状的事,万一……”   孟晚陶冲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这不重要,你只要不说话就行。”   小瓷不太懂。   她不说话怎么帮小姐?   等老夫人来了,阵仗肯定比这更大,而且……   “万一,”她担心道:“万一老夫人让人审我呢,我该怎么说?”   “实话实说就行,”孟晚陶笑笑:“放心罢,不会有人审你的。”   小瓷跟宋青山到底说了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见了宋青山。   见了宋青山就相当于见了云兰,这就足够了。   听小姐这么说,小瓷稍稍安心了些。   不知道为什么,今儿小姐说什么,她都觉得特别安心。   这厢,刘妈妈从孟晚陶屋子出去后,越想越不对劲,她也不敢耽搁,套了马车,就亲自回府了。   虽然会被老夫人责罚,可这事她实在处理不了,万一闹大,她是真担待不起。   回城的路说长也不长,刘妈妈很快就见到了老夫人。   为了免于责罚,她添油加醋,给孟晚陶上了不少眼药,把事情的严重性也夸张了不少。   今儿老夫人去顺齐侯府吃茶刚回来,心情出奇得好。   缘是顺齐侯夫人透露,大理寺少卿夫人相中了她的长孙,想与他们家结亲。   大理寺少卿家的小姐知书达理,相貌才情,她都很满意,外祖家又是清贵的秦家,秦家曾出过太傅,子弟多任朝中要职,可谓是相当出挑的孙媳妇人选了。   正开心着,就听到了这么个令人生气的消息,尤其是听刘妈妈说,孟晚陶今儿必须要见到她,要不然就让伯爵府名誉扫地,她气得直接摔了手里的茶盏。   庄子上的孟晚陶并不知道府里是怎样的人仰马翻,只耐心等着。   等着等着,小瓷就有些坐不住了:“小姐,万一老夫人不来呢?”   孟晚陶正闭目养神,也没睁眼,只轻飘飘道:“会来的。”   小瓷不知道小姐哪里来的自信,莫说是这样子请老夫人来,打从她跟着小姐开始,就没见小姐见过老夫人的面,小姐怎么那么肯定老夫人会来?   “就算今儿不来,”孟晚陶慢悠悠又道:“三日后她也得来。”   小瓷:“?”   没等她问出为什么,外面就传来一阵噪杂声,紧跟着就是一声接一声的:   “老夫人来了!”   “老夫人来了……”   ……   小瓷瞪圆了眼看向门口,磕磕巴巴道:“小、小姐,老夫人真、真来了……”   孟晚陶睁开眼,嘴角轻轻扬起。   来得还挺快。 第4章 . 摊牌 她赌对了   晚辈见长辈,应是晚辈前去拜见,这是自古以来的道理,更不用说是伯爵府这样的勋贵人家了。   原本老夫人也是这般打算的,但来的路上,她越想越气,便直接气冲冲到了孟晚陶住的地方,看看这小孽种究竟要干什么!   当年她最优秀最引以为傲的儿子被出身风尘的凤潇迷惑,若儿子只是一时兴起,收个侍妾,她兴许能给凤潇一条出路。   错就错在,那凤潇攀上他们伯爵府还不知足,竟然还哄得儿子非她不可,不能娶她进门,就一辈子不娶妻,这可是让他们伯爵府在京城沦为笑柄的事,她如何能答应。   就因为那个女人,她最疼爱的儿子与她反目,都没跟她商量,就请旨戍守边疆。   一去就是五年,除了年节的家书,再没任何消息传回。   到第六年的时候,她甚至都动摇过,只是多年的要强,还有在外人面前强撑的体面让她低不下这个头。   却没想到,她这一犹豫,就再没能见到儿子的面。   那年冬天特别冷,小女儿带着外孙来陪她说话,话刚说了一半,就传来了儿子战死的消息。   她当时就昏过去了。   再醒来已是三天后,圣上下了旨嘉奖。   她也是在看到圣旨时才知道,那个女人也死在了战场上,两人还生了一个不满周岁的女儿。   她恨极了。   要不是那个女人,儿子怎么回一去那么多年不肯调回京,要不是那个女人,儿子又怎么会死?   都是那个女人害的。   她恨不能把那个女人鞭尸,连同她生的孽种她都不想认。   可圣旨已下,圣上还给那个孽种御赐了平安璎珞,她再恨再不不满意,也得咬着牙认下。   还为了顾着天家颜面,和伯爵府的体面,派人去边关接回那个让承誉伯府颜面扫地的孽种。   过了圣旨嘉奖的风头,她就把人送去了京郊的庄子上,眼不见为净。   这么多年除却偶有看管她的人来回话,她一次都没见过她。   原本她安安分分,等再过两年,给她找个偏远地的人家嫁了,这事就了了。   却没料到,那孽种果然跟她那个娘一样,不是省油的灯,竟然敢威胁她。   当年因为儿子,她投鼠忌器,没能制住那个女人,现在她还能制不住一个还未出阁的小丫头?   她寒着脸,看着面前有些破败的院子,一点儿都不觉亏心。   能给她一口饭吃,给她地方住,已经是天大的恩赐。   要不是她心里还有一丝仁善,就是这个地方,她都不会让她住,早送她去庵堂里吃斋念佛赎罪了!   却没想到,她都到了跟前,那孽种竟然不出来迎接,还让个小丫鬟就扒着门框冲她嚷,让她进去。   简直不成体统。   刘妈妈刚刚在孟晚陶这里丢了面吃了瘪,急惶惶赶回府上回话,还被老夫人训斥一通,心里早就窝了一团火,这会儿老夫人来了,就又恢复了以往的底气,张嘴就骂:   “没规矩的东西,平日里都是怎么教你的,看不到这是老夫人么,还不把三小姐搀出来给老夫人请安!”   小瓷并没有见过老夫人,当然这不妨碍她怕老夫人,比怕刘妈妈还要更甚。   也可能是因为太怕了,便有些虎。   而且小姐刚刚都吩咐她了,让她照着她说的做就是。   她看了眼披着一件看着就很贵的织锦披风,头戴鎏金宝石钗,华贵不可直视的老夫人,看到她威严的面容,她忍不住瑟缩了下。   可想到小姐病了连大夫都没得看,差点病死,她咬了咬牙,道:“三小姐病了好几日了,连大夫都没得看,现下身子虚弱得很,不能出来请安,还请老夫人进来,三小姐有话要同老夫人说。”   孟晚陶生病这事,除了庄子上的人,府里并没人知道。   当然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原本孟晚陶的事,就不准往府里报的,因为嫌晦气。   但被小瓷这么当面喝破,刘妈妈还是觉得脸上有些无光,她忙解释了一句:“近来秋忙,三小姐病了也没听人说起,老奴这边忙着庄子里的秋收秋种,也没顾得上,可是不知的。”   小瓷眉头皱了皱,刘妈妈真能撒谎!   她都去找了她们多少遍了,让她们请大夫给三小姐看病,没一个人理她就算了,三小姐病得昏过去,画儿都只说,庄子忙,刘妈妈分不出手,让她且等着的。   她午后去找刘妈妈的时候,刘妈妈可清闲得很呢,哪里就忙了?   要不是小姐铰了镯子,现在也没药吃呢。   这会儿子当着老夫人的面,又是一通说辞,心可真坏!   孟晚陶的处境如何,老夫人不知细节,但大抵还是知道的。   可那又如何,如今这般有房子住,又有得吃穿,在外人面前还落个伯爵府三小姐的尊贵身份,在她看来已经是对孟晚陶天大的恩赐。   还想跟她那些孙儿们一样享受着府上的尊贵?   做梦!   见老夫人面色并没什么变化,显然根本不在意,刘妈妈心里可是有底了。   她忙给自己脸上贴金:“庄子上上下下老奴都要操心,三小姐又总这不满那不适的,老奴分’身乏术,实在是有负老夫人吩咐。”   打小就跟着老夫人的周妈妈见老夫人面色不悦,主动道:“老奴进去瞧瞧,三小姐若能走动,老奴便请三小姐出来。”   说着,她看了刘妈妈一眼,刘妈妈马上会意,两人一同朝屋里走,打定了注意,只要孟晚陶还有一口气,就是抬也要把她抬出来。   谁料,两人刚一进屋,就看到孟晚陶正倚着床头坐在那儿笑吟吟看着她们。   周妈妈登时一怔。   她是老夫人身边最得脸的,身份尊贵,这十几年,见孟晚陶的次数屈指可数,上次见她还是三年前,乍一看到这个样子的孟晚陶,很是愣了一会儿。   都说女大十八变,眼前的女孩虽然气色不太好,可小小年纪姿色就已显现,真真是像极了她那个娘。   尤其是笑着的样子,嘴角的弧度都一模一样。   她跟在老夫人身边那么多年,经历过当年的风波,凤潇便是凭借着这样一张脸,迷惑了他们三少爷,还害的三少年年纪轻轻就没了性命。   老夫人当年差点就随三少爷去了。   三少爷是她看着长大的,感情自然也颇深,如今在看到这张脸,一时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原本刘妈妈觉着有老夫人撑腰,又有周妈妈在,定然能杀一杀三小姐的威风,可一对上三小姐这样的笑,她就不自觉想起被按着脑袋磕的那个头,膝盖和额头还在隐隐发痛,过来时打定了主意要讨回场子的刘妈妈,突然就有些怯,她下意识避开了孟晚陶的视线。   见两人都只盯着她,不说话,也不动,孟晚陶觉得很是新奇,她道:“两位妈妈既然进来,也不说话,是在等着我给两位见礼吗?”   这一句话,就让两人脸色都变了。   刘妈妈又怯又吃惊,不给她脸面也就罢了,三小姐竟然连周妈妈的脸面也不给,就是府上大爷二爷,见到周妈妈都要以礼相待的。   周妈妈比刘妈妈想得多。   她虽不怎么见这位三小姐,却也时时替老夫人盯着,她的事,总有人定时来汇报。   过去的这些年里,都是安分守己,哪怕受了什么委屈,也都因为胆小怕事给忍了,今儿突然这么硬气就算了,怎么还句句带刺?   底下人自是不敢糊弄她,这样一个没前途可言的三小姐,府上也没人会为了她,来糊弄她。   今日这般言行和态度,显然与底下人来报不符。   既不是底下人糊弄,那定然是三小姐刻意伪装的。   几个思量间,周妈妈就在心里冷哼了一声。怪不得老夫人当年不想认她,有些东西果真就是天生的,老夫人的顾虑没错,这个三小姐,从里到外,还真哪哪随了她那个娘。   小小年纪,心思就这般深,会伪装就罢了,还目无尊长,这要再大些,可不就是另一个祸害?   这么一想,周妈妈脸更沉了。   她道:“三小姐这么大了,也该懂些规矩,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   孟晚陶并没有生气,反而笑意更浓了些,她若有所思地点头:“周妈妈说的是,可府上并不曾有人教我规矩,我也实在不知道周妈妈口中的规矩是个什么样子。”   周妈妈:“……”   眼见她二人又要借机数落她,孟晚陶也懒得听她们那些令人生厌的废话,直接道:“两位妈妈也看到了,我确实病着,没法给老夫人请安,就请你们二人扶老夫人进来吧。”   周妈妈脸色更不好看了。   “自古也没这样的道理,”周妈妈道:“三小姐还是请吧。”   说着,她侧身,让了个道,示意孟晚陶出去请安。   孟晚陶抬手摸了摸脖子上的璎珞:“周妈妈应该认得这个罢?”   看到那个璎珞,周妈妈一怔。   “这可是御赐之物,”孟晚陶笑了笑:“我戴着这个,给老夫人请安,怕是不合适罢?传出去,这可是藐视天威的大不敬之罪。”   周妈妈面色有些难看。   “还请两位妈妈跟老夫人说一声,”孟晚陶继续道:“我病的实在起不来身。”   外头,老夫人早把她们的对话听了个全,本来就气得不轻,又听她这般没规矩不成体统,还把已故的惠帝都搬出来,险些气炸了。   她推开扶着她的小丫鬟,抬脚就往屋里进:“我倒要看看,你到底病成了什么样子!”   见老夫人怒气冲冲进来,周妈妈和刘妈妈都紧张得不行,忙上前一人一边扶着她。   老夫人今年五十一岁,虽说早年因着三儿子的事病了几回,但到底养尊处优,瞧着依然年轻康健。   孟晚陶记忆里,有老夫人这个人,但从未见过老夫人的面,这会儿看着面前这个通身显示着尊贵的老妇人,孟晚陶只觉讽刺。   只论精气神,说她是老夫人,老夫人是她,都有人信。   这可是害自己穿来的罪魁祸首,孟晚陶盯着老夫人打量了好一会儿,才笑着看了看屋子,道:“老夫人难得来一趟,孙女这边实在没什么好招待的,小瓷,给老夫人倒碗水。”   小瓷一脸茫然。   水?   是她们平日里喝的白水吗?   老夫人能喝那个东西?   见小姐也没有改口,小瓷只好带着一头的疑问,过去倒水。   小瓷倒水的功夫,孟晚陶又道:“孙女这里实在简陋,也没个软垫请老夫人坐,要不……”   她说着侧了侧身,拍了拍身旁的床榻:“请老夫人坐床上罢,我们祖孙也好享享天伦之乐!”   恶心人谁不会,她阴阳怪气向来满级!   原本看到孟晚陶这张与凤潇七八分相像的脸,老夫人就已经血气翻涌,再听她一口一个孙女,还什么天伦之乐,差点没把她气吐血。   上不得台面就是上不得台面,虽然从没对她抱什么希望,但长成这个样子,一点儿大家闺秀的样子都没有,还目无尊长,实在让她厌恶至极。   “不用。”老夫人冷声开口。   外面候着的丫鬟马上搬了个软椅进来,周妈妈便扶着老夫人在屏风处坐下。   “说罢,”老夫人并不想在这里多待,开门见山道:“什么事非要见我?”   孟晚陶也不转弯抹角,直接道:“我要我爹的私产,还有我娘去世时留给我的遗物,不限于衣物首饰,还有我娘名下的田铺。”   凤潇当年好歹也是艳冠群芳,又是孟司壤给赎的身,手里自然不可能没有财产傍身。   相反,她不仅有,还有不少,这些都是兰姨偷偷告诉她的。   如果她娘没有变卖过资产,应该有两块良田,一个绸布庄,还有一个脂粉铺子。   至于现钱有多少,兰姨也不清楚,她便也没提。   她觉得她娘手里现钱也不会少了,但这是不好确定的事,再加上她都跟着去了边关,那边贫瘠艰辛,那几年,估计也花得差不多了。   离着那么远,她娘又从没想过一辈子都留在边关,再加上她在京城也没有亲戚,关系最好最信得过的就是兰姨,若真要变卖资产,她远在边关,这边的事,自然要兰姨帮着料理,兰姨没经手这事,那这些资产定然没有变卖。   边关可没人敢吞陛下下旨嘉奖的忠烈之士的遗物。   这些东西,也只能落到孟府手里。   在不在老夫人手里,她不知道,但老夫人肯定知情。   见老夫人脸色微变,孟晚陶就放心了,她果然知道。   “莫说你只是个女子,”老夫人对这个弄出这么大动静,却只为一点钱财的孙女,更是嫌弃到了极点,她脸色更冷了些:“就是个男子,不成家,也没索要家中资产的道理。”   “家中资产?”孟晚陶抿了抿唇,一脸茫然:“我要的是我娘留给我的私产,怎么就算家中资产了?”   老夫人:“……”   “老夫人不是从来都不认我娘是孟家人么?”孟晚陶又道:“怎么现在又说我娘留下的东西是家中资产了?莫不是老夫人认可了我娘?就算我娘是孟家人,那也是我娘的嫁妆,孟家竟私吞女方嫁妆的么?”   这话触了老夫人逆鳞,她重重拍了下软椅扶手,恨声道:“什么嫁妆!休要胡说八道!我不曾见你娘什么私产,你要要,去找你娘要去。”   孟晚陶无奈抿了抿唇:“我娘已经死了,老夫人这话就不讲道理了。”   老夫人看她这个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还没等她气顺了,就听到这没规矩的又道——   “既然老夫人说没见过我娘的资产,”孟晚陶一脸无奈:“那我就只好去大理寺击鼓鸣冤,请大理寺帮忙查一下,当年我娘名下的资产现在都在何处。”   老夫人大怒:“你敢!”   她确实对凤潇当年那点资产看不上,但她让人处理,总归还是落在了府上人手里,真要查,当然查的出来,要闹开了,伯爵府可丢不起吞女方私产的脸!   “我现在这样,”孟晚陶说着咳了一声,脸上血色更淡了些,说出来的话比刚刚也弱了不少,可话里的强硬却丝毫不减:“也没几天好活了,老夫人觉得我还会怕什么?”   “老夫人喝口参茶润润口罢。”周妈妈适时出声打断。   老夫人英明一世,独独在碰上跟凤潇有关的事,就容易失了理智。   凤潇的资产先不论,就说三小姐去大理寺告状这事,只要府上不放行,她出得了这个庄子么?   就算出得了庄子,孟家现在虽然不如当年,可在京城的人脉还是有的,还请不动大理寺帮忙?   更别说现在大理寺少卿还有意与府上结亲,这种小事压一压,还不是轻而易举?   谈话被打断,又是最熟悉的周妈妈,老夫人马上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她在提醒她。   接过周妈妈递过来的参茶,抿了两口,老夫人到底冷静了不少。   孟晚陶又不是睁眼瞎,她们主仆二人的互动,她看得清清楚楚。   在心里骂了两个老巫婆一顿,这才继续道:“大理寺要是不受理,那我也没什么活头了,就直接一根绳子吊死在大理寺门口好了,正好去底下跟我爹娘见面,好好问问他们,为什么要抛下年幼的我!到时候会引起什么风波,我就不管了,反正我都死了。”   老夫人刚顺的气,立马又蹿了上来。   周妈妈马上拍了拍她的手,安抚她千万别被激怒了,一个小丫头片子,掀不起什么风浪的。   孟晚陶看着两人又道:“老夫人觉得我年纪小,又没人撑腰,掀不起风浪么?”   周妈妈手一僵,抬头看向了孟晚陶。   孟晚陶并没有看她,还是只看着老夫人。   “我是年纪小,”她道:“也没人撑腰,可我娘生前到底还是有几个好姐妹的。”   老夫人一张脸,登时就黑了。   还敢提那个女人,还有她那些乱七八糟的姐妹!   是想他们伯爵府再被满京城嘲笑吗!   “旁人我就不说了,”老夫人的反应,孟晚陶很满意,她继续道:“我就说说兰姨罢,兰姨还挺疼我的,我要是吊死在了大理寺府衙门口,老夫人猜猜兰姨会不会大闹一场,给我讨公道呢?”   说着,她轻轻叹了口气:“到底我也是一条人命呢。”   老夫人脸色黑沉,看孟晚陶的眼神都带上了恨。   “我若是没去成大理寺就不明不白死在了府里,”孟晚陶又道:“想必兰姨一定不会让我就这么走的,总得把死因弄清楚,到时候闹大了,说承誉伯府为了我娘那点资产逼死了三房唯一的孤女,这名声可着实不好听呐。”   老夫人冷哼一声:“没人要把你怎么样!”   孟晚陶笑了声:“老夫人身体康健,耳聪目明难道看不出我现在快被磋磨死了么?”   被这么直白地撕破表面的平和,老夫人脸色别提多难看了。   “三日内我必须要见到我娘留给我的资产,”孟晚陶也不跟她们你来我往地玩文字游戏,直白道:“三日内见不到,我就带着皇上当年御赐的璎珞去大理寺告状,我就不信大理寺真的敢对皇上御赐之物不敬。”   说着,她看了周妈妈一眼:“别想着来抢我的璎珞,这是圣旨上都指明赐给我的,你们抢了,那到时候我就告你们对御赐之物大不敬,更不把皇上都下旨抚恤的英烈遗孤放在眼里,抗旨可是死罪,到时候就看看以仁孝治国的今上,会不会重罚!”   屋内人,脸色都极其难看,孟晚陶却觉得还不够,明显她们都只是气愤居多,并没有多忌惮。   她顿了片刻,又道:“也别想着把我囚禁在府里,我跟兰姨说过了,三日为限,三日内,我没有亲自去找她报平安,三日后,她就可上门来闹。”   “兰姨的身份,就不用我多介绍了罢?她想闹出点风波,想来也没什么难度,到时候满京城都传承誉伯府苛待三房遗孤,不把先皇、不把圣上放在眼里,就算今上不严惩,这样的名声,承誉伯府要如何在京城立足呢?府里的少爷小姐,又该如何婚配呢?”   这话正中老夫人软肋。   她如今最在意的,就是府上孙儿辈的婚姻大事。   府上爵位已经不能再世袭,年轻一辈也没出色的人才,承誉伯府没落已成事实,如今她就指望着结姻亲,好对几个孙子提拔助力,尤其是长孙。   长孙的才干虽不如他三叔,可到底是最有希望的一个,真要因此被坏了姻缘和前程,那承誉伯府不仅没了最后的希望,还会彻底沦为笑柄。   她不能更让伯爵府在她手中败落。   但她也不能被这孽种要挟。   孟晚陶对情绪感知一向敏感,老夫人虽极力掩饰,可打从进了这屋子,情绪波动就大,再掩饰,都掩饰不了她此时的松动。   孟晚陶赌对了。   老夫人果然最在意的就是孙儿辈的婚姻。   这个时代,对名声可是极看重的,越尊贵的人家,对名誉越看重,承誉伯府已然没落,就剩个不能世袭的爵位,还是个空架子,名声再不好,府上的少爷小姐,莫说找个高门庭帮扶孟家的,怕是连个门当户对的都难。   虽然牵连到旁人,孟晚陶也挺无奈,可她的遭遇,伯爵府的那些个主子,哪个不心知肚明。   冷眼旁观,也是帮凶。   他们并不无辜。   “这事不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老夫人竭力压着恨不能当场打死她的怒火,咬牙道:“当年事发突然,很多事我都不知道,等我询问一番当年料理后事的人再说。”   孟晚陶想了想,点头:“老夫人这么说,孙女自然信服,只希望老夫人不要诓孙女年幼无知。”   老夫人气得手都开始抖。   她没再说什么,起身要走。   “这儿离京城府上有些距离,”孟晚陶在她转身时开口:“总是来来回回的也不方便,老夫人不如在庄子上住一晚,免得舟车劳顿,没精力询问,耽误事事小,让老夫人身上不爽利事就大了。”   她这话分明就是正话反说。   劳累无所谓,别误了她的事才好。   这个话里话,在场的人都听得出,就连一直茫然懵懂的小瓷都听懂了,就更不用说人精似的老夫人了。   她脸色极难看,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老夫人!”孟晚陶出声喊住她,笑意已然收敛,嗓音里只剩冷漠:“今儿这事,要么把我娘留给我的资产尽数给我,要么,我拼了一条命,要个说法,大家日子都别过,丑话说前头,别到时候怪我不顾血脉亲情!”   老夫人:“……” 第5章 . 意外 火光映亮半边夜空   老夫人一走,小瓷就赶紧凑了上来。   “小姐,”她紧张又期待:“老夫人真的会把夫人留下资产都还给你吗?”   若真还给小姐了,那小姐就不用再这么吃苦了,也可以请名医诊治,买好药材治病,还能日日好吃好喝地养着,那可真是太好了!   孟晚陶也不确定老夫人会不会就范。   但她会不会,今天这一步都是她必须要走的。   不这么干,不出几日,她和小瓷就得双双饿死在这个破屋子里!   俗话说,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若真的一点儿依仗都没有,她还真不能跟老夫人提条件。   可她有,还是个老夫人都不能无视的依仗。   就是脖子上的这个璎珞。   老夫人可以无视她,却不能无视这个御赐的璎珞。   她还认识老夫人最不想招惹的人——兰姨。   孟晚陶她娘留下的拿点东西,其实跟伯爵府的资产相比算不得什么,主要是面子问题。   若这事允了她,老夫人面子上肯定过不去。   她那么要面子的人,尤其是伯爵府的颜面扫地过一次,再扫地一次,她可真就抬不起头做人了。   但面子再重要,也重要不过伯爵府的未来。   府里其他两房的孙少爷孙小姐,可都是老夫人的命根子,赌上他们的名声姻缘,这可是一辈子的事,她赌老夫人不敢赌。   就如她说的,她死了就一条命而已,可她的宝贝孙子孙女们,一辈子就毁了。   而且她要的并不多,不过是她娘留下的那点东西,外加她爹的私产。   关于她爹的私产,其实她只是顺带一提。   她爹私产有多少,还不是老夫人一句话的事,她这是给自己留下了讨价还价的余地。   到时候她就把她爹的那份放弃,也好让老夫人松口不是。   孟晚陶仔细回忆了下刚刚同老夫人交锋时说过的话,确定该说的都说到了,没有什么遗漏,便放心了些。   照目前的形势来看,她的胜算还是挺大的。   这般想着,孟晚陶心情也跟着好了不少,她冲小瓷笑笑:“问题应该不太大。”   小瓷眼睛都亮了:“真的吗!那可真是太好了!”   孟晚陶马上提醒她:“先别高兴,事情还没办成呢,还得小心谨慎着才是。”   小瓷马上笑眯着眼点头:“小姐放心罢,我会的。”   刘妈妈回府就已经是下午,老夫人再从城里赶过来,已是申时末,坐了这么会儿子,天已经见了黑影。   晚秋时节的天儿,说黑就黑了。   小瓷点了油灯,因着灯油不多,平日里她们无事几乎不点灯的,主仆两人就黑灯瞎火的说说话,无话的时候,天黑了就睡觉。   可今儿,小瓷觉得小姐怕是还有要紧事要思考,便把灯点上了。   只不过为了省油,灯芯很细,光线也很暗。   但再暗也总好过一丝灯光也没有。   孟晚陶看了眼小瓷小心翼翼护着的油灯,真就是豆大的火光。   小瓷蹲坐在孟晚陶脚边,过了会儿,她道:“小姐,要不,我明天一早就偷偷溜出去,再去找兰姨他们罢?”   她有点不太放心。   生怕小姐会吃亏。   孟晚陶不知道老夫人会不会有什么后招,但这会儿说这些也是徒劳,她道:“等等看,先不急。”   说到底,兰姨只不过是跟原身的娘有几分交情,跟她并没有直接的利害关系,不到万不得已,她其实并不想惊动她。   尤其云兰和宋青山两人,经过这些年,好容易摆脱了一些当年倚兰苑的影响,日子安生了些,她这么一折腾,把两人牵扯进伯爵府这污杂的事情里,定然要把当年的事重新撕开摆在众人面前,这对他们两人来说真的不算好事。   若再连累了他们,孟晚陶挺过意不去的,现在只是借着他们的名头,扰乱一下老夫人的心绪,已经算很好了。   听小姐这么说,小瓷也没有再继续提议。   今夜无星无月,外头黑得厉害,远处连绵的山峦也看不到了,孟晚陶看着窗外的漆黑,料想着那么晚了,老夫人肯定没有回城,那明日一早,她是如何打算的,多多少少会有些迹象,她就等明早看看情况再做打算。   正思量着,外头传来一道脚步声,紧跟着是一道陌生的嗓音:“三小姐。”   孟晚陶和小瓷互相看了对方一眼,而后,孟晚陶示意小瓷出声。   小瓷得了指使,也没出去,就朝外头问:“谁啊?”   “我是老夫人身边的,”外头那人回道:“今儿天晚了,庄子里的人没顾上给三小姐送晚饭,周妈妈就让我给三小姐送来了。”   孟晚陶觉得有些奇怪,她冲小瓷点了点头。   小瓷忙起身朝外走:“那你进来罢。”   进来的却是是个面生的丫鬟,但看她身上的衣着穿戴,确实是个有些脸面的丫鬟该有的规制。   小瓷从她手中接过食盒,想着,别人都亲自送来了,总要谢一谢的,便冲她福了福身子:“不知姐姐怎么称呼,小瓷替三小姐谢谢姐姐了。”   那丫鬟也没说自己的名字,知道:“我也是按吩咐做事,谢就不必了,既然送到了,我就先回去回话了,三小姐趁热吃罢。”   话落,她便转身走了。   这姿态说不出的怪异。   说礼貌不礼貌,说不礼貌,话语中有十分客气。   小瓷两手拎着沉甸甸的食盒进来,开心道:“好重啊,看来今天的晚饭很丰盛,小姐不用饿肚子了。”   说着她把食盒放到桌子上打开。   确实很丰盛。   食盒打开的瞬间,香味就在屋内弥漫开,引得小瓷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她兴奋地对孟晚陶报喜:“小姐!有烧鹅!还有鸡汤!”   孟晚陶一点儿都不高兴。   她对小瓷说:“这些都不能吃。”   正在往外端菜的小瓷一愣。   孟晚陶又道:“把菜都端出来罢,先摆着。”   小瓷这才回过神来:“为什么啊?”   “先别问为什么,”孟晚陶说:“就那样放着罢,中午不是还剩了两个包子么?我们一人一个,今晚这顿先将就一下。”   小瓷:“……”   她看了看小姐,又看了看面前丰盛的晚餐,好一会儿终于反应过来,她放下手里的凉拌菜,跑到床边,凑到孟晚陶耳边:“小姐是怀疑菜里被下毒了吗?”   下毒就太明显了,她觉得伯爵府应当不至于用这种手段。   但往日里,别说这么丰盛的饭菜,就是残羹冷炙,都要小瓷去厨房里讨,根本就没送上门过,就算是因为老夫人在庄子里留宿了,庄子里的人为了面上好看,顾着她几分。   可老夫人对她是个什么态度?   刚刚她还威胁了老夫人一通,把老夫人气成那样,周妈妈可是老夫人的心腹,怎么可能会在这个时候,巴巴地让人给她送这么丰盛的晚饭?   让她吃饱了好有力气,继续气老夫人么?   这般反常行为,肯定有问题。   她又不懂药理,身边也没可靠的人,只能选择静观其变。   反正今天已经吃了一碗云吞,和一个肉包子,现在再吃一个肉包子,虽然吃不饱,但至少能扛一扛。   小瓷本就听小姐的话,经过今天的事后,对小姐就更加信服了,虽然她很饿,也很馋面前的荤菜,但小姐说了不能吃,她就得忍住。   她翻出放在案子后的包子,拿给孟晚陶:“小姐你把两个都吃了罢,我不饿。”   “中午就吃了那么点儿,”孟晚陶好笑:“怎么会不饿?”   说着,她拿起一个包子递给小瓷。   小瓷摇头:“我真的不饿,我进城那会儿,宋叔给我煮了一碗云吞呢,我是吃饱了回来的,回来后又跟着小姐吃了好多,现在还不饿。”   撒谎撒的不成样子。   真要进城的时候就在宋叔那儿吃了一碗,回来的时候 ,怎么没听她提起?   而且两人一起吃云吞的时候,她恨不能把碗底都舔了,这会儿又说不饿了?   “快点吃了,”孟晚陶把包子递到她嘴边:“明儿你还要帮我跑腿呢,不吃东西哪有力气听我使唤?”   “不不……唔!”   孟晚陶直接把包子塞进了小瓷嘴里,把她拒绝的话给堵了回去。   小瓷:“……”   她叼着肉包子,整个人都愣住了。   她虽和小姐亲近些,可小姐也从没做出过这样的举动。   孟晚陶看着她叼着肉包子,呆呆傻傻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   小瓷:“……”   她看着小姐,最后也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笑了。   包子都被小姐塞进了嘴里,她也不好拿出来再给小姐吃,只好和小姐一边笑着,一边把包子吃了。   边吃,小瓷边想,小姐人这么好,对她也这么好,一定会有好报的。   反正她是一定会好好伺候小姐的。   肉包子本来个头就不大,两人没几口就吃完了,虽然没吃饱,但至少解了馋。   孟晚陶指了指桌子上的饭菜:“都倒了,就倒……”   孟晚陶四处看看,没看到哪里可以倒,最后指着床下:“倒床底下罢。”   小瓷:“…………”   忍着口水,把饭菜都倒到床底下后,孟晚陶让小瓷把晚盘都放回到食盒里。   “要送回去么?”小瓷拎着食盒,问。   孟晚陶想了想说:“就放门口罢,有人来取,就直接取走,没人来取,就明儿天亮了再送过去。”   她们离前面院子距离远,又没有灯笼照明,黑灯瞎火的,不说旁的,摔了磕了也不是个事儿,不过是几个碗和盘子,她还不信了,这个时候,还能有人因着这事找她的麻烦。   小瓷对小姐的话根本不作怀疑,她又检查了一下碗盘,确认都放进去了,这才拎着食盒往门口走。   还没走到门口,寂静的黑夜里就传来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听着还不像一个人,小瓷马上回头看向孟晚陶。   孟晚陶倒是挺镇定,不等她示意小瓷,外面就传来声音:“三小姐晚饭吃好了么,我来收碗筷的。”   孟晚陶对小瓷点头示意。   小瓷突然就有些紧张,她对着外面道:“吃、吃好了,进、进来罢。”   还是那个送餐的丫鬟。   丫鬟往屋里看了一眼,视线特意在孟晚陶脸上停留了会儿,就马上收回了视线,看到门口正在煎的药,她什么也没说,从小瓷手里接过食盒,说了一句夜寒露重,就走了。   太假了。   那丫鬟一走,孟晚陶就嫌弃地抿了抿唇。   既然要做样子,也不做得像样点。   真要关心她,门口明明煎着药,不该问一问么?   看到了装没看到,真不知道她们是对自己主子不尽心,还是不把她放在眼里。   喝了药,夜就更深了。   今天一天神经紧绷,又吃着药,孟晚陶乏得很,这个时辰也没甚发生,想着估计要等到明天了,孟晚陶便让小瓷熄了灯睡觉,明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呢,得养足精神才是。   小瓷今天跑了一趟城,也累了,熄了灯后,拉过自己的铺盖正要在床前打地铺,就听小姐道:“上来睡罢,现在天凉了,睡地上冷。”   小瓷受宠若惊,不自在道:“不、不用,我睡习惯了,不碍事的。”   孟晚陶往里面让了让:“上来,天凉,一个人睡太冷了。”   这才几月的天儿,哪就那么冷了?   她只是反应慢,并不傻,自然听得出小姐是故意这样说的。   小瓷有些感动,在床边站了会儿,最后在小姐的催促声中爬上了床榻。   床虽不大,孟晚陶和小瓷都是身量瘦小的,睡在一张床上,倒也不拥挤。   孟晚陶摸了摸两人中间的空地,对紧贴着床沿的小瓷道:“往里挪挪,你睡那么远,我都暖不到。”   小瓷只好又往里挪了挪。   挪了两次后,两人终于挨着了,孟晚陶这才隔着薄被拍了拍她:“睡罢。”   两人累了一天,没多会儿,便进入了梦乡。   小屋子这边在寒夜里沉睡,大院子那边可还灯火通明。   只不过他们到底在忙些什么,讨论些什么,已经睡着的孟晚陶就不知道了。   同一时刻。   与孟府别庄紧邻的一处甚不显眼的庄子里。   一个一身夜行衣,背影稳健挺拔的男轻男子微微躬身,冲屏风后回话:“属下无能,还没查出这镯子的来历。”   朦胧的烛光映亮屏风后一小片区域,一道飘逸瘦削的剪影映在屏风上,发丝随着窗外的夜风轻轻摆动,看着好看极了。   虽看不到正脸,但只从这抹剪影也能看出,屏风自然是个文雅风流之辈。   那一身夜行衣的男子,保持着微微躬身的姿势,等了好一会儿,脊背已经快崩成了拉满的弓。   这真不是他无能。   这素银桌子是被送到银器店兑的,掌柜的一开始也没太在意,直到店主盘点时,才看出上面的花纹不寻常,等确定了后再去找,哪里还找得到人。   那掌柜的只说,来兑镯子的是个瘦小不怎么起眼的小丫头,京城说大不大,可真要找一个不起眼的小丫头,和大海捞针也没甚区别。   当然这话他只敢在心里说。   主子吩咐的事没办好,就是他无能。   直到冷汗都顺着额角滑到了下巴,终于听到屏风后传来了一道清浅如山泉的嗓音:   “那就继续查罢。”   夜行衣男子如蒙大赦,用力抱拳:“属下遵命,属下定不负主子吩咐。”   话落,他便如夜鹰一般,悄无声息消失在了夜色里。   那抹黑色人影彻底消失后,屏风后那道一动不动的身影才终于有了动作。   他抬手,指尖轻轻拨了拨面前的素银镯子。   清隽的眉心微微动了动,片刻后,松手,银镯子回归原位。   半晌,他轻笑一声。   “这么多年了,竟然还能再见,稀奇。”   笑声落,这个房间就没再响起一丝声音。   而这边,睡得正沉的孟晚陶根本就不知道,离她不远的地方,有人正盯着她那个兑了救命的镯子研究。   虽睡得沉,但孟晚陶睡得并不安稳,打从闭上眼,就一直在做梦。   一会儿梦到没穿越前还在现代的自己,一会儿又梦到穿着古装的自己被人追杀,一会儿又是现代古代交织的混乱场面……   正梦着梦着,孟晚陶鼻尖闻到了什么东西烧焦的味道,还感觉眼前似乎有什么光影在晃,她很是困惑,又累得很,原本想翻个身不管了继续睡,但最后还是强撑着睡意睁开眼,迷迷糊糊看了一眼。   这一眼,直接把孟晚陶吓醒了。   入目处是冲天的火光。   她这个小屋子已经尽葬火海。   那火势正从门口往里面蔓延。   孟晚陶忙坐起来死命推还睡得死沉的小瓷。   “醒醒!快醒醒!”   小瓷今儿真是累坏了,正在做梦啃猪蹄子,听到小姐的喊声,迷迷糊糊睁开眼。   “着火了!快点醒醒啊!”   还没清醒的小瓷,直接被吓得滚到了地上,然后一咕噜爬起来本能就去扶孟晚陶。   火势紧急,来不及多说,孟晚陶当即把床上的被子拎起来,把自己和小瓷裹住。   她心里很慌,但还是勉力维持住镇定,对浑身发抖的小瓷说:“我们用棉被挡着火,我说一二三,一起冲出去。”   小瓷完全没了主意,只不住点头。   孟晚陶生怕小瓷会被吓得失了神跑不动,又特意嘱咐了一番:“一定要记住,等会儿往外冲的时候,不管发生了什么,都只管埋头冲不准停留,也不准回头!”   小瓷怕极了,重重点头:“好、好!”   孟晚陶盯着门口的火光抓紧了头顶的被子:“一、二、三——冲!”   话落,两人便硬着头皮朝门口冲去。   火势大,虽然顶着被子,但灼烧的热气还是冲两人扑过来。   好痛。   因着还在睡梦中,两人都赤着脚,脚下也被烫得很痛。   可两人都咬着牙,谁也没喊痛,更没敢多停留,直接从火海中冲了出来。   虽冲了出来,但火势太大,火舌还是把两人身上燎着了些。   小瓷因为跑得慢了些,裤腿也没烧着了。   孟晚陶反应极快,一冲出来她就用力把棉被甩了出去,先把身上的一点火星扑灭,看到小瓷裤腿着着火,直接扑过去,抱着她在地上打了几滚,总算把火给扑灭了。   灭了身上的火后,她又冲不远处,拿了扫地的扫把,把棉被上的火也给扑灭了。   扑灭棉被上的火,孟晚陶这才缓过神来,直接跌坐在地上,怔怔看着眼前已经被火海完全吞没的屋子出神。   小瓷到底只有十岁,她是真的被吓到了,在小姐抱着她在地上打滚的时候,她就已经完全傻了,以至于看着小姐自己一个人扑棉被的火,她都没有任何反应。   呆呆坐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在寒风中打了个寒颤,彻底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知道怎么回事后,她眼泪马上就掉了下来,因为手脚还发软,她站不起来,便手脚并用朝孟晚陶爬过去。   “小、小姐……”   哽咽的嗓音在呼呼丰盛,格外明显。   孟晚陶已经定了神,看到小瓷满脸是泪,抬手把她抱在怀里,又用另一只手把烧了好几个窟窿的棉被裹在两人身上。   这个小破屋子,住了十几年了,也没出过什么事,她们平日里也并不开火,顶多煎个药,烧点喝的水,昨晚她明明是看着小瓷把炉子里的火用水浇灭了的,怎么可能烧起来,还烧这么大?   她要反应慢点,两人现在就已经葬身火海了。   往常都没事。   偏老夫人一来,就着火了,她很难不怀疑。   火光映亮一大片夜空,也映亮了裹着棉被紧紧依偎在一起的主仆二人。   小瓷还在害怕,不住哽咽抽泣。   孟晚陶眉心紧拧,死死咬着嘴巴。   杀人灭口?   毁尸灭迹!   可惜,她没死。   大院这边,一直等着孟晚陶这边消息的周妈妈,听到孟晚陶竟然逃出来了,素来稳重的脸上,登时闪过一抹慌乱。 第6章 . 警觉 今儿这事有些奇怪   无星无月的黑夜里,但凡有点光亮,都是极易看到的,更不用说是房屋燃烧这么大的动静。   在火势刚刚起来,孟晚陶还没醒的时候,隔壁庄子就已经警觉了。   守卫隐匿在夜色中,侦察过一番,确定对主子无危险后,便又在夜色中离开了。   在孟晚陶和小瓷裹着被子,顶着夜风,眼睁睁看着她们的屋子烧成灰烬时,隔壁庄子里的人已经全醒了,不过主屋里灯并没有亮。   守卫前去查看,自然是探听出了前因后果,隔着门朝屋里的主子汇报完后,就没在说话,等着主子示下。   虽然无星无月也无灯,但夜色并不是全然的很,还是能看到屋里人穿了一袭白色单衣。   乌黑的发披散在身后,垂落的几缕发丝挡住了他的下颌。   听完汇报,他稍稍来了点兴致,换了个坐姿,抬头看向门外站着的手下。   这一动,下巴连同侧脸便从发丝里扬了出来。   宫珏特意问了一声:“孟司壤的独女?”   外面的人恭恭敬敬道:“是。”   宫珏没再说话了。   他对承誉伯府印象最深的便是二十年前的那位少年将军孟司壤。   后来他战死沙场,承誉伯府便再无出色的后辈,渐渐便不怎么出现在朝堂了,他那么忙,自然也不会分出精力去关注一个没什么用的伯爵府。   他只听过孟司壤和夫人留下了一个女儿,只是因为这个孟三小姐太过普通,对她也并没什么记忆点。   只是,今儿这事有些奇怪。   孟三小姐在别庄住了十几年了,一直也不曾听到过什么。   刚李渠还说,这些年,孟老夫人也不曾对这个孙女过多关注,一直在庄子上静养着,今儿却突然就到庄子上来了。   好巧不巧,他也是今儿选定的这里。   他前脚刚到,那边庄子上就一反常态,连一步不曾踏足别庄的孟老夫人都来了,闹了一场。   这就罢了,睡到半夜竟然还走水,烧了一栋屋子。   宫珏素来谨慎。   今儿的事又处处透着不对劲,他对外面懒懒吩咐了句:“盯一下罢。”   李渠性子随了主子,也是事无巨细无不谨慎,听到这话,回道:“是,已经在盯着了。”   看着屋里的人影躺下去,李渠便悄悄退下了。   不过宫珏并没有再睡。   他仰躺在宽大的卧榻上,睁着眼看着屋顶,夜色里,他肩膀处绷带上鲜红的血迹,格外显眼。   盯着屋顶看了好一会儿,他才再次闭上眼睛入睡。   孟晚陶和小瓷抱在一起裹着棉被生生坐了一夜。   她们看着屋子被火海吞噬,看着房梁在火海中坍塌……在看着屋子被烧为灰烬。   自始至终,庄子里都没一个人过来问一声,她们是否还好。   也没一个人过来救火。   小瓷惊吓过度,后半夜在她怀里睡着了。   孟晚陶就这么搂着小瓷坐着,一点点儿平静下来。   天亮的时候,终于有人一脸惊慌地朝着她们跑来了。   “这是怎么回事?”   来人还是昨晚给她们送饭的那个丫鬟,另一个跟她一起来的婆子,孟晚陶不认识。   远远的她们就就一边跑一边喊:“怎么好端端的,一夜之间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孟晚陶看向她们,神色有些冷,她并没有说话,就看着两人表演。   明明府里从没人把这个三小姐当回事,这么多年她们也觉得很正常,可这会儿不知道为什么,两人被她这么一言不发地盯着,不禁有些生寒。   两人互看一眼,交换过眼神后,那个年岁小的丫鬟翠平朝两人走了过来。   “三小姐,”翠平拢着眉,做出担心的样子询问:“你没事罢。”   两人朝这边来的时候,小瓷就醒了,这会儿见她朝小姐靠近,忙如惊弓之鸟一般把小姐护在身后,冲翠平大声道:“你、你别过来,离三小姐远一点儿!”   翠平看着这灰头土脸的主仆脸,嫌弃直接显现到了脸上,但她还带着周妈妈的吩咐,必须要把戏做全套,只得忍着嫌弃,道:“我是担心三小姐,看样子三小姐是没事,老夫人辰时用早饭,早饭后,三小姐就可过去回话了。”   说着她抬头看了看烧成灰烬的屋子,又道:“都烧没了,三小姐也没法请老夫人到这边了,三小姐紧着收拾下罢,这个样子见老夫人,再惊着老夫人可就不好了。”   说完,她对那个和她一起来的婆子说:“我去回老夫人,话已经给三小姐带到了,你看看这边的情况,找几个收拾下罢。”   那婆子笑着应下:“翠平姑娘放心罢,我旁的不行,收拾东西还是在行的,这里瞧着也没太大的损失,不过一间屋子,定然在今日就收拾妥当了。”   翠平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抬脚正要走……   “你叫翠平?”   翠平闻言转过身看向孟晚陶:“三小姐是叫我?”   孟晚陶只看着她:“昨晚是你给我送的饭。”   翠平不知道三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昨晚的饭菜里下了足量的蒙汗药,那是两人份的饭菜,她不明白两人吃了饭,怎么没有睡死,竟然还跑出来了。   左右现在房子烧没了,食盒和碗盘她也都尽数收走清洗干净了,三小姐就是有什么疑问,现在也已经毫无证据,这般想着,她胆子便又大了些。   “是我,”她说道:“昨儿老夫人在庄子里留宿,为了清净,之前住在庄子里的人都让先移出去了,是以也便没了给三小姐送饭的,周妈妈说,三小姐还病着,身子弱,就让我来送了,三小姐昨儿吃得可好?”   孟晚陶盯着她看了会儿,道:“吃得很好,这顿饭,我记住了。”   翠平冲她敷衍的福了福身子:“我也是按吩咐做事,给三小姐送饭,本也是应该的,三小姐不必如此客气,老夫人出府带的人手不大充足,我还要赶回去当值,三小姐若没有旁的吩咐,我就先告退了。”   不等孟晚陶点头,翠平就直接走了。   看着翠平远去的背影,孟晚陶好一会儿才收回视线,她推了推怀里的小瓷:“我没事,不用这么挡着了。”   小瓷看了眼那个拿着个木棍在火堆里边扒拉边小声嘀咕天爷的婆子,还有点不放心。   睡着前,小姐都跟她说了,是有人要害她们。   她本也觉得这火烧得奇怪,小姐这么说,她也没多想,就信了。   她偷偷问小姐了,是不是因为昨天的事,老夫人容不下她了,小姐没说话。   但她就是从小姐的沉默了明白了小姐的意思。   肯定是老夫人啊!   小姐再怎么样也是小姐,旁人谁敢对府里小姐下毒手!   她一边为小姐难过,一边担惊受怕,生怕她们逃过一劫,老夫人还不放过她们,再使出点别的招来,她可是听庄子里那些做工的婆子唠嗑时说过的,深宅大院的勋贵人家,其实也可多阴私事呢,就是看着光鲜体面罢了。   她就可怕那些婆子口中的勋贵人家的阴私招招呼到小姐头上了,所以刚刚翠平过来时,她害怕极了。   见那婆子并不怎么关注她们,小瓷才挪开了些。   孟晚陶站起来,拍了拍身上落的灰,跟小瓷说:“你饿不饿?”   小瓷也跟着站起来。   两人身上穿的都是单衣,这一站起来,没了棉被包裹,还真有点冷。   她打了个寒颤,点了点头。   昨晚就吃了一个包子,确实饿了。   孟晚陶帮她拿掉头发上粘的一片落叶:“等解决完这些事,我带你进城吃好吃的。”   原本看着小姐赤着脚,鞋子也没了,还灰头土脸的样子,小瓷还挺难过的,但听到这话,就立马咧嘴笑了。   “嗯!”她重重点头。   “三小姐,”那边还在扒拉灰烬堆的婆子,突然停下,看着两人:“这火是怎么烧起来的啊?你有什么贵重的东西落下么?”   孟晚陶摸了摸脖子上的璎珞,还好她昨天觉得老夫人看她那一眼不太对劲,睡觉的时候并没有把这个璎珞摘下来。   那婆子问完,继续拿个棍子扒拉。   孟晚陶看了她一会儿,就想明白了。   放火杀人这种事,放到哪个朝代都是骇人听闻的大案子。   老夫人真容不下她,这种事也不敢可能声张。   目前看,这婆子是不知情的。   但刚刚的翠平定然是知情的,不仅知情,还参与其中。   她现在势单力薄,且她们既然敢这么明目张胆下手,定然早就安排妥当了,该销毁的证据也肯定已经销毁,左右她现在人没事,真闹起来,一句天干物燥,她们主仆用火不当引起的意外,她也不能讨到什么公道。   这事,她就先记着。   现在做不了什么,不代表她这辈子都做不了。   “别翻了,”孟晚陶扇了扇面前被风吹来的灰烬,对那婆子道:“没什么贵重物品。”   说完,她又问了一句:“往常庄子里住的人呢?昨晚都移出去了?”   那婆子是近几年才到伯爵府做事的,并不是很了解孟晚陶在府里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听她问,便回了:“除了灶上那几人,都移出去了。”   “老夫人喜静,”那婆子拄着手里的棍子,离灰烬远了点,歇气:“庄子里原本住的人也确实太杂了些,长工短工都有,也没得时间一一安排,干脆就先都移出去了,等老夫人回了府,再挪回来就是,又不碍什么事。”   她冲那婆子点了点头,以示谢意,然后对小瓷说:“走罢,随我去给老夫人请安。”   小瓷懵了,急急追着已经抬脚去大院子方向去的小姐问:“小姐不洗漱下么?这个样子……”   孟晚陶头也不回:“就这个样子去请安。”   小瓷不懂孟晚陶是什么打算,只能听话地跟在她身后。   老夫人到底上了年岁,昨儿一通舟车劳顿,本就有些累,又被孟晚陶气了一通,精神可就更差了。   周妈妈跟着老夫人那么久,自然晓得老夫人心里所想,看出老夫人容不下三小姐了,就主动提议为老夫人分忧,让老夫人精心安养就是。   老夫人自是信的过她的,也没问她会怎么做,便允了。   想着周妈妈一向做事干脆利落,这一觉起来,定然是能解除心头之患,却没想到,刚睁开眼缓了会儿神,就听到周妈妈来告罪,事情给办砸了。   对上老夫人的冷脸,周妈妈也很羞愧。   原本万无一失的,且这种方式,神不知鬼不觉,到时候推到天干物燥,不小心引起的意外,就算查也查不出什么的。   却没想到,三小姐竟这般命大,从火海里逃出来了。   “你现在怎么也这般不谨慎了?”老夫人皱着眉,硬着声说道。   屋内其他人已经屏退,但周妈妈还是压着声道:“这次是大意了,但好在这事隐蔽,也没人能查出什么,下次我定然更谨慎些。”   老夫人挺气的,原本以为一觉醒来会有好消息,这好消息没听到,竟然还这么堵心。   “罢了,”她顺了会儿气,道:“左右那小丫头也翻不出什么浪了,再拖一天好了。”   这相当于给周妈妈下了个期限。   她自然懂老夫人话里的意思,马上应声:“老夫人说得是。”   亲自伺候老夫人梳洗,正要喊人传早饭,就听到翠平在外面回道:“老夫人,三小姐来了,吵着非要见您。”   老夫人刚顺下的气,还心烦着呢,直接道:“不见,让她等着罢。”   翠平等的就是这句话,但没等她出去拿捏孟晚陶,外面就传来了乱糟糟的喧哗声。   不等老夫人发问,周妈妈绕过屏风询问发生了何时。   她话都没说完呢,刘妈妈就冲进来着急忙慌地回话:“打进来了!那个云兰打进来了!那么多丫鬟婆子都没拦住她,这会儿都到院门口了……”   周妈妈:“……”   老夫人:“……” 第7章 . 上门 现在她等不了了   这是孟晚陶第一次见云兰。   原身自打从边关回来,就一直在府中,哪怕是移到京郊的庄子上,都是在孟家的严格看管下转移的,莫说见云兰,就是外面的人,她都见不到。   云兰的身份,以及老夫人对青楼女子的憎恶,连孟家的门都进不去,更别说见孟晚陶。   对昨天刚穿来的孟晚陶而言,更是第一次。   孟晚陶看着人群中一根竹竿舞得虎虎生风,三两下就打退了拦路丫鬟婆子的女子。   一袭水绿色的襦裙映着她愤怒的眉眼,哪怕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了痕迹,依然明艳动人。   甚至因为动怒,平添了几分英气。   跟孟晚陶想象中的兰姨相差无几。   人太多,一开始云兰并没有看到孟晚陶。   她昨儿去田上查看,没跟宋青山一道出摊,等傍晚回来,听宋青山说小瓷进城找他们,说是请她三日后去庄子上,孟晚陶有事要与她说。   云兰当即就觉得不对劲。   孟府不许孟晚陶与他们来往,她心里都清楚,她想着孟晚陶孤身一人,在府里与其他小姐少爷比着,总要艰难些,便也很少上门,免得连累孟晚陶被府上人瞧不起。   除却刚从边关被接回来那段时间,她实在担心,上过几次门,之后除了托人送些东西进去,她就再没出现过。   府里消息也不好打听,她废了大力气,知道孟老夫人倒也没有太过针对一个小婴孩,这才放心。   孟府规矩严,她是知道的,孟晚陶年幼时她见不到人,长大了些,也因为家规,出不了门,云兰虽然挂心,但也理解高门大宅规矩森严。   直到春儿找上他们,云兰这才和孟晚陶真正联系上。   但没几年,春儿就再没出现过,她打听了缘由后,就有些担心孟晚陶的处境。   可到底是伯爵府,她鞭长莫及。   好在她想着,凤潇当年到底是受过陛下嘉奖的,伯爵府总不至于对孟晚陶一个小孩子如何,后来又有了小瓷偷偷见了他们一次,说三小姐要她告诉他们,她很好,让他们不用担心。   打那儿之后,小瓷就再没去找过他们。   昨儿突然找他们,还说什么三日后……   她一听就觉得不对劲。   这么多年,孟晚陶都没这样过,尤其宋青山还说小瓷那丫头看着面黄肌瘦,精气神也差,云兰就更肯定了。   要不是昨儿回去的时候天太晚了,她当时就要来庄子上找人。   这一夜她都没睡,天还没亮,她就套了车出门了。   来的路上,听人说孟家别庄夜里走水,火烧得几里地都能看到,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她心里就更慌了。   匆匆赶到后,庄子的人还跟当年孟府门口那些下人一样,不让她进。   她问走水的事,这些人也不理她,她又问走水跟三小姐有没有关系。   到底只是庄子上看门的,又不是京城高门大宅里见惯了世面的,被云兰这么一问,就露了怯。   云兰当年的泼辣在京城里都是出了名的,她又担心了一夜,从听到走水,就悬着心,见他们这般,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分寸,直接就往里冲。   庄子里的人当然不能让她进了,更别说,现下老夫人还在呢,冲撞了老夫人,谁担待的起?   云兰本就有些拳脚功夫,再加上昨儿周妈妈为了清净,把大部分人都遣了出去,剩的人手比较少,云兰很轻易就进了庄子。   因为人手少,往大院子来的这一路,可谓是畅通无阻。   到了大院子门口,才跟老夫人带来的人起了冲突,这才‘打’了起来。   说是打,不过是一方要拦,一方要往里冲,人一多一乱,就显得人仰马翻。   甩开要抱她腰的婆子后,云兰抬头要找管事的,含着怒气的眉眼便对上了一旁灰头土脸的孟晚陶。   她登时一怔。   孟晚陶心头也有些激动,扯起嘴角刚想冲她笑笑,就看到刚刚那些人又想上去围堵兰姨,瞬间就怒了。   “都给我住手!”   略略沙哑的嗓音在晨风里回荡,许是气势太足,下人们心里到底记着孟晚陶是府上三小姐,一时间倒是没敢再上前了。   云兰得了这个机会,马上跑到了孟晚陶面前。   孟晚陶身上的衣服本就陈旧不合体,从火海里跑出来更是蹭得都是灰,裤腿还烧了个窟窿。   再看她憔悴的面色,云兰心疼的眼睛立刻就红了。   孟晚陶却心里一暖,扬起嘴角笑着道:“兰姨,我没事。”   云兰抬手摸了摸她的脸,边掉眼泪边道:“好孩子,都是兰姨不好,兰姨来迟了。”   这天杀的伯爵府,竟然真的这么苛待府上的小姐,还有没有人性了?   高门大院,看着尊贵体面,内里却这般恶毒,云兰懊悔得胸口都在抽痛。   正想问她,浑身是灰,昨夜走水是不是牵连到她了,主屋的帘子就从里面掀开,紧跟着传来一声冷喝:   “大清早吵吵嚷嚷,成什么体统?”   周妈妈扶着老夫人从屋里出来,先是扫视了一圈。   院子里丫鬟婆子,一个个全都低下了头。   视线在落到孟晚陶和云兰身上时,周妈妈面色稍变。   老夫人气得不轻,原就为这昨夜的事有些动怒,这会儿又被一个青楼女子打上了门,这要传出去,她的脸往哪搁?   可还不等她开口,就听到孟晚陶理直气壮质问她:   “兰姨是我请的客人,府上下人胆大包天,丝毫没把我放眼里,对我的客人大打出手,这种败坏承誉伯府名声不把主子放在眼里的下人,老夫人不管么?”   说着,她偷偷捏了捏云兰的手。   云兰一见孟晚陶,就什么都明白了,正恼火孟府作践人,听到孟晚陶这话还有什么不懂的,她马上上前一步,给孟晚陶撑腰:“三小姐身负天家恩赐,伯爵府一个看门的都这般无法无天,不把三小姐放在眼里,如此尊卑不分,我还当伯爵府这般显赫的人家,必然礼数周全,没想到竟这般没规矩!”   老夫人最看重声誉和体面,就算有什么,也不容云兰这样的人置喙。   她看着站在一起的两人,脸都黑了:“闭嘴!”   “闭嘴?”云兰从孟晚陶话里早明白她是要撕破脸,当即也没客气:“怎么?伯爵府做得,别人说不得了?我说这府里下人怎这般狂妄,连圣上嘉奖过的主子小姐都敢不敬呢,合着是老夫人您纵容的啊?”   说完,她又道:“勋贵人家我也有不少熟人,等下回去,我得找她们问问,她们府里是不是也跟承誉伯府一般,是这样的规矩。”   倚兰苑里出来的,可不少被买到达官贵人府上做妾的,这事不是秘密。   云兰嫁给宋青山后,和之前的那些人,都几乎没联系了,她也并不是真的要去找她们嚼舌根,说这话,不过是在提醒老夫人,不要太小看她。   她身后可是有一群人,老夫人若是太过分,那也别怪她把事情闹大。   老夫人脸色铁青。   她看了周妈妈一眼。   周妈妈心下了然,抬头便冲那群丫鬟婆子怒斥:“刚刚谁守的门,三小姐既请了人,你们拿不定主意放不放人进来,可来与我通传,怎地直接动手,这般没规矩!”   看门的是两个婆子,听到周妈妈的话,脸都吓白了,忙跪下来求饶。   两人纷纷说不知是三小姐请的,没来得及通传人就闯进来了。   事实是什么本就没人在意,周妈妈也不过是做个样子:“自己去领二十棍,再有下次决不轻饶!”   处理完了看门的,周妈妈这才皮笑肉不笑看向云兰:“奴才们不懂规矩,三小姐却是得知轻重的,长辈不知就偷偷请人来府上,本就不对,三小姐年幼不懂事,夫人总该懂的。”   云兰笑了一声:“我没长辈,可不知道这些弯弯绕绕,既然罚都罚了,今儿这事我就不计较了。”   一句话堵的周妈妈脸上的笑都僵了。   还是老夫人冷哼一声:“今儿我有要事要与她分说,不便留你,来人,送客!”   开口就直接要把人打发了。   周妈妈心道,果然还是老夫人有法子,她刚刚差点被云兰的胡搅蛮缠绕进去。   她上前就要让翠平去送客……   “先不急着送客。”孟晚陶上前,对上老夫人阴沉沉的目光,直白道:“老夫人要把我娘生前留给我的资产都还给我,自然是要事。但我当年还小,并不太清楚,我娘到底有多少东西,兰姨和我娘最熟,也最清楚我娘的资产,请她来就是帮我一起分辨的,等把资产都对上了,我自己会去送兰姨出去,不劳烦老夫人。”   要是没昨夜的大火,她可能真的会耐心等上三天,但现在她等不了了。   夜长梦多,所幸趁着现在兰姨也在,把她的东西都一并拿回来! 第8章 . 得手 “……好像是哪家勋贵的私生子。……   伯爵府只是在仕途上没落,可家底还是很殷实的,自是看不上凤潇的那点儿资产。   老夫人没给孟晚陶,是因为,这些东西压根就不在她手里。她恨凤潇入骨,根本不想听到看到跟她有关的任何东西,又很瞧不上孟晚陶,这么多年,早把这事给忘了。   现在被孟晚陶找上来讨要。   她自是看不上那些所谓的田地铺子,可她看重自己的颜面。   被孟晚陶这般裹挟,老夫人的愤怒只比当年儿子反抗她,小那么一点儿。   她真的很后悔,为什么当初没有狠心一点,直接让她死在回京的路上。   死了,也就没后面这么多事了,更不用一直碍她的眼,提醒着她那一顿悲痛的过往。   她是没想到孟晚陶竟如此大胆,还如此不管不顾,拼着一条命也要把这事闹开。   真闹大了,这场子就收不住了。   一个藐视圣威,就能彻底把孟家毁了。   孟家已经没了可以光耀门楣的孟司壤,自然不能再因这些陈年往事挡了孙儿们以后的路,毁了孟家的未来。   老夫人顾忌颇多,到底还是松了口。   孟晚陶也没想到事情竟会这么顺利,她稍稍想了想就明白,定是兰姨的缘故。   兰姨虽出身低微,可就是因为出身低微,才豁得出去,横的也怕不要命还人际复杂啥都不顾的。   凤潇的那些田地铺子,都是二十年前的事了,落到孟家人手里后,自然是嫌晦气转了几次手的。   现在要原封不动的,难度有些大,孟晚陶也不想跟孟家在这件事上扯皮,她要的就是钱财,没那些田地铺子了,孟家拿等价的东西抵就行。   最后在御赐璎珞,和云兰的泼辣下,孟晚陶拿到了她现在住的庄子。   庄子里的所有东西,都归孟晚陶所有。   事出突然,老夫人到庄子里来,自然不可能随身带着田契,等派人回府取了田契,都快午时了。   老夫人是一刻也不想再看到孟晚陶,别说早饭,连茶水都没喝一口,就气冲冲带着人回府。   不过几个时辰的功夫,原本热热闹闹的庄子,突然就冷清下来。   老夫人走,自然是带着她带来的人,连同刘妈妈和画儿都一并跟着回了府,只留下几个在厨房里做工的几人。   平日里她们也没少给孟晚陶和小瓷脸子看。   现在给她们撑腰的刘妈妈走了,她们哪里还敢那么嚣张,尤其是见三小姐突然就像变了个人一样,连老夫人都不能把她如何,纷纷跪地求饶。   孟晚陶没那个心情,也没兴趣跟她们这些人计较,给了她们一炷香的时间,收拾自己的东西,就都赶出了庄子。   撵走最后一批人,庄子是彻底清净下来了。   看孟晚陶脸色不好,云兰忙扶着她进屋坐下。   “怎地脸色这么差?”云兰拧着眉,想让小瓷去打点水给孟晚陶洗脸,看到小瓷脸色更差,咬牙低骂了一声,便撸了袖子自己去打水了。   这一天一夜,经了这么多事,还是这样大的阵仗,小瓷胆子早吓飞了。   要不是怕小姐一个人会被欺负,早在到老夫人院子时,她就晕过去了。   缓了这么一会儿,她才总算回过神来。   回过神后,第一反应不是小姐以后不会再被欺负了,她也可以跟着小姐享福了,而是……   “小姐,”她捂着肚子,一张脸都皱在了一起:“你饿不饿?我好饿啊。”   云兰端着水,一进来就听到了这句,她眉头一挑:“你们早饭还没吃?”   小瓷狂点头:“哪有时间吃饭啊,而且……”   她话没说完,就被孟晚陶打断:“早上确实太早了,没顾上。”   小瓷不明所以,但和小姐的默契还是有的,便没再继续说。   小瓷没说出口,云兰人精似的哪里会听不出来,她咬牙切齿,又狠狠骂了几句,这才洗了帕子递给孟晚陶擦脸。   孟晚陶哪好意思让她伺候自己,忙接过来自己洗了脸。   两人洗完了脸,孟晚陶也有点饿得受不住了,她刚要说她去厨房看看,就听到兰姨说道:“我早上来的急,也没时间给你带些礼品吃食的,我也不会做饭,你们先忍一忍,我这就去买些吃的回来。”   说着就要出门。   “不用这么麻烦,”孟晚陶忙拦住她:“我去厨房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   云兰一想也是。   庄子这么大,人口又这么多,不可能没吃的,刚刚她真是给气糊涂了。   厨房里确实有吃的。   不过大多都是食材。   早上那么早,厨房里只顾上了给老夫人准备膳食,其余人的早饭都还没来得及做。   当然老夫人也来得及吃,东西还在案子上放着,已经凉透了。   因为昨夜的事,这饭,孟晚陶可不敢吃,谁知道那些人走的时候有没有在里面动手脚?就算没有,放着这么多新鲜的食材,她也不可能去热剩饭吃。   云兰四处看了看,整张脸都皱成了一团。   剩饭吃了不好,还是给那个老虔婆准备的,更不能吃了。   可,她也不会做啊,那俩小的也不像是会做饭的样子,她犹豫了下,正要再次提议出去买时,就见孟晚陶挽了袖子道:“小瓷你来烧火,我简单做一点儿,咱们先垫垫。”   小瓷还是很惦记小姐煮的肉丝粥的,听到这话,马上利落地坐到了灶膛前,开始熟练地生活。   厨房里食材很齐全,今儿事发突然,人都走得慌忙,倒是给她留了不少正得用的东西。   她打算煮个蔬菜瘦肉粥,再摊几个鸡蛋饼。   不是没有大鱼大肉,只是她跟小瓷平日里都饥一顿饱一顿的,早上又没吃东西,不宜吃太过油腻的。   再者,蔬菜瘦肉粥和鸡蛋饼做起来简单,吃完了,还有好些事要忙呢,这偌大的庄子,她可是得好好看看,盘算下怎么安排,还得找人做工呢。   看着孟晚陶那么熟练地淘米切菜,云兰从孟晚陶会做饭的震惊中,变成了心疼。   哪家千金小姐需要下厨的?   连她家那口子都心疼她,不让她下厨呢。   看主仆俩配合的这么默契,定是平日里没少被苛待,才不得不自己做饭吃。   云兰心里很不是滋味,但又不想让孟晚陶看到自己哭,她别过头,红着眼睛道:“我帮你洗碗。”   饭不会做,碗还是知道该怎么洗的。   蔬菜瘦肉粥煮起来简单,她先在锅里添了足量的水,又把淘好的米下锅,盖上盖子后,就把精瘦肉切丝,然后加料酒盐和酱油,拌匀,放到一边腌着。   腌好瘦肉,这才找来干净的盆,面粉加水搅成面糊,然后加鸡蛋、盐和切的碎碎的小葱,另起一个小灶,开始摊鸡蛋饼。   油热,舀一勺面糊,均匀淋一圈。   摊饼的时候,火候最重要,不能大火,大火容易糊,小火熟得慢,孟晚陶一边翻面,一边交待小瓷要多大的火候,很快一张金黄金黄的香喷喷的鸡蛋饼就煎好了。   她拿了干净的盘子把饼盛出来,又加了油,开始煎下一个。   等饼熟的间隙,她把第一个饼撕成三份,一份给自己给自己找事忙活的兰姨,一份给烧火的小瓷,一份她自己吃。   早在面糊进锅,发出滋滋的香味时,小瓷就馋了,一边烧火一边巴巴地等着鸡蛋饼赶紧熟呢,所以孟晚陶递给她,她接过后就开心地吃起来。   果然跟她想象中的一样好吃!   云兰看俩小的日常都吃不饱的样子,也不争这一口的,锅里不是还在煎着的么,便摆了摆手让孟晚陶吃。   孟晚陶执意要给她。   一般来说,煎饼的时候,第一锅是最好吃的,兰姨这么不顾一切帮她,她想给兰姨吃第一份刚出锅的饼。   云兰刚要说锅里还有她还不饿,就听到孟晚陶道:“兰姨快尝尝咸淡,锅里还有呢,都够吃的,别客气。”   她这么说,云兰倒是不好再拒绝。   别说,这饼薄厚均匀,外层一圈酥脆,内里软乎,咸香可口,好吃得很。   她一边吃,一边夸,心里还不住唏嘘。   这些年,得是遭了多大的罪,才小小年纪就做饭做得这样好吃?   分着吃了两个饼之后,粥便煮开了,孟晚陶用勺子搅了搅,把锅盖闪了些缝盖着,免得粥溢出来,这才去框里拿出一把绿油油的菠菜。   洗干净后,菠菜叶切丝,装到碗里备用。   等大米煮开了花,孟晚陶便把腌好的瘦肉放进锅里,快速搅拌免得肉黏连。   煮了两三滚,孟晚陶就让小瓷熄火,然后借着余火,把切好的菠菜丝倒进锅里,最后加盐。   米香肉香混合在一起,直往人鼻子里钻。   小瓷忍不住抽了抽鼻子,开心道:“好香啊!”   鸡蛋饼已经煎好,孟晚陶笑着说:“吃饭。”   三人都不是在意小节的人,就在厨房门口的小桌子旁坐着吃了。   新米软糯,肉丝鲜嫩爽口,又有绿油油的菠菜,既好吃,又好看。   虽然没有多好的东西,但三人还是吃得很满足。   吃完饭后,孟晚陶跟兰姨说了,想要找些人来庄子上做工。   这么大的庄子得利用起来才能源源不断地生财,闲置就太可惜了。   她初来乍到,对招人这事并不熟悉,只能请兰姨。   刚刚那群人一并走了后,云兰就替孟晚陶想过了,既然她问,她便一并都揽了下来。   “你身子刚好,”她道:“京城路远,来回太颠簸,你信得过我,这事就交给我,我去办,你就在庄子里好好休养。”   反正跟着去了城,她也不懂,还是得麻烦兰姨,孟晚陶便应了。   云兰雷厉风行的性子,当即便又返城了,想着赶一下时间,到傍晚能赶回来。   她走后,孟晚陶和小瓷休息了会儿,因为心里有事,孟晚陶也没睡着,但吃饱喝足,又没了生计之忧,孟晚陶精神可是好了不少。   她看了看外头的天色,对小瓷说:“我们出去走走吧,这庄子既是我的了,我都还不知道这庄子到底多大,哪些地方都种了什么,怎么布置的呢。”   中午的鸡蛋饼实在太好吃了,小瓷没忍住吃多了,有些撑,正在屋子里转来转去的消食,听到小姐这话,马上来了兴致:“好啊”   孟晚陶看了下庄子的地图,这庄子实在太大,莫说一天,就是三五天,都不一定看得完一遍,她就选了一个方位,带着小瓷朝东边走,先看东边。   能被京城都称赞秀丽宜居的庄子,自然是有真材实料的。   孟晚陶带着小瓷,一边走一边看,边看边在心里开心,她赚到了。   旁的不说,就这庄子每年地里的产出,都是很大一笔了!   尤其是,这庄子依山傍水风景极佳,只冲着这赏心悦目的景儿,孟晚陶都开心。   小瓷虽然平日里也在庄子里晃,但那时她都是为了吃的或者穿的,跟现在心情可是完全不同。   原本她也不觉得这山山水水,庄稼田地有什么好看的,但慢慢地听小姐说了这么多,她便也觉得前面的山头瞧着是怪好看的。   孟晚陶只是想走走,顺便看看刚到手的庄子,并没有什么任务,所以走得很慢,有时还会停下来弄弄花草,并不累。   走着走着,不知不觉就到了头。   之所以选东边,也是因为往东距离是最近的。   最头上是一条小水渠,对面是别家的庄子,两家之间并没有设篱笆栅栏这些东西。   孟晚陶抬头看了眼对面种满了花生的庄子,因为视野开阔,都能看到远处的院子。   院子规模不大,式样也很普通,不过整体瞧着还挺顺眼。   想到昨日遇到的那个性子格外冷的少年,孟晚陶问正在吃出来时带的鸡蛋饼的小瓷:“这是哪家的庄子?”   小瓷抬头看了眼,继续吃她最爱的鸡蛋饼,一边吃一边说:“具体哪家的不知道,之前听庄子里的帮工说过,好像是京城里哪家勋贵的私生子。”   孟晚陶:“……?” 第9章 . 惋惜 宫珏批折子的手一顿   私生子?   孟晚陶稍稍有些惊讶。   她就说,好好的一个英俊美少年得经历过什么,才会养成那样冷的性子。   想到他那单薄瘦削的身量,还有苍白的脸,想来他在这庄子里日子也不怎么好过。   想原身一个身负御赐之物,正儿八经的小姐,都受尽欺辱和委屈,更别说他那样的的身份了。   正惋惜着,就听到小瓷咕咕哝哝地问:“小姐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孟晚陶收回思绪,冲她笑笑:“刚好走到这里,顺便问问,走罢,我们得回去收拾了,晚上还不知道睡哪儿呢。”   想到这么大这么富足的庄子已经是小姐的了,小瓷就说不出的开心,她三两口把手里的鸡蛋饼吃完,开心道:“好啊!我们快些回去罢!”   孟晚陶被她兴奋的情绪感染,忍不住笑出声。   庄子是伯爵府名下的产业之一,原本是供府里的主子们闲暇时休闲小住的,顺带产点米粮鸡鸭等供府里吃用,是以庄子虽大,但并没有建太多屋子。   总共两个小院子,外加一排下人住的排屋,和零星的几个单屋,农忙时节应急用的。   孟晚陶之前住的便是几个单屋中的一个。   偏僻不说,还很简陋。   现在庄子归到她名下,住哪里自然是她说的算。   “小姐,”刚刚还嚷嚷着有点累了的小瓷,这会儿精神头十足,主动在前面带路,时不时还要停下来等等走得不急不缓的孟晚陶,再次等下等待时,她没忍住问道:“你想住哪个院子啊?”   两个院子呢,她最喜欢昨儿老夫人住的那个。   因为又大又宽敞,离厨房也近。   孟晚陶都不用抬头,就知道小瓷是有想法呢,这丫头单纯得很,什么心思都藏不住,还挺招人喜欢的。   “你喜欢哪个?”她反问。   “南边的那个!”小瓷几乎是喊出来的:“那个大!”   看她这么高兴,孟晚陶也跟着有些雀跃,她点头:“嗯,那我们就住南边那个最大的院子。”   小瓷脚步顿住,有些不敢置信,小姐竟然听她的,她说喜欢哪个,小姐就说住哪个……   孟晚陶从她身边经过时,她还愣在那儿没回过神来。   见她这个样子,孟晚陶拍了拍她的脑袋:“走了,再磨蹭天都黑了,到时候就得睡草地了。”   小瓷开心地不行,还有些激动,她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激动的情绪,就傻笑着跟在孟晚陶身后,在心里暗暗发誓,她一定要好好照顾小姐。   因着昨儿老夫人刚住下,大院子自是收拾得干干净净,孟晚陶其实并没有太多需要收拾的,只要把被褥这些日用品换了就可。   孟晚陶指着东厢房对小瓷道:“这几间屋子以后就是你的了。”   小瓷:“!!!”   开心!   小姐真的太好了!   她一定要更加尽心照顾小姐!   主子什么时候会来庄子小住,并不是确定的日子,所以库房里是备着新被褥等日用品的。   孟晚陶带着小瓷开了库房的门,挑了几床被褥还有枕头,先把床铺了,然后又把屋里全擦了一边。   不是她洁癖,是她一想到孟老夫人心肠那样黑的人刚在这儿住过,她就浑身不自在。   她可是差点烧死在昨夜的大火里,还是擦擦去去晦气比较好。   孟晚陶按着自己的喜好改变了一下屋子里家具的摆放格局,都擦完,地也重新拖过一遍后,又换上崭新的茶具,和一些小物件,明明没变动多少,整个屋子却焕然一新,瞧着就让人心情大好。   收拾完屋子,天色还早,孟晚陶又带着小瓷去盘点库房里的东西。   出其不意有出其不意的好,这一库房没来得及搬走的东西就是证据。   虽然没有金银珠宝这些值钱的,但日用品却是不少。   大到桌椅屏风被褥,小到茶具、梳子镜子……一应俱全。   虽没有现钱,但旁边的仓里还存放着今秋新收的粮食,光这些粮食换了钱都够孟晚陶眼下的开销,暂时可解燃眉之急。   粗粗盘点了一遍,天就黑了,饭要一口一口吃,事要一件一件办,孟晚陶没急着这一时半会儿的就都弄清楚。   从库房出来,天已经黑透了,孟晚陶心里很是担心兰姨。   走的时候说好了天黑前一定回来,这天都黑透了,怎么还没回来?   难道是关了城门,没赶上?   真是没赶上那还好,兰姨家就在城里,直接回去家就是,怕就怕她已经出了城不知道什么原因,这会儿还在路上。   抹黑赶路可不太安全。   原本打算去厨房做饭的,孟晚陶也不去了,点上从库房里拿出来的两个灯笼,直接带着小瓷往外走。   去庄子外看看,别黑灯瞎火的找不到路。   刚走了没多远,兰姨的声音就远远的传了过来:   “是阿榆和小瓷吗?”   阿榆是孟晚陶的小名,她母亲起的,只不过打从记事起就没人再喊过她的小名。   乍一听这个称呼,孟晚陶还有些没反应过来,还是小瓷拎着灯笼兴奋地冲兰姨的方向晃了晃:“是的!兰姨你可算回来了!小姐可担心你了呢!”   说话间的功夫,兰姨已经到了两人跟前。   她还带了俩人回来。   孟晚陶一开始以为是兰姨找的做工的,走近了她才看清楚,她身后跟着的是两个年岁不太大的女孩子。   云兰熟稔地挽着孟晚陶的胳膊往回走,一边走一边教她:“天黑了,怎么门也不关?以后可得记着,没事就把门关好了。”   孟晚陶是忙着清点库房,再加上还不是很适应这种古代生活,一时没想起来,听到兰姨这么说她点头应下,眼睛却还是往身后跟着的两个女孩子身上多看了几眼。   注意到她的视线,云兰这才想起来:“看我,看到你一开心,把正事都忘了……”   “我想着庄子这么大,就你和小瓷两人,总归太冷清了,你有时吩咐了小瓷,就没旁的人能使唤了”她指着身后的两个女孩子,说道:“就给你买了两个丫鬟……大枣小枣,还不见过小姐,以后她就是你们的主子。”   孟晚陶还没从自己突然多了两个使唤丫鬟真成了等人伺候的千金小姐的震惊中回神,大枣小枣已经按兰姨的交待朝她行礼了。   “……快起来快起来。”孟晚陶忙让两人起身。   大枣小枣是一对姐妹,姐姐十五,妹妹十二,因为母亲早亡,父亲前些日子重病不治,家里拿不出一分钱来,只得卖身葬父,云兰正好过去,她瞧着姐妹俩老实敦厚,年岁也正合适,最主要两人在家里又是干惯了活计的,手脚也麻利,便给带回来了。   因为两人衣着太寒酸,又多日奔波,很是狼狈,云兰先带她们去洗了澡,又换了干净的衣服,免得带到阿榆跟前吓到她,是以才耽误了些时间,回来晚了。   孟晚陶想着,这么大个庄子,只有她和小瓷两个人,确实怪冷清的,回头忙起来,也确实需要人手,便也没矫情,不过钱她是要给兰姨的。   只不过她一开口就被兰姨瞪了回去。   “你这是打兰姨的脸不,”云兰佯装生气,瞪着她:“这些年是我疏忽大意没看顾好你,做这点子事本就是我这个当长辈的应该的。”   知道兰姨是个爽利的人,孟晚陶也只好不再多提,反正日后她总要报答兰姨今天的帮忙,到时候多多加上一些就是。   忙到这个点,都还没吃饭,便一并去厨房做晚饭。   中午时,只需做三个人的饭,现在五个人,量多了不少,但好在大枣和小枣平日里在家就经常干活,洗了手后,就过来帮忙,孟晚陶觉得轻松不少。   缸里有镇着的豆腐,还有一大块猪肉,地窖里放了不少耐储的菜,还有不少加工过的农副产品,食材齐全,做饭就是件顶简单的事。   因着中午是就简单吃的,晚饭孟晚陶便准备做点荤的,首选就是红烧肉。   锅热不放油,直接下切好的五花肉块,煎出油至两面金黄,再放冰糖炒化上色,然后放姜八角香叶等翻炒几下,倒入调好的料汁翻炒均匀后,加热水开始炖。   肉这种东西,稍稍放点调料,随便做就很好吃。   料汁一加进去,整个厨房就都是浓浓的肉香,馋的大枣小枣还是有小瓷都忍不住吞口水。   红烧肉炖的功夫,孟晚陶又做了个肉末蒸蛋。   豆腐切块放进打好的鸡蛋液里,上锅蒸。   等快蒸好,孟晚陶又切了一块肥瘦相间的猪肉,切成肉末,下锅煸炒出香,加盐酱油,最后加水淀粉勾汁,浇在刚好出锅的蒸蛋上,散了些葱花碎,这一道菜便完成了。   小枣不是很会做饭,只能跟着云兰打下手。   两人早就收拾好了桌子,肉末蒸蛋一做好,小枣就麻利地端上了桌,生怕动作满了,会被小姐嫌弃。   孟晚陶给自己做了快二十年的饭,在厨房里动作很是熟练,很快又炒了个鱼香溜豆腐。   秋日干燥,需要润补,孟晚陶没做汤,便做了个山药羹。   最后她又炒了个醋溜菘菜和土豆肉片。   等做完这些,红烧肉已经炖好,大火收汁后,就可以吃饭了。   四菜一汤,虽然都是些简单的家常菜,但已经足够让在场的其他四人目瞪口呆。   云兰是没想到孟晚陶厨艺这么好。   小瓷是既震惊小姐会做这么多好吃,又震惊今天可以吃到这么多好吃的。   大枣和小枣出身贫寒,平日里连饭都吃不饱,更别说吃肉了,原想着进了个富裕人家,饭能吃饱了,没想到可以吃这么好,而且小姐还让她们上桌一块吃!   孟晚陶已经饿得不行了,她端起米饭,看了四人一眼,奇怪道:“快点吃啊,等会儿菜就凉了,你们都不饿么?”   四人这才揣着各自的震惊开始吃饭。   天已经这么晚了,城门也关了,兰姨今儿就住庄子里,正好明天一早她下午回城请的做工的就会来,她帮着安排好了再回去。   等五人收拾停当,熄灯睡下的时候,已经是亥时。   庄子里本就因为今天的事安静得很,孟晚陶她们睡下后,就更安静了。   遵从主子吩咐一直盯着孟晚陶的李渠,这才回了隔壁庄子跟主子复命。   宫珏正带着伤在灯下看一叠江南来的折子。   听李渠连那丫头晚饭做了什么菜都跟一一汇报,宫珏批折子的手一顿,抬头。   这才盯了几个时辰,怎么连李渠也成傻的了?   傻会传染?   闻到什么味道,他眉心微蹙,鼻尖也轻轻动了动。   这是……红烧肉的味道?   宫珏视线在李渠脸上打量了下。   怎么盯人的?能盯出一身红烧肉的味?   不过……他是有日子没吃红烧肉了。   片刻后,他放下朱笔,清冽地嗓音吩咐道:“让厨房准备红烧肉送过来。”   为了盯得仔细不得不进距离监视,加上风大,闻了一晚上味,早饿了的李渠,听到这话,面色顿时一喜。   这几日主子心情不好,都不怎么吃东西,今儿竟然主动要吃的了! 第10章 . 失误 宫珏面色极沉   吃饱喝足,又解决了生存大事,再加上白日里确实累狠了,这一觉,孟晚陶睡得特别香甜,醒来的时候天刚蒙蒙亮。   孟晚陶没有赖床的习惯,一醒过来就起了。   昨晚兰姨回来得晚,也不知道她会带了大枣小枣回来,所以东厢房就让兰姨睡了,西厢房给大枣小枣姐妹住,小瓷跟着她一起睡。   “小姐怎么这么早就起了?”小瓷还困着,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问。   “我睡不着了,”孟晚陶穿好衣服,看了她一眼:“你继续睡,等饭做好了喊你。”   小瓷昨儿是真的累坏了,精神又一直高度紧绷,还没睡够呢,听到这话,咕哝了一声就又倒回床上。   深秋的清晨有些凉,空气都裹着秋日特有的清爽,让人心情都跟着清爽。   她直接去了厨房。   简单洗漱后,就挽了袖子开始做饭。   她打算做葱油饼。   打小她就喜欢吃面食,尤其喜欢吃饼。   面食她会的种类特别多,小时候看到别的孩子吃好吃的,她没钱买,就只能自己在家里捣鼓着自己做,等大了些,她假期去厂里打工挣了点钱,还是喜欢自己做。   在她看来,做饭是一件特别解压,特别让人开心,也特别有成就感的事。   不开心的时候,给自己做一桌好吃的,做完吃完,心情就好了。   开心的时候,也给自己做一桌好吃的,给好心情再加加码。   她先烧了壶开水放到一旁备用,然后往盆里舀了两勺面粉,往面粉了加了点盐。先加开水,用筷子搅成絮状,再加凉水,揉成面团,放在一旁醒着。   醒面的功夫,她又去后面菜圃里拔了一把小葱,洗干净,切成葱花备用。   正切着葱花,小瓷过来了。   “怎么起来了?”孟晚陶一看她就是还没睡好。   小瓷打了个哈欠,凑过来:“不睡了,帮小姐做饭。”   “小姐今儿做什么呀?”被葱一冲,小瓷精神了些,想到昨天吃到的肉丝粥、鸡蛋饼、红烧肉、肉沫蒸蛋……她彻底醒了,眼巴巴盯着孟晚陶。   “葱花饼,”孟晚陶把从切好,洗了手,去搬厨房里的小石磨:“和豆浆……来,帮我磨豆浆。”   小瓷马上小跑着过去,一脸兴奋:“葱花饼好!豆浆也好!我都喜欢!”   昨晚睡觉前孟晚陶就已经把黄豆泡上了,现在用刚刚好。   黄豆洗干净后,上磨磨。   “我来!”小瓷自告奋勇。   磨磨不需要什么技术,孟晚陶就交给她了,她负责放豆子加水。   孟晚陶最喜欢的就是用石磨磨的豆浆,煮过后有一股浓郁的后味,她把它称作老豆腐味。   豆子和水很快磨成浆,厨房里没看到筛,孟晚陶就把蒸布放开水里烫了洗干净后叠了两层替代,把豆渣过滤出来,然后倒进锅里小火煮。   豆浆沸点低,要多煮煮。   这时候面也醒好了,孟晚陶便一边看着锅里的豆浆,一边做葱花饼。   醒过的面很有韧性,分成均匀的面剂子后,擀成饼,均匀抹上油酥和盐,然后撒一层葱花,从边上卷起来,再团一下,擀成博饼,下锅煎。   香味伴着刺啦啦的油煎声,在小瓷看来就是最动听的声音,她一边烧火,一边昂着脖子朝锅里看。   小姐可真厉害。   就看她手翻来动去,眨眼间,一张饼就做好了。   第一张饼煎好,孟晚陶把饼切开,自己拿了一块吃,然后剩下的给小瓷。   小瓷笑嘻嘻地接过来,一边吹气,一边嚷嚷:“好、好吃!”   真的太香了!   表皮酥脆,内里又松又软,好吃到咬舌头。   这片刻的功夫,葱花饼就超过鸡蛋饼,在小瓷心里排到了第一位。   大枣小枣过来的时候,葱花饼已经煎了一盘了。   看到又是小姐亲自在做饭,而她们还睡到了饭快做好了才起来,大枣小枣很是羞愧。   但这会儿饼都擀好了,豆浆也煮好了,就剩煎一下,她们也没得能插上手的,只能手足无措地在一旁站着。   “兰姨起了么?”孟晚陶并不在意这样的细节,她看了她们一眼,问。   小枣点头:“起了,刚刚我给兰姨打了水洗漱,她等下也要就过来了。”   孟晚陶点点头:“你们都洗过脸了?”   大枣小枣生怕小姐是觉得她们卫生习惯不好,嫌弃她们,忙点头:“洗过了!洗了好几遍!”   孟晚陶冲她们笑了下:“不用这么紧张,可以准备吃饭了,把碗筷端出去罢。”   两人局促地应了声,忙过来端豆浆。   最后一个葱花饼煎好,孟晚陶又把豆渣顺手做了个豆渣饼。   桌子在院子里的桂花树下,豆浆、葱花饼,最家常的吃食,在晨曦中,颇有种静谧平淡的田园美。   豆浆孟晚陶更爱喝原味的,她没加糖。   小瓷却是很喜欢吃甜的,足足加了两大勺糖。   大枣小枣穷人家的孩子,自然也爱吃糖,但她们不敢像小瓷那样,想吃就加,尤其糖这么贵,小姐这么和善的主儿,肯让她们一道吃这样好的,已经是她们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她们可不敢放肆。   孟晚陶见小枣瞄了糖罐子好几眼,笑着道:“喜欢甜的就多加点糖,家里还有呢,我是不喜欢甜豆浆,你们不用顾虑我。”   她自认,她绝不是菩萨心肠,但既然已经是她的人了,她还是会尽自己的力护着的。   小孩子喜欢吃糖,再正常不过。   小枣到底年岁小一些,闻言眼睛就亮了,她红着脸小心翼翼又加了一勺糖。   见小姐是真的不生气,小枣最后那点担心也没了,跟昨晚相比着,也没那么束手束脚。   吃晚饭后,大枣小枣刷碗,孟晚陶同兰姨请教,她这个庄子到底该怎么管理。   给她一小块地,她自己能整,但这么大个庄子,她并没有经验。   云兰做饭不行,管理田庄铺子可是一把好手,没一会儿就把这山庄的运作管理给孟晚陶大致说了。   孟晚陶认真记在心里。   没吃过猪肉,可她见过猪跑,原本她心里就有一个大概的想法,又听兰姨这么细细说了一遍,就更清楚了。   总得来说,只要不是大灾年,庄子里一年的产出绝对够她花用,还能有不少结余。   有了清楚的章法,孟晚陶就不那么慌了。   两人正说着庄子,小枣小跑着来传话,说是外面来了很多人,找兰姨。   “快让他们进来,”云兰马上站起来道:“这都是我昨儿给你找的长工,还有一些佃户,你这庄子委实有点大,自己种怕是忙不过来,租给佃户种,还省心些,留些地种你自己想种的东西就行。”   孟晚陶也是这个打算。   这庄子占地近千亩,她自己,种个二亩地顶天了,这么多田,还是收租子收益率最高。   地多,人也多,到中午还没分配好,因着今儿来的这些基本上都是农户,家里离庄子有段距离,一来一回回家吃饭,再过来,又麻烦又耽误事儿,想着日后都是要长久打交道的,孟晚陶便让人在外头支了个大锅,直接在庄子里做大锅饭吃。   今儿来了不少妇人,一个个都是干活的好手,力气大不说,还麻利,见主家是个这样和善的小姐,便主动揽了做午饭的活,只让孟晚陶还有小瓷她们都歇着。   用他们的话就是,他们吃主家的,怎么还能劳累主家呢。   孟晚陶便带着小瓷她们去地窖里取了粉条、菘菜,又拿了一大块昨晚腌的肉,做猪肉炖粉条。   主食就在大锅上贴饼子。   庄稼人都实诚,原本就说喝点水吃点玉米饼子就行了,却没想到还吃上了肉,主食又是白面,少不得要称赞孟晚陶一番。   都说吃人家的嘴短,分配好田后,时间尚早,他们见庄子上还有两大片花生还没收,一合计便主动提出帮孟晚陶收了。   孟晚陶正盘算着怎么紧着把花生收了呢,这下真是刚打瞌睡就有人递了枕头。   众人说干就干,孟晚陶还没收过花生,就跟一块过去。   拔花生需要巧劲,孟晚陶跟着学了会儿,就掌握了要素,不一会儿就拔了不少。   当然她就是凑热闹的,主力军还是这些庄稼户门,就连大枣小枣都比她干得利落。   她看着这些白生生的花生,心想,晚上可以煮盐水花生了,新鲜的花生煮的盐水花生是最好吃的!   晒干后,还可以榨油、做干货、煮粥烧菜……最主要的,还能卖钱!   孟晚陶自己都觉得像做梦一样。   一天的功夫,她就这么富有了?   “小姐,你乐什么呢?”小瓷拔累了,坐在她身旁的地上,一边剥着花生仁吃一边问。   孟晚陶没理她,她正掰着手指头算,这庄子一年能挣多少钱。   因为对物价不太熟悉,算来算去也没算明白,只知道只要不挥霍,钱反正肯定是够她花的。   人多干活就是快,尤其还是一群干惯了农活的庄稼人,手脚更是麻利,傍晚的时候就帮她把花生都收好了,接下来只需晾晒就行。   中午已经白吃了一顿,晚饭,他们是怎么也不肯再吃了,众人走后,云兰也得回城了。   临走跟孟晚陶说,她会经常过来,有事就让人去城里宋记云吞铺带信找她。   送走兰姨,孟晚陶就带着小瓷她们回去做晚饭了。   孟晚陶也许久没吃水煮花生了,见小瓷她们都很期待,便煮了一大锅。   花生就够吃了,便没做主食,煮了一锅小瓷心心念念的蔬菜瘦肉粥。   主仆四人一边说笑一边坐在桂花树下吃水煮花生,好不热闹。   而下午刚被众人收割过的安安静静花生田,此时田垄上站了个人。   看着自己亲手种的花生被人摘了果实,夜色中,宫珏面色极沉。 第11章 . 遭了 “……小姐,我们把别人家的花生……   孟晚陶美美吃了一小盆水煮花生,揣着花生晒干后卖钱的美梦入睡,睡着后打了好几个喷嚏都没从美梦中醒过来。   压根不知道隔壁庄子被怎样的低气压笼罩。   这几日吃得好,睡得好,精神也放松,孟晚陶身体已经好了许多,早上都是自然醒。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今日起来后,孟晚陶就一直打喷嚏。   着凉了?   她揉揉鼻头,也没觉得哪里不舒服,估摸着,可能是伯爵府的一些人在骂她。   无所谓了。   孟晚陶用勺子搅了搅锅里煮的八宝粥,收了那么多新鲜花生,拿来煮粥刚刚好好。五谷煮熟后的沁香弥漫整个厨房,孟晚陶格外喜欢被饭香米香包裹的感觉,很有安全感和满足感。   今儿早饭吃八宝粥和清蒸胡萝卜丝。   胡萝卜洗净削皮,切成薄片,然后再切成细细的丝。   孟晚陶的刀工全是多年下厨经验练成的,今儿烧火的是小枣,小瓷和大枣去喂鸡鸭了。   听着笃笃笃的切菜声,一个个胡萝卜就在孟晚陶手下变成了粗细均匀的细丝,小枣很是惊讶。   尤其是,小姐切的时候,竟然可以不看刀,一边跟她说话看锅,一边就把胡萝卜切丝了。   小枣以前就总觉得城里的千金小姐是无比尊贵的,定然十指不沾阳春水,天天有大群人伺候着,吃个果子都要人递到嘴边的,那日她们跟着兰姨从城里来的路上,姐姐还小心翼翼交待她,勋贵人家的规矩大,要轻快麻利听话懂事,千万不能惹了主子不高兴……   从这几日跟小姐的相处来看,她觉得她和姐姐都对大户人家的小姐有误解。   至少她们家小姐就不是她以为的那样。   最主要的是,小姐做饭还超级好吃!   把胡萝卜丝放入盆中,孟晚陶撒了干面粉和少许盐拌匀,上锅蒸。   “你总盯着我干什么?”她盖上蒸笼,笑着看了正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的小枣一眼:“我脸上有花啊?”   小枣挠挠头不好意思地收回视线,用手里的木柴扒拉了两下锅灰:“不是的,小姐长得好看!”   孟晚陶嘴角的笑意更浓了。   好好收拾过,又换上合体鲜亮的衣服,病好了气色也好,五官本就精致的人,可不是更好看了。   “好看有什么用?”孟晚陶又搅了搅锅里的八宝粥:“活得漂亮才是本事。”   小枣登时肃然。   愣了好一会儿,她才重重点头,小姐说得很对!   她看着打鸡蛋的小姐,犹豫了好久,这才红着脸小声问:“小姐,我能跟你学做饭么?”   “嗯?”孟晚陶把洗干净的菠菜切了几下,加进打好的鸡蛋里,因为正在想事情,没听清,一边搅一边抬头看了小枣一眼:“什么?”   小枣以为小姐觉得她不懂规矩,竟然敢提要求,忙道:“我不打扰小姐,就是小姐做饭的时候,我在一旁看着,跟着小姐学几手就行。”   “学做饭啊?”孟晚陶这才明白她刚说了什么:“可以啊,你聪明,学会了还能帮我做饭呢。”   小枣顿时就很开心,她重重点头:“学会了,我给小姐做饭,让小姐歇着。”   这话让孟晚陶心里很是熨帖。   她不是那种等着人来伺候的性子,但好意换来真心,让她觉得生活充满着美好。   答应了小枣,孟晚陶在做菠菜炒蛋时,就一边做一边给小枣讲解注意事项,什么时候放油,什么时候开炒,什么时候加盐等等。   小枣听得很认真,一边听一边在心里记,孟晚陶看她专注的样子觉得好笑:“等回头,你来做一次,做饭讲究手感,做的次数多了,不用别人教,自己就会了。”   菠菜和鸡蛋都很好熟,说话间,一盘菠菜炒鸡蛋就炒好了。   “去看看小瓷她们回来了没,”孟晚陶把菜盛出来,吩咐小瓷:“可以吃饭了。”   八宝粥也煮差不多了,灶里还有点余柴就足够,她应了一声,把灶前那块散落的柴火收拾整齐就跑去找她们了。   孟晚陶看了看收拾得干干净净的灶前,笑了下。   八宝粥又在锅里闷了会儿就可以出锅呢,听到脚步声,孟晚陶便掀了锅盖盛粥。   刚盛到第二碗,小瓷就一脸诡异地跑过来,凑到她耳边神神秘秘道:“小姐,我、我刚刚回屋换衣服,在床铺下发现了好多银子!”   “嗯?”孟晚陶回头看她。   小瓷点头:“银子的!好多!”   孟晚陶放下勺子,小瓷便把一包银子从怀里掏出来给她看。   是五个银锭子。   每个十两,一共五十两。   见孟晚陶眉心蹙起,小瓷紧张又兴奋地问:“小姐,是不是她们走的时候太着急,落下的啊?”这样的话,她们还能要么?   “不是,”孟晚陶道:“收起来罢,是兰姨给的。”   小瓷这下迷糊了。   看她这样,孟晚陶好笑道:“那院子,除了搬不动的家具摆设,还有什么特别值钱的留下么?”   小瓷一想也是哦,她要是有五十两银子,肯定到那儿都带着,怎么会忘呢!   “你就没发现,”孟晚陶又道:“包银子的帕子是兰姨的?”   孟晚陶心头有些暖,又有些感慨。   兰姨这是怕她不收,才故意把银子放床铺下的,用心良苦。   小瓷:“………………”   她仔细看了看,并没有看出来,因为她压根就不记得兰姨的帕子是什么样的。   不过小姐说是,那肯定就是了,她那屋子,那天是给兰姨住了一晚的。   “那……”她迟疑道:“这银子,收么?”   孟晚陶想了想:“收着罢。”   兰姨一片用心,她要是就这么送回去,也太见外了,不过这笔钱也好,前两天兰姨为她做的那些也好,她都要好生记着,不仅要还,还要加倍还。   她把银子拿到手里,对小瓷道:“你盛饭罢,我先收起来。”   小瓷忙点头。   等把银子收好,饭已经都端上了桌。   八宝粥甜糯浓香,虽然没有加糖,但加了红枣,已经足够香甜。   胡萝卜丝根根分明,好看又好吃,菠菜炒蛋,清爽可口,四人吃得满心满足。   早饭后,孟晚陶让大枣去不远村镇上的小集市把鸡蛋卖了,再买些猪肉回来。   兰姨虽给她留了钱,但这钱能不动就先不动,留作应急。庄子里有产出,就先紧着这些,尽量自给自足。   后面鸡圈里养了不少鸡,每天都下蛋,她们四个人也吃不了多少,鸡蛋这东西也不是很能放,不如先换点钱花用。   把昨儿新收的花生晾晒在院子外的空场地上后,孟晚陶就带着小瓷和小枣,背着筐,拿着小钉耙,又去了已经收割过的花生地。   花生这种作物,果实结在低下,收的时候再仔细,也会有遗落。   孟晚陶这才刚摆脱了不饿肚子,并没有富足到可以随意浪费的地步。   再加上,今儿也确实没旁的事,不如去捡一捡地里遗落的花生。   到了花生田,三人马上就投入劳作。   这些地昨天那些庄稼户都给梨过了,再用小钉耙就很轻松。   庄稼户原就干活仔细,但还是有遗落的,没多会儿,她们就捡了小半框。   三人年纪不大,力气也有限,孟晚陶也只是本着不浪费的目的,并没有非要怎样,就一边干活一边歇着,权当额外收获了。   日头渐渐大了,孟晚陶坐在田垄上喝水,正打算等下午日头不晒了再来,就听到小瓷跟小枣两人围在低头,小声说着什么是不是弄错了,你确定么,这个是橛子不?   她有些奇怪:“你们看什么呢?”   这是找到了什么好玩的?   就在她起身要过去看看时,小瓷皱着一张脸走过来:“小姐,不好了,我们昨儿把别人家地里的花生给收了!” 第12章 . 上门 宫珏眼神微变   秋高气爽的上午,泠泠秋风吹动田地里的零星树木,秋收的农庄萧索中带着秋日特有的丰收气氛。   而孟晚陶主仆三人这会儿一点儿喜悦气儿都没了。   就连那刚捡回来的三筐花生都没能让她们再产生一丁点喜悦之情。   主仆三人蹲成一个圈,盯着她们圈起来的一颗长得有些奇怪的小树苗。   “这就是地橛子罢!”小瓷肯定的道:“我听之前庄子上的人说过……”   地橛就是一种简易的标记两家田地边界的东西。   不拘是哪种植物,反正就是个标记。   “……而且看这边……”   小瓷指了指小树苗两旁的田地:“是不一样的!这边洒了草木灰,这边并没有!这个田垄也比其他地方宽,这就是边界了!”   这庄子原本确实是种了两片花生,但昨儿人多,孟晚陶跟小瓷又都不太熟悉庄子上的具体情况,再加上众人都赶着赶紧收完,那些庄稼户只晓得新主家庄子大,没想太多,便把跟一片花生田挨着的,隔壁庄子种的一小片花生都给收了。   孟晚陶没说话,站起来看了看。   去掉这一小片花生田,田边确实规整了不少,他们确实收错了。   小瓷有些担心:“小姐,怎么办?”   小枣到底刚来没几天,这种事,她也为小姐担心,但不敢像小瓷那样,想说什么说什么,只能在一旁紧张地看着孟晚陶。   孟晚陶抬头看了眼不远处的一座院子。   脑海中不自觉浮现了那日见到的那个冷冰冰的俊俏少年。   事已至此,还能怎么办?   “赔罢。”她道。   就是不知道这庄子是那少年做主,还是那户勋贵人家做主。   要是那少年……哎,那样冷的性子,也不知道好不好说话。   “先回去,”孟晚陶背起筐,对两人道:“这会儿快中午了,吃了饭,我们上门赔礼道歉去。”   小瓷跟小枣互相对视一眼,好像除了这样也没别的法子了,只盼着隔壁这家人是个顶好说话的罢。   两人背着筐跟在小姐身后,明明是满载而归,可回去的路上,主仆三人都没有再说话,不仅没说话,神色还有些凝重。   大枣把鸡蛋全卖完了,还卖了个好价钱,喜气洋洋回来的时候,看到三人凝重的表情,脸上的笑立刻便僵了:“怎、怎么了?”   这是发什么什么事了,气氛这么奇怪?   小枣便把收错了花生的事给大枣说了,这下大枣也跟她们换上了同款凝重表情。   “没关系,”还是孟晚陶先打破了这份凝重:“赔就是了,我们也不是故意的,就那点地,任他们开口又能要多少呢?不妨事,都饿了罢,做饭做饭。”   说着她就第一个进了厨房。   小瓷忙小跑着跟上。   大枣小枣互看一眼,也跟着进厨房帮忙。   孟晚陶调整得很快,她从来都不是悲观的人,而且这也不算什么大事,只是可能会折损一些钱财,如果隔壁庄子好说话的话,兴许就只赔他们该得就够了。   换句话说,她这都帮着收好还摘好了,省得他们再麻烦收呢。   再不济,她手里也不是没钱,不说她卖镯子剩的二两银子,兰姨还给她留了一大笔呢。   见孟晚陶心情好了,三人脸上也跟着有了笑脸。   尤其是听小姐兴致勃勃地说,中午做腊肉焖饭,三人就更开心了。   焖饭比较简单,腊肉切片,香菇胡萝卜洗切丁,和大米一起闷煮就行。   只吃焖饭会有点干,孟晚陶又随手摘了把藿香,做了个藿香鸡蛋汤。   很快焖饭就做好了,腊肉的咸香混着米香,食材虽然简单,但就是很好吃,吃一口饭喝一口鸡蛋汤,简直美滋滋。   吃完饭,孟晚陶便带着三人去院子前装了两袋正在晾晒的花生。   那一块地,顶多也就出一袋花生,既是自己的失误,上门赔礼道歉,多带一些也是应该的。   除却这些,她还让大枣又装了一篮鸡蛋。   她想了想,又装了一盆水煮花生。   这样就差不多了,邻里邻居的,因为这事结了怨就不好了。   都收拾好后,便推着独轮车,往隔壁庄子去了。   而此时隔壁庄子里,宫珏正看今日早朝的记录,对于太后一派趁着他‘病重’疯狂搞事,他眼中露出凉凉的不屑。   正要回信,李渠在外面道:“主子,孟三小姐来了。”   宫珏:“?”   “似是来赔礼道歉的,”李渠在外面又道:“带了好些……花生,已经快到门口了。”   他一直监视着孟晚陶,自然是要提前回来报信。   只是说起花生,他便有些赫然。   都是他工作失误,没把主子亲手种的花生看好。   原本也就是这几日,主子伤势好一些,他们……主要是他,就会亲自去把主子亲手种的花生收了。   其实这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主子当初种那小片花生也是一时兴起,倒不值什么钱,只是这么无端被人给‘偷’了,还是在他们眼皮子底下给偷,多多少少有些不爽。   昨晚盯梢回来,看到主子在空荡荡的田间站着,他突然就很愧疚。   好在主子什么也没说,只让他继续盯着,还让他盯紧一些,有任何风吹草动就回来汇报。   李渠跟了主子这么多年,哪能不知道主子是什么意思。   不怪主子起疑,这才几天,隔壁那个孟三小姐就跟他们有了这么多交集,先是池塘偶遇,然后故意收走他们的花生,现在又亲自上门赔礼道歉。   若都是意外,那也实在太巧了些。   主子身份又特殊,现在更是紧要时期,他们自然要更谨慎着。   宫珏收起手里的密信,清冷的目光中升起些许兴味。   又来?   这个孟三小姐还真是……呵。   “主子,要赶走吗?”等了片刻,没等到主子话的李渠,又问了一遍。   这个孟三小姐动机不确定,还是不见了,一点儿花生,也不值得主子亲自见她,他出面把人打发走了就是。   “让她进来罢。”宫珏道。   已经打算去赶人的李渠:“……是。”   是不是另有所图,他见一见不就知道了?   为了省时间,孟晚陶直接从田间穿过来的,这样可以节省一大半的路程。   就是田间的路不大好走,到的时候,四人额头都出了汗。   这庄子,院门紧闭,不知道为什么,总有股荒凉的气息,孟晚陶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缓气。   一边等汗干,一边打量。   越打量,越觉得荒凉。   还有种说不出的,让人汗毛直竖的感觉。   小瓷都有点怕了,凑到她身边,紧张地四处看看:“小姐,要不然我们把东西放下,就直接走罢。”   反正也没有占他们便宜,他们还白添了许多东西呢。   孟晚陶也被这诡异的氛围瘆得慌,但来都来了,总不能放下东西就走,也太失礼了。   “没事。”安慰了小瓷一声,她上前敲门。   孟晚陶并不知道,在踏入庄子的警戒范围时,就有几十双眼睛盯着她们主仆四人了。   她们的感觉并没有出错,并几十双冷冰冰的视线盯着,可不是如芒在背。   直到敲到第五下,门才从里面打开。   开门的是李渠。   孟晚陶原本以为会是个普通的家丁,却没想到竟是眼前这样一看就身手不凡的护卫。   她稍稍怔了下。   “姑娘何事?”李渠语气没甚起伏地问。   孟晚陶被他这淡淡的嗓音激得后背又出了一层汗,冷汗。   怎么、怎么一个守卫也这么冷?   看来是个了不得的勋贵人家,连看门的都这么不同寻常。   但愿好说话罢。   孟晚陶在心里安慰了自己一声,便冲李渠礼貌笑笑:“我是隔壁庄子的主人,今儿是来赔礼道歉的……”   她指了指独轮车上的花生:“昨儿收花生时,没太注意,不小心把你们家的那片花生也给收了,特意带了足量的花生来赔礼道歉。”   李渠看了她身后的独轮车一眼。   那上面的东西,都是他看着装的,没什么异常,只是……   “请进来罢。”   里面传来一道清冷的嗓音。   李渠眼眸微垂,侧身让出路,冲孟晚陶道:“请。”   孟晚陶忙冲小瓷她们招手。   三人忙把车上的东西搬下来一起送进来,但孟晚陶进去后,她们却被李渠给拦下了。   “你们不能进。”   孟晚陶回头,但想着许是他们这里规矩就是如此,便冲小瓷她们示意没事,就在门口等她,她很快就出来。   这是她第二次见宫珏。   不知道是因为第一次记忆太模糊,时间也太短的原因,她这会儿觉得眼前的少年,似乎没那日初见时冰冷了。   宫珏这会儿正在廊下坐着,手边放了个煮得水汽氤氲的小炉子,明明水已经开了,壶盖被沸水顶的噼里啪啦的响,宫珏也没把壶拿下来,就让它继续烧着。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幕落到孟晚陶眼里,甚觉诡异。   她想了想,指着那小炉子,对宫珏道:“水开了。”   宫珏抬头看了她一眼:“我知道。”   孟晚陶:“……”知道你还不把壶拎下来,傻么?   但这毕竟是别人家,他们也不熟,她不过是因为意外来赔礼道歉的,自然不会在这件事上多说什么。   就在她要说明来意时,蓦然觉得身后的视线有点奇怪,她偏头就看到了她身后不远处的李渠。   但李渠并没有看她,而是在看廊下的少年。   嗯?   孟晚陶觉得眼前这个情形眼熟极了。   这守卫怕不是监视少年的罢?   视线在两人身上逡巡片刻,孟晚陶就更确定了,肯定是的!   就跟孟晚陶似的,移到了庄子上,但要被人盯着,根本没有自由可言不说,还受尽欺辱。   但孟晚陶也不过是被婆子丫鬟盯着,这少年竟然被这样一个一看就身手不凡的守卫监视着,想来他的日子,肯定比当初的孟晚陶还要不好过。   好歹,她身边也有小瓷这么个小丫鬟,又能觑得机会跑出去通信。   这少年,身边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这就罢了,又被这么严格监视,真真是比她还不如。   再看他还是这样单薄的身量,苍白的面色,孟晚陶不禁有些同情。   宫珏见她眼神闪烁,视线还在他和李渠身上流转,冷漠的眸子里升起一股危险的寒意。   他偏头,把小炉子上的水壶拎下来,这才又看向孟晚陶。   虽没开口,孟晚陶还是懂了他这个眼神的意思,忙自我介绍:   “我是孟晚陶,隔壁庄子的主人,”她说着指了指庄子的方向,又把刚刚跟李渠说的话重复了一遍:“昨天收花生的时候没太注意,不小心把你们庄子的花生给收了,今儿才知道,特意带了足量的花生赔礼道歉。”   话落,她脑子飞快转了下,然后跑到门口把东西都搬进来。   小瓷她们不准进来,孟晚陶一个人来来回回搬了三趟。   “这个……”她指着地上的花生:“这算了算,这大概是你们那块地双倍的产量,原就是我们的错,多补偿些是应该的,你……不介意罢?”   宫珏看了看她脚边两袋不起眼的花生,又看了看她手里拎着的。   孟晚陶马上会意:“这是我庄子里养的鸡,下的鸡蛋,你……拿来给你补补身体。”   说着她就要上前,想把鸡蛋直接给宫珏,免得被这个凶巴巴的守卫抢了去,他没得吃。   她刚动,李渠眼神就变了。   孟晚陶觉得眼风里有什么白光闪了一下,她很是困惑,忍不住皱了下眉,但她也没太在意,就拎着鸡蛋上前。   “这个……”孟晚陶从篮子里拿出一个小盆:“这个是我煮的水煮花生,新鲜的花生煮水煮花生味道最好,不小心把你们地里的花生收了,害你们吃不上新鲜的,就也带了一些过来。”   孟晚陶特别懂被监视,什么好的没到她手里就被抢走的滋味,尤其那守卫还死死盯着她不准她给,她就要把东西给宫珏了。   她就不信了,那守卫那么大的块头,会好意思从宫珏手里抢东西。   刘妈妈再作践人再嚣张,都不抢她已经到手的东西呢。   “你喜欢的话就尝尝。”瞥到那守卫死死盯着自己,孟晚陶直接把东西塞到了宫珏手里。   知道宫珏不喜欢人打扰,也不喜欢被人踏入自己的地界,她把东西一塞,就赶紧退了回来。   退回来后,她还特意又看了守卫一眼。   守卫看了她塞给宫珏的篮子一眼,收回视线时,眉心微微蹙了蹙,见他这个样子应该是放弃了,孟晚陶便放心了。   这里气氛实在诡异,礼也赔了,歉也道了,孟晚陶并不打算久留。   “这事这样就算是过了?”她看着廊下的少年:“或者,你还有别的要求么?”   宫珏看着手里突然多出来的一篮子鸡蛋,以及面前案子上的一盆水煮花生,眼神很是复杂。   他就说是个傻的罢!   果然是个傻的!   双倍赔偿,还送这么多东西?   见他不说话,孟晚陶想着他应该是话本来就不多,便试探着道:“如果没旁的事了,我就先告辞了?”   宫珏掂了掂手里的鸡蛋,还挺沉。   抬眼就对上她小心翼翼的笑。   笑容很淡,但双眸清亮,眉眼间带着股子澄澈,面色也比那日红润,看着整个人也聪明了,这样笑起来,竟是裹了几分狡黠。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觉得,这样的笑容,他在很多年前就见过。   可他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鬼使神差地,他点了点头。   孟晚陶被李渠盯得头皮发麻,见宫珏点头,就代表这事已经解决,马上迅速转身往外走。   走到门口的时候,她想起来什么,回头对廊下的宫珏道:“那个鸡蛋,做鸡蛋羹或者炒着吃,都特别香。”   话落,她就没再停留,赶紧出了这个让人窒息的院子。   等她一走,李渠就上前就查看主子手里被强塞的鸡蛋和水煮花生,确定没问题后,他又去检查地上的两袋子花生。   孟晚陶一出了院子,就招呼小瓷她们赶紧走。   小瓷还不放心地小声追问,事情解决了没,有没有为难她……   孟晚陶边走便小声跟小瓷咬耳朵:“那个小公子惨得很,平日里肯定吃不饱饭,刚刚那个守卫就你看到的那个,好凶,他肯定天天都不给他饭吃,还好来的时候带了点鸡蛋……”   正在尽心尽责检查花生里有没有携带什么暗器的李渠:“……?”   孟晚陶自以为很小声,可这院子里的两人,还有隐匿在各处的另外几十号人,个个武艺高强,她的话,一字不落全落在了众人耳朵里。   宫珏正想让李渠把面前多出来的东西都拿走,听到孟晚陶这话,嘴角蓦地勾了下。   他惨得很?   她说的也不全错,是有段时间,他过得很惨,也吃不饱饭。   看着眼前的水煮花生,热气裹着淡淡的咸香扑面而来,宫珏鼻尖动了动,而后他剥开一个花生塞进嘴里。   咸香味在舌尖绽开时,宫珏眼神微变。   刚检查完花生的李渠大惊失色:“主子!!!”   宫珏抬眼看他:“没毒。”   李渠:“……”   宫珏又剥了一个,语气淡淡道:“味道还不错。”看着傻,手艺倒不错。   李渠:“………………”主子不是从来都不吃花生的么? 第13章 . 宫珏语气比之前更冷了   从隔壁庄子出来,到了自家的地界后,孟晚陶心里的大石头落地,整个人都松快不少。   虽说赔了点东西,但事情顺利解决没闹出什么不愉快,也算圆满。   尤其是,她带过去的东西多少能帮上那个小可怜一些,无意中做了件好事,权当积福了。   主仆四人,没直接回去,正好带了独轮车出来,便又去了之前的花生田,继续捡遗落的花生。   之前招的佃户和做工的,陆陆续续开始进庄子忙活,有犁地的有栽种的,还有挑水灌溉的,空旷的庄子一下便热闹起来,连带着只是闲来不想浪费粮食的孟晚陶都感受到了农忙时节众人一起劳作的乐趣。   收获的是果实 ,也是喜悦。   栽下的是种子,也是希望。   庄子上种的花生数量不少,到晚上收工,也只捡了一半的地,孟晚陶倒是不急,反正她这几日也没要紧事,慢慢捡就是,这两块地她不打算种冬麦,也不租给佃户,留着种点日常吃的菜,正好离旁边一个灌溉用的蓄水池塘比较近,打水也方便。   那么多新鲜的花生,不趁着这几日好好做些好吃的,就有点浪费这大好的丰收氛围了,再加上孟晚陶今儿做了好事,心情也好,就做了个花生宴。   水煮花生大家都爱吃,还可以当小零嘴,便又洗了一大盆,放葱姜花椒八角,先在锅里煮上一锅。   然后又搬出石磨,把洗净的花生加对应比例的水磨成花生浆,过滤渣渣后,新鲜的花生乳便做好了,加白糖后,香味浓郁,口感极佳。   小瓷她们都没喝过花生露,之前觉得豆浆就已经很好喝了,今儿喝了孟晚陶新磨的花生露后,都被这香滑浓郁的口感惊到了,三人不住地回碗,喝了一碗又去盛,喝了第二碗还去盛第三碗……要不是被孟晚陶拦住一次不许喝太多了,免得身体不舒服,她们都打算喝到吐。   孟晚陶滤出的花生渣,加少许面粉和调料,煎了一屉金黄香酥的花生小饼。   最后又切了姜片和葱,辣椒还没有传入中原,让孟晚陶挺遗憾的,不过她加了茱萸增味,做了个清炒花生,咸香清甜,隐隐的辣味恰到好处,好吃到停不下筷子。   这一顿饭,连孟晚陶都吃撑了,更不用说小瓷她们三个了。   主仆四人不得不在饭后临时增加了一项消食活动——翻花生。   漫天星子,明天肯定是个好天气,所以花生就没收。这样的好天气,再晒两三天,就可装袋入库了。   孟晚陶一边慢慢走着翻脚下的花生一边跟她们说,等晒干后,做炒花生还有油炸花生等各种零嘴,她这一说,可把小瓷她们三个期待坏了,恨不能天一亮花生就干了,明天一早小姐就给她们做这些好吃的。   到消了食回屋睡觉的路上,小瓷还在跟大枣小枣兴奋地讨论,到时候是香酥花生米好吃还是糖霜花生米好吃……   孟晚陶没想到,她不过是随口说说,竟能惹得三人这么激动,但看着她们叽叽喳喳,讨论不休,孟晚陶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说‘人是群居动物’。   这边热闹兴奋生机勃勃,隔壁庄子却是诡异的低气压。   起因便是孟晚陶下午时送过去的那盆水煮花生。   从不吃花生的宫珏,被孟晚陶送来的花生香味勾得吃了一颗后,就停不下来了,一边喝茶一边吃花生,一边看折子,好不惬意,不知不觉一小盆花生就被他吃完了。   吃完后,他还有点不尽兴,看到廊下放着的两袋花生,便让厨房去做。   可厨房做的出来的水煮花生,不知怎的,吃着不如孟晚陶送的香嫩,宫珏只吃了一颗,便没再动。   原本主子肯主动吩咐准备吃食,守卫以及厨房都很开心,可现在做出来只吃了一颗,若是以往众人也不觉有什么,偏偏有孟晚陶那份空了盆的水煮花生作对比,这就很让人紧张了。   主子尝了一口就不愿再吃了,会不会嫌弃他们厨艺不佳,生气砍他们脑袋啊?   尤其最近朝堂不安生,主子每日都沉着脸,真要迁怒,可没人救得了他们!   众人提心吊胆,直到夜深了,也没人敢上前去端那盆被主子嫌弃的水煮花生。   李渠身负盯梢孟晚陶的重任,下午孟晚陶一走他很快就跟过去了,并不知道下午还发生了这样的插曲。   进来汇报这一天孟晚陶都做了什么时,看到桌案上的水煮花生,微微诧异。   不是说好吃么?怎么还剩了这么多?而且,主子怎么还给换了个盆?嫌弃之前的盆太廉价了么?   主子饮食上一向如此,很少有东西能入得了他的口,难得从主子口中听到一句味道还不错,他还以为主子会多吃些,甚至今天下去再去盯孟晚陶时,对她都格外关注了些。   没想到,也不过如此。   是他想多了,主子这里,并不存在什么例外。   淡定收回视线后,他就把今儿孟晚陶的言行,一一汇报。   因为实在没什么好汇报的,就同昨日一样,着重汇报了她晚饭又做了什么——这并不是他怠工,而是这件事本身就不正常。   一个养在深闺的伯爵府小姐,本就不受重视,手里又没钱,厨艺这么好,实在有问题。   显然宫珏也想到了这一层。   孟晚陶的言行确实反常,但……   听到李渠说到花生露还有花生小饼时,宫珏还是停下了笔。   他看了眼案子上的水煮花生,淡淡道:“撤下去罢。”   李渠:“?”   他上前端下盆,想到下午主子说的那句‘味道还不错’,斗胆问了一句:“主子是觉得不合口么?”   宫珏抬眼,嗯了一声。   李渠觉得主子这个反应有点奇怪,但平日里送来的吃食基本上都是这个待遇,他也没发现问题所在,行了个礼便退了出来。   刚退到门口,就听到主子淡淡的嗓音:“那个花生露……”   李渠马上站定,等主子吩咐。   “算了。”片刻后,宫珏收回视线,继续看奏报,语气却比之前更冷了:“退下罢。”   水煮花生都做不好,花生露就更没可能了。   听主子语气冷意加重,李渠只当是奏报让主子不悦,也没多想,马上退下。   走出廊下,他才捏了一颗花生尝了尝。   跟平时吃到的也没什么区别啊?为什么主子下去要夸味道不错?难道是他不会品?   这么想着,他又吃了一颗。   依然觉得没区别。   奇怪。   李渠眉心拧起,有些想不明白主子下去为什么要夸味道不错,还让他也尝尝,不过他一向守礼,再加上要盯着孟晚陶,就没尝,现在尝尝也不过如此,怪不得主子剩下这么多都没再动过。   这几日天天被孟晚陶做的各种美食熏,又吃不到,李渠虽不好口腹之欲,可饿着肚子盯人吃美食,也是一种折磨。这会儿正饿着,便也没多讲究,端着这盆花生就要回房吃,厨房的老邛便一脸紧张地出现在他面前:“李大人……”   李渠正在吃花生,看他这样,吐出花生壳,点头道:“邛叔。”   老邛看了看他身后书房的方向,夜色下一张老脸,可白可紧张了,他压低嗓音,指了指李渠手里的花生:“这个……主子可有说什么?”   李渠不明所以,只道:“什么也没说。”   老邛提了一晚上的心总算落到了实处。   “没说就好没说就好!”他不住搓手:“下午主子让做水煮花生,难得主子有想吃的东西,我便煮了一大锅,可主子吃了一颗就没再吃了,哎,都是我厨艺不精,扰了主子的兴致,主子没怪罪就好……”   李渠:“?”   他指了指手里的花生,问老邛:“这是你做的?”   老邛茫然地点头:“是啊!”   “下去,隔壁孟三小姐送来的那盆水煮花生呢?”李渠猜到了某种可能,但还是问了一句。   “主子吃了啊!”老邛说着一脸惊奇:“全吃了呢,我还从未见过主子有这般食欲……说起来,还是我厨艺不精,有机会,我得朝那孟三小姐讨教讨教……”   李渠:“………………”   回到房间后,李渠花生也不吃了,静静坐着想了会儿,最后又穿好夜行衣,于夜色中再次出门。   第二天一早,孟晚陶起床后去厨房做早饭,看到案板上昨天喝剩的花生露,正打算倒掉,却发现,碗空了, 第14章 . 宫珏:“……”   孟晚陶有些诧异,她记得很清楚昨天花生露剩了一大碗,直接倒掉怪可惜的,因着时辰尚早,想着睡前谁若是渴了,或者想喝了,就放在案板上了,但直到睡觉,也没人再腾出肚子喝。   放了一夜肯定不能喝了,孟晚陶睡前就打算第二天起来再倒掉的。   看着空碗,孟晚陶失笑,这是谁睡到半夜馋了又跑到厨房来喝光了么?就这么爱喝?   本打算今早煮五谷粥的,既然都对花生露这么热衷,孟晚陶干脆又磨了花生露。   好在花生都是新鲜的,不需要提前用水泡,只要剥皮洗干净就是。   主食做的素三鲜小馅饼。   馅饼皮就是饺子皮大小的死面皮,先和面,醒好面后,团成条,切成均匀的面剂子,再擀成面皮,   馅用的胡萝卜、西葫芦和鸡蛋。   胡萝卜西葫芦洗净切丝,四个鸡蛋打进碗里加少许盐用筷子搅匀,热锅放油,鸡蛋倒入锅里,翻炒成金黄色出锅切碎,与胡萝卜西葫芦丝混合加调料拌匀后,素三鲜馅料就拌好了。   然后就是做饼。   面皮包足量的馅料,包包子的手法沿着边拢起,而后放进锅里小火慢煎,适时翻面,煎至两面金黄,便可出锅。   因为要跟孟晚陶学做饭,小枣起的比前几天要早,厨房里除却切菜和热油噼里啪啦的声音,便是孟晚陶轻声细语给小枣传授做菜心得的声音。   袅袅炊烟,晨曦中时不时传来一两句温柔的嗓音,颇有些岁月静好的意味。   小瓷和大枣也没有起很晚,厨房里需要她们打下手的地方并不多,两人便去外面翻花生,以及剥花生仁给小姐后续做饭用。   等吃饭的时候,小瓷开心地提了一句今天竟然又磨了花生露,孟晚陶便问她们谁夜里嘴馋起来喝那碗剩的花生露了,还叮嘱她们,剩太久的东西就别吃了,吃出问题来伤身体,想喝跟她说,她再做就是。   结果,小瓷三人纷纷说自己没有。   孟晚陶刚刚还笑着呢,这下嘴角的笑便顿了下。   都没有?   那喝剩的花生露哪里去了?   凭借着这些日子的相处,她并不怀疑小瓷还有大枣小枣的话,而且她又不曾苛待她们,她们也没必要同她说谎。   她回头看了看厨房。   小枣最机灵,马上听出了孟晚陶话里的意思:“昨晚喝剩的花生露不见了?”   孟晚陶想了想,早上她进厨房的时候,厨房并没有什么异样,轻轻点了点头:“嗯,早上碗是空的,可能是野猫夜里跑进去喝了罢。”   三人互相看了对方一眼,纷纷笑起来:“定是小姐的花生露太香了,把野猫都勾来了。”   孟晚陶也有些哭笑不得,虽然猫可以吃花生,但她似乎没看到猫主子有说过猫咪喜欢吃花生还爱喝花生露的啊?   也许是旁的小动物?   左右厨房里也没异样,孟晚陶也没多想,只是把那个碗特意拿了出来放在厨房外面的窗台上,专门用来盛剩饭给那些小家伙们吃。   不远处一颗茂密的树上,李渠隐匿其中,原本听到那句‘把野猫都勾来了’就让他面露囧色,再看到特意拿出来放在窗台的碗,更是汗颜……   为了怕孟晚陶起疑,他特意带了盅来的,把花生露倒进自己的盅里后,有把碗原样放了回去。   到底是没经过主人家允许,拿人家东西不太好,他原本来的时候是打算放银子的,但后来想想,放银子实在太显眼,还容易让人生疑,便把银子又收了,把花生露给主子送回去后,特意去厨房装了一兜米送来倒进她们的米缸里,米他拿得不算少,至少足够顶这碗花生露的,而且米也不容易被发现。   听她们主仆四人的聊天,果然没有发现异常,就是把他们主子说成是什么野猫这件事,他可得捂严实了,千万不能让主子知道。   要是让主子知道,自己成了别人口中贪嘴的野猫,还被人特意放了个碗在窗台上投喂,怕不是要剥他的皮!   看着她们主仆丰盛又美味的早饭,李渠很是遗憾,这要是晚上,他还能再给主子偷偷弄点回去,想到昨晚他放了米回来,主子就把那一大盅花生露喝完了,他就更遗憾了,这、这可剩的比昨晚还多呢!   要是带回去,主子肯定开心。   尤其是看到孟晚陶还把窗台的碗里倒满了花生露后,还放了两个黄橙橙的小馅饼……他第一品尝到了心疼的滋味。   孟晚陶把花生露和小馅饼给小家伙(们)放好后,就带着小瓷她们又去了花生田捡花生去了。   李渠犹豫再三,最后还是放弃了冒险。   这边庄子已经忙碌起来,人来人往,为了一碗花生露,暴露形迹和主子身份,不值。   中午,孟晚陶回来做午饭,见窗台上的花生露和小馅饼都没有被动过,有些诧异,小家伙(们)只晚上出来么?   孟晚陶没放弃,午饭做的焖饭还蔬菜羹,特意给小家伙(们)稍稍留了一点焖饭在窗台的碗里。   看着被倒掉的花生露,李渠:“……”心痛。   到了傍晚,看到焖饭也没动,孟晚陶有点奇怪,不知道是小家伙(们)白日里不出来,还是不喜欢吃焖饭。   晚上她特意又放了些晚饭做的千层饼和豆腐脑。   第二天一早,看着碗里丝毫没变化的豆腐脑和千层饼,孟晚陶心道,这小东西只喜欢花生露么?   于是第二天晚上,她特意磨了花生露,还特意剩了些放在窗台的碗里。   第三天一早,看到碗里没被动过的花生露,孟晚陶确认了,可能那只小家伙只是搞突然袭击的,并不是天天都会来。   既然这样她就不浪费粮食了。   她不知道,这两日的夜里,李渠看着窗台上的食物,心有多痛!   这么多好吃的,要是拿给主子,主子得多开心啊!   可偏偏,这盛东西的碗,叫小瓷的那个丫头都没认真洗,这让他怎么拿给主子?   最让他痛心的是,这两日的剩饭,孟晚陶都放到了窗台,厨房里啥也没有,他也没办法给主子偷偷拿回去点儿尝鲜,只能顶着主子的低气压汇报他的盯梢工作。   之后几天都是如此。   连着几天都只能听到李渠汇报孟家那个三小姐一日三顿又做了什么美食的宫珏,很不开心。   主子不开心,李渠连同老邛在内的手下,都有些心惊胆战。   这日,孟晚陶捡完了地里的花生后,便带着三人一起去镇上的集市买菜种子,顺便再扯几身换洗衣服。   比较幸运的是,今儿鸡蛋价儿好,再加上又往干货店出了两袋花生,扯了衣服后,银子还有剩,孟晚陶便买了四根糖葫芦,还有其他的一些零嘴,边吃边回庄子。   “糖葫芦、好……好……好吃!”小瓷塞得嘴巴满满,还非要发表意见,唔唔哝哝的。   “嗯,味道还可以。”孟晚陶点点头,见她们竟然这么喜欢糖葫芦,又道:“这个好做,刚刚买的有一些山楂果,回去我给你们做。”   大枣小枣第一次吃到糖葫芦这样的零嘴,她们可不像小瓷那般单纯,吃得很是珍惜,一边吃一边在心里发誓,小姐对她们这样好,她们一定要好好伺候小姐。   听到小姐说回去给她们做糖葫芦,大枣小枣眼睛都亮了。   “真的吗?”小枣最先忍不住,惊喜地问:“小姐会做糖葫芦?”   孟晚陶笑了笑:“没做过,不过我刚刚看了会儿,这东西不难,回去试试。”她会做,也自己做过,但在这里她没做过。   哪怕是这样说,也足够三人开心的。   在她们眼里,小姐那么聪明,肯定无所不能,说试试只是谦虚!   因为买的不仅有菜种子,还有菜苗苗,回到庄子后,便先去地里把菜苗苗种上了,等浇了水,已经申时,好在糖葫芦做起来简单,很快小瓷,大枣小枣就人手两支糖葫芦。   夕阳下隐匿在树枝子里的李渠:“………………”   今天的工作量比往日大一些,晚饭后没多久主仆四人就睡了。   等灯熄了好一会儿,确认她们都睡了,李渠才从夜色中闪身进了厨房。   今儿的晚饭是油泼面,他离得那么远都闻到味了,香的很。   只可惜,没有剩。   剩下的只有案板的半块白萝卜上插着的五支糖葫芦——许久没做糖葫芦了,一时没掌握准糖浆的量,熬多了,糖浆又不能放,只能都做了糖葫芦,便做多了。   看着这五支糖葫芦,李渠很纠结。   想到这几日庄子里越来越凝滞的气息,他一咬牙,拿了一支。   左右五支呢,他拿走一支还有四支呢,回头就多给孟三小姐多补偿些米面好了,总归不会让她吃亏。   睡梦中,孟晚陶打了个喷嚏。   而隔壁庄子,满身寒气正在回奏报的宫珏,收到李渠满心欢喜呈上来的糖葫芦,下笔的手一顿,墨汁滴下,染污了刚写了一半的回信。   李渠:“……”   宫珏:“……” 第15章 . 心软 举起刚烤好的鱼:“你、你要吃么……   翌日,孟晚陶起床后,看到案板的白萝卜上少了一根糖葫芦,不禁有些惊讶。   这到底是个什么品种的小家伙,油酥小馅饼不喜欢,喜欢吃糖葫芦?   小瓷她们知道这件事后,七嘴八舌地讨论,喜欢吃糖葫芦的可能是小松鼠,也有可能上次来偷喝花生露的和今儿偷吃糖葫芦的不是同一只,小瓷甚至提议下次可以搞个箩筐逮这只爱偷吃的小家伙,最后提议被孟晚陶否决了,不过她也决定了,日后再有剩的吃食不能放厨房了,虽说小家伙只是偷吃并没有在厨房捣乱,但到底是野生小动物,总出现在厨房,影响卫生和食品安全。   李渠隐匿在茂密的树枝子里,满头黑线地听她们讨论那只‘偷吃的小家伙’,尤其是在听到那个叫小瓷的丫头,竟然还想设陷阱逮他……主子,整个人都在秋风里凌乱。   还好,孟晚陶没有接纳这个提议,要不然他到时候再偷偷进厨房拿东西,不留下点什么,很难不引起怀疑。   秋天里可以种的菜有很多,孟晚陶昨儿去集市也买了很多种回来,有种子,也有苗苗,一下午只种了一小部分,今天还要继续,主仆四人带足了工具和水还有一些饼子和小零食,便推着小推车又去了菜田继续种菜。   昨天下午先种的丝瓜和冬瓜苗,这俩要爬藤,种在一处,到时候好搭棚架秧子。   胡萝卜、白萝卜还有茄子种在一处。   芹菜、菠菜、白菜还有小青菜香菜……这些青菜种一处。   孟晚陶还打算种一小片韭菜,韭菜跟别的菜不一样,种下后,一年到头都可以割着吃,可以割好多茬。不过现在温度有些低了,种子还被她放在温水里育芽,差不多明后日就可以种了。   歇息间隙,小瓷和小枣坐在树荫下,一边吃糖葫芦一边开心,因为小姐说了,等种完了菜,就给她们做油炸花生米、香酥花生还有糖霜花生吃。   油炸花生米她们知道的,香酥花生和糖霜花生并没有吃过,但听名字就知道,肯定很好吃。   李渠也很开心。   花生米数量那么多,他悄悄拿一些,肯定不容易被发现。   旁的不说,这个孟家三小姐,做吃的还是很有一手的,就是她这手艺来的实在可疑,他盯了这些日子,也没看出什么端倪,委实奇怪。   不过他晚上回去汇报的时候,明显感觉在提到孟晚陶过两日会做糖霜花生和香酥花生时,主子的心情挺好。   李渠心道,哪怕这个孟三小姐真的有什么问题,单单凭着能让主子感兴趣的厨艺,到时也可留她一命。   但李渠开心了没两日,就在孟晚陶做香酥花生和糖霜花生的晚上,从极乐坠入深渊。   眼睁睁看着那主仆四人一边开心地吃着新做的各种花生米吃食,一边把这些全都端进了孟晚陶住的主屋,背了一包袱米面的李渠,直接僵在了树上。   直到孟晚陶她们熄灯许久许久,李渠才难以置信地从树上飞掠下来,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进了厨房。   厨房里啥也没有。   连个花生皮都没剩。   挣扎半晌,李渠还是放弃了。   进厨房跟进闺房还是有很大区别的,尤其还是女子闺房。   没吃到糖霜花生和香酥花生的宫珏这两日心情很不好,尤其慈宁宫那位又在暗搓搓买凶刺杀他,她不会以为,上次他不动神色,是怕了她罢?   听完李渠汇报,宫珏冷着一张脸,把手里的奏报放到一旁,拿起旁边的军报:“孙世成,尹燕里,杀。”   李渠原本还在为今天没能给主子带回吃的而感到遗憾,听到这话,马上敛了心神:“属下遵命!”   内务府总管孙世成,新上任刚半年,是太后的人,太后一直以为自己这个棋子埋得很深很成功,却不知道,打从七年前幼帝还没登基的时候,当时还是皇后的太后往王府里放这个眼线,主子就知道了,这么多年一直没动作,甚至还‘顺’太后的意,提拔他为内务府总管,不过是想留着反制敌人。   礼部侍郎尹燕里则是明面上太后的人。   这两人的死罪可不少。   总要给太后和朝堂一个警醒。   朝堂如何波涛汹涌,自认与自己全无关系的孟晚陶,睡得不仅香甜,甚至睡前还做好了明后日得闲后去池塘里抓鱼吃的打算。   临近菜地的池塘,有鱼,第一日种菜去挑水时,孟晚陶就知道了,只是碍着种菜有点忙累,就没顾上去逮。   这日总算忙完了菜地里的活计,休息了一日后,第二日一大早孟晚陶便带着兴致比她高昂百倍的小瓷她们三人,扛着网和鱼篓去逮鱼了。   今儿阴天,凉风习习,但却一点儿都不冷,特别适合秋游,穿来后一直忙碌着,都没怎么休息的孟晚陶,今儿才算是彻底放松下来。   她厨艺是还可以,但逮鱼却不大行,拿着网舀了半天,除了几把水草什么都没舀到,最后只得把这个艰巨而又有趣的任务交给从小在乡野滚大的大枣和小枣。   逮鱼的任务分派出去后,孟晚陶就在一旁架火堆——等会烤鱼吃!   小瓷去捡了些柴禾回来后,就也加入了捕鱼的大任。   她并不会逮鱼,只是觉得有趣,跟着大枣小枣两人玩闹得不亦乐乎。   孟晚陶架好了火堆,便倚在树下,一边吃着炒花生,一边看三人一边逮鱼一边玩闹。   欢快地笑声,映着远处连绵的群山,孟晚陶心情大好。   她抬手把胳膊枕在脑后,笑着对在池塘边追逐玩闹中顺便逮鱼的三人道:“多抓点,烤完剩下的给你们带回去炸鱼块,做糖醋鱼吃。”   这下小瓷三人可来劲了。   炸鱼块就算了,还有糖醋鱼欸!   小池塘鱼本来就少,也都不是很大,尽管三人斗志昂扬,但到底最后逮到的鱼数量有限。   小枣很是遗憾,这些就够烤一烤的,糖醋鱼大概是吃不上了,最主要的不是吃,她想学。   “没关系,”孟晚陶心情好得很:“等下去去临近的镇子上看看有没有鱼,买两条回来做糖醋鱼吃。”   这话让小枣跟小瓷高兴坏了。   一个有得学,一个有得吃。   大枣年岁稍稍大些,比两人稳重得多,她迟疑了下,道:“我们吃不吃都不重要,小姐多顾着些自己的身子才是。”   听到大枣这么说,小瓷跟小枣两人忙附和:“是啊是啊,小姐这几日也累了,该好生歇着才好。”   小瓷还很‘英明’地嚷嚷:“小姐现在手里银钱不多,还是省着些花罢,吃不吃的,不打紧的。”   “两条鱼还就吃穷我了啊?”孟晚陶哭笑不得:“好了好了,快些,把鱼杀了,我要开始烤了。”   三人欢呼一声,就赶紧按着小姐的吩咐干活。   来的时候调料带的足。   除了油盐,各种调味料都带着了。   连豆瓣酱葱姜都一并洗好了带着的。   池塘里水生的是鲫鱼,野生的,又是这样的小池塘里,长得不是特别大,但吃个味,倒也是足够的。   宰杀后,不去鳞,去内脏,洗干净后,开背,用盐葱姜八角香叶等调味品略略腌制一会儿,刷上一层油后就架在火上开始烤。   快烤好时刷一层调好的酱汁,小火继续烤,到鳞片金黄,有油滴烤出,这鱼便烤好了。   小瓷她们三人,在孟晚陶刷酱汁时,就吞着口水,一眼不错地盯着架子上的烤鱼了。   刚从烤架上拿下来,三人眼睛就跟这孟晚陶的动作亮了。   孟晚陶虽然是想吃烤鱼了,但也没她们三人这么夸张。   鱼本来个头儿就不大,烤起来也不费时,孟晚陶便把手里烤好的鱼,先给三人吃。   见小姐不吃,还要继续烤,三人哪敢动口吃,纷纷退让。   孟晚陶笑了:“快吃罢,我等会儿烤个大的自己吃。”   知道她是在开玩笑的,三人也没再推辞,开心地大快朵颐起来。   吃吃烤烤,玩玩闹闹,主仆四人吃饱喝足,便坐在树下挑树枝玩。   到下午晌,在他们庄子做工的临近村子的赵婶来借箩筐等农具,孟晚陶便让大枣小枣回去工具间里给赵婶拿。   她们俩一走,孟晚陶就觉得耳边清净不少。   她又不是个喜欢大肆玩闹的,小瓷在她跟前也不想跟小枣在一起时那么疯,刚好孟晚陶也玩累了,便躺在一片高处,远眺群山和辽阔的天际。   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再醒来时,天色已然不早了,小瓷正拿着个渔网在池塘边,全神贯注地逮鱼。   “逮到了么?”她笑着大声问。   小瓷没吭声,只冲她挥手,告诉她正逮着呢。   孟晚陶失笑,很快小瓷就一网下去,只听噗一声水声,然后就是小瓷的欢呼:“逮着了!我逮着了!”   孟晚陶看着网里不住乱跳的鱼,笑起来,还真给她逮着了。   她起身走过来。   小瓷献宝一样凑过来:“小姐,你看!”   孟晚陶笑着点头:“很棒!”   小瓷把鱼网篓子一放,又拿着网信心满满去了池塘边继续逮。   孟晚陶中午的时候因为烟味呛着,没吃多少,这会儿倒是有些饿了,眼前有现成的鱼,她干脆又重新生了火。   “多逮几条,”把篓子里的鱼杀了后,她对还在池塘边奋斗的小瓷喊:“我们偷偷烤鱼吃。”   小瓷想到小枣回来后看到她跟小姐吃独食有多羡慕,斗志更加昂扬,不一会儿就逮到了三条。   主仆二人围着火堆,一边说着话,一边烤鱼,香味愈渐浓郁,孟晚陶有些口渴,正要让小瓷去给她拿些水来,抬头就看到隔壁庄子的那个小公子,一身白色衣衫,正站在池塘边,静静看着她。   他脸色好像比上次见时更白了。   也不知是今儿风大,还是他瘦了些,衣衫随风吹动,愈发显得他身形单薄。   这、这是又被虐待了么?怎么连周身的气场都比上次更冷了?   对上他冷凛凛的视线,孟晚陶觉得后背有些生寒,她迟疑片刻,到底还是心软,举起刚烤好的鱼,冲对岸的少年喊:“你、你要吃么?” 第16章 . 勾勒 乖得让人心疼   这边地和隔壁庄子挨着,论距离与合适程度来说,并不是种菜最佳选择,前几日孟晚陶日日带着小瓷她们三个来种菜,宫珏这边就提高了警惕。   哪怕她们主仆这几日安分守己,真的只是在种菜,这边依然没有消除怀疑。   缓缓而图的情况他们见得多了,主子身份特殊,任何试图接近的人,都不能放松警惕,更不用说孟晚陶身上疑点颇多,他们自然是要更加小心。   宫珏是在孟晚陶来这边种菜的第二天知道的,一个大家闺秀,厨艺不错就算了。连种菜都会,未免也太过多才多艺了。   直到种完了菜,也没有异常,宫珏只是有些起疑,并没有实质证据证明她有问题,便也没太在意,但没想到,明明菜都种完了,第二日孟晚陶竟然又带着那三个丫鬟来了。   一抬头就能看到这边的院子,要说没打探的心思是怎么也说不过去的。   是以,孟晚陶刚到,那边就汇报到了宫珏那里。   听守卫说,孟晚陶是过来这边的池塘里逮鱼烤鱼的,宫珏就吩咐人盯紧了。   孟晚陶压根不知道,她不过是活干完了,想歇一歇,放松一下,带着小瓷她们秋个游,就能惹来数十双眼睛盯着。   她更不知道,打从她架火烤第一条鱼开始,她烤了多久的鱼,宫珏就闻了多久的味。   明明汇报的她烤鱼并没有多特殊的手法,用的调料也都很常见,却格外香,这便导致了,一向食欲就不佳的宫珏,午饭也没吃。   主子不吃饭,这本也是常有的事,有时候是心情不好吃得少,有时是太忙了顾不上吃饭,众人都习以为常,可今天这顿午饭,老邛还有其他守卫都觉得,是跟正在大肆烤鱼搞得香味漫天的孟三小姐有关,当然这话没人敢说。   到孟晚陶主仆四人吃饱喝足,以为她们定然要回了,没想到还在树荫下睡起了觉。   明明走一回儿就能回院子,好好休息了,偏偏要在户外睡觉,这可就真的太刻意了。   宫珏也是在这个时候从书房出来的。   他忙了一上午,也听了一上午孟晚陶那边的言行举动,听到守卫说,这会儿主仆四人就在池塘边的树下睡了,宫珏面色并没有太大变化,但周身的气息已经沉了下来。   到大枣小枣两人离开,孟晚陶跟小瓷还没回去,继续在池塘边待着。   见她们悠闲自在,又开始了第二轮烤鱼,宫珏看了一会儿,轻轻挑了下眉。   之前已经见过两面,与其这样怀疑,不如近距离看看,她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于是便有了刚刚这一幕。   孟晚陶真的没注意到宫珏是什么时候到这边来的。   烤鱼讲究火候,要一直翻面,免得烤糊,她就没太注意周边的情况,小瓷又一门心思忙着逮鱼,都没听到有脚步声。   孟晚陶并没有对宫珏的突然出现起疑,只是有点意外。   看着宫珏苍白的脸,单薄的身量,她实在没忍住那点儿恻隐之心。   问完后,见宫珏没说话,只是漠着脸盯着她,孟晚陶也不生气。   想想之前原身的境况,她就很清楚宫珏的心理。   长期被虐待的人,会很没有没有安全感,对陌生人或者说对一切他不熟悉的人,都会很敏感,也会很警惕,甚至到了防备的地步。   想到第一次碰上时,宫珏就这个样子,孟晚陶猜他应该是对所有不熟的人都这样。   他们不过是刚好庄子相邻着,平日里并没有什么来往,在之前更是互不相识,突然问人家吃不吃,确实有点太自来熟了。   不过看着秋风勾勒出他比正常年龄瘦削的身形,孟晚陶是真的很怜惜他。   小小年纪,就要遭受这些,也蛮可怜的。   比上次见瘦了许多,不会是这段时间吃得更差了罢?   这般想着,她便盯着少年冷漠的视线,又尝试了一次:“很香的。”   边说着,边又冲他举了举手里的烤鱼:“别看这鱼小,肉非常鲜嫩,我烤了许多呢。”   金黄流油的鱼鳞在宫珏面前晃来晃去。   还没来得及说话,还在池塘边拿着网奋力逮鱼的小瓷以为隔壁庄子的小公子是嫌弃自家小姐的手艺,便放下渔网大声道:“我家小姐烤的鱼真的很好吃,不仅烤鱼,平日里,做饭也很吃的!”   这话让宫珏眉心动了下。   做饭的手艺,倒是还不错。   看着她澄澈的双眸中跳动的火光和嘴角恬静的笑,宫珏收了袖中已然出鞘的利剑。   只迟疑了片刻,他便点头——想知道她到底要干什么,总要把关系拉近点才好确定。   “嗯。”他道。   早就知道他性子冷,还不喜欢跟人说话,孟晚陶也不觉得礼貌不礼貌的问题,见他点头,心里很高兴。   能让防备心这样重的人点头,应该是饿狠了罢。   “给,”把手里刚烤好的鱼递给少年,孟晚陶顺嘴叮嘱了一句:“刚烤好,小心烫。”   接过简易烤叉的宫珏听到她这温柔的叮咛,稍稍抬眼。   孟晚陶今儿是出来春游的,穿得很简单,相对于她的身份而言,算得上朴素,头上也没过多的发饰,只有一根木簪子,但却意外地好看。   只不过孟晚陶递给他烤鱼后,就收回视线继续烤下一条,并没有看到。   相比着上次,她面色红润不少,整个人瞧着也比上次精神好,认真烤鱼时,眼睛微微垂着,羽扇般的睫毛卷起一个非常好看的弧度,在火光的映衬下,侧脸尤其精致。   烤鱼的间隙,孟晚陶抽空看了宫珏一眼,见这小公子竟然没开吃,以为他是不好意思,便冲他笑笑:“尝尝看,等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   这一笑如清风化水,比秋日里的轻风还要沁人心脾。   宫珏嘴角轻轻勾了勾,举起烤鱼凑到嘴边,咬了一口。   刚咬上,就听到咯吱咯吱的酥脆声,香味更是直冲味蕾。   外酥里嫩,咸淡适中,比意料中还要鲜美。   宫珏冷沉的面色,不自觉缓和不少。   孟晚陶撒自制椒盐的时候,朝宫珏这边看了一眼。   不得不说,这小公子长得可真是俊俏极了。   眉毛、眼睛、鼻子、嘴巴……无一处不精致。   这会儿浑身的冷意淡了些,孟晚陶便也不再像刚刚那么怯他了,见他没多会儿就吃了大半条鱼,笑着问了句:“好吃么?”   宫珏吃鱼的动作停下,看了她一眼,点头:“嗯。”   孟晚陶:“……”话可真少啊!   不过这样不大言语的样子,还挺有个性,尤其是默默吃鱼的样子,忒乖。   不过也乖得让人心疼。   这得是饿了多久啊,吃着头都不带抬的。   孟晚陶在心里感慨了声,第二条鱼烤好后,她便再次递给了宫珏。   “喏。”   刚吃完一条鱼,打算走人的宫珏:“……”   池塘里的鱼并不太大,不过巴掌大小的鲫鱼,一条两条,根本到不了哪去,连吃了三条鱼后,孟晚陶忍不住问了他一句:“你是每日里都吃不饱么?”   小瓷眼巴巴看着小姐把第一二条鱼都给了隔壁庄子的那个小公子,她可怜兮兮挨着小姐才把第三条鱼拿到手,正美滋滋嗦鱼骨头呢,听到小姐这话,想也没想便道:“那肯定的啊,那么瘦,脸色也不好……”   她说着说着,就见小姐和那个小公子都在盯着自己,嘴巴砸吧了两下,意识到不对,忙扔了手里的鱼骨头,爬起来边跑边道:“我、我还没吃饱,再去逮几条回来烤……”   话落,人就跑到了池塘边。   吓死她了,那小公子怎么总是那么冷冰冰的?她汗毛都竖起来了!   小瓷跑走后,孟晚陶又看向了宫珏。   这会儿已经申时,天色有些暗了,便显得篝火愈发浓烈,黄橙橙的火光,映着他冷峻的脸,稍稍缓和了些他身上的寒气,透出了几分暖色。   还不知道她真正的目的,宫珏想了想,便顺着她的意点了点头:“嗯。”他也不算骗,毕竟,他平日里饮食上确实吃得不多。   见他点头,孟晚陶心疼得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倒不是她圣母,只是因为不管是她,还是曾经的孟三小姐都是挨过饿的,她最清楚挨饿的滋味。   也是因为知道,才更加心疼宫珏。   她想了想,去一旁放着的一那堆来时带的物品里拿出一个小布兜:“这个,给你。”   宫珏抬手接过。   圆圆的石子大小的颗粒,是什么东西?   他打开看了一眼。   “我炸的香酥花生,”孟晚陶道:“当零嘴吃的,你留着,饿的时候可以垫垫。”   宫珏:“……”   这就是香酥花生?   李渠在他耳边念几日,今日总算吃到了!   因为主子的命令,本该贴身保护的李渠,不得不在最近的树上隐匿,看到这一幕,不禁一凛。   原本他跟老六分析过,孟三小姐有可能是想搞美食计,想通过美食接近主子,毕竟主子饮食挑剔,满朝皆知。   现在,他看着主子明显大好的心情,还有孟三小姐时不时冲主子温柔地笑,脑中突然灵光一闪……   这情形,该不会是美人计吧? 第17章 . 主动 宫珏:“……???”……   宫珏看了看布兜里的香酥花生,又看了看正一脸诚挚地看着他的孟晚陶。   “多谢。”他道。   能帮上这个凄惨的少年,哪怕只是一点点,孟晚陶也挺开心的,她抬头警惕地四处看了看。   一直都很注意她举动的宫珏:“……”   就连树上的李渠手都摸到了腰上的软剑。   孟晚陶什么都不知道,只感觉天快黑了,风吹着有点冷,她搂着自己的胳膊搓了两下,而后兴奋地朝宫珏挪了挪。   宫珏微微眯眼。   李渠:“!!!”   哪怕知道主子有防备,完全能应对,李渠依然目不转睛死死盯着孟晚陶。   孟晚陶心道果然是深秋了,天不黑都这么冷。   “那个……”在宫珏要出手的安全距离边缘,孟晚陶刚刚好停下,她压低了嗓音,悄悄对宫珏道:“你藏好了,千万别被你家的下人发现,这个可以存放些日子,他们要是不给你饭吃,你就吃一点儿这个花生,很顶饿的!”   看着随意,实则全身每根毛发都进入备战状态的宫珏:“……”   孟晚陶见他不动,只是以一种她看不懂的复杂目光看着自己,孟晚陶以为他是因为被自己戳破了窘迫处境难为情了。   这也是人之常情,少年人,自尊心向来比较强一些。   她想了想声音又低了些:“你放心,我不会跟任何人说的,你把这些先藏好,我今天出来就只带了这么多,等……有机会再见,我给你送点吃的好罢?”   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   宫珏嘴角轻轻勾起。   “嗯。”他轻轻点头。   听他语气像是没那么戒备了,孟晚陶也想给他点鼓励,便冲他笑了笑:“我以前也吃不饱,但现在都熬过来了,日子总会越过越好的,你也别太难过。”   孟晚陶是怕他钻牛角尖,一辈子被这段阴影影响,那才真是要完蛋了,所以用自己的经历鼓励鼓励他,让他对生活充满希望和期待,以她浅薄的人生经历,这已经是她能做到的极致了,她原本还觉得自己这么说很明智,可……他眼神怎么又让她看不懂了呢?   正疑惑着。   “小姐——”小瓷沮丧着脸站在池塘边,大声道:“天快黑了,我看不太清楚,逮不到了,今晚喝不成鱼汤了。”   刚刚小姐都说了的,晚上回去给她们炖牛乳般香滑的鲫鱼汤,现在她逮不到了,喝不到鲫鱼汤了……   孟晚陶刚要说,逮不到就算了,明儿让大枣小枣过来逮,实在不行就去集市上买两条回来,这几日都辛苦,值得买两条鱼补补,但话还没来得及出口,就见身旁的宫珏已经起身。   孟晚陶:“?”   不知道宫珏到底要做什么,孟晚陶以为他是要回去了,却看到他径直朝小瓷走过去。   小瓷:“……”   小瓷其实很是怵这个长得很好看的小公子。   他真的太冷了,看人的眼神也犀利,她怕得很。   眼看着他越来越近,小瓷想跑回小姐身边,可腿却像是被冻住了一般,怎么也冻不了。   “给我。”   看着伸到自己面前的手,小瓷只觉得她魂都快飞了,下意识反问了一句:“什、什么?”   宫珏:“网。”   这一个字,如同特赦一般,小瓷飞快把网给他,然后又飞快后退。   宫珏并没有逮过鱼,但他视力极佳,再加上常年习武,动作自然是又稳又准。   眨眼的功夫,他就逮到了一条。   小瓷刚退回到孟晚陶身边,就听到噼啪噼啪地鱼尾巴拍打声,整个人都愣住了。   这、这病歪歪的小公子,逮鱼技术这么高的么?   孟晚陶也有点惊讶,但想想也很好理解,常年吃不饱,会些什么与长相身份不符的技能都理所应当。   她忙拿了篓子过去。   宫珏把鱼倒进鱼篓里,继续帮她们逮鱼。   小瓷等了会儿,见那小公子其实心地挺好,只是看着冷,胆子便大了些,也跑过来帮忙。   可隐匿在树上的李渠可就不一样了。   他很懵,很震惊。   那个在池塘边逮鱼的人,真的是主子么?   宫珏几乎网无虚发,一网一条,没多会儿,就逮了半篓。   “够了,”孟晚陶及时出声阻止:“煲汤足够了,不用再忙了。”   宫珏这才停手,他看了看鱼篓的鱼,道:“谢你刚刚的花生。”   孟晚陶一下就乐了。   还是个知恩图报的小公子,看来还没有因为悲惨的遭遇长歪。   天已经擦黑了,孟晚陶也得回了,分别时,她还特意跟宫珏说,回头她再出来秋游,烤些吃食时,他都可以找机会过来。   两人刚拎着半篓鱼回来,大枣小枣就一人背着大半筐梨回来了。   没等孟晚陶问,便说是赵婶子给的,她家种了好几棵梨树,小姐肯借农具给他们,全家都很感激不知道该怎么谢,非让她们背了这些梨回来。   正在杀鱼的孟晚陶看了一眼,是皮薄汁多的雪梨。   “这么多啊!”她道:“夜里凉,你们一人吃一个,别吃多了,小心闹肚子,明日给你们炖雪梨盅。”   ‘雪梨盅’这三个字成功让正在啃雪梨的三人瞪圆了眼。   这么好听的名字,肯定很好吃!   孟晚陶一看她们的表情就知道她们在想什么,觉得很是好笑,自己也跟着有些隐隐的期待起来。   说起来,她也很久没吃过了呢。   秋日天干气燥,雪梨润肺,正是吃雪梨的时候。   “这么多梨,”她把四条鲫鱼清洗干净后,在鱼身两面分别划了几刀,然后热油下锅,一边煎鱼一边道:“正好还可以做点梨膏糖,润肺去燥。”   烧火的小枣比小瓷和大枣都开心,她又可以多学一道吃食了呢!   “鱼下锅后,不要急着翻面,先等煎定型了再翻面,这样鱼肉不容易散……”   孟晚陶一边切葱姜,一边跟小枣讲解。   “看,这样,两面金黄,加开水,大火煮一会儿,再转小火慢炖,这样煮出来的鱼汤,便是牛乳的乳白色。”   鱼汤的鲜味充斥着整个厨房,小瓷手里的梨也不啃了,就目不转睛盯着锅里乳白色沸腾的鱼汤,时不时吞一下口水。   鲫鱼汤炖起来很简单,并不需要多长时间,便炖好了。   因为是临时起意,也没有豆腐,若是有豆腐的话,放几块豆腐,会更好吃。   不过这样也已经非常好了。   等鱼汤炖好,孟晚陶图省事,再加上下午吃了不少烤鱼,她便摊了最简单易做的鸡蛋饼,就算这样,小瓷她们还是吃得肚子滚圆。   吃完后一个个砸吧着嘴,表示明天还想喝鲫鱼汤,实在是太鲜了!   孟晚陶也有些累了,便把剩下的鱼放进一个大缸里先养着,等明日再处理。   等主仆四人熄灯睡下,李渠悄悄溜进厨房。   那鱼汤,他老远闻着味就极鲜美。   只可惜,一滴都没剩。   旁的也没有,就只有盆里还没处理的鱼在扑腾。   李渠看着这些鱼,眉心紧拧。   要不……他按着刚刚孟三小姐炖鲫鱼汤的教学方法,回去炖给主子喝?   犹豫半晌,他还是放弃了。   他学着炖给主子喝,还不如把刚刚听到的炖鱼汤的法子转述给老邛。   这边宫珏还在回味刚刚吃的烤鱼。   也不知道孟晚陶最后撒的那个粉是什么,鲜得很,却又恰如其分一点儿都不腻。   想一会儿,便捏一颗花生吃。   李渠一进来,他就闻到了他身上浓郁的鱼汤味。   他鼻子轻轻动了动,难得主动开口:“她晚上炖了鱼汤?”   头次听到主子先开口的李渠霎时一愣。   片刻后,才忙应声:“是!”   “味道怎么样?”宫珏漫不经心地问。   李渠:“……”他又没喝,他怎么知道!   “看那几个丫鬟的反应,”李渠想了想道:“应当不错。”   宫珏点了点头,又从兜里捏了一颗香酥花生。   没再等到主子开口,李渠便赶紧把今日的盯梢结果汇报一番。   汇报完,主子也没在说什么,只是不停地吃着孟三小姐给的香酥花生。   他也没吃过,见主子一口一口不停,突然就有点好奇,目光不自觉落在了那兜香酥花生上。   就在他猜测这花生到底什么味时,主子捏花生的手一顿,抬眼看他,淡淡道:“你要尝尝?”   李渠:“………………”   “属下不敢!”他忙请罪。   今儿吃饱了,宫珏心情很是不错,他捏了一颗花生直接扔给李渠。   李渠忙接住:“谢主子赏。”   宫珏视线又移到今日的公文上。   李渠拿着手里那颗宝贵的花生,想了又想,最后还是一咬牙,躬身行礼:“主子,属下有话要讲。”   “说。”宫珏头也没抬。   “这个孟三小姐疑点颇多,”李渠诚恳道:“她以美食为饵,妄图接近主子,主子要多加警惕才是。”千万不要被她的手段给迷惑了!   他其实想说,他猜这个孟三小姐,美食计只是表象,其实想使美人计,但这话说出来未免有些太信不过主子,便没提。   书房里一时间安静的只剩宫珏吃花生的嘎嘣声。   李渠也不知道主子这是什么意思,只能躬身静静等待。   这一等,就是好一会儿,李渠越等越不安,主子不会已经被迷惑住了罢?   就在他要再次出声询问时……   “花生吃了么?”宫珏嗓音依然淡淡,听不出喜怒。   李渠:“……还没。”   “尝尝。”   李渠:“……是。”   这花生酥口咸甜,味道有些怪,但意外地很好吃。   “怎么样?”   李渠:“……好吃。”   宫珏淡淡嗯了一声,道:“下去罢。”   李渠:“……………………”   李渠不明白主子这话到底什么意思,但该说的他已经说了,只得退了出去。   原就不太懂主子的心思,第二日,看到孟晚陶精心打扮,拎着一大包梨膏糖去庄子上找主子,李渠的警惕就达到了顶峰,尤其是在听到她口口声声说一定要亲手把东西送到主子手里时,看她的眼神都变了。   主子再无意,也架不住她这样怀揣着美食主动上门啊!而且书房重地,岂容她进去窥探!   上次让她踏进院子,还近了主子的身,李渠已经懊悔了好些日子,今儿无论如何也不能再让她得逞。   “抱歉,”他拦在门口:“我家……少爷今儿不见客。”   说着他看了眼孟晚陶手里拎着的梨膏糖:“孟小姐若有东西,我可代为转交。”   孟晚陶登时就警惕了。   这家的下人果然坏的很啊!   上次她来的时候,都让进了,就因为昨天她请那位小公子吃了烤鱼,今儿下人就开始想着法的磋磨他了?   她看了眼毫不掩饰直勾勾盯着她手里纸包的李渠,在心里重重哼了一声。   想跟之前孟家人昧下兰姨给她的东西那样昧下她的东西,做梦!   她后退一步,敛了嘴角的笑:“那我改日再来。”   话落,她带着一脸茫然的小瓷转身就走。   李渠:“………………”东西不留下么?怎么跟预想的不一样!   孟晚陶说做了好吃的,会给他送来一些,书房里,宫珏正想着她什么时候会来,李渠就进来了。   这个时间,李渠出现,只能说明,孟晚陶靠近,或者来他们庄子了,他嘴角勾了勾:“她来了?”   李渠头很沉,语气也很沉:“是。”   宫珏把手里的书一放:“请进来罢!”   李渠:“……我把人赶走了。”   宫珏:“……?” 第18章 . 试探 三合一   “小姐……”小瓷一边从荷包里拿出梨膏糖吃, 一边回头看了眼身后大门紧闭的院子:“我们就这么回去吗?”   不给那个小公子送梨膏糖吃了啊?   那他好惨哦。   小姐做的梨膏糖好好吃,又甜又香。   孟晚陶脚步不停,不答反问:“那个臭脸的门神盯着我们了么?”   小瓷顿了一下, 才明白小姐说的门神是谁。   “没有,”她摇头:“我们走了没一会儿,他就把门关上了。”   孟晚陶点点头。   “怎么了?”小瓷不明所以。   “没事, ”孟晚陶拉着她转了个弯:“走这边。”   小瓷看了一眼,不解道:“这不是回家的路啊?”   “不回家。”孟晚陶没多作解释。   小瓷也没想太多,以为小姐又要去找什么好吃的,便开心地跟在小姐身后,甚至还默默地想, 既然不给那个小公子送梨膏糖了,她是不是就可以多吃几块了?   走了没一会儿, 小瓷就觉出不对劲了:“小姐, 这是……这是隔壁庄子的地界了罢?”   上次因为收错了花生, 赔了好些东西呢, 那家的下人那么凶, 她们要是再在他们庄子上做什么, 肯定还会讹她们的。   “嗯, ”孟晚陶爬上一个小山包,微微喘着气道:“我知道。”   小瓷好不费力追上来,正要问, 知道怎么还来, 抬头就看到了刚刚把她们拒之门外的院子。   “咦?”   “嘘!”   孟晚陶从旁边的树林子里穿过去,对小瓷道:“动作小点,我们从后面绕过去。”   之前为了躲刘妈妈他们,小瓷对这种事非常熟悉, 明白小姐的打算后,她主动走到前面:“小姐跟着我,我知道怎么走更隐蔽。”   孟晚陶便跟在小瓷身后,绕来绕去,没一会儿就绕到了院子的后面。   “没人发现罢?”孟晚陶看了看面前的高墙,又左右看看,小声道。   小瓷一脸得意,小小声道:“不会有人发现的,我可擅长躲藏了呢!”   打从她们靠近那片林子,就被几十双眼睛盯上了,听到主仆俩的对话,几十双眼睛的主人齐齐缄默。   李渠更是满头黑线。   他看了眼打从听到孟三小姐没走绕了一大圈又绕回来后,面上冷意就消散大半的主子,心里轻轻松了一口气。   还好又回来了,要不然……   “小姐……你、你慢一点呀……”   “你小声点,别把人招来!”   “哎呀哎呀,小姐你可千万要扒紧呀……”   后窗传来主仆二人的小声嘀咕,李渠沉思片刻,抬头想问主子要不要去看看,就见主子收了面前的地图放进了案子下的抽屉里,而后淡淡扫了他一眼:“你出去罢。”   李渠:“……”   他看了眼后窗,而后行了个礼,一句话没说,转身出了书房。   爬上来的时候有小瓷帮忙,但墙里面可就没有人帮忙了,孟晚陶并不敢跳,只好扒着墙头,用事先准备的石子砸窗子。   她架在墙头,两手都要用力才能保证不掉下去,所以腾出一只手来扔石子,并不太好使力。   第一下,石子没挨着窗子边就掉下去了。   第二下砸下面墙上了。   第三下才终于砸到了窗子。   孟晚陶心里一喜,就按着这个力道继续砸。   啪。   啪……   啪!   听着这个声音,再配着主仆二人的小声嘀咕,宫珏眼前自动浮现一个画面——孟晚陶艰难地扒着墙,砸他窗户。   他嘴角勾起一个微不可查的弧度,连一向冷漠的眸光都温柔不少。   孟晚陶连着砸了好几个石子了,响动也挺大,但屋里却一直没动静,她不禁皱起了眉,不会是不在家罢?   算了,把手里剩下的两颗砸完,再不出来,那就是没在家,她就只能再找机会过来了。   这么想着,她就牟足了劲,打算砸个再响一点的,她抬手狠狠朝着窗子砸了过去,恰恰好窗子在这个时候,从里面打开,那石子,正正好砸在了宫珏胸膛。   宫珏:“……”   孟晚陶:“——!”   孟晚陶一脸欣喜,但还注意着这边庄子的下人,压低了嗓音:“你在家啊?”   宫珏看了眼胸前的石子印,刚刚他竟然没躲过这个石子,若不是石子而是暗器,这会儿岂不是……   “这个这个给你!”孟晚陶快撑不住了,不住往下滑,很快就只剩了半颗脑袋在墙头上:“我做的梨膏糖,我要没力气了,你接着啊,我扔给你!”   话落,她就使劲把手里的糖扔了过去。   糖刚脱了手,她便和体力耗尽的小瓷一起摔到了地上。   摔下来时,心里想的还是,糖可千万别摔地上都摔碎了,却根本不知道,她一松手,往下滑时,宫珏就已经从窗子里翻身而出,在糖落地时稳稳接在了手里。   两边几乎同时落地。   听着墙那边哎呦哎呦的声音,宫珏翻身上墙。   孟晚陶正揉着磕了一下的腿,突然感觉到头顶有个阴影,抬头就看到宫珏坐在墙头上,正蹙眉看着她。   她愣了片刻,忙拉着小瓷起来。   两人爬墙时就已经在下面铺了好些干草,墙头也不是特别高,并没有摔到实处。   孟晚陶冲他笑笑,指了指他手里的梨膏糖:“没摔着罢?”   第一次见面时,宫珏就觉得孟晚陶有点傻,自己都摔了,还问糖摔没摔到。   他从墙头跳下来,直接落到了她面前。   两人正好面对着面。   孟晚陶:“……”   她只觉得鼻尖一股清浅的冷木香,然后就因为太过亲近的距离有些眩晕,整个人直接往后倒。   小瓷正在拍自己身上的土,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来不及去扶孟晚陶了,但她瞪大了眼,扑过去补救……   孟晚陶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是不是刚刚摔下来时摔到了哪里,要不然为什么会这么晕,完了完了,要丢人了,等下倒地她一定要抱着脑袋,这里的医疗技术那么落后,可不能再摔到头了。   可,还没等她有动作,就觉得腰间一紧,然后她就撞进一个坚硬的胸膛。   那股冷木香更浓烈了,甚至她都听到了他的心跳声。   孟晚陶:“……”   孟晚陶:“——!”   反应过来自己现在的情形,她下意识就要推开宫珏,手刚抬起,扑过来要保护她的小瓷被脚下杂乱的枯草绊住脚,直接一头撞在了她后腰,把她又往宫珏怀里撞了撞。   宫珏:“……”   孟晚陶:“………………”   隐匿在暗处盯着这边情况的所有人:“!!!”   孟晚陶鼻子都撞酸了,她也顾不上这个,忙手脚并用推开宫珏,就赶紧后退,后退的时候,还跟正揉着自己脑袋哎呦哎呦的小瓷撞到了一起,主仆二人再次一起摔到了地上。   宫珏正犹豫要不要拉一把,就见孟晚陶像是被火烧了一样,迅速站起来,拉着丫鬟就往回走,边走边冲他道:“你尝尝看那糖吃不吃得惯,我还有事,先、先走了。”   话落,人已经快跑进了林子。   宫珏眉心微微动了动。   快要进林子时,孟晚陶这才转身,见他还站在原地。   今儿天气也不是特别好,没有太阳,他站在墙根处,眉目间带着几分复杂神色,衣袂飘飘,形单影只的样子,满是孤寂,孟晚陶想了想,刚刚到底是意外,她反应如此过激,怕是让他也不好意思了,便冲他笑了笑:“你先吃着,回头我做了别的吃食,再给你送。”   说着,冲他摆了摆手:“快回去罢,别被他们发现了。”   看着孟晚陶和小瓷的身影消失在树林里,宫珏这才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梨膏糖。   片刻后他再次抬头看向孟晚陶消失的方向,眉心微微动了动。   刚刚那一下他是故意试探她的。   她的反应确实很奇怪,若真要使美人计,不应该推开他才对。   偏偏,她推开他了。   不仅推开他,还像是受了莫大惊吓一般。   想到这里,他眉心微微拢起。   到底是有别的目的,还是欲擒故纵?   孟晚陶拉着小瓷,一口气跑出了树林,才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大口大口喘气。   小瓷惯常跑来跑去,身体素质比孟晚陶强不少,虽然也有些喘气不畅,但很轻微,她一边帮瞧着像是要喘不上气的孟晚陶顺气,一边奇怪地问:“小姐,我们为什么要跑啊?”还跑那么快,像做贼一样。   孟晚陶被问得有点心虚。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跑,就是从没跟男孩子那么近距离的接触过,一时有点手足无措,还很害羞,只能先跑为上,但被小瓷这么问,她还是找了个借口:“我们已经在那边待了好一会儿,万一被他家坏心的护卫发现,那个小公子不就又要吃苦头了么?”   小瓷不疑有他,附和着点头:“小姐说得对。”   歇了一会儿,孟晚陶彻底缓了过来,便起身拍了拍衣摆:“走罢,回去就可以准备晚饭了,给你们炖雪梨盅。”   小瓷递了一颗梨膏糖给孟晚陶,重重点头:“太好了!”   孟晚陶接过梨膏糖,甜香在唇齿间漫开,喝了凉风不大舒服的喉咙缓解不少,她心情也跟着变好,见小瓷这般兴奋,便把刚刚的事当做意外抛到了脑后。   白萝卜原本庄子里种的就有,回去的路上,孟晚陶带着小瓷直接拔了两棵带回去。   白萝卜洗净去皮后,切成手指长的萝卜断,挖成空心,把雪梨切成块放进去,加入适量冰糖,放几颗枸杞,加七八分满的水,放锅上蒸一炷香的时间,香甜滋润的白玉雪梨盅就蒸好了。   这玩意好做,用材也很简单,吃多了也不妨事,知道她们三个爱吃甜的,孟晚陶便做了许多,小瓷她们每人吃了三盅才停下勺子。   孟晚陶倒是只吃了一盅。   看着锅里还温着的几盅,她不自觉想起隔壁庄子的那个少年。   他那样子一看就气血不足,秋日里,吃点雪梨盅润润肺是再好不过的了。不过这东西不好带,而且下午过去的时候,还发生了那样的意外,虽说是意外,但猛一想起来,依然感觉怪怪的。   算了。   还是等过些日子再过去好了,冲淡一下今天的难为情。   反正她下午带的梨膏糖量不少,够他吃上好些日子的。   正在吃梨膏糖的宫珏,并不知道自己下午时心血来潮的一个试探,害的自己接下来好些日子都没收到孟晚陶的投喂。   他这会儿正心情很好的一颗接一颗不停地吃下午刚得的糖。   李渠其实很不解。   主子并不爱吃甜的,怎么对这糖这般喜欢。   难不成真的中了美人计了?   想到下午那个拥抱,李渠抬头看了眼自家主子。   宫珏刚吃了一颗梨膏糖,雪梨的香甜,和桂花的清香充斥唇齿间,甜香清润,怪不得那个小丫头走一路吃一路,嘴巴不带停的。   听李渠说,她们今晚吃了白玉雪梨盅,宫珏想了一下,觉得这个东西应该也会很好吃,昨儿她说了给自己送吃的今天就送来了,下午她走的时候也说还会给她送吃的,那……   她明天就会来的罢?   这般想着,宫珏嘴角都扬了起来。   李渠:“……”   李渠:“!!!”   完了完了,主子真的中了那孟三小姐的美人计了!   “主子,”他思量半晌,硬着头皮道:“那孟三小姐举止诡异,完全不像一个大家闺秀该有的教养,主子还是……”   宫珏含着糖,声音有些闷:“她本来就不是什么大家闺秀。”   大家闺秀会做饭?会烤鱼?会种地?会爬墙?   这话让李渠顿住,不知道该怎么接了。   “你的担心我知道,”宫珏心情很好地道:“下去罢。”   主子还是很理智的,李渠这便放心了。   他一走,宫珏便放下了手里的折子,从牛纸包里拿出一块梨膏糖,对着烛光仔细打量。   像琥珀一样,微微泛着黄,淡淡的桂花香慢慢溢出,瞧着平平无奇,味道却很不错。   宫珏笑了下,而后把糖吃了。   只不过,他等了足足三天,都没有等来期待中的白玉雪梨盅。   这日,李渠盯梢后回来汇报一天的情况,又听到他说,孟晚陶今日做了什么什么好吃的,他便耐着性子,又等了一天。   结果,孟晚陶还是没来。   怎么回事?   宫珏面色直接沉了下来。   还不来?   他直接让人把已经睡着的李渠喊过来:“你是不是有把人又赶回去了?”   李渠睡得正香,被兄弟喊醒,以为发生了大事,急忙来书房,结果听到主子劈头盖脸这句话,整个人都有些懵。   “没、没有,”他定了定神,谨慎回道:“孟三小姐那日之后,并不曾再来过庄子。”   宫珏面色更沉了,他看了李渠一眼,好片刻,才把人轰走。   从书房出来后,李渠茫然的在院子里站了半晌。   他怎么也没想明白刚刚主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末了他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在心里纳闷,主子这是……想吃孟三小姐做的吃食了?   可,孟三小姐不来,他也不能把人绑来不是。   要不,他摸去厨房看看能找到点什么不,免得主子总怀疑他在背后搞鬼,怪渗人的。   这些日子,孟晚陶很少在厨房里放现成的吃食,哪怕偶尔剩了什么,也都端去了主屋,没再留在厨房里找小东西,不过她会时不时地往窗台放些吃食。   今日孟晚陶炸了些小鱼当零嘴,窗台上也放了一条。   没在厨房找到吃的李渠,盯着窗台的那条还酥着的鱼,挣扎了良久,最后一咬牙,把鱼包了起来。   等下回去,他把鱼皮剥一下,把鱼肉给主子送去,应当也是不打紧的罢?   第二天一早,孟晚陶就看到窗台上她昨晚放的那条鱼没了,她笑了一声:“贪嘴的小野猫又回来了呢。”   小枣现在每日里都早早起来帮小姐做饭,顺便学习厨艺,闻言笑着道:“那可不,小姐手艺那么好,炸的小鱼又香又酥,莫说馋嘴的小野猫,就是我都忍不住想多吃几条呢。”   做饭这件事,看再多理论,听再多经验,都不如上手做几次学得快,今儿孟晚陶就把掌厨的活派给了小枣,她在一旁打下手。   小枣可激动坏了,切个姜丝都小心翼翼,生怕哪里做得不好,让小姐失望。   孟晚陶看了一会儿,就对她道:“你不用紧张,就是煮个鱼片粥而已,我们自己吃,就算失手没做好,也没人会说你的,怕什么?”   话是这么说,小枣还是很紧张。   孟晚陶想了想,便到一旁择小葱,没再站在一旁看小枣操作。   小姐一走开,小枣浑身的压力就轻多了。   听着切菜声明显清晰有节奏不少,孟晚陶无声笑了笑。   今儿的早饭是鱼片粥和酱香饼。   都是小枣做的。   第一次做,难免有些纰漏,虽然还不能同孟晚陶手艺相提并论,但已经很不错了,大枣和小瓷还是很给面子的,冲小枣比了大拇指夸她干得好。   小枣这才放心了,还以为做得太难吃,会被嫌弃呢。   饭后,孟晚陶细细跟小枣说了下她今天这顿饭的不足之处,等小枣都记下了,这才招呼着人背了竹筐上东边的山上摘核桃。   她这庄子,良田千亩,还附赠了旁边的几个山头。   山头基本闲置,并没有开发,只当个景儿来看,但山上还是长了不少野生的板栗核桃等,田地都已经播种完了,孟晚陶平日里也没什么事,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去她那几个山头上看看,看看能不能弄点吃的回来,而且总算闲下来了,也得想想别的挣钱的法子,庄子每年是有固定收益,够她吃穿花销,可……谁又会嫌钱多呢?   她也不是那个靠着庄子躺着当咸鱼的性子。   前两日,兰姨托人送了些衣物吃食,还有两个护卫,她也得进城看看兰姨了,顺便看看,可以做点什么生意,自家有这么大个庄子,合理利用起来让利益最大化才是正理。   小瓷三人对上山并不抵触。   跟着小姐,天天吃好吃的,还不用怎么干活,最重的活,也就是种菜了,说是上山,在她们看来,不过就是小姐带着她们玩,顺便搞点吃的回来。   板栗不太多,也不知道是被山上的小动物抢先捡走了,还是今年本就结的少,核桃倒是不少,不到一个时辰,四人的筐就装满了。   “差不多了,”孟晚陶都出汗了,抹掉额头的汗对好还在树上摘个不停的大枣小枣道:“我们先回去罢。”   新鲜核桃要剥掉外皮,休息了一会儿后,孟晚陶就带着她们在院子里剥核桃。   核桃量不是特别多,只自己吃的话,也足够了。   剥皮后的新鲜核桃,一部分晾晒,一部分直接剥了壳,取新鲜核桃仁。   “还不错,”孟晚陶吃着脆生生的去了皮的新鲜核桃仁,开心道:“清脆香甜,做核桃露应该很好喝。”   一直都对花生露很钟情的三人听到核桃露,登时就开心了。   因为剥核桃花了点时间,午饭便吃得比平日晚一些。   这个季节正是吃新鲜核桃仁的好时候,孟晚陶磨了核桃露,又做了一道凉拌核桃仁,又用磨核桃露滤下的核桃渣加面粉和调料捏了几个素丸子炸了,简单家常,又美味的一顿午饭便做好了。   素丸子没放旁的,单单是核桃渣就足够香,外酥里软,别提多好吃了。   核桃露也醇香,凉拌核桃仁更是爽口。   一顿饭主仆三人吃得相当开心。   等了许多日,一直没等到孟晚陶上门的宫珏,今儿难得出了书房。   李渠看了眼明明说好了是看天气好出来透气的主子,这会儿跟他一样隐匿在暗处,盯着孟晚陶主仆四人,默默收回视线,假装自己什么都没看到。   核桃露和凉拌核桃仁就算了,宫珏看上了那个炸素丸子。   金黄酥脆,瞧着就好吃。   但很不幸,他看上的,明显那几个丫鬟也看上了,很快就把一小盆炸丸子吃完了。   宫珏很不开心,沉着脸盯着正在喝核桃露的孟晚陶。   不是说好了,再做好吃的就会给他送的么?   他等了这么些天了,连个人影都没看到!   呵,骗子!   孟晚陶平日里吃的就不多,今儿也是因为许久没吃炸丸子了,不免多吃了些,正喝着核桃露,突然觉得后背有些生寒,她拧着眉抬头看了看。   奇怪,天气也没变化啊,艳阳高照,秋高气爽,怎么突然那么冷呢?   “小姐,你看什么呢?”小瓷一边吃一边抬头四处看。   “没什么,”孟晚陶收回视线,压下刚刚奇怪的感觉,道:“就是突然觉得有点冷。”   小瓷感受了下今天的风,道:“不冷啊,小姐是上午累着了罢,等下好好休息一下,小姐身子弱,不能太劳累了。”   大枣小枣也在一旁附和,有什么事吩咐她们就好。   孟晚陶想了想,觉得也有可能,毕竟上午出了不少汗,汗干了,被风一吹,可不觉得凉么。   饭后,孟晚陶也没给她们仨派什么活,就让她们也午睡一下,等休息好了,再剥剩下的核桃。   孟晚陶很少午睡,今天确实有点累了,便小眯了一会儿,醒来的时候,身上的疲乏已经全消了。   看了眼外头已经温柔下来的日头,秋风吹动树叶哗啦啦响,岁月静好不外如是,孟晚陶笑眯着眼睛,满足地伸了个懒腰,然后起床。   这些天,饮食上有些油腻,等会儿做点炒米好了。   顺便再炒点花生,上次炒的花生也快吃完了。   等她到厨房时,看着门口堆在一起的新鲜核桃,不禁有点疑惑。   她们上午摘得有这么多核桃么?   怎么瞧着,比睡觉前,还多了不少?   她围着这堆核桃转了一圈,一脸疑惑,难道是她上午太累,记错了?   大枣年岁到底大些,睡得不多,过来的时候,看到小姐正盯着核桃出神,以为小姐是在怪她们手脚慢,还没剥完,忙走过来道:“小姐醒了,我这就要把这些核桃都剥了呢。”   “哎,”孟晚陶拦住她:“先等会儿的,你看这核桃有没有不对劲?”   大枣被问懵了,盯着核桃看了看,越看眉头越紧。   隐匿在树上的李渠可紧张了。   不是吧,这也能看出来?   他明明都已经很小心了!就只帮着摘了一小筐放上去而已!   半晌后,他听到大枣困惑的嗓音道:“没有罢,我没有看出来,小姐是觉得哪里不对?”   孟晚陶眉头拧得更紧了,没有么?   “我怎么觉得核桃变多了?”她道。   大枣:“……”   她又盯着看了看。   说实话,她真看不出来,上午她也并没怎么在意到底摘了多少,只觉得还挺多的,但小姐这么说,她还是又盯着看了好一会儿。   最后,她还是摇头:“小姐,我真的看不出来。”   孟晚陶只得作罢。   可能是她睡迷糊了罢,或者上午太累,没记清楚,反正就一些核桃而已,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孟晚陶便没再纠结,直接进了厨房。   听孟晚陶说要炒米,大枣便装了一小筐核桃拿着钳子,坐到了灶膛前,打算一边帮小姐烧火一边剥核桃。   孟晚陶洗了手,把锅刷干净,去用盆挖米的时候,孟晚陶又愣住了。   大枣等了一会儿,没听到小姐的动作,抬头看了一眼,见小姐站在米缸前一动不动,以为出了什么事呢,忙放下手里的活,跑过来:“小姐,怎么了?”   孟晚陶一脸严肃,指着米缸里的米,对大枣道:“你看,米缸里的米是不是多了?”   大枣:“……”   她看了看米缸,又看了看小姐,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平日里做饭的都是小姐,也就是这两日,小枣才开始跟着帮忙做饭,她并不怎么接触米缸,委实不知道,米缸里到底该有多少米。   外面,李渠:“……”还好,他今儿没放太多米,看来以后得换个策略了,没想到孟三小姐这样的大家闺秀,竟然连这样的小细节都记得这么清楚,日后得更谨慎一些。   “我、我看不出来。”大枣沉默了会儿,如实回答。   孟晚陶也不是特别确定,她平日里做饭,也不会仔细观察,只是因为小时候一个人住,被村里同龄人捉弄欺负过,总偷偷把她的米面拿走,自然而然养成了瞄一眼的习惯。   但之前都是少了,这还是她第一次觉得米缸里的米多了。   她不会是真的睡迷糊了罢?   她晃了晃脑袋,算了,可能是真的睡糊涂了,总归没少东西就好。   舀了一打瓢米,放盆里用清水洗过,然后在箩里沥水。   沥水的功夫,孟晚陶给自己盛了一碗中午剩的核桃露。   她并没太在意核桃露剩了有多少,因为不知道小瓷她们会喝多少,反正也不值钱,她并不知道,同一时刻,隔壁庄子,宫珏也在喝核桃露。   只不过一个喝得豪爽,一个却是一口口小口品尝。   而那多出来的核桃还有米,都是李渠给那一小碗核桃露的补偿。   等米沥干水,孟晚陶便让大枣生火。   炒米,火候最重要,要小火慢炒。   孟晚陶把米倒进锅里后,便一直拿着锅铲翻炒,看着原本湿湿的大米被炒干水分,变成一个个的,继续炒后,慢慢变黄,等到浓郁的炒米香充斥着厨房时,锅里原本白生生的大米已经变成了炒熟的深黄色。   到这程度,就可以出锅了。   孟晚陶把炒米放到簸箩里晾凉,又趁着锅,又炒了一些花生米,反正米炒得有多,等会儿可以配着花生米做点江米条吃。   做江米条最好的材料是爆的米花,不过今儿没提前准备,就先用炒米替代一下,下次再爆米花就是。   小瓷和小枣醒过来的时候,孟晚陶已经炒好了花生,还去了皮,切成了花生碎,在熬糖浆。   “这是在做什么呀!”小枣一脸惊讶。   “江米条,”孟晚陶道:“过来告诉你怎么熬糖浆,等过几天那些核桃晒干了,我给你们做琥珀核桃仁,也要熬糖浆的。”   小枣马上来了精神,凑到跟前认真学习。   小瓷脑子里则只留下了‘琥珀核桃仁’这五个字。   琥珀!核桃仁!   这么好听的名字,一定很好吃!   孟晚陶一边给小枣讲解要点,一边不停搅拌锅里的白糖,让它们在少量清水里充分融化,等彻底融化后,继续翻炒搅拌,直到颜色变成浅黄色,大泡变成绵密的小泡,再把炒米和花生碎一起倒进锅里,快速搅拌均匀。   “这个时候也可以撒点芝麻提香。”孟晚陶往锅里均匀洒了两把芝麻,对小枣道。   小瓷看着锅里正在被小姐翻搅的好吃的,已经把琥珀核桃仁暂时抛到脑后了。   小姐竟然会那么多!   以前真的是她误会小姐了!   翻炒均匀后,孟晚陶把这些都盛出来,倒到干净的宽盘子里,趁热压型,然后从盘子里脱出来,等稍凉一些,再用刀切小块。   糖浆还没彻底冷却时,口感香甜绵软,等彻底冷却后,又甜又酥!   小瓷吃着压根停不下来,一边吃一边夸:“小姐你真的太棒了,竟然会做这么多好吃的,我这辈子都要跟着小姐,好好伺候小姐。”   孟晚陶被她逗笑:“是伺候我,还是等着吃我给你做的好吃的?”   小瓷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都、都有!”   这边孟晚陶刚把新品江米条做好,那边宫珏就收到了消息。   因为好些日子没等到孟晚陶的投喂,宫珏喝核桃露都喝得很珍惜,听到属下来报,他顿时就觉得面前的核桃露不香了。   宫珏有些不解。   明明说好了,做了好吃的,就会给他送,她怎么不来了?   故意的?   故意用这种方式,引起他的注意?   这般想着,宫珏放下了手里的汤匙,眉眼间染上了几丝寒意。   他搅了搅碗里所剩不多的核桃露,眉目收紧,他真的被迷惑了么?   都多少年了,可再没人能迷惑住他的。   蓦地,他轻笑一声,这个孟晚陶,有意思。   正在啃江米条的孟晚陶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她看了看天色,也没变天啊,怎么打喷嚏了。   她揉了揉鼻子,也没太在意,继续坐在树荫下啃。   小瓷啃了好几根,最后吃不下了,还又拿了一根,凑到孟晚陶身边,小声问:“小姐,这江米条这么好吃,还要给隔壁庄子的那个小公子送么?”   树上,正在思考着怎么把江米条搞到手的李渠,登时屏住了呼吸。   孟晚陶啃江米条的动作却是一顿。   按理说,却是有日子没去了。   只是……   一想到那日的那个情形,她就说不出的不自在。   “……我们都好些日子没去了,”小瓷小小声道:“那小公子不会饿死了罢。”   孟晚陶拍了她一下,让她别瞎说。   饿死倒不至于。   可能会吃得不大好。   孟晚陶想了想,也觉得该去看看了。   毕竟她亲口说了,做了好吃的会给他再送一些,她们都吃了好些好吃的了,她却一次也没去送过,虽然之前顺口说说,也不算什么郑重的约定也不算什么承诺,但孟晚陶就是觉得有点心虚。   她把手里剩的一点儿江米条吃完,想了想道:“好罢,我去装一些,等会儿你还跟我一块去送罢。”   小瓷点头:“这就对了,我看到他们院子里有好些柿子,到时候能摘些柿子回来就好了,可以晒柿饼子吃!”   孟晚陶:“……”还以为你是良心大发,没想到是为了吃?   树上的李渠眼睛一亮,觉得自己找到了给主子兑换吃的好法子。   就在他想着到底以什么样的名字把柿子送到孟晚陶这里时,视线落到不远处一个正在靠近的人影身上,李渠整个人都僵住了。   孟晚陶刚把江米条装好,正要和小瓷出门,就见小枣匆匆跑进厨房:“小姐,有位公子找你。”   孟晚陶一脸诧异,公子?什么公子?   她在这里从不认识什么公子啊!   顶着满脑袋疑问出门,就看到院门口,金灿灿的夕阳下,长衫独立的宫珏。   孟晚陶:“………………” 第19章 . 动摇 嗓音低沉清冷   孟晚陶着实没想到, 会在自己家门口看到宫珏。   这小少年,性子那么冷,话还很少, 连她第一次误闯他的地界,都被他用那样冷漠的眼神盯着,竟然会主动串门?   孟晚陶很意外, 也很惊喜。   “你怎么来了?”她快步走到门口。   宫珏原本是过来看看,骗了他那么多天,还不出现,孟晚陶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   但对上她脸上毫不掩饰的欣喜,宫珏冰冷的面色, 稍稍缓和了些。   他抬手,冲她示意了下手里拎着的两条鱼:“谢谢你那日的梨膏糖, 我在池塘里逮的。”   ——事实是, 他来的时候从厨房里随手拎的两条最大的。   孟晚陶看着扑腾乱跳的两条大草鱼, 乐了:“这么大呀!”   一条得有五六斤呢!   “……池塘里还有这么大的鱼呢, ”孟晚陶笑着从宫珏手里接过两条大草鱼, 递给小枣, 把人往院里请:“那天烤鱼的时候, 都没逮到这么大的呢,果然还是公子你技高一筹。”   宫珏面不改色,只淡淡嗯了一声。   孟晚陶并不知道他这一声嗯, 是应的第一句‘那天烤鱼的时候, 没逮到这么大的’,也压根想不到冷漠寡言的宫珏,竟会说谎骗她。   往茶厅走的时候,宫珏看了眼正在剥核桃的大枣, 明知故问:“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上午上山摘的新鲜核桃,”孟晚陶道:“把外皮剥了,吃起来方便。”   说着过去舀了一勺新鲜核桃仁,递给宫珏:“你要不要尝尝,脆甜。”   白玉似的核桃仁,还散发着清香,宫珏捏了一块。   “嗯,”他点头:“很好。”   孟晚陶把小盘子递给他,示意他拿着吃,不用客气。   原本想让小瓷倒水来的,看宫珏似乎很喜欢吃鲜核桃,便让小瓷端了碗核桃露来。   “中午新磨的核桃露,”孟晚陶递给他:“你尝尝。”   宫珏:“……”   哪怕他已经喝了一碗了,看着面前碗里乳白色的核桃露,还是欣然端起碗,喝了。   虽然礼仪极好,但看他依然很快就喝完了,孟晚陶便更加确定了,他就是喜欢吃核桃。   不管是新鲜的核桃仁,还是核桃露,他都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   于是孟晚陶又让小瓷端了一碗过来。   宫珏又喝完了。   看着他面前很快又空了的碗,孟晚陶隐约觉得这场面,似曾相识。   她看了看院子里的小瓷和小枣,这不就是经常在她们身上看到的么?一做什么新鲜吃食,两人就牟足了劲,吃超多。   没想到礼仪这样好的宫珏,也会这样?   她便没再让小瓷端核桃露来,怕他再几口就喝完了。   虽说这东西很寻常,她也不缺,但一下子喝太多了,总归不太好,尤其这小公子瞧着身子不是很好的样子。   想着他刚刚的举动,孟晚陶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她小声问了一句:“你中午吃饭了么?”   宫珏顿了片刻:“没。”   他就午后喝了碗李渠送的核桃露,饭确实没吃,他没胃口。   但孟晚陶想的却跟他的真实情况南辕北辙。   她就说,这样一个风姿卓绝的小公子,怎么就到了她这里大吃大喝起来,果然让她猜对了,他在家里又挨饿了!   只不过这会儿也不是饭点,中午做的饭菜也吃完了,就剩核桃露,这东西并不能当主食,孟晚陶便让小瓷去拿了些江米条,还特意给他泡了碗炒米茶。   “你先吃这个垫垫,”孟晚陶道:“这是今天下午新做的,本来刚刚我也是打算去给你送一些的,没想到,正要出门,你就来了。”   宫珏抬头看了她一眼,原来不是骗他的么?   “我家小姐可没有骗你,”小瓷把茶水拎过来,举了举手里刚刚包好的江米条给宫珏看:“看,都包好了!小姐和我正要去呢!”   宫珏眉心微微动了动。   既然不是骗他的,为何这几日做了这么好吃的,都没去给他送?   但转念,宫珏眸色就沉了不少。   故意如此,引他上门么?   “那等会儿我走的时候,自己带回去好了,”宫珏语气淡了许多:“不用你们专门跑一趟。”   小瓷笑着道:“这样正好呢,免得再不小心摔了。”   孟晚陶观宫珏面色有异,以为是小瓷的话刺痛了他稚嫩脆弱的自尊心,以为她们是在嘲笑他,被下人看管,没有自由和尊严,害的她们只能扒墙头送点东西,忙道:“离得又不远,走过去还可以当散步了,也没什么。既然来了,要不然,你留下吃晚饭罢?”   话出口,孟晚陶便觉得这是个相当好的提议。   她送过去的,也不过是些零嘴一类的吃食,并不能算得上正儿八经的饭菜,但看宫珏的身形和脸色,明显需要加强营养,摊上那样一家人,饭都吃不饱,营养就更别想了。   不如留他吃饭,虽只是时不时的,但也总好过一直挨饿,吃不到什么营养的饭菜要强罢?   再说了,留他吃饭,也不过是添双筷子的事,他不来,她们也要做饭的。   这般想着,她便又道:“你刚刚带来的两条鱼那么大,我们一顿也吃不完的,你辛苦逮的 ,总得让你尝尝味不是,我看那两条鱼挺肥嫩的,等会儿做鱼丸汤。”   忙前忙后跑来跑去的小瓷,听到‘鱼丸汤’三个字,差点就要开心欢呼,但看到宫珏这个翩翩公子,她还是把欢呼咽了回去。   丢什么,不能给小姐丢脸。   但她高兴啊,便凑到了大枣小枣中间,兴奋地剥核桃,一边剥一边小声嘀咕,什么小姐说要做鱼丸汤,她还没有喝过鱼丸汤,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味……云云。   声音虽然刻意压低了,可院子就这么大,孟晚陶和宫珏还是听到了。   孟晚陶冲宫珏笑笑:“她还小,有些贪嘴,让你见笑了。”自己人,还是要护着的。   宫珏倒也没觉得有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嗓音中裹了一丝浅淡的笑意:“嗯,我也没喝过鱼丸汤,正好尝一尝。”   虽然是邻居,但到底是外人,留人吃饭,总归要好好准备的,而且现在天黑的早,早点吃饭,也免得等会儿回去的时候走夜路,孟晚陶便让大枣和小枣先去把鱼宰杀清洗了。   大枣小枣并没有见过宫珏,还是听小瓷嘀嘀咕咕才知道宫珏是隔壁庄子上住着的小公子,顺便还知道了宫珏的‘身世’。   她们两人是不太清楚所谓的勋贵家私生子有什么悲惨,在她们看来,有吃有穿,有大房子住,就已经很幸福了,是她们做梦都不敢想的。   杀鱼的时候,小枣小声嘀咕了一句:“那鱼塘里有这么大的鱼?怎么瞧着不大像呢。”要不然她们怎么可能一只都没逮到,不仅没逮到都没在塘里看到,怎么那小公子都碰到了,还一下逮了两条?   在宫珏说,鱼是他顺手在塘里逮的时,大枣就很疑惑了。   但这种事情,确实也没说谎骗人的必要,骗小姐在塘里逮了两条大鱼给她们送过来,有什么影响么?   也没有啊!   兴许,真就是他运气好,也或者,他是在别的池塘里逮的,远一点儿的山丘那边也有个塘呢。   “有鱼吃还不好?”大枣没太把这事放心上,随口说了句后,就让小枣去打水来。   宫珏一边吃着酥脆香甜的江米条,一边时不时喝一口茶米茶,心情肉眼可见地变好。   孟晚陶看他似乎很喜欢喝江米茶,便想着等会儿走的时候给他装一些带回去。   可泡茶,也可果腹。   宫珏看似漫不经心,实则一直注意着孟晚陶的一举一动。   见她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在心里轻笑一声,而后抬眼,直直对上她的视线。   孟晚陶:“……”   突然四目相接,孟晚陶直接怔在了那儿。   甚至连眼睛都不会眨了。   不是她胆小,实在是……   这么近距离的美颜暴击,让她有些没缓过神来。   而且他的举动好奇怪呀,吃的好好的,突然看她做什么?   见她怔愣在那儿,原本只是试探的宫珏,顿时觉得眼前这个人很有趣。   呆呆傻傻,偏偏还真引起了他的注意。   若她是有意为之,那可真的是心机深沉,手段更是炉火纯青。   他放下手里的茶碗,似笑非笑道:“孟小姐总看我做什么?”   孟晚陶被他这个若有似无的笑,晃得有点眼晕。   她匆匆收回视线:“看你脸色不太好,饮食上得格外增加营养,多多注意。”   话落,她又想起宫珏的处境,别说增加营养,他吃都吃不饱呢。   这话无异于往人伤口上撒盐。   孟晚陶一阵懊恼。   正好那边大枣小枣已经把鱼处理好了,她忙起身道:“你且坐着,我去打鱼丸去,等做好了喊你。”   话落,她就急匆匆往厨房去了。   看着她的背影,宫珏静默片刻,微垂的睫毛遮住他眼底的真实想法。   过了一会儿,他起身,朝着厨房走去。   眼睁睁看着主子进厨房的李渠:“——!”   主子、不是要下厨学做饭罢?   这个孟晚陶真不能留了!   草鱼刺多,但好在这两条鱼挺肥嫩,孟晚陶先把刺剃了,去皮,切块,剁成泥,继续捶打增加韧性。   正捶打着,看到宫珏进来,有些惊讶。   “你怎么过来了?”孟晚陶一边给鱼肉翻面,一边道:“厨房里油烟重,你在外面坐着喝会儿茶罢,很快就好了。”   看着她手里两把菜刀跟玩一样,鱼肉在她手下乖乖排着队成了肉泥,没个几年的手上功夫,怕是到不了这个火候。   只是,她瞧着不像是有功夫在身。   上次爬墙他就已经试探出了,今儿再看,反倒有些不确定了。   她今年十五,孟家从没把她当回事,她之前又常年缠绵病榻,哪来的精力学这些?   宫珏站着看了一会儿,语气恳切:“你好像很会做菜。”   听到这话,不知道为什么,孟晚陶总觉得寒意涔涔,明明大枣小枣也总夸她会做菜手艺好做得饭好吃,她们夸的时候她就很受用,可听到他这么说,孟晚陶确实说不出的别扭,还有点心虚。   她手上动作顿了下,而后重新扬起一个笑:“也没有很会,书上看到一些,有时候看看别人做饭,自己就悟了,可能我悟性比较高罢。”   话落,她又笑了笑,掩饰自己的不自然。   两个人本就离得很近,她的每个动作,每个眼神,甚至连情绪的细微变化,宫珏都尽收眼底。   宫珏不动声色嗯了一声,道:“你很聪明。”   孟晚陶:“?”   她停下手里的刀,转头看向宫珏。   是她刚刚听错了么?   她怎么听着,刚刚那句‘你很聪明’更像是——你死定了?   就在她愣神的时候,宫珏朝挽了袖子朝她走过来:“累了?我帮你。”   嗓音低沉清冷,说出来的话,却极温柔。   看着那张冷峻出尘的侧脸一步步朝她逼近,孟晚陶:“……”她肯定幻听了!   李渠:“………………” 第20章 . 诱惑 宫珏嘴角勾了勾,笑意浅淡,不达……   这还是那个, 第一次见面时,冷得她都发憷的少年么?   虽然他面色依然很冷,语气也冷, 但说出来的却暖心得很。   孟晚陶轻轻笑了一下。   外冷内热?   其实打从那天他帮着逮鱼,她就察觉到了。   少年人,大多自尊心极强, 再加上他遭遇如此坎坷,养成这样的性子,也是很正常的。   看来他也不是真的拒所有人于千里之外,只是处境让他不得不以此手段自保。   至少,谁对他好, 他也会回馈热情。   冷漠的外表下,裹着一颗诚挚温良的心, 还挺可爱的。   孟晚陶心情非常好, 发现了一个小秘密, 这样她就不用再憷他浑身张牙舞爪的冷意啦。   “不用, ”她开心地道:“这很好打的, 一会儿就好, 你歇着罢, 很快的。”   欣喜的样子,完全忘了刚刚那句‘你很聪明’让她脊背生寒的感觉。   宫珏有点诧异。   怎么突然这么开心?   是他刚刚说的话有歧义,还是她达成了什么目的?   孟晚陶已经笃定宫珏是个外冷内热心地纯良的少年, 便没再绷着神经, 整个人也都更放松了。   肉泥捶打好后,移入大汤碗里,沿着一个方向搅拌上劲。   边搅拌,便多次少量加入事先准备好的葱姜水, 少许盐。   “小姐,”认真好学地小枣及时提出困惑:“为什么要加葱姜水而不是直接把葱姜放进去和肉一起剁碎?”   上次炸丸子的时候,就直接加的葱和姜。   鱼丸和炸丸子,一个煮,一个炸,好像差不太多。   孟晚陶一边加葱姜水一边道:“葱姜可以去腥,但因为这是纯肉馅,加葱姜并不能剁成肉泥状,颗粒感会比较明显,也容易抱团,这样口感就不太好。加葱姜水就好多了,既能去腥,又不影响口感,还能让肉丸更加鲜嫩多汁……调饺子馅也是同样的道理。”   小枣默默记下。   一旁被小瓷分花生酥吃的宫珏也默默记下。   这种经验之谈,是需要积累的,看书,怕是不能够。   尤其是接下来,小瓷追问了一句:“小姐我们什么时候吃饺子啊?我还没吃过小姐做的饺子呢!一定会很好吃!”   宫珏依然漫不经心地吃手里的花生酥,让人看不出任何。   孟晚陶根本就不知道隔壁庄子住着的这个,她一直觉得可怜,想法给他送点吃的悲惨少年,就是全书最大的大反派,当朝权势滔天的摄政王。   压根也不知道,他对自己早就起了疑心。   更加不知道,小瓷一句话,就把她的底给露了个干净。   小瓷不同大枣小枣,是后来进庄子的,她可是打小跟着孟晚陶的,她说没吃过,只能是孟晚陶从未做过。   从未做过,又何来如此老道的经验?   不过目前还未发现特别大的问题,再等等看罢。   尤其是看到她往鱼肉泥里加了少许淀粉,又加了一个鸡蛋清搅匀开始捏丸子……   拇指食指用力,白嫩的鱼丸从虎口挤出,用勺子挖下入锅,她像是在耍杂耍一般,很快冷水锅里就飘了一层白生生的鱼丸,宫珏觉得,今儿的晚饭肯定很好吃。   “这个时候不能用沸水,”孟晚陶一边下丸子一边道:“要冷水,丸子入水飘起来,没散,就是做成功了。”   等丸子都挖好,孟晚陶这才让大枣生火煮鱼丸。   鱼丸煮熟后捞进盛了凉水的大汤碗里备用。   重新起锅烧热油,把刚刚剔下的鱼骨,放锅里煎炒,等两面金黄,加水葱姜,大火煮开。   煮开后转小火继续煮,像炖鱼汤一样,直到锅里的汤变成乳白色,用笊篱把鱼骨捞出,再把鱼丸放进鱼汤里继续煮。   鲜香味直勾的人吞口水。   孟晚陶对这一锅鱼丸汤非常满意,稍稍遗憾的是,没有海带,要不然美味还能再升一级。   不过这样也已经很好了。   快出锅的时候,撒上葱花,一锅鲜嫩的鱼丸汤就做好了。   晚饭自然不可能只吃鱼丸汤,孟晚陶打鱼丸的时候,就让小枣按比例和了面,她打算再做个香酥肉饼。   宫珏实在太瘦了,好不容易来一趟,总要吃点好的多补补。   肉饼做法挺简单的,面和平日里做葱花饼小酥饼的面是一样的,肉饼外面的饼子做法也和之前没甚差别。   先切面剂子,再抹油酥,团成面团,擀成均匀的薄饼。   肉馅用肥瘦刚刚好的猪肉,切成肉丝,加香菇丁,胡萝卜丁热油锅翻炒,放入盐酱油还有她自制的鸡粉等调料,翻炒均匀,铲出来晾一会儿,然后用擀好的薄饼,包肉馅。   包好后,再擀一下,擀成长条形,锅里放油,开是煎。   孟晚陶对于做各种饼,早就驾轻就熟,同时在锅里煎三个饼还不耽误继续做新肉饼。   等煎至两面金黄,出锅,从中间切开,滋滋流油的香酥肉饼就做好了。   别说最贪吃的小瓷,就是宫珏,眼睛都微微亮了下。   孟晚陶一边利落地煎肉饼,一边盛鱼丸汤,让她们去院子里收拾桌椅碗筷,准备吃饭。   一说到吃饭,小瓷跑得比谁都快,麻利地就把桌子收拾好了。   大枣端着一砂锅鱼丸汤放到桌子上,小瓷已经飞快地把碗拿了出来。   虽然做饭掌勺的是最忙的,但也没忙到脚不沾地,吩咐了她们之后,孟晚陶给锅里在煎的饼翻了个面,就拿了一块案子上刚且的肉饼,递给宫珏。   “尝尝,”她道:“不知道你的盐味,没放太多盐,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冒着热气和酱汁的肉馅、烙得金黄的酥饼皮,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增。   他虽挺想立马尝尝的,但面上依然保持着该有的稳重。   “嗯,”从孟晚陶手里接过,他道:“看着很不错,多谢。”   孟晚陶忙着煎饼,笑道:“不客气。”   肉馅鲜嫩,饼皮酥软,咬上一口,果然跟想象中一样,唇齿生香。   宫珏都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吃到让他这么开心的食物了。   看似‘慢条斯理’实则速度一点儿不慢地吃完了手里的饼,抬头的时候,正好对上孟晚陶回头的视线。   她眉梢眼角都蕴着笑意,冲他嫣然一笑:“吃完啦?”   哪怕穿着围裙,拿着锅铲,都掩盖不了她的美。   还美的格外有鲜活力。   “喏,”孟晚陶把小箩筐塞到宫珏手里:“端出去罢,马上就吃饭了。”   宫珏:“……”   他低头看了眼手里装了满满一小箩筐肉饼的箩筐,嘴角轻轻勾了勾。   原本还以为,她会再给自己拿一块呢。   多少年没人敢这么使唤他了?   刚转身走出厨房,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想吃多少自己拿就是,别客气啊。”   饶是宫珏还没吃‘饱’,听到这句后,他也没有拿肉饼,而是等孟晚陶最后一锅出锅了,坐到饭桌上,他才伸手去拿。   “这个……”孟晚陶先给宫珏盛了一碗鱼丸汤:“肉饼也会有点干,配着汤吃。”   宫珏想喝这锅汤想很久了,只是见她们没人动,还以为有旁的东西要放,就没动汤。   他舀了一勺,汤很鲜,鱼丸也很劲道很嫩。   孟晚陶做了这么会儿的饭,这会儿不大饿,就先喝了一碗汤,这汤,她还算满意。   见宫珏喝了一勺汤,吃了一个鱼丸后,便沉默不语,她奇怪道:“怎么了?吃不惯么?”   “没,”宫珏放下勺子,抬头看过来:“很不错。”   孟晚陶笑笑,没再说话。   宫珏静默无言地又吃了一会儿,而后抬头看向喝了一碗鱼汤,在缓神的孟晚陶。   “真的很不错。”他道。   孟晚陶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喜欢就多吃点,锅里还有很多呢。”   喜欢?   宫珏眉心微微动了动。   他喜欢面前的鱼丸汤么?   好像并没有,他只是觉得味道还不错。   喜欢这个词,就不曾在他的人生里出现。   正细细揣摩着孟晚陶刚刚的那句‘喜欢’,就听到小瓷开心道:“我也喜欢!这鱼丸汤太好喝了!鱼丸也好吃!小姐我们明天还吃好不好!我明天一早就和小枣一起去逮鱼!”   这话,孟晚陶听了不知道多少次。   每次做个什么吃的,她就说明儿也要吃,明儿做了新的吃食,就嚷嚷着新的更好吃。   喜新厌旧,表现得淋漓尽致。   “明儿的事,”孟晚陶终于缓了过来,拿起一个肉饼:“明儿再说。”   肉饼和肉馅饼的区别就在于,一个是看得到的肉丝或肉块,一个是肉馅。   各有各的好。   孟晚陶就挺喜欢吃肉饼的。   可能是小时候过得太惨了,别说吃肉,就连吃饱饭都是奢望,以至于每次吃肉,她都要大块大块地吃,才觉得是在吃肉。   孟晚陶吃一个肉饼饱了,小箩筐里还剩了几个,便想着等会儿给宫珏包起来带回去当宵夜好了。   少年人饭量大。   夜里饿了,就他院子里那些黑心的下人,肯定没人给他弄吃的。   到吃完了饭,宫珏都没想明白‘喜欢’到底是什么。   孟晚陶哪里知道她随口一句,就让宫珏沉思了这么久。   天色已经很晚了,两家庄子离得不算远,自然没有留客一说。   孟晚陶让小瓷去点了个灯笼,她亲手把剩的几个肉饼,全给宫珏包了带回去:“这是今晚上的肉饼,这是江米条,还有一些炒花生,你带回去吃罢。”   看着一兜兜精心打包的纸包,宫珏心底生出一股奇异的感觉。   “路上慢点,”孟晚陶把人送到门口:“你有时间的时候,可以到这边来跟我们一块吃饭。”   她这么大个庄子,管张嘴吃饭还是很轻松的。   这个提议,正中宫珏下怀,他点头:“好。”   答应的这么爽利?孟晚陶小声问了他一句:“庄子里的人,不限制你出门?”   想到孟晚陶一直营造的‘以为他是个吃不饱饭,总是被下人欺负’而可怜他对他诸多关心的形象,他语气沉了些:“我到底是主子。”   孟晚陶面上一喜,有这个想法就好。   有这个想法,不自怨自艾,就总有立起来的一天。   虽然觉得他到这边来,他那庄子里的下人会欺负他,孟晚陶还是对他发出了邀请:“明儿我们包饺子,你来么?”   不破不立,她是因为有御赐璎珞这样的护身符,宫珏可没有,一点点反抗,也不失为一个稳妥的法子。   就先从自由出入开始罢。   孟晚陶觉得她抛出去的美食诱惑很管用,哪怕只有几盏灯笼,她都清楚地看到宫珏眼睛亮了下。   对上孟晚陶亮晶晶志在必得的目光,宫珏嘴角勾了勾,笑意浅淡,不达眼底。   “嗯。”他沉声,夜色掩去他嗓音里的寒意,他道:“好。”将计就计,也可。   话落,他便转身,提着灯笼踏入夜色里。   等宫珏走远了,孟晚陶才带着小瓷回去。   “小姐怎么对隔壁庄子的小公子那么好呀?”小瓷不解。   孟晚陶想了想,回了她一句:“同病相怜。”   她太懂那种无助的滋味了,能帮一把是一把,尤其他还是个内心依然热诚的大帅哥。   就这么被眼前的困境毁了,也太可惜了。   孟晚陶不知道,她们回去闩上院门后,她给宫珏的那盏灯笼就到了李渠手里。   哪怕是夜幕都没挡住李渠沉重严肃的神情。   “主子,”他拧着眉道:“这个孟三小姐绝对有问题,主子还是不要以身涉险,等属下调查清楚,定给主子一个详细的报告。”   宫珏面色极冷淡,他走了几步,而后递给李渠一个肉饼:“尝尝。”   李渠以为主子让他试毒,便咬了一口。   刚嚼了没两下,就听到主子没甚语气的声音从前面传来:“怎么样?”   李渠:“回主子,没毒!”   宫珏:“……”   他停下,转头看了李渠一眼:“味道怎么样?”   李渠被主子这一样盯得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味道很好,”他忙如实道:“但味道也太好了,她一个饭都吃不饱,天天被磋磨缠绵病榻的三小姐,哪里来的这般手艺?”   宫珏没理他,又往前走了片刻,道:“你等会儿把院子里的柿子都摘了,我明儿要带着过去吃饺子。”   李渠:“…………是。” 第21章 . 妄想 宫珏突然扬起嘴角,无声笑了下……   李渠吭哧吭哧把肉饼吃完, 然后一抹嘴,上树摘柿子去了。   吃肉饼的过程中他已经想明白了,只要孟三小姐能一直给主子做吃食, 不搞大的幺蛾子,留着她倒也不是不可以。   要不然他每日里想方设法劝主子吃饭,主子还不吃, 也够让人忧心的。   以小小的代价,换来主子食欲好心情好,这买卖很划算。   孟晚陶身边的那个小丫头一直嚷嚷着吃柿饼,把这么多柿子送过去,孟晚陶肯定会做很多的, 到时候也能多分主子一些。   这般想着,李渠摘柿子摘得更麻利了, 他甚至还让老六去摘山脚下的那颗柿子树。   第二天一早宫珏从屋里出来, 就看到院子里一排装得满满当当的箩筐。   全是柿子。   宫珏:“?”   李渠已经去隔壁盯着孟晚陶了, 特意让老六帮他汇报。   “主子, ”老六一看宫珏出来, 就上前:“柿子已经都摘完了, 全在这儿!”   宫珏:“……”   且不说, 他一个人一次能背几篓,这么多,不会谋算着分批次摘么?   一下全摘了, 他下次去, 拿什么?空着手么?   察觉到主子气场似乎不大对,原本还很开心的脸上染上一丝疑惑,小心地看了主子一眼。   对上主子寒涔涔的目光,老六马上又低下了头。   李渠那个混账!竟然诓他!说什么主子一早看到这么多柿子一定会开心!说不定会赏他!   赏?   他看主子很想赏他一顿鞭子!   当然, 最后这顿鞭子,他也没享受成,主子只是微拢着眉,凝视了他一会儿,就放过他了。   昨儿睡得有点迟,导致孟晚陶今儿起的晚了一些,不过起来的时候,小枣已经把早饭做好了。   是她刚刚学会的山药蔬菜羹,和小酥饼。   小酥饼外酥里软,从中间切开,内里中空,可以夹肉和菜。   因着昨晚吃的是鱼丸汤和香酥肉饼,偏油腻了,这一顿早饭,小枣就做的偏清淡些。   胡萝卜白菜和泡发的木耳切成丝,过水焯熟,控水捞出,加适量盐酱油鸡粉调味拌匀,葱姜蒜切碎,热油浇上,一份简单爽口又健康的小菜就做好了。   吃的时候,把菜加进小酥饼的中空里,用手拿着一口咬下去,饼酥,小菜清香,再喝上一碗热乎乎的山药羹,幸福也不过如是。   吃晚饭,主仆四人收拾了下,就去临近的镇子上赶集了。   集会并不是日日都有,每隔两天一次集,各家各户出来采买,或者卖点自己的产出换点其他日需品。   孟晚陶今儿也没太大事。   包饺子需要猪肉。   平日里采买的活,基本都是大枣在干,今天孟晚陶出来,主要是想看看集市上一些干货还有炒货的价。   她想做点小买卖,等经验足了再开铺子。   唯一能想到的不用怎么投入的便是炒货了。   现下已经深秋,马上入冬,炒货需求量增加,而且她自认自己的手艺不算差,应当不会赔钱。   只是庄子上核桃多一些,其他的干货,譬如栗子、蚕豆……都很有限。   也就花生勉强够吧,瓜子也得另买一些。   先寻寻价,等过两日核桃晒好了,进城看兰姨的时候,做一些带着。   虽说是小镇子的集市,也很热闹,尤其现在秋种结束,农闲时节,出来赶集的人不少。   孟晚陶带着她们三个一路慢悠悠地逛,一路逛一路顺手买点碰到的炒货,一是当零嘴,二是尝尝味道。   小镇子集市虽然不大,但是要慢慢逛,还是能逛出很多乐趣的。   这算是孟晚陶穿来后头一次正儿八经‘逛街’,上次出来时间紧急,身子也没大好,买了点东西就回去了。   今儿倒是可以多逛逛。   孟晚陶带着兴奋的小瓷三人,在集市上慢悠悠赶集,却不知道,一会儿的功夫,宫珏已经问了六遍——   “还没回来么?”   李渠跟着去集市上了,听吩咐的便是老六。   经历早晨那一劫,老六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听出主子语气里的不悦,谨慎道:“还没。”   宫珏眉头轻轻皱着,手里刚寻回来的孤本都看不下去了。   还没回来?   不是说好了,今儿要包饺子的么!   察觉到主子已经很不耐烦了,老六试探着道:“要不,属下去催一下?”   宫珏英气的眉头动了动。   “罢了,”他从抽屉里掏出昨晚新的的江米条:“等着就是。”   老六:“……”   退出书房后,老六十分后悔。   他真不该信李渠的,换班今日当值。   快冻死他了!   孟晚陶和小瓷她们三个,逛得开心,一圈下来,收获颇丰。临近午时,才拎着大包小包回庄子。   “这个花生,”小瓷一边剥买回来的花生一边道:“没小姐炒得香……这丸子也有点偏硬,不够松软。”   孟晚陶听得直乐,这才多久,都成美食评鉴家了。在树下略略坐了会儿,喝了半碗茶,便准备包饺子。   “别吃了,”孟晚陶笑着道:“吃这些吃饱了,等会儿包了饺子还吃不吃了?”   小瓷马上放下手里的麻花,跑过去找活干。   她特想吃饺子,都想吃好多年了。   以往庄子上逢年过节都会吃饺子,每到这个时候,大家都很高兴,但从来没有她们的。   她就只能眼巴巴看着别人吃。   孟晚陶哪里知道小瓷心里头还记着这档子事,让她去后面薅了把小葱回来择干净等会儿剁馅用。   包饺子就两样,面皮和馅。   孟晚陶先和面。   和好面,醒面的时候正好剁馅。   这边刚把面和好,正要洗肉剁馅,宫珏就来了。   “小姐!”小瓷瞪圆了眼睛,跑过来:“你快去门口看看!好多柿子!”   孟晚陶:“?”   她洗了手出去。   门口堆了一排装满了柿子的筐。   足足有十一大筐。   宫珏正站在那儿看着她。   她指了指面前的柿子:“都是你拿来的啊?”   看着她惊讶,却明显欣喜的表情,宫珏淡淡点头:“嗯。”   孟晚陶:“……这也太多了。”   宫珏眨了眨眼:“不多,反正庄子里结了也没人吃。”   蛮喜欢吃柿子的老六:“………………”但他不敢吭声,并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孟晚陶乐了:“我们也吃不了那么多啊。”   宫珏表情顿了顿道:“你可以做旁的吃食用。”   这倒也是,小瓷之前还嚷嚷着去山上摘野柿子做柿饼子呢,这就送来了,还个个又大又饱满。   “你自己拿过来的?”孟晚陶招呼小瓷她们把柿子收进院子里,回头问宫珏:“这么多,你怎么拿的啊?”   十一筐。   就宫珏这单薄的身量,一次背一筐都费劲,十一筐不得累傻了?   “哦,”宫珏脸上并无疲累的表情,指了指一旁存在感极低的老六:“命他推车子搬来的。”   孟晚陶这才注意到,原来门口还有个人。   看老六的衣着,孟晚陶惊讶地睁大了眼。   这是他们家下人吧?   他现在都能使唤得动下人了么?   进步很大啊!   果然,一旦你自己立起来了,旁人想再欺负你就难了。   孟晚陶很替宫珏开心,并自以为是她的鼓励促使了宫珏开始反抗。   至于旁的,还有没有被欺负,被磋磨,孟晚陶觉得,以他这样的进步速度下去,这些很快就会消失了。   见孟晚陶一直盯着老六笑,宫珏面色有些不好看。   柿子是他让摘的,也是他拿来的,不该对着他笑么?   他抬头,冷冷睨了老六一眼。   还没搞清楚什么状况的老六,接到这个眼刀,整个人更懵了。   大枣小枣和小瓷,都是女孩子,之前又吃不好,力气比较小,三个人合力才抬动一筐柿子。   “这么多柿子,”小瓷累得脸都红了,还不忘嚷嚷:“可以做好多柿饼子吃了!”   老六终于反应敏捷了一次,觑到主子脸色,马上过去从小瓷她们手里接过筐:“我来。”   话落,一手一筐,跟提两筐棉花一样,毫不费力就拎进了院子里,眨眼间,十一筐柿子就挪了地。   孟晚陶很是羡慕这样有力气的人。   力气大,身体就不会差,而且,力气大不容易被欺负。   她刚想让小瓷倒杯水给老六喝,就见老六拎完柿子,行了个礼,就推着车子,迅速告退了。   孟晚陶眼睛又亮了一些。   看不出来,这小公子立起来后,还挺有手段,这才几天啊,下人都开始怵他了。   这样好。   这样至少没人敢再随意欺负。   “我现在来,”见孟晚陶还盯着老六的背影,宫珏无意识侧了个身,挡住她的视线:“不打扰罢?”   孟晚陶没意识到他是故意的,收回视线后,道:“怎么会,来的正好,正在包饺子,你不来,等会儿我也打算去请你过来呢。”   “你先坐会儿罢,”孟晚陶示意了一下桌椅:“等会儿就能吃了。”   宫珏可不会做饭,昨天进厨房也是别有目的,想着她们主仆四人,他一个外男,总不好跟她们挤那么个小厨房,便点头应了。   小瓷麻利给他冲了碗茶:“公子坐着罢,我去帮忙啦。”   说完人就跑没影了。   宫珏看了眼面前的炒米茶,虽然廉价,但他还挺喜欢的。   小瓷又飞快端了一碟新买的麻花和炒花生,又飞快跑进厨房帮忙。   宫珏鼻尖动了动,没有尝都知道,面前的麻花和炒花生不是出自孟晚陶之手。   所以,他没有碰。   庄子里的小厨房确实不大,设计布局,也不是很合孟晚陶的意,对于爱捣鼓吃食的孟晚陶来说,厨房就是她的战场,她很早之前就想把厨房再造一下了,苦于现在手头银钱还不宽裕。   而且,小厨房就这么大地,改造也改造不出来个花,便打算存点钱,再挣点,到开春,重新盖一个一体化大厨房,她亲自设计。   院子里喝炒米茶的宫珏,难得跟孟晚陶想到一块去了。   他也觉得眼前这厨房小了。   透过窗子,看着厨房里孟晚陶的身影,宫珏心想,这小厨房,太屈才了,多两个人打下手便有些拥挤。   他府上那样的大厨房才配得上她这身手艺。   若是去他府上厨房,肯定能让她更好地发挥,也不知道她愿不愿意。   且不说孟晚陶愿不愿意,宫珏自己先被自己这个念头惊艳到了。   看着在厨房里忙碌的孟晚陶,宫珏起身。   李渠:“?”   到了门口,看到孟晚陶正要开始剁馅。   没等她开口,他便沉声道:“你想要大厨房么?”   孟晚陶丝毫不觉得他这话突兀,相反,她觉得他很细心,小瓷她们都没看出她想要个大厨房呢。   “想啊。”孟晚陶笑了笑,一边片肉一边道。   宫珏没说话,只是点了下头,便转身。   今日阳光明媚极了,洒在宫珏身上,映得他身姿若仙,面容如玉。   他走了两步,突然扬起嘴角,无声笑了下。   分辨出主子是真的很开心的李渠:“………………”刚刚,发生了什么? 第22章 . 暗号 冷幽幽的目光直直投了过来……   厨房里要继续忙活的孟晚陶并没有想太多。   宫珏问问, 她可不会自作多情的以为,他是想送她个大厨房。   兴许是等她建厨房时,帮帮忙罢。   看来, 他已经把自己当朋友了呢。   对于交到新朋友这件事,孟晚陶很开心。   尤其是,严格意义上来说, 宫珏是她来到这里后交到的第一个朋友,意义非凡。   她很高兴,想着要把饺子做得更好吃一些。   自己家包饺子,饺子馅自然是肉多菜少更好吃,尤其家里还有三个小时候日子过得不太好的馋猫, 以及一个来做客的小可怜新朋友。   ——孟晚陶自己也喜欢吃肉,不过她到底心理年龄比小瓷她们大不少, 没那么明显, 再加上, 她脑子里还是有‘均衡营养’这个理念的。   今儿买的是瘦肉多肥肉少肉质比较劲道的前腿肉。   肉皮片下后放到一旁, 等晚上可以炒菜, 劲道弹脆, 还是很好吃的, 或者做肉皮冻也可。   不过今儿这肉皮不大多,做肉皮冻量不太够,等过几日, 专门去李屠户那里买些猪皮回来做, 还可以熬胶做固元膏当零嘴吃。   肉切小块,然后开始剁。   孟晚陶很喜欢剁馅。   两把刀有节奏地咚咚咚咚咚……特别解压。   小瓷默默学了许久,现在也只能一把刀剁馅,还不会同时两把刀操作, 今儿小姐主厨,她就在一旁打打下手。   饺子馅里加的是白菜,也就是菘菜。   去掉外面的老叶子回头炒菜吃,剁馅只用了里面比较嫩的部分。   肉剁的差不多的时候再加菜一起剁。   许是心情好,又或者是期待值高,听着咚咚咚的剁馅声,所有人都一本满足。   馅剁好后,装入盆里调味。   多次少量加入适量的葱姜水,拌匀后,再加盐鸡粉酱油调咸淡,最后打入四个鸡蛋,搅拌均匀,饺子馅便调好了。   包饺子在很多人看来是个挺麻烦的事,又要剁馅又要擀皮,又要包,但孟晚陶很喜欢,包饺子有一种特别的独属于它自己的热闹和美,孟晚陶自己一个人吃饭的时候,也会很耐心的包饺子吃。   剁馅的时候,旁人也插不上手,都靠着孟晚陶一个人,现在开始包了,小瓷她们都洗了手兴奋的准备帮忙。   就连对做饭一窍不通的小瓷都自告奋勇要帮着擀皮——她以为擀皮很容易。   醒好的面延展性很好,揉过后,团成长条,再切成合适大小的面剂子,按压一下,擀成薄厚均匀的饺子皮,包上馅,捏紧,饺子就包好了。   大枣虽平时帮着家里干活做饭做家务,但包饺子真的不会,因为他们家太穷了,吃不起饺子,没有学的机会。   孟晚陶并不介意,耐着性子,教她们怎么包饺子,还不厌其烦教她们各种形状的包法。   小枣比较聪明,教了两次她就会了,饺子皮拿到手里,放上馅,两手一捏,一个白白胖胖,皮薄馅大的饺子就包好了。   大枣学得没小枣快,但也学会了。   只有小瓷,学了半天,还露馅,就算包出来也歪歪扭扭不成个样子,最后只得放弃,帮着擀皮——她擀皮还挺有天赋的,可以单手擀。   几人里,包的最快的就是孟晚陶了。   她小时候没饭吃去饺子馆打过工,就给人包饺子,饺子皮到她手里,跟玩一样,一眨眼一个,一眨眼一个。   没多会儿,便包了一锅盖。   “烧水罢。”孟晚陶一边继续包,一边对大枣道。   大枣放下手里的饺子,麻利地去烧水。   水开后,孟晚陶端起饺子,一个个下锅。   为了防止粘锅,下锅后,用勺子在锅里抄了两下:“大火。”   大火出好面,煮饺子同样需要大火。   这样煮出的饺子紧紧锁住馅里汤汁才更好吃。   煮三四开,饺子飘起来便煮好了。   现吃现煮的饺子最好吃,锅里差不多够个六七碗,煮多了吃得慢一些,饺子就松了,不如刚煮出的好吃。   孟晚陶又包了几个饺子,便让准备吃饭。   等会儿不够吃了,就再煮。   宫珏极少吃饺子。   宫里倒不是不做,只是他幼时饭都很少有吃饱的时候,饺子更是甚少能吃到。   等大了些,精力移到了别处,更不在意吃什么了。   这会儿看着面前热腾腾白白胖胖的饺子,宫珏觉得心情又好了许多。   孟晚陶喜欢带汤的,就是饺子和饺子汤一起盛,吃一个饺子,喝两口汤,极满足。   当然这只是她个人的喜好,她并不强求旁人都和她一样,还特意为她们用笊篱捞出一盘不带汤的饺子,又没人倒了一小碟醋。   “也可以蘸醋吃,”她夹起一个饺子给他们示意了一下:“就是这样,味道也挺好,你们可以试试看自己更喜欢哪种吃法。”   小瓷眼睛都亮了。   原来,还可以这样子吃的么!   她一马当先,先夹了个饺子到自己的碟子里,醋虽然蘸得有多,可表情依然兴奋:“好、好吃!好好吃!”   宫珏:“?”   宫珏非常不爱吃醋。   但看小瓷的表情,眉心轻轻动了动。   孟晚陶冲他抬了抬下巴:“尝一下,味道很好的。”   只片刻,他便夹了一个饺子,蘸了少许醋,而后——   他又夹了一个。   恰到好处的醋香,裹着饺子香,美味不可多得。   见宫珏更偏爱蘸醋吃,孟晚陶又特意给他盛了一盘。   第一锅吃完,孟晚陶又煮了一锅,众人这才停了筷子。   很显然,大家都吃撑了,包括孟晚陶。   原本打算的吃完午饭就开始做柿饼的,也不得不往后推。   孟晚陶习惯了饭后散会儿步,尤其今儿还吃撑了,泡了壶消食的山楂水后,便一边同他们闲聊,一边喝着山楂水在院子里慢悠悠走来走去。   小瓷都撑得还肚子疼了,还不忘吃。   “小姐,”她小口小口喝着山楂水:“今儿买了这么些山楂,我们晚上还做糖葫芦罢!”   慢条斯理喝山楂水的宫珏,动作一顿,抬眼看向了院子里披着一身阳光慢悠悠的孟晚陶。   “不做,”孟晚陶第一次拒绝了小瓷的恳求:“你吃东西没个章法,上次要不是拦着你,剩的那几串你都能一口气全吃了,暴饮暴食对身体不好。”   小瓷立马沮丧着脸:“那我、我以后吃东西的时候注意点,可不可以?”   孟晚陶没说话,继续消食。   直到小瓷发誓,她肯定不会再吃多了,孟晚陶这才‘勉为其难’地点头:“行罢。”   得到肯定的答复,小瓷终于松了一口气,欢呼一声,就开始吹彩虹屁,生怕小姐临时反悔不做了。   大家说说笑笑,没有人注意到,坐在一旁的宫珏,听到孟晚陶答应后,也默默松了一口气。   在院子里走了几圈后,孟晚陶其实已经差不多消食了,一抬眼看到窗台上的碗,这才想起来她有日子没往窗台上放吃的给那个神出鬼没的小家伙了。   她把碗洗了下后,便拨了两个饺子,外加上午在集市上买的炸丸子,在窗台上放好后,便继续散步。   宫珏盯着窗台看了会儿,不太明白孟晚陶为什么这么做。   两个饺子,一个丸子,在传递暗号?   他眸色沉了沉,而后起身,不经意走到窗台旁。   “这里放吃的,”指着窗台,宫珏看向孟晚陶,一脸随意地道:“是有什么讲究么?”   孟晚陶停下脚步,顺着他的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轻笑道:“啊,没什么讲究,是有一只小野猫偶尔会来吃东西,放窗台给那小东西备的。”   宫珏:“?”   这个说法,无法说服他。   不等他再问,就听到小瓷在那边嚷嚷:“也许是两只哦!哎呀,那小东西口味可奇怪了呢,之前喝剩的花生露,小东西偷偷溜进厨房喝了,小姐特意在窗台放了些饼子还有肉,那小东西都没有吃,后来还吃了一支糖葫芦,可奇怪了呢。”   宫珏微微眯眼,他怎么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啊对了!”小瓷突然想起来:“也还是很正常的,因为那小东西后来还吃过小姐在窗台上给放的炸小鱼。”   花生露、糖葫芦、香酥花生、炸小鱼、核桃露……   重合度极高,宫珏脸色慢慢沉了下来。   “就是那小东西机灵的很,”小瓷压根没注意到宫珏的神色,继续道:“每次都没留下痕迹,我本来还想帮小姐逮住呢,最后也没成功,就只好放弃啦。”   宫珏:“……”   隐匿在树上的李渠:“……”主子脸色好像不太对。   正疑惑着,就见主子突然抬头,冷幽幽的目光直直投了过来。   李渠:“……………………”他完了。 第23章 . 傲娇 他心头的躁动突然就被抚平了……   孟晚陶只觉得后脖颈突然一股寒意, 略带茫然地看了宫珏一眼。   怎么回事?   怎么感觉,他好像突然不是很开心的样子?   她想了想问了一句:“你是不是不喜欢猫?”   宫珏收回视线,淡淡道:“还好。”   孟晚陶:“?”   宫珏:“不讨厌, 也不喜欢。”   孟晚陶笑了下,他一脸淡淡故作高冷的时候,让人特别想捏他的脸。   她在心里默默嘀咕, 什么时候能捏捏他的脸就好了……   见她突然笑了,宫珏眉毛微抬,以眼神询问。   孟晚陶被他这个一脸严肃的神情逗得更想笑了,眼睛都笑成了月牙。   对上宫珏越来越困惑的神情,孟晚陶乐得不行, 她怕自己一直对着他笑会让敏感的宫珏多想,便故意转头对小瓷她们说道:“休息好了么, 休息好了准备晒柿饼罢。”   一听要晒柿饼, 小瓷比谁都兴奋, 回着话呢, 就要去搬柿子。   “好了, 好了!”她兴奋地嚷嚷:“咱们快点开始罢!”   孟晚陶应了一声, 快步走过去。   看着孟晚陶几乎称得上‘落荒而逃’的背影, 宫珏眉心都拢了起来。   她、到底在笑什么啊?   疑惑一会儿,又看了看窗台上的碗和碗里的饺子,宫珏面色陡变。   难不成, 她知道, 之前少的那些吃食,都是被他吃了?   这个念头越想越在理,宫珏神情又冷又沉。   孟晚陶其实一直在注意他的反应,生怕自己刚刚的反应刺激到他敏感的心灵, 见他一直站着不动,以为他被自己刺激到了,有些内疚,主动喊他:“你要来帮忙么?”   上次打鱼丸的时候,他还主动提出要帮忙呢。   听到孟晚陶的声音,宫珏这才从‘要把李渠抽一顿’的情绪里抽离。   他转身。   就见孟晚陶挽了袖子,正在大缸里清洗他刚刚送来的柿子。   皓腕如雪在阳光下闪着水光,笑容更是如暖阳一般熨贴。   他心头的躁动突然就被抚平了。   “好啊,”他走过去,从框里拿出一个柿子问孟晚陶:“我要怎么做?”   孟晚陶心里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还以为刚刚刺激到他了呢。   这些柿子里,熟透的比较少,得放一放才能吃,不过做柿饼子却是正合适,没太生也没太熟,水分成熟度都刚刚好。   太生了,水分多,含糖量也低,到时候晒不成柿饼,就算晒成了也不够甜,兴许还出不了霜。   “先洗,”她拿着丝瓜搓洗柿子表皮:“像这样,洗干净,去掉多余的叶子和梗,然后削皮,用这个削皮专用刀……就是这样子……把皮削掉,放到一旁的框里,等会儿积攒一筐搬去晾晒,这个削掉的皮不要仍,等会儿一起晒,还有用的。”   本来操作就很简单,孟晚陶只教了一遍,大家就都会了,包括宫珏。   宫珏到底是勋贵家的公子,孟晚陶还是担心他会干不惯这种活计便多留意了些,却发现,所有人里,他是削皮削得最好的!   连打小就做惯了家务的她都比不上。   削的又薄又匀称又快。   看着一个个柿子到了他手里,眨眼间便削好,放到了旁边的框里,孟晚陶都快看呆了,这是人形削皮机器吧?   别说孟晚陶,小瓷她们也都看呆了。   尤其是小瓷,她那哪里是削皮,她是砍柴!   “哇!”小瓷惊叹一声:“公子你削得真好!还快!比我们四个加一起削的都多!”   原本,跟人结交,总要问一下姓名,至少要知道个姓,但宫珏情况特殊,孟晚陶私下里跟她们说过,不要提起他姓名家世的事,是以,哪怕不知道宫珏姓甚名谁,她们也从来不多问一句,就以公子替代。   反正这里也就他一个公子,不怕混了。   宫珏最擅的便是软剑,削皮这种事,在他面前压根算不得什么。   若孟晚陶需要,他能把一整个柿子削成薄如蝉翼的薄片。   虽然算不得什么,但听到小瓷的夸赞,还有孟晚陶看他时眼里的惊叹和欣喜,宫珏还是蛮高兴的。   只是他一贯都少于表露开心,哪怕是笑,也只是勾勾嘴角。   看他垂着眼睛,只是抿着唇笑,孟晚陶以为他是害羞了。   这个认知一旦形成,就会彻底颠覆刚认识时对他的印象,只觉得特别萌!   一个冷若冰霜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少年,被夸了之后,腼腆地偷笑……太让人想捏他的脸了!   孟晚陶到底也没好意思一直盯着他看,很快就又投入到削皮的大事业里。   几个人一起,又有宫珏这个如开了挂一般的助力,没多会儿功夫就削了两框。   孟晚陶带着小瓷她们去准备晾晒的场地。   这是洗干净削了皮要入口吃的东西,自然不能放地上晒。要放在箩或者簸箕里,或者铺着干净的席子也行。   庄子里这些东西是顶顶多的,很快门口的空地上就架起了架子,上面放满了大簸箕,孟晚陶带着小瓷把削过皮的柿子一一摆放好。   到日头西沉的时候,已经削了九框。   “好了,”孟晚陶直起腰看了下剩下的三框,道:“剩下的就留着吃罢,先晒这些也差不多了。”   她挺喜欢吃柿子的。   熟透的柿子,剥去外面一层薄薄的皮,咬上一口,绵甜多汁,是深秋里的一大享受。   不过现在还吃不了,得过几天等柿子熟透的。   宫珏放下手里的刀,看了眼外面。   黄澄澄的柿子,整整齐齐摆满一大片,瞧这就让人心生愉悦。   不过,这些估计也出不了多少罢?   都不够他自己吃的,过两天,让李渠再去别地儿摘点运过来!   孟晚陶看他木不准精盯着院子外晾晒的柿子看,以为他是想知道什么时候能吃,只是不好意思开口问,便主动解释了一句:“这几日天气好,晒个三五日捏饼定型,再继续晒几日,十五天天好的话十天左右就能晒好了,到时候给你送一些,这柿子糖分足,晒出来的柿饼子应该会很好吃。”   宫珏眉眼间不自觉染上喜色,但却只淡淡嗯了一声。   孟晚陶抿唇笑了下,还挺傲娇。   虽然不是什么重体力活,但到底忙活了一下午,众人也有些乏了,要歇一歇,便坐在院子里喝了点炒米茶,吃吃零嘴。   在孟晚陶这边呆了一个下午了,虽然大部分时间是在帮着干活,也是有些久了,宫珏略略坐了会儿,慢条斯理一口不断地吃了不少东西后,便起身:“天色不早了,我该告辞了。”   虽然宫珏神色瞧着还是淡淡的,眉眼间也还是那无法忽略的冷意,但孟晚陶现在已经颠覆了对他的刻板印象,一点儿都不怵了,像朋友一样主动挽留了下:“不再坐坐了么?”   “不了。”宫珏道。   他这样说了,孟晚陶便不再挽留,起身送他。   见孟晚陶带着小瓷三人,直接出来相送,他面色稍稍顿了下。   就……这么送他走了?   不送他点零嘴么?   明明中午的时候,他看到有那么多香酥花生呢!上次给的都吃完了!   也不知道孟晚陶是真的累着了,还是压根没这打算,只把他往外送。   宫珏也不好意思开口,尤其窗台的碗还刺眼得提醒着他。   院子到门口不过几步路,很快就到了,眼看无望,宫珏只得在心里安慰自己,左右她说了,会给他送柿饼的!   他等着就是。   咸蛋黄一样的太阳已经被群山隐去半张脸,晚霞漫天,秋风吹拂旷野,格外惬意。   孟晚陶正要让宫珏勤来,再和他告辞,就听到小瓷嘀咕了一句:“小姐,咱们晚上吃什么啊?”   这个家里,最关心吃什么的便是小瓷,跟宫珏一块吃了几次饭,她便自觉的把他当成了自己人,便没太注意什么礼节,想问什么,便直接说了。   话落,她还啃了一口手里的江米条。   孟晚陶从来没有过‘今天吃什么’这样的世纪难题。   想吃什么就做什么啊,又难不倒她。   不过现在吃饭的不止她一个,还是得想一下的。   库房里的库存还有今天去赶集买的食材全都印在了脑子里,她张口便道:“吃肉末茄子煲、凉拌藕片还有丝瓜蛋汤罢,再蒸个腊肉饭。”   宫珏:“……”   肉末茄子煲?   又加新菜,小瓷可开心了!   而且,小姐蒸的腊肉饭可好吃了呢!不吃菜她都能吃两大碗!   “那我去拿腊肉!”话落,小瓷就一阵风似的跑了。   宫珏看了眼小瓷的背影,面色有些沉重。   注意到他的视线,孟晚陶以为他在介意小瓷没礼节不尊重人,便解释道:“忙了一下午,她怕是饿坏了,这才急着去准备晚上做饭的食材。”   宫珏收回视线,面色没表现出更多的异样只是轻轻点了下头。   孟晚陶想着都这么熟了,他兴许也不会太在意,‘不远送’这话出口前,她下意识说了一句:“要不用了晚饭再回去罢?”   宫珏:“……”   他眸色微微一亮,下一刻,便点头:“好。”   话落,便抬脚,再次踏进了院子。   孟晚陶:“…………”   李渠:“………………………………” 第24章 . 窥见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突然伸到她面前……   因为宫珏留下吃饭, 晚饭便又加了一道香煎藕饼。   这个季节正是吃藕的时候,今儿镇上的集市许多摊贩在卖新出的莲藕,做汤做菜都很好吃, 还可以晒藕粉,价格也划算,孟晚陶买了挺多, 打算过几日做藕粉。   香煎藕饼做法其实也简单。   莲藕洗干净后去皮,切碎,加适量瘦肉,剁成馅,再加入切成小块的胡萝卜丁, 加盐、鸡粉、酱油、白糖等调味,最后打两个鸡蛋再加两勺淀粉适量葱花沿着一个方向搅匀, 手上涂一点吃的花生油, 把莲藕瘦肉馅捏成鸡蛋大小的饼状, 热油下锅, 小火煎至两面金黄, 最后在锅里加少量水, 盖锅盖煮一小会儿, 酥香鲜嫩的香煎藕饼就做好了。   肉沫茄子煲做起来稍稍有一些复杂,但也并且有多难,先把豆腐切成均匀的长条, 四面都裹上淀粉后, 在锅里煎至四面金黄后,一一摆放在砂锅锅底,茄子去皮后切和豆腐差不多长度的长条,趁着锅里热油煎至金黄, 再一一摆在刚刚的豆腐上,然后再炒肉沫。   带点肥肉的瘦肉切丁,热油下锅翻炒,加葱姜花椒炒香盛到刚刚的砂锅里,盐鸡粉酱油白糖调汁倒进砂锅,盖锅盖文火炖半柱香的时间,便可出锅。   宫珏在,这一顿基本是孟晚陶亲自做。   凉拌莲藕就简单多了,洗净去皮后,切成片,沸水下锅煮熟后捞出,加适量盐鸡粉调味装盘,最后撒上适量葱花,花椒热油炸香,热油连带花椒一并浇上,这道凉拌莲藕便做好了。   这边腊肉蒸饭已经煮好,熄火再焖上片刻,这个间隙,正好可以做个丝瓜鸡蛋汤。   三个鸡蛋打入碗中打散,热油下锅,不用锅铲,等鸡蛋稍稍定型,用筷子叫开,成块状,盛出,丝瓜滚刀块油锅翻炒后加水,水开后加刚刚炒好的鸡蛋,加盐和鸡粉调味即可。   等菜都做好,腊肉饭也焖好了。   “准备吃饭罢。”孟晚陶一边盛饭一边道。   小瓷早就把桌椅准备好了,听到小姐这话,马上利落地跑进来端菜准备碗筷。   宫珏看着面前香气腾腾在灯光下闪着油光的腊肉饭,眼睛微亮。   肥瘦分明的腊肉,煮熟后,肥的那部分透明闪着油光,瘦的部分如同风干的肉干还带着颗粒感,看着口感就非常好。   宫珏视线从腊肉饭上移开,移到香煎藕饼上。   看了片刻,他抬头看向端着丝瓜鸡蛋汤从厨房出来的时候孟晚陶。   孟晚陶敲好抬头,正好对上宫珏的视线。   氤氲的热气中,孟晚陶眯起眼睛,冲他温和一笑:“简单做了点菜,应该会合你的口味。”   深秋的夜已经有些凉了,这个笑却让人都跟着暖起来。   宫珏觉得他常年冷寒的心,似是窥见了一分难得的暖意。   他冲她轻轻颔首,嗓音都比往日里温和不少:“很好,多谢。”   孟晚陶放下汤,坐下来笑笑:“客气什么,下午帮着削了这么多柿子,着实辛苦,留你吃顿饭是应该的……别干坐着了,快吃罢,一会儿就凉了。”   得了这话,小瓷一马当先,拿起筷子先给孟晚陶夹了一个香煎藕饼:“小姐吃!”   夹完后,小瓷这才夹了一个自己吃起来。   莲藕酥软,裹着肉香,咬一口十足地满足,小瓷吃得眼睛都眯了起来,一边吃一边冲小姐竖大拇指。   孟晚陶哭笑不得:“不用给我夹,都快吃罢。”   话落,她拿起筷子,夹起小瓷给她夹的藕饼,一口口,慢慢吃下后,正想要先盛碗丝瓜鸡蛋汤,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突然伸到她面前。   她一怔。   端着盛汤的碗里便多了一块藕饼。   她抬头,正正对上宫珏乌黑发亮的双眸。   孟晚陶心跳停了一瞬,连呼吸都不自觉屏住了。   “吃。”宫珏嗓音一眨不眨看着她,嗓音依然淡淡。   孟晚陶:“……”   她像是泡在暖烘烘的温泉里,心尖尖都软得一塌糊涂,还有些骄傲。   真是出息了,大冰山都会疼人了呢!   她冲宫珏笑笑:“谢谢。”   此时宫珏已经收回视线,只轻轻颔首:“嗯。”   许是今天的菜色格外可口,也许是今天心情极佳,也或者是下午柿子削多了,这顿饭,宫珏吃得格外香,饭都多吃了一碗。   孟晚陶也比往日多吃了些。   不说他们两人,就是小瓷她们都得异常香。   一大锅腊肉饭都没够吃。   “唔!”小瓷去添第三碗饭时,看到空空的锅,遗憾道:“没有了啊!”   刚刚盛了最后一碗饭的宫珏:“……”   他看着面前的碗,眉心稍稍动了动。   这小丫头是在嫌弃他吃得多?   他面色缓缓绷紧时,听到对面的孟晚陶道:“没了正好,你都吃了两碗饭了,不能再吃了!”   小瓷:“……”   “藕饼也不能再吃了!”孟晚陶见小瓷坐下后又拿起了筷子,又道:“你今天吃了太多,再吃积食,肚子不舒服,要生病的!”   小瓷恋恋不舍地看了眼盘子里的藕饼:“我就再吃一块,我觉得我还能吃……”   孟晚陶抬头看她:“一块也不行,别坐着了,站起来,在院子里慢慢走走,真积食了,明儿还要去药堂抓药。”   一听要吃药,小瓷只好忍着不舍放下了筷子:“好罢。”   话落,她一步三回头的离开饭桌,走了没几步,突然看向还在吃的宫珏,到底年纪不大,想到了什么,话便直接脱口而出:“那公子怎么还在吃?他吃了三碗饭呢,比我吃得都多,他也不能再吃了罢?再吃也会积食的!”   刚夹起一块藕饼的宫珏:“……”   孟晚陶头也不抬道:“他下午活干得多,而且他比你知分寸,不会把自己吃撑了还不停。”   已经撑了,但还在继续吃的宫珏:“……………………”   小瓷并不是嫉妒宫珏多吃了,她只是想让小姐松口,让她再多吃点,哪怕只是一小口也行,今天的饭菜实在是太好吃了!   但小姐都这么说了,小瓷只得放弃,也不再一步三回头了,直接闷着头走出了院子——免得看到饭桌上的饭菜,又走不动路。   等小瓷走了,孟晚陶给宫珏添了一勺汤:“喝点汤,只吃饭太干了。”   宫珏看了看碗里的汤,而后抬头看向孟晚陶,道:“我吃太多了?”   孟晚陶:“?”   自以为跟宫珏有过相同成长经历的孟晚陶,立马就明白了宫珏的心思。   他是怕自己真吃多了,惹人嫌?   虽然生活态度变了许多,可深埋于骨子里的敏感和不安全感还是很难改变的。   孟晚陶笑笑:“没,你现在正是该多吃饭补充营养,长身体的时候,这些并不多。”   话落,她想到什么,问道:“平时你在家里,他们都给你吃得很少么?”   宫珏想了想。   少倒是不少。   只是,他都不爱吃。   他一犹豫,孟晚陶便自以为自己料中了,给他留了足够的尊严,没等他回答,便直接道:“没事的,你以后到了吃饭的时间,随时都可以到这边来吃,也就是加一双筷子的事,每日做饭量都有多,不多你一双筷子。”   宫珏乌黑的眸子在灯光中,显得更亮了。   他勾起嘴角点头:“嗯。”   吃完饭,时辰已经不早了,也不能再多留,宫珏提出告辞的时候,孟晚陶直接就把人送到了门口。   宫珏提着灯笼,临走时问孟晚陶:“明早你打算吃什么?”   孟晚陶以为他是因为吃了自己好几顿饭,心里过意不去,现在庄子里的下人他多少也能驾驭了,便想着谢谢她一下,客气地道:“豆腐脑千层饼罢,好久没吃了。”   宫珏点点头,心道,他也很久没吃了。   但等了片刻,也没等到孟晚陶邀请他来吃早饭。   虽说刚刚孟晚陶说了,他随时都可以过来一起吃饭,可今儿才刚吃了人家两顿饭,明天就又上门,似乎有些太过了,如果她能客气一下……   他又等了一会儿,孟晚陶还是没说这话,宫珏有些遗憾,只得道:“我走了。”   孟晚陶:“?”   “哦。”她茫然片刻,道。   等宫珏提着灯笼走远了,孟晚陶往院子里走的时候,才反应过来宫珏刚刚话里的另一层意思。   她回头看了眼只能看到一点光晕早看不到人的宫珏,失笑出声。   小心翼翼试探的样子,还怪可爱的,也怪让人心疼的。   因为不能第二天去吃早饭,宫珏有些许低落,以至于,他回去后,都没空找李渠的麻烦。   再加上,今儿在孟晚陶这边待太久了,奏折和密保都许多没处理,便没多余的时间和精力抽李渠。   李渠战战兢兢过了一夜,天亮时,他有些痛苦地想,这样的冷处理,主子还不如抽他一顿呢,这样也太煎熬了。   他正打算洗把脸,抓几个饼子就赶紧去隔壁盯梢,嘴巴里的饼子还没吃完,就听到了异常动静,他扔下饼子就跳上了房顶。   看清楚情况后,他直接踩着屋顶飞到了书房,跳下后就拍门而入:“主子,孟三小姐又来了啦!”   后半夜才睡着的宫珏,被吵醒后,盯着一脑袋黑气睁开眼,正要给李渠一鞭子,听到这话,面色微微一顿。   “谁来了?”他蹙眉问。   李渠嗓音里都是兴奋:“孟三小姐!”   宫珏:“……?” 第25章 . 进城 刚刚过去的是摄政王府的人……   深秋的早晨, 霜寒露重,虽穿了厚一点的外衣,也还是有些凉的。   小瓷抱着一个食盒跟在孟晚陶身后。   “小姐, ”田间的小路不太好走,她还非要踩着田垄,走得歪歪扭扭, 语气都带着喘:“现在就过去,是不是有点太早了啊?那公子说不定都没睡醒呢!”   “没关系,”孟晚陶要上个沟,提着裙摆,音量稍稍提高了些:“我们可以把食盒放下就走。”   小瓷转身拉她:“那不会被下人拿走, 不给他么?”   孟晚陶拉住她的手,两人上了坡:“应该不会。”   她抬头看了眼不远处的院子, 又道:“今时不同往日。”   小瓷不太懂, 但小姐说什么她都深信不疑。   小姐说, 不会, 那肯定就是不会的。   又走了一会儿, 小瓷突然道:“是不是, 他家里面, 开始重视他了呀?”   孟晚陶拧了下眉头,这个问题她倒是没想过。   或许……也有可能。   “不过,小姐……”小瓷小跑了两步追上来:“你就一点儿都不好奇么?”   孟晚陶正在想是不是宫珏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听到小瓷这么问, 疑惑道:“好奇什么?”   “好奇身份啊!”小瓷一脸认真:“能有这样的庄子,肯定很显贵的,小姐就不好奇,那公子到底是哪家的么?”   孟晚陶眼前闪过宫珏那张清冷的脸。   她静了片刻, 道:“不好奇,知道是什么身份又如何,我们不还是要过自己的日子。”   小瓷一听,小姐说的也是哦,他是什么身份,跟她们又有什么关系呢?充其量她们现在也不过是邻居而已。   当然了,现在也可以算的上是小姐的朋友了。   小姐这么好,一直也没出过门,也没朋友,现在能有个朋友,也挺好的。   这般想着,小瓷便也不再提这事。   没多会儿,两人便到了宫珏院子外。   小瓷上前,要去敲门。   手刚伸出来,还没拍到门,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看着板着一张脸的李渠,小瓷吓了一跳。   想到前两次来这里的情形,小瓷有些怕,但小姐还在她身后呢,便壮着胆子朝里面看了一眼,道:“我家小姐来给你们公子送点东西。”   她挺怕李渠的,长得人高马大,又凶着一张脸,看起来像随时会打人一样,比之前的刘妈妈还吓人呢!   因为顾忌,她正想说,我们把东西放下就行,就看到凶狠恶煞的李渠突然往旁边一让:“请。”   小瓷:“?”   孟晚陶原本就料到今天来大概率会是现在这样的情形,她什么也没说,抬脚就进了院子。   小瓷:“……”   想起第一次的时候,李渠拦着她们不让进,她有些犹豫,又有些担心小姐一个人进去会不会有什么意外,正迟疑着,就听到李渠对她道:“你也进来。”   小瓷:“…………”   她根本都没来得及思考为什么这个凶脸的门神突然又让她进了,人就已经飞快跑了进去,紧紧跟在小姐身后。   进了院子后,她四下瞧了瞧,别说,这院子还挺大,还很干净,外面瞧着不起眼,里面看着倒是隐隐透着贵气,看来这公子应当是挺显赫的勋贵家的人。   真是命苦,明明长得那么好看,干活也利索,虽然性子冷点,但心也不坏,被下人欺负的没饭吃,还总是去她们庄子蹭饭吃,要不是小姐心善,他都快饿死了罢。   她们家小姐果然是活菩萨,是这世间最好的小姐!   在心里嘀嘀咕咕一大堆,小瓷又看向了主屋。   见主屋门还闭着,微微皱了下眉头。   这小公子,起的挺晚呀,这都啥时候,还不起?难不成,生病了?   孟晚陶正犹豫着到底是直接敲门,还是把食盒交给李渠,或者直接把食盒放在门口,主屋的门就开了。   宫珏是李渠破门而入的时候才醒的,趁着人还没到的这一会儿时间,洗漱了下。   因为事出突然,没太费时间准备,穿的便是书房里一直备着的衣衫。   这是孟晚陶第一次看到宫珏穿白色。   加上这会儿又是天刚蒙蒙亮的清晨,空气里都浮动着幽幽凉意,便显得一身白衣的宫珏更是如仙人一般。   她看了一会儿,抿起嘴角笑了。   还挺好看的。   宫珏勾起一侧嘴角,朝她走过来:“怎么到这来了?”   孟晚陶举了举手里的食盒:“刚做了豆腐脑和炸油馍头,给你送过来一点尝尝。”   哪怕猜到孟晚陶是来给他送吃食,宫珏眼底依然透出几分惊喜。   炸油馍头?   他还没吃过呢!   “嗯,”他伸手接过,刚要跟他说,他庄子后面的山上有柿子树,让人摘了给她送过去——顺便可以留下吃午饭和晚饭,就听孟晚陶又道——   “等下我们要进城一趟,”把食盒交到宫珏手里,孟晚陶抬头看着他:“可能要到傍晚才回来。”   宫珏:“……”他的午饭和晚饭,没了。   所以她是特意这个时间过来,跟他说,她们今天不在家,让他不要去的么?   ——他们之间有熟到,这样的小事,还要说的地步?   宫珏面色微紧,看着孟晚陶的眼神也重新带上了探究。   既非必要,还在清晨这种所有人都知道,防御和防守都是一天里最松懈的时候过来,揣着什么打算?   正思量着,就见孟晚陶上前一步。   宫珏:“?”   一股淡淡的清香扑面而来,不是他熟知的任何一种熏香,甚至都不是熏香的味道,他讨厌奇奇怪怪的味道,尤其是熏香。   但,孟晚陶身上这淡淡的清香,他觉得很好闻。   他没后退,也没动,直勾勾盯着孟晚陶。   孟晚陶只往前走了一步,两人距离拉近了点儿,她便压低了嗓音小小声道:“我去城里,应该会逛许久,你有没有需要或者想要的东西,我帮你带回来。”   宫珏:“…………”   见他不说话,孟晚陶冲他眨了眨眼。   见他依然沉默,且一动不动,孟晚陶突然间就反应过来了——他不会是没钱罢?   想到他去她庄子里的时候,带的要么是池塘里逮的鱼、要么是庄子里结的柿子,还真没旁的跟钱挂钩的东西。   当然这不是她势力,他什么都不带,她也不会在意。   只是在这个时候,她才突然意识到眼前的少年自尊心有多强。   心疼的同时,她还有点欣慰,有这样强的自尊心,定然不会一直受人辖制,总有一天会有自己的天地。   他应该不想人知道自己没钱,孟晚陶怕再问下去,他会窘迫,便笑着道:“一时间想不起来的话,那我就看有什么好玩好吃的新鲜的,看着给你带一些好了。”   话落,她便又退回到了刚刚的距离。   感觉一股温热从周身撤离,被冰凉的空气替代,不知怎的,这感觉让宫珏有些不爽,他轻轻蹙了下眉。   退回刚刚的距离后,孟晚陶故意大声道:“这是我刚刚做的豆腐脑和炸油馍头,想着你早饭可能会想吃,就给你送了一些,你趁热吃罢,我得赶紧回去了。”   这话是故意说给那些‘下人’听的。   她并不知道,刚刚她小小声说的要帮宫珏带东西回来,都被‘下人’门一字不落全听到了。   说完,她又冲宫珏笑笑:“早上还是挺凉的,你穿的少,快进屋罢,我走了。”   话落便带着小瓷转身离开。   虽然遗憾今天不能去吃午饭,甚至有可能连晚饭都吃不上,但提着手里沉甸甸的食盒,宫珏心情并没有那么失落。   他嗯了一声,看着两人走出院子。   等两人一走,李渠就走了过来:“主子,孟三小姐今儿突然进城有些奇怪,属下去盯着了。”   宫珏拎着食盒转身,只留了一个漫不经心的——‘嗯’。   回到书房,宫珏把食盒打开,最上一层放的是炸得金黄酥脆的油馍头,香味扑鼻,一看就很好吃,他捏了一个,一边吃一边继续拿。   第二层放的是两个小菜。   腌萝卜,和凉拌菘菜心。   第三层才是一大碗豆腐脑。   量挺多的,豆腐脑和卤子是分开放的,旁边还放了用油纸包着的一小包白糖——应当是不知道他喜欢吃甜的还是咸的,便都备上了。   真的挺用心的。   宫珏嘴角带着会心的笑,他其实不喜欢吃甜的,但还是让人拿了一个空碗进来,舀了两勺豆腐脑放到空碗里,撒上白糖,做成甜的。   他尝了一口。   豆腐脑爽滑异常,非常爽口。   慢慢细品了会儿,又尝了一勺——淡淡的清甜,其实甜的也并没有很难吃,还是可以接受的。   一共就没放多少,很快甜的就吃完了,他便把卤子全倒在了豆腐脑里,稍稍拌了两下,便夹了一块油馍头往豆腐脑碗里稍稍浸了下就夹进嘴里。   好吃到他直接眯起了眼睛。   连吃了好几个油馍头,他这才夹了些小菜。   唔。   小菜也好吃。   他就这么,一口豆腐脑,一口油馍头,一口小菜,没多会儿,便把孟晚陶送来的明明不止一人份的早餐,全吃完了。   放下勺子后,他看着面前空得绝对看不出之前到底盛了什么饭菜的碗和盘子,又回味了一番,这才移开视线。   她这般,定然会接受他府上的厨房的,朝堂的事也快了了,厨房的事也可以提上日程了。   一想到日后孟晚陶日日都在他府上的大厨房忙活,宫珏眉梢眼底,连带着嘴角的弧度,都笑意满满。   而这边,孟晚陶回庄子后,就带着小瓷她们三个,套了车进城了。   马车里,孟晚陶打了个喷嚏,只当是早上天凉,被风吹到了,揉了揉鼻子便也没太在意,继续用钳子夹核桃——小瓷和大枣小枣也在夹核桃。   去城里要段路程,左右路上也无事,夹点核桃仁,回来可以继续做琥珀核桃仁。   因为是临时决定的进城,孟晚陶便在早上早起做了些琥珀核桃仁,尝过琥珀核桃仁,小瓷就不大爱吃刚剥出来的核桃了。   孟晚陶夹了一会儿,听到外面的人声,拨开窗子朝外面看了看,似是到了,便让大枣把这些都先收了。   她用帕子擦了下手,而后摸了摸怀里的银子,确认放好后,又整了整衣衫,等着进城。   说起来,这还是她到这里后,第一次进城。   京城这样的地界,无论是这里还是现代社会,都很不一样的,孟晚陶难免有些期待,还有些微的紧张。   也不知道这里到底是个什么样子,今儿进城能不能找到营生。   不过,来都来了,总要好好调查观摩一番。   她就不信,她脑子里有几千年的文明积累,会搞不出个营生来。   再不济,她可以开火锅店,做辣酱啊!   ——这也是她今天进城的目的之一,就是找辣椒。   这个时代辣椒竟然还没有传入中原,饮食上就少了很多美味不说,这也是一个大商机。   “到了。”小瓷说着,便撩开车帘子下车。   孟晚陶朝外面看了一眼。   正正好看到城门上硕大的‘应城’两个字。   威严肃穆。   正要下车,就听到一阵喧嚣——   “闲杂人等退避!”   行人纷纷退避,登时乱成一团。   孟晚陶马车都晃了好几下,差点把她从车里晃出来。   等坐稳了,她拨着帘子朝外看。   一行人打马飞速通过。   速度太快,孟晚陶也没看清,只盯着其中一个身着玄色衣衫的男子,隐约觉得背影有点熟悉。   等这行人走了,才听周遭的行人小声议论,刚刚过去的是摄政王府的人,中间那个就是摄政王!   孟晚陶:“————!” 第26章 . 商机 孟晚陶突然觉得后脖颈有些凉……   摄政王宫珏?   孟晚陶睁大了眼, 扒着车门,伸长了脖子往那行人消失的方向使劲看,竭尽全力想要看看本书的大反派到底长什么样子。   可惜, 人已经走远了,她只在刚刚那行人快速打马通过时瞥到了一个背影,莫说长相, 就连一根头发丝都没能看到。   孟晚陶有些遗憾。   再怎么说都是这本书里,人气最高的角色呢。   没看到就没看到罢。   她扶着小瓷的手,从车上跳下来。   到底是权倾天下的摄政王,还是暴戾无常,别看他一眼被他逮到了要挖她眼睛, 那可真是得不偿失。   那样的大人物,跟她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甲也没什么关系, 她还是过好自己的日子好了。   这般想着, 孟晚陶便把刚刚那行人抛到了脑后, 只专注地观察城门口准备进城的众人。   重点观察对象便是赶着车或者挑着担, 进城卖货的。   吃的穿的用的玩的, 什么都有。   孟晚陶心里大致有个掂量, 便跟着行人一起, 有序进城。   因为来得早,她并没有直接去找兰姨,而是先在城里转转。   大齐朝已经建国百年, 历任四任君王, 如今的幼帝庆成帝是第五任皇帝,相比建国初期百废待兴的局面而言,现在也可以说是安居乐业,至少孟晚陶现在一眼看过去, 应城城内高楼林立,行人熙熙攘攘,热闹中也自是带着一股太平盛世下的安乐。   从城门进来,先进入的便是最繁华的平邑街,差不多就是后世的CBD,街道两旁。   金铺、银楼、珠宝行、酒楼客栈、香料铺……应有尽有。   沿街也有挑货郎。   哪怕只是清晨,许多店里比如食肆、酒楼,已经有不少人在吃早饭、进货、卖货,当然也有吃沿街挑货郎小摊贩的,来来往往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孟晚陶打从来到这里后,去过最热闹的地儿就是镇子的集市,规模自然和京城不可同日而语。   莫说小瓷她们兴奋好奇,就连孟晚陶都带着几分新奇。   虽说是吃了早饭过来的,孟晚陶也没太拒着她们,左右家里的银钱日常花销是足够的,她自己也想尝尝京城里的吃食有什么不同,便一路逛,看到什么感兴趣的吃食便买上一些,同她们一路吃。   冬日里油炸食品比较常见,有个卖炸馓子和炸丸子的铺子,排队的人特别多,孟晚陶便也带着她们过去排队——人这么多,自然是经过了沉淀后评鉴认可的,味道定然不会差。   还没走近呢,就能闻到一股浓烈的油炸的香味和面胚下锅,冒出的腾腾热气,远远看着,不管是炸东西的老板还是排队的顾客,都笼在腾腾的雾气里或大声或小声的交谈,鲜活又接地气。   “好香啊!”小瓷抽了抽鼻子,垫着脚朝前面的柜台看了看。   就连一向稳重的大枣也说了句:“确实好香啊!”   在大枣眼里,但凡是油炸的,就都很香很好吃,今儿这家的炸馓子和炸丸子,更是出奇的香。   但到底油烟气重,她站在人群里排队,让小瓷和小枣守着小姐站在人少的空旷地。   小枣和小瓷吃着刚买的灌汤包呜呜囔囔道:“我觉得小姐做的肉夹馍更好吃一些。”   另一个附和:“对!我也觉得!我觉得水煎包也很好吃!”   “煎饺也好吃!”   “杂粮煎饼也好吃!”   “油馍头也好吃!”   ……   两人一人一句,听得孟晚陶哭笑不得。   要不是知道她们每天的食量,光听着聊天的内容和语气,还以为她们在家里被虐待天天吃不饱呢。   等了有大概一刻钟的时间,终于轮到大枣,她回头朝小姐招手。   三人里,最年长,最沉稳的便是大枣,日后有什么事总不能事事都由孟晚陶亲力亲为,总要分出去的,大枣便是孟晚陶的最佳人选,她虽没小枣机灵,但也不笨,做事也稳重,她做事孟晚陶也放心,之前许多事,孟晚陶都交由她来做,也算是在锻炼她了。   看到她朝自己招手,孟晚陶直接冲她做了个手势——买多少,她自己做决定就可以。   大枣微微一愣,说实在的一时间还是有些慌乱的,但很快,她就稳住了心绪,思量了下小姐的打算,每样便只要了一小包。   小姐出来是考察有什么营生可以做的,尝尝别家的品类和口感和价钱,也利于自家做改进,今儿肯定还要转好多地儿,又不是特意来吃这个的,买一些尝个味就好了。   看大枣买回来的量,孟晚陶什么也没说,只冲她笑笑。   大枣平日里话不多,但能清楚的分辨出小姐每个表情的含义,见小姐是认同自己,便腼腆得笑了笑。   炸馓子根根分明,酥脆咸香,黑白芝麻更是增加了香味和后味,味道确实挺不错的,最主要的是,这家的炸馓子,分粗条和细条。   喜欢吃粗条的,就买粗条的,喜欢吃细条的就买细条的。   孟晚陶是比较喜欢吃细条的,因为比较脆,小瓷和小枣喜欢粗条,觉得香,大枣是两种都喜欢,她都觉得很好吃。   整体的话,孟晚陶也没觉出这家炸馓子到底哪里与众不同了,炸丸子倒是挺让她惊艳的。   炸丸子就只有一种口味,就是绿豆味的。   绿豆量足,磨得颗粒大小也刚刚好,刚炸出来,外酥里嫩,咬一口,绿豆香裹着面香,那么酥,丸子却丝毫不散,也不掉渣,十分可口。   孟晚陶猜,这家应当是炸丸子是招牌,炸馓子只是附带。   果不其然,大枣吃了两口就说是这么回事,不过他家价格公道,炸馓子味道也可以,来买炸丸子的主顾都会顺带着买一些炸馓子,生意倒是好得很。   孟晚陶点了点头,心里大致有了计较。   她把手里的馓子给了小瓷,稍稍擦了下手,便继续朝前逛,余下的馓子丸子全都给她们三人解决。   走了几步,她对大枣道:“回去的时候,这家炸丸子可以买一些带回去,给隔壁的那个小公子送去。”   大枣应了一声,记下了。   小瓷跟小枣年龄相仿,两人又都是跳脱的性子,听到这话,就又开始咬耳朵:“我觉得,这丸子没有小姐炸的好吃呢!”   小枣现在是孟晚陶的铁杆粉丝,在她心里,不管是谁,都是小姐做的东西最好吃!小姐最好!   听小瓷这话,就嗯嗯的点头:“我也这么觉得!小姐炸得肉丸子最好吃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就又开始了。   孟晚陶都已经习惯了,就在她们的嘀嘀咕咕中,逛完了一条街。   她统计了下各种铺子的数量,以及人流量,食肆酒楼,只要开门营业了,基本都会尝一下味道。   不得不说,京城就是京城,没点真本事,想在京城这样的地界立足还是有些难度的。   不过真的掌握了一技之长,有自己的特色,难度也并没有那么大,像刚刚那家炸丸子店,铺面虽然不大,就只够两个窗子的大小,但生意却出奇得好。   逛这一路,又是糕点,又是各种小食,又是食肆店里喝点粥、或者馄饨的,虽然每样只是尝个味,孟晚陶都有些撑了。   好在一直走着在运动消耗,她们也不是一直在吃,中间碰到成衣铺、布匹行还有脂粉铺子和珍宝斋,都会进去看看。   ——她对成衣也是有一些自己的想法的。   一条街逛完,又逛了临街。   临街比平邑街街道也窄一些,但一眼望去全是各式的招牌,并不比平邑街人流量少多少。   这条街,大多都是一些店面不大,但很有特色的小店。   各种干货、炒货、海货等等,首尾还有两家书店。   孟晚陶买了些炒货,带着她们进了书店,看看有没有实用的书——食谱、种植养殖要术之类的,另外,她还想买一些话本子回去看。   进了书店孟晚陶才发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小瓷、大枣和小枣三人,都不识字。   之前在庄子里,也没这方面的需求,孟晚陶一时也没想到,现在看来,得先给她们扫盲才是第一要紧事。   为此,孟晚陶买了好些幼儿开蒙的书,书店的老板看她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奇葩。   哪有小姐给家里下人买书读书识字的?   而且,他瞧着,孟晚陶的衣着,也不像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给丫鬟识字,怎么想都不大正常。   从书店出来,小瓷才神神秘秘地凑到孟晚陶身边:“小姐,你识字的啊!”   孟晚陶:“?”   她打了个哈哈:“一开始认过一些字,后来自己也看了些书。”   其实并没有,孟家这么不待见孟晚陶怎么可能找人教她识字,不过小瓷到她身边的时候她都九岁了,便打了个时间差,左右她的具体情况,小瓷也不知道,谁还会揪着她识不识字不放?   果然,听她这么说,小瓷一脸崇拜地点头:“我都不知道!小姐也从没说过!小姐真厉害!”   话落,她又道:“小姐,我一看字就头晕,要不,你教她们罢,我不学啦……”   孟晚陶看了她一眼,见她一脸天真的样子,倒也没有跟她讲识字读书多重要的大道理,只是淡淡道:“哦,不读书识字也可以,那以后一日三顿你就喝粥吃馒头就咸菜,旁的好吃的你都别吃了。”   小瓷:“………………”   孟晚陶说完,也没看石化在当场的小瓷,带着小枣和大枣就继续往前走,小枣还拍了拍她的肩膀,小小声跟她说:“小姐买了那么多书,教我们识字,花了好些钱呢,小姐多好啊,识字有什么不好,我小时候就可想去学堂了,可我家里连饭都吃不饱,哪有钱读书……”   小瓷还有些没回神。   “快走吧。”小枣拉了她一下。   小瓷依然站在那儿。   不是啊,识字就识字,读书就读书,小姐为什么不让她吃好吃的了?呜呜呜呜呜……   因为城里人多,李渠跟的就比较近,听完了她们主仆对话的全过程,看着呆愣在那儿的小瓷,很不厚道的裂了下嘴角,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小瓷垂头丧气小跑着跟上走出好远的孟晚陶 ,蹭到她身边,小小声道:“我识字,也读书,小姐说什么就是什么,是不是就可以跟以前一样,吃好吃的了?”   孟晚陶看了她一眼:“看你表现,要是不努力学的不用心,就要有惩罚,能不能吃,吃多少,到时候再说。”   小瓷如同晴天霹雳,还是大枣看出了小姐的心思,给小瓷指了条明路:“你努力读书,好好认字,小姐一开心,说不定还会奖励你呢!读书识字有什么难的,你怕什么?”   小瓷一听,也是哦。   可万一她学不会怎么办?   她想了想,就想到了隔壁庄子的那个病歪歪的小公子,他一看就是个读书识字的,到时候她可以偷偷请教他!然后她偷小姐做的好吃的给他!   这么一想,小瓷就放心了。   孟晚陶才没管她到底在想什么,乐意还是不乐意,反正识字读书是必须的,她要敢不学,她有的是法子治她,到时候就让她看看,她有多严厉。   这条街逛完,又拐到隔壁街,孟晚陶就发现了一个小问题。   就是,这个季节的水果好少。   应该说是这个时代水果种类就不多。   竟然没有她最喜欢吃的橙子。   也没有做菜常用到的柠檬。   橘子倒是有,就是口感不是特别好。   至于苹果,还是本土产的沙果,没有后来的那种又大又甜又水灵的苹果。   这是一个大缺口。   孟晚陶心里马上就有了盘算。   首先,她有地,有庄子,手里还有点闲钱,而且仓里还存着一季的粮食,必要时候可以卖一些,钱她是不怎么缺的,等明年春收了,她又会有一大笔进项,只要庄子好好经营,每年的固定收入是有保证的,完全可以支撑她种水果!   最重要的是,她的庄子不仅有一千亩良田,还附赠了周边好几片不能种粮食的山头。   这些山头不能种粮食,但种果树却是十足地合适。   这么一想,孟晚陶便有些激动。   她、她要成为大齐朝的水果大王了么?   别说,这个名头,她还挺喜欢的。   后世的水果之所以那么好吃,大多都经过长年累月的改良,还有各种杂交,海外引进品种等等。   橙子就是橘子和柚子杂交的,柠檬则是橘子和橙子杂交出来的。   而青柠是柚子和香橼杂交的,橙子和柚子杂交出来的是葡萄柚。   柠檬虽然当水果吃口感不好,但用来做菜、泡水,或者晒干入药,都是极好的。   孟晚陶还很喜欢吃柑子,这里也没有。   因为柑是橘子和橙子杂交出来的,橙子都没有又哪里来得柑子?   反正有地有山有钱有闲,孟晚陶打算明年开春,先移栽一些橘子和柚子树,开一片实验田,先杂交试试成品如何。   心里有个这样的念想,这条街孟晚陶逛的就有些心不在焉,尤其是又走了没多会儿,就到了兰姨和宋叔的宋记云吞铺。   一闻到云吞味,孟晚陶就从种橙子种好多好多橙子的宏大梦想里抽离出来。   她抽了抽鼻子,抬眼就看到前面排的长长的长龙,正是宋记云吞铺。   到底是第一次进城,也是第一次到宋记云吞铺来,虽然知道宋记云吞铺在京城很出名,但看着眼前的景象,孟晚陶还是挺震惊的。   果然有一技之长很重要。   原本想着进去帮一下兰姨和宋叔,可她们到底对云吞铺的情况不太熟悉,又怕一进去兰姨又要来招待她们,帮不上忙不说,还给他们添麻烦,孟晚陶便带着小瓷她们在一旁远远地看着。   刚站定没片刻,就听到一声爽利的笑声:“今儿卖完了,想吃的各位爷,明儿请早罢。”   众人齐齐发出一声遗憾的叹息,不过还是习以为常地就地解散。   都人都散个差不多了,孟晚陶才带着小瓷她们走上前来。   “兰姨这儿真是客如云来啊!”她笑着赞叹了一声。   以为是不知情的客人来买云吞,头也不抬点钱的云兰正要说卖完了,听到这话,猛地抬头,看到真的是孟晚陶,她把手里的钱往匣子里一扔,便惊喜道:“你怎么来了!快进来快进来!”   孟晚陶冲她笑笑,而后看向她身旁一个面相沉稳,虽不算多英俊却很朴实的中年男人,料想这位便是兰姨的相公宋青山。   她冲他行了个晚辈礼,道:“宋叔好。”   宋青山面上一囧,有些手足无措地道:“好好好,快进来坐,外面冷。”   其实这会儿太阳都出来了,并不怎么冷。   宋青山只是嘴笨,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店里坐满了正在吃云吞的食客,刚好一桌客人吃完,宋叔麻利地去吧桌子收拾了,让她们都进来。   孟晚陶也没跟他们客气,桌子并不大,孟晚陶便挨着兰姨坐下了。   宋叔像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一样,收拾完桌子又道:“你们这么早过来,早饭吃了么?我去给你们下碗云吞。”   话落,人就不见了。   孟晚陶忙说,早饭吃过了,刚刚过来的路上还买了好些零嘴,不用麻烦了。   “别理他,”兰姨一把拉住她:“让他做去,他就爱包云吞,不让他包,还以为你们嫌弃他手艺不好吃呢。”   第一面就看出宋青山是朴实的性子,不让他做,怕他还会不自在,孟晚陶便没再拦着,只让他别做那么多。   “今儿怎么得空进城了?”云兰坐下后,给孟晚陶倒了水:“是不是庄子里有什么事了?”   孟晚陶笑笑:“庄子里一切都好,就是这两日闲了,想着进城来看看兰姨,顺便给你带点我自己做的小食,还有这个……我给兰姨买的围脖。早上天凉,在店里带着刚好。”   云兰看了眼推到她面前的雪白的兔毛围脖,眼睛有些红。   不过她本就不是矫情的人,眨了两下眼,就把泪意眨了回去,笑着把东西一收:“真是难为你想着了!我正说这大早上的脖子凉呢,你就给送来了!”   云兰鼻子灵,收了围脖就抽了抽鼻子:“什么味这么香?你揣了什么好吃的来?好像是核桃?还有芝麻和蜂蜜?”   孟晚陶有些惊讶她鼻子竟然这般灵,便让大枣把包裹打开,把里面今早做的琥珀核桃仁拿了出来。   “就是山上的核桃熟了,摘了一些做了些琥珀核桃仁,还有卤香核桃,兰姨尝尝看味道喜不喜欢……”   朝中临时有要紧事需要宫珏处理,他吃了早饭后便快马加鞭回来,刚处理完,想着孟晚陶还在城里,便没有立即回庄子,而是过来看了看。   这一看不打紧,本就因为突发事件有些不悦的脸,登时就沉了下来。   这个琥珀核桃仁,为什么他没有?   热气腾腾人声鼎沸的宋记云吞铺里,孟晚陶突然觉得后脖颈有些凉。   她抬手摸了摸,有些疑惑,难不成她也得给自己买个围脖了?   可她脖子摸着明明挺暖和的啊?孟晚陶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便把手收回来了,继续跟兰姨说话,说着说着,只觉得后脖颈的凉意更甚了些,她拧着眉转头……   对面包间里,脸沉得滴水的宫珏:“……”哼,还挺敏锐!   站在一旁,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李渠:“?” 第27章 . 找茬 “……你这么粘人呢。”   什么也没看到的孟晚陶 , 皱了皱眉头只得又收回视线。   难不成是外面刮进来的风正好吹到了脖颈?   她转过身,重新坐好,只当是被风吹了。   “怎么了?”兰姨递给她热帕子擦手。   “没事, ”孟晚陶笑了下:“看看兰姨家的铺子,别下次自己来找不到了。”   “不会的!”小瓷笑迷了眼睛道:“兰姨家的铺子特别有名,随便问一个人, 宋记云吞铺怎么走,就能找到了!”   话落,她推了推兰姨面前的琥珀核桃仁:“兰姨快尝尝,小姐今天早上特意早起新做的,可好吃了呢!”   兰姨一脸惊讶, 看向孟晚陶:“你做的?”   孟晚陶点头:“嗯,随便做做, 味道应当还可以。”   云兰是吃过几顿孟晚陶做的饭的, 她只当这丫头是被孟家苛待太过, 不得不自己做饭, 才练就了一手厨艺, 没成想连点心都会。   面前的琥珀核桃仁, 糖浆挂得剔透匀称, 核桃仁沾着芝麻,个个分明,核桃仁的香味和熟芝麻香裹着蜂蜜的清甜, 闻着就让人心情大好。   她拿了一个, 入口先是清甜,咬开后,浓浓的果仁香便在唇齿间绽开,甜度更是刚刚好, 清甜不腻。   作为当年倚兰苑的花魁,不管是吃穿用度,还是珍玩首饰,云兰都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依然觉得孟晚陶这琥珀核桃仁不比她吃过得差。   “清甜酥香,”她又惊喜又感慨,毫不吝啬地夸孟晚陶:“难为你小小年纪,能做出这般的吃食来。”肯定吃了不少苦。   “是吧!”小瓷单纯,没听出兰姨话里未尽的深意,只开心道:“我就说小姐做得特别好吃,兰姨也是这么说,小姐总该信了罢?”   小枣也跟着附和:“就是就是,这样小姐总该放心开铺子了罢?”   云兰正一口接一口地吃着油纸包里的琥珀核桃仁,听到这话,抬头:“你想开铺子啊?”   孟晚陶点点头:“暂时是有这个打算。”   说到正事,云兰便正色了许多,她坐直了些。   从之前的短暂接触中,云兰知道孟晚陶是个有主意的,听她这么说,便知她肯定有详尽的想法了。   她想了想,道:“是个什么样的打算呢?”   孟晚陶指了指面前的琥珀核桃仁,还从荷包里掏出之前炒的一把绿茶瓜子还有话梅南瓜子,往兰姨跟前推了推:“干货、炒货罢,兰姨觉得能干么?”   云兰挨个尝了尝,好一会儿才道:“开在京城么?”   孟晚陶点头:“嗯。”   “货源和客源呢?”云兰又道。   “庄子里可以产出一些,”孟晚陶道:“其他不够的进一些货,客源就慢慢积累罢,不打算单纯走量,初期店面也不需要多大,有一间大小就行。”   倒不是她定位高,而是短期内走量产能可能会跟不上,时间久了倒是可以慢慢转变经营策略。   云兰想了想,孟晚陶名下有个那么大的庄子,现在想做的也只是小本生意,并不是好高骛远一上来就要开大店面,把摊子铺特别大,投资也大,这种小店,哪怕真不挣什么钱,也不会伤筋动骨。   而且,这么多年,她一直被养在庄子里,基本没见过什么外人,更不用说正常的人际交往,这些统统都没有,想开个铺子,也算是日常有个忙碌的事项,慢慢就可以多认识些人,交些朋友,不管关系是浅是深,总归是要好些的。   “嗯,”她笑了笑:“可以的,店面我可以帮着给你寻摸寻摸,你有什么旁的事情,都可以跟我说,左右我平日里也没太多事,就是做这些炒货,我是真的帮不上忙……”   正说着话,宋叔现做的几碗云吞便做好了,端过来的时候,刚好听到她们说的内容,笑着道:“合适的铺子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找到的,没找到之前,阿榆若是手头出了货,可以先放在我跟你兰姨的铺子里先卖着,反正这铺子我们基本上也就卖个早饭,到午饭时间就收了。空着也是空着。”   云兰登时眼睛一亮:“对啊!我怎么没想到!”   小瓷和大枣一看到宋叔端着碗过来,马上就跑过去帮忙,宋青山把孟晚陶的这碗放下后,便站在一旁没再往厨房去,一边用围裙擦着手,一边道:“就是不知道阿榆嫌不嫌弃这边地方偏。”   “宋叔这话说得就见外了,”孟晚陶忙道:“我当然不会嫌弃,但这样不太好,本来宋叔和兰姨收了摊就可歇着了,还要操心我的事,不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兰姨拧着眉,一脸严肃:“空着也是空着,怎么会不合适!你可以让她们几个里的谁,每日到这里来看着,这样就行的啊。”   孟晚陶从没这样想过,也不打算占兰姨这种便宜,只摆着手说不行。   云兰也急了,最后一板脸:“到底怎么不行了?你是不是嫌弃我们这地儿小,嫌我们这儿偏?”   孟晚陶也很无奈:“真不是这个意思……”   云兰当机立断:“那就这么决定了!”   孟晚陶还要拒绝,就听兰姨又道:“你先试几日,虽然开个小铺子,不需要太多银钱,但也是一笔投资了,你先试试看生意能做不,到时候正式开业也可做调整。”   孟晚陶这次没再反驳。   兰姨便又道:“你又没做过生意,很多事都不清楚,干货炒货这种东西,口味是最重要的,你现在只是自己做,并没有得到顾客的反馈,开业前先期了解充分了是最妥当的。我们这又不是一直忙着,左右都空着的,你这点子东西,又不会打扰我们什么。”   兰姨说得确实在理,孟晚陶虽然对自己的手艺自信,但到底这是她第一次开店做生意,确实不太清楚一个店的具体运营和顾客的喜好。   只是……   她想了想,道:“这样罢,真卖出了货,利润我跟兰姨宋叔五五分,就当租赁费用,兰姨若不同意,那我也不同意。”   云兰眉头一拧:“你这丫头!”   孟晚陶分毫不让:“要不,我就按天给兰姨费用!”   云兰:“…………”   知道她是个有主意的,她这个样子,不答应她,她指定不会同意。   “行罢,”云兰无奈道:“不过三七分罢,你要不同意,我也不帮你寻摸店面了。”   孟晚陶失笑:“好罢。”   除此之外,这边她会让大枣小枣还有小瓷轮流过来看着,不让兰姨和宋叔多操心,顺便可以帮兰姨他们搭把手。   这事说定后,几人都很高兴,有吃云吞的,有吃各种炒货点心的,一时间其乐融融,好不热闹。   宋记云吞铺下午和晚上不开门,坐了有一个时辰,云兰便提议带她们在城里再好好逛逛,晚上就留下,多玩儿几日再回去,但被孟晚陶婉拒了。   这一趟进城虽说是来看望兰姨和宋叔的,但到底给他们添了不少麻烦,尤其要借用他们的铺子卖自己的货,哪怕有利润分成,孟晚陶心里也很是过意不去,只想着等过年节的时候,给兰姨和宋叔多准备些年礼,好好给他们拜个年。   饶是如此,兰姨还是请她们在城里吃了晚饭才肯放她们出城。   走的时候,兰姨拎着大包小包——买给孟晚陶的零嘴补品还有衣服首饰,送她们到城门,不舍道:“有空多来城里逛逛,顺便看看兰姨,有什么事都可以跟兰姨说,不用有那些子顾忌。”   孟晚陶哪里不知道兰姨是真心的,她只是不太习惯太过麻烦别人,从小到大,她基本都是一个人,遇到的任何问题也都是她一个人面对,能解决的就解决,解决不了的就算了,哪怕是到这边来,很多事,其实也都是她自己一个人拿主意,一开始兰姨的关切就让她很感动。   现在这番话,更是让她心头泛着酸涩的暖意。   原来,被长辈关怀是这样的。   那感觉,就好像,天塌了都不用怕,身后有人给撑着,突然就多了无尽的勇敢和底气。   她伸手,抱了抱兰姨,笑着道:“好,谢谢兰姨。”   云兰眼睛又红了,她轻轻拍了拍孟晚陶的背,很轻地念叨了一句——好孩子。   等孟晚陶上了车,出了城,云兰都还站在那儿看着马车离开的方向,到彻底看不到了,她才转身回去。   虽说是晚饭,因着孟晚陶非要回去,所以吃得早,怕到时候赶夜路不好走。   出城的时候,傍晚的阳光从窗户缝隙里溜进来,温柔又缱绻,正正好。   孟晚陶一边盯着溜进来的阳光,一边在思考临走前,兰姨跟她说的话。   她说,朝堂这段日子不怎么安生,承誉伯府似乎也有些牵扯,让她平日里多小心一些,若有陌生面孔可疑的人在庄子里出没,就来告诉她。伯府若真有什么事找她,让她也要小心应对。   朝堂不安生?   孟晚陶拧了拧眉头,有点不太明白。   不安生左不过也就是摄政王一派和太后一派斗法,可承誉伯府又怎会牵扯其中?   承誉伯府可是存在感最低,最无关紧要的背景板啊。   难不成有什么事,其实是书里没着墨,她不知情的?   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孟晚陶便打算先静观其变。   左右她不重要,先等等看怎么回事再说,别什么都不知道就贸然做出什么事来,惹了麻烦,可就糟了。   “小姐,”小瓷吃着兰姨给她们买的零嘴,一边吃一边道:“兰姨可真好!宋叔也好!宋叔就是话比较少!”   小枣挨着小瓷,也在吃零嘴:“是啊,不过兰姨和宋叔挺般配的呢。”她们不过是小姐的丫鬟,兰姨特意给她们也买了零嘴呢!   孟晚陶噗嗤一声乐了:“你才多大呀,就知道般配了?”   小枣眯眼睛笑了笑:“就是两人看着很舒服啊,村里人都这么说,我听别人说的。”   孟晚陶倒不是反驳小枣的话,她说的确实没错,兰姨和宋叔确实很般配,小市民有小市民的幸福,在兰姨和宋叔身上表现得淋漓尽致,让人瞧着……   怎么说呢,倒不是说她羡慕,她只是觉得这样非常好。   因出城的时辰尚早,等回到庄子的时候,刚刚天黑。   孟晚陶心情并没有受‘承誉伯府’那点子事影响,她一脸开心地从车里跳下来,正想跟小瓷她们说,今儿累了一天了,洗洗就都睡罢,明儿一早起来准备送去兰姨和宋叔铺子里的货,刚落地,一抬头就看到了,披着一身夜色,站在院门口枣树下的宫珏。   孟晚陶眼睛一亮。   她今儿心情好,是以看到宫珏,心头的喜悦便在没藏住,直接显现在了脸上。   她小跑着跑到宫珏面前,抬头,笑得满脸璀璨:“你怎么来了?”   板着脸,打算来找孟晚陶掰扯为什么没有给他琥珀核桃仁的宫珏,对上她亮晶晶的眼睛,尤其是她从马车上跳下来抬头看到自己那一瞬间毫不掩饰的欣喜,板着的表情登时僵在了脸上。   见他不说话,孟晚陶又笑着问了句:“嗯?是在等我么?”   宫珏:“……”   孟晚陶捂着嘴笑的更开心了:“没发现,你这么粘人呢。”   宫珏:“……………………”   见他一脸诡异的表情,孟晚陶不逗他了,抬头看了看天色,问他:“你晚饭吃了么?”   宫珏:“………………没有。” 第28章 . 急迫 一直苍白的面色,都浮现了浅浅的……   孟晚陶止了笑, 微微睁大了眼睛看他:“天都黑了,还没吃晚饭?你什么时辰来的啊?”   宫珏:“……刚刚。”也就比孟晚陶提前了不到两刻钟。   孟晚陶并不知道他今儿也进城了,只当他一直在庄子里, 到了晚些时候来看她回来没,嘴上说刚刚,看他被风吹的有些散乱的发丝, 眉心轻轻皱在一起,这一看就不是刚刚来的,肯定来了不短的时间。   清浅的星光映着他瘦削暗淡的脸,孟晚陶抿了抿唇。   “进来罢。”她在心里叹了口气,没把那句‘早上不是同你说了今天进城晚上回来时辰不定兴许今天不会回来了么’说出口, 只冲他招了招手:“我给你带了不少东西。”   宫珏看向小瓷她们手里拎着的大包小包,眉心微微一挑, 只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统统都不是他想要的。   他敛了神色跟在孟晚陶身后进了院子。   “你先坐, ”孟晚陶指了指院子里的凳子:“我把东西先放找出来。”   点了灯, 院子里就亮堂不少, 也添了几分暖意。   大枣带着小枣和小瓷把东西拎进屋里放好, 小姐和兰姨买的吃食都放在了院子里的案子上。   孟晚陶一边把东西拆开, 一边让小瓷给宫珏冲炒米茶。   “这是今儿在城里买的肉干, ”孟晚陶把纸包打开放到宫珏面前:“你尝尝看吃不吃得惯。”   宫珏看了一眼,没动。   孟晚陶正在继续拆旁的,也没注意到, 又拿出买的炸丸子和炸馓子。   “这个炸馓子味道非常好, 排了好久的队买到的,还有炸绿豆丸子,喏……”   宫珏又低头看了一眼,还是没动。   孟晚陶这次注意到了。   她看着宫珏:“你怎么不吃啊?吃啊, 不用客气的。”   宫珏沉默片刻,道:“等会儿的。”   孟晚陶:“?”   她笑了下,以为宫珏是害羞不好意思,便收回视线,不再盯着他,继续掏带回来的各种糕点——马蹄糕绿豆糕桂花糕核桃酥花生酥,还有各种买了尝味道的干货炒货,还有一些卤味。   “卤味吃么?”孟晚陶把兰姨非要给她买的一大包卤味打开放到宫珏面前:“挺香的呢,我之前一直想自己做来着,一直都没顾上,也没想起来这茬,你先尝尝这个,回头等我做了,也拿给你尝尝,看看味道有什么不同的。”   宫珏看了眼面前的卤味,味道是挺香的,但激不起他的食欲。   “有点凉了,”孟晚陶摸了摸袋子外面,道:“算了,这个别吃了,等会儿热一下再吃,晚上天冷,别吃坏了肚子,就得不偿失了。”   小瓷冲好了茶米茶,端着大茶碗过来:“公子喝点热茶暖暖,晚上还是挺凉的呢。”   宫珏自然地接过茶碗,喝了一口后,只觉得胸口积压了大半天的气,总算是顺下去了些。   他看了小瓷一眼,刚刚冲茶米茶的时候,小瓷摸了几块琥珀核桃仁,这会儿正吃着呢,一边吃一边道:“我还是觉得小姐做的吃食是最好吃的,尤其是这琥珀核桃仁,可香了呢!”   闻言,他轻轻颔首:“确实。”确实是孟晚陶做的吃食味道最好。   至少,他就很有食欲。   小瓷一听有知己,马上看向宫珏:“是罢!我家小姐还不自信呢!今儿进城,兰姨也夸小姐手艺好,开铺子做生意肯定没问题的!公子也这么觉得对罢?”   哪怕早就知道孟晚陶有开铺子的打算,宫珏这会儿还是转头看向她,问:“你想开铺子?”   孟晚陶把各色吃食摆了一桌子,对上宫珏的视线,冲他笑笑:“嗯,有这个打算。”   小瓷又道:“小姐早就有这个想法了,公子也吃过不少小姐做的吃食了,你觉得小姐的手艺好不好?够不够开铺子的?”   哪怕早就知道,听她当面说,宫珏还是拧了下眉心。   开铺子日后定然就忙了,肯定不可能去他府上的大厨房了,而且,她一忙,自己就不好总到这边来吃饭了。   这么一想,宫珏眉心拧的更紧了。   看到他这个表情和反应,孟晚陶停下手里的动作,以为他是不赞同,心头莫名有些紧张。   她紧紧盯着他……   宫珏眉头越拧越紧,不能去府上的大厨房就不能去罢,开铺子也行罢,他可以掏钱去买啊!   这般想着,宫珏神色便缓和了不少,他对上孟晚陶的视线,微微颔首:“嗯,可以。”   够不够,旁人的评价标准,他不清楚,在他看来是完全足够的,再不济,他可以都包圆了!   这么一想,宫珏就觉得这铺子完全可以开!他最不缺的就是钱!   是以,他脸上露出了几分欣喜,在孟晚陶看来,甚至可以说是惊喜,他道:“我觉得很好,你手艺真的很好。”   被他这么认真的夸赞,孟晚陶稍稍有些不太好意思,她笑笑:“那以后就请你多帮着品鉴啦。”   宫珏满心里都是可以花钱想吃多少就能买多少,既欣喜又满意,便裹着笑意点头。   孟晚陶被他这个反应逗笑。   平日里都不怎么言语的人,猛地露出这种表情还真可爱。   宫珏看了她半晌,蓦地扬起嘴角轻轻笑了下。   小瓷听到孟晚陶说的那句‘品鉴’主动跑去端了些琥珀核桃仁来给宫珏尝:“公子,你先尝尝这个,品鉴品鉴。”   宫珏拿了一个。   虽说没刚出锅时热烘烘的扑鼻的香气,但彻底晾凉后,更酥脆了。   宫珏等了大半天,终于吃到了琥珀核桃仁,那最后一点点郁气也散了个彻底。   “嗯,”他吃完口中的,又拿了一块吃完后,才认真道:“很好吃,酥香清甜……都恰恰好。”   话落他又道:“可以卖贵点。”太便宜了,她指定不能挣什么钱。   孟晚陶乐得不行,顺势问他:“你觉得定价卖多少合适?”   宫珏认真想了想:“一锭银子一包罢。”   在他看来,一锭银子一包,已经很便宜了,因为旁的东西,他看都不想多看一眼,孟晚陶做的他就很有食欲,就该值这么多。   而且,他觉得这个价已经偏低了,只不过她是要做生意的,太高了也不好,没人敢买,不利于前期积累。   宫珏这话让孟晚陶还有院子里的其他三人都愣住了。   “一锭银子?”小瓷最先忍不住:“公子你在开玩笑么?”   孟晚陶也觉得他可能是在开玩笑。   要么就是,一直在庄子里,不知道市场上货品与银钱的该是个什么样的等价关系。   小瓷走过来,又道:“一锭银子,谁买啊!肯定没人买!”   宫珏看了看孟晚陶,见她也是以为自己在开玩笑,面色紧了紧,道:“我买。”   小瓷:“…………”   她看了看宫珏,见他是认真的,并不是开玩笑的表情,而后又看向孟晚陶。   孟晚陶大致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了,她笑笑:“我先多谢你赏脸,但一锭银子价太高了,简直就是天价,不会有顾客会掏钱买的……”   见他还要强调,他会买,孟晚陶又道:“我知道你愿意,但那是建立在你我之间的交情上,生意就是生意,没有人靠着交情做生意的,一百钱半斤罢,这个价格不算太离谱,也不是很便宜,可以先试试,不行就再说。”   一百钱?   宫珏整个人都不好了。   一百钱,半斤????   这还不如去他府上大厨房呢。   “你……”他开口,正要问她愿不愿意去,刚吐了一个字,孟晚陶便看着他道:   “我知道你是好意,但这个事情就先这样罢,”她笑笑:“后面可以到时看情况再做调整,做生意是长久的事,也不是一朝一夕能成的,我有心里准备的。”   她都这么说了,宫珏只好没再把后面的话说出来。   孟晚陶又收了会儿东西,猛然间发现个问题。   宫珏只碰了她做的东西,比如炒米茶、琥珀核桃仁还有后面小瓷端来的炒花生、江米条……她还有兰姨从城里买回来的,那么多吃的,他一个都没碰。   孟晚陶微微挑眉。   她当然不觉得是自己的厨艺有多惊世骇俗,让宫珏吃过之后,再不入眼旁人做的东西。   她只觉得,宫珏在防备,或者说是谨慎。   来历不明或者他不信任的人的东西,他信不过。   若不是经历过那场大火,孟晚陶可能会觉得宫珏是过分小心了,但经历过那场大火,她却是完全能理解宫珏的。   他一定是经历过什么,如今才会这般谨慎。   这个发现,让孟晚陶突然有些心疼。   见宫珏一脸淡淡,继续吃她做的那些东西,言行举止间没有任何异样,不熟悉或者不怎么细心的人,定然注意不到,心疼便愈渐浓烈。   她转过头,眨了眨眼,又在心底叹了口气。   片刻后,她重新转头看向宫珏:“你不是说还没吃晚饭么?想吃什么?刚好我也有些饿了,吃山药面鱼怎么样?”   宫珏听到这话抬头,目带茫然和惊喜。   山药面鱼?什么东西?听着怪好听的,肯定好吃!   他点头:“嗯。”   小瓷在一旁默默插话:“小姐,我、我可以吃么……?”   距离在城里吃的那顿晚饭也快两个时辰了,孟晚陶看了看小瓷又看了看大枣小枣,问道:“你们吃么?”   大枣看了小枣一眼,小枣又来看孟晚陶。   孟晚陶笑了:“那我就多做点,等会儿一会儿吃个宵夜。”   这一句话,让她们仨都笑眯了眼睛。   时辰已经不早了,尤其宫珏还未用晚饭,孟晚陶说做便做。   山药洗去表面泥土,削皮,切块放蒸笼上蒸。   蒸山药的间隙,孟晚陶开始准备等会要用的菜。   她打算放点肉丝,营养均衡一些。   瘦肉洗净切丝,用黄酒姜丝少许盐腌一下。   小葱洗净切成葱花备用,再洗点菠菜备用。   山药蒸熟后方盆里碾碎,加面粉少量水和成稍硬的面,面醒发时,搅搅腌着的肉,差不多的时候,加少许淀粉搅匀,等会儿备用。   面醒好后,揉成光滑的面团,然后分面剂子团成不粗不细的长条,准备四五根筷子并排放案板上,长条放到这几根筷子上,再取一根筷子,用另一端按压住少量面,往微端使劲一滑,一个面鱼就出来了。   “……其实还有更简单一些的做法就是用剪刀剪,”孟晚陶一边做面鱼,一边道:“只是今儿天色晚了,懒得再找个新剪刀,用筷子这样倒也不算很费事,做出的形状也好看。”   小枣在一旁站着,认真学习。   “用剪刀做出来的,”孟晚陶手上速度很快,就跟耍什么似的,不一会儿功夫就做了办案板,她收进另一个篦子上,继续:“也叫剪刀面。”   小枣一边听一边记一边点头。   等做完了面,这边便开始起锅烧油。   油热,放葱姜花椒爆香,然后下腌好的肉丝,炒五分熟,加水。   水开,下面鱼。   大火煮三四开,放菠菜熄火,加调料调味,最后撒葱花,出锅时,加少许醋。   酸汤山药面鱼便做好了。   现在也没西红柿,有西红柿的话,用西红柿是做西红柿汤面鱼味道是最好吃的。   不过现在这样也很可以了。   盛出来后,再根绝个人口味,加芝麻油。   芝麻油只需加几滴香味便充斥在整个呼吸间。   孟晚陶不是很喜欢吃芝麻油,相比而言她更喜欢吃醋,就又加了两勺醋。   宫珏看她没加,他便也没加,还学着孟晚陶又在自己碗里加了些醋。   见孟晚陶又加了自己用茱萸等做的辣椒,便试探着问:“那是什么?”   “辣酱。”孟晚陶道。   辣酱?   宫珏从未听过这种东西。   见他一直盯着,孟晚陶递给他:“你要尝尝么?”   宫珏接过。   “有点辣,”孟晚陶道:“少放点。”   宫珏:“?”   他嗯了一声,放了小半勺。   孟晚陶示意他搅拌一下,再吃。   辣酱一到碗里便散发出刺激的味道,不过确实挺香的,他用勺子吃了一口。   辛辣刺激,很过瘾。   “好吃罢?”孟晚陶一脸得意:“我特制的变态辣。”   宫珏辣的脸上很快就出了一层薄汗,就连一直苍白的面色,都浮现了浅浅的红晕。   瞧着好看极了。   尤其是眼睛也泛出泪光后,双眸湿漉漉的,看着就更好看了,与之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天差地别,看着又乖又软,让人很想捏脸。   孟晚陶捏了捏手里的勺子,把心底又泛起的‘捏脸’的欲望压了下去。   “有一种番邦来的植株,”孟晚陶一边吃一边道:“叫番椒的,那个结的果子可以吃,辣味比这个更正宗,今儿进城想看看有没有,不过没找到,番椒可以做的菜可多了……”   听出她嗓音里深深的遗憾,宫珏抬头看了一眼。   见她脸上遗憾更浓,宫珏想了想,刚要说他帮她找,但转念一想,还是没把这话说出口,等找到再说,就当是个惊喜好了,她一高兴,说不定就会用那个番椒给他做许多好吃的。   这么一想,宫珏就更加迫不及待了。   能让她都这般惦记,定然是这世间的极端美味。   孟晚陶她们在半下午时,是吃了饭的,这个时辰其实并不怎么饿,孟晚陶吃了一碗,就没再吃了。   面鱼煮过后,滑软弹脆,肉丝沾了淀粉了,保足了水分,又鲜又嫩,喝一口热烘烘的酸汤面汤,整个人都跟着暖和起来,宫珏连吃三碗。   小瓷吃了两碗,本来也想再盛一碗的,但看小姐正笑吟吟看着她,便挠了挠头,没再吃。   “我、我不吃了……”她放下碗,跑出来:“我剥核桃仁,明天做琥珀核桃仁!嘿嘿。”   大枣小枣每人也吃了两碗,锅里最后剩了半碗汤,宫珏原本已经吃得很顶了,看着那半碗汤,想了想:“给我罢。”   孟晚陶心想,这到底在外面站了多久?   不会是连午饭都没吃罢。   这般想着,她看了看宫珏面色,看着他把最后半碗汤喝完,孟晚陶故作随意地问了一句:“你中午吃了什么?”   宫珏本来就吃得很撑,又多喝了半碗汤,听到这话一怔。   他想了下,刚要编个慌,说中午吃的是鸭汤小菜,就听到孟晚陶道:“没吃么?”   宫珏:“……”她怎么知道?   孟晚陶眉心动了动,哎,竟然真的没吃。   是又被针对了?还是一直在这边等着忘了吃饭了?   “吃了。”宫珏道。   见孟晚陶对上他的视线,他面不改色一本正经道:“吃的老鸭汤。”   孟晚陶眨眨眼:“哦,吃了就好。还以为你没吃午饭呢。”   宫珏固执地道:“吃了。”   平日里他并不是不吃饭,只是偶尔心情不好,再加上对送来的吃得没兴趣,就不怎么爱吃。   今儿,他没吃,是因为当时正在宋记云吞铺对面的酒楼包间里,看着他们欢声笑语吃琥珀核桃仁,而他连个味都没尝过,不高兴,就没吃。   老鸭汤是那家酒楼的招牌,李渠点的。   孟晚陶只当是少年人强烈的自尊心作祟,便没在这件事上继续纠缠。   刚刚得知他的小心和谨慎,孟晚陶便主动道:“我给你炸点丸子罢。”   宫珏正在偷偷消食,听到这话,眼睛都亮了。   还真是,不吃外面的,却愿意吃她做的,孟晚陶也不知道是该欣慰还是该心疼。   不过意外倒是真的,她都不知道自己时怎么得他信任的,她到现在都还没忘,第一次在那个小湖边偶遇的时候,他那通身的冷煞。   不容易。   孟晚陶在心里叹息了声。   或者跟她的成长经历也有关。   他们有着同样坎坷的遭遇,可能在某些方面有共鸣,便会……相惜?   不过这种事情,孟晚陶也并不是很确定,她也没多想,反正有人信她,她还是很高兴的,这说明他真的把她当朋友了。   太晚了,也不太方便磨绿豆花生等做丸子,孟晚陶干脆就只给他炸了点面丸子。   反正面丸子吃着味道也不错,她就更喜欢吃面丸子。   面丸子比较简单一些,因为需要的食材会简单一些。   只需要葱姜,面,水,油即可。   丸子,本就是现炸得好吃,两人住的又近,孟晚陶便没打算做多,只用了个大汤碗,搅了面糊,加切碎的葱姜,加盐鸡粉酱油花椒水等调味,搅拌均匀就可以下锅炸了。   炸丸子要热油下锅,等油烧的足够热,用勺子挖着贴着锅沿下锅。   下丸子其实很快,尤其是熟手,下的更快,很快汤碗里的面糊就都下完了,成了油锅里飘着的圆圆的,黄橙橙的丸子。   油炸食品,都逃不过一个香字,炸丸子香味要比炸馓子更浓郁一些。   葱姜热油炸过后,香味弥漫开,除了香,更添了几分烟火气。   宫珏站在院子里,透过窗子看着在厨房里微微低着头,认真下丸子的孟晚陶。   他第一次觉得,原来看别人做饭,是这样让人静气宁神的一件事。   他还挺喜欢的。   这个念头刚一升起,他自己就惊了下。   ‘喜欢’?   宫珏微微眯眼,盯着忙着抄油锅里丸子的孟晚陶。   虽然只是侧脸,但他也不得不承认,她很漂亮。   是那种惊艳,又很安抚人心的漂亮。   又盯着看了会儿,刚给丸子抄了一遍的孟晚陶察觉到窗外的视线,抬头看过去。   星光与月光下,四目相对,孟晚陶冲他笑笑,以口型告诉他,快炸好了。   宫珏板着脸站了片刻,最后回了她一个淡淡的笑。   很快丸子就出锅了。   刚出锅的丸子,酥得很,又香又酥,外面酥脆,内里软香,好吃得很。   孟晚陶都没忍住吃了好几个,就更不用说小瓷她们了。   不过到底是刚吃了山药面鱼没一会儿,再加上今儿一整天几乎都在吃东西,最后也没有吃太多,孟晚陶只留了一碗,剩下的全给宫珏包了。   除了丸子,还给他包了一些琥珀核桃仁。   “今儿做的也不多,”她歉意的道:“明儿会儿做得多一些,到时候再给你送。”   宫珏很喜欢吃这个琥珀核桃仁,便没客气地点头:“嗯。”   送宫珏出去的时候,快到院门口,他突然停下。   孟晚陶以为他还有事,抬头询问地看着他:“怎么啦?”   宫珏定定看着她,好半晌才道:“你开铺子,银钱够么?”   孟晚陶:“……”   她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起她这个。   她够不够,宫珏白日里就知道了,真够,绝对不会在宋记云吞铺先试着卖,但总归要问一下。   见她这个反应,想也是差得挺多。   宫珏想了想,手伸进袖子里。   孟晚陶:“?”   片刻后,他从袖子里掏出一块金子,递过来:“这个,给你。”   看着面前闪着金光的一大锭金子,被晃晕了眼的孟晚陶:“……………………” 第29章 . 例外 宫珏看到她,冷漠的神色瞬间变了……   一两金子兑十两银子, 宫珏手里这锭金子,少说也有十两。   那就是至少一百两银子。   一百两银子,说给就给, 他、他这么有钱的么?   孟晚陶有些难以置信,感觉自己这么长时间心疼和怜惜都错付了……   “你钱不够罢?”见她不接,只盯着他呆呆地看, 宫珏心道,肯定是开心坏了,便压着要翘起的嘴角,又道:“拿着。”   孟晚陶:“……”   她想说,你哪来的钱, 但又觉得这样有些伤人自尊。   或许是跟她一样,她虽然天天吃不饱, 也没钱看病, 但手上到底也有两个保命的银镯子。他这锭金子, 兴许也是哪个很紧要的长辈给的。   别说万一真的是这样来的, 就算不是, 孟晚陶也不可能拿他的钱。   “谢谢你, ”她冲宫珏笑笑:“不过真的不用。”   宫珏挑眉, 有些不解:“你不缺钱?”   不缺钱为什么要在旁人的铺子里代卖,不自己买铺子?   明明很缺!   “缺是缺,”孟晚陶大方承认, 缺钱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这世间,最多的就是穷人,她道:“但我现在还能应付着,并不是很急, 而且你这钱自己拿着最好,也可有个依仗,关键时候应个急。”   宫珏看了看手里的金子,眉心拧了起来。   不是缺钱么,为什么不要?   抬眼就见孟晚陶又冲他笑:“真的不用,你还是收好罢。”   宫珏:“……”   怕她拒绝,他特意挑了这一小锭!怎么还不要?   他面色微微收紧,手又往她面前递了递,语气稍稍加重了些:“拿着。”   若不是知道他之前的处境遭遇,单凭这话,和此时的行为,还挺霸道总裁范的,但……   “真不用,”孟晚陶直接罢他五指收了起来,往他跟前推了推:“你快收起来罢,铺子我等等再开也行的,不着急。”   宫珏眉心越拧越紧。   他送出的东西,岂有收回的道理。   “拿着。”他又道。   孟晚陶真的没想到他竟然这般坚持,她都快拗不过他了。   “你……”   她话未说完,就听宫珏道:“我用不到。”他确实用不到钱,都是别人给他送。   孟晚陶却以为是,他有钱,也花不出去。   “拿着罢,”看她神色变了,宫珏便趁机道:“就当铺子有我一份。”   孟晚陶:“……”   她想了想,宫珏也是可怜,她虽然不缺吃穿,这个铺子钱,卖点粮挤一挤还是有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书里那几句关于大反派摄政王和男主幼帝斗法几年的朝堂动荡,总是让她很心慌。   手里有粮,她的心才稳。   粮食,她暂时真没动的想法,反正放在那里总不至于没了。   旁的不说,自己吃总归是不用但心的。   “要不,”宫珏:“当我借你的,你到时有了再还我。”   他都这么说了,孟晚陶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毕竟他们的关系,还真没到可以借这样一大笔银钱的地步。   千金易得,真心难寻。   “算你一份。”她笑了笑,也不再犹豫:“铺子以后就是我们两人的。”   这个铺子只是试水,挣多挣少她还不确定,总归不会赔了就是。   “亏了算我的,”孟晚陶笑着继续道:“赚了咱们分。”   宫珏觉得这个说法有问题,他认真且严肃的看着她:“你这样,做生意肯定会赔的!”   孟晚陶:“……”   “好罢,”孟晚陶哭笑不得:“盈利亏本,都是我们两人的。”   宫珏这才点头:“嗯。”   把人送到院门口,宫珏难得主动道:“回罢,别送了。”   孟晚陶应了一声,站在檐下,正打算等宫珏再走远一些她就转身回去,就见刚走了没几步的宫珏突然转身——   她歪了歪头,还没出声询问,就听到月影婆娑下,宫珏一本正经道:“明日你做了早饭,不用麻烦去送了,我自己过来吃。”   孟晚陶:“……………………”   黑暗中,紧紧跟着主子回去的李渠:“??????”   没等孟晚陶应声,宫珏便转身走了。   好一会儿,孟晚陶都没回过神来,直到宫珏的身影只剩一个星星点点的灯光,她才在小瓷的呼喊中回神。   “小姐,”小瓷道:“我们快点进屋罢,现在的天儿夜里都挺凉的了。”   孟晚陶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满脑子都是刚刚宫珏说要自己来吃早饭的样子和声音。   她走了好几步,蓦地,嘴角一弯,笑出了声。   自己来吃,也行罢,这样也省的她拎着那么重的食盒跑那么远了。   而且,现做现吃,味道也比较好。   “小姐笑什么?”小瓷闩好门,跟上来,疑惑地问道:“因为有钱了么?”   孟晚陶笑意更浓了些,转头看了小瓷一眼:“有什么钱呀,这是那公子的啊,不能别人借你用了,就当成自个的。”   小瓷马上道:“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有钱可以解燃眉之急了,当然不会昧公子的钱了!”   “嗯,”孟晚陶想了想道:“买肯定是不行的,先租罢。”   一年的租金总归是绰绰有余。   京城这样的地界,买铺子,还有得攒呢。   不过她也不急,她有这样世外桃源般的庄子,也并不想往京城那样的是非之地挤。   “走吧,”她道:“时辰还早,可以再剥些核桃仁明天用。”   一听要干货,小瓷就来了精神:“嗯!我要多干活,帮小姐多挣钱,早点挣够了钱买铺子,买大铺子!”   今儿月色极好,不点灯在院子里干货也能看得很清楚,主仆四人,便把核桃搬到院子里,借着清朗的月光,剥核桃仁。   咔咔咔的清脆声,在安静的庄子回荡,听着让人心里没由来地欢喜。   主仆四人有说有笑,倒也不觉枯燥。   所有人心里都在想着等铺子开起来,越来越红火,日子越来越好,会是个什么样子。   而这边,在彻底远离了孟晚陶的视线之后,李渠便从夜色中走了出来。   “主子。”他跟在宫珏身后五步远,嗓音一丝不苟道:“刚刚,在主子跟孟三小姐吃晚饭时,属下发现有可疑人员妄图靠近孟家庄子,是城里的几个地痞。”见孟三小姐有钱,长得又好,身边还只有几个不中用的小丫鬟,便一路尾随。   宫珏脚步不停,面上也没任何变化:“嗯。”   得了指示,李渠又道:“属下已经处理了,保证他们再不敢来。”   宫珏又淡淡嗯了一声。   没有明确不满,就表示主子对自己这次的处理方式是认同的,李渠嘴角微微勾了勾。   他其实还是很懂主子的!   窗台上拿孟三小姐给夜猫什么的准备的食物,那是他实在没办法了,主子自然是知道他衷心的,到底也没太过责罚他。   又走了一小段距离。   李渠正在心里得意着,到时候怎么跟老六显摆,就听到正前方突然传来主子的嗓音。   “派几个人守着那边。”   李渠:“……”   李渠:“!!!!!”   李渠震惊得整个人都定在了当场。   守着?   不是盯着?   一字之差,可是天差地别。   宫珏自然注意到了李渠的反应,他脚步依然不停,继续朝庄子走,边走边道:“等下就安排。”   这一声才把李渠从震惊中拉出来。   他才终于确定,刚刚不是他听错了,而是真的。   他忙应道:“是!”   与此同时,他对那个满身疑点的孟三小姐,看法变了。   或者,他应该更重视一些。   毕竟这可是主子第一次明确指派他分身边的人,以保护的目的守着谁。   他觉得,他或许应该重新审视主子和孟三小姐的关系了……   这一晚,李渠辗转难眠,怎么都想不通,主子怎么突然对孟三小姐态度转变这么大,难不成那孟三小姐真是什么狐妖转世,身怀妖媚之术,把主子给迷惑了?   但转念想想,这指定不可能。   主子是什么人?   怎么可能被这样的小小伎俩迷惑?   一定是主子有什么打算!   对!   一定是这样!   怀揣着这样的念头,李渠才终于睡了。   第二日,天都还没亮,他就听到了书房那边传来了响动,多年的习惯,让李渠直接从床上跃起,以最快地速度出现在书房。   “主子?”他没进去,而是在窗边轻声询问。   “嗯,”宫珏应了一声:“睡不着,看会儿折子。”   说着视线落在更漏上,眉眼间满是不悦,天怎么还不亮?   好不容易挨到天蒙蒙亮,宫珏便把折子一收,抬脚就出了门。   天儿还这样早,李渠便默默陪着主子一路往孟晚陶这边来,打算等快到的时候,在隐匿——当然现在也并不是必须要他时时盯着了,分出保护的人,也同样可以把讯息传回。   走出一段距离到了孟晚陶庄子的地界,李渠心里想着,再走一会儿,他就得隐匿了,在他快要隐匿时,一直走在前面的主子突然停下来。   李渠:“?”   他马上精神高度集中。   灰蒙蒙的光线,裹着田野间蒙蒙雾气,映着宫珏冷冽俊逸的面庞,李渠立马绷紧了。   “你……”宫珏看了他好一会儿,才淡淡到:“有钱么?”   李渠:“?”   宫珏眉心微微动了动。   李渠实在惊讶,完全不晓得主子突然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宫珏眉心都拧了起来,一脸‘你竟然没有钱’的震惊。   李渠:“………………”   他被主子的神色逼着回了神,忙道:“有,属下月钱一直攒着没花,一共……”   他话没说完,宫珏就把手伸到了他面前。   李渠:“…………………………”   片刻后,他囧赫道:“属下没带在身上。”   宫珏拧眉:“一两银子都没有?”   李渠忙浑身摸了摸,最后摸出大概三四两的碎银子:“这……”   宫珏:“嗯。”   李渠忙把手里的碎银子放到了主子手里。   宫珏板着脸,这才转身。   真是……   昨天太开心了,以至于都忘了钱,刚才想起来。   李渠也真是,他平日里赏得也不少,身上竟然就三四两碎银子?   李渠已经完全懵了。   主子怎么会突然找他要钱?   不不不,不是要。   就是……   啊啊啊啊啊啊天啊,主子到底怎么了!   谁能告诉他主子到底怎么了?!   宫珏走了一会儿察觉到李渠还跟着,皱着眉头转身:“还不走?”   李渠魂都快没了,听到主子这声,才堪堪回神,但还是很茫然。   宫珏脸色更难看了:“等着被发现?”   李渠:“……”   李渠:“!!!”   看清楚现在所在的地方,他一句话没说,像个傻子一样马上转身跑了。   宫珏:“………………”   宫珏:“………………”   这边,孟晚陶起的比往日都要早。   她起来的时候大枣小枣还有小瓷都还在睡着。   想着昨儿三人也着实是累着了,她便没有喊她们,便想着先去厨房把早饭准备一下。   这几日怕是都要辛苦些,做点新鲜的好吃的吃食给她们。   打算做酒酿山药圆子。   先把山药蒸上。   又炖了个雪梨盅。   然后和面,打算做胡萝卜木耳鸡蛋小馅饼。   醒面的功夫,她瞧着外头天快亮了,便擦了擦手,去开院门。   刚一开门,就看到站在门口,发丝都凝了露珠,就连肩膀都被露湿了的宫珏。   她正惊讶怎来这般早……   宫珏看到她,冷漠的神色瞬间变了,他冲她扯了扯嘴角,笑意很淡,淡的好似没有,他道:“我来了。”   孟晚陶:“………………” 第30章 . 出格 宫珏一个人孤零零在院子里坐着   孟晚陶怔了片刻, 冲他扬唇一笑:“快进来。”   她侧身,让宫珏进院。   宫珏熟稔地抬脚进院。   “怎么来这么早?”孟晚陶领着人进来,笑着道:“睡好了么?”   宫珏脚步微微一顿, 微垂的眸色闪了闪:“嗯。”   孟晚陶:“?”   想着他怕是害羞,再加上认识这么久了,他平日里话也不是很多, 孟晚陶就没再说什么,把人带到了亭子里。   “冷不冷?”孟晚陶给他倒了杯热水:“看你穿得也不厚。”   他身上穿的,还是孟晚陶第一次见他时,穿得那套。   宫珏低头看了看。   “不冷。”他道。   他确实不冷,哪怕是冬日里, 他基本也就是这套,除非风雪太大再加一件披风。   孟晚陶想着, 他不是不冷, 应当是没那么多衣服。   她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只道:“你先坐着, 我去看看早饭。”   宫珏抬头看她, 轻轻点头:“好。”   山药好蒸, 孟晚陶回到厨房便把山药从蒸笼取出来倒进大汤碗里, 用勺子碾碎,然后加入前些日子磨的糯米粉,先搅成面絮, 然后团成光滑的面团, 团好面团,再揪成小面剂子,在掌心团成球,水开下锅煮。   圆子煮飘起来, 加红枣,水淀粉,和昨儿进城买的米酒,煮好后加白糖。   想着这会儿天儿也早还有些凉,孟晚陶便先给宫珏盛了一碗。   她从窗户朝外面看了一眼,宫珏一身素色衣衫,两手放在膝盖上,规规矩矩坐在桌前。   孟晚陶:“?”   她收回视线,抿唇笑了笑,怎么像幼儿园等开饭的小朋友似的。   端着碗从厨房出来:“糯米圆子煮好了,你先吃着暖暖。”   宫珏抬眼的瞬间,双眸如同染了星光,又亮又黑。   “嗯。”他点头,眉梢眼角蕴着欣喜。   看他这个样子,孟晚陶嘴角的笑意更浓了——还真像个等饭吃的小朋友。   见孟晚陶笑,宫珏接碗的时候微微挑眉,目露疑问:“嗯?”   孟晚陶抬头看着他:“你先吃着,吃完了锅里还有。”   宫珏:“好。”   孟晚陶转身回厨房。   宫珏这才拿起勺子,舀了一勺汤,淡淡的米酒香充斥齿尖,香甜爽滑。   他又舀了一个圆子。   软糯绵软,十分好吃,他不自觉吃了好几个。   等回过神来,一碗米酒山药圆子,他已经吃完了。   吃完后,浑身还真暖烘烘起来,心情也好了不少。   他看了看厨房,想了想,最后端着碗,打算再去盛一碗。   恰好此时小瓷她们三个醒了,看到宫珏,小瓷一脸惊讶:“公子什么时候来的啊?”   然后视线落到他手里的空碗上:“咦,都吃上了?”   “这是吃完了么?”小瓷走过去,从宫珏手里把碗拿过来:“交给我罢,我拿去厨房就行。”   话落,就拿着碗,快步跑进了厨房。   看着空空的手,宫珏:“……”   “小姐,”进了厨房,小瓷还很开心:“公子什么时候来的啊?我看他吃完了,就把碗端过来了。”   说着话,碗就已经洗好了。   孟晚陶并不知道刚刚到底怎么回事,想着宫珏昨晚吃了不少,想来还不太饿,便也没有太在意。   孟晚陶在厨房忙活,大枣小枣她们跟宫珏一来不是特别熟,二来到底顾忌着一些规矩,没往他跟前凑,主仆四人都在厨房,就只留宫珏一个人孤零零在院子里坐着。   有小枣打下手后,孟晚陶速度更快了些。   鸡蛋热油下锅,用筷子打散,煎好后盛出,胡萝卜切丝,泡发的木耳切丝,和鸡蛋拌匀,加盐鸡粉香油。   和的面醒好后,擀成饺子皮大小的面皮,包上馅料,包好后下锅煎至两面金黄,出锅。   宫珏孤零零坐了有两刻钟的时间,孟晚陶才再从厨房出来。   孟晚陶出来的那刻,宫珏觉得整个世界都亮了。   “天亮了啊,”孟晚陶看了看东边的鱼肚白,笑着道:“又是个好天气,准备吃吃饭罢。”   宫珏也顺着她的视线朝东边看了看,并没有太大的感觉,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而后盯着面前的煎的金黄的掌心大小的小馅饼。   孟晚陶递筷子给他:“快趁热吃。”   宫珏接过筷子,等孟晚陶坐下后,这才夹了一个。   酥脆的薄皮,胡萝卜鸡蛋馅鲜香,明明那么普通的食材,做出来却那么好吃。   小瓷三两口吃完一个,再喝上一口米酒圆子汤,又美味又满足。   还有白玉雪梨盅,小瓷做梦都没想到这才不到一个月的功夫,她们就能过上这样的日子,这可都是小姐拼了命换来的呢。   这般想着,她对一旁的孟晚陶道:“小姐,今天都要做什么,你尽管使唤我,我肯定都能干好。”   今天的事也不怎么多,不过听她这么说,孟晚陶还是笑着应下来:“嗯,那敢情好,等会儿都给派给你。”   小瓷一边吃着小馅饼一边点头。   宫珏看了看小瓷又看了看孟晚陶,想了片刻,最后道:“我能帮着做什么?”   孟晚陶笑了:“不用,总不能让你出钱又出力,你帮着品鉴品鉴就好了。”   宫珏眉心微动:“并没有多少钱。”   “挺多的了!”小瓷一脸严肃:“好大一锭金子呢!”   宫珏想了想,便不再说什么。   早饭后,便开始赶紧准备今儿要做的食材。   核桃仁之前剥了不少,今儿够用的,先做琥珀核桃仁。   糖昨儿进城的时候买了不少回来。   把核桃仁炒熟后,便熬糖,然后翻炒。   晾凉的时候,孟晚陶道:“还是得垒个烤箱,这样就方便多了,平时还可以做点旁的吃食,烤个五花肉、烤茄子烤红薯都方便,还可以烤点小饼干小面包吃。”   烤五花本来就让宫珏竖起了耳朵,又听到后面的小饼干小面包,他便有些坐不住了。   帮着剥核桃的时候,他问了一句:“什么时候垒?”   孟晚陶正在分拣剥好得核桃仁,头也没抬道:“过几天罢,这几日不太有时间。”   过几天啊……   宫珏有点遗憾。   又过了一会儿,他道:“你告诉我怎么垒,我帮你。”   孟晚陶正端着刚做好的琥珀核桃仁出来晾一下,顺手拿了一块热乎乎的递给宫珏,笑着道:“好啊。”   自尊心那么强,自然不愿意在她这里白吃,帮着做点什么,他心里才踏实。   既遂了他的愿,也帮了她的忙,孟晚陶自然是愿意的。   宫珏把她递过来的琥珀核桃仁吃了,一脸心满意足地点头。   今儿只顾得上新制一些,便没有立刻送去城里兰姨那儿,原本说好的就是从后日开始。   孟晚陶便又熬糖做了些牛轧糖。   这东西不怎么稀罕,不过孟晚陶也用了心思。   没有单纯的用花生,她做了瓜子仁、核桃仁,还有混合果仁的。   果仁多,自然香,当然价钱自然也是不一样的。   她还做了不同口感的。   通过调整果仁的配比,和翻炒的时间,调节做出来的糖的软硬度和酥脆度。   因为没顾上准备糯米纸,做好后,便直接在炒熟的糯米粉里滚了滚,防止黏连。   因为帮着剥了好一会儿核桃,手有些脏了,知道宫珏喜欢吃甜的,这又是孟晚陶第一次做牛轧糖,便想让他尝一尝,递过去后,见他要起身先去洗手,刚刚就来来回回好多次了,实在麻烦,孟晚陶直接把瓜子仁的牛轧糖递到宫珏嘴边:“这样吃罢,别麻烦了。”   宫珏:“……”   日头已经爬到了树梢,宫珏迎着光看着脸上沾了点糯米粉的孟晚陶,又看了看她手里的散发着甜甜香味的牛轧糖,张嘴,就着孟晚陶的手吃了。   隐匿在暗处的李渠:“…………………………”   他觉得非常不可思议。   可转头一想,自打碰上这个孟三小姐,不可思议的事实在是太多了,最后脑子里就剩下一个念头:算了,主子开心就好。   牛轧糖做完,孟晚陶又用昨日买的梅子炒了一些话梅味的葵花子和南瓜子。   没买到西瓜子,等回头在庄子里种些西瓜和篓瓜,专门炒瓜子,到时候还要再多买些地呢……   话梅瓜子炒好的时候,已经过了午。   虽然一上午一直忙着,也还没吃上午饭,但新做的各种吃食,众人也都没少吃,倒也没觉得饿。   宫珏原本觉得吃了太多,怕影响孟晚陶做生意——别吃完没得卖了。   但看到她新做的酸甜扑鼻的话梅瓜子,他又忍不住吃了一小堆。   实在是太好吃了,他以前都没吃过!   要不是之前刻意在她面前假装了她认为的自己,他都想说,这瓜子他都包了!   虽然小食吃了不少,但午饭还是要吃的。   忙活了一上午,也都有些累了,孟晚陶简单做了个腊肉焖饭,又做了个芹菜汤。   宫珏非常喜欢吃这个焖饭。   明明都是他平日里不喜欢吃的东西,焖成一锅饭,红红绿绿,还挺好吃。   这顿午饭虽然简单,宫珏却吃得很撑很满足。   午饭后,略休息了会儿,便开始收柿饼。   这些天日头足,天气好,虽然还不到半个月,但已经可以收了。   孟晚陶从库里找出好几个大瓮,一层晒干的柿子皮,一层柿饼子,收进瓮里,等它自己慢慢析糖霜。   当然现在也是可以可以吃的。   宫珏送来的柿子水分刚好,也甜,籽还少,晒出的柿饼自然甜绵可口。   “明儿也可以拿去兰姨那边一些,给兰姨尝尝。”这些柿饼子也不多,孟晚陶没打算卖,就留着自己吃。   小瓷疑惑:“不卖么?”   “都卖了,”孟晚陶笑了:“我们吃什么?”   宫珏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庄子外的林子,没说话。   小瓷倒是想得开:“可以不吃啊,卖了,小姐不就有更多的钱了!”   “不卖了,”孟晚陶道:“自己吃也挺好。”   她这说了,小瓷也不再说什么。   过了会儿,她道:“其实,那边山头好多柿子树呢,就是摘不回来。”   一来太远了,二来她们主仆几人,力气实在有限,柿子那么重,也确实够呛。都没有摘核桃背核桃来得快。   “别想了,”孟晚陶笑着拍了她一下:“快把柿饼抱仓库存着罢。”   小瓷向来不想那么事,听到小姐的吩咐马上把这事放到了脑后,抱着大瓮就往库房走。   等收了柿饼,这一天总算可以歇口气了。   宫珏虽然出得活不多,但到底帮了一天的忙,当初晒柿饼时,他又是削皮的主力,孟晚陶给他装了好多柿饼,让他带回去吃。   当然,也有牛轧糖和话梅味瓜子。   孟晚陶都有些累了,宫珏脸上确实一点疲惫都不见,甚至拿到了这么多吃的后,瞧着更精神了些。   拎着大包小包,宫珏心满意足往自己的庄子走。   等快到庄子时,李渠悄悄出现在他身后。   进院子的时候,他听到主子淡淡的嗓音:   “这几日,把那几个山头的柿子都摘了。”   李渠:“………………是。” 第31章 . 不满 宫珏利落地换了身夜行服   送走宫珏后, 孟晚陶也没再带着小瓷她们忙活,而是好好歇了歇,在主屋里煮山楂雪梨茶喝。   孟晚陶其实吃得并不怎么多, 她一向节制,小瓷和小枣两人吃得是真的多。怕她们积食伤肠胃只能煮点消食茶喝。   主仆四人忙了一天了,明日一早送去兰姨那儿的货都备好了, 这会儿才算彻底闲下来。   大枣原本都不愿意歇着,还要剥核桃,被孟晚陶拦住了,只好一起在主屋里坐着喝茶。   喝了一杯茶后,孟晚陶看了看外面开始泛黄的树叶, 道:“也是时候烧炕了,天儿都冷了。”   这个院子是专为招待府里主子建的, 地龙自然是少不了的, 修的还很阔气, 正好方便了孟晚陶。   以往冬天, 莫说炕, 就是连块好炭, 孟晚陶都不曾得过, 每个冬天都是硬生生挨着冻。   不管是当初的孟晚陶还是现在的孟晚陶都怕冷,她手里又不缺这点儿,自然不会在取暖上亏待自己。   就是小瓷她们反应有点大。   小枣只听过, 她家里压根没有, 大冬天别说取暖,能吃饱饭就算不错了,何时暖和和的过冬了?   “烧炕?”小枣下意识重复了一句。   小瓷虽然也一直挨着冻,但她知道府里一般啥时候开始取暖, 这还没入冬呢,但小姐说烧,她就很开心,只道:“真的吗?这就要烧了么?太好了!”   “嗯,”孟晚陶哭笑不得:“难不成我还要骗你们么?”   小枣摸摸脑袋:“不、不是的……”   “早点烧罢,”小瓷开心道:“这样晚上就不怕踢被子了。”   孟晚陶本就有此打算,今儿这一说,便提上了日程。   虽说伯爵府修得豪华,但到底快一年没用了,启动前还是要查看一番的,孟晚陶自己也不大懂,就打算明儿去找租种她地的有经验的佃户来看看。   喝了会儿茶,又笑说了一会儿,孟晚陶见她们精神都恢复了不少,便拿出进城里买的千字文等识字认字的书,教她们认字。   其实真的教幼儿还好。   怕的就是教年岁已经很大了的白丁。   简直让人头大。   孟晚陶实在不明白,小枣平日里瞧着挺机灵的,怎么认字就这么难?   好在她耐心足,并没有急躁,这种事原就急不来。   眼看着姐姐和小瓷都已经笨拙得能写出刚学的两个字了,小枣急的满头大汗,甚至都差点哭出来。   孟晚陶拍了拍她的肩膀:“不要急,慢慢学就是。”   小枣很是羞愧。   小姐买了她们,还那么仁慈,给她们住大房子,穿好的,吃好得,而且还手把手教她做饭的手艺。   现在又花那么多钱买书买笔墨,教她们识字认字,她却那么笨。   她感觉自己平白浪费了小姐的好意,紧紧抿着唇,红着眼睛道:“小姐,都是我愚笨……”   “不笨啊,”孟晚陶笑着打断她沮丧的话:“你看,你做菜就学得很快,只是刚刚好不擅长识字,学得慢就慢慢学嘛,不着急的,我又不指着你们考状元。”   一句话把三人都逗笑了。   小瓷原本还很开心,她终于有一项是拿得出手的了,见小枣有点急,就小声跟她说:“你不会的,我教你,我不会的,到时候我们就去……”   后面的话,她声音压得特别低,孟晚陶没听到,见她们互相对视着偷笑,孟晚陶只当小瓷是在宽慰小姐妹,便也没太在意,今儿就教她们先认五个字,认熟了,写顺当了,再继续下一步教学计划。   三人都是吃过苦的,虽然不知道识字对她们有什么用,但孟晚陶说了要学,她们都没辜负小姐这份心,学得都很用功,孟晚陶看她们这样便又多教了一会儿,到太阳下山了才让她们停了,准备做晚饭,吃饭。   晚上做得猪肉炖粉条,贴的白面和高粱面饼,浓浓的肉汤浸到饼子里,又香又好吃。   可能也是饿了。   忙了一天,还认字写字的,小瓷她们三个晚饭吃得特别香。   反倒是孟晚陶有点心不在焉。   “小姐怎么不吃呀?”小瓷又拿了一个饼子,吃得正香,见小姐一个饼子才只吃了两口,奇怪道:“今天的饭,很好吃呀,饼子也好吃。”   小枣也有些紧张,因为晚饭是她按着小姐教的一步步做的,生怕是自己做的不好吃,她也停下来,看着小姐。   孟晚陶冲她们笑笑:“没有的事,就是下午零嘴吃多了,不太饿。”   小瓷一本正经道:“那也要吃的,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要不然,小姐想吃什么,我和小枣去给小姐做去?”   小枣也点头:“嗯!”   “真的没有,”孟晚陶都乐了:“挺好吃的,我就是不饿。”   话落,她视线往院子外面的天空看了看,也不知道宫珏今晚吃没吃,吃得什么。   她念头刚起,小瓷便点了点头道:“好罢,也不知道公子吃了没……”   孟晚陶:“?”   她视线落到小瓷身上,见小瓷正呼噜呼噜喝汤,喝的正香。   喝了几口,头也不抬地吃着饼子继续道:“天天在咱们这儿吃饭,估计嘴巴都养叼了,该吃不下他们庄子的饭了。”   孟晚陶顿了片刻,而后笑了:“怎么就养叼了,我们吃的不也很平常。”   “那不一样!”小瓷一脸骄傲地道:“小姐做的饭就是最好吃的!兰姨都是这么说的呢!”   话落,她又冲小枣道:“你做的也好吃!”   说完,她又道:“不过,今儿可能还好,他下午吃可多了,我都怕他吃撑了,但一直不好意思,也不敢提醒怕,怕他觉得我是嫌他吃得多。”   孟晚陶:“……”   “而且,”小瓷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一般,滔滔不绝:“他走的时候,小姐还给他带了好些吃的,今天晚上吃不吃饭的,也不怎么打紧,他真的好喜欢吃小姐做的吃的……不过,我也喜欢吃!”   孟晚陶根本不知道小瓷心思还这么细腻呢,就是不大会藏话藏情绪,也可能是觉得她们都是自己人,信得过,不用藏。   “快吃你的饭罢,”孟晚陶笑着道:“叨叨叨说这么多,也没见你当着他的面说上一句。”   小瓷默默回了一句:“我不敢啊!”   这话,小枣跟大枣都一致赞同。   哪怕现在宫珏来她们庄子勤了,跟她们小姐瞧着也比之前熟稔了不少,她们也不太跟他多说话。   一是,他还是太冷了。   二是,总归记着他是京城勋贵人家的公子,有身份差距的。   晚饭后,主仆四人也都累了,尤其明儿一早,大枣小枣还要进城,收拾洗漱后,便都睡了。   宫珏这边,灯火依然通明。   晚饭他确实没吃,只带回来的这些,都够他吃好些天的了,再加上他又是吃饱了回来的。   不过入了夜,要熬夜批折子看密保,总归还是会有些饿的。   他一边吃着琥珀核桃仁,一边喝着炒米茶,一边处理公文。   吃着吃着,突然像是闻到了什么香味。   他眉心微动。   好像是肉香,又像是什么汤。   视线落到手边的琥珀核桃仁上,他眉心便猝然拧了起来。   他想吃饺子了。   或者鱼丸汤也可以。   或者羊肉面也行。   只吃这个琥珀核桃仁,不满足。   要不然炸丸子也行。   可之前的炸丸子,他已经吃完了。   啪一声轻响。   宫珏放下了手里的折子,他看着灯光下闪着光泽的琥珀核桃仁,脸色越来越沉。   就在他盘算着到底怎么样可以一劳永逸,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李渠在外面求见。   他连眼皮都没抬,就沉声让人进来。   原本主子今儿一整天心情都很好,李渠也很开心的,哪怕被安排了漫山遍野摘柿子的活,他心底里也是开心的,他还以为主子今儿定然能好睡了呢,谁知这一声‘进来’里裹着的寒意,让李渠瞬间就从开心中清醒了。   他忙敛了心神,绷紧了十二万分的精神,进了书房。   他一进来,宫珏鼻尖就动了动。   刚刚那股淡淡的香味更浓了,他抬头,视线落到李渠身上。   小心万分的李渠:“?”主子是嫌弃他柿子摘太慢了么?   “你去隔壁了?”   还没来得及请罪以及解释下他现在已经摘了多少柿子,就听到主子没头没尾的一句。   他顿了下,立刻回道:“没有,属下一直在摘柿子。”   宫珏紧绷的神色稍稍和缓了些,淡淡嗯了一声。   李渠不明所以,但也察觉到自己逃过了一劫,马上道:“已经摘了一个山头,明天能把东面都摘完,属下还去打听了下旁边的山头,虽然不多,但也长了些柿子树,就把山头都买下来了,等到……”   他话没说完,就听到——   “她们晚饭吃的什么?”   李渠:“?”   宫珏拿了颗葵花子牛轧糖,一脸不高兴地咬着,三两口就吃完了,然后又拿了一颗,又三两口吃完了。   连吃两颗,他抬头看向怔在那儿的李渠:“嗯?”   李渠忙回过神来:“吃的猪肉炖粉条,还贴了白面高粱面饼子。”   宫珏:“……”   他放下了拿起的第三颗牛轧糖。   他也想吃猪肉炖粉条,虽然他并没有吃过,但一听就很好吃。   早知道半下午晌的,他就先不回来了,也不知道她那边晚饭有没有剩。   越想,宫珏面色越凝重。   他这般神色,让不明就里的李渠很紧张,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事,惹得主子不高兴了。   他小心谨慎地把老六带回来的那边情况跟主子复述了一遍。   见主子面色也没有和缓,李渠更紧张了,但他也不敢再说话,只静静等着主子吩咐或者惩罚。   宫珏全听进去了,跟之前差不多,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就是孟晚陶竟然会教那三个小丫鬟识字认字,倒是让他有点意外——但这并不重要。   他拧眉沉思了片刻,最后眉眼间都带上了明显的烦躁。   打从他踏出冷宫那日起,他就再没这样纠结过了。   这也是他用命给自己的一个忠告——绝不纠结,决定了,就去做。   这还是第一次。   突然超出他掌控的情绪波动,让宫珏更加不悦。   他决不允许自己这样!   不允许任何事情超出他的掌控,哪怕是他自己的情绪都不可以!   书房气氛越来越窒息,李渠后背都浸了一层汗,但他一动都不敢动,连呼吸都快屏住了。   “退下罢,”半晌,宫珏阴沉着一张脸,道:“今晚让守着那边的人都去摘柿子!”   李渠:“……是!”果然还是嫌他柿子摘慢了。   退出书房后,李渠再不敢耽误,连夜带着所有人进山,摘柿子!   等夜再次安静下来,宫珏利落地换了身夜行服,翻墙出了院子后,便直奔孟晚陶庄子……的厨房。 第32章 . 亲近 见她这样,宫珏眉心微拧   相比于宫珏的庄子, 孟晚陶这边可就安静多了,也清净多了。   除了薄薄的星光月色,再没一丝光亮。   一阵秋风吹来, 哗啦啦落了一地。   宫珏抬手拂掉落在肩头的树叶,往主屋方向看了眼。   安安静静的夜里,小院子也显得格外安静。   不知道为什么, 宫珏突然觉得这个小院子肯定住着很舒服——比他那个庄子要舒服很多的舒服。   他那股烦躁几乎在这片宁静中尽数平息。   空气中还残留着晚饭的香味,他轻轻打开厨房的门,动作很轻地进去,厨房要比院子里暗不少,宫珏没有点灯, 也没点火折子,凭着记忆, 轻车熟路走到案板前。   然而, 案板空空荡荡。   ——孟晚陶怕在案板上放吃的招小动物, 打从那次以后, 就不在案板上放吃的了。   厨房里晚饭的香味就更浓郁了, 宫珏鼻头轻轻动了动, 他转身去开一旁的柜子。   柜子里倒是有不少东西。   米面各种豆类……还有孟晚陶做的各种小食, 但没晚饭。   他什么都没动,关上柜子后,心情明显不是太好。   竟然真的什么都没剩?   厨房里安安静静, 窗外的风声听得一清二楚。   站了好片刻, 宫珏决定放弃了。   找遍了,压根没剩,再待多久都是徒劳。   他转身,正要走的时候, 视线不知怎地落到另一边的灶台上。   宫珏眉心动了动,虽然觉得匪夷所思,但还是抬脚走过去。   走到灶台边,他直接伸手把孟晚陶经常用的最大的那个地锅锅盖掀开。   看清楚锅里的东西,宫珏嘴角轻轻扬了起来。   晚上的猪肉炖粉条确实吃完了,一滴汤都没有剩。   但贴的饼子多,有剩的。   自打从库里收拾了个柜子放到厨房后,孟晚陶就不太把剩的或者做的吃食拿去主屋了,统统放到柜子里,也没上锁,就是用个木栓栓一下,小动物什么的自然没办反偷吃。   再加上自那之后,宫珏总时不时的在这边吃饭,以及被发现窗台的秘密后,李渠就没再做过那等子事,孟晚陶便只当柜子起了大作用,就更放心把东西都放在厨房里。   今晚的饼子,浸了少许肉汤,油气也重,自然更不可能往主屋里端,便放在了锅里。   地锅的火,哪怕是吃完了饭,刷了锅还是会有些许余热的,这本也没什么,但今儿却给宫珏提供了便利。   饼子都还温热着!   咬一口,面香饼香还有浸着的肉汤香在唇齿间弥漫,果然好吃。   吃了两个饼子,宫珏已经有些饱了,毕竟晚上他也吃了不少东西的,看了眼锅里剩余的三个,想了想,还是没有全拿走。   从厨房出来后,宫珏并没有直接离开,而是先去了孟晚陶的卧房一趟。   这个小院子,他一直都觉得不怎么奢华,甚至还有些拥挤了,可能是第一次在深夜里看这个小院子,他觉得也并没有那么不堪。   不仅如此,他还觉得这个这个小院子,莫名的温馨。   他感受到了他从未有过的平静。   是由内而外,满身心的平静与安宁。   站了好片刻,宫珏才离开。   孟晚陶今儿累了一天,睡得特别沉,宫珏来了又走,从头到尾,她都不知道,甚至第二天一早,醒来的时候,她都还想赖床。   天儿渐渐冷了,真不想离开温暖的被窝。   但今儿是第一天,她只躺了片刻,就赶紧起来了。   虽然她并不进城,但东西总归要收拾,还得再细细叮嘱一番。   大枣小枣还有小瓷今儿起的都很早,并没有刻意说什么,三人都很自觉地比往日勤快不少。   看着三人忙碌的身影,孟晚陶突然有种吾家有崽已长成的成就感。   孟晚陶要指挥着大枣收拾东西,早饭交给了小枣做。   小枣煮了山药糯米红枣桂圆粥,包了两屉包子,一屉纯肉馅的,一屉素馅的,又调了个腌萝卜,简单又营养的一顿早饭便做好了。   等小枣做完饭,这边也都收拾好了。   东西并不太多,但一样样总归要码整齐了,还有有可能要用到的已经裁剪好的牛皮纸、彩线,都一一放好。   孟晚陶把前日在城里换好得三贯钱交给大枣,让她收好,又给两人包了六个包子,让她们饿了路上吃。   约定好的车夫赶着趟就来了,孟晚陶又让小瓷去包了几个包子给车夫。   清晨,一声响亮的‘驾’,伴随着马鞭声,哒哒哒驶出了庄子。   天还没亮,孟晚陶站了一会儿,就看不到马车的影子了,便带着小瓷转身回了屋。   虽然时辰尚早,两人也没闲着,收拾了一下,就开始准备明日以及后日要卖的货。   昨儿炒的是话梅味瓜子,孟晚陶打算今儿再炒点绿茶味瓜子。   先取了库里找出的小半盒绿茶,取了两勺,放热水里泡出茶香。   这边瓜子现在水里浸一浸,沥了水后把瓜子倒入锅中,再把刚刚泡的绿茶和茶水一并倒入锅中,加盐调味,然后就开始煮,等茶水煮干了,小火不断翻炒,直到瓜子炒熟,就可以出锅了。   小瓷在灶膛前,一边剥花生和瓜子仁,一边烧火,剥到一半就闻到炒熟的瓜子香和茶香,不自觉抽了抽鼻子:“好香啊!”   孟晚陶笑了下:“再等会儿就炒好了,炒好了你只管吃就是。”   小瓷笑笑:“我就尝尝味好了,这还要卖钱呢,怎么能都吃了。”   正说着话,孟晚陶用锅铲铲了几个递给她:“尝尝熟没熟。”   小瓷一边吹气,一边磕瓜子,刚把壳咬开,就在那儿大喊:“好吃!好香!”   茶香味好浓,小瓷并不喜欢喝茶,她觉得茶水都是苦的,平日里最喜欢喝的是小姐煮的果子茶,还有甜汤,再不济还有炒米茶。   这会儿,她总算明白,为什么茶叶会卖那么贵!   因为茶香真的好香!   炒出来的瓜子也好好吃!   那她明年就去山里多采点茶叶回来给小姐!   瓜子炒好后,铲到大簸箩里晾凉,孟晚陶略略收拾一番,看了看小瓷的工作进程,估摸着她一个能剥的够用,便没加入,而是去库里把这些天攒下的鸡蛋全都拿了过来。   “小姐,”小瓷好奇地看了一眼:“你拿这么多鸡蛋做什么呀?要煮么?那我现在烧火?”这么多鸡蛋,可得烧好大一锅水呢!   “不煮,”孟晚陶一个个细细查看了一番,看有没有不注意磕破的,有差不多两百个:“做点好吃的。”   现在也不缺银钱使用,不需要卖鸡蛋换钱花——再说,直接卖,也没什么利润可言。   她打算做成变蛋。   前几日让大枣去镇上还收了好些鸭蛋回来,取了一部分腌了咸鸭蛋,已经装坛子里等着腌好就能吃了。   剩下的一大部分,她是打算做松花蛋的。   松花蛋也就是皮蛋,就是市面上最常见的剥开是青色或者墨色,变蛋是她偶然一次吃到的,剥开壳颜里面的色是金黄色,口感也与松花蛋不太一样,她还挺喜欢的。   松花蛋用鸭蛋做的,变蛋则是用鸡蛋做的,除却原料不同,腌制手法也有些微的差异,不过差别并没有特别大。   孟晚陶看着面前的两筐蛋,觉得今天的任务还是有些重的。   她光滚面前的这些蛋,都得滚好半天呢。   当然美食面前,累一点儿也值当。   美好的东西,都是需要付出一些努力才能得到。   小瓷从来没吃过什么松花蛋变蛋的,甚至连听都没听过,是以,她又好奇又期待,帮着洗鸡蛋和鸭蛋的时候,不住地问:   “是不是很好吃?”   “那到底是什么味道?”   “到底有多好吃?”   “小姐你怎么什么都会?”   ……   孟晚陶被问得脑袋嗡嗡的,只得道:“等做好你就知道了,左不过二十天的功夫,快别问了!”   二十天?   小瓷看着面前洗的干干净净的白生生的鸭蛋,和黄橙橙的鸡蛋,心道,好久哦!竟然不是今天就可以吃!   但,小姐不让问,她也只好不问了。   只是,看到小姐又是铲石灰,又是和泥,还去灶膛下铲烧落的草木灰,眼睛都瞪圆了。   “小、小姐!”她愣了好一会儿上前拦住要铲草木灰的孟晚陶:“小姐你怎么了?是不是太累了?要不,你休息会儿,要做什么,告诉我,我来做。”   “没事,”孟晚陶示意了她一下:“就是要用到这些东西,去把那些茶叶都泡上,水不用放太多。”   听她这么说,小瓷才一脸惊疑地去泡茶了。   这……还要用到泥巴和烧的灰?   太奇怪了!   她也更期待了!   要是这些东西都能做出好吃的,那小姐一定就是厨神转世!   等滚完面前的鸭蛋和鸡蛋,已经午时了,孟晚陶坐直的时候,腰都有点酸了。   “小姐快歇歇,”小瓷看她脸色不对,忙过来扶她:“你坐这边,剩下的交给我!”   孟晚陶站起来动动脖子扭扭腰,就缓解了很多。   “没什么事,”她指了指裹着锯末的那些:“摆在院子里先晒一下,晚上再收进屋里。”   松花蛋就不用了,放到一堆稻草堆里等它们慢慢腌制好就行了。   宫珏踩着饭点过来的时候,就看到孟晚陶和小瓷主仆两人正在院子里摆放圆圆的看着脏兮兮的裹着木头屑的东西。   看到他,孟晚陶站起身冲他挥了挥手:“你来啦?”   看着右脸蹭了灰和泥巴的孟晚陶,宫珏:“……”   他抬脚进院,问:“在做什么?”   “做点吃的,”孟晚陶道:“家里鸡蛋多,吃不完,放久了会坏,就腌制一下,好存放一些。”   虽然从未自己动手做过也没见过鸡蛋鸭蛋腌制,可,他记得腌蛋,不用这些东西的罢?怎么还有泥巴和锅灰?   但本着对孟晚陶的信任,他也没多问。   “要帮忙么?”他走过来。   话少干活麻利的劳力,谁不喜欢?   孟晚陶也没跟他客气,当即指着不远处的筐:“把那筐给我搬过来。”   宫珏没犹豫,直接走过去,把筐搬过来,放在孟晚陶身边,并帮她一起摆。   他是丝毫没觉得孟晚陶这样‘吆五喝六’的使唤他有什么不对,反而有些隐隐的开心,还很喜欢做这些看起来跟他丝毫不相关的活计。   宫珏觉得无所谓,一直跟着了解所有情况的李渠也见怪不怪,可今天柿子多呀!   李渠一个人根本不可能一趟弄过来,便又喊了两个人来帮忙。   其中一个就是老六。   老六听着院子里孟晚陶对主子的‘使唤’,整个人直接石化,站在门口,久久不能回神。   而院子里,‘吆五喝六’还在继续上演。   “……放那边!”孟晚陶是真的有点累了,宫珏出现的正是时候,她真真一点都不客气:“对,放太阳底下!摆整齐一点儿。”   “为什么要整齐?”   “摆整齐好看!”   ……   这对话,落在门外两个不怎么知情的守卫耳朵里,格外惊悚。   这件事,于他们而言,就好比老虎嘴边拔毛。   但却真真切切地发生了。   李渠已经习惯了,就站在那儿,一脸‘麻木’。   老六缓过来后,用剑柄戳了戳李渠的胳膊,以眼神示意他,里面到底怎么回事。   李渠懒得解释,这事也是在解释不清,便往旁边躲了躲,没理他。   到底主子还在里面呢,老六也不敢动作太大,只狠狠瞪了他一眼,让他等着的。   变蛋摆好后,孟晚陶坐在院子里的藤椅上休息,迎着阳光看着宫珏笑:“你来得真是时候。”   宫珏看了看一院子的蛋,面色微微紧了紧:“昨天怎么没说?”   孟晚陶累的有点迟钝,没听懂,差异地看着他。   宫珏垂眸看着她:“你说了,我就早早过来帮忙了。”   孟晚陶笑了:“其实也不算什么,你看,你不过来,我过一会儿也弄完了。”   宫珏:“……”   也是,但这个说法,他心里就是有点不爽。   明明说一句就行,他平日里,又没什么事,过来帮个忙,又不妨事,难不成是嫌他烦了?   见他这样,孟晚陶以为他是觉得自己没把他当朋友,伤心伤自尊了,马上坐直了道:“今儿这是临时起意的,昨天忘了跟你说了,下次,下次一定提前告诉你!”   宫珏眨了下眼睛,眼底明显泛上了笑意:“嗯。”   孟晚陶:“……”这也太好哄了罢?   宫珏正要说这些蛋等腌制好了,他能不能尝尝时,就听到跑出去不知道要做什么的小瓷,刚探了个头就转头大喊:“小姐!我们被柿子包围了!”   孟晚陶正暗戳戳地想,到底什么时候可以捏一捏他的脸——实在太心痒痒了,听到小瓷的呼喊,有点懵。   什么包围了?   孟家来人找茬了?   她霍得起身就朝外走,只当小瓷是惊慌失措下喊瓢了嘴。   见她匆匆朝外冲,宫珏以为她是听到有那么多柿子太开心了,便没解释,只跟着她也朝外走。   奉命搬运柿子的李渠以及老六他们,听到小瓷的话,多少有点不解。   这丫头平日里就咋咋呼呼,什么柿子包围了,别不是个傻的罢!   孟晚陶正盘算着怎么在不伤及宫珏的情况下,把孟家人打出去,一抬头就看到门口摞得整整齐齐的,一眼看不出到底有多少筐的柿子。   孟晚陶:“……”   别人晕血、晕海……孟晚陶觉得她晕柿子了。   她被眼前这么多柿子惊地眼前发晕,没站稳往后退了一步,要不是宫珏紧跟着她,扶了她一下,她能直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摔倒在地。   只是因为太震惊,并没有太大不适,孟晚陶被宫珏这么扶了一下就立马站稳了,因为太惊讶眼前的东西,以至于忘了跟宫珏说谢谢,只睁大了眼看着门口的这些筐,和筐里的柿子。   她不觉得有什么,可李渠和老六他们却是真的要疯了。   刚刚,主子,是,扶孟三小姐了罢!   他、们、并、没、有、看、错!   就是扶了!!!   如果说刚刚那些‘吆五喝六’是老虎嘴上拔毛。   那现在就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莫说老六,李渠都惊讶不已,可他们谁也不敢把这惊讶表现出来,更不敢看主子,生怕被主子逮到他们看到了,要挖他们眼睛!   看到了不该看到的,李渠他们视线不自觉下移,眼观鼻鼻观心,假装自己是个雕塑。   哪怕是深秋,大晴天里,正午的阳光也足够明艳刺目。   但今儿,就有些过分安静了。   孟晚陶缓了好一会儿,总算缓了过来,她指着 门口的这一大片,转头问身旁的宫珏:“这些,都是你送来的?”   宫珏非常满意刚刚孟晚陶惊喜过度的表现,他点头:“嗯。”   这一声嗯,虽然淡淡,却比往日轻快,明显心情很好。   李渠:“……”   老六:“……”   ……   扶了一下,就这么开心?   ……   “这么多!”孟晚陶直白道:“你哪里来的这么多柿子啊?”   宫珏一脸淡定:“摘的。”   孟晚陶:“……怎么摘的?这才一天不到,就摘了这么多?”   宫珏眉头都扬了起来:“人多,摘得快。”   孟晚陶:“……”好罢,这么说,也确实在理。   只是,他现在在家里已经翻身至此了么?能使唤得动这么多下人去给他摘柿子?   不过这是好事,孟晚陶也替宫珏开心。   当着他那些下人的面,孟晚陶也就没太细问。   见她抿着唇,宫珏眉心一紧:“你不高兴?”   “高兴啊!”孟晚陶拧着眉头:“可是,这么多柿子,我这人手也处理不过来啊!”   话落她便想到,现在农闲时节,她可以雇人来做工啊!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宫珏抬手指着李渠和老六还有老六身后的十三:“他们可以!”   孟晚陶没明白,一脸茫然地看着宫珏。   宫珏对上她的视线,正想说,他们削皮削得也特别好,但看到她脸侧蹭的已经干了的泥巴和灰,嗓音登时顿住。   孟晚陶眨眨眼。   宫珏从袖子里掏出一条帕子递给孟晚陶。   孟晚陶接过帕子,一脸不明所以。   不是说柿子的么,给她帕子干什么?   孙悟空么,能从帕子里变出小猴子来帮忙?   这般想着她又低头研究了一下她手里的帕子。   没什么特别的啊,就是料子比较好,摸着特别舒服,可这跟处理柿子有什么关系?   见她这样,宫珏眉心微拧。   他道:“他们习武,柿子皮削得好,可以帮你。”   孟晚陶这才懂了,就是给她帕子干什么?   算了先不管了,孟晚陶抬头先跟宫珏道谢:“那就先谢谢了,又麻烦你了。”   宫珏眉心依然没有舒展:“不麻烦,左右他们也无事,这两日随你使唤。”   李渠、老六还有十三一听主子吩咐,马上应声。   三人刚刚一直低着头,这会儿终于敢抬头了,只不过这一抬头,三人都直接石化在当场。   宫珏见孟晚陶压根没明白自己递帕子的暗示,只觉得她脸上蹭的泥巴和灰实在太碍眼,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他只犹豫了片刻,便在昨天的教训中迅速做出决定——   他从孟晚陶手中抽出刚刚递给她的帕子,抬手帮她把侧脸蹭的泥巴和灰擦干净。   正在想着该怎么感谢又出钱又出力的宫珏的孟晚陶:“………………?”   李渠:“……”   老六:“………………”   十三:“————!!!!!” 第33章 . 心痒 他突然有种新奇感   李渠、老六和十三, 实在震惊,平日里在主子面前严肃有序规规矩矩,这会儿齐齐像傻了一样。   万金之躯的主子, 从不与任何人好脸色的主子,睥睨众人冷漠淡薄的主子……竟会做这等子事?!   和他们三人相比,孟晚陶的震惊就比较不那么明显了。   虽然她也确实被宫珏这突然的举动惊住, 但她并不知宫珏的真实身份,再加上这些日子的相处,一直当宫珏是受了伤把自己封闭起来默默舔伤却又渴望友情和温暖外冷内热的少年。   再加上她又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并没有那种刻到骨子里的‘男女有别’的思想,尤其是看到手帕上擦掉的灰和泥巴, 她略略有些尴尬。   怪不得呢!   就说他怎么突然递给她帕子,更尴尬的是, 她还没反应过来, 最后还是宫珏看不下去了, 不得不亲手帮她擦。   “谢谢啊!”她笑笑, 脸上带着尴尬, 自己抢过手帕又使劲擦了擦。   宫珏丝毫不觉得自己这个举动有什么问题。   昨天他就想的很明白了。   日后, 他想做什么, 便做,绝不做无谓的纠结。   于是,今日, 他想做, 便也做了,丝毫不觉得哪里有问题,反而有点莫名又细微的新奇。   他看着孟晚陶手忙脚乱的神色和言行,突然觉得很有趣, 看了片刻,他压着嘴角的笑意,淡淡道:“干净了。”   孟晚陶像是被突然按了开关一般,定在那儿,好一会儿才从这窒息的窘迫和尴尬中回过神来,她抬头看向宫珏,一脸呆呆的哦了一声。   脸微微泛红,眼神单纯,一脸懵懂。 嘉(丽)   这是宫珏第一次从孟晚陶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   一直以来,她都是鲜活又温暖,脸上总是带着笑,哪怕不笑的时候,也都很温和,眼神更是温柔。   但今儿这个样子,他突然有种新奇感,说不上来具体什么感觉,总之就是不讨厌,甚至想多看看。   然而,孟晚陶只呆愣了片刻,忙就收回了视线。   她捏着帕子,转身往院子里走,一边走,一边有条不紊得吩咐外面的李渠三人,把柿子搬进来,清洗、削皮。   宫珏看了眼孟晚陶,眼底露出些许遗憾,但转头看到李渠三人呆若木鸡一动不动,脸色立刻就沉了下来。   “还不去么?”   他嗓音落在孟晚陶耳朵里,还是与往日无异的冷淡,但落在李渠和老六他们耳朵里就不一样了。   这可不是冷淡,这是森寒。   他们甚至觉得,但凡敢耽搁个瞬息,他们就得脑袋搬家。   三人忙就开始搬柿子。   小瓷刚刚忙着看一堆堆的柿子,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没发现,看完了柿子跑过来帮小姐时,见小姐脸有点红,还奇怪道:“小姐,你脸怎么红了?是不是累着了不舒服?”   正在忙活的孟晚陶脚步一顿。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反问:“红了么?”   说着,她下意识看了宫珏一眼。   听到小瓷这话,也停下脚步的宫珏恰好抬头。   两人视线相接。   孟晚陶:“……”   宫珏:“?”   小瓷重重点头:“嗯,真的红了!哎呀是不是被石灰烧到了呀,小姐你快、快点去洗洗脸。”   孟晚陶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她会这么尴尬,明明往日里也没在意过这种规矩,而且宫珏明显也没旁的意思,他虽是这个时代的人,但个人经历和生活的磋磨,不能单单以普遍大众的标准来评价,明显他也是不在意的,要不然也不会尝尝来她们这里吃饭,帮忙,有时一待就是一天。   人家明显就只是把她当朋友而已。   她在这儿尴尬个什么劲啊!   想通了这些,那裹挟着孟晚陶的束缚感突然就没了,她冲宫珏大方笑笑,而后收回视线对小瓷道:“可能罢,我去洗洗,你跟他们说把柿子放在哪里,怎么清洗削皮,去库里把干净的筐和簸箩拿出来……”   小瓷不疑有他,点头应下后,就忙去指挥李渠他们了。   宫珏看着孟晚陶这一系列的转变,眉心微微拢起。   刚刚,她是什么意思?   宫珏没太懂,他自己也搞不懂自己刚刚的心理,那种奇奇怪怪的诡异感,实在奇怪。   他想了好片刻,也没想明白,干脆不想了。   洗过脸后,脸上的热意和红晕总算消了下去,孟晚陶看了看手边脏了一大块的帕子,想了想,洗干净了晾上——等干了就还给他。   她回来的时候,这边已经热火朝天地干上了。   宫珏说得没错,李渠他们三个果然削得一手好柿子皮。   又薄又快,刀在他们手中,简直就像长在了自己身上一样,非常灵活。   孟晚陶又惊讶又开心。   这样子的话,那用不了几天这些柿子就都能处理完了。   虽然柿饼子不如其他能卖钱,但胜在量大,走量也不少钱呢!   日头已经挂到了头顶,宫珏这个时辰过来,肯定没吃午饭,李渠他们三个人定然也没吃。   虽然之前他们多有苛待宫珏,但现在既然宫珏能收服了他们,让他们乖乖听话,多少也算是宫珏的人,她就是看在宫珏的面子上,也不能太过分了。   人来帮着干活的,不给饭吃,未免太吝啬了,干脆午饭把李渠他们的也都做上好了。   “刚刚就一直在忙,”她走过来,对宫珏道:“歇一会儿罢,我去做午饭,吃了饭再忙。”   宫珏停下削柿子的手,抬头看她:“无妨。”   孟晚陶:“……”   “行罢,”她道:“累了,就歇着,我先做饭去了。”   话落,她看向李渠他们:“午饭你们也不必回去吃了,我一并都给做了。”   若是放在平时,李渠甚至是老六都不会觉得孟晚陶留他们吃饭有什么僭越的,毕竟他们可是权倾天下的摄政王身边的贴身护卫,身份可不一般。   莫说是孟晚陶这个孟家三小姐,就是承誉伯到了他们面前也得客气的。   可刚刚主子给她擦脸的那一幕,三人都还历历在目,可不敢吃这顿饭的!   吃饭事小,失了体统事大!   “不不不……不敢劳烦!”   李渠他们站起来,疯狂摆手。   同时李渠在心里深深自责——怎么办,主子真的被迷惑了!他真的难辞其咎!   “这有什么劳烦的,”孟晚陶笑笑,心道这三人倒是懂规矩的,看来她可以不用担心宫珏在庄子里过得不好了,她道:“多添几碗米的事,坐着罢,一会儿就做好了。”   话落,她便转身进了厨房。   李渠和老六还有十三互相看了对方一眼,都不敢坐,只站在那儿等主子示下。   “愣着做什么?”宫珏斜睨三人一眼:“削啊。”   三人如蒙大赦,忙又坐下,齐刷刷开始削柿子皮,心里想的都是:主子发话了,不是他们不懂规矩非要孟三小姐给他们做饭!   宫珏压根没想那么多,见他们三人今日格外笨拙,做事一点都不利落,让他有些不满。   他扫了三人一眼,道:“明日天黑前,这些都要处理完。”   三人动作齐齐一顿,又齐齐道:“是!”   应完,三人便加快了削皮的速度——主子这是嫌弃他们碍眼了啊!   老六和十三想法单纯,只当主子是看上了孟三小姐,只有李渠,既忙着干活,又忙着担心主子被迷惑了,还忙着自责,简直要原地升天。   因为人多,小瓷又只能帮她烧个火,没法打下手,孟晚陶便做了些简单又下饭的菜。   鱼香肉丝和肉末茄子,外加一个韭菜炒腊肉。   这三个都是顶顶下饭的菜,汤孟晚陶做的是经常做的丝瓜蛋汤。   主食是腊肉焖饭——免得万一菜不够了,这也能顶了。   因为还没有找到辣椒,孟晚陶便用葫芦代替鱼香肉丝里的辣椒,主要在调味上,放葫芦影响也不是太大。   肉末茄子先把茄子用盐杀了水,而后下油锅炸至七成熟,捞出,热油爆炒葱姜蒜,然后放切碎的肉沫翻炒出香味,然后倒入炸好得茄子,翻炒后,倒入调好的料汁,收汁翻炒均匀,撒上葱花便可出锅。   韭菜炒腊肉就更简单了。   腊肉切片,热油下锅炒香,而后放入洗干净切段的韭菜,稍稍调下味,翻炒均匀便可出锅。   汤就更简单了。   宫珏就觉得一会儿的功夫,孟晚陶就来喊他可以吃饭了。   他看了眼带着围裙,站在厨房门口冲他笑的孟晚陶,突然就觉得心头有点痒痒。   不懂这是怎么回事,宫珏眉心微微动了动,等他要细究的时候,这股痒痒又没了。   “吃饭!”孟晚陶又冲他招了招手:“吃了饭再忙!”   宫珏抽了抽鼻子,饭菜香实在诱人,他也没再关刚刚那奇怪的痒痒,起身就去洗手,准备吃饭。   虽然有了主子的首肯,可李渠他们也不敢这会儿就动,只默默地继续削柿子皮。   孟晚陶端着饭菜出来的时候,看到李渠三人还在干活,不解地看着宫珏:“让他们也吃饭罢。”   宫珏看了眼李渠三人。   三人立马脊背绷直,冷汗涔涔直下。   “嗯,”他淡淡回了孟晚陶一声,道:“吃饭罢。”   三人这才停下活计起身,可饭桌他们是万万不敢上的。   端着汤出来的孟晚陶看到他们三人像雕塑一样站在那里,这次她没再说什么,而是看向宫珏。   宫珏指了指旁边的石桌:“让他们在那里吃好了。”   孟晚陶并不觉得宫珏说出这话有什么奇怪。   反观她们,总是主仆一起上桌吃饭,外人瞧着才是奇怪呢。   孟晚陶没说什么,只笑笑,就把菜分出了些,端到了一旁。   小瓷帮着端饭,端汤端菜,看了看泾渭分明的两张桌子,陡然间意识到什么,有些茫然地看了看,问小姐:“小姐,我、我也坐这里罢?”   看着她指着的李渠他们桌,孟晚陶没迟疑,直接道:“不用。”   一起吃饭都吃习惯了,听小姐说不用,小瓷也就不纠结了,直接坐在了小姐身旁。   李渠是见惯了的主子同孟晚陶她们同桌吃饭的,可,那是之前!   现在,李渠再看着这一幕,心里简直五味陈杂。   主子真的被迷惑住了!   千金之躯,竟然如此屈尊!   他真的好失职!   都是他的错……唔!这个什么鱼香肉丝,还怪好吃的。   老六和十三虽然震惊得快傻掉了,但也被这顿午饭折服了,狼吞虎咽吃了一大盆腊肉焖饭,下午削柿子皮的时候,格外卖力。   宫珏原本没打算留李渠他们吃晚饭的,但下午晌大枣小枣就从城里回来,有她们帮着搭手,宫珏便点头允了三人又在这里吃了一顿晚饭。   晚饭后,李渠三人自觉地先行离开。   送宫珏出去的时候,孟晚陶把已经晾干的帕子递给他:“已经洗干净了。”   宫珏看了看,他原本想说,扔了罢,但闻到帕子上飘来的淡淡香味,他还是接了过来。   彻底走出孟晚陶的视线后,他这才好奇地拿起帕子看了看,香味很淡,很特别。   他闻不出到底是什么香。   眉心微微蹙了蹙,他干脆拿起帕子送到鼻尖轻轻闻了闻。   看到这一幕,去而复返,准备私下里偷偷跟主子说一下‘被迷惑’这件事的李渠:“…………………………”   看着突然出现又突然僵在当场的李渠,宫珏:“?” 第34章 . 上瘾 看着这一幕,宫珏眸色微微一闪   宫珏丝毫不觉得自己刚刚的行为有什么问题, 他把帕子收起来,看了李渠一眼:“什么事?”   特意去而复返,定然是有事要说, 这点主仆间的默契还是有的。   李渠看了看主子衣袖——塞了帕子的那个,眼皮了跳了跳,直觉告诉他, 这件事现在还是不要插手的好,到此为止,但——   “主子不觉得孟三小姐问题很大么?”他一躬身,完全豁出去了,非常直白地道。   “盯了这么久, 发现问题了?”宫珏面上没什么表情,语气也是没甚起伏, 听不出喜怒。   李渠气息一滞, 这句话已经充分表明了主子的态度。   他犹豫了一瞬, 道:“暂时还没有。”   就在他努力措辞想要再劝一劝时, 就听主子道:   “那就继续盯着罢。”   李渠:“……”   他心头大喜, 忙道:“是。”   主子果然还是主子。   情感归情感, 理智依然在, 还是清醒的,这下,他总算放心了。   是以, 第二日干活的时候, 李渠比前一天更加卖力。   有李渠三人这样话少不偷懒只埋头干活的主力,这么多柿子,到第二天天黑,就把原本五天的活给干完了。   孟晚陶十分过意不去, 特意给三人包了不少吃食。   李渠心里虽然有底,但还是看了主子一眼,见主子什么也没说,便把孟晚陶送的吃食收了。   三人走后,宫珏又坐了会儿喝了点果茶,也不便再多坐。   临走,他对孟晚陶道:“再有什么事,直接说,不用跟我客气。”   夜色温婉,孟晚陶冲他笑笑:“好。”   风吹来,孟晚陶散落鬓侧的发丝轻轻飘起,宫珏看着在灯光下飞舞的发丝,眸色微动。   “回罢。”他道:“夜凉。”   夜里确实越来越凉,孟晚陶点头,也没跟他多客套,转身便回了院子。   等院门关上,宫珏这才转身离开。   因着宋记云吞铺本就名气大,再加上,常去的也都是些老主顾,对宋记信任度比较高,孟晚陶这边虽是刚开始的生意,但意外的很不错,价钱哪怕别旁的店里贵一些,老主顾却愿意给宋记这个面子,尝一尝。   好吃就是好吃,这是很客观的事实,这一尝,自然评价就低不了,第一日可以说是尝新鲜,但第二日便不少回购的。每日上的货很快就都卖完了,大枣小枣就帮着兰姨和宋叔照料铺子。   一连几日都是如此,大枣小枣回来后,便跟孟晚陶提议:“小姐,要不,我们也加点量罢,多备点货,也可以多卖点。”   孟晚陶正在总结配方,打算根据不同的人群需求,做出不同的口味。   听到她们两人的话,她停下笔抬头看过去:“暂时不加 ,就这个量,等回头开了铺子,再重新配货,现在就这样。”   大枣有些不解。   “供应太多,”孟晚陶示意她们继续练字识字:“就不稀罕了,而且现在本来就是打名气的时候,不稀罕了就没期待了。”   小枣隐约听懂了,似乎又有些不太明白,便先默默记下了。   天越来越冷,很快到了霜降。   这日,大枣小枣从城里回来的比较早,这几日生意比较好,虽然进项不是很多,但按着这个节奏,未来还是很可观的,再加上又是节气,孟晚陶便给大家改善了一下伙食。   一来应景,二来,也是犒劳一下大家的辛苦。   她打算做点卤味,她的烤箱宫珏也按着她给的图纸垒好了,再烤个脆皮五花肉和孜然羊排,外加烤点面包饼干之类的小吃。   都说秋冬萝卜赛人参,再做个肉丸白萝卜汤。   当然霜降还要吃糍粑,做起来也不费事,孟晚陶就闷了糯米,让小瓷和小枣两人去打糍粑。   卤味孟晚陶早几天就想做了,一直忙着,也没做上,今儿便做的比较丰盛一些。   煮了十来个鸡蛋,还有镇子上买来的鹌鹑蛋,杀了两只公鸡,又备了豆皮和莲藕。   鸡腿、鸡翅、鸡胗、鸡肝还有鸡脖子,还有带骨的嫩肉,都切匀了,焯水去掉血沫后,便放入大锅里,加盐黄酒酱油花椒八角香叶豆蔻茴香等卤味料,煮好的鸡蛋、鹌鹑蛋去皮一并放入锅中,豆皮捆一下,藕切片也都放进锅里,然后加水,大火煮开后,小火慢炖,一直炖到入味即可。   鸡胸肉正好留下打肉丸子,做肉丸白萝卜汤。   大枣去镇上割五花肉的时候,还带回了一些屠户送的大骨头。   她一直记着小姐说的骨头汤可以吊高汤,便拿回来了。   孟晚陶一看,干脆做了个烤骨髓。   烤箱的火不用一直看着,烤骨髓的时候,孟晚陶便准备烤五花。   五花肉清洗后,凉水下锅煮一下,去血沫,水里放葱姜去腥。   煮好后给五花肉改刀。   切块,但猪皮不切断,切好后就是一整条,然后把配好的酱汁均匀抹在五花肉的各个面上,静置腌制,等腌好了,猪皮表面再抹一层厚厚的盐,烤两三刻钟,取出来把猪皮结块的盐刮掉,继续烤,再烤一炷香,就可以出锅了。   酥脆爆香,咬一口还流油,小瓷打完糍粑回来,看着刚出锅的脆皮烤五花,眼睛都瞪直了。   孟晚陶切了一段,切成小块后,插上竹签,每人分了一块先吃着解馋。   小瓷见小姐正忙着翻看卤味,便主动担起了给众人分享的任务,她先给了小姐一块。   孟晚陶正忙着,暂时顾不上吃,便道:“你们先吃罢,我等会儿的。”   小瓷也便去给其他人。   大枣小枣虽然跟着孟晚陶有些日子也长了些见识,不再是以前那样吃不饱饭,但看着手里的烤五花还是被香的直流口水。   “公子,”小瓷把烤五花递到宫珏面前:“喏,可香啦!”   宫珏当然知道香,刚刚烤的时候,第一次出锅他就以为烤好了,等着吃呢,就见孟晚陶把盐敲掉,就继续烤,最后烤的这一炷香时间,对他来说有些煎熬。   “嗯。”他面无表情地接过,咬了一口。   神色立马就变了。   小瓷一边吃一边盯着他看,见他吃完后,不说话,着急地追问:“好吃吗!好吃吗!”   宫珏看了眼手里竹签上插着的肉块,确认就是刚刚案板上那块毫不起眼的五花肉,这才点头:“很好。”   真的很好吃,又香又酥又脆。   他是吃过烤肉的,却不知道,肉还可以这样烤!   这般想着,他抬头看了眼正在灶前忙碌的孟晚陶。   大家都在吃,只有她在忙着顾不上。   宫珏想了想,拿起那块属于孟晚陶却因为她在忙着而被先搁置着的烤五花,抬脚进了厨房。   孟晚陶刚查看了下锅里的卤味,已经很入味了,便对烧火的大枣道:“熄火罢,再闷一闷就可以了。”   话落,眼风里瞥见有人进来,下意识抬头,看到宫珏,正要问他怎么进来了,话还没出口,嘴边就递过来了一块烤肉。   孟晚陶:“……”   “很好吃,”宫珏道:“趁热吃。”   孟晚陶微微一怔,而后便笑了:“你吃罢,我等会儿再吃。”   宫珏却把烤五花又往她嘴边递了递,虽然没再说什么,表情也没什么变化,但是动作却格外霸道,大有她不吃就不移开的架势。   孟晚陶哭笑不得,心头却又有些暖,她手上还拿着筷子,便只好张嘴就着宫珏的把烤五花吃了。   原本以为她会腾出手,自己拿着吃的宫珏,看着这一幕,眸色微微一闪。   孟晚陶生怕没咬住肉掉了可惜,便长大了嘴,但不知怎地,一下没咬准差点掉下来,忙抬头,歪着脑袋,这才没让肉掉下来。   看她这个样子,宫珏突然觉得很可爱。   盯着看了好一会儿,这才转身出去。   孟晚陶吃完就赶紧忙了,压根没注意到宫珏神色的变化。   倒是大枣,欲言又止,最后看小姐一脸坦荡,最后只好把话咽了回去,什么也没说。   反正一直以来,他们也都没正经地讲过什么规矩,也不拘这个。   宫珏出了厨房,眼睛就盯着在烤箱里保温的烤五花。   小瓷偷偷凑到他身边:“公子,现在先不吃的,等会儿开饭了再吃。”   宫珏只想着可不可以再切一块,他还想看刚刚孟晚陶吃烤五花的样子,听到小瓷这话,眉心轻轻蹙起。   小瓷见他这样,忙转身跑了。   宫珏到底也没再拿。   糍粑打了挺大一块,孟晚陶炸了一盘,又团了几个糍粑糕,有这些,便也没再另做主食。   一切都做好,孟晚陶便让他们准备吃饭。   黄澄澄的炸糍粑,撒白糖的一盘,撒无香料的一盘,甜咸都有,咬上一口,酥脆软糯。   糍粑糕是裹了炒熟的糯米粉,里面包的是枣泥豆沙馅,口感香滑,又甜又糯。   然后是脆皮烤五花,散发着浓浓孜然香和羊肉香的烤羊排。   还有孟晚陶说的加菜‘烤骨髓’。   好几根大骨头,瞧着也没甚稀奇,众人便把目光都放到了重头戏哪一大锅卤味上。   孟晚陶特意用了个大汤碗装卤味。   鸡腿鸡翅……这些肉食就不说了,就连鸡蛋和鹌鹑蛋都入足了味,通体都是酱油的浓色,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开。   豆皮和藕片也是极诱人。   大枣把肉丸白萝卜汤端上来后,菜便齐了。   “吃饭罢,”孟晚陶落座,示意众人:“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得了这话,小瓷她们便不再拘谨。   孟晚陶见她们,吃卤味的,吃烤五花的,吃烤羊排的,吃烤糍粑的,却不见人动烤骨髓,还好奇道:“没人喜欢这个么?”   她说着拿了个小勺子,挖了一口烤骨髓。   味道真的,绝了!   孟晚陶眼睛立马就眯了起来。   小瓷看了她一眼,直言道:“不是不喜欢,是不知道怎么吃。”   孟晚陶笑了:“用勺子挖着吃,刚刚忘了告诉你们了,还可以用这个……这个麦秸秆,吸着吃。”   说着,她给众人示意了一下。   小瓷三两口吃了手里的烤羊排,便学着孟晚陶的样子,用麦秸秆吸骨髓。   刚吸了一口,她就哇了一身,大声道:“好好吃啊!”   孟晚陶又拿了个干净的勺子,挑了个匀称一些的骨头,递给宫珏,你尝尝还没说出口,嘴边便被宫珏递过来一块烤五花。   孟晚陶:“?”   宫珏已经等了好半天了,总算让他觑到了机会,便没再犹豫,用签子插了块烤五花便递到了孟晚陶嘴边。   见她没动,宫珏示意了下,表情淡淡道:“张嘴。”   孟晚陶:“……” 第35章 . 靠近 “你就不好奇我是谁么?”……   孟晚陶愣了一下。   不止是她, 饭桌上的小瓷小枣她们也有些懵。   怎么、怎么突然开始喂饭了?   虽然小姐这会儿腾不出手,但饭都做好了,也不急在这一时罢?   孟晚陶只当他是看自己手里拿着烤骨髓腾不出手来吃烤五花, 便笑了笑,示意他:“没关系,我等会儿再吃。”   宫珏眉心微蹙, 又把手往她面前递了递。   孟晚陶:“……”   宫珏很不解,为什么不直接吃了?   宫珏其实骨子里是很倔的,孟晚陶早就发现了,见他还保持着这个姿势,她只得把手里的烤骨髓先放下, 结果宫珏手里的竹签,把那块烤五花吃了。   “谢谢。”她道。   宫珏:“?”   把烤五花吃下后, 孟晚陶便把烤骨髓递给宫珏:“你尝尝这个, 趁热吃最香了。”   见小姐跟宫珏两人并没有什么异常, 小瓷她们便也没太当回事。   尤其是小瓷, 她都快把宫珏当自己人看了。   听小姐这么说, 刚吸了一大口骨髓的小瓷马上道:“真的超级好吃的!”   鼻尖萦绕着各种美食的香味, 宫珏看了孟晚陶一眼, 见她正期待地看着自己,只得暂时放弃了投喂的打算,挖了一勺烤骨髓。   入口即化, 醇香浓郁, 他神色立刻就变了。   跟宫珏相处这么久了,这点儿表情变化,孟晚陶还是看得出来的,她看着他, 笑眯了眼睛:“没骗你罢,是不是很好吃?”   “嗯,”宫珏点头,咽下口中的食物,道:“确实好吃。”   “这个也给你,”孟晚陶把另一个也拿到了他面前:“好吃就多吃点,你太瘦了,该多补补。”   宫珏挖骨髓的手一顿,目光往自己身上扫了扫,眼底现出一丝疑惑,他很瘦么?   “是太瘦了,”小瓷一边吃一边道:“每次感觉你吃得也不少啊,怎么不长肉呢?”   孟晚陶看了小瓷一眼,示意她赶紧吃,别说话。   小瓷虽然不是那么机灵,但小姐的眼神她还是懂的,马上闭嘴,埋头苦吃。   宫珏吃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没忍住,问孟晚陶:“我吃得很多么?”   孟晚陶:“……”   就知道他一定会在意!   “还好,”她笑笑,拿了片刚刚洗的嫩菘菜芯,包上烤五花肉,又涂了点调的烧烤酱,三两下包好,递给宫珏:“长身体的时候,消耗大,就应该多吃一些,喏,尝尝这样吃不吃得惯。”   宫珏看了眼白生生的菘菜包,眉心微微动了动,不等那个‘被嫌弃吃得多’的念头升起,就察觉到身旁一阵淡淡的香味传来,然后孟晚陶往他这边靠了靠,小小声道:“我觉得你吃少了,多吃点才好。”   男性饭量普遍比女性大,再加上长身体发育的时候,食量更是大的惊人。   跟她们几个女孩子家家的比着,宫珏吃的是多了些,但也都是正常的量,若他运动量大的话,每天都要加餐才是正常的。   这些天,她这边忙着,宫珏可没少跟着一起忙活,也不知道他回去后半夜饿了都是怎么解决的,是以,每次,她都带不少吃食让宫珏带回去。   从来没有人敢靠他这么近,宫珏垂眸看着凑到他身边压低声音说小话的样子,心底突然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   他眸色沉了沉。   打从那年从冷宫搬出来,他就特别讨厌任何人的靠近。   哪怕只是正常的近距离交谈,他都无法忍受。   但奇怪的是,他一点儿都不讨厌孟晚陶凑过来。   不仅不讨厌,还觉得很新奇,很……惊喜。   他眸色又沉了些,正想着孟晚陶会不会再靠过来点,就见她突然又坐了回去,帮小瓷拿了一片鲜嫩的菘菜芯。   “给,”她笑着跟小瓷道:“你喜欢吃肉,可以多包点烤五花,也可以包去了骨的烤羊排。”   小瓷一脸开心地嗯嗯着点头。   满桌子美食,还有各种新奇的吃法,大家都很开心。   宫珏看了眼他和孟晚陶之间被拉开的距离,眸色彻底沉了下来。   他不是那么开心。   孟晚陶正在趁热吃烤骨髓,见宫珏拿着她刚刚用菜心包的烤五花,并没有动,以为她不喜欢,便道:“不喜欢这样吃么?没关系,给我罢……”   说着,她伸手。   手刚伸过去……   “没有,”宫珏拿起来咬了一口,道:“很好吃。”   这个语气,这个表情,哪里像很好吃的样子?   见孟晚陶还是盯着自己,他又重复了一遍:“真的很好吃!”   孟晚陶看了他一会儿,失笑。   以为她不信,宫珏又道:“有生菜心,刚刚好缓解了一下烤肉的油腻,正正好。”   正在喝萝卜肉丸汤的孟晚陶抬眼,还真的挺会品。   “那再给你包一个?”她道。   宫珏已经把手里的吃完了,便点头:“嗯。”   小瓷凑到小枣耳边,小小声道:“小姐都没有给我包……”   她声音小,孟晚陶压根没听见,但宫珏耳力极佳,一字不落全听到了。   从孟晚陶手里接过刚包好的烤肉时,他看了小瓷一眼。   恰恰好小瓷也要拿菜心,正正对上宫珏的视线。   小瓷一怔。   宫珏收回视线,吃着孟晚陶刚给他包的烤肉。   这个烧烤酱实在是太好了,连生的菜心都那么美味。   他吃得香,小瓷却被他刚刚那一眼,吓到了。   为什么突然那样子看她?   嫌她吃太多了?   虽然还没吃过瘾,但她还是默默收回了自己的手,不敢再吃烤五花肉了,只在那儿默默喝萝卜肉丸子汤,吃糍粑,顺便挖挖已经被她吃干净的烤骨髓。   孟晚陶看菜心快没了,便把篮子里的菜心都拿了包了烤肉递给小瓷,打算清了篮子再去洗一些过来。   小瓷:“……”   她接过小姐递来的烤肉,吃的满心满足,果然还是小姐最疼她!   等吃了饭,孟晚陶便发现小瓷总是黏着她,躲着宫珏。   烤肉有些腻,而且秋日干燥,这么吃容易上火,她正给大家煮花椒雪梨,刚加好冰糖喝水放上蒸笼,见小瓷偷偷摸摸朝外面瞥,奇怪道:“你做什么呢?”   小瓷收回视线,假装刚刚什么事也没发生。   孟晚陶擦了手,走到她跟前,推了推她装傻的脑袋:“刚刚在看什么?”   她顺着刚刚小瓷的视线看过去,刚好能看到坐在亭子里的宫珏的背影。   孟晚陶:“?”   小瓷见躲不过了,做贼似的,小小声道:“小姐,你觉不觉得,那个公子,很奇怪?”   孟晚陶又朝外看了一眼,她并没有觉得哪里奇怪,便问道:“什么奇怪?”   小瓷不敢说自己刚刚被宫珏盯了一眼,嫌她吃得多,便换了个说法:“他怎么天天在咱们庄子待着啊?他就没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么?”   听到这窸窸窣窣的耳语,每天为了过来跟着一起吃饭,不得不把公务都推到夜里处理的宫珏:“?”   他被嫌弃了?   强忍着转身的冲动,他姿态随意地继续喝着孟晚陶新炒的大麦茶,注意力都集中到了背后。   孟晚陶看了看宫珏瘦削的背影,轻轻拍了小瓷的发顶:“觉得咱们这里人多,有趣罢,或者是看我们太忙了,过来帮帮忙,你什么时候小心思这么多了?有人帮着干活还不好么?”   小瓷冤枉极了:“我没有,我只是好奇。”   孟晚陶失笑:“好奇什么?”   小瓷道:“好奇他到底是哪家的公子啊?到现在,都还不知道他姓什么叫什么呢。”   孟晚陶:“……”是哦!   但孟晚陶觉得这个事情,是别人的隐私和伤疤,他自己不愿意说,就暂且先不说好了。   “好好烧火,”孟晚陶:“好奇那么多做什么,姓什么叫什么又有什么关系,不还是他。”   小瓷撇了撇嘴巴:“哦。”   她就是好奇一下嘛,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么,谁不好奇呢?   大枣和小枣也很好奇呀?   这么想着,她抬头看了眼正在切挖出来的梨块的孟晚陶,皱了皱眉头,小姐怎么就一点儿都不好奇呢?   孟晚陶不是不好奇,她是根本就无所谓。   可亭子里,听了她们主仆全部对话的宫珏,眉心轻轻拢起。   她是真的不知道自己是谁?   孟晚陶把冲的蜂蜜雪梨水端出来。   “喝这个罢,”她递给宫珏一杯:“秋日干燥,润一润。”   宫珏抬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不明所以的孟晚陶:“?”   她挑眉,以眼神示意宫珏,怎么了?   宫珏接过面前的茶碗,抿了一口。   淡淡的秋梨香,淡淡的甜味,不烫不凉,刚刚好。   宫珏心里藏了个疑问,原本打算吃了晚饭再回去的,吃了花椒雪梨便提出了告辞。   孟晚陶不知道宫珏心里的想法,只当他是有事情要做,便起身送他。   大白天的,大家又都那么熟了,小瓷她们就没跟着,只有孟晚陶自己送宫珏。   把人送到院门口后,宫珏道:“别送了。”   孟晚陶笑笑:“没事,我刚好去割点韭菜,晚上做韭菜疙瘩汤喝。”   宫珏:“……”他突然有点后悔了,不该现在就走的。   但话都说出了口,总不好现在在食言。   两人一起朝着菜地的方向走,也是宫珏回庄子的方向。   到了菜地后,孟晚陶就停下了,还笑着朝他打趣:“那我就不远送啦。”   宫珏看了眼她面前的韭菜,在心里叹了口气。   孟晚陶拿出剪刀,一点点剪韭菜。   这会儿天色已经不算早,宫珏站在田垄上,被阳光拉长的身影叠在孟晚陶身上,他突然就很好奇。   孟晚陶剪了会儿韭菜,见宫珏还没走,抬头,在他的影子里,对上他的视线:“怎么了?”   宫珏看了她片刻,道:“你就不好奇我是谁么?”   孟晚陶:“……”   孟晚陶静静看了他好一会儿,而后笑了:“也不是一点儿都不好奇,不过,你不说,我也不会在意的,等你想说的时候再说就好了,知不知道又有什么关系?毕竟我也不是因为你的身份,才跟你结交的。”   宫珏:“……”   真的不知道?   她并没有撒谎的迹象,盯了这么多天,也确实没任何问题,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孟晚陶又冲他笑了笑,收回视线,继续剪韭菜,又剪了一会儿,见他还是站着不动,她只得再次抬头,对上他略有些复杂的视线,她轻轻笑着道:“是有什么想说的么?”   宫珏看了看她,把那点奇怪的感觉压下,视线落到她手边的韭菜上,他道:“韭菜疙瘩汤,好喝么?”   以为要听到他坦白身份的孟晚陶:“………………?” 第36章 . 贴心 隐约觉得自己发现了一个大秘密……   韭菜疙瘩汤做起来非常简单。   先把韭菜择去腐叶, 洗净后,切成一寸左右的段,撒上少许盐拌匀后静置片刻, 杀出韭菜里的水分,然后加上适量面粉,用刚刚杀出的韭菜水和面, 和好面后,锅里添水,大火烧开后,手蘸水,揪一小块刚刚和的韭菜面, 两手稍稍一扯,扯成不大不小的韭菜面疙瘩片, 下锅……   等下完面疙瘩片, 加盐和鸡粉调味, 水开三四开便可出锅。   韭菜疙瘩滑嫩, 疙瘩汤浓郁, 吃口疙瘩, 喝口汤, 虽然只是简简单单的粗茶淡饭,但也不失为一件美事。   宫珏如愿以偿吃到了韭菜疙瘩汤,整个人肉眼可见的欢愉。   等宫珏走了, 主仆四人剪栗子时, 小瓷偷偷问孟晚陶:“小姐,刚刚公子是不是跟你说什么了?”   孟晚陶正盘算着大枣带回来的几个关于铺子的消息,听到这话,抬头看她:“什么?”   小瓷往她跟前又凑了凑, 道:“我看公子去而复返,回来后,心情可好了,要么是他跟你说什么了,要么就是你跟他说什么了。”   “什么也没说,”孟晚陶笑了:“他可能是很喜欢吃韭菜疙瘩汤,所以才那么开心。”   小瓷:“……”   她想了想,好像也是哦。   宫珏好像就是挺喜欢吃的,每每,吃的比她都多。   这般想着,她便不再好奇追问了,又去缠着小枣,问她城里卖货时的新鲜事。   孟晚陶见她注意力已经转移,轻轻勾了勾嘴角。   还真好骗。   不过倒是挺敏感的,还能观察出宫珏情绪的变化。   她没跟小瓷说,只是觉得没必要,到底宫珏也没跟她透露自己的身份,说明他还没有想好,她还是不要说的好。   等他想说的时候,就算小瓷不来问她,估摸着她自己就知道了。   她现在最关注的还是在城里租铺子的事。   这些天的生意一直都挺好,虽说有占着兰姨和宋叔‘宋记’名声的缘故,但到底还是她们的货够硬,要不然,就算是打着天家的旗号,也没人愿意买账。   这一点儿,打从一开始孟晚陶就很有信心。   她只是不确定到底该以何种方式开始,不过有兰姨和宋叔的指点,在加上她自己当初上学时兼职打工的所见所闻和心得,一切都还算顺利。   这些天,兰姨帮着打听了几家要转租的铺子。   大小倒还好,就是地段都有些偏。   她自己琢磨了会儿,虽然大枣带回来的消息挺详尽,但到底没见过铺子,也实在不好下结论,便决定明日进城去看看,也看看兰姨和宋叔。   准备好了明日的货和专程带给兰姨和宋叔的礼品后,主仆四人便睡了。   第二天一早天不亮,就起床,装好东西后,孟晚陶想了想,留了张纸条夹在门上。   ——临时决定进城,忘了跟宫珏说了,给他留个口信,免得他白等着,毕竟现在天儿也怪冷的。   马车刚出了庄子,门上的纸条就已经送到了宫珏面前。   ‘进城了不在家,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昨晚就知道她今儿一早会进城的宫珏,看着这几个字,嘴角轻轻勾了勾。   还以为她又一言不发就出门了呢。   虽然这代表今天吃不到孟晚陶做的饭了,但总算给他留了信,宫珏神色倒也平静,不像上次那样。   早晨是宋记云吞铺最忙的时候,孟晚陶到了后,就忙着帮兰姨还有宋叔打下手。   这些天大枣和小枣都干惯了,早就上手了,忙得过来,兰姨便让她歇着,不让她插手,孟晚陶哪里肯,见她坚持,兰姨只好随她。   看着她没一点儿伯爵府小姐的架子,忙前忙后,兰姨又高兴又心疼。   宋记云吞铺以往只卖云吞,客流量大翻桌快,孟晚陶又是个闲不住的,加上大枣小枣还有小瓷,人手虽多,但也确实有些忙。   孟晚陶倒是不在意,越忙说明兰姨和宋叔的生意越好,挣得多,她还是挺开心的。   但跟着跑出来偷偷盯着人的宫珏就不怎么高兴了。   平日里在家做饭也就罢了,怎么现在跑这里来忙着干这些粗活?   上次还没这样,今儿怎么回事?   来来往往,都是些什么人!   宫珏脸色很不好看。   李渠在一旁跟着也不敢作声。   上次出来不高兴,怎么今儿高高兴兴出来,这又不高兴了?   他看了眼一直忙得脚不沾地的孟晚陶,丝毫看不出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难不成,主子想吃宋记的云吞了?   他犹豫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给了店小二一块碎银去对面买了一碗云吞。   宋记云吞再出名,那也只是一碗云吞而已,贵不到哪里去,最大的碗也不过几十个铜板,小二有的赏钱拿,自然乐颠颠地去了。   原本宋记云吞铺是不给用自家餐具外带的,因着跟对面客栈熟了,便允了。恰好这碗是孟晚陶盛的,她看这小二年岁不大,生得倒是机灵,等盛云吞的功夫,吉利话快说了一箩筐。   “这位姐姐倒是从前没见过,”小二一口一个姐姐地叫着:“手可真稳,这是得了宋叔真传了罢,真了不起。”   孟晚陶把碗递给他,冲他笑笑:“跟宋叔可不能比的,小心烫。”   小二见她还冲自己笑,笑得还这样好看,脸登时就有点红,嗯了一声,忙转身跑了。   宫珏看着这一幕,眉头都拧成了一团。   算了。   他觉得,开铺子什么的不是什么好主意,还是他王府的大厨房更适合她。   自作主张让小二去买云吞的李渠:“?”   小二原就是个麻利勤快的,也是因为嘴甜,才谋了个这样的差事,端了云吞回来,没耽搁功夫就给送了上来。   李渠本来不打算送到主子面前,但小二嗓门清亮,声音已经传了进去,他只得硬着头皮端进去。   “主子,”李渠谨慎道:“您早饭几乎没吃,尝尝这家云吞。”   宫珏眼睛还盯着在云吞铺忙前忙后的孟晚陶。   她这可比在庄子时忙多了,也累多了。   只可惜,这里是京城,他也没法去帮忙,只能看着她忙。   听到李渠的声音,他压根都没看一眼。   李渠偷偷看了眼在忙的孟晚陶,突然灵光一闪,道:“属下总听孟三小姐夸赞宋记的云吞好吃,主子不如尝尝看?”   听到李渠提起孟晚陶,宫珏总算赏了桌上那碗云吞一个眼神。   热气氤氲,香味萦绕鼻尖,却勾不起宫珏丝毫食欲。   刚要让李渠端下去,但想到这碗云吞是孟晚陶亲手盛的,他最后拿起勺子,尝了一口。   味道还行罢,并没有多惊艳,不如昨晚的韭菜疙瘩汤好喝。   但到底是孟晚陶亲手盛的,那么辛苦呢。   他冷着脸,最后还是把这碗云吞一口口吃完了。   李渠跟了主子那么久,哪里看不出这会儿主子并非是喜欢吃这碗云吞,这神色和表情,他可是再熟悉不过了。   他看了眼已经忙着去收拾桌子的孟晚陶一眼,不知道为什么,一个念头突然福至心灵——主子肯吃完这碗云吞,不会是因为这是孟晚陶亲手盛的罢?   这个念头有些难以置信,李渠都觉得不合逻辑,但心底里就是有个声音告诉他,肯定是这样的。   他看了眼把汤都喝完了的主子,又看了看孟晚陶,隐约觉得自己发现了一个大秘密。   想着这段时间主子的变化,和孟晚陶的所作所为,他抿唇认真想了想,既然这样的话,那不如……   “送回去罢!”宫珏一声淡淡的嗓音,打断了李渠大胆的想法。   他把心里的想法压下,应了一声,就一脸开心地端着碗出去交给店小二。   孟晚陶今儿忙得脚不沾地,跟上次来不一样,所以并没有注意到什么异常,不知道是今儿生意好,还是因为有她们帮忙,卖得比较快,快到午时的时候,云吞便卖完了。   放在以往,卖完了,兰姨和宋叔就要关门了,但现在不一样,现在就算云吞卖完了,铺子也是一直开着,因为还要卖她的那些炒货。   虽然有大枣和小枣在,兰姨总也要操着心,哪怕孟晚陶说了很多次不用,兰姨还是非要帮着照料,孟晚陶很是不好意思。   “这有什么,”兰姨笑着道:“你不是给我分成了么,这也算是我自家的生意,我照料自家生意多正常的事!”   知道兰姨是故意这么说安自己的心,孟晚陶只能把这份好意记心底,反正再过不多久,她就能好好报答兰姨了,倒也没有太难为情。   云吞卖完后,铺子的客流就少了不少,但也不少人来买炒货,这些由大枣小枣照料着就已经足够,孟晚陶带着小瓷去看之前说的那几个铺子。   原本孟晚陶是打算自己去的,让兰姨好好歇着,但她怎么也拦不住兰姨,只好答应她也一起。   一个铺子就跟兰姨和宋叔的铺子一条巷子,只不过是在巷尾,离得有一些距离,地段不太好,但租金便宜,铺子也大。   这个铺子,除了便宜,确实也找不出别的优点了,孟晚陶不太满意。   第二家铺子在水南街,离平邑街隔了两条街,地段比第一家好多了,就是太贵了,而且铺面太大,又不分租,她手里虽然有宫珏的那一锭金子的投资,但开铺子做生意,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要方方面面都要考虑到的,就是有钱也不能这么造,更何况她现在手里也没多少现银,这家直接就被孟晚陶排除了。   第三家地段倒是合适,就是铺面太小了,只有一个窗子那么大,这么大点的铺子,一年也要十两银子,孟晚陶觉得不太划算。   马上要入冬,入冬后,再过不久就是你年关,年前年后,正是做生意的时候,所以能租到的空铺子并不多,这还是运气好,刚好碰上的。   见孟晚陶都不是很满意,兰姨自然也知道她的顾虑,她道:“银钱上,你不用担心,看上了只管租,有兰姨呢。”   孟晚陶又感动,又哭笑不得:“兰姨,我是做生意,当然得控制成本,要不然挣点钱,都交租金了,何必要开铺子呢,在庄子里等收租子不好啦?”   兰姨也笑了:“知道你主意大,兰姨不过是白这么一说,就是想跟你说,寻不到合适的,就先在那边做着,不要觉得麻烦我和你叔了,就急着找铺子搬走,慢慢来,不急的,再说,你看你这生意不挺好,还给我跟你叔分钱了呢,我俩开心都来不及。”   这话,让孟晚陶很是感动。   不管是这个孟晚陶,还是那个打小颠沛流离的她,还从来没被一个长辈这样呵护过,眼睛登时就有点红。   兰姨本来就心疼她得紧,见她这样,自己也有点扛不住,她别开眼道:“兰姨带你听书罢,这几日衢奉茶楼请了位顶厉害的说书先生,热闹得很。”   孟晚陶笑着应声。   租铺子是大事,也不能急,还是慢慢寻着好了。   其实,最好的就是买,她当然也想买个自己的铺子,又能保值,还能省下租金,只可惜,她没那么多钱。   算了,她一边跟着兰姨朝衢奉茶楼走,一边在心里安慰自己,慢慢来,没有谁是一口就吃成个胖子的。   看着孟晚陶看了几家铺子,都不满意,走的时候,还面带愁容,宫珏想了想,问李渠:“平邑街是不是有几家铺子在王府名下?”   李渠正在琢磨,他的突发奇想可行性有多大,猛地听主子这么问,登时一怔。   “启天绸缎庄,”宫珏没看李渠,直接道:“把地契房契拿过来,现在就要。”   反应过来主子要干什么的李渠:“………………” 第37章 . 猫腻 宫珏嘴角微微翘起   虽然这趟进城没有碰上合适的铺子, 孟晚陶也不沮丧,慢慢来就是。   尤其是现在在兰姨和宋叔的铺子卖得还不错。   她一直的担忧就是,怕给兰姨和宋叔添麻烦, 今儿来了一趟,忙着的同时她也有一直留意着,见她这边没耽误兰姨和宋叔的生意, 才稍稍放心了些。   尤其她还见了几个专门冲着她们炒货来的顾客,买了之后,又顺便吃了一碗云吞,虽然就零星的几个人,孟晚陶也很开心了。   看完铺子后, 既然没合适的,她也没多纠结, 便和兰姨一起去茶楼听书。   讲的是一个江湖侠义大盗和富家小姐的恩怨情仇。   这种套路剧情, 作为一个看惯了各种狗血偶像剧的现代人而言, 孟晚陶觉得这种说书的模式, 还挺新颖。   台上这位说书先生, 果然值得重金聘请, 起承转合, 抑扬顿挫,十分勾人心弦,尤其是渲染力特别强, 三言两语, 就能让一众听众共情,孟晚陶听着听着都听入迷了。   到说书先生拍了惊堂木,下回再分解,她都还没从大侠和富家小姐被棒打鸳鸯的情景里抽离。   小瓷出来的时候还在呜呜呜地抹眼泪, 一边哭一边道:“太惨了……”   孟晚陶本来没抽离出来,反倒被小瓷给哭回了现实,她哭笑不得拍了拍小瓷的脑袋:“别哭了,给你买油炸三角糕吃。”   小瓷还是很难过:“为什么要拆散他们啊?明明那么般配的两个人,太惨了呜呜呜……”   孟晚陶哭笑不得:“好了,那都是假的,写话本子的人胡诌的。”   她说这话的时候,兰姨看了她一眼。   孟晚陶恰有所感,两人视线相接,又同时移开。   谁也没提这茬。   虽说这话本子是虚构的,可现实里也不是没有类似的事。   原身孟晚陶的父母不就是鲜明的例子。   一个是少年将军,一个是风尘女子。   当初云兰那一波人都很是羡慕凤潇的,虽然最后战死沙场了,和相爱之人相守,彼此扶持守护,还是很让人羡慕和钦佩的。   人生苦短,得遇一相守相知的人,实属不易。   虽然孟晚陶之前过了一段特别艰难的日子,云兰也不曾觉得凤潇嫁错了人,并不曾为凤潇惋惜,只是很心疼孟晚陶。   买了炸三角糕,小瓷还在愤愤不平:“为什么都反对他们啊,为什么就不能让他们在一起呢……”   孟晚陶吹了吹三角糕的一角,咬了一口,道:“因为偏见。”   小瓷原本只是自言自语自己嘀咕,听到小姐这么说,抬头看过来:“什么偏见?”   孟晚陶没回答她,而是道:“快别嘟囔了,等会三角糕凉了就不好吃了,刚出锅的三角糕才是最好吃的!”   小瓷马上就被转移了注意力,埋头赶紧吃手里的三角糕,不再嘀嘀咕咕。   孟晚陶手里的三角糕炸的有点老了,她吃了几口,就不太想吃了。   兰姨一直注意着她,见她吃了两口就不吃了,以为她是想起了父母心里难过,便对她道:“没事的时候,多来看看兰姨,兰姨带你去吃好吃的,玩好玩的,过几日有庙会,你进城来,兰姨带你逛庙会去,小姑娘家家的,还是多多热闹热闹最好。”   孟晚陶对玩的没什么兴趣,但吃的还有庙会,她还是很有兴趣的。   庙会热闹,人也多,正好可以看看都有些什么吃食,综合学习一下,顺便改进改进自己的手艺,到时候开铺子了,心里更有底。   庙会就在五日后,孟晚陶一口应下。   过了霜降,天是一天比一天冷,孟晚陶带着小瓷她们去成衣铺买冬衣,原本是要去临街的成衣铺的,那边会便宜些,但正好经过平邑街的启天绸缎庄。   鎏金招牌在阳光下极晃眼,铺子又大,孟晚陶往里面看了好几眼。   这样的地段,这样气派的铺子,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可以拥有。   正四下打量着,孟晚陶视线落到柜台左后边一件湖青色男式素锦长袍上。   眼前闪过宫珏那张脸,她自动把那张脸按到长袍上,觉得他穿着应该很好看,料子瞧着也不错。   就是……   她微微皱起眉头,这样的地段这样的店铺,肯定不便宜。   见她盯着绸缎庄看,兰姨便道:“走,进去看看,他们家的料子都是时新的款式,应当会有你喜欢的。”   孟晚陶推却不过,只得跟在兰姨身后进了铺子。   她没打算在这家买。   太贵了,没那个必要,她平日里又不用应酬社交,买那贵得要死的料子,实在没必要。   眼睁睁看着孟晚陶进了启天绸缎庄,宫珏冲李渠点了下下巴,李渠马上就明白了,隐匿着身形,从后门进了绸缎庄。   结果,他刚进了铺子,还没来得及安排掌柜的给孟晚陶行方便,就听到孟晚陶带着人走了。   李渠:“…………”   主子不会怀疑是他使坏,把人赶走了罢?   他一脸谨慎地回到主子身边,正要请罪,就听到孟晚陶压低了的嗓音,从人群里传来——   “那家店里的衣服都太贵了!”她一点儿都不扭捏,直白地跟兰姨道:“花十几两银子买套冬衣,太浪费了,十几两,我在临街那边,能买三套呢,搞搞价都够我们四个一人一套的了,我也不是什么千娇百贵的贵女,钱还是要花在刀刃上。”   一句话都还没来得及说,就先听孟晚陶说了一堆的云兰,只得无奈笑笑:“好罢,听你的。”   她虽也不差一套两套衣服的钱,可过日子毕竟还是长久的事。   孟晚陶这么想,她既欣慰,又心疼。   唯一的安慰就是,孟晚陶并不在乎享受不了伯爵府小姐该有的福气,在庄子里过得还很开心,在她看来,平平淡淡,也没什么不好。   有了这一个小插曲,再往临街的成衣铺去的时候,几人神色都很轻松。   就连李渠神色都松弛了不少。   这就不能怪他办事不利了,是孟晚陶压根就没打算在他们铺子里买衣服!   大家都很开心,只有宫珏脸色不是很好看,尤其是看到她踏进临街闹哄哄的成衣铺时,眉头都皱了起来。   现在快要入冬了,成衣铺的生意也非常好,人多不打紧,孟晚陶一点儿都不介意,她给自个挑了一套,又给小瓷大枣小枣每人挑了一套。   结账的时候,兰姨非要付钱,被孟晚陶早早交代过的大枣小枣一起拉胳膊的拉胳膊,抱腰的抱腰,给拦住了。   “我有钱,”从成衣铺出来,孟晚陶凑到板着脸,很是不高兴的兰姨身边,冲她笑眯了眼睛道:“兰姨也不要总把当小孩子看,我已经长大了,现在都管着一个庄子呢,我很有钱的!”   兰姨被她这句‘我很有钱的’给逗笑了。   单论资产,孟晚陶确实也算得上有点钱的,毕竟那庄子可值不少钱。   只不过,那庄子也是前一阵才落到她手上,她手里钱银有限,才想着帮衬一下,等收了一季收成,她就能好过得多,没想到这丫头这么倔!   真真是跟她娘一样一样的。   罢了。   云兰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她要自己买就自己买罢,等过年了压岁钱多给她包一些。   其实临街的衣服也不便宜,只是跟启天绸缎庄比着显得便宜,她的那套料子略微好一些,四套一起七两二钱银子,在普通人家已经算顶顶好的冬衣了。   孟晚陶自己很满意的,从成衣铺出来天色已经不早了,鉴于现在太阳一落山就就挺冷了,她便拒绝了兰姨一起吃了饭再回去的盛情。   云兰想留她,又怕她走夜路,便没再坚持,亲自把人送出了城这才回去。   宫珏见孟晚陶出城了,他要回王府取点东西,命李渠跟着。   李渠很奇怪,平日里无论取什么,都是他去的啊,哪怕是私章、象征主子身份的令牌,都是他取,这是取什么东西,重要到主子亲自回王府?   李渠百思不得其解,也不敢问,更不敢追过去,只能领命跟着孟晚陶。   只不过,马车刚走出城,就停下了。   孟晚陶从车里出来:“你们在这儿等我会儿,我去药堂抓副驱寒散,马上就回来。”   这如何使得。   大枣作势就要下车跟着,被孟晚陶给拦住了:“都给我坐好了,我马上就回来。”   就连小瓷她都没带。   三人没办法,只得坐在车上焦急地等着。   李渠是觉得有点奇怪。   去药堂抓驱寒散多正常的事,为什么不带着丫鬟?   这举动分明是有猫腻!   李渠一下就警觉起来。   尤其是看到孟晚陶去的方向压根不是药堂,他脸色就更凝重了。   眼底还带着隐隐的兴奋——终于让他逮着了!   孟晚陶走得很快,小瓷她们等久了肯定会进来找她,她得速战速决。   是以,她步子快的都可以算得上小跑了。   在人群里穿来穿去,很快就到了刚刚买冬衣的成衣铺。   看着这一幕,李渠微微眯眼。   去而复返,还特意甩开了所有人,不是有鬼是什么?   他默默记下成衣铺的位置,只等天黑过来查看。   孟晚陶哪里知道有人一直盯着自己,她赶时间,忙得很。   到了铺子,拿了刚刚看上的一件斗篷,直接去找掌柜的付账。   掌柜的还记得她,两人你来我往,孟晚陶便以三两银子拿下了这个兔毛斗篷。   急匆匆包好后,孟晚陶就拎着一个粗布包裹快步朝城门口走。   李渠记下了掌柜的脸,在成衣铺外留了个记号,这才又跟上孟晚陶。   孟晚陶出城的时候,小瓷她们都急得不行了,正要进城寻她呢。   “走罢,”孟晚陶拎着大包裹上马车,脸上都带着笑:“得快着些,要不然走到路上天都得黑了。”   小瓷好奇地看了眼她放到身后的包裹:“小姐你不是去抓驱寒散了么?”   孟晚陶点点头:“嗯。”   小瓷指着那包裹:“这么多啊!”   孟晚陶笑意盈盈,继续点头:“嗯。”   小瓷:“?”   她瞧着也不像啊,但小姐说是就是罢,她便不问了。   她不问,大枣和小枣更不可能问了。   紧赶慢赶,回到庄子的时候,太阳还没落山,也算刚刚好。   从马车上下来,孟晚陶特意朝院门口的枣树下看了看。   没人。   门口也没人。   她松了一口气,但不知道怎地,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有丝丝的失落。   但很快这股情绪就被小瓷的‘我们晚饭吃什么呀’给揭了过去。   没等孟晚陶开口,就听小瓷又道:“要不然还吃韭菜疙瘩汤罢,我还想吃!”   “行罢,”孟晚陶被她这样嚷嚷的也有些想吃了,便道:“昨天韭菜剩的不多了,你再去割点回来,我把东西放一下。”   把买回来的东西拎进屋里后,孟晚陶出来又朝院门口看了看。   还是没人。   她特意走出来,朝着东南方向看了看。   “小姐是怕小瓷偷懒么?”大枣打了水,见孟晚陶一直在门口张望,笑着道:“要不,让小枣跟过去催催她。”   孟晚陶收回视线,冲大枣笑笑:“不用,为了晚饭,她可不敢偷懒的。”   话落,她进了厨房,眉心微微蹙了蹙。   奇怪。   今天怎么还没来?   她挽了袖子,打算把昨天剩的韭菜处理一下,可怎么想怎么不对劲。   最后她把刀往案子上一拍,解了围裙就对进厨房来帮着打下手的小枣道:“我出去一趟,晚饭你来做。”   小枣:“小姐,我……”   “昨儿都教你了,”孟晚陶边朝外走边道:“大胆做,你有天赋的!”   小枣原是想问小姐有什么事,吩咐她去就行,听到这话,立马干劲满满,在心里发誓一定要把晚饭做好。   孟晚陶回屋拿了包裹就往外走。   大枣看见了,正想问呢,就见小姐快步出了院子,想着小姐没吩咐她,这又是在自家庄子,她便也没跟上。   孟晚陶出了院子步子走得飞快。   她刻意避着小瓷,是以小瓷拿着韭菜回来的路上,两人也没碰上。   到了宫珏庄子上,孟晚陶有些诧异,怎么感觉今儿这么安静呢?   她上前敲门。   跟李渠换了班,盯着孟晚陶的老六:“?”   主子还没回来啊!   这要怎么办?   他去开门?   可开门了说什么啊,说主子不在?那还开门干什么?   孟晚陶敲了好一会儿门,也没人来开门。   不在?   她垫起脚想朝里看一看,无奈身高有限,踮起脚也什么都没看到。   敲了这么久都没反应,应该是真的没人,算了,明天再来罢。   她转身正要离开,身后传来嘎吱一声——   她回头,看到站在门口开门的宫珏,展颜一笑:“你在家呀?”   刚回来的宫珏,面不改色:“嗯,刚睡着了,没听到。”   话落,他侧身:“进来。”   孟晚陶快步朝他走过来,但并没有进院子,只把手里的包裹往他怀里一塞:“今天进城,给你买的!”   宫珏看了眼递到自己面前的陌生的包裹,有些不解。   孟晚陶冲他挑了挑眉,笑着道:“快拿着呀。”   宫珏:“这是?”   孟晚陶把包裹打开,里面是件灰色兔毛斗篷:“天冷了,给你买件斗篷,我摸着挺厚实的,肯定暖和。”   认识这么久了,他就那几件衣服来来回回地穿,天都凉了也不见加厚衣裳,想来肯定是没有,也不知道那一锭金子他是怎么省出来的,买衣服又不知道他穿什么码,斗篷就不挑码了,也暖和,她就想着给他买件斗篷,只是当时兰姨在,她要买了,兰姨肯定会问,宫珏应当不太想让人知道他的事,便在出城后又特意回去买了。   正正好错过她去而复返买斗篷的宫珏:“……………………”   见他不动,只是盯着面前的斗篷,孟晚陶以为他是不好意思了,便把东西往他手里一塞,道:“快拿着,庄子里还有事,我得赶紧回去了……对了,晚上庄子里做了韭菜疙瘩汤,你若有空可以过来一起吃,我走了!”   话落,她便转身往回走。   等孟晚陶走远了,宫珏视线才从手里的斗篷上移开。   只不过,视线里,孟晚陶已经只剩一个人影,看不到脸了。   他在门口,静静站了许久,等到天完全黑了,他才转身回屋。   孟晚陶回去后,没多会儿小枣就把晚饭做好了,她原本以为宫珏今天会过来一道吃晚饭,但直到她们吃完了,把锅都刷了,宫珏也没出现。   孟晚陶还挺诧异,但想着他那样自尊心极强的少年,可能是有点不好意思了,就没过来,便也没太在意,收拾完,主仆四人便睡了。   她不知道的是,打从她走后,宫珏就一直盯着她送的兔毛斗篷。   一直到探完成衣铺的李渠回来,他都没把视线从斗篷上移开过。   李渠听十三说孟晚陶傍晚时来过,还给了主子一大包东西,本就凝重的面色,更凝重了。   他在廊下轻轻喊了一声:“主子。”   听到一声进,李渠这才一脸深沉地进了书房。   他一进来便躬身,把下午孟晚陶出城又折回成衣铺的异常跟宫珏说了。   “……但属下这次没能探查到什么,后面一定会盯紧了!”   宫珏抬眼,看着一身正义的李渠,嘴角微微翘起:“你刚刚说的斗篷,是不是这个?”   进来后就低着头赶紧汇报最新情况,压根没注意到主子面前放着兔毛斗篷的李渠:“……………………?” 第38章 . 欣喜 犹如从画中走出来一般   李渠满头黑线地出去后, 宫珏便又把视线落到了面前的斗篷上。   灰色的,兔毛斗篷。   毛色并不是特别均匀,但很厚实, 像孟晚陶说的那样,一看就很暖和。   从来没有人送过他这么……便宜的东西。   在冷宫的那些年,任何人眼里都没他这个人, 自然不曾有人送他什么。   出了冷宫,走到堂前,送礼之众何止万千。   窗子闪着缝,有夜风溜进来,吹动了斗篷上浓密软乎的毛毛。   宫珏盯着这些欢快的毛毛, 嘴角勾起。   他抬手,轻轻覆在上面。   软软的, 毛绒绒的, 手感很好, 有隐隐的暖意从掌心传来。   他很喜欢。   是以, 又珍惜地摸了好一会儿。   难以言喻的欢喜, 让灯光下他冷漠的眉眼越来越温和, 连嘴角的弧度都像酿了一壶甜酒。   他又看了会儿, 突然有点好奇,便把脸凑过去,在兔毛上蹭了蹭。   非常软, 非常舒服, 宫珏不自觉轻笑出声。   门外,吹着冷风,反思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的李渠,听到这声笑, 原本就有些自我怀疑的表情,更加迷茫。   他听错了?   还是说今天,他被下蛊了?   只可惜,出了穿堂的冷风,没人给他回答。   书房里,宫珏贴着斗篷上的兔毛毛玩了会儿,直接站起来披在身上试了试。   长度刚刚好,他披上后下摆直接打在小腿的位置,既保暖又不影响行动,也够大,可以把他整个人包裹起来,包裹起来后,特别暖和——虽然他并不怕冷。   唯一遗憾的是。   书房里没镜子,他看不到自己披上斗篷的样子——他几乎不照镜子。   这个时辰,让李渠去寻了镜子回来,也要费些时辰,宫珏眉心微微蹙起。   他有点等不及。   沉思片刻,他抬脚出了书房。   院子里,李渠还在吹着冷风反思今天的一举一动,见主子出来,他忙要问主子有何吩咐,一抬头视线便落在了主子身上披着的斗篷上。   微怔的间隙,就听到主子淡淡的嗓音道:“我出去走走,不用跟着。”   李渠:“……是。”   今晚月色极好,虽然是缺月,但月色清明,映着一片银色大地。   李渠恭敬地看着主子离开,等主子走远了,他才直起身,隐隐有点疑惑,刚刚主子好像很开心的样子,好像还往左肩的斗篷上蹭了蹭,是他看错了么?   因着孟晚陶去而复返的乌龙,李渠现在很是自我怀疑。   主子已经走远,他只能在心里告诉自己,日后当值,尤其是牵扯到孟晚陶,定要格外谨慎才是。   孟晚陶这边早熄了灯,一片黑沉沉的宁静,宫珏只是朝她庄子的方向看了一眼,并没有过去,出了院子后,他直接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没多会儿,便到了初建庄子时挖的那口大池塘边上。   也就是他跟孟晚陶初次相遇的那个‘湖’。   月光洒在水面上,这池塘便成了一个巨大的镜子。   宫珏走到水边,看着水面映出的自己的身形……   果然极好!   他看了会儿正面,又侧过身,看了看侧面。   边看边抿唇,很好,他很喜欢。   夜风吹来,把平静的水面打成片片碎片,连带着他的身影也晃起来,看不太清。   又欣赏了好一会儿,宫珏这才抬脚离开。   他没有直接回去,而是往孟晚陶的庄子拐了拐。   孟晚陶这边夜里也是有人守着的,看到主子过来,隐匿在夜色里的守卫要出来行礼,被宫珏抬手制止了。   他悄无声息落到院子里。   夜色下,这个小院子安静极了,原本想上前,但最后还是没往前走,只站在那儿看了孟晚陶的寝室一会儿,便转身走了。   夜色里的几人诧异极了,完全不懂主子来这一趟是要作什么,难不成是看看他们有没有尽心当值?   可这也是从未有过的事呀?   众人百思不得其解,只得把疑惑暂时压在心头。   出了孟晚陶的院子后,宫珏突然想起来,把斗篷解了,思量下叠好了抱在怀里,这才朝着自己的庄子大步走去。   看着走时披着斗篷,回来却把斗篷抱在怀里的李渠,眉眼间困惑更浓郁了。   这是怎么了?斗篷坏了?   鉴于傍晚时的乌龙,在主子没开口前,李渠没敢主动上前问。   回到书房,宫珏这才把斗篷重新摊开,搭在了平日里挂剑的架子上。   仔仔细细检查过没有折着,也没有压着哪里,他这才放心。   站那儿看了会儿,宫珏又有点不满意,干脆把架子挪到了床前,这样一抬眼就能看到。   明知道主子晚饭没吃,李渠也不敢询问,更不敢再像往日一样端着饭直接进去,只能看着主子在书房里忙来忙去,最后熄灯睡觉,他才从院子里离开换人来守。   谁都不知道,宫珏压根没睡着。   他躺在床上,满脑子都是刚刚在水边看到的自己在水里的倒影,最后他干脆睁着眼睛直勾勾盯着架子上的斗篷,一夜无眠。   而孟晚陶却因为送了宫珏一个顶顶暖和又顶顶趁他的斗篷,而开心地一夜好眠。   就连早上起来的时候,脸上都是带着笑的。   “小姐今儿怎么这么开心?”大枣现在已经很顶事了,起的也早,办事也周到麻利,她端着温热的洗脸水进来,看了眼笑眯着眼睛伸懒腰的孟晚陶,笑道:“是做了什么美梦么?”   孟晚陶倚在床头,冲她笑笑:“算是罢。”   大枣跟着笑了笑,没再追问,只道:“小姐早饭想吃什么?”   孟晚陶下床,洗了脸,道:“吃酒酿圆子罢,再做个南瓜千层塔。”   话落,她便穿好了衣服往外走:“我去厨房看看。”   这样好的心情,就该吃点甜甜的东西才应景。   天冷了,小枣起的早,先给大家烧了洗脸水,正准备做早饭呢,见小姐进来,忙道:“小姐!”   “今天做南瓜千层塔罢,”孟晚陶系上围裙,笑着道:“再做个酒酿圆子,你先把山药蒸上,再把糯米粉找出来。”   小枣应了一声,忙去准备。   南瓜千层塔,怎么讲呢,有简单的做法,也有复杂的做法,大早上的做复杂的也来不及,孟晚陶便做了简单的——蒸。   先把老南瓜去皮,洗干净,然后用刮刀刮成薄薄的南瓜薄片,一层层铺放在汤碗里,铺好后,取牛乳,牛乳是庄子里养的耕牛生了小牛犊,产了奶,管着农具和耕牛的李婶特意送来的。   做点心或者甜品,正受用。   一大碗牛乳里加四个鸡蛋,和加适量磨过的糖粉,搅拌均匀后倒入刚刚铺好南瓜薄片的汤碗里,上锅蒸一刻钟左右,便可出锅。   酒酿圆子做起来就更简单了。   之前也做过,小枣已经完全能上手,她们两人,没多会儿便做出了足量的山药圆子,圆子煮开后放入甜酒酿,再放糖和桂花,便可关火。   “准备吃饭罢,”孟晚陶闻着扑鼻的桂花香和浓浓的甜酒味,心情好得如同踩在云端。   小瓷做饭不在行,起来后就去收拾花厅,准备一会儿吃饭,听到小姐的话,马上麻利地跑过来端饭。   她进厨房的时候,孟晚陶正在用刀切刚出锅的南瓜千层塔,看着层层叠叠黄橙橙又滑润的千层塔,小瓷立马就凑了过来:“小姐这是今天的早饭么!怎么这么好看!一看就很好吃!”   “快把碗都端过去,”孟晚陶笑着对她道:“马上就能吃了。”   小瓷端着酒酿圆子往花厅走,心里还惦记着南瓜千层塔。   孟晚陶把千层塔切好后,便让大枣端了过去。   她解了围裙,又洗了手,这才出了厨房往花厅走。   走到一半,突然心有所感,她停下脚步,转头朝院门看了看。   只站了片刻,她便抬脚朝院门走去。   天还灰蒙蒙的,但已经能看清路。   她打开门,灰蒙蒙的晨曦里,宫珏披着昨日她送他的那件斗篷,正站在门口。   浅灰色的斗篷,里面穿的是青灰色的长袍,映着他白生生的脸,和墨染的发,浅浅的雾色里,好一个翩翩少年郎,犹如从画中走出来一般。   孟晚陶不禁看愣了。 第39章 . 反差 宫珏:“?”   两人对视了好一会儿, 孟晚陶才稍稍从眼前缥缈的水墨画中走出来。   她冲宫珏笑笑:“来了?”   宫珏轻轻颔首:“嗯。”   哪怕只是一个字音,也能听出他心情很好。   孟晚陶侧身,示意他:“快进来。”   对于宫珏会这么早来, 小瓷她们早就习惯了,看到他也不觉惊讶,打了个招呼后就该干什么干什么, 只有小瓷觉得宫珏身上的斗篷瞧着有点眼熟。   但她又不确定在哪里见到过,因惦记着吃千层塔,看了两眼后,便也没太在意,只当自己是记错了。   因为宫珏的到来, 孟晚陶又特意去摊了几张鸡蛋饼,等吃了早饭, 大枣和小枣启程进城后, 宫珏这才问孟晚陶:   “铺子找得怎么样?有合适的吗?”   孟晚陶正在翻看变蛋, 看看到什么程度了, 听到宫珏的话, 抬头看了一眼, 笑着道:“还没呢, 年前不太好寻,慢慢寻摸罢,不急。”   宫珏眉心微微拧了下。   不急么, 昨日看孟晚陶一个个去瞧铺子的样子, 挺急的呢。   他想了想,道:“是不是银钱不够?”   孟晚陶拿起一个放在手里掂了掂,感觉快差不多了,听到这话, 抬头笑了:“够的,就租个小铺子,使不了那么钱的,你上次拿来的那投资款,都足够的,就是没寻到合适的。”   宫珏看了看她手里满是锯末的变蛋,又看了看她,正打算问要不要帮忙,就见她突然把手里的那个蛋,往地上重重磕了两下。   宫珏:“?”   孟晚陶轻轻磕开壳,然后仔细地把外壳剥掉。   蛋白还稍稍有点软,吃是能吃了,她咬了一口,眉心微微蹙起,涩味比较重,不过变蛋的味道已经出来了,还是再过些天再吃口感比较好。   手里的变蛋已经打开,虽然口感还不是特别好,孟晚陶还是都吃了。   看完了全程的宫珏:“………………”   他记得,那里面的鸡蛋是生的。   外面裹那么多泥巴草木灰……这就能吃了?   孟晚陶嘴里残留着涩味,有些不太舒服,自去漱口。   宫珏看着一地的变蛋,好半天才抬头去看漱口的孟晚陶,眸底缓缓现出惊讶。   孟晚陶并没有注意到宫珏的神色变化,她淑了口,而后过来继续给变蛋翻面,想着再过几日就能吃了,她还挺开心的。   到时候先拿去给兰姨和宋叔尝尝。   宫珏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孟晚陶开口,让他也尝一个。   末了他问道:“可以吃了?”   孟晚陶头也不抬:“再等等,还不太行。”   宫珏微蹙着眉轻轻点头。   他其实也想知道,不太行的,又是什么味道。   不过她既然说要再等等,那就再等等好了。   帮着翻完了面,天也亮了,孟晚陶把前几日收的山楂拿出来。   都好几日了,一直没顾上处理。   她打算做点山楂球试试好不好卖。   先把山楂清洗干净,去梗去核后,锅里添适量,下锅煮。   煮熟后,连带着煮山楂的水先压碎后再用石磨磨成泥,再放进锅里加适量的糖,像做山楂酱一样小火慢炒,炒干水分后,盛出来晾凉后,揪成小剂子,团成圆球,在白糖里裹上一层糖,便做好了。   这个季节山楂都是熟透的,果肉鲜红,炒成的山楂酱更是鲜嫩嫣红,裹上一层白糖后,白里透红,看着十分好看。   “尝尝……”孟晚陶自己吃了一个,然后递给宫珏一个。   酸酸甜甜,味道很不错。   宫珏刚还在惦记着孟晚陶口中还没到时候的变蛋,这会儿看到递到面前白里透红的山楂球,眼睛都亮了。   咬上一口,糖的甜和山楂的酸完美结合,在唇齿间化开,酸甜可口,宫珏眉眼间都染上惊讶。   见他这个表情,孟晚陶笑了:“好吃罢?”   他点头,把嘴里的东西吃完才道:“嗯。”   孟晚陶又递给他一个:“甜度怎么样,够不够甜?”   宫珏不客气地接过来,三两口吃下,而后道:“可以再甜一点儿。”   外表看着冷漠孤傲,却偏偏爱吃甜的,孟晚陶失笑,点了点头:“嗯,等下再做就多放糖。”   见她看了自己一眼,然后抿唇偷笑,宫珏眉心微拢,疑惑地看向她。   孟晚陶假装没看到他的疑惑,又去清理山楂果,准备多做点明日让大枣小枣带进城,当新品试卖一下。   疑惑没得到解答,宫珏也没多在意,又吃了几个山楂球后,就帮着孟晚陶处理果子。   虽说没什么难度,但果子小又多,一个个处理起来,还是废了些时间的,等框里的山楂果都做成山楂球,已经到了午时。   小瓷一边烧火,一边开心地吃着山楂球,一边问小姐午饭吃什么,美的一塌糊涂。   她做梦都没想到,有朝一日会过上这种好日子。   “吃地锅鸡怎么样?”孟晚陶吃山楂球吃的,胃口大开,想吃些口味重一些的,问道:“再贴几个玉米面饼子。”   小瓷吃山楂球吃的最多,早就饿了,听到中午要吃地锅鸡,头一个赞成,转头就去鸡圈里逮鸡杀鸡。   宫珏倒是不挑吃什么,只要孟晚陶做的,他都觉得好吃。   把山楂球收起来后,孟晚陶想起来什么,对宫珏道:“帮我个忙。”   宫珏问都没问,直接点头:“好。”   孟晚陶打了四个鸡蛋,把蛋黄分出来,加白糖后,递给宫珏一双筷子:“帮我打一下蛋液,一直打,不要停。”   宫珏二话不说就接过碗,坐在一旁开始打。   小瓷处理了鸡回来,见到宫珏一直在一旁坐着打鸡蛋,很是奇怪:“小姐,公子在做什么啊?”   孟晚陶在准备一会儿炖鸡的食材,闻言头也不抬道:“打发鸡蛋,等会儿给你们烤个云朵蛋糕吃。”   宫珏:“?”   孟晚陶敏锐地道:“不要停!继续打!”   宫珏这次意识到,自己动作停了,忙又开始打,只不过嘴角却扬了起来。   云朵蛋糕?   一定很好吃!   公鸡焯水去掉血沫后,热油下锅翻炒,而后加水调料盖盖开始炖。   这个时候,蛋清已经打发好了,孟晚陶让宫珏停了手,加入淀粉,搅拌均匀,继续打发至能定型,便在盘子里刷油,把打发好的糊糊,垒成云朵的形状,上面洒了了切碎的核桃片和葡萄干,进烤箱烤。   这个蛋糕比较好烤,不像烤肉时间那么久,只要两刻钟不到便能烤好了。   这个间隙,孟晚陶开始和玉米面,准备贴饼子。   刚把饼子贴上盖盖上锅盖,准备去看看烤箱里的蛋糕,一阵风吹来,她隐约听到一声短促的笛声,她有些疑惑,抬头再仔细听却听不到了。   听错了?   是风吹树叶的声音罢。   她也没太在意,继续去看烤箱,一旁坐着,一直等着吃云朵蛋糕的宫珏却突然站起来,一脸严肃道:“突然想起来,庄子里有急事等着我处理,我得回了。”   孟晚陶:“……”   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宫珏抬脚就往门口走。   “哎……”孟晚陶这才回过神,忙道:“什么事这么急啊,饭都做好了,吃了饭再回去啊?”   宫珏步子挺急,闻言还是停下来转身对她道:“不了,我回头再过来。”   看他真的有急事的样子,孟晚陶也只好不再强留,拿了一包山楂球跑过去塞给他。   宫珏没再说什么,拿着山楂球,转身就走了。   他走了好片刻,孟晚陶还很诧异。   平日里也没见他说过有什么事做,更没这样急切过,今儿这是怎么了?竟然连饭都不吃了?   小瓷也很奇怪,跑过来朝外面看,边看边嘀咕。   就在她说,要不她追过去看看时,视线瞥到正南方,眼睛登时一亮。   “兰姨!”   她大喊了一声,然后就冲孟晚陶招手:“小姐,兰姨来了!”   孟晚陶正奇怪着呢,听到小瓷的喊声,面上一喜。   兰姨来了? 第40章 . 失手 黑夜里,他脸色有些差。   她忙出来迎接兰姨, 出来的时候,特意朝宫珏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   咦?   这才多会儿,怎么就走那么远了?   看来真的是很紧急的事, 走这么快。   她没多想,忙带着小瓷去迎兰姨。   得亏地里的庄稼都还没长起来,一马平川, 一眼就看到了从庄子外朝这边来的兰姨。   迎了好一段距离,孟晚陶道:“兰姨怎么走着过来的?”   “别提了,”兰姨拧了下眉头:“马车坏路上了,幸好离得不远了,我就先过来了。”   三人说着话, 往庄子里走。   “这个时辰,”见她满头薄汗, 孟晚陶掏出干净的帕子递给她:“兰姨怎么得空出城了?”   兰姨擦了汗, 笑道:“自然是有好事。”   看她这么开心, 孟晚陶也跟着笑了:“什么好事啊, 能让你开心成这样?”   兰姨一边笑一边道:“就是铺子的事, 昨儿不是没看上合适的么, 今儿就打听到了一家, 地段非常好。”   “啊?”孟晚陶也很惊喜:“在哪里啊?”   兰姨:“平邑街!”   孟晚陶:“……”   平邑街的租金那么贵!   兰姨一眼就看出她在想什么,马上道:“租金是比别的地儿贵些,但这个铺子急着转手, 租金比市价便宜一半。”   听到这话孟晚陶稍稍有些诧异。   便宜一半?   哪里会有这样好的事, 这有点不太正常啊。   “那家铺子你知道的,”兰姨又道:“就是昨儿我们逛的启天绸缎庄。”   孟晚陶脚步一顿,启天绸缎庄?   那不用想了。   那地段,那规模, 就是租金比市价便宜一半,她也租不起。   但是……   “启天绸缎庄生意不是挺好的么,”她疑惑道:“怎么突然要转租?”   昨儿去的时候,瞧着还挺红火的呢,一点儿也没要转租的迹象啊。   兰姨叹了口气道:“那掌柜的说是东家老家有要紧事要回去处理,这边庄子就顾不上了。”   “顾不上也可以留信任的人在这边打理着,”孟晚陶想了想道:“等事情处理完了,再回来接手就是,也不用非要转租罢?”   云兰拧着眉道:“看那掌柜的意思,老家的事挺棘手,一时半会儿怕是回不来。”   见孟晚陶神色有疑,兰姨又道:“你放心好了,我打听过了,那东家绝对身家清白,没牵扯什么乌七八糟的事,真是老家出了急事要回去处理,才不得不先把铺子转手,也是因着你宋叔跟那家掌柜的熟,又知道我近来在打听铺子,得了信,就先来找你宋叔,我一寻摸,这比租临街的铺子合适,就紧着来先跟你说一声,这样的机会,怕是一传出来,不少人都争着抢呢……”   这样一说,倒是有几分合理了。   只是……   “租金多少啊?”她又问道。   启天绸缎庄这样的地段和规模,一年租金,少说也得一二百两,便宜一半也得上百两,她可出不起。   “一百二十两,”兰姨道:“虽然总价还是偏贵的,但地段好,铺子也大,总得来说还是很划算的。”   若只看地段和规模,一百二十两确实非常便宜。   可,孟晚陶并不需要这么大的铺面,她预想的就是先租个一开间的铺子,每月租金不超过五两。   刚开始,不能投资那么多,免得生意干不成,赔进去太多。   启天绸缎庄那样的三大间铺面,都够开一个大酒楼的,她根本就用不到。   再划算,性价比再高,她用不到那么多,对她而言都是浪费,平白增加成本。   兰姨又道:“我就是觉得比市价便宜得多,赶紧过来跟你说一声,看你有没有意,我也觉得那铺面太大了。”   “你若有意,别我告诉你的晚了,错过了,要是觉得不合适,”继续道:“那我们就再继续寻,不妨事的。”   孟晚陶笑着道:“确实太大了,明明用不到那么大的铺面,还要出那么租金,虽然租金比市面便宜了一半,但还是贵的,再寻罢。”   兰姨只是怕孟晚陶万一有意,这么大的便宜,她来晚了,被人捷足先登,可不就错过了么。   “嗯,”见孟晚陶条理那么清晰,兰姨甚觉欣慰,她笑了笑:“那就再寻,不急的。”   说着话的功夫,便进了院子,云兰看着廊下那一个个裹着木屑的圆圆的东西,奇道:“这都是什么?”   孟晚陶引着她坐下,亲自给她倒了菊花茶:“一种鸡蛋做的吃食,我把它叫变蛋,现在还不能吃,等过些日子就能吃了,到时候先拿给兰姨和宋叔尝尝。”   变蛋?   这是何种吃食,她竟从未听过?   云兰喝了一口菊花茶,眼底露出些许惊讶,她不动声色地看了孟晚陶一眼。   见孟晚陶正热络地忙着给她端茶端点心果子。   神色泰然自若,不卑不亢,温婉柔和。   这些日子总听大枣小枣说,阿榆在教她们识字认字,怕是她从什么书里看到的吃食,就自己拿来做。   那些年过得那样艰难,还能如此乐观,练得这样的手艺。   这心份聪慧和心性,真真随了凤潇,还隐约可见几分孟司壤的影子。   原本就心疼她,每每了解地更多一些,她就更心疼一些。   “兰姨尝尝这个,”孟晚陶把烤好的,宫珏连看都没来得及看一眼的云朵蛋糕端到了兰姨面前:“刚烤的点心,你尝尝。”   面前的点心,外形独特,瞧着像一大团棉花一样,外面一层,黄橙橙的皮,上面还撒着果仁,甜甜的清香扑鼻而来,一闻就知道味道肯定很不错。   她收回发散的心绪,眼里满是惊叹:“这也是你烤的么?”   小瓷在一旁道:“当然啦,不过火是我烧的!是不是看着就很好吃?”   闻言,云兰笑出了声。   一共烤了三个,孟晚陶拿了一个示意兰姨:“就这样直接撕着吃就行。”   云兰一上手捏到蛋糕,眼睛就睁大了。   好松软!   孟晚陶冲她笑笑,示意她继续。   她没有直接撕开,而是用指尖轻轻戳了戳,不仅松软,还很弹。   “这怎么烤的啊,”她撕了一块,尝了后,一脸惊讶:“怎这般松软,还这般香甜?”   孟晚陶把做法说了一遍,而后道:“兰姨喜欢吃的,回头我经常烤给兰姨吃。”   哪怕云兰厨艺不行,平日里也几乎不下厨,还是从孟晚陶轻描淡写的做法里,意识到,这玩意挺费劲的。   也是美好的东西,总是要费些功夫,要不然太易得,便也没那么珍贵了。   “你有这个心,兰姨就很高兴了,”云兰笑道:“你得空还是好好歇歇,别太累了,多吃点,好好养养,一直都不见你长肉,还这么瘦。”   孟晚陶确实有些过于清瘦了,但这事她暂时也没法子,孟家之前那样磋磨,身子骨伤了根本,养回来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得慢慢来。   “知道啦,”对着兰姨,孟晚陶还是尽量宽她的心:“平日里大多活都是小瓷她们在做,而且,我每天吃得都可多了,兰姨只瞧着我瘦,就没瞧着我气色挺好的么?”   话落,她故意冲兰姨眨了眨眼。   云兰被她这俏皮的样子逗笑。   不过,只看气色的话,确实比之前好了不少,知道她自己会注意着身子,云兰也稍稍放心了些。   “是是是,”看她眉眼像极了凤潇,云兰伸手在她脸上捏了捏:“气色好得很,更好点才好呢。”这样凤潇和孟司壤也能安心了不是。   “兰姨午饭还没吃罢,”孟晚陶笑着躲开她的手:“午饭刚好已经做好了,这就可以吃了。”   进院子的时候,她就闻到浓浓的香味了,本来她也不怎么饿,但被阿榆这么一说,再加上这满院子的香味,云兰还真觉得饿了。   “做的什么啊?”她问。   “地锅鸡,”小瓷抢着回答:“还贴了饼子。”   说这话的功夫,一大盆地锅鸡就端了上来,浓郁的香味自不必说,玉米面饼子也是吸足了油水,一面松软,一面烙得酥脆,看得人食欲大涨。   “怎做这么多,”云兰接过孟晚陶递过来的碗,笑道:“你们两人吃得完?”   大枣和小枣中午是赶不上回来吃午饭的,只孟晚陶和小瓷两个人用饭,这么多,委实有点太多了。   “不是两个人,”小瓷帮兰姨拿了个最大个的饼子:“本来是三个人的,还有隔壁庄子的那个公子,不过他临时庄子里有急事,就回去了,没来得及等吃饭……兰姨快吃!”   云兰有些奇怪,看向孟晚陶:“隔壁庄子?”   “嗯,”孟晚陶点头,笑道:“之前收花生的时候,没注意多收了他们庄子上一块地,一来二去就认识了。”   云兰点了点头,道:“哪家的公子啊?”   这个地方能有庄子,自然是非富即贵,说不定她还认识呢,就算不认识,问一问,心里有个底也好。   孟晚陶笑顿了顿,道:“这个倒是没问,小瓷说,之前庄子里的说过,是京城勋贵家的私生子,但我看他品行都可,便时时走动了些,本来这边也僻静,平日里也没什么事。”   这话让云兰拧起了眉。   私生子?   这定然是主母太过强势,府上不敢认,否则一个庶子怎么也落不到养在庄子里当个私生子啊。   云兰觉得,阿榆还是不要和他走太近的好,免得招惹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哪家的知道么?”她面色稍稍有些严肃。   孟晚陶摇头:“没问,他也没说。”   这话让云兰脸色彻底变了。   不知道哪家的还走这么近,万一被牵扯进什么麻烦里,谁来保她。   见兰姨这样,孟晚陶便知她在想什么,宽慰她道:“兰姨放心好了,我有分寸的。”   “不是兰姨不信你,”云兰放下筷子,正色道:“如今京中不太太平,这段时间风波颇多,不是兰姨要伤你心,伯爵府你是靠不上的,万一有个什么,兰姨是怕……”   孟晚陶知道兰姨是好意,她道:“我都晓得,兰姨放心好了。”   摄政王跟太后斗法,京城当然不会太平,不止这段时间不太平,是朝堂一直都不会太平,直到幼帝(男主)彻底成长起来,可这跟她并没有关系啊,她就是一个和剧情无关的路人甲,安安生生过自己的小日子,历史的车轮也碾不到她,她又不会主动去招惹什么人,日子总归能平安顺遂的。   知道她是个有主意的,云兰叮嘱过后,便没再说什么,打算等回城了打听一下,伯爵府不护,她自然是要护着的。   左右也不是太重要的人,三人便没再提起隔壁正在饿肚子的宫珏,只慢悠悠吃炖得软烂入味的地锅鸡,和饼子。   到底饭量有限,三人尽力吃,也还是剩了许多。   “不勉强了,”孟晚陶哭笑不得道:“天也不热,可以留着晚上下烩面吃。”   饭后,一边喝着消食汤,一边吃着山楂球,云兰都不知道该怎么夸孟晚陶了。   真是没想到,小小年纪,手艺这般好,能做出这么多好吃的。   她家那口子,名气再大,也就是会包个云吞,旁的都一般般,花样也不多。   孟晚陶不一样,会的又多,又新奇,主要是味道还都很好。   吃了一会儿山楂球,云兰突然想到什么:“我刚到那会儿,烤的那个云朵蛋糕,是不是也有隔壁那公子一份?”   小瓷嗯嗯地点头:“是啊,蛋清都是公子帮着打发的呢,可费时间啦,用筷子打了好久。”   云兰一边觉得这公子能静得下心做这样细致的活计,想来心性应该不差,一边又觉得有些好笑。   他辛辛苦苦打出来的,结果自己一口没吃着。   “……可惜一口没吃着,”小瓷说到这里也觉得特别好笑:“真遗憾,那蛋糕可太好吃了!”   云兰也没忍者,笑出了声。   她俩一笑,孟晚陶也笑了起来。   宫珏刚刚确实是十分期待蛋糕出炉呢,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忙完,到时再给他补好了。   云兰还要赶着回城,并没有坐太久。   送兰姨的时候,孟晚陶装了不少她自己做的吃食,还有腌的一些小菜,还有之前宋叔说的很好用的她自制的鸡粉——虾皮和香菇炒干后研磨成的粉。   临走,云兰悄悄叮嘱孟晚陶,承誉伯爵府近来在朝堂被打压得厉害,许多铺子生意也都不大顺利,让她自己多少留心当心一些,虽然知道自己跟主剧情无关,孟晚陶还是把兰姨的话记下了。   她一走,宫珏那边就收到消息了。   只不过刚刚离开的时候走得急,还说有要紧事,样子总归还是要做的。   云兰一走,他就过去,未免也太明显了。   为了不引起怀疑,他这一下午都在书房里看公文,处理公务。   只不过等孟晚陶不愿意租比市价便宜一半的启天绸缎庄的消息传过来时,公文他就看不下去了。   不是在找铺子,启天绸缎庄那个铺子,又大,地段又好,还便宜,她为什么不租?她手里的钱明明是够的啊!   眼睁睁看着主子从刚刚看公文时的些许不耐,到现在直接沉着脸把公文扔到一边,并不懂主子到底因何发怒的李渠屏气凝神,只低着头静静等着主子吩咐。   宫珏冷着脸,拧着眉,坐了好长时间,到书房的空气快要凝滞时,他总算有了动作。   应当还是手里钱不够。   虽够了租金,但再没旁的余钱,或者有,也不是太多,从她昨日去成衣铺买的衣服就能看出来。   说到底,还是没钱。   既然不愿意要他的钱,那就换个她既无法拒绝,又能欣喜接受的方式送钱好了!   这么一想,宫珏脸上的寒意总算缓和了些。   他拿起笔,写了个手谕,盖了私章,交给李渠去办。   李渠接过手谕,出了书房,终于松了一口气。   李渠一走,书房里就更安静了。   宫珏午饭没吃,又吃了不少山楂,又惦记着中午没吃到的云朵蛋糕和地锅鸡还有饼子,这会儿子胃口被吊得足足的,很是坐立难安。   可这会儿,天都黑了,孟晚陶肯定已经吃过晚饭了。   这般想着,他眉心又拧了起来。   好容易挨到那边熄了灯,宫珏眉心总算舒展,不甚清明的夜色挡住他眼底跳动的雀跃,他穿着夜行衣,几个呼吸间,便飞掠到了孟晚陶院子里。   但很不幸,厨房里什么也没剩。   中午剩的饼子,被大枣小枣吃完了,连个渣都没给他留。   黑夜里,他脸色有些差。   最后视线落到廊下的变蛋上,想着白日里孟晚陶吃了一个,就算还不太行,但至少已经能吃了。   他想了想,揣了两个变蛋,这才顶着一张没吃饱(压根没吃到)的脸,离开。   庄子里的守卫已经对主子夜里独自前往孟晚陶这边习以为常了,见主子今儿这么快就回来了,既不好奇也不诧异,只眼观鼻鼻观心,继续当值。   宫珏回了书房,夜行衣都没换,便学着孟晚陶白日里的样子,把变蛋外壳轻轻磕破,小心剥了皮,露出里面透明又有些软塌塌的蛋清,闻着味道有些奇怪,想着孟晚陶一直以来的手艺,吃着肯定很不错。   他满怀期待地咬了一口,刚咬上,他脸色就变了。   “咳——!”宫珏直接吐了。   守在外面的守卫,听到书房里的动静,以为主子遇刺了,忙冲进来。   结果冲进来就看到主子正五官扭曲地盯着手里——孟三小姐前些日子做的吃食。   这个东西,孟三小姐不是说还不行,要过几天才能吃的么?   守卫:“……?”   宫珏:“…………” 第41章 . 圣旨 孟晚陶:“——!!!”……   这段时间, 承誉伯爵府的日子很难过先是承誉伯在兵部总是被上峰挑剔,往常这样办的公务,近来却总被责骂。   然后是府上大公子和三公子, 不知怎地开罪了俸伯侯府的小少爷,在于大学士府上的学堂出了大纰漏,被赶回家闭门思过。   家里几个顶顶重要的铺子也频频出状况, 还被劫了几批货,生意大受打击不说,就连合作多年的伙伴,突然就要拆伙,更是雪上加霜。   这就罢了, 与大理寺少卿秦家小姐的婚事,原本顺顺利利, 已经到了合八字换庚帖的时候, 秦家却突然说, 家里小姐已经许了人家, 和这边断了。   痛失一桩极好的姻缘不说, 这摆明了是涮他们承誉伯府, 老夫人又气又急, 直接病倒了。   老夫人病倒后,本就各种不顺的承誉伯府更是一团乱。   这日,府里刚送了来给老夫人看诊的太医出门, 承誉伯也即是孟晚陶的大伯送了太医, 正要回府去宽慰老夫人,小厮就疯了一样跑回来传信。   “伯、伯爷……”小厮气喘吁吁,说话都不成个调子。   承誉伯本就烦得厉害,今儿被上峰明着责骂, 家里又这样一团糟,外人都瞧他们府上笑话呢,他早就吩咐了府上上上下下要注意。   这小厮竟然如此不成体统,不是更给人添笑料么!   越想他越气,他怒瞪着小厮:“毛毛躁躁,成什么体统,拉下去……”   话未说完,就听那小厮,语无伦次道:“伯爷,圣、圣旨!”   承誉伯依然沉着脸:“好好说话,什么圣旨?”   小厮也顾不得换气,只一口气道:“宫里的圣旨,在路上了,马上、马上就到了,二爷让小的先回来报信,快、快准备接旨……”   承誉伯脸色大变。   这些日子,他办差事屡受责骂,家里其他人也差事不顺,皇上这、这是要削他的爵了么?   这么一想,承誉伯脸色更难看了,要不是管家扶着,差点没站稳。   这样大的事,竟一点儿风声都没收到!   承誉伯又急又丧,饶是如此,他还是得忙吩咐下去,让阖府上下赶紧准备接旨。   就算是被削爵,那也是皇家旨意,天家尊威。   莫说府上众人,就连卧病在床的老夫人也被搀着从榻上下来,在府门外等着接旨。   小厮急匆匆跑回来时,圣旨就已经在路上了,老夫人刚出来没片刻,宣旨的宫人就打马到了伯爵府门外。   宣旨的是不苟言笑的李公公,承誉伯看到他,心里就咯噔一声,这位可向来都以冷面无私出名,他宣的旨,从没个好事。   但他还是上前一步:“李公公辛苦了。”   李公公看他一眼,冷着脸道:“杂家领命办事,不辛苦。”   话落,他便朗声道:“承誉伯府接旨!”   连一点儿脸面都不留,承誉伯一脸死灰,但还是强撑着,领着阖府上下跪下接旨。   整个承誉伯府都如坠冰窟,死气沉沉一片。   来来往往的行人,瞧着这一幕,都好奇地驻足查看,有好事者,还小声交谈。   李公公却根本不管这些,他请出圣旨便开始宣旨。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   李公公每读一个字,承誉伯府众人心情就跟着沉重一分。   路过看热闹,一看这情况,纷纷猜是不是承誉伯府犯了事了,一时间围观的越来越多。   “……秉承先祖遗训,追忠烈英魂,特赐匾额,赏遗孤,银百两,锦缎十匹,裘皮十张,钦此。”   李公公宣完旨,承誉伯府众人都还没反应过来。   不是……削爵的么?   怎么成赏赐了?   李公公上前道:“伯爷请接旨。”   承誉伯震惊不已,听到李公公的话,这才回过神,忙道:“臣携阖府上下,谢主隆恩。”   他接了旨,起身后,神智才终于回笼。   赏赐多少无所谓,最重要的是皇上的态度。   有今儿这个圣旨,他们承誉伯府,就算不能在朝上如何,在京中也无人敢小觑了,薄面总要给他们几分。   他刚要开口请李公公进去喝茶,就听李公公又道:“圣上今儿跟着太傅思辨时,谈及孝道,感念先祖遗训,又体恤众忠烈将士,特下旨,赏封忠烈之家,杂家是奉了命来伯爵府,其他府上,也是有旁的内侍官前往,伯爷不必客气。只是听闻孟将军的独女,如今在府上的庄子里静养着,赏赐都是圣上的意思要赐予遗孤,杂家要把赏赐送到孟三小姐手上,才能算完成圣上旨意,便请府上派个人,引路去往庄子上罢。”   承誉伯登时一怔,就连被搀扶起来的老夫人都愣住了。   怎么还有那个丫头的事?   这么多年,没见皇家提及过孟晚陶的,怎地今儿还如此郑重其事,非要把赏赐亲送到她手上。   承誉伯和老夫人互看一眼,都觉得,不能让李公公去城外的庄子上。   并非是他们眼皮子浅要留下这些赏赐,主要是怕那丫头当着内侍官胡说八道。   想着这圣旨是褒奖,并非责罚,承誉伯底气便足了些,他笑着道:“李公公有所不知,我那侄女,自幼体弱,如今静养着,总不好……”   李公公一脸严肃地道:“杂家宣了旨,便即刻回宫复命,君命所在,请罢。”   完全不留情面,承誉伯脸上有些挂不住,可他又没那个底气再次说不。   老夫人却很着急,她强撑着病体,道:“李公公君命在身,确实应当遵旨,只是我那孙女实在体弱,又甚少见生人,圣上体恤,是我等的荣幸,只是京郊庄子路途远,怎好劳烦李公公亲自跑一趟,老身一会儿亲自带着圣上的赏赐过去,也可免了公公这一趟劳累。”   李公公冲老夫人轻轻颔首:“老夫人此言,杂家不敢当,杂家只是听命行事,这也本就是杂家职责所在,且就在城郊,怎敢言累。”   这话的意思就是,不行。   老夫人还想再争取一下,就看到大儿子冲她使眼色,她知道转圜余地甚小,可就是不甘心。   可对上大儿子的眼神,她不甘心,也只得作罢。   承誉伯这才上前道:“李公公既是奉陛下旨意,身为人臣,自然是遵旨行事,我这边带公公前去。”   躲不掉,那就只能他带着人去,也好随机应变,免得出什么岔子,让伯爵府跟着遭殃。   李公公颔首:“有劳伯爷。”   承誉伯转身吩咐夫人:“好好照顾母亲吃药,万不可麻痹大意。”   话落,又冲老夫人行了一个礼:“母亲放心就是。”   当着李公公的面,他也不好多言,只如此跟老夫人通气,让她放心。   老夫人万般不情愿,可圣意难为,他们再多言语,怕会适得其反,只得如此。   小瓷嚷了几日想吃烤肉,孟晚陶被她念叨的也想吃了,早饭后,便去镇上赶集,买了腔骨和五花肉回来,正在院子里清洗着,就听到负责看管牲口农具,喂养家禽的徐婶子大老远的跑过来,一边跑一边大喊。   “东家!”   “东家,来人了!”   她气喘吁吁的,再加上距离又远,孟晚陶听不真切,怕出了什么让小瓷出去看看。   小瓷出去后,没一会儿就跑回来一脸惊喜地道:“小姐,宫里来人了!”   正在给刚洗好的大骨头控水的孟晚陶,听到这话,手里的大骨头咚咚咚……全都重新掉进了缸里,水花溅了她一身。   她一脸震惊,看向院门口。   怎、怎么回事?   她一个背景板,怎么跟宫里扯上关系了?   小瓷只当小姐是太惊喜了,忙去给她擦身上的水,一边擦一边道:“是来传旨的,小姐快准备准备接旨罢!”   接旨?   孟晚陶:“——!!!” 第42章 . 抱住 宫珏呷着笑意:“喜欢么?”……   孟晚陶愣在那儿。   怎么也想不明白, 她不就是一个路人甲么,接什么旨?   她在书里明明没一点儿存在感,宫里那些主要人物, 怎么突然想起来给她下旨了?   不应该啊。   小瓷却是开心坏了。   在她看来,能接到圣旨,那就是顶顶荣耀的事, 看以后谁还敢小看她家小姐。   见小姐还怔怔地站在那儿,以为小姐是太开心了没回神,她忙道:“小姐!传旨的内侍官马上就要到了,快点准备准备接旨啊!”   孟晚陶回过神,抬眼就对上小瓷激动兴奋的小脸。   她微微蹙眉。   “小姐?”见她反应有些奇怪, 小瓷试探着喊了一声   “没事。”她收回视线,道。   小瓷年岁小, 又日日跟在她身边, 自然不懂她的担忧。   可……   罢了。   她抿了抿唇,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圣旨都来了, 她还能怎么办?   “我们去接旨罢。”她又道。   都到跟前了, 现在去换套衣衫, 显然已经来不及了,孟晚陶也只稍稍整理了下衣摆,便带着小瓷朝外走。   两人刚到门口, 李公公和承誉伯便到了。   眼前的这一群人, 她一个都不认识。   看着他们下了马,朝她走过来,孟晚陶内心十分警惕。   承誉伯其实很苦恼。   不能让内侍官松口由他们代为转交赏赐和旨意,他便想着能提前派人过来跟孟晚陶通个气, 免得她在内侍官面前胡说八道,丢人事小,就怕招来什么祸害。   可内侍官上了马便一路疾驰,根本没给他留这个机会。   以至于现在看到他这个侄女,承誉伯心底里都非常没底。   尤其是看到她的衣着——衣摆上还带着明显的做活留下的水渍,心里的不安更甚。   承誉伯府虽然没落了,但也并没有没落府中小姐衣着如此简单,还亲自做活的地步。   这是孟晚陶第一次见到承誉伯,也就是她的大伯。   说来也奇怪,虽说是第一次见,但她还是一眼就从人群里把他给认了出来。   见他看自己的眼神里带着打量和不认同,还有隐晦的不满,孟晚陶心里冷笑了声。   李公公看着面前的主仆俩,扯起嘴角露出一个极淡的笑来:“这便是孟将军的女儿,孟三小姐么?”   孟晚陶一直本着的都是安安生生过自己的小日子的念头,从来没想过招惹什么大人物,更不想掺和进主线剧情里,自是本分低调。   这位传旨的内侍官,不管在宫里职位如何,都是孟晚陶不能得罪的,不止不能得罪,还得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她低下头,谦卑道:“正是,见过大人。”   “不敢当一声大人,”李公公道:“杂家姓李。”   孟晚陶顺势便道:“李公公有礼了。”   承誉伯越听越不对味,刚李公公在伯爵府可是公事公办的很,怎地对他这个侄女这般客气了?   不等他开口打圆场,就听到李公公道:“府上三小姐还真是知书达理。”   孟晚陶:“?”统共就说了两句话,她怎么就知书达理了?   承誉伯忙笑着道:“让李公公见笑了,我这侄女自幼身子弱,一直静养着,不曾接触过外人,性子也怯懦,若有失礼之处,还望公公见谅。”   “这样啊,”李公公意味不明地笑了声:“要不是伯爷刚说了这便是三小姐的住处,我还不敢认眼前这个姑娘就是三小姐呢,也太清减朴素了!”   承誉伯脸上的假笑登时一僵。   孟晚陶低着头,听到这话眉心却动了动。   这个李公公是什么意思?   头一次见面,就替她说话给承誉伯难堪?   不至于罢?   估摸是,他原就跟伯爵府不和,借着这个机会,故意下承誉伯的面子罢了。   当然不管他是什么意思,孟晚陶都始终保持着低调谦卑的姿态,只规规矩矩站在那儿。   她心里明白,小瓷可就不这么想了。   这个李公公,当着面就说她家小姐衣着不上台面,也太过分了。   可人是宫里当差的,还能拿到宣旨的差事,自然身份不简单,她只能在心里嘀咕,面上却是不敢表现的。   只有承誉伯,愣了片刻后,冷汗就直接下来了。   他跟孟晚陶不一样。   他可是非常清楚李公公的。   满宫里,就数他最冷面无情,从来都是公事公办,却说出这种明是奚落,暗是敲打的话来,承誉伯不得不慎重。   他看了低着头,瘦小单薄的孟晚陶的一眼,而后对上李公公的视线,忙解释道:“公公有所不知,我这侄女,八字轻,自幼又病弱,这才、这才一直养在庄子上,因为有高人指点,不可太过娇气,才好养,这才……”   他一边说着这话,一边偷偷看孟晚陶,生怕她直接揭穿他的话。   还好还好,直到他勉强解释完,她都没有说一句话,只静静低着头,端的是乖巧懂事。   李公公皮笑肉不笑道:“是么?”   两个字,就让承誉伯嗓子眼如同卡了一块热炭。   上不去下不来,更不知道,在听明白了他话语里的冷嘲之后,该怎么接话。   半晌,他硬着头皮道:“哈哈,是的。”   李公公什么也没说,只板着一张脸,朗声道:“承誉伯府孟三小姐孟晚陶接旨。”   孟晚陶带着小瓷跪下接旨。   李公公宣读完圣旨,跪在地上的孟晚陶更觉不可思议。   赏赐?   有银子、布匹还有补品,这么多年,压根没人记得孟晚陶啊,怎么突然赏这么多好东西?   小皇帝这是打算反击,先从搏贤名开始?   她压下各种心绪,磕了个头,接旨:“臣女谢主隆恩。”   李公公合上圣旨,上前把圣旨放到孟晚陶手里,嗓音放缓了些,道:“三小姐快快请起。”   拿着圣旨,孟晚陶这才有真的接了圣旨的真切感,虽然不知道李公公到底是何种身份,刚刚又是什么意思,但他明显给了自己几分面子,对自己也很客气,孟晚陶自然给足了恭敬。   她冲李公公行了个礼,道:“劳烦公公跑一趟,进来歇歇脚喝口茶罢。”   承誉伯一颗心登时就提了起来。   他哪里看不出来李公公对他这个侄女另眼相待,当然今儿这圣旨也好,赏赐也好,都是他三弟拿命换来的,圣旨又是为了嘉奖忠烈遗孤,李公公对孟晚陶和颜悦色一些,也是平常。   只是……   李公公若进了院子,再发现什么端倪,届时回宫复命,在宫里的主子面前,言语几句,那他们伯爵府可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杂家不过是奉命行事,”李公公道:“三小姐客气了,杂家还要回宫复命,这就不多叨扰了。”   听出他不是客气,且庄子距离京城到底有些距离,孟晚陶摸不准他的脾气,便只好顺着他的话道:“既如此,便不多留公公。”   李公公转身看向承誉伯,脸色便已绷了起来,他道:“伯爷,杂家还要回宫复命,这便告辞了。”   承誉伯忙道:“我送一送李公公。”   李公公也没说什么,轻轻点了下头,便上马离开。   既要送自然也得把人送出庄子才合适。   当然,承誉伯去送便可,并不需要来的下人都去,更别说,一些下人手里还拿着刚刚宣旨下来的赏赐——孟晚陶身旁只一个小瓷,没旁的人收着,只能先让这些人拿着。   瞧着李公公和承誉伯离开的背影,孟晚陶视线落到门口这些拿着她的赏赐下人身上。   她想了想道:“把赏赐都给我送进来罢。”   东西既然是给她的,那自然由她处置。   她手握圣旨,就不信伯爵府敢来跟她抢。   尤其刚刚李公公的态度十分明确,她才不怕呢。   伯爵府的下人谁不知道三小姐在府里的地位,可刚刚才下了旨,三小姐自然不再是从前那个三小姐,连伯爷都笑脸相迎的李公公都对三小姐另眼相待,他们这些做下人的,自然不敢违拗,   众人互相看了看,最后应了一声,把赏赐端了院子里。   孟晚陶指挥着他们把东西都放下后,便道:“行了,你们都出去罢。”   下人们恭恭敬敬退出了院子。   等他们一出去,孟晚陶便冲小瓷使眼色:“把门关上!”   小瓷马上就懂了小姐的意思,三两步跑过去,直接把门给关上,还上了锁。   刚出了院门的下人们看着背后关上的门,面面相觑。   院子里主仆二人才不管他们会想什么呢,关上门后,孟晚陶这才把圣旨拿出来,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确认东西真的都是赐给她的,她这才终于放下心来。   不过说来,小皇帝也是有意思,竟然特意提及,赏赐都是给忠烈之后的。   孟晚陶爹娘为国捐躯,后人可不就只有她一个,面前的这些赏赐自然也都是她的。   虽然知道宫里人不可能会在御赐之物上动手脚,她还是一一检查了一番。   不得不说,御赐就是御赐。   那五百两现银就算了。   赏的这几匹料子,她在启天绸缎庄都没见到。   这样好的料子,也不知道一匹能卖多少钱。   裘皮瞧着毛色水亮,做成大氅,肯定暖和。   还有燕窝和阿胶这些补品,她虽然不懂行,但看成色也能看出个大概,品质都是顶顶好的。   “小姐!”小瓷也在兴奋地翻看各种赏赐,刚数完了赏银,就看到一件油光水滑,雪白无暇的大氅,登时就直了眼,大声道:“小姐!快看!这件大氅好漂亮啊!”   孟晚陶正在翻看各式料子,还有裘皮,想着做什么衣服好看,听到小瓷的呼喊,抬头。   一抬头就看到了那件在阳光下雪白耀目的雪狐大氅。   刚刚听旨的时候,只顾着那纹银五百两,倒是没太分给大氅裘皮什么的太多心思,没想到这大氅这般好看。   她走过去。   触手温软,特别舒服,让人不想把手移开,她没忍住,摸了好一会儿,这才小心翼翼拎起来看了看。   越看越喜欢,这大氅实在是太好看了。   小瓷也觉得非常好看,在一旁撺掇道:“小姐快披上试一下。”   孟晚陶便试了试。   长度到脚踝上面一点,是有一点点长了,但她还在长个,这长度于她而言刚刚好,就是再长高一些,都还能披,孟晚陶很是满意。   孟晚陶肤色盛雪,本就是极艳丽的姿容,以前只是吃不好又总病着,瞧着病歪歪的,但这段时间已经养得很好了,虽还是稍显单薄,但面色一改病色,红润不说,眼眸更潋滟如秋波,在这雪白无瑕的大氅的映衬下,更加昳丽。   小瓷看了一会儿,美滋滋道:“小姐可真好看!”   孟晚陶看了她一眼,把大氅解下来,刚收进匣子里,便传来了敲门声。   主仆二人齐齐转头看过去。   “小姐……”小瓷小声道:“是不是伯爷送走李公公后回来了啊?”   孟晚陶眉心动了动。   紧接着就听小瓷又道:“伯爷会不会抢我们的赏赐啊!”这么多好东西!本就是赏给小姐的!他们不会抢罢!   孟晚陶倒不担心这个。   真做出抢赏赐这事,这座庄子也落不到她手上。   而且,伯爵府并没那么肆无忌惮。   她看了小瓷一眼,道:“跟我过去看看。”   这都不用她吩咐,小瓷自然寸步不离地跟着她。   走到门口,孟晚陶从门缝里看到站在外头的承誉伯。   她想了想道:“伯爷还有事么?”   承誉伯送李公公自然不可能是把人送到宫门口,只略略送出了庄子便回了,没想到一回来就看到紧闭的院门。   他那个侄女,直接把他关在了外面。   承誉伯有些来气,原本想转头就走,但想着刚刚的圣旨,皇上还特意赏了那么些东西,有些话他总要交代几句的,便让人上前叩门。   万万没想到,这个侄女竟这般……这般没规矩。   门不开就罢了,还一口一个伯爷的喊他,问他什么事。   “你把门开开,”他走上前,隔着门,对立面的孟晚陶道:“我有话说。”   这语气,孟晚陶一点儿都不想给他开门。   孟三小姐被蹉跎致死,就算老夫人是主谋,这个身为大伯的承誉伯,就能撇清关系了么?   但凡承誉伯府里那些主子们有一点儿良知,孟三小姐都不会过得那么惨。   孟晚陶并没有话要跟他话,老夫人的面子都没给,自然也不用给他面子,他直接道:“有话,伯爷就这么说罢,这里简陋得很,怕污了伯爷的眼。”   承誉伯:“……”   他被这话噎得,脸登时就黑了。   这边刚下了圣旨,他总不好就跟这个侄女动粗,传出去成什么样子了?   可就这么妥协,承誉伯又觉得分外憋屈。   “伯爷既然无事,就请回罢。”孟晚陶才不管他是个什么心情,反正现在她有两张圣旨在手,还有那么多御赐之物,根本就不用把没良知的承誉伯放在眼里。   连老夫人都在这里吃了瘪,承誉伯又怕传出去名声不好,拧着眉瞪了半晌,最后只得让步。   让步归让步,姿态还是要端着的。   他道:“皇上念着承誉伯府,是阖府上下的荣幸,封下来的赏赐,你自己留着就是,不过老夫人毕竟是你的祖母,你自当孝敬些,才可给自己搏些好名声。”   孟晚陶直接撇嘴。   好名声?   有什么用?   还祖母?   她也配孟晚陶喊一声祖母?   “我自幼体弱,”孟晚陶讥讽道:“见不得人,没得给老夫人添堵,就不去了。赏赐本来就是指明了给我的,自然是我留着。至于孝敬,老夫人那么多孝子贤孙,也轮不到我去跟前孝敬,名声这个东西,我爹娘都不在乎,我是他们的女儿,自然也不在乎。”   承誉伯:“………………”   他差点没被这个好侄女的一通话噎吐血。   他总算知道之前母亲来此一遭回去病了一场是何缘故了。   这、这丫头,简直,简直不像样!   可,到底理亏,他一时竟无从反驳。   “伯爷没事就赶紧走罢,”孟晚陶瞧着他在外面就心烦,直白道:“待久了,让庄子上的农户看到,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真是什么千金大小姐呢,到时候都缠着我来讨赏,我可没钱封赏。”   承誉伯气得脸色铁青,恨恨瞪着一门之隔的孟晚陶,最后一甩袖子,转身气哼哼地走了。   等人都走了,小瓷才小心翼翼的问道:“小姐,这样……会不会不好啊?”   那毕竟是伯爷啊!   “有什么不好?”孟晚陶从门缝里朝外面看了看,见人真的已经走远了,这才把门打开,道:“难不成我还要请他进来喝茶?”   他配么?   小瓷想了想,好像也是哦。   算了,小姐说什么就是什么,本来她也觉得伯爷心也是挺狠的,至少对小姐就不好。   走了就走了罢。   把门打开后,阳光洒进来,虽然赏赐的东西都是好东西,孟晚陶还是有些疑惑。   这无异于天上直接掉馅饼,砸到她头上,她还是保持了理智。   万一不是馅饼,是陷阱呢?   直到下午晌,大枣小枣从城里回来,说今儿皇上封赏了很多忠烈之家,满京城议论纷纷,可热闹了,孟晚陶这才放心了。   不管小皇帝是心血来潮,还是真的想起了那些忠烈,总归他们这些人是落到了实打实的好处的。   得了这样大的赏,孟晚陶装了好些喜袋——放了些自己做的各式点心还有吃食,给庄子上做工的工人,还有临近的几家帮了她们不少的村人送去。   也算是散散喜气。   既安了心,孟晚陶就只剩纯粹的开心了——有钱了!   小瓷她们也很开心。   不仅仅是赏赐了银钱和好东西的缘故,还有就是再没人敢轻看她们小姐了。   孟晚陶赏了她们一人二两银子。   小瓷大枣小枣三人一开始不肯要,见孟晚陶板下脸来,这才欢天喜地地收了。   “晚上咱们吃羊肉锅子,”孟晚陶笑着道:“再做几个小菜,好好庆祝一下。”   话落,孟晚陶又对小瓷道:“你去隔壁,请公子过来一道用晚饭,就说有喜气给他也沾一沾。”   小瓷应了一声,转身就要去请宫珏。   孟晚陶这边便指挥者大枣小枣准备晚饭的食材。   前些日子酿的桂花酿,今儿正好可以开坛,也算是应个景,   就是不知道宫珏喝不喝得惯这种甜滋滋的桂花酿。   正想着,那边刚出门没一会儿去请人的小瓷就跑回来了。   孟晚陶正在腌肉,打算等会儿再烤点大家都爱吃的脆皮五花,听到她的脚步声,头也不抬:“怎么回来了?”   小瓷笑着道:“我刚出门,公子就已经来了,还给小姐带了贺礼呢!”   闻言孟晚陶抬头看过来:“贺礼?”   小瓷点头,笑得有点诡异:“就是贺礼我不太认得,应该是什么花罢,好多盆呢。”   孟晚陶没太在意,只当是观赏盆景,听小瓷说还挺多的,便洗了手道:“跟我去接一接。”   她还没走出院子,宫珏就到了。   看到他,孟晚陶立刻便笑了:“正说去接你呢,你倒是快,这就到了。”   宫珏今儿心情十分不错,嘴角也轻轻勾了勾:“你我何必客气。”   孟晚陶走过来,他都这么说了,自然不跟他客气,直接问道:“小瓷说你给我带了贺礼,是什么啊?”   宫珏看了她一眼,轻轻嗯了一声。   他话音刚落,李渠跟老六便一人抱三个盆,从外面进来了。   孟晚陶真的以为宫珏送她的是盆景,毕竟这个时代冬日里放屋里欣赏的盆景确实挺贵的。   可当她看清楚李渠和老六怀里抱着的,虽然叶子稀少,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是辣椒的植株后,整个人都愣住了。   “之前听你总是提起番椒,”宫珏道:“刚好府上收到了几盆,我估摸着你会喜欢,就都要来了。”   孟晚陶:“………………”   孟晚陶整个人都开心地呆住了。   辣椒!   还是六盆!   她、她要发财了!   她现在眼里只剩下李渠和老六怀里的辣椒,旁的统统抛到了脑后,连跟她邀功的宫珏,说的话,都一个字也没进她的耳朵。   她跑过去,又兴奋又小心地查看李渠和老六怀里的东西,确定真的是辣椒不是她的看错了,也不是幻觉后,她开心地直接笑出了声。   她之前打听了那么久,还托兰姨帮忙,都一直没打听着,没想到今儿竟然一下子就有了六盆!   见她这么开心,宫珏便不再在意刚刚被她忽略的事了。   孟晚陶开心极了,看了又看,摸了又摸,脸上的笑更是没停过,上午那会儿御赐封赏,她都没开心成这样呢。   宫珏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难得见她这么开心,他眉眼都不自觉染上了笑意,和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宠溺。   好半晌,他呷着笑意道:“喜欢么?”   孟晚陶喜欢得不得了,她头也没抬,只不住点头:“嗯嗯嗯,喜欢!特别喜欢!”   何止是喜欢,简直快开心疯了!   宫珏嘴角飞快地扬了下,而后道:“那我看看府上还有没有,再给你多寻一些。”   孟晚陶抬头看着他:“真的么?”   宫珏故意敛了脸上的笑,点头:“嗯。”   孟晚陶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内心的喜悦和对宫珏的感谢,一时间又特别激动,直接跑过去抱住了宫珏,兴奋道:“谢谢,谢谢你!”   只是想邀功的宫珏:“…………”   临时充当苦力的李渠和老六:“………………………………”   小瓷三人:“——!!!” 第43章 . 燥意 他伸手朝着空荡荡夜色抱了抱…………   作为一个现代人, 情绪激动时以拥抱表达喜悦和感激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但,他们都不是。   孟晚陶抱着宫珏的时候,初初还沉浸在终于拥有了辣椒以及还会拥有更多辣椒的喜悦中, 并没有意识到此举有什么问题,直到对上了小瓷三人震惊的目光,她才陡然回神。   “不好意思, ”回过神的孟晚陶,忙松开宫珏,并连退三步,和他拉开距离,不住解释:“我是一时激动, 那个……那个……”   慌乱中,眼风里瞥到那一簇簇绿茵, 她像是找到救命稻草一般, 忙指着李渠和老六怀里抱着辣椒盆栽, 语无伦次道:“谢谢你送我这些番椒, 我真的特别喜欢, 我、我先把这些番椒放过去……”   话落, 她转身去接李渠怀里的辣椒, 同时示意小瓷和大枣小枣快点过来一起搬,别傻站着了。   小瓷还愣在那儿,眼睛都不会眨了, 就一动不动盯着孟晚陶。   到底还是小枣机灵, 她忙在背后推了愣住的小瓷和姐姐大枣一把,这便赶紧过来帮小姐的忙:“我来搬这两盆罢!小姐,你搬一盆就好了,搬了放哪里啊?”   大枣和小瓷这才回过神来, 忙过来接走李渠和老六怀里的辣椒。   “先放廊下的架子上罢,”孟晚陶抱着一盆辣椒走在最前面:“今儿天气好,放在廊下晒晒太阳,等太阳落山再抱进屋里。”   孟晚陶带着她们三人去放盆栽后,便只留下宫珏主仆三人。   李渠看了看空荡荡的双手,又下意识去看主子。   宫珏面色微紧,眉心也微微蹙着,眸底是一种李渠都看不懂的复杂和诡异。   看着明显被勾了魂的主子,李渠:“……”完了。   宫珏沉浸刚刚的拥抱里,等人走远了,他才动了动眉心,视线也追了过去。   见她强装若无其事的忙活,连看都不敢看他一眼,宫珏心头升起一股异常复杂的情绪。   说不上来是什么。   就觉得有点痒,还有点轻飘飘的。   看孟晚陶是真的尴尬得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了,宫珏收回视线,结果抬眼就看到李渠正一脸震惊地盯着自己。   他一张脸登时就沉了下来。   李渠:“……”   老六:“???”   宫珏眉心拧起,冷冷瞥了两人一眼,给他们一个‘还不赶紧走’的眼神。   李渠:“…………”   老六:“??????”   两人到底跟了主子这么多年,反应极迅速,不等主子下一个眼神,就马上原地消失。   孟晚陶尴尬得不行,借着摆放盆栽逃离刚刚的尴尬地,但统共也就六盆番椒,她也不能一直在这边摆弄番椒,把送了这么贵重礼物的宫珏给晾在那儿不理。   磨蹭到最后,实在没办法,她心一横,只能当刚刚什么都没发生了。   她也是实在太激动,一时才失了分寸,并不是故意的,想必宫珏也不会太计较的。   这般想着,她转身。   明媚的阳光落在宫珏身上,俊逸的眉眼,如若仙人之姿。   而他正直勾勾盯着自己。   四目相接,孟晚陶刚刚调整好心绪,这一对视,心跳登时就停了一拍。   孟晚陶:“……”   宫珏:“……”   她竭力稳住心绪,不让自己露怯,最主要的是,不能再把自己拉回刚刚的尴尬中,她硬着头皮冲宫珏笑笑:“他们呢?”   瞧出她的不自在,宫珏收回视线,若无其事道:“东西送到,让他们回去了。”   孟晚陶哈哈笑了两声:“怎么这就让他们走了,还说分他们点赏呢,等会儿你回去的时候,一道带着罢。”   宫珏没忍住,抬头看了她一眼:“嗯。”   这几句对话,好歹冲散了点刚刚的尴尬和不自在,孟晚陶也稍稍放松了些,她冲宫珏示意了下:“里面坐着喝杯茶罢。”   宫珏又淡淡嗯了一声,在孟晚陶转身的时候,视线落到她白净纤细的脖颈,视线一直延伸到耳后。   看着孟晚陶红通通的耳朵,他眼皮跳了一下。   她害羞了。   他垂眸,嘴角轻轻扬起。   孟晚陶还在故作镇定,竭力以‘刚刚什么都没发生’揭过去那尴尬的一幕。   给宫珏泡了一杯菊花茶后,她突然想起什么,抬头看向宫珏:“我给你煮奶茶喝罢。”   宫珏一直觉得有什么东西一直在他心尖挠啊刮啊,稍稍有些心不在焉,听到孟晚陶这话,适时抬眼。   两人视线再次相接。   孟晚陶:“……”   孟晚陶:“………………”   明明刚刚还能竭力稳住,还很正常,这次对视,不知道为什么,孟晚陶脸一下就红了。   看着她缓缓缓缓绯红的双颊,宫珏:“?”   不等他开口,孟晚陶便嚯地站起来:“我给你煮奶茶去,你先坐着!”   话落,她径直朝厨房去了。   孟晚陶一走,小瓷她们三人自然也不好单独留在这里陪宫珏喝茶,便纷纷找借口,去厨房的去厨房,去后面整理库房的整理库房,一时间花厅里便只剩下的宫珏一人。   宫珏倒不觉得这有什么,而是端起面前的茶杯,抿了一口菊花茶。   放下茶杯后,他蓦地笑弯了眼睛。   敏锐地察觉到什么,他转头,精准无误看向厨房门口。   探头探脑偷看的小瓷马上收回脑袋,飞快地跑到小姐身旁,唯恐天下不乱地小小声嘀咕:“小姐,我刚刚看到公子在偷笑!”   正在舀木薯粉,准备做珍珠的孟晚陶,手一顿。   她看了小瓷一眼,道:“去烧水,等会儿做珍珠奶茶,你会喜欢喝的。”   珍珠奶茶?!   小瓷眼睛登时就亮了。   这么好听的名字,肯定很好喝,她也顾不上嘀咕宫珏偷笑的事了,忙跑过去烧水。   一边烧水还一边问,要烧多少水,多久能煮好……   看她这么一门心思只关心着吃的,孟晚陶稍稍松了一口气。   还好是小瓷,比较好骗,要是换了小枣,怕不是这么三言两语能打发的。   她敛了心神,把所有精力都暂时集中到了做珍珠奶茶上——免得总想刚刚的事。   宫珏和小瓷她们几个都偏好吃甜的,孟晚陶便在做做珍珠的时候,多加了些红糖,和水一起放在锅里煮。   等红糖化开,煮成红糖水,水开有绵密的小泡泡时,便起锅,把红糖水倒进木薯粉里,快速搅拌,团成均匀的面团,取出来,团成比拇指细一些的条,切成大小均匀的团子,这便是做好的生珍珠,另烧一锅水,水开,下珍珠,煮熟后,捞出放入凉水里,备用。   再起锅,加少许水,和白糖,等白糖煮成焦糖色,加红茶继续翻炒,而后加水,煮开后,加牛乳。   再煮三四开,便可熄火。   孟晚陶让小瓷把珍珠端出去,自己端着小砂锅里的奶茶。   她人还未到花厅,宫珏便闻到了浓浓的奶味和茶香。   回头就看到孟晚陶正端着热腾腾的砂锅过来。   他想过去帮着搭把手接过来,就听到孟晚陶道:“把茶壶拿开。”   宫珏只得依言,把正在小炉子上温着的茶壶拿开,孟晚陶把砂锅坐到小炉子上,这样可以一直加热,能喝得久一些。   放好砂锅,她拿出茶碗,又让小瓷去把之前酿的桂花酱拿来。   “坐,”这么一通忙活,孟晚陶已经彻底从刚刚的尴尬中走出来了,尤其今儿做的还是许久都没喝的奶茶,浓浓的奶茶香,让她心情也跟着大好,抬头看着还站在那儿的宫珏,冲他笑笑道:“给你尝个很好喝的甜品。”   宫珏已经闻到味了,孟晚陶不说,他也断定,定然很好喝。   一切准备妥当,孟晚陶用小勺子,给每个茶碗里加一小勺珍珠和桂花酱,然后再加一大勺滚烫的焦糖奶茶。   奶茶和桂花酱相遇的刹那,馥郁的桂花香便在花厅绽开。   透明中带着点红晕的珍珠在奶茶中上下翻滚,再趁着鼻尖的奶味和茶香,说不感兴趣都是假的。   宫珏面上稍稍有些惊诧。   “快尝尝。”孟晚陶把勺子递给宫珏,而后自己舀了一勺。   奶茶果然是人间最治愈的食物!   一口下肚,孟晚陶就把所有烦恼都给暂时抛到了脑后。   看她这个样子,宫珏也舀了一勺。   喝了一口,他脸上的惊诧,便成了惊喜。   茶碗本就不大,小瓷三两口就喝完了,喝完后马上嚷嚷:“小姐,我还能喝么?好好喝啊!”   孟晚陶笑着又给她冲了一碗。   正要再给小枣冲的时候,小枣主动道:“小姐我来罢,刚刚看你操作,我知道怎么冲了,你歇着罢。”   孟晚陶便由着她,自在地品尝奶茶。   宫珏嚼着珍珠,这个东西,他还真的很少吃,也不知道孟晚陶怎么做的,口感这么好,又弹又劲道,还甜甜的。   看他这样,孟晚陶哪里不知道他对奶茶很满意,便冲他笑笑:“没骗你吧,是不是很好喝?”   宫珏看了她一眼,点头:“嗯,很好喝,也很好吃。”   等众人把一锅奶茶都喝完了,相处着也就更随意了,谁也没再提刚刚的事,只说到了上午圣旨和赏赐的事。   宫珏今儿过来本也就是为着这事,毕竟费这周折,把钱名正言顺送到了她手上,自然是要问她租铺子的事。   若不是一下子赏赐太过引人耳目,他都想直接赏个万两,好让她直接把启天绸缎庄直接盘下来。   当然了,五百两银子,租铺子也够三年的租金了,还能剩一些做日常开销。   听孟晚陶提起圣旨,他便主动问道:“那你现在不就有钱租大铺子了么?前几日听小瓷提起,启天绸缎庄在转租,那个庄子我知道,在平邑街,挺好的。”   孟晚陶吃了一颗龙眼,抬头看他:“启天绸缎庄太大了,租金贵,不划算,不考虑。”   以为这次一定稳了的宫珏:“………………”   他想不明白,好一会儿,问道:“为什么?”   孟晚陶心情很不错,夹了一棵核桃,边吃边道:“太大了啊,虽然租金比市价划算,但对我来说不划算,我就只需要一个开间大小的门面就行了,租这么大的铺子,太浪费了,就算今儿得了赏赐,手里有了点钱,也不能这样花呀,过日子要精打细算的!”   精打细算?   宫珏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   他有多久没听过这个词了?   久到他都快忘了,当初自己是怎么精打细算在冷宫里艰难求生的。   只不过这会儿,孟晚陶正专心吃核桃,并没有注意到宫珏的目光。   “……而且,”孟晚陶指了指廊下晒太阳的辣椒:“我还得给这些番椒建个暖房,免得冬天冻坏了,这也要花一笔钱,更得精打细算了。”   宫珏看了看廊下的番椒,又看了看孟晚陶,在心里叹了口气。   启天绸缎庄也没指望了,一开间那样的小铺面他也没有,等下让李渠直接买一间,明儿再让人来找她租好了。   早知道她这样想的,就直接这么办了,白白耽误了这些天。   当然,今天的圣旨和赏赐,并不算白做工,结果他还是挺满意的。   晚上,下了帘子后,众人在花厅吃了一顿热腾腾又美味的羊肉锅子,宫珏特喜欢吃孟晚陶给他调的蘸酱。   芝麻酱和花生酱,还有一些旁的调料,加上切碎的芫荽,十分美味。   他都没吃菜,单单吃这个加了芫荽的酱,都吃了两碗。   要不是孟晚陶一直劝他多吃肉多吃菜,还不住给他烫菜,他还能再吃两碗。   晚饭后,孟晚陶给他拿了下午时说好的给李渠和老六的封赏,又单独给他包了一包。   “这个给你的,”孟晚陶递给他时,小小声道:“有一支雪参,我得了两支,分你一支,你拿回去泡水喝,一次就切一两片,不要放多了。”   宫珏没接。   孟晚陶又往他跟前递了递:“快拿着啊。”   宫珏还是没接。   孟晚陶以为他是嫌贵重不好意思要,便笑着道:“我真的还有一支呢,这支当谢礼,谢你送我这么多番椒。”   宫珏道:“下午的奶茶,便是谢礼,这就……”   没等他拒绝,孟晚陶便直接塞到了他怀里:“给你你就拿着,你身子弱,得多补补,再推辞,以后做吃的,都不留你了。”   宫珏只得接过包裹。   他费心思挑的两支雪参,没想到又回到自己手里一支。   夜色里,他勾了勾唇角。   几分无奈,几分喜悦。   离开孟晚陶的庄子后,一回到自己的院子,李渠和老六就如影子一般出现在了他身后。   不用问,宫珏都知道李渠要说什么。   他今儿心情好,不想听他的那些话,直接把孟晚陶给的那两个小封赏包裹扔给两人。   “孟三小姐给你们的,”他头也不回地进了书房:“谢礼。”   没等两人反应过来,书房门就已经关上了。   李渠和老六拿着封赏,面面相觑,最后还是暂时歇了今儿就劝说的打算,等等好了。   宫珏一回到书房,便打开了孟晚陶给他的包裹。   吃食自不必说。   看到熟悉的雪参盒子和雪参,他不自禁笑出了声。   罢了。   她既然这么执意,让他泡水,那就留着泡水喝好了。   处理完公务,夜已经深了。   宫珏简单洗漱后,准备就寝,可躺倒床上后,一闭上眼睛,眼前就是下午时孟晚陶朝他扑过来,抱住他的情形。   一遍遍,不停歇地反复回放。   宫珏睡不着了。   不仅睡不着,还觉得有些燥。   他拧着眉头把被子掀了,还把睡衣扯开,凉意津津,可他还是睡不着。   他坐起来,又躺下。   只觉得心头的燥意越来越明显,脑子却越来越清醒。   这会儿就是不闭眼,脑子里也都是孟晚陶扑过来抱住他的场景。   他眉心紧拧,眸色也沉了下来。   虽然觉得不可思议,但他还是很清楚自己的真实想法——   他似乎很喜欢那个拥抱。   眉心轻轻动了动,下午她抱过来时,是什么感觉来着?   他自己回忆,不知怎地,却怎么也回忆不起来。   半晌,他伸手朝着空荡荡夜色抱了抱……   不对!   他躺回床上,眉眼间只剩下不耐。   可无论他怎么尝试,都无法还原下午被孟晚陶抱住的感觉。   快天亮时,他绷着脸起身,披着一身寒意坐了好一会儿,而后点灯,继续处理公务……   隔壁,一样失眠,辗转反侧睡不着,苦恼不该下午喝奶茶的孟晚陶,冷不丁打了个喷嚏。   她看了看外头的天色,重新缩回被子里,边缩边嘀咕,大半夜的,谁骂她? 第44章 . 偷听 “小姐喜欢公子吗?”   自打来了这边后, 从来没有失眠过的孟晚陶,今儿破天荒地直到三更天,才迷迷糊糊睡过去。   好在这些日子大枣小枣两人已经能够独当一面, 便没喊她起来。   这一觉孟晚陶便睡到了日上三竿才起。   起来时,浑身都不舒服,脑袋昏昏沉沉不说, 骨头还泛酸。   “小姐你怎么啦?”见她这样,小瓷一边小心地把那几盆番椒搬出屋晒太阳,一边探着脑袋问撑着头一脸蔫蔫的孟晚陶:“不舒服么?”   孟晚陶揉了揉有些闷痛的太阳穴,随口道:“没事。”   小瓷把手里的一盆番椒放好后,便过来查看:“怎么有气无力的?着凉啦?”   说着就要去摸孟晚陶的额头。   “不热啊, ”小瓷嘟囔了一句,又歪着头看了看孟晚陶脸色:“是不是饿的了?”   孟晚陶哭笑不得, 拍开她的手:“我就是没睡好, 乱说什么。”   见她终于笑了, 小瓷也开心了, 蹲下来, 捧着脸看着她:“小姐想吃什么, 我去给你做。”   孟晚陶抬眼:“你?”   小瓷一脸兴奋地点头:“嗯, 嗯嗯!小枣教我来,我现在会煮粥了!”   孟晚陶穿戴好,看也没看她, 十分不给面子:“算了罢, 我还是自己煮好了。”   小瓷大受打击,十分想为自己正名,站起来,理直气壮道:“我真的会煮!”   孟晚陶出去的时候, 看了她一眼:“我想吃羊肉面,你能做么?”   小瓷:“……”   这些天都是大晴天,孟晚陶一出门就沐浴在明媚的阳光下,觉得浑身的不舒服也消散了些,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又呼吸了几口旷野里的新鲜空气,心情也跟着明艳起来。   番椒在廊下晃动着叶子优哉游哉地晒太阳,孟晚陶挨个查看一番,见一切都正常,想着以后有辣椒吃,可以做很多很多很多美食,大批生产,能挣许多钱,心情就更好了。   “羊肉面你吃不吃?”她转头冲着屋里喊了一声:“吃的话就过来烧火。”   原本还在难过小姐不相信自己的厨艺,听到这话,立马颠颠跑过来帮着烧火。   因着没睡好,孟晚陶胃口并不是特别好,可饭总归还是要吃的,吃了饭还有许多事要忙呢。   她洗了一小块羊肉,又洗了一小盆菘菜。   说是羊肉面,菘菜却占了一半。   热油下锅炝炒葱姜花椒后,煸炒羊肉,炒出香味,再加开水,把昨天吃羊肉锅子剩的烩面面片,扯成面,下锅。   没下太多,只下了三个面片,面煮个差不多的时候,倒入洗净切块的菘菜。   为了爽口开胃,她还洗了个萝卜,切成条,做了个腌萝卜。   面煮好后,熄火,放盐和调味后,孟晚陶在自己碗里加了一大勺香醋。   “你要不?”她问小瓷。   小瓷看她那一大勺醋就直牙酸,忙摇头:“不要那么多,我自己来。”   用宽口的大面碗,盛了面,主仆二人没去花厅,就在院子里的树下坐着吃面。   羊肉汤面加了醋后,面汤特别好喝,是孟晚陶最喜欢喝的汤之一。   而烩面经过一夜的油养着,又劲道又爽口,腌萝卜爽脆,孟晚陶吃得满心满足。   一大碗连汤带面下肚后,孟晚陶整个人都神清气爽,连脸色都红润起来。   吃完饭,孟晚陶带着小瓷去找了一直在庄子上帮工的李婶,一起去了镇子上找工人来帮着修暖房。   她盘算好了。   重新起一块地建暖房,开销太大,也不划算,这庄子上屋子虽然不多,但也不算少,她们统共就这些人,也住不完,就把主屋后面的两间屋子改成暖房好了。   这样既能快速建成暖房,又省钱,是最佳选择。   李婶和李叔年岁大了,虽然嗓门大,但实诚,做事还利索,让人放心,两人看门之余,还帮着照料庄子里的鸡鸭,忙时再帮着做些小工。   庄子里人本就不多,孟晚陶又没那么多规矩,平日里对两人诸多照顾,昨儿也给他们封了大大红封,李婶正不知道该怎么感谢呢,听到她说想建暖房,立刻自告奋勇:   “我娘家侄子打小就跟着师父学习,现在是远近十里八乡有名的泥瓦工,东家想做成什么样的,只管跟我娘家侄子讲,保管东家满意。”   孟晚陶并没有立刻应承。   李婶又道:“东家放心,这活他要干得不好,我和我家老头子,头一个不饶他,定然不收东家一文钱,若做的让东家满意,东家只给个辛苦钱就行,现在大家都知道东家得朝廷看重,能帮东家做工,传出去,那都是顶顶有脸面的事,东家有什么要求,只管吩咐就是。”   李婶嗓门本来就大,一激动,嗓门就更大了,震的孟晚陶有些耳鸣。   当然了,她也看得出来李婶是急着解释,怕她是因着在庄子里做工,给自家侄子捞好处。   之前李婶李叔刚来庄子时,孟晚陶确实听大枣说过,李婶有个娘家侄子是做泥瓦工的,听说活做得还不错,远近十里八乡确实都知道他。   孟晚陶并没有觉得李婶提及自己娘家侄儿有什么不对的。   举贤不避亲仇,古来都知道的道理。   “可以的,”她笑笑,对李婶道:“要不李婶先把你娘家侄子找来,让他看看地方,看一下需要什么材料,我也好让人去买材料。”   李婶忙让自家老头子去找侄子来,又对孟晚陶道:“东家可放心好了,他要有一丝不当心,我头一个不放过他,定然给东家做得满意。”   李叔李婶都是老庄稼人了,孟晚陶便朝她打听哪里能买到果树苗,打算开春种些果子,回头自己吃水果也方便。   “果树?”李婶拧着眉头想了想:“小齐镇的秦庄倒是靠种果树营生的,东家是想买什么果子树啊?”   “橘子和柚子罢,”孟晚陶道:“那边若是没有,李婶帮着打听下,看哪里的橘子和柚子最好吃。”   李婶笑开了花,一口应下来:“东家放心罢,都包在我身上。”   既然不用去镇上亲自去找泥瓦工,孟晚陶也便宜。   昨儿没睡好,她确实精力也不是很好。   不过不去镇上了,倒也不是要闲着。   她带着小瓷去看菜地里的菜。   一方面是看看菜地的情况,一方面也是走一走,松快松快筋骨。   李婶是个急性子,听孟晚陶说了要买果树,便和李叔一起走了,一个去找娘家侄儿,一个去打听果树的情况。   快入冬了,哪怕是有人打理的庄子,也很空旷。   树叶稀稀拉拉,风一吹,仅剩的零星几片也随着飘落。   孟晚陶看了看出苗情况。   菠菜、小青菜、胡萝卜和芫荽绿茵茵一片,瞧着还挺喜人。   莴苣也出了,就是瞧着不太好,孟晚陶蹲地头看了好一会儿,出不好也没办法,到时候移栽一些菘菜和茄子好了。   蚕豆和扁豆出的也不错。   蒜苗出的尤其好。   这大大冲淡了莴苣出得不好的低落,扁豆种得稠,苗出得也稠,她蹲在那儿教了小瓷如何拔苗后,没多会儿,两人就拔了不少扁豆苗,打算晚上炒着吃。   “小姐这个要怎么吃?”眼看着大枣小枣都越来越能干,小瓷也有了上进心,默默立志要学点什么,好帮小姐,虽然她学得很慢。   “炒着吃,”孟晚陶一边拔多余的扁豆苗,一边回小瓷:“拌了面蒸着吃,焯水后,凉拌着吃,下面涮锅子,都可以。”   小瓷默默记下,说到涮锅子,她便想起昨天的事来,想着这会儿就她和小姐两人,便问道:“小姐,昨天你为什么抱公子啊?”   孟晚陶拔扁豆苗的手一顿。   小瓷正埋头苦干,拔苗拔得不亦乐乎,压根没注意到小姐神色变了,继续问道:“小姐是喜欢公子么?”   孟晚陶手一抖,差点把刚刚好容易辛苦拔的扁豆苗给直接扔了。   她不知道,这会儿,一边盯梢兼做保护的李渠,听到这话,有多紧张。   昨儿那一幕,他就是想忘都忘不掉。   主子的反应,明显挺……挺乐见其成的。   所以对于孟晚陶的回答,他可想知道了。   “别胡说!”孟晚陶转头拍了小瓷一下,严肃道:“我昨天就是太开心,一时忘了男女有别,只把他当做朋友,大家时常走动,就当成你还有大枣小枣她们一样,我平时激动了开心了,不是也抱过你的么,昨儿也是一样的!”   小瓷可茫然了,她不太明白小姐这话里的意思。   什么叫跟她,还有大枣小枣一样?   哪里一样了!   明明就不一样啊!   小瓷跟大枣小枣不一样,也是因着打小就跟着孟晚陶,再加上没啥心思,有疑问直接就问了:   “是吗?”   孟晚陶冷汗差点下来,忙道:“就是这样的,你别瞎猜了,没什么别的意思,就是太激动太高兴,一时忘了。”   小瓷想了想,点点头:“哦。”   孟晚陶刚松一口气,就听小瓷又道:“那小姐喜欢公子吗?”   孟晚陶:“………………”   小瓷继续自顾自地道:“我看小姐一直都很照顾公子啊,做了吃的特意给他送去,还经常做着他的饭,公子也愿意帮小姐很多忙,昨儿还送了好几盆番椒呢,那番椒可不便宜的。”   孟晚陶黑着脸:“不喜欢,少胡言乱语,再乱说,今天你别吃饭了。”   一听不能吃饭,小瓷马上闭嘴,埋头继续干活。   知道孟晚陶到这边菜地,离庄子近,打算过来看看,却正好听到孟晚陶和小瓷这段对话的宫珏:“…………?” 第45章 . 质问 宫珏:“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孟晚陶冷静了会儿, 觉得刚刚跟小瓷说的话有歧义,便又解释道:“不是那种讨厌的不喜欢,而是, 不是你想的那种喜欢,我和他只是朋友,就像你和小枣大枣也是朋友一样。”   拔扁豆苗的小瓷, 抬头看了小姐一眼,皱着眉头想了想,最后‘哦’了一声。   这一声哦,直接把孟晚陶哦毛了。   哦是什么意思?   是懂了还是没懂?   因着刚刚的话题有些敏感,孟晚陶不像往日那般镇定, 略显急躁了些,她直接站起来, 想跟小瓷把话说得更清楚一点儿, 还没张口, 眼风里仿佛瞥到一个人影, 她诧异地朝着右前方看去。   空荡荡一片旷野, 压根没半个人影。   她眉心紧拧。   看错了?   可她刚刚明明眼风里看到了宫珏的身影啊, 真看错了?   她又四下看了看, 什么人都没有,连存在的痕迹都没有,倒是树叶被深秋的风吹得哗啦啦响。   她抿了抿唇, 收回视线, 只当是太紧张了出现了幻觉。   小瓷见她突然站起来,也不说话,只四处看,觉得奇怪, 也站起来,跟在看了看。   看了半天,什么都没看到,她觉得更奇怪了:“小姐,你在看什么啊?”   孟晚陶眉心依然拧着,她收回视线。   情绪被这件事打断,她整个人都跟着冷静下来,看小瓷时,也没那么急躁了。   她道:“刚刚跟你说了,我跟公子只是朋友,你别什么话都乱说,回头让人听到了,容易引起误会和麻烦。”   小瓷一脸严肃地点头:“我知道啊,我没跟别人说,现在不就我跟小姐两人么,我想起来,就问问。”   说着,她咧嘴冲孟晚陶调皮一笑:“放心罢,我知道分寸的!”   孟晚陶这才放心了,抿唇笑笑:“快点拔长得太稠的苗,等会儿李婶的娘家侄子估计就要来了。”   小瓷重重点头,两人又开始拔嫩扁豆苗。   李渠看了看蹲在菜地里,缩成两团的身影,又朝书房的方向看了眼。   犹豫了半天,最后,他还是选择留在这里当值——主子刚刚离开时的脸色实在是太可怕了。   孟晚陶以为自己是出现幻觉看错了,根本不知道宫珏来过,还以为宫珏中午会过来吃午饭。   结果等到她跟小瓷午饭吃完,消了食,也没见宫珏半片衣角。   今天有事情在忙么?   孟晚陶给廊下的番椒换了位置,继续晒太阳,心里隐隐疑惑。   昨儿都跟他说了啊,让他这些天有时间就过来吃饭,她这边得了赏,有些好东西,可以一块吃——比如燕窝什么的。   但他没来,孟晚陶也没往别处多想,只当他是有事在忙了,毕竟之前宫珏也不是日日都到她这里来。   尤其现在宫珏明眼看着已经开始得到府里重视了,自然也不存在没饭吃饿肚子的情形,孟晚陶疑惑了片刻,便也没在纠结了。   正好,李婶带着娘家侄子过来了,她便带着小瓷去见人。   李婶的娘家侄子叫大柱,人如其名,长得人高马大的,五官端正,就是皮肤有些黑,看着是个实诚人。   孟晚陶跟他说了下情况后,大柱便道:“来得时候听我姑说了,不过也得请东家带我去看看要改造的房子。”   听他没有一见面就好大喜功夸大其词,孟晚陶觉得还挺稳妥,便带着人去后面看那两间要改造成暖房的屋子。   一看到屋子,大柱先嚯了一声:“这样的大屋子,改造成暖房种些花花草草,满京城里也找不出几家。”   他也不是没在富贵人家做过工,除却本就是搞盆景栽种的,甚少有人家在家里单独建个暖房只为种些花花草草,不太值当,想看什么花啊草啊,去买就是,只要吩咐一声,马上就会有人送过来,不比自己种方便么?   孟晚陶笑笑:“我是想培植些菜蔬的,地儿小了怕是不成。”   大柱这下便明白了。   来的路上,大姑已经跟他说了,孟三小姐跟府上关系不太好,前段日子似乎闹了一场,但好歹也是府里的正经小姐,府上虽不重视,可在宫里确实挂了号的,昨儿宫里才下了圣旨,还封了赏,身份尊贵不说,平日里脾气也温和,待人也和善,是顶顶好的东家。   天冷了,一般就很少建房子,有活也是垒炕啊,地龙啊,或者修修灶这样的活,虽说是修暖房,不是建暖房,但对大柱来说,也算是个大活了。   来的路上,他就打算接了——除非东家太奇葩。   见了人后,他就更加确定,这活能接。   尤其是当孟晚陶把自己绘的改造图纸拿出来给他看后,他不得不对这个伯爵府的三小姐刮目相看。   连图纸都会绘?   本就干活谨慎的大柱,更谨慎了些,生怕被行家挑出半点差错,坏了自个的名声。   其实孟晚陶对这些根本不懂。   会绘图纸只是上学的时候,上过工程制图的课,略略会画一点儿图纸,其他的她就真的不懂了。   不过也凑巧了,歪打正着。   跟大柱充分表达了对暖房的需求后,孟晚陶便把这事交给了从城里回来的大枣,一应材料采购等事项,都由大枣跟大柱对接负责。   城里的生意,就让小瓷跟小枣负责。   正好也该让小瓷出去历练历练跟小枣好好学学。   小瓷倒是没意见,她早就想学了,好帮小姐做事,只是一直没得到小姐点头,现下心想事成,可不开心?   不过开心之余,小瓷还有点担心:“小姐,那我进城了,你怎么办啊?”   孟晚陶见大枣很快就跟大柱对接好了,安排事情更是井井有条,越来越能独当一面,便放心地回了前面。   听到小瓷这话,无语失笑:“什么我怎么办?”   “那我进城,”小瓷看她一眼,扁着嘴:“那谁伺候小姐啊?”   孟晚陶哭笑不得:“我什么时候要人伺候了?”   小瓷一想,也是,小姐平日里基本都亲力亲为,只有很少的事情安排她们去做。   于是她又换了个说法:“我进城了,那谁陪小姐啊?”   “陪我做什么?”孟晚陶反问:“我是三岁小孩子么,需要人陪?”   小瓷挠了挠头:“也是。”   正好小枣过来,笑着道:“公子不是尝尝来我们庄子上陪小姐喝茶,有时还会帮着做些活计,不是挺好的么,这也要担心?”   小瓷恍然大悟:“也是哦!”   孟晚陶面皮却紧了紧。   不知道为什么,她们明明没旁的意思,都是很正常的交谈,孟晚陶却有些没由来的心虚。   她看了两人一眼,见两人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自顾自地分享今日的新鲜事,孟晚陶心情稍稍轻松了些。   回到前院,她忍不住抬头看了眼天上的太阳。   她这是怎么了?   怎么跟做了亏心事的惊弓之鸟似的,明明就是普通朋友啊!   在心里再次强调了一遍,给自己定了心之后,孟晚陶便去准备之后几天铺子上的货。   当然,还要准备过两日进城逛庙会时给兰姨带的东西。   变蛋和松花蛋都腌好了,咸鸭蛋也可以吃了。   除却这些,再把昨儿宫里封赏的布匹挑三批兰姨喜欢也适合兰姨的花色拿着,还有裘皮,给兰姨拿五张,让兰姨给她还有宋叔一人制一件皮袄子,冬日里御寒。   雪参一共两支给了宫珏一支,她留一支,就不给兰姨拿了,给兰姨拿点阿胶和燕窝好了。   再逮两只老母鸡,等立冬的时候,让宋叔杀了给兰姨炖汤喝。   写写画画,把账记好后,大枣过来领钱,要去买改造暖房的材料,还有大柱的一部分工钱——不是现在就给大柱而是先领了,有必要的时候就先付一些。   暖房对孟晚陶很重要,所以她交代大枣,不可图便宜,一定要保证暖房的可用性,先给她支了二十两。   钱交到大枣手上,孟晚陶自是放心的,就是怕她为了省钱,在原料上节省太过。   得了孟晚陶的话,大枣自然知道该怎么做,应下后,就拿着钱,跟大柱去买原料。   大枣也不用事事都跟着,一些原料,大柱和他带的两个徒弟去买了回来报账就是。   忙活完这些,孟晚陶捏了捏有些泛酸的脖子,小枣掀了隔热帘子进来:“小姐,兰姨让回来告诉你,今儿新打听到了一家铺子,大小和地段,都是小姐想要的,在跟平邑街隔了两条街的平化街,租金一年二十两,回来的时候,我跟姐特意去看了,就这么大……”   说着她在屋里跟孟晚陶比划了下。   孟晚陶眼睛登时就亮了。   这样的铺面真真就是她理想中的铺面。   “什么时间寻到的?”她问小枣:“今天么?那家是何原因转让,什么时候打算转让的,还有别的人在接触么?什么时候可以签字租下来?”   小枣一一回答:“今儿早上来云吞铺吃云吞的一位主顾说的,似与他家有点沾故,便知晓了这事,也就是这两日刚打算转租的,旁的人有没有接触那就不知道了,不过看他们的样子说着是急着出手,家里面有事要处理,至于什么时候可以租下来,应当谈定了就可以了罢。”   孟晚陶觉得这真是瞌睡来了,就有人给递枕头,要不是这会儿时辰不早了,进了城怕是晚上回不来,不然,她现在就要进城把这事定下来的。   “小姐不用急,”小枣给她沏了杯蜂蜜桂花茶,劝她:“兰姨已经亲去问了,要是没问题,凭兰姨的口才,肯定能说定的。”   孟晚陶一想,确实如此,这才稍稍放心了些。   不过她还是决定明天就进城,不能两日后的庙会了,合适的铺子碰到就是赚到,得当机立断,不能拖。   做了决定,孟晚陶倒也不纠结了,备了一些货品后,天不知不觉就黑了。   大枣是赶在天黑前回来的,大柱本就熟悉这行,很快就敲定了原材料,明儿他会跟送货的一块来开工,回来后,就帮着洗菜择菜,准备晚饭。   孟晚陶昨儿没睡好,今天一天精神都不是特别好,这一天也没闲着,一眨眼天就黑了,她觉得有些奇怪。   宫珏居然真的一天都没过来。   这些天,他几乎是天天都过来的啊?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小姐,”大枣洗好了萝卜,问道:“切块还是切片啊?”   “切片。”她随口道。   大枣:“?”   小枣:“???”   “不是炖萝卜排骨汤么?”小枣忙从厨房里探头:“炖排骨切块的罢?”   孟晚陶这才回神:“哦,切块,刚说错了。”   她收拢心思,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对大枣道:“我来罢,你去把廊下晾的桂花收了。”   大枣应了一声,去收前几日晾的桂花。   直到晚饭做好,也没听到敲门声,孟晚陶只得安慰自己,怕是真的有要紧事,顾不上来,也顾不上说一声。   晚饭后,主仆四人又收拾了院子里的各种干货炒货,又认了会儿字,这边准备洗漱睡觉了。   孟晚陶今儿一整天精神就不太好,洗漱好坐在被子上,愣了会儿神。   小枣过来看她睡没睡,见她坐在那儿,忙跳进来:“小姐怎么还不睡?昨儿都没睡好呢!”   “嗯,”孟晚陶应了一声,掀了被子,把自己裹进去:“这就睡了,你不睡跑出来做什么?”   小瓷嘿嘿笑了两声:“我就看小姐睡了没。”   “睡了睡了,”孟晚陶冲她摆摆手:“明儿还要早起进城呢,别闹了,你也快去睡。”   刚想提议要不明日一早去隔壁看看,听小姐这样说,小瓷只好把话又咽了回去,只应声道:“好罢,那我帮小姐把灯熄了。”   话落,她便吹熄了屋里的蜡烛。   小瓷一走,屋里便彻底安静了下来。   孟晚陶怕冷,屋里早前就已经烧了地龙,孟晚陶虽然还是有些困惑,但一钻进被窝,再被热气裹着,没多会儿便觉着困,沉沉睡了过去。   孟晚陶热火朝天地过了一天,满院子热热闹闹,哪怕是深秋的天儿里,依然有着盎然的春意,隔壁庄子却如寒冬腊月一般,沉冷沉冷的。   不仅冷,还窒息。   空气都像是结了冰一样,压抑得人呼吸都不顺畅,更别提大声说了,有什么只敢以眼神传递,实在不行了,才悄没声飞快说两句。   李渠没回来就猜到了主子这边的情况,虽然不太愿意这个时间触主子霉头,可当完了值,总得回来汇报才是。   他敢保证,他要敢不汇报,主子明日就得扒他的皮。   所以,不管书房的气压有多低,有多压抑多凝滞,他都得硬着头皮上。   书房里。   宫珏连灯都没点。   打从上午凑巧听到孟晚陶和小瓷的对话后,他回来便就这个姿势坐在了书桌前。   那时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   除了脸色更难看了,旁的没一丝变化。   李渠顶着有史以来最大的压力,进书房,他没敢抬头看主子脸色,只低着头,汇报了今日孟晚陶的情况,特意说明了,她明日会进城去谈那套他昨日得主子吩咐新买的下小铺子的租赁问题。   若没上午的事,其实这是一件喜事。   主子上午过去,原本也是打算想亲眼看看孟晚陶听从城里回来的大枣小枣说有合适的铺子租赁时的开心。   没成想,开心没看到,倒是闷了一肚子郁闷。   一开始,李渠甚至觉得这样挺好,毕竟他一开始就觉得孟晚陶目的不纯,接近主子打着旁的主意,她对主子没那样的想法,他这个做属下的简直求之不得。   但现在,感受着四面八方无孔不入的凝滞,李渠突然又有的自我怀疑,这样子为主子好,就真的好么?   主子是真的很不开心啊。   可这个问题,他也不敢提,莫说提,连上午的事,他都不敢说一个字,只能当做上午自己什么都没听到。   宫珏一直沉着一张脸。   神色不佳也就算了了,眼神还冷得厉害。   如同三九天里的寒冰一般,淡淡扫过来,就能把人冻僵在当场。   李渠还是能稳得住的。   这些年,主子心情特别不好的时候,也都陪着熬过来了,虽然担忧心悸,但也没有到恐惧的程度。   宫珏看着低头站在那儿的李渠。   屋里没有一丝灯光,全靠外面廊上的灯笼光映进来。   虽有些朦胧,但宫珏视力极佳,看得一清二楚。   他冷冷开口:“明日一早进城。”   李渠应声:“是,东西都是收拾好装车了。”   宫珏眉心动了下,眼底的戾气滚了几滚。   最后他道:“退下罢。”   李渠:“……”   李渠:“是。”   他没片刻犹豫,应声后,就退出了书房。   从书房出来后,他这才抬头朝书房看了一眼。   虽然已经看不到主子了,但李渠就是觉得,主子这会儿脸色肯定特别难看。   宫珏脸色的确不是一般的难看。   除却上午听到的话,他其实也很气,她为什么不来喊自己吃饭。   这些天他天天去,今儿不去,她就不来看看么?   越想宫珏越气,听完李渠的汇报,她今儿热火朝天的忙活了什么,又吃了什么,宫珏就更气了。   直气地这一夜都没睡,更没去床上躺着,硬生生在书桌前坐了一夜。   第二日一早,孟晚陶这边刚出发进城,那边十三就听李渠的话回来回话,孟晚陶已经进城了,李渠一道跟着了。   一天没吃饭,也没合眼的宫珏,简直快气疯了。   之前,她进城,还会特意早早地过来一趟给他送吃的。   他昨日一天都没去,今儿她又进城要一天,她竟然连问都不问一声么?   看来她果真不喜欢他!   这么一想,宫珏气的眼睛都红了。   ——他只晓得气孟晚陶说的不喜欢他,却压根没去想,她喜欢他的话,他要拿她怎么办,所谓的喜欢又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他就自己在那气,气啊气,气到最后,连坐都坐不住了,最后干脆也进了城。   孟晚陶今儿起的早,早饭都不太有胃口吃,勉强喝了几口粥,揣了几个豆腐皮素包子,打算路上饿了有胃口了再吃。   许是昨儿吃腻着了,又或者是消化不良,这几个素包子,到快进城的时候,她也没吃,最后干脆给了小瓷和小枣,让她俩分了吃了,免得凉了就不好吃了。   进了城,到了宋记云吞铺,兰姨一看到孟晚陶便笑了:“我就猜着你今儿要来,外面冷,快进来。”   孟晚陶也笑:“兰姨是不是觉得我无事不登三宝殿,忒势力了?”   兰姨笑着轻轻拍了她一下:“少浑说了,过来先喝点汤暖一暖,起这么早,早饭吃了么?”   她刚要点头,小瓷就多嘴:“小姐就喝了几口粥。”   孟晚陶拦都拦不及,最后只得嗔了她一眼:“就你话最多。”   “跟兰姨还客气什么,”云兰盛了一大碗云吞给孟晚陶:“快趁热吃。”   兰姨的热情,每次孟晚陶都有些招架不住,哪怕她是真的不饿,也不得不拿起勺子吃起来。   今儿来得十分的早,等她吃完了云吞,这边才打算开张,孟晚陶把碗端过去,拉了兰姨过来:“这会儿人还不多呢,给你尝个小菜。”   云兰马上就来了兴致,她可是记着她之前说的,做得好吃的呢:“什么东西?”   孟晚陶把带给兰姨的包裹打开,先把布料裘皮还有燕窝阿胶这些贵重东西交给兰姨,让她收起来,这才从另一个大包裹里,取了两个变蛋,两个松花蛋。   她先把两个松花蛋剥了皮,一边剥皮一边道:“就是这个,稍等一下,马上就好。”   兰姨一看这好好的鸡蛋鸭蛋,变成这黑黢黢的样子,眉心立马一皱:“阿榆,这东西莫不是坏了罢?”   闻着味道也有点怪。   孟晚陶笑了:“没,等一会儿的,马上就好了。”   洗干净后,孟晚陶取了两根干净的细绳,把每个松花蛋分成四等分,然后摆盘。   又用醋和香油调了点料汁均匀浇上,这才推到兰姨面前:“尝尝。”   别说,刚刚瞧着颜色奇怪,这会儿看久了,这透着花纹又看着很弹脆的蛋清,还挺顺眼,就是蛋黄部分,流着汁,瞧着有点……   但阿榆明显很有信心,又特意带给她的,云兰也并不是那等子没见过世面的,拿起筷子便夹了一块。   入口……她眉心轻轻动了动。   有点涩,还有点淡淡苦味。   但也不是不能忍受,细嚼慢咽吃下去后,浓郁的后味,让云兰眼睛微微一亮。   她什么也没说,又夹了一块。   吃完这一块,她才对孟晚陶竖了竖拇指:“好吃,很有风味。”   孟晚陶笑了。   她其实一点儿都不怕兰姨不喜欢。   就算兰姨不喜欢,还有别人呢,正所谓众口难调,总有喜欢的,她自己就很喜欢吃。   孟晚陶推了推兰姨:“让宋叔也尝尝,评价一下。”   云兰笑了一声,也不扭捏,端过去就夹了一块塞进宋青山嘴里:“快尝尝,阿榆新做的,可好吃了。”   宋青山可是老餮,一吃就喜欢上了。   正巧有熟客来店里吃云吞,见宋青山都赞不绝口,便来了兴致,问道:“什么啊老宋,店里出新品了?”   宋青山刚要说没,孟晚陶便接话道:“是的,等下免费给您尝尝。”   说完,她冲宋叔和兰姨笑笑。   知道她什么打算后,宋叔和兰姨一口就应承。   然后今儿早上,凡是来店里吃云吞的顾客,前一百位,都能得到一小碟新品小吃。   虽说鸡蛋是自己养的鸡下的,鸭蛋也不是太贵,可做生意总要考虑成本问题。   所以这前一百位,没人得到的也就是四分之一块的松花蛋和四分之一的变蛋。   换句话说,就是一人半个蛋。   免费提供一百位就足够了,不能太多,多了就不稀罕了,也不能太少,太少了口碑都传不出去呢,尤其松花蛋和变蛋味道比较独特,并不是所有人都喜欢,总要留点余地。   这样扎本钱,最后得到结果也很让孟晚陶喜出望外。   虽然零星不喜松花蛋和变蛋的轻微的苦涩口感,但喜欢的还是大多数,不少人尝过之后,都询问能不能出钱再买一份。   今儿是试吃,并没有正式开始卖,自然是买不到的,不过孟晚陶告诉他们过两日就正式开卖了,这些人这才作罢,就等着两日后,过来畅快地吃。   临近午时,云吞卖完,收摊。   兰姨原本要带着孟晚陶去看昨儿寻到的铺子,孟晚陶却先拉住了兰姨。   她把带来的包裹打开,指着里面的松花蛋和变蛋:“这些留着明日试吃,明日她们进城的时候,我会再送一批来,数量不太多,等回去我会再腌制一些,等正式售卖的时候,也别无限量供应,每日就供应个一两百份就行了,多了我这边产能也跟不上,再者,太多了,就不稀罕了。”   这个道理兰姨和宋叔自然是知晓的,他们正要问她打算卖什么价,就听孟晚陶又道:“这凉拌松花蛋和变蛋的生意,就全权由宋叔和兰姨经营,不分成,卖多少都是宋叔和兰姨的。”   兰姨一听就要变脸,孟晚陶忙道:“兰姨你先别急,听我说,原本这么麻烦你们,我就已经很不好意思,兰姨和宋叔要不答应,那日后,我再有什么时候,断断不会再求到兰姨和宋叔面前的。”   见兰姨还是板着脸,孟晚陶直接下重手:“不答应的话,明日就不让小枣她们来了,这买卖我也不做了,反正守着个庄子,每年也有不少收成,总归有吃有穿。”   见她这样,兰姨实在没办法,只得点头答应,答应归答应,却是有条件的。   就是——这些东西,他们必须得付成本。   总不能本也要孟晚陶出,利润他们全拿了,这传出去,成个什么样子。   孟晚陶也知道,她要不答应,兰姨也指定不会同意,只得点了头。   敲定这事后,孟晚陶心里大石头总算落了地。   宋叔和兰姨靠着云吞铺,虽说手艺是好的,但人的胃口总有腻的时候,总不会天天都来吃,时不时想着,过来吃一碗,已是极好的了,人都是贪新的,推陈出新,才能留住更多的食客。   安排好这些事,孟晚陶便跟兰姨去了平化街。   好巧不巧,这家铺子的东家这会儿正在呢。   又好巧不巧,他又急着出手正苦恼着该怎么托人帮着转租,孟晚陶和云兰便找上了门。   铺子并没有什么问题,孟晚陶也没有问题,租金上店家因为急着转租,还让了一两,愉快地说定后,便按了手印,签了合约。   寻寻觅觅,孟晚陶总算把铺子给租了。   再加上今儿新品评价颇好,简直是双喜临门。   若再加上前日的圣旨和赏赐,那就是三喜临门。   孟晚陶很开心,带着小瓷和小枣在城里买了不少东西,要入冬了,上次每人只买了一件东西,现在孟晚陶手里有钱了,便又去了上次的成衣铺,一人又买了一件夹袄和棉靴。   进店的时候,那掌柜的还记得孟晚陶。   两人闲聊了两句,就不少主顾进来就问店里还有没有兔毛的大氅。   孟晚陶很诧异,便问了掌柜的一句。   掌柜的解释道:“近来上头不知哪位爷喜欢上了兔毛大氅,如今这京城里,兔毛大氅,可畅销了,尤其是灰色兔毛,一件难求。”   孟晚陶听完更诧异了。   上头?   其实就是很有权威很有势力的大人物,竟然喜欢兔毛大氅,还是灰色兔毛的,品味可真独特。   这事她也就在心里嘀咕了一句,并没有太在意,买好了衣服,她便带着小瓷和小枣趁着太阳还好,便出城,回去了,免得太阳落山了冷。   回到庄子后,太阳虽还没落山,但已经有些凉了,孟晚陶让她们把新买的东西卸下来。   她刚刚在成衣铺,特意给宫珏也买了套夹袄。   知道宫珏今儿一天也没有到这边来,她原本打算这就带着夹袄去看看宫珏,但转念一想,还是去厨房做饭了。   宫珏今儿跟了孟晚陶一天。   见她又是吃云吞,又是推新品,又是租铺子,又是逛街买吃小吃,买零嘴,又逛成衣铺满衣服,欢天喜地,回到庄子,又开开心心进了厨房做晚饭。   从头到尾,都没想起来他这个人。   他一张脸沉的,望者生畏。   最后,没等知道她到底做了什么,便直接转身回去了。   他就不该跟这么一天!   人都说了不喜欢,何必跟着?   宫珏气死了。   回去后,看着书桌上一摞叠一摞的奏折,整个人烦躁到了极点。   暴戾的情绪在胸口反复碾压,若不是瞧着屏风旁挂着的大氅,他差点没忍住,直接爆发。   喝了一壶冷茶,他裹着一身冲天的寒意,坐到书桌前,批奏折。   外面守着的李渠,十分为今天上奏的众位大人担忧。   主子这样的心情,肯定十分严苛,只能祈祷各位大人好运罢。   正暴躁地披着奏折,外头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宫珏头也抬头,冷声叱道:“说!”   外头敲门的人明显一顿,而后传来一声温软的:“我,孟晚陶,给你送点吃的,你在忙么?”   浑身冷戾的宫珏:“…………”   孟晚陶在书房门口站着,被宫珏刚刚那声惊得还有些余悸,她看了李渠一眼。   李渠假装没看到,只眼观鼻鼻观心。   孟晚陶没办法,只得提了一口气,打算再敲一下门。   手刚抬头,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孟晚陶一喜,但对上宫珏气色十分不佳的脸,她便怔住了。   宫珏往旁边让了一下,道:“进来罢。”   孟晚陶还愣着,完全不明白不过才一日未见,宫珏怎么就这么憔悴了?   而且瞧着心情好像也很不好。   到底……怎么了啊?   见她没动,宫珏抬眼,对上她担忧的视线。   他眸底的冷戾彻底松动,眸光也跟着柔和不少,他抬头接过孟晚陶手里的食盒,道:“怎么这么晚了过来?”   孟晚陶跟着他进书房,她没回答他的话,而是盯着他的脸,拧着眉头问道:“你怎么了?”   宫珏把食盒放下,没说话。   想着他可能不愿意说,孟晚陶也没有再逼问,忙打开食盒,道:“前儿赏的有一些燕窝,我煮了燕窝粥,给你送来了一些,还炸了一些你最爱吃的素丸子,还有新的小菜,你尝尝看,喜不喜欢。”   说着,她就已经把碗碟一一端了出来。   书房里气氛有些不对劲,孟晚陶是察觉到了的,只是她没有想太多,只想着,许是他在家里遭遇了什么事,吃点好吃的,能缓解一下心情。   宫珏看着她忙碌的身影,盯着她细白的脖颈,想到昨日种种,今日种种,突然就有些没忍住,在她放好了碗碟抬头时,直勾勾盯着她的眼睛,问: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毫无防备的孟晚陶:“……?” 第46章 . 生气 只是朋友么?   孟晚陶被他问怔住了。   什么意思?   这么突然说这种话?   而且他这沉冷的表情和寒涔涔的语气又是怎么回事?   孟晚陶怔怔看着他, 好一会儿才茫然地反问了一声:“什么?”   她这一会儿的反应,甚至连眼神的变化,都一分不差落在宫珏眼底。   “你, ”他看着她,一字一句重复道:“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孟晚陶视线从他眼睛移开,落在他额头, 逡巡片刻,又落回他眼睛上。   他情绪不太对劲。   刚刚来的时候,她就觉得很不对劲,门口的守卫也好,屋里的气氛也好, 都透着沉闷的冷意。   宫珏的神色和言行更像是压抑着什么。   重新对上他的视线,她扬起嘴角冲他粲然一笑:“我们是朋友啊, 朋友之间互相帮助, 不是应当的么?”   这个回答并不能让宫珏满意, 他微微蹙眉。   又道:“初认识时, 我们并不熟悉, 又为何要对我好?”   孟晚陶心道, 因为身世相仿, 可怜你。   当然这话,她是绝对不会说出口的,虽然是实话, 可真相总是太伤人, 他自尊心又那么强,这话无异于揭他伤疤。   “好么?”她笑着反问:“不就是问你吃不吃烤鱼,那天我们烤了那么多鱼,你刚到过去, 问一下不是很寻常么?”   她这话,好像有几分道理,但宫珏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只是一时没想明白到底哪里不对劲。   对着宫珏探究的目光,孟晚陶没敢继续和他对视。   他太聪敏,眼神太深邃,犀利太过,她怕自己会露出心底真实的想法。   移开视线后,她借势弯腰摸了摸案子上的汤盅,道:“一路拎过来,都有些凉了,现还热着,你快吃罢。”   宫珏就盯着她发顶。   他还是觉得奇怪,就因为他刚好出现,她就要关心他?   后面还特意给他送吃的。   孟晚陶察觉到了宫珏的视线。   她没回头,也没露怯,只当什么都不知道,若无其事地说道:“你应该知道的,我在伯爵府,一直都没什么存在感,不受重视,也没人愿意理我,还不记事就被丢到了庄子上,从小到大也没有朋友,除了庄子里的人,我平日里也见不到什么人,见的最多的就是小瓷了。”   “那天见到你,”她把勺子也取出来,语气轻飘飘的:“其实很惊喜,后面我请你吃烤鱼,你还热心地帮着逮鱼,我就一厢情愿地把你当朋友了,有个朋友其实挺好的。”   宫珏眉宇间的冷戾,平复了些。   他看了眼冒着少许热气的饭食,嘴角轻轻动了动。   那道视线移开,孟晚陶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估摸着,许是他这两日遭遇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才想起了过往,内心极度警惕也极度没有安全感。   这种感觉,她也有过的,她很能理解。   宫珏这样,怕是府里的变故罢,要不然也不会突然性情大变,还没头没脑地问她为什么对他这么好。   是有什么人嘲讽他了么?   嘲讽他的出身,或者地位?   她抬眼,看到宫珏视线已经落到了饭食上,正凝神看。   刚刚的寒意和戾气已经消了大半。   孟晚陶在心里叹了口气,她能对着之前□□她的伯爵府的人心平气和,那是因为,她是个现代人啊,而且,那些人嘲讽的又不是她,她完全不当回事。   可宫珏不一样。   他一个土生土长的,尊卑极分明的土著,年岁又小,心性自然不坚稳,生气也是正常的。   “你还没吃饭罢?”她刻意不提刚刚的事,只催他:“快点吃罢,等会就凉了,这炸丸子是刚刚我亲手给你做的,你最喜欢的豆腐素丸子,又香又酥,你再不赶紧吃,等会儿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宫珏面色彻底平缓下来。   他看了孟晚陶一眼,眼睛已经清明,淡淡嗯了一声,便坐在案子前,拿起了筷子。   丸子已经有些凉了,不如刚出锅的时候香脆脆的好吃,但味道也还不错。   他一连吃了五六个,孟晚陶见他这样猛吃,诧异道:“你今天都没吃饭么?”   见他吃得急,孟晚陶忙把盅打开把勺子递给他,示意他喝粥。   暖暖的燕窝粥下肚,宫珏面色总算有了几分烟火气,他又轻轻嗯了一声。   孟晚陶:“………………”   一天都没吃饭?   孟晚陶都惊呆了。   这样冷的天儿,一天都不吃饭,身子还要不要了?   她脸色有些不好看,又问了一句:“是下人不给你送饭么?”   除了这个,她也想不出别的缘由了,以前,伯爵府不就是这样蹉跎孟晚陶的。   宫珏又吃了两个炸丸子,这才道:“不是,我不想吃。”   虽然惊讶,但好歹不是被刁难,孟晚陶脸色稍稍好看了一些。   但想起刚刚宫珏的样子,再看他瘦削的侧脸,还有细细的手腕,孟晚陶不禁有些生气。   人是铁饭是钢,再被奚落,饭还是要吃的!   再看他明显饿极了的吃相,孟晚陶气更是不打一处来,她抬手就在宫珏脑袋上重重拍了一下:“你疯了么!不吃饭!”   都不看看,你自己都瘦成什么样了!   宫珏正喝粥呢,冷不防被拍,还是脑袋被拍,脸差点磕进粥碗里。   这是他从冷宫走出来后,第一次被人这般羞辱。   几乎是本能地,他顶着一脸煞气,霍地抬头。   对上孟晚陶火冒三丈的脸,宫珏脸上的煞气,明显一顿。   孟晚陶气不过,又在他额头拍了一下。   宫珏:“……”   他没躲,被拍得往后仰了仰。   “我还给你雪参让你好好补身体,”孟晚陶恨铁不成钢:“你倒好,自己的身子自己一点儿都不在意,饭都不吃了!”   宫珏身子从后面又晃回来,看着孟晚陶依然愤怒的神色,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些开心。   开心地莫名其妙,他自己都找不出缘由,但就是开心。   还觉得暖洋洋的。   “下次再这样,”孟晚陶要再骂几句,但对上他已经放松下来乖巧神色,还有眼底的笑意,不自觉又心软了,语气虽缓和了不少,说得还是狠话:“我就不给你送饭了,就让你饿着。”   听着她语气的变化,宫珏嘴角勾了下:“嗯。”   他这样好说话,孟晚陶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再想想自己发火的样子,孟晚陶多少有点羞愧。   本来关系也没有好成这个样子,自己跑到别人家里,劈头盖脸就把人骂了一顿,还打了人两下。   回过神后,就只剩尴尬了。   好在,宫珏没在意,也没提,正埋头吃饭。   见他还要去吃炸丸子,一大盘炸丸子都被他吃了大半,孟晚陶忙拦着他:“丸子别吃那么多,你一天没吃饭,得吃些软和的先养养胃,要不然容易胃疼。”   宫珏筷子顿了顿,又夹了一个丸子。   “无妨。”他道。   她不说,他都没注意到,胃确实有点疼,但跟以往疼得厉害的时候相比,微不足道,别说这点疼,就是箭矢过肩,他也是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他这样不管不顾,孟晚陶很是无语,只能手动阻止,直接端走了丸子,并示意他:“喝粥。”   宫珏筷子落了个空,抬头看着她,目光露出几分幽怨。   幽怨之外,孟晚陶还看出了几分可怜巴巴。   她心尖尖像是被什么挠了一下,有点酸,但她还是稳住了本心,没被宫珏这个样子迷惑:   “喝粥,”她指着案子上的燕窝粥:“我炖了半个时辰呢。”   宫珏看了她一会儿,见吃丸子没可能,便放弃了,依言喝粥。   又喝了几口粥,宫珏拿起筷子去吃配菜。   刚刚他就认出来了,一盘小菜就是今儿她去宋记云吞铺做的那个,免费送给食客吃的,也是之前他们一块腌的,松花蛋和变蛋。   因着刚刚还有些不高兴,他就故意没吃。   还有就是上次偷偷揣了两个回来吃的不好经历,让他有些迟疑。   但这会儿既然心情好了,再加上今儿那么多人说好吃,孟晚陶也顶自豪的样子,想来是因为当时还没有腌好,现在才可以吃了。   他拿起筷子刚要去夹,孟晚陶便伸手拦住了他。   “这个你今天不能吃,”她认真地看着他:“你今天都没吃饭,吃这个不好消化,会不舒服。”   宫珏视线落到她抓着自己胳膊的手上,语气轻飘飘道:“无妨。”   “喝粥罢,”孟晚陶道:“说了不能吃就不能吃,想吃明日再给你做。”   宫珏无奈,只好放下了筷子,继续喝粥。   等孟晚陶撤回手的时候,他飞快地用勺子舀了一块,正要吃,一只细白的手伸过来,直接抓住了他的手腕。   他抬头就对上了孟晚陶得意的眉眼:“就知道你会听话!”   宫珏若有似无笑了一下。   就在他要妥协时,就见孟晚陶突然凑过来,飞快把勺子里的松花蛋吃掉,而后拿起筷子,把小碟子里的几块也都吃了。   吃下去,他不就不能再口是心非了?   孟晚陶吃得快,都没来得及咽,便塞了一嘴,很是没有形象,但她还是抬头,用比刚刚还要得意的神色看着宫珏。   嘴里食物还没咽,她说话不太方便,眼睛却一眨一眨,冲他示意——我都吃完了,看你还怎么吃!   宫珏面色微怔,而后眉心微蹙,眉眼间泛起一丝古怪神色。   他视线在那空了小碟子上看了看,而后又看了看案子上的筷子,然后视线落到自己手里的勺子上,最后,视线落到了孟晚陶还在阖动的嘴唇上。   今儿喜事太多,孟晚陶兴奋太过,便在宫珏这个唯一的朋友面前,失了分寸。   直到宫珏目光古怪地落到她脸上,她才幡然醒觉,自己刚刚到底做了什么。   她咀嚼的动作一顿,艰难地把嘴里的松花蛋一口咽下。   因为还有许多,惊慌中直接咽下,被噎着了。   她一张脸,噎得通红,扶着案子一角,艰难给自己顺气。   宫珏忙端了水递到她嘴边。   喝了大半杯,孟晚陶才算把这口气给顺了。   也不知道是噎得,还是羞的,她根本不敢看宫珏,咳了两声,便赶紧收了食盒,仓皇朝外走,一边走一边语无伦次道:“我还没吃饭,我得回去了,回去准备明日的货,小瓷急了该,你、你慢慢吃,不、不用送,我先走了……”   话音未落,人就已经三两步出了书房。   宫珏想追都没来得及,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慌不择路。   她走后,书房安静了好一会儿,连外头的风吹动树叶的声音,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宫珏保持着拿勺子的动作,一动不动,坐了好一会儿,他眼珠轻轻转动,落到手里的勺子上。   蓦地,嘴角一勾。   深邃的眸底,现出一丝微光,只是朋友么? 第47章 . 热切 他耳朵,蓦然红了。   孟晚陶带着小瓷, 仓皇逃离,要不是小瓷跟得紧,照亮了脚下的路, 孟晚陶说不定要崴脚摔田垄里。   “小姐小姐……”小瓷追在她身后,气喘吁吁喊她:“别走那么快啊!天那么黑,会摔的!啊——”   话落, 孟晚陶脚下的光线灭了,小瓷摔倒在地,灯笼也滚到了路边的沟沟里,直接熄灭。   孟晚陶这才冷静下来,忙转身扶小瓷。   小瓷摔了一脸泥巴, 疼得抽气。   “摔到哪里了?”孟晚陶吹亮火折子,把灯笼捡回来重新点上, 查看小瓷的情况。   小瓷就是走太急了, 并不严重, 她拍了拍身上的土, 这才重新拎着灯笼, 问:“小姐你别走这么快了?天这么黑, 摔着了可怎好!”   被这事一搅合, 孟晚陶彻底冷静了。   她擦掉小瓷侧脸的泥土:“嗯,肚子饿了,就走得急了点。”   话落,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   活了二十多年, 还这么一惊一乍,一点儿都不成熟。   不就是不小心用了宫珏使用的勺子和筷子么,有什么大不了的,宫珏都没什么反应呢, 她自己先方寸大乱,简直丢人。   孟晚陶在心里告诫了自己一番,以后遇到任何事,都要淡定,不能这样一惊一乍,方寸大失。   小瓷刚刚一直在外面等着,并不知道书房里发生了什么,听她这么说,天真的以为小姐是真的饿了。   她兴奋道:“我也饿了!刚刚烧火的时候在锅底埋了几个地瓜,等回去就该闷熟了!”   孟晚陶心绪稳定下来,冲小瓷点了点头,笑着道:“嗯,我也有点想吃烤地瓜了。”   “那我们就快点回去吧,”小瓷开心道:“别回去晚了,被小枣吃完了。”   小枣才不会偷偷吃独食,她这么说,不过是故意打趣。   主仆二人很快就回到了庄子上。   大枣小枣看到小姐回来,端温水的端温水,盛饭的盛饭,忙着准备吃晚饭。   这些天事不少,明儿还要早起去镇子上买些鸡蛋和鸭蛋回来腌制,暖房已经开工,也离不了人。   孟晚陶还打算灌点腊肠,再腌点腊肉,还有铺子已经租了,还要稍稍改造下,准备开业,这一盘算,确实事还挺多的。   不过孟晚陶并不觉得麻烦,反倒很兴奋,满脸都洋溢着对新生活的向往和信心。   晚饭后,主仆四人也没立刻就去睡觉,忙活着备了些货,又把明日给兰姨和宋叔带去的松花蛋装好车,孟晚陶又就接下来一系列事情开了个小小的会,安排了下后面的事情,忙完这些,这才准备休息。   临睡前,孟晚陶给那几盆宝贝辣椒浇了水,累了一天很快就陷入黑甜的梦乡。   宫珏原本没睡意的。   他是血肉之躯,不是钢筋铁骨,不吃饭也好,不睡觉也好,并不是真的没感觉,他只是比较能忍。   想到她刚刚送饭过来时说的,要他爱惜自己的身子,他头一次觉得,这话很对。   是该爱惜一点儿。   李渠见书房里的灯熄了,里面传出均匀的呼吸,知道主子睡了,悬着的心也落了下来。   还好还好,主子终于肯睡觉了,晚上也吃了饭,要不然,他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想到这里,他心思又有些复杂。   平心而论,他现在对孟晚陶依然戒心很浓,直觉告诉她,她身上就是有问题。   可她的出现,又确实对主子好,能安抚好主子的情绪。   他一面不希望她接近主子,一面又希望她能让主子开心些。   总之就是很矛盾,李渠自己都觉得自己很割裂,像个小人一般。   可他也没办法啊,主子谁的话都听不进,谁都不放在眼里,发起火来更是什么都不顾,这个样子实在太危险,长久下去,绝对会伤了自己。   他在廊下静静站了许久,最后在心里阴暗的想,只要孟晚陶不伤害主子,他就、就接纳她,允许她靠近主子。   做出这个艰难的决定后,李渠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这段时间,因为这件事,他很煎熬。   但愿孟晚陶不会让他用到手中的剑。   孟晚陶压根就不知道李渠的内心戏那么多,她美滋滋睡了一夜,第二天一早睁开眼就充满了斗志。   送走小瓷和小枣后,她便带着大枣去镇上买鸡蛋鸭蛋,顺便还买了一些生活物资。   因为去的早,她们目的明确,动作又迅速,回来的时候,还是清晨。   薄雾散去,晨曦的光照耀大地,宫珏披着那件灰色的兔毛大氅,站在院外,远远瞧着归来的孟晚陶。   孟晚陶一跳下车子就看到了宫珏,她先是一愣,而后扬起嘴角,笑着冲他招手:“过来帮忙!”   坦荡,自然,丝毫没有昨日的扭捏。   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宫珏眉心微微动了下,还是快步走过去,帮她搬卸货物。   “怎么这个时间来了啊?”孟晚陶拎着一盆米酒,偏头问宫珏:“早饭吃了么?”   宫珏想了想,诚恳道:“没。”   孟晚陶眉心皱起,想说他为什么又不吃饭,但想着他这个时间过来,怕本就是来吃早饭的。   她想了想:“到这里多久了?”   “没多久,”宫珏把两筐鸡蛋放下,看向孟晚陶:“刚到。”   他没撒谎,确实刚到没多久,因为他一早就知道孟晚陶要去镇子上,就没有来太早。   镇子上人多眼杂,他也不好跟着去,只好焦急地在书房坐着等,等到她快回来了,才过来院门口等着。   见他发丝也没太多水汽,孟晚陶便信了——信不信的,也不能怎么样,反正他也不会听。   东西买了一车,宫珏也没再多说什么,又去帮忙。   等货卸完,孟晚陶对宫珏道:“你坐着歇会儿,我去给你做点吃的。”   搬了那么多重物,宫珏面色都没有任何变化,气息也很匀称,跟他瘦削的身子骨和过分白的面色,一点儿都不符,只是孟晚陶没注意到。   听到孟晚陶说要去给自己做吃的,他面上露出些许欣喜,他点头:“好。”   明明是欣喜,孟晚陶生生瞧出几分乖巧来。   有点像,上大学那会儿,她去福利院探望的那些儿童。   就是这样乖巧地瞪着他们发零食和玩具。   她视线没有多停留,也没太在意这个念头,戴上围裙就进了厨房给宫珏做饭。   她和宫珏都很熟了,知道他没太多忌口,只要好吃,他都喜欢吃。   早上做饼的面胚还有一些,便打算给他下碗肉丝面。   她先切了快瘦肉多的前腿肉,洗干净后,切丝,又洗了点小青菜,还有葱姜,备用。   然后开始擀面条。   面胚醒了这么久,分外劲道,延展性也很好,孟晚陶很快就把一块鹅蛋大小的面胚擀成一张薄薄的面皮   借着长擀面杖的支持,拿起锋利的菜刀,以刀剑飞快划过,面皮分成均匀叠摞的几块,而后,切了尾端不整齐的部分,叠在首端,拎起刀,哒哒哒……   眨眼间,面皮便被切成了均匀的细丝。   切好后,她放下刀,抓了少许面粉,撒在刚切好的面条上,而后抖匀,放置在案子上,这才去炒菜。   葱姜热油下锅,爆香,而后放入肉丝,翻炒出香味口,铲出来,加水。   水开后,下面条。   面快煮熟时,刚刚铲出的肉丝下锅,再煮两开,下小青菜,熄火调味,出锅。   这边熄火,那边,她又给宫珏煎了个溏心蛋,卧在面上。   宫珏不知道孟晚陶给他做什么好吃的,就听着厨房里,噼里啪啦的炒菜声,还有氤氲的热气从窗户和门口飘出来。   香味萦绕鼻尖,他眉眼都不住上扬。   虽然有心克制,但视线还是不自觉往厨房飘。   孟晚陶端着热腾腾的面出来的时候,她隔着升腾的热气,冲他微微一笑,让他觉得,如果以后都是这样的日子,好像也挺好的。   每天都能吃到她做的饭,不管是什么,他都会很开心。   “有点烫,”孟晚陶把面放到他面前,递给他筷子:“你慢点吃,我去处理一下那些鸭蛋。”   宫珏接过筷子看着热腾腾的肉丝面,还有冒着油光的煎蛋,愉悦地嗯了一声。   吃第一口面的时候,他就更加觉得刚刚的想法很好。   她主意那么大,要是不愿意去他府上的大厨房,那他来她这里,也不是不可以——到时候给她建个新厨房。   虽然要来回奔波,但也不是不能接受。   面条非常劲道,面汤也香醇,没片刻,他便把一碗面吃的干干净净,连一滴面汤都没剩下。   孟晚陶看到这边情况,大声道:“锅里还有,你吃完了,自己去盛。”   她这会儿正在和石灰和泥,腾不出手,宫珏便自己端着碗进了厨房。   厨房里食材很多,但一点儿都不杂乱,入目处都是让宫珏很喜欢的烟火气。   盛了面出来,孟晚陶已经拿着藤条在滚鸭蛋了。   神情专注,不知道什么时候换的做活的破旧衣衫都在阳光下晕着暖意。   虽然穿什么都好看,但想着他以赏赐的由头送来的那些布匹,宫珏还是觉得,那些料子做成衣服后,最趁她。   吃完饭,帮她一起腌制松花蛋和变蛋时,他假意顺口一问:“你不是说得了不少布料么,刚好入冬了,你可以多给自己做几身衣服。”   孟晚陶笑笑:“有几套衣服穿就好了,不用做那么多,穿不完也浪费。”   宫珏:“……”   他沉默了片刻,而后道:“哦。”   孟晚陶视线落在他身上。   帮着卸货的时候,他便把大氅脱了,露出里面单薄的秋衫。   她想问,你是不是没厚衣服穿。   但这话未免太直白。   这么冷的天,穿这么薄,只能是没衣服穿的缘故,何必要问这么清楚。   只是得的那些赏赐,布匹全是女人用的绸缎,并没有适合宫珏的布料,明日进城给他买两套好了。   身体那么弱,吃又吃不好,再穿那么薄,病了可就麻烦了。   宫珏约莫知道孟晚陶的性子,在心里默默道,回头就不赏布匹了,直接赏衣服,这样就总得穿了罢?   想到这里,他嘴角还轻轻扬了扬,压根没注意到孟晚陶盯着他打量的目光。   大致估算出尺寸,孟晚陶在心里记下,等明日进了城,就先把衣服买好。   大柱带着徒弟在后面改造暖房,忙得热火朝天,大枣要帮忙,两边来回跑,这会儿正在后面给大柱找工具。   孟晚陶挽起的衣袖,因为一直忙活的缘故,掉了下来,她手上都是泥巴和灰,没法用手,只能两只胳膊互相蹭,想把衣袖蹭上去。   这操作难度系数颇高,刚蹭上去没片刻,就又掉下来了,只能再蹭,没片刻,又掉……   如此反复,就在她要把大枣喊过来帮她挽一下时,耳边传来宫珏淡淡的嗓音:   “手伸过来,我帮你。”   孟晚陶实在被衣袖搞得有点烦,闻言,也没多想,便把手伸了过去。   衣袖挽起来后,露出白净细润的腕子。   宫珏看着眼前纤细如暖玉的手腕,细白的皮肤下透出清晰的血管。   他突然,很想握上去。   “谢谢了。”   伴随着这声谢,那对暖玉从他面前抽离。   他视线不自觉追上去。   好片刻,才在理智中收回视线,继续帮着用藤条滚鸡蛋。   滚着滚着,他耳朵蓦然红了。 第48章 . 庙会 孟晚陶心里一紧   一起吃了晚饭后, 宫珏要回去时,孟晚陶顺口问了他一句,明日城里有庙会, 他要不要一起去。   宫珏以明日有事为由拒绝,孟晚陶便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一整天也没听他说起明日有事,偏偏在她问起是否要一起进城逛庙会的时候才说有事, 明显是借口。   不过她也明白,怕是宫珏跟以前的孟晚陶一样,并不能随意离开庄子。   想想也是,伯爵府嫌弃她的出身,怕她出门给府上丢脸, 宫珏这样的身份,自然会更忌讳一些。   说有事, 不过是敏感脆弱的少年在维护自己的自尊心。   “那我看有什么好吃的好玩, ”孟晚陶送他到门口后, 笑着对他道:“给你带回来。”   第二日一早, 大枣留在家里看家, 孟晚陶带着小枣和小瓷, 三人上了马车, 天不亮就进城了。   因为加了新菜品,宋记云吞铺的食客多了不少,头两日又是免费限量供应, 一大早铺子门口就排起了长队。   孟晚陶带着小瓷小枣过来后, 就戴上围裙开始帮忙。   小瓷还开心地嘀咕:“今儿人真多!”   免费送的有限,只有前一百位,很快就送完了,没吃到的食客很是不甘心, 不住问,可不可以掏钱买一份尝尝,特意赶过来的。   都被兰姨笑着婉拒了。   虽然下厨房做饭不行,可云兰的生意头脑还是极强的,若不是这云吞馅必须要宋青山亲手打,他们早开分店享福去了。   不过就算这样,他们日子也过得很舒服。   虽不是大富大贵,小富即安也衣食无忧。   “明儿才正式开卖呢,”云兰笑着道:“今儿就备了这么多,你明日早些来,我都给你留着。”   一句话把那食客逗乐了。   都给他留着,他还真吃不下那么多。   也因着新菜的缘故,过来图新鲜凑热闹的也不少,是以巳时末便卖完收摊了。   孟晚陶今儿事也多。   她还得去新租的铺子那里看看,这几日对大柱的观察和接触,还有现阶段的改造成果来看,是个有手艺又踏实的,孟晚陶打算把新铺子的装修也交给大柱。   不过设计图得她自己画,所以要实地考察,好好设计一下。   因着今儿有庙会,孟晚陶就让小枣也提前下工,平日里宋叔和兰姨收工后她们这边都还要再继续的,今日就破个例。   庙会是晚上热闹,今年还特意加了等会儿,不宵禁,等她们逛了庙会,是没不好再出城回庄子上的,来的时候便打算在城里住一夜,兰姨早就安排好了,就住他们家,不住去住客栈。   这些事情上,兰姨非常强势,孟晚陶只好应允。   想着她今儿还有留宿,有的是时间说话,兰姨便让带着小枣小瓷出去了,没跟着过去。   过来的一路,孟晚陶特意留心。   这条街虽然与平邑街隔了两条街,但其实还挺热闹的,比临街还繁华不少,虽都是些小铺子,但瞧着都挺用心,很有特色,不知哪家香粉店,淡淡清香,把一条街都染香了。   孟晚陶抽了抽鼻子。   还怪好闻的。   她其实也有自己做些香粉胭脂口脂的打算,倒也不是开铺子卖,就是自用,只是近来一直忙着,没顾上。   她舔了舔被风吹得有点干疼的嘴巴,想着,等回去就先做一些最简单的唇膏,她看宫珏嘴唇也干裂起皮了,到时用粗犷的包装,给他一些用。   铺子地理位置挺好,就离路口不远,小瓷把门打开后,主仆三人便进了铺子。   说实在的,这铺面跟启天绸缎庄比起来,委实小。   但三人都很满足。   小枣就不必说了,打小别说吃饱饭,没饿死都是命大。小瓷也就比她稍稍好那么一点儿,两人都过过苦日子,年岁也不大,对于现在每日里有好吃的,穿的还暖和,又不用受冻,还能赚点小钱的日子,别提多满足了,只要小姐喜欢就可以。   主家倒是把铺子里多余的物什都收拾了,还特意做过了卫生才把钥匙给孟晚陶,她瞧了瞧,倒也干净,不用再重新做卫生了,反正装修后,总要彻底再打扫一遍的。   她量了尺寸,记下各处位置后,便在铺子里便想着怎么装修,一边构想,一边拿着炭条在纸上写写画画。   小枣和小瓷闲着也是闲着,便从后面寻了拖把和水来,把铺子又拖了一遍。   原本孟晚陶脑子里就对铺子有个大致的构想,实地考察后,只要稍稍调整,落实到实处,是以,也没花费多长时间,孟晚陶便把铺子大致的装修图纸画了出来。   检查了两遍,确定没有遗漏后,孟晚陶把图纸一收,对小瓷和小枣道:“走罢,带你们去吃好吃的,吃完了我们去逛逛书店和成衣铺,你们识了那么久的字,也该看点别的书了,买完书,再去买几件棉袄。”   两人都很开心,虽然一开始识字挺艰难的,但慢慢的学会了,就觉得还挺有意思的。   “还买袄子么?”小瓷扯了扯自己身上的衣服:“我觉得我身上的棉袄就能穿啊。”   之前总吃不饱饭,还总挨冻,小瓷虽然爱吃,但日常还是挺俭省的。   小枣更懂事,她都怕把小姐的钱花完了,回头小姐没办法再把她们卖了,那就没这样的安稳日子过了,忙道:“我也不用买袄了,我这身上的就够过冬的。”   孟晚陶把门锁好,带着两人找了家规模不大,但挺有特色的羊肉粉食肆吃饭。   坐下后,喝着小二上的热茶,这才对两人道:“我有钱,放心好了,买几件袄子,花不穷我的,而且这马上开了铺子,不就有进项了么。”   小瓷和小枣对视一眼,小瓷道:“不是小姐你说的么,不能浪费。”   “给你们穿怎么叫浪费?”小二上了三碗招牌羊肉粉,孟晚陶拿了筷子,加了醋拌匀,抬眼看她们:“不穿暖和冻坏了,还得花钱请大夫抓药,不是更花钱了么,这点账都不会算,白跟我学了这么久,快点吃饭!”   小瓷和小枣一想,也是哦。   羊肉粉实在香,孟晚陶特意每人多加了一份肉羊,堆了满满一层,浸在浓郁的汤汁里,看着就很有食欲,两人便不再纠结,开始吃粉。   这家的羊肉汤非常地道,粉也劲道,孟晚陶吃着吃着,不自觉想到宫珏。   也不知道他今儿吃饭了没,都吃了什么,别再跟前日似的,不吃饭罢?   她眉心动了动,觉着应该不会,她那天跟他说了那么多大道理,也应了以后会好好吃饭,左右人在城外,一时也见不到,孟晚陶想了会儿,便不再想了。   反正他要再不吃饭,回去就得好好教训他一番!   吃过饭,孟晚陶带着她们两人,一边消食,一边往成衣铺去。   今儿铺子里倒是有现成的兔毛大氅了,就是价格高到孟晚陶咋舌。   她买的时候不过三两,现在一件都要十五两,都顶上上好裘皮做的大氅了。   早知道这个东西会突然身价暴涨,她当时多屯几件就好了,现在也能小赚一笔。   除了这件,其他的衣服倒是没怎么涨价,这次孟晚陶没避着小瓷她们,买了两套男式棉袍。   小瓷多机灵了,直接问:“给公子买的么?”   孟晚陶点头:“嗯,天冷了,他似乎没棉衣,别冻病了不能帮忙干活。”   小瓷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总感觉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最后干脆不想了,就盯着门口那件身价暴涨的大氅看,想看看这东西到底贵在哪儿。   看了一会儿,她突然咦了一声。   看着正在听掌柜的介绍男式棉袍的小姐,小瓷冲小枣招了招手。   小枣凑过来:“怎么?”   小瓷指着那件大氅,小小声问小枣:“你觉不觉得,这件大氅很眼熟?”   小枣打从进了这铺子,就很规矩,没有乱瞄乱看,小姐说买什么,就买什么,这会儿听小瓷这么问,才抬头看过去。   别说还真眼熟。   她眼睛一亮,点头。   小瓷兴奋起来:“公子昨天披的那一件对不对!”   小枣点头。   昨儿才见过,虽然只是宫里离开时披上那一眼,但到底是刚发生的事,还是有印象的。   小枣看了小瓷一眼,又回头看向小姐。   小瓷拽了拽她,笑着道:“我觉得,公子身上那件,很可能是小姐买的。”   小枣一脸诧异地看着她:“为什么这么说?”   小瓷一脸得意:“就感觉!”   肯定是的!   之前进城的时候,小姐带回去一个大包裹,不给看,那公子又不进城,大氅之前挺难买的,他哪里来的,肯定是小姐给买的啊!   小枣跟小瓷不一样,她不太敢议论小姐的事,就推了她一下:“别乱说。”   小瓷点点头。   她当然不会乱说了,她只会直接问。   小姐肯定不会跟她说的,那等回头见了公子,直接问他好了。   孟晚陶付了钱,回头看到两人嘀嘀咕咕,喊了她们一声,这才拎着买的几套棉衣,离开了成衣铺。   又逛了会儿,买了几本书和其他生活用品,把东西送回兰姨家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晚了。   几人吃了一顿有些早的晚饭,便收拾停当,准备出来逛庙会了。   “兰姨,”孟晚陶看了眼兰姨和宋叔,笑着道:“小瓷和小枣贪玩,我带她们去人多的地方逛,不跟你们一起了。”   话落,没等兰姨说话,她就带着两人挤进了人群。   好不容易有个庙会,还是别打扰兰姨和宋叔了。   云兰都没来得及叮嘱,人就没影了。   “放心好了,”宋青山安慰她:“阿榆本事大着呢,不会有事的。”   人都跑远了,云兰只得做罢,挽着宋青山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这是孟晚陶第一次逛庙会。   别说,还挺热闹的。   行人、挑货郎、摊贩……熙熙攘攘,特别有烟火气。   小枣和小瓷以前虽然有凑过庙会的热闹,但没钱啊,只能看着,这次就不一样了,又好吃的,小姐给买,好玩的,小姐也给买,两人第一次感觉到了庙会的真实乐趣。   这样人多的庙会,卖小吃的分外多,孟晚陶带着小瓷和小枣吃了一路,最后吃不下了,才拎着各种打包的吃食和小玩意,往城隍庙走。   城隍庙人挤人,实在不是个好玩的地方,不过大多都是来解签求平安符的,还有些未婚的小情侣,借此偷偷约会。   孟晚陶是来求平安符的,一路上看到了好几对。   虽然没谈过恋爱,甚至连个喜欢的人都没有,但看着那些羞涩稚嫩的爱情,孟晚陶嘴角还是挂上了笑。   城隍庙人实在太多,求了平安符出来的时候,时辰已经不早。   未免兰姨担心,孟晚陶便带着两人往回走。   累了一天,纵使有许多话想和孟晚陶说,云兰瞧她有些疲惫的眉眼,还是忍住了,左右明日她才出城呢,等明日再同她说好了。   孟晚陶是挺累的,洗漱后,躺在床上,都觉得小腿在抽筋。   因着是临时住一晚,孟晚陶就没让兰姨麻烦,她们主仆三人住一间客房。   “小姐累了罢?”小瓷爬上来,帮她盖被子。   孟晚陶恹恹看她一眼:“快睡罢,明儿还早起呢。”   她倒是不累,不过小枣已经睡着了,她爬上来,睡好后,想来想去,最后转头,看着已经闭上眼的孟晚陶,小声问道:“小姐,你是不是给公子也求了一个平安符?”   她都看到了。   孟晚陶都快睡着了,听到这话,迷迷糊糊应了一声:“嗯,顺手的事,别吵了,睡觉。”   小瓷看了看外面的月色,撇撇嘴。   她瞧着,小姐跟公子,跟今日在城隍庙碰到的那些未婚小情侣挺像的呢!   不过这话她可不能说出来,只敢偷偷想想,要不然,小姐要骂她的。   孟晚陶睡得香,宫珏这一夜却失眠了。   夜很深的时候,收到了李渠传回的消息后,他就更睡不着了。   他坐起来,看了眼架子上的大氅,心里默默地想,孟晚陶给他求了个平安符,会是什么样的呢?他还从来没有过平安符呢!   这么惦记着,他便睁着眼睛,坐了一夜。   孟晚陶对此一无所知,因为太累,第二日起来的时候,天都亮了。   她收拾好便自己去了宋记云吞铺。   今日凉拌松花蛋开卖,生意出奇得好,她到的时候,云吞都快卖完了。   结束的时候,刚刚巳时一刻。   孟晚陶帮着收了餐具,等都收拾停当,吃宋叔特意给她煮的云吞时,云兰看了看正在忙着的小瓷和小枣,小声问孟晚陶:“你们隔壁庄子的公子,你没问过他姓甚名谁么?”   不知道兰姨为什么突然这么问,孟晚陶放下勺子,看过来,摇头:“没有,他不说,应当是有苦衷,我便没问。”   云兰眉心蹙起。   孟晚陶心里一紧:“怎么了?”   云兰看着她,道:“我打听过了,京城里,并没有哪家勋贵有私生子养在外头庄子里。”   孟晚陶:“……”   盯梢的李渠:“!!!” 第49章 . 心虚 宫珏眼角轻轻一跳   孟晚陶稍稍一怔。   好一会儿才在兰姨担忧的眼神里眨了眨眼。   “哦, ”她道:“这样啊。”   不是私生子呀,那他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一直不愿意说?   想起来之前, 他主动问她——‘你就不好奇我的身份么?’   那个时候,她其实差一点儿就问出口了,只不过本着尊重的心思, 没问。   现在想想,那个时候就有迹象了,只是她比较迟钝,没察觉到,只当他是自尊心强, 怕自己是可怜他。   她果然不够警惕,但话说回来, 宫珏也没哪里不好, 虽然话少, 不说话的时候又有些冷, 可他本身是个外冷内热的, 帮了她那么多, 还在那么艰难的情况下, 借给她十两金子,雪中送炭的情意,足够她以诚相待。   听她这话, 兰姨眉头都拧了起来, 不过那边庄子虽然不如京城寸土寸金,可到底也不是一般人能住的进去的,怕是有身份的,只是身份比较敏感或者比所谓的私生子更难堪些。   “那你……”兰姨顿了顿, 想到她也是个有主意的,便没说太多,只道:“多少还是知道点底细比较好些,近来京城也不太平。”   孟晚陶自然知道兰姨是关心她,她调整好心情,冲兰姨笑笑:“嗯。”   她道:“我知道了,回去后,我找个合适的机会问问他。”   那庄子都好些年了,也没出过什么事,就是主人比较低调,听小瓷她们说过,似乎与她们关系还不错,常常走动着,还帮着做了不少活,想来不是什么穷凶极恶之辈。   本也不是要他们不来往了,那是阿榆的朋友,提了个醒,阿榆自然会注意一些,她也能放心了。   “嗯。”云兰想得也开,到底阿榆还是承誉伯府三小姐呢,既有惠帝赏赐厚爱,今上也刚封赏过,多硬的背景,敢来找她的不痛快?   她笑了笑道:“等哪天去了庄子上,也给兰姨见见你的朋友。”   孟晚陶也笑了:“那是自然。”   孟家不算她的亲人,兰姨和宋叔虽与她没有血缘关系,却胜似亲人。   因着昨晚没回去,这一趟出来时间也有些长,吃过午饭,略坐了坐,孟晚陶便同兰姨告辞出城回庄子了。   孟晚陶心底里其实并没有面对兰姨时表现得那么洒脱,出了城与兰姨告别后,她就闭上了眼睛,思量宫珏的事。   他到底是谁啊?   到底是什么身份,才这般讳莫如深,都认识这么久了,也从未主动跟她提过。   说出去都没人信,她唯一的朋友,她竟连人家姓什么都不知道。   想到这里,孟晚陶自己都不自觉笑了一声。   也不知道是笑她和宫珏的滑稽缘分,还是笑自己心大。   “嗯?”见她笑了,正在跟小枣分吃零嘴的小瓷凑过来:“小姐你笑什么啊?”   孟晚陶睁开眼看了她一眼:“笑马上就能开店了。”   她这么一说,小瓷跟小枣两人也高兴起来,叽叽喳喳,对新铺子的未来充满了憧憬和期待。   孟晚陶听了会儿她们杂噪的讨论,微笑着再次闭上眼。   回到庄子时,时辰尚早,刚申时,阳光不那么烈了,倒也没觉得多冷。   把这两日在城里买的东西都卸下来后,孟晚陶这才去后面看花房的改建情况,顺便问问大柱,接不接城里铺子的装修。   花房已经初见雏形,现在就是在做细节上的修饰和填充。   孟晚陶是挺满意的,想着铺子交给他来做,应当问题也不大。   大柱是没想到,这个活还没做完,就又来活了,立刻便应了。   孟晚陶让小瓷把昨日在城里逛庙会时买的零嘴送了些给大柱和他的两个徒弟。   大柱家里有两个幼儿,想来会喜欢,至于他的两个徒弟,虽说现在拜师学艺了不用家里养,但到底年岁也不大,在孟晚陶眼里都还是半大的孩子。   东西不值什么钱,主要是个心意。   他们在这里做工,日常的饭食,都是孟晚陶包了,每炖管饱不说,还都有一道荤菜,之前还有送过他们一些庄子里自己做的吃食,现在又送了零嘴,大柱带着两个徒弟诚恳地道了谢,做起活来,更卖力了。   孟晚陶回了前头,也没歇着,拿了纸笔来,开始做店铺的规划。   任何店,都不能凭着一腔热气去开,总要有个章程,以及阶段目标和任务。   有这么长时间在宋记云吞铺卖货,怎么说也积累了些客户,不至于像毫无根基的新店那般吃力。   而且,宋记云吞铺那样响的名声,她到底沾了宋叔和兰姨不少便宜,起步定然不难。   只是以后开了铺子,维持客户,就得靠自己了,总不能一直靠着宋叔和兰姨,真要这样,干脆铺子也别开了,趁早收拾收拾回来守着庄子更稳妥。   这方面,孟晚陶还是有信心的。   新鲜感,肯定要比旁的铺子更多一些。   而且,辣椒能做的美食又多又好吃,等她的辣椒培育出来,单凭着辣椒她也能傲视群雄,一定要让他们都尝尝这世间的顶级美味!   再者,还有果园呢,等再过两年,果园种起来,规模肯定能更大一些。   这么盘算着,写写画画,没多会儿,一个小铺子的蓝图都快成个百货商城。   她看着面前的‘版图’忍不住笑了。   这可都是钱,能不让人开心么。   她把这张描绘了自己事业蓝图的纸叠好了放进抽屉里,这才去指导小枣备这几日的货。   这几日得做出几个新品,要既高颜值又好吃的,作为开店时吸引新来客户的卖点。   她一边琢磨着,一边跟小枣说,她现在很多事都能上手了,等过些日子,再招两个人帮工,这样她跟大枣就不用整日里盯着铺子那么累了,也能有个歇息的档口。   “我不累,”现在小姐把备货的活计交给她独立完成,小枣可开心了,觉得这是小姐重视她,信任她,她也为自己能一个人做好这些事感到自豪,听到小姐说要招人,忙道:“我姐也不觉得累的,而且就只盯着铺子而已,真的一点儿都不累的,我和姐姐有时都心里有愧,觉得做的对不住小姐的好。”   “这么想就不对了,”孟晚陶笑了:“你们学得很快,等过几年,铺子就交给你们管着,我就可以在庄子里晒太阳等着收钱了。”   小枣一怔,眼睛里迸出明亮的光,她重重点头:“我会好好学的,姐姐也会,一定好生给小姐分忧!”   “所以人还是要招的,”孟晚陶又道:“到时候铺子规模大了,你们又要管理又要备货,又要卖货,累成陀螺也顾不及的,等回头先慢慢寻着,有合适的就先带着,到时候需要了,直接上手,也省的着急忙慌。”   小枣一听,觉得小姐这话很在理,同时她也察觉到了自己的目光短浅,得好好跟小姐学学,看事情要长远,不能只看眼前。   等备好了货,最后一缕余晖也落下了地平线,孟晚陶看着院子里被吹落的桂花树叶,动了动眉心。   起风了。   虽然还没立冬,入了夜,还是冷的。   她朝隔壁庄子的方向看了看,有些奇怪。   宫珏知道她今儿回来,怎么没过来啊?   又有要紧事了?   呼呼的风吹在脸上挺冷的,孟晚陶在门口站了会儿,就赶紧进屋了。   前天跟他说了的,逛庙会买了好吃好玩的,给他带回来,还有那两套特意买给他的棉衣。   她想了想,等做好饭,他还不来,她就给他送去好了,不管他到底是什么身份,两人到底还是朋友,总不能失信。   这样冷的天,喝热汤最好了。   回来的时候,兰姨给装了不少东西,什么鱼啊肉啊,腊味啊,还有一些海货,她说了庄子上都有,兰姨也非让她带着不可,她只能都带回来了。   鱼是肉质鲜嫩的鲤鱼,挺新鲜的,孟晚陶把鱼鳞和内脏洗清了后,把鱼肉片成鱼片,做酸汤鱼。   这样既可以吃肉,又可以喝汤,味道也好,还暖和。   除此之外,孟晚陶又做了个韭黄炒腊肉和麻婆豆腐,又炒了盘素菠菜,想了想又煮了锅酒酿圆子甜汤。   菜委实丰盛了些,不过今儿众人心情好,再加上铺子的事总算是快要落成了,也值得庆祝一下,小瓷还拿出了她们前些日子酿的果子酒,嚷嚷着要喝。   说是酒,其实就是个果味饮料,孟晚陶便没拘着她们,准她们喝。   最后做甜汤的时候,孟晚陶见宫珏还没来,便让小瓷把食盒拿过来,准备每样菜都盛出来些给宫珏送过去。   刚盛了盅甜汤,还没来得及盛酸汤鱼和其他的菜,门口便传来了小枣的声音:   “公子来了,快请进。”   孟晚陶停下手上动作,忙走出厨房,就看到宫珏披着那件兔毛斗篷,手里抱了两盆辣椒,正站在朦胧的灯光下看着她。   本来听到他过来了,孟晚陶就挺开心的,视线落到他怀里的两盆辣椒,她就更开心了,连眼睛都眯了起来。   她快步走过去:“今天是有事忙了么,这么晚才过来,正说着给你送些饭菜过去呢。”   宫珏今儿并没有什么要紧事,心情本来也很平静。   但打从李渠带回了孟晚陶同云兰的谈话后,他的心绪就乱了。   哪怕知道孟晚陶现在还不知道他是谁,他心情也平静不了。   有些事情,一旦开始起疑,总有一日会真相大白。   当然,这事也并非全无好处。   至少,现在已经完全可以断定,孟晚陶接近他,真的没有旁的目的,可能就是太孤独了,想交朋友,以及她那泛滥的恰到好处的同情心。   孟晚陶出城的时候,宫珏就知道了,连她什么时辰回到山庄他都没差多会儿。   若是放到以往,她人刚接近庄子,他就已经在庄子里等着了。   今儿却没动,一直在书房坐着,不是不确定该不该去,而是若孟晚陶问起,是否要同她坦白。   这一犹豫,天便慢慢黑了。   天一黑他就更坐不住了。   尤其李渠还不住让人回来汇报孟晚陶晚上做了什么饭食。   昨儿一天,再加今儿一天,他已经两天没有吃到孟晚陶做的饭菜了,他本不是重口腹欲的人,偏偏就对她做的饭菜没什么抵抗力。   迟疑了没多会儿,他便披上斗篷,准备过来。   问就问,若她是真的想知道,到时便告诉她就是,本来也没想着瞒她,是她自己没看出来,还误解了他的身份,他只是顺水推舟,又不曾骗过她,本就无过错。   虽这么想着,走的时候,他还是用筐拎了今儿新寻的六盆番椒,打算给孟晚陶带过去,她那么喜欢这种盆栽,估摸着会不计较瞒着她的事。   但走到门口,他又折回,把筐放下,把六盆番椒一一取出,而后只抱了两盆。   老六平日里跟着主子的时间比较少,但也看懂了主子这一举动的深意。   怎么说呢,他有些感慨。   那可是他们权倾朝野的主子,从来狠厉果断,几盆番椒而已,竟也这般……啧啧。   也不知道那孟三小姐是几世修来的福气。   越想,老六越感慨。   还从未见过主子对谁这般小心翼翼呢。   不过话说回来,那孟三小姐做的吃食,确实好吃,李渠说孟三小姐这两日心情很不错,不知道主子回来会不会带很多吃的,到时候好心情地赏他们一些。   见孟晚陶看到他这么开心,宫珏眉眼也带了笑意,他道:“不太忙,只是一点儿小事,之前答应了帮你多寻些番椒,这两日可算得了两盆,就紧着给你送来了。”   孟晚陶走到他跟前,便迫不及待从他怀里接过番椒,欣喜又认真地看了又看。   见她的欢喜和开心,多是冲着他手里的番椒,宫珏嘴角的笑僵了一瞬。   别说,这两盆番椒一看就是经过精心培育和爱护,长势好,枝粗叶茂,孟晚陶把一盆递给小枣,自己抱着另一盆,抬头笑吟吟看着宫珏:“谢谢啦,这番椒我费了好大力气,还拖了京城里有名的花匠帮着打听,也没寻到一盆,还是你厉害,不光寻到了,还寻到了八盆,真不知道该怎么谢你。”   宫珏眼角轻轻一跳。   对上孟晚陶笑吟吟的视线,就听她裹着浓浓笑意的嗓音:“你又是怎么寻到的啊?”   听出她话外音的宫珏:“……” 第50章 . 私欲 孟晚陶却一眨不眨对上他的视线……   只迟疑了片刻, 宫珏便勾起唇角,淡淡一笑:“想知道?”   孟晚陶:“?”被发现了,还挺敏锐。   不过……   她点头, 双眼真诚地继续和他对视:“嗯!”   宫珏眉心微动,有一瞬间,差点错以为刚刚孟晚陶真的只是随口一问。   他一直都知道, 孟晚陶很聪明。   今日再次印证。   “动用了一点儿家族关系。”他道。   之前的那几盆番椒是回京述职的边关将士带回来进献给宫里的,西域之物,稀少,却并不怎么有观赏性,但也一直在宫里养着。   听孟晚陶提及过后, 他便让人去宫里取了出来。   说起来,也没费太多事, 只是前期打探这东西时, 花了些时间, 找到后, 就没费吹灰之力。   虽然孟晚陶已经大致解除嫌疑, 但他的身份依然敏感, 这里也是一个隐藏的据点, 目前来看,他很喜欢,并不想因为暴露身份, 毁了这里。   可孟晚陶都这么明晃晃的问了, 再敷衍只怕会引起她更深的追究,不若给她给说头。   从宫里拿东西,说句动用家里的关系也不算骗人。   听她这句,孟晚陶在心里点头。   身份果然不一般么。   可为什么过得这样惨啊?   吃不饱饭, 这么冷的天,厚一点的衣服都没有,还见天地到她这里蹭饭——虽然她很欢迎。   她想了想,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不问一两句,实在说不过去。   “你……”   她刚开口,便被宫珏打断。   “嗯,”他道:“我不是什么私生子。”   孟晚陶:“………………”这就坦白了?   她眨了眨眼睛,道:“哦。”   “你不好奇?”宫珏垂眸看着她。   “好奇啊,”孟晚陶笑了:“之前不是就说过的么,但你没跟我说。”   她这一说,宫珏想起来了,是有过这么回事。   “但我也说了,”孟晚陶又道:“每个人都有难以开口的小秘密,善意的谎言,也可以理解。”   他刚刚犹豫还有这几句反问,明显没打算坦白实情,不过这样也够了。   她最后只问了一句:“你会害我吗?”   宫珏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这样问,眉心轻轻动了下。   孟晚陶却一眨不眨对上他的视线。   她确实没再宫珏身上察觉到危险,而且,她可是穿书,手拿剧本,当然知道孟晚陶只是一个背景人物,跟主线剧情无关,不作死,定然能顺遂平安。   “不会。”宫珏敛去眼底的笑意,神色稍稍严肃了些,他道:“非是故意隐瞒,只是身份有些特殊。”   孟晚陶点头,这样她就放心了。   最危险的莫过于,男主,和大反派。   男主现在还是个小孩子,大反派可以权倾朝野的摄政王,自然不可能过这么惨,日理万机呢,也不可能有那个时间和心情天天跑她这里来,帮忙干农活蹭饭。   “嗯。”她冲他笑笑:“快进来罢,准备吃饭了。”   宫珏看了眼转身离开的孟晚陶,微微蹙眉。   他要不说点什么,她就打算堵着门不让他进了?   抬脚跨过门槛,进了院子,他心道,还好,他并没有打算一直瞒着,还是能继续过来的。   要不然……他鼻尖轻轻动了动,今天这么多好吃的,可能就吃不到了。   刚刚问宫珏身份时,门口就他们两人,小瓷她们都不知道,是以一个个的还都当宫珏是那个吃不饱饭的小可怜,见他跟着小姐进来,都忙笑着打招呼。   几人围坐在餐桌前,看着一桌子好吃的,兴致都很高。   “你尝尝这个汤,”孟晚陶给宫珏盛了一碗鱼汤:“看看喝不喝得惯。”   鱼汤很浓,不过却没甚腥味,闻着有一股让人吞口水的酸辣。   他喝了一口,点头:“很好喝。”   “喝得惯?”孟晚陶笑了:“那就多喝点,那么远走过来,先暖暖身子。”   宫珏低眉继续喝着碗里的鱼汤,心情很好的扬起嘴角,不远,而且,他也不冷。   今儿这顿饭,数宫珏吃得最多。   再他还要添第四碗饭时,孟晚陶皱着眉拦住了他。   “你今天吃太多了,”她道:“不能再吃了,再吃晚上会积食。”   “不会,”宫珏认真道:“我晚上习武,消耗大。”   孟晚陶:“?”你这弱叽叽的小身板,习武?   她犹豫片刻,只给他添了半碗饭,并在给他饭的时候,小声问道:“这两日,你没吃饭。”   宫珏:“吃了。”   孟晚陶抬眼看他,对上宫珏漆黑的眸子。   宫珏又道:“没吃饱。”   孟晚陶想问,你家里肯定不简单,为什么吃不饱?   但想到他说的,身份有点敏感,便没问,只道:“那我给你多备点吃的罢,吃不饱的时候,可以先垫垫。”   宫珏欣然道:“好。”   他这个反应,让孟晚陶觉得很奇怪。   好像,他就等着自己说这句话一样,平日里给他的吃的也不少啊,而且前天晚上,他走的时候,还送了他许多吃的呢,就算这两日,庄子里没人给他提供吃食,他也不应该会饿肚子。   想来想去,她又问道:“他们是不是欺负你?”   宫珏已经就着最后的鱼汤,把手里最后半碗饭吃完了,听到孟晚陶的话,抬头,思量片刻后:“没。”   就是做的饭太难吃了,连孟晚陶做的一半好吃都没有,明明李渠都把做法记下来了,还做不出来,不是故意的就是蠢。   他这么说孟晚陶也不信了,只跟他说,会多给他备些吃的。   等他吃完,小枣和大枣就过来收拾碗筷,孟晚陶让小瓷去把逛庙会把给宫珏买的各色吃食还有一些小玩意拿过来。   这些东西都是经过小瓷和小枣一致认定很好吃的特色吃食,宫珏只淡淡看了一眼,并不感兴趣。   孟晚陶觉得奇怪。   她之前就发现了。   宫珏不喜欢吃外面卖的食物?   不过这好像也能理解,就像之前她认识的一些人,不喜欢吃外卖一样。   “马上要入冬了,”小瓷毫无所觉,把东西放下后,便道:“小姐还特意给公子买了两件棉袄。”   宫珏看了孟晚陶一眼:“谢谢。”他昨日就知道了。   虽然听李渠说用料似乎很一般,但,他也期待。   “这就不用客气了,”孟晚陶道:“当是先还你一些利息罢。”   给了她一锭金子,这么久了还没开始挣钱,怪不好意思的。   包棉衣的包裹非常大,宫珏一脸开心地拎着朝外走的时候,在李渠眼里,像是拎了一包裹金子——也不对,主子对金子都没什么兴趣的!   走到门口的时候,宫珏想到还有个东西没拿到,忍不住停下来看了孟晚陶一眼:“忘了问了,昨日庙会好玩么?”   “挺好玩的,”以为他感兴趣,孟晚陶笑着道:“等你有时间的时候,我们一块去逛。”   宫珏:“……好。”还没想起来么?   小瓷把灯笼递过来:“公子路上慢点。”   他十分不想接这个灯笼,但最后也只能接过来。   看着孟晚陶还是没那个意思,宫珏又道:“庙会上有什么比较有意思的么?”   虽然是昨日的事了,但一提及,小瓷还是很兴奋:“特别多!好吃得多!还有马戏和口技!还有耍猴人!”   夜色下,宫珏面色黑了黑。   就在他要放弃时,就听孟晚陶道:“一直都不知道怎么喊你呢。”   宫珏抬眼。   朦胧的灯光,孟晚陶这张绝色的脸都染上了雾色。   漂亮极了。   她看着他道:“小名也行,代号也行,总不能一直没个称呼罢?”   宫珏:“阿覆。”   孟晚陶:“阿……覆?”   宫珏:“颠覆的覆。”   孟晚陶笑了:“好,记下了。”   话落,她抬手:“阿覆,昨日在城隍庙给你请的平安符,愿你平安顺遂。”   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平安符出现在眼前。   宫珏有一瞬间的怔动。   下一刻,孟晚陶已经把平安符塞到了他手里:“不用谢,时辰不早了,快些回去罢,路上慢着些。”   宫珏嗯了一声,转身告辞。   等远离了孟晚陶的庄子,他才借着月色打量手里的平安符。   这就是平安符?   也没什么特别。   不自觉上扬的嘴角,昭示着,他此时很开心。   李渠从暗处现身,自觉接走了主子手上的包裹和灯笼。   宫珏冷漠的脸上,难得柔和,他抬手把平安符塞进了怀里——贴身保管。 第51章 . 悸动 孟晚陶心情十分复杂   第二天一早起床时, 恍恍惚惚中,孟晚陶突然灵光一闪。   她知道新店开张做什么新品来引流了!   今天依然是小瓷和小枣一起进城,孟晚陶起得早, 早饭吃得也早。   吃过早饭,她在厨房忙活了一会儿,等天蒙蒙亮的时候, 她便放下了手里的活,摘下围裙,就往外走。   她得去隔壁庄子一趟。   因着大枣得一直配合大柱他们的工作,孟晚陶便打算一个人过去。   临走时,想到昨日宫珏看到从城里逛庙会买给他的吃食时的眼神, 只迟疑片刻,便去把没喝完的豆花盛出来, 又装了些饼子和一叠煎包, 这才往宫珏那边去。   今天是老六负责这边。   看到孟晚陶开始用食盒装吃的, 心情就开始变好。   每次孟晚陶送吃的过去给主子, 主子一整天的心情都肉眼可见的好, 哪怕他不笑不说话, 都能清楚地感受到。   秋种的庄稼长出了苗, 但还没成规模,只是小小的一颗嫩苗,打眼看过去一层淡淡的青绿色附在泥土上, 别说, 还挺好看。   没穿过来之前,她从小到大的人生里都围绕着一个主题——搞吃的,搞钱。   过来的时候她大学还没毕业,正在找实习, 还没到享受生活的时候,每天都在愁吃饭,愁生活费,每天忙忙碌碌,不敢松懈。   所以,穿过来,也不能说不好。   除却刚过来那两日艰难了些,后面却都很顺遂。   现在的生活,她更是满意——至少不用为生计发愁了。   而且还可以交朋友。   天天忙着打工挣钱学习,几乎没时间交朋友,可能她那个时候因为幼年经历,性格不太好,也不讨人喜欢罢,反正从小到大,她也没个朋友。   所以,她才很在意宫珏这个朋友。   等铺子开起来,开了春,空闲时间多的时候,她可以试着多交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如果能碰到的话。   思量间,便到了宫珏庄子外。   太阳已经出来了,但没有阳光撒下来,厚厚的云层遮挡住了阳光,今天天气不太好。   宫珏这个小院子,一如既往的安静,今日有些过分安静了。   孟晚陶理了理自己的衣摆,也没想太多,抬手敲门。   开门的是已经在门口等待多时的李渠。   看到李渠,再想到大前天她来给宫珏送晚饭时,宫珏满身的不悦和两天没吃饭的脸,那天冷着脸站在书房门外的就是李渠,他当时那个神情,摆明了没干好事!   当时他还很凶的看了她一眼,因为怕饭菜凉了,急着送进去,就没太注意他,今儿孟晚陶终于又见到他了!   明明早早就知道孟晚陶拎着早饭过来给主子送饭,李渠这会儿还是很开心,连表情都带着热切的欢迎,他一开门,便笑着对孟晚陶道:“孟小姐来了,快请进。”   孟晚陶瞪他一眼,轻轻哼了一眼,一言不发进了院子,然后直奔书房。   李渠僵在那里,脸上的笑都散了,完全不明白,好端端的,孟三小姐为什么要气冲冲瞪他。   书房门是开着的,只是门口没有人守着,孟晚陶走近了后,就冲里面喊了一声:“阿覆!”   知道她过来,正要起身到门口接她的宫珏,听到这声清婉的‘阿覆’,脚下打滑,差点自己踩这自己的脚把自己绊倒。   以往,孟晚陶跟他说话,他们两人基本都很少称呼对方,都是有话就直接说,这还是第一次听到孟晚陶以特定的称呼喊他。   不知道为什么,宫珏觉得怪怪的,不是隐隐约约的怪,是实打实的,特别真实且强烈的怪!   当然这种感觉也不是不好,就是乍然被这样喊,有些没反应过来。   反应过来后,还有些——新奇。   唔,原来被喊名字是这样的么。   他嘴唇飞快地抿了下,嘴角微微上扬。   片刻,他便调整好身形和面色,状若无事发生,朝门口走去,接孟晚陶。   两人十分凑巧地同一时刻到达书房门口,四目迎面对上。   看到宫珏,孟晚陶立刻便笑了:   “早饭吃了么?我给你带了点吃的。”   说着她拎起食盒,冲她示意了下。   “还没,”吃了不少东西的宫珏,眼也不眨地道:“你来得真是时候,正好饿了。”   孟晚陶笑容更灿烂了:“说明我们心有灵犀,尝尝今天的新浇头,我放了点茱萸调味。”有点辣。   宫珏欣然道:“那我得尝尝。”   孟晚陶把饭菜端出来,放好后奇怪地看了宫珏一眼。   宫珏本来要接她递过来的勺子,察觉到目光,抬眼。   “嗯?”他疑问出声。   孟晚陶把勺子放到他手里,收回视线,笑音婉婉:“你今天心情很好。”   宫珏先尝了换了新浇头的豆腐脑。   味道有点点冲,还有点辣,不过挺好吃的。   吃完这一口他才道:“嗯。”   话落,便继续吃碗里的豆腐脑。   他今天心情确实很好。   确切的说,是从昨天晚上开始,他的心情就很好。   孟晚陶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他这么实诚,回答得还这么直白,在抬眼看过去时,宫珏正一口口吃饭。   仪态很优雅,感觉有点矜贵公子的气势。   但孟晚陶生生从中看到了狼吞虎咽。   “这么晚了,”孟晚陶收回视线,随意问道:“怎么还没吃早饭?”   宫珏正在吃煎包,听到这话,正要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去再开口找借口回答,就听到孟晚陶又道:“以后早上,你有空的话,可以去我那里吃啊,早饭给你备着。”   两天不吃饭什么的,太让人心疼了。   她比任何人都知道饥饿的滋味。   若没能力就算了,现在不过顺手的事。   宫珏咽下煎包,道:“嗯。”   又是嗯?   孟晚陶猜他是急着吃饭,便不再出言打扰他。   但心里还是有点疑问,他昨晚明明吃了很多,才一夜,不会就饿成这样罢?   看来看去,也看不出什么,孟晚陶只好归咎于——宫珏食量比较大。   片刻后,看着干干净净的碗底,孟晚陶心底有些复杂。   果然食量大。   “是不是没吃饱?”她问道。   宫珏:“……还好。”   孟晚陶盯着他:“吃饱了就是吃饱了,没吃饱就是没吃饱,还好是什么意思?”   宫珏:“嗯,没饱。”   孟晚陶还没出口的话被他实诚的回答和无辜的脸色,生生堵了回去,可是好生噎了一下。   这也太直白了。   “想吃什么,”孟晚陶顿了片刻,道:“我再给你做点。”   宫珏却道:“不用,不吃也可以。”   孟晚陶:“……”   吃不饱,还不好意思说,哎,她在心里叹了口气,可怜见的。   想到来的目的,她没继续早饭的问题,而是问道:“你今天忙么?”   今天忙到可以原地升天的宫珏:“不忙。”   孟晚陶开心道:“不忙地话,去我那儿罢,有事找你帮忙,等会儿去了我再给你煮碗疙瘩汤。”   宫珏立刻便应下:“那这就走罢。”   外面刚刚从石化状态回过神的李渠,整个人都快自闭了。   主子!   一碗疙瘩汤而已,你怎么就应了!今天超级忙啊!要回京见大臣的!   他在心底里抓狂地嘶吼了一会儿,最后冷静地认命了。   算了,反正除了孟晚陶做的吃的,别的主子也不会在意,他急有什么用?   孟晚陶飞快收了碗筷,拎着食盒朝外走的时候,宫珏问她:“帮什么忙?”什么事,能让她主动开口过来求助?   “做个新的吃食,”孟晚陶笑着道:“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新的吃食?   宫珏眼睛微微一亮。   从书房走出来的时候,孟晚陶视线一瞥,突然看到书房靠着门的墙壁这边,摆放了四盆番椒。   她立刻停下。   宫珏:“?”   “这个,”孟晚陶指着墙边的四盆番椒,一脸惊讶:“你什么时候找的啊?”   难不成今天这么晚了还没吃早饭,是因为一直在忙着帮她找番椒么?   肯定是这样的!   一时间,孟晚陶心情十分复杂。   顺着孟晚陶的手,看到墙边的番椒,宫珏脸色稍稍变了。   得知孟晚陶要过来后,宫珏就极度兴奋,李渠见主子开心,也跟着高兴,主仆二人便忘了屋里还存放着四盆番椒这茬。   孟晚陶先入为主的概念占据了全身心,压根没注意到宫珏这会儿神色有些古怪。   他看着这几盆昨晚特意被他留下来,准备当由头分批次送去孟晚陶那里可以多蹭几顿饭的番椒,没有立刻回答。   当然孟晚陶也不需要他的回答,她只是表达惊讶,以及欣喜,不等宫珏开口,她便又道:“你是不是因为帮我找这些番椒才没顾得上吃早饭?”   宫珏心思一转,道:“是的。”   孟晚陶:“……”   孟晚陶:“!!!”   李渠:“………………” 第52章 . 喜欢 深邃的眸底涌动着一股复杂情绪……   听到这声是的, 孟晚陶很是动容,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看着宫珏。   宫珏清楚地知道孟晚陶此时在想什么, 他面不改色,只轻飘飘道:“其实也没什么。”   孟晚陶还是没说话,看了看他, 又看了看墙边的几盆番椒,最后才沉声道:“下次别这样了。”   见她情绪突然低沉,宫珏眼底露出几分不解。   她不喜欢?   可刚刚明明那么开心!   孟晚陶心里五味杂陈,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   她跟宫珏认识的时间也不久,他把自己这个朋友看这么重的么?   就因为她随口说了一句, 想要番椒,遍寻不到, 他便这样尽心帮她, 连饭都顾不上吃。   感动之余, 还有几分心疼。   “饭还是要吃的, ”她调整好心情, 抬头再次看向宫珏, 嘴角已经带了一丝笑:“毕竟什么都没有身体重要, 你平日里身子就弱,下次别这样了。”   她眼睛微微有些泛红,嘴角的笑诚恳又温暖, 眼神更是温柔, 抬眸的刹那,绝美。   宫珏心口,微窒。   甚至连呼吸都窒住了。   他眉心微动,一时间不太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   孟晚陶给他撒药粉了?   可她分明没动, 也并没有武功,绝不可能在他眼皮子底下做这种事。   那是……饭菜有问题?   可,饭菜分明吃的时候并没有问题。   他看着她,眸底显出几分茫然。   见他不说话,只看着自己,孟晚陶以为他没听到,便又重复了一遍:“听见了么,以后别这样了,该吃饭还是要好好吃饭,身体是最重要的。”   宫珏并没有失神,听她又这样说,知道自己要再不回应,她肯定还会继续,便点头:“好。”   料到她会感动,却没想到她最先关心的,会是自己,这种感觉,很奇妙,那股窒涩感消失得很快,可残留的悸动却很分明。   听他应下,孟晚陶这才稍稍放心了些。   要真因为几盆番椒,宫珏出了什么意外,那她真的要内疚死了。   “我都来了,就别人你的人去送了,”孟晚陶抱起墙边两盆番椒朝外走:“走罢,到我那儿再给你做点吃的。”   刚刚听孟晚陶说要再给他做点疙瘩汤宫珏就惦记上了,又听她这么说,直接抱起了另外两盆番椒,跟在她身后出了书房。   “好。”他说。   两人刚一从书房出来,李渠就注意到了他们两人手里抱着的番椒,原本要过来的李渠,登时一怔。   他下意识去看主子。   结果,并没有从主子脸上看出不悦。   咦?   他工作失误,忘了及时把番椒藏起来,主子竟然一点儿都不生气么?   孟晚陶刚刚就瞪了李渠一眼,这会儿哪怕怀里抱着两盆番椒,她也还没对李渠消气呢,便直接无视了他,只当没看到,径直从他面前走过去。   李渠:“……”   奇怪,怎么主子不生气,孟三小姐倒是挺气的啊?   他又看了主子一眼,觉得更奇怪了,主子好像……有点开心?   一般情况下,主子去孟三小姐那里,或者跟孟三小姐在一块儿,他是不会在明面上跟着的。   但今天这情况有点诡异,怎么看,主子都像是被蛊惑了一样,他犹豫片刻,抬脚想要跟上,刚动了一下,就接到了主子冷冷一瞥。   李渠:“…………”   他停下,一脸恭敬,低下头,没再跟着。   孟晚陶出了院子,又走了好一会儿,心情终于舒畅了,她想到什么,突然停下,转头看着宫珏:“谢谢你。”   宫珏并没有料到孟晚陶会突然停下,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又往前走了一步,两人距离极近。   鼻尖传来淡淡的,属于孟晚陶身上的清香。   他甚至都能看清她根根分明羽扇般的睫毛。   那种窒涩感又出现了。   他眉心轻轻动了动,面不改色道:“谢什么?”   孟晚陶歪了歪头,冲他笑笑:“谢谢你这样记挂着帮我找番椒。”   分明没怎么费力的宫珏,面不改色心不跳:“不用谢。”   他们之间,这种谢,确实没太有必要,孟晚陶又冲他笑笑,这才转身继续往前走。   宫珏在原地站了片刻,嘴角溢出一丝轻笑后,这才抬脚跟上。   回到庄子后,孟晚陶把新得的四盆番椒跟之前的番椒一起放在廊下后,这才去厨房给宫珏做吃的。   “你先坐一会儿,”孟晚陶头也不回道:“我很快就做好了。”   宫珏就在院子里的凳子上坐下,还非常自然地拿起桌子上的核桃、柿饼等零嘴,吃了起来。   疙瘩汤做起来其实很简单,孟晚陶和好面,等醒面的功夫,便去准备配菜。   芫荽,小葱,还有鸡毛菜,孟晚陶都备了一些。   宫珏那个样子,身子可能没什么大病,就是虚,还是得靠食补,营养跟上,慢慢调理,说不定就好了。   等下出去就跟宫珏说,让他每日都来她这里吃饭好了,之前有几日还以为他家里重视他了呢,现在看,还是靠不住,不如她直接管了他一日三餐好了,也就是多一张嘴而已,又不是养不起。   宫珏只觉得炊烟没升起多会儿,孟晚陶便端着热气腾腾疙瘩汤出来了。   还没端到面前,他鼻尖便动了动——肯定好吃!   “刚出锅,”孟晚陶放下碗:“有点烫,慢这些吃。”   宫珏拿起勺子,头也不抬地道:“嗯。”   转身回厨房拿给宫珏煎的两个鸡蛋的孟晚陶,见他分明没打算等会儿再吃,又无奈又好笑。   估计是真的饿狠了。   “给你煎了两个鸡蛋,”孟晚陶把鸡蛋端出来后,放得离他稍微近一些:“你太瘦了,得增加营养多吃点。”   宫珏本不想抬头的,但想了想,还是吞下嘴里的食物,抬头跟孟晚陶道:“谢谢。”   “不是你说的不必谢?”孟晚陶失笑反问:“你自己忘了?”   之前也没这样强烈的感受过,不知道为什么,宫珏近来频频产生孟晚陶笑起来很好看的念头。   这会儿也笑得很好看。   她很爱这样温婉一笑,尤其是对着你笑时,如同冬雪初融一般,沁人心脾。   孟晚陶只是随口打趣,并没有要等宫珏回答,说完这话,她便去忙活了:“你慢慢吃,我去备等会儿做新的吃食要用的食材。”   话落,她人已经走远了。   宫珏把煎蛋吃了,这才说了一句:“没忘。”   孟晚陶先从厨房抱出一大罐早上让大枣去镇上买回来的鲜牛乳。   然后又去准备面粉鸡蛋和白糖还有一应要用到的餐具。   她拿了个小一点的宽口瓶,把鲜牛乳舀进瓶子里,然后用油纸封住口,抱着瓶子就开始使劲上下摇。   正在吃最后一点儿疙瘩汤的宫珏看到她这个样子,都忘了吞咽。   好一会儿,他才奇怪道:“你在做什么?”   孟晚陶看了他一眼,一脸兴奋道:“制作黄油!”   这些东西买不到,还好做起来也简单,也没太大的技术含量。   黄油?   宫珏眉心微拧,这是什么东西,他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不过想也正常,他平日里也不怎么关注吃食,而且孟晚陶新奇的想法又多,他很快便接受了。   孟晚陶摇了好一会儿,累得额头都出了一层汗,脸颊都泛起红晕,总算加快了油水分离。   她打开封口的油纸看了看,看到上面一层乳黄色固体物,心情大好。   果然好制作!   她把罐子里的东西都倒进刚刚就备好的蒸布上。   过滤后,只留蒸布上的东西,一次量很少,不够用的,便先放到一个碗里备用。   等她再倒了大半瓶牛乳又要摇时,一只修长的手伸到她面前。   耳边传来,低沉有力的两个字。   “我来。”   孟晚陶看了看宫珏的手,好看是好看,就是太瘦了,再胖一点才最好看。   她一定要把他养胖。   这般想着,她已经不自觉把瓶子放到了宫珏手中。   “怎么弄?”宫珏一边摇一边问:“这样?”   孟晚陶:“嗯,就这样,不要停,等我让你停的时候再停。”   宫珏点头。   别看宫珏身量瘦削,力气还是比孟晚陶大的,他连着摇了三瓶,依然面不改色心不跳,别说出汗,连脸色都没变一下。   孟晚陶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难不成是天生的吃不胖体质?   但这未免也太瘦了罢?   “继续么?”宫珏出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孟晚陶看了一眼碗里的黄油量,点头:“嗯,继续,这点不够,再弄点,还要做皮呢?”   皮?   宫珏好奇道:“你要做什么啊?”   还要做皮?   孟晚陶把口封好,示意宫珏继续,神神秘秘地冲他眨眼:“现在先不告诉你,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淡淡的清香突然袭至鼻尖,还有她身上的热意,宫珏看到凑到自己面前灵动如精灵的脸,摇瓶子的动作一顿。   动作顿住的同时,他好像觉得心口处似乎也顿了顿。   而后便是一股酥酥麻麻的痒意,从心口漫至全身。   眼见孟晚陶又退开,他心底升起一股不情愿。   “怎么停了?”孟晚陶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他的胳膊:“说好了帮忙,耍赖么?”   宫珏视线落到她细白的手指上,那一下下,犹如戳在他心头。   见他还是没动,孟晚陶笑个不停:“好了好了,提前告诉你也无妨,我打算做泡芙!黄油是重要原料,不闹了,快点帮忙。”   说到这里,她故意凶巴巴道:“要不然,中午不给你饭吃了!”   宫珏压根没在意泡芙是个什么东西,只抬头看了她一眼,深邃的眸底,涌动着一股复杂情绪。   他发现了。   他不抵触孟晚陶的靠近。   甚至还隐隐的有些喜欢。   他收回视线,微垂的眸子掩盖眼底的深沉,明明嗓子眼发紧,却不紧不慢地道:“嗯。” 第53章 . 喂食 就着她的手,把水一饮而尽……   孟晚陶忙着把黄油做出来, 好做制作泡芙的原料,并没有过分关注宫珏,自然也不会察觉他的情绪变化。   有宫珏这个像是不会累一样的完美执行者帮忙, 很快就做出了足够的黄油。   做泡芙就两点,泡芙皮和填充的奶油。   奶油需要用黄油加白糖等,打发。   不难, 但就是打发需要力道和时间,比较耗费体力,之前孟晚陶有让宫珏帮着打发蛋清,所以这一次告诉他怎么打发奶油后,很轻松就上了手。   孟晚陶找了根细竹子, 用刀削成临时用的裱花嘴,以油纸充当裱花袋。   做完这些, 她这才开始做泡芙皮。   原料比较简单, 就是刚刚做出来的黄油, 外加鸡蛋白糖还有面粉, 还有少许的盐。   黄油、水、白糖和盐放进锅里小火慢煮, 等锅里的这些东西都充分融化混合快要沸腾时, 熄火起锅, 加入筛好的面粉,搅拌均匀。   稍稍放凉一些,再分多次加入蛋液, 搅拌的足够均匀细腻后, 便可以用勺子装进油纸做成的裱花袋里,扣上竹子做的裱花嘴后,挤出花型在烤盘上,放进烤箱烤。   孟晚陶做完这些, 便去看那边在努力把黄油打发成奶油的宫珏。   不得不说,打发黄油,比打发蛋清液难度略大一些,但宫珏脸上却没有露出半分不耐烦,见她过来,还抬头看着她,眉眼柔和地问了一声:“那边弄好了?”   孟晚陶挺过意不去的,点头应声后,问道:“你累不累啊?”特别累的话就算了,没机器纯手工,确实有点耗费体力。   “不累,”宫珏挑眉:“你累了?”   孟晚陶哪里有多累,累活几乎都让宫珏干了。   “不累,”她摇头:“怕你累。”   宫珏嘴角勾了勾:“真不累,我这还要一会儿,你先坐着歇会儿。”   孟晚陶虽然额头有汗,其实一点儿也不累,不过她还是听了宫珏的话,拉了张椅子在宫珏身旁不远处坐下。   忙了这么久,还一直围着灶台,还出了不少汗,孟晚陶给自己倒了杯菊花茶,刚喝了一口想到什么,把杯子放下,重新倒了一杯,端到宫珏面前。   “你要不要喝点水?”她问这话的时候,视线落在宫珏脸上,眉心微微动了下,奇怪,他忙活了这么久,怎么不出汗?   宫珏原本想说不用,但话还没出口,嘴边便递过来了一个水杯。   “你也不能停下来腾出手,”孟晚陶道:“就这样喝罢。”   顺着嘴边的茶杯,视线落到那只白净的手上,而后是莹白的腕子,再然后是孟晚陶笑意盈盈的脸。   宫珏眸色沉了沉,他嗯了一声,低头,就着她的手,把水一饮而尽。   见他一口气就喝完了,孟晚陶有点惭愧,竟然没有注意到他要一直打发不能停,自己也没有注意让他喝水。   “还喝么?”她红着脸,羞愧地问道。   压根都不渴,却喝了一杯水的宫珏,听到这话,眸色微动,道:“嗯。”   孟晚陶马上又去给他倒了一杯。   喝了三杯之后,宫珏还想继续,孟晚陶却道:“别一气喝这么多,对身体不好,缓缓,等会儿我再给你倒。”   宫珏看她一眼,嗓音里带着几分轻快:“嗯。”   这一次孟晚陶察觉到了,但也更惭愧了,喝了水心情就好成这样,也不知道渴了多久。   要去看烤箱里的泡芙皮,走的时候,她特意跟宫珏说:“渴了还是累了,及时跟我说,做这些并不打紧的。”   “嗯,”宫珏嘴角微微勾了勾:“知道。”   孟晚陶这才去看烤箱。   虽然是最原始最笨拙的烤箱,用了这么久孟晚陶也用出了经验,泡芙皮烤的十分好。   她带了手套把烤好的泡芙皮放到一旁晾凉,继续用简易的裱花袋挤出花型继续烤。   味道浓浓的香味,宫珏朝这边看了一眼。   孟晚陶刚好把烤箱封好,就看到宫珏的视线,便冲他笑了笑。   泡芙皮已经不太烫了,她拿了一个尝了尝,味道还不错,挺劲道的,也酥,于是她又吃了一个。   好久没吃这个味了,怪想得慌,孟晚陶拿了四五个,过去看宫珏奶油打发得情况。   宫珏视线从她脸上,落到她手上。   “哇!”盆里的黄油已经有了奶油的雏形,孟晚陶一脸欣喜:“马上就成了!太好了!”   说着,她又吃了一个泡芙皮。   宫珏:“……”   “太谢谢你了,”孟晚陶盯着盆里越来越绵密的奶油,开心道:“要不是你帮忙,我可得好半天折腾呢。”   打发黄油,实在是太耗费体力了。   宫珏视线又落到她手里的泡芙皮上,道:“不必道谢。”   孟晚陶吃着吃着,手里还剩下一个,她想起什么,抬头塞到宫珏嘴里:“我去拿工具!”   没等宫珏反应过来,她就转身跑了。   宫珏愣了片刻,而后扬着嘴角,把嘴里的泡芙皮吃完了。   很好吃!   又做了新的裱花袋后,抱着刚刚烤好的泡芙过来,她看了眼,对宫珏道:“好了,不用打了,你快歇歇,缓一缓。”   然后就拿着锅铲把奶油装进裱花袋里,而后拿起泡芙皮,开始往里面挤奶油。   看着她的动作,宫珏眼睛顿时一亮。   这是什么操作?   她挤好第一个,就直接递到了宫珏面前,一脸笑意:“尝尝。”   原本想吃泡芙皮的宫珏:“……”   他接过,咬了一口。   眼睛微微睁大。   见他这个反应,孟晚陶脸上的笑意更浓了,眉眼间还带着几分得意:“好吃罢?”   她这几分得意,给她绝色容貌更添了几分鲜活和灵动。   宫珏嘴角不自觉扬起,连深邃的双眸都不自觉温柔。   他点头:“非常好吃!”   尤其是里面的奶油,绵密甜滑,口感非常好。   他非常喜欢。   孟晚陶又挤了一个,自己一口吃了,边吃边点头:“果然很不错!你的功劳最大,奶油才是泡芙的灵魂!”   说着,又挤了一个递给宫珏。   两个人一边挤奶油,一边吃,很快一盘泡芙皮就被两人吃完了。   大枣知道孟晚陶今儿在做新的吃食,她闻到香味后,腾出空,就往前面来看看情况,不知道小姐今儿做得什么,也忒香了,甜香甜香的,勾得人都没心思干活。   一向稳重的大枣,今儿难得不稳重了一回,刚踏进院门,还没走近呢,就大声问:“小姐你做的什么啊,好香啊,可以吃了么?”   孟晚陶刚好把手里最后一个泡芙皮挤进奶油并递给宫珏,听到大枣的声音,看了眼空荡荡的烤盘,下意识要把手缩回来。   然而,宫珏比她动作更快。   再她手还没伸过来的时候,就做好了接泡芙的准备,尤其是听到大枣的话后,在孟晚陶拿回去前,迅速拿在了手里,并咬了一口。   缩手缩了个空的孟晚陶:“?”   她看了看空荡荡的手又看了看一脸什么都不知道,静静看着她吃泡芙的宫珏,眼睛眨了眨。   刚刚是看错了吗?   明明感觉宫珏突然伸手特别快……他不会这么幼稚的罢?还护食?   一定是看错了。   这片刻的功夫,大枣便走到了两人面前。   她刚刚都看到了,小姐做的新的美食,瞧着特别好看,一小个,黄金黄的,跟花一样,又这么香甜,肯定特别好吃!   每次小姐做了什么好吃的,总是她们几个先大饱口福,她兴冲冲跑过来,结果到了跟前,什么也没有,只有空荡荡的烤盘。   大枣:“?”   她刚刚明明看见了啊?   是小姐手里这个?   不对啊!   刚刚看到的明明是金黄金黄的,小姐手里这白白的东西是什么?   “小姐?”大枣迟疑片刻,问道:“做好了么?是什么啊?是你手里这个么?”   孟晚陶看了看空荡荡的盘子,和一脸求知欲和求吃欲的大枣,略略尴尬道:“啊,那个,刚刚只是试吃,就做了一点儿,马上就能出下一锅了,你等会儿的,马上就好!”   说完,她放下裱花袋,径直去看烤箱。   她一走,大枣更诧异了。   怎么瞧着小姐走得那么急呢?   她四处看了看,最后只好问宫珏:“公子,刚刚你吃的就是新做的吃食罢,好吃么?”   虽然现在都知道隔壁公子叫阿覆,但大枣她们几个也不敢直呼其名,还是像以前一样,喊他公子。   宫珏目光还在孟晚陶身上,眼底还压着笑意,听到大枣的话,淡淡嗯了一声,道:“非常好吃。”   大枣:“!!!”   果然非常好吃,老远闻着就那么香甜美味,于是她更期待了。   烤箱里的这一锅泡芙皮也烤好了,孟晚陶取出来后,又挤了一盘放进去,这才端着过来。   把奶油装满好,一个个往泡芙皮里面挤奶油。   第一个先给了大枣:“尝尝。”   大枣先盯着左左右右看了看,由衷道:“真好看!”   然后才咬了一口尝味。   还没咽下去,便咕哝着道:“好吃!”   一个泡芙吃完,大枣不住道:“太好吃了!实在是太好吃了!小姐你真的太了不起了,这样好吃的点心也能做出来!”   孟晚陶笑了:“好吃就多吃点。”   把一盘泡芙皮挤完后,孟晚陶拿了个碟子,装了一叠:“拿过去给大柱还有他两个徒弟也尝尝,都忙这些天了。”   大枣可不是宫珏,也不是小瓷,自然不会一直吃个不停,而且她本来回来就是尝个新鲜的,只不过是第一次吃又这么好吃,没忍住多吃了几个。   听小姐这么说,笑着应道:“嗯,刚刚大柱他们也夸小姐做的吃的香呢。”   话落,她端着碟子往外走。   宫珏视线在大枣手里的碟子上停留片刻,才移回来。   等大枣走了,孟晚陶才问宫珏:“还吃么?”   宫珏原本想说吃,但敏锐地察觉出她这话的不对劲,抬头就看到她揶揄的表情。   宫珏:“……”   见大枣走远了,孟晚陶才没忍住笑出声:“我们俩也太能吃了罢!”   一整盘,挤着吃着,竟然全都吃完了。   看了她片刻,宫珏也笑了,还笑出了声。   闻着香味默默凑过来的李渠,一边被香味勾得咽口水,一边抓心挠肺那么多折子和密报还没处理主子却在这帮一天工,乍然听到主子的笑声,他冷不防打了个激灵。   美食计有这功效?   盯着被主子惩罚的风险,他跃上高树,就看到主子正一脸温柔地看着孟晚陶,两人相视而笑,画面美好的他整个人都懵了。   孟三小姐没有问题,所以……主子这是动心了? 第54章 . 助攻 宫珏好一会儿才收回视线   跟了主子那么多年, 旁的事不好说,但对于美色,李渠可是比谁都清楚。   主子对女人不感兴趣。   这是他多年得出的心得。   并非没有人往主子跟前凑。   就是贵女都不少爱慕主子, 朝中德高望重的朝臣,不少都试着给主子做媒,就连先帝太傅都主动问过主子, 更不用说那些和跟皇室有关系的勋贵了,只不过主子全都拒了。   不仅他,满京城都认为他对女人没兴趣。   李渠也不是没想过有谁哪天能让主子动心,成为王府的女主人,这样至少主子不再是一个人。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 这个念头就越来越淡,尤其是别有目的接近主子的人实在太多, 到现在他这个念头已经几乎消失殆尽。   没成想, 主子却突然对孟三小姐动心了。   这可真的是——始料未及。   李渠心情极其复杂, 看着院子里还在忙活着做吃食的两人, 他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情此景。   怪不得。   怪不得他们权倾朝野, 金尊玉贵的主子, 总是时不时地到这边来, 帮着干些内宅活计。   之前都是帮着卸货,干些体力活就算了,后来帮着处理食材, 也是因为食材量太大, 人多会快一些,再后来,就……   他原本以为,主子是因为十分中意孟三小姐做的美食。   现在, 他终于明白了。   一开始就是他想岔了,主子中意的分明是做美食的人。   怎么说呢,若真论起来孟三小姐出身确实低了些。   承誉伯府颓势早些年就很明显,也没人才出头,再过些年爵位就没了,孟三小姐作为三房遗孤,劣势就更明显了,也没外族家撑腰,在京城里存在感几乎为零。   要不是前些日子,主子动了些手段,下了道圣旨,她就更没存在感。   想到这里,李渠瞬间就明白主子之前为什么会突然提议封赏忠烈了,分明就是给孟三小姐抬出身啊!   李渠心里更复杂,主子的心思可真深,他竟然那个时候没有察觉!   看来他以后要更加关心主子才是。   话说回来,主子动心后,是这个样子的啊?   看着院子里眉眼嘴角都含着笑意的主子,李渠那点隐隐的不安散了大半,他心道,这样也挺好,至少孟三小姐瞧着像是真的对主子好。   他正盯着两人看得出神,原本在跟孟三小姐说什么的主子,突然抬头,目光扫过来,带着一股彻骨的寒意。   李渠:“……”   李渠:“………………”   他全身寒毛都竖了起来,迅速跃下高树,飞快消失了。   黄油都做出来了,烤了差不多今明两日当零嘴吃的泡芙后,孟晚陶干脆又烤了点核桃酥和苏打饼,还有黄油饼干。   这些东西也简单,而且耐存放,自己吃,顺便当做铺子开张后的其他新品。   哦,对,还有小面包。   制作精美一些的杯子蛋糕,或者小碗蛋糕,可以多放几天是一方面,主要是颜值高!   奶油就是一件大杀器,可以裱出各种花型,再以水果和坚果点缀。   生意想不好都难。   想到这里,孟晚陶心情格外得好。   正在和等会儿烤核桃酥的面胚,想看看宫珏黄油弄好了没,一抬头就看到一脸冷漠朝着院子外面的高处看。   嗯?   孟晚陶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看,什么也没有啊。   “你在看什么啊?”她奇怪地问道。   宫珏收回视线,敛去浑身冷意,看着她,缓声道:“看那棵树上有没有鸟窝。”   孟晚陶被他这话逗笑。   多大人了,还想着掏鸟窝。   “应该有罢,”她道:“经常听到有鸟叫声,不过树太高了,你别爬,万一摔了。”   随意扯了个慌的宫珏:“……哦。”他没打算爬,他可以飞上去。   “烤点饼干,”孟晚陶见他熟练地把黄油取出来,心里十分欣慰,这才多会儿就能上手了,果然是个外冷内热的,她道:“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口味的,就多做几个尝尝。”   宫珏头也不抬道:“只要是你做的,什么口味我都喜欢。”   正在用铲刀柔面胚的孟晚陶,动作蓦然一顿,心尖也像是被什么揪了一下。   好片刻,她才抬头朝宫珏又看了一眼。   怎么感觉他的遭遇比自己还可怜呢?   别不是,他也是只有她一个朋友罢?这么珍视!   这般想着,孟晚陶心里是又心疼,又有些开心。   有朋友且被尊重珍视,真的是一件很幸福很开心的事。   “嗯,”她满心欢喜地道:“那我以后每日都变着花样多做些,你什么时候过来都可以吃到。”   宫珏闻言抬头看过去时,孟晚陶已经收回视线,正低着头专心处理面胚。   鬓侧发丝垂下,给这张绝美的侧脸,添了几分风情,嘴角的笑,更是让人移不开眼。   宫珏好一会儿才收回视线。   若论美貌,满京城无人能及她半分。   更不用说她有一手绝佳的厨艺,做出的吃食,美味不说,还新奇,这样看,满京城都无人能及她一片裙角!   孟晚陶烤了苏打饼曲奇还有黄油饼干后,看着满桌子的甜品,干脆又煮了个珍珠奶茶,就当喝个上午茶了。   因着心情好 ,孟晚陶做得量不少,便让大枣带了一些去给大柱和他的两个徒弟也尝尝,然后就坐在院子里跟宫珏一边喝奶茶吃各种甜品,一边询问他口感,以及记下后续如何改进。   当然不光宫珏,大枣还有大柱他们,她都问了,回头好综合起来,改进口味。   大柱和他两个徒弟哪里吃过这样精致的吃食,更别说许多还都是他们听都没听过的,是以很是局促,还是大枣说了让他们尝尝给个反馈,他们才敢放心吃。   吃完后,三人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好吃!   哪里不好?   没有哪里不好!   太好吃了!   孟晚陶本就只是想让他们尝尝新品,顺带着问问反馈,没得到有用的反馈,她也不觉得有什么,明日让小瓷带一些去给兰姨和宋叔尝尝,他们做餐饮这些年,舌头还是灵的——而且孟晚陶自认,无论是泡芙还是饼干,味道都不错,就想给兰姨和宋叔送些去。   她只是怕自己摸不准这个时代众人的普遍喜好。   李渠从树上下来后,并没有离开,而是隐匿在了别处,没再敢盯着主子看,瞧着大柱和他两个徒弟都吃得那样美那样开心,他突然就有些眼馋。   他也好些日子没吃到孟三小姐给的吃食了呢。   也不知道今儿,会不会有他们的?   既然打算了要给兰姨和宋叔送一些,上午烤的这点自然是不够的。   黄油量需求比较高,她早上让去镇上买回来的牛乳便不够用了,午饭后,孟晚陶便打算再去买一大桶回来。   宫珏是瞒过了所有人在这里休养的,镇子上人多,他不能去。   可大枣又忙着花房那边,不能同她一起。   一大桶牛乳,分量可不轻,宫珏拧着眉头道:“你累了一上午了,别去了,我让下人去买回来。”   孟晚陶哪里好意思。   “他们吃了你那么多东西,”宫珏道:“出点力也是应该。”   孟晚陶拗不过他,只得应了,不过钱却无论如何得他出。   没多会儿,大枣便去隔壁把李渠喊了过来——李渠是听到主子的吩咐后特意跑回去等大枣的。   见到来人是李渠,孟晚陶倒也没再瞪他了,宫珏既然敢使唤他,想来,应该也不会被欺负得太狠。   把银子交到李渠手上后,孟晚陶想了想说了一句:“辛苦了。”   李渠心情可激动了,王妃跟他说辛苦了!   要不是当着主子的面,他都要忍不住大喊不辛苦,不过最后还是在主子凉凉的目光下,恭恭敬敬道:“三小姐客气了。”   话落他没再敢多停留,赶紧去办事。   他真的是跑着去跑着回,生怕在孟晚陶面前留下个不好的印象。   “这么快?”看着没多会儿就拎了大桶牛乳回来的李渠,孟晚陶都震惊了:“你……”   李渠抬头笑得一脸璀璨:“三小姐吩咐,不敢怠慢。”   孟晚陶:“……”   行罢。   但到底不是自己的人,孟晚陶使唤起来并没有太心安理得,她让大枣装了一些点心喝茶水给李渠,让他歇一歇。   一点儿都不累的李渠,满脸开心:“谢谢三小姐。”   孟晚陶:“………………”他吃错药了么?今儿怎么这么亢奋?   李渠吃着上午眼巴巴盯着馋了许久的泡芙还有各种饼干,喝着珍珠奶茶,满心里都是:赏了他这么多好吃的,看来他是入了三小姐的眼了,以后要干活要更加勤快!   下午要烤的各种东西都比较多,人手比较少,李渠便顺理成章地加入了干活小分队,开始埋头帮着做苦力——比如劈柴打水烧火等。   李渠今天表现实在太怪,之前的时候,他看她的眼神里,她都能察觉到一丝警惕和防备,今儿到底怎么了?吃了她的嘴软还是真吃错药了?   心里有了疑虑,孟晚陶便在等烤箱烤的时候,过去试探了一下。   “让你干这些活,”孟晚陶道:“辛苦了。”   “不辛苦。”李渠一斧头下去,木材均匀一分为二,柴劈得尤其好,看得孟晚陶眼皮一条,还是个练家子?   “三小姐不用如此客气,”李渠又道:“三小姐与我家主……少爷交好,这都是我应该做的。”他很隐晦的提了一下。   孟晚陶觉得他实在奇怪。   但又问不出到底哪里奇怪。   难不成是宫珏特意吩咐过他的?   他看看劈柴劈得热火朝天的李渠 ,又看了看正在认真打发黄油的宫珏。   也只有这个理由了。   厨房里现存的花生用完了,孟晚陶便打算去库房取一些,李渠一听马上自告奋勇要去帮忙。   一袋子花生确实重,孟晚陶便带着李渠去库房。   等扛着一大麻袋花生回来的路上,李渠为了在王妃面前留下个更好的印象,也顺便给主子助力助力,便主动道:“这花生,让我想起来,秋日的时候,那一片被三小姐错收了的那片花生田。”   他这么一提,孟晚陶只觉得好笑。   当时确实太尴尬了。   “实在羞愧,”孟晚陶道:“一时不查,收错了。”   李渠道:“也无妨的,不过那片花生,是少爷亲自种的,被三小姐错收了,主子当时都没生气。”其实生了,还生了很大的气,不过后来就一点儿都不气了。   孟晚陶根本不知道,原来那花生田是宫珏亲手种的,原本已经淡了的羞愧,又升了起来。   “不过,”李渠不知道孟晚陶心里在想什么,只继续给自家主子助力,想偷偷地旁敲侧击的让孟晚陶知道,他家主子有多在乎她:“三小姐手艺真的了得,少爷以前从来不吃花生的,却对三小姐送去的花生,十分喜欢。”因为主子喜欢你!所以喜欢你送去的各种花生吃食!包括生花生!   孟晚陶眉心动了动,觉得李渠这话很有问题。   她偏头看着一脸莫名兴奋的李渠,道:“以前都不吃花生,为什么还要种花生啊?”   李渠脚步一顿:“……………………”对哦。   打发好奶油,出了院子来接孟晚陶却恰恰好听到这话的宫珏:“……?” 第55章 . 放电 嘴角荡开一抹醉人的笑   李渠万万没想到, 他不过是想暗戳戳从细微末节中不经意地表达主子对孟三小姐有多在意多与众不同,却没料到,刚开了个头就出现这么大的差池。   他愣在那儿, 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尤其是一抬眼还对上主子寒涔涔的目光。   李渠:“……”   他迅速心虚地收回视线,闭上嘴,再不敢说一个字。   孟晚陶见他这个样子, 察觉到什么,下意识回头看,果然看着站在不远处的宫珏。   她问李渠那话,原本就只是觉得奇怪,比较好奇, 并没有旁的意思,看到宫珏, 嘴角顿时扬了起来, 笑着问:“奶油打发好啦?”   对上孟晚陶视线的时候, 宫珏那涔涔寒意已然消散, 他轻轻应了一声:“嗯。”   这一声‘嗯’落在孟晚陶耳里, 不过是正常对话, 落在李渠耳朵里却是特赦。   他瞬间活了过来, 低着头匆匆道:“我把花生扛过去。”   话落,他便赶紧跑了——再不跑,小命休已。   孟晚陶没发现李渠的不对劲之处, 只看着宫珏:“打发好了怎么不歇歇, 出来做什么?”   宫珏想说,出来看看你。   但话到嘴边,潜意识有个声音告诉自己,这样说似乎有点问题, 他便没吭声。   孟晚陶:“?”   见他欲言又止的样子,怕是这大半天一直忙活,闷着了,孟晚陶笑了笑:“想不想看看我快改建好的花房?带你去看看,是我亲自设计的。”   宫珏只是出来找她的,对什么花房,并不感兴趣。   但既然孟晚陶提及,他还是欣然应下:“好。”   “我们从这边走罢,”以为宫珏是闷坏了,孟晚陶他一朝着菜地的方向走在前面带路:“刚好可以看看庄子里种的菜,长出来不少,你有想吃的,顺便摘了,晚饭的时候吃。”   晚饭吃?   宫珏眼睛亮了下。   他点头:“嗯。”   菜地里,不止有孟晚陶后来种的菜,还有之前庄子里本来种的许多菜,因着要供着伯爵府的日常吃食,品种很是丰富。   宫珏盯着一片结满了茄子的茄子地,唔,瞧着还挺喜人。   见他这个眼神,孟晚陶主动道:“想吃茄子?”   宫珏:“……”都可。   她笑了笑:“刚好我也想吃烧茄子了,晚上可以做个肉末茄子,等番椒长出来,可以做地三鲜……”   说到这里,她话音一顿。   一时兴奋就给忘了,这个时代还没土豆呢。   土豆可是个好东西,不仅能做许多美食,还能做出各色零食售卖。   等她闲下来些,就托人去寻去!   “南瓜想吃么?”孟晚陶蹲在菜地里,拍了拍面前又大又圆,金黄金黄的大南瓜,抬头笑着问宫珏:“晚上煮绿豆南瓜汤喝,这南瓜熟透了,肯定特别甜。”   下午的阳光柔和了不少,也比上午多了些凉意,但这会儿,孟晚陶恰恰还在阳光,逆着光,一层光晕在发顶晕开,笑容明艳且温婉,宫珏少不得又愣了片刻:“……好。”   “那就喝南瓜汤,”孟晚陶把手边的南瓜摘下来,又去摘茄子:“烧个肉沫茄子,再烧个咸蛋黄焗南瓜……”   南瓜着实有点大,孟晚陶抱了一下挺沉的,不太好在菜地里走,正要先放到一旁,耳边传来宫珏清冷的嗓音——   “给我。”   孟晚陶看着面前伸过来的两只手,也没客气,直接把南瓜放到了他手上,转头去摘茄子。   一个南瓜于宫珏而言,都算不得有重量,不过他还是颇感兴趣地拿着掂了掂。   这感觉……   他看了一眼正弯着腰认真摘茄子的孟晚陶,以及面前的一大片菜地。   种田好像还挺有意思的。   “冬瓜也可以吃了呢,”摘完茄子,孟晚陶又问他:“想吃冬瓜么?”   宫珏:“好!”   孟晚陶又去摘了个冬瓜。   于是宫珏便一手抱着一个瓜,孟晚陶怀里则抱了四五个茄子。   “还可以做个酸甜口的脆茄片,”出了菜地,孟晚陶笑着道:“应该合你口味。”   宫珏没忍住瞧了她一眼:“怎么不做你爱吃的?”都做成他爱吃的。   孟晚陶被他问的怔了一瞬。   这个问题……不太对啊!   可她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哪里不对劲,只道:“我也爱吃这些啊。”   宫珏点了点头:“嗯。”   孟晚陶:“?”怎么感觉更奇怪了。   被茄子蒂上的刺扎了一下,孟晚陶收敛心神,注意力又回到手里的菜上,抱着这么多菜,去看暖房也不太合适了,因为确实太重了,尤其宫珏还抱了两个那么大的瓜。   “先把菜放回去罢,”孟晚陶道:“等下再看暖房好了。”   宫珏点头:“好。”   两人往回走的时候,孟晚陶问起刚刚跟李渠说起的事:“你以前不喜欢吃花生,为什么要自己种花生啊?”   这个行为实在有点古怪——当然,她做的花生吃食那么好吃,宫珏喜欢吃上了,是很正常的事,她并不觉得这个地方奇怪。   当时种花生是因为,恰恰好也是到庄子里来休息,正好这边的长工短工在种花生,他瞧着有点意思,便自己种了一片。   至于吃不吃,并不在他考虑范围内。   “种田其实挺有趣的,”宫珏想了想刚刚在菜地里的情形,道:“播种、采摘,有意思。”   孟晚陶笑了:“你也这么觉得?”   宫珏精准捕获‘也’这个字眼。   他面不改色点头:“嗯。”虽然是刚刚才觉得的。   “这样看,”孟晚陶转过身,一边倒着走,一边对他道:“我们俩志同道合呀!”   她也特别喜欢种田。   既有丰收的喜悦,还解压,而且特别有成就感。   宫珏眉头轻轻挑了下,嘴角荡开一抹醉人的笑:“好巧。”   他这一笑,把孟晚陶晃得脸都红了。   怎么有人长得这么好看!   还总是不自觉地放电!   幸好她心性坚定,没有被美色迷惑,要不然怕不是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她仓惶收回视线,转过身,脚步有些快地往回走。   宫珏看着突然这样子的孟晚陶,不明所以,以为她是急着看烤箱里的吃食,便没问,只大步跟上她。   出来搬砖头的大柱,恰好看到两人离开的背影,皱着眉头不自觉挠了挠头。   奇了怪了,他眼花了么,怎么感觉孟三小姐身旁的那个左手抱着南瓜右手抱着大冬瓜的男人,有些熟悉啊?   怎么背影瞧着有点像他在城里做工时偶然瞥见过一次的摄政王?   啧。   估摸就是背影有点像罢,摄政王那样尊贵如谪仙的大人物,怎么可能做这样的事。   他还真是被前院孟三小姐做的美食香味迷晕乎了! 第56章 . 珍惜 “……传旨的又来啦!”……   李渠好心似乎办了坏事, 扛着花生回去后,下午就没敢再开口说过一句废话。   如此埋头苦干的拼劲,成功扭转了这几日孟晚陶对他的敌意。   于是李渠凭借一身力气, 蹭到了一顿下午茶。   虽然是蹲在角落里,默默喝奶茶吃各种新做的甜品,他依然很开心, 因为奶茶太好喝了,尤其是里面黑黑圆圆的珍珠,特有嚼劲,这个奶茶之前孟三小姐也有做过,他就只看过, 并没有尝过。   别说,真的特别好喝, 珍珠也好吃, 怪不得主子被迷了魂。   泡芙还有什么曲起饼干, 也好吃!   李渠十分为自己迅速做出跑回去等大枣喊自己过来帮忙干活的明智表示庆幸!   幸好他跑得快, 要不然, 现在的福利就是老六的了!   到小瓷和小枣回来人手一多起来, 再加上本来流程就十分熟练了, 甜品做得倒也快。   今日大家都辛苦了,因为要做新菜,晚饭是孟晚陶掌勺。   南瓜绿豆汤简单, 南瓜洗净去皮, 切块后同绿豆一起在砂锅里炖着就行。   肉沫茄子稍稍麻烦一些,先把茄子洗净切成差不多均匀一指长的条,先用盐杀水,再下锅炸至八成熟捞出。   沥油后, 锅里放少许油烧热,葱姜蒜末爆炒出香味后将切成肉末的五花肉下锅里继续爆炒,翻炒均匀后,把炸好的茄子倒进锅里继续炒,而后加入调好的料汁,闷煮一会儿,收汁后便可出锅。   然后是咸蛋黄焗南瓜。   这道菜也不难,南瓜切成条后,先在沸水中焯一下,捞出后,再裹上淀粉下油锅炸,炸到金黄酥脆就可以捞出来。   然后最主要的就是要炒个蛋黄酱。   把煮好的咸鸭蛋剥开只留蛋黄,蛋白放置一旁等会儿开饭的时候,看谁想吃,不想吃就明天早上煮粥吃掉。   炒好蛋黄酱,把炸好的南瓜,翻炒均匀,便可以出锅。   今儿摘的冬瓜超级大,得吃上个好几天,孟晚陶怕吃不及时会坏掉,除了原定的冬瓜汤,便又加了一道炒冬瓜。   冬瓜好炒得很,切成不太厚的片,热油爆香葱姜蒜再放冬瓜片继续炒,最后调味即刻。   冬瓜汤,孟晚陶做的是肉丸冬瓜汤,先用瘦肉打了肉丸出来,加切的薄薄的冬瓜片,放盐调味,再加少许虾皮提鲜即可。   想着李渠也在,孟晚陶便又炒了个小青菜和藿香炒鸡蛋,饭是腊肉焖饭,这边菜都炒好,那边南瓜绿豆汤也煮好了。   南瓜熟透了,不用放糖都足够甜,绿豆粒粒开花,瞧着就好吃。   饭菜都端进花厅后,孟晚陶看到李渠还站在院子里,她诧异了下,以为他还记着自己今天瞪他的那几眼,便笑着道:“吃饭了,进去啊?”   李渠朝里面看了一眼。   他可不敢跟主子一张桌子吃饭。   但……他不舍得走。   今天的饭好香啊,还有个看着就很好吃的咸蛋黄焗南瓜,现在走太遗憾了,他都厚着脸皮一直忙活着赖到现在了呢。   “我……”最后他鼓起勇气:“我在外面吃就行。”   孟晚陶朝里面看了看,笑了,虽然她这里没这个规矩,但宫珏那边还是有点规矩比较好,不然他要被欺负的。   “行,”她道:“那你等着。”   孟晚陶把每样菜都拨了一份,又盛了两碗汤,和一大海碗腊肉焖饭,和小瓷一起端了出来。   看着这么多饭菜,李渠受宠若惊。   尤其还是孟三小姐亲手给他端出来的,这……他可受不起,忙上前接了过来。   “我去那边台子上吃!”李渠说了一声,怕主子冷刀子瞥自己,忙端着饭菜跑了。   小瓷看了看外面的李渠,有心想问他,干活那么麻利,力气又大,是不是会武功,可不可以教教她,她厨艺不行,女红不行,就想着学个武功什么的,还能保护小姐。   结果,见他跑的飞快,院子里到了夜里那么冷,她可扛不住,犹豫了一会儿,她把手里的肉丸冬瓜汤给李渠放下后,还是转身回了花厅。   李渠看了看面前的肉丸冬瓜汤,又看了看小瓷:“多谢。”   小瓷摆了摆手,飞快地跑了,她要赶紧去吃那个肉沫茄子!看着就贼好吃!   外头冷,未免饭菜凉了失了原本的美味,李渠吃得飞快,哪怕那一大海碗是小瓷小枣大枣三人加起来的饭量还要多,他还是在饭菜凉之前,全都吃干净了,连一滴汤都没留。   吃完的时候,花厅里的众人还在继续吃呢,李渠默默把碗刷了,然后又帮着把院子里下午劈的柴收进柴房摞好,这才到外面等着——直接走显得太功利了。   可能是因为参与了摘菜的环节,再加上今天的晚饭确实美味又丰盛,宫珏这一顿吃得十分满足。   走的时候,孟晚陶还给他装了许多今日新做的各式甜品,宫珏的嘴角,一直到出了孟晚陶庄子的地界,都还一直扬着。   自以为早已洞悉主子心思的李渠,看到主子这个样子,哪里有什么不明白的。   主子何时开心成这样,还开心这么长时间过?   原来主子动情后是这个样子的。   他看了看手里,刚刚走的时候孟三小姐特意给他装的一份甜品,独独给他的,没有老六他们的份!想到以后孟三小姐的身份,李渠脸上心里,全都美滋滋。   宫珏今儿心情好,便没顾得上搭理李渠,自然也没计较他下午爬到树上偷看的事情。   等回到庄子,他才敛了嘴角的笑。   看着回来时候,孟晚陶给他的,让他睡前喝的燕窝羹,宫珏眉心轻轻动了动。   睡还早着呢,今儿在那边待了一天,公务压了那么多,都还没处理,若是往日,这么多折子密报,他心情定然奇差,但今日。   他心情非常好。   把燕窝放到手边,这才开始翻看折子和密报。   看累了,便吃个泡芙或者饼干。   压了太多折子,宫珏看到寅初才把紧要的处理完。   此时燕窝已经凉透了,他也不急着睡,就在煮茶水的小炉子上,把燕窝温了,一口一口十分珍惜地吃了这盅燕窝,他才睡下。   泡芙和饼干,还有新尝试的杯子面包,兰姨和宋叔尝了后都给了极高的评价。   到大柱带着徒弟用了两天时间把铺子重新装修后,孟晚陶同宫珏一同商议给铺子起名——喜乐美食铺。   这便在宋记云吞铺推出了开张当日吸引顾客的新品——   泡芙,和各色水果小蛋糕,还有曲起饼干。   新品试推良好,甚至远远超过了孟晚陶预期,小瓷和小枣每每回庄子都要说一遍,顾客在催着铺子赶紧开张,好多买些回家给夫人/老母亲/女儿……尝尝。   孟晚陶却不为所动,只等着选定的黄道吉日冬月初二开张。   离开张的日子越近,孟晚陶主仆几人越紧张,紧张中还透着兴奋,好在一切都安排妥当,一应事物有条不紊的推进着,就是紧张,也不显慌乱。   立冬这日,心情连着大好的孟晚陶张罗着包饺子。   因为明日铺子便要开张,小枣和小瓷回来的颇早,到庄子时还没到午时,正好赶上孟晚陶刚割了肉回来剁馅包饺子。   小枣帮着剁馅和面,小瓷则是得了小姐的话去隔壁庄子喊宫珏来吃饺子。   她刚喝了两口牛乳茶抓了一把泡芙,一只脚才踏出院门,便瞥见了熟悉的一行人骑着高头大马朝这边来。   小瓷惊得愣了好半晌,才慌忙咽下嘴巴里的半个泡芙,飞快转身朝着厨房跑,边跑边喊:   “小姐!小姐!又来了!”   孟晚陶正剁馅呢,咚咚咚地声音中,没太听清小瓷喊什么,就停下手里的菜刀。   来了?   什么来了?   宫珏?   她对一旁忙前忙后的小枣道:“阿覆来了,让他先歇着就是,等……”   她话没说完,就听到小瓷喊破了音的一声:“……传旨的又来啦!”   孟晚陶:“……???” 第57章 . 暖阳 宫珏被她这个笑晃了眼   孟晚陶一时间有点懵。   上一次下旨、褒奖、赏赐, 孟晚陶真的只当是撞大运,毕竟上面那位突发奇想要抚恤忠烈之家,这是谁都想不到的, 只是……   这才隔了多久,怎么又来了?   难道是原主父母在天有灵,开始保佑自己女儿了?   孟晚陶怎么也想不通, 前十五年,无人问津,凄惨无比,一场小病就带走了她一条小命,怎么现在这么频繁?   不过这会儿她也没太多时间去想这个问题, 宫里来了人,她自然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应对。   她忙去洗手, 解了围裙, 就带着大枣小枣她们忙去迎接。   刚出了院门, 李公公便带着一行人到了跟前, 已经从马上下来了。   上次, 孟晚陶不明就里, 也怕惹上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没敢多打量,今天倒是盯着来人看了看。   旁的人她自然不认得,只有走在前面的这位李公公她有印象。   孟晚陶正在盘算, 她该如何见礼时, 就见李公公离她三丈远的地方停下,冲她行了个礼:“三小姐有礼。”   孟晚陶:“???”   孟晚陶:“——!”   有些话不用问不用打听,只需要看旁人的态度就可知大概。   要知道上一次,她大伯, 承誉伯对李公公都很客气的,李公公现在恭恭敬敬冲自己行礼,这已足够说明她现在的处境。   她稳住心神,冲李公公回礼。   李公公忙道:“奴才来传旨,三小姐请接旨。”   孟晚陶这才带着小瓷她们跪下接旨。   李公公一展圣旨,于初冬里,朗盛道:“奉天承运,皇帝昭曰……”   孟晚陶稳住心神听李公公把圣旨读完,哪怕她面上十分平静,心底却是波涛汹涌。   还是赏赐。   说是入冬了,过冬,还有紧跟着过节的赏赐。   同上一次相比,这一次的赏赐虽然少了几样,但总数和总价值,却是几乎翻了个倍。   赏赐就罢了,这次竟然光赏银就有一千两,燕窝直接翻了三杯,雪参裘皮绸缎等只多不少。   孟晚陶完全不清楚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朝廷里钱多烧得慌么?   这么接二连三赏赐不停,还是说伯爵府本家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人才?立了什么大功?   不应该啊,真要出人才立功,圣旨和赏赐也该是下到伯爵府,而不是城外的这个庄子上。   而且,她近日京城频繁,并没有听一直关注着伯爵府的兰姨有提过伯爵府有什么动静。   难不成,这两次,真的都是因着‘忠烈’二字?   可,这都多少年了,朝堂上从没人提过已故的孟司壤夫妇,今年怎么回事?还是说男主在谋划着什么?   想到这里,孟晚陶心里打了个突,她一个路人甲,不会卷进主线剧情里罢?可,按着剧情逻辑来说,不应该啊。   她一直安安分分在她的庄子里,种田开铺子,压根没往主线剧情上凑,还尽量避免着跟伯爵府的来往,存在感已经非常低了,好端端的剧情,怎么会五故出差池?   还是说,幼帝受了什么感悟,真的只是体恤忠烈?   “民女谢主隆恩,”不知道幼帝这两道旨意有何深意,此时孟晚陶再茫然再惊讶,也只好先领了旨:“万岁万岁万万岁。”   把圣旨捧到孟晚陶手里,孟晚陶拿到圣旨,这才起身,起来后,冲李公公示意:“有劳李公公了。”   瞥见她眼底的疑虑,李公公笑了笑道:“三小姐这般说便是折煞奴才了,这本就是奴才的差事,前段日子西北换防,皇上想起当年孟将军的事迹,感怀颇深。”   听到这话,孟晚陶不自觉看向李公公。   李公公还是笑呵呵的一张脸,一脸恭敬且诚恳地看着她,孟晚陶眉心轻轻动了动。   她感觉错了?   这个李公公不是故意为她解惑,只是顺口一说?   转念一想,也是,她跟这个李公公无亲无故,今日不过是第二次见,别人为何要对她解惑?   想着许是如今宫里面对她这个忠烈之后多了几分顾念,李公公便卖了她一分面子罢了,这面子,说到底,是孟晚陶爹娘拿命换的。   这般想着,孟晚陶面色镇定了许多。   她让小瓷她们去接了赏赐,侧身对李公公道:“这庄子离京城颇有些距离,公公进来歇歇脚,喝杯茶罢。”   说着,她便冲大枣使眼色。   大枣轻轻点头表示晓得了,带着赏赐进去后,便去准备。   李公公笑着道:“三小姐美意奴才心领了,奴才还要回去复命,便不多打扰。”   既然如此,孟晚陶也不便多留,正说着,大枣从里面出来,孟晚陶示意大枣,又对李公公道:“既如此,这便是请李公公喝茶罢。”   那一包少数也有二十两银子,李公公哪里敢收,忙道:“三小姐委实客气了,奴才实在……”   “不多,”孟晚陶看着他,道:“只是个心意,公公不收,倒是我不周全了。”   李公公没办法,只得手下。   孟晚陶心里这才有底,又对大枣道:“李公公在宫里当差,衣食自是有讲究的,我这庄子上,旁的东西没有,吃得倒是富裕,今日一早起来做了些点心,权当请李公公尝个鲜了,李公公别嫌弃就是。”   银子都收下了,收点点心倒也不妨事,他看孟三小姐这谨慎的样子,不收,她怕是不能安心,便笑着道:“那奴才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先谢过三小姐美意。”   大枣和小枣装了两个包裹的点心出来,李公公亲手接过,这才带着人告辞离开。   孟晚陶目送李公公一行人消失在视线中,这才带着早就在李公公稍稍走远一些就按捺不住兴奋和激动的小瓷她们回去。   “小姐!”小瓷最开心,也最忍不住:“这次赏赐好多啊!好多银子!还有补品和布匹!入冬了,小姐冬装最少,可以请裁缝来,给小姐多做几套冬装穿!那料子和花色,都极趁小姐,做成衣服,小姐穿,肯定特别好看!”   谁能想到,几个月前,她们还连饭都吃不饱,这才多久,就可以过得这么体面尊贵了?   她是由衷地为小姐高兴。   孟晚陶看她一眼:“刚刚那么一会儿,你就又都知道了?”   小瓷笑得见牙不见眼:“我偷偷看了好几眼呢!”   上一次下旨,还赏赐,她们庄子地位就与往日大不相同,今儿又下旨赏赐,莫说是在这城郊,就是进了城里面,她们小姐也是有尊贵的,大枣和小枣在城里那么些日子,这种利害关系,自然是知道的,是以两人也特别开心。   钱不钱的,没所谓,反正她们小姐现在也不缺钱花,当然送上门的,尤其是以这种方式送上门的,自然是多多益善。   “我也看了,”小枣接着小瓷的话道:“确实特别好看,小姐长得本来就好看,穿上这样的料子必定更加光彩照人!”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兴致高得不得了。   虽然初时有些疑惑,但跟李公公交谈了几句后,孟晚陶心里没了大石头,这种被人送钱送东西上门的好事,她自然也是开心的。   “那我们再去看看好了,”她主动道:“刚刚接旨,还有宫里的人在,我都还没看呢。”   小瓷马上跑到前面带路。   大枣稍稍稳重些,不像小瓷跟小枣两个快要蹦起来的人一样,她跟小姐说了恭喜,便提了一嘴:“李公公既收了喝茶钱,小姐为何还让包了点心?”   一应赏赐都被暂时放在了孟晚陶屋里,她抬脚进屋的时候笑着道:“出宫宣旨,还是这种封赏的旨意,一般身份的公公是得不了这个差事的,李公公瞧着是个有见识的,咱们的点心,他若吃着好,自然能给宣传一波,他若吃着不好,本就是一份心意,也无伤大雅。”   大枣顿时恍然,还是小姐想得周到,她那会儿紧张得脑子都快成浆糊了,小姐还能想那么多,感慨完,她笑着道:“咱家的点心,吃过的都说好,李公公既然是有见识的,自然能品尝到小姐做出来的点心与众不同之处。”   孟晚陶没说话,不过她也是这么觉得的,除非那个李公公压根就不喜欢吃甜食。   屋里,小瓷跟小枣两人已经把所有赏赐都一一摆好了,别说,猛地一看,这些好东西,似乎真的闪着金钱的光芒。   有句话叫蓬荜生辉,孟晚陶现在算是体会到了一点点。   “小姐……”小瓷捧着一匹绛紫色的云锦,开心道:“这个做成衣服,小姐穿肯定特别好看!”   孟晚陶看了一眼,确实好看。   不得不说,一分价钱一分货永远都是真理。   眼前的这些料子,随便拎出来哪一个,都比她在成衣铺里见过的那些好百倍不止。   对于穿的,她其实不是很在意,上次赏赐的料子,她送了兰姨一半,余下的,并没用动,都还在库房里放着,原本是想着留着日后应急用的。   现在又赏了这么多,花色还都恰恰赏在了她的心坎上,孟晚陶便动了做衣服的心思——这么多料子呢,应急留个几匹也够了,不穿等过几年这花样就不时兴了。   等忙过这几日,她就去城里找裁缝做两套衣服的。   别的不说,等铺子规模大起来,她一个老板总不好太穷酸了。   再者,今儿这圣旨和赏赐一下来,京城伯爵府那边未必还坐得住,万一到时候不得不见面,她也不能落了下风不是。   她指着小瓷手里的一匹,还有她旁边那匹藕粉色的,吩咐道:“这两匹留着,过两日找裁缝做两套衣服。”   上次赏的布料,小瓷就一直想着让小姐做几套衣服穿呢,府里的其他小姐,她见过的,个个都穿得可好了,以前是没有,现在有了,她就觉得,小姐也该那样子穿,结果小姐偏不,她又劝不动,嘀咕了几天只得作罢。   今日又赏了这么多,小瓷第一反应就是,无论如何要劝小姐做几套衣服,没想到,她还没怎么劝,小姐就开口,她当即就兴冲冲把这两匹料子抱到一旁,又指着另外一匹妃色的道:“这个也做一套罢,这个颜色,小姐穿肯定好看。”   又指着另一批金茶色:“这个也做一套,这个小姐穿也好看得很!”   孟晚陶:“两套就够了。”   小瓷不放弃:“这么多料子呢,小姐多做几套罢!”   大枣跟小枣也在一旁劝。   倒不是她们嫌弃自家小姐穿得不好,而是明明有现成好东西,为什么不享用?   孟晚陶被她们磨得没办法,只得点头又同意做一套妃色的。   “可以了,”孟晚陶看着还要再磨的小瓷道:“剩下的等开春了做春装,一下都做了冬装,明年春天穿什么?”   小瓷一想也是,便歇了心思,不过收拾料子的时候,小声嘀咕了一句:也许等开春,宫里又来赏赐了呢?到时候不就不用愁啦?   当然,这只是她的一个美好期望,她这会儿当然不知道自己的期望会成真。   把料子分配好后,就是一些名贵的补品,还有一些进宫的橘子和龙眼,还有冬枣。   主仆几人边吃橘子,边看其他赏赐。   橘子有点酸,但还在可以忍受范围,孟晚陶只皱了皱眉头。   冬日里,水果贵,小瓷她们吃得很开心,并不在意酸不酸。   “燕窝这么多啊?”孟晚陶掀开一个盒子,看到里面码的整整齐齐的燕窝盏,有些吃惊。   上次赏得还没这次的一半多罢?   “这么多正好,”小枣道:“小姐多吃些补补,上次赏的快吃完了,正好续上。”   上次的燕窝她给兰姨送了一半,剩下的她吃一些,宫珏吃一些,确实快没了。   原本她打算过两日去城里买一些的,这下好了,不用买了,可以省下一笔钱。   说到钱,就不得不说今儿的一千两赏赐了。   许是为了方便罢,赏的大部分是银票。   孟晚陶是不缺钱了,但也不嫌钱多,她数了数,然后拿了三锭银子,给小瓷大枣和小枣一人一锭。   “喏,”孟晚陶笑着道:“给你们都沾沾喜气。”   一锭就是十两,大枣和小枣可不敢要这样的巨款,忙推辞。   “拿着罢,”孟晚陶笑着道:“总不能让你们白跟我吃苦啊。”   小瓷跟小姐可不客气这个,她当即就把银子揣了起来:“沾沾喜气,这可是陛下赏的!”   “不吃苦,”大枣眼睛都红了,语无伦次道:“跟着小姐,一直都很好,享福的。”   小枣也应和,并一一细数孟晚陶对她们的好。   “那就更要收着了,”孟晚陶笑着道:“总不好白单担着这个对你们好的名头。”   大枣和小枣这才把银子收下。   除了水果这些不能放,其他的赏赐安排好后,便先存在了库房里。   “好了,”处理完,孟晚陶这才一脸喜色地道:“继续包饺子罢!”   有了这个插曲,众人包饺子的情绪更加高涨。   “我这就去喊公子过来吃饺子!”小瓷喊了一声就往外跑。   “是要喊我么?”   紧跟着小瓷的喊声,宫珏的声音便从门外传进来,在小院子里回荡。   话音未落,一身月白色长衫的宫珏,便踏进了院子。   孟晚陶恰好刚从屋里出来,一抬眼便对上了宫珏的目光。   虽然刚刚已经从李渠的汇报中得知,孟晚陶今日收到赏赐,非常开心,也对‘赏赐’很满意,还知道她顺便借着赏赐暗暗推广了一波她做的点心……   但这会儿看到她眉眼间洋溢的喜色,和嘴角深深的笑意,宫珏还是由衷地笑了。   见宫珏对上自己的目光后,突然笑了。   如同头顶暖阳般的笑意,融化了初冬的寒意。   孟晚陶心底最后的那点担心也尽数消散,她也冲宫珏笑了笑。   “是啊,”她笑容明艳,容颜极美,嗓音更是清婉:“就等你呢。”   宫珏被她这个笑晃了下眼。   抬脚朝她走过来时,宫珏微垂的眼睫挡住眼底的疑惑,奇怪,他心跳怎么突然这么快? 第58章 . 入怀 宫珏呼吸稍稍顿了顿   庄子里, 众人洋溢在喜气中,兴致勃勃包饺子。   而京城,打从封赏的旨意一下, 李公公奉旨去宣旨,拿着圣旨,人还没出宫, 京城便炸翻了天。   宫里的旨意,哪怕只是无关紧要的一道口谕,在京城都备受关注,更不用说是如此丰厚的赏赐,还是短期内, 接连两次封赏。   上一次就罢了,皇上要慰问忠烈之家, 也属正常, 可今日, 京城里全都在猜测到底是何寓意。   承誉伯府, 上次下旨的时候就被有心人查了个底朝天, 根本就没什么值得关注的, 左不过是运气好被捎带上了。   今日之后, 京城众人再看承誉伯府,就和之前不大一样了。   虽然这两次,圣旨和赏赐都是直奔向城郊孟司壤独女住的庄子上, 可她到底也是孟家人啊。   能得两次封赏, 孟三小姐已经入了京城众人的眼,哪怕她从未露过面,此人名字却已是满京城皆知的了。   旁的不说,姻缘一道, 那几家最重清誉的清贵之家怕是会多考虑她几分。   当然了,不止清贵之家,别的人家心里也会对孟家的姑娘,尤其是这位孟三小姐诸多留意。   几代帝王善待过的人家,哪怕家世落魄了些,体面还是有的,而且这样的人家,只要不过分庸碌,抓着机会,总能翻身。   不少人纷纷猜测,伯爵府估计要借着此次机会翻身了。   孟晚陶在承誉伯府的处境,以及同府里其他主子之间的不虞,外人自然不知道,是以也没人知道在外人都在猜测承誉伯府要翻身时,承誉伯府里,一片阴云。   这圣旨和赏赐,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孟晚陶同伯爵府撕破脸的时候来,若是在之前,这份荣耀,连同赏赐,都是府上的公中之物,如今全落在孟晚陶手里不说,以后府里人出门,势必会被问到孟晚陶,到时如何与人交谈?   孟晚陶那个拼着命不要也要撕破脸的架势,她们若与人,关系和睦,被她蹿出来揭穿,伯爵府的脸可就真真丢尽了。   丢脸事小,现在孟晚陶在宫里都是挂上号的,事情再闹大了,累及伯爵府,才真是大祸害。   已经下了两次旨,封赏了两次。   府里再不去庄子上看看,势必会被有心人看出端倪。   事关孟晚陶,一应都是老太太做主,旁人莫敢置喙,更不敢在老太太跟前提这个让老太太立马连形象都不顾就黑下脸的人,上次老太太匆匆去了一趟庄子,回来就气得几乎吐血,直是气得病了好些日子才缓过来。   都知道孟晚陶是老太太的刺,如今这般处境下,府里左右为难,也没人敢自作主张前去庄子找孟晚陶说项,关系能不能缓和先不说,至少先把面子上这一关先过了。   可这个话,没人敢再老太太跟前提,这可不是犯了大难。   同承誉伯府一道被封赏的家家户户都喜气洋洋,伯爵府里,说句愁云惨淡都不为过。   可这些孟晚陶压根就不知道。   有田,有庄子,还有钱,现在似乎还有了那看不见摸不着的体面,孟晚陶觉得自己只是穿来的时候打通了一关,就直接躺赢了,美滋滋得很。   原本孟晚陶今日心情就好,饺子馅不止调了猪肉馅的,还有羊肉馅的。   若不是几个人都爱吃肉,孟晚陶还想再调个素三鲜馅的,瞧着馅调的有多,怕是吃不完,孟晚陶才歇了这个心思。   大枣和小枣擀皮,孟晚陶小瓷还有半个新手学徒的宫珏包,瞧着分配分工倒也和谐。   只是一开始不是那么顺利。   因为宫珏不会包。   不会包学就是,谁也不是一生下来就会包饺子的,连小瓷都是上一次吃饺子的时候现学的,现在已经包得很像样了。   这个教学任务自然落在孟晚陶身上。   她拿了饺子皮,示意宫珏:“这样,放在掌心……”   宫珏拿过饺子皮,然后对上孟晚陶视线,以眼神询问‘然后呢’。   如此近距离,且认真的对视,对孟晚陶来说,无异于是一场美颜暴击。   别说他根根分明,浓密纤长的睫毛,她都能看到宫珏漆黑的眸子里映出的自己。   而他正目光灼灼盯着自己。   孟晚陶心跳慢了一拍,好片刻才收回视线,只看着两人手里的饺子皮道:“夹了馅放进饺子皮里,要适量,不要太多了,太多了包不住,下锅就会散。”   宫珏看了眼孟晚陶夹的饺子馅的量,照葫芦画瓢,他也夹:“太少了呢?”   孟晚陶看他夹的分量还可以,笑着道:“少了不好吃。”   宫珏嗯了一声,轻轻点了点头表示晓得了。   “然后这样……”孟晚陶把包着馅的饺子皮放到两手之间,展示给宫珏看:“这样食指和大拇指用力,一捏,就包好了。”   夹了刚刚好分量的宫珏,觉得包饺子似乎不难,正要大展身手,就觉得眼前一花,一个饺子在孟晚陶手里出现,而他什么也没看清。   怎么回事?   他并没有眨眼,为何……   见他眉心微微蹙起,孟晚陶就知道他没看懂,又拿了个饺子皮,重新给他示意了一遍。   看着一张饺子皮,一筷子饺子馅,被孟晚陶那么一捏,就又成了一个元宝般的饺子,宫珏眉心蹙得更紧了。   他不会。   孟晚陶看他一眼:“还没有看懂?那我这次再慢一点。”   宫珏抿唇:“……嗯。”   于是这次,从孟晚陶拿饺子皮开始,他眼睛都没眨一下。   慢动作下,他可得可清楚了,可最后那个一捏,到底是怎么回事?孟晚陶到底怎么捏的,他为什么还是不明白?孟晚陶是不是在骗自己?   学不会的巨大羞耻,和困惑,他抬头。   孟晚陶刚把包好的饺子放到篦子上,也正好抬头,四目相接,看着他眼底复杂的情绪,孟晚陶:“?”   怎么回事?   包个饺子还包出火气了?   “怎么了?”孟晚陶眨了眨眼,茫然地问宫珏。   宫珏收回视线,但眉宇间已经染了懊恼。   他看着手里的饺子皮,和饺子馅,浑身都有些僵硬。   见他这个样子孟晚陶哪里不明白,居然还没学会,明明平日里帮忙干活的时候,又快又麻利,都不用她怎么教,怎么包饺子这么简单的活,认真教了好几次,反而学不会呢?   ……果然聪明人也是有短板的,不定是哪块板呢。   宫珏身上的短板,就是包饺子。   这么一想,孟晚陶嘴角飞快提了一下,但她很快就把扬起的嘴角压了回去,并别开了头,不让宫珏看到她在笑。   看着她明显抖动的肩膀,宫珏:“……”   孟晚陶只笑了一下,就赶紧收了笑意,强绷着嘴角转过身,假装若无其事地对宫珏道:“是不是刚刚演示太快了没看清,我再给你示范一遍。”   “这样……”忍笑其实是件非常辛苦的事,尤其是这会儿她还要顶着被嘲笑的当事人灼灼的目光,孟晚陶觉得自己全身的力气都用来压住这股笑意了,实在是累得不轻:“看,这是饺子皮,这是食指拇指,这样子,放好后,拇指用力往里面一捏,相当于扣一下,就这样……你可以先试试看,找找感觉。”   这一次的示范,宫珏压根没看,他就盯着孟晚陶发顶。   还有她十分艰难且痛苦的忍笑神色。   见宫珏不动,也不说话,孟晚陶诧异压过刚刚的笑意,抬头看过来。   对上宫珏直勾勾的视线,孟晚陶:“……”   不知道是因为两人距离太近了,还是宫珏五官太惊艳,还是他眼神太耀目,又或者是她偷笑后有些心虚,对视中,孟晚陶脸不自觉红了。   好片刻,她才眨了眨眼,故作镇定道:“怎、怎么了?”   宫珏:“你笑了。”   孟晚陶:“……”   宫珏认真且肯定道:“我看到了。”   孟晚陶:“………………”   哪有人看到别人偷偷小自己,还这样当面直接指出来的啊?   可能是太直白了,孟晚陶都没顾上不好意思,被他这样直接揭穿,孟晚陶当即再也忍不住,别过头,就笑了起来。   刚刚学不会包饺子,拧着眉头一脸苦大仇深的样子就算了,现在又这样认真严肃,简直……太好笑了!   孟晚陶越笑越止不住,直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后来还是肚子实在太疼,受不住,才不得不一边扶着案板呻.吟,一边抹着眼泪:“哎哟,不能笑了,我肚子好痛……呜呜呜……”   小瓷三人不明所以,刚刚她们都在兴致勃勃擀饺子皮和包饺子,满脑子都是今天那么丰盛的赏赐,以及等会煮熟的美味饺子,就见小姐教宫珏包饺子教着教着,突然大笑起来,还笑得捂着肚子说肚子疼。   小瓷三人互相看了对方一眼,显然都不知道小姐在笑什么。   小瓷胆子大些,跟宫珏也熟些,她看了看两人,正打算问宫珏怎么了,就看到宫珏原本绷着的面色,突然变了,连眼神好像都柔和了不少,他放下手里的没包好的饺子,擦了擦手,从衣袖里拿出一块干净的帕子,递到孟晚陶面前。   孟晚陶还没缓过来,见面前递过来一块帕子,直接接了过来:“谢谢。”   话落,她便拿着帕子擦眼角笑出的泪。   小瓷视线在他们两人身上打量了两圈,正要开口……   宫珏看孟晚陶这个样子,不知道想到什么,嘴角蓦地扬了起来,笑地晃眼极了。   小瓷:“???”   不知道为什么,直觉告诉小瓷,她这会儿还是不要问比较好。   于是她收回视线,继续包饺子。   大枣小枣见小瓷突然就不好奇了,也觉得很奇怪,但她们也没多想,小瓷都埋头干活呢,她们就更加努力了。   孟晚陶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她一边擦着眼角的残泪,一边对宫珏道:“抱歉,刚刚让你见笑了,好了,我们继续。”   说着她已经拿过了一个饺子皮。   宫珏却没有动,孟晚陶有点惊讶,以为他真的生气了,一抬头就见宫珏还在盯着自己。   可能是刚刚笑成那个样子糗大了,孟晚陶这会儿脸皮倒是厚了些,没再脸红,只问宫珏:“不学了么?”   宫珏这才收回视线,重新拿起刚刚那个包了一半的饺子:“学。”   已经教了这么多次,还被她这样嘲笑一通,虽说师父领进门修行看个人,但孟晚陶这个老师还是有点挂不住,觉得是自己没教好,所以这一次,她教的格外仔细。   “这里……”最后,她干脆上手,用手帮宫珏摆出正确的动作:“这里要这样子,等会儿才好用力。”   在她手碰上他手指的瞬间,宫珏突然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连带着半边身子都麻了。   他觉得很奇怪,可这酥酥麻麻的感觉又莫名让他很喜欢,不明白到底什么情况的宫珏整个人都有些混乱了。   他盯着她不住指点自己动作的手指,无意识舔了下嘴唇。   “看……”想问宫珏看懂了吗的孟晚陶,话到嘴边,换了个说法:“我刚刚说的清楚吗?”   酥麻感已经褪去,宫珏压住心底的悸动,面不改色道:“不清楚。”   不清楚?!   孟晚陶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刚刚明明操作得那么慢讲解得那么详尽了,可对上宫珏无辜诚恳的视线,她又有些自我怀疑——难不成她刚刚真的讲的不够清楚?   这般想着,孟晚陶又往宫珏身边挪了挪,打定主意,这一次,一定要讲明白讲清楚才行!   看着几乎快挨到他身上的孟晚陶,宫珏嘴角使劲抿了下,眸子却异常亮。   小瓷已经包了一篦子,她把这满了的篦子端走要再拿个空的来,篦子有些大,端的时候需要的空间也大,孟晚陶不得不后退给她让地方,这一退,便撞进了宫珏怀里。   好不容易才稳住心神的宫珏:“——!”   小瓷很快就端着篦子过去了,孟晚陶也只是就这么撞了一下,等小瓷过去,她便又回到了原地,两人也随之分开。   宫珏看了眼身前突然空出来的位置,莫名有些烦躁。   孟晚陶这个时候拿着饺子皮,又凑了过来。   刚刚不知道是没注意到还是怎地,她这次凑过来,宫珏闻到了她身上淡淡的清香。   垂眸就是她纤细白净的脖子,宫珏呼吸稍稍顿了顿。   “来,”孟晚陶一无所觉,还在斗志昂扬一定要讲清楚把宫珏教会了:“我们继续。”   宫珏用了很大力气,才把视线从孟晚陶脖颈上撕开。   他眸色黯了黯,微垂的眼眸,挡住眼底的真实情绪。   孟晚陶只觉得他嗓音有点沉,以为他是学不会着急了,并没有太在意,教宫珏的时候,甚至为了更方便指导,又往他身边凑了凑,两人直接就挨在了一起。   宫珏:“……”   他眨了眨眼,紧绷的神色,透出了几分喜悦。   这一次孟晚陶教得极其细致,也教的特别慢,再学不会看不懂,除了脑子笨,实在没别的借口了。   宫珏也确实看明白了。   只不过……   他看着一脸期待看着他展示自己教学成果的孟晚陶,平静地道:“看清楚了,不过你还是再演示一遍,我再多观摩一下。”   孟晚陶眼睛顿时就亮了。   教了这么久,总算有成效了!   再没成效,她都要自我怀疑了。   宫珏再观摩一次的提议,并没有让孟晚陶察觉到丝毫不对,反而认为宫珏很严谨,很好学,便兴致勃勃又教了他一遍。   孟晚陶演示完,便抬头,不过这一次没等她开口问,刚对上她期待的视线,宫珏便主动开口道:“学会了。”   孟晚陶:“!!!”   她登时就笑了:“那你快试试。”   似是被她脸上的笑感染,宫珏嘴角也扬了起来。   他拿起一个饺子皮,包上馅,两手一捏,一个圆润的饺子就包了出来。   “是这样么?”包完,他摊手,把掌心的饺子示意给孟晚陶看。   教会一个如此难教的徒弟,孟晚陶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有些得意,她点头:“嗯,学得很好,那就赶紧一起包把,大枣和小枣都擀了两摞饺子皮,不赶紧包完等会儿都黏一起了。”   宫珏嗯了一声,加入包饺子大军。   一旦学会了,宫珏包饺子的速度就非常快,原本还在偷偷得意的小瓷眼见宫珏面前的饺子越来越多,然后很快就超过了自己,只得撇撇嘴,以‘他比自己学得慢’为由自我安慰。   可能是因为自己动手包的饺子,也可能是因为包饺子的过程中发生的一些事,宫珏觉得今天的这顿饺子,尤其好吃。   饺子馅紧着猪肉馅的包完了,还剩了一些羊肉馅的。   中午刚吃了饺子,晚上再吃,就有点腻了,午饭后,众人歇了会儿,孟晚陶便提议:“要不然把剩下的那些馅,晚上烤包子吃了罢?”   她这一提议,自然一呼百应。   烤包子这三个字一出口,小瓷眼睛都亮了。   最后,这顿烤包子没能撑到晚上,在小瓷的不断央求耍赖下,孟晚陶只得大下午的就开始动手准备烤包子。   “我要学!”小瓷主动道:“小姐你教我包包子,我帮你一块包。”   包子要包上褶然后再贴在烤炉壁上烤。   当然也可以不包这么复杂,直接包一下就扔进烤炉,但孟晚陶比较追求卖相,就包得很仔细。   宫珏在一旁看了片刻,发现包包子似乎比饺子还要复杂一些。   他眼睛一亮,上前,一本正经道:“我也学,帮你。”   孟晚陶:“???”   是她的错觉吗?她怎么觉得刚刚宫珏的语气里像是压着兴奋呢? 第59章 . 开张 他不讨厌,相反还很期待……   这一天, 宫珏兴致尤其高。   李渠也单单以为,是主子找到了送孟三小姐东西的好法子,再加上今日又是包饺子, 又是烤包子,所以才会尤其开心。   主子开心他也自然也开心。   那些燕窝都是主子亲自去王府库房里找出来的呢。   平日里别说吃补品,就是吃饭, 都难得不得了,现在经了孟三小姐的手,别说吃饭,补品都天天不落的吃。   这般想着,李渠觉得, 他得再去多寻一些回来,然后假装不经意, 暗搓搓告诉主子, 主子就会想方设法弄给孟三小姐, 孟三小姐吃的时候, 就会顾及着主子, 主子跟着也能吃一些。   这么一想, 李渠也跟着兴奋起来。   他找到让主子吃补品的法子了!   要不是还要当值, 他现在就想去搜集各种各样的补品回来。   以至于晚上跟着主子一起回去的时候,嘴角都一直扬着。   若是旁的时候,宫珏肯定会发现李渠今天的异常, 但他今天心情非常好, 脑子里都是今天孟晚陶各种角度各种时刻对他笑的样子。   还有两人不经意间的肢体接触。   他不太明白那个时候自己有些飘忽酥麻的感觉是怎么回事,但他很清楚,他不讨厌,相反还很期待。   回到书房后, 他打开手里拎着的包裹和食盒。   食盒里面是一盅燕窝,包裹里是今日赏赐的一些水果还有孟晚陶拿给他泡水喝的人参。   一一盘点了一遍,他这才把燕窝吃了。   但这一夜他没睡着。   躺在床上,一点儿睡意也无,只要一闭上眼,就是孟晚陶的脸。   以往睡不着,他会极度烦躁,整个府里都弥漫着窒息的低气压,但自打认识孟晚陶之后,睡不着好像也不觉得烦躁了。   宫珏想来想去,觉得可能是因为吃得比较丰富,所以心情好,打眼看去,满京城也找不出一个像孟晚陶这个能做出这么多好吃又新奇的吃食。   这边,孟晚陶她们今日睡得也很晚。   一是因为今天的圣旨和赏赐,太意外;二是因为,明天铺子开张,众人有点莫名的亢奋。   最后还是孟晚陶说,明日得早早起身进城,这才消停了些去睡觉。   第二天一大早,速度吃完早饭后,主仆几人便上了马车进城了。   得到孟晚陶这边进城的消息,李渠在书房外回报了一声。   一夜没睡的宫珏,听到声音,好片刻才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昨天孟晚陶已经和他说了,今日会早早进城,孟晚陶也有隐晦地暗示过他,愿意的话,可以一块进城,毕竟铺子也有他的投资。   进城人多眼杂,他若去了,自然不可能一直躲着,总要露面的,被认出来可不行,所以只能婉拒。   孟晚陶其实只是顺口一提,她猜到宫珏大抵出庄子不太方便,只是觉得他日日在庄子里,会闷,尤其她们今天一整天都不在家,想让他出去放松放松,顺便见证一下铺子的开张。   被婉拒,孟晚陶并不觉得有什么,也不太在意,可宫珏很在意。   又躺了一会儿,宫珏便起身,披上孟晚陶送他的那件会灰毛大氅,翻身上马,直奔城门。   睡得晚起得早,路上,孟晚陶闭着眼睛又眯了会儿。   她其实没睡着,只是养养神,眯着眯着,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这条路是进城的官道,每日来来往往,进城出城的人颇多,听到马蹄声也很正常,但孟晚陶隐约觉得有点点奇怪。   感觉这阵马蹄声像是故意的一样。   就那种,好好的走在路上,明明道路通畅,偏偏后面的车要对你狂按喇叭。   很快马蹄声便呼啸而过。   听声音是一行两人。   孟晚陶实在觉得奇怪,便打开窗子朝外面看了一眼。   天还没亮,再加上那两人速度实在太快,她连个人影都没看到。   看着模糊的黑影,孟晚陶羡慕地眨了眨眼。   她也想驭马驰骋。   又帅又酷!   可惜,她不会骑马。   等回头闲下来,她要好好学学骑马才是。   初冬的早上还是有些冷的,艳羡了一会儿,她便打算关上窗子,结果刚动手,空气里便飘来一阵甜腻的奶香。   孟晚陶抽抽鼻子,眉心微微皱起来。   这是泡芙和曲奇饼干的味道。   她脑袋探出去,又闻了闻,气味又没了。   孟晚陶看了前面的马车一眼,估计是小枣她们在吃泡芙和饼干,起这么早,早饭吃不太下,吃点点心也正常,她这架马车里也备了一些。   冷风吹得鼻子有点疼,孟晚陶忙把窗子关上,又闭上眼睛开始养神,压根不知道刚刚过去的人是宫珏。   宫珏有令牌,根本不用在城外等,守城人直接开了小门放他们进去。   一进城,就直奔铺子——旁边的一家茶馆。   茶馆要到半中午才开门,但没关系,今天破例提前开门,因为铺子早被宫珏买下来了。   宫珏上了二楼临街的包厢,一边喝着茶,一边等孟晚陶开张。   过了有大半个时辰,孟晚陶的马车终于出现在视野中。   主仆几人一下车便开始忙碌。   没多会儿,云兰便过来帮忙。   一个不大的小铺子,打眼瞧着,还挺热闹——可惜他不能过去。   这段时间,本就积累了一些客户,再加上前几天新品的试吃,吊足了胃口,今天开张日,宋叔自然不遗余力地帮着在云吞铺宣传,是以今天,鞭炮一放,铺子刚一开张,就有不少老客户寻了过来。   有路过的,看到这么多人,还那么热闹也忍不住过来看看这新开的铺子是卖什么的。   孟晚陶的定价和市场上的普通点心比着是稍稍贵了一些的,但看着造型都很新奇,是从来没见过的,虽然稍稍贵一些,也不是买不起,再加上那些老客户买起来也不眨眼,便勾起了凑热闹的人的好奇心,也试着买了一点尝尝。   门口还有小丫头端着放了各式切了小块的糕点让往来行人试吃。   凑新鲜的人越来越多。   一时间,喜乐美食铺前排起了长龙。   生意好的出乎孟晚陶意料。   原本打算着,若生意不好,他就让人去把铺子里的货全都包圆了的宫珏,看着这一幕,虽有些惊讶,但又觉得在情理之中。   毕竟,孟晚陶做的东西,是真的好吃。   孟晚陶这边生意兴隆,伯爵府这边也忙碌异常,只不过整个府上气氛都很低沉。   伯爵夫人余氏脸色尤其不好看。   老夫人跟那位,势如水火,就是平日里,在她面前,都没敢提孟晚陶,更不用说现在早已撕破了脸,做场面,去城外看孟晚陶的担子,就只能落到她肩上。   再者,老夫人身子刚刚好一些,就是她要去,他们也不敢让她去,万一见了面再闹出个好歹来,如何是好?   既是要做场面,自然得挑时辰。   等天亮了,街上热闹起来,伯爵夫人这才让人声势浩大的把带给孟晚陶的吃食衣物和旁的日用品,一一装车,然后一行人浩浩荡荡绕过最繁华的平邑街,这才出城,往庄子去。   对此孟晚陶自然不知。   但宫珏第一时间就收到了消息。   等李渠说完,宫珏毫不掩饰地冷嗤了一声。   李渠自然知道主子何意,打从第一次下旨,赏赐不进承誉伯府,直奔庄子里的孟晚陶,他就一清二楚了。   余氏一路上看似镇定,心里却也有些没底。   她对这个侄女,一点儿都不了解,今日她来算是先探探她的口风。   这么浩浩荡荡,专程来看她,给外人做场面是一回事,其实也是他们对她的让步。   若她聪明一些,总该知道,有个伯爵府做后盾,她会过得轻松很多。   能让老太太不得不让步,想来定是个聪明人,聪明人自然知道该如何选择对自己最有利的一面。   而且,她才十五岁,之前跟老夫人闹,是因为老夫人确实对她太过苛刻,她才鱼死网破。   现在她是去缓和关系的,她一个小孩子,想来也不会太难对付。   这么想着,余氏才稍稍放心了些。   只是越靠近京郊的庄子,她心头越不安。   她是真的怕她不管不顾闹起来。   现在那么多人盯着伯爵府,到时候可不是丢脸这么简单了。   到了庄子,余氏稳了稳心神,下车。   长辈来,自该小辈前来迎接,但余氏觉得,来都来了,面子工程还是要做全,也算是表个态度给她那个侄女看。   这庄子本就是养孟晚陶的,她并没有来过。   旁的她顾不上,也没心思看,只觉得挺安静的。   院子大门紧闭。   余氏停下后,示意人去叩门。   叩门的是余氏身旁的大丫鬟莲箬,她敲了半天门,也没人应。   敲到最后,她眉头都皱了起来。   这三小姐,不会是知道他们夫人来了,故意不开门给他们难堪罢?   余氏心里也这么觉得,但她面上还稳得住,只道:“继续敲。”   莲箬只得继续敲门。   又敲了半天,还是没人来开门。   李婶今日在菜地里拔草顺便喂鸡鸭,听到动静跑过来。   看到这样尊贵的一行人,不禁有些愣住。   但她还是马上上前:“这位夫人是来找东家的么?”   有丫鬟立马上前,不让李婶靠近:“这位是承誉伯夫人,今日特来看望三小姐。”   东家是伯爵府的三小姐,只是跟府里关系不大好,这个李婶知道。   余氏通身的尊贵体面,李婶没敢多看,只道:“东家今日不在家。”   余氏一愣。   不在家?   丫鬟马上问道:“三小姐去哪了?”   李婶不太喜欢这个凶巴巴的丫鬟,东家那样尊贵的身份,说话都温和得紧,还时常给他们老两口送些吃的,这个,分明是个丫鬟,却比主子还颐指气使。   “三小姐进城了,”李婶心里不满,不过面上没太表现出来:“今日要很晚才回来。”   丫鬟转头看向余氏。   这是余氏万万没想到的。   她一个大家闺秀,本应该在庄子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怎么进城了?还很晚才回来?这么……没规矩?   余氏眉心动了动,而后示意丫鬟。   丫鬟得了指示,又问李婶:“三小姐进城做什么,你知道么?”   李婶:“今天铺子开张,三小姐去主持大局了。”   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铺子,但在李婶看来,能在京城里开个铺子,就是很了不起。   然而她这话,却让余氏眼前一黑。   铺子开张?主持大局?   她哪里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堂堂伯爵府未出阁的三小姐,跑去京城开铺子?   她忍着不悦:“开什么铺子?”   李婶低下头,假装怯懦:“那我就不知道了。”   余氏使了个眼色,马上有人转身回京去跟府里说这边的情况。   孟晚陶这边很快也收到了李婶让大柱帮着带过来的消息。   刚招待了一波顾客,孟晚陶打包的手累得有些酸,正轻轻揉着,听到这个消息,脸上表情没太大变化:“知道了,让李婶不用管,他们要等,随便他们等。”   大柱也不多问:“大姑让我问问东家什么时候回。”   “等这边结束罢,”孟晚陶道:“什么时候结束什么时候回,跟李婶说,不用去他们跟前,该做什么做什么就是。”   大柱应了一声,带着孟晚陶给他的点心,回去就跟他大姑转达了孟晚陶的话。   李婶活了这么大岁数,哪里不知道孟晚陶的意思,便没再往余氏跟前凑,不管不问不招呼。   余氏便从上午等到了下午。   虽然有随身带的椅子做,可大太阳底下,又这么长时间,难免会渴会饿。   偏偏,那看门的婆子,怯懦着不往跟前凑,连水也不送。   余氏等啊等,直等出了一肚子火。   到最后,等的火气都消了,只剩下无奈。   老夫人也是,若平日里多派人来常看看,哪里会成现在这样,要见自家小姐,还要偷偷摸摸满京城现找!   等进城找人的小厮回来,余氏脸色总算好看了些。   但见他只身回来,余氏的心又落了回去,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小厮过来行了礼便道:“三小姐说,她近日忙,分不开身,不能回来招待夫人,也不好劳烦夫人一直等着,夫人若有旁的事还要忙,可……自便。”   早有预感的余氏:“………………”   她忍着各种不满,问道:“可知道三小姐开的什么铺子?”   小厮犹豫了一下道:“似乎是个糕点铺,在丰裕街。”   糕点铺?   丰裕街?   余氏眼前一黑,差点昏过去!   而此时,茶馆二楼包间里,气氛格外紧张。   宫珏看了眼空着手回来的李渠,挑眉询问。   李渠斟酌片刻,谨慎措辞:“三小姐定的规矩,泡芙每日限量售卖,属下刚刚让人去买的时候,已经卖完了。”   宫珏脸色倒还好,今日第一天开张,生意好,卖得快,很正常。   “饼干也行,”宫珏又道:“或者旁的点心。”   李渠:“……都卖完了。”   宫珏默了片刻:“那就有什么买什么。”   李渠得了这话出去吩咐店小二去代买。   没多会儿,李渠大气不敢出,捧着喜乐美食铺的包裹进来。   一直注意着孟晚陶这边情况,午饭都还没顾上吃的宫珏,正打算随便吃点什么先垫垫,结果,回头就看到面前一包裹花生瓜子核桃等炒货。   宫珏:“?”   李渠硬着头皮回:“就、就剩这些了。”早知道限量售卖,他就该早早去买!   宫珏:“……” 第60章 . 王府 宫珏眉心也跟着皱了起来   生意好, 孟晚陶开心,看着她开心,宫珏心情也好。   但……   早上出来的时候, 想着今日店铺开张,有许多可以去买,只带了几个泡芙外加几块饼干, 然后一直紧张地盯着铺子的情况,两顿饭都没吃的宫珏,看着李渠捧来的这个花生瓜子核桃,有些堵得慌。   李渠早料到主子脸色会不好,放下东西后就立马退到了一边, 不敢在主子面前招摇,免得被迁怒。   宫珏盯着面前的东西看了好一会儿, 眉心也跟着皱了起来。   当初就不该拿金子给她支持去开铺子, 就应该直接去王府?   开铺子这么辛苦!   包间内低气压越来越凝重, 李渠呼吸不自觉进入隐匿状态, 饶是如此, 他后背依然渗出了一层冷汗。   今儿这事, 确实是他的错。   早些下去买不就好了?   两顿没吃了, 这下可怎么办呢?   他现在出城回去拿些吃的回来?   就在李渠拼命盘算着如何补救时,就听到‘咔’一声轻响。   他下意识抬头,就见主子绷着脸捏碎一颗核桃, 正在慢条斯理剥核桃吃。   李渠:“……”   伴随着‘咔’‘咔’声, 宫珏连着吃了两个核桃,紧绷的面色总算稍稍缓和了些。   他朝外面看了一眼。   孟晚陶这会儿在柜台站着,写写画画,像是在记账, 还时不时抬头招呼进店的客人。   他眉心又拧了起来。   从早上到现在,她一直忙着,都没坐下歇息片刻。   本身身子就单薄,这样下去,时间久了,肯定不行!   以为主子已经缓过来的李渠:“?”   “铺子里还剩多少货?”宫珏板着脸,目光死死盯着店铺里正在帮着摆放货品的孟晚陶。   李渠想了一下,正要回答,没等话说出口,就听宫珏又道:“这就过去,都买了!”   李渠:“……是!”   话落,他便立马转身出门。   生怕慢了一步,主子要新账旧账一起算。   同时在心里纳闷,也不知道主子这是什么意思,货都快卖完了,才让他去都买了?   来的时候,他还以为,孟三小姐那边一开张,主子就会让他过去直接包圆了呢。   刚刚把库里的存货拿出来摆放好,就来了个管家模样的人,说是家里要办宴,把她店里现有的干货全买了。   大批量走单,对于任何店铺来说都是好事。   开店做生意不就是为了卖货?   但孟晚陶却觉得有点奇怪。   她今天第一天开张,虽说之前在宋叔和兰姨那里积攒了一点点人气和口碑,可京城这样大,那点子人气和口碑根本就不够看。   她这店铺又小,一看就是典型的小作坊,就算有识货的,也不可能在开店的第一天就认定了罢?   孟晚陶不着痕迹打量了这个管家一番,笑着道:“好的,请稍等。”   兰姨看了她一眼,眉心微动,示意她,显然也看出了来人有问题。   孟晚陶心里大概有了底。   估摸着是她新店刚开张第一天,生意太火爆,惹人眼红了,便想趁着店还没起来就算计她。   估摸归估摸,送上门的生意,不要白不要,再者,她开门做生意的,不能把人往外赶。   她看了大枣一眼,吩咐道:“把这些都给这位爷包起来。”   话落,她又看向那个管家模样的人:“这么多的货,您一个人拿着也不方便,今日刚开张第一天,恕我等眼拙,不知道您上哪个府上的,等包好了,我让人给您送去府上。”   那中年人,面上有些冷,闻言硬是扯出一抹笑来:“倒不必如此麻烦,等会小厮就过来了。”   防备着呢,孟晚陶面色不变,又笑着说了两句。   很快大枣她们便把店里柜台里的各种干货现货都包好了。   那中年人看了看,面色微疑:“只有这么多么?”   孟晚陶笑着道:“新店开张存货不多,您若急着用,留下需要什么,我这边做好了,立马给您送去。”   她当然有备货,干货炒货这些都是可以存放的,她早几日便存了一些,生意若好,足够卖个几日的,也给她腾出了下一轮备货的时间。   若生意不太好,这些存货慢慢卖就是。   她人手不足,又是刚开张,一下被人清了库存补不及,那还开个什么店,直接关门好了。   而且这人明显有问题,孟晚陶不得不留后手。   当然了,送上门的钱还是要赚的,她只留了约莫两日的量做门面支撑,给她腾出备货的时间,其他的全包起来了。   显然中年人还是不满意。   货有些太少了。   就这点货,李大人还特意来吩咐他?   但对上掌柜的笑吟吟的视线,中年人还是点了头:“那就先这么些罢,需要什么,我直接让人来买就是,提前备也不知主……主家想要些什么。”   话落,他便让孟晚陶算账结账。   东西虽然瞧着多,但炒货这样的东西,并不算贵,尤其孟晚陶这里也没什么高端炒货,一共也就二十三两多银子,孟晚陶直接给抹了零头:“贵客初次来小店,便如此信任小店,零头就不收了,就算二十三两银子罢,以后常来常往。”   中年人对价格没异议直接付了钱。   付完钱,很快就有小厮来搬货。   孟晚陶笑着把‘贵客’送走后,回到店里,脸上的笑就敛了。   嘴上说着对他们店铺有好感,却又不肯留下半点信息,摆明了有鬼。   孟晚陶觉得有点无语,她就安安生生开个小店,挣点零花钱,顺便做点喜欢的小食,第一天开张就被盯上了?   云兰拍了拍她的胳膊:“没事,我刚寻了个小乞儿,去跟着了,快的话今日就知道他是哪路的了。”   孟晚陶的打算也是,若明日这人还来,她便找人跟过去看看,没想到兰姨速度如此快。   她看了兰姨一眼,片刻后笑了:“好罢,还是兰姨考虑得最周到。”   云兰笑笑:“应该的,现在怎么办?”   她四处看看。   货刚刚一下都卖完了,店自然也不用看了。   孟晚陶想了想,找了快木板,用炭条涂了四个大字——今日售罄,然后摆在了店铺门口。   店不关,但众人也不用一直招呼,可以好好休息下。   “摆半个时辰左右就差不多了,”孟晚陶一边记账,一边让小瓷准备下,等会儿就回去:“时间到,就关门去吃饭。”   忙到现在,都还没吃午饭呢。   “小姐跟兰姨去吃饭罢,”大枣在一旁道:“我跟小枣看着店,这样等小姐吃晚饭,就可以回了,不用再白白耽误这大半个时辰。”   孟晚陶一想也是,这么多人一起耗着,也不是事。   “你们想吃什么?”孟晚陶把账本收起来,问大枣:“等会儿给你们带回来。”   大枣道:“吃俩烧饼就行。”   孟晚陶没好气笑了一声:“怎么不说你们喝露水就行?”   大枣不好意思笑了笑。   “等会儿给你们带同欲堂的红烧狮子头,”孟晚陶理了理衣摆道:“今日开张大吉,奖励一下。”   同裕堂可是京城有名的酒楼之一,大枣小枣自然知道,听小姐这么说,眼睛都亮了,也知道小姐素来的性子,两人也没再扭捏,开心道:“谢谢小姐!”   孟晚陶这边跟兰姨一块去同裕堂吃饭,也是感谢兰姨今天的帮忙,原本她是打算去请宋叔一起的,被兰姨拦住了。   “不叫他,”云兰道:“就咱们娘俩吃。”   ‘娘俩’这两个无论是现代的她还是现代的孟晚陶都很陌生的字眼,让孟晚陶稍稍怔了下。   “你以后不能这么累了,”云兰拉着她,假装没看到她刚刚的怔愣,嘱咐道:“有些事情该分下去就分下去,什么没你身子重要……”   孟晚陶听着兰姨在她耳边的絮絮叨叨,心里暖暖的,好一会儿才笑着应下:“好,我知道了,过两日就请两个人来看店。”   同裕堂在平邑街,并不太远,一路说着话,很快便到了。   虽不是饭点,同裕堂食客依然很多,楼下大堂没座了,她们便去了二楼雅间。   正好累了这么久,也清静清静。   点了他家几个招牌菜后,孟晚陶便喝了口水润嗓子。   云兰嗓子也有些不适,她直接喝了一杯,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顺便把孟晚陶面前的杯子也添了茶水,这才道:“你的那个大伯母,心思比较重,若说老太太是明晃晃的恶毒,她便是佛口蛇心,你自己要多留心一些。”   打从大柱过来说了伯夫人去了庄子上,孟晚陶并没有立刻回去,还让大柱传回去那番话,云兰就清楚地知道,孟晚陶对伯爵府都是有论断的。   之前闹成这样,成功剜了伯爵府一块肉,还把老太太气病一场,她自然也清楚,孟晚陶不是个懦弱的,她很聪明,还很有主见,对上老太太都没吃亏,对上那一贯冠冕堂皇的伯夫人,自然更不可能吃亏。   她心里清楚,只是不多嘱咐几句,总归有些不放心。   “嗯,”孟晚陶自然知道兰姨是什么意思,她笑了笑:“我都知道的,谢谢兰姨。”   “谢什么,”云兰抬头睨了她一眼:“跟我还客气。”   “不客气,”孟晚陶笑得更开心了:“日后天天烦兰姨,兰姨到时候别嫌我烦就是。”   云兰也笑了。   说话间,饭菜便上来了。   同裕堂能这样出名,饭菜味道自不必说。   孟晚陶称赞了几句,并默默记下一下细节之处,打算回去改进一下自己的做法。   吃完饭,带着给大枣小枣打包的红烧狮子头和一罐八宝焖饭,孟晚陶本要送兰姨回去,被兰姨拒绝,她只好不在坚持,跟小瓷一块回去。   孟晚陶不知道,她去同裕堂吃饭的时候,宫珏也去了,就坐在她隔壁,还点了跟她一样的菜。   只不过,她这一桌吃得干干净净,宫珏只动了一筷子,就没再碰。   他看着一桌子饭菜,面色微凛,明明很普通,孟晚陶为何说好?   这满桌子,都不及她手艺的十分之一。   这边等大枣小枣狼吞虎咽吃完了满京城有名的同裕堂的红烧狮子头,主仆几人便关了铺子,回去。   小瓷原本心情很好,今天生意好,还吃了同裕堂,她跟小枣两人,忍不住叽叽喳喳个不停,走到半路,她才突然反应过来,伯夫人好像还在庄子上等着。   一想到伯夫人的样子,小瓷就有些怵。   “小、小姐……”她凑过来,小声问:“伯夫人,不会是要找咱们麻烦罢?”   孟晚陶今天有点累,正闭目养神,听到小瓷的声音,懒懒道:“不会。”   她不敢。   小瓷不知道小姐为何这么笃定,但小姐既然这么说了,一定是有把握的,小瓷这才不那么怕了。   小枣偷偷凑到她耳边:“我们小姐有圣旨啊!两道呢!谁敢找小姐麻烦?”   小瓷一想,也是,只不过那几年记忆太深刻,她有阴影。   反正,不管伯夫人要干什么,她都是要护着小姐的。   以前那么难,都护住了,现在情况好多了,而且还有大枣和小枣呢,她们才不怕!   听着她们两人嘀嘀咕咕,闭目养神的孟晚陶脑子里突然冒出来一个念头:宫珏今天吃饭了没?   念头一闪而过,孟晚陶很快就以他现在不会站着等人欺负,把这个念头压了下去。   孟晚陶回庄子,宫珏自然不再城里多留,甚至因为骑马比较快,先她一步回到庄子上。   孟晚陶这边刚回到庄子,那边云兰收到了小乞儿带回来的消息。   “摄政王府?”   云兰一脸凝重。   好端端的,摄政王府的人怎么去阿榆的小铺子采买? 第61章 . 故意 她怎么觉得宫珏刚刚是在撩她?……   伯爵府收到伯夫人让人送回来的消息。   堂堂勋爵家的千金小姐, 在京城开铺子,还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小吃食铺。   伯爵府众主子震惊之余,还觉得丢脸。   剖透露面, 还是如此上不得台面,一点儿大家闺秀的样子都没有。   这要传出去,丢自己的脸就算了, 还要连带着伯爵府跟着丢脸。   只不过,众人恼怒归恼怒,却也对孟晚陶没辙。   她不顾及形象,伯爵府可是要脸的,就这样直接去铺子里找人, 她有两道圣旨——不,是三道, 三道圣旨护身, 丢的只有伯爵府的脸。   一时间, 府里全都没了法子, 老夫人病刚刚好转一些, 连今儿伯夫人去庄子上见孟晚陶都瞒着老太太呢, 这事就更没人敢往老太太跟前提了。   可, 这事不跟老太太说,伯夫人又在城外,府里一时也没个主意, 除了派人悄没声地去盯着铺子和孟晚陶, 也没别的招了。   当然,孟晚陶这个举动,在他们看来,无疑也是在向伯爵府示威。   以前就不说了, 明明那庄子都给了她,那么大个庄子,只要她大好奢靡,完全足够她吃用的,干什么非要抛头露面开这样个上不得台面的小铺子?   摆明了,故意打伯爵府的脸。   尤其是去盯着的人不住回来汇报,三小姐的小铺子生意有多好,有多少人捧场,吃过的都纷纷夸赞……   铺子那边有多热闹,伯爵府就又多阴沉。   孟晚陶收到伯夫人去庄子的消息后的回话,更是让伯爵府堵得慌。   偏生,这个档口,众人都对她束手无策。   府里气氛这样诡异,老夫人又是知道昨日圣旨和封赏的事,伯爵府不可能真的一直无视孟晚陶,无论如何在外面人看着,伯爵府得是尊贵体面的。   伯夫人今儿一天没露面,再加上府上的下人面色有异,她自然就猜到她那个大儿媳必然是去庄子上。   之前的事才过去没多久,她对那个丫头品性清楚得很,只当是大儿媳去庄子被孟晚陶奚落或者嘲讽针对了,所以下人才会神色有异。   因为有心理准备,她再生气,也没有太恼怒,那个女人就是个祸害,祸害完了,她死了,还留下个小的,继续祸害伯爵府。   她气了一会儿,就让人去把伯夫人喊过来,想问问她,在庄子上,孟晚陶到底都说了什么,又是个什么态度。   这下,伯夫人至今未归的事,便瞒不住了。   早上就出门,现都下午还未归,本身就不对劲,在老太太的追问下,下人们见瞒不住,只能和盘托出。   这下可把老太太气坏了。   手里的佛珠重重砸了两下软枕,刚骂了一句便吐血直接昏了过去。   伯爵府登时人仰马翻,请大夫的请大夫,去府衙找伯爷和二爷的去府衙,本就阴云密布的伯爵府,更加混乱了。   老夫人病了的事,京城里多数人家都是知道的,这段时间她也一直看着大夫吃着药,所以今儿是伯夫人去庄子上,也是合理的。   眼瞧着老夫人病快好了,突然又加重了,又是请大夫又是去府衙把人喊回去的,不知情的都只当老夫人是身子骨不好,没人知道老夫人是被气的。   这事伯爵府自然捂的严严实实,正好今日伯夫人出门,打的就是老夫人身子刚好转一些,还要静养着不宜出门的借口,现下……也算是把今日的这话给圆了过去。   伯爵府这边如何愤怒如何混乱,孟晚陶一概不知,当然她就是知道了,也不会在意。   一群冠冕堂皇的人,她为什么要给眼神。   “小姐,”小瓷一掀了马车帘子,就看到院门口一群人,顿时心里有些紧张,她绷着脸,对车里的人道:“到家了。”   孟晚陶嗯了一声,道:“下去罢。”   小瓷朝伯夫人看了一眼。   尚有些距离,再加上跟随的丫鬟婆子护卫太多,小瓷看不清伯夫人的脸,只看到个隐隐约约的身影。   “伯夫人她们在院门口等着呢,”小瓷又道:“来了很多人。”   孟晚陶当然知道伯爵府的打算,人不多怎么声势浩大,满京城皆知呢。   “嗯,”孟晚陶从车里出来,抬头看了一眼,看到那么多人,她在心底冷笑了一声,而后对紧张的小瓷笑了笑:“紧张什么,不还有我的么。”   小瓷忙摇头:“不紧张!”   她不是紧张,她只是怕伯夫人带这么多会动手。   这么多人呢,到时候打不过怎么办?   孟晚陶跳下马车,拍了她脑袋一下:“别多想了,他们不敢过分的,走罢。”   跟在小姐身边,耳濡目染这么久,小瓷现在看问题不像以前那么狭隘了,但一看到这些人,她就不自觉想起以前被欺负的时候,说是紧张,更像是警惕。   听到小姐的话,她应了一声,在心里给自己打气。   下了车后,孟晚陶也没直接去见伯夫人,而是像以往到家一样,先把车上的东西卸下来带回去——还要备明天的货呢。   院门口,等了大半天的伯夫人,脸子早就绷不住了,听下人说孟晚陶回来了,努力维持住了面上的笑,等着孟晚陶过来见她,结果干等晚等也不见人来,她眉心不自觉拧起。   “三小姐在卸、卸货。”贴身丫鬟小声回了一句。   伯夫人差点没把手里的帕子撕碎了。   这个死丫头!   不回来让她等着就罢了,现在人都回了,还这样摆谱,给谁下马威呢?   “夫人,”伯夫人的陪嫁刘妈妈道:“左右等了这些时候,不急这会儿的。”   伯夫人余氏这才稍稍平复了下心绪。   刘妈妈又道:“三小姐瞧着像是挺忙的,夫人再等一会儿就是了。”   余氏回头看了一眼,正好看到孟晚陶正指挥者丫鬟拎着东西转身往这边走。   身抬眸的瞬间,余氏看清了孟晚陶的脸,心里不由得一惊。   这、这也长得太像了!   除却那年把尚在襁褓中的孟晚陶从边关接回府上,真真论起来,这算是伯夫人第一次见孟晚陶。   往常她的事,老夫人不准人提及,她也甚少打听,只是偶有听下人说起,孟晚陶长得活脱脱跟凤潇一个模样,只是再听别人说,也没亲眼看到震惊。   就这么片刻的功夫,孟晚陶已经带着丫鬟走近了。   走近后,看得更清楚,余氏也就更吃惊了。   这张脸确实像极了凤潇,只是,眉眼间却带着凤潇没有的明艳。   换句话说,这是张比凤潇容颜还要盛的脸。   余氏心头百转,一时间忘了开口。   余氏在打量孟晚陶,孟晚陶也在打量余氏。   这位仅存在于记忆中的大伯母,孟晚陶对她说不上多厌恶吧,但绝对不喜欢。仇恨值被老夫人一己之力拉满了,旁人就显得不是那么讨厌了。   伯爵府的一众人,她就没一个喜欢的。   见余氏只是盯着自己也不说话,孟晚陶笑了一下,主动开口道:“这位想必就是伯夫人罢?”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脸色都变了。   “我甚少去伯爵府,”孟晚陶没管他们是个什么脸色,只是笑吟吟继续道:“似乎也不曾见过伯夫人,若是认错了,还请夫人见谅。”   余氏回神后,听到这话,心底便有些凉。   不过这也在她的预料之中。   孟晚陶对伯爵府有怨,一时半刻,怕是难以冰释前嫌。   她今日前来,一是做给外人看,二是先探探,能否缓和下关系。   只是没想到,她这个侄女,这般不留情面。   赵妈妈上前一步道:“三小姐眉眼清亮,自然没有认错。”   孟晚陶看了她一眼,笑了:“哦,是么。”   这话让赵妈妈面色一僵,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接这话。   这个三小姐也实在太不按常理出牌了,一时间,她们心中想好的可能的情况和对策全都用不上。   但只片刻,她便笑着应道:“正是。”   孟晚陶视线又盯着她看了看,而后才把视线移到余氏身上,视线再转过来时,神色又变成了那般明艳无害的样子,笑着道:“伯夫人等了很久罢,今日事忙,也不知伯夫人会过来,实在分不开身。”   余氏能说什么?   她本就是不打招呼上门,难道还要怪这个侄女招待不周不成?   “无妨,”余氏从椅子上站起来道:“说起来,你该喊我大伯母才是,不用这么见外。”   孟晚陶歪了歪头,彼时日头已经西落,阳光温柔了许多,洒在她身上,明艳之余平添了几分清冷。   哪怕她现在依然笑着,余氏始终察觉不到笑意。   只觉得,这丫头不好对付。   怪不得能把老夫人气成那个样子。   这般想着,余氏心头又多了几分谨慎。   就在她以为孟晚陶还要说什么时,就见她突然笑笑:“进屋罢,一直在外头站着,怪累的。”   余氏心头一松,等进了院子才反应过来,孟晚陶刚刚那是直接把自己那句‘你该喊我大伯母’给无视了去。   她眉心微蹙,倒也没表现出什么。   这事本就急不得。   进了院子,余氏在院子里扫了一眼。   完全在意料之中,又有些超出意料。   确实不像个勋贵家小姐的院子该有的样子,但却又分外和谐。   “伯夫人想喝什么茶?”孟晚陶让小瓷她们把东西放进屋后,转头对余氏道。   余氏刚要说都可,就听孟晚陶又道:“好茶我这里也没有,院子里的桂花今天开的好,倒是晒了不少,味道还不错,伯夫人想尝尝么?”   余氏:“……都可。”   孟晚陶让腾出手的大枣去沏茶又道:“屋里地方小,坐花厅罢。”   余氏心里隐隐觉得哪里有些奇怪,但孟晚陶话撵话,又不像跟她特别生分的样子,她本有顾忌,便顺着她的话,跟着一起在花厅里坐了。   坐下后,她才反应过来。   自己一个长辈,还是伯爵夫人,刚打个照面的功夫,就被一个小丫头给安排了。   她不禁有些不悦。   可孟晚陶却一脸笑意,丝毫寻不出的错来。   余氏少不得心里有些堵。   晾了这大半天,原以为她回来后会继续针锋相对,却没想到……   “伯夫人,”孟晚陶把茶水推到她面前:“喝茶。”   余氏:“……”   孟晚陶见她不动,嘴角一扬,笑了:“喝不惯?”   余氏越发觉得她这侄女浑身上下,说不出的冰冷。   明明笑着,冷漠疏离却真真切切。   “没有,”余氏收回视线,抿了一口茶水,道:“挺好。”   孟晚陶也不揭穿她,她是渴了,便小口小口喝着茶,慢悠悠等余氏开口。   余氏确实想要等孟晚陶开口问她来做什么,但她实在小瞧了她的定力。   直到孟晚陶去喝第三杯茶时,余氏坐不住了,道:“入冬了,今儿我来看看你,给你带了些衣物,还有吃的,以及一些日用品,也不知你这里缺什么,就都带了一些。”   这是在主动示好,给台阶。   孟晚陶却像是没听懂一样,哦了一声道:“伯夫人太客气了,特意来一趟还带这么多东西。”   余氏看了她一眼。   这是愿意缓和,还是不愿意?   她怎么听不明白呢?   她想了想,道:“瞧着你身子比以往好了许多,也可多出门走走,回府上住住。”   孟晚陶放下茶杯,抬头,笑着看着余氏,点头:“确实……”   余氏以为孟晚陶这是答应了,也愿意缓和关系,心头刚升起的喜意还没达眼底,就听孟晚陶又道。   “现下庄子里既没人克扣我吃食,也没人辱骂我,陛下还赏了银子和补品,身子自然也就好了。”   余氏那喜意硬生生堵在心口,差点没把她堵得厥过去。   她可算是明白老夫人为什么会被气成那样了。   这个侄女,真的是……   伯爵府如今是伯夫人当家,孟晚陶这话无异于也把余氏骂了。   余氏脸色变了又变,想到今日来此的目的,好容易才把脸色稳住,她艰难道:“以往,是府上疏忽了。”   这事,真怪也怪不到她头上。   虽说她管家,可府上许多事都是老夫人的意思,她总不能忤逆老太太背着不孝的名儿罢?   孟晚陶也知道余氏的心思。   她觉得自己无辜。   孟晚陶也确实对她没那么大的敌意和恨,当然,也绝对不会喜欢,更不可能顺了她的意。   又不是她求着她,请着她来的!   这样子敷衍的糊弄话,孟晚陶觉得很无趣,她抬头看着余氏,笑着道:“伯爵府家大业大,疏忽也正常,哦对了,那没规矩的丫鬟婆子伯爵府有处置么?京城府里可不比在庄子里,天天人来人往,若传出去,岂不是人人都要说伯夫人驭下不严?这可有损名誉的。”   余氏一口气被堵的,脸色直接就变了。   孟晚陶却跟没看见一样,又道:“万一到时候再被上面知道了,说伯爷连内宅都管理不好,再耽误了伯爷和大少爷前程。”   余氏:“…………”   虽然知道孟晚陶是在威胁她,可她说的也确实在理。   万一传出去,累及的可是她儿子女儿的前程。   观余氏脸色,孟晚陶便知道她的话,她听进去了。   当然,她只是觑机报复,并没有那么好心提点余氏,又喝了一口茶,她一脸诚恳道:“伯夫人到这里来,应当不是老夫人的意思罢?”   余氏:“……”   余氏突然就觉得,府里那个说什么是什么的老夫人,还不如眼前这个上不得台面的小丫头拎得清。   这丫头太聪明,说话还如此直白,打机锋根本没用,只会把人气死,偏偏让人生气的同时,又直中要害。   她本来就是来收拾老夫人遗留的烂摊子,现在却平白在这里受一个小辈的气,这是什么道理?   她看着孟晚陶,压着不悦道:“老夫人病着,不好让她操心。”   孟晚陶猜就是这样。   不过现在,估计老夫人已经知道了。   看孟晚陶这样,这关系,一时半会儿也缓和不了,摆明了孟晚陶对府里还有气,余氏也不想再继续在这里当靶子被她针对,便又道:“你如今既然身子大好了,也是该回去探望下老夫人了,毕竟老夫人病了这些日子,满京城皆知,作为晚辈,于情于理该回去一趟。”   伯爵府来一趟,她再回去一趟探望生病的老夫人。   你来我往,表演家庭和睦么?   她可没那个兴趣。   孟晚陶道:“店铺刚开张,忙得很,抽不开身,伯爵府财大势大,好大夫好药供着,老夫人跟前,自然也用不到我。”   余氏:“你……”   孟晚陶抬头,噙着一丝笑,静静看着她。   余氏突然就明白了孟晚陶的意思,她顿了顿,道:“三小姐如今也是有尊贵的,也该顾及自己的名誉才是,毕竟三小姐年岁也大了,也到了说亲的年纪。”   她既聪明,余氏也没把话说的太直白。   再不喜欢,再讨厌,她始终都是伯爵府三小姐,到时候说亲,总归还是得府里出面,这关系她就是不想缓和,至少明面上不能太僵硬,不然于己于人都没利。   “这事还早,”孟晚陶道:“而且名誉这个东西,我并不在乎,我爹娘一辈子都不放在眼里的东西,我自然不能忤逆他们。”   余氏登时被气得不轻。   赵妈妈也是被孟晚陶的话惊得不轻,气归气,理智倒是没失,眼见夫人快被气得说气话,她忙道:“三小姐眼下既然忙着,等不忙了去看看老夫人就是,夫人也不过是给三小姐提个醒。”   在赵妈妈的提醒下,余氏脸色稍稍缓了些。   她道:“今儿天色也不早了,府上事务忙,我得回了。”   孟晚陶点头:“那好罢,我送送伯夫人。”   说着,她便起身。   余氏差点没忍住想问问孟晚陶到底想干什么。   一个女孩子,又是抛头露面开铺子,又是不尽孝道,不怕被满京城耻笑么?   但最后,她忍住了。   她一遍遍在心里告诉自己,小孩子,气性大,毕竟跟他们府里感情不深,不能急于一时,今日来这一趟,至少明面上的体面是维持住了,也不算白费工夫。   把人送出来,孟晚陶道:“伯夫人来带了这么多东西,庄子上都是些粗鄙的物什,想着伯爵府也不会缺这些,我就不拿出来献丑了。”   余氏气都快气死了,哪里还有心情收她的回礼,听到她这话,直接摆手:“无妨,本就是带给你日常吃用,回礼就见外了。”   孟晚陶一脸乖巧地笑道:“那我就不远送了,伯夫人慢走。”   赵妈妈也没料到孟晚陶这般不好对付。   软硬不吃,油盐不进,眼看夫人快被气得不行了,她也不敢多留,当即扶着夫人上马车,打道回府。   等余氏走了,孟晚陶便带着小瓷她们转身回去。   和余氏一行拉着脸满脸不悦相比,孟晚陶她们就开心多了。   小瓷也没想到今日伯夫人竟这般好说话,但又有点担心:“伯夫人刚刚不太高兴,日后不会为难小姐罢?”   为难应当不会,毕竟伯爵府满府上下恨不能没她这个人,不至于特意为难她。   只不过,往后怕是会不太.安生。   两道圣旨虽然赏赐都给了她,可外人看着这依然是伯爵府的荣誉,她于伯爵府始终是一体的,伯爵府就算是为了维持体面,也会常常来看望‘病弱静养’的她。   想到这里孟晚陶觉得有点烦。   这种不喜欢的人上门,对她来说就是打扰,要是哪日皇上善心大发,让她脱离伯爵府自立门户就好了。   虽然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孟晚陶还是忍不住幻想。   “不过……”小瓷打断她的幻想,又道:“我刚刚看了,伯夫人今儿带来的都是好东西。”   想到伯夫人刚刚带的那些东西,孟晚陶心情才算好转。   算了,打扰就打扰罢,反正他们打着看望她的名号过来,总不好空着手,这种送上门的东西,不要白不要。   “府里就够她忙了,”孟晚陶道:“顾不上我们,东西……”   她打眼看了一圈,吩咐她们把吃的用的暂时用的上的拿出来,其他的就先收起来。   做面子,也是要下本钱的。   余氏今天打定了主意要当着满京城的面做面子,带的东西自然都很上得了台面。   盘点下来,少说也值个小一千两。   白得这么多好东西,孟晚陶心底那一点点不高兴也烟消云散。   正收拾着东西,宫珏来了。   孟晚陶蹲在那儿收茶具呢,看到他也没起身,只笑着看着他:“来了?”   一听到余氏走了,便往这边来的宫珏,原本是想问她今天累不累,刚刚有没有受委屈,但一对上她的视线,突然有些恍惚。   明明今天一天他都在包间里看着她,此时却有种许久未见久违的喜悦。   不想打破此时的美好,他把话都压下,走到她跟前,轻轻嗯了一声。   孟晚陶没察觉出他的异样,往旁边挪了挪,对宫珏道:“你来帮我看看这套茶具,这是什么材质,我不大认得。”   宫珏视线压根没在茶具上,只是看着孟晚陶。   孟晚陶等了会儿,见宫珏没反应,再次抬头……   宫珏恰好这个时候蹲下,她便看到俊逸无双的一张脸陡然朝自己靠近。   孟晚陶呼吸顿时就窒住了。   宫珏在她身旁蹲下,故意从她手里接过杯盏:“这个么?”   两人靠的极近,孟晚陶甚至感觉到宫珏蹲下时,他发丝扫过她的脖颈,有些痒痒的。   这么近的距离,他这一声低沉的嗓音,几乎是贴着她的耳际传来。   酥酥的。   她整个人都僵在了当场。   见她突然不说话,宫诧异抬头。   这一抬头,两人几乎脸对着脸,都能感觉到彼此的呼吸。   宫珏:“……”   孟晚陶:“…………”   孟晚陶愣了片刻,在这种极度不正常的距离下,点头:“嗯。”   宫珏嘴角轻扬,眉眼也瞬间化开,清冽的嗓音道:“莹白瓷。”   孟晚陶心跳极其不对劲,她移开视线,慌乱中找了一个摆件继续问:“那这个呢?”   “哪个?”宫珏倾身自然地过来查看她所指。   两人距离再次拉近。   那张让孟晚陶都忍不住夸盛世美颜的脸,再次如此近距离出现在她眼前。   她看着宫珏完美的无可挑剔的侧脸,呼吸顿了顿。   “是这个么?”宫珏抬眼看向她。   四目再次相对,孟晚陶:“……嗯。”   宫珏收回视线:“越瓷。”   而后宫珏又退回了原地,两人距离拉开,他问道:“还有么?我可以都帮你看看。”   看着若无其事的宫珏,孟晚陶眼睛轻轻眨了眨。   心里升起一股强烈感觉,她怎么觉得宫珏刚刚是在撩她?   难道是错觉? 第62章 . 巧合 “阿覆,你知道摄政王么?”……   宫珏退回原来的位置后, 面色平静地帮着整理眼前的物什,眼眸微垂,纤长的睫毛投下一小片阴影, 趁着白皙的肤色,看上去又清冷,又乖巧。   看着手上动作如常, 面色也瞧不出任何异样,甚至还有条理地收拾好了刚刚不小心弄乱的匣子。   “还有什么?”他转头,看过来。   对上他的视线,孟晚陶心跳又慢了一瞬。   看着面色没有任何异样的宫珏,孟晚陶心里的疑惑几乎快成了肯定, 难道真的只是她的错觉?   “没了,”她收敛心神, 道:“就这些。”   宫珏点点头, 整理手边的茶具, 一边整理一边问:“这些是要收起来么?还是要用?”   孟晚陶心道, 还真是她的错觉。   她松了一口气的同时, 心头又有点说不上来的奇奇怪怪的空荡感。   不过很快她就被小瓷抱的首饰盒子吸引了视线, 不再在这件事上纠结。   “小姐, ”小瓷开心道:“这些放哪里啊?”   余氏今日既然这么高调地过来了,自然也是舍得出血的,孟晚陶虽然不太认得这个时代的首饰, 但从做工和光泽度也能看出, 这些首饰还是值点钱的。   “放屋里罢。”她道。   她也没什么首饰,虽说她自己不爱戴,但有白送的首饰,放着也是白放着, 何不合理利用?   她抱着茶具递给小枣:“这个拿去清洗了留着用。”   茶具她这这里也就之前库里的两套普通茶具,有好一点儿的茶具,不用白不用。   宫珏看了眼正在跟小枣交代事项的孟晚陶,嘴角轻轻勾了勾。   他刚刚确实不是要撩孟晚陶。   只是今天快一天没同她交流,一进院子看到她,就忍不住想要离她近一点。   一天没有吃饭的烦躁就这样被抚平,甚至心情都愉悦起来收拾完之后,众人坐在花厅里喝茶,忙了这一天,总算可以安心歇一歇了。   “你今天吃饭了么?”孟晚陶一边给宫珏添茶水,一边问起了在回来的路上她脑子里闪过的问题。   宫珏:“……嗯。”   孟晚陶笑笑:“吃的什么?”看着心情很好的样子。   宫珏:“……面。”   孟晚陶一下来了兴致:“什么面啊?”她也学学,到底什么面让他吃了心情这么好。   宫珏被她问的怔了下。   难不成,她今天看到他了?   不可能啊!   “嗯?”见他不说话,孟晚陶又追问了一声。   宫珏想了想,面不改色扯谎:“阳春面。”   孟晚陶点头,原来喜欢吃这个呀,她又道:“是平常的做法么?还是有什么特别要注意的?”   这本就是他瞎说的,哪里有什么细节,便道:“平常做法。”   孟晚陶笑着点头,在心里记下了。   平日里问他喜欢吃什么,他都是回答,她做什么都可以,她原本就觉得他可能是不好意思提要求,也经常变着法的做各种吃食,倒也寻摸出他的饮食偏好来,但他到底也不曾亲口说过自己喜欢什么。   今儿倒是随口一问,问出了一个。   既然这么喜欢,不如……   “晚上想吃什么?”她问。   宫珏放下茶杯,看了她一眼,艰难道:“今日铺子开张,你应当累了罢,等会儿我回去吃。”   “不怎么累,”孟晚陶笑着摆手:“饭总归还是要吃的。”   刚刚说出那句话已经是宫珏的极限,既然她都这么说,宫珏便从善如流:“你做什么都好。”   孟晚陶就猜到他还是会这么说。   “那我们吃羊肉锅子罢,”回来的时候买了有新鲜羊肉,再加上近日双喜临门,吃个锅子热闹一下:“你想吃什么都可以提的。”   宫珏点头:“羊肉锅子好。”他也想吃了。   见他还是不好意思开口,孟晚陶便不再追问了,少年人,脸皮薄自尊心强也属正常。   又略做了片刻,孟晚陶便去准备晚饭。   宫珏看着她背影片刻,也跟着起身。   “你怎么进来了?”孟晚陶进了厨房,一回头看到身后跟着的宫珏,笑了:“你去坐着啊,等会儿就做好了。”   宫珏没动:“我帮你。”   一个人坐着喝茶有什么意思?他就是想跟她在一块。   孟晚陶以为又是少年人的自尊心在作祟,便压着笑点头:“那你……”   她四处看了看道:“帮我片羊肉罢,你刀工好!”   之前削柿子皮削得又薄又快,想必片羊肉也会很利落。   宫珏点头,上前道:“好。”   他挽了袖子,洗了手后,上前拎起菜刀,问道:“片成什么样的?”   “薄片,”孟晚陶示意了一下:“这样,越薄越好。”   宫珏一手按住羊肉,一手拿刀,轻松片下一片又薄又均匀的羊肉片:“这样?”   孟晚陶惊了:“你会做饭啊?”   怎么刀工这么好?   宫珏摇头:“不会。”   孟晚陶见他不似说谎,想着可能是天赋,也没再追问,只道:“片成这样就很好。”   羊肉锅子好做,只需锅底熬好,羊肉以及一应要涮的菜备好便可。   晚饭还是在花厅吃的,把锅还有菜都端过去后,孟晚陶看了下小炉子里的炭,便又回了厨房。   宫珏以为她是去厨房拿什么东西,便没在意,结果等了好一会儿,水都开了,她还没回来。   宫珏觉得有些诧异,小瓷看懂他的表情,跑出去道:“我去看看小姐做什么呢!”   见小瓷去了,宫珏便没动,结果小瓷出去后,半天没回来。   宫珏觉得有些不对劲,起身就往外走,刚从花厅出来还没走几步,孟晚陶便端着一个热腾腾的大汤碗从厨房出来了。   宫珏松了一口气。   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呢。   “端的什么?”他温声问着,边朝她走过来:“我来……”   “阳春面!”孟晚陶从氤氲的热气中抬头看了他一眼,眉眼带笑。   宫珏:“……”   虽然觉得有些不大可能,但这一刻,宫珏心底还是响起了一道异常响亮的声音:是因为他刚刚说了阳春面,她才做的么!   “羊肉锅子太燥,”知道他脸皮薄,孟晚陶故意道:“正好吃点面做主食,也能缓一缓。”   宫珏眼睫轻轻颤了颤,他不信这个理由,并固执的以为,孟晚陶就是因为他刚刚提了阳春面所以才做的。   他伸手要端。   孟晚陶也没拒绝,顺手就把大汤碗交给了宫珏,以防少年人的自尊心又作祟。   “怎么不吃啊?”回到花厅,见都坐着,锅里也没涮菜,孟晚陶把羊肉下锅,又下了点配菜。   “等小姐一起。”大枣回道。   主子都没坐上呢,她们怎么能先吃,平日里小姐待她们好就罢了,她们也不能太不懂规矩。   孟晚陶拿了小碗给宫珏盛了一碗面:“你要不要先吃碗面垫垫?”   等着吃肉的宫珏:“……”   看着递到自己面前的阳春面,又看了看锅里翻滚的肉片,宫珏直犹豫了片刻,便道:“好。”   “怎么样?”孟晚陶自己也盛了一碗,并示意小瓷她们想吃就自己盛,只问宫珏:“味道如何?”   阳春面味道其实很好,只是宫珏一天没吃饭了,锅里的翻滚的肉片又勾着他的神经,他都没太在意手里的这碗面。   听到孟晚陶这么问,他想也没想便点头:“很好吃。”   见他吃得很快,孟晚陶有点想笑。   怕他不好意思,她还是把笑压了回去,只是轻声道:“你喜欢就多吃点。”   只想赶紧把碗里的面吃完好吃肉的宫珏:“……”   他刚刚没有猜错。   就是因为他提了阳春面,所以孟晚陶才做了阳春面,她以为他喜欢吃。   这个念头让宫珏心头涌起一股很复杂的情绪,以至于,锅里的肉对他都没太大吸引力了。   盯着她看了片刻,他道:“好。”   于是,这一大汤碗的阳春面,半数进了宫珏的肚子。   宫珏毕生第一次有了喜欢吃的东西。   连当天晚上回去的路上,他都还在回味那碗孟晚陶特意给他做的面。   孟晚陶可没想那么多,也没察觉出宫珏的异样,送他走后,便开始准备明天的货,等都准备好时辰也不早了,收拾了下,就赶紧睡了。   第二天一早,主仆四人再次披星戴月赶路进城。   今天是第二天了,虽然没有昨天第一天开张热闹,但凭着别的店铺都没有的新奇点心,客流量也可以。   昨日孟晚陶特意跟兰姨说了,不让她过来麻烦了,今儿是等云吞铺那边不忙的时候运来才过来的,见这边井井有条,她就知道只要一直这般下去,这铺子就成了。   只是昨天的事,她心里少不得有些警惕,便等店里没人时,悄悄跟孟晚陶说了。   听到摄政王府四个个字,孟晚陶比云兰昨天的脸色还要吃惊。   云兰只知摄政王位高权重,并不知道他还是本书的大反派。   孟晚陶原本的好心情,被兰姨的这个消息给搅合的,眉心再也没舒展过。   她左思右想,自己跟摄政王是断断扯不上关系的,尤其昨天还是第一天开张,摄政王府没道理针对她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小铺子。   巧合罢?   思考了无数种可能后,孟晚陶得出这么个结论。   但就算是巧合,也有点太瘆人了。   云兰是悄悄跟孟晚陶说的,李渠压根没听到,只是见孟三小姐自打听了云兰的悄悄话后,就一直拧着眉,便上了心,想着回去好生跟主子提一下这个事。   只不过,没等他开口,孟晚陶自己就给他解了谜团。   因为有二管家再次出来采买,孟晚陶再次提前售罄,回庄子的时间比昨日还要早上一些。   李渠只觉得自己安排得很妥帖,压根就没注意到二管家再次出现在铺子里时,孟晚陶脸色有多难看,只当她还是因着云兰的话才这样。   宫珏收到消息,面色稍稍沉了沉。   一直拧着眉心事重重?   到底什么事能让她这样?   宫珏折子都不看了,直接出了书房,来到院门口接孟晚陶。   回来的一路孟晚陶心情已经调整得差不多了,只是眉宇间还带着几分忧虑。   一下车就看到宫珏正在树下等着,眉眼间的忧虑顿时化作乌有。   “今天怎么这么早过来?”孟晚陶笑着问。   清楚地看到她神色的变化,宫珏眸色沉了沉,她平日里那样乐观,得是什么事才能让她这样忧心。   “想着你今日可能会回得早一些,”宫珏假装什么都没看出来,道:“便早早过来瞧瞧,果真早回来了。”   孟晚陶闻言笑了:“猜得真准。”   宫珏状似无意问道:“今天店里生意怎么样?有发生什么事么?”   “生意挺好的,”孟晚陶笑道:“等年底一定给你分红!”   宫珏嗯了一声道:“不急。”   他特意等了等,没等到孟晚陶的回答,想要再追问,就听孟晚陶犹豫的嗓音问道:“阿覆,你知道摄政王么?”   宫珏脚步一顿:“……” 第63章 . 不满 “摄政王长得好不好看?”……   宫珏万万没想到, 孟晚陶会突然提及自己。   他眼底闪过一丝晦暗,但面上却丝毫不见半分异常,只看了她一眼, 嗓音平淡地道:“摄政王?”   孟晚陶原就没往宫珏身上想过,自然也没注意到在自己提及‘摄政王’三个字时宫珏面色在那一瞬间的变化。   “嗯,”她抬头, 对上他的视线:“你知道吗?”   这瞬间,宫珏心头飞快闪过一个念头——她知道了。   可,她又是从哪里知道的?   脑子里飞速转着,却寻不出她知道的途径。   还是说……   见他没说话,孟晚陶以为他是被吓着了, 毕竟摄政王权倾天下,按照书里的设定暴戾狠辣, 他身份敏感, 想来对摄政王此人更加清楚。   这般想着, 孟晚陶解释了一下:“这两日, 摄政王府的人去店里采买, 每次采买量还很大, 我就是有点奇怪, 摄政王府那样尊贵的身份,也会去这样不起眼的小店铺采买么?”   这很不对劲啊。   摄政王什么身份?   要什么有什么,吃的用的, 自然都是最好的, 在她的认知里,这样的身份,用的都该是有固定的供货渠道,需要什么, 不用开口都会有人送到跟前,怎么可能去她那样的小铺子采买呢?   就算临时要采买,不也该是去大店买么?   她那铺子都不在平邑街,摄政王府的人是怎么找过去的?   如果是宋记云吞铺那样很有名气的老店,特意找过去也算正常,可她才开张啊,哪有什么名气?   她怎么想怎么觉得奇怪。   跟兰姨讨论了下,也没讨论出什么来,这会儿见到宫珏,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就问出了口。   ——主要也是倾诉一下她的疑惑。   听她这么说,宫珏眼角轻轻抽了下。   虽然他从未去过什么小铺子买东西,可他为什么不能去小店铺买东西?   “也有可能,”他道:“而且你做的糕点味道很好,之前一直都在推广,许是那边听说了什么,便买回去试试,你要对自己的手艺有信心。”   是这样吗?   孟晚陶觉得,宫珏说的好像也不是没有道理。   她在宋叔和兰姨那里卖了那么久的货呢,前期推广还费了不少心神。   这样子的话,就是说,摄政王府那样的人家,也会尝试她这样的小店铺?   事实摆在面前,但孟晚陶却有种书里人物和现实人物的割裂感。   在她的认知里,摄政王就是书里那个权倾朝野暴戾冷漠不食人间烟火的大反派。   结果,这么接地气的么?   府上还买小铺子里的东西?   孟晚陶一边唏嘘一边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   见她面色诡异,明显不是这么认为的,再加上她刚刚问的,他知道不知道摄政王,宫珏突然有点好奇。   “为什么这么问?”宫珏佯装随意道。   孟晚陶笑了笑:“就是觉得摄政王不会让人做这样的事,你不觉得么?”   摄政王本人眼神复杂地看了她一眼。   “你不这样觉得啊?”见他这个表情,孟晚陶来了兴致:“你有见过摄政王么?”   宫珏答非所问:“你对他很好奇?”   孟晚陶眉心动了动,认真道:“没有,就是突然想起来了。”她一点儿都不好奇,怕把命给好奇没了,安安生生过自己的小日子,多好?   宫珏对这个回答不是很满意。   他轻轻点头,假装一脸不在意地道:“哦,那你对摄政王这个人怎么看?”   怎么看?   怎么也看不到啊!   孟晚陶觉得宫珏这话问得非常奇怪,她一个幼年苦哈哈的小老百姓,为什么要对一个权倾天下的大人物有看法啊?   没听到她的回答,宫珏静静盯着她:“嗯?”   孟晚陶摇头:“没看法。”也不敢有看法,更没兴趣有看法,她每天忙得很!   宫珏:“?”   孟晚陶又道:“我又不是认识他,也没见过他,都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为什么会有看法啊?”   宫珏眉心蹙起。   孟晚陶突然想起来什么,压低了嗓音问道:“你是不是认识摄政王啊?”   宫珏:“……”   “刚刚,”孟晚陶声音又低了点:“我问你见没见过摄政王,你没说,是不是见过?”   宫珏心情有点奇妙,他看了她片刻,点头:“算是。”   见过也正常,毕竟摄政王是个人,前些年还领兵打仗,跟一直生活在宫里的幼帝不一样。   “只是看到一个背影,”宫珏又道:“那日他凯旋回京,我刚好在城里。”   孟晚陶了然点头,京都城乃天子脚下,生活的时间久了,见到什么大人物都是正常的,心中得疑惑倾诉出来又跟宫珏说了这么多,她已经不纠结了。   兴许摄政王就是喜欢买小店里的东西呢。   这都是说不准的事,书里又没有写这么详细的细节。   “你今日还有事要忙么?”她进了院子,问宫珏:“等会儿要麻烦你帮忙烤点东西。”   宫珏还等着她继续说自己呢,话题却突然就岔开了。   见他没有应下,孟晚陶以为他有自己的事,也不在意:“有事你就忙罢,我这边也好解决的。”   宫珏眉心蹙起,眼底带着几分不满。   怎么突然就不说了?   “我今日没事,”宫珏问道:“是要烤什么?”   孟晚陶坐下后,喝了口水润嗓子:“泡芙。”   泡芙卖得最好,好做也耐放,利润相对来说,也很客观。   宫珏点头,在孟晚陶对面坐下。   他想来想去,还是有点不甘心,便道:“你对摄政王不好奇?”   孟晚陶诧异地看着他:“我为什么要好奇啊?”   宫珏不说话了。   孟晚陶想了想,忽然豁然开朗:“你是不是对摄政王好奇啊?”   宫珏:“……没有。”他对自己好奇什么,他只是想知道她是怎么看自己的。   孟晚陶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对摄政王的事这么在意,只当他是在京城生活久了,就跟她之前的时候,总有人没事的时候喜欢聊聊国家大事,甚至是国际大事。   “摄政王那样的身份,”孟晚陶笑了笑道:“离我们那么遥远,都不会有交集的人,好奇这个做什么?”   坐在她面前的摄政王本人,抬头,深深看了她一眼。   孟晚陶对上他的视线,突然想起了什么,压低了嗓音,一脸兴奋地问道:“你不是见过摄政王么,摄政王相貌如何,长得好不好看?”   宫珏:“………………”   见他不说话,孟晚陶急声追问:“嗯?”   宫珏绷着脸,眼底的情绪复杂极了,他道:“………………好看。”   孟晚陶眼睛一弯,笑了:“你都说好看,看来是真的好看!”   莫名其妙被夸了的宫珏:“?”   突然有点开心是怎么回事? 第64章 . 触感 宫珏捏着她的下巴   因为这句‘好看’, 这一天宫珏嘴角都一直扬着,哪怕因为这两日出货量太大孟晚陶把备货量翻倍增加,工作量翻倍的情况下, 宫珏扬着的嘴角都没落下来。   小瓷观察了半天,偷偷跟小枣嘀咕:“今儿公子怎么这么开心?难道已经知道小姐要给他做新大氅的事了?”   对!   就是新大氅!   这次新赏的裘皮比上次多了一倍多,小姐打算做两件大氅, 她一件,宫珏一件。   虽然送礼送的有点豪放,小瓷也不觉得有什么,反正小姐的东西,小姐做主就是, 公子之前确实帮了不少忙,一开始的不少货都是他送来帮着给处理的, 还在小姐现银不充裕时, 慷慨地提供了一锭金子——他那么穷!   不过这事, 小姐不让她们告诉宫珏的啊?   说是给他个惊喜。   难不成是小姐自己没忍住, 说了?   小瓷盯着宫珏看了一下午, 越看越觉得这种可能性非常大。   还在美滋滋的宫珏, 听到小瓷这声嘀咕, 脸上的笑微微一顿。   新大氅?   他眼睫轻轻眨了眨,嘴角的笑意更浓了。   小枣一心忙着备货,哪里有功夫去观察宫珏, 听到小瓷这么说, 抬头看了一眼,平静道:“公子每次过来这边,不都很开心么?”尤其是小姐新做什么好吃的时候。   被她这么一说,小瓷想了想, 好像确实是这样。   但她还是觉得宫珏今天笑得有点诡异。   哪有人开心能开心成这个样子的?   小姐接到两次圣旨,尤其是这一次,赏了那么多银子那么多名贵物,她也没见小姐开心成这个样子啊?   小瓷打量的目光,宫珏一直都有察觉,只不过他满脑子都是‘好看’和‘新大氅’压根没分给小瓷的打量半分眼神。   这两日生意好,备的货卖个差不多了,再加上又要增加售卖量,今日的工作量尤其大,这一下午,众人都没闲着,一直埋头不停地干活。   “你歇歇,”宫珏看着一直没停下来歇息过的孟晚陶,道:“这些交给我。”   她鬓角的发丝都被汗浸透了。   孟晚陶确实有点累了,只不过在挣钱面前,这点累根本不算什么。   “没事,”孟晚陶抬手擦掉脸上的汗,不在意道:“我不累,你歇歇罢,一直打奶油都没闲着,先炒琥珀核桃仁,你可以歇一会儿的。”   都这么累了,还不肯歇着,不是已经送了那么多银子了么?   宫珏心疼之余,稍稍有些不解。   孟晚陶以为宫珏是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要备这么多的货,便给他解释了下,是因为摄政王府把她的存货买走了一大半,刚开张,生意好自然是好事,但若一开始就供不及货,难免让人觉得她这店一股子小家子气。   把货买光的罪魁祸首宫珏:“……”   刚刚都分析过了,有可能摄政王府某些方面就是这么接地气,虽然不想跟摄政王这个大反派有关系,可人上门买东西,她不卖肯定不对,既然卖了,总会有风声传出,摄政王府都经常采购的店,可不是对他们店铺最大的认可,那他们的店,名气不就能起来了么?   宫珏:“!”这确实是个好法子。   原本只是怕她生意不好吩咐李渠去办,现在来看,确实可以再做点文章。   孟晚陶压根就不知道,她的小九九已经被要蹭名气的摄政王知道的一清二楚,且摄政王单方面表示——给蹭。   直到明月悬空,众人这才把所有要备的货备好。   这个世界生产力落后,没有机器,纯手工,饶是有钱勾着,孟晚陶也有些累了。   烤得很多蛋糕饼干,火候暂时还都需要她来掌控,这一下午,可是累得不轻。   小瓷小枣她们在忙着收拾,宫珏看着做在椅子上累得不想动的孟晚陶,面色也有些不太好看。   把自己累成这样,值得么?   他蹙着眉头,倒了杯水递给她。   孟晚陶正在放空自己,她知道宫珏给她倒水了,但身体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谢谢。”   话落,她抬手要接。   宫珏直接把水杯递到了她嘴边:“这么累,不值当。”   孟晚陶冲他笑笑:“能挣得时候就赶紧多挣点,承诺你了年底给你分红包个大包呢!”   宫珏知道她不是因为这个。   她这么说,他也只好不再多说,还是跟李渠说下,一次性别买那么多,要不然她备货又累得不行,万一累病了,怎好?   孟晚陶满心里都是,趁着她的店铺新开张,摄政王对她铺子里的东西还有点兴趣,赶紧趁机多赚点,争取在年底存出一笔钱来,却不知道,财神爷已经因为心疼她太累,把门关上了。   宫珏眉心动了动,想说他不需要,但这一说,势必会引起她的怀疑,最后,只能含混道:“不急。”   说着,把水杯又往孟晚陶嘴边递了递。   孟晚陶被他这动作弄得一愣。   但只片刻,她便低头,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水。   宫珏:“……”   这是他第一次喂别人吃饭喝水,看着孟晚陶的发顶,他心头突然有股奇怪的感觉。   麻麻的,痒痒的,很开心!   孟晚陶喝了两口,便笑了,她抬头看向宫珏,眉眼拧起,嘴角含笑,嗔怒道:“你故意的?”   宫珏:“?”   故意什么?   故意不让她接杯子,喂她喝水?   他正想着怎么糊弄过去,就听孟晚陶笑怒的嗓音:“哪有你这么喂人喝水的?”   宫珏面色微怔,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杯子,又看了看孟晚陶。   孟晚陶被他这茫然的反应逗笑。   竟然真的有人不知道怎么喂别人喝水?   她下巴点了点杯子,示意道:“要端起来,歪着,才能喂进嘴里。”   宫珏试着动了动手腕:“这样?”   孟晚陶点头。   宫珏又把水杯递过来,然后慢慢抽起来。   一杯水也没多少,喝几口就喝完了,孟晚陶喝完后想往后退,却没想到宫珏竟然追着她,直接把杯子怼她嘴巴上。   “唔!”孟晚陶吃痛,哼了一声。   宫珏一惊,忙把杯子拿开。   孟晚陶捂着嘴巴,眨着泪眼控诉——你是不是故意的!   面对满朝文武,十万大军都没怵一下的宫珏,心头突然狠狠揪了一下。   “你……没事罢?”他放下杯子要查看孟晚陶的情况。   刚刚磕到牙齿和舌头,疼就那一下,过了那瞬间便不怎么疼了,孟晚陶松开手看了看,还好,没见血。   “没事,”见宫珏一脸担忧,她舔了舔嘴巴,哭笑不得道:“你是第一次喂别人喝水么?”   “嗯,”宫珏拧着眉头点头,执意要看孟晚陶的嘴巴:“我看看。”   “真没事,我就是……”   她话没说完,宫珏已经捏着她的下巴,把她脑袋转了回来。   银白的月光,倾泻而下,清楚地映出两人的脸,以及对方眼中的自己。   孟晚陶呼吸瞬间一滞。   宫珏看着她微微肿起的嘴唇,眉心又拧紧了几分。   他手指轻轻碰了下伤处:“疼不疼?”   轻微的刺痛从嘴唇处传来,孟晚陶这才回神。   她看着拧着眉头一本正经关心她伤处的宫珏,轻轻眨了眨眼睛。   他刚刚真的不是在撩她?   孟晚陶疑惑极了。   又是错觉?   一时间只盯着宫珏,没说话。   见她这样,宫珏以为她疼狠了,眉心拧得更紧,脸上的担忧也更浓。   “很疼?”他沉声问。   孟晚陶被他这举动搞懵了,还是没有说话。   “我去请大夫!”宫珏站起身就要走。   “别!”眼看着他真的要去请大夫,孟晚陶终于从刚刚浓烈的疑惑中回神:“不怎么疼,没事,不用请大夫!”   宫珏已经迈出一步了,闻言转头看着她:“真的?”   孟晚陶点头。   宫珏:“那你刚刚怎么不说话?”分明是疼懵了。   孟晚陶:“……”   她要怎么解释,她刚刚的错觉?   “刚刚在想事情,”她敷衍道:“没反应过来。”   宫珏盯着她的眼睛又问了一遍:“真不疼?”   孟晚陶点头:“不疼。”   这点事就请大夫,怕不是大夫请来,她嘴巴也消肿了。   见她不似说谎,宫珏这才放心:“不疼就好,还以为……”   孟晚陶又无语又好笑:“还以为什么?不都是你干的好事!”   话落,她自己倒了一杯水,小口小口喝着,一边喝一边问:“饿了罢?晚饭想吃什么,我去做……”   听到她说做饭,宫珏眉眼舒展不少,但视线却不自觉落到她嘴唇上。   刚喝过水的嘴巴,闪着水光,看着润润的,软软的。   宫珏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刚刚手指碰上她嘴巴时的触感,刚因为晚饭而松弛下来的身体,登时绷紧。   “嗯?”孟晚陶见他不说话,奇怪道:“想吃什么?”   宫珏视线还在她水润的唇上,下意识道:“都行。”   孟晚陶:“?”   以为他太累了,孟晚陶也没再追问,喝完水,便往厨房走,边走边道:“那就炖大鹅罢!再贴几个饼子!”   要是平时,听到炖大鹅,宫珏早就一脸期待。   可今日不同。   他听到了也像是没听到一样,看了眼孟晚陶的背影,他垂眸,眸色幽深,不自禁摩挲了下手指…… 第65章 . 戾气 宫珏蓦然紧张起来   晚饭后回去的路上, 李渠看着满脸笑意的主子,欲言又止了半天,还是把要提醒主子自己把自己做的东西买回去这件事给咽了回去。   算了罢。   主子开心就好。   他看主子天天帮着备货挺开心的呢。 嘉(丽)   反正也都是一些小钱, 最后也是进了孟三小姐的口袋,左右都没外人。   第二天一早,在进城的路上, 孟晚陶闭上眼睛盘算着该怎么借摄政王府的名头,把店铺的名声打出去。   为防万一这事还是应该缓着来,急功近利容易坏事,毕竟摄政王府不是一般人能招惹的。   先悄悄放出点风声,看摄政王府是什么反应, 再进行下一步的打算。   盘算着盘算着,便到了京城。   马车刚一进城, 正朝着店铺的方向驶去, 却猛地停下了, 因为停的太急, 孟晚陶惯性往前闪了一下, 又跌坐回去。   她眉心立时皱了起来。   大枣马上问车夫:“怎么回事?”   话落, 便要出去查看。   还没等她出去, 外面便传来一道听着就让人不喜的嗓音:“三小姐,夫人请你过去一趟,有话要说。”   大枣正要问哪家夫人, 便听到孟晚陶透过车窗对外面道:“铺子等着开张, 没时间,伯夫人若有急事就这么说罢。”   昨日伯爵府在下午快要关店的时候,派了人上门,孟晚陶直接拒绝了去府上, 也没太把伯爵府当回事。   她猜到伯爵府肯定还会有下文,左不过是让她一起演戏,以及,让她关铺子。   前一个,他们态度好点,诚心实意,她心情好了,兴许能偶尔配合一下。   后一个,门儿都没有。   伯爵府这么急,明显是为着后一件事来的。   左不过是打着,趁铺子刚开张没多少人知道赶紧关了,伯爵府的名誉还能保得住的打算。   挡人财路如杀人父母。   更别说,孟晚陶本来就对伯爵府观感很不好。   一听到伯夫人身旁大丫鬟双柳的声音,孟晚陶脸色就沉了下来。   大白天人多眼杂,怕被人瞧见传出去不好听,就特意寻了早上天还没亮人少时来找她,也不知道是他们太把伯爵府当回事,还是太不把她当回事。   真以为她那日给几分笑脸,就能肆无忌惮?   双柳听到这话,脸色变了变,过来的时候夫人已经嘱咐过的,若三小姐不好说话,该怎么应对。   她是伯夫人的心腹,自然知道三小姐跟府里的关系有多恶劣,只是没想到三小姐会这般不好相与。   明知道是夫人要见她,还这般……   她抿了抿唇,按着之前夫人交代的话,继续道:“有些话做奴才的不好传达,我们夫人就在前面的马车上,还请三小姐移步,不会耽误太长时间的。”   如今伯爵府投鼠忌器,只能好声好气地捧着三小姐,这也是伯夫人暂时想出的法子。   来硬的,肯定不行,孟晚陶之前能做得那样绝,现在怕是会更强硬。   那就只能缓着来。   伸手不打笑脸人,她还就不信了,孟晚陶若真的一点道理不讲,蛮横嚣张,真传出去了,那也是她本性恶劣,伯爵府虽会受点影响,也不会太过被动。   “那不成,” 孟晚陶不清楚伯夫人到底什么打算,她也不撕破脸闹得多难看,但她就是不想给这个脸:“铺子开门是有固定时间的,刚开张,总不好失信于客,我要开铺子,忙得很,跟伯夫人没得比,伯夫人若得空,就等晚些时候再来同我说好了,现在我得走了。”   话落,她看了大枣一眼,大枣立马掀了帘子对外面的车夫道:“走罢,再耽误要迟了。”   车夫自然是听孟晚陶的,拉着马便往铺子的方向走。   双柳还想再说什么,马车已经走了,本就怕被人知道,她自然也不敢再去拦车,盯着远去的马车,她恨恨跺了跺脚,最后也只能憋着一口郁气回去复命。   “小姐,”小瓷掀开窗帘探着头朝伯夫人的马车看了一眼,又缩回来,担心道:“伯夫人不会找我们麻烦罢?”   孟晚陶摆着手指头盘算怎么蹭摄政王府名气比较不着痕迹,头也不抬道:“不会。”   “万一呢,”小瓷又道:“万一他们偷偷找人去铺子找麻烦呢?”   不明着找他们麻烦,但可以给铺子使绊子啊,到时候处理起来费时费力还不一定能处理好。   孟晚陶看她一眼:“那就让伯爵府鸡犬不宁。”   小瓷:“……”   她愣了下,而后重重点头:“小姐说得对!”   小姐已经不是以前的小姐了,他们休想再欺负小姐!   总怕这怕那,是不行的,她得多跟小姐学学,这样才能硬气,不至于丢了小姐的人。   到了铺子后,大枣把提前写好的今日特色和今日特价告示牌放到门口,众人有条不紊地整理货品,准备开张。   刚整理好,便有客人找上了门。   说是被老顾客推荐来的,家里夫人孩子喜欢,特意来买点回去尝尝。   孟晚陶亲自接待了,那客人买了许多满意离开。   等天渐渐亮了,客人便越来越多,大多都是有大枣和小瓷接待,孟晚陶记账,小枣理货补货。   今日生意还不错,孟晚陶心情很好地在一旁记账,还有写食谱,打算后续这美食铺交给小枣来打理。   她写着写着,察觉到什么抬头。   果然看到了对面铺子里一直朝她这里张望的双柳。   双柳在,只怕伯夫人也在。   孟晚陶勾唇笑了笑,收回视线,没管她们。   双柳白着脸进隔壁茶楼:“三小姐发现我了。”   自打那日从庄子回去,伯夫人眉心就没舒展过,今日又在城门口被拒,脸色就更不好看了。   更别说这会儿还眼看着那什么上不得台面的小铺子人来人往,她一个千金小姐就那样什么都不管不顾地站在柜台后,哪里还有半分规矩和体统。   “嗯,”她板着脸,没好气道:“知道了也好。”   “那……”双柳迟疑道:“要奴婢去再去找三小姐么?”   伯夫人眉心紧拧:“不用。”   现在去她肯定也不会给好脸,平白再招一肚子气。   双柳朝孟晚陶那边看了一眼,又道:“老夫人肯定要问的,要不然奴婢让人去买些铺子里的点心,回去夫人也好跟老夫人说项。”   提到老夫人,伯夫人就来气。   孟晚陶的事,老夫人一直都没让任何人插手,现在事情闹成这样,又让她来处理。   上次去庄子上没得到满意的结果,老夫人还骂她办事不力。   又不是她把人得罪死的,现在反倒来怪她?   “夫人喝点水消消火。”双柳见她又要怒起,忙倒了杯水。   余氏气老夫人,更气孟晚陶。   堂堂伯爵府三小姐,又不缺她吃用,不把长辈放在眼里就算了,还抛头露面,像个什么样子?   她自己丢脸,就算了,还连累伯爵府跟着丢脸!   这要传出去,她不成了满京城的笑话?   “不用。”她冷静了一些,吩咐道:“我就在这儿等着,等她不忙了,亲自去跟她说。”   见夫人冷静了,双柳也不再多言。   过了会儿,余氏又道:“你让人回去给老夫人回话,怀柔手段不好使,把东边的绸缎庄给了她,兴许能让她松口。”   双柳眼睛都瞪圆了。   绸缎庄可是老夫人的私产,而且规模那么大,这要给三小姐,老夫人不答应是一说,说不得得气吐血啊!   “这……”   她犹犹豫豫道:“怕不是……”   余氏打断她的话:“就这么回!”   孟晚陶摆明了要让伯爵府不痛快,不割肉,她指定不能松口。   现在的伯爵府被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她这铺子又人来人往,万一被认出来,或者传出去什么,可不是一个绸缎庄能了事的。   老夫人私产丰厚,一个绸缎庄而已,能换了孟晚陶关店再不出来抛头露面,她觉得很划算!   至于老夫人会怎么想,她现在也顾不得了。   听到这话,双柳马上去让人回府给老夫人回话,走的时候,心里可感慨了,林记绸缎庄,那可是满京城除了启天绸缎庄外最大生意最后的绸缎庄了。   也不知道三小姐这是转了什么运,先是两道圣旨封赏,现下又是绸缎庄,再想想以前,真是意想不到。   余氏又喝了几口水,心绪才稍稍平和一些。   可过了没多会儿,见孟晚陶那铺子外人越来越多,越来越多,最后排起了长龙,一眼都望不到边,她眉心拧了起来。   怎么回事?   前两日不是只说生意尚可么?   今儿怎么这么多人?   孟晚陶这边已经忙疯了。   人是巳时初开始多起来的。   一开始她只当是这两日积累的人气,口口相传带来的客源,可越往后人越多,全挤在铺子里,忙得她们都要顾不上,眼看要生乱,孟晚陶忙让小瓷去外面维持秩序,让他们排好队。   也是在这个时候,孟晚陶才知道。   这些人是冲着摄政王府的名头来的。   孟晚陶登时就懵了。   她才刚盘算要蹭摄政王府的名头,还没实施呢,怎么就……别不是什么灵异事件罢?   小瓷在外面维持秩序,跟一群来排队的人聊天,回来后就兴奋地跟孟晚陶复述到底是怎么回事。   昨日摄政王府设宴,请了一些大人,这本也没什么,但是晚上的时候,便传出了宴上所用糕点果子,全都出自喜乐美食铺,今日一早摄政王府认可喜乐美食铺的糕点一事便传开了。   经过一个早晨的发酵,传言便成了——摄政王喜欢喜乐美食铺的糕点。   这下喜乐美食铺,立刻便在京城出了名。   摄政王的跟随者或者想要巴结摄政王府的,自然要来尝一尝这里的糕点。   哪怕是无关的人,听到这样的事,好奇心总归是有的,摄政王的身份地位,能让他认可,东西肯定不会差,那肯定得尝尝看。   于是,又一波跟风的过来尝鲜。   至于跟摄政王府不对付的,虽然唾弃宫珏的种种行径,但总要了解一下,才能知己知彼,便又有一波人来打探消息。   这便导致了小铺子门口,排起了长龙。   孟晚陶完全没想到事情会这样发展。   人实在太多了,她要忙着分装记账……连兴奋的时间都没有,更不用说去想摄政王那样的身份为什么会对她店里这些东西感兴趣。   因为这一个插曲,没到午时,店里储备的今日份的备货便卖完了。   孟晚陶拎着‘今日份已售罄’的牌子出去,换下没日新品预告告示牌,冲还排着长龙的顾客道:“抱歉,今日的货已经卖完了,有需要的客人明日再来罢。”   “明日什么时辰开张啊?”人群里有人问。   “辰时。”孟晚陶笑着回。   虽然没买到,但都卖完了,也没法子,不少人就散了,但还有排到跟前不甘心的:“掌柜的要不然现做一些罢,这时辰尚早,我们这都排队排半天了。”   孟晚陶还对什么也没做就蹭上了摄政王府的名气这件事懵着,满心里想把事情搞明白了,时辰早,她也没打算再继续下去。   比起挣钱,自然是小命更重要一些。   而且,既然都是冲着摄政王府的名头来的,总不好有多少供应多少,且不说她供不上这么多货,再者物以稀为贵,她并没想过搞饥饿营销,但要多有多少,总归少点神秘感。   “今日怕是不成了,”孟晚陶笑着对提议的客人道:“我家的点心都是提前一日做好,这样口感是最好的,并没有多余的备货,连材料都是现备,物料人力都有限,明日您早早来,定然给您预备着。”   解释一波,顺便暗中夸一夸她们的糕点都是现做,以保存口感,甭管有几个人听进去,反正说多了,总归会有人传出去的。   听她这样讲,那些差一点就买上,排在前面不肯走的人也只得散了。   等人一走,孟晚陶这才回到铺子里坐下。   可累坏了。   “都坐着歇一下,”孟晚陶对她们三人道:“别收拾了,等会儿再收拾。”   “小姐坐着就是,”大枣小枣她们可开心了:“我们不累,先收拾好了,等会儿就可以回去好生生歇歇了。”   孟晚陶笑了笑,没再管她们,拿起账本翻看起来。   至于对面茶楼的余氏。   她听到双柳带来的消息后,已经怔怔坐了许久。   摄政王府,摄政王……   一夜之间,不,就是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孟晚陶这小铺子在京城名声大噪,一个绸缎庄,怕是不行了。   余氏看着还时不时有人上门来买东西,听到卖完了遗憾离开的小铺子,心里很是无措,还伴随着一股无力感。   到底什么时候开始,孟晚陶就脱离他们掌控了呢?   第一次圣旨封赏?   还是……那次跟老夫人撕破脸?   越想,余氏心里越没底。   “夫人,”双柳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问道:“现下三小姐闲了,要去请她过来么?”   余氏叹了口气。   老夫人连绸缎庄都不同意,现在这铺子又如此红火,还入了摄政王府的眼,她还哪里能让孟晚陶松口?   她又看了看孟晚陶,最后道:“回府。”   双柳:“?”   “夫人?”她追问了一声。   今日就是为着这事来的,这么回去,老夫人指定要为难夫人。   余氏看了她一眼,心绪稍稍平静了些道:“去了也不过自讨没趣,还平白受辱,回府从长计议。”   这边,小瓷凑到孟晚陶跟前,开心道:“小姐,伯夫人走了!”   孟晚陶正在算账,头也不抬道:“嗯,算她识趣。”   原本她还以为伯夫人高高在上惯了,没脑子呢。   现在看,还有点自知之明。   打从她开铺子那天起,她就料到伯爵府会极力阻拦,甚至各种施压逼她关铺子。   在她的规划里,绝对没有关铺子一说。   原本她还以为还要跟伯爵府过上几招,没想到,天降一个摄政王府,直接就把铺子的名声给带了起来。   只要摄政王府不倒,她这铺子就是个一本万利的金疙瘩。   换句话说,就算摄政王府倒了,于她一个卖吃食的美食铺子而言,也没太大影响。   她铺子东西好吃,被摄政王看上,又不是她的错。   而且,她是知道剧情的,男主还小,至少十年内,摄政王都不会倒,等十年后,她的铺子就算不驰名天下,也绝对在京城站稳了脚跟,她又不掺和主线剧情,自然没什么好怕的。   这样一想,孟晚陶心情就更好了。   今日赚了快四十两,孟晚陶合上账本,对还在整理货架的大枣小枣道:“收拾好了就关门,带你们去同裕堂吃饭!”   三人面上一喜,但很快小瓷就问:“不再宣传一会儿了么?”   前两日,就算卖完了,还会坚持再宣传一个时辰拉客,今日时辰还这么早呢?   “不用,”孟晚陶笑着道:“摄政王府的招牌比我们几句宣传好用多了。”   小瓷一想,也是。   她们铺子的名声早传出去了,不宣传也一堆人跑过来买呢——还好多买不到的。   挂上今日售罄,明日再来的牌子后,主仆四人便往同裕堂去了。   云兰听到消息过来看情况的时候,孟晚陶已经走了,她扑了个空,只得回去打算明日再过来。   走的时候,她视线瞥到茶楼里走出来的一个身影,隐约有些眼熟,她脚步一顿,再仔细去看时,人已经不见了。   看错了?   她又四处看了看,没再看到那个身影,只得带着疑问走了。   吃完饭,从同裕堂出来后,孟晚陶先去了一趟锦衣坊找裁缝量了尺寸,又把宫珏的大致体型说了下,让裁缝记下,又把料子和裘皮放下后,去采买了些原料,这才回庄子。   今日一整天全都是好事,回去的路上,主仆四人都喜气洋洋。   “等铺子干起来,”孟晚陶道:“到时候就在京城买上一处宅子,这样就不用天天来回跑了。”   既打算做生意,城里总要有个落脚地的,回头等辣椒培育起来,加入各种辣味食品,铺子只会更大,来回跑着,实在不便。   更不用说再过几年还有她培育出的水果需要铺子来卖呢。   “那庄子呢?”小瓷问。   “庄子让李婶先看着,”孟晚陶道:“到时还可以时不时来庄子小住。”   小瓷一听眼睛就亮了。   这样好。   这样小姐就更像个千金小姐了。   说说笑笑,回到庄子后,只略略坐了会儿喝了点茶,主仆四人就再次投入到工作中——得准备明日份的货了。   原本她们就干得热火朝天,现在经历了上午的事,她们干劲就更足了。   因为做的不是点心,都是金子。   宫珏就是在她们刚开始动手时过来的。   一看到他,孟晚陶就冲他招手:“快点来帮忙!”   宫珏:“……”   “嗯,”他笑了下,抬脚朝她走过来:“今日回来这么早?”   “生意好!”孟晚陶开心道:“早早就卖完了,就早早回来了。”   宫珏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哦?”   孟晚陶笑着跟他解释:“昨儿不是跟你说了摄政王府去铺子里采买么,今日一早,这事就传遍了,满京城都知道摄政王喜欢我们铺子里的点心,纷纷跑去买,所以很快就卖完了。”   宫珏点头:“挺好。”   孟晚陶感慨道:“何止是好,简直是撞大运,我们要发财了。”   宫珏被她这财迷的样子逗笑:“你现在也不缺钱。”   孟晚陶一脸严肃:“我缺!谁嫌钱多呢!我还打算开更多铺子的,需要很多资金。”   宫珏正想问她需要多少,就听到她又道:“真没想到能借上摄政王的光,以前是我对他有误解。”   误解?   宫珏抬头看着她:“什么误解?”   孟晚陶今儿心情好得不得了,便跟宫珏说道:“不都传摄政王冷血暴戾,没想到他这般平易近人。”竟然喜欢她这小铺子里的东西!   冷血暴戾的摄政王本人:“……”   所以,她之前也这么看他?   院子里气压陡然骤降,空气都像凝滞了一般让人窒息。   孟晚陶敏锐地察觉到什么,看向面色不虞的宫珏:“你、怎么了?”   宫珏眸底晦暗难明,紧紧盯着孟晚陶。   孟晚陶觉得后背凉飕飕的,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是不是起风了,我怎么感觉有点冷?”   话落,她又问宫珏:“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着凉了?”   宫珏:“…………”   孟晚陶也没多想,抬手在他额头摸了摸。   温软的手,贴上额头,宫珏:“——!”   “还好,”孟晚陶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对比温度:“没有发热。”   孟晚陶放下手,又问道:“是不是没吃饭?”饿的了?   宫珏盯着她又看了一会儿,最后收回视线,道:“嗯。”   孟晚陶马上道:“我给你做点饭吃,吃完再干活。”   看着立刻进厨房给去给他做饭的孟晚陶,宫珏眉心动了动,最后他跟过去。   孟晚陶看了他一眼笑了:“你去坐着等罢,一会儿就做好了,厨房油烟大。”   宫珏面色竭力保持平静,语气平淡地道:“你刚刚说传闻,有误解,是也觉得摄政王就是传闻中的样子?”   孟晚陶眨了眨眼,有点奇怪他为什么突然会问自己这个。   见她不说话,宫珏蓦然紧张起来。   甚至胸口还涌上一股让他烦躁的戾气。   “没,”她看着宫珏,摇头:“传闻都不可信的,我以前是觉得摄政王高高在上,不屑地低头看我等小民。”   宫珏:“………………”   他盯着孟晚陶看了一会儿,见她不是说谎,心头的烦躁一瞬间的被抚平,连眼角都染了笑意。   “哦。”他道:“这样啊。”   孟晚陶继续点头:“嗯,就是这样啊,你为什么突然这问?”   该不会是跟摄政王有关系罢?   “没事,”宫珏冲她笑笑:“就是刚刚你说到,顺口一问。”   话落,他转身,浑身洋溢着愉悦离开。   孟晚陶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会儿,忍不住纳闷,难不成他是摄政王的私生子?   也不对啊!   摄政王才二十二岁,哪里能有个这么大的私生子?   估计就是顺口一问。   算了,她转身,心道,还是赶紧给他做饭让他吃了饭帮忙干活罢。   问清楚了之后,宫珏满心愉悦地坐在院子里边吃点心,边听小瓷讲今日京城里的盛况,满脑子都是——她不讨厌他。 第66章 . 亲事 宫珏手里刚从私库拿出来的玉佩,……   接下来的几天, 喜乐美食铺的人气水涨船高,每日前来购买点心的人都在门口排起长龙,但基本上, 队伍排到一半,店里货就卖完了。   天天都有很多人买不到。   以至于慢慢演变成了,店铺还没开门, 便已有不少人在门口排队等着了。   这日孟晚陶刚从马车上下来,看到店门口的盛况,不禁一怔。   眼前的一幕让她想起来,上学时她在一家潮牌店打工出联名限量款时店外排队的情形。   要不是衣着服饰的差异,她差点恍惚中以为自己回去了。   “掌柜的, ”人群里有人不甘心地继续提议:“每日多备点货啊,天天都买不到, 现在还有每日新款限量供应, 根本抢不到啊!”   这种话, 孟晚陶已经听了不知道多少遍了, 她从容地看着人群解释道:“制作糕点材料实在有限, 每日都是提前一晚现做, 供应不了那么多, 要不然可以提前预定,按着预定顺序出货了我到时让人送到府上?”   这个提议一出马上有人附和说好。   孟晚陶便让大枣去领着人等级预定拿号,小枣和小瓷则过来准备开张。   预定这个提议并不是突发奇想, 而是孟晚陶一早就想好的。   这样先慢慢适应着, 慢慢地再开设私人订制。   她们店里的货,虽然价格略高那么一点,但也没有特别贵,她本也没打算都高端路线, 所以就算是挣钱,挣得也是辛苦钱。   私人订制就不一样了。   能找上门私人订制的人家就不可能是普通人家,自然收费不能同普罗大众一般。   喜乐美食铺这边一日比一日红火,承誉伯府却如坐针毡。   那日伯夫人回府后,第一次反驳老夫人的话,老夫人本就因为孟晚陶的事气得不轻,又被一向孝顺的儿媳妇顶撞,自然怒火攻心,但可能是被孟晚陶气啊气,气得气性提高了,这次虽然生气并没有再昏过去请大夫,还异常清醒地谋划着怎么让孟晚陶乖乖把店关了再不干这等丢脸的事。   府里原本是想等两日看看情况,却没想到,这铺子名气越来越大,生意越来越红火。   有摄政王府的影响力,他们甚至连打压都不敢明着干。   尤其现在全城都追捧的情况下,他们只是一个小小的伯爵府,哪里来那么大的能量去打压被摄政王府认可的铺子?   到时候打压不成,反倒因此给伯爵府招来祸害,那才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不得不说,这一次伯爵府难得明智了一次,没有自以为是的去找孟晚陶麻烦,要不然他们连小动作都使不出来就得被一直盯着承誉伯府的宫珏给料理了。   但承誉伯府还是很懊恼。   懊恼没有在铺子还没起来时就出手让孟晚陶关了。   老夫人尤其恼怒,若一开始她答应余氏,也不过就损失一个绸缎庄子,哪至于现在这样束手无策。   可老夫人要强了一辈子,就算懊恼也没表现出来。   她是真的没想到,自己活了大半辈子,会被一个小丫头拿捏。   眼见府里气氛越来越低沉,二夫人秦氏虽不想插手这事,可孟晚陶到底关系到伯爵府的脸面,万一丢了脸面,连累她的一双儿女,她得怄死。   前车之鉴,倒不如提早打算,免得日后再落到今日这般境地。   她耐着性子对老夫人道:“三小姐小孩子气性,与府上关系冷淡,可到底也是女儿家,如今她也到了说亲的年纪,说来说去,亲事还是要伯爵府做主的,她铺子开的再大,京城有头有脸的人家也不在意这个,就算有人来提亲,自然也是到伯爵府提亲,她年纪小,我们做长辈的,自然得替她多打算。”   她这话说得极其好听,就算是有外人在,也挑不出二夫人这话里的半点不是来。   但在场的几人,却是全都听懂了。   孟晚陶无法无天,府里管不住她开铺子,可亲事却是实打实的捏在伯爵府手里。   这几日都被气糊涂了,忘了这档子事。   现在被秦氏这么一提,眼前的浓云登时就被拨开。   老夫人心里了打算,面色也稍稍好看了一些。   “老大媳妇你去准备一下,”她对余氏道:“现在就去找她,让她今日必须回府。”   余氏一听这话,眼前就是一黑。   就算亲事拿捏住了孟晚陶,那也是好好商量,这般强势,那丫头尤其倔,且不说到时候会怎样,她真这样说了,当场没脸的指定是她。   她没忍住,拧着眉头看了老二媳妇一眼。   秦氏对上她的目光,面色稍稍一怔,但很快就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佯装不知地移开了视线。   孟晚陶不好惹,她当然知道,可她又不是伯爵府女主人,她没扛这个殊荣,自然也不用去担这份风险。   见秦氏移开视线,余氏心里怄得要死。   可事情还是得解决,她压着心底的不痛快,回老夫人的话:“她若不回呢?”   老夫人一听就来气,让余氏去办个事就办成这样?以前瞧着怪妥贴,这一碰上事,竟这般不中用?   一个小丫头,还没法子了?   “不回就告诉她,”老夫人怒道:“她的亲事,休想伯爵府给她做主,看满京城勋贵人家,哪个会要她。”   余氏沉默片刻,又道:“母亲话虽在理,但若她不在乎呢?若真有人家越过伯爵府直接找上她呢?”   老夫人沉着脸道:“满京城有这样的人家?哪家女儿婚事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娶个私定终身的女子回去,不怕被天下人耻笑?”   她这话说完,屋内登时静了。   老夫人这口郁气顺过去,也反应过来。   哪会没有?   她家不就有个现成的血淋淋的例子?   孟司壤跟凤潇不就是私定终生,闹得家宅不宁,以至于到了现在,还搅的满府上下不得安生……   老夫人脸色一时间奇差无比,她狠狠拍了几下床沿:“造孽啊!”   屋内一时间没人说话,只剩老夫人恨恨的骂声。   过了好一会儿,老夫人才收了声,冷着脸对余氏道:“你去寻几家人家,寻到了告诉我,我亲自给她做主,一个小丫头片子,还能翻了天不成?”   余氏原本想的就是这样做做妥帖。   那丫头摆明了不吃惯常的那一套,找她商量,根本没用,就直接定下来,任她再倔再能闹,定下人家来,她还能如何?   而且,更让她满意的是,老夫人要自己跟那丫头说,这也省的她面对她被下面子了。   既合她意,余氏便也没再说什么直接应下,然后就出去吩咐人去办这事。   秦氏心里明镜似的,不过这事,她也不掺和,老大跟老夫人爱怎么办怎么办,只要别连累她的儿女就好。   这一措施让伯爵府众人都很满意,只不过他们压根就不知道自己这个决定会给伯爵府带来怎样的毁灭性打击。   这边,孟晚陶刚送走一位来晚了什么都没买上满心遗憾的夫人,转身要回去时,冷不丁打了个喷嚏。   谁在骂她?   她食指弯曲轻轻揉了下鼻子,心道,指定是伯爵府那群黑心的。   “小姐,”小瓷她们已经把铺子收拾好了,‘今日已售罄请明日光临’的告示牌也挂好了,便跑过来,开心道:“都收拾好了,现在走么?”   孟晚陶朝铺子里看了眼。   铺子虽小,却无一处不用心,每一处都是按着她的心意做的,她只是没想到这么快这小铺子就起来了,开心的同时还有一点点不真实感。   “小姐?”小瓷又追问了一声。   孟晚陶回神,笑着嗯了一声:“走罢,先去锦衣坊把做的衣裳拿着,今日时辰尚早再去看看兰姨和宋叔,我们便回去。”   入冬后天儿一日比一日冷,孟晚陶想把新做的裘皮的大氅拿去给宫珏。   他那么单薄,别哪天降温,一个不注意,着凉了就麻烦了。   锦衣坊的掌柜的是个三十多岁的妇人,长得慈眉善目,说话很是温和,看到孟晚陶便迎了过来。   “孟老板来了,”她笑着引着人进来:“我还说今日去你店里再看看呢,昨儿就没赶上,”   “小铺子罢了,柒掌柜喊我阿榆就是。”   柒掌柜笑道:“就你自己谦虚,说是小铺子,你出门打听打听,满京城,谁敢说你那是个小铺子。”   说不羡慕是不可能的,但她也是真的服气。   一个小姑娘家的,开起一个铺子,主要是铺子里的点心,实在好吃,还独特,旁的店铺里都没有,连带着那条街都被带着热闹了不少。   关键她还撑得住场,柒掌柜经商这些年,见得人多了,自然知道孟晚陶这心性,早晚是个干大事的。   原本她对店里的客人就很热络,再加上又很欣赏孟晚陶,自然就更热切了。   孟晚陶现在还不是很清楚旁人迎合她是因为她自己还是因为蹭摄政王府的光,待人热情之余,还有着明显的分寸和距离感。   不过锦衣坊掌柜的手艺确实很出色,做出的衣裳无论款式还是针线功夫都很好。   主仆四人试过衣裳,并没有哪里不合适的,便同柒掌柜告辞。   临走孟晚陶给柒掌柜留了一包小点心:“这是我们自己吃的零嘴,柒掌柜不嫌弃可以尝尝。”   柒掌柜对孟晚陶更满意了。   小小年纪,做事滴水不漏,又长得这般标致,很难让人不喜欢,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说亲了没有。   这般想着,柒掌柜心思便活络起来。一脸跃跃越试,想给孟晚陶拉媒牵线。   孟晚陶正往宋记云吞铺去,压根不知道,就这么一上午的功夫,就那么多人‘关心’她的终身大事来。   到宋记云吞铺的时候,今日份的云吞也卖完了,除了店里还坐着几个客人正在聊天谈事情,兰姨和宋叔已经在收拾了。   “兰姨!”孟晚陶喊了她一声。   云兰抬头看到她,笑了:“今儿这么早啊?”   她擦干净手走过来:“快坐,饿了没,让你宋叔给你做点好吃的。”   话落,不等孟晚陶开口,她已经跟宋叔说了让他做饭。   晓得她的脾气,孟晚陶便也没拦着。   “你那铺子忙得过来不?”云兰一坐下,便直白地问道:“每日这么早关门,太浪费了。”   这样的名气,这样的客流量,备货多一些,不说翻倍,总归再多上一部分,还是可以的。   “打算过几日招两个人,”孟晚陶也没隐瞒心思:“就是还没顾上。”   云兰看了她一眼:“你是不是瘦了?”   说着就捏了下她的脸:“真瘦了,这些日子太累了罢?”   话题转得太快,孟晚陶还没反应过来,她摸了摸脸,疑惑着重复了一句:“瘦了么?”   “瘦了!”云兰肯定道:“下巴都尖了,等会儿多吃点。”   孟晚陶:“……”她下巴一直都挺尖的。   可能是抽条了罢?   这几日忙得紧,兴许有些疲惫,兰姨就爱哄她。   不过有人关心的感觉孟晚陶还挺喜欢的。   把给兰姨带的吃的用的都拿出来后,就看到兰姨拧着眉,小声问她:“你把这几日挣得钱都花了?”   孟晚陶乐了:“没有,兰姨你想什么呢,我现在有钱着呢。”   知道她现在不缺钱了,云兰还是不放心:“别总往我这拿东西了,自己多存点钱傍身。”   “嗯,”孟晚陶笑着应下:“知道啦。”   看她这样,就是没当回事,云兰摇摇头道:“伯爵府现在没法子逼着你把铺子关了,肯定会在别的地方动心思,那一大家子人……哼。”   前几日兰姨去铺子那边帮忙,孟晚陶把余氏来找过她的事说了,两人一直都有通信,云兰又是人精,自然知道伯爵府的打算。   “他们肯定会在你的亲事上为难你,”云兰凑过来一些,小声在她耳边道:“你多手准备,到时候不会太被动。”   孟晚陶一愣。   她才十五,过了年开春才十六,怎么就亲事了?   见她这个表情,云兰以为她是担心,便又道:“不过你放心,兰姨旁的本事没有,田地还是有几亩的,到时候给你撑腰。”   孟晚陶:“……”   哦,对,这个时代,女孩子十五六岁就要说亲嫁人了,说起来,她还算晚的了。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云兰眼神有些晦暗,但很快她就调整好,又对孟晚陶道:“一定不会让你被伯爵府拿捏的。”   孟晚陶:“………………”   她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只得点了点头道:“嗯,我知道了,不过这事不急。”   别说她现在压根就没动过嫁人的心思,就算这要嫁人,也得嫁个两情相悦的,哪能盲婚哑嫁?   可这话,她对兰姨还没办法说出口,只能先按下。   云兰看她一眼,想到什么,没再开口。   孟晚陶自己都没想明白呢,自然也没再这件事上多说。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宋叔便把做好的鱼片汤端了上来。   孟晚陶吃着鲜美的鱼片汤,更没功夫开口了。   吃过饭,倒也没再提伯爵府的事,她跟兰姨都心知肚明的,兰姨也知道她不会被伯爵府拿捏,说出来不过是提个醒,顺便叮嘱她,别再乱花钱给他们买那么多东西。   回去后还要备明天的货,孟晚陶便没多坐,又说了会儿话,就回了。   宫珏今日也是一直跟着的,见孟晚陶去云兰那里,才抽空回了趟府上拿一些东西,等回来的时候,孟晚陶正好也准备出城回庄子。   今日铺子生意也很好,孟晚陶很开心,宫珏心情也很好,连带着李渠脸上都带着喜色。   只不过回来后,宫珏明显发现李渠脸色变了。   他看了眼正笑着跟云兰挥手道别的孟晚陶,又看了看没有任何异常的云兰夫妇,问道:“怎么了?”   李渠低着头,一字一句道:“承誉伯府为了逼三小姐就范,要在三小姐的婚事上做文章,已经让伯夫人去相看人家了,看上去是想随便找个人家,把三小姐嫁的远远的,再回不来京城。”   啪一声。   宫珏手里刚从私库拿出来的玉佩,碎了。 第67章 . 心虚 宫珏登时被钉在当场   兰姨的担心, 孟晚陶觉得并没有太严重。   她是一个现代人,压根就不在意这种封建礼教,也不会被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拿捏住, 伯爵府在这上面做手脚,也不能把她怎么样,但恶心膈应人倒是一定的。   想到这里, 孟晚陶轻轻啧了一声。   真是讨厌,当初应该借着那股风,直接断绝关系,也少了这些人这些事来碍她的眼。   “小姐,怎么啦?”听到她不悦地啧了一声, 正在啃苹果的小瓷忙吞下苹果,询问:“是坐得不舒服么?我这还有垫子。”   说着就要把腰后的靠垫拿过去给孟晚陶。   孟晚陶摆手:“不用。”   小瓷只好又拿了回来, 问道:“那是怎么了?”   孟晚陶想了想道:“讨厌苍蝇。”   小瓷:“?”   苍蝇?大冬天的, 哪里有苍蝇?   过了会儿, 她点点头, 十分赞同:“我也讨厌!”   又过了会儿, 小瓷突然醒悟, 含着一嘴的苹果咕咕哝哝问:“小姐是说讨厌的人么?”   孟晚陶眉头一挑, 看过来。   这丫头,变聪明了啊。   虽然猜中了开头,但小瓷并没有猜到, 她一脸不解:“谁啊?小姐你告诉我, 我帮你打他。”   “没有谁,”孟晚陶乐了:“吃你的苹果罢。”   小瓷不死心,凑过来小声问:“是不是公子庄子上那个冷面侍卫?”   她早看他不顺眼了,每次去都吃那么多!还总板着个脸, 跟谁欠他钱似的!   孟晚陶看着她,甚觉奇怪。   虽然她有段时间对李渠没什么好脸色,但真论干活,他挺卖力的。   而且现在宫珏明显境况好了,那个李渠也没搞什么幺蛾子,小瓷怎么对他意见这么大?   “不是他么?”小瓷现在是真的机灵了,都会看眼色了,啃了一大口苹果后,又道:“那是谁?”   “没有谁。”孟晚陶收回视线,道。   小瓷眼前闪过一个人影,她登时瞪大了眼,小小声凑过来:“不会是阿覆公子罢?”   这不可能啊!   小姐才给他拿御赐的裘皮做了个新大氅呢!   裘皮的价值就不说了,请裁缝都花了好些费用呢!   没等孟晚陶开口,她自己便再那摇头:“肯定不是!”   孟晚陶:“?”   她十分惊奇小瓷的脑回路。   小瓷还一无所觉在那嘀咕:“小姐你对公子多好啊,给做衣裳,还常常惦记着他吃没吃饭,做了什么好吃的,总是先给他留一份,从前段时间开始还炖燕……”   “闭嘴吧,”孟晚陶拿起她手里的苹果堵上她的嘴:“吃的你苹果。”   小瓷眨了眨眼,她说错了么?   孟晚陶没看她,但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她坦坦荡荡,但被小瓷这么一嘀咕,就有那么一点儿心虚。   小瓷这次很识趣地没再唠叨,而是专心地啃苹果。   车厢里一时间只剩下她咔嚓咔嚓咬苹果的声音,安静地有点诡异。   慢慢地这诡异弥漫开,不知怎的,孟晚陶更心虚了。   脑海中也不自觉回放刚刚小瓷说的话。   想来想去,孟晚陶自己都有些疑惑——她对宫珏很好么?   她只是出于对一个同类和朋友的关心罢了!哪有小瓷说得那样!   大枣和小枣对视一眼,又收回视线,默默的没说话,但眼神里的意思却是很清楚的——小姐对阿覆公子确实很好,当然阿覆公子人也很好,总是过来帮忙,小姐也没什么朋友,对阿覆公子好也是应该的。   就是不知道小瓷为什么突然这么说,小姐又为什么反应会这么奇怪?   两人想不明白,也不好问这种问题,只当是勋贵人家都是这样子的相处模式罢,毕竟她们以前都生活在山村里,村里的小伙伴都是一道结伴玩耍串门子的,也没城里那么多的讲究。   原本孟晚陶是在想伯爵府的事,但被小瓷这么一打岔,她这一路,脑子里都是宫珏。   跟中邪了似的。   一直到回到庄子,她才从‘满脑子都是宫珏’的状态中抽离。   “今日接了个大单子,得先把原料都准备出来,”她下车后,头也不回地往院子里走,边走边道:“还要备货,忙得很。”   小瓷已经忘了刚刚那茬了,她就是随口一提,听到小姐这么说,马上跟上去应声,自己一定会好好干活。   一投入到工作中,又是大工作量,忙得不得了,孟晚陶倒是把宫珏抛到了脑后,没再想些有的没的。   主仆四人有条不紊地忙活着,小院子格外有生气。   宫珏把玉佩捏碎后,吩咐李渠把承誉伯府盯紧有任何风吹草动都要跟他汇报后,就冷着脸回了庄子。   李渠当然知道主子生气了。   别说主子生气,他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都气得不得了。   给三小姐寻摸个人家嫁了,伯爵府也真敢想,那是他们府上的三小姐么?那是他们王府未来的女主人!   一群乌合之众,不知所谓!   原本他以为主子会一怒之下,平了承誉伯府,毕竟他们的做派委实太恶劣了些。   可主子竟然只是捏碎了玉佩,这让李渠稍稍有点诧异。   但转念一想,主子都让盯着承誉伯府了,亲事这种事,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定下来的,紧紧盯着再在关键时候把伯爵府一网打尽,也不是不可以。   再者,承誉伯府到底是三小姐的娘家,主子总也要顾着些三小姐的颜面,总不好太狠绝,让人以为主子连三小姐的颜面都不顾,指定没有多在乎三小姐。   这般想着,李渠就更觉得主子是非常在乎三小姐了。   往常谁惹了主子发火,那可从来没有轻拿轻放的。   宫珏一张脸沉的能滴水,胸腔里的戾气不住翻涌,对承誉伯府这般作践孟晚陶的做法愤怒不已。   随便寻个远离京城的人家嫁了。   一个小小的伯爵府,这般肆无忌惮欺辱她,真当她没人护着?   这么怒火中烧,出了城,原本该回书房换衣服的宫珏直接回了孟晚陶的庄子。   李渠跟在身后,有心想提醒一下,但转念一想,主子这会儿怕是更想见到三小姐便默默地把话咽了回去。   直到到了门口,听到院子里传来孟晚陶的声音,宫珏才反应过来,他走错地了。   正要转身离开。   “阿覆!”   孟晚陶端着新出炉的戚风蛋糕,正好看到宫珏半边身子,下意识喊了一声。   宫珏登时被钉在当场。   “你来了,”孟晚陶笑着把烤盘放下,撕了一块刚出炉试做的戚风蛋糕尝了尝,对外面的宫珏道:“来尝尝新做的戚风蛋糕。”   嗓音温婉,如羽毛般拂过心头,连带着心口翻腾怒火都被抚平。   宫珏:“……”   他片刻都没有犹豫,抬脚就进了院子。 第68章 . 熨帖 她要养他?!   看着衣服都没换, 就急着见三小姐的主子,李渠:“……”   他震惊之余又有些感慨,主子可真是用情至深!   承誉伯府真是活腻了。   孟晚陶新撕下一块蛋糕, 正要拿去给宫珏尝,一抬头就看到他手上干涸的血渍。   孟晚陶:“?”   等人走近了,瞧着他眉眼间蕴着的阴郁, 孟晚陶嘴角的笑僵在嘴角。   怎么回事?   她朝外面看了一眼,没人。   “新做的?”从出了城,宫珏满心里都是孟晚陶,想见她,尤其刚刚听到她的嗓音更是激动, 便没太注意到她细微的情绪变化:“戚风蛋糕,新起的名字, 挺好。”   就在他要去接过她手中撕下的蛋糕时, 孟晚陶手往后缩了一下。   宫珏:“……”   孟晚陶盯着他的眼睛看了看, 而后视线落到他手上:“你手怎么了?”   宫珏这才注意到, 他刚刚捏碎玉佩, 碎玉扎破了手指, 留下了一点血渍。   因为怒火中烧, 再加上他过往一直都习惯了血腥,便没太注意。   他手指摩挲了下,想要把血渍捻掉, 却没成功。   干涸太久了, 需要用水擦洗。   想到刚刚孟晚陶手往回缩的样子,宫珏眉心微微动了动——她会怕他。   这个认知,让他刚刚被抚平的躁动和戾气再次翻涌起来。   再加上承誉伯府的不爽,宫珏整个人都像是被阴翳包裹, 就在他快要压不住暴戾染上眉宇时——   “先把手洗了再吃,”孟晚陶一向温婉的嗓音,此时带着点低沉,却像是冬日清泉,把他从暴戾中唤醒,宫珏只听到她又道:“还是得看看伤哪了,小瓷,去拿创伤药来……”   小瓷应了一声就跑去屋里找药了。   宫珏怔了好一会儿,等回过神时,孟晚陶已经放下了手里的蛋糕,正低着头,握着他的手,查看他手上的伤。   宫珏:“……”   他眼睫轻轻眨了眨,视线再次落到她握着自己手的手上。   没看错。   她确实在握他的手。   莫说这种伤,就是刀伤箭伤,宫珏都从未在意过。   他刚想说一点皮外伤,不妨事,但话到嘴边他又咽了回去,就静静看着她拧着眉头查看自己受伤的伤口。   孟晚陶盯着看了会儿,眉头越拧越紧。   她不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千金小姐,而且宫珏手上的伤口实在容易分辨,明显就是什么瓷器碎在手心外力下伤的。   越看孟晚陶脸色越难看。   这是摔在这瓷器上,瓷器碎了扎的?   好端端的为什么会摔倒,有人打他,欺负他?   想到刚刚他进院子里时,脸上明显的阴郁,孟晚陶十分肯定,定然是有人欺负他。   “小姐,创伤膏!”   小瓷拿了药,递过来。   孟晚陶沉着脸接过药放到一旁的桌子上,又对小瓷道:“打点热水来,把厨房里的白酒也拿来。”   得先清洗消毒,再上药。   小瓷很快就端了热水过来,还拿了干净的帕子。   孟晚陶把帕子浸湿,先把伤口周围擦洗了一下,然后才用另一块沾了白酒擦伤口上的血渍。   伤口里扎进了一点碎屑,孟晚陶拧着眉头把碎屑挑出来:“……疼么?”   宫珏:“不疼。”他是真不觉得疼。   这点疼,跟挠痒痒差不多。   孟晚陶以为他在逞强,也没揭穿他,只沉声道:“忍一下,马上就好。”   宫珏:“?”忍什么?   把碎屑挑出来,孟晚陶瞧着挑出来的碎瓷片有点奇怪。   这是什么东西?   怎么看着像玉石?   她把伤口处理好了后,这才涂上药,又拿赶紧的帕子包起来。   宫珏静静看着她处理自己觉得一点儿事都没有的手,虽然她沉着脸,嗓音也听着沉沉的,但他还挺开心的。   原本以为她只是随便处理一下,看到她包伤口的动作那么标准到位,宫珏眉心极快地拧了下。   没有人会对这种事天赋异禀。   只是做的次数多了,熟练了。   她……为什么会熟练这种事?   承誉伯府早就没了从武之人,而且她又自幼住在这边庄子上,不是给别人包,那就是给自己。   宫珏下颌绷紧,眸色极沉,心头说不上来的酸胀。   包好后,孟晚陶这才抬头,她看着宫珏,皱着眉头问:“手上的伤怎么弄的?”   宫珏看了眼自己的手,又看了看孟晚陶:“……摔的。”   孟晚陶想了想,又道:“有人欺负你了?”   宫珏:“……”   他摇头。   孟晚陶深吸一口气。   就知道他会这么说——毕竟他自尊心那么强,那么要面子。   她收回视线,去整理刚刚擦洗的水盆和帕子,一边整理一边道:“我们是朋友,如果你遇到了什么,可以来找我,虽然我也没什么本事,但我还有个小庄子,别的不说,至少不会让你饿肚子。”   这是要养他的意思?   宫珏琢磨了一会儿,盯着孟晚陶没说话。   孟晚陶端着盆走的时候,又说了一句:“你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的。”   宫珏勾唇:“嗯。”是要养他的意思!   见他还笑,孟晚陶又生气,又有点心疼:“先坐着罢,等会儿我给你拿今天新做的点心。”   宫珏嗯了一声,坐在椅子上了,盯着自己的手看了又看。   包的真好看!   孟晚陶端着戚风蛋糕还有布丁过来的时候,就看到宫珏翻来覆去看自己的手。   “伤口不深,”她道:“别见水,过几天应该就好了,等会儿你记得带回去,按时擦。”   半晌宫珏才收回手,嗯了一声:“你包的还挺专业。”   孟晚陶看他一眼:“偶尔不小心会碰到,包多了就熟练了。”   她很小的时候就开始打工挣钱上学养活自己,磕磕碰碰的,去找医生处理,既花钱又费时间,就自己去药店买了药和纱布自己给自己处理。   想起来这些事,孟晚陶都觉得很久远了,远到她自己都快忘了那段岁月有多难。   她把勺子递给宫珏:“这个是戚风蛋糕,这个是布丁,想吃哪个?”   宫珏还在回味她刚刚的话,听到声音视线落到面前的盘子里。   戚风蛋糕他已经认识了,旁边那个精致小巧的盏里有点焦黄色的,就是布丁?   “我尝尝这个布丁。”他边说边伸手。   孟晚陶直接把布丁放到他手里,免得用包扎的那只手不方便。   入口绵滑,还有弹性,带着点焦味的甜,厚重了些,但一点儿都不腻。   看他的反应,孟晚陶都不用问好不好吃。   她低落的心情这才稍稍好转一些。   宫珏吃了两口布丁,这才又问道:“为什么会受伤?”   孟晚陶正在写食谱,刚刚教了小枣,烤布丁并不复杂,小枣又机灵,教一遍她就学会了,她把食谱写下来,小枣就可以独.立操作。   听到宫珏的话,她一时没反应过来,抬头诧异地看着他:“什么?”   宫珏静静看着她:“为什么会受伤?”   孟晚陶笑了笑:“不为什么,磕磕碰碰不是很正常。”   她之前的事情,宫珏只是让李渠调查,他并没有亲眼见过,所以她到底经历过什么,他其实并不是很清楚。   这么轻飘飘地说出这句话,还这样勇敢乐观,真的让人很难移开视线。   之前他只是听李渠说了调查的结果,现在他突然想了解她更多一些。   可,过去的事,要怎么提及?怎么了解?   她几乎不提以前的事。   “你庄子的那些山头有用吗?”孟晚陶不知道宫珏在想什么,把食谱写好后,给了小枣继续写以后的新品规划,一边写一边问。   “没有。”宫珏直接道:“你要种东西?”   “嗯,”孟晚陶冲他笑笑:“那我把你那些山头租下来罢,先租十年,给你三百两租金。”   宫珏的庄子山头多,总体面积超级大,但山头一般也没什么用,就长些野果子,租金基本都很便宜。   孟晚陶给的租金已经高于市价了。   宫珏当时看上这个庄子,有一点儿就是因为山头多,方便他做一些部署。   旁的人,别说三百两,就是三万两都不可能进的了他的地盘。   “你要用就用,”他道:“不需要租金。”   “那不行,”孟晚陶皱这眉头道:“怎么能占朋友便宜!三百两,你不收我就租别人的。”   宫珏想了想,点头:“好罢。”   孟晚陶翻到背面开始算账。   两次赏赐一千五百两她都还没有动呢,只要铺子不出什么差池,现在日常开支铺子完全能够裹住,不过她看照这么下去,她得提前换大铺子了。   原本的打算是两年内等稳住了脚,也有了足够的资金,在换个大点铺子,谁知道又是赏赐又是突然蹭上了摄政王府的光,铺子的发展完全超出她的预期。   现在她有钱,自然不能对一直帮助自己的朋友那么不地道。   “先付一半罢,”宫珏又道:“没有直接付五年的,对你来说,不合适。”   孟晚陶又不会赖账,想了想,便答应了,这样宫珏也能好接受一些。   “你打算种什么?”宫珏已经把布丁吃完了,正在吃戚风蛋糕:“把这一半也投进去,当我的投资。”   孟晚陶:“?”   宫珏连眼皮都没眨,面不改色道:“你聪明,跟着你能发财。”   孟晚陶:“……”   她万万没想到会从宫珏嘴里听到这种话,不过也好,他帮了自己那么多,有好事大家一起分嘛。她把这笔租金再投进去租更多的山头,到时候收益会更多!   “种果树,”她道:“之前你那锭金子租铺子没花完,给你算在暖房上,到时候番椒种植出来,也有你一份。”   这种两人牵扯越来越深的感觉,让宫珏心尖十分熨帖。   他点头:“好。”   吃完蛋糕,他要帮忙,被孟晚陶拦下。   孟晚陶指着他的手:“没好之前,不要乱动。”   原本宫珏还觉得这手包的他很喜欢,现在他就有点不那么喜欢了。   他不帮忙,那么多活,她岂不是会很累?   孟晚陶说了很多遍,宫珏非要往跟前凑,非要伸手,他力气又大,孟晚陶最后有些急了,拽着他另一个胳膊,板着脸凶他:“乖乖坐着,再啰嗦把你赶出去!”   宫珏:“……”   很多年没有人敢这么跟他说话了。   这也是他第一次觉得,原来凶巴巴也可以这么可爱。   最后,在孟晚陶的威胁下,他不得不坐在一旁。   未免太累,他把李渠喊来干活。   有李渠帮忙,点心做得很顺利,出货很快。   晚饭的时候,孟晚陶做了腊肉焖饭,又做了一道开胃又好吃的锅包肉,还炖了一锅蘑菇鸡汤,最后炸了盘藕夹,添了个四喜丸子,全是硬菜。   李渠今天干活了,也被留下吃饭,当然他依然不跟主子同桌,他捧着碗,吃了一大盆饭,分他的菜,他连汁都用饭吃得干干净净。   孟晚陶被他的食量惊到了。   难不成他误会了李渠,并不是他苛待宫珏,而是宫珏苛待他?   怎么跟三天没吃饭一样。   不过看李渠结实的身板也知道不可能。   等宫珏走了,孟晚陶才提着灯又去暖房里看她的宝贝大辣椒们,还有前几日撒的反季菜种子。   辣椒量也不多,暖房这大,空着也是空着,不如种些反季的菜吃,也能丰富一下自家餐桌。   哦,对,她还特意种了一些草莓。   做蛋糕,有草莓点缀绝对是大杀器!   没有人能拒绝漂亮又好吃的草莓!   等做完了这些,也已经深了,孟晚陶这才去休息。   她不知道,吃撑了的李渠正在往京城的方向急奔。   当天夜里,承誉伯梦游,摔断了腿。 第69章 . 机会 耳朵尖慢慢红了   承誉伯, 即孟晚陶大伯孟司远,刚过不惑之年,虽然本人才能有限, 但却是如今承誉伯府的顶梁柱。   顶梁柱摔断了腿,此事自然非同小可。   这一夜伯爵府人仰马翻,哪里还睡得着。   只是因为一个成年人, 还是个爵位加身有地位的伯爷,传出去梦游摔断腿不太雅观,便对外称是夜里看书太久困顿时不小心摔了一下,摔断了腿。   孟晚陶是第二日,听过来帮忙的兰姨说起, 才知晓此事。   “呵,”提起伯爵府那一家子, 云兰就没好脸色:“缺德事做多了, 报应。”   满府上下合起伙起来欺负一个孩子, 什么勋贵人家, 呸!   那么小就那么糟践人, 长大了好不容易撑起来, 还有脸找上门, 让阿榆把铺子关了,真把自己当根葱了!   “今日伯爵府盯着的人没来,”最稳重的大枣, 趁着得空的间隙, 跟孟晚陶道:“想来府里今日不消停。”   对那个大伯,孟晚陶也就在第一次宣旨封赏时见过一次,并没有什么印象。   当然,也没有好感。   兰姨说得很是, 伯爵府那一家子,她都没有好感。   摔了就是活该。   看他们还有时间来找她的茬?   找茬自然暂时是不大可能了。   因为伯爵府对于伯爷梦游摔断腿一事存疑。   孟司远从小到大,从未梦游过。   怎么好端端的,就梦游了,还摔断了腿?   怎么看怎么像有人俻夜入府行凶。   可查来查去,也没查出端倪,最主要,孟司远自己都不记得夜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更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摔断的腿,疼醒后,他就躺在地上,腿就已经断了。   最后也只能归于运气不好。   伯夫人余氏又要管家又要照顾摔断腿的夫君,真真是忙得不可开交,一时间,便也顾不上昨日老夫人吩咐她的,给孟晚陶寻婆家的事。   老夫人因为孟司远摔断腿一时,夜里受惊,第二日也病了。   整个伯爵府一团乱,这件事便也暂时搁置。   当然这里面有这么些弯弯绕绕孟晚陶并不知道,她只知道,承誉伯腿断了,老夫人又病了。   对于此,她十分喜闻乐见。   没有主动害人,也没有心怀歹念诅咒人,只是在他们倒霉的时候,鼓掌庆祝一下,她已经非常圣母了。   “能安生几日了。”孟晚陶翘着嘴角,很是开心。   “估摸着,”兰姨表情并没有特别开心,在她看来,这点报应根本就不够,罢官丢爵才能解一点恨和厌恶,她想得多一些,又一直在城里,消息也灵通些,听孟晚陶这么说,皱了皱眉道:“之前他们去找你,让你回府,你没应,这次事情更严重一些,他们肯定会借此事让你回府的。”   祖母病了,大伯腿断了,她这个府上三小姐,于情于理,都该回去探望。   这要不回去,说她于府中不和是一,最重要的是,她会背上不孝的骂名。   孟晚陶抬头看了兰姨一眼,把包好的糕点递给客人,笑着道:“那我也病了。”   让她主动上门,营造家庭和睦,维护伯爵府的脸面,门儿都没有。   云兰噗嗤一声,乐了。   伯爵府费尽全力不想让人知道孟晚陶在外面开铺子,她要装病,自然不会有人跑出来指责她装病。   云兰算是发现了,孟晚陶对付伯爵府的招数其实就一个:名声什么的,我压根不在乎,也不觉丢人,要闹就闹,闹大了正好。   名声这种东西,勋贵人家最看重,而承誉伯府,因着之前孟司壤的事,尤其在乎,说白了,名声就是伯爵府的软肋。   何止是投鼠忌器,简直就是死穴。   最重要的是,孟晚陶的不在乎,不是装样子唬人,是真的不在乎,以往就算了,现在两道封赏的圣旨一下,他们还真不敢把她怎么样。   一想到这些,云兰突然又有些开心。   她看了看翘着嘴角认真记账的孟晚陶。   明媚的阳光洒在她身上,真是美极了。   这铺子之所以能在短期内名声大噪,借了摄政王府的名儿是其一。   还有个原因就是,老板娘容颜倾城。   一般来讲,女人开铺子做生意,容色太扎眼,是会招来一些麻烦的,只不过摄政王府的名气实在太响,便在侧面减少了这方面的麻烦。   云兰其实挺为孟晚陶开心的。   眼看她越来越好,她就觉得以后到了地下,也有脸见凤潇了。   孟晚陶和云兰的猜测第二天上午就得到了验证。   伯爵府确实没顾得上继续盯着她的铺子,但直接来人了,表明来意,现在府里两位辈分高的主子都病了,让她回去探望。   来的人是老夫人身边的玉枝。   她并没有一昧的命令孟晚陶亦或者,求着孟晚陶,而是说清楚了之中的利害关系,让孟晚陶自己掂量。   看来老夫人是清醒了。   孟晚陶往柜台后的高脚椅上一坐,笑吟吟看着玉枝:“我病了。”   玉枝:“……”   看着面前面色红润身康体健,睁着眼睛说瞎话的孟晚陶,玉枝直接被堵得说不出话。   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看她脸色青一阵红一阵的,孟晚陶轻笑了声,收回视线:“就这么回罢,小瓷,送客。”   玉枝都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小瓷跟小枣两人,连拖带拽地‘请’了出去。   玉枝可是老夫人身边很得脸的大丫鬟,何时受过这种屈辱,被赶出来后,眼睛都红了,可孟晚陶这个样子,她也着实没办法,最后只能气呼呼回去回话。   至于玉枝回去后,老夫人是如何气得恨声怒喝,摔碗砸杯,孟晚陶就不关心了。   今日生意依然很好,她开心得很。   现在每日的货基本在午后就能卖完,最迟也不过再延后一个时辰的样子,所以她们每日都是早收工回去。   今日也不例外,就在关门前,却来了一位熟人。   “柒掌柜怎么得空到我这小铺子?”孟晚陶抬头看到进门的柒掌柜,笑着道:“快请进。”   现在,京城里没人不知道喜乐美食铺过了午基本就卖完了货,更别说跟孟晚陶还算有交集的柒掌柜了。   她这个时间过来,自然不是为了买东西。   不是买东西,那就是有事要说。   孟晚陶张口的时候,便也没提店里点心的事。   这小铺子确实小得很,都没锦衣坊五分之一大,但收拾却很是有条理,柒掌柜看了眼店空了的货架,心里对孟晚陶的欣赏和喜欢又上一层。   小小年纪,不得了。   “柒掌柜坐。”小瓷搬了个椅子来。   柒掌柜笑着摆手:“不坐了,你们这边天天生意这样好,早早收工,我可真羡慕,我就说几句话,就不坐着耽误你们回去歇着了。”   孟晚陶笑着问:“柒掌柜是有何事?”   “想问问你,五日后可有空,”柒掌柜笑着道:“我有一位多年的老客户,她小时的玩伴回京,想要办个宴,想请几个手艺好的点心师傅在那日供应宴席,那位夫人身份尊贵,对宴上的点心比较看重,正好今日她们到我那里了,我就想到了你,这才来问问你可有空。”   话落,她又道:“酬金你尽可放心,就看你愿不愿意。”   说实话,孟晚陶有些惊讶。   她和柒掌柜,其实关系算不上有多好,不过是去店铺里做过几套衣裳,说过几句话罢了。   她都说身份尊贵,那看来那位夫人身份真的很尊贵,这般身份的人家,柒掌柜为何要举荐她呢?   看出她的疑虑,柒掌柜笑着道:“那位夫人虽然身份尊贵,但嘴比较挑,尤其喜爱点心一类,她寻了几个,不是特别满意,上次你去我店里给了我一包点心,可巧今日让她尝到了,很是满意,我就来帮着问问,当然你要是没空,也没事的,那位夫人顶好说话的,不会强人所难。”   这样啊……   孟晚陶笑了。   她道:“其实我这铺子里的点心,也不全是出自我一个人之手,我能做的,小枣也能做。”   说着她指了指小枣:“柒掌柜可能不知道,这丫头可是得我真传,上次柒掌柜吃的薄脆便是她做的。”   其实一开始是孟晚陶想烤一些香葱薄脆当零嘴吃,小枣跟着学会了后,就自己琢磨着做了个山楂薄脆,味道也很不错,当然最主要是孟晚陶对小枣这种举一反三敢于创新敢于实践的精神很是赞同。   便给她说了,过段时间给她开个专属货架,卖她‘研发’出的新品。   小枣尤其开心,这些天,除了日常干活,她还要琢磨做些什么样的新品,睡觉的时候都还嘀嘀咕咕不停念叨。   柒掌柜听孟晚陶这般说,有些惊讶地看向小枣。   这丫头还有这能耐呢。   真是人不可貌相。   “她的手艺,”孟晚陶又道:“不比我差。”   被小姐这样认可夸赞,还跟人举荐,小枣又激动又感动。   要不是柒掌柜在,她当场都能哭出来。   小姐对她、不,是对她们,实在是太好了。   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人!   柒掌柜马上就懂了孟晚陶的意思。   她在推自己的人。   柒掌柜知道孟晚陶是个聪明人,也知道她一开始就听懂了她说的身份尊贵是什么意思。   所以她十分震惊。   这样扬名的机会,可不是谁都能碰上的,换了任何人,早就迫不及待抓住这个机会了,怎么会把机会让给别人。   尤其这个人还是自己身边的一个丫鬟。   她突然有些看不懂孟晚陶了。   但另一方面,心底里对她又由衷得欣赏,毕竟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到这般的。   见柒掌柜没说话,孟晚陶笑着又道:“若是不放心的话,柒掌柜可以带小枣去那位夫人府上试做一下。”   倒不是不放心,柒掌柜嘴角笑意又起,她刚刚只是太震惊了。   “也好,”她笑着道:“那薄脆我就是吃着极好,才敢让那位夫人尝的,若真是出自小枣之手,想来那位夫人会满意。”   说话间,便定下了明日上午巳时初前去那位夫人府上试做——原本这时间便是以孟晚陶答应了去宴席做糕点师傅,那位夫人定的,现在换成小枣也是一样的。   反正她也没十分确定地跟那位夫人说做点心的人是孟晚陶只说了是出自喜乐美食铺。   约定好了之后,柒掌柜便告辞了。   柒掌柜一走,小枣眼睛就红了,泪汪汪地看着孟晚陶。   孟晚陶被她这个样子吓了一跳。   她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呢,小枣就跪下砰砰砰磕头。   孟晚陶愣了下,忙拉着她让她起来:“做什么这是,外面还那么多人看呢,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苛待你呢,快起来。”   小枣硬是磕了三个头才站起来。   “小姐对我太好了,”小枣呜咽着道:“我、我无以为报。”   孟晚陶笑了:“无以为报那明天就好好表现,可别砸了我们喜乐美食铺的招牌。”   小枣抹着眼泪保证:“一定不砸!”   孟晚陶哭笑不得:“别哭了,让人瞧见,以为我把你们怎么了呢。”   小枣嗯嗯着,边点头边擦眼泪。   这次确实是个好机会。   不过她并不只是致力于开个点心铺,做个有名的糕点师这么简单,她还有许多事情要做,有许多领域要开拓。有摄政王府在前,这个机会于她而言,是锦上添花,但对小枣而言就不一样了。   虽然小瓷小枣大枣三人,现在是她的丫鬟,但她也并不单单把她们当丫鬟看,日后她们都是要嫁人的。   届时,就算她给去了奴籍,再备上丰厚的嫁妆,甚至给她们做依靠,也比不得她们自己有本事被人敬重过得好。   她们自己立住,可选择性就更多,也会更舒心。   换句话说,万一她们不想嫁人,有个出色且被认可能立世的手艺,就更加重要了。   不过这些她暂时不会同她们说。   喜乐美食铺以后是要交给小枣的,她能在这场宴会上被认可,就眼前而言,对她们铺子也是大有裨益的。   “好了,”孟晚陶笑着对她们道:“我们该回去了,还一顿活要干呢,明日要备的货可比今日还多。”   主仆四人这才开开心心出城回庄子。   路上,小枣情绪终于稳定了些,问孟晚陶:“小姐,明日试做,我可以做铺子里的点心么?”   她现在会的基本上都是小姐给她的配方和食谱,她自己琢磨的也就两三个,她怕不够看,但又怕自己用小姐的配方和食谱,小姐会不高兴……   “当然了,”孟晚陶看着她:“你是不是傻,这么好的机会,当然要好好宣传一下我们的铺子。”   “明日你通过后,”孟晚陶又道:“到那日宴上,也要能彰显我们店铺的特色。”   小枣恍然大悟,重重点头。   回到庄子后,孟晚陶把这件大喜事告诉了来帮忙又被硬生生按在椅子上养手伤的宫珏。   “……今日柒掌柜,就是锦衣坊的掌柜,来跟我说,有位身份尊贵的夫人要办宴席,想请我去府上做那天的糕点师,这么好的机会当然要抓住啊,我就……”   原本看孟晚陶喜气洋洋眉眼都是笑也跟着嘴角上扬的宫珏:“……?”   谁?   胆敢跟他抢人!   他琢磨那么久让孟晚陶去他府上的大厨房,都还没开口呢,竟然被人抢了先!   什么身份尊贵的夫人?   再尊贵,能有他尊贵?   简直……岂有此理!   孟晚陶把这件事喜事宣布完,抬头就看到宫珏拧着眉沉着脸,神色极其不虞。   她一愣,走过去,歪头看着他:“你……不高兴?”   宫珏看着她眉眼间还残余的笑意:“……嗯。”   嗯?   孟晚陶很是奇怪:“怎么了,接那位夫人的活,让你不高兴了?”   ——在孟晚陶看来,铺子是跟宫珏一起开的,他的意见自然也很重要,这活是以铺子的名义接的,他若不高兴的话……   想着她刚刚的喜悦与开心,宫珏扯起嘴角露出一个略显僵硬的笑:“高兴。”   孟晚陶:“?”   怎么奇奇怪怪的?   她伸手戳了戳宫珏的脸侧:“不舒服么,笑成这样?”   宫珏浑身一僵。   没等他反应过来,孟晚陶已经转身走了。   宫珏看着她的背影,整个人如遭雷击。   孟晚陶拿了新做的布丁过来:“新口味,尝尝。”   宫珏:“……”   他坐着没动,只一眨不眨盯着她。   孟晚陶想了想,用勺子挖了一勺递到他嘴边:“很好吃的。”   他低头,吃下。   这个时候,小枣在喊她,孟晚陶忙把布丁放到宫珏手里,急忙去看烤箱里的新品。   宫珏看了看手里的布丁,又看了看在烤箱前忙活的孟晚陶,舌尖舔了舔嘴里甜香软滑的布丁,耳朵尖慢慢红了。 第70章 . 好看 与她最配!   小枣的手艺是得孟晚陶肯定的, 自然能通过试做。   不过通过了,也是到午时时才回到铺子里。   回来的时候,小枣满脸喜色。   “通过啦?”孟晚陶忙着铺子里的生意, 抬头看她一眼。   小枣一边应声一边赶紧过来一块干活。   “通过了,”小枣激动道:“因为那位夫人很满意,让我做了一些糕点, 才肯让我回来,不过没白做,给了一包赏钱。”   她说着凑到孟晚陶跟前,小声道:“回去了都给小姐。”   这结果完全在孟晚陶意料之中。   不是她自大,是这些天客人的反馈给了她底气和自信。   若她铺子的东西真不好, 或者很一般,就算有摄政王府的招牌在, 也招不来这么多客源, 更不用说回头客还那么那么多。   小枣的手艺如何, 她再清楚不过。   只是她没想到还有留下做糕点给包了赏钱这回事。   “不用, ”孟晚陶把包好的点心笑着递给前来取货的丫鬟:“走好。”   她转头看了小枣一眼:“你自己留着。”   小枣愣住。   孟晚陶又拿了一个定制的包装袋, 对小枣道:“这是你凭借自己的手艺和辛苦挣来的第一笔钱, 自己留着罢。”   小枣忙摇头:“不不不, 小姐教了我这么多,还对我和姐姐这样好,我跟着小姐学手艺, 小姐都没收拜师礼, 这钱都该给小姐。”   孟晚陶笑了。   小枣马上又道:“我不是说要拜小姐为师的意思,我是说小姐教了我这么多,我、我……”   “知道的,”见一向伶俐的小枣竟然紧张起来, 孟晚陶笑着对她道:“既然你这样说,那我就先收着好了。”   这也是孟晚陶愿意对她们好的原因。   有感恩之心,也重情重义,她自然也会用真心对她们。   她若是不收,小枣肯定心里不安。   不若收了,反正来日方长。   见小姐点头,小枣马上从口袋拿出装银子的荷包。   孟晚陶拿到手稍稍愣了下。   这么多?   这少说也有二十两银子了。   孟晚陶沉吟片刻:“是哪家夫人啊?”   昨日柒掌柜没说,她也没问。   “听府里的人喊那位夫人郡主。”小枣道。   郡主?   孟晚陶蹙眉,在脑海中搜寻这本书的人物。   “翌阳郡主?”她道。   小枣回想了一下,点头:“好像是。”   孟晚陶眉心动了动,翌阳郡主回京了?   怎么提前了?   书里面,她应该是明年开春后回京才是。   不过翌阳郡主在书里也不算很主要的角色,兴许是她年前回了一次,只不过没触发主线剧情,书里的剧情里就没写这茬,又或者是作者写着写着写忘了。   孟晚陶没多想,而是打开荷包,从里面拿出了三块碎银子,给了小枣小瓷和大枣一人一块。   “拿着,”孟晚陶看着敢接的小枣,笑道:“这是你的辛苦换来的,奖励你今日做得好,以后再接再厉!”   小枣这才腼腆地笑着接过,开心道:“好!我一定会更努力的!”   小瓷和大枣没想到,这赏钱还有她们的份。   “小枣上午不在,”孟晚陶道:“你们两人把她平日的活都干了,也该奖励。”   小瓷开心道:“那我希望以后这样的事天天有。”   她就可以一天得一两银子,一年有三百多两,十年就是……   小瓷算着账算着账,眼睛都亮了。   大枣不愿拿这个钱,被孟晚陶一个眼神制止:“一视同仁,虽然今日是小枣凭借辛苦得来的,可平日里,你们也帮了她许多,互相帮助,有福同享不也是很合理?”   大枣这才收下。   有了这一茬,三人干活更卖力了。   承誉伯府被孟晚陶那句‘我病了’气得不轻,但眼下也腾不出手去跟她掰扯,府上还那么多事,她再说出点什么,府里日子还过不过了?   只是没想到的事,这日一早,翌阳郡主三日后在府邸举办冬日宴的帖子就下到了府里,邀请伯夫人及府中女眷前往。   翌阳郡主是先帝小叔叔的独女,夫家是将门世家,夫君是当年平定西南匪乱的定远侯。   不过定远侯战场落下了顽疾,平定匪乱后,便交出了兵权,回了蜀南老家休养,只是当初伤的实在太重,五年前病逝了。   这些年翌阳郡主一直住在夫家老家,没回过京,还是夏日里,太后提过一句,说翌阳郡主如今带着年幼的女儿,远在蜀南,怕是生活上会诸多不习惯,还是回京居住好一些,也能时常见见面说说话。   先帝还在时,就对这个堂妹十分照顾,翌阳郡主身份自然尊贵。   今上年幼,满朝里,也就翌阳郡主一位郡主,又是今上的长辈,再加上郡主夫家满门英烈,战功赫赫,身份自然更加尊贵。   翌阳郡主同定远侯,夫妻恩爱无双,定远侯病逝后,原本众人都以为翌阳郡主不打算回京了,没成想,很快就把回京提上了日程,定远侯在京城有府宅,一直也都有人打理,所以回来也方便,就是路途有些远,十月初动的身,上个月才抵京。   离京这么多年,很多人都不熟悉了,回来后办个宴席也是常规操作。   这种宴席是默认的,结识人联络感情的场合。   更是未婚男女相看的重要场合。   就算只邀请了女眷,各家总有未婚的男子不是?   若是看上了哪家公子,这样的场合正是带着儿女去对方家女眷面前刷脸的好机会。   所以,这种宴席,一向备受欢迎。   更别说是翌阳郡主这样尊贵的人设的宴了。   能得到翌阳郡主一张帖子,就已经是无上荣耀了,这宴自然得去。   余氏更是心动。   她大儿子,之前跟大理寺少卿家小姐的婚事没成,到现在也没相看到合适人家的姑娘,正好趁着这个机会相看相看。   再者,她女儿过了年也十六了,也该抓紧些了。   还有小儿子,虽然还不到说媒的年纪,但提早打算总归没坏事。   余氏的这个心思,秦氏自然也一样。   但她不管家,得余氏带着她和她女儿去。   虽然之前因着孟晚陶的事,她耍了点小聪明,可本也该是余氏的责任,秦氏并不怕余氏会不带她和女儿去,不过这几日也很注意顺着余氏,免得出岔子。   打从收到过两道圣旨后,承誉伯府还没有在正式场合露过面,这次也算是个机会。   尤其是现在府里一团乱的情况下,急需这种机会在外面树立形象。   尤其是传出翌阳郡主冬日宴一贴难求的消息后,承誉伯府就更加想要趁着这次机会好好亮相。   而这个消息,也让老夫人和余氏有了旁的想法。   当下满京城的夫人小姐,哪个不想去翌阳郡主的冬日宴?   但凡有点打算的人家,都不会放过。   余氏和秦氏都打着小算盘呢,这个参宴的机会于孟晚陶而言就更加难得的。   毕竟,她从来都没正式露过面,更没参加过这种隆重的宴席。   她年岁可不算小了。   因着翌阳郡主下帖,老夫人心情好了不少,连带着脸色都好看许多,也有了些精神,她直接同余氏道:“你去跟她说,若她乖乖把那铺子关了,回府里来一趟,就带她去参加翌阳郡主的冬日宴,否则,这冬日宴绝不带她。”   在她们看来,参加翌阳郡主的冬日宴,绝对是让京城所有女子都无法拒绝的条件。   有了帖子,余氏有底气多了,而且,她也非常肯定,孟晚陶这次绝对会乖乖听话。   是以这次去庄子上见孟晚陶,姿态都端得高了不少。   孟晚陶一回来就听李婶说,伯夫人又来了。   她看着院门口的余氏众人,眉心微微拢起。   这几日伯爵府事那么多,余氏还有空来找她?   眼下这种情况下,她不来庄子,也定然没人会怀疑她与伯爵府不睦,更没人会说伯爵府不关心她。   所以,余氏今日过来,也不是为了做面子给外人看的。   那她要跟自己说什么?   孟晚陶很是奇怪。   她就在城里铺子里,余氏清楚得很,既然清楚还大老远非要跑到城外庄子上,这事,有点不简单呐。   思忖间,她已经走到了余氏跟前。   刚凑近,她就察觉到了。   余氏的神色和态度。   不对劲。   “伯夫人怎么有空来我这小庄子上?”她敛下心神,看着余氏,笑吟吟道:“真是稀客。”   余氏轻笑了声,施施然道:“来看看你也是应当的。”   孟晚陶心底冷笑了一声。   伯爵府这是有什么奇遇了?余氏这就又不装了?脸变得也太快了罢!完全可以去表演变脸!   “那现在看完了,”孟晚陶笑吟吟道:“伯府事务繁忙,伯夫人要处理那么多事,我也实在不好挽留,也不敢耽误伯夫人时间。”   这是明晃晃赶人走,余氏一愣。   就见孟晚陶还笑吟吟看着自己。   她十分不悦。   这个丫头,一而再再而三下自己面子,一个不被府里认可的孽种,她到底哪里来的底气?   她压着怒火,道:“忙也不忙这一会儿,今儿有话要同你说。”   孟晚陶了然点头:“这样啊?”   余氏:“……”   她从未见过如此没规矩的人!   就这,还带出去参加翌阳郡主的冬日宴?   丢人现眼去罢!   她要去了,不把伯爵府的脸丢个干干净净?   想到这里,她又有些庆幸,庆幸她们不过是把带她去冬日宴当个托辞,到时她关了铺子,再随便找个理由不带她去,等过了宴席,她再闹也无济于事。   余氏压着怒火看着她。   眼底还带着丝毫不加掩饰的嫌恶。   孟晚陶像是没察觉到一样,晾了余氏一会儿,而后笑了一声,道:“那请伯夫人进来说话罢,我在铺子里忙了大半天了,怪累的。”   余氏:“………………”   她差点没被她这不知所谓的语气和神色气死。   她就是不明白了,孟晚陶到底哪里来的底气?   她就不怕声名狼藉么?   “伯夫人请坐,”孟晚陶把人带到院子里喝茶的桌子,对大枣道:“上茶。”   大枣心知肚明小姐跟府里的关系,低头,恭敬道:“小姐,咱们刚回来,没开水了,要先烧水,奴婢这就去烧水,马上沏茶。”   孟晚陶摆摆手:“不妨事,伯夫人不在意的,去罢。”   大枣低着头‘乖顺’地去烧水了。   余氏只当没听到,要不然话还没说,她就得把自己给气死。   “伯夫人要说什么?”孟晚陶急着备明日的货,而且还要存点货出来,可没空跟余氏废话。   余氏也不耐烦见孟晚陶这张脸,直接开门见山:“翌阳郡主今日下帖,请承誉伯府中女眷前往府中举办的赴冬日宴,你也该知道翌阳郡主的身份,她府上的宴席并不是什么人都能参加的,老夫人说了,你现在既是府中的一员,把铺子关了,就带你也一同去。”   孟晚陶:“……”还想让她关铺子呢?伯爵府到底都是些人,自大到这种地步?   她都说不上来是生气,还是觉得好笑了。   这一家子,真是让她叹为观止。   看着余氏通身上下闪烁的高傲光芒,孟晚陶难以置信了一会儿,笑了:“我若不答应呢?”   余氏没想到,她真的会不答应,那可是翌阳郡主的冬日宴!   “你是不是不知道翌阳郡主是什么身份?”余氏惊怒中,也没端住形象,忍不住问道。   孟晚陶点头:“我知道啊,我朝唯一的郡主,得先帝宠爱,又得今上敬重,尊贵无双。”   余氏:“……”   她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知道还敢说不?   事情完全超出预料,余氏又惊又怒,一时有些不稳,好片刻,她才稍稍冷静了一些,她只当孟晚陶是不知所谓,便把话拆开了直白道:“这个冬日宴,基本上满京城勋贵人家的女眷有体面的都会去,多的是人相看人家,你年岁不小了,错过这一次,呵……”   后面的话她没说,说到这个程度,跟说完也没区别了。   孟晚陶恍然大悟地点头:“这样啊!”   见孟晚陶这个反应,余氏脸色心情稍稍好转了些。   果然是不知所谓,真当这冬日宴只是个普通的宴席不成?   想到这里,她姿态又高傲了些:“你那铺子,也不让你白白关了,府里会给你一个庄子,只要你……”   她话没说完,就看到孟晚陶突然从袖子里往外掏什么。   她登时就怒了。   “……府里若不带你去,”她冷声道:“你绝没可能出现在那样的场合,作为长辈,为了你的终身大事,奉劝你还是最好听府里安排,把铺子……”   说到这里,她话音戛然而止,不敢置信地看着孟晚陶手里的帖子。   孟晚陶举着帖子晃了晃,笑吟吟看着余氏道:“你说的邀请帖是这个么?”   余氏:“!!!”翌阳郡主的邀请帖!她怎么会有?!   “我有,”孟晚陶打开递到余氏面前让她好好看清楚:“不麻烦你们带,我自己会去。”   余氏:“………………”   直到上了马车,离开庄子回城,余氏都还没回过神来,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的院子,怎么上的马车。   而余氏走后,孟晚陶则冷笑了声,然后就把帖子收了起来,也敛了心情,转头便开始准备备货。   为这种生气,不值当。   他们不配。   宫珏晚了一会儿过来,他手已经好了,允许帮着一起干活。   歇息的间隙,孟晚陶把邀请帖拿给他看。   宫珏一早就知道翌阳给孟晚陶单独下了贴。   看到帖子他并不惊讶。   不过……   他盯着帖子沉吟片刻,解下自己腰间的玉佩递给孟晚陶:“你去参加郡主的宴席,衣服有之前赏的料子做的完全足够,就是还差件配饰,这玉佩送你。”   前几日他就打算送孟晚陶一块玉佩的,只不过那块玉佩被他一怒之下捏碎了,之后又处理着承誉伯府的烂摊子,还没顾上回府里找更合适的玉佩。   他腰上这块戴了很多年,将将配得起她。   孟晚陶看着递到自己面前的貔貅玉佩,直接推了回去。   这玉佩,打从她见宫珏第一眼,他就一直佩戴,定然是他十分中意的,而且看着成色极佳,她怎么能收他这样贵重的东西。   “不用,”孟晚陶认真道:“之前伯府里也送了有一些配饰,够用的。”   宫珏又递了过来:“那些都不行,这个你拿着。”   伯爵府送的却是不是太好,孟晚陶还想拒绝,就听宫珏又道:“你这是在跟我见外么?”   他这么说,孟晚陶突然就心软了。   那么敏感,再拒绝,他肯定要多想,可……   “这样罢,”她想了想道:“我先收着,那天戴一戴,回来还还给你,就当我借用的,这样总行了罢?”   宫珏没应她这话,而是亲手把玉佩系到了她腰间,系好后,他端详了会儿,越看越觉得这块才与她最配,。   他舔了舔唇,道:“好看。”   孟晚陶看了看腰间的玉佩,又看了看一本正经的宫珏:“…………”   他刚刚,给她系玉佩? 第71章 . 心机 那个背影怎么瞧着那么像阿覆?……   这块玉佩是宫珏母妃给他留下的。   当年他母妃留下了不少东西, 他只留住了这一个。   因为一直戴在脖子上许多年,后来才佩戴在腰上,见过这块玉佩的人并不多。   翌阳的冬日宴。   请了满京城权贵, 人员太多,料不准孟晚陶会碰到什么样的人。   哪怕明白,那两道圣旨的积威犹在, 现在这档口,没人会那么蠢来招惹孟晚陶。   就算这个不需担忧,孟晚陶首次出现在这样的公众场合,也该有一块这样的配饰。   伯爵府送来的能有什么好东西?   配不上她。   孟晚陶还在失神中,宫珏已经自觉地干起了活。   直到一阵风吹来, 孟晚陶才从恍惚中回神。   她转头,就看到宫珏正在认真地打奶油。   不知想到什么, 孟晚陶嘴角突然扬起。   察觉到她的视线, 宫珏抬头。   两人四目相接, 见她笑着, 宫珏也笑了:“这些工序我都熟了, 你再歇会儿。”   孟晚陶只笑笑没说话, 起身时, 视线落到腰间的玉佩上,眼底笑意更浓了。   她回了趟主屋,没多会儿就出来, 戴上围裙开始忙活。   走到宫珏身旁接手时, 宫珏视线扫到她腰间。   虽然系了围裙,但他还是清楚地分辨出,玉佩被孟晚陶摘了。   宫珏眉心登时蹙了起来。   察觉到他的神色,孟晚陶凑到他跟前, 小声解释:“要干活,走来走去,带着容易磕碰着,我先收起来了。”   宫珏眉宇间的疑惑这才消失。   两人突然谁也没再开口说话,安静沉默的气氛,让孟晚陶隐隐觉得有些诡异不自在。   像是是黏腻的东西裹缠着她,让她有些透不上气,偏偏她还不太想走开,只能这么又不自在又混乱地待在原地。   过了好半晌,孟晚陶总算调整好了情绪,她撩起眼皮,看了宫珏一眼,见他面色如常,和往常一样,在帮着干活,别提多冷静了。   孟晚陶稍稍有点诧异,她刚刚怎么回事?   人家那么平静,怎么她跟偷了东西似的浑身不自在?   要收回视线时,宫珏眼睛轻轻眨了眨,抬手去拿架子上的工具,这一动,脑袋自然偏过去一些,露出线条完美的脖颈和下颌曲线。   尤其是侧颜下的五官,更是绝。   孟晚陶还从来没有从这个角度看过宫珏。   她不自禁吞咽了下。   宫珏拿完宫珏回头,绷着一张看不出任何异常的脸,微微挑眉:“怎么?”   半下午温柔的阳光落在眉宇间,这么不经意地抬眼,帅得孟晚陶呼吸都窒住了。   好片刻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没、没事。”   她慌忙转过头,努力去平复自己砰砰直跳的心脏。   恃靓行凶啊!   帅而不自知,最要命!   宫珏看着她红彤彤的耳朵和染了绯色的脖颈,嘴角微不可查地勾了勾。   他当然没有表面看上去的那么平静。   事实上,孟晚陶凑近的那瞬间,他心跳和呼吸就乱了。   不过是自制力强,硬生生压抑着调整了。   到孟晚陶盯着他看的一举一动,他都清楚得很。   他之前有个小发现,就是孟晚陶似乎很爱盯着他侧脸出神。   虽然不太清楚是为什么,但今日他就是莫名地喜欢她注视的目光。   便在她偷偷盯着自己看时,故意去拿架子上并不需要的工具。   而这一切,孟晚陶丝毫不知。   她还以为是自己不对劲。   又过了一会儿,孟晚陶心绪彻底调整好,才小声对宫珏道:“谢谢啊。”   谢谢你送我那么贵重的玉佩。   宫珏眼眸微垂,看上去安静又美好,他道:“说谢谢就见外了。”   若李渠此时在定能听出,主子嗓音里的喜悦。   孟晚陶笑了一下:“那好罢。”   等她有钱了,就送他个更好的。   今日喜事太多,再加上两人莫名打破了一层什么禁锢般,庄子上的气氛格外好。   承誉伯府阴沉地却像是承誉伯没救快要死了一样。   余氏想不到孟晚陶会单独收到翌阳郡主的帖子,老夫人自然也想不到。   这事极大地打算了他们的计划,虽然生气,却又不好发作,否则传出去让人知道,还以为他们对翌阳郡主不满。   这气也只能自己咽下。   也因为这个,孟晚陶又不尊重余氏不尊重伯爵府的态度,反倒之前那么让伯爵府一众人愤怒了。   只是现在失了这么绝佳的拿捏孟晚陶的机会,错过这一次,他们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让孟晚陶乖乖听话。   尤其现在孟晚陶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又在翌阳郡主那里挂上了号,往后会更难办。   老夫人脸色难看至极,过了会儿,她像是自我催眠一般,对黑着脸的余氏道:“翌阳郡主最重规矩,又是先帝最宠的堂妹,也是当今圣上的姑姑,皇上下了两道旨意,满京城都知道,翌阳郡主初回京城,远的不提,最近发生的事自然会有人汇报,想来翌阳郡主是为着那两道圣旨来的,无论如何总要全了皇上和太后的面子。”   绝不可能是翌阳郡主对孟晚陶另眼相看。   且不说翌阳郡主回京还不到一个月,孟晚陶那个丫头又有哪里值得翌阳郡主另眼相看的?   这般想着,老夫人就更加肯定了:“翌阳郡主没出嫁时,就跟太后关系最好,成婚后在京城时也时常进宫陪太后说话,定然是顾念着太后,肯定是这样的!”   满天下都知道,太后与摄政王分庭抗礼。   说是圣旨,但其实都清楚,这旨意是太后的意思,皇上和太后本就是一体,为着皇上自然也是为着太后。   翌阳郡主肯定是要顾着太后的,以此举,来表达她和太后皇上一个态度,是什么意思,再清楚不过。   但有些话不好说得太明白了,毕竟这几年,一直都是摄政王压过太后和皇上一派。   不管是谁,他们都得罪不起。   余氏自然也知道其中利害。   她只道:“母亲说的是。”   老夫人脸色这才好看一点儿,她看了余氏一眼,闭上眼吩咐道:“你也跑一天了,去看看你夫君罢。”   余氏行礼告辞。   出了老夫人的院子,余氏心底突然冒出一个让她极其不安的念头:若翌阳郡主此举用意并不是因为太后呢?   这个念头一出,她就猛地打了个激灵。   不可能的。   且不说翌阳郡主压根没见过孟晚陶的面,就孟晚陶那没规矩没体统的样子,翌阳郡主也不可能看得上。   她皱着眉头在心里宽慰自己,别多想了,那丫头就是扶不上墙!   在心里嘀咕了几句,便快步离开,急着回去看伯爷。   其他人,诸如伯爵府大小姐孟锦瑶和二小姐孟锦珊心情就是另一种不美妙了。   她们都要跟在余氏才能去翌阳郡主的宴,孟晚陶竟然有帖子,可以自己去!   她凭什么啊!   这就罢了,到时候在翌阳郡主那里碰到孟晚陶,她们要如何与她相处?   她们可不想喊她三妹妹,若她乖觉,不凑到跟前来,倒也还好,她若非要往她们两人面前凑,那么多人,她们总不好冷着脸不理她,那不丢伯爵府的脸么?   若到时她还是那么粗鲁无礼,故意找她们麻烦,要她们丢脸,又该怎么办?   或者故意当做没看到她们……   想到这种种可能,孟锦瑶和孟锦珊两个千金大小姐一合计,决定偷偷出府来,先观察一下孟晚陶,也好提前准备如何应对。   这日天亮没多久,孟晚陶便察觉到有带着恶意的视线盯着自己看。   她都没抬头,就断定,肯定与伯爵府有关。   满京城,除了伯爵府,没人对她有这么大恶意。   果不其然,没多会儿,小瓷就跑过来:“大小姐和二小姐,一直在对面偷偷打量小姐和我们铺子。”   大小姐二小姐?   谁?   她看着小瓷,眼神有些茫然。   小瓷也被这个眼神看懵了。   怎么回事?小姐怎么这个表情?   见小瓷没解释,她问道:“谁?”   “府里大小姐,和二小姐啊!”小瓷压低了嗓音道:“小姐你忘啦?”   孟晚陶:“?”   片刻后她反应过来。   “哦,”她淡淡道:“她们啊,没见过,不认识,谈不上忘不忘的。”   孟锦瑶和孟锦珊跟孟晚陶一样,也都是这本书的背景板,本来她对她们也没什么好感,她便也不太在意。   “她们现在来,”小瓷又道:“肯定是来打探消息的!”   孟晚陶头也没抬:“打探什么消息?”   “打探小姐的消息啊!”小瓷一脸凝重到:“后日小姐就要去赴翌阳郡主的冬日宴了,大小姐和二小姐肯定也会去,到时候难免会碰上,所以她们今日便跑过来打探小姐的消息。”   孟晚陶抬头惊讶地看着小瓷,啧,变聪明了啊!   小瓷以为小姐是在惊讶孟锦瑶和孟锦珊出现的目的,于是抿唇冲她重重点头。   见她这样,孟晚陶失笑:“随便她们。”于她而言,她们根本就不重要。   小瓷急了:“小姐!”   怎么能不重要呢,万一到时候她们联手欺负小姐怎么办?要提前做好准备的呀!   “没事的,”孟晚陶轻笑着,语气很随意地道:“她们闹不出花的,放心好了,你家小姐还能被欺负了?”   小瓷还要继续劝的话一顿,她转念一想,也对哦。   老夫人都在小姐面前吃瘪呢,还有伯夫人,大小姐二小姐,又能把小姐怎么样呢?   她脸上凝重的表情立马就散了,想到小姐对上老夫人和伯夫人的场景,嘴角还扬起了笑,她这一开心,视线又飘向孟锦瑶和孟锦珊,见两人正一脸不善地盯着她们这里。   她冷哼了一声。   孟晚陶听到声音,看了小瓷一眼,而后朝孟锦瑶和孟锦珊的方向看去。   茶馆里自以为藏的很严实,却明确感受到孟晚陶视线的孟锦瑶和孟锦珊:“……”   两人马上收回视线往后躲。   孟晚陶嘴角勾了勾。   就这点胆子?还敢来盯她?依依向物华 定定住天涯   她冷笑了声,摇了摇头,而后继续忙活。   孟锦珊小声问对面的孟锦瑶:“她是不是发现我们了?”   孟锦瑶也躲着呢,不过她偷偷朝喜乐美食铺看了一眼:“没有,已经不往这边看了,估计刚刚也没看到,就是正好抬头。”   孟锦珊这才坐了回去,拍了拍胸口:“还以为她发现了。”   孟锦瑶其实刚刚也有些怕,但现在冷静下来,一想到她和二妹妹因为孟晚陶一个眼神就吓成这样,又觉得有点丢脸,便硬着嗓子道:“就算她发现了又能怎样?”   孟锦珊一愣,而后道:“就是,她发现了又能怎样,不准我们在这边喝茶么?”   话落她又道:“看她那个样子,穿的戴的都是什么东西,还抛头露面的,笑成那个样子,不知廉耻!那上不得台面的铺子,人这么多,肯定跟她会勾人有关!”   她才不愿意承认孟晚陶长得美!   今日是她们两人第一次见到孟晚陶,以前小时候没记忆的时候,不算。   说实话,看到孟晚陶的第一眼,孟锦瑶就愣住了。   她只听母亲身边的丫鬟说孟晚陶姿容不俗,却没想到竟然这样美。   她是有自知之明的,自己虽然也挺好看的,可跟孟晚陶比,却差了一大截。   这让她嫉妒的同时也更加讨厌孟晚陶了。   听到孟锦珊的话,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她哪里听不出来二妹妹话里的意思,便顺着她的话道:“就是,一脸狐媚!”   两人如同志同道合的朋友,就着孟晚陶的外貌开始攻击,谁也不肯承认自己是嫉妒孟晚陶长得太美。   两人谴责累了,就喝茶,吃点点心,而后继续。   这一上午,竟是这种酸言酸语了。   今日的货品又提前卖完,孟晚陶吩咐了她们收拾,她站起身想活动一下有些僵硬的腰时,抬头就看到了还在茶楼盯着她看的孟锦瑶和孟锦珊。   她眉心轻轻挑了下。   大半天了,还不走?   她想了想,吩咐了小瓷一声,而后径直出了铺子,直奔对面茶楼。   孟锦瑶:“……”   孟锦珊脸色大变:“她、她是不是过来了?”   孟锦瑶马上道:“我们不用怕她!”   孟锦珊:“我才不怕她!”   说完,为了显示她不是怕,她又坐直了些,强压着心虚:“她这是做什么?”   孟锦瑶哪里知道,虽然她也猜她是冲她们来了。   就在两人捉摸不定时,包间的门直接从外面推开。   两人齐齐转头,对上刚刚粗鲁地推开门的孟晚陶。   孟锦瑶:“…………”   孟锦珊:“…………”   见她们不说话,孟晚陶也不进去,就站在那儿,轻笑了一声道:“两位坐在这里盯了我一上午,是不是有事找我?”   孟锦瑶:“………………”   孟锦珊:“………………”   明明刚刚骂她时,很是理直气壮,也自认比她尊贵。   可不知道为什么,孟晚陶站在门口,穿的那样普通,却有股让她们不敢直视的气势。   眼看着有人要过来看热闹,这要传出去了,她们可要丢脸了!   再让人知道孟晚陶是她们伯爵府的三小姐,回去祖母得狠狠罚她们跪祠堂。   想到这里,孟锦瑶当机立断:“没有!你看错了!”   说完,她拉着孟锦珊就走。   孟晚陶实在门口正中间站着,孟锦瑶走到门口,见孟晚陶没动,直接拉着人从边上挤出去。   有好奇的路人奇怪地看了一眼,便走了。   孟晚陶看着两人几乎称得上仓惶的背影,一脸无语。   就这?   还敢来挑衅她?   从这一事,孟晚陶便也清楚了伯爵府的大小姐二小姐是什么样的性子。   简单来说就四个字:不足为惧。   所以这个小插曲,几乎没对孟晚陶造成任何影响,她还是该做什么做什么,眨眼便到了冬日宴这日。   今日赴宴,孟晚陶带着小瓷和大枣两人随行。   小枣则是在前一天晚上就去了翌阳郡主府上,要提前准备食材。   饶是主仆四人,没一人有空,她的铺子也没关。   兰姨作为临时掌柜,帮她看着铺子。   今日没上货,只用送顾客提前预定好的货即可,工作量并不算太大。   孟晚陶也没有特别担心,毕竟兰姨很能干,她一直都是知道的。   因为今日不用太早进城去铺子,宫珏便过来一起用了早饭。   早饭后,孟晚陶就得去梳妆打扮了,宫珏看了眼外头的天色,叮嘱她一番后,便回了。   孟晚陶正在梳妆,顾不上送他,就应了一声,没出门送,反正两人已经这么熟了,也不在意这种小事。   孟晚陶平日其实很少化妆,但正式场合,总该要有个正式的样子,这是礼节,也是对主人家的尊重。   等穿戴整齐,天刚蒙蒙亮,也是时候出发。   翌阳郡主做宴,迟了可不好,尤其今儿参宴的人还那么多。   马车进城后,一路直奔定远侯宅邸。   小瓷和大枣先从马车上下来,虽然这几日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但正到了这样的府门前,她们还是不由自主地紧张。   “小姐,”小瓷紧张的嗓音都有些哑:“到了。”   孟晚陶从车里下来。   定远侯府已经有下人来迎。   孟晚陶示意大枣把帖子递过去后,那小丫鬟便恭敬地喊了她一声,在前面带路,把人请进府。   确实是高门大户,规矩礼仪,挑不出半分不对。   孟晚陶看了小瓷和大枣一眼,示意她们不用紧张,她抬脚要进去时,眼风里瞥到一个身影,下意识抬头看去。   前面长巷子里闪过一道青灰色男子身影。   她眉心微动。   刚刚那个背影,怎么瞧着那么像阿覆? 第72章 . 偷看 “我带你去看摄政王!”……   见小姐突然停下, 神经紧绷的小瓷,小声询问:“小姐?”   孟晚陶看着那道身影消失的方向,眼底现出几分茫然和疑惑。   不管是背影还是一眼看过去那道身影给她的感觉, 都跟宫珏好像。   他说昨夜看书看太晚,吃了早饭就回去补觉了,补觉的人怎么也不该出现在这个地方罢?   而且, 她压根没听宫珏提及过他进城的事。   想起这个孟晚陶又意识到一件事,她跟宫珏认识这么久,似乎从未听他提起过城里的事甚至都没听他提起过进城这种话。   最主要的是,他好像真的从没有进过城,每日都去她庄子上……   见小姐没回神, 小瓷更紧张了,嗓音也有些慌乱:“小姐?”   她一边喊, 还一边轻轻碰了孟晚陶一下。   孟晚陶回神, 看她一眼。   小瓷以眼神示意, 这会子功夫, 侯府门口又到了不少夫人小姐, 而且她们停在这里稍稍显得有些突兀了。   而前面领路的小丫鬟, 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 发现孟晚陶停下后,她也停下,就在一旁安静地等着, 既没催, 也没有表现出任何不耐烦。   孟晚陶视线扫了前面的丫鬟一眼,若无其事道:“没事,走罢。”   领路的丫鬟这才继续领着人进府。   小瓷看了看小姐,又朝刚刚小姐看过的方向看了看, 有些奇怪,刚刚小姐在看什么啊?   那边不就是一条巷子么?还没什么人,瞧着怪冷清的。   她在心里嘀咕了一句,见小姐已经抬脚进府,也忙规规矩矩跟上。   “郡主这会儿还在同几位国公夫人说话,”那丫鬟领着人进来,还一边恭敬地解释道:“太久没在京城了,免不了要叙叙旧,等会儿郡主便会到乘风亭来,奴婢先带孟小姐去乘风亭旁边的绿云阁赏赏菊花,用些茶点,今日早到的夫人小姐们,此时正都在那边赏花喝茶说话。”   这是在解释一下今日的流程。   翌阳郡主也不一定就是在跟国公夫人说话,兴许是在忙着别的事,但用这个借口,明显既周到,也容易让人接受。   毕竟京城的几位国公夫人年岁都大了,郡主身份尊贵,但对着长辈,客气些也是应当的。   孟晚陶应了一声,也没说旁的。   定远侯府当初为着迎娶翌阳郡主,是有特意按着郡主的喜好,重新归置过的,亭台楼阁,假山流水……无一处不精致,一路往绿云阁的路上,孟晚陶心里都在惊叹。   这才是真正的庭院。   也太好看了。   等她有钱了,也按着自己喜欢的风格打造一座宅院,不需要多大,但要精致好看!   府里今日人多眼杂,孟晚陶也没太好意思肆无忌惮地去看。   从大门往绿云阁有段距离,中间还要穿过一个水上游廊。   冬日里虽然天冷,但现下也还不到寒冬,水面并没有结冰,阳光洒在上面,波光粼粼,甚美。   游廊在一处分成两条,一处往里面去,一处延伸到湖中的亭子。   孟晚陶朝湖心亭看了一眼。   夏日里坐在这样的湖心亭里,赏景吹风吃瓜果,想想就美。   孟晚陶心道,郡主审美挺别致,她都很喜欢。   经过水上游廊,有穿过一条回廊,便到了绿云阁。   还没走近,便听到里面的笑声和说话声。   一听就知道,里面定然十分热闹。   “孟小姐,”丫鬟在拱门处,恭敬道:“绿云阁到了。”   孟晚陶冲她笑笑:“嗯,你去忙罢,我去那边看看。”   丫鬟应了一声,行礼离开。   她还要去迎下一位宾客。   等丫鬟一走,孟晚陶便带着小瓷和大枣往里走。   刚进了几步,孟晚陶就感慨。   她刚刚的那句十分热闹,错了。   这何止是热闹,简直热闹极了。   打眼看去,亭子里,廊下,花坛,假山,池边……都是衣着讲究身份不俗的贵妇或者千金小姐们。   孟晚陶收回视线,心道,美女真多,光看美女都够赏心悦目的。   一般这样的宴席,到了后,基本都会去找自己相熟的人先打招呼,或者自行去结识更多人,或者和关系要好的一道去结识更多的人。   内宅有时也并非单单只局限于内宅,或多或少总要跟外头男人们的事有些相关,要不怎么说贤内助呢?   孟晚陶没这个需求,再加上她本就对京城的一切都不太熟悉,尤其是这种场合,就更不熟悉了,来的时候也没打算拓展什么人脉。   她只是好奇,想来看看夫人小姐的宴会,是个什么样子的。   再者就是,郡主帖子都下了,她怎么也得过来赴宴。   她又没个关系好相熟的女伴,形势不明之下,还是安安静静比较好。   “我们去那边,”孟晚陶示意了下假山后面的小道:“坐车时间有些久,走一走。”   那边瞧着人是最少的,还安静。   小瓷和大枣自然什么都听小姐的。   她们心里面也觉得,小姐第一次出席这种场合,先观察下情况比较好,慢慢适应,等回头熟练了,再与人结识比较好。   听小姐这么说,两人便自觉跟在她身后,朝假山后的小道上走。   许是这会儿时候还早,来的一些夫人小姐也都在前面打招呼说话,假山后面基本没什么人。   慢慢走远后,就基本听不到什么交谈声了。   “还挺大啊,”孟晚陶边走边欣赏这处的假山,对大枣道:“很别致。”   她对这座假山很感兴趣。   原本只是想过来走一走,结果走着走着,就被假山吸引了。   大枣想了想道:“前几日我听李夫人身边的丫鬟说,侯府的陈设,一应都是出自郡主之手,想来这假山也是郡主命人这般建的。”   孟晚陶点了点头:“了不起。”   走过假山,尽头便是一处邻水的亭子,孟晚陶走过去坐下后就笑了。   怪不得亭子建在这儿,从亭子这里抬头看去,风景才是最好的。   人基本都在前面,这里也没什么人,就连来往的丫鬟都没见到,孟晚陶不由得放松了不少。   正同大枣和小瓷一起欣赏假山亭台的美妙之处,从后面传来一道清脆的童声。   “讨厌,怎么打开的!壳壳这么硬!”   孟晚陶:“?”   她话音一顿,转头朝声音的来处看去。   “为什么打不开呀!生气!”   又一道嗓音传来。   孟晚陶看了小瓷和大枣一眼:“谁在说话?”   小瓷指了指亭子后的墙后面:“好像是那里。”   “啊,好气啊,为什么打不开!”   声音听着特别稚嫩,脆生生的,想来年岁应当不大,听着似乎苦恼不已,孟晚陶怕是小孩子遇到了什么麻烦,便起身过去看。   “小姐,”小瓷犹豫道:“要不,我去喊府里的人罢?”   毕竟实在侯府,谨慎些好些。   孟晚陶想了想道:“无妨,门就在这儿,我们三个过去看一眼而已。”   若是个成年人的声音,孟晚陶兴许不会往前凑,但是个小孩子,别针真遇到了什么麻烦,等喊人过来晚了就不好了。   小瓷只是提议,小姐这么说,便也没再拦着,而是主动走到前面先去看。   亭子后面就是一道观赏围墙,拱门与亭子正对着,走几步就到。   小瓷一走近,偏头就看到了刚刚发出声音的源头——一个靠着墙蹲在那儿手里拿个奇怪的东西,皱着眉头一脸不高兴的小女孩。   她稍稍愣了下。   孟晚陶看她表情就知道没什么大事,但都过来了,便也过来看了一眼。   这一眼,让她脸色都变得古怪起来。   墙边蹲着的小女孩,瞧着像五六岁的样子,长得可爱极了,衣着也很讲究,明显身份不低,就是手里拿着的东西,与她的身份似乎不太搭。   大枣也忙跟着过来看。   她和小瓷一样,并不认得小女孩手中拿的是什么,只觉得有些奇怪。   小女孩听到动静,转头,就看到孟晚陶主仆三人齐齐站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神色奇怪地看着自己。   她本就因为不开心而皱起的小眉头,在看到三人时,稍稍一怔,而后就敛了不悦,站起来,很是乖巧地问:“你们也是参见宴席的么?”   也?   那看来她也是参加宴席的哪家小姐。   孟晚陶点点头,视线又往她手里煮熟的大螃蟹上扫了一眼。   小女孩带着一个雪白色的毛绒绒发饰,一动起来格外好看。   皮肤白皙,五官精致,冰雪可爱的样子,一看就是在家里顶顶受宠的。   想到刚刚她那两声不高兴地嘀咕,孟晚陶笑了。   小女孩见她笑了,两只圆溜溜的眼睛,鬼马地转了转,抬手问道:“你在笑这个吗?”   孟晚陶点头:“你剥不开?”   小女孩没回答,而是歪着头看着她,一脸鬼灵精:“你会剥?”   孟晚陶点头的同时,四下看了看:“没人跟你么?就你自己?”   这样受宠爱的女孩子,不该一个人跑到这里来才是。   小女孩点头:“是呀,我自己玩,才不要她们跟着,总管着我。”   话落,她看着孟晚陶,露出一个乖巧的笑:“你可以教我剥螃蟹么?”   笑容又甜又可爱,这谁能抵挡得住?   孟晚陶朝她走过来,道:“我帮你剥罢,螃蟹壳比较硬,你力气小,容易伤到手。”   小女孩眼睛顿时就亮了:“好呀!”   孟晚陶接过她递过来的螃蟹——螃蟹还热着。   这让她稍稍有些诧异。   难不成这是翌阳郡主特意为大家准备的餐前小菜?   可,这种吃食,不该有人伺候面前这样年岁的客人的么?   就算侯府的人顾不过来,她家人总该注意的罢,怎么能让一个小孩子自己拿着大螃蟹吃呢?   “你怎么自己拿着螃蟹到这边来了?”孟晚陶看着已经坐在一块花岗石上乖巧安静地瞪着她剥螃蟹的小女孩,问道。   小女孩眼珠一转:“他们不让我吃。”   孟晚陶:“……”   她用帕子擦了擦手,这才抠开母蟹的下壳,听到小女孩的话,多留心问了一句:“为什么呀?你以前有吃过螃蟹么?”   “不知道,嫌我吃得多罢,”小女孩托着腮,认真想了想道:“有吃呀,刚刚我还吃了一个呢,然后他们就不让我吃了,我就自己拿了吃。”   说到这里,她小大人般叹了口气:“可我不会剥,好气。”   孟晚陶被她的样子逗笑。   以前吃过就好,别是过敏不能吃,家里才拦着不给吃就好。   只是……   “螃蟹性凉,”她把外壳抠开,对小女孩道:“一天不能吃太多,你刚刚已经吃了一个了,再吃了这一个,今日就不能再吃了。”   小女孩抿了抿小嘴巴,两只小手捧着脸,漆黑明亮的大眼睛一耷拉,委屈道:“好罢。”   孟晚陶被她这个样子萌的心尖都在颤。   这谁家的小孩子啊,怎么养的这样招人疼?   “这是为你好,”孟晚陶嗓音都不自觉温柔下来:“你还小,等长大了,就可以多吃一点儿,而且明日也可以吃啊。”   小女孩抬起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她,难过道:“那我怎么还不长大呀,今天才这个时辰,要过好久才能到明天呢。”   这下,小瓷和大枣也都忍不住了,抿唇偷笑。   小女孩也不在意,就盯着孟晚陶手里正在剥的螃蟹。   孟晚陶已经把不能吃的部位全都剥掉了,还有蟹心也去了。   也没工具,孟晚陶也不想让人知道这件事,便掰了个蟹腿做工具,让小女孩吃蟹黄。   小女孩立马喜笑颜开,接过来就低着头乖乖把蟹黄吃了。   吃完后,她舔了舔嘴巴,笑眯眯道:“好吃!姐姐你剥的也好!”   孟晚陶觉得这小女孩肯定在家里受宠的不得了,嘴巴这样甜,谁不宠她?   把螃蟹掰开后,吃里面的肉,这个有些麻烦,但这声姐姐让孟晚陶格外开心,就耐心给她剥好了放到刚刚的外壳里让她拿着吃。   等把肉吃了,就该吃蟹腿了。   没工具就这点不好,会有些慢,好在孟晚陶之前在餐厅打工的时候,特意学过,剥得一手好螃蟹,当时靠这个还拿过不少小费,以至于那一年她在学校都过得比之前要好。   “这个也可以吃的么?”小女孩看着她的动作,好奇地追问。   “嗯,”孟晚陶已经用小腿把上面一截里面的肉推了出来,递到她嘴边:“尝一下。”   小女孩就着孟晚陶的手,低头就吃了。   吃完,眼睛更亮了:“好吃!姐姐你好厉害!”比他们府里专门剥螃蟹的师傅都厉害!   喂她吃完一整个螃蟹,孟晚陶拿出一条干净的帕子递给她,示意她擦嘴。   小女孩接过帕子,认认真真把嘴巴擦了,还特别认真地擦手:“我得把味擦掉,要不然会被闻出来的。”   孟晚陶很想说,你就是现在去洗了,也一身的螃蟹味,除非洗澡,把衣服全换了。   但看她这么认真地样子,孟晚陶没忍心告诉她真相——毕竟来赴宴的洗澡不太现实。   等她擦完,孟晚陶正想问她是哪家的,小女孩抬头,一脸狡黠地看着她:“姐姐你可真好看!”   虽然就接触了这会儿的功夫,孟晚陶已经摸清了她的脾气,笑着看着她道:“哦。”   小女孩也不气馁,继续道:“所以好看的姐姐,你等下不要说出去我偷偷吃了螃蟹,好不好?”   她就猜到是这样!   孟晚陶失笑:“行罢,不说,替你保密。”   小女孩开心了:“谢谢姐姐!”   “你叫什么名字?”孟晚陶问了一句。   “我叫羽儿,”小女孩四处看了看,想把帕子藏起来,孟晚陶自然地把她手里的帕子接过来,小女孩笑得眼睛都弯成了月牙:“你也可以叫我羽儿。”   孟晚陶当然不认得什么羽儿。   满京城她就没认识几个夫人小姐的,想着等会儿开了宴,总会知道她是哪家的,她也没再问。   “那羽儿现在要跟我一块去前面么?”她道。   耽搁这会儿功夫,想来也快该开宴了。   小女孩想了想道:“也好罢。”   正说着,前面传来一阵骚乱。   孟晚陶回头看了眼,微微蹙眉,怎么了?   小女孩多聪明啊,一眼就看出孟晚陶的心里话,特意道:“好像是摄政王来了罢。”   摄政王?   那个大反派!   孟晚陶脸上不自觉露出惊讶和好奇的表情。   小女孩突然冲她招手。   孟晚陶俯身凑到她面前。   小女孩一脸狡黠:“你想不想看摄政王?”   孟晚陶挑眉。   小女孩又道:“我偷偷听到啦,他不到前面去的,但我知道他在哪儿,你想看不?”   孟晚陶心道,她又不是小孩子,为什么要凑这个热闹。   但——她确实想看一眼。   不为别的,就想知道这个全书最大的大反派,到底长什么样子。   她只是个普通人,好奇心她一样也有。   孟晚陶还在犹豫,小女孩就一把拉住她的手,朝相反的方向跑:“你帮我剥螃蟹,我带你去看摄政王!”   孟晚陶:“……”   进了府便四处搜寻孟晚陶,刚找到人就听到这句话的李渠:“——!!!” 第73章 . 撑腰 宫珏脸色立刻就变了   孟晚陶还没反应过来, 就被羽儿拉着跑。   等她回过神的时候,已经跑出了一段距离。   九曲回廊,弯弯绕绕, 孟晚陶真怕摔了她,更别说这还是在定远侯府,这个横冲直撞也实在太没礼貌了。   “先、等一下!”她忙出声制止。   羽儿停下来, 抬头诧异地看着她:“不去看么?摄政王很好看的!”   孟晚陶:“……”   很好看是什么意思?   以为她是不信,羽儿重重点头:“他真的长得很好看!”   话落她又道:“姐姐也好看!”   孟晚陶算是明白了,小姑娘只是本性纯真,只是想凑凑热闹,看看长得漂亮哥哥姐姐, 根本没管对方是什么身份地位。   看着天真无邪的脸,孟晚陶想了想, 蹲下来, 轻声道:“这样不太礼貌, 还是不要了。”   羽儿:“……”   她似乎有些不太理解, 小眉头都拧了起来。   “而且今日, 侯府这么多宾客, ”孟晚陶又道:“被人瞧见了也不太好。”   若是在自己家里, 随意自在自然是无妨,可今日她是来赴宴的,还是郡主的宴, 这样何止是不礼貌, 简直没规矩,还有些不太尊重人。   听她这样说,羽儿皱了皱小脸,最后叹了口气, 遗憾道:“那好罢。”   孟晚陶被她的样子逗笑。   羽儿却古灵精怪地挑眉,又道:“我们偷偷的,不会有人看到的。”   孟晚陶:“……”怎么还没放弃。   羽儿看了看四周,肯定道:“这里我熟!”   刚刚碰上时,孟晚陶就猜到她身份不俗,现下就更加确定了。   这里可是定远侯府,翌阳郡主也才回京不到一个月,能对这里熟,想来是与翌阳郡主关系交好的勋贵人家的姑娘。   “也不行的,”孟晚陶道:“不礼貌。”   她是小孩子,没人会说什么,顶多说一句,小孩子好动。   但放到她一个成年人身上可就不一样了。   见劝说不了,羽儿只好再次叹气:“那好罢。”   瞧着她满脸的遗憾,娇憨又童真,若不是不太熟,孟晚陶都想捏捏她的脸。   为了缓解她的遗憾,孟晚陶从荷包里掏出几颗她自己做的随身带的解闷的爆浆软糖。   “喏,”她把软糖递到羽儿面前:“请你吃糖,别不开心了。”   这软糖她是用苹果冬瓜等和着白糖炒成的糖心,也有用山楂做的山楂味的,外面的皮是用糯米粉和爱玉籽做成的带点弹性。   因为量少,做着也麻烦,并没有在铺子里卖,只是偶尔做一些自己解闷吃,所以造型也是各种各样。   本是随心搞出的各个形状的造型,在羽儿这个年岁的小孩子看来,却是格外有趣。   “这是什么呀!”她水汪汪的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孟晚陶手里的软糖,惊叹道:“真好看!”   “软糖,你尝尝。”她又往她面前递了递。   羽儿这才伸手拿了一颗。   “唔。”她眼睛都瞪圆了。   把软糖吃下后,她认真道:“好吃!”   孟晚陶把荷包里的糖干脆都给了她:“好吃这些你都拿着吃罢,不过有一点,一天之内,糖不能吃多了,不然牙齿会烂。”   羽儿嗯嗯着点头,把装糖的荷包当宝贝一样抱在怀里:“那我一天吃三个罢,上午吃一个 ,下午吃一个,晚上吃一个。”   话落她又道:“但是今天我是第一次吃,所以我可以多吃一个。”   孟晚陶由衷地觉得,这女娃长大了不得了。   实在聪明,还伶俐。   “嗯,”她若不应,她指不定又会想出什么合理的借口呢,左右荷包里的糖也不是很多,她一口气吃完,也不妨事,便点头道:“可以。”   羽儿这下是彻底满意了,笑弯着眼睛,浑身上下只表达一个意思——她很开心。   “你几岁了?”孟晚陶笑着牵着她的手往回走。   羽儿仰头看着她:“五岁,过了年我就六岁了。”   正说着话,她视线落到孟晚陶腰间。   因为披着披风的缘故,刚刚好把腰间的玉佩遮住,这会儿,孟晚陶牵着她,她又站在她身侧,恰恰能看得清清楚楚。   “咦?”她眼睛瞪得溜圆。   孟晚陶笑着看着她:“什么?”   这小姑娘也太好玩了。   “这个玉佩……”她白嫩的小肉手指了指孟晚陶腰间:“我看着有点眼熟。”   玉佩?   孟晚陶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腰间的阿覆送她的玉佩。   她眼底有些惊讶,抬手拿着玉佩问羽儿:“你见过?”   羽儿咕噜噜转着眼珠想了想,而后摇头:“不记得了。”   她凑近了,仔细看了看,抿着嘴巴:“好像有些眼熟,又好像没有,记不得了,嗨呀,我见过的玉佩太多了,脑袋记不住。”   玉佩也不是没有相似的。   羽儿身份本来就尊贵,见过的勋贵多,不定在谁身上看到过相似的也不是没可能。   而且,她年纪这般小,小孩子的记忆力,有些时候是混乱的。这块玉佩虽说水头不错,但也不是那种人人皆知独一无二的绝品玉石,孟晚陶也没有太在意。   两人往前面走,羽儿突然想起来,问她:“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孟晚陶。”她道。   羽儿笑眯着眼睛歪着头看她:“我知道你。”   孟晚陶也笑了:“知道我?”   羽儿点头:“嗯。”   “怎么知道我的?”孟晚陶笑着道:“你是哪家的姑娘啊?”   “听人说起的。”羽儿认真道:“我是……”   她话还没说完,从另一边过来两个人,打断两人的对话。   “今儿是翌阳郡主的冬日宴,又是在定远侯府,乱跑乱看也太失礼了,怎么连这点规矩都不懂?”   孟晚陶抬头看向说的孟锦瑶和孟锦珊。   这两人好好的宴席不跟人联络感情,特意跑过来奚落她……莫不是疯了罢?   对上她的视线,孟锦珊稍稍还有点心虚。   但一想到那日在茶楼丢了这么大脸,孟锦珊就格外不爽,她跟堂姐一致决定,今日定要给她点颜色看看。   不说把她怎么样,但至少要让她知道,她们跟她,是不一样的。   虽然在外都是承誉伯府的小姐,可她们才是正经的伯爵府小姐,可比她尊贵多了。   孟晚陶轻笑了声:“你们懂规矩,到这里来做什么?”   孟锦瑶和孟锦珊一下就被问住了。   作为伯爵府的大小姐,她爹爹是承誉伯爷,娘亲更是文康余家的嫡出女儿,身份比孟晚陶尊贵得多,她也一直是这么认为,是以茶楼的耻辱,让她分外在意。   听到孟晚陶这样说,她只愣了片刻,就底气十足地道:“我们是看你一向不懂规矩,怕你在这里失了分寸,才特意过来找你,没想到你在侯府也这般没规矩。”   虽然是背景板人物,但这手段,还有这愚蠢的样子,让孟晚陶十分费解。   就这?   还伯爵府的嫡出小姐们?   也太蠢了罢。   她懒得跟她们废话,免得争执起来,引了人过来,把她也跟着当笑话看。   就在她要直接穿过两人,继续往前面去,一直盯着孟锦瑶和孟锦珊的羽儿说话了。   “你们是什么人?”她皱着眉头,看着两人。   孟锦瑶和孟锦珊压根不认得羽儿,虽然衣着不俗,但见她跟孟晚陶这般熟络,也没太把她当回事,只当她是哪个没规矩的府上的小孩子。   “我是承誉伯府大小姐孟锦瑶,”刚刚来府上时,她们得到了侯府的郑重对待,再加上其他人与以往不一样的高看的态度,让孟锦瑶有些飘,她抬了抬下巴,姿态端的有些高:“这位是我二妹妹,孟锦珊。”   羽儿看着两人,惊讶地咦了一声。   她看了看孟锦瑶和孟锦珊,又看了看孟晚陶:“你们是一家呀!”   这话一出,孟锦瑶和孟锦珊脸色就不是那么好看。   如果可以,她们才不想跟孟晚陶有关系,孟晚陶那么粗……   “不过,”不等两人反应,羽儿又道:“你们没有她好看。”   话落,她还特意转头看向孟晚陶,再次重复了一遍:“她最好看。”   清脆的童声在假山和围墙之间回荡。   孟锦瑶:“……”   孟锦珊:“……”   孟锦瑶和孟锦珊也不过十几岁的女孩子,哪怕清楚孟晚陶五官确实美,但被人当众这么直白得说,她比她们好看,哪怕是个孩子说的,也让她们很难接受。   尤其孟晚陶是她们看不起的人。   小瓷低着头,听着这话,差点笑出声来。   这个羽儿小姐,她很喜欢!   孟锦瑶和孟锦珊脸有些白,而后慢慢又变红。   孟锦珊只有十三岁,性子十分不沉稳,被这话气得没忍住,直接看向羽儿:“小孩子懂什么好不好看,不要乱说话。”   羽儿看着她,一脸天真无辜:“我说的是实话啊,你就是没有她好看。”   孟锦珊:“………………”   她有些恼了。   孟晚陶见她要发作,生怕她说出什么不中听的话来,羽儿毕竟还小,便道:“童言无忌,三小姐跟个小孩子计较什么。”   这话,落在孟锦珊耳朵里,格外不顺耳,这是教训她呢?   以为有两道圣旨,就能骑到她跟大姐姐头上了?   她正要连同孟晚陶一起发作,一个衣着不俗的十三四岁的丫鬟跑过来,冲羽儿道:“小姐,可找着你了,郡主都问了你好几遍了,快跟奴婢回莛书苑罢。”   话落,她冲孟晚陶以及孟锦瑶孟锦珊三人行了个礼。   孟晚陶是第一次参加这种场合,并没有认出来这个跑过来的小丫鬟。   可孟锦瑶和孟锦珊认出来了。   两人原本恼羞成怒而泛红的脸,登时就白了。   这个丫鬟,是郡主身边的大丫鬟!   那这个小孩不就是……   这么一想,两人脸更白了,甚至眼底都带上了恐慌。   “啊?”羽儿耷拉着小脸道:“今日人多,我还想玩。”   若香温声劝道:“郡主想你了呢,我们先去见过郡主,再出来玩,不也一样?”   羽儿想了想:“那好罢。”   她抬头看着孟晚陶,说道:“我姑姑想我了,我先过去陪她一会儿,等会儿再来找你玩。”   她这话让若香视线移到了孟晚陶身上。   这位……没见过,竟然这么会儿的功夫,就跟她家小姐关系这般好了?   想着自家小姐那鬼灵精怪的性子,若香不禁对孟晚陶又高看了些。   “嗯,”孟晚陶点头:“那你快去罢。”   羽儿冲孟晚陶挥手,跟着若香走了。   她一走,孟锦瑶和孟锦珊终于撑不住,脚下发软,扶着围墙兀自发抖。   孟晚陶一眼就看明白了。   羽儿身份应该很不一般,要不然,她们也不会吓成这样。   虽然好奇,但孟晚陶并不想问让她讨厌的孟锦瑶和孟锦珊,她也没管两人,抬脚径直穿过两人,朝前面走去。   等下她找个机会,寻了人问问就是。   而这边,翌阳郡主让人去寻羽儿,今日人多,她性子野,还是谨慎些好。   吩咐完后,抬头看着对面浑身散发着冷意让人望而生畏的宫珏,笑道:“还以为你今日不会过来呢。”   宫珏沉冷的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淡淡道:“总要见一面。”   翌阳郡主:“……”   她轻笑了声,不在意道:“也是。”   就在翌阳郡主还要再说什么时,李渠匆匆过来,附在宫珏耳边低语。   李渠神色凝重,听到羽儿小姐跟三小姐要过来看主子,就赶紧过来通知主子,后续也没顾上跟着,自然也不知道孟晚陶已经劝住了羽儿不过来偷看‘摄政王’。   翌阳郡主正一直看着宫珏呢,不知道李渠说了什么,就见宫珏脸色立刻就变了。   甚至连眉头都拧了起来。   宫珏只顿了片刻,便抬头看过来:“我还有事,先走了。”   话落,他便起身大步朝外走。   翌阳郡主:“……”   发生了什么事,急成这样?   她盯着宫珏离开的背影,眉心也皱起了起来,脸上还带着几分不悦,看了片刻,她眼底微微讶异——怎么瞧着他像是落荒而逃呢? 第74章 . 了然 这玉佩?呵。   孟晚陶无视了孟锦瑶和孟锦珊后, 带着小瓷和大枣两人往前面绿云阁去。   走远了些,小瓷小声道:“小姐,刚刚那个小姑娘, 到底什么身份啊,把大小姐和二小姐吓得脸都白了,连句话都说不出来。”   孟晚陶看了她一眼, 轻声道:“等会儿找个机会,寻人问问,这事当着外人不要提。”   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小瓷现在已经不再像以前那么莽了,自然知道轻重,她重重点头, 因为离前面更近了些,喧闹声也愈加明显, 她抬头朝前面看了看, 兴奋道:“小姐咱们快点过去, 刚刚那个羽儿小姐不是说摄政王今日也过来了么, 兴许能碰上。”   孟晚陶心头隐约觉得哪里有些奇怪, 但又想不明白, 最后只能归咎于头一次参加这样的宴会不太适应。   “嗯, ”她轻轻道:“来了这么久,再不过去,有些不太好。”   羽儿刚刚都说了, 摄政王不在前面, 在另一个院子,就是过去了碰上的几率也很小。   再者,他一个权倾朝野的摄政王,还是那样无情冷戾的性子, 为什么要往女人堆里跑?小瓷就是一凑热就不动脑子了。   孟晚陶没直接说,等会儿让小瓷自己想明白,下次就会注意了。   这会儿宾客基本上都已经到齐了,绿云阁煞是热闹。   虽不说是人挤人,但一眼望去,满眼满院子,全都是人。   众人脸上都带着得体的笑,远远地瞧着气氛好得很,颇有种姹紫嫣红的美。   孟晚陶从未在人前以孟三小姐的身份出现过,这样的场合里她也没有朋友,是以,她带着丫鬟走过来,没有人认识她,自然也没有人主动同她打招呼。   只是因着她容貌倾城的缘故,她一走近,距离最近的这些夫人小姐视线扫到她,便不自觉听了说笑声,视线在她身上隐晦地打量着。   虽然没有恶意,但这种凝视,多多少少让人有些不太自在。   孟晚陶抬眼时,视线对上一个带着婴儿肥五官却很温和可爱的姑娘。   她并没有那种好奇的打量目光,只是愣在那儿。   对上她的视线,那姑娘回过神来,面上露出几分不好意思,冲她笑了笑。   孟晚陶也对她笑笑。   她脸上的笑也更温和真诚了些,还带着几结交之意,朝她走近了几步,笑着问:“我是虎威将军府的,排行老二,我叫赵元秋,瞧着你面生,以前不曾见过,你是哪家的啊?”   “承誉伯府,”孟晚陶客气地回道:“孟晚陶。”   周身一小片区域的夫人小姐,听到她的话,登时一静。   有没那个好奇打量她的夫人小姐,听到这话,也抬眼朝她看来。   这一瞬间,孟晚陶敏锐地察觉到,数不清的视线落到她身上。   这是跟刚刚没有恶意好奇的打量,完全不一样的凝视。   赵元秋显然也愣了下。   孟晚陶不动神色扫了一圈周围人的反应。   怎么说呢,好奇震惊都有,当然也有一些隐隐的嫌弃鄙夷,有些人可能自我情绪管理不佳,表现的便稍微有些明显。   孟晚陶把这些反应一览无余,赵元秋倒是没别的情绪,瞧着像是没想到她会是伯爵府三小姐一样。   但这种情况下,孟晚陶也没必要再多说什么,或者继续留下攀谈。   她冲赵元秋笑笑:“我先去那边了。”   赵元秋这才回神:“啊,啊!好啊。”   孟晚陶抬脚朝湖边走去,走出几步,便听到身后传来的窃窃私语——   “她就是伯爵府三小姐啊!”   “那个……的女儿?”   “以前都没见过,这是她第一次参出席这样的场合罢,怎么一个人?”   “那谁晓得,刚刚看到孟锦瑶姐妹两人在一块,并没有看到她。”   “别说,模样长得倒是绝艳……”   “模样好有什么用,我们这样的人家,又不……”   “小点声!”   ……   孟晚陶脚步并没有停,甚至脸上表情都没有丝毫变化,直到走远再听不到那些声音。   等彻底远离了那群人,小瓷不太高兴地笑声嘟囔:“小姐,她们怎么那个样子。”   怎么背后说人!   还大家闺秀朝臣命妇呢!   “好了,”孟晚陶看她一眼,笑着道:“我被说的还少么?这个你也在意?就当没听到不好了。”   以前在庄子上,孟晚陶可没少被人背后嘴。   就连刚刚,孟锦瑶和孟锦珊都当着她的面态度倨傲地说一些难听话呢,这些人不过是不痛不痒地多嘴几句罢了。   话是这么说,可小瓷还是很不高兴。   她们小姐,既有先帝的褒奖圣旨,又有当今皇上的两道封赏旨意,岂是她们能背后乱说的!   尤其还要提老爷夫人,就更讨厌了。   背地里说人家父母,到底有没有家教?   哼!   “别耷拉着脸了,”孟晚陶笑着看了她一眼:“让人看到,还以为我不愿意来呢。”   小瓷只好扯起嘴角,干巴巴地笑。   “也不知道小枣今日打算做些什么,”孟晚陶四处看了看:“顺不顺利。”   提起小枣,小瓷才高兴了些:“那肯定顺利啊!小枣的手艺,小姐都说了不是一般人能比的,而且……”   她凑近了小声嘀嘀咕咕:“郡主前两日不是都特意赏过小枣的么,显然对她很满意,那自然不会有错的。”   一想到小枣会在今日出人头地,她们的铺子也会更上一层楼,小瓷脸上的笑就更真诚更浓郁了。   孟晚陶一看小瓷这表情就知道她又在发散思维,压根忘了刚刚过来时,念叨着要看摄政王的事。   脑子里一时一个想法,还特别容易被转移注意力,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养成的这样的性格。   她看向大枣,小声问:“刚刚可有看到桌上提供的糕点,有出自小枣之手的?”   大枣最稳重,也最让人放心,她刚刚一路过来时就很留心观察了。   “没有。”她道。   孟晚陶:“?”   没有,这不对啊。   大枣又道:“都是市面上常见的茶点。”   之前为了研究市场,孟晚陶带着她们把京城的各色点心都吃了个遍,大枣记性好,吃过的或者见过的,基本都记得。   她这么说自然不会有错。   孟晚陶想了想,小枣应该不会出错,不说惊才绝艳,但循规蹈矩还是肯定的。   也有可能是翌阳郡主的安排就是这样,孟晚陶对也有些奇怪的大枣道:“没事的,兴许是安排在了主宴席上。”   大枣对妹妹的手艺也是很有自信的,听小姐这么说,她笑着点头:“嗯。”   除却翌阳郡主特意下帖,不太好拒绝外,孟晚陶这次来赴宴,还存了学习的心思。   她以后的铺子肯定是要做大的,市场调研也不如沉浸式加入其中,几乎满京城勋贵人家的小姐夫人。   自然可以好好观察一番,大家普遍的喜好和接受程度。   以及,若铺子做大了,她也是有打算搞些线下的互动活动。   只不过她一个现代人,在这方面,经验经历都是零,这么好的机会,自然不能放过。   孟晚陶坐在湖边的一棵合欢花树下的凳子上,看上去是在赏景,实则静静观察。   这么会儿的功夫,她就是承誉伯府三小姐的消息已经传开了,在她以赏景的名义观察的时候,众人也在观察她,视线有意无意往她这边扫。   孟晚陶假装不知,该怎样还是怎样。   坐了有一小会儿,孟锦瑶和孟锦珊大抵是缓过神来,从里面走了出来。   只不过两人再没了刚刚对上她时的嚣张,敲上去颇有些蔫。   承誉伯府进来因着两道圣旨,在京中颇受关注,再加上承誉伯府到底也是勋爵人家,虽没落倒也不是那种穷困潦倒的地步,而且余氏还在苦心经营着,倒也有不少人认识孟锦瑶和孟锦珊。   见她们从假山后面过来,脸色都不是很好的样子,有人上前似是关心地问了什么,孟锦瑶和孟锦珊,只是干巴巴笑着摇头,像是在说她们没事。   孟晚陶瞧着,只觉好笑。   这两人到底怎么回事?   羽儿再如何尊贵的身份,她们到底也没有真的得罪她,只是言语上没那么客气,至于吓成这个样子?   还伯爵府的嫡出小姐,就这?   这也太没出息了点。   孟晚陶本就对她们两个没什么好感,现在就更看不上了。   外强中干,以为多大能耐呢,气势汹汹去找她,嚣张地要教训她。   结果,就这?   她嘴角勾了勾,脸上的笑意有些冷。   就在她要收回视线时,孟锦瑶刚好朝她看过来,对上她的视线,她刚刚好容易缓和过来有了几分血色的面色,登时又白了。   好像她是什么大凶大恶之辈一样,立马慌乱地收回了视线。   孟晚陶:“?”   她轻轻啧了一声。   怪不得伯爵府会没落。   府中的大小姐,都能教成这个样子,其他人估计也没啥可指望的了。   小瓷听到声音,凑过来,小声问:“怎么啦小姐?”   “没事,”孟晚陶看了看,说道:“有些口渴,你看看……”   话没说完,小瓷便道:“我这就去给小姐倒茶来!”   “算了,”感受着时不时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孟晚陶对大枣道:“大枣你去看看罢。”   大枣明白她的意思,应了一声,就朝客厅里去。   小瓷不明所以,但也没多想。   就在等大枣端茶来的时候……   “孟晚陶?”   一道带着迟疑的嗓音从侧旁传来。   孟晚陶转头看到赵元秋端着盘糕点,正在距离自己五步远的地方笑着看着她。   像是特意来找她的。   孟晚陶起身:“赵小姐?”   见她面色如常,并没有生气或者不待见的情绪,赵元秋走过来,笑着道:“你喊我名字就行。”   孟晚陶笑了下,从善如流:“那我喊你元秋?”   赵元秋面上那些微的拘谨散去,笑着道:“那我喊你……”   “你可以喊我阿榆。”孟晚陶接过她的话。   赵元秋点头:“你的小名?”   孟晚陶:“嗯。”   “阿榆……”赵元秋喊了一声,道:“挺好听的。”   话落她又道:“我没有小名,你怎么喊都行。”   性格很是直爽,而且长着一张婴儿肥的娃娃脸,挺招人喜欢的。   孟晚陶往旁边看了看,道:“你今日也是自己一个人来的?”   赵元秋摇头:“不是,我母亲身子不适,我同我嫂嫂一块来的。”   说着她在人群里找了找,指着菊花台前的一群人中,一位穿着藕荷色襦裙的女子给孟晚陶看:“就是那个,就是我嫂嫂。”   赵元秋的嫂嫂并没有注意到她们,不过孟晚陶打眼瞧着,气质很出众。   “哦对了,”赵元秋把手里的盘子递到她面前:“你饿么,这是刚刚侯府的人端上来的,我吃着好吃,看你刚刚一直没在,也没吃什么东西,特意留了一盘,拿给你尝尝。”   孟晚陶:“?”   她一直在观察她?   赵元秋期待地看着她。   孟晚陶盯着她看了片刻,算是明白了。   这位将军府的赵小姐,性子是真的直爽。   她笑着说了声谢,视线落到盘子上,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她就说呢,小枣怎么可能会出错。   这盘子里的焦糖红枣果仁饼干,一看就是出自小枣之手。   她抬头想看看吃这饼干的人的反应,赵元秋阻拦道:“别看了,没有了,就剩这一盘了。”   孟晚陶:“……”   “刚刚上过一次,”赵元秋十分自来熟地把刚刚的事跟孟晚陶说:“你好像没在,大家尝过之后都觉得很好吃,这份点心量不多,很快就没了。这是第三次上的了,量还是不多,我偷偷留了几块,拿来给你尝尝。”   孟晚陶这才了然。   原来是这么回事,她说怎么没看到小枣做的点心呢。   赵元秋这么热情,孟晚陶自然承她这份情。   她拿起一块咬了一口。   “怎么样?”赵元秋笑着追问:“是不是很好吃。”   孟晚陶笑了笑:“嗯,挺好。”这么夸自己人,她还真有点不太好意思。   听她这么说,赵元秋脸上笑意更浓,本就可爱的五官,笑起来更可爱了几分。   孟晚陶都有些被她传染。   “她们说,”赵元秋又道:“有点像城外最近那个很出名的喜乐美食铺的味道。”   孟晚陶看了她一眼。   赵元秋没瞧出她这一眼的深意,自顾自道:“我也挺喜欢吃喜乐美食铺的点心的,但我爹说,不能纵我的口腹欲,不准给我多买。”   说到这里,她撇了撇嘴。   孟晚陶:“……”   “我都好几天没吃到喜乐美食铺的点心了,”赵元秋有些沮丧地道:“也不知道这几日有没有出新品。”   孟晚陶:“……出了。”   赵元秋眼睛一亮,但很快,就又黯淡下去:“出了我爹也不让给我买!”   孟晚陶想了想:“你若真喜欢,我让人偷偷给你送一些?”   赵元秋眼睛蹭一下就亮了。   孟晚陶失笑:“不过你家里管得严,我就不给送太多了。”   赵元秋重重点头,然后警惕地四处看了看:“不能给我嫂嫂听到了。”   正好这时去端茶水的大枣回来了。   她把托盘端过来,先对赵元秋道:“赵小姐吃了糕点,喝点水润一润。”   刚刚端了一杯水正要过来,看到赵元秋过来跟小姐说话,她便又端了一杯。   孟晚陶赞许地看了大枣一眼。   两人一边喝着茶,一边吃着盘子里的糕点。   一共也没几块,很快就吃完了,赵元秋遗憾道:“我都好几日没吃喜乐美食铺的点心了。”   在场的,喜乐美食铺的老板以及经营人员,面色都有些古怪。   大枣和小瓷互相对视一眼,而后两人又齐齐看向小姐。   在旁人都观望时,赵元秋最先对自己表达出善意,并在她表明身份后,没人愿意与自己走近时,她愿意靠近,孟晚陶觉得这份好意,值得她尊重和以诚相待。   她指了指赵元秋手里的盘子:“这个,过几日就会是喜乐美食铺的新品。”   赵元秋还在遗憾,听到这话一愣:“你怎么知道?”   孟晚陶看着她的眼睛,平静道:“我就是喜乐美食铺的老板。”   赵元秋:“……”   赵元秋:“……………………”   “你、你你……”赵元秋激动得不得了。   孟晚陶抬手在嘴巴上冲她示意了下。   赵元秋马上收了音量,面上也有些不好意思,刚刚太过激动,没注意形象。   但她还是对刚刚话很是惊讶和激动。   她凑过来,盯着孟晚陶:“你真的是?”   孟晚陶点头。   赵元秋盯着她看了看又看,而后认真道:“你真了不起。”   话落她又补充了一句:“找到了手艺这么好的糕点师傅!”   她吃过那么多点心,就数喜乐美食铺的点心最好吃。   她这话一出,大枣和小瓷没忍住笑了一声。   赵元秋不明所以。   孟晚陶再冷静,再无所谓,被人当面这么夸,也有些不好意思。   她冲赵元秋笑笑:“糕点师傅就是我自己。”   赵元秋:“?”   孟晚陶又道:“一开始是我自己,后来我教会了我的丫鬟,就是今日来侯府做糕点的师傅,铺子里的货都是我和她两个人做的。”   赵元秋很是震惊。   过了好一会儿,消化完了这个信息,她才对孟晚陶竖了竖大拇指:“你真了不起!”   “有什么了不起,”孟晚陶失笑:“不过是会做一些糕点罢了。”   赵元秋摇头:“不不不,并不是人人都会做糕点,也不是人人做糕点都能做得像你做的这么好吃,要不然,翌阳郡主的身份,什么样的糕点师傅请不到,会特意请你的人?”   这话,确实也是事实。   孟晚陶谦虚道:“那就请赵小姐以后多照顾我们小店的生意了。”   想到刚刚自己说的那些话,直爽的赵元秋罕见地脸红了:“好说好说,我们现在是朋友了,你可要记得承诺好的偷偷给我送。”   孟晚陶乐不可支,笑着点头。   孟锦瑶和孟锦珊被吓过一场后,就一直蔫蔫的坐在角落里,不过眼睛一直盯着孟晚陶这边。   见她竟然同将军府的赵元秋交好,还这般说说笑笑,又是嫉妒,又是不屑。   嫉妒孟晚陶竟然一来就结交上了真正的勋贵。   不屑地是,赵元秋一直都没什么脑子,竟然跟孟晚陶结交,白瞎了她显赫的家世。   察觉到孟锦瑶和孟锦珊的视线,孟晚陶想起件事来,她问赵元秋:“你可知道,今日宴会,有个五岁的小女孩,长得玉雪可爱,还很机灵,看穿着应该是哪家很得宠小姐,你知道是哪家的不?”   “五岁?”赵元秋皱了皱眉头:“今日好像没有哪家带着这样年岁的女孩来。”   孟晚陶:“?”没有,那她刚刚见到是……   “不过,”赵元秋又道:“侯府倒是有一个符合你说的。”   孟晚陶:“???”   赵元秋知道她很少出来,今日也是第一次出席这样的场合,怕是对这些事不清楚,便主动解释道:“翌阳郡主在蜀南收了一个养女,五岁了,你说的玉雪可爱,还很机灵,估摸着就是她了。”   话落,她又道:“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你碰到她了?”   孟晚陶:“………………”   她神色有些说不上来的复杂。   见她这样,赵元秋有些担心,忙小声道:“你是不是得罪她了,我跟你说,翌阳郡主可疼这个养女了,把她当亲女儿一样宠着,小世子也很疼爱这个妹妹,你是不是不认识的时候……”   她话还没说完,传来一声——   “郡主到!”   所有人马上整理衣衫,朝着厅那边走。   这个档口,赵元秋也不好继续再说什么,只小声叮嘱她:“那小姑娘古灵精怪的,你等会儿小心些,别被她捉弄了。”   人太多了,她不好直接说,那小姑娘记仇的很,只这样提醒孟晚陶。   一句话两句话解释不清,郡主又到了,孟晚陶只好先按下不提,只心思复杂冲她点了点头,答谢她的好意。   片刻的功夫,郡主便过来了。   孟晚陶离那边有些远,只远远看到通身贵气的翌阳郡主出现在众人面前。   她视线下移,便看到郡主牵着的小女孩。   果真是羽儿。   孟晚陶:“……”   赵元秋朝她身旁挪了挪,小声道:“郡主牵着的那个,就是,看到了罢。”   话落,她抬头就看到那个古灵精怪,在她看来十分记仇的小姑娘,正垫着脚尖笑得一脸乖巧,冲她们挥手。   赵元秋:“?”   她觉得十分诧异,正想跟孟晚陶嘀咕这诡异的一幕,就看到孟晚陶也抬手,冲那小姑娘挥了挥手。   赵元秋:“……?”   这样的场合,说的大多都是些场面话,翌阳郡主说了几句,便让大家移步乘风亭,正是开宴。   要走的时候,赵元秋还惊讶地看着孟晚陶,压根没听到郡主刚刚都说了什么。   孟晚陶拉了她一下:“走了。”   赵元秋回过神,跟在她身后:“你认识她啊?”   孟晚陶跟在众人后面朝乘风亭走,嗯了一声:“刚刚在假山那边碰上了。”   赵元秋满脸惊奇:“看上去,你们相处得挺好?”   孟晚陶点头:“算是罢。”她帮她剥了个螃蟹,她就黏上她了。   可能她比较有小孩缘罢,比如,赵元秋就第一个过来同她说话的,在她看来,赵元秋不知长了一张娃娃脸,也有点小孩子性子。   赵元秋更惊奇了。   竟然是真的。   孟晚陶居然跟那个小姑娘相处得挺好。   她都挺怕她的。   那小姑娘实在太聪明了,一不小心,就会被她捉弄。   这会儿大家都在一处,也不好说什么,她嫂嫂找到了她,正在冲她招手,赵元秋得去找嫂嫂,只能悄悄跟孟晚陶说:“过两日,我偷偷出府去找你玩。”   孟晚陶点了点头,赵元秋便从人群里挤过去找嫂嫂了。   虽然承誉伯府近来得了两道封赏的圣旨,风头正盛,但到底爵位不是很高,所以入座的时候,座位有些靠后一些。   让孟晚陶比较惊讶的是,她的座是同余氏和孟锦瑶她们分开的。   她断定翌阳郡主应当是知道些什么,面上她只当做什么都不知道,落座后,抬头便看到羽儿正盯着她。   她冲她笑笑,小幅度挥了挥手,示意她看到了。   羽儿这才开心了。   翌阳郡主以及一些身份高的夫人小姐们,说了些话,众人附和了几声后,便开宴。   孟晚陶默默记下宴席的各种流程和菜色。   这里的什么规矩礼仪,她都不懂,大部分都是现学现卖,看旁边的人都是如何行为,她再依葫芦画瓢。   别说,其实还挺有意思。   正吃着面前的一道凉菜,一个丫鬟从后面过来,特意给她加了一道菜:“三小姐,这是我家小姐让奴婢送来的,说请你尝尝。”   孟晚陶看了看这个丫鬟,抬头就看到,羽儿正示意她,那是她送的。   孟晚陶失笑:“替我谢过你家小姐。”   丫鬟笑着应下:“三小姐有事可吩咐小萍,她留在这里伺候三小姐。”   孟晚陶着实有些受宠若惊,但既是好意,她也不能太不识抬举,只道:“那就多谢了。”   丫鬟行了礼退下,重新回到羽儿身旁伺候。   不少人都看到了这一幕,包括余氏以及孟锦瑶孟锦珊姐妹俩。   一时间,众人心思各异,余氏三人更是快要呕死了。   当然,这点小动作,自然也逃不过翌阳郡主的眼睛。   羽儿那个性子,可很少有能入她眼的。   她不自禁朝孟晚陶那边多看了两眼。   看着看着,翌阳郡主眉心轻轻蹙起。   怎么瞧着有点眼熟。   她转头问羽儿:“刚刚那个,是你新交的朋友么?”   羽儿乖巧点头:“是的,她叫孟晚陶,长得可漂亮了!”   孟晚陶?   翌阳郡主眉头挑了下,怪不得她瞧着眼熟呢。   她转头,看向孟晚陶这边:“既然是羽儿的朋友,不如坐在我旁边罢。”   孟晚陶:“……”   这,不好罢?   要这么刺激么?   可郡主都开口了,她也只得从命。   她上前先行礼谢恩,这才重新落座。   刚刚入座的时候,孟晚陶便已经解了披风,腰间的玉佩,便格外显眼。   翌阳郡主原本只是看她的脸,视线落到她腰间,看到那块极为眼熟的玉佩后,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这玉佩?   呵。   怪不得今日会过来呢! 第75章 . 逼仄 宫珏手指不自觉收拢,指尖微蜷……   这玉佩, 乃宫珏十分隐私之物,翌阳郡主统共也就见过两次。   不过她却是知道这玉佩的意义,见玉如见人。   连这块玉都送人了, 翌阳郡主不禁有些好奇,便多看了孟晚陶几眼。   这几眼落在众人眼里,便代表了另一层意思——孟晚陶要入翌阳郡主的眼了!   满屋子的众夫人小姐, 看着坐在郡主身旁的孟晚陶心情都有些复杂。   这个孟三小姐,运气未免太好了些。   靠着爹娘,独得两道封赏的旨意,一跃成为京城里贵女的焦点。   只不过出身不太好,虽然有圣旨加持, 到底也不太能入得了真正世家的眼。   但今日她第一次参加正式的宴席,竟然就得了翌阳郡主的青眼。   虽然是郡主疼爱养女的缘故准许她坐那个位置, 可众人就是酸。   尤其是余氏她们, 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最主要的是……   已经有人认出了孟晚陶就是喜乐美食铺的老板,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蔓延。   承誉伯府三小姐在外面开美食铺子的消息, 算是瞒不住了, 不到明日……不, 过不了今日, 这事就得满京城皆知。   余氏满心恍然不知道回去该怎么面对老夫人的怒火时,又见孟晚陶如此万众瞩目,要不是在郡主的宴席上, 她能直接吐血。   国公夫人听到小孙女跟她说了喜乐美食铺的事, 慈祥的脸上,露出一抹温和的笑:“这孟家的小丫头,还有这本事呢。”   翌阳郡主笑着接话:“国公夫人是说什么?”   国公夫人笑着对翌阳郡主道:“京城这段时间风靡一时的喜乐美食铺,你知道的罢。”   翌阳郡主笑着点头:“有耳闻。”   国公夫人指了指孟晚陶:“她开的。”   翌阳郡主敛下眼底的深意, 转头看向孟晚陶,略带惊讶道:“原来是你呀。”   孟晚陶起身,冲翌阳郡主和国公夫人行了礼,这才谦虚道:“不过是闲暇时做做,能入郡主和国公夫人的眼,实在是我这个晚辈的荣幸。”   国公夫人倒是没在意什么开铺子丢不丢人的事,只是中肯地评价了句:“你这个年纪,能做出这样的糕点,很难得。”   孟晚陶马上道:“国公夫人过奖了。”   翌阳郡主见她不卑不亢,言行稳妥,也点了点头:“坐罢,国公夫人说的也是实话。”   两人,一人一句,不说破了众人对孟晚陶的成见,但至少抬高了对她的看法。   而喜乐美食铺更加深入人心,有些不愿凑热闹的人家,心里也有了买些回去尝尝的打算。   别的不说,这一波推广孟晚陶还是很满意的。   “看大家都知道这铺子,”翌阳郡主收回视线,对着众人道:“今日的宴上的糕点,便也请了喜乐铺子的小师傅,大家可以尝尝看。”   国公夫人离得近,听到这话,问了孟晚陶一句:“糕点不是你做的啊?”   孟晚陶正在帮羽儿拆蟹腿,听到这话,放下手里的螃蟹,恭敬道:“是我做的,今日来郡主这里的师傅,是跟我学的手艺,她很聪明,做得比我好。”   这一手手艺,就这么传了人,还给机会推出来,这样的场合,也不居功,还诚恳夸徒弟,国公夫人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笑了:“不错。”   品性不错,是个难得好孩子。   模样也好。   想到国公夫人还有个疼得心肝宝贝似的,到了议亲年纪的小孙子,翌阳郡主眼角抽了抽。   “只能吃一个腿,”孟晚陶小小声跟羽儿说:“你刚刚已经……”   羽儿朝郡主那儿看了一眼,见郡主并没有看她,便冲孟晚陶使劲眨眼睛。   孟晚陶淡定收回视线,假装没有被她萌到。   羽儿:“……”   她轻轻叹了口气。   只得作罢。   翌阳郡主几次都忍不住想往旁边看,最后还是生生忍住了。   席间,同几位夫人说话的间隙,她视线不动声色往承誉伯府女眷那边扫了一眼。   收回视线后,她端起酒杯,眼睫微垂,眸底稍稍有些冷。   余氏她们盯着众人时不时的打量,还有耳边关于孟晚陶开美食铺子的讨论,心里怄得要死,面上还要佯装镇定。   千算万算,没有算到翌阳郡主单独给孟晚陶下了帖子。   摆明了翌阳郡主是知道她这个人的,虽然一早就料到她来赴宴后会引起怎样的风波,但……   谁也没想到,她就这么突然地得了郡主的青眼啊!   余氏觉得,那些打量的视线,都是对伯爵府的嘲讽。   孟晚陶就是个祸害,余氏在心里恨恨道。   孟锦瑶和孟锦珊嫉妒的发狂。   她们一点儿都不承认孟晚陶优秀,在心里笃定,肯定是孟晚陶一早就打听好了郡主的喜好,刻意去讨好羽儿小姐的!   要不然,大家都在前面,偏偏孟晚陶跑到那么偏僻的地方?   分明就是刻意去找羽儿小姐的!   又虚伪又心机!   郡主竟然就信了?   还有国公夫人也是,竟然就这么被她迷惑。   会做几块点心算得了什么?那般没规矩,不体面!   时不时便会有目光落到自己身上,孟晚陶很清楚,她坐在这个位置,肯定少不了被打量,只是有那么几道目光让她一点儿都忽视不了。   她不经意抬头,正正落到孟锦瑶和孟锦珊的方向,对上两人视线。   明明只是静静看着,孟锦瑶两人却没由来有些怵。   孟晚陶嘴角轻扬,笑了笑,便收回视线。   孟锦瑶:“……”   小人得志!竟然嘲笑她们!   她的举动,翌阳郡主都看在眼里。   连孟锦瑶和孟锦珊的反应她都看到了。   心底不免对承誉伯府更加看不上了。   府上统共这么几位小姐,怎地在府里养的,都是这般?   得了结论后,她便没再关注余氏她们。   宴席最后,翌阳郡主看着众人道:“想来你们吃宴也吃腻了,今日就吃点不一样的。”   话落,丫鬟们鱼贯而入,开始上菜。   “这便是前几日请的喜乐美食铺的糕点小师傅做的点心,”翌阳郡主道:“你们都尝尝看。”   孟晚陶没想到翌阳郡主竟然这般仁善,都不嫌弃她铺子小,愿意给她打这个名头。   盘子里是两道点心。   焦糖水果布丁,和舒芙蕾。   布丁店里上过货,羽儿也吃过,但舒芙蕾还没上,羽儿不认得。   她戳了戳盘子圆滚滚,一戳乱晃松软无比的舒芙蕾,惊讶地瞪圆了眼睛:“唔!”   孟晚陶看她又去戳那个蛋糕,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别玩了,”她小声提醒:“趁热吃味道更好。”   羽儿马上拿起勺子,挖了一大块,吃掉。   香甜绵软,口感十分好!   “唔!”羽儿毫不吝啬称赞:“好吃!”   小枣在家里的时候准备了好几样,为免出差池,她练手都不知道做了多少。   孟晚陶这几天吃蛋糕饼干等甜点,其实有些腻了。   舒芙蕾做得没有特别大,大概是鸭蛋大小,羽儿吃完自己那份,眼睛就开始四处看。   孟晚陶把自己的那份推到她面前:“吃罢。”   羽儿:“……嘻嘻。”   翌阳郡主留意了下这边情况,着实奇怪。   今日不是羽儿同孟晚陶第一次见么?   怎么相处得这般好?   之前同宫珏也是,还是个奶娃娃的时候,谁都不给抱,就让宫珏抱。   翌阳郡主深谙贵精不贵多的道理,哪怕这饭后甜点,明显众人都没有吃过瘾,也没有再上。   光顾过孟晚陶铺子的,想着,这点心不日就该在铺子上了,得提前去定一些,没光顾过的,这一次也动了心思。   总之后面,小铺子日日爆满,预定每每都被孟晚陶不得已喊停,是孟晚陶现在怎么也没有想到的。   饭后又喝了会儿茶,挪到花园里,赏了有半个时辰的景,今日这宴,便到了该散的时候。   孟晚陶没有立刻告辞,她还要接小枣一道回去。   等人都走个差不多了,翌阳郡主也知她到了这会儿的用意,视线有意无意扫过她腰间的玉佩,平和道:“已经让人去通知了,现在应该在门口等着你了。”   孟晚陶恭恭敬敬行了个礼:“今日多谢郡主抬爱。”   翌阳郡主笑笑,不在意道:“去罢。”   临走,孟晚陶还特意跟羽儿道别。   “姐姐你有时间常来看我哦,”羽儿挥着小手,大声道:“给我带那个好吃的糖!”   翌阳郡主:“……”   孟晚陶笑着点头:“好。”   等人走了,翌阳郡主让人抱羽儿回去睡午觉。   羽儿一走,她又对身边的人道:“查一下那两道圣旨是怎么回事。”   孟晚陶不知道翌阳郡主心里在想些什么,她只是隐约觉得有点奇怪。   她感觉,翌阳郡主看了她腰间的玉佩,好几次。   但又好像没有。   是她太在意这块玉佩产生的错觉么?   小枣走的是另一个门,已经在马车旁等着了,等孟晚陶出了府,她马上上前:“小姐。”   一看小枣脸上的笑意,孟晚陶就知道她今日很顺利,而且郡主定然给了丰厚的赏钱。   “今日做得很好,”孟晚陶夸了她一句:“旁的回去再说,先去铺子看看罢。”   大枣掀开车帘,孟晚陶上车后,正想着铺子那边兰姨应付得来不,一抬头就对上车厢里端坐的宫珏,要不是她向来胆子大,都要尖叫出声。   饶是如此,她还是捂住了嘴。   愣愣的看了他一会儿,才眨了眨眼,用口型询问:“你怎么在这儿?”   在城里就罢了,还藏在他马车里?   惹事了?   宫珏正要开口,小枣跟小瓷两人笑嘻嘻地争先恐后翻身上车。   刚掀开帘子进来,看到车厢里的宫珏,两人登时一愣。   小瓷正要问宫珏怎么在这儿,被眼疾手快的小枣直接拽下了车。   车帘再次垂下,与外面隔开。   “走罢,”孟晚陶稳住心神对外面道:“去铺子。”   大枣在外面应了一声,马车动了。   孟晚陶坐到一旁,看着宫珏,小声问他:“你怎么来了?”   宫珏盯着她看了看,见她一切如常,看神色心情也不错,这才放心。   “怕你第一次参加宴席不习惯,”宫珏面不改色地撒谎:“来接你。”   孟晚陶笑了:“这有什么不习惯的,不过,还是谢谢你。”   宫珏:“不必说谢。”   孟晚陶看了看他,一时没有说话。   车厢里安静下来,逼仄的密闭空间里,突然有些热,还有些闷,让人有些喘不上起来。   孟晚陶甚至觉得自己心跳都诡异地加快了不少。   宫珏也感觉到了。   他放在腿上的手,不自觉收拢,指尖微蜷,看着她的眼神都幽深不少。   暧.昧流动,车厢内气氛越来越诡异,孟晚陶想不明白怎么回事,她这会儿脑子也转不动,最后一把撩开车窗,透了气后,缓过来一些,胡乱找了个话题,打破这份安静:“对了,今日摄政王也来侯府了,侯府的羽儿小姐原本还想拉着我去偷看。”   因此才仓惶跑路的宫珏:“……”   他指尖不自觉扣入掌心:“哦。”   “不过我想着头一次赴宴,”孟晚陶又道:“还是郡主的宴,在侯府乱走不太好,就拦住了她,那会儿我都不知道她是郡主的养女,还以为是哪家带来赴宴的姑娘。”   宫珏:“?”他白跑了?!   外头一路跟着的李渠,突然觉得后脖颈有点寒津津的。   孟晚陶又道:“以后有机会的话,我一定要看看摄政王长什么样。”   摄政王本尊,宫珏:“……你为什么对他这么好奇?”   孟晚陶:“你说他长得好看,羽儿也说他长得好看,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有多好看!”   宫珏:“………………” 第76章 . 逼近 这种感觉他从未有过   “咳咳——”   宫珏手握拳抵着唇上轻咳了几声, 以此掩盖面上的诡异表情。   听到咳嗽声,孟晚陶紧张起来:“着凉了么?是不是吹风了?”   今日虽然阳光不错,但还是挺冷的。   宫珏微垂着眼眸, 本就冷白的面色,在车厢略晦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苍白, 他拉了拉自己的大氅,轻轻道:“不碍事。”   是那种不愿麻烦人的语态,乖顺极了。   孟晚陶心尖轻轻揪了一下。   又心疼又好气:“怎么没注意别吹风?是不是在风口站着了?”   他这样的脾气,自尊心又极强,定然是冷得受不住了, 他上了她的马车继续等。   听她不再提摄政王了,宫珏眼底划过一抹笑意, 面上却依然乖巧:“没, 只站了一会儿。”   孟晚陶才不信他这话。   她抬手, 倾身过去, 把手贴在他额头探了探体温。   正在雀跃自己拿住了她软肋的宫珏:“……”   许是从侯府一路走出来吹了风的缘故, 孟晚陶的手有些凉。   他抬眸。   孟晚陶手心手背在他额头贴了好几次, 一边贴一边皱着眉头嘀咕:“好像还行。”   宫珏盯着她, 喉头动了动。   “嗓子不舒服?”孟晚陶收回手,又问。   宫珏视线飞快地扫了眼她收回去的手。   “没有,”他道:“你冷么?”   孟晚陶奇怪地看着他, 明明是他着凉了, 怎么反倒问自己冷不冷?   正疑惑着,就见宫珏解了身上的大氅……   “哎,”孟晚陶惊了:“你做什么?都着凉了还解开,快拢好!”   宫珏把大氅递到她面前:“你披着, 我不冷。”   孟晚陶嗔了他一眼:“别闹!快披上!等会儿冻着着凉就……”   他话没说完,宫珏两手一伸,直接把大氅披到了她身上,还细心给拢了拢,把人整个裹进大氅里。   看着突然逼近的宫珏,尤其是那张突然在面前放大的脸,孟晚陶整个人直接僵住。   “我不冷,”把大氅给孟晚陶裹紧后,他抬眼,如此近的距离,就这么看着她:“披着。”   孟晚陶:“……”   明明是件顶顶体贴的事,怎么感觉这么霸道?   等宫珏退回去坐好,孟晚陶僵硬的身体这才软和了些,她缓缓吐出一口气,看了看身上的大氅又看了看宫珏:“我真的不冷,你穿这么少。”   说着又要去解。   宫珏直接伸手按在了她手上:“披好。”   孟晚陶心跳停了一瞬,而后如擂鼓般,狂跳。   宫珏原本真的只是要阻止她解披风,可这会儿感受着掌心的柔软和体温,他呼吸登时窒住。   明知道现在的这样子很失礼,心底里有一股强烈的念头,想要这样子多维持一会儿,甚至想直接把这只手紧紧裹进掌心。   这个念头一升起来,宫珏自己都有些惊讶。   可他自幼就非常清楚自己的想法和需求。   他这会儿就是   没有缘由的!   孟晚陶愣了片刻,回过神后,手下意识动了下。   宫珏眸色沉了沉,他收回手,坐回去,哑声道:“失礼。”   孟晚陶浑身都十分不自在,是那种像是被什么包裹着全身,裹缠得不自在,呼吸都十分艰难。   她心脏还在砰砰砰地乱跳,耳根也有些发热,又不好意思,也有害羞,她没敢看宫珏,只胡乱地找了个话题:“这会儿天儿还挺早的哈……”   说完,她就在心里呸了一声。   这会儿都什么时辰了?还早?   宫珏手指微蜷,指腹在掌心摩挲了下,知道她这会儿不太自在,嘴角轻轻抿了下,而后语气已经恢复如常:“嗯,不耽误出城回去。”   宫珏接了话,孟晚陶终于有了台阶,便笑着嗯了一声。   然后,两人再没开口。   再次的沉默,让气氛更加凝滞。   孟晚陶自然也没再提大氅的事,只能裹着大氅,假装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假装自己一如往常。   只不过身上的大氅带了宫珏体温,温暖清晰地传来,还有大氅上沾染的宫珏身上清淡的香味,让孟晚陶十足地煎熬。   她咬着唇,第一次觉得,这路……怎么这么长啊!   以往从庄子到京城,要走上快一个时辰,她都从没觉得路远。   可这一次她却有种度日如年的慌乱。   车厢统共就这么大,宫珏又一直留意着她,她此刻的僵硬不自在,宫珏一清二楚。   再想到刚刚他手按在她手上时,她下意识的挣扎……宫珏下颌越绷越紧。   刚刚还是黏腻的喘不上气,不知怎的,孟晚陶突然觉得车厢里气氛有些冷。   也不知道是紧张的还是真的冷,她不自觉抖了下,把身上的大氅又裹紧了些,甚至还把下巴埋进了厚实毛绒绒的大氅里。   这一埋,属于宫珏的独特的气息再次袭来。   孟晚陶:“……”   要死了!   她脑子嗡一下,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   头皮发麻的同时,还有一股奇怪的感觉通遍四肢百骸。   只是她太紧张了,并没有发觉,更没有反应过来。   见她越来越不自在,宫珏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胸口处有股闷闷的,让他极其不舒服的感觉,隐隐的还有股针扎的疼。   宫珏放在腿上的手不知何时已经紧握成拳。   刚刚,他吓到她了。   他缓缓眨了眨眼,在心里吐了一口气,勉力稳住胸腔不住翻涌的戾气,主动开口,缓和了车厢里的诡异气氛:   “今日宴上可还顺利?”他语气平静。   孟晚陶下意识看了他一眼。   宫珏正好也抬眼看过来,两人视线相接,孟晚陶:“……”   她忙收回视线,佯装镇定道:“还好。”   宫珏觉得胸腔里翻涌的更厉害了,他眉心都跟着蹙起。   “那就好,”但开口,说出的话,依然平静:“有发生什么趣事么?”   孟晚陶:“……有个小插曲罢。”   宫珏原本要等她继续说,但等了一会儿,没听到她继续的声音,便应了一声:“是什么?”   他语气实在平静,跟平日里一个样,嗓音还很好听,孟晚陶不自觉放松下来。   “就是,我刚刚提的羽儿小姐……”孟晚陶想起今日在侯府的事,便更加放松了,同宫珏说起她是如何偶遇的羽儿,又是如何碰上的孟锦瑶孟锦珊,以及如何一句话没说就让两人再不敢来招惹她,到她发现羽儿的身份这离奇事件的全部经过。   听到翌阳特意喊了她过去,还让她坐在了她旁边的席上,宫珏便确定了。   翌阳定然认出了玉佩。   “那个羽儿,”提起羽儿,孟晚陶下意识就笑了,抬头看向宫珏,跟他说:“古灵精怪,又漂亮又可爱。”   可爱?   宫珏眉心轻动,那个缠人又大胆的小东西?他怎么没发现?   但对上孟晚陶满脸的笑,他违心地应了一声:“是么,你都说可爱,看来是真的很可爱。”一点儿都不可爱!   “对!”孟晚陶开心道:“特别可爱!你……等有机会罢,如果有机会的话,我邀请她去庄子上玩,到时候让你见见,我还从没见过这样冰雪可爱的小姑娘。”   宫珏:“好。”一点儿都不好。   说着话的功夫,便到了铺子。   马车停下,正开心地同宫珏分享今日席上的各色菜市,一时没反应过来,就听到大枣的声音在外面道:“小姐,咱们到铺子了。”   孟晚陶话音一顿,朝外看了看。   “到了,”她敛了话音,冲宫珏笑了笑:“我去店里看看,你……”   宫珏目光也往外飘了一眼,而后看着她:“我在车里等你。”   孟晚陶想起之前他同自己说过的,他身份有些敏感的事。   店里人多眼杂,来来往往那么多人,孟晚陶便点了点头:“嗯,我去看一眼就很快回来。”   言外之意,不会让你等很久。   宫珏:“不要紧,你安心办事就是。”   孟晚陶被他的体贴感动,又冲他笑了笑:“嗯,说起来,这铺子还有你一份呢,我下去了。”   说着,就要掀帘子出去。   刚起身,又想起什么,转过头道:“你吃饭了么?”   庄子到京城有段路要走呢,他又在门口等那么久,别不是还没吃饭的罢?   宫珏没想到她突然问起这个,正要开口,就听孟晚陶拧着眉头道:“肯定没吃!”   宫珏:“……”他吃了,只是味同爵蜡。   见他这个表情,孟晚陶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一张脸顿时沉了下来,瞪着宫珏道:“跟你说了多少次,要好好按时吃饭,怎么又不吃?”   虽然她拧着眉,语气也带着怒火,但宫珏却觉得很受用,胸腔一直翻涌的戾气都缓和不少。   “嗯,”他道:“记住了,以后一定好好吃饭。”   孟晚陶一点儿都不信他这个承诺。   饮食不规律的人说以后会好好吃饭,就跟天天熬夜的人,承诺以后一定要早睡早起一样不可信。   她退回来,从座位下的置物格子里,取出一包点心:“先吃点这个垫垫,我马上回来。”   说完,人就快速地掀车帘下车。   宫珏看了眼还在晃动的车帘,又看了看手里的点心。   嘴角抿起。   片刻后,他抬手,不是吃糕点,而是拧着眉头往自己的心口按了按。   胸腔这里,又难受又欢喜,这种感觉他从未有过,怎么回事? 第77章 . 暧昧 宫珏嘴角微不可察地翘了翘   这个时辰, 铺子的生意早已结束,兰姨正在盘点以及整理下货架柜台等。   看到她过来,云兰抬头便笑了。   虽说上了年岁, 但这一笑,依然风韵犹存,还带着岁月沉淀的温和美, 看着就让人满心安全感和亲切感。   “结束了?”云兰笑着道:“怎么样,还习惯么?”   孟晚陶绕过柜台,走到兰姨身旁:“还好,和想象中有点不太一样。”   云兰看着她:“那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孟晚陶仔细想了下:“没有不喜欢,就还好, 不过碰到了两个有趣的人。”   云兰把手里的账本给她看:“交到新朋友了?”   孟晚陶也不确定她跟羽儿还有赵元秋算不算朋友,但单从今日来看, 应该说是有了点交集。   “算是罢。”她道。   云兰挺开心的:“那就挺好的。”   “不过, ”她又道:“伯爵府可是要怄死了。”   孟晚陶抬眼:“嗯?”   抬眼的同时, 视线不自觉往路旁的马车扫了一眼, 而后又看向兰姨。   云兰满脸喜色:“今日你在翌阳郡主面前得脸的事, 满京城都传遍了。”   话落, 她嘴角一挑, 得意又解气地道:“伯爵府那两个千娇百贵的小姐,都没让郡主多给眼神呢。”   孟晚陶笑了笑:“没那么玄乎,就是和郡主家的羽儿小姐比较合得来, 沾得是羽儿小姐的光。”   “别管是谁的光, ”兰姨认真道:“那都是入了眼了,怎么那两位就没能和羽儿小姐合得来?还是你优秀。”   孟晚陶:“……”行罢。   “而且,”兰姨又道:“你这一出彩,铺子也更出名了, 现在满京城也都知道这铺子是你开的,还得了国公夫人的称赞,你都不知道中午那会儿多少人来铺子里预定,你看看……”   说着她把今日新的预定单拿给孟晚陶看:“看看有多少!”   孟晚陶翻了翻,足足三大页。   这要做到什么时候去?   见她眉心皱了起来,兰姨压低了嗓音:“怎么,有问题?”   这名单她刚刚有过了一遍,并没什么问题,还是说在宴上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   “没,”孟晚陶视线又往马车那边扫了一眼,道:“有点多,得排些日子才能把这些订单清完。”   兰姨笑了:“怕什么,这些人来预定也并不是急着拿到这些货,你慢慢备就是,不打紧的,就是有来催的,你就直说预定太多,正在加紧制作了,现下满京城都知道你这铺子生意火爆,自然能理解。”   孟晚陶嗯了一声,抬头时,视线又不自觉扫了马车一眼。   云兰:“?”   她看了看孟晚陶,又看了看路边停着的马车,最后视线又落到孟晚陶脸上:“你总看马车做什么?”   平日里马车也是在那个地方停着,但她也没见孟晚陶在铺子里总瞅马车。   翻看了一遍订单,心里有了个想法的孟晚陶听到这话,心里登时咯噔一声。   “嗯?”她不解地道:“什么?”   “马车,”兰姨指了指马车:“你都看了好几眼了,怎么那么心不在焉的,马车里藏人了?”   被猜中的孟晚陶登时有些心虚,她兀自镇定道:“藏什么人,兰姨就会打趣我。”   云兰盯着她看看,刚刚那句也确实是一句话玩笑话,可孟晚陶的反应却有一点点诡异。   虽然面上看不出什么,但感觉不对。   不过她转念想了想,孟晚陶的心性不是旁人能比的,又极有主意,便没再说什么。   就是……   她盯着孟晚陶上下看了一眼,这件新大氅怎么瞧着尺寸有点不太合适,都快拖地了,颜色也有些偏暗了。   “这边都整理完了,”想着许是谁送的,她便没多问,看了看铺子道:“你也累了一天了,早些回去歇着罢,还有这么一摞订单呢。”   孟晚陶本也是这么打算的:“嗯,今日真的辛苦兰姨了,等……”   “打住,”云兰抬手制止她后面的话:“你再这样,以后我可就不管你的事了!”   得了什么好东西都往她那里送,送吃的送穿的就算了,还送那么贵重的补品,这就罢了,还送银子!   孟晚陶看她的表情,只好点头:“知道啦。”   云兰拧着眉头:“每次都说知道了,也没见你做到过,我也不和你多说了,你们关了铺子,快些回罢。”   赴宴,尤其是这种宴,可不是轻松的,要藏着多少小心,言行举止都要多番思量,简直累死人。   兰姨走后,孟晚陶便也让大枣她们准备关门回家。   临走的时候,孟晚陶特意让小瓷去旁边的店里,买了几份炙羊肉。   “小姐你饿了么?”小瓷买回炙羊肉,吞咽着口水,问。   今日宴上,她们这些随行的,虽说有下人餐,但哪有什么时间好好吃饭呀,尤其这是小姐第一次出席这样的场合,她们紧张得不得了,压根就没吃,生怕哪里错了或者哪里顾不上,丢了小姐的脸。   早上起的又早,进侯府前吃的几块点心根本不顶事,小瓷现在挺饿的。   尤其这炙羊肉,肉香四溢,把她馋虫都勾出来了。   孟晚陶不饿,但她还是拿了一份:“有一点儿,你们一人一份,等会儿再吃好吃的。”   见小姐只拿了一份,小瓷不解:“公子不吃么?”   于是,孟晚陶又拿了一份。   小瓷心道,小姐平日里那么细心的人,竟然竟然会忘了?果然是宴席上太累了的缘故。   宫珏在马车上,一个车厢,她们便坐不下了,孟晚陶便让大枣临时又去租了一辆马车,她们坐在那边。   有那么多新进的原材料,两辆马车,倒也合理。   孟晚陶上了马车,小瓷便在后面跟着也要上。   小枣拉了她一把。   小瓷转头奇怪地看着她:“怎么啦?”   小枣看了看马车,道:“我们坐另一外一辆罢,你给我讲讲今天前厅都发生了什么事。”   小瓷眨了眨眼:“回去再说罢,我得伺候小姐呢。”   小枣没松手:“我给你讲讲侯府的后厨?昨儿还在侯府住了一夜,你想不想听听?”   小瓷犹豫片刻:“那好罢。”   车帘掀开,宫珏还没看到孟晚陶的脸,先闻到了浓烈的炙羊肉的味。   他眉心微动,但也觉得正常,许是她在宴上没吃好,或者是,想吃炙羊肉了。   “铺子都弄好了?”   他问的时候,孟晚陶正往里要坐到位子上,经过他身旁,他下意识想伸手扶她一下,但想到刚刚……他还是收回了手。   “嗯。”孟晚陶坐下,笑着道:“都妥了,等急了罢?”   “没。”宫珏看了眼她手里的炙羊肉,正要问她是不是没吃饱……   “给,”孟晚陶把手里的炙羊肉递到他面前:“你午饭肯定没吃,这个是热乎的,先吃一些,等下就回去了,回去再做饭吃。”   宫珏:“……”   想到他似乎有不太喜欢吃外面的东西,孟晚陶解释道:“这家炙羊肉味道不错,我吃过几次,用的羊肉也都是当日现宰杀的,你尝尝看,若实在不喜欢,就不吃了。”   宫珏接过她递过来的炙羊肉,用签子叉了一块。   味道其实很一般。   但看着孟晚陶期待的目光,他道:“嗯,还好。”   “是罢,”孟晚陶笑了:“这包也给你吃。”   宫珏看了眼又递到面前的那份,抬眼看着她:“你不吃?”   孟晚陶摇头:“我今日在宴上吃了挺多,郡主的宴席还是挺好吃的。   好吃么?宫珏眉心挑了下,他怎么没觉得,还没孟晚陶烤的包子好吃呢。   接过另一份炙羊肉,宫珏想起什么抬头看她:“这是特意给我买的?”   既然在宴席上吃饱了,自然也没必要再加餐,况且她并没有吃。   孟晚陶被他问得一怔。   原本平日里,她都很照顾他,尤其是在饮食上,他瞧着苍白瘦削像个瓷娃娃似的,生怕他吃不好,身体不舒服。   平日里,有时他也会这样问,但因着刚刚的事,不知道为什么,孟晚陶总觉得他这话里,别有深意。   宫珏味同爵蜡又吃下一块炙羊肉,没听到孟晚陶的回答,抬头看她,又追问了声:“嗯?”   孟晚陶:“……”   她看了他片刻:“嗯。”   宫珏嘴角微不可察地翘了翘。   觉得这平平无奇的炙羊肉,似乎也带了几分别样的美味。   孟晚陶疑惑完,见他心无旁骛地吃炙羊肉,又有点怀疑是自己想多了。   但盯了一会儿,见他一口一块一口一块,车厢里满是炙羊肉的香味,并不饿的孟晚陶也有点想吃了。   她舔了舔嘴巴,最后心一横道:“好吃么?”   宫珏点头:“还行。”   孟晚陶:“……”   见宫珏也没有问自己要不要吃的意思,她只好再次提起话题:“我尝尝看。”   宫珏:“?”   他抬头,对上孟晚陶的视线。   而后用签子叉了一块递到孟晚陶嘴边:“刚好不烫了。”   孟晚陶也没多想,倾身凑过去,直接就着宫珏的手吃了。   宫珏视线盯着她凑过来的脸,尤其是和自己手指极近的嘴巴,等孟晚陶退回去,他才收回视线,把签子也收回去,只是眸色有些幽深。   孟晚陶咬了两下,微微蹙眉:“今儿有点老了。”   宫珏视线盯着签子,应了一声:“是有点。”   “回去再给你烤,”孟晚陶冲他笑笑:“这些就先垫垫。”   宫珏抬头,嘴角扬起:“嗯。”   等炙羊肉吃完,车厢里便安静了下来。   回庄子的路,着实有点长,车厢里只有两人,说话有动静的时候还好,一旦不说话,就特别诡异。   孟晚陶甚至觉得有些暧.昧。   这个突然冒出的想法,让她有些震惊,也有种特别奇怪的诡异感。   于是,她抬头偷偷瞄了宫珏一眼。   见宫珏神色如常,她不动声色收回视线,过了一会儿,再不动声色看一眼,再不动声色收回视线……   到第四次。   宫珏抬头直勾勾对上她刚投过来的视线:“怎么?”   被逮个正着的孟晚陶:“……”   “不舒服?”宫珏蹙眉问。   孟晚陶眨了眨眼:“有一点儿,许是吃多了。”   宫珏掀起帘子朝外面看了一眼:“快到了。”   凉风透过车窗吹进来,孟晚陶舒服不少,她便掀开另一边的帘子,透气,以此来缓解她心头萦绕的诡异感。   宫珏看了一会儿,见她还是没收手的打算,提醒她:“吹久了会着凉。”   孟晚陶呼吸顺畅,心情也跟着大好,笑着回他:“哪里就那么容易着凉,我还披着这么厚的大氅。”   见她心情不错,宫珏便没再阻止。   之后的路程倒还算顺利,没多久便到了庄子上。   大枣三人先从马车上下来过去开门搬运货品。   “小姐,”小瓷的声音在外面喊:“我们到家了。”   马车停稳,宫珏先下了马车,孟晚陶出来的时候,宫珏正在马车旁站着,见她出来,朝她伸手。   孟晚陶:“……”   她犹豫了一瞬,便把手放到了他手上,借着他的力,下车。   “小心。”   落地时,耳边传来宫珏低沉的嗓音。   因为站姿,两人距离极近,这声小心几乎是擦着孟晚陶耳廓而过。   “嗯,”孟晚陶应了一声,神色如常地松开他,往旁边挪了一步拉开两人的距离:“多谢。”   看着空空如也的手,宫珏心里轻叹一声,而后跟上孟晚陶朝里走:“见外了。”   孟晚陶笑了笑,略过刚刚的事,说道:“今日订单非常多,接下来这几日可有得忙。”   宫珏嗯了一声,原本有些幽深的眸底,不知想到了什么,染上些许笑意。   鉴于宫珏还有小瓷跟大枣连同小枣都没吃太好,孟晚陶便把今日的晚饭提前了。   打算先做饭吃饭,等吃饱了,再备货。   回来的路上答应了宫珏晚上给他做炙羊肉,孟晚陶便先把羊肉清洗腌上。   过来准备烧火帮忙的小瓷看了一眼,奇怪道:“咦,炙羊肉不是刚刚才吃过么?”怎么又做。   孟晚陶视线扫了宫珏一眼,嗯了一声,继续忙活。   小瓷:“?”   她没反应过来,见小姐说是,便高兴起来,她挺喜欢吃炙羊肉的,刚刚的炙羊肉没有小姐做的好吃。   因为要备的货比较多,这顿饭便没太细致地去做,都是好做又硬的菜。   等处理好了需要的食材,孟晚陶想了想,问了宫珏一声:“你还有什么想吃的。”   难为他这么冷的天,又这么远的路去接自己。   宫珏视线落在她挺翘的鼻梁上,有一层细密的汗。   “烤包子罢,”他道:“想吃了。”   孟晚陶笑着点头:“好,你先坐着喝点茶,吃点点心罢,等会儿就做好了。”   宫珏应了一声,不过他没去喝茶,而是拿起她今日的备货单,细细看了一遍,然后就去准备所需要的原材料——帮工这么久,做什么需要什么材料,他已经摸清楚了。   等做完饭,宫珏这边已经处理出了相当可观的基础材料,比如黄油、糖粉果仁等。   “不是让你歇着么?”孟晚陶从厨房出来,看着工作间里宫珏处理的材料,眉心拧起。   宫珏:“我也不累,闲着也是闲着,提前处理,晚上你也能早点睡。”   孟晚陶:“……”   她看了看材料,又看了宫珏:“过来吃饭罢。”   虽然今日事多,没做什么特考究的菜色,但还是很丰盛的。   炙羊肉,糖醋鱼,香煎豆腐,干豆角炒肉,鸡蛋羹,还有烤包子和鱼丸汤。   尤其是炙羊肉,刚出炉,还在滋滋冒着香味,别提多勾人了。   “快点吃饭罢,”孟晚陶示意了下:“吃完饭还要干活呢。”   一句话,大家都不再矜持,坐下就开吃。   宫珏先尝了一块炙羊肉。   外酥里嫩,咸香适中,十分美味。   见孟晚陶正看着他,他冲孟晚陶笑了下:“很好吃。”   小瓷听到了,也跟着附和:“确实好吃,比下午买的那家炙羊肉好吃多了,还是小姐手艺最好!”   孟晚陶收回视线:“快点吃罢,等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   话落,又给宫珏加了两块炙羊肉和一个烤包子。   宫珏低声道了声谢。   一顿饭吃得倒也欢畅,众人都心满意足。   吃晚饭收拾了下,便紧锣密鼓地开始备货。   虽说她对外说了,人力有限原材料有限,每日出的单子不多,但她还是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能多做就多做一些,毕竟做出来后换回的都是真金白银。   开店做生意,为了就是挣钱,孟晚陶自然也不例外。   因为晚饭吃得满足,干起活来倒也不觉得累。   直到戌时末,才算结束今天的工作。   灯收拾停当,已经亥初。   小瓷她们在码货,孟晚陶便亲自送宫珏出去。   送到院门口,要分别了,她突然想起来,大氅没拿。   “你等等,”她忙道:“我去给你拿大氅。”   话落,便小跑着往屋里去。   很快又抱着大氅跑出来。   “夜里凉,”她气息还有些喘:“披上罢。”   今日月色极好,皎洁的月光映着她如画的眉眼,宫珏嗯了一声,从她手里接过大氅,但并没有披上,而是拿在手里,另一只手伸过去,把孟晚陶因为疾跑而散落在脸颊的一缕发丝拨到耳后。   指尖划过脸侧,孟晚陶呼吸登时窒住。   宫珏却自然地收回手,对上她怔住的目光,轻轻道:“太晚了,快回罢。”   等宫珏走远了,孟晚陶都还站在那儿没回神。   看着月色下那道渐渐远去的瘦削背影,孟晚陶心脏狂跳,几乎要从胸膛蹦出来,刚刚被宫珏划过的那块肌肤,更是烧得厉害。   他到底是因为两人相熟习惯了这样亲近的相处方式,还是……故意在撩她? 第78章 . 挑明 宫珏抬手,手心贴上她额头   月色清凉如水。   映着夜空中悠哉的云, 也映着孟晚陶眉心微拢的脸。   她站在门口良久未动,只是看着宫珏离开的方向。   原本她真的只是以为,两人只是太熟了。   又同病相怜, 虽然他瞧着家里像是有些身份,但过往经历肯定很艰难,便有惺惺相惜地情感在。   她以为宫珏也是如此。   无论是帮助, 还是关心,都是相互出于此种心理。   但她现在突然觉得好像不是这么回事。   宫珏好像对她有超出普通朋友的情感。   以往没太留意。   但今日他的举动,以及眼神,实在太明显了。   明显到她要以人生四大错觉之一的‘他喜欢我’来解释,都不行。   只不过, 她不太清楚,宫珏这是因为朋友太少才对她衍生出这种情愫的缘故, 还是一时新奇, 又或者是……   “小姐, ”码好货的小瓷, 抬头没瞧见人, 便找了过来:“你站在这里做什么呀?”   孟晚陶回神, 转头看过来。   小瓷看了看小姐, 又朝外面看了看,奇怪道:“公子还没走么?”   听她提及宫珏,孟晚陶心尖轻轻跳了一下, 她收回视线:“已经走了, 走罢,该歇着了。”   小瓷还是觉得刚刚她过来的时候,看到小姐在看着外面发呆很奇怪,不自禁又朝外面看了看。   可外面空空荡荡, 除了月色就是风,什么也没有,只得关上门跟着小姐往回走。   她嘴上也没闲着,开心地道:“小姐,咱们今日比往日多出了一半的货,照这么下去,等过年的时候,就能赚得很大一笔钱了。”   在以前,莫说银钱,能吃上一顿饱饭,她都能开心地哭出来。   现在吃得好穿得好,小姐不仅有钱,还给她们发赏钱,简直就是神仙般的日子。   说到这里,她又道:“今天公子也帮了很大的忙呢,这段时间,公子天天过来帮忙,每日里那么辛苦,从来没说过累欸,公子可真是个好人!”   孟晚陶脚步一顿。   她怎么没意识到这个问题?   “怎么啦?”小瓷看着突然停下的孟晚陶,一脸茫然。   “没事。”她道。   是她疏忽了。   普通朋友,也做不到天天来帮忙罢?   小瓷觉得小姐今天有点奇怪,公子也有点奇怪。   就连小枣都奇奇怪怪的。   她想不明白,最后只好归咎于天太冷了,大家都不想说话。   “不过,公子对小姐确实好,”小瓷又道:“平日里帮忙,送东西就算了,今天还特意进城接小姐。”   孟晚陶被她说的心里有点乱。   大枣和小枣两人都收拾停当,见她过来,笑着道:“小姐,可以休息了,都装好了。”   孟晚陶看了她们一眼:“嗯,今日辛苦了,你们跟我进屋。”   “我去给小姐打水。”小瓷今儿有些亢奋,边说边去打洗漱的热水:“马上就来。”   孟晚陶看了小瓷一眼,没管她,示意大枣跟小枣进屋。   到了屋里,她从匣子里取出今日定远侯府给小枣的酬金,说是酬金,也包含了一部分赏银。   不算多,但也不算少,整整六十两。   “这钱,”孟晚陶笑着道:“是小枣辛苦挣的。”   小枣忙道:“都是小姐教的好,我这一身手艺,都是小姐给的,连我跟姐姐的命也都是小姐留的,小姐这样说,实在……”   “本来就是你挣的,”孟晚陶笑着打断她的话:“今日郡主都夸你呢,有了今日这一遭,日后想要请你去做宴上糕点的,怕是不会少了。”   小枣腼腆一笑:“那也是小姐教的好。”   小瓷端着热水进来,看到孟晚陶手里的钱,羡慕道:“我要是聪明点就好了,也跟小姐学,这样也能给小姐挣钱了。”   孟晚陶从里面拿了几锭出来,道:“一人一锭。”   一锭就是十两。   这可不是个小数目。   大枣和小枣都不敢要。   小瓷也不敢要,她惊讶道:“这也太多了。”   “也不算太多,”孟晚陶笑了:“开铺子到现在,也没发过月银,就当是月银个赏钱一并的罢。”   就是招了人看店,也需要一笔钱呢,更别说这三人还身兼数职。   这个钱,孟晚陶给的不心疼。   “快拿着罢,”看她们三人呆愣的样子,孟晚陶笑着道:“等你们都有本事有出息了,挣多多的钱拿来给我,我一定不推辞全收下。”   小枣看了大枣一眼。   “快收了睡觉去,”孟晚陶催促道:“明日还要早起进城呢,夜都这么深了。”   大枣和小枣这才上前收了。   小瓷也美滋滋收下。   等大枣和小枣出去后,孟晚陶便准备泡泡脚。   抬头就见小瓷捧着那锭银子,一脸傻笑。   “开心成这样?”孟晚陶加了一包之前自己磨得艾草包泡着,边打趣小瓷:“还不知道你这么财迷呢。”   小瓷捧着银子凑过来,开心地道:“当然开心,小姐不也很开心。”   孟晚陶笑了:“那是自然。”   可能是刚刚站在门口吹了点冷风,孟晚陶嗓子有些不太舒服,她给自己倒了菊花茶,小口小口喝着。   “不得攒嫁妆么!”小瓷一脸认真地道。   孟晚陶:“?”   她抬眼,透过氤氲的热气,看着还不过是个小孩子样的小瓷,好笑道:“才多大就想着攒嫁妆了?”   主意还挺大!   “给小姐攒啊!”小瓷转头看着她,拧着眉头,神色格外认真。   噗……   孟晚陶刚喝进嘴里的一口茶,被这话惊得全吐了。   “咳咳咳……”又惊又羞的孟晚陶,呛得咳个不停。   小瓷忙过来给她顺气。   孟晚陶拿起擦了嘴角的茶水,一脸奇怪地看着小瓷:“你脑子里一天天的都在想什么啊?”   小瓷:“今日在宴上,我听赵小姐身边喜儿说的啊。”   孟晚陶佯装平静,继续泡脚:“说了什么?”   “喜儿说,”小瓷认真道:“女孩子要早为自己打算,小姐们呢,有家里谋划,我们这些做丫鬟的,就只能自己给自己谋划,早早的多给自己备一些嫁妆,嫁了人也有些底气,就算不嫁人,攒点钱,也是好的。”   孟晚陶:“……”   她都不知道,小瓷今儿还跟人说了这些话呢。   “我觉得她说得很对,”小瓷重新倒了一杯茶端过来,又道:“小姐跟府里关系不太好,到嫁人的时候,府里若不给准备,小姐岂不是要受气?我就决定,我要把钱攒下来,到时候给小姐当嫁妆。”   孟晚陶又感动又觉好笑:“你的钱,还不都是我给你的?”   都没有别的进项,攒的是哪门子的钱?   小瓷一点儿都不觉得有什么,她凑过来,认真道:“从明日开始,小姐也教我做点心罢,我也出去挣钱去,挣了钱都给小姐留着当嫁妆 。”   孟晚陶想说,你的天份实在没点在厨艺上,她看她这么期待这么认真,孟晚陶一时也没忍心打击她:“嗯。”   小瓷开心了。   “你的钱,”孟晚陶笑了下:“给自己留着攒嫁妆罢。”   小瓷一本正经:“我又不嫁人,我要一辈子跟着小姐,就给小姐攒。”   孟晚陶笑着摇了摇头,她年岁小着呢,想法天真。   反正到时候,无论她们谁出嫁,她都会出一份丰厚的嫁妆,小瓷这么有奔头,就让她攒着好了,有个目标,她学东西还能更勤快用心些。   “小姐,”小瓷坐在孟晚陶脚边的小杌子上,仰头看着她:“今日她们都说,是相亲宴,所以夫人们才都家里适龄的姑娘都带了出来,小姐有相到么?”   孟晚陶:“……”   要不是有前车之鉴,孟晚陶差点又要被茶水呛到。   “你……”她把茶杯放下,看着小瓷,拧着眉头道:“怎么今日满口都是嫁啊娶啊,你是想嫁人了?”   小瓷否认:“我才没有!我就是偷听到那些小丫鬟们私下里偷偷讨论哪家的公子有才,哪家公子品行相貌好……想着小姐只顾着吃席,也听不到这些话,就想跟小姐说说。”   “好了好了,”听她越说越远,孟晚陶连忙打住:“水凉了,帮我倒了去。”   她擦干脚穿上鞋袜,准备去睡觉。   “小姐,”小瓷喊住她:“这真的很要紧,你就没考虑一下未来找个什么样的夫家?得提前打算的,京城里品性才学样样好的公子,可不多,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呢。”   孟晚陶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   正要让她别想这些有的没的,好好挣钱最要紧,就听到她又小声嘀咕了句:“不过我瞧着,满京城也没一个有阿覆公子长得好的。”   孟晚陶眼皮一跳,转身看过来。   小瓷一本正经地掰着手指头细数:“又勤快,又能干活,对小姐还好,模样也好……挺好的。”   孟晚陶:“………………”   她还没生出这样的打算,她倒是帮她先惦记上了。   小瓷说了一通,抬头见小姐正直勾勾看着她。   她愣了下,然后闭上了嘴。   过了会儿,她不死心地小声问:“小姐不也挺喜欢阿覆公子的么?”   孟晚陶眉头立时都拧了起来。   她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   就在她要发作时,小瓷一点儿危机意识都没有地继续道:“阿覆公子人多好啊,长得还好看!”   孟晚陶正要让她快闭嘴,突然反应过来她刚刚说的‘也’。   也?   也是什么意思?   “而且,我看公子一直都挺喜欢小姐的呢。”小瓷像个竹筒一样,太过亢奋,一直在哗啦啦倒豆子。   孟晚陶:“………………”   见小姐脸色有些奇怪,小瓷不敢在说了,只眨巴着眼小心翼翼地看着她。   孟晚陶缓了好一会儿,才消化小瓷刚刚的话。   “这种别乱说,”她道:“容易让人误会。”   小瓷刚想说自己没乱说,但对上小姐的视线:“哦。”   信息量太大,孟晚陶一时间不能处理完,呼吸也极度不畅,她摆摆手赶小瓷赶紧去睡觉。   小瓷端着水出去,走到门口,又停下来:“小姐,我没乱说,不是我一个人这么认为,小枣也这么觉得。”   孟晚陶眼角抽了下:“觉得什么?”   小瓷:“觉得……公子喜欢小姐。”   孟晚陶:“……”   孟晚陶:“……………………”   像是为了验证自己的话一样,小瓷紧跟着又道:“要不是喜欢小姐,为什么要对小姐这么好啊?”   孟晚陶呆呆站在那儿,过了许久,才回过神来。   小瓷什么时候走的她也不知道,门已经关上了,屋里安静极了,只剩蜡烛燃烧的哔啵声。   她喝了半盏有些凉的茶,吹灭蜡烛,爬上榻,睡觉。   小瓷压根不知道自己这一箩筐话,给孟晚陶带来什么样的冲击。   她把水倒了,自己去洗漱了,把今日新得银子跟之前小姐给的银子放到一起,藏好了,这才睡了。   一锭银子,加上之前小姐赏的,或时不时攒的零钱,她现在有十三两二钱银子了。   想着这么多银子,小瓷便美滋滋地睡了,且睡得十分香甜。   却压根不知道,主屋里,孟晚陶一点儿睡意也没有。   她闭上眼,眼前便是今日宫珏那些暧.昧的举动。   许是夜太安静,也许是因为今天发生了太多事,让她想起来之前两人之间的点点滴滴。   那个时候没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便一直以为是宫珏待她亲近。   现在回想一下,完全就是有迹可循。   只是都让她给忽视了。   宫珏喜欢她?   孟晚陶睁着眼睛,看着账顶的月光,整个人都处在莫名欢喜与莫名茫然的云端。   空落落,像是踩在云彩上,上不着天,下不着地。   他真的喜欢她吗?   不是一时可有可无的好感?   他的喜欢是只是短暂地喜欢一下,还是打算娶她?娶她的话,他家里又会怎么说,会不会同意?   明明不想想这些事,可这些事情,却像是长了翅膀一样往孟晚陶脑海中钻。   最后她浑身炸毛的坐起来,烦躁地蹬了两下被子,这才破罐子破摔一般,心道,反正现在她也没想着嫁人,边走边看罢。   虽然她对宫珏也有些好感,但现阶段她的铺子正蒸蒸日上,果园也在筹备阶段,明年还有辣椒的繁育,和辣椒制品的制作和推广售卖,她主要精力还是要放在事业上,不能被冲昏了头脑。   他若只是一时的好感,那她至少还有事业,还有钱在手里,在这个世界也更有立足之本。   想通了这一层,孟晚陶心里总算不再那么没着没落,她重新躺回去,把被子拉过头顶,强迫自己睡了。   只不过这一觉,她睡得很不安生。   做了许多孟,都是些混沌的噩梦。   第二天一早,小瓷起来见主屋的灯没亮,过来喊她的时候,孟晚陶只觉得头痛欲裂。   昨日一整天在定远侯府就一直紧绷着神经,回来后又忙活到那么晚,主要是没睡好,整个人疲惫到了极点。   “小枣今日煮的皮蛋瘦肉粥和……”小瓷一边掀帐子,一边开心地汇报今日的早饭,抬头就被孟晚陶的样子吓了一跳。   “小姐!”见孟晚陶面色发白,看上去有气无力,小枣忙道:“小姐你怎么了?”   “生病了吗?”   “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我、我这就去请大夫……”   孟晚陶正在穿衣服,听到她惊慌失措的声音,叽叽喳喳,吵得太阳穴更疼了。   “我没事,”她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对小瓷道:“你别喊。”   小瓷忙闭嘴,但眼神却十分担心。   “小姐……”她还是忍不住开口。   孟晚陶洗漱了后,喝了点热茶,稍稍缓过来一些:“真没事,只是没睡好,过会儿就好了。”   小瓷抬眼看她,硬着头皮道:“小姐你脸色很差,还是请大夫看看,今日就别去铺子。”   孟晚陶没同意。   “不妨事。”话落,她掀开帘子便径直出屋。   这才哪到哪,以前,她边上学边打工那会儿,发着高烧都坚持上完了班。   这只是一点点头疼而已。   小瓷见劝不住,只得忙跟上去,并时不时盯着她看,生怕会更严重了。   大枣和小枣见她脸色这般难看,也劝她在歇歇,等天亮请个大夫看看,铺子就交给她们,孟晚陶还是一样的回答。   这个家到底是小姐当家作主,小瓷三人也只好不再说什么。   冬日的清晨,尤其是天没亮的时候,冷得紧,孟晚陶在院子里走了两趟,便彻底精神了。   敲门声响,小瓷正在收拾等会带的东西,离门口最近,听到声音,立马跑过去开门。   孟晚陶正在厨房指点小枣做早饭,听到动静,整个人就是一愣。   这个时辰,会来的人只有一个。   往常知道宫珏来了,孟晚陶第一反应就是开心。   但今天除了开心外,还有点别样的情绪,有一点点窘迫和……害怕。   “小姐,”小瓷在门口冲里面喊:“是李婶,来送牛初乳的。”   听到这话,孟晚陶心里竟有些许失落,她眉心拧了拧,走到厨房门口,说道:“拿进来罢,麻烦李婶了。”   李婶笑着说这算什么麻烦,问了好,就忙走了。   小瓷抱着一盆牛初乳进来,笑着道:“李婶说今天的牛初乳最好,做奶豆腐肯定好吃!”   孟晚陶看了一眼,品质确实不错,嗯了一声,转身要回厨房时,眼风里瞥到什么。   她心头一跳,回头。   宫珏披着那件天青色大氅,踏进院子,朝她走来。   两人视线对上,宫珏眸色微微一顿。   但很快恢复如常,像往常一样,扬唇冲她一笑。   看着他脸上和平日里别无二致的笑,孟晚陶眉心动了动,她明确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等他走近了,孟晚陶也回了他一个如常的笑:“来了?”   “嗯。”他道。   孟晚陶指了指花厅:“可以吃饭了,你先过去。”   宫珏没动,眉心蹙起:“你脸色很差,生病了?”   孟晚陶摇头:“没,可能是昨日太累了,也没太……”   她话没说完,宫珏就抬手,像之前她探他额头一样,手心贴在了她额上。   孟晚陶:“……” 第79章 . 辞行 一道低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这顿饭, 在小瓷大枣小枣三人眼里,与往日并无任何不同。   但孟晚陶却特别明确地感受到,她跟宫珏之间有什么东西变了。   有时视线相接, 她都感觉到两人神色在那一瞬间的细微变化。   很奇妙。   对于一个一直都在打工赚钱上学从未谈过恋爱的情感小白而言,孟晚陶觉得这种感觉似乎也不错。   马车里,正在啃苹果的小瓷, 看到小姐突然抿起嘴角笑得格外诡异,她愣了一下。   “小姐?”   孟晚陶还沉浸在这种奇妙中没,压根听不到小瓷的声音。   “小姐?”   孟晚陶还是没反应。   小瓷急了,凑过来:“小姐!”   孟晚陶被吓了一跳,抬眼不满地看着小瓷:“你做什么这么大声, 吓死我了!”   小瓷:“……”   小瓷指了指她嘴角:“在笑什么?喊了你好几声呢,都不理人。”   孟晚陶摸了摸笑得有些僵硬的嘴角, 敛了情绪吗, 道:“想着今日会有多少新客源, 能多挣好些钱, 开心。”   “可不是么!”小瓷也很开心:“我昨晚都开心得睡不着!”   说完, 她又往这边挪了挪:“小姐头还疼么?”   看刚刚笑得那样开心, 应当是不疼了罢?   被小瓷这么一提, 孟晚陶就觉得太阳穴又开始胀痛,不过比刚起床时要好许多。   “还好。”她道。   “那就好,”小瓷啃了一口苹果:“小姐不是没睡好么, 进城还要好一会儿呢, 小姐躺我腿上,再眯一会儿。”   “不妨事。”孟晚陶靠着车厢轻轻摆手。   到底没休息好,再缓解,也还是不如往日精力充沛。   再加上她又时不时想起宫珏, 便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就连兰姨特意过来,告知,今日承誉伯府二爷办砸了差事,被上峰训斥,不仅丢了脸面,还把手里的一部分权也给弄丢了,如今正在家里闭门思过。   大房也即承誉伯孟司远,打从摔断了腿,伯爵府就跟笼着黑云似的,又在孟晚陶身上几次吃瘪,昨日去赴翌阳郡主的宴,更是被孟晚陶这个不招府里待见压过一头,还被她暗暗打脸,府里气氛就更低沉了。   尤其是,他们最在意的,一直竭力压着的,府中三小姐在外面开个糕点铺子的消息,现在传得人尽皆知,哪怕有是夸孟晚陶聪颖能干的声音,伯爵府也觉得丢尽了脸面,连同那些夸赞声,都觉得是在嘲笑他们伯爵府。   为此老夫人可以又摔了一套茶盏。   更不用说,翌阳郡主对孟晚陶颇有青眼,国公夫人也在宴上夸了一句,这哪里是夸他们伯爵府的小姐?   这分明是孟晚陶在打他们的脸。   好容易过了一夜情绪才稍稍缓和一些,今日二房又办砸了差,闹得沸沸扬扬,前些日子的花团锦簇,现在都全变成了笑话!   承誉伯府今日大门紧闭,直接谢客了。   就连来探望摔断了腿正在养伤的客人,也都被客客气气送了出去。   再看这边,喜乐美食铺生意蒸蒸日上,对比分外鲜明,旁人就算不想看笑话,也架不住笑话总往自己眼前蹿呐。   云兰听到点风声,又着意一打听,可不乐开了花。   承誉伯府只要倒霉,她就开心。   更别说,现在是承誉伯府倒霉,而阿榆声名还有生意都大好,她就更开心了。   她连铺子都不管了,直接交给宋青山自己处理,便迫不及待来给孟晚陶分享这个好消息。   “真的啊?”孟晚陶对承誉伯府的事,并不太感兴趣。   只要他们不来找她的茬,她懒得搭理。   当然,他们倒霉对她来说自然也算是喜事。   多栽点跟头,免得总是自视甚高,动不动便想着拿捏她。   云兰笑容顿了下:“自然是真的,怎么,你不高兴?”   “高兴,”孟晚陶看她一眼,惫懒道:“不过那边跟我也没太大关系,别来烦我就行。”   跟他们纠葛,费时费力,还影响心情,何必?   云兰盯着她看了会儿,突然道:“你有心事?”   孟晚陶最近在学打算盘,没有计算器,数字太多的时候,容易出错,笔算的又浪费纸张和笔,用算盘就没这些顾虑了。   听到云兰的话,她打算盘的手一顿。   “嗯?”她眼带迷茫:“什么?”   云兰一脸笃定:“你肯定有心事。”   平日里再忙再累,也没见孟晚陶这个样子过。   孟晚陶顿了片刻,笑了:“我能有什么心事,真的是太累了,昨天夜里还没睡好。”   云兰并不太信这个说辞,但既然她不想说,她便也没再追问,而是接过她的账本:“算什么?我帮你算,你歇一会儿。”   孟晚陶想了想,把另一本账本递给兰姨:“兰姨帮着算这里的罢。”   云兰:“……”果然有心事。   平日里她要帮忙都拦着的,今日竟然这么主动?   罢了。   云兰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估摸着不是什么要紧的,等她主动开口罢。   因着昨日翌阳郡主冬日宴的缘故,今日生意比往日要红火数倍,铺子里忙得不可开交。   好容易得了会儿闲,孟晚陶想起件要紧的事来:“这几日我怕是顾不上了,兰姨若得空帮着寻摸着招两个人来。”   总是这样都在铺子里,并不是长久之计。   云兰点头:“可以,雇还是买?”   孟晚陶对‘买’并不十分抗拒。   时势所致,她没那么大的本事和能力独领风骚,随波逐流中保持本心,便已无愧。   “都行,”孟晚陶一边招呼客人,一边抽时间回了兰姨一句:“兰姨看着办就行。”   看人这方面,兰姨还是很强的。   这若在现代,兰姨绝对是搞人力的一把好手。   新客太多,还大多都是有身份的,孟晚陶还打算长长久久地做生意,自然不好怠慢,于是今日到了申时才终于都处理完。   和平常比着,晚了有一个时辰。   铺子里这么忙,兰姨也没提前走,就一直在帮忙,这会儿总算忙完了,她又累,又开心道:“好了,你们快点回去罢,别耽搁了,免得走夜路。”   跟兰姨自然也用不着客套,走之前她还跟兰姨说了一嘴:“一直住庄子上也不是事,等过了年还是得般进城里来。”   云兰知道她一直有这个打算:“我帮你打听着。”   同兰姨分别后,马车便一路朝城门而去。   时辰不早了,今日还有许多货要备,路上能走快点,还是节省时间比较好。   不过累,也是累并快乐着。   “国公府竟然也来下了订单,”小枣欣喜道:“定是昨日见小姐如此优秀,才动了心思。”   孟晚陶正靠着车厢闭目养神,闻言,撩起眼皮看过去,嘴角扬起一抹笑:“也可能是给翌阳郡主面子。”   小枣愣了愣,马上又道:“那也是因为小姐优秀,翌阳郡主才另眼相待,国公夫人这才会动心思,而且小姐的手艺本来就好,等国公夫人尝过了,自然会在那不绝口,日日让人来订。”   本来小枣就是三人里最聪明机灵的,开了一段时间的铺子,口才也跟着上来了,真是不得了。   “嗯,”孟晚陶看着她笑了:“等国公府也来请咱们的糕点小师傅,那咱们铺子就是真的在京城立住了脚跟。”   小枣:“……”   小枣脸一红,害羞又欣喜:“都、都是小姐教的好,我都是跟小姐学的。”   “不用谦虚,”孟晚陶冲她挑了下眉:“你就是很好。”   听到这话,小枣整个人都愣在那儿。   孟晚陶给了她个继续加油的眼神,便又闭上眼睛养神了。   小枣却是缓了好一会儿,才红着眼睛,又感动又开心地瞄了孟晚陶好几眼,最后,见她闭着眼睛,也知她这两日是累着了,又克制地把自己的情绪压回去。   从来没再马车上睡着的孟晚陶竟然慢慢睡着了。   见小姐睡着了,三人噤声小心把垫子塞好,又坐到两旁,用身体挡着些,免得不小心摔了小姐。   而庄子这边,宫珏处理完几份棘手的密报,又看了眼新传回的承誉伯府那边的消息。   他随手把信烧了,看了眼更漏,眉心微蹙:“还没回?”   没有主语,李渠也知道主子问的是谁。   他回道:“昨日之后,三小姐的铺子便在京城出了名,今日慕名而去的颇多,便忙了些。”   宫珏眉心直接拧起。   李渠没抬头,就看着自己脚尖。   三小姐主意大,回不回,什么时候回,他哪里做得了主。   但想到近来朝中的局势,李渠还是硬着头皮道:“主子已经离朝两月余,年关了,朝中各方势力更不安生,如今边关也有动静,主子打算什么时候……”   他话没说完,就被书房里陡然骤降的低气压把话压了回去。   原本只是远离朝堂一个月,好在暗处清理一些麻烦,顺便震慑太后。   只是没想到,如今都两个多月了。   宫珏看了看屏风架上整整齐齐挂着的,孟晚陶送他的两件斗篷。   “明日一早,”只静了片刻,他便冷声道:“上早朝。”   朝中不太平,关外也不太平,就连西南都不安生,也是时候回去了。   李渠一怔,马上恭敬道:“属下这就去准备!”   宫珏没再看他,起身拿了那件天青色的大氅朝外走。   主子心情不太好。   李渠站了片后,忙转身跟出去。   他非常理解主子,朝上总是各种各样的事,塞外犬戎还虎视眈眈,现在又要跟心上人分开了,换谁谁心情能好?   宫珏出了院子,朝孟晚陶庄子走,走了没多会儿,他冷声道:“别跟着。”   李渠:“………………”   虽然有些不解,但李渠还是立刻听命,隐匿了身形。   藏在暗处,主子看不到他的脸,李渠脸上的疑惑和茫然更是不加掩饰。   主子不会是生他的气了罢?   宫珏站在院门口等了许久,才看到孟晚陶的马车出现。   脸上的寒霜登时便化了。   孟晚陶几乎睡了一路,到了家,马车停下来,她都没醒。   还是小瓷喊她了好几声,她才醒过来。   睡了这么一会儿,虽然不太.安生,也还是缓解了下疲惫,孟晚陶精神好多了。   因为刚醒,还有迷糊,惺忪中扶着不知道是大枣还是小瓷的手下马车,还没站稳就听到一道低沉的嗓音从头顶传来:   “脸色怎么还这么差?”   孟晚陶一僵,抬头看到宫珏的脸,彻底清醒了。   “你什么……时候来的?”孟晚陶又惊又喜。   “刚刚,”这件事上,宫珏从来没说过实话:“想着你这个时辰也该回了。”   孟晚陶才不信他这话,哪那么巧,回回她一到家他就已经等着了,要么刚到家没多会儿他就找来了,定然是早早地就等着,才每次都那么‘准时’。   她刚开了口,话音还未出,掌心传来的温热体温和触感,便让她整个人当场呆住。   她手还扶着他的手呢。   呆了一瞬罢,她便假装平静地收回了手。   宫珏:“……”   他眉心微动,视线在她收回的手上扫了一眼,然后也装作刚刚什么都没发生,继续刚刚的问题:“脸色这么差,是不是病了,请太、大夫看过没?”   孟晚陶稳住心神,冲他笑笑:“不打紧,好好睡一觉就好了,就是昨日太累了。”   宫珏还要再说什么,孟晚陶便又道:“你肯定等了许久,快进来罢,今日铺子生意特别好,接了许多单子。”   见她不似强撑,宫珏只好把话又收了回去。   虽不肯看大夫,可安神汤药还是该喝上一剂,等会儿就让李渠送来。   小瓷最后一个下车,还要拎好多东西,等她抱着东西往院子里走时,瞧着前面小姐和公子的背影,不自觉皱起眉头——他们怎么看着怪怪的?   怀里物什实在太重,小瓷也没那份细心去深究,转头喊小枣来帮她忙的时候,就把刚刚那点疑惑彻底给抛到了脑后。   因着孟晚陶身体不适,今日大部分活计都是由宫珏还有小枣来完成。   她只坐在那儿,或者站在一旁指挥。   ——在宫珏的坚持下,大部分时候都是坐着。   连晚饭她都没插手,是以,到吃晚饭时,孟晚陶已经缓过来了。   见她气色好转,小瓷三人也松了口气,饭桌上喜气洋洋,叽叽喳喳个不停。   孟晚陶几乎没开口,就听她们说。   听了一会儿,她察觉到什么,朝宫珏看过去。   宫珏坐在她身旁的位置,眼睛却没看饭桌,而是在看她。   她眨眨眼,小声道:“怎么了?饭菜不合口味?”   今天的菜全都是小枣做的。   宫珏也不躲,就看着她:“没有。”   孟晚陶笑了:“那你不吃饭,看着我做什么?”   宫珏被问住了。   看着她,自然是因为想看她,可这算什么理由?   他收回视线,闷闷嗯了一声,开始吃饭。   孟晚陶:“?”   晚饭后,李渠送来了安神汤,孟晚陶原本不想吃药的,但宫珏都特意让人拿来了,她也不好拒绝,更别说,小瓷一听到安神汤,就赶紧收了去熬药,孟晚陶阻止都来不及,只得由着她去。   大枣小枣忙着理货,花厅里便剩下孟晚陶和宫珏两人。   “你也早点回去休息罢,”孟晚陶对他说:“你一个人干两个人的活,也挺累的。”   宫珏嗯了一声道:“明日我要回城一段时间。”   孟晚陶还沉浸在刚刚的话题里,乍然听到这话,没太反应过来:“什么?回哪里?”   宫珏眉心已经拧了起来。   孟晚陶却是已经反应过来了,她道:“回家?”   宫珏想了想,这个说法好像也对,便点了点头。   孟晚陶眼底划过一丝失落。   但很快她就扬起嘴角:“那挺好啊,这边到底还是偏僻了……你怎么没早说啊,我都没准备,明日什么时辰,我给你送行。”   “四更天。”   孟晚陶怔了下。   这个时间……她顾不上给他送行了。   “不用给我送行,”宫珏道:“我就是跟你说一声。”   孟晚陶心里有点难过,但脸上还是笑着:“这么突然,也没提前说?”   宫珏心情很不好,尤其是看她明明不想笑,心情就更不好了。   不是生气,就是难受,他也形容不出来,没有宣泄口的郁闷让他整个人都暴躁起来。   他微微垂眸,竭力调整了下情绪:“临时决定的。”   孟晚陶:“……哦。”   气氛安静了一瞬,孟晚陶随后道:“那,我就不送你了。”   宫珏:“嗯。”   孟晚陶又接过话:“你家住哪里?有时间让人给你送些新品……”   宫珏:“我得空就回来看你。”   孟晚陶:“………………”   她懂了。   盯着他看了片刻,孟晚陶心底的茫然突然就散了,她笑笑:“好。”   看着她这个笑,宫珏心口更堵了。   送了宫珏出去,转身回来时,孟晚陶脸上的笑便散了。   要走了不提前说,现在连个家里信息也不留。   自作多情并不能够,本身他们之间也没什么,她也只是刚刚察觉到一点迹象有一点点萌芽。   只是,他们认识了这么久,怎么也算朋友了,看来是她自以为是了。   小瓷煮好安神汤端进来:“小姐,安神汤煮好了,已经晾了一会儿,还有一点点烫,再稍等下就可以喝了,我……”   她话没说完孟晚陶便接过她手里的碗,一饮而尽。   小瓷:“……”   孟晚陶强打着精神,洗漱后,睡了。   看了全程的小瓷:“?”   盖好被子,孟晚陶闭着眼对小瓷道:“帮我把灯熄了。”   小瓷:“……哦。”   小瓷熄了灯,出去后,站在院子里,一脸茫然:“小姐怎么了这是?”   太累罢?   对,肯定是太累了!   她回头看了眼紧闭的房门,默默握拳,明日起她要多干活,不能让小姐再这么累了!   默默发了誓,她这才回房间睡觉。   可能是突然想明白,宫珏对自己不过是一时的好感,他们甚至连正经朋友都算不上,有些释然。   也可能是安神汤起了作用。   孟晚陶闭上眼没多会儿便睡着了,还睡得特别沉。   这边庄子上还灯火通明。   宫珏在书房里提笔疾书,想着把事务都抓紧处理了,好腾出时间回来见孟晚陶。   李渠在一旁看了半天,最后没忍住问了一句:“主子跟三小姐说了么?”   宫珏:“嗯。”   李渠:“?”   说过了?   那三小姐怎么瞧着一点儿也不伤心?   听出他话里还有深意,宫珏抬眼看他:“你想说什么?”   李渠:“……属下以为,主子离开,三小姐会难过。”   宫珏:“……”是哦,她好像不难过。   想到这个,宫珏眉心紧拧,连嘴角都抿了起来。 第80章 . 霹雳 宫珏:“?”   许是一夜安睡, 又或许是看得开,再睁开眼的时候,孟晚陶心情已经好转不少。   小瓷过来喊人起床, 看到她气色还不错,脸上有了笑:“小姐好些了么?”   “嗯,”孟晚陶一边穿衣服, 一边道:“好多了。”   小瓷把热水端进来:“瞧着也比昨日有精神,气色也好了不少,公子向来对小姐好,送的安神汤也果然好用!”   孟晚陶穿鞋的动作一顿,片刻后, 她眨了眨眼,淡淡嗯了一声。   小瓷还在开心小姐今日身子好了, 并没有听出这声回应里的异常。   今日早饭吃得是鲜嫩爽滑的豆腐脑, 配的卤子也是众人钟爱的肉羹, 还配了酸萝卜, 主食是酥得掉渣的牛舌饼。   小瓷咬一口酥酥的牛舌饼, 然后把咬口往豆腐脑里一泡, 再拿出来, 美滋滋又咬了一口,唔唔哝哝道:“今天公子没过来呀,他可是最爱吃豆腐脑的呢。”   孟晚陶正在吃饭, 没接小瓷这话。   小瓷也不在意, 自顾自地在那儿说:“要不要给公子送一碗过去,今天的豆腐脑很好喝欸,好久没吃牛舌饼了,也好好吃!”   孟晚陶抬眼。   小瓷已经吃完了一个牛舌饼, 正伸手拿第二个,便对上了小姐的视线。   她咧嘴一笑:“送么?”   “不用了,”孟晚陶收回视线,神色平静地继续吃早饭:“他走了。”   桌上登时一静。   连大枣和小枣都停下来抬头看着孟晚陶。   孟晚陶神情跟往日无异,她看着三人,笑了:“真的走了,没跟你们开玩笑,还不赶紧吃饭,今日铺子里也很忙的。”   大枣小枣都没敢彼此对视,忙低头吃饭。   只有小瓷一无所觉,还很惊讶:“走了?什么时候走的啊,怎么突然就走了,昨日不还一起吃晚饭的么?”   孟晚陶咬了一口泡软了一些的牛舌饼,味道很不错,她一边吃一边道:“就今天,这个时候大概……”   话说到一半,她突然意识到什么。   她们每日进城出发的时间都是刚刚好到城门的时候开城门,宫珏走那么早,他怎么进城?   不是进城,那便是离京。   想到这里,她扯起嘴角笑了笑,他也没有说说家就是京城的,这样看来是她误会了,还以为宫珏是京城哪家的。   认识这么久,一起同桌吃饭这么久,不知道家是哪里的就算了,连姓名都不知道,说出去都没人信。   反正谁要这么跟她说,她是不信的。   “这会儿已经走了。”她笑容淡了些,舀了一勺白嫩嫩的豆腐脑,又软又滑,满口清香。   小瓷还是很惊讶。   “小姐你怎么不说呀,”小瓷遗憾道:“都没有送送公子。”   孟晚陶看她一眼,好笑道:“还要赶路去照看铺子,哪有时间送行?”   小瓷一想也是,她们没日早上都好匆忙的,他走得那样早,又赶到了一起,确实难抽时间。   “说得也是,”小瓷神情恢复平静,一边吃一边问:“公子去哪了呀,什么时候回来?”   在她看来,宫珏就是有事去办事了。   “回家了,”孟晚陶剥了一个茶鸡蛋:“什么时候回来不知道,会不会回来也不知道,也可能不回来了罢。”   小瓷:“……”   大枣小枣:“……”   小瓷突然就懂了为什么刚刚大枣和小枣两人都不说话了。   半晌,她眨了眨眼睛:“哦。”   话落她也不敢再说什么了。   但她心里都是疑问。   公子不是喜欢小姐么,怎么这就走了?   而且小姐不是也喜欢公子么?   就这样走了?   还不一定回来?   到底怎么回事呀?   这是她头一次有成算,没有心里想什么嘴上就说什么。   一直到出发,再到进城,这一路,孟晚陶都没再开口提宫珏一句。   小瓷忍得了一时,忍不了一世。   她忍了这一路,等到了铺子,看小姐若无其事的样子,到底还是憋不住了,趁着还没开门,凑到小姐跟前,小声劝慰:“小姐你别伤心。”   孟晚陶正在盘算少了个帮手,订单的那些货,该怎么想办法尽早做出来给各家送过去,现在这样的情况,又临近年关,是时候招几个人了,不能她总是一直这样忙着分不开身。   正盘算着到底该招几个人合适的孟晚陶,听到小瓷这话,有点不解,她看了她一眼,笑了:“我伤心什么?”   看着小姐脸上的笑,还有与往日无异的神色,小瓷一怔。   嗯?   小姐竟然不难过?   可小姐不是喜欢公子的么!   她磕磕巴巴道:“就是、就是公子突然走了,肯定是有要紧事,说不定过几天就回来了……”   孟晚陶笑出了声:“嗯,我没事,快去理货,等会儿客人就来了。”   小瓷犹豫了片刻,还是没再说什么,乖乖去理货。   等小瓷走开,孟晚陶勾订单,写清楚每份单子送到哪家的条子,忙了一会儿,停了下来。   她确实不伤心。   不管宫珏到底是怎么想的,她的日子总是要过的。   总不能因为他的离开,还有他的保留,她日子就不过了罢?   挨过那么多年饿的孟晚陶才做不出这种蠢事。   什么都没有事业重要。   没了事业是真的会饿死的,但其他的不会。   而且忙起来的话,就没精力去想那么多了,时间久了,也就冲淡了。   晨曦的微光在东方初现时,铺子便忙了起来。   客人上门,要招呼客人,还要给之前的一部分送货上门的订单送货。   每日的这个时候是最忙的。   小枣和小瓷按着条子去送货,店里暂时便只有孟晚陶和大枣顾着。   翌阳郡主冬日宴才过去两天,效应还在,铺子忙得不可开交。   自然,进账也是十分的可观,就算忙也忙得开心。   到半晌午时,客人稍稍少一些的时候,孟晚陶总算可以喝口茶,缓口气。   “你们这里是要招人么?”   柜台后坐在高脚凳上歇着正在倒第二杯水的孟晚陶听到声音,抬头。   是个刚刚跟柜台差不多高度,灰头土脸的小孩儿。   孟晚陶从高脚凳上下来,往外面仔细看了看。   还真是个小孩。   穿得破破烂烂,怎么瞧怎么像个小乞儿。   见她没说话,那小孩儿又问了一句:“我前两日听到,你们铺子里打算招人,招到、到人了么?”   他抿着嘴巴,有些胆怯,但两只眼睛却甚是明亮,黑漆漆的,还带着几分期待。   孟晚陶犹豫了下,点头:“你要找事做?”   小孩儿眼睛更亮了,重重点头,点完头,还分外拘谨道:“我可以么?”   孟晚陶眨了眨眼。   小孩儿忙道:“我知道你们每日里需要给人送货,我力气很大的,而且我跑得很快!”   说完,怕孟晚陶不信,他还搬了下门口的小石狮子给孟晚陶看他的力气。   “哎!”孟晚陶忙制止他:“你小心砸到脚!”   那小石狮子可不轻,是她特意找了石匠定做的。   小孩儿却不在意这个,只抿着嘴巴期待又忐忑地眨巴着狗狗眼看着孟晚陶。   孟晚陶:“……”   就在这时,兰姨来了。   “哎哟,”云兰一看到那小孩儿,就拧眉道:“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孟晚陶看向兰姨:“兰姨认识他?”   “总在巷子里转悠的小乞儿,”云兰道:“前两日我寻摸着招人,他就找上门了,他这样的年纪,能做得了什么工?”主要是不知根底,又是给孟晚陶招人,她自然不考虑。   “我能做的!”像是知道是谁能做主一样,小孩儿就看着孟晚陶,本就有些下至的狗狗眼,看着更可怜了。   不是孟晚陶圣母。   是她也过过这样的日子。   那个时候,她也很小,去哪里找工,人家都不要她,最后没办法,捡了很长时间的垃圾维生,直到大了一些,才有人可怜她肯用她。   那是她最艰难,最难捱的时候。   当然可怜归可怜,品性还是要弄清楚的。   她打定了主意,只是没有第一时间表现出来,只问他:“除了送货,你还会什么?”   小孩儿道:“我会跟人!我跑得快而且很会藏!要是跟什么人,一定不会被发现!”   孟晚陶:“?”   这个技能,对她而言,没什么用啊。   见她皱眉,原以为有希望的小孩儿有些慌了。   是因为之前云掌柜给过她几个铜板让他跟着来这边铺子买点心和干货的摄政王府的人,他才认为这是有用的,可看孟晚陶反应,原来是没用的么?   见他本就灰扑扑的脸带上了沮丧,孟晚陶对他有了几分判断。   倒也是个实诚的,不是油嘴滑舌的。   “除了这个呢?”孟晚陶又问道。   小孩儿也想不出自己还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   他有些着急,最后一咬牙道:“我很能干的,不怕吃苦,每天就吃两、吃一顿饭就行,掌柜的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算了,”云兰打断两人的对话道:“我已经给你找了几个合适的人,给你说下,你从中挑两个,这小孩儿我带回……”   她话没说完,小孩就急声道:“我真的什么都能干的!”   他观察了好几天,也听人说了,这家美食铺子的掌柜的是伯爵府的小姐,屈尊降贵开了这么个店铺,还待下人极好,没有什么千金小姐的架子,心地还善良,他才满怀希望来试的。   满京城他找遍了,没人愿意要他,都嫌他脏,嫌他年纪小,嫌他出身不明……   在兰姨要制止小孩儿在铺子里喧闹时,孟晚陶道:“留下罢。”   本打算带回去在他们铺子里干活的云兰:“……”   以为要再次失败的小孩儿:“——!”   孟晚陶看着有些不解的兰姨,笑了笑:“每日都要送货,也不是什么大难度的活,他说他跑得快,我看他手长腿长,应当跑得挺快的,送货应当是可以的。”   小孩儿忙兴奋道:“我可以!”   云兰:“……”   她无奈笑笑:“行罢。”   “那这些……”她把找来的几人的简单信息递到孟晚陶面前:“还看么?”   孟晚陶接过来:“看,只他一个小孩儿定然不成的,再招两人。”   原本铺子里,她就只打算招两个人,这小孩儿……她有那么多田地,多张嘴也不打紧。   眼神清澈,应当也不是奸佞之徒,看着也还算机灵,好好教一下,过两年也能顶用,就算到时候不那么顶用,左右还能种田做点体力活,到时候大了些,也能养活他自己了。   就当是做个善事好了。   “行罢,”云兰也没再说什么:“你看看人,觉得哪两个合适,我等会儿就去把人带来。”   孟晚陶看了眼在铺子门口拘谨地站着的小孩儿,笑着看向兰姨:“谢谢兰姨。”   “又见外不是?”云兰嗔了她一眼。   话落,也看了看那小孩儿,又道:“既然要留下,你这里忙着,我带他去洗洗,换身干净的衣裳再给你带回来。”   “让大枣去就行,”孟晚陶忙道:“兰姨就别麻烦了,这会儿也没那么忙,我一个人可以的。”   “行了,”云兰摆摆手:“你忙罢,我等会儿就把人给你带回来,你快看看招哪两个人,等会儿一并把人带来。”   兰姨筛选过一遍的人,品行和身家肯定是没大问题的,主要是看孟晚陶偏向于找什么样的。   一共有四个女孩子,年岁都在十三四岁,孟晚陶挑了两个稳重一些的。   现在铺子名字打出去了,以后要走的就是品质路线,太跳脱了,她怕大枣一时镇不住,先慢慢来。   兰姨确定了是哪两个人,便带着那小孩儿走了。   很快兰姨就带了人回来。   那两个女孩子就让大枣带着,可以先上手一些简单的活计。   那小孩儿,孟晚陶亲自带。   洗干净又换了身干净衣服后,除了肤色黑些,瘦些,瞧着还挺周正。   看着和他一起来的两个姐姐都开始干活了,他还没活干,他便有些急,生怕因为自己不干活,被认为是笨懒,把他给赶走了。   “我、我做些什么,东家?”他问。   “识字么?”孟晚陶正在写条子,看他一眼。   小孩儿摇头。   孟晚陶心道,以后家里的认字大军要再添一员。   “叫什么名字?”   “勺子。”   孟晚陶:“姓什么?”   小孩儿:“李。”   李勺子?   这什么名字?   小孩儿忐忑地看着孟晚陶:“不好听吗?”   “李勺子不太顺口,”孟晚陶解释了一下:“我喊你李勺可以罢?”   是真的不顺口,而不是不尊重人。   小孩儿忙点头:“那我以后就叫李勺。”李勺子也是他自己取的呢!   机灵得让人有些心疼。   他也就比羽儿大不了几岁。   “几岁了?”孟晚陶又问。   “九岁!”   比羽儿大四岁,比小瓷小三岁。   说起来,小枣比羽儿也大不了几岁。   人跟人就是没法比的,也比不了,过好自己的日子最重要。   “想要多少工钱?”孟晚陶又问。   李勺哪里知道这个,他犹豫了一会儿道:“管吃就行。”   他饿怕了。   孟晚陶停下手,看着他:“管吃,你现在还太小……”   李勺以为孟晚陶是反悔不想招他了,忙道:“我吃得不多的!”   孟晚陶:“……”   原本她自己小时候,也不觉得自己可怜。   怎么瞧着他就这么可怜?   “放心好了,”她道:“管饱,我这里虽然是个小店,饭还是能管你吃饱的,你现在还小,我也不清楚你能做什么,先跟着学着做事,管吃住,一个月先给你二十个铜板零花,学好了,等明年再给你开工钱。”   这样年纪的孩子,能做的事有限,主要还是教做事为主,不是她吝啬,而是要给他树立正确的价值观。   不能让他因为她的可怜,养成不劳而获的心理。   干多少活拿多少钱,有多大本事享多大福。   管吃管住,他这样年纪也不用花什么钱,她开的这个条件,还算可以。也不能让人以为她是个冤大头。   李勺原本只求每天一顿饱饭就可以,现在竟然管吃管住,还给二十个铜板,眼睛都瞪圆了。   竟然有这样好的事?   孟晚陶看他这样,继续说完后面的话:“若是不好好学,那我也不能留你了。”   李勺忙点头:“我一定好好学!”   孟晚陶笑了下,指了指盒子:“去罢。”   他应了一声,小心翼翼提着包裹,小跑着去送货。   大枣正在教新招的红阳和小春。   因着客人多,便想让她们在一旁看着如何接待客人,得闲的时候,再给她们讲解店里的规矩,上工下工时间,注意事项,以及各种货品等等。   孟晚陶瞧了一会儿,大枣现在做事还挺像个样子,有几分管事的做派了。   新招的两个女孩子,也是勤快聪明的,见一切顺利,孟晚陶便没再盯着,忙着排各种订单。   小瓷和小枣一上午满京城跑了四五趟,把今日排的单子送完,回来还没过午。   李勺没多会儿也回来了。   “送到了?”孟晚陶看他一脸开心,问道。   “嗯,”李勺点头:“赵小姐身旁的姐姐,还给我一把松塔糖。”   说着,他珍惜的把糖拿出来,要分给大家吃。   孟晚陶笑了:“我不爱吃糖,你留着吃罢。”   “我尝尝!”小瓷爱吃甜的,拿了一块,吃掉:“谢谢勺子!”   李勺喊着太生分,小瓷觉得,勺子就挺好听的。   大家身世都差不多,大枣她们也都拿了一颗糖吃。   一把糖也没几个,分完,李勺手里就剩一个了,不过他很开心,一点儿都不觉得东西让别人吃了心疼,反而有种,有人分享的喜悦……还有就是,他终于被人看得起被人肯定了,内心更是极大的满足。   今日店里突然多了三个人,人手够,孟晚陶便让她们分批去吃午饭,不用跟以往似的,等彻底得闲才吃得上饭。   大枣先带着三个新人去离铺子不远的面馆用午饭。   吃完,再来换班。   到下午,孟晚陶准备手工回庄子的时候,赵元秋竟然找来了。   “你怎么来了?”孟晚陶一脸惊诧。   赵元秋开心道:“你托人给我送了吃的,我就拿了一些贿赂我嫂嫂,嫂嫂就准我出门了,我就赶紧来找你了。”   说着她四处看了看:“你这……都卖完了啊?”   语气里满是遗憾,就连眉眼都耷拉了下来。   她本想着,贿赂了嫂嫂,能过来买更多呢,结果竟然都卖没了!   一看她表情孟晚陶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当即便乐了:“今日不知道你会来,明日再给备一份厚厚的礼送去府上赔礼。”   赵元秋这才开心了。   当然,她也不是那种占别人便宜的人,招手让小丫鬟把她的礼拿来:“这个送你的。”   “快拿着!”见她要拒绝,赵元秋立马道:“要不然我再不来找你了!”   孟晚陶没办法,只好收下。   “快看看喜不喜欢。”赵元秋迫不及待道。   孟晚陶打开盒子,是一对青玉耳坠。   别说,样式还挺精巧。   “喜欢。”她看着赵元秋:“谢谢你。”   “不谢,”赵元秋爽朗道:“你还给我送了那么多点心呢,朋友之间礼尚往来,谢来谢去就见外了。”   孟晚陶笑着收下。   赵元秋看到一旁收拾的盒子什么的,诧异道:“你们这就要关门回去了?”   小瓷跟赵元秋在冬日宴是见过的,笑着应她的话:“是啊,今日赵小姐凑巧了,原本我家小姐就要走呢。”   “早知道你铺子生意好,”赵元秋道:“没成想这么好呢,这才什么时辰?我是不是耽搁你回去了?”   孟晚陶给她拿了一盒她们自己吃的点心:“不打紧,原就不是固定时间就要走,只是今日早一些而已。”   赵元秋难得出来一趟,还想跟孟晚陶多说会儿话,便当她说的都是真的,坐在孟晚陶身边,一边吃点心,一边说这几日贵女圈里对孟晚陶的讨论——当然全都是正面,有诋毁的言语,她都当没听见,自然也不会转述给孟晚陶。   “对了,”赵元秋吃着点心,说了一会儿这两日的所见所闻,想起来重要的事来,对孟晚陶道:“这个月二十二是国公夫人寿辰,你要不要去?”   孟晚陶被她问的一怔。   国公夫人寿辰,她要不要去,决定权不在她啊。   “你想去的话,”赵元秋又道:“我带你一块去,国公府好多好玩的,我带你去玩。”   话落,没等孟晚陶开口,她又道:“不过,我听母亲和嫂嫂说话的时候说起,国公夫人似乎挺中意你,估摸着会给你下贴。”   孟晚陶挑眉,中意她?这话怎么怪怪的?   见她这个表情,赵元秋捂着嘴笑笑,凑过来,小声在她耳边道:“我偷偷跟你说,其实国公夫人的这个寿辰,主要是给她的宝贝孙子相看孙媳妇的。”   孟晚陶:“???”   这怎么又是相看?   满京城里,就没个纯粹的宴了?   赵元秋盯着孟晚陶看了看,又道:“你长得好看,国公夫人就喜欢模样好看的,肯定是看上你了,我听母亲和嫂嫂的意思,是国公夫人有这个打算,想再邀你进府好生接触一番。”   孟晚陶:“………………”   其实赵元秋这话是夸张了。   国公夫人倒也没有说是认定了孟晚陶,只是有一点儿这个意向,她有意向的姑娘有好几个,选孙媳妇是个大事,自然要多方了解再做决定。   “再说罢,”孟晚陶道:“国公夫人是长辈,她过生辰,合该做晚辈的前去祝贺,不过国公夫人身份尊贵,我也不好冒昧打扰。”   她不认为国公夫人是真的有意向让她做孙媳妇。   估摸着就是见翌阳郡主因着羽儿小姐给了她几分脸面,便也顾怜她几分。   “你若没事就去看看啊,”赵元秋怂恿她:“国公夫人的厨娘手艺在京城可是一绝,拿手菜都不外传的,还会做许多点心,你不去尝尝?”   孟晚陶:“……”   “主要是,”赵元秋又道:“我去了她们都不跟我玩,也玩不到一起,你真不打算去啊?”   她都这么说了,孟晚陶只好道:“好罢。”正好趁此机会尝一尝国公府厨娘的手艺,偷偷师。   说定了这事,赵元秋带着没吃完的点心告辞,孟晚陶也带着人回庄子。   红阳和小春早回家了,李勺没家,便跟着孟晚陶一起回庄子上。   他原是要跟着马车后面跑,还十分开心地解释自己跑得快不累,孟晚陶抽着眼角让他上车,坐在车夫另一侧,虽然吹点风,但也好过跟着车跑。   大冷天的,想想就造孽。   就在孟晚陶在马车上往家赶的时候。   皇宫。   刚下朝,一身煞气的宫珏从大殿大步朝外走。   遇刺后第一日上朝,自然动静颇大,再加上近来各方都不安生,早朝便一直拖到了现在才下朝。   虽然此次博弈中,宫珏稳站上风,还折了太后不少暗桩,但朝里朝外这么多事,他依然不是很开心。   就这么裹着满身的煞气从太和殿往正阳门走。   快到宫门口时,他情绪才稍稍缓和些,偏头看了李渠一眼。   李渠立刻明白主子的意思,上前,低声道:“三小姐一切顺利,今日还新招了三个人。”   宫珏面色又缓和了些。   李渠犹豫了片刻,决定还是和盘托出,免得东窗事发,他成了出气筒。   “下午的时候,”他道:“赵将军府上二小姐去找了三小姐,邀请三小姐一同在本月二十二参加国公夫人的寿宴。”   赵元秋同孟晚陶一拍即合,宫珏是知道的,那日孟晚陶回到庄子上,还同他说了许多跟赵元秋的事。   得知她一切安好,还有朋友去找她说闹,宫珏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说不上来的堵塞。   “就是……”李渠嗓音又低了几分:“国公夫人此次寿辰,是为着府上小公子的亲事,据消息,国公夫人似乎有意下帖邀请三小姐。”   宫珏:“?” 第81章 . 习惯 她答应了   今日回的稍晚一些, 回到庄子的时候日头已经有西斜的影儿。   “小姐,”大枣最先下车,看到院门口站着的人对孟晚陶道:“门口站着的像是阿覆公子的人。”   那个叫十三的。   之前晒柿饼的时候, 他有一块帮着削皮,大枣记得他。   正要下车的孟晚陶,心头一动。   透过掀开的车帘子, 果然看到了十三的身影。   宫珏回来了?   孟晚陶有一瞬间的欢喜。   但她很快就压住了这份欢喜。   宫珏从未遣人单独来她这边。   有事从来都是亲自过来。   她亮了一瞬的眼睛,又黯淡下去。   她面色如常地嗯了一声,并没有再说旁的。   见小姐神色没任何变化,大枣心中有些讶异。   难道她之前是猜错了,小姐对阿覆公子并无那种情意?   可……   两人关系亲近是事实啊, 就算没有旁的情分,友情还是有的啊, 怎么小姐这样平静?   孟晚陶佯装没注意到大枣的打量。   十三其实是有些紧张的, 同头儿相比, 他同三小姐接触实在不多, 也不知道三小姐会不会嫌他不机灵。   但看着三小姐面含笑意地过来, 他忙打起精神, 恭敬地往后退了一步, 抱拳行礼:“三小姐,公子让小的留下听三小姐差遣,庄子上若有什么活计, 三小姐尽管吩咐小的。”   果然同她猜的差不离。   留人证明了宫珏还是顾念着她, 孟晚陶却并没有特别开心。   她点点头:“有劳。”   十三哪敢应这个,忙道:“这都是小的该做的。”   今日活确实多,人手也确实不那么够用,虽然孟晚陶已经在寻摸了, 但还没寻到合适的人,十三跟李渠似的,都是埋头干活话不多事不多的,孟晚陶倒也没有矫情。   “你一块进来罢,”孟晚陶对十三道:“等会儿做什么,会告诉你。”   十三犹豫了下要不要就在外面等着,等三小姐喊他的时候再进去,片刻后,他还是决定听头儿的,头儿说了,让他一切都听三小姐吩咐,不要自作主张。   “是。”他应道。   话落,三小姐就已经从他面前走过。   他与三小姐接触并没有头儿多,但他有伺候主子的经验,他觉得三小姐今日瞧着不是很开心的样子。   当然他并不敢过多揣测三小姐的事,要跟在后面进院子时,注意到跟在最后面的,从未见过的小孩。   李勺也仰头正看着他。   打从接近山庄,他就很是惊讶不已。   他没想到,他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找到的东家竟然这般富贵。   哪怕知道她是伯爵府的小姐,也没想到,竟然会有个这样大的庄子。   他又开心,又有点担心,怕自己做不好被赶走,下车后,又见到这样一个英武不凡的守卫。   说什么公子留下的,李勺不知道什么公子,他只知道这样的守卫,他只在那些高门大户见到过。   于是心里就更再次给自己打气,他一定要勤快,一定要好好跟着东家学,一定要留下来。   见这小孩儿只盯着自己,十三眉头微动。   李勺第不知道多少次下完决心,马上快步跟上,不再看十三。   十三没太在意,也跟着进院子。   虽然没有李渠熟稔,但到底是个利落聪明的,力气又大,再加上之前也有帮过工,在孟晚陶的几句指点下,十三很快就上手了。   李勺什么也不懂,就围着众人,时不时地帮忙打个下手,然后一边用心盯着学,大家都是怎么做事的。   一开始,他很多都看不懂,也不敢问。   还是小瓷告诉他,有什么不明白的,谁都可以问,现在他还小,不用着急,可以先跟她学烧火。   李勺不知道小瓷是不想烧火了,信以为真地点头,蹲在她身旁,认真听她讲什么时候要大火什么时候要小火,小姐吩咐的大火是要大到什么程度,小火又要什么程度。   他都一一记下。   不仅听话,还十分聪明,学的很快。   当初小瓷学烧火,为了精准掌控住小姐需要的火候,都摸索了好几日,李勺竟这般聪明,一学就会了。   小瓷冲他竖大拇指:“真棒。”   一直忐忑生怕自己笨手笨脚被嫌弃的李勺,听到这声夸奖,脸上终于露出了会心的笑。   “既然你都会了,”小瓷叮嘱他:“那你看着火,我去跟小姐学做点心去。”   觉得自己是有用的李勺重重点头:“嗯,我会好好烧火。”   小瓷掏出了一大把瓜子给他:“烧火不用一直忙着,看着火就行,没事你就嗑瓜子。”   说完她就瓜子往他手里一放,起身跑了。   她要学做点心!   要出人头地!   给小姐挣钱!长脸!   火光映着李勺有些泛红的眼睛,他珍惜地把这些不值钱的瓜子放到衣摆上包起来,咬着唇一脸认真地烧火。   小瓷跟了孟晚陶一会儿,发现,小姐手太快,她看着有些迷糊,之前跟着小姐学了那么久,也没学会,还耽误了小姐不少时间,她犹豫了一会儿最后去找了小枣,让小枣教她。   她手笨,小枣就让她帮着打着下手,做些不是很精细的活。   帮小枣拿了两颗鸡蛋,打进碗里,打散的时候,正好站着正在打发奶油的十三身旁。   她话本就多,便随口问了一句:“阿覆公子去哪了呀?”   正在用自制裱花袋给泡芙打奶油的孟晚陶,手上动作一顿。   十三手上动作没停,下意识看了三小姐一眼。   见三小姐像是没听到一样,他这才对小瓷道:“回家了。”   “哦,”小瓷点点头:“说走就走,也太突然了。”   十三不敢置喙主子的决定,便没有接话。   “什么时候回来呀?”小瓷又问道。   这事,十三哪里知道,但小瓷都问了,他便恭敬道:“我并不知。”   孟晚陶打完手里的泡芙,放下裱花袋,端着进屋。   明明是很正常的举动,十三却突然有些紧张,只不过孟晚陶背对着他,还进屋了,他什么也看不出来。   进了屋,孟晚陶自嘲地扯起嘴角笑了下。   果然还得一段时间才能习惯。   不过倒也没她想象中的那么难过,就也还行罢。   她把泡芙按分量装好,再从屋里出来的时候,神色更加自若。   十三虽然是新上手的,但孟晚陶主仆几人到底已经做了这么久,已经非常熟练,效率倒也挺高,到天黑,便全做完了。   一完事,十三便忙提出告辞。   为了方便,他依然留在主子这边的庄子上。   孟晚陶便也没留他。   晚饭的时候,李勺本不敢上桌,也不敢吃那些让人流口水的菜色,只在墙边站着,想着,给他的菜汤泡饭就行。   让他上桌他非不肯。   小孩子,心里敏感,孟晚陶便也没强求,就让小瓷给他分了饭菜,让他在一旁的小桌子上吃。   以往吃晚饭时,身旁总有宫珏在,哪怕他话不多,但气息在,虽然有时他有事在忙着,不过来,但总不至于像今日这样,孟晚陶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孟晚陶一边喝着羊肉汤,一边好笑。   习惯这个东西还真可怕。   既然习惯了他在,便也能习惯他不在。   她本来就想得明白,凡事也都看得开,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情。   吃完饭,孟晚陶让小瓷带着李勺去找李婶。   李婶那边还有两间空房,让李勺住在那边。   等一切都收拾停当,准备睡觉时,夜已经深了,孟晚陶又喝了一碗安神汤,这才睡下。   累了一天,身心俱疲,又喝了安神汤,很快孟晚陶就睡着了。   这个点,摄政王府还灯火通明。   一众幕僚原本都很兴奋王爷终于回朝了,摩拳擦掌准备大展身手,却没想到,王爷今日情绪极其不佳,莫说大展身手,他们连呼吸都恨不能吞回去,生怕发出点动静就被处置了。   好容易夜深了,王爷开金口让他们都散了,众人这才如劫后重生般,脚步虚浮地赶紧退下。   李渠端了晚饭进书房。   见主子对他端来的饭菜看都不看一眼,李渠习以为常,他也没劝,更不敢劝,退开几步后,便开始汇报孟晚陶今日的情况。   听闻十三她用着倒也很顺手,宫珏脸色才稍稍好看了些。   李渠逮着机会,便赶紧趁热打铁:“国公夫人是否会邀请三小姐,这还都没定的事,许是那日国公夫人是当着郡主的面,随口说了一嘴,当不得真,今日的云糕是特意让人去那边铺子排队买的,主子尝尝看。”   宫珏眉眼间的黑气终于散了,眉宇也不再那么冷戾。   李渠心道,提三小姐果然好使。   照这个样子,还是快些迎娶进府最好,他也搞不懂,主子既然喜欢,为什么不直接娶回来了?   听到国公夫人有意三小姐,还动这么大的怒火。   主子到底在想什么啊?他怎么看不懂呢?   宫珏把那盘云糕吃了个干净净,最后又喝了两碗炒米茶,然后便以孟晚陶给他的他从库房里翻出来以赏赐的形式给孟晚陶的人参,泡水提神,又看了一个时辰的折子,这才睡下。   这一夜,他睡得不是特别安生,第二日一早起来,在孟晚陶给他的荷包里,塞了一荷包糕点,这才去上朝。   许是庄子那边一切都还好,也许是有荷包里的糕点宽解,早朝上,满朝文武明显感觉到今日令人闻风丧胆的摄政王杀气没那么重。   然而,中途歇息时,李渠来送军报,小心翼翼道:“国公夫人给三小姐下帖子了。”   宫珏:“……”   李渠又道:“三小姐答应了,会与赵小姐一同去。”   宫珏:“——!!!” 第82章 . 起疑 “你知不知道京城谁家公子小名叫……   摄政王积威已久, 手段向来凌厉,哪怕他不在朝堂的这些天,太后一派都被压得喘不过气, 现在回来后,众人都提着一颗心。   昨日以抄家斩首一个三品大员,流放两个, 下狱一个二品大员结束。   虽心惶惶,到底不似新帝初登基时那般,杀起来就不眨眼。   今日早朝,又见摄政王面色比着昨日又有缓和,似有常态化的趋势, 众人心里都悄悄松了一口气,不用再那么提心吊胆的。   结果, 也不知摄政王是接到了什么军报, 再议事时, 眼神能把大殿内的人全都凌迟了, 周身的气压也低得可怕。   本就在可宽恕可重罚的贪墨强抢民女的齐小将军, 还有包庇的林尚书, 直接被斩首示众, 以儆效尤。   大殿内气氛陡然凝滞。   瞎子也看得出宫珏此时心情极差,愣是没一个人敢求情。   没多久,摄政王在朝堂上大开杀戒的消息就在满京城传开了。   孟晚陶中午在向玉斋喝滚鱼汤的时候听众人都在议论, 因着是书里像开了挂一样的大反派, 最后关头才被男主反杀,孟晚陶对他还是有些好奇的。   她静静听了一会儿,被杀的两人都是太后一派,现在把柄捏在手上, 正正撞上来,还正好撞上他刚回朝的时候,宫珏自然不会留情。   他这么做,一点儿都不奇怪。   孟晚陶收敛心神继续吃自己的午饭,没再听那些传言。   传言这东西,可信度向来比较低。   摄政王刚回朝第二日,传言就沸沸扬扬,向来是男主一派的反击。   可……这跟她一个只想安生过自己小日子的路人甲又有什么关系呢?   收回心神,好好品尝这滚鱼汤的鲜美,还有炸得酥嫩的鱼块和爽脆的拌鱼皮,孟晚陶这一顿吃得十分满足。   “吃好了么?”孟晚陶停了筷子,又喝了两盏解腻的菊花茶后,问早就停了筷子撑的揉肚子的小瓷和李勺。   “饱了!”两人异口同声。   孟晚陶起身:“那便回罢。”   同时吩咐小瓷:“这些没吃完的鱼块打包,下午饿了还可以吃。”   小瓷早有此打算,听到她的话,立马点头。   向玉斋与铺子隔得有些远,虽然食肆规模不大,却很有名,因为这家只做鱼,且做得十分美味。   孟晚陶今日吃得也有些撑,许久没吃鱼了,今日突然就想吃了。   美食果然是治愈的绝佳良药。   吃饱了,整个人都畅快不少。   左右店里已经招了两个人,她也能稍稍松快松快,不用一刻不离地盯着。   从向玉斋走回去,路稍有些远,但刚刚好走回去,也能消了食,倒也不妨事。   孟晚陶回去的路上,一面琢磨着向玉斋的师傅是如何把一条鱼做得这般惊艳,一边又琢磨着,国公夫人的寿辰,她去的时候要带什么寿礼合适。   太贵重了,她也实在没有。   不过想来国公夫人应当也不会在意她一个小辈礼贵不贵重。   钱上使不上力,那就用心点好了。   国公夫人那样慈祥的长辈,对小辈用心准备的礼,自然会是喜欢的。   她能拿得出手的,也就是做吃食的手艺了,就是不知道国公夫人的偏好如何,得找个机会问一问元秋,她家与国公府是世交,她又经常出入国公府,想来应该是知道的。   就算她不知道,让她帮着同家里人打听一下,总也能知道。   不过既然是过寿,寿桃蛋糕是该给老人家准备一个,以感谢她,没有对她心怀成见,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夸自己。   也不是她自卑,她这叫,投桃报李。   正在盘算着寿桃蛋糕要做几层好,需要准备些什么原料,就听道小瓷再跟勺子聊得起劲。   “……小姐烤的烤鱼才真真好吃呢!”小瓷大声跟勺子宣扬自家小姐的优秀。   勺子这两日吃得不说,还是他从来没有想过的好,再加上本就对孟晚陶这个东家十分崇拜,听到小瓷的话,立马瞪圆了眼睛:“真的吗!东家就是厉害!”   “那可不,”小瓷也很得意:“等回去小姐闲了,我们可以央求小姐再给烤来吃。”   勺子看了孟晚陶一眼,央求小姐给他们做吃的?   这不太好罢?   一直以来她们都是这样相处的,小瓷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她说完,便起了兴,往孟晚陶跟前凑了凑:“小姐,晚上回去我们吃烤鱼罢,就是之前我们在池塘边的时候,公子也在的时候我们吃的那种烤鱼,我想吃了。”   孟晚陶正在考虑寿桃蛋糕点缀用橘子还是龙颜,听到小瓷这话,眼皮跳了下。   “可以么?”小瓷追问。   孟晚陶突然觉得小瓷真的好聒噪。   见小姐只盯着自己,也不说话,小瓷眨了眨眼:“我去逮鱼!”   话落,她又道:“我之前有跟公子学过怎么逮鱼,肯定不会让小姐失望的。”   孟晚陶:“……”   有时候觉得小瓷挺聪明的,但有时候又觉得她实在是单纯。   “嗯,”半晌,孟晚陶收回视线,应了一声:“不用逮了,买一条回去就是。”   这大冷天的,逮什么鱼?给自己找罪受么?   小瓷一听小姐答应了,而且还不用她去逮鱼,开心地不得了,又开始跟李勺吹嘘,小姐烤的烤鱼到底是何等的美味。   好容易因为美食而大好的心情,因为小瓷的贪嘴,稍稍有些低落。   这就罢了,她眼前还不由自主浮现出,那日他们一通在池塘边烤鱼吃的情形。   那是她第三次见他,却是两人第一次互动,还一起坐在干草地上吃东西。   她记得那天天气特别好,天高云淡,秋风习习。   他那个时候还不像后来那样软和,性子特别的冷,不说话站在那里,都能把人冻僵了。   要不是他长得实在好看,她又误以为他的出身艰难,那日她也没胆量向他发出邀请。   好像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们才越来越熟络。   他吃东西那么挑,也不知道这些天,有没有好好吃饭?   孟晚陶在心里轻轻叹了一口气。   到底也算朋友一场,挂念一下也是人之常情。   这般想着,孟晚陶情绪倒又回升了些。   宫珏就不一样了。   他几乎在暴走边缘。   处置完朝臣,还把宫里这段时间不安分的宫人处置了一批。   尤其是太后和幼帝身边的一些包藏祸心的心腹,还有妄图把手伸到他身边的一些人,一个都没留。   手段十分狠厉,让人闻风丧胆。   太后简直恨毒了他,偏生又斗不过他,只能暂且忍着。   撒完了火,宫珏出宫后并没有回摄政王府,而是直接去了定远侯府,去见翌阳郡主。   原本宫珏突然回朝,翌阳郡主就有些诧异,这两日更是喜怒不定,她第一反应就是,他跟孟家那小丫头吵架了。   他虽行事让人侧目,但也有些年头没这样暴躁了。   她甚至差点以为,是孟家那小丫头跟他一刀两断了。   但想着,以他的身份,不至于到这一步,他真要娶,那小丫头还能说不?   倘若她真说了不,宫珏还没对她做什么,那只能说——哈哈,老天开眼。   所以听到下人来报,宫珏出了宫就朝他们定远侯府来了,翌阳郡主也没有觉得惊讶。   “去看好小姐,”她吩咐身旁的听若:“不准她往前庭来。”   宫珏明显心情不好,羽儿从来没大没小,别拔了老虎的胡子。   听若应了一声就赶紧去找羽儿。   宫珏到的时候,翌阳郡主烤着炭盆在廊下喝茶,吃点心。   点心还全都是喜乐美食铺的点心。   翌阳郡主连站都没站,只抬头看了他一眼:“什么风把摄政王吹来了?”   宫珏过来,原是想让翌阳郡主劝说国公夫人打消念头。   结果刚一到,就看到她面前摆满了孟晚陶铺子的点心。   她还笑着招呼他:“过来尝尝,京城里近日来最有名的糕点铺子出的糕点,就是承誉伯府孟三小姐开的铺子。”   宫珏:“……”   见他冷着脸,不说话,也没动,翌阳郡主笑吟吟道:“不尝尝么?味道很是不错,国公夫人都夸她秀外慧中,手艺没得挑呢。”   宫珏冷哼一声,一句话没说,转身走了。   廊下的人脸都白了,翌阳郡主却毫无反应,见他是真的要走,看着他的背影,笑得眉眼弯弯,恼羞成怒了?   真是想不到,他也有今天。   宫珏煞气腾腾从定远侯府出来,以翌阳郡主出言不逊为由,直接命人封了定远侯府,没他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出入。   这事,没多会儿,便传遍了京城。   孟晚陶听到这消息时,正在收拾东西,准备关铺子出城回庄子。   翌阳郡主?   孟晚陶满脸惊讶。   翌阳郡主那样大智慧的女人,明知道摄政王火气正盛,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触他霉头啊?   “小姐……”小瓷突然觉得,摄政王什么的好可怕,她们铺子当初就是借了摄政王府的名,才一炮而红,现在,会不会对她们有影响啊?   连翌阳郡主都被关在了家里,万一摄政王刚好在这个时候知道了她们蹭他光,不会一怒之下……   想到这里,小瓷脸都白了。   “没事,”孟晚陶想了想,面色平静道:“我们只是开门做个小生意,从来没走过歪门邪道,不怕的。”   当初她们店铺一夜之间大火,也是很突然的事情,又不是她们刻意四处炫耀上赶着去蹭摄政王府的名气。   摄政王府的人自己来买她们的东西,被旁人看到了,说了出去,也能怨到她们头上?   真这样,那才真是要天下大乱了。   孟晚陶思来想去,确定她确实还与主线剧情不沾边,这才又道:“走罢。”   见她如此镇定,小瓷稍稍安了些心神。   只在心里默默嘀咕,摄政王可真可怕,尊贵如郡主,竟然说关就关,虽然是关在府里,但也够吓人的。   “羽儿小姐他们会有事么?”上了车后,小瓷小小声问。   羽儿小姐那么玉雪可爱,翌阳郡主还是皇亲国戚,摄政王不会真的对他们做什么罢?   孟晚陶也有一点挂心,但书里面,翌阳郡主虽然是个关键绝色,却一直顺顺当当,并没有遭遇过什么大劫难,有她在,羽儿自然也不会有事。   “应当不会,”孟晚陶道:“翌阳郡主到底是皇家人,又不曾……”   说道这里,她把那句‘又不曾逾矩’这句泄露天机的话又咽了回去,只道:“不会有事的。”   小瓷向来信她的话,听她这么说更是信以为真。   大枣小枣不懂这些,只安静听着。   孟晚陶不知道的是,摄政王封了定远侯的事,在朝中引起了轩然大波。   陆家世代忠烈,在朝中威望极重,哪怕定远侯逝世多年,定远侯府在一众文臣武将中都颇受尊重。   翌阳郡主又是皇家中人,才刚回京,就被封了府,任谁看,都是宫珏容不下皇室中其他人,唯恐他们威胁到了他的地位。   太后当天晚上便头风发作,宫中闹了一宿,第二天一早便让人请了翌阳郡主进宫说话。   太后病重,摄政王府的人自然不好拦着,只得放行。   于是昨日封府的令,便等同作废。   孟晚陶忙完了一波,听说这些事,惊得一脸呆滞。   这——   这分明是太后与摄政王斗法,翌阳郡主不过是被殃及的池鱼。   她就说呢,翌阳郡主那样大智慧的人,怎会在这个时候触宫珏的霉头。   当然也有可能,翌阳郡主是站太后和幼帝的,太后这是在保她。   反正不管怎么回事,都是大人物们的事,她想不明白,也沾不上边,更不会去沾惹这些事,她还是用心经营她的小铺子要紧。   京城这地界,每日都有大事发生,定远侯府被封府,又被太后病中召见一事喧闹了没几日,就被新的事情盖过了热度,满京城现在都在好奇,国公夫人到底会选哪家的女儿做孙媳。   孟晚陶并没有见过国公夫人那个捧在手心的小孙子,只听赵元秋说过一嘴,说他是个——娇气包。   每日吃饭,或者客人排队时议论,听上那么几耳朵。   世家大族的弯弯绕绕,还挺有趣的。   跟听说书似的。   京城就是繁华,每日里都有新鲜事,天天都不重样,日子可丰富的紧。   但没两日,国公夫人寿辰请了孟晚陶,且帖子也是单独发的事,不胫而走,孟晚陶再次成了这些新鲜事的主人翁。   翌阳郡主办冬日宴的时候,单独下帖,如今国公夫人过生辰,也单独下帖,这下但凡有点脑子的人,便都意识到了,怕是孟晚陶同承誉伯府不和。   且不说现在承誉伯现在断了腿后,还在家里养伤呢,老夫人也没听说已经病愈,可孟三小姐却是一次也没回过府上探望。   之前不知道孟三小姐便是喜乐美食铺的老板时,便都觉得她许是身子不大好,不方便走动,毕竟这么多年对外伯爵府一直是这样说的,一直把这个小姐养在城外的庄子上,从不带出来见人,这么多年了,大家都已经认定了孟三小姐就是个病歪歪吹不了风见不了人的病秧子。   哪成想,人不止不是病秧子,还一手开起了如此红火的美食铺子,更是得了翌阳郡主和国公夫人的称许。   人好好的,且还是个手艺出众的,日日不辞辛苦从庄子上赶来京城开铺子,结束了再回去。   很多时候,铺子关门挺早的,也不见她去伯爵府一趟。   到底是何缘故,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那自然是不和,她不愿回去。   铺子与庄子离得那般远,宁愿日日跑,也不回伯爵府住,摆明了,她在伯爵府里也没容身之处,不得不这样天天来回奔波。   没出两日,伯爵府苛待孟晚陶的事便沸沸扬扬。   孟晚陶完全没想到事情会这样发展。   每日来店里的客人,还会偷偷打量她,这让孟晚陶十分无语。   正好赵元秋来找她,她便把铺子交于大枣她们,与赵元秋出去逛街了。   “我想去珍宝斋看看。”赵元秋压根对传闻没兴趣,更没有追问孟晚陶跟家里的关系,在她看来这都是别人的私事,愿意说她就听,不愿意说,她也不会打听。   她一口一个泡芙,吃得开心:“听说刚进了一批新货,式样都是京城从前没有的,是江南那边的流行款,我们一块看看去。”   女孩子喜欢首饰,也属正常,孟晚陶原本对这些不太感兴趣。   可她过几日要去给国公夫人祝寿,礼节还是要注意的,等会儿有合适的买几样,留着在重要场合佩戴好了。   只不过,孟晚陶万万没想到,珍宝斋的东西竟这般贵。   她突然觉得,之前余氏送去的那些首饰也挺好的。   但赵元秋一直在挑,还拉着她挑,说这个她戴好看,哪个她戴也好看——确实都挺好看的,就是太贵,最后孟晚陶挑了个价格不是特别离谱的玉簪。   之后任凭赵元秋再说什么,她也没再掏荷包。   她跟赵元秋可不一样。   赵元秋有将军府买单,她那都是辛苦钱,开了春还要开果园,花费必不会少,她得省着花。   赵元秋并不知道这些,再加上孟晚陶一直落落大方,她也没看出她银钱上不充裕。   她挑完了桌子挑耳坠,挑完了耳坠挑发簪,挑着挑着,视线扫到孟晚陶腰间的玉佩,道:“你这玉佩挺别致。”   孟晚陶:“……是么,我都不太注意这些。”   赵元秋又看了一眼,点头:“嗯,我很少见到这样式样的,不过挺趁你的。”   孟晚陶笑了,宫珏也这么说过。   赵元秋是珍宝斋的贵客,掌柜的亲自接待,听到她们这对话,掌柜的也客气地奉承了一句:“孟小姐这玉佩确实难得。”   虽知道她客气的成分居多,但孟晚陶心里还是打了个突。   赵元秋眼光极挑,她既然说好,那这块玉佩自然不会便宜。   说不定还有些来历,所以,阿覆到底是什么人?   这个念头一起,孟晚陶便放不下,赵元秋最后又挑了两个扇坠子后,两人从珍宝斋出来,孟晚陶状似无意地问了她一句:“对了,你知不知道京城哪家公子小名叫阿覆的?”   赵元秋正在把玩心得的扇坠子,听到这话,有些不解:“阿覆?”   孟晚陶心里突然紧张起来:“嗯,颠覆的覆。”   赵元秋皱着眉头想了想:“没听过。”   孟晚陶:“……”   赵元秋收了扇坠子,好奇道:“你问这个做什么?要我帮你找一找么?”   “不用!”孟晚陶想也没想便拒绝了赵元秋的好意:“就是那日有个丫鬟来店里订了一盒糕点,让送去阿覆公子家,没留地址就匆匆忙忙走了,之后也没再来,白收了人钱,东西没送到,便想着问一问。”   随口一问,跟刻意去找去打听,性质可不一样。   他既然不想让她知道,只怕这名字也打听不出来什么,何必白费功夫。   “这样啊,”赵元秋一听是这么回事,便道:“那她或许是被什么事绊住了,等过几日兴许会再来找你。”   孟晚陶淡淡一笑:“你说的对。”   当天晚上,宫珏得知孟晚陶同赵元秋打听过自己,记挂着自己,躁动多日的情绪,突然得到安抚,但很快就陷入另一股窒息的躁动中——   她竟然为了去国公府,特意买了簪子! 第83章 . 觅食 这野猫成精了么?   主子情绪不佳, 李渠自然也开心不到哪里去。   尤其是主子又开始不怎么吃饭。   哪怕是买来了三小姐赞不绝口的滚鱼汤和炸酥鱼,主子只尝了两口,便没再吃。   每日里, 就吃前段时间三小姐送过来的,他们留的存货,还有在铺子里定的糕点。   这些东西怎么能当饭吃呢?   而且现在朝中暗流涌动, 边疆又这般不安生,每日里都忙得不可开交,本来睡得就少,又累,饭也不吃, 这、这怎么能行?   卧室里,宫珏被暴戾缠绕。   守在外面的李渠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十分发愁, 若主子心情不好, 他其实也很不好当差的。   思来想去, 紧绷了这些天的神经, 突然灵光一闪。   他找到老六, 让老六替他守着, 然后直接出城, 直奔城外孟晚陶的庄子!   一路上,他又喜又懊恼。   早怎么没想起来呢?   之前主子刚到庄子上养伤时,情绪极差, 本就不大吃东西, 那段时间吃得更少,他就是靠着偷……买三小姐吃剩的饭菜,养活主子的。   现在也可以的啊!   真是,舒服日子过久了, 脑子都钝成浆糊了!   但愿今日三小姐厨房剩下的有饭菜。   李渠一路疾驰,还要甩掉暗中跟随的人,等到了庄子上夜已经深了。   但没关系,这个时辰拿回去,等热好了,正好赶上主子起来去上早朝,就可以吃了。   庄子里静悄悄的,冬日里也没什么小动物,只有北风呼啸着吹动树枝哗啦啦的响。   进厨房的时候,李渠心都还提着。   他对自己是有自信的,必然不会被人发现。   就是担心厨房没剩饭。   刚推开厨房门进去,后面传来两声公鸡叫,李渠耳朵尖微动,转身。   十三站在院子里,一脸困惑。   头儿在做什么?   李渠:“……”   他冲十三抬了下下巴,十三虽不解,还是听命令离开了。   李渠这才进了厨房。   今夜依然无星无月,还冷得紧,李渠视力极佳,再加上之前一直帮着干些活,对厨房十分熟悉,轻车熟路找到存放剩饭菜的屉子。   让他难过的是。   没有剩饭。   他记得之前十三说过,前些天,三小姐收了个小乞儿,虽然年岁小,但是机灵,每日里帮着干力所能及的活,十分勤快,还曾找到他腼腆地表示,可不可以跟他学点武艺。   李渠皱着眉头。   肯定是那小子太能吃了。   他翻遍了厨房各个地方,最后只找到几个包子,和半罐刚开封的咸菜。   最后实在没办法,他只能把包子拿了,又倒了一半咸菜——有口吃的总比啥也没有强。   包好后,他揣着怀里不值钱的包子咸菜,如同抱了什么稀世珍宝一样,匆匆离开。   孟晚陶被公鸡打鸣声吵醒,迷迷糊糊朝外头看了一眼。   外头树枝在寒风中狂欢,她又困得紧,转个身便又睡了,临睡前在心里嘀咕,这鸡这个时辰打鸣,也忒吵了,明日炖了喝鸡汤!   李渠揣着宝贝大包子不要命似的往王府赶,到了王府就赶紧去厨房,他也不好喊人来弄,免得不好解释,便自己弄。   以前他可是拿剑不拿菜刀的,自从在三小姐那里干过几次活,现在会的可不少。   等把包子热好,他努力压着止不住上扬的嘴角,去了主子卧房,这个时辰正是起身上早朝的时间。   老六闻到香味,怜爱地看了李渠一眼。   伺候主子吃饭可不是件轻松的活,看李渠都快疯了,就拿几个包子和咸菜来糊弄主子。   宫珏睡得并不算好,脸色沉得紧。   李渠推门进来,他都没看一眼,只是下一刻,闻到熟悉的香味,他脸色顿时就变了。   他转头。   李渠端着托盘,盘子上放的是一个冒着热气的小笼屉,旁边是一叠什么小菜。   这个香味,像是梅干菜的味道。   孟晚陶曾经做过。   他眉心微动。   李渠努力绷着脸,不让自己露出得意的神色,只恭恭敬敬道:“手下热了几个梅干菜包子,还有一碟酸萝卜,主子垫垫肚子再去上朝罢。”   房间里静悄悄伺候主子起身的其他人:“……?”   李大人,疯了罢?   但他们都不敢言语,默默做完自己的事,就赶紧退下,生怕主子发火的时候迁怒到他们身上。   宫珏看了看李渠,又看了看他手里冒着热气的蒸笼。   他眼前浮现出当初他在孟晚陶厨房的窗台上看到的那个碗。   她说,那是喂经常来偷吃的野猫的。   一时间,宫珏心绪极其复杂,连眉心都拧了起来。   但不能否认,他确实有日子没吃到孟晚陶做的饭菜了,这包子的香味,就像是致命的蛊惑般,勾着他,连带着心情都好转不少。   片刻后,他嗯了一声,道:“放下罢。”   李渠心里大喜,但他面上依然在努力维持严肃的样子。   于是,在所有人忐忑惊讶的目光下,这个从来在府里早朝前不吃东西的主子,竟然在那儿吃包子和咸菜。   众人都傻眼了,包括老六。   难不成主子以前经常不吃东西,还总发火,是因为王府里的吃食太精细了,主子是喜欢吃包子咸菜这种简陋的吃食?   李渠一言不发站在一旁伺候着,心里却是乐开了花。   宫珏也没问包子和咸菜是哪里来的,只静静吃着。   主仆二人心照不宣,谁都不提偷吃和野猫的事。   于是这一日,提心吊胆的百官,一到殿上,发现,杀气腾腾的阎罗王——摄政王,今日心情似乎不错。   到了晚上,李渠便早早地出了城。   今日比较幸运。   三小姐炖了鸡汤,一大锅鸡汤,那么多人也是喝不完的,剩了好些,想着主子近来吃得不好就罢了,还简单的不行,他便忍不住多给主子舀了两勺。   最后抱着一大盅鸡汤,喜气洋洋回了王府。   第三日,他跟主子运气依然很好,三小姐竟然炸了鱼块!   一大盆的酥鱼块!   他忍不住又给主子拿了好些。   第四日三小姐做了主子最爱的腊肉焖饭!剩了整整一碗饭,他便把这一整碗饭全都倒出来,拿走了!   李渠天天在那儿开心运气好,主子有口福。   宫珏也吃得开心,早朝上的气氛也是好的让一众文臣武将胆寒。   谁见过摄政王这样子?   这该不会是暗搓搓地憋着什么大招罢?   朝堂如何,摄政王府如何,孟晚陶一概不知。   只是这日,小枣起来做早饭,看着空了的汤碗,很是纳闷。   她明明记得昨天剩了一碗蒸饺。   原本她今日打算用这些蒸饺做煎饺的,怎么没了?   前几日也是,她睡前收拾厨房的时候,小姐炸的鸡腿,明明还有四个,早上起来一看就只剩一个了。   谁半夜饿了起来吃剩饭了?   但据她所知道的,她们几人都没夜里起来加餐的习惯,难道是勺子?   她想了想,觉得也有可能。   勺子之前吃了大苦,现在又在长身体的时候,白日里又累,夜里饿了也说不定。   左右吃食上,主子从来都是由着他们,小枣便没太在意。   就是这日在吃中饭的,小枣笑着说了一句,说勺子现在饭量大了,肯定是要抽条长个,看着手长脚长,日后一定人高马大,晚上是要多吃些,就是别总吃冷饭,吃了容易肚子疼,以后给他温在炉子上,夜里饿了就可以吃到温热的。   勺子正在吃第三碗面,听到小枣的关心,一脸茫然地抬头:“啊?我夜里没有饿过呀,东家对我很好,也没有让我吃过冷饭啊。”   小枣:“……”   勺子虽然出身凄惨,但却是个诚实的,尤其怕哪里做得不好被这么好的东家赶走了,每日里又勤快又能干。   “白天其实挺……”勺子有点不好意思地道:“我睡着后,就没醒过,都是睡得囫囵觉,而且东家不拘着我吃多少,饭菜又好吃,我都吃得很饱的,夜里也没饿过,谢谢小枣姐姐诶关心,不过小枣姐姐不用这么麻烦的。”   两人互通了下消息,小枣这才反应过来,她以为错了。   “小野猫又来了?”孟晚陶正在记账,听到小枣的话,诧异了下。   现在厨房的许多事,都是小枣在打理,收拾东西整理厨房什么的,都是孟晚陶说了,小枣去执行。   剩饭这些东西,孟晚陶每日里那么忙,也不会顾这个事。   她看了看天。   也是,这大冷天的,那些小东西也没处觅食去。   “那从今天起,”孟晚陶没觉得有哪里不对,也没太当回事,收回视线,继续记账:“就在窗台上放些吃的罢。”   小枣也是这么打算的,之前小姐就这么做过,只是那些小东西似乎没怎么吃过,小姐便有日子没再放过了。   现在这样做也合理,免得都钻进厨房,闹得厨房不安生。   这天,他们晚饭吃的烤鱼。   不是之前在池塘边架火烤的烤鱼,而是用了个平底铁锅,架在小炉子上涂油慢慢烤煎的烤鱼。   下面还放了豆芽菘菜菇子千张等配菜。   好吃得很。   小瓷几人十分喜欢,便把一条偌大的草鱼,吃得干干净净。   最后剩的鱼肉渣,还有鱼尾巴鱼头什么的,小枣都收起来放在了厨房窗台上,留着晚上小野猫来了,给它们吃。   因为剩的不多,小瓷还放了两块炸鱼块。   这天夜里,兴高采烈的李渠,满心欢喜地想着主子今日又可以换口味吃了,也不知道三小姐晚上做得是何好吃的,这么香。   他兴致勃勃掀开锅。   锅里啥也没有。   最后找了一圈,在窗台上看到三小姐给留的鱼尾巴鱼头……眼角抽了抽。   没得剩饭,他也没办法,最后只好拿了些之前拿过的炸鱼块。   还好之前三小姐鱼块炸得多,要不然主子就只能吃他拿得花卷了。   花卷有什么吃的?   现下有个炸鱼块配着,倒也不算凄凉。   宫珏倒也不挑。   李渠送来什么他就吃什么,每次都吃得干干净净。   但这天一早,小枣脸色就不那么好看了。   昨天晚上,她觉着剩的烤鱼都是鱼骨头,没啥肉,便特意从缸里拿了两块炸鱼块放窗台上,她记得特别清楚,缸里剩的鱼块还够今日一早蒸一碟的,结果,怎么就只剩了两块?   她特意提着油灯看了看窗台,窗台上的炸鱼块竟然在?   这……   小枣觉得很不对劲。   明明留了吃食,为何还要跑到厨房里偷吃?   不过,她瞧着也不像是有小动物跑进厨房偷吃的痕迹,哪里都规规整整的。   她便在早饭的时候,把这事跟孟晚陶说了。   孟晚陶想起之前好像有几日也是这样。   小瓷一脸认真:“老鼠么?放几个老鼠夹罢,都逮起来!”   事情处处透着诡异。   说是招贼了罢,旁的什么也没动,那大块大块的猪肉还有羊腿,贵重的饿海货什么的,都没少,也没动过。   偏偏少了这点子东西。   “先放几个夹子罢,”孟晚陶道:“也不一定是老鼠。”   “那会是什么?”小瓷好奇追问。   孟晚陶哪里知道,或许是小松鼠,或者……猴子?   猴子智商比较高一些,开门什么的都会。   也没旁的法子,小枣便找了几个夹子在晚上睡前放在厨房各处。   李渠这日到厨房,看到这些夹子,面皮就有些紧。   三小姐这是要逮他?   他沉默着不好意思了一会儿,然后假装什么都没看到,继续给主子找吃的。   今日有手撕鸡,李渠笑咧了嘴,但看着灶台上的老鼠夹,非常谨慎地只用自带的筷子,夹了几块,确保看不太出来,最后又拿了几块饼子,这才走了。   摄政王府,宫珏正在对等着李渠给他带晚饭。   手撕鸡?   宫珏眼睛一亮。   一看就很好吃。   李渠站一旁,犹豫了一会儿,道:“主子,三小姐在抓老鼠。”   宫珏没反应过来:“庄子上闹老鼠了,让十三送两只猫过去。”   李渠:“……不是的。”   宫珏看他一眼:“嗯?”   李渠不敢看他,只盯着自己脚尖:“是厨房里抓老鼠,似乎是跟食物少了有关。”   宫珏:“……”   李渠:“……”   书房里,一时间安静极了。   主仆二人谁也没有说话,安静中,还带了几分诡异在书房流动。   好片刻,宫珏嘴角抽了抽,面不改色继续吃面前鲜嫩的手撕鸡,淡淡开口:“哦。”   李渠:“………………”   宫珏把饼子吃完,继续吃剩下的几块鸡肉,继续淡淡道:“那也让十三送两只猫过去。”   李渠怔了片刻,而后眼睛一亮:“是。”   十三送猫过去,三小姐就怀疑不到他们头上了!   孟晚陶对于十三送来了两只会抓老鼠的猫,并没有太大的反应。   看来宫珏走的时候,是给他留了话的。   但有猫有夹子,厨房还是接连失窃。   孟晚陶也着实有些无语了。   看来并不是老鼠。   家里的猫没动静,难不成真的是野猫,这野猫成精了么?   这天。   宫珏正在给孟晚陶挑首饰料子补品等,都一一认真记下来,等过两日加到赏赐里给她去。   边挑,边等今日的晚饭。   等挑个差不多的时候,李渠回来了。   他正诧异今日孟晚陶做了什么吃食,怎地没香味,转头就看到李渠空荡荡的手。   他眉心一挑。   李渠:“三小姐见抓不住……就、就把吃的都拿到房间里,厨房里什么吃的也没有了。”   宫珏:“……” 第84章 . 寿宴 “摄政王到——!”   摄政王又不开心了。   阴晴不定的, 简直难搞。   满朝文武,又开始小心翼翼度日。   孟晚陶因厨房‘失窃’一事,心情也有些不太好。   倒不是说丢了东西心疼, 而是这种奇怪的事,让她有些不安。   要不然还是请两个看家护卫比较好一些。   他们这一庄子,老幼妇孺的, 也没个能壮胆的,眼瞅着她生意越来越好,再加上还有之前宫里赏的那么多赏赐,总这个样子也不是个事。   起了这个念头,孟晚陶便也没耽搁, 当天便请了两个护卫。   李婶那个院子,正好还有空房间, 直接住在那里, 饮食就跟李婶李叔他们一块吃, 账找大枣支。   吃不到饭菜就罢了, 又听李渠说, 孟晚陶还请了两个护院, 一直都没请过护院, 现在请护院,防谁简直一眼明了。   宫珏心情更糟糕了。   李渠也不敢劝,只是每天都雷打不动地去庄子上翻孟三小姐的厨房。   ——虽说请了护院, 但两个护院在李渠眼里, 就是渣渣,完全不可能发现他,除非那两个护院就睡在厨房。   让他不明白的是,三小姐都请了护院, 为什么还把剩饭都端进屋里,以至于他一连几天都无功而返,只能眼睁睁看着主子日渐消瘦,以及阴郁。   李渠也没旁的办法,只能日日让人去三小姐的铺子排队,买吃的回来。   虽然不是饭菜,但到底,饿不着不是?   请了护院后,孟晚陶又抱了两只小奶狗,让李婶养着,庄子上本就有十三送来的两只猫,再有两只小奶狗,孟晚陶心情便也好了。   大雪这日,又是难得遇上大主顾,没过午,货品便卖完了,把预订单送完后,孟晚陶便关了店,带着他们回去过节。   虽然一般过节,都是盛大的那几个,偶尔也有人过过节气,孟晚陶今儿高兴,再加上近来辛苦,她原本也打算给大家搞搞福利的,正好今儿结束的早,又是大雪。   大雪一般就是吃饴糖,吃三雪。   饴糖这个东西,太甜,孟晚陶不是很喜欢,但小瓷还有勺子他们喜欢,孟晚陶便也买了一块回去给他们吃。   三雪即:雪藕、雪菜和雪梨膏。   既然是过节,自然不能只有这些应节气的吃食。   发福利就要有发福利的样子,众人都爱吃烤鱼,今日便以烤鱼为主。   除此之外,孟晚陶还用大锅炖了一整条羊腿,到时就上手撕着吃。   还有红烧猪蹄和烤鹌鹑。   十分丰盛的一顿饭。   就连原本不知道孟晚陶今日打算先过节再干活,而如常过来帮工的十三也被邀请一起吃。   李婶他们也有份,不过不在他们院子吃,是孟晚陶让大枣分了送去的。   李公公带着圣旨和赏赐到庄子的时候,孟晚陶才刚坐到餐桌上,还没开始动筷。   “嗯?”听小瓷嚷嚷又有圣旨和赏赐了,孟晚陶一脸困惑:“又是李公公么?”   这都第几次了,以前一次也没有,这又频繁的好像圣旨不值钱,赏赐不要钱一样。   心里疑惑,但要宣旨,孟晚陶还是赶紧带着人去外面接旨。   李公公刚进庄子,就闻到了空气里飘着香味。   他忍不住抽了抽鼻子,这么香,真是有口福。   孟三小姐点心做得好吃,想必饭菜更佳。   点心他还能花银钱在铺子里买一些,只是饭菜他是没那个福气能吃上了,也不知道孟三小姐有没有打算开食肆。   李公公只是心里感慨一下,也知道这事几乎没可能。   且不说现在美食铺子红火不已,单单这几次的封赏,孟三小姐也不会去开食肆,食肆可要累很多的。   就在他遗憾的时候,孟晚陶已经带着小瓷他们出来了。   第一次接到圣旨的时候,小瓷可害怕了,一听到圣旨,就跪下了,但现在,也不知是沉稳了,还是见多了,她还有胆子盯着李公公打量了一会儿。   她瞧着,李公公比上次圆润了些。   果然宫里的伙食就是好。   后面带了那么多箱子,不知道这次又会赏赐小姐什么……   跟着小姐一起跪下接旨时,小瓷都还在心里猜,这次到底有什么。   猜也是依着前两次的赏赐推测,但这次大大超出她的意料。   前两次都没有赏赐过首饰,怎么今儿赏了那么多首饰?   玉镯子、金镯子还有什么珊瑚手串,金簪银簪玉簪还有镶宝石珠子的簪子,再有各式耳坠……枚不胜数。   就连扇坠子都赐了好几个。   还有一柄玉如意!   小瓷跪在那儿,听着一串的赏赐,眼睛都瞪圆了。   这、这得多少钱啊!   上次小姐同赵小姐一起去珍宝斋,她跟着的,样式材质好的首饰,都很贵的,小姐都只舍得买一根玉簪子。   小瓷听着听着,就开始美,后面的赏赐她就没顾上听了。   孟晚陶虽没小瓷这么夸张,但听着这几乎不停歇的赏赐,她心里也有些震惊。   这次赏这么多?   前两次就罢了,这一次……   孟晚陶心里有些不安。   事情有点不太对劲。   她真这么重要到需要这么频繁的封赏,怎么之前十几年过得那样艰难?都饿死了。   好容易等李公公读完了圣旨和封赏单子,孟晚陶心里的不安更浓了。   赏赐的也……太多了!   “三小姐,”李公公合上圣旨,笑着道:“接旨罢。”   孟晚陶谢过恩,起身后,看着李公公,一脸平和道:“臣女不过是内宅女儿,并不曾立过什么功,身无长物的,皇上太后,赏赐这般多,实在心下不安。”   李公公听出她话里的意思,笑道:“三小姐过谦了,皇上和太后一直都是记得孟将军的。”   还是因为孟晚陶的父母?   不知道为什么,哪怕李公公这么说,还说得这般笃定,让她尽可安心,孟晚陶还是安不了心。   要知道,前几日京城关于她于伯爵府不和的传言可是传了好几日,太后与皇上既要赏赐她,不可能不问她的情况。   等等……若是问了她的情况,知她这些年过得不易,才又封赏这么多,是不是太后和皇上在可怜她?   这么一想,孟晚陶心里的不安也消减了不少,对着李公公的笑也更会心了些。   “公公从京城一路到这里来,实在辛苦,冬日里天干物燥,走了这么远的路,进来喝杯茶罢。”   前两次李公公都没应,今日他想了想,道:“也好,多谢三小姐美意。”   李公公肯赏脸喝茶,这在孟晚陶眼里便是,李公公愿意卖她个好,愿意同她攀扯些关系的意思。   孟晚陶心里最后一丝不安也散了。   礼仪周到地把李公公连同与李公公一道来的宫人,都请进了厅上喝茶。   “我一向粗笨,”大枣小枣奉了茶水和点心上来后,孟晚陶笑着对李公公道:“庄子上也没甚好茶,公公别嫌弃。”   “三小姐实在笑话则个了,”李公公端起茶,笑着道:“杂家也不过是个做奴才的,三小姐这般说就言重了。”   孟晚陶示意了下:“这些点心,也都是自己做的,公公也可尝尝,都是寻常东西。”   李公公笑了:“三小姐这么说就是谦虚了,如今京城谁不知道三小姐铺子里出的点心最是难得。”   说着,他冲跟着他的宫人道:“你们也都尝尝,这可是喜乐美食铺拿钱都不好到的。”   打从上次李公公来宣旨走的时候收了孟三小姐一些点心,这点心便在他们这群人里出了名了,喜乐美食铺开张后,李公公也托人买过几次。   他们一来出宫不便,二来喜乐美食铺的东西实在不好买,每日要排队不说,排了还不一定能买的上,所以每次有谁托外面买到点带进宫里,都特别受欢迎。   现在有现成的,不用花钱不说,还这么多,这些宫人年岁大多不大,一个个都眉开眼笑,一边吃着点心一边朝孟晚陶道谢。   见他们是真的喜欢,不似佯装,孟晚陶示意大枣:“咱们庄子也没甚稀罕物,也就一些自己做的吃食,公公既然不嫌弃,就装一些带着路上吃。”   大枣忙应道:“是。”   话音落,便出去准备了。   李公公也没驳孟晚陶的话,见她说过会给带一些回去后,小宫人们都挺开心,便笑着道:“那杂家便也同三小姐客气了,先谢过三小姐美意。”   “公公同众位内侍官一路辛苦,”孟晚陶又道:“这个时辰,庄子里已经做好了午饭,都是些粗茶淡饭,公公若不嫌弃,便用些饭菜,再回宫复命呢?”   李公公忙摆手:“三小姐美意杂家实在心领,但宫里差事实在多,喝茶水已是打扰三小姐了。”   喝茶与吃饭,传出去到底不同。   他既这般说了,孟晚陶便也没再坚持。   喝了会儿茶,又吃了不少糕点,李公公便提出该回宫了。   孟晚陶就让已经准备好的大枣进来。   今日还没来得及备货,这都是家里的存货以及日常她们自己吃的点心。   数量虽不是很多,倒也足够。   给李公公的那份是最丰厚的,孟晚陶亲自拿过来给李公公,连并她备的喝茶钱也一同给了李公公。   李公公笑得双眼弯起,收了点心和银子后,同孟晚陶道谢。   其他宫人原本以为是李公公一并拿了回去再赏他们几个,毕竟他们这会儿已经吃了不少了,没想到他们每个人都有!   这些小内侍官们,登时就很开心,对孟晚陶的观感也更好了。   “叨扰三小姐这会儿子,”见都收了,李公公这才道:“也该告辞了。”   孟晚陶送他们出去,到了门口,李公公道:“外头风大,三小姐留步。”   孟晚陶便让大枣去送。   这么多赏赐虽然想赶紧看看刚刚李公公念得那一长串都长什么样子,但饭菜到底都已经端上了桌。   这么多赏赐,都过一遍至少也好半个时辰,那会儿菜都凉透了,岂不白费了做菜的这般功夫?   孟晚陶开口,先吃饭,吃完了饭再好好看。   明明这顿饭是最丰盛,最合众人心意的,偏偏也是吃得最心不在焉的一顿。   孟晚陶看他们心思全然不在饭菜上,早就飘荡赏赐上去的样子,实在哭笑不得。   当然了,她自己也不是不好奇,只是她比较能忍。   东西就在那儿,又跑不了,急什么?   小瓷匆匆扒完自己的饭,以最快的速度吃饱后,便放下了筷子,然后就一脸期待地看着孟晚陶。   草鱼有刺,红烧猪蹄也需要慢慢啃,烤鹌鹑更是要慢慢吃,这顿饭,孟晚陶花了很大的心思,所以吃得时候也格外认真。   只是她吃着吃着……   一抬头就看到桌子上另外几人全都直勾勾盯着她,两眼放光。   孟晚陶:“?”   她怔了下,而后笑出声来:“做什么?跟狼一样盯着我?”   小瓷性子最急,直接问道:“小姐你吃好了么?”   孟晚陶:“没有。”   小瓷:“……那你快点吃!”   孟晚陶没理她,继续按部就班吃午饭。   等她好容易吃完,放下筷子,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小瓷抱着胳膊,连拖带推地往外走。   “快快快,”小瓷急道:“今日这多赏赐呢,可得好好盘点!”   时新的料子、补品、银子这些,就不说了。   摆放好后,一目了然。   小瓷她们最好奇的是首饰。   满满当当足足五个妆奁。   全都是又贵重又精巧的首饰。   孟晚陶看了一会儿,眉心微动,眼底也现出几丝疑惑。   这些首饰,怎么大多数瞧着那么眼熟呢?   跟那日她在珍宝斋看过却并没有买的首饰式样很是相像。   她又开了一个妆奁。   仔细看了看,确实样式有些像,但并不是那日她在珍宝斋看的,这可比那日她看的那些贵重多了。   难不成是近来流行这种式样?   孟晚陶怎么也不会想到,这是宫珏特意按着她在珍宝斋留意过的首饰的样子寻来的,就只当是近来流行这种款式。   勺子不懂首饰,但看着那样精致,也知道价值不菲,还有那么多料子还有银子,他是真的没见过这样大的阵仗,一时都有些懵,同时在心里开心,他果然跟了个好东家。   小瓷性子急,看东西看得也快,她兴奋地把五个妆奁里的首饰都看完了,有些奇怪地道:“这多首饰,玉石的最多,就是……怎么没玉佩啊?”   玉簪、玉镯、玉石耳坠每样都赏赐了好几件,还有额坠,就连玉石扇坠子都赏了三个,怎地玉佩这样重要的配饰,没有呢?   被她这么一说,大枣和小枣也纷纷表示,真的没有玉佩,有些奇怪。   孟晚陶看了看,东西,虽不解,倒也没太在意:“宫里赏赐什么,还要顾着被赏赐人的喜好不成,这就已经很好了。”全是白得的。   小瓷吐了吐舌头:“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觉得,首饰都配得很齐全,基本上都能成套,但没有一块玉佩,又跟这细节上不符,才白说的。”   奇怪也确实是有一些,但也是常有的。   赏赐什么都是天家恩德,倒也不是说,什么都给配齐全了,那不是赏赐,那是伺候主子。   不过,她也不是没有玉佩,没赏她也有玉佩戴,便也没有太在意。   到了国公夫人生辰这日,孟晚陶早早便起来准备寿礼。   准备好后,又梳妆。   她平日里很少带首饰,但现在既然有了,不戴白不戴。   今日选的是一套玉饰的。   颜色略浅,款式也简单,但却不失精致,孟晚陶挺喜欢的。   大枣在一旁伺候梳妆,看着穿戴整齐,美艳不可方物的孟晚陶道:“这御赐的首饰果然极趁小姐,明艳又贵气。”   她上上下下打量,看看有没有哪里没到位的,视线落到她腰间的玉佩上。   因着就这一块能戴出去的玉佩,孟晚陶今日便还是戴着这块。   大枣盯着看了会儿,笑了:“新赏赐的这些首饰,竟然都与小姐这块玉佩很相合。”   搭配起来一点儿都不突兀,反倒有种相得益彰的尊贵。   听大枣这么说,孟晚陶这才发现确实是。   她运气还真不是一般的好,就一块玉佩,赏的还都能与它相衬,老天果然还是关照自己的。   同那日翌阳郡主的冬日宴相比,今日国公夫人的寿宴可就更热闹了。   与长者贺寿,就算没收到帖子,还是有不少府上送了贺礼前来。   还没到国公府,街上便拥堵起来,全都是来道贺的。   孟晚陶掀开车帘朝外看了看,见离着国公府还有么远的距离,都能排队,不禁有些咋舌。   过了有两刻钟,孟晚陶才到了国公府门口。   她从马车下来,带着小枣和小瓷,捧着贺礼进府道贺。   人实在太多,有参宴的,还有单单来送贺礼的,人一多,哪怕再有条理,也会有些嘈杂。   领路的丫鬟在前面带路,先去登记了姓名与贺礼,便带着人进府去,刚一只脚跨过门槛,一道声音,穿过嘈杂,从身后传来:   “摄政王到——!” 第85章 . 心机 他想见她   孟晚陶一只脚都跨过了门槛, 听到这话,停了一瞬,下意识转头去看。   国公府门口人员密集, 现在都还排着长长的车队,摄政王的车辇只是到了国公府的范围,喊的这一声, 是为了让前面挡路的马车让路的。   孟晚陶就看到那么长的马车队,从远处开始往路边上靠,把中间的路给让出来。   府门口的所有人,全都朝车队最末端看去。   只不过,众人神色各异。   站人家门口一动不动, 尤其还是一只脚已经跨过了门槛,长时间站在那儿, 委实不妥。   既跨进了门, 自然只有前进的道理, 总不能再往外退。   孟晚陶便先抬起另一只脚, 跨过了门槛, 先进了国公府。   她一直都非常好奇摄政王到底是何许人也。   是以, 进了国公府, 并没有立刻就进去,而是在门口处略停了停。   领路的丫鬟见她停下,只当她是看到了熟人, 要等一等, 便也停了下来,并没有催促,更没有面露不悦。   只是,路上的车队实在是太长也太堵了。   来参加国公夫人寿宴, 自然身份都不一般,那马车自然又大又华丽,可不占路?   孟晚陶远远地瞧了会儿,这么会儿的功夫,也就让出了不过十数米路的样子,摄政王的车辇还被堵着呢。   瞧着这一幕,不知为何,孟晚陶有些想笑。   那可是摄政王欸!   权倾天下,跺跺脚,满京城都要提心吊胆的存在,全书最大的大反派,竟然被堵路上了。   未免失礼,她努力压住要上扬的嘴角。   但再努力,总也会有笑意流出。   小瓷也可好奇摄政王了呢,也伸着脖子朝车队末尾使劲看。   什么都没看到,就看到乌压压的全是车。   遗憾地收回视线,就看到小姐嘴角带着笑,连眼底都是笑,她有些奇怪。   小姐这是看到谁了?   她复又转头去看,去搜寻,小姐是看到了哪个熟人?   “晚晚!”   赵元秋家的马车虽然还没到国公府门口,但已经到了近前,赵元秋早就被堵得不耐烦了,又听到下人说摄政王也到了,这会儿路上堵着,车辇还没过来,她便马上从车里出来,下了车就往国公府走。   这么堵着,万一等会儿下车的时候正好撞上凶神恶煞的摄政王怎么办?   凶就算了,还阴晴不定,连亲堂姐翌阳郡主的定远侯府说封就封,赵元秋可不想碰上他。   就在她下了车飞快往国公府走的时候,一抬头就看到了站在门内正往外看的孟晚陶。   当即开心地喊出了声,还冲她挥手。   虎威将军府的赵二小姐,身份尊贵,京城里哪有不知的,听到她这一声喊,都有些好奇。   赵二小姐这是喊谁呢?这么开心。   看过了赵元秋,便顺着她的视线看过来。   就看到了孟晚陶。   众人面色都有些变化。   各人各心思,什么表情都有,孟晚陶并不在意旁人如何看她,也没去看别人的神色是如何。   见到赵元秋,孟晚陶也很开心。   她抬脚就出了门,过来迎赵元秋。   赵元秋快步往这边走,到门口时匆匆与国公府的大夫人行了礼,就过来寻孟晚陶。   “你怎么来这么早!”赵元秋开心地牵着她的手,也不管旁人怎么看她。   孟晚陶笑着道:“就比你早来了一会儿而已,也算是一起到的了。”   赵元秋拉着她的手就朝里走:“我们快点进去。”   孟晚陶:“?”   她有些不解,被她拉着走了两步,小声询问:“怎么了?”   这急切的样子,有豺狼追么?   她回头看了看,并没有瞧见有什么不对劲的。   “快别看了,”赵元秋又拽了拽她:“再不走就……”   “咦,孟姐姐!”   听到这道脆生生的嗓音,赵元秋话音止住,面皮有些发僵。   孟晚陶奇怪地看了赵元秋一眼,怎么听到羽儿的声音,赵元秋是这个反应?   她们不和?   等她回头的时候,羽儿已经小跑着过来了。   “孟姐姐你果然来了!”羽儿仰着小脸,开心地看着她。   她本就长得极可爱,又漂亮的像个瓷娃娃,仰着小脸笑着同人讲话时,直是能把人心都萌化了。   “你也来了啊,”孟晚陶松开赵元秋的手,帮羽儿拨了拨发揪揪上带的头饰:“好久没见你,又漂亮了。”   羽儿眼睛笑成月牙,甜甜道:“孟姐姐也漂亮。”   说着,她又看向孟晚陶身边的赵元秋,甜甜道:“赵姐姐!”   赵元秋被她这声赵姐姐,喊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抿了抿唇,然后扯起一个干巴巴的笑:“羽儿也来了,呵呵。”   羽儿歪着脑袋:“程奶奶过生辰,我自然要来的呀,赵姐姐你脸色不太好看呀,是不舒服么?”   “没有,”赵元秋马上道:“我很好。”   羽儿点头:“哦,这样呀,那我就不帮赵姐姐把脉了。”   孟晚陶:“?”   喧嚣声又起,赵元秋看了一眼,也顾不得羽儿这个小精灵鬼又拿她消遣,忙道:“快快,我们快进去,他要来了!”   羽儿奇怪道:“谁要来了?”   吃了无数次亏的赵元秋,没吭声,就拉着孟晚陶的手,要往里走。   羽儿也不生气,转头看了一眼,小脸上的笑顿时一收,而后冲着那边哼了一声。   “对,”她转过身道:“我们快点走,我一点儿都不想看到他!”   说着,她便去牵孟晚陶另一只手。   被她们两人拉着,孟晚陶就是再好奇,也只得随着两人进府。   羽儿跟摄政王有过节?   也是,前些天,摄政王刚封了定远侯府,羽儿生气记仇也是正常的。   为着这两人,孟晚陶只得把自己的好奇暂时压了回去。   而此时,还被堵在路上的宫珏,面色极难看。   怎么回事?   走了这么久,还没到?   听着外面喧闹的声音,他拧着眉头,直接从车上下来。   车不坐了,他自己走过去。   众人见摄政王黑着脸下车,裹着一身戾气朝里走,纷纷往后退。   同时心有戚戚,这是因着她们让路让慢了,发火了么?   柒掌柜今日跟着娘家舅母一道来国公府,见摄政王下了马车面色不善,忙往后退,可视线落到他身上披着的大氅,登时一愣。   这……   这大氅,不是孟三小姐找她做的么?   怎么到摄政王身上了?   宫珏身上气势与威压实在太重,柒掌柜看了一眼,就赶紧收回视线,没敢再看。   心里震惊又疑惑。   是她弄错了罢?   孟三小姐真能把东西送到摄政王面前,也不至于日子过得那样紧巴巴的,那会儿,孟三小姐可节省着呢。   等宫珏一行人过去,柒掌柜才敢抬头,又看了看。   相似罢,她在心里安慰自己。   而且刚刚一晃,她看得也不是很清楚,应该只是相似。   且不说孟三小姐没法子把东西送到摄政王面前,单单她的手艺就配不上摄政王的身份,一个权倾天下的摄政王,宫里王府多少人专为他做衣裳,能披她那小铺子出来的大氅?   这不是让人笑掉大牙么!   柒掌柜收回心神,没再想这事。   宫珏哪里知道身上的大氅被人人出来了,当然认出来了他也没所谓的。   他现在只想赶紧过去,见一见多日未见的孟晚陶,以及阻止国公夫人那不靠谱的想法!   下了马车后,他走得极快,等到府门口,正好看到孟晚陶的背影消失在转角。   宫珏:“……”   而行礼的国公府众人,正正挡住他的路。   “免礼罢。”他冷声道。   老国公爷这会儿子不在府上,是府上大老爷代表国公府来迎接,行完了礼,他忙道:“王爷今日能来,母亲很是开心,只是母亲年事高,失礼之处还望王爷见谅。”   老国公爷是三朝元老,国公爷和国公夫人德高望重,惠帝在世时便受恩待,更不用说现在。   宫珏应了一声,道:“原就该本王去拜见老夫人。”   大老爷忙道不敢,在前头领路,迎着人进去。   国公夫人的寿辰,来了府上,自然要去拜见一下才说得过去。   国公夫人也没想到今日宫珏会来。   她特意从后宅到了前厅来见宫珏。   宫珏本就醉翁之意不在酒,难得说了几句场面话后,便对国公夫人道:“本王记得老夫人有三个孙子。”   国公夫人先是愣了下,而后笑了:“王爷记得还挺清楚,确实是有是有三个不成器的孙儿。”   “哦,”宫珏撇了撇茶水,喝了一口,道:“倒是有日未见了。”   他刚刚突然想到,今日既是国公夫人生辰,他就是如何,也不可能阻拦得了国公夫人去见女客。   但,他可以留下国公夫人那个小孙子,不让他往那边去一步,从根上绝了他与孟晚陶碰面的可能性。   听到他这么说,还有谁不明白的,国公夫人笑着道:“是该让来他们都来见见王爷。”   话落,便有丫鬟去请三位孙少爷过来。   三人本就在外面候着的,听到传话,很快就进来了。   宫珏视线精准地落在站在最后面年虽不大的男子身上。   他微微眯眼,面上的冷意更甚。   程旭文站在两个哥哥身后,敢行了礼站稳,就觉得后背生寒,连头皮都有些发麻。   他满脸不解,怎么回事?   摄政王今日是来找茬的?   他尚带着几分稚嫩的眉心微拧。   “不必多礼,”宫珏视线盯着程旭文,淡淡道:“都起来罢。”   三人站直,只是都低着头,没有直视宫珏。   宫珏放下茶盏,视线再次落在程旭文身上。   后背寒意更甚的程旭文:“?”   “你——”   宫珏抬手,指着程旭文:“瞧着机灵,陪我下两盘棋。”   程旭文:“?”   确认喊的是自己,而不是国手的大哥哥,程旭文这才压着疑惑上前:“我棋艺甚是不堪,不敢同王爷对弈,怕扫了王爷雅兴。”   宫珏盯着他清秀的一张脸看了看,而后意味不明地轻笑了声:“无妨,随便下下就是。”   他都这么说了,程旭文只得应下。   下人把棋盘端上来后,两人便‘旁若无人’地下起了棋。   谁也不知道宫珏此举何意,就连国公夫人也猜不透。   到底是自己最疼爱的小孙子,生怕他出事,国公夫人便强压着急切,坐在一旁看着——以防有事可以及时护住小孙子。   结果一局一局又一局……   宫珏虽面色一直冷着,面上倒没表现出不悦,瞧着倒也不妨事。   宫珏赢第五局的时候,抬头看了眼还在厅内的国公夫人和其他人,十分善解人意地道:“今日府上重要的宴席,老夫人与诸位自去忙着就是,留下孙少爷陪我下棋就行。”   老夫人看了自己大孙子一眼,笑着道:“旭文被我惯得最是不成器,王爷既如此看得起他,那就他陪着王爷下会儿棋,我这大孙子对棋艺有那么几分研究,让他也留下陪着王爷就是。”   宫珏不在意地点头:“也可。”   谁留下都不要紧,只要程旭文留下就行。   老夫人临走还特意又给了大孙子一个眼神,示意他务必看好三弟,不能出一点儿差错。   程旭文棋艺确实很一般,换做平时,跟他对上一个子都是浪费时间,但今日,宫珏却很有耐心,一局一局又一局,不厌其烦地下着。   一开始程旭文以为摄政王故意让自己难堪,赢了他一局又一局,他输得额头都冒汗了,结果却见摄政王依然面色如常,既没有出言嘲讽,也没有任何贬低他之意,像是真的就只是想跟自己下棋。   他疑惑极了。   但下着下着,可能是输疲了,也可能是下累了,更或者是,瞧着摄政王今日倒也挺好说话的样子,程旭文便放松了下来。   输也不急不脸红了,并且开始尝试着在宫珏手底下少输几个子。   程旭涛看着三弟弟这臭棋篓子下出的棋,十分汗颜。   长兄为父,没有教导好弟弟,是他这个做大哥的失职。   只是他也十分不解,摄政王今日这番举动是何意。   只能一直在一旁陪着。   这一陪就是一上午。   今日他们有许多好友前来,本也有安排他们去前厅陪男客的,祖母更是安排了旭文许多事,见许多人,如今摄政王坐着不动,也没要停手的意思,他们也不敢出言打扰,只能就这么陪着。   下人来报,开宴了,程旭涛心中松了一口气,请宫珏去前厅用饭。   “前面太吵,”宫珏眼睛都没从棋盘上挪开:“我看这里挺清净,就在这里吃好了。”   程旭涛应了一声,吩咐人去办。   等饭菜流水似的端上来,刚好一局结束,程旭文起身:“王爷用饭,我就不打扰了。”   宫珏这才抬头看向他。   程旭文:“……?”   “一道吃,”宫珏收回视线,淡淡道:“吃完继续。”   程旭文:“!!!”   满桌子各式吃食,宫珏并没有太大兴趣,他只看了一眼,便捡着面前的菜吃了几口。   一旁伺候的李渠:“……”太好了,终于吃点饭菜了!   虽然没有见到孟晚陶,但程旭文被他拦住了,老夫人的打算,绝无可能!   这般想着,他嘴角凉凉地一扬。   程旭文简直是怕了宫珏。   他棋下得又不好,为什么非要找他啊!   他又没有得罪他,这么重要的日子,寻他消遣作甚?   偏偏他又不敢表现出来,只得往肚子里咽。   而这边,原本打算给小孙子相看几个她有些意向的姑娘家,喊小孙子过来,以待客之礼,接触一下,询问下他的想法,好好的盘算,今日却是不成了。   她一颗心都吊在会客厅里。   不知道宫珏今日是什么打算,只能一直提着心。   自然这寿宴上便有些心不在焉。   众人只当国公夫人是劳累了,也没看出什么异常来。   孟晚陶给国公夫人特意准备了寿桃蛋糕,这才勉强让国公夫人脸上的笑意深了些。   不过也仅此而已。   寿宴结束,众人也没多待,让国公夫人好生歇着,便纷纷告辞。   孟晚陶也同样。   今日本就是她第二次出席这种场合,虽然无人再敢小瞧她,可很多地方她还是很生疏。   不过这次她身边有了赵元秋和羽儿两个朋友,倒也算是顺遂且开心。   分别时,赵元秋对孟晚陶道:“你那庄子那么大,还那么多好玩的,等我有时间去你庄子上玩!”   孟晚陶应下:“当然可以,倒是给你做锅子吃,蛋糕要现烤的才最好吃,到时我亲自给你烤。”   赵元秋眼睛一亮,恨不能现在就去。   羽儿也瞪圆了眼睛:“孟姐姐,我也想去你庄子上玩,可以么?”   这语气,这表情,谁要拒绝她,简直是罪孽深重。   孟晚陶嗯了一声:“那是自然,不过你要去一定要挣得郡主的同意,不可一个人跑过去。”   羽儿笑眯眯点头:“我当然会跟姑姑说的呀,我这么乖,才不会乱跑。”   三人分别后,孟晚陶先去了铺子,这边也结束了,便关了铺子,接了大枣和勺子回庄子。   宫珏是收到李渠来传,孟晚陶已经走了,他这才放下手里的棋子,对着眼前这盘还没下完的棋道:“今日就到这罢。”   话落,他便起身,直接朝外走。   从头输到尾,茫然不已的程旭文:“………………”   见小孙子没事,宫珏面色瞧着倒也不像有什么,国公夫人这才松了一口。   把这尊大佛送走后,国公夫人这才逮着宝贝小孙子仔细询问,今儿一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程旭文会如何说,国公夫人又会如何想他,宫珏一点儿都不在乎。   不着痕迹搅合了国公夫人的打算,宫珏心情也算不上多好,因为孟晚陶已经走了,朝中刚出了急事,他又得进宫去处理,丝毫没有去见她的时间。   等他处理完,从皇宫出来,天已经黑了。   不过近日比较幸运的是,李渠在厨房里翻到了吃的。   虽然只是一叠酿豆腐,但到底也是一盘菜了,李渠十分开心。   宫珏就着一瓶桂花酒,把这盘豆腐吃了。   原本李渠以为,近日主子终于吃到了三小姐做的饭菜,心情定然不错,必然早早入睡。   却没想到,他又料错了。   宫珏睡不着。   夜幕下,白日里的一切喧嚣散尽,只剩下寂静。   想起今日没能见到孟晚陶,宫珏心头就闷得难受。   这盘酿豆腐,更是让他心口发涩,胸腔都闷得疼。   睁着眼睛躺了许久,他突然起身,穿好衣服,披上大氅就朝外走。   “主子!”李渠跟上来:“这么晚了,主子去哪儿?”   宫珏沉着脸,夜幕下,他眸子里全是不加掩饰的焦急。   “别跟着我。”他沉声道。   李渠:“……是。”   出了王府,他便直奔城外。   他刚刚突然明白,心口的不舒服是怎么回事。   他想见她!   就现在。 第86章 . 夜会 他喜欢她。   一整日的热闹, 莫说国公夫人上了年岁,有些体力不支,在宴席上心不在焉的, 孟晚陶都累得很。   人际交往,本就不是个轻松的活,比她烤一天蛋糕还要累。   洗漱后, 躺到床上,却有些睡不着。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这些天怪怪的。   偏又说不上来到底哪里怪,就是一股念头笼在她心头,让她有些隐隐的不安。   还有就是, 她太顺了。   除却刚穿来那几日与老夫人斗法有些艰难外,其他时候都可以说是一帆风顺。   顺的她极为不安。   圣上下旨封赏, 为她正名, 开的铺子也一炮而红, 参加个翌阳郡主的冬日宴, 还能入了郡主的眼, 这就罢了, 国公夫人这样德高望重身份尊贵的, 也对她青睐有加。   难不成,她拿的不是路人甲剧本,而是女主剧本?   这光环未免开得也太大了, 大得她都觉得不真实。   思来想去, 她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末了她抬手在脸上拧了下——   痛!   也不是做梦啊。   看来也只能归咎于自己运气好了。   累得腰酸腿酸,小腿还有些疼,孟晚陶干脆也不继续想了, 迷迷糊糊的,可能是心里事情太多了,她睡是睡了,却并不安生。   宫珏到的时候,十三察觉到有高手接近庄子,特意过来保护孟三小姐。   结果看到来人,十三:“……”   寒意沉沉的夜色下,宫珏眉心微动,十三马上行礼迅速离开。   院子里静悄悄的,庆幸的是今日月色清朗,应着院子里熟悉又有些许陌生的一切。   宫珏视线扫了一圈,嘴角轻轻抿起。   院子里多了许多东西。   他才多久没来,就变化这么大了?   他抬脚,往正屋那边走。   脚步很轻,合着夜里的北风,几乎可以说是没有声音。   这样冷的天儿,又是深夜,连猫都窝在炕上取着暖呼呼大睡,又能有什么动静?   宫珏看着夜色中黑漆漆的主屋,眉心缓缓拢起。   来的时候,一门心思想见她。   却忘了一件重要的事——现在是深夜,孟晚陶已经睡了。   上前敲门,把她喊醒?   这个念头都没浮起来就被宫珏给否决了。   她每日都要早起,夜里睡不好,第二天要不舒服的。   那他就白来了?   宫珏有点不甘心,也实在是,他许久没见她,就想见见她,哪怕不说话都行。   要不然,偷偷进去看她一眼就走?   这个念头萦绕心头,怎么也挥散不去。   这样偷偷进女子闺房,实在不妥。   宫珏眉心紧拧,站在院子里,许久都没动一下,像个被寒风冰冻的雕塑。   末了,他舔了下被寒风割裂的嘴唇,放弃了这个打算,转身离开。   刚转身走了两步。   嘎吱——   宫珏猛地停下,转身。   孟晚陶披着那件厚厚的雪白色大氅,推开门,正在门口静静看着他。   月光洒在她身上,安安静静站在那儿,像幅画一般,印进宫珏心头。   明明想见她想见得不得了,大半夜还从摄政王府奔波至此。   此时,对上她清浅的双眸,宫珏心底突然有些一股他自己搞不明白的慌乱。   “要走了?”见他就站在那儿看着自己,也不说话,孟晚陶开口,轻轻问了一句。   宫珏:“……”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合适。   孟晚陶想说,既然话都不想说,那就赶紧走罢。   但看着他消瘦的身形,到底还是心软。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这个时候过来,有事?”   宫珏:“……嗯。”   发出这个音,宫珏才意识到,他嗓子这会儿有多紧。   白日里倒还好些,到了夜里是真的冷。   尤其是这北风,刀子一般,孟晚陶站了一会儿,就觉得鼻子有些疼。   她拢了拢身上的大氅,问宫珏:“什么事非得大半夜的过来,冷不冷?”   宫珏:“不冷。”   孟晚陶:“?”不是说有事,怎么一句不提?   盯着他看了看,见他嘴唇都干裂起皮了,孟晚陶只觉得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堵得分外难受。   主要还是心疼。   走得时候,不说养得有多好,至少瞧着是健康的,面上也有血色。   这不会是回家后,被虐待了罢?   她侧了下身,想让人进屋,但想着进她这屋子,有些太不讲究,便对宫珏道:“去暖厅罢。”   话落,她走在前面,径直朝暖厅去。   宫珏迟疑了片刻,抬脚跟上。   点了蜡烛后,孟晚陶可算是看清楚了宫珏的脸。   这……   这怎么瘦成这样了?   见孟晚陶这样盯着自己,宫珏有些不太自在。   “你回家,”她拧着眉头,一脸不敢置信:“他们都不给你饭吃么?”   “不是,”宫珏接过她手里的水壶,放到小炉子上烧着,道:“事情多,有时候顾不上,大多时候,也吃不多。”   孟晚陶怀疑地看着他。   吃不多?   在她这儿的时候,每日里可都不少吃的,怎么回去就吃不多了?   “你说实话,”孟晚陶板着脸:“回家是不是被欺负了?”   虽然她板着脸,还沉着声,但话音里却是对自己的关心,萦绕他心头这许多天的躁动,突然就散了大半。   “没有,”他扬起嘴角:“真的只是太忙了。”   见他这个样子,孟晚陶还是不太信。   宫珏再次强调:“真的,没骗你。”   茶煮开了,孟晚陶要拎水壶倒水,宫珏先伸了手:“我来。”   孟晚陶:“……”   看了他一眼,而后收回手,静静坐着。   茶水氤氲的热气,让两人之间的空气都朦胧起来,孟晚陶拨了拨杯子,又道:“晚饭吃了么?”   宫珏看着她,默了片刻:“……吃了。”   孟晚陶眉心动了动,这个反应,一听就是没吃,算了,自尊心强,不揭穿他。   “要吃宵夜么?”她又问。   宫珏眼底现出几丝雀跃,但想着刚刚说了他吃了晚饭,若是点头,她肯定以为自己又骗她,不……   “过来罢。”她起身,朝外走。   宫珏怔了一瞬,而后对着面前冒着热气的茶杯,笑了。   而后起身,跟着她去厨房。   一进厨房,就看到她正在挪灶抬还有案板旁的老鼠夹。   宫珏脸上的笑僵了一瞬。   看到他的表情,孟晚陶一边系围裙,一边解释:“前些日子厨房里闹老鼠,抱了两只猫来,也不确定到底逮没逮住,夹子就一直放着了。”   宫珏:“…………嗯。”   孟晚陶没听出他语气里的异常。   “太晚了,”孟晚陶在锅里添了水,又走到灶膛前,准备烧火:“晚上吊的鸡汤还有剩,给你做碗鸡丝汤面好了。”   宫珏又嗯了一声,走上前,接过她手里的火钳:“我来烧。”   孟晚陶便把烧火的事交给她,自去柜子里取睡前备着的明日一早烙饼的面胚。   虽然用来擀面条有一点点软,但也还好,醒了这么久,面胚已经很劲道了,做出来口感倒也不错。   一人份的面倒也好做,她切了一小块,揉成面团,顺着圈按扁后,洒了干面粉,便开始擀面。   擀面杖有三尺长,孟晚陶经常下厨的人,自然用着得心应手。   宫珏一边烧火,一边看着孟晚陶忙碌的背影。   以往经常在这边的时候不觉得,现在他突然觉得这种生活,他很喜欢。   尤其是看着孟晚陶给他做吃的,他整个人都十分欢喜。   锅里水开了,宫珏热气没片刻便把厨房笼在一片云雾里,孟晚陶擀好了面条,转头看锅。   侧身时,下巴微抬,眼眸微垂,嘴角还带着笑,这一幕,绝美。   宫珏看着她用手背蹭了蹭下巴,而后过来掀开锅盖,热气一瞬间全部释放出来,眼前的人都朦胧起来。   宫珏心头突然升起一个念头:   她要是能这样给他做一辈子饭就好了。   孟晚陶用热水凉水兑了温水,洗了些小青菜,然后去端了鸡汤来,准备下面。   见他一脸呆呆的样子,孟晚陶失笑:“发什么呆,饿傻了?”   宫珏抬眼,对上她的视线,也笑了:“没有。”   感受着胸膛砰砰狂跳的心脏,他咬了下嘴唇。   他只是有些期待。   如果真的可以的话,那以后……   “烧大火罢。”孟晚陶把鸡汤倒进锅里,打断了宫珏的神游。   鸡汤吊了一下午,孟晚陶加了一碗热水,免得汤太腻。   锅里本就一直留着余火,很快汤就开了,孟晚陶转去把擀好的面叶拿来,准备下锅。   拿了面回来,一转身就看到灶膛前被火光映的面色发红的宫珏。   他正认真地往灶膛里添柴。   这一刻,像是一股暖流,穿过孟晚陶胸膛,她整颗心都暖暖的,熨帖极了。   从小到大,她都是一个人。   也并没有觉得一个人就怎么了。   但这会儿,看着宫珏,她突然就觉得,其实有个人陪着,是件温馨且美好的事。   察觉到她的视线,宫珏抬头。   四目相接,宫珏怔了下,而后扬唇轻声问:“怎么?”   孟晚陶胸膛里像是有只小鹿一般,狠狠撞了下。   她忙收回视线,道:“没事,烧大火。”   宫珏:“好。”   鸡汤下面叶,是顶好吃的。   面下锅后,孟晚陶在灶台后盯着锅,免得煮过了。   因着刚刚的对视,让她小鹿乱撞,她便一直低着头,没再盯着宫珏看,但却总不由自主地偷瞄几眼。   明明只是烧个火,他却像对待什么大事般认真。   那样一块价值不菲的玉佩,说送就送她了,定然是个身份尊贵的少爷,却在这儿给她烧火。   之前还帮着她做那么多脏活累活,都没说过一个不字。   孟晚陶心里熨帖的同时,又有些心软。   算了。   他不肯跟自己吐露真实身份,定然是有不得已的苦衷,这件事就不同他计较了。   一个人秉性如何,不在身份,而是相处中就能感受到。   她被众人鄙夷的出身,他并没有在乎。   还很体贴,温柔。   对她已经不能单单用好来形容。   面叶薄,好煮,煮开两滚,她敛了心神,把洗干净的小青菜放进锅里,并对宫珏道:“把火灭了罢。”   宫珏立刻执行:“好。”   外面风太大,去厅上吃也麻烦,孟晚陶便搬了个小桌子,放了两个小杌子,就让他在厨房里吃。   “热水,”孟晚陶给他盛了面,端到小桌子上,指着给他兑好的温水:“洗手过来吃罢。”   宫珏过去洗了手,坐在小桌子前,开心道:“你不吃么?”   孟晚陶晚饭吃得挺多,这会儿并不饿,她摇头:“我不饿。”   宫珏看了她一眼,轻轻点了下头,而后笑着道:“嗯。”   然后便收回视线,开始吃面。   孟晚陶:“……”   孟晚陶:“………………”   他刚刚看着,笑成那样,是什么意思?   撩她?   孟晚陶瞪着他,瞪着瞪着,撇了下嘴,算了。   面皮又薄又劲道,鸡汤鲜香得很,就连只在里面滚了下的小青菜都十分爽口,宫珏吃得十分熨帖。   见他吃得这样开心,这样香,孟晚陶嘴角不自觉翘起。   “喏,”她把帕子递过去:“擦擦。”   宫珏正吃的认真,并不知道自己额头出了一层汗,抬头略带茫然地看着孟晚陶。   热气氤氲中,他一双深邃的眸子,此刻极亮,还润润的,孟晚陶看得心尖一软,便伸手过去帮他擦了擦额头的汗:“吃罢。”   宫珏:“……”   他没动,就看着她。   孟晚陶压住心底的悸动,看着他反问:“吃饱了,不吃了?”   刚刚痒痒的,酥酥的感觉,窗边四肢百骸,宫珏有些懵,还有些说不清的冲动,他看着孟晚陶,听她这样说,忙道:“没,要吃。”   话落,他便继续开始吃面。   孟晚陶抿着唇,偷偷笑了下。   宫珏又吃了几口面,想起来刚刚,抬头:“刚刚……”   孟晚陶压下嘴角,挑眉看着他:“刚刚什么?”   那股奇怪的朦胧的感觉又来了,可他解释不清。   最后只得道:“没,你真不饿么?”   孟晚陶:“嗯,吃你的罢,锅里还有。”   连汤带面,吃了三碗,锅里一滴都没了,宫珏才放下筷子。   孟晚陶不确定他是真饿了,还是非要把她做的都吃完,蹙着眉头问他:“吃好了么?”   宫珏点头:“嗯。”   “撑不撑?”   “不撑,刚好。”   孟晚陶只得当他是真饿了,没再追问。   收拾完厨房,孟晚陶解下围裙转过身的时候,问宫珏:“你还没说,你回来找我什么事。”   宫珏:“……”没事,就是想见你。   但这话,他却说不出口。   他不说话,厨房里登时就安静了下来,只余下窗外呼呼的北风。   空气突然像被施了法一样,有些粘稠。   两人对视半晌,宫珏这才道:“没事,就是过来看看。”   孟晚陶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点了点头道:“哦。”   原本温馨美好的气氛,顿时就没了。   两人都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但谁都没提。   最后还是孟晚陶开口,轻声道:“你该回了罢?”   宫珏:“……嗯。”   孟晚陶想了想,去给他包了许多吃的,炸的鱼块还有灌的肠子烤的肉干等。   “这些,”她把一个沉甸甸的包裹递到宫珏面前:“你带回去,顾不上吃饭的时候,可以吃着垫垫肚子。”   宫珏心口和喉头都有些堵,可他确实该走了,今日还要上早朝。   他接过包裹,嗯了一声。   孟晚陶又道:“再忙该吃饭还是要吃饭的,不吃饭会生病。”   宫珏又嗯了一声。   孟晚陶看着他没再说话。   再次陷入安静中,却有什么东西在两人之间流淌。   最后还是孟晚陶先开了口:“外头挺黑的,我就不送你了,你路上慢点。”   宫珏知道自己必须得走了,看了她一眼,道:“嗯,你继续睡罢。”   孟晚陶点头。   宫珏转身朝外走。   孟晚陶站了会儿,听着外头没了动静,这才撇了撇嘴,低声喃喃:“也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回来……”   “我有时间就会回来看你!”   一道声音从窗子外传过来。   孟晚陶:“!!!”   宫珏把窗台上喂猫的碗碟都收了——等会儿扔掉,这才对厨房里的人又道:“我就是折回来告诉你,有时间我会回来的,快些去睡罢,天快亮了。”   说完便没了动静,孟晚陶追出去,外面已经没了人影。   见他是真走了,孟晚陶笑了声,这才关上厨房门回屋睡觉。   也不知道是因为她今儿本来就睡眠不好,还是因为旁的什么,她躺回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翻来覆去半天,最后她对着账顶,轻轻叹了口气。   罢了,反正她就是喜欢他。   就先喜欢着罢,别的,都以后再说。   她嘴角噙着怎么也压不下去的笑,又睁着眼睛盯着账顶看了许久,最后实在太累,才闭上眼睛睡过去。   其实她也没眯多久,便又起床了。   虽没休息好,但她心情好,瞧着精神倒也挺好。   小瓷端了热水进来,见小姐眉眼含笑,嘴角更是一直上扬着,笑着道:“小姐今日怎么这么开心?”   孟晚陶板了板嘴角,随口道:“有么?”   小瓷:“当然有了!小姐你一直都在笑,你看看……”   她抱着镜子过去:“看看!”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眉眼含笑,明眸善睐,分明是面含春意。   也就是小瓷小又不懂,才看不出来。   她忙敛了笑,稍稍克制了一下,对小瓷道:“快拿开,国公夫人的寿宴上,我们铺子又出了一次名,自然高兴。”   小瓷一想也是哦,于是她也跟着开心,并且在大枣和小枣询问主子今日为何这般时,还主动帮着解释。   大枣和小枣比小瓷看得深,明显觉得小姐不是因为此事,但两人都识趣的没有多说。   **   这边,宫珏回到王府后,并没有休息,换了套衣服,便准备进宫上早朝。   李渠看着肉眼可见心情大好的主子,再看他带回来的,那一包裹吃的,会心一笑。   果然还是三小姐最有办法。   今日的早朝,众朝臣发现,摄政王心情又好转了,分外地好说话。   下了朝,便三三两两小声嘀咕,到底怎么了,为什么突然心情这么好。   除了李渠,谁也不知道真正原因,只能胡乱猜测,便说到了白日里摄政王去了趟国公府,给国公夫人贺寿,却与府上小少爷很合得来,下了大半天的棋,所以心情才会这么好。   果然孙少爷年少有为,日后定然是人中龙凤。   虽然是夸奖,可程旭文得知后,却很是郁闷。   跟他有什么关系,那日摄政王冷着脸,分明是在耍他!   国公夫人也觉得奇怪,但也只当摄政王不定是遇到了什么,只是众朝臣提心吊胆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有个转机,便病急乱投医。   宽慰了宝贝孙子后,便琢磨着,请孟晚陶再次上门。   昨日寿宴,她一心系着小孙子,都没能同孟晚陶多说些话,更没有让两人碰上面。   这可不成的。   于是她便以,十分喜爱孟晚陶在寿辰时特意给她做的寿桃蛋糕,年岁大了,就有些贪嘴,想请孟晚陶上门,再给做一个。   孟晚陶送国公夫人的寿桃蛋糕,精细与美味并存,可是惊艳了满堂的,当时还在国公府时,就有人来同她套近乎,这寿桃可能在铺子里预定。   都被孟晚陶一一婉拒了。   只说,这蛋糕是心意,只送不卖的。   众人这才打消了念想。   可国公夫人身份到底与众不同,再加上,她本就是为了寻个合适的理由,寿辰刚过,这般再请上门,倒也合理。   毕竟国公府的门,也不是一般人能登的,这般郑重下帖邀请,其实也太抬高了孟晚陶的身份,国公府都高看一眼的人,满京城,谁还敢看低了她?   孟晚陶收到赵元秋的报信,说不惊讶是不可能的。   虽然国公夫人目前只是有意,并不是真的就相中她了,要她做孙媳妇,可她还是有些别扭。   若是她没喜欢的人,国公夫人有意抬举,她去也就去了。   倒不是她想高攀国公府,只是想着结个善缘,对她日后的生意也都是大有裨益的,只是现在……   “你去么?”赵元秋吃着布丁,问孟晚陶。   孟晚陶看她一眼:“再说罢。”   帖子都没下呢,她就大放厥词,传出去不太好。   赵元秋只是来吃好吃的点心的,对孟晚陶去不去国公府并不是很在意。   听完,她也没多问,只点了点头:“其实那个程旭文,倒也还行,就是一个大男人不爽利,做事情磨磨唧唧的,烦。”   孟晚陶失笑:“怎么烦你了?”   很少听她说起别人,没成想第一个说的是国公府的孙少爷,还是这样带着浓烈情绪的话。   “就是烦,”赵元秋眨了眨眼:“你以后见了就知道了,我说不出来。”   孟晚陶笑着嗯了一声。   国公夫人帖子下得很快,第二日,国公夫人身旁有体面的妈妈便亲自来了铺子给孟晚陶送帖子。   送走杨妈妈,孟晚陶看着手里烫手的帖子,咬唇想了想。   国公府还是得去一趟。   国公夫人这么看得起她,特意下帖子,当着满京城,给她尊贵和体面,她不能太不懂事了。   而且国公夫人是个慈祥的长辈,虽然她们只见了两面,对她倒也挺和善,只为着这些,她也不能拂了国公夫人的面子。   当然,这仅限于做好蛋糕送过去,不包含旁的。   刚开心了每两日的李渠,收到消息,想死的心都有了。   只是主子在中书省,商议军机要事,吩咐过了的任何人不得打扰,他也只能揣着一个炸.弹,在门口焦急地等着。   边疆形势紧急,这一议事,便议到了晚上。   等结束时,宫珏不自觉捏了下眉心。   年关了,怎么这么多事?   宫里那个也不安生,等他料理了边疆之事,总要好好素一素朝堂!   众人都散了各去办各事,宫珏才从里面出来。   见主子面色有些不好看,李渠犹豫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把国公府又下帖子邀请三小姐的事说了。   宫珏脸色登时变得特别难看。   有官员回来想讨个准话,见宫珏面色这么难看,杀气腾腾的,愣了一瞬,转身就赶紧走了。   宫珏和李渠都看到那人了,主仆二人都没说话。   末了宫珏冷哼了一声,径直出中书省。   等他走了,其他官员才敢小声嘀咕,不知道谁又惹到摄政王了,刚刚那要杀人的样子,也太吓人了,还好走了,要不然只怕他们今日要倒霉了。   宫珏裹着一身寒气,从中书省到摄政王府,一句话都没说。   李渠也不敢问,只跟在他身后。   宫珏进了王府,走了一会儿,怒气冲冲道:“国公府怎么回事?”   李渠:“……”   满京城,也不是主子一人有眼光,三小姐那样的品性,又没有定亲事,有旁的人家看上,也是正常的。   但这话他不敢说,更不敢应主子刚刚的话,就屏着呼吸在后头跟着。   宫珏又走了一会儿,停下来看着李渠:“她答应了?”   李渠低着头,恭敬道:“三小姐说,国公夫人如此抬举,是她的荣幸,定会赴约。”   宫珏站在那儿,拧着眉头,脸色沉的能滴水。   气氛沉的李渠呼吸都十分艰难,他犹豫半晌,最后咬牙道:“其实主子你既喜欢三小姐,倒不如先把亲事定了,这样就没人会在打三小姐的主意了,也……”   话未说完,李渠便戛然而止。   窒息的寒意逼的他不得不闭嘴。   他更不敢抬头了,后背全是冷汗。   心里忐忑的同时,又有些不解,他哪里说错了么?不都是为着主子和三小姐好么?   宫珏一张脸,神色莫测。   他盯着李渠,一字一句道:“你刚刚说什么?”   李渠以为主子是恼他擅自议论他的事,忙跪下请罪:“属下知罪。”   宫珏还是盯着他:“刚刚的话,再说一遍。”   李渠:“……”   李渠万万没想到他会折在这里,他闭了闭眼,视死如归般重复刚刚的话:“主子你既喜欢三小姐,倒……”   “停!”   条件反射闭嘴的李渠:“?”   宫珏盯着李渠,深邃的眸子里,波涛汹涌。   他喜欢孟晚陶?   一直裹缠着他,让他躁动不安,又茫然换乱的情绪,终于得到了解释。   这一切都是因为——   他喜欢她。 第87章 . 表白 “我喜欢你。”   直到主子回了屋, 换了套衣服又出来,然后消失,李渠都直直跪在那儿, 满脸呆滞。   宫珏的院子,一般人不得接近,哪怕是王府的下人没令都不能靠近。   是以, 李渠跪了许久没回神,也没人来提醒他。   还是邛叔左等右等,也不见人来拿王爷的宵夜,他不放心过来看了看,就看到李渠直愣愣跪在那儿。   他稍稍一怔, 被罚跪了?   这都多少年没被罚跪了,李渠这崽子今日干啥了惹得王爷发此大怒?   他问了问, 说是王爷确实寒着脸回来, 但并不曾听到发怒。   邛叔只得站在边边上示意问了李渠下, 到底怎么了, 李渠这才回神。   他看了看邛叔, 又收回视线, 一脸震惊地看着前方。   所以——   主子压根不知道自己喜欢孟三小姐?   他不知道?!   李渠整个人都裂开了, 他做梦都想不到,他们英明神武的主子,竟然不知道自己喜欢孟三小姐!   这是有多迟钝, 才会连这样明显的事都不知道?   “到底咋了, ”邛叔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王爷呢?”   “走了。”李渠起身,心情稍稍平复了些。   邛叔:“?”   他看着若无其事站起来的李渠,怪道:“你不是在受罚?”   李渠看了邛叔一眼,一脸难以置信:“当然没有。”他怎么可能会被罚?他那么懂主子的心思!   邛叔上下打量了他一眼, 转身走了:“没受罚跪那做什么?傻了么?”   李渠看了看邛叔,没说话,只在心里道,谁傻还不一定呢,他看主子还没他……呢。   对了,主子呢?   李渠茫然四顾,完全不知道主子到底去了哪儿。   他有一瞬间的慌乱,但很快他就重新镇定下来。   这么晚,肯定失去找三小姐了。   主子走之前,特意去换了套衣服,这样看,也并没有特别迟钝。   宫珏才不知道李渠在院子里跪了许久,更不知道,李渠还背着他嘀咕了些什么。   从王府出来的时候,他心绪还很激动,被寒风吹了一路等快到庄子时,他已经冷静了不少。   轻轻跃进院子后,看着紧闭的房门,他心脏又狠狠在胸膛撞了一下。   他微微蹙眉,眼底的兴奋掺染着喜悦。   半晌,他嘴角轻扬,对着紧闭的房门,笑了。   原来喜欢一个人是这种感觉。   只是,都这么晚了,他来这里一趟,要做什么?   敲门,把她喊醒?   看着紧闭的房门,宫珏眉心紧拧。   还是算了,她每日那样累,上次过来不知道为什么会醒,他走得时候都已经很晚了,她指定没睡好。   今天还是站站就回去好了。   心里是这么想的,偏偏怎么都移不动脚。   站了好一会儿,他捡起一块小石子,在窗户上砸了一下。   自打那日宫珏俻夜而来,她又明了自己的心思后,这几日,她都睡得不是很实,更不用说这会儿子她不过刚躺下没多久,虽睡着了,却不沉,听到啪一声轻响,便醒了,只是还有些迷糊。   孟晚陶睡眼惺忪朝窗子看了一眼,风太大把什么东西吹落了?   然后她就又听到了一声。   孟晚陶:“?”   她起身,并没有往门口走,而后站在窗子后面稍远一些的位置,警惕地试探:“阿覆?”   正要再砸一下的宫珏嘴角的笑顿时化开:“嗯。”   孟晚陶拿了大氅便快步走到门口,推开门,果然看到宫珏站在院子里。   被寒风一吹,她打了个寒颤,忙把大氅拢紧了:“你怎么总是这个时间过来?”   大半夜的,黑漆漆不方便不说,还冷得紧。   宫珏犹豫了下,道:“想你了。”   孟晚陶:“……”   她心尖颤了下,而后压着嘴角的笑,冲宫珏招手:“冷不冷,跟我过来。”   说着,便从廊下带人去旁边的暖厅里。   等点了灯,孟晚陶才看宫珏脸被风吹得有些发青。   她皱着眉头拿了个毯子给他裹上:“在院子里站了多久?”   其实宫珏一点儿都不冷,但看着她细心地给自己裹毯子,心里还是非常喜欢的。   “没多久。”他道。   “没多久?”孟晚陶嗔了他一眼:“你脸都青了!”   许是刚刚发觉自己的心意,也许是两人此时的距离实在太近,低头便是她近在咫尺的脸,又或许是她这一眼,恼怒中全是关心,宫珏只觉得心尖暖暖的,热热的,有一瞬间特别想把她搂进怀里。   不过他还是忍住了这个冲动,只放缓了呼吸,努力压着心底的躁动,只轻轻嗯了一声。   还嗯?孟晚陶又心疼又生气,却又不知道拿他如何,只能又嗔了他一眼。   宫珏嘴角上扬,眉梢眼底,全是笑。   孟晚陶:“……”   罢了。   她最后只得道:“再过来,直接把我喊醒,别在院子里傻站着挨冻了。”   宫珏眼底笑意更浓,连嗓音里都带了笑:“好。”   离得太近,再加上两人之间的身高差,宫珏比她高了一个头,他下巴基本就在她头顶,这一声带笑的‘好’,让孟晚陶耳朵一下就红了。   她忙退开,却不敢抬头看宫珏,砰砰砰地心脏狂跳中,她转身去拿了小炉子烧水。   看着她红彤彤的耳朵,宫珏眉心动了动:“刚刚是不是着凉了?”   孟晚陶正在往小炉子里添炭,闻言诧异道:“没有啊,我裹着大氅呢。”   添了炭,她伸手去够离得稍稍远一些的水壶。   这一伸手,胳膊便从大氅下伸出来。   她被吵醒出来的急,穿的还是睡衣,只不过刚刚被宽厚的大氅裹得严实,看不出来。   这一下便露了出来,还露出一节雪白的手腕。   宫珏:“……”   他眸色沉了沉,轻咳了一声,移开视线。   “你着凉了?”孟晚陶往水壶里添了水,放在小炉子上烧着,听到咳嗽声,转生问宫珏。   宫珏:“没。”   孟晚陶:“?”   对他这张口就是瞎话,孟晚陶已经免疫了。   她从抽屉里拿了姜糖递给宫珏:“喏。”   宫珏接过来后,又看了她一眼。   宫珏吃了一块姜糖,甜滋滋的,那点淡淡的姜味被他直接忽略,剩下的便只有甜,直是甜到心坎上去了。   小炉子起火很快,水壶本就不大,水很快就开了,孟晚陶冲了一杯八宝茶递给宫珏。   宫珏捧着茶杯,并没有喝,只是看看手里的茶杯,又看看孟晚陶。   孟晚陶被他这举动逗笑:“总看我做什么,晚饭吃了么?”   原本以为宫珏又要睁着眼睛说瞎话,就听到他道:“没有。”   孟晚陶:“?”   难得啊。   她忍不住看了宫珏一眼。   宫珏抿了一口茶,见孟晚陶看过来,微微挑眉。   孟晚陶:“……”   这人有没有点自觉,恃靓行凶?   她收回视线,也给自己倒了杯热水,捧着杯子完的时候,她问了一句:“为什么总是不吃饭?”   宫珏想了想:“不好吃。”   孟晚陶简直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   好不好吃,饭总归都是得吃的。   看他身上的衣服料子和款式,家世定然不简单,那自然吃食也不会差。   “是不好吃,”孟晚陶迟疑道:“还是你挑食?”   宫珏想了想,道:“不好吃。”   他不挑食。   孟晚陶做什么他都觉得很好吃,每次都会吃干净,这怎么能叫挑食呢,就是他们做得不好吃!   看着他笃定的神情,孟晚陶:“……”   “你先坐着等一下,”孟晚陶起身回屋:“我马上过来。”   宫珏嗯了一声,坐在那儿喝茶吃姜糖,上扬的嘴角就没落下来过。   孟晚陶很快换好了衣服出来,直接让宫珏跟她去厨房。   晚饭煮的米饭,没吃完,还有剩,孟晚陶便打算给宫珏做个腊肠炒饭,再煮个鱼丸汤。   鱼丸是晚上做得备着明早用的,现用又方便又营养。   她睡觉的时候,是把头发散开的,刚刚换了衣服,一时没注意,头发还散着,便直接拿了根筷子,三两下就把头发盘了一个丸子头。   目睹这一切的宫珏:“……”   刚刚她是怎么弄的?   怎么拧了几下,头发就盘好了?   孟晚陶洗了手,见宫珏还巴巴看着自己,心里觉得有点奇怪。   怎么打从来了,就一直盯着她看?   “先烧火罢,”她对宫珏道:“我切点腊肠。”   话落,便去洗了手,开始切腊肠,舀米饭。   腊肠是入冬时,她们自己买了猪肉灌的,现在吃刚刚好。   把腊肠切成丁后,锅已经烧热了,她打了两个鸡蛋在碗里,打散,然后放油,油热后把鸡蛋倒进去,用筷子顺着一个方向,把鸡蛋搅开。   鸡蛋好熟,筷子划拉没两下便熟了,把鸡蛋铲出来后,再放油,葱姜爆香,然后把腊肠爆炒后,加入米饭。   放酱油鸡粉等调料,翻炒均匀后,把鸡蛋倒进去,继续翻炒,等出锅时,再加几片藿香叶子提鲜增色。   腊肠炒饭便做好了。   孟晚陶快速刷了锅,添水继续煮。   等水开的时候,切了几片白萝卜,然后下锅和鱼丸一起煮。   煮好后加盐调味,出锅前洒了些许葱花。   眨眼的功夫,一顿色香味俱全的夜宵便做好了。   这次宫珏自己去把小桌子搬过来。   “快吃罢,”孟晚陶给他拿了筷子和勺子:“这是晚上新打的鱼丸,味道还不错,你尝尝。”   看着汤碗里飘的白嫩嫩的鱼丸,宫珏抿唇笑:“嗯。”   宫珏吃饭的时候,孟晚陶把锅和灶台收拾了下,等收拾好,过来坐在桌子另一边时,抬眼就看到宫珏一边吃还一边盯着她看。   孟晚陶实在好笑:“到底看什么?”   说着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和头发,是哪里不对么?   “没有脏东西,”宫珏道:“头发也没有掉。”   孟晚陶撩起眼皮:“那你看什么?”   宫珏喝了一口鲜嫩的鱼丸汤,道:“看你啊。”   孟晚陶抿起唇角。   他到底是故意撩他,还是不经意?   就在她疑惑时,门口突然传来一道打着哈欠的咕哝:“小姐,这么晚了,你在厨房做什么呀?”   宫珏坐的靠里,再加上光线比较暗,还没完全清醒的小瓷并没有看到他。   她抽了抽鼻子:“好香啊,小姐你做了什么好吃的啊?”   孟晚陶:“……”   宫珏:“……”   两人不知怎的,一时间都没说话,眼睁睁看着小瓷进了厨房。   “做了腊肉炒饭,”孟晚陶回过神,道:“你怎么醒了,吵醒你了,快去睡罢,这边没事。”   “好香啊,”小瓷揉揉眼睛就要坐过来:“还有么,我也想吃。”   等她找板凳时,一低头终于看到了另一边坐着的宫珏。   “啊——”   大半夜的,小瓷这一声尖叫可是刺耳的不行,孟晚陶忙站起来捂着她的嘴:“嘘!小声点!”   小瓷喊了一声,彻底清醒了,惊魂未定地看着正一口炒饭一口鱼丸汤的宫珏,眼睛瞪得滚圆。   “唔唔!”她轻轻动了动,示意小姐,她不会乱喊乱叫了,快点松开她。   孟晚陶这才松手。   小瓷直接拉了旁边的小墩子坐下,看着宫珏:“公子你怎么大半夜的回来了呀?受欺负了?”   宫珏喝了一口汤,看她一眼:“没有。”   小瓷不信。   没有?   谁会大半夜的跑别人家吃饭?   但看着他面前香喷喷的炒饭和鱼丸汤,小瓷仰头看着孟晚陶:“小姐,还有么,我也想吃。”   孟晚陶皱眉,晚饭吃了那么多,这次过去多久,又要吃?   “没有,”她板着脸:“你快去睡觉。”   小瓷不甘心,起身去看锅。   锅虽是温热的但干干净净。   小瓷不死心,又去看另一口锅。   “你晚饭吃了那么多,”孟晚陶提醒她:“再吃要积食的!”   小瓷这才作罢,但她并没有回去,而是又坐回了小墩子上,继续看着宫珏:“公子你都瘦了,还说没被欺负?”   宫珏看向孟晚陶,笑了下,十分好脾气地道:“是回去太忙了,顾不上吃饭。”   小瓷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暂且信了他的话,不过这么晚了……   “公子你是回庄子上了么?”她一脸惊喜地问:“是不是以后就不走了?”   宫珏喝汤的手一顿。   开了那么久的铺子,小瓷已经学会了几分察言观色,见宫珏不说话,便肯定道:“还要走啊?那什么时候走?”   宫珏放下勺子,有些心虚地看了孟晚陶一眼:“等会儿就走。”   小瓷:“……”   她眼睛又瞪圆了。   过了好片刻,才面露不解:“你这是刚回来没多会儿罢,我听到动静就没多会儿,吃了饭就走,大半夜的,这么冷,你这是图什么啊?”   话落,她看了小姐一眼,满脸好奇。   宫珏道:“就回来看看。”   小瓷还想再问,被孟晚陶制止:“你快去睡罢。”   小瓷十分想不明白,但小姐都这么说了,她只得道:“那好罢。”   走到门口,她突然想起什么,转身看着宫珏:“公子,你是不是想我家小姐做的饭了?”   毕竟她家小姐的手艺可是连国公夫人那样尊贵身份的人都惦记呢,还特意下了帖子请小姐再上门呢。   宫珏也不太想听小瓷继续问,便顺着她的话点头:“嗯。”   解开了谜团,小瓷这才开心了:“我就说嘛。”   一边说着,一边赶紧往屋里跑。   回去时看到同样被吵醒匆匆往厨房这边来的大枣和小枣,忙跟两人道:“没事,是公子回来了,小姐给他做了点宵夜,别过去了,小姐让好生睡觉。”   说完她就斯哈斯哈地钻进了屋子。   大枣和小枣互相对视一眼。   “姐,”小枣看了眼厨房问道:“咱们还过去么?”   大枣犹豫片刻:“不去了罢,小姐不都吩咐小瓷了么?”   两人又对视一眼,这才心知肚明地回了屋子。   听着外面传来的小瓷她们的声音,孟晚陶耳朵又红了。   虽然他们并没有什么事,可这怎么感觉像被抓那什么一样,怪难为情的。   宫珏看着她认真道:“不是想你做的饭,是想你。”   刚刚对小枣那样说,只是敷衍一下。   还在难为情的孟晚陶:“……”   对上他灼灼的目光,孟晚陶不仅耳朵,连脸都红了。   心里的小鹿又开始疯狂乱撞,孟晚陶甚至都能听到自己如雷的心跳声。   安静的厨房里,本就有些爱昧的气氛,更加窒息了。   孟晚陶脸如火烧,最先扛不住移开视线:“嗯,我知道。”   宫珏看着她绯红的脸颊,那红一直沿着脸侧延伸到脖颈……   本就绝色的容颜,更加明艳,还多了几分娇羞。整个人都红通通的,看的宫珏像是被什么不轻不重抓了下心尖一般,又痒又麻。   他舔了下嘴巴,嗓音暗哑:“你知道什么?”   孟晚陶心脏跳地都快听不清这世界,抬头:“嗯?”   宫珏嗓音稍稍收紧了些,但眸色却很是幽深,直勾勾盯着她:“你说你知道,你知道什么?”   孟晚陶:“你说你想……”   话说到一半,孟晚陶话音便戛然而止。   她看着宫珏,心脏狂跳,撩她?还是?   宫珏看着她,眸色坚定,缓缓道:“我喜欢你。”   正在胡乱猜测的孟晚陶:“…………………………” 第88章 . 察觉 “这玉佩,我在摄政王那里见到过……   世界陡然安静, 连外头疯狂肆虐的北风都像是被定住了一般,看着面前的宫珏,孟晚陶久久没有反应。   连心跳都几乎滞住。   见她不说话, 宫珏伸手想用手指触一触她的脸,但手伸了一半,想起什么, 又收回。   他看着她,嗓音温和:“怎么了?”   孟晚陶这一口气终于缓过来,她轻轻眨了眨眼,脸立刻烧了起来,心脏更是跳得要从嗓子眼蹦出来。   “你、你说……”她舔了下嘴巴。   宫珏:“我喜欢你。”   孟晚陶:“……”   这次她终于听清了。   两人视线相接, 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厨房里安静极了。   也爱昧极了, 那种黏腻的裹缠感更加清楚, 重重压下来, 孟晚陶又欢喜, 又有些喘不上气来。   好一会儿, 宫珏轻轻眨了眨眼:“傻了?”   孟晚陶抿唇笑出了声。   她移开视线没再看宫珏, 借此机会平复自己的心绪。   相比而言, 宫珏就要镇定多了。   虽然他心跳得也有些快,但到底他已经被风吹了一路,有那么长时间缓和, 自然镇定得多。   “没有。”她道。   宫珏唇角翘起, 眉梢眼角也全染上笑意。   末了他也笑出了声。   那股裹缠感就这么瞬间消散,只剩下让人心尖打颤的甜蜜。   宫珏从没有过这种经历,更不知道原来男女之情竟是如此……如此让人心神动荡。   他看了看桌子上吃完的碗碟,又看看孟晚陶。   像是什么把他整颗心脏都填满, 那种软绵绵的满溢,让他十分欢喜,前所未有的欢喜。   “总看外头干什么?”宫珏见她一直盯着外面,道:“外面黑漆漆的。”   孟晚陶便转头看着他。   宫珏正想说,你不要去国公府了,那个国公府的孙少爷就是个绣花枕头。   就看到孟晚陶冲他笑了下,轻轻道:“我也喜欢你。”   宫珏:“……”   他几乎是一瞬间便站了起来:“你说什么?”   因为站得太急,小桌子又太矮,哗啦啦桌子被带倒,碗碟筷勺滚了一地,还有一些顺势砸到孟晚陶身上。   孟晚陶慌忙去扶桌子,宫珏又去扶她。   明明只有两个人,却颇有些人仰马翻。   “没事罢?”宫珏拉着她的胳膊,查看。   “没事。”被宫珏一拉,孟晚陶便扶了个空,她正觉好笑,一抬头就对上宫珏近在咫尺的脸。   孟晚陶呼吸一滞。   见确实没碰到哪里,宫珏这才抬头。   厨房空间本就有限,两人坐在小桌子前本就很近了,这一通慌乱,已经挨在了一起。   两人呼吸交错,孟晚陶最先反应过来,红着脸推开宫珏,自己也往后退了一步。   宫珏一时不查,撞到反倒的小桌子上,又是一通噼里啪啦。   孟晚陶忙去收拾桌子和碗筷,并提醒宫珏:“你该回去了,再晚你回去便没时间睡觉了。”   宫珏看了眼空荡荡的手,有些留恋刚刚两人挨在一起的感觉。   片刻后,他嗯了一声,蹲下来帮着一起收拾。   “我洗,”他拿过孟晚陶手里的碗筷:“你歇着。”   说着便去洗碗。   这个时代向来是女主内男主外,也可以说是,在家里,女子是要伺候男子的。   倒也不知道他到底经历了什么,明明是个有尊贵的小公子,各种粗活累活都干,还抢着洗碗。   孟晚陶不自觉笑出了声。   听到她的笑声,宫珏抬头,见她笑意盈盈看着自己,他也笑了:“在笑什么?”   孟晚陶:“不告诉你。”   宫珏笑笑,没再问,只是嘴角都快扬到耳朵根。   一共就两个碗,很快就洗好,宫珏擦了手,看了眼外头,他得走了。   就是他不需要睡觉,孟晚陶也是得睡的。   但两人对视着,都没有开口。   他并不想走。   哪怕就这样待着,什么也不说,安安静静的,他也很喜欢。   最后还是孟晚陶怕他再耽搁,等回去,连眯一会儿都不能,会更辛苦。   本就辛苦得瘦了许多,再休息不好,身子哪里受得了。   “你回罢,”她道:“再耽搁你真睡不成了。”   宫珏也不想耽误她睡觉休息,只得应声:“好。”   “你先等我会儿。”   孟晚陶想到什么,匆匆出了厨房,很快又折回来,手里拿了两个装了热炭的手炉,塞到宫珏怀里:“夜里冷,这个你拿着。”   宫珏摸了摸怀里的手炉,热烘烘的,隔着软软的手炉套子,制暖和并不烫。   “好。”他道:“那我走了,你快点去睡罢,有时间我会再回来。”   孟晚陶一时间也有些不太适应两人之间这爱昧气息的突然转变,互相收敛克制着,又情不自禁想要靠近,有点磨人。   刚走到厨房门口,他才想起件重要的事情来:“国公府给你下了帖子邀请你进府?”   孟晚陶微微一怔。   他都知道了?   也是,京城说小不小,说大不大,国公府那样的人家有点什么事,自然会传开,尤其又是跟府上孙少爷议亲有关的事。   虽然她并没有这个意向,可被他这么直白地点出来,孟晚陶还是有些脸红。   没等她开口,宫珏又道:“你不要去了。”   孟晚陶:“不去不成,国公夫人特意下了帖子,很是抬举我了,国公夫人又是长辈,我不能不知礼数,放心好了,就喜欢你,不会去看那个孙少爷的。”人家也不一定就会看上她。   宫珏那句‘你不用管别人怎么想’还没说出口,就听到孟晚陶这句‘就喜欢你’。   他止住话音,耳朵尖红了。   站在门口,对视片刻,他这才抿唇笑笑:“我走了。”   未免自己不舍,说完,他便快步出了院子。   孟晚陶匆匆跟出来几步,看到宫珏身轻如燕翻身跃出了院子,从视线中消失。   站了一小会儿,孟晚陶轻轻叹了口气,这才关了厨房门回屋。   重新躺回床上,一点儿睡意也没有,闭上眼就是刚刚宫珏看着她认认真真表白的样子。   睁开眼是,闭上眼也是。   孟晚陶最后拉起被子蒙住头,然后三翻两翻,把被子裹在身上,像个虫子一样在床上扭来扭去。   最后,到底累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过去。   睡着时,嘴角都带着笑。   宫珏却压根没睡。   不是没时间,而是他睡不着,也不想睡,就揣着两个手炉,在那儿美。   等到时辰要准备进宫上早朝,李渠进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他愣了一下,假装什么都没看到,低着头道:“主子,要进宫了。”   宫珏这才把手炉揣衣袖里:“嗯,走罢。”   见主子衣裳也没换,李渠也不敢提醒,只默不作声跟在后面。   满朝文武发现,今日摄政王不止心情好,还挺有兴致一直把玩手里的两个手炉,那手炉远远瞧着,依稀有点是女子之物。   众人心头大惊。   摄政王这是已经物色好王妃了?   哪家的小姐,怎地一点儿丰盛都没听到?   这样大的事可得回去好好打听一下。   孟晚陶今日要去国公府赴约,便不再去铺子里,起得便也没往日里那么早,正好能多睡会儿。   等天蒙蒙亮了,她才起身。   “小姐,”留下陪着一道去国公府的小瓷,在外面探头探脑:“你醒啦?”   孟晚陶心情好,这一觉只觉神清气爽,她点头:“嗯。”   小瓷端着热水进来,帮着去拿衣服鞋袜,一边拿还一边兴致勃勃道:“小姐,昨晚公子什么时候走的啊?我回去后就睡着了,一点儿都不知道。”   孟晚陶看了她一眼:“吃完饭就走了。”   小瓷点点头:“哦,我猜也是,公子可真可怜。”   孟晚陶有些不解:“为什么这么说?”   “都瘦了,”小瓷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回去后到底忙什么,没时间回来还要大半夜的奔波,可不可怜么。”   孟晚陶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小瓷也只是随口一提,马上又道:“今日去国公府,小姐可要穿的鲜亮点,穿这套新袄子罢,花色好看,最趁小姐了。”   孟晚陶仔细盯着小瓷看了看,见她是认真的,不是打趣,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点心累。   算了,随她罢,这种事情,教也教不会的,等她自己悟罢。   “怎么啦?”见小姐不说话,只盯着自己,小瓷眨了眨眼:“是不喜欢这套么?”   “那穿这套罢!”小瓷又拿了一套铅粉色的:“这套也好看!”   “穿那套藕荷色的罢,”孟晚陶指着另一套:“那套稳重。”   小瓷一想也是,国公夫人身份尊贵,世家大族,自然注重礼节,稳重些好。   孟晚陶穿好衣服,吃早饭时,又听到小瓷在那儿嘀咕:“其实,阿覆公子相貌就跟小姐很配。”   这就悟出来了?   抬眼见小瓷一脸若有所思的表情,孟晚陶就知道,她没有,她只是在胡言乱语。   “快吃饭罢,”她提醒道:“去迟了失礼。”   小瓷忙把心思收了,赶紧吃饭。   进城的路上,小瓷嗑着松子,又想起来了早饭时说起的话题,悄悄问孟晚陶:“小姐,你觉得阿覆公子怎么样?”   孟晚陶正闭着眼睛想宫珏,听到小瓷的话也没睁眼。   “你要说什么?”   小瓷想了想,一本正经道:“我仔细想了想,其实这勋爵人家,也不见得好。比方说咱们家,外面瞧着怪尊贵的,其实宅子里,事情可杂乱了,反正我觉得小姐你定然是不喜欢的,我也不喜欢……”   “小姐如果要嫁人呢,”她嘀咕了一句后,又接着道:“还是同心同德最重要。”   孟晚陶睁开眼,对小瓷有些刮目相看。   她还能说出这番话呢?   见小姐在看自己,小瓷凑过来道:“小姐你觉得呢?”   孟晚陶笑了一声,没应她的话。   “小姐!”小瓷纠缠不休:“你到底怎么想的啊,我觉得那国公府规矩好大啊!”   孟晚陶嗯了一声,再次闭上眼:“你说得对。”   被夸了,小瓷特开心,一边吃着松子,一边嘀咕:“我这都是观察宋叔和兰姨观察出来的。”   她家小姐身为伯爵府的千金小姐,都几次差点饿死,她就对勋爵内宅很没有好感。   这是他们小姐有本事,若万一哪天有个什么事,被人瞧不起出身怎么办?伯爵府又绝无给小姐撑腰的可能,还是普通人家就好,这样小姐日子能畅快些。   马车到国公府的时候,日头刚刚好,明艳又不刺眼。   巧的是,今日赵元秋和羽儿都来了,孟晚陶心下便安定了些,至少是有熟人可以说说话。   翌阳郡主和赵将军夫人在,国公夫人便顺势让小孙子前来拜见长辈。   孟晚陶终于见到了传闻中的国公府小孙少爷。   相貌确实不俗,瞧着就是个金尊玉贵养大的。   至于旁的,孟晚陶并没有看出什么。   “那日你说寿桃蛋糕好吃,”国公夫人笑着指着孟晚陶给程旭文介绍:“便是她做的,她是承誉伯府的。”   程旭文其实是见过孟晚陶的,之前经过喜乐铺子的时候,因为店铺前排队的人太多,引起他的注意,便瞧了一眼,不过孟晚陶却不认得他。   他行了个君子礼:“三小姐有礼了,三小姐蕙质兰心,我便替我祖母再谢谢三小姐那日的寿礼。”   礼数倒也周全,听着也不像是那无法无天的。   孟晚陶回了一礼:“程公子客气,国公夫人是长辈,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国公夫人笑着接话:“今日又让你过来,不怪我这老婆子劳累你罢?”   孟晚陶忙道:“能得国公夫人青睐,是我的荣幸,不曾劳累。”   国公夫人笑了。   孟晚陶又道:“且国公夫人今日请我一趟,我那铺子可更出名了呢,平白沾了国公夫人的名气,照理,该我谢国公夫人才是。”   她坦坦荡荡提及自己的铺子,大方又得体,丝毫没有什么小家子气,倒是让在座的几人都挺欣赏。   在座的多是女子,女子在世间本就不易,有家里养着倒好,没家里养着,能做的也就那几样了。   她样貌好,打从一开始,国公夫人相中的就是她样貌好,几次接触下来,见她如此得体,心中对她的评价便又高了几分。   “你这丫头倒是嘴甜,”国公夫人被哄得开怀,笑着指了指孟晚陶:“那可快点去给我准备谢礼罢,谢礼若不合我意,我可是不依的。”   孟晚陶今儿来府上,本就是打着给国公夫人做蛋糕的名头,自然是要去做的。   她应下后,便在丫鬟的领路下去厨房。   赵元秋不耐烦这种长辈坐一起喝茶聊天的场合,无聊得紧,她便偷偷摸摸从暖厅里跑了出来,寻了个丫鬟问了去厨房的路,便径直去厨房找孟晚陶。   她走到一半,遇上同样借口遁走的程旭文。   赵元秋理都没理他,直接跑了。   程旭文盯着赵元秋的背影,拧了拧眉,一点儿女孩儿家的样子都没有。   正皱眉暗自嘀咕着,衣袖被人拽了拽,一低头就对上了羽儿忽闪忽闪的大眼睛:“旭文哥哥,你看到秋姐姐了么?”   程旭文马上露出一张笑脸,语气极其温和:“羽儿要去找元秋啊?”   羽儿乖巧点头:“嗯。”   “找她也没甚好玩的,”程旭文道:“要不我带你去斗蛐蛐?”   赵元秋风风火火的,羽儿跟着她,也学不到什么好,别在磕了碰了的。   羽儿马上摇头:“我要找秋姐姐。”秋姐姐肯定去找孟姐姐了,她要去找孟姐姐的!   程旭文没办法,只得带羽儿一路找过去。   孟晚陶正忙着做蛋糕,今日既来了,自然也不能就做个蛋糕,她打算再烤点蛋挞。   赵元秋会找过来,孟晚陶一点儿都不意外,只是程旭文的到来却让孟晚陶有些吃惊。   她正要行礼,被程旭文给拦住了。   “不用这么客气,”程旭文不在意道:“你忙就是。”   羽儿歪着小脑袋,笑眯眯冲孟晚陶挥手:“孟姐姐!”   赵元秋有些不太自在,她最怕这个陆羽暒了,简直就是个人精。   不能对小孩子怎么样,她只能瞪了程旭文一眼。   程旭文:“?”瞪他做什么?   赵元秋就是这样的性子,程旭文想了想没想到自己哪里又得罪了她,便只当她在发癫,便把以后抛到了脑后。   把羽儿送到,他正打算走的,见孟晚陶手上熟练又新奇的操作,不禁多看了会儿。   原本他对祖母提过几次的孟三小姐,并没有什么兴趣,只是同京城里其他女子一样,左不过就是糕点做得不错。   其他的便没有了。   但现在,他在一旁看了会儿,有些明白为何她的铺子会那么火爆了。   有点意思,他轻轻点头。   “看得懂么?”见他在那儿若有其事的点头,赵元秋一边吃着孟晚陶特意给她带的麻薯,一边问程旭文。   程旭文瞧了眼她和羽儿手里的吃食,想了想,小声道:“还有么,分我一个。”   赵元秋:“?”   她看了看他,最后很不情愿地给了他一个。   麻薯是新品,还没在店里上,除了孟晚陶这儿,别处还吃不到,程旭文吃了一口,便称赞道:“味道很不错,这点心,我还从未见过。”   赵元秋得意道:“那当然了,这可是新品,还没上市呢,阿榆特意给我带的。”   羽儿在一旁强调道:“我也有,孟姐姐也给我带了,还给我带了奶酪布丁。”   什么都没有只能蹭赵元秋的程旭文:“……”   他犹豫了会儿,凑过来,对孟晚陶道:“三小姐。”   孟晚陶刚把蛋挞皮放进烤箱,听到声音抬头:“程公子请说。”   程旭文犹豫片刻:“日后再有新品,你也给我送点呗。”   话落他忙补充:“不白送,我付钱的!”   别的不说,孟三小姐手艺确实了得。   新客户,还是有可能给她带来更多客户的客户,孟晚陶自然应下:“好啊,到时我让人给你送。”   程旭文这才开心了。   孟晚陶看得出,程旭文对自己并没有那方面的意思,但能交个朋友也是好的。   多个朋友多条路,这样好的人脉和资源,孟晚陶自然不可能往外推。   因着想同孟晚陶打好关系,好和赵元秋还有羽儿一样能提前吃到新品,程旭文对孟晚陶客气热络了不少,这在国公夫人眼里可就是另一种意思了。   于是今日,可谓是宾客皆欢。   等带着许多国公夫人送的礼品回去的时候,还没到庄子上,护院便迎到了半路上。   没等孟晚陶问,便道:“刚刚宫里又来人了,赐了主子一座东城的宅子,但不是皇上赐的。”   “不是皇上?”孟晚陶看着护院,沉吟道:“那是太后?”   她这几次的赏赐,都是圣旨,皇上的意思。   当然她心里也清楚,皇帝年幼,怕也是太后的意思。   今日怎么太后下旨这么奇怪?   护院:“不是,是、摄政王。”   孟晚陶:“……”   摄政王与她又没有交集,为什么会突然赐她宅子?   宅子可与其他东西大不相同。   这一日孟晚陶百思不得其解,生怕给自己招了祸事,可是坐立不安,晚饭都没吃,到第二日草草吃了几口瘦肉粥,不得不去铺子里。   又是提心吊胆一上午,到中午晌,圣旨直接下到了铺子里,可把孟晚陶惊得不轻。   皇上赐了她一块良田。   孟晚陶有些不懂,怎么一个两个,上赶着赐她东西,朝政不忙么?她记得,这几年,边疆并不安生罢?   难不成都想拉拢她,然后去拉拢孟司壤旧部?   也不对啊,孟晚陶的父亲孟司壤,死时还十分年轻,并无甚部下。   百思不得其解没几日,孟晚陶便明白了。   因为第二日,摄政王又赐了她许多贵重物品还有,第三日,皇上也再次下旨赏赐,到第四天又是摄政王赏赐……   摆明了,摄政王与太后在斗法,而她则是那个伐子。   原本满京城都瞧着她越来越尊贵,又是皇上赏又是摄政王赏,又羡慕又眼热得紧,但看着看着,便成了看笑话了。   太后和摄政王只是把她做伐子而已,并不是真的看重她。   这样看来,说不定那一日,便遭殃了。   这种鱼在锅里游的体面尊贵,不要也罢。   别人这么想,孟晚陶这个当事人,自然想得更多。   她实在想不明白怎么自己就成了太后和摄政王斗法的棋子,她就是个无关主线剧情的路人甲而已,她只是本本分分地开铺子过日子,怎么火就无缘无故烧到她身上了呢?   这日,她依然在铺子里苦恼着,羽儿竟然得了郡主的应允,带着丫鬟出了门,跑到她铺子里来。   孟晚陶这几日心情都不太差,不过还是强打着精神招呼羽儿。   羽儿瞧出她有心事,甜甜地哄她开心。   孟晚陶倒是真被她哄笑了。   只是她刚笑没片刻,便听到羽儿摸着她腰间的玉佩,恍然大悟道:“唔,我想起来了,我说之前怎么瞧着这玉佩眼熟呢,我之前在摄政王那里见到过。”   孟晚陶笑一顿:“……?” 第89章 . 撞破 孟晚陶突然觉得,宫珏段位有点高……   连日来, 京城里为着太后和皇上斗法之事,颇热闹。   每日里,议论纷纷, 不少人甚至跑到了孟晚陶铺子里看热闹。   孟晚陶也很苦恼,可她生意还是得做,日子还是要过, 只能强撑着得体的笑,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不给人看笑话的机会。   饶是如此,每日耳边依然不清净。   旁的事倒还好说,可牵着上皇家尤其是最有权势最尊贵的两人, 兰姨也没法子,只能日日来陪着她, 她也不是没劝孟晚陶这几日就先避避风头, 别来铺子了, 反正现在大枣小枣已经能全权接手, 就让她在庄子上松快两日。   但孟晚陶不肯。   她要躲在庄子里, 不是更让那些看热闹看笑话的人看不起?倒不如这么大大方方, 平心静气面对, 还能落个坦荡的态度。   这件事就是一个死局,运气差摊上了,云兰也只能由着她, 在铺子里陪着她时, 听到那些嚼舌根的,也听孟晚陶的强忍着怒火,不同他们争辩。   别说,她这个样子, 倒是让看热闹的人兴致淡了不少。   看热闹就是看别人的窘迫慌乱无措,人当事人都不当回事,围观的,自然少了乐子。   还把铺子里的生意又带起来了一些——毕竟看热闹也不能白白围着,围上来了,多多少少要买上点东西,虽不多,但原本铺子里的货每日里就不够卖的,倒是天天都能在午饭前结束。   能安安生生一起好好吃午饭,孟晚陶突然觉得,被当热闹瞧了,也不是什么坏事。   但承誉伯府可是翻了天了。   孟锦瑶和孟锦珊在家里摔杯砸碗,直是闹了好几日。   老夫人跟余氏她们也都气得昏过去好几次。   孟锦瑶和孟锦珊在家里摔杯砸碗,直是闹了好几日。   她孟晚陶被太后封赏的时候,成了京城里炙手可热的人物,风头无量,伯爵府沾不上光就算了,还因着她不同伯爵府来往,害的伯爵府丢了大脸面,满京城都在看伯爵府的笑话。   现在她被当做了棋子,满京城也是看他们伯爵府的笑话。   这一切分明都是她孟晚陶惹出来的事,好的她们摊不上,坏的却要拉着伯爵府一起下水,天下竟有这样的道理?   可不是要把他们气死了。   偏生,那孟晚陶现在还若无其事地继续开铺子做生意,一点儿大家闺秀的样子都没有,都不知道羞耻和体面是什么,这种人……这种人,竟害的他们伯爵府处处被动。   老夫人醒来后,就一直痛恨捶床大骂,家门不幸。   孟司远和孟思宾,更是直接休了假躲在家里不出门,免得去了衙门被同僚嘲讽,抬不起头来。   不止他们两人,伯爵府的主子们一应都不敢出门了,就连下人出门的频率都降低了不少,只日常采买的小厮丫鬟们,快快出了府,买了家用,又迅速回来,就怕被人堵着了询问奚落。   所有人都对孟晚陶咬牙切齿,偏偏这个档口上,满京城都看着,他们也不能对孟晚陶做什么。   背地里看笑话,可明面上,那也是太后和摄政王封赏的人,他们对她做什么不是打了太后和摄政王的脸么?   宫珏这么做,原本是因为她日日要庄子和铺子来回奔波,太累,之前京城传过孟晚陶与伯爵府不和,在京城连个住的地儿都没有,便在宫中运作了一下,赏赐了她一座宅子。   宅子价值可比前几次圣旨的封赏大多了,太后以为宫珏这是在打她跟皇帝的脸,便在第二日下旨封赏。   宫珏本就是想给孟晚陶送东西,太后这一行为,正好给了他正当的理由。   于是,便成了今日这种局面。   宫珏听到李渠回来汇报坊间传闻时,很是诧异。   这些人是吃饱了撑的?   看笑话?   孟晚陶的笑话也是他们能看的?   于是便又往孟晚陶那里送了一批东西。   价值连城。   太后得知后,在慈宁宫气的几欲吐血。   但她隐约觉得哪里不对,问身边宫人:“前些日子都传,摄政王总是捧着两个女式手炉不离身,怕是有了心上人,难不成这心上人是孟晚陶?”   宫人恭敬道:“那哪能啊,这孟晚陶虽说是伯爵府的三小姐,可出身却不行,母亲可是勾栏院出身的,摄政王那样眼高于顶的,怎么可能看上这样出身的女子?而且,选此女,对摄政王并无益处,他若真喜欢,把人接府里就是,何必这样把人置于风口浪尖,又没个表示?摆明了不可能是心尖上的人,就是同娘娘置气呢,打从摄政王回朝后,就处处同娘娘不对付,这次怕也是这么回事。”   太后一想也是,摄政王妃这个位子,可不是一般人能坐的。   他们这样身份的,婚嫁一事,那都是有众多考量的。   宫人说完,恭恭敬敬在一旁伺候着,默默等着太后自己想明白。   太后本性多疑,她说了这么多,绝对会动摇她的想法,就算不动摇,太后心里也一定会留个疑影。   这便足够了。   果不其然,太后沉吟了一会儿,便拧着眉头道:“这事不对劲。”   宫人没接话,静静等着太后接下来的话。   “翌阳郡主宴席上,”她想了想,道:“宫珏是去了的罢?”   这是事实,满京城都知道,她回道:“是。”   “孟晚陶也去了?”太后又问。   宫人:“是。”   “国公夫人寿宴宫珏也去了?”   “是。”   太后眯眼。   这也太巧了。   而且才过去没几日,宫珏其人冷心冷面,冷血狠厉,短短几日间,就把人装心尖上,换了谁都有可能,就是他不可能。   要么有所图,要么有所谋。   孟晚陶有什么好图的?   承誉伯府没一个人才培养出来,空有其名,再等下一辈,这爵位便也没了,宫珏图她、图他们什么?   那就是有阴谋了。   她仔细想了想:“你之前不是说,孟晚陶同赵将军家的小姐关系交好?”   宫人:“是。”   太后静默片刻,突然笑了。   幌子。   孟晚陶就是个幌子。   宫珏看上的定然是赵元秋。   思及此,她眼神冷厉下来,连拳头都紧紧攥起。   还真是野心不小。   赵元秋可是虎威将军最疼爱的女儿,想借此把兵权捏在手里?   呵!   她冷哼一声,想都不要想!   想笼络武将,妄图兵权,除非她死了!   宫人偷偷看了太后一眼,见太后神色如此可怖,忙紧张地低下头,一脸戚戚。   只是眼底浅浅的笑意却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太后怒气冲冲了好一会儿,突然冷笑了一声,往身后的软枕上一靠,道:“去,把库房里那对玉如意赏给孟晚陶。”   打量她什么都看不出来么?   那她就暂时装个睁眼瞎好了,到适当时机好给摄政王一个惊喜。   宫人低着头,神色不明:“是。”   宫人匆匆去办事,太后在殿内,又笑了一声。   孟晚陶自然不知道这个当朝最尊贵的女人,在背后都脑补了些什么。   她这会儿正因为羽儿的话,愣在当场。   得亏今日的货已早早卖完,门口也放置了今日售罄的牌子,铺子里也都在收拾着准备关门歇息,没外人。   潜意识里一道声音告诉孟晚陶,不大可能。   她堪堪回神,又问了羽儿一遍:“你刚刚说,在何处见到过这玉佩?”   “摄政王呀,”羽儿仰着小脸,忽闪着大眼睛,看着孟晚陶:“他好讨厌的,我不喜欢他。”   孟晚陶稳了稳心神,又问道:“你确定一模一样?”   羽儿小手拿着那块玉佩又前前后后仔细看了一遍,而后抬起头,皱着小眉头:“我不确定。”   孟晚陶:“……”   羽儿一本正经地解释:“我只是瞧着眼熟,可能是款式或者色泽相同罢,毕竟他那么讨厌,我才不要靠近他。”   孟晚陶看了看外面,忙轻轻捂住羽儿的嘴巴,小声叮嘱:“这话在外面可不好乱说的。”   摄政王那样心狠手辣的,翌阳郡主同他本就有嫌隙,若给他听到羽儿背后这样说他,可不是更对他们不利。   羽儿被捂着嘴巴也不挣扎,就眨着清澈又汪汪的眼睛看着孟晚陶。   片刻后,她突然眯起眼睛,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孟晚陶被她这个表情萌化了,心头的担忧和阴霾消散了些,笑着问她:“你笑什么?”   “孟姐姐你担心我呀?”羽儿偏了偏头,甜甜地问。   孟晚陶松开她的嘴边,点头:“是啊。”   羽儿一把抱住她:“孟姐姐你真好,我太喜欢你了!”   孟晚陶心都要化了,想要揉揉她脑袋,想了想,还是没动手。   “没关系的,”羽儿从她怀里抬起头,鼓着一张小脸:“我不怕他!”   孟晚陶还是耐着性子又叮嘱了她一遍。   虽然羽儿背后有定远侯府和翌阳郡主,可摄政王是个冷血狠辣的大反派啊,他一发起狠来,不会顾及这些的。   她才多大个小姑娘?   还是离大反派远一点儿比较好。   见她这么执着,羽儿抿着嘴巴想了好一会儿,最后才叹了口气道:“那好罢,我在外面就不说了,回家我关上门说。”   孟晚陶笑了:“这样也行。”   在定远侯府,翌阳郡主总有办法护住她。   羽儿冲她招了招手。   孟晚陶凑近了些,羽儿贴在她耳边小小声道:“我是看刚刚铺子里没人才跟孟姐姐说的,一般我在外面都特别乖。”   孟晚陶:“……”   看她得意的小表情,孟晚陶被逗得笑出了声。   “嗯,”她捏了下她的脸颊:“羽儿最乖!”   说着,她蹲下来,小声问她:“那你跟我说下,是在什么时候见到这样样式的玉佩么?”   羽儿歪着头想了想:“不记得了。”   她到底年岁小,能记着眼熟,已经很不错了。   过了片刻,她又道:“反正很久远了,在川蜀的时候罢,反正不是回京的时候。”   孟晚陶想了想,觉得这也有可能是凑巧了。   毕竟她今年也才五岁,之前年岁更小,记不清都是正常的。   而且,阿覆与摄政王一点儿都不符啊。   哪里狠辣,哪里冷血了?   阿覆明明温润的很!   若他是摄政王,头一次见面,自己估摸这就没命了。   这般想着,孟晚陶心头稍稍松了一口气。   “孟姐姐,”羽儿坐在高脚凳上,看着正在收账本的孟晚陶,两条小短腿一晃一晃:“我等下可以跟你一块去你庄子上玩么?”   孟晚陶下意识去看云果。   这她可做不了主。   云果忙道:“小姐,出来好些时候了,在外面戴得时间久了,郡主会担心的。”   羽儿不死心:“去了逛逛就回来啊,天黑前就回去了,我又不在那边过夜!”   云果一脸为难:“小姐……”   羽儿捧着小脸:“孟姐姐那里有暖房,种了好些东西,还有草莓,我想去看。”   这个草莓是本土的野生草莓,不是后世从国外传进来的那种常见草莓。   现在还未传入,孟晚陶倒是从山上移栽了不少本土草莓苗在暖房里培育,数量有限当果子吃怕是不够,但做糕点的点缀还是可以的。   云果还是不肯答应。   “就这么说定了!”羽儿从高脚凳上跳下来,小大人一样,对云果道:“我们去去就回,又不多耽搁,姑姑都说了今天任我玩耍的,你怎么这么迂腐!”   被比自己小快十岁的娃娃说迂腐,云果简直哭笑不得。   “好了,”她看孟晚陶收拾好了,忙跟上去,紧紧牵着孟晚陶的手:“我们快点走罢,早去早回。”   云果想了想,觉得也不是不可,幸好今日出来时带了几个守卫。   她让人回府里回了话,便跟在后面伺候着。   原本,孟晚陶是打算在城里吃了午饭再回去的,今日结束的早,也可在城里逛逛,买些日用品什么的。   但羽儿既要去庄子上,她便临时改了主意。   左右现在还早,就带她去庄子上吃顿便饭好了。   “我要跟孟姐姐坐!”   见云果要抱她上马车,羽儿忙喊了一声。   云果无法,只得对孟晚陶道:“三小姐要不坐府上的马车,上面有小姐的许多物品,不好挪的。”   孟晚陶的马车太小了点,她怕委屈了她家小姐。   孟晚陶正要点头,就听羽儿道:“不,我就跟孟姐姐坐她的马车。”   府里的马车她都坐腻了,有什么好坐的。   自家小姐主意一直都大得很,别看年岁小,可是个说一不二的,云果没法子,只得再次妥协:“那奴婢就把一应物什挪过来罢。”   孟晚陶冲她笑笑:“也可。”   说着便把羽儿抱上了马车。   羽儿在马车里,小瓷她们便去同云果挤侯府的马车了。   小瓷很是兴奋,她还从未坐过这样豪华的马车呢。   翌阳郡主当自己女儿一样养在身边的羽儿小姐,寻常百姓不认得,但权贵家的仆人总归是知道一二的,就是不认得羽儿,也认得定远侯府的马车。   眼看着羽儿小姐同孟晚陶这样亲密,看笑话的人,一时间有些吃惊。   这……   不会是他们都会错了意罢?   这要嘲笑错了,热闹看错了,可是要倒大霉的。   不少人忙回府去汇报这边的情况。   有信息宽广的寻常百姓也知道了孟晚陶身旁那个一看就尊贵不凡的小姑娘是定远侯府的,看热闹的嘴脸可是僵得话都说不出。   等孟晚陶一行人一走,街道喧闹起来,但窃窃私语居多,不敢再明言嘲笑,甚至还有些后怕,生怕孟晚陶会找他们算账,那可就惨了。   孟晚陶哪里知道,羽儿就黏了她这么一会儿,这京中风向就变了。   这会儿,她正在车上给羽儿垫软垫。   羽儿倒不是个娇气的,她忽闪大眼睛打量了一圈,开心道:“孟姐姐的马车很有趣,没那么多东西,倒是利落。”   把简陋说成这样子,嘴也是真的甜。   “饿不饿?”孟晚陶笑着给她整了整后背的垫子:“车上我放的有点心,还有茶水。”   羽儿眼睛一亮:“是有点饿了的,毕竟也快吃午饭了。”   孟晚陶把车里备着的点心拿出来。   “这么多呀,”羽儿开心道:“那我可要慢慢尝尝。”   一边照顾着她吃点心喝水,一边问她:“午饭我给你做好吃的,你想吃什么?”   羽儿啃着一块松软软的戚风蛋糕,眼珠骨碌碌一转:“孟姐姐做什么好吃,我们就吃什么罢,我不挑的。”   孟晚陶被她这机灵样逗得不行。   真是个大宝贝,也不怪翌阳郡主这么疼她,宠的跟眼珠子似的。   这样的小姑娘谁不疼着宠着?   蛋糕热量挺高的,也撑肚子,孟晚陶怕她吃多了点心,等会儿吃不下饭,不太好,便道:“这些东西不要吃太多了。”   羽儿瞪圆了眼睛看着她,忽闪忽闪,写满了委屈。   孟晚陶:“……”   她差点扛不住心软,但最后还是本着对小孩子负责的态度,解释道:“吃多了,等会儿午饭就吃不下了,我给你做可乐鸡翅,菌子炖鸭,面鱼鱼还有蜜纯煎鱼好不好?”   羽儿眼睛立马眯了起来,点头:“好!”   然后她便手里的蛋糕放下,好奇追问:“鸡翅我知道,可乐鸡翅是什么?”   孟晚陶拿出干净的帕子给她擦了擦脸侧的蛋糕屑:“就是鸡翅的一种吃法,偏甜口的,到时你尝尝便知。”   “跟糖醋鸡翅一样么?”   “不一样!”   羽儿开心了:“那我要尝一下!”她听都没停过,孟姐姐特意放到第一个说,肯定好吃!   抱着这个念头,她便只吃了一小块蛋糕,外加几片肉脯,便没再乱吃了。   一路上都兴奋地拨着窗帘朝外看。   马车走动间,还是有冷风的,要不是怕她着凉,孟晚陶自然不打算管她,任她瞧,但这大冬天的,别来一趟回去病了,可不好。   “别看了,”把人拉回来后,孟晚陶道:“风大,尘大,等会儿迷了眼睛。”   羽儿恋恋不舍道:“好罢。”   一路倒也顺畅,很快便回到了庄子上。   孟晚陶下车后,把羽儿抱下来:“到了。”   羽儿牵着她的手,好奇地四处打量。   这就是孟姐姐的庄子么。   瞧着倒也还行,那个暖房在哪里?   跟着进了院子后,就一直在找暖房。   孟晚陶被她这个鬼灵精的样子逗笑:“你找什么呢?”   “暖房呢?”羽儿仰着小脸,笑得一脸乖巧:“我可以现在就看看么?”   “行罢,”孟晚陶让大枣小枣去准备食材,她亲自带着羽儿去后面的暖房里玩:“我这就带你去。”   养的两只小奶狗听到动静就摇着尾巴从李婶那边的院子往这边跑。   “哇,小狗!”   羽儿看着脚边围着她们打转的两只小奶狗,十分开心。   然后一抬头就在院子里的车架子上看到两只赖洋洋晒太阳的猫。   “孟姐姐,你这里果然好玩,我过些天,还要来玩。”   “嗯,”孟晚陶牵着她的手朝暖房走,笑着应下:“随时欢迎。”   羽儿开心极了。   暖房就在院子后面,走几步便到了。   旁的不说,里面倒是暖和得紧。   “这是什么?”羽儿盯着孟晚陶种的辣椒,好奇道:“开的花这样小,结的果实倒是别致。”   番椒这种盆栽也不是所有权贵都喜欢的,羽儿就没见过。   “那是番椒,”孟晚陶顺手拿起水壶浇水:“也可以叫辣椒,做菜很好吃的,等果子能吃了,做给你尝尝,就是不知你能不能吃辣。”   羽儿马上点头:“我能吃的!”   那样子,像是生怕孟晚陶不给她吃一样。   “草莓结果子了!”盯着看了会儿番椒,羽儿又跑到草莓地面前,指着红彤彤的小果子,道:“这样红,肯定甜。”   孟晚陶顺手摘了几个草莓,洗干净了递给羽儿:“喏,尝尝。”   羽儿笑眯了眼睛接过来,吃了一个后,重重点头:“好甜。”   看过了草莓,还有反季的青菜,别看暖房不大,种的东西倒是多得很,羽儿像是发现了新世界一样,明明也不是什么稀罕东西,却是好奇地这也摸摸,那也看看。   在暖房待了许久,吃了一小把草莓,这才心满意足出来:“我再看看别的地方罢。”   从暖房出来,看到一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小男孩拿着锄头。   “大枣姐姐让我挖点菜,”勺子看了眼羽儿,马上收回视线,跟小姐解释:“中午要吃。”   勺子一直在竭尽全力地找活干,除却每日里孟晚陶吩咐的,他还拼命学习各种技能,他机灵,学什么都快,暖房原本是李婶照看的,他跟着学了几日,便会了,现在浇水施肥培土,做得都极好。   暖房里的这些苗苗们,也都长得极好,为了让勺子有归属感,也是为了鼓励他给他自信,自打他开始打理暖房后,一应暖房里的事,小瓷她们都是直接交给勺子去办。   就连挖菜都是让勺子去。   勺子每次都特别有开心。   今日自然也一样,只是今日庄子上来了个身份尊贵的羽儿小姐,他有些拘谨。   “嗯,”孟晚陶冲他笑笑:“去罢,暖房打理得很好。”   被夸的勺子,脸立马红了,贴着墙进屋,埋头挖菜。   羽儿朝里面瞧了瞧,问孟晚陶:“暖房是他在打理啊?”   得到肯定的答复,羽儿来劲了:“他看着没比我大几岁,他可以,那我也可以,回府里我也搞一个,就种……种草莓,还有那个番椒!”   云果在一旁听着,有些头大,她家小姐,从来都是想一出是一出,前几日,非闹着要垒烤箱,垒了一半,又闹着要骑马。   这就又要建暖房了?   “种这些要挖泥巴,”孟晚陶看了云果一眼,跟羽儿解释:“脏乎乎的,也不是那么好玩,你要是喜欢,就常常来我这里看看好了。”   羽儿看了看自己的手,无意识抓了抓空气,要挖泥巴么……   好一会儿,她才遗憾道:“那好罢。”   回了前面,就得准备做饭了。   羽儿在,今日午饭便是孟晚陶亲自掌厨。   好在一应食材小枣都已经处理了,她只要掌勺做就行,倒也简单。   孟晚陶先用小苏打红糖和醋调了可乐出来备用。   刚调好,就见厨房门口一颗小脑袋正盯着自己看。   孟晚陶冲她笑笑:“厨房油烟重,你在暖厅里等着,很快的。”   羽儿盯着她手里冒泡泡的碗:“那是什么?”   孟晚陶:“可乐。”   羽儿眼巴巴追问:“能喝么?”   孟晚陶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手里刚调好的可乐,想了想道:“可以给你尝一口。”   不是她吝啬,而是有点凉,别喝了闹肚子。   羽儿开心地跑进来,孟晚陶拿了个小碗给她倒了一小口:“尝罢。”   甜甜的,还有点说不上来的味道。   “好喝!”喝下去好一会儿,她舔着嘴巴喊了一声。   说完,她眼巴巴盯着孟晚陶手里的碗。   而后抬头。   孟晚陶:“……”   她抗住了。   “不能再喝了,”面对她恳求的目光,孟晚陶艰难道:“万一闹肚子,就麻烦了。”   羽儿一本正经摇头:“不会的。”   “不能冒险,”孟晚陶坚持道:“等天气暖和了,你想喝,我再给你调。”   羽儿:“真的不会。”   孟晚陶:“闹肚子回去要看太医,要喝汤药,肚子还会痛。”   羽儿:“……好罢。”   “把羽儿先带出去罢,”孟晚陶看向厨房外一直跟着的云果:“等会儿烧菜时油烟重。”   云果忙进来领着自己小姐出去。   刚回到暖厅没多会儿,小瓷便捧着早上走时在炉子旁煨着的红薯给羽儿送过去。   “羽儿小姐吃个烤红薯罢,热乎乎的,吃了暖暖。”   她是不太习惯同羽儿交谈的,放下红薯便跑回来继续烧火。   大枣最稳重,便由她在这里听吩咐。   按着小姐的吩咐,大枣给羽儿煮了个山楂苹果茶。   云果在给羽儿剥烤红薯,大枣倒了一杯山楂苹果茶。   “唔!”羽儿捧着烤红薯,吃得香甜:“好甜呀。”   她看了眼面前的山楂苹果茶,冲大枣甜甜一笑:“多谢。”   大枣行了个礼,退到一边。   小瓷拿来的红薯比较小,羽儿没吃几口就吃完了。   她其实想问问大枣,还有没有的,但想着孟姐姐今日要给她做许多好吃的,吃烤红薯吃饱了别的就吃不下了,便很艰难地忍住了。   她捧着茶杯,小口小口喝山楂苹果茶。   这个也好喝,甜甜的,酸酸的,还是热烘烘的。   她美滋滋地晃了晃两条腿,喝了半杯,就开始四处打量,孟姐姐最是与众不同,她得看看她这里有什么稀奇好玩她没见过的。   暖厅其实不大,是之前的空凉亭改的,所以也放不下太多东西。   打量了一圈,没看到什么稀奇的,她便收回视线,又喝了一口手里的茶。   喝着喝着,她便盯着手里的杯子细细打量起来。   咦?   她小眉头微蹙。   这个杯子怎么瞧着这么眼熟啊?   羽儿是贵客,所以招待她的一应物什,大枣都默默换上了庄子上最好的东西。   这套茶具是前几日摄政王赏赐下来的。   品色属这套最好,大枣便用的这套。   羽儿盯着看了好一会儿,然后冲云果招手。   云果以为自家小姐有事要吩咐,便凑过来蹲下。   羽儿贴着她的耳朵,小小声说:“这个杯子,我好像见过欸。”   云果:“?”   羽儿说着,又去看茶壶。   唔!   茶壶她也见过!   云果看了看自家小姐手里的茶杯,还要和杯子成套的壶。   她看得出,这是套好东西。   但要说眼熟,她却是看不出的。   云果笑道:“物有相似,许是在哪家做客,小姐也用过汝窑的这款茶具。”   是么?   羽儿小眉头微皱。   云果说得也又道理,可她就是觉得这套茶具她见过,一模一样的!   她想了一会儿,决定好生记下样子,回去问姑姑,姑姑肯定知道。   没多会儿,孟晚陶便把午饭做好。   今日有贵客,桌上便只有孟晚陶和玉儿两人,其他人都在小桌子吃。   “这个可乐鸡翅好吃!”玉儿一边啃着鸡翅,一边不吝夸赞。   “鱼也好吃!”   “面鱼鱼也好吃!”   “鸭子也好吃!”   “鱼丸汤也好喝……鸡蛋,嗯?”   “你不是爱吃螃蟹,”孟晚陶笑着看她:“这赛螃蟹像不像螃蟹肉?”   羽儿笑眯眯点头:“嗯!”   孟晚陶忖着她的食量,没让她多吃,免得撑了积食难受。   这么大的孩子吃撑了可不好受的。   她本想多吃点,孟姐姐和云果都拦着她,她只得作罢。   原本的打算是吃饱了在庄子里溜达溜达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跑了一天累了,吃饱了她便有些犯困,不大想动弹了。   然后她窝在孟晚陶怀里,没多会儿就睡着了。   时辰不早了,庄子上回城也要些时间,云果可不敢再等了,这饭也吃,暖房也逛了,庄子也看了,也该回了,云果便主动告辞。   孟晚陶装了些草莓给羽儿拿回去,还包了些点心,这才把人送出门。   云果用厚毯子裹着自家小姐,上车前同孟晚陶道:“三小姐心性豁达,想来是不会被那些子闲言碎语所扰,这便告辞了。”   孟晚陶知她是在说城里的那些流言。   旁人的善意,她都是很感激的。   羽儿今日能来,估摸也是郡主的意思。   这份情,她记下了。   等人走了,孟晚陶也没再歇着,着手准备明日铺子里的货。   羽儿刚走没多会儿,宫珏就收到了庄子上来的消息。   听着李渠细数的,孟晚陶今日给羽儿那小东西都做了哪些吃的,再看看自己面前这些毫无胃口的饭菜,宫珏脸色就很不好看。   可乐鸡翅?   他都没吃过呢!   他放下筷子,十分不爽。   李渠只瞄了一眼,就看懂了主子的心思。   虽觉得有些离谱,但他不敢对主子的行为有任何评价,强逼着自己眼观鼻鼻观心。   想着自打那晚表明心迹后,两人就再没见过。   再加上近日被羽儿这待遇一激,当天晚上,宫珏便撂了公务,早早地到了庄子上。   孟晚陶正在餐桌前坐着,等小瓷把碗筷端上来。   想到今日那些凑热闹的人,再想想云果的话,孟晚陶思忖着,她是不是也休息一下别那么紧绷。   正想着,听到小瓷在外面喊:   “小姐、小姐!公子回来了!”   孟晚陶:“?”   她愣了一下,忙起身,快步朝外面去。   刚走出来没几步便与刚踏进院子的宫珏,四目相接。   她停在原地,宫珏也没再动,两人便在这清亮的月色下,遥遥相对。   这是两人表明心意后,第一次想见。   谁也没有先开口,只是静静对视,一时间无言更胜千言万语。   小瓷拿着碗筷,看了看宫珏,又看了看小姐。   见两人都不说话,只互相看着对方,她不明所以,以为两人是要做什么来着,耐心等了一会儿,见两人还是不动也不说话,一脸奇怪道:“公子,你怎么不进来啊,站在那儿做什么?”   跟着小姐出来的大枣和小枣:“………………”   气氛被打破,孟晚陶先抿唇冲宫珏笑了下。   宫珏也扬唇回了她一个笑。   “你、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孟晚陶朝他走过去,问道。   前几次都是大半夜,今儿竟这般早。   “忙了这么久,”看着越来越近的人,宫珏睁着眼谁瞎说:“也是该歇一歇。”   明日他不上朝,由得他们闹去,等闹个差不多了,他再去朝上收拾。   听他这么说,孟晚陶眼睛一亮:“歇一歇?”   “明日歇着,”宫珏道:“今晚就想着回来住一晚。”   孟晚陶:“……”   他这句回来住一晚,分明是为着她,孟晚陶还是听得出来的。   她脸颊微微有些烧。   宫珏满腔的躁动还有戾气,像是找到了归宿,一下全都安分了,整颗心都被塞得满满的。   小瓷盯着两人,觉得好生奇怪呀。   以往也没见两人总是这样互相看着对方不说话呀,而且也该吃饭了呀!   “公子晚饭吃了么?”她问。   宫珏看着孟晚陶,回小瓷:“没。”   孟晚陶脸更红了,她抿唇笑得有些羞涩:“正好一块吃饭,你有什么想吃的我再给你加个菜。”   宫珏本想说,他也想尝尝可乐鸡翅。   可看着孟晚陶,他又觉得,吃什么都可以。   “不用,”他道:“你们吃什么,我吃什么就行。”   小瓷还想开口,被小枣拽着衣袖拉了拉。   小瓷:“?”做什么?   小枣已经不对小瓷抱希望了,小姐和公子又都听着,她也不好意思说太直白,只道:“分碗筷,吃饭了。”   小瓷心道,我正打算分啊。   吃饭的时候,小瓷本想跟小姐坐一块,被小枣硬生生按在了小桌子上。   暖厅里爱昧气息明显,除了小瓷,所有人都察觉出来了,就连勺子都察觉到了,跟别说当事人孟晚陶和宫珏。   两人什么也没说,就静静吃着饭。   气氛爱昧又甜蜜。   孟晚陶没有谈过恋爱,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谈,尤其是他们表白后就开始断联,有种陌生,又羞怯的情感。   她终于明白了那句,初恋都是很美好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吃完饭后,小瓷想追问宫珏这段时间都在忙什么,被小枣给拽走了。   小瓷不服气,到了厨房甩开小枣的手,一脸不解:“你老拽我做什么?今日不该我刷锅!”   勺子已经打了水,开始刷锅刷碗了,听到这话,忙道:“我来刷!”   “你放那儿,”小瓷指了指勺子:“今天该大枣刷!不该你的事!”   勺子恳切道:“没关系,我刷就行。”   小瓷也不管她了,就看着小枣。   小枣像是在看一根木头一样。   末了,她把小枣拉到一旁,小小声在她耳边道:“公子喜欢小姐,你看不出来?还往前凑?”   小瓷:“——!”   她呆呆愣了半晌,而后猛地转头朝暖厅里看去,又看向小枣,手指着暖厅的方向:“他他他……他喜……”   小枣眼疾手快一把捂住她的嘴:“小点声。”   小瓷:“?”怎么感觉那么熟悉?小姐也这么捂过她的嘴,对了!上次公子回来!   她突然有些激动,上次公子回来,跟小姐两人,就怪怪的!   她早该发觉的!   见她冷静下来,小枣这才松开她:“别声张,关系到小姐名声呢。”   小瓷一边震惊一边激动,一边雀跃:“那是自然。”   宫珏听了会儿外面的动静,对孟晚陶道:“小瓷知道了。”   孟晚陶:“?”   她一怔,而后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与他对视片刻,而后笑出了声。   这一笑,打破了两人之间那层诡异的爱昧的膜,孟晚陶自在了许多,给他倒了杯花果茶:“明日真的是歇着么?”   宫珏坦率道:“不是。”   孟晚陶挑眉。   宫珏喝了口茶,看着她,轻声道:“想你了。”   孟晚陶:“……”   孟晚陶突然觉得,宫珏段位有点高,她居然被动了。   但,还怪甜的。   她红着脸,捧着茶小口小口喝着,眉眼弯弯,没接他的话。   宫珏等了半天没等到回应,正想问,就见她在那笑,微微垂眸,片刻后,也笑了。   小瓷她们既然都知道了,孟晚陶倒也没好多留宫珏,两人说了一会儿的话,宫珏虽不舍,但也为着她考虑,回隔壁他的庄子上去。   把人送到门口时,孟晚陶对宫珏道:“明日我不去铺子,你有空过来一起吃饭。”   宫珏无视偷偷往这边瞄的小瓷,点头:“嗯,我明日一早就过来。”   难得挤出时间,自然不能浪费。   孟晚陶想说倒也不用那么早,可以多睡会儿,但转念一想,便点了头:“嗯,我给你做你爱吃的豆腐脑。”   等宫珏离开,小瓷才凑过来,扭扭捏捏问:“小姐,你跟公子……”   孟晚陶看她一眼:“就是你想的那样,下次注意点,别总打扰我们。”   乍然被嫌弃的小瓷:“………………?”   看着小姐回屋子的背影,小瓷愣了半天,然后追过去,她想问到底怎么回事,但孟晚陶现在满脑子都是宫珏,并不想跟小瓷分享那些问题,就把她赶去睡觉。   小瓷无奈,只得憋着一肚子的问题,回屋睡觉。   一想到宫珏就在不远处的隔壁庄子,明日一睁开眼就能看到,孟晚陶嘴角就忍不住上扬。   揣着这份欢喜,她睡得十分香甜。   第二日一早,孟晚陶起床后就去开门,宫珏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明明和之前一样的场景,却是什么都变了。   大枣小枣早就有察觉,如今小姐更是同她们说明了,那自然要注意着些,她们吃完早饭,就紧着出门了,生怕多留一刻都打扰二人。   小瓷倒是没去,小姐今日虽不去铺子上,但也要备那些预定单的,她留下听吩咐。   以往的时候,若只有她,还有小姐和公子,必然是热热闹闹的,但现在,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多余。   哪怕还是做着和以前一样的事,却处处显得她很碍事。   这次多久啊,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就在她郁闷不已时,赵元秋听说羽儿昨日来了孟晚陶庄子上,还吃了许多没吃过的美食,她按捺不住,央求了母亲准她出门,便找来了。   什么没吃过的好吃的,她也要吃!   她最是性急,一大早就去了铺子,结果得知孟晚陶今日不来铺子,她便直奔庄子而来。   为了给孟晚陶惊喜她没让跟着下人提前通传,到院庄子还给人示意,小点声。   院门大开着,她蹑手蹑脚靠近,摸到门口,正要突然出现吓孟晚陶一跳——   刚笑着喊了声:“我来……”   就在看到院子里束了袖子正站在孟晚陶身旁热火朝天干活的宫珏时,话音戛然而止。   赵元秋:“……………………”   听到动静抬头的宫珏:“?” 第90章 . 偶遇 他们隔着人群,遥遥对视   赵元秋愣在门口, 保持着扒着门框给院子里人惊喜又能随时踏进院子的姿势,整个人都因为处在极度的震惊中,连呼吸都窒住了。   那个人……是摄政王宫珏?   假的罢!   阿榆不是一直跟她, 她都没见过摄政王长什么样子,还挺好奇的,之前还曾一度想要偷偷看看, 但都被她以‘摄政王凶得很’给拦住了。   所以她一直都在骗她?   什么没见过!   这不都在家里了么?   还、还帮着一起干活?   看这个样子,根本就是刚认识,定然十分熟络。   等等,摄政王在帮着干活?   撸着袖子,砍柴?   她今日还没睡醒, 还是他、她……都疯了?   屏息太久,她猛地呼出一口气, 像是受了莫大惊吓一般, 白着脸惊恐地看着院子里的两人。   就是长得像罢, 她在心里安慰自己。   可这个念头刚起, 她便看到正在砍柴的宫珏, 看着自己, 眉心微微蹙起, 眸底的冷意,同、同她之前见到的摄政王一模一样。   就是他!就是摄政王!不是长得像!   一个声音在赵元秋的脑海中大喊。   她死死扒着门框,刚染的指甲都抠进了门框里。   看着突然到来的赵元秋, 孟晚陶先是愣了一下, 然后就是一脸惊喜,她擦了擦手上的面粉,边解围裙,边往门口迎她:“你怎么来啦?”   赵元秋惊恐地看着孟晚陶, 没有说话,浑身都在发抖。   见她不说话,就那么扒着门,孟晚陶笑着又道:“是不是得知羽儿到我这里来了,你便也过来了?怎么不进来?还要我亲自迎你啊?那我就……”   “你、你不要过来!”赵元秋突然回神,指着孟晚陶。   孟晚陶:“?”   怎么了这是?   孟晚陶一脸茫然,站在原地,又朝身后的宫珏看了一眼。   宫珏原本冷着脸正瞧着赵元秋,见孟晚陶回头,眉梢眼底便又温和起来,只不过孟晚陶一转过头,他便又收了笑。   “你怎么了?”孟晚陶好笑道:“这是要同我玩什么呀?累不累,进来喝口茶歇歇再玩,今日有新鲜的黑鱼,等会儿我给你……”   看着越来越近的孟晚陶,赵元秋终于从惊恐中找回点神智,她拎起衣摆,转身就跑。   孟晚陶:“?”   孟晚陶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愣了片刻,就忙追出去。   赵元秋是习武之人,她要跑,许多将士都追不上,孟晚陶追出门外是,赵元秋已经跑出了老远。   刚刚为着给孟晚陶惊喜,赵元秋让马车和跟随的人远远的就都停下了不让他们靠近院子,免得发出声响,被孟晚陶提前发现。   现下倒是方便了她赶紧跑路。   跟随赵元秋来的将军府的人,正在笑着互相说话,说自家小姐同孟三小姐感情真好,都这么大了,还玩这种小孩子的游戏。   她们就在原地站着,等着一会儿小姐进了院子,示意她们了,再进去伺候着。   结果正开心地说着话,就见自家小姐突然转身就朝回跑。   还跑的甚是惊慌。   芳儿被自家小姐这个样子吓了一跳,回过神后,忙跑过来:“小姐!小姐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你……”   “快走!”赵元秋看着要跑过来的芳儿,大声喊:“走走走!快点驾车!”   芳儿愣了一下,虽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清楚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但小姐都吓成了这个样子,还让赶紧走,她马上转身指挥车夫:“快,掉头!”   一阵慌乱中,赵元秋爬上车,把芳儿和小雨拉上车后,都没坐稳就吩咐车夫:“走!”   车夫也是茫然,但到底是将军府的人,稳重得多,他挥着鞭子就是一声——驾!   马儿立马跑了起来。   孟晚陶追出来跑了一会儿,见赵元秋直接跑上了车,连头也没回,马车不一会儿便出了庄子,她追着追着,便停了下来,一脸茫然地看着马车离开的方向。   这是怎么了啊?   孟晚陶十分想不明白。   刚刚也没发生什么事啊,她表现得哪里有问题么?   孟晚陶拧着眉头仔细思考刚刚自己的举动。   没有啊。   她那么开心,连烤箱里的东西都顾不得了,就跑出来迎赵元秋,怎么她像是见了鬼一样,转头就跑?   连句话都不说,就……不对,她说了一句。   她说了,‘你不要过来’。   孟晚陶实在想不明白。   “怎么了?”   宫珏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出来了,在她身边轻声问。   “不知道,”孟晚陶一脸困惑:“突然来了,又突然走了,好奇怪啊!”   罪魁祸首宫珏,看着慢慢消失在道路尽头的马车,面不改色道:“许是突然想起有要事要办罢。”   这个理由有些牵强。   真的是突然想起来有急事要办,那大可以跟她说一声再走啊,也不差那一两句话的功夫罢。   “外头风大,”宫珏拉着她的手,往回走:“先回去罢,下次你们再见面了,你再问她不就好了,走的这样急,定然是有急事。”   也只有这个解释了。   赵元秋平日里就风风火火的,想一出是一出,这事发生在她身上,倒也能解释。   孟晚陶想了一会儿,只得先这么安慰自己,等会儿让小瓷进城去将军府问问,别真发生了什么大事,她虽帮不上什么忙,但到底是朋友呢,总要问问。等明日她再亲自去将军府找她。   宫珏完全没想到,自己就这样牵住了孟晚陶的手。   她的手真软,小小的,裹在他手心,都能直接包裹起来。   他嘴角不自觉翘起,甚至对赵元秋的突然出现有些开心——刚刚看到她时,他还很不悦呢,觉得打扰了他跟孟晚陶。   孟晚陶心里一直在想赵元秋的异常举动,还有些担心,压根就没注意到宫珏牵了自己的手。   直到到了门口,要拎起裙摆跨门槛时,她这才发现。   孟晚陶:“……”   宫珏眉眼含笑,嘴角不住上扬,见她突然不走了,问道:“怎么了?”   孟晚陶下意识抬头看了他一眼。   宫珏这才知道,她是才反应过来。   于是,他又把孟晚陶的手往手心里裹了裹。   孟晚陶:“………………”   手上传来另一个人温热的体温,孟晚陶整颗心都跟着暖烘烘的。   她垂眸,抿唇笑了下。   两人便这么手牵着手跨进了院子。   小瓷刚刚去库里取原料,明明听到什么动静,结果一出来,院子里空荡荡的,还以为是去了厅里喝茶,又去厅里找人,厅里也空空荡荡,再出来打算出去看看,就看到小姐跟公子手牵着手。   她一怔。   见孟晚陶和宫珏神色这么甜蜜,小瓷突然也觉得很开心。   她移开视线,不再盯着两人看,把原料放下,忙就要跑回去烧火去。   “哎,”孟晚陶喊住她:“你别忙了,进城一趟罢,刚刚元秋过来,一句话没说就匆匆走了,怕是有什么事,你去将军问问去。”   小瓷:“?”   刚刚赵小姐来了啊?   她转身,看了两人一眼,忙笑着不好意思地再次低下头:“好,我这就去。”   话落,她便跑了出去。   跑之前还看了两人牵在一起的手一眼。   孟晚陶原本不觉得有什么,被小瓷这么一盯,突然有点不好意思了,她动了动。   宫珏却压根不松手。   “烤箱里的蛋糕,”孟晚陶抬头看他:“要烤糊了。”   宫珏哦了一声,这才不情不愿松开手。   见她这个表情,孟晚陶松开他之前,轻轻挠了挠他手心。   宫珏:“——!”   酥麻感瞬间遍布全身,宫珏愣了一瞬,回过神的时候,孟晚陶已经系好了围裙,去翻烤箱里在烤的蛋糕。   看着她如画般美好有温柔的侧脸,宫珏笑着握了握自己的手。   前些日子,因着翌阳郡主还有国公夫人的青睐的缘故,订单量激增,今日的出货量也很大。   两人很快便又投入到工作中,只不过同之前相比,多了些眼神交流和默契。   相处也比之前更加自在舒服,倒也开心。   孟晚陶忙着忙着,突然想起来什么,抬头拧着眉在院子里四处看了看。   宫珏见她神色有异停下手里的活:“怎么了?”   怎么突然这个表情。   孟晚陶心里只是有个疑影。   刚刚赵元秋是一到门口,都没进来,刚探了个头,就惊恐地盯着院子,她走过去,她还冲她惊恐地大喊——你不要过来。   不会是,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吓到她了罢?   她看了看院子里懒洋洋晒太阳的猫,难不成她怕猫?   以前她在奶茶店打工的时候,一个顾客背着猫包过去买奶茶,她前面有个刚买了奶茶的小姐姐,怕猫,一转头看到猫包里的猫,直接吓昏了过去。   孟晚陶把自己疑虑跟宫珏说了。   宫珏眼角抽了下。   赵元秋是被他吓走的,所以,可怕的东西,是在说他么?   “明明是她自己有急事。”宫珏不想承认自己可怕,明明阿榆就很喜欢他,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对他很好。   孟晚陶又想了想,赵元秋性子确实有点不大稳重,很多时候,羽儿都比她稳重得多,还总是一惊一乍的,听宫珏这么说,她又觉得是她想多了,干脆也不再多想,只等着去询问的小瓷回来,看看到底是怎么了。   忙到午时,小瓷也没回来,她去的本就不早,想来也不会回来吃午饭了,孟晚陶便没等她,而是跟宫珏两个人吃了烤鱼。   黑鱼肉质鲜嫩,比之前一直吃的草鱼口感好不少。   配菜有豆皮豆芽雪藕,还有各种菌子和暖房里刚摘的反季青菜。   看着简单,却十分丰盛。   孟晚陶还特意做了宫珏爱吃的豆腐羹。   这还是宫珏第一次吃这样的烤鱼,虽然他听李渠提过很多次,他还从厨房里偷偷拿了一些回去让他品尝。   但这般新鲜的,他还是第一次吃。   好吃是一回事,还有满溢的满足感与幸福感。   安安静静的小院子里,只有他们两人,这对宫珏而言也是一种全新的体验。   以往他没少在这里吃饭,但那时候,都是许多人,并不单单只有他和孟晚陶,不像现在这样让他开心。   安安静静的小院子里,只有他们两人。   一起做饭吃饭,吃完了饭,一起收拾,然后再一起劳作。   宫珏第一次生出家的感觉。   他原本一直就很喜欢这种感觉和相处,现在就更喜欢了。   他甚至觉得,在朝堂上运筹帷幄,都没有在这里陪着孟晚陶给她打下手开心。   这就是寻常人家小夫妻的感觉么?   宫珏心里突然冒出这个念头,他抬头看了孟晚陶一眼。   孟晚陶正在往泡芙里打奶油,察觉到他的视线,抬头冲他笑笑。   宫珏也笑了。   如果他们成了婚,那日后……   “累不累?”孟晚陶收回视线继续忙活,问宫珏。   宫珏:“不累。”他很喜欢。很喜欢很喜欢。   “累了就歇歇,”孟晚陶又道:“别不吭声,你忙了这么久,好容易歇歇,又到我这里继续忙,也没个歇息的功夫。”   宫珏:“我愿意。”   孟晚陶笑了一声。   她自己都不敢相信,在这个陌生的世界,还能碰上一个心心相印的人。   可能是老天看她穿书还那么倒霉,在眷顾她罢。   “你每日里这样忙,”宫珏把奶油拿给孟晚陶,问道:“起那么早,还许多都要自己来做,应该会很累罢?”   “还好,”孟晚陶笑着回:“搞事业么,哪有不累的,这点程度,其实不算什么。”   宫珏拿起一旁的帕子给她擦了额头的汗:“之前,不是得了那么多的赏赐么?还有座京城的宅子。”   “赏赐是赏赐,”孟晚陶冲他笑笑,谢他给自己擦汗,手上动作却是不停:“人活在世,还是要有自己能立世的本事的。”   “你不用这么辛苦。”宫珏心道,他心疼。   之前使了那么多手段,封下来那么多赏,就是不想她太辛苦。   结果,他操作了一次一次又一次,明明她已经不缺钱了,还要这么累,还因为数次封赏的事名声大噪,生意火爆,更加忙碌劳累。   “不辛苦,”孟晚陶一脸开心道:“我觉得这样就很好啊,我很喜欢,自己一手拼出来的事业,才是自己的,那些赏赐……”   她说着,话音顿了顿:“对我来说都是意外收获,万一哪日,被收回去了,我也不至于陷入困境。”   宫珏:“……”他才不会收回去。   孟晚陶又道:“别人给的,和自己拥有的,是不一样的,完完全全自己拥有的,那才是底气,还活的自在,不会处处受辖制。”   宫珏:“……”   一直觉得她聪慧,温柔,还很坚强,不成想,她竟是这么想的。   果然是他的阿榆,就是与众不同。   “而且,”孟晚陶把手里的一批忙完,抬头看着他,笑得如山间明月:“看着自己的事业一步步壮大,也很有成就感啊。”   宫珏笑了:“嗯。”   孟晚陶把篦子端进储物间里,出来的时候又道:“如果有可能的话,我想把铺子开遍全国各地,明年我还要培育果树,还有番椒,增加新的产业。”   听她这样讲着。   讲她的规划,讲她那小小的野心,宫珏心头一片温暖和欢喜。   岁月静好,不外如是。   等她慢慢说完,宫珏道:“好,我帮你。”   孟晚陶看向他:“是我们一起。”   她想了想又道:“当初的启动资金,可是有你一份的。”   我们一起?   宫珏很喜欢这个说法,他点头:“嗯,一起。”   小瓷到半下午的时候,同大枣小枣他们一同回来。   大枣小枣是早就察觉到孟晚陶与宫珏之间关系不同寻常的,看到两人这般,倒是接受得很快。   勺子就很震惊了。   他来得晚,并不认得宫珏。   但他向来谨慎,见大枣姐姐她们都习以如常,便没把惊讶表现得太明显,帮着卸了家伙什,便去暖房里忙活。   “……我去了,”小瓷喝了一大碗水,朝孟晚陶汇报:“但没能进得了院子,赵小姐院子里的人出来跟我说的,她家小姐并没什么事,只是那会儿子偶感不适,就赶紧回去了,现已经没事了。”   这话怎么听着怪怪的。   孟晚陶看着小瓷:“你没听错?”   小瓷一脸认真:“当然没有,一字一句我都听得清清楚楚,而且从将军府离开后,我特意打听了下,确实将军府也没出什么事,连府上去铺子里取点心的下人,都眉开眼笑,真的没发生什么事。”   宫珏在一旁补充道:“她当时瞧着,确实像突然不适的样子。”   孟晚陶眉头并没有舒展,她坐下来,一脸担心地道:“早知道她身子不适,就该我进城,这也晚了,明日我带些补品去将军府看看她,刚好前几日的赏赐,有许多的补品,我给她带一些过去。”   宫珏:“……”那都是他精挑细选给她吃的。   “就先这样,”孟晚陶又道:“明日我早些过去。”   他都这样说了,宫珏自然不好再说什么。   只是,他要不要提前同她说一下他其实就是本朝摄政王?   看了眼跟那几个小丫鬟吩咐事情的孟晚陶,宫珏想了想,暂时还是先别说罢。   太后那些人又再搞事情,等他解决掉这些乱子的,免得她忧心。   有大枣小枣她们的加入,孟晚陶和宫珏轻松了不少,再加上上午本就一直在忙活着,现下基本不用怎么动手,只指点着她们几人去做就行。   往日里,她们几人都是围着孟晚陶团团转,就连以前宫珏在的时候,也是如此。   但今日,小瓷她们都不往孟晚陶跟前凑了。   除非必要,必须要凑过去送东西拿东西什么的,其他时候基本上就在一旁远远的忙活着,于是就形成了两个特别鲜明的小团体。   孟晚陶是忙了好一会儿才发现的。   她诧异地看了她们一眼,最后笑了笑,也没说什么。   不往前跟凑也好。   人手多,哪怕要完整的预定单多,也在太阳前收了工。   孟晚陶还特意给几人煮了奶茶,做了水果千层,作为奖励。   水果千层是新品,过几日便会上市。   一层皮,一层奶油,一层水果,十足美味。   小瓷他们纷纷道,这要一上市,定然会遭哄抢的,实在是太好吃了。   对此宫珏表示十分赞同。   且不说别出心裁,单单这些用料就已经秒杀了一大波点心。   “喜欢么?”听着小瓷他们的称赞,孟晚陶心如止水,这段时间,她都听了许多了,她凑到宫珏身边,小声问了句。   宫珏用小勺子挖了一块,正在细细品尝,闻言抿唇轻笑:“嗯,喜欢。”   还很喜欢做这道点心的人。   孟晚陶心情极好:“这块也给你。”   见她明目张胆的偏袒自己,宫珏笑得更加开心:“嗯。”   小瓷本来一直盯着多出来的那块,打算把那块撒娇搞到手的,但看到小姐放到了宫珏面前。   一边吃着自己的那份,一边在心里唏嘘,小姐可真偏心。   也不知道以后成婚了,又会是怎样一个光景。   歇了会儿子,孟晚陶便去做晚饭。   明日宫珏又要走,两人又是刚表明心意没多久,孟晚陶自然不会让小枣去做饭。   见小姐去厨房,小枣忙自觉地跟过去,要给小姐打下手,刚站起来——   “我帮你。”宫珏起身,跟着孟晚陶往外走。   孟晚陶看他一眼,笑了:“好啊。”   小枣:“……”   她站在那儿想了想,最后又坐了下来。   虽然让小姐给他们做下人的做饭十分忤逆,可眼下这情况,她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往前凑比较好。   她还拉住了要去烧火的小瓷跟勺子。   没人过来打扰,让宫珏十分满意。   他挽了袖子,一边烧热水给孟晚陶用,一边笑着道:“你的人,还挺懂事。”   孟晚陶正在给鱼改花刀,准备做个松鼠鱼,听到这话一怔,然后看了看厨房里发现只有他们两人,也笑了。   之前刚到庄子上时,便是小姐做饭给她们吃,大枣小枣对这会儿的情形倒也没有太别扭,小瓷就更不用说了,她根本就不会做饭。   但勺子很惶恐。   怎么能让小姐在厨房里忙碌,他们坐在这里等吃饭呢?   这样太没有尊卑了。   但大枣还有小瓷姐姐,她们都不动,勺子也不敢吱声。   最后,他实在难安,小声询问了一句:“真的不用去厨房烧火么?”   “不用,”小瓷安慰他:“让公子烧罢,他什么都会。”   勺子:“……”行罢。   他不再说什么,又缩了回去,过了会儿,他还是坐立难安,便去了暖房。   前两日秧的番椒苗苗,他去看看出苗了没。   小姐特意交待过,那些番椒非常重要,要好生照料,他自然不敢马虎,每日都要去看上无数遍。   因照料的好,还被小姐夸了,赏了他一把铜钱让他自己买零嘴吃,他一个都没花,全攒下来了。   因着明日宫珏又要回去,这顿孟晚陶做得十分丰盛。   哪怕只有他们两个人在厨房忙活,也都没觉得累。   宫珏也是头一次觉得,原来做饭也这样有趣。   之前他夜里回来,也是他烧火,孟晚陶在灶前忙活着给他做吃的。   但今日却又是另一种心情。   他喜欢得紧。   这顿饭,因为太过丰盛,便做得有些久。   小瓷她们虽然等的有点急,但也没人去催。   反正她们不久前才吃过水果千层,还喝了奶茶,都还不饿呢。   等吃饭的时候,大家等的都有些饿了,但没人说一个字,吃饭的时候也极其安静,只有偶尔的一句‘这个好吃’‘这个也好吃’。   等吃了饭,又略坐了会儿,宫珏便得走了。   倒也不是他急着走。   而是孟晚陶忙了一天,一直也没歇着,得休息了。   听到宫珏说走,孟晚陶静了一瞬。   很快她就恢复了平静:“嗯,我送你。”   “稍微等一下,”孟晚陶起身朝厨房走:“我给你带回去一些吃的,忙起来顾不上吃饭的时候吃。”   宫珏跟在她身后。   他们两人一从厅里出去,小瓷跟小枣就开始咬耳朵,除了说今日的晚饭有多好吃,便是孟晚陶与宫珏有多般配。   孟晚陶装了她做晚饭时特意给宫珏炸的鱼块、酥鱼还有小酥肉,还有腌的各式咸菜,还有山珍酱,以及一些糕点。   晚饭的时候,她还顺手烙了几个饼皮,奶油有剩,便现给宫珏做了一个水果千层。   “看你喜欢吃这个千层,”孟晚陶抬头看了他一眼:“这个放到明日也无妨的,明天睡前吃完就行。”   刚刚下定决定要走的宫珏,看她这样,又不想走了。   “再忙饭还是要吃的,”都装好之后,孟晚陶把包裹递到宫珏手里:“下次见到你,如果还这样瘦那么多,我要生气的。”   宫珏拎着沉甸甸的包裹,笑着应了一声:“好,都听你的。”   把人送到门口。   “回去罢,”宫珏转身看着她:“外头冷。”   孟晚陶看了他一会儿:“嗯。”   关上门后,回去时,孟晚陶有些好笑。   真没想到,有朝一日她也会这样对一个人如此牵肠挂肚。   回到厅里让她们都赶紧睡觉,刚走近,就听到里面传来小瓷兴奋的叽叽咕咕:“小姐和公子什么时候成婚啊,我们小姐自己一个人,也没长辈,伯爵府的那些都不管她,到时候可怎么办啊?谁给小姐做主呢?”   婚姻大事,自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小姐父母早早离世,现下也没有媒人啊,伯爵府那边又对小姐那般不好,别说做主,不来给小姐添堵都算好的了。   孟晚陶在原地站了会儿。   最后嘴角勾了勾。   她不需要那些条条框框。   而且,她现在还没有结婚的打算,先把事业搞起来再说,自己强大了,自然没人能指摘什么。   至于阿覆,他的打算,孟晚陶现在还不清楚。   先这么着罢,婚姻是婚姻,那是另一番光景,她现在就先享受一下恋爱好了。   “咳咳。”她故意咳了两声,也没进去,就在外头吩咐:“很晚了,都去睡觉罢,明日还要早起呢。”   话落,她便转身回屋。   小瓷从里面追出来,她追上了,也不说话,就一直跟着她进屋。   孟晚陶都洗漱完准备睡觉了,小瓷还在一旁欲言又止地站着。   “怎么了?”孟晚陶打了哈欠。   “小姐,”小瓷皱着眉头:“你刚刚是不是都听到了。”   孟晚陶把被子抖开:“嗯。”   小瓷又凑近了些:“小姐就不担心么。”   孟晚陶:“担心什么?”   小瓷一脸严肃:“婚事啊!”   孟晚陶想了想:“担心有用么?”   小瓷:“……”   孟晚陶又道:“我是什么情况,阿覆他一直都很清楚,况且现在也没到谈婚论嫁的地步。”   小瓷想说的是,看宫珏穿着,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公子,她虽然开心主子找了个有身价的,可若他家里是那种很看重门第的,到时不同意怎么办?   当初,三爷与三夫人不就是因为老夫人不同意,才闹成那样,最后远走边关。   “你想什么我都知道,”孟晚陶冲她笑笑:“放心好了,你家小姐我自然会处理得妥当。”   见小姐这般笃定,小瓷这才期期艾艾出去了。   现在说这些确实也没什么用,小姐那么聪明,阿覆公子对小姐又那么好。   而且,到底小姐同三夫人情况是不一样的,小姐还受了那么多次封赏,身份也是尊贵得很,就连翌阳郡主和国公夫人都对小姐青眼有加。   小姐还有将军府赵小姐这个好朋友,羽儿小姐也同小姐交好。   小姐还那么聪明,又生的这样美,配谁配不起?   定然会顺遂的!   这般想着,小瓷心里的担忧才消散了些。   小瓷走后,孟晚陶倒也没立刻就睡。   小瓷的话,她并非真的不当回事。   只是现在提这些确实太早了。   盯着账顶的月光看了许久,最后她闭上眼睛,临睡前,在心里道,她看阿覆不像是会负她的,不管发生什么,两人一起面对,总有解决的法子。   若他真负了她,那也无妨,反正她都会过得很好。   第二日一早,众人早早起来,准备了需要现备的货后,便坐上马车进城。   因着时辰尚早,孟晚陶便先去了趟铺子,查看一番,等太阳出来,她这才带着补品和给赵元秋做的水果千层去将军府。   孟晚陶与赵元秋交好,将军府的人都知道的,她也来过将军府许多次,门房的人都认得她,赵元秋之前更是吩咐过,她到了,不用通传直接把人请进去。   是以,她一到,门房便请她进府。   孟晚陶询问领路的小丫鬟:“你家小姐身子今日好些了么?”   小丫鬟不再院子里伺候,并不伺候,但府里并没有请郎中她还是知道的,尤其二小姐这样的身份。   “回三小姐,我家小姐身子还好。”   听小丫鬟这般说,孟晚陶便放心了。   没什么大事就好。   但等到了院子,坐在厅里喝茶,等赵元秋过来见她,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等到赵元秋。   孟晚陶不禁有些惊讶。   虽然她来将军府的次数不多,但每次她一来,赵元秋便会迫不及待来寻她。   今日……难不成是那小丫鬟不知内情,赵元秋身子还不大爽利?   孟晚陶刚舒展多久的眉头又蹙了起来。   芳儿却一脸为难道:“我家小姐今日身子不适,不能招待三小姐,三小姐请回罢。”   孟晚陶:“?”   “身子不适?”孟晚陶起身,担心道:“严重么?”   芳儿也不知道小姐到底是怎么了,被问得有些不太自在,但小姐都吩咐了,她只能硬着头皮道:“还好,不太严重,就是不能出屋。”   孟晚陶:“……”   她静了片刻,把带来的补品,让小瓷给芳儿:“这些是带给你家小姐补身子的,你给拿过去罢,等她身子好些,我再来看她。”   “还有这个,”她又道:“这是我做的新品,特意做了给她尝尝,你等会儿一块儿带过去给她罢。”   芳儿谢过后,收下孟晚陶的东西。   在她看来,孟三小姐是真的很担心小姐,就是不知道小姐今日是怎么了,从昨日回来就不正常,不怎么说话,一直愁眉苦脸,连饭都不想吃,又没病,愁人的很。   可这话,又不能同三小姐讲。   从将军府出来后,小瓷奇怪道:“小姐,我怎么觉着赵小姐没生病呢。”   真要府上主子生病了,旁的人不说,近身伺候的,肯定着急。   她瞧着,芳儿并不怎么着急,反倒是在同小姐说话时,有些心虚。   孟晚陶也瞧出来了。   这种情况,要么是赵元秋本身这种不适就经常出现,不是大问题,她们近身伺候的人都习惯了,但也不能声张,便不好见她。   要么就是,赵元秋不想见她。   孟晚陶想来想去,觉得赵元秋不至于突然间就跟自己生分了。   估摸着是不太好见她。   那就等过两日,她好些了,她再来看看。   但,让她惊讶的是,之后,她又去了将军府两趟,都没见到赵元秋人。   第二次去的时候,还进了府,第三次直接连府都没让进。   只是,赵元秋没让她进府却给她写了一张条子,上面只有五个字:你个大骗子!   孟晚陶看着纸条,百思不得其解,她什么时候骗过她?   难不成有什么误会?   她仔细想了想,她们两人之间其实见面次数并不多,也没发生过任何不愉快啊,当初,还是赵元秋主动与她结交的。   如今这般说,难不成是有人挑拨,她对自己有误会?   只是她也进不了将军府,也没法当面同赵元秋问清楚,也只能写了张纸条让门房带进去给赵元秋。   只是,之后一连过去了好几日,她也没收到赵元秋的回信,更没见过赵元秋人。   意识到赵元秋可能是真的同自己生分了,孟晚陶有些难过。   她是她在这个世界的第一个朋友。   只是这难过没维持多久,就被羽儿的出现给打散了。   “孟姐姐,”羽儿垫着脚,使劲扒着柜台:“今天还有水果千层么,我还想吃。”   孟晚陶失笑:“早上不是给你送去了些么?”   羽儿只露出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孟晚陶:“我还想吃。”   孟晚陶从柜台后面出来,把她抱上凳子坐着:“一天不能吃太多的,牙齿会坏掉,还会影响正常饭食,对身体不好。”   羽儿晃了晃两条小短腿,撇了撇嘴巴,无奈地道:“那好罢。”   说完,她仰着小脸看着孟晚陶:“孟姐姐你是不是不太开心?”   “嗯?”孟晚陶诧异地看着羽儿,她表现得有那么明显吗?   “你刚刚瞧着不太开心的样子,”羽儿抓着她的手晃了晃:“孟姐姐我们出去玩罢。”   看她这个样子,孟晚陶笑了:“好。”   她猜,羽儿就是想出去玩了。   出去走走,转移下注意力,倒也好。   见她答应,羽儿笑眯了眼睛,牵着她的手就朝外走。   两人在街上转了一会儿,孟晚陶想起来了,问羽儿:“你今日不是要跟郡主去秦尚书府上参加府上长孙的满月宴么?”   羽儿不在意道:“我觉得没意思,不想去。”   “为什么啊?”孟晚陶问她。   “就不好玩啊,”羽儿仰头看着她:“而且秋姐姐也去了,我找她,她不理我,我就不想待了。”   孟晚陶:“……”   秦尚书府上的满月宴并没有大办,与之前郡主的冬日宴不一样,她没有受到帖子,不好前去。   只是。   有些事情不说清楚,她总是有些纠结。   “羽儿,”她蹲下来看着羽儿:“你帮我个忙好不好?”   羽儿正在玩刚刚孟晚陶给她买的布老虎和小兔子,听到这话,笑眯眯看着她:“好呀,孟姐姐要我帮什么?”   孟晚陶:“我跟你一道去秦府,你进去,把秋姐姐哄出来,我有事情找她。”   羽儿不知道两人之间的事情,歪了歪头:“哄出来?就是不告诉秋姐姐,是你要找她?”   孟晚陶点头:“嗯。”   羽儿想了想,也点头:“好罢,我帮你。”   两人朝秦府去的时候,羽儿牵着她的手,问:“孟姐姐跟秋姐姐吵架了么?”   孟晚陶笑了,这丫头未免太聪明了罢。   “怎么这么问?”   羽儿一本正经道:“如果不是吵架了,孟姐姐可以直接去府里找秋姐姐啊,或者直接说是孟姐姐要找她呀,不用哄的。”   孟晚陶失笑:“就你最聪明。”   秦尚书府的满月宴,虽然没有大办,但往来的宾客也不少,今日府门口也十分热闹。   孟晚陶牵着羽儿的手,把她送到门口,人太多了,她不得不跟羽儿往旁边挪挪,再次叮嘱了她一番:“不要告诉她是我找她。”   羽儿一脸自信地点头:“放心罢,我不说,她发现不了的。”秋姐姐又不聪明。   孟晚陶笑笑:“那你进去罢,我就在外面等你。”   羽儿重重点头。   不知怎的人群突然有些拥挤,孟晚陶怕羽儿被挤着,便没松开她的手,护着她上台阶,打算把她送到门口再走。   刚上去,就听到一道威严有力的——   “摄政王到!”   正要进府的羽儿,诧异了下。   讨厌鬼怎么也来了?   孟晚陶只是下意识转身。   正惊讶,竟然今日偶遇了全书的大反派,就看到摄政王车辇上走下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孟晚陶:“?”   阿覆是替摄政王办事的?   然而下一刻,她看到所有人冲那个熟悉的身影跪下行礼:“参见摄政王——”   孟晚陶:“——!!!”   宫珏面色微寒,正要让众人免礼,察觉到什么,抬头。   四目相接。   他们隔着人群,遥遥对视。   宫珏:“………………” 第91章 . 懿旨 “三小姐,请接旨罢。”   孟晚陶愣在尚书府门口, 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阿覆就是摄政王?   ‘绝不可能’四个字像疯了一样在她脑子里乱砸乱撞,震得脑海、耳旁全都嗡嗡作响,几乎听不到外界一丝声音。   哼!   羽儿看着宫珏, 小脸气鼓鼓的,还哼了一声。   原本这种情形,若自家小姐真耍脾气了, 她们离得又远,赶紧走就是了,但现在摄政王已经朝她们这边看过来了,直接走,就是错, 云果忙拉着自家小姐蹲下行礼。   结果,刚把自家气鼓鼓耍脾气的小姐安抚住行礼, 眼风里就瞥见孟三小姐还站着。   云果脑子嗡了一声。   这三小姐莫不是第一次见到摄政王, 吓傻了罢, 站着干什么, 要行礼的啊!   她家小姐就算偶尔耍此脾气, 背后是有郡主撑腰的, 摄政王也不好对个孩子如何, 可……承誉伯府能撑的起?   云果到底是郡主身边的人,胆子比旁的府上的丫鬟大一些,她偷偷朝摄政王那边看了一眼。   就见摄政王, 正冷着脸, 死死盯着她们这边。   云果脸色立刻就白了。   摄政王动怒了?   没有听到摄政王让免礼的声音,现场安静极了,几乎落针可闻。   气氛也格外压抑。   云果白着脸,伸出颤颤巍巍的手, 使劲拽住孟晚陶的衣袖——   孟晚陶此时本就因为太过震惊而失了五感,被云果这样使劲一拽,便被拽着蹲了下来。   她蹲下时,整个人都还是懵的,并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蹲下,只是被外力拉拽。   宫珏眉心蹙起。   刚刚她的反应和眼神,他看得分明。   连她是如何蹲下行礼的,他都看得分明。   他也有些惊讶,今日她不是不该来这里的么?为何出现在此处?   他不是没想过同她说清楚,但绝不是在现在这样的情形下。   “免礼。”他道。   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的众人起身,有人要上前同摄政王攀谈,就见摄政王突然抬脚大步朝一个地方走。   孟晚陶是被云果拉起来的。   这一行礼总算让她神智稍稍回拢了些,只是面色还是很难看,依然还在震惊中。   刚站起来,就看到摄政王朝这边来。   孟晚陶只僵了一瞬,便松开羽儿的手,转身绕过石狮子,穿过拥挤的人群,跑了。   羽儿以为孟晚陶是有事,再加上她们俩刚刚的约定,并没有觉得孟姐姐此举有何奇怪。   而且摄政王那么凶,秋姐姐都怕他怕的要死,更别说温温柔柔的孟姐姐了,找来找去也就她陆羽暒不怕他。   之前欺负了他们,现在竟然还敢过来找她?   羽儿气坏了,她丢开云果的手,迈着小短腿下台阶,快步朝摄政王走过去。   “哼!”   众人见摄政王是朝羽儿小姐过去,了然的同时又有些八卦的心思在,加上摄政王脸色实在算不上好,便没人敢喧闹,只是偷瞄的人不少。   然后,就清楚地听到了羽儿小姐这一声童稚清脆的——哼。   众人齐齐觉得后背一寒。   虽、虽说羽儿小姐是郡主的心尖肉,可摄政王是何许人?岂容、容她这样放肆?   羽儿拦在宫珏面前,仰着小脸气鼓鼓道:“你还敢来找我?”   宫珏眉心紧拧,看着孟晚陶逃一般消失在人群里,眸底极沉。   云果快要哭了,她忙揽着自家小姐,同摄政王请罪:“王爷恕罪,小姐、小姐还年幼,并非对摄政王不敬。”   宫珏并没有在意羽儿,这会儿去追孟晚陶,并非追不上,只是时机不对。   慈宁宫那位已然疯了,若让她觉出什么……   他眉心动了动。   “我当然没有不敬,”羽儿只当摄政王这是在对自己摆脸子:“我是生气。”   宫珏眸色幽深些许,抬头对上羽儿的视线。   云果心一横,抱着自家小姐就往院子里跑:“王爷恕罪,郡主找小姐找得急,奴婢带小姐去见郡主了。”   跟个五岁孩子动怒,确实不妥,再加上近日又是尚书府的满月宴,大喜日子,总不好成为旁人口中的谈资,秦大公子走过来道:“府中略备茶点,王爷请进府用些茶。”   宫珏今日是冲着秦尚书来的,他敛了心神,等会儿这边结束,他再去找孟晚陶,单独解释。   他拧着眉,冲秦大公子点头,进府的时候,不知为何,心头蓦然跳了一下,他下意识朝孟晚陶消失的方向看了一眼。   秦大公子面色微怔:“王爷请这边走。”   等宫珏进了尚书府,一口气跑了两条街的孟晚陶这才因为体力耗尽,停下来扶着墙大口大口喘气。   太、太可怕了。   不知道是累的,还是吓的,孟晚陶腿都在发抖发软。   为什么会这样?   刚刚一定是假的!   阿覆怎么可能会是那个暴力狠辣的大反派摄政王呢!   肯定是假的!   那个人肯定不是阿覆,就是、就是长得一样而已!   孟晚陶拼命在心里找借口,脸色更是白得没有一点血色。   “三小姐?”   柒掌柜出来采买,走到这处,瞧见墙边的人,原本以为是看错了,走近一看,竟然真的是孟晚陶。   孟晚陶压根没听到这声呼喊,还在惊魂未定的大喘气。   柒掌柜见她不做声,脸色又这样差,以为她是犯病了,忙上前扶她:“三小姐这是怎么了?”   孟晚陶如同惊弓之鸟,柒掌柜刚碰她的胳膊,她便立马往后躲,而后警惕地看过来。   柒掌柜:“?”   这怎么瞧着不像是犯病,像是受了惊吓呢?   “三小姐,”她没再伸手去碰她,只是放缓了声音:“是我啊,锦衣坊的柒掌柜,三小姐不记得了?”   听到这些声音,孟晚陶这才看清楚面前的人。   她扯起唇角冲柒掌柜笑笑:“是您啊。”   柒掌柜这才上手扶她:“你这是怎么了啊?不舒服么?”   孟晚陶缓了缓心神,不管什么情况,她日子还得过呢,要镇定不能慌。   “没,”她笑笑:“没有,就是刚刚着急回铺子,走太急了,喝了几口冷风,呛到了。”   说着她掩饰性地咳了两声。   见她神色比刚刚好了不少,虽然脸色还白着,但到底不是惊魂未定的模样,她们本就关系寻常,不与她说,也是常青,好歹缓过来,柒掌柜也放了心。   “那就好,”她笑着道:“这天儿冷了,三小姐得多注意些才是。”   孟晚陶冲她道谢:“多谢柒掌柜关怀。”   柒掌柜是挺喜欢这位背负众多传闻的孟三小姐的,旁的不说,性子就很对她脾气。   若要再加上手艺和开铺子的魄力,那就更是欣赏了。   虽然稍稍缓了缓,但思绪还是非常混乱,孟晚陶这会儿也没那个精力和心情同柒掌柜攀谈,她歉意道:“铺子里还有事等着我去处理,我便不同柒掌柜多说了,等改日,定然亲去铺子里找柒掌柜说话。”   柒掌柜笑笑:“那你快去罢,别耽搁正事。”   孟晚陶要走时,柒掌柜想起件事来,忍不住问了一句:“对了,三小姐之前在我那里订做的大氅,有一件灰色的,款式是三小姐设计的,甚是好看,我便想问问三小姐,这款式我能否在店里也做?”   孟晚陶看着她,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之前给阿覆订做的那件,便道:“自然是可以的,并不是什么稀罕的,柒掌柜随意就是。”   柒掌柜笑了:“怎么就不稀罕了,三小姐可别自谦。我当时就瞧着好,前几日,我同舅母去国公府祝寿,那日摄政王也去了,正好刚下了马车,就瞧见了,摄政王身上披着的那件大氅,我远远瞧着就同三小姐设计的那件款式很相像,想来是有旁的人也见了三小姐那件大氅,都入了摄政王的眼,可稀罕得紧呢。”   孟晚陶:“………………”   “哦、哦……”孟晚陶勉强挤出一丝笑:“柒掌柜随意就可,我得去铺子了,告辞。”   话落,不等柒掌柜开口,她便转身走了。   柒掌柜身边的丫鬟奇怪道:“夫人,三小姐这瞧着像是有事啊?”   “谁家没有个大事小事的,”柒掌柜沉吟片刻:“走罢。”   孟晚陶浑浑噩噩回到铺子。   大枣和小瓷还有勺子去送货了,还没回来,店里只有小枣在,见小姐面色如此难看地回来,她吓得不轻,忙出来扶:“小姐你这么是怎么了?”   孟晚陶就觉得脑子耳边都嗡嗡的,还疼的紧。   “我回庄子,”她没进铺子:“店里你们看着,结束就回去。”   说着,她直接上了马车。   小枣担心得不行,要跟着,可铺子现在就她在,也离不了人,小姐更是不知道怎么了,上了马车,就让车夫调头走,她都没追上。   心焦如焚的终于等到姐姐和小瓷回来,她们合计了一下,只留了一个人在铺子,其他两人赶紧回去看情况。   留下的是小枣。   大枣和小瓷找了马车出城回庄子。   孟晚陶头疼得厉害,马车上颠簸了一路,回到庄子,脸色就更差了。   她到家后,直接进屋,把门一关,就合衣躺在床上睡觉。   大枣和小瓷紧赶慢赶回到庄子上,孟晚陶已经迷迷糊糊睡了过去,两人轻手轻脚进来看了下情况,担心得不行,但见小姐也没发热,还睡了,只好又忧心忡忡地出去守着。   “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小瓷愁苦着一张脸:“我还是去请个大夫回来看看比较放心。”   大枣也赞同,就让小瓷去了。   等小瓷走后,大枣又进来看了下情况,睡着了都皱着眉,脸色还这么难看,实在让人担心。   宫珏过来的时候,小瓷刚请了大夫回来。   见到她请的大夫,宫珏面色一沉:“谁病了?”   看到宫珏,小瓷一点儿都不觉得奇怪,还以为他今日是又得了闲,回来看她家小姐的,忙把小姐的情况跟他说:“小姐身子不舒服,今日跟羽儿小姐出去逛,回来就面色难看,当时铺子里只有小枣一人,小姐只说了一声她要回庄子,就自己一个人回来了,我送完货回铺子知道后,就跟大枣姐姐赶紧回来了,一回来就见小姐睡了,脸色瞧着特别不好。”   宫珏心头一沉。   这么严重?   他抬脚就进了院子,要进屋时,被大枣拦住了。   平日里也就算了,都是他们自己人,今日可是有大夫在呢,传出去那些人不定又如何编排她们家小姐。   宫珏心里着急,但想着她刚刚惊恐逃走的样子,还是先稳了下心神,给她一会儿时间消化,没有直接进去。   “小姐,”大枣轻声问睡着的孟晚陶:“大夫请来了,哪里不舒服,让大夫诊一诊脉。”   孟晚陶又烦躁又害怕,她本就睡得不实,听到大枣的声音,眉心直接拧起:“不诊,让他走。”   大枣:“……”   她跟小瓷对视一眼。   “小姐还是看看罢,”小瓷凑过来:“我们担心,阿覆公子也担心啊。”   孟晚陶睁开眼。   小瓷以为小姐听到公子回心转意了,忙道:“阿覆公子回来了,这会儿正在外面呢。”   孟晚陶脸色大变。   他这么快找过来,只有一个可能……   是她最不愿意面对,也不愿意相信的情况。   她直接坐起来:“不看诊,不见人!”   大枣:“……”   小瓷:“……”   孟晚陶板着脸:“你们都出去。”   大枣和小瓷十分担忧,她们从未见小姐这样子过。   小姐脾气好得如仙女一般,平日里别说发火,就是大声说话都很少,今日这到底是怎么了?   虽然困惑,她们也不敢违背,只得忧心忡忡地先退出去,免得惹得小姐更不开心,身子更难受。   宫珏本就在外面站着等,他耳力又极佳,她们在屋内的谈话,他一分不差,全听见了,见大枣和小瓷出来,他正要开口,屋里传出脚步声,他抬头,就看到孟晚陶直接过来,重重把门关上了。   看都没看他一眼。   她这会儿混乱得很,压根就顾不上去考虑这样做,会不会把宫珏惹毛了,给自己招来祸端。   她现在觉得自己就是个笑话。   她也总算明白,为什么赵元秋不肯见她,也不理她,还骂自己是个大骗子。   那日,她分明就是认出了摄政王,是被他吓跑的!   她又一向视摄政王为蛇蝎,怕得不得了,那日开开心心来找她玩,本要给她个惊喜,哪成想,她的惊喜反倒给了她自己一个大惊吓。   怪不得,怪不得赵元秋对自己这样,她肯定是以为她什么都知道,故意骗她!   当初羽儿说她瞧着玉佩眼熟的时候,她就该有所察觉!   只是,她从未往摄政王身上联想过。   她是个跟剧情无关的路人甲啊?   而且,他什么时候跟书里描写的大反派像了?   他们俩现在还在谈恋爱?   这是谈恋爱?   她怎么就那么心大,为什么会以为他是有苦衷,不问他到底是什么身份,连个姓名都不知道,她谈的哪门子的恋爱?   孟晚陶越想越崩溃,脑子里一团乱,直接拉起被子蒙上头。   大枣送了大夫出去,回来看到小瓷一脸苦恼,再看旁边的阿覆公子也是沉着一张脸,她想了想,道:“小姐瞧着倒也没太大问题,公子要不去暖厅坐会儿,等小姐缓过来了,再见公子。”   宫珏眼皮都没撩一下,只盯着紧闭的房门:“我就在这等她。”   不知道为什么,大枣觉得公子今日气场有些奇怪,往日里她们虽跟公子不是特别亲近,可也没这样让人胆寒。   许是太担心小姐了罢?   既如此,她还是不要再说什么了。   要等就等着罢,她去小姐煮碗安神汤来,再煮完燕窝粥,小姐午饭估计都没吃呢。   大枣一走,便就剩下小瓷。   她盯着宫珏看了会儿,也没看出什么来,站在这里也没用,便去帮大枣。   等人都走了,宫珏想了想,上前敲门:“我有话要同你讲。”   孟晚陶听到了,但她现在还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只装作没听见。   明知她醒着,却没等到回应的宫珏:“……”   宫珏以为,她只是一时间被吓到了,等情绪稳定些了,定然会见他的,却没想到,这一等没等到孟晚陶见他,却等来了宫里人。   正在厨房炖燕窝的大枣跟小瓷,听到李婶匆匆跑来传话,忙丢下炉子上锅,跑过来喊小姐。   虽说这段时间,宫里赏赐不断,但宫里来的人,还是不能怠慢的。   小瓷也顾不得小姐心情不好,直接拍门:“小姐,宫里来人了,应该又是圣旨封赏,已经到门口了,得接旨的呀。”   孟晚陶:“?”   猜到她会不见人,所以用圣旨逼她就范?   孟晚陶心头一时间十分憋屈。   但最后,她还是披上了披风,从屋里出来。   奇怪的是,一出门并没有看到宫珏。   走了?还是到外面去跟宫里的人配合去了?   注意到她的视线,大枣小声解释道:“奴婢把公子先劝去了厅里,怕对小姐有影响。”   孟晚陶面色稍稍好看了一些,但心头的郁闷和烦躁又跟火上浇了油一样,更烈了。   出了院子,见此次来的,不是之前的李公公,孟晚陶稍稍诧异了下,但这种跑腿传话的事,本也不是固定差事,她又心烦意乱,便没多想。   “三小姐,太后懿旨,请接旨罢。”   懿旨?   孟晚陶觉得有些奇怪。   虽说太后与皇帝都是一体,可一直都是圣旨啊,今日怎么是懿旨?她心里疑惑,也没敢表现出来,只带着小瓷她们跪下接旨。   原本,孟晚陶以为这次也左不过是跟前几次一样封赏的旨意,但听着听着怎么还提摄政王没有婚配?   “……承誉伯府三小姐孟晚陶秀外慧中,特赐予摄政王为妃。”   她猛地抬头。   宫人读完懿旨,道:“三小姐,请接旨罢。”   孟晚陶:“……” 第92章 . 生气 宫珏略白的嘴角轻轻翘起   这是赐婚?   她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甲, 怎么就跟大反派赐婚了?   书里压根就没有这段,这不对!   这本书她虽然只看了一遍,但这种重要角色的重要剧情, 绝不可能记错。   大反派摄政王并没有娶妻,一生远离女色,甚至都没有动过情, 到了最后都是孑然一身。   怎么就突然赐婚了?   还是太后赐婚?   剧情崩了?   孟晚陶脸色煞白,怔怔看着面前笑得如同深山里大妖怪一样的公公,半晌没反应。   于公公是太后身边的老人了,一双眼睛如同深渊利剑一般深不可测,哪怕笑眯眯看着你, 也会让人脊背生寒。   孟晚陶整个人都是懵的。   她想不通,为什么她会跟大反派有交集,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阿覆就是摄政王, 更无旁人知晓她与摄政王熟识, 太后又为什么会突然给她和摄政王赐婚?   且不说身为大反派的摄政王, 在男主成长起来后, 下场有多凄惨, 单单和摄政王为敌的太后毫无预兆赐婚, 就已经让人毛骨悚然。   太后恨不能他死,绝不可能关心他是否婚配。   见她不动,于公公扯起嘴角, 皮笑肉不笑道:“三小姐这是欢喜傻了?摄政王身份尊贵, 乃朝廷肱骨,太后体恤,三小姐如今赐为摄政王妃,也是要入皇家玉牒的, 这可是天大的恩赐,还不快快谢恩?”   听到这暗含冷意的话,孟晚陶心神剧震。   看着于公公递到她面前的懿旨,大脑一片空白。   再不解,再震惊,她一个无任何依仗的孤女,也不能在宣旨的当头直接抗旨。   就在她懵愣着要伸手接过懿旨时,一只修长有力骨节分明的手从侧旁里伸出,一把拿过那道诏书。   她一怔,视线上移。   宫珏面色极沉,眸底更是淬了千年寒冰,冷冷挑起嘴角:“太后替本王费心了。”   孟晚陶:“………………?”   他什么时候出来的,此举又是什么意思?   于公公面上的笑一僵,神色有一瞬间的慌乱,显然并没有料到会在这里碰上宫珏。   但好歹也是太后身边最得脸的宫人,很快就稳住了心神,他先冲宫珏行了个礼:“奴才参见王爷,不知王爷何时到的,奴才忙着宣读太后娘娘懿旨,请恕奴才眼拙没跪迎王爷,这赐婚的大喜事,可是本朝第一例,太后娘娘千挑万选,就数承誉伯府的三小姐样貌品格最佳,才足以与王爷相配。”   宫珏看都没看于公公一眼,只微蹙着眉看着孟晚陶。   他上前一步,伸手,要把还跪着的孟晚陶扶起来。   看到宫珏此举,于公公眼底划过一抹震惊。   他、他竟然会去扶孟三小姐,这是一点儿都不生气,接受了?   绝不可能!   摄政王是什么性子,旁人不知道,他还能不知道,打从今上登基,他手上沾了多少人命,怎么可能会这么轻易接受此等屈辱的安排。   定然是装样子的!   于公公登时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紧紧盯着宫珏的一举一动,包括他每个眼神表情的变化都不放过。   今日这道赐婚的旨意本就是太后要当着全天下人的面羞辱摄政王,下这道旨意之前,他们也早料到摄政王一定会雷霆大怒。   只是,眼前的一幕……于公公眉心动了动,摄政王其人,心思极深,狠辣狡诈,定是已经在谋划了什么!回宫后一定要再次提醒太后娘娘。   孟晚陶看着面前的这个人,以及伸到自己面前的这只手。   明明他们前几日才见过,这只手,她还牵过。   此时却觉得分外陌生,包括面前这个人,她都觉得陌生。   还有对不可预知的未来的恐慌。   五感稍稍恢复些许,她眨了眨眼,并没有去握宫珏的手,她行了一礼,哑着嗓子道:“民女谢恩。”   话落提着裙摆要自己站起。   原本听到宫里来人,小瓷她们的想法与孟晚陶是一样的,以为还是跟之前一样,是封赏,却没料到是赐婚。   还没从自家小姐与大魔头摄政王赐婚的震惊中回神,就听到阿覆公子与公公的对话,小瓷跟小枣直接吓懵了,也就大枣年岁大些,多少胆子也大上一些。   见小姐摇摇晃晃要站起来,大枣强忍着发抖忙过来扶小姐起身。   孟晚陶强忍着各种不适,在大枣的搀扶下起身。   宫珏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手,眸色黯了黯。   看着这一幕,于公公微微一怔,而后眼底露出得逞的笑意,他笑着道:“奴才祝贺王爷和三小姐。”   宫珏冷冷扫过去。   怎么也是代表着太后,他正要再说什么……   宫珏:“滚!”   于公公:“……”   他面皮一僵,森然的杀意让他这才想起,眼前这位就是位活阎王,他若动了杀意,莫说太后身边人,就是……他动起手来都不会眨眼。   “是是是,”他马上躬着身子后退:“奴才这就告……这就滚。”   死谁不怕,眨眼的功夫,于公公就带着跟随的两个宫人,连滚带爬地跑了。   等这些碍眼的人一走,院门口便再次安静下来。   小瓷和小枣回过神后,从地上爬起来后,忙护在小姐身边。   院门口便形成了两个截然分明的阵营。   一边是孟晚陶主仆几人,另一边则是宫珏。   孟晚陶没说话,就看着宫珏。   宫珏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两人就这么静静对视。   今日本就阴天,过了午便刮起风来,乌沉沉的,冷得紧,孟晚陶觉得耳朵都被风吹得生疼。   鼻子也疼,眼睛也疼。   最后还是小瓷护主心切,大着胆子盯着宫珏,颤声问:“你、你是摄政王?”   宫珏没回答,像是没听见一样,看都没看小瓷一眼。   小瓷怕极了,摄政王谁人不知?   一个随时就会要人命的活阎王,但她还是硬着头皮把主子护在身后。   这防备的模样,让宫珏脸色有些难看。   孟晚陶比任何人都清楚宫珏,她怕小瓷做出什么举动来,把她拉到身后,直勾勾盯着宫珏:“你是摄政王宫珏?”   随是疑问,眼神却很坚定。   宫珏嗯了一声:“是。”   哪怕事实已经摆在眼前,可亲口听他这么说,孟晚陶还是呼吸一滞。   今天的冲击一个接一个,把孟晚陶理智都冲没了,她甚至都快忘了眼前这个人,是书里那个暴戾狠辣的大反派。   她看着他,深吸一口气。   寒冬的空气冷极了,只冷得她心肺都冻得生疼。   “所以,你一直在骗我!”她白着脸控诉。   向来运筹帷幄的宫珏,眼底闪过一丝慌乱:“我没有。”   孟晚陶此刻竟想到了赵元秋,她特别理解她。   “不是编造事实才是骗,”孟晚陶心脏砰砰直跳,苍白的面色也因着激动泛着不正常的红:“隐瞒也是骗。”   宫珏:“……”   他没料到她会这么生气。   孟晚陶伸手夺过他手里的诏书,转身要走,宫珏拧着眉,一把抓住她手腕,压着嗓子道:“你听我说。”   事情发展,是小瓷她们完全没预料到的。   小姐、小姐冲摄政王发这么大的火,还骂他是个骗子?   摄政王没生气就算了,居然、居然还有些委屈是怎么回事?   大枣想了想,拉着小瓷小枣还有勺子,回了院子。   这不是他们能看的,也不是他们能掺和的。   她瞧着摄政王是十分在乎小姐的,还是让他们单独说话比较妥帖。   孟晚陶挣了挣,宫珏也没用太大力,怕抓疼了她,饶是如此,孟晚陶也没挣脱。   见小瓷他们都走了,宫珏这才抿了抿唇角道:“我在等合适的机会,再跟你说这件事。”   孟晚陶才不信。   他们认识了这么久,恋爱都谈起来了,还要等什么合适的机会?   她是觉得他有苦衷,连男朋友姓什么叫什么都不知道也心大的不追问,结果,在这里等着她呢。   是看她傻,好骗么!   “赐婚是怎么回事?”她挣不脱,就盯着他。   提及赐婚,宫珏面色有些不是特别好看,他拧着眉,一脸凝重:“我也是刚知道,今日之事我定会给你一个交待。”   见他这般反应,孟晚陶便确定,他确实不知道太后赐婚的事,没有用这件事套路自己,孟晚陶心里稍稍好过了些。   她就是再喜欢他,也不能对别人算计自己都无动于衷。   见她神色缓和,宫珏心头一松,上前一步,问道:“你身子好些了么?还有没有不舒服?”   孟晚陶心绪复杂极了。   她喜欢他。   哪怕这会儿已经知道他的身份,看着他的眉眼,她还是很清楚自己的感情——她还是喜欢他。   可一想到他瞒了她这么久……   她以为老天眷顾,给了她一份甜甜的恋爱,她不是只想恋爱不结婚,可以这种她完全无法控制的方式,赐婚,她就浑身不舒坦,还有些难以名状的委屈。   对上他担忧的视线,孟晚陶突然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狠狠推开宫珏,转身就往院子里跑。   “不要你管!”   宫珏没防备,又怕伤了她,下意识送了手,还被推得后退了两步,反应过来忙去追。   “阿榆,你听我……”   砰——!   两扇门在他刚到门口时重重拍上,把他关在了门外。   宫珏:“……”   听到里面传来的闩门声,宫珏:“………………”   “阿榆,”知道她还在,宫珏一边拍门一边道:“你听我跟你解释。”   孟晚陶背靠着门,重重喘了好几口粗气,这才回他:“摄政王请回罢,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宫珏眉心紧拧:“阿榆?”   孟晚陶稳了稳心神,对门外的人道:“我需要静静。”   说完,没等宫珏再说什么,便抬脚进屋。   小瓷他们都快惊呆了,那毕竟是权倾天下尊贵无双的摄政王啊,就这么被小姐用门拍了?   他们也不敢靠近,就远远地看着。   孟晚陶进了屋,把太后的那道懿旨往妆台上一扔,就又把自己埋进了被子里。   大枣在外头喊了一声,没听到应声,她想了想,端着燕窝粥进来。   “小姐,”她走到床边,看着床上的被子包,轻声道:“你午饭都没吃,吃点燕窝粥驱驱寒罢。”   被大枣这么一说,孟晚陶确实觉得有些饿了。   也不知道是受得惊吓太多,还是今日太冷,她都觉得胃口有些空坠的疼。   人是铁饭是钢,无论怎样,日子还都得过,吃饱了她才有力气应付接下来的一切。   她在被子里眨了眨眼,最后掀开被子,坐在床上,结果大枣递过来的燕窝粥,一口口喝起来。   见小姐肯吃东西,大枣这才放心了些。   只是小姐只低头吃着,面色依然很不好看,大枣想了想,试着说一些别的让小姐开怀一些,视线落到燕窝粥上,便笑着道:“这新开的一包燕窝,是上等的血燕,品质极好,冬日里炖了粥给小姐补身子是再好不过的了,还……”   孟晚陶喝粥的手一顿。   想到这燕窝来源的大枣,话音戛然而止。   她站在那儿,一时懊恼极了。   真是,怎偏偏就提起这个了?她说铺子,说订单,说账本,说什么不好?非说这个?   孟晚陶什么也没说,若无其事继续喝粥。   等把粥喝完,她才问道:“他走了没?”   没言明是谁,大枣也知道她说的是摄政王。   “没,”大枣接过空碗,轻声道:“还在院门口站着。”   孟晚陶嘴角动了动,最后道:“随便他。”   她像傻子一样,被瞒了这么久,难道还要装作若无其事么?   她又不是圣人!   听到这话,大枣也不敢接。   小姐如何说,她左右不了,也管不到,她可不敢议论摄政王。   孟晚陶说完,便又躺下把自己蒙进了被子里。   大枣:“……”   她静静站了片刻,也不敢劝,只得端着碗先出去了。   这也怨不得小姐生气,今日的事,也确实太……小姐不生气那才该让人担心呢。   她出去后,小瓷小枣勺子三人忙凑过来。   大枣小声道:“吃完了,这会儿在休息,都别进去打扰小姐。”   小瓷三人忙点头。   大枣端着空碗往厨房走的时候,朝院门口看了一眼。   虽隔着门看不到什么,但她却是知道,公……摄政王这会儿还在门口。   小瓷在廊下皱着眉头沉思了好一会儿,最后便站不住了。   她看了看小姐的屋子,又看了看院门口,最后轻手轻脚要往院门口走。   “哎!”小枣喊了她一声。   小瓷冲她做了个安静的手势,悄悄地接近院门。   正要透过门缝朝外看摄政王这会儿在做什么,眼睛还没贴上,就听到门缝里传来一声:   “她怎么样了?”   小瓷:“……”   怎么就被发现了?   她装作没听到,是不是就可以假装没有来过?   她转身轻手轻脚,打算假装什么都没发生,悄悄溜走。   “小瓷!”   小瓷只觉得一道寒气从脚底直冲脑门,把她钉在了原地。   “到底如何了?”   宫珏低沉威严的嗓音再次传进来。   小瓷实在扛不住这样的威压,只得转身,胆战心惊回到门口,小声回道:“还、还好,吃了点东西,睡下了。”   宫珏沉吟片刻,闷闷道:“嗯。”   小瓷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宫珏再问她什么,犹豫了一下,便打算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刚转身,想到什么,又退回来,对门外的人道:“公……摄政王还是先回罢,小姐今日应当不会见你。”   她从未见小姐这样过。   哪怕之前被刘妈妈欺负,跟老夫人对上,小姐都没有这样过。   她形容不出来,但她看得出小姐很生气。   等小姐消了气,兴许就好了,今日确实事太多了,还是这样的大事。   她等了会儿,没等到宫珏的应答,也没听到他离开的脚步声。   已经走了还是没走啊?   小瓷一脑袋问号,想了半天,最后壮着胆子贴上门缝朝外面看了一眼……   这一眼,小瓷吓得差点跌坐到地上。   怎、怎么站正中间啊?   还板着个脸,吓死人了!   宫珏脸色确实不好看,不过并不是因为孟晚陶,而是太后那边。   竟然能越过他,直接下旨到孟晚陶这里赐婚,他一点儿消息都没收到,瞒得这样严实,要么就是太后新得了什么助力,要么就是他的人出了问题。   孟晚陶现在不愿意搭理他,他暂时腾不出手去对付宫里,但不代表他会放过。   他与孟晚陶认识一事,知之者甚少,且都绝对可靠,太后绝不可能知道。   她若知道他与孟晚陶认识,今日就绝不可能是赐婚。   当然赐婚这个结果,他并不排斥,只是这个方式,让他十分不喜。   既不知道他与孟晚陶之间的事,那就是别有目的。   这个目的好查,太后来了这样一手,现在正是得意的时候,绝不可能掩饰得了自己的目的。   他更在意的是,这个消息为什么会瞒他瞒的这样严实。   李渠得知赐婚后,就已经着手去查了,宫珏也知道李渠已经去了,但他还是很生气。   孟晚陶想想这个想想那个,脑子里一团乱麻,睡也睡不着,静也静不了,最后掀开被子,拧着眉坐起来。   她强迫自己一点点冷静下来。   骗她瞒她一事先不提。   宫珏的这个身份,就十分要命。   一个大反派,在男主成长起来后,下场凄惨,到时候她作为摄政王妃,也不会好过到哪里去。   她是很喜欢他,可她不是那等为了爱情就枉顾自己性命的人。   说她薄情也好,说她冷血也罢,反正她不可能为了一个男人,往火坑里跳。   可,现在婚都已经赐了,她连个自主选择走哪条路的权利都没有。   眼前就只有一个火坑,她不跳也得跳。   就算这婚事最后作废了,她也不会有好果子吃的。   想到这里,她胸腔就堵得生疼。   为什么别人都有甜甜的爱情,她的爱情就是刀山火海?   她好不容易有个喜欢的人,恋爱刚开始,却当头给了她重重一棒,差点把她锤傻了。   今日本就阴天,天黑得比往日都早。   小枣做好了晚饭,轻手轻脚过来:“小姐,晚饭做好了,你……”   “我不饿,”孟晚陶拧着眉,头也不抬:“你们吃罢。”   小枣:“……”   她欲言又止了半晌,最后还是默默退下了。   小姐瞧着心情实在差极了,她还是别烦她的好,把饭菜温着,等小姐饿的时候,再端过去好了。   这顿饭,是她们几人吃得最沉默,也是气氛最沉闷的一次。   默默吃了一会儿,小枣小声道:“摄政王还在外面,不、不管么?”   天都黑了,外头那么冷,又没热饭吃,不管能成么?   小瓷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大枣,摇头:“我不敢管,刚刚我就偷偷从门缝看了一眼,就差点吓死了。”   大枣想了会儿,道:“等小姐心情好些,再同小姐说说罢。”   他们一直都一致认为公子特别喜欢小姐,也对小姐特别好,但那时候,他们并不知道公子就是摄政王啊。   若是旁的身份,再尊贵也好说,可偏偏是权倾天下的摄政王,名声那……什么的摄政王,他们可不敢赌他对小姐的感情。   那样身份的人,身边什么样的女人没有,若是动了怒,小姐、小姐会是什么下场,他们可不敢想。   这般想着,大枣也吃不下了。   她本就没什么胃口,只是觉着,庄子上就他们这些人,小姐身边也就他们几个,若都打不起精神来,真有个什么,谁护着小姐啊?   大枣一停下筷子,他们几个也都不吃了。   这个时候,年龄大便彰显出来了,她看了看他们几人,最后道:“你们吃饭罢,我去看看小姐,若等会儿小姐有吩咐,都饿着肚子提不上力气怎好?”   等大枣出去,三人互相看了看,最后小枣拿起筷子,小声道:“吃罢,若是要护着小姐跑路,咱们也得吃饱了才有力气护着小姐啊!”   小瓷惊了一下。   但一想确实很有道理。   他们三人拼命扒饭,生怕到时候真跑路了自己会拖小姐的后腿。   这边主屋里,孟晚陶愁的快哭了。   见大枣进来,她叹了口气道:“我不吃。”   大枣走过来道:“摄政王还在外面。”   孟晚陶气顿时不打一处来:“他愿意在外面就让他在外面。”   大枣又道:“天黑了,外头很冷。”   孟晚陶:“我又没有让他在外面站着,他可以回他的王府,再不济,隔壁也是他的庄子,他是摄政王,谁能强迫他?”   大枣:“……”   她站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又退了出去。   小姐真是气狠了。   她都不知道,原来他们一向温和的小姐,真动了气,会是这样的。   大枣只以为孟晚陶是气宫珏骗了她,压根不知道孟晚陶苦恼的真正原因。   平日里热闹的小院子,今日冷清极了。   哪怕到了睡觉的时间,也没人去睡。   勺子也没走,就守着。   又过了许久,小枣突然道:“下雪了。”   阴冷了一天,这雪终于落了下来。   他们心心念念着下雪,念了许久,但这会儿没一个人开心,反倒因为下雪,脸色更难看了。   下雪了,外面更冷了,摄政王真冻出个好歹来,可怎好?   孟晚陶一直在屋里,不知道外面下雪了。   这会儿她心里有两个小人一直在打架。   一个义正言辞苦口婆心:大反派没好下场,他的王妃自然下场也很凄惨,回头是岸才是正道。   一个嚣张跋扈振振有声:剧情已经崩了,走向和原本的剧情已经不一样了,不一定下场就会很惨,你为什么不试一试?   :试一试万一万劫不复了呢?   :那万一美满幸福呢?   两个小人吵个不听,孟晚陶头都要炸了。   她正想先蒙上被子睡觉,不想了,睡一觉什么事都明日再说,小瓷探头探头从外面进来。   “说了我不吃!”孟晚陶烦躁极了。   小瓷扒着门:“不是劝小姐吃饭。”   孟晚陶没再说话,小瓷想了想,扭扭捏捏进屋。   孟晚陶:“什么时辰了?”   小瓷:“子时了。”   孟晚陶:“——!”   竟然这么晚了。   “那你们快睡罢,”孟晚陶叹了口气道:“我也要睡了。”   小瓷咬着嘴巴,一脸欲言又止。   孟晚陶抬头看她:“怎么了?”   小瓷:“公……摄政王还在外面。”   孟晚陶:“……”   她下意识朝外面看了一眼,外头漆黑一片。   这么晚了,夜里那么冷,他还站门口不走……   不心疼是不可能的,可一想到今天的事,她正要硬着头皮嘴硬他爱在哪在哪,就听到小瓷又道:   “下雪了。”   孟晚陶:“?”   小瓷咬着嘴巴,目露恐惧地看着她:“已经下了快一个时辰了。”   孟晚陶:“!!!”   她愣了一下,一句话没说,忙穿上鞋,拿起大氅就往外走。   雪已经下得很大了,鹅毛般的飞雪在昏暗的灯光下打着旋降落。   地上已经积了一层雪。   她几乎是小跑着到门口的。   颤着手推开门的时候,借着雪色,就看到宫珏披着一身雪,正静静看着她。   孟晚陶:“……”   宫珏看着她,略白的嘴角轻轻翘起:“你不生我气了?”   孟晚陶:“………………” 第93章 . 道歉 “……你这枝太高了,我攀不上。……   入冬的第一场雪, 自然是冷的,只不过因着下午的一道赐婚懿旨,满京城都沸腾了, 无论天黑,还是下雪,都无法浇灭众人看热闹的热情。   这段时间, 孟晚陶在京城可是众人瞩目,但其实骨子里真把她这空中楼阁般的荣耀当回事的,并没有几个人。   圣旨封赏如何?摄政王赏赐又如何?   承誉伯府都没落了,她一个还跟伯爵府不和的孤女,又有什么价值?   厚待她, 不过是安抚武将老臣的手段。   不是她也会是别人,封赏她, 不外乎因为她爹娘为国牺牲, 做做样子罢了, 一些财帛而已, 哪个勋贵家缺这些?   真要厚待, 怎不见对承誉伯府众为官之人有重用?   也就看着花团锦簇, 并没啥用, 京城里的勋贵人家,哪个没点政治觉悟?都是人精,看得通透着呢, 众人对她客气, 那都是碍着宫里的面子。   再者,孟晚陶基本也碍不着他们什么事,以和为贵,无缘无故与人当场撕破脸, 不是脑子不好就是在发癫。   当然,翌阳郡主和国公夫人对孟晚陶另眼相看之后,京城里的贵女们,私下里倒也不是对孟晚陶没有说辞。   国公府最小的孙少爷,虽不能承袭爵位,可相貌人品都不错,再加上国公府的地位和人脉以及那么多年的世家累积,算是很不错的夫婿人选,盯着国公府的人家并不算少。   得翌阳郡主青眼,没人说什么,顶多说一句孟晚陶运气好,毕竟翌阳郡主可是太后一派的,向来与太后亲近,圣旨也是太后的意思,太后封赏抬举的人,翌阳郡主也抬举,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可国公夫人就不一样了。   且不说国公府不站队,单单程旭文的品貌,那都是被重点关注的对象。   国公夫人的青睐,便让孟晚陶成了许多贵女的眼中钉。   除却年龄尚小被宠坏了什么也不懂的陆羽暒,也就只懂舞刀弄枪没一点儿贵女样的大傻子赵元秋会与她深交。   原本孟晚陶的出身就不受待见,因着国公夫人看重一事,便在贵女中就更不受待见了,贵女们三三两两,私下里可是没少嘲讽她,只不过孟晚陶并不熟悉这些人,再加上每日里铺子生意那么忙,也就不太知道这些事。   直到摄政王突然也开始赏赐孟晚陶。   京城的风向就变了。   到摄政王和太后斗法,孟晚陶沦为棋子,她也就彻底成了贵女眼中的笑话。   看罢,以为自己得几个赏赐,就真的是贵女了?   不过就是个好用的棋子而已。   而现在突如其来的赐婚,说的是太后体恤摄政王尚未婚配,这种说辞,谁信?   这摆明了,是太后在羞辱摄政王。   摄政王是何等尊贵的身份,配什么样的世家女配不得?   配一个家世不行,出身不行,对摄政王毫无助力的孤女?   太后今日心情尤其好。   被摄政王压着权柄这么久,今日总算出了口恶气。   他不是前些日子同自己打擂台,非要抬举孟晚陶来打她的脸?   行啊,那她就成全他们,给他们赐婚。   一个勾栏院女子所生 ,不被伯爵府承认的孤女,赐为摄政王妃,对宫珏而言就是耻辱,他若应了这事,那便是要把这屈辱吞下。   他母亲不也是勾栏院的么?与孟晚陶那可是绝配绝配!   而且,孟晚陶一个不能给宫珏助力出身又卑微的孤女占了摄政王妃之位,便也斩断了宫珏要以联姻拉拢势力的众多可能。   他若不应,之前做的戏可就成了笑话,不尊忠烈,在武将里可就失了名声。还会落个不仁义的骂名。   赐婚这事,于太后而言,百利而无一害。   “呵,”慈宁宫里,太后吃着茶,心情极好地封赏宫人:“今日摄政王大喜,想必摄政王现在也顾不上这些,哀家就替摄政王赏赐你们。”   满宫宫人跪下谢恩。   “都起来罢,”太后脸上的笑一直就没停过:“记得明日见了摄政王同摄政王道喜。”   宫人们只敢遵命,下去后,大多数人没敢说什么,无论太后还是摄政王,那都是主子,少数头脑清醒的觉得近来宫里的差是越来越不好当了只想着快些送些银钱早早放出宫去才是要紧。   等宫人都退下后,于公公上前伺候着:“太后仁慈,为摄政王操心,想来摄政王是会感激太后的。”   “感激不感激的都无妨,只要他们日子过得好就好,”太后脸上的笑都灿烂得有些瘆人了,她看了眼于公公:“你不是说那丫头当着你的面给摄政王甩了脸子?”   于公公哪里不知道太后开心,听她提及这个,也笑得一脸开怀:“正是呢,为此摄政王还动了怒,让奴才滚来着。”   太后直接笑出了声,笑声的愉悦隔着老远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这几乎是幼帝登基以来,太后笑得最开心的一次。   “咱们的摄政王位高权重,”太后笑着道:“脾气不太好,你一个做奴才的,让你滚,滚就是了。”   于公公也笑了:“那是自然的,奴才当时还要急着回来给太后复命的,自然就赶紧回宫了。”   太后又道:“那丫头甩脸子,咱们摄政王就没表示表示?”   于公公想了想:“这个奴才可就不知了,总归瞧着摄政王脸子不太好看。”   太后又笑了起来,她放下茶盏,笑得几乎要坐不住,靠着软枕歪在暖塌上:“真是意外,他那样的脾气,竟然就这么忍了孟家那丫头甩脸子,我还以为……”   说着她看了于公公一眼:“他会杀了她呢。”   他那样冷血狠辣一人,居然能忍了?   完全超出她的预料,当场没发作。   若他一怒之下杀了她,天下人,无论是读书人还是武将,都会讨伐他,到时就可以借机收回摄政大权,彻底扳倒他。   竟然没有?   真是可惜了。   他这样隐忍,怕是在憋着什么。   不过无妨,她先出了气的,总归这一次她把他的颜面死死踩在了脚下。   日后的事,那就边走边看。   于公公恭敬道:“孟三小姐怎么也是忠烈之后,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摄政王自然也会有顾忌。”   听到这话,太后冷哼一声:“顾忌?”   于公公没敢说话,安静静在一旁伺候着。   太后含笑的眼底划过一抹冰冷的杀意:“明日宣孟家那丫头进宫罢,哀家也见见这摄政王妃。”   于公公忙道:“奴才遵旨,明日一早,奴才便去传旨。”   想到宫珏,想到他今日会如何恼怒,太后又笑了起来:“嗯,天晚了,哀家去看看皇帝。”   于公公忙扶着太后前往承乾宫:“皇上这个时辰应当已经睡了。”   太后嗯了一声,瞧了眼灯光下飞舞的飘雪,笑了笑,什么也没再说。   打从接了赐婚的懿旨,孟晚陶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小瓷她们也是一样,庄子离京城又远,自然不知道这道懿旨在城里引起了多么大的风波,孟晚陶更不可能知道自己已经成了众人怜悯笑话的对象。   她看着宫珏。   头上、身上,落满了雪。   还这样说?   孟晚陶又生气,又心疼,瞪了他一会儿,一言不发走过去,拍掉他身上的雪,把大氅往他身上一披,冷冷道:   “生!”   刚刚翘起嘴角的宫珏:“……”   “我不是故意要瞒你的,”宫珏嘴角的笑消失,眉心微微拧着,小声解释:“你不能问都不问就不理我。”   孟晚陶抬头看着他。   说实话,她看着这张脸,心情极其复杂,甚至有种虚幻的不真实感,还有就是——距离感。   陌生倒是不可能陌生,毕竟他们认识了那么久。   可距离感却是实打实的。   “我问了,”孟晚陶看着他的眼睛,面无表情道:“但你并没有说,我只当你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现在看来,我才是蠢不可及。”   宫珏脸色微变:“对不起。”   孟晚陶:“……”   她刚刚听到了什么?   对不起?   宫珏在跟她道歉?   她听错了么?   难不成剧情崩了,宫珏的人设也跟着崩了?   孟晚陶心情一时间负责地无法形容。   看了他半晌,孟晚陶侧身:“进来罢。”   宫珏双眼一亮。   孟晚陶转身往回走的时候道:“吃了饭,就走罢,让人看到,还以为我以下犯上,目无尊卑呢。”   宫珏眼神黯了黯,看着她单薄的背影,他道:“你晚饭吃了没?”   孟晚陶没回他,只是带着他去厨房。   知道他不吃旁人做的,孟晚陶便没给他热晚上的饭菜,而是给他煮了碗阳春面。   她其实并没有什么胃口,但如今肉眼可见,以后都将是不安稳的日子,不吃饭,哪有力气面对腥风血雨?   于是,她给自己也一块煮了一碗。   原本不觉得饿,等做好了,闻到香味,孟晚陶倒是觉得饿了。   给宫珏盛出来后,她盛了一碗,直接坐在小桌子上,小口小口吃了起来。   宫珏全程视线都在她身上。   她太过淡定,无论是神色,还是言行,都淡定的有些异常,这让宫珏觉得有些不对劲。   就连现在,他盯着她看了那么久,她都没有看他一眼。   别说是他们互通心意之后,就是刚认识时,她都没有对他这么冷淡过。   想到这里,宫珏嘴角紧紧抿起。   孟晚陶吃了小半碗,只觉自己快要被宫珏盯出洞来,她在心里叹了口气,而后放下筷子,抬头看着宫珏。   说实话,不知道他就是摄政王时,她对摄政王的态度是害怕,是敬而远之,那星星点点的好奇,不过是因为书里的人设太过鲜明,才生出一些好奇心。   但现在,看着坐在自己对面,拧眉抿唇盯着自己的宫珏,却并没有预料中的那样害怕。   但也再回不到当初的亲近。   “怎么不吃?”她压着满腔愁绪,问。   宫珏没说话,就这么看着她。   孟晚陶顿了顿,又道:“不想吃面?那我再给你做。”   说着她便要起身,宫珏抬手拦住她:“不用。”   孟晚陶看了他的手一眼,而后把自己的手抽了回来。   宫珏:“……”   他的感觉没错,她就是对他冷淡了。   宫珏有些想不明白,不知道他身份的时候,都能与他那样亲近,为何知道了,却会这么冷淡?   他拿起筷子,吃了两口后,道:“你是生气我瞒着你,还是生气赐婚一事?”   孟晚陶头也不抬:“都有。”   这两件事,性质不一样,她生气的点也不一样。   宫珏骗她这事,她心情最复杂。   赐婚反倒比较明了一些。   她一个现代人,哪怕在努力适应这里的生活,但对于一些事情还是无法改变的。   比如自由。   她是一个人,她不想被人摆布,也不愿意被人安排人生。   哪怕,她是喜欢宫珏的,可在她不知情的情况,就被安排了婚事,她也不能接受。   更别说,这安排,完全就是一个晴天霹雳。   她像个笼子里的鸟或者旁的什么物件一样,随意被安排,这种感觉,太窒息了。   宫珏沉默片刻,道:“瞒着你,确实是因为有别的考量,不是要戏耍你。”   孟晚陶吃面的手一顿。   听他这么说,她也不是全然无动于衷,只是,这件事已经不能用情情爱爱来看待了。   这件事复杂到,孟晚陶觉得沉重。   宫珏又道:“赐婚一事,我事先也不知道,你既如此不喜,我会让太后收回这道旨意。”   孟晚陶看着眼前的面汤,以及里面仅剩的几根面,胸腔堵得更厉害了。   面也吃不下了,她放下筷子,抬头对上宫珏认真的双眸。   “已经下发的旨意,”她轻声道:“还能再收回?”   宫珏挑眉:“当然。”   “你可有想过,”孟晚陶道:“旨意收回后,会是怎么个结果。”   无论是什么原因,让太后收回旨意,她都不会再有好下场了。   她不愿意?所以摄政王去要求太后收回成命,那她不是明晃晃地不识好歹,太后能放过她?   摄政王不愿意,不要这门婚事,那她就是全天下的笑柄。   宫珏气息一滞。   他不是没想到,在门口站了那么久,他把所有的可能性想到了,只是刚刚想要让她消气,才脱口而出。   “我不是这个意思,”宫珏眉心紧拧,眼底压着翻涌的戾气。   她知道他不是这个意思。   她只是想说,这件事无论如何处理,她都已经泥足深陷。   看着她冷淡的双眼,宫珏道:“有没有这道旨意,我都会娶你。”   孟晚陶:“………………”   “我娶你,”他眉心又拧紧了些:“是我愿意娶你,跟有没有旨意无关。”   孟晚陶心跳加速,她怔怔看了宫珏半晌,而后移开视线,看了眼外面被雪覆盖的墙头,道:   “我们还是算了吧,你这枝太高了,我攀不上。”   宫珏:“……” 第94章 . 追妻 宫珏:“我不答应。”   厨房里一时间安静极了, 只剩下窗外簌簌的落雪声。   孟晚陶心里有点难过,只是这种事,本就要快刀斩乱麻, 长痛不如短痛。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转过头。   重新对上宫珏双眼时,见他双眼泛红, 眸底在压抑着什么,她稍稍怔了一下。   但很快她就再次压下情绪,视线转到他面前的汤碗上。   “面凉了,”她道:“我给你热一下。”   手刚伸出去,就被宫珏一把抓住。   “我不答应。”他道。   孟晚陶:“………”   她动了动, 想把手抽出来,宫珏却抓得更紧了, 还咬牙切齿地又重复了一遍:   “我不答应!”   孟晚陶不得不抬头。   他眼睛好像更红了, 红得像是要哭一样。   孟晚陶心脏抽了下, 她道:“我去给你把面热一下。”   宫珏就是不松手, 还强迫她看着自己。   “我说, ”他一字一句道:“我不答应。”   孟晚陶本来就很难过, 脑子也乱得紧, 被宫珏这般步步紧逼,她突然就很委屈。   她抬头,直视着他:“你一直不肯告诉我你的真实身份, 原因到底是什么?”   宫珏眉心动了动, 还不等他开口,孟晚陶又道:   “因为你也清楚,一旦你说了你的身份,我们之间就会因为身份太过悬殊, 产生隔阂,相处起来会不自在,连你潜意识里都这么认为,我又会怎么想?别人又会怎么想?”   她生活的现代社会,婚嫁一事,还讲究门当户对呢,更不用说是这个尊卑分明的封建社会。   打破世俗偏见的,不是没有,但很少,相对门当户对来说,要克服的困难也会多一些。   就算是在现代,普通人嫁进豪门,都磨难多多。   宫珏的身份,根本就不能用简单的‘豪门’来定义。   她没那个信心。   也不想冒这个险。   安安生生过自己的小日子,她就已经很满足了。   宫珏定定看着她,有些难以置信。   她竟是这么想他的?   “我没这么认为,”他语气略有些急促:“也绝没有这个想法。”   孟晚陶反问:“那是什么原因?”   认识这么久,不肯吐露身份,若不是她偶然撞见,是不是还要继续把她蒙在鼓里?   还喜欢?   一想起这个孟晚陶就憋屈得慌,喜欢一个人就是这样子的?   宫珏一时间语塞。   他要怎么说?   说,是因为一开始怀疑她有问题,靠近自己是有所图谋?   这当然不能说。   而他的沉默,在孟晚陶看来就是默认。   他们之间的差距太大了,不是她努努力就能够得着的,若只是普通富贵,她还有心力拼一拼。   这差距,还是算了罢,别安生日子没过几日,就把自己给拼死了。   “面凉了,”她收回视线,动了动手腕:“再不热,就坨了。”   宫珏:“……”   两人又僵持好一会儿,最后还是宫珏先妥协,他松开她的手。   手腕被松开,孟晚陶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觉得心尖尖被重重锤了一下。   她眼睫轻轻颤了颤,最后什么都没表现出来,端着碗往灶台旁走。   “我说了,”宫珏没回头,就静静坐在那儿,背对着孟晚陶:“我不答应。”   孟晚陶没说话,热了面,盛出来后,重新放到宫珏面前:“又给你煎了两个鸡蛋,快点吃罢。”   宫珏默了片刻,然后拿起筷子,把煎蛋和面都吃完了。   等他吃完了面,看着他把面汤都喝得干干净净,孟晚陶这才忍着心酸道:“太晚了,你该回了。”   宫珏:“……嗯。”   孟晚陶出去,再回来的时候,拿了个挡风的琉璃灯,这是前些天,得的赏赐。   摄政王,也即是宫珏赏的。   “这个给你。”她把琉璃灯递到他面前:“积雪滑,路上慢点。”   宫珏一直看着她,但孟晚陶一直没有抬头看他的眼睛。   宫珏看了眼外面,道:“不用了,看得到路。”   孟晚陶静了片刻,点头:“行罢。”   这冷淡的态度,让宫珏万般不适应,但他还是忍着,没太逼她,又道:“大氅也不用,给……”   “你披着罢,”孟晚陶打断他的话:“风大,别着凉了。”   宫珏假装解大氅的手,顺势便收了回来,他轻声道:“你还是关心我。”   孟晚陶抬眼,见宫珏一直盯着自己,她眉心动了动:“就算做不成……”   她话音顿了顿,那两个字没说出口,只继续道:“到底也还是朋友。”   宫珏脸色登时说不出的难看。   孟晚陶走在前面给他带路。   宫珏一点儿都不想走,但留下肯定不成,最后他不情不愿跟在孟晚陶身后,朝外走。   风实在太大了,裹着雪打在脸上,又冷又疼。   孟晚陶把人送到门口:“庄子上,想必一直都有人预备着,你回去也不用现收拾,到了后,早点睡罢。”   如果知道身份曝露后,会是这样,宫珏绝对不会瞒她这么久。   偏偏,现在懊悔也无用,他甚至连让孟晚陶晚会儿再关门,与他再多说两句,都没有立场开口。   门再次在自己面前关上。   没有气急败坏,也没有很大力,却比下午时她把自己拍在门外,还要让他难受。   又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宫珏这才转身离开。   他能确定,他若还这样站下去,她一定会更加生气。   反正他已经表明了态度。   他不答应,也不会放手。   先回去,让她安下心,好好睡一觉,其他的,明日再说!   主屋。   小瓷偷偷跑出去看了一眼后,小声对坐在床上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孟晚陶道:“小姐,公……摄政王已经走了。”   孟晚陶轻轻眨了眨眼,好片刻才道:“知道了。”   话落,她又道:“你去睡罢,我没事。”   发生这么大的事,小瓷哪里睡得着。   她在心里嘀咕,公子瞒了小姐这么久,难怪小姐要生气。   只是,公子身为摄政王,之前干活那么勤勉,不辞辛苦,明显是真的很喜欢小姐,要不然他一个权倾天下的摄政王,屈尊降贵,来做这些又累又脏的体力活?   还不是因为喜欢小姐,看重小姐。   其实她觉得赐婚也挺好的,她家小姐与摄政王本就两情相悦,赐不赐婚都不影响两人的感情,赐婚了,还能不用再受伯爵府摆布,也不需要操心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以开开心心,光明正大在一起了呢。   但这是她第一次见小姐生气,她也不敢劝,就在那儿站着。   “小姐,”她想了又想,最后小声提醒了一句:“明日是不是得进宫去谢恩啊?”   之前的封赏的圣旨就罢了,这次可是赐婚。   来传旨的宫人,也没说不用去谢恩了,这要不去,太后怪罪可怎好?   一提这个孟晚陶就头疼。   她一点儿都不想谢这个恩。   但这事又不以她的意志为转移,只能压住满腔不开心:“嗯,明日再说罢,帮我把灯熄了,我要睡觉了。”   小瓷:“……”   看着小姐把自己蒙进被子里,她只好不再说什么,过去灭了灯,轻手轻脚出门。   大枣和小枣都外面等着她呢。   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又指了指屋里,示意小姐已经睡了,她们也先去睡觉去。   三人并不知道这道赐婚的旨意在京城引起了怎样的轩然大波,更不知道太后此举的真实用意是用她们小姐羞辱摄政王,只因着小姐与摄政王之前的情意,心里头有些窃喜。   小姐生气就是一时的,刚刚还心疼摄政王,亲手给他做了饭呢。   这般想着,三人倒也没有多担心。   反正摄政王心里有小姐,有什么事都会给小姐撑腰的,以后他们就是有后台的人了,看这满天下,谁还敢欺负他们小姐!   见三位姐姐都不是很担心的样子,勺子也放了心,抱着两只在厅里呼呼大睡的小奶狗,就跑回了前面院子去睡觉。   孟晚陶今日身心俱疲,再加上伤心也是真,闭上眼睛听着簌簌落雪声,很快便睡着了。   这边庄子上众人都陷入了黑甜乡,隔壁庄子上却是灯火通明。   本就心情不佳的宫珏,听着李渠带回的京城关于赐婚一事的诸多议论,一张脸沉的能滴出水来。   若单只赐婚这件事的结果,李渠是觉得也不算坏事,但此事的出发点和目的,别有用心,就真算不得好事了。   尤其这事还涉及到主子的母妃,只怕……   啪一声。   宫珏手里的茶盏应声而碎。   李渠:“?”   他马上跪下。   宫珏面色森寒,冷冷道:“太后既喜欢热闹,那就多送她点热闹,让她好好热闹热闹。”   李渠:“……是。”   话落,他便消失在漫天风雪中。   当天夜里,摄政王府彻夜无眠忙着给他们未来的王妃准备礼物时,宫里也分外喧闹。   太后心腹,于总管在睡梦中被人杀了,被起夜的小皇帝看到血腥,吓得昏过去后,后半夜便起了梦魇,一直发着高热。   又是命案,又是惊吓到皇帝,宫里简直人仰马翻。   太后刚睡下没多久,便急匆匆往承乾宫赶,下午以及晚上都难掩喜色的脸,此时难看几看了。   宫珏!   定然是他!   这个疯子,竟然敢在宫里动手,还敢吓皇上!   他这分明是在警告她!   他就这么肆无忌惮?   太后又急又怒,往承乾宫的路上,满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们已经彻底撕破脸,不能再留他了!要不然,不定哪日他们母子就身首异处了!   宫里遭遇行凶,死的还是太后的心腹,这事明眼人都知道,定然是摄政王的人干的,可没证据,谁也不敢乱说。   禁卫军四处盘查,寻找凶手,皇帝又一直高热不退,宫里都乱成了一团。   偏偏这日早朝,摄政王也告假不来,太后又在守着皇上,大殿内,可谓是群龙无首,原本还因着凶杀案和皇上尚昏迷不醒,都克制着,但慢慢的,两派人便在大殿上互相骂起来。   就在宫里朝堂混乱不已时,一支八十驾的队伍,满载各式名贵珍品,从摄政王府出发,浩浩荡荡出城,前往城郊孟晚陶的庄子。   摄政王府的车架,又如此隆重,本就极扎眼。   满京城都忍不住凑过来看热闹。   这一看,可是了不得。   八十驾的名贵珍品,主街上,一眼都看不到头,全都是是送去承誉伯府城郊的庄子上,给孟晚陶的。   原本昨日就太后赐婚一事凑热闹,等着瞧好戏的众人,看到这排场,登时就傻眼了。   哪怕只是事不关己只旁观的一众人,也都被今日的架势给震惊到了。   摄政王竟然对赐婚一事没有丝毫不悦?还、还这样看重承誉伯府三小姐孟晚陶?   除却知道内情的翌阳郡主,还有赵元秋等人,其他人都快惊掉了下巴。   原本因着宫里出了命案,小皇帝还高热不止,再加上昨日的赐婚,一大早满京城就杂噪不休,但摄政王这些车架一出,所有人的焦点全都集中在了这件事上。   车架还没出城时,就有人偷偷窃窃私语,等车架一出了城,整个京城便彻底炸开了锅。   连带着昨天被嘲笑了一天的承誉伯府,今日都有人登门拜访。   承誉伯府因着赐婚一事,满府都被黑气笼着。   不说老夫人余氏她们,单单孟锦瑶和孟锦珊两人就气得摔了一屋子东西。   孟晚陶那个孽种,一直害她们丢脸,害得伯爵府没了颜面,这就罢了。   不知天高地厚的,如今成了太后羞辱摄政王的棋子,太后摆明了不把他们当回事,摄政王一定会因此记恨上他们伯爵府。   他们伯爵府现在还有什么出路?   满府里都等死么?   现在已经不是脸面的事,而是性命之忧。   老夫人气得吐了几次血,尤为后悔,当初为什么不直接把她掐死在回京的路上,偏偏留下这么个灾星,祸害他们伯府满门!   就在伯爵府紧闭府门,阖府上下提心吊胆为性命担忧时,前来拜访的人快把门都拍烂了。   门房原本是照着吩咐说不见客,但人越来越多,再加上他们带来的消息,门房知道事情有变,忙过来传话。   老夫人与孟司远等人,听到府中下人来回,摄政王一大早就备了八十架奇珍异宝浩浩荡荡送去了庄子上给孟晚陶,都不信。   那个孽种,何德何能?   摄政王会这样抬举她,给她这个脸面?   可当下人又说,前来拜访祝贺的人快把门拍烂了,老夫人等人这才信摄政王真的抬举孟晚陶。   于外人看这是伯爵府的荣幸,可于伯爵府而言,这却是另一个噩耗。   无论摄政王看不看得上伯爵府,看不看得上孟晚陶,他们伯爵府都没好果子吃。   摄政王看不上孟晚陶,他们自然再无立足之地。   若看得上,摄政王会不给孟晚陶撑腰,追究之前的事?   笼着伯爵府的黑云更加沉重,他们把自己关在府里,谢绝了所有前来祝贺的客人。   听着传回来的,摄政王竟日送去给孟晚陶的厚礼。   珍贵不说,还稀少,价值连城之物都不知凡几。   有人总结了单子,在京城流传,伯爵府下人也弄来了一份,回来读给众位主子听。   老夫人他们,每听一份,心就凉一分。   彼时,孟晚陶还在梦中,压根不知道伯爵府在经历着什么噩梦。   她昨日身心俱疲,今日铺子临时歇一天,又不用早起进城,孟晚陶这一觉睡得极沉。   这一觉,她睡到了辰时末才起。   睡饱了,心情和精神都比昨日要好不少。   她抱着被子坐起来,伸了个长长的懒腰,正想喊人进来,就听到外面传来细细碎碎不太真切的嘈杂声。   她一愣,侧耳听了听。   确实不是幻听,而且听着有点像是脚步声,人还不少的那种,只是不知何缘故,故意把脚步放得极轻。   怎么回事?   孟晚陶眉心拧了拧。   她穿好衣服,裹了披风,推开门。   外头一片银装素裹,她刚适应了这满眼的雪色,就被院子里的情形,惊得愣在当场。   满院子,堆满了箱子,没有一块空地,堆得满满当当。   看箱子规格,无一不珍贵。   孟晚陶整个人都懵了。   宫珏披着她的大氅,站在院子里,不知是在查看物什,还是在忙什么,听到动静,抬头。   对上她的视线,清隽的脸上扬起一抹温柔的笑。   映着身后苍茫雪色,好看极了。   “醒了?”他道。   孟晚陶:“………………” 第95章 . 报复 让他也尝尝这种滋味   她愣了好一会儿, 才再次扫了一圈院子。   真的是满满当当,一个挨一个,也就剩个下脚的地, 再多一分都不成了。   孟晚陶心情十分复杂,她收回视线,再次看向宫珏:“你这是什么意思?”   宫珏:“想着这些你可能会喜欢, 就送过来给你赏玩,还有一些料子和补品。”   孟晚陶:“……”吓死她了,还以为是聘礼!   等等,她为什么会联想到聘礼?   “之前就想送过来了,”宫珏道:“怕你多想, 现在就不用顾虑这么多了。”   之前想给她送些什么东西,还要巧立名目, 要么是圣旨封赏, 但那数量也都是有限的, 不能太多。   后面他想到了法子, 以他的名义封赏, 这才送的多一些。   现在, 根本就不用再找什么名目, 他想送就送。   看着他脸上的笑,说完全无动于衷,那是不可能的。孟晚陶心头又酸, 又有些欢喜。   并不是因着这些东西, 而是他的做法和态度。   她自己也觉得自己这种想法有点矫情。   可她到底是孤身一人,把命都赌上的冒险,她还是没那么大魄力。   见她不说话,宫珏又道:“我把单子拿给你看, 看看还有什么喜欢的,我都给你找过来。”   小瓷她们见小姐脸色并没有想象中的欢喜,也都收了笑,从四处查看各种奇珍异宝,默默退了出去,回到了小姐身旁。   见她还是不说话,宫珏脸上的笑僵了一瞬,但很快他就又恢复如常:“若有什么不喜欢的,送人或者赏人都可,既送来了,就都是你的,你怎么处理都可。”   王府里的人只把东西送进来就都退到外面去守着了,院子里也就小瓷他们,外加一个宫珏。   见他这样,明显带着小心翼翼,孟晚陶心情更复杂了。   书里的大反派宫珏,人设可不是这样的。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就算最后男主成长起来,他伏诛之时,都是骄傲肆意的。   哪跟现在这样,像个小媳妇似的。   剧情崩了,所以人设也跟着崩了?   还崩成了这样?   但很快,她就发现,完全不是她以为的这么回事。   李渠在外头报,宫里来人了。   孟晚陶清楚地看到宫珏含笑的一张脸立马沉了下去。   还阴沉得厉害。   这变脸的速度,孟晚陶都看愣了。   “什么事?”宫珏冷声问。   “说是来传太后口谕,”李渠嗓音也有些冷:“宣三小姐进宫谢恩的。”   孟晚陶眉头都拧了起来。   虽然她是个现代人,可上赶着来喊人去谢恩的,可是匪夷所思得很。   这摆明了有鬼。   不等孟晚陶想明白,就听到宫珏寒涔涔的嗓音在院子里响起:“让他滚!”   李渠:“……是。”   孟晚陶:“……”   外头立马有个声音喧闹起来,显然也是听到了宫珏的话。   宫珏面色更难看:“不滚就杀了,以逆贼之名报给太后。”   外头那个尖细的声音,立马没了。   等外头彻底安静下来,宫珏面色这才缓和,再抬头看过来时,脸上又带上了熟悉的和煦的笑。   只不过门口的主仆几人已经彻底傻了。   小瓷他们几个尤其呆愣。   昨天的时候,因着宫珏待他们与往日无异,虽然知晓了他的身份,但到底没有对摄政王这个身份感受得那么清楚。   而现在,他们是真的感受到了。   原来,摄政王,是这个样子的啊?   公子才是假象,摄政王才是真的!   小瓷脸色尤其难看,她昨天还鬼鬼祟祟去门口偷看摄政王,瞧摄政王的笑话,她不会也要被处理掉了罢?   越想,小瓷越怕,连现在瞧着他脸上与往日无异的笑,她都怕得浑身发抖。   呜呜呜呜,她以前没少私下里嘀咕摄政王,她是不是死定了?   相比而言孟晚陶就淡定多了。   果然人设是刻进骨子里的,就算他再改变,有些东西还是不会变的。   这也正常,真完全变成另外一个人,那该换她害怕了。   “日后无论太后那边过来说什么,”宫珏看着她,温声道:“你不愿意,就不用理,一应推到我身上。”   孟晚陶:“……”   “我不过是出身皇家,”宫珏又道:“算不得什么高枝,你不用想那么多,也不用有压力,旁的任何人任何事你都不用操心,也不必在意不相干的人说什么。只管做你自己想做的,你开心最重要。”   这近乎无底线的宠溺,孟晚陶听得心脏狂跳,连呼吸都有些窒住。   宫珏走过来,在廊前三步远的地方停下,又道:“你若是还担心,我们可以先试试,若你还是觉得不妥……”   孟晚陶挑眉,紧张地等着他后面的话。   她到时候还是觉得不行,要怎样?   驳了这赐婚?放她自由?   宫珏话音顿了顿,眉宇间染了几分凝重,好片刻,才又接着道:“若还是觉得不妥,那我就再想办法。”   孟晚陶:“………………”   雪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停的,院子里的雪是被清理过的,但墙上还有门楼上都积着厚厚的雪,瞧着就冷得紧。   风又大,她站在门口,有屋里的热气顶着,尚觉得冷,更不用说外面了。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对宫珏道:“你先去厅上罢,太冷了。”   听出她态度里的软和,宫珏眼底溢出几分笑意,不过他倒是没去厅上,而是对孟晚陶道:“这些东西,我给你搬屋里罢,外面太冷,不方便你查看。”   这些东西,孟晚陶并不想收。   就算是情人间送东西,也没有这种送法的。   太吓人了。   她又没这么多钱去还礼。   宫珏见她面色,又道:“若不喜欢,送人或丢掉,都随你处置。”   孟晚陶:“——!”   他是会读心术么!   这分明就是在威胁她。   “没有威胁你,”宫珏又道:“原本这些东西就全都是要给你的。”   ——当然有一部分是他存放多年的,他的东西就是她的,这话也不算撒谎。   看着他,孟晚陶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   “吃了你那么久的饭,”宫珏又道:“总不好白吃。”   算了。   孟晚陶已经发现了,不管她说什么,做什么,宫珏总能找到别的借口来。   “进厅里罢。”她道。   看他脸都冻得有些发青了。   宫珏却道:“不忙,我先帮你把东西搬进屋。”   说着,他便解了斗篷,细心地团成一团,递给一旁的勺子帮他拿着,这便开始把东西往屋里搬。   女子闺房让他别乱来的话,孟晚陶都说不出口了。   若以没屋子放为理由,宫珏肯定会当场给她建个院子来存放这些东西。   他就是瞧着温柔,其实行事态度,还是原书里那个说一不二的摄政王。   虽说是满院子的东西,但真搬起来,倒也快。   孟晚陶就在一旁看着,看他进进出出。   很快她的这三间主屋,便被这些东西都给塞满了。   是真的塞满,还有一些箱子都是摞起来的,摞得老高。   余下她屋子放不了的,才搬进了库房里去。   这个庄子本就只是作为主子们临时来小住的,库房并不算大,库房装满后,余下几个箱子,全放到了厅里,廊下也放了些大件摆件之类。   孟晚陶瞧着他忙来忙去,到最后,都麻木了。   明知道他是故意的,故意要让自己心疼,孟晚陶还是无奈入套。   确实是心疼。   “歇一会儿去罢,”她道:“想喝什么茶?”   宫珏压住要上扬的嘴角:“都可。”   孟晚陶看他一眼,给他冲了八宝茶。   小瓷她们从震惊缓过来后,大枣过来小声问孟晚陶:“小姐可要用饭?”   这马上都中午了,小姐连早饭都还没吃呢。   孟晚陶看了宫珏一眼:“先端过来罢。”她早饿了。   大枣应了一声,下意识看了宫珏一眼,而后又看向孟晚陶。   这眼神太过显眼,孟晚陶想当做没看到都不成。   她轻咳了一声,问宫珏:“早饭吃了么?”   怎么可能吃?   一大早就开始忙。   但这话说出来,装可怜就装得有点太明显了,她刚刚都已经发现了,只是没有拆穿他,反正这都快午时了,肯定会吃午饭,他又不走,到时总有他一口饭吃。   于是,他道:“吃了。”   孟晚陶诧异地看他一眼。   这还是她头一次问他吃饭了没,他回她说吃了。   见他敛着眉眼,孟晚陶眼角抽了抽,对大枣道:“都端过来罢。”   因着小姐心情不好,小枣也没敢问小姐今日想吃什么,又怕她起来后,胃口不好,便每样都做了些,端看小姐喜欢吃什么,立马就能吃到。   是以,这温着的早饭就有些多。   大枣她们端上桌的时候,孟晚陶看着满满一桌子早点,差点以为她们是畏惧宫珏淫威,也做了宫珏的饭,所以才有这么一大桌子。   “昨日忘了问小姐今日想吃什么,”小枣看到她的面色,解释了一句:“便每样都做了些。”   孟晚陶嗯了一声,坐到桌前。   正在喝茶的宫珏偷偷朝她这边看了一眼。   孟晚陶看到了,假装没看到,继续吃饭。   宫珏:“……”   孟晚陶突然间心情就变好了。   她先喝了一小碗皮蛋瘦肉粥,吃了两个素包子,又去吃虾饺。   吃着吃着,她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宫珏的视线实在太明显了。   又喝了碗芙蓉山药羹,孟晚陶这才抬头看向宫珏。   宫珏正在佯装喝茶,特意等了片刻,这才抬眼,对上孟晚陶视线。   “你饿不饿?”她问。   宫珏早饿得不行了。   见他没说话,孟晚陶收回视线,自言自语般到:“既然不饿,那这些就都……”   “早饭吃得早,”宫珏打断她的话:“是有些饿了。”   孟晚陶突然就很奇怪。   人物崩人设,内里的人物逻辑不能自圆,会怎样?   宫珏这崩得委实有些狠。   不知道的,都以为他跟摄政王是两个人。   “哦,”孟晚陶压着要笑,道:“那要不要吃一点儿?剩了这么多呢。”   宫珏没再矜持,怕孟晚陶像刚刚似的,直接说不吃就算了。   他放下茶盏:“好罢。”   孟晚陶:“……”   大枣退出去后,看了眼墙头的积雪,笑了。   提心吊胆为小姐担心,现下可总算是放心了。   摄政王也没传说中的那么可怕啊,对小姐还是这样温柔,这样好。   小枣看了姐姐一眼,不敢发出声,只以口型问她:笑什么?   大枣朝厅里看了看,推着妹妹往厨房那边走:“没事了,不用担心了。”   小枣不太明白,她边走边回头看了眼暖厅,被推进厨房,她才明白姐姐的意思,脸上也是一喜:“那……以后不就再没人敢欺负小姐了?”   之前小姐被嘲笑的事,她到现在都还记着呢。   也就是她家小姐没人撑腰,但凡伯爵府有一丁点顾念着小姐,小姐也不会那样孤立无援。   “那是自然,”小瓷摸进来,道:“公……摄政王送来的那些东西,你们也看了罢,都是好东西,可见王爷对小姐极为看重,谁再敢欺负小姐,都是嫌命长了。”   三人兴奋地叽叽喳喳。   压根忘了,昨日收到圣旨,得知公子就是摄政王时的恐慌。   压根忘了,昨日收到圣旨,得知公子就是摄政王时的恐慌。   暖厅里,等宫珏放下筷子,孟晚陶便起身:“我还要看账本,你要再坐会儿就坐,要是有事就走罢。”   说完也没管宫珏,直接出了暖厅,朝主屋走。   宫珏没再追过去,只是眉头却在孟晚陶出去时,皱了起来。   这样还不消气?   片刻后,他抿唇,那就再换个别的法子。   总归有消气的那一天。   孟晚陶回到屋子里后,找出账本,窝在暖塌上,翻开后,并没有看,而是注意着外面的动静。   小瓷从厨房偷偷溜进来:“小姐,你怎么把摄政王一个人放厅里啊?”   “以往他不也是一个人在厅里坐着?”孟晚陶反问。   小瓷一怔,而后急声道:“不一样的啊,以往那不是不知道他是摄政王么?”   孟晚陶:“那就当不知道他是摄政王,还把他当成以前那个不知道身份的公子。”   小瓷:“……这,不太好罢?”   孟晚陶想了想,这样确实不太好,知道了装不知道,跟完全不知道,那是两种概念。   没等小瓷再说什么,外面传来脚步声,小瓷忙跑到门口去看。   这一看,就急声对孟晚陶招手:“小姐!摄政王走了!”   孟晚陶朝外头看了一眼,视线被阻挡,没看到宫珏人。   “嗯,”她收回视线,假装不在意:“知道了。”   小瓷跑回来:“我们不去送送么?” 嘉(丽)   孟晚陶:“不送。”   瞒了她这么久,让他也尝尝这种滋味,才公平。   小瓷:“……万一摄政王怪罪呢?”   孟晚陶假装翻账本的手一顿。   真怪罪了,那就说明他们不是良配。   见小姐不说话,小瓷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在一旁站了会儿,她只好出去,去找大枣和小枣商量。   可她们能商量出个什么呢?   不过就是几句车轱辘话来回说,也没什么有用的,只能在心里祈求,祈求小姐快些消气,祈求摄政王不会生小姐的气。   再说京城这边,因着这声势浩大的车架大清早就从王府出来去了孟晚陶到饿庄子上,满京城关于赐婚一事的口风便变了。   看笑话的,也都成了艳羡。   摄政王明显没觉得这是对他的侮辱,反倒很看重孟三小姐。   那可是摄政王妃!   一个没落的还不得看中的伯爵府孤女,还是个她们都看不上的人,一跃成为了超一品摄政王妃。   许多贵女心情都可复杂了。   赵元秋心情也很复杂。   昨日,羽儿来找她,还各种借口非要哄着她出去,她当时就猜到是孟晚陶要见她。   其实昨日她都不怎么生她的气了。   她也想过。   孟晚陶的身份,还有她与家里的关系,瞒着她,怕也是无奈之举。   她平日里对自己都挺好的。   她之所以一直躲着不见她,是因为,她真的太怕摄政王了。   她也还没做好心理准备,每次去找孟晚陶时,都会与摄政王碰一面。   所以,羽儿来找她,她假装没发现,就跟着羽儿出去了。   只要孟晚陶好好跟她道歉,再给她做许多好吃的,她就决定原谅她。   可,没想到的是,她跟羽儿一块出来后,却便寻孟晚陶不得。   因着羽儿是瞒着赵元秋,不让她知道,她是同孟晚陶一块来尚书府的,赵元秋一开始并不知道在尚书府门口发生了什么。   还是宴席结束,回了府上,芳儿同她说起今日在尚书府门口发生的这一幕,她才察觉到不对劲。   孟晚陶不是同摄政王,很熟的么?   那她跑什么啊?   他们吵架了?   思及此,赵元秋一颗心一下就提了起来。   跟摄政王吵架,孟晚陶不会有事罢?   毕竟摄政王那么凶!   紧接着就传来了太后赐婚一事。   还有所谓的,太后赐婚就是为了用孟晚陶羞辱宫珏,让他成为全天下的笑柄。   赵元秋直接就傻了。   任凭她有旷世奇才,也想不通这里面的关窍吗,别说她并没有旷世之才。   她就更想不通了。   听着芳儿和小雨带回的外面对孟晚陶嘲讽,还有一众刺耳的声音,赵元秋没忍住,当即就要去庄子上看孟晚陶。   但被嫂嫂拦住了。   赐婚毫无预兆,稀奇得紧,如今孟晚陶正在风口浪尖,他们将军府也不得谨慎着些。   但赵元秋不肯啊,她非要出去,谁知,嫂嫂却是发了狠,直接把她绑了关了起来,还派了人看守。   她气死了,又气又着急。   到了晚上,嫂嫂过来喂她吃晚饭,她不肯理。   嫂嫂跟她说,昨日太后的人宣旨时,摄政王也在,孟晚陶并没有受到什么屈辱,还劝她不用太担心,瞧着摄政王不像是会把怒火发到她身上,赵元秋这才稍稍放心些。   她原本打算着,先应了嫂嫂的,不私自出府,等放了她,她就翻墙去找孟晚陶。   摄政王那么凶,谁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不亲眼看到孟晚陶,她不放心。   只不过,嫂嫂压根就没打算放她。   还言明,这一个月,她都不能出府,更不让她掺和孟晚陶与摄政王赐婚一事。   她气死了,可她被五花大绑着别说出府,就连房门都出不去。   这一夜她都没睡着,绞尽脑汁想寻个法子出府,然后一大早就听到芳儿跟她说这八十驾奇珍异宝的事。   以及京城里口风转变的事。   赵元秋脑子本就不够灵光,现下更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正同芳儿咬耳朵,让她帮自己去跟母亲求情,小雨匆匆从外面跑进来。   “小姐,”小鱼跑得气喘吁吁,白着脸道:“摄政王来了,指名要见小姐呢!”   从来视摄政王为洪水猛兽的赵元秋:“………………” 第96章 . 喜欢 “你真的打算嫁给摄政王为妃吗?……   见她?   见她做什么?   她跟他又不熟!   赵元秋愣了好一会儿, 才回过神来,问小雨:“他为什么要见我?”   小雨哪里知道,只摇头:“前头没说呢, 只说摄政王要见小姐,让小姐赶紧去前厅。”   赵元秋:“……我不去!”   她才不要见他。   他那么凶,脾气还那么坏, 这两日肯定因为太后特别不爽,她才不要去当靶子。   “小姐,”小雨苦着脸:“福妈妈说了,让你务必赶紧过去,不可耽搁了, 要不然老爷就要亲自过来了。”   显然,府上的人都摸清了自家小姐的性子。   赵元秋:“……”   “老爷和大少爷都在呢, ”小雨又道:“自然不可能看着小姐受委屈, 兴许摄政王见小姐, 只是有话要跟小姐说呢?”   赵元秋没好气道:“他同我有什么好说的?除了偶尔碰上行礼请安, 我都没跟他说过一句话!”   小雨冲赵元秋眨了眨眼:“小姐是没有, 但……小姐的朋友兴许就有呢。”   赵元秋看着小雨, 好一会儿, 才拧着眉头道:“你是说孟晚陶?”   小雨看着她,认真道:“思来想去,也就孟三小姐与小姐是有关联的, 旁的奴婢也想不出还有什么了。”   赵元秋脸色大变:“孟晚陶不会是出事了罢!”   “快快快, ”她一边起身,一边冲她们道:“快给我松绑了,我这就去问问他!”   一点儿也不像刚刚吓得恨不能有遁地术原地跑路的样子。   前面发话了,看守赵元秋的婆子们自然不再管小姐松绑出门的事。   等小雨和芳儿手忙脚乱给自家小姐把绳子解开, 赵元秋扒拉着松开的绳索就快步往外走,连仪容都来不及整理。   小雨和芳儿忙跟上她,提醒了她一句:“要不先换套衣服再过去罢。”   赵元秋哪里还顾得上这些:“赶紧过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才要紧,换什么衣服。”   赵元秋是习武之人,武艺还很不错的那种,她快步走起来,就跟飞似的,小雨和芳儿虽说也练了几天拳脚功夫,但到底比不上自家小姐,基本上是小跑着跟在自家身后的。   芳儿边跑边道:“那小姐梳洗一下再过去罢,如此到了前厅见客,很是失礼的。”   赵元秋随手把头发重新挽了个髻,用簪子重新固定好,道:“可以了,别啰嗦了!”   自家小姐的脾气,小雨和芳儿如何不知,她们也清楚,眼下这个情况,再劝也没用,只好闭了嘴,在心里祈祷,等会摄政王不会怪罪。   前厅,赵将军与赵大少爷正陪着宫珏喝茶。   摄政王今日上门,他们父子两人,心里就很疑惑,如今迎进了府,张口就是要见赵元秋,父子两人就更疑惑了。   若不是瞧着宫珏面色不像是来找茬的,赵将军断然不会答应让宝贝女儿出来见这个阎王。   摄政王权势虽大,但他们将军府也不是吃素的,断断不可能让人找上门来欺负自家女儿。   “王爷今日没有上朝,”赵将军试探着道:“可是身子不适?”   今日宫里发生了大事,太后身边的掌宫太监被杀,还被皇上瞧见,皇上受惊过度,到现在都还没醒过来呢,早朝更是没有出现。   太后守着皇上,也没有上朝,今日早朝简直乱成了一团,到最后还是秦尚书主持了大局。   但就算如此,许多事也都未曾处理。   下朝后,自然有人私下里讨论摄政王为何今日没上朝,只不过没讨论出个结果。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夜里宫里发生的事,绝对与摄政王有脱不开的关系。   但这话,没一个人敢乱说,只是心照不宣。   太后赐婚一事确实也不地道。   可说到底,这也是皇家内部纷争,他们这些人都是外臣,也不好掺和太多。   大内禁军统领是太后的亲弟弟,皇上的亲舅舅,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发生这种事,禁军统领绝对会被斥责看守不力,至于最后到底会怎么处理,还要看太后和摄政王到底谁更强硬。   目前来看,还是摄政王更强硬一些。   赵将军虽是武将,可朝堂的局势他看得分明,要不然赵家也不会这样屹立不倒。   他从未参与过皇室内斗,若是有可能,他压根就不想让宫珏进他赵家的门。   只是现在宫珏明显是只被惹怒了的狼,连宫里都敢动手,没必要在这个档口惹他不痛快。   做人,还是要圆滑一些好。   然而,等他看到宝贝女儿像个疯子一样匆匆过来时,英明神武的赵将军差点把手里的茶盏给直接摔了。   怎、怎么回事?   他站起来,瞪着赵元秋:“贵客在堂,你如此失礼,成何体统,还不快回去换了衣衫再过来见客。”   因着被捆绑着,乍然松了绑,衣服皱巴巴的,头发被赵元秋重新挽过,倒是看不出什么,但这衣服,着实不成体统。   赵元秋伸手扒拉了两下,道:“女儿次次从演武场回来,都是如此,有何不可?”   宫珏都没注意赵元秋的衣着,见她人过来,便立刻起身:“我有事找你,你随我出城一趟。”   赵元秋还没开口呢,赵将军便道:“王爷有什么事同小女在这里说就是,小女顽劣,近日正在家里闭门思过呢。”   宫珏看了赵将军一眼。   他当然知道他在顾虑什么,便道:“赵将军若不放心,可让赵大公子一同去。”   赵将军:“……”   他虚与委蛇,他直接拆开了明白分说,倒是让他不好再推脱。   赵大公子也甚少见宫珏这样的说辞,眼见父亲面色有些不自在,他直接道:“今日倒也有时间,我妹妹自幼顽劣,我便一同前去,免得妹妹冲撞了王爷。”   宫珏轻轻颔首:“嗯。”   话落,他起身,对赵元秋道:“走罢。”   虽然一直都挺怕这个冷面阎王的,但为着朋友,赵元秋想了想,依然没犹豫,抬脚跟上。   赵大公子赵元英看了眼没一点儿城府的妹妹,面上十分担忧,冲父亲行了个礼,便赶紧跟上两人。   宫珏的马车就在将军府门外停着。   赵元英拿着下人送来的披风可妹妹披上,而后道:“摄政王先行,我与小妹坐府上的马车紧跟在后面,断断不会误了王爷的事情。”   宫珏看了两人一眼,原本他是打算路上同赵元秋说一下情况的,赵元英这般护犊子。   他沉吟片刻,道:“随你。”   等宫珏上了马车,赵元英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都差点以为,刚刚宫珏要当场发作。   还好,他到底还有几分道理可讲,没有在他们家门口,逼迫他们。   两人上了马车后,两架马车便直奔城门口。   “近来朝堂定然不安稳,”赵元英看着不住朝窗外看的妹妹,叮嘱她:“你最好待在府里,尽量少出门,就算要出门也跟着娘或者你嫂子,别自己一个人在外面乱跑。”   赵元秋看了她哥一眼,不高兴道:“我若不答应,你们就还把我绑起来?”   朗朗乾坤,勋贵人家,绑自家女儿/妹妹!   还五花大绑,她不要面子的吗!   赵元英无奈道:“你若听话,又怎会绑着你,不是怕你闯祸么!”   赵元秋更气了:“我闯祸了吗?我闯什么祸了?什么都没做,就给我扣一个闯祸的罪名,窦娥也没这么冤罢?”   知道小妹心里是有气,赵元英也不同她分说这个,只道:“绑着你确实不对,但也确实是为着你好,快别气了,回头,我把书房里那把你最喜欢的狼刀送你。”   赵元秋脸色这才好看点:“哼!”   “摄政王今日不知道为着何事,”赵元英又道:“等会儿,你说话注意一些,不要任性,若不知如何应对的,便低头不说话,凡事有我替你应付。”   赵元秋嗯了一声,又盯着外面看。   她是去过孟晚陶庄子的,还是不久前刚去过,所以这条路,她熟得很。   “应当不会有事的,”她看着外面熟悉的道路,安慰哥哥:“摄政王应当是带我去见孟晚陶的,她肯定出事了。”   赵元英如何不知是为着赐婚一事。   懿旨一下,他同父亲就当机立断把小妹给绑在了家里。   小妹同孟晚陶交好,满京城皆知,但那时毕竟没人料到会有赐婚一事,所以他们家与摄政王牵扯不能算多。   但若赐婚后,小妹还主动去找孟晚陶,这对外,就是说,他们家是站了摄政王的。   但现在,摄政王亲自上门‘请’人,他们就是被动的,便不存在主动站队一事。   朝中形势不明,明哲保身才是正理。   不过这事,他们都没同她讲。   雪积得后,路上倒也没耽搁,到了庄子上,三人下马车。   赵元秋听着安安静静的庄子,眉心蹙了蹙。   不会出什么大事了罢?   她抬脚朝院门口走,快到跟前时,宫珏伸手拦住赵元英。   赵元英脸色立马就变了。   宫珏却道:“令妹一人进去即可,赵小将军,就与本王一同在外面赏雪即可。”   他也不进去,赵元英脸色这才好看些。   赵元秋要进去时,宫珏又道:“赵小姐。”   赵元秋停下,抬头看着他。   怎么说呢,她还是很怕。   她对摄政王的怕是刻在骨子里的,但她还是为了朋友直视他:“王爷有话请说。”   天知道,她都快怕死了,披风下的腿都在打颤。   宫珏看了眼院子,道:“她不是有意要骗你,是我一直瞒着她,她一直都不知道我的身份。”   赵元秋:“……”   “她心情不太好,”宫珏又道:“你进去看看她。”   赵元秋满脑子都是:我的天啊!孟晚陶好惨!   她迷迷糊糊进了院子,还是被小瓷惊讶地喊了一声‘赵小姐’才从刚刚的震惊中回神。   怪不得呢。   怪不得孟晚陶一直说自己从未见过摄政王。   这样算起来,孟晚陶比自己惨啊!   她不过是受了些惊吓,孟晚陶这……   一想到若是这样一个活阎王隐瞒身份与自己接触,然后又被突然赐婚,知晓他的身份,那她得疯了。   再不济,她还有父兄,有外祖家呢,孟晚陶可没人给她撑腰。   赵元秋也顾不上什么摄政王不摄政王的,看到小瓷就急冲冲地问:“你家小姐呢?”   小瓷被赵元秋这急匆匆的样子吓了一跳。   怎么了这是?   她指了指主屋:“小姐在屋里看账本呢,赵小姐怎……”   话没说完,赵元秋就径直朝主屋走。   小瓷忙跟过去。   孟晚陶哪里有什么心情看账本。   看账本本就是个幌子。   正靠在暖塌上思考宫珏这会儿去哪里了,又会做什么时,就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她眉心动了动,心道,小瓷这臭丫头又干什么?就不能矜持点,大雪天的,跑这么快也不怕摔了。   抬头要叮嘱她,就看到赵元秋一脸担心地冲了进来。   孟晚陶:“……”   以为孟晚陶出了什么事,正愁眉不展的赵元秋:“?”   欸?   怎么这么悠闲?   面色红润,哪里有忧愁的样子。   孟晚陶怔了一下,便立马从暖塌上下来,惊喜道:“你怎么来了!”   她快步走过来:“积雪那么厚,你怎么来的啊?”   赵元秋拧着眉头,怀疑道:“你没事?”   “冷不冷?”孟晚陶抓着赵元秋的手,把人拉进屋里:“小枣去煮珍珠圆子,再把牛乳和大红袍拿来。”   “手炉先拿着捂捂,”孟晚陶又道:“披风先别脱的,免得着凉,你今日怎么得空过来?”还以为,她再不想见她了呢。   赵元秋完全想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孟晚陶没难过?也没害怕?而且瞧着还像是挺开心的样子?   是她出现幻觉了么?   不对……   “你怎么了?”见赵元秋不说话,只盯着自己看,孟晚陶敛了笑,面色稍稍严肃些,看着她:“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小枣端了牛乳进来,还沏了八宝茶。   “赵小姐请用茶。”小枣把茶被放下就要走。   刚转身,就听到赵小姐难以置信地一声——   “你没事啊?你竟然没事!”   没事摄政王特意去她家把她‘请’到这里来,干什么?   孟晚陶示意小枣先出去,让赵元秋坐下,然后笑着看着她:“你是说赐婚的事?”   几日前赵元秋就已经不恼她欺骗自己的事了,她这会儿只想知道,她到底怎么回事。   “不然呢?”听她这么问,赵元秋盯着她,反问。   孟晚陶坐下来,把小炉子端上案子,准备煮奶茶:“事已至此,我能做什么?”   赵元秋:“……”   也是,那可是太后赐婚。   她愿不愿,都没她发表意见的机会。   除了接受,别无他选。   赵元秋突然就很心疼她,尤其是昨日赐婚懿旨刚下达时,满京城对她的嘲讽。   哪怕今日一早,摄政王送了许多东西过来,那孟晚陶也是委屈的啊。   婚姻大事,再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总要参考下本人意愿的。   她根本就没这个机会。   就在她替好友难过时,一抬头就看到孟晚陶屋子里堆得满满当当的,各式箱子盒子。   赵元秋:“……”   她直接从暖塌上弹起来,指着满屋子的箱子,问孟晚陶:“这、这都是摄政王今日一早送来的?”   孟晚陶点头:“是。”   焦糖炒好了,她把牛乳加进去。   嗤啦……   热气氤氲。   见她如此淡定,赵元秋觉得自己可能太过一惊一乍了,便又坐了回去。   她想了好一会儿,实在想不明白。   最后,她直接问孟晚陶:“你是怎么想的啊?”   孟晚陶把煮好的珍珠圆子舀了两勺放进宽口碗里,加上刚煮好的热奶茶,递给赵元秋。   赵元秋接过奶茶,只是捧着,并没有喝。   孟晚陶抬头看着她,笑着道:“边走边看罢。”   赵元秋想起什么,试探道:“摄政王瞒着你应该瞒了挺长时间罢,你不生他气?”   孟晚陶嘴角抿了抿:“生。”   赵元秋这才平衡了。   这才对嘛!   怎么可能不生气!   “不过你们到底是怎么认识的啊?”赵元秋喝了一口奶茶,问道。   “你不生我气了?”孟晚陶不答反问。   赵元秋搅了搅碗里的珍珠,吃了一大口:“早不生气了,我那天就是被吓到了,一时间没有缓过来,不知道见到你说什么,就一直躲着你。”   说着,她蹙起眉头想了想:“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怕摄政王,他好凶的!”   孟晚陶想了想,书里面关于摄政王的描写确实是有一些让人犯怵。   她倒是也能理解赵元秋。   “你还没说呢,”赵元秋继续道:“你们到底怎么认识的?”   孟晚陶之前在京城基本是查无此人,承誉伯府又这样苛待她,她哪来的机会认识宫珏?   “你怎么知道摄政王瞒着我的?”孟晚陶还是没答,继续反问。   这事,她也是昨日撞破才知道的,小瓷她们也是昨天回了庄子才知道,今日她们主仆都没出庄子,赵元秋哪里得知的?   “摄政王亲口告诉我的啊!”赵元秋一脸认真:“刚刚到门口,我要进来时,摄政王同我说的,还让我不要生你的气……其实我压根就没生你的气,不过我担心你,就没同他说。”   “门口?”孟晚陶朝外面看了一眼:“他现在也在外面?”   “嗯,”赵元秋点头:“我们一起过来的。”   孟晚陶:“?”   赵元秋放下喝奶茶的勺子,一脸惊讶:“你不知道?”   孟晚陶:“知道什么?”   赵元秋一怔,旋即便想明白了。   怪不得呢!   她看着孟晚陶,突然捂着嘴笑起来。   孟晚陶被她笑得莫名其妙,哭笑不得道:“你笑什么?”   赵元秋视线又在孟晚陶屋子里那些满满当当的箱子上扫过。   再想想她上次过来时,看到的,让自己受惊许久的那一幕。   那日,摄政王瞧着可是熟练的很,根本不想刚接触,还做得像模像样,开心得不得了。   敢情,她全白担心了!   白被绑了一夜!   想到因着她,自己被绑了一夜,赵元秋便佯装生气地瞪了孟晚陶一眼。   孟晚陶:“……?”   “你知道我是怎么过来的?”赵元秋反问孟晚陶。   孟晚陶自然不知,她刚还奇怪呢,这大雪天的,路又不好走,她怎么这个时间过来了。   赵元秋突然就激动起来,她放下手里的奶茶,站起来,情绪十分激动地道:“是摄政王刚刚特意去我家里,把我请过来的!”   孟晚陶:“……”   宫珏去请赵元秋?   赵元秋又道:“他可能以为我还在生你的气,特意跟我解释,是他一直瞒着你,你也不知道,并不是故意要骗我的。”   孟晚陶:“………………”   赵元秋有些热了,把披风解掉放到一旁。   孟晚陶心情却复杂极了。   宫珏是什么身份?   他多骄傲的一个人啊!   书里的他,可是最后都不曾对谁低过头的。   竟然为了哄她开心,亲自去将军府,把赵元秋请来。   还跟赵元秋解释。   不知怎地,孟晚陶有些心酸。   他干嘛要为自己做这些?   就在她满怀心疼和感动时,抬头就看到赵元秋身上皱巴巴的衣服,脸色顿时变了:“你、你怎么了?衣服怎么回事?”   赵元秋不在意地拍了拍:“在演武场摔的,不碍事。”   衣服上分明就是绳索绑出的印子,孟晚陶立马就明白了。   站在将军府的角度,赵元秋确实不宜与自己多牵扯。   “赵元秋,”孟晚陶冲她笑笑,认真道:“谢谢你。”   赵元秋坐回去,继续喝奶茶:“你真要谢,就给我做点好吃的,今日你们铺子不开门,我都没得吃了。”   孟晚陶笑着点头:“嗯,等会儿就给你做,想吃什么给你做什么。”   赵元秋这才满意了。   她把一碗奶茶喝完,继续刚刚的话题:“你跟摄政王到底是怎么认识的啊?”   孟晚陶便把宫珏住在她庄子隔壁,她不小心收错了他庄子上的花生,这一乌龙认识经过,跟赵元秋说了。   很多事情,她省略了,只说了个大概。   饶是如此,赵元秋都听得目瞪口呆。   摄政王可真是不简单。   为了隐瞒身份,竟然什么脏活累活都干,她实在佩服!   等孟晚陶说完,赵元秋迟疑了一会儿,问道:“那,你真的打算嫁给摄政王为妃吗?”   孟晚陶:“……”   见她不说话,赵元秋:“嗯?”   孟晚陶看了看她,抬头朝外面看了一眼。   “他这会儿跟我大哥在院门口赏雪呢。”赵元秋道。   赏雪不过是个借口而已,两人都心知肚明。   赵元秋突然想笑了一下,问孟晚陶:“其实,你是喜欢他的,对吧?”   孟晚陶也笑了一下,并没有对好朋友说谎,直接点头:“嗯,之前不知道身份的时候确实喜欢。”   赵元秋:“知道身份就不喜欢了?”   “那当然没有。”孟晚陶笑了声,道。   赵元秋了然点头:“那你就是不确定,到底要不要嫁给他。”   孟晚陶看着她:“你怎么突然变聪明了?”   赵元秋不高兴地皱眉:“我本来就很聪明!”   孟晚陶失笑:“嗯,聪明聪明,你最聪明了。”   赵元秋这才满意了:“我看摄政王挺在乎你的,应该十分喜欢你。”   孟晚陶看她一眼没说话。   赵元秋今日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一般,立刻明白她这个眼神里的深意:“我猜对了!”   所以,现在是摄政王在想着法的讨孟晚陶开心!   对啊,她怎么那么笨呢,今早那声势浩大的八十驾珍品,不要钱一样往孟晚陶这里送,还屈尊降贵去府上请她过来陪孟晚陶,简直就是把人放在心尖尖上宠啊!   不得不说,这一刻,赵元秋有点酸了。   见孟晚陶似乎有些苦恼,赵元秋敛了激动和羡慕,平心静气对孟晚陶道:“其实,一些不必要的东西,就别放在心上,自己开心最重要,总在乎旁人的眼光,活的多累呀,开心一日是一日。”   孟晚陶没想到她会说出这种话来。   “当初,我习武,满京城都嘲笑我,”赵元秋撇撇嘴道:“后来我拳头硬了,把嘲笑我的偷偷打了一顿,就没人敢嘲笑我了,我乐意习武,关她们什么事。”   “嗯,”孟晚陶心头一片清明,笑了笑道:“你说得也对。”   赵元秋不依不饶,继续追问:“那你喜不喜欢摄政王啊?”   孟晚陶:“喜欢。”   赵元秋有些奇怪:“喜欢为什么还生气啊?我看摄政王挺紧张的。”   孟晚陶:“瞒了我那么久,我不高兴。”   赵元秋愣了片刻,噗嗤乐了:“你是故意的,故意让他着急!”   孟晚陶抿唇,点头。   赵元秋乐得不行,指着她,正要说‘你也学坏了’时——   外面传来一动清朗的裹着几分笑意的嗓音:   “我听到了。”   赵元秋:“……”   孟晚陶:“……” 第97章 . 霸道 踮起脚尖,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孟晚陶和赵元秋都没想到宫珏竟然会在外面偷听。   一时间两人都怔在了当场, 谁也没有开口,安静得有些诡异。   院子里,宫珏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   他并不是故意要偷听的, 只是过来问孟晚陶想不想吃鹿肉。   这大雪天,吃点鹿肉可以暖暖身子。   不想却正好听到了她们说的这些话。   不开心是不可能的,哪怕是会被认定为偷听, 他还是没没忍住接了这一句。   孟晚陶回过神的时候,见赵元秋还张着嘴一脸惊讶,眉心不自在地拧了拧,冲外面大声道:“堂堂摄政王,怎么偷听?”   赵元秋也回过神来, 附和孟晚陶:“就是!”   刚说完,她就立马捂住了嘴巴。   外面那位可是摄政王, 她怎么敢吼他?   宫珏嘴角勾了勾, 微垂的眸子, 笑意浅浅:“嗯, 不小心听到了。”   听都听到了, 还能怎样?   孟晚陶见赵元秋已经回过神又开始怕宫珏了, 便下了暖塌, 走到门口见宫珏。   宫珏脸色比上午瞧着好看多了。   眉宇间更是染着笑意,就那么站在那儿,玉树临风, 格外俊逸出尘。   对上她视线时, 还冲她笑了下。   孟晚陶:“……”   都被听到了,现在再板着脸,杀伤力也不大了。   孟晚陶想了想,脸色倒是没再佯装——毕竟装样子也挺累人的。   “什么事?”她看着他, 问。   宫珏:“想问问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兔子和鹿肉想吃么?”   孟晚陶挑眉:“这还是第一次听你问我,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以往,都她问他,想吃什么给他做。   现在倒是反过来了。   宫珏敛眉低笑了下,而后道:“嗯,以前多有不足,你有什么不满意的,都可以同我说。”   屋里,赵元秋听着宫珏温柔的嗓音,还有说出来的这些话,整个人都快傻了。   这是摄政王么?   不会是被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上身了罢?   这变化也、也太大,太可怕了!   孟晚陶笑了下,什么也没说。   宫珏想到什么,冲外面喊了一声:“赵小将军!”   赵元英应了一声,而后才进了院子。   宫珏道:“雪天路不好走,赵小将军带着令妹早些回城罢,免得天黑了不好走。”   赵元英:“……?”   都直接赶客了,赵元英有什么不明白的,他应了一声,便对孟晚陶行了一礼:“孟三小姐,鄙人这便要带着小妹回城了,待天气好些,再让小妹过来。”   赵元秋从里面跑出来,十分不服气:“时辰还早,我等会儿再走。”   孟晚陶说了要给她做好吃的草莓千层,她没吃上呢!走了就吃不到了!   “临走前父亲吩咐过,”赵元英一本正经胡说八道:“不可让你在外面逗留太久,天儿太冷了,还是早些回去才是。”   赵元秋还是很想吃草莓千层,并不想走,被哥哥警告地瞪了一眼后,她这才不情不愿地跟孟晚陶道别:“那我先走了,改日再来看你。”   孟晚陶让大枣去装些点心,等会儿给赵元秋路上带着吃。   “前些日子烤了些蜂蜜肉脯,”孟晚陶对赵元秋道:“自己留着吃的,给你带一些,你尝尝看喜不喜欢。”   赵元秋自然是喜欢的,她点头。   孟晚陶又进去把刚刚煮的奶茶用长嘴壶装好,用编织绳随手挽了个提手,拿出来给赵元秋:“路上喝罢,天冷,喝点热的能暖和些。”   赵元秋差点被孟晚陶的体贴得哭出来。   等跟着哥哥出门上了马车,驶离庄子后,赵元秋猛地反应过来。   “哥!”她抬头,拧着眉头,眼底带着深深地疑惑:“我们是不是被人赶出来的?”   确切地说,是被摄政王赶出来的!   赵元英看了自己的傻妹妹一眼:“你才反应过来?”   赵元秋:“……”   她瞪圆了眼睛。   摄政王也太过分了!   用她的时候,就让她来,用完了,就把她赶走,也太过分了。   “他不是个好人!”赵元秋恨声道。   赵元英头疼地看着自家小妹:“小妹你可慎言罢,那可是……也是你能这般评价的?”   赵元秋自知刚刚说错了话,撇撇嘴道:“知道了,刚刚嘴秃噜了,以后再不说了。”   院子里,赵元秋兄妹走后,小瓷她们也都识趣地全都去暖房忙着浇水除草,便只剩下宫珏和孟晚陶两人。   孟晚陶朝外面看了看,道:“我想出去踩雪,你有时间么?”   宫珏:“嗯。”   孟晚陶进屋披上了斗篷,出来的时候还给宫珏拿了一件:“用完记得还我,昨天那件还没还我呢,回头我都没得披了。”   宫珏接过,把斗篷披上,又嗯了一声。   他才不说,昨天那件,他今天上午就带过来了。   斗篷刚从屋里拿出来,暖烘烘的,还带着一股淡淡的香味,披在身上,又暖和又熨帖。   院子里的雪今日一大早就已经清理干净了,但外头确实冰天雪地,银装素裹。   这还是下雪后,孟晚陶第一次出院子。   空气中带着雪后特有的沁凉,远处苍茫雪山,旷远神怡,让人心情都跟着大好。   烦恼和疲累也都随之消散一空。   宫珏看了眼揣着手走在前面的孟晚陶。   想了想,问道:“你还在生我气么?”   刚刚她跟赵元秋说了,不是不想嫁他,就是气不过,故意折腾他。   “生啊。”孟晚陶带着笑意的嗓音从前面传来。   宫珏笑出声:“嗯。”   她没解释,他也没再追问。   她想生气就生罢,只要别不理他就行。   庄子大得很,除却院子那块经常活动区域的雪被踩得比较厉害,其他地方还没有被踩过,一眼看过去纯白一片,厚底雪鞋踩在上面,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心情想不好都难。   走了一会儿,原本落后孟晚陶两步的宫珏,不知道什么时候赶上来,两人并肩在雪地里走了好一会儿。   “你今天没上朝?”孟晚陶看了眼紧挨着自己的斗篷,问。   “左右没什么大事,”宫珏道:“一日不去,也不影响什么。”   孟晚陶想了想:“赐婚……京城肯定又传了不少不中听的话罢?”   送赵元秋走的时候,她贴在自己耳边偷偷说了几句。   其实就算她不说,她也能猜到。   平日里只是一些风吹草动,整个京城就跟炸开了锅一样,更别说是赐婚,还是同摄政王赐婚这样的事了。   只是她没想到,太后竟是要用,把她赐给宫珏的方式,羞辱宫珏。   旁的不说,同样作为一个女人,她对太后此举十分不齿。   若她之前没有机缘巧合认识宫珏,那她真的就只有思路一条了。   还是非常不堪的死法,死了名誉都要扫地的那种。   争权夺利,再寻常不过,你用正当手段,爱怎么斗怎么斗,牵连无辜,用这种毁了一个女孩子一生的下作手段,只为‘羞辱’一个男人?   孟晚陶实在难对太后有好感。   换句话说,就是卑鄙。   赵元秋还跟她说宫里也出事了,宫里出的事自然跟宫珏脱不开干系。   她只听了几句,就断定定是宫珏所为。   用这种卑鄙手段,别人不反击,才真是奇了。   孟晚陶不觉得宫珏这样做有什么问题。   换做是她,她也不可能就这么轻飘飘地把这件事揭过。   她没问他宫里的事,有些事心里知道就好,不用问那么清楚。   “放心,”宫珏偏头看着她澄净的侧脸,轻声道:“没人敢说什么,我也不会让人说你。”   孟晚陶嘴角勾了勾。   她停下,踢了踢脚下,厚厚的,白白的雪,没说话。   宫珏看了她一眼,见她只是低着头,忍不住道:“你就没什么要跟我说的?”   孟晚陶踢雪的脚停下,揣着手,抬头,语气平静地问:“你以后还会有别的女人么?”   人生在世,过日子固然重要,却也不能白活一场,爱就爱了,做出这个决定,她也不会后悔。   但开始前,这个问题,还是要问清楚的。   若他有坐享齐人之福的想法,那她无论如何也不会同他走下去。   宫珏眉心微拧。   见他这个反应,孟晚陶又道:“如果会有的话,那就算了,我不——”   话没说完,宫珏便打断她:“不会。”   孟晚陶:“……”   见她不说话,只看着自己,宫珏眉心蹙起:“你不信我?”   孟晚陶眨了眨眼。   倒没有不信。   宫珏在书里的人设是很鲜明的,言出必行。   她嘴角勾了勾:“回答这么快?也不多想想?”   宫珏眉心直接拧成了毛毛虫:“多想想什么?这有什么可想的。”   孟晚陶打趣道:“万一你以后后悔了呢?”   宫珏死死盯着她:“你这话,是想说,自己以后会后悔?”   孟晚陶:“……?”   “你想都不要想,”宫珏拧着眉,嗓音也沉了几分:“你既答应了我,这辈子都别想反悔!”   孟晚陶失笑:“我什么时候答应你了?”   “刚刚,”宫珏脸也沉了下来:“在屋里,你同赵元秋说的,我听到了。”   原本只想打趣他一下,见他突然这么认真,孟晚陶敛了笑,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宫珏又道:   “还有,你问我的这个问题,”他一眨不眨盯着她的眼睛:“若不是答应,为什么要问我这样的问题。”   孟晚陶到嘴边的话,全被他堵了回去。   他一字一句道:“你就是答应了。”   孟晚陶:“……”   什么人设崩了,根本就还是书里的那个人设!   漫山遍野的雪色,两人站在雪里,不说话,只静静看着彼此。   过了片刻,孟晚陶先扛不住了。   算了。   她感觉自己再不说点什么,宫珏都要吐血了。   “嗯,”她道:“答应你了。”   宫珏眼睛登时一亮。   双眸中的狂喜,炙热得让孟晚陶都有些惊讶。   “嗯,”他嘴角翘起又压下,翘起又压下,最后翘得高高的,他笑出声道:“这次我听得真真的,不能再抵赖了。”   见他像个孩童般,兴奋又雀跃,孟晚陶觉得可爱极了。   她嗯了一声:“记得了,回罢,太冷了。”   踩了一路的雪,也过瘾了。   今日本就阴天,这会儿天已经有些黑了。   往回走的时候,孟晚陶不用偏头都能看到宫珏一直上扬的嘴角。   末了她也扬起嘴角笑了。   走了一会儿,宫珏道:“没遇到你之前,我从未想过成婚,现在、以后,都只有你。”   孟晚陶脚步停下,抬头看着他。   宫珏也跟着停下。   不知道是被冷风吹的,还是激动的,他眼睛有些红。   但他眼底的坚定,十分清明。   孟晚陶看了他好一会儿,而后踮起脚尖,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见她不说话,正要再下保证的宫珏:“——!!!” 第98章 . 纯情 “你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亲完看到宫珏一脸呆滞的样子, 孟晚陶嘴角勾了勾。   这么纯情的啊?   她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忍住,终于做出了她一直想做却没敢做的事。   她抬手, 在宫珏脸上捏了捏。   手感果然不错。   “走了。”她压住上扬的嘴角,嗓音淡淡,话落, 便转身,往回走。   宫珏:“………………”   他站在原地,等孟晚陶走出好几步远,这才回神。   看着孟晚陶的背影,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刚刚被她亲过的地方。   天儿很冷, 冷得人浑身都没太多热乎气,但那块肌肤, 却热烘烘的。   就连被她玩趣似的捏了下的脸侧, 都还麻麻的。   她亲他了。   意识到这点, 宫珏后知后觉亢奋起来, 眼睛亮的如同被雪后山泉淬过一般。   孟晚陶走了一会儿, 发现宫珏还没跟上来。   她眉心轻轻动了动, 怎么回事?亲一下还把人亲傻了不成?   她转身。   就看到宫珏还站在原地, 映着身后茫茫白雪,谪仙一般笑得分外好看。   孟晚陶自认自己不是个肤浅只看皮相的。   但宫珏实在是太好看了。   哪怕单纯从欣赏美好事物的角度来看,他都十足十的赏心悦目。   “还不走?”她站那儿欣赏了好一会儿, 才敛了心神, 对宫珏道:“再不走,等会儿天就黑了。”   宫珏有行动时,孟晚陶便转了身,径直朝着大雪中的小院子走去。   宫珏腿长, 没多会儿便追了上来。   两人肩并着肩,虽然都没有开口,沁凉的空气里却流转着丝丝密密的暖意和甜意。   孟晚陶看着脚下刚刚两人来时走过的两行脚印,嘴角一直上扬着没落下来。   爱情这个东西,果然很神奇。   它让你忘记一切烦恼,所有曾遭遇过的磨难,也都觉得值得——如果磨难后是为了遇见你。   她从未抱怨过命运不公,过往,为了活下去都要花费很大力气,根本没有功夫让她去想这些。   但每每遇到家里面的一些熟人,总会有人看着她,满目怜悯,再说一句:这孩子真是太可怜。   可怜么?   她从没这样觉得过。   因为这是没用的。   她觉得自己可怜,就能吃饱饭了么?   她要做的,不过是努力生活,努力活得更好。   哪怕是后来学业有成,她再回头看,都不觉得自己可怜。   但现在,她突然觉得,可能是因为老天爷给她准备的惊喜太大了,所以她才过得艰难了些。   这个惊喜她非常满意,还非常喜欢。   走了一会儿,孟晚陶问身旁的宫珏:“晚上想吃什么?”   宫珏正在思考,到底该怎么自然且顺利地牵孟晚陶的手,听到这话,视线直接定在她侧脸上。   她皮肤比寻常人都要白皙,睫毛也长,鼻子挺翘,眨眼时,睫毛忽闪忽闪,看得宫珏心头有些痒。   “都可。”他道。   孟晚陶踢了一下脚下厚厚的雪,嘴角的笑更浓了。   “中午吃了没?”她偏头,看向宫珏:“是不是没吃?”   正明目张胆盯着她看的宫珏,乍然对上她的视线,神色稍稍顿了顿。   孟晚陶:“又想骗我?”   宫珏笑了:“没,没吃。”   孟晚陶点了点头:“就知道你没吃。”   说完,她又道:“有件事,我有点好奇。”   宫珏掩在大氅下的手,蠢蠢欲动,听到这话,嗯了一声:“你说。”   孟晚陶眉心微拢:“你身为摄政王,为什么总是没饭吃?”   之前的时候,有一阵人饿的瞧着都要营养不良了,现在回了朝堂,怎么还时不时没饭吃。   这很奇怪啊!   她也饿过肚子,可她那是因为没吃的,他身为摄政王,还是有实权说一不二的摄政王,总不可能没吃的罢?   “太忙了,”宫珏沉吟片刻,道:“有时候想不起来。”   孟晚陶:“?”   想不起来就不吃了?   “不吃你不饿么?”孟晚陶又问。   宫珏:“习惯了。”   孟晚陶心道,这也能习惯?   她饿了那么多年,都没习惯,怎么你就习惯了。   但转念。   她想到了宫珏的生平。   书里,在剧情的最后,男主反杀成功后,有回顾过大反派的生平。   宫珏虽曾登顶过摄政王,但幼时遭遇极悲惨。   从小在冷宫长大,曾经宠贯六宫的母妃被当时的皇后陷害获罪,连带着她都被父皇厌恶,把尚在襁褓中的他扔进冷宫自生自灭。   在冷宫度过了异常艰难的童年,十三岁时,先帝也即是宫珏的大皇兄即位,他才找到机会走出冷宫。   他的黑化倒也不是出冷宫后,而是在冷宫里时就已经黑化。   那样的身份,那样的处境,很难不黑化。   到先帝病逝,他揽权成为盛极一时的摄政王,不过筹谋了仅仅六年。   论手腕和魄力,绝对无人能比。   到如今幼帝登基三年,他也当了三年的摄政王。   书里轻描淡写,把他的悲惨童年几句话带过,孟晚陶却知道,那几年,他的日子,定然十分痛苦。   她那时,偶尔还有人接济,也不曾受过什么□□,都过得异常艰辛,更不用说宫珏了。   所以,他说的习惯了,不是因为政务太忙总是顾不上吃习惯了。   而是,打小就经常饿肚子,饿习惯了。   思及此,孟晚陶脚步停下。   心脏挺疼的,闷闷的堵着疼。   宫珏也跟着停下,他自然不知道孟晚陶在想什么,只是看她脸色不是很好看,抬手摸了摸她的脸:“太冷了?”   孟晚陶没敢看他,只是抬手,抓住他的手:“不冷,快些回去罢,我饿了。”   手上传来的热度,让宫珏嘴角不住上扬。   他嗯了一声:“好。”   话落,他反手把孟晚陶的手裹进自己掌心。   孟晚陶没挣扎,就让他这么牵着自己。   宫珏:“——!”   早知道这么容易,他刚刚就该牵!   “你不饿啊?”孟晚陶压着心口的闷痛,柔声问宫珏。   宫珏其实并不太饿。   今日事情实在太多,他又一直担心着孟晚陶不肯原谅他,并没有太多注意力放在吃饭上。   但听她这么问,他顿了片刻,还是道:“我也饿了。”   孟晚陶把他的手握紧了些:“以后饭要按时吃,饿了就……”过来找我。   话说一半她拧眉止住话头。   她这庄子离京城那么远,等他饿了,再跑到她这里,实在太过折腾。   说不定吃了饭,再跑回京城,就又饿了,再跑回来?   那他什么也别干了,天天就跑来跑去吃饭好了。   “饿了我就来找你,”感受到她手上的力度,宫珏眉眼都扬了起来:“我记得了。”   孟晚陶想了想,她还是准备准备,早些搬京城里住好了。   原本的安排就是年后搬到京城去,这边就偶尔回来小住,现在一件事赶一件事,还是提早搬过去好了。   而且,她现在也又现成的宅子,还是之前……   “那个……”孟晚陶抬头,看着宫珏:“之前,赏的宅子,是你特意买给我的?”   随时疑问,但眼神语气基本是肯定的态度。   “嗯,”宫珏以为她是嫌那座宅子不好:“你若不喜欢,我再给你买一座。”   孟晚陶:“……”   “之前那些呢?”孟晚陶又问:“是不是都是你特意找了由头给我送过来的?”   之前不知道他就是摄政王的时候,收到摄政王的赏赐,她还惊慌了许久,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如今便全解释通了!   “嗯,”宫珏笑笑:“怕直接拿给你你不要,还会有心理负担,总想着,还我什么。”   别看她表面看着柔柔弱弱,但骨子里要强的很。   他帮过她些什么,送了什么,她总要想办法还他,一时还不了的,就给承诺,之前不过是提供了一锭金子,她就非要给他算入股,还要给他分红。   又倔又可爱。   听他这么说,孟晚陶稍稍有些不太好意思。   怎么能平白拿别人的好处,不管是亲情、友情、爱情,都是需要维护的。   她收回视线,不好意思的同时,心里又特别暖。   又走了两步,她突然想起什么,停下,一脸惊讶地看着宫珏。   宫珏:“怎么了?”   孟晚陶绷着脸:“一开始的时候,皇上下旨,封赏,赏赐特意点名了要给我,是不是也是你的手笔?”   宫珏轻笑出声:“这么快就猜出来了?还以为你要再过段时间才会反应过来呢。”   孟晚陶:“——!!!”   竟然真的是。   那都是多久的事了?   那个时候,他们才认识没多久罢?   宫珏就为她做了这么多了?   孟晚陶十分震惊。   宫珏是一个这样乐于助人的人设?   还是说,他本就是一个特别容易动心的人设?   书里可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这般想着,孟晚陶又盯着宫珏看了看。   宫珏有些得意,但他还是压着情绪,佯装平静地道:“也没多麻烦,只不过是在赏赐里添了几笔,一些寻常之物,也没甚稀奇。”   孟晚陶又盯了他一会儿,在宫珏脸上的笑有些绷不住时,她问他:“你……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总不可能那个时候就喜欢她罢?   第一次封赏的时候,他们才认识了不到半个月!   宫珏万万没想到,她会这么问。   一时间有些语塞。   见他不说话,孟晚陶继续追问:“应该不是第一次封赏的时候。”   宫珏眨了眨眼:“嗯……不是。”   孟晚陶:“那是什么时候?”   宫珏脸满满变红,眼睛也不与孟晚陶对视了,瞧着周围的雪景,迟疑道:“我也不是很确定。”   孟晚陶:“???”   这是什么回答?   不是很确定?   什么时候喜欢的,很难么?   瞧着宫珏越来越红的脸颊,孟晚陶:“………………”   但很快孟晚陶就想通了。   估摸着宫珏之前压根就没开窍,喜欢了也不知道,后面不知道什么契机,突然就明白了。   这纯情的也太过了,孟晚陶瞧着宫珏已经红到耳根的侧脸,再想想刚刚她主动亲他那一下——   怎么衬的她像个小流氓似的?   这般想着,原本很坦然的孟晚陶,反倒后知后觉有些难为情了,她动了动,想把手抽回来。   察觉到她的意图,宫珏直接抓紧了,不让她得逞。   “你做什么?”宫珏看了她一眼。   矜持啊!   还能做什么!   宫珏把她的手又往掌心里细细裹了裹,而后哑着嗓子,轻声解释道:“之前的时候就很喜欢了,就是一直没察觉。”   孟晚陶虽然想矜持,可看他这个样子,她是真的好奇,也想顺便逗逗他。   “那是什么时候察觉的,怎么察觉的?”   她像个小恶魔,循循善诱。   “回京,”宫珏脸上的热意退了些,也没那么红了,他看了她一眼,带着几分羞涩道:“回去后,我很想你。”   孟晚陶:“……”   明明只是一句很简单的情话,偏偏,被他这样子说出来,孟晚陶登时就扛不住了。   心脏狂跳不说,脸也噌一下就红了。   “我就回来找你,”宫珏又道:“然后就知道了。”   孟晚陶隐约觉得这之间应当还有什么事,但这会儿她脸红心跳得厉害,根本没办法动脑子思考。   半晌只哦了一声。   宫珏看了她一眼,话说出了口,他就镇定多了,脸也不红了,也不觉得难为情了,直勾勾盯着孟晚陶:“你呢?”   孟晚陶还懵着,脑袋都有些晕,听到这话:“嗯?”   宫珏:“你呢,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孟晚陶:“……也是那个时候罢。”   其实要再早一些,但她就不说。   宫珏嘴角翘起,这个答案已经让他开心得不行,便也没再追问。   孟晚陶好容易心跳平复下来,忙带着他赶紧回去。   再耽搁,天真的要黑了。   两人出来走了挺长一段时间,等回到院子里,天已经擦黑。   不过因为大雪的缘故,视野倒是亮堂堂的。   小瓷他们开心了一下午。   小姐与摄政王在一起了呢,以后他们都跟着鸡犬升天,最主要的是,摄政王特看重小姐。   这可是比什么权利地位都重要。   几人忙着收拾院子,到天快黑了也不见小姐跟摄政王回来,不免有些担心,正犹豫着要不要出去看看,就看到小姐和摄政王手牵着手回来了。   所有人:“……”   孟晚陶一开始还没察觉到有什么不对,一抬头看到小瓷他们都红着脸目光闪躲不敢看她,这才反应过来,忙松开宫珏的手。   掌心的柔软没了,宫珏突然觉得小瓷他们几人,有点碍眼。   孟晚陶稍稍有些尴尬,但这种事,你越尴尬,气氛就越尴尬,她干脆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朝他们走过来:“准备下,做晚饭罢。”   话落,便往厨房去。   小枣回过神,忙应了一声,跟着往厨房跑。   大枣也应了一声,说要处理食材。   勺子机灵得紧,喊了一声,就跑去花房摘菜。   然后外面就只剩下了小瓷与摄政王面面相觑。   原本开开心心,恨不能围着庄子跑两圈的小瓷,登时有些腿软。   这、这可是摄政王啊!   她迟疑了一会儿,正要给自己找个借口也赶紧溜走时,就听到摄政王开口了:   “你很忠心,把你家小姐照顾得挺好。”   小瓷迟疑片刻,而后行了个蹩脚的礼:“谢王爷夸赞。”   宫珏嗯了一声:“去罢。”   小瓷如蒙大赦,赶紧跑了。   宫珏让人送来了不少食材,兔子、鹿肉,还有山鸡,山珍……   是以,这顿晚饭,尤其丰盛。   孟晚陶还特意从结出的辣椒中拿了几个,做了个麻辣兔丁。   鹿肉是蘸了足足的料后,放烤箱里慢慢烤的。   除此之外,还做了个炒菌子,还有山珍炖鸡,辣子鸡丁和虾仁蒸蛋。   除了硬菜,孟晚陶还做了两道甜点。   一道拔丝草莓,一道南瓜饼。   等晚饭做好,小瓷他们都非常识趣,没一个人往桌子上凑。   不仅不往桌子上凑,连暖厅都不去,就分出菜,围在厨房的小桌子上吃,不敢去厅里打扰摄政王与未来的摄政王妃用膳。   之前,也不是没有过单单孟晚陶与宫珏一同用饭的情形,只是那会儿,他们也都在厅里,一边吃一边笑的,倒也不觉有什么。   今晚厅里就他们两人,爱昧气息就跟长了脚一样,没片刻便把整个暖厅都占满了。   两人僵硬了一会儿,再一次夹菜时互相碰到对方的手,孟晚陶最先绷不住,乐了。   “你干什么?”她笑着看了宫珏一眼:“怎么这么别别扭扭的?”   宫珏也笑了一声,目光在孟晚陶脸上打了个转,而后收回:“你想吃兔丁?我给你夹。”   话落便给孟晚陶夹了好几块兔丁。   打破了刚刚的僵硬之后,两人相处反倒比之前还是‘朋友’身份时更加自在。   若按宫珏的意思,这顿晚饭,他愿意一直吃下去,吃一辈子不停才好。   可到底只是一顿晚饭,再磨蹭,也有吃完的时候。   晚饭后,孟晚陶送宫珏出去。   小瓷他们一个都没跟着小姐去送人,全都躲在厨房里,朝外面偷瞄。   孟晚陶假装没看到他们的小动作,把宫珏送到门口后,对他道:“明日得去早朝了罢?回去早点睡。”   宫珏:“明日也不去早朝。”   孟晚陶讶异了下,但想了想,朝堂的事,她也不动,宫珏这样做自然有他的道理,便没多说什么,只道:“那回去了也要早点睡。”   宫珏点头:“嗯。”   说完,他又加了一句:“都听你的。”   孟晚陶笑着对他道:“快回罢,怪冷的。”   宫珏视线朝院子里扫了一眼,抿着唇,并没有走。   孟晚陶等了会儿,见他并不打算走,笑了:“怎么了?还有什么事?”   宫珏,嘴角抿得更紧了。   片刻后,他抬眼,看着孟晚陶:“那个……下午的那个……”   他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脸,满眼期待:“可不可以再来一下?”   孟晚陶:“……”   索吻都索得这么纯情?不会都是……装出来的罢! 第99章 . 揭穿 宫珏:“……”   孟晚陶没想到, 宫珏会主动提出这样的要求。   她盯着他看了又看。   实在瞧不出他是真纯情,还是在套路自己。   好半晌,她勾起嘴角, 冲宫珏招了招手:“你凑过来些。”   宫珏嘴角翘起,兴致勃勃弯腰倾身。   孟晚陶抬手在他脸上捏了捏。   宫珏:“……”   “好了,”孟晚陶收回手, 忍着笑,一本正经道:“快回罢。”   宫珏:“……”   他十分不情愿地直起身:“哦。”   孟晚陶假装看不出他的委屈,又道:“快回罢,回去早点睡觉,明早等你吃早饭。”   宫珏脸上这才荡出笑来:“嗯。”   等他转身离开, 孟晚陶这才关上院门。   刚关上门,转身往主屋走的时候, 小瓷她们便从厨房跑出来。   “小姐!”   “小姐——”   小瓷小枣两人活像刚出窝的麻雀, 围着孟晚陶叽叽喳喳个不停。   “小姐, ”小瓷拉着孟晚陶, 眉眼飞舞:“小姐你和摄政王, 是什么情况啊?”   小枣在一旁不自觉道:“那自然是相亲相爱, 多明显啊, 一眼就能看出来了……小姐,那你打算什么时候与摄政王成亲呀?”   赐婚真好,摄政王给撑腰, 婚事就可以略过伯爵府, 小姐也不会去受那边的委屈,完全自己做主。   “哎呀你别打岔,”小瓷忙道:“我知道一眼就看出来,我是说, 上午还生着气呢,怎么下午就和好了?赵小姐过来也没说什么啊!”   赵元秋过来后,她就在外面守着伺候呢,她与小姐都说了什么,她全听到了,并没有一句是劝小姐消气,不要与摄政王生气的。   孟晚陶抬手示意两人安静,等两人安静下来,她才道:“我今天太累了,要去睡觉了。”   小瓷还要再问,孟晚陶看她一眼:“再问就去抄十遍千字文。”   小瓷立马闭嘴了。   小枣看了看小瓷,又看了看小姐,也不问了。   孟晚陶却对小枣道:“把之前的预定单子拿来,这两日铺子不营业,订单也一直没派送,总不能让客人白等着,我看看单子,每个单子加个小小的补偿。”   小枣对小姐这种情况下,竟然还想着铺子的事,心里头十分佩服。   小姐可是要做摄政王妃的人,还这样亲力亲为,她得好好跟小姐学习。   “好的,”她转身就往房间跑:“我这就拿给小姐。”   爱情是爱情,事业是事业。   她是个理性的人,自然是要两者兼顾。   回到屋里,看着满屋子宫珏塞进来的箱子,再一想库房里的那些箱子,孟晚陶不禁有些头大。   光这些东西,她都得一天时间整理。   原本听她说要睡觉,大枣便没跟着进来,孟晚陶这会儿又不得不把大枣也喊进来。   “我们把这些箱子挪一挪,”孟晚陶指挥着大枣和小瓷:“时辰还早,先紧着屋里这些收拾一下。”   小瓷好奇宫珏今日送来的这些箱子好奇一天了。   只不过因为上午的时候,小姐心情不好,她总不能在小姐还生着气时,兴致勃勃地央求小姐打开箱子看看箱子里都装了些什么罢?   再者,摄政王还在呢,她可不敢那么造次。   下午小姐倒是心情好了,但不是同赵小姐说话,就是跟摄政王一块儿,她也没那个机会。   现在机会终于来了。   虽然单子她早就看过了,也知道箱子里装了什么,可单子是单子,实物是实物,许多东西,她听都没听过,更别说见了。   摄政王又是诚心的,送来的大部分都是些奇珍异宝,她当然更想看看东西到底都长什么样?   主屋里这些,多是些首饰和小摆件,还有一些时新的布料和皮料。   什么夜明珠、南海大珍珠、宝石簪子、钗环、项圈、璎珞……   单子上可是列了快一整张,她光看单子都眼晕,更别说这样一件件都从箱子里取出来摆在面前了。   一盒子鸽子蛋大小的夜明珠,哪怕吹熄了烛火,也把屋里映的亮堂堂的。   其他的就更自不必说。   还有一些精巧的玉器,主仆几人一边整理,一边开眼界,不知不觉夜就深了。   孟晚陶打了个哈欠,面带疲色:“好了,今天就先整理这么多,其他的明日再整理,都快去睡罢。”   小瓷临出门前,问出了她担心了一天的问题:“小姐,现在咱们庄子上,这么多好东西,万一被什么贼人盯上了可怎好?”   孟晚陶被她这话问得登时就不困了。   倒不是怕招贼,而是她突然想起件事来。   见她这个反应,小瓷以为自己是问到了正点上,一只脚都踏出了房门,又折回来,蹭蹭蹭跑到孟晚陶身边,一脸严肃道:“是罢!”   孟晚陶看了她一眼。   但小瓷今日反应很快,见小姐这般担心,马上又道:“但摄政王的别庄就在咱们隔壁,他那边庄子上,肯定有人守着,应该也会一起守着咱们这边的罢?”   他们庄子虽说招了两个护院,可若真遭了贼那两个护院并不能起太大的作用,还是靠着摄政王那边更靠谱更安全一些。   孟晚陶却压根没把小瓷的话听进去。   宫珏之前回城的时候,留了十三给她使唤。   使唤只是其一,保护她估计才是宫珏给十三的任务,帮着干活,只是顺手。   能被宫珏留下来,武力值必然不低。   所以,那几日她院子里招了贼,为什么十三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没反应就罢了,还像模像样地给她寻了两只逮老鼠的猫。   她忙活了那么几天,没有任何收获,只能说明一件事:贼在内部。   十三是奉了宫珏的命令,他自然不可能也不敢跑到他这里当贼。   那边只能是比他地位要高的人过来,他看到了也当没看到。   或者,他们里应外合。   想到这里,孟晚陶眉心蹙了起来,神色很是复杂。   “小姐?小姐……”小瓷伸手,在孟晚陶眼前晃了晃:“你怎么了?不用那么担心的,摄政王那边的人肯定会一起保护我们的,我就是想起来了便提了一嘴。”   孟晚陶看了小瓷一眼:“嗯,你去睡觉罢。”   小瓷又认真的说了一遍,宫珏如何看重小姐,让她不要担心,这才出去,把门也帮孟晚陶带上。   孟晚陶心里有了几分猜测,又觉得匪夷所思。   熄灭了烛火,躺在床上时,孟晚陶盯着账顶看了会儿,脑子里划过一个念头:   有时候,不可能,才是最大的可能。   越匪夷所思,所有人都认为不可能的事情,往往就是真相。   孟晚陶盯着账顶怔怔出神,半晌,不知道想到什么,突然噗嗤笑出了声。   她抱着被子在床上滚了两滚,最后摊平,长舒了一口气,疲惫感袭来,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日依然不去店里。   不过一大早,孟晚陶就醒了。   说好了宫珏要过来吃早饭,孟晚陶起来后,便去厨房做早饭。   以往,不知道身份的时候,宫珏来吃饭,小枣还都自告奋勇主动要求她来做饭,好让孟晚陶歇着。   但昨晚她就没提,今日自然也一样。   不知道的时候就算了,既然知道了,怎么可能那么没有分寸,去给摄政王做饭?   她可不敢这么自大。   早饭孟晚陶一向都是奉行清淡为主。   不过这几日下雪了天冷,今早便加了道山珍清汤。   主食还是经常吃的皮蛋瘦肉粥,孟晚陶还特意给宫珏做了豆腐脑。   其他主食做的是水煎包,和小酥饼,外加一道清拌鸡胗,和两碟小菜,一顿简单又营养的早饭便做好了。   做好饭后,孟晚陶正奇怪宫珏怎么还没来,不会是睡过了头罢,一抬头就看到他正站在厨房门口,一瞬不瞬盯着她。   就在小枣犹豫要不要行礼时,就听到小姐笑了一声:   “来了怎么也不吭声?”   孟晚陶把饭盛出来,示意小枣端出去,又抬头看了宫珏一眼:“别再门口站着了,水汽大,油气也重,准备吃饭罢。”   小枣端着饭,走到门口时,屈膝冲宫珏行了一礼。   宫珏侧开身,让小枣过去后,抬脚直接进了厨房:“见你正忙着,就没喊你。”   孟晚陶把水煎包和小酥饼递给他:“那你端过去罢。”   一夜没见,原本想再多说几句话,诉诉衷肠的宫珏:“……”   孟晚陶没瞧出他的这点心思来,以为他饿了,胳膊肘轻轻怼了怼他:“快点去,马上就吃饭了。”   宫珏看了她一眼,在心里叹了口气,只得认命地听吩咐办事。   这段饭,和昨天的晚饭一样,暖厅里依然只有孟晚陶和宫珏两人。   “你有没有特别偏好的菜式或者口味?”孟晚陶吃了两个小酥饼后,喝了小半碗汤,浑身热烘烘的,看了眼吃什么都吃得很香的宫珏,好奇地问了一句。   虽然他们认识挺长时间了,但大多数时候,都是她做什么宫珏就吃什么。   偏好也不是特别明显,就好像,他什么都挺喜欢一样。   “都好,”宫珏把已经喝完的皮蛋瘦肉粥的空碗放到一旁,端过旁边的豆腐脑,回道:“你做什么我都挺喜欢的。”   “我做什么?”孟晚陶精准地抓住了字眼。   宫珏却没听出她话里的深意,点头:“嗯。”   孟晚陶想了想,有些诧异,但还是问他:“平日里,小枣也总是帮着我做饭,她做的菜,和我做的菜,你吃得出区别么?”   宫珏看她一眼:“吃得出。”   孟晚陶:“……”好罢。   还以为是为了哄她开心才说出男朋友统一语录——‘你做什么我都喜欢’。   他就说,纯情得不得了的人,怎么会说出这样套路的话。   当然,宫珏也没少套路她。   吃过早饭,天边已现微光,今儿倒是个好天气,不过积雪尚厚,还是挺冷的。   孟晚陶就是有心想玩雪,这大清早正冷的时候,也不是个好选择。   昨日的东西还有许多都未整理,正好宫珏在,孟晚陶便带着他去了库房。   她到底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就算是对着单子,知道这一个个东西叫什么,也不知道具体是何用,一些文玩又有何出处,孟晚陶都一概不知。   甚至有些东西,她拿着单子都对不上号。   小瓷她们所见所闻也有限,昨日就有许多物件认不出,都暂且先在一旁搁着了。   宫珏本就是想同孟晚陶多待着,最好是只有他们两人,也不拘着做什么,只要一抬头能看到她就行。   孟晚陶派他的这个活,他倒是很乐意。   尤其是看着她满脸好奇和惊喜地拿着他送来的一件件物什,问他是什么,有什么来历不曾,宫珏心里陡然升起一股诡异的宁静和喜悦。   他一一作答。   孟晚陶觉得有宫珏在,简直太方便了。   昨日他们主仆几个人,又是翻单子又是翻箱子,效率都没宫珏快。   不管她从箱子里拿出什么,宫珏都能对上号,还能给她解释清楚,这些东西的出处来历,有些还有一些奇闻异事,宫珏也都捡了有趣的说给她听。   一时间,小小的库房里,只有两人一个欢快地询问,一个娓娓解答。   虽是寻常事,两人却品出了几分不一样的意味。   孟晚陶喜欢听宫珏平心静气同她介绍这些东西,宫珏则很喜欢孟晚陶一边翻找,一边笑着拿着自己认不得的东西来问他。   有种被依赖的感觉。   她看向自己时,眼睛也很亮,看得人心里都暖暖的。   难得闲下来这么一天,宫珏还什么都知道,再加上孟晚陶也确实对这些东西感兴趣,便一箱子一箱子地整理,一上午基本没怎么歇着。   翻累了,就坐在一口大箱子上,歇歇,喝两口茶,便继续。   有个词叫累并快乐着,孟晚陶现在就是这样。   两人兴致高,不知不觉,一上午便过去了。   若不是小瓷来喊她是否要歇歇用些茶点,再确定中午吃什么,孟晚陶还打算继续。   听小瓷说都午时了,她朝外头看了一眼:“都中午了?”   库房内光线不好,孟晚陶一直忙着翻箱子,并没太注意外面。   探出头,孟晚陶才发现外头阳光大好,浓烈的阳光照在厚厚的白雪上,雪粒子折射后,都有些刺眼。   “小姐,”小瓷朝库房里偷偷瞄了一眼,小小声跟孟晚陶说道:“一上午了,该歇歇了。”   “嗯,”孟晚陶揉了揉眼睛,回头看着还站在箱子前准备继续的宫珏:“不整理了,歇歇罢,等会儿该吃午饭了。”   宫珏抬头看她:“嗯。”   他把单子折好,原本要随手放在眼前最近的箱子上,想了想还是给了孟晚陶。   孟晚陶把单子收好,跟宫珏并肩往前院走。   平日里小瓷都是跟在小姐身旁的,这会儿,她看了看小姐身旁的摄政王,并没有立刻跟上,而是等两人走远了一些,她才锁上库房门,远远地跟在两人身后。   别的不说,小姐跟摄政王瞧着就是般配。   满京城里,她就没见过像小姐和摄政王这么配的。   越瞧小瓷就越喜欢,回到院子后,她也没跟着进暖厅,直接去找小枣咬耳朵,同她说她的新发现。   两人略坐了会儿,孟晚陶便去准备午饭。   “你有什么想吃的没有?”去厨房前,孟晚陶问宫珏。   宫珏抿了下唇,正要开口,就听到孟晚陶揶揄道:“什么都可以?”   宫珏:“……”   他笑了一下:“嗯。”   孟晚陶轻轻叹了口气:“好歹也是个摄政王,怎这般好养活?”   宫珏微怔了下,回过神时,孟晚陶已经出去了。   “先坐会儿,等会儿饭就做好了。”   清越的嗓音从外面传进来。   半晌,宫珏轻笑了声,有什么东西在心底缓缓化开。   昨日的山鸡挺多,处理了一些后,特意留下了鸡腿。   大雪天吃炸鸡还是很不错的。   孟晚陶便把鸡腿鸡翅处理了,先腌,再炸。要腌入味,按摩很重要,处理好腌上后,又去煮了酒酿圆子。   等酒酿圆子煮好,又炒了两个小菜,便开始炸鸡翅和鸡腿。   不管是炸鸡翅还是鸡腿,挂糊也很重要。   糊挂不好,炸的就不好吃。   孟晚陶可是在打遍所有小时工的人,炸鸡对她而言,早烂熟于心。   等把这些鸡翅和鸡腿都炸出来,那边的海鲜汤也炖好了。   小瓷一看今儿吃炸鸡,就开心地跟勺子在外面嘀嘀咕咕。   满院子都是炸鸡的香味,勺子也忍不住抽鼻子,但他现在已经学得很规矩了,并没有表现的太明显,更别说,摄政王还在他们这里呢,他不能给小姐丢人。   幸好,这顿饭他们还是分开吃的,勺子是挺开心的,这样他吃起来比较凶,也不会让摄政王觉得是小姐没教好他。   孟晚陶炸了这么多鸡翅鸡腿,有些不适太饿,先舀了一碗海鲜汤,小口小口喝着。   宫珏在一旁吃炸鸡腿,吃得很是欢快。   孟晚陶盯着他看了会儿,问道:“好吃么?”   宫珏点头:“很好。”刚出锅,热热的口感就是好。   孟晚陶嘴角勾了勾:“跟你上次吃的比着怎么样?”   “都挺好的,”宫珏吃完了一个炸鸡腿,又拿了一个鸡翅,听到这话,下意识道:“今日是刚出锅,口感更好一些,不过上次的味道也很好……”   说到这里,宫珏话音停住,抬头。   孟晚陶笑眯眯看着他:“我记得,我并没有给你做过炸鸡,你在哪里吃的?”   宫珏:“……” 第100章 . 调戏 宫珏疑惑皱眉:他怎么了?   宫珏自认, 打从他决意要走出冷宫的那天开始,便从未再被任何人任何事影响心情。   他发怒也好,开心也好, 都是为了达到某种目的。   真实情绪是从未被影响过的。   但最近他发现,不是了。   他总是被影响,哪怕已经意识到, 告诫自己不要如此,依然杜绝不了。   尤其这两日,被影响的尤甚。   喜怒哀乐全牵一人之身,这还是他第一次有这种体验。   有新奇,也有警惕。   不是警惕眼前这个总是能牵引自己情绪的人, 而是,警惕暗处伺机而动的人。   可能是这两日情绪起伏太大了, 导致他有些飘飘然, 行事上便少了几分以往该有的谨慎, 这便露出了马脚。   然后就被她给抓了个正着。   看着笑眯眯盯着他, 满眼深意的孟晚陶, 宫珏偏过头, 掩饰性的轻咳了一声:“是我记错了, 可能是哪日……”   他话没说完,就听到孟晚陶哼笑了一声:   “骗子!”   宫珏:“……”   孟晚陶盯着他:“还骗我?”   宫珏和她对视半晌,而后道:“我只是, 不想打扰你休息。”   总不能说, 都是李渠来给他偷的罢。   她逮老鼠都逮了好几天呢。   孟晚陶眯眼。   她就说,她逮了那么多天,最后什么都没逮到,还以为老鼠成了精。   搞半天, 问题出在内部,她就是不睡觉天天守在厨房都逮不住。   越想,孟晚陶眉头拧得越紧。   大半夜,从京城跑到她这边庄子,就为了吃点剩菜。   这……怎么想怎么不合逻辑。   见她眉头都拧了起来,宫珏抿了抿唇角,认真道:“抱歉,没有告诉你,让你折腾了许多天。”   孟晚陶看着他,发出深深的疑问:“王府的伙食不好么?”   按理说不应该啊。   王府的伙食怎么可能不好,宫珏还不是一般的王爷,是手握天下大权的摄政王。   就是一个厨子两个厨子做的饭菜不合口味,他可以找更多的厨子,哪里的伙食不好,王府的伙食都不会不好。   又不是皇帝,御膳房到殿里,饭菜都凉了,可能会口感不好。   王府还不是围着宫珏转。   怎么可能连口吃的都吃不上?   “不是,”宫珏看了她一眼,道:“就是味道不好,便吃得不多。”   孟晚陶盯着宫珏上上下下打量。   吃得不多?   看他这瘦削的身形,怕不是基本都没吃罢?   想起初见他时,他瞧着可比现在消瘦,脸色还很白,营养不良得十分明显,要不然她也不会在一开始的时候误以为他在府里是被苛待脸饭都吃不饱的,这才感怀两人身世的相仿,可怜他,帮衬他。   现在看,都是她自作多情了。   “挑食?”孟晚陶给她盛了一碗汤。   宫珏看了眼面前的汤,冲孟晚陶笑笑:“还好。”   话出口,孟晚陶自己也觉得这个借口不成立。   宫珏在她这边的时候,可不曾挑食,吃什么都吃得美滋滋。   连剩菜都要跑那么远过来偷……不是偷,是拿。   想来想去,孟晚陶也想不出为什么,到最后只能归咎于,可能她们这边做的饭菜带着独特的味道罢,估摸着可能是跟水质有关?   除此之外,她也实在想不出别的缘由来。   “直接跟我说不就好了,”孟晚陶不去想这个想不出为什么的问题,只是不解:“我都把饭菜给你留出来,何必要吃剩下的。”   刚刚还有被揭穿的窘迫,不过这会儿,宫珏已经差不多适应了,他看着孟晚陶:“你每日都很忙,不想让你更累。”   那会儿,确实没想到这个法子。   主要也是没理由,更没立场。   平白无故,让人家给自己留饭,像个什么样子?   对宫珏给出的这个解释,孟晚陶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回去才多久,”她抬手在他脸上捏了捏,皱眉头叹气:“瘦了这么多。”   她好容易才养出了一点儿肉,又没了。   宫珏浑身一僵,抬头,目光灼灼盯着她。   孟晚陶佯装没看到,收回手后,便一脸认真地对宫珏说道:“想吃什么了,就让人来给我说,我给你做,你顾不上回来也没关系,拿回去后,热热就行。”   摄政王府上,肯定不缺少跑腿的下人。   宫珏不答,还是盯着她。   孟晚陶加了个鸡翅,慢条斯理吃完后,这才偏头看着不说话的宫珏,一脸不解:“嗯?”   宫珏:“……”   她刚刚又摸他脸!   摸他的脸!   她怎么可以这么平静?   宫珏内心十分激动,可孟晚陶却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该吃饭吃饭,连神色都瞧不出有任何异常来。   宫珏不禁有些困惑。   是他太敏感了?   其实她刚刚的举动都是寻常?   只是因为他一直不曾有过这方面的经验,所以大惊小怪?   见他还是不说话,孟晚陶没忍住,又上手捏了捏他的脸:“高兴傻了么?怎么一直不说话?”   宫珏:“——!!!”   他浑身更僵硬了,连心跳都无法抑制地再次加快。   他压住心底的躁动,很艰难地挤出一个字:“嗯。”   孟晚陶压着要上扬的嘴角,故作不解:“嗯是什么意思?同意还是不同意?”   宫珏撩起眼皮,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哑着嗓子道:“好,同意。”   孟晚陶这才满意地点头:“那就这么说定了。”   话落,她转过头,继续吃自己的饭,假借吃饭的动作,掩饰自己不住上扬的嘴角,和眼底的笑意。   让你之前一直装作若无其事的撩我!   她虽是没谈过恋爱,可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在情侣主题甜品店打工的时候,她见多了,多少有些耳濡目染。   孟晚陶是开心了,宫珏却很是困惑,还有些说不出的郁闷。   总觉得哪里不得劲,可他又找不出缘由。   坐那儿看着孟晚陶又吃了一个鸡腿,他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对劲,才稍稍缓解了些。   孟晚陶虽然一直在偷笑,却也一直注意着宫珏的举动。   宫珏一直盯着自己,孟晚陶可是清楚得很。   他越是如此,她就越开心。   等吃完午饭,也没有立刻就去库房,而是又喝了一会儿的茶,孟晚陶这才和宫珏一起,继续上午没完成的工作——整理库房。   “明日你该上朝了罢?”朝库房走的时候,孟晚陶问宫珏。   宫珏偏头看她一眼:“你想让我去?”   孟晚陶:“?”   这话问的,反了罢?怎么好像她才是昏君,而宫珏才是祸水呢?   “朝政不是很忙么?”孟晚陶认真道:“你之前都忙得顾不上吃饭,瘦了那么多。”   中间宫珏回来的那一次,孟晚陶问他怎么瘦了那么多,他说是太忙了。   孟晚陶以为是家里的事情——学业、生意之类,太忙了,现在看,完全就是朝堂事情太多,政务繁忙。   现下幼帝不过八岁,正是宫珏一力掌权的时候,自然朝政都要经他的手,过他的眼。   可不忙么。   历史上那个四大爷,就是朝政太忙,累得英年早逝。   想到这里,孟晚陶又道:“还是不要太累了,朝政再重要,也要好好吃饭,好好休息,身子才是最重要,身子垮了,什么都白搭。”   宫珏没想到她会跟自己说这些,但他十分喜欢,她实在关心自己。   “嗯,”他嘴角勾了勾:“知道了。”   孟晚陶继续问:“那你明天去上朝么?”   宫珏想了想:“去罢。”   两日没上朝了,宫里怕是乱成一团,前朝必定也不安稳。   两日也差不多了,他也该去见见太后,想必这两日她已经气疯了,明日去正好看看成果。   顺便告诫她,不该打的主意,不用打,否则,下次他就不会这么心慈手软。   孟晚陶点了点头:“明日我也得去铺子看看了。”   两日没开门,再不去老客户怕是要有意见了。   晾了两日,明日再去,估摸着大家看戏的热情已经冷下来许多,不会再一窝蜂跑到铺子门口凑热闹,又把路堵个水泄不通。   宫珏静了片刻,认真道:“我让李渠跟着你,有什么事,就让人来找我。”   孟晚陶笑了:“还怕有什么欺负我么?”   现在谁敢欺负她啊?   就算前日刚下旨赐婚的时候,有那么极个别人不怕死,昨日宫珏搞出那样一出,也没人敢了。   除非是活腻了。   “太忙了也可让人去找我,”宫珏又道:“我去帮忙。”   孟晚陶失笑:“那还是算了,你若在铺子里帮忙,保管没人上门。”   凶名在外的摄政王在店里,谁敢去?   更不用说,还是在店里忙活,进去了看到不该看到的——摄政王整理铺子,说不定有得命进,没得命出。   宫珏心道,我可以让人上门,这有何难?   不过他最后还是尊重孟晚陶的意见:“反正你记着,你还有我,遇到任何事情,都可与我商议,你不是一个人。”   正在开库房门的孟晚陶停下动作,抬头看着他。   好半晌,才扬唇一笑:“好。”   虽然宫珏送来的都行都是分门别类一箱箱装好的,但整理起来,也挺复杂,孟晚陶需要一一看过,对上号,才放在固定的位置,免得等取用时不好找。   工作量委实有些大。   整理着整理着,孟晚陶便有些头大:“你都从哪里寻来这么多东西?”   宫珏按着她的指挥,把一个大箱子搬到角落里放好。   “有之前存的,”宫珏掏出帕子,给她擦了擦额头的汗:“也有前些日子搜罗来的。”   孟晚陶打开一个不算很大的小箱子,里面全是田契、地契。   什么庄子、铺子、宅子……看得孟晚陶眼花缭乱。   送她这么多?   “你不会是把你手上的资产,”孟晚陶愣了好一会儿,抬头看着宫珏:“都送给我了罢?”   宫珏笑了:“那倒也没有。”   孟晚陶这才放心了。   还以为他把所有财产都送过来,交给她保管打理呢。   她可还没做好管理摄政王府偌大家业的准备。   就在她一口气还没松完时,就听宫珏又道——   “我留的还有聘礼呢。”   孟晚陶:“……?”   宫珏对上她的视线,一脸认真道:“聘礼本就是我原计划中的,有没有赐婚这茬,聘礼都是要给的。”   孟晚陶:“………………”   宫珏又道:“谁家娶妻不下聘?”   孟晚陶心头有些复杂。   她是真的没想到,宫珏想了这么多。   连聘礼都安排好了。   她又感动,又有些歉疚:“你聘礼应当没准备太多罢?”   宫珏挑眉。   没等他开口,孟晚陶就已经明了了。   这两日宫珏的行为她已经猜到了,只是……   见她眉心微拧,宫珏沉默片刻:“怎么了?你有什么顾忌?”   孟晚陶看了看他:“要不,你聘礼就准备得少一些罢?”   宫珏眉心拢起:“什么?”   孟晚陶心一横,干脆直接坦白:“我的情况你是清楚的,我没什么嫁妆,聘礼太多了,我觉得不太好。”   聘礼丰厚,相应的嫁妆也得能匹配。   这样才是相得益彰。   孟晚陶名下,值钱的也就这个庄子而已。   城里的那个铺子,她都还只是租来的呢。   这段时间挣得那点钱,之前她是还挺满意的,但跟宫珏一对比,简直没眼看。   “没什么不好,”宫珏指了指库房的箱子:“这些都是你的嫁妆。”   孟晚陶:“这些都是你送来的!”   “我送来给你的,”宫珏一脸认真:“就是你的,有什么区别么?”   孟晚陶:“……”   宫珏挑眉,又道:“还是说,你不打算收这些东西?”   孟晚陶:“……”她确实不是很想收。   一箱两箱就算了,三四箱,或者哪怕是一二十箱,她收了就收了。   这、这也太多了。   无功不受禄,拿这么多东西,她于心不安。   宫珏脸色沉下来,眉头也跟着拢起。   孟晚陶想了想,干脆实话实说:“你这样子,我们之间就是不对等的。”   宫珏不理解她这话:“哪里不对等?”   孟晚陶看着他一脸茫然的样子,最后只得把话揉碎了,直白道:“好像我在占你便宜。”   感情这事,互相付出,彼此平等尊重,才是健康的感情,才能长久。   单方面付出,时间长了,或大或小,都会出现问题的。   这是她打工时观察了许多对情侣总结出的心得。   宫珏静了片刻,而后笑了:“这也算问题?”   孟晚陶觉得这是个很大的问题,拧着眉头点头。   看着她认真又苦恼的表情,想起她中午捏自己脸时的情形,他犹豫了下,然后抬手,在她脸上捏了捏,蕴着笑意的嗓音,柔声道:“这便宜,我愿意给你占。”   手刚碰到她的脸,宫珏神色就变了。   唔!   手感果然很好。   软软的,暖暖的,还很……心里还很欢喜。   孟晚陶正想着聘礼嫁妆的事,便没太在意自己脸被捏了。   甚至都没太大感觉。   他愿意归愿意,但她心里还是不安的。   “钱财本就是身外之物,”宫珏见她是真的很苦恼,又道:“你为什么这么在意。”   听到这话,孟晚陶没忍住,笑了。   钱财身外之物,这事不差钱的人才会真的这么认为。   这个东西,不说要有多少,至少生存没问题,才有立场说不重要。   譬如她刚穿过来时,饿得饥肠辘辘,饭都没得吃,钱财当然是重要的!   因为能救命。   不过这个问题,跟宫珏说,他可能不太理解。   但他这话,也让孟晚陶那点苦恼,一扫而空。   “你是没缺过钱,”她笑着看向宫珏:“所以这么觉得。”   宫珏看着她,并没有立刻开口。   孟晚陶敏锐地察觉到,他这个眼神的意思。   她嘴角的笑顿住。   他缺过。   是她刚刚一时忘了。   他幼时,在冷宫长大,皇宫那样的地方,他肯定要比她还要艰难百倍。   “嗯,”宫珏笑着捏了捏她的脸:“别想这么多了,嫁妆是多是少,你都还是你。”   言外之意,你在我心里才是最要紧的。   孟晚陶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宫珏一直在学着她吃午饭吃的捏脸举动,在捏自己的脸。   虽然他能说出这样的话,她很感动。   可……你总捏我脸是怎么回事?   孟晚陶心情复杂极了。   宫珏眉头一挑,又道:“现在就考虑嫁妆,你打算何时嫁给我?”   孟晚陶:“——!!!”   她脸登时爆红。   回过神后,她拍开宫珏的手,迅速拉开两人的距离,假装整理东西,不回宫珏的话。   宫珏看了看脸颊绯红的孟晚陶,又看了看自己空荡荡的手。   原本他还没来得及思考成婚的事,现在看来,是该着手准备了。   缓了好一会儿,孟晚陶脸上的热意才退下。   “明日不是还要上朝?”孟晚陶看了眼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宫珏:“今日早些回城罢,路上积雪厚,不好走,明早怕是会不大方便。”   不方便是一回事,主要是那么早往城里赶,那么冷,忒受罪了。   宫珏脑子里在过成婚的流程和细节,听到这话,抬头。   两人视线相接,他突然特别好奇,孟晚陶穿嫁衣会是什么样子。   “嗯,”他静了好一会儿,才应道:“听你的。”   孟晚陶朝外面看了看:“要不然等会儿你就回城罢,天黑了再走也冷得紧。”   宫珏:“不急,晚饭后再回也无妨。”   孟晚陶想了想,便没再劝,继续整理箱子。   整理着整理着,见宫珏一直有些心不在焉,犹豫片刻,走到他跟前,戳了戳他的腰:“在想什么?”   宫珏腰上登时一紧,浑身绷紧,眸光锐利地看过来。   孟晚陶并没有太在意,正半个身子越过他,去够高处的一个小匣子。   两人半边身子轻轻擦过,鼻尖更是萦绕着她身上淡淡的清香。   孟晚陶把匣子拿到手,见宫珏绷着脸,笑了:“累了?”   这两日确实让他累够呛。   匣子里是一箱子小摆件,孟晚陶翻开一遍后,合上匣子,放到架子上,标注好。   “走罢,”她回头对宫珏道:“今日先不整理了,回屋歇着去。”   宫珏眸色沉了沉,漆黑的眸底在压抑着什么,还片刻,他才吐出两个字:“不妨。”   孟晚陶诧异地看着他:“不累么?看你脸色不太好。”   宫珏调整了下呼吸,抬头,佯装平静地看着孟晚陶:“没,挺好。”   孟晚陶点点头:“那好罢。”   孟晚陶点点头:“那好罢。”   等孟晚陶转身,再次开始翻箱子时,宫珏这才伸手摸了摸腰侧被她戳过的地方。   他拧着眉,眼底现出几分疑惑:他刚刚怎么了?   两人正合作着,整理库房整理地热火朝天,孟晚陶顺便再时不时调戏宫珏一下,她正假装不经意故意擦着宫珏去拿刷子——   “小姐!”小瓷在外面喊了一声:“兰姨来了!”   宫珏已经从最初的疑惑,变成了喜欢。   就在他打算伸手往她腰上搂一下时,孟晚陶听到小瓷的声音,立马转身,朝外走:“兰姨来啦?!”   搂了个空的宫珏:“……”   孟晚陶开心得不得了,放下刷子,就出了库房。   被遗忘在库房的宫珏:“………………”   片刻后,孟晚陶从外面折回,拉着他的手,快步往外走,边走边道:“我给你介绍个人认识,她叫云兰,是我娘以前的朋友,我都喊她兰姨,她一直都很照顾我的,是我很重要的长辈。”   因着搂了个空有些不太开心的宫珏,看着被她主动抓着的手,嘴角又翘了起来。   云兰担心了两日,今日好容易打听了所有的消息,匆匆过来庄子上,一到,就听小瓷说,阿榆在库房里整理东西。   她便前后脚跟着小瓷到了库房这边。   远远地听到孟晚陶欢喜的声音,云兰担忧的脸上,总算露出了一丝笑意。   抹过拐角,一抬头就看到孟晚陶牵着一个男人的手,带着笑的朝她走来。   她稍稍一愣,视线上移,落到她牵着的人脸上。   这一眼,让云兰登时僵在当场。   摄政王?   阿榆与摄政王这是……   就在她震惊两人的关系时,她看到了宫珏身上披着的大氅。   这个大氅,她见孟晚陶在郡主冬日宴那天穿过。   因为不太合她的身,她便多留意了几眼。   此时正披在宫珏身上,合身极了,分明就是宫珏的大氅。   云兰眯眼,原来他们从那时便已经开始了,瞒了她这么久! 第101章 . 诱惑 这是他第一次有人对他说,想保护……   看到兰姨, 孟晚陶愣了下,反应过来自己还牵着宫珏的手,马上松开。   宫珏:“……”   他眉心动了动, 眼底有些不悦。   才牵了多会儿?   也就从库房走到这里,几步远而已。   不满意。   “兰姨!”孟晚陶到底是个现代人,跟男朋友牵手被看到了, 也没有太大反应,反而是见到兰姨,让她更激动一些。   云兰稍稍愣了下了,就很快调整好了神色,见孟晚陶朝她跑过来, 便也快步迎上去。   “这两日还好罢?”云兰拉住孟晚陶的双手,上上下下打量:“怎么瞧着瘦了?”   孟晚陶笑了:“哪有, 也就两三日没见, 哪里就瘦了。”   云兰不信, 又上上下下看了一遍:“就是瘦了。”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 怎么可能一点儿影响都没有?   连铺子都关了两日, 可见对她的影响十分大。   若不是头一日知道消息的时候太晚了, 又要顾着伯爵府不给撑腰, 她只能靠着自己那点人脉去打听消息,她早来庄子上了。   “这几日冷得很,”云兰挽着孟晚陶的胳膊, 边走边问:“睡得好不好?”   “屋里有地龙, ”孟晚陶知道兰姨的意思,以眼神示意她自己真的没事:“入冬的时候刚修的,暖和得很,睡得当然安心。”   云兰瞧了眼跟在她们身后的宫珏。   她对摄政王的记忆还是好几年前, 那时新帝登基,游街祭天时,她远远地瞧过一眼。   作为摄政王走在最前头,矜贵又威严。   哪怕是现在,在云兰心中,摄政王其人都是高不可攀的存在。   甚至心里会下意识有些怵。   在他成为摄政王之前,她倒是也见过几次,那时他还是个少年,已经是超出年龄的沉稳。   在加上这些年发生的事情,她对摄政王的印象,一直都是:冷漠、威严、睥睨众生。   以及,绝对不能招惹,能敬而远之,就务必要敬而远之。   所以赐婚懿旨传到她耳朵里时,她差点昏过去。   只是之后发生的事,太过诡异,既定印象太过根深蒂固,哪怕满京城都在传摄政王怕是很看重孟家三小姐,云兰都不信。   她提心吊胆,还有印象中的摄政王,怎么……跟眼前这个人不大一样。   尤其刚刚他跟阿榆两人还手牵着手。   怎么都跟她印象里的那个人不一样。   这会儿,还静静跟在她们身后,这……真的是摄政王本人?   反差实在太大,云兰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   按理说,应该是的。   阿榆就是再年幼,也不可能在赐婚后同别人拉拉扯扯罢?   可……   摄政王有这样好相处?   而且,阿榆同他是怎么认识的?   冬日宴都多久的事了,阿榆同宫珏定然是在冬日宴之前就认识许久,她可从没听阿榆说过有认识什么人。   再加上庄子又偏远,阿榆那个时候每日里忙着,也没机会认识旁的什么人,总不能凭空蹦出来的罢,这总……   等等。   之前阿榆有跟她说过隔壁庄子住了京城里哪家勋贵人家的私生子,偶尔会送一些东西过去。   那个私生子,不会就是摄政王罢?   震惊实在太多,云兰反倒冷静了下来。   再又一次看了宫珏一眼后,她问阿榆:“之前,你跟我说,隔壁庄子上住了个公子,那位公子不会就是摄政王罢?”   宫珏:“?”   孟晚陶自然知道兰姨是在问她和宫珏认识了多久,又是怎么认识的。   她之前是不知道,现在知道了,自然不能瞒着兰姨,要不然她不明情况,会担心的。   “嗯,”她点头:“那会儿并不知道他的身份,我也是前两日才知道他就是摄政王的。”   云兰:“——!!!”   竟然不知道!   怪不得。   要是一开始就知道,阿榆指定不敢跟他有牵扯。   还好。   还好摄政王与传闻中不太一样,要不然……   想到这里,云兰有些后怕。   都是她太大意了,当时她提到私生子时,她就该多留心的。   幸好没出事,要不然,她以后可怎么有脸去见凤潇。   摄政王在,很多话云兰就不太方面问,她这两日打听来的消息,自然也不太方便说。   原本她就是担心阿榆,见她挺好的,心里便也安心了,至于那些个不中听的传闻,她看了看满眼只有阿榆的摄政王,倒也不太担心了。   摄政王其人,她虽没接触过,可总是有耳闻的,旁的不说,护犊子是肯定的。   更别说,还是心上人,他自然更是会护着。   怪不得昨日一早,摄政王府就浩浩荡荡往阿榆这边的庄子上送东西呢。   百思不得其解的事,如今一看,就全都明白了。   风声转变那么快只怕也有摄政王的手笔。   越想,云兰心情就越好。   “我就是来看看你,”跟着孟晚陶进了主屋后,宫珏没跟着,云兰这才小声道:“如今便可放心了。”   孟晚陶冲她笑笑:“让兰姨担心了,这几日事情多,本想着明日铺子就照常开了,到时再跟兰姨说,害的兰姨白担心了这几日。”   “那都不妨,”云兰喝了口茶:“明日铺子就照常开?你还要继续开铺子么?”   “开啊,”孟晚陶笑着道:“为什么不开,我那铺子别看小,还是挺能挣钱的。”   这是钱的事?   云兰眉心微蹙。   孟晚陶又道:“我知道兰姨是在担心什么,放心好了,我没事的,而且宫珏也没说不让我开,我正经做生意的,不偷不抢,有什么可怕的?”   云兰想了想,这两人的遭遇都不大寻常,连相识都这么传奇,到现在……算了,是她白担心了。   阿榆主意可比她大着呢!   “你要觉得没问题,那就好。”她道。   “对了,”云兰又道:“伯爵府有人来过么?”   提及伯爵府,孟晚陶脸上的笑淡了些:“没,他们来做什么?”   想到伯爵府此时的情形,云兰有些快意:“哼,那自然是来给你行礼的!”   那么欺负阿榆,他们怕是做梦都想不到会有今日!   估摸着,觉都睡不好罢?   这般想着,云兰脸上的表情就更快意了,有种大仇得报的畅快。   “算了罢,”孟晚陶道:“少到我跟前给我添堵,我忙得很,没空搭理他们。”   “那倒是,”云兰想了想,认真道:“别到了你跟前,又变一张脸,是怪膈应人的,就让他们都烂着罢,恶毒之人不配出现在你面前,反正他们肯定不会有好下场。”   都注定了结局的人,也没必要再出现,惹得阿榆不开心。   说到这里,她朝外面看了一眼,见门外也没人,尤其是宫珏不在,便压低了嗓音同她说了,这两日京城的情况。   听到兰姨说,太后赐婚的本意是要羞辱宫珏,孟晚陶眉心拧了拧。   又听到兰姨说起宫里出了事,就是那日来宣赐婚懿旨的太监,被杀了,还吓到了小皇帝。   孟晚陶眉心拧得更紧了。   太后与宫珏本就势同水火。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此次暗杀,定然是宫珏所为。   两人这是已经明着撕破了脸啊!   原书里,这个时候,太后与摄政王还是在维持着表面的平和呢。   这剧情真是崩的一泻千里。   不过这样也好,对孟晚陶来说也是个好消息,剧情越崩,宫珏走向原书结局的可能性就越小。   这般想着,她眉心又舒展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提心吊胆的,起不到什么作用不说,好好的日子也过不安生。   “京城怕是要乱一阵了,”云兰担心道:“你也多注意一些,这边庄子离京城实在太远了,我觉得你还是早些搬去京城住比较好。”   那座宅子,云兰也是知道的,赏赐下来后一直空着,反正空着也是空着,总归也是要搬的,早搬晚搬都要搬,那倒不如早些搬,还免了总是日日来回奔波的辛苦。   “嗯,”孟晚陶点头:“是有这个打算,如今天冷了,早晨那么早起确实辛苦。”   听她只说搬府的事,云兰凑近了些再次提醒她:“太后拿摄政王没办法,但身为女人,她有的是法子拿捏你,你做好心理准备,最好提亲同摄政王商议下,别到时不知如何应对。”   “嗯,”孟晚陶冲兰姨笑笑:“我知道的,这件事会同他说。”   昨日宫里来人宣她进宫谢恩,就被宫珏直接骂走了。   太后怕是已经恨她恨得不行了。   若是没答应宫珏也就罢了,既然答应了他,决定和他在一起了,自然是要两人一起面对。   这次把人骂走了,总归还是会有下次下下次,宫珏不可能一天十二时辰都同她一处,她跟太后,总是免不了要见面的。   现在满京城都传摄政王对孟晚陶很看重,云兰现下亲眼见了,确定了,这才真的放心了,虽然知道摄政王一定会把一切都安排得妥帖,她还是把自己担心的事,又叮嘱了孟晚陶一番。   该说的话都说完,摄政王还在,云兰也不便多留,便提出要回城。   “这就走啊?”孟晚陶一脸惊讶:“兰姨才来了多会儿?”   “看你好好的,”云兰笑笑:“我也就放心了,庄子上离城里还是太远了,路上还有积雪不太好走,不能再待了,要不然天黑前就进不了城了,我明日会去铺子里帮你看着些,反正明日也就能见面了。”   路上不好走是实情,孟晚陶也不好多留。   送走兰姨后,刚转身要回院子,宫珏不知道什么时候,无声无息出现在她身后,差点撞了她一个趔趄。   见她要摔倒,宫珏忙伸手揽住她的腰。   “小心!”   孟晚陶被他搂着腰往前带,本就因为惯性往后倒,身体极度失衡,这一下,直接撞进了他怀里。   贴上他胸膛后,耳边传来他强有力的心跳,孟晚陶才意识到两人的姿势,下意识伸手要推开他,谁知,刚伸手,还没用上力去推,揽在她腰间的那只手就收紧了力道,把她又往他怀里搂了搂。   距离再次被拉进的孟晚陶:“……”   “怎么这么不小心?”宫珏带着笑意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孟晚陶:“?”   她有些好笑,又觉得无语。   恶人先告状就罢了,还一点儿都不加掩饰自己的得意?   她闷闷嗯了一声:“呼吸不了了,要窒息了……”   宫珏忙松开她:“没事罢?”   孟晚陶顺势推开他,回院子,翘着嘴角嗔了他一眼:“没事。”   宫珏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自己被骗了,他追上去……   “要是让太后知道我们早就认识,”孟晚陶偏头看向追上来的宫珏:“怕是会气死罢?”   她是个人,不是个什么物件,用她来羞辱宫珏,何尝不是对她的蔑视。   虽然知道这是身份地位还有时代决定的,但孟晚陶就是很不爽。   宫珏本想同她分说,刚刚骗他的事,听到这话,稍稍收敛了些,但还是伸手,再次搂住了她的腰。   “这件事你不用操心,”他道:“我都会处理好,你只管安心做你想做的事,每日只需开心就行。”   孟晚陶笑了:“我就坐享其成啊?”   宫珏:“不好么?”   “也不是不好,”孟晚陶想了想,道:“但这样,我好像并没有什么参与感,你也不是不会面对危险,我是想,你有什么事,也会同我说一下,毕竟我也是会担心的。”   宫珏眉头一扬:“担心我?”   孟晚陶点头:“当然。”   话落她又道:“感情是相互的,你保护我,虽然我的能力有限,但我也想……也想保护你,哪怕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   宫珏静静看着她,一时间什么也没说,只是眸光深邃地看着她。   这是他第一次有人对他说,想保护他。   心里暖暖的,痒痒的,还有些说不清楚的揪痛。   很复杂,可有一点他很清楚——眼前这个人,他要一辈子放在心尖上。   见宫珏不说话,只是盯着自己,孟晚陶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怎么不说话?”   还是她刚刚的话有问题?不自量力了?   宫珏抓住她的手。   孟晚陶:“?”   “嗯,”他嗓音有些暗哑,低声道:“我知道了。”   孟晚陶有些不明白他怎么突然这样子:“哦。”   两人就这么保持着——宫珏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抓着她的手——的姿势,静静对视。   过了好一会儿,就在孟晚陶想问宫珏他到底怎么了时,就听他拧着眉头,迟疑道:“那个,保护我先不论,你现在可不可以……”   孟晚陶挑眉:“可不可以什么?”   怎么说话奇奇怪怪的,表情也奇奇怪怪的?   宫珏抿了抿唇,好片刻才道:“就是前天晚上那个……”   孟晚陶:“?”   以为她是没听明白,宫珏指了指自己的脸:“就是这个。”   孟晚陶:“……”   她突然对宫珏的纯情有了全新的认知。   这未免也太纯情了,纯情得像个小傻子一样!   孟晚陶想了想,踮起脚尖。   宫珏呼吸立马窒住。   但,孟晚陶并没有亲他,而是凑到他耳边,刻意压低的嗓音里带了几分魅.惑:“为什么总让我主动亲你,你也可以主动亲我的啊。”   宫珏:“——!!!” 第102章 . 恶果 宫珏在她耳边咬牙切齿:“你故意……   见宫珏整个人完全僵在当场, 连表情都如凝固了一般,孟晚陶心底觉得好笑,又觉得怪可爱的, 忍不住想再逗逗他。   这般想着,她抬手拨了他耳垂一下,然后, 压抑着低笑敛眉退开,大步往回走。   宫珏:“……”   宫珏:“!!!”   一股热气直冲头顶,他整个人像是要炸开了一般。   全身更是升起一股他从未有过、说不清的感觉。   他站在那儿,大脑一片空白。   等他回神的时候,始作俑者已经到了厨房门口, 正在低声安排晚饭。   傍晚的金色余晖下,映着她如画的侧脸, 嘴角的笑都像是蕴了甜酒。   察觉到宫珏的视线, 孟晚陶嘴角笑意加深, 而后抬头, 笑着看过来:“站那儿干什么呢?晚饭有什么想吃的?”   看着她眼里如星子一般的笑, 宫珏眉心微微动了动。   他没应声, 而是抬脚朝她走过来。   见他不说话, 还绷着一张脸,连眉头都拧得十分复杂,孟晚陶心里更觉好笑了。   要不是突然兴起, 她都不知道宫珏还有这么可爱的一面。   走到她跟前, 宫珏盯着她,一字一句道:“什么都可以。”   孟晚陶嘴角翘得更高了,眼底的笑意也越发浓。   她忍着不让自己笑出声,也忍着没再去撩拨他, 免得把他惹急了,可能就看不到这么可爱的样子了:“好,那就把你喜欢吃的都做上。”   宫珏觉得哪里不大对劲,明明他已经回神了,脑子还是有些混沌,旁人、旁的声音,他全都听不见看不到了,所有的五感,都只跟眼前这个人有关。   直觉告诉他,他该做点什么。   可,他该做什么呢?   见他眉头拧得更紧了,孟晚陶忍着笑道:“要不你先去厅里坐坐歇会儿,我去准备晚饭。”   “不要。”他一口回绝:“我和你一块。”   孟晚陶笑出声:“那好罢。”   说着,便转身进了厨房。   宫珏立马跟在她身后,也进了厨房。   厨房外头,小瓷和小枣两人,眼睛都快瞪圆了。   刚刚摄政王是怎么回事?   怎么反应那么奇怪?   跟、跟个傻子似的,小姐说什么,就是是什么。   虽然往常摄政王也都是听小姐的,可今日很不一样。   今日不是往常的那种体贴,而是有点像中了蛊一样。   对小姐言听计从,亦步亦趋。   明明刚刚还不是这样的啊,怎么去送了兰姨回来,就成这个样子了?   小瓷和小枣互相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震惊和不解。   “那个……”小瓷压低了嗓音,凑到小枣耳边,很小声很小声地说:“你有没有觉得……他不对劲。”   小枣不说话,只点头。   小瓷往厨房里瞄了一眼,又道:“小姐不会做什么了罢?”   小枣想了想:“不能够罢,摄……多厉害啊,小姐能对他做什么?”   小瓷一想也是:“那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小枣学着小瓷,蹑手蹑脚摸到厨房窗子,偷偷往里面看。   两人偷看了好一会儿,除了摄政王太黏着小姐这一点,旁的也没看出什么问题来。   “算了算了,”小枣胆子比较小,也比较谨慎,没看出什么不对劲后,她就拉着小瓷赶紧跑了:“别看了,兴许小姐跟摄政王在玩什么游戏呢。”   小瓷觉得小枣这话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   摄政王是什么人啊,她敢说他们院子周围定然围满了保护摄政王的人,这些人能眼睁睁看着摄政王出什么事。   所以,小姐到底在同摄政王玩什么?   竟然能把人调/教的如此乖顺。   厨房里,孟晚陶佯装没发现宫珏几乎黏在她身上的目光,任凭她走到哪儿,他就跟到哪儿。   忙活着忙活着,孟晚陶突然笑了一声。   宫珏这个反应实在是太好玩了。   让干什么干什么,干完了,就继续黏着她,哪怕是烧个火,都死死盯着她。   正在烧火的宫珏,听到笑声,马上抬头,看过来。   孟晚陶调整了下表情,对宫珏道:“去打点水来,加锅里,等会儿焯青菜。”   宫珏又添了两根柴,把灶膛挡好,起身去打水。   小姐和摄政王在厨房忙活,小瓷和小枣很识趣地没往跟前靠,当然她们也不敢就在厅里坐着,便在廊下远远地等吩咐。   等着等着,小瓷对小枣道:“这也算是摄政王做饭给我们吃罢?”   小枣:“……”   小瓷:“怎么跟做梦一样。”   小枣:“………………”   她看了小瓷一眼,她到底都在想什么,这种事,心里清楚就好了,怎么还说出来!   在小瓷又要开口时,她忙捂住了她的嘴,唯恐让摄政王还有外面那些不知道藏在哪里的人听到。   小瓷当然知道轻重:“松手松手,我不说这个了。”   小枣松开她。   小瓷不服气道:“我只是感慨,摄政王好在意小姐,为了小姐都能放下身段,我是替小姐开心。”   “那倒是,”小枣想了想,点头:“小姐和摄政王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两人找到了共同话题,凑在一起叽叽咕咕。   “两位姐姐……”勺子弱弱的嗓音从她们身后传来。   小枣转头。   勺子把篮子里刚刚在暖房摘的青菜递过来:“你们帮我送厨房罢,我、我不敢……”   小瓷自告奋勇,拿着就往厨房走:“我帮你。”   但被小枣眼疾手快抢下:“你别过去了。”   别再说出什么话来。   小枣到了厨房门口,瞧了眼立马各忙各的,却意外温馨和谐的两人,把呼吸都屏住了,生怕自己的突然出现打扰了两人。   她没进厨房,把篮子往门口的架子上一放,就赶紧转身跑了。   宫珏和孟晚陶齐齐抬头朝门口看了一眼,看到篮子里的青菜后,又下意识对视。   “那个……”   孟晚陶话还没说完,宫珏便起身:“嗯。”   看着过去拿菜,择菜洗菜,与她默契无比的宫珏,孟晚陶抿唇笑了笑,收回视线时,她心道,要不就别逗他了,怪可怜见的。   这顿晚饭做了很长时间。   吃也就用了十分之一不到的时间。   往常,但凡吃孟晚陶做的饭食,宫珏都吃得十分认真且美滋滋。   但今日,他颇有些食不知味。   明明一大桌子菜,还都是他喜欢吃的,他却没什么胃口,总是忍不住抬眼去看孟晚陶。   孟晚陶吃了一会儿,抬头看向宫珏,好笑道:“总盯着我做什么?怎么不吃饭?”   宫珏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满桌子的菜,而后有看向她:“你好看。”   孟晚陶笑容顿了顿,眉头不自觉挑了下,说起情话来,还挺懂啊?   “嗯,”她点头,突然又想逗他:“我知道。”   宫珏:“……”   孟晚陶又吃了几口菜,对还盯着她的宫珏道:“你也好看,快吃饭罢,等会儿都凉了。”   说着,她给宫珏加了一块鱼:“尝尝这个松鼠鱼。”   宫珏这才拿起筷子把碗里的鱼吃了。   吃完,他便再次放下了筷子,继续盯着孟晚陶看。   孟晚陶:“?”   她想了想,又给他夹了一块樱桃肉。   宫珏把肉吃了,再次放下筷子。   孟晚陶又给他夹了豆腐、青菜……   无一例外,她给他夹,他就吃,她不夹,他就不吃。   孟晚陶挑眉,沉吟片刻,决定不给他夹了。   宫珏等了好一会儿,见她只是自己吃,不管他了,嘴角微微抿起。   怎么不夹了?   眼风里瞥见他的表情,孟晚陶幽幽道:“故意想让我给你夹菜啊?”   宫珏好不脸红,承认地特别爽利:“嗯。”   孟晚陶转头看着他:“那你怎么不说?”   宫珏看着孟晚陶的眼睛,和她脸上的笑,怔了片刻,突然就悟了。   他道:“我想吃鱼。”   话落,他又道:“我想你帮我夹鱼。”   孟晚陶:“……”   聪明人果然一点就通。   还以为他要一直跟着小傻子似的呢。   之后的晚饭时间,孟晚陶特别忙,快成了个布菜的,一直给宫珏夹菜。   到最后,孟晚陶觉得再吃下去,宫珏要撑出问题来,这才制止他:“不能吃了,你已经吃太多了。”   刚尝到点甜头的宫珏,听到这话,有些许不满。   见他还要继续的样子,孟晚陶想了想,在他脸上亲了一下:“乖!”   宫珏:“……”   终于得偿所愿的宫珏抿起嘴角,眼睛都弯成了月牙。   做晚饭耗费了许多时间,两人晚饭又因为夹来夹去,吃得也有些久,等结束,时辰已经不早了。   孟晚陶只让他喝了点消食的蜂蜜山楂水,便催促他回城。   再晚就更冷了。   上次他半夜过来,孟晚陶给他揣的两个手炉被他珍藏在书房了,一直也没还回来,孟晚陶只能又给他找了两个揣上。   “下次过来把手炉给我送来,”孟晚陶给他把手炉塞好,又给他理了理斗篷:“就上次的那两个。”她这边手炉都快不够用了。   宫珏:“……”他不想送回来。   见他不说话,孟晚陶对上他的眼睛,目带询问。   宫珏沉默片刻:“那两个,你送我了。”   送出去的东西,不能要回。   孟晚陶:“?”她什么时候说送他了?   见他一脸认真的样子,孟晚陶试探着问:“你弄丢了。”   宫珏:“当然没有!”   孟晚陶:“……”   见他欲言又止,孟晚陶突然就懂了。   她笑了下,道:“哦,那就你留着罢。”   宫珏这才开心了。   他嘴角翘了翘,看着低着头给他整理衣衫的孟晚陶,再想到下午时她在自己耳边说的话,心头一动,弯腰倾身……   快要亲上时,孟晚陶突然弯腰,去拍他斗篷上沾的雪。   亲了个空的宫珏:“……”   “路上慢点,”孟晚陶若无其事起身,看着宫珏,叮嘱他:“回府就赶紧休息……”   宫珏嗯了一声,不死心地再次凑上去。   孟晚陶转头冲院子里喊:“刚刚收拾的包裹都拿了么?”   再次亲了个空的宫珏:“…………”   小瓷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都拿过了!”   孟晚陶这才转身,看着宫珏道:“好了,都妥当了,没有落东西,路上慢点。”   宫珏皱着眉头,死死盯着她。   等了一会儿,不见他动,孟晚陶抬头,诧异地看着他:“怎……”   她话还没说完,宫珏便上前一步。   孟晚陶下意识后退,然而退了空。   宫珏伸手搂住她的腰,阻止了她后退的意图,并把她往怀里带了带。   一切发生的有些突然,孟晚陶抬头……   宫珏微微低下头,温热的呼吸打在她脖颈,有些急促,在她耳边咬牙切齿:“你故意的!”   孟晚陶觉得脖子被他呼吸打到的地方有些痒,这痒顺着脖颈传遍四肢百骸,呼吸声就在耳边,还有混杂在呼吸声中,沉闷的心跳。   孟晚陶腿有些软。   她抬手推了推他:“别闹,都、都看着呢。”   宫珏没松手,反倒把手上力道又收紧了些,两人本来距离就极近,几乎是被他揽在怀里,这一下,孟晚陶几乎要贴到他身上。   她脸立刻就红了,腿也不听使唤地更软了。   孟晚陶后悔了。   不该这么撩.拨他的。   宫珏却又在她耳边重复了一遍:“你是故意的。”   依然是咬牙切齿,可因为嗓音低哑,颇像暗夜里的情话。   孟晚陶整个人都站不住了。   脸和脖颈几乎是烧起来的。   她、真、的、后、悔、了!   她试着动了动——压根动不了。   也不知道宫珏是怎么使的力,明明察觉到力度,却把她在他怀里禁锢地死死的。   感觉再不认输就要出事,孟晚陶只得投降:“嗯,我、我故意的。”   声如蚊呐。   宫珏嘴角勾了勾,但却没有放开她。   孟晚陶只觉得自己心跳也不正常了,宫珏的呼吸实在是太烫了,她、她有点扛不住,不得不主动求饶:“你松开我……”   宫珏不应声,不仅不放,还又把她往怀里带了带。   两人距离再次拉进,孟晚陶:“——!!!”   孟晚陶快疯了。   她是真的后悔了,她再也不撩宫珏了!   她忘了,他的智商和心机,在书里可是碾压男主的!   她为什么这么想不开,要这么招惹他?   宫珏翘着嘴角,故意压低了嗓音:“求我。”   孟晚陶:“……求、求你。”快放开我!   宫珏嘴角翘得更高了,只是眸底翻涌的情绪却更加汹涌。   怀里的人小小的,软软的,热乎乎的,还香香的,他不想松手。   孟晚陶是真的扛不住了,小声嘤嘤:“宫珏……”   她不出声还好,这一出声,宫珏翘起的嘴角便瞬间压了下去,还紧紧抿了起来。   见他还是不肯放过自己,孟晚陶继续嘤嘤:“阿覆?”   宫珏:“……”   他深呼一口气,艰难忍了许久,哑声道:“那你亲我。”   孟晚陶:“………………”   自食恶果的孟晚陶轻轻动了动,宫珏强忍着,松开她一些。   孟晚陶垫脚,在他脸上亲了下:“可以了罢?”   昏黄的灯光下,看着她通红的脸颊,湿漉漉的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宫珏:“……”   他更不想松手了。   见宫珏还是不动,以为他是不满意,孟晚陶想了想,再次垫脚,在他嘴巴亲了一下:“这样可以了么?”   只想耍赖再抱一会的宫珏:“……??!!!” 第103章 . 撑腰 轻轻抠了抠他的手心   奇异的酥麻感传遍全身, 宫珏看着怀里的人,眸色不自觉加深。   见他还是不松开自己,孟晚陶有羞恼。   她都已经做到这个份上了, 还不满意?   她红着脸,压低了嗓音,威胁宫珏:“快点松开我, 他们都看到了!”   宫珏:“?”   看着脸颊红红,略带薄怒瞪着自己的孟晚陶,宫珏心尖狠狠颤了一下。   他嗯了一声,然后低头在她嘴巴上亲了一下。   孟晚陶:“……”   她压根没想到,宫珏会主动亲她。   还是亲嘴巴!   她瞪圆了眼睛, 呼吸也不自觉屏住。   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看着他眼底映出的自己, 孟晚陶忍不住眨了眨眼睛。   眨着眨着……   怎么回事?   亲一下不就放开她了么?   怎么不松手, 也不松嘴了?   孟晚陶犹豫片刻, 试着动了下。   察觉到她的意图, 宫珏直接扣住了她的脑袋, 不让她动。   孟晚陶:“……”   孟晚陶:“………………”   世界突然一片寂静, 孟晚陶就只能听到两人的心跳声, 眼里也只剩面前这个人。   脑子里,像炸开了一样,不住放烟花。   良久, 久到孟晚陶都快喘不上气了, 宫珏才终于恋恋不舍放开了她。   一被松开,孟晚陶就大口喘着气退开。   宫珏怕她摔了,忙扶了她一把。   结果,他挨了一记瞪。   孟晚陶抿着唇, 嗔了他一眼。   哪有这样子亲人的!   她脸红的要烧起来,因为屏息太久,眼睛也有点红,还泛着星星水光。   宫珏却一点不觉得自己哪里不对,相反,连她瞪他的这一眼,他都很受用。   他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   等缓过气来,孟晚陶面色稍稍好看了些,她压下那股强烈的羞耻感,对宫珏道:“快些回罢。”   话落,她朝不远处的马车看了一眼。   李渠低着头,看不出表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又看到了多少。   想到这个,孟晚陶就有些头大,忍不住又嗔了宫珏一眼。   可惜,她这一眼又一眼的,落在宫珏眼里,全都是两人之间的小情趣。   他笑了笑,朝她凑近了些,压低的嗓音里,满是得意与开心:“我学会了!”   孟晚陶:“?”   看着退开后,脸上笑意更浓,眼底得意尤甚的宫珏,孟晚陶:“……”   “我走了,”宫珏也知道,确实该走了:“你回罢,外面太冷了,明日怕是比今日还要冷,你早上就不要去那么早了,可以多睡会儿。”   孟晚陶满脑子都是他那句‘我学会了’。   以为她还没彻底回神,宫珏抬手,食中二指关节处在她脸侧轻轻蹭了蹭:“走了。”   话落,他转身。   看着他的背影,孟晚陶眉心缓缓拧起,神色也变得十分复杂。   你学会了?   你学会个铲铲!   谁接吻是嘴巴紧紧贴着嘴巴一动不动的?   孟晚陶一时间不知道好气还是好笑,亦或是羞耻的,表情复杂极了。   等他上了马车,冲她挥手,孟晚陶这才揣着一颗不知道是什么心情的心脏转身回了院子。   等她回到屋里,被屋里的暖气一熏,整个人彻底回过神来。   坐在暖塌上,怔了片刻,她突然抿唇笑出了声。   大傻子!   以后找机会拆穿他!   “小姐在想什么啊?这么开心?”小瓷好奇地问了一声。   孟晚陶抬眼,眉梢眼底,笑意盈盈:“想起来一个傻子,言行好笑得很。”   小瓷没懂:“什么傻子?哪个傻子?”   孟晚陶没回答她,而是道:“快些去睡觉罢,明日还要早起京城。”   小瓷本就是随口一问,并不是真的多好奇,听到小姐这话,马上点头:“东西我们都已经收拾好了,也都装了车,明日定然不会耽搁。”   孟晚陶嗯了一声,想了想又道:“再过几日,我们就搬京城那座赏赐的宅子里去好了,这样来回奔波,路途太远,实在是太累。”   小瓷眼睛一亮:“就是之前摄政王赏赐小姐的那座宅子?”   “除了那个,”孟晚陶失笑:“还能有哪个?”   她也没……哦,不对,她现在已经有足够的钱买京城的宅子了。   不过都有现成的,何必要再花一大笔钱去买?   她是很喜欢挣钱攒钱的乐趣的。   看着财富不住累积,日日增多,是件让人十分开心的事情。   过了年,大面积栽种果树,还要花上好大一笔钱呢,她得好好规划一下。   “那座宅子好,”小瓷笑着道:“又大又气派,我听李渠说,那座宅子给小姐之前,摄政王特意找人好好修葺打理过,家具都是全新的,直接就能搬进去入住。”   这一点孟晚陶也猜到了,毕竟那么大个宅子赏下来,就算暂时不住,也得去看看不是?   那座宅子,她是真喜欢——好东西她都喜欢。   布局和装修,都是舒服,气派却又不张扬,有种婉约的美。   只不过……   孟晚陶抬头看着小瓷:“李渠什么时候跟你说这事了?”   她都是自己猜的,李渠犯得着跟小瓷说这些么?   那可是摄政王身边的第一亲卫,平日里嘴巴就紧,现在身份挑明了,自然更加规矩。   小瓷挠了挠脑袋,不好意思笑笑:“是我追着他问的。”   怪不得呢。   “他身边的人,”孟晚陶想了想,还是叮嘱了小瓷一番:“你们还是同他们保持些距离,跟大枣和小枣还有勺子也说一下。”   到底身份不同,保持距离也是为了双方考虑。   道理小瓷自然也是懂的,她忙点头:“我知道,我会跟他们说的。”   孟晚陶笑了下:“嗯,去睡觉罢,明天只怕是要有的忙了。”   小瓷讨好地笑笑:“我们现在都可能干了,小姐不用担心。”   孟晚陶笑笑,什么也没说,示意她赶紧去睡觉。   有的忙,自然不单单指铺子的生意。   还有更忙的呢。   不过现在也不知道明日到底会如何,多想也无益。   孟晚陶略坐了会儿,便洗漱睡觉。   这两日,体力上倒是不累,但因为心绪一直不停,想得比较多一些,孟晚陶还是觉得有些累的。   闭上眼睛,眼前就不自觉浮现宫珏的脸。   尤其是他走时,亲她的样子,还有他一脸得意地跟她说,说他学会了的样子。   想到这些,孟晚陶就不自觉翘起嘴角笑起来。   笑着笑着,慢慢沉睡。   摄政王府,宫珏回到府里,时辰已经不算早,不过他并没有去睡觉,而是去了书房,先把紧急公务处理了,夜很深了,才准备休息。   ——若是放在以往,他定然是通宵达旦批折子处理公务,但孟晚陶叮嘱过他,要好好休息,爱惜自己的身子,他听她的。   哪怕躺倒床上,脑子里眼前都是她的样子,并没有一点儿睡意,宫珏也没有睁开眼,更没有起来。   如此这般,虽然睡得慢,最后倒也真的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孟晚陶穿戴好,从屋里出来,刚走到门口,就被外面的冷气冰得打了个寒颤。   好冷!   今日也忒冷。   “小姐,”大枣把大氅给孟晚陶披上:“今日冷得紧,小心别冻着。”   孟晚陶嗯了一声,把大氅裹紧了,对大枣道:“把搬家这事提上日程罢,早上也太冷了,就这几日罢,把东西收拾了,分批先运到京城的宅子上,等都安顿好了,就搬进去住。”   大枣忙应下。   吃了早饭,主仆几人在夜色中前往京城。   进城的时候,听到有人小声交谈,隐隐约约似乎听到有人在说她与摄政王赐婚一事。   这种皇家大八卦,老百姓都喜欢听,也喜欢瞎编。   孟晚陶听了一耳朵,便没再在意——瞎编的太多,有些离谱。   马车停在铺子门口时,旁边铺子的人忍不住伸长了脖子朝他们这边瞄。   且不说孟晚陶如今一跃成了权倾天下的摄政王王妃,单单她两日不曾快门,众人都以为这铺子要就此关门,再不开了呢。   毕竟人现在绝对是不缺钱的主了,何必开这样一个小铺子自降身份?   就算真的要开什么铺子,那也是开钱庄、绸缎庄子这样的大铺子,才衬得起身份。   是以,压根没人知道,孟晚陶会今日来铺子里,更没人知道今日小铺子继续开门迎客。   那可是未来的摄政王妃!   可不得多看看!   摄政王妃经营小美食铺子,也更让人觉得好奇,哪怕这这个小铺子,连通这铺子里的掌柜的和做工的,众人都已经熟的不得了,依然挡不住好奇心继续伸长了脖子看。   孟晚陶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迎接她的就是这些打量的探究目光。   她像往常一样,跟隔壁铺子的掌柜的笑着打了个招呼,便进了铺子,开始张罗着准备开启一天的生意。   被打了招呼隔壁胭脂铺子的掌柜的,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摄政王妃同自己打了招呼。   她又惊讶,又害怕,还有一股油然而生的自豪。   她可是在摄政王妃铺子隔壁开铺子的,虽然同她没甚关系,但她颇与有荣焉。   而且,孟家的这个三小姐,实在太温和了,平日里就很和气,如今成了摄政王妃,身份尊贵,竟还这般和气。   掌柜的唏嘘半晌,由衷地觉得,这是好人有好报。   虽然摄政王传闻来看,脾气不大好,可出身尊贵啊!   而且摄政王还看重她,前日的那八十驾京城早就传遍了,如今京城的贵女们,哪个不羡慕死了孟晚陶?   在她看来,这真真是大喜事。   至于旁的那些谣传,反正她是觉得当不得真的。   有这样一飞登天的机会,谁会拒绝?   她瞧这个孟三小姐是个顶顶有福气的。   喜乐美食铺开张的事,没多会儿便传遍了。   买货的,取订单的,以及揣着好奇过来打探情况的,或者单单只是好奇来瞄两眼的,很快就排起了长龙。   好在如今店铺已经步入正轨,大枣有条不紊地安排着工作,有序进行,毫无杂乱,孟晚陶看了一会儿,便彻底放心了,没插手,都交给大枣来处理。   ——就当是让大枣提前练手了,反正过不了多久,铺子就要全权交给她了,她就不会再常常到铺子里来。   孟晚陶一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的淡定如常反应,不禁让人有些惊奇。   装的?还是宠辱不惊?   若是装的,这装得也太像了。   若是宠辱不惊,那这孟三小姐,心性也实在是了得。   铺子里忙得紧,人来人往,还要安排人去各个之前下了订单的府上送货,瞧着红火得不得了。   原本一些怀着羡慕嫉妒准备奚落孟晚陶有失身份的人,看着这一幕,慢慢也觉得奚落得不得劲。   而不远处,承誉伯府的马车上,透过车窗一直朝这孟晚陶这边看的老夫人,脸色可就难看得多了。   “母亲,”余氏也朝孟晚陶那边看了一眼,而后小声劝道:“她如今已然翻身,就算她有再多的过错和不是,我们总也要顾着皇家的颜面。”   她都已经快是摄政王妃了,可千万别再惹她了!   阖府上下,是死是活,可都在摄政王一念之间。   打从赐婚懿旨下了后,承誉伯府就没安生。   观察思量了两日,最后,老夫人还是决定亲自来见一见孟晚陶。   ——之前没摄政王撑腰时,她都能不给任何人面子,每每都把派过来让她回府的人奚落的不行,这一次干脆也没派人来。   免得倒是再传出什么话来,惹了摄政王不快。   余氏自然是赞同老夫人亲自来见孟晚陶的。   毕竟,孟晚陶与伯爵府不睦,也是老夫人一手造成的,俗话说解铃还须系铃人,总归要老夫人出面才妥当。   再者就是,余氏也不想再独自面对孟晚陶。   那丫头太鬼,骂人骂得尤其不留情面,她才不会再蠢到主动碰这个钉子!   在余氏看来,老夫人惹出来的事,她出面收拾,本就是应该的。   之前,她惹的事,让她这个儿媳出来被奚落,她心里还挺不高兴的。   只是现在情况已然不同,老夫人的脾气她又是知晓的,只得多次提醒老夫人可别再跟以前似的对孟晚陶。   她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孟晚陶了!   老夫人深吸了一口气,拧着眉,不耐道:“知道了,你都说了五遍了,我会不知道?”   虽然很生气,可为了阖府上下,老夫人不得不先按下自己对孟晚陶的厌恶。   “下去罢,”老夫人淡淡道:“去见一见这个未来的摄政王妃。”   孟晚陶正划单子呢,听到大枣小声同她道:“小姐,老夫人来了。”   孟晚陶一时没反应过来,老夫人?什么老夫人?   大枣又道:“就是伯爵府的老夫人,你的祖母。”   孟晚陶:“?”   她这才想起来,还有个伯爵府呢。   转头便看到老夫人和余氏站在铺子门口。   孟晚陶面色稍顿。   片刻后,她嘴角一挑,露出一抹浅淡的笑。   这还是继她穿来大闹了一场拼出一条活路后,第一次见这位人面蛇心的老夫人呢。   她收了单子,笑着看着两人,笑吟吟道:“两位今日怎么屈尊来我这小铺子?贵步临贱地,实在稀罕。”   见她没说请两人进去,还端端正正在那儿坐着,老夫人脸色很是不好看。   但现在,无论时机还是场合,她都不能再发作,只能咬牙忍着。   那么多人看着呢,总不能让人看他们的笑话。   至少,表面功夫要做到位。   她不尊重她们,没关系,正好让大家看看,伯爵府是仁至义尽的,是这位三小姐没规矩不成体统!   这般想着,老夫人脸色才稍稍好看一些,她也没再在乎孟晚陶的态度,直接抬脚进了铺子。   余氏跟在她身旁,扶着她一起进来。   瞧着竟然如此忍气吞声的老夫人,孟晚陶眉心动了动。   知道她们来者不善,现在看,怕是有些不好对付。   “前些日子,喊你回府,”老夫人进了铺子后,一脸慈和地道:“你不肯,非要顾着铺子,如今你与摄政王赐婚,是未来的摄政王妃,倒是不好喊你回府上,只能我们亲自来了。”   孟晚陶:“……”   她在心底冷笑了声,嘴角依然挂着恬淡的笑:“老夫人有话不妨直说,铺子里生意忙,我实在顾不得同老夫人叙旧。”   老夫人看着她,好一会儿,才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   “回府罢,”她道:“日后你要同摄政王成亲,总要从娘家出嫁,以后伯爵府也会是你的后盾。”   言外之意,摄政王府那样的府邸,你当是好嫁的?没有娘家支撑,你就是被赐婚了,也没得好日子过。   威胁她?   孟晚陶觉得很好笑。   伯爵府的人真的是把自大刻进了骨子里。   他们凭什么认为她会就范啊?   这种娘家,她一点儿都不需要。   “还是算了,”孟晚陶道:“我同伯爵府关系一般,何必要回伯爵府,碍彼此的眼,不用看旁人的脸色,我现在过得挺开心的。”   见她如此不留情面,还说得这么直白,老夫人脸上险些挂不住:“就算你愿同我们多有牵扯,你父亲呢?你现在的一切都是你父亲拿命换的,你连生身父亲都不管了?”   孟晚陶:“?”   她正想说,爹爹一定会想她过得开心,才不愿她在府上受欺负,外面传来一声熟悉的——   “摄政王到!”   孟晚陶:“???”   她一脸惊讶,这个时辰,宫珏不应该在上早朝的么?怎么到这里来了。   正疑惑着,宫珏已经带着人快步走了进来。   身上还穿着朝服,一看就是匆匆从朝堂直接过来的。   老夫人和余氏也没想到摄政王会来,她们是特意算好了时间的,怎么还是过来了?过来了事情可就难办了。   两人揣着一肚子心思,行礼。   在场所有人齐齐朝宫珏行礼。   “参见摄政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这声音震得孟晚陶险些耳鸣。   她愣了一下,才想起来,她还没行礼,忙从柜台后走出来,屈身行礼。   还没蹲下,就被宫珏抓住手拦下:“跟你说过,见了我不必行礼。”   话落把把人强势地护在身侧,而后,抬眼冷冷看向还跪在那里的老夫人和余氏,寒声道:“三小姐曾在自家庄子,遭遇纵火谋杀,老夫人可查清了?”   老夫人:“……”   余氏:“???”   两人反应不同,但有一件事却是十分明了:摄政王是赶过来给孟晚陶撑腰的!   正奇怪宫珏怎么不上朝出现在这里的孟晚陶,顿时就明白了。   虽然她并不惧老夫人和余氏,也不怕伯爵府,但宫珏这般,她还是很感动。   察觉到她的视线,众目睽睽之下,宫珏伸手,直接牵住了她的手。   看着这一幕,不明内情的其他人都傻了。   摄政王是被下蛊了么?   还是在做戏?   可就算是做戏,也不用做到这般罢?   难不成这孟三小姐真如传闻一般,是狐狸精变得,把摄政王迷得神魂颠倒?   孟晚陶还是顾忌着一些,她动了动,想把手抽回,结果她越动,宫珏抓得越紧。   想到他那些固执的坚持,孟晚陶想了想,回握住他的手,并轻轻抠了抠他的手心。   正沉着脸,要好好给孟晚陶出出气的宫珏:“——!” 第104章 . 偷亲 “……乖,听话。”……   老夫人和余氏既没想到正在上朝的宫珏会这个时候过来, 更没想到宫珏会在大庭广众之下,提及这件已经埋于尘土的往事。   自打孟晚陶与伯爵府不睦的事情,被揭开了遮羞布成了众人口中的谈资之后, 伯爵府就没再与孟晚陶有任何来往,孟晚陶更是一次也不曾主动联络过伯爵府,更别提去伯爵府了。   无论孟晚陶发生了什么, 好事也好,坏事也罢,满京城都是在看他们伯爵府的笑话。   她好,众人嘲讽伯爵府有眼无珠。   她不好,伯爵府一并跟着丢人。   总之一句话, 伯爵府现在里外不是人。   伯爷孟司远现在腿伤还没养好,一直告假, 可家里还有其他人在朝中任职, 嘲讽奚落就罢了, 还处处被辖制, 动不动就被上峰训斥, 三爷和大公子现在已经连手里的差事都保不住, 坐冷板凳了。   眼瞅着, 再不想法子,伯爵府就得真的没落了,余氏和秦氏这便苦口婆心地请老夫人出马。   现下, 孟晚陶与摄政王赐婚, 不管内情到底是什么,都是飞上枝头的凤凰,伯爵府要改变现状,唯一能做, 也最容易达成目的的就是同孟晚陶缓和关系。   就算不能交好,至少也不能像现在这样难看。   明眼一看就是有仇,这可不行。   尤其现在摄政王表现出的又是很看重孟晚陶,伯爵府就更不能与她交恶了。   当下与孟晚陶交恶,就是在与摄政王交恶。   嫌命长了么,做这等蠢事?   一开始,太后赐婚懿旨刚下来,都传太后在拿孟晚陶羞辱摄政王时,满京城都在看笑话,看孟晚陶的笑话,看承誉伯府的笑话。   伯爵府众人气得差点吐血,可伯爵府没落,被太后当了棋子,他们再气也只能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吞。   为了发泄心里不满,把错都归到孟晚陶身上,骂她是个丧门星。   压根没有人去想过,就算没有孟晚陶,太后想要用这种手段来与摄政王斗法的话,伯爵府还有另外两位姑娘呢,反正千错万错,都是孟晚陶的错。   骂孟晚陶骂了没多久,便传出了摄政王看重孟晚陶还有那浩浩荡荡的八十车架,风向顿时大转变。   满京城又开始艳羡孟晚陶命好,顺带着再奚落承誉伯府一番。   此时,伯爵府众人是真的有人气吐血了。   老夫人差点没再晕厥过去。   京城热闹了几日,伯爵府就被阴霾拢了几日。   放在别家,这就是天大的喜事,但对承誉伯而言,却是天大的耻辱。   可他们内里再耻辱,在外人眼里,孟晚陶都始终是承誉伯府出来的,总得给伯爵府留几分颜面。   老夫人气了几日,最后终于彻底想明白了。   虽然让她朝孟晚陶低头,先服软是件屈辱无比的事,可伯爵府还有上百口人呢,前程总归还是得要的。   为了日后,这屈辱她咽下了。   她就亲自来请这个孽障回府,至少在大义上,不好再挑伯爵府的错了罢?   至于旁的,再慢慢谋划就是。   但她万万没想到,她都做到这个地步了,孟晚陶竟然还不满足。   她就不想想,她真嫁进了摄政王府,那样的门第,没有娘家支持,摄政王妃的位子她能坐得稳?   原本她也没想着孟晚陶一下就能接受缓和,但她已经想得很清楚了,这里面的利害关系她会同孟晚陶分说清楚。   关系缓和一事,于孟晚陶而言,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但凡是个头脑清醒的都会能想明白。   只是还没等她开口把利害关系说给孟晚陶听,摄政王就来了。   还直接把她苦心准备了几日的说辞,全都给堵了回去。   更是当众抛下一个这样大的难堪给伯爵府。   这样、这样明晃晃毫无掩饰地给孟晚陶那个孽障撑腰。   一口血腥涌上喉头,老夫人身子晃了两下,震惊中的余氏见状忙扶住她。   老夫人到底还是没再孟晚陶面前太过狼狈,硬生生把那口血气咽了下去。   她竭力保持冷静,心电转念间,准备好了说辞,抬头要分解时,就看到摄政王竟然与孟晚陶手牵着手,旁若无人的手牵手,气场竟还那样和谐。   她一下就愣住了。   这……是怎么回事?   摄政王其人,暴力狠辣,最是冷血无情,怎么同这个孽障……   不可能!   她满脸不可置信。   坚决不信孟晚陶在短短几日间就得了摄政王欢心。   这怎么可能呢?   摄政王自掌权以来,多少人家想要攀附,明里暗里送了多人女孩子,摄政王都没留一个。   早就有传闻,摄政王不近女色,怎么偏偏孟晚陶就入了摄政王的眼?   事实摆在眼前,老夫人就是再不信,两人牵在一起的手,都没消失。   意识到,孟晚陶是真的入了摄政王的眼的瞬间,老夫人心底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承誉伯府要完了。   余氏看到这一幕的时候,也没比老夫人镇定多少,她脸色煞白,满心里也是同样的念头。   宫珏牵着孟晚陶的手,强势地把她护在身侧,瞧着跪在地上傻掉的老夫人和余氏,冷声道:“老夫人这是还没查清楚?”   老夫人:“……”   余氏:“……”   余氏回过神来,看了看孟晚陶,又看了看身旁的老夫人。   一个猜想在脑海中炸开,她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尽数褪尽。   谋杀?   老夫人想杀了孟晚陶?   她、她竟然真的动过这个心思,还去做了!   这件事,她竟是一点儿都不知道。   老夫人真的很冷血。   她就是再看不惯孟晚陶,再被满京城夫人们嘲笑,都没想过动手杀孟晚陶。   纵火?   是那日,老夫人去庄子见孟晚陶那次?   那么早就动了手!   余氏瞧着老夫人,不由自主在心底打了个寒颤。   若是孟晚陶提及此事,自然是有千百种说辞,可现在是摄政王在问。   “那日天干物燥,”老夫人努力把事态化小:“不过是下人不当心发生的意外,已经惩戒过了,王爷费心了。”   宫珏神色更冷了,瞧老夫人的目光如同在瞧一个死人。   跪在老夫人身旁的余氏不免也被这道视线波及,整个人僵在那儿,寒气一股股地往头顶和后背冲。   “是不是意外,”宫珏嗓音冷到了极致,冷嗤了一声,道:“总要细细问过才知道。”   老夫人:“……”   余氏:“……”   今日余氏只是本着为了日后着想,朝孟晚陶低头,左不过受些屈辱而已,却没想到,竟然要遭受这种晴天霹雳。   这哪里是屈辱,这分明是在要命!   可能是绝境下的求生欲爆发,余氏忙道:“王爷说得对,臣妇回去定然亲自查问清楚,定然会给三姐儿一个交代。”   如今,她也不求孟晚陶能与他们缓和了,只求阖府上下能平安活着就好。   早知今日,当初……哎!   宫珏没说话。   他不说话,其他人自然更是不敢发出声音,一时间,安静得让人毛骨悚然。   余氏是真的浑身寒毛都竖了起来。   现场气压极低,不管是波及的还是看戏的,都觉得呼吸不畅。   宫珏只是看着她们 ,寒意沉沉。   还是李渠搬了两把软椅进来,才打破了这要命的窒息。   可下一刻,更加让人窒息。   宫珏像是什么没发生一样,坐到了软椅上,还拉着孟晚陶的手,示意她也坐。   孟晚陶哪里好意思,便冲宫珏轻轻摇了摇头。   宫珏却不答应,就看着她:“站着怪累的,坐,听话。”   孟晚陶:“……?”   这么多人呢,你说的是人话?   震惊归震惊 ,孟晚陶还是迅速落了座,免得他再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   然而,这几个字已经让所有人惊掉了下巴。   尤其是老夫人和余氏。   余氏呼吸都已经开始不畅,若不是还有一口气强撑着,她定然就晕死了过去。   她现在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万万不可再得罪孟晚陶!就算今日关系缓和不成,也绝对不能再得罪她!   她也顾不得看老夫人了,忙又道:“王爷放心,臣妇一定会尽快把此事调查个清清楚楚。”   就是同老夫人撕破脸,这一次她也必须要这么做!   今时不同往日,孟晚陶早就不再是那个能任他们拿捏的小孩子了,别说拿捏,现在就是在她面前他们连腰都直不起来了,再不下定决心,那就全家一起去死吧。   她自认自己态度已经足够诚恳,却听到摄政王突然冷笑了声。   余氏:“……”   宫珏这声笑,笑得寒意岑岑。   “罢了。”他冷声道。   余氏先是一愣,进而狂喜,这是不追究了?   可下一刻,就听摄政王又道:   “都这么久了,承誉伯府还没查明白,效率实在太低,这事,本王自会派人查明。”   余氏整个人都懵了。   摄政王要查他们伯爵府,那他们还能有活路么?   “不……”余氏慌了,语无伦次道:“还是,还是臣妇,臣妇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定然不……”   宫珏视线冷冷扫过去,淡淡启唇:“伯夫人是信不过本王?”   余氏登时僵在原地。   “这样罢,”宫珏又道:“承誉伯与府上大公子近日也没甚公务,就一同调查此事好了。”   余氏:“…………”   余氏欲哭无泪。   这分明,分明是在威胁他们,若不给孟晚陶一个公道,就要让伯爷和大公子好看。   在朝为官这么多年,不可能没有一点纰漏,平日里,也没人会揪着,可若是摄政王非要让他们不好过,那他们真的只能等死了。   余氏知道,摄政王是打定了主意,这一次一定要给孟晚陶撑腰,她就是诅咒发誓,甚至立刻死在当场,也不顶用。   意识到这一点儿时,余氏肩膀顿时就垮了,整个人都像是失去了生机。   她只愣了片刻,便认了这事:“王爷既想得如此周到,臣妇自无不可。”   余氏认了,老夫人却是不肯。   “本就是意外之故,”老夫人脸色虽然也很难看,但到底心肠硬:“王爷这是……”   只不过她话还没说完就被余氏捂住了嘴巴。   “母亲大病初愈,”余氏忙解释道:“记忆不清晰了,臣妇这就带母亲回去好生休养,王爷的吩咐臣妇也会儿伯爷说的,这便告辞了。”   老夫人没想到余氏竟然这么大胆,气得脸都红了,可余氏力气实在是太大,她挣不开不说,也不想如此丢脸只能小幅度让她松手。   余氏却是铁了心,坚决不再给她说话的机会。   免得带着他们一起去死。   得了宫珏的应允后,她便示意下人,以扶为拖,把人给带上了车。   老夫人和余氏一走,外面那些远远地伸长了脖子看热闹的,也马上四散。   看伯爵府的热闹可以,可,谁敢看摄政王的热闹啊?   这一下,铺子里可安静了。   孟晚陶都觉得安静得有些不太自在,她朝外面看了看,这才转头看向宫珏:“你没上朝么?”   “上了,”宫珏道:“特意出宫看你。”   孟晚陶先是一愣,然后抿起嘴角笑了:“谢谢你。”   谢谢你特意过来,给我撑腰。   宫珏眉头轻扬:“谢?你打算怎么谢?”   孟晚陶:“……”   她笑了:“你想让我怎么谢?”   在余氏她们走后,其他人也都自觉地从铺子里退出去,此时铺子里只有他们两人。   听到她这话,宫珏想了想:“先留着,等我想到了告诉你。”   ——他过来本就是给她撑腰的,这谢礼本就是意外之物,他确实没想好。   难得得个谢礼,他自然要用在刀刃上。   “好罢,”孟晚陶笑着道:“那就先保留着。”   话落,她又道:“其实你今日不用特意过来的,我自己能应付。”   她一不在乎名利,二不在乎脸面,之前一无所有的时候,都能让老夫人不得不退让,更不用说现在了。   对上伯爵府,她完全没再怕的。   他们投鼠忌器,她可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宫珏盯着她看了半晌,而后道:“我知道。”   他当然知道她不会吃亏。   只不过……   “只不过……”他又道:“我就是想给你撑腰!”   孟晚陶愣了一下,然后笑了。   看着她笑得这样开心,宫珏喉头动了动,很想亲她一下。   但这铺子实在太扎眼,未免她受什么风言风语,宫珏还是忍住了。   他想到什么,有样学样地捏了捏孟晚陶手心——刚刚她就是这样抠他手心来着。   孟晚陶挑眉,带着疑惑对上他眼睛。   “伯爵府众人,得寸进尺,”宫珏想了想又道:“你太温和了,虽说能应付,也不会吃亏,但总归不能彻底做了断,日后还是会给你找麻烦,对付他们,就要把骨头连着筋都一起打折了,让他们再站不起来,只能依附于你,才能以绝后患,再不敢烦你,到时,也能为你所用。”   孟晚陶:“……”   她有些震惊,却也是醍醐灌顶。   釜底抽薪,恩威并施。   若不是宫珏跟她说,这辈子她都不会想到这个法子。   当然这也与出身和个人经历有关。   孟晚陶到底是个现代人,想得最多的也就是好好学习,打工挣钱,毕业找个好工作,哪里会使什么阳谋和心机,更别说宫珏这等权谋了。   她以往的生活里,哪接触过这种事情?   她想不到,也是正常的。   不过从现在开始,她有许多东西,要同宫珏学习。   比如今日这番,她要好好复盘,认真学习——毕竟日后他们两人就是一体的,她不进步,如何帮他?如何与他并肩?   群敌环伺,总不能一直躲在他身后,让他护着自己。   见她不说话只看着自己,宫珏又捏了捏她手心:“想什么呢?”   孟晚陶回神,冲他笑笑:“我知道了。”   说着她朝外头看了一眼:“你还要进宫的罢?”   上朝上了一半,也是任性。   事情既已解决,确实得回了。   他点头:“嗯。”   孟晚陶忙道:“那你快去罢,我这边没事的,就算有什么事,我也都能解决的。”   宫珏看着她,认真道:“不管什么事,你都不用有任何顾虑,有我呢。”   孟晚陶抿唇笑笑:“好。”   “快回罢,”她站起来,拉着宫珏把他拉起来。   宫珏今日才明白一句话——从此君王不早朝。   可如今形势未定,还有好多事情必须要他处理,他也只得离开。   走之前,他朝外看了一眼,而后拉着孟晚陶朝西南方走了几步,等完全挡住外面视线时,他倾身,在她脸上偷亲了一下:“等我回来一起吃午饭。”   话落,这才转身,大步离开。   以为他是有什么要紧事要说,才乖乖跟着他往里面走了几步的孟晚陶:“………………” 第105章 . 腰侧 “你还瞒了我多少事?”   等宫珏走后, 小瓷他们才从外面进来。   他们并不知道在他们出去后,铺子里又发生了什么。   更不知道两人又说了什么。   但所有人都清楚地看到,摄政王离开的时候, 心情很是不错。   要知道,他刚刚来的时候,一张脸可是沉得滴水。   短短片刻的功夫, 心情就发生如此大的变化,就算宫珏性情阴晴不定难以捉摸的名声在外,也不妨碍围观群众好奇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相对而言,小瓷他们与宫珏接触的时间还算多,他们见过摄政王太多不为人知的一面, 再加上在庄子上时常都能看到摄政王如此,早就习以为常, 是以, 对于刚刚摄政王离开时的神色, 并不好奇。   反倒是伯爵府, 颇让小瓷担心。   “小姐, ”小瓷进来后, 就赶紧凑到孟晚陶身边, 皱着眉头,担心道:“府里会不会对小姐不利呀?”   自打小姐有接到圣旨封赏后,日子就一日日好过, 身份也越来越尊贵, 外头关于小姐与伯爵府的传言也越来越烈,府里几次想同小姐缓和,但也都是伯夫人出面,老夫人可是从来都没露过面。   今日老夫人都露面了, 可见形势已经十分严峻。   小瓷不懂什么弯弯绕绕,但她知道老夫人有多厌恶小姐,不是万不得已,她才不可能主动来见小姐。   当初可是要放火烧死她们的,要不是小姐反应快,她们早就化成灰了。   现下这种情况,难保老夫人不会做出什么事来。   虽然摄政王是很看重小姐,可小姐到底还是承誉伯府的小姐,若老夫人真发起狠来……   想到这里,小瓷更担心了。   “不会,”孟晚陶看了她一眼,宽慰她道:“放心好了,不会有事的,快去送单子吧,两天没送,再不送贵宾都要跑没了!”   再怎么样,安身立命之本还是不能抛弃的。   小瓷还是很担心。   孟晚陶看着她,笑了:“你是不信我,还是不信摄政王?”   小瓷:“……”她不信老夫人。   孟晚陶想了想,无论是眼下来看还是按着书里的剧情,宫珏现在都没有危险。   他没有危险,自己就更不可能有危险。   不过剧情已经崩成这样了,也不确定会不会发生什么意向不到的事,多谨慎些还是好的。   这么想着,她对小瓷道:“你别去送单子了,和大枣一起回庄子,先把东西收拾一下,不等过几日了,这两日就搬到城里来。”   小瓷一想,也是,搬到京城那个宅子里,肯定要方便得多,而且离摄政王府也近,有什么事也好照应。   再者,早上也不用起那么早赶路了。   “嗯!”她当即就点头:“我这就去。”   正要走,又想起来:“那我们也没那么多车子用啊?”   虽然他们要搬的东西不算多,可一辆车两辆车也不够用的,还有前两日摄政王送去的那些东西,这可不是个小工程。   “你们只管收拾,”孟晚陶:“车马人手,等中午的时候,我问摄……阿覆借人用一用。”   许久不曾听到‘阿覆’这个称呼,小瓷很是愣了一下,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小姐说的是摄政王。   她马上笑眯了眼:“好,嘿嘿,这样好!”   看她笑成这样,原本不觉有什么的孟晚陶,不禁有些脸红。   原本她喊宫珏都是喊名字的,突然知晓身份,总不能一直喊摄政王?又别扭,又有距离感,喊‘宫珏’这个大名,又不太合适,干脆还喊之前一直喊的小名,又亲近又方便。   要搬新宅子了,小瓷开心得不得了,压根没看到自家小姐被她笑得不好意思的样子,转头就去找大枣,就想赶紧回庄子收拾,恨不能现在立马把东西都收拾好了,即可就搬进去。   大枣听小瓷这般说,忙完手头的事,过来找小姐。   孟晚陶叮嘱她一番都要收拾什么,如何收拾,还有要注意的地方,最后给她临时写了个小条子,大枣和小瓷这才坐着马车回庄子上。   她们两人一走,送订单的任务便都落在了勺子身上。   “我行的,”勺子挺了挺胸膛:“东家放心,我跑得快,京城的每条路我也都熟得很,一定不会耽搁。”   孟晚陶给了他块松糕,又把毡帽给他,让他戴上,这才给了他写好每家的单子,让他去送货。   勺子以前自然是不识字的,但他十分珍惜这得来不易的日子,学做什么都特别卖力,包括识字,他聪明,学得快,现在比小瓷她们认的字都要多。   今日要送的订单量不算大,但因着就他自个了,勺子没再耽搁,拿了条子和货,就出了门。   不知道是因着赐婚的缘故,还是因为刚刚摄政王来过的缘故,亦或是因为关了两天店的缘故,今日生意并不太好。   以往店门口都是排了长龙,今日却并没有太多客人。   不过今日这条街上的行人明显比之前多了不少。   来来往往,瞧着还挺热闹。   既然没太多生意,孟晚陶便也难得清闲,她就坐在柜台后,一边写单子,一边画图纸——现下手里的银钱宽裕,她打算再建几个大暖房,这样才能更快地培育辣椒,还可以多种点水果,尤其是草莓,用来做甜品是再好不过的,好吃又好看,如果产量上来了,到时候也不止能用来做甜品,还可以卖。   草莓园也是一个不错的项目,孟晚陶觉得这也可以着手规划一下。   这个时代,虽然女子也能出门娱乐游玩,但毕竟项目有限,来来去去也就那么多,到时草莓园经营好了,作为女子们出门游玩的一个项目,也挺好。   建暖房就还找李婶的娘家侄子柱子就行,庄子上现在那个暖房就是他修的,她瞧着就很好。   她随手画了庄子的简易地图,划了一块地出来用来建暖房。   画好,便把这件事写在重要亟待解决的一栏上,做完这些,便是铺子里新品的事。   有日子没推出新品了,现在暖房里的草莓也有了一定的产量,就做水果千层好了。   简单好做,还好吃,最主要的是,颜值还高。   另外再加一个麻薯,这东西她已经教过小枣了,现在小枣手艺可不得了,教一遍就会,很多东西做得比她还要精致美味。   正一件一件事情规划着,孟晚陶察觉到了不对劲。   她不动声色,观察了一会儿,总算明白了。   她就说今日怎么街上行人这么多,铺子里生意却很冷清呢。   感情这些来来往往的行人,都是往铺子里打量。   准备地说,是打量她。   她放下手里的笔,盯着外面看了会儿,不禁失笑。   大冷天,这些人可真是闲的。   就这么好奇?   她有什么好看的?   她仔细观察过了,大多数人可能就是好奇,毕竟论飞上枝头变凤凰,她现在绝对属于个中翘楚。   因着大部分都没什么恶意,孟晚陶也就没太在意。   不过她还是注意到了,有个别别有居心的人混迹其中。   到底是谁派来的人,她其实还真分不出,但猜也能猜到。   左不过是与宫珏不对付的,这里面定然有太后的人,肯定也有承誉伯府的人。   那一府的人简直无耻至极,孟晚陶都不知道他们的傲慢都是哪里来的,上上下下全都如此,也不怪承誉伯府会没落。   她略思量一会儿,便继续忙自己的事,但慢慢的,她发现,街上的人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她不禁有些疑惑,送完一批订单,回来取货继续去送的勺子正好回来,给她解了眼下的不解。   刚刚摄政王来过铺子一趟给孟晚陶撑腰的事,满京城已经传开了。   若说前几日,那浩浩荡荡八十车架,还能让人怀疑摄政王是为了维持体面,故意不让太后得逞而装出的样子才这般做的可能,那今日便是实打实的,他就是看重孟晚陶这个人。   送东西有什么打紧的,摄政王的身价别说八十车架,就是再翻一倍,于他而言都不算什么,可早朝上急匆匆赶过来,来这么个小的不起眼的小铺子里,就为了给她撑腰。   这性质可就不一样了。   于是满京城都对这个早就在京都城出了名的孟三小姐更加好奇了。   譬如,她到底有什么与众不同之处,竟让不近女色的摄政王,都能为她如此?   再联想到之前她在京城的事迹,众人对孟晚陶的好奇,可比宫珏大多了。   满京城沸沸扬扬,勺子要满城穿梭去送单子,自然都听了个全。   “现下外面都在议论东家。”为了把订单尽快送完,他都是跑着去送货的,大冬天的出了一脸一身的汗,回来就喝了一壶水。   他咕嘟咕嘟,又喝了一大碗水,这才继续道:“都说要来看看东家到底有多美,能把摄政王迷成这样。”   见勺子喝水,想起来自己一上午也没顾上喝水的孟晚陶,也给自己倒了一碗水,正喝着呢,听到这话,差点没呛了。   什么叫她到底有多美?   这些人,简直可笑。   这是在羞辱她,还是在羞辱宫珏呢?   她是以色立世的?   宫珏是贪图美色的?   这满天下,什么样的美人没有,宫珏不也一直后院空落。   八卦前都不动脑子的么?   勺子抹了把脸上的汗,一脸认真地对孟晚陶道:“东家你不要听他们胡说八道,那些人都愚昧得很,什么都不懂,什么也不知道,就会瞎说,以前我在城里乞讨的时候,都知道他们的脾性了。”   孟晚陶哭笑不得。   “我也没在意,”她笑着道:“你倒是比我还上心了。”   勺子嘿嘿乐了一声,便拎着食盒又出去送货了。   等他走了,孟晚陶再看着外面来来往往的行人,心思多少有些复杂。   正想着如何让这些人别这么凑热闹了,净影响她做生意,赵元秋就从人群里挤了过来。   “你真的来了!”她一进铺子,便开心道:“我还以为芳儿诓我的呢!”   孟晚陶视线从外面那些行人身上收回,看着赵元秋:“肯定要来的啊,我还要做生意呢?”   赵元秋也朝外面看了一眼,也是有些无语,不过想着现在京城里的传言,她兴奋地凑到孟晚陶跟前:“你原谅摄政王了?”   那日她从庄子里走的时候,孟晚陶可都还没消气呢。   这次几日啊,竟然这么快就消气了?   正在给她泡茶的孟晚陶抬头瞪了她一眼。   赵元秋先是一怔,然后捂着嘴,笑了起来。   孟晚陶:“……”   眼见她脸上尽是揶揄了,孟晚陶无奈地拍了她一下:“别笑了,再笑不给你做好吃的了!”   赵元秋忙收了笑,但她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这笑怎么也收不住,不能明目张胆地笑了,就使劲憋着偷偷地笑。   孟晚陶:“?”   算了,孟晚陶也不管她了。   “你现在能出府了?”她把茶递给她。   赵元秋抿了一口,开心道:“当然。”   提起这个她又想起件开心事来:“不过羽儿被郡主关府里了。”   孟晚陶挑眉:“嗯?”   “之前我不是出城去庄子上找你么,”赵元秋道:“羽儿知道,就也要去,可那日后便下起了雪,郡主不同意,她就自己偷偷翻墙,然后就被郡主给关府里了。”   孟晚陶压根不知道,竟然还发生了这事。   “确切地说,不是关在府里,是不准她出城。”   赵元秋示意她再给自己倒点茶,继续道:“她去我家找过我,朝我打听你的情况,还讨好我,你要是来京城了一定要去通知她,她要来找你。”   孟晚陶又感动又好笑:“郡主也是为了她好,雪天路上不好走,天又冷,她还那么小,与我们大人还是不一样的。”   赵元秋点头,不过她还是乐不可支:“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她在我面前那么乖巧呢。”   孟晚陶看她一眼,凉凉地提醒:“你嘲笑她,她知道了,会记住的。”   赵元秋:“……”   想到羽儿那个鬼灵精的样子,赵元秋打了个寒颤,而后道:“那就不管了,我跟你说……”   说着她凑到孟晚陶跟前,压低了嗓音:“羽儿让我转告你,摄政王心思深,让你一定要小心点。”   孟晚陶:“……”   她看着赵元秋,赵元秋一脸无辜:“这是她让我转告你的,你不要这么看我啊!”   虽然她也觉得摄政王是有些太凶了,而且还那样位高权重,说实在的,换做是她,这亲事她就是死都不会答应的,一想到要日日要面对那样一个人,她就浑身打颤。   “你是不是也这么觉得?”想到上次赵元秋去庄子上找她时的担心,孟晚陶问她。   赵元秋眨了眨眼,认真想了想,而后谨慎措辞:“倒也还好,以前确实是觉得摄政王挺凶的,但那日去庄子上,见到……就觉得,可能我对他有误解罢。”   话出口,赵元秋意识到自己不该提起这个,正要转移话题,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句,沉沉的——   “什么误解?”   赵元秋浑身一僵。   孟晚陶却是眼睛一亮:“下朝了?”   宫珏嗯了一声,而后走到孟晚陶身边,视线落到赵元秋身上:“什么误解?”   赵元秋:“………………”   她又惊又怕,只能去求助孟晚陶。   看到他来了,竟然也不提醒她!   “她说以前没发现你这么细心,”孟晚陶替赵元秋打了个圆场:“在夸你呢。”   宫珏眉心动了动,看着孟晚陶,眉眼间带上了几分喜悦:“是么?”   连嗓音都裹了笑意。   赵元秋看着眼前这个说变脸就变脸,还变得完全陌生的宫珏,哪怕之前在庄子里见过一点端倪,此时也是震惊得不行。   这……变化也太大了罢?   她看了看宫珏,又看了看孟晚陶,整个人像被雷劈了一样。   宫珏盯着孟晚陶看了会儿,察觉到还有个碍眼的,便对赵元秋道:“你父亲让你尽快回府。”   赵元秋没反应过来,下意识道:“我父亲,是家里发生什么事了么?”   宫珏面不改色:“可能罢。”   赵元秋也不敢耽搁,跟孟晚陶告别一声:“我得空再来找你,你有时间的话也可以去家里找我,我先回了。”   等赵元秋匆匆忙忙走了,孟晚陶才在他后腰掐了一把:“又骗人?”   宫珏浑身一僵,酥麻感从腰间传开,那感觉很奇怪,不是疼,就是有些诡异,他拧着眉,看了孟晚陶一眼,继续面不改色:“没有,赵将军确实家教甚严。”   话落,他牵着她的手,挑起嘴角:“饿不饿?我带你去吃饭,你不是最喜欢向玉斋的鱼汤么?我带你去……”   孟晚陶吩咐了小枣一声,闻言抬头看向宫珏:“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向玉斋的鱼汤?”   这事她从未跟他提起过。   宫珏:“……”   孟晚陶眉心微蹙:“你还瞒了我多少事?”   宫珏:“………………”   他眨了眨眼,脸上瞧不出一丝心虚:“没有,我是问的……小瓷。”   孟晚陶盯着他的眼睛:“小瓷现在不在,你就说问了小瓷?”   “真的。”宫珏一脸认真。   “不可能,”孟晚陶直接道:“你若问过她,她一定会跟我说,她最藏不住事。”   宫珏:“……”   孟晚陶:“想说你叮嘱过她不要同我说?”   宫珏眉心一跳。   孟晚陶继续道:“那也不可能,她绝对忍不住。”   宫珏:“……”   孟晚陶嗔了他一眼:“还想骗我?”   宫珏马上道:“没有。”   孟晚陶一点儿都不信。   宫珏沉吟片刻:“那你再掐我一下。”   说着便侧身。   掐就掐,孟晚陶在他腰上拧了一把。   “下次再骗我,我就还……”   她抬头看到宫珏眉心紧拧,话音立刻戛然而止。   “拧疼了?”孟晚陶一脸茫然:“我没怎么使劲啊?”   原本就是故意诈他的,怎么可能真上手掐。   宫珏看了她一眼,嘴巴微微抿起。   孟晚陶:“……”   真拧疼了?   孟晚陶马上伸手去摸他腰侧,还帮他揉了揉:“还疼么?”   宫珏眸色渐深,一把按住她的手:“别、别动了。”   孟晚陶:“……………………”   她脸蹭一下就红了。   孟晚陶愣了好一会儿,才抽回自己的手,抬脚就往外走,看都没敢再看宫珏一眼。   只是刚出了铺子,就对上一双双好奇地视线。   孟晚陶脚步下意识顿了下。   没等她调整好心情,手就被抓住。   “走罢,”宫珏走到她身边,自然地牵起她的手:“吃饭去。”   坦坦荡荡,丝毫不在意旁人的目光。   孟晚陶:“……”   她抬头,见他正看着自己。   眼神温柔坚定,让孟晚陶刚刚的羞恼一扫而空,嘴角更是不自觉上扬。   “嗯。”她道。 第106章 . 轻颤 “我来教教你,接吻的正确方式。……   向玉斋掌柜的今日十分紧张。   他们是万万想不到摄政王竟然会到自家酒楼用饭。   又是兴奋, 又是提心吊胆。   兴奋的是自家酒楼得了摄政王认可,提心吊胆的是,怕哪里做得不好, 惹得摄政王不高兴,那他们可就惨了。   但他们更没有想到的,摄政王原来这般好说话。   除却面色冷一些, 也没传说中那么凶残吓人。   更让人想不到的是,摄政王对孟三小姐——他身旁那位是孟三小姐罢?他虽没见过,但瞧着肯定是了,他对孟三小姐也太体贴了。   不少人觉得摄政王对孟三小姐好,是装出来的, 故意同太后打擂台,他之前还有疑虑, 现在是一点儿都不信。   摄政王权势滔天, 用得用这种法子同太后打擂台?   现在整个大齐朝几乎都是摄政王说了算, 太后现在哪里能压得了摄政王的头?   摄政王分明就是倾心于孟三小姐。   这样看, 那太后真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得气坏了。   当然这些, 他也只敢在心里想想, 是万万不敢乱说的。   吃过午饭后,喝茶消食时孟晚陶同宫珏说了朝他借人搬家的事。   “嗯,”听到她终于肯搬进那座宅子了, 宫珏眼睛一亮:“我让李渠带人过去办。”   说着, 便冲外面喊了一声。   李渠马上推门进来:   “主子。”   话落,李渠想了想又行了一礼:“三小姐。”   对于李渠此举,宫珏很满意。   把搬家事宜吩咐了后,他问孟晚陶:“不若今日就先住下, 让他们把要用的都先带过来,其他的明后两日便都能处理妥当。”   孟晚陶看着宫珏。   宫珏假装自己没有私心:“早上太冷,你起那么早赶路,太辛苦。”   低着头等吩咐的李渠,嘴角轻轻抽了抽。   主子竟然撒起谎来这么自然。   孟晚陶想了想,觉得这样也不是不行。   早起,尤其是大冬天早起,在什么时代都挺反人类的。   “也好,”她点了点头,对李渠:“你跟小瓷说,她知道怎么收拾。”   对于孟三小姐居然被主子的谎话骗过去了,李渠表示震惊的同时,也有些钦佩。   是他小看主子了,一直都当他是个感情小白,却忘了,绝顶聪明的人,学什么都是很快的,尤其是感情一道!   “是。”李渠应声。   孟晚陶想了想,又道:“让她们今日早些回城,太晚了夜路不好走。”   李渠:“是。”   等李渠走后,孟晚陶问宫珏:“下午不用当值么?”   宫珏:“还好,并没有那么忙。”   孟晚陶点了点头。   宫珏眉头一挑:“怎么?你有安排?”   孟晚陶:“倒也算不上什么安排,就是想去宅子上看看,除却刚赏赐下来时去过一次,就一直空置着。”   “嗯,”宫珏点头:“我陪你去看看?”   孟晚陶:“不会耽误你处理公务么?”   摄政王摄一朝之政,肯定是很忙的,之前他忙得时候,都瘦了不少,孟晚陶可不想因为这点小时,害的他又废寝忘食。   “不会,”宫珏起身,把手伸到她面前:“走罢。”   孟晚陶没伸手只仰头看着他:“青天白日的,那么多人瞧着呢,牵着手太招摇了。”   宫珏抿了抿嘴角,显然十分不在意:“理他们作甚。”   孟晚陶笑了,也没再矫情,把手放到他手里,借着他的力道,起身:“那走罢。”   从向玉斋到宅子,这一路,两人手就没松开过,自然也被偷瞄了一路。   一开始孟晚陶还有些不太习惯,但看宫珏这么我坦然,她慢慢便也习惯了。   若是没有太后的这道赐婚懿旨,他们怕是还要有些顾忌,但现在就不一样了,可以大大方方‘秀恩爱’。   孟晚陶之前去看过一次,走了一会儿,觉得奇怪,四处看了看:“是不是走错了?”   她上次来,走的并不是这条路。   “没走错,”宫珏一本正经道:“这条路近。”   孟晚陶也就去过一次,并不是十分熟悉,听宫珏这么说,便信了。   又走了会儿,便渐渐远离闹市,越来越清净。   不止清净,还有贵。   孟晚陶眉心动了动,这块她虽不熟,但也清楚,达官贵人的住所。   定远侯府就在这片。   又走了片刻,孟晚陶觉出不对劲了:“是这条路么?怎么还没到?”   走到这里,她已经有些不认得路了。   “就是这条,”宫珏认真道:“马上就到了。”   孟晚陶:“?”   她抬头看向宫珏:“你是不是在骗我?”   宫珏眉头一挑:“没有。”   孟晚陶肯定道:“你就是在骗我,每次你骗我的时候,就会先挑一下眉,然后绷着脸。”   宫珏:“……真没有。”   孟晚陶:“那怎么越走越远了?”这里她都不认得了!   宫珏睫毛颤了颤:“快了。”   他这反应,孟晚陶更怀疑了。   宫珏笑了下:“真的。”   见她还是一脸不信,宫珏抿了抿嘴角:“那你再掐我下好了。”   孟晚陶:“……”   她假装没听到他这句话,收回视线,一脸平静地道:“既然你说没走错,那就继续罢。”   反正今日铺子里也没什么生意,她从向玉斋出来时,让宫珏身边的人去铺子里给小枣递话了,等送完了单子,半下午就可以关门歇着了,不用一直守着,倒时就去宅子上找她。   见她一脸什么都没听到的表情,宫珏对于这一次没能哄住她,有些遗憾。   不过没关系,他们日后还有的是时间,他也有的是机会。   又走了没多会儿,孟晚陶瞧着不远处的宅子,停在了原地。   那四个金光闪闪的‘摄政王府’差点闪瞎孟晚陶的眼。   她怔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反应过来,宫珏为什么非要走这条路,还一脸无辜地骗自己。   摄政王府。   门房的人瞧见主子回来了,忙进去通传。   很快府里管家便出来迎接。   “主子。”大管家看着跟自家主子手牵着手的孟晚陶,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三小姐。”   他们哪里想得到,主子这就突然把三小姐带过来了。   这么突然他们都没来得及准备好好迎接一下。   正要再奉承两句,就听到主子淡淡道:“不用出来,我们不进王府。”   管家:“……???”   他还没明白主子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时,就看到主子牵着三小姐的手,从他们面前走过。   到王府门口时也没有停下,径直朝东走。   管家和其他一众下人:“………………”   主子和三小姐怎么走了?   不回家的么?   这是要去哪儿啊?   所有人都懵了,惊讶归惊讶,也没人敢说一个字,更没人敢上前去追问,就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家主子和未来女主子,越走越远。   好半晌,管家才突然恍然。   那个方向……不是三小姐之前得的那座宅子的方向么!   这样一想,就说得通了,管家招呼人都回去,但府里该准备还是得赶紧准备着的。   照目前来看,三小姐到王府里来坐坐看看的日子,也不远了。   走出一段距离,孟晚陶才偷偷转头朝摄政王府瞄了一眼。   这是她第一次到摄政王府这边来,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个传闻的王府。   之前也有好奇过,只是因为碍着对书里关于摄政王的描写,比较怵得慌,就没敢靠近这里,免得招惹上什么不该招惹的人和事。   现在看。   果然气势汹汹。   但也是真的气派。   门口的两个石狮子,都威严得不得了。   “在看什么?”注意到她的视线,宫珏低声问:“想进去坐坐么?”   孟晚陶转头,对上宫珏的视线,笑了:“还是不了,怪突然的,改日罢。”   宫珏嘴角勾了勾:“嗯,那就明天罢。”   孟晚陶:“……我说的改日,不是明日!”   宫珏:“你明日没有时间么?”   孟晚陶眉心动了动,看着宫珏,隐约觉得自己被套路了。   但明日确实……   她突然想起件事来:“明日,我打算进宫朝太后谢恩。”   宫珏嗯了一声,面色没有任何变化,道:“我陪你一块,谢恩回来,就可以去府里坐坐了。”   明明她还没有答应,可被宫珏这么一说,孟晚陶就觉得很紧张。   连进皇宫跟同宫珏为敌的太后谢恩,她都没觉得紧张。   又看了眼摄政王府,孟晚陶道:“还是改日罢。”她还没有准备好。   宫珏笑笑:“嗯,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孟晚陶:“?”   明明主动权都在他手里,怎么说得好像真的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一样?   正疑惑着,就见宫珏嘴角一直翘着。   “你在笑什么?”孟晚陶问。   宫珏看她一眼:“开心,所以笑。”   孟晚陶被他这个回答逗笑了:“开心什么?”   宫珏:“你。”   孟晚陶下意识反问:“我怎么了……”   但话刚一出口,她就明白了。   她不由自主又看了宫珏一眼,这人是甜言蜜语成精了么?   又走了没多会儿,便到了宅子门口。   因为宅子还空着,所以大门都是紧闭的。   这宅子虽然不如摄政王府那样气派,但在这样一个地段上,也不算小了,还很清净。   钥匙孟晚陶随身带的有一把,开了门后,两人一起进去。   “想先看哪里?”宫珏牵着她的手,自动当起了向导。   孟晚陶笑着看了他一眼:“你对这里很熟么?”   宫珏看着她,笑笑,没说话。   孟晚陶顿时就明白了。   穿过影壁往前院走的时候,孟晚陶四处看了看:“你怎么想着买这座宅院?离王府那么近。”   宫珏:“凑巧。”   孟晚陶瞧着院子里的绿植,心情很好地道:“什么时候买的?”   宫珏:“……”   孟晚陶:“不会是认识我后买的罢?”   宫珏:“嗯。”   孟晚陶:“……”竟然真的是。   孟晚陶心情一时有些复杂。   她看了一眼远远地跟着他们的随从,又看了看宫珏。   宫珏对上她的视线,微微挑眉。   孟晚陶什么也没说,更没做什么,只是绕过假山,朝后面走去。   宫珏不知道她此举何意,也没追问。   绕过假山回廊后,便到了前院。   布局很有意境。   哪怕已经来过一次了,孟晚陶还是瞧着很稀奇。   “这宅子你是不是刚翻新过不久?”孟晚陶拨了拨一棵柏子松,问宫珏。   “嗯,”宫珏道:“还有哪里要修整的,或者不喜欢的,你尽管跟我说。”   越问,孟晚陶心绪就越复杂。   也因为对宫珏这个角色的人设十分清楚,孟晚陶才更觉宫珏此番用心更加难得。   她都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这一腔热忱了。   见孟晚陶不说话,宫珏又道:“你不用同我客气,王府的人,你尽可以差遣,不过你身边伺候的人确实太少了,过两日,我会派几个人到这边来伺候你,这宅子大,需要的人手也多一些。”   话落他又解释了一句:“这个时间,就先不买新人了,你先用着王府的那些人,若喜欢,就一直留用,若不喜欢,就再换新人。”   这个时候买新人进府,容易被安插眼线。   若是摄政王府就罢了,宫珏自然有的是法子,可孟晚陶这里不一样,她这里绝对不能出现一丝差错。   但总要解释一下,不能让孟晚陶觉得自己在监视她。   孟晚陶当然明白宫珏的考量,她捏了捏他的手心,冲他笑笑:“好。”   “等会儿我就先派两个丫鬟过来供你差遣,”宫珏道:“今晚住这里,你若是哪里不习惯,尽管让她们去王府找我。”   孟晚陶嗯了一声,并不是很关心这件事,而是问他:“你刚刚是不是故意绕路,特意从王府门口过的?”   她已经反应过来了!   那条路明明要远很多!   宫珏:“……嗯。”   既然瞒不过,他便直接承认了。   不过他紧跟着解释道:“这里离王府进,你现在已经知道路了,得空的时候,可以常常去王府。”   孟晚陶正在盯着院子里一从竹子看,闻言嗯了一声,没正面回答:“再说罢。”   宫珏嘴角抿了抿。   再说罢?   他有点不甘心:“这里到王府,比城外两处庄子离得要近很多,你去着也方便。”   孟晚陶心里只觉好笑。   她还是没正面回答,就在那儿欣赏竹子——让你又骗我!   见她不说话,宫珏眉心轻轻蹙起,最后道:“当然,你若累了不想走动,我也可以过来这边,离得近些,你有什么事,也方便。”   孟晚陶嘴角翘了翘,很快又压下。   宫珏:“?”   他敏锐地发现她在偷笑。   怔了片刻后,伸手捏了捏她的脸:“故意的?”   孟晚陶笑着躲开他的手:“没有!”就是看他一直解释,一直找补,怪可爱的。   到了后院,随行的人便没在跟着,所以现如今,这偌大的院子,就他们两人。   孟晚陶自在许多,躲开他的手后,见他眉头还蹙着,连还故意板着,佯怒地看着她,不禁笑得更开心了。   宫珏眉心动了动,以眼神询问她,又在笑什么。   孟晚陶想了想,突然冲他勾了勾手指,示意他过去点。   宫珏以为她要跟自己说什么,也没多想,便走过去。   孟晚陶继续勾手指,示意他弯腰。   宫珏刚弯下腰,脸颊便突然一热。   孟晚陶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小声道:“谢谢你。”   见她亲完就跑,宫珏伸手,直接把人拦腰拖了回来。   孟晚陶看着他,眨了眨眼,以眼神表达疑问。   宫珏想也没想,俯下身,吻住了她。   这个姿势保持得有点久,孟晚陶看着他轻阖的双眼,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这个角度看,更加浓密挺翘,好看极了,也乖巧极了。   孟晚陶盯着他看了会儿,而后伸手推开他。   宫珏睁开眼,幽深复杂的眸底,染上几分不解。   孟晚陶凑到他耳边,轻轻道:“我来教教你,接吻的正确方式。”   话落,她抬手搂住他的脖子,印在他唇上。   宫珏:“!!!!!!” 第107章 . 顿悟 脊背一凉的孟晚陶:“?????……   原本宫珏从宫里回来的时辰就不算特别早, 在向玉斋又坐了挺久,再从向玉斋绕了个原路到宅子这边时,已经是半下午了。   进来后看宅院, 也废了点时间,所以这会儿日头已经不明艳,正慢慢西沉。   孟晚陶有猜到宫珏反应可能会有点大。   但她没想到, 他反应竟然会这么大。   孟晚陶觉得自己嘴巴都快被被啃没了,相比而言腿软站不住都算不得什么不得了的事。   听到她的痛哼,宫珏理智稍稍回笼一些,暂时放缓了力道,半阖着眼瞧着她。   两人呼吸都很是急促。   孟晚陶眼眶微红, 还泛着水光,看了他好一会儿, 轻轻眨了眨, 以眼神示意她, 可以了罢, 快放开她。   宫珏:“……”   原本他还有一点儿理智, 被她这样的眼神盯着, 好容易找回的那点儿理智, 嗡一声,化为了灰烬。   孟晚陶:“——!!!”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孟晚陶实在撑不住。   她脑袋都要炸了, 整个人处在一个极端割裂的状态。   又抓狂, 又有点喜欢。   不过最后,她还是竭力从唇边挤出一句‘可以了’,恳求宫珏放过她。   宫珏其实也没比她好哪里去。   当然体力上,自然是宫珏好出更多, 至于精神状态和旁的,他比孟晚陶还要更甚一些。   听到她低低的轻哼,宫珏勉强松开了她一些。   孟晚陶马上两手握拳,抵在他胸膛,用尽全力,把他推开了一些。   宫珏退开一些,孟晚陶马上往后躲。   只是因为腿软,踉跄了一下,要不是宫珏眼疾手快扶住她,她差点要摔倒。   孟晚陶自己扶住旁边的大石头站稳,然后使劲挣开了宫珏的手。   但……没能成功。   “别乱动。”宫珏嗓音还有些哑,落在她耳边,简直就像毒.药。   她后悔了。   不该逗他。   之前逗他也没像今日这般过,她哪里知道,今天只是……宫珏就变成了这样?   她以后还是,还是收敛一些好了。   再纯情,他也是头狼,不是小绵羊。   逗出火来,还是自己遭罪。   这般想着,她摸了摸自己嘴巴。   好痛!   肯定肿了。   一想到这里,她没忍住瞪了宫珏一眼。   宫珏可不知道她这会儿心里都想了什么,见她这样,眉心蹙起,凑过来了一些:“疼?”   孟晚陶没好气地又瞪他一眼。   宫珏抿了抿嘴角,有些许心虚:“给我看看。”   他也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克制不住。   瞧着嘴巴是肿了。   他抬手要查看……   孟晚陶哪里敢让他查看,她忙后退了一步躲开:“没事,不用管,过两天就好了。”   宫珏看了她一眼,最后还是收回了手:“抱歉。”   孟晚陶:“?”   他这一声抱歉,把孟晚陶整懵了。   盯着他看了半天,孟晚陶心绪复杂极了。   说他跟个狼似的吧,他某些方面又纯情得不得了。   被他克制有歉意的眼神盯着,孟晚陶反倒有些不自在了,她轻咳了声,道:“其实也没什么,好了,我们继续再逛逛罢,我想去厨房看看。”   话落,她主动走在前面。   看着她飞也似的身影,宫珏眸光闪了闪,片刻后,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巴,扬起嘴角笑了。   后院离厨房有些距离,去厨房的路上,孟晚陶想要化解刚刚的黏腻,她没话找话,问宫珏:“晚饭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中午去向玉斋虽说宫珏主动提出的,但孟晚陶看得出,他并不是很喜欢向玉斋的饭菜,吃得也不是很多,主要是为了迁就她,才往那边去的。   宫珏见她步子不再那么急促,面色也恢复了许多,便快走两步,与她并肩。   “都可,”他道:“你做什么,我都喜欢。”   孟晚陶抬头看着他:“你有没有特别喜欢吃的?”   宫珏认真想了想:“辣子鸡。”   味道很特别,他很喜欢。   孟晚陶笑了下:“行罢,晚上给你做。”   宫珏挑眉:“你笑什么?”   “笑你会点,”孟晚陶看他一眼:“夸你优秀。”   辣子鸡,鸡并不稀奇,吃多少,她现在都是吃得起的。   但辣椒对于现在她的来说,是很珍贵的。   目前为止,她统共也没有种出多少,上次做那一顿,已经很是割肉了,现在……   看着宫珏明亮的双眼,孟晚陶心道,行罢,谁让她贪恋人家美色呢。   总不能什么都不付出罢?   不就是几根辣椒么,她吃得起!   宫珏自然不可能知道,孟晚陶答应给他做辣子鸡,到底有多爱他,多宠着他。   “还想吃什么?”辣子鸡都答应了,旁的在孟晚陶看来,也没啥了,再想吃什么,她都能接受。   宫珏想了想:“花生露?”   这让想到之前厨房失窃的事,孟晚陶笑了:“嗯,行,炸鸡吃不吃?”   宫珏没听出孟晚陶在揶揄他,一脸笑意点头:“好。”   孟晚陶笑得不行。   一会儿聪明,一会儿又跟个傻子似的。   宫珏眉头再次挑起:“又在笑什么?”   问这话的时候,他也是笑着的。   无他,实在是孟晚陶笑得太开心了,连带着他都不由自主跟着笑起来。   孟晚陶看他一眼,没回答,只摆了摆手:“没什么。”   宫珏明显不信。   被他盯着,孟晚陶只好一本正经地扯瞎话:“这不是要搬新宅院了,高兴么。”   宫珏还是不信。   明明宅子给她都已经很长时间了,之前也没见她开心成这个样子。   但瞧着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宫珏便没再追问。   只是见她视线一直往自己身上瞟,宫珏终于反应过来:“你是在笑我?”   孟晚陶脸上的笑顿了一下,马上矢口否认:“没有。”   这个反应……那肯定就是了。   再问她肯定也不会说,宫珏干脆不问了,而是微拧着眉头反思,自己刚刚到底有哪里做的失分寸值得她笑成这样的?   想来想去,也就只有刚刚在后院时的那一件事了,其他的,他都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可他又没有跟别的女孩子有过亲密接触。   除了孟晚陶,他人生里,关系最近的女人,也就是堂姐翌阳郡主了。   所以……   他看了看孟晚陶,见她嘴角还是一起翘着,笑得好不开心。   她是嘲笑他刚刚笨拙生疏什么都不会?   想到这里,他嘴角抿起,眸色也深沉了不少。   孟晚陶一无所觉,还在因为宫珏的迟钝,独自傻乐。   她一边笑着,一边四处看。   旁的不说,宫珏的审美还是很在线的。   这院子真真是无一处不精致。   她想了想,问宫珏:“这里你给我之前是不是重新修葺过。”   “嗯,”宫珏又看了她一眼:“怕你会不喜欢,在原来的基础上做了些调整。”   孟晚陶看着他,嘴角笑意更浓,眼睛也弯了起来:“喜欢!”   宫珏:“……”   他点点头:“喜欢就好。”   孟晚陶瞧着院子也太精致了,问宫珏:“你请的哪里的工匠,手艺这么好?”   宫珏这次却没有回答。   不过孟晚陶也没在意,她就是顺口一问。   反正她现在心情好得很。   走着走着,快到厨房时,她摘了一片万年青叶子在手里把玩,刚要闻一闻万年青叶子的味道,手才抬起来送到鼻尖,就听宫珏很是凝重的嗓音喊了她一声:   “阿榆。”   凝重之余,还有几分迟疑。   孟晚陶闻着万年青的清香气,诧异抬眼看过去。   宫珏绷着脸,眉心微拧,面色有些严肃,还有些……羞涩?   孟晚陶瞧着他,诧异更浓了。   “怎么了?”见他这个样子却不说话,孟晚陶问了一句。   宫珏抿了抿唇,像是在做什么决定。   片刻后,他重新对上她的视线,认真道:“你刚刚……”   他指了指自己的嘴巴示意接吻一事,继续道:“为什么这么熟练?”   孟晚陶:“………………”   她看着宫珏,呼吸都顿住了。   这是……在怀疑她?   不不不,瞧着好像也有点不太像。   那是……吃醋?   也不对啊,他这吃哪门子醋。   心电几转后,孟晚陶试探着反问:“你为什么问这个?”   宫珏嘴角抿的更紧了。   见他不说话,孟晚陶一颗心顿时高高提起。   不是罢!   不会真的误会她什么了罢!   那她可就比窦娥还冤了!   就在她想要找出合适的说辞解释时,就听宫珏又道:“问问,也学习一下。”   正疯狂想措辞的孟晚陶:“???”   既然已经说出了口,宫珏倒也没那么不好意思了,干脆直白道:“你不是嫌我……生疏?”   孟晚陶:“…………”   她有些服气了,她都没发现,他这么会脑补呢?   不过这个问题,还有他这个反应,实在是……太可爱了。   又傻又可爱。   论纯情,他应当是本书第一。   宫珏又道:“你是怎么这么熟练的?”还什么都会。   目前他们两人的亲密接触,全都是孟晚陶主导的,他也就是牵手是他主动。   孟晚陶又好笑,又有些语塞。   这要怎么回答?   她并没有特意去学啊。   光那些电视、电影还有动漫什么的,还有日常生活中也会碰到一些情侣接吻什么的,看看就都懂了啊,这种东西还要特意学习?   但对上宫珏认真又期待的目光,孟晚陶想了好一会儿,最后轻咳了一声,谨慎道:“书上看的。”   ——只有书上看的最合理,也能免了宫珏诸多疑问。   然后她就看到宫珏双眼,立刻就亮了。   孟晚陶:“……”   宫珏抿起的嘴角溢出几分笑意,他点了点头,很认真地道:“我知道了。”   脊背一凉的孟晚陶:“?????”你知道什么了?! 第108章 . 打动 “……我去藏书阁。”   见孟晚陶愣在那儿, 宫珏以为她是不好意思了,上前牵着她的手:“走罢,厨房就在前面, 快到了。”   孟晚陶像个提线木偶一样,被宫珏牵着,一路牵到了厨房。   等到了厨房, 孟晚陶才从刚刚的懵怔中回神。   她看了宫珏一眼。   宫珏含笑地眼睛正看着她。   “怎么样?”他道:“这厨房很大罢?”   孟晚陶不太懂宫珏是怎么做到这样自如的,但他都这样自如了,自己再别别扭扭,未免也太矫情了。   调整好心情好,她转头四处看了看。   不得不说, 这个厨房真的很大。   不仅大,还新, 而且布局和装修风格都是她喜欢的, 十分符合她一个现代人对厨房的要求。   上次过来, 她只看了主院, 并没有到厨房这边看, 不禁被吸引住了目光。   四下打量了一圈, 她转头看着宫珏:“这个厨房安排很合理啊, 完全照着我的喜好建的一样。”   虽然早知道她一定会很满意,亲口听她这么说,宫珏才彻底放心。   这样的话, 王府就可以照着这个厨房重建了。   等回去就动工。   因为实在喜欢, 孟晚陶又在厨房转了一圈,转着转着,她瞧着熟悉的水槽结构,眉心微微动了动。   这……   她脑子里立刻冒出一个念头来。   虽说有点太过于自以为是, 可这熟悉感太强烈,容不得她不多多想。   犹豫了一会儿,她还是问出了口。   “阿覆……”她转头,喊了宫珏一声。   宫珏正美呢,听到喊声,抬头:“嗯?”   “这个厨房,”孟晚陶看着宫珏的眼睛:“是不是你重新修建的?”   宫珏笑了下:“看出来了?”   果真是!   既然都看出来了,宫珏也不再瞒着,走到她身边直接问:“你看看还有哪里需要改进的么?”   孟晚陶心里像淌了蜜一样,甜滋滋的,还十分感动。   他权势滔天,尊贵无双的摄政王,为了她,做这种小事情。   钱也舍得给她花,还愿意花时间和精力,简直是一个完美得不能再完美的情人。   相比而言,孟晚陶觉得自己可能有些不太合格——虽然她也没少为他付出。   但就现在而言,他们两人之间,还是宫珏付出得更多一些。   想到这里,孟晚陶心情有些复杂。   她并不是不喜欢宫珏,也不是不爱宫珏,只是相对而言,宫珏更加浓烈。   孟晚陶看了他好一会儿,最后踮脚,在他嘴角亲了一下,而后笑着道:“暂时没有,等以后觉得哪里需要改进了再同你说,好罢?”   被需要被依赖,对情人而言也是十分必要的。   宫珏嘴角立马上扬。   “嗯,”他笑着点头:“当然可以,有什么事你都可以跟我说,不用怕麻烦。”   她之前就是,总是怕麻烦别人,怕麻烦云兰,怕麻烦他,什么事,基本上能自己做的就自己做。   让他想帮她分担一些,都要绞尽脑汁。   “知道啦,”孟晚陶笑笑:“你到时别嫌我烦就好。”   “那自然不会。”宫珏立刻道。   孟晚陶由衷觉得,遇见宫珏是她最大的幸事。   从厨房出来时,太阳已经下山了,只剩下夕阳的余晖,金灿灿的光笼着这座宅院。   小瓷和大枣就是这个时候回来的。   一同回来的还有铺子里的小枣和勺子。   虽说还不是正式乔迁,但今日也算是第一次在宅子里留宿,第一次开火,也算是件喜事,自然该隆重一些。   大枣和小瓷先收拾了日常经常要用的物什,一道带过来,其他暂时用不到的就等收拾好了,一并再运过来,食材什么的倒是也有不少,不过孟晚陶还是又写了一张食材单子给小瓷:“大家都辛苦了,今天又是新宅子的第一顿饭,吃点不一样的,你去把菜买回来。”   本来住新宅子就让小瓷兴奋不已,现下又得知要吃好吃的,小瓷可不更开心了。   宫珏也道:“你去找李渠,让她同你一起去,若有不好买的,直接去王府取。”   小瓷眼睛一亮,立刻大声道:“谢谢王爷!”   话落,便转身跑了,生怕跑慢了会被自家小姐喝止,不准她去王府。   孟晚陶看着她几下便不见了身影,眼角抽了抽。   算了,随她去罢。   不再管小瓷,她便吩咐大枣小枣和勺子先收拾起来。   虽说这院子打理得很干净,但到底是搬进来要住的,自用的东西什么的,还是要归置一番。   大枣和勺子去忙,小枣则是和孟晚陶一起去厨房先处理现有的食材。   所有人都去忙了,只剩下宫珏站在那儿左看看右看看,最后他抬脚,朝厨房走去。   所有东西都是打包了带过来的,要处理食材做饭,得先把打包的东西收拾了,孟晚陶和小枣正蹲在厨房拆包裹,一边拆一边听小枣汇报她走后铺子里的情况,一抬头就看到宫珏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厨房门口。   “你怎么又过来了?”孟晚陶笑着问。   宫珏看了看地上的包裹,自然地走过来挽袖子:“我帮你。”   小枣:“……”   以前不知道身份的时候,小枣还敢同摄政王笑说几句,现在可是连看都不敢正眼看的,听到这话,忙失去地托着一个包裹往一旁挪了挪,把位子给摄政王腾出来。   孟晚陶看了他一眼,也没多说什么,只把手里的重物交给他,让他放到指定位置去——既然过来了,那也不能闲着,她现在可是正缺人手的时候。   宫珏一点儿都没有摄政王的自觉,在孟晚陶的指挥下,一会儿跑到这儿,一会儿跑到那儿,小枣也不得不满厨房地躲。   李渠拎着一大堆食材,跟着小瓷送进厨房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怎么说呢,虽然他一直都知道,在三小姐面前,主子一向没有摄政王的样子,但这也太接地气了。   他愣了下,就赶紧移开视线,假装什么都没看到,把食材放下后,就要退出去——以免主子日后看他不顺眼借由今日之事让他不好过。   他刚退到门口,就听到他那权倾天下的摄政王主子,一边推小石磨,一边吩咐他:   “去把鱼宰杀洗干净,腾不出手了。”   李渠:“……”   李渠心情很是复杂。   可以往什么活他没干过?   柿子皮都削过好几天,杀个鱼又算得了什么?   厨房这边热火朝天,前院那边,大枣和勺子别看就两个人,也是忙忙碌碌。   沉寂许久的院子,顿时便鲜活热闹起来。   人多,分工之后,倒是也没费多少时间,很快一顿丰盛十足的晚饭便做好了。   除了宫珏指明要吃的辣子鸡丁和花生露,孟晚陶还做了鸡茸金丝笋、麻婆豆腐、东坡肉、酸辣藕丁、清蒸鱼和秘制小羊排。   还有炖得浓浓的佛跳墙。   丰盛十足。   孟晚陶和宫珏两人在正厅上吃,小瓷他们则在一旁的小房间吃。   其实打从赐婚懿旨下了后,小瓷她们基本上就自觉地不再跟小姐一起吃饭了。   以前是因为在庄子上小姐自己不愿意同他们讲这些规矩,还有就是那个时候条件也不允许。   现在条件允许了,他们可不能再那么没大没小。   旁的不说,若是让人知道,以此嘲讽他们小姐不懂规矩,那可就不好了,小姐对他们这么好,可不能因为他们害的小姐被人议论。   因为参与了采买和杀鱼等环节,李渠也被允许留下一起用饭,这让李渠十分开心,他一边吃着美食,一边在心里美滋滋地像,日后赶上饭点的时候,他一定要想尽一切办法帮忙,这样就可以名正言顺留下来蹭吃蹭喝了。   旁的不说,三小姐这边的伙食那是极好的。   饭后,厨房这边便由小枣她们收拾,孟晚陶和宫珏换了个厅子坐着喝了会儿茶,吃了些水果消食。   过了有小半个时辰,孟晚陶朝外头看了看,对宫珏道:“你都陪了我一个下午加一个晚上了,也该回去歇着了。”   她料定,宫珏定然有公务要处理,只是为了陪她,往后推了,若回去太晚,不知道要加班到什么时辰呢,还是早些回去处理了,早些休息的好。   宫珏一点儿都不想现在走。   “今日不备货么?”他想了想,终于想到一个极好的理由:“我帮你罢。”   孟晚陶:“不用了,这两日订单量不多,不用备多少货,小枣她们就能解决,你快些回去歇着罢。”   宫珏还是不想走:“东西都收拾好了么?要不要我帮你?”   孟晚陶:“都收拾差不多了,这点小事,你就不用管了。”   实在吗没办法,宫珏最后只好道:“这茶好喝,我再喝一杯。”   孟晚陶不疑有他,又给他倒了杯。   一杯茶能喝多会儿的?   宫珏连着喝了三杯,最后他自己也知道,再不走,就太明显了,只好起身告辞。   “你早点休息,”走到门口,他对孟晚陶道:“进宫的事,等我一起,别自己一个人去,宫里若是来人,就直接告诉他们,你等我一块过去,不用怕。”   孟晚陶点头:“知道了。”   等孟晚陶关上门,宫珏这才带着李渠离开。   这边宫珏自然早就让李渠安排好了人暗中保护,安全问题,他是一点儿都不担心的。   “明日从府里拨一队人来这边伺候。”他吩咐道。   李渠:“是。”   主仆二人走了一会儿,李渠诧异道:“主子这是要去哪儿?回府该走西街。”   宫珏头也不回道:“进宫。”   李渠:“?”   他神色一下紧张起来:“主子进宫是去慈宁宫么?”   提前敲打太后,免得她找三小姐麻烦。   宫珏朝着皇宫的方向,走得极快:“不是,我去藏书阁。”   李渠:“???”   李渠一脸茫然,他们王府的藏书可比藏书阁丰富且珍贵的多,主子去藏书阁做什么? 第109章 . 夜袭 孟晚陶站在门口,一脸茫然   宫珏走后, 孟晚陶也没立刻去休息,而是指挥着小枣他们处理了一些之前积压的订单。   铺子里的生意怕是要冷淡两日,这也没甚妨碍, 原本他们铺子的生意就火热的有些过头了,现在冷下来,也在她一开始的期许之内, 她并没有产生什么落差。   正好这几日,她事情也多,忙得分不开身。   再者,他们订单还是一直很火爆的。   只订单维持就已经十分良好。   铺子里冷淡下来,上货就可以适当减少一些, 订单则是比往日多加了半数。   等忙完,夜已经深了。   新宅子不止房屋家具陈设新, 其他的设施也都很到位。   取暖尤其完善, 孟晚陶坐在暖塌上写单子和条子, 一小会儿的功夫就热得额头冒汗, 不得不把外衫脱了, 只穿了里衣。   过了会儿, 觉得里衣穿着多有不便, 便自己去翻柜子……今日事忙衣物都还在柜子里没来得及收拾,找出新做的睡衣,换上后, 这才终于舒服了, 继续写单子。   小瓷她们今日可是累了一整日了,又是整理东西,又是赶路的,宅子虽新, 但到底久不住人,要收拾的地方可多呢。   但就算累,三人也不怎么困——兴奋的。   这么大的宅子呢。   还是京城特别贵的地段的大宅子,在他们看来庄子上住的院子就已经极好了,没想到还能住上更好的。   小瓷跟小枣两人也不睡觉,挤到一张床上,叽叽喳喳,叽叽喳喳,开心地在那儿说笑话。   大枣比她俩稳重得多,虽有些睡不着,但没有去吵,只是躺在床上认真盘算着,小姐吩咐的这些事,她要怎么完成。   马上要过年了,他们人手不多,她得细细规划一下的,一定要在年前把这一应事都办妥帖了,让小姐过个安心年。   她又躺了一会儿,瞧见主屋的灯还亮着,犹豫了下,起身披上衣服过来叩门。   “进来。”孟晚陶头也不抬,继续写单子。   这份细致的暖房规划都快写完了。   “小姐,”大枣进来后,看到孟晚陶在趴在案子上写个不停,轻声道:“还不睡呢?”   孟晚陶听到声音,抬头朝她笑了一下:“马上就睡,你怎么醒了?”   大枣笑笑:“睡不着,见小姐房里还亮着灯,过来看看小姐有没有什么吩咐。”   “快去睡罢,”孟晚陶笑着道:“这几日忙得很,得休息好了才行。”   大枣迟疑了一下,道:“新宅子这么大,小姐可有打算再买些人回来伺候?”   孟晚陶停下笔,抬头:“暂时不了,也用不上那么多人,这个你看看……”   她把先前写好招工计划给大枣。   铺子那边,总不能一直都他们盯着,总归是要放手的,尤其是供货这块,早就该招人来做,把各项任务分派下去,让大枣和小枣负责人手和技术以及质检,也就可以让自己歇一歇。   原本她是打算等开了春再这么着办的,但计划赶不上变化,她身边现在也不能离了得力又信得过的人,至少出门什么的,总要顾及一些体面。虽说她不在乎那么虚的,但到底盯着宫珏的人多,她现在跟宫珏是一体的,总得为宫珏多想想。   不能因为她,让人对宫珏有什么指摘。   目前自然是大枣最得力,也最妥帖。   这事早晚都要实施,干脆现下就着手 好了。   大枣看了看单子上的安排,虽有些惊讶,但并不意外。   这事小姐之前同她提过好几次,只是之前一直都说的是过了年开春后再办的,怎么……   “现在情况特殊了些,”孟晚陶道:“我身边你年岁最大,也最稳重,就交给你去办,小瓷跟小枣都还小,你平日里多带带她们,尤其是小瓷,让她长长心。”   大枣又激动又开心,她重重点头:“小姐放心,我定然办妥,她们现在也都在用心学,我会按小姐吩咐去做的。”   “嗯,”孟晚陶放下笔:“这是新的三个暖房的规划,你拿着让李婶再去找他娘家侄子柱子,问他年前接不接,什么时候能开工。”   大枣把单子收好一一应下。   “快去睡罢,”孟晚陶打了个哈欠:“睡太晚,明日起来干活没精神。”   大枣笑着应了一声,这才出去。   她走后,孟晚陶又打了哈欠,还伸了个长长的懒腰,不过她没有去睡,而是喝了半盏茶,继续写她的单子。   事情太多了,她这边宅子用人,城外庄子用工,还有铺子里的生意和人手培养以及安排,还有最重要最要用心的暖房以及辣椒、水果的培育。   现在还得再加一件也很忙很要命的——开山头,种果树,建果园。   她这边在灯下奋笔疾书。   而另一边,守卫森严的皇宫,宫珏也在灯下奋力寻找。   大半夜,摄政王突然进宫,宫里可是吃惊不小,一应宫人纷纷打起精神来,太后这几日受到的打击颇大,现如今皇上都还没清醒,她听人来报宫珏进宫了,更是如临大敌。   结果她严阵以待,正等着若宫珏胆敢用强,她就同他鱼死网破,却等来,宫珏进宫直接去了藏书阁,并没有要他们这边来的意思。   太后面色阴鸷,盯着来回话的宫人:“你说什么?他去哪儿了?”   这两日皇上受惊一直在发热,时而清醒时而昏睡,太后因着皇上的事,大怒,杖毙了那日伺候皇上的宫人,更因为寻奸细生了魔怔,看哪个可疑,便直接拉出去杖,生怕再发生大内行刺之事。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于公公被杀,与摄政王有脱不开的关系,就连太后也清楚。   但苦于找不到证据。   不仅找不到证据,还因为大内禁军统领是皇后的亲弟弟,皇上的亲舅舅,而被摄政王借题发挥,直接被撸去了禁军统领的职位。   如今大内禁军统领换人,无外乎斩了皇后最后一条臂膀。   她自然不能安心。   尤其是,这两日,宫珏看重孟晚陶的消息,时不时便往她耳朵里钻。   宫珏送了多少珍品与孟晚陶,又是如何火急火燎去孟晚陶那个小铺子里给她撑腰,替她教训承誉伯府的人,还去接她一道吃午饭,饭后手牵着手散步回京城那座宅子里。   太后全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原以为的羞辱,恼羞成怒,都没再宫珏身上看到。   这就罢了,自己还成了他同孟晚陶之前的助力,这如何不让太后抓狂。   她潜心谋划,好不容易做成这样一个局,只等着宫珏进入圈套,她一箭三雕,让他既失人心,又失权势,却没想到,竟然是她被斩了臂膀!   还、还让皇上跟着受惊,到现在都还没有清醒。   赔了夫人又折兵。   太后现在是恨宫珏恨得牙痒痒,她恨不能直接生吞了他!   太后这两日情绪不稳,宫里已经被处置了不少宫人,回话的宫人听到太后愤怒的嗓音,就控制不住浑身发抖,生怕自己也会被太后拉出去杖毙泄愤。   他哆哆嗦嗦:“回太后,摄政王去、去了藏书阁。”   太后眉心死死拧在一起,原本很是清秀的面容也因为愤怒和仇恨,而扭曲,偌大的宫殿里,灯光昏沉,显得格外可怖。   她怒哼了一声:“他去藏书阁干什么?”   深更半夜,大摇大摆开宫门,进宫。   去藏书阁?   当她是傻子不成?   他定是有什么阴谋。   宫人听到这话,额上冷汗都下来了:“摄政王去藏书阁做什么,奴才、奴才不知。”   太后狠狠拍了一把扶手,怒道:“不知道你不会去问?”   太后现在在气头上,比较可怕,可摄政王那可一直都是个杀神,可怕也不是一日两日的,宫人哪里敢问这个?   “奴、奴才不敢。”他嗓音打着颤,哆哆嗦嗦回道。   太后大怒:“废物!”   宫人顿时膝盖一软,扑通一声跪趴在地:“太后息怒,太后息怒!”   瞧着他这废物的样子,太后就心烦,她冲外面喊了一声:“来人!”   宫人吓疯了,不住磕头哀求:“奴才知错,太后息怒,求太后饶命!”   很快就有侍卫进来,太后看都不看地上磕头的宫人,冷声道:“无用之人,不必留了,拖出去杖毙!”   鬼哭一般的求饶声响彻大殿,没多会儿便没了声音,宫殿登时安静下来,这份安静中流淌着血腥气,一寸一寸都是令人胆寒的恐惧。   慈宁宫是令人头皮发麻的死寂,藏书阁这边可就平静多了。   宫里的藏书阁,是历经了几朝的藏书,藏书非常丰富,基本什么种类的书籍都有。   只不过因着先帝自幼体弱,从先帝即位后,藏书阁就很少动用。   到了今上,即位时年仅五岁,更是甚少来藏书阁,这边便渐渐没什么人了,只有两个宫人看守着。   今日两人和往日一样,随便打扫了下,就准备休息了,却突然听人来传摄政王朝藏书阁来了。   两人吓懵了,回过神后,就连滚带爬地出来迎接。   他们原以为摄政王是来找他们麻烦的,毕竟这几日宫里朝堂都十分不太平,两人战战兢兢,摄政王却理都没理他们,径直进了藏书阁。   他们不明所以,惊恐地跪了好一会儿,最后互相搀扶着起来,提着灯笼去问李渠,要不要进去帮忙,毕竟这里他们熟——免得摄政王以他们伺候不力降罪。   李渠朝藏书阁看了眼,道:“不用,在外面等着就是。”   主子都不让他进去,这两个宫人自然更不可能了。   两人听到李渠这么说,便放心了些。   李大人都说了不用,那摄政王有什么事也降罪不到他们。   冬日的夜里,冷得很,两人出来得慌忙,就随意穿了件衣服就赶紧跑出来了,这会儿冷得紧,但摄政王在呢,他们也不敢说什么,只是硬扛着,静静等摄政王出来。   宫里的藏书阁,宫珏很少来。   以前是他没有资格过来,后来,他便不屑来此处。   真论起来,这是他第一次到藏书阁来。   不得不说,几朝积累,藏书阁的藏书量惊人。   许多珍贵孤本,还有一些字画都已绝迹,宫珏对这些一点儿兴趣都没有。   但因着对藏书阁不熟悉,他又不愿开口问那两个宫人,他要找的那类书籍在哪里存放着,只能自己一个书架一个书架找过去。   李渠在外面守着,听着藏书阁里,时不时的脚步声,还有偶尔翻动纸张的声音,心里很是好奇。   与看守藏书阁的宫人相比,他的好奇心可就重多了。   主子从三小姐那里出来,就直奔皇宫,他都不知道,到底什么书籍,能让主子这么晚了,非要进宫一趟,到藏书阁来找。   这就罢了,还不让他一起帮着找,真不知道主子到底是在找什么东西。   李渠揣着满心疑问,静静在廊下守着。   守着守着,他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   主子是从三小姐那儿出来才决定来藏书阁的,难不成,主子是为了帮三小姐找什么书籍?   比较隐私一些?   所以主子才不让任何人进去?   这么一想,便说得通了。   李渠朝藏书阁看了看,而后无声笑了笑。   另外两个一起受冻的宫人,见到李渠脸上突然现出诡异的笑,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恐惧。   不、不是要杀他们罢?   他们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战战兢兢,兢兢战战……   不知道过了多久,里头终于传出声音。   像是什么重物落地的声音。   两人浑身一凛。   李渠也朝里面看:“主子?”   宫珏淡漠的嗓音从里面传出来:“无妨。”   李渠便不再担心了。   宫珏找了块布,把他精心从一整面墙的书籍里挑选出的二十多本册子还有手绘图,整整齐齐摞好,然后包起来。   特别有分量的一个大包裹。   宫珏单手提了提。   微拢的眉心轻轻动了动,有点少。   他想了想,把包裹打开,又往里面摞了十多本,这才重新包上,一手提着往外走。   他一出来,李渠就看到了他手上提着的包裹。   李渠着实惊了一下。   主子这都拿的什么书?   三小姐需要这么多书籍的么?   那两个守藏书阁的宫人,有心想问,却不敢问。   他们守着藏书阁,里面的书籍都是记录在册的,谁过来拿了什么看了什么,都要记录下来的,但这会儿,他们看着摄政王,却是一个字都不敢说。   宫珏看都没看那两个宫人,只看了李渠一眼,淡淡道:“走罢。”   嗓音听着虽淡,可李渠跟了主子这么多年,一下就听出来,这冷淡中,是带着几分喜悦的。   李渠:“?”   他嘴角翘了翘,看来三小姐要的书主子都找到了,所以才这么开心。   两人从藏书阁离开后,看守的两个宫人这才看着对方:“这怎么办?”   问不敢问,可书要少了,回头他们可是要遭罚的。   “我们进去查查罢。”另一个,十分谨慎地道。   看看都少了什么,虽然麻烦一些,但总归问起来,他们也要应对不是?   另一个宫人其实很想回去睡觉的,可这么大的事,再想到近来太后处置了那么多人,便打了个寒颤:“好。”   两人十分愁苦地提着灯笼一面书架一面书架地检查,也幸好平日里他们不太偷懒,书架有整理过,要不然今日他们得哭死。两人刚进藏书阁不久,太后那边便来了人询问,摄政王到藏书阁做什么来了。   知道是来找书的,又问都是些什么书。   两人这哪里知道,如实回禀了之后,就被命令快些找,耽误了太后的事,有他们好果子吃。   好容易送走摄政王这个杀神,太后又来,两人几乎要吐血,也不敢多言,只赶紧查看书架。   找的眼睛都快瞎了,终于在中间阁找到了,被翻动缺失的书架。   两人对视一眼,狂喜。   终于找到了!   但等他们看清楚书架上摆放的书册种类,齐齐傻了眼。   这……?   太后宫里的宫人不耐烦的看着两人:“找到了吗?快点记下来,我还得赶紧回去回太后的话!   两人只得哆哆嗦嗦把缺少的书籍都一一写下,交给太后宫里的宫人。   这宫人不识字,拿了单子便气势汹汹地走了。   慈宁宫,设想了无数种可能,五官都快扭曲的太后,看到单子后,脸色直接就黑了。   又黑又沉。   宫珏什么意思?   故意挑衅她,还是嘲讽她?   以此告诉她,她给赐的婚正合他意?   本来这两日她就怒不可遏,这一下更是气得差点吐血。   再想到这两日发生的事,她的儿子,当朝皇帝,尚在昏迷,她的亲弟弟在押,而宫珏……   “啊——!”   她气疯了,把案子上的茶具全都掼扫在地。   “混账!”她怒吼一声,发丝散落在册,猩红的双眼,透出浓浓的仇恨和疯狂:“我要杀了他!杀了他!”   慈宁宫宫人哗啦啦跪了一地,没一人敢说话,全都跪在那里,瑟瑟发抖。   慈宁宫的情况,宫珏现在还不知道,知道了他也不关心。   出宫后,时辰尚且不算很晚,他原本打算直接回王府的,但都到了王府门口了,他想了想,把手里的包裹交给李渠:“送去书房,我去那边一趟。”   那边,指的是孟晚陶那里。   李渠:“?”   他很疑惑。   这些书籍不是给三小姐找的么?   怎么去三小姐那里,不带书啊?   他下意识结果书籍,主子说什么就是什么,他也不好多问,只是遵命。   两座院子离得很近,宫珏到了之后,并没有叩门,直接绕到孟晚陶闺房后面的墙头,翻.墙进去。   孟晚陶正在写最后一份单子,她已经有点困了。   说实话,今天还是有些累的,早上起得又早,她又伸了个懒腰,打算写完这最后一点儿就睡觉。   刚写完,笔还没放下,窗户就传来两声‘叩叩’。   孟晚陶:“?”   她下意识转头看过去。   又传来两声‘叩叩’。   她拧眉,想起了之前在庄子时,夜里宫珏来找她,就是……   可,他不是刚吃了晚饭回去么?   这里离摄政王府很近,她又非常确定宫珏定然会派人守着她这里,虽然奇怪,但还是穿上鞋,直接走到了门口。   一开门,果然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宫珏。   她一下就乐了:“你不是刚回去么?”   见他衣服上竟然有灰尘,孟晚陶眉心微蹙,抬手帮他拍了拍:“你去哪儿了?怎么这么脏?”   难不成钻狗洞进来的啊?   不至于吧?   宫珏偏头看了看,没太在意,只是盯着她。   她穿的是一件浅青色绣荷花的睡衣,乌发尽数垂下,看着恬静极了。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个样子的孟晚陶。   “想着你还没睡,”想到在藏书阁挑选时,看到的一些图,他压了压情绪,道:“来给你送这个。”   孟晚陶看着他手里一个十分精巧的巴掌大小的琉璃灯,十分惊讶:“哪里来的,也太好看了。”   看她惊喜的表情,宫珏觉得自己冲动更浓了些,他屏了屏气,不让她看出来异常,嗓音极平静地道:“猜到你会喜欢,就给你送来了。”   孟晚陶是挺喜欢的,她看了一会儿,抬头冲他道谢:“谢谢。”   宫珏朝屋里看了一眼:“你怎么还不睡?”   “在写几个单子,”孟晚陶爱不释手地把玩着手里的小琉璃灯:“刚写完,正打算睡觉呢,你就来了。”   宫珏点了点头:“嗯,那你睡罢,我回了。”   孟晚陶:“?”   真就是为了送个灯啊?   不过转念一想,这事发生在宫珏身上,再正常不过。   她笑得不行:“那你走罢,这次我就不送你了。”   宫珏心绪稍稍稳住了些,转身要走时,孟晚陶突然扯住他衣袖:“等等。”   宫珏转身。   孟晚陶捏掉他身上的蛛网:“你干什么了啊?有灰尘就算了,怎么还有蛛网?”   不会真的钻狗洞进来的罢?   宫珏不想她碰到这些脏的,便抬手自己把衣服上的蛛网灰尘拍掉:“进藏书阁找了点东西,蹭上的,并不……”   啪——   一块画布之类的东西,从宫珏衣袖掉出来,正正掉在两人之间。   孟晚陶看了眼,瞧着画布花纹很有些念头,花花绿绿还怪好看的,她下意识蹲下,把画布捡起来。   原本这块画布就是宫珏挑选时,不经意在书架缝隙里看到的,当时包裹已经装好了,他看着内容尚可,便直接叠了两下塞到了衣袖里,没想到会自己掉出来。   他正愣着呢,孟晚陶没拿好,只拿住了一个角,那画布便直接摊开了。   孟晚陶:“……”   她眉心刚动,宫珏就眼疾手快从她手里把东西抢下,塞回袖子里。   “一张布防图而已,”他不眨眼地撒谎:“我回了,你早点睡。”   话落,人就转身,眨眼间便消失在了夜色里。   孟晚陶站在门口,一脸茫然。   刚刚那是……?   还是说,光线太暗,她看错了? 第110章 . 欲动 宫珏眸色闪了闪   宫珏离开好一会儿, 孟晚陶才一脸疑惑地关上门。   瞧着那块布料有些年头了,能让宫珏随身携带,估计是什么阵图罢, 瞧着也不是很清楚,光线也暗,她也困了, 就是她看错了。   孟晚陶累了一天,熄了灯后,很快便睡了。   摄政王府里,宫珏则是在书房挑灯夜读——从藏书阁带回来的书籍。   第二天一早,因着早起习惯了, 到了那个时间,孟晚陶就醒了。   醒来后, 她还诧异了下, 怎么今日小瓷和大枣没来喊她起床, 她醒了会儿神, 终于反应过来, 现在不是在庄子上了, 不用起那么早, 至少可以再赖床一个时辰。   大冬天,不用早起,可以尽情睡懒觉, 想一想就格外惬意。   外头廊上亮着灯笼, 孟晚陶朝外看了一眼,然后视线落到床头的小琉璃灯上。   怀里是暖烘烘的被子,抬眼是宫珏昨夜特意送来的小礼物,这一瞬间, 孟晚陶只觉得幸福得冒泡。   她抱着被子在床上滚了两滚,抑制不住地笑出了声。   正抱着被子滚来滚去……   “小姐?”   大枣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孟晚陶停下滚来滚去,揪着被子看向门口:“嗯?”   “小姐醒了?”大枣道:“时辰还早,小姐再睡会儿罢,我和小枣去整理下厨房,小瓷也起了,小姐有事喊小瓷就行。”   昨天告诉过她们今日不用起那么早的,不过这个点她都自己醒了,大枣她们估计也是一样,等过几天习惯了就好了。   是以,她也没说让她们再去睡,便应了一声。   把抱着被子,又滚了一圈,然后摊在床上,无声笑了笑,然后翻了个身,又睡了。   这一觉,便睡到了天蒙蒙亮。   孟晚陶彻底睡饱了,坐起来时,都觉得整个人都神清气爽。   小瓷推开门朝里面看,正正对上孟晚陶的视线。   她先是犹豫了一下,然后推开门进来。   “小姐。”她道。   孟晚陶披上衣服下床,一边穿鞋子一边问道:“怎么了?”   昨天开心地不得了,按照她的性子,今儿应该持续兴奋才是,怎么瞧着神色有些怪异。   “那个……”小瓷拧着眉头,凑近了些,小小声道:“摄政王府来人了。”   孟晚陶:“?”   来人了?   大清早的来什么人了?   宫珏?   这个时辰他不是去上早朝了么?   小瓷又道:“好多人!”   孟晚陶:“什么人啊?”   怎么还好多人。   “不认识,”小瓷绷着脸道:“说是摄政王命她们来伺候小姐的。”   孟晚陶了然,昨天宫珏说给她派几个人手使唤,没想到速度这么快,一大早天都没亮,人就来了。   “来多久了?”孟晚陶穿好衣服,问小瓷。   小瓷帮着整理衣服:“挺久了,天没亮就来了。”   孟晚陶洗漱过后,这才道:“让她们进来罢,我问问话。”   出去喊人前,小瓷小小声道:“瞧着都可能干了!”   宫珏派过来的,肯定是摄政王府的得用人手,自然都是能干的。   不能干,不机灵,宫珏还不会派她这里来。   不过她跟小瓷相处久了,最清楚她的性子,见她这个表情,自然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知道了,”她笑了笑:“再能干,也没你们贴心,快去把人喊来,这么大的宅子,要忙的地方多着呢。”   小瓷笑着嗯了一声,出去喊人。   孟晚陶原以为宫珏借她三四个人就够了,没想到宫珏给她送了一屋子人!   两个大丫鬟,四个二等丫鬟,以及八个粗使的小丫鬟,外加四个看守宅子的妈妈。   屋子里根本就站不下,四个妈妈连并那八个小丫鬟都在廊下站着,只有大丫鬟和而等丫鬟进来见她。   看着屋里屋外一二十人,孟晚陶一时间有些语塞。   她一个人,哪里用得到这么多人伺候?   大丫鬟之一的冬桃,恭敬道:“王爷吩咐我等,一应听小姐差谴,从今日起,奴婢们便都是小姐的人了。”   是小姐,而非三小姐。   从属立分。   冬桃能这么说,自然是宫珏吩咐的。   这么周到贴心,让孟晚陶心情十分复杂。   对着她们,她倒是不好表现出什么,只道:“我也是昨日才搬来这边,家里许多事还没捋清,一应事,你问大枣,让她给你说。”   冬桃并没有因为孟晚陶把她们丢给大枣一个丫鬟而不满,十分恭敬地应下。   行了礼退出去时,孟晚陶又道:“我一向随和,你们也不必太过拘谨了,也不用动不动就行礼。”   冬桃她们马上行了礼:“奴婢们知道了。”   孟晚陶:“……”   算了,摄政王府上的人自然是规矩森严,慢慢习惯了就好了。   宫珏送来的人,孟晚陶是可以放心用的,再加上现在搬家,事情多,人多有人分担,速度会快不少,大枣也很清楚这一点,很快就把事情分派下去。   别说,她们一加入,宅子里人气直接翻倍,虽然都规规矩矩不说话不喧嚣,可来来回回地忙碌着,瞧着也是热闹不少。   孟晚陶今日不去庄子上,她吃过早饭后,把昨日写的单子给了大枣和小枣,关于种植培育一事,便都交给了勺子,众人都各自去忙后,孟晚陶回屋准备进宫朝太后谢的事。   进宫是件挺隆重且严肃的事,孟晚陶并不知道宫里规矩是怎样的,便让冬桃给她梳妆。   冬桃没想到,她第一天过来,竟然就能得到孟晚陶的重用。   孟晚陶笑着从镜子里看她一眼:“王爷派你过来,想必你定是个伶俐能干的。”   冬桃行了个礼,一脸恭敬道:“是王爷不嫌奴婢粗笨,这才让奴婢来伺候小姐,小姐这么说,奴婢实在当不起。”   “不必多礼,”孟晚陶笑笑:“我看着你就很聪明,等会儿进宫,你跟我一块罢。”   头一次进宫,又是见太后。   这个档口上,太后和宫珏正是剑拔弩张的时候,小瓷她们都不懂宫里的规矩,还是别带去宫冒这个险了。   冬桃恭敬应诺:“是。”   “给我梳个简单点妆,”孟晚陶又道:“衣服,就穿那套藕荷色的袄裙好了。”   冬桃一边给她梳妆,一边道:“小姐今日的着装,王爷已经备好了,奴婢来的时候,一并带过来的,还有首饰,一并都备着的。”   孟晚陶挑眉。   想这么周到,宫珏真的不近女色么?   这也有点太熟练了罢?   冬桃不知道孟晚陶这个反应是什么意思,她初来乍到,虽然聪明,可到底还不了解孟晚陶,是以也不敢多言,只管认真做事。   孟晚陶心里头想着宫珏熟练地与人设不符,又对宫珏派来的人十分信任,便没太注意,等冬桃给她梳好妆,她一抬头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惊得直接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这、这……”   她拧着眉头,瞪着镜子里的自己,这也太华丽高调了罢!   满头珠翠金饰不说,妆容也太艳丽了!   虽说是很漂亮,还是那种让人移不开眼的明艳的漂亮。   可她今日是去朝太后谢恩的,又不是去压艳群芳的,这妆容不合适。   她原本是想着今日低调简单一些的。   冬桃捧着宫珏让她带来的衣服进来,见孟晚陶这个反应,面色稍稍一顿。   “小姐是觉得哪里不妥么?”她过来,看了看:“可是觉得耳坠太小了?要不换这一个……”   孟晚陶拦住她:“不是,太华丽了,你给我换个简单的妆容就行,别这……”   她话没说完,视线就落到了冬桃手里捧着的衣服上,话音戛然而止。   这衣服……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去参加什么正式的场合,这么隆重!   冬桃已经明白了她的想法,恭敬道:“王爷特意吩咐了,让小姐今日穿这套衣服。”   孟晚陶:“……”   她并没有对冬桃以宫珏的话为先产生什么不悦。   宫珏既然特意吩咐了,估计是有他自己的考量的。   她看了看镜子里很是陌生的自己,又看了看冬桃手里捧着的一看就华贵无比的衣服,好一会儿,才点头:“行罢。”   原本她就对宫里不熟,也不知道太后是个什么样的性子,仅有书里的那点了解,现在也是不够的,就听宫珏的好了。   等换好衣服,孟晚陶更不敢认镜子里的人了。   人靠衣装,果然十分有道理。   镜子里的自己,妆容精致明艳,雍容华贵得特别不真实。   冬桃伺候她穿好衣服,稍稍退开一些,笑着道:“小姐可真好看,奴婢再没见过比小姐还好看的人了。”   孟晚陶并没有特别开心。   倒不是讨厌,就是不适应。   就像一个穿惯了休闲服的人,突然穿高定礼服,哪哪都不太自在。   小瓷没跟着大枣回庄子,小跑着进来:“小姐,摄政王现在到咱们大门口了,来接小姐一同进宫的,小姐你梳妆好了……没!”   看到屋里盛装之下的孟晚陶,小瓷眼睛都瞪圆了。   这还是她家小姐么?   这是天上的仙女罢!   不不不,可能仙女都没她家小姐这么好看!   孟晚陶无奈地看她一眼:“知道了,你在家里罢,让冬桃跟着我进宫,你想去铺子里也行。”   话落她便抬脚出门。   宫珏都到了,总不好让他在外面等着。   这宅子地处繁华,虽不像平邑街那样来来往往都是行人,但各府上的人来往还是不少的,给人看见不是特别好。   寻常来说,这个时辰,早朝自然还没结束。   宫珏今日是特意早早散了朝,回来接孟晚陶的。   大白天,他便没有进门,就在大门口等着。   来往的人,虽躲着这边走,可眼睛却一直在朝这边偷瞄,满心里都是震惊:孟家的三小姐到底能有多出色,把摄政王迷成这个样子?   那些偷瞄的视线,宫珏察觉到了,不过他一点儿都不在意。   他还怕没人看,没人往外传呢。   正思量着如何再造势,眼风里瞥到孟晚陶出来了。   他抬头,神色顿时僵住。   今日他给她准备的是一套绛紫色宫装,花纹考究繁复,尺寸恰到好处,无一处不妥帖,无一处不完美,再配上如此明艳的妆容,衬的孟晚陶昳丽又大气。   宫珏是头一次见到这个样子的孟晚陶。   他有想过,她穿上这套衣服可能会是什么样,但等真的看到,依然满心惊艳。   孟晚陶看到他,扬唇冲他笑笑:“今日怎么这么早下朝?”   宫珏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她,并没有立刻开口,等她走近了,到了他跟前,他才道:“回来接你进宫谢恩。”   孟晚陶见他一直盯着自己,脸颊有些红:“总盯着我看什么,是不是不好看?”   她仰着头,带着几分谨慎地看着自己,脸颊又泛着淡淡的红晕,美得不可方物。   宫珏喉头滚动了两下,不知怎的,他脑海中不自觉浮现昨日在书籍上看到的……他呼吸顿时窒住。   见他不说话,表情还有些诡异,孟晚陶脸更红了:“不好看是罢?我还是重新换一套衣服去……”   话落她转身就要回去。   宫珏伸手抓住她的手,强硬地把人拦下。   “没有,”他嗓音有些哑,还有些紧:“很好看,非常好看。”   孟晚陶被他夸得脸更红了,她抿了抿唇角:“是么?”   宫珏点头:“嗯。”   孟晚陶冲他笑笑:“那我们快走罢。”   说着,拉着他就要上马车。   赶紧去了赶紧回,她还好多事情呢。   感受着掌心的柔软,宫珏眸色闪了闪,心头颇有些蠢蠢欲动。   不如……还是快些成亲罢! 第111章 . 进宫 孟晚陶:“???”……   今日进宫, 做的是宫珏的马车。   车架很大,也很豪华,孟晚陶上车后好奇地四处看了看。   坐垫不知道是什么毛, 又软又厚实,摸上去特别舒服,坐着也舒服。   她忍不住伸手多摸了几下。   宫珏好容易才压住翻涌的冲动, 看到孟晚陶的动作,嘴角勾了勾:“喜欢?”   孟晚陶头也不抬地点头:“嗯,很软和。”   宫珏:“等会儿回来就给你。”   “不用,”孟晚陶这才抬头,冲宫珏笑笑:“我就是感慨一下, 不是朝你要东西的,哦对了, 你怎么给我派了那么多人啊?我不需要那么多人伺候的。”   “你身边伺候的人太少了, ”宫珏看了她一眼:“若不是怕你不习惯, 给你人会翻倍。”   孟晚陶:“……”   翻倍?三四十人伺候她一个?   没这个必要罢。   不过她也没再这个问题上多纠缠, 两人到底观念上是有些很大诧异的, 没必要做这个争执。   “不用了, ”不过她还是道:“这么多人就够了, 别再给我了,养那么多人,还要花钱呢。”   宫珏一听就知道她是故意这样说, 并不是真的养不起。   他嘴角轻扬:“我帮你养着, 不用你花钱。”   孟晚陶:“……那不行。”   她毫不犹豫道:“既然是我的人,那自然该我养,怎么能让你来养,你养不就成你的人了么?”   宫珏看她一眼, 眼角微微动了动。   你的、我的?   需要分这么清楚?   见他盯着自己,孟晚陶偏了偏头:“怎么?”   宫珏嘴角轻抿:“没事,你昨夜睡得好么?”   “嗯,”孟晚陶点头:“你早饭吃了没?”   宫珏:“……”   孟晚陶挑眉:“没吃?”   宫珏:“……嗯。”   这次真不是故意,是他没来得及吃。   那些书,他翻看了一夜,临上朝才把手里那本看完,压根没顾上吃早饭。   但这话可不能跟她说。   “忙了一会儿,”他换了个说辞:“没顾上。”   孟晚陶眉心蹙起。   “要不,”好片刻,她对宫珏道:“以后早上我让人把早饭给你送去罢,反正离得也近。”   之前在庄子上住时,她早上还有给他送过不少次早饭呢,后来更熟了一些后,都是宫珏亲自去庄子上她吃东西。   现在在城里,两人虽不是拘泥小节的人,可到底也不能太过随心所欲,天天上门,不成样子,让人去送饭,还好些。   宫珏冲她笑笑:“好啊。”   孟晚陶没瞧出他平静下翻滚着的汹涌,不住拨开窗帘朝外看。   她还没去过皇宫呢,好奇地很。   越靠近皇宫,越僻静,也越庄严,孟晚陶瞧着外面闪过的街道,原本还算平和的心情也跟着紧张起来。   “等会儿我见了太后,”孟晚陶看了宫珏一眼,道:“除了谢恩还要说些什么合适?”   宫珏:“你想说什么都可以。”   孟晚陶视线一下落到他身上:“?”   宫珏认真道:“有我呢,你不用顾忌太多,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在宫里也一样。”   孟晚陶稍稍有些惊讶。   宫珏又道:“我认真的。”   孟晚陶当然知道他是认真的,只是……   “我还是谨慎一些好,”她想了想道:“既然我们是一起的,自然有什么事都要两人一起分担,哪怕我只分担了很微不足道的一点点,那也是我们两人都在付出,而不是你单方面付出,这样才能……嗯,更长久一些。”   宫珏:“……”   孟晚陶说话,沉吟片刻,而后再次看向宫珏双眼,认真道:“我也想为你做些什么。”   宫珏:“…………”   他心头激动更甚,压抑着的冲动也更加汹涌。   好片刻,他才点头:“嗯,知道了。”   孟晚陶看了他一会儿,笑了:“知道了是什么意思?”   宫珏看着她,看着她脸上的笑,只觉得浑身都在发紧:“就是好的意思。”   他正要再说什么,马车已经到了宫门口。   “主子,到了。”李渠在马车外面,道。   宫珏深吸了口气,对李渠道:“直接进去。”   他的车架是可以在宫里自由出入的。   李渠提醒这一句,不过是怕主子若有什么打算,自己没提会坏了主子的事。   慈宁宫算是后宫,不过因着如今皇帝尚且年幼,太后要共同摄政,慈宁宫反倒后宫属性淡化了不少。   从宫门口到慈宁宫并没有花费特别长的时间,孟晚陶对皇宫很好奇,打量了一路,还没尽兴,便到了。   宫珏先下车。   孟晚陶还是稍稍有些紧张,等宫珏下车后,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平复心情,这才从车厢出来。   一抬眼,就看到宫珏正在马车旁站着,冲她伸手,要扶她下车。   孟晚陶:“……”   见她没动,宫珏又示意了下:“来。”   孟晚陶笑了下,把手放到他手上,借着他的力道,下车。   其实之前的时候,宫珏也这么做过,不过那时还不知道他的身份,她扶的并没有压力。   今天就很有压力。   身份是一方面,最主要的压力来自于——现在是在皇宫。   高耸的红墙,很有压迫感。   从马车上下来后,孟晚陶下意识想要松开宫珏的手,这才发现,他压根没打算松开她。   她一怔,抬头看着宫珏。   宫珏捏了捏她手心:“放松点,没事的,我在呢。”   孟晚陶心里又甜蜜又有些唏嘘。   慈宁宫的宫人进去汇报,然后请两人进去。   到底是太后娘娘,孟晚陶再在心底说服自己,也是避免不了会紧张,好在宫珏一直牵着她的手,陪在她身侧,让这份紧张缓和了大半。   两人一起手牵着手进了慈宁宫。   慈宁宫的宫人都瞧见了两人牵在一起的手,虽然震惊,可摄政王的事谁敢置喙?   看到了,也都权当没看到。   太后昨夜基本上一夜没睡。   她十分介意宫珏大半夜进宫一切的目的,硬是等到了藏书阁那两个宫人送来书单。   她原本以为宫珏是找什么不同寻常的东西,结果看到白纸黑字写的书单,脸色别提多难看了。   大半夜,跑到宫里找这些东西,要么是当她傻,要么就是挑衅!   在她看来,宫珏挑衅的可能性是最大的。   她要羞辱他,他就反其道而行,表现得十分看重孟晚陶。   不管他是真心还是假意,至少明面上,大家都已经是这么认为的了。   太后心底还是有几分怀疑的,只不过宫珏这几日的行为实在反常,她并不十分肯定。   原本打算今日好好观察一番的,结果看到宫珏和孟晚陶手牵着手走进来,太后眉心立马拧了起来。   她看着宫珏以及他身旁明艳华贵的孟晚陶,看着两人牵在一起的手,胸腔里血气翻腾。   挑衅她!   她筹谋这么久,如今什么都没得到,还平白损失这么多,他们两人竟然都恩爱到她面前来了。   越想,太后就越气。   既然是她一手促成的,那她干脆一棒子打散!   等孟晚陶行了礼,她也不让人起来,只淡淡笑着道:“你倒是个伶俐的,能如此得摄政王的看重,是你的福分。”   孟晚陶:“?”   这话说的她听着有些不顺耳。   她眼角抽了抽,觉得哪里不对劲,果然下一刻,她听到太后道:   “摄政王府内宅一直空置,等你进了府,一个人也冷清,哀家既然做了这个媒,揽了这个事,就管到底好了,卫寅家的三女儿,知书达理,与你应当十分合得来,今日便也赐给摄政王为侧妃,到时你们两人一起进府,喜上加喜,可好?”   孟晚陶:“???”   宫珏一张脸登时冷下来,瞧着太后的眼神,如同淬了毒。 第112章 . 强势 舌尖试探着舔了下   见宫珏脸色突然这个反应, 太后心中升起一股疯狂的快意。   想借她的手,舒舒服服娶妻,门儿都没有!   她的皇儿现在都还未清醒, 那就谁也别想好过。   孟晚陶不是太敢看太后的脸,她又拘着礼,微拧的眉宇间, 除了不悦还有疑惑。   太后这是怎么回事?   原书里,她是个十分睿智的人设,是男主幼年时最大的依仗,也是男主成长起来后,本书里, 最大的赢家。   怎么现在这么热衷于给摄政王牵媒拉线?   这是在故意跟宫珏作对罢?   宫珏冷冷看了她一会儿,而后收回视线, 抬手将还拘着礼的孟晚陶扶起来。   故意借此立威的太后, 眸色立马沉了下来。   宫珏像是不知道一样, 只冷冷道:“朝事繁忙, 皇帝现下还生着病, 本王内宅之事就不需太后操心了, 太后若想皇家多出几件喜事, 不如给皇帝定个妃子,进宫来陪伴照顾着他,总也比这般孤零零的连个玩伴都没有的好。”   太后脸色大变。   她竭力稳住心绪, 坚决不肯落下风, 撑着沉着冷静,可说出的话依然近乎咬牙切齿:“皇帝尚且年幼,自该以课业朝政为重,纳妃一事还早着呢, 摄政王却不同了,你如今已过弱冠之年,膝下却还空着,哀家也是为你着急。”   孟晚陶握着宫珏的手站稳后,听到太后这话,眼角再次抽了抽。   这话,就差直接说‘你都这么大年纪了,不成婚,也无后’了。   若是正常的亲属关系这样说,倒也不打紧。   可宫珏与太后,却是死敌,还是永远都无法调和的死敌,这话从她口中说出,除了嘲讽,还有诅咒之意。   按照原书里剧情的发展,这个时间,两人还没有撕破脸闹到明面上。   但眼下看,明显是已经撕破了脸。   进宫后会面对这样的局面,孟晚陶虽然有些惊讶,但也并不是很意外,毕竟剧情已经崩了,怎么发展都是有可能的。   只是,这也崩得太厉害了。   孟晚陶完全预料不到接下来还会怎么发展。   宫珏明显脸色很不好看。   换做谁被人这样说,都不会太开心,孟晚陶轻轻捏了捏宫珏的手心,以此安抚他——不必太在意。   宫珏冷沉的脸稍稍顿了下。   他稍稍偏头,看了身旁的孟晚陶一眼。   她低着头,静静站在他身旁,沉静又温暖,把他心头的戾气都给抚平了。   他不自觉收紧手上力道,又把她牵紧了一些,再抬眼看向太后时,眼底的暴戾,已经缓和不少,但眼神极冷,面色也极淡漠。   “本王的事,就不用太后费心了,”他看着太后,淡淡道:“太后若实在无事可做,不若多关心关心皇帝,他年纪小,又总是药不离口,小小年纪得好好调理着才好,若落下什么毛病可就不好了。”   太后放在案子上的手,瞬间抓紧。   因为太过用力,指节处泛着骇人的青白。   威胁她?   她儿子是皇帝!   是大齐的天子!   宫珏是想谋朝篡位不成?   想到这里,太后脸色更难看了,看向宫珏的目光中,都带了杀意。   宫珏在心底冷嗤了一声,丝毫没把她这点杀意放在心上。   她想他死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皇帝只是偶感风寒,”她咬着牙道:“摄政王多虑了!”   宫珏不太想孟晚陶碰上这样的场面,更不想她与太后有过多碰面,今日进宫恩也谢了,足够堵住那些不相干的人嘴。   “瞧着太后今日并无要紧事,”宫珏淡淡道:“本王就带她先回了。”   话落,带着孟晚陶就往外走。   孟晚陶迟疑了下,还是冲太后福了福身子。   “对了,”宫珏托着孟晚陶的腰把她扶起来:“太后日后若有什么事,直接说与本王就是,她胆子小,又对宫里生疏,太后便不要宣她进宫了。”   太后:“……”   她气疯了,可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宫珏嚣张地带着人离开。   良久,她狠狠摔了手边的茶盏,猩红的眼中透着疯狂。   孟晚陶提着一颗心,直到走出慈宁宫许久,才缓缓放松下来。   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肃穆压抑的宫道,空无一人,看得孟晚陶眉心拢起。   “怎么?”见她如此,宫珏顺着她的视线看了一眼,而后轻声道:“冷?”   孟晚陶摇头。   宫珏握紧了她有些冰凉的手:“怕?”   孟晚陶抬头看了他一眼,继续摇头。   宫珏:“那是怎么了?”   孟晚陶也不说不清到底怎么了,就是有些不安。   也不知道是因为剧情完全崩了而不安,还是因为太后刚刚的反应,或者是两者都有。   但剧情崩了这个担忧,她又不好同宫珏说。   最后想了想,只道:“太后那边,不会有事罢?”   “不会,”宫珏触了触她冰凉的脸:“这些事情你都不用操心,日后宫里有什么事,你只管往我身上推,不必进宫。”   孟晚陶蹙着眉头,看着他:“我怎么能不操心呢?”   宫珏稍怔,没太明白她这话的意思。   孟晚陶又道:“在所有人眼里,我们都是一体的,荣辱与共,你的事自然也是我的事,我当然要操心的。”   宫珏看了她半晌,嘴角扬起:“嗯。”   话落,他又道:“但也别太操心,一切都有我来处理。”   孟晚陶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自己的担心,再加上她无权无势也无人,帮不上宫珏什么忙,只能略带沮丧地点头。   “嗯。”她道。   出了内宫,到东华门还有段距离,宫珏见她兴致不高,便提议:“想不想去御花园逛逛?”   孟晚陶:“……可以么?”   宫珏失笑:“当然可以。”   反正担心的事一时半会也没法子,一时半会也不会出什么岔子,忧心忡忡也不是办法,孟晚陶便先压下心绪冲宫珏点头:“好。”   见她心情好转了些,宫珏脸上也带了笑意。   两人一往御花园去,太后便得到了消息,她气得又砸了一套茶具。   而这些孟晚陶丝毫不知。   她正沉浸在御花园的精巧之中。   虽说科技落后,可审美和手工却是极佳。   尤其是手工艺术,说是登峰造极也不为过。   逛了一圈下来,孟晚陶心情便彻底好转。   宫里到底还是太扎眼了,孟晚陶略略看了看,便提出了出宫。   “我们走罢,”她收回视线,对宫珏道:“家里还好些事呢。”   宫珏笑着问道:“不再逛逛?”   孟晚陶不好意思地笑笑:“不逛了。”   宫珏这才点头,带着她从御花园另一个出口出去。   往外走的时候,孟晚陶轻轻碰了碰他:“你是不是都看腻了,陪我逛这一圈,挺无聊罢?”   宫珏替她挡住横生的枝丫,垂眸看着她:“当然不是。”   孟晚陶看着他,目露疑问。   宫珏:“我很少逛御花园,对这边也不是很熟。”   孟晚陶奇怪道:“为什么?”   宫珏面色顿了顿:“不喜欢。”对这里的记忆不太好。   “那你怎么不早说,”孟晚陶拧着眉:“早说我们就不过来了。”   宫珏冲她笑笑:“不过今日不一样,今日和你一起逛,我觉得御花园确实还不错。”   孟晚陶:“……”   她小声嘀咕了一句‘花言巧语’,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嘴角确实不自觉上扬。   宫珏嘴角抿起,故意凑过来:“说什么?”   孟晚陶被他突然凑过来吓了一跳,忙推他:“快走罢!家里还好些事呢!”   宫珏低笑了出声。   孟晚陶嗔他一眼。   宫珏心尖动了动,没忍住,在她嘴巴上亲了下。   “嗯,”他推开后,笑着道:“这就走。”   孟晚陶:“——!!!”   这是在宫里呢!他怎么这么不矜持!   气恼归气恼,但眉梢眼底都是春意。   出了宫,两人坐上来时的马车,孟晚陶也调整了好了心情,她朝外面看了一眼,问宫珏:“你今日不忙么?得处理公务的罢?你有事就不忙,不用送我的。”   皇帝那么小,什么事肯定都是宫珏处理,已经陪了她快半个上午了,这会儿又陪她回家,也太耽误时间了。   宫珏看她一眼:“不紧着这一时半会儿的。”   孟晚陶还是觉得不妥:“真不用送我,我自己回去就行。”   宫珏轻叹了口气:“我想送你,可不可以?”   孟晚陶:“……”   见她这个反应,宫珏笑出了声,他拍了拍身侧的空位:“坐那么远干什么,到这里来!”   孟晚陶上车的时候,故意坐在旁边不与宫珏坐一处,现在被他直接点破,她反而理直气壮:“我不去,我就坐这里。”   车厢里毕竟空间有限,就算没坐一处,两日距离也是挺近的。   宫珏沉默片刻,手一伸,便直接揽住了她的腰。   孟晚陶先是一愣,然后乐了:“你干什么?”   宫珏一本正经:“抱你过来坐。”   孟晚陶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宫珏搂着腰,从位子上抱起来。   等她回过神时,已经被宫珏抱到了身旁。   她沉吟片刻,作势起身要走,宫珏马上按住她的腰:“坐这里,别乱动了……”   孟晚陶已经起了一半,被宫珏这一样一禁锢,重心有些不稳,就在这时,马车突然剧烈颠了一下,孟晚陶一个不妨往前扑,宫珏眼疾手快,直接把人拦腰搂了回来。   没狼狈地扑到马车上,但却扑进了宫珏怀里。   更狗血的是,她还亲在了宫珏唇上。   孟晚陶:“……”   宫珏:“……”   车夫吓坏了,忙停了车,在外头告罪。   宫珏一眨不眨看着孟晚陶,都没往外面看一眼,淡淡启唇:“无妨,继续走。”   说话间,嘴唇阖动,清晰的触感传遍两人全身。   宫珏浑身紧绷,连眸色都黯下来,只片刻,他便把人直接搂坐在他腿上,与此同时,舌尖探出,试探着舔了下。   孟晚陶:“……”   宫珏吻技差,她一直都知道的,见他这般,她又害羞,又想笑。   嘴角刚刚扬起,宫珏突然一手搂着腰,一手按着后脑勺,强势地把她按进了他怀里。   孟晚陶:“?”   宫珏眸底跳着火,凭借昨夜刚学的技巧,熟练且技艺高超地加深了这个吻。   孟晚陶:“!!!” 第113章 . 求婚 “……乖。”   大概过了有一百年罢, 孟晚陶晕晕乎乎靠在车厢上,脸颊红红,浑身瘫软如泥。   宫珏其实也很难熬。   之前不知道的, 一亲她就难受,难受得抓心挠肺,让他很是憋闷。   经过了昨夜之后, 他已经全都明白了。   却比之前更难捱了。   他不住深呼吸,慢慢吐气,以此调整翻腾的情绪,压住那股子火。   不过视线却一直盯着孟晚陶的。   见她很难受的样子,宫珏迟疑了下, 还是伸手摸了摸她的脸。   孟晚陶浑身一个激灵,猛地睁开双眼, 瞪着宫珏。   她脸实在太红, 眼底水光泠泠, 瞪圆了眼睛的样子, 显得分外委屈。   好容易刚刚平复一些的宫珏, 顿时又起了火。   孟晚陶小口小口喘气, 气息还没喘匀, 她瞪着宫珏,又气又恼,喘着气道:“你、你把手拿开。”   宫珏:“……”   宫珏没动, 也没说话——他这会儿开不了口。   孟晚陶这会儿对他的接触十分敏感, 他手一直摸着自己的脸,让她十分、十分难受。   过了好一会儿,她终于积攒了一些力气,抬手打开宫珏的手, 眼底的委屈更浓了。   她这个样子,让宫珏心尖都在打颤,他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忍住,倾身过去……   眼看着他又要亲过来,孟晚陶想起刚刚发生的事情,慌忙伸手要推开他。   宫珏一把抓住她的手,按在了车厢上。   他在她唇上轻轻亲了下,暗哑的嗓音,轻轻道:“乖。”   孟晚陶:“……”   看着他通红的双眼,和不住打颤的嗓音,孟晚陶睫毛颤了颤,小声道:“那你别那么过分了,轻一点。”   宫珏双眼蹭得一下就亮了,他亲上去后,才含糊地回了她一句:   “嗯。”   皇宫离孟晚陶现在的宅子距离不算近,马车到了门口,车夫在一旁静静站着。   李渠在另一侧,冲车里道:“主子,到了。”   原本他以为,主子和三小姐很快就会出来,结果他说完后,不仅没动静,连声音都没有。   李渠眉心一拧,以为出了什么事,马上又道:“主子,到三小姐的宅子了。”   又是一阵沉寂。   李渠是真的有些慌了,明明一路都很顺畅,怎么回事?   就在他要掀开车帘时,里面传来一句:   “等着。”   李渠:“……是。”   等了好半天,车厢里终于传出动静。   宫珏掀开帘子,下了马车。   下来后,他站在原地,伸手……   孟晚陶看了他一眼,虽然不想理他,但最后还是扶了下他的手,落地后便迅速收回了手,然后看都再没看宫珏一眼,提着裙摆,大步进了院子。   李渠看了眼孟晚陶,满脸惊讶。   然后他就看到主子,似乎有些……心虚?跟在三小姐后面,大步追了过去。   李渠:“?”   什么情况?   他怎么瞧着两人之间有哪里不一样了?   孟晚陶进了院子后,就走得更快了。   不过她走得再快,也还是被宫珏追上。   “慢点,”宫珏虽然心虚,但底气还是很足的,见她都快跑起来,忙叮嘱她:“小心摔了。”   孟晚陶脚下立刻就是一个趔趄。   被宫珏搂住的时候,孟晚陶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宫珏的嘴是开过光么!   还是说,剧情崩了后,开始偏向他了?   “快放开我!”孟晚陶也顾不得计较那么多了,忙压低了嗓音命令宫珏:“等会儿被看见了!”   刚刚在马车里就算了,车厢里就他们两人,没人看到。   现在可是在家里!   不说小瓷,还有今日刚从王府过来的那一二十人呢!   被看到了,成什么样子?   宫珏也这次倒是十分尊重她,扶她站稳后,便松开了她。   他从来都不是不管不顾的人。   私密空间里是一回事,大庭广众之下,又是另一回事。   他自然不可能让她为难,损她声誉。   孟晚陶调整了下情绪,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你……”她看着跟着自己进院子的宫珏:“你不用去忙么?”   之前的时候,可是忙得连饭都顾不得吃,怎么这几日,这么闲?   “等会儿再去,”宫珏道:“渴了。”   孟晚陶:“……”   行罢。   孟晚陶只得走在前面,带他去前厅喝茶。   兴许是两人都冷静了下来,喝茶倒是喝得很平静。   等喝完茶,孟晚陶也不说让他走了,直接问他:“饿不饿,午饭想吃什么?”   宫珏有些惊讶,原本他还以为她会赶他走,他还想了几个赖下蹭午饭的借口,没想到阿榆竟然主动问他想吃什么。   “都可。”他舔了舔嘴角,开心道。   见他笑成这样,孟晚陶无语片刻,最后也笑了。   “我换套衣服去,”孟晚陶起身:“你先坐着罢,我让人先给你送些点心。”   宫珏:“……嗯。”   孟晚陶离开后,宫珏自己一个人,喝茶喝得开心,时不时就会抿唇无声地笑,把来送点心的夏芙吓得不轻。   “王爷。”夏芙站在门口,有些紧张。   宫珏收了嘴角的笑,淡淡道:“嗯。”   夏芙这才端着点心进来,放下点心后,又立马退出去。   宫珏其实并不太饿,不过阿榆都给他准备了,他还是吃一些好了。   孟晚陶换完衣服,人就彻底冷静了下来。   小瓷刚刚接到大枣的口信,急急忙忙出城了,所以今日家里,就她和宫珏两人吃饭。   ——其他人的饭食由厨娘分管,孟晚陶作为主子,又是未来的王妃,自然不可能再给他们这些做饭。   两个人的饭,很好做。   孟晚陶做了麻食,另外炒了个青菜和腊肉,一顿简单的午饭便做好了。   宫珏并不挑食,这是孟晚陶早就发现的。   所以这顿饭,他吃得也很开心。   吃着吃着,孟晚陶脑海中突然响起在宫里时,太后说的话。   她认真想了想,眉心缓缓拧了起来。   察觉到她的视线,宫珏停下吃饭的动作,看着她:“怎么?”   孟晚陶面色有些凝重,她紧抿着嘴角,在努力想措辞。   宫珏放下筷子:“是遇到什么事了?”   他仔细想了想,今日并没有发生什么事,他更是一直陪着她的,怎么她的神色这般?   孟晚陶也放下筷子,抬眼对上宫珏的视线。   “你……”她话音顿了顿,无论表情还是语气,都很迟疑。   宫珏眉心动了动:“你说。”   这种事,拐外抹角,更说不明白,还不如直白地摊开来说。   这么想着,孟晚陶便直接道:“你以后会不会娶侧妃?”   宫珏:“?”   孟晚陶拧着眉头又补充道:“换句话说,你后院,还会不会有别的女人?”   宫珏:“???”   他看着她,轻声道:“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这个回答让孟晚陶心顿时凉了半截。   答非所问,已是回答。   她突然很难过。   虽然知道这种事,在这个时代背景下,不能说是他的问题,可她依然不能接受。   见她这个表情,宫珏眉头都拧了起来:“谁给你说什么了?”   要不然她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个问题,还这种反应?   孟晚陶心里有些乱,含混道:“没有。”   她觉得,她现在需要静静。   而她也是这么做的。   她直接站起来,看都不看宫珏:“你吃罢,我有点事……”   宫珏抓住她手腕:“不会有别的女人,到底谁在你面前乱说?”   如果不是有人在她面前乱说,挑拨,她怎么好端端问他这个问题?   孟晚陶正一片混乱,被抓住手腕后,下意识想挣脱,刚挣了一半,就听到宫珏这话,顿时愣住。   宫珏看着她,更加确定,定然是谁给她说了什么。   明明昨日还好好的,那就只能是今天,今天与昨天不同的就是,他拨了王府十几个丫鬟来这边伺候。   那些丫鬟里的谁有了不该有的想法?还在阿榆面前表现出来?   想到这里,宫珏眼神立马冷了下来。   孟晚陶眨了眨眼:“太后说,你内宅空虚,还打算给你指侧妃。”   宫珏:“……”   “她的话你不用听,”不是那些丫鬟,宫珏面色好看不少,但对太后的厌恶又加了几分:“王府内院,以后你说了算,旁的谁的话都不顶用。”   孟晚陶:“?”   宫珏看着她,又道:“我有你就够了,。”   孟晚陶彻底愣住。   宫珏沉吟片刻又道:“王府内宅确实空落已久,等开春暖和了,我们就成亲罢。”   孟晚陶:“………………” 第114章 . 清算 孟晚陶和宫珏并肩,一起进了承誉……   孟晚陶万万没想到, 她就这么毫无防备地被求婚了。   不是在说侧妃的事么?   怎么突然就要成婚了?   孟晚陶脑子里一片空白。   她才刚谈恋爱没多久罢?   这满打满算……一个月?   不不不,一个月都没有,一个月都没有就开始讨论婚事, 这是闪婚啊!   ‘闪婚’这个词,孟晚陶只在别人身上听说过,做梦也想不到, 她穿个书就算了,居然还能碰上闪婚这她想都没想过的事。   她站在那儿,怔怔看着宫珏,眼中有些茫然。   见她不说话,反应也很奇怪, 宫珏眉心微微拧起——她不愿意?   他想了想,又道:“还是说, 你对什么时候成婚, 有打算?”   孟晚陶:“……”她没有, 她压根没想过这个问题呢!   见宫珏一眨不眨看着自己, 虽没再追问, 但能看得出, 他很着急想知道。   谈恋爱和结婚是两码事, 突然没有防备地就跟她讨论这件事,让她给出明确答复,孟晚陶有些头大。   但这个事, 早说晚说, 总是避免不了要面对的。   她思忖片刻,认真道:“要不,再过段时间罢,开春就成婚也太早了, 时间上也很赶。”   结婚毕竟是大事,有条件自然要好好准备。   宫珏挑眉:“早么?”   孟晚陶反问:“不早么?我们才……不到一个月,就算到开春满打满算也不过三个月。”   宫珏认真反驳:“我们认识四个多月了。”   孟晚陶被宫珏这话给噎得语塞。   半晌,她又好笑,又无奈道:“认识四个多月,可真正确定心意,还不到一个月啊。”   宫珏眉心紧紧拧着:“足够了。”   孟晚陶:“……”   宫珏又道:“还是说,你有什么顾虑。”   顾虑当然有。   只是这会儿孟晚陶思绪有些乱,又被宫珏这么步步紧逼,就更混乱了。   脑子里一团乱麻,她就这么混乱地思考了一会儿,而后下了个决定。   与其这样犹犹豫豫,不如直接做个决断,也免得总是乱想。   “太快了,”她定下心神,把自己最大的顾虑、考量直接说了出来:“我觉得我们之间可能还需要再多了解一些。”   宫珏眉心拧得更紧了,他十分不赞同:“成婚后,也可以了解。”   孟晚陶:“?”   先婚后爱?   也不对,他们婚前已经相爱了。   不过他这样说,好像也没哪里不对。   虽然她不想承认,但目前的情况来看,她除了宫珏也嫁不了别人。   幸好,她喜欢宫珏,宫珏也喜欢她,要不然,太后的这个赐婚懿旨,真的是要把她往绝路上逼。   这么一想,她突然就觉得,什么时间成婚,是早是晚,并不怎么重要了。   判断一个人可不可以嫁,有时候也并不需要太长时间的了解,只要他没刻意隐瞒伪装,几个月的相处也足够了。   宫珏能放下身份,在厨房里帮她干那么多活,还从未有一句怨言,就已见品性。   见孟晚陶又不说话了,宫珏心都提了起来。   他当然可以直接命令孟晚陶,或者直接通知她,就在哪一天成婚。   但,他不想这样做。   他希望,她嫁给他的时候,是欢喜期待没有一丝不情愿的。   就在他要说,都依她时——   “行罢,”孟晚陶抿了抿唇道:“开春也可以,虽然仓促了些,但时间上金已经,也是够的。”   宫珏:“……”   “三月份罢,”孟晚陶想了想,又道:“三月份天暖了,也不太热,很合适,你觉得呢?”   宫珏有些激动:“你、愿意?”   孟晚陶失笑:“为什么不愿意?”   看他这个反应,孟晚陶蹙眉反问:“我刚刚只是说,开春时间太赶了,并不是不愿意嫁给你,你是不是又乱想了?”   宫珏嘴角翘起,一本正经道:“没有。”   孟晚陶眯眼:“你知不知道你撒谎的时候最喜欢一本正经,还回答地极快?”   宫珏笑了:“是么?”   孟晚陶点头:“所以你最好不要对我撒谎,不想说可以不说,但不要骗我。”   她这样认真的样子,尤其可爱,宫珏笑着应声:“好。”   话落,他又道:“成婚的一应准备,我会派王府的人过来你这边置办,你不需要操心,有什么要求,只管提就是。”   答应下来后,孟晚陶不再纠结,听宫珏这么说,反倒生出几分期待来:“成婚都有什么流程?要我自己准备什么吗?”   这个问题真的把宫珏给问住了。   他想了想,拧着眉头道:“这个我也不清楚,等我问了礼部的人,再告诉你。”   孟晚陶有些惊讶,还要问礼部的人?   但一想也是,宫珏可是亲王之位,还是权势滔天的摄政王,由礼部主持,确实是应该的。   “你自己的话……”宫珏话音顿了顿。   孟晚陶马上凝神听。   宫珏抬眼,冲她道:“你过来一点儿,我告诉你。”   结婚本来就有各种规矩,不同时代、不同地方,规矩都不一样,孟晚陶以为宫珏是要跟她说什么要紧的规矩,马上凑过来。   见她乖乖靠过来,一脸认真倾听的样子,宫珏嘴角勾了勾。   他忍住了在她脸上亲一下的冲动,凑到她耳边,压低嗓音……   满脸认真的孟晚陶:“?”   她看了看宫珏,脸颊微红,迟疑道:“真的?”   宫珏点头。   孟晚陶想了想,道:“那好罢。”   话落,她又道:“可是,我不会啊。”   嗓音里带着苦恼。   宫珏笑了:“没关系,只要是你亲手做的,做成什么都可以,反正又不会给外人看。”   本来孟晚陶脸上的热意已经退了,听到他这么说,蹭一下,又红了。   两人本来距离就近,宫珏清楚地看到她脸颊突然晕红,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在她脸上亲了一下:“不用有那么大负担,你做的,我都喜欢。”   孟晚陶马上站直,离宫珏远了一些,并警惕地朝外头看了一眼。   宫珏被她这个反应逗笑:“这是做什么?被人看到有什么不可以的么?”   他这话,重新刷新了孟晚陶对他的认知。   “你……”她拧着眉,一脸痛心疾首:“你怎么这么不矜持!”   就算剧情崩了,可人设却是一出生就定的,别说宫珏已经这么大了,更不可能轻易改变,不是很高冷的么?   宫珏挑眉:“本王与自己的王妃亲近,哪里有问题么?”   孟晚陶:“……”   宫珏又道:“反倒是你,都是要做王妃的人,还这么放不开,得改一下了。”   孟晚陶:“………………”   见他嘴角带着笑,孟晚陶便知道他是在打趣自己。   她重新坐回去,决定不理她,继续吃她还没吃完的午饭。   见她不说话了,宫珏轻咳了一声,主动道:“你下午做什么?”   孟晚陶没理他。   宫珏等了一会儿,又道:“去承誉伯府么?昨日的事,也该有个结果了,我陪你一起去。”   孟晚陶看了他一眼。   不得不说,宫珏是真的很聪明。   每次都能精准地找到让自己不得不就范的点。   “你下午不忙么?”孟晚陶犹豫了片刻,便放弃了刚刚短暂的冷战:“上午都一直陪着我了,朝政不要紧啊?”   “无妨,”宫珏不在意道:“重要的事早朝上已经处理了,其他的,我到时过一眼就行。”   孟晚陶点头:“那好罢。”   吃完午饭,略休息了下,两人便一起去承誉伯府。   还没动身时,宫珏便先让人去承誉伯府传了话。   至于承誉伯府听到来人带来的话,是如何恐慌,孟晚陶并不知道,她也不在乎。   从马车里下来,抬眼就看到鎏金的匾额,上书着‘承誉伯府’四个大字。   孟晚陶颇有些唏嘘。   按理说,这里该是她的家。   可这竟是她穿来后,第一次到这里来。   也是原主孟晚陶有记忆以来的第一次。   看着承誉伯府门口跪了一地的主子下人们,孟晚陶眉心微微蹙起。   宫珏牵着她的手,面无表情道:“都起来罢。”   承誉伯孟司远和二房的孟司宾谢恩起身,余氏和秦氏则扶着老夫人起身。   而余氏秦氏身后,则是伯爵府的小辈们。   少爷们,孟晚陶是不大认得的,她只认得孟锦瑶和孟锦珊。   是以,她视线在扫过余氏秦氏后,便落在了孟锦瑶和孟锦珊两姐妹身上。   孟锦瑶和孟锦珊脸色都不是很好看,白得很,明显还带着惊恐。   孟晚陶有些不理解,既然会怕,为什么在做事之前,不动脑子呢?   一直低着头的孟锦瑶,紧紧咬着嘴巴。   她确实很怕,倒不是怕孟晚陶,而是怕摄政王。   摄政王现在有多看重孟晚陶人尽皆知,她怕摄政王知道以前她们刁难孟晚陶的事,找她们麻烦,也怕孟晚陶故意借摄政王的势打压报复她们。   母亲和祖母在她那里都没讨到好,更别说她和二妹了。   孟锦瑶怕极了,她忍不住想偷偷看一眼,看看孟晚陶今日的情况。   结果一抬头,就对上了孟晚陶淡淡的目光。   孟锦瑶:“……”   她怔了下,然后脚下一软,若不是孟锦珊扶着她,她差点就直接跌坐在地。   站好后,她忙收回视线,死死低着头,不敢再看孟晚陶一眼。   孟晚陶在心里笑了声,她倒是没想到,孟锦瑶竟这么不中用。   胆小怕事,外强中干,惯会欺负弱小。   她收回视线,没再看她,却不想,意外地对上了孟锦珊的目光。   孟锦珊脸色也挺白的,还咬着嘴巴。   但对上她的目光后,却没有像孟锦瑶那样心虚退缩。   还算是像个样子。   只不过,也不过如此罢。   她不再看两人,轻轻捏了下宫珏的手心。   宫珏知道她的意思——没必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围观。   他道:“今日承誉伯府人这么齐全,那就进去说罢。”   孟司远马上在前面带路。   孟晚陶和宫珏并肩,一起进了承誉伯府。   孟锦珊一脸错愕地看着孟晚陶跨进府门,她、她不找她们算账的么?   还是说,她压根就不屑搭理她们?   原本她还挺硬气的,她又没有欺负她,还打算跟孟晚陶好好分说,却没想到,孟晚陶压根就没打算搭理她。   这是比孟晚陶飞上枝头做了凤凰踩在他们伯爵府所有人头上,还要让她难以接受的事。   比她心情更复杂的,是老夫人。   孟晚陶还看了孟锦珊一眼,但却一个眼神都没给老夫人。   老夫人差点没当场吐血。   她看着孟晚陶的背影,又气恼又悔恨,偏偏她连个眼神都没给她。   到了正厅,宫珏坐下后,直接牵着孟晚陶的手,让她在自己身旁坐下。   承誉伯府一众人看到这一幕,没一个人敢说孟晚陶坐那儿不合规矩。   宫珏扫了一眼众人,碰也没碰茶盏,只淡淡道:“本王公务繁忙,便不同你们废话了,孟伯爷……”   孟司远冷汗淋漓上前:“王爷请吩咐。”   宫珏冷笑了声:“吩咐算不上,只是来问一下,几个月前,三小姐庄子上那场大火,孟伯爷可查清了?”   孟司远:“……”   见他不说话,宫珏又道:“怎么?老夫人还有尊夫人,回来没同你说?”   孟司远忙道:“没有没有,啊不不,说了!都说了!”   宫珏嗓音冷下来:“那就直接说处理结果罢。”   孟司远看了自己母亲一眼。   老夫人心一横,上前:“摄政王关心此事也是人之常情,只是当时已经查明,却是意外,失职的仆人也已经惩治,若王爷不满,我这边将那几个不中用的下人带过来,任凭王爷发落。”   宫珏没说话。   一时间厅里安静地让人窒息。   蓦地,宫珏笑出了声。   他看向老夫人,似笑非笑道:“老夫人莫不是以为本王很好糊弄?”   老夫人气息窒住。   宫珏也不与她多废话,直接看向孟司远,嗓音也更冷了些:“孟伯爷身为家住,却连这点事都查不明白,足见能力欠缺,既如此,这爵位……”   “王爷!”孟司远慌忙跪下:“王爷息怒,非、非是卑职查不清楚,只是……只是三侄女到底无恙,失职的下人也都绑了,任凭三侄女处置,如此,还不行吗?”   他说着,让人把周妈妈和玉枝带了上来。   看到她们两人,孟晚陶这才看了老夫人一眼。   想不到,她为了自保,直接把身边最得用的两人推了出来。   老夫人气息有些不稳,竟然拿爵位威胁他们。   孟晚陶这个不孝的孽障!   那爵位可是孟家几辈人流血拼命才得来的。   见老夫人还这样仇视自己,原本不打算开口的孟晚陶,想了想,而后看向被绑着的周妈妈道:“没记错的话,是周妈妈罢?”   周妈妈看着孟晚陶,一脸死灰:“是。”   孟晚陶又看了眼玉枝:“你叫玉枝?”   玉枝浑身打了个寒颤:“是、是奴婢。”   孟晚陶笑了下:“我自幼住在城外庄子上,与周妈妈和玉枝姑娘无冤无仇,你们为何要冒着以下犯上的风险,放火烧死我呢?”   既然都不肯说实话,虚与委蛇,她干脆直接戳破,敞开了说好了!   免得勾心斗角,听着就烦。   周妈妈瑟缩了下,两人都没有说话。   孟晚陶又道:“没有老夫人的指示,你们敢谋杀府里小姐?”   哪怕她只是个不得重视的小姐,那也是府里的主子。   老夫人马上道:“你胡说。”   孟晚陶看着她:“我有没有胡说,老夫人心里才是最清楚的那个。”   “没有!”周妈妈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一样,不住磕头:“都是老奴糊涂,是老奴该死,都是老奴自作主张,不愿老夫人忧愁,这才自作主张去谋害三小姐,玉枝、玉枝也是被老奴吩咐了去办事,都是老奴一人所为,三小姐若有怨,就冲老奴发,老奴死有余辜!这事与老夫人无关啊……”   孟晚陶心情很平静,这事她早不在意了。   只是,是非黑白,总要说清楚才是。   她没理周妈妈,而是看向孟司远:“孟伯爷,她说的这话,你信?”   孟司远只觉得这个侄女,比上一次见,更厉害了。   他额上冷汗更甚,正要点头,孟晚陶又道:“你百年之后可是会到下面见我父亲的,但愿你问心无愧。”   孟司远脸色更难看了。   没等孟晚陶再开口,宫珏便道:“动刑罢。”   孟司远:“!!!”   宫珏看了孟晚陶一眼,以眼神安抚她不必生气,他会给她讨回公道。   “贱奴以下犯上,”他冷嗤了声:“不动刑自不会说实话,来人——”   没等伯爵府的人反应过来,李渠就进来,抱拳大声道:“属下在!”   “动刑!”宫珏冷冷道:“就在这院子里用刑,直到说实话为止。”   李渠带着人,立马过来拖周妈妈。   周妈妈本就是抱了一死的决心,就那么被拖了出去。   很快鞭子抽在血肉之躯上的声音便从外面传了进来。   周妈妈再不惧死,那也是扛不住疼的,很快就哀嚎起来。   厅里,玉枝已经瘫在了地上,她听着外头的惨叫,整个人不住发抖。   过了好一会儿,她突然手脚并用爬到老夫人跟前,大哭着道:“老夫人、老夫人救救我,老夫人……”   老夫人脸色极冷,看着她的目光里,还带着警告。   玉枝心死如灰,知道老夫人绝对不会救她,突然调转了方向,扑倒孟晚陶跟前:“三小姐、三小姐饶命啊,奴婢、奴婢并有想杀三小姐,都是老夫人,都是老夫人的意思,奴婢也是听命行事,三小姐饶命……”   厅里一下安静无比。   宫珏看向孟司远。   孟司远脸上再没一点儿血色,他甚至不敢求饶,只跪爬在地上。   这事原本,宫珏可以直接下令,让孟司远照他的意思去办。   但总归,会给孟晚陶落个不孝的名声。   便多耽搁了一点儿时间,让承誉伯府上下,好好听听,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只有拆穿了所有假象,日后承誉伯府才不会再有人敢在孟晚陶面前放肆。   “行了,”宫珏对外面道:“把人拖进来。”   李渠马上把半死不活地周妈妈拖进来。   鲜红的血,从门口直拖到厅内,直接且分明地刺着每个人的眼。   “孟伯爷,”震慑过后,宫珏这才看向孟司远:“如今真相本王已经替你查明,如何处置,就你自己决断罢。”   言外之意,若处置得妥当,本王就放过你,若处置得不妥当,那伯爵府就等着削爵丢官!   孟司远想死的心都有了。   当初出事时他并不知道,只说是意外,他也以为是意外,还是后来孟晚陶对他态度有异,再加上余氏的发现,他这才知道实情,只是那时已经晚了。   “周氏、玉枝谋害府中小姐,”他艰难措辞:“直接打死!”   外面跪着的还有在庄子上欺辱过孟晚陶的一些人,听到伯爷这话,齐齐打了个冷战。   孟司远又道:“刘氏,画儿……欺辱主子,杖五十,发卖。”   一时间哀求声不止。   孟晚陶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   做得了孽,就得吃得下恶果。   有李渠在,自然没让那些人扑到孟晚陶跟前,很快这些人都被拉了下去,厅里也再次安静下来。   只是气氛却格外窒息。   宫珏手指轻轻扣了扣案子,淡淡道:“还有呢?”   孟司远:“……”   他没敢再含糊,直接磕头:“家母年事已高,近年来操心太过,身子越发不好,神智有些昏聩了,做出这等糊涂事,都是卑职没有及时发现,都是卑职的错,三侄女若还有委屈,我、我一并都担了,还请饶过家母。”   “你当然有错,”宫珏冷笑了声:“今日也不是听你们舐犊情深的,老夫人既然身子不好,那就送去庄子上好好养着罢。”   孟司远顿时一喜,不是要他母亲偿命,只是搬去庄子上,就也还……   宫珏又道:“作孽多端,自不该再被奉养,易成山下,本王在那处有座庄子,老夫人就在那里吃斋念佛,好生赎罪罢!”   易成山那样的穷乡僻壤,岂是人住的地方?   老夫人气急,却也知道这事已经无可转圜,直接两眼一翻晕死过去。   孟司远就是再心疼母亲,也只得磕头应下。   宫珏又道:“既是赎罪,那就不必带人伺候,王府里多得是管教之人,自会照顾好老夫人。”   厅里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在、在摄政王手上,就算活着,岂不也是生不如死?   就算如此,也没人敢说话。   孟司远哆哆嗦嗦应下:“是、是。”   “孟司远,”宫珏又道:“身为臣子,不能为国分忧,身为人子,一昧愚孝,是非不分,本王看孟府上下也没人有才能做这爵位,撤了罢。”   话落,他起身牵着孟晚陶的手,朝外走的时候,只留下一句话:“你自己去请旨,本王还能看在孟晚陶的面子上,给孟家留个体面。”   孟司远直接瘫在了地上,一张脸如死灰一般。   没法子了。   彻底没法子了,孟司远绝望地想,伯爵府败在了他手里,他无颜面对列祖列宗,是他不孝……   就在他满心恍然时,走到门口的孟晚陶突然转身,视线落到他身上。   “大伯。”她看着孟司远,没甚感情地喊了一声。   孟司远听到这声‘大伯’心里突然升起些许希望。   他看着孟晚陶,以为她会感念血缘亲情。   孟晚陶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语气无波无澜道:“孟晚陶在庄子里被欺辱,吃不饱饭,穿不暖衣,病了也没药吃……这么多年,你当真都不知道吗?”   孟司远:“………”   孟晚陶说完,在厅里扫视一圈,平静地叙述一个事实:“你们所有人,都是帮凶。”   话落,她牵着宫珏的手,径直离开。   看着孟晚陶的背影,孟司远彻底慌了。 第115章 . 撞破 看着面前两摞书,孟晚陶:“?!……   摄政王和孟晚陶去了一趟承誉伯府, 第二天承誉伯孟司远就上表,以自身能力不足德行有愧为由,请辞爵位。   也是在当日, 府上老夫人,年岁大了,身体多有不适, 去了城外一百里外的易成山下静养。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两件事都跟孟晚陶有脱不开的关系,只不过这事比较复杂,又牵扯到了摄政王,明面上自然是没人指摘什么的   孟司壤的事到现在还在京城流传, 经历过当年的事人大多数都还在世,当初闹得如何沸沸扬扬都还历历在目, 孟晚陶在孟家又是个怎样的待遇, 虽没有摆到明面上, 但也都是心知肚明的。   但凡清醒点的, 都知道, 孟家, 尤其是孟老夫人, 都是咎由自取。   就算不同意孟司壤的婚事,孩子总归是无辜的罢。   以为没人给撑腰,任意欺凌。   没成想最看不上的那一个, 成了家里最出息的, 还有人给撑腰。   所谓现世报,也不外如是。   这几日,满京城沸沸扬扬都是在讨论这件事。   插手自然是不会,就是看热闹。   临近年关, 除却准备年节的一应事,倒也算不上多忙,来来往往走动的,谁不提一句如今的孟家。   风水轮流转,莫欺少年穷,做人还是要积德的。   不过这倒也给一些苛待家中子女的人家提了个醒,开始多加关注被冷落的子女。   孟晚陶听说这些事的时候,甚是惊讶。   她也做不了什么,能有一星半点的改变,也算是好事。   不过她也没太关注,因为她在忙着搬家。   虽说有王府的人过来帮忙,可很多事,还是得她过目点头分派,忙得不可开交。   宫珏每次到这边来,孟晚陶都顾不上陪他,偶有休憩的间隙,也是说不上几句话,便又有人来回话。   朝中政事也忙,有时候宫珏也会忙得一天都不得空闲。   好容易晚上两人能碰上面了,孟晚陶又累得不住打瞌睡,宫珏心疼得不行,便忍着冲动,不折腾她。   可,他现在到底正是年轻气盛。   再加上又刚刚习得了这些东西,忍得也是很辛苦。   忍了两日吧,他还是没忍住,孟晚陶倒是也配合,但她就是有点控制不住疲惫,有两次,两人亲着亲着,孟晚陶就在宫珏怀里睡着了。   宫珏哭笑不得,又心疼得紧,只得放她去休息。   这样非人的日子过了足足五日,到第六日的时候,孟晚陶总算忙完了搬家事宜。   “瞧着没多少东西,”孟晚陶累得只想躺着,一脸恹恹地看着宫珏:“倒是挺繁琐。”   宫珏给她倒了杯茶:“明日乔迁宴确定不需要我派人来?”   孟晚陶摆手:“不用,我自己可以。”   她总不能什么都靠宫珏罢——虽然目前来看确实是这样,她住的院子,她的底气,她拥有的大多数东西,都是宫珏给的,可她也不能真的躺平,全靠宫珏过日子。   日后,她总是要独挡一面的,与其以后在更大的场合出乱子,倒不如她先从这小小的乔迁宴开始练手。   反正她也没请多少人,就算办的不好,也不会有多丢人。   宫珏大致知道她的想法,便也没多说,反正离得也近,冬桃和夏芙两人也都是能干的,自然也不会让这边出什么岔子。   他点了点头:“嗯,你也别太累了。”   孟晚陶瞧着他眼底的血丝,原话送还给他:“你也别太累了,你眼睛都红了。”   宫珏看她一眼,很想跟她说,他眼睛红,不是因为太累。   但想了想,还是什么都没说。   孟晚陶看了眼更漏,都亥时了。   “你快回去休息罢,”她起身对宫珏道:“明日还要起那么早去上早朝,再不休息,你都睡不成了。”   宫珏没动。   孟晚陶看着他,有点奇怪,微微挑眉。   宫珏看了她一眼:“再坐会儿,这几日都没好好同你说话。”   孟晚陶想了想,确实是这样,这几日不是她忙,就是宫珏忙,两人确实交流挺少的。   她笑了笑,又坐了回去,偏头看着宫珏,笑吟吟道:“你想同我说什么?”   宫珏心头微动,端起茶盏喝了口水,而后道:“想你了。”   孟晚陶:“……”   她是完全没想到宫珏竟然这么直白。   怔了片刻,她不好意思地移开视线:“这几日虽然忙着,不也总见面的么?”   天天都有见面,只是有时时间比较短而已,哪里就到想念的地步了?   宫珏看着她,认真道:“那也想。”   孟晚陶:“…………”   她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宫珏又道:“你没有想我。”   语气十分肯定。   孟晚陶下意识道:“想了!”   宫珏盯着她的眼睛:“想了什么?”   孟晚陶又困又累,脑子有些迷糊,条件反射地回:“想你。”   宫珏这才满意了,嘴角轻轻勾起。   看着他嘴角的笑,孟晚陶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套路了。   “好了好了,”她红着脸,过来推宫珏:“太晚了,你赶紧回去睡觉,好好休息,休息不好容易生病的!”   宫珏没动。   他不动,孟晚陶自然是推不动他的。   孟晚陶失笑:“你真不走啊?”   看她都困得不行了,宫珏再不情愿也只得起身。   “行罢,”他道:“不过……你亲我一下。”   孟晚陶困得头晕脑胀,眼睛都看不太真切了,听他这么说,便顺从地点头,踮起脚尖就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看她这么乖顺,宫珏又道:“亲嘴巴。”   孟晚陶又在他嘴巴上亲了一下。   亲完后,她晕晕乎乎看着宫珏,嗓音软绵绵地问:“好了么?”   宫珏:“……”   只犹豫了一瞬,他便搂着她的腰,低头亲了上去。   孟晚陶:“?”   她困顿的脑子反应了好一会儿,这才身后回搂住他的脖子。   本就忍了好些天了,现在她又这么乖,这么主动,宫珏自然是一发不可收拾。   然而,亲着亲着,怀里的人,突然不回应了。   他犹豫了下,而后睁开眼,稍稍松开一些,就见怀里的人已经闭着眼睛睡了过去。   宫珏:“……”   宫珏:“!!!!!!”   他很是恼火,盯着她熟睡的脸看了一会儿,最后‘恶狠狠’地又亲了一会儿。   到底还是心疼,很快他便停下来,又好气又好笑地把人抱上了暖塌。   临走他又在她嘴巴上狠狠亲了一下,这才出去,让小瓷她们进来伺候。   小瓷原本还觉得奇怪,怎么是王爷喊她们进去伺候,难不成小姐又睡着了?一进去就看到小姐躺在暖塌上,身上盖着薄被,已经睡着了。   小瓷当即就笑出了声。   还真是!   这都第几次了?   她过去想要把小姐喊醒,凑近了才看到小姐嘴巴都肿了。   小瓷脸红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正常,满脸都是会意的笑,显然见怪不怪。   倒是冬桃没怎么见过这种场面,依然很惊讶。   不过近日倒还好,没有震惊到僵在原地。   第一次的时候,她是真的震惊了。   这都好几次了,她慢慢的也有些开始习惯了。   最后孟晚陶也没醒,还是小瓷跟冬桃一起伺候她梳洗入睡的。   第二天一早,孟晚陶早早地就醒了。   身上虽然乏得很,但今日毕竟还有个乔迁宴,她得打起精神来,等过了今日便可好生歇一歇。   到底也算是个正式场合,还是她第一次设宴,孟晚陶很重视,坐在梳妆台前,让夏芙给自己梳妆,一抬眼就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嘴唇肿的厉害。   她整个人都懵了,以为自己还没睡醒,忙伸手摸了摸。   这一摸,又疼,又恼。   真的肿了!   还肿了一夜!   可想而知,昨天晚上得肿成什么样!   宫珏真的是……太过分了!   气恼了一会儿,她最后还是笑了。   都这样了,还能怎么办?   只能妆容重一些,口脂多涂一些,遮住。   这个样子,她自然不好意思让夏芙给她擦口脂,只能自己来。   一层一层又一层,一边擦一边在心里骂宫珏。   朝堂上,正在听大臣上奏的宫珏,突然觉得鼻子有些痒,他抬手揉了揉,把这个喷嚏给揉了下去。   宅子早在前日就挂上了孟宅的匾额,孟晚陶梳妆好后,便命人开门,放炮仗,正式入住。   虽然孟晚陶发出去的邀贴不多,但今日来宅子上拜府送贺礼的人却不少。   孟晚陶自然清楚,她现在哪里有什么人情往来,这些人都是冲着她背后的宫珏来的。   不过以后这些她也都是要走动的,人情便都是这样走出来的,所以都一应照单全收。   人虽然不算多,孟晚陶这一整天也都没个得闲的时候。   宫珏倒是没到这边来,不过却是一直关注着这边。   等到了申时,把最后走的赵元秋送走后,孟晚陶总算能歇口气。   不过她也就略坐了会儿,便换了套衣服去摄政王府找宫珏。   面上恶狠狠的,说是要去找宫珏算账——算把她嘴巴亲肿今日被赵元秋嘲笑的账!   但去的时候,手上却还是拎着自己亲手炖的佛跳墙。   摄政王府的门房看到孟晚陶,震惊不已。   这可是孟晚陶第一次来他们王府。   马上就有人赶紧去书房通传,管家也赶紧过来迎人进府。   “王爷现在在忙么?”孟晚陶问了句。   “回三小姐,”管家恭敬道:“王爷现在在书房。”   孟晚陶哦了一声,刚要说那她去厅上等就是,然后就听到管家又道:   “但是王爷吩咐了,三小姐来了,直接去书房找他。”   孟晚陶:“……”   书房向来是重地,尤其是宫珏这种身份,竟然直接让她去书房?   她挺惊讶的,但除惊讶外,心里也很暖。   冒着跑的暖。   这是孟晚陶第一次来摄政王府,自然也是第一次到宫珏的书房——之前庄子上那个不算。   但总归有庄子在前,她也没有多陌生,多不自在。   管家到了后,也不朝里面请示,直接躬身对孟晚陶道:“三小姐直接进去就是。”   孟晚陶:“?”   她站在那儿,看了管家,又看了看书房:“不用通传?”   管家笑着回:“王爷说了,三小姐来,不用。”   话落,他便退开了。   孟晚陶疑惑地站了片刻,里面便传出一道带着笑意的嗓音:“怎么不进来?”   孟晚陶这才拎着食盒进了书房。   抬头就看到宫珏正坐在案子后,笑着看着她。   孟晚陶当即也笑了。   “午饭吃了么?”她走过去一些,问道。   宫珏示意她再过来点,视线落到她手里的食盒上:“还没有。”   孟晚陶眉头立刻拧起:“又没有按时吃饭?”   她把食盒放下,板着脸道:“吃饭,吃完饭再处理你的朝政。”   宫珏笑了下。   还好意思笑?   孟晚陶瞪了他一眼。   给他盛了一碗汤,板着脸递过去:“喏!”   宫珏接过来,小口喝着,心情很好地问:“今天怎么样,顺利么?”   孟晚陶没好气道:“你快点吃饭!”   宫珏笑出了声,在孟晚陶的怒视下,只好不说话了,乖乖吃饭。   孟晚陶其实也没真生气,主要还是心疼。   见他乖乖吃饭,脸上的怒气便也消了,视线便不自觉在书房里打量了一下。   其他的到还好,她也看不出什么。   就是……这案子上,怎么摞了这么多书啊?   瞧着还挺多古籍。   她原本以为,宫珏桌子上都是摞的奏折或者密报什么的,就跟电视里演的那样。   没想到差别这么大。   她没说话,免得打扰他吃饭,便一直盯着她案子上的那两摞书籍看。   有书籍,还有册子。   有些册子瞧着还挺精致。   孟晚陶不禁有些好奇,便伸手摸了摸。   咦?   封面竟然还有花纹!   手感还挺好。   正在喝汤的宫珏抬头看了她一眼。   孟晚陶好奇地问他:“你这都是些什么书啊?”   宫珏:“……”   见他不说话,也没有说要阻止自己的意思,孟晚陶便拿了一本最精致的。   “是什么图册么?”她看着宫珏,一脸惊奇。   话落她便调整了册子的方向,盯着封面上的梅花小篆仔细辨认:“春华图鉴?”   认完,她看了宫珏一眼,重复了一句:“是读春华图鉴罢?名字还挺好听。”   说着,她便打开了册子。   孟晚陶:“……”   孟晚陶:“——!!!”   册子上的画面冲击让孟晚陶脑袋一下就炸开了。   她看了看宫珏,又看了看手里的册子。   愣了好一会儿,她把手上这一本放到一边,又从那两摞垒得高高的书籍里拿了一本,翻开。   然后又拿一本。   拿到第四本的时候,她确定了。   这、些、全、都、是!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她整个人直接僵在当场…… 第116章 . 宠溺 “我爱你。”   宫珏是疯了么?   孟晚陶理智回笼的那瞬间, 脑子里就冒出了这样六个大字。   她看着宫珏,心情十分复杂。   她就说,纯情的让她都忍不住提醒的宫珏, 怎么一夜之间就成了个老手,熟练地不可思议。   她还以为他是开窍了。   敢情是偷偷补课呢!   补就补罢,看个一两本书, 知道怎么回事不就行了,还这么多,还堂而皇之的放在书房的案子上。   他把书都放到案子上,是为了方便每日翻看?   一想到这种可能,孟晚陶看宫珏的眼神更诡异了。   她甚至都分不清自己是吃惊, 还是想吐槽。   见孟晚陶只是看着他,也不说话, 宫珏看了看她手里的那本春华图鉴, 放下勺子, 一脸关切地问道:“你喜欢这本?”   孟晚陶:“???”   孟晚陶:“……”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他不会真的疯了罢!   见她还是不说话, 眼神也更奇怪了, 宫珏试探着道:“不喜欢这本?这些你都可以随便挑, 喜欢哪本, 拿哪本。”   孟晚陶:“………………”   她脸都不知道该怎么红了。   可能是被宫珏这几句话冲击太过,那点羞耻早就被冲到十万八千里,孟晚陶看着宫珏, 原本以为他是故意的, 故意打趣自己,调.戏自己。   但她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见他目光澄净,一脸认真, 压根没有调.戏的意思。   不怕装,就怕是真纯。   孟晚陶一时间心情复杂极了。   见她还是不说话,宫珏眉心微蹙,担心地看着她:“怎么了?是不是今天太累了。”   说着,便起身伸手过来探她额头。   孟晚陶下意识后退躲开。   宫珏:“?”   瞧着他错愕的表情,孟晚陶心里复杂极了,她放下手里的书,转身就走:“我还有事,先走了!”   宫珏:“???”   孟晚陶走到门口,想起一件事来。   “那个……”她扶着门框,看着宫珏,迟疑道:“我刚住进来那天晚上,从你袖口里掉出来的画布,也是……?”   宫珏点头:“哦,是的。”   孟晚陶:“………………”   到底是跟谁学的!   原本心情复杂的孟晚陶,看着宫珏如此无辜坦然的样子,在心里咬牙切齿。   她一句话没再说,直接转身走了。   出了书房,碰上办差回来的李渠。   李渠忙给孟晚陶行礼:“属下参见三小姐。”   孟晚陶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肯定是他带坏的!   李渠一回府就听府里人说,三小姐来了,他还很开心。   这可是三小姐第一次来王府,他兴致勃勃正打算好好表现一番,结果就挨了三小姐一记瞪。   李渠笑容都僵在了脸上,站在那儿一脸茫然。   怎么了这是?   管家说三小姐来的时候,心情挺好的啊?这怎么就怒气冲冲走了?   主子惹三小姐生气了?   生气了得哄的啊,怎么不出来追?   李渠一下特别着急,快步朝书房走,到了门口,焦急地朝里面询问了一声:“主子?”   宫珏把孟晚陶随手丢在桌子上的书拿起来,重新放好。   一开始的时候,他确实很谨慎,也不想让孟晚陶知道,免得让她知道自己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懂,那天画布从袖子里掉出来,他才赶紧抢走。   但是,这几日来,他把从藏书阁寻的书都翻看完,又从外头寻了些,看了这么多之后,便总结出了一点儿心得。   这种事属于极私密的事情,跟外人自然不会提。   可孟晚陶又不是外人。   而且这本就是两人的事,他一点儿都不怕孟晚陶知道,他还生怕她不知道。   因为从孟晚陶的一些反应和行为来看,他觉得,孟晚陶也不懂,提前教教她也是应该的。   他想得都挺妥帖的,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孟晚陶突然就走了。   刚把书都放好,听到李渠的声音,他想了想:“进来。”   李渠一进门就闻到了佛跳墙的鲜香。   不用想,肯定是三小姐刚刚给主子送来的。   李渠稍稍没那么担心了,他把刚刚主子吩咐的事情汇报过后,才迟疑道:“刚刚属下回来时,碰上三小姐,三小姐瞧着好像不太高兴的样子。”   宫珏看他一眼,一脸平静道:“没有不高兴。”   他都没瞧出来哪里不高兴,李渠什么都不知道,这在胡说什么呢?   见主子不是开玩笑,李渠犹豫了下,还是道:“如果真的不高兴了,还是要哄一下的。”   宫珏:“?”   李渠低着头,根本不敢看主子脸色。   他是谨慎谨慎再谨慎,才说出这句话的,万一主子以为自己在教他做事,可就不好了,干脆不抬头,就是一个提议。   宫珏想了想,觉得似乎有点道理。   可,阿榆刚刚真的不高兴了?   为什么不高兴?   “下去罢。”他紧着眉头,说道。   已经提了醒,李渠觉得自己能做的已经做的,结果如何,就看主子悟性了,便低着头退了出去。   等李渠走后,宫珏把满满一盅佛跳墙喝完,这才把勺子碗等都收拾好,重新装进食盒,然后提着出了书房。   在廊下等吩咐的李渠,看到主子从书房出来,手里还拎着食盒,脸上立马荡开了会心的笑。   果然是主子,悟性就是高,这都有正当的理由了呢。   这边宅子里,孟晚陶一路快步走回来,被冷风一吹,倒是冷静了不少。   宫珏就是傻子,她跟他计较什么!   在心里一遍遍重复了这句之后,孟晚陶心绪总算彻底平复。   略坐了会儿,她便觉得有些累了。   送完了所有宾客,她都没来得及歇呢,就忙着去王府看宫珏。   本来就累,刚刚在王府精神还受到了几次冲击,这会儿被屋里的暖气一烘,孟晚陶便开始犯困。   事情都办完了,孟晚陶也没了心理负担,干脆直接盖上被子,歪在暖塌上小憩。   睡着睡着,孟晚陶迷迷糊糊觉得有什么在盯着自己。   她觉得奇怪,可她实在太累了,便翻了个身继续睡。   再睁开眼时,天已经黑透了,宫珏正坐在暖塌另一头,手里拿着本书再看。   孟晚陶一看到他在看书,一下子就从暖塌上坐了起来。   坐起来后,瞪大了眼盯着宫珏手里的那本书。   还好还好,只是一本她之前翻看的游记。   吓死她了,她还以为宫珏拿着那书跑到她这里来看,那可真的是忍不住要揍人的!   “什么时候过来的?”刚刚起太猛,孟晚陶有点晕,抓着薄被,又躺了回去,靠在靠枕上,静静看着宫珏。   “有一会儿了,”宫珏放下手里的书,也看着她:“到的时候,你应当是刚睡着。”   孟晚陶有些惊讶,来这么久了?   “你怎么不喊我?”孟晚陶有些不好意思。   宫珏抬眼,笑了:“喊你做什么,你睡得那么香。”   孟晚陶奇怪道:“那你过来找我,不是有事么?干坐着等,多耽误功夫。”   “不耽误,”宫珏笑笑:“也不算什么大事,就是来送这个……”   说着,他把一旁的食盒提过来给孟晚陶看了眼,又重新放回去。   孟晚陶:“……”   就是个傻的罢!   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孟晚陶心情十分诡异。   再想到他堂堂摄政王,提着个空食盒,从王府一路走到这儿的样子,孟晚陶就觉得分外好笑。   又脑补了一出他一本正经坐在对面,看游记等她睡醒,然后提着食盒炫耀的历程。   孟晚陶再也没忍住,转身趴在靠枕上笑了起来。   宫珏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这么开心。   但见她笑一会儿,就偷瞄自己一眼,然后笑得更开心,宫珏便知道,她在笑自己,只是不知道笑自己什么。   他低头看了看,着装并没有什么问题。   检查完,抬头,好笑地看着孟晚陶,眼神温柔宠溺,连嗓音都宠溺无比:“在笑什么啊?”   他不问还好,他一问,孟晚陶就笑得更厉害了,直捂着肚子,疼得直流眼泪。   见她都哭了,宫珏忙过来查看。   一边帮她顺气,一边无奈:“到底笑什么?”   “你、你别……”孟晚陶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肚子又疼得十分要命,断断续续道:“别说话!”   宫珏:“?”   见她十分难受,宫珏只好不再吭声。   好容易止了笑,孟晚陶已经没了力气,差不多是瘫在靠枕上的,有气无力地看着宫珏。   她笑出的泪还挂在眼角,宫珏无奈极了,也不敢开口,怕一开口她又笑个不停,便抬手,抹去她眼角的泪光,然后倒了杯热茶递到她嘴边。   他所有的温柔、体贴,孟晚陶全都看在眼里,也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   被泪水润过的眼睛,还泛着水光,她睫毛轻轻眨了眨,看了看宫珏,又看了看递到嘴边的热水。   热气氤氲,她心底突然升起一股浓烈的幸福感和难以形容的欢喜。   这一刻,她突然意识到,她真的很喜欢,很喜欢宫珏。   或者,不能只叫喜欢。   她没喝嘴边的茶,而是坐起来,凑到宫珏耳边,贴在他耳际,轻轻道:“我爱你。”   宫珏:“………………” 第117章 . 珍视 可爱到心坎上   宫珏愣了好一会儿才回神。   他欣喜又紧张地看着孟晚陶:“你刚刚、说什么?”   孟晚陶眼珠轻轻转动, 有心想逗逗他,但见眼前的人,呼吸几乎都要窒住, 连眼睛都慢慢泛红,她想了想,扬起嘴角冲他笑笑, 而后,用气声轻轻道:   “我爱你。”   宫珏眼神瞬间就变了。   更红了。   也更激动了,在孟晚陶看来,更像是疯狂。   见他只盯着自己,也不说话, 孟晚陶正要问他是不是傻了,还没来得及开口, 眼前的这张脸便陡然逼近。   她的嘴巴就被一双柔软的唇堵住了。   然后腰也被搂住。   再然后, 后脑勺也被扣住。   这个姿势她有点不太舒服, 试着轻轻动了动, 宫珏却以为她要挣开, 不仅没松, 还禁锢得更紧。   孟晚陶:“?”   她眨了眨眼, 最后放弃了挣开换姿势的打算,抬手搂住他的脖子,并在他后颈处轻轻捏了捏, 示意他不要这么紧张, 她又没想跑。   以往她也这么做过,大多数时候,都能凑效。   但今日,她捏了后, 宫珏的力道却更大,也更激烈了。   宫珏亲了一会儿,见她十分不专心,不满地轻轻咬了她一下。   孟晚陶被他磨得也有点扛不住。   过了有一百年罢。   宫珏走的时候,孟晚陶整个人都缩进了薄被里。   “我走了,”宫珏好笑地看着暖塌上鼓起的小小被子包:“你晚饭都没吃,要不要吃点东西?”   孟晚陶在被子里摇头。   摇了一会儿,反应过来,他看不到,只能不甘心地咬着牙咕哝:“不饿,我不吃。”   宫珏听不太清,但大致能猜到她的意思,他想了想,伸手要把被子掀开:“你好好说话,别……”   孟晚陶像是受了莫大惊吓一般,裹着被子就往里爬,一边扒拉一边喊:“你不是要走么,赶紧走啊!”   宫珏静了片刻,而后低低笑出了声。   裹在被子里的孟晚陶,听到他的笑声,只剩咬牙切齿了。   还敢笑?   没想到她也有脸皮这么薄的时候,宫珏轻咳了一声,一本正经地道:“那好罢,那我先回了,你记得等会儿吃点东西再休息。”   孟晚陶忙赶人:“好的好的,你快走罢!”   宫珏起身,走了两步,突然又转过身,盯着暖塌上的被子包:“你真的不送我?”   孟晚陶手从被子里伸出来,冲着门口的方向挥了挥——以此送别,顺便表明态度:她不送!   宫珏看着那只晃来晃去的手,只觉得可爱到心坎上了。   他折回,抓住这只晃来晃去的小手,在她掌心亲了一下,这才道:“我走了。”   孟晚陶:“……”   孟晚陶整个人愣在被子里愣住。   掌心火热无比,那热意顺着掌心,慢慢蔓延至全身四肢百骸。   她脸也红得如同秋日里的红苹果。   好一会儿,她才顶着红彤彤的脸,从被子一角探出头。   见宫珏真的走了,屋里也只有她自己,这才把自己从被子里放过来,她也没把被子扔掉,而是披在了身上,还神经质地裹在了身上,除了脑袋,她把自己全身都裹得紧紧的。   呼吸了一会儿新鲜空气,孟晚陶神智也渐渐回笼。   但脸还是很红。   她咬着嘴唇,握紧拳头在软枕狠狠锤了两下。   过分!   他怎么可以这么过分!   孟晚陶越想越气,又狠狠锤了两下。   “小姐?”小瓷在外面探着脑袋朝里面看。   孟晚陶这才收了拳头,但抬头看向小瓷的目光依然带着恼火:“嗯?”   她皱着眉头,瞧着很不高兴的样子。   小瓷一脸诧异:“小姐你怎么了?”   她走过来,见小姐脸这么红,担心道:“不舒服么?”   不应该啊!   小姐要是不舒服,摄政王怎么可能走?   还一脸开心地走?   “没有。”孟晚陶闷闷道。   小瓷:“那是怎么了?”   孟晚陶看她一眼,重新倒回软枕上靠着:“没怎么,你做什么呢?”   小瓷开心道:“马上祭灶了,我跟勺子正在做灯笼。”   孟晚陶:“灯笼不是元宵做么?”   小瓷不在意道:“不管那个,祭灶也可以做的。”   孟晚陶也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点了点头:“哦,那给我做个罢。”   小瓷看着她,迟疑道:“小姐不亲手给王爷做一个么?”   不提他还好,一提他,孟晚陶那股火气就也又蹿了上来。   “不给!”她板着脸,没好气道。   小瓷:“?”   她想了想,凑过来,坐在暖塌边边上,小心翼翼问:“小姐,你跟王爷吵架啦?”   孟晚陶目光负责地看她一眼。   小瓷马上道:“王爷惹你生气了!”   她就说呢!   怎么主子瞧着神色那么奇怪,可,摄政王也太过分了罢,把她家小姐惹生气了,自己美滋滋的走了。   真过分。   “小姐你别生气了,”小瓷想了想安慰道:“等摄政王再来,我帮你出气。”   孟晚陶噗嗤一声乐了:“你在他面前,现在连大声说话都不敢,怎么帮我出气?”   小瓷愣了一下,然后昂着脖子道:“我给他菜里加盐,加好多好多盐,不给他水喝!让他惹小姐生气!”   这个法子还真是……   孟晚陶被她逗笑。   被小瓷这么一打岔,孟晚陶倒是不气了。   其实她也不是真的生气,她就是恼羞成怒,太羞耻了,才会生出恼意。   “算了,”她笑了笑,道:“盐还要花钱买呢,还是别浪费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见小姐心情好了,小瓷心情也跟着大好:“小姐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然后看我和勺子做的灯笼?勺子手可巧了!”   孟晚陶倒是真觉得有点饿了。   不过她累了一天,吃不太下油腻的,便道:“有粥么?想喝点小米粥,陪两碟小咸菜。”   小瓷马上道:“我这就去给小姐煮!”   说着就往外走。   孟晚陶忙道:“让小枣煮!”   小瓷煮的,她实在敬谢不敏。   小瓷一边往外跑一边回:“知道啦。”   等小瓷走后,孟晚陶这才在被子里整理自己有些凌乱的衣衫,整理着整理着,脸又烧了起来。   简单了吃了些清粥小菜后,孟晚陶便又觉得乏了,还开始犯困——实在是今日太累了的缘故。   小瓷提着刚做好的兔子灯笼,问了一句:“小姐,粥菜要给摄政王送一份么?”   以往,摄政王过不来吃饭,小姐基本都要给送去一份的。   孟晚陶:“不送。”   下午她提过去的佛跳墙,那么大一罐呢,足够他吃的了。   小姐说不送,小瓷也不纠结,不送就不送罢,反正清粥小菜也没啥好吃的。   孟晚陶洗漱后,就困得眼皮打架,干脆爬上榻睡觉。   没多会儿,人就进入了黑甜梦乡。   她睡得香甜,摄政王府,宫珏却是一点儿睡意也无。   激动、亢奋,还有甜蜜。   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宫珏甚至连坐都坐不住,不住在书房走来走去。   李渠在外头守着,听着书房里的动静,觉得主子和三小姐今日十分奇怪。   刚刚那边送来了些清粥小菜,他特意问了下,说是三小姐今日不是很开心,怎么主子这么开心呢?   还兴奋得睡不着,简直太奇怪了。   他奇怪了半夜,正昏昏欲睡,忽然听到书房里传去一声低笑。   他瞬间惊醒,而后凝神静听。   听着听着,眉心不自觉拧起。   主子……在笑?   还笑得这么开心?   真是奇了怪了!   宫珏笑了好一会儿,情绪总算不再那么亢奋。   但他还是睡不着,想了想,干脆拿出了纸笔,画起了丹青。   寥寥几笔,孟晚陶的形象便跃然纸上。   他压根不用刻意去回想,晚上孟晚陶凑过来跟他说‘我爱你’那一幕就已经浮现在眼前。   就跟刻在了脑子里一样,很快他就把那一幕画了下来。   看着画上的人。   她的眉眼,她嘴角的笑……   宫珏想了想,在旁边写了几个字:   我也爱你   欣赏许久,他拿出自己的私章,在这几个字下方郑重地盖上了章。   然后珍而重之地收起来,放到里衣内侧,贴身保存。 第118章 . 心疼 她跑过去,一把抱住宫珏   这一夜, 宫珏都荡漾在满足中,嘴角就一直没落下来过。   到了早上,该上朝的时候, 李渠诡异地发现,主子的脸,似乎有些僵硬。   而且神态也很诡异。   往常主子一夜不睡, 第二天肯定心情阴郁,但今天却不一样,今天主子心情肉眼可见的好。   看这样子,这神态,肯定是三小姐说了什么。   这般想着, 李渠嘴角也扬了起来。   只不过这笑没能维持多久。   原本该平静的早朝,却在今日生了乱子。   宫珏在进宫途中, 遭遇暗杀。   动手的人是他身边多年的亲信暗卫十三。   虽然在李渠的殊死搏斗下, 宫珏只受了轻伤, 但十三自知暗杀失败, 服毒自尽, 没给宫珏拷问主使人的机会。   身边人叛变, 对宫珏而言是大忌。   更别说还是叛变后, 直接刀剑相向来刺杀。   宫珏大怒。   就是服毒自尽了,他也要掘地三尺,把主使之人找出来, 所有牵扯之中的人, 一个他都不会放过。   怒气冲冲到了大殿上,文武百官自是知道摄政王今日进宫途中遇刺,所有人战战兢兢,生怕说错了话, 招来怒火。   独独礼部侍郎陈玉金,不仅不小心谨慎,还突然朝摄政王发难。   当朝上奏惠帝珍贵妃也即宫珏母妃,谥号有违惠帝遗命。   珍贵妃是罪妃,是被处死的,不能追封,现下却被追封为贵妃,还葬入妃陵,有损惠帝尊威,应迁出妃陵,废除追封。   所有人都知道,珍贵妃是宫珏的逆鳞。   触之必死。   礼部侍郎也清楚,他上奏也不过是徒劳无功,只要宫珏还在,根本不可能真的把珍贵妃从妃陵迁出,也不可能废除追封。   但他还是这么做了。   为的就是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以宫珏的出身,和他的母妃羞辱他。   礼部侍郎陈玉金本是宫珏的人,如今突然上奏,谁都知道他倒向了太后,此举定是太后授意。   也只有太后,才会用此阴毒的手段。   明知此事是太后设的圈套,宫珏还是当朝发了火。   刺杀,他并不是那么在乎,毕竟他经历过大大小小,明里暗里的刺杀,少说也有三十多次,他都习惯了。   可他的母妃,决不允许任何人羞辱。   陈玉金当朝就被押去了天牢。   宫珏看向皇帝龙椅后垂帘听政的太后。   眼睛里已经带了浓浓的杀意。   太后对上他的视线,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   刺杀又失败了,得知消息后,她并不怎么失望。   能杀了宫珏那是最好,杀不了,也能杀杀他的威风。   自己身边人叛变的滋味不好受罢?   哈,她就是要宫珏好好尝尝这个滋味!   他敢动她儿子,她就让他那个勾栏院出身上不得台面的母妃无葬身之地!   这事做得不敞亮,她知道宫珏肯定已经猜到了是她指使的,但是,她不在乎。   知道了又如何?   她就是要他,要他们母子,一起下地狱!   这一日,朝中动荡,京城哗然。   孟晚陶一醒来就被告知宫珏上朝路上遭遇了刺杀,吓得她差点从床上滚下来,还是大枣赶紧解释说,只是遭遇了刺杀,人并没有出事,宫珏都还特意派了人过来报平安,生怕她知道后着急。   她这才安心了些。   但是这心还没落到实处没多久,就又听说了朝堂的事。   孟晚陶是知道整本书剧情的。   宫珏最在意,也最不能碰触的,就是他母妃。   尤其是他母妃之死。   她很担心宫珏,也很心疼他。   可皇宫重地,她也进不去,只能焦急地等着。   她派了冬桃去王府里询问情况。   只是这事毕竟是早朝上的事,消息并不能时时传出来,只知道情况很紧张,宫珏动了大怒。   孟晚陶从上午等到中午,又从中午等到下午,早朝一直没散朝,她也一直不知道具体情况,只能提着一颗心。   到最后,她坐了马车去宫门口等。   今日满京城气氛陡然压抑,皇宫外尤其空旷,根本没人敢在这个时候接近皇宫。   孟晚陶却一点儿都不在意,就在宫门口等。   一直等到了天黑,都没见宫珏出来,还是李渠出来了一趟,告诉她主子暂时没事,局面也稳住了,让她别担心,先回去休息,免得着凉,她这才忧心忡忡地离开。   虽然有李渠的话,回到家,她也提着一颗心。   连晚饭她都没心情吃。   “小姐还是先吃点罢,”大枣担心地劝道:“李大人既然说了王爷无事,局面也稳住了,应当不会出什么岔子,天儿这么冷,主子别饿出个好歹来,等会儿王爷出了宫,主子还要过去看看的,没力气怎么行?”   孟晚陶自然清楚,这个时候的宫珏自然是能控住全场的,可她就是心疼。   一想到他要在这种情形下,面对自己心底最深最疼的伤疤,她就心疼得不行。   “小姐……”大枣再次劝她:“还是吃点东西,要不然王爷回来知道了,该心疼了。”   孟晚陶也知道,不吃饭既不顶事,还添乱子,只能让大枣把晚饭端上来。   她草草吃了几口饭,喝了半碗汤,便吃不下了。   大枣见她情绪实在不佳,便没再劝,只让厨房里一直热着饭菜,小姐一说饿,就能立刻端上来。   这样又等了又半个时辰,夜都深了,小瓷从外面跑进来:“回来了!小姐,王爷已经回来了!”   孟晚陶直接站起来:“他人呢?”   “王府!”小瓷指着外面道:“回王府了。”   孟晚陶直接就朝外走。   大枣忙拿了披风追上去。   还好离得近,没多会儿便到了摄政王府。   王府今日气氛十分低沉。   李渠看到她行了礼后就把她带到了一处院子外:“主子在里面。”   他没进去。   孟晚陶急着见他,也没多问李渠这是哪里,直接抬脚进了院子。   院子里只有一条主路,她沿着主路,没走多远便看到了一个亭子,和亭子下站着的人。   今夜无星无月,冷意沉沉。   宫珏只着了单衣,寒夜下,长身玉立,披着一身孤寂,静静站着。   只看一眼,孟晚陶就心疼得眼眶发酸。   她想也没想,快步朝亭子跑过去,到了跟前,一句话不说,直接抱住了宫珏。 第119章 . 炽烈 死死把人扣在怀里   孟晚陶刚到院门口, 宫珏就察觉到了。   可他今日太累了,精神上的疲累。   还很愤怒,便不太想动。   却没想到她直接跑了过来。   暖烘烘的娇小的身躯撞进怀里时, 宫珏才觉得他冰冻上的身体有了些许知觉。   抱住他的那一瞬间,孟晚陶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凉。   他浑身都好凉。   这是在这里站了多久?   她忍不住又把人抱紧了些,而后轻声问:“冷不冷?”   宫珏看着她, 没说话。   孟晚陶又把人往怀里抱了抱:“怎么不穿厚点?” 嘉(丽)   胸腔里的暴戾被轻轻按下,一股暖意缓缓渗进来,宫珏回抱住她,然后脑袋埋进她脖颈。   他像个风雪夜路中孤单的行人,寻得一丝温暖便不舍得松手, 不自觉又抱紧了些,往她脖颈处埋得更深了。   温热的, 属于她的淡淡的清香, 让他分外依恋。   好半晌他才轻轻嗯了一声:“忘记了。”   嗓音低低的, 还有些哑, 听着就让孟晚陶心揪起来。   她轻轻抚了抚他的背:“我们回去。”   宫珏抱紧了她, 在她脖颈处蹭了蹭, 闷声道:“等会儿。”   孟晚陶便没再催他, 也没再说什么,只是一下一下轻轻安抚着他。   她不知道朝堂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不知道宫珏的童年到底都经历了什么, 更不知道宫珏精神上遭受了怎么样的伤害, 唯一能做的就是静静陪着他。   许久,宫珏才松开她,在不甚分明的夜色下,静静看着她。   看他这样, 孟晚陶顿时心疼的不行。   她抬手摸了摸他的脸,还是冰冰凉。   “你穿太少了,”她道:“我们回去罢。”   宫珏嗯了一声。   孟晚陶牵着他的手,手也冰凉冰凉。   她握着他的手,给他暖了暖:“今天吃饭了么?”   朝堂上的事,他不说,她也没主动问。   宫珏嗯了一声:“吃了。”   孟晚陶猜他在撒谎,也没揭穿他,只是又问道:“那现在饿不饿?”   宫珏又嗯了一声。   孟晚陶给他暖另一只手:“想吃什么?”   宫珏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都行。”   出了院子,李渠捧着大氅已经在外头等着了,孟晚陶把大氅拿过来给他披好,这才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以后不能穿这么少在外头站着了。”   宫珏看了她一会儿,笑了。   “好。”他说。   孟晚陶没追究这事。   本来心情就不好,再抓着不放,只会增加心里负担和烦躁。   本来他也不经常如此。   “走罢,”她牵着他手,道:“今日有新鲜羊肉,给你做冰煮羊。”   宫珏嘴角的笑意更浓了些:“嗯。”   李渠远远地跟在后面,听到两人的对话,心里十分佩服。   轮哄人,三小姐可真有一套。   做个吃的就把人给哄好了?   他不知道是该唏嘘主子贪嘴,还是该感慨三小姐精准把控住了主子的心思。   反正佩服就完了。   天知道今日在大殿上,他又多担心主子会大开杀戒。   从宫里回来的路上,主子一直沉着脸,不发一言,他也不敢劝。   还好,三小姐的话,主子还是听得进的。   李渠远远地瞧着两人的背影,突然就明白什么叫天作之合。   打从认识三小姐开始,主子就变了许多。   有些事情,他之前都是不敢想的,现在全都发了不说,还往更好的方向发展。   就冲着这一点,他都认三小姐这个王妃。   更别说三小姐又温柔又漂亮,做的饭还好吃,还疼主子,   孟晚陶自然不知道李渠心里都在想什么,她只一门心思关注着宫珏的情绪变化。   见他心情确实是好转了,不是装出来骗她的,心底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原本孟晚陶打算就在王府的厨房做的,但转念一想,王府厨房她并没有来过,什么也都不熟悉,今日本来事就挺多,若是哪里不顺手,到时候手忙脚乱也不太好,最后还是决定回去她那里好了。   “去我那儿罢,”孟晚陶道:“还有新酿的米酒,再给你煮碗酒酿圆子。”   宫珏笑着应了一声。   就在孟晚陶要朝大门走,从大门出去时,手上力道一紧。   她回头,诧异地看着宫珏。   “不走那边了,”宫珏道:“我们从这边走。”   孟晚陶看着他指的方向,更诧异了,不禁笑道:“这里怎么走啊?”   宫珏神神秘秘道:“抄近路。”   孟晚陶:“?”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便被宫珏拦腰抱起,然后就飞了起来。   孟晚陶:“!!!”   宫珏把人抱严实了,踩着旁边的假山直接飞上屋顶。   耳边呼呼风声掠过,孟晚陶惊讶地睁大了眼,都忘了害怕。   几个呼吸间,宫珏便抱着她,在她这边的院子里落了地。   “到了。”把人放下后,宫珏道。   孟晚陶:“???”   她左看看右看看,还真到了。   要不是今日宫珏突然这样,她都不知道,原来她这里离宫珏的摄政王府竟然这么近!   她缓了一会儿,问宫珏:“你之前是不是走过这条近路?”   宫珏:“……嗯。”   孟晚陶:“……”   她就说呢,怎么这么熟练!   不过有近路当然是走近路方便,那几次他大半夜来,肯定是走得近路无疑。   她扯了扯他的手:“走罢,去厨房。”   冬桃和夏芙看到两人,很是愣了一下。   小姐不是去王府了么?没听说回来了啊,怎么跟王爷出现在这里?   当然,两人惊讶归惊讶,却不敢多问什么,行了礼就退到一旁。   看着两人朝着厨房的方向去,冬桃和夏芙互相对视一眼,她们都不知道,原来王爷也会去厨房?   至于大枣小枣,对这事早就司空见惯了,一点儿都不惊讶,甚至还贴心地问孟晚陶,哪里需要打下手的,听到她说不用,两人便都不再靠近,只远远地在外头守着等吩咐。   这边厨房天天用得都很频繁,是以东西很多,但一点儿都不乱。   孟晚陶系上围裙,让宫珏坐在小炉子旁烤火:“等着,马上就好。”   宫珏其实已经不冷了,但听她这样说,还是乖乖坐在小炉子旁,烤了一会儿,他指着旁边温着的小锅:“这里面是什么?”   “燕窝羹罢,”她看了一眼:“你要喝么?”   宫珏点头。   孟晚陶拿了碗,给他盛了一碗:“喏。”   宫珏便坐在那儿喝了一碗燕窝羹。   孟晚陶正在切羊肉,见他喝完,笑着道:“还要么?”   宫珏摇头:“不了,等着吃你给我做的冰煮羊。”   孟晚陶吩咐外面的小枣去取冰来,然后对宫珏道:“你想在哪里吃?就在这里,还是去厅上。”   宫珏:“就在这里罢。”   他很喜欢跟她一起在厨房吃饭。   特别有生活气息,也特别温馨,是他二十多年的人生里,最喜欢的事情。   “嗯,”孟晚陶取了锅放在小炉子上,然后去切配菜:“你喜欢那就在这里。”   小枣送了冰过来,马上就退了出去。   孟晚陶先把冰铺在锅底,然后放上切好的羊肉,再放上调料,开火,开始煮。   宫珏盯着锅里,奇怪道:“不放水么?”   孟晚陶笑了:“不放,冰化了就是水啊。”   宫珏一想也是。   圆子都是做好的,所以煮酒酿圆子也很快,就是需要重起炉灶烧火。   宫珏主动解下大氅撸了袖子:“我帮你。”   等煮好酒酿圆子,这边的冰煮羊也差不多可以开吃了。   孟晚陶把调好的酱汁递给他,给他夹了块羊肉:“尝尝看。”   羊肉冰过之后,再煮熟,肉质十分紧实,鲜嫩不说,还特别弹,还很劲道。   宫珏眼睛微亮,点头:“很好。”   孟晚陶笑了:“喜欢就多吃点。”   宫珏笑着点头。   外头天寒地冻,两人在厨房里,围着热腾腾的锅子,吃得欢声笑语不断。   对于小瓷他们几人,自然都习惯了,这样的情形,之前在庄子上的时候吗,可是常常发生,小姐大半夜都特意起来给摄政王做吃的呢。   但对于那些从王府派过来的丫鬟们而言,可就不一样了。   她们一直都知道,王爷非常看重孟三小姐,她们也确实都很尽兴地在伺候,但今日她们才明确地知道,王爷到底有多看重三小姐,两人的感情又多深,不禁对三小姐的事更加用心了。   等吃完饭,夜已经深了。   两人从厨房出来的时候,孟晚陶问他:“你是要抄近路回去么?”   宫珏想了想,点头:“嗯。”   孟晚陶笑了下,牵着他手,朝大门相反的方向走。   近路是要经过孟晚陶闺房的,也更清净一些。   走着走着宫珏突然开口:“阿榆。”   孟晚陶看着他:“嗯?”   宫珏静了片刻,道:“如果我以后做了什么事,被天下人骂,你会离开我吗?”   孟晚陶停下来,静静看着他。   宫珏嘴角的笑,慢慢回落,面上虽平静,心里却十分紧张。   好一会儿,孟晚陶道:“不会。”   她扬起嘴角,认真道:“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她大致能猜到宫珏今晚做了一个什么样的决定。   他同男主,水火不容。   除了良心道德问题,没有绝对的对错,都只是立场不同而已。   院子里处处挂着灯笼,光线很是明亮。   微红的灯光下,宫珏静静看了她许久,像是不敢相信一般,道:“你都没问我是什么事。”   孟晚陶笑容更深了些:“无论什么事,上天入地,我都陪你。”   宫珏:“……”   他只迟疑了一瞬,便直接把人搂进怀里,低头便吻了上去。   原本他就有些犹豫,到底要不要跟她说。   怕吓到她,也怕她害怕,更怕她会离开自己。   但最后,他还是决定同她说。   她不喜欢他骗她,瞒着她。   虽然他又期待过,期待她会这样说,可真的听到她的回答时,还是很激动。   激动到不能自已,不自觉把人又往怀里搂紧了些。   这边靠近她的闺房,丫鬟们来来往往,很是频繁。   若是以往,孟晚陶肯定会红着脸害羞地推开他,免得被她们看到,但今日她没有。   她伸手,回抱住他,还十分主动地回应。   原本只是因为太激动,忍不住亲她一下的宫珏:“……”   他闭上眼,死死把人扣在怀里,加深了这个吻。   炙热,激烈,且浓郁。 第120章 . 守岁 宫珏睫毛颤了颤   祭灶便是年关。   到了年关朝上还能发生这样的事, 是百官都没想到的,虽然只闹腾了一天便被解决了,到底还是在众人心里留下了阴影。   要不是年节的喜庆冲击, 只怕满京城都要被阴郁笼罩。   不知道是之前的警告凑效了,还是太后想明白了,没有再作妖, 倒也难得能平静过个节。   除夕前一日,无论是孟晚陶这里还是摄政王府,都热闹非常。   送年礼拜府的就不说了,单单府上就够忙得了。   这是孟晚陶到这里后的第一个年,也是小瓷她们各种意义上过得第一个好年, 对于筹备年节情绪都十分高涨。   宫珏这几日都不用上朝,每天一大早就到孟晚陶这边。   有时会在小瓷她们张灯结彩时提点小意见, 但大多数时候都是只陪着孟晚陶, 静静看着她忙活, 并不怎么发表意见。   因为在他看来, 都很好, 他都很喜欢。   以前他一直不懂, 过年节有什么值得开心的?不就是很普通的一天么?   但现在, 他看着孟晚陶低着头认真剪窗花还时不时问他好不好看,以及做的灯笼贴福字还是春字……   明明很普通很普通的事情,他却满身心都是欢喜。   这也是他第一次明白, 过节的意义。   就是和在意的人一起, 感受生活里的每一处温馨与美好。   他最大的收获就是——   他有家人了。   这么多年他终于有家人了。   这是比什么都让他开心的事。   到了除夕这天,更是热闹非常,张灯结彩,十分喜庆。   各种吃食, 更是准备了好几桌,还有许多小玩具,方便晚上守岁的时候,吃喝玩乐。   孟晚陶还特意给做了可乐,还有果汁,在燃着地龙的屋里,用现成的冰镇过后,别提双爽快了。   宫珏自然是在这边陪着孟晚陶守岁。   原本他的打算是,让孟晚陶同他一起去王府守岁过年的,都已经让管家去准备着了,但转念一想,等他们成了婚,自然有的是日子在王府过,倒是在孟晚陶这边怕是只有今年这一年了。   他便临时改了主意,到这边来。   摄政王过来这边一起守岁,小瓷跟大枣她们可一点儿都不觉得稀奇,哪怕小姐说要去摄政王府守岁,她们也不觉得稀奇,反正两人肯定是要在一块的,在哪里她们都觉得非常合理。   因着今日日子不同,再加上这几日不上朝,肉眼可见的摄政王心情很好,再加上他们同摄政王认识已久,以前不知道身份的时候相处得都很随和,便稍稍有些放纵,并没有太看重那些规矩。   小瓷他们敢如此,从摄政王府过来的冬桃她们就不敢了。   不仅不敢,还很惊恐,生怕哪里被挑出错来受罚。   但慢慢地,她们惊奇地发现,原来主子竟也有这么好说话的时候。   孟晚陶今日心情出奇地好,屋里地龙烧的足,温暖如春,根本不需要穿太厚,她便穿了薄衫,喝着冰可乐和冰果汁,同小瓷她们炸金花、推牌九、斗地主、赌牛牛!   她今日发了不少赏钱,小瓷她们手中可都有不少钱。   孟晚陶还让大枣取了十贯铜钱,特意为今晚做准备。   相比着如今的身份而言,这些自然都是些小钱。   但钱不钱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开心。   炸金花也好,推牌九也好,都是玩个乐子。   一开始宫珏只是在一旁看着,并没有参与,孟晚陶兴致极高,很快就把所有人都动员起来,一起在推牌九。   玩着玩着,孟晚陶见满屋子里就剩宫珏在那儿坐着,便拉了他过来一起玩。   宫珏之前从未接触过这些,更别说玩了。   “会玩么?”孟晚陶搂过来她又赢的一堆铜钱,开心地像得了座进山一样,笑着问宫珏。   宫珏当然不会,刚刚她玩得时候,他有观察过一会儿,大致知道是怎么个玩法。   不过他还是摇头:“不会。”   孟晚陶马上笑眯了眼睛,一脸得意:“我教你。”   宫珏嘴角弯了弯:“嗯。”   众人都已经玩到了兴头上,正所谓赌场无大小,冬桃她们愣了一会儿,但见王爷也不拘礼,便也顾不得宫珏身份有多尊贵了,纷纷往外挪了一圈,给挪了位子出来。   宫珏坐在孟晚陶身旁。   孟晚陶便细细给宫珏讲了一遍规则。   他本就观察了许久,又听孟晚陶这样细致的一讲,便已经会了。   不过到底没上手呢,他便十分收敛地道:“大致懂了,试试看。”   第一局的时候,他还有收着,到第二局,他便放开了。   从第三局开始,宫珏开始大杀四方。   于是,原本是孟晚陶大杀四方,现在变成了,宫珏和孟晚陶轮流大杀四方。   小瓷她们的钱越来越少,越来越少,原本只有小姐的时候,她们偶尔还能赢一局,现在宫珏一来,简直就是直接碾压,一点儿没有赢的机会。   到最后,所有人一起怨声载道。   小瓷输急了,悲愤道:“小姐,你和王爷是一家,你们不能这么欺负人,你俩算一家,不能分开来!”   小枣也跟着附和。   孟晚陶瞧她们确实输惨了,本着游戏精神,便退了一步,跟宫珏一起。   但情况并没有好转。   她们还是一直输,而且比刚刚输得更惨了。   因为,跟孟晚陶一家之后,宫珏再没有顾忌,杀得所有人片甲不留。   然后到后半夜,除了孟晚陶在笑,其他人都哀嚎不止。   面前的铜钱堆成了小山,孟晚陶一边往自己跟前扒拉一边冲宫珏竖大拇指:“真棒!”   一堆铜钱,也不过几十两银子而已,对于孟晚陶如今的身家而言,算不得什么,对宫珏而言更算不得什么了。   但两人都出奇地开心。   小瓷钱输完了,不死心地凑过来:“小姐,你之前不都把赢的钱分下来么,可以分了罢。”   孟晚陶拍开她的手:“不发了,这都是王爷今日赢的,我要都收起来。”   她这么说,小瓷可没胆子让摄政王把赢的钱分了,只得悻悻退回去,不再提分钱的事。   原本孟晚陶的打算,也就是娱乐一下,开心一下,等开心够了,就把钱给大家都分了,大家一起开心。   但现在不一样了。   这都是宫珏给她赢回来的,她不想分了。   孟晚陶不仅不理小瓷幽怨的眼神,还让她去给自己找钱袋子,还指明了要大钱袋。   小瓷恋恋不舍地在她面前的钱堆上瞄了一眼又一眼,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小姐把钱都装进了钱袋子里,然后系上口子,放了起来。   看着小姐把两袋子钱放进了暖塌上的抽屉里,小瓷目瞪口呆。   不是罢。   就是一些铜钱而已。   之前,宫里下赏赐,小姐赏她们都是十两十两的赏,一点儿都不心疼的,今儿怎么奇奇怪怪的,几个铜钱,这么宝贝?   喝醉了?   她看了看小姐刚刚喝饮料的杯子,没有喝酒啊!   孟晚陶把钱放好后兴致勃勃回来:“来来来,我们继续。”   小瓷:“没有钱了,输完了。”   孟晚陶瞪她一眼:“少来,你还好多私房钱呢,别以为我不知道!”   小瓷:“……”她不想玩了,小姐在的时候,就输得多赢得少,摄政王在,只能一直输,她输怕了。   小枣也输怕了,凑到小瓷身旁:“我也没钱了。”   孟晚陶:“瞎说,你比小瓷私房钱还多呢!”   宫珏给夏芙使了个眼色。   夏芙和冬桃立马道:“我们先跟小姐借,今天肯定要把输的钱都赢回来。”   小枣立马就反应过来了,也道:“我也借。”   她还拽了拽小瓷。   小瓷恍然大悟:“我也借我也借,我要借十两。”   孟晚陶觉得这样也行,反正她每月还要给她们发份例呢,便让大枣去库里取钱来,还让她们都在借条上摁了手印。   冬桃她们本来就不敢真赢孟晚陶的钱,现在又十分明确,主子就是在哄三小姐开心,自然知道该怎么表现效果更佳——当然压根不用表现,只要真实表现就足够了,她们压根没有赢的机会。   玩到大半夜,最后所有钱又都被孟晚陶扒拉到了自己面前。   这可比刚刚那堆还要高还要多。   孟晚陶开心地不得了。   “不玩了,”她一边笑一边道:“歇一会儿,我都赢饿了。”   小瓷幽怨极了:“小姐你这样说,有点过分了。”   孟晚陶看她一眼,更开心了:“我乐意。”   话落,她吩咐小枣去煮点酒酿圆子来吃,她饿了,旁人自然也饿,而且这都大半夜了,也该吃宵夜了。   把这堆钱又装起来后,抽屉是放不下了,孟晚陶就直接放在暖塌上,然后靠着它们,美滋滋地看着宫珏:“你是今天的大功臣,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宫珏看了眼被她宝贝似的压在身下的钱袋子,嘴角翘起:“我不饿,随便吃点就行,太晚了,你别麻烦了。”   孟晚陶想了想:“好罢。”   刚刚一直赢一直赢,情绪持续亢奋,这会儿歇下来,她确实有点累了。   见她神色,宫珏挑眉:“累了?”   孟晚陶:“……有一点儿。”   宫珏坐过来一些,让她靠着:“要不要睡会儿?”   “不要!”孟晚陶立刻道:“守岁呢,不能睡。”   宫珏笑了下:“守岁年年都能守,困了就睡。”   孟晚陶摇头:“这是跟你一起过的第一个年,不能睡。”   宫珏嘴角的笑顿了顿,眸底情绪更浓郁了。   吃了一碗酒酿圆子,又吃了些小食后,孟晚陶就更乏了。   “困了就眯一会儿,”宫珏看她眼睛都有些红了,心疼道:“我帮你守。”   孟晚陶搓了搓脸:“不行。”   宫珏想了想:“要不,出去走走?后院的梅花开了。”   屋里太暖和,又刚吃了东西,确实容易犯困。   虽然心疼,想让她睡觉,但她这么坚持,也只能暂且由着她,未免这样强撑着难受,倒不如出去走走,还能松快些。   听他这么说,孟晚陶来了精神:“好。”   外头可是三九天,两人穿戴好后,宫珏没让人跟着,他一手提着灯笼一手牵着孟晚陶,两人便出了屋。   满院的灯笼,空气中弥漫着爆竹燃过的味道,节日的喜庆,和身旁人带来的安心和暖意,让欢喜翻倍。   “冷不冷?”宫珏问。   孟晚陶心情极好:“不冷,你冷啊?”   听她兴致不错,宫珏也笑了:“我不冷。”   说着,又把她的手,往手心裹了裹:“怕你冷。”   孟晚陶只是笑。   没多会儿,两人便到了后院。   后院种的有白梅,还有红梅。   红梅含苞待放,白梅已经都开了。   雪白色的小花星星点点,缀在枝丫上,像雪一样。   她兴致打发,折了一些白梅让宫珏给她抱着:“等会儿回去插花瓶养着,还挺香的。”   宫珏学着她的样子,凑过去嗅了嗅,笑着嗯了一声。   昏沉的灯光下,他垂眸轻嗅,趁着面前的白梅,和身后的红灯笼,好看极了。   孟晚陶在他脸上亲了一下:“等着,我再去折点红梅。”   看着她跑去梅林的身影,宫珏低低笑出了声。   又折了一大捧红梅回来,孟晚陶遗憾道:“过年竟然没下雪,真是遗憾。”   宫珏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嗯。”   “这个红梅也好看,”孟晚陶细细打量了会儿,递给宫珏:“若是下雪,定然更好看。”   宫珏接过,拿好,又嗯了一声。   孟晚陶乐了:“你怎么总嗯?困了?”   宫珏抬眼看她:“没有,就是觉得都没你好看。”   孟晚陶现在已经对他的甜言蜜语免疫了,不会再动不动就脸红,但心跳还是会快一下的。   正要开口,她突然觉得脸上一凉,咦了一声,抬头。   映着满院的烛光,细细的雪花纷纷扬扬的飘落。   她伸手接到了几颗冰凉的雪粒:“下雪了。”   宫珏没去看纷扬的雪,只是看着她。   孟晚陶却很开心:“下雪了,就更有过年的气氛了。”   从她记事起,就一直一个人过年。   终于有人陪她过年了,所以她不舍得睡。   看着她明亮的眸子,宫珏低头在她额头亲了下:“嗯,下雪了冷,我们回去罢。”   孟晚陶嗯了一声。   孟晚陶嗯了一声。   雪很快就下大了,由雪粒变成鹅毛大雪。   两人身上很快就落了一层雪。   孟晚陶牵着宫珏的手,轻轻扣了扣他的掌心。   “嗯?”宫珏偏头。   孟晚陶抬头看着他,嗓音很轻,嘴角的笑却很坚定:“以后我们每年都一起守岁,过年。”   宫珏睫毛颤了颤。   “好。”   他郑重道。 第121章 . 心愿 他很喜欢。   爆竹声声辞旧岁。   两人往回走的时候, 一声爆竹声破空而来。   然后就是小瓷一声兴奋的欢呼:“过年了。”   孟晚陶停下,抬头看向宫珏,笑着道:“新年了。”   宫珏怔了片刻, 原来这就是过年。   他勾起嘴角:“嗯。”   “走,”孟晚陶改为挽着他,在前面走:“我给你发压岁钱。”   宫珏眉头微挑, 显然对她口中的压岁钱十分感兴趣。   回到院子里,小瓷她们,看到她和宫珏,纷纷拜年祝贺。   孟晚陶十分开心,让他们都等着的, 她要发红封。   发钱谁不喜欢?   尤其还输了那么多,众人嘻嘻哈哈跟在两人身后挤进来等着拿红封。   红封是早就准备好的。   想着是头一年, 又是第一年在京城的这个宅子过年, 年前那几日紧张的收拾, 众人也都辛苦了, 孟晚陶包红封的时候, 十分大方。   每人一锭银子。   连压岁钱带赏钱都有了。   众人纷纷跪下磕头拜年, 领了红封后也都非常识趣没有再在屋里面多待, 不留在这里打扰两人——再加上,他们要出去放爆竹烟花玩的。   没多会儿,一群人全都跑了。   孟晚陶拿出给宫珏准备好的红封。   “这个!”   她笑着把一个明显很厚实的红封递到宫珏面前。   宫珏看了一眼, 有些诧异。   不是压岁钱么?   这是什么?   “快打开。”孟晚陶笑着催促。   宫珏打开, 里面是一沓银票。   他更诧异了,抬头看着孟晚陶,以眼神询问——压岁钱要这么多么?   孟晚陶被他的反应逗笑:“这是分红!”   宫珏:“?”   “铺子的分红,之前不是说好的么, 你入股,我给你分红。”   说着孟晚陶又拿出一个红封递给他:“这个才是压岁钱。”   分红啊?   宫珏对这个并不是很感兴趣,马上把一沓银票放下,接过孟晚陶又递过来的红封。   摸着有软有硬,硬的也不像是银子。   他看了孟晚陶一眼。   孟晚陶笑着冲他挑眉,示意他拆开自己看。   宫珏拆开。   是一个红绳编的平安扣,下面坠着一个小小的金麒麟。   只一眼宫珏便猜到了,他看向孟晚陶:“你亲手编的?”   孟晚陶眼睛亮了:“你怎么知道?小瓷偷偷跟你说了?”   宫珏摸着平安扣的纹路,还有金麒麟憨憨的表情,笑笑没回答。   孟晚陶指着那只金麒麟:“这我亲手打的,是不是挺像的。”   宫珏:“……嗯。”   要不是她刚刚说了是金麒麟,他都看不出来。   但,他很喜欢。   见他翻来覆去看平安扣和金麒麟,孟晚陶凑过去,轻声道:“愿你岁岁平安,事事顺意。”   宫珏:“……”   他抬头。   孟晚陶笑眯眯看着他:“新年祝福是最灵的。”   宫珏眼底微亮:“是么?”他从未听过这个说法。   ……他也基本上不怎么过年过节。   孟晚陶认真点头:“当然。”   宫珏哦了一声。   孟晚陶等了一会儿,见他翻来覆去看手里的小东西,忍不住道:“你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么?”   宫珏看着她,沉吟片刻:“我说过了。”   孟晚陶:“?”   宫珏:“在心里说过了。”   孟晚陶好奇追问:“说了什么?”   宫珏:“……保密。”   孟晚陶盯着他看了会儿:“好罢,那就不问了。”   外头吵吵闹闹,岁听不真切,但很热闹,还有不间断的爆竹声,孟晚陶朝外看了一眼,问宫珏:“守岁结束了,你要回王府么?”   正在盯着手里平安扣的宫珏抬头看她:“你困了?”   确实有点困了的孟晚陶摇头:“没有。”   宫珏:“不回。”   孟晚陶:“那好罢,我给你看我的果园的规划图罢。”   她都已经划好了地界,连果农都联系好了,还付了定金,只等过了节,就开工。   两人一边看,一边小声说着话——主要是孟晚陶在说。   但说着说着,孟晚陶还是没扛住困意,睡了过去。   宫珏把图纸折好放到一旁案子上,然后揽着她的肩膀,让他靠在自己怀里睡。   孟晚陶睡了一会儿,觉得不太舒服,便调整了个姿势,直接趴在了宫珏腿上。   宫珏:“……”   如墨的长发垂落,遮住她半张脸,看着她熟睡的面容,宫珏抬手轻轻拨开发丝,而后轻轻给她别在耳后,又看了一会儿,这才拉过被子给她盖上。   他不困,也没有睡觉打算。   就一直看着她,间或看看手里的平安扣。   良久,他在心里道,他刚刚的祝福是——愿他们一直在一起。   想到她说的,过年的时候,祝福最灵验,宫珏嘴角就不自觉翘起。   他捏了捏手里的平安扣,摸了摸上面的金麒麟,看了许久,最后怕不小心弄掉了,这才塞进怀里,贴身放着。   孟晚陶睡醒的时候,迷迷糊糊觉得今天跟往常似乎不太一样,枕头好像更舒服了,香味也变了,还怪好闻的,她忍不住使劲蹭了蹭。   笑声从头顶和耳边传过来时,她才猛地睁开眼。   就看到宫珏正低着头冲她笑。   孟晚陶:“……”   她的第一反应不是羞耻,而是,宫珏这张脸也太绝了,这样的死亡角度都还能这样好看!   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迷迷糊糊时蹭的是宫珏的肚子,孟晚陶也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她都没动,就躺在他怀里,仰头看着他:“你没睡觉啊?”   宫珏给她拨了拨头发:“嗯。”   孟晚陶挑眉:“不困?”   宫珏没回答,只是问她:“睡醒了?”   孟晚陶想了想:“没有,还是有点困,天亮了么?”   她朝外看了一眼。   外头已经蒙蒙亮了,晨曦的微光映着外头纷纷扬扬的雪,还有地上雪白的积雪。   这一幕,看得孟晚陶心头幸福感倍增。   她突然转过身,抱着宫珏的腰,把脑袋埋在他肚子上,咕咕哝哝:“好困呀,我还想睡。”   宫珏浑身僵了一瞬,而后伸手在她发顶揉了揉:“那就继续睡。”   本来今日也什么重要的事。   孟晚陶没松手,就抱着他的腰,嘟囔:“你不困啊?一夜没睡了呢,这样不好。”   宫珏嗯了一声。   孟晚陶又道:“你回去睡会儿罢,睡醒了再过来,或者我过去找你。”   宫珏十分贪恋她依靠自己,尤其是现在抱着自己的样子,他不想走。   等了半天没等到回答,孟晚陶稍稍松开一些,抬眼看着他:“嗯?”   宫珏一下一下拂着她的头发:“不想回。”   孟晚陶:“……”   宫珏又道:“你睡罢,我坐着就行。”   孟晚陶:“………………”   她犹豫了一会儿,拍了拍旁边的暖塌:“要不,你睡这儿?”   总不能真就让他这样一直不睡罢?   宫珏看了一眼,笑了:“好。”   孟晚陶要往旁边挪一挪,但因为姿势不太对,身上还盖着被子,就有点艰难,宫珏干脆连人带被子直接抱了起来。   把她放到里侧后,他直接在边上躺下。   见孟晚陶一直盯着自己,宫珏挑眉:“不是还困么?怎么不睡了?”   孟晚陶闭上眼,然后伸手抱着他的腰,直接把脑袋埋在他胸膛,这才继续睡。   宫珏愣了好一会儿,这才扬起嘴角无声笑起来。   笑了许久,他这才轻轻搂着她,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大枣原本过来想问问小姐,今日有什么要特别准备的,轻手轻脚进来,看到两人正合衣躺在暖塌上睡觉,愣了好一会儿,又轻手轻脚退出去,还贴心地吩咐了人,在外头守着,不让人进去。   孟晚陶再醒过来时,已经是中午。   外头雪还在下,透过纱窗看得分明,凝神听,还能听到簌簌的落雪声。   宫珏看着她:“醒了?”   孟晚陶睡眼惺忪:“嗯。”   “还睡不睡?”听她声音似乎还没睡醒。   孟晚陶伸了个懒腰:“不睡了,再睡一天都要过完了,出去走走,踩踩雪……你睡好了么?”   宫珏点头:“嗯。”   虽然睡得时间不久,但却格外沉。   孟晚陶看着他的脸,忍了又忍,最后凑过去亲了他一眼:“那起来罢?”   宫珏:“……”   想到什么,孟晚陶马上迅速坐起来,并手脚并用爬下榻。   看着突然动作如此迅速的孟晚陶,宫珏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也坐起来:“怎么了?”   孟晚陶不看他,含糊道:“我想起来件事来,羽儿和赵元秋说了今日要过来呢。”其实她们说的是下午过来。   宫珏信以为真,哦了一声,道:“有下人接待着,不妨事。”   孟晚陶当然知道不妨事,因为她们根本就没来啊!   但她还是附和着点头:“也是,不过还是快点过去看看好了,免得她们说我懒。”   话落,她又对宫珏道:“你是要继续睡,还是起来?”   宫珏:“……”   他沉默了一会儿,道:“我等会儿起。”   孟晚陶:“……”   早上一起抱着睡,她都没脸红,听他这么说,脸稍稍有点红。   她点了点头:“那我去外头看看,你再躺一会儿好了。”   等孟晚陶出去后,宫珏盯着她离开的背影,眉心紧了紧。   怎么觉得,她像是故意的呢?   外头一片银白世界,孟晚陶团了好几个雪球,在廊下捏成小鸭子小鸡的样子,捏了一排后,估摸着宫珏也该起来了,这才重新回去。   果然,宫珏已经起了。   孟晚陶让人端了热水进来。   洗漱后,孟晚陶问宫珏:“饿不饿?想吃什么?”   宫珏朝外头看了一眼:“她们没过来?”   孟晚陶心虚道:“没,估摸着是下午过来罢。”   宫珏眉心轻轻动了动。   “我们吃饺子罢?”孟晚陶假装没看到宫珏的疑惑,以美食转移他的视线。   宫珏收回视线,点头:“好。”   饺子是提前一天就包好的,孟晚陶亲手包的那一簸箩特意留了出来,就为了今日他们两人吃的。   刚吃过午饭,宫珏便给所有人都发了赏钱。   这下小瓷他们可就更开心了,抵了夜里欠的钱,还有得剩,相当于新年拿了两个红封,可不美滋滋。   对宫珏此举,倒是在孟晚陶意料之中。   只不过,让她意外的是,她等了大半个下午,却不见原本约好的羽儿和赵元秋过来。   她很纳闷。   “许是家里有事耽搁了罢。”宫珏见她奇怪,一脸平静地道。   孟晚陶一想也是。   新年第一天,说忙不忙,说忙也挺忙的,也不知道人家家里都些什么不一样的规矩。   今日还下着雪,等过两日,她去找她们好了。   “那就不管她们了,”孟晚陶对宫珏道:“王府有什么好玩的么?要不你带我逛逛王府?”   原本还有点担心她会派人去两人家里询问,听到这话,宫珏嘴角的笑立马荡开:“好啊。”   下着雪,到底路上不是很好走,为了节省时间,两人依然抄的近路。   当然,翻墙头,踩屋顶的时候,还是宫珏抱着孟晚陶。   登高望远,孟晚陶扒着宫珏脖子,把她的宅子还有王府临近院子的景色,尽收眼底。   还能看到京城的远景。   红砖白雪,煞是好看。   孟晚陶来王府的次数有限,更不用说逛王府了。   今日下雪,又是新年,时机气氛都是最佳,倒是品出了别样的风情。   两人逛得开心,而这边,羽儿和赵元秋凑到一起,神色却不是很好看。   羽儿皱着小眉头,不开心道:“讨厌!这一定是摄政王的意思!”   拦着她们,不让她们去找孟姐姐玩!   赵元秋看了眼气得小脸都红了的羽儿,奇怪道:“来的本就是摄政王府的啊,自然是摄政王的意思。”   羽儿:“……”   她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了赵元秋片刻,而后小眉头拧得更紧了。   太讨厌了! 第122章 . 分别 宫珏在她唇上重重亲了下:“等我……   年节时, 虽说是最清闲的时候,但也是最热闹最忙碌的时候,人情往来总要走动。   初一这日, 没等来赵元秋和羽儿,初二孟晚陶便送了帖子,去了国公府、将军府还有侯府拜访。   虽然国公夫人当初是有那么几分意思, 想让她做府上的孙媳妇,可抛开这事不提,国公夫人还是挺照顾她的,在她处在风口浪尖时,拉了她一把, 这份恩情好意,自然要记着。   翌阳郡主就更不用说了, 她更得去。   转眼便是五日后。   今年元宵灯会比往年隆重, 宫珏抽时间看了几份折子, 其他时间都陪着孟晚陶。   孟晚陶看过灯会当日的布置图, 十分感兴趣。   原本赵元秋还想约着孟晚陶一起逛灯会的, 看到她身旁几乎形影不离的宫珏, 又把话咽了回去——她觉得她自己逛应该会比较安全, 也更自在好玩一些。   羽儿因着大年初一的事一直记恨着,她就偏要跟孟晚陶一起逛灯会玩。   小孩子爱玩是天性,难得她还那么黏着自己, 孟晚陶自然应允。   宫珏面上并没有说不可, 也没露出什么不满的情绪来。   只是,元宵节这日,早饭后,宫珏便带着孟晚陶出城了。   原本孟晚陶以为是回庄子上。   新建好了两个暖房, 已经投入使用,勺子在培植上颇有天赋,已经培育出了许多辣椒,她念叨了几日,想回去看看的,宫珏也说过,有时间陪她一起。   只是出城后,走了有小半个时辰,她拨开车窗朝外面看了一眼,才发现路不对。   “这是……”她诧异地问宫珏:“去哪儿啊?”   不是回庄子上么?   她还打算看看勺子种的辣椒呢!   摄政王的专用车辇,又大又宽敞,还十分平稳,但速度还是很快的,冷风从孟晚陶撩起的车窗一角呼呼往里灌,吹得她发丝都在冷风中抖啊抖。   宫珏把窗帘拉下,顺手把她揽回免得吹了冷风着凉。   “去我城外一处庄子上。”他道。   孟晚陶还觉得而有些奇怪:“路不对吧?”   这条路,她陌生的狠。   宫珏笑了:“不是你庄子旁边的那座,是另一座。”   孟晚陶:“……”   她就说,这条路她怎么不认得。   “你有多少庄子?”孟晚陶也没多想,估摸着,宫珏可能是想给自己惊喜?瞧他眉眼间带着隐隐的得意。   “你说京城么?”宫珏反问。   孟晚陶:“除了京城,你在哪里还有庄子?”   宫珏:“河北,苏州,蜀中……都有。”   孟晚陶:“……”   早该料到的,他这样的身份,遍地都有住宅不是很正常的事么?   没别的,就是羡慕。   看她神色,宫珏笑笑:“从今天起都是你的了。”   孟晚陶眼睛微亮,却认真道:“那还是算了,我自己买,而且我也住不了那么多地方,你自己打理罢。”   宫珏低笑出声。   “现在去的这个庄子,”孟晚陶戳了戳还在笑的宫珏的腰:“有什么不一样么?”   宫珏浑身一僵,脸上的笑也瞬间收住。   孟晚陶心道,刚刚还戳着软乎乎的,怎么这会儿就戳不动了?   抬头就看到宫珏正目光沉沉盯着自己。   “怎么不说话?”她又戳了一下。   宫珏抓住她的手,皱着眉头:“别乱动。”   孟晚陶哦了一声,收回手,默默离宫珏远了一些。   看着两人之间渐渐拉开的距离,他眉头拧得更紧了,半晌,他深吸一口气,直接把人拉回了怀里,在她耳边咬牙:“故意的?”   孟晚陶低着头,努力压着笑:“没有。”   哪怕是刻意压着,笑意依然十分明显。   宫珏本就忍得有些难受,再看她这样,当即也不忍了,扣着她腰,就把人压在车厢厚厚的地毯上。   孟晚陶试着挣扎了下:“我真的没有!”   宫珏反扣着她的手:“晚了!”   今日阳光明媚极了,车架在官道上一路疾驰,冬日的萧条也在明艳的阳光下透出几分独有的风韵,而马车里……除了甜蜜,再容不下其他。   宫珏的这个庄子满京城都知道,并不是什么秘密,他的车架一出城,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知道摄政王带着孟三小姐去了西郊的庄子上。   到了庄子外,马车停了好一会儿,车帘才从里面掀开。   宫珏先下来,孟晚陶后出来。   刚探出头,看到庄子的气派,孟晚陶就愣了一下。   这个庄子……   宫珏抓着她的手,并没有像以往一样把她扶下车,而是直接把人抱下了车。   孟晚陶回过神的时候,两脚已经站在了地上,宫珏牵着她的手,一脸平静道:“走罢。”   自然地好像刚刚不过是吃饭喝水那样寻常,孟晚陶都被他这坦然的样子镇住了,等进了庄子,走了好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使劲捏了捏他的手:“以后别这样了,让人看到……”   宫珏不在意道:“看到就看到。”   孟晚陶语塞。   想要再说点什么,可转念一想宫珏的性子,说了也没用,干脆也没再提,随便他——本来她也不是讨厌只是觉得这样子影响不好。   走着走着,孟晚陶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这是……这里是有温泉么?”她问。   温泉的硫磺味实在太明显了,她很难不察觉。   宫珏偏头看着她:“这个庄子,一直都是以温泉出名。”   打理庄子的是两个宫人,听到这话,非常乖顺地汇报了池子的打扫情况,末了还笑着对孟晚陶道:“一直都盼着三小姐来呢,总算是把您盼来了。”   孟晚陶:“………………”   等到了内室,孟晚陶心情都还很复杂。   下人端上来了甜酒和果子,还有一些点心,以及泡温泉的衣物等,就默默退了出去。   “你怎么没跟我说过?”   宫珏递给她一杯果酒:“特酿的百果酒,尝尝看喜不喜欢。”   孟晚陶喝了一口,甜滋滋的,味道确实还可以。   见她心情不错,宫珏这才解释道:“你这些日子,每日都忙得很,也没好好放松过,你前两日不还说乏得很?泡泡温泉解解乏。”   孟晚陶看着面前的池子,有点馋。   泡温泉确实很解乏,但……   “你在这边,我在那边。”宫珏指了指隔着屏风的另一边。   原本挺正常的一件事,被宫珏这样挑明,反倒有些难为情。   孟晚陶正在反思自己是不是太矫情了,宫珏在她脸侧亲了一下:“我就在这边,有事喊我,要什么东西,吩咐一声就行,外面有人守着。”   话落,他就已经跨过了屏风,没多会儿就听到了水声。   孟晚陶看着镂空的屏风,心道,这屏风有什么用?   欲盖弥彰!   装模作样!   虽然这么想着,她还是换了衣服下池子,一边泡温泉一边美滋滋地喝着果酒吃着果子。   浑身的疲惫都得到了缓解,她都舒服得哼哼起来。   宫珏在屏风这边,听她嘀嘀咕咕,忍不住笑出声。   在马车坐了这么久,再加上这些天也确实一直在忙,没能好生歇歇,温泉泡着刚刚好,室内温度也刚刚好,泡着泡着,她就不知不自觉睡了过去。   再醒过来时,她已经躺在了一张大床上,房间也大得出奇,宫珏穿着一身白色对襟长衫,正坐在床边看书。   见她醒了,转头看过来:“醒了?”   温泉可能是泡的有点久,孟晚陶觉得浑身都还软绵绵的提不起力气,而且她还觉得很困。   “没有,”她抱着被子,闭上眼睛嘟囔:“再睡会儿,这是哪儿?”   “休息室,”宫珏道:“要不要喝茶?”   孟晚陶舔了舔有点干的嘴巴,点头:“好。”   宫珏倒了一杯水倾身递过来时,孟晚陶才发现——他没有系腰带!   端坐的时候看不出来,但这样一扭,长衫便朝两边分开,露出他的胸膛和……腹肌。   孟晚陶昏昏沉沉的脑袋一下就清醒了。   她眼珠转了转,对上宫珏的视线。   “嗯?”见她不喝,宫珏发出疑问。   孟晚陶假装什么都没发现,低头喝水,一边喝一边偷瞄宫珏的腹肌。   一、二、三……八块腹肌!还有人鱼线!   因着庄子上有温泉,这个休息室又是紧靠着几个池子,说是温暖如春都不为过。   再加上现在冬日,又特意引了温泉水,屋里就更暖和了,宫珏泡了温泉后体温本就比平日高,又是在这个休息室,便没系腰带,这样刚刚好,是以一开始,他并没有察觉到孟晚陶的视线。   但……   她眼神实在太明显,想无视都难。   宫珏看了看她,又顺着她的视线看了看自己。   眉心微动,她在看什么?   一杯茶能喝多久,很快就见了底,孟晚陶不得不杯子递过去。   宫珏接过杯子,又给她倒了一杯。   果然,她又在喝水的时候,偷偷瞄他!   宫珏失笑,干脆直接坐在了孟晚陶面前:“到底在看什么?不用偷偷摸摸,你可以光明正大地看。”   孟晚陶被他这大方的语气,惊得呛咳不止。   “咳……咳咳……”   宫珏原本只是想逗逗她,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忙给她拍背顺气。   好容易顺了气,孟晚陶咳得泛着水光眼睛瞧着他:“你现在怎么这么不矜持?”   宫珏:“?”   没等他明白过来是什么意思,孟晚陶就上手把他衣服拉好,还找来腰带给他系上。   宫珏:“???”   等系好腰带,看着遮的严严实实的腹肌,孟晚陶又有些遗憾,看不到了啊……   宫珏挑眉:“你好像很遗憾。”   孟晚陶矢口否认:“没有!”   宫珏:“你都没问,我说的遗憾是什么。”   孟晚陶:“那也没有!”   看她嘴硬的表情,宫珏笑出了声。   孟晚陶被他笑得有点挂不住,主动转移话题:“现在什么时候了?我饿了。”   “走,”宫珏伸手:“带你去吃东西。”   孟晚陶抓着他的手,掀了被子起身。   下了床后,她突然拧起了眉头。   她身上只穿了与宫珏身上同款式同材质的薄衫。   并不是她泡温泉时穿的那一套!   谁给她换的衣服?   “小瓷和小枣呢?”她突然问了一句。   宫珏:“去玩了,进了庄子就吩咐她们随便逛随便玩,难得出来一趟。”   孟晚陶:“………………”   等吃了饭,孟晚陶才回过神来。   “要出去逛逛,还是再睡会儿?”宫珏问道。   孟晚陶盯着他,忍了又忍。   “怎么一直不说话?”宫珏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不舒服?”   孟晚陶突然觉得,好像也算不得什么——反正她也没少欺负他。   这般想着,孟晚陶嘴角便不自觉翘了起来。   宫珏:“笑什么?”   孟晚陶摇头:“没什么,我们出去逛逛罢,这里既然有温泉,景色肯定很好。”   山庄景色确实极佳。   与别处冬日里的萧条相比,这里简直就是春暖花开。   一片碧绿青翠不说,还有个花圃,种了许多她不认识的花,开了一园子,远处绵延的山头还积着没化的雪,两相映衬下,颇让人心旷神怡。   等到傍晚准备回城的时候,孟晚陶浑身舒畅,像是重获了新生一般。   “要不是今晚要去逛灯会,”孟晚陶十分不舍:“我都想再多住几日。”   “明日再来,”宫珏笑着道:“你想住多久我都陪你。”   孟晚陶这才开心了。   只不过,逛完灯会回去的当天的夜里,边关便传来急报,   西北羌部大举进犯,玉门关告急。   宫珏连夜进宫,这一商议便是一天一夜,等点了兵,调齐物资,已经是三日后。   这三日别说去城外庄子上,孟晚陶连宫珏的面都很少见。   宫珏本来就对吃得有些挑,她怕他一着急,更是旁的都吃不下,日日做了饭送去宫门口,让李渠带进宫,找着机会就让宫珏吃一些。   打仗了,朝堂也好,京城也好,气氛都紧张起来。   赵将军挂帅,领二十万大军,连夜开拔,奔赴边关。   二十万大军的调派,还有后勤供应,都不是小事。   还有玉门关如今情况到底如何,朝中也不知。   所以,哪怕大军开拔了,气氛依然很紧张。   赵元秋是最紧张的那一个。   爹爹虽然对她严厉,可到底是最疼她的,他上前线,她自然担心。   孟晚陶顾着宫珏这边,每日还抽时间去宽慰赵元秋。   也是忙得不行。   这一忙,就到了二月份。   这日,孟晚陶刚忙完,才躺下睡了没一会儿,感觉有谁在摸她的脸,凉凉的,她立刻就醒了。   睁开眼就看到宫珏一身戎装。   她拧眉坐起来:“怎、怎么了?”   “刚收到探子来报,”宫珏揉了揉她的发顶,安抚她别紧张:“赵将军带领着先锋队,陷入埋伏,生死不明,第一战就落了下风,士气大减,朝中现在无将可用,我得去坐镇。”   孟晚陶:“……”   她脑袋嗡了一声,整个人都懵了。   书里,并没有宫珏出征的剧情。   虽然知道是剧情崩了引起的蝴蝶效应,她心头还是非常不安。   宫珏冰凉的手指触了触她的脸:“没事的,不用担心。”   孟晚陶稍稍稳了稳心神,磕磕巴巴问:“你什么时候走?”   “寅时就得走,”宫珏道:“那边情况不明,不能耽搁。”   孟晚陶白着脸点头表示理解,她冷静了片刻,就从床上下来:“那、你行囊都收拾好了么?”   说着她就去翻柜子。   宫珏一把抱住她,脑袋埋进她脖颈,低低道:“都收拾好了。”   孟晚陶突然很难过。   她眼泪一下就涌了上来,还是被她硬生生眨回去的。   她回抱住宫珏:“那我给你带点吃的,路上饿了吃?”   宫珏把她抱得更紧了些:“都带了。”   孟晚陶嗓音一下就哑了,她有些说不出话。   两人就这么静静抱了会儿。   情况紧急,宫珏也只抽的出这一会儿过来同孟晚陶道别。   他嗓音有些低哑:“对不起,婚期得推迟了。”   原本,定的是,四月十六,他们成婚,但现在怕是不成了。   孟晚陶扯起嘴角,努力扬起一个笑:“没关系,我等你回来。”   宫珏又道:“你的生辰也没办法陪你过了。”   这个月十九,是孟晚陶十六岁生辰。   孟晚陶怔了下,宫珏从未说过要给她过生辰的事。   “生辰礼我都备好了,”宫珏又道:“到时管家会送过来。”   孟晚陶眼睛泛酸,她闷闷嗯了一声。   宫珏又道:“我留了一队人保护你,这些人你可以差谴。”   孟晚陶又嗯了一声。   时辰到了,宫珏得走了。   他十分艰难地松开孟晚陶。   见她脸色有些白,宫珏心疼得不行,他摸了摸她的脸,而后低头,在她唇上重重亲了下。   “等我回来娶你。”   话落,他不再停留,转身大步离开。 第123章 . 变故 孟晚陶:“………………”……   打从宫珏出征, 孟晚陶就一直提着一颗心。   有时夜里睡着了,还会惊醒。   之前赵元秋来找她,都是忧心忡忡, 现在看她比自己还担心,反倒反过来安慰孟晚陶。   宫珏是有战功在身的,他能当上摄政王, 自然不是因为她是今上的皇叔,靠的还是自身的实力。   “你不用担心的,”赵元秋搂了搂孟晚陶:“摄政王可是赫赫有名的少年将军,十六岁的时候就上阵杀敌,立下过无数战功的, 现在肯定更加英勇。”   这些,孟晚陶当然都知道。   但她就是不安。   剧情崩成这样是她没想到的, 这种风险未知, 对未来一点儿把握都没有的恐慌, 让她实在难以心安。   听赵元秋这么说, 她勉强笑笑:“嗯。”   “我爹曾经说过, ”赵元秋马上又道:“当今天下, 若论将才, 摄政王当之无愧的第一,他一人就能抵百万雄师,肯定不会有事的, 你看, 摄政王一去,我爹就转危为安了,他就是大齐朝的定海神针,肯定不会有事的, 你应该开心一些,摄政王去了,战事肯定会很快就能结束的,你不如好好想想,摄政王凯旋,你准备什么礼物接风洗尘罢。”   孟晚陶被她逗笑。   旁的不说,赵元秋有一点儿说的很对。   天天心神恍惚,也帮不上什么忙,倒不如稳住心神,等他回来。   “果园不是在栽种了么?”赵元秋道:“我陪你去庄子上看看罢。”   年前买下了几个山头,再加上她这边庄子原本的山头,还有隔壁宫珏庄子的山头,孟晚陶这个果园面积超出寻常的大。   不过现在人力财力她都不缺,统筹好了,倒也井井有条。   两人一道庄子上,就看到漫山遍野的工人正热火朝天的忙活着。   生活气息和烟火气一下扑面而来,孟晚陶低落的心情也稍稍好转了一些。   剧情崩了又怎样,宫珏的才华和能力又没消失,她应该相信他,相信他能应对好目前的局面。   ——在男主没有成长起来前,大反派摄政王一直都是开挂一般的存在。   孟晚陶对果园的规划是以橙子为主,再零星种点其他的自己吃或者观赏。   现下没橙子,要自己杂交育种。   为了省时间,年前跟果农定苗的时候,定的就是五年以上的果树苗,种下后当年就能开花结果。   既是要育种,自然是要各种数据下,挑选出口感最佳的果子。   孟晚陶并不清楚到底是哪种橘子和哪种柚子杂交出来的橙子口感最好,便每种品种都种了。   分开种,并没有种在一起,等开花后,人工授粉,也好记录数据,免得种得太近,到时候风一吹自然传粉,不确定到底是哪两种果树杂交出的结果。   而这项记录还有安排下去的工作,便都有勺子来负责。   除了橘子和柚子,孟晚陶还让人种了桃树、樱桃树还有梨树和苹果树。   卖不卖的先不说,自家吃或者赏玩都是现成的,又能赏花又能吃果子,一举两得。   春日里正是春种的好时节。   除却果树,还有许多农作物要播种。   还有最重要的草莓还有蔬菜等等要种,孟晚陶便换了衣服,跟着一道种菜种草莓,心情渐渐也平静下来。   或许等草莓成熟的时候,宫珏就回来了呢?到时候给他做草莓蛋糕,煮草莓茶,做草莓酱……   这么忙活起来,孟晚陶心情就更平静了,甚至还带了几分期待。   转眼到了三月。   桃花开了,边关传来消息,战况还在胶着,但宫珏给她的密信,一切尚在他的掌控之中,孟晚陶虽担心,但也没有再提心吊胆半夜惊醒。   桃花谢了,控制变量忙完橘子和柚子的杂交后,樱桃熟了。   转眼到了夏日,宫珏依然没回来。   孟晚陶在葫芦棚下纳凉,一边吃着草莓,一边跟赵元秋说话。   自打赵将军脱离危险后,再加上宫珏坐镇,赵元秋就一点都不担心了,在孟晚陶看来,她可能是满天下最有自信会打胜仗的那个。   “这个草莓好吃,”赵元秋抱着盘子,把自己盘子里的草莓吃完后,又去吃孟晚陶面前的那盘:“你说的那个,橘子和柚子杂交出来的水果真的很好吃么?”   她现在已经确定了,不管是什么,从孟晚陶手里过一遍后,就会特别好吃。   明明别处也有草莓卖,可她就是觉得没有孟晚陶这边种的好吃。   现在铺子已经换了一家铺面,全权由大枣在负责。   新店刚开业时,为了引流,更多的是打出特色和名头,孟晚陶便推出了辣条。   这东西在现代都一直是零食届的顶流,更不用说辣椒还不普及的时代了。   新鲜感,外加味道一绝,很快就打出了名头。   每天只要上新就很快销售一空。   除了辣条,还推出了其他辣味小食,比如麻辣肉干,香辣小鱼,香辣花生,辣酱……   辣椒还没有量产,只能限量销售,但生意却是好得不得了。   孟晚陶看着账本,闻言看了赵元秋一眼:“到时候你不就知道了?”   “你不是说要到秋天才成熟么?”赵元秋把孟晚陶盘里的草没吃完,递给旁边的小丫鬟,示意她再去摘点洗来吃:“现在才刚入夏,要好久呢。”   孟晚陶眉心动了动,抬眼看了眼漫山遍野绿油油的庄子。   已经入夏了啊。   之前托人送了夏装送去前线,也不知道宫珏收到没有。   见她这个样子,赵元秋凑过来打趣道:“又在想摄政王了?”   孟晚陶笑着嗔她一眼:“你回去的时候,给羽儿带一些草莓。”   “我不给她带,”赵元秋吃着辣条:“她想吃就自己来啊。”   孟晚陶皱了皱眉头:“你别吃了,一会儿吃水果,一会儿又吃那么多辣的,回头再闹肚子,请大夫吃药!”   赵元秋吃辣条的手顿了一下,脸色不是很自在地道:“我再吃这最后一个。”   孟晚陶拿她没办法,这种事,只能她多遭几次罪,就长记性了。   赵元秋见孟晚陶没盯着自己,偷偷多吃了两块,这才停手,还恋恋不舍道:“真好吃。”   孟晚陶哭笑不得:“吃药的时候,也好吃么?”   “这次不会了,”赵元秋认真道:“我已经很克制了。”   前两次那是因为初初接触,一时没控制住吃多了,才会闹肚子。   “不过这几日羽儿好像经常跟着郡主进宫,”提起羽儿,赵元秋想起这事来,有点困惑道:“以往倒也没见羽儿常常进宫去。”   说到皇宫,现在自然指的是慈宁宫那位。   小皇帝又没有亲政,如今摄政王不在,可不就是太后一家独大。   当然了,内阁自然不会让太后摄政,但到底没了钳制,太后手中的权柄要比之前大不少。   赵元秋说完,蹙着眉头想了一会儿,又道:“感觉怪怪的。”   孟晚陶看她一眼,以眼神询问。   赵元秋挠了挠头:“感觉,也可能是感觉错了。”   孟晚陶也觉得奇怪。   自打年前那档子事后,太后似乎就安生了,不再同宫珏作对。   也可能是因为宫珏去了边关,可这个时候,不正是在朝中搞事情的好时候么?怎么太后一点儿动静都没有,甚至都没有为难没有任何人给撑腰的她。   这可真的太奇怪了。   看太后以往做的那些事,也不像是会怕宫珏报复的性子,怎么这一次,就一点动静都没有?   “你在想什么?”新洗的草莓端了过来,赵元秋捧着盘子继续吃草莓,一边吃一边问沉思的孟晚陶。   “没什么,”孟晚陶也不确定,自然也不好说什么:“就是你说的奇怪,确实有一点儿。”   她都这么说了,赵元秋认真想了想,而后道:“那我下午回去,给羽儿带点草莓,顺便打听打听。”   只不过赵元秋这次也没打听到什么。   反倒是边关时不时传来打胜仗的消息,这些喜事冲淡了她对这件事的好奇。   转眼到了仲夏,天儿渐渐热了,前线也一直传来消息,说大抵入秋前能结束战事,举国上下一片欢腾,都等着迎接王师凯旋。   孟晚陶自然也不例外。   因着夏日天热,孟晚陶现在已经搬到了庄子上避暑,反正现在铺子也好,城里宅子也好,都有人打理,她不需要操心太多,便安心等宫珏凯旋。   进来她又做了不少新品,到时候宫珏回来,都做给他,让他好好尝尝。   许是天儿太热了罢,也可能是夏夜里小动物叫声比较杂噪,孟晚陶这一晚睡得格外不踏实。   感觉刚刚睡了一会儿,就听到外头混乱的叫喊。   似乎还有兵戈交手的声音,她猛然惊醒。   外头火光一片。   小瓷光着脚跑进来:“小姐快快,杀进来了!我们快跑!”   孟晚陶忙披上了外衣:“什么杀进来了?”   “不知道!”小瓷白着脸,一脸惊恐:“好多黑衣人!”   说话间,门被踹开,两个蒙面黑衣人,拿着闪着寒光的两把大刀出现在门口,冲外面喊了一声:“在这里!”   话落,就冲了进来。   小瓷下意识拦在了孟晚陶身前:“小姐你快跑!”   虽然没明白眼下到底是什么情况,但生死关头,孟晚陶也知道耽误不得,她拉着小瓷就往窗户那边跑。   她们两人,手无寸铁,又是两个弱女子,哪里跑得过有备而来的杀手。   眼看着大刀要劈下来。   叮一声。   利箭破空而来,打翻了那把要劈下来的头,然后又是两箭,直接解决了这两个刺客。   陈六冲进来,先跪下行礼请罪:“小人来迟了,三小姐快跟小人走。”   从院子里出来,孟晚陶才知道为什么宫珏明明给她留了人,刺客还是杀到了她跟前。   乌压压的刺客,她一眼扫过去,都分不出到底有多少人。   孟晚陶心惊的同时,还是感慨,这到底谁的手笔,这么看得起她?派这么多人来杀她?   见她逃出来,刺客像是打了鸡血一样,呼喊着杀过来。   宫珏留给她的暗卫拼死搏杀。   陈六更是伤了好几处。   就在战况胶着时,一队人马从外面杀进来。   暗卫见来了援兵,杀招更甚。   刺客很快便落了下风。   等把刺客逼退后,援兵里一人上前,冲孟晚陶道:“三小姐请快些跟我们走。”   经历刚刚一事,孟晚陶有些警惕。   她根本不知道这队人马是谁。   来人看出她的疑虑,交给她一封信和一个信物。   信物是一个玉坠。   宫珏的。   信上只有一行字:   紧急时刻,可信三。   孟晚陶眉心一下拧紧。   三?   翌阳郡主未得封号时,排行第三,宫珏跟她说过,那个时候,翌阳郡主,经常让他喊她三姐。   “你们是郡主的人?”她问。   那人抱拳:“是,三小姐不可再耽误了,再耽误下去,怕是不好离京。”   孟晚陶一下就明白了。   刚刚那波是太后的人。   太后是要她的命,还是要留下她要挟宫珏?   孟晚陶一时间心情复杂极了。   白日里得到的消息还是一切顺利……宫珏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   郡主的人和陈六一起劝她:   “三小姐,现在不是询问这些的时候,先离开这里,等安全了再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四个字嗡一下砸过来,把孟晚陶都给砸蒙了。   小瓷还算机灵,忙回去匆忙收拾了重要的随身物品,又给孟晚陶披上披风。   撤离自然不能人马太多,人马太多目标太明显。   所以只有一辆马车,外加一队人护送。   随行的也只有小瓷。   马车出了庄子,便朝东疾驰。   后头还有一队人马专门清扫痕迹。   朝东走到天亮,又调转马头,朝南疾驰。   这样跑了一天一夜,彻底安全后,孟晚陶终于从护卫队口中得知,宫珏在前线出事了。   “……王爷遭遇左将突然叛变,”护卫队队长沉声道:“羌部又穷追,两面夹击,王爷撤进祁山峡谷后就失踪了。”   孟晚陶:“………………” 第124章 . [最新] 大婚 【正文终章】   “什么叫失踪了?”   她死死抠着掌心, 疼痛的刺激下,她才没有昏过去,一字一句问他们。   护卫队队长沉默片刻:“这是三日前的消息, 是特殊的消息渠道,目前消息还没有传回朝,现在所有人都还不知道。”   孟晚陶拧眉:“什么意思?”   说这话的时候, 她嗓音都在控制不住地发抖。   护卫队长看她一眼,没有回答,而是道:“京城现在很不安全,我们有命,护送三小姐一路往西南。”   “玉门关外到底什么情况?”她继续追问。   护卫沉默片刻, 最后道:“尚不清楚。”   孟晚陶:“——!”   不清楚是什么意思?   “郡主的意思是,”见她不依不饶, 队长不得不道:“关外形势不明, 三小姐还是尽早离开, 免得到时被钳制。”   孟晚陶深吸一口气, 强迫自己冷静。   她一面告诉自己宫珏一定不会有事, 一面分析今日之事。   宫珏出事肯定是太后主谋。   刺杀她怕也跟太后有脱不开的关系。   若宫珏真的出了事, 太后压根没必要在这个时候对自己动手, 还是这么隐蔽的动手,没了宫珏,想要她死, 再简单不过。   所以, 太后是要挟持她?   对!   肯定是这样。   挟持她,唯一的价值就是钳制宫珏。   这说明,宫珏活着的几率特别大,太后十分忌惮, 才想着挟持她来钳制宫珏。   这样一想,孟晚陶稍稍冷静了一些。   男主还在幼年,还没人能把宫珏如何。   她一遍一遍安慰自己,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郡主是不是知道什么?”她死死盯着那队长,问。   队长沉默片刻,道:“三小姐只要等上几日,至多两日便会有确切消息。”   这个时候,一片混乱,若真的是刚刚出事,确实消息不明确。   宫珏现在肯定很棘手,他都给她安排好了一切,她一定要稳住,不能给他添乱。   最后她点头:“去哪里?”   队长:“蜀中。”   孟晚陶心下了然。   蜀南蜀中是翌阳郡主的地盘,在那里她绝对安全。   她勉力稳住了心神,点头:“好。”   话落,她又道:“若有消息,一定要第一时间告知我。”   护卫队队长看了她一眼,而后郑重应诺:“三小姐放心,小人一有消息一定会告知。”   孟晚陶没再说话。   夏日的傍晚,明明空气中还翻滚着暑气,热得人心焦躁,孟晚陶却是浑身冰凉,脸色都呈现出一股青白。   小瓷蹲在她身旁,抓住她的手,轻轻搓着给她取暖,一边搓一边小声安慰:“小姐,你放心啊,摄政王那么有本事武功又高强,肯定不会有事的,边关到京城,那么远,消息肯定会延后的呀,肯定没有事的……”   孟晚陶虽然冷静了下来,但脑子依然一片空白。   她看了小瓷一眼。   陈六买了吃的回来,因为怕追兵,也没敢在城里多待,只买了包子和油饼这种好携带的。   陈六把吃的交给小瓷。   小瓷打开油纸包,香气扑面而来。   他们赶了一天一夜的路了,路上一直不敢耽搁,都只是啃了些干粮,一闻到这个香味,小瓷就开始咽口水。   她拿到孟晚陶跟前,给她撕了一只鸡腿:“小姐,你都一天没吃东西了,吃一点吧,六哥买了烤鸡,挺香的。”   孟晚陶没什么胃口。   小瓷见她眉心要拧起来,就知道她要说什么,忙又道:“吃饱了才有力气继续赶路啊,这样一直赶路颠簸,再不吃饱一点儿,身子会扛不住的,生病了怎么办?到时候摄政王回来一看,小姐病了,那不是要来砍我脑袋,怪我没照顾好小姐么?”   孟晚陶:“……”   孟晚陶被她逗笑。   心底压着的郁气,散了一些。   她拿了块饼子:“我吃这个就行。”   她本就不想吃,头还嗡嗡的,不想吃油腻的。   小瓷:“这个烤鸡很香的。”   孟晚陶味同嚼蜡,吃了一块饼子:“你吃罢,我吃不下,硬吃怕是会吐。”   小瓷:“……那好罢。”   她是挺饿的,但小姐这个样子,她也很担心,就没吃太多,只吃了一只鸡腿,外加一个翅膀,剩下的就拿去给陈六,让他们都分了吃了,现在夏日里,天儿热,荤菜不能久放,会坏,不如都分吃了。   把烤鸡给陈六后,她去摘了几个野果子洗了拿过来给孟晚陶:“小姐吃点果子。”   这果子酸甜,能开胃,胃口好了,心情也能好一些。   这一路,他们基本上没有住过店,一路直奔蜀中。   因为是绕着主路走,路上耗费了不少时间,到蜀中已经是五日后。   可,宫珏还是没有消息。   孟晚陶觉得情况非常不对劲。   都这么多天了,是生是死总该有个结果的罢?   一直没有消息,是怎么回事?   哪怕住进了彻底安全的院子里,孟晚陶连觉都睡不着。   “小姐,”小瓷陪着熬了两个晚上,眼底一片乌青,坐在床前的地毯上,苦口婆心:“小姐你得睡觉,再熬下去,你身子要撑不住的,等摄政王回来……”   孟晚陶打断她的话:“那就等他回来再说。”   小瓷:“……”   她看了看小姐,又看了看外头的天色,想了想又道:“摄政王知道该心疼了。”   孟晚陶自顾自坐着,压根没把小瓷的话听进去。   蜀中离玉门关要比京城近很多……   想到这里,她直接下床朝外走。   “小姐!”   小瓷正困得打盹,听到动静,忙起身追过来:“小姐你去哪里啊?”   孟晚陶出门就去找陈六。   主子没消息,陈六也很着急,刚寻了去接应的人来问那边有没有消息,就见三小姐皱着眉头大步朝他走来。   原本他以为三小姐还是同前几日一样,问他有没有主子的消息,他正要安慰,就听到三小姐沉声道:   “我要去玉门关,你带着人送我过去。”   陈六:“?”   小瓷:“!!!”   不等他开口,孟晚陶便又道:“现在就走!”   陈六忙道:“三小姐,主子临走前吩咐一定要护三小姐周全,玉门关外形势险峻……”   孟晚陶打断他的话:“就是因为险峻,我才要去。”   若宫珏没事,那便是最好的,若他真出了什么事……她一定要陪着他。   “我亲自去找,”孟晚陶道:“别的话不用说了,准备一下,半个时辰后出发。”   说完,她就回去收拾随身物品。   不管是陈六和小瓷都不想让她去。   且不说路途遥远,那边到底什么情况还不清楚,自然是待在这里是最稳妥最安全的。   “主子一定没事,”一个时辰后,陈六继续苦口婆心:“三小姐还是不要为难属下了。”   孟晚陶是一定要去的。   她看了陈六一眼:“不坐马车了,我骑马,从这里快马加鞭,到玉门关,需要多久?”   陈六:“……”   见劝不住,陈六只得妥协:“三小姐还是坐马车罢,日夜兼程,三四日能到。”   孟晚陶没逞强,她骑术一般,万一摔了磕了的,影响行程。   她上马车:“走罢。”   小瓷要跟着上车,被孟晚陶制止:“你就留在这里。”   既然关外情势不明,多一个人去就多一分危险。   她是为着宫珏,小瓷没必要为着她冒这个险。   小瓷不答应,非要跟着。   孟晚陶沉下脸:“别闹,你就在这里。”   说着掰开小瓷的手狠心地把她推开,就让陈六启程。   小瓷眼泪就掉下来了,哭着在后面追。   但她哪里追得上疾行的马车,很快就追不上了。   做出这个决定后,孟晚陶心里就一片澄净。   不管那边是什么情况,她都一定要找到他。   脚程快一些,也就三日时间。   很快就到了。   车轮压过青石板的地面,咕噜声传进她耳朵里,她攥着手里的貔貅玉佩,面色沉静如水。   宫珏,我马上就来了。   马车行了一夜,天快亮时,孟晚陶有些困,快睡着时,马车陡然停下。   她猛地惊醒。   正要问发生了什么事,就听到李渠熟悉的嗓音:“三小姐,王爷与赵将军联手,大破敌军,于昨日一早收回了玉门关。”   孟晚陶忙掀开车帘。   李渠一身又是血又是泥浆,狼狈至极,但眼睛却格外亮。   看到孟晚陶,马上抱拳:“王爷一切无恙,特命属下来报信,三小姐不必担忧。”   打从离开京城那日起,到现在,足足七日,她提心吊胆了七日,终于等来了宫珏的消息。   还是好消息。   压抑的情绪一下得到释放,孟晚陶眼泪立刻落了下来。   见孟晚陶哭了,李渠和陈六都慌了,两人手忙脚乱,又不知道怎么安慰,只能干巴巴地道:“这是好消息,三小姐怎么哭了?”   孟晚陶哭了一会儿,笑着擦掉脸上的泪,冲李渠道:“我知道。”   等她情绪缓和一些后,李渠才问出心中疑问:“三小姐怎么没留在蜀中?”   陈六便把孟晚陶非要去边关找宫珏的事跟李渠说了。   得亏没事了,也得亏他跟李渠心有灵犀走的是同一条路,要不然路上错过了,他再带着三小姐去玉门关,主子非打他板子不可。   李渠先是愕然,然后笑了:“主子就是怕三小姐会担心,一破敌军,就特意命属下回来传信。”   “这是主子让我带给三小姐的。”李渠从怀里取出一封信。   从字迹中可以看出当时情况紧急,或者是宫珏比较着急,没顾上特意寻纸笔便写了信让李渠赶紧送回来。   上面写了一句诗:   思君如流水,何有穷已时。   然后还有一行小字:安好勿念,兀自珍重,等我。   孟晚陶破涕而笑。   她这这几行字,翻来覆去看了不知道多少遍,这才收好,贴身保存。   “关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孟晚陶收好信,这才问李渠关外的情况,尤其是这场意外的始末。   李渠日夜疾驰,喝了水吃了点干粮后,这才把事情说了。   听到是太后与羌部勾结,把玉门关外百里疆土割让,让他们帮她在这场战役中杀了宫珏,孟晚陶整个人都震惊了。   她只知道太后恨宫珏,也策划几场行刺要杀宫珏,却没想到,她竟疯狂至此。   同外族勾结,还割让疆土,这不是卖国么?   若真让他们得了手,羌部会老老实实退兵?   根本不可能,他们拿下玉门关,没了天险阻挡,举兵南下,那都是一马平川的平原,中原将会生灵涂炭。   太后都没想过后果的吗?   为了一己私欲,置天下百姓于不顾。   身居高位之人,心里无百姓无天下,还如此心性,实在是太可怕了。   李渠说完,沉吟片刻对孟晚陶道:“三小姐,王爷怕是短时间内不能来接您,等一切平定了,您再出蜀中。”   孟晚陶一下就明白了。   边关战事解决,京中必然还有一战。   宫珏与太后已然是不死不休,她当然是站在宫珏这一边。   李渠略作休整后,就得折回关外。   孟晚陶用帕子给他回了一封信:我等你。   就写了这三个字,让李渠带给宫珏。   再回到蜀中,孟晚陶心绪就平和多了,她现在只需要等宫珏处理好一切就可启程回京。   这一等又是两个月。   玉门关大捷,宫珏战神的形象更是深入人心,尤其他为了以绝后患,还亲自率兵,把羌部赶出戈壁滩三百里之外,直捣姜部王族,百年内,羌部都再无进犯的可能。   与此同时,宫珏直接向朝廷发难。   幼帝受奸人蛊惑,险些丢失百里疆土,太后罪责首当其冲。   宫珏领着王师回京,勤王,清君侧,一路畅通无阻。   李渠回到关外,宫珏得知孟晚陶担心她,只身要来玉门关寻他,感动之余,也意识到自己没有处理好这些事情。   这日之后,孟晚陶每隔两日便会收到宫珏派专人送来的信件、消息。   一切顺利。   大捷。   孟晚陶的心一日比一日平静,脸上也有了笑。   闲着也是闲着,她便带着小瓷,拿着勺子从京城送来的辣椒种子,找上护卫队队长,由他出面,找上郡主的人,在田里试种辣椒。   川蜀的气候本就适合中辣椒,辣椒高产,且收益高,翌阳郡主这次帮了她这样大的忙,权当她的一点儿心意罢。   若能带动川蜀这边的经济,于国于民也是一件大好事。   这日她正在田里,细细指导农户栽种辣椒秧苗,小瓷兴冲冲跑过来:“小姐,羽儿小姐来了!”   孟晚陶眉心顿时拧起。   羽儿?   她不是在京城好好的,怎么突然到这边来了?   几个月没见,又在路上颠簸这么久,羽儿委屈极了,一看到孟晚陶,就扑进了她怀里。   “孟姐姐!”   委屈得都带上了哭腔。   孟晚陶笑了:“你怎么来了?”   羽儿抱着她蹭了蹭:“姑姑说京城不安生,让我和庭轩哥哥回来。”   她口中的庭轩哥哥,便是翌阳郡主的独子,陆庭轩。   孟晚陶抬头就看到朝她们走过来的芝兰玉树般的少年。   少年在离她两丈外停下,见她看过来,冲她轻轻颔首。   有礼貌又有涵养。   孟晚陶冲他笑了笑,这才蹲下来把羽儿从怀里拉出来:“怎么还哭了?饿了?”   羽儿眼珠转了转,然后扯起嘴角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嗯!”   “那走吧,”孟晚陶牵着她的手:“我带你去东西。”   “我想吃辣子鸡丁和水煮鱼。”羽儿趁机提要求。   孟晚陶哭笑不得点头。   临走羽儿朝正在忙活的农田看了眼:“孟姐姐你刚刚在做什么啊?”   “种辣椒,”孟晚陶笑着看了陆庭轩一眼,也是解答他的疑惑:“就是做辣子鸡丁还有水煮鱼用的那个辣椒,我在这边住了几个月,发现这边的气候非常适合种辣椒,就先试着种了这一片,要是能高产的话,到时候可以大范围推广。”   羽儿自然不关心这个,她也不太懂这个,就是孟姐姐这么说,还怪厉害的,便嗯嗯着点头。   陆庭轩却是眼睛一亮。   见他这个反应,孟晚陶便放心了,她本来就是说给他听的。   辣椒能不能大力推广,不在她有多努力,还要看陆家愿不愿意。   羽儿来了之后,孟晚陶可是没一点儿清闲时候了,虽说不清闲,倒也给她带来了不少乐趣。   转眼立秋,几十万大军终于抵达京城。   具体情况孟晚陶不知,消息传到她这里时,只说,城门一战没有胶着,攻进皇宫时,费了些时候。   七月十五,中元节这日,宫门破。   七月十七,太后薨,成帝宫衡自认能力不足,难当大任,自请退位,摄政王宫珏登基为帝,改年号启元,昭告天下。   消息传到孟晚陶这边,已是五日后。   接下来一个月,是忙碌的清算,肃清朝纲。   辣椒丰收了,孟晚陶忙着采摘辣椒的时候,京城传来一些风声,说是,新帝为了稳定朝纲,会立大学士岳斟的孙女为后。   那日正是傍晚,孟晚陶忙活完了,同小瓷一起出来逛晚市,听到议论声,很是恍惚了下。   “小姐!”小瓷脸色立马就变了。   孟晚陶忙示意她小声,不要引起旁人注意。   她们的形迹是保密的,除了该知道的人,没人知道她们在这里。   平日里她们说话做事都很注意,小瓷也很谨慎,就是今日听到摄政王,不不,现在应该是新帝,新帝要娶别人,她才一时着急失了分寸。   传言总是有鼻子有眼,孟晚陶听了一会儿,心里有些乱,晚市没逛便带着小瓷回去了。   一回去,小瓷就急的原地打转。   “怎么……怎么能这样呢!”   她不敢直言指责宫珏,就翻来覆去嘀咕:“怎么能这样呢!怎么可以这么对小姐!”   潜意识里,孟晚陶觉得宫珏不会这么做。   但,理智上来讲,如今朝堂动荡,立岳斟的孙女为后,确实能让宫珏最快稳住局面。   只是,以她对宫珏的了解。   他不会如此。   哪怕他登基一个多月了,都没有派人来接她,也没有告知她可以回京,她还是信他。   但传言能传到这边,可见朝堂局势有多紧张。   她拧着眉,脸色不是太好看。   小瓷嘟囔了半天,见小姐脸色不太好,便自觉闭嘴,不敢再说了。   这一日,主仆二人的院子都出奇的安静。   孟晚陶晚饭都没什么胃口,让小瓷去跟羽儿说,她今日有点累不去找她了,便回房睡了。   不过她睡得并不安稳。   睡到到半夜,迷迷糊糊中,隐约听到开门声。   她以为是小瓷,便没在意,然后她就感觉有人在摸她的脸。   脑子里冒出这个念头的时候,她顿时就清醒了,因为之前有被刺杀的经历,清醒时她便做出了防备,正要躲开,睁开眼就对上了宫珏的视线。   她一愣。   月色下,风尘仆仆的宫珏,目光更显深邃,在她愣神时,他嘴角一弯:“吵醒你了?”   听到声音孟晚陶才确定,真的是宫珏,她不是在做梦。   她没说话,直接扑到宫珏怀里。   宫珏日夜兼程,累死了两匹汗血宝马,终于在两日内,赶到了她身边。   感受着她温热的体温,宫珏觉得这几个月他一直空落落的胸膛,终于被填满了。   他伸手,紧紧把她抱在怀里,沙哑的嗓音在她耳边轻语:“对不起,我来迟了。”   孟晚陶实在太想他了,抱了他好一会儿,才轻轻摇了摇头:“没有。”   宫珏在她发顶亲了下:“我来接你回家。”   孟晚陶从他怀里抬头,对上他的眼睛,泛着水光的眼睛,轻轻眨了眨:“好。”   看着她明显消瘦的脸颊,宫珏心疼极了,又想到得知他有危险时,她执意要去关外找自己,宫珏就更心疼了。   他低头,亲了亲她:“怎么瘦这么多?”   孟晚陶情难自已,没回答他的话,而是追上去,索吻。   宫珏:“……”   满腔情丝,万千衷肠,宫珏登时抛到脑后。   所有的心声都辗转在唇齿间。   这日清晨,孟晚陶便收拾了行囊和宫珏一起回京。   走得匆忙,连跟羽儿道别的功夫都没有。   驶出城门好半晌,孟晚陶都还在恍惚。   这就走了?   看着趴在她腿上睡着的宫珏,孟晚陶还是觉得很不真实。   他拨了拨他散落的头发,他五官本就清绝,闭上眼睛后,长长的睫毛轻动,格外乖顺。   她嘴角动了动,在看清楚他眼底的乌青后,心疼地拧紧眉头。   不知道他多久没好好睡觉了,累成这样。   直到四日后抵京,孟晚陶才知道。   打从他率军回来,就没怎么好好睡过觉。   扫清一切障碍,压下所有的声音和躁动,只为接她回来时,一切顺利,立她为后时,没有反对之声。   孟晚陶没有回京城的宅子,而是直接进了宫。   她对皇宫还只存在于那次进宫朝太后谢恩,其他的了解,就只是从书中看到的,是以,她对皇宫十分陌生。   “朝阳宫我重新让人修整了一番,”宫珏牵着她的手踏进宫门:“日后就是你的寝宫了。”   孟晚陶正想问朝阳宫是新改的名字么,一踏进宫门,里面哗啦啦就跪了一地人请安。   到了这一刻,孟晚陶才真切地感受到,她身旁这位,日后要共度一生的人,已经成了一国之君。   启元元年,八月二十六,帝后大婚,大赦天下。   因着之前说好的今年四月份成婚,孟晚陶提前同王府的嬷嬷了解过王爷王妃成婚的规矩和各项细则。   那套礼节已经足够繁琐。   帝后大婚的礼节繁琐了不知多少倍。   又是祭天,又是接受百官朝拜……   等一套程序下来,孟晚陶已经累瘫了。   她浑身僵硬地回到朝阳宫后,她直接躺在床上,一动不动,除了喘气,再做不了别的。   略略睡了一会儿,礼官带着一群人又哗啦啦挤进来。   礼还没成,孟晚陶只得打起精神。   等喝了合卺酒,封了赏之后,礼总算成了。   她长出了一口气。   见她这样,宫珏笑着帮她把凤冠摘下来:“累了?”   孟晚陶锤了锤小腿,点头:“一天了,你不累么?”   她腿都酸了。   宫珏帮她捏着小腿,笑着道:“我不累,再累我都不嫌累。”   孟晚陶半晌才听懂他话里的意思,不禁笑出了声。   宫珏凑过去,在她嘴角亲了下:“饿不饿?让人传膳?”   孟晚陶确实很饿,虽然这样不太合礼节,但……   “饿了就吃,”宫珏道:“不用顾虑那么多繁文缛节。”   孟晚陶马上点头。   本就是他们两人吃,孟晚陶没让传太多,吃不完也是浪费。   简单了吃了两碗云吞和小菜后,孟晚陶被宫人伺候着洗漱。   若不是她快累瘫了,洗漱自然是要亲自来的,只是她实在太累了,胳膊都抬不起来,便放任宫人给她沐浴洗头发。   她洗漱完,回来后,宫珏竟然不在。   宫珏洗漱怎么比她用的时间还久?   兴许是有什么急事要处理罢,孟晚陶也没想太多,泡过澡后,疲惫散开,人就更乏了,她直接躺到了床上。   这张床,非常大。   她都不知道,宫里的床榻竟然这么大的,足够她在上面打滚的了。   喜被光滑绵软,触感极佳,她忍不住多摸了摸。   摸着摸着……   宫珏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悄无声息出现在床边:“在做什么?”   看着他身上穿着的,大红色睡衣,衣领大开,露出雪白的胸膛,再想到今日是他们洞房花烛,孟晚陶突然就害羞起来。   她红着脸往里面挪了挪,嗓音都有些发紧:“等你。”   宫珏垂眸低笑了声。   这一声低笑,直笑得孟晚陶灵魂都在打颤,她忍不住又往里面挪了挪。   “嗯,”宫珏笑着应了一声,而后放下床帐,上榻:“让皇后久等了。”   孟晚陶:“………………”   听着他的打趣,孟晚陶脸更红了。   宫珏躺下的时候顺势把她搂到了怀里,并翻身虚压在她身上:“躲什么?”   被床帐挡着的烛光,只剩些许微光,却足够她看清宫珏的脸。   他的眉他的眼,他高挺的鼻梁和……亲了无数次的双唇。   都成婚了,再害羞确实有些扭捏了。   她想了想,仰头在他嘴巴上亲了亲:“没躲。”   宫珏:“……”   这一亲,宫珏脑子里一直绷着的一根弦,断了。   压抑了许久的情绪和冲动,再不受控制。   孟晚陶被亲得迷迷糊糊,身上的睡衣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绸缎制成的喜被,光滑绵软,她根本无处使力,抓来抓去,抓到的都只有空气,抓着抓着……   她从枕头下抓出一本书。   嗯?   孟晚陶迷迷糊糊中生出些许好奇。   帝后大婚的床上为什么会有书啊?这又是什么礼节?   她借着那点微光,拿到眼前看了一眼。   春花图鉴,四个熟悉的大字映入眼帘,她登时就清醒了。   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宫珏抬头。   孟晚陶拎着手里的书册,一脸难以置信:“这东西为什么会在我的床上?”   宫珏随手拎过来,然后扔到了床头,抓着她的手反扣在光滑的喜被上,凑到她耳边轻轻道:“太久没看,怕忘了。”   嗓音虽轻,却沙哑得很,惹得孟晚陶不禁打了个颤。   宫珏把两人碍事的大红睡衣丢出账外时,咬着她的耳朵又给她强调了一遍:“不是你的床,是我们的床。”   孟晚陶被他磨得不行,不得不应了一声:“……嗯。”   龙凤烛彻夜通明。   朝阳宫红灿灿一片,尤其是殿内更是满目都是喜庆的红色。   床榻前的地上,交叠着两件同款式的大红色睡衣。   夜风吹来,床帐轻轻晃动,断断续续的低吟从帐子里传出来。   孟晚陶不知道宫珏为什么体力这么好,明明白日里已经累了一天,他怎么还这么大精力折腾她。   她睡睡醒醒,醒醒睡睡,宫珏都还在继续。   最后她实在累得不行,推了宫珏胸膛一下后,就昏睡了过去。   见她是真累了,宫珏忍不住笑了下。   看着她熟睡的面容,他深邃的眸底温柔无限。   这辈子,他唯一想要的,终于得到了。   他低头,亲了亲她眼角的泪光,又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这才搂着她,沉沉睡去。   满殿寂静,只余轻晃的烛火和晚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