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娶了假千金后(科举)》 作者:月下青柠   文案:   高中老师顾瑾玉钻研课题,由于身子太弱,深夜猝死,穿越成古代乡野里的农家子。   一睁眼,便是一片喜庆的火红色。   家徒四壁,简陋破败的婚房正中央坐了一位与周遭格格不入的漂亮小姑娘。   小姑娘抓紧一把生了锈的剪刀,架在脖颈上,看着自己色厉内荏。   “下嫁于你非我本意,你若再往前走一步,我、我就死在你面前。”   顾瑾玉:???怎么穿越还打包附赠一个媳妇?   他看了看最多十五的小姑娘,叹口气,捡起一旁的破棉被,一言不发打起地铺。   躺在地铺上,回忆原身记忆,整理思绪,他才惊觉自己穿书了!   小姑娘是真假千金宅斗文中,与原女主斗法失败的假千金。   她被真千金原女主赶回乡野,设计嫁给了自己这个又穷还不求上进的小混混,下场凄惨。   顾瑾玉拍了一下自己的手臂,好在,这个身体比前世那个病弱身子好多了。   怎么办?凑活过呗,还能离咋的?   内容标签:布衣生活 穿越时空 穿书   主角:顾瑾玉 ┃ 配角:顾家等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科举不仅可以兴家,还能虐渣   立意:自强不息,百折不挠,要永远保持一颗对知识的敬畏之心 第一章 “嘶——” ……   “嘶——”   顾瑾玉猛地惊醒过来,还没来得及思考自己已经死了,为什么头还这么疼,就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意料之中的黄泉路、孟婆汤没有见到,反而见到了大片大片的火红色,原本喜庆的颜色却因为这诡异的情形而显得有些触目惊心。   这是哪里?发生了什么事?   顾瑾玉手撑着地,扶着软绵绵的身子勉强坐起来,打算看看怎么回事。   可还没等顾瑾玉坐好,就听到了一阵堪称粗暴的敲门声,力道之大让顾瑾玉都开始担心门会不会散架。   “姑爷,夜深了,还请您尽快和小姐安置。”   这声音虽然恭敬,却也带着一股的强硬,尤其是说到安置两个字的时候加重了语气,流露出几分怪异。   顾瑾玉还在纠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根本没仔细听对方在说什么,只胡乱的朝门外应了一声。   对方以为顾瑾玉明白了她的意思,发出了暧昧的笑声,担心坏了顾瑾玉的好事,也不再说什么,脚步声很快就消失在黑暗中。   顾瑾玉听着门外渐渐消失的脚步声,长松了口气,一直紧绷的身体也不由得放松了些。   这一切都被角落的沈心蕊看在眼里,她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疑惑,似乎想不明白为什么前一秒还用急色的目光看着自己的男人会发生这么大的变化。   明明还是一样的容貌,身上的气质却截然不同起来,就好似顽石剥去了丑陋的外壳,散发着玉石一般温润的气质,陡然耀眼起来。   难道说自己刚才那一砸还能把人砸的移了性情?沈心蕊无论也想不到眼前的人内里已经换了个芯,只能暗自迷茫起来。   不过很快,沈心蕊就迷茫不起来了,甚至还多了几分惊慌——顾瑾玉发现她了。   顾瑾玉没有迷茫多久,他很快就从额头的痛感意识到自己没有做梦,想到自己闲来无事看到的几本小说,顾瑾玉心里有了几分猜测。   自己恐怕是穿越了。   意识到这点后的顾瑾玉格外冷静,现代的自己因为体弱被医生断定活不过十八岁,父母也早早就放弃了他,每年打一笔钱确定他还活着没。   在这种情况下顾瑾玉还能保持乐观的心态活到二十五岁已经是他赚了,还有什么不满足的,更可况他还有了自己梦寐以求的健康身体,就是可惜了他做到一半的课题了。   收回纷杂的思绪,顾瑾玉开始正式打量自己待着的房间了,既然已经穿越了,不管接不接受,首先能做的就是尽快熟悉所处的环境。   这一打量,顾瑾玉就发现了在角落里走神的沈心蕊。   毕竟顾瑾玉耳朵不聋,不至于房间里多出个呼吸声都听不出来,更何况对方还紧张的呼吸都急促起来,让顾瑾玉装作没听到都不行。   没办法,顾瑾玉只能将目光投向呼吸声传来的方向。   这一看,让顾瑾玉目光中忍不住多出了几分惊艳。   一个漂亮的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小姑娘坐在破败昏暗的房间里,身穿赤红衣裳,双眸清亮,眉眼精致,美好的仿佛一幅画。   破坏画面的是小姑娘手上锈迹斑斑的剪刀,尖锐的让顾瑾玉心不由的提了起来,身子也向着对方前倾了些。   “姑娘,你怎么了?”   让顾瑾玉没有想到的是,自己关切的话不仅没有得到回答。相反,这个漂亮的不似真人的小姑娘还满脸屈辱的看了自己一眼。   顾瑾玉一头雾水,还没说什么,就听到小姑娘说话了,声音冷的仿佛含了一坨冰。   “顾瑾玉,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我……”   顾瑾玉满脸问号,没明白小姑娘的意思,还没等他再说什么,小姑娘又说话了。   “顾瑾玉,我告诉你!下嫁于你并非我本意,你若再往前走一步,我、我现在就死在你面前!”   小姑娘的声音又快又急,显然是情急之下喊出来的,生怕顾瑾玉不相信,还拿起了一直紧攥在手里的剪刀抵在脖颈,自以为很凶的样子,却不知道自己满脸泪痕的模样,更像是一只小奶猫举着自以为锋利的爪子威胁着敌人。   “下、下嫁?”   听到这话,一向沉稳的顾瑾玉也不由得结巴了一下,这才依稀想起来刚才门外的人说的话。   这、他这是穿到了原主洞房花烛夜的时候了?   眼前这个小姑娘就是原主的新婚妻子?怎么看上去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   而且这婚房……是不是太寒酸了点?连个像样的家具都没有,更别提这破破烂烂的屋子里。   顾瑾玉丝毫不怀疑要是有阵风吹过,这房子都能塌了。   正想着,顾瑾玉的头更疼了,简直要炸开一样,逼的顾瑾玉不得不想办法先给自己找个休息的地方。   可惜空荡荡的屋子就只有一张床和一个摆着龙凤烛的桌子,小姑娘就在床角坐着,顾瑾玉再怎么心做不出来跟人家小姑娘睡一张床的事。   想来想去,顾瑾玉只能好脾气的跟对方商量:“要不然你睡床,给我扔一条被子?我保证不打扰你。”   看着语气温和的顾瑾玉,沈心蕊脸上有了一瞬的呆滞,随机又很快的反应过来,一句话都没说,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依然戒备的看着顾瑾玉。   “好好好,你用吧你用吧,我盖这个就行。”   顾瑾玉被看的受不了,索性桌子底下还有一床破棉被,虽然破烂还有难闻的气味,但好歹能遮风,这就够了。   顾瑾玉忍着头疼,勤勤恳恳的将破棉被铺在了地上,又开始脱外衣。   “你、你干什么呢?”   沈心蕊看着顾瑾玉的动作,脸刷的一下就红了紧接着又变得惨白,声音中满是害怕。   “当然是睡觉啊,不然还能干什么?”顾瑾玉的头越来越疼了,说话也没了一开始的温和。   “你、你!我不准你睡这里。”小姑娘气急败坏,原本因为顾瑾玉气质大变心里涌起的疑惑又尽数散去,这人哪里变好了,分明比之前更无耻了!   “不睡这里睡哪里?难不成你想跟我睡?”因为头疼,顾瑾玉开始不耐烦起来。   “你、你无耻!”   小姑娘被顾瑾玉这话噎了噎,自小的教养又让她说不出别的话来,只能翻来覆去的说顾瑾玉无耻。   顾瑾玉充耳不闻,无耻就无耻吧,爱怎么说怎么说,只要对方别拿着剪刀抹脖子就行。   沈心蕊见顾瑾玉睡着不动了,也渐渐的沉默下来,无神的眼睛凝聚在虚空中,房间里很快便陷入了平静。   顾瑾玉睡下之后,头疼也缓解了许多,脑海中还闪起了幻像。   一桢桢画面不断的在顾瑾玉脑子里闪现,仿佛一部电视剧,而主角就是顾瑾玉附身的原主。   顾瑾玉很快便反应过来这大概是原主的记忆,当下就不敢大意的看了起来,就当是了解古代男子生活日常了。   可还没看多长时间,顾瑾玉的心态就崩了。   这哪是古代男子生活日常啊,这分明就是古代混混成长手册!   顾瑾玉冷漠着脸看着原身顶着跟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对着老实巴交的爹娘各种花言巧语,今天夫子要买习题册,明天书斋出了一套新书,后天需要和同窗聚会……零零碎碎的骗来不少银钱。   偏偏原身小时候非常聪明,不过十二岁就考上了童生,在整个县都出了名,原身的爹娘都对自己的幺儿说的话深信不疑,要什么给什么。   甚至为了凑够原身的学费,两个哥哥都去了官府报名要修路,虽然待遇丰厚,但却是拿着命在赚钱。   原身的爹娘也都快五十了,在古代已经是半截入土的年纪,却还要为原身东奔西走。   而原身心安理得的拿着从家里骗来的钱,跟同窗胡吃海喝,四处撒钱,学业也是一落千丈。   顾瑾玉越看越生气,尤其是看到原身的爹为了让原身从学堂回家吃到肉,佝偻着身子去山上捉野鸡,却不小心跌入陷阱里,腿都折了。原身却还在抱怨野鸡肉太柴,咬不动。   顾瑾玉都想冲进去把原身暴打一顿。   耐着性子终于将电影看完了,顾瑾玉的忍耐也到达了巅峰,猛地睁开眼睛,在黑暗中整理起了思绪。   首先能确定的是,历史上没有锦朝这个朝代,也就是说这是一个架空的朝代,其次是原身的媳妇是他从牙婆手里买来的,据说是大户人家犯了错的丫鬟,叫胭脂。   胭脂……胭脂!!?   顾瑾玉嘴里念叨着这个名字,感觉非常的熟悉,却怎么都想不起来,正要闭眼的前一刻猛地一惊。   胭脂不是他之前看过的一本言情小说里女配的化名吗!?   顾瑾玉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那本言情小说在学生之间非常流行,光是在他的课堂上,他就没收了七八本,可能还不止。   在办公室的时候,自己没事干也翻过,因为是自己看过的第一本言情小说,所以顾瑾玉记得很清楚。   这本小说的类型就是宅斗文,不过跟一般的宅斗文不一样,这本融合了真假千金、女主重生以及夺嫡等热元素。因为女主并非传统小说里的好人,反而让看惯了真善美傻白甜女主的读者感到新奇。   读者们一边骂一边追,给足了热度,这本书也如愿火遍了全网,甚至在顾瑾玉穿越前还有营销号爆料说这本小说准备拍电视剧。   但顾瑾玉只看了个大概就后悔了,无他,那本书的内容让他接受不能。   原书女主并不是传统意义上温柔善良的女主。相反,因为重活一世的缘故,女主有着旁人没有的狠厉。   在小说中,女主沈心娇是知府的女儿,只可惜知府夫人在怀孕的时候回娘家,路上遇到了土匪,受惊之下早产了,直接在路边把孩子生下来了。   而碰巧的是,路边还有一个妇人也在生孩子,阴差阳错之下孩子就抱错了。   等到沈心娇长大以后,因为长的跟知府夫人实在是太像了,被出游的知府夫人看到,母女心连心,相见泪汪汪,一下子就认了亲。   而这时候假千金女配沈心蕊早就定了婚,甚至连嫁衣都缝了,六礼也过了四礼。   沈心娇却不愿意了,她见过沈心蕊的未婚夫,温文尔雅,文质彬彬,一下子就戳中了沈心娇的心。   更何况在沈心娇看来,沈心蕊的未婚夫本来就该是自己的夫婿,沈心蕊不过是鸠占鹊巢,如今正主回来了,沈心蕊就该乖乖给自己腾地方。   沈心蕊因为愧疚,让了自己的未婚夫,听了知府的安排嫁给了一个秀才,日子也还算温馨。沈心娇则如愿嫁给了高门,却因为不懂规矩闹出不少笑话,夫妻关系也十分紧张,死之前从别人口中得知当初她瞧不起的穷秀才变成了一品大员,就连沈心蕊也得到了一品诰命,于是带着强大的不甘死去。   前面的一切都是铺垫,此时小说才进入正文,沈心娇重生了,重生在了自己十岁的时候。   重生后的沈心娇仿佛开了挂,不但很快就跟自己的亲爹亲娘相认,还在知府夫人要告诉沈心蕊真相的时候阻止了。   一边大度的说自己不介意把沈心蕊当妹妹,一边又各种陷害女配,不仅成功的让女配移了性情,也让知府以及知府夫人失去了对女配最后的爱意。   在又一次众目睽睽之下,沈心蕊将沈心娇“推”下了池塘,知府大人暴怒之下,直接将沈心蕊关进佛堂,扬言不认错就不放她出来。   沈心蕊性子本就养的高傲无比,在沈心娇的有意无意的诱导下,更是多了几分娇纵。   沈心娇就是看准了沈心蕊的性子,很快便激起了沈心蕊的逆反心理,偷偷跑出了佛堂,跑出了家。   沈心娇也十分干脆利落的找人打昏了沈心蕊,直接送给了牙婆,钱也没收,唯一的要求就是把沈心蕊送的越远越好。   牙婆收了钱,办事也尽心,为了不引起旁人的怀疑,很快便给女配沈心蕊起了个花名胭脂,紧接着便锁定了跟狐朋狗友去府城玩的原主。   要说原主,在府城也算是出了名,不过出的也不是什么好名声。毕竟十二岁的童生,多的是嫉妒的人乐意替顾瑾玉宣传一下他的名声。   牙婆走南闯北,见过的人不知道有多少,自然能看出来顾瑾玉皮下的性子,再加上顾瑾玉老家是出了名的穷,牙婆根本没多想就敲定了顾瑾玉,甚至为了麻烦,连银子都只要了少少的一点。   原身只是借着来府城赶考的名头跟自己的狐朋狗友浪,还真没想到能白得一个貌美如花的媳妇,乐得跟什么一样,连原因都不问,带着女主回了家,甚至还将牙婆当做媒人领了回来,与之同行的还有女主不放心派来的两个婆子。   原身浑归浑,但还真是个童子鸡,新婚之夜难免激动了些,一个不留神就被小姑娘砸中了头,之后就是顾瑾玉穿过来了。   顾瑾玉想到这里,忍不住又想起女配的下场。   因为被原身强迫,女配又是害怕又是恐慌,新婚没多久就逃走了,她并不知道自己不是知府的亲生女儿,只想找自己爹娘哭诉,却不想被一直注意她的女主发现,再一次被打昏,卖到了深山老林,做了五个男人共妻,一辈子都没逃出来。   而女主则是手握大女主剧本,人挡杀人佛挡杀佛,借助前世记忆,一路变成最大赢家,登上至高位。沈心蕊只不过算是沈心娇前期小小的炮灰而已,连浪花都没有就消失了。   至于原身?原著里只说大冬天跟朋友喝完酒,在回家的路上睡着了,然后被活生生冻死在路边。   想到这里,顾瑾玉心头一冷,原身是冻死的?他可不相信。   顾瑾玉胡思乱想了许久,终于撑不住睡了过去,睡之前还朦朦胧胧的想着要怎么规划未来的生活…… 第二章 翌日,顾瑾玉是被刺眼……   翌日,顾瑾玉是被一阵嚷嚷声吵醒的,听得出来说话的人已经在极力压低自己的声音,可隐约还是有“新婚”“劳累”等等模糊不清的话飘到顾瑾玉耳旁。   想到自己所处的环境,顾瑾玉刚刚睡醒还有些昏沉的脑袋瞬间就清醒了,目光下意识就在房间里搜索了一下,果不其然在床角看到了一个纤细的身影。   紧接着顾瑾玉就看到了对方眼睛肿胀,分明是哭了一夜。   看着最多十四五的小姑娘,顾瑾玉心里闪过一丝复杂,这个年纪要是放在现代,还是个初中生,可在这里却已经能嫁人了。   “你昨晚没睡?”   顾瑾自动将沈心蕊当成了没长大的孩子,连带着看沈心蕊的眼神都慈祥了不少,放缓了声音道。   “顾瑾玉,你告诉我,要怎么样才肯放我走?要银子还是要其他,只要你肯放我走,我都能给你。”   眼前的小姑娘倔强的仰着下巴努力维持着自己最后一丝骄傲,只微微颤抖的声线暴露了她的害怕。   “我……”顾瑾玉看着满脸泪痕的沈心蕊,原本要安慰的话堵在嗓子里,不知道要说什么。   或许在小姑娘心里,自己跟牙婆才是一伙的,是让她沦落到这般地步的罪魁祸首,又如何肯相信自己安慰的话。   见顾瑾玉不说话,沈心蕊误以为是不肯放她走,情绪激动之下口不择言:“既然不肯放我走,就别摆出这幅假惺惺的模样安慰我,这样只会让我感觉恶心!”   顾瑾玉看着浑身长满刺的沈心蕊,有些无奈。   放沈心蕊走很容易,可是她要是就这么走了,结局势必跟小说里写的一样:被卖到深山里凄惨一生。   顾瑾玉虽然不是什么圣人,却也做不到眼睁睁的看着眼前鲜活的小姑娘就这么被毁。更何况严格来说,沈心蕊能落到这般地步,跟顾瑾玉的原身也脱不了关系,顾瑾玉既然取代了原身,自然也需要处理原身留下的烂摊子。   顾瑾玉会放沈心蕊走,但不是现在。可以肯定的是,女主派来的婆子至少要在顾家待一个月,确保沈心蕊真的逃不出去才放心。所以沈心蕊至少也要在顾家待一个月才行。   不过这些话顾瑾玉是不会告诉沈心蕊的,现在他在沈心蕊眼里可还是联合牙婆拐卖她的人,如何肯相信顾瑾玉?更别提还是沈心娇找人卖了她的话。   在沈心蕊心里,沈心娇一直都是一个温婉大方的姐姐,不仅干什么都会想着她,还能在每次爹娘生气的时候替自己求情。在沈心蕊心里,沈心娇的地位确实非常高。   “ 那你就恶心吧,别忘了我们还有婚书在,就算你跑到衙门也不会有人理。”不能放沈心蕊走,又不能告诉沈心蕊实情,顾瑾玉只能装作蛮横的样子恐吓道。   沈心蕊眼睛里划过一丝愤怒,但还是害怕居多,到底没再多说什么。   顾瑾玉见沈心蕊平静下来,这才不动声色的松了口气,也不想再说什么。他只觉得应付小姑娘比他前世写毕业论文都要累。   房间一时陷入了安静,衬得外面的吵闹声更大了,顾瑾玉受不了房间诡异的气氛,站了起来,引起了沈心蕊警惕的目光。   顾瑾玉干笑了一下,生硬道:“你先休息一下,我去外边看看。”说完不等沈心蕊反应过来,就径直的打开了门,出去后又贴心的关上了。   “乖宝,你怎么起来了?是不是她们声音太大了把你吵醒了?”   顾瑾玉刚一出门,一个身材干瘪瘦小,面容沧桑的老太太就以不符合自己年龄的灵敏身手向顾瑾玉冲了过来,边说还边朝不远处的两个人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有着原主记忆的顾瑾玉自然认出来眼前这个老太太就是原主的亲娘,同时也是这个家最疼爱原主的人没有之一。   原主也是多亏了老太太的疼爱才能在这个家作威作福这么多年,说来也奇怪,老太太姓刘,听说是三十年前逃荒来到顾家村,顺势嫁了人,给一脉单传的顾老爹一口气生了三个儿子,一下子就在顾家村站稳了脚跟。   当然,刘老太能在顾家村站稳脚跟凭借的可不只是能生,还有闻名于整个顾家村的脾气。   要知道,以前的局势可不是像现在这般太平。   十五年前新朝还没有建立,村里的男人大部分都去服了兵役,只剩一群老弱病残,土匪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出现在顾家村。危机时刻,还是刘老太临危不乱,一边镇定的指挥众人拿起铁锹锄头应战,另一边悄悄吩咐自己大儿子去县衙报官,救了全村人的命。   顾瑾玉就是在土匪撤退后早产出生的,刘老太也因此对这个从小身体就不好的小儿子心怀愧疚,还力排众议的让顾瑾玉进了学堂。   要知道,向顾家这种农户,每年攒二两银子便顶了天,可要是供一个读书人,一年下来少说也的有个数十两银子,代价不可谓不大。   幸好原身也争气,短短五年便考上了童生,入了镇上一家李商户的眼,人家愿意在顾瑾玉身上投资,原身这才磕磕绊绊的念到了现在。   顾瑾玉想到这里,脑海中自然也浮现出了原身之前做的事,没忍住叹了口气。   大概是因为刘老太天天在原身耳边念叨镇上李老爷对咱们有大恩,你将来一定要好好报恩之类的话,让原身自尊心受创,忍不住跑到李家去大闹了一番,大致就是“ 我不稀罕你的臭钱”“商户低贱的话”,不仅成功和李家结仇断绝了关系,还得偿还一百两银子呢。   原身十分硬气的写了借据,转身就和狐朋狗友去府城浪去了,还用自己身上为数不多的银子买了沈心蕊,之后就是顾瑾玉穿过来了。   顾瑾玉一想到原身留下的烂摊子,头就止不住的疼,不过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先处理好女配带来的麻烦事,这两个婆子要是没处理好可是会危及生命的。   “娘,这是怎么了?”顾瑾玉打定主意后,抬起头无比自然的喊了声娘,在原身的记忆影响下,顾瑾玉很快就接受了自己有一大群亲人的设定。   “还不是你带回来的媒婆,真是一点规矩都不懂,大清早的非要去敲你房间的门,说是看新娘子,你都没起床,我怎么可能让她们给进去。”   刘老太说着又瞥了对面两个人一眼,自以为声音很小的嘀咕着:“好歹也是个婆娘,怎么这么不知羞,大清早的就要往男人房间闯,我都不进我儿子房间了……”   刘老太自以为声音很小,可跟旁人吵架从来没输过的她再怎么掩饰自己的声音也不会小,没见那两个婆子脸都青了嘛。不过刘老太就算注意到了也不会放在心上,毕竟她说的可都是大实话。   就是这份态度,让王牙婆越发生气,她走南闯北这么多年,除了开头几年,还真没受过这种屈辱,尤其还是在她看不起的乡下婆子身上,要不是那个人给的报酬是真的多,她早就撂挑子不干了。   看在钱的面子上,王牙婆深吸了口气,脸上勉强堆出了笑:“老嫂子,你看孩子也醒了……”   刘老太不等对方话说完就开口打断了:“什么老嫂子,咱俩谁比谁大还不一定,你看看你那满脸的褶子,都能夹死绿头苍蝇了,搁这膈应谁呢?”   看着刘老太嫌弃的目光,王牙婆只觉得脑子“嗡”的一下炸开了,反应过来后已经扑到了刘老太身上抬手就要去拧她的嘴。   刘老太就防着王牙婆呢,见王牙婆扑过来,丝毫不慌的迎了上去,在王牙婆手就要挨到自己的时候,一把薅住了王牙婆的头发,大耳刮子啪啪啪的就扇了上去,刘老太的手干惯了农活,劲一点都不小。没多一时王牙婆的脸就肿的老高。   另一个婆子神情还有些呆滞,似乎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发展到这一地步,她们不是要去检查两个人圆没圆房吗?怎么突然就打起来了?   “蠢货!还不来帮我!”王牙婆一抬头就看到雇主派来的婆子在一旁站着,心里暗恨,训斥的话想也不想的就说出了口。另一个婆子脸色也难看起来,但如今她跟王牙婆还算一条船上的,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暗自记在了心里。   “竟然叫帮手?”刘老太冷笑一声,转头态度十八变的对一旁的顾瑾玉和蔼道:“乖宝,你要是饿了的话就先去吃饭,娘给你炖了蛋,好好补补身子。”   说完不等顾瑾玉说什么,又扭头对着侧屋喊:“老大家老二家的是不是死人?你娘我被人欺负了,你们还安安心心在屋里坐着。哎呦!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娶来的媳妇一个比一个不孝顺……”   话还没说完,顾瑾玉就看到两个年轻一点的媳妇匆匆忙忙的跑了出来,看样子就是他的大嫂和二嫂了,顾瑾玉正想打个招呼,只见其中一个模样稍显清秀的媳妇冲着顾瑾玉笑了笑,一副腼腆内向的样子:“小弟,鸡蛋在灶台放着,你快去喝吧,放凉了就不好喝了,这里有我和大嫂就够了。”   顾瑾玉应了一声,嘱咐的话还没说出口,就看到了腼腆内向的二嫂提着手腕粗的棍子向王牙婆走了过去,干脆利落的敲昏了王牙婆和另一个婆子,大嫂还在一边喝彩:“弟妹你这手艺越发精湛了,日后都能去杀猪了,到时候一敲一个准。”说完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还咽了一声口水。   顾瑾玉:……打扰了。   一直关注着门外动静的沈心蕊眼睛亮亮的,仿佛打开了什么新世界的大门。   而顾家一行人对沈心蕊的蜕变一无所知。   敲昏了两个婆子后,二嫂活动活动手腕,极为自然的转身问顾瑾玉:“小弟,你怎么还不去吃饭?”   顾瑾玉咳嗽了一声,面不改色的问道:“二嫂,这两个人你打算怎么办?”   二嫂看向了一边的刘老太,刘老太暗骂老二家的动手太快,神情也有些不自然:“乖宝啊,虽然说这两个婆子是你的媒人,但是凭娘这几十年看人的功力,她们肯定不是啥好东西,当然你要是不满意,待会她们醒来了,娘给她们道歉。娘让你大嫂二嫂也去道歉……”一旁的二嫂听了这句话,表情变都没变,显然是习惯了。当然大嫂倒是想说些什么,不过被刘老太忽略了。   “不用。”顾瑾玉突然开口道。   “当然咱家还有些钱……”刘老太自顾自地说道,显然还没反应过来顾瑾玉说了什么。   “乖宝,你说啥?”刘老太很快反应过来顾瑾玉在说什么,一脸的惊喜。   顾瑾玉见状,心里有些酸涩。这样的事情之前有过类似。原主小时候就备受宠爱,不用干活,打扮跟村里的孩子格格不入,也因此受到了其他孩子的排斥。小孩子的恶意有时候也是很可怕的,原身被人推下水发了高热,过了大半年才好。   刘老太因为这,不顾自己的身份,挨个把参与进来的孩子打了一顿,而原身却因为这件事没有小孩陪自己玩,冲着刘老太发脾气闹绝食。刘老太没有办法又腆着脸挨家挨户的去道歉……   不行,不行想了,再想拳头又硬了。   顾瑾玉止住自己发散的思维,看着眼前的刘老太,无比真诚道:“我都听娘的。”   刘老太看着乖巧的顾瑾玉,不知道脑补了什么,眼神瞬间变得无比疼惜。   “你放心,娘一定为你讨回公道。”刘老太说着就指挥着两个儿媳妇抬着两个婆子扔了出去,为了防止村里有好心人把这两个婆子捡回去,刘老太还特意嘱咐儿媳扔远点。   反正这三伏天的也不怕把人冻坏了。 第三章 等到王牙婆和许婆子醒……   等到王牙婆和许婆子醒来后,太阳都快落山了,再赶往顾家已经不可能了,王牙婆盯着记忆里顾家村的方向脸色阴晴不定,而一旁的许婆子却是一脸的焦急。   “怎么办?怎么办?我们的任务还没完成,回去后怎么向主子交代?”   许婆子是沈夫人的陪嫁丫鬟,按理说地位也不低,可她却有一个缺点,那就是闲来无事喜欢喝两口小酒。   都说喝酒误事,这话不假,许婆子就因为自己的一次疏忽犯了错,直接被贬成了粗使婆子。   幸好她机灵,才谋来了这份差事,许婆子相信,只要自己办成了这件事,绝对能重回原本的地位,一想到自己落魄后的遭遇,许婆子就越发的迫不及待。   即使自己要做的事会让那个自己从小照顾到大的孩子陷入万劫不复,许婆子也没有迟疑。为此许婆子还特意遮掩了一番,面上点了一个大痣,眉毛也画粗了,脚下还垫了增高的软布,就连声音都改变了,就是担心沈心蕊认出她。   身为沈夫人曾经的贴身丫鬟,许婆子自然也知道沈心蕊的真实身份,这更是削弱了许婆子心中的愧疚感,甚至许婆子只要一想到她喊了一个低贱的农户的女儿十三年的小姐,心中的恶意便止不出的往出冒。   “你要是现在想回顾家村,我绝对不会拦你。”王牙婆一看许婆子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冷笑一声,毫不客气地说道。   许婆子一噎,暗恨王牙婆的不留情面,可现在还不是和她翻脸的时候,只能强笑道:“王姐姐说的这是什么话,我只是担心不好向主子交代,想必王姐姐也有这个顾虑吧?”   王牙婆脸也僵住了,许婆子心中一喜,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说实话,我其实交不交差都无所谓,就是可怜了王姐姐,到时候钱也拿不上,还平白无故的挨了顿打,真的是……”   许婆子话没说完就看到了王牙婆似笑非笑的表情,心里一突,话到嘴边拐了个弯:“真是替王姐姐不值。”   王牙婆看了许婆子一眼,她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许婆子这点心思在她面前还真不够看的。之前在顾家村是她大意了,她不会放过那死老婆子,可这并不代表她乐意被许婆子算计:“值不值不需要你告诉我。”说完作势就要走。   许婆子这下才真的急了,连忙拦住王牙婆,陪笑道:“王姐姐王姐姐,有话好好说,别这么冲动。”   王牙婆只是表个态,并没有真的要走,听到话后顺势停住了脚步表明了自己的态度:“顾家村我是不会去了,怎么和你主子交代就是你的事了,大不了我以后不去临安城做生意了。”   许婆子又说了无数的好话,王牙婆这才装作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道:“其实给你主子交代很简单,你主子又没来,怎么说还不是任由你编吗?”   这和许婆子想的一样,但许婆子还是一副对王牙婆感恩戴德的样子:“多亏王姐姐了,要不然我还真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王姐姐你放心,主子那边我一定替你多说好话。”   王牙婆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回答,也是满意的一笑。   两个人都心怀鬼胎,面上却都装成了和气的样子,高高兴兴的往临安赶。   ***   “什么?你们昨天没圆房!?“刘老太看着面前的顾瑾玉,又看了看旁边俏生生的沈心蕊,眼睛隐晦的往下看,面上也多了几分悲痛。   ”乖宝,你老实告诉娘,这问题出现多久了,有没有看大夫?要不然你让娘看一眼,就一眼,娘保证不告诉别人。”刘老太说着就要去扒顾瑾玉的裤子,一点都不顾及一旁的沈心蕊。不过或许在刘老太看来,沈心蕊已经算是她老顾家的人了,自然不需要回避。   “娘,我没事。”顾瑾玉一看刘老太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连忙挡住刘老太的手,哭笑不得的解释道。   见刘老太不信,顾瑾玉只能言简意赅的给刘老太说了一下沈心蕊的情况,当然美化了自己的行为,只说是看不惯好好的一个姑娘就这么沦落风尘,才花钱把人买下来了。   刘老太没费啥力气就接受了顾瑾玉的说辞,毕竟在她看来,自家的宝那么乖,肯定不会说谎。   不得不说,刘老太对顾瑾玉的滤镜太大了,大到甚至没有问那两个媒婆是怎么回事。   至于沈心蕊?还沉浸在刘老太大耳刮子扇人的画面中,乖的跟兔子一样,压根不敢说话,等到反应过来后,自己的身份也被定下来了,那就是家里遭了灾来顾家村投奔刘老太的侄女,至于之前的婚书?刘老太做主收了起来,等过段时间,再去衙门销毁。   顾瑾玉对刘老太的处理方法没有什么异议,这的确是最好的法子了。唯一庆幸的是,顾瑾玉的原身在买来沈心蕊后,为了避免夜长梦多,根本没有大肆宣扬,而是打算先圆了房之后再补办婚礼,甚至都没等顾老爹和两个哥哥回来。   刘老太一贯疼爱小儿子,根本不管这合不合规矩。原身的大嫂和二嫂在家也说不上话,这场闹剧般的婚事就这么办起来了,而村里的人根本就不知道原身成亲这件事,或许有那么一两个消息灵通的,到时候顾瑾玉咬死不承认也就过去了。   沈心蕊虽然不知道顾瑾玉为什么会突然变得这么好说话,但这时候的她也顾不上细想,连忙顺着刘老太的话喊了一声姑姑,算是认了自己的新身份。   不过沈心蕊对顾瑾玉的心结明显没有消去,她可没忘记昨天晚上顾瑾玉准备怎么欺辱她的。要不是她闪了一下,对方在桌子上撞了一下,莫名其妙的昏了过去,指不定会发生什么。   顾瑾玉一看沈心蕊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主要是小姑娘的心思太好猜了,一举一动都在脸上摆着,让顾瑾玉想忽略都难。   不过顾瑾玉也不生气,毕竟是原身有错在先,小姑娘生气也是应该的。 第四章 看得出来刘老太在这个……   看得出来刘老太在这个家的地位很高,即便告诉了两个儿媳妇沈心蕊从她儿媳变侄女这么荒唐的事,两个儿媳妇也没有多问,最多只是问了一句公爹那边怎么说,就被刘老太一句我自有打算应付过去了。   一家人平静的坐在桌子等着开饭,除了几个大人之外,还有三个小孩,一个男娃娃两个女娃娃,四五岁的年龄,都是一幅规规矩矩的样子。沈心蕊不了解顾家的情况,又不乐意坐在顾瑾玉身边,只能紧紧跟在她认为最和善的刘老太身边。   顾瑾玉继承了原身的记忆,对家里的情况也有几分了解。   大嫂张氏是邻村的,为人除了在嘴上贪吃了点没啥大毛病,当然就算有别的花花心思也能被刘老太压下去。   张氏三年才有了身孕,生了大儿子,也就是顾家的长孙。生完孩子后,张氏自认为在顾家站稳了脚跟,狠狠的抖了几次威风,被刘老太找着机会饿了两顿,很快就老实起来了。   二嫂方氏则是本村的,刘老太在大儿媳上吃了亏,吸取教训决定在本村找个知根知底的二儿媳,要说方氏,在顾家村也算是出了名。明明是个没出阁的闺女,偏偏有一身的怪力,一顿饭更是能吃两个壮汉的量,要是普通人家还真养不起。更何况要真娶回了家,夫妻两谁上谁下还不一定。种种原因让方氏在家一直留到了十八岁,直到被刘老太相看上。   刘老太对于方氏的饭量倒没什么意见,甚至还挺羡慕方氏的力气,她要是有这力气,当年也能多砍两个土匪了,当然更重要的还是因为方氏不要彩礼,方氏爹娘为了送老闺女出门,甚至还倒贴了一袋粮食。   方氏进门一年就怀孕了,一口气生了双胎,可惜都是女娃娃。不过刘老太也不是啥重男轻女的人,不仅没责怪方氏,还安慰她要先养好身子,不要急着再怀孕,把方氏感动的泪眼汪汪,再加上也是刘老太拍板让二儿子娶她,避免了方氏嫁不出去的窘迫处境,让方氏化身为刘老太的狂热粉,基本上是刘老太指哪她打哪。刘老太的嘴配合方氏的力气,让这婆媳二人在顾家村都横着走。   “吃饭了!”   没等顾瑾玉熟悉记忆,就听到了刘老太标志性的大嗓门,这下就连一直端正身子的孩子们都坐不住了,时不时还有吸溜口水的声音响起。   身材略微有点发福的大嫂连忙拉开凳子,讨好道:“娘,小心点,别累着。”   刘老太看了大儿媳一眼,哼笑一声:“放心,你娘我还没老眼昏花到连凳子都看不到,用不着你献殷勤。”说完毫不客气的坐了下来。   大嫂已经习惯了刘老太的这幅态度,一点都不尴尬,坐在自己的座位上,面上和旁边孩子一样的急切。刘老太不由得再一次感慨当初不应该因为家里穷给老大娶了个眼皮子这么浅的媳妇。   按照家里的规矩,刘老太先给顾瑾玉面前放了一碗炖蛋,这是顾瑾玉在这个家独有的一份,因为刘老太和顾老爹一致认为读书人费脑子,吃鸡蛋能补脑子。就是这个认知,使得顾家养了三只母鸡下的蛋大部分都进了顾瑾玉的肚子,至于原身领没领情就不知道了。   现在原身变成了顾瑾玉,自然不会这么心安理得的接受这份炖蛋。顾瑾玉想了想,起身将碗里的炖蛋一分为三,给三个侄子侄女分别分了一份。   刘老太看到这一幕,嘴唇动了动,到底没说别的,只是手上盛饭的勺子敲盆的声音更响了。这幅默认的态度让一直偷偷观察刘老太的三个孩子大喜,狼吞虎咽的将炖蛋混着粗粮馒头塞到嘴里,即使噎的翻白眼舍不得吐出来,看得让人莫名心酸。   沈心蕊是被娇养大的,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自然不能理解这三个孩子为什么这么珍惜一碗炖蛋,面上也不由得带出了几分嫌弃,不过她也知道自己现在寄人篱下的身份,嫌弃之色也是一闪而过,除了一直关注她的顾瑾玉,并没有人注意到,就连刘老太也因为专心分饭忽略了。   顾瑾玉心下一沉,琢磨着得找个时间和沈心蕊好好聊聊了。   起码要让沈心蕊明白自己现在的身份,不能把自己平日里的大小姐架子摆出来。   沈心蕊并不知道顾瑾玉在想什么,她心里的委屈都要溢出来了。之前因为担心自己的安全,所以并没有注意自己所处的环境。现在回过神来,略微一打量,登时就委屈起来了。   自小娇生惯养的她还真没见过这番场景:每个人面前都摆着一个脸大的粗瓷碗和拳头大的黑馒头,桌子中央是一大团黑乎乎看不清模样的东西充当菜,耳边还充斥着几个孩子边喝粥便吸鼻涕的声音,一种无法抑制的悲伤蔓上沈心蕊的心头,让她登时就红了眼。   刘老太一直观察着沈心蕊的表情没有说话,人老成精的她自然能看出沈心蕊没怎么掩饰的委屈,可却没有要上前安慰的意思。   顾家就是这种条件,若是沈心蕊跟她的乖宝成了亲,单独给她开个小灶也不是不可以。可既然要当她的侄女,那就得按家里的规矩来。   说到底,刘老太对沈心蕊并没有什么好感,愿意收留她也是看在了顾瑾玉的面子上,要真是呆不习惯也没必要这么勉强自己。   大嫂张氏挥舞着一双筷子,毫不害臊的跟自己儿子抢起了吃的,见沈心蕊迟迟不动筷子,还以为是小姑娘害羞,看在小姑娘第一天来顾家的份上,张氏忍痛从自己碗里分了一小块红薯给沈心蕊,故作大方道:“妹子,赶紧吃啊,别这么客气。”说完不等沈心蕊回话又重新投入到战斗中。   沈心蕊看着碗里干巴巴的红薯块,愣了愣,试探性的的往嘴里塞,当即就被一股子陈年怪味刺激的吐了出来,说什么也吃不下去,转身跑开了。   张氏十分可惜看着被沈心蕊吐出来的红薯块,嘴里嘀咕着:“早知道我就不给她了。”   顾瑾玉看着沈心蕊的举动,拧了拧眉,对着一屋子人安抚的笑了笑:“没事,娘你们先吃,我去看看。”   刘老太一言不发的吃着饭,没有表态,倒是熟悉她的方氏明白刘老太的意思,解着围:“姑娘家的有点小性子很正常,小弟你也别太苛刻了。”   顾瑾玉一听这话就知道是刘老太担心自己和沈心蕊起冲突,当即表态道:“娘,你放心,我就过去看看,不做别的。”   沈心蕊并没有乱跑,不熟悉地方的她只是跑回了侧房,也就是之前充当她和顾瑾玉婚房的地方。   顾瑾玉在外面敲了敲门,见里面没人应答,便自顾自的推开了门,坐在床上的沈心蕊一下子瞪大了眼睛,气恼道:“你进来干什么?”   顾瑾玉反问道:“这是我家,我为什么不能进来?”   “可是……可是我还在里面……”沈心蕊有些底气不足的说道。   说完就看到顾瑾玉已经来到了距离自己不远的地方,一下子慌了神:“你要干什么?我现在可是你妹妹,我就知道你肯定没安好心,你……”   “我们谈谈。”   眼看着沈心蕊的思维已经不知道发散到哪里去了,顾瑾玉不得不出言打断。   “谈谈?我觉得我们没什么好谈的。”沈心蕊依旧是一副戒备的模样。   “到现在你还认为我对你有不好的想法?”顾瑾玉严肃的问道。   “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我当初……”顾瑾玉开始一本正经的忽悠起了面前的小姑娘。   “所以说,当初是你看到有人打晕了我,想要救我才把我买下的?”沈心蕊听了之后将信将疑。   “对,我只是没想到那个牙婆会让我娶你,而且还逼的那么紧。”顾瑾玉满脸的苦恼,似乎确有其事。   “不对,你要是为了救我,为什么昨天晚上还要……还要那么对我?”沈心蕊很快就想到了疑点,质问道。   顾瑾玉早就想好了借口:“当然是因为当时窗外有人在监视我们,你难道没听到窗外的呼吸声吗?”   “好像…好像是有……”沈心蕊的思路被顾瑾玉这么一打岔,也开始回想昨天晚上窗户边到底有没有呼吸声,可因为昨晚实在是太混乱,一点都想不起来了,只能被动的跟着顾瑾玉的思路走。   顾瑾玉乘胜追击:“再说了,当初买你我可是花了十两银子,都够去花楼睡一晚了,怎么可能看上你这种没长开的小丫头。”   沈心蕊听了这话,下意思低头看了看,又回想了一下杨大嫂的身材,好像是有点小……   呸呸呸,想什么呢!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后,沈心蕊如玉般的脸庞瞬间染上了一层嫣红,可惜站在她面前的是不解风情的顾瑾玉。   “反正、反正我是不会感谢你的!”沈心蕊嘴硬道,心里却已经相信了顾瑾玉的话,听顾瑾玉话里的意思,是有人要害自己。 第五章 沈心蕊脑海中迅速略过几个……   沈心蕊脑海中迅速略过几个人选,但又都一一否认,她跑出家是临时起意,外人根本就不知道,怎么可能对她出手,只有姐姐知道她的行踪,难道说……   似乎想到了什么,沈心蕊的脸迅速退去了薄红,变得惨白起来,不,不会的。   “姐姐是不会这么对我的。”沈心蕊这么想着,嘴里也不由得呢喃道,不知道是要说服顾瑾玉,还是要说服自己。   顾瑾玉看着自欺欺人的沈心蕊,完全没有顾及她复杂的心情,闲闲的敲了敲桌子:“既然我们之前的误会解开了,我也不在乎你要不要给我道歉。但起码,你现在要出去跟大家把早饭吃完。”   “我咽不下去。”   被顾瑾玉这么一打岔,沈心蕊也顾不得再去纠结到底是谁要害自己了,委屈道。   “咽不下去就使劲咽,你要是想留下来就要学会适应,这里没人会迁就你。”顾瑾玉面色严肃,丝毫不留情面。   沈心蕊听到这话,愣了愣,把眼泪憋了回去,转身气冲冲的走开了。   顾瑾玉慢悠悠的跟在后面,一点都不担心沈心蕊会趁机跑掉。毕竟沈心蕊只是有些娇纵,但不傻。在没有想到如何揪出黑手的方法之前,贸然回去只会让自己的处境更加危险。   更何况,沈心蕊眼底有了几分黯然,她已经失踪了大半个月,爹娘肯定发现她不见了,可是却丝毫没有消息传出来,想也知道是被封锁住了。   沈心蕊根本不敢想如果她就这么回去,会面临什么。常伴青灯古佛还是……死!   不!娘是最疼她的,肯定不忍心这么对她。   沈心蕊这么安慰着自己,可内心却已经开始惊惶不安起来。   “乖宝回来了?赶紧吃,小心待会饭凉了就不好吃了。”刘老太见顾瑾玉和沈心蕊一前一后进门,也没多问什么,只是招呼着顾瑾玉,故意忽视了旁边的沈心蕊。   沈心蕊这会也意识到了自己刚才突然跑出去的举动有多失礼,紧张的捏了捏袖子,下意识向顾瑾玉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顾瑾玉神情自然:“娘,饼太干了,我去给你倒点热水泡着吃,养胃。”   短短的一句话让刘老太态度立马软和下来,虽然嘴里抱怨着顾瑾玉太讲究,可那一脸遮不住的笑容充分告诉了在场人她对顾瑾玉的关心有多受用,沈心蕊的事自然也就翻了页。   吃完饭,顾瑾玉想跟着收拾碗筷,被刘老太推搡出去了,理由还挺正当。   “乖宝,你去找你那些同窗交流学习一下,别考完试就在这浪费时间,洗碗这些事有娘呢,再不济也有你大嫂和二嫂在家呢,用不着你来。”刘老太说什么都不愿意让顾瑾玉碰碗筷,顾瑾玉也只能无奈放弃。   倒是沈心蕊有心表现自己,争着跟刘老太洗碗,可惜在摔了两个碗一个盆之后也被刘老太赶出来了。   刘老太的原话是:“知道的人知道你在洗碗,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家里干架呢。”   沈心蕊也很委屈,她这不是没洗过碗吗?多洗几次就熟练了。   可惜刘老太是不会给沈心蕊这个机会的,家里碗本来就不多,要是都摔了还了得?   被赶出门的顾瑾玉和沈心蕊只能站在门外里面面相觑。   过了一会,为了缓解尴尬的气氛,顾瑾玉咳嗽了一声,率先打破了沉默:“我待会去县里办点事,你……。”   沈心蕊听到这里,眼睛一下子就亮了,急忙打断顾瑾玉的话:“我跟你一块去!”   原本顾瑾玉只是想问沈心蕊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他可以帮她带回来。   沈心蕊这么一说,顾瑾玉反倒是不好开口了。   见顾瑾玉不说话,沈心蕊又主动道:“不行的话就算了……”   话虽然这么说,但沈心蕊的声音里却满是掩不住的失望。   看到这里,顾瑾玉心一动,道:“带上你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你得听我的话,不要乱跑。”   沈心蕊面上一喜,满口答应,这幅态度倒是引起了顾瑾玉的好奇──从昨晚到现在,沈心蕊还从来没这么好说话过。   顾瑾玉不由得好奇起了沈心蕊的目的,不过他跟沈心蕊并没有熟悉到可以直接问的地步,也只能把好奇压在心底。   沈心蕊见顾瑾玉没有问她的目的,也不由得松了口气,毕竟她镇上是打算买点比较隐私的东西,万一顾瑾玉问起来,她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经过这一遭,顾瑾玉在沈心蕊心里的印象稍微有了些改善,觉顾瑾玉有的时候还是很好说话的。   顾瑾玉可不知道沈心蕊心里在想些什么,他正在思索怎么让刘老太同意他带沈心蕊去镇里。要是只是他一个人去镇里倒也简单,给刘老太说一声就行,可要是带上沈心蕊就不大好办了。   哪知刘老太听了答应的十分爽快:“刚好你大嫂也要去县里帮我买一些粗线,就让你大嫂跟你们一块去吧。”   顾瑾玉听了下意识就皱了皱眉,他去县里主要是为了跟李家缓和一下关系,不求关系能恢复如初,起码不要结仇。   毕竟科举这条路顾瑾玉还想走下去,李家作为溪山县数一数二的富户,关系人脉可不是他一个小小的童生所能相媲美的。   刘老太还不知道原身已经代表顾家和李家断绝了关系,要不然即便再怎么疼爱顾瑾玉,也是要生气的,所以顾瑾玉去县城干什么还得瞒着家里人。   刘老太看顾瑾玉的表情,心中未免多了一些猜测,不由得正了脸色:“乖宝,你老实告诉娘,你是不是对胭脂那姑娘还有想法?”   啊?这什么和什么?   顾瑾玉一向平静的脸上多了一丝茫然,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胭脂就是沈心蕊。   “听娘的话,那小姑娘咱家这条件配不上。”刘老太苦口婆心的劝道。   “嗯。”可不是配不上吗?人家再怎么也是在知府娇养大的,他最多就一童生,连士都算不上。   见顾瑾玉这么说,刘老太心里反而不是滋味了,她家乖宝这么优秀,都是她们拖了后腿。   “娘,你别瞎想,我对她没想法,以后也没想法。”顾瑾玉一看刘老太的表情就知道她肯定多想了,难得多说了两句。   “那就好,那就让老大家的跟你走一趟,要不然你们两个去想什么样子。”刘老太见顾瑾玉的神态不似作假,松了口气。   顾瑾玉这才想到,这里是古代,男女大防可不是闹着玩的,就他和沈心蕊去县里却是不太妥当。   “还是娘想的周到。”   ……   “胭脂妹子,你要进屋吗?”   张氏看着站在门口的沈心蕊热情的招呼了一句,然后就看到沈心蕊一言不发的跑开了,不由得纳闷的嘀咕了一句。   “胭脂妹子表情看着怪瘆人的。” 第六章 “娘,你找我有事?”张氏……   “娘,你找我有事?”张氏心大,转眼就把沈心蕊的异常抛到了脑后,直接推门进了屋,见到顾瑾玉还打了声招呼。   “大嫂。”顾瑾玉十分自然的喊了一声,倒是让张氏受到了不少惊吓。   太阳搁西边来了,小弟竟然会向她打招呼。   顾瑾玉也知道自己的很多举动不符合原主的人设,但要他背着良心去做一些贴合原主的实情,顾瑾玉也做不到。所以只能慢慢来了。   “嗯,待会乖宝要去县里办事,刚好家里的粗线都用完了,你跟着他买点。”刘老太对待儿媳妇可不客气,直接吩咐道,压根就没问她乐不乐意去。   “啊?我去?娘,我、我没去过县里。”   张氏紧张的声音都结巴起来,她虽然看上去泼辣了点,但那也只是在顾家村,一到外面就怂了,连话都说不清,更别提买线了。   刘老太早就知道张氏这毛病,只是说了一句:“买线是十文钱,我多给你十文……”   话还没说完,张氏就迫不及待的接过了话茬,声音洪亮,生怕刘老太反悔:“娘,我去!”   不就是买个东西吗?不识字又怎么样,能认得钱就行。再说了,实在不行还有小弟呢。   她和小弟坐一趟牛车两文钱,来回就是四文钱,她还能剩六文钱。   六文钱能在县里买什么?之前小弟拿回家的肉饼就挺好吃的,皮薄肉多油还大,她一口能吃两个!不过要是全买了肉饼也不划算,还不如买糖葫芦,一串个糖葫芦有六个,小弟年纪大了又是男子,肯定不喜欢吃糖葫芦,到时候她吃五个,还能给她家小宝剩一个……   钱还没到手,张氏心里就已经开始琢磨要买啥了,表情直白的一下子就能看出来,让刘老太想说的话一下子噎到了喉咙里。   眼皮子浅的东西!都不知道给自己攒点钱,刘老太算是看明白张氏了,脑子除了吃什么都不装。   眼不见心不烦,刘老太从她的收纳箱里拿出二十文钱递给张氏,摆了摆手,让她赶紧去收拾东西。顾家村在溪山县算是比较偏的村子了,去县里就是坐牛车来回也得两个个时辰,等回来天都黑了,所以带点水和干粮是很有必要的。   等到张氏出了门,刘老太才缓和了脸色,冲着旁边的顾瑾招了招手,端的十分神秘的样子。   顾瑾玉不明所以,以为刘老太有什么话要说,结果低头就看到一个明晃晃的银元宝摆在他面前。   刘老太面上笑的十分慈祥:“乖宝,你上次回家不是说要买谁的字帖吗?家里当时没银子,现在你爹在外面找到了活,把钱也寄回来了,你先拿着用,不够了你再说。”   顾瑾玉正要说话,突然想到了什么,面色一变,紧紧盯着刘老太的眼睛问道:“娘,你是不是把你的镯子卖了?”   刘老太神情一滞,很快又用笑容掩盖过去:“瞎说什么,娘有多宝贵那镯子你不是不知道,怎么可能卖了。”   就是因为知道,所以顾瑾玉才会这么不敢置信,要知道即便是在去年顾老爹摔断了腿,家里没钱为其看病的时候,刘老太都没舍得卖她的镯子。   “那这些钱是哪来的?”顾瑾玉看到了刘老太遮遮掩掩的表情,追问道。   “不是都说了吗?你爹在外面找了活,才寄回来的。”刘老太坚持道。   “找的什么活能一下子给五两银子?”顾瑾玉追问道。   刘老太这下说不出话了,索性直接把银子塞进顾瑾玉怀里,然后一把就把顾瑾玉推出了门:“你不是去县里有事吗?赶紧走,小心待会赶不上村头的牛车了。”说完就把门关上了。   顾瑾玉抱着怀里的银子有些不知所措,他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是母爱,也第一次感受到钱烫手是一种什么滋味。   张氏可不知道顾瑾玉现在心里有多复杂,钱拿到手后,她整个心已经扑到了县城,做事也没有之前那么磨蹭,几乎是以光速收拾好东西,然后就迫不及待的来找顾瑾玉了。   见顾瑾玉在门口站着,张氏几乎是小跑着过来,兴奋的拉着顾瑾玉就要走。   “大嫂,等等。”顾瑾玉叫住了张氏,刚好沈心蕊也出来了。   张氏看到沈心蕊,心里有些不妙,强笑道:“小弟,你们这是…?”   顾瑾玉看着一脸绝望的张氏,莫名有些心虚,干咳了一声:“她、她也跟我们一块去。”   张氏一看就知道是婆婆允许的,也不敢说什么,只是表情也没有了一开始的喜悦,变得恹恹的。   三个人光是坐牛车就得六文钱,那她就只剩下四文钱了,虽然四文钱也不少,但是从六文降到四文,落差还是很大的。   不过张氏看着一脸乖巧的沈心蕊,就算是有什么抱怨的话也说不出口。   算了算了,四文就四文吧,大不了她只吃三个糖葫芦也行,她家小宝还是能吃上一个的。   自己可真是一个好娘亲,张氏在心里夸赞着自己。   ******   牛车确实比马车稳当,但也确实是慢的可怜,过了一个多时辰,顾瑾玉一行人才慢慢悠悠的来到县里。   此时已经到中午了,大家早在牛车上就解决了午饭问题,都还不饿,在问过下午牛车启程的时间后,就直接进了县。   张氏急着先去买刘老太要的粗线,顾瑾玉也有自己的事要做,沈心蕊想了想说自己要跟着张氏,三个人就先暂时分开了。   顾瑾玉的目标很明确,在和张氏沈心蕊分开后,径直来到了县里最大的宅子,这里就是李府了。 第七章 此时正是午时,大街上行人……   此时正是午时,大街上行人稀少,顾瑾玉站在李家大门前倒也不怎么引人注意。   看着面前气派的房子,顾瑾玉难得有些踌躇,他还记得原身是如何把话说绝的,他就这么进去,会不会被人打出来?或者他应该先去买点礼物来赔礼的?原身身上倒还有一些私房钱……   “呦!这不是顾少爷吗?哪阵风把您给吹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好让小的去接您呀。”   还没等顾瑾玉想清楚要买什么赔礼的时候,李家的门房就已经看到了顾瑾玉,上前就是一阵冷嘲热讽。他可还记得上个月这位顾少爷是怎么在他们老爷面前大放厥词的,差点没把他们老爷气的中风,现在又来李家,肯定没安什么好心!   要他说,还是他们老爷心善,原本是好心资助却没想到招来了一头狼,还是一头白眼狼。   顾瑾玉看着一脸戒备的门房,露出了一丝苦笑:“我来拜访李老爷,不知……”   “我家老爷不在!”门房明白了顾瑾玉的来意后,十分不耐打断了顾瑾玉的话,然后就要关门。   “那不知道李老爷明天能回来吗?”既然已经来了,顾瑾钰也不愿意就这么离去,上前两步抵住了门,追问道。   “顾少爷这话就难为小的了,小的就一下人,哪里知道主子的事,”见顾瑾玉抵住了门,门房也不敢推搡,生怕顾瑾玉讹上了他,只能阴阳怪气道。   顾瑾玉也不恼,还要再说些什么时,肩膀突然被人搂住了。   “瑾玉什么时候来县里了?都不给我说一声,是不是没拿我当兄弟?”   来人顾瑾玉也认识,准确的说是原主认识,叫黄成轩。因为为人豪爽而且出手大方,在整个溪山县都很出名。还经常带着原主吃吃喝喝,可以说原主和他的关系非常不错了。   而且黄成轩身材中等,浓眉大眼还长着一张国字脸,让不知情的外人看来都会生出一种信任感,这也让黄成轩在县里小有名气。   可顾瑾玉却从对方的眼底察觉到了深深的恶意,仿佛暗中潜伏的毒蛇一般,给人一种粘腻之感。   顾瑾玉一向相信自己的判断,所以不管这个黄成轩面上笑的有多热情,顾瑾玉的心中还是多了几分防备。   门房见顾瑾玉跟县里有名的混混说上了话,而且关系还不赖,眼里不由的划过了鄙夷,二话不说就关上了大门。   他真是瞎了眼,还以为顾瑾玉要变好了,没想到真是狗改不了吃屎,想必今天他来也是因为没钱花了吧?真当他们李家是免费的钱庄?想怎么拿钱就怎么拿钱?   等着!   等老爷回来了,他肯定要好好告一状!   门突然关上,顾瑾玉不由得一愣,随即便意识到恐怕是这个黄成轩有什么不妥之处,顾瑾玉可没错过门房眼里的鄙夷之色。   顾瑾玉都和门房说了这么长时间话了,鄙夷肯定不是对顾瑾玉的,那就是对黄成轩了。   看来黄成轩也没有原主记忆里那么受欢迎啊。   顾瑾玉心里有了思量,在面对黄成轩的盛情邀请时也没有了抗拒,终归李家今天是进不去了,倒不如跟着黄成轩去看看对方要搞什么名堂。   黄成轩见顾瑾玉这么好说话,面上的笑容又真了几分,还十分爽快的告诉顾瑾玉他那里有好东西,顾瑾玉见了保准喜欢。   等顾瑾玉追问的时候黄成轩又故作神秘的不肯透露,遮遮掩掩的样子成功的激起了顾瑾玉的好奇心。   黄成轩的家在县的西边,也是县里治安最靡乱的地方,赌场黑市以及青楼都汇聚在这个地方,官府也不大乐意管这里的事。   原主曾经好奇的问过黄成轩,你那么有钱,为什么不在其他地方买个宅子呢?   黄成轩义正严辞的说,自己舍不得父母留下来的家产,不想走。   顾瑾玉可不是原身,对方说什么他就信什么。原主明显是被人盯上了,要不原主每次来县里,为什么都能遇到黄成轩呢?   而原主和黄成轩的第一次相遇也十分的戏剧化。   原主在书店买书,临掏钱的时候发现却钱袋丢了,本来书不买了也就行了,结果没想到店主不乐意,说是书被原主摸了,有褶皱了,卖不出去了,非要原主掏钱。   正为难的时候,黄成轩出现了,二话不说帮原主掏了钱,还不要原主还,只说是自己最仰慕读书人,可惜小时候家里穷读不起书,所以想和原主交个朋友。   当时原身刚从村里的学堂出来,还没有沾上后来的恶习,为人单纯又天真,听了这话信以为真,两人当即就成为了朋友。   顾瑾玉现在回想起来,察觉出了诡异,县里的读书人那么多,为什么偏偏黄成轩就认定了原身呢?   莫名的,顾瑾玉嗅到了一丝阴谋。   黄成轩还不知道顾瑾玉已经开始怀疑他了,还在一脸憨厚的领着顾瑾玉往他家走去,嘴里的话不停。   “瑾玉啊,你这次来县里是有什么事吗?有什么事就告诉我,我能帮上的绝对帮,就算帮不上了也能给你出出主意。”   “也没啥大事,就之前跟李家闹了点矛盾,现在来赔个礼。”顾瑾玉装作没有听出来黄成轩话里的试探,老老实实道。   “什么?闹矛盾?你还要赔礼?”   黄成轩猛的提高了嗓门,表情有些难以置信,紧接着又意识到自己反应过于激烈,连忙压低了自己的嗓门,声音里多了些歉意:“瑾兄弟对不住,我就是有点惊讶,那李家不过一个商户,瑾兄弟你可是童生,还是十二岁就考上的童生,以后前途无量。那李家算什么,竟然值得你亲自去赔礼?”   不得不说,黄成轩十分了解原身的性格,这番话不仅抬高了顾瑾玉的身价,又暗戳戳的贬低了李家。要是原身在这里,对黄文轩的好感恐怕又要上升不少。   十二岁的童生……以后前途无量……   这些话在黄成轩嘴里已经说过无数次了,原身也正是在黄成轩这种不动声色的吹捧下,逐渐失去了对李家的感恩之心,认为自己未来肯定不凡,李家是挟恩图报。在黄成轩的刺激下,原身最终还是跟李家断绝了关系。   在听了黄成轩的话之后,顾瑾玉越发肯定对方不怀好意。   就是不知道是谁指使黄成轩,但从黄成轩的言语中,顾瑾玉推测幕后之人似乎并不愿意自己和李家打好关系。   “我也不想去的,奈何……”   顾瑾玉欲言又止,让黄成轩心里着急起来,催促道:“瑾兄弟你有什么难处就直接说,吞吞吐吐的是不是没把我当朋友?”   “黄大哥,你应该听说了我前几天去临安了吧?”顾瑾玉维持着原主好面子的人设,没有正面回答黄成轩的话,反而提到了一个不相干的话题。   黄成轩顿时心领神会,原来是缺钱了啊。   钱的问题都是小事,只要别坏了他的事就好。黄成轩心里松了口气,随后又涌出了几分得意,童生又怎么样?天才又如何?没有钱什么都不是!   黄成轩越发觉得自己的选择没错。   ******   “大大大。”   “小,这把一定是小!”   “滚你丫的,老子说大就一定是大,再啰里八嗦的信不信把你头给你拧下来?”   “来啊,我要是怕你,今晚我娘子就是你的了。”   …………   顾瑾玉跟着黄成轩一路七拐八拐的来到了他的家,黄成轩的家周围全是赌场,大赌场小赌场甚至街边都有摇骰子的。   “瑾兄弟要来一把吗?”   黄成轩看着顾瑾玉,压低了声音诱惑道。   来了!   在明白了黄成轩的来意后,顾瑾玉的心落了下来。尽管顾瑾玉心中无动于衷,面上还是露出了几分意动。   黄成轩自以为看出了顾瑾玉的为难之处,大方道:“瑾兄弟是不是出来的急没带银钱?我这里还有些银子,你要是用就先拿去吧。”   “那就多谢黄大哥了。”   顾瑾玉感激道,拿了银子就直奔离他最近的赌场,迫不及待的样子让黄成轩心里一阵嗤笑。   顾瑾玉的嘴角也多了几分笑容。   两人此刻的想法出奇的一致。   鱼,上钩了! 第八章 “瑾兄弟,你今天手气可真……   “瑾兄弟,你今天手气可真好,这么点时间身价翻了一倍不止啊。”   黄成轩看着面前堆满了银子的顾瑾玉,目光里满是羡慕。   顾瑾玉也保持着一个初入门被银子迷了眼的愣头青模样,赢了一二两银子,就仿佛自己有多了不起,头扬的高高的,自信满满要大干一场。   黄成轩见状,眼里笑意更深,跟旁边的人对视了一眼,纷纷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   “瑾兄弟,你今天运气这么好可不能在这些小钱上浪费了。走!黄大哥我今天带你见见世面,那可是从西洋来的好家伙,保准你之前没见过。”   “黄大哥你对我真好!”   “那肯定的,谁让你是我兄弟呢!”   顾瑾玉跟着黄成轩来到了赌场的二楼,这里人更少,但装潢什么的更加精致,一看就知道不是一楼那些普通人能进来的。   顾瑾玉状似胆怯的模样:“黄大哥,要不、要不咱们就在一楼玩玩算了。”   黄成轩见状哈哈一笑,使劲拍了拍顾瑾玉的肩膀:“瑾兄弟你别害羞,有黄大哥陪你,你怕什么。”   “谁、谁说我怕了?”顾瑾玉听了这话,不由得挺了挺胸膛,大声反驳道。   黄成轩心里一阵嗤笑,面上却还是一副哥俩好的样子,“欸,这就对了嘛!凭你今天这运气,说不定明天就能在县里买个三进三出的大宅子了,到时候哥哥我都得蹭你的运气。”   “真的吗?”   顾瑾玉眼睛发亮,满脸的贪婪和蠢蠢欲动,不等黄成轩说什么,就迫不及待的跑了进去。   “客人是新来的吗?想玩些什么?”   能在二楼留下来的庄家个个都不是好惹的主,顾瑾玉就仿佛是掉进狼窝里的羊,顿时怂了起来。   “就、随便,我就随便看看。”顾瑾玉结结巴巴的说道,对方也不嫌弃,一边晃着手里的骰子,一边给顾瑾玉介绍各种玩法。   “我大哥说让你带我看看西洋来的好东西。”顾瑾玉鼓起勇气打断了对方的话,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庄家闻言,手一顿,看向顾瑾玉的表情里带了几分怜悯:也不知道是谁心这么狠,那玩意动辄倾家荡产啊……   不过这跟他就没什么关系了,毕竟他只是在做自己应该做的事。   所谓的西洋来的好玩意,在顾瑾玉看来,不过是现代扑克牌的前身,而且名字也改了,叫木刻牌。   大概是因为古代纸张昂贵,这里的扑克牌并不是用轻薄的纸张做成,而是用大小一致的木板做的。中间用毛笔写着数字,数字周围则刻满了山水鸟兽,样子十分精美。   念在顾瑾玉第一次接触木刻牌,庄家好心的讲解了最简单的一种,比大小。   木刻牌一共有五十张排,最大的数字是十,一共五种类型,五十张牌背朝上放桌子上,每人每局挑两张牌,加起来谁的数字大谁就能赢。   乍一听,这个法子十分公平,点数的大小全凭运气。可实际上庄家在洗牌的时候,已经把牌记得一清二楚,让你输你绝对赢不了。   顾瑾玉装作不知道这里面的猫腻,紧张的看着自己面前的两张牌,手都有点抖——他为了赢一个大宅子,把身上的钱全部压上去了。   万一输了…他今天运气这么好,肯定不会输的。   牌揭开了,顾瑾玉运气不错,九和十,已经称得上是很大的数字了,没看就连庄家都愁眉苦脸起来了吗?   顾瑾玉猛地松了口气,面上浮现出了狂喜之色,他赢定了…   等等!顾瑾玉看着庄家面前的两个十,表情凝固了,满脸的不可置信。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么巧?”顾瑾玉犹如困兽一般,来回走动着。   黄成轩这时候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顾瑾玉身后,顾瑾玉仿佛遇到了救星一般,拉着黄成轩的胳膊求助。   黄成轩一脸的为难:“这……瑾兄弟,不是我不帮你,赌场也有赌场的规矩,我也没办法啊。”   顾瑾玉将一个赌红了眼的人扮演的惟妙惟肖:“黄大哥,你借我点钱,等我赢了一定还你。”   “可是我今天出来的急,根本没带多少钱?”黄成轩此刻的表情十分耐人寻味。   “那怎么办?”顾瑾玉喃喃道,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不如先在赌场写个借据如何?看在我的面子上他们只会收少少的利息而已。”黄成轩的声音里充满了诱惑。   在不被人注意的地方,顾瑾玉的眼神陡然一厉,高利贷?   还真是好算计!看来这幕后之人是真的想把他搞死!那就别怪他反击了。   这样想着,顾瑾玉脸上露出了心动之色,“利息真的很少吗?”   “当然,只要你今天把钱赢回来,一分利息都不会要。”黄成轩斩钉截铁的说道。   至于今天要是赢不回来会有多少利息,黄成轩却没有说。   见顾瑾玉还有些犹豫,黄成轩再接再厉道:“你之前手气那么好,就输了两局,再玩一局肯定赢!”   跟赌徒最不能说的就是再玩一局肯定赢这种话,那样只会放大他们内心的贪欲,黄成轩就是故意这么说的。   “好!借!”   果不其然,顾瑾玉在听了黄成轩这话后,直接下定了决心,并且决定要玩就要玩个大的,一两二两算什么,直接十两二十两的玩岂不是更痛快?   在黄成轩的担保下,顾瑾玉很快就借了赌场一百两银子,白花花的银子极大的刺激了在场人的视觉,就连黄成轩的呼吸都忍不住急促起来。   顾瑾玉故作不知,还在眼睛发亮的看着庄家手里的牌。   为了放长线钓大鱼,庄家在接下来好几把都让顾瑾玉拿了稳赢的牌。   没多一时,顾瑾玉身前又堆满了银子。   时间到了!   黄成轩给庄家打了个眼色,然后站在一旁准备看笑话。   可顾瑾玉的牌还是一如既往的好,不,与其说是顾瑾玉的牌变好了倒不如说是庄家的牌变坏了。   不管顾瑾玉出什么数字,都能稳稳的压庄家一头,没多一时,庄家的额头就开始渗出了汗,面上也早已失去了一贯的笑。   不对劲!不能再让顾瑾玉赌下去了!   庄家当机立断,手上使了个巧劲,厚度可观的木板竟然直接裂开了。   “客人,您看?”庄家一脸的为难。   顾瑾玉挥了挥手,满不在乎:“再换一组牌就好了。”   庄家的脸有些僵,“这是我们掌柜的从西洋带回来的小玩意,就这一组……”   一边的黄成轩虽然不知道赌场这边为什么没有按计划行事,但也知道是出了岔子,连忙帮着腔:“瑾兄弟,时间也不早了,咱们该走了。”   顾瑾玉也知道不能逼的太紧了,要不然难保对方会狗急跳墙。于是只能装作一副遗憾的样子:“那行吧,刚好时间也不早了,我还得回家呢。要是新的牌到了,我还来!”   听到这话,原本要给周围的打手使眼色的庄家犹豫了,下次还来的话倒也没必要这么着急……   顾瑾玉还了欠赌场的钱和借黄成轩的钱,手里还剩七十八两银子。   人都走远了,赌场的人还能听到顾瑾玉那喜气洋洋的声音:“黄大哥你对我真好,这么赚钱的事下次一定也要叫我啊!” 第九章 虽然不知道赌场那边为什么……   虽然不知道赌场那边为什么出了岔子,但这些损失势必是要他出了,要是现在就去赔罪,或许还能少掏点钱。   想到这里,黄成轩也没了应付顾瑾玉的心思,敷衍的说道:“瑾兄弟,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事,恐怕……”   顾瑾玉端得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黄大哥有事的话就先忙自己的事吧,不用在乎我。”   若是平时黄成轩还要好好吹捧一番顾瑾玉来增进感情,可一想到他待会要出的血,黄成轩就恨不得把顾瑾玉打一顿,哪还能再昧着良心夸他。   看着黄成轩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自己面前,顾瑾玉原本浑浊的眼神瞬间变得清明起来。   若是黄成轩还在这,绝对认不出这是他印象中唯唯诺诺的顾瑾玉。   为了方便起见,顾瑾玉早就让赌场的人把银子换成了一张不记名的五十两的银票和四锭五两重的的银子以及一些碎银和铜板。   按照顾瑾玉对这个时代的认知,这些钱已经足够普通农家安安稳稳的生活五六年了。   可是还不够,顾瑾玉可没忘记原身身上还背负着李家的债务。李家不接受顾瑾玉的道歉是因为不相信顾瑾玉是真的要道歉。   毕竟顾瑾玉去李家大闹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突然跑去说自己知错了要道歉。不说李家信不信,要不是道歉的人就是顾瑾玉本人,顾瑾玉自己都不信。   那就只能等顾瑾玉还清欠的一百两银子再说了,虽然李家不会把一百两银子放在眼里,但也能从银子里看出顾瑾玉认错的诚心。   这样想着,顾瑾玉很自然的又把主意打到了黄成轩身上,看刚才的情形,黄成轩肯定是和赌场的人提前设了局,想让顾瑾玉沾上赌博和高利贷,可惜顾瑾玉没有按照剧本走,想必对方绝对不会轻易放弃。   不过很快顾瑾玉就打消了自己的这个念头,他这次能反将回去主要是因为顾瑾玉天生的好记性,一次还能说是运气好,次数多了迟早会引起怀疑。   上天是公平的,在现代,顾瑾玉没有健康的体魄,却有着常人所不能及的记忆力,尤其是在数字方面,基本上看看过的东西都会在脑子里留下印象,稍微多看两眼就能记得很熟,二十位数字更是看一眼就能记住。   穿越后,不知道什么原因,顾瑾玉记忆几乎达到了过目不忘的地步,具体不仅体现在记数字,还有其他方面。   如果说让顾瑾玉玩骰子,绝对比不上浸在赌场多年的老赌徒,但要是靠记忆方面居多的木刻牌,整个溪山县还真没多少人能比得上顾瑾玉。   赚钱方面的事还得从长计议……   ***   “少爷。”   黄成轩面色恭敬的对隐在暗处的黑衣人行了一礼,随即轻声说起了和顾瑾玉在一起发生的事,包含了方方面面。   “你的意思是顾瑾玉不仅没事,还得了不少银子?”   阴沉嘶哑的声音从黑衣人口中传出,明显是为了不想让人认出来做了伪装。   黄成轩丝毫不奇怪这位的关注点。   不知道为什么,这位少爷出手阔绰,却偏偏对一个农家来的小子抱有莫大的恶意,一想到这些年这人让他做的事,饶是一向只认钱的黄成轩都感到一丝寒意。   鬼使神差般的,黄成轩开口道:“少爷,顾瑾玉马上就要被陈秀才赶回家了,没必要……“没必要再在他身上费心思了。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黑衣人就冷哼了一声,极为不耐:“你在教我做事?”   “小的不敢。”黄成轩暗叹一声,极为麻利的回话。   “记住你的任务,其他的事不要管。”   黑衣人说完就离开了,黄成轩则十分熟练的捡起地上的银票,兴奋的拍了拍,毫无诚意的自言自语:“瑾兄弟,不是黄大哥不帮你,谁让你得罪的人出手这么大方呢?黄大哥毕竟还有一家老小要养活,想必就算你知道了黄大哥的目的,也不会怪黄大哥吧。”   说完又愉悦的吹了声口哨,目的明确的往县里最大的青楼走去,他可是想翠红想了很久了。   ***   “胭脂妹子,我觉得那身衣服不错,颜色很衬你。”张氏指着一件粉色的衣服说道,态度极为殷勤。   可不得殷勤吗?没想到娘的这个远方侄女看上去穷里穷气的,一进当铺就当了价值一两的珠花,再看看自己手里省下来的几个铜板,张氏的笑容更真切了。   沈心蕊可不知道张氏心里有多羡慕自己,她现在还在生气。   气那当铺的老板不识好货,她的珠花可是娘在珍宝阁给她做的,少说也有几十两银子,竟然只给了她一两银子。   一两银子能干什么?在家里她连赏人就觉得寒酸。   沈心蕊没有当过家,就算出门买东西也有下人在一旁付钱,自然不知道一两银子的购买力有多强,她只知道一是最小的数字,一两自然也多不到哪里去。   店里的老板见沈心蕊气质不凡,以为是有钱人。也没有嫌弃旁边张氏穿的粗布衣裳,反而热情的给沈心蕊从颜色到款式的介绍着店里的衣服,态度十分殷勤。 第十章 沈心蕊看着花花绿绿的衣服……   沈心蕊看着花花绿绿的衣服,很是瞧不上眼,却也知道这是这里最能拿的出手的衣服了,顺着张氏的话买了两身衣服。   剩下的钱,沈心蕊很是大方的买了不少小孩子的用品,张氏虽然有些不乐意沈心蕊还给二房的买东西,但这丝不满很快就在沈心蕊给她买了一朵绢花之后消散了。   “哎呀!这花都是你们这些小姑娘带的,我都是当娘的人了,带出去可不惹人笑话。”张氏站在铜镜前美滋滋的看着头上的绢花,嘴里却言不由衷的说道。   “嫂子这话就不对了,当娘怎么了,当娘就不能打扮了?要我说啊,这绢花戴在你头正合适,看上去年轻了好几岁呢。”一旁的店员嘴甜道。   张氏听了这话,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还真觉得感觉脸光滑了不少,心里更是欢喜,手也不住的摸着头上的绢花。幻想着村里的那些女人看到自己时羡慕的表情,美滋滋的。   二十文一个的绢花,沈心蕊直接买了五个。算上之前买的衣服,一两银子很快就见了底。   “这不是小弟之前想买的书吗?没想到竟然这么贵。”   临走的时候,张氏不经意间看到了隔壁书肆门口摆放的书,看着上面标注的三百文钱,咂舌不已,暗自嘀咕道:“怪不得说读书费钱,瞧这纸上就写了几个字就能卖到三百文,都抵得上一件衣服了。”   听到这话,沈心蕊的脚步一顿,有意无意的问道:“你说顾瑾玉想买门口那字帖?”   张氏一愣,反应过来:“听小弟说好像是叫字帖。”   话音刚落,张氏就看到沈心蕊朝书肆走了过去,看那模样,还打算买一本。   “胭脂妹子,你、你是打算给小弟买书吗?这可使不得。”要是让娘知道还不得打断她的腿,张氏连忙阻止道。   “谁说我要给他买书了?”沈心蕊打断了张氏的话,颇有些生气的说道。   “啊?”   张氏呆呆的看着突然变脸的沈心蕊,有些不明白她态度为什么变化会这么快。   “我给我自己买不行吗?”沈心蕊冷哼一声,隐藏着自己内心的想法。   毫无疑问,沈心蕊是讨厌顾瑾玉的,但是这讨厌中又带了异样的感觉。   十几岁的年纪,正是容易胡思乱想的阶段,在知道顾瑾玉救了自己,沈心蕊的内心不可避免的产生了某些想法。   “他救了我,是不是对我有意思?”   沈心蕊可以肯定自己是绝对不会喜欢顾瑾玉的,但这绝对不妨碍她喜欢被人喜欢。   绝大部分女子在知道有人喜欢自己的时候,内心都不会平静。更何况顾瑾玉看上去模样俊秀,气质清雅。这种莫名的情绪无关年龄,也能让人理解。   所以沈心蕊有多窃喜,再听到顾瑾玉和刘老太的谈话时就有多难堪。   “我对她没想法,以后也没想法。”   这句话仿佛一个巴掌拍在了沈心蕊自作多情的脸上,火辣辣的疼。   沈心蕊知道自己因为这件事就迁怒顾瑾玉是不对的,但是让她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又觉得憋屈。   冲动之下,沈心蕊决定要给顾瑾玉一个教训。   顾瑾玉不是说对她没想法,以后也不会有想法吗?那她就想办法让他对自己有想法,狠狠的打他的脸。   到时候她要让顾瑾玉对自己百依百顺,自己说西,他绝对不敢往东。   似乎已经看到了自己奴役顾瑾玉的画面,沈心蕊越发的迫不及待。   为了自己的计划,一本书算什么,衣服又算什么。   沈心蕊劝着自己,忍痛退掉了一套衣服,拿着退回来的三百文买了字帖。   看着薄薄的字帖价格就跟衣服一样了,饶是对银钱没有概念的沈心蕊也感到了一丝肉疼。   至于旁边的张氏早就心疼坏了。   可银子是沈心蕊的,要怎么花也是她的事,张氏也只能把心疼的话憋在心里。   “大嫂,你们怎么在这里。”   手里有了钱的顾瑾玉直奔县里的书肆,打算先找几本书了解一下锦朝的风土人情。   原主对于这方面的记忆很少,顾瑾玉既然已经打定主意走科举这条路,就要对锦朝有大致的了解,避免以后出现不必要的麻烦,只是没想到刚到书肆门口就遇到了大嫂和沈心蕊。   “还不是胭脂妹子想……”   张氏见到顾瑾玉,想也不想的就要抱怨,沈心蕊额头一跳,不得不插话道:“就是随便看看。”   “大嫂,你的绢花快掉了。”沈心蕊见张氏还要开口,只能转移话题道。   这一招果然有效。   张氏刚得了绢花,正是稀罕的时候,听了这话忙不迭的去摸头上的绢花,一时间也忘了要给顾瑾玉说什么。   沈心蕊松了口气,抬起头就跟顾瑾玉的目光撞了个正着,望着对方若有所思的表情,沈心蕊不动声色的把手里的字帖往身后藏了藏,然后毫不示弱的瞪了回去。   顾瑾玉看着脸上写满心虚的沈心蕊,原本并没有要深究的意思,但不得不说,沈心蕊的表情激起了顾瑾玉难得的好奇心。   “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没、没什么,就是买了本闲书。”   沈心蕊有些结巴的说道,说完就反应过来,她不就是买了本书吗?还是花自己钱买的,为什么要慌?   这样一想,沈心蕊慌乱的心逐渐平静了下来。   可惜一旁的张氏不懂沈心蕊的心思,听到顾瑾玉的话后,不假思索道:“胭脂妹子买了本字帖,就是你以前最想要的那本。老贵老贵了,要我说有那钱还不如去买点吃食......”   “大嫂!”见自己极力隐瞒的事情被张氏说出来,沈心蕊不由得跺了跺脚,气恼的喊了一声,兀自嘴硬:“都说了是我要用,才不是给他买的!”   “嗯,是你自己要用。”   沈心蕊总觉得顾瑾玉话里有话,想要生气又不知道该气什么,只能愤愤的将字帖往顾瑾玉的身上砸:“我不想要了,送你了,你爱要不要。”   顾瑾玉没防备沈心蕊来这一招,手忙脚落的接过字帖,手上的东西也直接暴露在沈心蕊面前。   “这又是什么?”沈心蕊闻到了一股奇异的香味,勾的她肚子隐隐作响,也顾不得还在生的闷气,扭头问道。   “是王记的肉饼,在县里素有名气。”   顾瑾玉看着沈心蕊亮晶晶的眼睛,原本想好的说辞不知道为何也说不出口了。   “你是不是特意给我买的?”沈心蕊听了这话,像是抓住了顾瑾玉什么把柄一般,得意的笑了起来。   顾瑾玉的表情有些狼狈,他只是路过卖肉饼的摊子,莫名想到沈心蕊早饭没怎么吃,中午的干粮也没吃多少,想着她们逛了这么长时间,所以就去买了饼子。   原本只是单纯的关怀之意,怎么从沈心蕊嘴里说出来就好像变了味一样?   “我给大嫂也买了。”意识到沈心蕊误会了,顾瑾玉急忙解释道。   可沈心蕊根本不相信,不仅沈心蕊不相信,就连一旁的张氏都不信。   小弟虽然出息,可还真没主动给她买过一文钱的东西,更别提六文钱一个的肉饼了。张氏这样想着,却没有拆顾瑾玉的台,毕竟白得的肉饼不吃白不吃。   从油纸里掏出一个肉饼后,张氏十分自觉的找了个角落吃去了。她虽然没脑子,但也能感受出来小弟和胭脂妹子之间的气氛有些不太对。   他们待会不会打起来吧?张氏咬了一口肉饼,肥瘦相间的肉和白面饼混合在一起,中间还有胡葱作为调味,一点都不腻。   还是先吃吧,就算打起来了她也阻止不了。张氏想着又咬了一大口肉饼,幸福的眯起了眼睛。   沈心蕊确实饿了,自从被拐卖之后,她还没好好吃过东西。   没闻到味道还好,张氏一掏出肉饼,诱人的香气很快就充斥在鼻尖。   沈心蕊忍不住了。   不过即便是馋的偷偷咽口水,沈心蕊还记得在顾瑾玉面前保持自己的形象:“其实我也不是很饿,不过既然你都买回来了,那我吃一点点也不是不可以。”   话刚说完,沈心蕊的肚子就传出了响声,顾瑾玉忍不住笑了出来,得到了沈心蕊的怒视。   脸丢光的沈心蕊接过顾瑾玉递过来的肉饼,也顾不得嫌弃油腻,直接蹲在地上吃了起来,索性这会街上人少,倒也没人注意到这边。   许是饿坏了,沈心蕊吃的很快,腮帮子鼓鼓囊囊的,大而圆的眼睛也弯了起来,整个人看上去精神都好了不少。   顾瑾玉看着沈心蕊吃的一脸满足,眼睛里控制不住的露出一抹笑意,要不怎么说还是个小姑娘呢,吃个肉饼都这么满足。   吃完了肉饼,沈心蕊眼睛一转,委屈唧唧的说道:“顾瑾玉,我脚麻,起不来了。”   顾瑾玉不疑有他,很快就走进了沈心蕊弯下身子准备扶她起来。   “哈哈哈,上当了吧。”沈心蕊看着顾瑾玉浅色外衣上明显的两个油手印,得意不已。   顾瑾玉低着头没有说话,沈心蕊笑着笑着渐渐没了声。   “喂!你该不会是生气了吧?我就是和你闹着玩的,大不了、大不了我给你把这件衣服洗了。”沈心蕊别扭道。   顾瑾玉还是没说话,沈心蕊急了:“你一个大男人不会这么小气......吧?”   话还没说完,沈心蕊就感受到自己的脸蛋一痛,而罪魁祸首正得意洋洋的看着自己,哪里还有之前的伤心。   “你!”沈心蕊意识到顾瑾玉是在戏耍自己,简直被顾瑾玉的无耻行为惊呆了,一时半会竟然还想不出什么骂人的词。   顾瑾玉则是一本正经:手感果然和他想的一样好。 第十一章 显然易见,顾瑾玉的做法……   显然易见,顾瑾玉的做法大大惹恼了沈心蕊,饶是他买了不少小玩意赔罪都不行。   张氏不知道小弟和沈心蕊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也十分知趣的没有打扰,回去的路上倒是一片安静。   到家后,天色也不早了。   刘老太早早就指挥二儿媳方氏做好了饭菜,自己则估摸着时间站在门口伸长了脖子等着顾瑾玉。   “娘,你怎么站外面?吹风了怎么办?”顾瑾玉老远就看到了刘老太的身影。   “这天气,怕什么,娘身体结实着呢。”刘老太心里对顾瑾玉的关心很是受用,嘴上却下意识的回道。   “再结实也要保养。”顾瑾玉面上浮现出了一丝不赞同,声音也有些严厉。   “好好好,娘肯定好好保养,以后还要给你哄孩子呢。”刘老太满口答应,这下轮到顾瑾玉不自在了。   ......   吃完饭,沈心蕊拿出了自己买的东西,成功的收获了三个小跟班,就连刘老太知道这些东西是沈心蕊自己掏钱买的,对沈心蕊的好感也软化了不少。   但出于性格使然,刘老太还是硬邦邦的告诉沈心蕊,下次别买了,这些东西没什么用,还浪费钱。   沈心蕊早就在这几天的相处中了解了刘老太嘴硬心软的性格,或许是因为性格相似,刘老太是沈心蕊在这个家中最有好感的。   “谢谢姑姑这么替我着想,我只是想给这个家出份力。”沈心蕊说的十分认真,眼睛里满是真诚,倒是让刘老太有些不好意思。   “反正你自己看着办,又不是花我的钱。”刘老太扔下一句话就离开了,背影怎么看都带了点落荒而逃的感觉。   沈心蕊看着刘老太不知所措的样子,原本有些忐忑的心突然就安定了下来。   “姑姑,我今晚能和你睡吗?”沈心蕊追上去喊道。   过了很久,才听到刘老太的声音:“你要是想来,我还能拦着你不成?”   顾瑾玉还不知道沈心蕊已经找到了和刘老太相处的最佳方式,他用过晚饭之后就回了自己的房间,思考接下来怎么办。   想要走科举一途,顾瑾玉就要先想明白当前最应该做什么。   之前是他想岔了,得到李家的原谅先不急,原身再怎么不堪也有童生这个身份。   就算李家再怎么不满,只要顾瑾玉不作死的往李家面前凑,想必也不会有什么报复,若是顾瑾玉能在科举一途中再进一步,到时候矛盾自然就会解开。   至于黄成轩......   顾瑾玉只沉吟了一瞬,就决定将他先放在一边。   不管黄成轩背后的人有什么目的,只敢使这般下作手段的行为就已经让顾瑾玉瞧不起了。   更何况,黄成轩的不加掩饰的行为也是看在了顾瑾玉不知道他真面目的情况下,如今顾瑾玉已经对他有了防备,自然不会再让他得逞。   解决完了闹心事,顾瑾玉就开始思考当前最重要的事情,那就是科举读书。   锦朝的科举等级制度一应沿袭前朝,分为乡试、会试、殿试三级。   而参加乡试最基本的要求就是秀才。   距离原身考上童生已经过去了两年,顾瑾玉明年可以去参加院试,如果院试过了的话,才是秀才。   到时候,顾瑾玉才算是真正的跻身于“士”这一阶层,才能够拥有“见知县不跪”“不能轻易受刑”等特权。   有的童生多次参加院试都不一定能过,甚至还有白发童生来参加院试,所以院试的难度可不是原身参加的县试府试能比的,   顾瑾玉的所有打算都是建立在能通过院试之上,所以明年四月的县试,顾瑾玉必须参加。   现在已经到了九月份,仔细算下来,顾瑾玉剩的时间还真不多。   顾瑾玉的心里多了几分紧迫感,手里也不知不觉翻出了沈心蕊之前扔给他的字帖。   要说顾瑾玉参加科举的底气来源于他过目不忘的记忆,那让他最愁的就是字了。   他只是继承了原主的记忆,对于如何写一手好字却很是头疼。   从古到今,考试的时候能写得一手好字都是一个加分项,最不行字迹也要端正。   而现在,顾瑾玉看着勉强能辨认出形状的字,这要是参加科举考试,怕不是要被考官打出来。   没办法,练字也不是能一蹴而就的,只能慢慢来了,大不了每天多花点功夫。   想到这里,顾瑾玉又想到了原身上学的地方。   县里开了学堂教书的秀才只有三个,教顾瑾玉的夫子是县里的陈秀才,约在而立之年,一直都没有放弃继续考下去的打算,但因为家境不好,只能一边开着学堂赚钱,一边备考会试。对于自己的学生还真没怎么上心,不然原身也不敢那么放肆的翘课了。   因为年少成名的缘故,原身在学堂里人缘并不好,再加上黄成轩在一旁挑拨,导致顾瑾玉还真没有朋友可言。   他不适合在陈秀才那里听课了,只是短短一瞬,顾瑾玉就已经下定了决心。   至于另外两位秀才哪个更适合自己,顾瑾玉还不清楚,不过村里有人在其他两位秀才那里启蒙过,顾瑾玉打算明天就去打听一下。   想到这里,顾瑾玉手上动作不停,麻利的铺开白纸,准备先练练手。   沈心蕊买的字帖虽然贵了点,但里面字体的确是广大科举学子练字的主选。   在顾瑾玉看来,这种字体更像是他前世的馆阁体,方正、光洁、大小平齐,而且书写难度极低,十分有利于考官阅卷。   写了两张之后,顾瑾玉就发现了自己的不足之处,那就是手腕气力不足,写字的时候容易抖,写出来的字也总是歪歪扭扭。   看来增加手腕力气也是当务之急了。   顾瑾玉叹了口气,也不再勉强自己,放下纸笔,收拾一番就去睡觉了。   第二天,顾瑾玉起的很早,用过早饭之后就向刘老太表明了自己想换个学堂的想法。   因为担心刘老太不同意,顾瑾玉说的很是委婉。   没想到听了顾瑾玉的话,刘老太却是一副欣喜的样子:“娘早就说那陈秀才只会念书,不会教书。要不然我家乖宝在村里的学堂就能考上童生,怎么去了他那就啥都考不上了。”   说完,刘老太又道:“以前娘让你换个夫子,你偏不同意,这次怎么想通了?”   顾瑾玉哑然,总不能说他现在换了个芯吧。   不过刘老太也就是这么一说,并没有多想,毕竟秀才公在她心里还是很有威严的。   经过这一遭,顾瑾玉再说自己想去打听一下其他两个学堂的情况,刘老太很快就同意了,还问顾瑾玉银子够不够,不够的话她这里还有点。   顾瑾玉哭笑不得的制止了刘老太取钱匣子的举动:“娘,不用,你昨天刚给我那么多钱,我哪会花那么快。”   刘氏听了这话,还不放心的叮嘱道:“乖宝,你要是没钱了就说,娘养你还是养得起的。”   顾瑾玉感受着刘老太毫不保留的爱,心里热热的。原本内心深处身处异时空的不安在这一刻散去,顾瑾玉也彻底接受了自己的身份。   从此,他就是锦朝的顾瑾玉,锦朝的顾瑾玉就是他。   刘老太还不知道顾瑾玉身上发生了什么,只是觉得乖宝更好看、更耀眼了。 第十二章 在和刘老太说了之后,顾……   在和刘老太说了之后,顾瑾玉就出门去打听另外两家学堂的情况了,刚好村长家的孙子和顾瑾玉都在县里的私塾进学,倒是省了顾瑾玉再跑一次县里的功夫。   村长家就在村头,三间的青砖大瓦房在整个顾家村都是独一份,很是气派,顾瑾玉去的时候村长一家刚吃完早饭。   “瑾玉,这么早干什么去呀?”   顾瑾玉刚走到门口就被村长看到了,当下热情地打了一声招呼。   不得不说原身虽然混账,但也好面子,知道到外人面前维护自己的形象,因此村里人以为顾瑾玉是个勤奋刻苦的好后生。   更别说顾瑾玉小小年纪还考上了童生,走出去其他村都羡慕顾家村,给顾家村的人大大的涨了脸,因此村长对顾瑾玉的印象非常好。   即便是他在私塾念书的孙子顾子昂多次告诉他顾瑾玉在县里的“丰功伟绩”,顾村长也坚定地认为是孙子妒忌人家,还反过来劝孙子作为男人心胸开阔一点,不要太小心眼。   把顾子昂气了个仰倒,从此看见顾瑾玉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   这会见自己爷爷上赶着跟顾瑾玉说话,当下阴阳怪气起来。   “还能干什么去,当然是去找他的好“兄弟”们啊!”顾子昂说到兄弟两个字时加重了语气,眼睛也斜向顾瑾玉。   顾子昂满以为顾瑾玉听到自己这番话会心虚走开,可没想到他竟然能厚着脸皮留下来。   倒是顾村长听出了孙子声音里的不怀好意,当下一个巴掌就毫不客气的拍在了顾子昂的头上。   “好好说话!”   顾子昂委屈的摸了摸自己的头,不敢招惹权威的顾村长,只得把自己挨打的原因算到了顾瑾玉头上,看向顾瑾玉的眼神越发不善。   “没事,三叔,我是来找子昂的有点事想问问。”   顾瑾玉并没有把顾子昂的敌意放在心上。相反,顾瑾玉对顾子昂还是很有好感的。   不同于原身念书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凭借天赋考上童生,然后一事无成。   顾子昂十分刻苦,在科举上稳打稳扎,属于大器晚成的类型。   在原书中,顾子昂最后在中年时期考上了举人,当了一个县的主簿,给顾家村挣了光。   可惜以后的顾主簿现在还是孩子,一个幼稚的孩子。   “你找我干什么?我跟你没话说。”   顾子昂看到顾瑾玉在自己爷爷面前装乖,心里很是不爽,选择性遗忘了自己刚刚挨打的原因。   “什么你呀我呀的,按辈分你该叫瑾玉五叔!”   这话一出,顾子昂的脸色顿时跟吃了屎一样难看,刘老太生顾瑾玉的时候年纪不小,同龄的村长都抱上了孙子。   所以按照辈分来讲,顾子昂还真要喊顾瑾玉一声五叔。   “他跟我一样大,我才不叫。”顾子昂很不服气的梗着脖子嚷嚷道。   眼见顾村长的巴掌又要落下来,顾瑾玉赶紧拉开了顾子昂:“三叔您先忙,我和子昂去后山聊。”   “记得注意安全。”顾村长面对顾瑾玉的时候又是另一个表情,乐呵呵的看着顾瑾玉把不情不愿的顾子昂带走。   “别以为你帮了我,我就会给你借钱了。”离开了顾村长的视线,顾子昂立马变了个表情,恶狠狠道。   “借钱?”   顾瑾玉先是茫然了一瞬,紧接着立马就想起原身上次找顾子昂就是借钱,怪不得顾子昂这么说。   “我不借你钱。”   “真的假的?”   顾子昂怀疑的看着顾瑾玉,只把顾瑾玉看的差点赌咒发誓才勉强相信。   “那你找我有什么事?”不找他借钱,顾子昂还是愿意听一听顾瑾玉准备说什么,省的到时候顾瑾玉又去找他爷爷告状。   “我就是想问问你......”   顾瑾玉向顾子昂说明了自己的想法,委婉的自己想换个私塾,所以找他了解一下情况。   “你这是打算洗心革面,准备好好读书了?”顾子昂听了这话,警惕的看着顾瑾玉,满脸的不相信。   顾瑾玉一噎,不知道该怎么让顾子昂相信。   算了,大不了最近先在家里温习之前的书,然后再做打算吧。   还不等顾瑾玉打定主意,就听到顾子昂突然说道。   “你要是真心想好好读书,可以来向夫子这里试试,我也会帮你问问夫子的。”   向夫子也是顾子昂的夫子,因为为人严厉,骂退了不少学子,所以即使他教出来的学生大多都变成了童生,在县里的名声并不好听。不过看顾子昂未来的成就,向夫子也没有传闻那么不堪。   顾瑾玉惊喜地抬头,对顾子昂连连感谢。   “别以为我是在帮你,向夫子一向严厉,你若是没有达到他的要求,他肯定不收你。”顾子昂看着道谢的顾瑾玉,不自在的说道。   “放心吧,你就等着成为我的同窗吧。”顾瑾玉笑意满满的看着顾子昂,看的他下意识又想翻白眼了。   “等向夫子先收了你再说吧。”   ......   顾瑾玉原本以为从陈秀才私塾不好退,没想到事情顺利的很不可思议。   原本的陈秀才本就对接连旷课的顾瑾玉很不满,听到顾瑾玉要走还不要已经交的束脩,立马同意了。   “你准备什么时候来向夫子这里?”   顾子昂亲眼看着顾瑾玉从陈秀才那里退了学,终于相信顾瑾玉说的要好好学习的话了。一想到顾瑾玉可以和他一起领略向夫子的严厉程度,顾子昂就迫不及待的开口问道。   “我打算这几天先在家温习一下之前学过的书,应该是三天后去吧。”顾瑾玉沉吟了一下,给出了个确切的日期。明年六月   “三天是不是有点少?”   顾子昂可是知道顾瑾玉这两年来镇上之后就再没看过书了,以前学的都忘了个差不多,三天肯定复习不完,万一到时候向夫子看不上他怎么办?毕竟顾瑾玉之前的名声也不太好。   “三天差不多应该够了。”在自己擅长的方面,顾瑾玉是十分有自信的,不过出于谨慎,说的还是比较委婉。   顾子昂见状也没有多说什么,反正该说的他已经说了。到时候顾瑾玉回答不出来向夫子的问题,丢人的是他。   刘老太知道自家乖宝在认真温习功课后,平日说话都放轻了声音,生怕打扰到顾瑾玉学习,家里其他人见状也有样学样,走路都开始蹑手蹑脚起来,只有晚上睡觉的时候才会松快一点。   不过这一切顾瑾玉都没有察觉到,他在背诵四书五经,三天的时间背诵九本书,即便是顾瑾玉拥有过目不忘的能力,还是感觉到了吃力。为此顾瑾玉拿出了他全部的精力,根本没有时间注意家里的氛围。   吃饭走路脑子里都在想诗经,就连睡觉都梦见自己在背书,真正达到了走火入魔的程度。   唯一能庆幸的是顾瑾玉只需要把书背过就可以了,不需要理解,要不然三天时间肯定不够。   三天的时间一晃而过,很快就到了顾瑾玉和顾子昂约定的时间了。   因为顾子昂之前就询问过向夫子的意见,知道向夫子愿意见顾瑾玉,他们才选定了时间去拜访。   “你既然考中了童生,想必四书五经都背熟了,先背一下《礼记·曲礼》的内容。”   “......礼尚往来,往而不来,非礼也;来而不往,亦非礼也......”   “《大学》”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中庸》”   “……”   顾子昂在一旁看着仍在背诵的顾瑾玉,心里各种情绪涌动,好奇、惊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嫉妒,最终都化为敬佩,至于原本的好胜心早就不知道抛去了什么地方。   顾瑾玉确实比自己强,他输了,输的心服口服。   顾瑾玉背完之后,久久没有听到向夫子说话,心下不由得忐忑起来,难道说自己哪里背错了?顾瑾玉又快速回想了一遍,没有发现什么错误,中途有几个地方虽然背的忐忑,但也背完了。   “你既然已经背过了四书五经,可能理解它们的意思?”   不知道过了多久,向夫子淡淡的声音终于传了出来。不过这话却让顾瑾玉愣了愣。   向夫子这是什么意思?他要是能理解四书五经意思的话,早就能考上秀才了。   看到顾瑾玉平静的脸上出现裂痕,向夫子的脸上飞快的闪过一丝笑容。   “明天就带着你的东西来吧。”   就在顾瑾玉以为自己没被向夫子选上的时候,事情又突然峰回路转。   顾瑾玉眼底露出喜色,当即俯身一拜:“夫子。”   “嗯。”向夫子摸着光洁的下巴故作威严的应了一声,算是应了顾瑾玉的入学。 第十三章 知道顾瑾玉在向夫子的私……   知道顾瑾玉在向夫子的私塾入学之后,刘老太破天荒的让方氏在村头的李屠户家割了两斤五花肉。   一家人欢天喜地的做在一块谈天说地,畅享着顾瑾玉以后变成秀才的好日子,一时之间欢声笑语不断,一扫之前的压抑。   顾瑾玉也趁机找到沈心蕊:“等官府规定一年的婚契时间一到,我会去县衙请知县大人解除婚约,到时候我亲自送你回家。”   婚契是当今圣上规定的一项保护婚姻的条令。   由于前些年战乱不断,人口流失十分严重,十分不利于锦朝的发展。   因此本朝皇帝登基之后,大力鼓励寡妇再嫁,还给生育五个以上的人家奖励银两,至于婚契也是这个时候定下来的,规定夫妻二人之间若是没有孩子,一年之内不能和离。   先不说这项规定有没有坏处,起码在很大程度上促进了人口的增长,使得锦朝更加繁荣。   沈心蕊这几天也见识到了顾瑾玉读书用功的样子。   她平日看见书就头疼,因此内心对于读书人都是十分敬佩的,再加上刘老太还在她沈心蕊耳边有意无意说的话,这让沈心蕊心里产生了一种想法。   或许嫁给顾瑾玉也没有那么她想象的糟糕?   这样隐秘的想法在沈心蕊心里只是一闪而过,并没有深想,不过对于顾瑾玉说的解除婚约到底没那么急切了。   第二天清晨,照例是顾子昂在门外喊顾瑾玉:“顾瑾玉,吃完饭了吗?你今天第一天去,可别迟到了。”   听到喊声,顾瑾玉拿起之前就收拾好的行李,对着一脸不舍的刘老太:“娘,我们有旬假,上十天放两天,您别太担心了。”   刘老太点点头:“银子够吗?要不要娘再给你点,你去了之后要听夫子的话,和同窗打好关系,好好照顾自己。”   顾瑾玉应了一声,拒绝了刘老太塞银子的动作,和顾子昂一起上了牛车。   在路上,顾子昂简单的向顾瑾玉说了向夫子的性格和平时的一些习惯,两人再互相背诵书本的知识,倒也觉得轻松,没有误了时辰。   赶牛车的是村头的老李头,和村长家的关系一向亲近,把顾瑾玉和顾子昂一直送到了私塾门口才离开。   顾瑾玉刚进私塾,就看到一个十七八的少年迎面走了上来。   “陈师兄,早。”顾子昂冲着对方打着招呼,态度极为熟稔,显然关系不错。   被称作陈师兄的少年对着顾瑾玉打过了声招呼,然后看着嬉笑的顾子昂,眼睛里满是同情道:“向夫子已经去乙班了,你...”   后面的话虽然没说出来,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让顾子昂自求多福,毕竟向夫子向来讨厌学生比他来的迟。   “夫子今天怎么来的早,完了完了,我上节课的内容还没复习。”顾子昂火急火燎的往自己的乙班赶去,生怕迟到被向夫子逮到,因此原地就剩了顾瑾玉和面前的少年。   “你刚来,虽然说基础扎实,但还不知道应试能力如何,夫子说让你先去丙班,待熟悉了环境之后再进行分班。”   “多谢陈师兄。”顾瑾玉谢过对方。   “我叫陈天和。”   陈天和看着面容稚嫩的顾瑾玉,眼神里有着淡淡的好奇,再看去还有几分复杂和羡慕。老师昨天就吩咐,让他今天一早就在门口等顾瑾玉,他拜在老师门下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到老师这般行径,想必对顾瑾玉很是看重。   陈天和虽然羡慕顾瑾玉得老师的看重,但自小的教养让他也做不出旁的事,只能努力的散发自己的善意。   顾瑾玉虽然不知道陈天和想干什么,但也能感受到对方的善意,也没有拒绝,从善如流的喊了一声:“天和师兄。”   “丙班是基础班,虽然比不上乙班和甲班,但我相信以顾师弟的能力,很快就能升到甲班的,到时候我在甲班等着师弟。”   既然喊了自己师兄,陈天和就真的把顾瑾玉当成了自己的师弟,担心顾瑾玉对向夫子的安排有什么不满,解释道。   “我明白,我的基础的确不大好,对于一些经义还不太了解。”顾瑾玉没有多想,说了一句。   “基础不好......顾师弟若是不介意的话,我的书上有夫子的注解,可以借给你看看。”   陈天和立马接了一句,说完就意识到自己这话说的不大合适,有些不安的看了顾瑾玉一眼。   “真的吗?我当然不介意。”顾瑾玉有些惊喜,“那就多谢天和师兄了。”   陈天和这时才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使劲点了点头:“不客气。”   陈天和拿了自己的书给顾瑾玉后,还有别的事情做,告诉顾瑾玉丙班的教室后就离开了。   顾瑾玉站在院子里看了一眼,有四个屋舍,门口都挂了牌子,分别写着甲乙丙丁,想必就是向夫子分的四个班了。   因为是四个班,向夫子一个人也看不过来,所以都是在同一个时间段先辅导一个班,其他三个班就先自己学习,有不会不理解的地方随时就可以去其他班找夫子询问。   听着这满院子的读书声,看起来学习的氛围还不错。   走进丙班,顾瑾玉来的并不算早,里面的已经有了七八个人,每个人都是单独的一张桌椅,都在自己的座位上摇头晃脑的背着书。   顾瑾玉从后门进去找了个地方坐下,并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   陈天和给的书正是顾瑾玉目前所需要的。书上除了顾瑾玉熟悉的文章外,在旁白处还有密密麻麻的小字注解,让顾瑾玉如获至宝,如饥似渴的看了起来。   一个时辰的早课就很快结束了,向夫子一直都没有出现。大家都结伴或去吃饭或去玩耍,丙班只剩下了顾瑾玉一个人。   顾瑾玉还没有拜见过向夫子,也不好乱走,只好在院子里的走廊找了一出干净的地方坐下,等待着向夫子的出现。   而向夫子却已经在顾瑾玉不知道的角落观察他很久了,是为了看顾瑾玉这个人是不是和传言一样的不堪。   要是顾瑾玉有任何一项做的不让他满意的话,他也有理由拒收顾瑾玉。   向夫子一想到他昨天打听到的消息,眉心就忍不住皱了起来,心里也有些后悔,后悔不打听顾瑾玉平日的事迹就同意收他,万一到时候带坏了其他学生怎么办?   就算顾瑾玉背过了四书五经又如何?他教书这么多年遇到的天才还少吗?   向夫子思来想去,还是决定给顾瑾玉制造一点考验,原本顾瑾玉应该可以去乙班的,不过向夫子不放心,还是把顾瑾玉分到了丙班,顺便看看顾瑾玉的反应。   从顾瑾玉目前的表现来看,似乎还不错?   向夫子在角落将顾瑾玉观察了一刻钟,见顾瑾玉端正的坐在走廊里,脸上也没有丝毫的不耐烦,不由得点了点头。   不管顾瑾玉人品怎么样,起码这份耐性就是他这个年纪的人没有的,要知道读书是一件重复且枯燥的事情,除非文曲星下凡,否则没有足够的耐性也没法在科举上走太远。   想到自己趴在窗户上看到的场景,向夫子暗叹一声,缓缓从角落走了出来。   罢了,就给他一个机会吧,   顾瑾玉听到一道略显沉重的脚步声向他走来,便知道是向夫子来了,连忙站了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行了一礼。   “顾瑾玉见过夫子。”   “既然来了,那就好好学,我这里提供一日三餐和住宿,没事不要出去乱逛,多看看看、书”   看着一脸恭敬的顾瑾玉,向夫子到底没忍住多说了一句,说完就后悔了。说这个干什么,等他犯错自己就有理由让他走了。   “谨遵夫子教诲。”顾瑾玉还以为向夫子说这话是因为自己刚来,按照惯例说的,就好比他前世让自己的学生好好学习一样。   等顾瑾玉给向夫子缴纳了束脩,时间也到了午时,向夫子索性直接带着顾瑾玉去了后厨。 第十四章 向夫子招收学生没有定性……   向夫子招收学生没有定性,并不拘于某一类学生,因此如顾瑾玉这般吃住在私塾的并不少,等顾瑾玉进饭堂的时候打饭的小窗口已经排起了长队。   向夫子家里有人做饭,并不在这里吃,将顾瑾玉领到后厨给厨娘说了一声就离开了。   “你就是新来的?今天是夫子带你过来可以不用登记,等明天的时候就要登记了。“   厨娘是向夫子托人在附近村落找的妇人,报酬并不多,她赚的主要是私塾的学生交的粮食,在向夫子的学堂吃饭,每顿饭都需要在厨娘那里登记,等到月末的时候再按照自己吃饭的次数给厨娘粮食。   厨娘也不会多要,基本上一个人一个月就是一石左右的粮食,十分划算了。   顾瑾玉谢过厨娘的好意,然后从木质的桶里盛了一碗糙米饭,又去打了一小碟咸菜和拌菜,这里可不是现代的学校那样一顿饭有几十种菜品供你挑选,基本上都是厨娘自己家种的一些时令蔬菜,按照市场价卖给私塾。   所以说有什么菜端看厨娘家里种什么了,顾瑾玉今天的运气不错,还有爽口的胡瓜拌饭。   顾瑾玉端着盘子刚找了个地方,就听到顾子昂的大嗓门。   “顾瑾玉,亏我还念你第一天来不熟悉环境,下课后在门口等你,没想到你竟然背着我偷偷过来了。”顾子昂不满的嚷嚷道。   “天和师兄。”顾瑾玉无视了旁边跳脚的顾子昂,向旁边的陈天和打着招呼,得到了陈天和一个腼腆的笑。   “你为什么不给我打招呼。”   顾子昂见顾瑾玉刚来就和自己努力了三年关系才亲近起来的陈天和打好了关系,自己反倒成了被抛下的那个,心里不禁酸溜溜的,质问道。   经过这几天的相处,顾瑾玉也算是摸清楚了顾子昂的性格,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顾子昂会在原书中被认为性格沉稳,但是对于这个跳脱的顾子昂,顾瑾玉也不反感。   “今天的午饭有胡瓜,你再不抓紧时间排队,待会可就没了。”   “你不早说!”顾瑾玉这话一说,顾子昂也顾不得再纠结打没打招呼了,火急火燎的就向队伍最末端跑过去,却没想到撞上了别人。   “没长眼睛啊?饿死鬼投胎是不是?”顾子昂刚准备道歉,没想到对方张嘴就骂了起来。   “明明是你没看路,为什么骂我?”顾子昂很不服气的怼了回去,怼完才发现对方是丁班的唐高朗,顾子昂脸立马就白了。   听说唐高朗家里很有钱,和溪山县的知县还有点关系,在私塾里横行霸道,听说以前有人惹了他,第二天就没来学堂了。   连向夫子都不管唐高朗,顾子昂从来都是听别人说唐高朗有多不好惹,内心对这种人向来都是敬而远之,谁知道从来都是在酒楼吃饭的唐高朗今天会来饭堂呢,还让他恰巧撞上了。   “少爷,这小子竟然还敢顶嘴,看来是不想在这里待下去了。”唐高朗还没说话,身边陪同的小厮就先开口了,嚣张的模样看上去深得其主人的真传。   “对不起。”顾子昂知道自己惹不起唐高朗,十分识时务道歉。   “道歉有用的话还要捕快干什么?要是真想道歉的话,就把这地上的饭收拾干净。”唐高朗给旁边的小厮使了个眼色,对方会意的叫嚣起来。   “你!...好。”   顾子昂正要反驳,脑海中又想起同窗好友的话:上一个招惹唐高朗第二天就没有来学堂了。   他惹不起唐高朗。   这个认知让顾子昂有些憋屈,却无力反抗,他能走到这一步不容易,爹娘还在家等他考上秀才光宗耀祖...   想到这,顾子昂轻吐了口气,下一刻就蹲下了身子准备收拾食物残渣。   “舔干净。”闲闲的声音从顾子昂身体上方传下来,让顾子昂整个人都僵住了。   这是唐高朗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强硬。   饭堂不知道何时陷入了平静,虽然打饭还在继续,但是很明显大家都在默默的关注着这场闹剧。   顾子昂的脸上早就没了一贯的嬉笑,右手握的紧紧的,隐约还能看到淡青色的血管爆出。   “唐师兄,大家都是同窗,没必要......”   顾子昂强撑着笑容,勉强道,话还没说完肩膀就是一痛,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往后栽去。   “顾子昂!”   就在顾子昂即将落地的时候,顾瑾玉及时赶到,堪堪稳住了顾子昂的身体。   “让我看看这是谁出来逞英雄了?”   唐高朗早上刚被自家老头子骂了一顿,身上的银两也被搜刮干净,只能来他以前看不上眼的饭堂吃饭,心里正窝着火,就看到顾子昂那刺眼的笑。唐高朗向来任性,想也不想的就站在了顾子昂的必经之处。   顾子昂的反应更是让他感到满意,这群穷酸的贱民有什么资格跟他坐在一起吃饭,就应该向狗一样给他舔干净。   听到顾子昂说同窗一场,唐高朗心里的邪火突然就冒了出来,脚想也不想的就踢了过去。   顾瑾玉的出现更是让唐高朗心里的邪火窜的老高。   “刚才我在后面看得很清楚,是你故意撞上来的。”顾瑾玉扶直了顾子昂,不卑不亢的盯着唐高朗的眼睛说道。   “我故意撞上来的?你有证据吗?”唐高朗怒极反笑,双手抱臂看着顾瑾玉,脸上带着看好戏的表情。   “对啊,你有证据吗?或者说有别人看到吗?”唐高朗身边的小厮急于讨好唐高朗,连忙跳出来,迫不及待的说道。   “你看到了?还是你看到了?你?你?你们看到了?”   小厮用手一一指着旁边看热闹的学子,蛮横的问着,被手指到的人纷纷低下头,不敢和对方对视。   顾子昂缓了缓疼痛的肩膀,慢慢的转动脑袋看向周围的人,这里有他不认识的,也有他认识的,顾子昂还看到了早上刚借他书的邻座,可惜没一个人站出来。   “瑾玉,算了。”   顾子昂说这话的时候,声音粗哑的可怕。   “大不了、大不了我不上学...”顾子昂说到这里就有些说不下去了,眼眶也有些泛红。   顾瑾玉看着得意洋洋的唐高朗,心里计算着双方的武力值,琢磨着是当场打一顿还是私底下套麻袋打。   “我能证明。”就在顾子昂要放弃的时候,一道声音响起,强势有力的支持顾瑾玉和顾子昂。   唐高朗循着声音望去,眼里浮过一丝戒备:“陈天和,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他们是我朋友。”面对唐高朗,陈天和没有了一贯的温和。   “你别忘了当初是谁帮你的!”唐高朗有些不爽,半是威胁半是忌惮的说道。   “总归不是你。”陈天和丝毫不退缩的回了一句。   “你们给我等着!”唐高朗最终还是不愿意招惹陈天和,只能恨恨的扔下一句狠话,然后转身就走。   出门的时候还很不顺心踢了身边的小厮一脚,小厮在地上滚了一圈又很快爬了起来,然后习以为常的拍了拍衣裳的灰,乐颠颠的跟了上去。   “你感觉怎么样?”   顾瑾玉没有把唐高朗最后说的话放在眼里,转身就关心起了顾子昂的肩膀,刚才那一脚,他看着力道可不小。   “都是我连累了你们。”顾子昂看着身边一脸关切的顾瑾玉和陈天和,一脸的自责。   “你好歹也喊我一声五叔,我不帮你谁帮你。”见顾子昂情绪低落,顾瑾玉开起了玩笑。   “别多想,就算唐高朗欺负的不是你,我也会站出来的。”陈天和也在旁边说道。   顾子昂知道他们在安慰自己,感动的同时也下定决心,要是唐高朗来找麻烦,他绝对不会连累顾瑾玉和陈师兄的。   “肩膀都青了,你怎么都不说一声。”   回到休息的地方,顾子昂拗不过顾瑾玉,只能脱了上衣,露出肩膀。   果不其然,在肩膀的地方有一团青。   “我那里有化淤青的药,我去拿一点。”陈天和说完不顾顾子昂的拒绝,直接拿了药。   “今天唐高朗踢你的时候,你打不过倒是躲呀,要不然就打回去,不然平白受了欺负。”顾瑾玉看着上药上的龇牙咧嘴的顾子昂,到底没忍住教训道。   顾子昂知道顾瑾玉是为自己好,也没反驳,乖乖的听着,末了还露出一个讨好的笑:“瑾玉,今天的事你能别告诉我爹娘吗?”   顾瑾玉知道顾子昂是怕他爹娘担心,故意板着脸到:“那就看你肩膀恢复的如何了,万一到时候放旬假还青着,三叔三婶主动来问,我可不隐瞒。”   顾子昂苦着脸答应了,大不了他一天抹三次药,肯定能好。   顾瑾玉则在心里琢磨着要把锻炼身体提上日程了,不说能以一敌二,起码也能增强一下身体素质,不至于别人打你的时候躲都躲不开。   唐高朗看上去可不像是会善罢甘休的人。   不知道为何,顾瑾玉想起唐高朗临走时的眼神,心里总有一种隐隐的不安。   希望是他想多了。 第十五章 午间发生的事很快就有人……   午间发生的事很快就有人告诉了向夫子,向夫子听到后却只是嗯了一声,神色淡淡辨不出喜怒。   来告状的学生等了一会仍然没有得到回复,不禁暗自后悔,后悔自己这么莽撞,明明大家都说向夫子管不住唐高朗,自己还要往这档口撞。   想到这里,他连忙四处张望了一下,生怕有人看到自己找夫子被别人看到告诉唐高朗,向夫子一眼就看出了面前这个学子的想法,也无意为难他:“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虽然刚才那个学生说的很委婉,可唐高朗的性子向夫子能不知道?此番没占上风,指不定要怎么报复回去,之前小打小闹他看在唐老爷子的面子上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可要是波及到陈天和......   向夫子眼里闪过一丝厉色,他虽然这辈子科举无望了,可只要没死,他向禹铭的学生就轮不到外人欺负!   ******   日子平静的过着,唐高朗自从那一天开始就再也没来过私塾,顾子昂松了口气,面上又恢复成大大咧咧的样子,似乎以前发生的事对他并没有造成什么影响。   可跟顾子昂住在同一个寝室的顾瑾玉却知道,顾子昂比以前更勤奋了,每天都要看书到很晚,甚至顾瑾玉还听到过顾子昂半夜小声的啜泣声。   顾瑾玉没有戳破顾子昂隐藏的脆弱。   在这个时代,农家子想要出头本就比那些名门贵族要艰难太多,唐高朗这件事对顾子昂和他都是一个鞭策,激励他们时时奋进。   “顾瑾玉,明天就要放旬假了,我打算待会去街上买点糕点带回去,你要买点什么吗?”   这天晚课刚下,顾子昂就从乙班窜了过来,问顾瑾玉。   “我跟你一块去。”   顾瑾玉没有多加思索,就应了下来。   糕点,娘他们肯定会喜欢的,顾瑾玉若有所思。   正好也可以去书肆问问有没有抄书的活,顾瑾玉可没忘记自己身上还有债务。   说去就去,顾瑾玉收拾好东西,就跟顾子昂去街上买糕点了。   至于陈天和,照例被向夫子留下来加课,顾瑾玉他们都习惯了。毕竟陈天和跟向夫子是正式行过礼的师徒,向夫子管的严一点也正常。   在街道逛了一圈后,顾瑾玉和顾子昂手里都变得满满当当,顾瑾玉细心的给家里每个人都买了东西,就连沈心蕊都不例外。   在经过书肆的时候,顾瑾玉也进去问清楚了抄书的事情,书肆的掌柜的对顾瑾玉的来意并不意外,甚至态度称得上是欢迎。   他们这书肆在县里算得上是大的了,县里的读书人往往都会来这里买书,因此书籍的需求不少,可愿意抄书的人并不多。   毕竟抄书也算是个技术活,字必须方正圆润,而且大小一致,不能有任何涂抹的痕迹,愿意把时间浪费在这上面的还真不多。   要不是顾瑾玉没法解释自己身上银两的来源,也不愿意干这活,不过往好处想,就当是练字了。   因为之前没干过这活,顾瑾玉考虑再三,选择了销量最广字数最少的《三字经》,在缴纳了一百文的押金后,顾瑾玉就拿着书肆买的纸出了门,打算回家后空闲时间抄抄。   顾子昂见顾瑾玉打算抄书补贴家用,很是意动,不过听到要交押金的时候还是退缩了,万一没抄好不就白瞎钱了。   “瑾兄弟,真巧,又遇到了。最近怎么都没怎么见你来县里?”   顾瑾玉和顾子昂说笑着离开书肆,迎面就撞上了匆匆赶来的黄成轩,对方佯装着惊喜的样子让顾瑾玉心里有些腻歪。   “你先回去吧,我待会再去找你。”   有些话顾瑾玉不方便让顾子昂听到,就直接让顾子昂先走。   顾子昂认出了黄成轩是县里有名的混混,看了看顾瑾玉,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听了顾瑾玉的话先离开了。   经过这几天的相处,顾子昂早就知道顾瑾玉性情如何,很相信顾瑾玉的为人,劝说的话到底没说出口,他相信顾瑾玉肯定是有他的考量。   “你以后不要找我了。”   眼看着顾子昂离开了,顾瑾玉直接变了脸色,冷淡的说道。   黄成轩还以为顾瑾玉在说玩笑话,根本没当真:“瑾兄弟可是怪我没找你?都怪黄大哥,最近南边来了个大单子,一时间忙昏了头,没顾得上你,黄大哥给你赔罪,咱们去天香楼如何?”   天香楼一顿饭五两银子起步,等闲人进都进不去,更别说吃饭了,黄成轩相信就算顾瑾玉生气,听到他这样的赔罪,多大的气都会消的。   “我说,你以后不要找我了。”见黄成轩没有把自己的话当真,顾瑾玉不由得提高了声音,表情也十分严肃。   “你认真的?“   黄成轩意识到顾瑾玉不是开玩笑,面色当即就变了。   “为什么?瑾兄弟,可是黄大哥哪里做得不好,惹到你了?”   黄成轩是真的困惑,他不过就是跟翠红多睡了两天,怎么顾瑾玉的态度来了个大反转,难道是有人说自己坏话了?黄成轩眼睛转了转,试探的问道。   “我仔细的想了想,觉得你之前说得话很有道理,我以后可是要当大官的,跟一个商人混在一起不好,毕竟商人地位太低贱了,跟我的身份不太符合。”顾瑾玉一脸诚恳的说道。   “低贱”的黄成轩听到这话整个人都不好了,可偏偏他为了离间顾瑾玉和李家的关系,的确说过商户低贱的话,现在想反驳都不知道要说什么。   顾瑾玉心里暗笑,面上还依旧是一本正经的样子:“不过黄大哥你放心,虽然我们以后不会来往了,但在我心里你依旧是我的大哥,等你以后要是有个万一我肯定去的。”   万一?什么万一?黄成轩反应过来之后,差点爆了粗口,你才有万一,信不信我...   有那么一瞬间,黄成轩还以为自己的计谋暴露了,顾瑾玉故意在嘲讽自己,可冷静下来之后,黄成轩又否定了这个想法。   顾瑾玉是什么人他还不知道吗?肯定是有人在他耳边说了什么。   莫非是主子上次因为自己办事不利对自己有了意见,找了别人?   黄成轩越想越觉得是这个原因,面对顾瑾玉也没了刚开始的热情,满脑子都是要去找主子表明自己的忠心。   顾瑾玉看着黄成轩匆匆离开的身影,眯了眯眼睛,知道黄成轩肯定是去找他背后的主子去了。   犹豫了一下,顾瑾玉还是悄悄的跟了上去,被动挨打可不是他的作风。   他倒要看看,究竟是谁对他有这么大的恶意。 第十六章 黄成轩大概没有想到顾瑾……   黄成轩大概没有想到顾瑾玉会跟踪自己,或者说他压根就不信顾瑾玉敢跟踪自己,因此走的时候也没怎么留意自己身后跟了个尾巴,走了大概一盏茶的功夫就直接闪进了一家酒楼。   顾瑾玉也随之来到了这家酒楼门口,上面苍劲有力的天香阁三个大字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听说这三个字还是溪山县的知县亲手写下的,也因此生意一直很好。   顾瑾玉刚在天香阁门口站了一小会儿,就有店小二主动上来招待。毕竟顾瑾玉看上去并不像是能在这里吃得饭的人,却站在天香阁正门口,时间久了会影响酒楼生意的。   顾瑾玉摸了摸袖子里的银票,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找到幕后之人的念头占了上风,抬脚走了进去。   店小二看到顾瑾玉竟然走了进来,差点没有绷住面上的表情,反应过来后迅速跟了上去。   “我、我其实是来找人的。”   一进酒楼,顾瑾玉的表情就变成了怯懦起来,似乎被酒楼内部的豪华震住了,说话都变得结巴起来。   见此,店小二脸上闪过了一丝微不可察的轻蔑,似乎是在嘲笑顾瑾玉土包子的行径,不过下一刻又被热情的笑容所替代:“公子要找谁?可以给小人描述一下,这店里的的客人小人虽不敢说全部认识,但也能知道个七七八八。”   顾瑾玉的余光一直在关注着店小二,自然没有错过他面上轻蔑的表情,不过这也正合了顾瑾玉的计划。   “他大概这么高,脸有点黑,穿的是……”   顾瑾玉红着脸比划着黄成轩的样貌特征,旁边的店小二先是漫不经心的听着,听到一半表情渐渐开始凝固起来,惊疑不定的看了顾瑾玉一眼,试探道:“顾公子?”   “啊?”顾瑾玉下意识就应了一声,反应过来之后表情迷茫,“你认识我?”   店小二的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变化,脸上重新挂起了谄媚的笑容:“认得认得,顾公子和黄老爷在这里吃好几次饭了,小的刚才一时眼瘸,没认出顾公子,还请顾公子不要放在心上。”   店小二并不知道黄成轩和顾瑾玉的身份,但奈何黄成轩每次来吃饭的时候都极其高调,打赏什么的都十分大方,因此店小二对顾瑾玉和黄成轩的印象都很深刻。   刚才没认出来顾瑾玉也是因为顾瑾玉衣着打扮和气质都和以前截然不同,好像从浮夸蓦然变得踏实起来。   想到这里,店小二飞快地从顾瑾玉打了补丁的衣服手肘处收回视线,装作什么都没有看到的样子,热情道,“黄老爷刚才才上了二楼包厢,小的给您引路。”   “不用了。”顾瑾玉飞快地打断了店小二的话,随机又意识到自己反应有点急切,态度不自然的说道,“你带我去他旁边的包厢就行。”   店小二在酒楼待的时间久了,自认为揣摩人心的功夫已经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更何况像顾瑾玉这种将情绪摆在脸上的人。   看来顾公子和黄老爷应该是有了什么矛盾,店小二目光隐秘的在顾瑾玉身上转了个圈,笑容了然。   没想到像顾公子这种人也好这一口。   自认为想明白的店小二也不问了,麻利的带着顾瑾玉去二楼开了个包厢。   顾瑾玉一看店小二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心里顿时跟吃了苍蝇一样恶心,但此时却不能解释什么,只能摆摆手让店小二赶紧离开,原本准备好的赏钱也不打算给了。   店小二还不知道自己损失了什么,见顾瑾玉想一个人待着,也不好意思提赏钱的事,只能暗自嘀咕一声倒霉。   顾瑾玉灌了两口桌上摆放的凉茶,这才平息了胸中的怒火,注意力也转移到了隔壁包厢。   可惜的是,天香阁的隔音措施做的非常好,顾瑾玉把耳朵贴在了墙上使劲听也没听出个所以然来。   就在顾瑾玉即将放弃的时候,突然从隔壁传来一道粗哑的训斥之声。   “蠢货!!!”紧接着又伴随着一阵瓷器打碎的声音,显然是黄成轩的幕后之人在发火。   不知道为何,顾瑾玉心头突然涌出了一股不妙,这道预警来的莫名其妙,让顾瑾玉不得不取消自己原本的计划,飞快的抹去了自己留下的痕迹,将桌上用过的茶盏放回原处,然后悄悄离开了。   事实证明,顾瑾玉的担心是十分有必要的,就在他离开不久,他待过的包厢门就被猛地踹开了,然后门外就露出了黄成轩和另一个人的身影。   “主子,您看,这里没人。”黄成轩看了看空无一人的包厢,扭头对身后的黑衣人露出了一个殷勤的笑。   “哼!”黑衣人见包厢没人,收回了原本的猜忌,黑布下的脸色也好看了许多,但语气依然很不客气,“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如果和顾瑾玉的关系还是恢复不到以前,那我也就没有再用你的必要了。”   黄成轩听到这话顿时急了,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这几年的源源不断的银子已经养大了他的胃口,他是再也回不去以前的生活了。要是主子不用他,他......   想到这里,黄成轩的眼睛里闪过几分戾气。   顾瑾玉,希望你能像以前一样乖乖的,不然他可不保证能做出什么事来。   ******   顾瑾玉和顾子昂坐在牛车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两人之间基本上都是顾子昂说,顾瑾玉漫不经心的附和,倒也极大地满足了顾子昂的倾诉欲。   顾瑾玉并非是不想和顾子昂交流,而是因为他的思绪还停留在黄成轩那边,他总觉得在酒楼骂黄成轩蠢货的声音很熟悉,似乎是在哪里听过。   在哪里听到过呢......顾瑾玉渐渐陷入了沉思   “瑾玉?顾瑾玉,到了。”顾子昂见顾顾瑾玉不吭声,又提高音量喊了一声,见顾瑾玉回了神,才埋怨道,“你怎么回事,我都喊你好几声了。”   “我刚刚走了神,没听到。”顾瑾玉有些抱歉的看着顾子昂。   “行了,没事了。我们到了。”顾子昂也只是无意识的抱怨了一句,没有其他的想法,得到顾瑾玉的解释之后就抛到了脑后,转而兴致勃勃的猜起了家里现在做了什么饭。   因为旬假十天才放一次,所以顾子昂每次回家都会受到家里人热情的招待。   顾瑾玉听着顾子昂用着无奈实则炫耀的语气说他娘给他做什么好吃的,他奶给他买什么好东西,内心也不由得开始暗暗期待起来。   算算日子,他来这个时空才不到一个月,可内心深处却已经接受了这个身份,接受了原身留下来的麻烦,接受了家人,也接受了刘老太对他全然的爱。 第十七章 自从刘老太知道顾瑾玉十……   自从刘老太知道顾瑾玉十天放一次假后,每天都数着日子盼第十天,等到第十天的时候,更是早早熬了糖水等着顾瑾玉。家里的几个孩子还记得小叔前几次回家带的吃食,也巴巴的守在村口等着顾瑾玉。   在这种氛围下,沈心蕊的心里也不由得生出几分隐秘的期待,至于在期待什么,沈心蕊下意识逃避了。   ·“小叔小叔,我们在这里。”   年纪稍大一点的大丫不像弟弟妹妹那样好动,说是来接小叔,眼睛就一眨也不眨的盯着路口,生怕错过。   “哟,大丫二丫小宝你们在这里干什么呢?”   顾瑾玉告别顾子昂后,一转身就看到三个萝卜头整齐的蹲在村子口,一时没忍住笑了起来。   “找、找叔...”   小宝的年纪最小,说话还有些不利索,歪着脑袋结结巴巴道。   “奶让我们来接小叔。”二丫是个急性子,见小宝表述不清,急忙接过话头,大声说道。   “哦?二丫只是想来接小叔吗?没有别的想法?”顾瑾玉看着眼睛滴溜溜转的二丫,逗道。   “奶还给小叔熬了糖水。”二丫说完舔了舔嘴唇,眼巴巴的看着顾瑾玉,渴望之色溢于言表。   “二丫!那是奶给小叔熬的,小叔看书最辛苦了,我们不能喝。”大丫虽然也眼馋糖水,但自觉自己已经是大孩子了,要懂事一点,不禁拉了拉二丫的衣服说道。   “好吧。”二丫虽然嘴馋,但也被方氏教育的很懂事,听到大丫这么一说,立马就放弃了。   旁边的小宝也奶声奶气的附和着:“不、不能喝。”   顾瑾玉在现代见多了熊孩子,看到这么乖的孩子一时没忍住狠狠的揉了一圈头发,然后抱起了年纪最小的小宝,朗声道:“走!小叔给你们买了好吃的糕糕,比糖水还好吃。”   大丫和二丫听了这话笑着拍手往家跑,倒是引起了村子里不少人的注意。   九月正是农闲的时候,勤快点的人都出去找活做了,比如顾老爹和顾瑾玉的两个哥哥。当然也有只顾操心自己一亩三分地的短视之人,这个时间正在闲聊,看到顾瑾玉不由得议论开了。   “顾瑾玉怎么今天回来了?莫不是在学堂捣乱被夫子赶回来了?”说这话的人叫顾浩,年龄和顾瑾玉一般大,面容看上去却比顾瑾玉老了好几倍,这也是他妒忌顾瑾玉的主要原因。   大家明明都是一样的身份,凭什么顾瑾玉就能风光霁月的坐在学堂,而他就要顶着大太阳在地里操劳。   顾浩并不愿意去想自家没钱供不起他读书,反而心里怨起了顾瑾玉,怨顾瑾玉为什么不肯借钱给他读书,他要是能读书肯定比顾瑾玉读得更好。   “不能吧,顾家那小子平日里可有礼貌了,去年还帮我写了一副对联呢。”   ”就是就是,我家那小子在外面寄信回来,还是顾小子给我念的呢。”   “浩娃子,你可不要乱说话,不然我告诉你娘,让她揍你!”   听了顾浩这近乎污蔑的话,登时有人不乐意了,反驳道。   毕竟顾瑾玉可是他们顾家村除了村长之外唯二的童生,村里人对读书人本能有一种敬畏。   顾浩听了这话胸有成竹的抛下自己的杀手锏:“我前些日子去县里看到顾瑾玉进了县里最大的赌场。”   这话一说,大家都一片哗然,纷纷嚷着不信,但也有人眼睛闪烁。   “是不是去了赌场被夫子赶回来,咱们跟过去看看不就行了。”   争吵中,不知道是谁提出了建议,得到了众人的一致同意,其中看热闹的占了大多数。   顾瑾玉刚到家,还没放下笑小宝,坐在院子里教沈心蕊编草鞋的刘老太就十分迅速的站起身,去厨房给他端晾凉的糖水。   “娘,你先别忙,看我给你买了什么。”   顾瑾玉连忙拦住忙碌的刘老太,献宝似的从背后的包裹里拿出一个包装精致的盒子递给刘老太。   “娘都是老菜梆子了,买这玩意干啥,浪费了。”刘老太爱不释手的摸着手上的胭脂盒,嘴里却言不由衷道。   “娘,你才不老,要是你和大嫂二嫂一块出去,大家肯定还以为你们是姐妹呢。”   “就你会说话。”刘老太被顾瑾玉的话哄的合不拢嘴。   顾瑾玉在哄刘老太的同时也没忘记正在厨房忙碌的大嫂和二嫂,首饰之类的东西顾瑾玉碍于身份不方便买,只是扯了六尺的细棉布分成两份送给大嫂和二嫂。   张氏和方氏自然是十分欣喜的接受了,心里开始琢磨着要做什么衣服了。   三尺的布省着点用也能做两身衣服了。   将布料分完后,顾瑾玉又将目光投向了旁边眼巴巴看着的三个小萝卜头:“别急,你们也有礼物。”   话音刚落,就听到顾家门外传来一阵响动,刘老太脸一板,将手上的胭脂盒塞到了沈心蕊手里,然后直接拉开了大门。   原本趴在门上听墙角的众人冷不防被放到了地上,抬起头就对上了刘老太的面无表情的脸。   这下子饶是众人脸皮再厚都有些不自在:再也没有什么比偷听被抓住更尴尬了。   “你们在干什么?”刘老太可不管别人尴尬不尴尬,直接出声问道。   在场的人年纪稍大一点的几乎都是刘老太看着长大的,对于刘老太天然带一种畏惧,见刘老太板起脸,也顾不得之前说好的保密,一股脑的说了出来,其中重点强调了这些都是顾浩说的,他们只是帮忙求证的。   “我又没说错,顾瑾玉本来就去赌场了,他敢做为什么不敢认。”顾浩梗着脖子嚷嚷道。   “你!”刘老太罕见的动怒了,她家乖宝是读书人,怎么可能会去赌场,肯定是嫉妒乖宝。   “娘,让我来吧。”顾瑾玉生怕刘老太气出个好歹,连忙给旁边的方氏使了个眼色,对方会意的拉过刘老太不住的安慰,   “你说你见我去赌场,那你能说出来我什么时候去的赌场吗?”顾瑾玉定定的看着顾浩。慢条斯理的问道。   “大概、大概是十四天之前。”见顾瑾玉没有自己想象中的慌张,相反还十分镇定,顾浩的大脑空白了一瞬,结结巴巴的回答道。   “大概?什么是大概,你得给我一个准确的时间。”顾瑾玉不满意顾浩的这个回答。   “就是十四天之前。”顾浩慢慢的回过神来,想起那人说的话以及自己将会拿到的银两,语调坚定道。   “那我当时穿的是什么衣服。”顾瑾玉并不纠结之前的问题,紧接着又抛出另一个问题。   顾浩这下回答不上来了,毕竟那人只告诉了自己如何揭发顾瑾玉去赌场,哪会告诉他顾瑾玉的穿着打扮。   “既然这问题你不知道,那我当时穿的什么颜色的衣服你总该知道吧?”   “是...是...”顾浩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是蓝色的那身长衫吗?”顾瑾玉提示道。   “对对对,就是那身,当时我就看着你穿着这身衣服进了赌场。”顾浩连连点头,并且露出了得意的笑,“承认吧,你就是去了赌场,别隐瞒了,我相信刘奶奶不会怪你的。”   “可是我没有蓝色的长衫。”顾瑾玉看着来回窜跳的顾浩,面无表情道。   周围的人都发出了笑声,显然已经明白顾浩的话根本不可信。   “那就是白色的那个。”顾浩努力回想着当时的记忆。   “浩娃子,差不多就行了。”有人在提醒着顾瑾玉。   “我...”   “我打死你这个不孝子!让你胡说,让你胡说!”不知道是谁机灵的跑到顾浩家里,叫出了顾浩的娘。   顾浩的娘一听顾浩去顾瑾玉家闹事了,急的连手上的擀面杖都没放下,这会正方便教训顾浩。   顾浩几次想解释,可没想到别人已经认定他在胡说,根本没人相信自己的话,到最后,顾浩还被他娘按着头给顾瑾玉道了歉。   道歉很简单,但顾浩心里怎么想的并没有人知道。 第十八章 “乖宝,你...”刘老……   “乖宝,你...”刘老太小心翼翼的看着顾瑾玉,眼睛里也有些疑惑。   之前是刘老太没注意,现在被顾浩点出来之后,刘老太才发现乖宝买的东西价值不菲,难道乖宝真和顾浩说的那样去了赌场?   刚刚人多不方便问,等人全走光了刘老太才一脸凝重的拉着顾瑾玉进了她的屋子。   “娘,连你都不信我吗?我怎么可能去赌场。”   顾瑾玉一看刘老太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一脸委屈的说道。   “可你买的这些东西...”刘老太还有些不放心。   “娘,我回来正想告诉你,我在县里找了个抄书的活,抄一本书能赚五百文呢。我给你们买的东西都是用这个钱买的。”顾瑾玉机灵的取出包裹里的白纸,献宝似的拿到刘老太面前炫耀。   “抄书?会不会耽误你看书?”   刘老太听到这话,并没有顾瑾玉想象中的那么高兴,反而面露担忧的问道。   “不会,我抄的都是夫子要求我们背的书,抄的同时还可以复习。”顾瑾玉解释道,他也没说谎,等三字经抄熟了他也可以试一试抄写四书五经。   “那就好,那就好。”   刘老太放下了心,然后就真心的为顾瑾玉高兴起来。   顾瑾玉将自己身上的钱过了明路之后也松了口气,紧接着又想起自己带回来的一大包糕点,连忙拉着刘老太去了堂屋。   二丫和小宝眼巴巴的守在顾瑾玉的包裹边,里面散发着糕点的香甜气息,大丫虽然在一边晾晒衣服,但时不时偷瞄的眼神明显能看出她的心不在焉。   顾瑾玉知道自己要是现在不把糕点分了,他娘肯定会舍不得吃,于是果断将包打开,露出了堆的整整齐齐的糕点。   因为不知道家里人的口味,顾瑾玉每样都买了点,桃花酥、桂花酥、绿豆糕、红豆糕......各种颜色的精致糕点在油皮纸的对比下,更是赏心悦目。   “这得花多少钱啊?”虽然已经知道乖宝现在能赚钱了,刘老太还是习惯性的抱怨了一句。   没办法,刘老太穷了一辈子,还是见不惯铺张浪费。在她看来,吃的东西能饱腹就行了,整的花里胡哨的还不顶饿,这不是浪费钱吗。   “娘,你尝尝这个桃花酥,听糕点铺子的掌柜说这东西能美容养颜。”顾瑾玉不由分说的捏起一块桃花酥,递到刘老太的嘴边。   “什么美容养颜,娘都多大了,你去给你大嫂二嫂吃吧。”刘老太听到这话面上臊得慌,连忙摆手道。   “姑姑,您年纪哪里算得上大,再说了,美容是一辈子的事情,只要保养得好,便是八十岁的老太太皮肤也能和鸡蛋一样光滑,更何况您还这么年轻。”   一直没说话的沈心蕊突然开口说道,那一脸认真的样子哄的刘老太心花怒放。   就连顾瑾玉要给大丫和二丫分金贵的糕点,刘老太也没说什么,只是老生常谈的又对大丫二丫说起顾瑾玉玉对她们有多好,等她们以后嫁了人一定要孝顺小叔,偏偏方氏也在一旁附和。把顾瑾玉说的哭笑不得,连忙截住了刘老太接下来要说的话。   “娘,午饭是不是做好了?我有点饿了。”   刘老太一拍大腿:“瞧娘这记性,饭早就做好了,娘还炖了你最爱吃的鸡。”说完刘老太又风风火火的拐去厨房了。   顾瑾玉这下看向懵懂的大丫二丫,笑了笑:“快吃吧。”   二丫感受着嘴巴里甜甜的糕点,眼睛弯成了一道月牙:“小叔,我以后一定会孝顺你的。”   大丫也不甘落后,纷纷嚷着我以后也要孝顺小叔,让顾瑾玉忍俊不禁。毕竟一群小萝卜头奶声奶气的说以后会孝顺人什么的看上去实在是过于好笑了。   哄好小孩后,顾瑾玉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沈心蕊,犹豫了一下,还是拿起一小包桃花酥,硬着头皮道:“你要吃一点吗?我之前尝了一点,你应该会喜欢的。”   顾瑾玉可这话可不是乱说的,看过原著的他对沈心蕊的口味很是了解,桃花酥就是沈心蕊最喜欢吃的糕点之一。   可惜顾瑾玉并不了解沈心蕊的想法:“你是不是嫌弃我长得丑?”   “啊?”顾瑾玉难得有些愣住,他不明白沈心蕊为什么会得出这个结论。   顾瑾玉回想了一下自己刚刚说的话,难道他不是问沈心蕊要不要吃糕点吗?   沈心蕊还在生气。   顾瑾玉刚说桃花酥美容养颜,紧接着又说自己会喜欢,言外之意难道不是自己长得丑需要美容吗?   思绪不知道歪到哪里去的沈心蕊气呼呼的跑开了,过了一会儿又蹬蹬蹬的跑了回来,一把抢过桃花酥,瞪了顾瑾玉一眼又跑开了。   只剩下顾瑾玉站在原地和三个小萝卜头大眼瞪小眼。   知道顾瑾玉饿了之后,刘老太动作很麻利的摆好了饭,一家人喜气洋洋的围着一桌子饭,沈心蕊也面色如常的上了桌,仿佛之前生气的不是她一样。   顾瑾玉更迷茫了。   两个鸡腿在你推我让的经历下,一个给了张氏,一个给了沈心蕊。   刘老太和顾瑾玉是怎么都不吃,张氏是怎么都要吃,至于沈心蕊的鸡腿则是方氏说看胭脂妹子太瘦了,给她补身体。   三个孩子是因为糕点吃多了,连饭都吃不了多少。   顾家人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相反,吃饭的时候也是大家增进感情的时候。刘老太絮絮叨叨的说着今年地里的收成,顾瑾玉也给大家讲他在学堂的事情,气氛十分融洽。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紧随其后的是一道熟悉的声音。   “娘,我们回来了。” 第十九章 顾瑾玉还在思索是谁回来……   顾瑾玉还在思索是谁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大嫂张氏和二嫂方氏丢了碗筷,欢欢喜喜的往外跑,就连刘老太也是一脸欣喜的样子。   顾瑾玉心里有了数,能喊刘老太娘的除了自己的两个哥哥也没别人了。   这么说来,自己的......爹也回来了?   正想着,刘老太的声音就响了起来:“我刚刚还想着你们什么时候能回来,结果你们就回来了,刚好乖宝也在,咱们一家人也算是团聚了。”   “小弟也在?”   “老三也回来了?”   三个声音同时响起,紧接着又传来一阵急切的脚步声,顾瑾玉还没想好要怎么面对自己的爹和两个哥哥,身体就被人搂住了。   “小弟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给二哥说一声。”   面容俊朗的顾显宗个高腿长,轻轻松松就搂住了顾瑾玉,亲近道。至于憨厚的顾显祖慢了一步,则是在一旁挠着头欢喜的看着顾瑾玉。   “行了行了,刚回来一身的灰,快去洗澡去。”   刘老太看出了顾瑾玉的不自在,嫌弃的对着二儿子嚷道。   顾显宗早就习惯了娘的区别对待,嬉笑着脸:“儿子这不是挺长时间没见小弟了吗?”   话虽然这样说,顾显宗还是松开了搂着顾瑾玉的手。   他差点忘了,小弟最不喜欢别人碰他。   顾显祖早就一声不吭的提桶去挑洗澡的水了,顾瑾玉也顾不得先和两个哥哥打好关系,此时他的全部目光都被门口顾老爹吸引住了。   顾瑾玉看到顾老爹的第一印象就是瘦,虽然说农户人家常年干活养不出胖人,可顾老爹却比正常人还要瘦,面容更是沧桑。   “....爹。”   “哎!”   在触及到对方隐隐期待的目光时,顾瑾玉犹豫的喊了一声,然后就得到了顾老爹响亮的回应。   “我就给你说乖宝肯定没怪你,你这老头子就是不信,非得走那么远,你这腿......”   刘老太在一旁抱怨着,顾瑾玉听到这话也想起来了,顾老爹这次出远门主要原因还是因为他。   原身自觉考不中秀才是因为县里的夫子学识不够,因此想去府城的学堂上学,但是他和李家闹掰了,所以理直气壮的找家里人要银子,顾老爹给了十两之后说家里没钱了,被原身挖苦讽刺一顿之后,悄悄地带着两个儿子出去找活干了。   顾老爹听着刘老太的抱怨,也不反驳,只是蹲在一旁时不时的对顾瑾玉憨笑一下。   顾瑾玉看着顾老爹明显不自然的右腿,心情很复杂,这是之前在山里捉野鸡落下的伤,因为没银子治疗,所以走起路来有点跛。   县里的郎中说想治好就要去府城才行,而且最少也得五十两银子。   顾老爹一听这话就说不治了,反正也不影响正常生活,家里的钱都要留着给顾瑾玉上学用。   原身听了这话,只有同意的份,哪会反驳。刘老太倒是想给顾老爹治腿,可惜家里实在是拿不出银子,只能暂时搁置下来了。   顾瑾玉打定主意要治好顾老爹的腿,不过具体的要怎么做还是等他再去问问县里的郎中再说。   正说着话,顾显祖也打水回来了,三个人简单洗漱后,正式坐到了饭桌旁。   “这是......三儿信里说的媳妇?”顾老爹手里拿着饼,没有急着吃,反而看向了一旁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沈心蕊,试探的问道。   “算...算是吧。”顾瑾玉不知道要怎么解释这其中的关系,只能艰难的说道,说完这话顾瑾玉心虚的都没敢抬头看沈心蕊,自然也就没看到沈心蕊红的滴血的耳垂。   刘老太倒是看到了,她不动声色的用脚踢了踢顾老爹:“快吃饭,就你话多,大白馒头和鸡肉都堵不上你的嘴?”   顾老爹茫然的看向刘老太,心里还有些委屈,不明白他说这话怎么就话多了,三儿成亲这么大的事他没赶上,还不能让他问一句了?   不过这话顾老爹是不会在众人面前说出来的,只能闷头扒拉饭。   其他人也没注意到顾老爹的反常,老大和老二和媳妇挺长一段时间没见,正甜甜蜜蜜的你吃一口我吃一口,暂时顾不上关心顾老爹。   顾瑾玉是因为之前说的话,心虚的不敢抬头,所以本该是热闹的一顿饭吃的迅速而又平静。   吃完饭,刘老太难得让两个儿媳妇什么都不干去陪儿子,自己收拾了碗筷,还拒绝了沈心蕊的帮忙。   顾瑾玉摸了摸袖子,见四下没人,试探着往沈心蕊的方向走了两步,见沈心蕊没有抗拒,飞快的拿出一个步摇递到沈心蕊手里,然后退后两步,略有些不自在的说,   “我路过县里的首饰铺子,觉得它很衬你...就买了。”   沈心蕊头上原本是有珠钗的,只可惜前些日子为了买衣服,将珠钗卖了出去,这几天都是用木簪子挽的头发。   顾瑾玉原本只是路过首饰铺子,看到了这牡丹流苏步摇,莫名就觉得会很适合沈心蕊。   等到买了步摇之后,顾瑾玉才想起他和沈心蕊之间尴尬的关系。但买都买了,顾瑾玉也只能硬着头皮送给沈心蕊。   “你要是不喜欢的话...”   “你帮我带上。”   沈心蕊突然打断了顾瑾玉说到一半的话,眉眼弯弯,哪还有半分的不高兴。   顾瑾玉有些愣住,迟迟没有动作。   沈心蕊见了有些不满的鼓了鼓腮帮子:“你买的东西,你要是不帮我带,我就不要了。”   说完,沈心蕊作势要走,顾瑾玉拿起步摇在沈心蕊头上比划起来。   沈心蕊最近的发型都是跟着方氏学的很常见的发髻,中间鼓起了一个包,刚好方便顾瑾玉将步摇插进去。   不得不说顾瑾玉的眼光是十分好的,沈心蕊的长相属于明艳大方一类,牡丹这种贵重张扬的发饰是十分适合她的,过分素雅寡淡的木簪反而不适合她。   沈心蕊也很满意顾瑾玉的眼光,对着水盆端详了很久。   看着鲜明夺目的沈心蕊,顾瑾玉心情也很愉快,看来自己的眼光真不错,第一次买这种东西都这么衬对方。   另一边的主屋,也开始了一场严肃的对话。 第二十章 “说吧,好端端的为啥突……   “说吧,好端端的为啥突然回来?”   屋子里没有了别人,刘老太也不绕弯子,十分直白的问道。   顾老爹支支吾吾:“活做完了就回来了。”   “顾大山,你是不是觉得出去了几天,长本事了?就你那点小心思,还想瞒过我?我告诉你,你屁股一撅我就知道你是拉屎还是撒尿,之前没在堂屋里问是给你面子,要不然我现在去找显宗问问问?”刘老太看着满头大汗的顾老爹,不慌不忙的说道。   “别。”   顾老爹可不想丢人丢到孩子面前去,低声阻止道。   知道自己瞒不住,顾老爹还想再做最后的挣扎:“我不告诉你是怕你生气。”   “我现在已经生气了。”刘老太冷哼一声,根本不给顾老爹狡辩的机会。   “我们这次其实是被主人家赶回来的......”   即便顾老爹快半百了,说到被人赶出来还是觉得有些丢人。   “所以说你们也不知道人家为什么不要你们了?”刘老太听了顾老爹的话,敏锐的抓住了重点。   “大概、大概是因为我们活做得不好吧。”顾老爹目光闪烁,吞吞吐吐的说道。   见顾老爹事到如今还想隐瞒,刘老太简直都要被气笑了。   顾老爹眼尖的看到刘老太在找搓衣板,心里一个激灵,不敢再隐瞒,一五一十的说了起来。   说完之后,刘老太也沉默起来,过了好大一会儿才出声:“那你打算怎么办?要给乖宝说吗?”   “不行!”顾老爹听了这话想也不想的拒绝道,“谁知道那人想干什么,三儿知道了有什么用?说不定还会耽搁三儿读书。”   “那你们最近就先别出去了,刚好你的腿也能多养养。”刘老太眼神挣扎了一瞬,便同意了顾老爹的话。   顾老爹和刘老太的谈话是在自己屋里说的,并没有第三个人听到,一切都如往常一般。   顾瑾玉也没有察觉到家里的异样。   ******   顾瑾玉在家待了两天,第二天下午就跟着顾子昂坐牛车去县城了。   在家的这两天,顾瑾玉和沈心蕊的关系有了极大的改善,最明显的就是沈心蕊和方氏学做的第一个络子送给了顾瑾玉,顾瑾玉也小心翼翼的保存了下来。   “顾瑾玉,你在家复习的怎么样?我觉得我要完了,夫子马上要进行一次模拟乡试的考试,我还有好多都没记住。”顾子昂哀嚎道。   “还可以,你说夫子要模拟县试?”   “对,放旬假之前夫子就说过了,甲班和乙班都要参加。对了,你在丙班不知道也正常。”   “丙班的不能参加吗?”   “也不是不能,只是在丙班丁班学习的学生基础太差了,去参加也是垫底的存在,所以夫子也不强制丙班和丁班的学生参加。不过要是想参加的话,夫子也不会拒绝。顾瑾玉你基础好,要是参加的话,肯定比我考得好,说不定还能赶上甲班那群人呢。”   顾子昂说这就激动起来,好像已经看到了顾瑾玉拿第一。   “噗,瞧瞧我听到了什么?好大的口气,丙班还想赶上甲班?说话都不怕闪了腰。”   一道突兀的声音响起,登时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顾子昂,你记住,想知道什么就大方一点,可别做听墙角那种难登大雅之堂的勾当。”顾瑾玉夹起一块榨菜,慢条斯理的说道。   顾子昂看了一眼脸色铁青的唐高朗,憋笑道:“我记住了。”   “顾瑾玉你在说谁?”唐高朗气势汹汹的跳了出来,大声质问道。   “谁应就说谁。”   “尖牙利嘴!你敢不敢跟我赌一场。”唐高朗气极反笑。   “不敢,不赌。”顾瑾玉轻描淡写的回了一句,把唐高朗噎的说不出话来。   “走了。”顾瑾玉收好碗筷,对着顾子昂招呼道。   “让一让,别挡道。”顾瑾玉走到唐高朗旁边,十分客气道。   唐高朗下意识就要喊小厮教训顾瑾玉,转身才想起来自己因为上次教训顾瑾玉,不仅被家里的老头子罚了三个月的银钱,就连伺候的下人也被赶走了。   ”顾瑾玉,你别嚣张,我有的是法子让你在这里呆不下去。”   唐高朗不甘心的冲着顾瑾玉的背影喊道,见顾瑾玉还是不理他,唐高朗咬了咬牙,抛出自己的杀手锏。   “你还不知道你爹为什么回家吧?我告诉你......”   唐高朗刚想放几句狠话,面前就被一团阴影笼罩住了,原来是顾瑾玉去而复返,正盯着自己。   望着顾瑾玉冷冷的目光,唐高朗心里慢慢生出了几分害怕,但他的自尊心却不允许他在此时退缩,只能硬着头皮道:“你想干什么?向夫子说过学堂不能打架斗殴。”   向夫子的确说过不能在学堂打架,但这话从唐高朗的嘴里说出来怎么看都有几分滑稽。   顾瑾玉嗤笑一声:“把话说清楚,我爹怎么了?”   唐高朗见顾瑾玉不敢动手,胆子也大了:“还能怎么了,当然是被我赶回家了,你不会以为在得罪了我之后,你爹还能在县里找到活?”   或许是为了看到顾瑾玉后悔惹怒他的场景,唐高朗将自己做的事一股脑全说了出来:“...你爹干活的那户人家想跟我家搭上关系,我只是随意的提了两句,他们不敢得罪我,自然会迫不及待的辞退...”   “你要赌什么?我跟你赌。”顾瑾玉打断了唐高朗的话,不带任何表情的问道。   “自然是赌这次向夫子的模拟县试了。”唐高朗被打断了话也不恼,迫不及待的说道。   “顾瑾玉,他是甲班的学生,别和他赌。”顾子昂在一旁阻止道。   顾瑾玉知道顾子昂担心自己,随机递去一个安抚的眼神。   “你要赌什么?”   “如果这次模拟县试你名次没我高,你就离开向夫子的私塾,并且发誓以后都不会读书。”   唐高朗这话一出,全场一片哗然,议论声骤然大了起来,这赌注也太大了点。   唐高朗一脸挑衅的望着顾瑾玉:“怎么样?敢不敢跟我赌?”   顾瑾玉的表情一直都是淡淡的,哪怕听到了这么无礼的要求也没有变化:“假若我排名在你前面呢?”   “不可能!”唐高朗想也不想的就否定道。   “万一呢?”   “你赢了的话,我任凭你处置!”唐高朗自信满满的说出了这话,心里压根就不相信顾瑾玉能赢他。   不仅唐高朗这么想,就连围观的人也这么想。   “唐...虽然嚣张,但实力不低,就连向夫子也说他这次院府试都是稳过的。”   “丙班的那个学生太沉不住气了。”   “我们要不要告诉向夫子,万一他们真这么赌了怎么办?”   “一个在丙班,一个在甲班,脑子有坑才同意这个赌约。”   “......”   顾瑾玉:“我跟你赌了。”   顾子昂急了,大声对顾瑾玉嚷嚷着:“顾瑾玉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顾瑾玉没有理会喊叫的顾子昂见,认真的说道:“如果我赢了,你不仅要给我爹和两个哥哥道歉,还要在甲乙丙丁四个班的学生面前道歉,还要赔偿损失费,就...一百两吧。”顾瑾玉没有说让唐高朗也不读书的话,因为他知道,就算他说了对方也不会照做。   唐高朗生怕顾瑾玉反悔,连忙找到纸笔写了两份十分正式的赌约,顾瑾玉和他一人一份。   “模拟县试见,好好珍惜你最后还能读书的日子吧。”唐高朗目的达成,满意的看着手上白纸黑字的赌约,大摇大摆的走了。 第二十一章 “都是我连累了你……   “都是我连累了你。”顾子昂很是愧疚。   “不关你的事。”顾瑾玉说道,可顾子昂还是自责不已,一点都没有被安慰到。   顾瑾玉只得转移话题:“既然赌约已经定下了,你给我讲讲模拟县试吧,我才来没几天,还不太了解。”   “对,距离模拟县试还有六天,我们还有时间。”顾子昂仿佛想到了什么,看向顾瑾玉的眼睛发亮。   顾子昂拉着顾瑾玉去找陈天河了,陈天河在甲班也是稳居第一,让他给顾瑾玉补课,说不定能打平……吧?   顾子昂不确定的想着。   ***   顾浩好不容易从他娘眼皮子底下脱身,一路直奔之前约好的地点,那里早就有人等他多时了。   “大人,小的按您说的做了,可别人都不肯相信,怎么办?”   顾浩低眉顺眼的问道。   “一次不信你就多说几次,我就不信他们能一直这么相信顾瑾玉!”   说话间,顾浩对面的人也转过身来,赫然是黄成轩的脸!   “顾瑾玉是我们村唯二的童生,恐怕......”   顾浩声音发涩,虽然不服气,但他不得不承认顾瑾玉在村子里比他可信的多。   “......”   黄成轩总算理解主子骂他废物时的心情了,他现在就很想骂一句废物。   “顾瑾玉家里呢?”黄成轩循循善诱道。   “我和顾瑾玉家里人不太熟......不过我可以试试。”顾浩说到一半,猛地看到黄成轩难看的脸色,连忙改口道。   “有什么进展的话,让人给我递个口信。”黄成轩说着,一脸肉疼的从袖子里拿出几个碎银子,挑了个最小的递给顾浩。   “事情办妥之后还有。”   顾浩点头哈腰的送走了黄成轩,转头就呸了一声。   “还说是县城里的大户人家,给个银子都扣扣索索的,小气!”   黄成轩走在路上,暗自后悔今天为什么要来这一趟,事情没办成不说,还扔出去了半两银子。   要不是...要不是顾瑾玉不肯和他去赌场,赌场的人逼着他还银子,他手头也不至于这么紧。   看来得尽快想办法完成主子的任务了。   实在不行,就只能......   黄成轩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满脸的戾气。   ————————   “你之前已经考过了县试和府试,只剩下最后一门院试没过。对于要考的内容也不陌生,老师定下的模拟县试难度并不大,帖经和墨义对你来说都不难,主要就是经义。”   陈天和的效率很高,在得知顾瑾玉和唐高朗的赌约之后,立马分析出了顾瑾玉存在的劣势。   “唐高朗虽然嚣张,但自小启蒙,基础十分扎实,不过今年朝廷改革科举,将算术也作为科举的一部分,夫子也会在模拟县试里出一道算术题。大家都是首次接触,相差不大,所以我们可以在算术上下功夫。”   陈天和说了这话之后,扭头看向顾瑾玉:“你算术学的如何?可有看过九章算术?”   现代主修数学的顾瑾玉:“学的还可以。”   “还可以是什么程度?”说到学业上的事,陈天和难得严厉起来,“我来考考你。”   陈天和说完不等顾瑾玉反应过来便开口道:“今有大夫、不更、簪襃、上造、公士凡五人,共猜得五鹿,欲以爵次分之,问簪襃得几何?”   “一鹿。”   顾瑾玉稍加思索便回答道,速度之快引来了陈天和震惊的侧目。   这道题是向夫子给陈天和出的题,他想了两天都没想出来,顾瑾玉竟然在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便想了出来,甚至还没有用纸算。   “你是随便说的吗?”巨大的落差让陈天和忍不住喃喃自语。   “答案的确是一鹿。”   一道声音响起,向夫子从门外走了进来,看向顾瑾玉的目光宛如发现了一块璞玉。   “你之前看过九章算术吗?”   “略有些了解。”   顾瑾玉含糊道,总不能告诉向夫子他在现代将九章算术都背的滚瓜烂熟了吗?   向夫子又出了几道题考顾瑾玉,顾瑾玉都很快给出了答案,这让向夫子更加惊喜。   没有人知道,向夫子最大的成就不是考上了秀才,而是在算术上的成就。   想当初,他也是凭借算术才......   可惜陈天和在其他方面都很有灵性,偏偏在算术一途极为愚钝,这让向夫子一度以为自己后继无人。   “你可愿拜我为师?”   向夫子此时也想不起来他之前对顾瑾玉的偏见了,能在算术一途有天分的学生向夫子相信,顾瑾玉绝对没有传闻那么不堪。   “顾师弟,恭喜了。”   陈天和最先反应过来,他也知道老师心里的遗憾,可惜自己太过愚钝,幸亏顾瑾玉出现了。   因此陈天和是真心实意的祝贺着顾瑾玉。   顾瑾玉也被这天上落下的馅饼砸的有些不知所措。   “顾瑾玉,快答应啊。”   一旁的顾子昂急的不行,恨不得替顾瑾玉答应了。   向夫子说的拜师,可不是单纯收学生那么简单,而是正经的拜师行礼,关系比一般的师生更加亲密。   俗话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换句话说,顾瑾玉要是拜向夫子为师,以后就相当于向夫子的半个儿子,若是向夫子没有后人,顾瑾玉还有养老送终的义务。   向夫子见顾瑾玉迟迟不说话,以为顾瑾玉不愿意,一腔的热情不由得消退了些。   “既然你不愿意,就当我没......”   “不是不愿意,只是学生和唐高朗有些摩擦,怕连累了向夫子。”顾瑾玉这才回过神来,连忙说出自己的顾虑。   “无妨,我与唐易明素有交情,唐高朗不敢乱来。”向夫子自信道。   唐易明是唐高朗他爹。   “顾瑾玉,你是不是想问之前被唐高朗逼退学的事?疑心夫子德行有亏?”陈天和偷偷问顾瑾玉。   顾瑾玉没有否认,他的确有这个顾虑,自从知道唐高朗逼人退学,向夫子却没有管后,顾瑾玉对向夫子的感官确实不太好。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夫子本来已经找到了唐家准备要个说法,可那学生的家人已经收了唐家银子,不愿意再计较,所以才……”陈天和解释道。   顾瑾玉这下彻底没了顾虑,倒头便拜。   向夫子喜悦的搀起顾瑾玉,连说几个好字。   “拜师的事先不急,等你爹娘来县里之后再商量。”   拜师之事事关重大,到时候还得顾瑾玉爹娘来做见证。   顾瑾玉自然没有意见,到时候他还能陪自己爹娘多转几圈,顺便再找个郎中问问治好他爹的腿需要多少银子。   “对了,我要收顾瑾玉为徒的事你们先不要往外传。”向夫子这话是说给顾子昂和陈天和听的,主要是让顾子昂听。   “是,夫子!”   “顾瑾玉,你先看看这些书,有什么不会的先问问陈天和,陈天河要是不会的话就先记下来,晚些时候我会过来抽查。”既然说好了要收顾瑾玉为徒,向夫子也不含糊,直接进入了严师角色。   顾瑾玉循着向夫子指的地方看过去,一摞的书整整齐齐的摆在桌子上,上面还写了密密麻麻的小字。   顾子昂自然也看到了,原本还有些羡慕顾瑾玉的心立马平静了下来。   算了,他还是按部就班的学习吧,这样也挺好的。   等向夫子走后,顾子昂干笑一声:“那啥,顾瑾玉你和陈师兄慢慢看,我先回乙班了。”   开玩笑,现在不走,万一待会夫子过来给他也布置任务怎么办? 第二十二章 虽然顾瑾玉还没有……   虽然顾瑾玉还没有正式拜向夫子为师,可在向夫子心里,已经将顾瑾玉放到了和陈天和相等的地位,具体表现在向夫子直接将顾瑾玉从丙班升到了甲班,和唐高朗一个班了。   也不是没有人对此提出质疑,可一向好说话的向夫子态度却是难得的强硬,甚至连有意见可以拿回束脩另寻书塾这种话都说出来了,让大家一下子熄了火。   毕竟马上就要县试了,抓紧学习还来不及,哪来的时间和精力再换个学堂。   顾瑾玉心里明白,大家表面上虽然不说什么了,心里仍然对他有意见,甚至还隐隐的排斥着顾瑾玉。   顾瑾玉没有和他们争论,那些人不服气的原因是觉得自己没有进甲班的实力,认为自己德不配位,所以顾瑾玉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唯一能做的就是在模拟县试上证明自己。   顾瑾玉越发刻苦了。   得益于过目不忘的强大记忆力,顾瑾玉很快就看完了向夫子要求他记住的内容,甚至还有余力去书肆寻找往年的县试真题,挨个的做了起来。   顾瑾玉信奉题海战术,熟能生巧。   俗话说: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能吟。   顾瑾玉就不信做了这么多题会一点用都没有。   顾瑾玉这样的学习态度在不经意间也感染了顾子昂和陈天和,原本他们没有把模拟县试放在心上,但看到顾瑾玉这么刻苦,心里也不由得认真了许多。   三个人各自出题,互相提问,日子过的飞快,眨眼间就到了模拟县试的日子。   模拟县试不是真正的县试,难度自然不会太大,毕竟向夫子也担心难度太大的话会搞崩学生的心态。   顾瑾玉看了眼题目,基本上都见过,他松了口气,开始认真写了起来。   经过一段时间的抄书,顾瑾玉的字迹比原来工整了许多,虽然还称不上一句好字,但也算是能入眼。   顾瑾玉一笔一画写的尤为认真。   第一场试考的是帖经,基本上都是四书五经中的内容,不过变化比较多,有的是给出了上一句让写出下一句,还有的是给出下一句写上一句。不过最难得还是截搭题,从四书五经的几句话中随意截几个字出来,让写出原句。   这就极为考验做题者的记忆力了,不过幸好顾瑾玉都顺利做了出来。   第二场是墨义,考的是对四书五经的理解,一般都是给出一句话,然后让考生写出对这句话的理解。类似于现代的简答题,这种题对记忆力的考核更为明显。   顾瑾玉最擅长的便是帖经和墨义,因为题不难,他写的很快,还细心的检查了三遍,确定没问题后才交了卷。   甲班的水平自然都不差,提前交卷的人不少,顾瑾玉混在其中也不明显。   值得一提的是,唐高朗大概是故意出风头,每场都是第一个交卷,赚足了眼球。   最后一课是经义和算术,因为只有一个算术题,所以向夫子也没有单独的设立一门算术科,重点还是在于经义上。   经义,也就是在四书五经的范围内选一个观点,让应试者阐明其中的道理,其中还要写明自己的观点,也就相当于现代的命题作文。   经义对于文笔的要求比帖经和墨义高许多,顾瑾玉的薄弱点也在经义上,陈天和对经义很擅长,顾瑾玉也没少请教陈天和。   在看过经义的题目后,顾瑾玉心里一松,把握大了不少。   这题他做过。   顾瑾玉记得很清楚,这道经义题是六年前的县试题,被向夫子没有改动的作为考试题放了上来,顾瑾玉在做的时候和陈天和还讨论了一番,当时他们意见不统一,差点吵起来,因此顾瑾玉对这篇文章很熟悉。   想到这里,顾瑾玉心神定了定,提笔写了起来。   .........   三场考试考了一天半,哪怕题都不难也是极为累人的。   顾瑾玉出了考场后,外面已经有了不少人出来了,还有不少人对起了答案,因为这次经义的出题方向很模糊,大家难得意见都不太一样。   顾瑾玉只能庆幸大家都是文人,逼急了也只能尽其所能的挖苦讽刺对方而不是直接动手。   顾子昂和陈天和这时候也出来了,气色还不错。   顾子昂见到顾瑾玉眼睛一亮,快步走过来:“顾瑾玉,你题答的怎么样?”   还没等顾瑾玉说什么,顾子昂就语无伦次起来,“你、你真的神了,考试前你让我背的东西,几乎全考了,还有经义...唔唔唔...”   顾子昂话还没说完,顾瑾玉就捂住了顾子昂的嘴,陈天和极有礼貌的对周围看热闹的人点了点头,然后拖着顾子昂就要走。   “装腔作势!”   唐高朗从顾瑾玉经过,冷哼一声。   “你什么意思,说谁呢?”顾子昂刚从顾瑾玉手里挣脱出来,就听到唐高朗这句话,不甘示弱的问道。   “谁应说谁!”唐高朗把上次顾瑾玉回他的话原封不动的回给顾子昂,心里顿时神清气爽。   “你...”   顾子昂气急,可一时之间又想不出什么话还回去。   顾瑾玉淡定的拦住炸毛的顾子昂,“顾子昂,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狗咬你一口,你难道还想咬回去?”   顾子昂喜笑颜开,“你说的对,的确不能咬回去。”   这下唐高朗的脸彻底阴沉下去了,他深深的看了顾瑾玉一眼,然后转身走了。   临走的时候只说了一句:,“先提前祝你拿个好名次吧。”   这反常的一幕让顾瑾玉对唐高朗的警惕之心生到了最大,看来他得主动去打听打听有关唐高朗得事情了。   模拟县试考完向夫子要批阅试卷,所以放假一天,正好适合顾瑾玉去打探消息。 第二十三章 顾子昂刚考完试没事干……   顾子昂刚考完试没事干打算回家看看,陈天和也有自己的事,正好方便顾瑾玉一个人出去打探消息。   为了防止黄成轩找到自己,顾瑾玉还特地改变了发型和眉形,再加上顾瑾玉如今气质出众,周身清正。黄成轩就算是从顾瑾玉身边走过都不一定能认出来。   唐家在溪山县是大户,因此顾瑾玉不费吹灰之力便打听到了唐高朗的家,华丽气派的房子看上去比李家还要壮观几分,光是门房就有四个之多。   顾瑾玉没有轻举妄动,而是先在唐家对面找了个酒楼。   因为正当饭点,再加上酒楼还请了说书先生在大堂中央说书,使得酒楼生意兴隆,客似云来。   顾瑾玉进去之后,随意找了个座位坐下,点了几个小菜,要了一壶茶,找机会打听唐家。   这个机会很快就来了。   因为酒楼的人逐渐增多,大厅的桌子渐渐不够用了,许多后来的人都没有地方可坐,偏偏说书先生正说到高潮部分,大家都不愿意挪动步子,只能找人拼桌。   一个人占据一张桌子的顾瑾玉就十分扎眼了。   “公子,能不能让我坐在你旁边,如果可以的话,这桌就当是我请你的。”   一个声音洪亮、身材魁梧的壮汉站在顾瑾玉身边瓮声瓮气的问道。   顾瑾玉抬头十分迅速的将来人扫视了一眼,然后道,“不过是一个座位而已,想坐就坐,兄台不必客气,请客就不必了。”   “你们读书人就是麻烦,叫什么兄台,我姓熊,排行第三,你直接喊我熊三就行。”来人见顾瑾玉这么好说话,也不客气,一屁股坐在顾瑾玉旁边,自来熟道。   “熊三哥。”顾瑾玉从善如流,然后也报了自己的名字。   顾瑾玉深谙讲话的技巧。   在知道熊三是因为家里的妻女想吃这家酒楼的酒酿丸子,专程跨了半个县来买,顾瑾玉便知道熊三是个爱护妻女的人,句句不离自家闺女。   顾瑾玉也就和熊三顺着孩子这个话题说了起来,毕竟当过老师,和熊三很有话题。   没多一时,熊三就把顾瑾玉当成了自家兄弟,一口一个顾老弟的喊了起来。   顾瑾玉见时机成熟,便指了指对面的宅子,装作好奇的问,“熊三哥,你知道那个宅子是谁家的吗?光是门房就有五六个,真气派。”   熊三顺着顾瑾玉的手看过去,脸一下子就沉了下来,兴致缺缺的往嘴里扒拉了一口菜,“哦,那家啊,你应该听说过,是唐府。”   “吃菜吃菜。”熊三招呼着顾瑾玉,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厌恶,明显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聊。   可顾瑾玉却仿佛没有看到熊三的表情,反而一脸惊喜,“竟然是唐家!我早就听说唐大善人的事迹,一直心有仰慕,没想到今天......”   “狗屁的善人!”   熊三直接爆了粗口,对上顾瑾玉惊讶的目光时,烦躁的抓了抓头发,“听三哥说,别靠近唐家,那家人不是什么好人。”   “不会吧?听说十几年前山匪入侵溪山县,是唐老爷给了大家留身之处,甚至还在全县施粥。”顾瑾玉根本不信熊三的话。   熊三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不过他到底不想看到新认识的小兄弟走错路。   “本来我不想告诉你的,其实我是县里衙役。”熊三咬了咬牙,低声说道。   顾瑾玉心里早有猜测,不过面上还是装作震惊的样子。   熊三苦笑道,“现在你该相信我的话了吧?”   “可是大家都说......”顾瑾玉喃喃道。   “唐家在溪山县手眼通天,名声自然是好的。”熊三看起来对唐家的怨气很大,不等顾瑾玉询问,便一股脑的说了出来。   “唐老爷是什么样的我不知道,但他那小儿子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三天两头闹出人命,甚至还有四五岁的小姑娘,真是作孽!”熊三的手捏的咯吱作响,咬着牙道。   “怎么可能?闹出人命你们衙门都不管吗?”   “那是人家的家奴,我们想管也管不了。”   “那你们就这样放任下去?”   “不会的,县丞大人......”   熊三说到一半,猛的住了嘴,怀疑的目光在顾瑾玉的脸上扫了扫,没看出什么端倪,这才含糊道,“反正恶人自有天收,他们一定会有报应的。”   顾瑾玉知道再问下去就失了分寸,因此见好就收,看向唐府的目光也带了厌恶,显然已经相信了熊三的话。   熊三也高兴顾瑾玉肯相信自己,兴奋之下甚至还想要一坛酒,跟他新认的老弟来个不醉不归。   顾瑾玉推辞不得,幸亏熊三要的酒酿丸子被小二呈上来了,顾瑾玉趁机劝熊三先回来,免得嫂子等急了,喝酒什么时候都可以。   熊三也害怕回去迟了挨骂,不过在顾瑾玉面前还是得撑着、面子,“迟就迟了,我在你嫂子面前说话一等一的有用,我让她往东她不敢往西。别说我回去迟了,就是我一晚上不回去,她一句重话都不敢说。”   然后熊三又趁机给顾瑾玉灌输男子掌家的重要性。   话虽然这么说,顾瑾玉还是从熊三心虚的表情里猜出了真相,忍着笑道,“熊三哥说的是,不过嫂子也是关心你,能早点回去还是早点回去吧。”   熊三见顾瑾玉相信了自己的话,这才心满意足的提着酒酿丸子出了酒楼,走之前还对顾瑾玉再三叮咛自己家的住址,让顾瑾玉有空找他喝酒。   顾瑾玉猜出来肯定是嫂夫人不让熊三喝酒,不过看在熊三可怜巴巴的样子上,顾瑾玉还是忍笑答应了。   吃了一会茶,顾瑾玉就招来店小二准备结账。   “这位公子,您要了一壶粗茶,三个小菜,一共是四百六十三文。”小二麻利的算了帐。   顾瑾玉慢悠悠的拿出一两银子递给店小二,“我问你个事,你要是答出来了,剩下的钱都是你的。”   “公子您问,小的要是知道的话一定告诉您。”店小二看着顾瑾玉手上的银子,笑的更加殷勤。   “唐家,是怎么回事?”顾瑾玉压低了声音问道。   “您是指什么?”店小二面上笑容不变,只是敷衍了许多。   “我听说唐家前几天抬出来一个女童,才六岁。”顾瑾玉一边说着,又往店小二的手里塞了一锭银子。   店小二用手掂了掂,确定顾瑾玉没骗自己,这才道,“您若是真想知道,不妨等我一个时辰,我再给您慢慢说。”   顾瑾玉一天都等过来了,不差这一个时辰,自然爽快的答应下来,本来要撤的饭菜又重新上了些,顾瑾玉就着菜悠闲的听起了书。   不得不说,说书人的功力十分深厚,一个书生小姐的爱情小白文被硬生生的说出了荡气回肠的感觉,底下打赏叫好的人还不少。   顾瑾玉看着台上的说书人,心里渐渐有了一个计划,不过还需要完善。   店小二拿了钱也不含糊,直接把自己知道的全告诉给了顾瑾玉。   原来唐老爷的小儿子就是唐高朗。   唐高朗不仅在书院为人张狂,在整个溪山县都是一霸。   虽然年纪不大,但在风月之事上却十分娴熟,也可以说是残忍,还特别喜欢年纪小的。几乎每个月都有一两具小姑娘的尸体抬出来,偏偏那些小姑娘都是被父母卖进唐家的,生死都由唐家人掌控,衙门都管不着。   久而久之,唐高朗越发的猖狂。   唐家这个月更是处理了五六具尸体,据说是因为唐高朗心情不好。   “这些事你了解了解就行了,可别傻傻的去唐家出头,人家有的是法子让你在溪山县消失。”   看在白得五两银子的份上,店小二难得好心的提点顾瑾玉,生怕他一时热血上头,去找唐家人麻烦。   “知县大人都不管吗?”   “唐家一年给知县大人送的银子至少四位数,怎么可能会管。”   店小二说完就走了,留下顾瑾玉一个人站在原地面沉如水,眸子冷的可怕。 第二十四章 顾瑾玉回到书塾后,并……   顾瑾玉回到书塾后,并没有将打听到的事情告诉顾子昂和陈天和,他心里已经有了注意。   这天晚上,顾瑾玉房间的灯亮了许久,桌子上摆满了白纸,上面密密麻麻的写着字,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怀疑,顾瑾玉特意练习了另一种字迹,虽然还有些不熟练,但也足够别人认出来写的是什么了   没错,顾瑾玉写的就是话本。   顾瑾玉的这个想法在酒楼看到说书人的时候就有了,唐家势大,他不能直接对上,但若是借助舆论就很容易了,就算是唐家不也造势是积善之家吗?   因为有原型的缘故,顾瑾玉一气呵成,终于在油灯燃尽的前一刻写完了。   顾瑾玉通读了一遍,确保书中的剧情足够曲折足够吸引人之后,便去找陈天和了。   “想知道县里的说书人有哪些?”陈天和一脸讶然的看着顾瑾玉,不解道,“我只知道几个比较出名的说书人,你问这个干什么?”   “有些事想找他们。”顾瑾玉含糊其辞。   “县西边有一个......”陈天和见顾瑾玉不愿意说,也不多问,将自己知道的几个人告诉了顾瑾玉。   “看来得多写几份了。”顾瑾玉喃喃自语。   就在顾瑾玉转过身准备回房间的时候,突然被人叫住了。   “顾大哥,你可真是让我好找。”   顾瑾玉顺着声音望去,看到了一个书生打扮的少年,年纪看上去比他还小,正一脸惊喜的望着他。   顾瑾玉在脑海中搜索了一下,很快便找到了关于这个人的记忆。   “李琛?你什么时候从府城回来?”   李琛正是便是资助顾瑾玉上学的李家的儿孙,也算是原身在之前的学堂里唯一能说得上话的人。   “顾大哥你还说呢,怎么突然就不在陈夫子那里了,也不给我说一声,让我好找。”   李琛带着点埋怨的语气,但因为年岁不大,一脸的稚气,并不会让人感到不舒服。   但顾瑾玉却看得清楚,李琛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不住的往陈天和身上瞟,显然是为了陈天和来的。   看起来,李琛也没有将原身当作朋友。   想到这里,顾瑾玉维持着原身的性格,十分高傲,“我干什么还需要给你说?”   “顾大哥,我已经知道家里发生的事情了,我相信你不是故意的,只要你跟我向祖父认个错,他一定会原谅你的。”李琛情真意切的说着,似乎是完全为顾瑾玉着想。   “不必了,欠你们李家的钱,我会按时还上的。”顾瑾玉丝毫不领情,直接越过李琛走了。   李琛状似难过的低下头,实际上却是为了掩盖眼中的笑意。   果然是他多想了,怎么会以为顾瑾玉变了。   “陈师兄,顾大哥兴许是心情不好,平时他不是这样的,你千万不要误会他。”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李琛抬起头对陈天和说道。   “嗯。”   一旁看完整场戏的陈天和虽然不知道顾瑾玉在打什么主意,但这些时日的相处已经足够让他了解顾瑾玉的品行。   为了配合顾瑾玉,陈天和强忍着要把李琛赶出去的欲望,干巴巴的应了一声,然后转身就走了。   还在等着陈天和询问他关于顾瑾玉事情的李琛傻了眼:这和他想的不太一样啊。   不过想到他在府城打听到陈天和的身份,李琛咬了咬牙,还是跟了上去。   “陈师兄,我有个问题想请教你......”声音愈行愈远,到最后消失不见。   ******   夜已经深了,向夫子依然在批改着考题,他眉头皱的紧紧的,似乎很不满意自己看到的答案,直到翻到另一份答案,向夫子的眉头才舒缓了不少,拿着试卷不住点头。   批阅到最后,向夫子忍不住翻到最前面查看名字,顿时一惊,顾瑾玉的名字端端正正的写在最上方。   这,可真是后生可谓。   向夫子满脸复杂,但更多的却是欣喜。   这次的题目不难,甚至是在前几年的考题里截选出来的,标准答案可以说是烂大街了。   可顾瑾玉却能从前人的基础上引申出一个崭新的立意。虽说观点还有些稚嫩,但也足够让人眼睛一亮。   看来明年的县试,可以让顾瑾玉下场试试了。   向夫子想着,手下动作不停,顷刻间便写了一封信。   不管愿不愿意,向夫子都得承认,让他来教的话,会耽搁顾瑾玉的。   ————   “今天出成绩,顾瑾玉你准备好退学了吗?”   唐高朗难得一大早就来到了学堂,目光不善的盯着顾瑾玉问道。   “你准备好道歉了吗?”顾瑾玉反问道。   “你要是现在给我跪下道歉的话,我还可以考虑原谅你。”唐高朗无视了顾瑾玉的话,继续道。   “同样的话,我也送给你,等会出成绩了,你可得愿赌服输。”   “那就走着瞧。”唐高朗阴冷的看了顾瑾玉一眼,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   片刻,向夫子拿了一沓纸走了进来,脸色有些难堪。   甲班的三十几个学生全都乖乖的坐好,不敢说一句话,就连唐高朗也收了以往漫不经心的态度,紧紧盯着向夫子。   “这次的成绩,你们让我很不满意,不管是帖经还是墨义,又或者是经义,全是以往考过的,可竟然只有两个人得甲等,你们就打算用这样的成绩去考乡试?那干脆别学了,回家种田的种田,继承家业的继承家业。何必在老夫这里耽误时间。”   向夫子开口了,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顿骂,只把众人说的抬不起头来。   但也有人抓住了重点,有两个人得甲等,那岂不就是......   众人的目光在陈天和和唐高朗身上转了转,已经将这两人猜了出来。   没有人会认为顾瑾玉会是甲等之一,就连唐高朗自己,也觉得他赢定了。   “......接下来我会让人把成绩贴在外面,距离县试只剩下不到一年的时间,希望你们能抓紧时间,不要再把精力放在无意义的事情上。”   向夫子这话是看着唐高朗说的,很明显是在警告他,但唐高朗依然是不以为然的模样。   下课后,唐高朗一马当先的冲了出去,大概是最近表现的好,他身边的小厮又回来了,而且数量增加到了三个,把张贴成绩的地方堵的严严实实,其他同样想看成绩的学生看了看魁梧的小厮,敢怒不敢言。   唐高朗才不在乎别人怎么看自己,他正站在外围一脸冷笑的等着小厮告诉他顾瑾玉的成绩,心里已经想了十几种折辱顾瑾玉的法子了。   “少爷,顾瑾玉的成绩是......”   小厮很清楚他家少爷的心思,殷勤的挤在最前面,指望着说出成绩之后拿一笔赏赐,没想到看到最上面的名字后,立马哑了声。   “看个成绩怎么还磨磨叽叽的。”唐高朗等的不耐烦了,直接拨开小厮,亲自去看成绩。   只见红纸的最上面,陈天和和顾瑾玉的名字赫然写在最上面,后面的甲等二字仿佛一扇耳光,狠狠的扇在了唐高朗的脸上,让他的脸一阵青一阵白。   偏偏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顾子昂还在大呼小叫,“顾瑾玉,你是甲等!你和陈师兄都是甲等。”   唐高朗和顾瑾玉的赌约早就被传遍了整个学堂。   这下子,大家都知道唐高朗输给顾瑾玉了。 第二十五章 顾瑾玉这时候也出来了……   顾瑾玉这时候也出来了,顾子昂连忙窜了过去,丝毫不掩幸灾乐祸之色。   这下顾瑾玉也看向了唐高朗,唐高朗只觉得他今天把这辈子的脸都丢光了。   “唐吉,把银子给他。”   短短的几个字仿佛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说完转身大踏步的离开。   在这种情况下,他是一刻都不愿意再待下去了。   “跑得倒挺快,还不是不愿意道歉。”顾子昂嘀咕道。   原本因为唐高朗愿赌服输的爽快劲对他有所变化的众人恍然大悟,怪不得感觉哪里不对劲。唐高朗这么一走的话,原本说好的在四个班道歉的话,可不得赖过去了。   “不妨事,我原本就没指望他能主动道歉。”顾瑾玉说道,大度的样子让周围的人对他的印象改观了不少,再加上顾瑾玉如今用成绩证明了自己,众人自然愿意和他交好,一个个纷纷上前安慰。   顾瑾玉谈笑自如,既不过分自满也不过分谦卑,大家的好感度直线上升。   “你就这么放过他?”人群散去之后,顾子昂还有些不甘心。   “当然不会,我原本就没打算他能主动道歉。”   顾瑾玉的目标从来都不是唐高朗,而是躲在背后的...唐老爷——唐宏图。   唐高朗做的那些事唐老爷不知道吗?他肯定是知道的,不仅知道,而且还帮唐高朗打掩护,所谓大善人的名头,也不过是骗骗寻常百姓。   ——————   顾瑾玉刚下课,就听到外面一阵吵嚷,隐约间还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不由得好奇的走了出去。   然后便看到了一个小厮,说是他家老爷有请。   顾瑾玉看着面前小厮的装扮,心里有了猜测,施施然的跟了上去。果然看到了唐高朗,身边还跟了一个矮矮胖胖的男人。   “顾瑾玉,对不起。”   唐高朗一见顾瑾玉就到了歉,不过即便嘴上道歉也是一脸的不服气,似乎只是为了完成任务。   顾瑾玉挑了挑眉,虽然知道有唐宏图在,唐高朗肯定会道歉,毕竟毁约什么的,对于以后想走科举一途的唐高朗影响太大,但是他没有想到会这么快,也只是短短半天而已。   想到这里,顾瑾玉看向唐高朗的身后,带了点审视的意味,然后如愿的得到了对方的身份。   “顾小友,之前的事是犬子不懂事,我让他给你道歉。”   原来这个矮矮胖胖的中年男人就是唐宏图,这实在是在顾瑾玉的意料之外。   不过这并不影响顾瑾玉的计划。   “的确是不懂事,声音那么小,起码我从刚才的道歉里就没听出来他哪里对不起我。”顾瑾玉慢悠悠的说道,他倒要看看这个唐宏图卖的什么关子。   “还不快道歉!”唐宏图拍了一下唐高朗,肃声道。   唐高朗浑身一个激灵,大声道,“对不起!”   “我都不知道他在跟谁道歉。”顾瑾玉继续刁难道。   “喊上名字,大声点。”   唐高朗深吸了口气,“顾瑾玉,对不起,上次的事是我错了。”   唐宏图这下满意了,扭头看向顾瑾玉。   顾瑾玉似笑非笑,“我记得我当时说的是,如果唐高朗输了,在甲乙丙丁四个班的人面前向我和我朋友道歉,然后还要向我爹和哥哥道歉。“   “顾小友,你这样是不是就有些过了?”唐宏图忍不下去了,直直的看向顾瑾玉,眼里闪过一丝厉色。   “有吗?我只知道愿赌服输。”顾瑾玉依然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   “不可能。”唐宏图可以允许自己儿子给顾瑾玉道歉,但是绝对接受不了唐高朗向顾瑾玉的家人道歉。   在唐宏图眼里,顾瑾玉有童生的身份,唐高朗道歉勉强能说得过去,可顾瑾玉的家人只是贫民、贱民。有什么资格接受他儿子道歉?   就连顾瑾玉,要不是因为......   “那就不用道歉了。”顾瑾玉分毫不让。   “我也曾年轻过,明白你们年轻人的傲气,但有的时候,光有傲气是不行的。”唐宏图紧紧盯着顾瑾玉,意味深长道。   顾瑾玉选择面无表情的离开。   “爹。”   唐高朗目光狠毒的看着顾瑾玉离开的背影,等待唐宏图的命令,准备下一刻就去抓顾瑾玉。   唐宏图却没有按之前想的那样动手,反而露出了诡异的笑容,“来日方长,不急。”   “可是......”唐高朗咽不下那股气。   唐宏图一看唐高朗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不由得有些头疼。   他这小儿子,什么都好,就是有些时候太固执了,一点都不像文盛。   唐高朗也知道他爹在想什么,肯定是在想他的好哥哥,“今天要是我大哥犯错,你也会让他来道歉吗?”   “你大哥才不会...”唐宏图下意识便回了一句,瞬间引燃了唐高朗的怒火。   “我大哥我大哥,天天就知道我大哥,你要是那么喜欢我大哥,当初生我干什么。”   唐高朗说完这句话,怒气冲冲的跑了,唐宏图在后面怎么喊都不回头。   唐高朗其实没有走太远,随便找了个花楼喝了个酩酊大醉,也只有在醉酒的时候,他才能暂时摆脱他大哥的存在。   他其实也不是怪大哥,毕竟大哥那么完美只有十五岁便已经被府城的大儒收了弟子,甚至名声都盖过了京城的学子,是真正的天才。   可他就是不明白,爹娘已经有了大哥那么完美的儿子,为什么还要生他?难道是为了对比吗?   唐高朗就这么喝着,也不要别人伺候。   一坛又一坛的就被他倒进嘴里,又狠狠的将酒坛摔在地上,不一会儿屋里就变得一片狼藉。   花楼的老鸨在门外听着清脆的声音急的团团转,生怕唐高朗喝醉了闹事,可也不敢进去提醒他,能在溪山县开花楼的人都有几分眼力,自然能认出唐高朗的身份。   但要是放任唐高朗这么下去,客人都要走光了,她这生意还做不做了。   就在这时,自称是唐高朗朋友的李琛突然出现,让老鸨看到了救星,问都没问几句,就让李琛进了房间。   “唐二哥,我是李琛,不知道你还记得我吗?”李琛看着躺在地上的唐高朗,眼睛里飞快的闪过一丝嫌弃,紧接着就挂上了无懈可击的笑容。   “李琛?”唐高朗虽然喝醉了,但是脑子还转的动,闻言瞪大了眼睛凑过去认人。   “就是我大哥的...走狗?”唐高朗醉醺醺的说道。   李琛表情一僵,笑容勉强,“唐二哥说笑了,我和唐大哥是朋友。”   唐高朗哼笑一声,“你把他当朋友,他有把你当朋友吗?”   李琛有那么一瞬间都要以为唐高朗是装醉了,不过脚边的十几个酒坛和唐高朗身上浓重的酒气,无不说明了他醉的厉害。   李琛决定快刀斩乱麻,直接道出自己的来意,“我这里有一个计划,不知道唐二哥是否感兴趣。”   “不敢兴趣,我跟你不熟。”唐高朗拒绝的很干脆,他只是喝醉了,脑子没坏,为什么要跟大哥的走狗合作。   “我们以后会熟悉的。”李琛笑着看着唐高朗,意味深长道,“毕竟我们可是有共同的敌人...”   “共同的敌人?”唐高朗动作一顿,意味不明的看向李琛,语气沉沉。   “当然是,”李琛一字一句道,“顾瑾玉。” 第二十六章 自从向夫子知道顾……   自从向夫子知道顾瑾玉能过目不忘后,顾瑾玉就再没能偷过一次懒,用向夫子的话来说,就是这么好的天赋,可不能浪费了。   于是顾瑾玉除了每天要练二十张大字之外,还需要看向夫子指定的书籍。   内容包罗万象。各地方的风土人情、律法、天文、地理等等均有涉及,就连陈天和的任务都加重了不少,顾子昂更是好久都没找过顾瑾玉了,生怕向夫子逮着他让他背大锦律法。   日子就这么不咸不淡的过着,送走了金秋,很快便迎来了寒冬。   算算日子,顾瑾玉也有将近两个月没回家了。   倒是顾老爹曾经背了一大袋粮食来找过顾瑾玉,说是交伙食费。   正好趁这个机会,顾瑾玉还带着顾老爹去县里的医馆找了郎中问清楚顾老爹的腿上的伤。   郎中很遗憾的表示,因为顾老爹腿上的伤过的太久,他已经没有能力治了。说罢郎中看到顾瑾玉失落的表情又改口道,他学艺不精,或许府城的郎中有法子治。   尽管知道郎中的话大概率是安慰,顾瑾玉心里还是不可避免的升起了一股希望。   顾老爹自己听到郎中说治不了,松了口气,还反过来劝说顾瑾玉不要把精力放在他的腿上,他的学业要紧。   顾瑾玉嘴上答应的好好的,但看着顾老爹一瘸一拐的样子,还是坚定了要在府城找个好郎中的决心。   <<<<<<   年关在即,向夫子再怎么不乐意,还是放了顾瑾玉一个月的假,顺便还有一尺高的书单,都是要求顾瑾玉回家必须看的。   顾瑾玉也早就习惯了向夫子的“偏爱”,只是在看到纸上的书名时,还是忍不住脸色一苦。   “为什么大部分都是诗集啊。”   向夫子耳尖的听到了顾瑾玉的嘀咕声,脸不由得一板,“为什么你不知道吗?但凡你的诗文能出彩一点,我也用不着这么费心思了。”   顾瑾玉脸更苦了。   不管什么时候,他做出来的诗总是被向夫子批评匠气有余,灵气不足。   练了这么久还是不会,也难怪向夫子着急了。   “是,弟子知道了。”话都说到这个地步,顾瑾玉要是还有不满就说不过去了,连忙应下。   “行了,年假结束后就赶紧回来,别在家待太久了。”向夫子一想到顾瑾玉在家可能会浪到没边就头疼,连忙摆手告诉顾瑾玉可以走了。   顾子昂早就在学堂外面等顾瑾玉了,见到顾瑾玉连忙招手。   “顾瑾玉你快来,马上要过年了,来县里采办年货的人太多了,要是去晚了,就赶不上牛车了。”   顾瑾玉用手托了托他买的年货,快走两步,跟上了顾子昂。   “对了,我还邀请了陈师兄去咱们村子玩,反正陈师兄家里也没几个人,还不如跟我们一起过年,也让他见识见识我们顾家村。”   顾子昂说着,陈天河就到了。   见到顾瑾玉后,陈天河神情有些不自在,小心翼翼道,“我能和你们一起去顾家村吗?”   “当然可以,正好让你尝尝我娘包的饺子,猪肉韭菜的,味道一绝,你尝了一定会喜欢的。”   顾瑾玉装作没有看到陈天河的不自在,热情的招呼起来,让陈天河顿时心放松了许多。   “是吗?那我一定多尝几个。”   来县里赶集的人着实不少,顾瑾玉和顾子昂两个人,带着陈天和等了半个多时辰才看到牛车。   顾家村算是距离县里比较远的村子了,一路上断断续续的有人下车,等顾瑾玉他们回家都过去两个时辰了。   “小叔回来啦,小叔回来啦!”   正蹲在地上挖蚯蚓的二丫听到马车进村的声音,连忙跑到牛车旁大声喊道。   顾瑾玉这时候才刚掀起牛车上的车帘:???   旁边的大丫忍不住笑了下来,“没想到还真让她给等着了。”   大丫说完这话,又向顾瑾玉解释道,“自从小叔上次走了之后,二丫就天天盼着你回来,每天村子里牛车一出现,她都要去喊。”   顾瑾玉莞尔,摸了摸二丫的头,“我看不是想我了,而是想我给你带着好吃的了吧。”   二丫顺从的用头蹭了蹭顾瑾玉的手掌心,讨好的笑了笑。   “让陈师兄见笑了。”顾瑾玉笑着对陈天河道。   “怎么会,顾师弟的侄女很可爱。”陈天河真心实意的夸赞道。   这几句夸赞再加上陈天和周身温和的气质,让二丫对他的好感蹭蹭蹭的往上涨,仅次于顾瑾玉的后面了。   这时候,大丫突然想起来奶还在地里,不知道顾瑾玉回来了,登时紧张起来,慌忙要去给奶报信。   “大丫别着急,这会天都快黑了,估计你奶他们马上就要回来了,就别费这个功夫了。”顾瑾玉制止了大丫的动作。   大丫见顾瑾玉这么说,惴惴不安的心也平静了许多。   “乖宝,你可算是回来了,你算算你都多久没回家了,是不是把我们都忘了。 ”刘老太看到顾瑾玉,先是一喜,紧接着又埋怨起来。   顾瑾玉知道刘老太说这些话没有旁的意思,便乖乖站在原地听着。   顾老爹嘴笨说不出别的话来,只是重复的说自己割了几斤肉,办了什么年货,见了什么人。   顾瑾玉也趁这个机会给刘老太和顾老爹说了他拜师的事情,然后把陈天河给了家里的其他人介绍了一下。   “我就知道乖宝以后肯定有出息。”   “那是,三儿以后可是要当秀才老爷的。”   “什么秀才老爷,秀才只是一个开始,乖宝以后可是要当举人老爷的!”   刘老太和顾老爹吹捧的越来越厉害,最后连封侯拜将都说出来了,把顾瑾玉听的冷汗直流。   只能硬着头皮打断二老的幻想,“爹,娘。这是我师兄。”言外之意就是让刘老太和顾老爹收敛点。   顾瑾玉还怕二老说得兴起,就连皇帝老爷都能做做了。   “哦哦,乖宝的师兄啊?不知道乖宝在学堂表现的怎么样?有没有闯祸?”刘老太很快便将满腔的热情散发到了陈天和身上,噼里啪啦问出一大堆,然后不等陈天和回答,又自言自语道,“我家乖宝表现自然是好的,要不然人家夫子也不会收乖宝做徒弟。”   顾瑾玉忍住捂额的冲动,对陈天和递去一个见谅的眼神。   陈天和并没有生气,相反,他还很羡慕顾瑾玉。   羡慕顾瑾玉有一个其乐融融的家庭,有一对替他打算的爹娘,还有三个活泼可爱的侄子侄女。   不像他......有家不能回。   陈天和的眼里闪过一丝黯然,不过还没等陈天和伤感,手里就被塞了一双筷子。   刘老太还在热情的招呼陈天和,“快吃快吃。”   陈天和拿起手边馒头咬了一口。   虽然这顿饭的食材很普通,和他以前吃过的根本没法比,但却是他吃过的,最温暖的一顿饭。   坐在角落的沈心蕊盯着陈天和,眼里闪过一丝疑惑。   是她看错了吗?他怎么那么像…… 第二十七章 夜晚,顾瑾玉还在看书……   夜晚,顾瑾玉还在看书,窗边突然传来了一阵细微的动静。   顾瑾玉放下书,不动声色的开了门,正好撞上一脸纠结的沈心蕊。   “这么晚了,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顾瑾玉还以为是陈天和或者其他人找他,着实没有想到会是沈心蕊。   “有件事,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给你说一声比较好。”沈心蕊也没有想到顾瑾玉会突然开门,原本还在纠结要不要告诉顾瑾玉,这下不用了。   “嗯?”顾瑾玉疑惑的看回去。   “是关于陈天和的,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他真实的名字叫陈晏清。”   “陈晏清?取自海晏河清吗?”顾瑾玉喃喃自语,潜意识感觉这个名字很熟悉,应该在哪里听过,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据说这个名字是...当今赐下的。”既然已经决定告诉顾瑾玉,沈心蕊也不再有丝毫隐瞒,原原本本的告诉了顾瑾玉陈晏清的身份。   在沈心蕊的讲述中,顾瑾玉开始对锦朝的上层社会有了了解。   俗话说,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   今上在马背上打来的天下,学识着实不高,因为颇受清流世家的鄙夷。   百年王朝,千年世家。   锦朝刚刚建立不足一年的时候,局势还很不稳定,四方势力都对这个初生的王朝虎视眈眈。   攘外必先安内。   即便是开国皇帝,没有世家的支持,在朝政上的决策也很难开展下去。但皇帝毕竟是一国之主,世家也不好太过分。于是双方为了表达自己的善意,采取了简单粗暴的方式,那就是联姻。   皇帝下旨将自己的嫡幼女五公主下嫁到了北方陈家。   可世家自古以来便是互相通婚,从不与外人结亲,作为联姻对象的陈家少家主怎么都不愿意迎娶公主,而陈家大部分人也不愿意陈家的宗妇来自皇室。   即便是当今皇帝,在陈家看来,也不过是一个走运的泥腿子而已,怎么值得陈家给出宗妇之位。   于是陈家搞出了一个骚操作,先低调的迎娶了同为世家的谢氏女为正妻,然后拖到了公主的嫁妆已经送到了陈家,再上书说明实情。   皇帝的圣旨已下,六礼也定了,断无再更改的可能。若是强压陈家休了正妻,不仅会惹怒陈家,就连谢家也会结仇,这就大大违背了皇帝的本意。   因此,无论皇帝再怎么震怒,也只能咬着牙认下这门婚事,并争取到了平妻之位。   平妻说的好听,可终归不是正妻。   堂堂一国公主做妾,这口气,五公主无论如何都咽不下去,可到底反抗不能。最后只能郁气缠身,撒手人寰,只剩下一个嗷嗷待哺的孩子,被皇后接到京城亲自抚养。   这个孩子就是陈晏清,一个不被世家待见,也不被皇室待见的孩子。   世家怨他骨血中流淌着皇室的血,皇后怨他出生害死了自己的女儿。   “不过,”沈心蕊说到这里,犹豫了一下,继续道,“我也不确定陈天和是不是陈晏清,按理说陈晏清现在应该在京城待着,不应该出现在溪山县。”   “或许是我看错了,我也只是小时候见过他一面。”   “反正......反正你还是别和他走太近了,他的身世太复杂了。”   沈心蕊最后说出了自己的目的,然后殷殷的看向顾瑾玉,脸颊微红,等着顾瑾玉夸奖自己。   可惜顾瑾玉并没有察觉到沈心蕊的少女心思,反而以为沈心蕊说这话是担心自己惹上麻烦后,不能如约送他回家,当即承诺道,“你放心,不管怎么样,我都会送你回家的。”   沈心蕊早就没了要回家的想法,在顾家待的这几个月,她体验到了以前从未体验过的生活,嘴硬心软的刘老太、憨厚老实的顾老爹、力气大的惊人却格外腼腆的方氏、嘴馋却顾家的张氏......   还有在沈府看不到的广袤的世界,她不想回家了。   体验过自由飞翔的鸟儿,又怎么会愿意再回到牢笼里?   “你是不是讨厌我?”   就在顾瑾玉作保证的时候,沈心蕊突然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让顾瑾玉一时间愣在原地,“不讨厌。”   “那你是不是喜欢我!”沈心蕊眼睛一亮,迫不及待的说道,面上也没有了之前的不好意思,小的生活经历告诉她,喜欢什么就要主动去争取,要不然就没有办法得到。   对待感情也是如此。   沈心蕊现在的模样实在是过分可爱,原本不施脂粉已是不俗,如今晕红的眼尾更是添了几抹风情。   可惜顾瑾玉却是个实打实的直男,只觉得有些头疼,他完全是把沈心蕊看作是小辈,“你还小…...”   “我马上就要及笄了,不小了。”沈心蕊急了,拉着顾瑾玉的手,“不信你摸摸。”   摸、摸什么?   顾瑾玉吓得一个激灵,连忙缩回手,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了,“夜深了,你早点休息吧,其他事明天再说。”   慌乱的顾瑾玉自然没有看到,沈心蕊在他落荒而逃的时候,露出的狡黠笑容。   这天夜里,顾瑾玉做了个梦,梦到自己穿着大红喜服,然后被小姑娘绑着入洞房。   然后顾瑾玉就被吓醒了。   吓得睡不着,一直折腾到凌晨,才沉沉睡去。   第二天醒来后,顾瑾玉的眼睛底下一片青黑,就算后半夜睡着了也睡的不踏实,一闭上眼就是自己被绑着入洞房的场景,着实让他苦不堪言呢。   而始作俑者却在哼着歌摆饭,还时不时的冲顾瑾玉眨眨眼,一脸无辜。   顾瑾玉磨了磨牙,这才明白沈心蕊昨晚大概率是在戏耍自己,要是自己真顺着小姑娘的手摸上去,估计这手也别想要了。   如此一来,倒是显得昨晚惊慌失措的自己有些傻兮兮了,指不定这小姑娘怎么嘲笑自己呢。   “你是不是很得意啊?”趁其他人都没在,顾瑾玉一把拉住沈心蕊的手腕,装作恶狠狠的模样问道。   “是有那么一点点。”沈心蕊比划了小拇指大小的一点点,但眼睛里快要溢出来的笑意,明确的告诉顾瑾玉,她确实很得意。   不怪沈心蕊这么兴奋,实在是顾瑾玉昨晚的反应太好笑了,噌的一下蹦的老高,活像一个受了惊的兔子,这还是沈心蕊第一次见到顾瑾玉这番表现,可不得使劲嘲笑。   顾瑾玉眼底暗了暗,一步一步的逼近沈心蕊,然后趁沈心蕊不注意,一把将其捞了起来,然后……挠起了痒痒。   沈心蕊皮娇肉嫩,身子十分敏感,轻轻一碰腋下就能笑个不停,更何况是顾瑾玉故意挠她,笑的眼泪都流出来了,连忙回着话,“我不敢了,真的不敢了。”   顾瑾玉刚收手,沈心蕊就是在这个时候说话了,声音轻不可闻,“就算、就算你将来中了秀才,也别送我回家好不好,。”   顾瑾玉身体一顿,半响没说话,沈心蕊眼圈慢慢红了,“我知道我不会下地干活,是个拖累,可是我可以慢慢学的,我在外面待这么久,回家了也就活不下去了。”   沈心蕊这么一哭,顾瑾玉就慌了。总归人家一个千金小姐被拐卖到这里,也有他的一份原因,他总不能真的看小姑娘去送死。   顾瑾玉手忙脚乱的安慰道:“你不想回去就不回去,我还能绑着你回去不成?你放心,我会把你当亲妹妹对待的。”   沈心蕊听到顾瑾玉的话,高兴的直接抱住了顾瑾玉,不由分说便亲了他脸一口,眼睛弯成了月牙,脆生生的喊道:“二哥!”   顾瑾玉被沈心蕊的突然袭击吓了一跳,瞬间僵在原地,只觉得脸蹭的一下全红了,而且还有蔓延到脖子的趋势。   “女孩子家家的,怎么能乱亲旁人,像、像什么样子!”   顾瑾玉结结巴巴的训斥道,顺便让沈心蕊站直了身子。   “我只是高兴多了个哥哥,家里的哥哥们从来都不喜欢我……”沈心蕊见顾瑾玉这么严肃,嘟了嘟嘴,有些失落的说道。   顾瑾玉见小姑娘这般委屈的样子,不由得开始反思起来。顾瑾玉看过原著,也知道沈府的人对小姑娘只是面子情。突然多了个哥哥,小姑娘高兴的失态也正常。   自己的反应是不是太大了?   正在反思自己的顾瑾玉没注意到,他当做孩子看到的沈心蕊嘴角勾起了得意的笑容。   “小叔,你的脸怎么这么红,耳朵也红了。呀!就连脖子都红了。奶,你快来看看小叔怎么了。”   二丫咋咋呼呼的声音响起,让顾瑾玉满是不自在,还没来得及告诉二丫自己没事,刘老太就紧跟着进来了,那意味深长的表情更是让顾瑾玉浑身不自在。   匆匆吃完了饭,顾瑾玉就带着陈天和和沈心蕊溜出去了,顾子昂已经在后山脚下等了他们大半天了。   “顾瑾玉,咱们去爬山,你怎么把她也带过来了?”顾子昂不清楚顾瑾玉和沈心蕊之间的关系,还以为沈心蕊只是刘老太的亲戚,忍不住抱怨道。   “行了,我看着她,你快带你的路。”顾瑾玉看了沈心蕊一眼,不轻不重的拍了一下顾子昂的胳膊,没好气的说道。   “嘿嘿,好嘞。”   这次来爬后山是顾子昂提议的,他说曾经在山中水涧旁见过几株墨兰,玲珑秀骨,长势喜人,所以极力邀请众人一同观赏。   陈天和就是被顾子昂口中的墨兰吸引过来的,毕竟在大多数文人眼中,兰都是品行高洁的化身,更别说是极为罕见的墨兰了。   据顾子昂所说,墨兰生长之处距离村里并不远,来回半天就够了,而浅山基本上都被村里人走遍了,没有危险。这也是顾瑾玉敢带上沈心蕊的原因。   一行四人在路上说说笑笑,陈天和化身好奇宝宝,看见什么都要问一下是什么,还采了色彩鲜艳的蘑菇说是回去送给夫子,幸亏顾瑾玉及时看见,扔了蘑菇。沈心蕊虽然平日娇纵不喜读书,但杂书却看过不少,倒也能插得进话,一时间四个人相处的十分融洽。   走了大概半个时辰,耳边传来了潺潺的流水声,顾子昂眼睛一亮,“马上就到了。”   四个人不是文弱书生就是娇弱女子,走了半个时辰已经累到不行了,脚下仿佛有千斤重。听到顾子昂这话,脑子里第一反应不是能欣赏墨兰了,而是...终于可以休息了。   想到这里,众人脚下的步子又快了几分。   穿过一片灌木林,眼前的景色豁然开朗。   明明已经是寒冬,这里的地上却依然开满了不知名的野花,还带了点芬芳的香气,而在不远处,几株盛开的墨兰在风中微微摇曳,带着一股说不出的韵味。   除了顾瑾玉,其他三个人都沉浸在墨兰的美丽中。   顾瑾玉略有些无趣的东张西望起来,原谅他就是一个粗人,实在没有艺术细胞,欣赏不来花花草草,更何况在现代技术下,要什么样的花没有?他还见过实验室培养出来的变异兰花呢。   真正让顾瑾玉感兴趣的是这里的一汪潭水,看上去似乎是温泉,怪不得这里的温度比别的地方高了几度。   顾瑾玉走到潭水边,刚用手掬起一捧水,眼尾就扫到了地上杂乱无章的足迹,心里一震。   顾瑾玉来不及细想,就冲顾子昂他们喊了一句,“别看了,我感觉有些不对劲。”   话音刚落,众人就感觉一阵地动山摇。   来不及了。 第二十八章 晋江首发,感谢订阅……   顾瑾玉脸色难看的盯着不远处的一团黑影, 当机立断的喊道,“往外面跑!别回头!”   不远处的灌木丛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紧接着一团黑影便冲了出来, 仰天嚎叫。   顾瑾玉瞳孔猛的一缩, “是野猪!”   沈心蕊一听到顾瑾玉的声音,二话不说提起裙子就跑,顾子昂和陈天和则是脑子乱糟糟的, 还没反应过来。   这不是浅山吗?怎么会有野猪?   就这么愣了两三秒,野猪就已经冲过来了,距离顾子昂只剩下七八米米的距离, 粗壮的   顾瑾玉把心一横, 将沈心蕊往旁边的树上一把,“你先往树上爬,我待会过来。”   说完顾瑾玉就向顾子昂跑过去,使劲的拉了一把顾子昂, 陈天和这时候也回过神了, 三个人一起跑了起来,而野猪就在后面紧追不舍。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们得分开跑。”陈天和是三个人里身体最弱的,还没跑几步就喘的不行,顾瑾玉只能提议道。   “我体力最好, 我来引开它。”顾子昂也知道自己刚刚误了事, 愧疚不已, 主动说道。   “我耐力好,我去。野猪不会爬树,你们脱离危险后马上找个树爬上去。”   顾瑾玉不由分说,呼啸一声, 吸引了野猪的注意,然后转身换了个方向继续跑。   野猪如愿的被顾瑾玉吸引住了,舍弃了近在咫尺的顾子昂和陈天和,转身追赶起了顾瑾玉。   陈天和还想说些什么,被顾子昂眼疾手快的拉住,“你干什么?顾瑾玉冒着生命危险给我们争取到的时间不是让你这么浪费的。”   两个人狼狈的爬起了树,手都磨破皮了,丝毫不顾形象。   顾瑾玉这时候也有些坚持不住了,他正带着野猪绕圈子,听着耳边的风声,心跳越来越快,呼吸也越来越急促。他苦中作乐:幸亏穿越过来之后每天早上都坚持练太极,要不然今天估计就要交代到这了。   沈心蕊在树上焦急的盯着顾瑾玉,嘴唇被咬的泛白,拳头也握的紧紧的,极力锁着脱困的法子。   突然,远处的一块大石头进入沈心蕊的视野,电光石火之间,沈心蕊冲顾瑾玉大喊,“三哥,往东边跑,那里有个大石头。”在这危险时刻,沈心蕊的声音尖利的有些失真。   顾瑾玉这时候脑子已经有些不清醒了,眼睛红的充血,呼吸声宛如破旧的风箱,脚下更是沉重的抬不起来。   听到沈心蕊的声音,顾瑾玉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一股力气,再度往东边跑去,速度快的惊人。   野猪看到即将入嘴的点心又逃脱了,直接一声怒吼,也开始提速向顾瑾玉冲过来。   顾瑾玉已经跑到了石头旁,见野猪冲过来,敏捷的往旁边一闪,野猪收不住蹄子,直接撞在了石头上。   一阵令人牙酸的咔哒声响起,野猪的一根獠牙断了,满口的鲜血。   顾瑾玉看也不看野猪一眼,再度往回跑去,因为他知道,这种程度的伤对野猪来说不算什么,甚至还会激怒野猪。   他的这个举动只是为了拖延时间。   果然,顾瑾玉刚来到一颗树下,野猪就怒吼着冲了过来。   顾瑾玉手脚并用的爬到了树上,野猪不会爬树,只能围着树团团转。   “这下只需要等野猪退下去就好了。”顾子昂松了口气,正要安慰众人时。   一阵晃动从顾瑾玉待的树下传了上来,原来是野猪不甘心顾瑾玉就这么跑掉,用自己的身体狠狠的撞起了树干。   不断摇晃的树干让众人刚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顾瑾玉抓紧了一个稍微细一点的树枝,平复了一下跳动的心。   “顾子昂,我一直没问你,你是怎么发现墨兰的?”   顾子昂不知道顾瑾玉为什么在这紧要关头问这个问题,但还是下意识回答道,“顾浩告诉我的,他说他上次......”   话说到这,顾子昂也觉出不对劲了,“你是说野猪是他放的?”   没等顾瑾玉回答,顾子昂率先否认了,“不能吧。虽然顾浩好吃懒做的,但也不可能那么狠毒吧?再说了,他没那个本事。”到底是一起长大的伙伴,顾子昂不愿意这样猜测顾浩。   顾瑾玉闭了闭眼,“他是没那个本事,可唐高朗有。”   见顾子昂还想说些什么,顾瑾玉直接道,“墨兰的生长条件有多苛刻你不是没听说过,可这里一长就是七八株,你真的觉得合理吗?还有这头野猪,眼睛通红,大概率是被人下药了,要不然也不会无缘无故的追着我们跑。”   “他妈的顾浩,老子要是下山了打断他的狗腿!”   顾瑾玉这么一分析,顾子昂再怎么想骗自己都不行了。仔细想来,叫上朋友一起去看墨兰也是顾浩给自己提议的,顾子昂顿时变了脸色。   “先别说这么多了,当务之急是怎么脱险。”   另一个树上的沈心蕊忍不住插话道,不是她不在意下黑手的人,实在是顾瑾玉身处的树摇摇晃晃的让她感到揪心。   众人的目光又聚集到了正在卖力撞着树干的野猪。   村里的人都知道山里的野猪有多难缠,它们经常在泥浆里打滚,还用石头磨蹭自己的皮肤,早就练就了一身的“金刚之身”,木棍石头什么的打在它们身上就跟挠痒痒差不多。别说顾瑾玉他们现在什么工具都没有,就是有,也很难破开野猪最表层的皮肤。   树枝摇晃的力度越来越大,撑不住多长时间了。   顾瑾玉想到了一个办法,指挥着顾子昂下树,捡了不少大石头,然后又上了陈天和待的树。   两个人开始用石头骚扰起了野猪,知道野猪皮厚,专门往野猪的眼睛附近扔。   野猪不堪其烦,终于舍弃了顾瑾玉待的树,脚下一转,瞄准了顾子昂他们待的树。   顾子昂三人待的树比顾瑾玉的树要粗壮的多,野猪一时半会也不能撼动半分。   顾瑾玉便趁着这个间隙,悄悄下了树,选了一颗直径需要三人环抱的粗壮大树,然后故技重施,带着野猪兜了几个圈子,再度躲闪开。   这下野猪仅剩的獠牙深深的刻进了树里,浑身动弹不得。   沈心蕊顾子昂和陈天和这时候也慢慢从树上下来了,四个人围着野猪面面相觑。   “顾三哥,现在要怎么办?”   顾子昂看了一眼无能狂怒的野猪,小心翼翼的问着顾瑾玉。   经过了这番事故后,顾子昂本能的对顾瑾玉升起了敬佩之心,具体表现在不喊顾瑾玉名字了,而是顺着顾瑾玉在家里的排名喊起了哥。   “这个野猪不能留。”   顾瑾玉没有注意到顾子昂称呼的变化,而是说起了自己的打算。   “可是......我们没有工具,杀不死野猪的。”   陈天和说出了大家的为难之处。   “杀不死,那就磨死它。”   顾瑾玉是绝对不会放过这头野猪的。   这里是浅山,村里的女人小孩会经常来这块采摘野菜野果,如果放任这头野猪流窜,会有什么可怕的后果简直不敢想。   听了顾瑾玉的话,陈天和也不劝说了,众人开始思索起如何处理野猪。   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自己的死期将至,野猪挣扎的幅度开始变大,原本坚固的獠牙也变得摇摇欲坠起来。   “糟了,这畜生想要断牙逃生。”顾子昂大惊,“要不然我们先走吧,回到村子给大家说一声,多组织些人一块进来,肯定能杀了这畜生。”   顾子昂说的在理,但顾瑾玉实在不愿意舍弃这么好的机会,等村里组织好人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意外。   沈心蕊看出了顾瑾玉的心思,咬了咬唇,从头发上小心的拿下了一直视若珍宝的流苏簪子,递给顾瑾玉,“用这个。”   顾瑾玉看了看簪子,愣住了。   这是上次他买来簪子。   那边野猪的动静越来越大,顾瑾玉也顾不得再犹豫,接过簪子低声说道,“我以后会给你买一个更好的。“   说罢顾瑾玉便急匆匆的拿着簪子来到野猪旁,二话不说便冲野猪的眼睛扎了下去。   野猪吃痛猛的一缩,唯一一个獠牙也断了,但也真正的解放了出来。   幸亏瞎了的野猪根本辨不清方向,只能疯狂的奔跑着,直到耗尽最后一丝力气,重重的跌倒在地上再也起不来了。   顾瑾玉背起脚软的沈心蕊,众人互相搀扶着,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出走。   半个小时的行程,众人走走停停,硬生生走了一个多时辰。   在山下劳作的村里人看到顾瑾玉他们,大惊失色。实在是顾瑾玉他们的形象着实可怕了点。   沈心蕊爬树的时候划破了衣服,身上披着顾瑾玉的衣服,而顾子昂和陈天和则是穿着破烂的衣服,脸上还带着被细小枝叶划破的伤口。   至于顾瑾玉就更惨了,野猪血糊了顾瑾玉一身,乍眼望去还以为是血人一般,唬的村里人连忙让自己的孩子去通知刘老太一家。   小孩子不懂事,看到顾瑾玉的惨状吓得哇哇大哭,抹着眼泪去找刘老太,一路上村里人都看到了。传来传去就变成了顾瑾玉被野兽咬死了。   这下把村里人全都惊动了。   顾瑾玉可是他们全村唯二的童生,可以说是全村的希望都不为过,一听到顾瑾玉被猛兽要死了,大家都坐不住了,连忙涌向山下。   刘老太这时候还在家里炖鸡,正美滋滋的想着怎么给乖宝补身体,听到这个噩耗,直接扔了手里做饭的勺子,疯了一般向山下跑去。   一个半百的老太太此刻却迸发出了壮汉都达不到的速度。   ”乖宝......”   刘老太到了山下,却不敢上前,她怕自己受不住这份打击。   “娘,我在这。”   顾瑾玉听到刘老太的声音,笑着挥了挥手。   刘老太一看浑身是血的顾瑾玉,吓得心脏都快停了。   顾瑾玉见刘老太表情不对劲,连忙解释道,“娘,我没事,这些都是野猪的血。”   围观的人也跟着夸奖顾瑾玉如何勇猛,没有人注意到人群有个人正满脸心虚的往后退,想离开这片是非之地。   刘老太不信,仔仔细细的打量了顾瑾玉一番,见真的没事,才放下心,恼怒起来,“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虎!野猪是你能对付得了的不?都这么大的人了,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之前怎么不想想我和你爹。”   顾瑾玉表情讪讪,知道是自己冲动了,也不敢吭声,任由刘老太数落。   最后刘老太还是心疼小儿子,“这次就算了,你也是受了不少苦,我在家给你熬了鸡汤,正好补补。”   刘老太说着就要招呼随后赶上来的大儿子二儿子把顾瑾玉抬回去。   “娘,等等。”顾瑾玉制止了刘老太的动作,锐利的目光直直的射向人群,“我还有笔账没算呢。” 第二十九章 晋江首发,感谢订阅……   顾浩听到顾瑾玉被野猪咬死了, 激动的顾不得细想事情的真实性,便随着众人来到山下准备看热闹,结果没想到顾瑾玉竟然没死。   顾浩自己心虚, 于是在刘老太来了之后, 就悄悄的从人群里退了出去,打算这几天离开村子躲一躲,没想到人群突然就散开了, 露出了被围在最里面的顾瑾玉和顾子昂等人。   顾浩勉强一笑,“怎么了这是?都看我干什么?”   如果说顾子昂之前还安慰自己顾浩是被唐高朗蒙骗了,并不知道自己的举动会害死人, 但这时候看到顾浩的表情, 顾子昂就什么都明白了。   “顾浩你个王八蛋,我把你当兄弟,你竟然想害死我。”顾子昂脑子都快炸了,遇到野猪的后怕这时候全涌了出来, 让顾子昂直接冲过去揪住顾浩就打。   顾浩绝对不会承认自己做过什么, “顾子昂你干什么?凭什么打我?”   “凭什么?就凭你想害死我们四个,你敢说山里的野猪跟你没关系?要不是今天有顾瑾玉在,我这条命就交代到山里了。”   顾子昂从小也是在村子里长大的,力气不小,激动之下顾浩挣脱不开, 脸上顿时挨了好几拳, 但他并没有反抗, 只是一味躲闪。   周围的人可以说是看着顾浩这一辈孩子长大的,对于顾浩的性格十分了解,看到这一幕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顾子昂说的都是真的。   顾浩还是咬死不承认,这是算准了顾子昂他们没有证据。   可对于护子心切的刘老太来说, 可不管什么证据不证据的。在听到野猪是顾浩搞的鬼后,直接就扑了上去,啪啪的给了两个大耳刮子,直把顾浩扇的牙齿都松动了。   刘老太的动作太快,一气呵成,让周围的人拦都拦不急。   “娘,我们报官吧。”   顾瑾玉拦住犹不解恨的刘老太,盯着没有丝毫悔过之心的顾浩,声音冰冷。   “不能报官!”   顾瑾玉说的话顿时惊住了周围看热闹的人,还是顾浩的娘最先反应过来,大喊了一声。   可顾瑾玉丝毫不为所动,他平日里在村里平易近人,对谁都是笑脸相迎的样子,这还是村里人第一次见他这样冷漠,这也说明顾瑾玉的话不是作假。   顾浩娘急了,直接扑到顾瑾玉腿边,哀求着,“顾小子,我家小子肯定是被坏人蒙蔽了,你们从小一起长大。你可不能报官,要是报官了,我家那小子这辈子就完了呀!你别报官,婶儿求你了,你要是气顾浩,那婶儿给你磕头,婶替浩儿给你磕头好不好。”说完真的打算磕头。   顾瑾玉在顾浩娘扑过来的时候就侧了身子,没有受礼,甚至在顾浩娘跪下的时候还伸手拉了一把。可顾浩娘铁了心要跪下,怎么拉都拉不起来。   不管发生了什么,长辈向晚辈下跪都是说不过去的,原本站在顾瑾玉这边的村里人开始露出了不赞同的神色。   “三儿,你让开,让娘来。”   刘老太跟顾浩娘在村里生活了大半辈子,哪里会看不出这其中的门道,直接对顾瑾玉说道。   这种情况自己的确不适合出面,顾瑾玉从善如流的向后退了两步。   “顾浩他娘,你也不用整这一出,我家三儿脸皮薄,不好意思受你这一跪。可我脸皮不薄,你要跪就跪,要磕头就磕头,我就当看戏了。”   刘老太这一番犀利的话让顾浩娘直接就僵在原地,磕也不是,不磕也不是,只能捂着脸哭起来。   刘老太忍不住啧了一声,“你要是年轻个三十岁,老嫂子我还能学那些读书人来个怜香惜玉,可你都半截入土的人了,还老黄瓜刷绿——装嫩呢?”   这话太损了,围观的人都噗嗤笑了起来,让顾浩娘差点昏死过去。   “刘嫂子,顾浩年纪还小,犯错了我回家之后好好收拾他,要是报官了,他这辈子就完了呀。”顾浩娘不死心,还在苦苦哀求着。   刘老太看足了热闹,这才不紧不慢道,“不报官也可以,只要你能做到我说的。”   顾浩娘心里生出了希望,忙不迭的讨好道,“你说你说。”   刘老太道,“我也不为难你,就让顾浩经历一下我家三儿经历过的吧,一个人进山,然后在山里放一头野猪,我们就一笔勾销。他要是能平安下来,我们也不追究。”   顾浩娘听到这话,哭声更大了,这跟逼顾浩去死有什么区别?还不如报官蹲大牢呢。   就在这时候,有人大喊道,“村长来了,村长来了。”   众人纷纷给村长让路,顾浩娘这时候才想起来,顾子昂还是村长的儿子,心里顿时绝望起来,但内心还是抱有微弱的希望,希望村长能看在整个村子的脸面上放过他家小子。   村长板着脸走了过来,目光轻轻的在顾子昂身上扫了一眼,没有发现受伤的痕迹才放下心。   顾子昂看到他爷爷,心顿时安定了不少,不管怎么说,他爷总归不会让他吃亏的。   顾村长来了之后,没有说什么,先是挨个的查看顾瑾玉几个人有没有受伤,然后才转身看向被围起来的顾浩,第一句就是。   “浩娃子,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顾浩知道自己今天跑不掉了,索性破罐子破摔,“有什么为什么?我就是看不惯顾瑾玉。”   顾子昂听了,给了顾浩一拳,“你忘了你小时候被别人欺负,我和顾瑾玉替你打回去的事情了吗?你怎么能这么做?”   顾浩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也被打出了火气,冷笑道,“顾子昂,你知道我忍你多久了吗?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不就是看不起我?你要是真把我当兄弟,为什么不替我出上私塾的钱?我有多想读书你难道不知道?”   “还有你,顾瑾玉。明明你家里人那么疼你,你却不好好珍惜,白白浪费了这么好的天赋。”   顾浩越说越激动,脸都变得扭曲起来,看上去分外可怖。   顾子昂被顾浩这番无耻的话惊住了,用一种仿佛不认识顾浩的目光打量着,匪夷所思的问道,“把你当兄弟就要给你掏上私塾的钱?那你娶媳妇的钱是不是也得让我给你掏了?”   “那是当然。”顾浩理所应当的点点头。   村长来了之后再也没说过话的顾浩娘终于听不下去了,当着众人的面,狠狠的打了顾浩一巴掌。   “娘!”顾浩被他娘的一巴掌打蒙了,嘴唇动了动,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娘。   顾浩娘打了这一巴掌后,整个人仿佛没了精神气,脸色也灰败了不少。她一脸失望的盯着顾浩,“你爹走的早,是娘的错,是娘没把你教好,竟把你教成了如此不知廉耻之人。”   顾浩浑身微微颤抖,牙帮子咬的紧紧的,到底没认错。   顾浩娘彻底失望,仿佛从来没有认清过自己这个儿子,“既然你不觉得自己错了,我也必要再给你求情了,你做这件事之前会得到什么后果,想必也早就想清楚了。”   “不用你管!”顾浩十分硬气。   顾浩娘听到这话,脸色再度白了白,没有再理会自己的儿子,反而先给顾瑾玉道了歉,“刚刚是婶子难为你了,对不住。”   顾瑾玉轻轻的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不怪她,顾浩娘又依次向顾子昂陈天和和沈心蕊道了歉,自责自己没有教好儿子,最后踉跄着离开了。   顾浩以后如何,她不配管了。   顾浩娘抬头看着太阳。   老头子,我大概快要去找你了,你可别怪我没教好儿子,不过你怪我也没用,谁让你走的那么早。   ————   顾浩娘走了,顾浩还要继续处理。   不管怎么样,顾家村都容不下这么歹毒的人。   顾村长把顾瑾玉拉到一边,悄悄问道,“你一定要报官吗?”   顾瑾玉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三叔,你不用劝我,今天要不是我运气好,说不定把命都会留在山上,就算我愿意原谅顾浩,其他人也不会原谅的。”   顾村长听了这话,哭笑不得的敲了敲顾瑾玉的头,“还跟你三叔玩心眼呢?我不是要劝你,只是给你提个意见。”   “顾浩说到底也是咱们顾家村的人,你非要报官,除了解气再没有别的好处,毕竟人家衙门看的是证据,我猜你也没有证据证明野猪跟顾浩有关吧?其他村的不知道真相的人还会认为你心太冷硬,对你百害无一利。”   顾村长说的话不是没有道理,但顾瑾玉也不愿意就这么放过顾浩,只能抿唇不做声。   “我也不是让你放过顾浩,顾浩做出这种事,顾家村肯定是容不下他了,我会开祠堂宣布将他逐出顾家家谱,倒时候他也就不算顾家村的人了。”   顾瑾玉眼睛一亮,听出了顾村长的言外之意:不算顾家村的人了,自然是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了。   这么说来,的确是顾村长的法子更好一点。   顾瑾玉把陈天和顾子昂还有沈心蕊都叫到了一边,言简意赅的说了顾村长的想法,然后问他们有什么意见。   陈天和一下子就跟顾瑾玉想到一块去了,他虽然现在落魄,但也不是任人欺负的。   四个人达成了一致,村里人也对这个处理没有意见,他们也怕哪天不注意惹了顾浩送命。至于顾浩的意见?顾浩娘走了以后,没人愿意再替他说话。   顾浩听到这个处理结果,脸色一变,随即又想到了什么,“赶我走可以,能不能让我回家拿些行李。”   顾村长可有可无的点了点头,“当然可以,不过只限于拿衣服。”   顾浩脸色浮现出喜色,正要说些什么时,顾浩娘却突然拿着一个小箱子径直走向顾村长。   “这是我在他房间发现的,我们家没这么多的银子,肯定是赃银,我不要。”   说完就打开了箱子,里面整整齐齐的摆放了四个银元宝。   众人一片哗然,眼热的盯着在太阳底下闪闪发光的银子,而顾浩的脸色在这一刻终于变了。   “贱/人!谁让你进我房间的?”顾浩恶狠狠的看着他娘,那架势要不是顾子昂拦着,都能打上去。”   尽管顾浩娘心已经冷了,但听到儿子骂她贱/人还是忍不住颤了颤,再度把箱子往前递了递,固执道,“你已经做错事了,娘不能看着你一错再错。”   眼看着银元宝递到了村长手里,顾浩终于感到害怕了,他的底气来源于这些银子,只要有钱,在哪里住不是住,甚至他还能花点钱重新办个户籍。   可现在钱没了,他不能就这么被赶出去没,没了根的人死了以后也是孤魂野鬼。   “村长,三叔,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子昂,你快帮我求求情,我知道错了,我们是兄弟呀,你不能不帮我。”   顾浩腿一弯,终于涕泗横流的哀求起来,可惜没有人再愿意帮他说话了,大家都漠然的看着顾浩,能为几十两银子就敢放野猪要害死和自己一起长大的伙伴,这样的人他们顾家村不敢要。   顾村长指挥着村里的精壮小伙把顾浩连人带衣服扔了出去,并且威胁他要是再敢靠近顾家村就打断他的腿。   顾浩茫然的看着手上的衣服,生平第一次感到了后悔,可并不是后悔自己害人,而是后悔自己留的破绽太多,被人抓了马脚。   要是再来一次,顾浩绝对不会再亲自去找顾子昂。   可惜世上并没有后悔药吃。   没过多长时间,顾浩的尸体就被人在山沟里发现,没有穿衣度,浑身□□,显然是冻死的。   顾瑾玉听到消息后,看了一眼正温声给顾小宝念三字经的陈天和,依然温润如玉,默然。   依照陈天河的身份,确实不会这么轻易放过顾浩,只是顾瑾玉没有想到陈天河动作会这么快。   顾浩求仁得仁,有这个下场也算是应得的,就是可怜了如今已经有些疯癫的顾浩娘... 第三十章 晋江首发,感谢订阅……   县城里的天香阁。   “你不是说这次计划万无一失吗?怎么会失败?”   唐高朗怒气冲冲的质问着面前的李琛, 态度高高在上,语气也不悦至极。   李琛暗骂一声,面上陪笑, “意外, 这都是意外!我手下的人也没想到顾瑾玉那小子会点功夫,竟然能杀死野猪。”   “他们肯定猜出来是我干的了,顾瑾玉都还好, 我就怕陈天和...”唐高朗有些后悔,早知道就不跟李家这小子合作了,平白惹了麻烦还没得到实际好处。   唐高朗越想越后悔, 不由得威胁起了李琛, “我告诉你,我要是惹怒了陈天和,我就把你也抖出去,我看你怎么脱身!”   李琛动作一顿, 低头佯装着给唐高朗倒茶赔罪, 实际上是为了遮掩自己眼中的怒气。   李琛着实没想到唐高朗竟然是这种人,明明计划是两个人一起定的,现在竟然想把一切都推到他头上,偏偏这次是他找的人。   既然这样,那就别怪他无情了。   李琛闭上了狭长的眼睛, 再睁眼的时候已经盛满了讨好的笑, “唐二哥, 你别急,我这里还有个主意,保准让顾瑾玉吃不了兜着走。”   “不会跟上次一样没什么用吧?”唐高朗怀疑道。   “当然不会,我都说了上次是个意外, 这次我们......”   李琛附在唐高朗耳边,叽里咕噜的说了一通,听得唐高朗眼睛一亮。   “好!那就按照你说的做!”唐高朗迫不及待的说道,自然没有看到李琛嘴角诡异的笑。   ————————   将顾浩赶出村子后,顾瑾玉又找到顾村长,说明了藏野猪的地方。   顾村长大喜,找了几个小伙子跟上顾瑾玉一同去浅山把野猪抬了回来。   好家伙!四百多斤的大野猪,每家每户都分了五斤还多,虽然野猪肉腥臊难以下咽,但是好歹是个肉菜,庄户人家一年到头都很少吃到肉,整个村子跟过年一样。   顾浩带来的影响很快被众人抛之脑后,只有顾瑾玉和沈心蕊惦记着顾浩娘,端了一碗煮好的肉放在顾浩娘门口,只可惜都放臭了顾浩娘也没要。   顾瑾玉听到后,也没往心里去,他总归是问心无愧的。   顾村长专门找了日子召集了顾姓的人,开祠堂,正式将顾浩的名字从族谱除去,从此以后顾浩随母姓,改名章浩。   紧接着,顾村长直接在众人面前拿出了顾浩娘给他的银子。   财帛动人心。   尽管知道这些钱跟自己没关系,众人还是加重了呼吸,流露出渴望贪婪的目光。   在如今这个时候,一亩上上等的良田也不过五六两银子,这些钱足够买四亩良田了,要是沙地的话更便宜。对于农户的人来说,土地就是命。   顾村长没有理会周围人的目光,径直来到顾瑾玉站的地方,“顾浩就是因为这些银子才想害你的,这笔银子应该由你处置。”   众人的目光瞬间就聚集到了顾瑾玉身上,有人这下按捺不住了。   “村长你这话就不够意思了,顾瑾玉是受害者,拿银子是应该的,但他这不是也没受伤吗?哪能全部拿了呢?”说这话的是村里有名的混混顾伍,整天游手好闲不务正业,能说出这话也不奇怪。   “顾伍,你说这话亏心不亏心,前几天的野猪肉你没吃吗?”有人看不下去,怼了回去。   “我有什么好亏心的,合着你看着银子不心动?”顾伍丝毫不心虚的回道。   这下没人说话了,那么多银子呢,说不心动都是假的,他们也知道这银子他们拿不到,可还是有一丝丝的妄想。   万一呢?万一顾瑾玉愿意把钱分出来呢。   就在大家不说话的时候,顾瑾玉动了,他上前两步,站在了顾村长前面,提高了声音,“各位叔叔婶婶,可否听听瑾玉的想法。”   大家也知道自己的算计上不得台面,对顾瑾玉都有一种愧疚的心理,听到这话,纷纷应道,“你说,我们都听你的。”   顾瑾玉没有把众人的话放在心上,他从来都不相信人性,“这些银子是要害我的人给顾浩的,我要是用的话膈应,所以我打算把这些钱捐出来,买几亩田地,作为我们顾家村的族地,田地所得的收入全部用于建设族学,大家觉得如何。”   “族学是啥?”有人不解的问道。   “族学就是咱们顾家家族的学堂,大家的孩子要是想读书的话,可以全放进族学里,有族地的收入,孩子上学也不需要花多少钱。”顾瑾玉和顾村长对视了一眼,顾村长解释道。   “真不用花钱?”有人怀疑。   “不用。”顾村长很干脆的说道。   “我觉得顾娃子这个主意不错。”有人开始附和了。   “那我以后下田就可以把我家娃放到族学了。”   就连挑刺的顾伍也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大家几乎没有反对的。   这就是人性,如果是顾瑾玉一个人拿了银子,大家心里都会觉得不平衡,可若是用于建设村子,大家就会有一种“反正这银子没人拿到,那我拿不到也正常”的心理。   所以尽管还有不少人没弄明白族田和族学有什么用,也都纷纷响应。   族田的事情被顾村长包揽了,顾瑾玉也当着众人的面将银子重新递给了顾村长,顾村长在村里德高望重,由他保管银子更能让众人信服。   日子一天天过去,很快便迎来了春节,顾瑾玉和沈心蕊的感情也渐渐步入佳境,一举一动都能看出几分甜腻。   顾家的人看出来顾瑾玉好事将近,只是都默契的没有点明,顾瑾玉还以为他瞒的很好。   值得一提的是,陈天和在年后就离开了,走之前还专门找了顾瑾玉进行了一场谈话。   “虽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我身份的,但是我没想着要瞒你,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你。”陈天和面色纠结。   “我信你。”陈天和的身份毕竟有些特殊,顾瑾玉能理解他隐瞒。   “顾浩的事是我做的。”陈天和面色一喜,犹豫了一下说道。   “我早就知道了。”   “那我们...还是朋友吗?”   “当然。”   陈天和高兴的走了,他能看出来顾瑾玉说的是实话,顾瑾玉是他第一个认可的朋友,他不想失去这个朋友。   顾瑾玉照旧早起练太极看书练字,闲暇时还帮刘老太做做家务,帮顾老爹砍砍柴,虽然每次都是被刘老太赶进书房作为结尾。   在家里的时光总是悠闲又让人怀念,尽管再怎么不舍,还是到了开学的日子。 第三十一章 晋江首发,感谢订阅……   向夫子起了个大早, 给夫人秦氏扔下一句,“我今早有事,就不在家用饭了。”   然后夹着书就要往出走。   秦氏瞪了向夫子一眼, 让摆饭的婆子把门堵上了, “你忘了之前郎中嘱咐你的话了?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体都成什么样了。不吃早饭,真以为自己是十五六的毛头小子了?”   向夫子看了看壮硕的婆子,对比了一下双方的战斗力, 然后无奈坐下,“你别听那些郎中乱讲,我身体怎么样我自己知道, 他们就是一群庸医, 想骗你钱。”   秦氏给向夫子夹了一筷子菜,没好气道,“也不知道是谁前些日子染了风寒,以为活不久了, 眼泪巴巴的给我说他私房钱在哪藏着。”   向夫子一听这话, 顿时急了,“什么私房钱,那是学生的束脩......”   辩解的声音在秦氏的注视下逐渐变低,嘟嘟囔囔着,“我这不是还没来得及给你!”   秦氏趁这个机会又盛了一碗粥递给向夫子, 向夫子到底心虚, 没有拒绝, 接过来一口气喝光了。   向夫子没有撒谎,他今天确实有要紧的事。   算算日子,师兄应该已经到约定的地点了。   向夫子急匆匆来到了一处偏僻的院子,四顾无人之后, 轻轻敲了敲门。   里面的人很快便开了门,向夫子闪了进去,门很快又闭上了。   “你这老家伙,是不是见不得我清闲下来,我这刚退下来,你就给我找了个活干。”江季同指着向夫子笑骂道。   向夫子面色一紧,关切道,“可是京里又出了什么变故,不然......”   江季同摆摆手,“慌什么,老虎还没掉牙呢,那些人翻不出什么浪花,我只是厌烦了他们之间的虚伪,来你这避避风头而已。”   向夫子却是一副气不顺的样子,“文怀太子要是还在的话,哪容得一群跳梁小丑蹦跶。”   “慎言!”江季同厉声呵斥了一句,“你都落得这番下场了,难道还不知道祸从口出这句话吗?”   “师兄要是知道的话,也不会站在这里了。”向夫子分毫不让的回道。   这一番话说的两个人都沉默下来。   江季同不由得苦笑一声,感慨他们不愧是师兄弟,都晓得什么话最能戳对方心窝。   “好了,你大老远的让我过来,总不能是让我来跟你吵架的吧?我见你信里说新收了个学生?怎么?想给我炫耀一下?”江季同最先退了一步,好声好气的说道。   向夫子也是话赶话说的,一说出口就后悔了,此刻见江季同低头,自然也不再拿乔,“我叫你来正是为了这事。”   之前刚刚闹了不愉快,现在又要有求于江季同,饶是向夫子,都觉得面皮发烫,但也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   “我那个学生,记性是一等一的好,文章看过一边就能记住。而且虽然家境不好,但见识很是不俗,上次我出的经义只有他......”   江季中听出了向夫子的意思,“你是想让我收下他?”   话都说出口了,向夫子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干脆利落的点了点头,“凭他的资质,由4我来教的话,会耽误他的。我想来想去,只有你能教他了。”   江季中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你倒是会找,你的学生知道你专门为他找了个状元来教他吗?”   向夫子理直气壮道,“状元怎么了?三年就有一个状元。我当初要不是...你这状元还说不定是谁的呢。”   “嘿你这家伙,当初是谁万年老二的?”江季中不服气了,反击道。   “谁啊?我不知道。”向夫子耍起了无赖。   两个人都默契的避开了那个敏感的话题。   闹了一会,江季中收敛了笑容,郑重道,“师弟,我的身份敏感,这辈子都没收过学生。你可要想好了,我只是暂时留在这里,迟早还会回到那个地方。若是收了他,他以后的官途注定会比一般人要坎坷的多。”   向夫子回想着顾瑾玉写的经义,正色道,“想好了,我相信我的目光,他骨子里也不是逆来顺受的性子。”   “更何况,”向夫子看着江季中,真诚道,“师兄,你一个人,我放心不下你。”   “好。”江季中轻快道,“虽然你把他说的天花乱坠,但是我还是得考验一番。知道我的性子的你是知道的。若是他的品行不合我的性子,即便他过目不忘,我也不会收的。”   “自然是要考验的。”向夫子连声应道,他本就没想着师兄能直接答应。   “过些时日县里有一场桃花宴,明面上是为了赏花吟诗,实际上是县里的学生进行一场比赛,文武都有。师兄不如到时候再看看?”向夫子提议道。   “就依你说的做。”江季中轻轻颔首,同意了这个提议。   <<<<<<   顾瑾玉一来到学堂,就收到了向夫子要求他参加桃花宴的消息。   桃花宴是什么?顾瑾玉一脸茫然,最后问了顾子昂才弄明白。   桃花宴算是溪山县的一场传统宴会了。   据传是前朝某代皇帝携妃嫔游玩,路过溪山县,看到十里桃花后,兴致上来,命随行的大臣赋诗一首。大臣们为了讨好皇帝,纷纷吟诗作对,互相比斗。后来皇帝离开了,当地的知县为了政绩,专门设立了桃花宴,让县里的学子比斗。   前朝覆灭后,桃花宴却作为一种习俗保留了下来,一直延续至今。   顾子昂说完用羡慕的看着顾瑾玉,“听说能参加桃花宴的都是县里学子的佼佼者,我在向夫子这里上了五年的学,还从来没参加过桃花宴。”   顾瑾玉担心顾子昂心里不舒服,正想着怎么安慰他,就听到顾子昂道,“哥,你去了之后帮我带点宴会上的吃食呗,听说桃花宴的吃食都是由桃花做成的,什么桃花酒、桃花饼、桃花酥......我想吃很久了。”   顾瑾玉面无表情,“你等着。”   顾子昂美滋滋道,“好嘞,我就知道你肯定会同意的。”   顾瑾玉:......   <<<<<<   这次跟向夫子参加桃花宴的一共只有三个人,顾瑾玉、陈天和和唐高朗。   陈天和在知道顾瑾玉也会参加桃花宴后,十分高兴,还告诉了顾瑾玉宴会的具体流程,一般都是以吟诗作为开始,然后举行曲水流觞。最后知县会选出前三名,给予奖励。   作诗?   顾瑾玉脸色一僵,正琢磨着怎么在宴会上混过去,就收到向夫子的消息,让他务必在桃花宴上拿到前三。   向夫子说的话,顾瑾玉不敢不放在心里,只能苦哈哈的开始加紧练习作诗。   可惜作诗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练就的,就连擅长作诗的陈天和也只能劝顾瑾玉多看看前人做的诗词,顾瑾玉也知道自己的水平,这样做也不过是求个心安罢了。   两个月后,桃花宴如期而至。 第三十二章 晋江首发,感谢订阅……   向夫子一向秉持在精不在多的想法, 只带了三个学生去参加桃花宴,可其他学堂的夫子却不这样想,人多势众, 要不是桃花宴对参加的人数有要求, 他们恨不得把学生都带上。   毕竟文人文会,有时候靠的就是嘴皮子功夫,就算质量上比不过, 气势上也要能压倒别人。   在去桃花宴的路上,向夫子一个人坐在最前面的马车上,顾瑾玉三人跟在后面的马车上, 顾瑾玉和陈天和都很默契的无视了唐高朗, 倒是唐高朗总是想凑到陈天和身边说些什么,都被陈天和打岔应付过去。   这场桃花宴,是在郊外的十里桃花林中一初亭子举办的,中间还有一条弯弯曲曲的小溪, 景色宜人。   初春的天气, 和煦万分。   顾瑾玉他们来的时候,林内已经有了不少学子,有本县的,还有临县的。年纪大都集中在十七八岁,但偶尔也有二十七八的。   虽然人多, 但大家都习圣贤书, 注重形象。说话举止温文尔雅, 气质绝佳,因此并不显得吵杂。   众人或站或坐,将中间的凉亭围了起来。   向夫子一进来就进了凉亭,那是评委们的地方。   顾瑾玉则是被陈天和带着进了人群, 看得出来陈天和的人气很高,所到之处众人纷纷点头颔首打着招呼,陈天和也笑着回应,姿态落落大方,惹人称赞。   凉亭里。   “向先生,你有个好徒弟。”一个稳重的中年人用欣赏的目光看了看人群中的陈天和,夸赞道。   “知县大人谬赞了。”向夫子起身拱手回道,态度不卑不亢,端得一派宠辱不惊的模样。   “哼!”有人就见不惯向夫子这幅装模作样的样子,忍不住从鼻子里发出一声不屑的哼笑。   “陈夫子似乎对知县大人的话有什么想法?”向夫子才不惯对方的臭毛病,毫不客气的问道。   在凉亭的除了知县大人,就只剩下各大学堂的夫子,听到这话,都顺着向夫子的目光看过去。   陈夫子没防备向夫子会直接点出他的名字,猝不及防之下面上的讥讽之色都被旁人看了去,众人面上没说啥,但眼神都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向夫子和陈夫子都是溪山县的夫子,某种程度上也代表的是溪山县的脸面,知县大人也不愿意被外县的人看了笑话,忙打着圆场,“向先生应该听错了。春寒料峭,陈先生想必是嗓子不舒服,并非有意为之。”   知县毕竟是一县之主,他的话众人不能不给面子,不管心里如何想,面上都在劝陈夫子保重身体云云。就连向夫子本人都不再计较。   可陈夫子本人却不领情,他心胸本就狭隘,看到周围人面上若有若无的笑意后更是被怒火冲昏了头,直接不管不顾的站了起来,“知县大人,您有所不知,向夫子素来就有上古遗风,信奉有教无类,就连新入门的顽劣学生都带来了。”   不管私下里怎么说,桃花宴明面上都是为精英学子举办的,向夫子带着新入门的顽劣学生参加就是违反了规定。   知县大人气恼陈夫子不识大体,对陈夫子也没了好脸色,“你说这话,可有证据?”   陈夫子早就等这句话了,立马迫不及待道,“当然有证据,因为他新收的学生正是我不要的!”   这话一出众人看向夫子的眼神瞬间不一样了,充满了质疑。   但也有人持中立态度。   要是那学生真有向夫子说的那么好,陈夫子怎么舍得不要,他们学堂也是需要优秀的学子来扩大名气的。可陈夫子要是对的,向夫子又怎么愿意收那学生作为弟子?   “那只能说明陈夫子你误人子弟,不然为什么人家在你那里不好好学习,到我这里就变得品学兼优了?”向夫子闲闲的说道。   “你!”陈夫子气急,一时半会却想不出什么反驳的话,脸不由得张的通红。   “品学兼优不兼优还不是你说了算,他在我这里,十天逃学九天半,还有半天是要放假,我就算想好好教他,也没这个机会。”   过了一会儿,陈夫子终于冷静下来,反击道。   向夫子对陈夫子的这个问题并不意外,甚至可以说是在算计之中。早在参加桃花宴之前,向夫子就认真研究了陈夫子的性格,知道他冲动易怒,受不得激。   这场桃花宴,注定要被向夫子用来当作顾瑾玉成名的踏脚石。   果然,有人提议了。   “向夫子陈夫子,大家同为一县夫子,为了一个学生就这样争来争去,未免伤了和气,不如就让顾瑾玉和陈夫子带来的学子比一比,看谁更为出色,如何?”   “自然可以。”陈夫子自信顾瑾玉不可能比得过自己精心教出来的学生,让向夫子出丑的强烈愿望占了上风,陈夫子甚至都没有注意到知县大人的脸早就变得漆黑如墨。   向夫子则是端着身份,“比试可以,但也要定个章程,免得有些人输了之后胡搅蛮缠。”   陈夫子只当是向夫子嘴硬,根本没把向夫子话里的讥讽放在心上。   两人请了知县大人作为裁判,知县大人现在对陈夫子的恶感已经降到了谷底,若不是还顾及自己的形象,知县大人早就挥袖走人了,哪会浪费时间陪他们在这里过家家。   凉亭内的争论暂时告一段落,围坐在凉亭外的学子已经陆陆续续来齐了。   等到午时一刻的时候,桃花宴就正式开始了。   今年的桃花宴与往年不太一样,只有三关比试。   第一关说简单也不简单,说难也不难。   这十里桃花林中种植着上百棵桃树,每个桃树都长的十分粗大,树干上贴了三个到五个红纸,每张纸上都写着不同的题。   或是要求吟诗,或是要求作对,或是要求默写帖经,又或是要求猜谜语,更有甚者还要求作画。   每种题的分值也不相同。   其中帖经最简单,分值为一分;对对子次之,分值为两分;猜谜语是三分;吟诗则是五分;至于最耗费时间的作画,足足有三十分。   第一关是要求诸位学子在一炷香的规定时间,看谁的得分最高,取前二十名进入第二关。   值得一提的是,每个人只有完成红字的题目后才能选择下一张红字,极大程度上断绝了有人想提前占红字的行为。   答错题三次的话还会有惩罚,惩罚也是随机多样化的,倒扣分值还好,就怕有的惩罚是绕桃花林跑一圈。   对于文弱书生来讲,半圈都坚持不了,一圈跑下来,人大概也就废了。这也是为了杜绝有些学子一心求快,乱写一气,   时间不等人。   在香点燃的那一刻,众人全都向桃花林涌去,丝毫不在乎形象。   开玩笑,要是能在桃花宴上拿得头名,势必会在知县大人那里留个好印象,到时候县试不说稳过,最起码也能容易很多。   在功名的利益下,大家哪还顾得上形象。   “天和师兄,不如我们借此机会比一比?”   顾瑾玉看到众人迫不及待的样子,好胜心也在蠢蠢欲动,上次模拟县试他和陈天和并列第一,不分胜负。不如借此机会比试一番。   陈天和听到这话,眼中也染上了兴奋,“那就比这一关谁得的分最多。”   说完,两个人就毫不犹豫的分开了,顾瑾玉往东,陈天和往西。   顾瑾玉来到距离自己最近的桃树前,仔细看了看,选了一道最简单的猜谜题,这道谜题他曾经在向夫子的书房翻到过,当初只是匆匆一瞥,没想到现在却派上了用场。   顾瑾玉游走在桃花林中,挑选着自己熟悉的题作答。   渐渐的,简单的诸如帖经猜谜底之类的简单题已经被大家选完了,只剩下一些偏难的题,顾瑾玉也逐渐感到吃力起来。   时间过去了一半,顾瑾玉手上的红纸只有不到十张,分值还大多都是一分三分的样子,总分值也只有不到三十分,再看看周围人手上的一沓红字,顾瑾玉内心多了几分着急。   在这么下去,别说和天和师兄的比试了,恐怕进前二十都成问题。   顾瑾玉也没有想到帖经题会这么少,饶是他速度够快,也只找到了三个。   就在顾瑾玉苦恼的时候,一棵粗壮无比的桃树进入顾瑾玉的视线里。   原来顾瑾玉不知不觉中来到了桃树林的最中心地带,这棵桃树光是直径就足足有五米之粗,树冠更是繁茂的一眼看不到蓝天。   这棵桃树边已经围了不少人,从人缝中还能隐约看出来红纸。   顾瑾玉眼睛一亮,脚下的步子加快了不少。   走进了顾瑾玉才看到,这棵树上的红纸竟然有五六十张,难怪这里围了这么多人。   树下还蹲着三四个学子拿着树枝写写画画,满脸愁绪。   “这位师兄,冒昧问一句,他们这是在干什么?”顾瑾玉挤不到前面去,只好问旁边的人。   旁边的这人见顾瑾玉态度谦逊,也乐得给顾瑾玉解释,“他们这是在答算术题呢,之前对对子对不上来,被监督员罚来这里解算术题了。”   顾瑾玉听到这话,眼睛一亮,“这次比试竟然还有算术题?”   “怎么没有,听说这还是知县大人亲自要求加上的,说是为了响应京城的政策,不过大家都不擅长算术,没人愿意来这里。所以监督员就把这里的算术当作惩罚题了。”   “不知道这算术分值是多少?”顾瑾玉迫不及待的问道,心里乐开了花,打定主意只要不是一分,他就去。   “分值也不低,足足十分呢,可惜十分有什么用,做不出来岂不是浪费时间?还不如多作两首古诗呢。”   旁边的人随口说道,热闹看完了,他也该抓紧时间做题了。谁曾想,转了个身,顾瑾玉就没了人影。   再找时,顾瑾玉已经站在了监督员面前,声音清亮,“先生,小子想试试这些算术题。” 第三十三章 已替换   这话一出, 顾瑾玉的身上立刻汇集了诸多目光。   有人认为顾瑾玉是哗众取宠,但也有人认为顾瑾玉是相信自己有实力,总的来说褒贬不一。   “你确定?按照第一关的规矩, 你若是揭下这里的红纸, 没有做完可不能再去找下一个。你看他们,算了一盏茶的功夫一个题都没算出来。”监督员见顾瑾玉气质温和,态度彬彬有礼。心中不由得生出了几分好感, 出言提醒道。   “多谢先生告知,但学生对算术一道略有涉猎,因此想试上一试。”顾瑾玉看着监督员, 诚恳道。   “没有算筹, 你要如何算?”监督员还是劝了一句,见顾瑾玉态度坚定,到底没再多说什么。   听说有人要挑战算术题,自知进不了前二十名的人大都赶来准备看热闹,   算术是最近几年才兴起的科举科目, 在此之前,大部分学子都没有接触过算术。因为在读书人看来,地位最低的商人精通算术,他们去学就是自降身份。   可惜在几年前的殿试上,皇上不知道为什么出了一道算术题, 数百位进士能答出来的寥寥无几, 皇上也因此在科举中加上了算术一科。   这下子, 除非不想考功名,不然都得学算术。   不知道有多少学子都栽到了算术一途上,一时间哀声四起,学子们不敢骂皇上, 只能咒骂发明算术的前人。   这也是为什么大家听到顾瑾玉要挑战算术题,反应这么大了。   “这人是谁?疯了吧?好端端的为什么非要挑战算术题?”   “为了出风头呗,我就不信他真能做出来。“   “我已经能想象出他算不出题哭丧着脸的样子了。”   “你们别这么说,万一人家真的擅长算术?一个算术题有十分呢,只要能做出四五个,过第一关就稳了。”   “得了吧,你要是羡慕的话也可以去,先生肯定不会拒绝你的。”   “…………”   纷杂的声音并没有影响到顾瑾玉,他伸手状似随意的取下一张红纸,敛目看了起来。这道题是鸡兔同笼问题,顾瑾玉稍加思索便给出了答案,耗费的时间不超过半盏茶。   不仅监督员惊讶的看着顾瑾玉,就连围观的学子都十分震动。   “肯定是随便写的,他怎么可能在半盏茶时间里做出来。”   “我看到他拿的题是鸡兔问题了,这种题没有算筹怎么可能算得出来。”   “先生肯定能看出来他答案是不是对的,要是答错了,肯定要被拉去跑圈了。”   大家都一脸期待的看着监督员,以为监督员会将顾瑾玉训斥一番,再带走惩罚。不是他们没有同情心,而是看不惯顾瑾玉高调的模样。   可让他们没想到的是,监督员在看到答案后,竟然没有说什么,反而露出了一丝笑容,示意顾瑾玉可以进行下一个题了。   这说明什么?说明顾瑾玉的答案是对的。   真的有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不借助算筹就能算出鸡兔问题吗?大家想到自己死活看不懂题目的样子,开始对自己的能力开始产生了怀疑。   可事实不仅如此,顾瑾玉手下的动作还在不断加快,每道题的思考时间基本上都在半盏茶内,有的题就连监督员都需要翻书寻找答案,可顾瑾玉看上去似乎还能更快一点。   “先生,能快一点吗?时间快到了。”顾瑾玉看着面前不断翻书的监督员,极为有礼的问道。   “等……等等。”监督员快速的翻看着手上的典籍,汗流到了额头上都来不及擦,生怕耽误了顾瑾玉的时间。   渐渐的,周围围拢上来的人越来越多,神色也开始变得越来越钦佩,就连原本蹲在地上绞尽脑汁做算术题的几个人也不算了,都紧紧盯着顾瑾玉,其中有一个黑胖子的目光最为热切。   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桃花林中隐隐传来一道钟声,监督员听到后,松了口气。赶紧喊了停。   时间到了,围观的人也紧跟着松了口气   顾瑾玉看着手上的红纸,面上有些失望,只完成了七个题,早知道他就不压制自己的做题速度了,也不知道天和师兄拿到了多少分。   “前面那位穿青色衣服的师兄,请等一等。”   顾瑾玉拿着自己的红纸就要往出走,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在喊,左右环视了一下,顾瑾玉确定周围只有自己穿了青色衣服,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顾瑾玉看着面前的人,看出来对方就是之前目光最热切的那个人,不由得好奇的问道。“我们似乎不认识吧?”   “嘿嘿,我知道你姓顾,顾师兄,我叫韩永山。咱们之前是不认识,现在不是认识了吗?“韩永山擦了擦因为奔跑流淌下来的汗水,喘着粗气说道。   顾瑾玉看着体型有他两个大的韩永山,黑黑胖胖的样子像极了沈心蕊第一次下厨给他蒸的巨无霸硬馒头,不由得多了几份耐心。   “你喊我有什么事吗?”   “顾师兄,我刚刚也在桃花树下看你做算术题。”韩永山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神情也变得忸怩起来。   “有事说事,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顾瑾玉一阵恶寒,他实在见不得韩永山又高又黑又壮的样子在他面前的表情却跟小姑娘似的,就算他长得像馒头也不行。   “是这样的,我看顾师兄答算术题的速度特别快,算术水平一定很高,不知道顾师兄有没有兴趣赚钱?”韩永山极会察言观色,意识到顾瑾玉不耐烦后,飞速的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赚钱?怎么赚?”顾瑾玉反问道。   韩永山见顾瑾玉这个反应,心下一喜,愿意聊下去就好。韩永山还真担心顾瑾玉是清高的性子,视金钱如粪土。   “顾师兄,想必你也看到了,能参加桃花宴的都是每个学堂的佼佼者,知识储备不说都是一流,但也不差,可在算术方面都十分薄弱,这不是因为他们智商不够,而是因为没有好的夫子去教算术。”   顾瑾玉听到这里,点了点头。   确实是这样,算术是最近几年才出现在科举考试中的,而大多数学堂的夫子早早就考取了功名,压根就没学过算术,甚至都不了解算术。   自己都不懂,还怎么给学生教?   这也就导致大家只能拿着前人留下的典籍自己学习,效果自然奇差无比。   “所以我的想法就是,顾师兄你可以编写一本关于如何学习算术的书,内容浅显一点,到时候卖给大家,既能赚一笔,还能搏个好名声,何乐而不为呢?”韩永山说的极为诚恳。   顾瑾玉明白韩永山的想法,这不就是古代版的数学辅导书吗?韩永山竟然能从这么小的地方探查出商机,顾瑾玉看向韩永山的目光瞬间就不一样了。   编写算术辅导书这个想法顾瑾玉之前就有过,只是因为没有人脉和本金,只能暂时搁浅下来。没想到韩永山竟然主动找上门了。   “你只需要编写书就行,剩下的印刷和售卖都由我来做,咱们五五分。”韩永山见顾瑾玉迟迟不说话,以为顾瑾玉不乐意,咬了咬牙,将原本心里的四六分改成了五五开,说完便殷切的看着顾瑾玉。   “三七分,你三我七。”顾瑾玉沉吟了许久,做足了姿态,一直等的韩永山脸上都露出了失望的表情才开口道。   “不行,最多你六我四,要不然我就亏了。”韩永山不肯同意。   “你家境应该不差吧?”顾瑾玉的目光掠过韩永山脖子上的金锁、腰间的羊脂玉佩以及衣服上若有若无的金丝,慢悠悠的说道。   在韩永山一脸“你怎么知道”的表情中,顾瑾玉果断的开始忽悠起来。   “你要负责的印刷和售卖,只需要吩咐下去就行,又不需要你亲自去印刷去吆喝着卖。而我编写算术书不仅需要亲自查找资料,还必须自己动手写。马上就要县试了,我还得赶在县试之前编写完,到时候肯定要通宵熬夜。所花费的精力岂是你能比得上的,结果你一张口就要走四分的利润,不觉得自己太过分了吗?“   韩永山听了这话,忍不住也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真的过分了。   “那、那要不就三七吧,不能再改了啊?”韩永山心虚极了,感觉自己占了大便宜。   顾瑾玉忍着笑,“先生马上就要统计我们的分数了,还是等桃花宴结束后,我们再找个地方细说吧。”   “好,到时候我去你们学堂找你。”韩永山达成了自己的目的,答应的极为爽快。   只是看着顾瑾玉的背影,韩永山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却又说不上来哪里奇怪,只能归结于刚谈了一笔生意,高兴的。   另一边顾瑾玉的脚步轻快,脸上是抑制不住的笑容。   他给韩永山说的话并没有什么错,前提是他没有前世的记忆。   上辈子他的导师参加了全国中小学生的新教材编写,曾经让他拿着小学的数学练过手,因此顾瑾玉十分懂得如何由浅入深、由易到难的编写数学教材。   在顾瑾玉看来,来参加桃花宴的学子们的数学水平最多只相当于前世小学三四年级的水平,绝大多数只会加减法,稍微联系一下实际的题就做不出来了。   因此这笔买卖,非常划算了。   顾瑾玉因为和韩永山多聊了两句,出来的并不算早,已经有不少人在凉亭外等着了。   顾瑾玉走上前,自然有小厮接过顾瑾玉手上的红纸。   摸着手上厚度不小的红纸,小厮都忍不住抬头看了顾瑾玉一眼,然后又迅速退了下去。    凉亭里,诸位夫子早就翻看起了小厮呈交上来的红纸,遇到好的诗文时还会互相传阅点评一番。   这其中就以陈天和的作品最为出彩。   不管是写诗还是对对子,都属上佳。数量多质量也跟得上,脱颖而出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大家心里都明白,以陈天和的学识,考上秀才是迟早的事,甚至举人也能搏一搏,毕竟年轻才是最大的资本。   所以众人都不愿意得罪他,纷纷说着好话,顺便羡慕嫉妒一下向夫子,能收这么好的徒弟。   向夫子看似享受的接受众人的恭维,但实际上也在心里纳闷陈天和想干什么。   因为陈天和的身份特殊,科举并不适合他,安安分分读书也只是为了麻痹京城的那群人罢了。   向夫子早就和陈天和定好了以后的路,先韬光养晦,等时机成熟再回京城,现在这么大出风头,实在是不像陈天和的性子。   向夫子打定主意待会要问问陈天和究竟是怎么想的。   “怎么没有顾瑾玉的红纸?该不会是一个题都没做出来吧?”陈夫子见不惯向夫子春风得意的样子,阴阳怪气道。   “大家的红纸都没收完,你心急什么?不知道你的学生得了多少分?”向夫子可不惯陈夫子的臭毛病,毫不客气的怼了回去。   知县大人已经放弃了掺合两个夫子之间的争斗,只是希望他们能顾及一下溪山县的脸面,不要闹得太难看就行。   正说着话,大家看到小厮手里拿着一沓红纸匆匆走进凉亭。   第一名定了陈天和之后,大家对其他人的作品也不怎么感兴趣了,只是碍于比赛还未结束,只能机械的翻看着,计算着总和。   在这些夫子里面,只有一个人手里拿着一沓红纸,面色十分激动。   “二十三。”   “四十六。”   “六十四。”   “八十二。”   这位夫子越数越激动,身子都禁不住轻轻晃了起来,仿佛见证了一匹黑马的出现。   “九十四!”   “我这里有个人的总分加起来有九十四!”有人哆嗦着举起手中的红纸,大声喊道。   “哈哈哈哈,我记得陈天和只有九十三分吧?竟然还有比陈天和还高的分?”   陈夫子开始兴奋起来,夺过对方手上的红纸,一张一张的翻看起来,确定加的分数没有问题后,立马抖了起来。   “向夫子,您教出来的学生似乎不太行啊?这随便拉出来一个学生的成绩都比他高,让我看看他是谁......”陈夫子说着就翻到了红纸的最前面看名字。   这一看,陈夫子的眼睛猛的瞪大,失声道,“顾瑾玉?怎么......”   陈夫子刚出声,就意识到不妥当了,他前脚刚为了讥讽向夫子贬低陈天和,后脚就发现自己抬高的对象是他最看不起的顾瑾玉,让陈夫子的脸火辣辣的疼。   反应过来的陈夫子立马闭口不言,但可惜凉亭的人都听到了他口中喊的顾瑾玉了。   顾瑾玉得了九十四分?   陈夫子不是说顾瑾玉是草包吗?得分怎么会比陈天和还高?难道是陈夫子在撒谎?可这种事情一问便知,陈夫子也没必要不顾脸面的撒谎吧?   种种疑惑盘旋在众人心头,挠得众人心痒痒。不过看着陈夫子难看的脸色,大家还是识趣的没有追问。   不过知县大人就没这个困惑了,他本就因为今天的事对陈夫子有意见,见此毫不客气的说道,“陈先生,让我看看。”   陈夫子虽然很不情愿,但也不敢违背知县大人的话,只能慢吞吞的走过去,递给知县的时候还多说了一句,“大人,你可得明察,顾瑾玉怎么可能......”   “闭嘴!”   知县大人原本看在那人的面子上,想给陈夫子留几分面子,因此一忍再忍,可现在才发现陈夫子就是个棒槌,根本看不懂人脸色,怪不得考了二十年都没中举。   他说这话的意思不就是暗示顾瑾玉作弊吗?可顾瑾玉作弊的消息爆出去,对他对溪山县能有什么好处?说陈夫子蠢货都是抬举了他。   陈夫子一向自持在知县面前有几分薄面,却没想到会被知县当庭训斥,一张脸顿时涨成了猪肝色,脸上也禁不住浮现出了几分怨怼之色。   知县骂完之后懒得看陈夫子的脸,低头翻起了顾瑾玉的红纸,并没有看到陈夫子的表情。也幸亏没看到,不然桃花宴开不开得下去还是个问题。   向夫子倒是看到了,但他懒得给陈夫子一个眼神。一个连情绪都控制不了的废物,不值得他花太多心思。   没有人理陈夫子,陈夫子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强忍着羞耻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他倒要看看,顾瑾玉究竟是凭借什么手段拿第一的!   知县还在不紧不慢的翻着红纸,但脸上轻松愉悦的表情也说明了顾瑾玉的成绩并没有参杂水分。   最后知县大人宣布了第一关的前二十名,第一个就是顾瑾玉,以九十四分的成绩位居第一。陈天和则是以一分之差居于第二,至于第三则是李琛。就连唐高朗也得了一个十八名的成绩,虽然不靠前,但至少也能进入第二关了。   知县是不可能包庇谁的。   陈夫子果然撒谎了。   众人心里了然,看向陈夫子的目光也带上了淡淡的鄙夷,有人甚至起身将自己的座位从陈夫子身边挪开,表示自己不屑与陈夫子往来。   陈夫子多次想站起来为自己辩解,可一想到知县可怕的眼神,最终还是没敢站起来。   他第一次这么清晰的意识到,知县愿意给他面子,不是赏识他,只是因为自己教过......   想到那人,陈夫子忍不住打了个寒噤,丢失的理智终于找了回来,变得安分起来。   知县在诸位学子面前宣布了名次后,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当着众人的面意味深长道,“顾瑾玉,我看了你的作品,绝大部分都是算术题。可算术一途终究是小道,不要舍本逐末。”   这话顾瑾玉就不爱听了,不仅顾瑾玉不爱听,就连向夫子也不爱听。   一向怕惹麻烦的向夫子在自己喜欢的算学上可以说是分毫不让,“知县大人此言差矣,算术是皇上亲口设下的科举内容,和四书五经并驾齐驱。若算术是小道,岂不是说四书五经也算小道,又或者......是在说皇上的旨意不好?”   向夫子这话说的甚是刁钻,让知县一时半会没法接。这两种情况不管是哪一种,知县都不敢承认。否认四书五经,就等于否认了天下读书人。可要是否认皇上...知县还没活够呢,可不想英年早逝。   知县只能僵着脸,“我不过就是随口一提,向先生怎么还较起真了。”   “是不是随口一提,知县大人心里清楚。”向夫子撇下一句就不言语了。   知县和向夫子的交谈只有在凉亭的诸位夫子听到,整个凉亭鸦雀无声。   学子们并不知道凉亭内的官司,他们的主要注意力都在知县大人先头的话中。   “知县大人是什么意思?难道顾瑾玉的分数都是做了算术题得到的吗?”   “侥幸而已,咱们只不过是不擅长算术题,才被顾瑾玉捡了个空子,后两关可没那么容易过了。”   “没错,他只是算术厉害而已。”   众人窃窃私语,原本被顾瑾玉分数碾压而丧失的自信心又恢复了。   第二关比试内容很快就公布了,是意料之中的曲水流觞。但要实际来说是曲水流觞也不尽然,因为在其基础上进行了一定的改革。   进入第二关的学子们都围坐在弯弯曲曲的小溪边,由主持比赛的夫子置下宽大的叶子,然后让另一人在旁边击鼓,鼓声停止的时候,叶子在谁的面前,谁就需要在规定的时间内吟诗一首,主题必须关于桃花。若是在固定的时间里没有想出来,就算是淘汰。   这一关中没有规定一定要淘汰多少人,只要你能答上来,都可以进入第三关。   曲水流觞算是桃花宴的特色关卡了,每年都有,所以大家都做了充足的准备。   顾瑾玉也早就提前写好了关于桃花的古诗,还厚着脸皮请陈天和润色了一下,不说有多出色,但起码不是垫底了。   顾瑾玉对自己的成绩还是很满意的。   其他人也很满意的看到顾瑾玉的成绩从第一变成了第八,也越发确信顾瑾玉只是擅长算术了。   因为之前的冲突,知县表情很是难看,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不咸不淡的说了些冠冕堂皇的话,便宣布第三关开始。   第三关才是桃花宴的重点,需要根据一个观点写出一篇文章。乍一看很像是经义,但经义是从四书五经中截选一句话阐明自己的观点。而比赛却是知县随意的出一个题目。   就比如这次,知县出的题目就是:如何让百姓吃饱饭。   这些学子都是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文弱书生,根本没去过几次地,对于一亩地能产多少粮食都不清楚。   按照大家一贯地思路,基本上都是歌颂皇上的调调。   什么因为皇上英明神武,百姓能吃饱饭。什么皇上的政策落实的到位,百姓能吃饱饭。甚至还有人写皇上忧国忧民,感天动地,让老百姓吃饱了饭。反正主题往歌颂圣人功德上面靠绝对没错!   或许最靠谱的可能就是多开垦荒地的想法了。   这就显得顾瑾玉写的格外与众不同起来,因为他没写过这种东西,并不清楚套路,所以他写的是多使用农家肥进行粮食增产。   何为农家肥?就是将各种牲畜的粪便收集起来,然后在太阳下面暴晒,经过发酵之后就是最简单的农家肥了。   顾瑾玉还以猪牛羊马为例,十分详细的写了哪种动物的粪便最有效。   等知县大人看到顾瑾玉写的内容后,气的差点没背过气,连声骂道,“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第三十四章 晋江首发,感谢订阅……   顾瑾玉可真敢想, 那种污秽之物如何能促进粮食增产?   知县认为顾瑾玉这样写是光明正大的对他表示不满,当即就要让身边的人将顾瑾玉赶出桃花宴。   不料这时,知县身边的长随却匆匆的闯入凉亭中, 径直走到知县面前, 附耳说了几句。   知县的神色当即就变得激动起来,一连声的说道,“请, 快请。”   诸位夫子看着欣喜若狂的知县,都在暗地猜测着是谁要来,竟能使知县变得如此兴奋。   脑子转得快的人便很快猜到是要来大人物了, 手控制不住的抚平了衣角不存在的褶皱, 脊背也越发的挺直,准备给来人留个好印象。   长随接到知县的命令后,又匆匆的跑了出去。   而知县则纠结了一会后,果断的对众人说了一声有事, 便循着长随的脚步离开了。   向夫子看到知县的这份做派, 已经猜到了是谁要来,嘴角忍不住带了些笑,“老东西,这么多年了,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凉亭外的学生们还在等着知县大人宣布最后一关的成绩, 却看到知县大人一个人急匆匆的跑了出去, 不由得面面相觑。   “知县大人临时有事, 诸位学子可以先自行活动,等待会知县大人回来之后再看成绩。”之前担任监督员的夫子硬着头皮解释道。   这个解释也被很快大家接受了,毕竟知县大人管理偌大一个县,临时有事很正常, 就连顾瑾玉也没有多想。   知道能自行活动后,大家都去找和自己关系好的人,四下散开,顾瑾玉这才有机会和陈天和说话。   “恭喜你了,第一关是我输了。”   还没等顾瑾玉说什么,陈天和就率先对顾瑾玉道喜。   “不过是侥幸而已,要是我没发现那些算术题,或者说比试中没有算术,那我肯定就输了。”   顾瑾玉摸了摸鼻尖,不好意思道。   说起来,他的确是胜之不武,仗着多一辈子的记忆欺负人什么的,饶是以顾瑾玉的厚脸皮,也感到几分羞赧。   “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陈天和不赞同的看着顾瑾玉,眼睛里满是认真,“再说了,那些算术题本来就是你做出来的,又怎么能说是运气呢?这么说来,我擅长写诗,大部分得分都是作诗得来的,是不是也算是侥幸?”   “当然不是。”顾瑾玉连忙否认,陈天和这才满意了。   李琛看着不远处交谈甚欢的顾瑾玉和陈天和两人,内心充满了嫉妒,谁能想到素来平易近人的陈天和来头竟然这么大?若不是他偶然听到唐...说,他是怎么都不会相信的。   可事实就是如此,甚至就连脾气古怪的向夫子来头都不小。   李琛虽然不知道向夫子和陈天和为什么会留在溪山县这个小县,但这并不妨碍他抓紧机会套近乎。   原本他都打听好了陈天和的性格和习惯,知道陈天和没有什么朋友,唯一能说得上话的只有顾子昂一个人。就打算从顾子昂作为突破口,再慢慢接近陈天和。   可让李琛没有想到的是,顾瑾玉的出现打乱了他的全部计划。   不仅没有和陈天和搭上话,甚至还让陈天和对他有了不好的看法,这一切都是拜顾瑾玉所赐。   想到这里,李琛的心中多了几分悔意,早知道、早知道他就不会让陈夫子那么爽快的放顾瑾玉走了。   可现在后悔也晚了。   李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顾瑾玉和陈天和的关系越来越近。   <<<<<<   “侍郎大人,里面请。”知县大人在前面引着路,笑的格外谦卑。可不得谦卑吗?这可是礼部侍郎,实打实的正三品大官,能直接面圣的那种。   打死知县都不敢相信他这小地方竟然会召来侍郎大人,看来只要他招待的到位,明年的考绩一个中上是跑不了了,说不定还能得个上上。   十五年了,他屁股底下的位子也该挪一挪了。   想到这里,知县的身子弯的越发厉害了。   “嗯,我在京城就耳闻过桃花宴的大名,一直心有向往,所以才会不请自来,还望张县令不要介怀。”江季中背这手,大摇大摆的跟在知县后面,说起套话来看起来还挺像那么一回事。   “下官惶恐,大人能来溪山县,就已经让溪山县蓬荜生辉了,又如何会介怀。”   张县令虽然欣喜江季中的到来,但内心还是对江季中的到来心有怀疑。但听了这话,怀疑也去了三四分,剩下的几分是张县令为官多年本能的警惕心。   毕竟溪山县可经不起细查。   “大人,桃花宴已经进行到了最后阶段,不知您……”   “无碍,我就是随便看看。”   张知县见江季中的确一副来参观桃花宴的样子,自然很是欢迎,二话不说便亲自带着江季中来到了桃花宴上,甚至还把自己一直坐的位置让给了江季中。   “这是京城来的侍…江大人。”   张知县顶着满凉亭的目光,轻咳一声,介绍起了江季中。   众人听到之后,大喜,纷纷套起了近乎,毕竟对于一群举人都没有考上的夫子来讲,知县就是他们见过最大的官,哪里还见过京城的大官,更别说江季中还一副笑眯眯很好说话的样子。   江季中不胜其烦,给了张知县一个眼神,张知县立马会意的让众人保持安静。   江季中满意了,顺道扔了旁边一直没说话的向夫子得意的眼神,让向夫子手一阵痒痒,最后还是因为不方便暴露身份忍了下来。   江季中也知道自己这个师弟小肚鸡肠的性子,怕他私下找自己算账,见好就收。   “这是谁写的?”   无所事事的江季中看到石桌上的纸张后,忍不住开口问道。   张知县眼尖的看到江季中拿的正是他之前看的顾瑾玉的那份,连忙开口阻止,但已经晚了,江季中已经拿了起来。   张知县生怕江季中看完之后发怒,只能硬着头皮解释道,“这个学生水平不太行,内容都是乱写一通,大人要不……”   张知县的话还没说完,江季中就猛的拍了一下桌子站了起来,就在张知县犹豫着要不要把顾瑾玉带过来请罪时,就听到江季中大声喊道,“写得好!”   说完江季中抬起头,看着站在面前的张知县,不解的问道,“张知县,你刚才说什么?”   张知县万万没想到江季中不仅没有生气,而且看上去还十分的激动,直接愣住了,过了好大一会儿才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没、没什么。”   江季中是真的认为这篇文章很好,他当官这么多年,什么华丽的词藻没见过,他更看中文章的可用性。   而这篇文章从开头便分析了为什么天下人吃不饱饭,不是因为皇上不圣名,也不是因为开垦的土地不够多,而是因为土地不够肥沃,产出的粮食不够多,言之凿凿的样子让江季中都忍不住信了几分。   如果真如这篇文章说的那样,农家肥能增加粮食产量,那就是全天下人的福音了。   江季中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写这篇文章的学子了,他还有很多问题想要问。   江季中翻到最开头署名的地方,看到名字后,一愣。   顾瑾玉不就是他师弟让他收的徒弟吗?   原本江季中就决定,只要顾瑾玉不是差的太离谱,看在师弟第一次向他开口的份上,他就收了。现在看来,倒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江季中开始对顾瑾玉的到来期待起来。   张知县听到侍朗大人要见顾瑾玉的命令后,已经不感到奇怪了,毕竟侍朗大人已经夸了顾瑾玉整整一盏茶的功夫了,听的张知县都有些恍惚:难不成顾瑾玉写的法子真的可行?   张知县实在是接受不来他每天吃的饭菜都是在那种情况下生长出来的,指定是顾瑾玉那小子乱写的,可气的是,侍朗大人竟然相信了。   可在这种情况下,张知县不能也不敢拒绝江季中的要求,只能沉着脸让身边的长随将顾瑾玉带进来。   在场的夫子都知道张知县之前是怎么嘲讽顾瑾玉的文章的,见此情景,大气都不敢出一下,更别提附和江季中了。   毕竟江季中是京城来的,官虽然大,可要是走了这辈子都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得上,几乎产生不了交集。张知县就不一样了,他们要是想安稳的把学堂开下去,就得抱好张知县的大腿。   顾瑾玉正和陈天和一边欣赏着缤纷的桃花,一边吃着摆放在旁边的桃花酥,还不忘给顾子昂带上两个。   还别说,这桃花酥不知道怎么做的,和一般的店铺做的都不一样。既有桃花的香甜口感,又有酥饼的酥脆之感,怪不得顾子昂念叨了好几年。   在听到知县大人召见自己,顾瑾玉赶紧站了起来,手不声色的擦了擦嘴角,然后才跟着长随进了凉亭。   这是江季中第一次见到顾瑾玉,大概有向夫子的滤镜在,江季中越看越欢喜,只觉得顾瑾玉眼神清澈,气质清正,再结合顾瑾玉做的文章,未来势必是做实事的人,可以说简直是为他量身打造的徒弟。   江季中心中已然同意了收顾瑾玉为徒,只是面上不显。   向夫子对他这个师兄多了解,一看江季中的表情就知道顾瑾玉拜师的事情稳了,心里也不由得松了口气。   虽然他知道不管怎么样,师兄都会看在他的面子上收顾瑾玉为徒,但向夫子还是希望师兄能真正因为喜欢顾瑾玉才决定收徒。   “你可愿拜我为师?”江季中看着站在知县面前依旧沉稳的顾瑾玉,心中的满意更甚,矜持了一会,就迫不及待的问道。   顾瑾玉满脑子的问号。   怎么一上来就有人要收他为徒,虽然这个人地位还挺高,但他已经有师父了啊,难道说他们不知道向夫子是自己的老师?   顾瑾玉对向夫子很满意,并没有要拜他人为师的想法。   “小子不愿。” 第三十五章 晋江首发,感谢订阅……   “放肆!你可知道你拒绝的人是谁?”   张知县第一个反应过来呵斥道, 但眼睛里却是遮掩不住的幸灾乐祸。   他刚被向夫子下了面子,自然不愿意顾瑾玉被侍郎大人收为徒弟,现在跳出来也只是担心侍郎大人被顾瑾玉拒绝后会迁怒到自己身上, 装模作样而已。   趁着张知县在和顾瑾玉对峙, 江季中将目光投在了向夫子身上,多年师兄弟的情谊让他们之间自有一套眼神传话的技巧。   【这是怎么回事?你没跟他说清楚吗?】   【这不是还没来得及说吗?我也不知道你会这么着急。】   【那现在怎么办?】   【要不先缓缓?宴会结束后再见也不急,反正你也挺看中顾瑾玉的。】   江季中简直要被自家师弟这无赖的模样气死, 这是急不急的事吗?被一个童生当面拒绝拜师,他就不要面子吗?   可惜向夫子的表情是明明白白的疑惑:你竟然还有面子?   气归气,该擦的屁股还是得擦。   江季中认命的制止了义愤填膺的张知县, 在张知县暗喜的表情中, 对顾瑾玉扯出了一个和蔼的微笑:“原来竟是有了师父,看来是我莽撞了,怪不得顾学子。”   张知县以及其他看戏的夫子都惊呆了:就这?   江季中还嫌自己不够和蔼,转过身对张知县道, ”张知县, 咱们都是读书人,要和气一点。”   张知县干巴巴的应道,“您说的是,是我太急躁了。”   江季中这下才满意了,转头看向顾瑾玉, 语气温和的又问了几个问题, 然后就让顾瑾玉离开了。   顾瑾玉看着一脸笑容的江季中, 不知道为何,突然打了个寒噤,似乎将要面对什么可怕的事情。顾瑾玉下意识将目光投向了向夫子,却看到向夫子递给他一个赞赏的眼神。   顾瑾玉:更害怕了。   三关的比试结束了, 桃花宴也逐渐接近尾声,在江季中的干预下,张知县捏着鼻子给顾瑾玉评了个第二,第一则是陈天和。   可以说向夫子变成了这次桃花宴的最大赢家,带来了三个学生,包揽了第一第二,另一个虽然没有名次,但也进入了第三关,也是相当不错了。   而桃花宴结束后,李琛和唐高朗不知道密谋着什么,难得安分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再出现过。   顾瑾玉的名字也在周围几个县城的学子中小范围的流传起来,一说起顾瑾玉,他们都会想到就是那个算术非常厉害的少年。   顾瑾玉可不知道自己出了名,他现在正跟向夫子一起去拜访故人。   “怎么是你?”   看着开门的人,顾瑾玉脱口而出道。   “怎么不是我?”江季中心里暗暗发笑,面上却还绷着。   “差不多就行了,是我事先没告诉瑾玉,又不是他的错。再这么作下去,小心把看上的徒弟作没了,到时候我可不管。”向夫子看不下去了,在一旁淡淡的提醒道。   “没了就没了,全大锦想拜我为师的多了去了,又不差他一个!”江季中被向夫子当着顾瑾玉的面挑破了心思,恼羞成怒道。   “那我就带他走了,反正虽然我水平不太行,但让他做个举人还是可以的。”向夫子太知道他这个师兄的性子了,当即作势就要带顾瑾玉走。   ”这么好的苗子,当个举人太浪费了。”江季中急了,但还是抹不开面子,委婉提醒道。   “没办法,谁让你不愿意教。”向夫子状似无奈的叹了口气,忧愁道。   “教就教,就怕某人不让我教。”江季中斜着眼看了一眼顾瑾玉,意有所指道。   顾瑾玉在一旁听着向夫子和故人打着嘴炮,慢慢的也觉出味来了,合着这人想收自己为徒是向夫子允许的?   顾瑾玉一想到自己前两天说的话,只觉得心中不妙。   他现在道歉还来得及吗?   看来是来不及了。   顾瑾玉看着自己手上长长的书单,脑海中全是刚才的情景。   “我师弟说你记忆过人,寻常人两天能看完的书,你半天就能看完。那就应该多扩宽一下自己的知识层面,不能只着眼于四书五经,这样只会浪费你的天赋。”   “这些书你半天看一本,剩下的半天写看后的感想。写完之后就交给我,我再给你批改。”   说完不等顾瑾玉反驳,又补充了一句,“我都是看在师弟的面子上才会这么严格要求你的。”   顾瑾玉:您要是把自己幸灾乐祸的表情收一收我就信了。   <<<<<<   自从顾瑾玉拜江季中为师后,日子开始变得水深火热起来。   上午看书,下午写感想,晚上再去江老师那里接受教导,日子过的十分充实,充实的顾瑾玉都快要忘了和韩永山的约定了。   最后还是韩永山按捺不住,找上了门。   顾瑾玉今天看的是大锦律法,晦涩难懂的条律看的顾瑾玉昏头涨脑,听到有人找他,连忙放下手中的书,打算借这个机会放松一下。   “顾师兄,好久不见,近来如何啊?”韩永山闭口不提顾瑾玉一个多月没找他,先关心起了顾瑾玉。   顾瑾玉把人家晾了一个多月,难免有些理亏,不等韩永山提及便主动道,“算术已经编写的差不多了,三天后就能给你。”   韩永山面上一喜,嘴上还道,“顾师兄慢慢写,我这边不急的。”   末了韩永山还想请顾瑾玉去天香阁一聚,顾瑾玉想到自己堆积如山的功课,身体不由得抖了抖,连忙拒绝了。   开玩笑,这么多的作业他要是还敢跟韩永山出去吃饭,信不信明天他功课能翻倍?   这一个多月的日子,顾瑾玉可算是了解到了他这位新师父的手段,总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布置起功课却毫不手软,偏偏人家还是为顾瑾玉好,让顾瑾玉想诉苦都没地方说。   好在这一个多月,顾瑾玉也不是没有收获,起码字写的比以前好太多了,虽然还称不上有风骨,但也算是能拿得出手了。用江季中的话来说,糊弄科举没啥问题。   为了完成和韩永山的约定,顾瑾玉从江夫子府里回来后,拿出之前准备好的白纸,磨墨写了起来。   因为心中早有腹稿,顾瑾玉写起来一气呵成,终于在第三天早上交到了韩永山手里。   因为顾瑾玉考虑到这个朝代的算术并不发达,所以编写的内容都是极为浅显易懂的,至于更深奥一点的顾瑾玉打算看看这本书的销量再考虑要不要写。   韩永山拿着手上厚厚一沓纸上了马车,半途忍不住先翻看起来。   算术辅导书分为三个部分,第一部 分是对前人留下来的算术书的解析,第二部分是各种类型的算术题,有填空题、选择题、还有计算题和解答题。第三部分则是和第二部分配套的答案解析。   由浅入深层层递进,中间还时不时出现一两道幽默的小故事配合解题,就连韩永山这种成绩在书院常年吊车尾的人看了之后都发出了算术也不难的感慨。   韩永山的爹韩康华见自己儿子已经在书房待了一天还没出来,以为是自己儿子开了窍,懂得上进了,高兴的鼻子都要歪了,连忙吩咐厨房熬了一盅汤晚点给儿子端过去,自己则悄悄的爬在书房的窗户上往里看。   这一看,韩康华的心顿时凉了半截,他的儿子他最是了解。若是说儿子上进,知道看书了他信,可要是说那小兔崽子看书能看的笑出声来,指定没看啥好书!   韩康华认定了儿子没干好事,当即就是一个飞踹,踹开了书房的大门。   韩永山刚用书里的法子解出了一道难题,喜得跟个什么一样,强大的满足感充斥在韩永山的胸前,正当他准备一鼓作气写完这一页的时候,门突然被踹开了。   对着一幕无比熟悉的韩永山下意识就扔下手中的东西找地方躲,这无疑更让韩康华更加确定自己心中的猜测,大手毫不客气的打了上去。   韩永山习以为常的在书房四处躲了起来,“爹,我错了,我下次不敢了。”   “你错在哪了?”韩康华一边追着自己儿子,一边气喘吁吁的问道。   “我错在...”   韩永山只是习惯性的认错,等真要说错哪的时候卡了壳。   对啊?他错哪了?   韩永山仔细回忆了一下自己最近的行程,非常确定自己既没上课迟到,也没在夫子的课堂上睡觉,那爹为啥打他?   “你对得起我花几百两银子把你塞进桃花宴吗?那么多文人书生,你怎么一点都没长进,竟然还看起了闲书。”韩康华说着把桌子拍的邦邦响。   韩永山听了这话,倒是松了口气,解释道,“爹,我没看闲书。”   “那你看得……”韩康华说着捡起掉在地上的纸张,看清楚字后说不出话了。   “科举算术入门辅导书?”韩康华看着最上面的几个大字,情不自禁的念叨出声。   “对!爹,我有一个想法...”韩永山一脸兴奋的给韩康华说着自己的想法,从最开始如何跟顾瑾玉认识,再到后面和顾瑾玉合作,一字不差。   韩康华翻看着手上的算术题,神色莫名。   凭他的眼界,自然能想到这玩意出现之后的利润,这可是市面上第一本算术辅导书。只要内容不差,宣传再到位一点,绝对赚钱。说不定还能把生意扩大到府城,到时候...   想到这里,韩康华彻底坐不住了,带着韩永山匆匆去了另一个地方。   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   在韩家当家人的支持下,还没过一周,各大书肆都新购了一套前所未有的算术辅导书,上面知识详细,题型多变,非常适合初学者使用,很快便小范围流传起来。   另一边的顾瑾玉可不知道韩永山的动作这么麻利,他现在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即将到来的县试上。 第三十六章 晋江首发,感谢订阅……   县试开始之前, 在向夫子的劝说下,江夫子终于松口给顾瑾玉放了假,让顾瑾玉在家休息两天, 养足精神后再参加县试。   顾家一行人早就等着这一天了, 听闻顾瑾玉两天后就要参加县试了,全都忙活起来。   因为顾瑾玉之前已经考过一次了,所以大家对于参加县试的流程并不陌生。参加县试须得提前一个月报名, 报名时要写清自己的姓名、籍贯和祖上三代的履历,再和其他四个同时参加考试的考生去找廪生做担保,确保信息无误后才能参加考试。   溪山县的廪生只有两个, 做一次担保收五两银子, 平均下来每人一两银子。虽然不多,但胜在量大。   有路人看见了廪生手边的银子,禁不住感叹道,“要是以后当不了秀才老爷, 当个廪生也是相当赚钱的。”   这话一出, 立马惹来周围人的嘲笑,“你以为廪生是谁相当就能当的吗?连秀才都考不上,还想当廪生,做梦呢!”   来人还有些不服气,正想反驳回去, 却被同伴拉了拉衣袖, 看到给他们担保的廪生正一脸不悦的看着他们, 这才消停下来。   顾瑾玉知道廪生为什么生气。   府城每次只会录取二十名秀才,只有排在前五的才会被赐予廪生的名头。也就是说,廪生都是秀才,可秀才却不一定是廪生。官府每个月还会给廪生发廪食, 类似于现代的政府补助,可以说每个廪生都是秀才中的佼佼者。   来人这一番话将廪生的地位放在了秀才之下,也不怪廪生会生气。   缴纳了银两后,顾瑾玉又拿出了在村里开的证明,回答了廪生几个问题,这才顺利的将担保书拿到手。也不怪廪生这么谨慎,若是被担保的学子在考试期间出了什么问题,首当其冲的便是廪生,不仅廪生的名头要被取消,还要罚银。   顾瑾玉回家后便被通知,两天后的县试由顾老爹陪他一块去,是通知而不是商量。   “咱家还有点银子,到时候你们爷俩提前一天去,找个好一点的客栈,别麻烦你夫子了。”   顾瑾玉说了几次爹腿脚不方便,要不让大哥或者二哥陪他就行,可刘老太的态度是出乎意料的坚决。   “不行,你上次考试都是你爹陪你去的,你大哥和二哥没经验,要是吃坏肚子怎么办?还是你爹去我比较放心。”   就连顾老爹都说自己腿不碍事,逼急了还扔出来一句:顾瑾玉不同意是不是嫌他这个爹给他丢人了?   话都说到这般地步了,顾瑾玉还能怎么办?只能同意了,但还是叮嘱顾老爹,要是腿疼的话,千万给他说。   顾老爹乐呵呵的同意了,这件事才落下帷幕。   临走的前一晚,刘老太房间的灯亮了一晚。顾老爹无奈的看着自己老妻收拾的越来越多的行李,不由得说道,“行了行了,就在县里住三四天,以前也不是没住过,至于拿这么多东西吗?”   刘老太白了顾老爹一眼,“这二月的天,说冷不冷,说热不热的。要是乖宝穿的少,沾上风寒,影响考试怎么办?你这么粗心大意的,我都开始担心乖宝了。”   顾老爹摸了摸鼻子,得!是他多嘴了。   而另一头还未睡下的顾瑾玉听到窗户响了响,走过去,却没有见到任何人,只是窗户外面多了一个绣着青竹的香囊,散发着不知名的香气。   底下还有一张纸,纸上是顾瑾玉熟悉的字迹:三哥,加油,好好考试,我相信你是最厉害的!香囊是安神的,睡觉的时候可以把它放在枕头底下。   明日顾瑾玉就要走了,沈心蕊偷偷放了自己绣好的香囊,虽然针脚有些凌乱,但不得不说沈心蕊在这上面还是很有几分天赋的,她选择了最为简单的竹子绣在香囊上。   竹子因为其挺拔俊秀的样貌,在文人心中一直都有很高的地位,并且还有节节高的寓意,也包含着沈心蕊对顾瑾玉最朴素的祝愿。   不得不说,沈心蕊的这个举动让顾瑾玉很是暖心,只觉得自己没白疼小姑娘。   或许自己应该什么时候去府城打听打听沈府的情况?   <<<<<<   “顾三哥,我就知道这几天考试,客栈生意肯定很好,所以我提前就定好了房间,还给你和顾叔也定了一间。”顾子昂笑道。   自从上次野猪事件之后,顾子昂对顾瑾玉的称呼就变了,之前都是顾瑾玉顾瑾玉的喊,被顾瑾玉救了之后不好意思随辈分喊顾瑾玉三叔,干脆就喊起了顾三哥。别说,喊久了还挺顺口的。   “还是子昂你想的周到,这次真是多亏你了。”顾瑾玉还真没想到这次参加考试的人会这么多,他和爹来的其实也不算晚,但耐不住有人提前几天就定了房间。   “你和我客气什么,我定的时候多定一间,也就是顺手的事,我还没谢你给我带的桃花酥呢,我娘可喜欢吃了。”顾子昂面对顾瑾玉这么郑重的道谢,还有些不习惯,不由得抓了抓脑袋。   ”哈哈,那我待会把钱给你。”   顾子昂听了这话倒没有拒绝。   考试时期,县里的客栈比平日贵了三倍不止,光是定金他就交了二两银子。   “文掌柜!”顾子昂领着顾瑾玉和顾老爹进了一家客栈,对着站在楼梯口的中年男子喊道。   “呦!你终于来了,要是再不来,都不怕我给你退定金。”文掌柜走过来调侃道。   “那我肯定是相信文掌柜的人品。”顾子昂很熟稔的跟文掌柜开着玩笑。   “你们之前定了两间上房,我先带你们去看看。”文掌柜被顾子昂哄的眉开眼笑。   顾瑾玉进了客栈之后,就打量了一下客栈的环境,不得不说顾子昂挑选客栈的眼光很不错,这里距离考点不远不近。不是闹市,也没有太多的商铺,装潢也很雅致,看得出来来这里订房的大部分都是参加考试的书生,绝对不会影响到别人。顾瑾玉很满意这里的环境。   当天晚上,顾老爹花了几钱银子,拜托客栈的小二烧了点热水,在顾瑾玉临睡前送进房间,顾瑾玉痛痛快快的洗了个热水澡,然后沉沉睡去。   次日,外面还一片漆黑的时候,顾瑾玉便起了床。面对自己在古代第一次的正儿八经的科举考试,顾瑾玉说不紧张是假的。   但相比于顾瑾玉来说,顾老爹更加紧张,因为担心自己睡觉打呼会吵到顾瑾玉。顾老爹硬生生的熬到了凌晨才睡去,顾瑾玉一起身立马就惊醒了。   顾瑾玉看着顾老爹眼睛下的青黑,心疼道,“爹,时间还早,你再睡会。”   顾老爹摇了摇头,“没事,爹不困,你要吃点啥?爹去给你买点。”   顾瑾玉见顾老爹执意不肯睡,只好道,“随便吃点就行,早上还得清淡点,别太油腻了。”   这一句话成功打消了顾老爹要买肉饼的打算,“那、那我去给你买点粥和小菜?”   “辛苦爹了。”顾瑾玉原本是想自己买早饭的,毕竟顾老爹的腿实在是不方便,可顾老爹不管怎么说都不让顾瑾玉出房间,顾瑾玉只能作罢。   “不辛苦不辛苦。”顾老爹嘴咧的老大,心里感动极了。   顾瑾玉吃完饭后,顾子昂也找过来了。   “顾三哥,这次考试你有把握吗?”顾子昂手里拿着书,却一个字都看不进去,坐也坐不安稳,站也站不住,只能来回走动着。   “不管有没有把握马上就要考了,我们能做的就是尽力把自己会的写出来。”顾瑾玉从容不迫的坐在板凳上磨着墨,面容在跳跃的烛光下显得分外镇定。   顾子昂也明白这个道理,他也不想这么紧张。可他跟顾瑾玉不一样,若是这次考不中,他就没有机会了。   顾子昂不由自主的想到了前天晚上无意中听到大哥大嫂的对话。   “万一二弟这次还没考中怎么办?让他继续读下去吗?再读下去家里很快就没钱了,到时候我们儿子读书怎么办?”大嫂的声音里带了些不满。   顾子昂听了这句话,原本因为考试临近而有些激动的心瞬间凉了半截,理智告诉他他应该尽快走,可脚下却迈不动步子,他想听大哥是怎么说的。   “我过几天和爹娘再商量商量。”   大哥为难的声音传到顾子昂耳中,顾子昂都不记得他那天晚上是怎么回自己房间的。   他不怪大哥大嫂的选择,毕竟他读以来花的银子确实是太多了,大嫂能忍到现在才有不满已经很难得了。但顾子昂还是不可避免的有些伤心。   这也是顾子昂考试前这么焦虑的原因。   “向夫子都说了凭你的学识,拿个童生是没问题的,你也别太紧张了,越紧张越容易出错。”顾瑾玉看出了顾子昂的焦虑,不由得劝道。   不得不说,顾瑾玉这句话十分有效,向夫子在顾子昂心里的地位很高,他的评价极大的安抚了焦虑的情绪。   “马上就要出发了,顾子昂你再检查一下考篮,还有考试的时候不允许穿有夹层的衣服,都要准备好。”   在顾瑾玉一连串的提问下,顾子昂暂时的忘却了焦虑,和顾瑾玉一起检查起了考试要携带的东西。   顾瑾玉和顾子昂收拾好后,就跟着顾老爹一起往考场走去。   此时天还没亮,考场外就已经来了许多学子,向夫子也在考场外等着顾瑾玉等人,江夫子则是跟在向夫子后面,看着向夫子嘱托顾瑾玉等人考试的时候要沉着冷静。   一直等顾瑾玉要进考场时,江夫子才一脸严肃的对顾瑾玉道,“你要是连秀才都考不上,以后可别说我教过你。”   顾瑾玉有些哭笑不得,心领了江夫子别扭的考前鼓励。   县试一共是四场,一天一场。   在经历了一系列检查后,顾瑾玉进了考场,找到了自己的考房。放下手里的考篮后,才有时间打量周围的环境。   考房不大,放了一个石桌和石床就已经显得很满当了,在考房的角落还放着一个恭桶,用来解决考生的生理需求。   趁着知县还没进来,顾瑾玉发现自己的对面是个头发花白的老者,看那模样比顾老爹年纪都大,颤颤巍巍的样子让顾瑾玉都会怀疑能不能握得住笔。   没过多久,外面传来击打声,是负责管理秩序的士兵敲打梆子的声音,意思是快要考试了,要求诸位考生保持安静。   没过多久,考卷发下来了,张知县也进了考场,此时考场没有一丝说话的声音,只有考卷翻动的声音窸窣作响。   第一场的考的是帖经,顾瑾玉经过了这么多月的练习,对各种句式早就熟记于心,几乎是不停歇的写下来,所需要注意的是不要写错字,不要弄污了考卷,这些都是会被扣分的地方。   而就在顾瑾玉专心考试的期间,一些隐藏在暗处的阴谋开始慢慢的浮出水面。   <<<<<<   “哎!前面的闺女,你等等我。”   张氏的娘家弟弟马上就要成亲了,刘老太虽然看不起张氏的娘家,但毕竟是大儿媳妇的娘家喜事,也不好做的太过分,还让张氏拿了五个铜子、三个鸡蛋和半斤白面回娘家。   张氏背了个背篓,里面放着刘老太给她的东西,正琢磨着要不要偷偷藏一个鸡蛋的时候,冷不丁后背被人拍了一下,吓得立马蹦了起来,嘴上喊着,“娘啊!鸡蛋还在,我就是想了想,我没吃。”   “闺女!闺女!我不是你娘。”   就在张氏惊慌失措的时候,拍她背的人突然说话了,张氏一听不是刘老太的声音,转身看去发现是一个满头银丝的老太太,头发梳得油光发亮,脖子上戴着蓝田玉,衣服也是绣着花,看上去十分气派。   “叫我啥事?”张氏见不是刘老太,松了口气问道。   “你知道张家凹在哪不?”来人被张氏的态度弄的心里一梗,想到自己的任务,还是脾气很好的问道。   “不知道。”张氏说了之后就要走。   老太太懵了,这和自己想象的答案不对啊,眼前这个妇人难道不是张家凹的吗?   想到这里,老太太连忙拦住要走的张氏,“那你准备去哪?”   “我没银子。”张氏接连被对方拦了两次,心里起了防备,别是想抢她鸡蛋的吧?   张氏将背篓抱在了怀里,狐疑的看着面前的人,“你问这个干什么?”   老太陪着笑脸,“我这不是迷路了吗,心里着急,所以才...”   “迷路了你去找识路的人啊,找我干什么?”张氏说的毫不客气。   “让开!“张氏想了想,努力学着自己婆婆骂自己的样子,虎着脸吼道。张氏觉得,每次婆婆这么骂自己,自己就害怕的能多吃一个馒头,肯定能吓住对方。   老太太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往旁边让了让,反应过来之后张氏就溜走了。   ”这和少爷说的不一样啊,张氏不是贪财好吃的性子吗?怎么见到我没反应?”老太一脸的纳闷,为了这次任务,她还专门带上了自己以前舍不得戴的玉饰,张氏怎么没反应?   老太不知道的是,张氏几乎没出过村子,连银子都没见过几次,哪里认得出和田玉,若是换成银元宝金元宝,效果就很显著了。   计划一失败,幸好还有计划二。   老太只能迈着颤巍巍的步子往张家凹走去。   张氏一边跑一边暗自嘀咕着:张家凹的名字咋这么熟悉?好像在哪听过。   想着想着就到家了,张氏索性不想了,直接进了村,反正她又不认识那老太太。   张氏不认识字,自然也就没有注意到村子口新立了个石碑,上面写着小小的张家凹三个字。 第三十七章 晋江首发,感谢订阅……   “你弟弟成亲, 你就带这么点东西?是不是刘氏那老虔婆欺负你,不让你拿东西回来?”   张氏娘听说自己闺女回来了,连忙跑出去迎接。当然不是迎接张氏, 而是迎接张氏的背篓。   张氏早就习惯了她娘的作风, 将背篓递过去,跟着往屋里走,毫不意外的听到了她娘的碎碎念, 不由得翻了个白眼。   “欺负我又怎么样?你又不替我撑腰。”不过是嘴上说说而已。最后一句话张氏没有说出来,要不然她耳朵就别想安分了。   不过即便是这样,张氏娘还是摆出了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 “娘知道你心里有气, 可谁让咱家只有你弟弟一个男丁。你爹又没本事,娘只盼着你能拉一把你弟弟,到时候你弟弟出息了,你在顾家地位也就高了。”   又来了。   张氏烦躁的用脚踢了踢地上的土, 下意识觉得她娘说得不对, 但长期接受这种思想的她又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只能转移话题道,“娘,小弟怎么突然成亲了?弟媳是哪里人?怎么事先也不给我说一声。”   提到自己最看重的小儿子,张氏娘脸上的皱纹都舒展了不少, 神神秘秘道,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你弟弟娶得这个, 是县城的姑娘,长得俊不说,还陪嫁了一座宅子呢。”   “这样的姑娘怎么会看上小弟?”张氏下意识就说了一句,顿时惹来了张氏娘的不满。   “看上你小弟怎么了?我告诉你, 她不仅看上你小弟了,还哭着喊着要嫁给你小弟,晚一天都不行。”张氏娘说到这里,神情很是得意。   因为她宝贝儿子的婚事,她在村里可是出了大大的风头,以往嘲笑她儿子游手好闲的长舌妇全都闭了嘴,再也不敢乱说什么。   哭着喊着?张氏对她娘的话产生了一丝怀疑。   即便是她亲弟弟,想到那张贼眉鼠眼的脸,张氏也没办法昧着良心说小弟有多好。   难道县里的姑娘就好小弟那一口?   张氏娘说这些并不是为了给女儿炫耀儿子婚事的,她有自己的打算,“拿来吧。”   “拿什么?”张氏还在思索小弟有啥优点,冷不丁就看到她娘的手伸到自己面前,还有些发愣。   “银子啊!你弟弟成亲,你该不会真觉得拿一点面和鸡蛋就行了?”张氏娘理直气壮道。   “哦哦。”张氏连忙从胸口掏出刘老太给她的小布袋,坐在炕边往出倒。   张氏娘伸长了脖子也没看到有多少银子,不由得急躁的将小布袋抢了过去,自己数了起来。   “一……二……五。”   “没了?就五个铜子?”张氏娘将布袋提起来抖了抖,不可置信的问道。   “没了。”张氏这时候已经寻摸出了她娘藏的红薯干,一边啃着一边含糊道。   张氏娘看着这个眼里就知道吃的小女儿,想到儿子的话,深呼吸了好几下才忍住想要破口大骂的冲动,“新媳妇嫁进咱们家,本来就是低嫁,还陪嫁了个宅子。咱们家虽然穷,但是也不能让人家姑娘受太大的委屈。你弟弟成亲之后肯定是要住在县里的,到时候住在媳妇家里想什么样子,所以我和你爹商量了一下,打算在县里买个宅子,不需要太大,两进的就行了。”   “嗯嗯。”张氏嚼着甜甜的红薯干,根本没仔细听她娘说什么,只是胡乱的应着。   张氏娘想着自己的事,也没仔细看自己闺女的表情,听了这个回答以为自己闺女统一自己的想法,心里一喜,又故作为难道,“可惜娘和你爹手里的银子不够,所以想着...”   张氏这时候终于有了反应,“娘,你想找我借钱?”   张氏娘心头一梗,“……对。”   先用借钱的名头把钱拿到手,至于还不还,还不是她一句话的事。   “我没钱,那五个铜子还是临走的时候婆婆给我的。”张氏耿直道。   “怎么可能没有,我可是听说你男人刚从外头回来,总不能全给了你婆婆吧?”张氏娘急了。   “为啥不能?我在家有吃有喝的,要钱干什么?”张氏眼睛里满是疑惑,可见内心真是这么想的。   “那你就去找你婆婆要!你生了顾家的长孙,只要你能狠下心要,你婆婆肯定不会拒绝。娘也不多要,给五十两就行了。”张氏娘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挑明了道。   “娘你疯了吧?五十两还不多?五十两都能给小弟买三个媳妇了。”张氏红薯干也不嚼了,嚯得一下站了起来,满脸的不可思议。   “那些媳妇能跟县里的媳妇比吗?你就说给不给。”张氏娘也不耐烦了,要不是这件事是宝贝儿子给她说的,她才不耐烦拿热脸贴冷屁股,早就甩脸子了。   “没钱,不给。”张氏说的飞快,没有半点的犹豫。   “你难道想气死娘不成?”张氏娘见劝不动,直接捂着胸口就要往张氏身上倒。   张氏敏捷的跳到一旁,不等张氏娘反应过来就大喊起来,“快来人呀,我娘晕倒了。”   张氏这么一闹,张氏娘想晕都不敢晕了。   宝贝儿子今天大婚,她要是敢晕过去,信不信明天村里就能传她跟儿媳妇相克,到时候她儿子就真的要打光棍了。   张氏见自己娘不晕了,连忙打开门窜了出去,她可不想挨打。还是吃了酒席之后就赶紧走吧。   也幸亏今天有喜事,张氏娘不敢太放肆,只能咬着腮帮子僵笑着在门外迎接客人。   今天是张宝文大喜的日子,他一想到自己新娶得媳妇的模样就心痒痒,匆匆跟客人喝了两杯以后,就迫不及待的溜进了新房。   “嘿嘿,娘子,我来了。”张宝文脸上带着猥琐的笑容,伸手就要揭开新娘子的红盖头。   新娘子的头微微后仰了一下,盖头下的脸色闪过一丝鄙夷,但声音却是一如既往的甜腻勾人,“相公,你先别急嘛,答应我的事做好了吗?”   张宝文想到自己之前答应的事,心里一个激灵,讪讪道,“你放心,我娘答应了我会在县里买宅子,她肯定不会骗我,娘子你再等等。”   “哼!你们男人都是嘴上说的好听,实际上就是馋人家身子。”新娘子再度躲开了张宝文的搂抱,嗔怒道。   张宝文被自己媳妇哼的半边身子都酥了,“你是我媳妇,我馋你身子不是应该的吗?”   “我不管,你答应我的事没做到,就不要靠近我。”新娘子不依不饶道,但因为窈窕的身姿和甜腻的语气并不会让人生气,最起码张宝文就没有。   张宝文被赶出婚房后,没有半分的生气,只是怨恨他娘为什么还不在县城买房。   带着这样的怒火,张宝文转头就去了她娘的房子,“娘!娘!。”   “宝文啊,怎么了?”   张氏娘正在厨房收拾今天宴席上剩下的食物,嘴里还抱怨着张氏不留下来帮忙。听到张宝文的喊叫,忙不迭的从厨房走了出来。   “娘,你什么时候去县里买宅子?”   张宝文在她娘面前从来都不知道客气是什么,直截了当的问道。   张氏娘为难道,“不是娘不买,是家里没那么多银子了……你姐如今翅膀硬了,也不听娘的话……”   “你要是还想要我这个儿子,就赶紧买宅子,要不然明天我就跟兰娘回县里。”张宝文可不管他娘是很清楚她娘的软肋在哪,当即威胁道。   “儿子你别急,娘再想想办法。”张氏娘有些急了,儿子婚后不在自己身边反而去了媳妇家,跟入赘有什么区别。   张宝文无所谓的走了,留下张氏娘绞尽脑汁的想着要怎么赚银子。   张氏娘突然想起了白天一个老妇的话,县里有大户人家招收小丫鬟,看中的话还会给一百两的安家费……   张氏娘的心思不禁活泛起来,她家里没有赔钱货,可是顾家有啊,而且还是两个赔钱货。   她了解她那亲家的为人,最疼爱小儿子,这几年为了让小儿子读书可是花了不少钱,一百两对刘氏那老虔婆的吸引力绝对不小,到时候一百两银子她和顾家平分,问题不就解了吗?   至于被卖的小丫头片子,进了大户人家吃香的喝辣的,说不定还要感谢自己,张氏选择性遗忘了为什么县里的大户人家愿意花一百两卖小丫鬟的原因。   张氏娘越想越觉得自己的主意好,当下碗也不洗了,开始仔细的琢磨这件事的可行性。   第二天,张氏娘还专门去了一趟县里找人打听这件事,果然听到确实是有大户人家愿意掏一百两银子收小丫鬟,年纪还不要太大,五岁到七岁刚刚好。   这让张氏娘心里一喜,顾家那两个丫头刚好五岁!   <<<<<<   “呸!老娘好心让你赚银子,竟然还打我。”   张氏娘披头散发被赶出顾家,看着周围人看好戏的表情,只觉得分外丢人,当下恶从胆边生,狠狠的往门口吐了一口唾沫。   “有你这泼妇娘,你儿子这辈子都是当童生的命!”   “duang——”   一把砍刀直接蹭着张氏娘的脚深深的扎进土里,张氏娘的脸一下子就白了,脚下发软。   张氏娘恍惚间想到了刘老太曾经杀土匪跟杀鸡一样简单的传闻,当即连爬带滚的跑出顾家村,头都不回一下。   张氏看着杀气腾腾的刘老太,缩了缩脖子,半点头都不敢露,只能小声的喊了方氏去自己房里道歉。   幸亏家里的男人都下地干活去了,要不然她娘能不能走出顾家村都是问题。   张氏都佩服她娘,是怎么做到在娘和二弟媳面前面不改色的说要卖大花和二花的。没看到跟她胳膊一样粗的棍子都被捏碎了吗?   真当二弟媳力气大的名头是白吹出来的?   屋子里,沈心蕊哄了好大一会才将刘老太安抚好。   她刚才没在正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是听了刘老太的描述才了解的。   沈心蕊一边顺着刘老太的话,一边思索着,想到刘老太说的张氏娘的性格,心里有了几分不妙,急切道,“姑姑,大丫和二丫呢?”   刘老太的动作一顿,反应过来之后人已经跑到了外面,“老二家的,老二家的。”   方氏以为张氏娘又折返回来了,随手拎了一个锄头就跑了出来,“娘,你喊我啥事?”   刘老太焦急道,“孩子呢?两个孩子呢?”   “去后山采木耳去了,前天不是刚下了雨……”方氏的话还没说完,声音就渐渐消失了。   “赶紧去找找,张氏娘可是个不要脸的,万一……”   刘老太说到一半,看着方氏发红的眼眶说不下去了,干巴巴的安慰道,“这只是咱们胡乱猜测,孩子应该没事。”   方氏还要说什么时,突然脸色一变,猛得抬头看向大门,二丫正在那里抹着眼泪喊姐姐。   方氏直接跑了过去,急切的问着二丫,“二丫,你姐姐呢?”   “抱、抱走了。”二丫似乎吓坏了,打着嗝断断续续道。   “被谁抱走了?”   方氏还想再问些什么,被刘老太拦住了,“还能是谁,肯定是张王氏那贱,妇!莫不是真当我顾家好欺负。”   “老二家的,你去地里把你大哥和你男人喊回来,今天这张家,我们非得去看看。”刘老太满脸戾气。   方氏点点头,二话不说就往地里跑。一边的张氏似乎想说些什么,刘老太闭上眼睛淡淡道,“再多说一句话,就带着你儿子滚出顾家村。”   张氏见刘老太的表情不似作假,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示意自己不说话。   开玩笑,顾家对她这么好,她脑子抽了才会想着帮她娘说话,她只是想替她娘道个歉。   <<<<<<   另一头,张氏娘抱着怀里的小姑娘,慌慌张张的往家里赶,为了防止大丫喊叫出声,张氏娘使劲捂住了大丫的嘴。   张氏娘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鬼迷心窍的抢了大丫,等出了顾家村后悔也来不及了,只能硬着头皮往家里跑。   顾家肯定知道了,她得快点、快点、再快点。   张宝文早就知道他娘要干什么,也没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反而还给他娘出主意,要是顾家人不同意,先抢了孩子再说。他就不信顾家人看到银子还能怪他们?   有了张宝文的接应,张氏娘最后连家都没回,半道直接上了一辆马车进了县城。   等顾家一行人匆匆赶到张家凹时,直接扑了个空。   唯一在家不知情的张爹还热情的招呼着亲家母吃饭。   刘老太看着空荡荡的张家,露出了一个冷笑,扭头对着两个儿子道,“给我砸!” 第三十八章 晋江首发,感谢订阅……   听了刘老太的话, 顾老大和顾老二都迟疑了一下。就这么一下,方氏已经冲了出去,手上拎起一个棍子就开始疯狂的砸了起来, 毫无理智可言。   “亲家, 亲家你们这是干什么?”张爹惊慌失措的喊道,想要过来阻止,被早有准备的顾老大按得紧紧的。   “砰——”   水缸被砸烂了、窗户被砸坏了、就连大门也被踹出个大洞。没过一会儿, 整个院子都变得一片狼藉,张爹看着自己的家,心痛的不住喊作孽, 可惜没人愿意理他。   其他闻讯赶来的张家人都面色不善的盯着刘老太一家, 不管张氏娘在村里人缘怎么样,总归也是他们张家村子的人,由不得刘老太这样欺负,不然他们村子的人走出去, 哪还有面子可言。   很快的, 张家凹的村长就赶了过来,要问刘老太讨个说法。   刘老太丝毫不怂的骂了回去,论吵架,她这辈子还没输过。   “我告诉你们,张王氏拐走了我孙女, 我已经报官了, 官府的人马上就会过来, 到时候你们一个村的,作为从犯,一个都跑不了。”刘老太眼睛一眨也不眨的撒着谎。   “报官?怎么能报官呢?”   人群里一片骚动,大家虽然震惊张氏娘竟然做了拐子, 但更关心的是自己的安全,担心官府追责,纷纷撇清关系。   “跟我没关系,我跟他们家不熟。”   “怎么没关系?你前天不是还去吃了张宝文的喜酒吗?”   “你也吃了,又不是我一个人吃了,村长也吃了。”   众人互相指责,看上去都不知情,只有刘老太眼尖的看到有一个人脸色苍白,神色也十分慌张。   “你们要是能说出来张王氏去了哪里,我就考虑给你们求求情。”刘老太紧紧的盯着神色慌张的人说道。   “我、我也不知道张王氏去了哪里,但是他儿子昨天还给我吹嘘说,他马上就能在县里买宅子,到时候还说带我去见见世面。对了,我还隐隐约约听到说什么唐家。”被刘老太盯上的人听到这话,连忙出来表着态。   “唐家?”   刘老太心中一动,面色依然冷凝,“我就暂且先信了你的话。张村长,今天这事我和他们家没完,你要是拦我……”   张村长主动道,“你放心,这是你们两家的事,我不会多说什么。”   刘老太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也不多作停留,喊住了还想进厨房砸东西的方氏,一家子又风风火火的走了,只留下仿佛老了十几岁的张爹。   张村长叹了口气,对张爹道,“老弟啊,你也该管管自己的婆娘了。”   张爹头依旧低着,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娘,咱们现在怎么办?”   方氏和刘老太还有顾老大和老二走出张家凹,一脸茫然的问道。   “去县里,找唐家。”刘老太沉声道。   “您是说大丫被卖到唐家去了?”方氏眼睛一亮,追问道。   刘老太也不隐瞒,“十有八九是的,张氏娘给我说的时候,虽然没有告诉我要卖给哪家,但县里能花得起那么一大笔银子买丫鬟的就那么几家。”   “那我们赶紧走吧。”方氏连忙道。   刘老太点了点头,看着激动的方氏,并没有把心里的担忧说出来。   唐家为什么愿意花一百两银子买什么都不懂的黄毛丫头?这里面有什么隐情?   刘老太想到自己年轻时候听到的大户人家里的腌臢事,满是皱纹的脸上多了几分担忧,但愿……但愿他们能赶上。   另一头,张氏娘和张宝文带着大丫已经来到了县里。   张氏娘径直来到了一处僻静的宅子,按照约定好的暗号敲了敲门,出来一个老妇将他们迎了进去,随后大门又紧紧关上了。若是张氏在这里,绝对能认出来这老妇就是前天找她问路的那一个。   过了大概一刻钟的时间,大门再次打开,张氏娘笑容满面的带着一脸兴奋的张宝文扬长而去,手里少了孩子,多了个分量不轻的小包裹。   <<<<<<   江季中正在院子里自己和自己下棋消磨时间,可是耳边时不时传来孩童的哭喊声让他的注意力根本没有办法集中,只得扫兴的将棋子扔回棋盘。   不对!   江季中的手突然一顿,他记得隔壁是一个寡居的老妇,儿子都死了十几年了,哪来的小孩子?   更何况,这声音也不像是玩闹引起的,反而透露出一股深深的……恐惧?   “你去看看隔壁怎么回事?”   江季中十分自然的冲着一旁的大树吩咐着,意料之中的没有得到回应。   江季中也不恼,“皇上派你来是为了监视我,但同时也有保护的意思吧?你要是不去的话,信不信明天我就回京。”   原本静止不动的树叶突然动了动,紧接着一道嘶哑的声音传来,“仅此一次。”   江季中没有说话,反而露出了得意的笑,有了一次第二次还会远吗?江季中原本也不确定自己身边有暗卫,方才说那话也不过是试探而已。   “早就听说陛下的暗卫都是一群没有脑子的杀人机器,果然不是空穴来风。”   还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一道破空声传来。   下一瞬,江季中的怀里就多了一个娇软的女娃娃,正呆呆的看着自己。   江季中的身体一僵,和小女娃大眼瞪小眼。   “这、这是怎么回事?”   江季中平日里总是板着脸,家里的小孩子躲着他都来不及,哪里会扑到他怀里。这还是江季中第一次和小孩子这么亲密的接触。   “卖。”   暗卫不喜说话,说出来的话也是言简意赅,江季中费了好大的劲才弄明白,原来这个小女孩是被人卖了。   江季中活到这个年纪,早就见惯了人情世故,自然不会同情小女孩这个年纪就被家里人卖了,反而有些后悔自己多管闲事。如果是生养她的爹娘卖了她,他又何必淌这个浑水。   别怪江季中心硬,前几年天下还大乱的时候,易子而食都是寻常,只是卖了孩子,太常见了。如果每个他都要管,想必他早就成圣人了。   “要不你把她送回去?”江季中跟暗卫商量道。   “死。”暗卫懒得跟江季中说隔壁的老妇是怎么折磨孩子的,扔下一个字后就不出声了,似乎已经离开了,这话同时也是告诉江季中隔壁的人已经被他杀了。   怪不得小孩子这么久没说话,大概率是看到暗卫杀人,被吓到了。   江季中发起了愁,试探性地问怀里的孩子,“你还记得你家在哪吗?”   大丫依旧是呆呆的看着江季中,既不说话也没有表情,黝黑空洞的眼神看起来还有些瘆人。   江季中倒是不害怕,只是有些发愁,他可不会养孩子,要不然偷偷扔到育婴堂去?   育婴堂是前几年办的,目的自然是养育弃婴。   可是大丫这个情况也不适合去育婴堂。   算了,先养着吧。   江季中就不信了,他堂堂正三品侍郎,怎么可能连个孩子都养不了?   <<<<<<   “娘,我们报官吧?”   还不到半天的时间,方氏看上去已经苍老了许多。他们去唐家想讨回孩子,哪怕掏银子都行,可唐府看门的一听他们的来意,二话不说就轰走了他们。   甚至、甚至大哥还被打伤了手。   方氏想到这里,都不敢看顾老大身侧不自然垂落的左手。   在知道她的大丫被张氏娘卖了的时候,方氏心里不是不怨恨张氏的,这份怨恨甚至弥漫到了顾老大的身上,尽管她知道大哥大嫂无辜。   可她的大丫就不无辜吗?   一想到她的大丫可能在哪里受苦,方氏就没法冷静下来。   刘老太上了年纪,这么久的奔波已经让她心神俱疲。听到方氏说报官,刘老太沉默了一下。   为今之计也只有报官了。   刘老太之所以迟迟不报官,就是怕事情闹太大,影响还在考试的顾瑾玉。   唐家在溪山县的实力真的是太大了,大到他们这种平头百姓根本不能与之抗衡。   除非、除非闹个鱼死网破。   可是值得吗?为了一个孙女,搭上全家人。   刘老太动摇了,真的要报官吗?乖宝还在县试……   一想到大丫昨天还嘴甜的说长大了要孝敬奶奶,刘老太张了张嘴,到底没有阻止方氏。   可结果到底让顾家人失望了。   县衙的人倒是没有拒绝他们的报官,可一听说他们是要跟唐家掰扯,态度一下子就变得冷淡起来了。敷衍的登记了大丫的相貌特征,就赶刘老太他们走。   方氏这下彻底绝望了,顾老二也揪着头发蹲在地上垂头丧气。   “实在不行,我就去唐家闹!”方氏咬着牙恶狠狠的说道。   “起来!事情还没到最糟糕的时候,我们先找个地方合计一下。”刘老太见不惯众人放弃的样子,生气道。   可她又有什么法子?说这话也不过是安慰众人而已。   坐在考场顾瑾玉并不知道家里出了事,还在认真的答题,但不知道为什么,顾瑾玉心里总是发慌,仿佛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顾瑾玉皱了皱眉,加快了答题速度。 第三十九章 晋江首发,感谢订阅……   沈心蕊和张氏并没有跟刘老太去县里, 而是在家里照顾两个孩子。   晚饭的时候,张氏难得没有吃几口,而是伸长了脖子往门外看, 时不时问沈心蕊一句, “娘她们应该回来了吧?”   说罢也不等沈心蕊回答,便开始自言自语,“都一天了, 也该回来了。到时候大丫肯定就和娘一块回来了。”   张氏来回的踱着步,焦躁的样子惹的小宝和二丫都惊慌不已,沈心蕊只能先让张氏哄孩子睡觉转移一下注意力, 免得心里压力太大, 身体受不住。   一阵布谷鸟的声音从屋外响起,沈心蕊眼睛一亮,走到厨房拿了些糕点就快步走了出去。   “姐姐,他们家有人回来了。”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小男孩蹲在顾家不远处, 见到沈心蕊后迫不及待的说道。   “麻烦你了, 小彦。”沈心蕊一边说着一边将手里的糕点递给小彦。   小彦是沈心蕊偶尔在一群乞丐手里救下的,原因是小彦讨到了几个铜板,其他乞丐问他要,他死活不给,那些乞丐便要打死他, 沈心蕊就是这个时候救下小彦的。   糕点的香甜气息很快就弥漫到空气中, 小彦狠狠的咽了下口水, 看上去馋的不清。但小彦却没有接过糕点,认真道,“蕊姐姐,我帮你不是为了这个, 是为了报恩。”   沈心蕊愣了愣,弯腰摸了摸小彦的头发,“姐姐知道,但是姐姐还想麻烦你一件事,这个糕点是报酬。”   小彦这才别扭的接过糕点,小声说了一声谢谢,然后才开始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   张宝文和张氏娘正在家乐颠颠的数着银子,突然听到有人喊他,下意识的便出了门。   “哥哥,有人约你在老地方见。”   一个小孩子在门口探头探脑,见张宝文出来飞快的说了一句话就离开了。   老地方是他和村头张寡妇的秘密基地,根本没有外人知道,因此张宝文没有丝毫的怀疑。想到张寡妇模样,再加上家里新娶的媳妇不让他近身,张宝文的心开始痒痒的。   好不容易等天黑了,张宝文一个人出了门,悄悄的往后山走。   走了一段路后,前面突然出现了一个绰约的人影在向他招手,张宝文心中一喜,嘴上喊道,“真是个骚/婆娘,这么点时间都等不住,看老子今天怎么收拾你。”   说完便急不可耐的扑了上去,可刚走了两步,脚下一空,直接掉进了陷阱中,随即便传来一阵杀猪似的哀嚎声。   沈心蕊这才从阴影处走了出来,冷眼看着在陷阱中不断挣扎的张宝文。   这个陷阱是沈心蕊提前选好的,里面放了好几个捕兽夹,保准让张宝文掉进去出不来。   “你、你不是晚娘,你是谁?你想干什么?”   张宝文脚被捕兽夹夹住了,疼的眼泪鼻涕全都冒了出来,惊恐的看着头顶的沈心蕊。   沈心蕊没工夫跟张宝文闲聊,直截了当的问道,“你把大丫卖到哪去了。”   月光下的张宝文面色一僵,神情不自然的说道,“什么大丫?我不知道。”   沈心蕊听了这话,作势要走,急得张宝文连忙喊道,“你别走,先救救我。”   沈心蕊还是不说话,张宝文慌了。   捕兽夹上有药,张宝文能很清楚的感受到自己的力气正在一份一秒的流失着,若是上面的人走了,他就完了。   他还年轻,还有那么多银子没花,他不能死。   “我告诉你,你一定要救我上去。”   ……   沈心蕊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毫不犹豫的就离开了,没有理会仍在陷阱中的张宝文。相比于他做下的事,只让他在坑底待一晚真是便宜他了。   至于张宝文的脚会不会因此废掉?沈心蕊并没有想这么多,她要抓紧时间去县里找到姑姑,告诉她大丫的下落。   这一走,便走了整整三个时辰,终于在太阳刚出来的时候赶到了县城,沈心蕊的脚底都磨出了水泡,可她顾不得休息,找不到刘老太在哪。沈心蕊便花了点钱找了个热心的大娘带她去了张宝文说的地方。   这个宅子的确偏僻,幸亏张宝文当初去的时候留了个心眼,想着以后没钱花的时候,还可以做这个生意,因此将路线记得死死的。   江季中年纪大了,瞌睡也少了,再加上家里还多了个小孩子,因此早早的便醒了。因为不习惯身边有人伺候,江季中找了个周围的老妇帮忙做饭,此时时间还早,老妇还没有来。江季中只能亲自动手,帮大丫做早饭。   也就是这个时候,一直奉命关注隔壁的暗卫发现了沈心蕊的身影。 第四十章 晋江首发,感谢订阅……   “隔壁有人来了?”   江季中听到暗卫来报, 沉吟了一下,来人应该是隔壁那人的同伙。   原本江季中是不想淌这趟浑水的,但小孩放在他这里终究不是个办法。于是江季中还是决定让暗卫把来人带到他面前, 问清楚情况, 再把孩子还给他爹娘。   至于孩子会不会被再次卖掉,江季中就管不了,人家爹娘执意想卖, 他还能拦着不成?   于是,沈心蕊带着雇来的大娘刚来到张宝文说的宅子,还没来得及敲门, 就觉得眼前的景色一变, 整个人直接飞了起来。   沈心蕊短促的惊叫了一声,反应过来后立马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生怕惹怒来人。   被拎上天的沈心蕊开始有些后悔自己过于大胆冲动的行为了。不仅没有找到大丫不说,就连自己也要栽进去。   可惜现在后悔也晚了。   沈心蕊手缩了缩, 捏紧了藏在衣袖中的簪子, 目光中是从未有过的决绝。   江季中看到暗卫带来的一老一少,直接愣住了。   这年头还没及笄的小娃娃都开始做牙婆的活了?而且江季中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年老眼花,总觉得自己眼前的小娃娃长的很眼熟,仿佛在哪里见过似的。   “你……”   “您……”   沉默了一会,沈心蕊和江季中默契的同时开口。   江季中先退了一步, 示意沈心蕊先讲。   沈心蕊也不客气, 深吸了口气, 为了防止对方打断自己的话,语速飞快道,“你说你年纪都这么大了,老老实实的找个本分的活攒点钱颐养天年不好吗?非要干这种缺德事?”   “……哈?”   江季中被小了两三轮的小姑娘这么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 倒也没有生气,只是心情略有些复杂。   上次被人骂缺德还是什么时候?应该是十四年前的金銮殿吧?不过事后都被自己狠狠的报复回去了。   至于现在?江季中看了看,还是决定不跟她一般见识。   只是他得问清楚,他到底做啥缺德事了,难不成她说的是自己同伙被杀的事?   想到这件事江季中也觉得有些心虚,如果孩子是被他爹娘卖掉的,那么人家买卖也算是符合大锦律法。   要怪只能怪暗卫太冲动了。   江季中毫无心理负担的将责任扔给了暗卫,然后开口道,“说话不要这么难听,你难道不知道就算是正常买卖,虐待孩子也是犯法的?”   “我什么时候虐待大……孩子的?”   沈心蕊一愣,以为江季中说的是张家的人,连忙道,“我跟他们不是一块的,你放心,他们拿了你多少钱,我们会还上的。”   江季中开始觉得不对劲了,迟疑道,“你跟隔壁不是一伙的?”   “什么隔壁,我是孩子的姑姑。”沈心蕊不知道江季中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但也看出来对方并无恶意,连忙表明自己的身份。   江季中听了这话,也不怕沈心蕊骗自己,转身就把在后院的大丫带了出来。   “大丫!”沈心蕊看到大丫被带出来,又惊又喜,连忙冲上去查看。   大丫在沈心蕊喊她名字的时候,空洞无神的眼睛波动了一瞬,但是很快又陷入了死寂。   沈心蕊很快便发现了大丫的异常,喊了几声没有回应后,只好向江季中投向求助的目光。   江季中不好意思的咳了一声,大概说了一下事情的经过,只是在讲述暗卫救孩子的时候,将杀人变成了打一顿。   沈心蕊从小也是在后宅长大的,见江季中说的含糊,便猜出了其中肯定有隐情。但江季中救了大丫是事实,沈心蕊也怪不得人家。   不仅怪不得,还得感谢。   沈心蕊一想到自己刚刚骂人家的话,就觉得脸上有些热。她虽然娇纵,但绝非任性,当下便深深行了一礼道歉道,“多谢先生救了大丫,我之前不懂事,说话太过分了,还望先生大人有大量,不要同我一般计较。等我找到家里人,处理好事情后,一定登门道谢。”   江季中还不至于跟一个没及笄的小姑娘计较,就算心里不舒服,但看到沈心蕊那张与某个故人极为相似的脸,气也全消了。当下便道,“登门道谢就不必了,下次把孩子看好,可别又被人拐了去。”   沈心蕊连忙答应下来,见江季中面上露出了疲惫之色,极有眼色的带着大丫离开了。   等沈心蕊一走,江季中脸上的疲惫之色顿消,喊出暗卫之后,肃声道,“你去查查隔壁的人是什么来头,我感觉有些不太对劲。”   如果只是一个农家丫头的话,拐卖孩子的人没必要兜这么大的圈子。   而且江季中在溪山县买住宅的时候,首要条件就是清静,当时隔壁还没有人,不可能这么短的时间就来了个老妇。   江季中向来相信自己的直觉,在听了沈心蕊讲述了来龙去脉之后,这种直觉更甚。虽然说不出为什么,但是江季中还是让暗卫顺着这条线查下去。   希望是他多想了,没有发现异常更好,但要是有什么发现……   <<<<<<   沈心蕊找到大丫后,身上还有些许铜板,都是刘老太给她的。沈心蕊几乎没有多加思索,就带着大丫去酒楼吃饭。   大丫虽然有些痴傻,但还是能辨别旁人对她的态度。见沈心蕊对她满是疼惜,便寸步不离的跟着大丫。   为了防止麻烦,沈心蕊选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酒楼,带着大丫躲到了僻静的角落,选了一个她能看到别人,但别人很难看到她的地方。   “听说了吗?唐家惹麻烦了!”   酒楼里,有人神神秘秘的说道。   “哪个唐家?”   “你傻啊!还能是哪个?当然是……”   “他们家能有什么麻烦?我记得唐家大少爷可是在京城拜了师,以后可是板上钉钉的大官,就连县太爷都不敢惹唐家。”   “我可是听说有个老太太带着家里的人要去找唐家的麻烦,听说还报官了呢!”   “报官有什么用,知县早就成了唐家的走狗。”   “嘘!你不要命了,这话都敢说。”   “有什么不敢……”说话的人脸通红,显然是喝醉了酒,同行的人连忙捂住他的嘴,向周围的人道歉。   沈心蕊听到这里就听不下去了,她有种预感,这些人口中的老太太大概率就是姑姑她们。   顾不得再吃饭,沈心蕊抱起大丫就往外走。大丫也十分乖巧的趴在沈心蕊肩头,不哭不闹。   沈心蕊一边走一边问路,终于找到了唐府,刚好遇到准备硬闯进去的方氏和顾老二。   “二哥二嫂。”沈心蕊连忙喊住方氏和顾二哥,对方看到沈心蕊怀里的大丫都惊呆了。   方氏疯了一样向沈心蕊跑过来,抢过大丫又哭又笑,情绪很是激动。就连一直没有表情的顾二哥都忍不住红了眼眶。   “妹子,嫂子谢谢你,真的谢谢你。”方氏有些语无伦次,腿一弯就要下跪。   沈心蕊连忙扶住方氏,“二嫂,救了大丫的不是我,您要谢,也得谢人家。”   方氏听了这话,擦了擦眼泪,连忙追问恩人是谁,甚至当即就要去跪谢恩人。   沈心蕊哭笑不得,只能劝道,“二嫂,谢是肯定要谢的,可你总不能空着手去吧?更何况你现在的状态,也不适合登门拜访。”   方氏因为挂念大丫,一宿都没睡,此时一双眼睛满是血丝,狼狈不堪,顾老二也是差不多的样子。   “你说的对,要先休息一下,咱们先去找娘。”方氏此时还没有发现大丫不对劲,只以为大丫受了惊吓,说不出话,心中的愧疚更甚。   “姑姑去哪了?”沈心蕊没有见到刘老太,听了方氏这话,忍不住问道。   “小弟马上就考完了,娘本来说是等小弟出来后再商量怎么办的。”顾二哥回答了沈心蕊的话,声音有些发虚。   沈心蕊一听这话就明白了,二哥和二嫂肯定是背着刘老太来的唐家。不过沈心蕊并没有戳破,而是顺着顾二哥的话道,“那我们就先去找姑姑。”   而另一头,顾瑾玉已经考完了第四场交了卷,正顺着人流往外走。   顾子昂和顾瑾玉是相邻的考场,出了门后很快便汇合了。   不过陈天和大概是因为身份的缘故,并没有参加县试,倒是让顾瑾玉感到可惜,但这是对方的选择,顾瑾玉也没法劝。   如果天和师兄参加县试的话,拿第一是绝对没问题的。   出了考场,大家都三两成群的聚在一起对答案,顾瑾玉对这些不感兴趣,但顾子昂倒是兴致勃勃。   “今年的题稍微难一点,尤其是算术,希望考官阅卷的时候能松一点。”一个连续考了两次县试的师兄说道。   “不不不,我倒是觉得算术最简单,比帖经都简单。”一个师兄脸上满是喜色,摇头晃脑的说道。   “怎么可能,这次算术我见都没见过。”另一个师兄反驳道。   满是喜色的师兄控制不住自己的得意,声音提高炫耀道,“我还能骗你们不成,我之前书肆买了一本算术辅导书,里面的题型多如牛毛,这次县试的算术题我就见过一摸一样的。”   “一模一样?怎么可能??”有人质疑道。   炫耀的师兄不乐意了,“怎么不可能,不信的话你去书肆找,名字就叫算术入门辅导书,里面就有这次考的题型!”   相似的话还出现在考场外的各个角落,基本上买过算术入门辅导书的学子都在吹嘘这本书有多好用。其他没买过的学子坐不住了,也顾不得再去问答案,纷纷向书肆跑去,生怕去晚一步。   什么?你说试都考完了还要书干什么?县试完了不还有府试和院试吗?万一以后考试考了,自己没见过,岂不是得亏死。   “也不知道这算术辅导书是哪位夫子编写的,真是造福百姓!”有人感叹道。   “当然是隐世大儒编写的,要不然怎么连名号都没有留下来。”   “此等圣人,当真是我辈楷模。”   “不知道我这辈子能不能见圣人一面,如是见到,我死而无憾。”   眼见着大家对算术辅导书捧得越来越高,对于编写者也吹捧的厉害,顾子昂甚至还要拉顾瑾玉一块吹捧,顾瑾玉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听别人吹捧自己是一回事,可要是让自己吹捧自己,顾瑾玉脸皮还没厚到那种地步。   “顾三哥,你娘爹来接你了!”一出考场,顾子昂就眼尖的看到了不远处的刘老太和顾老爹,连忙推了顾瑾玉一把。   顾瑾玉还想拉上顾子昂,可顾子昂却往旁边闪了闪,嬉笑道,“顾三哥,你先回家吧,刚考完试,我还想跟同窗再多玩几天。”   顾瑾玉也不勉强,叮嘱几句,让顾子昂注意安全,然后两个人才分开。   刘老太和顾老爹这时候也看到顾瑾玉了,连忙招了招手。   顾瑾玉走了几步,发现了不对劲,怎么大哥也在?   若是刘老太一个人来的话,顾瑾玉还能安慰自己是娘想他了,可大哥也跟着来了,就有些不对劲了。   难道说家里出了事?顾瑾玉的心沉到了谷底。 第四十一章 晋江首发,感谢订阅……   顾瑾玉朝他爹娘走了过去, 刘老太虽然极力掩饰,但是还是能看出焦虑之色。   “娘,发生什么事了?”顾瑾玉见刘老太绕了半天的圈子都不说明白, 直接挑明了问道。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刘老太已经开始后悔来找顾瑾玉了, 万一顾瑾玉听了之后直接去找唐家的麻烦怎么办?听说唐家跟县太爷还有些关系,万一……   “大哥,家里出什么事了?”顾瑾玉见他娘这里问不清楚, 只好问在一边当隐形人的顾老大,原本一脸喜色的顾老爹见到气氛不对劲,也收敛了表情。   “大丫……不见了。”   顾老大并不知道刘老太的顾虑, 按照之前商量好的将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顾瑾玉。   “唐家?”   顾瑾玉一惊, 瞬间就想到了之前得到的消息,唐高朗喜欢小孩子……   原本以为唐高朗这么久没有出现是放弃了,没想到对方竟然会选择在县试期间动手。   “娘,大丫不见多久了?”   “昨天才被张氏娘抱走的。”   听到这话, 顾瑾玉原本紧张的心稍微松了一点, 唐高朗也参加了这次的县试,所以大丫暂时还是安全的。但也只是暂时,还是得尽快将大丫救出来。   尽管时间很紧,但顾瑾玉也知道就凭他们一家连唐家的门都进不了,更别提救大丫了。   顾瑾玉决定厚着脸皮去找天和师兄帮忙。   陈天和的身份虽然没有在顾瑾玉面前提及过, 但两人都心照不宣, 只是没有挑明而已。   顾瑾玉立马带着爹娘和大哥去向夫子家中找陈天和, 恰巧和赶来的沈心蕊等人错开了。   另一头,江季中让暗卫调查的事情也有了眉目,原本只是直觉溪山县有些不太平凡,但江季中万万没想到竟然有人敢通敌!还不止一家!   “这张知县真是好大的胆子!”   江季中看着暗卫传给他的消息, 怒气冲冲的摔了手里的杯子。   杯子摔碎后,江季中终于冷静下来,当即写了密函让暗卫送去京城。   暗卫知道事情轻重,没有过多纠结自己的任务,拿了密函后立马离开了。   江季中也没闲着,事关重大,他还是决定去找自己的师弟商量一下。   于是等顾瑾玉来到向夫子家里找陈天河的时候,刚好和江季中碰了个正着。   “夫子。”   顾瑾玉看到江季中后,连忙行了一礼,并给江季中介绍了自己的家人。   刘老太和顾老爹虽然忧心大丫,但也听顾瑾玉说过自己拜了一位京城来的师父,只是没想到会在这时候见到。   刘老太暗自戳了戳顾老爹,两个人拘谨的上前说着话,“原本一直想着要来拜访先生,谢谢先生对我家三儿的照顾,只是田间忙碌,一直不得空,才没有亲自上门拜访,还望先生勿怪。”   江季中见顾瑾玉的爹娘十分拘束,不由得笑了笑,拉近着关系道,“二位兄嫂今天来县里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我也好尽一尽地主之谊。”   “我们是来……”   顾老爹见京城来的夫子对他们态度这么好,下意识就要说出自己的目的,幸亏刘老太踢了顾老爹一脚,才没说出来。   刘老太则在一旁补充道,“今天三儿考完试,我在家也没啥事,就寻思着来接接孩子,结果三儿说找自己师兄有事,所以……。”   江季中见他们不想说,也不勉强,装作没有看到夫妻二人私下的小动作,神情自若,“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先进去吧。”   “您请您请。”刘老太连忙应道。   江季中上前敲了敲门,开门的是向夫子家里做饭的大娘,她也认识江夫子和顾瑾玉,当下就将一群人迎了进去。   刘老太等人还是生平第一次进这种府宅做客,刘老太和顾老爹年纪稍微大点,还能勉强维持自己的表情。倒是顾老大,紧张的脚都不知道往哪放。   向夫子听到动静出来迎接众人,顾瑾玉则按照之前和爹娘计划好的,问清楚天和师兄的住处,然后借口县试有道题不太明白,偷偷溜走。   至于刘老太和顾老爹则是继续僵着脸和向夫子说着客套话。   <<<<<<   出乎顾瑾玉意料的是,陈天和正在自己的房间做题,顾瑾玉匆匆看了一眼,写的正是这次县试的题。   顾瑾玉的心情有些复杂,但陈天和却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见顾瑾玉过来,收了自己桌子上的题,笑着问道,“刚考完试,怎么没和顾子昂他们出去玩,来我这里干什么。”   “我来是有一事想求师兄……”   顾瑾玉知道陈天和有自己的想法,也不需要自己的怜悯,当即收了自己胡乱的想法,道出了自己的难处。   陈天和刚开始听的时候,面上还带着笑,听到最后,脸色已经变得难看起来,甚至还带了几分凝肃,安抚的对顾瑾玉道,“我知道了,你放心,我先派人去查一下你侄女有没有在唐家。”说完陈天和也不避讳顾瑾玉,直接唤出了藏在暗处的暗卫,吩咐他去唐家找人。   顾瑾玉虽然不知道陈天和喊得人有多厉害,但光凭对方站在一旁,自己却感知不到,就明白这不是普通的侍从。不由得感激道,“多谢师兄了。”   “说谢字就见外了,上次遇到野猪,不也是你救了我吗?”陈天和摆了摆手,满不在乎道。   顾瑾玉没有再说话,只是将恩情暗暗的记在了心里。   暗卫回来的很快,顾瑾玉的心里既焦急又害怕,焦急大丫的处境,又害怕会听到不好的消息。   陈天和看出了顾瑾玉的想法,直接对暗卫道,“不用管瑾玉,直说就行。”   “是,主子。”暗卫沉稳道,“属下并没有在唐家见到这位公子描述的小女孩,反倒是……”   “反倒是什么?”顾瑾玉迫不及待的问道。   “反倒是有位公子带几个人正在府外等待,其中有个孩子和您描述的样子十分相似。”   说完暗卫描述了领头的样貌,顾瑾玉也听出,来人正是说要和同窗出去玩的顾子昂。   虽然顾瑾玉不知道为什么大丫会和顾子昂在一起,但听到这话还是第一时间冲了出去,陈天和紧跟在后面。   到了正厅,顾瑾玉刚好看到二哥和二嫂向江夫子鞠躬,而大丫正待在沈心蕊的怀里。   江季中见到顾瑾玉,微不可查的吐了口气,“没想到这个孩子竟然是你侄女,真是巧了。”   顾瑾玉也没想到会这么巧,连忙向江夫子道谢。原本刘老太他们就因为江季中是顾瑾玉的夫子而心生好感,在知道江季中救了大丫后更是欢喜的不得了,甚至方氏还大着胆子问江季中的名字,想要给他立生祠。   江季中哭笑不得的阻止了方氏,“不必如此,我也是凑巧遇上了而已。”   方氏还想再说些什么,顾瑾玉知道江夫子的脾气,拦住了方氏,“二嫂,你们怎么会找到这里。”   方氏还没说话,旁边的顾子昂便道,“顾三哥,是我看到嫂子抱着孩子说是找你,我原本也不知道你在夫子这里,只是来碰碰运气,没想到你还真在这里。”   既然大丫找到了,顾瑾玉原本想找人闯进唐家的激进法子自然也就用不上了,和两位夫子道别后,就带着刘老太他们来到了他们暂时落脚的客栈。   回到客栈后,因为大丫的事,刘老太和方氏几人已经一天没吃过饭了,肚子早就空了。顾瑾玉喊了饭菜,一家人狼吞虎咽的吃完,开始商量怎么报仇。   都是农户人家,胆子都不大,尤其是方氏,此时已经有了退却。   “小弟,既然大丫已经找到了,要不……要不就算了,反正孩子也没啥大事。”方氏嗫嚅着说道,她原本敢闯唐家也是因为担心大丫,但现在大丫回来了,原本支撑她的勇气一下子都退散了。再对上唐家,她心里就多了几分害怕。   对于方氏的想法,其他人也表示了赞同。   他们这种人家,跟唐家硬碰硬,就是自找死路。   “二嫂,难道你没发现大丫这么长时间都没说话吗?”顾瑾玉早在第一眼就发现了大丫不对劲,毕竟大丫太安静了,安静的让人心疼。   顾瑾玉估摸着应该是大丫受到了某种刺激,导致内心陷入了自我封闭状态,反应迟缓。   “这又不是什么大事,回去找神婆喝两幅药就好了。”方氏倒是没放在心上。   顾瑾玉还想再说些什么,刘老太就说道,“行了乖宝,别纠结这了,大丫毕竟没事,咱们这种人家也得罪不起唐家,就这么过去吧。下次我让你二嫂把孩子看好就行了。你给娘说说你这次考试考的怎么样?有把握吗?”   顾瑾玉见刘老太这么僵硬的转移话题就知道家里人的态度了,暗自叹了口气,“还可以,我题都做完了,主要还是看考官怎么改试卷了。”   刘老太欢喜道,“那就好,等成绩出来了,得好好感谢你们先生一番,要不然请他吃饭吧?”   顾瑾玉应道,“都听娘的。”   因为现在是春种时期,家里的活缺不了人,刘老太他们没待多久就要走。   临走的时候,顾瑾玉喊住了沈心蕊,简单的说了一下自己的猜想,拜托她帮自己照顾一下大丫,他会尽快赶回去。   因为县试参加的人不多,出成绩也就是这两天的时间,所以顾瑾玉决定还是先待在县里等成绩。当然最重要的还是琢磨如何对付唐家。   仇还是要报的,只不过可以瞒着家里人慢慢来。 第四十二章 晋江首发,感谢订阅……   等刘老太他们走后, 顾瑾玉又折了回去,找陈天和借人。   陈天和早就知道顾瑾玉绝对不会放过唐家,二话不说就将自己的暗卫借了出去, 甚至都没有问顾瑾玉要干什么, 可见是十分信任。   顾瑾玉走后,向夫子从内室走了出来,满脸的不赞同。   “公子, 你怎么能这么轻易将暗二给顾瑾玉?万一引起京城那边的注意……”   “顾师弟也算向老您的学生,难道您信不过他?”陈天和反问道。   “不是信不过,只是在这种紧要关头, 还是不要动用暗卫得好, 毕竟……”向夫子还想再劝,被陈天和阻止了。   “向老您不用多说,我并非感情用事之人。此次将暗二借给顾师弟,固然有师兄弟的情谊在, 但更多的是我想看看顾师弟的手段。”   像他这种早已身处地狱的人, 哪有什么真情可言?陈天和心里明白,无论他面上有多无害阳光,可骨子里和那人流淌的是一样的凉薄自私的血,他这辈子都不会信任何人。   就连一心为自己的向夫子,如果知道自己真正的目标, 恐怕也会离自己而去。   陈天和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低头讽刺的笑了笑。却在抬头看向向夫子的表情又充满了真挚, “向老,适才江侍郎找你,可是有什么急事?”   向夫子犹豫了一下,还是隐瞒了一部分, 含糊道,“溪山县的上层可能会迎来一部分清洗。”   陈天和若有所思的看了向夫子一眼,在对方忐忑的目光中,倏尔笑道,“这也是个好事,想来顾师弟也能得偿所愿。”   <<<<<<   顾瑾玉带着陈天和给他的侍从回到了自己的住处,为了以防万一,顾瑾玉先检测了一番侍从的能力,然后才拿出了自己早就写好的话本。   这个计划顾瑾玉从去岁就开始谋划了,只是没有人手,再加上没有时间。所以一直没有开展,不过现在有了天和师兄的帮忙,顾瑾玉将自己写的二十几份话本都递给了面前沉默的侍从。   “你把这些话本送到县里说书人的身边,最好让他们能尽快在酒楼中说……”   侍从领命而去,但并没有第一时间按照顾瑾玉的要求去做,反而先找了自己的主子。   “顾师弟是想借众人之口……”   陈天和眉头皱起,似有所悟,“既然如此,你就按照顾师弟说的来做吧,不过顾师弟的想法还是有些天真了,你直接将话本送到那些人的床头。记住,不要惊动任何人。”   溪山县各大酒楼里头的说书人在一大早,都遇到了一件奇异的事,那就是在他们醒来的时候,头顶都放着一个书,奇怪的是并没有一个人在晚上察觉到有人来过自己的房间。   这种怪异的事情很快就在说书人之间偷偷流传起来,有大胆的说书人忍不住打开书看了看,却一下子被里面的故事吸引住了。   “老陈,我觉得这送书的人目的是想让咱们说书里的故事。”   包厢里,溪山县最有名的几个说书人聚在一起,商量着怎么办。   “我也是这么想的,再说咱们也没能力反抗人家啊,这次是给咱们床头放本书,万一下次是咱们的脑袋……”老陈这么一说,几个说书人都同时打了个寒噤。   他们这些平头老百姓,还是老老实实的按照人家要求的做吧,万一惹怒了人家……   于是第二天,溪山县各大酒楼的说书人都不约而同的说起了话本里的故事。   经过现代各种信息轰炸过的顾瑾玉自然知道百姓最喜欢听什么样故事,无非是喜欢听八卦,尤其是有钱人家的八卦。这会让普通老百姓有一种“原来有钱人在某些地方还不如我”的隐秘的自豪感。   话本的故事是这样的。   却说有一个桃花县,县里有户人家姓苟,因为家缠万贯而又乐善好施在县里出了名,被县里的百姓尊称一句苟大善人。   大善人虽然做尽了好事,但子嗣却不丰,纳了无数妾室,却也只得了两个儿子。   大儿子聪敏好学,自小就拜了高人为师,早早的离了家。小儿子聪明归聪明,但却从来不用在正途上,不仅每日留恋花楼,还生性暴虐,动不动就喜欢打人,苟府的后门几乎每天都有死人抬出来。   不是没有人注意到,可最后都被苟府轻描淡写的一句下人犯了错就打发了。   苟二少爷在他爹的溺爱下,行为举止越来越胆大放肆,不仅没有放过他爹的妾室,最后甚至喜欢上了小孩子。   带着某种隐秘的心态,苟二少看到懵懂无知的孩子哭泣求饶的模样,会越加兴奋,动作也自然也更加粗鲁。   大人尚且承受不了这种虐待,更何况是孩子。   没过多久,苟家后院的井就被小孩子的尸体填满了。   惨死的孩子死前都充满了不甘,在这种强大的怨气下,苟府成功滋生出了怨灵。   怨灵是无数孩子的组合体,没有记忆,只知道自己要找苟家报仇。   可惜苟家当家的因为善人之名,被云游的高人送了一枚护身符,能护苟家不受邪祟入侵。   怨灵悲愤之下,成功化为凶灵,杀死了苟家上下三百多人,引起了天上仙官的注意。   苟家二少爷被压入十八层地狱,被判需要承受万万年地狱之火的灼烧,永世不得超生,直到真灵消散。而怨灵也因为染了鲜血为天道不容,最后魂飞魄散……   ……   不得不说,顾瑾玉的故事放在现代不算什么,但是放在未受开化的古代却能引起极大的共鸣。灵异事件、   一连几天,溪山县都在讨论这个故事。   “真是便宜那个苟二了。”   “呜呜呜,小灵好可怜。”   “要我说,那个苟大善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要不是他无底线的溺爱,苟二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   “喊什么苟大善人,苟大畜生还差不多。”   这些都是普通人的看法,他们只是单纯的为故事里的人物或喜或悲,或哭或笑。   但也有敏锐的人通过这个故事想到了更多,桃花县有个苟大善人,他们溪山县也有个大善人,都是纳妾无数但只得二子。而且他们溪山县最为有名的便是十里桃花,难道说这个故事是在映射什么?   想到这里的人骇笑,全都闭紧了嘴巴,但也不乏有自作聪明的人。于是溪山县满满的开始流传起了各种谣言。   唐家。   啪——   “孽子!”   一道夹杂了怒火的声音从唐家的书房传出来,外面候着的下人纷纷低下了头,恨不得自己是个瞎子聋子。   书房里,唐高朗顶着巴掌印跪在地上,辩解道,“爹,肯定是顾瑾玉干的,除了他没人能想出这种阴损的招数。”   唐老爷听了,眼里的怒火更甚,“当初我是怎么给你说的?让你把自己的事处理好,你也说知道的人都不会说出去,可现在是怎么回事?不仅顾瑾玉知道,就连整个溪山县都知道了。唐家的善名费了多少银子才打出去的,你难道不知道吗?还是说你想把咱们家都拉下水?”   ”儿子不敢。”唐高朗咬牙道歉。   “现在事情已经这样了,你准备怎么办?”唐老爷见自己这二儿子没有半分的悔改之意,闭上眼睛,遮住眼底的冷意,问道。   “儿子是这样想的……”   唐高朗把自己和李琛商量好的对策说了出来,末了还补充道,“不过是一群贱民,稍微给点甜头,他们就把这事过去了。”   “就按你说的做吧。”唐老爷挥了挥手,没有再多说什么。   唐高朗见爹今天这么轻易的放过自己,连忙站起来,欢喜保证道,“爹,你放心,我以后一定小心行事,绝对不会再给咱们家惹麻烦了。”   唐老爷点点头,欣慰道,“你能这么想再好不过了。”   等唐高朗出去后,唐老爷慢慢的收敛了面上的笑容,多了几分冷凝。   “你倒是心狠,亲生儿子说舍去就舍去,眼睛都不眨一下。”   书房里突然多了一道声音,唐老爷见怪不怪,“都是为了大业,要怪只能怪他在这个时候闹出事,也怪不得我心狠。”   书架裂了道口子,从暗室里出来了一个人影,赫然是张知县,“说的对,为了大业。”   “顾家那小子不能留了。”   “不行,现在还不能动他,江侍郎不知道为什么对那小子很感兴趣,这时候动手不是好时机。”   “那个江侍郎来溪山县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你查明白了吗?”唐老爷问道。   “目前还没有什么动静,不过你那好儿子给人家送了把柄。前几天的孩子就是被江侍郎给救了。”人影静静道。   “这个逆子,我早就应该掐死他。”唐老爷咬牙道。   “先别说那么多了,通知林家,最近先别动这批货了,起码在江侍郎走之前不要动。”   “你说会不会是朝廷发现了什么?要不然怎噩梦会在这节骨眼派江侍郎过来?”   “不可能,知道那地方的只有我们的人,外人不可能知道。”   “总之还是警醒点,别在阴沟里翻了船。”   “嗯……”   <<<<<<   唐高朗和李琛的计划是一方面利用唐家在溪山县的影响力施粥,另一方面又找了几个落魄秀才,写了不少符合大众潮流的话本,再让人去四处宣扬,将原来的消息压下去。   经过唐高朗这一番操作,不信的人自然不信,怀疑的人将怀疑压在心底,可信的人更信了。   顾瑾玉对这个结局早就有了预测,他原本就没想着能一次就将唐家打倒,毕竟人家在溪山县盘桓了十几年,盘根错节,轻易动弹不得。他只是想给溪山县的人种下一颗怀疑的种子,以后若是唐家出了错,到时候再动手就容易多了。   县试后的第七日就是放榜的日子,顾瑾玉和顾子昂的名字都在贴出来的红纸上,顾子昂排二十二,让顾瑾玉意外的是自己竟然排在第一个。   顾瑾玉有把握自己肯定会过,但却没有想到会这么靠前,毕竟之前的罪过张知县。顾瑾玉还以为张知县会因为之前的事压自己的分。   不过想想也是,知县虽然是一县之长,但阅卷却不光是他一人,还有十位副考官协助知县共同阅卷,每一份试卷评定都需要主副考官同时通过,张知县就算想动手脚也不容易。   溪山县每年录取的人基本上都是二十个左右,今年算是录取最多的一次,共录取了二十八人,看上去挺多的。但是对比一下参加的近千人的考生,录取的人也是少的可怜。   “哈哈,顾三哥,我过了!我过了!”顾子昂看到自己过了之后,脸上的笑容就没断过,兴奋的手舞足蹈,惹得周围一众嫉妒的目光。   唐高朗和李琛也来了。   李琛排在第二,唐高朗第三,都排在顾瑾玉的下面。   李琛还能勉强维持着自己的表情走过来给顾瑾玉道喜,而唐高朗则脸色难看的看了眼顾瑾玉,冷哼一声,甩袖就走。   顾瑾玉没有把唐高朗的冷眼放在心上,但对于李琛,顾瑾玉也没有多理会,有了陈天和暗卫的帮助,顾瑾玉查到了以前许多不知道的事情。   比如李家资助自己的目的并不单纯,不过具体是什么目的,顾瑾玉暂且还没有查出来,但也足够让顾瑾玉心情复杂了。   想了想,顾瑾玉最终还是拿出二百两的银票递给了李琛,“这是你们李家之前在我身上花费的银子,我也不会再深究你们资助我的真实目的了,但同样的我也不会再感激你们,我和你们李家再不相欠。”   说完顾瑾玉就拖着还想去酒楼庆祝的顾子昂走了,只留下李琛站在原地拿着银票目光惊疑不定。   难道说顾瑾玉知道了?不,不对。他要是知道的话绝对不会这么镇定,肯定是诈自己的。   李琛安慰着自己,但内心却再也没法镇定下来,只能拿着银票匆匆回家找自己祖父商量。   这一边,知道了成绩后,顾瑾玉就和顾子昂去拜访了向夫子,感谢夫子的教导。   顾瑾玉还单独去了江夫子家里,又被江夫子逮着空敲打了一顿,“别以为县试拿了案首就得意了,县试只算是第一步,你只有成为秀才后,才算真正踏入科举,后面还有会试和殿试。你的路还远呢!”   听了这话,顾瑾玉因为考了第一而有些虚浮的心彻底沉稳了下来。江夫子说的没错,县试充其量只相当于前世的幼升小考试,后面还有小升初、中考、高考……   回到村子后,顾瑾玉才看到村头的树下聚集了很多村民,远远见到顾瑾玉就笑着迎上来,“秀才公回来了。”   刘老太一副想笑又强忍住的样子,“可别这么说,这才是县试,后面还有两场呢。”   “顾娃子拿了第一名,去参加府试肯定能过,毕竟府里的老爷们也得给咱们知县大人一个面子,顾娃子绝对是铁板钉钉的秀才公了。”有见识广的村里人说的头头是道。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不信你问顾娃子。”   顾瑾玉看着围了一圈的村里人,不知道该怎么说。   考场上确实是有这个潜规则,毕竟县案首都是整个县最出彩的。一般来说,只要他没在府试中犯什么忌讳,考官都会给本地的知县一个面子,将各县的案首录取上,只是名次如何就不一定了。   但潜规则是一回事,顾瑾玉敢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了,万一有人把这话传出去,说顾瑾玉张扬,革了功名怎么办?   顾瑾玉可没忘记张知县对自己的印象并不好。   关键时刻还是顾子昂看出了顾瑾玉的为难,挺身而出,“顾二爷,您说的这是什么话?科举选的可是天下的读书人,都是给圣人办事的,什么时候科举还得看知县大人的面子了?”   说话的顾二爷也意识到自己的话没过脑子,讪讪道,“人老了,脑子糊涂了,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了。”   众人发出了一阵哄笑,但也把这个话题跳了过去,又围着顾子昂开始夸了起来。   毕竟顾子昂虽然名次不靠前,但大小也算是童生了。   顾瑾玉趁机回了家,至于刘老太和顾老爹没跟着一起回来,他们还想多待一会,多听听村里人是怎么吹自家乖宝的。   到家后,家里静悄悄的,意料之中的大哥二哥都不在家,只有沈心蕊和大嫂二嫂在家。   方氏因为之前大丫的事,到底是和张氏之间有了疙瘩,张氏也因为心里愧疚,不敢出现在方氏面前,妯娌两个已经一个星期没说话了。刘老太也不管,都是成年人了,管不好还惹人怨,只要家里活有人做就行了,只有沈心蕊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见到顾瑾玉回来,沈心蕊总算是松了口气,两个人都很默契的没有提之前的约定,但无疑气氛更融洽了些。   顾瑾玉和沈心蕊说了会话,注意力就放在了旁边的大丫身上。   “大丫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吗?”顾瑾玉看着不说话的大丫,问道。   说道大丫,沈心蕊也难得叹了口气,过了一会才道,“一直都这样,也不说话,就是发呆,只有看到二丫才会喊一声妹妹快跑。”   顾瑾玉沉默下来,因为外界刺激封锁内心的孩子在古代并不多见,但最后都被认为是痴傻孩子。唯一能庆幸的是,大丫对二丫还有反应。   大丫比二丫早出生了半天,却十分稳重,年纪小小就知道照顾二丫和小宝,十分有姐姐的风范。   顾瑾玉决定尽自己最大努力将大丫唤醒。 第四十三章 晋江首发,感谢订阅……   “张家现在怎么样了?”顾瑾玉突然问道, 因为他知道自己娘是绝对不会放过张家的。   说到张家,沈心蕊的表情顿时就精彩了许多。   “你还记得大嫂的那个弟弟吗?”沈心蕊忍笑问道。   顾瑾玉颔首,“我已经听娘说了, 大丫这件事就是张宝文和大嫂的娘谋划的。”   “大嫂的弟弟上山的时候不小心掉进了猎户挖的陷阱中, 脚被捕兽夹夹住,躺了两天才被上山的猎户发现。命虽然保住了,但是脚却保不住了, 现在跟废人没什么差别。”   “张宝文的脚废了?”顾瑾玉惊讶的看过去,却正好撞到沈心蕊心虚抿嘴的模样。   顾瑾玉心里多了几分不妙,语气也不由得严厉起来, “你干的?”   “我……”沈心蕊支支吾吾的想蒙混过去, 但是顾瑾玉却完全没有要轻易放过的样子。   沈心蕊感到很委屈,不由闹起了脾气,“就是我做的怎么了?我还不是为了能找点找回大丫。”说着说着又委屈起来,“你还凶我。”   顾瑾玉看着把头扭到一旁不搭理人的小姑娘, 不由得叹了口气, 放软了声音,“我没有凶你,我只是担心你。”   沈心蕊这才犹犹豫豫的把脸转回来,只是嘴上却别扭道,“有什么好担心的, 我又不是小孩子。”   顾瑾玉看着已经知道错但就是不好意思认错的小姑娘, 继续道, “你亲自找人去约张宝文,就没有想过万一找的人嘴不严实或者张宝文会发现异常吗?到时候你不仅救不了大丫,说不定连自己都会陷入危险中。”   沈心蕊心里有些不服气,“我可是提前找小彦打听了猎户布置陷阱的具体方位, 也知道那张宝文每周都会跟他们村的一个寡妇去山里,所以才想到这个法子的,才不是鲁莽。”   最后一句话沈心蕊见顾瑾玉面色不好看,声音不由得降低了许多。   顾瑾玉有些头疼的看着根本不觉得自己错在哪的沈心蕊,“我知道你聪明,但是你没想过如果张宝文看到了你的模样,到时候来找你的麻烦怎么办?万一出了什么事,我又来不及赶回来怎么办?”   沈心蕊打断了顾瑾玉的话,迫不及待的问道,“你是在担心我吗?”   顾瑾玉听到这话,下意识点了点头,反应过来后又觉得懊恼,但头已经点了,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道,“对,你可是我认下的妹妹,我不担心你谁担心你,下次如果有人欺负你或者你想做什么事的话,就和我商量一下,好不好?”   最后一句话,顾瑾玉声音放缓,带了点低沉,落在沈心蕊的耳朵里,只觉得心里痒痒的。   见小姑娘乖乖点了头,顾瑾玉也不好再抓着不放,只是心里盘算着找机会去一趟张家,看看张宝文有没有看到沈心蕊的正脸。   如果看到的话……   顾瑾玉垂眸看了一眼傻呼呼的小姑娘,嗤笑一声,瘫痪在床的人受不了打击然后发疯的人可不少。   县试之后,再过两个月就是院试。   江夫子托人给顾瑾玉送了口信,说自己会暂时离开溪山县一段时间,以顾瑾玉目前的能力,只要中途不出什么大的差错,考取秀才是铁板钉钉的事。   江夫子还祝嘱咐顾瑾玉切不可骄傲自满,溪山县位居北方。文风不盛,同窗之中少有竞争力,但考中秀才之后的科举就不会这么简单了。   末了江夫子照旧给顾瑾玉写了一堆的书单,告诉顾瑾玉如果有的书书肆找不到的话可以去问向夫子,看完之后要写感悟,等他回来会检查。   顾瑾玉对于江夫子的画风早就接受了,也适应了这种教导的方式,面不改色的接过书单,还能笑着谢过传话的人。   时间流逝着,顾瑾玉选择用唯一能引起大丫情绪的二丫作为刺激的媒介,让二丫每天多喊几声姐姐,可惜大丫的情况还是没有改善。   直到有一天,二丫不小心摔了一跤,哇哇大哭起来。大丫挣脱掉沈心蕊的怀抱,焦急的走到二丫面前,憋出了两个字,“别哭。”   这算是一个突破。   慢慢的,大丫从最开始的不言不语变得偶尔能蹦几个字出来了,也不需要别人照看了,只是视线还离不开二丫。   二丫经过了这一番变故之后,也开始和大丫黏了起来。于是村里人总是能看到两姐妹形影不离的样子。   解决了大丫的事情后,顾瑾玉找了个时间去了一趟张家凹。   作为本次县试的案首,再加上顾家村的村民有意无意的炫耀,顾瑾玉在周边的几个村知名度着实不低,刚走到张家凹的村口就被人认了出来,一下子惊动了不少人,就连张家凹的村长就跑来了。   顾瑾玉客气的和村长打了声招呼,表明了自己的来意,说自己只是找张宝文,没有旁的事。   张村长看着自己面前不到弱冠之年的少年,心里十分遗憾,怎么这样的天才不是他们张家凹的呢?现在好了,顾家村出了秀才,他们村要被压下去了。   要知道村与村之间也不是一直和睦的,虽然没啥大仇,但小摩擦一直是不断的。   就拿村头的那渠水来说,水是从后山留下来的,他们张家凹在水渠的东边,顾家村在水渠的西面,两村大部分的矛盾都是因为用水引起的。   有人浇地,二话不说将渠水引进了自家地里。另一个在下游被截了水的人就不乐意了,我先引的水,凭什么你说截就截了?   别的人也不乐意,这水是大家的,我想用就用,还得看日子?   一来二去的火气就上来了,自然也就有了矛盾,每年夏天都得干一架,   不过现在?张村长又看了一眼顾瑾玉,满嘴苦涩。   只希望顾瑾玉不要把张宝文一家做的事都怪到整个张家凹。   想了想,张村长又冲着顾瑾玉的背影喊了一句,“宝文、宝文那孩子也受到报应了,毕竟孩子也没出啥大事……”   后面的话张村长说不下去了,因为顾瑾玉转了身,看向目光里满是冷漠,“没出大事是因为我娘她们发现的早,要是晚去一步……张村长,我敬您是因为您是长辈,这种话以后还是不要说了。”   “毕竟张宝文做的可是拐子的活,拐子一般有什么下场,张村长你应该不会不知道吧?”顾瑾玉补充了一句。   张村长登时就说不出话了,他何止是知道,前几年有拐子来他们张家凹偷娃娃,被那家人直接打死了。   可、可宝文拐的又不是能传宗接代的男娃娃,哪至于这么严重。   这句话张村长只敢在心里想想没敢说出来。张村长心里有预感,他要是敢说出来,恐怕顾瑾玉就不会给他脸面了。   满村子人都在看着,张村长还要脸呢。   罢了罢了,反正张宝文也不是他直系亲戚,他能劝一句已经尽了力,别人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顾瑾玉并不知道张村长心里在想什么,但大概也能猜到,只是懒得计较。见张村长闭嘴了,嗤笑一声,没再管脸色难看的张村长,转身去了张宝文家里。   张宝文的家顾瑾玉没有来过,但原身却来过一次,是在大哥大嫂成亲的时候来的。   顾瑾玉循着原身的记忆,来到了一座小院子门前。   门前有一个老人正坐在台阶上,愁眉苦脸的扣着鞋底的泥。   顾瑾玉按照年纪,很快就猜出来对方应该是张氏的爹,他应该喊一声叔,只是顾瑾玉不想喊。   回家这几天,顾瑾玉看到娘和二嫂虽然对张氏摆着脸,但却没想着要让大嫂回娘家,而大嫂在家也是异常的乖巧,连吃饭都不敢夹菜了。顾瑾玉明白,他娘和二嫂并没有怨上大嫂,所以说大嫂还是大嫂。   “请问这是张宝文的家吗?”顾瑾玉决定直接上去问。   “不是。哎!是!是张宝文家。你是我家文哥儿的朋友吧,我家文哥儿现在都这样了,难为你还记得来看他一眼,快进来快进来。”   张爹在家都是文哥儿文哥儿的喊张宝文,突然听到大名还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之后连忙站起来,紧张的搓了搓衣服,憨笑道。   原身来张家的时候还小,张爹自然没认出来顾瑾玉的身份,只因为顾瑾玉是他儿子在外交的朋友。   顾瑾玉也没反驳,顺着张爹的话就往屋里走。   “你来干什么!?”张氏娘在院子里正洗着衣服,见顾瑾玉进来,猛的站起来,如临大敌道。   顾瑾玉看了一眼盆里全是年轻人穿的衣物,意味不明的问道,“我来看看宝文。”   张爹埋怨的看了一眼张氏娘,“你声音那么大干什么,人家孩子是来探望文哥儿的。”   张氏娘满嘴苦涩,要真是探望文哥儿的话就好了。 第四十四章 晋江首发,感谢订阅……   就怕顾瑾玉是来找他们算账的, 可张氏内心的这些担忧却没办法说给张爹听,毕竟她做的那些事都是和文哥儿一起瞒着孩子他爹,根本没敢让张爹知道。   就连前几天家里被刘氏那老虔婆砸的稀巴烂, 张氏娘也只是将心里的火强压了下来, 骗张爹说是闺女和婆家闹了点小矛盾。   幸好她家男人好糊弄,再加上村里人不怎么说闲话,才没让张爹发现端倪。要不然张氏娘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把这件事圆过去。原本在听到顾家找回了大丫后, 张氏娘心里还有些担心。担心顾家来找她的麻烦,更担心买了大丫的那家人会找到自己要回银子。   为此张氏娘甚至都没敢将文哥儿送到县里去治脚,只能暂时先用土方子治着。   不过眼看着半个多月过去了, 张氏娘把心也渐渐放回肚子里。   可惜顾瑾玉的到来打破了张氏娘内心的侥幸。   “文、文哥儿现在还没起呢, 要不你改天再来吧?”张氏娘还想再做最后的挣扎。   顾瑾玉听了还没说话,张爹就先不乐意,虎着脸训斥张氏娘,“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人家好心来咱们家看望文哥儿, 你让人家改天再来?你当人家闲时间多, 一天没事干净往咱家跑?你现在就去把文哥儿喊起来,大白天的像什么样子!”   没时间的话最好别来了。   张氏娘心里嘀咕着,但到底没敢说出来,憋着气回屋喊文哥儿去了。   “我家婆娘说话不太中听,公子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张爹转头紧张的看着顾瑾玉, 生怕顾瑾玉甩脸子走人。   顾瑾玉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示意自己并没有介意。   张爹这才松了口气,也不介意顾瑾玉面无表情的模样,忍不住絮絮叨叨起来,“说起来, 您还是文哥儿受伤后第一个愿意来看他的人,之前他交的那帮子朋友,一个都没来,文哥儿虽然不说,但我也知道他心里难受。要是文哥儿知道有人来看他,一定很高兴。”   顾瑾玉看着眼前一片慈父心肠的张爹,眼底闪过轻微的诧色,他着实没有想到能养出张宝文的张爹竟然会是这样一副性子。   这让顾瑾玉忍不住开口道,“听您这意思,似乎和张宝文的关系并不亲近?”   张爹听了这话,嘴唇动了动,神色有些黯然,“当初他娘怀文哥儿的时候,我还在外面找活干,本来按照稳婆算的日子能提前回来的,结果没想到他娘下地干活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早生了一个多月。这也导致文哥儿生下来身体就不好,我又粗手粗脚的照顾不好孩子,只能让他娘管着,感情自然也就淡了点。”   顾瑾玉点了点头,道了一声,“难怪。”   难怪什么?张爹有些茫然的看着顾瑾玉,不明白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顾瑾玉也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只是指了指侧面的房间,问道,“那个房子是谁住的?”   张爹顺着顾瑾玉的手看过去,“那个,现在是文哥儿的媳妇在住。”   顾瑾玉点点头,他适才一进张家,就察觉到有道目光一直黏在自己身上,如影随形。让顾瑾玉很是反感,暗中观察了好大一会,才确定目光的来源。   顾瑾玉凌厉的望回去,才逼退了对方。   顾瑾玉心里明白,张宝文新娶的媳妇肯定有问题,说不定就是唐家为了对付自己设的局,但据瑾玉目前并没有要找对方麻烦的打算。   可屋子里的柳如絮却不这么想,她收回自己目光,心怦怦的跳了起来。   满脑子都是他看到自己了。   柳如絮原本是县里花楼的清倌,因为长相貌美才艺出众被花楼大力培养,结果还没开苞就被唐家的二少爷买了去。   柳如絮以为自己以后会跟着唐高朗吃香的喝辣的,自然是欢欢喜喜的出了花楼,去了唐家。   可让柳如絮没有想到的是,唐高朗竟然会让她去勾引一个贼眉鼠眼的农户人,这让从小受人追捧,心高气傲的柳如絮如何能接受。   可没办法,唐高朗手里有柳如絮的卖身契,柳如絮不得不放低身段和张宝文虚与委蛇。   尽管柳如絮和张宝文拜了堂,但心里却是极为瞧不起他的,甚至连手都没让他碰过,只等自己的任务完成后就能拿到自己的卖身契离开这里。   这些都是柳如絮计划好的事,但现在后悔了。   柳如絮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颊,忍不住又偷偷看了院子里的少年一眼。   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   花楼里接过客的女子都见惯了形形色色的男人,早就不再相信爱情。   可如柳如絮这般的清倌却还向往着爱情,在脑海中幻想着自己的意中人是什么样子。   柳如絮心想,自己大概已经找到了。   眼看着顾瑾玉就要进张宝文的屋子,柳如絮连忙整理起自己的仪容,确保妆容衣物无一不精致,这才装作清冷忧郁的模样出了门。   按照她的经验,像这种涉世未深的少年人最容易被神秘所吸引。   自信的柳如絮完全没有想过自己看上的少年会注意不到自己,毕竟整个溪山县都没有比自己更漂亮的人了。   于是等柳如絮按照自己在花楼接受过的教育,婀娜多姿的来到顾瑾玉身边,盈盈一拜,抬眼正准备说些什么时,却发现自己的身边早就没了意料中的少年,只剩下张氏娘正皮笑肉不笑的看着自己。   柳如絮的表情僵住了。   而这头,顾瑾玉和张爹说完话,正巧张氏娘出来说文哥儿醒了,顾瑾玉便进了屋子,压根就没注意到身后的柳如絮。   或者说注意到了也没放心里,毕竟他和柳如絮完全没见过,自然也想不到会有人一眼就看上了自己。   因为不敢去县城找郎中的缘故,张氏娘只能按照以往的经验,将屋子的门窗关的严严实实,整个房间都没有什么光亮,显得无比压抑。   “谁来看我了?”   略带急躁的声音响起,传到顾瑾玉的耳朵里。   顾瑾玉唇角露出了一丝冷笑,声音却无比轻柔,“宝文弟弟,是我。”   张宝文听到这句话,只觉得声音无比熟悉,忍不住撑起身体看了一眼。   只一眼,就吓得张宝文魂飞魄散,声音更是结巴的不像样子。   “顾、顾……”   “顾瑾玉。”顾瑾玉贴心的帮张宝文回道。   张宝文面色僵硬的笑了笑,“顾三哥,好端端的你怎么来了,都不提前说一声。”   “说一声好让你提前跑吗?”顾瑾玉声音带了点笑意,似乎是在开着玩笑。   张宝文没啥优点,但察言观色的功夫却不浅。虽然屋里光线昏暗看不出顾瑾玉的表情,但是却听出来顾瑾玉话里没有怪自己的意思,心下一喜,当下便大着胆子道歉,“顾三哥,对不起,大丫的事是我一时糊涂,我知道错了。听说大丫现在已经找回来了,还望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别跟我这种小人一般计较。”   要搁以前,张宝文绝对不会这么低姿态的跟顾瑾玉说话。   但今时不如往日,他的脚废了,以后能不能下地行走都是问题,实在是不敢再得罪前途无量的顾瑾玉。   “这件事好说,但是我可是听说你把大丫卖了不少钱......”顾瑾玉慢条斯理的说道。   “这钱...这钱当然要还给顾三哥的。”张宝文说这话的时候心都在滴血,可为了表示自己道歉的诚意,只能佯装大方道。   “这怎么好意思......”顾瑾玉假意推辞,然后在张宝文欣喜若狂的表情中继续道,“不过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不收也不好。”   张宝文陪笑道,“说的对,这笔银子顾三哥你一定要收下,不然我花着也不安心。”   说完张宝文就吃力的坐起来,费力的搬开自己床头的木板,露出里面的钱袋,拿出来摸了又摸,然后不舍的递给顾瑾玉。   顾瑾玉接了过来,掂了掂分量,就知道张宝文一家还没来得及动这笔钱,心情终于好了一丝。   但这一丝却不足以抵消张宝文犯的错。   张宝文并不知道顾瑾玉在想什么,见顾瑾玉接过自己赔礼的钱袋,还以为顾瑾玉原谅了自己,一直不舍的心终于好受了一点。   也对,不过是个黄毛丫头而已,哪有银子重要。   “你的脚是怎么伤的?真的是传言那样去山里捡柴火,不小心掉到了猎户的陷阱里吗?”顾瑾玉拿到了银子,似乎是很不经意的问了一句,但目光却是紧紧的盯着张宝文的表情。   张宝文并没有把顾瑾玉的这个问题放在心里,还以为是顾瑾玉拿了银子后出于礼貌,关心了自己一句。   “别提了,是有人约我在后山见面,我去了之后被人阴了,这才掉到了陷阱里。”张宝文没有要隐瞒的意思,一脸郁闷道。   “难道你都没有看清对方长什么样子吗?”顾瑾玉追问道。   说到这,张宝文咬牙切齿,忍不住爆了粗口,“我只看到了背影,知道是个女的。他奶奶的,要是让我知道是哪个贱、人阴了老子,看老子不......”   最后一句话张宝文被顾瑾玉冰冷的目光吓住了,没敢说出来。他隐隐有一种预感,自己今天要是敢骂出来,绝对讨不了好。   张宝文看着脸隐藏在了阴影中的顾瑾玉,心里有些害怕,忍不住试探的喊了一句,“顾三哥,你怎么了?”   顾瑾玉回过神来,暗暗打量了一下躺在床上的张宝文,对比了一下张宝文和张爹的长相,收回了自己原本的计划。   原来的计划还是有些便宜张宝文了。   如果他猜的没错的话,这张家,还有些意思。   达到了自己的目的,顾瑾玉一刻都不想再在张家停留,只和眼巴巴要留自己吃饭的张爹打了招呼,径直就走了。   干脆利落的样子这让故意蹲在地上啜泣的柳如絮怔住了,这和她想的不一样啊。   张爹还在劝柳如絮保重身体,别太为文哥儿难过,压根就没察觉到柳如絮的意图。   倒是张氏娘看出了点苗头,她吃过的盐比柳如絮走过的路都多,哪会看不出柳如絮的花花心肠,再加上要不是柳如絮非要他们家在县城里买宅子,哪会出这些事?说不定文哥儿的脚就是被她害得。   新仇旧恨涌起来,张氏娘当下便是一阵大骂,反正媳妇已经娶到了,还能跑怎么的?   “不要脸的小蹄子,我家文哥儿还没死呢,一副哭哭啼啼的样子给谁看?”   …………   “我告诉你,你这辈子生是我们张家的人,死也是我们张家的鬼!”   张氏娘滔滔不绝的骂了半个时辰,张爹敢来劝,连着张爹一块骂。最后又放了句狠话才摔了凳子走了。   柳如絮身子摇晃着,恨得嘴唇几欲咬出血来,看着张氏娘的眼神是刻骨的怨毒。   她这辈子都没受过这种委屈。   老虔婆!你给我等着! 第四十五章 晋江首发,感谢订阅……   顾瑾玉回到家后就去准备一个月后的院试, 没有再把精力放在张家,但张家的消息却时不时传到顾瑾玉的耳朵里。   农户人家一年到头除了侍弄地里的活计再也没有其他的娱乐活动,因此一件小事就能津津乐道好久, 更别提还是这么劲爆的大事了。   顾瑾玉对张家不感兴趣, 却不代表其他人不敢兴趣,顾家村不少人都兴致勃勃去张家凹看热闹,回来之后还绘声绘色的给别人讲。   一连好几天, 村头的大槐树下都挤满了闲下来的村民。   “听说了吗?张千民把他婆娘休了!”张千民就是张爹,说话的人一脸八卦。   “快说说,咋回事?张耙耳朵胆子什么时候这么大, 竟然敢休妻。”大家都是满脸的不可思议, 心里的好奇达到了顶峰。   也不怪大家伙儿好奇。   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不管在家里怎噩梦闹,但在外面还是得维持自己的面子。要是婆娘让自己在外面没了脸,性格暴躁点的当众和婆娘干架是常事, 但张爹不。他不仅不打婆娘, 甚至被婆娘当众挠花了脸也是一副乐呵呵的样子,因此得了个张耙耳朵的外号,所以大家才这么好奇。   “我知道我知道!说是张千民的婆娘给他带了绿帽子,还养大了姘头的儿子!”有人迫不及待的分享着自己得来的消息。   这话一出,人群中顿时像炸开了锅一般, 议论纷纷。   “怎么可能?张千民对他婆娘那么好, 他婆娘还敢找姘头?”   “怎么不可能, 还是张千民的儿媳妇亲自撞见了,听说他家儿媳妇才进门不久,吓得当时就晕过去了,也是可怜。”有人见过柳如絮的相貌, 顿时生了怜香惜玉之心。   “有什么可怜的?你们可别忘了,张千民的婆娘跟人好多少年了?别人都没发现,这新媳妇才进门不到一个月,就撞破了婆婆的丑事,哪是个善茬。”有眼睛毒辣的妇人一针见血道,引起了周围女人的附和。   有人促狭道,“说起来张千民那婆娘都快半百了吧?我倒是想知道是谁口味这么重,连老妪都下得去手。   众人大笑起来,   “要我说,还是张千民对他婆娘太好了,连根手指头都不敢碰一下。这要是我婆娘,我早就……”一个体型壮硕的大汉说的眉飞色舞,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身后多了一个人。   “早就怎么样?”恶魔般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壮汉下意识打了个哆嗦,连忙扯出一个讨好的笑容,“媳妇,你怎么来了?”   “哼!我要是不来,还不知道你对我意见这么大,回家再跟你说!”   “媳妇媳妇,我错了……”   声音渐行渐远,大家都哄笑成一团。   从槐树下路过的顾瑾玉若有所思。   顾瑾玉没想到张家新娶的媳妇出手这么迅速,他只是让人稍微透露了点自己的猜测,还在思考如果张爹不肯信怎么办。结果人家直接找出了姘头,二话不说就设了局,还顺道让张爹撞了个正着,果然是好手段。   张家出了这么大的事,就是不知道大嫂是什么想法。   想到这,顾瑾玉不由得加快了自己的脚步。   顾瑾玉不后悔对付张家,但对大嫂却有些愧疚。   “小弟,你回来了,娘今天烙了鸡蛋饼,金黄金黄的,你快尝尝。”   顾瑾玉一进门,大嫂张氏就迎了上来,语气轻快,眉眼间不见丝毫阴霾。   “大嫂,你……”   顾瑾玉看着全身心都投到鸡蛋饼上的大嫂,还以为大嫂并不知道自己娘家出了事,不由得迟疑起来。   “嗨!你是想说我娘的事吗?”张氏见不惯顾瑾玉吞吞吐吐的样子,直接说了出来。   顾瑾玉见大嫂心里并不介怀提这件事,反而镇定下来,顺着大嫂的话问道,“那大嫂你是什么想法?”   “还能有什么想法,我娘做了错事,就应该受到惩罚。我爹都没说什么,哪轮到我一个出嫁女瞎掺合。”张氏舔了舔手指头沾上的油,看得很开。   顾瑾玉看着满脑子都是鸡蛋饼的张氏,原本打好的腹稿一句都说不上来了,只能把自己首饰的鸡蛋饼递过去,干巴巴的说了一句,“那大嫂你先吃,我回屋了。”   “去吧去吧。”张氏出来迎接顾瑾玉的主要原因就是因为顾瑾玉不喜欢吃鸡蛋饼,这样她就能多吃一个了。如今目的达成,张氏自然也不敢耽误小弟读书。   顾瑾玉走了,自然没有看到张氏仿佛发泄一般一边大口嚼着鸡蛋饼,一边哭到打嗝。   “真是没出息,吃个鸡蛋饼有什么好哭的,我以后不仅要吃鸡蛋饼,还要天天喝鸡汤,顿顿吃肉。”张氏用袖子胡乱的擦着眼泪,赌咒发誓道。   没人知道张氏这几天心里有多煎熬,毕竟她只是有点憨,但绝不是傻。   尽管顾家人都相信她不知道她娘要做什么,可张氏自己却不能原谅自己,觉得都是自己的错,害了大丫。   张氏甚至都不敢看二弟妹和大丫,前者是因为害怕,后者则是因为内疚。她不敢也不愿让她男人休了她,只能拼命干活来减轻内心的愧疚和不安。   可张氏万万没想打,她娘竟然敢做出那种事。   当张氏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感觉自己的天都塌了。倒不是担心她娘,她从小便是张爹带大的,对她娘实在是感情不深,更何况她娘拐走大丫的时候,可曾有半分想过她这个女儿?   张氏对她娘的感情早就淡了。   说她自私也好,无情也罢。相比于娘,张氏更担心她爹和自己。   都说女肖母,顾家会不会也觉得她跟她娘一个样?就算顾家不介意,可村里的人呢?他们回传出什么闲话?   她爹那性子遭遇到这种事会发生什么,张氏简直不敢想。   有那么一瞬间,张氏甚至想到了死。   张爹养大了张氏,哪会不知道他这女儿的性子,生怕她做傻事,连夜跑来找张氏。   张氏永远也不会忘记黑夜中她爹一字一句对她道,“花儿,你记住,你现在已经嫁到顾家,就是顾家的人,不是张家的人。不管张家发生了什么事,都跟你没关系,你不能寒了顾家人的心。”   张氏哭着应了张爹的话。   她知道,爹是为她好。   ………………   此时的张家,却正在上演一场好戏。   “你这个贱/妇!都是你干的好事!”张氏娘瞪着面前的柳如絮,恨不得吃了她。   “文哥,我怕。”柳如絮瑟瑟发抖的躲到张宝文的后面,仿佛害怕到了极致,还依赖的勾住了张宝文的袖子。   “娘,你这是做什么?”张宝文自从脚废了之后,见到的人都是一副同情可怜的眼神,心里早就恼火不已。被柳如絮用这样依赖的眼神一看,顿时觉得自己高大了不少,挺直了腰板不耐烦的对张氏娘吼道。   张氏娘被自己儿子吼懵了,反应过来后正好看到柳如絮正用挑衅的目光看着自己,立马跳了起来,“你竟然吼我?你竟然为了那小娼/妇吼我?我可是你娘!”   张宝文心里本来是有些心虚的,但看到他娘不依不饶的样子,那一丝的心虚顿时化为了不满,“娘,我知道你是我娘,可絮絮也是我媳妇。您一口一个小贱/人,一口一个小娼/妇,儿子听了心里不舒坦。”   “她可是从那地方出来的女人,身子干不干净还是两说。”张氏娘想到自己打听来的消息,恶狠狠的说道。   “娘,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张宝文没听懂他娘这话的意思。   柳如絮心里闪过一丝不妙,想要阻止时却已经来不及了,张氏娘的声音已经响了起来。   “当然是花楼出来的女人了,你真以为她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娇小姐?”张氏充满恶意的说道。   “怎么可能?”张宝文下意识转过身去看柳如絮,却看到柳如絮脸上闪过一丝慌张。   “我娘说的都是真的?”张宝文不可思议的问道。   柳如絮不知道该怎么回,只能捂着脸哀哀切切的哭了起来,“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吗?你竟然这么想我,我、我在这个家还有什么意思!”   说完柳如絮跺了跺脚,径直跑了。   张宝文大惊,连忙对他娘催促道,“娘,你快去看看絮絮。”   张氏娘才不去,不仅不去,还道,“文哥儿,你可别被那女人哄住了,她肯定是在骗你。”   张宝文此刻满心满眼都是刚刚跑出去的柳如絮,哪顾得上理会他娘的话,见娘不动弹,顿时急了。联想到他娘做的丢人事,口不择言道,“娘!絮絮都被你气跑了,你还干什么?絮絮说的也没错,偷人的难道不是你吗?”   话一出口,张宝文就后悔了,但从小被娇惯大的他拉不下脸道歉,只能梗着脖子看着张氏娘。   张氏娘一听这话,只觉得自己的眼前冒起金星,一阵天旋地转。她强撑着没有倒下,但背却佝偻了许多。   不管外人怎么看她,她都能接受,可她受不了自己怀胎十月辛辛苦苦养大的儿子用这样鄙夷的目光看自己。   张氏娘解释的时候,只觉得舌根发苦,“不管你信不信,娘和他已经十多年没说过话了,这次找他也是因为你的脚拖不得了,娘也不知道为什么会......”   张氏娘看着张宝文鄙夷的目光再也说不下去了,心里对柳如絮的恨又重了几分。   张氏娘现在十分后悔为什么会让儿子娶这个不安分的女人,全然忘记当自己知道儿子给她找了个县里儿媳妇儿的喜悦。   这些事绝对是柳如絮那小贱/人弄出来的。当时情况紧急,张氏娘没有细想,可现在冷静下来,张氏娘发现了不对劲。   她好端端的说着话,怎么会浑身没力气,再睁眼屋子里就多了一堆人。   张氏娘能忍着没昏过去已经是极限了。   伺候张宝文上了床,张氏娘这才沉着脸回到自己房间,开始思索怎么揭露柳如絮的真面目。   就在这时,张爹也进门了,毫不客气的问道。   “你打算什么时候带文哥……陈宝文走?“张氏娘的姘头也是村里的人,只不过是个外来户,姓陈。故而张爹直接给张宝文改了姓。   张氏娘脸色一变,眼睛里带了点哀求,“他爹,你一定要这样吗?文哥儿他...他虽然不是你的孩子,但你也养这么大了,他现在腿脚又不方便,难道你就舍得让他在外面受苦吗?”   “我舍得。”张爹看着这个他喊了快三十年的媳妇,平静道,“因为我怕我再看到你,看到你和你的姘头生的杂种,我会控制不住杀了你们。”   张爹说的平静,但张氏娘却慌了。同床共枕三十年,她太知道张爹的为人了,如果张爹是怨恨的样子,张氏娘会松口气,说明还有挽回的余地。可现在这幅平静的样子反而让张氏娘感到心慌。   她清楚的认识到,张千民说的都是真的,他真的会杀了自己。   张氏娘不敢待下去了,“我下午就带着文哥儿走。”说完似乎觉得自己姿态放的有点低了,不由得补充了一句,“你可不要后悔。”   张爹自始至终都是一副平静的样子,平静的让人心慌。   <<<<<<   张家发生了什么官司,顾瑾玉并不清楚,此时他正想着如何帮家里赚钱。   顾瑾玉心里清楚,自古以来钱都是万恶之源。   家里九成的银子都被拿来供自己念书。虽然顾家一向和睦,大哥二哥他们也不会说什么,但长此以往并不利于顾家人之间的关系。   更何况小宝年纪也不小了,肯定要去学堂,又是一笔不菲的开销。   但如果让顾瑾玉把自己赚的钱拿回家养一家人,顾瑾玉也是不愿意的。   倒不是心疼钱,而是顾瑾玉深知,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一次两次拿钱回家可以,但对于一般人来说,来钱太容易反而会助长内心的欲望。   即使大哥大嫂和二哥二嫂都不是那样的性子,可顾瑾玉从来不愿意去考验人性。   顾瑾玉开始思索起要如何帮家里人赚钱,可一连想了好几个都被顾瑾玉自己否定了。   前世他也听过几部种田文女主如何发家的电视剧,可都不太适用。   卖后山的草药?先不说县里的药铺都有自己正当的进货来源,单单是最简单的炮制药物,顾家人都不懂。顾瑾玉倒是知道几种炮制草药的法子,可从来没动手试过,万一出了差错就是一起医疗事故。顾瑾玉将这条路否决了。   去酒楼卖现代的菜谱?顾瑾玉也很快否决了。锦朝如今可没有开通海上的航线,辣椒生姜等一系列调味的食物植物都没引进来,就算顾瑾玉懂菜谱,没有调料也做不出来。   到底怎么做?   顾瑾玉一直没有头绪,直到他看到了来村子卖糖葫芦的商贩。 第四十六章 晋江首发,感谢订阅……   锦朝的人向来嗜甜, 对于甜食十分追捧。甚至将蜂蜜作为皇家贡品,外人轻易品尝不得,而普通人也乐意在手里有余钱的时候买一小块饴糖给自己和家里人甜甜嘴。   在锦朝已经混熟了的顾瑾玉却从记忆中得知, 锦朝对于糖的制造和运用十分粗糙, 能用小麦做出麦芽糖已经是很大的进步,再多的例如白糖、红糖或者其他口味的糖果却没有了。   自己倒是可以从这一方面入手,白糖的原料来源于甘蔗甜菜之流, 顾瑾玉没有在锦朝听说过甘蔗,但甜菜在溪山县倒是很常见。   有些人家买不起饴糖,就会在自家地里种些甜菜, 好歹也能有些甜味。   顾家自然也种了甜菜, 虽然不多,但也够顾瑾玉做实验了。   顾瑾玉动作十分迅速,刚一想好就付诸于行动。   不过顾瑾玉毕竟也是理论大于实践,为了避免家里人失望, 顾瑾玉只是借口在书中看过一道古方, 想尝试一下。   家里的其他人并没有把顾瑾玉的话放在心上,就连刘老太也以为顾瑾玉是一时玩心大起,只嘱咐了一句小心便没有再管。   只有沈心蕊和几个小萝卜头知道顾瑾玉想干什么。   沈心蕊是全然相信顾瑾玉,哪怕顾瑾玉说他能做出比麦芽糖更甜更好吃的糖,也给了最大的支持。而其他的小萝卜头则是嘴馋, 听说小叔要做甜甜的糖, 一个个巴巴的跑过来, 抱住顾瑾玉的大腿不撒手。   顾瑾玉有些哭笑不得,同时也感受到了一丝压力。   用甜菜做糖很简单,顾瑾玉前世也看过几个美食up主做糖。   先是从地窖里认认真真的挑出品相完好的甜菜,放在温水中仔细清洗干净, 把有坑的地方用工具挖掉,然后再刮掉皮。   再接着就是需要把甜菜切成细丝,这是个慢活,不能着急。   刘老太不知道顾瑾玉想做什么,但却说什么都不允许他动刀,生怕伤了写字的手。   顾瑾玉无奈之下只能告诉刘老太自己的要求,刘老太二话不说就梆梆梆的切好泡盆里了。   这下子最难的部分已经完成了,只需要将甜菜丝放大锅里熬煮,等到甜菜煮烂之后再捞出来,过滤掉残渣,然后晾干后再继续煮,慢慢煮到糖水变了色就可以了。   沈心蕊一脸惊奇的看着锅里淡褐色的糖浆,忍不住用筷子点了点放嘴里尝了尝,反应自己在做什么后脸一下子就红了。   ”味道怎么样?”顾瑾玉笑着问道。   “还、还行。”沈心蕊有些不好意思,只觉得自己的举动跟小孩子一样,太丢人了,沈心蕊都没敢抬头看顾瑾玉的脸色,丢下一句,“我去告诉娘。”就匆匆走了。   顾瑾玉倒是没觉得沈心蕊的举动失礼,反而觉得这个样子才更符合小姑娘的年龄,没看到一边的大丫二丫和小宝早就舔起了凝固的糖浆吗?   刘老太根本没有想到顾瑾玉竟然会做出糖,因此听到沈心蕊给她说的话时,整个人都有些不可置信,地里的活也不做了,健步如飞的跑回了家。   顾家其他人也被沈心蕊喊回来了,刘老太进门的时候,他们正一脸狂热的看着锅底已经凝固的糖浆,看那架势,也恨不得用手掰一块尝一尝。   这可是他们做出来的糖!能吃的糖!甜甜的糖!   啪——   刘老太眼疾手快的拍掉顾老爹伸出的手,在对方怨念的目光中清了清嗓子道,“老大家的,去把门关上。”   等到张氏回来后,桌子上已经摆满了碗,每个人都分了一块糖,大家伙正虔诚的看着自己面前的糖块。   顾瑾玉还是小瞧了甜食对老百姓的诱惑。   虽然饴糖在锦朝很常见,但顾瑾玉却没有想到饴糖的价格对一般百姓来说也是一笔不菲的开支。   饴糖也就是麦芽糖,是用发芽的小麦和糯米发酵做成的。   对于百姓来说,最重要的就是吃饱穿暖,其中吃饱自然排在第一。   所以尽管饴糖并不难做,但除了卖糖的商贩,几乎没有谁愿意浪费粮食去做糖,这也就导致糖的价格一直居高不下。   可顾瑾玉现在竟然用甜菜做出了糖!   甜菜如果处理不好的话会带点涩,平时都是用它来喂牲畜,很多人家只有在实在想吃糖的时候才会选择自己吃,可是说是十分常见了。   刘老太几乎是在一瞬间就想到了无数赚钱的法子,可最后还是决定先问问顾瑾玉的意见,毕竟制糖的方子都是顾瑾玉一个人琢磨出来的。   顾瑾玉想办法制糖本来就是为家里人准备的,因此听了刘老太的话,毫不犹豫道,“家里为了我上学费了不少银子,这方子我也只是误打误撞做成功的,得来的银两自然交给娘。”   顾老爹听了顾瑾玉的话,欣慰不已。   三个孩子里他和妻子固然最疼爱顾瑾玉,但老大和老二也是他的儿子。眼看着老三出息了,老大老二还在土里刨食,可不得心疼几分。   不过规矩还是要立的,免得一家人日后因为利益起了间隙。这样的话,顾老爹倒是宁愿回到清贫的日子。   刘老太和顾老爹在一起过了大半辈子,自然能看出顾老爹在想什么,有些话顾老爹不方便当面说,可刘老太却没这个顾忌。   “虽然老三说了把制糖的方交给家里,但我还是丑话要说到前面。”刘老太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然后环视了一圈,见两房人虽然面露激动,但眼里却并无邪念,暗暗点了点头,心里多了几分满意。   不管家里条件怎么样,起码心都是正的,这样何愁顾家不能兴盛。   “……方子是老三拿出来的,所以以后卖糖得来的利润老三占四成,都没意见吧?”   顾瑾玉正想说自己要不了那么多时,后背却被戳了一下。顾瑾玉下意识的转身,看到沈心蕊对她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说话。   顾瑾玉犹豫了一下,到底没说什么。   刘老太见没人有意见,就继续说了下去,“……老大和老二家分别占二成,剩下的两成给蕊蕊,你们觉得如何?”   这下轮到沈心蕊有些不知所措了,刘老太看出了沈心蕊的惊讶,对众人解释道,“三儿能把甜菜糖做成功,蕊蕊的功劳可不小,我倒是觉得两成有些委屈蕊蕊了,你可别怪我这老婆子小气。”   最后一句话是给沈心蕊说的,语气是真心实意,慈祥的让沈心蕊忍不住红了眼眶。   “娘,那你和爹呢?”顾瑾玉皱着眉问道。   “这不是还有你们吗?难道说你们不打算管我和你爹了?”刘老太佯怒道。   “……娘,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顾瑾玉有些无奈。   “行了行了,娘知道你孝顺,快给娘说说这甜菜糖是怎么做出来的,尝着比饴糖还甜。”刘老太转移着话题。   顾瑾玉也知道刘老太的性子,只能先耐着性子给家里人甜菜糖的做法,顺道又当着众人的面再做了一锅。   惹的大家的眼睛又亮了几分。   “老大老二,你们两明天就去外面的村子买甜菜,多买点,娘待会把银子给你们,老大家的你和老二家的就在家洗甜菜。”刘老太见识不浅,还不等顾瑾玉暗示,便已经想到了原材料的问题,当机立断道。   顾老大和顾老二兴奋的应了下来,他们此刻仿佛看到了银子在向自己招手,就连一向性格比较沉稳的顾老大都乐开了花。   这一夜,顾家人都兴奋的睡不着。   第二天天还没亮,顾老大和顾老二就出了门。   不是没有村里人撞见问他们去哪,顾老二便说他们是出去找活,也幸亏天色还暗着,问话的人没有看到两兄弟发红的脸。   即便知道了两兄弟外出的目的,村里人也觉得很奇怪。   毕竟出去找活都是在农闲,地里没什么活的时候。现在的月份都是春种的关键时期,大家一天恨不得当成两天用,哪来的时间出去。   众人闲暇时候也忍不住议论着顾家,可刘老太脸皮一向很厚,不管谁来问,都咬死是出去找活做,其他人总不好逼问吧。   日子一天天的过着,顾家的甜菜已经用光了,取而代之的是十几斤的甜菜糖。   按照饴糖的价格,这些甜菜糖少说也能卖到五十两,更别说甜菜糖对于锦朝的人来说还是个稀罕东西。   价格只会高,不会少。   眼瞅着大哥二哥出去四五天还没回来,顾瑾玉等不及了,那些甜菜糖再放下去估计就要受潮化了。   于是顾瑾玉决定带着顾老爹去县城推销甜菜糖。 第四十七章 晋江首发,感谢订阅……   推销之路并不困难, 就算县城的商铺没有见过甜菜糖,但只略微尝一下,就能看出来甜菜糖中隐藏的巨大商机。   最后这些甜菜糖被商铺的掌柜按照麦芽糖一半多的价格全部收购了, 拢共卖了五十五两银子。   顾瑾玉虽然不满意, 但也知道这是一个很公道的价格了。毕竟他们以前从来没有见过甜菜制成的糖,虽然口感上比麦芽糖更清爽一点,但还是要看购买者的反馈。   顾老爹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银子, 拿到银票的手都在不住的抖,忍不住想拿出来数一数,又害怕被别人盯上, 出了商铺之后就拉着顾瑾玉走的飞快, 一点都看不出脚有问题。   顾瑾玉想说些什么,但看顾老爹东张西望一脸的紧张,只好无奈的跟上去。   “六十两!?”刘老太惊呼出声,有些不可置信, 讷讷道, “这、这些甜菜糖的本金也只有不到一两吧。”   一下子翻了六十倍!   一家人看着墙角堆积如山的甜菜,目光火热。   这哪里是甜菜,分明是明晃晃的银元宝!   “这门生意,咱们做不长久。”   刘老太惊喜之后,冷静下来, 感受到周围欣喜若狂的情绪道。   大家听懂了刘老太的意思, 还不等刘老太再说话, 张氏便道,“娘,怎么就做不长久……”   话说到一半,张氏就被刘老太瞪了一眼, 咽下了没有说完的话。   刘老太早就知道张氏的性子,并没有生气,反而示意了一旁的顾瑾玉,“乖宝,你来说说你是怎么想的。”   顾瑾玉心里早有章程,道,“娘说的没错,用甜菜做糖的方子很简单,以前没人做出来是没往这上面想过,可等时间长了,肯定有人能琢磨出来。”   刘老太赞许的看了顾瑾玉一眼,顾瑾玉继续道,“所以我的建议是,把这个方子公布出去,告诉咱们村的人。”   顾瑾玉这话一出,立马引起了一连串的不赞同,尤其是张氏。   她的儿子小宝马上就要进学堂了,张氏这么多年就得了这一个宝贝儿子,自然要为他做打算。眼看着家里能有一个稳定的进项,如何愿意拱手送人。   刘老太也不赞同顾瑾玉的想法,她原本是想借助顾瑾玉告诉大家,虽然甜菜糖赚钱,但不能长久的依靠这一门手艺赚钱,他们的根还在种田上。   可这并不包括把方子送出去啊!   顾瑾玉早就料到了众人的反应,不慌不忙道,“娘,没关系,没了甜菜糖的方子,还有别的制糖方子。”   “什么方子?”众人眼睛亮了亮,追问道。   “在甜菜糖的基础上改进的。”顾瑾玉也不准备卖关子,拿出了自己写好的方子,考虑到除了沈心蕊,其他人都不识字,顾瑾玉便耐心的念了一遍。   大家听的云里雾里,什么磨成粉的骨头还有等量的草木灰等等。   顾瑾玉也不好解释所谓的化学反应,只是让大家照着他的方子做。   失败了十几次,最后终于做成了顾瑾玉想要的样子——白糖。   因为工具简陋,白糖还略微有些泛黄,但这已经是这个时代能做出来的最好的白糖了。   虽然和甜菜糖的口感差不多,但光凭颜色,就已经胜甜菜糖一筹了。   这下子大家对顾瑾玉公布甜菜糖方子的想法没有异议了,既不耽误赚钱,还能得到村里人的感激,傻子不乐意做呢。   刘老太和顾老爹又在顾家村狠狠的出了风头,大家得了恩惠,好话不要钱的往出冒,只差把顾瑾玉说成天上的仙人了。   最后还是由顾村长做主,听了顾瑾玉的建议,在村里建了一座小小的制糖工坊,专门用来制糖。   不得不说,顾瑾玉将方子公布出去的做法十分明智。   甜菜糖在短短的时间就因为较低的价格和更好的口感在溪山县掀起了小范围的买糖风气,不少人都在明里暗里的向商铺打听这些甜菜糖的来源。   顾瑾玉县案首的身份吓退了一波人,但还有一部分人并不在意这个身份,若是顾瑾玉考上了举人,他们倒是能忌惮一下。   顾家村人多嘴杂,尽管顾村长再三要求众人不能透露出制糖的方子,可在银子的诱惑下还是有眼皮子浅的人泄露出去。   一时间,甜菜糖在溪山县开始泛滥起来,价格也一降再降。   顾家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推出了白糖,狠狠的赚了一笔。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顾瑾玉现在正准备和顾老爹一起去府城参加府试。   临行前,顾瑾玉犹豫了一下,还是去找了沈心蕊。   “我明天就要去府城了,你……要去吗?”   顾瑾玉看着面前低着头不知道想什么的小姑娘,轻声问道。   沈心蕊捏了捏衣角,扯出一抹明媚的笑,“你可别忘了家里的生意都是我管着的,我要是去了,这些糖谁来卖?”   “总会有人管的,你只需要告诉我想不想回家。”顾瑾玉紧紧盯着沈心蕊,不放过她的神色。   “……我没有家。”沈心蕊沉默了一瞬,声音发涩道。   “其实我早该想到爹娘已经放弃我了,我已经失踪快一年,可府城却没有任何消息传出来。”沈心蕊泪珠顺过脸颊,砸在了地上,激起小小的灰尘。   顾瑾玉的心轻轻揪了下,反应过来之后手已经放在了小姑娘的头上,安慰似的摸了摸。   沈心蕊继续说着,仿佛要将心里所有的委屈都倾诉出来。   “……明明是她做错了事,可她一哭,大家都会觉得是我教唆的。   我也喜欢兔子灯笼,喜欢粉色的衣裙,喜欢甜甜的糕点,可都要让给姐姐。就因为娘说我在肚子里吸收了她的养分,所以导致她身体虚弱吗?可是我也不是故意的啊。   娘每次都给姐姐过生辰,精心准备各种礼物,却从来不会给我过生辰,明明……明明我和姐姐是一天的生辰……”   “有时候我甚至会想,如果没有姐姐的话,娘是不是就能看到我了。”   沈心蕊越说越难过,仰起头问顾瑾玉,“我是不是很坏,姐姐对我那么好,我却……”   顾瑾玉知道里面的缘由,但却不能告诉沈心蕊,只能不住告诉她,“你不坏,你很好。”坏的是她们,和你没有关系。   沈心蕊最后还是没有和顾瑾玉一起去府城,她还没有想好要怎么面对爹娘。   顾瑾玉也没有再劝,第二天清晨便和顾老爹准备出发了。   顾子昂在县试中榜上有名,府城一行自然也和顾瑾玉一起,他大哥也一同跟了过来。   府城路途遥远,自然不能坐牛车过去。   顾村长用了所有人脉,租了一辆马车,算上马夫,一行五人趁着夜色上路了。 第四十八章 晋江首发,感谢订阅……   府城距离溪山县的路途遥远, 而且时不时还有山匪拦路,最后还是向夫子出面,帮忙联系了一个小商队, 和顾瑾玉他们一块去府城。   等顾瑾玉他们和商队汇合之后才发现, 商队后面还跟了不少马车,看样子也是赶考的学子,只是因为银两不够, 所以只能远远的跟在后面。   商队的领头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借他们的势可以,但要是遇到了危险, 可别指望他们会帮忙。   马车摇摇晃晃了十几天, 终于赶在考试前十天到了临安府。   临安府比溪山县的面积大了不知道有多少,外围还有高高的城墙,来往的人流络绎不绝,还没进城就能听到小贩的吆喝声。   城门口的士兵这几天也见惯了来赶考的书生, 并没有要为难的意思, 只是按照惯例检查了一下众人的行李,确保没有武器或者其他危险物品带入城内就可以了。   顾瑾玉一行人交了三文钱的进城费,就准备去找落脚的地方。   顾老爹的意思是就在考场附近找个客栈住下,到时候考试的时候也能晚起一点,不会耽误考试, 尤其是顾老爹看重的客栈小二还在卖力的介绍, “客人来我们客栈可算是来对了, 别看我们客栈不大,但风水可是一等一的好,以前还有学子在我们客栈住了一晚,最后直接当了举人老爷呢。”   “三儿, 你觉得呢?”顾老爹听了店小二的介绍,虽然心动不已,但还记得询问顾瑾玉的意思。   顾瑾玉瞧了一眼旁边满脸不自在的顾子昂大哥,暗暗叹了口气,“爹,你决定就好,我住哪里都可以。”   “嗳,那咱们就住这吧。”顾老爹乐颠颠的去马车拿行李。   “顾三哥,我和大哥就不住这里了。”相比于自己大哥的不自在,顾子昂就大方多了,直接道,“我刚刚去问了一下店小二,这里的房间最便宜的都要五百文一晚,我们在府城待半个月,要是住在这里,钱肯定不够,所以我打算和大哥找一个稍微便宜一点的客栈。”   顾瑾玉早就明白顾子昂的难处,但并没有要替顾子昂出钱的意思,他们虽然是朋友。但一味的付出会让这份友谊不平等,顾瑾玉相信顾子昂也是这么想的。   “三儿,怎么不见昂娃子了?”顾老爹从马车上下来,见顾瑾玉一个人待在原地,不由得好奇的问道。   “他说这里离考试的地方近,人太多,环境有些嘈杂,不太喜欢,所以重新找客栈去了。”顾瑾玉面不改色的说道。   “人确实有点多,那会不会影响到你?要不咱再找个地方?”顾老爹挠了挠头,看着原本让他觉得满意的客栈也有些不顺眼了,忍不住道。   “这次府试光参加的学子就有五六千,就算有空闲的客栈,临近考试也不会安静的。”顾瑾玉哭笑不得道。   顾老爹听了这话,才把心放回肚子里,憨笑一声,“行,爹都听你的。”说完就去找店小二开房去了。   都说穷家富路。   刘老太生怕顾瑾玉在外吃苦,临行前给顾老爹塞了五十两银子,这还是因为家里卖糖富裕起来了,刘老太才能眼睛眨都不眨一下的掏出这么多钱。   因此虽然顾老爹心疼一天八百文的住宿费用,但却二话没说交了半个月的钱,倒是让一旁的店小二吃了一惊,面上的笑容更殷勤了些。   住在客栈的这些天,顾瑾玉除了在房间里看书练字之后,也不忘下楼和同客栈的考生交流一下感情。   当然交流感情的目的还是收集各种关于府试的讯息,最主要的当然是了解主考官的性格和喜好,若是知道主考官喜欢词藻华丽点还是务实点的,在答题的时候就能投其所好,名次也能更往前一步。   顾瑾玉原本没有这方面的顾虑,因为根据原来的剧情来看,这次府试的主考官是临安府的知府大人,也就是小姑娘的养父,女主的亲爹。   小说中这位沈知府性格冷淡沉默,比较务实,是一个实干派,同时也很欣赏顾瑾玉这种农家出身的学子。   按理说顾瑾玉应该不愁才对,可问题就出在这次府试的主考官不是沈知府,而且沈知府在半年前就回到京城述职了,现在的知府是从京城外放出来的!   这种超出原著的剧情打了顾瑾玉一个措手不及,但顾瑾玉很快就冷静下来。   毕竟他早就知道,从他穿越到这里,这个世界就已经脱离了原著。   小姑娘没有逃离顾家村,没有被女主卖到深山。就连顾瑾玉自己,也没有死。   这一切都说明剧情并不是一成不变的,它是可以改变的。   这样一来,或许他可以帮小姑娘讨回公道。   不得不说,临行前小姑娘的哭诉激起了顾瑾玉内心为数不多的怜惜。   顾瑾玉从来都不否认自己最开始动心的主要因素是小姑娘的美貌,他就是这么肤浅。可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顾瑾玉也说不清自己到底是喜欢小姑娘的脸还是她整个人。   但顾瑾玉能确定的是,他不想看到小姑娘哭,他的小姑娘就应该快快乐乐的。   既然这样,那就努力的往上走吧,走到可以能为自己在意的人遮风挡雨的地步。   顾瑾玉看着跳跃的烛火,下定了决心。   …………   很快就到了考试的日子。   之前经历过一次县试,顾老爹好歹有了经验,起码晚上没有失眠了,第二天更是提前准备好了早饭,然后在顾瑾玉吃饭的时候,不胜其烦的提醒他不要忘记要带的考试用具。   因为对府城不熟悉的缘故,顾老爹早就把从客栈到考场的路走了无数遍,确保自己闭着眼睛都不会迷路才作罢。   顾瑾玉提着自己的考篮,告别顾老爹,开始排在队伍的最后准备接受检查。 第四十九章 晋江首发,感谢订阅……   来参加府试的都是已经通过县试的优秀学子, 顾瑾玉还看到了几个鬓角斑白的考生,颤巍巍的顺着队伍向前挪动着。   因为天色还早,贡院还没有开门, 大家都在外面等候着, 足足有几千人,尽管大家说话的声音都压的极低,但汇合在一块也有不小的声音。   “王兄, 听说这次府试光是参加的人就有六千了,比去年足足多了快两千了,也不知道我能不能考过。”   顾瑾玉正在排队的时候, 前面的两个人开始闲聊起来, 声音并不小,顺着风飘到了顾瑾玉的耳朵里。   那两人还继续说着话。   “知府大人刚上任,按照以往的惯例,取的人也会比往常多一些, 这就是咱们的机会, 好好考就是了。”   “再怎么多也不会超过一百人,我这次是没希望了,不过王兄你县试的时候就在前三,想来是一定能过的,说不定还能拿个府案首。”最开始说话的人恭维道。   这话说的就有些自大了。   顾瑾玉忍不住顺着说话声看了一眼, 只见那位王兄眉眼间满是自得之色, 嘴上却谦虚道, “哪里哪里,陈兄太高看我了。”   两个人又是一阵吹捧,全然没有在意周围人的看法。   没过多久,贡院便开门了, 几千名考生开始接受门口的检查,鱼贯而入。   顾瑾玉来的不算晚,很快就按照号码进了号房。因为是县案首的缘故,顾瑾玉和其他县的案首都被安排在了前面,主要也是为了看底下的知县有没有弄虚作假。   院试是四场,前三场的内容和县试考的一样,分别是帖经、墨义和经义。最后一场则是将算术和诗赋提出来算做了一门考试。对顾瑾玉来说,不算坏事,刚好也能用算术来弥补一下自己诗赋上的平庸。   没过一会,号房外便传来了吹哨的声音,这表明府试马上开始。顾瑾玉也取出了自己考篮里的笔和墨,静静等待着外面发考卷。   哨声过后,有人开始大声宣读考试禁令。什么考试期间不得大声喧哗,不得随意走动,不准夹带、偷看、互换试卷……零零碎碎几十种禁令,足足念了一刻钟,从方方面面都做了规定。   锦朝对科举看的十分重要,触犯禁令的考生不仅会被革除功名,就连三代都不被允许参加科举,后果可谓是十分严重的。   在宣读禁令的期间,考官也开始依次进场,坐在最中间的主考官便是临安府新上任的万知府了。年近不惑,端方正直,素有威名。顾瑾玉看了一眼便低下了头,自然没有注意到万知府好奇的朝自己的号房看了一眼。   府试也正式开始了。   第一场依旧是帖经,对比县试,府试要求默写的内容更多更杂。顾瑾玉粗粗看了一遍,还发现了不少偏僻的内容,不过顾瑾玉已经将四书五经背的滚瓜烂熟,自然不怕。   翻完帖经卷子,顾瑾玉心里有了底,这才开始在纸上写了起来。   顾瑾玉没有注意到上首的知府已经下来转了好几圈,还在认真的答着题。   万知府看着最东边的号房,想到老师的嘱咐,实在是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忍不住在巡查考生的时候装作不经意的模样在顾瑾玉的号房前逗留了一段时间。   看着顾瑾玉几乎不停歇的写着答案,一副轻松的样子。   不愧是老师唯一的弟子。   万知府向来没有表情的脸上浮现出了微不可察的笑容,但又很快隐了下去,考场里还有另外十二位副考官,人多眼杂。他可不能被人发现自己对顾瑾玉的关照,不然对他和顾瑾玉都不利。   于是万知府的表情更冷凝了些。   可怜了顾瑾玉旁边的考生,不经意抬头被万夫子的冷脸吓了一跳,一大团墨汁就滴在了刚写好的纸上,污了卷子。   这位考生只能苦着脸的摇响门口的铃铛,引来考场里巡逻的小吏再要了一张纸,重新写了起来,不过这下却是再也不敢分神了。   时间过得飞快,等顾瑾玉将答案在草稿纸上写了一遍再誊抄到试卷上后,距离考试就只剩不到半个时辰了。   顾瑾玉再仔细的检查了一遍,确保不会犯什么避讳后,摇铃交了卷子。   在将近二十多位县案首里面,顾瑾玉交的时间并不算早,也不打眼,出了贡院就看到了一脸焦急的顾老爹。   顾瑾玉走了过去,顾老爹虽然想问顾瑾玉考得怎么样,但心里又想着自己今天在客栈和其他考生的爹娘交流的心得,愣是没敢问,生怕破坏了顾瑾玉后几场考试的心情。   顾瑾玉并不知道爹心里在想什么,他只想回客栈洗个热水澡,然后睡一觉。   别看帖经是四场考试里最简单的一门,但因为内容又多又杂,所以所费的心力也最多。起码顾瑾玉考完之后是一句话都不想说,只想休息。   后面的三场考试也都十分顺利,就连最让顾瑾玉头疼的诗赋,也因为之前练过类似的寓意,一气呵成。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顾瑾玉总觉得知府大人对自己异常关注,甚至在交卷的时候还对自己笑了笑,只是对方似乎不爱笑,笑容显得十分僵硬,让顾瑾玉身子忍不住抖了抖。   四场考试考了四场,对顾瑾玉来说并不是很累,休息一晚后精神便恢复了。倒是顾老爹,大概是忧心顾瑾玉考试,这四天几乎都没怎么睡,等顾瑾玉醒来后自己依然鼾声如雷。   顾瑾玉蹑手蹑脚的给爹盖好被子,又去客栈的后厨取了一碗白粥和几个小菜放到桌子上,等顾老爹醒来后吃,自己则是出了门,难得来府城一次,自然要好好转转。   不过顾瑾玉现在出门也不是啥好时候,一出客栈,到处都在议论府试。   没有考的人都在猜测着这次的府案首,赌场甚至还设了赌局,顾瑾玉作为溪山县的县案首,赔率还不低。要不是顾瑾玉担心去赌场被别人看到会影响考试,还真想去凑个热闹。   至于考过的人则是忙着和别人对答案。答案一致还好,遇到不一样的答案后,一个个吵得红脖子涨脸,都觉得自己的答案是对的,就差撸袖子打人了。   顾瑾玉都没掺合进去,而是摸了摸袖子里的银票,打听了一番,脚下一转,去了府城最大的牙行,准备买个宅子。   买宅子的想法顾瑾玉早就有了,尤其是临走的时候韩永山将辅导书的利润分给了顾瑾玉后达到了顶峰。   不管名次怎么样,顾瑾玉对自己成为秀才是十分自信的,这份自信并非自负,而是来源于自身的强大。   因此顾瑾玉就要早早的为自己做打算,毕竟府试院试过了之后,顾瑾玉大概率需要离开溪山县上府学。而距离下一次乡试还有两年的时间,顾瑾玉总不能一直住在府学中,还是需要有一个落脚的地方。   考虑到万一家里人来府城看望自己,顾瑾玉决定买个两进的宅子。   牙行的牙人眼光毒辣,见顾瑾玉从外面进来,只粗粗扫了一眼,脸上就堆满了笑容,热情道,   “客人可是想买下人还是宅子?下人的话我们这里刚进来几个身强力壮的……”   “买宅子,下人的话先不急。”眼看着牙人滔滔不绝的说了起来,不得不开口打断道。   “公子是想要什么样的宅子?大点的还是小一点的?价位怎么样?喜欢安静点的还是热闹点的……”牙人被打断了话也不生气,态度反而更热情了,称呼也从客人转变成了公子。   他们做生意最喜欢的便是这种干脆利落的客人,出手大方不说,交易后也不会再反悔,惹出麻烦。   “大概需要两进左右的宅子吧,环境安静一点……”顾瑾玉一边思索一边说着自己的要求。   牙人听了之后,拿出一本书快速翻动着,然后笑容满面道,“公子,符合您要求的宅子一共有四处,您看您是打算有时间随小人去看一看还是……”   顾瑾玉点点头,“自然是要看一看的。”   牙人一喜,放下手里的书,殷勤的要带顾瑾玉去看房。   “公子,这边!”   顾瑾玉随着牙人进了最后一间院子,前三个院子各有各的好,但是顾瑾玉还是准备全部看完再选择。   一进院子,顾瑾玉便敏锐的察觉到不一样。   这个宅子不大,满打满算是两进,但前面有个院子,后面还有一个小院子,房子只有三间。   但优点是前面的院子有一口井,顾瑾玉试着打了点水,发现水质清澈甘甜,可以直接入口。所以也算是弥补了之前的不足。   牙人看出了顾瑾玉的心思,在一旁轻声解释道,“本来这个宅子是不符合公子您的要求,但除了面积,其他的都很符合公子的要求,所以小人便擅自做了主。”   “而且,”牙人犹豫了一下,拍了拍手,最左边的房子里突然出来了一位老妇人。   顾瑾玉惊讶的看着牙人,牙人露出了一丝讨好的笑,“这宅子的主人家原来是苏州的一个富商,因为生意遇到了一些问题,所以才卖了宅子。而这个老妇人是主人家留下来的仆人,因为是个哑巴所以被留了下来,说是作为宅子的添头一块卖。公子您要是买了宅子,这个哑婆自然也会留下来伺候公子,别看哑婆是个哑巴,但能听懂话,做饭干活也都很利索。”   顾瑾玉看着面前不安的搓着手,讨好的看着自己的哑婆,有些犹豫。   倒不是对买人抵触,自从来到古代,顾瑾玉都适应了等级制度,自然也不会抱着人权什么的嚷嚷,他只是担心收下哑婆后会不方便。毕竟院试之后他还是要回家的,到时候留哑婆一个人在宅子,难保会发生什么事。   牙人虽然不知道顾瑾玉的顾虑,但也在一旁打着包票,“公子,你先把哑婆留下来,要是不满意的话,也可以去牙行退回来。”   哑婆听了这话,脸上闪过一丝惶恐,立马跪了下来,不住的磕头,没多一会额头就红肿起来。   顾瑾玉被吓了一跳,刚想上前扶起哑婆,却见牙人一脸的理所当然,只能缩回伸出的手,“既然如此,那就留下来吧。”   牙人大喜,一番讨价还价后,将价格定在了五百两,也算是在顾瑾玉的预想之中。   等交了钱后,牙人待着顾瑾玉去官府过了户后,将地契和哑婆的卖身契一并交给了顾瑾玉。   至此,顾瑾玉有了自己第一座宅子。   买了宅子后,顾瑾玉又去街上买了一些日用品和粮食留在宅子里,因为辅导书分的银子也花了七七八八,想到韩永山说的话,顾瑾玉决定回去之后再写一本算术入门的进阶版辅导书,暂时就叫算术初级辅导书吧。   顾瑾玉愉快的做了这个决定,丝毫不知道买了算术入门辅导书的学子是如何在心里一边骂一边含泪做题的。   回到客栈后,顾老爹也醒了过来。因为顾瑾玉提前给店小二打了招呼,所以顾老爹对于顾瑾玉的消失并不着急。见儿子这么快回来还问是不是没钱,他兜里还有些钱。   顾瑾玉哭笑不得的拒绝了顾老爹的好意,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说自己买了宅子的事。   主要是顾瑾玉不知道怎么解释自己买宅子钱的来源,倒不如等爹娘一块来府城的时候再说。   接下来的日子顾瑾玉就一心等起了放榜。   不过期间顾瑾玉还去找了顾子昂,两人默契的没有提关于府试的话题,而是将府城逛了个遍。 第五十章 晋江首发,感谢订阅……   深夜, 贡院依旧灯火通明。   ”大人,这些是我们选出来的上等试卷,还请大人再过目。”一个副考官手上拿着十份考卷恭敬的对万知府说道。   万知府闻言捏了捏鼻梁, 缓解了一下因为长时间使用而导致酸痛的眼睛, 将考卷接了过来,仔细翻阅起来。   一共四千六百八十七份考卷,只有十二位副考官, 而且为了保证公平,每份卷子起码需要三个副考官给出等级,也就是说每份考卷需要阅三次。所以尽管给了十天的时间批阅, 大家的任务还是很重, 就连万知府都不可避免的加入了批阅考卷的行列。   毕竟这是他上任第一次的考试,可不能出什么差错。   幸好已经到了最后一晚,只需要万知府定好前十名的名次就可以了。   万知府看的很慢很细致。   帖经和墨义基本都是固定答案,万知府主要看的是经义。   能得上等的评分, 三个等级最少也要有两个是甲。而能让阅卷无数的考官们给出甲, 本身就说明水平不会太差。   但万知府却并不满意。   “这写的都是什么玩意?华而不实,整天整些什么虚头巴脑的玩意,没一点有用的东西。”   万知府随意翻开几份考卷,忍不住发脾气道。   底下的副考官们对视一眼,露出了几分苦笑。   正如考生们不了解主考官一样, 他们对这位新上任的知府大人也不太了解, 性格喜好什么的一概不知, 只能按照往年的惯例,选出几份花团锦簇的文章呈上去。不过现在看来,倒是做错了。   万知府可不知道底下人的心思,这是他第一次主办的考试, 可不能坏了规矩。   “这四份评中等,重新选四份上来。”万知府挑挑拣拣的说道。   一个副考官犹豫了一下,将自己之前十分看好,但是诗赋差了些许的考卷放了进去。   “这份经义引经据典,言而有物,不错不错。”翻了好几份,万知府终于看到了自己满意的一份考卷,顿时精神了不少,连连赞道。   “大人,这份考卷属下还有印象,经义写的确实不错,但是诗赋就……”旁边的副考官欲言又止。   “我看看。”   万知府翻到最后一张,表情也变得一言难尽起来,饶是他心里对这份考卷的主人好感非常高,但也对这份毫无灵气的诗赋夸奖不起来。   不过经义的优秀足够让万知府忽略诗赋的不足,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和老师一样做到完美无缺。   想到老师,万知府忍不住走起了神。   江……那人只教了自己不到三天,根本没有承认他这个徒弟,老师这个词是他偷偷在心里喊的。   因为没有老师,就不会有现在的他。   也不知道小师弟考的怎么样,可别坠了老师的名声。   想到这里,万知府失笑摇摇头,没再分心想其他,直接定了前三名,剩下的让副考官们去商量。   事情结束了,万知府也没有拆考卷装订的欲望,反正明天名次就出来了。   <<<<<<   “三儿,这是爹给你打的热水,你快点洗漱。今儿是放榜的日子,咱们得赶紧去,要不然人就多了。”   顾老爹数着日子终于到了放榜的这一天,激动的浑身都在颤抖,天还不亮就起来收拾东西,就等顾瑾玉醒了。   顾瑾玉虽然对自己有信心,但在顾老爹这样紧张的情况下,心中还是不可避免的生出几分忐忑。   两人收拾妥当后就来到了早早预定好的酒楼二楼,这个位置正对着放榜的地方,要不是顾瑾玉帮了酒楼掌柜的一个忙,还抢不到地方。   顾子昂和他大哥早就在二楼等着了,见顾瑾玉和顾老爹过来还埋怨他们来的太迟。   顾瑾玉哭笑不得,现在才刚刚辰时,午时三刻才放榜,中途还有至少两个多时辰,急什么。   不过这话顾瑾玉是不会对坐都坐不安稳的顾子昂说的,只好说是自己早上起来迟了。   顾老爹和顾子昂的大哥下楼去打听旁的事情了,只剩下顾瑾玉和顾子昂两个人。   大概是为了缓解自己紧张的情绪,顾子昂开始滔滔不绝起来。   “顾三哥,你说我这次应该能过吧。”   不等顾瑾玉回答,顾子昂又开始自言自语,“虽然我觉得那些题你温习的时候给我提过,但是参加府试的人这么多,听说是百里挑一。”   顾瑾玉知道顾子昂说这话并不是想得到自己的回答,只是为了放松心情,但还是安慰道,“别急,你基础扎实,要是你都没过的话,想来过的人也不会太多。”   顾子昂被顾瑾玉安慰到了,也知道顾瑾玉的好意,干脆说起了别的,面上一副八卦的样子,道,“顾三哥,你知道这次府试的府案首是谁不?”   顾瑾玉奇道,“榜还没放,你怎么就知道府案首了?难道说……有什么内幕?”   顾瑾玉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面上一片严肃,声音也被压到最低,只他们两听到,连一旁的倒茶水的店小二都没听到。   “不是不是,顾瑾玉你乱说什么呢?不要命了?”顾子昂被顾瑾玉的话吓的直接跳了起来,连哥都不叫了,直接喊了名字。也幸好周围的人的心神都在放榜上,没有人注意到这边。可饶是这样,把顾子昂也吓得不清。   顾瑾玉见自己的玩笑话吓到了顾子昂,也有些讪讪,他这不是看顾子昂太紧张,活跃一下气氛。   “顾三哥,你这话千万别乱说了,要是传出去,可是会死人的。”顾子昂苦口婆心道。   “对不起,是我出言无状,不会有下次了。”顾瑾玉也想起了历史上舞弊的后果,心里一肃,起身拱手行礼,诚恳的道歉道。   是他失了分寸,竟然忘记了这里是人命不值钱的封建社会,以后千万要谨言慎行,顾瑾玉反思着自己。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反正你也就给我说说,我也不会说出去。”   大概是见顾瑾玉过于正式的道歉,让顾子昂也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道。   “你刚才说的府案首是什么意思?”顾瑾玉笑笑,转移话题道。   “嗷,我这话的意思是大家预测的府案首,我也是这几天听别人说的,据说有三个人是这次府试案首的热门人选。”顾子昂成功的被顾瑾玉带偏了话题,说起了一开始想说的事。   顾瑾玉对这个话题还挺感兴趣的,他虽然对自己的成绩很自信,但也没自大到认为第一是自己的囊中之物,多了解一些消息也是应该的。   “第一个是邵庆宇,年十七,据说天资聪颖,从小便擅长作诗,素有名气,因为守孝三年错过了上次乡试。”   “第二个是陈承运,年十四,世家子弟,听说师从大儒,对第一志在必得,曾经放出豪言说要成为本朝第一个六元及第的状元。”   “第三个呢?”   顾瑾玉听的兴起,见顾子昂一连古怪的不说第三个,忍不住问道。   “第三个当然是顾三哥你了。”   “我?”顾瑾玉有些惊讶的指了指自己。   顾子昂点点头,一脸的理所当然,“没错,顾三哥你该不会忘了自己也才十六岁吧,而且你已经考过一次了,经验丰富,拿个案首也不奇怪。”   顾瑾玉还想说些什么,就听到楼下一阵吵闹声,左右现在无事,倒不如下去看看热闹。   顾子昂也做不住,两人给店小二说了一声不要撤桌,遂结伴走了下去。   和顾瑾玉他们一个想法的考生不在少数,甚至还吸引了不少酒楼外面的人,不大会酒楼的一层人就多了起来。 第五十一章 晋江首发,感谢订阅……   “瑾玉, 你怎么下来了?快上去。”顾老爹见儿子下来,赶紧小跑过来说道。   “爹,发生什么事了?”顾瑾玉拉着顾老爹找了一个不引人注目的角落, 问道。   “我也不知道, 好端端的就吵起来了。”顾老爹也是一脸茫然。   这时候,顾子昂也走了过来,低声道, “我打听到了,是陈家的陈承运,在找邵庆宇的麻烦。”   顾瑾玉眉头皱了一下, 很快又松开, “难道没人管吗?”   顾子昂摇摇头,“邵庆宇虽然有名气,但是家境贫寒,上有寡母, 下有幼妹, 势单力薄。而陈承运是陈家主脉的嫡子,谁敢管?就连知府大人……”   顾瑾玉听了这话,对世家的势力有了更深的认识。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陈家现任的家主可是天和师兄的……这样说来,陈承运的身份就昭然若揭了。   就是不知道天和师兄是否知道他这个同父异母弟弟的行径。   想到这里, 顾瑾玉对满脸不知所措的顾老爹安抚一笑, 然后让顾子昂先带顾老爹上楼, 自己则是准备去看个热闹。   顾老爹看着儿子的背影,嘴巴动了动,想到临行前婆娘说的话,到底没说什么。   顾瑾玉靠近了事发的地点, 这里早就围了一圈人。顾瑾玉不动声色的环视了一圈,发现大家都是一脸的义愤填膺,但却没有人敢出声。   顾瑾玉将目光又放回中央,一个锦衣华裳满脸倨傲,一个衣着简朴不卑不亢。   “陈公子,你的要求,请恕在下难以从命。”邵庆宇看着眼前的贵公子,捏紧拳头,一字一句道。   陈承运想到自己的要求,难得心虚的缩了缩脖子,可一想到自己要是没拿到府案首的后果,又着急起来。   “为什么不能从命?只要你同意我的要求,不管是黄金千两还是稀缺宝物,只要是有的,我都能给你。”   “不需要。”邵庆宇干脆利落的拒绝了,没有丝毫犹豫。   “你不为自己着想,难道就不为自己的寡母幼妹着想吗?”陈承运见邵庆宇油盐不进,只能咬牙抛出自己的杀手锏。   “你!”邵庆宇再也维持不住面上的表情,怒目而视。   陈承运得意洋洋道,“只要你答应,我可以保证,绝对不会亏待你的。”   “你就不怕我捅出去吗?”邵庆宇还想再挣扎一下。   “你可以试试。”陈承运听了这话,丝毫不慌。   两个人如同打哑谜一般的对话,让顾瑾玉心中升起了几分好奇,直觉告诉他两个人说的事和他有不小的关系。   可惜现场的两个人丝毫没有要解惑的意思,说完就要走。   顾瑾玉犹豫了一下,还是混进人群,趁乱跟了上去。   顾瑾玉自以为自己的行动隐蔽,却不知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落在旁人眼中。   “告诉暗一,提前行动。”   陈天和收回自己的目光,无比自然的吩咐道。   “主子,现在行动是不是早了点?”   旁边的人犹豫了一下,话刚说完就撞到一双森然的眼神,忍不住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再有下次,自己去领罚。”   正在跟踪的顾瑾玉看到陈承运身边凭空出现了一个人,而原本一脸得意的陈承运在见到来人的时候面色却变得无比苍白,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也不知道来人说了什么,陈承运竟然乖乖的跟着对方走了。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顾瑾玉总觉得那人朝自己的方向看了好几眼。   回到酒楼后,时间也差不多到了放榜的时候。   顾瑾玉也顾不得再去想陈承运和邵庆宇的事情,将心神全部集中在了府试成绩上。   顾老爹在酒楼坐不住,早就带着顾子昂的大哥去榜下等着了。   随着喧哗声,贡院的门终于开了。   一个身着官服的小吏在一群士兵的护送下,将手上的红纸贴了上去,大家一拥而上,纷纷找着自己的名字。   “过了过了!我家公子过了!”一个小厮喜气洋洋的喊道,赢来周围人羡慕的目光。   顾老爹费力挤到最前面,因为位置的关系。只能最后一张找起了顾瑾玉的名字。顾老爹虽然不识字,但对顾瑾玉的名字却是下了大功夫学的,可找了一页又一页,依然没有看到熟悉的名字。   就在顾老爹心开始凉的时候,突然听到旁边的人说,“府案首竟然是顾瑾玉。”   顾老爹有些不可置信,连忙拉住说话的人,“你说案首是谁?”   来人被人拉住,有些不耐烦,但看在拉住自己的是一个老者,便耐着性子回道,“是顾瑾玉,听说还是溪山县的案首呢。”   对方还说了什么顾老爹已经听不见了,满脑子都是府案首是我儿子!我儿子是府案首!   顾老爹腿也不疼了,人也精神了,反身就往酒楼跑。   “瑾玉,你过了,你是府案首!”   顾老爹兴奋的跑到顾瑾玉身边,没有控制音量大声说道。   酒楼里都是等府试结果的学子,听到这话,顿时投来羡慕的目光。有点头脑的人已经朝顾瑾玉走过来,准备套套近乎,拉近关系。   顾瑾玉对自己能拿第一也十分惊讶,虽然考完之后自觉答得还可以,也想过自己会不会是第一。   可府试毕竟不比县试,人才济济。顾瑾玉原本想着进前三十名,符合进府学的条件就行,没想到会成为案首。   毕竟顾瑾玉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论名气,他比不上邵庆宇。论家世,他也比不上陈承运。   在水平相同的条件下,知府大人也要综合其他方面的。   惊讶过后便是深深的喜悦,无论如何,府案首都是对顾瑾玉以往努力的肯定。   “那我呢?”顾子昂为顾瑾玉高兴的同时,也迫不及待的想问自己的成绩。   “你也过了,是一百名。”顾子昂的大哥也回来了,抹了一把汗说道。   这次府试取的便是前一百名,顾子昂正好位于孙山之位。   “哈哈哈,我过了!我竟然过了。”顾子昂可不管自己是不是最后一名,能过就是万幸了,他原本对自己都没报什么希望了,没想到竟然过了。   名次一出来,有人欢喜有人愁,但对顾瑾玉和顾子昂来说,还是很值得庆祝的。   两家人一合计,决定在酒楼点一桌菜,犒劳犒劳自己。   因为顾瑾玉考得好,顾老爹也难得大方起来,一口气点了五六个荤菜,要不是顾瑾玉阻止,还能点更多。   “瑾玉也不小了,咱爷俩今天喝一杯。”   顾老爹要了一壶酒,喝了两口脸就红的不行,大着舌头要跟顾瑾玉喝酒,顾瑾玉只能陪着顾老爹喝了两口。   另一边的顾子昂和自己大哥早就醉的趴在桌子上起不来了。   顾瑾玉叹了口气,决定直接在这家酒楼要个房间,要不然他可拖不动三个醉鬼。   就在顾瑾玉准备喊人帮忙的时候,有人突然敲门了。   “请进。”顾瑾玉没有多想,以为是酒楼的人,直接喊了进来,却不想门推开后竟然是邵庆宇。   “有什么事吗?”   顾瑾玉有些惊讶的看着满脸颓然之色的邵庆宇,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邵庆宇是府试的第二名吧?为什么……   “方便和我去隔壁吗?我有话对你说。”   邵庆宇定了定神,对顾瑾玉说道。   “你等一下。”   顾瑾玉也没有追问邵庆宇要说什么,而是先找酒楼的跑堂要了间房,然后将顾老爹三人拖到床上,一切收拾妥当后才示意邵庆宇可以走了。   在顾瑾玉做这些事的时候,邵庆宇一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顾瑾玉。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另一间房,顾瑾玉先走了进去,坐在桌边,倒了一壶茶,然后对邵庆宇笑了笑,道。   “先坐吧,坐下来慢慢说。”   “我来是想告诉你,小心陈承运。”   邵庆宇看着顾瑾玉一系列行云流水的举动,忽略掉内心的怪异,慢慢道。   “陈承运让你对我做什么?”顾瑾玉看着满脸不自在的邵庆宇,突然问道。   邵庆宇猛的抬头看向顾瑾玉,面色苍白,似乎是在惊讶顾瑾玉怎么知道的。   顾瑾玉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顺利的误导了邵庆宇,但是他并不知道顾瑾玉知道多少,只能一五一十的全部说出来。   “……陈承运说他知道你是府案首,但是他对府案首志在必得,所以想让我诬陷你……”   邵庆宇说到这,顾瑾玉就听明白了,无非是让邵庆宇诬陷他作弊或者带小抄等违规行为,以邵庆宇的名气,再加上用自己的名次作保。知府大人绝对会宁可杀错一千不可错过一个,夺了他的案首之位。   而邵庆宇的第二也保不住,到时候陈承运就是名正言顺的案首了。   手段低级的让顾瑾玉都怀疑世家子的脑子是不是都有问题。   但不可否认的是,要是邵庆宇屈服了,猝不及防之下顾瑾玉还真有可能中招。   那么问题来了。   陈承运既然对这个案首志在必得,那最后是谁阻止了他?   一个名字跳进顾瑾玉的脑中,让顾瑾玉沉默了一瞬。   “我知道了。”   顾瑾玉内心闪过诸多想法,但最后都归于一句平淡的我知道了。   没了?邵庆宇看着顾瑾玉,试图从顾瑾玉表情里看出什么端倪。   可惜顾瑾玉别的不擅长,表情管理却很在行,邵庆宇什么都没看出来,邵庆宇只能无奈放弃。   顾瑾玉走后,只留邵庆宇一人的房间却倏地多了一个人。   邵庆宇没有丝毫的诧异,恭敬的对眼前的人行了一礼。   “公子,我已经按照您的要求告诉他了。”   “做的不错,你的妹妹我已经让人送回家了,陈承运不会再找她了。”陈天和淡淡道。   “多谢公子。”邵庆宇先感谢了一句,然后看着陈天和欲言又止。   “不该问的问题不要问。”陈天和看着邵庆宇,警告道。   “在下想跟随公子,助公子成就大业。”邵庆宇看着面前矜贵的白衣少年,想到自己的猜测,知道这是自己的机会,一个通向通天大道的机会。   陈天和听到这话,目光如利刃一般射向邵庆宇,却在对方察觉之时收了回去。   “想跟我?先证明一下自己的价值吧。”   <<<<<<   这次府试是万知府上任之后的第一次府试,按照常理来说来参加府试的学子都算是万知府的门生,万知府自然而然也需要和这些学子联络一下感情。   还没等顾老爹三人清醒过来,衙役就上门道喜了。   “恭喜顾案首。”   “同喜同喜,各位大哥拿着吃个酒。”   顾瑾玉把早就包好的红纸递过去,衙役接过之后掂了掂后,面上的表情更殷勤了,还透露了不少讯息。   “顾案首,知府大人明日要在府衙设宴款待前十名,届时还会下帖子,还望顾案首提前做好准备。”   顾瑾玉笑着应了下来,还一路送衙役出了酒楼,又惹来不少嫉羡的目光。   顾瑾玉并没有理会这些酸言酸语,回到房间后开始思索知府大人宴请众人的目的是什么。   如果是和学子联络感情的话,按照惯例是院试之后,知府大人会宴请前十名的廪生,没必要宴请府试的前十。   毕竟秀才才算是正式踏上了科举之路,童生在有功名的人看来,一文不值。   顾瑾玉想破脑袋都想不到,万知府的这个举动只是为了见他。   等到顾老爹醒来后知道了这个消息,又是一阵激动,还商量着要去成衣铺子给顾瑾玉做一件衣服,免得到时候丢了面子。   顾瑾玉劝了半天都没劝动,只能无奈随顾老爹去试衣服了。   翌日。   顾瑾玉穿上了顾老爹新买的衣服,简单的买了点礼品,就向府衙走去。中途还遇到了邵庆宇,顾瑾玉也懒得去想对方是不是故意和自己碰面,既然遇到了就索性一块去府衙。   因为只宴请前十名,而且也不符合以前的规矩,万知府将宴会的规格也没有办的太大,只是简单的将几个副考官请了过来。   不过即便是这样,大家也十分紧张。   顾瑾玉将手中的礼品递给门口的管事,然后进了门。   顾瑾玉是按照帖子的时间提前到了半个时辰,但看着三两成群学子,顾瑾玉知道自己还是来晚了。   自古以来便有文人相轻一说。   顾瑾玉作为府案首,进门之后自然受到了不少人的注意,虽然没人说什么,但顾瑾玉还是感受到了明晃晃的轻视。   顾瑾玉摸了摸鼻子,知趣的没有往中间一群人身边凑,而是兀自找了个座位坐下,让一群等着顾瑾玉过去打招呼的人愣了愣。   能考进前十名的都不是蠢货,但架不住有心思单纯的人被撺掇着出头。   “这不是顾案首吗?怎么一个人坐在一边?难不成是看不上我们?不屑和我们说话?”   一个身穿绿衣,面容略显刻薄的考生拿着一个葡萄,看着顾瑾玉,讥讽道。   “自信点,把难不成和们去掉。”顾瑾玉虽然不想惹事,但也不至于被人欺负上门还无动于衷,要不对方还真以为自己是软柿子了,当下便反击道。   “噗。”   有人正喝着茶,听到顾瑾玉这话,忍不住喷了出来。   “你!果然是农家出来的愚民,果真粗俗。”绿衣的考生听到顾瑾玉这话,愣了一瞬,反应过来后大怒道。   这话可算是一杆子打死一船人,本来大家对顾瑾玉无感,但听到这话却站在了顾瑾玉这边。   “这就是李家的教养?”   “粗俗也比你第十名强。”   “和我们这些粗俗的人待在一个屋子真是委屈李大公子了。”   来参加宴会的可不仅顾瑾玉一个农家出来的,听到这话纷纷怼了回去,只把绿衣考生怼的无言以对,只能道歉是自己口误。   顾瑾玉也不想给众人落下个得理不饶人的印象,见绿衣考生道歉后见好就收,倒也赢得了不少人的好感。   大厅里发生的事都有人汇报给万知府,万知府听到后也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在听到顾瑾玉的反击时,忍不住笑了起来。   “倒是个促狭的性子。”   万知府出现之后,大家纷纷站起来行礼。万知府也收了自己的官威,一脸和善的叫起众人,让大家随意。   虽然是宴请前十名,但只来了九个人,陈承运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来,万知府似乎是早有预料,也没有追问。   众人虽说有读书人的清高,但最基本的眼力见还是有的,逢迎拍马之声时不时的就响起来。顾瑾玉都好奇大家是怎么知道万知府以往的事迹的。   一时之间宴会上主宾皆欢,其乐融融。   酒过三巡后,大家都是一副微醺的样子。   有人开始忍不住搞事了。   只见绿衣考生拿着一杯酒要敬知府大人,说是感谢知府大人的栽培,知府大人也很给面子的喝了。   这给了绿衣考生莫大的自信,认为自己在知府大人面前还是有几分面子的,一时间气血上头,直接对知府大人开口道。   “学生得大人赏识,取得第十的名次,自认为在诗赋一途略有心得,不知可否有机会和顾案首切磋一番?”   锦朝的规矩,每次科举考试之后,为了防止有人说不公平,都会贴出上榜考生的考卷,供大家阅览,因此众人都知道顾瑾玉的诗赋不好。   所以这话一出,原本还有些乱哄哄的宴会陡然变得安静下来,大家都不傻,这种宴会怎么可能真的醉过去。就算有人真的微醺,看到绿衣考生要搞事,也都清醒过来。   万知府也收了笑容,没了表情,冷淡的看着绿衣考生。   而绿衣考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喝醉了,依然固执的站在原地不动。   万知府深吸了口气,将问题抛给顾瑾玉。   “顾案首,你意下如何?”   顾瑾玉暗叹一声,站了起来,先是对万知府行了一礼,然后看向绿衣考生,不紧不慢的说道。   “没有机会。”   大家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顾瑾玉这话是对绿衣考生的“可否有机会和切磋一番”的回答。   “噗。”有人忍不住笑出声。   绿衣考生站在大厅中央,脸一阵青一阵白。   “顾案首不愿意和我切磋难道是怕了我不成?”   绿衣考生接受不了这种屈辱,忍不住出言激道。   顾瑾玉有些不耐烦了,直接道,“你都说了你擅长诗赋,可我又不擅长诗赋,凭什么要我拿不擅长的和你比不擅长的?我看上去很像是傻子吗?要不然你来和我比一比算数?我出三道你出三道,我答错一道算我输,你答对一道算你赢,如何?”   绿衣考生同意也不是,不同意也不是,只恨不得地上有个缝钻进去。   “我觉得可行。”   万知府兴致勃勃的凑着热闹。 第五十二章 晋江首发,感谢订阅……   万知府一出声, 绿衣考生就是想找借口拒绝都不行了,只能僵着脸答应了下来。   自己答不上来,他也别想赢。   绿衣考生这样想着, 面色渐渐又恢复了正常, 甚至还带了几分胸有成竹,看向顾瑾玉的目光也多了恶意。   “比就比,但是必须是我先出题。”绿衣考生答应之后就迫不及待的说道。   “当然, 你可以先出三道题。”顾瑾玉十分淡定的回道。   “输了的话怎么样?”绿衣考生见顾瑾玉答应了自己的要求,心里一喜,得寸进尺的问道。   “你当如何?”顾瑾玉哪里看不出来对方的小心思, 只是不想戳破罢了。   “如果你输了的话, 不管什么时候遇到我,都得退避一旁,行礼喊我师兄。我输了的话也同样。”   “可以。”顾瑾玉一口应下,示意绿衣考生出题。   “今有物不知其数, 三三数之剩一, 五五数之剩二,七七数之剩二,问物几何?”(注1)   绿衣考生想到自己前几天刚看过的算术书,自信的问道。   周围的人听了这道题都不由自主的在心里想了起来,就连万知府都没忍住用手蘸了点茶在桌子上写写画画起来。   宴会一时变得无比安静。   “我知道这道题有些难度, 顾案首若是算不出来的话, 大可以说出来, 免得耽误知府大人的时间。”绿衣考生嘴上说的大方,但那眼里的恶意却丝毫没有掩饰。   “三十七。”绿衣考生的话刚落,顾瑾玉的声音就响了。   “不知答案正确与否?”   顾瑾玉一脸笑意报出答案,转身看向满脸不可思议的绿衣考生, 谦逊的问道。   看着绿衣考生的表情,大家就知道顾瑾玉算的肯定是对的。   “算得快有什么大不了的,肯定是你之前看过这道题,不过是走运罢了。接下来我就不客气了。”   绿衣考生收拾好心情,不甘示弱的说道。   “第二题。”顾瑾玉依然是一副淡定的样子,和一旁跳脚的绿衣考生比较,高低立下。   “……何日相逢?”   “五日。”   第二题要比顾瑾玉想象中的简单的多,几乎是绿衣考生刚说完题目,答案就报了出来,虽然周围人没说什么,但时不时响起的笑声却让绿衣考生感到脸火辣辣的疼。   极度的羞辱之下,绿衣考生再也顾不得自己原本想的方案,直接不管不顾的出了最后一道题。   这道题一出口,全场都陷入震惊之中,就连万知府脸色都难看了许多。   原因无他,绿衣考生说的题是前人留下来的,至今都未有人破解,就连翰林院的大学士对此都没有头绪。   曾经前朝皇帝为了宣扬自己的威名,还在全国花重金悬赏能解出此题的人,可惜悬赏变成了加官进爵都没人揭榜。   也正是因为这样,这道题几乎每个参加科举的读书人都能倒背如流,大家都有一个隐蔽的想法。   万一哪天灵光一闪想出来了呢?   正是因为知道这道题有多难,所以绿衣考生一说出口,大家就都知道了他的险恶用心。   绿衣考生并没有注意到旁人的目光,依然得意洋洋的看着顾瑾玉,已经笃定他答不出来。   “李文栋!你不要太过分了。”有人看不惯绿衣考生的得意,又或者说是得到了万知府的示意,站出来指责道。   “我怎么过分了?我可是老老实实遵守着顾案首制定的规则,顾案首都没说什么,你倒是急着跳出来。”李文栋有持无恐道。   “你!”说话的人没想到李文栋竟然这么无耻,一时之间也想不出什么反驳的话,只能涨红了脸坐了回去。   李文栋见顾瑾玉低着头一直不说话,以为顾瑾玉怕了,当下心里闪过一丝得意,连上首的万知府都顾不上了。   只要他能完成陈公子的要求,就能和世家搭上关系,区区一个知府算什么。   李文栋心情开始亢奋起来,似乎已经看到了自己意气风发的站在金銮殿挥斥方遒的场景。   和即将到手的利益来比,现在丢点人简直不算什么。   李文栋很快就下了决心,催促顾瑾玉。   “顾案首,可是想出了答案?大家可都在等你呢。”   顾瑾玉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冷不丁听到别人在喊自己,难得茫然了一瞬,呆呆的看着李文栋。   这幅表情更是让李文栋肯定了自己的猜测,畅快的笑起来,正站起来准备说什么时。   顾瑾玉却向旁边的小厮招了招手,耳语了一番。   大家都不知道顾瑾玉想干什么,却见小厮拿了纸笔递给顾瑾玉。   这是要干什么?众人心里同时闪过一个的想法。   李文栋看着顾瑾玉,内心变得不安起来。   难道他真的能做出来?   不,不可能。就连大学士都做不出来的题,顾瑾玉怎么可能会做出来。   李文栋极力的安慰自己,但看到顾瑾玉头也不抬的在白纸上写满了字,内心还是不可抑制的变得恐慌起来。   万一呢?万一顾瑾玉真的能做出来呢?   李文栋强自笑了笑,假惺惺道,“顾案首要是做不出来的话也没关系,我……”   “谁说我做不出来了?”顾瑾玉抬起头,一脸奇怪的看着李文栋,“我只不过是思索一下如何解题而已,倒是这位……”   顾瑾玉说到一半卡了壳,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顾瑾玉连李文栋的名字都不知道。   李文栋感觉到了莫大的羞辱,气的身子都在发抖,可惜没人同情他。   “这位师弟,与其这么关心我,倒不如关心一下自己,待会我出的题可不会简单。”   顾瑾玉想不出李文栋的名字,索性直接用师弟代称。   “不牢顾案首费心,先答出来这道题再说。”李文栋咬着牙回道。   “哦。”顾瑾玉无可无有的哦了一声,又低头开始研究题了。   这种敷衍的态度倒是让如临大敌的李文栋差点憋出了内伤。   顾瑾玉一边将李文栋说的题抄在纸上,一边在心里将题翻译成现代的白话文。   他刚刚说的话并不是在骗李文栋,而是这道题的确十分简单,但前提是要用现代的高数知识才能算出来。   顾瑾玉一听题就知道对方是在刁难自己。   也不知道这道题是谁出的,角度刁钻不说,用现在已知的算术水平来说,根本算不出来。   这也正是让顾瑾玉为难的地方,他就是算出了答案,也没法给在场的人解释清楚。   难不成还要他现场讲一下泰勒公式或者格林公式?   顾瑾玉认真的思索了一下这个想法的可行性。   不行,这些人连鸡兔同笼都搞不清,还是不要搞这么高难度的题了。当然如果有人对这个感兴趣的话,他可以私下教。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顾瑾玉给出了答案。   “不可能!这个数字肯定是你胡编乱造的。”李文栋情绪十分激动的说道,摆明了不相信顾瑾玉。   这下不等顾瑾玉说什么,万知府先不满了。   “你说顾案首胡编乱造,可有证据?还是说你知道正确答案?”   淡淡的一句话就让李文栋僵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什么。   难道让他说这是未解的题,没有人能算出来?   李文栋再怎么不要脸,也不敢当着众人的面挑明,大家心里知道是一回事,说出来就是另外一回事了。除非他以后不见人,不然是没有证据的。   至于正确答案?李文栋要是知道的话,还会来参加府试?   第三场就在李文栋满心的不甘下结束了,任谁都挑不出错来。   至于这道题的答案?   众人都默认是顾瑾玉乱说的,就连万知府也是这么想的,还在内心夸赞顾瑾玉懂的变通,不死板。   懂变通的顾瑾玉:还能这么操作?算了,能赢就行。   轮到顾瑾玉出题了。   万知府还以为李文栋敢和顾瑾玉比试,怎么说都是有点本事的。   结果没想到,李文栋还真一道题都没答上来,脸丢的彻底,找都找不回来的那种。   众目睽睽之下,李文栋不敢不遵守赌约,恭敬的行了一礼,然后喊了一声师兄。   顾瑾玉安然的受了这份礼,还端着师兄的架子劝诫了一番李文栋,只把李文栋说的头都抬不起来才作罢。   顾瑾玉哪能感受不到李文栋对自己怨恨,但这次宴会,李文栋这般沉不住气,不仅得罪了万知府,就连一同参加宴会的其他考生对他印象也低到了谷底,顾瑾玉还真不怕他使什么手段。   经历了这番比试之后,李文栋再也没有搞事,一个人默默的坐在角落不知道想什么。   其他人也懒得再和他凑在一块,免得惹了知府大人的厌恶,纷纷围在顾瑾玉身边敬酒说话,笑声不断。   宴会接近尾声的时候,万知府给在场的人都送了一份包装好的礼物,顺便勉励众人不要失去求学之心。   之后大家便三三两两的随着府衙内的小厮往出走,宴会也告了一段落。   回到客栈后,顾老爹在收拾东西,准备明日回家,顾瑾玉见状也跟着一块收拾。   虽然在客栈住了快一个月,但得益于顾老爹平日的勤劳,房间里还真没什么要收拾的东西。   闲来无事,顾瑾玉打开了万知府送的礼物。   这是一块成人两指大小的墨锭。   色泽黑润,坚而有光,仔细闻去还有一种淡淡的馨香。   这是……徽墨?   徽墨被称为是墨中神品,具有“香彻肌骨、磨研至尽、而香不衰(注2)”的优点。   在徽墨发展最繁盛的时期,甚至还有黄金易得,徽墨难求的说法。   可见徽墨有多难得。   顾瑾玉惊讶万分,拿着盒子的手都忍不住抖了抖,旋即盖住。   这时候顾瑾玉就很感激江夫子让他看的乱七八糟的闲书了,里面有关于文房四宝的品鉴,要不然顾瑾玉也认不出这是徽墨。   万知府为什么要送他徽墨?这份礼未免有些太重了些。   顾瑾玉想不明白,也不再去想,转头把徽墨放在行李的夹层,免得丢失。   接着顾瑾玉开始掏出了他之前就抓好的药,拜托客栈的小二去熬几幅。   这是他转遍了大半个临安府才找出来的郎中,据说专门治腿伤脚伤,喝药再配合按摩的手法,基本上只要腿没断,最多半年就能恢复。   顾瑾玉前些日子也是在忙这事,他一直记得要帮顾老爹治腿伤,只是担心效果不好,提前说出来会让顾老爹空欢喜一场,所以这些事都是顾瑾玉私下偷偷进行的,明面上只是说是听来的偏方。   顾老爹并不知道自己每天喝的药都是顾瑾玉花大价钱买来的,甚至每天开玩笑似的按摩都是顾瑾玉花了一百两银子才学到手的。 第五十三章 晋江首发,感谢订阅……   溪山县顾家村。   “娘, 您快来看看,外面又来了不少人买糖。”张氏从外面跑进屋,大呼小叫的喊道。   “知道了, 我眼睛没瞎, 能看到。”刘老太嘴上抱怨道,但眼睛里却是遮掩不住的笑意。   自从顾瑾玉走后,沈心蕊在家没事干就琢磨起了顾瑾玉留下的几个制糖的方子。   真要沈心蕊什么都不做光拿卖糖的两成利, 她拿的都不安心。   别说,还真琢磨出了花样。   一个是做用模具熬成的各种形状的硬糖,另一个则是偶然情况下做出来的牛奶软糖。   刚开始沈心蕊只是开玩笑似的在村里给几个孩子一人送了两三个, 说是给孩子们甜甜嘴。   大人一边说这怎么好意思, 一边毫不客气的从自家孩子手里抢一个丢嘴里。   这么一尝,就放不下了。   明明都是糖,怎么刘老太家卖的糖就跟外面味道不一样呢?更别说这个叫牛奶软糖的东西真是好吃,泡在水里都能化成满满一大杯奶呢。   再加上沈心蕊深谙农户人家爱炫耀的心理, 特意拜托懂点木匠手艺的顾二哥雕了不少精致的木盒子, 用来放糖。不管是走亲戚还是送礼,都是十分不错的选择。   种种原因下,导致这两种糖彻底在顾家村火了起来,甚至在有意无意的宣传下,引起了更多人的关注。   此时门外排起的长队就是最好的体现。   “姑姑, 我们开个铺子吧。”   眼见着家里又送走了一批或是卖糖或是打听糖方子的客人, 沈心蕊犹豫了片刻, 还是试探性的对刘老太说到。   或许是手上有了闲钱心里便有了底气,刘老太并没有一口拒绝,而是反问道,“你是怎么想的?”   沈心蕊定了定神, 将自己这段时间的想法慢慢的说了出来。   “……大概就是这样,娘你觉得呢?”   刘老太有些心动,但更多的还是犹豫,毕竟要真按照沈心蕊说的在县城买个铺子卖糖,那这段时间赚的钱可就都砸进去了,“这糖真有你说的那么赚钱?万一亏了呢?要不我们还是等乖宝回来,和他商量一下?”   “姑姑,我敢保证,这糖可是咱们县头一份,甚至毫不夸张的说也是大锦的头一份,味道好不好您看看村里人的反应就知道了,县里的有钱人只会更多,就算没人买,也是暂时的。”沈心蕊劝道。   沈心蕊的话让刘老太仿佛看到了未来自己躺在钱堆里的场景,她并不是见识短浅的妇人,自然也知道乖宝留下来的糖方子有多值钱,之所以犹豫不决也不过是因为骨子里的谨慎而已。   “那就听你的!大不了赔了我们再赚就是了!只要糖方子在手,我们就有退路。”刘老太咬牙道。   说起糖方子,整个顾家也只有刘老太、沈心蕊和顾瑾玉三个人知道。   顾老爹是不在意,其他人则是刘老太担心他们知道后嘴上没个把门,万一喝了二两酒全说出去怎么办?   就连沈心蕊,要不是顾瑾玉最开始做糖的时候在一旁帮忙,知道方子。刘老太一开始也是不愿意告诉的,不是说对沈心蕊有什么不满,而是刘老太担心顾家留不下沈心蕊。   不过这个想法刘老太连顾老爹都没告诉,只是暗暗的在心里这么想着。为此刘老太不惜拿出两成的利分给沈心蕊,未尝没有收买她的意思。   得到刘老太的允许后,沈心蕊开始风风火火的搞起了事业。   首先便是在县城里买铺子,沈心蕊不了解各个地方的价钱,但是有刘老太在,也吃不了什么亏。   等到顾瑾玉回来的时候,铺子已经准备开张了。   顾瑾玉回来之后家里又是一阵热闹,这次的府案首可跟上次不一样,可以说顾瑾玉已经是板上钉钉的秀才了。   刘老太还想杀个猪在村里热闹热闹,被顾瑾玉连忙拦住了,推说是考过院试后再庆祝也来得及。   刘老太只好遗憾作罢,转而兴致勃勃的给顾瑾玉说起了家里要开铺子的话,将大部分功劳都推给了沈心蕊。   沈心蕊在一旁显得有些局促,目光却时不时偷瞄一下顾瑾玉,生怕他跟自己的娘一样,不允许自己抛头露面。   顾瑾玉觉得好笑的同时,也不忘夸沈心蕊,直把沈心蕊夸的脸颊通红,眼睛都变得亮晶晶的。   沈心蕊此时心情的确很激动,她在要开铺子之前就想过顾瑾玉的反应。   虽说锦朝没有前朝商人之后不得参加科举的规矩,但商人低贱是共识。   士农工商的说法流传了几千年可不是说笑的。   沈心蕊就是担心顾瑾玉会因为这个会对她产生不好的想法,甚至会觉得她不安分之类的。就连开铺子沈心蕊都没敢按照刘老太的说法等顾瑾玉回来,就是怕他会阻止自己。   顾瑾玉要是不同意的话,沈心蕊也不会违背他的意思,只是心里难免会有遗憾罢了。   可让沈心蕊没有想到的是,顾瑾玉会毫不犹豫的支持自己,甚至还避开刘老太偷偷问她开铺子的银两够不够用,不够的话他来想办法。   言语之间竟是没有丝毫的勉强。   沈心蕊看着一脸认真的顾瑾玉,内心突然涌起一股冲动,似乎、好像就这样嫁给三哥的话也不错?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的沈心蕊脸刷的一下红了,也不敢看顾瑾玉,飞快地跑掉了。   顾瑾玉还在想要不要提醒一下小姑娘可以开发一些水果软糖,他记得有不少水果糖分也不少,可以试着在糖浆里加一些,试试口感。   还没等顾瑾玉开口,就看到刚刚还一脸镇定说服自己的小姑娘像兔子一样窜了出去,拦都拦不出。   顾瑾玉:???   之后的几天,沈心蕊都有意无意的躲着顾瑾玉,每当顾瑾玉想找沈心蕊细化一下开铺子的事,沈心蕊就跑的飞快。   顾瑾玉就很茫然。   又过了几天,日子到了刘老太特意找人算的黄道吉日,易开张。   鞭炮噼里啪啦的响了起来,小小的铺子门口围了不少人,大部分都是知道顾瑾玉府试成绩凑上来的小商贩,想跟顾瑾玉搭个关系。   就连向夫子都带着夫人秦氏一同参加了开张,给足了面子。   让顾瑾玉哭笑不得的是向夫子还偷偷找自己买糖,委婉的说是不要告诉他夫人。   在顾瑾玉戏谑的眼神里,向夫子故作威严的摸着胡须,“她一个妇道人家,就不用给她说了。”   顾瑾玉明显不信,向夫子急了,他这一辈子就爱吃点甜的,可惜身体不太好,秦氏在家严防死守,连个糖醋鱼都不做,他都快憋死了,今天怎么说都要敲诈点糖。   “妇道人家?原来老爷你是这么想我的。”   就在向夫子准备动用夫子身份让顾瑾玉低头的时候,身后突然响起了熟悉的声音,让向夫子直接僵在了原地。   “夫人,你听我解释。”   “有什么好解释的,我在你后面听的一清二楚。”   向夫子去追自己的夫人,根本没有时间去想好端端的为什么会撞到他夫人。   深藏功与名的顾瑾玉:我干的,不用谢。   在开铺子之前,顾瑾玉亲自装了一匣子奶糖给向夫子送去,刚好碰到了秦氏,并因此知道了向夫子有消渴症,也就是现代说的糖尿病,尽量少吃或者不吃糖。   所以在知道向夫子要单独见自己的时候,顾瑾玉就通知了秦氏,要不然他还真没法拒绝向夫子。   顾瑾玉也是看出来向夫子和秦氏伉俪情深,所以并没有上前打扰。   ……   既然是开了糖铺子,里面的东西自然不可能只有硬糖和牛奶糖两种,在顾瑾玉有意无意的引导下,家里的几个女人挖空了心思琢磨花样。   其中便有将硬糖敲碎,然后用各种瓜果的汁水对其进行染色,得到了不少花花绿绿的碎糖,装在大柜子里,摆在铺子门口,招揽了不少在外面看热闹的客人。   同时顾瑾玉也抓住了普通人爱占便宜的特点,宣传的时候特意说明糖铺开业的第一天,所有糖类五折起购。   顾瑾玉还专门找了几个嗓门大的人,不厌其烦的站在铺子门口宣传着折扣力度,可以说将大街上大部分的行人都吸引了进来。   大部分人进来就是看个热闹,并没有要买的打算,但进了铺子后,闻到空气里甜腻的味道,再看看远远低于外面价格的糖,不知不觉中就掏光了兜里的钱。   顾家的人今天全部出动,都来铺子帮忙,就连张氏爹为了和顾家缓解关系,也主动来了,才不至于让沈心蕊忙昏头。   等到下午太阳还没有落山的时候,柜子里摆出来的糖就已经卖的差不多了,再看看钱匣子里满满当当的桐子,一屋子的人都乐开了花。   “走,奶带你们下酒楼,好好庆祝庆祝。”刘老太心里高兴,难得大方的挥了挥手,对三个孩子说道。   家里有了钱,刘老太再怎么节俭也不会苛刻三个孩子,原本瘦弱的小孩子也逐渐变得白胖起来,再穿个干净的衣服,谁见了都会夸两句,甚至今天三个孩子也吸引到了不少客人。   听到刘老太这么说,三个孩子眼睛都亮了亮,好话一连串的说出来,就连一直不怎么爱说话的大丫也知道要去吃好吃的,露出了笑脸。   刘老太没好气的横了一眼眼巴巴看着她的张氏,“带你呢,你们都去,免得说我小气。”   张氏也不细想刘老太话里的意思,左右她看透了婆婆嘴硬心软的性子,说两句也不会让她少两块肉。   倒是张氏爹,听了刘老太这话,悄悄地起了身往出走。   就他婆娘做的那些事,他没脸跟着一块去。   刘老太早就看到了张氏爹的身影,对着方氏使了个眼色,方氏会意的跟着走了出去。   有些事刘老太说了不算,方氏说了才算。   不知道方氏说了什么,最后是跟张氏爹一块回来的。   张氏爹眼眶通红,时不时还用袖子抹一把。   张氏看出了其中的门道,感激的看了方氏一眼,得到了方氏傲娇的一声冷哼。   张氏也不在意,弟妹能肯原谅她和爹已经很难得了,本来她都做好了赎一辈子罪的打算了。   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往县里最大的酒楼——天香阁走。   刘老太今天是花了血本了,拿起菜单豪气的让大家随便点。   只有一样规定,不准浪费。   大家一人一道菜的点下来,轮到顾瑾玉的时候,菜单上除了沈心蕊点的一道甜品,其他的都是荤菜。   顾瑾玉只能点了一道南瓜汤,作为饭后解腻的汤品,要不然众人猛的吃这么多大鱼大肉,回去不拉肚子才怪。   就在顾瑾玉一家热闹庆祝的时候,溪山县悄悄迎来了几个身着官服的人。 第五十四章 晋江首发,感谢订阅……   张知县最近几天都心神不宁, 右眼皮跳的他心慌慌,终于忍不住私下让人去请唐老爷见面。   小厮刚出大门,就看到一群身着官府看着极为面生的人向他走来, 气势逼人。   小厮内心忍不住咯噔一声, 正想反身回去向张知县通风报信,却不想被领头的人一个眼风吓得呆在原地。   “张文令在哪里?”   小厮伺候张知县多年,自然知道知县大人的名讳, 闻言下意识指了指县衙。   几个人交换了胰一下眼神,然后小厮的脖子上就架了一把刀。   领头的人来到小厮面前,明面上笑容可掬实则威胁道, “还请小哥为我们带路。”   小厮长这么大, 哪里见过这种阵势,冰凉的刀刃吓得他腿都软了,连忙应了下来,连对方的目的是什么都没问。   甚至在县衙的衙役询问来着何人时, 小厮还主动打掩护, 说是知县大人要见的人。   小厮在张知县身边伺候多年,衙役自然不疑有他,爽快的放了行。   张知县还在书房焦急的等唐家来人,冷不防闯入许多陌生的人,心里陡然划过一丝不安, 强撑着呵斥道。   “你们是谁?想做什么?我可是朝廷命官……”   “溪山县知县张文令, 你可知罪?”   来人也不废话, 直接出示了身上的令牌,然后毫不客气的问道。   张知县心里快速划过诸多思量,然后强撑着笑脸问道,“下官不知, 还请大人明示。”   “本官是大理寺司直程坚城,此次来是受侍郎大人之命,前来复查唐家一事,尔身为溪山县的知县,难道不知唐家犯了何罪?”   张知县闻言心下松了口气,只要不是那件事就行。松口气的张知县并没有细想唐家的人为什么会引来京城的人,只以为来人是看在侍郎大人的面子上。   这样一想,张知县的心思开始变得活泛起来,要是能借这个机会将唐家搞下去,溪山县不就成了他的一言堂了吗?   更何况,张知县对唐家不是没有怨言,他堂堂一县之长,竟然还要看一届商人的脸色行事,让他无比的憋屈。   张知县拱手道,“下官有失察之错,下官知罪。”竟是直接承认了唐家有罪。   “侍郎大人严明唐家二子视人命如草芥,残害上百名女童,手段令人发指,特令我来处理这件事。这些你可知道?”   “下官、下官并不知情。”张知县傻了才承认他知道。   “哦?可是本官一路走来,怎么听闻张大人您和唐老爷私交甚笃?真不知情吗?”程司直这话说的十分耐人寻味,只差明说张知县借用权利包庇唐家了。   张知县表情一肃,“程大人,下官虽然称不上明察秋毫,但也懂得什么是公私分明。”   “好,本官自然是信你的,那就请张知县派人去唐家的人升堂审问吧。”程司直等的就是这句话,毫不客气的说道。   张知县闻言,心里开始盘算着找个机灵点的先去唐家通风报信。   程司直审案无数,一看张知县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直接道,“就有劳张知县领着我的这些下属一块去了。”   张知县听到这话,差点没有维持住面上的表情,“程大人,您也没有直接证据表明这些事是唐家人做的,此举未免有些咄咄逼人了。”   “张大人,大理寺办事,从来不需要证据。”程司直紧紧的盯着张知县的眼睛,直把张知县看的面色慌乱,这才意味深长道。   张知县没办法,只好在内心祈祷唐老爷能迅速反应过来,不要入了套。   可惜事违人愿,唐家主事的老爷子不在家,只有唐高朗在家。   唐高朗隐约也知道些自家和张知县的关系,听到张知县传唤,根本没有多想就随对方来到了县衙,让张知县在心里怒骂蠢货。   唐高朗到了,这堂不升都不行。   事到如今,张知县只能寄托唐高朗没有蠢到家了。   程司直用目光示意张知县坐堂,自己则充当师爷坐在一旁。   张知县推辞不得,只能面色难看的去里间换了官服,然后让人击鼓升堂。   “唐高朗,你可知罪!?”   张知县一拍惊堂木,大声呵斥道。   “张伯伯,您怎么了?”   唐高朗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直接扭送到县衙里头,满心的不可思议。   “大胆!不要以为和本官攀交情就能掩盖你犯的错了。”张知县一边训斥,一边挤眉弄眼。   唐高朗终于反应过来,开始和张知县演起了戏。   “草民不知犯了何罪,还请知县大人明示。”   “坊间传闻,你残死了许多幼童,手段极其残忍,可有此事?”张知县很满意唐高朗的上道,也不绕关子,直接抛出了重点,也算是让唐高朗做个心里准备。   “冤枉啊大人,您也说了事坊间传闻,哪能当真。”唐高朗真情实意的为自己叫起了屈。   两个人一唱一和,演的十分逼真。   一边的程司直看着这出闹剧,假装低头喝茶,掩去了唇边讥讽的笑。   看来沈侍郎的话并不是空穴来风。   这溪山县的水,还挺深。   不过这也方便了自己,不是吗?若沈侍郎没说错的话,自己这一趟可是立了大功。   想到这里,程司直也不在意两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的眉眼官司,表面上真的信了唐高朗的话,不再多做纠缠,私底下却让手下的人盯紧张文令。   接下来的几天,程司直就在县衙住了下来,而张知县似乎也变得安分起来,一连三天都没怎么迈出过自己的书房,认认真真的处理文书,就连一日三餐都是自己的长随送进去的。   尽管程司直不相信张知县会这么安分,但他相信自己手下的人,难道说真的是自己错怪张知县了?   “你说张文令昨天一天都没出过书房?”程司直来回渡步,左手握成拳击打右手手掌。   “不,不对。”程司直仿佛想到了什么,嚯的站起身子,对着几个手下道。   “随我来。”   一行人匆匆来到张知县的书房外面,长随眼尖的看到众人,刚准备上前拦截,就被程司直手下的人毫不客气的打晕在地,然后猛的推开门。   正如程司直想的那样,书房内空无一人。   “怎么可能?大人,小的一直在书房外蹲守,很确定没有见到张文令出来啊。”   一个体型干瘦的男子惊诧万分,赶紧保证道。   “不是你的错,张文令的确没有出来过,是本官想岔了。”   程司直安慰了属下一句,然后就在书房开始敲敲打打起来。   “大人,您的意思是张文令在这里设了密室?”干瘦男子看着程司直的动作,忍不住问道。   密室对他们这些在京城经常参与抄家的人来说并不陌生,那些贪官哪个不在家挖两个密道。   可这里是县衙啊!   “张文令竟然敢在县衙挖密道?”不知不觉中,干瘦男子把心里想的话说了出来。   “怎么不敢?张文令在溪山县当了十几年的知县,盘根聚集的早就把县衙当成了自己家,挖密道算什么。”   程司直冷哼一声,手下动作不停,终于在书桌上砚台处发现了些许端倪。   程司直毫不客气的将砚台扭了扭,只能轰隆一声,正对门的墙竟然直接反转过来,露出了一个一人宽的通道。   “我的个乖乖,这手笔,可真大。”一个下属惊的连方言都飙了出来。   “少废话,跟上。”   程司直目光一凝,仿佛发现了什么,率先走了进去。   身后的六个人对视一眼,二话不说也跟了上去。   密道幽深黑暗,但幸好只有一条路,几个人摸着墙向前慢慢走着。   不知道走了多久,也许是一个时辰,也许是两个时辰,眼前终于迎来了亮光。   “大人,小心。”干瘦男子担心外面有危险,拦住程司直,然后自己先出去。   程司直紧随其后。   这里就是出口了。   程司直看着被紫藤萝遮掩住的洞口,皱了皱眉。   其他人也愣了愣,有些摸不着头绪,出口怎么会在山里?   饶是他们不了解溪山县的地形,也能看出来这里远离县城,恐怕是到了某处深山中。   张文令将密道设在这里是什么意思?   “大人,会不会是张文令知道咱们的来意,故意将我们引到这里的?”有人阴谋论道。   陈司直也有些拿不定主意,难道说真是自己看错人了?   “大人,实在不行我们先原路返回吧?”有人提议道。   “不行,我们硬闯张文令的书房,可以说已经结仇,万一他在通道里拦截我们怎么办?”程司直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而且,不管是什么原因,张文令敢在县衙里设密道,已经够贬官了。”程司直说到这里,暗暗后悔自己有些冲动了。   “先看看这附近可有人家,然后再做打算。”短短一瞬间,程司直已经想好了主意,吩咐道。   “是。”大家齐声回道。   “什么人?出来!否则别怪我箭不长眼。”一个属下敏锐的察觉到左侧的树上有呼吸声,当下便拿出背上的弓箭,威胁道。   “别射别射,我没有恶意。”清亮的声音从树上穿出来,紧接着一个身穿青衣的少年从树上跳了下来。   “你是谁?”程司直面色如常的问道,但却并没有让属下收起弓箭。   不管来人是谁,在这个地方出现都是一件不正常的事,由不得他们不警惕。   “我是顾瑾玉,是山脚下顾家村的,今天上山是为了帮家里人摘果子,听到这边有声音,忍不住过来看一眼……”   顾瑾玉看着一脸戒备的众人,忍不住苦笑起来。 第五十五章 晋江首发,感谢订阅……   要是早知道会遇到这种事, 顾瑾玉说什么都不会任由好奇心作祟过来的,还连累了沈心蕊和几个孩子。   他们上山的原因是简单,沈心蕊去年上山的时候发现了一个山楂树, 只是当时还不到成熟的时间, 所以只是记下了山楂树的位置。   现在刚好是山楂成熟的季节,沈心蕊想着摘回来做成糖葫芦或者山楂糕都是不错的选择。   顾瑾玉对此没有意见,还自告奋勇的跟沈心蕊一块进山。   家里其他人要去糖铺帮忙, 再加上山楂树长在浅山,没有什么危险,刘老太索性让顾瑾玉带着三个孩子一块去。   哪知道好巧不巧的会遇到张司直一群人。   不过顾瑾玉现在可不知道这些人的身份, 甚至还以为这些人是流窜的土匪。毕竟程司直他们为了行动方便, 都穿的是便服,况且程司直对顾瑾玉也是戒备满满。   两边的人互不知道对方的底细,但程司直一群人对这里的地形不熟悉,半是威胁半是请求的让顾瑾玉带他们出山。   顾瑾玉既然以为这群人是土匪, 自然不会带他们去顾家村, 正思索着怎么不着痕迹的糊弄过去,却没想到沈心蕊见顾瑾玉久不回来,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忍不住找了过来,正好撞到了这一幕。   见到沈心蕊后, 程司直对顾瑾玉说的话已经信了一半, 尤其是看到三个孩子以及三个孩子怀里的山楂后, 又信了七八分。   等来到顾家村后,看到村里人喊顾瑾玉秀才公后,已经相信顾瑾玉遇到他们是巧合了。   想到自己手下之前的举动,程司直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他也是个直爽的性子,很麻利的给顾瑾玉道了歉。   两方的人终于心平气和的坐了下来。   因为密道距离顾家村很近,程司直一行人商量了一番,决定先在顾家村打探一下情况,看这些农户人家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程司直隐瞒了他们的目的,只是询问最近山里有没有什么异常。   顾瑾玉知趣的没有问对方发生了什么事,而是带着一行人去找了顾村长。   顾瑾玉大部分时间都没有在村里待着,要说山里有没有异常他还真不清楚。   顾村长见了程司直出示的令牌后,腿一弯,差点要跪下来,被称司直一把扶起来了,道。   “老人家,不必多礼,我们来只是为了了解一下情况。”   顾村长眯着眼想了想,道,“要说异常,倒是真有一件。从年初开始,附近几个村子陆陆续续丢了好几个人,不过都是村里游手好闲的混混,十天半个月不着家都是常事,等大家发现不对劲的时候,他们已经不知道消失多久了。”   程司直听了这话,和手下的人对视了一眼,然后追问道,“那你们都没报官吗?”   “报,怎么不报。可是县太爷根本不管,还说我们报假官,前些日子大柱他娘因为这事还被县太爷打了十大板,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呢。”顾村长苍老的面孔上多了些无可奈何。   程司直从顾村长的话中敏锐察觉到不对劲,这件事绝对跟张文令脱不了干系。   “老人家,你们村有没有猎户?”   “有,有三个,不过现在只剩下一个人还能进山了。”   程司直决定去顾村长说的猎户家走一圈,顾瑾玉左右没有事干,便带着程司直他们去了猎户张磊牛家。   张磊牛昨天刚进了一趟山,收获不小,顾瑾玉他们来的时候他正在剥兔子皮,见顾瑾玉进门,手忙脚乱的收拾院子。   张磊牛算是顾家村为数不多的外姓人,不过他从爷爷那辈就来到顾家村,生活了好几十年,也算是融入到了顾家村。   “秀才公怎么想到来我这里了?刚好我昨天抓了几个兔子,给你拿一个。”张磊牛十分热情的招呼着顾瑾玉,二话不说就要给顾瑾玉塞个兔子。   顾瑾玉推辞不得,只能拎着兔子耳朵,心里寻思着待会走的时候把钱留下。   张磊牛在知道顾瑾玉的来意后,皱着眉头想了半天,摇摇头,“我已经打猎五年了,没发现山里有什么不对劲。”   程司直不死心道,“你再想想,肯定有异常。”   张磊牛瞪大眼睛使劲想,然后突然啊了一声,程司直连忙道,“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张磊牛不好意思道,“要说异常,我真没见过,不过我想到了我爹给我说的话,感觉有些不对劲。”   “令尊说了什么?”   “我爹说,让我打猎的时候千万不要去北边那块,说是有狼群。不过我打猎这么多年,也没听见有狼叫。”张磊牛老老实实道。   “而且后山从来没听说过有狼。”说完张磊牛又补充道。   “北边那块……”程司直脑海中灵光一闪,似乎抓住了什么线索,当下也顾不得再说什么,向张磊牛道谢后就迫不及待的离开了。   “顾瑾玉,那些人是谁啊?”   程司直走了之后,张磊牛才敢悄悄问顾瑾玉,刚在领头的人满脸严肃,吓得他腿都软了。   上一次他腿软还是跟他爹进山遇到熊瞎子呢。   顾瑾玉了解张磊牛的性子,没说对方是京城来的大官,只说自己也不知道。   回到家后,沈心蕊担心的问,“那些人想干什么?”   顾瑾玉安慰道,“别担心,跟咱们没关系,你只当没见过他们就好。”   沈心蕊乖乖的应了,然后又兴致勃勃的开始和顾瑾玉计划怎么处理摘回来的山渣了。   顾瑾玉笑着附和着,但心里却忍不住猜测着程司直他们的目的。   究竟是什么事能引来京城的官来溪山县调查,顾瑾玉可不相信程司直口里的调查唐家一事。   不过也可以从中知道,唐家的事只是一个幌子,具体应该是和张知县有关。   至于是什么事?   贪污?造反?   线索在深山中,顾瑾玉本人还是偏向造反,但问题是张知县区区一个知县,哪来的胆子敢造反?   这个问题也是程司直想知道的。   程司直摸黑带着手下去了北山,然后就听到了叮叮咚咚的凿山声。   谁能想到在外界看来并不富裕甚至可以说是落后的溪山县竟然会藏有铁矿。   看这架势,铁矿的规模还不小,仅仅是开采的人就达到了上百人。   怪不得周围的村子时不时有人失踪,竟是全被掳到了这里。   程司直面色铁青,手下的六个人也是一副气到不行的模样。   这么多年周边的小国对大锦时不时的挑衅一番,大锦为什么都没有派兵攻打?   最大的原因就是因为大锦铁矿少的可怜,没有铁矿武器自然也就不足。   张知县隐瞒铁矿不报,在程司直看来,已经与叛国无疑了。   尽管心里十分气愤,程司直还是没有打草惊蛇,带着人记住了地方后,又悄悄的离开了。   此事关系重大,当务之急还是尽快向京城汇报这里的情况,一切由皇上定妥。   程司直根本不敢细想,张文令发现这个铁矿多久,采了多少,采下来的铁又放在了哪里,张文令背后的人又是谁?   皇上派来的人比程司直想象的还要快,或者说皇上对程司直信中的铁矿重视度极高,短短五天就从京城赶了过来,期间跑死的马不计其数。   程司直见到便衣的刘将军时,身子都僵了。   刘将军和当今圣上一同打得天下,甚至还和圣上拜过异性兄弟,感情极深,单是圣上让神威将军来处理铁矿,就能看出圣上有多信任刘将军了。   刘将军是一个国字脸,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脸色有一道伤疤,煞气极重,京城里没有不怕刘将军的纨绔,就连一些小官见到刘将军后腿都忍不住打颤。   “将军,下官已经初步掌握了铁矿的规模,只是一直没有查到张文令背后的人。”程司直看着凶神恶煞的刘将军,硬着头皮道。   “查什么查,直接把张文令绑了带过来,老子亲自问。”刘将军是个粗人,最不耐烦这些琐事,大手一挥吩咐道。   “这……没有证据的话,恐怕张文令是不会承认的。”程司直劝道。   “要什么证据?老子说他有罪他就是有罪,不承认老子就打到他承认。”刘将军满不在乎道。   程司直欲言又止,不过在看到刘将军面上的不耐烦后,果断闭了嘴。吩咐手下将张文令绑过来。   怪不得说朝里的大人们都不待见刘将军,就这脾气,不待见可太正常了。   程司直腹诽着。   刘将军可不知道程司直在心里怎么想自己,不过就算知道了他也不在意,这些年他被说的次数还少了吗?   光是圣上那里参他的折子都有一人高了,有屁用?   要他说,那些喜欢唧唧歪歪的肯定是吃的太饱了,哪天把他们扔到军营里操练操练,肯定就老实了。   手下的人很快就将堵住嘴的张文令掳了过来。   张文令万万没想到程司直竟然敢在县衙里绑人,根本就没有防备,所以行动十分顺利。   “程司直,你这是什么意思?”张文名被松绑后见到程司直,怒气冲冲的问道。   “就是你想的意思。”程司直见刘将军不说话,摆明是想探探张文令的底,只能硬着头皮自己上。   “我想什么了?程司直,你今天必须要给我一个说法,我虽然只是小小的一个知县,但也是朝廷登记在册的十品官,要是不给我一个说法的话,我……”   “你要怎么样?”刘将军打断了张文令的话,问道。   “我就是拼着知县不当,也要去告你!”   张文令自以为这话对程司直很有威胁力,却不想抬头看到了程司直满是怜悯的眼神。   张文令心里咯噔一声,逐渐感觉到了不对劲。 第五十六章 晋江首发,感谢订阅……   “你说要去京城告我?”刘将军来了兴趣, 原本瘫在椅子上的身体也坐直了些。   “没错!就凭你敢绑朝廷命官,就等着蹲大牢吧。”张文令硬着头皮喊道。   刘将军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下首的张文令, 直到张文令的脸上带上了不安之色。   刘将军这才冷笑一声, 在所有人猝不及防的时候,突然就踢飞了张文令。真的是踢飞,张文令直接向后倒飞了三米远。   “老子不仅绑你, 还打你,你去告啊!”   “噗......”张文令面色一白,哇的吐了口血, 气息立马变得萎靡起来。   “将军, 将军。脚下留人,脚下留人。圣上说留着张文令还有用。”   刘将军这一出不仅张文令没有想到,就连程司直都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连忙起身拦住不解气还想再踢一脚的刘将军。生怕刘将军不听劝, 还搬出了圣上。   “看在皇上的面上, 我就先放过你,实相点最好老老实实的将知道的事说出来,要不然……”刘将军完全是一副土匪的架势。   可张文令却顾不得自己阵痛的心肺,眼睛瞪的大大的问程司直,“将军?哪个将军?”   “本朝能称将军的除了刘将军还有谁?”程司直也不隐瞒, 直接挑明了刘将军的身份, 这也是为张文令好, 要不程司直还真担心张文令嘴上没个把门,将刘将军得罪的死死的,到时候就算是圣上亲自来了,刘将军都不一定给面子。   刘将军混不吝的名声就算是从来没去过京城的张文令也是听说过的, 当下便是面如死灰。   张文令心里明白,就凭他做的事要是被朝廷知道,死一万次都是不足惜的,但张文令心里还是有一丝丝的奢望,万一来调查的人顾及那批铁矿的下落,不敢动自己呢?   这样的话自己不就保住了一条命吗?   张文令原本计划的极好,早在他知道程司直发现自己书房的密道时,心里就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   可这些打算都不包括刘将军会亲自来溪山县。   不得不说张文令还是低估了圣上对铁矿的重视度。   “我说,我说。”   在刘将军的虎视眈眈之下,张文令连一刻钟都没坚持下来,十分虚弱的趴在地上表示自己要招供。   刘将军也收了自己一开始凶神恶煞的表情,变得正经起来,只可惜脸摆在那,再怎么正经也正经不起来。   在张文令断断续续讲述中,他只是幕后的一个小喽啰,负责向铁矿那边输送人手以及掩饰山里采矿人群活动的痕迹,真正参与在其中的另有其人。   “谁?”程司直追问道,心里却已经有了人选。   张文令埋在膝间的眼睛闪了闪,然后缓缓抬头,坚定的吐出了两个字。   ”刘家。”   “刘家?你确定?”程司直大为惊讶,甚至直接表示出了自己的质疑。   “我确定,将军您要是不信的话,尽管去查。”张文令这话说的极有底气,还露出了一个讨好的笑。   “将军,您觉得张文令说的话可信吗?”   等手下的人将张文令带出去后,程司直问着上首的刘将军。   “不管可信不可信,李家肯定不无辜,你去带几个人抄家去。”   刘将军摸了摸下巴,直接吩咐道。   “抄、抄家?”程司直不可置信的重复了一遍,心里快要被不按常理出牌的刘将军搞崩溃了。   刘将军见程司直一副痴傻的样子,不满意的啧了一声,早知道这人这么迂腐,他就带自己的手下过来了。   “不会抄家吗?还需要我教你?”   “不不不,不用,下官这就去,这就去。”程司直打了个激灵,连忙推辞道,当下就拿着从张文令身上搜出来的官印去县衙点人了。   而刘将军则是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出门不知道往哪去了。   <<<<<<   而另一边,顾瑾玉刚准备去糖铺帮忙,“碰巧”就遇到黄成轩。   看着对方熟稔的喊着自己的名字,然后笑容满面的向自己走过来,顾瑾玉眯了眯眼睛,也露出了一丝笑容。   最近事多,差点把他给忘了。   原身变坏的路上,黄成轩可出了不少力。   只是自从顾瑾玉穿越过来,黄成轩除了一开始蹦哒了两下,最后一直都没出现在顾瑾玉面前,顾瑾玉又忙着其他事,一不留神就把黄成轩给忘了。   不过现在想起来也来得及。   正心怀鬼胎的黄成轩冷不防感到周身多了几分寒意,没忍住搓了搓胳膊,心里纳闷大夏天的怎么突然变冷了。   不过很快黄成轩就顾不得想别的了,因为顾瑾玉已经来到了他面前。   黄成轩最近过的很不好,甚至可以说落魄。   自从他接二连三的没有完成主子吩咐带来的任务,主子也很久没有找他了,毫无疑问黄成轩已经变成了废子。   一开始黄成轩心里还窃喜,想着自己这些年赚了不少钱,也能养活自己。甚至还想着盘个铺子,做点小生意,免得坐吃山空。   可计划往往赶不上变化,还没等黄成轩盘铺子,自己的情人翠红那边就出了岔子。   要说黄成轩对自己的情人也算是有几分真心,还打算着等自己这边稳定下来就将人从花楼里赎出来,可黄成轩没想到有过往的富商看上了翠红,还要花大价钱把人赎走。   这让早就将翠红看成自己私有物的黄成轩如何忍得下这口气,一时脑热就用所有银子将人赎了回来。   等人回来后黄成轩就傻了眼,此时的他可以说是身无分文,唯一的资产可能就是一间破屋子了。   这让满心以为自己跟着黄成轩会享福的翠红如何能忍?   她在花楼出入都有人献殷勤,出了花楼也是来享福而不是来干活的,翠红当场就表示想回花楼。   黄成轩只能先想办法借钱稳住翠红,可他来往的都是县里的混混,自己都吃不饱,哪来的钱借黄成轩。   黄成轩着急之下,想到了之前坑顾瑾玉的赌场。   自以为和赌场有几分面子情的黄成轩直接去赌场借钱,一不留神就惹下了高利贷,原本借的十两银子翻了五倍,直接变成了五十两。黄成轩现在连家都不敢回,只能在外面东躲西藏。   而翠红早在赌场的人上门的第一天就收拾包袱款款的回了花楼。   回想起往事的黄成轩面上闪过一丝阴鸷。   妈的,想他英明一世有朝一日竟然会被一个biao子骗了,他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黄成轩今天来找顾瑾玉的原因很简单,就是来借钱的。   顾家开的糖铺在溪山县十分有名,就连东躲西藏的黄成轩也听说了,他实在是被赌场的人追怕了,一打听到顾瑾玉的消息就赶过来了。   “顾老弟,好久不见啊。”黄成轩还是一副爽朗的向顾瑾玉打着招呼。   对方不提自己的来意,顾瑾玉也装做不知情的样子,两人装模作样的寒暄了大半天。   最后还是黄成轩先忍不住了,故意装作欲言又止的样子,想让顾瑾玉主动问他怎么了。   可顾瑾玉就是不接招。   黄成轩看着似笑非笑的顾瑾玉,心里恼怒的同时,又多了几分害怕。   万一顾瑾玉不愿意给他借钱,那他真的就完了。   想到这里。黄成轩再也顾不得脸面不脸面的,直接了当的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只不过黄成轩并没有说自己借钱是为了还欠赌场的银子,而是说自己做生意把银子全偷了进去,所以最近手头有点紧,想找顾瑾玉借点银子,周转一下。   顾瑾玉装似考虑了许久,终于在黄成轩紧张的眼神中点了点头,答应了他借钱的要求。   在这一刻,黄成轩发誓自己心里对顾瑾玉是充满了感激的,甚至还想告诉顾瑾玉小心李家。   可到嘴的话在黄成轩看到顾瑾玉打开糖铺的钱匣子后又咽了下去。   黄成轩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钱,满满一匣子的铜子和碎银,甚至还有一两张银票!   顾瑾玉装作没有看到黄成轩贪婪的目光,而是自顾自的抽出一张银票递给黄成轩。   “黄大哥,这是二十两银子,你先拿着用,不够的话再给我说。”   接过银子的黄成轩心里突然涌起了极致的怨恨。   顾瑾玉明明有那么多钱,为什么只给他二十两银子?是不是看不起他?   黄成轩产生这个想法后并没有想到二十两银子已经足够寻常的一家三口省吃俭用两年,他只是想着钱匣子最少有上百两银子,顾瑾玉给他二十两是在打发叫花子吗?   黄成轩可以说是十分粗鲁的抢过顾瑾玉手里的银票,一句道谢的话都没说,径直走了。   顾瑾玉还没说什么,倒是旁边的张氏气得跳脚。   看着黄成轩头也不回的背影,顾瑾玉面上露出了若有似无的笑。   二十两银子是顾瑾玉对黄成轩和原身之间做的一个了断。   不管怎么说,黄成轩请原身吃了不少饭是事实,顾瑾玉也懒得仔细算原身在黄成轩身上占了多少便宜,直接用二十两还了回去。   至于之后会发生什么,黄成轩就不能再用两人的交情说事了。   …………   深夜,万籁俱静。   一个黑影悄无声息的从墙上翻了下来,小心翼翼的控制着自己落地的声音,然后直奔自己目标点。   “到手!”   黑影很快就翻出了自己要找的东西,还没来得及去想为什么这么顺利,院子里突然就变亮了。   十几个人举着火把将漆黑一团的天空照的如白昼一般,正面色不善的盯着黑影。   黑影见势不妙当下就要跑,却被人直接用棍子挡住了去路,而这个人黑影也认识,正是县衙的衙役头子——熊三。   “来都来了,这么着急走干什么?”顾瑾玉慢慢从人群中走了出来,看着黑影露出了戏谑的笑。   “你说是吗?黄、成、轩。” 第五十七章 晋江首发,感谢订阅……   顾瑾玉一字一句的话让黑影悚然抬头, 也就是在这时露出了自己的脸,赫然是白天千恩万谢离开的黄成轩。   见黄成轩不说话只是用怨毒的目光看着自己,顾瑾玉也不在意, 径直看向一旁的熊三, 客气的拱了拱手道。   “熊三哥,接下来的事就有劳你了。”   “顾老弟客气了,都是我分内之事。”熊三摆摆手示意顾瑾玉不用多礼。   “你下套阴我?”黄成轩猛地抬头, 语气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谈不上阴不阴的,毕竟我可没求你来偷钱。”顾瑾玉面无表情的看着黄成轩道。   黄成轩还想再说些什么,被熊三粗鲁的推了一把, 身子直接一个踉跄, 顾不得再和顾瑾玉掰扯,慌乱的对熊三道,“大人大人,小的只是一时猪油蒙了心, 愿意双倍补偿, 还请大人饶了小的这一次吧。”   根据大锦律法,偷窃不足五百两如果偷盗的人愿意双倍赔付失主,则可以从轻发落。   熊三自然也知道这条律法,当下便为难的看向顾瑾玉。   顾瑾玉若有所思的看向面色逐渐得意的黄成轩,突然笑了。   “两倍赔偿?当然可以。”   ”我数数这匣子有多少银子。”黄成轩说道, 迫不及待的打开了怀里的匣子, 看清楚里面的东西后, 表情突然僵住了。   “这是我在临安府参加府试时,知府大人送的徽墨,价值千金。你若是能拿出两千金的话,我就不追究你偷窃的事情了。”顾瑾玉饶有趣味的看着僵住的黄成轩, 不紧不慢道。   “怎么可能?这匣子里放的明明是银子,连五百两都没有!”黄成轩大喊着,可并没有人相信他说的话。   熊三见道徽墨后,就知道黄成轩拿不出这么多银子,当下不由分说就让手下将黄成轩押回县衙,然后和顾瑾玉寒暄了几句,又推辞不过的收了一小袋奶糖,这才心满意足的走了。   顾瑾玉解决了一件麻烦,也觉得十分满意,当晚睡得也十分香甜。   <<<<<<   日子不紧不慢的过着。   没过多久,一件突如其来的大事宛如一道惊雷落在了溪山县,将所有人炸的昏头涨脑。   知县大人被押进大牢了!   这劲爆的消息在有心人的推动下仿佛飓风一般席卷了整个溪山县,上至官员衙役,下至街头小贩,到处都能听到有人在谈论这件事,猜测着各种原因。   有人说知县大人调戏了某个少女,结果没想到少女的背景不一般……   有人说知县大人贪污了太多银子,惊动了京城的贵人……   还有人根据知县大人当官的时间推算,张知县是在前朝中的进士,一直心念旧朝,结果被人抓住了把柄……   还别说,最后一条猜测有理有据,是最让人信服的一种说法。   毕竟本朝皇帝上位后,为了安抚前朝旧臣的心,并没有动小地方知县的位子,张知县要是想不下去,心念旧朝也不是不可能的。   有张知县下狱的消息在前,李家被抄家都不算是大事了,只是有心的人还是从其中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当下回家约束自家的后辈,免得冲撞了什么贵人。   顾瑾玉从刘老太口中知道这些消息后,饶是心里早就有了准备,还是大吃一惊。   张知县,不,现在应该喊张文令。被夺了功名,押解到京城,送入大理寺中,等候皇上发落。   李家就更惨了。   家产充公不说,诛三族,其余六族被判流放三千里,择日生效。   刘老太一遍给顾瑾玉说这,一遍心里是说不出的庆幸和遗憾。   庆幸的是他们家早就和李家划清了关系,遗憾的是李家怎么说也算是资助了顾瑾玉好几年,落得这番地方让刘老太心生同情。   “娘,该还的银子和人情我早就还完了,他们家做错事的时候就应该想到这个结局,您可别想着偷偷去李家。”顾瑾玉提醒道。   刘老太被戳破了心思,面上讪讪,嘴硬道,“你娘我是那种人吗?李家都要被流放了,我当然不敢凑上去。”   顾瑾玉听了也不反驳,附和了两句,这件事也算是过去了。   只是顾瑾玉心里还有几分遗憾,怎么没有唐家呢?   怎么没有唐家呢?   刘将军也在想这个问题,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唐家在这件事里绝对掺合了一脚,甚至李家说不定都是唐家推出来的替死鬼而已,可问题是查不出来。   不管是张文令还是李家的老爷子,一致是他们被巨大的利润迷昏了头脑,所以犯下了滔天大错,如今自愿认错,唐家并不知情。   刘将军看着面前滴水不漏的唐老爷子,心里有些烦躁,面上也不由自主的带了些。   要按照他的脾气,不管有没有证据,先打一顿再说,打怕了自然就招了。   可问题是面前这个人他还真打不了。   原因就是他的大儿子拜在了陆世铭门下。   陆世铭出身名门,是名闻天下的大儒,出书无数,世人皆称一句陆贤者,天下无数的读书人都对其敬仰不已。可以说这个朝堂上的文臣都以陆世铭的弟子自居,但真正得到陆世铭本人承认的徒弟不足一手之数,而唐家的大少爷就是陆贤者的闭关弟子。   连圣上对陆贤者都得尊着敬着,可想他本人的地位之高。   所以混不吝的刘将军也对唐家多了几分顾忌。   “将军,若是无事的话,在下铺子里还有些琐事,就先告退了。”唐老爷子对自己的处境心知肚明,也明白刘将军不敢动自己,当即笑了笑道。   只是那笑在刘将军看来,根本就是对他的挑衅,偏偏他还没法发作,差点把自己憋成了内伤。   “等等。”程司直从后面走了出来,喊住了唐老爷子。   “大人还有别的事吗?”唐老爷子看着一脸不怀好意的程司直,心里闪过一丝不妙,只能撑着笑恭敬问道。   “自然是有的,你可知道唐高朗在五年的时间里断断续续残害了五十六名女童的事?”程司直毫不客气的问道,刘将军不知道程司直卖的什么关子,但也知道这唐老贼今天要吃瘪了,乐得站在一旁看热闹。   唐老爷子脸一僵,“大人说这话可有证据?我儿大小也是个童生……”   “我敢这么说自然是有证据的。”程司直笑着打断了唐老爷子的话,拍了拍手。   堂后随即出现了三个人,两边是衙役,中间显然是唐高朗。   唐老爷子快速的打量了自己儿子一番,见儿子只是精神上有些萎靡,明面上并没有什么大伤,当下心中松了口气。   程司直距离唐老爷子比较近,自然也听到了这道松气的声音,眼里笑容更甚。   “唐老爷子先别放心,我这里有几个人想让你见见。”   唐老爷子眼睛里多了几分茫然,谨慎道,“不知大人说的是何人?”   程司直笑道,“没想到唐老爷子比我还心急。”   说完程司直转过身子对身边的人耳语一番,对方心领神会的退了出去,唐老爷子心里的不安扩大,甚至都想开口说自己不见了。   没多一时,随从领了一个汉子进来。   “唐二公子,不知道你认不认识这个人?”程司直问唐高朗。   唐高朗被关了几天,心里早就崩溃了,哪还有以前的嚣张,瑟缩着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认识。   看到唐高朗摇头,汉子脸上浮现出了几分恨意,二话不说就向程司直磕了个头。   “大人,小人要告唐家二公子唐高朗,残害小人女儿性命。”   唐老爷子听到这话,心里依旧明白了程司直的打算,心里当下开始想起了对策。   唐高朗就没唐老爷子那么淡定了,”你放屁,我什么时候残害你女儿性命了,你不要血口喷人!”   汉子并没有理会唐高朗的喊叫,而是双目含泪的又磕了个头,“大人,小人是西伙村的村民,姓宋,叫山民,家里仅有一女。因为发妻生小女时难产而亡,小人不懂照顾女儿,只得托人重新找了一妻,原以为是给女儿找了个好母亲,哪曾想小人外出找活干,那毒妇竟然将小女卖了十两银子。等小人回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小人休了那毒妇后,千般打听到小女被卖到了唐家,本想去赎回小女,哪曾想那唐家的门房告诉小人,小人的女儿……已经死了!”   “小人自然是不肯信的,小花身体一向健康,怎么可能才进唐家不到两个月就死了。后来小人才知道,一切都是这个畜生干的!”   宋山民说着,满是恨意的看向唐高朗,然后失声痛哭,“可怜小人的小花,她才不到六岁,我还没带她尝她一直想吃的糖葫芦,还没给她买过新衣裳……”   “这都是你的一言之词!根本做不得真!”唐高朗喊道,面上的怒气掩饰了心虚。   “唐二少爷不要激动,再听听其他人吧。”程司直阻止了唐高朗激动的情绪。   还有其他人?   唐老爷子没有维持住自己的表情,惊愕之色出现在苍老的面孔上,显得分外滑稽。   的确还有人。   大堂中又进来了不少男男女女,纷纷在为自己的女儿/孙女/侄女讨公道。   证据确凿,容不得唐高朗再狡辩。   唐老爷子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晕了过去。   “快去请大夫。”   大堂里登时一片兵荒马乱。   程司直也没想到唐老爷子竟然会脸都不要了搞这么一出,登时愣在了原地,不知所措的看向刘将军。   刘将军在一旁看的真切,唐易明分明是装晕,要是真晕倒了眼皮子还动什么。   “不用请大夫,我会治。”刘将军直接喊回了要去请大夫的随从,一声不响的猛锤一下唐易明的背。   唐老爷子当下就是一个踉跄,自知把戏被看穿,只能装成虚弱的模样睁开眼睛。 第五十八章 晋江首发,感谢订阅……   “唐老爷子既然醒来了, 那就继续吧。”   刘将军给程司直了一个眼神,示意他不要顾及唐易明,继续往下审。   几个证人出来作证后, 唐高朗再怎么说自己是冤枉的都没人信, 程司直直接让手下的几个人摁着唐高朗的手让他画押。   唐高朗愿意画押得画,不愿意画押也得画。   最后,程司直决定将唐高朗的罪行公布于众, 并表示如果还有受害人的话,其家人随时可以来县衙指证,确凿后会给予补偿。   大多数能卖女儿的人家都不怎么把女儿放在心里, 但一听有补偿, 跑得比谁都积极,没过多长时间来登记的人就超过了五十人,比程司直查出来的还要多,可想而知刑罚更重。   不过现在众人还没有想到那里, 自从程司直定了唐高朗的罪后, 唐老爷子见自己这个二儿子无力回天,当下就开始快速思索起了脱身之法。   总不能让唐家一大家子都为这个孽畜陪葬吧。   唐老爷子现在也只能庆幸当初的一年之差,许多事情没有告诉唐高朗,也免得这个孽畜攀咬自己。   不过是个儿子,他如今堪堪而立, 若是主子大业成功, 何愁没有儿子。   想通了的唐老爷子陡然松了口气, 再度看向唐高朗的眼神已经没有了往日的慈爱,反而多了几分说不清的狠戾。   刘将军瞧的真切,心里不由得一惊,旋即便涌起忌惮。   这么狠的性子, 可不是简单的人。   刘将军正想着怎么不动声色的除去唐老爷子,就见到唐老爷子已经走到唐高朗身前。   在众人惊疑的表情下,唐老爷子的巴掌便狠狠的扇了上去。   只听啪的一声,唐高朗的左脸登时就肿了起来,牙齿也松动不少,可想唐老爷子使得力气有多大。   “孽障!”唐老爷子犹不解恨,苍老的脸上满是失望,“我在外辛苦赚钱供你念书,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良心让狗吃了?要不是程大人查出来,你还打算瞒我多久?那么多小孩子,你的命是命,人家的命都不是命了?”   唐高朗支支吾吾的想说些什么,但却因为脸部肿胀,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大人,草民对犬子做的事并不知情,但总归有管教不严之责,愿意捐出八成的家产为逝去的孩子祈福,至于犬子……”   “杀人偿命,草民也没脸给他求情,就按照律法来吧。”唐老爷子这话说完,一直挺起的脊背都弯了不少,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受了巨大的打击。   但真正让在场人意外的是,唐老爷子竟然会大义灭亲,而且万贯家财也毫不留恋的舍出去。   除了真正知道唐老爷子真面目的刘将军和陈司直,其他人心里都对唐老爷子产生了同情。   或许唐老爷子真的不知道唐高朗做的事呢?   可知道唐易明真面目的刘将军和程司直却忍不住胆寒,连亲生儿子说舍弃就舍弃,这种人岂是一般人?   戏做到这般地步,就算程司直再想找唐家的麻烦也不可能了,只能干巴巴的安慰了唐老爷子一句,“你有心了。”   最后唐高朗因为残害五十六条人命且证据确凿,直接被处以死刑,待程司直上报朝廷后,秋后问斩。   唐高朗听到判决后,一言不发的呆怔了几个时辰,然后请求见他爹。   程司直对唐高朗十分鄙夷,答应他的要求也不过是想看看唐易明会不会露出什么马脚。   结果显然是让程司直失望了,唐易明老谋深算,怎么可能在自己熟悉的儿子身上栽跟头,不管唐高朗对他如何诉苦咒骂,唐易明只有一句话。   “是爹没有看好你,让你走上了歪路,爹一定会用以后的日子为你赎罪。”   唐高朗绝望之下大笑起来,恶狠狠道,“不用太长时间你就会下来陪我的,快的,很快的……”   发疯的唐高朗被衙役带走了,只留下唐老爷子面色难看的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   自己的仇人遭了报应,就算唐家还没倒但也元气大伤,顾瑾玉高兴之余又多写了三张大字。   随着顾瑾玉坚持练字,日积月累之下,倒是有了不小的突破。就连向夫子见了都称赞说顾瑾玉的书法已经有了自己的风骨,如果多加练习,假以时日必能成为一代书法大师。   顾瑾玉听了这话也很高兴,他虽然没想过要成为什么书法大师,但也知道科举路上有一手好字是非常重要的。   “瑾玉,你快来看看还有什么要带的东西?”顾瑾玉刚一回家,刘老太就冲他招手。   自从知道顾瑾玉已经是准秀才后,刘老太就再也不肯叫乖宝了,说是被别人听见会给顾瑾玉丢脸,平日里都瑾玉瑾玉的喊,在刘老太的带动下,顾老爹也随着喊了。   顾瑾玉哭笑不得的同时,也是能随爹娘去了。   “娘,您也别带太多东西,我这次是一个人去府城上学,太多我也拿不上。”   “要不就让你大哥或者二哥陪你去吧,你一个人去娘不放心。”   “娘,有什么不放心的,村里跟我年纪一样大的都成亲了,怎么在你眼里我还跟个孩子一样。”   “在娘眼里你就算八十了也是孩子!”   “娘,真不用陪我去,府学里包吃包住,花不了几个钱。”   顾瑾玉好说歹说才阻止了刘老太想找人陪他去的打算,行礼也是一再精简,终于从三个包裹变成了一个包裹。   就这刘老太还担心会把顾瑾玉累着,咬了咬牙又花了一百两多银子买了一辆马车,几乎将糖铺赚的钱花光了。   刘老太的行为都是背着顾瑾玉进行的,等顾瑾玉知道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不过幸好家里的人对此都没有意见,就连一向喜欢贪小便宜的大嫂张氏都说,“糖铺本来就是小弟想的法子才办起来的,现在家里条件可比以前好多了,做人要知足!”   一番大气的话说得刘老太都对自己这个大儿媳刮目相看,爽快的做了一顿红烧肉,喜得张氏见到顾瑾玉,好话就不要钱的往出冒,听得顾瑾玉头皮发麻。   当然,张氏如此大方的原因还在于她家小宝上学堂了。   自从家里有了闲钱,刘老太就拍板让小宝进了村里的小学堂,就连两个孙女也没落下。   虽说女子不能参加科举,但识两个字总归是好的,以后找婆家也方便。   以前是没那个条件,现在有条件了,刘老太自然也对顾家的孙辈好一点,不过在刘老太心里,三个孙子也比不上乖宝在她心里的地位。   当然,要是乖宝的孩子就另说了。   顾瑾玉可不知道刘老太想抱他的儿子了,他有些头疼的看着自己眼前面黄肌瘦跟自己腰一样高的少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顾村长还在一旁念叨着,“大力这孩子命苦,刚出生就没了娘,他爹第二年就给他找了个后娘,有后娘就有后爹。大力从小就是被他爹娘虐待着长大的,瑾玉你要是缺书童的话,能不能考虑一下他?”   顾瑾玉对大力的遭遇很同情,但同情归同情,他找书童是给自己办事的,可不是给自己找麻烦的,就这不足他腰高的孩子,跟他去了府城,是他照顾自己还是自己照顾他啊?   顾村长看出了顾瑾玉的顾虑,连忙道,“你别看大力个头小,力气却一点都不小,村头的石磨他都能举起来,绝对给你添不了麻烦。你也不用在意他是顾家村的人,该怎么使唤就怎么使唤,绝对没人说你。”   顾瑾玉一听这话顿时来了兴趣,村头的石磨虽然不大,但少说也有一百斤,他真的能举起来?   “力娃子,你快去给你三叔祖看一下。”顾村长一看顾瑾玉的表情就知道有戏,连忙推了推怯生生的大力说道。   大力也知道这是自己的机会,二话不说就向村头跑去,顾瑾玉也跟在后面。   看着大力毫不费力的举起石磨,顾瑾玉眼里异彩连连,说起来天生神力的他也不是没见过,二嫂李氏就是个例子,只是这个时代对女人的压制太大,李氏空有一身神力却只能在田地里劳作。   不过既然大力也是天生神力,可操作的空间就大了许多,顾瑾玉当下就决定让大力当自己的书童。   刘老太和顾老爹对此也没有意见,刘老太早就知道大力的遭遇,心里也十分同情,只是碍于村里的闲言碎语,没有说过话。如今在顾村长的操作下,大力住进了顾瑾玉家,吃了自己人生中的第一顿饱饭,激动的眼泪不停流。   在顾家住了几天后,大力彻底将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尤其是顾瑾玉给大力重新起了个顾青力的名字后,大力已经在心里暗暗发誓要伺候顾瑾玉一辈子。   一切准备就绪后,顾瑾玉就带着大力跟着早就找好的商队启程了。   刚开始,旅程风平浪静,顾瑾玉在马车里写写字看看书,偶尔出来尝试着骑一会马,日子也不算无聊。   顾瑾玉蛮以为这次的路程会和上次一样,走个十来天就到了。   着实没想到中途会遇到山匪。 第五十九章 晋江首发,感谢订阅……   队伍在经过驼狮岭的时候, 灌木丛里突然冒出来了一群人,   连一向见多识广的商队也被突然冒出来的二十几个人高马大凶神恶煞的青壮男子吓了一跳,反应过来之后商队掌事的老头连忙扯起笑脸, 一路小跑着来到为首的汉子面前。   “钱老大, 什么风把您给吹下来了?您要是有什么需求让手下的人给小老儿说一声就行,哪值得您亲自走一趟。”   商队管事一边说着一边熟稔的从袖口中掏出一沓银票,不敢给为首的汉子怀里塞, 稍加犹豫后就塞给了旁边的汉子。   顾瑾玉粗粗看去,恐怕至少有三四百两银子,不由得咂舌。   而大力见势不妙则是抱紧了顾瑾玉的书箱, 警惕的注意着四周, 看那架势,顾瑾玉都怀疑万一有危险,大力能扛起自己跑。   别说,按照大力的力气, 还真有可能。   前面商队还在和土匪交涉, 土匪一边看上去似乎也没有什么杀意,这也是为什么顾瑾玉在这个时候思绪还敢发散的原因。   事实也是如此,土匪们查看了一下商队递上来的银票,又简单的威胁了两句,确保商队没有哄骗他们, 这才侧过身子让他们离开。   商队管事见状, 心里一喜, 连忙招呼众人加快行程,务必用最快的速度穿过驼狮岭。   为首的土匪虽然嘴上说不阻拦,但眼睛却时不时的往商队看。   “这后面的,不是你们人吧?”   土匪头子眯了眯眼睛, 大刀直接亮了出来,“我就说不能信你们这些奸诈的商人,这可跟之前说好的不一样,亏我们兄弟几个还辛辛苦苦的护送你们,你们就是这么回报我们的?”   商队管事内心叫苦不迭,以往这些土匪都没这么难缠,多加一两个人不是两边都默认的吗?今天是吃错什么药了?   虽然心里咒骂不断,但商队管事还是陪笑道,“后面的是一个书生,听说还是上次府试的案首,这次就是去临安府进学的。”   听了这话,土匪头子看向顾瑾玉马车的目光也多了几分后怕,幸亏他们没动手,不然会惹下大麻烦。   一个书生死就死了,可在官府报备过的府案首却不一样,惹怒了官府,他们这些只会些拳脚功夫的土匪可打不过军队。   想到这里,土匪头子顿时失了再捞一笔的打算,意兴阑珊的队商队管事挥了挥手,示意他们赶紧走。   土匪头子倒是没有想过对方会不会骗自己,毕竟冒充府案首也是不小的罪。   这下是真的没人拦了,但大家都不敢放松,一直来到官道才松了口气。   顾瑾玉拍了拍浑身紧绷的大力,示意他现在已经安全了。   有了这个遭遇后,商队也不敢走小道了。虽然官道路远一点,但至少安全,每隔十里就有士兵驻扎,要还真有土匪敢劫道,那顾瑾玉也只能佩服他胆大了。   几天后,顾瑾玉一行人终于抵达了临安府。   在城门和商队分别后,顾瑾玉带着大力直接去了之前买的宅院。   “哑婆,这是我的书童,你叫他大力就好,以后会跟着我一块去书院。”   “大力,这是哑婆,负责给咱们做饭和简单的打扫。”   顾瑾玉简单的说了一下,大力连忙向哑婆问好,哑婆紧张的脸都红了,使劲比划着表示使不得。   顾瑾玉也没在意两个人的交流,找到自己的房间就准备睡一觉。   坐了十三天的马车,晃的他骨头都要散架了,哪还睡得着,再不休息顾瑾玉都怕自己会猝死。   到时候成为第一个因为睡眠不足猝死的府案首,那就乐子大了。   第二天醒来,顾瑾玉已经变得神采奕奕,正巧哑婆已经做好了饭。   顾瑾玉快速的洗漱后,就来到了饭桌。   因为在自己屋,顾瑾玉也不习惯有人伺候,所以看道恭恭敬敬的站在一边随时准备给自己布菜的哑婆,忍不住有些头疼。   至于大力到没有那么多的规矩,早就抱着个盆蹲在一旁吃了起来,他力气大饭量自然也大,有时候一盆都不怎么能吃饱。   “哑婆,我这里没那么多规矩,坐下来一起吃吧,大力你也来。”顾瑾玉实在受不了吃个菜还有人伺候的场面,只能硬着头皮招呼道。   哑婆眼里闪过一丝感动,然后坚决的拒绝了。不仅如此,她咿咿呀呀的比划起来。   顾瑾玉连蒙带猜,“你是说不能坏了规矩?”   哑婆点点头,顾瑾玉见此路不行,只能换个方式,“要不这样,哑婆直接去吃饭,回自己房间或者其他地方吃都行。我不习惯有人伺候。”   哑婆还在比划什么,但顾瑾玉装作看不懂,态度强硬的让哑婆按照自己说的来,哑婆也只能按照命令来。   大力看到后,也端着自己的盆窜了出去,他虽然不懂规矩,但很聪颖,见哑婆如此,也就跟着照做了。   无规矩不成方圆。   这是哑婆的意思,也给顾瑾玉上了警钟。   这里是古代,和自由平等的现代不一样。   哑婆和大力只是自己的下人,自己是不是太过宽和了?   顾瑾玉反思自己。   但真把哑婆和大力当下人使唤,顾瑾玉也过不了心里的坎。   不过要是把他们当成自己的员工,给自己工作,这才顾瑾玉就好受多了。   <<<<<<   转眼间就到了入学的时间。   府学门口停满了各式华贵的马车。   虽然府学只录取在府试中考取前十的考生,但这并不意味着府学只收临安府的十人,还有别地招来的和砸钱进来的考生。   要说现在管理府学的院长也是个人才,上任后顶着压力,愣是扩大了府学的招生人数,从一开始的五十人变成了现在的一百十人。   多出来的五十人自然是靠银子砸进来的,能进府学最低都要一千两。   不少夫子都因为这件事离开了府学,说是院长满身铜臭,不耻与之为伍。   哪知他们前脚刚走,后脚院长就在全国招夫子,条件极为诱人。不仅有各种失传的古籍,还邀请到了陆大儒坐镇。   单单是失传的古籍就已经让天下的读书人疯狂了,更何况还请到了陆大儒!   大家都一窝蜂的涌来,临安府都因此繁华了不少。   也因此,临安府的府学在其他府城都极为有名,不少府城的案首都慕名报名。   而能在临安府的府学当夫子,本身都是千挑万选出来的,能毕业的学子更是有八成都进了朝廷,就连京城的人都想着法的往这里塞人,就算毕不了业,多交些朋友也是好的。   这些讯息有些是大力混迹人群打听来的,有些是顾瑾玉自己推测出来的。   当然十有八九都是准确的。   看来府学的生活会很精彩,顾瑾玉在心里暗暗琢磨着。   -   府学的大门很少开启,就算是报名也不例外。   顾瑾玉早就打听好了流程,直接向侧门走去,报了名字后,拿到了早就分好的宿舍号。   八号。   不知道这数字和成绩有没有关系。   顾瑾玉想着,对自己不是一号并没有感到什么不自在。   毕竟这里几乎汇集了全国顶尖的读书人,不是第一又有什么关系?   府学的住宿条件比顾瑾玉想象中的还要好,一人一间房,而且分为内外两间。里面是卧室,还分出了一个小包间,大概是给书童准备的。外面则是书房和待客的地方。   顾瑾玉简单的收拾了一下东西,又给大力说了一声,准备去外面转转,熟悉一下环境。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考中进士之前都要在这待着了。   至于考不中进士?顾瑾玉倒是没想过,他有过目不忘的能力还有重活一世的阅历,要还成不了进士,那就可以去死一死了。   出门后,顾瑾玉再一次感受到了临安府学的财大气粗,光是给学生宿舍门前铺的青石路起码就要花上千两银子。   不过让顾瑾玉惊讶的是在一排排宿舍房的最后面,竟然是十间和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茅草屋。   摇摇晃晃的仿佛风刮过就会倒塌一样。   顾瑾玉刚准备去茅草屋那边转一转,结果旁边的屋子里突然冒出来一个小胖子,热情的向顾瑾玉打招呼。   顾瑾玉也只能将疑惑压在心里,和对方交谈起来。   小胖子十分热情,介绍自己叫郭庆,是辽西府的人。   辽西府顾瑾玉了解过,听说是距离边疆最近的府城,也就是在大锦的最北边。   虽然郭庆不是临安府的人,但却比顾瑾玉要懂得多,有意无意的给顾瑾瑜说了不少信息。   最起码顾瑾玉知道了宿舍号码的确是按照成绩划分的,听说是院长把三十个人的试卷都看了一边,然后拍板定下来的名次。   顾瑾玉好奇的问小胖子是几号,郭庆尴尬的挠了挠头,声音也低了不少,“我……我跟你们不一样,我是五十一号。”   除了前五十的宿舍是按照成绩划分,后面的划分就按照砸钱的力度来看的。   已知今年的一百名花了一千三百两才挤进府学,那拿了这群人里第一的小胖子砸了多少钱?   起码上万两!   上万两!   顾瑾玉吸了口气,看向小胖子的表情都不一样了。   他累死累活才赚了不到两千两,结果小胖子上个府学就花了至少一万两?   顾瑾玉觉得自己不酸,真的不酸。   还是酸成了柠檬。   小胖子见顾瑾玉不说话,还以为是看不起他花钱入府学的行为,失落不已。   ”要是、要是没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郭庆喃喃道,第一次想交朋友的冲动也退却不少。   “我叫顾瑾玉,在八号房,要是无事的话,可以来找我。”   “诶?”   郭庆表情有些呆楞,顾瑾玉又重复了一遍。   “好,我一定会找你的!”郭庆确定自己没听错后,欢欢喜喜的答应下来。 第六十章 晋江首发,感谢订阅……   一路上, 顾瑾玉又遇到了不少前来报道的学子,不过大家都不熟,点点头便算作了打招呼。   一刻钟后, 顾瑾玉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大力还在勤勤恳恳的打扫卫生,顾瑾玉也不好意思在旁边站着,左右屋里也没其他人。便不顾大力的阻止, 挽起袖子帮忙擦了擦桌子,要不光是大力一个人干,恐怕太阳落山都做不完。   府学考虑到入学的学子大部分都非富即贵, 所以允许大家带两个书童, 不过这只是对新生的优待,等到第二学年的时候,一个书童都不允许带。   收拾好房间,顾瑾玉又将自己拿的书全部归置到一旁的书架上, 这些书大部分都是临走的时候向夫子给顾瑾玉的, 说是江夫子送给他的,   长者赐,不可辞。   顾瑾玉没多想就接了过来,也没仔细翻看,直接放进了自己的书箱中。   结果没想到的是, 这些书是出乎顾瑾玉意料的珍贵, 其中还有不少古籍, 想必是江夫子大半辈子的收获。   顾瑾玉本就有过目不忘之才,见到之后自然如获至宝,在马车上十几天的时间都沉浸在书本中,再结合原小说的内容, 倒也对目前的大锦了解了不少,   大锦的武成帝登上皇位时已经将近不惑,如今也到了知天命的时候,按理说也该收心向后辈放权了,可人越老越怕死,尤其是对已经登上权力巅峰的皇帝来说。   如果说当今登基前十年是史书赞誉的明君,那么后五年的行径,可以用平庸来形容。   之所以没有用昏庸形容是因为皇帝并没有不管朝政,而是过于信奉道教,走上了和前朝皇帝一样的路,命道人为他研制长生不老丹,还斥巨资建了迎仙阁,企图迎来仙人。   因为皇帝的威严越发厚重,百官也只能对皇帝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闭眼不行,上一个死谏的御史的下场还历历在目,收没所有家产,全家流放一千里,最后死在了路上。   不过在顾瑾玉看来,这些只是封建皇帝老年的通病而已,怕死疑心重,容不得半点忤逆。   更让顾瑾玉在意的是,武成帝刚登基时的一系列举动。   因为武成帝是草莽出身,娶得妻子自然也不是什么名门贵女,而是乡绅之女,孕有一子一女。   在武成帝登基半个月后,这位皇后就因为早年在战场上替皇帝挡了一箭留下的暗伤去世。   见惯了宫斗剧里尔虞我诈,顾瑾玉心里难免会想到更多,尤其是前皇后还不到五年,所生的文怀太子也因为过度思念亡母去世,至于另外的一女被嫁到了陈家,也就是天和师兄的生母。   不是没有人怀疑这些事之间的联系,但武成帝的姿态很足,先是发妻离世,他吃斋茹素一年为发妻祈福,后是最看重的嫡子去世,皇帝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吐了一口血,昏迷十多天,将一个有情有义的形象扮演的十分真实,也打消了百官的疑惑。   就连现在的皇后也是文武百官以“国不可一日无后”为由,逼着武成帝立下的。   顾瑾玉看到这里,直接翻到了书的最后一面,看到了意料之中的信息。   果然,现在的皇后出身世家。   如此一来,这其中的关节就清晰明了了。   只不过顾瑾玉现在跟想知道的是,江夫子给他看这本书的目的是什么?又或者是希望他做什么?   没有记错的话,原书的女主是真千金沈心娇,男主则是四皇子,两人一路打脸升级,然后携手登上了至高位。   顾瑾玉轻笑一声,合上书,将其推到一旁。   考虑这些还为时过早,而且顾瑾玉也不认为江夫子教导他是对他另有所图,毕竟现在他连秀才都不是。   想不通的事,顾瑾玉向来不为难自己,当即又将手中的书放回书架。想了想又觉得不合适,又折身回去将书取下来重新压进书箱,免得万一有人进来翻到。   ……   顾瑾玉入府学时,拿到了一张时间安排表。   上午是他们这群新生报道,然后给晚来的学子一些时间用来置办平日里的东西。   下午则是去府学的中心集合,具体干什么顾瑾玉并不知道,但大概也是给新入学的学子加油打气之类的事。   路上,顾瑾玉还遇到了几个同为临安府的学子,之前的府试大家大都有过一面之缘,此时见了自然更加亲切。   而且或许是因为顾瑾玉是府案首的缘故,众人也隐隐以他为首,开始抱起了团。   顾瑾玉惊讶之余,倒也不觉得不能接受。   关于学堂内的规矩,顾瑾玉也多少了解一些   要知道,因为学堂开在临安府,所以单单是临安府就占据了二十名个名额,其他十几个府城各自平分三十个名额,平均下来每个府城也不过两三个,大多数又是各个府城的前三,各自有各自的傲气。   眼见着临安府的学子只是因为地方缘故就占据了这么多的名额,久而久之也心生不服。   于是学堂中逐渐分为三派。   砸钱进来的学子是一派,临安府的学子是一派,其他府城的学子也一起组成了一派。   每年年末的分班考核更是重头戏。   因为学堂的分班考核不是别的,正是乡试的最后一关——院试。   考中秀才的分到甲班,没考中秀才的分到乙班,丙班自然是连院试都没资格参加的学子了。   甲班不仅有学院顶级的夫子授课,就连学费住宿费都是免了的。   可以说能进甲班最差的都能捞个同进士。   到达集合地点后,果然和顾瑾玉想到差不多,一个头发花白的夫子慷慨激昂的站在最前面给新入学的学子讲话,大概就是劝诫各位学子珍惜皇上给大家的机会,努力学习,大锦的未来需要你们这些年轻人去创造。   这种话倒是很像现代的时候顾瑾玉在开学前给自己学生说的话,如今风水轮流转,他成站在台下听训的人了。   一番话说完,众人早就热血沸腾,纷纷握拳表示自己学成报答皇帝对自己的培育之恩。   直到头发花白的夫子离开,大家依然没有散去,有心的学子也纷纷趁这个机会开始结交朋友。   “这位兄台,在下是陈崇府府试第三名,不知……”   “我是……”   “……府试第五……”   顾瑾玉作为临安府的案首,在众人心中的分量也不低,没过多久,就已经和三四个人交换了名字。   眼看着还有不少人往自己的方向走过来,顾瑾玉当机立断,偏过头对刚认识的方文乐和彭子实轻声道,“相逢即是有缘,不如一起随便转转?”   方文乐是一个有娃娃脸的少年,唇红齿白,一副稚气未脱、邻家弟弟的长相。江洲府的案首,江洲府地处南方,文风极盛,能拿案首足以说明自己能力之强,其他府城的学子也隐隐以方文乐为首。   而彭子实也是江洲府的学子,还是方文乐的好友。两人一个第一,一个第二,水平不相上下。   方文乐也被络绎不绝的学子搞怕了,听了顾瑾玉的话,眼睛一亮,连忙附和。   彭子实也没有意见。   三人趁着人多混乱,悄悄溜了。   “要我说,能来临安府学就说明自己的实力不差,为什么这么着急结交朋友?结交两三个还好,我看到有人已经和二三十个人打成一片了,这样的话每天和每人说一句话就得说二三十句话,浪费时间不说,有什么用?还没考中进士就将心思放在其他地方,怎么能考上?”方文乐一边走一边吐槽着。   “也不是每个人都能保证自己可以考上进士的。”彭子实倒是理解那些人的心思,替他们说了句话。   “考不上的话结交这些人脉有什么用?难道指望着考上的朋友能帮他考?”方文乐眼睛忍不住瞪大了些,十分不解。   “……大概是觉得交个朋友以后办事方便吧。”彭子实一时语塞,含糊道。   顾瑾玉在一边听的差点笑出声,走了一路他也大概看出来身边两个人的性子了。   方文乐不是娃娃脸,而是本来年纪就小,今年也只是刚刚十一岁,只是身高比同龄人高了些,所以看上去年纪不小。但所思所想极为天真,很符合自己的年龄。   至于彭子实,人高马大,看上去凶神恶煞,着实和文弱书生沾不上边。但是说上几句话之后就能看破内里的憨厚老实。   顾瑾玉在打量对方的同时,对方也在打量顾瑾玉。   常年的朋友让他们能轻而易举的看懂对方眼神中表达的意思。   ——“你觉得顾瑾玉怎么样?”彭子实眼神示意,他们两个人之中,方文乐看人更准一点。   ——“没有坏心思。”方文乐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彭子实这才放下心,面上也带了些笑。   顾瑾玉装作没有看到两人的交流,认真欣赏着四周的风景。   “学院竟然还有蹴鞠场。”顾瑾玉看到不远处的一个牌子,惊喜道。   “好像是院长要求建的,说是要让大家有一个好身体,免得以后会试因为身体原因参加不了。”彭子实如实说道。   “听说会试要在号房待十天,铁打的身子都遭不住,怎么可能练练蹴鞠就行了。”方文乐不爱运动,忍不住嘀咕着。   “不光是蹴鞠,还有骑马和射箭,到时候我们都可以试试。”看得出来彭子实提前做了准备,对学院的课程很了解。   “竟然还能骑马?学院里有吗?”顾瑾玉也来了兴趣,插进话题道。   他虽然买了马车,但来的时候因为要配合商队的前进速度,一直没有试过骑马,倒是让顾瑾玉很是遗憾。   “是军队里退役的马,数量不多,而且大部分都有伤残。”彭子实见顾瑾玉面露兴奋之色,颇有些不好意思道。   “也是,军队里退役的马更温驯一点。”顾瑾玉也不失望,兴致勃勃道。   三人说着话又接着逛了逛学院的其他地方,比如食堂、澡堂、平日进学的地方等等。   学院的地方和现代的大学差不多大,等顾瑾玉他们逛完后,都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毕竟是以后至少生活四年的地方,要是环境太差,还是会影响心情的。   府学的学习也正式拉开了帷幕。   三人的房间相隔不远,方文乐视一号,彭子实是三号。   关系也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拉进。   “顾瑾玉,夫子说今天就要选好兴趣课程,你选好了吗?”方文乐兴冲冲的跑到顾瑾玉房间问道。   “选好了,一个画,一个马术。”顾瑾玉将桌子上的纸铺开给方文乐看。   “你们怎么都选的骑马啊!骑马很累的!听说一节课下来大腿内侧全是水泡!”方文乐说到最后愁眉苦脸。   顾瑾玉了然,”子实也选了骑马?你要是实在不喜欢骑马的话,选文类课程也可以啊,琴棋书画都可以试试。”   “我才不要,你们别想抛下我,不就是骑马吗?不就是磨一点水泡吗?我就不信一一个大男人还克服不了这点困难!”方文乐倔强道。   顾瑾玉看着握拳打气的方文乐,冷不防道,“十一岁的大男人?”   “顾瑾玉!!!”方文乐气急,放狠话,“你等着,年末考核的时侯,我们比一比马术,我肯定比你厉害!”   “你上上上次说年末和瑾玉比试作画,上上次说年末要和顾瑾玉比射箭,上次说年末比试单人蹴鞠,这次又是马术……文乐,咱们年末还有院试要参加,要不你就现在比吧,别把事情拖到一块。”一边的彭子实很诚恳的说道。   方文乐脸慢慢红了,他的行为放在现代就是口嗨,哪曾想彭子实全都当了真。   顾瑾玉在一边忍笑忍的肚子都疼了。   方文乐怒气冲冲的走了,走之前还不忘道,“我报定马术了!” 第六十一章 晋江首发,感谢订阅……   时间不紧不慢的走着, 顾瑾玉也逐渐适应了在府学的生活。   因为还没有分班,所以一百个人大体分成了两个班,每个班五十个人, 实行轮班制。也就是说两个班轮流上课, 顾瑾玉和方文乐彭子实分到了甲班,一般是单日上课,上午是上课时间, 内容也十分繁杂,主要是按照举人的标准来培养的。经义、算学、杂文、策论等都算基础,还有律法的内容。   也幸亏顾瑾玉之前对这些都有了解, 再加上他记忆的优势, 更擅长冗杂的知识,受到了不少夫子的赞赏。   原本顾瑾玉并没有打算要出这个风头,还是方文乐的一席话点醒了他。   “虽然说学院的夫子夫子并不收徒,但大家还是会私下挑选更适合自己的夫子, 在第二学年的时候夫子也会注重培养自己看好的学子。这对寒门出身的学子来说, 还是很有帮助的。   所以要是想被夫子看中,就要表现出自己最好的水平,到时候能拿到的资源也就越多。”   而且学院里的夫子也是有等级之分的,你要知道咱们学院还有三位教授!每个教授都有能进翰林院的水平,若是你能被任何一位教授看中, 就相当于半个脚已经迈入了举人的行列。”   顾瑾玉也是听了这一番话, 才没有再隐藏自己的能力。   虽然顾瑾玉没想着能拜在哪个教授门下, 但也不想因为有意隐藏让自己落居末位。   “你们溪山县就有人拜在了教授的门下,还做了关门弟子。”彭子实羡慕道。   “不过是投机取巧而已。”方文乐收敛了面上的笑,哼了一声,不满的说道。   “你们在说谁?”顾瑾玉心里有了猜测, 但并不确定。   “你肯定认识,他也是你们溪山县出来的,叫唐文盛。”   唐文盛不就是唐家的大儿子吗?   “他做什么了?”顾瑾玉看着满脸不服气的方文乐,不动声色的打探道。   “当初明明……结果唐文盛跑到陆大儒面前毛遂自荐,不知道说了什么,陆大儒竟然真的收了他。”   方文乐提起这个就生气,当时陆大儒是他家里人托关系才请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让陆大儒收自己为徒,明明陆大儒也对他十分满意,谁知道半途冒出个唐文盛,硬生生的夺去了他的机会。   本来方文乐对拜不拜陆大儒为师是无所谓的,但他就是气不过唐文盛踩着他往上爬,让他受到了不少嘲笑。   “反正他就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方文乐说完给唐文盛下了定义。   “文乐!”彭子实不赞同的看了方文乐一眼,然后对顾瑾玉道,“瑾玉,文乐还是小孩子心性,你别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彭子实说这话是担心顾瑾玉和唐文盛有私交,毕竟两人是一个地方出来的。   顾瑾玉笑了笑,“我倒是觉得文乐说的在理。”   “是吧是吧,我就说他表里不一,其他人还不信。”   有了顾瑾玉的支持,方文乐陡然兴奋起来,又开始说起了自己看不惯唐文盛的地方。   顾瑾玉一边听着,一边印证着内心的猜测。   “你是说,当初是唐文盛偶然闯入你们谈话的房间,然后误打误撞的解开了陆大儒出的难题?”顾瑾玉目光一凝,打断了方文乐的滔滔不绝。   “是啊,因为陆大儒说自己不喜喧闹,所以我们还特意在学院找了一个僻静的房间,明明平时都没人去那里,谁知道恰巧碰到了他。”方文乐说起这件事也是郁闷无比,遇到唐文盛也就罢了,偏偏唐文盛还解出了自己没解出来的难题。   “你还记得陆大儒出的题吗?”顾瑾玉又问了一句。   方文乐并没有多想,直接说出了题目顺便还附带着给出了唐文盛写的过程,而顾瑾玉的脸色也随着方文乐的话变得古怪起来。   大锦什么时候有设两个未知数解题的法子了?而且看着方文乐写在地上的符号,分明是现代的x和y。   顾瑾玉很确定大锦朝的算数水平还处于萌芽阶段,就算真有设方程求解问题的法子,也不会用到x和y。   难道这个唐文盛和他一样,也是穿越过来的?   顾瑾玉心里一惊,面上还是滴水不露的样子。   听方文乐讲,唐文盛和陆大儒依然在学院里没有离开,据说是因为陆大儒要研究一本古籍,一惊在学院待了快三年了。   顾瑾玉听了这话,又是一惊。   这三年唐文盛都在府城没有离开?   那当初唐高朗一口一个我大哥在京城得了贵人赏识是怎么回事?顾瑾玉是真的疑惑。   而且自己的亲弟弟被判了死刑,唐文盛竟然一点都不着急?还老老实实的跟在陆大儒身边做学问?   从他知道到的各种消息来看,唐文盛可不是能沉得住气的性子 。   种种疑惑充斥在顾瑾玉的心中,他也顾不得再和方文乐闲逛,随意找了个借口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当务之急是弄明白唐文盛究竟是不是另一个穿越者。   顾瑾玉开始琢磨着怎么见唐文盛一面。   <<<<<<   就在顾瑾玉想方设法琢磨着如何见唐文盛一面时,却不知道唐文盛也在惦记着他。   素净清雅的房间里,站着一个美如冠玉的少年,正面无表情的看着手中的信。   嗅到鼻尖的若有似无的血腥味,唐文盛目光中闪过一丝嫌恶,目光也终于从手中的信上挪到了脚边。   “知道错了吗?”   手下强压下喉中的□□,断断续续的回道,“知、知道了,多谢主子不杀之恩。”   唐文盛并不满意这样的回答,但眼下还有事让手下办,只能勉强说道,“下不为例。”   手下一脸感恩戴德的站了起来,哪怕腿上的血已经隔着衣服渗到了地上也不敢吭一声。   唐文盛正欲说什么,屋外却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的声音。   “快躲到房梁上去!”唐文盛面色大变,二话不说就对身后的手下低吼道,丝毫没有想到自己刚刚为了惩罚对方,亲手剜了对方大腿上一块肉。   手下踉踉跄跄的飞身上了房梁,唐文盛正欲开门,突然看到地板上的一抹红,暗骂一声。抬手就将桌上的墨汁打翻在地,不仅没过了地上的血迹,还盖住了浅淡的血腥气息。   “盛儿,你怎么了?”陆大儒听到屋里噼里啪啦的声音,想到前两天自己收到的消息,还以为自己视若亲子的徒弟想不开做了傻事,心里着急,忍不住声音抬高道。   唐文盛抬手死命的揉了揉眼睛,然后才开了门。   “你……”陆大儒一脸担忧的看着眼睛通红的唐文盛,想要说些什么,但性格使然,只能干巴巴的安慰道,“盛儿你十岁就跟在我身边,我是知道你性子的,你弟弟做的事跟你没有关系,你也别担心。”   “师父!”唐文盛大为感动,声音里隐隐待了些哭腔。   “你放心,有我在,没人敢在你面前非议。“陆大儒见自己的劝解有效,又保证道。   他没有儿子,唐文盛在他身边待了快七年,他早就将其看作了自己的亲生孩子,又怎么忍心看他因为不争气的家人而毁了一辈子。   唐文盛看着眼前一脸关切的陆大儒,内心没有半分的波动,甚至还想放声大笑。   谁能想到上辈子为顾瑾玉掏心掏肺的好师父这辈子会全心全意的为自己着想呢?   要不是他重活了一辈子,也是万万想不到的。   没错,唐文盛是活了两辈子的人。   上辈子的他被顾瑾玉踩着上位,最后真实身份曝光,在手下的拼死相救下逃出京城,终其一生都在躲躲藏藏中度过。   可唐文盛没想到,他在刺骨的寒风中闭上眼睛后,竟然还能回到小时候。   在看到熟悉的环境和自己幼小的身体后,唐文盛就知道,自己报仇的机会来了。   这时候的顾瑾玉刚刚从村子里走出来,还没有显露出自己过目不忘的天赋,没有被名满天下的陆大儒收到门下,也没有成为本朝第一个六元及第的状元郎,更没有成为朝堂上一手遮天的顾丞相。   顾瑾玉还是一个眼神懵懂、单纯无知的少年郎。   这个认知让唐文盛放声大笑。   没有多想,唐文盛就开始着手布置一切。   先是在唐老爷子面前揭开了自己的身份,然后召集分布在四处的人手,紧接着就来到府城夺取属于顾瑾玉的机缘。   谁能想到这个十岁的幼童身躯里是重活一世的人?而且这个人会是前朝唯一的血脉?   唐文盛一直认为前世顾瑾玉能胜过自己,只是因为拜了个好师父,还娶了个贤内助。   既然如此,他就抢了顾瑾玉的师父和贤内助。   怀揣着隐秘的想法,唐文盛重生之初并没有让人直接杀了顾瑾玉,但又怕顾瑾玉有其他机缘,索性派李家的人拖住顾瑾玉,费尽心思的让顾瑾玉堕落。   可唐文盛没想到,顾瑾玉竟然与前世一般拿到了府案首,还进了府学!   而自己名义上的弟弟也被人抓住了把柄处死。   这是前世没有发生过的事。   唐文盛虽然表面镇定,但内心却有一丝慌乱。   “我前些日子交给你的书,你可以迟点交给我,我不急的。”陆大儒顿了顿道。   唐文盛咬牙应了下来,陆大儒想给徒儿一些时间缓解一下心情,也没有多待,又劝了几句就离开了。   陆大儒刚走,唐文盛的脸就阴了下来,恶狠狠的砸了桌子上的一个笔洗,又踹到了跪在地上的手下,这才喘着粗气坐在被扶起的椅子上。   “原来的计划取消,顾瑾玉现在还不能死。” 第六十二章 晋江首发,感谢订阅……   看着唐文盛阴的仿佛能滴出水的脸, 手下知趣的没有多问,依然恭敬的跪在地上,身子都不曾晃动一下。   唐文盛也没有把注意力放在手下身上, 而是侧过身子从桌子下拿出了一个颜色像牛皮的薄册子, 面色难看的翻开,企图看出个什么花样出来。   可惜事与愿违,唐文盛依旧没有从满页的鬼画符中看出个所以然来。   顾瑾玉!   难道只有顾瑾玉才能认得出这本神书的内容吗?   唐文盛开始后悔前世因为事变失败, 匆忙逃走再没关注过顾瑾玉,对顾瑾玉颁发的一系列政令也没有深入了解过,自然也就不知道这本被顾瑾玉誉为“神书”中具体写了什么。   知道的只有顾瑾玉一人。   唐文盛心里再怎么不甘心, 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动顾瑾玉, 这本册子是陆大儒在外游历得来的,滴水不漏,火烧不烂,堪称神物。   而顾瑾玉也曾公开承认, 他颁布的一系列政令都和老师给他的册子脱不了关系。   这也是为什么唐文盛在看到陆大儒手里的册子后, 二话不说就说自己勉强能认得一些字符,将册子拿到手。   薄如蝉翼的白纸、纤毫毕现的银镜、亩产千斤的神奇果……   唐文盛一想到这些神物就激动的浑身发颤,如果他能破解这书中的秘密,复国岂是难事?   “将顾瑾玉给我绑来。”唐文盛吩咐道。   “不,马上就到院试, 先不要轻举妄动, 等元日(春节)学院放假的时候再带过来。”还有半个月就是院试, 顾瑾玉多少也是临安府的案首,关注他的夫子并不少,还是再等等。   等到两个月后的元日,学院放假, 顾瑾玉回家的途中再出手,到时候可操作的地方就多了。   七年他都等来了,还在乎这短短两个月?   唐文盛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吩咐道,“继续盯着顾瑾玉,有任何动静随时向我汇报。”   “是!”手下声音响起,下一刻地上已经没有了他的身影。   “顾瑾玉啊顾瑾玉,我倒要看看,没了所谓的贵人帮你,你还能凭借一己白身走到前世的高度吗?”唐文盛站在窗边,低低自语着。   窗外吹起大风,将树上仅剩的几片枯叶打下,又呼啸着席卷到远方,仿佛昭示着某种不平静的事情即将发生。   <<<<<<   院试将至,因为关系到未来的分班,顾瑾玉也将唐文盛的事暂时放在了一旁,专心准备起了院试。   院试其实和府试的难度差不多,只是要求更为严格了些,必须有廪生作保,填写履历,在知府开户籍证明,然后由学政大人监考。   在距离院试还有三天的时候,顾瑾玉早早的就来到府城外面等候,方文乐和彭子实则是提前半个月就回到自己的祖籍办理户籍证明。   他早在半个月前就收到了顾子昂寄来的信,开玩笑的说要来投奔自己,参加这次的院试。   顾子昂在上次的府试中虽然居于孙山之位,但到底也算是榜上有名,成了童生,自然有资格参加这次的院试。   当然,顾子昂也知道自己这次十有八九会落榜,但少年人的心中总有一种天真的自信,没有遇到过失败自然愿意无所畏惧。   顾瑾玉自然也赞同顾子昂来试试水,不说别的,单单是提前适应一下考场的环境也是好的。   毕竟院试和府试最大的区别在于,院试是不允许考生中途离开考场的,三天的吃喝拉撒睡全在不到五平米的号房里,对于身子骨较为孱弱的考生而言,是极为折磨人的。   更别说现在天气转凉,还不能穿棉衣。   要是万一中了奖,被分到臭号附近,那就更精彩了。   除非意志力过人,不然多少都会受到影响。   “没事吧?路上辛苦了。”顾瑾玉看着将自己裹成熊一样的顾子昂,连忙将手上的暖水袋递了上去。   这暖水袋是顾瑾玉自己琢磨出来的,外壳用的是处理后的一大片牛皮制成,不需要多做加工,直接灌了热水就能用。   别看这个暖水袋不大,但也废了顾瑾玉不少心思。   最起码的牛皮就不好找,还是顾瑾玉走了好几个肉摊,才撞到了一个摔断腿的老牛。   一大片完整的牛皮才做出两个暖水袋。   “这玩意舒服。”   冻得发抖的顾子昂一摸暖水袋,立马舒服的打了个哆嗦,差点喊出声。   顾瑾玉看着顾子昂夸张的表情,好笑道,“行了行了,做什么怪模样,我那里还有一个,给你留的。”   “嘿嘿,还是顾三哥大气。”顾子昂连忙凑过来,十分上道的说道。   顾瑾玉已经快半年没见顾子昂了,也不计较他耍宝,续了一会旧后就和他一起搬起了行李,当然主要苦力还是大力。   大力在府城好吃好喝的待了半年,个头蹭蹭蹭的往上冒,都快赶上顾瑾玉了,脸也圆润了不少,顾子昂第一眼都没敢认。   顾瑾玉带着顾子昂来到了自己买的院子里,但是并没有说是自己买下的院子,只是说学院的夫子好心让他住两天。   倒不是顾瑾玉防备顾子昂,而是担心顾子昂回村后,嘴上没个把门,说漏了嘴,自己不好解释。   顾瑾玉是打算元日学院放假,自己回家解释的,现在自然不方便告诉顾子昂。   顾子昂听了顾瑾玉的话,并没有怀疑,府城虽然繁华但居不易。   “既然这样,我应该给那位夫子一些暂住的银钱,要不然我也不好意思住。”顾子昂犹豫了一下坚定的说道。   “夫子将房子借给我,是看中了我的学识,又怎么能用银钱这种俗物玷污夫子?”顾瑾玉义正言辞的说道。   “是、是吗?”顾子昂没见过府城的夫子,但也听说过有清高些的夫子确实对银钱很是看不上,称它们为俗物。   顾子昂一直以为这只是听说,没想到府城竟然就有一位。   那可真是……太好了!   顾子昂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他这次来参加院试可是将家里的银钱全带上了。   本来以为住宿是大头,顾子昂都打算要是钱不够的话,要在府城找个活计做了。   这下好了,不仅不用找活,节俭一点还能省下一大笔钱。   不过顾子昂也知道这都是顾瑾玉帮的忙,真心实意的道谢。   顾瑾玉哭笑不得的挡住顾子昂弯下去的身体,佯怒道,“你要是再跟我这么客气,就自己出去找酒楼去。”   顾子昂嘿嘿一笑,也不再客气,一脸神秘的从袖子里拿出一封信,在顾瑾玉面前扬了扬,嬉笑道,“顾三哥,你知道这是谁写的不?”   顾瑾玉一把夺过信,没好气的瞪了一眼笑得暧昧的顾子昂,“去去去,哑婆婆的饭快做好了,你赶紧收拾东西去。”   顾子昂笑得更大声了,要不是这次偶然的发现,他竟不知道顾三哥已经有了意中人,别以为他不知道,顾三哥身上那个香囊就是对方送的。   顾瑾玉知道顾子昂在想什么,但也懒得解释了,反正他解释了对方也不听,自顾自的拆了信。   信里并没有写什么重要的事,有点类似于小姑娘在记录日常的生活。   “……今天下了点小雨,我带着大丫和二丫去山上采了些菌菇,大丫好勇敢,一把就捏住了蛇,幸好蛇是没有毒的……”   “……今天糖铺有人闹事,不过二嫂当着店里客人的面把院子里百斤重的石磨拎了起来,他们就灰溜溜的跑了。晚上姑姑知道了,还数落二嫂没及时告诉她,说自己好久没骂人了,正憋得慌。”   “……今天姑姑又念叨你了,说是不知道你在府城过得怎么样,有没有吃饱穿暖。她还托我问你银子还够不够?姑父虽然没说什么,但是我能看出来他也在想你。”   写到最后的纸上有一大团墨迹,顾瑾玉抬起手对着太阳看了看,勉强认出了其中的几个字迹。   ——“我也xx了。”   看着信件上面满满当当的字迹,顾瑾玉忍不住弯了弯唇角,仿佛看到了小姑娘趴在桌子边,一边絮絮叨叨着一边给自己写信的模样。   想到这里,顾瑾玉就忍不住想笑,取出一张纸,挥笔缓缓写起了回信。   这一写就是半个时辰,顾瑾玉从来不知道自己竟然这么啰嗦,洋洋洒洒的写了十几页,跟小姑娘寄来的信相比,只多不少。   考完院试还有一个多月才能回家,顾瑾玉果断决定让顾子昂回家的时候帮自己捎回去。   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和鸽子变成一个作用的顾子昂还在兴高采烈的招呼着顾瑾玉吃饭,嚷嚷着今晚的饭菜很丰盛。   十月初八,是院试的日子。   天公作美。   顾瑾玉和顾子昂带着检查了不下三次的考篮,天还没亮就来到考棚前排队。   院试的检查比府试还要严格许多,不仅作保的廪生要到场说出自己作保的学子,还要双方互相指认,严格杜绝有人做出冒名顶替的行为。   除了这些,院试比府试还多了一道程序,那就是搜身。   考棚中的衙役会让参加院试的考生脱至单衣,然后确保身上穿的衣服没有夹层,再仔细检查外衣,而且院试是不允许考生穿棉衣的,就是为了防止考生将小抄藏在棉衣的夹层里。   但是即便是查的这般严厉,还是有人铤而走险。   ”大人!大人!小人知错了,求大人饶我一次吧。”   顾瑾玉刚站定没多久,就听到前面传来一声苍老的凄惨的嚎叫声,登时吹跑了他为数不多的瞌睡。   排队的学子纷纷开始议论起来。   “那是鲁老生,今年都六十八了还是童生,家里为了他考秀才,卖了三个孙女。要是这次还不过的话,下次考就七十一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活到那时候,也怪不得铤而走险。”有知情的学子说道,其他人也唏嘘不已。   他们并不是同情妄图作弊的鲁老生,只是从鲁老生身上联想到了自己。   扪心自问一下,如果自己屡次不中,能坚持到六十八岁吗?   没人知道这个答案,这就是封建社会底层人的悲哀。   士农工商。   每个阶级之间都有着不可逾越的深渊,要想过去,谈何容易。   鲁老生的嚎叫声越来越远,随着学政大人亲自出来革除了鲁老生的童生,考棚外陷入了沉默。   顾瑾玉看得分明,不少人都借着更衣之名,悄悄扔了不少小纸条。   顾瑾玉能发现,学政大人自然也能发现,只不过因为没带入考场,所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学政大人也是通过科举一步步升上来的,自然明白这些考生的想法,有时候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时候自然不会吝啬。   顾子昂咂舌,小声道,“没想到院试竟然还有人敢做小抄。”   “正常,毕竟院试过了就是秀才了,够某些人铤而走险了。”顾瑾玉嘴动了动,声音轻轻道。   “你可别动什么歪脑筋。”顾瑾玉说完又警告了一句。   “顾三哥,我是什么人你还不放心吗?我就是没考上都没胆子做那种事的。”顾子昂不满的说道。   “那就行,我先进去了。”   顾瑾玉眼看着就要轮到自己了,又匆匆嘱咐了一句,就进了考棚。   按照规矩将衣服脱到只剩里衣,幸好学政大人考虑到天气原因,特意在考棚里放了一个火盆。顾瑾玉这才没冻的发抖。   检查完之后,顾瑾玉连忙穿上衣服,拿过考篮,假装没看到考篮里已经被捏的细碎的饼,走了进去。   里面有小吏挨个念每人的名字,分配着号房。   顾瑾玉这次的运气也不错,并不是臭号,也没有在考官大人的眼皮子底下,而是处于中间地方,不前不后,刚刚好。   顾瑾玉满意的弯腰进了号房,因为往年一直有学子在考场中被冻死的现象发生,朝廷痛定思痛,花大价钱给每个号房分了一个炉子和一点点煤,仅够确保考生不会被冻死。   顾瑾玉将火炉通好,然后看了看角落的煤,在心里计算了一下能用多久,然后麻利的将茅草床铺好,继而坐在石椅上等了起来。   因为有搜身这一环节,检查的进度被拖慢了不少,一直到快午时的时候才全部检查完。   这时大家的肚子都饿的咕咕叫了。   考场内是提供饭食的,虽然味道不怎么样,但是管饱。   顾瑾玉看着分到自己手上的黑麦饼子,犹豫了一下,就着早上带来的温水,硬是咽了下去。   早就听说考场的饭难吃,可顾瑾玉没想到真的是字面上的难吃,麦子没有褪壳直接磨碎,麦粒粗的拉嗓子,基本上一口饼要喝三口水才能咽下去。   来参加院试的不乏名门望族之后,所带食物充足,直接将发下来的黑麦饼扔到恭桶里,引来不少士兵的怒目。他们打仗的时候,要是有一个黑麦饼,都是无上的美味了,因此他们最更是看不惯这些浪费粮食的人。   下午进行了短暂的休息后,士兵们就开始发试卷了。 第六十三章 晋江首发,感谢订阅……   拿到卷子后, 顾瑾玉先是按照自己的习惯将题都快速浏览了一遍,确保没有问题才静下心开始阅题。   院试算是科举考试的入门考,题型和以往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原本分为两场来考的帖经和墨义被放到了一场中, 但是题量和时间却没有半分的减少。   看着手中密密麻麻的印着小字的试卷,顾瑾玉也顾不得其他,磨好墨后就埋头写了起来。   顾瑾玉这几个月在府学也不是白待的, 最简单的帖经和墨义还难不倒他,一个个端正而又不失风骨的字源源不断的从笔下产生,行云流水一般。   等顾瑾玉一口气写完,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 也不急于一时。况且他对面的学子看样子才做了一半。   放下笔收好试卷后,顾瑾玉这才起身拿出自己带来的干粮。   看着考篮里已经被捏碎的麦饼,顾瑾玉想了想,抽出一张泛黄的纸, 翻转几下, 折成了小巧精致的容器,再倒入适量的水,一个简易的烧水工具就做好了。   用纸烧水对顾瑾玉来说很常见,简单的说就是水的沸点和纸的燃点不一样,炉子中火的热量都被水吸收了, 纸自然不会燃烧。   但是这一幕对其他人却不同寻常。   “刘大人......”   跟着来的副考官看着站定不动的学政, 轻声喊道。   他跟在学政大人身后三步远的地方, 自然没有看到顾瑾玉的行为,也就不知道学政大人为何做出如此吃惊的表情。   “可是前面的学子有何不妥之处?下官这就让......”   副考官以为是顾瑾玉的号房有什么异常,面色不由得严肃起来。   ”不,没有问题, 是我的缘故。”刘学政回过神来,连忙阻止了副考官的动作,解释道。   “是。”副考官不疑有他,恭敬的应了一声,不说话了。   刘学政也知道自己在这个学子的号房前停留的时间有些长了,可能会影响到对方答题,只能先按捺住内心的急切,状似漫不经心的走开,但心神却完全停留在刚刚那一幕了。   跟在后面的副考官可不知道他这位满脸严肃刻板的上司心思,只看到上司不住的在考棚里转悠,除了心里嘀咕了两句学政大人今天精神怎么这么好之外,也没往心里去。   毕竟他也不熟悉这位从京城出来的刘学政,听说以前是工部的大人,也不知道犯了什么事被贬到这里,也算是遭了大罪。   想到这里,副考官看向刘学政的眼神里就带了几分隐晦的同情,不过专心思索纸锅烧水原理的刘学政也没发现,就算发现了也不会往心里去。   刘学政在京城里都算个名人,但却不是什么好名声。   出身翰林世家的刘学政并没有如父辈一般专心科举,而是满心满眼的钻研各种在京城的人看来上不得台面的小玩意,以至于达到了痴迷的程度,就连大婚的时候也因为当时的脑海中的突如其来的灵光匆匆去了作坊,虽然事后刘学政因为对农具的改进破例让皇上允许他进了工部,但也获得了京城无数的讥讽。   诸如此类事情络绎不绝,就连刘家也以这个后辈为耻,要不是还顾及自己的名声,早就把刘学政赶出家门了。   不过这些刘学政都不在意,就连朝中的党派波及到他,以至于他被贬到了地方上当一个小小的学政都没让他皱半分眉头。   他这辈子唯一在意的恐怕只有能吸引到自己的各种工具了。   无意被他看到的纸锅烧水现在就占据了他的全部心神。   “顾瑾玉......”   回到座位上,刘学政翻看了一下手边的资料,从号房的编号找到了顾瑾玉的名字,心里琢磨着考完试怎么见他一面。   至于刚考完试主考官就约见考生会不会有什么影响,刘学政自然不会想到。   顾瑾玉可不知道院试的第一门都没结束,就有人惦记自己了。   就着好不容易烧开的热水,顾瑾玉总算是将麦饼吃完了。   因为发下来的炭火有限,顾瑾玉吃完就不再往火炉里添炭。毕竟晚上更冷,还得留一些炭火应付晚上。   在号房里简单的活动了一下筋骨,察觉到手脚都暖和起来了,顾瑾玉这才开始准备看经义。   一共是两道经义题。   顾瑾玉看完脸色并没有太大的变化,不过大概是天冷的缘故,嘴唇有些泛白。   静坐了片刻,顾瑾玉摊开了纸,先在草稿纸上写了起来。   第一道题不难,基本上都是老生常谈的歌颂一下当今圣上的贤明,文学知识深厚的话再引经据典一番,类比一下史书上有过记载的明君,再吹捧一番当今。   虽然他们很贤明,但是我们的圣上更贤明巴拉巴拉,大致意思到位就行了。   有些难度的是第二题,但也仅仅是有些难度而已。   府学中的夫子最低都是秀才学历,耳濡目染之下,顾瑾玉的水平也提高了不少,只是略微的费了点功夫,再加点典故,润色一番就可以了。   等顾瑾玉写完后,天色也不早了,再加上困意袭来,索性还有两天,这不赶这点时间,于是收了纸笔,点了炉火,确保夜里火不会熄灭后,直接和衣睡了。   顾瑾玉本以为在这种及其简陋的号房里会翻转很久才能入睡,没想到刚沾上床就睡着了,再次醒来天色还没有完全亮起来。   感受着号房里时不时的风,顾瑾玉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点燃士卒发下来的蜡烛。   这时候的蜡烛和现代的不一样,手感粗糙不说,也很不安全,因为是免费发放的,蜡油看上去质量也不行,顾瑾玉担心万一一阵风吹过,蜡油被溅到卷子上怎么办?   要知道考卷被污染了,直接按弃卷算。   顾瑾玉可不希望自己辛苦几年,就因为一时的大意成绩作了废,到时候哭都没法哭。   正想着,号房外却突然传来一声惨叫。   “我的卷子......”   声音刚一出口,顾瑾玉就暗道不妙,果不其然有一队士卒小跑过去,直接按住大叫的考生,不由分说的堵住嘴,将其赶出考棚。   ——考试开始前,副考官已经重申不下三次考棚内不得大声喧哗,违者立即逐出考场。   挣扎的声音渐行渐远,随之而来的是巡逻士兵的声音。   “天气干燥,请诸位学子看好自己的考卷,如有损坏可以摇铃说明情况,可以视情况给予替换,但是考棚内不得大声喧哗。”   听了士卒的解释,顾瑾玉也知道了之前那位考生喊叫的缘故了,大概是因为自己的考卷被污了,情急之下忘了规则才喊了出声。   考棚里一时间鸦雀无声,就连吃东西的声音都轻了不少,大家都心有戚戚。   用了早饭后,顾瑾玉也精神了不少,开始将稿纸上的内容往考卷上誊写。   因为要注意整洁和字迹的端正,顾瑾玉的速度慢了不少,等到申时(下午三四点)的时候才写完,大概是因为一个姿势长时间不动的缘故,顾瑾玉写完感觉脖子都僵了,浑身难受的不行,只能起身摇铃示意自己要解手,借此也趁机舒缓一下身子。   解手的时候两个士卒毫不避讳的盯着顾瑾玉,确保顾瑾玉不会有任何作弊的机会。   顾瑾玉被两双眼睛盯的差点想直接出去了。   好不容易回到自己的号房,顾瑾玉才缓过来,下定决心没有必要的话坚决不去上厕所。   捱过了第二天,第三天下午就能出去了,顾瑾玉的脸色也好了不少。   考棚内的士卒收了上一场的考卷后,紧接着就发了第二份考卷。   这份考卷不似之前那份有条理,第一题是帖经、第二题是墨义、第三题是经义。而是大杂烩,算学杂文诗赋都有,甚至还带了点十分浅显的政论,也就是对当朝的各种政令发表一下自己的看法。   算学是顾瑾玉的强项,杂文类似于现代的散文形式,顾瑾玉也不是很担心,而诗赋方面顾瑾玉也算是下了苦功夫,虽然还称不上一句出彩,但也算是差强人意。   政论方面,顾瑾玉有江夫子的书,对于朝廷一些政令还是有所了解的。于是挑选了几个简单的政令褒扬了一番,又含蓄的表达了自己观点。   写完后时间还在,顾瑾玉也不急着交卷,慢慢的检查了几遍,确保自己没有写什么违禁的字这才摇铃示意交卷。   院试想出风头的大有人在,早在一个时辰之前就有人交了卷,顾瑾玉现在交卷也不算引人注意,最多是因为府案首的身份惹得有心人多看几眼罢了。   在狭小的号房里坐了三天,顾瑾玉乍一走出考棚,脚底仿佛踩着棉花一般,轻飘飘的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早就在外面等候的大力眼睛尖,看到顾瑾玉出来连忙小跑过来,不由分说就背起了顾瑾玉。   顾瑾玉吓了一跳,拒绝的话还没出口,大力就已经跑了起来,直接将顾瑾玉塞进了马车里。   顾瑾玉沉默了一下,接受了大力的好意。   距离院试结束的时间还有一个时辰,顾瑾玉估摸着顾子昂没那么早出来,就让大力在贡院外等着顾子昂,自己则是先回了院子。   顾瑾玉这三天虽然没受啥罪,但精神一直紧绷着,陡然放松下来,只觉得一股前所未有的疲惫涌上来,匆匆的喝了几口哑婆婆熬好的白粥,回到房间连衣服都没换就睡着了。   等顾瑾玉睡醒后,时间已经到了第二天。   顾瑾玉闻着自己衣服上的怪味,好悬没吐出来,连忙开始洗漱,床上的被褥啥的也因为染上了味道被换了下来。   等一切结束后就到中午了,顾子昂也醒了过来。 第六十四章 晋江首发,感谢订阅……   不过相比于顾瑾玉睡了一觉后的精神饱满, 顾子昂看上去就有些萎靡不振了。   看着顾瑾玉略带关切的目光,顾子昂垂着头看不出面上的表情,“顾三哥, 我准备明天就回去, 你有什么需要我捎的吗?”   顾瑾玉一惊,“怎么这么快?我还想着带你在府城里转转,再不济, 吃个饭总是好的。”   顾子昂这才抬头,露出一丝笑容,“吃饭就不必了, 我......准备回家抓紧时间再沉淀一番。”   说罢顾子昂笑容苦涩起来, “其实我来之前心里已经做好了落榜的准备,向夫子也说我还不到火候,我只是......”只是和预期相差太大,一时接受不了。   院试和府试当真不在一个级别。   顾子昂原以为就算自己过不了, 也不会差太多。却没想到自己在最简单的帖经部分就空白了一大片, 后面的墨义经义更是不知道如何破题。   能把这三天坚持下来已经是顾子昂自己意志坚定了。   不过顾子昂也只是短暂的沮丧了一瞬,随之而来的又是满满的斗志。   不管怎么说都是自己的学识还不到家,对四书五经的掌握度还不够,更何况见识了府城的繁华后,顾子昂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窝在小小的溪山县, 当一个井底之蛙。   顾瑾玉还想再说些什么, 却发现顾子昂一扫之前的低迷, 眼神变得坚毅起来,气质也逐渐的趋于沉稳,就仿佛一瞬间长大了不少。   顾瑾玉想要劝说的话堵在喉间,面上也带了几分笑容。   看来这次院试的失败对顾子昂来说也不是一件坏事, 起码让顾子昂有了学习的动力。   顾子昂能在十几岁的年纪考上童生,本身就能说明有读书的天赋,原本对顾子昂读书颇有微词的兄嫂都开始心甘情愿的供他读书了。   大概是因为在溪山县有顾瑾玉护着顾子昂,使得顾子昂没有像原著中那样受到唐高朗的迫害,所以总还带着几分孩子气。   也不是说顾子昂不认真读书,而是不主动读书,只会完成向夫子布置下来的课业,没有额外研读课业。   “我房间里还有一些之前用过的书,上面还有府学夫子的一些心得批注,我现在已经用不上了,若是不嫌弃是旧书,走的时候可以带上。”顾瑾玉乐得见顾子昂把自己的心神都放在学习上,主动道。   顾子昂满脸惊喜,连连道谢。   先不说顾瑾玉过秀才是稳稳的,单单是书上有府学夫子的心得批注就价值不菲了。   顾子昂再怎么无知也知道府学夫子的批注有多珍贵。   “顾三哥......”顾子昂感动的看着顾瑾玉。   “行了行了,要真的感谢我,三年后就拿个秀才回来。”顾瑾玉受不了顾子昂的黏糊样,抖了抖身子,一脸嫌弃道。   “嘿嘿,那是肯定的。”顾子昂拿到书,看着上面写的满满当当的小字,心里有了底,自信道。   “嗯,先吃饭吧,吃完饭陪我去街上转一圈,我给爹娘买点东西,你帮我捎回去。”顾瑾玉毫不客气的吩咐道。   “是不是得给小嫂子也买点......”顾子昂一脸的促狭。   “吃你的饭去,拳头大的馒头都堵不住你的嘴。”顾瑾玉夹起一个馒头就塞进顾子昂的嘴里,笑骂道。   吃完饭后,顾瑾玉果真上街买了一大堆东西,反正有马车,顾瑾玉也没太顾及重量,看见好的料子或者稀奇古怪的玩意就让人送到自己的院子,没多一时就塞满了大半个马车。   “三哥,你再这么买下去,马车就塞不下我了。”顾子昂阻止了顾瑾玉还想继续买的冲动,哭笑不得。   “好像是有点多。”顾瑾玉讪讪的摸了摸鼻子,随即眼睛又是一亮,不由分说的向一个地方走去。   大力向来是将顾瑾玉放在第一位,自然跟了上去,顾子昂也只得抬脚跟了过去。   “掌柜的,麻烦把那个金镯子拿出来让我看看。”顾瑾玉指了指柜台中间,温声说道。   “公子的眼光真好,这镯子可是我们店里头一份,就是在整个临安府都是顶尖的。”   掌柜取出顾瑾玉要的镯子,圆胖乎乎的脸上是遮不住的笑容。   可不得笑嘛!   这金镯子在他们店已经放了大半年了,一直卖不出去,不仅仅因为这金镯子有大拇指粗,还因为没什么样式,价格却不低。   能看上镯子的买不起,买得起的又觉得它太俗气。   顾瑾玉还是第一个来问的。   要他说,这镯子俗是俗气了点,但分量足啊,要是带出去肯定能吸引不少目光。要不是银子不够,他都想给他老子娘买下来了。   顾瑾玉没有理会掌柜的的话,比划了一下镯子的大小,又想了想他娘手腕的粗细,当下就决定要买下来。   顾瑾玉一直记得他娘为了他卖掉了自己陪嫁的银镯子,后来即使他有心寻找,也没有找到。   如今有了条件,顾瑾玉也不会吝啬于这些银钱。   见顾瑾玉这么好说话,掌柜乐的见牙不见眼,包下金镯子的时候,大方的送了几个银簪子作为添头。   顾瑾玉看了一眼,说是银簪子,其实就是几条银丝拉成的花而已。   不过想想也是,若真的是分量足的银簪子,掌柜的也做不了主送给他做添头。   到底是白得来的,顾瑾玉也没有推辞,送给侄女也是可以的。   随后顾瑾玉又挑了几个金丝耳坠,打算送给大嫂二嫂,又揣摩着爹和大哥二哥的心思,买了几样东西,总不好顾此失彼。   至于沈心蕊......顾瑾玉摩挲着怀里一支简陋的木钗,难得踌躇起来。   虽然这木钗是他亲手选的木料、亲手雕刻出来的,就是....就是模样丑了点......   顾瑾玉有些不好意思拿出手。   但是要是再送一个流苏簪子,又显得没有诚意,顾瑾玉纠结起来。   “顾三哥,那我走了,你别送了。”顾子昂最后还是没有等院试放榜就动身了,左右中不了秀才,还不如早点回家。   “等等!”   时间紧急,顾瑾玉再也顾不得多想,将捏的温热的木钗放进锦盒中,快步走过去递给顾子昂。   “你把这给她。”顾瑾玉被顾子昂盯得有些不好意思,虽然他对小姑娘没什么想法,但也架不住对方时不时的调侃一次,搞的顾瑾玉现在有些头大。   “放心吧顾三哥,我一定送到。”顾子昂哈哈一笑,然后招呼着驾驶马车的车夫离开了。   ......   送走顾子昂后,顾瑾玉这才有闲心找同窗核对院试的答案。   而同窗的第一人选自然是方文乐和彭子实了。   大家互相对了答案,发现在帖经和墨义上三人都差不多,而经义方面虽然破题不太一样,但写的大都有理有据,单看考官们如何阅卷了。   “顾瑾玉,你这次的政论题答的怎么样?”略微的闲谈几句后,彭子实率先忍不住询问道   “就那样吧,有些政论我不太了解,就按照自己的理解简单写了写。”   江夫子给自己书的事是不能让彭子实知道的,顾瑾玉只能含糊道。   彭子实不疑有他,立马相信了顾瑾玉的说辞。   毕竟院试上考政论是谁都想不到的,除了那些家里有人做大官的,耳濡目染之下,或许了解一些朝中的政令,但对于他们这些普通学子而言,这次出的政论题的确很难。   “文乐倒是不用担心,他家里有人在朝中做官,对这次出的政论题都有所了解。我就惨了,只听过几个惠及全国的政令,更别提写意见了。不知道这次的题是谁出的,也不提前说一声。上次加了算学还不够,这次又莫名其妙的加了政论,难不成是京城哪个贵人在逗我们玩?”彭子实抱怨道。   “子实慎言!”顾瑾玉见彭子实越说越离谱,不由得出声道。   彭子实话一出口就后悔了,见顾瑾玉阻拦也没说什么话,只是脸色有些不大好看。   “子实你也不要想太多了,政论题大家都不太会,你没写出来也不见得能有几个人写出来,只要你其他地方写好了,成绩绝对不会低。”方文乐见气氛有些紧张,打着圆场道。   彭子实点了点头,但到底心情还有些郁郁,沉默了不少。   “今日聚贤楼有文会,听说领头的还是一个举人,不如我们去转一转?也好长长见识?”方文乐提议道。   顾瑾玉没有异议,彭子实也无可无不可的点点头,几人便一同来到了聚贤楼。   “……要我说啊,这四皇子也真是昏了头,竟然为了一个女人驳了刘将军的面子,那可是他未来的老丈人,我要是刘将军都能气死。”   还没进聚贤楼,顾瑾玉就听到了一阵的高谈论阔。   原本和顾瑾玉没什么关系,但话题中的主人公却引起了顾瑾玉的注意。   四皇子?那不是原书的男主吗?   算算时间,女主应该已经救下了男主,而且两个人之间也逐渐有了暧昧,不过两人之间还需要经历一系列的磨难后才会见真情,现在小说里感情的萌芽阶段而已。   不过顾瑾玉可没忘记,他和小姑娘都只算是这场感情里的炮灰而已。   因为小姑娘的身份,顾瑾玉注定要和女主走上对立的路。   所以顾瑾玉对男女主之间的发展还挺好奇的。   听着聚贤楼里的高谈论阔,顾瑾玉和方文乐彭子实对视了一眼,三人十分有默契的找了一个偏僻的角落坐下。   “也不知道四皇子护着的那个女人有多漂亮,能让他当着大众的面下刘将军的面子。”   “什么这女人那女人的,小点声,那可是咱们之前沈知府的嫡女!”   “不对啊,沈小姐我见过,长相最多算是清秀,委实算不上有多好看,再怎么也不至于被四皇子看到……”   “嗐,你知道个屁,有时候男人喜欢一个女人看的不是相貌,还有别的方面……”   意味深长的话引起众人一阵哄堂大笑。   顾瑾玉却听得皱起了眉头。   无论如何,用如此下流无耻的话来形容一个女子都失了分寸。更别提这还是所谓的举人牵头办的文会,哪有半分的高洁端正,只看到了猥琐下流。   彭子实心情本来就不好,见好端端的文会被办成这样更是憋了一肚子的怒火,想也不想的就拍了桌子,怒骂道。   “枉你们还是读了圣贤书的文人,用如此下作手段贬低一位无辜的女子,风骨何在?难道你们家中都没有姊妹?说这些话的时候可有想想她们?真是让我不耻与你们为伍!”   彭子实的话让一些人羞愧地低下了头,但更多的却是回以嗤笑。   “我们有没有文人的风骨,不是由你来判定的,但是我们起码有基本廉耻之心,我们的姊妹更是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和有未婚妻的男人搂搂抱抱,。”一个留着山羊须的人讥讽道。   “搂……搂搂抱抱?”彭子实僵在了原地,不知道该说什么,神色有些茫然,只能将求助的目光递向顾瑾玉。   顾瑾玉先是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然后起身对众人拱了拱手,诚恳道,   “舍弟不了解事情的起因,贸然发言。惊扰了诸位,在下替他向诸位道歉,还往大家看在他年岁颇小的份上别和他一般计较。”   顾瑾玉态度很是诚恳,众人都不是什么难缠的性子,再加上彭子实面容确实很稚嫩,也就放过去了,甚至还有热心肠的人给顾瑾玉三人讲了来龙去脉。   原来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   皇后娘娘一时心血来潮举办了一场赏花宴,邀请了经常大多数未出阁的姑娘。   原本是好意,却没想到有人撞到了四皇子和未出阁的少女幽会。而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四皇子名义上的未婚妻,刘将军的嫡女。   千宠万宠的刘小姐自然不依,直接戳破了二人的丑事,把事情闹大了。   刘将军为自己的女儿找四皇子去讨公道,没想到被四皇子一句我只是拿婉儿当妹妹给气了个仰倒。   婉儿就是刘将军的女儿。   刘将军听了表情狰狞的就差拧掉四皇子的头了。   妈的个巴子,当年订婚约的时候你不说当我闺女是妹妹,婚约都定下来快一年了,圣旨都下来了,你给老子说你拿我闺女当妹妹?   刘将军没打死四皇子真的是看在皇上的面子了。   只可惜四皇子并不了解刘将军的心思,自觉和刘将军说清楚了事情,浑身一阵轻松,甚至还有心思点一二随从去郊外骑马。   刘将军气急之下,丝毫没有替四皇子掩盖的意思,甚至还推波助澜的让更多人知道了四皇子言论。   等寻仙问道的皇上知道了事情的经过后,早都晚了。   刘将军这几年一直在边关驻守,说句是大锦的保护神也不为过,在锦朝百姓心目中的地位也着实不低,一听到这消息可不炸了。   对四皇子和沈心娇的印象更是低到了谷底,今天聚贤楼的众人说的还都含蓄了,外面粗俗点的说的更是直白。   顾瑾玉听完后,人都傻了。   怎么回事?这剧情不太对啊!   四皇子怎么跟失了智一样?   原书那个心机重想法深的四皇子去哪了?   顾瑾玉知道自己穿越过来会产生蝴蝶效应,但这已经不是蝴蝶效应了,这是龙卷风吧!   直接卷的四皇子人设都变了。   不对。   顾瑾玉不相信自己有这么大的能量,一定有什么地方被自己忽略了。   最开始产生变化的地方应该是刘小姐撞破了四皇子和沈心娇的私情,并将其宣扬了出来。   这段剧情在小说里也有写,不过不同的是四皇子十分迅速的和沈心娇撇开了关系,对着刘小姐一阵甜言蜜语,成功的将刘小姐哄了回来。   这段还是原书中为数不多的虐女主情节。   应该就是这里产生了变化。   那是谁让刘小姐变了想法呢?   顾瑾玉的脑海中不自觉的想起了一个人。 第六十五章 晋江首发,感谢订阅……   极大的可能是疑似穿越的唐文盛干的, 毕竟有他作为例子,再多一个穿越者也不足为奇。   那么想必唐文盛也知道这是一本小叔衍生出来的世界吧?就是不知道对方想做什么。   不管对方想干什么,只要没有算计到自己头上, 顾瑾玉都不想理。   可若是......顾瑾玉眼神倏尔变得冰冷起来。   ......   “这沈家大小姐可真是......”   就在顾瑾玉陷入沉思的时候, 彭子实已经将事情了解的七七八八,大多都是这位沈家小姐做的“好事”,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他倒也干脆, 明白是自己胡乱打抱不平后,直接起身对着之前说话的人行了一礼,满脸通红的致歉, 一时倒也让不少人对他的印象好了不少。   “彭贤弟倒也不必太过自责, 我也有不对的地方,不管怎么说在大庭广众下议论未出阁的女子都犯了口舌之罪,为兄也是惭愧啊!”不少人见彭子实羞愧难当,纷纷出言安慰道。   ”菜上来了, 先吃点东西。”一直没有说话的方文乐也开口转移话题道。   “早就听说聚贤楼的松鼠鱼滋味一绝, 难得来一次,可得好好尝尝。”顾瑾玉也放下了旁的心思,对彭子实道。   在众人的劝说下,彭子实的神色也逐渐恢复了正常。他原本就是一根筋的性子,也不再纠结之前的事, 高高兴兴的随着众人尝起了聚贤楼的菜肴。   这时候, 文会也正式开始了。   在场的人或是轻声细语, 或是慷慨激昂,对展示的题目纷纷发表着自己的见解。   顾瑾玉和方文乐等人并没有参与,他们还没有拿到秀才功名,对于这种文会根本插不上嘴, 更何况他们也没想着要插嘴。来聚贤楼只是为了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想知道举人办的文会和他们素日里参加的文会有什么区别,再没有别的想法。   不过这次文会对顾瑾玉的帮助的确不小,许多秀才随口说的奇闻逸事让顾瑾玉眼界扩大了不少,脑海中也逐渐形成了一帧帧画面,帮助他更快的融入大锦。   另一边,唐文盛抑制不住脸上的喜色,将手上的书信看了一遍又一遍。   变了,变了。   这场真正改变了顾瑾玉人生的机会被他抓住了。   前世的这个时候,他的势力还没有渗透进京城,只能像局外人一般,看着顾瑾玉借此机会赢得了刘将军的好感,还在朝堂上迅速站稳了脚跟。   这辈子他早有预谋,设计在山匪手上救了刘婉儿,赢得了对方的芳心,这也是唐文盛最为自得的一件事。   前世高高在上的四皇子妃这辈子竟然爱上了自己,为此不惜退掉和四皇子的婚约,这足以让唐文盛内心多出几分骄矜。   更何况这辈子自己让婉儿早早揭露了四皇子和那个女人的私情,再加上自己使人动的手脚,想必皇上会比上辈子更早的废掉四皇子。   看来自己得加快脚步了。   想到这里,唐文盛敛了嘴角的笑,瞥了一眼脚边跪着的黑影,不咸不淡的问道,“院试成绩什么时候出来?”   “三日后。”   黑影仿佛没有感情的机器一般,冷冰冰的回道。   “三日后……”   唐文盛仿佛想到了什么,将手上的书信卷起来拍了拍左手掌心,面露兴奋之色,自言自语道。   “算算日子,程家那个疯子是不是快回来了?就让他去会会顾瑾玉,也好让我看看这辈子的顾瑾玉有没有做我对手的资格。”   “不过在这之前还得解决一下顾瑾玉的那些好伙伴……”   黑影已经习惯了唐文盛时不时神经兮兮的自语,尽管他并不知道主子为什么那么看重顾瑾玉那样一个农家子,但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听从。   “桀,这件事做好后,我会给你三个月的解药。”唐文盛看着黑影,笑着说道。   “谢主子!”黑影这下再也无法维持表面的镇定,声线都带了几分颤抖。   “去吧。”唐文盛看着离开的桀,头又低了下去,继续研究着书桌上放着的神书。   ......   “顾瑾玉,刘学政好端端找你干什么?难道是院试结果要出来了?”方文乐见顾瑾玉从贡院里出来,迫不及待的问道。   “学政大人说对我的经义有些地方感兴趣,所以才唤我前去问话。”顾瑾玉总不能说刘学政喊他去是让他表演纸锅烧水技术,只能硬着头皮撒了个小谎。   “这样啊!吓我一跳,我还以为是出了什么问题,不过这是个好事!说明学政大人记住你了,这对你以后帮助很大。”方文乐没有怀疑顾瑾玉说的话,一脸的为顾瑾玉高兴。   “没事就好,今天是放榜的日子,学政大人突然唤你,我和文乐还以为......”彭子实说到这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发。   “真的没事,马上就要放榜了,我们还是先去看成绩吧。”顾瑾玉提醒道。   “哦对!那我们快去吧!我昨天从那边过来就看到有不少人在那里守着了。”方文乐道。   “走快点,走快点,去迟了就挤不进去了!”   这下轮到方文乐开始催了。   方文乐看顾瑾玉走路慢吞吞的模样,急的直跳脚,就差背着顾瑾玉跑了。   顾瑾玉看着方文乐,有些无语,“没到时间,榜单是不会出来的,你们着急也没用,而且成绩出来后还有专门的人喊名字。”   道理大家都懂,可就是冷静不下来。   大家就近找了个茶棚,心不在焉喝着碗底的粗茶,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可要是问具体都聊了啥,保准没人能回答得上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传来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随之而来的还有喊声,“红纸贴出来了!放榜了!大家快去看啊!”   刷的一声,茶棚里故作矜持的书生们一下子全都站了起来,呼啦啦的往出挤,往日的风度涵养全抛在了脑后,大家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方寸大小的红纸上。   “怎么样,有我吗有我吗?”一群平日里文弱的书生挤来挤去,生生让来看护红纸的官兵退了好几步。   “大家别挤啊,再这么挤下去,我们一个都看不了,先排好队!”有人终于意识到这样下去不行,大声的维持起了秩序。   “案首出来了!是方文乐!”有人眼尖看到了红纸最上面的名字,大声叫了起来。   “恭喜文乐兄中了案首。””   人群一阵骚动,有认识方文乐的已经打起了招呼。   方文乐知道自己这次考的不错,但也没想过会是案首,不过这时候再怎么惊讶面上也要端住了,谦虚说着自己也是侥幸。   方文乐之前便拿了他们府的案首,算上这次,已经能算是小三元了。   更可贵的是,方文乐才十一岁。   相比之下,顾瑾玉这个第二名倒不是很打眼了,不过顾瑾玉也很满足就是了。   要知道临安府的院试可不比其他地方,这里几乎汇聚了全锦朝的各府的案首,顾瑾玉自觉除了算学没什么拿得出手的。   彭子实是第十名,刚好挂了一个廪生的尾巴。   廪生是秀才的前十名,每月还有朝廷发的五斗廪米的补助。虽然不多,但养活自己足够了。   三人都对自己的成绩表示了满意,尤其是小三元的方文乐,私下嘴巴咧的老大,一点都没有在外人面前稳重的模样。   “瑾玉,待会儿大家要去聚贤楼吃酒,你去吗?”方文乐问顾瑾玉。   “我这里还有点东西要做,就不去了。”顾瑾玉仔细比划着手上的工具,头也不抬的说道。   “好吧,那我们就先走了。”方文乐闻言也不勉强,兴冲冲的走了。   “注意安全。”顾瑾玉习惯性的嘱咐了几句。   “知道了!放心吧,有子实在旁边,不会有事的。”方文乐的声音穿回来,人已经跑的老远了。   “果然是孩子心性。”顾瑾玉笑着摇了摇头,将心思又投入到手头的工作中了。   他说自己有事并不是骗方文乐,而是真的有事。   前几天在和刘学政聊了一番后,顾瑾玉惊喜的发现刘学政的许多想法和自己不谋而合,甚至动手能力都比顾瑾玉强了不少。   许多东西顾瑾玉只是说了个大概,刘学政就能理解透彻。   两人相见恨晚,不知不觉就聊了许多。   中途刘学政感慨北方环境险恶,水源稀少,农人难以正常种田。顾瑾玉也出身农家,也明白这其中的问题,深以为然。   顾瑾玉因此想到了灌溉神器——水车,不过他现在做的只是模型,主要是为了让刘学政明白这其中的原理。 第六十六章 晋江首发,感谢订阅……   小型的水车做起来并不困难, 说起来顾瑾玉对水车这么了解还是因为大学的时候参加手工比赛,当时做的模型就是水车。   将做好的水车放进接满水的盆子里,顾瑾玉满意的看着水车吱吱呀呀的转动起来, 将盆中的水逐渐的分流引出来。   看起来效果还不错, 就是不知道成品做出来怎么样。   刘学政自从知道顾瑾玉有办法对付干旱地区的农田灌溉,天天隐瞒身份往顾瑾玉的院子跑。   看到最终的模型后更是迫不及待的想做出一个成品出来检验一番。   任谁都想不到在这偏僻的小院子里,这个不顾姿态蹲在地上拨弄着水车的人会是京城里来的刘学政。   “这东西真有你说的那么神奇?”刘学政脸上是遮不住的笑容, 本就擅长这方面的他自然能看出来水车的价值,只不过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多问了一句。   “学政大人要是不信的话, 也可以差人做一个小型的水车, 找户农庄先试试。”顾瑾玉并没有打包票的说一定能解决灌溉问题。   “是该试试。”刘学政嘴里说着,目光不住的往水车上看,心神早就不在顾瑾玉这里了。   顾瑾玉也识趣,“学政大人可以先将这个小水车带回去研究, 以后再还回来也不迟。”   “这怎么好意思。”刘学政嘴上这样说着, 手却麻利的拿起水车,毫不含糊的往怀里塞。   “你放心,如果这水车真有你说的那么神奇的话,我一定亲自向皇上禀告你的功劳。”刘学政将水车塞进怀里后,才发觉自己的心口不一, 脸刷的一下红了, 结结巴巴地说道。   “学生做出水车的本意便是为百姓做事, 并没有借此谋利的意思。”顾瑾玉这话说的真心实意,刘学政自然也看出来了,不由得对顾瑾玉的印象又好了几分。   “院试的成绩你看了吧,虽然考卷的名字都被糊住了, 但你和方文乐的字都有了自己的风骨,倒是不难辨认。只是文乐破的题更合乎那些副考官的心意,你写的就过于稳妥了,没有少年人的朝气,所以在你们两个里面,选择方文乐的更多一点。”   刘学政向顾瑾玉解释道,没能在院试上拿下第一是顾瑾玉的遗憾。但相比于没拿下第一顾瑾玉更想知道自己和方文乐差在哪里。   现在知道了,心里倒是没了遗憾。起码自己没拿第一不是因为学识上的原因。   谢过刘学政后,顾瑾玉又将刘学政送出门,这才回屋。   虽然院试已经过了,但年末学院还有不少选修课的考察,顾瑾玉现在还不能放松。   ......   溪山县。   “县丞大人,您让我留意本县参加院试的书生,现在成绩出来了。”来人小步跑到一个留着山羊胡须精瘦的中年人面前,气喘吁吁道。   王县丞闻言眼睛一亮,连忙追问道,“怎么样?可有人中了秀才?”   “呼~呼~,有...有一个。”手下是一接到消息就跑过来给王县丞通风报信,因为跑的太急还有些喘不过气。   “是谁?”王县丞等不及对方平息下来连连追问道。   “是顾家村的顾瑾玉,也是向夫子的学生,他爹娘都是普通的农人。”手下来之前显然是做了调查,对顾瑾玉的身份知道的是一清二楚。   “...顾瑾玉中了秀才的事想必他爹娘还不知情,你点两个人去顾家村报喜。”王县丞不假思索的说道。   “大人...”手下不解的看向王县丞,秀才虽然珍贵,但也没到专门点人去报喜的程度吧。   王县丞并没有理会手下的疑惑,他有自己的考量。   自从张县令下台后,自己虽然没受到什么牵连,但也因为监督不及时为上峰所恶。他正愁手上没什么政绩,顾瑾玉就送上门了。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顾瑾玉今年才十六岁吧?   如果处理得当的话,可是一个大政绩。   而且只要新的县令不上任,那自己就还有机会。   反正报喜的事也只是顺手,还能得了顾瑾玉的好感,何乐而不为呢。   ......   “你就是顾瑾玉?那个自称算学第一的顾瑾玉?”   顾瑾玉早上刚出门,就遇到了一个面色苍白却格外暴躁的家伙,语气不善的样子似乎是来找茬的。   “我是顾瑾玉,但不是自称算学第一的顾瑾玉。”顾瑾玉说话的同时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番眼前的人,结合方文乐曾经告诉过自己的小道消息,很快认出了对方。   “程师兄。”顾瑾玉向对方点点头表示打招呼。   “你认识我?那你不怕我?”对方对顾瑾玉的反应很是惊奇,下意识问道。 第六十七章 晋江首发,感谢订阅……   “为什么要怕你?”顾瑾玉反问道。   程飞宇被顾瑾玉不按常理出牌的回话弄得愣了愣, 他总不能说自己在外人眼里是一个疯子形象吧。   如果说顾瑾玉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份,程飞宇是不相信的,毕竟他的特征这么明显……   “早就听说程家次子目生双瞳, 异于常人, 果然不假。”   听到顾瑾玉悠悠的声音响起,程飞宇身体不由得一僵,周身的气息瞬间就变得阴郁起来。   府学中人人都知道重瞳是程飞宇不可提说的禁忌, 纵然有人背地里说三道四,但明面上是绝对不敢让程飞宇听到的。   毕竟程飞宇的姑母可是当今皇上最为宠爱的程贵妃,而程飞宇作为程贵妃最看重的侄子。   即便因为重瞳的传说使得程飞宇不能参加科举, 也让人不敢小觑。   顾瑾玉看似无心的一句话, 戳中了程飞宇敏感的心,让他的脸瞬间就沉下,原本对顾瑾玉还有几分欣赏的他内心开始琢磨着怎么折磨顾瑾玉了。   “一直听说你不仅精通算学,还擅长马术, 算学我不擅长, 但刚巧我对马术略有些心得,不知道有没有机会比试一番?”程飞宇心中越生气,面上的笑容越大,在和顾瑾玉说话的时候已经可以用笑容满面来形容了。   顾瑾玉仿佛没有意识到程飞宇的险恶用心,面上还带着几分温良的笑, “你听谁说的?我只是对骑马感兴趣, 但绝对说不上精通。”   “顾兄你又何必谦虚, 何夫子对你可是赞不绝口。”何夫子是府学里教马术的夫子,程飞宇能说这话就表明他提前调查过顾瑾玉。   顾瑾玉闻言面上的笑容更真实了些,小小的恭维了一句,“不过是班门弄斧而已, 听闻程师兄曾经在刘将军门下习武,马术自是不必多说,哪里还有比试的必要。”   “不过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切磋而已,你怕什么。”程飞宇激道。   顾瑾玉还是一副犹豫不决的模样,考虑再三后依然拒绝了程飞宇的邀请。   被顾瑾玉一而再再而三的驳了话,成飞宇面上有些挂不住,脸色也不好看了,只是不知道在顾忌什么,握紧了拳头没有发作。   顾瑾玉见此眼底暗了暗,不动声色道,“其实比试一番也无妨,只是……”   “只是什么?”不懂顾瑾玉把话说完,程飞宇就迫不及待的追问道。   “只是听闻程师兄与人比试,定要有彩头,而我……也不怕程师兄笑话,我出身农家,恐怕没有足够的金银充当彩头。”   “无妨,不需要金银当彩头,糖……其他东西作为彩头也可以。”程飞宇差点说漏了嘴,幸亏最后反应过来,及时改了口。   糖?糖什么?   顾瑾玉差点没绷住面上的表情,气息有一瞬的凝涩。   顾瑾玉本就敏锐,更何况程飞宇的演技着实不怎么样,一下子就看穿了对方的目的。   看来程飞宇是冲着糖铺来的,而且看中的是制糖的方子。   顾瑾玉的大脑迅速转动起来,他在临走的时候曾经嘱咐过爹娘,糖铺的生意本就在溪山县是独一份,没必要扩张店铺,也就是说糖铺并不出名,最起码在府城顾瑾玉并没有见过和糖铺一样的糖,那么糖铺的价值如何不言而喻。   听闻程贵妃嗜甜,若程飞宇知道他有制糖方子,那么有这些举动也不足为奇了。   至于程飞宇是如何得知他家中糖铺的消息?   顾瑾玉强烈的第六感告诉他,是唐文盛。   可是他为什么要针对自己?潜意识中顾瑾玉觉得这个答案对自己很重要。   身侧的手指微不可查的动了动,顾瑾玉面上又扯出了一抹笑,“其他东西也可以?可是我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恐怕......”   程飞宇想到自己打听来的消息,面上也露出了一丝假笑,“我只是想和顾师弟切磋一番而已,哪能让你拿什么值钱的东西。”   “这是我姑母前些日子给我寄来的各地方的邸报,想必你现在很需要,我就用它做个彩头吧。”   程飞宇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一双眼睛却紧紧的盯着顾瑾玉。   顾瑾玉听到这的确心动了。   他考中了秀才,自然就要考虑接下来的会试。   会试又不同于院试,不仅加了以往没有接触过的律法,还有这次院试出现的政论。   不过会试上的政论就不像院试那么简单了,基本上都是各府下发的政令,让考生陈述自己的观点。   政论对于寒门出来的学子其实是很不利的,因为他们的身份有限,所获得的资源也就有限,许多政令甚至听都没听过,更别说作答了。   可以说程飞宇的这一份礼物很合顾瑾玉的心意。   顾瑾玉的反应也让一直观察他的程飞宇看在眼里。   “既然顾师弟同意了切磋,那么我们就来谈谈彩头...”   ******   “什么?你要和程飞宇那疯子比试马术?顾瑾玉你是不是也疯了?”方文乐一脸难以置信看着顾瑾玉。   “嗯,没疯。”   相比于方文乐的紧张,顾瑾玉显得格外淡定,甚至还有心情给旁边的彭子实递一个大苹果。   方文乐更急了,娃娃脸上满是严肃,“你知道为什么大家背地里都喊程飞宇是疯子吗?”   明白方文乐是为自己好,顾瑾玉也不由得坐的端正了些,“还请文乐告诉我。”   “你应该知道重瞳的传说吧?”方文乐并没有告诉顾瑾玉答案,反倒是问起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   顾瑾玉犹豫了一下,“传说有重瞳的人不是圣人就是......”   “就是君王。”方文乐的声音轻不可闻,面上更是没有半分表情。   “所以程飞宇在出生的时候,程家家主的妹妹入了宫,程家家主更是从朝堂上退了下来,就是为了减少帝王的疑心。”   “程家原本也算是数一数二的世家,就因为程飞宇,导致整个家族只能退出京城,放弃大部分势力,龟缩起来。   为了一个孩子,程家主脉付出了那么多,自然引起了旁支的不满。   于是一场阴谋产生了。   程飞宇三个月大的时候,有贼人偷走了她,把他扔在了深山里,索性他命不该绝,被一头刚死了崽的母狼捡到,直到三岁的时候才被程家找到。   听说程飞宇刚被程家找回去的时候,一句话都不会说,只会嚎叫,茹毛饮血仿佛一头野兽。   而且据说程飞宇还咬死了程家好几个膀大腰圆的L下人,所以大家都喊他疯子。”   方文乐说完,又上下打量了一下顾瑾玉,意思不言而喻。   就凭你这小身板,去了就是给人家送人头的。   顾瑾玉自然也看明白了方文乐的意思,哭笑不得。   “这里可是府学,程飞宇就算想动什么手脚,也要掂量掂量自己能不能承受后果。”   其实在顾瑾玉看来,程飞宇并非外界传闻的那样可怕。   要真如传闻那样,程飞宇早就凭借家世向顾瑾玉施压,索要糖方。   毕竟顾瑾玉出身农家,就算考中了秀才在世家眼里也不过是蝼蚁。   相比于暗地里放冷箭的唐文盛,大费周折的借马术切磋来得到制糖方子的程飞宇要可爱多了。   不过程飞宇惨是真的惨。   重瞳其实是瞳孔的一种畸变,属于一种病,可惜在这个时代,就算顾瑾玉说出来也没人信。   “你......唉,反正你要注意一些,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给我和子实说。”方文乐见劝不动顾瑾玉,只能这样说道。   “对,我们都会帮你的。”好不容易吃完顾瑾玉递过来的大苹果,彭子实连忙说道。   “那我还真有一件事想请你们帮忙......”顾瑾玉也不客气,直接道。 第六十八章 晋江首发,感谢订阅……   时光飞逝, 转眼间就来到了顾瑾玉和程飞宇切磋的日子。   怀揣着看顾瑾玉好戏的想法,唐文盛早就将这场比试透露给了学院的大部分人,最后就连何夫子都知道了, 自告奋勇要来当裁判。   眼见事情越闹越大, 明白顾瑾玉水平的方文乐,忍不住再次劝道。   “你和程飞宇的赌注是什么?实在不行要不私下和他和解,大不了我替你掏了赌注。”   顾瑾玉有些感动, 但还是很坚决的拒绝了方文乐的好意,笑道。   “你可别忘了我让你和子实帮我做的东西。”   “那玩意能让你赢吗?”   彭子实自从见过顾瑾玉让他找人做的东西后,心一直痒痒的厉害, 他迫不及待的想知道那玩意有什么用。   “当然。”顾瑾玉自信的笑了笑, 没有解释该怎么用那东西,还是神秘一点比较好。   既然已经惊动了何夫子,那么比试就正式了许多,场地也定在了府学中的骑射场中。   骑射场是和蹴鞠场共同的, 有些类似于现代的操场, 椭圆的形状,中间是蹴鞠的场地,外侧是骑马的地方。   一圈下来差不多有八百米。   马早就被府学中的仆役牵了上来,许是马儿很久没有见到这么多人了。鼻子不住的喷着热气,还撅着蹄子不允许别人靠近。   程飞宇早早就来到了骑射场, 此时见顾瑾玉出现, 一反常态的迎了上去, 虽然态度称不上热情,但也让知道他性格的人大跌眼镜。   程飞宇走过去并不是为了和顾瑾玉寒暄,而是和他商量比试的内容。   大概是知道这次比试对自己有利,程飞宇心中难得对顾瑾玉多了几分内疚, 但对于制糖方子他志在必得,大不了最后多给些补偿就是了。   骑射场上早有人摆好了两个木质靶子,整体是褐色,就显得中间红色靶心格外显眼。   没错!这次比试的内容就是最简单的马上射箭。   毕竟大家都刚进入府学不到一年,真要比试速度或者障碍什么的,危险性太大。别说顾瑾玉和程飞宇会不会,何夫子都不会答应。   相比之下,马上射箭就安全多了。   只需要在马儿跑动的时候稳住身体,射中远方的靶心即可。   当然如果两人都射中的话,则需要将靶子再往远处挪动十米,直到双方有人射不中靶心为止。   比试的内容程飞宇早就告诉了顾瑾玉。现在再说一遍,只是怕顾瑾玉反悔而已。   “比试开始——”   随着何夫子的一声令下,程飞宇飞身跳上一匹枣红色的马。   府学里的马都是军队中退役下来的老马,瘦弱不说,还各有各的毛病。程飞宇自然看不上这种马,早早遣人带来了自己的马。骑在高头大马上,显得格外的意气风发。   而反观顾瑾玉这边的马,颜色是不引人注意的灰马,鬃毛有些泛白,钉过掌的马蹄也有些许疤痕,在听到何夫子吹响哨子后鼻子会下意识喷气。   这是一匹经历过战争洗礼而且通人性的老马。   顾瑾玉手里拿着豆饼递到马嘴边,目光中透露出几分怜惜。   灰马看着豆饼,感受到了顾锦玉身上散发出来的善意,犹豫了一下,伸出舌头将豆饼卷到嘴里。斜着眼看了眼顾瑾玉,随即勉为其难的低下了头。   “谢谢。”   顾瑾玉也不在意灰马是不是在嫌弃自己,笑着摸了摸鬃毛,随后便翻身上了马。   程飞宇早就等得不耐烦了,见顾瑾玉准备好了,腿使劲的夹了夹,一马当先地冲了出去。   按照比赛的规则,顾瑾玉和程飞宇需要先骑着马,绕着骑马场跑两圈,然后在第三圈的时候再开始射箭。   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防止有人在骑马的时候速度太慢,导致射箭的时候难度降低。   见程飞宇冲了出去,顾瑾玉也不再犹豫,轻轻地甩动了一下缰绳,灰马也跟着嘚儿嘚儿的跑了起来,只不过速度要比枣红色的马慢许多。   等程飞宇第二圈都追上来了,顾瑾玉胯·下的灰马还在不紧不慢的渡着步子,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   “嘶嘶——”   枣红马正值青年,竞争心理非常强,见灰马慢吞吞的样子,很快就追上了灰马,猛地嘶叫一声,似乎是在嘲笑灰马年老体弱,喊完还挑衅般的用身子撞了灰马。   感受到灰马停下来开始撅起了蹄子,顾瑾玉暗道不妙,可还没等他安抚灰马,就见灰马给了枣红马一蹄子,然后快速的跑了。   这一系列动作灰马一气呵成,顾瑾玉只来得及抱紧灰马脖子,眼睛被迎面吹来的寒风刮的睁都睁不开。   灰马超过了枣红马,一骑绝尘的跑着。   枣红马被激怒了,开始不受程飞宇控制。   两匹马都被激起了好胜心,并排跑了起来,彼此互不相让,而且越跑越快。   熟悉马习性的何夫子见此连忙吹起了哨子,可枣红马不是府学的马,并不听何夫子的指挥。   灰马听到哨声倒是犹豫了一下,可随后就在枣红马的挑衅下,再次加快了速度。   “快让你们的马停下来啊!”何夫子冲着程府的驯马师喊道。   “停不下来,这匹马是在关外和异族换的,野性难驯,平常就不怎么听我的指令,现在更是不听了。”驯马师也是一脸焦急。   何夫子徒劳的吹着哨子,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平日一直都听话的灰马身上了。   看着原本春风得意的程飞宇只能和自己一样死死的搂住马脖子,顾瑾玉得到了安慰,心情也平静了许多。   “你...听我说......”顾瑾玉费力的冲程飞宇喊话,“不能再让它们这样一起跑下去了我们要分开它们。”   程飞宇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咬牙,“你有什么主意 ?”   顾瑾玉见程飞宇愿意配合也松了口气,“你现在能摸到缰绳吗?”   程飞宇艰难的挪了挪身子,“...能。”   “你使劲拉着缰绳往左边走,我往右边走,先让它们分开。”顾瑾玉冷静的说道。   “...好。”程飞宇二话不说应了下来,两人同时使劲,顾瑾玉手都被勒出了血,才勉强直起了身子。   好在灰马毕竟年纪大了,体力不如以前旺盛,在距离拉开之后就渐渐的放慢了步子。   但程飞宇那边却不知道怎么回事,枣红马速度不仅没有减慢,反而更加狂躁,口鼻都隐隐有些出血。   “公子,马受惊了!跳马!快跳马!”程府来的驯马师见势不妙,顾不上危险就冲到场地中间,大声呼喊起来。   何夫子也急了,要是程飞宇今天在骑射场上有什么意外,他就完了。   可程飞宇现在跳马已经来不及了,在这么快的速度下跳下来,非死即残。   一想到自己会落得残疾的下场,程飞宇觉得还不如就这样直接死了好。   其他人站得远不知道为什么,枣红马会突然发狂,顾瑾玉却看得一清二楚,这匹马分明是受了什么刺激。   联想到程飞宇家里的情况,顾瑾玉有些了然,这恐怕是程家的内斗。   顾瑾玉本来想置之不理,但程飞宇目光中透露出的绝望还是让顾瑾玉有些动容。   说到底,他和程飞宇没什么大的矛盾,没办法看着程飞宇死在自己面前。   更何况程飞宇没有仰仗家室逼破顾瑾玉拿出制糖方子,而是选择了一个看起来公平的方式进行比试,这也让顾瑾玉对程飞宇的印象没那么差。   “嘿,伙计,还跑得动吗?”顾瑾玉摸了摸灰马的头,自言自语着。   灰马似乎也明白了顾瑾玉的意思,哼唧了几声,开始追赶起了枣红马。   枣红马早就累到了极点,很快就被灰马追上。   “手给我!”顾瑾玉急声道。   程飞宇这时候也放下了之前的小心思,挣扎着握住了顾瑾玉的手。   在疾行的过程中,程飞宇要是想从一匹马跳到另一匹马上,顾瑾玉就必须承受程飞宇的所有重量。   在程飞宇靠过来的时候,顾瑾玉手肘一弯,险些没接住程飞宇,最后还是程飞宇死死的抓住了顾瑾玉手边的缰绳,这才脱离了险境。   枣红马还在继续跑,跑着跑着一头栽到了充当防护林的树上,力竭而死。   救援的来往之间只有短短的一瞬,但其中却十分凶险,稍有不慎程飞宇的命就要交代在这里。   不过还好程飞宇的运气不错,除了手上多了几个血泡,面色苍白了些,并没有受到什么伤。   而顾瑾玉就有些惨了,因为要接住程飞宇,左手有些脱臼,大腿·根也隐隐作痛,应该是磨破了皮。   “你要干什么...唔!”   顾瑾玉警惕的看着走过来的程飞宇,话还没说完就感受到了剧痛,不由得闷哼一声。等回过神的时候,脱臼的左手已经被程飞宇装好了。   “休息几天就好了,不会影响你日常生活的。”程飞宇看着顾瑾玉,憋了半天,挤出来一句话。   “谢...谢...?”顾瑾玉一时没反应过来,慢了半拍。   程飞宇听到顾瑾玉的感谢,臊的脸涨的通红,原本周身阴郁的气质一扫而空,原本就十六七的程飞宇,经此一番变故,反而多了少年人的朝气。   程飞宇色内厉荏的喊道,“谢什么谢,你以为你救了我,我就会感谢你吗?最多...最多我把比试推迟半个月。”   “我明白你的好意,不过比试不用推迟,还是现在比了吧。”顾瑾玉打断了程飞宇的话,态度很坚决。   “你...!随便你!反正受伤的不是我。”   程飞宇故作无所谓的说道,然后转身离开,只是背影怎么看都透露着一股气急败坏。 第六十九章 晋江首发,感谢订阅……   顾瑾玉坚持要参加比试, 程飞宇也没意见,所以比试只能继续下去。   不过考虑到顾瑾玉和程飞宇身上的伤,比试的内容又折中了一下, 只需要在马上射箭就行, 不强制要求马必须走或者跑。   何夫子也是被程飞宇和顾瑾玉吓到了,一个是程家嫡子,一个是学府新晋秀才。   无论伤了哪个, 他都不好交代。   要不是他不敢得罪程飞宇,早就废了这场比试了。   比试依然是程飞宇先开始。   一声清喝,程飞宇骑着马慢慢的走了出来, 拉弦扬弓搭箭, 动作一气呵成。   “咻——”   随着一道破空声传出,站在箭靶边的仆役立马高声喊道,“中红心!”   因为之前出的事,来观看比试的学子一直不敢吭声, 现在比赛开始进入正题, 声音也逐渐开始传了起来。   “没想到程飞宇在骑射一途这么厉害,这距离有三十步了吧?”   “看来顾兄要输了,不过就冲顾兄救了程飞宇一命,就算输了也是我辈楷模。”   “对啊,也不知道程飞宇搞什么, 顾兄都受伤了, 还要他参加比试。这样的比试他就算赢了也是胜之不武, 有什么意思。”   “没错,这等趁人之危之事,实非君子所为。就是可惜了顾兄,要是没受伤, 说不定就赢了。”   “谁说不是呢?我只希望顾兄不要输的太惨。”   议论的声音不小,不仅顾瑾玉听到了,就连程飞宇也听到了。   程飞宇忍不住磨了磨牙,面上一片冷然,心里却有些委屈。   哪里是他趁人之危,明明就是顾瑾玉把他的好心当成驴肝肺。   这下可好,骂名他背了,好名声全让顾瑾玉得去了。   虽然他也不在乎名声。   要不是顾瑾玉救了自己,他一定会让他知道算计自己的下场。   顾瑾玉没有理会众人的议论,眼睛专注的看着远处的箭靶,手不自觉的摸了摸袖中的弩箭。   顾瑾玉并非鲁莽的人,他之所以不顾自己左手的伤执意参加比试,就是因为他找人做出了弩。   与弓箭相比,弩不仅的爆发率强,射程远,准确率高。   而锦朝还没有出现过弩,这无疑为顾瑾玉提供了便利。   “顾兄想干什么?”   小巧精致的弩箭很快就引起了众人的注意,他们都不知道顾瑾玉想干什么。   “难不成顾兄想用这玩意参加比试?”有眼尖的人看到了弩箭上装的箭槽,不确定的问周围的人。   “应该不会,那东西那么小,说不定连箭靶都射不穿。”有人故作一副很懂行的样子说道。   顾瑾玉没有理会围观人群的窃窃私语,稳稳的坐在灰马背上。   黑马似乎也知道顾瑾玉有事,慢吞吞的走着,没有一丝颠簸。   啪的一声,箭离开了弩,带着锐不可当的气势,狠狠的穿透箭靶。   “三十步,红心,中!”   随着仆役的声音响起,人群一片哗然。   “我不会是做梦吧 ?你快掐我一把,顾兄竟然真的射中了箭靶的红心,我.......嗷!你干嘛?”   “不是你让我掐你的吗?反应这么激烈,看来不是做梦。”   “我就是说说而已,谁让你真掐了?”   “别吵别吵,快看场上,他们把距离改成五十步了。”   既然两边都射中了红心,那么距离自然就要改一改,从三十步增加到了五十步。   两声脆响传出,两边依然都是正中靶心。   后来依次是八十步,八十五步,九十步...直到一百步!   刚听到和夫子说,将箭靶的距离放在一百步之外时,整个骑射场的学子都沸腾了。   一百步之外的箭靶,让一般人看,只能看出一个模糊的小黑点,而且距离越远,所受到的阻力就越大。   不仅要考虑出手角度的问题,还要考虑风向对于箭矢的影响。   顾瑾玉闭上眼睛,飞快地在脑海中构思出了一幅简易的关于弩箭的受力分析图和在空气中飞行的轨迹图。   风速和初速度的大小...空气的阻力...弩箭的射程...   算出来了!   顾瑾玉猛地睁开眼睛,毫不犹豫的抬起手,扣动开关,按照心里模仿了无数次的角度和力度射了出去。   箭靶应声倒下。   “红心,中!”   负责检查顾瑾玉箭靶的仆役激动的声音都在颤抖,但此时此刻,没有人在意仆役的这点小瑕疵,大家都近乎失语般的看着场地中心的顾瑾玉。   一百步的正中红心是什么概念?恐怕大锦最好的神箭手来都不能比这个成绩更好了。   “程师兄,该你了。”   顾瑾玉没有给程飞宇说话的时间,在知道成绩之后,直接转身看向程飞宇,浅笑道。   程飞宇握着弓箭的手在微微颤抖,他很清楚自己的水平,平日练习的时候最好的成绩就是九十步正中红心,这次比试九十五步能中,已经算是超常发挥了,一百步无论无何都射不中。   可以说一百步是一个坎,有能力射中百步之外目标的人都被称为神箭手,要不怎么会有百步穿杨这个词。   程飞宇举起弓瞄了许久,久到拉满的弓弦都割破了自己的手,箭还是没射出去。   程飞宇第一次胆怯了,整个箭靶在他眼里只是一个模糊的小黑点,红心更是看都看不见。   他怕自己的箭连箭靶的边都摸不到,更怕众人的唏嘘声,这对于自尊心很强的程飞宇无疑来说是一种极大的打击。   “我...输了。”   程飞宇最后还是放弃了,干巴巴的说出了认输的话,声音发涩,舌根也有些发苦。   “邸报我随后会让下人给你送过去。”程飞宇说完这话,再也待不下去,转身就走。   “程师兄!”顾瑾玉扬声喊住了程飞宇,在对方不解的目光下,笑着递过去一封信道,“虽然制糖的方子不能给你,但是你若是想要,直接差遣下人拿这信去买,糖铺就不会限量了。”   听到顾瑾玉这话,程飞宇原本冷凝的表情差点没端住,狼狈的收回视线,憋气道,“不用了,当谁稀罕。”   顾瑾玉看着程飞宇右手紧紧捏着信封不放,并没有拆穿对方的口是心非。   笑眯眯的看着程飞宇离开骑射场,顾瑾玉也准备找方文乐和彭子实,没想到转身就撞上了一大群围上来的人,目光火热。   “你们要干什么?”顾瑾玉警惕的问道。   最后还是何夫子腆着脸开了口,“那什么,顾...顾瑾玉啊,你觉得我对你怎么样?”   “就那样吧。”顾瑾玉猜到了何夫子说这话的用意,意味不明的说道。   “......”何夫子被顾瑾玉这话噎了一下,调整了一下心情,又重新凑了上来,“你看为了你们的比试,我把骑射场都给你们用了,而且还背着院长给你们用了学院的马,你看你是不是...”   在顾瑾玉似笑非笑的表情下,何夫子还是咬牙说出了自己的目的,“把你的那个弓箭给我看一下。”   “只是看一下?”顾瑾玉可不相信。   “再让我摸一摸。”何夫子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摸一摸倒是没什么,我就怕弩拿到你手里我就拿不回来了。”顾瑾玉一针见血的说道。   何夫子表情讪讪,“怎么可能,我最多就是借两天,时间一到,肯定给你。”   不管何夫子怎么说,顾瑾玉都不可能给。   倒不是说舍不得,而是顾瑾玉明白弩箭的重要性,早在制作弩箭之前就已经联系了刘学政和万知府,将图纸递了上去。   在得到了万知府的允许之后,顾瑾玉才找方文乐帮忙找靠谱的工匠做出了弩各部分的零件。   最后的成品还是顾瑾玉自己组装的,没有让外人看见半分。   在万知府没有确定弩箭的用处之前,是坚决不允许图纸泄露出去的。   而顾瑾玉手里这个小巧的弩箭制作十分简单,若是让何夫子看两天,制作方法也就暴露了,后果谁都承担不起。   所以顾瑾玉也只能对何夫子说抱歉了。   好在何夫子见顾瑾玉的态度很坚决,也没有勉强,只是表情有些失落。   何夫子算是前线退下来的老兵,知道战争的残酷,更明白顾瑾玉拿出来的弩的价值。   这么精巧方便携带的弩,如果给前方的战士一人配一个,想必伤亡率会降下来许多吧。   顾瑾玉并不知道何夫子在想什么,看到对方离开不由得松了口气,原谅他实在不懂怎么委婉的拒绝一个对自己抱有善意的长辈。   回到自己的住处后,方文乐和彭子实已经等他多时了。   “顾瑾玉,没想到那小东西威力竟然这么大,连百步之外的箭靶都能射中。”   彭子实已经憋了一路了,看到顾瑾玉之后,立马冲了出来,一改以往沉默寡言的性子,兴奋的说着自己的感受。   “弩箭厉害,顾瑾玉也不差,那可是百步之外的箭靶,要是没实力的话,恐怕连靶子都摸不到,更别说正中红心了。”相比于其他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弩箭上,方文乐倒是更欣赏顾瑾玉本身的能力。   这话不假。   若不是顾瑾玉精通数学,硬生生的算出了风速和出手的角度,让箭按照预想的轨迹进行飞行,就只能和程飞宇一样认输了。   不过这其中经历的困难,顾瑾玉并没有给方文乐和彭子实说,就让他们以为自己擅长使用弩箭也挺好。   闲聊了大半天,天色也晚了。   三人草草的吃了晚饭,各自回到了各自住的地方。   顾瑾玉按照惯例看了会书,正准备吹灭蜡烛的时候,窗户被敲响了。   “谁?”   顾瑾玉警觉的问道,窗外沉默了一瞬,紧接着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是我。” 第七十章 晋江首发,感谢订阅……   顾瑾玉沉默了一瞬, “程师兄深夜来访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没错,窗外的不是别人,正是白天刚和他比试过的程飞宇, 此时正敲着窗户。仔细一看, 身上还穿着中衣,似乎是从被窝过来的。   “先让我进去,外面风太大了, 冷死了。”   站在顾瑾玉面前的程飞宇,整个人的气质锐利的仿佛一把待开鞘的剑,不见半分阴郁, 和白天截然不同。   过了一会儿, 顾瑾玉看着抢了自己手炉取暖的程飞宇,决定收回自己之前的评价,果然和之前一样讨厌。   “喂!你那是什么表情,你知道我是冒着多大的风险来找你的吗?”程飞宇哈着手, 不满的看着顾瑾玉......怀里的手炉。   “谢谢, 不过你现在可以走了,不然我喊人了。”顾瑾玉看着坐在床上盖着他的被子暖脚的程飞宇,面无表情。   他暖了小半个时辰的床!热气全跑光了!   程飞宇感到到了顾瑾玉的怒火,急忙道,“别啊, 我来找你有要事。”   “唐文盛你认识不?”   程飞宇生怕顾瑾玉喊人, 语速飞快的说道, 说完还看了顾瑾玉一眼,妄图看出什么出来。   可惜顾瑾玉对表情管理十分有心得,即便是即将知道自己想要听的东西也是面不改色,让程飞宇心下一阵失望。   “唐文盛和程家的人联手, 目的只是为了让我找你的麻烦,也不知道你怎么得罪了唐文盛。”程飞宇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的幸灾乐祸怎么都掩不住。   顾瑾玉瞥了程飞宇一眼,语气淡淡,“你不也得罪了吗?”   程飞宇听到这话,脸僵了僵,再开口时就变得咬牙切齿起来,“谁他娘的知道我什么时候得罪他了,都说我是疯子,我看他才是疯子。不,是疯狗,跟疯狗一样咬着我不放,差点误了我的大事。”   提起唐文盛,程飞宇的怨念很深,念叨了足足一刻钟,翻来覆去的骂着唐文盛。   程飞宇是真的委屈。   因为重瞳,他这辈子都不能有出息,原本他都想开了,不能有出息就不出息了吧,当个纨绔也挺好。   可他好好的草着他的胡作非为小霸王的人设,根本没想着要和别人争什么程家家产,鬼知道为什么唐文盛会信誓旦旦的说自己以后会让杀光程家偏脉。   最离谱的是那些傻逼还真信了唐文盛的话,合起伙来打压自己。   而自己的亲爹,说什么为了家族和睦,现在主宅还收留着偏脉,任由他们背地里用各种手段陷害自己。   也亏的自己当时年纪小,监管的见势不妙联系了姑母,时不时进京一趟,总算震慑住了那些眼皮子浅的偏脉。   本来程飞宇是不知道这些事情内幕的,只是以为偏脉单纯因为自己重瞳不详,所以才想方设法的陷害自己。   直到三年前,自己为了找娘给自己缝的平安结,恰好撞到了唐文盛和自己好二叔的谈话,才明白了这一切。   “你是说,唐文盛三年前就和你二叔说起了你我?而且言语间十分愤怒?”顾瑾玉重复了一遍程飞宇的话,面色古怪的反问道。   “没错,不过我觉得唐文盛当时的情绪不像是愤怒,更像是......”   “厌恶又畏惧?”   程飞宇走了之后,顾瑾玉喃喃自语着。   听了程飞宇的描述,顾瑾玉排除掉了唐文盛是穿越来的可能性,毕竟听起来唐文盛似乎对自己的很熟悉。   这种熟悉不是说对原身熟悉,而是对现在的自己熟悉。   也就是说唐文盛熟悉现在的自己!   那就只能是重生了。   顾瑾玉开始推测起来,唐文盛这么针对自己,肯定是因为前世自己得罪了他。   首先先排除掉是因为唐高朗的缘故,如果是因为自己教训了唐高朗,那么这辈子唐文盛重生后的第一件事肯定是约束唐高朗,保护好唐家。   可唐文盛并没有这么做,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唐文盛没有将唐高朗看作亲弟弟,甚至就连唐老爷子没放在心上。   这样漠视血亲的行为,对于一个纯正的古人来说,是极为不合理的。   所以说,顾瑾玉大胆推测,唐文盛不是唐家的人!   而这点恐怕就是自己和唐文盛的矛盾所在!   想通了的顾瑾玉茅塞顿开,打定主意明天找程飞宇,让他从唐文盛的身世入手查一查。   ******   唐文盛可不知道顾瑾玉已经根据一些细节触摸到了他的底细。   此时的他已经背着陆大儒悄悄的来到了京城,这里有他绝大部分的势力以及此行的目标。   “婉儿。”唐文盛看着不远处的背影,深情款款的喊道。   “唐公子,这是我在家做的一些点心,想给你尝尝。”刘婉儿用团扇遮住半张脸,娇羞的说道。   唐文盛听了这话,第一时间拉住了刘婉儿柔嫩的双手,看着上面的红痕,心疼道,“点心让下人做就可以了,何必亲自动手,你再这样不听话,我就生气了。”   “我只是担心下人做的不合你的胃口。”刘婉儿误以为唐文盛是真的生气了,慌忙解释道。   唐文胜心里对刘婉儿的关切很是受用,只是面上依然做出一副心疼的样子,将白嫩的手放在嘴边吹了又吹。   “婉儿,我真想现在就将你娶回家。”唐文盛情深意切的说道。   唐文盛这话倒没有撒谎,刘婉儿的样貌才情在整个京城都是顶尖的,更别提刘婉儿是手握三十万大军的刘将军唯一的嫡女。   于公于私,娶了刘婉儿对唐文盛都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唐公子......婉儿何德何能......”婉儿感动极了。   就在两个人难舍难分的时候,房门突然被敲响了,唐文盛顿时一个激灵,整个人跟炸了毛的猫一样,直接跳了起来。   他是背着陆大儒入京的,可不能让别人看见。   刘婉儿看出了唐文盛的不安,虽然不知道唐文胜为什么那么慌张,但还是贴心的安慰道,“唐公子莫慌,敲门的是我贴身的丫鬟芷兰,不是外人。”   唐文盛也意识到自己反应过于激烈了,忍不住脸红了红,掩饰道,“我没有慌,我只是担心外人撞到我们,会影响到婉儿你的清誉,毕竟婉儿你和四皇子......”   婉儿听了这话,眼睛一红,泫然若泣,“唐公子你是不是嫌弃我、嫌弃我和四皇子有过婚约?”   “没有没有,我只是恨自己,恨自己没有早一点遇到你,让你被四皇子那样侮辱,而我却无能为力......”   刘婉儿听了这话,破涕为笑,“你放心吧,四皇子这段日子可没时间巩固婚约,爹爹已经知道了四皇子做的事,说会在年宴上请皇伯伯解除婚约呢。”   “四皇子最近怎么了?”唐文盛听了这话,语气依然深情眷恋,还带了点难以察觉的醋味,仿佛只是因为心上人的缘故,才注意到对方。   刘婉儿果然没有生疑,“还不是那个沈家的沈心娇,前几天参加长公主的花宴不小心掉池塘里了,我们痴情的四皇子自然是在忙着为沈心娇找御医顺便查凶手了。”   说话间,房门再次被敲响,随之而来的还有焦急的说话声,“小姐,老爷来了!”   “我爹来了!?”刘婉儿大惊失色,转身正准备告诉唐文盛,却发现唐文盛早就不见了踪影。   ......   “哈哈哈哈哈爹,你是没看见他当时走的狼狈样子,跟丧家之犬没什么区别,笑死我了。”此时的刘婉儿笑容放肆,哪还有半分敏感纤细的样子,袖子就差撸到胳膊肘了。   “女儿啊,你胳膊又健壮了不少啊,再这样下去都没人敢要你了。”刘将军才不想管唐文盛的破事,他脑子里都是刘婉儿胳膊上结实的肌肉。   “爹,你就别操心了,大不了等弄清楚唐文盛的目的,把他绑回家上个门也行,咱老刘家的根可不能断了。”刘婉儿豪迈的挥了挥手,毫不在意的说道。   “怎么?女儿你该不会是看上那小白脸了吧?”刘将军一听这话,立马紧张的问道。   担心女儿嫁不出去是一回事,女儿要是恨嫁又是另一回事了。   “怎么可能?你看唐文盛胳膊上的肉,软趴趴的,连我一拳都扛不住。我只是觉得唐文盛长的不寒碜,说话也挺好听的,以后有了娃,他应该很擅长带。”   刘婉儿十分随意的说着,让刘将军满腔的慈父心一下子就冷却了。   他真傻,真的,他怎么会以为自家闺女会动有少女情思那玩意呢?   刘将军开始同情唐文盛了,骗谁不好,非要骗到自己闺女头上,以后有的是他苦头吃。   “爹,你查清楚唐文盛的身份没?”说完了闲事,开始说正事。   “没查出什么,我前段时间不是还专门去了一趟溪山县吗?现在我们也只能猜测唐文盛不是溪山县唐家的人,但具体是什么身份就查不到了。”说起正事,刘将军也没了笑容,变得严肃起来。   刘婉儿若有所思,“看来唐文盛的身份藏的够深啊!爹你说唐文盛会不会跟话本上写的一样,是什么前朝余孽啊?”   “嘘!女儿你疯了,这话都敢说出来,你爹我还想多活几年呢。”刘将军看着胆大妄为的女儿,恨不得扑上去堵住她的嘴。   刘婉儿瘪了瘪嘴,嘀咕道,“我就是随口一说,这书房就咱们爷俩,又没什么外人。”   “没有外人也不能说!”刘将军开始了碎碎念。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别说了,跟老妈子似的。”刘婉儿忍不住说了一句,引得刘将军虎目圆睁。   “那唐文盛到底是怎么知道四皇子和沈心娇之间有私情的?”刘婉儿见自己爹真的生气了,连忙转移话题道。   “对啊,我都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刘将军也陷入了迷惑中。   “不管他是怎么知道的,这件事总归是对咱们有利的,我也能借此机会解除你身上的婚约。”   “早点解除了也好,我早就不耐烦做劳什子笑不露齿的淑女了,一个个吃饭跟猫一样,一粒米一粒米的吃,憋死我了。”刘婉儿说起这件事还是一脸的憋屈。   “委屈你了。”刘将军一脸愧疚,都是他没用,才让闺女受了这么大的委屈。   “谁让我是你闺女呢。”刘婉儿笑着安慰道。   “接下来我们只需要等就行了,唐文盛迟早会露出破绽。”   “所以我今天能多喝一壶酒不?”刘婉儿冷不丁的问道。   “当然.......”刘将军说到一半意识到自己上当了,怒吼着追了上去,“你看看谁家女孩子天天喝酒,简直不成体统!”   声音震破天际,刘府的下人听到了都忍不住会心一笑。   “老爷和小姐的感情可真好,满京城恐怕都找不到第二家了吧。”   “谁说不是呢,小姐可是老爷手把手养大的,感情自然好。”   “......” 第七十一章 晋江首发,感谢订阅……   年关将至, 街道上的行人也逐渐变得多了起来。   毕竟要过年了,手里头稍微有点闲钱的百姓都愿意在这个时候挥霍一把,给自家小孩买件衣服, 再买点平日里看都不敢看一眼的肥膘肉, 最后有条件的还会选择买点糖甜甜嘴。   也正是因为如此,顾家的糖铺不仅没有受到什么打击,反而更加红火起来。   这大半年的时间, 足够糖铺的名声传遍临边几个小县城了。   不是没有人眼红顾家做大的生意,不过大部分都因为顾瑾玉秀才的身份退却,少部分不甘心的人也在王县丞的照看下知难而退了。   等顾瑾玉回家后, 看到的就是冰锅冷灶。   “顾后生, 你怎么回来了?家里现在是不是没人?你爹娘在县里的铺子都住一周了,不过今天是腊八,他们晚上应该就回来了。”   “喊什么后生,人家现在可是秀才了, 顾秀才, 你是不是还没吃饭,婶子家里今天刚炖了一只老母鸡,可滋补了。今天就给婶子一个面子,去婶子家里吃饭吧。”   “我说顾三娘,你这就不厚道了啊!顾秀才什么没吃过, 怎么会看上你那老母鸡。顾秀才我那婆娘今天煮了一只甲鱼, 肉炖的入口即化, 甚是鲜美,不如跟叔去家里。”   “去去去,甲鱼那么腥有什么好吃的,我看顾秀才应该去我家, 我家......”   大家伙你一言我一语,说着说着就吵了起来,顾瑾玉是半句话都插不进去。   “别吵了别吵了,村长来了!”混乱中不知道谁喊了一句,人群这才逐渐安静下来。   大半年没见,顾村长还很精神,声音洪亮,中气十足,“干什么干什么?都围在这里干什么?是不是都没事干了?啊?要是没事干的话去把村后池塘的淤泥掏了,省得一天天没事干瞎咧咧。”   有人不服气,混在人堆里喊了一声,“我们就是想沾点秀才公的仙气。”   乡下自古就有着考上功名的书生都是文曲星下凡的传言,顾瑾玉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各位叔伯婶子们,请听我说。”顾瑾玉清了清嗓子,开口道,众人也十分配合的噤了声。   “我会在家待一个月的时间,为了答谢各位叔伯婶子以前对我们家的照顾,我会从后天开始在家里免费为大家写对联,如果大家有需要的话,准备好红纸就可以了。”顾瑾玉想了想,将自己的打算缓缓说了出来。   轰的一声众人炸开了锅。   大家都不敢相信会有这种好事,拼命的凑到顾瑾玉身边,七嘴八舌问了起来。   “顾娃子,你说的是真的?真的免费帮我们写?”一个颤颤巍巍的叔公拄着拐杖,不可置信的问道。   “当然是真的,只要六叔公不嫌弃瑾玉的字丑就行。”顾瑾玉好脾气的回道。   得了顾瑾玉肯定的回答,大家伙眉开眼笑,纷纷拍起了马屁。   “当初刘大妹子生顾秀才的时候,我还去帮忙接生了。其他娃娃生下来都只哭一两声,只有顾秀才哭了大半个时辰,哭的那叫一个惊天动地!当时我就知道顾秀才不一般。”   “顾娃子当时生的时候是夏天吧?你记不记得咱们村头那颗桃树,结的果子一直都很酸,直到顾娃子生下来之后,果子突然就变甜了。”   “诶!你这么一说我就有印象了,果子确实是那时候开始变甜的。”   “......”   眼看着众人越说越离谱,就差开始说天降异象了,这下还不等顾瑾玉出声,顾村长就先使劲的磕了磕手里的拐杖。   “胡说什么呢!再胡说都去给我掏塘里的泥去。我把话先撂这了,顾瑾玉愿意免费给你们写对联是他心善,你们要是仗着瑾玉的心善告诉邻村的亲朋好友。”   顾村长说着“哼了一声,毫不客气道,“可别怪我请出族规了!”   原本还有些小心思的人直接被顾村长的话镇住了,半天都不敢说话。   顾村长看向顾瑾玉,和蔼道,“瑾玉,你婶子在家做了饭,跟我回去吧,子昂也有些问题想问你。”   顾瑾玉原本想拒绝,听到最后一句话后又改了主意,说起来他也想去看看顾子昂这段时间在家的学习情况,看看有多大进步。   “坏了,上了村长的当了!”一直等顾瑾玉和村长离开,才有人反应过来,猛地一锤拳,懊恼地说道。   顾村长带着顾瑾玉健步如飞,还时不时的问两句顾瑾玉在府城的情况,比如住的环境怎么样,伙食好不好,夫子严厉不严厉的话。   顾瑾玉都一一做了回答。   顾村长忍不住笑了起来,“人老了,话就多了,你可别嫌弃。”   “怎么会呢,我年纪还轻,为人处事方面还需要多向您学习。”顾瑾玉连忙说道。   顾村长对顾瑾玉的话很受用,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乐颠颠道,“有什么好学习的,都说人老成精,我也不过是多了一些经验而已。”   “行了行了,别吹嘘了,快带瑾玉进来吃饭了。”一起生活了大半辈子,齐婆子哪还不了解自己家这个老头子,被人一吹捧就乐昏了头,嘴上没个把门,连私房钱在哪都能说出来。   “怎么能是吹嘘呢?这都是我的经验,你个妇道人家懂什么。”顾村长不满自家婆娘拆自己的台,气哼哼的说道。   “好哇!我是妇道人家,那你就别吃妇道人家做的饭,免得辱没了你高贵的嘴巴。”齐婆子说完风风火火的跑过来,二话不说就夺过顾村长手里的白饼,顺手递给了自己的大儿子。   对方习以为常的接过来,反手塞进嘴里,动作一气呵成,十分娴熟,让一旁的顾瑾玉看的目瞪口呆。   “赶紧吃吧,他们天天都是这样,别看我奶嘴上说的硬气,每次我爷一说饿,我奶就背着我们偷偷去煮饭。”顾子昂见怪不怪的对顾瑾玉说道。   “嗯,顾村长和婶子感情真好。”顾瑾玉干笑道。   “谁跟他(她)感情好!”两人异口同声道,又扭过头不看对方,仿佛一个老小孩。   饭后,顾子昂就带着顾瑾玉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抓紧机会请教自己不懂的题目。   顾瑾玉也趁机摸清楚了顾子昂的底,心里有了数。   顾子昂现在的基础还算可以,只要坚持下去,秀才不成问题。   顾子昂听了这话,信心大增,只来得及招呼一句让顾瑾玉随便翻、随便看就又去苦读了。   顾瑾玉也不慌不忙的看起了顾子昂以前写过的经义,还有心思在旁边写下自己的批注。   傍晚的时候,刘老太带着一家老小从镇上回来了。   刚一进村,刘老太就听到有人说谁谁给大家免费写对联。   还有这等好事?这是哪个人傻钱多的土财主散财了?   刘老太立马竖直了耳朵探听,没想到那个人傻钱多的土财主会是她家瑾玉。   “瑾玉回来了?!坏了!家里的门还没开。”   刘老太也顾不得自己之前的吐槽了,问清楚儿子是在村长家后,腿脚飞快的往那边赶,生怕晚了一步。   紧跟着过来的沈心蕊也听到了顾瑾玉回来的消息,手不自觉的摸上了头上的木簪,不自觉的露出了笑容。   “乖宝,乖宝。”刘老太大半年没见过儿子了,还没进村长家就忍不住喊起了顾瑾玉的小名。   顾瑾玉应声走了出来,刘老太的眼圈立马红了,嘴里不住的说道,“瘦了!瘦了!”   大概有一种瘦叫你娘觉得你瘦吧。   “小叔,你回来了,小宝好想你!”   小宝穿着棉袄,远远看见顾瑾玉就跑了上来,跟个小炮弹一样扑到顾瑾玉怀里,撒娇道。   顾瑾玉连忙蹲下身子,一把抱起了小宝,开玩笑道,“小叔也想你了,就是小宝你怎么胖了,小叔都快抱不动了。”   “真的吗?那小叔你以后多吃点,吃的壮壮的就能抱起来小宝了。”小宝信以为真,煞有介事的说道。   “哈哈哈哈哈。”   稚气的童言童语引起了顾家一片笑声,顾瑾玉抱着小宝,也不冷落两个侄女,摸了摸她们的头,变戏法似的掏出两个花头绳出来,引来二人惊喜的目光。   大概是上了学堂的缘故,大丫和二丫变得文雅秀气了许多,一举一动也跟村里的皮猴有了差距。   “谢谢小叔。”大丫接过头绳,细声细气的道了谢。   小时候的经历到底还是给大丫留下了不浅的影响,导致她胆子变得很小,稍有些风吹草动眼圈就红了,因为这个反应,导致学堂不少调皮的孩子故意吓唬大丫。   二丫因为小时候的事自告奋勇的保护起了姐姐,变得泼辣起来,也没人敢再招惹这对姐妹花。   顾老爹的腿也在坚持不懈的按摩下恢复了正常,平日里只要不是太劳累都没问题。   沈心蕊也因为糖铺的顺利开展,每天都过得十分充实。   总的来说,大家过的都很好,也对自己现在的生活很满意。   顾瑾玉一一问清楚后也放下了心。   “对了,刚才族老说了,今年你考上秀才是件大喜事,年三十的时候要开祠堂,敬告列祖列宗。”顾老爹对顾瑾玉说道。   顾瑾玉嗯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当天晚上,刘老太杀了一只小母鸡炖汤,还加了不少现摘的蘑菇,做了一份小鸡炖蘑菇。   掀开盖子,氤氲白气飘起,鸡肉的浓香和香菇的清香组成的美味气息随之扩散,还没有尝到味道口水就快流下来。   咬一口鲜嫩的鸡肉,爽滑弹牙,蘑菇的清香已经完美渗入鸡肉之中,显得格外鲜嫩美味。   大家都顾不得说话,餐桌上只能听到咀嚼的声音。   一大盆小鸡炖蘑菇被席卷一空。   连沈心蕊都有些吃撑了,准备出去散步消食,刘老太见状凑到顾瑾玉耳边说了一句话,然后推了顾瑾玉一把,示意他赶紧跟过去。   顾瑾玉的耳朵有点红,不过天色已经暗了,并没有人注意到。 第七十二章 晋江首发,感谢订阅……   沈心蕊和顾瑾玉默契的来到有些偏僻的后山。   “你......”   “你......”   两人同时开口, 互相对视了一眼,又异口同声道,“你先说。”   说完沈心蕊先忍不住笑了起来, 莞尔道, “三哥,祝贺你成了秀才。”   许是月色过于皎洁,又或者是小姑娘的笑容过于耀眼, 顾瑾玉脑海中不期然闪过娘方才的话。   “心蕊那丫头现在行情可不差,乖宝你要是再不下手就晚了。”   顾瑾玉听到这话的时候心里有些不高兴,倒不是因为娘说心蕊行情好, 而是因为在顾瑾玉看来, 沈心蕊还是个小孩子,怎么就到成亲的年纪了?   思绪跑偏的顾瑾玉已经忘了古代女子及笄就能嫁人的习俗了。   “还有两个月就满一年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和我解了婚契?”顾瑾玉鬼使神差般的开口问道。   话一出口,顾瑾玉就有些懊恼起来, 懊恼自己话说的太直白, 难免会伤了小姑娘的心。   就在顾瑾玉犹豫着要不要说些什么来补救一下时,就见沈心蕊睫毛颤了颤,滚烫的泪珠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你别哭啊。”顾瑾玉手忙脚乱的安慰着。   “三哥,你是不是嫌弃我?”沈心蕊抽抽噎噎的问道。   “怎么可能,我嫌弃我自己都不会嫌弃你的。”顾瑾玉回答的飞快。   “那你为什么要跟我解婚契?”沈心蕊不依不饶的追问道。   顾瑾玉人有些傻了:“我们之前的婚契本来就是个意外, 再说了你不是也不愿意吗?”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 我们的婚契要是解了的话, 我还有什么资格留在顾家?别说什么你拿我当妹妹的话,我们之间没有一点血缘关系,万一被外人知道我就只能绞了头发出家做姑子了。”   “那、那你说怎么办?”顾瑾玉对古代这方面的知识并不清楚,很轻易便相信了沈心蕊的话。   “不然我们就先这样处着?你放心, 我只是需要这样一层身份立足,等你我以后有喜欢的人,到时候再解婚契也不迟。”   沈心蕊条理清楚,逻辑明晰,再加上顾瑾玉也没有想到沈心蕊会骗他,很轻易的便被带到沟里。   “这样也行,你要是有喜欢的人,一定要告诉我。”顾瑾玉纠结了半天,还是同意了沈心蕊这个提议。   经历了这次谈话后,顾瑾玉也不能把沈心蕊再看作是小孩子了。   回到家后,顾瑾玉看到了刘老太打趣的眼神,心里明白娘是误会了,但却没法解释。   沈心蕊假装害羞,转身跑回了自己的房间,任凭刘老太在后面怎么喊都不回头。   “娘,您明知道她害羞,还这么逗她。”顾瑾玉配合的出声道。   刘老太“哼”了一声,满脸嫌弃,“娘要是不逗她,指望你这木头疙瘩什么时候才能挑破关系?娘还指望明年抱小孙孙呢。”   “娘,我没想着现在成亲。”顾瑾玉眼见刘老太越说越离谱,不由得打断道。   “你们都有婚契了,你说你不想成亲?你把人小姑娘当成什么了?”   刘老太看上去万分惊讶,紧接着就苦口婆心道,“乖宝,咱可不能做那戏本里的陈什么美,蕊蕊那孩子娘这一年也看了,虽然人有些娇气,但本心不坏,是个好的,心里也有你。你可不能辜负人家。要不...要不我就大耳刮子扇你。”   刘老太挥舞着蒲扇般粗大的手,站在顾瑾玉面前威胁道。   “娘,你想哪去了,我不是那种人。”   顾瑾玉面色无奈的说道,“我只是说不想这么早成亲,没说不可以先定亲啊?”   刘老太见自己理解错了儿子的意思,也有些讪讪,嘀咕道,“都定亲了怎么不能成亲,这不是浪费时间吗?”   顾瑾玉耐着性子继续解释道,“娘,我在书上看过,说女子成亲不能太早,不然过早的孕育生子会有碍寿数。她今年也才刚刚及笄,我想等几年。”   刘老太听了这话,立马就信了,一拍大腿,“还有这等事?怪不得咱们村头磨豆腐家那口子前些年就去了,十三岁就生了她家那讨债鬼,可不有碍寿数吗”   说完又担忧的看向顾瑾玉,“话是这么说,但是你迟迟不和蕊蕊成亲也不是办法。你是男子,成家晚一点无所谓,但是蕊蕊不行。娘知道你的想法,可外人不知道,要是蕊蕊十七八还没嫁出去,都成老姑娘了,指不定那些长舌妇背地里怎么编排呢。”   “你起码得给个时间。”   顾瑾玉斩钉截铁道,“三年,三年后我会去参加会试,回来后就成亲。”   三年不仅是顾瑾玉给小姑娘成长的时间,更是给自己成长的时间,到那个时候成不成亲,也没人能管得了自己了。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女子韶华易逝,你让蕊蕊等你三年,她愿意等你吗?听娘的话,实在不行先成亲不圆房也是可以的。”刘老太苦口婆心的劝道。   “我...”   “我没意见。”   声音从门口传出,顾瑾玉和刘老太一惊,下意识看向门口,就看到沈心蕊跨过门槛走了进来。   “我可以等你的。”沈心蕊重复了一遍,“我不介意的。”   顾瑾玉有些无奈,这时候她凑什么热闹。   “看吧看吧,人家都这么说了,乖宝你能不能男人点!”刘老太恨铁不成钢的说道。   顾瑾玉看着偷笑的沈心蕊,咬牙切齿的:“当然能了,今晚圆房也不是不行。”   “啪——”   “瞎说什么呢。”还不等沈心蕊说什么,刘老太就拍了一下顾瑾玉,嗔怪道:“三年后成亲就三年后成亲,娘十多年都等过来了,也不差这三年。”   沈心蕊被顾瑾玉说要圆房的话吓住了,也不凑热闹了,跟着刘老太回房睡觉,乖巧的模样看得顾瑾玉忍俊不禁。   不过经此一时,两人的关系也变得突飞猛进起来。   慢慢的,顾瑾玉去县城书肆买书的时候,目光不再只停留在四书五经上,也会挑选几本在闺阁女子中热销的话本,套上其他书皮,混在一堆书里带回家。   等顾瑾玉在书房看书的时候,沈心蕊也会准确的找到话本,一个坐在东边,一个坐在西边,手里都拿着书,温情脉脉,气氛十分和谐。   就在顾瑾玉和沈心蕊的感情逐步升温的时候,有人开始闹幺蛾子了。   “啪——”   “你这个贱/人,还不快伺候老子吃饭!”   昏暗的草棚里,陈宝文一脸狰狞的甩了面前柳如絮一巴掌,喘着粗气坐在床上。   旁边的张氏娘赶紧走上去,心疼道,“宝儿,那贱人脸皮厚,你仔细手疼。”   “竟然还敢用那种眼神看我?是在怪我没有满足你吗?果然是从花楼出来的贱人!”   柳如絮不经意间泄露出的怨恨眼神被陈宝文看见,二话不说就将刚呈好的饭碗打翻在地。   滚烫的粥直接洒在了柳如絮的身上,让她惊呼的跳了起来。   这个举动取悦陈宝文,让他哈哈大笑起来。   “连个碗都端不住,你说你除了整天勾引男人还会做什么?哦,你还是个不会下蛋的母鸡,我们家真是造了什么孽了娶了你这个祸害回家。”   张氏娘不仅没有阻止对陈宝文的举动,反而在一边继续火上浇油,勾的陈宝文怒火越发高涨。   最后还是张氏娘担心把人打死了惹出麻烦,才制止了陈宝文的殴打。   柳如絮拿着水盆一瘸一拐的去溪水边打水,原本清丽脱俗的脸色青一块紫一块,早就没有了以往的容貌。   同样来溪边洗衣服的妇人们看到忍不住一轮起来。   “诶,那不是陈宝文家的吗?是不是又挨打了?啧啧啧,真是造孽啊。好好一张小脸被打成什么样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妇人率先开了口。   “我听说那女的是从花楼里出来的,也不能生育,被陈宝文家的知道了,可不得生气嘛!”有了解一些内情的妇人说道。   “也不知道她当初为什么要嫁给陈宝文,长那么漂亮,嫁给官老爷当个偏放不好吗?嫁给陈宝文整天挨打,也不知道图啥呢。”有人唏嘘不已。   柳如絮对议论声充耳不闻,低下头沉默的汲水,脸上满是麻木。   她后悔了,后悔没听妈妈的话,跟唐公子出了楼,后悔嫁给了陈宝文,导致自己的卖身契被张氏娘俩攥在手里,跑都跑不掉。   长舌的妇人们议论了几声,见柳如絮不吭声,也渐渐没了兴趣,转移了话题。   “你们知道顾家村那个顾瑾玉不?”   “肯定知道啊,咱们十里八乡唯一的秀才公!肯定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陈宝文不就是把人家侄女卖了,造了报应,才落得现在这个下场。”   “我要说的不是这个,我要说的是秀才公要定亲了!从大后天开始,免费发三天的白糖呢!”说话的妇人一脸神秘。   “真的假的?你别骗我,那可是白糖!”洗衣服的妇人也不洗了,纷纷围着说话的人七嘴八舌的问道。   “我骗你们干什么,是不是真的你们大后天去县城里的糖铺看一看不就知道了吗?”   一群人听了之后纷纷附和,衣服也不洗了,缠着说话的人想要再问些细节。   听到顾瑾玉这三个字,柳如絮空洞的目光突然有了一丝光亮。   她记得那个人。   那是她在这暗无天日的时光中为数不多的慰藉。   柳如絮对顾瑾玉的感情并没有多深,但相遇时的一瞥过于惊艳,而且从那以后她的日子就陷入了地狱。   只能靠着脑海中美化过的顾瑾玉来捱日子。   “他要定亲了吗?”   呢喃声随风飘散,柳如絮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眼神逐渐变得坚定起来。   是夜,张家凹被火光照亮了。   火舌席卷了整个村子,大家都忙着救火,一时间也想不起来追究火是怎么烧起来的。   混乱中,柳如絮带着收拾好的包裹,悄悄的进了后山。   好不容易熄灭了火,众人才发现,山脚下的草棚被烧成了灰,里面住的张氏娘和陈宝文也被烧的面目全非,早就没了气。   张氏娘和陈宝文在村里不受人待见,最后还是张爹看不过,买了两口薄棺,草草的掩埋了。   大家都怀疑这场火跟柳如絮脱不了干系,但柳如絮早就不见了身影,众人就算是有万般怒火,也发泄不出来,只能吃了这个暗亏。   消息传到顾家村的时候,顾瑾玉正在帮村里人写春联,手腕稳稳的没有一丝颤动,面色也看不出异常。   “叔,这是您的春联,墨汁刚干,可得拿好了。”顾瑾玉笑着将手上的红纸递过去,得到了对方的连声感谢。   顾瑾玉帮顾家村的人写了两天的春联,赢得了顾家村全体村民的感激。   大家都知道顾瑾玉和陈宝文之间的矛盾,一听到这消息,连忙告诉了顾瑾玉。   顾子昂也是满脸的辛灾乐货,“活该!”   听到这话,顾瑾玉眼睛抬了抬,“我布置的经义写完了吗?”   一句话就让顾子昂苦着脸走了。   顾瑾玉失笑的摇摇头,继续写着手上的春联。 第七十三章 晋江首发,感谢订阅……   尽管女方没有一个亲人出现, 定婚宴还是热热闹闹的举行了下去。   因为顾瑾玉年后就要赶回府学,所以时间赶了点,定婚的流程也尽可能化简了。   但来参加定婚宴的却没一个人说顾家不厚道。   乡下人不看重这些虚礼, 他们更看中的是真正拿到手的东西。   不管别的, 只是三天撒出去的白糖,价值都超过五百两了。   这年头,寻常人家娶妻最多五两银子, 百倍的差价足够让大家明白顾家对未过门未婚妻有多看重。   年岁大一点的妇人已经盘算着怎么在这位秀才公的未婚妻面前留个善缘,而一些还没有成亲的小姑娘对沈心蕊就是单纯的羡慕嫉妒了。   呜呜呜为什么她们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未婚夫?不仅长得好出手的大方,还是个秀才。   见识过这场定婚宴的少女们眼光都不自觉的提高了许多。   整个溪山县婚嫁的彩礼钱也在这之后拔高了不少, 引得诸多未婚男子对顾瑾玉怨念颇深, 不过那都是后话了。   在定婚宴上,顾家村还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学生拜见县丞大人。”顾瑾玉拱了拱手道。   其他人看到穿着官服的王县丞早就呼啦啦的跪倒一大片。   膝盖磕在地上的声音,顾瑾玉听着都疼,心里不免多了几分庆幸。   幸好他考中了秀才, 有见官不拜的特权, 不然好好的订婚宴都被对方给搅和了。   王县丞可不知道顾瑾玉的腹诽,他也是等不及了,原本以为顾瑾玉回家知道自己对他们家糖铺的庇护后,会主动上门拜见自己。   可没想到自己在家左等右等,就是等不到顾瑾玉上门。   无奈之下王县丞只能亲自上门见顾瑾玉一面, 理由都是现成的:顾瑾玉是溪山县最年轻的秀才, 前途无量。他作为溪山县现在唯一主事的人, 自然要送上祝福。   顾瑾玉自然不信王县丞的话,但也知道对方没有什么坏心思,何况王县丞明里暗里的帮了顾家不少忙,顾瑾玉也得给他一个面子。   两人含蓄的约定好了下次见面的时间, 王县丞就离开了,并没有在顾家村待太。   一个是溪山县目前确实只有他一人在管事,事物繁多,脱不开身。另一个则是因为有他在,在场的人都不敢大声说话,喜庆的定婚宴太平静可不好。   ******   原本柳如絮点燃草棚的时候,是准备和陈宝文娘俩一起死的,只是在火燃起的那一刻,柳如絮心里突然生出几分不甘。   不甘心自己要和畜生一块死。   于是柳如絮逃了。   只是简单的拿了两天的干粮,柳如絮便一头扎进了深山中,妄图翻过这片大山,走到山的另一边,开始自己的新生活。   可柳如絮高估了自己的体力,也低估了这片山的范围。   柳如絮不记得自己翻过了几座大山,也不记得自己吃了多少天的果子。   终于,她撑不住了。   长时间没有饮水让她的嘴唇变得干裂,神志也逐渐模糊。   恍惚中,柳如絮仿佛又回到了她第一次见顾瑾玉的时候。   她还是那个清丽无双的柳如絮,而不是现在满身疤痕的柳如絮。   “顾...瑾玉...”柳如絮用尽全身力气喊出深埋在心中的名字,随后眼睛一闭,昏死过去。   “嗯?”   唐文盛回到溪山县是为了打探唐家目前的情况,顺道来自己的秘密基地走一圈。   唐文盛虽然看到前面不远处有人昏死过去但也没想过要救人,结果他竟然从对方嘴里听到了熟悉的名字。   好奇之下,唐文盛示意手下的人背上这个昏死过去的女人,打算救活对方,看能不能从这个人嘴里打听到顾瑾玉的一些消息。   手下的人二话不说将柳如絮抗在肩上,一行人很快便消失在山林中。   ******   定婚宴后,顾瑾玉又去拜访了几次王县丞。   王县丞也是秀才出身,当年会试没有上榜后,家里人花了点钱,托关系做了县衙的小吏,一坐就是二十年,现在也算是熬出头了。   顾瑾玉一边和王县丞打好关系,另一边趁机向王县丞请教从程飞宇手里得来的邸报的一些政令。   事实证明,王县丞能凭秀才的身份走到今天这一步,本身能力不差,对于官场上的弯弯道道很有见地。   几次交谈下来,顾瑾玉也受益匪浅。   过年期间,顾瑾玉除了必要的事情,私底下并没有放松多少,每天强迫自己写一篇策论和一首诗。   写完就交给向夫子,让向夫子转交给江夫子,等江夫子批阅后再寄回来,按照批语修改。   顾瑾玉没问江夫子的下落,他对于江季中的身份略有猜测,但也知趣的没有多问。   不知不觉中,日子就到了年后。   三月初八,顾瑾玉再一次启程,回到府城,和自己的小伙伴们汇合。   在进行了短暂的寒暄后,众人又进入了紧张的复习中。   要不怎么说府学管的严呢。   刚开学就要组织岁考,美其名曰检查一下大家在家有没有放松。   不是所有人都有和顾瑾玉一样的自制力,在家也能日日苦读。   一开学听说要岁考,一个个的傻了眼,只能熬夜苦读,企图临时抱福脚。   方文乐也是傻眼的其中之一。   “惨了惨了,我元日回家书都没翻过,这下指定考不好了。”方文乐哀嚎着。   顾瑾玉奇道,“你回家没带书吗?怎么连书都没翻过。”   听到顾瑾玉这话,方文乐的脸诡异的红了,忸怩道,“因为、因为我表妹来了。”   顾瑾玉还要再说些什么,突然灵光一闪,“你表妹?难道你们……?”   方文乐红着脸点点头,“前些日子刚刚定婚。”   “没想到你这么小也定婚了。”顾瑾玉看着刚刚过十二岁生日的方文乐,憋了半天说道。   “我哪里小了?现在只是定婚,我舅舅也说了,等我考上举人他才会把表妹嫁过来,不然婚约作废。”方文乐说着说着,变得惆怅起来。   “瑾玉,你怎么用了‘也’,难道你?”彭子实察觉到顾瑾玉话外的意思,诧异道   顾瑾玉也不隐瞒,点点头,想到他和沈心蕊的约定,也不隐瞒,“我也是上个月刚刚定下的。”   “好啊,你们都有佳人了,就我还是一个人,我也想要未婚妻。”彭子实生无可恋的趴在桌子上,整个人透出一股颓废。   “那你就要好好读书了,等你考上举人后,自然会有榜下捉婿,说不定会有一个绝色佳人在等你。”顾瑾玉一本正经的说道。   “真的假的?”彭子实突然来了精神。   “说不定还是个母夜叉。”方文乐在旁边突然冒出一句。   “不是吧?”彭子实想象了一下比自己还高还壮的女人,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顾瑾玉和方文乐都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第七十四章 晋江首发,感谢订阅……   岁考有些类似于现代的期末考, 一年两次,由各大府学举办,参加的都是廪生和生员。   岁考的目的就是考核, 让州、府的生员和廪生更加勤勉, 以免有的秀才考中生员或者廪生后失去进取之心。   既然是考核,自然就惩罚。   朝廷规定,凡是在帖经、墨义和经义三科中得两个下等, 则取消其廪生/生员的俸禄,降为普通秀才。   对于廪生来说,收入的来源都是替考生作保, 一次至少能得五六百银子。   因此廪生这个身份对于他们来说是十分重要的。   对于顾瑾玉来说, 岁考的题并不难,有的甚至还没有在家练的题难,再加上唯一能称得上对手的方文乐在家没有看书,所以顾瑾玉很轻松的拿下第一。   岁考成绩出来后, 顾瑾玉状似无意的问方文乐,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唐文盛也是秀才,怎么没参加岁考?”   方文乐“哼”了一声,语气酸溜溜的,“还不是拜了个好老师, 有大儒做担保, 前三年可以不必参加岁考, 只需专心学业就成。”   “今年的麒麟会由京城的太学举办,唐文盛早在半个月前就跟陆大儒进了京城,准备麒麟会去了。”彭子实也在一边说道。   顾瑾玉吃了一惊。   麒麟会的名气绕是顾瑾玉并非土生土长的锦朝人都有所耳闻。   麒麟出没,必有祥瑞。   《礼记》中记载:“麟、凤、龟、龙, 谓之四灵。”   麒麟又经常用来比喻德才兼备的人,由此就可以想象麒麟会该是如何的宏大。   麒麟会是传承了千年的文会,同时也是全天下读书人的盛会。   五年前,当今圣上在麒麟会的露面更是将麒麟会的声望推到了最高。   而这次麒麟会,参加的文人就更多了。   顾瑾玉有些懊恼,他原本还想着岁考过后,找机会见唐文盛一面,却忘了今年的麒麟会快开了。   对于麒麟会,顾瑾玉自然是向往的,但却没打算去。毕竟京城路途遥远,来回一趟起码得两个月,顾瑾玉可没那么多时间耗在路上。   顾瑾玉不想去,但有人要他去。   “江夫子让我去京城?”顾瑾玉看着眼前面容憨厚的侍卫,不可置信的问道。   “是,顾公子若是不信的话,这里还有江侍…郎的手信,侍郎说公子看了之后就明白了。”   侍卫说完,就从怀里拿出信封,双手向上,郑重其事的递给顾瑾玉。   顾瑾玉接过之后,快速浏览完,面色古怪起来。   信是江夫子写得没错,就是语气和本人有些不符。   信的大致意思是:“徒弟啊!为师已经回到京城锤爆了对手,现在你可以来京城了,有为师在没人敢招惹你。你来了之后为师也好教你,你在临安府那破地方也没人能教得了你,快来京城找我,顺便要参加麒麟会,不要丢了你师父我的脸。”   顾瑾玉很难将这份可以称得上是欢脱的信和江夫子本人联系起来。   顾瑾玉不死心的又看了一遍。   嗯,的确是江夫子的信没错,只有他在写信的时候喜欢最后一笔画个长线出来。   “那我们什么时候走?”顾瑾玉看了侍卫好几眼,然后问道。   “大人说越快越好。”侍卫一板一眼的说道。   越快越好的后果就是顾瑾玉连给方文乐他们留个口信的机会都没有,只来得及吩咐大力回溪山县给家里人说一声,免得刘老太他们心血来潮来府城找顾瑾玉。   吩咐完顾瑾玉就被侍卫扔到了马车上,连行李都不用收拾,车上什么都有。   陆路不好走,侍卫带着顾瑾玉走的是水路,顺水而下,快的话半个月就能到了。   只不过让顾瑾玉没想到的是,他上辈子没经历过的晕船,这辈子倒是有幸经历了。   刚一上船,顾瑾玉就吐了个天昏地暗,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虚弱起来。   侍卫估计也没见过晕船这么严重的人,想要变道,可船都开了一段时间,根本来不及再返回,只能每天想法子下水摸点鱼,然后熬汤给顾瑾玉喝。   顾瑾玉头晕的厉害,丝毫没有胃口,但看到侍卫殷勤的端来鱼汤,不好意思拒绝,只能捏着鼻子灌下去。   就这样浑浑噩噩的走了二十多天,终于到达了京城。   顾瑾玉到京城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刚下船的时候,顾瑾玉身子晃得厉害,走起路来总觉得脚底下踩着棉花轻飘飘的。   侍卫也显而易见的松了口气,他看着顾瑾玉苍白的脸,总觉得对方下一秒就能躺在地上,到时候侍郎大人问起来,他也没法交代。   “终于到了,咱们现在就去找侍郎大人。”   “等等。”顾瑾玉连忙拦住激动的侍卫,在对方不解的目光中,犹豫道,“我们就这么上门是不是不太好。”   “啊?”侍卫满头雾水,显然是没理解顾瑾玉的意思。   “我是说,夫子家中都有多少家眷?我是否需要买点礼物上门?就这么空手去不礼貌。”顾瑾玉索性挑明了说道。   “不用不用,江侍郎家中并无妻妾子女,只有一个收养的干儿子。”侍卫看起来很了解江季中,对顾瑾玉解释道。   顾瑾玉听了侍卫这话,再联想一下江夫子的年纪,显然是有什么内情。   不过此时也不是询问的好时机,顾瑾玉只能将问题埋在心里。   “少爷,你终于到了。”江府的管家大概是从哪里见过顾瑾玉的画像,看到顾瑾玉后眼睛一亮,小跑着迎上来,行过礼后欢喜道。   顾瑾玉随侍卫来到一个三进的大宅子前,院门口写着江府两个字,字迹潇洒飘逸,单是从细枝末节就能看出书写者的功力深厚。   “老爷在家都等少爷三四天了,方才才出了门,说是赴友人之约,嘱咐老奴在门口等着少爷,要是知道少爷已经到了,一定会非常高兴。”   顾瑾玉笑着拱了拱手道,“那就劳烦江管家了。”   江管家连忙弯腰,满脸惶恐道,“您别这么客气,都是老奴应该做的,少爷您随老奴来,您的房间在里面。”   顾瑾玉原本还想向江管家打听一下关于麒麟会的消息,见此只能先跟着过去。   江夫子的确是将顾瑾玉放在心上了,不仅给顾瑾玉准备好了需要的一应物品,房间里更是堆满了各种晦涩难懂的典籍。   顾瑾玉脸上笑容在看到桌子高的书后逐渐消失。   江管家这时突然就变得迟钝起来,似乎看不到顾瑾玉满脸的抗拒,“那些都是老爷让您以后看的书,这两本是今天要看的,老爷说回来后会考察您。”   顾瑾玉看着手指厚的书,面色沉重的接过来,开始了苦读。   第一次到达京城的兴奋劲嘎然消失。   不得不说,江夫子还是很了解顾瑾玉的,给他的书全都是现阶段他最需要的。   比如如今朝廷中各方的势力的分布,再比如一些待人接物所需要的礼仪。   方方面面,全都考虑到了。   男子的礼仪纵然没有女子那么繁杂,但也绝对不少,顾瑾玉靠着死记硬背才记下大半,剩下的就需要以后慢慢练习了。   江夫子回到家后,已经是深夜了,见了顾瑾玉一面,挑着内容将顾瑾玉考察了一番。   顾瑾玉按照自己的理解,斟酌着作答了江夫子的问题,看着江夫子面无表情的样子,不由得心中踹踹。   “夜深了,你先去休息吧。”江夫子最后还是没有说顾瑾玉写的文章究竟好不好,只是让他先去休息。   顾瑾玉无奈,只能口中称是,退了出去。   因为心里装着事,顾瑾玉起了个大早,却被江管家告知江夫子清晨就出门了。   江管家说完,就递给顾瑾玉一张纸,然后悄悄退下了。   顾瑾玉心中闪过一丝不妙,接过纸条后笑容就变得勉强起来。   “你房间左手书架第三排第五本书,看完从三个角度写三篇策论,晚上我回来后会检查,勿念。”   一本书?三个角度?晚上检查?   顾瑾玉嘴角绷直了,一言不发的回到自己房间。   还逛什么京城?他心里只有学习,学习才是最重要的!   ...........   江季中确实是出门了,但是并非是友人相约,而是出去找老朋友炫弟子去了。   “呦!今个是什么风?竟然把你给吹来了。”邓翰林一开门,江季中就窜了进去,身手矫健的不像知天命的人,把邓翰林还吓的一跳,埋怨道。   江季中背着双手,老神在在道,“反正不是西北风。”   “说吧,今天找我什么事?”邓翰林才不管江季中说什么,毫不客气的问道。   “咳,无事就不能看看你了?”   “得了吧,我还不了解你?上一次你大清早的来找我,是为了你新养成的十八学士。上上一次是为了炫耀你新收的干儿子。上上上一次......”邓翰林跟江季中翻起了旧账。   “咳咳咳!”江季中被邓翰林说的面上有些挂不住,原本想要夸顾瑾玉的话也说不出口了,只能迂回道,“还记得我上去交给你的关于农家肥的文章吗?”   “记得啊,我已经让庄子上的人按照文章里的法子配制农家肥了,具体的效果今年年初就能看到,不过我之前让下人在杂草上试过,效果的确不错,就是不知道用在粮食上效果一样不。”   说到农家肥,邓翰林也顾不得再去计较江季中上门的原因,变得滔滔不绝起来。   而江季中则一改以往的不耐烦,面带微笑的听起邓翰林讲话,时不时还附和一两句,惹得邓翰林讲话的热情更加高涨。   “……也不知道这农家肥是哪个大家想出来的,用法用量无一不精。老江头,你到底什么时候把我介绍给人家?我还有好多问题想询问,也不知道那位大家还收不收年纪大的徒弟。”邓翰林说到最后,还有些意犹未尽,开始了日常的催促。   “你要是相见,现在就可以。至于拜师嘛......你要是执意想的话,我也没意见。”江季中说的意味深长,可惜邓翰林根本没有听出来,还以为江季中终于想通了。   “真的假的?我告诉你,你早就该这么做了,要是我能侥幸得到一两句指点,说不定农家肥能更早的做出来,到时候我记你一功。”邓翰林越说越兴奋。   江季中不由得出声提醒,“你就不怕对方比你年纪小?”   “嗐,这有什么,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在学问方面我一直都坚持达者为师,比我小又怎样,能指点我就行。”邓翰林不以为然。   “既然如此......我就只能勉为其难的替我那逆徒收下你这个徒孙了。”江季中强忍着笑意,一本正经的说道。   “我得想想见那位大家穿什么衣服......你说什么!?”邓翰林一开始没反应过来江季中话里的意思,等反应过来后,激动的转过头,却因为转的太急,只听咔嚓一声。   邓翰林的脖子扭了。   “你说这话什么意思?”邓翰林哎哟一声,捂着脖子吸着气问道。   “我先去给你喊个大夫来。”江季中有些后悔跟邓翰林开玩笑了,懊恼道。   “请大夫先不急,你先告诉我,你刚才说的话是不是真的?”邓翰林拦住江季中问道。   “我还能骗你不成?你觉得就我这脾气,还有谁能和我交心,把那么重要的东西交给我?”江季中见邓翰林不信,不由得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道。   “那倒也是。”邓翰林嘿嘿一笑,这才吸着气让下人去找大夫了。   等下人送走了大夫,邓翰林才捂着贴好膏药的脖子让江季中坐下,迫不及待的问道。   “你什么时候收的学生?在哪收的?考中举人了没?”   江季中不乐意了,“打听那么清楚干什么?那是我徒弟,又不是你徒弟。你要是眼馋的话也去收个徒弟就是了。”   邓翰林面上讪讪,厚着脸皮道,“咱俩什么关系,你徒弟也就是我徒弟,分那么清干什么?”   “想得美!”江季中怒目而视,”什么什么关系?我跟你可没关系,我徒弟更是跟你半个铜板的关系都没有。”   邓翰林急了,“我说老江头,你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底想干什么?是不是在耍我?”   江季中见邓翰林这个反应,心里有个底,慢条斯理的说道,“其实很简单,我想让你给我徒弟作保,让他有参加麒麟会的资格。”   邓翰林一愣,随即哭笑不得,“我说你今天是怎么了,原来在这里等我。你那徒弟还没考上举人吗?”   因为皇上参加过上一届麒麟会的原因,今年麒麟会的门槛直线上升,必须是举人才能参加,而秀才则必须有两个官员同时作保才可以参加,要求不可谓不严。   江季中有些不自在,“考上的话还需要找你吗?一句话,你就说保不保吧。”   “我什么时候说不愿意了?什么时候能改改你那急性子就好了。”邓翰林笑道。   “那就好,你放心吧,我那徒弟不会让你丢脸的。”   “我不相信你徒弟,我还能不相信你吗?要知道当初.......想拜你为师,都被你拒绝了,我还真有些好奇,被你看上的会是什么样?”   “等麒麟会开始的时候,你就能见到了。”江季中达成了自己的目的,也不再多停留,过河拆桥的态度十分明显。   “你就在家好好养伤,我先回去了。”   “诶?诶诶?你走那么快干什么?我还想再问问关于你徒弟的事!”邓翰林大声呼喊着江季中。   江季中装作没听到,脚下走的越发快。   聊什么聊,再聊徒弟就不是自己一个人的了。   而顾瑾玉这头还在和一屋子的书较劲,之前是他天真了,以为只需要看一本书照着写策论就行。   可真正看起来,远远不止一本。   策论写起来有些类似于现代的论文,不管有没有字数要求,首先要查的资料就非常多,多到顾瑾玉写一个观点至少要查阅三四本书,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就在顾瑾玉绞尽脑汁的写了一篇,对剩下两篇束手无策想放弃的时候,江夫子回来了。   “夫子,策论我还没写完......”顾瑾玉站起来,看着江夫子不好意思的说道。   “写了多少?一篇啊?没事,我本来就没想着让你写两篇。你先把策论放一放,现在紧要的是两个月后的麒麟会。”   “麒麟会算是你在京城的第一次亮相,绝对不能马虎。”江季中面色严肃的说道。   “是。”在江季中的感染下,顾瑾玉也不由得开始紧张起来。   “现在我们就来说说麒麟会,你对麒麟会的了解有多少?”江季中问道。   “麒麟会起源于宋朝宋睿宗,当时只是为了挑选太子伴读,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变成了读书人的盛会。”   听到江夫子的询问,顾瑾玉的脑海中瞬间出现了关于麒麟会的讯息,一五一十的说道。   江季中轻轻颔首,“说得不错,麒麟会是读书人的盛会,那你可知道麒麟会都考些什么?”   “这......”顾瑾玉迟疑了,他还真不知道麒麟会是干什么的,只能试探性的回答道,“诗作?”   “错了。”江季中摇头,“麒麟会之所以会成为全天下读书人的盛会,不仅仅因为有皇上参加过,更因为它本身具有的包容性。”   “在麒麟会上,所有人的才能都会得到展示。   第一场会试上,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只要你会任何一种,并能拿到名次,都可以进入第二轮会试,你算数能力不弱,要是参加的话进入第二轮没问题。   至于第二轮的规则,没到麒麟会开启的时间,都不知道。   而第三轮一般来说都是加试轮,主要用于第二轮出现两个头名的情况,从古到今也只出现过两次,不用在意。”   江季中耐心的向顾瑾玉介绍着,完了后还不忘问顾瑾玉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顾瑾玉:“不知道参加麒麟会的门槛是什么?万一......”   江季中笑道,“你只需要准备麒麟会就行,其他的就不用你操心了。”   顾瑾玉有心想问江夫子关于唐文胜的事情,顺便再帮小姑娘打听一下沈家,但话到嘴边犹豫了一下,又忍了回去。   罢了。   左右他在京城要停留的时间还很长,倒也不急于一时,当务之急还是先将江夫子搬到他房间的书看完。 第七十五章 晋江首发,感谢订阅……   阳春三月, 春光明媚,正是踏青的好季节。   万众瞩目的麒麟会也在这个时节举办。   太学规定,参加麒麟会学子的条件其一有举人功名在身, 其二则是条件放宽到秀才, 但秀才参加则需要朝廷两位五品以上的官员作保,只有满足了以上两个条件之一才算是拥有了参加麒麟会的入场券。   但也仅仅只是入场券,距离正式参赛还有一场比试。   这场比试也被称为入门试。   入门试说简单也不简单, 但是说难也不难,考察众学子的君子六艺,对手是太学的学子。   考察君子六艺并非看的是所有, 而是任意一种。   只需要选择一艺和太学学子进行比试, 由京城各学院的山长作为评委,胜出者即可参加麒麟会。反之则是太学的学子参加。   因此入门试不可谓不严格。   有人运气好,遇到的对手是在太学中混吃混喝的勋贵子弟,很轻松就能过了入门试。有的人运气差一些, 遇到太学中的精英子弟, 基本上就没什么希望了。   不过太学中勋贵子弟占了七八成,倒也让入门试的难度降低了许多。   一大早,顾瑾玉就被江管家塞进马车里,嘚儿嘚儿的向麒麟会的会场赶去。   今年的麒麟会是由太学举办的,自然也在太学举行。   顾瑾玉刚下马车, 就看到一处绵延十几里的书院, 正门口上方的牌匾上龙飞凤舞的写着两个鎏金大字——太学。   “好字。”   在书法一途有所小成的顾瑾玉一下子就察觉到了书写人在书法上的深厚功力, 可以说已经自成一派,是他再练二十年都追赶不上的。   “当然是好字,这可是我们太学第一任山长题的字。”太学门口来来往往的学子不少,有人听到顾瑾玉的赞叹声后忍不住停了下来, 一脸与有荣焉的说道。   顾瑾玉诧异转身,见说话的是一个刚刚弱冠的青年,不动声色的吹捧道,“原来是太学的师兄,早就听闻太学人才辈出,没想到师兄弱冠之年就入了太学,真是让小弟好生仰慕。”   “称不上什么师兄,只是虚长你几岁罢了,如若不嫌弃的话,喊我一声易彬兄就好。”   尽管知道顾瑾玉说的可能都是客套话,但这话也的确说到了赵易彬的心坎上。   他一直都以太学最小年纪入学自傲,无奈家室太低,入了太学后没有和想象中一样成为学院的焦点,心中一直郁郁。   如今被这么一吹捧,看向顾瑾玉的眼神顿时变得亲近起来,甚至还主动告知了自己的名字。   顾瑾玉并不知道赵易彬的心理路程,但也乐得见对方亲近自己,从善如流道,“易彬兄,你喊我瑾玉就好。”   “瑾玉,你也是来参加麒麟会的吗?”交换了名字后,赵易彬自觉和顾瑾玉的关系进了一大步,故而语气熟稔的问道。   “对,我其实水平不太行,但家师说不求我拿名次,来见见世面总是好的,所以我就来了。”顾瑾玉装作腼腆的样子。   “你师父说得对,可不是见世面嘛,我给你说,我们太学今年出了个不得了的人物,天文地理均有涉猎。听说还跟四皇子关系匪浅,早就将第一视为囊中之物了。”赵易彬看了看四周,走到顾瑾玉身边,压低了声音说道。   “哦?易彬兄可否知道是谁?”顾瑾玉状似好奇的问道,脑海中却已经开始回想原书的剧情。   原书中的确有这么一号人的存在,是当朝丞相的嫡幼子,三岁习文,五岁作诗,神童之名京城人人得知,长大后更是接替了父辈的职位,为国为民。   可惜这样一个惊才艳艳的人在原书中却是作为男配而存在的。   毕竟原书中的女主小时候是在农家养大的,做王妃还好,做皇后却是不行的。正是这位男配对女主的鼎力支持,女主才能如愿登上凤位。   这个男配最后的结局也不好,四皇子登基后妻妾成群,对女主的感情自然就淡了点。再加上受到有心人的挑拨,四皇子开始疑心女主和男配之间有奸情,逼迫女主亲手杀掉男配,不然就废了女主后位。   男配不忍女主为难,吞金而亡。   这位男配的名字是......   “李志远。”   还不等顾瑾玉想起这个男配的名字,赵易彬已经率先说了出来。   “你要是遇到他了,千万别上去跟他搭话,一句话都不要说。”赵易彬一言难尽的表情。   “易彬兄何出此言?”顾瑾玉被赵易彬这话勾起了好奇心。   “你遇到就知道了。”赵易彬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觉得背后说人坏话不合适,没再多言。   顾瑾玉见此只能遗憾作罢。   距离麒麟会正式开始还有一个多时辰,赵易彬又带着顾瑾玉在太学转了转,介绍了不少地方,顾瑾玉也趁机熟悉了一下太学的环境。   “瑾玉,马上就要开始入门试了,夫子让我们集合,为兄就不陪你了,实在抱歉。”赵易彬还想跟顾瑾玉再多聊聊,无奈身为太学学子,今天还真不得清闲,还能和顾瑾玉说声抱歉。   “易彬兄有事在身还陪瑾玉闲转,瑾玉感激都来不及,哪会怪罪。易彬兄还是快去忙吧。”顾瑾玉连忙道。   “那我们改日再聚。”看得出来赵易彬还想跟顾瑾玉再多聊聊,可惜确实不得空,只能匆匆离去。   没了赵易彬,顾瑾玉也轻松不少,毕竟想要想方设法的跟上对方的话题,还要时不时的奉承一两句,也是很累的。   顾瑾玉又去太学的人工湖转了转,眼看时间不早了,正准备动身去麒麟会时,突然听到假山后面传来男女说话的声音。   顾瑾玉原本想要避开,无奈两人的说话声越来越近,而且还伴有哭泣声。   如果顾瑾玉现在出去,只会三个人都尴尬。榆树顾瑾玉只能弯下身子躲进假山后面,想等两人说完话再出来。   “四郎,你是不是不爱我了?你是不是喜欢上刘婉儿了?”凄凄怨怨的女声响起,让顾瑾玉忍不住起了鸡皮疙瘩。   顾瑾玉无意偷听别人的隐私,抬起手捂住耳朵,企图将声音避过去。   “娇娇,我喜欢谁难道你还不知道吗?”即便是捂住耳朵,声音还是随着风不自觉的飘到顾瑾玉耳朵里。   这称呼......   难不成他遇到原书的男女主了?   等等,小说里似乎有描写麒麟会。   顾瑾玉努力的回想着原书的剧情,无奈当时看的时候没认真看,再加上时间过于久远,顾瑾玉只能记得大致剧情,根本不记得男女主这时候出现在麒麟会上是干什么了。   那边两人还在互诉衷肠,顾瑾玉实在没忍住,透过假山的缝隙向外看了一眼。   男子背对着假山,只能看到高大的背影以及听到其低沉浑厚的嗓音。而女子则是鹅蛋脸,体态轻盈,身着素衣,顾盼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韵味。   良好的视力让顾瑾玉一下子就看到男子腰间的蟠龙玉佩,顾瑾玉确定男女主身份的同时,也不由得感慨四皇子的受宠程度。   要知道四皇子可是刚刚因为得罪了刘将军被皇上关在府里,这还不到一星期就和女主出现在麒麟会上,如此行径很难不让顾瑾玉怀疑是获得了皇上的默许。   等两人离开后,顾瑾玉脚麻的险些没站起来,只得使劲跺跺脚来缓解。   稍作休息后,顾瑾玉按照记忆,依葫芦画瓢的向麒麟会走去。   距离麒麟会开始就剩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了,等顾瑾玉赶到的时候,现场已经分了六艺院。   来参加麒麟会的学子只需要按照自己擅长的选择艺院,胜出者就能参加麒麟会。   顾瑾玉听完规则后,脚下一顿,下一瞬直接向数院走去。   还是选自己最擅长的比较保险。 第七十六章 晋江首发,感谢订阅……   “姓名, 年龄。”   站在数院门口的是一个面容严肃的夫子,见顾瑾玉走过来,头也不抬的问道。   “顾瑾玉, 十六。”   这话一出, 正在登记的夫子不由得抬头看了顾瑾玉一眼,平直的嘴角不由得出现了一丝弧度,只是因为不习惯使得这个笑容有几分僵硬 。   能来参加麒麟会的都是天之骄子, 年纪越小就说明未来的潜力越高,而作为夫子,看到优秀的学子, 即便不认识, 但内心总是高兴的。   “你的令牌,拿好别丢了。”夫子弯腰从地上的布袋中拿出一个木制的牌子递给顾瑾玉,温和的说道。   顾瑾玉道了一声谢,然后接过, “一百六十四?”   看出顾瑾玉的疑惑, 夫子主动解释道,“这个木牌上的数字没有实际意义,只是指你是目前为止第一百六十四个选择数院的学子,也是识别你身份的东西,具体等你待会进去的时候就知道了。”   话说到这份上, 顾瑾玉哪还看不出这位夫子对自己的善意。   “老夫家中有一子, 和你年纪相仿, 看到你就想到他,所以只是顺水而为,你不必道谢。”   夫子摆摆手,打断了感谢, 见顾瑾玉还要说些什么,抬手就将其推入门内。   “把令牌挂在腰间,别磨蹭,快进去。”   顾瑾玉被推进去,转身看到这位夫子又去登记其他人,而领路的侍从也低着头走到了自己面前,只能略微提高声音。   “多谢夫子。”   “一百六十四号公子,请随小人来。”随从抬起头,面上出乎意料的戴了一张白色的青鸟面具,说完还递给了顾瑾玉一张红色的麒麟面具,示意顾瑾玉戴上。   “我是......”顾瑾玉先是被对方脸上的面具惊到,然后又听到对方的称呼,顾不得想其他,连忙道。   “公子不需要说自己的名字,麒麟会的规矩便是不说名字,不露真容,不看身份,只看木牌。”随从笑着解释道。   “这个法子倒是有趣。”来参加的学子都戴一样的面具,分不清谁是谁,比试的过程就会公平很多。   顾瑾玉接过面具,贴在脸上,到时出乎意料的合适。   顾瑾玉被侍从带到一个有三层高的阁楼内,这里面积很大,容纳了三四百人和书桌都不显得拥挤。   顾瑾玉有些新奇的看着周围带着相同面具的学子,仿佛置身于前世的面具舞会。   等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一楼的高台上突然出现了一个人。   “各位学子,你们能来到这里,是因为你们都选择了数院。但你们有三百一十八人,这一轮我们只需要三十人。”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都忍不住开始议论起来。   就连顾瑾玉都皱了皱眉头,三百多人只取三十人,差不多十比一的比例......   高台上的人没有理会下方的喧闹,或者说他已经习惯了这种场景,见怪不怪,继续说着规则。   “待会你们每个人都会拿到一张写满算数题的纸,只要在半个时辰内写完,并且正确率在七成以上才算过关,可以进入第二层。”   顾瑾玉敏锐的察觉到了对方没有说完的话:过关进入第二层...这个阁楼可是有三层的,难道说这场淘汰比试一共三局?   顾瑾玉来不及多想,带着青鸟面具的侍从们已经开始发起了写满算数题的纸。   题量不是很大,三张纸十道题,纸上面印刷好的数字密密麻麻,凑近点还能闻到淡淡的墨香。   “半个时辰十道题,七成的正确率...”也就是说在一个小时内答对至少七道题,平均每道题八分钟多一点。   顷刻间,顾瑾玉已经分配好了每道题的时间,这种比试绝对不会有难题,半个时辰对顾瑾玉来说足够了。   顾瑾玉将考纸摊开,选择先将题目迅速看一遍,然后再答题。   这一看,顾瑾玉的面色就古怪起来了。   这题目......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是他出的吧?   接连看了四五道题,顾瑾玉心里踏实了。   这些题全是算术初级辅导书中的,连数字都没变过。   顾瑾玉有些哭笑不得,这算什么?用出题人出的题来考出题人?   也不知道是谁负责找题的,懒到连数字都不愿意改一下,现在便宜的顾瑾玉。   当初编纂算术初级辅导书的时候,顾瑾玉可是翻遍了向夫子和江夫子家中所有的算术书,结合前世记忆才写出来的,对其中的内容可谓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一些题目看个开头,答案就出来了。   原本半个时辰写完题,顾瑾玉一炷香就写得差不多了。只是担心太过出挑,硬是磨蹭着等有人交卷自己才交。   这场测试顺利的让顾瑾玉都觉得不可思议。   第一轮比试就这么结束了,原来的三百多人被淘汰了大半。   等顾瑾玉来到第二层时,人数已经不足一百,之前在第一层讲解规则的人也在第二层等众人多时了。 第七十七章 晋江首发,感谢订阅……   大概是因为来到第二层的学子都证明了自己的实力, 相比于第一层时的面无表情,站在高台上的人声音和煦了不少。   “这一轮的比试依旧很简单,你们三十个人中有两个身份可供选择, 分别是守擂人和攻擂人, 守擂人自己出五道题,攻擂人负责解题。   如果攻擂人在半个时辰内将五道题全部解出来,则守擂人被淘汰, 攻擂人可以进入三楼。反之如果守擂人的题一个时辰内无人能写出答案,那么守擂人就可以进入三楼。”   高台上的夫子说完规则后,环视了一圈, 加重语气, “大家对规则可有不懂的地方?或者有什么问题,现在就可以提出来,待会比试正式开始的时候,就不能再问了。”   众人一时陷入沉思中, 没人吭声。   “既然如此, 那......”夫子扬声就要宣布比试开始。   “敢问夫子,守擂人出题,是否要将答案先写出来,万一出的是至今都未有答案的题呢?”顾瑾玉见没人说话,也顾不得会不会出风头, 大着胆子问道。   “那是自然, 守擂人出题后, 需要写出题目的答案,再由我亲自验过之后,才算合格。”夫子点点头,承诺道。   “夫子, 守擂人和攻擂人可有人数限制?”   “夫子,万一守擂人题出错了怎么办?”   “......”   顾瑾玉起了个头后,大家也不再矜持,七嘴八舌的问了起来。   夫子也很有耐心的一一解答,直到比试正式开始。   随着一声清脆的铜铃声响起,众人纷纷排成两队,选择自己的身份。   顾瑾玉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了攻擂人的身份,正好也可以看一看在场的水平。   选择守擂的人不多,只有九个人,毕竟大家对这轮比试的模式并不熟悉,做题比出题要稳妥许多。   但这样一来,这轮比试的难度就大大增加了。   假设九位守擂人全部守住了,那么按照最坏的情况来推算,最多只有十八位攻擂人答题,这样一来就会多出三个攻擂人无题可答。而如果九位守擂人都没有守住,也只有九位攻擂人进入三楼。   也就是说这一轮比试是三十进九!   在场不乏聪明人,顾瑾玉能想到的地方其他人如何能想不到,纷纷鼓足了劲往守擂人面前挤,一个个因为顺序争得面红耳赤,就差挽起袖子打一架了。   在这种情况下,顾瑾玉练了两年的太极就起作用了。   四两拨千斤般的推开了前面的人,还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最多只是疑惑一下自己怎么从人群出来了,来不及多想又挤了进去。   顾瑾玉来到第六位攻擂人面前,率先将自己腰间的令牌放在桌子上,其他人晚来一步,也只能遗憾退去。   “请。”守擂人见顾瑾玉过来,也不废话,干脆利落的将写好的纸递过来,示意顾瑾玉可以开始作答了。   与此同时,桌上点燃了一炷香,香灭就是时间截止的时候。   时间不等人,顾瑾玉稍加思索后,便动起笔来。   竟不需要算筹?莫不是乱写的?这是在场学子的第一反应。   抱着算筹的随从迟了一步,就眼睁睁看着顾瑾玉胸有成竹的写下一个个数字。   顾瑾玉前面攻擂人的面上若不是有面具遮挡,早已失态。   怎么可能?覃宇轩心中满是震惊。   他自己出的题,对于答案熟记心中,自然能看出顾瑾玉写出的答案非常正确,甚至比他写的答案还要齐全。   可这怎么可能?覃宇轩自认算数水平在同龄人不说数一数二,但也能稳居前十。   甚至为了参加这次麒麟会,覃宇轩还花了大价钱调查了所有出名的学子,而眼前这个人,观其言行举止,没一处能和资料里的学子对上号。   莫非是哪个大儒的关门弟子?   就在覃宇轩暗自思索的时候,顾瑾玉已经写完了所有答案,香燃了三分之一都不到。   覃宇轩拿着顾瑾玉递过来的答案,不死心的从头到尾又看了一遍,最后不得不承认顾瑾玉赢了。   顾瑾玉在诸多羡慕的目光中,抬脚上了三楼。   三楼此刻还空无一人,大概连夫子都没想到顾瑾玉会结束的这么快。   和一二楼布局不一样,三楼有些类似于酒楼的包间,中间是一个大桌子,桌子边摆放着木凳。唯一的区别大概是墙边有一个书架,上面摆满了各种书。   顾瑾玉先找了个凳子坐下,等其他人上来后再说其他。   就在等待的过程中,顾瑾玉惊喜的发现一旁书架上的书竟然都是算术书。   《周髀算经》《海岛算经》《五经算术》......甚至还有现代已经失传的《筭数书》!   顾瑾玉看着《筭数书》内心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要不是理智告诉顾瑾玉随意翻动别人的东西是很没有礼貌的行为,恐怕顾瑾玉早就走到书架挑选书了。   幸好顾瑾玉没有纠结太久,二楼的人也陆陆续续的上来了。   大家都很有默契的跟顾瑾玉一样坐在木凳上,大眼瞪小眼。   尴尬的气氛一直延续到夫子推门进来。   “我是蔺晨生,你们可以喊我蔺夫子,首先我要恭喜你们九个人通过了这两轮比试,获得了参加麒麟会的资格,这说明你们每个人都非常优秀。但我要提醒你们的一点是,获得参加麒麟会资格并不代表你就能在麒麟会上拿到名次。   我们数院是你们九个通过淘汰赛,但其他五院可不止九个,你们的压力是非常大的。”   “请教蔺夫子,我们该如何做?”   随着蔺夫子的话音落下,终于有人忍不住,主动问道。   “如何做?保持心态的平稳,必要时候需要承认别人比你更优秀。”蔺夫子看了一眼说话的人,意味深长道。   “麒麟会三天后正式举行,你们现在可以在那边的书架上随便挑一本书带回家看,也算是你们通过了两轮比试的奖励。”   “每人只能选一本,这书是借你们的,需要还的。”蔺夫子见众人一窝蜂的向书架跑去,急忙提醒。   还就还,大不了拿回家先抄一份。   众人对于抄书早就习以为常,没有半分怨言,甚至还小声交流着私下怎么联系互换书。   顾瑾玉目标明确的拿下《筭数书》,动作飞快,惹得另外几个目标也是《筭数书》的学子眼神哀怨。   “既然都拿到书了,那我就在麒麟会上等大家了。”蔺夫子没管众人之间的官司,说完就离开了。 第七十八章 晋江首发,感谢订阅……   就在顾瑾玉暂住在师父府上潜心研究《筭数书》的时候, 一件大事悄悄发生了。   准确的说这件事和顾瑾玉也有关系,而且关系不浅。   还记得顾瑾玉在桃花宴上写的关于如何提高粮食产量的文章吗?   江季中当时看了之后就觉得言之有物,但此事毕竟关系到民生大事, 不敢马虎。所以江季中当时并没有说什么, 甚至还看在师弟的面子上给顾瑾玉撑了腰。但内心却不相信所谓的农家肥效果有顾瑾玉文章中描述的那么好。   江季中可不是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人,本朝最肥沃的黑土地最多也只能产出一石的粮食。   可看看顾瑾玉文章里写的。   一亩地至少能多出一两石粮食?   怕不是做梦?   直到江季中收了顾瑾玉为徒,了解了对方的为人后, 原本笃定的想法渐渐动摇。   万一呢?万一是真的呢?这可是惠及全天下的大事!   退一万步来讲,就算农家肥的功效没有顾瑾玉吹的那么神奇,但只要有三分。不、只要有一分效果也是极好的。   江季中至今都不敢忘前朝百姓的惨状, 吃草、吃树皮、甚至吃土都是常事, 更可怕的是饿疯了的人连路边的尸体都不放过。   也就是那时,老百姓想死都不敢死,生怕连全尸都落不下。   江季中想到往事,面上浮出几分悲意, 最后还是唤来了心腹, 将农家肥的事情委托给对方,让其务必按照文章要求来做试验。   说实在的,顾瑾玉在文里说的很简单,找四处大小一致的田地作为试验田,一块是不施农家肥的, 一块是施了少量农家肥的, 一块是施了正常量的, 最后一块自然是施了多量。然后要求里面的种子、土质、水分以及晒到的太阳面积都尽可能的相同。   最后再观察四块田地里粮食的产量。   地里的粮食想要长成,没一年的功夫是不成的,心腹老老实实的在农庄伺候起了庄稼。   开始江季中还记得询问进展,后来时间一长, 心腹又不是爱出头的性子,江季中渐渐将此事抛之脑后,忙起了别的事。   直到粮食成熟。   “你说什么?再说一次?”   江季中猛地一下站起来,目光炯炯的看着来人,语气充满了不可置信。   来人也是一脸亢奋,不厌其烦的又重复了一遍,“大人,您让我种的试验田收割了,小的和手下的人今早称了一遍,亩产最多的是三百八十斤。”   三百八十斤?   三百八十斤!   亩产都快四石了,这还只是不算肥沃的土地,要是东越那边的黑土地,亩产只会多不会少。   “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明知道心腹不敢在这种事情上骗自己,江季中还是有些难以置信,说话间手都在抖。   “小的说得句句属实,大人若是不信的话,可以随小的去田庄看一眼便知分晓。”   “快带我去。”   江季中此事哪还能记起自己早上说过要亲自等顾瑾玉回来,连声催促心腹快走,动作敏捷的不像是个半百的人。   心腹也知道事情重大,不敢耽误,一主一仆驾着马车,趁着城门未关,飞快向田庄驶去。   等江季中抵达庄子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但却丝毫没有浇灭江季中心中的火热。   一个上了年纪的农户大着胆子来到江季中面前,不等江季中说什么,先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想说些什么,却哽咽的什么都说不出。   江季中理解对方的激动,上前一步扶起,“老人家快快起来,往后的好日子还长着呢。”   老农户激动的说不出话来,却使劲的点头。   可不是好日子嘛!   对于他们这些老百姓来说,吃得饱穿的暖就已经是极好的日子了。   江季中随心腹去仓库转了一圈,又亲自将所有的粮食重新称了一遍,心才放下一半。   而另一半在看到农庄养的鸡鸭吃了粮食依旧活蹦乱跳后也放下了。   第二天一大早,江季中就直接进宫求见皇上了,还带着顾瑾玉以前写的那篇文章。   皇上私德方面如何先不深究,但在大事面前确实能称得上明君,不然也不会从从小兵登上至高位。   从江季中口中知道了农家肥的功效后,已经显露暮色的皇上蹭的一下从龙椅上站了起来,面上布满了喜悦,“爱卿说的那农家肥当真有此奇效?”   江季中对皇上的反应丝毫不意外,拱了拱手,“臣不敢欺瞒皇上,这是由农家肥种出来的粮食,田庄上还有一亩没有收割的大米,皇上若是不信的话,可派遣一名公公随臣一同前往查看。”   皇上听了这话,来回渡着步子,很快下定了决心,“现在就去,朕随你一同前去。”   江季中吃了一惊,“臣农庄在城外,里面也都是一些农户,臣怕怠慢了皇上,况且皇上您万金之躯......”   “爱卿多虑了,朕也不是什么挑剔的性子。”皇上摆摆手,打断了江季中未说尽的话,颇有几分兴致。   “说起来朕也好久没下田了,今天就和爱卿你感受一下收割粮食的喜悦。”   江季中想到早上自己割稻谷扎的浑身发痒,就对皇上的提议充满了抗拒。   可皇上坚持要做的事,谁都挡不住。   没过一会儿,皇宫的角门就多了三个人影,正是皇上和江季中。嗯,身后还跟了皇上的贴身太监王公公。   事实证明,就算皇上再怎么强调自己擅长收割庄稼,半个时辰过去也只割了不到二十米。   最后还是江季中找人偷偷帮忙,才在午饭之前将所有粮食收割完毕。   等粮食过了称之后,皇上便吩咐中午在农庄用膳,要吃他亲手收获的粮食。   小麦很快被庄子的农户去了皮,端上餐桌。   在经过王公公试毒后,皇上才怀着满心的激动,吃了一口代表粮食大丰收的白米饭。   有如此高产的利器,何愁大锦不兴。   “江爱卿,你为朕献上了这么重的大礼,可有什么想要的?你放心,只要你开口,朕都答应。”狂喜之下,皇上不假思索的便给了江季中一个承诺。   江季中自然不会相信皇上这时候的承诺,“皇上谬赞了,这农家肥其实是臣的徒弟想出来的法子,臣不过是充当了一次传话的角色罢了。”   皇上话一出口就后悔了,只是碍于面子没法收回之前的话。见江季中没有打蛇随棍,面色不由得缓和了几分,顺着江季中的话说道。   “哦?朕倒不知爱卿何时收了徒弟。”   你不知道?你知道的比谁都快,当我不知道你在我身边放的两个暗卫?   江季中暗骂一句,面上还要装作一副喜悦的模样,“臣也是刚收徒弟,还没来得及介绍。”   “听你这意思倒是实干的苗子。来京城了吗?要是来的话,朕安排他去工部,也算是给他的奖励。”皇上故作漫不经心的说道。   江季中听了这话差点没绷住面上的表情。   他知道皇上近些年不着调,但着实没想到会这么不着调。   这可以能让他名留青史的方子,不说奖励官职了,起码也得意思意思的给个爵位吧?   一个工部的小吏就想打发了?当谁八辈子没当过官一样。   江季中低下头,生怕自己的面容扭曲引起皇上的疑心。   “皇上此举就太抬举他了,我那徒弟去年才侥幸考上秀才,连会试都没参加过,怎么能直接进六部。”江季中委婉道。   “这有什么,朕封他为官,谁敢说什么?”   “臣的徒弟心气高,说想考个状元回来证明他不比臣差。”江季中无奈只能随意编了个借口。   皇上信了,“你不说我都忘了你还是个状元,既然这样,那朕就等朕的状元郎了,想必也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那臣替徒弟谢过皇上。”江季中连忙行礼道。   皇上在农庄没有久留,吃了饭就匆匆离开了。   增粮的法子出来了,后续的事情还非常的繁杂。   如何公示天下、如何推广、如何说服朝里那群老狐狸......皇上还有的忙。   不过忙里偷闲时,皇上还是派暗卫暗中调查了顾瑾玉。   在确定顾瑾玉没有问题后,皇上心里开始活泛起来。   尽管再怎么不愿意,皇上也得承认自己老了,保不准什么时候就死了。   朝中的党派林立,世家依旧势力强大,到时候他的老四继位可怎么办?   老四心软,是重感情的,到时候那些老狐狸肯定合起伙来欺负老四。   不行,他得给老四培养些亲信。   顾瑾玉倒是不错。   江季中那老东西向来滑不溜丢,倒也没参和朝堂里的浑水。虽然不怎么中用,但也不用防备。   暗卫调查说过两天是麒麟会,顾瑾玉也会参加。   到时候可以让老四去转一转,顺便看看有没有想要的人。要是看中顾瑾玉的话,他好放心培养,就算没看中也没关系,大锦人才济济,还找不到别人了?   皇上打定了主意,就吩咐太监去皇子府请四皇子。   还在家准备麒麟会的顾瑾玉不知道,脱师父的福,自己的名字已经被皇上正式记住了。   而且在不久,自己就要正儿八经的和男主见面了。 第七十九章 晋江首发,感谢订阅……   “瑾玉你怎么也在?”   彭子实和方文乐刚感慨完可惜顾瑾玉没有机会参加麒麟会, 转头就在太学门口碰到了。   方文乐疑惑之后便是惊喜,“我方才还说如此盛会,要是瑾玉你在就好了。没想到转头就遇到你了, 可见我们三人是注定的缘分。”   “可别, 你的缘分在你表妹那里,可别拉扯我和子实。”   顾瑾玉见到两人心中也很欢喜,难得开了句玩笑。   “二位公子大可放心, 就算有了表妹,我也不会冷落你们的。”方文乐一边说着,一边想学话本描写的浪荡公子捏顾瑾玉的脸。   可惜方文乐满打满算十三岁, 比顾瑾玉小了整整三岁。   方文乐对比了一下自己和顾瑾玉的身高差, 决定不为难自己,手若无其事的拐了个弯,拍了拍顾瑾玉的肩膀,故作轻佻道。   “表妹怎么能影响我们之间的情谊。”   看着方文乐的举动, 顾瑾玉和彭子实都乐得不行。   “既然这样的话, 子实,下次你要是见到文乐的小表妹,记得要告诉小表妹文乐今天说的话。”   “好,我一定把话传到。”   彭子实一本正经的应了下来,两人一唱一和的让方文乐信以为真。   方文乐顿时急了, “我开玩笑的, 你们别告诉我表妹, 我、我请你们吃饭。”   “状元楼的饭吗?”彭子实追问道。   “状元楼的!”方文乐满脸肉疼地说道。   “好了子实,你别逗文乐了,麒麟会马上就要开了,我们先进去吧。”顾瑾玉笑道。   彭子实嘿嘿一笑, “文乐难得这么大方,我可不能给他拖后腿。”   “子实你学坏了,竟然骗我。”   笑闹了会,三人这才整理了一下仪容,进了麒麟会。   作为读书人的盛会,大家都来的很早,顾瑾玉他们在门口耽误了一会,进来的时候就只剩下最靠后和圆柱后的位置没人了。   靠后的位置有多后呢,前面说话的声音稍微小一点,后面就听不清了。   柱子后的位置更离谱,坐下后整个人都被挡的严严实实,连衣角都露不出来。   这样的两种位置,对于想出风头的人来说,自然是十分不利的。   三人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了柱子后的位置。   看不见就看不见吧,起码能听到主位上的人说话就行。   众人陆陆续续的落座,突然,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   “李志远来了。”   声音一落,人群顿时变得沸腾起来,众人窃窃私语。   “听说圣上亲口允诺让他做四皇子的伴读,就等麒麟会结束了。”   “四皇子都十八了,哪还需要伴读,圣上这是醉翁之意啊。”   “没办法,谁让人家会投胎,投了个好胎呢,只要李丞相还在金銮殿一日,他就......”   “嘘,别说了,他来了。”   顾瑾玉听着众人小声的议论,控制不住好奇的抬眼看过去。   从原书对男配的描述中,顾瑾玉蛮以为会看到一个气质清雅,谈吐不俗的少年郎。   可是谁能告诉他,那个面若桃花,眼若秋水,容貌绝色的人是谁?   顾瑾玉着实不能把眼前这个绝色艳丽的少年和原书那个惊才艳艳、一心只为女主的男配联系起来。   顾瑾玉突然有些理解原书里女主为什么宁可和其他女人一起分享男主,也不愿意和男配一生一世一双人。   抛开身份地位不谈,不管是哪个女子见了李志远,心里大多都会产生一种容貌上的自卑。   “听说京城纨绔私底下将李志远评为京城第一美人。”方文乐凑过来,和顾瑾玉说起悄悄话。   “小点声,别被人家听见了。”顾瑾玉用气音回道。   虽然和李志远素不相识,但背后议论对方的长相总归是不好的。   李志远进来后,宴会都静了一瞬。   似乎是早就习惯了这种待遇,李志远镇定自若的走到最高处落座。   “得意什么!要不是有个好爹,谁给你面子。”有人看不惯李志远旁若无人的态度,不满的嘀咕着。   “会投胎也是一种本事。”有人反驳了一局。   “你...”   “这次麒麟会四皇子也要来,大家好好准备一下。”   就在大家低声议论的时候,李志远手撑着脸,坐在凳子上,状似好心的提醒了一句。   “四皇子要来!?”   李志远这话仿佛是在水中扔下一枚炸弹,顿时激起了千层浪花。   “李兄此话当真?”   有人坐不住了,站起来直接问李志远。   “这种事情上我怎么会造价,如果不信的话,四皇子待会就过来了。”   李志远慢条斯理的说着,艳丽的面容上多了几分恶意,只可惜沉浸在激动中的众人并没有注意道。   只有一直观察李志远的顾瑾玉注意到了,心里顿时提高了警惕。 第八十章 晋江首发,感谢订阅……   皇上对四皇子的宠爱是有目共睹的, 近几年的种种迹象也表明四皇子会是下任皇帝,在场的人自然想借着机会搭上四皇子这条线,哪怕只和四皇子说句话对以后的仕途都有很大帮助。   不少人看向李志远都少了原本的偏见, 多了几分感激。   李志远看着众人的模样, 嘴角的笑容又扩大了几分,却不在言语,似乎适才只是心情好才提点一下众人而已。   不知道为何, 顾瑾玉总觉得李志远没这么好心,可又想不到有什么陷阱,只能在心里暗暗提防。   不过经此一遭, 原本喧闹的文会也安静了许多, 因为不知道四皇子何时入场,大家都变得文质彬彬起来,说话的声音都轻的不能再轻,生怕出丑。   方文乐出身不错, 彭子实和方文乐关系匪浅, 一入座就有人找,两人无法,只能递给顾瑾玉一个抱歉的眼神,然后起身应酬。   顾瑾玉虽然不愿意泯然众人,但也不乐意出风头, 只能默默的坐在位置上端起面前的茶杯, 时不时的低头轻啜一口, 企图隐身撑到麒麟会开始。   尽管顾瑾玉觉得自己已经很低调了,但架不住别人主动找上门。   “这位公子怎么一个人坐在这?不如和我们一起吟诗作对?”   邻座的人凑过来和顾瑾玉打了一声招呼,见顾瑾玉一个人坐在座位上。也不知道脑补了什么,看着顾瑾玉的目光顿时带了几分同情, 紧接着就热情的邀请道。   麒麟会还没开始的时候,大家都会有意无意的表现自己的才能,期望被某个提前入场的大儒看中,然后一步登天。因此吟诗作对都是平常,起码顾瑾玉还看到一个坐在角落弹琵琶的。   “多谢这位师兄邀请,不过某不善此道,只能辜负师兄的好意了。”顾瑾玉起身温声说道。   来人原本就是看顾瑾玉一个人坐在柱子后面没滋没味的喝着茶,可怜他才邀请他的,见顾瑾玉不愿意来也不勉强。   但有人却突然阴阳怪气的说了一声,“一个破烂户罢了,陈兄又何必给他眼神。”   “罗生!”被称作陈兄的人不赞同的喊了一声,语调严厉,“给这位公子道歉。”   罗生话一出口就知道自己鲁莽了,可他就是见不得对方从容不迫的样子,明明从穿着打扮来看,此人定是和自己一样小地方出身。自己花了无数心思才进了京城的文人圈,凭什么顾瑾玉干坐着就有人主动邀请?   罗生不服气,但形势比人强,陈兄可是自己向上爬的关键人物,可不能在这个时候得罪对方。   想到这里,罗生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对顾瑾玉道,“这位公子,方才是我出言无状,多有得罪,还请你多多包涵。”   “包涵谈不上,既然要赔罪,不如满饮了这盏茶?”顾瑾玉面上并没有什么恼怒之色,反而笑着提议道。   “不……”罗生下意识就要拒绝,手上却被塞了茶杯,迎面撞上顾瑾玉不容置疑的表情,顿了顿,改口道,“好。”   众目睽睽之下,谅对方也不敢在茶水里动手脚。想到这里,罗生心中大定,不再犹豫,直接将手中的茶一饮而尽。   “这下可以了吗?”罗生将茶杯倒着往下,示意自己已经喝的干干净净。   “噗。”顾瑾玉看着空空的茶杯,没忍住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直觉告诉罗生,对方的笑肯定不怀好意。   “我当然是在笑你啊。”顾瑾玉缓缓地收了笑,反问道,“知道你刚刚喝的是什么茶吗?”   “我就喝了一口,哪能尝得出是什么茶。”   罗生努力回想了一下适才入口的滋味,但凭他那一口闷的喝法,又怎么会尝得出来,只能如此回道。   “雀舌茶,因形状小巧仿若雀舌而得名 ,味前苦后甘,其香气极为独特,每年出产稀少,大都是宫中贡品。”顾瑾玉看着罗生缓缓道。   见罗生面色难看,顾瑾玉又忽的一笑,“连我这个破烂户都了解的茶,罗公子竟然不知道?怪不得喝茶和喝酒一个姿势。”   “你!?”   这话伤害性不大,侮辱性却极强。   罗生本就好面子,更别提顾瑾玉故意下他面子。听着周围人强忍着发出的笑声,罗生脸色登时就变得难看起来。   顾瑾玉却不慌不忙的又倒了杯茶,“抱歉,在下是小地方来的,不懂规矩,如果有什么地方冒犯了罗公子,在下以茶代酒,赔罪了。”   顾瑾玉说完,轻轻的吹了吹茶水上的茶沫,以一种和罗生截然不同的姿态喝了一口,更显得罗生之前粗鲁。   罗生气急,却再也不敢多说什么,生怕又在哪里丢人。   顾瑾玉见好就收,见罗生面色铁青的转身离开,冲陈兄笑了笑,又坐回自己位置上。   陈兄对顾瑾玉的印象好了不少,“没想到兄台连雀舌茶都清楚,实在是博学多识。”   顾瑾玉见陈兄说这话时一脸真诚,可见心里也是这么想的,不由得笑道,“不过是平日里看的杂书多了点,哪里称得上博学。”   “公子太谦虚了。”   “……”   两人正互相夸奖的时候,突然有个小厮匆匆忙忙的从外面跑进来,大声喊道,“来了来了,四皇子来了。”   这话一喊,陈兄夜顾不得和顾瑾玉商业吹捧了,连忙和顾瑾玉道别,去找和他吟诗作对的朋友了。   大家更加注重自己的仪容身姿,就连另一堆投壶的学子也变得文雅不少,角落里弹琵琶的声音更是提高了两度。   大家都力求在四皇子面前表现出最好的一面。   李志远也从高台上走下来,快走几步,准备迎接四皇子。 第八十一章 晋江首发,感谢订阅……   就在这万众瞩目的时刻, 四皇子终于姗姗来迟。   顾瑾玉忍不住赞叹一声,只见四皇子身着一袭紫袍,更衬得面容越发俊美隽秀, 浑身更是透露着皇室天生而来的贵气, 但却又不会让人觉得难以接近,也难怪能让皇上这么上心。   想了这么多,但现实只过了一瞬, 顾瑾玉很快便随着众人向四皇子见礼。   四皇子略微的侧了侧身子,并未受众人的全礼,态度也很和煦的让众人免礼。   对于四皇子的这番姿态, 也不难猜, 虽然四皇子简在帝心,但为了在皇帝面前维持自己孝顺儿子的形象,四皇子总是表现出不贪恋权势的样子。故而相比于其他成婚开府,早早领了差事的皇子来说, 四皇子确实还是白身, 没有资格受这些举人的全礼,最多只能以皇子的身份受半礼。   在这方面,四皇子一向没什么让人诟病的。   四皇子的态度这么和煦,众人反而不敢上前搭话,会场冷不丁陷入沉默之中。   李志远见状, 眼里极快的闪过一丝嘲讽, 然后向前走了两步, 十分自然的喊道,“景然,你来了。”   景然是四皇子的字,若是关系不好的这么喊, 少不得会被治个大不敬的罪,但同时喊字也是最能体现出两人的亲疏关系的方式。   果然,四皇子并没有计较李志远不敬的行为,反而笑着对李志远道,“没想到志远你也来参加麒麟会了,老师也肯放你?”   四皇子小时候性格顽劣,被皇上扔到李丞相家教育过一段时间,所以四皇子喊李丞相老师也没喊错。   这一幕看在众人眼里,自然是感慨四皇子平易近人。有想的深一点的也能从中看出朝廷目前大致的队伍。   看来李丞相已经站队了,而且是站在四皇子这边。   感受到现场众人面上或多或少都有些沉思,四皇子眼里划过微不可查的笑容,随即不再多说什么,将主座让给身后的几位大儒,自己则谦和的坐在次座。   此举自然又得到不少赞誉。   顾瑾玉看到这里,对四皇子的性格也了解了大半,最起码能看出四皇子很在意名声。   当然不是说在意名声不好,为君者,都想留个好名声。   但问题是,四皇子还不是皇子,名声太过未必是好事。   皇上现在非常宠爱四皇子,对四皇子身上的这些瑕疵不在意,但以后如何谁知道呢。   不管是从小说里了解,还是现在的观察来看,四皇子都不像是一个将未来寄托在皇上身上的蠢货。   自己都能看出来的问题,顾瑾玉不相信四皇子能看不出来。   可看出来了为什么还要变本加厉?   不,不对。   顾瑾玉突然想到之前发生的事,能很好的解决这个问题。   那就是不久前四皇子闹出的丑闻——在长公主的赏花宴上和沈心娇私会被未婚妻撞见。   还有什么能比这个更毁自己的形象呢?   再加上刘家本就掌握了锦朝近乎一半的兵力,皇上还没死,真的放心将兵权交给自己的儿子吗?   听说四皇子和刘家的这个婚约本就是皇上酒后失言定下来的,万一皇上酒醒就后悔了呢?   不知道为何,顾瑾玉就是有一种近乎肯定的直觉,私会这件事是四皇子筹划的,目的就是为了加深自己在皇上心中的地位,甚至不惜利用原书的女主沈心娇。   可这可能吗?   小说里情比金坚的男女主,在真实世界里没有爱情,有的只是充满欲望的算计……   莫名相信自己猜测的顾瑾玉看着上首和大儒谈笑风生的四皇子,袖子里的手禁不住握成了拳,剪得圆润的指甲使劲按住掌心,才稳住自己的表情,在心里开始冷静分析。   如果是这样的话,一切都说得通了。   四皇子一直颇受皇上的宠爱,但因为皇上年纪越发的大,而四皇子却依然朝气蓬勃。矛盾就不可避免的产生了。   皇上开始警惕自己年富力壮的儿子,并频频给儿子挖坑。   婚约是试探的开始。   如果四皇子兴高采烈的接受这门婚事,势必会在皇上心里留个疙瘩,会让皇上想老四是不是因为拿到兵权才这么开心?为什么拿到兵权会开心?当然是因为老四心里有不臣之心!想借兵权篡位。   当然四皇子若是不接受这门婚事或者说哭丧着脸接受这门婚事,皇上自然也会多想,老四是不是对我有意见,所以才不接受我的赐婚?为什么对我有意见?当然是觉得我挡了他的路,想赶我下台!   要不怎么说皇上是天底下最难伺候的人呢?面对自己的从小宠到大,对自己孺慕有加的儿子,下起手来也毫不心软。   当然,四皇子这波应对的也很完美。   直接找了个“真爱”,还被自己的未婚妻撞到和“真爱”私会。   这下完美无缺的四皇子身上有了污点,其一是降低了皇上的警惕。其二是依照刘将军的脾气也不会咽下这口气,而皇上为了安抚刘将军,也不会再提起这门婚事。其三是四皇子毕竟是皇上的亲儿子,被自己的臣子退婚,皇上心里难免不会心疼四皇子。   这一步棋,可谓是一箭三雕。   如果不是场合不对,顾瑾玉都想为四皇子拍手叫绝了。   后面的剧情也就很好理解了。   李志远爱上了四皇子的“真爱”,李家怒而和四皇子决裂,转到幕后支持四皇子。   失去了刘将军支持的四皇子又失去了李家的支持,更加孤立无援,皇上这才彻底心疼起了四儿子,手把手的帮他登上皇位。   唯一让顾瑾玉想不明白的是,四皇子既然已经得偿所愿,为什么还愿意立沈心娇为后?难不成是真的爱上了对方?   顾瑾玉可不相信有如此手段的四皇子会这么轻易的交出自己的感情。   不过小说的结尾只写到女主登上了后位,未来如何却没有写,难道说是在暗示什么?   <<<<<<   “麒麟会就此开始!”   越想越远的顾瑾玉冷不丁被一道洪亮的声音拉回了思绪,原来是麒麟会已经开始了。   因为四皇子在场,众人都鼓足劲想拿头名,而在场的大儒也都了解众人的心思,索性想了个最简单也最能体现众人水平的方式,那就是写诗作画。   当然写诗作画也并非寻常的一种,而是必须以现场的某个事物为主,吟诗一首,画也要围绕诗作来画。   不说举人,哪怕是秀才,也是轻而易举,即使有了限制,难度也只是从一加一变成了一加二而已。   就连以前平仄不分的顾瑾玉在经历了乡试和江季中的魔鬼训练后,写诗也开始变得有模有样,虽说达不到惊艳全场的地步,但也能让人眼前一亮。   至于画,顾瑾玉用不惯毛笔作画,索性找了一个仆役,使了些银子,让他帮自己在厨房找块木炭,这才勉强完成了一幅素描画。 第八十二章 晋江首发,感谢订阅……   顾瑾玉这边在交诗和画, 另一边也有人正在惦记他。   气势恢宏的府宅内,沈心娇不停的走动着,满脸焦急之色, 时不时站在窗户边向外望一眼。   好不容易房间的碧玺珍珠帘被人掀开, 沈心娇立马就迎了上去。   “怎么样?我让你打听到的人你打听到了吗?”   沈心娇一把扶起行礼的香雯,迫不及待的问道。   香雯被自家小姐的态度吓了一跳,顾不得多想连忙回道, “麒麟会上确实有小姐您说的那个人,只是......”   “那就好,那就好。”   沈心娇听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 长松了口气, 表情舒缓了许多。   香雯将小姐的表情都看在眼里,想到自己打听到的消息,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就说吧,难道还怕我吃了你不成?”   沈心娇此时心情格外好, 见香雯一幅吞吞吐吐的样子, 也没有计较,反而开玩笑着说道。   香雯却把眼一闭,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小姐,您对奴婢有大恩, 奴婢不能看您走了错路。那个书生, 他、他已经有未婚妻了, 四皇子对您可是一往情深,您......”   “胡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看上他。”   沈心娇听出了香雯的话外之音,俏脸一沉,不悦的道。   “可是......”香雯见沈心娇的表情不似作假, 脸上顿时浮现出了茫然之色。   要是没看上,为什么要千方百计的打听对方的消息,甚至、甚至连做梦都念叨着那人的名字。   “你是说顾瑾玉有未婚妻了?”   沈心娇并没有在意香雯在想什么。   在她看来,香雯只不过是个下人罢了,她肯解释一句已经很难得了,压根没想到香雯会不信自己的话。   “是、是的。”香雯颇有些魂不守舍的回道。   ——不对啊,前世沈心蕊告诉过她,她就是在麒麟会后救了顾瑾玉,两人也因此结缘。等顾瑾玉高中,就来求娶,在那时候可没听说顾瑾玉有什么未婚妻。   沈心娇在心里思索着,难不成前世的时候顾瑾玉隐瞒了自己有未婚妻的事实,就是为了娶沈心蕊?   是了,前世的时候,自己那个好妹妹可是沈家名义上的嫡小姐,顾瑾玉要是为前程隐瞒自己有未婚妻也是极有可能的。   这么说来,前世顾瑾玉根本不爱沈心蕊,只是为了前程才不得不迎娶。她就说,沈心蕊被退了婚,怎么可能还有人愿意娶她。   沈心娇仿佛想通了什么秘密一般,脸上是遮不住的笑意。既然是这样的话,那她原本的计划就要变一变了。   原本沈心娇准备替沈心蕊救顾瑾玉,要是能替代沈心蕊在顾瑾玉心中的地位最好,毕竟顾瑾玉未来的成就不可限量。   必要时候亲自用美人计也不是不行。   但现在沈心娇自以为看穿了顾瑾玉的真面目,顿时觉得之前的计划太便宜顾瑾玉了。   现在她有一个更好的计划......   香雯被自家小姐时不时瞟过来的目光看的浑身发寒,总觉得小姐在算计着什么。   难不成小姐真的看上那个穷书生了?可四皇子怎么办?   香雯心中过那抹英武的身影,面上也不由得飞起了红霞。   不行,她不能看着小姐走向歧路。   香雯心里暗暗下定了决心,再抬头面上换成了焦急的表情,对沈心娇道,“小姐,奴婢突然想到刚才在酒楼打听消息的时候,不小心把身上的护身符丢在那里了,还求小姐让奴婢回去找找。”   沈心娇也知道香雯身上的护身符,据说是她娘留给她的,香雯平日里很珍视,便没有在意,挥挥手就让香雯退下了,正好她现在需要独处一段时间,将脑海中的计划再完善一番。   香雯悄悄的退了下去,很快不见了身影。   <<<<<<   麒麟会上。   众人都在规定的时间将自己的诗词和画作呈了上去,几个大儒轮番点评,四皇子也时不时在一旁发表自己的见解。   “陆学士,您的徒弟这次也参加麒麟会了?”四皇子找准了机会,笑容满面的和陆大儒打起招呼。   “嗯。”相比于其他人对四皇子的热切,陆大儒就冷淡许多,不冷不热的回了一声。   四皇子似乎并没有察觉到陆大儒的冷淡,笑容不变的恭维道,“陆学士才富五车,令徒若是得了您十分之一的本事,头名便是手到擒来了。”   谈到自己的徒弟,陆世铭表情就没那么冷淡了,“四皇子就不要抬举他了,他是什么水平我心里清楚,不是倒数就很好了。”   四皇子被陆世铭这话说得一梗,心里也不由得恼火起来。   他何时受过这种待遇,要不是父皇不知道为何对这个老家伙十分看重,他又何必热脸贴他的冷屁股。   等以后他......   四皇子心里畅想着以后,面上的表情却更加温和,旁边太学的夫子很识趣的说起了自己的徒弟,感慨着徒弟都是上辈子欠的债,这才没有让气氛冷下去。   “想必陈学士那边,已经评选的差不多了,我们不如一同过去看看?”   四皇子还是舍不得放弃拉拢陆世铭的机会,平复了一下心情,提议道。   陆大儒对评选的结果也很好奇,不管他嘴里怎么贬低自己的徒弟,但心里也总盼着他表现好一点,不辜负自己的教导,让自己在这群老家伙面前也扬眉吐气一回。   这样想着,陆大儒也没有拒绝四皇子的提议,其他人自然也不会驳四皇子的面子,纷纷走到评选最终结果的陈学士身边。   陈学士这边其实也评选的差不多了。   毕竟有资格参加麒麟会的文人本来就非常有实力,评选的时候也都是将诗和画结合在一起看的,有的人诗做的非常好,但画却一言难尽。有的人画非常惊艳,但诗却非常平庸。还有的人诗画都无可挑剔,字迹却十分凌乱。   很少有挑不出毛病的作品。   等众人来到陈学士这里时,陈学士手里就只剩下一份没有看了。   陈学士先看的是诗,然后就被上面行云流水的字惊艳到了,心中先有了几分好感。再一看诗,也非常符合意境,不由得翻开了名字,想看看是哪家的学子。   “顾瑾玉?”   陈学士看着这陌生的名字,微微怔住。   “这顾瑾玉是哪家的,我之前怎么没听说过?”陈学士嘀咕着,恰好被一旁的四皇子听到,顿时想到了父皇让他参加麒麟会的初衷。   四皇子的眼睛眯了眯,开口道,“陈学士,不知可否能将手上的诗作给本殿看看?”   陈学士自然不会拒绝四皇子的这种小要求,爽快的将手上的诗递给四皇子。   四皇子接过后,很快看了一边,只觉得这诗平平无奇,没有半分让他惊艳的地方,内容也非常普通,普通到在这麒麟会上连前十都进不去。能让他多看两眼的大概也只有这一手好字了。   但字写得再好有什么用?   四皇子内心嗤笑一声,心里的兴趣顿时散了大半,没有完全消散还是因为顾瑾玉在父皇心里留了号。在没弄清楚父皇会记住顾瑾玉的原因,四皇子是不会放弃顾瑾玉的。   “哼,不过是奇技淫巧罢了,此人登不得大雅之堂!”   说这话的是另一位严大儒,他性情古板封建,最是见不得耍小聪明的人。此时正满脸恼怒的看着手中的画卷。   “严学士何处此言?”四皇子被严大儒的话勾起了好奇心,要知道登不得大雅之堂的话太过了。要是传出去,顾瑾玉绝对会被天下三成读书人抵制的。   “你们来看看这个。”严大儒余怒未消,直接将手上的画卷扔在桌子上。   绑着画卷上的白缎落下,画卷便直接在桌子上铺散开。   “嘶——”   看清楚画卷内容的众人都忍不住吸了口气,然后都凑了上去,仔细端详起来。   “诶,我今天穿的是圆领袍,这亭子旁边肯定是我。”   “这是我,这是我。我穿的交领的。”   “......”   众人纷纷在画卷上找起了自己,就连四皇子也忍不住找起了自己,将严大儒抛之脑后。   这也不怪众人如此失态,实在是顾瑾玉这幅画太逼真了。   也不知道顾瑾玉用了什么手段,竟然将麒麟会的人和景全部画到了纸上,简直让人难以置信。   “庸俗!无知!”严大儒看着众人的反应,恨铁不成钢的说道。   “严学士,这画也没那么差......”四皇子在画上找到了自己,用手丈量了一下,发现自己比其他人都高了半寸,十分满意自己的威武形象,不由得升起了几分好感,替顾瑾玉说起了好话。   “这画虽然画得纤毫毕现,但没有半分意境,又怎么能称得上好?”严大儒面对四皇子,态度收敛了几分,但还是没好气道。   “严学士这话就不对了,凡事有利有弊,这画如此传神,没有意境又如何?我觉得顾瑾玉这画算是开启了一个新的流派。”陈学士不赞同的说道。   “陆学士,你觉得呢?”严大儒说不过陈学士,只能转头问起一直没有说话的陆大儒。   陆大儒的反应很让人奇怪,他看着顾瑾玉的画作,目光沉甸甸的,带着让人看不懂的情绪。突然,陆大儒豁得一下站了起来,不等众人询问,竟是径直离开了。   “这?”   众人看着陆大儒的背影,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四皇子按捺不住内心的怒火,面色铁青。他还在场,陆世铭一声招呼都不打就这么走了?   陆世铭这个老匹夫!   四皇子咬牙切齿,也顾不得之前的计划,继陆世铭之后走了。   再不走是留在这里被人看笑话吗?   四皇子毫不怀疑,自己要是晚走一步,他的那群闲不住兄弟绝对会将今天的事宣扬的满京城都是。   现在最关键的是回去弄清楚陆世铭离场的原因,其他的日后再说。 第八十三章 晋江首发,感谢订阅……   陆世铭和四皇子纷纷退场, 其他人面色就难看起来了。   麒麟会还没结束,主事的都走完了,要是被他们的对头知道, 指不定怎么编排他们。   众人看着还留在原地面色不好看的两个大儒, 互相推搡着,不敢上前,最后还是太学的一个夫子鼓起勇气道, “陈翰林、严翰林,您看是不是该公布比试结果了?”   “陆学士和四皇子都不在,我们公布的结果, 大家不一定认账啊。”陈翰林苦笑道, 严翰林这时候也不吭声了。   要是现在公布结果,按照以往的规定,势必就要陆世铭露面,甚至还需要他勉励众学子, 让他们坚定向学之心。   这些本来都和陆世铭提前说好了, 陆世铭也答应了,谁知道会突然出岔子。   他们二人都很清楚自己的水平,虽然被尊称大儒,但在世人眼中,真正能配得上这个称呼的只有陆世铭一人。   不, 不对, 还有一个人。   想到这里, 陈翰林抬头迅速看了严翰林一眼,两人是多年的好友,彼此之间都很熟悉,仅仅一个眼神, 严翰林就已经知道了好友的打算。   两人来到另一间空房,不等陈翰林把话说出口,严翰林便断然拒绝。   “不行,我不同意。”   陈翰林了解好友的性子,闻言也不着急,老神在在道,“你不同意也行,待会儿宣布比试结果你一个人去宣布,别拉上我。”   严翰林说不出话了,按照麒麟会的规定,宣布比试的人不仅要学识深厚,还要在文人之间有极高的威望,要能让众人心服口服。   都说文人相轻,这句话在京城的读书人中体现的淋漓尽致。   他要是硬凑上去出这个风头,倒也不是不行,但从此之后也就没有名声可言了。   这对读书人来说,可比杀了他还难受。   “那......那你去请他,但是不能说是我让他来的。”   犹豫再三,严翰林还是退了一步,别扭道。   “好。”   陈翰林答应的爽快,转身就让下人去请人,心里暗暗发笑。   他这个好友啊,一向把面子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当初和人结交的时候便是如此。本来很小的一件事,只要说开就好,却硬生生拖了十年,以至于结成了仇。   “怎么还没到?你说他会不会不愿意来?”   从下人出门开始,严翰林就频频伸直了脖子往外看,时不时嘟囔两句。   “肯定不愿意来,就你们那关系,来了才奇怪,不来我很理解。不过是死马当活马医,大不了咱们就舍一回面子,去给外面的学生道歉。”   相比于严翰林的急躁,陈翰林就悠闲许多,还有功夫吹吹茶盏的水,慢条斯理的喝着。   严翰林不乐意了,“你把话说清楚,我们什么关系?”   “嘿呀,我说老严,你是不是后悔了?”陈翰林一乐,将手里的茶盏放在桌子上,发出一道不轻不重的声音。   严翰林宛如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跳了起来,声音提高,“后悔什么?我这辈子就没后悔过。”   “没后悔就没后悔,你反应这么大干什么?”   严翰林还想再说什么,外面突然变得嘈杂起来,正准备出门查看,就看到之前让出去找人的下人冲了进来,兴奋的汇报道,“来了来了,江侍郎来了。”   ???   严翰林的动作突然定住,满脸不可置信,“你说谁来了?”   下人不明所以,乖乖答道,“江侍郎来了,不是陈大人让小的去请江侍郎的吗?”   陈翰林笑了起来,二话不说就往外走,“老严啊,他都来帮咱们救场子了。说明没记恨你,你也就别纠结那些往事了,有机会的话还是道个歉吧。”   严翰林难得没有反驳好友的话,沉着脸不知道想些什么。   等两人都走了,被留下的下人像是才反应过来似的,嘀咕了一句,“要不要告诉大人,江侍郎不是我请过来的。”   下人挠了挠头,“算了,还是不说了。”   “说起来江侍郎为什么一个人站在门口不进来?难道是提前知道大人找他?”随着下人的离开,声音逐渐模糊不清,最后随风飘散,没人听见。   江季中本来在太学外面等他的乖徒弟,没想到刚到太学,一个仆从就欢天喜地的迎了上来,二话不说就带着他往太学走。   江季中还真没见过这么胆大的下人,震惊的话都说不出来,竟真跟对方走了进去。   走到一半,江季中才意识到不对劲,想离开已经晚了,不远处已经出现了两道熟悉的身影,随之而来的还有熟悉的声音。   “江大哥!”   听到这声称呼,江季中眼底飞快地闪过一丝复杂,转眼消失不见。   “陈翰林、严翰林。”   江季中转过身,面无表情的点点头,态度十分平淡。   陈翰林似乎没有发现江季中的疏远,态度热情的过分:“江大哥,我就知道你不会眼睁睁看着太学出丑……”   “等等,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要重申一下,我很乐意看着它出丑。”   江季中打断了陈翰林的话,毫不客气的说道。   陈翰林一噎,笑容开始出现了裂缝:“江大哥既然都来了,又何必说这些气话呢?老严他这些年过得也……”   “我是来接我徒弟,可没兴趣掺和你们的破事。”江季中道。   “可是你明明……”陈翰林不愿意相信江季中的话,还想再说些什么。   严翰林忍不住往这边走了两步,恨铁不成钢的说道:“都说了求他没用,你还求他干什么?”   “谁说求我没用?”   还不等陈翰林说什么,江季中就打断了严翰林的话,似笑非笑:“问题是…你求我了吗?严师弟。”   “你!”   严翰林眼睛猛地瞪大,怒气冲冲的抬头准备说些什么,却不防看到了江季中鬓角斑驳的白发,原本要说出口的话就这么堵在喉咙里,怎么也发不出去。   江季中意料之外的没有听到严翰林反驳的声音,不由得奇怪的望过去。   “对不起。”   江季中嘲讽的话还没出口,就被严翰林道歉的话惊住了,他满脸不可思议的将严翰林上下打量一番,转头看向陈翰林。   “他今天出门是不是没看太医?脑子坏掉了?”   “你脑子才坏了!十年前你脑子就坏了!”严翰林收起内心的伤感,中气十足的骂道,暗恼自己就不应该有同情心。   “这才像你。”   江季中听到严翰林的骂声,不仅不生气,反而松了口气,真情实感道。   不气不气,我不生气,生气身体不好。   严翰林抚了抚胸膛,极力平复心情,好不容易平静了,扭头却发现面前早就没了人影。   而江季中已经和陈翰林有说有笑的走进太学,默契的没有提及严翰林。   严翰林只能无奈的追上去。   说来奇怪,也只有在江季中面前,古板严肃的严翰林才会变得“生动”起来。   ……   “我觉得这个人的诗画都属于上佳,当位列前三。”   “不不不,我倒是觉得这份不错,不仅诗里点明了荷花的高洁,又暗喻了自身,实属佳作。”   “我觉得……”   “我认为……”   严翰林不甘不愿的道歉后,江季中就“勉为其难”的接过这个烂摊子。也因此大家才有闲心开始讨论比试的名次。   虽说四皇子和陆大儒在的时候,已经将名次定了个七七八八,但架不住四皇子和陆大儒都走了。   夫子也是人,是人就有私心,所以不少夫子都蠢蠢欲动的想将自己看好的人塞进前几名,最不济前十名也行。   大家都清楚,自古以来,能在麒麟会上拿到名次的,最差的也能外放做官,更别说前三名了。   “江大人,您觉得如何?”   众人争执不休,只好跑来问江季中,江季中不愿意掺和到这场纠纷里,索性直截了当的问陈翰林。   “齐安,你觉得哪份最出挑?”   亲昵的小字从江季中嘴里喊出来,让陈翰林的神色恍惚了一瞬,原本的私心在顷刻之间便消散了。   陈翰林径直走到放置试卷的地方,默默的抽出一份试题,递给江季中。   严翰林看到陈翰林的动作,嘴巴张了张,想说些什么,最后又吞了回去。   “你看好这份考卷?让我看看……”江季中饶有兴趣的接过陈翰林手中的考卷,还待说些什么。   在看清考卷上的字迹后,江季中的面色古怪起来。   “你觉得这份考卷好在哪里?”   有那么一瞬间,江季中还以为陈翰林知道自己徒弟是顾瑾玉了,不过看对方神色也不像啊。   陈翰林并不知道江季中在想什么,一板一眼的说出了在心里琢磨了无数遍的话。   “这份卷子是顾瑾玉的,江大哥你或许不知道顾瑾玉是谁,不过没关系,你看看他的诗画就知道了,虽然诗在众多考卷里排不到前三,但画足以掩盖诗作上的瑕疵。”   听陈翰林什么一说,江季中心里就好奇了,甚至还隐隐带了几分激动。   说实话,江季中虽然让顾瑾玉参加麒麟会,但内心对他拿名次是不抱希望的。   毕竟不管顾瑾玉再怎么天才,真正念书的日子满打满算也不过是三四年而已,江季中可没忘记自己调查的顾瑾玉以前是怎么混日子的。   况且通过初赛参加麒麟会的,哪个不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前三怎么都轮不到顾瑾玉。   可陈翰林的反应让江季中生出了几分期待,或许顾瑾玉真的能给自己带来惊喜。   想到这里,江季中迫不及待的翻开手中的花卷,顿时被上面的景物惊住了。   “怎么样?是不是特别逼真?”陈翰林语气里带了几分他自己都没察觉的炫耀。   江季中没说话,面色凝重的盯着画卷,脸还往前凑了凑。   “……虽然这幅画没什么意境,但能做到如此逼真已经实属不易,我个人觉得不应该用以往的目光衡量这幅画。”   见江季中久久不说话,原本胸有成竹的陈翰林也渐渐变得不安起来,忍不住解释道。   “别说话。”   江季中不耐烦的回了一句,脸依旧盯着画卷,仿佛要从里面看出一朵花出来。   和旁人想的不一样,江季中并没有着眼于诗画上,反而是在看到画的第一眼就想了更多。   这种画上的线条极细,显然是用了和以往截然不同的笔。   江季中想到这里,用手捻了捻,再看看手上的痕迹,心里有了主意。   这臭小子!真是瞒了他不少事啊!   江季中心里哼了一声,面上却装作才欣赏完新流派画作的样子,装模作样点点头:“你说的没错,这确实和传统的水墨画不一样,是一个很大的创新。”   陈翰林一喜,试探道:“那这头名……”   江季中摆摆手:“你们商量就行,我只是来救场的,头名什么跟我没关系,当我不存在就行。”   话虽然这么说,但在场的哪个敢真的忽视他,先不说江季中侍郎的身份,单说他本身在文人中的声望都不比陆大儒低。   最后在陈翰林的据理力争中,还是将顾瑾玉保了下来。   名次敲定了,就轮到江季中出场了。   时间都过去了两个多时辰,再不公布成绩,外面的学子恐怕都要闯进来了。   而原本被分给学子端茶倒水的小厮们早就被问了无数遍,为什么结果还不出来。   小厮只能在心里一边吐槽,一边熟练的回复:“公子稍等,夫子们还在讨论中。”   时间越过越久,会上渐渐也变得吵杂起来,顾瑾玉已经添了四遍茶,解了六次手了。   再不出来,天都要黑了。   顾瑾玉心里嘀咕着。   而江季中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甫一出现,就掀起了现场巨大的浪潮。 第八十四章 晋江首发,感谢订阅……   “江文公!竟然是江文公!”   “没想到这次太学这次竟然能请来江文公!”   “早知道江文公会来, 我家不成器的弟弟肯定会卯足了劲参加麒麟会。”   “谁能想到十年都没参加过任何文会的江文公会参加麒麟会呢。”   现场一片沸腾,大家都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议论纷纷。   顾瑾玉原本没有将这些议论放在心里, 直到他看到一向将下巴抬到天上的唐文胜也是满脸的喜悦, 这才好奇的将目光投向高台。   却不想江文公没看到,反而看到了一脸促狭的望着自己的师父。   嗯?师父怎么也在?   等等,江文公?自己师父也姓江, 莫非?   一个猜测浮上心头。   顾瑾玉有些不敢相信,但事实就摆在眼前,又不得不信。   “江文公可是本朝以来唯一一个六元及第的状元郎。   但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当年我们锦朝刚刚建立的时候, 没钱没粮,蛮族趁火打劫企图抢夺云寒三城,是江文公站了出来,凭借一己之身, 硬生生的说退了满足还结了二十年的盟约。”   身边的师兄滔滔不绝的介绍着江文公的事迹, 可惜顾瑾玉实在不能将对方口中的江文公和自己师父联系起来。   现在不是见面的时候,顾瑾玉也只是遥遥行了一礼,神色又恢复到了原本的样子。   “要我说啊,要不是江文公不知道为何退出了文坛,哪里还会有什么大儒的出现, 某些人得意的样子还真是好笑。”   听到这声不怀好意的话, 顾瑾玉端着茶盏的手忍不住抖了抖, 差点将里面的水撒出去。   这是哪里来的憨憨,没长脑子吗?竟然敢当众说这种话,大儒岂是能随便贬低的?难道不怕得罪人吗?   顾瑾玉循着声音望去,精准的看到了位于中心地段的唐文胜。   说话的人就站在唐文胜对面, 目的十分明确,就是奔着贬低唐文胜去的。   只不过看清楚唐高浪对面的人是谁后,顾瑾玉就不奇怪了,甚至还有些幸灾乐祸,唐文胜惹谁不好,偏偏惹上了京城最有名的纨绔,看来以后的麻烦不小。   这纨绔名何天禄,是南王的独子,名气很大,大到不怎么了解京城官员的顾瑾玉都听说过。   当今登上皇位时,将爹封为太上皇,追封早逝的娘为皇太后。太上皇早年丧妻,没有再娶,一心将皇上拉扯大,因此皇上对太上皇很是尊敬。   只是没想到太上皇老了之后却昏了头,竟然给皇上整了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出来。   看在太上皇的面子上,皇上并没有对小孩子下手,还将其封为南王,让其健康长大。   但皇权之下根本没有亲情可言,为了巩固自己的统治,武成帝终究不会将自己的弟弟留在京城。   于是南王奉旨率军镇守百越,为了降低皇上的疑心,主动提出将自己的独子留在京城。   南王如此识趣,武成帝自然也不会寒了弟弟的心。不仅将何天禄视若亲子,还时不时大肆赏赐,可谓盛宠至极。   而何天禄在这种恩宠下,不负众望的成为一名纨绔,有武成帝在他身后兜底,逛青楼、进赌场、聚众闹事都是日常,京城的人提起何天禄的名字,无不咬牙切齿,咒骂连连。   而何天禄出现在麒麟会上也不奇怪,这小祖宗连皇宫都敢闯,还有什么地方是不敢去的。   大家腹诽,“四皇子走的时候怎么没带上这祖宗。”   何天禄可不管众人在想什么,他好不容易才等四哥走了,可不得抓紧机会报仇。   想到这里,何天禄恶狠狠的盯着唐文胜,胖乎乎的脸上满是嘲讽。   唐文胜被他看不起的纨绔这么嘲讽,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自己身上,只觉得脸都被丢完了,脸色不禁难看起来。   好在唐文胜还记得所处的场合,脑袋转了转,很快便想出了对策。   “何公子,我知道你针对我,是因为前几天我坏了你的好事,可清清是良家女子,并不愿意跟你,你又何必强求呢?”   唐文胜义正言辞的话一说,大家看向何天禄的表情就不友善了。   未踏进官场的书生还没有未来的弯弯绕绕,听到唐文胜这般一说,再结合何天禄平日的风评,便信了七七八八。   当下便有人为唐文胜说起了好话。   “何公子,风月之事都讲究个你情我愿,人家姑娘不愿意,你何故这么不依不饶呢?”   “对呀对呀,何公子你府上的佳人还少吗?”   何天禄被唐文胜颠倒黑白的话惊呆了,以至于没有第一时间反驳。   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众人已经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   “狗屁的强迫!那个清清还是清儿的,在街道卖身葬父,说是只要给她一百两,让她做什么都行。   小爷我给了她100两,难道她不应该跟我回家吗?   要真不愿意跟我,她为什么不早说?把我的钱花光了却说不愿意跟我,天底下哪有这种好事!”   何天禄这番话,让众人都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要是真如何天禄所言,那唐文胜的行为好像……似乎……确实不大妥当。   唐文胜见众人渐渐动摇,心里又记了何天禄一笔,要不是他还没有……又何必这么憋屈!   罢了,为一个女人和何天禄结仇不值得,就是有些可惜自己刚到手的小美人了。   唐文胜心中闪过一丝惋惜,但面上却是一副懊恼的样子,“原来是这样,在下也是受到了蒙蔽,是清清姑娘告诉我,说是何公子要强迫她,她不愿意,所以才求我收留她。”   唐文胜说完叹了口气,又换了一副诚恳的语气:“若早知道是这样,我无论如何都不会同意收留她的。”   何天禄自然不信唐文胜的这番说辞,但架不住有人信。   当下便有人安慰唐文胜,“唐公子不必介怀,你也是好心。相信何公子是不会怪你的。”   何天禄还要再说些什么,高台上的江季中却不愿意看这出闹剧了。   陈翰林感受到江季中的不耐烦,连忙清了清嗓子,示意众人安静。   何天禄要说的话就这么堵在嗓子里,只来得及放下一句狠话,“别以为陆大儒护着你,你就能在京城高枕无忧了,咱们走着瞧!”   说完何天禄便大摇大摆的走了,丝毫没有要照顾江季中面子的意思。   严翰林十分看不惯何天禄这幅纨绔模样,二话不说就要去教训对方,可惜刚迈了一步,就被江季中拦住了。   “皇上都不管,你管他做什么,随他去吧。”   何天禄走了,没有掀起一丝浪花,麒麟会照旧开着。   江季中的名声在哪里,哪怕是不咸不淡的几句话,也让众学子向学之心大盛,内心激动不已。   “……这次麒麟会的头名是——顾瑾玉。”   顾瑾玉听到自己的名字,惊讶的抬头看去,就看到师父在向自己微微点头,满脸赞赏。   顾瑾玉心中不由得升起一道隐秘的想法:师父应该不会徇私吧?   从这次麒麟会比试的题目出来后,顾瑾玉就没想过自己能拿第一,毕竟自己最不擅长的就是诗词,第一怎么也轮不到自己。   同样疑惑震惊的还有唐文胜,他根本没有料到顾瑾玉竟然也参加了麒麟会。   明明自己已经抢了顾瑾玉的机会,顾瑾玉又是怎么参加麒麟会的?   前世的麒麟会考得并非诗画,而是算术,让顾瑾玉大出风头。这次唐文胜为了能拿第一,哪怕知道顾瑾玉没资格参加麒麟会,也不惜动用底牌,让太学改变了出题的方向,换成了他最擅长的诗词。   可为什么又是顾瑾玉拿了第一?   唐文胜怎么也想不通。   难道说这就是命吗?即使重来一世,他还是比不过顾瑾玉?   唐文胜不信命也不认命,他这辈子绝对会得偿所愿,绝对! 第八十五章 晋江首发,感谢订阅……   成绩公布出来后, 有人欢喜有人愁。   但江季中名声在外,倒也没人质疑比试的公平性,纷纷上前恭喜顾瑾玉。   方文乐就在顾瑾玉不远处, 听到这个消息, 心里不是不失落的。要知道在乡试之前,他都稳稳的压了顾瑾玉一头,可现在却隐隐有被顾瑾玉甩开的征兆。   这样的落差, 绕是方文乐也难以接受。   但方文乐并不是心眼小的人,何况他本来就跟顾瑾玉关系非同一般,见顾瑾玉拿了头名, 失落是有, 但更多的是替他高兴,这段时间的确是他懈怠了。   “瑾玉!恭喜了!”彭子实先一步对顾瑾玉说道,方文乐也紧随其后。   顾瑾玉被突如其来的头名砸中,虽然极力平静自己的心情, 但难免有些晕乎。被彭子实和方文乐这么一道喜, 反而冷静下来。   “同喜同喜。”   顾瑾玉要是没记错的话,方文乐是第十六名,彭子实是四十七名,在举人居多的文会上拿到这样的名次委实是不错的,顾瑾玉原本对自己的要求也只是两百多人里, 进前五十便足矣。   顾瑾玉和方文乐几人在说话间, 唐文盛也收拾好自己的心情, 笑容满面的向顾瑾玉走来。   “顾……”   唐文盛刚发了一个音节,就看到顾瑾玉越过自己,和一个书童高台走去。见唐文盛挡在路中间,顾瑾玉还特意拐了个弯绕过对方, 然后礼貌的点点头头也不回的走了。   书童来请顾瑾玉去高台,说是江文公有请。   周围人对顾瑾玉都投以羡慕嫉妒的目光,能被江文公有请,可不是一般人有的福气。   虽然顾瑾玉并不想要这福气,但更不想和唐文盛虚与委蛇,当机赶在唐文盛开口的前一刻起身和书童离开。   果不其然,唐文盛脸都黑了,心里十分不满。在他看来,顾瑾玉肯定是看不起他,要不怎么自己刚一过来,就这么巧江文公要见他?   定是顾瑾玉看不起自己,所以不想和自己说话。   唐文盛兀自在心里下了结论,眼里闪过丝丝杀意。   本来他还想忍辱负重和顾瑾玉打好关系,然后再“不经意”的将神物上的内容透露给顾瑾玉,到时候不就能轻而易举的完成老师交给他的任务吗?   可惜的是,这个计划看来是实施不了了。   顾瑾玉可不知道唐文盛已经对自己产生了杀意,不过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在意,只要唐文盛敢动手,顾瑾玉就有把握让对方占不到便宜。   等来到高台后,江季中还在观摩顾瑾玉的素描画,越看越觉得自己这个徒弟给自己涨面子。   江季中已经开始琢磨该如何给自己的老朋友炫耀了。   顾瑾玉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   陈翰林听到脚步声,立马抬头,想看看这个创造了新流派的少年长什么样子。   这一看,陈翰林不由得微怔,只见来人一袭青衣,眉目疏朗,清新俊逸,端得一副翩翩少年郎。   但最让陈翰林瞩目的不是顾瑾玉的面貌,而是他通身温润的气质。   “这气质,可不像是农家子出身。”陈翰林,嘀咕了一句,却没有要深究的想法。   顾瑾玉顶着诸多目光,面不改色的向众人一一行礼:“学生见过几位夫子。”   面对顾瑾玉这个后辈,夫子们都十分友善,也没有要为难他的想法,只是点评了顾瑾玉的诗,挑了一些问题,又将顾瑾玉的素描画大肆夸奖了一番。   顾瑾玉了然,原来是画为自己加了分。   等到陈翰林开始夸奖自己绘画功底深厚,开创了书画界的新流派,顾瑾玉就有些承受不住了,即使在这个陌生的时空,没有第二个人会素描画,顾瑾玉也不愿意冒领这份功劳,忍不住出声解释道。   “夫子,这用炭笔素描的法子并非学生所创。只是小时候有幸捡到画集,便依葫芦画瓢的学了几笔。但实际上,学生家境贫寒,并没有学过绘画,方才比试的时候也是取了巧,班门弄斧罢了,当不得夫子这般夸奖。”   陈翰林听到这话,并没有怪罪顾瑾玉的意思,反而对顾瑾玉口中的画集很感兴趣:“你捡到的画集方便借我观摩一番吗?”   “不在了。”顾瑾玉摇摇头,状似难过道,“小时候家里起过一次大火,许多东西都烧毁了。”   “那真是可惜了!”   陈翰林没有怀疑顾瑾玉的话有假,语气充满惋惜,但对顾瑾玉的印象却越发好了。毕竟画集被毁,顾瑾玉便是世上唯一一个会这种画法的人,没有外人知道,完全可以将此法据为己有,对自己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   但顾瑾玉却选择了告诉他真相,这让陈翰林对顾瑾玉十分欣赏,忍不住发出了邀约:“你愿不愿意做我的徒弟?”   顾瑾玉还没吭声,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的江季中先不干了,竟然想截胡他唯一的徒弟,做梦!   “顾瑾玉,见到师父也不知道问声好,书都白念了?”   江季中突然发难出乎所有人意料,但会更让众人震惊的是他说的话。   师父?难道顾瑾玉是……   顾瑾玉看着自己师父难得傲娇的模样,心里忍不住发笑,“弟子也是怕给师父您丢面子,不敢上前。“   江季中对顾瑾玉的亲昵十分受用,但嘴上还是‘哼’了一声,酸溜溜道,“我算你哪门子师父,多的是人收你。”   顾瑾玉还欲再说什么,被陈翰林打断:“江大哥,你什么时候收的徒弟?怎么也不知会一声。就算不办个拜师宴,也得让我们这些老家伙认识认识你的弟子啊。”   江季中自动忽略了陈翰林后面的话,没好气的瞪了对方一眼,“我收徒弟告诉你干什么,等你来抢吗?”   陈翰林这才想到自己刚刚的行为,分明就是在挖墙角,有些悻悻然的摸了摸鼻子,没有反驳江季中的话。   江季中说完,又有些得意:“就算你想挖也挖不到,我徒弟可不会跟你走,你说是不是?”   最后一句话是向顾瑾玉说的,顾瑾玉自然不会驳师父的面子,但要是真坚定的说‘是’,难免会得罪陈翰林。所以顾瑾玉十分郑重的向陈翰林道歉,“学生已经拜师,只能多谢夫子的厚爱了。”   陈翰林好不容易决定收一次徒弟,哪能想到刚好挖了江季中的墙角,收徒的想法顿时荡然无存,摆手道:“你师父好不容易收了个徒弟,我又怎么会跟他抢,不过江大哥收徒一向严格,太学那么多天骄都未曾放在眼里,你能被他看中,说不定以后我们还会一起共事。”   考中一甲基本上都会先去翰林院办事,陈翰林这话给予了顾瑾玉最大的期待。   陈翰林越说越觉得自己说的很有道理,也不介意给顾瑾玉卖个好:“既然你来了京城,不妨多来太学听课,我与太学的山长关系极好,我给他说说,让你进去听课。太学里面的夫子对科举都很有见地,想必对你也很有益处。”   顾瑾玉听了这话,下意识看了一眼师父,见其没有反对,这才欢喜的答应下来。   早就听说太学的藏书阁囊括了天下十之七八的书,顾瑾玉早就想探访,可惜太学内管制极严,没有特指的身份牌根本无法进出。   顾瑾玉还发愁怎么进去。   这下倒好,刚瞌睡就来了枕头,解决了问题。   <<<<<<   麒麟会结束后,江季中有事让顾瑾玉先走,但马车只有一辆,顾瑾玉要是用了待会师父出来就得步行回去。   顾瑾玉没思考多长时间就决定步行回去,反正太学距离江府也就不到一公里的距离,正好还可以逛一逛古代最繁华的首都。   要知道顾瑾玉来京城大半个月,为了准备麒麟会,愣是连江府周围都没有逛过,如今趁此机会刚好转转。   回江府的路上需要穿过京城最繁华的朱雀路,顾瑾玉走到一半就察觉到不对劲了。   有两个人似乎一直跟着自己。   顾瑾玉拿起一个修罗形状的面具,侧过身子假装询问价格,但实际上飞快的看了一眼身后,迅速锁定了两个可疑的人。   即使这两个人极力将自己隐藏在人群中,但眼睛是骗不了人的,时不时朝顾瑾玉这边望一眼,让他们显得格外瞩目。   见对方来者不善,顾瑾玉唇角弯起一丝弧度,眼睛里却没有半分笑意。   “这个面具多少钱?”   “三文钱。”   顾瑾玉从袖子里摸出钱,递给小贩,然后戴在脸上,镇定自若的逛起了街,东看看西望望,甚至还有闲情逸致的去药铺转转。   身后跟踪的两人见状跟得气喘吁吁,咒骂连连。好不容易跟者目标来到一个偏僻的小巷子后,却不见了人影。   “人呢?”两人东张西望,面上十分着急,雇主可是出了五百两银子,千万不能跟丢。   “你们是在找我吗?”   声音突兀的响起,让两人顿时一惊,下意识就向声音来源的地方望去,却不想被劈头盖脸的撒了一脸灰。   “你干什么?”   年长一些的人反应极快的闭了眼睛,身上却没什么异常,以为收到了戏弄,勃然大怒。从腰间抽出武器,二话不说就要拿下顾瑾玉。   “啊!我的眼睛!”   年长者还没动手,另一个人就捂着眼睛开始哀嚎起来,声音越来越大,到最后竟是躺在地上打起了滚,砾石刺破了脸上的皮,看上去分外可怖。   “小乐,小乐,你怎么了?你别吓唬哥。”年长者顾不上搭理顾瑾玉,焦急的和地上的人说话。   可惜地上的人痛得都打起了滚,那还有精神说话。   年长者见弟弟不说话,不由得看向顾瑾玉,目光怨毒,声音尖利刺耳。   “你对我弟弟做了什么?”   顾瑾玉把玩着手上的瓶子,笑得无辜,“没做什么,只是让你们试试我新制作出来的药而已。不出意外的话,再过两个时辰,他这双眼睛就废了。”   “不过,如果你能告诉我是谁指使你们来的,或许我会考虑一下给你们解药。”顾瑾玉吹了吹手上的药粉,漫不经心道。   “你就不怕我杀了你?”年长者恶狠狠道。   “你不敢。”顾瑾玉说的随意,却让年长者一下子住了声,他的确不敢。   “好痛好痛!哥我不想变成瞎子,我不想变成瞎子,你快答应他。”   看着和自己从小相依为命的弟弟在地上哀嚎着,年长者心如刀割,顾不得和雇主的约定,一口答应下来。   “我告诉你雇主的信息,你就给我弟弟解药?” 第八十六章 晋江首发,感谢订阅……   “那可说不上来, 但你要是不告诉我,绝对别想拿到解药。”顾瑾玉好脾气的说道。   “你!”   对方的表情恨不得活吞了顾瑾玉,但无奈还是自己弟弟的眼睛更重要, 只能老老实实的将自己知道的消息告诉了顾瑾玉。   “你是说雇你的人没说他的名字, 只让你打晕我把我送到城外的破庙里?”顾瑾玉看着年长者的眼睛,重复了一遍对方的话。   “对,他找我们兄弟两的时候带了个面具, 只说是事成之后给我们纹银五百两,我们本质不坏,也只是见财起意……”年长者知道自己这次栽了, 但什么都没捞上反而还有可能回赔上弟弟的一双眼睛, 让年长者十分不甘心,话说到最后,忍不住向顾瑾玉告起了饶。   “也就是说他现在还在破庙等着你。”顾瑾玉没有理会年长者的告饶,若有所思的问道。   “对。我把我知道的全告诉你了, 这下你该给我弟弟解药了吧?”年长者见顾瑾玉没搭理他的告饶, 也不气馁,期期艾艾的说明了自己的主要目的。   而地上躺着的弟弟早就痛得昏了过去,无暇顾及其他。   “你啰里八嗦的说了一大堆,一句有用的都没说,还好意思要解药?”顾瑾玉好整以暇看着对方, 只觉得有些好笑。   “你骗我?”年长者一脸的不可置信。   “这能叫骗?”顾瑾玉看起来比对方还要不可置信。   “……”年长者终于知道他们以前骗人时, 被骗人的感受了。   “想要解药很简单, 你去……”   <<<<<<   “怎么还没到,该不会拿了定金就跑了吧?”唐文胜站在破庙前走来走去,心里很是焦灼。这次来京城他本来没想做什么小动作,因此身边没几个得力的手下, 只能冒险找了两个地痞无赖去找顾瑾玉。   唐文胜这次行为本就是冲动的结果,两个地痞刚离开,他就后悔了。   京城这块管理的很严,仅仅凭借两个地痞将顾瑾玉掳来的可能性很小,万一那二人被抓,供出自己就不妙了,他不应该这么冲动的。   本来唐文胜大可一走了之,但转眼一想,又觉得自己并没有暴露身份,就算那两人被抓,也不知道自己是谁。   既然如此,自己又何必这么着急走呢。   万一那两人逮到了顾瑾玉,自己岂不是可以一雪前耻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唐文胜才稳稳的站在破庙里等候。   只是这等的时间未免太长了些?   就在唐文胜疑心那二人是不是被顺天府的衙役捉到的时候,破庙外传来了脚步声。   唐文盛十分谨慎的站在窗边向外望了一眼,面上大喜。   只见进来的人分明就是自己找来两人的其中之一,背上扛着一个鼓鼓囊囊的麻袋,看其形状,分明是个人。   难道说顾瑾玉真被他们绑来了?   此刻的唐文盛内心还保留着一丝怀疑,他对顾瑾玉的印象更多的是前世仅有的三次交手,就是那三次交手,让他们布了二十多年的棋局满盘皆输。   唐文胜不相信顾瑾玉会这么轻易的被不入流的小混混算计到。   不过这丝怀疑在唐文胜看到麻袋中的顾瑾玉后荡然无存。   是了,顾瑾玉这辈子已经被他算计废了,再也不是前世那个叱咤朝堂、一手遮天的顾丞相。而是小地方出身、畏畏缩缩的顾瑾玉,他又有什么好害怕的?   唐文胜一想到自己一刻钟前的焦急就觉得好笑,是他高估顾瑾玉了。   唐文盛现在满心都是眼前的顾瑾玉,甚至都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思考为什么他找了两个人,但是来交差的只有一个人,他已经在心里想了十种八种折磨人的手段,只待眼前的人一走。   “大人,人我带来了,您看?”面容沧桑一点的中年人点头哈腰的看着唐文胜,目的不言而喻。   唐文胜对对方的效率也很满意,二话不说就从怀里掏出一沓银票,看都不看的递给对方。   “谢谢大人,谢谢大人。”   中年人见状喜不自胜,接过银票就迫不及待的数了起来。   磨磨唧唧的样子让唐文胜很是烦躁:“出去数,别在这碍眼,我还能少了你的钱不成?”   “马上。”中年人又磨蹭了一会,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不动声色的看了顾瑾玉一眼,这才冲着唐文胜讨好一笑,“小的这就走,大人下次要是还有这种赚钱的好事,可千万要支会小人一声。”   ”快滚!”唐文胜不胜其烦,大声呵斥道。   等到破庙里没人了,唐文盛才有心情好好打量顾瑾玉。   许是大仇即将得报,又或许是顾瑾玉还在昏迷中。一向冷静的唐文胜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倾诉欲,冲顾瑾玉絮絮叨叨的说起了埋在心底的话。   “人生就是这么奇妙,要是搁上辈子,打死我也不会信大名鼎鼎的顾丞相会像死狗一样躺在我身前,就像你绝对不会信我是活了两辈子的人一样。”   大概是吐出了自己最大的秘密,唐文胜的话越发多了:“其实我很羡慕你,羡慕你娇妻幼子在身旁,羡慕你有一众肝胆相照的好友,更羡慕你有皇帝的信任,在朝堂上说一不二。   再看看我,虽然手下众多,但都是因为我前朝皇子的身份,哪有一个真心对我的人。不管你信不信,前世的时候,我有那么一段时间是想和你成为朋友的。只可惜立场不同,注定我们是敌人。”   唐文胜说到这里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表情变了又变,最后恶狠狠的看着顾瑾玉:“前世你毁了我的一切,所以这辈子我来向你讨债了,我不仅要抢你的师父,你的一切我都要抢,这是你欠我的!”   顾瑾玉依然眼睛紧闭的躺在地上,对唐文盛的话充耳不闻。   唐文胜心已经完全放下了,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在顾瑾玉的身上比划着:“你说我要是往你的脸上划一刀,失去科举资格的你还会走到前世的高度吗?   又或者……”   唐文胜手上的匕首渐渐往下移,最后停在了小腹处:“若以后名满天下的顾丞相是个阉人,会不会更有趣?”   似乎被自己的计划吸引到,唐文胜的表情显而易见的兴奋起来。这次他没有犹豫,直截了当的挥舞手中的匕首,狠狠的向下扎去。   眼看着就要触到某个部位,突然一双手牢牢的捏住了唐文胜的手腕,制止了他的动作。   唐文胜面上狠辣的表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僵住了,他呆呆的低头,看向手的主人。   “你……没昏迷?”唐文胜的声音仿佛从嗓子里抠出来的一般,干涩至极。   “我要是昏迷了,哪还能听到你这么大的秘密呢?”顾瑾玉冲唐文胜挑衅的笑了笑,手却丝毫不放松的按住唐文胜,防止他逃走。   “你全听到了?”唐文胜简直要疯了,他这辈子最大的秘密被仇人知道了,还是他主动告知的。   “如果你是指你活了两辈子的事,那我的确是听到了。”顾瑾玉丝毫没有要否认的意思。   ‘他听到了’‘他知道了秘密’   ‘杀了他’‘快杀了他’‘杀了他就没人知道这件事了’   唐文胜内心仿佛有一个恶魔在引诱着他,让他竟然挣脱了顾瑾玉的压制,嘶吼着挥舞手上的匕首,直直向顾瑾玉刺去。   顾瑾玉自从穿越到这个世界后,一直没有放松锻炼身体,身体素质自然是比’真‘书生唐文胜要强很多,方才只是一时不察才让唐文胜挣脱掉,回过神后立马闪开了。   唐文胜见一击不成,毫不犹豫的再次刺去。   不管是谁,知道他重活一世的人都必须死!   抱着这样的信念,唐文胜一击比一击狠戾,倒让顾瑾玉躲得很是狼狈。   不过这样的情况并没有维持太久,很快破庙外边传来一阵训练有素的脚步声,还夹杂着一道熟悉的声音:“官爷,就是这里了。”   “该死的!竟然背叛我!!”   心神转念之间,唐文胜就已经明白了此刻的局面,面带不甘的看了顾瑾玉一眼,然后毫不犹豫的跑到破旧的神像背后,不知道触动了什么机关,地上瞬间出现了一个大洞。   “等着,我一定会回来的!”   唐文胜留下这句话后,就跳了下去,速度快到顾瑾玉都来不及阻拦,而就在唐文胜跳下去后,地洞也随之关闭。   “犯人在哪?”   来迟一步的顺天府衙役看着一身狼狈的顾瑾玉询问道。   顾瑾玉指了指地下,简单的说明了情况。   “跟我来。”   领头的衙役向顾瑾玉道谢后,带着手下就去了神像后,摸索了一会后,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顾瑾玉见状只能上前帮忙,回忆着唐文胜的动作,最后终于在神像的脚趾处摸到了一点凸起。   顾瑾玉不假思索的按了下去,果然原本闭拢的地面又多出一个大洞。   方才顾瑾玉没有注意,这会仔细端详了一下,发现这洞直径有接近两米,四壁光滑,显然存在的年代十分久远,而且绝非一朝一夕能挖出来的。   顾瑾玉看出来的东西,这些常年办案的衙役们自然也能看出来。   因为地洞里岔路口很多,来破庙的人不够,何况不知道里面是否有埋伏。所以领头的衙役决定先将事情报上去,等上级决策后才说。   顾瑾玉作为江侍郎的徒弟,又是这次案件的受害者,所以衙役们对他很是客气。   不过客气归客气,该有的流程却不能少。   顾瑾玉还是跟着衙役们走了一趟顺天府。说实话,顾瑾玉两辈子加起来第一次进警察局,还有些小新奇。   京城中竟然出现了密道,而且不知其长度。   这件事可不小,顺天府尹不敢耽误,连夜进宫面圣,汇报了此事。   京城算是皇帝的家,在自己家中竟然出现了这种事,这岂不是在打皇上的脸?   皇帝震怒,连发两道圣旨,责令顺天府尹在规定的期限里查出密道的来历以及反贼的信息。   没错,敢背着皇帝在京城挖密道,不管目的是什么,已经算是反贼。   在皇上的强压下,顺天府尹的压力非常大,不仅将顾瑾玉审了三四遍,就连拿了唐文盛银子然后报官的混混兄弟都没躲过去,甚至因为他们有前科,还动了刑。   可惜什么都没审出来。   混混兄弟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顾瑾玉则是装的。   经此一遭,顾瑾玉不仅知道了唐文胜的真实身份,还知道了在唐文胜身后站着前朝的势力。   唐文胜重活一世的消息不能泄露出去,何况前朝势力不弱,且不显山不露水,稍有风水草动就会缩回去。   而顺天府人多眼杂,顾瑾玉不确保会不会有奸细,所以和混混兄弟一样,咬死了没见到凶手的真面目,也不知道对方把自己虏来的目的。   顾瑾玉不同于混混兄弟,他有功名在身,又刚夺了麒麟会的头名,还有江侍郎在外施压。顺天府尹根本不敢对顾瑾玉用刑,最后实在什么都问不出来,只好将顾瑾玉又放了回去。   此时此刻,距离京城不远处的一个小村庄里。   “殿下,您这次太鲁莽了。”   一个面容十分苍老阴柔的老者叹了口气,满脸不赞同的看着唐文胜。   “你可知道为了挖那条密道,我们折了多少人进去?黄字辈的六个暗卫全折了,玄字辈也折了两人,就连地字辈都折了一人。”   他们手上的暗卫都是前朝时候训练的,黄字辈是六人,玄字辈是四人,地字辈是两人,天字辈只有一人。   举前朝的全国之力才培养出这十三个暗卫,仅仅为了在京城留下一条退路,就折了九人,用命换来的密道却被唐文胜轻而易举的暴露出来。   这般败家,饶是以老者的涵养,都忍不住想破口大骂,更别论其他人了。   唐文胜还想说些什么,看到老者的表情愣是没敢吭声。   这老者是前朝的伺候皇上的太监,亡国后不愿意伺候新君,冒死将唐文胜换了出去,在前朝旧人的心中地位很高,因此唐文胜并不敢随意使唤对方。   虽然唐文胜没说话,但伺候过皇帝的老太监如何看不出他在想什么,当下心中便是一梗。   罢罢罢,殿下翅膀硬了,他也管不动了,随他去吧,大不了就是一死,反正他这条烂命早在二十年前就应该随陛下去的,能苟活到现在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老太监心灰意冷的走出去,而唐文胜还在绞尽脑汁的思索着如何杀了顾瑾玉,压根没想过前世一直护着自己的老太监已经对自己失望了。   <<<<<<   “徒儿啊,皇上说他要见你。”   这天早上,顾瑾玉按照往常的习惯打了半个时辰的太极拳,江府的下人也习惯了顾瑾玉软绵绵的拳法,见顾瑾玉锻炼完身体后,麻利的摆上早饭,伺候顾瑾玉用膳。   却不想每天不着家、到处炫耀自己徒弟的江季中会突然出现在顾瑾玉的院子里,而且一开口就是这么一个爆炸的消息。   惊得顾瑾玉差点被嘴里的虾饺呛住。   好不容易咽完嘴里的饭菜后,顾瑾玉便迫不及待的开口问道:“皇上为什么会突然见我?地道的事情不是都过了大半个月了吗?”   顾瑾玉对皇帝的召见充满疑惑,他担心唐文胜狗急跳墙,所以最近一直没出门,老老实实的窝在书房看书,皇上怎么会突然想起他?   江季中听到顾瑾玉的嘀咕声,面上多了几分不自在,难道要他说皇上召见顾瑾玉是因为他带着顾瑾玉的那副木炭画到处炫耀,以至于传到了皇上耳边?   “皇上想召见你就召见,还需要理由吗?还不赶紧去收拾收拾随我进宫。”江季中脸一板,对顾瑾玉说道。   顾瑾玉只能丢下吃到一半的早餐,换了身衣服,还十分讲究的熏了香,这才怀着忐忑的心情和江季中出门。   能不忐忑吗?这可是皇上!换算到现代就是顾瑾玉准备去见最/高/领/导/人。   不管当今有多少缺点,他能统一战乱的国家就是有功,就配那个位子。   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上,顾瑾玉想东想西,到最后差点被轿子晃睡着,还是江季中看不过去,往顾瑾玉嘴里塞了几片薄荷叶。   “赶紧咬两口,清清脑子,要是在皇上面前还这个样子,可别说为师我不护着你。”   嘴里被塞了东西,顾瑾玉下意识嚼了嚼,被苦涩辛辣的味道一下子刺激得没了睡意,大脑都一片清凉。   “到地方了。”   马车慢悠悠的走了不到半个时辰便停住了,无论是谁进皇宫,都必须步行,以此来表示对皇帝的尊敬。   江季中带着顾瑾玉在皇宫前接受御前侍卫的检查。   江季中经常进宫,侍卫们对他很熟悉了,连带着顾瑾玉都没怎么检查就放行了。   穿过正午门,绕过太和殿,再经过一段长长的走廊,终于来到了皇上待的御书房。   皇上已经在这里等顾瑾玉多时了。 第八十七章 晋江首发,感谢订阅……   还不等江季中让人向皇上通报, 就有机灵的太监弯着腰小跑过来:“江大人,皇上已经等候你们多时了。”   语罢便殷勤的领着两人往御书房走,看样子是得了命令, 专门过来等两人的。   顾瑾玉听到太监这话, 心里更加好奇皇上的目的了。毕竟听这话的意思,皇上竟是专门在等他们。   想到这里,顾瑾玉忍不住看了自家师父一眼, 企图从对方脸上看出点端倪来。可惜江季中正心虚着,看天看地就是不看自己徒弟,顾瑾玉自然也就看不出什么来。   顾瑾玉进门的时候, 身侧的江季中却被太监拦了下来:“江大人, 您就不用进去了,皇上说想单独见见麒麟会的头名。”   江季中听到这话,原本迈向御书房的脚步一收,从善如流的对顾瑾玉道:“那徒弟你一个人去吧, 我在侧殿等你。”   顾瑾玉再次也只能暗戳戳的瞪了坑徒弟的师父一眼, 然后便在太监的催促下进去了。   御书房设计的十分大气,刚进去就能看见正中间放着一个黄花梨木制成的桌子,大小和双人床也不差了,桌子上堆满了各地呈上来的奏折。   而这些奏折的主人正端坐在桌子另一侧,目光炯炯的看着顾瑾玉。   顾瑾玉看了一眼便飞快地低下头, 上去行了一礼。   “免礼, 顾瑾玉是吧?”   皇上仔细端详着顾瑾玉, 眼里闪过一丝深意,随即又变得平易近人起来。   “回皇上,正是草民。”顾瑾玉摸不清皇上的意思,遂礼数周全的回道。   皇上突然一笑, “你倒是跟你师父一点都不一样,他在朕面前可没这么规矩。”   “初见天颜,草民自然紧张一些。”顾瑾玉小小的拍了个马屁道。   皇上莞尔:“你倒是会说话。”   皇上还有奏折没有批阅,自然不会在这些事上浪费时间,在桌子下面掏了掏,开门见山道:“听江季中那家伙说这画是你画的?”   顾瑾玉先是看了一眼皇上手中的画,谨慎道:“是草民画的,不过是取了巧罢了,登不得大雅之堂。”   皇上瞅了顾瑾玉一眼,“你又何必妄自菲薄,要知道你师父天天拿着这画在外炫耀,有不少人都想找你画像呢。”   顾瑾玉听到这话,脑子灵光一闪,试探道:“不如让草民为皇上画一幅像?”   皇上十分满意顾瑾玉的上道,矜持道:“既然你执意这样,朕也不好意思拒绝。”   说完不等顾瑾玉再说什么,便迫不及待的唤来贴身大太监,呈上早就准备好了木炭和画纸,催促道:“顾爱卿还有什么想要的,一并说来,朕好派人准备。”   “这些便足够了。”   停了一会儿,顾瑾玉又补充道:“待会画像的时候,还请皇上宽恕草民直视天颜之罪。”   “朕恕你无罪,快画。”皇上特意换了一个自认为威武霸气的姿势,迫不及待道。   顾瑾玉找了个地方坐下,认真的看了皇上一眼,皇上被这么一看下意识地挺了挺胸膛,期待的看着顾瑾玉。   对于素描画,顾瑾玉是入门级别,前世只是因为感兴趣,所以了解过一些画法。虽然不精通,但是用来唬人是足够了。   顾瑾玉手上动作不停,耐心的将皇上面容上的特点一一画在纸上,观其竟有八九分之像,还有一二分不像是因为顾瑾玉并没有将皇上脸上的皱纹完全地画出来,因此画纸上的皇上就显得年轻了许多。身旁伺候的太监看完了全程,震惊的嘴巴张得大大的,宛如看见了神迹。   让还在凹造型的皇上心痒的厉害,恨不得立马冲过去看。   一刻钟很快就过去,顾瑾玉的画也到了尾声,画完最后一笔,身边站立的太监便迫不及待地从顾瑾玉的手中夺走画纸,谄媚似的递给皇上。   “不错,王德胜 赏。”   皇上端详着画,越看越满意,只觉得自己浑身都充满了力气,仿佛又回到了年轻时候,这也让皇上对顾瑾玉的好感直线上升。   皇上作为这个世间最有权势的人,喜怒向来十分明显,当下赏赐如流水般的给了出去。   考虑到顾瑾玉的家境,皇上赏了不少银子,还送了他一套文房四宝。   等顾瑾玉走的时候,还笑着让他多来皇宫,说是自己的四儿子与他年纪相仿,想必很有共同话题。   顾瑾玉听到这话,不管心里是如何想的,面上自然笑着称是。   出了皇宫后,顾瑾玉得了皇上赏赐的消息,很快便传了出去。落在有心人的眼里,便有了想法……   ***   “顾瑾玉为什么这么快就入了皇上的眼?”   沈心娇心里很是恼火,她在麒麟会结束的那天,早早便来到了前世沈心蕊救顾瑾玉的巷子里。可等了整整一天,什么都没等到。反而因为离家太久,受到了父亲的责骂。   想到这里沈心娇心里不由得生起一抹怒气,她自从重生以来一直过得顺风顺水,还是第一次受到挫折。   ‘这辈子为什么和上辈子不一样了?’   ‘难道是因为自己重来一世的原因?’   沈心娇苦苦思索着,压根没注意到自己的贴身侍女香雯站在门帘处探头探脑的往里看。   “小姐,四皇子来了,正在前厅和老爷说话呢。”   香雯的声音惊醒了沈心娇,上辈子点亮宅斗技能的她自然听出了这声音里的欢快和一丝异样的情愫,这让沈心娇不禁眯了眯眼睛。   “香雯啊,你伺候我多久了?”沈心娇没有理会四皇子要来的消息,反而吹了吹指甲,慢条斯理的问道。   “小姐,奴婢伺候您八年了。”香雯不理解小姐的意思,乖乖答道。   “八年了啊。”   沈心娇目光幽深的看着香雯,一向冷硬的心,有了几分触动。就是这几分触动,让沈心娇决定再给对方一次机会。   “你也快十六了吧?可有心悦之人,如果有的话就说出来,小姐我替你做主,给你备一份厚厚的嫁妆,让你风风光光的嫁出去。”   香雯听到这话不喜反惊,面色苍白,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小姐不要赶奴婢走,奴婢想伺候小姐一辈子。”   沈心娇阖了眼,遮住了眼底的厉色:“不走就不走,你看你好好的怎么跪下了,传出去别人还以为我对你不好呢。”   香雯战战兢兢的站了起来,听到这话,小小的恭维道:“小姐的仁善是全京城都知道的。”   沈心娇不想再看到香雯,摆摆手道:“你去前厅看看,若是四皇子和我爹谈得差不多了,就将他请过来。”   “是。”香雯听到小姐的吩咐,苍白的脸上闪出一抹红霞,然后掩饰般地低下头匆匆跑了出去。   沈心娇冷眼看着自己贴身侍女的小女儿的情态,心中的杀意越发明显。   “娇娇,我想你了。”   四皇子一进门,就旁若无人的扣上沈心娇的纤纤玉手,羞得沈心娇小脸通红,不由得按捺住了内心的杀意。   “你要是想我的话,怎么这么久都不来看我?”沈心娇娇嗔道。   “还不是父皇最近差使我办了好几件事,这不刚一得空我就来找你了。”   两个人你侬我侬的腻歪了好一会儿,四皇子仿佛不经意道:“父皇想让我跟一个书生交好,可他现在连举人都不是,所以我还在犹豫。”   沈心娇已经习惯了四皇子和自己独处时谈论政史了,于是心不在焉道:“您是主子,交不交好是你说了算,若是实在不行,明面上请他吃几顿饭,应付一下皇上就可以了。”   四皇子眼睛一闪:“说起来这书生还有几分本事,今天刚被父皇召见,还得了不少赏赐。”   ‘今天被皇上召见。’   ‘得了不少赏赐。’   这些关键词让沈心娇立刻回过神来:“殿下说的可是顾瑾玉?”   见沈心娇准确无误的说出了顾瑾玉的名字,四皇子的表情变得高深莫测起来。   “你怎么知道他叫顾瑾玉?”   沈心娇现在满脑子都是让四皇子接近顾瑾玉,哪里能听出话里的深意。   “毕竟是麒麟会的第一名,父亲在饭桌上也提了不少次。”   “那你觉得我要不要和他交好?”   “当然要!”   沈心娇立马道,这幅不假思索的样子让四皇子面色立马难看起来,再想到香雯让手下告诉自己的话,只觉得头上绿油油的。   “那你觉得本殿该如何接近他?”四皇子气急之下,连一向显得亲昵的我都变成了本殿。   可惜沈心娇现在满脑子都是和未来的首辅打好关系,根本没有注意到四皇子的情绪。   “顾瑾玉现在初到京城,殿下您不妨送他一套宅院,如此就能将他牢牢的绑在您的船上。”   沈心娇记得顾瑾玉家里十分贫寒,哪怕考中了进士也没有房子住,前世沈心蕊嫁过去的时候,她还嘲笑了好久。   送一套宅院?送给他好方便你们一起幽会吗?   四皇子简直要气笑了,京城居不易,一座宅院少说也要两千两白银往上,这笔钱对于还没有开府的四皇子来说,足以让他肉疼。   沈心娇不知道四皇子的想法,还以为自己出了一个好主意。   四皇子再也待不下去了,生硬地说了一句:“娇娇的提议不错,本殿会仔细考虑的。”然后拂袖离去。   沈心娇对于自己和四皇子的感情十分放心,见四皇子离去丝毫没有注意到不对劲,又开始琢磨起了怎么接近顾瑾玉。   而四皇子出了沈府,再也忍不住狠狠踢了一脚门口的大树,咬牙切齿道:“顾瑾玉!” 第八十八章 晋江首发,感谢订阅……   顾瑾玉可不知道自己被四皇子记恨上了, 还是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理由。   这时候的他正忙着应付来来往往上门的客人。   皇宫内向来没有秘密,自从他给皇上画了素描后,大家都纷纷对这种独特的画技起了兴趣。   毕竟锦朝流行的是水墨画, 而水墨画只注重形而不注重实, 画出来的肖像最多只有三四分像,哪有素描画看起来逼真。   再加上皇上将顾瑾玉给他画的画像挂在了御书房正中央,喜爱之意溢于言表。上行下效, 皇上喜欢,京城的贵人们自然也喜欢,于是这些贵人们开始以拥有顾瑾玉画的画像为荣。   一开始顾瑾玉还能请老师出面婉拒对方, 但随着来的人越来越多, 官职也越来越大,就不是顾瑾玉所能婉拒的了。   最后连顺天府尹也亲自上门,不过并不是为了自己求画,而是想让顾瑾玉用这种独特的画法将逃走的反贼画出来, 戴着面具不要紧, 只要把身形画出来就行。   因为破庙地道的曝光,又没有得到任何反贼的下落,让皇上大为生气,时不时将顺天府尹宣进宫责骂一番。   短短几天,顺天府尹额头就添了好几条皱纹。   看着老了好几岁的顺天府尹, 顾瑾玉不免有些心虚。   毕竟他知道反贼身份, 可问题是反贼也知道他的身份。   如果顾瑾玉不管不顾的将唐文盛供出来, 难保对方会狗急跳墙,做出对自己亲人不利的事。   要知道顾瑾玉现在远在京城,回家最少得两个月,如果唐文胜真的不管不顾的动了手, 消息传来早就完了。   而对于这些上位者的脾性,顾瑾玉也摸得十分透彻,如果他将唐文胜就是反贼的消息告诉顺天府尹,对方绝对会下令全国逮捕,根本不会顾及自己的家人。   不过唐文盛现在也不敢动顾瑾玉的家人,他也怕顾瑾玉会不管不管的爆出自己的真实身份。   两人难得达成了一种难言的约定。   因此综合各种因素,顾瑾玉将这个消息隐藏了下来,只不过看到顺天府尹恩如今的惨状,顾瑾玉就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这种画法是我机缘巧合之下学到的,相信首创它的先生也一定不会愿意让我就此束之高阁,大人不妨寻些对画稍有了解的手下,我愿意将此画法传授于他们。”顾瑾玉沉吟了一下,诚恳的对顺天府尹道。   “你当真愿意将此画技分享出来?”   顺天府尹猛地从板凳上站起来,瞪圆了眼睛,不可思议的问道。   就连一旁一直假装喝茶的江季中听到这话,也险些打碎了手中的茶盏。   也不怪顺天府尹和江季中如此失态,实在是世人对技艺方面可以说是保守的迂腐。   一些手艺人收不到自己满意的徒弟,宁愿自己的手艺失传,也不会将就。   他们还真没见过如顾瑾玉这般大方的人。   见顾瑾玉没有反悔的意思,顺天府尹看着顾瑾玉的目光陡然和善了不少,话里话外满是亲近。   顺天府尹作为顺天府的一把手,有直面天颜的权利。如果能借此打好关系,顾瑾玉自然是愿意的。   一个满心感激,一个有意亲近。   没过多长时间就伯父贤侄的喊了起来,让江季中大开眼界。   聊了一会,顺天府尹心里还挂念着反贼的事,说了一声便匆匆忙忙的出门找人了。   ***   素描想精通很难,但想入门的话还是很容易的。   所以最近一段时间顾瑾玉都忙着教徒弟。   是的,徒弟。   尽管顾瑾玉再三表明自己愿意无偿将此法献出来,但顺天府尹却不愿意占他这个便宜。   最后两方各退一步,顾瑾玉收顺天府尹找来的三人做记名徒弟,也就是说只挂了一个师徒的名份,但是不需要什么义务。   有了工作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而又忙碌,不过有顺天府尹顶在前面,倒是没有人再找顾瑾玉让他画像了。   因此顾瑾玉忙完这件事后,总算是有了闲暇时间看师父给自己准备的参加会试的书。   按照顾瑾玉之前的打算,早就应该准备会试了,只是没想到会来突然京城参加麒麟会,耽误了两三个月的时间。   而现在距离会试只剩下不到三个月的时间了。   也不知道大力回家见自己爹娘了没,算算日子,自己也四五个月没和家里人联系了,看来得找个时间往家里写封信。   顾瑾玉将思念压在心底,又重新投入到学习之中。   三个月的时间一晃而过。   顾瑾玉因为有师父的担保,得以在京城参加会试,不过顾瑾玉却没多高兴。   虽说京城的文风没有临安府那边浓厚,但其中的水却很深,其中不乏当权者在里面动手脚。   不管名次如何,只求问心无愧即可。   顾瑾玉站在考棚外排着队,暗暗劝解着自己。   会试的纪律比乡试又严厉不少,只要在检查的时候在你身上发现不明小纸条,二话不说先将你当众打十大板,然后再革去功名。   能参加会试的都是秀才出身,哪能受得了被衙役当众打板子的屈辱,这一做法也大大杜绝了想作弊的人。   顾瑾玉来参加会试之前,将自己考篮检查了一遍又一遍,自然不会犯什么低等错误,再加上顾瑾玉如今在京城也算是小有名气,所以没受多大刁难就进了贡院。   而其他人就没那么容易了,不仅要脱个精光,就连束着的头发也要打散,生怕里面藏着什么东西。   会试的贡院比乡试时要大上许多,当然巡逻的士兵也多了两倍不止。每个人都是一个独立的小石房,不仅安全,而且每隔十个石房还配有一个茅房,大大缓解了大家抽到臭号时的绝望。   大致观察了一下贡院,顾瑾玉就在木牌号码的指引下,来到了自己未来三天要待的石屋前。   门口站立的小兵查看了顾瑾玉手上的木牌,才将石门打开。等顾瑾玉进去后,又啪的一下将门关上,还落了锁。   没有意外的话,只有顾瑾玉要求上厕所或者会试结束这把锁才会开启。   现在石门上只有一个宽三尺高三尺的洞,用来联系外界,到时候收发考卷或者发放饭食也很方便。   就是有些像监狱来探监的……   顾瑾玉在心里暗暗嘀咕道。   收拾好心情,顾瑾玉这才开始有心思打量自己所处的环境了。   房间并不大,勉强放下了一个布满灰尘的桌子,连个床都没有,床就是角落的茅草。   趁着会试还没正式开始,顾瑾玉挽起袖子就开始整理起了石屋,要知道一个整洁的屋子,很大程度上都会使人身心愉悦。   擦完桌子,顾瑾玉又从角落找到三支蜡烛和一沓草纸,这应该是每个考场必备的东西,顾瑾玉用起来毫无压力。 第八十九章 晋江首发,感谢订阅……   不知道过了多久, 门外响起了几声木棒击打石门的声音,紧接着从门上的小窗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   顾瑾玉连忙站起来,接过从外面递进来的食盒。打开食盒, 果不其然是两块干巴巴的馒头和一小碗寡淡无味的粥。   虽然乡试可以自己带食物, 但类似于馒头之类的固体食品在经过贡院外的检查时,都会被衙役用手捏的稀碎,确保没有任何问题才允许拿进去。   一想到自己要入口的东西被一群不认识的人捏来捏去, 顾瑾玉就有些反胃。所以顾瑾玉完全没有要自己准备食物的意思,只是多准备了些喝的水罢了。   摸了摸已经彻底凉了的粥,也不知道喝了会不会闹肚子。顾瑾玉犹豫了一下, 还是掏出火石, 聚拢了一小块稻草,轻车熟路的进行纸杯烧水。   大白天的顾瑾玉怕火光引来衙役,索性这些水都是顾瑾玉在家烧开晾凉的,水只要烧热让粥没那么凉就可以了。   喝完一碗暖暖的实际上什么味道都没有的白粥, 顾瑾玉将空掉的食盒放到小窗, 待会自然会有人处理。   透过小窗,顾瑾玉看了看天色,发现时间还早,便决定小憩一下,养足精神再答卷。   顾瑾玉将墙边的稻草整理一翻, 把外衣垫在了身子下面, 然后沉沉睡去。   等顾瑾玉再次醒来是被贡院的钟声惊醒的, 原来是已经到了考官入场的时候。   顾瑾玉连忙穿好衣服,从水囊中倒了点水,略微的洗了洗脸。冰冷的水拍打在脸上,总算让顾瑾玉清醒过来。   等试卷发下来, 顾瑾玉按照习惯先大致浏览了一遍,发现题型和乡试没有什么区别。最多只是题更难了些,但顾瑾玉的学识也不是一成不变的,比乡试时自然精进了不少。   仔细读了读第一道经义,顾瑾玉静下心开始认真作答起来,这一写等再抬头时太阳已经落山了。   这套题要赶在明天辰时写完,顾瑾玉数了数剩余的题,估摸了一下时间,果断把试卷晾干就休息。   不过大概是因为白天已经睡过了一觉,顾瑾玉这次睡的很不踏实,一会儿换一个姿势,睡醒后只觉得腰酸背痛,哪哪都不舒服。   好不容易等到天亮,顾瑾玉连忙爬起来,然后敲了敲石门,示意衙役自己想去出恭。   为了确保考场的纪律,衙役们实行两个时辰一倒的制度,确保每个考生门口每时每刻都有衙役在考场中守着。   听说为了这次的会试,光是来贡院的衙役就达到了五千,比参加的考生还要多。   再去往茅房的路上,顾瑾玉趁机活动了一下手脚,舒缓了昨晚因为睡觉姿势导致的关节僵硬。   上完厕所,顾瑾玉就抓紧时间赶完了剩余的题,然后细心检查了两遍,这才把试卷放在窗口,等时间到了自然会有人把试卷收走。   今天发的考卷是算学和诗赋,都是顾瑾玉擅长的和经常联系的,因此没像昨天拖的那么久,趁天黑就写完了。   睡觉前顾瑾玉还隐约听到了隔壁不停翻试卷的声音还有一两声拍桌子的声音,等到顾瑾玉迷迷糊糊快睡着的时候,耳边突然响起了一道划破天际的喊声,十分刺耳。   不过顾瑾玉这时候睡意袭来,压到了想要看热闹的心情,还是沉沉睡去。   等到第二天醒来,考场又恢复到往日肃静,让顾瑾玉都怀疑自己昨晚听到的是否是幻觉。   终于熬到第四天,顾瑾玉只觉得心神疲惫,半点都没有再待下去的欲望,答完卷子后甚至都没检查,赶紧交了上去。   顾瑾玉在和自己师父回家的路上都很有默契的没有谈论这次的考试。   不仅预想的是反正都考完了,现在对答案也来不及了,倒不如先回家好好梳洗一番。而江季中则是看到自己徒弟狼狈的模样,话都堵在了喉间,没法询问结果。   顾瑾玉回到住的地方后,江管家十分有眼色的让下人抬来一大桶水,让顾瑾玉舒舒服服的洗了个热水澡,然后便迫不及待的钻进被窝睡了一觉。   “少爷,您醒了!”   顾瑾玉刚一睁眼,就被突然窜到面前的大脸吓了一跳,拳头下意识就挥了出去。   等发现面前的人是谁时已经收不回去了。   “啊!少爷你为什么打我?”大力捂着自己的鼻子,委屈巴巴的看着顾瑾玉。   顾瑾玉有些讪讪:“你怎么突然凑到我脸前,我这不是被你吓了一跳吗?”   “哦,那我下次不往少爷你脸前凑了。”大力还是一如既往的好说话,揉了会鼻子就把这件事放在脑后了。   “大力,你怎么来京城了?”其实顾瑾玉更想问的是大力怎么知道他在这里住着,不过看了看对方傻白甜的脸,顾瑾玉还是决定待会儿问问自己师父。   “不仅是我,老太太和老太爷都来了。”大力老老实实的说道。   “我爹娘也来了?他们现在人在哪?”顾瑾玉一惊,声音提高了八度的问道。   问完顾瑾玉也没指望大力回答,飞快地穿上鞋袜,向前厅跑去。   一路上顾瑾玉不断的猜测着爹娘突然进京的原因,要是到顾瑾玉这世的爹娘都是非常传统的农家老百姓,最是信奉平平淡淡就是福的理念。   平日里最多去一趟县里卖卖山货,连府城都没去过,怎么会突然来京城?   而且听大力的意思是只有爹娘来了京城,两个兄嫂和蕊蕊都没来。   莫非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顾瑾玉心念一转,便产生了无数想法,其中最坏的不乏唐文盛没有像顾瑾玉想的那般沉住气,而是直接向自己家人动手了。   想到这里,顾瑾玉面色难看起来,温润清雅的面庞也布满了戾气。   ‘唐文盛...’   “如果真如我想的那般,那你就等着落到比前世还惨的地步吧。”顾瑾玉喃喃自语着,眼里满是杀意。   “乖宝!娘在这!”   就在顾瑾玉心神不宁的时候,一道熟悉的声音突然从前面传来,让顾瑾玉一下子回过神。   只见刘老太站在顾老爹旁边,挥舞着手,兴奋的喊着自己儿子的乳名。   顾瑾玉也顾不得下人们听到自己小名时偷笑的表情,快步上前,紧紧的搂住了干瘦的刘老太。   “诶诶诶!你这是干啥呢!多大的人了,还这幅作态,也不怕别人笑话。”刘老太嘴上数落着顾瑾玉,脸上却是遮不住的笑容。   旁边的顾老爹看得眼热,但顾及到自己的威严,愣是撑住了没说话。 第九十章 晋江首发,感谢订阅……   “爹。”   顾瑾玉看出顾老爹眼底的羡慕, 二话不说也过去给爹了一个拥抱,让顾老爹闹了个大脸红。   一家三口之间流淌着脉脉温情。   顾瑾玉在说话间,偷偷打量了刘老太和顾老爹的表情, 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这菜把提起来的心放下一半,只不过仍然对爹娘的来意好奇。   都是一家人,顾瑾玉也没什么好遮掩的, 心里这样想,嘴上也就这么问了。   “还不是你让大力突然回来说自己要去京城,也不说清楚去京城干嘛。家里的活有你大哥二哥他们看着, 铺子也有你嫂子们管着。我跟你爹放心不下你, 商量了一下,索性来京城看一眼。”刘老太满脸慈祥的看着顾瑾玉,慢慢说道。   “是儿子不孝。”   顾瑾玉心里很愧疚,当初走得太急, 想得也不周全, 竟忘记了大力是个有什么说什么的性子,平白惹了家里人担忧。   “对了,心蕊也跟我们来了,现在还在客栈。我和你爹第一次来京城,本来没想着一下子找到你, 只想着找家私塾慢慢打听一下, 没想到刚好遇到你那位老师, ”刘老太仿佛才想起什么,猛得一拍大腿道。   “蕊儿怎么也来了?”顾瑾玉吃了一惊,随机便皱起了眉头。   倒不是顾瑾玉有什么别的想法。   一方面他没查清楚沈府对这个失踪的养女持什么态度。另一方面是女主和四皇子的关系日益亲密。   蕊儿贸然在京城露面,恐怕不安全。   “蕊蕊担心你, 这次来京城也是她提出来的。”刘老太对儿子的品行还是很了解的,并没有多想,解释道。   “在哪个客栈?我去接她。”顾瑾玉站起来道。   “就在北城门,有个来福客栈,是个三层的房子,很好认的。”刘老太以前没出过门,对于方向什么的并不了解,还是顾老爹在一边说道。   “爹娘,你们在这里等我,要是累的话,先在床上歇会。”   顾瑾玉说完,又交代大力照顾好二老,这才匆匆离去。   沈心蕊也是第一次来京城,人生地不熟的,轻易不敢出门,正好和顾瑾玉碰上面。   知道自己的身份暴露会引起什么后果,沈心蕊特意买了面纱遮住了脸。有人若是问得话,只推说是脸部过敏,怕吓到别人。   顾瑾玉带着小姑娘退了房,又在街上逛了逛,给小姑娘和爹娘买了不少京城特有的吃食,这下才回了家。   刚一进门,顾瑾玉就听到娘那极有辨识度的大嗓门。   “第一名?乖乖,那可比举人老爷都厉害。”   “什么?竟然见过皇帝老爷?”   “咱们顾家要出息了!”   刘老太与顾老爹在和平日伺候顾瑾玉的一个下人聊天,想借此了解一下儿子在京城的生活。   下人很会察言观色,当即便识趣的说起顾瑾玉的事情。   参加麒麟会、进宫面圣、得到皇帝赏赐……   下人说得口干舌燥,刘老太和顾老爹听得津津有味,顾瑾玉站门口听了两句,只觉得把自己描述成了神仙,脸红的不行。   偏偏沈心蕊还在一边看着顾瑾玉,面纱下满是促狭的笑。   “爹、娘,我回来了。”   眼看着里面都已经说到自己是文曲星下凡,顾瑾玉不好意思再听下去了,果断掀开门帘,瞪了夸大其词的下人一眼,对方识趣的退了下去。   “爹娘,你们肚子可是饿了?我让大力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吃的。”   顾瑾玉对爹娘说道,并且让沈心蕊摘下面纱透透气。   “不用这么麻烦,随便吃点啥就行了。”顾老爹哼哧半晌,说完又戳了戳自家婆娘。   刘老太犹豫了一瞬,开口:“乖宝啊,我和你爹商量了一下,想着着明天就回,家里的活一天都离不了人。”   顾瑾玉吃了一惊:“你们好不容易才出来一趟,这么着急回去干什么?会试刚刚结束,我正好有时间带你们在京城周围转一转。”   刘老太听了这话,有些心动,正要说些什么,旁边的顾老爹见状连忙咳嗽了两声,提醒老妻别忘了之前说好的事。   “……还是算了,我不放心糖铺,”   “娘,难道你就不想早早知道我会试考得怎么样?还有四五天就放榜了。”   顾瑾玉知道他只需要说服娘,爹自然会跟着留下来。   这话确实说在了刘老太心上,她把小儿子读书的事看得比什么都重,如今有机会第一时间知道成绩,自然不想走。   刘老太也有她的顾虑:“不走也行,我跟你爹住客栈,等你会试出榜我们再走。”   顾瑾玉略一思索,就明白了爹和娘在担心什么。   说起来确实是他想的不周到。   之前他一个人,住在师父家没什么。但爹娘来了,他就不能再住下去了,总不能一家子都住江府吧?就算顾瑾玉的师父不在意,外人也免不了说闲话。   至于让爹娘住客栈,他继续住江府?开玩笑,顾瑾玉就从来没想过这个法子。   是时候在京城找个房子了。   想清楚后,顾瑾玉就在大家疑惑的目光中走到床边,弯下腰从一个隐蔽的地方摸出一个带花纹的匣子:“娘,儿子这些日子也攒了不少钱,勉强能在京城买个宅子。”   刘老太接过匣子,被入手的重量吓了一跳:“你哪来这么多钱?”看上去都快有两千两了。   顾瑾玉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大部分都是前几天入宫,皇上赏赐下来的。”当然还有八百两是他卖辅导书的分成,不过这就不用告诉娘了。   刘老太倒吸一口凉气,缓了一会儿才缓过来:“你说这些钱都是皇帝老爷赏你的?”   这下就连顾老爹也端不住了,满眼敬畏的看着匣子中的银元宝,一副想摸又不敢摸的模样。   “这些银两上没有印记,不是官银。皇上赏下来就是让我用的,不用顾虑太多。”顾瑾玉见爹娘恨不得把银子拿回家供在祠堂,哭笑不得道。   还真准备把银子供起来的刘老太闻言有些讪讪的收回手:“这样的话,是该买个房子,不然等你以后在京城做了官,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刘老太倒是对顾瑾玉有信心,开口就是在京城做官,不过听到的人都没反驳。沈心蕊和顾老爹是对顾瑾玉盲目的信心,而顾瑾玉则是知道自己解释也解释不清楚,索性默认。   商量好接下来的行程后,顾瑾玉就打算去向师父说清楚,顺便送一些家里带来的糖,感谢师父这些日子对他的照顾。   可惜不凑巧的是江季中被皇上召进了宫里,不确定什么时候能回来。   顾瑾玉想了想,索性先带着爹娘还有心蕊看房子,其他的事晚上回来再说。   …………   就在顾瑾玉满京城找房子的时候,贡院里的考官们也在如火如荼的批改着试卷。   这些考官自从会试的前三天就来到贡院,被隔绝和外界的一切交流,要一直封闭到会试出榜才能回家,为得就是怕泄露了考卷中的内容。   不过今年的会试与往年又有些不一样,大概是皇上终于意识到自己年纪大了,开始培养起了底下能干的儿子,朱笔一挥竟然排四皇子来贡院,做督查之事。   说是督查,其实地位比起主考官也不差了,四皇子毕竟是皇子,还是一个深受帝宠的皇子,大家又怎么不会给他面子。稍有些卷面出色的,众人都会拿到四皇子面前看一看,同时也是为了探探他的底。   四皇子也没有让众人失望,从小就在御书房长大的他也有自己的见解。持之有故,言之有物,得到不少叹服的眼神。   四皇子心中得意,但面上依旧是一副谦逊的模样,他不紧不慢的翻开呈上来的最后一张考卷。   首先映入四皇子眼帘的是上面七个圈,这说明十个考官中有七个对这份试卷很满意,这也是目前为止唯二有此殊荣的考卷,而前一个他也认识,正是李志远。   那这一份又是谁的呢?   四皇子心里好奇,忍不住问身旁的主考官,也就是陈学士。   陈学士闻言接过试卷看了看,虽然试卷没开封,但他对这一手流畅的馆阁体很是眼熟,见四皇子还在看自己,忍不住笑道:“这人四皇子应该也听说过,正是江侍郎的宝贝徒弟——顾瑾玉。”   “没想到对方不仅画艺出色,政务上也毫不逊色。江大哥倒收了个好徒弟。”陈学士对顾瑾玉赞不绝口,并没有注意到一旁的四皇子面色很是难看。   顾……瑾……玉……   四皇子舌尖来回滚动着这三个字,眼底满是恶意,略微思索后,内心就有了主意。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顾瑾玉出身似乎很是贫寒?”四皇子仿佛不经意的问道。   “他家境确实不好。”陈学士听了这话,并没有多想,随口应道。   “不如将头名给予此人?”四皇子建议道。   “这……”陈学士不理解四皇子的意思。   “这些年来,会元不是出身世家就是出身权贵,早就引起了朝廷出身寒门一系的不满,让父皇很是头疼。”   四皇子对如何对付顾瑾玉心中已经有了主意,让他拿到会元只是第一步而已。   见陈学士似乎还有顾忌,四皇子不由得在话尾添了一句,暗示他说得也是皇上的意思。   这话一出,果然引起了陈学士的迟疑。他可以反驳四皇子,但要是这也是皇上的意思呢?   罢了,左右顾瑾玉答得不差,如了四皇子的意又如何?   想到这里,陈学士拱了拱手,道。   “一切都听四皇子的。” 第九十一章 晋江首发,感谢订阅……   等待出榜的日子总是漫长而又乏味的, 不过幸好买房子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顾瑾玉也顾不得烦恼成绩。   买房子的流程和府城差不离的,顾瑾玉先是带着家人去牙行找中间人看房子。有刘老太在, 顾瑾玉只需要准备好银子就行。   早在刚进江府的时候, 刘老太就凭借着自己麻利的性子和江府同年龄的下人打好了关系,对京城的分布也有了大致的了解。   找哪里的房子、找什么样的房子、什么地段的房子是什么价位……这些都让刘老太一手包远了,每天风风火火的和牙行的人看房子, 好不容易选好了房子,又开始了砍价大业,忙得脚不沾地, 哪里还能看出来之前迫不及待要回家的模样。   到最后, 顾瑾玉花了一千五百两在京城的西街买了一处宅子,地段出奇的优越,按现代的话来说就是北京三环内的房子。   卖方是一个去外地上任的小官。因为急用钱,所以在价格方面并没有多纠结, 谈得差不多就爽快的和顾瑾玉去衙门过了户。   宅子说大不大, 说小不小,四四方方的,坐北朝南。四间正房,西边三间厢房,东边一间厢房还带了个马棚, 后院还有一口井和五十平米左右的小花园。   还没搬进来, 刘老太就开始琢磨着要把小花园的花拔了, 种点菜。   顾瑾玉虽然读了几年书,但骨子里还是个俗人,欣赏不来原来的花花草草,对刘老太的想法自然没什么异议。   至于原来的房主要是看到自己千方百计寻来的各种名贵花卉变成了随处可见的大白菜会是什么心情, 顾瑾玉就不知道了。   房子买好了,但顾瑾玉并不急着搬出去,他在师父家中叨扰了几个月,于情于理都得带着父母去拜谢一番。   只是最近不知道为何,江季中早出晚归,顾瑾玉一直见不到,只能先等放榜之后再说搬出去的话。   ……   放榜的日子很快到了,本就热闹的京城更是盛况空前,通往贡院的道路被各府的下人们围得水泄不通。   无数人都在关注着这次会试的成绩。   刘老太和顾老爹等人在这一天更是早早就起来了,焦急等待着放榜。就连一向淡定的江季中也坐不住,摸着胡子频频往门口张望。   相比之下,顾瑾玉就显得镇定了许多,倒不是他对自己有多自信,而是清楚自己在这次考试中已经尽了全力,不管得到什么成绩他都不会有遗憾。   “中了中了!会元!!公子中了会元!!!”   看榜回来的大力火急火燎的跑回来,激动的脸都红了,气都没喘匀就大喊起来,看向顾瑾玉的目光充满了敬仰。   会元!?   竟然是会元!   顾瑾玉浑身一震,满脸的不可思议,但随之而来的是铺天盖地的喜悦。   尽管顾瑾玉知道自己这次的成绩不会差,但也没想到会这么好。   毕竟顾瑾玉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他的水平放在溪山县或者临安府或许能称为不错,但要是放眼全国,绝对称不上最好,会元怎么也轮不到他头上。   顾瑾玉这样想其实是高估了对手,也低估了自己。   他有过目不忘之才,平日里刻苦勤勉,学业上从未懈怠,再加上还有江季中这个名师指点,进步之大,早就今非昔比,只是自己不知道罢了。   江季中也为自己的徒弟欢喜不已,连声说了三个好字,接着大手一挥,全府的下人都多了三个月的月俸。   这下全府上下都变得喜气洋洋,讨喜的话接连不断,刘老太和顾老爹听到消息都快高兴疯了,脸上的笑容根本没下去过,赶紧将大力围了起来,迭声的询问着。   大力也是一脸亢奋的描述着看榜的经过,:“婶娘,你是不知道红榜底下的人有多少,我基本上脚沾不上地,都是被人夹着走的,幸好我还有一把子力气,才挤到最前面。我也不知道公子考得怎么样,就准备从中间开始看,没想到我旁边的人先嚷嚷了一句,‘我家公子怎么不是会元?’我当时心里还在想,你家公子谁啊,说得好像会元被他预定了一样。哪成想,下一瞬间我就听到公子的名字从那人嘴里蹦出来了,我仔细一瞧,嘿!红榜最上面可不是公子的名字吗?我就赶紧跑回来报喜了。”   大力过于兴奋,以至于连自己坚持随江府下人喊得老爷太太的规矩都忘了,不过这时候也没人注意这些。   “我记得大力你才学认字不久,可看清楚了?别是把其他名字看成了瑾玉的名字。”刘老太高兴之余也不忘记仔细询问,生怕是空欢喜一场。   “怎么会认错,我就是不认识自己的名字也不会看错公子的名字。”大力斩钉截铁的说完,还用手蘸了点茶水,在地上写了‘顾瑾玉’三个字,虽然缺胳膊少腿,但确实是顾瑾玉的名字没错。   这下刘老太笑开了花,推了推还处于恍惚中的顾老爹。   “待会报喜的人就来了,孩他爹,咱们赶紧去找红纸,包点红封,对了你赶紧去街上买点鞭炮,咱们待会回去在门口放。”   老两口子给江季中打了声招呼,就欢欢喜喜的走了。   走了老远,顾瑾玉还能听到自家老爹再三追问的声音:“咱家娃真中了?”   “中了中了!乖宝以后就是举人老爷了!”刘老太不厌其烦的重复着。   “那回家了可得给老祖宗们烧柱香,告诉他们顾家后辈出息了。”顾老爹心心念念的说道,这香自然不是一般的香,而是专门用来祭祖的香,一寸就值一两,寻常家族一辈子都点不了一次。   “烧!烧香算什么!我们出钱把宗祠修一修!”   “那感情好……”   刘老太和顾老爹渐行渐远,声音也逐渐消失,下人们都很有眼力见的退下去了,此时的厅堂就剩下顾瑾玉和江季中师徒两人。   顾瑾玉看着自己的师父,深吸了口气,将长袍掀开,径直跪了下去,认认真真的行了一个大礼。   江季中也没有阻拦,含笑看着自己这个唯一的爱徒,开口道。   “今日你得了会元,是大喜事,但为师却不得不多说两句,你若是不喜欢听就当过了个一遍耳朵。”   “这次会试是四皇子行督查之事,李家那小子也下场了,你俩学识差不了多少。凭他和四皇子的关系,按理说会元轮不到你头上,这其中或许……。”   “希望是我多想了,你也不要怪我说话直白。”   江季中怕顾瑾玉对自己说的话心中有疙瘩,在最后还多添了一句。   顾瑾玉也不是听不出好坏话的人,闻言连忙道,“师父这话就让弟子羞愧了。弟子知晓师父的好意,也清楚自己的水平,怎么会有怪罪之意。”   江季中说这话的时候也仔细的观察着自己的徒弟,见顾瑾玉眼神清亮,丝毫没有勉强之意,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这才彻底将顾瑾玉纳成了自己人。   既然是自己人,江季中说起话来也就不客气了,“明白就好,你已经是会元,便是三日后殿试上得个一甲也是有可能的,不管四皇子要谋划什么,我们是实打实的拿了好处,有什么招接着就是,为师我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师徒二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   丞相府,报信的小厮也回到了府上。   李志远早就在门口候着了,旁边的李丞相虽然还维持着表面上的稳重,但左手不停摸着右手的玉扳指还是暴露出了他的心焦。丞相夫人第一个迎了上去,没等人喘过气就问:“如何了?可是会元?”   小厮第一次被府里最尊贵的三人盯着,丝毫没有受宠若惊之感,反而心里暗暗发苦。   “回夫人的话,公子中了,是、是……”   “到底是什么?话都说不清楚吗?再磨蹭下去就跟你老子娘滚出丞相府。”   李志远听到小厮说自己中了的时候,先是一喜,紧接着又被小厮的反应搞得心一凉,生平第一次发了火。   小厮见糊弄不过去,只好把心一横,闭着眼睛一口气说了出来:“公子是第二名!”   啪——   李志远手边的杯盏直接摔成了渣,再也不复外界称颂的翩翩公子形态,满脸阴郁的盯着小厮:“会元是谁?”   “顾瑾玉。”小厮不敢迟疑,急忙把自己看了一遍又一遍的名字说了出来。   “哼,看你教出来的好儿子!”   李丞相一想到明天早朝,死对头可能会借这个机会明里暗里的讽刺自己,只觉得脸上臊的慌,对丞相夫人丢下一句就甩袖离开了。   报信的小厮见势不妙也偷偷溜走了,原本以为会是个好差,说不定还能借机领些赏钱,现在……还是先保命再说吧。   房间里只剩下李志远和丞相夫人母子两,丞相夫人被自己相公训斥了一番,也来不及想自己儿子此时的心情,追问道:“顾瑾玉是什么人?为何会夺走你的会元?”   要知道丞相夫人早就把会元当成了自己儿子的东西,还借着几次宴会宣扬了出去,岂料竟然被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小子夺了去。   丞相夫人想到以后再参加宴会会遇到的情况,和自己相公的心情出奇的一致。   李志远不耐烦的看了自己母亲一眼,转身就走,他要去找四皇子问问,为什么要这么做。   “志远!”   丞相夫人看着转身就走的儿子,害怕他想不开做了傻事,终于涌起几分慈母心来,连忙唤来一个小厮,吩咐他看好公子。   “顾瑾玉!顾瑾玉!”李志远出了府,才意识到自己不能就这么去找四皇子,不管他们私交如何,四皇子都是君,他是臣。   雷霆雨露都是君恩。   四皇子不管做什么,他都得受着。   李志远在心里不住的劝着自己,目光放长远一点。   就算顾瑾玉拿了会元又如何?三年一个会元,如今能站在金銮殿的又有几个会元?   李志远这样劝着自己,只是心里到底不甘。   为什么是顾瑾玉?为什么会是顾瑾玉?麒麟会压了他一头还不算,就连会试也要压吗?四皇子又为什么要帮顾瑾玉?   四皇子还不知道,自己突如其来的计划成功的在自己和李志远之间留下了裂痕,并且被暂时的遮掩起来,至于什么时候会爆发……   会试出了成绩,报喜的人也很快就到了顾瑾玉的新家,给会元报喜是每个报喜人都争着抢着要做的,因为得到的赏钱往往会比一般的高许多倍。   事实也是如此,刘老太高兴之下,给了报喜人足足五两碎银,足够普通的一家四口在京城生活一个月了。   随着报喜人而来的还有喜报,也就是这次出榜的所有人名单。顾瑾玉花了十文钱在报喜人手上买了一份手抄的,等人走了才认真看了起来。   首先自然是找方文乐和彭子实的名字,他们二人的实力不差,但京城也卧虎藏龙,不能大意。最后顾瑾玉是在第一页末尾找到了方文乐的名字,他排在二十名。彭子实则是在第三页的末尾,排五十六。   不管名次如何,至少都考上了。顾瑾玉也为好友高兴,还特意让大力准备两份礼物,等下次见面的时候送过去。   找完好友的名字,顾瑾玉这才看起来前十名,喜报上不仅有这些人的名字,还有一些简单的信息,顾瑾玉将名字和脑海中的人影一一对应上后,这才松口气。   如今只需要静静等待三日后的殿试就行了。 第九十二章 晋江首发,感谢订阅……   这次会试录取了一共一百一十三名贡士, 统一在太和殿进行殿试,由皇上现场出题,考生们写一篇策论。   在殿试的前一天, 礼部还特意召集了众人, 进行了为时一天的培训,主要是教大家一些进宫后的礼仪以及注意的事项。比如进宫后不可乱看,不能正视皇上, 如何行礼等等。   顾瑾玉表面上随着礼仪官行礼,内心却开始想起了上次进宫的场景,这样想来自己当时言行可有不少逾越之处, 也亏得皇上没跟自己计较。   顾瑾玉就这样一边培训一边走神, 倒也不觉得辛苦。   培训结束后,就到了殿试的日子。   天公作美,殿试这一天天气很好。   顾瑾玉为这次殿试也准备了不少,因为殿试将会进行一整天的时间, 而皇宫内宫规森严, 不方便上厕所。顾瑾玉早上都没敢喝水,饭也吃了七分饱,至于葱姜蒜等有异味的东西更是不敢沾,就怕皇上心血来潮问话。   一切准备就绪,顾瑾玉就拜别了父母和师父, 上了马车。   礼部通知的是辰时入宫, 但没人呢敢踩着点来, 就连背景最大的李志远都提前了半个时辰来。   等顾瑾玉到的时候,宫外已经陆陆续续的来了不少人,三两成群的围成一圈不知道在说什么。   顾瑾玉环顾了一圈,并没有看到方文乐和彭子实, 对于好友的性子,顾瑾玉也有几分了解,估计是在哪个隐蔽的角落,只是现在来不及寻找了。   顾瑾玉露面的时候着实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对于这个板上钉钉能拿前三甲的会元,众人都流露出了善意,顾瑾玉也温和的回着。   能走到这一步的都不是傻子,以后或许还会同朝为官,大家见面还能称得一句同窗,都是人脉,没人会因为嫉妒什么自毁前程。   不过看着顾瑾玉稚嫩的面容,大家心中也不得不酸一酸。   这会元,才十八岁,以后前途无量啊。   李志远看着被围起来的顾瑾玉,冷笑一声,眼不见心不烦的闭上了眼睛,等待着宫门大开的时间。   进宫的时间很快就到了,一个面无白须的太监拿着拂尘,扯着嗓子喊:“时辰到,请贡士入场。”   紧接着从宫门内走出十几个小太监,有条不紊的领着贡士们入场。   顾瑾玉随着队伍往前走,十分守规矩的低头垂眉,没有乱看。   点名、散卷、赞拜、行礼。   每个流程顾瑾玉都在家和师父模拟了不下五遍,因此过得稳稳当当。   一切结束后,顾瑾玉被领着来到了自己的座位旁。   因着他是会元,所以座位非常显眼,就在第一排的最中间,距离上首的皇上直线距离不超过五米。   众人入座前齐齐拜见皇上,得到平身的允许后,才坐了下来。   相比于上次召见,这次的皇上才像一个真正的一国之主,表情严肃,一举一动都充满威严,让人不敢直视。   等到太监们将皇上出的题目发给每个贡士后,大殿终于安静下来了。下午就要交卷,时间紧急,大家都不敢浪费时间,全神贯注的开始做题。   顾瑾玉拿到题目后,下意识先默读了两遍,然后心里就是一凉,额头开始渗出了细密的汗,生平第一次陷入了进退两难之地。   而现场如顾瑾玉这般的不在少数,就连一直胸有成竹的李志远脸色都难看起来。   不为别的,只因为这次殿试的题目......嗯……过于胆大。   不,不能说胆大,或许用刁钻来形容更好一点。   只见方方正正的白纸上写着一段晦涩难懂的文言文,直白的翻译出来就是,如何看待世家与权贵。   再直白一点,就是皇上在借殿试正大光明的敲打世家和权贵。   可敲打归敲打,殿试却容不得马虎,顾瑾玉将墨磨了又墨,迟迟下不了决定。   如果随大流写的话,顾瑾玉有一肚子的官话套话能用,什么世家清贵有傲骨,权贵忠诚有忠骨……洋洋洒洒能写一箩筐,既夸了世家也没得罪权贵,实为中庸之道。   可这样写又如何能在一群雷同试卷中脱颖而出呢?顾瑾玉很确定自己要是这么写的话,别说一甲了,二甲可能都进不去。   那要怎么写呢?这次殿试的内容也决定了以后的站位,究竟是偏向世家还是偏向权贵。   顾瑾玉仔细思索了近些年的政令,内心渐渐有了注意……   顾瑾玉不动声色的将手在袍子上蹭了蹭,蹭掉了汗后,冷静下来。开始坚定的在草稿纸上写了起来,再也没有丝毫的犹豫。   上首的皇上一直在默默的观察着下方的贡士,他并不意外众人的表情。只是在顾瑾玉动笔的那一刻挑了挑眉,眼底露出了一抹趣色。   皇帝从来不会委屈自己,既然心里多了几分兴趣,也不迟疑,直接站起来向下方走去。   大家都没想到皇上会突然下来,有个别心智不坚定的手还抖了抖,在草稿纸上留下了几滴墨汁,也幸好是草稿纸,要是滴在考卷上都不用考试了。   顾瑾玉见皇上停在自己身边,身体也不由得僵了僵,幸好手很稳,并没有出什么岔子。   皇上来的时候,顾瑾玉的策论已经写了一半了,再要去改也来不及了,顾瑾玉只能按照自己原来的想法继续往下写。   因为角度的问题,顾瑾玉也看不见皇上的表情,更无从分辨皇上是什么心情,只能一步一步的继续往下写。   皇上没有在顾瑾玉身边站太久,毕竟整个大殿足足有一百多人,皇上也得将目光分给其他人一些。   皇上走后,顾瑾玉忍不住送了口气,虽然他对于皇上并没有常人所有的畏惧感,但总归还是有些放不开。   破题之后,顾瑾玉的灵感不断,文思泉涌,一口气写完了策论,正好也到了午膳时间。   大概也是怕油腻冷硬之物坏了贡生的肚子,御膳房特意蒸了不少馒头,配有各式的糕点,还有一碗热汤。虽然有些干,但顾瑾玉还是努力的吃完了,当然热汤并没有喝多少。   并不是顾瑾玉不渴,而是怕正答卷的时候突然想解手,当然并非是殿试的时候不让解手,而是为了防止作弊,解手的过程全程有人跟着,就连脱裤子都有人盯着。   饶是顾瑾玉不是什么拘谨之人,但也接受不了那种情况,只能尽力从源头解决了。   吃完后,太监们训练有素的收拾好食盒,下午的考试又开始了。   因为顾瑾玉上午已经写的差不多了,所以下午还是很轻松的,只需要对草稿纸上的内容进行润色,再誊抄一遍就可以了。   顾瑾玉将草稿纸的内容足足检查了三遍,确保没有禁词和违规字义后,这才动笔开始誊抄。   为了确保自己不会在书法上失分,顾瑾玉写得又慢又稳,等到写完时,已经有十几个人交卷了。   李志远自然是第一个交卷的,目的自然是为了给皇上留下一个好的印象   事实上皇上自然是认识李志远的,只不过之前的印象都处于‘李爱卿的幼子’、‘老四的玩伴’等等,对于本人的印象并不是很深刻。   不过一切在李志远交卷的时候都改变了,不管怎么样,李志远敢第一个交卷都让皇帝对他多看了几眼。   至于是好是坏,还需要看了试卷再说话。   殿试结束后,众考生又在太监的带领下,井然有序排队出宫。   顾瑾玉刚出宫就看到了自己的好友,还没来得及上去打招呼,李志远就从顾瑾玉旁边走过去了。   “这次殿试我不会再输给你了。”   李志远的声音在顾瑾玉耳边响起,让他唇角的笑容微微收敛,看着李志远的背景,神色意味不明。   “瑾玉瑾玉,可算是见到了!你现在可是大忙人了,等闲见不到你人。”方文乐还是一如既往的活泼,跳起来勾着顾瑾玉的脖子朗声说道。   顾瑾玉收起纷杂的心思,开始和方文乐说起了话,最后约定过些日子会请客吃饭才互相告别。   回家后,顾瑾玉将自己写的策论原原本本的默写出来,然后又去了江府,给师父看。   江季中也不多说什么,接过策论后就沉下心思看了起来。   在看到题目的时候,江季中皱了皱眉,忍不住多说了一句:“陛下如今越来越任性了。”   顾瑾玉眼观鼻鼻观心,并没有多嘴,江季中这话一出就意识到不好,也不再说什么,书房开始安静下来。   策论最多也只有两千字,再怎么仔细看也只花了一刻钟。   江季中看完后,看向徒弟目光很是复杂,到底不忍心的多问了一句:“你决定好了?不后悔?”   顾瑾玉明白师父的意思,但他在写的时候已经决定好了,“不后悔,师父不也是如此吗?”   “你不能跟我比,情况不一样……”江季中欲言又止,但在触及到顾瑾玉坚定的目光时,到底软了心肠。   “这条路不好走……”   “那我就走慢点,走稳点。”顾瑾玉毫不犹豫的说道。   江季中站起来拍了拍顾瑾玉的肩膀,感慨道:“既然你决定了,我也不多说什么,这次你的成绩肯定不会低,毕竟皇上正需要你这样的人。”   “是。”顾瑾玉对师父的话并没有感到意外。   事实上,顾瑾玉在殿试中,既没有选择世家,也没有选择权贵,而是站在皇权的角度分分析了世家和权贵,并劝阻皇上打压二者,以免他们权利过大,威胁朝堂。   顾瑾玉的这篇文章或许得到皇帝的喜爱,但却是将两大实力得罪死死的,毫不客气的说,顾瑾玉已经算是一个孤臣、直臣、独臣。   他不会被世家接受,也不会为权贵所容,只能站在皇上这边,没有任何退路可走。   但顾瑾玉还是这么做了,至于原因……   顾瑾玉敛了眉,遮住了眼底的一片锋芒。 第九十三章 晋江首发,感谢订阅……   皇宫中。   出身翰林院的官员们都在低头认真阅卷, 他们每人都需要挑选出自己心目中最好的三份试卷,呈给皇上。再由皇上从中选定三人作为一甲人选,其余人则是二甲, 之后他们再进行三甲的选定, 到最后再公布出来。   一百多份试卷分到数十个官员手中并不算多,三个时辰就全部批阅结束了。   为首的陈翰林看了看手上的名单,眼里闪过一丝讶然。嘴巴动了动, 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只将名单呈给了皇上。   武成帝注意到了陈翰林的表情, 又看了看名单和对应的试卷, 发现自己看好的几个人都不在上面,而找自己看来足以位列一二甲,可现在一个都没见到,明显是下面的人在糊弄自己。   武成帝心里怒火中烧, 只面上却看不出什么表情。   “同进士名单呢?拿来也让朕瞧瞧。”   低沉的声音从高处传下, 只是武成帝这话里的意思让下面站着的翰林们忍不住互相对视了一眼。   本朝延续前朝的惯例,第一榜叫“进士及第”,一共三人,即状元、榜眼、探花。第二榜为“进士出身”,一共二十一人。而第三榜称为“同进士出身”, 人数没有限制, 也是最多的。   同进士虽然带了进士二字, 但严格来说,并不能称为进士。   有人曾经调侃,“为如夫人洗足,赐同进士出身。”   如夫人也称妾, 用妾来等同于同进士,足以看出同进士在读书人心中的地位。   武成帝这时候突然提到同进士,不得不说还是开天辟地头一次,也怪不得翰林们发愣了。   见底下的人不动弹,武成帝冷不丁将身前的砚台摔了下去,厉声斥道:“放肆!”   武成帝一发火,陈翰林率先跪了下去。其他翰林目光忧虑的对视一眼,跟着跪了下去。   “皇上息怒,并非是臣等不给您看同进士名单,实在是一二甲还未选出来,同进士自然也没有定下来。”   在这档口,一个翰林大着胆子辩解道。   “那就把一二甲之外的名单全呈上来。”武成帝似笑非笑道。   “这……”几个面色有异的翰林目露犹豫之色,名单是他们制定的,其中的猫腻他们自然也清楚。   陈翰林看着这场闹剧,心里暗骂一声蠢货,这次殿试的题目这么直白,竟然也敢动手脚,也怪不得皇上发脾气。   虽然这样骂,但是陈翰林的眼中也不由得划过一丝忧虑。这些年,皇上的作风是越来越硬了,只是世家和权贵可不是那么好动的。   皇上这番发难,恐怕……   陈翰林并不想淌这趟浑水,无视了身后投来的眼神,低着头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   眼见武成帝脸上的表情越来越难看,身上的威压也越来越重。终于有人反应过来,顾不得请罪,先将名单递了上去。   “卞心远、骆睿达、顾瑾玉、祝宏朗……”   武成帝拿着名单,一口气点了十几个名字,然后道:“将这些人的考卷拿给朕。”   一群人又开始手忙脚乱的找起考卷,武成帝拿到后,不由分说便从中选出三人作为一甲,其他的顺延到二甲。   如此不合规矩的事自然又引起了不少翰林的不赞同。   而这些不赞同的翰林自然是属于世家和权贵两个阵营的,自从十几年前五公主逝世后,武成帝面对世家和权贵时一退再退,让这些人看不清局面,以为武成帝和以前一样好说话。   “贺本、苏宏毅、连永逸。”   武成帝静静的看着底下跪了一地,然后点了闹得最欢的三个人名字,以不容置疑的语气道:“革去官职,永不录用。”   武成帝的突然发难,让其他人直接愣在原地,也让他们知道,这天下终究还是皇上的天下。   “皇上赎罪,皇上赎罪。”   被点名的三人终于知道厉害,跪在地上不住的磕头请罪,没多一时,地上便多了斑斑血迹。   武成帝不为所动,对旁边站着的侍卫呵斥道:“还不快拖下去。”   求饶的声音逐渐远去,武成帝满意的看到底下的人看向自己的目光中都带了畏惧之色。   这只是第一步,迟早有一天他……   武成帝看向名单的目光幽深无比,面上也带了几分意味深长。   ***   殿试第二日,顾瑾玉等一干贡士天不明便来到太和殿外等候皇上召见,每个人都穿着朝廷统一发下来的贡士服。   而此时正是早朝时间,皇上和五品以上的大臣正在太和殿内议事。   议的正是进士放榜。   大殿上此时吵成了一团。   皇上这次殿试出的题目和谁都没有商量,将朝堂上的对立直接摆在了明面上,给了众多人一个措手不及。   这也让原本各自为营的世家和权贵难得连起手来一同向武成帝施压。   武成帝却是极为强硬的压下了所有反对的声音,一意孤行的决定了一甲的人选。   这般行径不由得让一众老狐狸踌躇起来。   世家代表李丞相和权贵代表李丞相对视一眼,率先服了软。   不过是个一甲而已,三年一次,犯不着死磕,惹皇帝心中不悦。   一甲拿就拿了,只是进了朝堂之后他们也会让这些人知道,就算拿了状元又如何,在官场上根本不算什么。   见世家与权贵如此识趣,武成帝也乐得退了一步,将探花和榜眼之位让了出去,只钦定了状元。   至于究竟给谁,武成帝没多想,便挑了顾瑾玉,不仅是因为名字眼熟,还因为武成帝对顾瑾玉文章印象十分深刻,可谓是字字珠玑,说在了自己的心坎上。   再加上江季中那家伙向来不站队,勉强称得上一句忠君。   所以顾瑾玉这状元之位,当得!   一切敲定后,在外等候的贡士们便听到了一道尖利的唱喏:“宣卞心远、骆睿达、顾瑾玉……进殿!”   名字一个接一个的念出来,被念到名字的老老实实的排着队,按照顺序依次进入太和殿。   这批贡士一共一百多人,再加上来上朝的大臣,把太和殿挤得满满当当。   顾瑾玉心里一直记得礼部教的规矩,进殿之后就眼观鼻鼻观心,挑不出错来。   大臣们分站两侧,贡士们站在大殿中央,被几十道目光注视着,要是常人还真没顾瑾玉这么淡定。   不过顾瑾玉上辈子曾经作为优秀教师,在操场给全校几千人演讲过,还真不慌。   这也让一些人对顾瑾玉的感观好了不少,武成帝更是觉得自己眼光不错。   “本次新科进士的一甲排名,状元顾瑾玉,榜眼陈承运,探花李志远。”   武成帝挑了几个人象征性的问了几个问题,然后便宣布了名次。   顾瑾玉在听到自己的名字后整个人都处于呆愣状态,随即便是铺天盖地的喜悦。   不过心里再怎么高兴,面上还是要端住。   一甲名单出来后,众人先拜了一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然后二三甲的名单会在稍后的传胪大典上公布,由二甲的第一名唱名。 第九十四章 晋江首发,感谢订阅……   等到前三甲的名单公布后, 按照惯例下面的流程就是踏马游街了。   不过还不等新科进士们换上红袍,皇上便使人传唤一甲和二甲的进士觐见。   众人互相对视一眼,皆是不清楚皇上此番召见的用意, 不过传唤的太监是皇上身边得用的人, 进士们还是整理了一下仪容,老老实实的跟在太监后面。   召见的地点依然在太和殿,殿内一阵肃穆, 皇上高坐在上首,长长的十二冕旒遮住了面容,看不清表情。   顾瑾玉摸不清楚皇上召集他们的原因, 余光忍不住瞟到了师父那里, 刚好看到江季中给了他一个放心的表情。   顾瑾玉来不及再看,就听得威严而又不失亲和的声音从皇位传来:“尔等既然通过了考试,都是我锦朝的栋梁之材,日后若是授予官位, 切记要为国为民……”   皇上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官方话, 顾瑾玉只总结了四个字,就是要忠君爱民。   皇上说完之后,众人又是一阵叩拜谢恩。在此期间文武百官都保持着安静的氛围,没有一人出声,这也让进士们心里的疑惑更深了。   不过显然没有人给他们解释, 倒是有人感慨似的说了一声:“陛下果真是求贤若渴。”   可不是求贤若渴吗?若不是因为求贤若渴, 怎么会第二次召见前二甲的进士。   这个理由说服了大多数人, 但仍有少部分的人没有打消心中的疑惑,但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将此事压在了心里。   就算皇上召见他们有别的意思,也不是现在的他们可以考虑的。   食君之禄, 忠君之事。   他们只是考中了进士,还没有被授予官职。现在去揣摩圣意的话,未免太早了些。   当下还是先享受属于他们自己的荣耀比较好。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这是前人对踏马游街喜悦的描写,虽然听上去有些夸张,却莫名的符合此时的情境。   顾瑾玉在太监的帮助下穿上了红袍,头戴金顶乌纱帽,作为一甲之一的他,还需要在胸前带一个十字红花。   等到一切准备就绪后,顾瑾玉才被领到一匹同样披着红绸的红棕马前。   这些马都是宫里精心喂养大的,虽然看上去高大,但实际上很温顺,再加上顾瑾玉也学过一些马术,轻轻松松便上了马。   锦朝建朝不久,民风比较开放,再加上又是骑马游街这种喜事,街道两边早就挤满了人,就连临街茶楼的窗户边都挤满了人,其中不乏一些未出阁的小官之女,纷纷扔着手绢、香囊、荷包……无比热情。   当然不热情是不行的,在京城中像她们这种的小官之女,真的是一抓一大把,往往在招婿的时候愁白了头。   高官贵族攀不上,平民百姓她们又看不上。就只能在每三年一次的新科进士里选了。毕竟这些进士以后都会当官,官大官小尚不知道,但只要押对宝了,说不定以后还能给她们个浩命夫人当一当。   顾瑾玉相貌不差,又是在皇上面前挂了名的,长眼睛的人都知道他未来差不到哪里去,心思活泛且家中有适龄女儿的小官已经开始在心里琢磨着让媒婆上门说亲了。   顾瑾玉是状元,自然骑马走在第一个,因为满天的香囊荷包,左躲右闪的甚是狼狈,看着状元郎这幅样子,让不少人露出带着善意的笑。   不过有人却看不顺眼,李志远本来就因为屈居探花之位看顾瑾玉不顺眼,见他这般作态,更是觉得顾瑾玉惺惺作态,不由得驱马上前了半步,趁顾瑾玉身子侧过来的时候,压低声音道:“有什么好得意的,走着瞧,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顾瑾玉看着李志远突如其来的恶意导致变得扭曲的脸,有些莫名,同时心中也失去了原本想和对方结交的欲望,变得有些意兴阑珊。   无论是什么原因,李志远都与原书那个精才艳艳的男配相差甚远,看来是他想岔了。   既然男女主的感情都不如原书写的那般忠贞,又怎么能奢望男配还会表里如一呢。   顾瑾玉想通之后,看向李志远的目光也没了之前的亲近,神色冷淡了不少。   李志远并不知道顾瑾玉的想法,脑子里想着前些日子四皇子明里暗里对顾瑾玉的敌意,再看着对方时,目光中就带了几分怜悯。   顾瑾玉看着李志远奇怪的眼神,只觉得莫名其妙,但已经失去与对方结交心思的他并不想深究,嘴里轻斥一声,驱赶着红棕马径直往前走了。   李志远哼笑一声,用手扶了扶乌纱顺便调整了一下表情,然后面色如常的跟了上去,心里想得什么大概只有他自己知道。   “小姐小姐,你快看,是少爷。少爷骑着马走在第一个,少爷可真厉害!”一个脸蛋圆圆梳着双髻,模样能称得上一句可爱的丫鬟欢喜的对身侧带着帷帽的少女说道。   “琥珀,不要乱说。”带着帷帽的少女瞪了丫鬟一眼,不过她周身的喜悦隔着帷帽都能感受出来,显然这一眼没什么威力。   琥珀知道小姐害羞了,嘿嘿一笑也不敢再打趣什么,转了话题:“小姐,您要不要也扔个帕子或者荷包下去啊,万一少爷不小心接了别人的东西怎么办?”   “这……”少女挣扎了一下,想到今早姑姑说的话,耳垂染上了晶莹的红色。最终还是内心莫名的情绪占了上风,偷偷掀开帷帽,然后解下腰边的香囊扔了下去,不偏不倚正好落在顾瑾玉身上。   顾瑾玉原本是能躲过去的,但就在躲开的前一秒,他鬼使神差地向上看了一眼,就发现了意料之外的人。   “蕊儿。”   顾瑾玉的声音淹没在人潮的欢呼声中,他只能使劲的挥了挥手中的香囊,示意自己收到了她的香囊。   是的,这个戴帷帽的少女正是沈心蕊。琥珀是她前几天上街一时心善救下来的女孩。因为没有地方去,再加上顾家也不缺这一口吃的,所以刘老太便拍板留下了她,正好还可以让琥珀照顾沈心蕊。   “小姐,少爷接了香囊,还给你挥手了,看来少爷还是很看重你的。”琥珀高兴的说道。   沈心蕊听到琥珀这话,莫名想起昨日不小心听到姑姑和姑父的话。   “乖宝年纪也不小了,什么时候给他和蕊蕊把婚事办了,我也好早点抱上我的大孙子。”   “什么大孙子?小姐你在说什么?”   琥珀的声音唤醒了沈心蕊,她意识到自己不小心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顿时羞得两颊通红,不由得跺了跺脚,羞愤道:“琥珀,你要是再这么一惊一乍的话,我下次出门就不带你了。”   说完就作势要走。   琥珀顿时一惊,抬脚追了上去:“小姐,我知道错了,你别跑那么快。等等我,还有帷帽,帷帽要记得带上,江大人说你在外面不能摘帷帽的……”   主仆二人打闹离去,没有注意到隔壁有一双眼睛在看到沈心蕊后蓦然瞪大,布满了震惊之色。   *   秦氏原本是带着孙女上街看状元游街的盛景,结果还没有等盛景结束,她就带着孙女心事重重的回家了。   刚一到家,不顾儿子儿媳惊讶的表情,便开始翻箱倒柜的找起了东西。   “娘,你在找什么?”   秦氏青年丧夫,一个人把孩子拉扯大,因此儿子对他娘很是孝顺,见她娘脸上满是惊惶,连忙关切的问道。   “钥匙、钥匙……”秦氏并不搭理儿子的话,只是嘴里念叨着,手还不停的在一堆杂物里翻找着。   “娘,您是在找您嫁妆箱子的钥匙吗?”儿子王德见他娘不说话,也不气馁,开始猜测着问道。   “啊,对,德儿啊,你见到我钥匙了吗?娘有急用。”秦氏听了连忙回道。   “娘,难道您忘了吗?前些日子您说玉儿也大了,让素娘开始学着管家,所以把钥匙给她了。”王德笑道,说完还不等秦氏再说什么,同样在一旁满脸担忧的素娘就将钥匙递了过去。   “素娘,你别多想,娘只是在箱子里找个东西,待会儿就把钥匙给你。”秦氏害怕儿媳多想,解释道。   “娘你胡说什么呢?本来就是您的嫁妆箱子,我只是帮忙保管而已。”   素娘哭笑不得道,她这个婆婆呀,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太软了些,有时候她都怀疑婆婆是怎么一个人把相公拉扯大的。   “那就好,那就好。”秦氏喃喃道,拿到钥匙的她也不急着开箱子了,反而驱赶着儿子和儿媳。   “天色也不早了,玉儿刚刚还喊困了,你们洗漱完就带着孩子早点睡吧。”   王德还想再说些什么,被素娘拧了一下,两个人眼神对视了一下,王德率先败下阵来,只是走之前还不放心的叮嘱了娘一句。   “娘您要是有什么事就喊儿子,我和素娘都在呢。”   “娘能有什么事,快去睡吧。”秦氏笑着回道。   送走了儿子儿媳,秦氏挺直的脊背,陡然塌了下来,拿着钥匙的手也哆嗦的厉害,半天都插不进去。   秦氏有一个秘密,一个除了她之外,再也没有人知道的秘密。   她并非秦家村的人,甚至连姓氏都是假的。她是沐恩候的嫡幼女,先皇后是她的亲姐。   大概所有人都忘了,现在的皇后不过是继后,真正的原配皇后早在十几年前就和太子一块去世了。   至于她为什么会落到如今这个地步,那就要问一问她的好姐夫了。   当初先皇后骤然离世,宫里对外宣称是旧疾复发,但是他们一家都不信这个理由,尤其是她爹,更是嚷嚷着要进宫寻个说法。   当时他们一家还没有怀疑到皇上身上,只以为是后宫的某个妃子所为,直到……   秦氏的手抖得越发厉害了,她清楚的记得那场熊熊燃烧着的大火,狰狞而又扭曲,火舌吞没了一切。   慈爱的母亲、严肃的父亲、沉稳的大哥、端庄的大嫂……全都丧生在那场大火里。   只有她和出生不到三个月的小侄子逃过一劫,却也因此没了家,即使过去了十几年,秦氏记得爹临死前的话:跑得远远的,别回京城。   靠着身上的首饰,秦氏带着小侄子千辛万苦地逃离了京城,最后在秦家村落了脚,并且对外宣称丧夫,含辛茹苦的养大了侄子。   或许是内心的不甘,秦氏一直没有放弃打听京城的消息,直到当今皇帝宣布立继后。   秦氏才明白,他们王家人的死和皇上脱不了干系。秦氏不是不想为她的爹娘报仇,可她的仇人是全天下最尊贵的人,这仇要怎么报?就算她将生死度之身外去行刺皇上,可她的侄子怎么办?这可是她们王家最后的根了。   秦氏只能选择蛰伏,选择等待,这一等就等到了王德长大娶妻生子,然后秦氏才重新回到京城。   经过了十几年辛劳,秦氏原本光滑白嫩的脸庞早就布满了风霜,别说是皇上,就算是亲娘也认不出来,这也是秦氏敢进京的原因。   原本秦氏以为王家就剩她和德儿两个人了,可是今天在街上的时候,她瞧得真真的,那个女孩……   “找到了。”   秦氏终于打开箱子,翻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如获至宝的拿起来,这是一幅泛黄的画卷。   秦氏小心翼翼的翻开,露出了里面身穿浅绿色长裙,云髻峨峨,修眉联娟的少女。   正是未出家的大姐。   而她今日看到的那个女孩和她早去的大姐足足有七八成的相似!   难道说…大姐还有子嗣后代留在这世上不成?   秦氏眉头紧锁,开始后悔没有上去和对方搭话,以至于现在想找人都找不到。   不过当时她好像听到了对方江大人,朝廷中姓江的可不多,秦氏若有所思。 第九十五章 晋江首发,感谢订阅……   同一时间, 皇宫中。   “陛下,四皇子求见。”王公公悄悄进了御书房,轻声禀告道。   “老四来了啊?让他进来吧。”   皇上已经批改了接近两个时辰的奏折, 正准备出去散散步休息一下, 闻言以为有什么要事,只能揉揉鼻梁,疲倦道。   四皇子进了御书房, 走到皇上身后,轻车熟路的为其捏起了肩膀。   四皇子常年练武,手上的劲道自是不必多说, 这一通揉捏下来, 让皇上舒服的眯起了眼睛。   “能让你主动给朕捏一次肩膀可不容易,看来是有什么事想求朕啊!”皇上笑骂道,话里的亲昵之意毫不掩饰,让一旁伺候着的王公公头垂的更低了。   “瞧父皇这话说的, 没事儿臣就不能来孝顺您吗?”四皇子故作爽朗的说道。   “你可是在朕跟前长大的, 朕还能不了解你?有什么事就快说,不然待会儿就让王德全把你赶出去。”皇上开着玩笑。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本来不该来打扰父皇您,就是……”在皇上再三追问下,四皇子才开了口, 但还是欲言又止, 一脸的犹豫。   皇上深深的看了一眼自己素日最疼爱的四儿子, 面上的笑容变淡了许多,“既然知道不该打扰朕,就退下去吧。”   这话一出,四皇子哪还不知道自己的算计出了问题, 顾不得细想,一口气说完了自己的目的:“就是八妹前些日子找我打听志远的事,似乎……”   八公主由程贵妃所出,且程贵妃膝下只有这一个女儿,对其很是娇惯,真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上怕摔了。   再加上程贵妃出自世族程家,还有个重瞳的侄子,因此皇上对贵妃并无宠爱,更多的还是忌惮。   听到四皇子这话,皇上的眸色深了深,右手也不自觉的点了点身前的奏折,过了一会儿才闲聊似的问身边的王德全:“朕记得丞相好像说过,他那嫡子已经订婚了?”   王德全额上的汗都快滴出来了,深谙皇上性情的他明白这时候丞相嫡子就算没有未婚妻也必须有:“是,是说过,当时皇上您还开玩笑说是要去喝一杯喜酒呢。”   皇上点点头,声音不辨喜怒:“那朕就没记错了。”   四皇子头低了低,唇角挂起志得意满的笑容,语气却是说不出的担忧:“那八妹那边……”   “八公主也快及笄了吧?”皇上打断了四皇子的话,问道。   “八妹的生辰就在十月,贵娘娘还说到时候要举办一场赏花宴。不瞒父皇说,儿臣这几日为了八妹的生产礼物可是费尽了心思,就连昨天状元郎骑马游街都没来得及去看。”四皇子不动声色的说道。   “哦?朕记得状元郎十八的生辰已经过了,可有婚配?”   皇上思索了一下问道,意图已经很明显了。   虽然这句是问句,但熟悉皇上性格的四皇子知道,他谋划的事情十有八九要成了。   他这个父皇啊,明明比谁都道貌岸然,却还要总是装作一副大度的样子。就好比他非常忌惮程家,却还要故作大度,时不时就赏赐一番,惹得一些不明真相的人还以为程家皇恩浩荡,多有亲近,无形中还助长了程家的势力。   而以皇上对程家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想法,顾瑾玉一旦和八公主绑定在一起,基本上算是废了。   说实在的,今天这一出,就连皇上都没搞懂四皇子的真实目的是什么,只以为是想借机拉拢程家,只是方式方法上略显急躁了些。   虽然心里不满四皇子的做法,但皇上也愿意给从小疼到大的儿子一个面子。   至于顾瑾玉要是做了程家的女婿、当朝的驸马会怎么样?皇上根本没放在心里。   不过是一个略有些巧思的状元罢了,即便他在殿试上写的策论确实很符合自己的心意,但只要自己还是天下之主一日,效忠自己的人就只会多不会少,实在没必要为他驳了自己最看重的儿子面子。   甚至还可以借此机会给最近不安分的老四一个教训。   皇上对四皇子确实是有几分疼爱之情的,若是其他皇子在皇上面前这般,早就被厌恶了,而四皇子却还能好好的站在这里和他讲话。   四皇子虽然不知道父皇在想什么,但凭他的了解也能猜出几分。虽然担忧父皇对自己的好感会下降,但四皇子并不后悔这次出手。   他针对顾瑾玉的原因很简单,就是因为沈心娇。   最开始在听到香雯说她家小姐对顾瑾玉有好感的时候,四皇子是不信的。   四皇子最开始和沈心娇在一起的时候,固然有几分的逢场作戏。但相处久了,就算是小猫小狗也有几分感情,何况是能跑能跳会撒娇的人。   原本的半分感情也变成了四五分,也正是因为四皇子在这段感情里投入了真心,便更加难以接受沈心娇会背叛他。   可再三试探过沈心娇后,四皇子不得不承认,他一开始当做棋子的女人,竟然真的背叛了他。   这个认知让四皇子怒火中烧,恨不得打死这对奸夫淫妇。   可沈心娇还有用,这时候不能动,那就只能让顾瑾玉承受自己的怒火了。   让他尚主惹了皇上厌恶只是第一步,至于第二步,还有什么能比程贵妃知道自己最疼爱女儿的驸马竟然喜欢别人更有趣呢?   要知道程家多出疯子,程贵妃能在皇上忌惮的情况下生下八公主,还和皇后分庭抗礼,绝非等闲之辈。   四皇子仿佛已经看到了顾瑾玉未来的凄惨下场,嘴角的笑容怎么都掩不住,皇上见了也没多想,以为是在替顾瑾玉高兴,毕竟在四皇子的回禀中,他已经完全收服顾瑾玉了。   这门亲事就这么简单的定下来了,虽然还没有颁下圣旨,但也让皇上记了下来,准备找时间就公布。   父子俩从头到尾都没有把程贵妃放在眼里,更没有要问一问贵妃和八公主意见的意思,就这么自说自话的把婚事定了下来。   没人注意到,在一旁伺候的王德全脸上浮现出的挣扎神色,过了许久,他似乎下定了决心,悄悄的退了出去。   “公公此话当真?”   绫绮殿内,一个头上插满珠钗,长相明艳又不失英气的女人从塌上猛地坐直了身子,目光锐利似鹰,紧紧的盯着面前的太监。   “不敢隐瞒娘娘,皇上和四皇子商议的时候,奴才就在旁边伺候着。”王德全恭敬的说道。   贵妃见王德全说得真切,心里早就信了八分,即便是心里恨得想弑君,面上还得露出感激的表情。   “多谢王公公能告诉本宫这个消息,嬷嬷。”贵妃示意身边的王嬷嬷打赏。   “娘娘客气了,若不是十年前您救了奴才,奴才早就不知道在哪埋着了。您这份情,奴才一直在心里记着,如今能帮到娘娘,奴才高兴还来不及。”王德全不愿意接这份赏银,百般推辞道。   等王德全走后,程贵妃顿时收敛了笑,一把夺过王嬷嬷手里的铜镜摔在地上,怒骂道,“老而不死是为贼!”   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主仆二人都很清楚在骂谁。   王嬷嬷也不去管满地的碎片,只是心疼的看着自己奶大的姑娘:“娘娘,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当务之急还是得先去打听一下王德全说的话是不是真的,若是真的,我们也要赶紧想个对策。”   程贵妃在这深宫中沉浮十几年,本就不是什么急躁的性子,只是这次牵扯到了自己的女儿,所以才一时没有忍住发了脾气,听到王嬷嬷这话,心里也平静了不少。   “不必去打听了,王德全说的是真的。”程贵妃使劲闭了闭眼,平复着内心的郁气,“看来是我太长时间没有显露人前了,以至于被人挑了软柿子捏。”   “嬷嬷,你找人去调查一下顾瑾玉,看看他对这件事是否知情。”   “顺便查一查四皇子最近的动向,皇上不会无缘无故要给我的琳儿赐婚。”   “还有把玉琳身边伺候的宫女太监们给我押过来。”   “家族埋的那些暗桩也该动一动了。”   一条条指令有条不紊发下去,整个后宫都开始动了起来。   程贵妃此时已经完全冷静下来,唇角勾出一道凌厉的笑。   “敢冲我儿伸手,那我就先废了你。”   四皇子还不知道他招惹了一个多么强大的敌人,要怪也只能怪他素来轻视女人,即使知道程贵妃不好惹,也没放在心上。还将其看作是一把捅向顾瑾玉的刀,完全没有想过一把锋利的刀不仅伤敌还会伤己。   *   宫里暗流涌动,宫外也不平静。   顾瑾玉刚刚拿了状元,还没松口气,就被师父扔了个大雷。   “您说沈心蕊有可能是先太子的遗腹女?”乍一听到这个消息,绕是以顾瑾玉逐渐沉稳的心性,也没忍住惊呼起来。   “不是有可能,是有九成的可能。”江季中呷了口茶,老神在在道。   “也就是说还有一成的可能不是。”顾瑾玉还在挣扎着。   “我说有九成可能的意思是他的身份的确是先太子的遗腹女,但目前没有确切的证据能够证明这件事。”   见顾瑾玉的眼睛一亮,还要再说什么,江季中无情的打碎了顾瑾玉的幻想:“可但凡是见过先皇后的,都能确定她的身份,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告诉她没事不要出门、出门必须戴帷帽?”   “我这就去叮嘱她。”顾瑾玉连忙说道。   “晚了!”   江季中喊住顾瑾玉,面上是说不出的凝重,“就在你游街的那天,你那小未婚妻摘了帷帽,不知道被多少人看了去,虽然绝大部分人都是平头百姓,但我们也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那、那现在怎么办?”顾瑾玉只觉得心里乱糟糟的,没有半分头绪。   他的确没想到原本只是书里一个炮灰的沈心蕊,竟然还有这样一层隐藏的身份,不得不说太让顾瑾玉震惊了。   “你先告诉为师,你是怎么想的?”江季中紧紧盯着自己的徒弟,没有放过他的任何表情。   “什么怎么想的?”顾瑾玉并不理解他师父说这话的含义。   “如果你想在官场上更进一步,为师现在就可以进宫禀告皇上。”   “不行!”   顾瑾玉想到了他之前知道的皇室秘闻,下意识就拒绝了,他参加科举做官绝大部分原因就是为了保护自己的亲人,又怎么可能主动把小姑娘送进那龙潭虎穴之地。   “哼哼,为师果然没有看错人,那接下来我们就需要好好商量商量下一步该怎么走。”江季中毫不意外顾瑾玉的选择,捻着才蓄的胡须笑了笑,旋即拿出一张輿图铺在桌子上。   这是一张极为珍贵的輿图,江季中珍藏了大半辈子,就连皇室都没有,上面详细的标注了各州县。   “按照目前的形式来看,你不能在京城久留,最好先是带着她外放到某地做官,等过几年京城安稳了再回来。”江季中结合了这两年朝堂的动荡,提议道。   顾瑾玉对外放没什么意见,但也提出了自己的顾虑:“状元留在翰林院是惯例,我就怕到时候外放不了。”   “这倒也是个问题。”   江季中沉吟了一下,看到顾瑾玉忧心忡忡的样子,安慰道,“就算外放不了也没关系,内阁非翰林不入。这条路只是我们设想到的最坏的情况,或许还到不了这般地步。”   顾瑾玉勉强应了一声,满腹心事的回到自己住的地方。   “三哥,发生什么事了?”顾瑾玉刚一回家,就被细心的沈心蕊发现了不对劲,忍不住问道。   “唔……”   顾瑾玉被这么一问,开始犹豫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蕊儿,尽管这和她有很大的关系。   “没什么大事,就是给你补及笄礼要送什么好。”沈心蕊去年及笄的时候,顾瑾玉还在京城,来不及赶回去,如今沈心蕊来了京城,正好补上。   最后顾瑾玉还是没有告诉蕊儿她的身份。   并非是不信任她或者是怕她暴露身份,而是先太子和先太子妃都已经不在人世,先皇后的家族也因为失火无人生还。算起来小姑娘在这世上一个亲人也没有了,顾瑾玉担心她突得听到这个消息会接受不了。   顾瑾玉可没忘记小姑娘现在还一心以为她爹娘是沈家人呢。   “不管你送什么礼物,我都喜欢。”沈心蕊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有些红。   “那要不就不送了吧?”顾瑾玉逗着小姑娘。   “你敢!”   沈心蕊信以为真,也不娇羞了,瞪着眼睛看顾瑾玉。   顾瑾玉没忍住大笑起来。 第九十六章 晋江首发,感谢订阅……   顾瑾玉和江季中商量了许久, 最后还是决定以不变应万变,反正最差也不过是被外放罢了。   可是他们都没想到,就在新科进士被授官的时候, 顾瑾玉会被突然摆了一道。   “……爱卿未及弱冠便中了状元, 天下少有,朕有一女,正值妙龄, 与爱卿甚是相配,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听着高台上威严中带着几分笑意的声音,顾瑾玉的脸有些僵硬, 偏偏因为不能暴露出沈心蕊的存在而不知道怎么拒绝。   身后垂首拱立的百官以及站在一旁的新科进士都向顾瑾玉投以羡慕的表情, 在本朝并没有驸马不得为官的规定,反而会因为尚了公主而和皇室的关系更加亲密,仕途也会更加平坦。   众人都做好了一下朝就去恭喜的准备。   只有明白顾瑾玉心思的江季中投以担忧的目光,他就怕自己这傻徒弟当面拒绝皇上, 那时候不管什么退路都是死路了。   江季中能想到的, 顾瑾玉自然也能想到。   既不能暴露出沈心蕊,又要在不引起皇上生气的情况下拒绝这门亲事,在这危急关头,顾瑾玉的脑子转的前所未有的快。   看来只能……   “请皇上恕罪。”   顾瑾玉突兀的开口打断皇上的话,引来全殿人的注意。在这些目光的注视下, 顾瑾玉只觉得压力很大, 后背也沁出了密密麻麻的细汗, 可事到如今已经容不得他退缩了。   “公主金枝玉叶,臣惶恐,恐配不上公主。”说完这句话,顾瑾玉没等皇上再开口, 便铿锵有力道,“臣有疾!”   “咳——”   殿上不少大臣被自己口水呛到,顾不得御前失仪,纷纷咳嗽起来,大殿上全是咳咳的声音。江季中差点没绷住自己脸上的表情,心里笑骂了一句,却是完全放松了下来。   就连程贵妃派去帮顾瑾玉的人都被震惊的咬了舌头,正丝丝的吸着气。   等到一阵咳嗽声过去,大殿上就开始变得鸦雀无声起来,就连皇上的表情也有一瞬的凝固。   有、有疾是什么意思?   这……该不会是自己想的那个意思吧?如果真、真的是那方面有问题,那确实不好把公主许配给他,毕竟锦朝不能有个太监驸马。   不不不,应该不是那个意思,毕竟这种事情可是关乎男人的尊严,想象一下自己要是有这方面的疾病,巴不得藏着掩着,怎么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   状元说自己有疾或许是在说自己身体不好?   可看了看顾瑾玉红润的脸庞和结实的身体,皇上沉默了、犹豫了、迟疑了。就算他再怎么不喜爱八公主,也不能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将他许配给一个有疾的驸马。   众人略有些古怪的目光开始在顾瑾玉的下丨身处徘徊,带着几分微妙和同情。   除了江季中,没有人怀疑顾瑾玉在说假话。   毕竟本朝没有驸马不得参政的规定。而八公主花容月貌,身后又有世族程家,不管是谁搭上了,都是一条向上爬的捷径。更何况有疾这件事对男性尊严是极大的打击,有谁会在这上面撒谎?   就连皇上和四皇子都没怀疑顾瑾玉的话,皇上虽然不悦不能将程家绑在四皇子身上,但也不至于震怒。   最后皇上只能叹息一声:“竟有此事,看来是朕的八公主与爱卿没有缘分了。”   或许是同为男人的同情心发作,皇上说完又殷殷劝了一句:“爱卿放心,下朝后朕会让太医去状元府上走一趟,卿可千万不要讳医。”   “臣叩谢皇上。”   顾瑾玉撒了一个弥天大谎,脸不红心不跳,还一本正经的跪下谢恩,朝中不少大臣眼里的同情更甚。   既然赐婚失败,皇上也不墨迹,开始走起了流程——授官。   按照本朝惯例,状元授从六品修撰,榜眼和探花授正七品编修。数十个二甲进士则被授从七品的六部主事或知州。   三甲进士也就是同进士通常都在百名以上,先通过一年的查看期,然后再外放到各地做知县。   也正是因为这样的惯例,此时来殿中面圣的新科进士不过数十人而已。   “……封状元顾瑾玉为正……”   太监尖利刺耳的声音在大殿上回响着,可就在念到一半的时候,大殿的门被猛地推开。   “急报——锦河发大水,水坝被冲塌,数十万百姓流离失所。”   一个小兵连爬带滚的扑入大殿,不等皇上发怒,就声嘶力竭的喊了一句。旋即头一歪,昏了过去,不省人事。   可这话的意思,却让满殿的大臣哗然,就连皇上也忍不住站了起来,大声喊道:“传太医!传太医!”   宫人们都明白利害,飞快地跑了起来,没多一时就把太医拽到了殿里。   这时候已经没人注意要为新科进士授官的事了,他们满脑子都是小兵说的话。若锦河真的发了大水,那不仅是毁了无数良田,还有数十万的灾民有待安置。   小兵只是脱力昏了过去,等太医扎了两针后便幽幽醒了过来。   不等皇上询问,小兵便翻身跪在地上,使劲磕了个头:“皇上,您要为镇南的百姓做主啊!”   “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锦河会突然发大水?好端端的锦河水坝为什么会炸裂?镇南的知府是干什么吃的?为什么不上报?”   皇上说到最后已经开始震怒了。数十万的灾民,这已经不是小打小闹,稍有不慎,整个锦朝都会动摇。   要知道,洪水之后瘟疫出现的几率高达九成。   皇上越想心里的怒火越高,身子都开始摇晃起来。   “陛下,知府大人他、他已经自杀谢罪了!”小兵颤声道。   皇上怒及反笑:“自杀谢罪?自杀有用吗?自杀能让大水退去吗?朕要是没记错的话,去岁暑夏时,朕刚刚拨了二十万白银用以修固水坝,怎么可能莫名其妙炸裂?”   “说!把你知道的从头到尾原原本本的给朕说出来。”皇上咆哮起来。   “镇南这段日子一直下着暴雨,连着下了两个月。好不容易有一天放晴了,知府大人就说带些人去看看水坝,顺便加固一下。”   “结果、结果不知道为何,水坝突然炸裂,蓄了半年的大水全部冲了出来,将第二道大坝直接冲断,距离锦河最近的固县百姓死了八成……”   小兵说到最后已经泣不成声,大殿上一片安静。   偌大的一个县竟然只有两成的人活下来,如此惨烈,足以让最冷血的政客动容。   百官不吭声,大殿上只能听到皇上喘着粗气的“嗬嗬”声。   “废物!”皇上直接将手边的印章摔到金銮殿上,引得百官跪了一地,齐齐叩首,“皇上息怒。”   “那现在情况如何?”   摔了东西后,皇上的心情平复了很多,开始追问这个小兵更多的细节。   “镇南还有七八万的灾民没有安置,臣代表镇南数十万百姓恳请皇上允许开官仓赈灾。”小兵砰砰的磕着头,没大一会儿额头便渗出了血。   “……”   听到小兵这么说,原本十分愤怒的皇上却突然不吭声了。   “镇南位置特殊,与百越之地衔接。而百越虽然以我锦朝为尊,但也会时不时的骚扰边境。官仓中的粮草是为军队准备的。若是用来赈灾,万一百越人趁机该怎么办?要知道镇南下暴雨,百越自然不会免俗,他们今年地里也没有收成,必定会来我朝打劫。到时候打起仗来,军队的粮草供不上,酿成大祸谁来负责?”   皇上不说话,自有明白他意思的人站出来。   说这话的是朝廷的兵部侍郎,掌管全国的兵马粮草等调动,向来是皇上的心腹,他说的话不无道理,也正是皇上所担忧的。   可小兵不懂这些弯弯绕绕的关系,他只知道自己肩负着整个镇南的希望,要是不能劝得皇上松口,那镇南的百姓就真的没有活路了。   “皇上,臣带来了镇南百姓的万民书以及固县县令的信函,他们只是想让皇上将官仓里的粮食暂时借给他们,等他们度过这一劫后,会如数还给皇上。”小兵说完,从兜里掏出一沓厚厚的纸。   自有太监下来将万民书呈给皇上,万民书上密密麻麻的手印让人看着就觉得心酸。   “锦河发大水,万亩良田被淹,就算日后大水退去,良田也不可能恢复到以往的产量,你们拿什么还?”兵部侍郎不为所动。   “难道大人要眼睁睁的看着镇南的万千百姓送死吗?”小兵也急了,顾不得尊卑质问道。   “臣万万没有这样的想法,镇南的百姓固然可怜,但外族不可不防,还请皇上三思啊!”兵部侍郎义正词严地说道。   “皇上!”   小兵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皇上打断了,“此事兹关重大,朕一时半会儿也做不了决定。爱卿奔波数日,想必也累坏了,不如暂且休息一晚。放心,朕会给镇南百姓一个交代的。”   小兵能被寄予厚望的派到京城来,自然不是什么蠢人。之前那般样子,也不过是担心镇南的百姓。见皇上如此作态,哪还不会懂意思,虽然心中着急,却也只能听令。   发生了这样的事,朝会自然也开不下去了,顾瑾玉的官职授到一半也没有授下去,不能算是正式入了翰林。   在这赈灾的档口,顾瑾玉也不好去寻礼部的人问明白,只能暂时赋闲在家。   很快的,镇南的事情就解决了。派去赈灾的官员顾瑾玉也认识,正是他在府城考试时因为纸锅烧水而结识的刘学政,不过现在应该喊钦差大人了。   不过想想也正常,刘学政工部出身,本就擅长水利之事。而且因为名声不好,没有亲近的人,不会有结党营私的事情发生,最是适合赈灾,也更能让皇上放心。   顾瑾玉对刘学政的印象很好,听说是他赈灾,还专门打听了一番。   镇南的受灾面积实在太大,皇上终究不能置之不理。但是让他完全的开放官仓赈灾也是不可能的,最后商讨之下皇上下旨让离镇南最近的六个县分别运送一万石粮食,再由朝廷拨三万石粮食运往镇南,还有一万石粮食从当地的官仓拿。   顾瑾玉在心里算了一下,锦朝的一石粮食换算成现代的单位是三十斤。一个成年男子勒紧裤腰带的话,大概一个月能消耗一石半的粮食。   这十万石粮食勉强够十万人吃一个月,毕竟十万人里还有不少老弱病残,吃的并没有成年男子多。   顾瑾玉算明白这笔账后松了口气,老百姓其实是最容易满足的。不管在什么朝代,只要能让他们吃饱就可以了。   这样想得顾锦玉却忽略了一个最大的问题。   九万石的粮食都是从各地调来的,各地的官员虽然不能违抗圣旨,但若是想往这批粮食里掺点沙石增重什么的,却是十分容易的。   因此说是九万石的粮食,能有五万就不错了。 第九十七章 晋江首发,感谢订阅……   半个月过去了, 镇南那边便传来了好消息。洪水已经褪去,灾民们也被刘学政妥善安置好。   消息传到京城,皇上龙颜大悦, 下旨要亲自为刘学政设宴奖赏, 京城上下一片欢欣雀跃。   可还不待宴会的场地布置好,镇南那便却传来消息:受灾最严重的固县爆发了瘟疫。   消息传开,天下震动。   瘟疫可比洪水要可怕得多。后者只是冲毁良田和家园, 死亡的人在各种天灾面前简直不够看。而前者却不一样,不仅致死率高,传染性还非常强。   前朝的时候便经历过一次瘟疫, 最开始先是家畜大量死去, 最后传染到人身上,传染了近十万的人。最后还是当时的皇上当机立断,下令将所有染病的人通通赶进一座城池,然后下令屠城, 这才制止了瘟疫的蔓延。   当时那个年间, 家家户户都有人死去。在最严重的州县里,用十室九空来形容都不为过。   也正是因为经历过,百姓们简直是闻疫色变。很多县并没有瘟疫,只是因为距离镇南比较近,都有不少百姓都选择离开家乡, 去往认为更安全的地方。   长此以往, 绝不利于发展, 必须尽快想出一个解决的办法。   朝堂上,百官分为两派。一派保守,多是年轻人,主张尽快救灾。另一派则较为激进, 主张效仿前朝,将所有患病百姓困在一个城中封杀。还围绕着该不该让刘学政回京、要不要去镇南救灾、如果救要怎么救、如果不救要怎么给天下人交代、这几个问题争得是脸红脖子粗,差点没打起来。   到最后,还是主张效仿前朝的一派占了上风,只因为激进派的李丞相说了一句:“既然你们这么想救灾,不如即刻向皇上申请前去协助刘学政,本官绝不阻拦。”   这话一出,九成九的保守派官员都退缩了。   他们可以在朝堂上为百姓据理力争,哪怕丢掉官职也不会退缩。但是到了危及自己生命的时候,没有几个人愿意将生死度之身外。   作为保守派顶梁柱的江季中气了个仰倒,不顾同僚手下的劝阻,执意上书请求皇上让他去救灾。   可江季中在文人的心中地位极高,这么一份摆明去送死的活计,皇上怎么敢让他去?   可要是没人去救灾的话,天下人又该怎么看待他这个皇帝?   皇上心中烦闷,脾气也差了不少,伺候的宫女太监都变得战战兢兢。   在这种沉闷的气氛下,四皇子又进宫了。   这次的谈话并没有外人在场,所以也无从知道他们说了什么。   只是在四皇子出宫后,一道圣旨降临到状元府。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之状元顾瑾玉,天慧聪颖……今特册封卿为镇南知府,享正五品俸禄。其必忠顺国家,扶植社稷,俾海宇宁静,以副朕命①。钦此!”   宣旨的太监见顾瑾玉迟迟不接圣旨,皮笑肉不笑地说道:“状元郎,怎么还不接旨,难道你想抗旨吗。”   “有劳公公了。”顾瑾玉确实不能也不敢抗旨,尽管他知道这时候去镇南做知府九死一生,但圣旨已下,断无再更改的余地。   宣纸的太监见顾瑾玉接了圣旨,脸色也好了不少,最后看在塞过来的荷包不算轻的份上,还劝了一句:“其实去镇南当知府也没有那么坏,起码状元郎你一开始就是正五品的知府,要知道历朝历代都没有这样的例子。”   顾瑾玉听到这声安慰只有苦笑,命都要没了,就算当了丞相又有什么用?   不过这话确是不好说出口的,要知道在官场上六品是一个槛,熬过去了就是平步青云。熬不过去,多的是在修撰这个职位上熬到死的状元。   而顾瑾玉刚迈进官场就是正五品的知府,即便是在镇南那种偏远的地方,也比旁人的起点高了不少。   不过介于镇南那地界的特殊性,也没人羡慕。   送走了宣旨的太监,刘老太和顾老爹以及沈心蕊就听到消息赶过来了。   三人都一脸担忧的望着顾瑾玉,想安慰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最后还是刘老太最先打破了安静,她虽然足不出户,但也听说过瘟疫的可怕:“乖宝,镇南不能去,要不、要不咱不做官了,咱回家吧。糖铺的生意现在特别好,够养活咱们一家了。”   顾瑾玉见不得爹娘为自己伤神,反过来安慰道:“爹娘,你们不要担心,圣旨是让我去镇南当知府,到时候手下的人肯定不少,没有什么危险的。”   刘老太并不信顾瑾玉的话,她看着让她引以为豪的儿子,双眼充满祈求:“真的不能不去吗?”   此时的刘老太已经不是那个怀着孕也能手砍土匪的女英雄了,她只是一个担心儿子安全的普通母亲。   “娘,圣旨都下了,怎么可能不去。”顾瑾玉哭笑不得解释道。   刘老太其实也懂这个道理,只是不死心罢了。   “那、那娘跟你一块儿去。”刘老太没办法,急病乱投医的说道。   这下还不等顾瑾玉拒绝,顾老爹就看不下去了,态度罕见的强硬起来,“你在说什么胡话,年纪都这么大了。去了镇南,万一有个什么意外,还得让孩子照顾你,你这不是给孩子添乱吗?”   “那总不能真的看着乖宝去送死!”刘老太急了,大声嚷嚷起来。   顾瑾玉见状,安抚道,“娘,要不您先想想我去镇南要带什么行李,帮我收拾一下。您放心,我会没事的!”顾瑾玉最后一句话说的铿锵有力,给惶恐不安的刘老太无疑注入了一针强心剂。   “那娘这就给你收拾行李去。”刘老太相信了顾瑾玉的话,破涕为笑,恢复到以往爽利的性子,风风火火地去收拾行李了。   顾老爹走的时候深深的看了一眼顾瑾玉,一向嘴笨的他也说不出别的话来,只憋出来一句,“我和你娘都在家里等你回来。”   顾瑾玉点点头,承诺道:“我会回去的。”   等刘老太和顾老爹走了之后,一直在旁边沉默不语的沈心蕊才上前一步道:“要不我回一趟家吧。我姐姐和四皇子关系很好,我回去求求她,她一定不会见死不救的。”   “你确定求她有用?”   “这……我和姐姐关系虽然不好,但终归是一家人。”沈心蕊底气不足地说道。   “喊你一句傻姑娘你还真的傻了不成。皇上金口玉言,圣旨也昭告了天下,即使是四皇子也不敢违背。”更何况他这个差指不定就是四皇子亲自为他求的。   最后一句话顾瑾玉并没有说出来,但他心里很清楚,四皇子刚刚进宫,圣旨就随之而来了,天下哪有这么巧的事。   好不容易劝好了沈心蕊,顾瑾玉便开始在心里琢磨要不要告诉沈心蕊她的身世。   这次圣旨下得很突然,时间也很紧迫,顾瑾玉最迟也要在一周之内出发。顾瑾玉担心小姑娘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傻傻的回去,被沈心蕊看到会有危险。   还没等顾瑾玉想出个万全之策,就听到大力传话,说是沈府来人了。   算算时间,任命顾瑾玉为镇南知府的圣旨应该已经在京城传开了,想必江季中也是为此来的。   顾瑾玉已经能想到他师父听到这道圣旨有多生气了。   果不其然,江季中进门口后一直在跳脚,气愤不已。顾瑾玉也配的做出一副黯然神伤的模样。   过了大概有一炷香的时间,江季中神色一顿。顾瑾玉了然,用手指了指上面,无声的问道:走了?   江季中点点头,他这里有暗卫监听顾瑾玉是清楚的,他们联手给皇宫那位演了一场戏,想必会让满意的。   师徒二人相视一笑,这才进入正题,江季中先开口:“你和四皇子有什么过节?这次你的任命他可出了不少力。”   顾瑾玉原本就有猜测,闻言并不意外,只是他想不明白四皇子为什么要针对他。   按道理来说,他和四皇子唯一的交集点就是沈心蕊的身份,可沈心蕊目前并没有暴露人前,也就不可能是因为这个。   顾瑾玉想起了踏马游街时李志远的警告,联想到经常流传的李志远有状元之才,难道说是因为四皇子认为自己抢了李志远的状元之位?所以要给自己一个教训?   顾瑾玉不相信四皇子会这么冲动,可除此之外他又想不到别的理由。   顾瑾玉迟疑的将自己的猜测告诉师父,江季中也迟疑了。绕是他们师徒二人再怎么足智多谋,也绝对想不到起因只是小儿女之间的争风吃醋。   两人想不出来原因,只能作罢。当务之急还是顾瑾玉要在保全自己的情况下,还能做出不斐的政绩。   “这次镇南之行对别人来说危机重重,但对你来说,却有不小的机遇。”江季中捋了捋胡须,高深莫测的说道。   “难道师父有办法解决这次的瘟疫吗?”顾瑾玉见师父这般淡定,没忍住猜测道。   “我没有那么大的本事,不过有人有。”江季中笑着道,“我的养子江泽庆,从小拜在了药王谷门下,数日前飞鸽传书说,说是此次瘟疫有些不对劲,所以准备和师父走一趟。”   “莫非是写了《药典》的那位神医?”顾瑾玉惊喜的问道。   《药典》是锦朝医界的宝典,更是每个学医之人必看的书籍之一。曾经有医科圣手说,若是有人能吃透《药典》二分之一的内容,就可以称为神医了。   由此可见《药典》在医学界的地位。   顾瑾玉一听师父说撰写《药典》的神医要去镇南看看,心立马放下了大半截。   有这位神医在,看来镇南的百姓有救了! 第九十八章 晋江首发,感谢订阅……   顾瑾玉和江季中的这场谈话并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因此在尚未出发的日子里,顾瑾玉只要一出门,就能看到同情的目光, 后来索性不出门了。他给沈心蕊补的及笄礼有头绪了, 正好可以在这段空闲时间做出来,还能赶在出发前送给小姑娘。   彭子实和方文乐倒是上门看望过他,两人现在入了翰林院, 负责起草一些政令文书方面的奏折,对于政事更是敏感了不少。   顾瑾玉非常敏锐的察觉到了两人热情的态度下埋藏的僵硬,不禁心中一哂。看来他们都知道自己和四皇子有隙, 也在前途和友情之间做出了选择。   这也不难理解, 四皇子如今深受圣宠 ,风头正盛,可以说是隐形的太子。而自己却惹了四皇子厌恶,被外放到偏远的镇南不说, 还不知道有没有命回京城。稍微聪明一点的人都知道该怎么选。   顾瑾玉也理解好友们的选择, 只是终究有些意难平。   方文乐和彭子实在顾瑾玉了然的目光下有些狼狈的走了,他们并非是要背弃顾瑾玉。只是人生在世不称意十有八九,若他们了无牵挂倒没什么,可他们背后还有父母、族人、伴侣……就注定不能陪着顾瑾玉走下去。   方文乐和彭子实走后,顾瑾玉着实颓了不少, 纵使知道友情不会长久, 但这一天来得太快, 还是让顾瑾玉有些猝不及防。   不过等出发的日子逐渐临近,顾瑾玉也顾不得伤怀了,他一边准备着小姑娘的礼物,一边收拾行李。   虽然顾瑾玉没去过镇南, 但也听说过当地的条件不好。   镇南靠近百越,而百越之地多瘴气,顾瑾玉光是药材就准备了一大箱子,还有其他用途的药丸药膏,零零碎碎的又是一箱子。   临出发的前一天,顾瑾玉亲手将一个精致的木盒子送给了小姑娘,木盒约莫有一臂高,巴掌宽。上面雕满了各种蝴蝶花卉,还散发着淡淡的香气,十分好闻。   沈心蕊拿到礼物后却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高兴,她抱着盒子闷闷不乐道:“你在外面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我和姑姑姑父都在顾家村等你回来,姑父说还要等你回来去祠堂祭祖呢。”   没错,等顾瑾玉离开京城后,刘老太和顾老爹也要回家了,他们来京城的目的就是为了照顾顾瑾玉。如今顾瑾玉走了,他们又不习惯京城这边的气候和习惯,所以打算回老家。   顾瑾玉对此当然是赞成的,京城这边的权贵太多,天上掉个瓦片都能砸中个侯爷。娘又是不饶人的脾气,自己不在京城,万一有了麻烦,赶都赶不回来,总不能一直麻烦师父吧?   就算江季中愿意刘老太和顾老爹也不愿意。再说了,在家多舒服,就连刘老太都说来了京城没人和她吵架,浑身都不舒服。   “放心吧,等我忙完肯定回去。”顾瑾玉再三保证,见沈心蕊还是愁眉苦脸的,逗她:“天天皱眉,小心变成小老太婆。”   沈心蕊被顾瑾玉这话逗笑了,白了他一眼:“你这话哄小娃娃还差不多,我可不是小孩子。”   “要不要看看盒子里装的是什么?”顾瑾玉见沈心蕊终于笑了,也忍不住松口气,想到自己送的礼物,连忙说到。   他想知道小姑娘看到这份礼物是什么表情。   沈心蕊看出了顾瑾玉的想法,心里也好奇会收到什么礼物,便顺从的点点头,准备打开盒子看一看。   这一开盒子,沈心蕊发现了不一样之处,开这个盒子竟然要算一道算术题,虽然只是最简单的填写九宫格,但也足够让沈心蕊惊讶了。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这种样式的锁,比一般的锁要有意思多了。   按照规律沈心蕊将数字拨好,盒子应声而来,露出了里面一个圆滚滚的娃娃。   这是一个标准木质的圆柱形娃娃,穿着浮夸的衣服,画着浮夸的妆容,脸上带着浮夸的笑容,看上去……   “挺有趣的。”沈心蕊看着顾瑾玉期待的目光,闭着眼睛吹道。   “哈哈,你再认真观察一下。”顾瑾玉哪里没看出沈心蕊昧着良心的夸奖,哭笑不得的提醒道。   这一提醒,沈心蕊就发现了不同之处。   “呀!这里竟然能打开!”   沈心蕊惊喜的发现这个娃娃的腰身部分有一道缝隙,稍一用力就可以扭开,而扭开之后竟然还有一个更小的娃娃。   顾瑾玉送的就是他前世很有名的俄罗斯套娃,不过现在不叫这个名字了,顾瑾玉为了方便,直接给它取名叫套娃。   因为手艺不到家,顾瑾玉送给沈心蕊的套娃一共只有四个,跟前世动辄八九个套娃来说还有不小的差距。但在这个世界还从来没有过套娃,顾瑾玉拿出的这个足以让人惊艳了。   沈心蕊对这些大大小小的娃娃爱不释手,丝毫看不出来之前的嫌弃。   礼物送对了,顾瑾玉提着的心也放下了。虽然套娃在前世很受欢迎,但顾瑾玉并不能保证沈心蕊会喜欢,不过现在看来似乎效果还不错。   *   顾瑾玉就在离京的同一时间,一直被禁足在家的沈心娇终于得到了顾瑾玉去当镇南知府的消息,还是四皇子亲口告诉她的。   沈心娇脸色大变,竟是直接摔碎了手中的茶杯,让四皇子的脸上霎时便布满阴霾。   “殿下,我身体突然有些不舒服,恐怕不能再陪您了。”沈心娇故作虚弱的说道,她现在只想梳理一下自己前世的信息,也因此没有注意到四皇子难看的脸色。   “那娇娇你就好,好,休,息。本殿下次再来看你。”四皇子一字一句的说完,扭头便走。   这下沈心娇总算意识到不对劲了,但她终究还是想先弄明白为什么顾瑾玉会突然去当镇南知府,这可是她这辈子安身立命的底气,要是这辈子的事和上辈子不一样了,她又该何去何从?   明明上辈子的他现在还在翰林院,后来由于编写了一部《算经》入了皇上的眼,从此步步高升。   这辈子为什么会突然变了呢?   难道顾瑾玉和自己一样,都活了两辈子?可这辈子他为什么要去镇南,要知道前世镇南的瘟疫死了足足有上万人,皇上差点就下旨屠城了,幸亏有神医研制出了治疗瘟疫的药。   难道顾瑾玉想去镇南找到神医提前研制出药吗?   沈心娇只觉得一个又一个的疑团笼罩住自己,把她困在其中不能解脱。   无论如何……顾瑾玉不能留了,重活一世的人一个就够了。沈心娇大而圆的眼睛里慢慢的沁出杀意,在独自一人的房间里显得分外瘆人。   沈心娇想除掉顾瑾玉,但苦于手里没忠心人,又想到了四皇子,只好试探性的找他借人。   四皇子前脚爽快地将两个人送给沈心娇,后脚这两人就向四皇子禀告沈心娇让他们办的事。   四皇子听了对沈心娇和顾瑾玉的奸情更是深信不疑,要是没有奸情的话,沈心娇为什么要派人暗杀顾瑾玉?无非是如今见顾瑾玉没了前途,想要灭口罢了。   四皇子对沈心娇的恶感更甚,见都不愿意见她,连面子情都不做了。   另一头,顾瑾玉和大力乘着马车慢慢赶着路。   除了去府城考试,顾瑾玉和大力还是第一次出这么远的门,十分新鲜。大力坐在车架上,看到路边跑过一只兔子都要大呼小叫的告诉顾瑾玉。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周,顾瑾玉就开始无聊了,当然最重要的还是他快被马车摇散架了。   最开始因为距离京城比较近,路还比较平坦好走,可随着京城越来越远,路也逐渐变得崎岖起来。   再加上古代根本没有橡胶一说,马车轮子都是用木头磨出来的圆轮子,颠得顾瑾玉怀疑人生,只能趁着每次到达一处驿站的时候,下马车休息一下,才勉强活过来。   由于顾瑾玉是赴任赶路,而镇南那边的情况也很不好,顾瑾玉和大力一路上基本没怎么歇息,一路紧赶慢赶,终于在九月之前赶到了镇南。   虽说已经入秋,但镇南的天气依然十分燥热,顾瑾玉到了镇南的地界之后,派人传了消息,才慢慢的向镇南府衙赶去。   传话的半天前就到了府衙,因此顾瑾玉到的时候,府衙门口已经站了不少人,都是来迎接他这个新上任的知府。   在查看了顾瑾玉的文书之后,众人齐齐弯腰行礼:“拜见知府大人。”   顾瑾玉喊起之后,便有一个身材中等,神采奕奕的男人走上前,笑容满面的说道:“大人,您可算来了,我们已经等您多时了。”   自从前任镇南知府畏罪自杀后,镇南的知府之位便空了下来,大小事务积压,只能暂且让通判接手,偏偏通判又无权动用官印,很多命令难以发下去,导致镇南如今是一团糟。   可以说镇南大大小小的官员都十分欢迎顾瑾玉的到来了。   顾瑾玉不认识说话的人是谁,只能微微点头以示礼貌。   众人迎着顾瑾玉进了府衙,马车和马车上的行礼自有懂眼色的人前去处理,就连大力也被妥善安置好了。   进了府衙后,顾瑾玉坐在主座上,开始听一开始说话的男人介绍镇南如今的情况。   在来之前,顾瑾玉也向师父打听过镇南这边的情况,因此并非什么都不知情,如今听着男人的介绍,对镇南的基本情况也有了更深的认识。   “下官陈韬,耳东陈,文韬武略的韬,堪为镇南通判。”   “下官郑顺,关耳郑,顺利的顺,堪为镇南同知。”   “下官……”   众人一一做着自我介绍,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各项事物的交接。 第九十九章 晋江首发,感谢订阅……   在进行了简单的交接之后, 陈韬在其他人的眼神催促中,轻咳一声,有些不好意思道:“大人舟车劳顿, 甚是辛苦, 接风宴不如暂缓两日,如何?”   顾瑾玉看着对方局促不安的神情,有些了然, “接风宴并不重要,各位大人无事的话,不如过段时间随我一同去拜见钦差大人?”   见顾瑾玉不需要接风宴, 囊中羞涩的众人连忙松了口气, 对这个新来的知府大人生出了无限的好感,纷纷应道,“钦差大人这段日子在锦河附近驻扎,甚是辛劳, 知府大人理应前去拜见一番。”   “哦?不是说洪水已经退去了吗?”顾瑾玉故作不解的问道。   一直没有说话的同知郑顺上前了一步, 硬邦邦道:“洪水虽然暂时退去,但水坝并未修复,倘若再下大雨,水患依然存在,故而钦差大人打算重修水坝。”   郑顺见顾瑾玉不说话, 又补上一句, “奏折已经呈给皇上了。”   看那模样, 似乎生怕顾瑾玉捣乱。   顾瑾玉看着一脸警惕的郑顺,毫不意外。刚一见面,他就察觉到了这位同知对他的不喜,但这番交谈之下, 顾瑾玉倒是发现了对方刚正不阿、容不得沙子、还喜欢脑补的性情。   所以自己在这位同知大人的心中,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形象?   听闻上一任的知府生活奢靡,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或许是把自己和上任知府划为一类。   总归不是什么好印象就是了。   顾瑾玉并没有急着去证明自己,好话说一万句不如去做一件实事,只要郑顺没有坏心思,顾瑾玉有信心迟早会收服对方。   “既然如此,那就更要拜见钦差大人了。”顾瑾玉装作没有看到陈韬给了郑顺一胳膊肘,愉快提议,“那就明日卯时一刻,在城门口集合吧。”   确定了时间后,顾瑾玉就开始端茶送客了。他才刚到镇南,行礼都没放好,有的事忙,实在没精力和这些官说客套话浪费时间。   所有人也都很有眼色的起身告辞。   顾瑾玉看着众人走出大门的背影,笑了笑,旋即起身出了大堂。   毕竟是一府之主的住所,镇南的府衙占地面积并不小,坐北朝南,建筑对称,四四方方,明亮宽敞。   最前面是处理事物,公审犯人的大堂。   随后便是日常处理政务的二堂,在二堂的左右两侧还有不少小房间,是给属官备用的,万一属官们处理事物太晚,也可以随时歇息。不过这些小房间在上一任的知府手里并没有发挥过作用,他自己躲懒都来不及,哪还会召唤属官彻夜处理政务呢。   穿过二堂,再经过一道拱门,就是内院了。   顾瑾玉脚不停歇地往后院走,一边打量着雕梁画栋的建筑,一边心里惊叹。   怪不得都说前任知府生活奢靡,这内院中半年都没住人,却不显得破旧。   归其原因就是因为这内院的梁柱、墙壁等处全部用金粉刷过,太阳光一照,熠熠发光,端得是无比华贵。   至于内院中的小花园,因为太久没人打理,杂草丛生,倒是显出了几分破败。   总体来说,顾瑾玉对未来几年的住所是满意的,稍微休整了一下,便起身出了府衙。   在拜见钦差大人之前,他还需要了解一下此地的民生。   可能是因为洪水刚刚退去的原因,镇南的经济还没有恢复,街上的行人并不多,就连商贩的吆喝声中都透露着一股有气无力。   顾瑾玉没有在街上多做停留,直接往镇南最大的茶楼走去,自古消息最流通的地方,除了青楼便是茶楼了。   顾瑾玉刚进楼,跑堂的小二就上来招呼,直接把他带到了二楼,“客人来的可真是巧,楼上就剩这一个雅间了。”   雅间的地方很大,布置也十分巧妙,不知道是不是此间的主人刻意为之,推开里面的窗户,大堂上的情形一览无遗。   有失意学子高谈论阔,有辛勤劳作的老农在讲地里的收成,还有过往的游商在给人炫耀着惊险的遭遇。   顾瑾玉要了份茴香豆,慢悠悠的喝着,顺便留意着大堂里的动静。   不出顾瑾玉所料,很快就有人开了头,“我听说新来的知府今天就到了,也不知道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管他是什么样的人,反正再差也不会比上一个差了。”   “我倒是听说新来这个知府脾气还不错,也没有一来就让城里的富户去拜见他,想必不是个贪得无厌的。”   “我现在就希望这个知府懂理一些,镇南经不起折腾了,镇南的百姓也经不起折腾了。”   “唉,也不知道固县现在如何了。”不知道是谁突然提到了固县,众人都沉默起来。   固县因为瘟疫严重,已经封城,整个县更是只许进,不许出。外人也无从知道固县如今的情况。   顾瑾玉听到这里,悄悄起身离开,想知道的他知道了。   看来固县的瘟疫比他想象中的要严重很多。   顾瑾玉只能祈祷师父的那位养子和神医快点抵达镇南了。   第二日卯时,众人如约到城门口集合。   刘学政驻扎的地方距离镇南城还有二三十里的路,大家商议之后,还是决定骑马前去。   当然做这个决定的主要原因是……府城并没有那么多的马车供众人出行。   绕是顾瑾玉也没有想到,堂堂一府机关,竟然连四个马车都凑不齐……   顾瑾玉对镇南的贫穷有了新的认识,怪不得昨天他说不用办接风宴后,这些属官们看他的表情都和善了不少,这得有多穷啊!   到了地方,顾瑾玉看到不少简易的茅草屋在这边驻扎,来来往往的人都是一幅忙碌的模样。   刘学政听闻新任知府前来拜见自己,烦躁的揉了揉头,正要撇下一句不见,就看到门帘被掀开了。   “谁……”刘学政扭头正想骂人,看到顾瑾玉的脸后却卡了壳,语气充满震惊“顾瑾玉,你怎么来这里了?”   顾瑾玉笑眯眯的行了一礼,“下官镇南知府江季中参见钦差大人。”   “你小子……”刘学政抹了一把脸,说不出话来,过了良久才长叹一声,“这不是胡闹嘛!”   可不就是胡闹吗?镇南的情况有多险峻,稍微对政事敏感的人都能瞧出来。可偏偏皇上却任命初入官场的顾瑾玉为知府,就很离谱。   “学政大人莫非是对瑾玉有什么不满?”顾瑾玉开玩笑的问道。   “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刘学政欲言又止,“算了,来都来了,那你准备如何做?”   谈及正事,顾瑾玉也严肃起来,“我要先了解一下目前的情况以及遇到的问题,这样也好对症下药。”   “是了,你既然能设计出水车那样巧夺天工的东西想必对水利也十分了解。”刘学政一脸恍然,随机便兴奋的拽着顾瑾玉来到书案前,准备细谈。   一群跟着顾瑾玉来的属官面面相觑,这……怎么没人告诉他们知府大人和钦差大人认识啊。   郑顺看着相谈甚欢的两位大人,只觉得脸上臊得慌,他昨天还认为新任知府不靠谱甩了脸子,哪想到今天知府大人就和他最佩服的钦差大人聊上了。   顾瑾玉并不知道这些属官们的心理活动,他的全部心神都集中在刘学政说的话上。   如今的情况确实不太妙。   锦河的水位虽然下降到安全线之下,但水流依然很急,而第二道河坝已经被冲了个干净,刘学政早早便组织人开始修复水坝,可惜成效不大。   顾瑾玉沉吟了一下,要求去水坝处看看,刘学政自然不会拒绝。   二人拒绝了要随同的人,缓步走到河岸边。   顾瑾玉看着原本是第二道河坝的地方,皱眉不语,刘学政在旁边也不敢说话,生怕打断了顾瑾玉的思路。   顾瑾玉来回的踱着步子,突然眼神一凝,似乎看到了什么东西,俯身用手指捏起来,凑到鼻子边闻了闻,表情冷了下来。   “怎么了?”刘学政见顾瑾玉这般作态,愣了愣,连忙追问道。   “回去再说。”顾瑾玉不欲在此处多说,步子又大又急,背影中透着几分震怒。   刘学政不明所以,但也能看出来顾瑾玉此时的怒火,连忙跟了上去。   顾瑾玉确实很生气,刚刚那点粉末,如果他没有闻错的话,那分明是火药的味道!   那么问题来了,在这个烟花都不成熟的朝代,谁这么有本事的把火药发明出来?   答案只有一个。   “唐!文!盛!”   顾瑾玉咬牙切齿的吐出名字。   不用怀疑,如果说这个时代除了他还有谁能研制出火药,那无非就是重活一世的唐文盛了,水坝的炸裂百分百是他干的。   顾瑾玉之前还想不明白,为什么水坝会突然炸裂。毕竟前任知府虽然贪婪,但也极为珍惜小命。明白什么该碰什么不该碰。万万不敢在水坝上动手脚,可偏偏水坝被冲毁了,前任知府也自杀了。   “草。”   顾瑾玉第一次不顾形象的爆了粗口,他真的被气到了。   唐文盛是傻*吗?他炸毁水坝的时候可曾想过镇南的百姓?这已经不是小打小闹了,这是把十几万人的性命当做儿戏啊!   “怎么回事?”进了屋,刘学政就迫不及待的追问起来。   顾瑾玉没有解释,反而让人去找之前和前任知府一起去查看水坝的官兵,他有话要问。   人很快被带来了。   顾瑾玉不耐烦绕圈子,开门见山的问道:“你那天和蔡知府去查看水坝的时候,可有什么异常之处?”   “异常?”来人听了顾瑾玉的话,开始慢慢回忆起来,“那天傍晚,因为下了好几个月的大雨,我们兄弟几个担心河坝不稳,就禀告蔡知府说是要去看看。本来蔡知府从来不管这些事的,那天却不知道怎么回事,跟我们一块去了。”   “然后,还没到河坝,就听到了一声巨响。”来人说到这里目露惊恐,使劲的咽了口唾沫,“是天公,一定是天公发怒了,所以才会降灾给我们。”   听到这里,顾瑾玉已经验证了自己的猜测,示意属下将此人带出去。   一直在一旁听着的刘学政开口了,他不傻,之前只是集中精力治理洪水,所以难免忽略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如今被顾瑾玉挑明,很快便反应过来,猛地提高声音:“水坝被冲毁是人为的?”   顾瑾玉点点头,“如今最紧要的不是修复水坝,而是揪出在里面捣乱的人。”   修复水坝的这批人里有内奸,来修复水坝的人经验都十分丰富,锦河的水流再湍急,也不可能次次都冲毁水坝,肯定是有人在里面捣乱。   不揪出这个捣乱的人,水坝就别想修复好。 第一百章 晋江首发,感谢订阅……   是夜, 一个人影鬼鬼祟祟的来到新修复好的水坝前,掏出怀里的工具,二话不说就要挖个口子出来。   按照现在锦河的水速, 只需要挖一个道小口子出来, 整个水坝就会承受不住水压,然后全部冲垮。   来人似乎是做惯了这个活,轻车熟路的用铁锤抵在一处受力点上轻轻击打起来。   原本以为他这次也会跟之前几次一样顺利, 没想到他刚敲了一下,四周就突然亮起了火把,把整个水坝照得恍如白昼。   “完了, 被发现了。”来人瘫在地上, 目露死灰,他也清楚自己做的事万一被发现,是要诛九族的。可一想到家中病重的老娘和嗷嗷待哺的孩子,他又不得不昧着良心接下这个活。   那个人说他只需要拖延一个月就行, 反正现在洪水已经退去了, 晚上一个月修复水坝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来人第一次做这种事的时候不断的自我安慰着,安慰得多了,自己也就当了真。   “吴飞,竟然是你!”   毕竟同吃同住了几个月,很快便有人认出了瘫在地上的人。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难道忘记了前段日子你娘病重, 是钦差大人赠你银钱, 留住了你娘的命。钦差大人对你那么好, 你这么做对得起大人吗?”说话的人听上去跟吴飞的感情很好,悲痛的喊道。   “对我好?真的对我好就不应该只给我那点钱,抓两副药就没了。真的对我好不应该帮我治好我娘吗?反正对于他们这些做官的来说,只是一顿饭钱而已。”或许是明白自己逃不掉了, 吴飞开始破罐子破摔。   听到吴飞嚷嚷的话,刘学政还没来得及说话,围观的人先炸开了。刘学政这段时间为了治水,与众人同吃同住,在大家的心目中地位很高,于是你一言我一语的羞辱起了吴飞。   “那是你娘,又不是钦差大人的娘,人家为什么要帮你?”   “你一个大男人有手有脚,连家都养不了,竟然还有脸怪钦差大人。”   “我要是你娘,宁愿直接去死,也不会喝你昧着良心赚钱买来的药。”   “直接押下去吧。”顾瑾玉无意于这种人争辩,就凭他这次干的这些事,死一千次都不为过之所以没动手,是因为顾瑾玉想通过此人打探唐文盛隐藏的地方。   “不,别杀我。大人,我知道错了,求您饶了我这条贱命吧,我……我可以将功赎罪,我能告诉你们是谁让我破坏水坝的,饶了我吧。”看着逐渐逼近自己的官兵,吴飞终于知道害怕了。他连爬带滚的扑到刘学政脚前,哀嚎起来。   可惜在场没一个人可怜他。   “这下水坝可以修复了。”顾瑾玉对刘学政笑道。   “这次真的多亏你了。”刘学政看着顾瑾玉还有些稚嫩的脸,感慨道 。   说实在的,要不是遇到顾瑾玉,刘学政实在想不出一个未及弱冠的人竟然会有这么老辣的手段和干练的处事能力。   “您说笑了。”顾瑾玉谦虚道,“如果刘大人不介意的话,关于这次的治水,玉有些浅见。”   “愿闻其详。”刘学政原本就十分看重顾瑾玉,经过此事后,对顾瑾玉的重视更是提高了一个台阶,哪还会介意。   不得不说刘学政虽然仕途不顺,但却能在自己擅长的领域永远保持一颗谦逊的心,不会夜郎自大。   这点是他最可贵也是让顾瑾玉最满意的地方。   “大人请看。”顾瑾玉拿出一幅锦河的輿图,指给刘学政看。   “这里是锦山,也是锦河水的发源之地,大多是冬天的雪水所化,汇聚在山下,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湖泊。之后分为三条河顺流而下,其中最大的一道支流就是锦河。锦山还在我镇南地域内,如果能想办法将源头的湖泊控制住,自然也就没了水患。”顾瑾玉侃侃而谈。   “你说的方法我也考虑过,但锦山下的湖泊足足有千丈之宽,下大雨时更能叠起数十米的水浪,如何控制?”刘学政一针见血的问道。   “大人,您可知道镇南的天气?”顾瑾玉没有回答刘学政的话,反而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   “夏季多雨,冬季没雨。”   刘学政八个字道尽了镇南的天气。   夏季涝灾,冬季旱灾。也正是因为镇南这种特殊的天气,刘学政才没有考虑要从源头控制锦河。   因为如果一次性地抽干湖泊,那么在冬天遭遇旱灾的时候,百姓没有水灌溉庄稼,地里也没有粮食。   两相权衡之下只能选择危害最小的那个。毕竟水灾不是年年都有,旱灾却是每年都发生的。   “既然如此,我们能不能夏水东调呢?”   顾瑾玉说的很直白,刘学政一听就明白了。他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   顾瑾玉笑道:“没错,我们直接去锦山修水利,当然这里也要修,不过重点是在锦山下面。”   “大人你看这里,这里和这里都是入水口。”顾瑾玉用手铺开輿图,一一给刘学政点着。   这个办法顾瑾玉在京城的时候就和师父讨论过,并且逐一的细化了其中不足之处,此时说起来胸有成竹。   刘学政心动了,若是真如顾瑾玉说的那样,那困扰了镇南百十年的水患就能解决了,这可是功在千秋的大事。   “你再给我详细说说要怎么修。”刘学政激动不已。   “简单来说,我们可以在湖泊下面挖出一个小一点的湖泊作为缓冲。然后设置一道分水口和四处泄洪口。分水口将锦河一分为二,左边的河道地势垫高一点,用以泄洪,右侧低一点,用以蓄水。夏季有水患时,多出来的水可以蔓延到左边的河道。冬季干旱时,打开泄洪口,再把右侧的水引下来。”   顾瑾玉说的缓慢,刘学政听的认真。   “这个办法好!”刘学政激动的直拍顾瑾玉的肩膀,“我替镇南的百姓谢谢你了。”   顾瑾玉:“大人说的什么话,我是镇南的父母官,自然要为子民考虑。”   两人说说笑笑,一扫之前的阴霾。   *   一处宅子中,唐文盛正拿着邸报看着,手下来报:“主子,锦河那边的人暴露了。”   唐文盛面色不变,目光依然停留在邸报上:“暴露了就暴露了,本来也没指望他有多少用,只要尾巴处理干净就行了。”   “是。”手下应了一声,但却没有离去,反而面色纠结的看着唐文盛,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事?”身前站了一个存在感极强的大活人,唐文盛的目光终于舍得从邸报上离开了,不耐烦的问道。   “镇南新任知府上任了,是……是顾瑾玉。”手下支支吾吾的说道。他很清楚主子的心结,也明白主子听到这个消息后,汇报的人讨不了好。可没办法,谁让他猜拳猜输了呢。   “滚。”唐文盛乍一听到这个消息,当机撕了手中的邸报,发起了脾气。手下满脸庆幸滚了出去,但却让唐文盛更生气了。   “小主子,你怎么了?要不要先吃点东西?”老太监端着一碗羹汤慢慢的走了进来劝道。   “不吃。”算上上辈子,老太监一共救了他三次,唐文盛不会对他发脾气,只是没好气的回了一句。   “我听到地三的话了。”老太监并不意外唐文盛的态度,劝道,“小主子为什么要把目光放在顾瑾玉身上呢?难道您没发现,一对上他,您就变得不像您自己了。”   “你不懂。”唐文盛十分烦躁的说道,老太监不懂上辈子顾瑾玉带给他的阴影有多大。即使重活一世,唐文盛也不敢和顾瑾玉正面对上。   “我是不懂。”老太监说完顿了顿,想到先帝爷临死前对自己的托孤,终究还是多说了一句。   “可小主子您不应该在锦河大坝上动手脚。就算尾巴处理干净,可只要做过了就有痕迹,万一被暴露出来,您可要被天下人耻笑的。”   “锦河的大坝本来就有问题……你别管。”唐文盛本来想解释就算他不动手脚,明年大坝也会被冲毁,但涉及到自己重生的秘密,他又不吭声了。   老太监看着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失望道:“好,我不管,我老了,也管不了了。”说完便慢慢的走了。   唐文盛看着老太监的背影,心中闪过一丝愧疚,但很快又变得冷硬起来。   他和顾瑾玉之间,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没有例外。   抛去私人恩怨,为了大业,顾瑾玉也必须死。   *   吴飞的骨头很软,还没上刑,就已经把自己知道的不知道的全说出来了。   意料之中的,吴飞并不知道幕后之人的身份,只知道一个联络点,而这处联络点正是他去过的茶楼。   不得不说,唐文盛很聪明,竟然能在镇南主街开一间茶楼,更重要的是生意还不错。   顺着吴飞提供的线索,顾瑾玉直接派人查封了茶楼,从里面搜出来了大量的白银,应该是还没来得及上供。   搜获了一批白银,顾瑾玉也顺势给属官们发放了半年的俸禄。这几天府衙的人都是一幅喜气洋洋的模样,就连常年不苟言笑的郑顺也是逢人就笑,吓得一众手下乖得和鹌鹑一样。   回到府衙,大力已经把内院收拾的差不多了,虽然还有些仓促,但和之前相必已经好很多了。顾瑾玉夸了一番后,又急匆匆的处理公务去了。   前任知府畏罪自杀后,公务积压了大半年,顾瑾玉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都住在衙门。 第一零一章 晋江首发,感谢订阅……   又是一个奋斗到凌晨的夜晚。   郑顺婉拒了知府大人让他留在衙门休憩的好意, 疲惫的回到家。他的夫人连忙上前伺候他洗漱。   一边洗一边抱怨着,“新来的知府大人怎么天天让你们做事到深夜,真的是……”   郑顺听到这话, 原本闭上的眼睛猛地睁开, 难得呵斥了夫人,“乱说什么!大人是个好官,我只盼他日日都能这么勤勉, 可不要半途而废。”   夫人惊讶道,“相公,你不是看新来的知府不顺眼吗?怎么……”怎么一幅被折服的样子。   后面一句话夫人虽然没说出来, 但郑顺能听出来, 不由得有些脸红,道:“是我看走眼了。”   郑顺现在还记得他第一次见顾瑾玉的情形,明明连弱冠礼都没有举行,还是个小娃娃, 却压在了自己头上, 成了正五品的知府。   要说不服气是肯定的,就算是陈韬做了知府郑顺都没那么想不开,偏偏是京城来的顾瑾玉空降到了知府一任,还这么年轻。   郑顺私以为顾瑾玉是来镇南镀金的,所以根本不准备给他好脸色看。   没想到顾瑾玉一来就解决了连钦差大人都解决不了的难题, 而且在处理各项政事上也颇有见解, 根本不是他想的那种纨绔。   明天他还是亲自给知府大人道个歉吧, 不过这也不能怪他,知府大人那样的人天下少有。郑顺死鸭子嘴硬的想着。   于是顾瑾玉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听到了郑顺的心理剖析。   “……总之,大人你怎么惩罚我, 我都认。”郑顺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态度很好的认错道。   顾瑾玉有些啼笑皆非,郑顺不说的话,他还真忘了对方还给自己甩过脸子,不过看在他已经认错的份上。   “你去帮百姓洒一天肥料。”   一听这个惩罚,郑顺脸都绿了,这个肩膀中三把箭,眉头都不皱一下的人,硬是让顾瑾玉瞧出了可怜巴巴的感觉。   无他,顾瑾玉说的肥料实在是……太臭了!!!   顾瑾玉以前就上书过肥料的改进方式,也就是用粪便做肥料。但那只是最粗浅的肥料,里面的微量元素只有氮,来到镇南后,顾瑾玉尝试加入其他东西。   比如牲畜的粪便、比如动物的骨头、比如秸秆的灰烬等等。   因为没有现代便利的器械,只能一次次的尝试,然后浇灌在野草上观察其长势,最后终于制作出了同时含氮磷钾的肥料,并且推行下去。   因为顾瑾玉治水有功,百姓对他很是信任。一听肥料可以促进地里粮食的产量,二话不说就用了。   这些肥料好是好,就是太臭了。而郑顺嗅觉灵敏,对常人来说只是太臭了的肥料,在他闻起来就是臭不可闻。   因此顾瑾玉这个惩罚对郑顺来说不可谓不重。   最后郑顺还是苦着脸离开了,去洒肥料之前还让娘子给他用三层软布缝了一个口罩,把自己鼻子遮的严严实实的才走了。   一幅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架势,让一群看热闹的手下都快笑疯了。   例行处理完政务后,顾瑾玉伸了伸懒腰,准备去花园转转,整天坐在椅子上都快做出小肚腩了。   不过很可惜,顾瑾玉想要转转的愿望破灭了,手下来禀报,说是镇南城的富户求见。   顾瑾玉一个激灵,暗道终于来了。   镇南虽然贫瘠,但不是没有富户的。城中最大的富户有三家,分别是刘、张、陈三家。   这三家的生意不同,刘家做的是粮食生意,包揽了镇南城九成以上的粮食铺子,低价买高价卖,赚其中的差价。张家做的是绸缎生意,成衣店也开遍了全城。   一家是衣一家是食。剩下的陈家,做的自然是行了,陈家开的是镖局,养了几十匹好马,负责走镖,偶尔也充当信使帮人带信。   这三家生意不重叠,关系一向要好,联姻数不胜数,在镇南的地界可以说是土霸王了。   顾瑾玉耐着性子没有搭理这三家,就连请柬都是忽略不理,终于等到这三家主动上门了。   一座城要想发展起来,人口是根本,土地是根本,但核心却是经济要繁荣起来。   而经济的繁荣就离不开这些商人了。   顾瑾玉打定主意要治理一下镇安的商业链,早早就派人摸清楚了这三家的情况。说实话,对方能忍三个月才上门,已经很出乎顾瑾玉的意料了。   不过终究还是等到了。   三家的家主笑呵呵的呈上礼盒,里面装的都是价值不菲的东西,这是他们用来试探顾瑾玉的。   顾瑾玉眼睛一边让陈韬收下礼物,一边跟这三个老狐狸打着太极,根本不配合。   看着顾瑾玉始终笑眯眯的表情,三家家主终于意识到新上任知府的厉害了。   几人端正起态度,开始正式交谈起来。   双方来回试探着对方的底线,顾瑾玉态度很强硬,寸口不让,意在打破三家对镇南商业的垄断。   谈到最后,三家家主险些和顾瑾玉撕破了脸,最后还是一旁的郑顺将腰上的剑拍到桌子上,才制止了失去理智的陈家主。   见众人冷静下来了,顾瑾玉道,“既然几位家主都这么有诚意了,本官也不是不厚道的人。这里有一份计划书,还请各位家主过目一番。”   顾瑾玉深谙打一棒子再给个甜枣的手段,先试探出对方的底线,然后得寸进尺一些,辅以武力威慑,让他们不得不同意自己的建议。   然后再给个甜枣,防止他们回家后又后悔,而这个甜枣就是由府衙负责组建一个去百越之地的商队。顾瑾玉会给三家一些名额,可以随行商队。   不得不说,顾瑾玉的这个提议非常好,好到让刚刚跳得最高的陈家主脸上都堆起了笑脸,全然忘记了之前的不愉快。   百越之地就在镇南旁边,那里崇山峻岭,地形险峻、易守难攻还满是瘴气,再加上百越人个个力大无比,擅长战斗。   所以就算百越人时不时来中原抢劫一番,锦朝也是敢怒不敢打。如果下定决心打的话肯定是能打下来的,可代价太大不划算。   打下来又不适合居住,无非是多了几座山罢了,再加上百越人来中原从来只抢粮食不杀人,所以朝廷对百越就睁一眼闭一只眼了。偶有小规模的战斗,也很快就会结束。   所以镇南和百越的关系还是很复杂的。   不过这些都不影响众人对百越的觊觎。百越人身居大山深处的平原上,擅长打猎,优质皮毛无数。传闻百越人还有一座金矿,十分富有。   只可惜百越瘴气太重,不是本地人根本进不去。而百越人又遵守族规,除了抢劫其他时候根本不出大山。   这就相当于众人知道百越有宝山,偏偏进不去。   顾瑾玉一说要组建商队,众人立马就反应过来:知府大人有解决百越瘴气的法子。   如何能让三家不心动!这可是一本万利的生意。   “我可以匀出来二十个名额给你们,至于怎么分,就看你们自己了。”顾瑾玉笑眯眯的说道。   这是一个阳谋,顾瑾玉在正大光明的挑拨三家的关系。三个老狐狸一边在心里骂着小狐狸,一边又不得不落入这个阳谋中。   不管怎么分,有一家都要少个人,昔日亲密无间的联盟终究是出现了裂缝。   二桃杀三士,不外如是。   解决完商业的事,窗外飞进一直鸽子。   顾瑾玉露出了真心实意的笑容,“师兄终于来了。”   他为什么有把握不惧百越的瘴气,就是因为前些日子收到了师兄的来信。   信中说他和师父经过百越,看到一味珍稀药材即将成熟,这味药材或许会对此次瘟疫有用。所以他们可能要晚来几天,让顾瑾玉见谅。作为晚来的赔礼师兄还十分上道的将他师父研制出破瘴丸的药方送给了顾瑾玉,并注明已经取得了师父的许可。   固县的瘟疫还在蔓延,目前还没有人因为瘟疫死亡,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顾瑾玉对瘟疫并不了解,唯一能做的只有不断的向固县输送药材和粮食,再有就是集合了全镇南的大夫共同探讨此次瘟疫。   只是可惜这些大夫并没有治疗瘟疫的经验,有的只是如何预防瘟疫,无非就是一些捂住口鼻,每天在房屋里洒石灰水之类的话。   不是说没有作用,只是收效甚微。   顾瑾玉只能一边处理政务一边探查固县的消息,还要时不时注意一下水坝的修复工作,忙的团团转,恨不得一个人分成八个用。   *   溪山县。   陈天和站在书案前,仔细端详着自己刚刚写的字。   向夫子在一旁满脸愁容,“好端端的皇上怎么突然想起来你了?还让你即刻进京,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夫子不必多想,我总归是他的亲外孙,没有性命之忧。”陈天和安慰道。   向夫子眼睛一瞪,“他要是真看中亲情,当初也不会把五公主嫁到陈家了。那可是他的嫡公主。”   向夫子说着声音逐渐变小,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喜欢穿红衣,爱笑的小姑娘骑着马肆意的跑着笑着。   若是当初……他能勇敢一些,是不是她就不会死了?她那么精灵古怪的性子,竟然会郁郁而终,该有多痛苦。向夫子落寞极了。   陈天和一看就知道夫子又开始想他娘了,他其实并不知道夫子和他娘之间的关系,只是夫子偶尔醉酒的时候会吐出一言半语。   “夫子,别忘了我也不是没有还手之力的。”陈天和提醒道。   “唉,也不知道顾瑾玉在镇安那边怎么样了。”向夫子时刻都操着老妈子的心。   陈天和想了想探子的禀告,还是没有告诉向夫子顾瑾玉的消息,让夫子担心担心顾瑾玉也好,这样就不会把注意力只集中在他身上了。   天知道原本端方持正的向夫子是怎么演变成如今这般地步的。 第一零二章 晋江首发,感谢订阅……   陈天和劝住了想要和他一起进京的向夫子, 只身一人低调的向京城赶去。   看着这座巍峨的皇城,陈天和的眼里满是志在必得的野望。   迟早有一天,他会让金銮殿上的那个人跪在他娘、他祖母以及整个王家人的坟前承认自己的错误。到那时候, 他不会杀他, 只会让他在穷困潦倒中度过余生,这对于一个掌握过大权的皇帝来说,应该很讽刺吧?   陈天和低头讥讽一笑, 再抬头又恢复成面无表情的样子,整个人犹如一把利剑一般蓄势待发。   京城,他来了。   这边陈天和斗志昂扬的进京准备搞事, 而远在京城千里之外的镇南府, 顾瑾玉正带着一众属官在城外欢欢喜喜的迎接神医的到来。   为了表达自己的诚意,顾瑾玉特意提前了一个时辰出城,向外延伸了三十里迎接师兄和神医。   到了约定好的时间,一辆简单古朴的马车缓缓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应该是这个马车吧?”郑顺用胳膊肘撞了撞陈韬, 悄悄问道。   “应该是的, 我们等了大半个时辰,中途一辆马车都没有,若真如大人所言,想必是神医无疑,看来固县百姓有救了。”陈韬自从昨晚听到顾瑾玉说药王谷的神医会来解决固县的瘟疫, 整个人都处于一种亢奋的状态, 一点都没有往日的沉稳。   不过这也怪不得陈韬, 药王谷的神医不仅编撰了《药典》还公布天下,不知挽救了多少生命。可以说药王谷神医在天下人的心中都极高的地位,而在镇南这种偏远的府城更是被视作神明一般。   也就心大的郑顺没当回事,其他人都和陈韬一样兴奋, 早上起来个个挂起黑眼圈。   马车缓缓走来,属官们都兴奋的看着顾瑾玉,看样子只要顾瑾玉确定了马车中的人身份,便能一拥而上去拜见神医。   顾瑾玉环视了一圈,笑着道,“看来神医已经到了,诸位不妨与我一同拜见神医?”   “是!”属官们躬身齐齐应道。   顾瑾玉上前表明了身份和来意,挂着铃铛的马车停住了。   良久,车帘被慢慢揭起,一个看起来比顾瑾玉大不了多少的少年率先下了马车,好奇的看向顾瑾玉,”你就是父亲新收的徒弟吗?”   顾瑾玉还没来得及说话,对方就心直口快道:“看上去好小,我姓江,名永康,字谨。你是不是得喊我一声哥哥?”   “噗。”郑顺听到这话没忍住肩膀抖了抖,感觉找到了知己。可不是小吗?还不及弱冠之年,再加上知府大人皮肤白,唇角天生向上,看人总是未语笑三分,就更显年纪小了。   所以也不能怪他当初看不起知府大人,实在是这外表太有欺骗性了。   顾瑾玉暗暗瞪了郑顺一眼,无视了江谨期待的眼神,笑着喊道,“江师兄。”   来之前他就问过师父,江谨比他大了一岁,刚刚举行了弱冠礼。按照年纪来算,他的确要喊对方哥哥。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一提到哥哥,顾瑾玉就能想起前世看过的水浒传里面,五大三粗的李逵深情喊宋江哥哥的场面。   只要一想到那个场面,顾瑾玉的鸡皮疙瘩都要成精了。   哥哥什么的,哪有师兄听上去好听,所以还是喊江师兄吧。   顾瑾玉想到这里,感受到身后属官们渴盼的眼神,果断的又喊了一声,“江师兄,不知神医他老人家可在否?”   江谨有些不满意顾瑾玉的称呼,正准备再说什么时,马车里传来一道苍老的咳嗽声,虽然不大,却不容忽略。   江谨似乎想到了什么,表情有些讪讪,嘴里嘀咕道,”算了,你想喊师兄就喊师兄吧。”   嘀咕完,江谨就换上了一副十分正经的表情,语气也变得十分官方,“最近天气转寒,师父身体虚弱,不易吹风见客,所以还请知府大人见谅。”言下之意就是他师父不会出马车了。   顾瑾玉默了默,前些日子还生龙活虎的进山采药,今天就身体虚弱了?这话顾瑾玉一句都不会信的,而且看江谨这话说得十分熟练,半点磕巴都没打,想必依靠这句说辞已经打发了不少人了。   不过既然对方这样说了,顾瑾玉也不好掀开车帘去查看,只好客气道,“既然神医身体不适,本官那里还有不少温补的药材,如果不嫌弃的话……”   ”不嫌弃不嫌弃。”顾瑾玉话还没说完,江谨就飞快的接过话茬,又圆又大的眼睛喜得眯成了一道缝。   “小师弟你可不要太客气,虽然我师父身体虚弱,但是你送一点当归、黄芪之类常见补气的药材就行了,千万不要送人参、鹿茸、灵芝、雪莲之类的药材。即便这些药效果更好一点,我师父也能好得更快一点。可我们和小师弟你是第一次见面,哪好意思收你这么贵重的东西。”   江谨说完,又换了个表情,故作忧虑的叹口气,“只是在我师父身体好之前,不能亲自去固县查看瘟疫。”   顾瑾玉看着唱念做打的江谨,忍不住磨了磨后牙,亲身实践了什么叫人不可相貌。   偏偏身后还有一群拖后腿的家伙。   郑顺等人一听神医还要过些日子才能去固县,顿时急了。虽然他们都不清楚固县的情况到底如何,但也明白瘟疫的可怕。   晚去一天就有可能多死一个人。   顾瑾玉相信能将药典无偿分享出来的人不会这么做,但其他人不信。   “小神医,我们镇南府虽然贫瘠,但一些人参灵芝还是能拿出来的。”   “是啊是啊,人参那东西我们府衙多得是,小神医你可千万别跟我们知府大人客气。”   “你是我们知府大人的师兄,也就是我们的师兄了,千万别不好意思。”   大家纷纷开始劝了起来,直接将顾瑾玉挤到了最后面,你一言我一语的硬是劝得江谨“勉强”收下了人参和灵芝。   顾瑾玉只是一时不察。府衙的库房里的贵重药材都被送了出去,对方别说谢了,连收都是一副勉为其难的模样。   顾瑾玉:…………   他倒不是心疼药材,毕竟库房的那些药材都是前任知府留下来的,只是对方这么两句话就要了过去,心里到底有些不大得劲。   罢了,只要能解决顾县的瘟疫。别说几个药材了,就是把库房里的东西全送给对方也行。顾瑾玉这样安慰自己,心情好了不少。   “师兄,不知神医可有落脚的地方?府衙内别的东西不多,空闲的房间倒是不少。”顾瑾玉邀请道。   “府衙就不必了,天天人来人往的过于吵闹。老头子我年纪大了,喜欢清静。”还不待江谨回话,马车里就传出一道声音,只是这声音好似用指甲划过玻璃一般,让人听了极为不舒服。   有几个属官脸上已经带上了痛苦面具。   顾瑾玉上辈子有幸带过几个调皮捣蛋的孩子,对这种噪音已经有了免疫。指甲划玻璃算什么,划黑板他都听过。   注意力都在马车上的顾瑾玉并没有看到江谨震惊到失语的表情。   “城东的胡同里有一个空闲的宅子,左右两侧的人家最近都不在,神医不如先在那里落脚。”顾瑾玉提议道。   “那在下就先谢过知府大人的美意了。”神医继续用难听的嗓音说着话。   顾瑾玉:“神医客气了,稍后我会让下人将药材送过去。”   “我们走吧。”神医这话是给还在马车边站着的江谨说的。   江谨满脸纠结的看着顾瑾玉,欲言又止,不过最后还是没说什么,丢了个眼神让顾瑾玉自己体会。   顾瑾玉:体会不来。   一个时辰后。   城东胡同巷子里,一个穿着白色袍子,留着三尺胡须,看上去十分仙风道骨的神医迈入了房间。   为什么要说是看上去仙风道骨呢?因为他一进门就从怀里掏出一个油汪汪的烤鸡,非常不在意形象的、豪迈的撕下一个鸡翅膀,就这么徒手吃了起来。   江谨没有半点意外,反而习以为常的掏出蘸料,摆在他师父抬手就能够到的地方。   “不错不错,小康子越来越懂为师的心意了。”梅不易撕下一块鸡腿,狠狠的蘸了大半碗蘸料,夸奖道。   “师父,您能换个声音吗?这个声音听的我难受,实在不行前几天那个奶声奶气的娃娃声音也可以。”江谨终于忍不住吐槽道。   “不换,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这次这个声音可是我好不容易才配出来的,光材料就花了五两银子呢!。”梅不易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并且嫌弃道,“你多学学你那师弟,人家听到我这个声音都没说什么。”   “那是因为他没有听过你奶声奶气的娃娃音和粗犷感人的壮汉音。”江谨面无表情的补充道,“现在还要加上一个欲死欲活音,让人听了欲死欲活的声音。”   “真是没一点鉴赏能力。”梅不易啃完烤鸡,没意思的嘁了一声。   “师父,刚刚在城外的时候,您为什么要装病呢?”见师父吃完了东西,江谨连忙问道。   一说到正事,梅不易立马正经起来,只是没立马回答徒弟的话,反而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你知道我们来到镇南后,为什么要先去固县外面转一圈呢?”   “额,为了更好的了解固县的情况?”江谨不确定的回道。   “这是一个原因。但更重要的是,我发现固县的瘟疫,不正常!”梅不易一字一句的说道。 第一零三章 晋江首发,感谢订阅……   “不正常!?”江谨听到师父这话, 瞳孔猛地一缩,失声问道。   梅不易点点头,极为肯定道:“确实不正常。你自幼熟读医书应该知道, 洪灾之后的瘟疫基本上都是因为尸体太多无人处理, 堆积在一起引起的。当然这也都是怕冷发热等症状。”   江谨点头,依然不解“可他们都有这些症状啊。”   “不,他们的症状不是因为洪涝引起的, 倒像是中了瘴毒。”   “瘴毒?怎么可能?镇南虽然与百越相邻,但瘴毒只在深林中存在,怎么会出现在固县?”   梅不易默然:“这也正是我说瘟疫不正常的原因, 肯定是有人在固县投了瘴毒。”   江谨:“所以师父你要先去百越探探虚实?”   梅不易轻轻点头, 目光中带了点愁绪,“瘟疫不可怕,可怕的是这瘴毒是百越之人投下的。”   百越并不算在锦朝境内,但也不能说是一个国家, 而是一个百族林立的地方, 以部落的形式存在,大大小小,至少数百,为了方便,就将他们统称为百越。   不过一些大的部落, 人数也不少, 俨然一个小国家一般, 还能号召一些小部落。   锦朝建国不过二十年,纵使比零散的百越部落强大不少,但兵力的重心终究还是在边境蛮族上面。   甚至为了防止百越的百族联手,锦朝不仅不能攻打百越, 还要与之交好。   幸而百越各部落语言不通,各自信仰的图腾也不一样,十分混乱,很难联手,这才相安无事二十多年。   即便有战争,也不过是小打小闹。   可现在瘴毒出现在固县,不得不让梅不易多想,莫非是百越出现什么动荡不成?   梅不易虽然只是一名大夫,可也心忧天下百姓,不愿意再起战争,所以才冒险进了一趟百越。   目前来看,百越的大部落并没有什么动静,可固县的瘴毒不会作假。   矛盾之下,梅不易只能先按捺下来,想观察一下镇南府城的情况。当然在这之前,他已经将瘴毒的药方写了出来,并派人送进了固县。   只要固县县令不傻,就知道应该怎么做。   江谨恍然,“原来师父去百越是为了探查消息,我还以为你是想尝尝在百越长大的鸡烤起来是什么味道呢。”   摸着胡须一脸深沉的梅不易顿时一个趔趄,再也维持不住自己的高人形象,“我打死你这个孽徒!”   江谨熟练的跳开,“谁让你一去蛮牛部落就先买人家烤鸡的,我这么想很奇怪吗?”   梅不易对此的回应是一只草鞋。   这糟心玩意,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我。为师这么大的人了还不能有点口腹之欲了?梅不易气哼哼的想着。   “扣扣——”   师徒二人正围着院子锻炼身体,门被敲响了。   梅不易也不追了,江谨也不跑了,师徒二人手忙脚乱的开始整理起仪容。   不管怎么闹,仙风道骨的人设不能丢,这是梅不易最后的倔强。   门很快打开了,进来的是顾瑾玉派来送药材的下人。   整整一个大箱子,里面全部放的药材。   当然不全部都是贵重药材,还有一些比较常见的补气养血的药。但在箱子的最低下,江谨发现了一个木盒。   打开一看,竟然是一株八百年份的人参。   这下不仅是江谨惊讶了,就连见惯了好药材的梅不易都禁不住动容。   而且这株人参参须保存完整,药力也没流失多少,关键时刻无疑是可以保命的。   这种珍贵药材连他们药王谷恐怕也不超过三株,可以说顾瑾玉送来的这株人参是一份重礼了。   镇南能有这种程度的人参也是顾瑾玉没有想到的。不过属官们说,这株人参是前任知府费尽心思才找到的,为的是年末的考核能评个优,以此调离镇南。结果没想到还没到年末考核,自己就先丢了命。倒是便宜了顾瑾玉。   “这……”   江谨有些迟疑了,可是说这药材是他坑了小师弟才有的,可他哪知道小师弟会这么实诚,连这种价值千金的参王都拿出来了。   没错,这株人参已经隐隐有了人形,可以称之为参王。   顾瑾玉在江谨心中的形象已经从有些好忽悠的小师弟变成人傻钱多的小师弟了。   “药材是你坑来的,我可不管。”梅不易双手背后,慢悠悠的往自己房间走去。   “师父你……”江谨看着他师父的背影,有些难以置信。   这套流程明明还是他教自己的,坑那些惜命的高官一坑一个准。不需要多说,各种药材就双手奉上来了。   当然主要还是因为他和师父经常义诊,所消耗的药材实在太多,单凭药王谷根本供应不上,所以在获得药材的方式上,难免就动一些歪脑筋。   按照他师父说的话来说,这些药是他们主动送的,我们又没逼他们,你情我愿的事。   可现在不一样了,顾瑾玉是他父亲收的徒弟,当成第二个儿子看的。   江谨想到这里有些心虚的缩了缩脖子:父、父亲要是知道他这样坑小师弟,会不会打断他的腿?   应该不会吧?江谨不确定的想着。   另一边,顾瑾玉的面前站着两个人,正是之前往神医处送药的两人。   顾瑾玉虽然担心固县,但也明白心急不得。送药材不仅是示好,更是为了弄清楚神医的目的。   “你们确定听到神医说固县的瘟疫是蓄意而为?没有听错?”顾瑾玉再次确认道。   “确实如此,而且神医还说固县的瘟疫其实就是百越之地的瘴毒。”手下一脸激动的说道。   这两人是顾瑾玉费尽心思找来的,能读懂唇语,他们在敲门之前就偷偷的爬在墙梁上看到了梅不易和江谨的对话。   “你们先下去吧,注意先不要把这条消息传出去。”顾瑾玉沉吟了一下,对两人说道。   “是,大人。”   手下退去,留下顾瑾玉一人思索着。   “瘟疫不是天灾而是人祸,这点我早有预料,只是没想到会是瘴毒作祟。”顾瑾玉喃喃自语着。   “大坝是唐文盛所为,那瘟疫呢?会不会也是他?可瘴毒源自百越,外族人很难进去,更别说提炼出瘴毒了。而且整个固县都感染了瘴毒,所需要的瘴毒绝对不在少数,唐文盛是怎么拿出来的?难道说是他和百越某个部落联合起来了?可百越人不是傻子,为什么愿意跟唐文盛联手呢?”   顾瑾玉越想疑惑越多,忍不住揉了揉脑袋,让人将陈韬喊过来。   当务之急还是先将固县解决了,其他的先往后放放,不管唐文盛出什么招,他接着就是了。   顾瑾玉将固县的情况给陈涛讲了讲,顺便询问他,“你觉得神医留在府城的原因是什么?”   陈韬想了想,开口道,“莫非神医是不相信大人您?”   顾瑾玉一怔:“继续说。”   陈韬:“如果按照神医说的固县的瘟疫其实是瘴毒,那就说明镇南中有内奸。”   见知府大人鼓励的看着自己,陈韬的逻辑也越来越顺,“大人您想想,百越人和我们锦朝人样貌差距很大,只要出现在镇南绝对会被认出来。可瘴毒又只有百越才有,那就只能说明镇南有百越的内奸,不然他们是如何投毒的?”   顾瑾玉恍然大悟,他知道投毒的人十有八九是唐文盛,可其他人不知道,所以才会想着镇南府有内奸,也让梅不易不敢轻易露面去固县救灾。   毕竟内奸还没揪出来,梅不易可不敢保证自己前脚刚将瘴毒治好,后脚内奸会不会投更毒的药。所以他只能先派人送药方,等时机合适再进固县。   想明白这一切后,顾瑾玉心里也有了应对之法,他决定和神医一同进固县。   “大人,万万不可!”属官们听到顾瑾玉的这个决定,纷纷劝阻。   郑顺更是道,“圣人都说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大人何必冒险。大人要是实在不放心的话,不如让属下去吧。”   顾瑾玉明白手下的担忧,但他也有他自己的考量。   他是镇南的知府不假,但终究是初来乍到,根基不稳,民心不齐。即便因为治理水灾在百姓心里有了声望,但还不够。   他若是当初和刘学政一同来镇南,与灾民同吃同住几个月,声望定然大涨,可他来晚了,只能在最后水利上出出主意。百姓对他的印象还只停留在擅长水利的知府上,甚至在一些人心中还没有刘学政地位高。   这次固县之行就是一个机会,一个巩固根基、凝聚民心的机会。   当然顾瑾玉也不是鲁莽的人,他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解瘴毒的药丸更是让府医加班加点的制作着。   “那属下跟您一同前往。”郑顺见劝不了顾瑾玉,只能闷声道。   “你是同知,负责府城的安全,怎好轻易离开。”顾瑾玉摇摇头,拒绝了郑顺的好意,“放心吧,我这次是和神医一同前往,还带十个府兵,不会出事的。”   顾瑾玉说完拍了拍郑顺的肩膀,“我去了固县,镇南府的安全就靠你了。”   “大人放心,属下一定守好镇南,等您回来。”郑顺挺了挺胸膛,大声道。 第一零四章 晋江首发,感谢订阅……   决定好的事情顾瑾玉不会再犹豫, 第二天就亲自去了胡同找江师兄和梅神医。   梅不易纵使因为人参对顾瑾玉改观了不少,听了顾瑾玉的话后也大为震惊。   “有句话老夫要先说在前面,固县百姓所感染的并非瘟疫而是瘴毒, 传染性没有瘟疫那么大但是也不小, 进了固县起码要等所有病情稳定下来才可以出来。”梅不易以为顾瑾玉和他进固县是作秀,不得不出言警告道。   顾瑾玉:“梅神医放心,本官既然能这么说, 自然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说完顾瑾玉向梅不易展示了自己让人制作出来的简易口罩和防护衣还有不少清热解毒的药材。   “你这法子不错,遮住口鼻确实能阻止一部分的瘴毒传播。”梅不易队顾瑾玉做出来的口罩赞不绝口。   顾瑾玉也趁机说了几个前世耳熟能详的消毒法子。   “用醋或者石灰水撒在地上可以一定程度阻止瘴毒蔓延?”梅不易听了顾瑾玉的提议后,并没有外行人指导内行人的不悦, 反而沉吟了一下, 喃喃自语起来。   “我记得《千金方》中有提及,如逢大疫,备有太乙流金散,由雄黄、雌黄、羚羊角、矾石、鬼箭羽、丹砂组成, 晴天用布裹少量, 早上或晚上,放庭中烧,可以消毒防疫①。莫非石灰也有此功效?”   “是了,瘴毒归根结底是湿毒,石灰遇水能最大程度的散发热量, 或许能祛除湿毒。”   “瘴毒和瘟疫的病理十分相似, 石灰的价格不高, 我们倒是可以先配一些太乙流金散,再搭配石灰水说不定会有奇效。”   梅不易说到这里眼睛发亮,根本没发觉自己恢复了原本苍老的声音,自顾自的拿出一本书写写画画起来, 浑然忘记了顾瑾玉还在一旁站着。   江谨见状有些不好意思的对顾瑾玉笑了笑:“小师弟,那就不好见怪。师父是听你了你的话,在药理上有了新突破,并非故意冷落你。”   顾瑾玉并不在意,“神医在药理上有突破,是惠及万千百姓的大事,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见怪?”   江谨听了这话,对顾瑾玉的印象越发好了,于是找起话题聊了起来,大都是围绕着两人共同的长辈江季中展开的。   梅不易好不容易才捋顺纷杂的思路,才惊觉自己冷落了顾瑾玉这么久。   尽管他医术通天,但也是一介白身,就这么把一府之主晾在一旁,实在是太失礼了。   梅不易正要请罪,顾瑾玉就笑着道:“看来梅神医现在出了忘我之境了,方才江师兄已经将行李收拾好,不知我们什么时候出发比较妥当?”   梅不易见顾瑾玉半天没提及自己的失礼之处,对顾瑾玉的好感更是超过了他的孽徒。   “你也别神医神医的喊我了,直接喊我梅大夫就行。”   “如果现在去固县的话,恐怕......”   梅不易犹豫了一下,还是打算将自己的猜测告诉顾瑾玉。   “这您不用担心,瘴毒的来源府衙那边已经调查的差不多了,不会影响后期防疫的。”顾瑾玉知道梅不易想说什么,趁他开口之前就保证道。   “那就好。”梅不易听到这个消息一脸惊喜,连忙道,“那我们现在就能走。”   顾瑾玉:“梅大夫不需要再休整一番吗?”   梅不易眼睛一瞪,“有什么好休整的,固县里面的情况如何我还没有见过,只是让人送了一份药方进去。可要是情况严重的话,单单是那份药方远远不够,还需要临时配药。如今没有了后患之忧,当然是越早去越好。”   见梅不易都这么说了,顾瑾玉自然不会再说什么。   一行人直接向固县出发,顾瑾玉除了带着十个府兵,还把大力也带上了。   没办法,大力一听顾瑾玉要进固县,哭得跟小媳妇似的,声称少爷要是不带他他就回顾家村给老爷夫人告状。   “……”   因为固县瘟疫的原因,一路上根本没有几个人。众人骑马的骑马,坐车的坐车,速度竟也不慢。赶去固县也只花了不到两个时辰。   固县只是一个小县城,没资格建造城墙。所以固县县令只是用简略的围了一圈栅栏,再派几个还能走得动路的人守着,防止有外人误入。   顾瑾玉等人表明了身份,栅栏旁两个衣衫褴褛浑身恶臭的人先是一愣,紧接着麻木的脸上开始浮现出喜色。   “知府大人来了!知府大人带着神医来就我们了!原来朝廷还没放弃我们,我们有救了!”这两个人又哭又笑,闹了好一会才跪在地上砰砰砰的磕起了头,然后飞快地移开了栅栏。   顾瑾玉等人先带好简易版的口罩,然后才进城,而这原本脸上已经出现死气的人竟然也能挣扎着走在前面,给顾瑾玉等人带路。   一踏入固县内,一股扑面而来的恶臭强势的占领了所有人的嗅觉,顾瑾玉还好,旁边的大力直接yue了一声,好悬没吐出来。   看着原本整洁的街上到处都是垃圾和排泄物,枯瘦无骨的百姓随意的躺在街上呻吟着,生死不知。   顾瑾玉的眉头微不可查的皱了皱,旋即松开,唤来欲吐不吐的大力吩咐几句,大力随后就带着三个府兵离开了。   梅不易和江谨像是见惯了这番场面,从头到尾都是一幅面不改色的模样,甚至梅不易还有心情教导徒弟。   “瘴毒和一般的毒不一样,它是一种湿毒,感染轻者上吐下泻,重者发热热冷乃至死亡。”   说话间,不远处又传来一阵有气无力的哭声,引路的人看了一眼见怪不怪,一脸麻木,甚至还带了点羡慕,“又有人解脱了。”   顾瑾玉听到这话,再看看随意的躺在路边等死的百姓,心情是说不出的复杂,同时对唐文盛的杀意也达到了顶峰。   固县的县城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等顾瑾玉一行人转了个大概的时候,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县丞匆匆赶来了。   顾瑾玉:“怎么没见方县令?”   方县令是固县的父母官,瘟疫到来的时候并没有像其他官员一样逃走,反而留在了固县。顾瑾玉对此人的印象很好,故而问道。   “知府大人容下官禀告,知县大人前天因为帮城东的孙婆婆埋她七岁的小孙子,不小心染上了疫病......”县丞说到这里老泪纵横,泣不成声。   顾瑾玉沉默了一瞬,语气晦涩,安慰道,“本官带了神医进来,你们会没事的。”   县丞已经决定和固县的百姓同生死了,闻言并没有太大的反应,瘟疫哪有那么容易治好。   “瘟疫怎么会这么严重,我不是让人送了药方进来吗?”梅不易一脸严肃的问道。。   “前些日子是有人送进来一份药方,言明可以治疗这次的疫病,县令大人召集了全县懂医术的郎中配药,发现那药确实有用,但仅仅是对刚患病的人有用。而且治好的人用不了多久又会染上病,没过多长时间,县里的药材就不够了。”县丞满脸无奈的解释道。   “病情反复?不可能啊,我那药方是专门针对瘴毒研究出来的,怎么可能会反复呢?”梅不易百思不得其解。   顾瑾玉听了这话,却是心中一动,连忙询问县丞。   “你们可知道这次瘟疫的源头是什么?”   梅不易听到顾瑾玉这话,也是眼睛一亮,看向县丞。   县丞在诸多人目光地的注视下,皱眉沉思起来,“最早……最早是城东孙婆婆的儿子身体不舒服,大夏天的喊自己冷,然后吃什么吐什么。当时大家伙都没反应过来是疫病,只以为他是吃坏了肚子。结果没想到第二天又有七八个人开始上吐下泻,知县大人察觉不妙,立即把这些人隔离起来,但已经完了……”   县丞说着说着又开始哽咽起来,不过顾瑾玉却没时间安慰对方:“孙婆婆……”   顾瑾玉沉思了一下,询问,“他们家可有什么特殊的地方,比如开了间吃食铺子或者家里打了口井?”   县丞连忙道:“是的是的,他们家里确实打了一口井,连通的是县外两里的一条河。”   说完县丞又道,“莫非是这口井有问题?可县里打井的人家不在少数……”   顾瑾玉和梅不易对视一眼,心里有了八分把握,贼人定是将瘴毒投进水源中,这才导致几乎全县的人感染上瘴毒。   是与不是,还要先确定了再说。   顾瑾玉:“你带我们去孙婆婆家看看,说不定会有线索。”   县丞连俯身称是,亲自带着顾瑾玉等人敲响了一户人家。   “谁啊?”房间里传来一道有气无力的声音。   “是我,王凯。”   看得出来县丞和孙婆婆的关系不错,听到里面回应后,就退开了门。   顾瑾玉进门就被这个孙婆婆吓了一跳,原来这个孙婆婆正拄着拐杖站在院子里,脸上一点肉都没有,身体也是消瘦的可怕,宽大的衣服仿佛穿在了骷颅架子上,空荡荡地位。一双大而无神的眼睛却直勾勾的看着众人。   还不等顾瑾玉说些什么,县丞先跑过去小心翼翼的扶住孙婆婆。   “婆婆,你眼睛看不见,想做什么喊我来就是了,小心摔着了。”   “我这老不死的,摔就摔了,真摔死了还能去陪我的虎儿,他那么小,在地底下一定非常害怕。”孙婆婆抓着县丞的手,激动的说道。   “婆婆,您怎么能这么想!”王县丞有些生气,开始念叨起来。   顾瑾玉趁机来到墙边的大树下,这里有一口井。 第一零五章 晋江首发,感谢订阅……   顾瑾玉探头看一眼, 井下面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   思考了一下,顾瑾玉直接打了一桶水上来, 梅不易也凑了过来。   “小凯, 你带了谁进来呀?”孙婆婆听到动静,颤颤巍巍的问县丞。   县丞之所以对孙婆婆这么尊敬,是因为他小时候父母双亡, 而孙婆婆早年家中较为富裕,经常让他来自己家吃饭。在王凯心里,孙婆婆就是他的第二个娘, 因此听到孙婆婆的问话, 没有迟疑,轻声解释起来。   “你是说……我家虎儿当初得病,是因为喝了井里的水?”孙婆婆不可置信的问道。   “现在还不确定,知府大人和神医只是有一些猜测。”王凯连道。   孙婆婆心里却已经信了九分, 浑浊的眼睛里涌出泪花, “肯定是这样,我家虎儿身体一向健康,怎么可能突然得了那种病。”   说完孙婆婆好似又想到了什么,“虎儿得病的那天,确实是喝了井里的生水, 狗娃应该也是趁我不注意喝了生水。”   虎儿就是孙婆婆唯一的儿子, 也是固县第一个染病的人。狗娃则是她前两天刚刚去世的小孙子, 县令为了帮眼瞎的孙婆婆埋葬孙子,不小心染了病。   听到这话,认真检查了井水但没发现异常的顾瑾玉凑了过来,问道, “婆婆,您平日里用的是不是井里的水?”   孙婆婆道:“我和家里人用的都是这口井的水,偶尔邻居也回来打几桶水,但是我年纪大了,吃不得生水,所以喝的都是熟水。”   孙婆婆说完,脸转向顾瑾玉,“大人,真的是井水出了问题吗?”   顾瑾玉并没有否定,“目前来看,井水的问题确实不小。”   只是可惜里面有没有瘴毒分辨不出来,梅不易倒是有法子弄清楚,但是需要尝一点井水,在疫病没有得到解决之前,梅不易不能出事,顾瑾玉也不会同意这个法子。   “看来只有去城外的河源看一看了。”   顾瑾玉和梅不易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   在出了孙婆婆家后,顾瑾玉和梅不易一行人马不停蹄又向城外赶去。在经过县衙的时候,里面传来一阵喧闹声。   却是大力领了顾瑾玉的命令,熬了三大锅白粥,里面还煮了一些清热解毒的药材,虽然味道有点苦,但对于这些长时间上吐下泻的病人有奇效。   喧闹声正是排长队的百姓在感谢大力和几个府兵的声音。   几个府兵穿着官府的兵服,很好的震慑了一些小心思不断的人,整个白粥发放的过程整齐有序。   顾瑾玉见施放白粥的环节没有问题,也没有过去露面,跟着王凯匆匆去了河道。   县城外的这条河并不大,河面只有三米宽,顺着河流往上走,走了大概有三里路,顾瑾玉等人很快发现河里出现了若有若无的血痕。   “张武,你去看看那是什么。”顾瑾玉指着远处河中央的一处阴影,对身后的一个府兵吩咐道。   张武领命离开,过了大概一刻钟的时间,拖着一个东西回来复命。   “大人,那里堆积了大量的动物尸体,有的已经腐败发烂,所以河中才有血痕出现。”张武脸色十分难看,显然是被刚刚那一幕冲击到了。   众人的目光聚集在张武身后,那是一只被河水泡得肿胀的兔子。   梅不易先蹲下去查看,江谨从随身携带的包袱中拿出几根银针递过去。   梅不易:“这只兔子也中了瘴毒,而且分量不轻。”   顾瑾玉轻轻点头:“看来固县的疫病就是出自这里了。”   江谨怒道:“这明显是有人故意将染病的动物扔在了河里,污染了水源。”   众人纷纷点头赞同江谨的话。   顾瑾玉身后的几个人都是一脸义愤填膺,纷纷请缨:“大人,请让卑职去调查这件事。”   其中王凯的喊声最大,他原本就是固县人,对固县的感情比谁都深,现在听到县内的疫病是有人蓄意为之,更是恨不得把人找出来活剐了。   顾瑾玉见大家情绪十分激动,不得不出言安抚,“大家的心情本官能理解,歹人是绝对不会放过的,本官会给百姓们一个交代,但当务之急还是解开瘴毒才是。”   梅不易站起来道,“大人,现在已经确定瘴毒是由动物作为主体进行传播的,草民对此已经有了想法。”   顾瑾玉大喜,“有梅大夫这话,固县的百姓有救了。”   回到县衙内,顾瑾玉先去探望了方县令,县令病得不轻,短短三天身体就瘦了一大圈,躺在床上发出断断续续的呻丨吟声。   床边方夫人拿帕子捂着嘴不断啜泣着,听到王凯介绍顾瑾玉的身份,勉强行了个礼,“我家老爷身体不适,不能拜见大人,还请大人恕罪。”   顾瑾玉侧身避开了方夫人这一礼,“夫人这话严重了,方县令是个好官,这次得病也是为了百姓,我嘉赏他都来不及,又怎么会怪罪?”   顾瑾玉说完顿了顿,又道,“方县令身体不适,先好好休养,有什么需要的药材,尽管让下人来找我。”   方夫人听了这话连忙道谢。   回到县衙后,顾瑾玉暂时管理固县,一道道命令从他笔下发出,带来的府兵们也开始忙碌起来。   ……   “二狗娘,你这是干什么去啊?”问话的是桂花嫂子。   相比于其他人的悲惨,桂花嫂一家算是比较幸运的,没有一人染病,但受环境影响,日子也越来越艰难,桂花嫂子一有时间就找些清闲的活赚钱。   这天桂花嫂子正蹲在门口给人洗衣服,就看到二狗娘一扫前些日子的愁苦,喜气洋洋的往外走去,不由得好奇的问道。   “哎呦,桂花嫂子,你怎么还在洗衣服,快跟我去县衙领东西,晚了就没有了!”二狗娘是个急性子,不由分说拉着桂花嫂子就走。   桂花嫂连手上的水都没擦干,就被二狗娘拉着走了四五米。   “二狗娘你这是干什么?我衣服还在门口放着呢。”桂花嫂连忙道。   “都什么时候还洗衣服,你难道不知道朝廷救灾的粮食拨下来了吗?府城来的那位青天大老爷说是要把粮食发给咱们呢!”二狗娘边走边说。   “给咱们发粮食?之前咱们县不是没遭过灾,每次都说朝廷拨粮下来了,结果就是发不到咱们手里,都被那些狗官贪污了。”   提起这个桂花嫂就气不打一处来,说完桂花嫂又看向二狗娘,怀疑道,“听说方县令身体还没好,是府城的人来管咱们。人家舍得给咱们发粮食?二狗娘,你可别骗我。”   “我骗你干什么,府城的这位大人可是个青天大老爷,这些天街上免费发的白粥就是青天大老爷让人办的,你要是还不相信的话就别去了,说不定我还能多分一点粮食。”见桂花嫂不相信自己,二狗娘气呼呼的说道。   桂花嫂听到这话很快就想到了昨天吃到的白粥,全是米没有一点石头,十分香甜可口。   想到这里,桂花嫂咽了咽口水,飞快地挣脱掉二狗娘的手,“你等等我,我拿一下米袋子。”显然是信了二狗娘的话。   同样的对话还发生在固县的各个角落,一传十十传百。   发放粮食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整个固县,基本上还有行动能力的百姓拿着锅碗瓢盆米袋子全来了。   在县城最中央的地方有一片空地,顾瑾玉提前让人搭了一个高台,上面放着桌子,顾瑾玉将懂点笔墨的人都汇聚在一起,登记人口。   这次放粮并不是盲目的放,而是按照人头来算。   按照锦朝的户籍管理,五户为一保,十保为一伍。   有人上台领粮食的时候,负责登记的人便会根据对方所说的人口进行分粮。   一个成年男子分一石半,老人女人小孩分一石,由各保长监督,如果有人谎报人数而保长没有指出来。   一旦被官府发现,不仅这户人家的粮食被取消,保长会受到惩罚,一保中的其他户人家也会减少一半的粮食。   不得不说顾瑾玉这个法子不错,基本上没有乱报人数的例子。   一天过去了,粮食还没有分完,但百姓们的精神气却彻底改变了。   大家拿着救命的粮食感谢顾瑾玉,有的已经饿了两三天的人更是硬撑着身体要给顾瑾玉磕头。   顾瑾玉快步过去扶起要磕头的老人家,没有管自己的衣摆拖在了地上,只是温声道,“本官只是做了份内之事,老人家还是快些回家吧,以后的日子还长呢。”   老人家热泪盈眶,反反复复的念叨着,“日子还长,日子还长哩!”   ……   听到下人说梅大夫求见,顾瑾玉连忙道,“快请梅大夫进来。”   梅不易进房间,看着满脸微笑却仍遮不住疲惫的顾瑾玉,心里满是敬佩,这些日子他亲眼目睹了对方的辛苦。   书房的灯几乎是彻夜亮着,开仓放粮、收拾固县的环境卫生、发放石灰预防疫病……几乎每一项都有顾瑾玉的参与,他甚至毫不避嫌的亲自前往病情最严重的几家探望病人,鼓励病人要坚持下去。   顾瑾玉的努力百姓们都看在心里,梅不易听说有不少百姓都偷偷在家里建了生祠祈祷知府大人长命百岁。   “梅大夫,您找我有何事?莫不是在疫病上有了新突破?”顾瑾玉问道。   梅不易收敛了脑中乱七八糟的想法,说道:“确实有了新的突破,之前的药方可以治疗症状轻一些的病人,这个药方则是对症状重的病人也有用。”   “太好了!”顾瑾玉拍了下桌子,兴奋道,“那还等什么,我这就召集全县的郎中一起配药。”   “恐怕不行。”   相比于顾瑾玉的兴奋,梅不易却摇了摇头,“这也正是我要告诉大人的第二件事,新药方中有一味药材是百越的特产,而我手里的药能治的不足百人,无法大面积的配置。”   “怎么会这样?”顾瑾玉脸上的笑容凝住了。   “这味药长什么样?叫什么名字?一共需要多少药材?”顾瑾玉追问道。   “这味药名叫黄芍,与赤芍长的很像,颜色是土黄色,味微苦,长在向阴之地。目前来看,每副药两钱即可。”梅不易连忙说道。   “两钱……”顾瑾玉开始算起来,两钱差不多就是十克,固县目前登记的人数是两万人,也就是说最少也需要四百斤!   “嘶……”   算出来数字的顾瑾玉倒吸一口凉气,四百斤的黄芍,也不知道把百越的山翻个底朝天凑得齐不。   “必须要这味药,不能用别的药材替换吗?”顾瑾玉不死心的确认道。   “不能替换。”梅不易回道。   “让我想想办法……” 第一零六章 晋江首发,感谢订阅……   想出办法的最后就是顾瑾玉让梅不易将方县令治好, 把善后的事情都交给了方县令,然后自己和江谨坐上了去往百越的马车。   这个决定自然遭到了所有人的反对,但顾瑾玉作为现场最大的官, 就算旁人再怎么反对也没用。   气得梅不易恨不得跳起来赏顾瑾玉一个脑瓜子, 不过最后还是妥协的配了一大箱子药给顾瑾玉以防万一。   顾瑾玉心一暖,“梅神医放心,我和江师兄会尽快带着黄芍回来的。”   梅不易翻了个白眼, 阴阳怪气道:“放心啊,我能有什么不放心的,不就是一个百越吗?只要您想, 它就是你家的后花园, 安全的不得了。”   顾瑾玉笑了起来,道:“梅神医,固县的百姓就靠你了。”   “提前说好,没有黄芍的药方只能将他们的病情拖延两个月, 两个月后你们要是还没回来, 我就是华佗在世也救不了他们。”梅不易最后还是跟在车队后面喊了一句。   马车已经走了不短的距离,停在原地的梅不易,只听到了一个隐隐约约的“好”字。   “这小子。”梅不易愣了半天才笑骂一句,背着手回去了。   ……   “走快一点,我们要在天黑之前要赶到下一个据点。”寂寥无人的山林中, 一个虎背熊腰的男人对身后的车队喊道。   说完男人又骂了一句, “这鬼天气, 可千万别下雨。”   原本行程就不慢的商队听到这话又加快了速度。   虎背熊腰的男人说完话就一路小跑的来到队伍最中间的马车旁,弓着身子小声禀告道,“大人,我们已经踏入百越的范围内了。”   马车内的顾瑾玉睁开了眼睛, 揉了揉太阳穴,声音里是遮不住的疲惫,“让大家都小心点,这趟货可不能出差错。”   男人连忙称是,见顾瑾玉没有别的吩咐,又悄悄离开了。   顾瑾玉这次出行并没有宣扬出去,知道的人不多,要是被百越的人知道,镇南知府进了他们的地盘,恐怕会引发一系列不必要的麻烦。   “你说说你,待在固县不好吗?非要跟我一起出来受这罪。你们这些读着圣贤书长大的人,不是最听圣人的话了吗?难道没听过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这句话?”   同样坐在马车里的江谨没好气的开口说道。   顾瑾玉看了从固县出来就别扭起来的江谨一眼,想到之后辨认黄芍还离不了对方,便慢慢解释道,“我此次去百越,并非全是为了寻找黄芍,还有一部分原因是要开辟一条商路。镇南百姓之所以贫瘠,一部分是因为交通不便,道路不通。但更重要的是因为百越民风彪悍,那些有钱的商人不愿意来此做生意。久而久之,镇南才会越来越穷,而我要做的,就是让镇南的百姓富起来。”   江谨虽然听明白了顾瑾玉话里的意思,但还是不能理解:“你也说了百越民风彪悍,万一货物被某个大部落抢了呢?”   顾瑾玉笑了:“我为什么让商队先接触小部落,不要去大部落。就是因为不管做什么生意都是有风险的,我们能做的只是尽量的去规避风险,但不能完全的躲开风险。”   “而规避风险的第一步就是,柿子要挑软的捏。”   顾瑾玉说完,就看到江谨一脸茫然的表情,显然并没有解释话中的含义。   顾瑾玉没有解释,只是在心里默默思索着。   根据他的了解,百越虽然有数百个部落,可有些部落还没有锦朝一个小村庄的人口多,顾瑾玉的目标正是这些小部落。   他这个商队…囊括了府城各大富户的人,再加上临时召集的,足足有数百人。   若是安心做生意也就罢了,可要是起了冲突……听说百越人与人搏斗都是赤手空拳,不知道能不能打得过钢铁打造出来的刀。   顾瑾玉想到这里,啜了口茶,压下一瞬的心软。   商路,必须要开辟。哪怕这条路将由鲜血铺成也在所不惜。   *   “快了快了,马上就要到了。”江谨掀开车帘,看着熟悉的场景欢喜道,顾瑾玉也是长松口气。虽然他们是坐在马车上,并不像其他人走路那么劳累。但在山林里坐马车,只能说还是屁股肉厚。   江谨和师父因为采药的缘故,前前后后来百越了很多趟,百越之人虽然彪悍,但对于治病救人的大夫却十分尊重,故而江谨也结识了几个部落。   他们这次的目标就是蛮牛部落,蛮牛部落算是百越各部落中对外族人最友好的部落了。   单纯看部落的名字就知道,蛮牛部落的图腾是牛,也就是耕地的牛。   是的,没错。蛮牛部落是百越唯一一个靠种地养活自己的部落,武力值也不高,经常被其他部落当做储备粮仓进行打劫。   要不是听江谨介绍,顾瑾玉都不敢相信百越竟然还存在这种纯善的部落。   于是顾瑾玉愉快的将第一站设在了蛮牛部落。   “&X@$%# 第一零七章 晋江首发,感谢订阅……   在听到江谨说完后, 顾瑾玉却做了一个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决定,他要带着商队留下来帮助蛮牛部落抵御其他部落的入侵。   江谨在听到顾瑾玉说这话的时候惊呆了,他顾不得去想蛮牛部落有没有人能听懂自己的话, 而自己的话会不会得罪对方:“小师弟, 你脑子没毛病吧?这是人家百越内部的事情,好端端的咱们凑什么热闹!”   顾瑾玉定定的看着江谨:“这是一个机会不是吗?而且我们赢得几率很大,值得赌一把。赢了, 不仅固县的百姓有救,还能开辟商路,输了也不一定能丢掉性命。”   江谨愣了愣, 使劲抓了抓头发, 自暴自弃道,“算了反正我说不过你,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大不了就是这条命, 赌就赌了。”   顾瑾玉轻轻笑了, 笑容里充满自信,“放轻松点,我们是不会输的。”   听着小师弟自信的声音,江谨鬼使神差的信了他的鬼话,将自己这边的意思传递给了蛮牛部落的族长。   以前江谨就和他师父来过蛮牛部落, 还将一个垂死的老者救活了, 这也是为什么蛮牛族长不允许他儿子欺骗顾瑾玉这伙人的原因。   蛮牛部落从不亏待恩人。   蛮牛族长一脸惊喜的来到顾瑾玉面前, 又是一套熟悉的举手行礼,这次顾瑾玉不等江谨提醒,就十分自如的还了一礼。   在经过江谨作为中间人的翻译后,顾瑾玉简单的了解了半个月后来打劫的野狼部落。   野狼部落并非大部落, 而是一个中等的部落,毕竟大部落看不上蛮牛部落的这点粮食,小部落又没能力来抢劫,只有像野狼部落的这种中等部落才会年年不落的来蛮牛部落。   野狼部落的壮年男子人数大概在一百五左右,差不多是蛮牛部落的五倍,也难怪对方年年来打劫了。   蛮牛部落的族长在说完野狼部落的信息后,站在旁边眼巴巴地望着顾瑾玉,生怕这个说要帮助自己部落的人反悔。   当然顾瑾玉也没想着要反悔,他看着这个浑身散发着 ‘我很老实,快来欺负我 ’ 气息的蛮牛族长,露出了狼外婆的招牌笑容。   “既然你们想让我们帮忙赶走野狼部落,那么就先来谈谈报酬的事情吧。”   可怜的蛮牛族长还不知道自己刚逃出狼窝又掉入了顾瑾玉的坑。   在听到江谨的翻译后,蛮牛族长十分老实的说道:“您需要什么报酬?我们部落除了粮食没有别的了。”   顾瑾玉:“粮食你们自己都不够吃,我们肯定不会要。我们要的很简单,就是需要蛮牛部落的人帮我们找一种草药。”   说完顾瑾玉小心翼翼的将布袋中的黄芍拿了出来,展示给蛮牛族长看。   “这不是黄草吗?”还不等族长说话,牛桑就插嘴道。   “什么黄草,这叫黄芍。”江谨还在记恨牛桑骗他们的事情,听到这话没好气的说道。   “因为它除了颜色是黄色的,其他和杂草一样,所以我们都把它叫黄草。原来它叫黄芍,比黄草好听多了。”   牛桑也知道自己之前的做法有多过分,因此听到江谨不耐烦的话也没有生气,反而不好意思的说道。   顾瑾玉听到牛桑这话,连忙问道,“你见过黄芍吗?”   牛桑点点头:“后山上全是这种黄…芍,我们部落的人要是身体不舒服,都会摘一把黄芍,嚼嚼就好了。”   听到这话,江谨也顾不得再和就牛桑怄气,连忙道:“快带我去看看。”   听到这话,牛桑却迟疑了,他看着顾瑾玉:“没必要去后山看,我们部落里就有,你们要是想看的话,我这就让人拿来。”   顾瑾玉了然,对方这是担心他们趁机离开,于是出声道:“我们需要的黄芍有很多,起码有四百斤,后山有这么多吗?”   牛桑听到江谨的翻译,有些为难道:“我们部落大概有一百斤左右的黄芍,后山的话应该有两百斤,肯定不够。”   很快牛桑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脸兴奋道:“如果打败了野狼部落,就可以去收缴他们的东西,野狼部落肯定有黄芍,加上他们的肯定够了。”   听到牛桑充满小心机的话,顾瑾玉不由得失笑,对方还真是不遗余力的怂恿自己对上野狼部落。   不过这和顾瑾玉的计划没什么冲突,他也就不拆穿了。   一行人就先暂时的留在了蛮牛部落,幸亏蛮牛部落的人虽然少,但地方大,每家每户挤进去一两个人倒也能住下。   而且蛮牛部落的人在知道顾瑾玉他们是来帮他们赶走野狼部落的时候,更是迸发出了前所未有的热情,各自拿出自己家里最好的食物来招待客人。   顾瑾玉就这么在蛮牛部落住了七八天,在这些天里他也没闲着,跟着牛桑将蛮牛部落周围转了个七七八八,对环境也了如指掌,还做了一个简易的沙坑。   晚上,顾瑾玉让手下喊来了蛮牛部落的人,开始正式商量如何对付野狼部落。   野狼部落信仰的动物是狼,他们坚信自己的祖先是天狼的化身,行为举止贴近狼,而且部落里每个人都养狼。   吃饭的时候自己可以不吃,但狼不能不吃。出行的时候可以不骑马,但是必须带着狼。   战斗的时候,先让狼冲进人堆,扰乱敌人的阵脚,野狼部落的人再趁机冲上去。   可以说如果有法子能对付那些狼,那么和野狼部落的战斗就赢了一半。   狼的形象是狡猾、残暴、贪婪、充满野性的。   但它同时也存在弱点。   顾瑾玉前世听过这样一句话,狼是“铜头铁尾豆腐腰。”它最大的弱点就在腰部。   顾瑾玉将这个信息告诉了众人,叮嘱他们万一和狼正面对战,直接敲打狼腰即可。   之后顾瑾玉又带着众人在蛮牛部落外挖了密密麻麻的深坑,坑中铺了一层长满刺的荆棘,保证敌人掉下去再也上不来。   连部落里数量最多的牛,顾瑾玉也利用上了,让人将每头牛的牛角都磨尖,万一打起来,凭借这些牛的重量,也是一股不小的战力。   为了以防万一,顾瑾玉还做了不少简易的弓箭和两把弩箭,最简单的弓箭做法很容易,十几天下来几乎人手一个。   至于弩箭,顾瑾玉分给了江谨一个,用此防身。   战前的装备准备的差不多了,顾瑾玉开始准备战术。   他指着沙坑对众人道,“蛮牛部落处在这块平原上,虽然方便了种植,但却没有高墙守护,万一野狼部落的人从四面八方围攻,根本无法抵挡。而且蛮牛部落还有五六十的老人孩子,万一有什么意外,那时候就晚了。”   顾瑾玉故意将事情说的严重,吓住了在场的人,然后才说出自己的目的,“咱们不能轻易让野狼部落的人打到门前,那样变数太大。所以,我们要派一部分人前往这里埋伏对方。”   顾瑾玉指着一处略微陷进去的地方道。   “野狼部落之前已经很顺利的抢过两次粮食,所以这次来肯定不会有太多的人,最多不会超过五十人。他们也不会有太大的防备,这也正是我们放冷箭的时候。”   “我个人认为埋伏的话,去三十个人比较合适。这三十个人最好都是比较擅长射箭,可以借助地形的便利进行第一波打击。要是大家都射不准也没关系,最近天气干燥,直接将箭点火射出去,射中对方的衣服也可以。”   “你们觉得如何?”   顾瑾玉说的口干舌燥也不见有人吭声,不得不扭头询问其他人的意见。   江谨慢慢合住了因为震惊而长大的嘴,真心实意的问道:“小师弟,我以前应该没得罪过你吧?”   顾瑾玉哭笑不得:“当然没有,你怎么会这么想?”   江谨干笑了下,他能说自己被顾瑾玉一套又一套的计划吓到了吗?他现在开始同情野狼部落的人了。   而蛮牛部落的人在听完江谨的转述后,牛桑的眼神最为惊恐,他还记得自己算计过顾瑾玉,生怕遭到报复,开完会恨不得绕着顾瑾玉三米远走。   顾瑾玉..........   由于时间紧迫,顾瑾玉等人又讨论了具体的细节,包括谁留守部落、谁带人出去、谁负责传递消息、最后又如何防守等等。   很快,时间就到了这一天,三十个临时组成的神箭手全部召集完毕,这里面大部分都是蛮牛部落的人。   顾瑾玉进行了短暂的鼓舞士气的讲话后,就跟着队伍一起出发了。   原本江谨也要跟着去,但被顾瑾玉一句话给劝住了:“你要是走了商队怎么办?”   要知道他们的商队很多人都是临时召集来的,并不是固县或者府衙的人,顾瑾玉还真怕有人会临阵逃走,留下江谨看着他们也放心。   劝住江谨后,顾瑾玉就带人出发了。   半个时辰后。   “这里就是牛头坡了,大家先隐蔽起来。”顾瑾玉停住脚步,对身后的人说道。   众人很快就找到自己的地方,趴的趴,蹲的蹲,几乎一瞬间都没了身影。   顾瑾玉顺手接过手下人递过来的草环带头上,等待野狼部落人的出现。   蛮牛部落的粮食在三天前就全部收割结束了。按照惯例,野狼部落会在今天抢粮食。   “来了来了。”   趴在最前面的人打了一声招呼,所有人都警惕起来。   只见牛头坡的下面,乌泱泱的闯进来一群穿兽皮的人,粗粗看去有四五十人。他们没有半点防范意识,手里牵着狼,还在笑着闹着,十分惬意。   “放箭!”   就在这群人完全走进坡内的时候,一道大喝响起起,与此同时已经有好几支箭射在了野狼部落人的身上。   “哇呀呀——”   野狼部落的人被突然袭击,懵了一瞬,但疼痛唤醒了他们的战斗意识。只听一阵怪叫,中箭的几个人竟然硬生生的掰断了插进肉里的箭。   顾瑾玉毫不迟疑的喊道:“再放!”   “咻!咻!咻……”   又是十几支箭雨飞过,准确无误的插进最前面人的身体,这个人张大嘴巴想说些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重重地摔倒在地。   这也彻底激怒了野狼部落的人。   他们直接将地上死亡的人抵在前面,然后让狼群开路,誓要抓住偷袭他们的人。   “火攻。”   连着放了三四轮的箭,眼看射程差不多了,顾瑾玉才换了道命令。   冒着火的箭射进野狼部落穿着的兽皮中,空气中开始散发淡淡的焦味,前面开路的狼群开始焦躁不安起来,任凭野狼部落的人怎么驱赶都不迈步。   狼怕火是刻在骨子里的,以至于闻到火烧出来的焦味都不敢动。   “撤退。”   见野狼部落的人暂时停了下来,顾瑾玉也没恋战,见弓箭用完了就果断的下令道。 第一零八章 晋江首发,感谢订阅……   “追上去!”   野狼部落的人好不容易才熄灭了身上的火苗, 抬头一看偷袭他们的人竟然跑了,顿时大怒。   狼是一种很记仇的生物,野狼部落的人同样如此。   他们已经忘记今天的目的是去打劫蛮牛部落, 满心满眼都是要找偷袭他们的人报仇。   顾瑾玉派了一小股人先回去报信, 自己则带着剩下的人和野狼部落的人兜起圈子。   等顾瑾玉估计时间差不多了,才带着身后的“小尾巴们”往蛮牛部落赶去。   蛮牛部落外面还有不少陷阱呢,可不能浪费了。   于是气势汹汹的野狼部落人全遭殃了, 一个两个跟下饺子似的跌进陷阱,等领头的人清醒过来,身边还站着的人只剩下不到三十个了, 至于作为战斗主力的狼更是剩了不到十个。   这点人还怎么去蛮牛部落打劫?领头人气的想杀人, 却又不得不忍耐着让众人先撤退。   都到这个时候了,就算顾瑾玉不说,蛮牛部落的人也不会放过这么好的复仇机会,纷纷拿着各种农具冲了上去, 一对一打不过, 那就三五个围在一起群殴一个人,很快就结束了战斗,将剩下的人用麻绳捆得严严实实。   直到现在,野狼部落的人才知道,让他们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的竟然是蛮牛部落的人。   “你们竟然敢这么对我们, 族长要是知道了绝对不会放过你们的。”领头的人即使被绑起来也丝毫不慌, 因为他笃定这些胆小懦弱的蛮牛人不敢杀他们。   “你们族长很快就会来陪你们的。”顾瑾玉淡定的用百越语说道, 凭借着过目不忘的能力,他在蛮牛部落待的这几天已经学了不少百越语,虽然还不能十分流畅的表达,但用于日常的交流也足够了。   “外族人, 你是外族人!你们蛮牛部落竟然敢勾结外族人,你们完了。我要告诉天鹰部落,让他们审判......”野狼部落的这个人话还没说完,牛桑就上前一步抹了对方的脖子。   “你没这个机会了。”看着倒在地上的尸体,牛桑有些冷漠的说道。   随机抬头看向顾瑾玉,解释道:“百越最大的规矩就是不能勾结外族人,不然全族都会被处死。所以不能让他活着,不然我们都得死。”   顾瑾玉点点头,并没有指责牛桑的行为,而江谨作为一个大夫,见过的尸体更是多了去,更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   简单的处理了一下现场,顾瑾玉又集合在了一起。   顾瑾玉站在最高处,先是肯定了众人今晚的表现,然后说出了下一步计划。   趁夜偷袭野狼部落。   这个计划一说出来,众人都一阵哗然。   蛮牛族长率先提出质疑:“夜袭对野狼部落的人根本造不成伤害,因为他们养的狼十分敏锐,一丝风吹草动都逃不过它们的耳朵。”   “那如果先把野狼部落的狼引出来呢?”顾瑾玉反问道。   “这……这要怎么引?”蛮牛部落的人有些茫然。   江谨突然明白了顾瑾玉的意思,眼睛突然瞪大,一脸的不可置信:“等等,你该不会想?”   “就是你想的那样。”顾瑾玉肯定了江谨的想法。   江谨已经想捂脸了,“要是被我师父知道你拿他的药干这种事,他会杀了你的。”   顾瑾玉:“这么丢人的事,你不说我不说,梅大夫怎么会知道。”   “一定要夜袭吗?”江谨还想做最后的挣扎。   “我们扣住了野狼部落的这批人,明天这些人要是还没回部落,他们肯定能察觉到不对劲,到时候再去就晚了。”顾瑾玉耐心的说道。   “好、好吧。”江谨被顾瑾玉劝服了,开始在在师父赠送的药箱里翻找起来,直到找到一大罐白色瓶子。   “这药是给人用的,还没试过给狼用,你注意一下量。”江谨弱弱的说道。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顾瑾玉说着从瓶子里倒出四五丸药,一把塞进了距离他最近的母狼嘴里。   还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母狼浑身就软了下来,在地上不断的蹭来蹭去,叫声也开始变得婉转动人起来。   没错,顾瑾玉给母狼喂的正是催阴补阳的药,俗称春丨药。   别问顾瑾玉为什么梅不易要给药箱塞这种药,还一塞就是一大瓶。天知道他和江谨看到这瓶药的介绍后有多震惊。   怪不得走的时候梅不易还说,药箱里的药十分齐全,可不是齐全吗?连这种药都有。   再来看看现在的情况。   母狼吃了药后果然开始发丨情了,浑身散发着只有同类才能闻到的甜蜜气息,在场的几匹公狼一开始躁动不安了。   顾瑾玉看着这些狼,笑得和善:不要着急,你们都有。   牛桑带着七八匹发丨情的公狼母狼和一百多个壮汉走了,这次夜袭顾瑾玉没有跟去,他已经安排好了各方面的事情,只要牛桑不作死,怎么都是赢得。   在顾瑾玉的计划里,火攻占据了很大的地位,先是让发丨情的狼把部落里的狼引出来,然后他们再潜入野狼部落,趁夜深人静的时候,放一把大火。   然后趁野狼部落乱起来的时候,一百多人再冲进去喊打喊,胜利轻而易举。   事实也正如顾瑾玉想的那样,第二天一大早顾瑾玉就被江谨摇醒了,说是牛桑带着俘虏回来了。   蛮牛部落的老人孩子都趴在自家窗头看热闹,有一个小孩子还天真的问他奶奶:“奶奶,为什么那些狼看上去还没狗狗精神。”   听到这话的顾瑾玉和江谨表情诡异的对视一眼,随机又把脸扭了回去,没有说话。   咳…看来不管是什么动物,一晚上没睡都没精神。   部落打了一场胜仗,到处都喜气洋洋的,顾瑾玉走在路上还有不少人向他举手行礼,老人小孩都有。   顾瑾玉假装自己有急事,走得飞快。   在享受了一顿丰盛的午饭后,蛮牛部落开始审判起了野狼部落。   顾瑾玉好奇的围观了一下,审判的流程其实很简单,先是最开始的时候跳一段很长时间的舞蹈,说是沟通祖先。跳完之后再汇报自己打败了野狼部落巴拉巴拉。   等和祖先的话说完之后,野狼部落的成年男子开始一个接着一个的被拉上台。   愿意投降的可以作为蛮牛部落的奴隶生存下去,而不愿意投降的直接杀了祭拜祖先。   高台上很快就血流成河,顾瑾玉有些不适,但蛮牛部落的人却看得津津有味,时不时还有喝彩声响起。   顾瑾玉和江谨悄悄回到了房子。   “小师弟,四百斤药材已经够了,蛮牛部落的友谊我们也拿到了,什么时候走?”江谨率先开口道。   “再等两天,我处理完商队的事就走。”顾瑾玉也不能适应这里的饮食和湿热的空气。   “恩人,我们族长请你。”一个长相不凡的女子敲响了顾瑾玉的门,含羞带怯道。   顾瑾玉无视了江谨打趣的目光,“好,我马上就去。”   “小师弟,艳福不浅啊。”江谨撞了撞顾瑾玉的胳膊,笑得不怀好意。   “那我把这艳福送给你吧。”顾瑾玉丝毫不为所动。   “我才不要,我要将我纯洁的身体留给我未来的娘子。”江谨抱着身子夸张耍宝道。   “那我也是。”   顾瑾玉说完,二人哈哈大笑。   蛮牛族长找顾瑾玉的目的很简单。   第一是感谢顾瑾玉替他们解决了大患。第二是将他们部落和野狼部落所有的黄草送给顾瑾玉。第三是支持顾瑾玉的商队开辟商路。至于最后一点,蛮牛族长暗搓搓的邀请顾瑾玉成为他的女婿,还暗示顾瑾玉整个蛮牛部落都找不到第二个向他女儿那么漂亮的女人了。   顾瑾玉回想了一下蛮牛部落的人口,默了默。整个蛮牛部落适龄女子就他女儿一个 ,怪不得说是找不到第二个。   前三个话题顾瑾玉都十分认真的和对方进行了一番探讨,至于第四个,顾瑾玉直接拒绝了。   蛮牛族长也不生气,又问顾瑾玉有没有姐妹,乐呵呵的表示他儿子也可以去入赘。   顾瑾玉:......   最后商队的事情还是解决了,由蛮牛部落牵线其他小部落,在蛮牛部落的地盘进行交易,毕竟蛮牛部落的人依靠种地为生,脾气温和,不与其他部落交恶。跟其他小部落的关系还是很融洽的。   不得不说蛮牛族长虽然老实,但一点都不傻,能很快看出来这场贸易背后隐藏的巨大好处,二话不说就将场地定了下来。   看在蛮牛部落找够了四百斤黄芍的份上,顾瑾玉也就默许了蛮牛族长的做法。   “交易会再过三天就开了,你们不打算看看吗?这可是你们亲手促成的。”牛桑看着骑着马的顾瑾玉和江谨,有些不舍的问道。   “我们来百越的主要目的是找药救人,现在药找够了,我们也耽误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外面还有很多人等着这些药救命。以后有时间的我们会来看得。”顾瑾玉笑道。   “这个送给你们,你们永远是蛮牛部落的朋友。”后面这句话牛桑是用锦朝的官话说的,虽然听起来很别扭,但是透露出满满的诚意。   顾瑾玉低头看了一下被塞进手里的硬物,是一把牛角匕首,看起来很锋利的样子。   江谨的礼物和顾瑾玉一样,都是一把牛角匕首,看样子似乎还是同一头牛身上的。   “这是我亲手磨出来的匕首,它会让你们百毒不侵,健康长寿。”牛桑一脸认真的说道。   “谢谢你的礼物,我很喜欢。”顾瑾玉认真道谢。   “你喜欢就好。还有,对不起。”牛桑咧嘴笑了,然后为自己第一次见面时的坏心思道歉。   “再见,朋友!”   看着顾瑾玉和江谨远去的背影,牛桑再次大喊一声。 第一零九章 晋江首发,感谢订阅……   回到固县后, 有了足够的药材,固县的瘟疫很快便得到了解决,原本死气沉沉的一座县城又重新散发出了活力。   大家心中都十分感激这位府城来的青天大老爷, 不少人家都在家中建了生祠, 早中晚一天三次的祭拜,顾瑾玉的名声在固县达到了最高点。之后再有什么政策推行,固县百姓都是第一个响应的, 对其十分拥护,倒是出乎顾瑾玉的意料。   解决完固县的事,时间也就晃晃悠悠的来到了深冬, 转眼间顾瑾玉已经来镇南半年了。   这半年里, 顾瑾玉的政绩斐然。连巡抚大人都听说了,写信夸奖顾瑾玉,连说考核的时候一个上上是逃不了的。   河道那边虽然还没有完全竣工,但按照目前的进度来看, 最迟来年三四月就能修好。固县的疫病顾瑾玉也出了很大的力, 还有那条通向百越的商道,更是不得了。一小包盐就能从百越部落中换到一块不差的皮毛,再由巧手的绣娘加工一番,卖到京城便是上千两银子,简直是暴利。   掌握了这条商道的顾瑾玉已经成了镇南各大富户的财神爷, 商税交的一个比一个积极, 生怕顾瑾玉把他们从这条商道上踢出去。   这天顾瑾玉刚刚处理完政事, 就看到郑顺站在门口,不知道在想什么,脸皱成了一团。   顾瑾玉好笑的同时拍了下郑顺的肩膀,把对方吓得窜的老高, 见是顾瑾玉后才嘟囔道:“大人,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吓下官。”   顾瑾玉:“好端端的你站在门口干什么?”   郑顺结巴了一下,目光飘忽,黝黑的脸上仔细看还能看见红晕:“大人,您晚上要不要来我家吃饭?我娘子做饭手艺很好。”想来郑顺应该是第一次邀请别人去他家吃饭,还有些放不开。   顾瑾玉奇道:“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一个个的都邀请本官吃饭。”   郑顺一惊,也顾不上羞涩了:“还有谁邀请您了?”他家婆娘可是下了死命令,今天必须把知府大人拉回家,不然他就别想回家了。   顾瑾玉道:“陈通判刚刚也说让我晚上去他家吃饭。”   郑顺连忙道:“大人,今天是小年,我们想请您来家里一块吃顿饭。”   顾瑾玉恍然大悟,他就说怎么最近街上热闹了许多,原来是要过年了,最近事情太多,竟然没注意。   顾瑾玉自我检讨了一番:“吃饭就不必了,我待会要去街上置办些年货。明天就是年二十四号了,左右这两天府衙事情少了不少,给你们都放放假,松快松快,年后再来办公也不迟。”   郑顺原本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知府大人难得仁慈的假期砸晕了。毕竟他们知府大人什么都好,就是太勤奋了,惹得他们这些属官也不好意思休沐,所以郑顺在听到放假的消息才这么高兴,以至于忘了自己原本的目的,等回到家看到娘子横眉冷对时才回过神。   再说顾瑾玉这边,乍然得知还有差不多一周的时间就要过年了,顾瑾玉第一反应就是置办年货,但等顾瑾玉进了内院后才发现,家里其他下人都请假回家了,只剩下他和大力两个人站在漆黑一团的院子里面面相觑。   最后还是顾瑾玉拍板,去街上吃饭,顺便采买些年货,就算只有两个人过年也不能寒酸了。   临近年关,街上一派热闹,过往的人也比往常多了许多,街上还有几家商贩在门口挂了小红灯笼,更添了几分年味。   顾瑾玉想了想,带着大力先去买了红纸和红灯笼,然后又去买了几斤肉,还有一只鸡。   自从来到镇南之后,顾瑾玉已经很久没这么清闲过了,他兴致勃勃的要晚上下厨,让大力尝尝他的手艺。   大力苦着脸应了下来,心里想着这是大人第一次下厨,就算再难吃他也会吃完的。   大力心里在想什么,顾瑾玉扫一眼就能看出来,他难得升起了一股胜负欲,力图要让大力见识见识他的手艺。   可这顿饭顾瑾玉终究还是没有让大力品尝道,应该说,这个小年,锦朝的人都没有好好吃完小年夜饭。   因为蛮族趁着小年边关守将放松了警惕的时候,突然攻城,并且连破三城。   边关告急,报信的官吏一路跑一路喊,消息传的飞快,短短半天就已经传到了镇南。   顾瑾玉接到消息时,还在处理鱼,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顶着满身鱼腥气就回到府衙,连夜着急属官进行商议。   可镇南距离边关实在太过遥远,一个在最南边,一个在最北边。商议到最后也没有什么结果。   唯一能确定的是,边关要起战事了,武成帝是咽不下这口气的。   同样的时间,江季中也在和陈天和商议着。   “陛下年纪大了,越发任性起来。”江季中说道。   “他就没懂事过。”   短短半年,陈天和就仿佛换了个人一般,通身都是阴鸷,说出来的话也句句带刺。   江季中很清楚陈天和是为什么变成现在这个模样,他有些担忧陈天和目前的状态,但陈天和并不喜欢别人过多的插手他的事情,江季中只能无奈作罢。   “那你是什么想法?”江季中沉默了一下问道。   “这是我的机会。”陈天和只说了一句话。   江季中眼中的担忧更重,“一定要这么做吗?事情还没严重到那种地步,你毕竟是他的嫡亲外孙。”   陈天和冷笑起来,笑声牵动了体内的伤势,让他忍不住咳嗽了一声,手帕上满是血迹,“嫡亲又怎么样?为了大业,亲生儿子还不是说下手就下手了。”   江季中被陈天和这话吓了一跳,连忙警告道:“慎言!”   顿了顿,江季中又道,“他愿意放你离开吗?”   “怎么不愿意,我现在已经是个废人了,他对我可是放心的很。”陈天和咬牙切齿的说道。   “难道他?”江季中有些不可置信。   “绝子药,我喝了已经有半年了,太医说没救了。没救了也好,反正我也没打算和别人孕育孩子。”陈天和故作满不在乎的说道,只是眼中的恨意骗不了江季中。   江季中看到只觉心一痛,下意识道:“好,我帮你。”   陈天和露出了踏进房间以来第一个真心实意的微笑:“那就多谢师伯了。”   看着陈天和决然的目光,江季中担心他为了复仇做出傻事。犹豫再三,还是将沈心蕊的存在说了出来。   “你是说我还有个表妹?”听到这个消息,陈天和死气沉沉的眼睛突然就亮了,原本以为王家只剩下他一个血脉,没想到竟然还有个表妹。   “不仅如此,当时王家家主的嫡幼女和嫡长孙也没死。”江季中看着陈天和的反应,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于是索性将秦氏和王德也一并说了出来。   不得不说,江季中这步棋走对了,原本陈天和已经做好和武成帝同归于尽的准备。如今听闻王家尚有后人在世,很快便改了想法。   “师伯,你再给我详细说说他们的事情……”   *   武成二十三年,这个春节大家过得都不好,大街小巷里到处都是对蛮族的讨论声,禁都禁不住。   整个锦朝都因为蛮族而动荡不安,而镇南因为距离边关很远,百姓只是短暂慌了一段时间,之后该怎么过日子又怎么过去了。   顾瑾玉原本也以为蛮族入侵的事和他关系不大,直到他拿到最新的邸报。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五公主之子陈晏清随刘将军出征蛮族。   天和师兄不通武艺,皇上怎么能发出这种圣旨?   看到这个消息后,顾瑾玉的心一沉,下意识就铺开宣纸准备写信询问师父其中的内情。   谁知下一瞬江季中的信也随之而来了。   信里详细的写了陈天和最近半年在京城的处境以及已经被下药。   顾瑾玉一直都清楚天和师兄想做什么,毕竟对方在自己面前从未遮掩过,只是他没想到天和师兄的处境会这般艰难。   顾瑾玉想到沈心蕊和陈天和的关系,再想想四皇子对自己的暗害,顾瑾玉很快便做出了选择。   手中笔墨一转,信已经换了个收信人。   “天和师兄亲启……”   写完信,顾瑾玉郑重其事的用蜡封住,然后唤来了大力。   “你亲手将这封信送到城西的那家成衣铺子里,说一句海晏河清就行。”   大力有些茫然的接过信封,看着顾瑾玉郑重的样子也没敢多问,响亮的应了一声就走。   留下顾瑾玉一个人站在原地慢慢思索着以后的路。   镇南府的一处宅子里。   数十个黑衣人恭敬的跪下迎接他们的主子。   唐文盛自从听到蛮族连占锦朝三座城后,就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心情,大肆赏赐了一番身边的人,然后决定去镇南和顾瑾玉算账。   顾瑾玉俨然已经成为唐文盛心魔一样的存在,只要顾瑾玉还活一日,唐文盛就一日不得安宁。   于是他来到了镇南府,亲自解决自己的心魔。   至于从什么地方入手,现在到了四五月,马上就是八月秋闱的时候了。   要是在这种时候镇南爆出来科举舞弊的现象,不知道顾瑾玉这个知府之位还能不能坐稳?   自以为想了个好计策的唐文盛已经迫不及待的想看看顾瑾玉从云端跌下来的样子了。   顾瑾玉并不知道恨他恨得牙痒痒的唐文盛来了镇南,他这段时间正在忙乡试的事。   乡试是在八月举行,又称秋闱,三年一次,是极为重要的一件事,同时考中多少人也和顾瑾玉的政绩挂钩,因此顾瑾玉对其很是重视。   不仅早早派人修葺了贡院,还下令在镇南府城最繁华的地方建起一座藏书阁,以供镇南学子们学习。   而藏书阁的墙上贴了一张纸,上面写着藏书阁可以免费借阅书籍,唯二的要求是不得毁坏书籍,书籍不得逾期不还。   消息传出后,每天来藏书阁看书借书的学子无数。顾瑾玉因为开辟商路赚了不少钱,而他也毫不吝啬的将大半年的收入全部用于购买书籍上。   镇南的富商见知府大人如此重视藏书阁,也投其所好的将家中充点门面的各种孤本捐进藏书阁。   没过多久,阁中的藏书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丰富起来,无愧于藏书阁这个称呼。   而镇南府城也因为这座藏书阁名声大噪。镇南府的学子、甚至其他府城的学子都千里迢迢的赶到镇南,只为借书一览。   于是,镇南藏书阁开始成为诸多学子心中的圣地,整个镇南的学风都为之一肃,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第一一零章 晋江首发,感谢订阅……   这日, 顾瑾玉正在二堂和众属官商议如何提高镇南的知名度,以此吸引更多的人来此居住。   顾瑾玉是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镇南作为锦朝最南方的府城, 说句人稀都是抬举它了。   因为人口太少,大批大批的田地都被荒废,实在不利于镇南府的整体发展。   于是顾瑾瑜一边鼓励百姓生育, 另一边开始琢磨要如何引进外来人口。   最方便快捷的当然是名人效应,邀请一两个大儒来镇南府学讲学,保证能很快提高人口数量。   甚至不需要别人, 只要他师父来镇南转一圈, 都能吸引不少人定居。   问题是他师父来不了镇南,就算来也只能偷偷摸摸的来,因为皇上是不允许他离开京城的。   可京城其他大儒他又不认识,事情一度陷入僵局, 自暴自弃的顾瑾玉差点就要重操旧业, 靠写小话本提高镇南知名度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位老者风尘仆仆的敲开了顾瑾玉的府邸。   “陆大儒?您怎么来镇南府了?快请进。”顾瑾玉在看到陆大儒的一瞬间,差点以为自己是老天爷的亲儿子,要不然怎么会想什么来什么。   他这边正缺一个大儒来提高镇南府的知名度,下一刻陆大儒就找上门了。   陆大儒见了顾瑾玉, 茶水还没有喝两口, 就开门见山的道出了自己的来意, 他想请顾瑾玉替自己翻译一本书。   陆大儒小心翼翼的从胸前掏出一本书,极为爱惜的摸了摸,然后递给顾瑾玉,满脸渴望的问道:“顾知府, 你知道这书里写了什么,对吗?”   顾瑾玉呆愣愣的接过陆大儒手中的书,只觉手上的触觉十分细腻,不由得认真观察了一下,然后顾瑾玉就瞪大了眼睛,十分惊讶道:“牛皮纸?”   陆大儒眼睛一亮,激动道:“对对对,这书的外面正是用牛皮做成的,原来它叫牛皮纸,果然很贴切。”   顾瑾玉看着保存十分完好的牛皮书,也很好奇里面的内容。可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本书,陆大儒又是怎么确定自己能将它翻译出来呢?   面对顾瑾玉的疑问,陆大儒笑了笑,主动将牛皮书翻到第三页,指着上面的图画道:“因为你之前在麒麟会上画的人物,笔触和它一模一样。”   顾瑾玉看着上面巴掌大的素描画,十分震惊,莫非这个时空有和他来自同样地方的人?   想到这里顾瑾玉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不等陆大儒催促,就翻开牛皮书认认真真的看了起来。   这一看却大失所望。   对于陆大儒来说等同于天书的鬼画符,顾瑾玉看上去却十分轻松,因为这些自己字迹不是别的,正是古英语。   这本牛皮书的主人其实是一个海外小国家的人,名叫路斯。路斯为了躲避战乱离开了家乡,却意外流落到这片大陆。   而这本书实际上是路斯的日记本,记录了他从家乡到这里的所见所闻,用厚实的眼光来看,是非常具有收藏价值的。   不得不说,路斯的文笔很好,一件极小的事情被他写出来也充满了野趣,让顾瑾玉看得津津有味。   不过顾瑾玉离开学校多年,当初学习古英语也是作为一门选修学习的,很多单词都忘的差不多了,只能联系上下文进行翻译。   因此半个时辰过去,顾瑾玉也才看了不到五页。   陆大儒听到顾瑾玉这样说却十分惊喜。   他其实也犹豫了很久,毕竟只是一幅画法比较相似的画,就这么判断顾瑾玉能解开书上疑团什么的太武断了。   可陆大儒实在不想放弃这个机会。这本牛皮书是他祖上传下来的,到他手上已经传了六代。   而每一个拿到这本书的陆家人都认为这是一本神书,坚信书中藏着大秘密,这个信仰支撑着一代又一代陆家人。   可惜的是陆家没有一个人能参破这书中的秘密。陆大儒当初在麒麟会上看到顾瑾玉画出来的素描画时,只觉得巨大的惊喜笼罩住了他,认为神书破解有望。   可他当时入京并没有带神书,于是他下意识地就离开麒麟会离开京城,回临安府府学取神书,以至于忘记和顾瑾玉说明情况。   等陆大儒好不容易回到京城,还没来得及找顾瑾玉,就发现自己收的徒弟竟然是反贼,而且还对自己心怀怨怼。这严重的打击到了陆大儒,以至于让他生了重病缠绵在床上几个月。   等他病好之后,顾瑾玉却已经踏上了前往镇南的路。   这次来镇南府,陆大儒其实是想赌一把的。一辈子都没有参破书中秘密的他,开始已经对神书产生了质疑。他已经在神书上耗了一辈子,不想再把所谓的神书传给下一代陆家人。   如果顾瑾玉参破了其中的秘密,固然是好的。可要是没参破,陆大儒就准备让它为自己陪葬。   不过现在看来,神书中的秘密要被破解了。   陆大儒一想到这个就激动的不能自已,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跟顾瑾玉待在一块监督顾瑾玉。   顾瑾玉很理解陆大儒目前的状态,但自己如厕对方还守在门口就过分了。   没办法,顾瑾玉只能给陆大儒找些事情做,那就是去府学讲学。   这对于陆大儒来说是老本行了,因此陆大儒也没有拒绝,他很愿意配合顾瑾玉,唯一的要求就是希望顾瑾玉能尽快将神书翻译出来。   顾瑾玉趁机让手下将这个消息大肆宣扬出去,镇南府很快便迎来了一大批文人。   名人效应果然恐怖如斯。   顾瑾玉一边美滋滋看着镇南府逐渐繁华,一边被古英语折磨的痛不欲生,所谓的冰火两重天也不过如此了。   陆大儒为了神书的翻译,工作的十分卖力,时不时还为镇南府宣扬一波,再加上有藏书阁这个圣地,使得镇南府文风越发的鼎盛。   陆大儒这么努力,顾瑾玉也不好在翻译上耽误时间,一个月就翻译的差不多了。   就在顾瑾玉准备找时间将译本给陆大儒的时候,意外得知了牛皮书在陆大儒心目中的地位——藏着秘密的神书。   陆大儒还絮絮叨叨地向顾瑾玉讲述了他的祖先为了保护神书都做了哪些努力。   让顾瑾玉印象最深刻的是大约在三百年前,当时的皇帝听说陆家藏有神书,于是下了道圣旨让陆家将神书献上来。   可当时的皇上昏庸无道,让陆家献上神书,也只是听说神书水火不侵,所以想试试传言是不是真的。   神书是陆家祖先传下来的,万万不能被这样折辱。于是陆家抗旨不交,即使皇上当时连杀主脉十八人,陆家都没交。   顾瑾玉还记得陆大儒骄傲的表情:“我们陆家人,没有一个软蛋。”   顾瑾玉听了还问了一句:“要是当时皇帝把陆家人全杀光了,你们会不会后悔没有把神书交上去?”   陆大儒:“怎么可能后悔,神书里有造福百姓的秘密,我们陆家是守护神书的人,为了天下百姓,我们也不会交的。”   顾瑾玉无法理解这种行为,但这并不代表他不敬佩那些人,于是他烧了认认真真写了一个月的译本,转而开始将自己脑海中利国利民的东西写出来。   这也是个机会不是吗?正好可以将一些东西合理化。   比如说改进造纸术,比如说活体印刷术,比如说制造玻璃的方子。   造纸术早在上千年前就有了。   古人以上等蚕茧抽丝织绸,剩下的恶茧、病茧等则用漂絮法制取丝绵。漂絮完毕,篾席上会遗留一些残絮。当漂絮的次数多了,篾席上的残絮便积成一层纤维薄片,经晾干之后剥离下来,可用于书写①。   只是这种纸的造价十分昂贵,根本不利于纸张的大量推广,这也是为什么一本书动辄三四两银子,要知道普通农户一年的嚼用也才不到五两。   顾瑾玉回忆着小时候学习的蔡伦改进纸张的内容,慢慢的将几点重要的步骤写出来。   造纸的原料主要是植物纤维。也就是说将麻绳、树皮、渔网等原材料浸泡在水里,等全部泡开后再捣烂,不断的漂洗烘干即可。   顾瑾玉先按照记忆中的法子用府里的树皮尝试了一番,发现做出来的纸又糙又硬,擦屁股都嫌弃。   可陆大儒见了之后却惊为天人,再三询问了顾瑾玉这些糙纸的原材料是树皮后,立马将其宣传开来。   毕竟和原来用蚕丝做纸相必,这些糙纸的原料便宜到可以忽略不计。   更何况顾瑾玉以前从来没有遭过纸,如何漂洗如何烘干都需要一定的技术,要是交给专业的人,自然还可以在此基础上进行改进。   顾瑾玉看着苦口婆心教育自己的陆大儒,只能一脸虚心的受教。   陆大儒见好就收,转头问起了顾瑾玉神书的事情:“你是说改进造纸术是这本书里记载的?”   顾瑾玉面色不变的点点头:“这本书的确很神奇,里面不单单记载了如何改进造纸术,还有其他利国利民的东西,只可惜我目前还不能将这本书完全翻译出来。”   说到最后顾瑾玉适时的低下头,一脸失落的样子。   “果然是神书!”陆大儒先是赞叹了一句,然后转头安慰顾瑾玉:“没关系,你能看懂里面的文字已经比我们十几代陆家人都要强了,我研究了这本书一辈子也没看出个名堂来,以后的日子还长,咱不着急。”   “对了,我们应该给这改进出来的纸取个名字。”   “不如就叫蔡伦纸吧,神书上说是一个叫蔡伦的人想出来如何改进造纸术的。”   “好,那就叫蔡伦纸。 ” 第一一一章 晋江首发,感谢订阅……   要不怎么说术业有专攻, 就在顾瑾玉将改进造纸术的法子告诉了制纸的工匠不久,对方便造出来了比顾瑾玉了近乎一倍的蔡伦纸。   虽然距离顾瑾玉前世用过的轻薄如蝉翼的白纸还有不短的距离,但对于这些人来说已经足够了, 毕竟这些纸的原材料几乎不费钱。   蔡伦纸很快就在镇南推行开来, 原本的宣纸一张足足有二十文钱,而现在蔡伦纸十文钱就能买一沓,十分便宜。   许多囊中羞涩的学子纷纷将目光投给了蔡伦纸, 一时间蔡伦纸的名气很快就被打了出去。   有远见的商人趁机买了不少蔡伦纸,运往别的地方售卖,赚其中的差价, 价格低廉的蔡伦纸在周边几个府城十分畅销。   顾瑾玉作为蔡伦纸的最先投资人, 钱赚的手软。   时间也在不知不觉中到了八月。   乡试正是在这个时候举行。   镇南各地的学子开始涌入府城,负责维护府城秩序的郑顺最近忙碌了不少,连吃饭的功夫都没有。   不过顾瑾玉也不遑多让,乡试作为科举考试的第一场难关, 每道题都必须慎之又慎, 经过层层把关后才可以。   负责出题的各位学政更是住在了贡院,彻夜不眠的讨论出题的角度,就连才修好水坝还没来得及回京的刘学政都被抓了壮丁。   顾瑾玉坐在贡院最上方,看着下面吵得脸红脖子粗的各位学政,只觉得甚是奇妙。   谁能想到四年前他还只是一个参加乡试的学子, 如今却已经能坐在高位上掌管整个府城学子的命运了。   一旁的刘学政显然是和顾瑾玉想到一去了, 顾瑾玉升官的速度可以说是前无古人了, 两人禁不住相识一笑。   “诸位学政大人听本官一言。”顾瑾玉见这些人实在吵不出什么结果,不得不出言制止道,“如今镇南水灾疫病刚过,一切都百废待兴, 不如策论就以怎样建设镇南府为题如何?”顾瑾玉提出了一个折中的法子。   顾瑾玉这个题目出的题很好,还十分贴合实际,这下没人有意见了,大家又开始吵帖经和墨义的内容。   经过整整一周的商议,终于将试卷敲定好。顾瑾玉根据这些学政讨论出来的结果,一共出了两套试卷,分为甲乙两卷。甲卷放在贡院,乙卷则是被顾瑾玉拿走放书房了。   原本只是出于谨慎的一个举动,却没想到起了大作用。   就在乡试的前一天,副考官慌里慌张的来找顾瑾玉,仿佛一个没头苍蝇乱转:“大人,不好了!出大事了!”   顾瑾玉喝住副考官,问道:“究竟是何事如此慌张?”   副考官都四五十岁的人了,好悬没哭出来:“贡院的试卷,少了一张!”   科举试卷被偷可是大事!一个不留神九族帮忙都会被牵扯进来,也怪不得副考官如此慌张了。   “试卷放的房间上了三把大锁,门外还有府兵十二个时辰不间断的巡查,怎么会丢失一张?”顾瑾玉眉头紧锁,有些难以置信,他根本不相信有人能在这么多严密的防守中进入房间偷盗试卷。   “下官也不知道啊,明天就要考试了,下官就和其他几位考官商量了一下,准备最后一次清点试卷。结果没想到,竟然会少一张!”   顾瑾玉:“你确定没有数错?”   副考官:“我和另外五位考官前前后后数了不下十次,每次都缺一张。”   “你先不要慌,事情还没到最严重的地步。”顾瑾玉见副考官身体抖的不行,不等不出言安抚道。   “大人现在要怎么办?再出一张卷子已经来不及了。”在顾瑾玉的安抚下,副考官勉强恢复了镇静,但头上的汗还是止不住的往下淌。   顾瑾玉目前并不知道是谁偷走了试卷,因此也就没有告诉对方自己手上还有一套备用卷。   “你们上次清点试卷是什么时候?”顾瑾玉问道。   “三天前。”副考官不假思索道。   “三天前试卷还没有缺少?”顾瑾玉追问道。   “是的。”   “放试卷房间的钥匙都是谁保管的?”   “我,刘学政,还有陈学政。”   “你们能保证自己身上的钥匙是片刻不离身的吗?”   “除了睡觉,都是片刻不离身的。”   顾瑾玉听到这话,陷入了沉思。   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拿着钥匙的三位学政都是有嫌疑的,但也不一定就是他们。   顾瑾玉可没忘房间外面还有府兵十二个时辰不间断的巡逻着,就算有人偷了钥匙,也不可能当着府兵们的面打开房门。   所以三个学政和府兵中必定藏着内奸。   “你先回去吧,科举照常进行,本官自有安排。”   明天就要开始乡试了,今天贡院已经开始检查验证学子身份,因此十分忙碌。顾瑾玉就让副考官先离开府衙,自己一个人去贡院转。   到了放试卷的房间外,顾瑾玉开始认真观察整间房子,发现房子只有一道门和一扇窗户。窗户大概是一米乘一米的规格,用七根同样长度的铁棍焊死,正常人绝对进不去。   可要不是正常人呢?   顾瑾玉猛地想到前世看过的一场杂技,里面就有人表演过缩骨功,可以轻松地从十公分的宽度挪出来而且顾瑾玉听那个人介绍过,缩骨功没有门槛,只要从小练,都会有结果。   这样想的顾瑾玉仿佛打开了新思路,他比划着窗户的高度,然后又比了比自己的身高,心里有了谱。   就在这时,巡逻的府兵也过来了,顾瑾玉直接叫住领头的府兵表明了自己的身份,然后开始询问巡逻事宜。   “你们是不是十二个时辰不间断的巡逻?”   “没错。”   “中途没有空出来的时间吗?”   “有,但是不到半柱香的时间,而且只有在换班的时候才会有这种空出来的时间。”府兵老老实实道。   “你们脚底下穿的鞋有多厚?”顾瑾玉冷不丁的问了个问题。   府兵虽然茫然,但还是回道:“有一寸厚。”   顾瑾玉满意的点点头,又补充了一下脑海中的线索。   “你们巡逻一共有多少人?”   “大概八十人,分为八队,每队十人,负责一个半时辰。”府兵汇报道。   “让所有人都来集合。”顾瑾玉淡淡道。   “是,大人。”   没过一会儿,所有的府兵就已经集结完毕,个个挺直了胸膛站在院子里。   刘学政这会儿也听到消息赶来了,他并不清楚顾瑾玉要做什么,只是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   而顾瑾玉把所有人都喊来后,并没有下一步动作,只是慢慢的踱着步子,从第一排的这头走到那头,然后又从第二排开始走,周而复始,一直将八排全部走完。   知府大人的这种奇怪举动让在场的人都丈二摸不着头脑,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自西向东数,第一排第五个、第三排第二个、第四排第六个......”顾瑾玉一口气点了五个人,然后道:“这些人留下,其他人可以走了。”   府兵们尽管好奇知府大人想做什么,但却不敢违背命令,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走了。   现在场上就只剩下五个府兵、刘学政和顾瑾玉自己了。   顾瑾玉也不隐瞒自己的目的,直截了当的开口道:“乡试的试卷丢了一份,罪犯就在你们中间。”   五人哗然一片,都不敢置信的看着知府大人。   他们虽然只是府兵,但也清楚锦朝的律法,偷盗科举试卷者,最轻也是夷三族。   事关自己三族的性命,众人都沉不住气了:“大人,属下知道您是好官,我们都很尊敬您,可您不能乱说话啊,这可是掉脑袋的大事。”   “是啊是啊,科举这么大的事,我们怎么敢参与进来,这不是不要命了吗?”   “卷子丢了不应该去找那些学政大人吗?关我们什么事?”   “放试卷的房间上至少有三把钥匙,我们就算有这个贼心贼胆,也没那个机会呀。”   大家纷纷嚷嚷起来,每个人都说的很有道理,似乎都没有嫌疑。   可顾瑾玉却相信自己的判断,他牢牢盯着其中一个府兵,这个人叫嚷的最厉害,逻辑也最清晰。   “要是有人不用钥匙也能进屋呢?”顾瑾玉冷不丁的问道,果不其然,被顾瑾玉盯住的这个人眼神开始飘忽起来。   “大人你在开玩笑吗?不用钥匙怎么进房间?”有人很快提出质疑道。   “当然是......”顾瑾玉声音拉长了,然后猛地攥住其中一个人的胳膊,对方的胳膊竟然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扭了出去。   顾瑾玉笑了起来:“当然是会缩骨功了,这不就抓到你了吗?”   这个人见事不妙,转身就要跑,被旁边的4个府兵七手八脚地摁在了地上。   开玩笑,大人既然已经给这个人定了罪,那不就代表他们已经安全了吗?要是被这个人跑了,说不定他们还要被拉去定罪,事关自己的安全。没有人在这个时候吝啬自己的力气,恨不得把这个人摁进泥土里。   “说说吧,为什么要偷试卷?”顾锦玉走到这个人面前问道。   这个人身体被摁在地上,浑身动弹不得,只能用凶狠的眼神瞪着顾金玉,一句话都不说。   顾瑾玉忍不住小了起来:“我猜你现在心里一定在想,我是怎么找出来你的?”   被摁在地上的人眼神变了变,顾瑾玉这话显然是戳中了他最大的疑惑,他自认为自己的行动只有自己知道,可谓是天衣无缝,顾瑾玉为什么会认定犯人是自己?   “想知道?”顾瑾玉笑着问道,见对方点了点头,才变了脸色,“可惜我不想告诉你,来人,把他压下去,等乡试结束后再审。”   很快来了几个衙役,二话不说就给地上的人套上了枷锁,押了下去。 第一一二章 晋江首发,感谢订阅……   等恢复了平静后, 顾瑾玉让另外四个人退下,这才看向刘学政。   刘学政早就憋不住了,见顾瑾玉转头看自己, 迫不及待的问道。   “你到底是怎么从这些人里揪出嫌犯的?如果不方便告诉我的话, 就算了。”想了想刘学政又补充道。他虽然好奇,但也不是不知分寸的人。   顾瑾玉笑了笑:“原本就不是什么值得隐瞒的事,既然钦差大人想听, 那瑾玉就献丑了。”   “之前副考官来找我,说清点试卷少了一份,而他们上次清点试卷是在三天前, 当时试卷数量还是够的, 那么贼人就只能在最近三天偷走试卷。如此一来,日期的范围就缩小了许多。”   顾瑾玉顿了顿,继续道:“确定了日期的范围,接下来就要寻找贼人。贼人的范围也很好, 确定能接近放试卷房间的, 无非就是巡逻的府兵和三位监考官。说句大不敬的话,像这种偷科举试卷足以夷九族的大事。我相信能坐到学政这个位置上的没有蠢人。   因此下官的目标主要是在那些府兵上。通过询问下官得知,这些府兵几乎是十二个时辰不间断的巡逻。唯一的空档只有换班时不到一炷香的时间,而要在这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完成,进屋寻找试卷, 然后再离开, 无疑是不可能完成的。   这就说明贼人在进屋之前就已经知道试卷放的地方, 那他只能从窗户向里观察。   这间房屋的窗户不算低,以下官的身高来看,如果踮起脚勉强能看到房间内的摆放,而府兵配套的鞋子有一两寸的高度, 这就说明贼人的身高是和我差不多的。   于是下官就以自己的身高作为标准,将五个人找了出来。加以语言暗示,贼人心中有鬼,必然面色有异,如此也就破案了。”   听完顾瑾玉的解释,刘学政禁不住感叹道,“瑾玉大才,我自愧不如。”   顾瑾玉谦虚道,“不过是讨巧罢了,当不得大人这般夸奖。”   刘学政摇摇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心中打定主意要和顾瑾玉多亲近亲近,都说看人看事要以小见大,单单是从这件事来看,顾瑾玉未来绝对不会平凡。   偷盗试卷一事暂时落下帷幕,只是顾瑾玉在作为主考官进行巡考的时候,发现试卷发下来时,不少学子面色有异。   看在这些学子寒窗苦读十几年,且作弊没有落实的份上,顾瑾玉装作不知道这些人在考前购买试卷原题的事,只是在乡试结束后派了几个人偷偷尾随在这些学子身后,探查背后的人。   也因此知道了唐文盛的阴谋,还抓了一条大鱼。   在听到郑顺来报,他们抓了一个地位非常高的前朝太监时候,顾瑾玉无疑是十分震惊的。   新朝都建立二十三年了,竟然还有前朝的太监在民间流窜。   不对,顾瑾玉突然想到唐文盛的身份似乎是与前朝有关,莫非这个太监是他的人?   想到这里,顾瑾玉坐不住了,连忙让郑顺将太监押来。   不要这个老太监却是十分硬气,封住嘴的破布刚拿开后,二话不说就要咬舌自尽。   虽然被郑顺手疾眼快的卸了下巴,但顾瑾玉知道他是问不出什么了。   想了想,顾瑾玉还是没把这个烫手山芋留在手里,而是转身写了一封信,上达天听。   作为一个忠心耿耿的臣子,抓到了前朝反贼,当然要告诉皇上了。   于是就在顾瑾玉信寄出去没多久,镇南就来了群煞气十足的护卫,要将这个老太监带走,据说是皇上朱笔亲批要见的。   这些护卫明显不简单。   说不定跟锦衣卫血滴子是一样的存在,顾瑾玉暗暗腹诽着,但也没敢多问,很快就将老太监交接出去。   送走了老太监这个烫手的人,顾瑾玉才有心思查看乡试结果了。   今年镇南府乡试的成绩要比以往好很多。来参加乡试的秀才们都明白,新上任的知府是一个务实的人,因此辞藻上少了几分华丽,文风多了几分踏实,起码很得顾瑾玉的喜欢。   加固了一年的水坝、兴建的分水口以及水库等设施也在这一年完全竣工了,虽然不能百分百的防御水灾,但也比以往要好太多。有了这些水利设施,想必今年又是一个丰收年。   趁镇南发展的势头正好,顾瑾玉又趁机在全府城推行堂学,堂学是类似于学府的存在,主要是面向老百姓的孩子,每天只需要上半天课。强制要求村镇五到十岁的所有孩子入学,不求能考取功名,但也要会简单的十位数之内的算数和认识至少一百字。   这道政令发出去,一下就引来了许多百姓的抵制。男孩子还好,有免费认识字的机会,大家都是举双手双脚赞成。可知府大人这条命令分明是强制要求所有孩子都必须参加,也就是说不分男女。   这下大家就不同意了,在这个女孩十三四就能嫁出去的年代,七八岁都算是家里的一个劳动力了,都上堂学算什么事?   再说了,女孩子认识字有什么用,还不是要嫁人?趁在没嫁人之前多帮家里做点事不好吗?上什么堂学?   这道命令除了在固县得到了很好的实施,在其他地方都遭到了抵制。   后来就连陆大儒和刘学政都来劝顾瑾玉收回命令。   可一向好说话的知府大人却在这件事上表示出了前所未有的坚持。   他管不着孩子在家要干多少活,但堂学是必须要上的,就算所有人反对都不行。   顾瑾玉甚至明文规定,家中有孩子故意不让其堂学,若有人举报,则可得赏金五十文,而被举报人挨十下鞭笞。   这道命令一出,极大的平息了许多百姓的怨气。尤其是在有人尝试进衙门举报真的得了50文赏金之后,大家的热情更是达到了顶峰。   以前门可罗雀的衙门开始变得热闹起来,百姓进进出出。   这个举报他婆婆不让小姑子上堂学,那个举报他表姐家的姨妈家的表舅不让自己女儿上堂学……   大家都想方设法地赚这五十文钱,有人甚至变成了职业探子,组织人专门在有女儿的人家门口蹲着,只要到了上堂学的时间没女孩出来,立马举报。   而衙门也会十分配合的冲进被举报者家里,一波送女孩上堂学,另一波抓女孩父母上衙门鞭笞,效果十分显著,堂学也很快在全府城推行下去。   顾瑾玉推行堂学的原因很简单,就是为了提高百姓的素质。素质提上去了,犯罪率都可以降低,顺便也能遏制一下重男轻女的风气。   短时间看不出什么效果,但时间一长,镇南绝对会截然一新。   *   在知道自己视若亲父的老太监被抓后,唐文盛差点掰断了自己手中的笔,他宛如一只困兽一般,在不大的书房里走来走去,绞尽脑汁的思索着营救的法子。   但很快他就没精力想这些了,因为顾瑾玉派来的府兵找到了他藏身的地方。   因为唐文盛来镇南是心血来潮之举,所以跟随来的他来的人并不多,只有6个暗卫和一些掌管商铺的管事,也就是说如果硬碰硬是绝对不行的。   几乎没怎么思考,唐文盛就决定要逃走。   但顾瑾玉从来都不会小瞧唐文盛,自从偷盗了科举试卷的府兵中得知唐文盛的藏身地,顾瑾玉就派了八百府兵捉拿唐文盛,务必要将他就地正法。   唐文盛几乎将自己的底牌用光,才从镇南逃了出去,但这时候的他衣衫褴褛,狼狈的不像话。   “顾瑾玉,是你逼我的!”唐文盛在极度的愤怒下,反而冷静了下来,开始思索翻盘的法子。   突然,他想到了老太监无意间说的话。   顾家村的后山里,藏着前朝宝藏!   只要他找到那批宝藏,就会拥有富可敌国的财富,到时候用那些财富招兵买马,未必不能夺回这个天下。   不过在回顾家村之前,他还需要再去一趟京城,那你还有一个暗点。   唐文盛脑子转的飞快,很快就想好了以后的路,更何况他也不是没有后手,事情还没到前世那般糟糕的地步。   与此同时,皇宫中。   “那老太监说临安府藏有前朝宝藏?”   武成帝的脸藏在阴影中,声音分辨不出喜怒。   暗处,一个人影突然出现在武成帝面前,声音喑哑:“是,属下用了重刑,那老太监直说在临安府,具体的方位怎么都不说。”   “竟然还是个硬骨头。”   武成帝哼笑一声,将手中的笔扔回桌子,轻描淡写的道:“既然不说,那就让他没有再说的机会吧。”   暗处的人领命而去,留下武成帝一个人在原地自言自语:“前朝宝藏?真的存在吗?”   武成帝对这个宝藏是否存在是持有怀疑态度的,但他当初攻入皇宫的时候,发现的确少了许多金银珠宝,难道前朝末帝的机会将宝藏藏了起来吗?   “前朝宝藏……临安府......看来是时候动用白虎营了。”   武成帝看向虚空,目光中是说不出的锐利。 第一一三章 晋江首发,感谢订阅……   风平浪静的临安府突然迎来了大批神秘的人, 都是武成帝派来的探子,但因为并不能确定前朝宝藏的确切方位,所以这些探子的踪迹都很隐蔽, 并没有引起一些人的警觉。   只有溪山县的向夫子敏锐的察觉到了不对劲, 陈天和走的时候给他留了一部分人手。   而向夫子也并非一般人,当初若不是他坚持为王家求情,如今在金銮殿上绝对有一席之位。   只可惜因为向夫子当年年轻气盛触怒了皇权, 以至于被革去进士功名,永不录用。不过即便落得如此下场,向夫子也不会后悔。   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 王家失火案只要是人都能看出来里面的蹊跷, 向夫子做不到熟视无睹。   现在临安府突然涌入大批探子,让向夫子不由得多想了些,莫非这里有宝藏的消息被谁宣扬了出去?   向夫子犹豫再三,还是给徒弟陈天和写了封信。   前朝宝藏确实存在, 当初他和天和之所以选择在此处定居, 就是因为天和在陈家听到了一些消息。只可惜他们人手还是不够,在这里待了四五年都没有大的收获。   信寄出去很快就得到了回复,陈天和告诉向夫子放心,那些人没有三年五载是找不到宝藏的。   见自己徒弟这样说了,向夫子提起的心放了放, 但还是做了些手脚, 让手下的人想尽办法误导那些人, 以此拖延时间。   时间不知不觉就到了武成二十五年,顾瑾玉也在镇南府待满了三年,三年一次的考核结果也出来了,意料之中的是上上。   这也就意味着顾瑾玉要升职了, 但因为顾瑾玉如今年纪还小,资质太浅。就算升职,应该也是从镇南的知府调到其他比较繁华的地方继续做知府。   不过顾瑾玉可没工夫在意升不升职,。从他去年行了及冠礼之后,顾家村刘老太就以一个月三封信的频率疯狂催婚。   不管信有多厚,主题思想都是,儿啊,你都二十一了,和你当年一起进学的子昂孩子已经能打酱油了,你什么时候回来和蕊儿成婚?   说实话,顾瑾玉前世今生还是第一次被这样催婚,虽然......咳,他觉得自己还小。   不过刘老太有句话说得很对,顾瑾玉是男子,晚成婚一些没什么,但沈心蕊等不起了。   也怪不得刘老太这么心急,在这个女子普遍十三四成婚的年代,沈心蕊已经拖到了十九岁,搁别人指不定都是两个孩子的娘了。   因此沈心蕊遭遇了不少人的闲话,还好沈心蕊有意识让自己忙碌起来,直接扩大了糖铺的生意与周边几个府城都有合作,整天忙得脚不沾地,成了名副其实的沈掌柜。   虽然沈心蕊乐在其中,但刘老太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所以才这样催促顾瑾玉尽快回家完婚。   在刘老太朴素的观点里,女人只要成了家,就有了依靠,自然就不用这么累了。   对于刘老太这个观点,顾瑾玉虽然不认同,但也不会去贸然反驳。只是私下里,顾瑾玉和沈心蕊来了一场认认真真的谈话。   距离他们上一次见面已经过了三年,三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也足够让一个一开始听到自己身世就哭得不能自已的小姑娘变成一个沉稳大气的大女子。   信封上字迹一如既往的清雅隽秀,只是写信人性格的沉淀到底影响了出笔的气势。隔着信封顾瑾玉都能感受到其中沉稳又不失锐气的性子。   小姑娘到底是长大了啊!顾瑾玉捏着信封忍不住笑了起来。   两人你来我往的写信互通了一个月,就商议好了各自的人生大事。   对于顾瑾玉来说,沈心蕊是自己在异世界唯一认真相处过的女子。对于和沈心蕊成亲,顾瑾玉心中并不排斥。他对沈心蕊还谈不上爱,只能说是有好感。但如果说一定要在这个时代成亲,那这个人选只会是沈心蕊。   而对于沈心蕊来说,顾瑾玉是自己年少时期唯一恋过的人,尽管因为得知了自己身世后这份感情淡了很多,但毕竟存在过。更何况顾瑾玉并不阻止她婚后继续做生意。单单是这一点,就已经比这世上九成九的人要好很多了。   逐渐开始向女强人方向进化的沈心蕊自以为冷静的想着,从而忽略了内心深处的喜悦。   暂时确定了和沈心蕊的关系后,顾瑾玉情不自禁的陷入回忆中。   他突然想起自己刚刚穿越的时候,那时的顾瑾玉绝对不会想到婚房中的漂亮小姑娘在未来会和自己成亲,做自己的娘子。   小姑娘拿着锈迹斑斑的剪刀威胁自己场景还历历在目,距今也已经足足六年了。   “时间过得可真快啊!”顾瑾玉禁不住感慨道。   *   武成二十六年,顾瑾玉二十二岁。   许久没有音讯的京城终于来了消息,就在八月初的时候,一道圣旨来到了镇南府,圣旨上要求顾瑾玉即日收拾行李返回京城担任顺天府尹一职,至于镇南知府一职,由镇南通判陈韬担任。   前来宣读圣旨的太监满面笑容地扶起跪在地上的顾瑾玉,恭维道,“咱家就先恭喜顾大人了。”   虽然顺天府尹也是正五品的知府之位,但有时候官职并不是只看等级。官场上有一个潜规则就是京官要比外放的官高半品。   当然更重要的是顺天府掌管着京城的治安,而且不受吏部的管辖,顺天府尹拥有能直接面圣的权利,可以说是京城的要职了。   问题是皇上为什么会好端端让顾瑾玉担任顺天府尹呢?四皇子竟然也同意?   顾瑾玉连忙收起心中的诧异,客气道:“辛苦公公了。”说完将手中的荷包暗暗递了上去。   宣旨太监不动声色的捏了捏荷包,面上的笑容真诚了些:“咱家宣读的圣旨都是喜事,怎么会辛苦?倒是大人需要在三天内收拾好行李,随咱家一块进京面圣,恐怕会辛苦一些。”   顾瑾玉试探道:“公公可知道时间为什么这么紧凑吗?”   宣纸太监看在顾瑾玉刚刚递上来的荷包分量不小的面子下,想了想,道:“前朝具体发生了什么咱家也不清楚,唯一能知道的是大人这顺天府尹之职是皇上亲点的,据说四皇子极力反对,都没改变皇上的主意。看来大人圣眷在手,想必以后会步步高升啊。”   说到最后,宣纸太监小小的拍了顾瑾玉一个马屁。正如他所说的那样,一个普通顺天府尹不被宣旨太监放在眼里,但要是有圣眷的顺天府尹,就完全不一样了。   “哪里哪里,公公客气了。”顾瑾玉连忙回道。   “大人抓紧时间收拾行李,咱家就先不打扰了。”闲聊了一会儿,宣旨太监就极有眼色的退下了。   顾瑾玉开始思索起刚刚太监话里的信息。   顺天府尹是皇上亲自点的,四皇子阻拦了但没成功......   嘶,这话里的信息有点大啊。   顾瑾玉可以确定的是他当年来镇南的确是四皇子的手笔,那皇上就应该很清楚他和四皇子之间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在这种情况下竟然还选他担任顺天府尹。   那么真相就只有一个,皇上已经开始忌惮四皇子了。   对顾瑾玉来说,这绝对是一个好消息。   算算时间,武成帝登基已经二十六年,如今也已经五十九岁了,能称得上一句年老体衰,但武成帝却迟迟不愿意立下太子。而随着皇上膝下的一些皇子慢慢长大,四皇子内心的危机感也越来越重。   尽管理智告诉四皇子应该在武成帝面前继续扮演着一个孝顺的儿子,但情感上他却不愿意让越来越多的兄弟觊觎大位。   于是四皇子就迫切的想要皇上确定他的地位,以此来警告那些不安分的弟弟们。   但那些上书让皇上确定太子的大臣们的奏折,却被皇上不断打回,甚至武成帝有一次在金銮殿上大发雷霆质问大臣们这么急切的让自己立太子,是不是盼着自己早点死。   这话说得实在太严重,再加上武成帝又将上书最厉害的几个大臣进行贬官,所以朝堂上不再有人敢提起这件事,但朝中的气氛无疑又变得严肃了许多。   同时也让四皇子和武成帝之间的关系开始变得僵硬起来。   可真正让武成帝对四皇子起了忌惮之心的却是因为四皇子背着他偷偷接触刘将军的人。   就算是接触的人是刘将军的女儿也不行!   疑心病发作的皇帝已经完全忘记了,当初还是他给自己最喜爱的四儿子和刘将军的女儿赐的婚。   四皇子并不知道父皇为什么会突然变了副面孔对自己,但要是知道的话,绝对会大喊冤枉。他虽然对自己父皇不满,但也绝对不敢勾结刘将军,顶多在心里想想而已。   事情还要从顾瑾玉去镇南府之前说起,自从四皇子知道沈心娇和顾瑾玉有私情后,他就对其淡了许多,但为了应付皇上还是不咸不淡的处着,只是再也不会投入感情。   甚至四皇子还开始对自己的魅力产生怀疑。   而在这个时候,刘将军的女儿突然联系他,说自己对四皇子的爱慕之心实在无法抑制,但知道四皇子不会喜欢上自己,因此只想求四皇子见自己一面,好让自己死心。   听到这话的四皇子哪还忍得住,当下就和佳人见了一面,却不曾想被皇上的探子看在眼里,还禀告给了皇上。   顾瑾玉虽然不清楚这其中的弯弯道道,但也猜对了七八分。   现在无疑是顾瑾玉向四皇子报仇的好时机。   顾瑾玉忘不了自己是如何被四皇子坑到镇南的,尽管他来到镇南后发展的很好,但这并不代表顾瑾玉能原谅四皇子下黑手的行为。   四皇子当初是真的想让顾瑾玉死在镇南的,只这一点,顾瑾玉就不会原谅对方。   更何况顾瑾玉既然已经决定会和沈心蕊度过余生了,自然也要替小姑娘解决几个困难。   嗯,就从女主开始下手吧。   顾瑾玉愉快的想到。 第一一四章 晋江首发,感谢订阅……   尽管宣旨太监十分贴心的让顾瑾玉处理完手头的事再出发, 可毕竟要交接的事实在太多了。   不说别的,光是百越的那条商道的交接就花了整整两天,还有其他零碎的事情, 等全部处理好已经三天后了。   这次顾瑾玉突然升职, 固然很惊喜,但也有几分遗憾。   商道刚开始赚钱、水利设施才有成效、堂学也才刚刚步入正轨。未来镇南能走到何种地步,顾瑾玉是不能亲眼目睹了。   幸亏接替顾瑾玉位置的是相熟的陈韬, 对于这位通判的性格,顾瑾玉还是了解几分的,创新大概不行了, 但是守成却没问题。   而陈韬也并非是鼠目寸光之人, 能看出顾瑾玉发布的政令对于镇南有天大的好处,只要他不胡乱改动,相信镇南繁荣起来也只是时间问题。   临启程的前一天,顾瑾玉做主请共事了三年的属官们吃了一顿临别宴, 再深的感情都融进了杯盏中, 不少人都喝的酩酊大醉。   郑顺更是耍起了酒疯,醉醺醺的走到顾瑾玉面前,打了个酒嗝:“大大大...大人,你你…你怎么走得这么快,我还想继续在你手底下干事呢。”   顾瑾玉刚想回答, 对方就咚得一声栽在地上, 不省人事。   顾瑾玉有些哭笑不得, 连忙让大力扶着郑顺去隔壁歇息。   不仅是郑顺舍不得顾瑾玉走,绝大多数人都舍不得顾瑾玉走。   自从大人来了之后,镇南的经济就发展起来了。他们的俸禄几乎是以前的三倍还多,而且大人的脾气还特别好, 就算他们有些事做不到位也从不发脾气,甚至每逢节假日还给他们放假。   这样的上官,哪个下属不爱?   只可惜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顾瑾玉终究还是启程了。   走的那天,顾瑾玉特意比往常早了两个时辰起床,就是不想惊动旁人,趁天还微亮的时候悄悄出城。却不想马车刚刚出城,就被城门外成百上千的百姓拦住了。   这些百姓都是从镇南的各个县城赶来的,他们没有多说一句话,只是默默的为他们最尊敬的大人送行。   见马车出来,他们自发地让出了一条道,但却迟迟不肯散去。   马车在前面嘚嘚的走着,百姓们在后面悄悄的跟着,一连跟了两三里路,场面甚是壮观。   顾瑾玉一连下了三次马车,才终于在长亭将众人劝住。   望着知府大人的马车渐渐走远,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大人一路平安’,其他人也跟着喊了起来,声音响彻天际。   宣旨太监在另一辆马车里将一切目睹在眼里,忍不住啧了一声,对身边的干儿子道:“陛下这次......恐怕要失算了。”   “这位顾大人能在短短三年之间将镇南府经营成这样,绝不是等闲之辈。陛下想让他制衡四皇子,恐怕会养虎为患。”宣旨太监喃喃自语着。   一旁的干儿子听到这话,慌忙道,“干爹,那我们要快告诉皇上啊。”   宣旨太监狠狠敲了一下干儿子的脑袋瓜子,恨铁不成钢道:“咱家不过是个太监,信不信只要你干爹我敢掺和到这件事里去,立马见不到明天太阳。”   小太监捂着脑袋,有些不服气:“干爹你可是除了皇上身边的王公公之外最厉害的,我们做奴才的,难道不应该都为皇上着想吗?”   宣旨太监嘲笑干儿子的天真:“再怎么厉害我们也只是太监,说句不好听的,就是皇上养在身边的一条狗。你见过哪条狗能打着为主人好的名义,去左右主人的命令?”   见干儿子还想说些什么,宣旨太监脸冷了下来:“干爹给你说这话的原因是让你有点眼色,最好能提前和这位顾大人打好关系。你要是非要去皇上身边做一条好狗,那咱家也不拦你,只是我们之间的父子情分就到这了。”   宣旨太监的突然发难吓到了小太监,唬得他连忙应道,“儿子不敢,儿子不敢。”   顾瑾玉并不知道宣旨太监和他干儿子之间的交流,此时坐在马车上的他正捏着一块令牌仔细端详着。   这是他向陈天和投诚后,对方送给他的“小礼物”。   只要拥有这块令牌,就意味着顾瑾玉就能掌管京城所有字号有梅花图案的商铺。   当然商铺所赚取的银钱还是要交上去,顾瑾玉最多只能从中获得半成的利润。   不要小看这半成利润,陈天和在很早的时候就秘密接管了王家的所有资产,京城十分之三的商铺字号都有梅花,每年的利润绝对是一笔庞大的数额。   不过有百越商道所赚取的银钱在先,顾瑾玉并没有将这些钱放在眼里。让他在意的是这些管理这些商铺的人。   根据陈天和信中介绍说,这些商铺的管事有两个人是从暗卫转行过去的,都十分擅长探听情报和刺杀。   再加上这些商铺背后所代表的人脉和关系,都将会是他对上四皇子和沈心娇的底气。   一个月后,顾瑾玉一行人的马车终于踏进了京城的地界。   告别了宣旨太监后,顾锦玉先回到自己的住所。尽管这里已经三年没有住人,但经常有人打扫,倒也不显得荒凉。   趁武成帝还没召见自己,顾瑾玉先出门发挥手中令牌的作用。   因为这些商会的人都是统一的只认令牌不认人,倒是省了顾瑾玉不少功夫。   简单的问了问商铺的生意,顾瑾玉就将其他管事打发了出去,只留下了那两个暗卫。   既然决定要对付女主,那就要搞清楚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若是单单从原著的内容上看,女主前世回沈府后说是在农家长大,从小就得下地干活,冬天还得在刺骨的河水中给全家人洗衣服,日子过得十分凄惨。   正是这些话让沈府认定是沈心蕊的亲娘贪图富贵换了两家孩子。也就是说沈心娇才是沈府的千金,沈心蕊只是一个农户家的女儿。   顾瑾玉在不知道沈心蕊真实身份前也是这么认为的。   可要是这样就说不通了,堂堂太子妃怎么可能在路边小产?被换的沈心娇又怎么可能去了农户家?   “调查一下沈家当家主母的所有消息,重点在十九年前沈夫人回娘家路边小产。”   顾瑾玉沉吟了一下,继续吩咐道,“当时沈夫人产女的时候,身边应该还有一位夫人也在生产,顺便调查一下那位夫人的身份。”   如果两家孩子是在这时候被换的,在场的这位夫人就是关键。   暗卫领命而去,留下顾瑾玉还在苦苦思索着太子妃在这场换女中扮演的身份。   *   武成帝并没有晾顾瑾玉太久,他还指望顾瑾玉给老四添堵,因此顾瑾玉刚回家就有太监请他入宫,快得顾瑾玉都没来得及去拜见师父。   武成帝先是夸了一番顾瑾玉在镇南的功绩,又勉励了一番,才意味深长道:“任命爱卿为顺天府尹是朕深思熟虑过的,京城纨绔众多,整天打打闹闹。御史参上来的折子都能淹了朕的御书房,而顺天府尹负责着整个京城的政务治安,朕将如此重要的职位交给爱卿,卿可千万别让朕失望。”   顾瑾玉秒懂,这是告诉自己办公的时候遇到硬茬子不要怕,有他撑腰。   不管武成帝说这话的目的是什么,但有了这句话,的确能帮顾瑾玉大忙,顾瑾玉连忙谢恩。   武成帝今天似乎要将怀柔政策进行到底,又询问顾瑾玉道:“朕在三日后的大朝会任命你为顺天府尹如何?顺便将官印分发给你。”   之前宣旨太监去镇南的那封任命的圣旨只是口头上的,没有在百官面前宣布,并不正规。因此虽然京城的人都知道下任顺天府尹是顾瑾玉,却还没人上来套近乎。   就算有,也都是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人来祝贺,真正的大佬都在等皇上的正式任命。   这也不怪他们谨慎,实在是武成帝近几年太过于喜怒无常。万一他们都上门祝贺,武成帝又认为他们想拉拢顾瑾玉,就难搞了。   所以稍微有些品级的官员宁肯再等等,也不愿意冒险。   顾瑾玉听了武成帝的询问,大脑飞快转动起来。按照暗卫传来的消息,武成帝还没有真正厌恶四皇子,这时候他不宜与四皇子对上。   于是顾瑾玉下一瞬便拒绝了武成帝的好意。   “陛下厚爱于臣,臣本不该推辞,只是......”顾瑾玉说到这里,故意犹豫了一下,面上微红。   “哦?只是什么?”武成帝有些不悦的问道。   “只是臣...臣想请假回一趟家乡。”顾瑾玉仿佛害羞到了极点,闭着眼睛豁出去道:“圣人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臣已经二十又一年,还没有成家,实在是不孝至极。”   “臣惶恐,斗胆请陛下给臣些许日子,让臣成家后再为陛下效力。”   武成帝听了顾瑾玉这话,先是惊了惊,“爱卿竟然现在都没有成家吗?这实在是……”   武成帝突然词穷,他想起来当初是自己下令让对方去镇南当知府,这才耽误了顾瑾玉的人生大事。   要知道当初在金銮殿上,顾瑾玉就以自己有未婚妻为理由,婉拒了他和公主的婚事。   也就是说因为自己的缘故,才使得顾瑾玉迟迟没有成家。   “咳。”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武成帝咳嗽一声,假装不清楚其中的隐情,“怎么在京城完婚呢?”   顾瑾玉:“爹娘年迈,再加上京城路途遥远,臣实在不放心他们长途跋涉。”   “如果朕没记错的话爱卿的家乡在临安府?”武成帝仿佛想到了什么,突然问道。   顾瑾玉不知道武成帝这话的用意,很快承认了。   武成帝眼睛闪了闪,很快便换了副表情:“爱卿有如此孝心,朕怎么忍心拒绝,就给你五个月的时间。”   五个月?这......   根据京城到顾家村的距离,来回只需要一个半月,也就是说武成帝足足给他放了三个半月的假。   顾瑾玉吃了一惊,以为武成帝说的反话,连忙道:“陛下,两个月足以,五个月实在太长了。”   “不长,朕给你五个月的时间,是要交代你一件事。”   武成帝顿了顿,然后故作神秘道:“爱卿可听说过前朝宝藏?”   “前朝宝藏?”顾瑾玉重复了一边武成帝的话,顿时一惊 ,以为武成帝知道了什么。   前朝宝藏他没见过,前朝遗孤他倒是打了不少交道。   武成帝没有注意顾瑾玉的表情,还在兀自说着:“说起来朕之所以知道这个消息也有你一半的功劳,那个反贼正是前朝伺候皇帝的老太监,前朝宝藏也是他告诉朕的。”   “朕给你一道手谕,你此次回临安府,可随意调动那里的所有人手,重点是寻找藏在临安府的前朝宝藏。” 第一一五章 晋江首发,感谢订阅……   进了一趟宫, 顾瑾玉不仅请来了五个月的假期,还得知了临安府藏着前朝宝藏这一重要消息。   虽然武成帝自己也对这个前朝宝藏半信半疑。但顾瑾玉却莫名的相信这个前朝宝藏的存在。   江季中听了武成帝让顾瑾玉要做的事,惊得差点揪下自己的胡须。   “你、你怎么掺和到这里面去了。”   江季中面色闪过一丝不自在, 被顾瑾玉捕捉到。   “师父, 莫非你有前朝宝藏的消息?”顾瑾玉连声问道。   “唉,我也是从师弟那里得来的消息,但是没有他的允许, 我不能告诉你,你要是真想知道,就去找他问吧。”江季中犹豫半天道。   “向夫子?”顾瑾玉吃惊道, 前朝宝藏怎么又和向夫子扯上关系了?   江季中不愿多说, 只是让顾瑾玉有什么疑惑就去找他师弟。   顾瑾玉见师父实在不愿意开口,只能作罢,反正他也马上就要回家了,到时候直接问向夫子。   师徒二人又对目前京城的形式讨论了一番。   最后还是认为武成帝的身子很硬朗, 起码坚持十年没问题, 顾瑾玉实在没必要现在就掺合进去,以后有的是机会。   最后顾瑾玉又向师父说明自己此次回家是为了成亲,倒是让江季中十分遗憾,连道可惜自己不能参加,只能提前送上礼物——是一块触手生温的暖玉, 价值连城。   江季中还玩笑称这是他给未来小徒孙的礼物, 让顾瑾玉别私吞了, 顾瑾玉强忍翻白眼的欲望收下暖玉。   “对了,你既然要和小姑娘成亲,我这里刚好有一个人给你介绍。”   眼看着顾瑾玉就要踏出房门,江季中突然想到了秦氏。这可是先皇后的亲妹妹, 太子的亲姑姑,也是沈心蕊的亲姑奶奶!   陈天和远在边关肯定赶不上婚礼,那么小姑娘的亲人也只有秦氏能参加了。   顾瑾玉要是真的跟沈心蕊成亲,肯定要通知这位秦氏。   自从秦氏自曝身份来找江季中后,江季中就直接让人将其安排在了自己府邸,防止发生意外。   如今传唤也方便,江季中没有犹豫就让下人去请秦氏。   秦氏早早便从江大人口中得知了顾瑾玉的存在,还来不及伤心自己金枝玉叶的侄女受了大苦,就听闻顾瑾玉马上要跟自己的侄女成亲。   秦氏让下人稍等,自己收拾一下就跟他走,然后面色如此的进了内室。之后,秦氏才如临大敌般的冲到梳妆台前,翻翻捡捡起来。   秦氏的儿媳素娘嫁进秦家五年,还从未见过她娘这么慌乱的时候,禁不住好奇的问:“娘,您在找什么?可是需要儿媳帮帮忙?”   素娘这话原本只是顺口一说,没想能得到她娘的回应,结果秦氏‘嗳’了一声然后表情有些忸怩起来。   “素娘,你会化容吗?我想让你给我画一个看起来就不好惹的妆容.。”   “会是会,可是……”为什么要画一个看起来不好惹的妆容吗?   难道有人欺负娘了?素娘有些不理解。   不过秦氏并没有解释,只是催促素娘快点。   秦氏的想法其实很简单,既然侄女决定要和顾瑾玉在一起,那她也不会打着位置越好的名义去拆散他们。   但还是要警告顾瑾玉好好对待侄女,告诉他侄女背后还是有人替她撑腰的。   不过秦氏显然是多虑了。   看着眼前身材修长、目光深邃、笑容温和的年轻人一脸认真的承诺自己此生不会纳妾,秦氏提起的心突然就放下了。   “希望你记得你今天说的话,我王家人不好欺负,如果有朝一日你背弃了自己的承诺,我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不会放过你的。”秦氏沉声道。   “我此次回乡正是为了和蕊儿的婚事,秦夫人不如随我一同前往?相信蕊儿看到您的话,定是十分高兴的。”顾瑾玉邀请道。   秦夫人有些心动:“这......这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顾瑾玉摇摇头:“不过是顺路的事,何谈麻烦。”   秦夫人彻底心动,把儿子一家托付给江季中,然后果断的跟顾瑾玉上了马车,前后耗时不超过三个时辰。   于是顾瑾玉刚刚从镇南回到京城,还没待够三天,又重新上路了,不过这次的目的地是顾家村。   临走前顾瑾玉留下了特殊的联系渠道,只要暗卫调查到任何的消息都可以从这个渠道传给他,免得污了大事。   …………   刘老太马上就要六十岁了,但或许是因为近些年生活质量提上去了,外表和精神气看上去和五六年前没什么两样,甚至因为生活水平上去了,还胖了好几斤,看上去更加富态了。   自从她从京城回到了顾家村,每天的爱好就是给村里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土老帽讲她在京城的所见所闻,顺便再吹嘘一波自己的小儿子。   “我给你们讲啊,京城离咱们顾家村那是老远老远了,坐马车得一个月!”   “做牛车去京城行不行?那肯定不行,马车都得一个月,牛车你怕得走一年。”   “什么?你们没坐过马车?嗐,其实没做过才好呢,你别看马车比牛车速度快,但是太快了也不好,不仅容易咯着屁股,走那些有坑的路时候,身子骨都能给你晃散架了。”   “还是我家瑾玉孝顺,回来的时候担心我和他爹身体,非要给我们垫两层被子,这才好受了很多。”   “那些被面丝绸做的,摸上去比十五岁女娃娃的皮肤都娇嫩,听说一尺就要十两银子呢。”   这天,刘老太又在村头的大树下开始了每天的演讲。没办法,只要一想到以前吵过架的老对头们每天都坐在树下用崇拜的眼神看着自己,刘老太就跟打了鸡血一样,不喝水都能连讲一个时辰的。   不过今天出了点意外,刘老太刚说了四五句话,村外一个小孩就狂奔了进来。   “刘...刘奶奶,外面、外面.....”小孩跑的太快太急,等到刘老太身边的时候已经累的喘不过气了。   “外面怎么了?”刘老太问道。   “顾叔叔回来了!”小孩终于喘过气,一口气说完,然后又跑了,这次是重新跑出村子,看样子是为了看热闹。   “什么?谁要回来了?”这是以为自己耳朵出问题的人问的。   “那位顾大人啊!他回来一定是看望爹娘的。”这是对顾瑾玉官职有过了解的人说的,他并不敢直呼顾瑾玉的名字,而是用大人做了代替。   “还是刘老太命好.....”有人眼红道。   “可不是吗?这个是咱们十里八乡第一个走出去的大老爷。”   以前顾瑾玉在县城不好好读书走歪路的时候,大家没少在背后嘀咕刘老太没福气,把小儿子养废了。谁曾想人家命这么好,直接考了个状元回来,让刘老太一家腰杆子瞬间硬了起来。   “我儿子回来了!”刘老太听到这话消息,眼睛一亮,蹭的一下站了起来,也不唠嗑了,挥手驱散围上来的人,“一边去,我儿子回来了,我可没功夫和你们聊扯。”   周围人一阵无语:当初想给我们炫耀的时候,巴不得住在村头这颗大树,现在不用了就开始嫌弃了?   算了,他们不跟她计较了,谁让人家生了个好儿子呢。   回家后,顾瑾玉郑重的介绍了秦氏的身份,刘老太一听秦氏是沈心蕊的姑姑,一下子就精神了。   趁沈心蕊还在县城没回家,刘老太就开始不动声色的和秦氏套起近乎了。   秦氏虽然前半辈子锦衣玉食,但后半辈子却是十足的农妇,对田里的活计也是如数家珍。   没过一会儿,两个加起来快一百的人就已经一口一个大妹子,一口一个老姐姐的喊了起来。瞧那姿势,非常亲昵。   等沈心蕊回来知道秦氏的身份后,抱着秦氏大哭了一场。   为了防止秘密泄露出去,顾瑾瑜并没有告知沈新瑞她的真实身份,只说农户人家。   哭过之后,沈心蕊的鼻尖通红,有些不好意思。惹得顾瑾玉取笑道:“多大的人了,还哭鼻子。”   沈心蕊吸了吸通红的鼻子,瞪了顾瑾玉一眼,目露威胁。   “不管多大,在姑奶奶眼里都是孩子。”秦氏乐呵呵的打着圆场。   当天晚上,沈心蕊是和秦氏一起睡的,俩人有说不完的话,一直过了子时,房间内微弱的灯光才慢慢熄灭。   顾瑾玉和沈心蕊成亲的事情刘老太已经张罗很久了,办喜事的东西也都备下来了,就等阴阳先生算日期了。   顾瑾玉对他娘的速度瞠目结舌,好几次想去帮忙都被骂了出去,最后只能龟缩在书房里教几个侄子侄女读书。   这些孩子快十岁了,已经读完了三字经和千字文,正准备向四书进军。其中速度最快的是大丫,自从大丫小时候遇到过劫难后,整个人都变得文静许多,也是几个孩子里面最能沉下心看书的,因此进步很快。   没多久阴阳先生就来了,定了两个黄道吉日,一个是半个月后,一个是两个月后。   着急抱孙子的刘老太几乎没有思索就拍板定了半个月后的日子,秦氏也暂时在顾家住了下来。 第一一六章 晋江首发,感谢订阅……   顾家那位麒麟儿半个月后就要在顾家村大婚了!   消息一经传出, 整个溪山县都轰动了。   每天来拜访顾家的人络绎不绝,各种礼物轮番送上门。还有许多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一下子全冒出来了。   就连溪山县的王县丞, 不对, 应该是王县令,听闻消息都派人提前送了礼,一时间顾家众人在顾家村的声望达到了顶峰。   顾家的人现在只要一出门, 就有人上去献殷勤,恭维的话更是说了一箩筐,把把刘老太都说的眉开眼笑, 身体舒畅, 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   不过刘老太到底是见过世面的人,恭维的话照单全收,但贵重的礼物却一个都没要。她很清楚这些人的礼物都是看在乖宝的面子上送的。   这么贵重的礼物,如果她们家收了, 落下把柄在别人手里怎么办?人家用是个威胁乖宝给他们办事怎么办?从秦氏那里听了一肚子勾心斗角的刘老太十分警惕的想着。   顾家村这几天热热闹闹的, 秦氏和刘老太对这秦氏都十分上心,几乎可以说是事事亲为。   反观是主角的沈心蕊和顾瑾玉却十分淡定,沈心蕊忙着给糖铺开分店,每天天不亮就去了镇上,忙的脚不沾地。   顾瑾玉倒是想跟上去, 却被刘老太和秦氏联手镇压。   刘老太振振有词道:“老话都说, ‘婚礼前见面, 婚后不相见。’你们从现在开始,到成亲的那一天都不能见面,不然不吉利。”   顾瑾玉无奈:“娘,您怎么连这个都信?”   刘老太眼睛一瞪:“这可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话, 怎么能不信?”   行吧,不见就不见了,顾瑾玉有些悻悻然。   在家又待了两天,顾瑾玉实在是被进进出出套近乎的人搞怕了,索性给家里人说了一声,直接去镇上找向夫子,正好可以问问前朝宝藏的事。   刘老太听顾瑾玉要去镇上,反复叮嘱他不能和沈心蕊见面。那架势跟防狼没什么区别了,顾瑾玉再三保证后才得以离开。   向夫子似乎早就知道顾瑾玉的来意,还没等顾瑾玉询问就把自己知道的说了出来,他和陈天和对于前朝宝藏的了解也不多,最多也只是比皇上知道的地点更详细一点而已。   顾瑾玉无功而返,正准备回顾家村,突然脑海闪过一丝灵光,转身往县衙外的破庙走去。   破庙里汇集了许多乞丐,顾瑾玉暗自观察了会,找上其中一个乞丐,低声的吩咐了几句,然后给了一把铜子,对方接过后就兴奋的离开了。   *   成亲的这天风和日丽,气候很是舒畅,顾家从天还蒙蒙亮的时候就陷入了忙碌中,摆酒席的摆酒席,挂红灯笼的挂红灯笼,就连几个小孩子也进进出出的从村子口迎接客人。   刘老太和秦氏两人更是忙得团团转,四处都要操心,幸亏张氏和方氏近些年帮沈心蕊管着糖铺,也磨炼出来了,一些婚嫁的规矩也提前打听好了,帮了不少忙。   成亲之前,沈心蕊就自己用糖铺的分成在县里买了个小三进的宅子,之前一直没住过,刚好今天从这里出嫁。   初次成亲,顾瑾玉还算镇定,草草的吃过早饭,穿好婚服,胸前再戴一个迎亲的红花,骑着高头大马就跟着迎亲的队伍吹吹打打的出发了。   县里的人听到喜气洋洋的锣鼓声,就知道有人家要娶亲,非常自觉的站在两边让路,因为队伍太长,刘老太担心耽误道路两边商铺的生意,提前就让人换了足足十两银子的铜板,让人一边走一边往人堆和商铺门口里撒,铜板里还夹杂着糖铺的水果糖,这个举动可谓是将气氛推到了高潮。   有些对娶亲这种热闹事不感兴趣的百姓听说迎亲的队伍在撒喜钱都来凑热闹了,大家捡了钱,好话更是不要钱往出冒,什么‘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也就罢了,连祝新郎喜娘早生贵子的话都冒了出来,声音还挺大。   刘老太倒是听得很乐呵,顾瑾玉听到脸一下就红了,被眼尖的人看到连忙喊着新郎官害羞了,又引来一阵哄笑。   这时有人认出了顾瑾玉的身份:“这不是……这不是顾家村的那个状元郎吗?原来是他今天成亲,怪不得这么热闹。”   当初顾瑾玉拿了状元的消息传回溪山县,整个县都轰动了,更别说王知县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派人大肆宣扬顾瑾玉的事迹,还有人画顾瑾玉的肖像趁机卖钱,说是文曲星的画,买了可以保佑子孙后代考上状元,竟然真的还有不少人买,也使得顾瑾玉在溪山县可以说是家喻户晓,被人认出来很正常。   “还真是,怪不得我一个在县衙的亲戚说县太爷过几天要参加一场婚礼,我当时还在想谁家面子这么大,连县太爷都要上杆子巴结。”一个老者摸了摸胡子,往人堆凑了凑,笑眯眯的说道。   “原来是黄老啊,我说黄老,就算您是县太爷的岳父,也不能说巴结这个词形容县太爷吧?”有人认出了这个老者的身份,高声笑道。   “他怕什么,县太爷要是敢吼黄老一句,就等着晚上回家跪搓衣板吧。”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紧接着上一个人说道,引来一阵大笑,显然王县令是个妻管严这件事已经传遍全县了。   “你们懂什么,顾家的这个麒麟儿可了不得,刚刚及冠就已经是朝廷的五品大员了,我那女婿算什么,跟人家差的远呢!”黄老被人这样调笑也不生气。   众人都是一惊,他们不懂五品大员有多厉害,但在他们眼里已经很厉害的王知县才是七品,而顾瑾玉已经五品了,围观的众人看顾瑾玉的目光不由的多了几分敬佩。   “我家那小子明年就要去考秀才了,我得带他去顾家村吃顿婚宴,蹭蹭文曲星的读书气。”有人深信不疑顾瑾玉文曲星的身份,二话不说就往家跑,喜钱也不要了。   随后又有不少人也跟着往家跑,显然跟之前那个人的想法是一样的。   就这样,迎亲的队伍很快就到了地方。   接亲的时候自然免不了刁难和考验,本来沈心蕊的娘家只有秦氏一人,但顾子昂和村里的一些同龄人却见不得顾瑾玉这么轻松地娶亲,自告奋勇的要帮新娘守关。   顾瑾玉知道今天这亲不好应,早就做好了准备。   进大门拦路的是一群小孩子,他们主要就是要喜钱,幸亏刘老太准备的喜钱足够多,再加上旁边一同来迎亲的人里面还有不少小孩子的爹娘,这群小鬼也不敢太过分,红包发足也就让了路。   等到进第二道门的时候,难度就提升了不少,以顾子昂为首的一群年轻人堵在门口让顾瑾玉现场做一首催妆诗。   不过在这大喜的日子里,他们倒也知道分寸,并没有指明意象,只是有韵脚,平仄相符即可。   不管怎么说,顾瑾玉好歹在古代读了这么多年书,又考了状元,只是一首催妆诗还难不倒他。   稍作犹豫后,顾瑾玉便将催妆诗写在了锦帕上,沿着门缝塞了进去。   没过一会儿,门便开了。   身着盛装的沈心蕊拜别自己的姑姑秦氏,一步一步的向顾瑾玉走去。顾瑾玉没有犹豫就走上去,在众人的惊呼中将沈心蕊背了起来。   原本新娘出嫁都是需要兄长或者弟弟背着新娘上花轿的,据说这样成亲之后才会幸福。可沈心蕊娘家无人,原本她打算自己走上花轿,没想到顾瑾玉会突然来这么一出。   顾瑾玉背着沈心蕊,两人大红色的婚服叠在一起,美好的宛如一幅画,就连锣鼓声都不由得小了几分。   等沈心蕊坐上了八抬婚轿,轿子旁的几个人点燃了提前准备好的鞭炮,在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婚轿抬起来了。   顾瑾玉拜别秦氏,又高声谢过周围帮忙的人,这才重新上马准备回家。   顾家早就将婚宴准备好了,因着来参加的人太多,顾家摆不下,直接征用了顾家村最中间的路,足足摆了四五十桌,从村头到村尾,全摆满了。   幸亏顾家村的人都来帮忙了,不然就顾家这点人还真不够看。   来的人多了,大家不免就谈论起了今天的主角。   “刘老太节俭了一辈子,没想到给儿子成亲的时候就这么舍得了,不仅请了府城的厨师来做饭,还宴请了全村的人。”村里有跟刘老太不对付的农妇。见不惯刘老太这张狂的模样,酸溜溜的说道。   “都说小儿子大孙子,老太太的命根子。小儿子这么有出息,刘老太自然舍得。”   “说的也是,我家那小子要是也能这么出息,别说是请村里的人吃酒席了,就算请全县的人我也乐意。”有人感慨道。   这些上了年纪的人关注点都在顾家办这么一场婚宴要花费多少银钱上,而那些还未成亲的少男少女们则关心着新郎新娘的长相。   新娘还盖着红盖头,看不到长相,大家转而看向新郎。   未婚的少女们开始窃窃私语。   有个黄衣少女盯着顾瑾玉,脸蛋微红:“新郎官长得可真好看,我以后的夫郎要是有他一半就满足了。”   “陈妹妹,你还没定亲呢,就想以后夫郎的长相。莫不是,恨嫁了?”一个跟黄衣少女玩得很好的粉丝女子捂着嘴点了点黄衣少女的额头,调笑道。   “王姐姐,你胡说什么呢。”黄衣少女跺跺脚,扭过头害羞起来。   “不过我确是羡慕新娘,听我娘说,这位状元郎曾经说过此生不纳妾室,要一生一世一双人。”有少女低低的说着,目光中满是羡慕。   听到这话,这群少女都沉默下来,他们都是县里的乡绅之女,衣食无忧,对于话本中描写的爱情新生向往,如今听到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宣言,都不免羡慕起来。   就连一开始调笑的王姐姐也停止了手上的动作,眼睛看向虚空,发起了呆。   这边顾瑾玉还不知道有不少姑娘心里已经下定决心要按照他为模板寻找未来夫君了,他正按照司仪的指引一步步完成各种琐碎的礼仪。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顾瑾玉和沈心蕊拉着红绸的一端分别向三个方向拜了拜,然后沈心蕊就被一群妇人簇拥着回了新房。   顾瑾玉去了前堂给长辈敬酒,一群青壮汉子早就等这时候了。   他们对顾瑾玉的怨气可不小,主要还是顾瑾玉太优秀了,他们在家一犯错,爹娘就说看看人家顾瑾玉多好多优秀,感慨完了还要再贬低一下他们,真是恨不得自己生的儿子叫顾瑾玉。   因此这些深受顾瑾玉危害的人这时候非常有默契的聚集在一起,摩拳擦掌的,誓要将顾瑾玉灌醉,最好将洞房花烛夜睡过去。   众人相视一眼,笑得不怀好意。   有人开始拿着酒杯给顾瑾玉敬酒了,很快就有了第二个、第三个......   这时候酿的酒虽然度数不高,但是后劲很大,很快顾瑾玉就有点晕乎了,他眯眼看着源源不断的向自己敬酒的人。   顾瑾玉留了个心眼,借着喝酒的动作,将酒全部洒在了袖子上,然后装作不胜酒力的样子,很快被人送到了婚房。   顾瑾玉原本以为自己能冷静对待沈心蕊,却没想刚一进婚房心就控制不住的跳动起来,原本就有些晕乎的脑袋更晕了。   沈心蕊穿着复杂的婚服,安静的坐在床上,层层叠叠的赤红衣服顺势铺下,衬着中间的人越发娇小。   盖头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掀开了,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顾瑾玉越发无措,手心开始沁出细密的汗。   “你你你...饿不饿?饿的话,厨房还有些吃的,我去给你拿来。”顾瑾玉刚一开口,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好端端的怎么还结巴起来了。   沈心蕊还是第一次见一向沉稳的顾瑾玉这样手足无措的样子,眼里禁不住漾开了笑意,好在她还知道要给顾瑾玉留个面子,于是便轻轻地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不饿。   “大嫂刚刚给我端了一碗八宝粥。”   “哦哦。”顾瑾玉连忙应到。   两人又陷入了沉默中,只能听见灯芯燃烧的噼啪声。   顾瑾玉只要一想到待会可能会发生的事,就觉得心里的火直往脸上涌,恨不得就这样沉默着坐到天亮。   不过这显然是不可能的,很快婚房门就被敲响了,喜婆和一群人涌了进来,指导新郎新娘喝交杯酒,随后喜婆又在新郎和新娘的头上各剪了一小缕头发绑在一起,意味着结发夫妻恩爱两不疑。   等这一切做完后,众人又笑闹了一会儿才离开,房间重新恢复了安静。   不过经过刚刚那一遭,顾瑾玉的心情倒是平静了许多,他略有些不自在咳了一声,然后试探性的道:“那,我给你把头上的珠簪拆了吧?”   沈心蕊倒是比顾瑾玉自在许多,落落大方的点了点头,然后起身走到梳妆镜前坐下,顾瑾玉也跟着走了过去。   不甚清晰的铜镜前站了一对新婚夫妻,两人一个坐着一个站着,长发交叠在一起,恍惚间有了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顾瑾玉先轻手轻脚的卸了最大的凤冠,入手略一掂量,忍不住咂舌:“这个东西该有十斤重了吧?”   沈心蕊顶着一头的流苏和簪子,忍不住点头道:“没有十斤也有七八斤了,姑姑说凤冠越重,就越会被人看得起,我只好带着了,差点把我脖子压断。”   顾瑾玉莞尔:“你就算什么都不带,也没有人会看不起你。”   沈心蕊瞪了顾瑾玉一眼,模样是少见的娇憨:“那当然,你要是敢看不起我,我就带着嫁妆住别的地方去。”   顾瑾玉这时候已经拆完了最后一支子,见沈心蕊如此作态,呼吸忍不住一重,仿佛下定了决心似的,握住小姑娘的香肩,低头吻上了那软软的唇。   男人在这方面似乎都无师自通,顾瑾玉一开始只是单纯的贴在上面,但在察觉到沈心蕊并没有拒绝后,彼此之间便开始了逐渐深入、辗转、研磨...   不知道过了多久,小姑娘的身体已经软的不像话,眼睛水润,眼尾和脸蛋都染了一抹嫣红,就连呼吸也都细细小小的,仿佛怕打扰到谁。   顾瑾玉吹熄了蜡烛,抱起小姑娘,沉稳的、坚定的、没有犹豫的向目标地走去......   一夜无话。 第一一七章 晋江首发,感谢订阅……   第二天一大早, 天才微亮,生物钟就喊醒了顾瑾玉,他下意识的就要起床, 只是刚一动弹, 就发现了不对劲。   半边身子被压着,温热的呼吸打在脖颈上,自己的双手还抱着一个温软的身体。   顾瑾玉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僵硬起来。   顾瑾玉竭力稳住自己的呼吸, 然后慢慢的收回自己的手,然后僵着身体一下一下的挪出床外,然后摸索着穿着自己的衣服。   明明是三五月的天气, 顾瑾玉硬生生出了一身的汗。   在出门之前, 顾瑾玉鬼使神差般的往床上看了一眼,借助微弱的光线,细腻雪白的肌肤上布满了青紫色,顾瑾玉脸是彻底红了, 逃也似的出了房门, 走的时候也不忘记把门关严实了。   昨天大婚,大家都忙碌了一天还在睡梦中,只有顾瑾玉起来了。   顾瑾玉想了想,去厨房给大家熬了些红枣粥,然后又烧了一锅热水等小姑娘醒过来的时候洗澡用。   在厨房估摸着沈心蕊已经睡醒了, 这才进了房间。   沈心蕊确实已经睡醒了, 不过还没穿衣服, 昨晚的贴身衣物都不知道扔哪去了。   顾瑾玉脸红的厉害,几乎是闭着眼睛在沈心蕊的嫁妆箱子里翻找她的贴身小衣。   “我要那个桃红色的,你拿的是绿色的。”沈心蕊见顾瑾玉闭着眼睛拨拉着一群衣服,忍不住起了几分捉弄之心。   顾瑾玉没有听出来声音里的打趣, 只好小心翼翼的睁了一边的眼睛,看到一个粉红色的布料,连忙拿起来,然后跟烫手山芋似的扔在床上。   沈心蕊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你昨晚可没这么害羞。”   确实,顾瑾玉的害羞和沈心蕊的落落大方比起来,仿佛男女互换了似的。   顾瑾玉待不下去了,借口去给沈心蕊拿洗漱的水,这才离开了房间。   顾瑾玉摸了摸发烫的耳朵,再次告诉自己,那是自己合法的妻子,这才堪堪将内心翻滚的情绪压下去。   等再次见到沈心蕊的时候,顾瑾玉已经能面色如常的面对了。   沈心蕊还想再调戏一下自己的新婚相公,顾瑾玉也没了之前的尴尬之色,反而似笑非笑的看了小妻子一眼,语带威胁:“看来你是不想吃早饭,想重温一下昨晚的感受了?”   这话一出,沈心蕊立马蔫了下来,脸蛋爆红,毫无底气的威胁道:“你、你敢?”   顾瑾玉双手抱臂看着沈心蕊,慢悠悠道:“你觉得我敢不敢?”   沈心蕊到底还是不敢跟顾瑾玉赌他敢不敢做坏事,乖乖的下床洗漱。   琥珀和大力等一干下人在昨天过喜事的时候被放了一天假,允许他们也可以上席参加酒宴,故而今早也早早醒来了。   琥珀去伺候沈心蕊梳洗,大力则老老实实的将顾瑾玉煮的饭呈好摆在饭桌上。   刘老太见到顾瑾玉和沈心蕊携手出了房门,笑得牙豁子都露出来了。   趁沈心蕊在一旁和两个儿媳说话,刘老太把顾瑾玉叫到一边,一脸不赞同道:“蕊儿昨晚那么辛苦,你早上叫她多睡一会,干嘛还让她这么早起来做饭。”   顾瑾玉一愣,半天没反应过来刘老太的意思,不过在对上大嫂二嫂满意的表情后,顾瑾玉才回过神来。   他差点都忘了顾家村的习俗了,那就是新媳妇要在第二天早上为全家人做一顿早饭,以此表示自己已经嫁进来了,大家是一家人了。   顾瑾玉早上起得早,顺手就把粥煮了,压根就没想到这回事。   原本他还想解释一下,结果冷不丁从刘老太责怪的表情下看到了满意,顾瑾玉一个激灵,话到嘴边变成了:“娘,只是做一顿早饭而已,没什么辛苦的。”   刘老太锤了顾瑾玉一下,想笑又不能笑,表情很是怪异:“这话在娘面前说说也就算了,可不能在你媳妇面前说。”   顾瑾玉连忙应声,对自己的完美应对点了个赞。   真是没想到啊,娘之前对小姑娘那么满意,成亲还不到一天,就差点产生婆媳矛盾,幸亏自己机智。   其实顾瑾玉想得太多了,刘老太并非是对沈心蕊有意见,只是自己从小疼爱着养大的儿子突然就娶亲了,心里极为不适应,再加上担心儿子会娶了媳妇忘了娘,所以才忍不住来顾瑾玉这里求证一下。   顾瑾玉这样一说,刘老太就觉得自己在乖宝心里的地位比沈心蕊还要高,心里美滋滋的。   不过这份美滋滋在看到沈心蕊的时候就变成了莫名的愧疚,也因此刘老太对沈心蕊越发的好了。   早上吃饭的时候,不停的往沈心蕊碗里夹菜,张氏都忍不住吃起了醋。   “娘,你怎么对三妹这么好,我家进来十多年了,也没见过你给我夹一次菜。”   张氏话刚说完,就被她男人瞪了一眼,不由分说的夹起一筷子菜:“快吃,这么多肉还堵不上你的嘴。”   张氏还想说什么,被刘老太狠狠的瞪了一眼,立马老实起来,刘老太终究不愿意在小儿子大婚第二天发火,只能深呼吸的按住骂张氏的欲望。   然后“慈祥”的给张氏夹了满满一筷子生姜,“温柔”道:“老大家的,快吃吧。”   这样温柔到反常的婆婆,张氏还是头一次见,威力比骂她还要大,吓得她连忙低头扒饭,就算吃了一嘴巴的生姜也不敢吐出来,只能囫囵的咽下去,辣的面容扭曲。   刘老太看到后,这才压下内心的邪火。   因为都是自家人,所以没什么规矩,顾瑾玉和沈心蕊都是吃完饭了才开始敬茶。   刘老太和顾老爹坐在上首的椅子上,大哥大嫂、二哥二嫂则是坐在旁边两侧。   顾瑾玉拉着沈心蕊走到最中间,琥珀极有眼色的拿了两个蒲团放在地上,然后又将茶盏端了上来。   “爹,娘,请喝茶。”沈心蕊和顾瑾玉分别向顾老爹和刘老太敬茶。   顾老爹非常高兴的连喊三个“好”字,接过茶水喝了,随后拿出一个大红包递给沈心蕊。   轮到刘老太喝茶的时候,刘老太先是叮嘱夫妻二人日后要好好过日子,然后才端着茶水一饮而尽,放了红封在托盘上,笑眯眯的望着沈心蕊:“爹娘现在,就盼着抱孙子了。”   这话说得太过直白,沈心蕊脸蛋直接爆红,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顾老爹不赞同的看了他娘一眼,觉得婆娘逼得太紧了,“他娘,你现在说这话干什么。”   刘老太也觉得这话说得不合时宜,只能讪讪的笑了下,嘀咕了一句:“我就是说说。”   嘀咕完,刘老太连忙道:“快起来,以后你们就是夫妻了,有夫有妻才叫夫妻,要好好过日子。”   “谢谢娘。”沈心蕊虽然有些话还可以是,但还是脆生生的应道。   敬完茶后,顾瑾玉就带着沈心蕊在院子里溜达了一会儿,美名其曰:消食。   两人原本是一前一后的走着,不知不觉中变成了并肩而行,瞧着院子里没有其他人,顾瑾玉开始蠢蠢欲动起来,慢慢的握住了沈心蕊的手。   沈心蕊只是斜暼了顾瑾玉一眼,并没有说什么,似乎是默认了他的举动。   两人之间的气氛开始真正变得融洽起来。   婚后的第三天是回门的日子,姑姑秦氏还在县中的宅子里住着,顾瑾玉和沈心蕊商量了一下,还是决定在这天回去看看姑姑。   回门这天依旧是个大晴天,沈心蕊早早起来对镜梳妆,还抹了不少白粉才将脖子上的印记遮挡下去。   顾瑾玉这时候已经从容许多了,还抱着被子在床上笑的开怀,沈心蕊气恼的丢掉口脂,就要上床打顾瑾玉:“都是你干的好事,这块这都遮不下去。”   顾瑾玉一本正经道:“那就不遮了,姑姑是过来人,肯定理解你的。”   沈心蕊拧了一下顾瑾玉的手臂:“再瞎说,待会就不带你去见姑姑了。”   顾瑾玉听到忍笑拱手行礼:“是小人孟浪了,还往小姐大人有大量,原谅小的吧。”   顾瑾玉扮怪的话逗笑了沈心蕊,两人闹成了一团。   辛亏早上起得早,闹了一会儿也不耽误时间,简单的吃完饭,两人便匆匆上了马车。   秦氏早早就在门口伸长了脖子等夫妻俩的到来,见顾瑾玉和自己侄女手拉着手,侄女脸色红润,不像是受欺负的样子。提起的心这才放了一半。   至于另一半她要亲口问过侄女才行。   顾瑾玉也知道秦氏和沈心蕊有很多话要说,索性打了声招呼去门外等了。   秦氏这才有机会拉着沈心蕊的手:“好孩子,告诉姑姑,你这几天过得怎么样?”   沈心蕊脸蛋微红道:“姑姑,他对我很好。”   看着侄女这般小儿女的情态,秦氏心里这才松了口气,但还是劝慰道:“他对你好姑姑就放心了,只是你要知道,世上男人没一个是靠得住的,就算靠得住也是暂时的,你不能把自己的幸福放在一个男人身上。你要有事情可做,确保自己离了他也能活下去。”   沈心蕊却道:“姑姑,我相信他靠得住一辈子,但是姑姑你说得对,我不能把自己的幸福全放在他身上。放心吧姑姑,我在成亲之前就告诉过他,我会继续开办糖铺,我的目标是要把糖铺开遍全锦朝!”   说起自己的事业,沈心蕊的眼睛都仿佛在发光,她使劲攥着自己的粉拳,信誓旦旦的说:“到时候说不定我会变成历史上第一个女首富。”   秦氏看着干劲十足的侄女,咽下了让她不要抛头露面的劝阻的话,转而支持道:“这个想法好,到时候姑姑就在京城等着你的糖铺开办起来。”   姑侄二人亲亲热热的说着话,另一边顾瑾玉也来到了自己上次来的地方,也就是破庙前。   有个小乞丐见顾瑾玉来,飞快地跑进破庙报信,很快上次顾瑾玉找的那个乞丐就出来了。   “这位大人,您上次让小的盯得那个人出现了!”乞丐一见到顾瑾玉就迫不及待的说道。   “出现了?什么时候出现的?”顾瑾玉听到这话大喜,连忙追问道。   “前天出现的。”乞丐肯定道,然后眯着眼认真想了想,继续道,“申时进的唐府,到现在还没出来。”   顾瑾玉听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非常高兴,又将身上的碎银子递过去,大方道:“继续监视那个人,有任何风吹草动就让人来顾家村找我,到时候我还有酬谢。”   乞丐忙不迭的接过顾瑾玉手上的碎银子,用牙咬了一口试了试软硬,确定是白银后,连忙揣进了怀里,保证道:“大人您放心,不就是盯人吗?这是小的们最擅长的,我们保准给您把唐府和他盯得死死的,连只苍蝇也不会放过。”   顾瑾玉点点头:“那就辛苦你了。”   乞丐连忙摆手:“不辛苦不辛苦,大人太客气了。”   在回去的路上,顾瑾玉还在思索着乞丐探听的消息。   他让那些乞丐监视的人就是唐文盛,早在之前顾瑾玉就认真思索过到底如何寻找前朝宝藏。   最后思来想去,发现入手点还在唐文盛身上。   首先唐文盛基本上算是前朝唯一的后裔,如果说真有前朝宝藏的话,那么唯一知情的人也只有他了。   想通这一点后,顾瑾玉立马就开始找起了唐文盛。   跟唐文盛打了这么多次交道,顾瑾玉自认为对他还是很了解的。   上次在镇南的交手,顾瑾玉可以说是毁了他所有的人手,唐文盛势必不会放过他。   而唐文盛要想东山再起的话,就需要大量的财力,如果有前朝宝藏的话,对方绝对忍不住会去找。   而顾瑾玉要做的就是那只黄雀,跟着唐文盛,等对方找到宝藏之后再露面。   几乎没有思考,顾瑾玉便将目光锁定了唐府,唐府养大了唐文盛,顾瑾玉几乎可以肯定唐老爷子知道唐文盛的身份。   这样也就能说明为什么唐老爷子为什么宁愿放弃亲生儿子的命,也要保护唐文盛的名声了。   顾瑾玉对唐府一点都不陌生,毕竟唐老爷子亲儿子的死他还插了一脚。   因此,顾瑾玉断定唐文盛要是回到溪山县后,肯定会找唐老爷子,于是顾瑾玉就找了几个乞丐,告诉他们唐文盛的长相特征,然后让他们盯着唐府,一有相似的人出现就告知他。   原本顾瑾玉以为唐文盛最迟也会过几天才冒头,没想到对方会这么迫不及待。   随后的一个月里,唐文盛都没有什么动静,顾瑾玉也乐得清闲,每日除了看看邸报练练字,就是跟沈心蕊培养感情了。   两人通常是一块坐在书房里,一人看邸报,一人看账本,画面出奇的和谐。   有时候顾瑾玉提前看完邸报,就会来到沈心蕊旁边,和她一起看账本。   顾瑾玉还因此给沈心蕊教了一种阿拉伯数字用来记账,又列出表格进行算账,沈心蕊可以说是一点就通,算出来的数字又快又准确。让沈心蕊直呼比算盘还好用。   两人的相处越来越自然,顾瑾玉平日十分沉稳,但也不乏有任性的时候。而沈心蕊则是看起来任性,但到底离家五六年,又一个人开了十几个分店,骨子里并不缺少沉稳和韧性。   两人的相处出奇的自然,感情也一日千里的进行着。   这一切都瞒不过刘老太的眼睛,她总是笑呵呵的看着这对小儿女,每天都在计算着自己什么时候能抱上孙子。   日子就这样平淡的过了一个月,唐文盛终于有行动了,他虽然知道顾瑾玉在这里成亲,但却很自信对方找不到自己。   “他肯定想不到我会回唐家,就跟我着实没想到前朝宝藏会在顾家村一样。”唐文盛喝了一口茶,躺在躺椅上,旁边带着帷帽的侍女替他扇着风。唐文盛惬意的想着。   “看来是时候去一趟那个地方了。”唐文盛挥手让伺候的侍女出去,自己从床下掏出一张羊皮纸,仔细观察起来。   “这里是...顾家村,所以必须从顾家村的后山进去,然后经过这里、这里......这上面还说必须等天时地利人和后,才能开启宝藏?”唐文盛皱了皱眉,没太看懂羊皮纸上写的内容。   “算了,等到那个地方再说吧,现在我应该先给状元郎添点堵了。”唐文盛收了羊皮卷,让侍女带个人过来。   很快一个身着白衣、弱不禁风的女子便来到了唐文盛身边。   “公子,您喊奴奴可是有什么事?”白衣女子仰着头,楚楚可怜道。   “柳如絮,你当初好歹也算是头牌了,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唐文盛嗤笑一声,不为所动道。   白衣女子也就是之前嫁给张氏弟弟的柳如絮,见勾引不到唐文盛也不气馁,款款直起身子,拍了拍衣角不存在的灰尘:“唐大公子怎么突然想起我了?”   当初唐文盛在顾家村后山找寻宝藏的时候遇到的,听到柳如絮在喊顾瑾玉的名字,心中一动将对方救了下来。   原本以为顾瑾玉和这个柳如絮在相爱,所以唐文盛才救下对方,只是因为急着回府城就顺手将对方先安置在了唐府。   结果没想到,柳如絮的手段着实了得,竟然勾搭上了唐老爷子,翻身做了唐府的女主人。   唐文盛知道这个消息后,脸色跟吃了屎一样难看。   “我来找你是有正经事,还记得你那个梦中情郎顾瑾玉吗?人家现在已经是五品大员了。”   乍一听到顾瑾玉这个名字,柳如絮一时愣在了原地。   顾瑾玉......久远的名字突然被提及让柳如絮恍如隔世。 第一一八章 晋江首发,感谢订阅……   她怎么会不记得这个名字, 这是她彻底堕入无尽黑暗后唯一的色彩。   只可惜......   柳如絮露出了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的表情。   就她现在的这幅身躯,她自己都觉得脏,又怎么能配得上那个人?   他终究是自己年少时期的一场梦, 虽然美好, 却转瞬即逝。   柳如絮脑海中虽然闪过诸多想法,但现实中却只过去了一瞬,故而唐文盛并不清楚柳如絮在想什么, 还自顾自的说道:“一个月前,他刚刚成亲,你没机会了。”   柳如絮一惊, 顾瑾玉竟然成亲了?她被那老不死的关在院子里, 连这个消息都不清楚。   唐文盛一直在观察着柳如絮的表情,自以为足够了解眼前这个女人,见时机成熟,便开口道:“顾瑾玉的娘子是一间商铺的管事, 整天在外面抛头露面, 你难道要看着顾瑾玉就这么娶大字不识一个的女人?你甘心输给这样一个女人吗?”   “你想干什么?”柳如絮并不上唐文盛的当,反而警惕的问道。   唐文盛往椅子上靠了靠,露出一抹淡淡的笑,“这句话你不应该问我,应该问你自己。”   说完唐文盛紧紧盯着柳如絮的眼睛, 蛊惑道:“问问你自己想做什么?”   柳如絮沉默不语, 唐文盛也不着急, 就这样好整以暇的看着柳如絮,似乎笃定了她不会拒绝。   而事实确实如此,柳如絮的确心动了,不过却并非唐文盛想得那样去勾引顾瑾玉, 而是想趁机见顾瑾玉一面。   不出意外的话,这将会是她和顾瑾玉最后一次见面,因为比起和顾瑾玉在一起,她对覆灭唐家更感兴趣。   要不是唐家,她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柳如絮似乎想到了什么,眼里满是厌恶,这样藏污纳垢的家族,还是毁了得好。   见柳如絮意动,唐文盛也十分爽快的将自己知道的关于顾瑾玉的全部消息都告诉了她,嘱咐她一定要小心行事,并道:“放心吧,唐老爷子那边我来替你应付,只要你能让顾家乱起来,待我成了大事之后,便将顾瑾玉上次给你,到时候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柳如絮心中不屑,但面上还是装作欣喜的样子道谢。   柳如絮刚一出唐府,就被门口监视的乞丐们撞了个正着,唐家外出采买的下人都被乞丐们摸清楚了,如今冷不防看到一个美貌的女人出府,立马就被乞丐们报给了顾瑾玉。   顾瑾玉听着乞丐的描述,想到了传闻中唐老爷子有一个金屋藏娇的妾室,若这个女子真如乞丐们说的那般美貌,大概率就是那个妾室了。   原本顾瑾玉不应该将这种消息放在心上的,可不知道为什么,顾瑾玉潜意识总觉得这个女人很重要。   为了稳妥起见,顾瑾玉最后还是决定去一趟。   沈心蕊知道顾瑾玉回溪山县不仅要成亲,还有事在身,听顾瑾玉说要去县城上一趟,也没有追问。   顾瑾玉到了溪山县后,就和乞丐们见了一面,同时也知道了唐府的那个女人这两天的全部行迹。   “这两天都没会过唐家璇,先是去成衣铺买了一套素色衣服,又把身上的首饰当了,还找人打听蕊儿的身份......”   顾瑾玉心思转动,不消片刻便断定对方的背后有唐文盛的影子。   “大人,那个女人说要见你!”   就在顾瑾玉思索着要如何查清楚这个女人的目的时,负责监视这个女人的乞丐就跑回来汇报消息了,说那个女人要见他。   “你们告诉她我的身份了?”顾瑾玉听到乞丐的话后,不由得一愣,旋即皱眉问道。   “他们没告诉我,是我猜出来的。”还不等乞丐回答,一道轻灵的声音便从外面响起,回答了顾瑾玉的话。   “你是谁?”顾瑾玉看着从外面走进来的女人,只觉得有些眼熟。   柳如絮眼中划过一丝受伤,但很快又归于平静,这个结果她早就料到了。   “你大概不知道,我天生五感就异于常人,你找的这些乞丐并没有接受过训练,存在感十分显眼,我刚出唐府就察觉到有人盯住我了。”只是没想到那个人会是你。   柳如絮并没有回答顾瑾玉的话,反而说起自己如何发现这些乞丐的。   对方不愿意说自己的身份,顾瑾玉也不勉强,十分配合的问道:“现在你已经见到我了,可否说说你的目的?”   “目的吗?”柳如絮眼神变得迷蒙起来,过了好大一会儿才道:“大人丰神俊朗,如同天人一般,妾身只是为了同大人见上一面,当然要是能和大人一同探求鱼水之欢妾身自然求之不得。”   “如果姑娘没有别的事,在下就先走了。”平白无奇被人占了嘴上的便宜,顾瑾玉的表情有些不好看,他忍怒说了一句,然后起身准备离开。   “大人别走,妾身刚才只是玩笑之语罢了。”柳如絮见顾瑾玉真的生气了,连忙挽留道。   顾瑾玉脚步不停,并不为所动。   柳如絮无法,只好抛出自己的杀手锏:“大人难道就不想知道唐文盛想让妾身做什么吗?”   听到了熟悉的名字,顾瑾玉终于停了下来,不过身体还是背对着柳如絮,声音一如既往的淡定:“我确实想知道,但姑娘若是这般态度,我想我们之间并没有什么好谈的。”   “刚才是妾身不对,还请大人大人有大量。”柳如絮干脆利落的认了错,顾瑾玉这才让乞丐退出去,然后转过身看向不远处的女人,   “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顾瑾玉问对方。   “大人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柳如絮吃吃一笑,直接挑明道,“妾身是真心实意来帮助大人的,可是看大人的态度,似乎并不愿意相信妾身。”   顾瑾玉并没有被柳如絮的话影响到,依旧是沉稳的模样:“毕竟我不知道你的身份,小心一些,总无错处。”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是唐易明的妾室吧?为什么要帮我?”顾瑾玉看着柳如絮,探究道。   柳如絮在唐家待了四五年,最大的收获便是懂得如何掩饰自己内心的想法,听了顾瑾玉的话后,柳如絮依旧是一幅浅笑安然的样子:“大人和唐文盛之前都在府学习文念书,说起来也是同窗,又为何要抓他呢?”   两人沉默相对,都不肯让步。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最后还是柳如絮先败下阵来,她并不敢在此久留,于是悠悠的叹了口气,道:“妾身是真心要和大人合作的,大人又何必刨根问底呢?”   顾瑾玉不语,只是低头看着腰间挂着的玉佩,仿佛要看到天荒地老。   “这个玉佩,是夫人送给大人的吗?”柳如絮看到顾瑾玉一直盯着玉佩,到底忍不住问了句。   “是她早上替我选的。”提到自己的夫人,顾瑾玉唇角的笑多了几分真心实意,只是在柳如絮看来却十分刺眼。   柳如絮:“想必大人很爱自己的夫人了?”   顾瑾玉察觉到柳如絮这句话中隐藏的不甘,不由得收敛了笑,认真道:“当然。”   见此,柳如絮终于彻底死心了,她虽然出身不堪,却也懂得什么叫适可而止,再死缠烂打下去,恐怕只会引得对方厌恶。   迅速收起自己小心思的柳如絮终于愿意和顾瑾玉好好说话了。   “妾身找上大人的愿意很简单,因为我们有相似的敌人,大人想对付唐文盛,妾身想对付整个唐家,但是凭借妾身一个人的力量,是无法撼动唐家的,所以只好来找大人合作。”   柳如絮说到这里,顿了顿,观察了一下顾瑾玉的表情,继续道:“说起妾身与唐家的恩怨,其实很简单,事情还要从大人您开始说起。”   顾瑾玉听到这里,忍不住动了动,发出疑惑:“哦?”   柳如絮浅笑着:“但其实关系并不大,当初在张家......”   柳如絮详细讲了之前他们二人的相遇,包括为什么唐文盛会救自己,原以为顾瑾玉会惊讶的说些什么,却得了一声:“原来是你呀。”   平静无波仿佛没有听到有人当面向自己表达爱慕之情,柳如絮忍不住好奇顾瑾玉在新娶的娘子面前是不是也是这幅表现。   不过柳如絮注定是看不到那一幕了,她开始讲自己和唐家的恩怨。   其实很简单,柳如絮被唐文盛安置在唐家后,原本十分本分的在唐家偏僻的一角过自己的小日子,未曾想被唐易明酒后玷污,成了一个年纪足以当她爷爷的人的妾室。   若只是这样也就罢了,没想到第二天的时候,唐易明竟然口口声声说是自己不甘寂寞勾引了他,还喊来了一群老不休的轮番在她身上......   柳如絮说到这里,牙齿咬得咯吱响,指甲也深深的扎进手心,恨不得直接生吞了那些恶心的人。   顾瑾玉听到这里就没让柳如絮说下去了,他已经相信对方的诚意了。   “既然唐文盛想让顾家乱起来,那我们就......”   顾瑾玉和柳如絮商议了一下对策,决定还是让柳如絮先回唐家,做一个双面探子。   外有乞丐们监视唐文盛,内有柳如絮监视。如此一来,顾瑾玉就能掌握唐文盛的所有动向了。   只是如此一来,就要委屈柳如絮在唐家多住几天了。   柳如絮倒是无所谓,她平静道:“总归五年都住了,也不差这十天半个月。”   柳如絮并没有立刻回唐家,而是先跟着顾瑾玉回了一趟顾家村,在村里住了半个月,才回到唐家。   当然顾瑾玉带柳如絮回顾家村之前,就已经向沈心蕊报备过了,他们虽然是新婚,但彼此之间的信任却比一些过了一辈子的夫妻还要深。   柳如絮回到唐家后,也不知道她怎么跟唐文盛说的,竟让唐文盛真的觉得她已经笼络住了顾瑾玉。 第一一九章 晋江首发,感谢订阅……   为了避免夜长梦多, 唐文盛直接让柳如絮将顾瑾玉拖住,自己带着足够多的干粮和几个家丁,一头栽进了顾家村的后山。   唐文胜那边刚一动作, 顾瑾玉就收到了消息。在看清唐文盛的目的地之后, 顾瑾玉着实被惊讶到了。   主要是他确实没有想到所谓的前朝宝藏,竟然真的存在,而且就藏在顾家村的后山里。   要说顾家村的后山, 其实并不单单在顾家村,而是横跨了六七个村,只不过主体是在顾家村的后面。   顾瑾玉还专门找了顾村长询问有关顾家村后山的信息。   顾村长这几年年纪越发大了, 听力也不甚敏感, 顾瑾玉比划了好半天,才让顾村长明白他的意思。   “你是说后山啊,后山里面去不得。”顾村长一听顾瑾玉的来意,便连连摆手, 声音非常大的说道。   顾瑾玉便解释着。自己并非是要进入后山, 只是有些好奇而已,毕竟后山那么大,里面资源丰富,要是村民们能进去采药或者打猎的话,日子很快就能提上去。   顾村长听完这话, 先是沉思了一会儿, 然后慢慢的说起来。   “这事儿, 其实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咱们村上了年纪的老人都知道,深山里面不仅大家伙,而且还有山神, 凡事不经过事实允许的,要是闯进去,就会受到山神的诅咒。”   “山神?”顾瑾玉重复了一边顾村长话里的重点,只觉得荒谬。   顾村长看出了顾瑾玉的不以为然,明白他是不信,于是讲起了自己年轻时候遇到的两件事。   第一个是他亲自经历过的,当初他还年轻的时候,因为末帝昏庸,奸臣当道,百姓苦不堪言,几乎每周都要交各种各样的税。   顾村长当时家里穷得揭不开锅,偏偏又遇到朝廷征兵,家里拿不出足够的银钱,眼见着官府马上就要来家里拉人了,顾村长不顾家里的劝说,咬牙进了深山,希望能挖到有价值的药材。   顾村长说到这里笑了笑,似乎也觉得自己当初胆大包天:“其实我当初没有想那么多,就觉得入伍是死,进后山也是死,还不如死在离家近的地方。”   顾村长当时也是没法子了,为了能碰到那些名贵的药材,他不走大路专挑那些人迹罕至的路,走好几次都差点被毒蛇咬到,所幸一路有惊无险的到了最深处。   但也就是在这里,顾村长陷入了困境中。   那是一个荒无人烟的山谷,顾村长原本是想进山谷看看,结果却发现不管他怎么走,过一会儿都会回到原地。   顾村长没有法子,只能跪在山谷外面,不断的磕头,道明自己的难处。   这时候山谷中开始起了大雾,随后顾村长就失去了知觉。   等顾村长再次醒来的时候,白雾已经退去,一道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说此地的山神怜惜他的处境,所以特意赠药给他,让他速速离去,永不再踏入此地半步。   顾村长一看他的身边果然放着一株五十年份的人参,靠着这株人参,顾村长才得以活下来。   顾瑾玉听完这些话后,开始在心中思索起来。   前世经过了二十多年科学社会主义的熏陶,即便是遇到了穿越这么离谱的事,顾瑾玉还是不相信这世上会有山神。   那么顾村长的话就要进行另一番的解读。   在顾村长的故事里,那个怎么也接近不了的山谷是山神的居所,任何人都不能靠近。   顾瑾玉认为那座山谷应该是一处天然形成的迷阵,借助阻挡视线的绿植和各种光线的反射使人迷离。   至于突然出现的白雾,更像是人为造成的,里面应该还含有蒙汗药的成分,这才使顾村长昏睡过去。   至于顾村长说自己醒来后耳边有个声音告诉他速速离去,顾瑾玉则对此持保留意见,人要是睡得久了,出现幻听是很正常的。   顾村长能感觉到顾瑾玉的不以为然,于是又说出了另一个故事,这个故事的主角不是他,而是村里另一个人顾明。   顾明是村里有名的混混,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了顾村长的遭遇,千方百计的要寻找那个山谷,甚至不惜用顾村长家里人威胁他。   顾村长没办法,只好告知了对方那座山谷的具体方位。但顾村长放心不下,还是偷偷跟着进了山,结果只在山谷外面发现了顾明的衣服,竟是连尸体都不见了。   “他触怒了山神,那是山神的惩罚。”顾村长总结道。   “难道不是被野兽吃掉了吗?”顾瑾玉好奇的问道。   “绝对不是。”顾村长肯定道,至于为什么不是,他却怎么也不肯说了。   顾瑾玉听了两个故事后,若有所思的告别了顾村长。   就在顾瑾玉离开不久,顾村长抓着拐杖也匆匆出了门,看那方向,也是通往后山的路。   眼见唐文盛往深山里去了,顾瑾玉也顾不得纠结有没有山神这件事了,迅速联系了武成帝放在临安府的人手,不远不近的跟在唐文盛后面。   如果顾瑾玉没有料错的话,顾村长口中的山谷就是宝藏的地点。   前方唐文盛还拿着宝图认真辨认着,浑然不知自己身后跟了一大串尾巴。   “这地图也不知道是谁画的,我三岁画的都比这强。”又一次走错路后,唐文盛终于忍不住发了脾气。   因为上次在镇南府栽的跟头太狠,唐文盛身边得用的人没剩几个,就只剩两个暗卫在暗处保护自己,这次进山的六个人还是唐家的下人,为了巴结大少爷才跟来的。   原以为是个美差,却没想到爬了两天的山,这群常年不动弹的下人们懒筋一个比一个大。见唐文盛开始休息了,纷纷坐在了地上,别说帮忙探路了,连条河都不愿意找。   “少爷,您到底要找什么?这都进山两天了,大家伙有些累了。要不,咱下次再来?”有下人大着胆子给唐文盛提议道。   唐文盛看着说话的奴才,似笑非笑:“下次再来?”   这个人还以为自己提的点子符合少爷的意思,忙不迭的点头,谄媚的极了:“对,下次再来。”   其他人还没来得及附和,唐文盛的脸色就变了,二话不说提起佩剑砍了过去,鲜血喷了周围人一身。   “啊——”   有人被这突然起来的状况惊呆了,惨叫起来,结果刚出了个声,就被唐文盛襂人的目光吓住了。   “还有谁想回去?”唐文盛擦了擦佩剑上的血,慢条斯理的问道。   下人们都吓坏了,围在一起抖成了鹌鹑。   “不、不回去。”   唐文盛很满意自己造成的结果,从进山后便堆积在心底的郁气终于散了些。   “我也不怕告诉你们,这地图上里面有宝藏,金银珠宝数不胜数,只要你们跟着我,到时候宝物随你们挑。”收服下人就要大棒加甜枣,唐文盛见时机差不多了,便掏出了甜枣。   能上赶着巴结唐文盛的都不是有底线的人,一听唐文盛这话,迅速就把刚刚的事抛在了脑后。   “难道少爷手上拿的便是藏宝图?”有下人大着胆子问道。   唐文盛赞赏的看了问话的人一眼,直接在地上铺开地图问道:“你们谁认识地图?”   唐文盛也不怕别人看到,就这么大大方方铺在地上,反正暗处有暗卫,只要有人有不好的心思,暗卫完全可以在他动手的一瞬间抢先动手。   不过很显然,唐文盛刚刚杀人的效果还在,这些下人都老老实实的围在一起,探讨起中间的藏宝图。   “少爷您看地图的背面,写着若要寻得宝藏,则需具备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有人看到了藏宝图上的蝇头小字,顿时喊了出来。   “可是什么就叫天时地利人和呢?”唐文盛早就看到这句话了,只是一直没参透里面的玄机。   另一个下人举手示意自己有话说:“根据小的看了无数话本的经验,所谓的天和指得应该是在某一个特定的时间,将藏宝图对准太阳或者月亮,应该会有发现。   地利应该指的是这地图上的重点,也就是说需要在特定的地点特殊的时间才能开启宝藏。”   唐文盛一听这话,抚掌笑了起来:“有道理,只是这地图上的线条杂乱无章,该如何辨认道路呢?”   下人挠挠头,表示自己不清楚,唐文盛没有办法,只好拿起地图对准太阳仔细研究起来。   这一看,就发现了不对劲,将地图对准太阳后,有几个线条颜色突然变深,在格外显眼。   “恭喜少爷,少爷果然是天命所归之人,看来这宝藏注定是少爷您的。”   围观的下人们也发现了地图的变化,连忙凑上来恭维道。   “哈哈哈,不错,等找到了宝藏地点,你们每个人都可以从里面选一样。”唐文盛意气风发道。   一行人一行人顺着地图的指引,迫不及待的出发了。   这次他们十分幸运的没有遇到任何阻碍,新地图也非常详细,等找到顾村长说的山洞时,时间还不晚。   “应该就是这里了。”唐文盛展开地图,点了点终点的墨迹,虽然是询问的话,但表情却是不容置疑的确信。   “接下来只要进了山谷……”几个下人眼睛里满是贪婪,他们私下在商量着独吞宝藏。   唐文盛将所有人的神情都看在眼里,忍不住露出一丝冷笑。   “天一,地九,动手。”   就在几个下人刚刚下定决心后,唐文盛就淡淡的开口了。   刹那间,两个看不清身形仿佛影子一般的人影猛地跳出来,干脆利落的扭断五个下人的脖子,这五人连哼都没哼一声,就丢了命。   “你们呀,还真是天真,真以为我会把宝藏分出去?”唐文盛蹲在地上,状似怜悯的摇摇头,然后悠闲自在的进了山谷。   .........   顾瑾玉带着一队人马跟在唐文盛后面,也来到了山谷,第一眼就看到了地上摆放的尸体。   都是跟唐文盛一起进山的人。   “大人,这些人都是被扭断了脖子,凶手手法十分干脆利落,死者应该是瞬间死亡的。”一个随从率先上去检查了一下地上的尸体,向顾瑾玉汇报道。   顾瑾玉点点头:“大家先不要进山谷,原地埋伏,还有这些尸体也不要挪动,以免打草惊蛇。”   众人很快便隐藏起来,顾瑾玉也趴在了一颗大树后面,目不转睛的盯着山谷的入口。   如果顾村长没有骗他的话,那么唐文盛待会还会出来的。   就在顾瑾玉这个想法刚刚升起没多久,唐文盛果然带着两个暗卫回到了原地。   再次看到地上的五个尸体后,唐文盛自信满满的表情顿时一僵,有些茫然。   他不是一直往北走吗?怎么又回到原点了?   唐文盛不信邪,又一头扎了进去,结果还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又回到了原地。   就这样来来回回了好几趟,唐文盛的表情都变得气急败坏起来,他不敢拿身边的暗卫出气,只能掏出佩剑胡乱砍着地上的尸体撒气。   顾瑾玉都听到身边暗卫的憋笑声了,他小声的询问离他最近的暗卫,唐文盛身边的两个暗卫身手如何?   没错,顾瑾玉打定主意今天要活捉唐文盛了,他不能容许对方再在自己眼前蹦跶了。   身边的暗卫名叫凰三,,性格并不像其他暗卫那样沉闷,反而有些跳脱。凰三跟了顾瑾玉大半个月,早就把这位上司摸的透透的,当下便保证道:“大人放心,那两个人只有一个人棘手一点,但我们兄弟有八个人,四打一也足够了。”   这些从小被残酷训练大的暗卫可没有所谓的江湖侠义,能多打一绝对不会一对一,因此说起四打一说的十分理直气壮,半点不心虚。   不过顾瑾玉也没有什么江湖道义,听到暗卫这么说并没有觉得不对劲,还嘱咐了一句:“小心点。”   “放心吧大人。”   八个暗卫犹如八把利剑从四面八方窜了出去,将中间的三个人团团围住。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打斗,唐文盛的暗卫再厉害,也不能同时对上四个敌人,更别说他们还有唐文盛这个拖油瓶。   还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战斗便结束了。   唐文盛被压在地上,眼睛死死的盯着跳出来的顾瑾玉。   “顾,瑾,玉。”唐文盛一字一句的喊出让自己刻骨铭心的名字,目光是说不出的愤恨。   “唐文盛,又见面了。”顾瑾玉顶着唐文盛吃人的眼神,丝毫不慌,还十分淡定的和对方打了声招呼。   “我杀了你——”唐文盛在极度的愤怒下,竟然挣脱了暗卫的束缚,向顾瑾玉扑过来。   “大人小心!”暗卫们救援不得,只能高声提醒,凰三的脸上满是惊慌。   唐文盛的脸上满是怨毒,手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个匕首,上面绿莹莹的,一看就知道有剧毒:“我就是死,也要拉着你垫背。”   顾瑾玉趁唐文盛手还没挥上来的时候,直接拿出一直藏在身上的弩,对准唐文盛的手腕就射了出去。   近距离的弩箭威力极大,直接穿透了唐文盛的手腕,深深的扎进了不远处的树里。   唐文盛手腕上多了个血洞,匕首一下子就摔倒了地上,不过唐文盛已经没机会再捡起来了,他抱着自己的手腕疼的在地上打起了滚。   暗卫迅速赶过来制服了唐文盛。   “我知道你来这里干什么。”顾瑾玉看着地上的唐文盛,慢悠悠的说道。   唐文盛听到这话,瞳孔猛地一缩,显然是震惊到了极致,不过他并没有开口说话,显然认为顾瑾玉不可能找到宝藏。   顾瑾玉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让手下带着唐文盛,几人一起踏入山谷的入口。   大概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顾瑾玉等人果不其然的出现在了山谷的入口处。   唐文盛被包扎好了手腕上的伤,恢复了几分精力,忍不住冷嘲热讽起来:“就凭你也想找到宝藏?那倒不如在这睡一觉,梦里什么宝藏都有。”   听到唐文盛这样说,顾瑾玉也不生气,好以整暇的看着唐文盛,“那要不要打个赌?”   唐文盛哼笑一声,把头转向一边,并不搭理顾瑾玉。   他被顾瑾玉抓到后就没向活下去,反正都是死,还不如活的痛快点。   行吧,既然唐文盛不想赌,顾瑾玉也不能强制让对方赌,只是有些遗憾不能坑到人了。   这次顾瑾玉已经弄明白了所谓迷阵的原理,绝对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了。   如果顾瑾玉猜得没错的话,这座山谷里有人。   仔细观察山谷中的树木,顾瑾玉能发现,这些大树的下面基本上都被挖空做成了机关。   当有人闯进来的时候,这些机关就会被触发,所有的花草树木就会在一瞬间调整地方,来人一般都会在不知不觉中被引上来时的路。   这就是所谓的迷阵了。   要破解的话也很简单,那就是不要相信自己的眼睛,认准一个方向凭感觉走。   众人在顾瑾玉的指点下,果然没有再迷失过,顺利的进了山谷,一直走到一处石壁前才停下。   这时候正巧是午时三刻,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打在石壁上,露出了星星点点的光斑。   顾瑾玉拿着从唐文盛身上搜出来的藏宝图,直接铺在地上。   这时奇迹发生了,阳光射在藏宝图上,光线被反射到了不远处的石壁上,映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凸点。   这个凸点就在石壁的中上之处,暗卫扔出铁钩,飞身上去使劲的按了按凸点。   原本光洁的石壁突然内陷了一块,露出了巴掌大小的洞。   凰三第一个过去,伸手在洞里摸了摸,发现了一个看不处什么材质的石碗,里面还有一点红褐色的粉末。   凰三用小拇指勾出一点粉末,闻了闻,便对顾瑾玉道:“这是人血,干涸之后的人血。”   “莫非需要鲜血才能开启宝藏?”顾瑾玉喃喃自语起来。   身边的暗卫二话不说就捏了捏唐文盛受伤的手腕,只听唐文盛一声惨叫,原本已经止住的鲜血又重新崩了出来,刚好接了一个石碗。   等石碗被重新放回小洞口之后,一声让人牙酸的开门声缓缓响起,露出了里面略有些阴森的通道。   暗卫围着顾瑾玉往里走了进去。   “村长?您怎么在这里?”   在通道里猛地看到顾村长,把顾瑾玉吓了一跳,声音不由得大了些。   紧接着顾瑾玉就看到了顾村长身后站着一个孩子,皮肤苍白的可怕,怯生生的躲在顾村长身后。   顾村长此时的表情有些严肃,他看着顾瑾玉,认真道:“我能相信你吗?”   顾瑾玉被顾村长严肃的表情感染到了,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他认真的回答道,“当然。”   顾村长听到顾瑾玉的承诺后,露出了一抹笑,他张了张嘴,似乎有话要说,顾瑾玉直接让暗卫带着唐文盛退出了通道。   通道中就只剩下三个人了。   顾村长推了推身后的孩子,介绍道:“他叫墨雎,是墨族唯一的后人。”   墨族顾瑾玉听说过,据说墨族人的老祖宗是墨子,十分擅长机关术,于是被前朝开国皇帝全部抓了起来,用来修建重要据点,后来这里被末帝选中,开始作为宝藏的隐藏点。   山谷里的迷阵和白雾,都是驻扎在这里的墨族人搞的鬼。   而顾村长之前其实并不算骗了顾瑾玉,这些墨族人确实救了他一命,不仅赠予了他人参,而且还给了他不少帮助,否则他绝对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随着时光慢慢流逝,几百年过去了,坚持族内不通婚的墨族人慢慢开始灭绝,到如今只剩下墨雎一人了。   顾村长将墨雎暴露出来也是冒着很大隐患的,但他也没办法。他年纪老了,没有精力照顾这个孩子了,而这座山谷也不适合小孩子的成长。   再加上顾瑾玉是顾村长看着长大的,顾村长相信顾瑾玉的人品,所以才选择把一切都摊开讲。   “里面有前朝末帝的所有收藏。”顾村长提醒道。   这条通道并不长,顾瑾玉很快就到了地方。   整整十五个大箱子,三个大箱子装着金元宝,五个大箱子装着银元宝,剩下的七个箱子则是各种价值连城的珠宝。   顾瑾玉不能让那几个暗卫出去太久,慌忙间只来得及和顾村长等人把三箱金元宝藏起来,这才一块出了山洞。   ............   找到了前朝宝藏,具体该如何搬运就不关顾瑾玉的事了。   他带着墨雎回了家,对家里人解释这是他从人贩子手里救下的孩子,原本是想找回他的爹娘的,结果没想到孩子在人贩子手里受了不少苦,以至于被救下来的时候还在发高烧。   等烧退了却失忆了,什么都记不起来,顾瑾玉只好把他先带回家。   这个解释没有什么漏洞,而且顾家的人因为之前大丫的事,对人贩子十分痛恨,而面对墨雎这样水晶似的娃娃,十分怜惜。   墨雎从小在山谷长大,性子也养的十分单纯腼腆,也很招人疼。   没多久就和大丫二丫小宝他们熟悉了,几个孩子经常聚在一起,要么跟着顾瑾玉认字读书,要么跑出去疯玩一阵。   远在京城的武成帝收到暗卫的消息,看到顾锦玉竟然真的找到了前朝宝藏,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连说三个好字,然后当场写下一封圣旨,令人快马加鞭的送向顾家村。   没过几天顾家村就迎来了一位钦差大人。   这位钦差大人态度十分客气地来到顾家,然后表明了来意,顾家全体上下全部慌了神,摆香岸的摆香案,换衣服的换衣服,态度十分恭敬的跪下恭迎圣旨。   钦差大人也不为难众人,直接展开圣旨念了起来,不过圣旨的内容冗杂晦涩,除了顾瑾玉和沈心蕊没人听懂。钦差笑着对刘老太道,“老太太恭喜啊,皇上封您为正五品孺人,您以后就是诰命夫人了。”   刘老太听到这话顿时愣在了原地,自从她的乖宝当上官后,她也是狠狠的恶补了一下很多知识,自然明白什么是诰命夫人。   如今她也要成为诰命夫人了吗?   “老二家的快掐掐老大家的,看娘是不是在做梦。”刘老太恍惚的对二儿媳妇儿说道。   方氏也是一脸的恍惚,二话不说就掐了下去,只听到张氏“嗷”的一声跳了起来。   刘老太这才欢喜道:“看来不是做梦。”   诰命夫人啊!   这可是刘老太从来没想过的称号,顾瑾玉最开始做官的时候,刘老太不是没想过自己会不会沾一下儿子的光,但也只敢幻想一下赦命夫人,毕竟赦命夫人只是六到十品,而诰命夫人是一到五品!   刘老太欢喜得手都在抖。 第一二零章 晋江首发,感谢订阅……   因为顾瑾玉替皇上找到前朝宝藏的消息暂时不能公布, 所以武成帝只封赏了顾瑾玉的母亲,没有封赏沈心蕊。不过这个举动正和顾瑾玉的心意。   毕竟等五个月的假期一到,他就要离开顾家村, 这一走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所以顾瑾玉是倾向于带着家里人一块去京城的。而娘身上有了品级,过年这种重要的场合肯定是要进宫拜见贵人。沈心蕊模样与先皇后太相似了,指不定会被宫里哪个老人认出来, 那时候麻烦就大了。   不过这个理由顾瑾玉暂时还不能告诉沈心蕊,幸而沈心蕊对自己是否得了封赏并不放在心上。   她见顾瑾玉隔着众人看着自己,眼中有安抚之意, 不由得粲然一笑, 用口型安慰顾瑾玉,表示自己不在意。   沈心蕊越是这么说,顾瑾玉就越是愧疚,纵使他并非土生土长的古人, 但也明白诰命夫人对于古代女子是多么大的殊荣。   顾瑾玉心里暗暗下定决心, 日后定要替沈心蕊求一份封赏。   顾瑾玉心里如何想,在场的人并不知道,顾家的四周挤满了看热闹的村里人,只不过因为宣旨的钦差还未离开,所以不敢靠近。   至于王县令, 早就得了消息, 正在往顾家村赶, 要知道县令也只是八品的官而已,而刘老太却是五品的诰命夫人。也就是说王县令见了刘老太还要行礼。   不过现在刘老太并没有想那么多,她看着钦差递给她的圣旨和诰命夫人的衣服配饰,紧张的手都不知道要往哪放, 生怕自己的粗手在衣服上刮出丝来。   最后还是顾瑾玉接过了圣旨,言明过些日子会让族长开祠堂祭祖,这才让刘老太自在了些。   钦差送完了圣旨并没有立马离开,顾瑾玉闻弦知意的将钦差请入书房。   钦差来溪山县,一是为了宣读圣旨,二是为了唐文盛。   顾瑾玉在折子里不仅说明了自己找到了前朝宝藏,更交代了唐文盛的身份,不过顾瑾玉并没有明说唐文盛是前朝余孽,只是道此人对前朝宝藏所知甚多,许是与前朝有脱不开的干系。   武成帝不傻,很快就从之前被暗卫处理掉的老太监想到了唐文盛的身份,也不耽误时间,直接让心腹借着宣读圣旨的名头亲自押唐文盛进京。   之前留在溪山县的暗卫们都去搬运宝藏了,来不及处理唐文盛,只能先联系王县令将人压入县衙的水牢中。   因为唐文盛身份特殊,保不准有能人异士营救。所以顾瑾玉一边让人传出消息,唐文盛已经被押入京城,一边让人给唐文盛下了点软筋散之类的药,一天一顿饭的喂着,保证人不死就行。   这下钦差要带走唐文盛,顾瑾玉也是松了口气。   “顾大人,皇上问你什么时候回京?”林走的时候,钦差突然问道,显然是让顾瑾玉尽早回京。   说好的五个月假期,才过了三个月不到就开始催了,顾瑾玉不由得腹诽着,不过心中却是有些吃惊,皇上为何如此着急他返京,莫不是和四皇子的关系又僵化了?   顾瑾玉想到这里,心中一凛,很快回过神来,装作诚惶诚恐的模样向京城的方位拜了拜,道:“承皇上挂念,臣不胜惶恐。等此间事了,臣自会带着家人返京。”   钦差似乎看出了顾瑾玉有拖延之意,非要问出一个具体的时间。顾瑾玉没办法,只好说了半个月后启程,钦差这才满意的走了。   钦差一走,整个顾家村都热闹起来,村民们都纷纷涌进顾家,满脸敬畏的看着香案上的圣旨,一副想看又不敢靠近的模样。   最后还是顾村长拄着拐杖气喘吁吁的走进来,拍板即刻开祠堂,向老祖宗报喜。   因为担心惊扰祖先,所以祠堂轻易不会开。顾瑾玉来古代这么久,也是遇到过两三次罢了。   如今听到要开祠堂,族老们没一个反对,纷纷说应该的,还有人建议要重修祠堂,这样才不会辱没了圣旨。   顾瑾玉知道这是一个君授神权的社会,也能理解顾家村村民们的激动。   可以说只要这道圣旨在顾家村一日,就能保顾家村一日,最起码每年来顾家村收各种杂税的衙役都不敢太放肆,其他村就更别提了。   顾家村已经变成了除了县城之外,姑娘们最想嫁的地方了,而这一切都离不开顾瑾玉。   顾家村的这些长辈们也都清楚顾瑾玉的本事,从来没有倚老卖老过,言语中更是对顾瑾玉客气有加,顾瑾玉也投桃报李的决定给族里留一笔钱。   除了重修祠堂之外,再多买些族田,这些都将会是顾家村以后安族立命的本钱,顾瑾玉如今不为银两发愁,自然不会吝惜。   至于家里会不会有人反对?刘老太都答应了谁还敢有意见?   给族里捐钱的事就暂时告一段落,很快就到了开祠堂的日子。   按照规矩,祠堂是不允许有女人进入的,但刘老太作为此次圣旨的主角,还是穿着御赐的衣裳进了祠堂,这也是她这辈子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进祠堂。   开祠堂祭祖的流程繁多且复杂,光是一套礼做下来都得半个时辰,但那些上了年纪的族老们却做的十分认真,其他人也都是一脸的严肃。哪怕有些动作看上去幼稚可笑,众人也都一丝不苟的做着。   在这种气氛下,顾瑾玉也渐渐认真起来,先是族长念完悼词,然后几个族老再轮流告诉祖先开祠堂惊扰他们的原因,之后送上猪头、羊头等祭品,最后点燃两支婴儿手臂粗壮的蜡烛,由顾瑾玉插上去,才算结束。 第一二一章 晋江首发,感谢订阅……   回京的时候, 顾瑾玉原本计划是想带着全家一块去京城,到时候帮大哥二哥他们买座宅子,然后让爹娘和自己住, 这样互相之间也有个照应。   但出乎意料的是顾大哥和顾二哥都拒绝了顾瑾玉的提议。   大嫂张氏和二嫂方氏倒是有些意动, 但都被自家男人无情镇压了,顾大哥一如既往的老实:“我和你大嫂种了一辈子地,也没有什么手艺傍身, 除了下力气干活什么都不会,去了京城要怎么养活一家子?我们也没什么大的志向,就留在村里侍弄一下地, 再加上有糖铺的分成, 日子绝对不会过差了。”   顾瑾玉正欲开口,顾大哥就仿佛洞悉了他的意思,接着道:“小弟,大哥明白你的心意, 可你管得了我们一时, 管不了我们一世,我们就待在顾家村挺好的。”   顾二哥也帮腔:“是啊,小弟,咱们兄弟感情深厚,要是能在京城安定住下来, 我和大哥自然不会跟你客气, 可我听走商们说过京城物价很高, 而且满大街都是贵人。我们啥都不懂,万一冲撞了哪个贵人连累了你,那我和大哥都没脸活到这世上了。”   顾大哥和顾二哥说的都很在理,可顾家村距离京城差不多有上千里路, 若真的就此分别,这辈子不知道还有没有再见面的机会。   最后还是刘老太拍板,就让大儿子和二儿子留在顾家村,顾老爹也没阻拦,默许了老妻的做法。   并非是二老不疼爱大儿子和二儿子,而是足够了解两个儿子,知道凭着他们的能力在京城留不下,总不能一直让小儿子接济吧?那还不如就待在顾家村做个富家翁。   顾老爹吧嗒吧嗒的吸着烟,沉默了好大一会儿,才下定决心道:“老大老二愿意待在村子就待着吧,咱们正好把家一分。”   顾老爹这话惊住了所有人,刘老太第一个表示不赞同:“他爹,你这说的是什么胡话?”   顾老大和顾老二也是一脸的惶恐,“爹,可是儿子们有哪里做的不对的地方?”   时人重孝,讲究的是“父母在,不分家。”   要是父母都健在,分家会被人认为是子女不孝,子女是要受人唾弃的,所以家里人反应才这么大,连刘老太都觉得自家男人糊涂了才说出这话。   顾老爹将大家的反应都看在眼里,,心里闪过一丝欣慰,面上却依旧是不容置疑的样子:“我没老糊涂,你们也没做错事。但有句老话说的好,‘树大分权,子大分家。’眼看咱们家日子越过越好,分家也该提上日程了。我和你娘都不是迂腐的人,没有说要把你们都拘在身边,更何况我们跟着老三去了京城,下次回来可能就是入土的时候了,说起分家其实也只是走个流程罢了。”   看得出来分家这个念头,顾老爹已经在心里琢磨过很多次了,此时说出来没有半点犹豫,说起分家的各种事项,更是有条不紊。   见到顾老爹态度这么坚决,刘老太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也不说话了。   见老妻不反对了,顾老爹的腰板直了直,“老大你去把族长和各位族老喊来,给咱们分家做个见证。”   顾老大还想说些什么,被刘老太一瞪,长久以来养成的习惯让他下意识的就应了一声,按照爹的吩咐去喊人了。   分家是一件大事,张氏和方氏都不敢吭声,几个孩子似乎也感受到了房间里严肃的氛围,都紧紧依偎在娘的怀里,大气都不敢出一声,房间里一时安静一片。   幸好顾老大的脚程不慢,很快就将族长和各位族老请进了家,尾随而来的还有不少听说顾家要分家来看热闹的村民。   “大山,你说老实话,是不是老大老二对你不孝顺?”要不然怎么要分家。   顾家村一位上了年纪的族老看着顾老爹严肃的问道,后边一句话虽然没有说出来,但在场的人都能听出来。至于为什么没有带上老三,当然是因为顾瑾玉如今的身份地位不同,连族老也不敢轻慢对待。   一旁的顾老大和顾老二羞愧的低下了头。   “不是不是。”顾老爹分家是为了让三个儿子过得更好,怎么可能让他们背上不孝顺的名声,因此听了族老这话,连忙摆手,解释道:“是老三家要带我和他娘去京城,老大和老二准备留在村子里。我寻思着这一分别还不知道多少年才能见,还不如直接把家分了,也省得以后出现什么问题掰扯不清。”   知道顾家分家不是因为子女不孝顺,族老们没意见了,纷纷表示愿意当见证人。   不过跟着族老们来到顾家的村民们就不淡定了,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起来。   “刘老太真是生了个好儿子,以后要享福了。”   “可不是嘛,顾家以后要改庭换面了。”   “都是顾家村的人,吃得一样的粮食,喝得一样的水,怎么差别就这么大呢?”   “不行,我明天就让我那小子去族学上学去,不说考个功名回来,认识几个字也好,将来去镇上找活也容易。”   “听说族学不收束脩,不然我也把我家丫头放进去,多认识两个字,将来找婆家也好找。”   大家议论纷纷,还是一个人说出了他们的心声,“读书真好啊!”   顾家的邻居仗着十几年的交情,大着胆子问了一声刘老太:“你们真的要去京城了?”   刘老太也不藏着掖着,大大方方的炫耀说:“是啊,本来我不想去,偏生孩子孝顺,非要让我们跟着他。”   “那你以后还回来吗?”邻居虽然不忿刘老太的炫耀,但一想做了十几年的邻居,马上就要走,这辈子还不知道能不能再见面,心中忍不住失落。   “放心吧,猪崽,我肯定还会回来看你的。”刘老太也有些不舍这个斗了十几年嘴的老姐妹。   “什么猪崽!老娘叫王珠簪!头上插的那种珠簪!”王老太一听刘老太这话也顾不得离别的伤感了,大声咆哮起来。   “知道了,猪崽。”刘老太没什么诚意的说到,把王老太气得直跺脚。   这边两个老太太在联络感情,那边姑爹当着十几位族老的面开始分家。   “咱们家的家产,你们心里也大概清楚,田地方面有二十五亩上等的水田,二十亩中等的旱田以及四十亩下等的沙田。我和你娘将来跟着老三回京城,要地也没用。爹就偏心这么一回,老三拿五亩上等水田和二十亩下等沙田,其他的由老大和老二家平分了。至于银钱方面,糖铺的分成咱家早就说好了,这方面不变。家里的房子有四个房间,老大老二一家两个房间,锅碗瓢盆什么的都对半分。家里还有一千两的现银,我和你娘一共留一百两养老,其他九百两,老大和老二家每家二百五十两,老三拿四百两,少的五十两就当是买了老三的房子。”   “你们觉得如何? ?”   顾老爹低着头闷声说道,有些不敢看顾瑾玉,他也知道自己把田地分的有些不公平,只是眼看老三当了大官,以后前途不可限量。老大老二却还在土里刨食,心不免偏了几分。再加上以后老三要扎根在京城,确实用不上老家的土地,所以顾老爹就少分了些。   “爹。”“爹。”“爹。”   顾老爹没想到自己话音刚落,三个儿子就同时喊起自己,显然有话要说。   “老三,你有什么话要说?”顾老爹先问了顾瑾玉。   顾瑾玉看着顾老爹爹,诚恳道:“爹,你把那些地都给大哥和二哥分了吧,我又用不上,放在我手里就糟蹋了。”   “小弟,你这说的什么话,就算你中不了也可以租给别人,怎么能算是糟蹋了?”顾老大听了这话,第一个反驳道。   “爹,您这地分的不公平,小弟也是您的儿子,而且您和娘将来要跟着小弟去京城。我和大哥不孝,不能给您和娘养老,反而要麻烦小弟,就算分家也应该是小弟多分一些。”顾老二直接对顾老爹说道。   在场的人还是第一次见到分家分得这么和谐的,三个儿子竟谁都不愿意占便宜,互相推却着。   “好孩子好孩子……”顾老爹看着这兄友弟恭的一幕,高兴的手都在抖。   最后三人都各退一步,田地平分,然顾瑾玉的地以低市面三成的价租给顾老大和顾老二。   这下大家都满意起来,顾老爹和刘老太也没再说什么。   临分别的时候,顾瑾玉还再三的告诉大哥,“小宝在科举上有天赋,一定不能耽误孩子,若是有什么难处,一定要写信告诉我。”   顾老大对自己唯一的儿子也十分重视,闻言连忙答应下来。   顾瑾玉这才放心离开。   因为回京路途遥远,妇孺不少,还有许多刘老太认为值得带上的行李,走在路上过于显眼。   为了安全起见,顾瑾玉又找了个商队,塞了些钱进去,才能不远不近的跟在商队后面。   不得不说,顾瑾玉这个决定是十分明智的,跟着大商队一起行动,许多过往的劫匪都不敢轻举妄动,一行人也得以顺利的进入京城。   回到住的地方后,顾瑾玉先好好的洗了个澡,又跟着把荒废的地方整理了一番,眼见差不多能住人后,给爹娘说了一声,就带着沈心蕊去见江季中了。   顾锦玉从科举入门开始,一路走来,离不开师父的提携,如今成家自然要先去拜见一番。   说来也巧,顾瑾玉和沈心蕊刚到江府,就撞到秦氏来感谢江季中对他们的关照。   秦氏一见到沈心蕊,也顾不上还有外人在场,拿着帕子就开始拭泪,沈心蕊也是一副想念到不行的模样。   说起来姑侄二人分别还不到两个月,倒像是两年未见似的,感情深厚的有时候连顾瑾玉都吃醋。   顾瑾玉和江季中站在一旁,看着两人亲热叙旧。   江季中不着痕迹的将目光从秦氏身上挪开,含笑看着顾瑾玉:“瑾玉,几个月不见,你看上去沉稳了不少,是因为成家了吗?”   面对师父难得的促狭打趣,顾瑾玉无奈笑了笑:“师父,徒儿何时不沉稳了?”   江季中摸了摸胡须,“这倒也是,说起来我也好久没有找你下棋了,不如去书房?”   顾瑾玉看了眼沈心蕊,低声吩咐大力不要远离夫人,这才跟着江季中去了书房。   江季中找顾瑾玉下棋是假,实际上是要给他讲一讲最近朝中的局势。   顾瑾玉先是在镇南府待了三年,匆匆回到京城还没待两天又回了趟老家,虽然有天和师兄留下的暗卫了解京城的情况,但到底没有稳在朝堂上的江季中知道的多。   “四皇子最近处境不妙。”江季中执白子先行,落在了天元处,然后缓缓道。   “四皇子深受帝宠,即便有困境,也只是一时罢了,要不了多久就会起复。”顾瑾玉拿着黑子紧随其后,不以为然道。   “这次不一样,皇上......恐怕身体不妙。”江季中看着逐渐焦灼的棋盘,面色凝重道。   “啪——”顾瑾玉听到这话,心神不稳,黑子掉到了死地,原本即将形成的困局被自己打散。   “四皇子绝对知道皇上的心思,他不是坐以待毙的人。”顾瑾玉看着师父,斩钉截铁道。   “置死地而后生...”江季中研究了一下棋盘,吐出几个字。   “师父你是说......”顾瑾玉神色一动,探究的看向江季中。   江季中笑了笑,没有继续说下去,反而开始说起了顾瑾玉。   “顺天府尹一职牵扯众多,陛下召你回来,一是因为你和四皇子直接有矛盾,二是因为你在镇南的名声太大。在这样的紧要关头,你千万不要参与天家之争里,中庸之道虽然不出色,但也十分稳当。”   顾瑾玉点点头:“师父还记得弟子在金銮殿写的那篇策论吗?有那篇策论打底,弟子若是做一个纯臣并不奇怪,可若是皇上执意让我跟四皇子对上,到时候我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江季中听到这话,忍不住一叹:“纯臣哪是那么好做的,若不是陛下亲自写了圣旨,你就应该再外放两年,躲过这场争斗才好。”   顾瑾玉笑着道:“能躲过争斗自然是好事,但仔细想想,躲不掉的话也未必是一件坏事。最起码弟子能在这场博弈里是主动的一方,也就省了别人暗地里使坏。”   江季明白弟子的志向,也不再多劝,只是道,“你既然打定主意要做个纯臣,那就不要怕得罪人,凡事都要揣摩圣意,只要时刻都站在皇上这边,总不会是坏事。”   顾瑾玉郑重的点了点头。   这盘棋顾瑾玉中途失误了一次,理所当然的是江季中赢了。   两人慢慢收拾完棋盘,天色也不早了,沈心蕊也派了大力催顾瑾玉,毕竟爹娘还在家,太晚回去不好交代。   顾瑾玉婉拒了江季中让留宿吃饭的好意,和沈心蕊慢慢的往回走。   家里,刘老太和顾老爹果然已经让人做好了饭菜等着小两口回家。   众人都做了一个多月的马车,身体倒是没什么,但精神都极为疲惫,就算饭菜十分丰盛也没心思吃,草草的吃了点都去睡了。   第二天吃过早饭,就有人请顾瑾玉入宫,说是皇上要见他。   顾瑾玉告别爹娘和沈心蕊,跟着来人进了皇宫。   还没进御书房,顾瑾玉就听到一阵瓷器摔碎的声音,紧跟而来的还有皇上喘着粗气的声音:“滚,你给我滚。”   顾瑾玉心里一咯噔,立马眼观鼻鼻观心的站在一旁,装作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实际上心中的好奇心都快溢出来了。   引路的太监显然也听到了御书房里的动静,一时僵在原地,不知道该不该进去禀告。   索性没多一会,御书房又陷入了安静之中,四皇子顶着一个鲜红的巴掌印从御书房出来了。   御书房外的宫女、太监、侍卫在同一时间全低下了头,抬都不敢抬一下。   四皇子表情阴鸷的环视一圈,张了张口,最后还是什么话都没说,径直离开了。   在场的人包括顾瑾玉都忍不住松了口气,万一四皇子一个想不开把气撒在他们身上,那就惨了。   不过现在看上去四皇子还没有被怒火冲昏头脑,不敢在御前发火。   顾瑾玉一边发散着思维,一边暗暗猜测着皇上冲四皇子发火的原因。   还不等顾瑾玉想出个所以然来,武成帝就召见他了。   刚踏入御书房,顾瑾玉就飞快地瞟了一眼武成帝,趁武成帝没反应过来就低下头。   顾瑾玉面上老实,心里却不由得咂舌,只是三个月不见,武成帝看上去却仿佛老了好几岁。   看来和四皇子之间的关系确实紧张了不少。   “顾爱卿,此次临安府一行,你立了大功,可有什么想要的?”   武成帝不愧是能从小兵坐到至尊之位的人,即使前一刻还在对四皇子大发雷霆,下一刻就能对顾瑾玉露出如沐春风般的笑容。   顾瑾玉看着这位已至暮年的老人,丝毫不敢大意,恭敬的行了一礼,道:“为陛下效力是臣应当做的,没有什么想要的。”   皇上听了这话,面上露出了满意,他看着恭敬站立的顾瑾玉,突然想到对方的年纪比自己的四子还要小,不由得发出了感慨:“朕的儿子要是如爱卿这般优秀就好了。”   这话顾瑾玉可不敢接:“皇上这话太抬举臣了,各位皇子们都是人中龙凤,哪是臣可以相比的。”   “就是因为人中龙凤,才这么不省心。”武成帝不知道被顾瑾玉哪句话刺激到了,哼了一声,重重的说道。   这下顾瑾玉说什么都不合适,只能垂手站在一旁沉默起来,幸亏武成帝也认识到自己这话说的不合适,很快便转移了话题。   “你回来的正好,顺天府尹的位子,朕一直给你留着,想必这次你应该没有什么理由拒绝朕了吧?”武成帝开玩笑道。   顾瑾玉也配合的露出一丝笑,“谨遵陛下圣旨。”   顾瑾玉进宫的消息没有瞒着任何人,很快京城各府就打听到了,随之而来的还有任命顾瑾玉为顺天府尹的圣旨。   知道皇上任命顾瑾玉为顺天府尹后,各府的反应都不一样。   “皇上是老糊涂了不成?那小子才至弱冠,就已是正五品的京官,这让那些天命之年还不及五品的老臣如何自处?”这是嫉妒顾瑾玉升职快的人酒醉后的心声。   “内阁未来必有他一席之地,我儿与其年纪相仿,切记要与之交好。”这是深谋远虑的人在叮嘱自己孩子。   “顾瑾玉......怎么又是你!”这是刚刚受到训斥的四皇子在府里暴怒。   “他竟然比上一世升职的更快...”华丽的庭院中,沈心娇面露复杂之色,喃喃自语着。 第一二二章 晋江首发,感谢订阅……   而不管京城众人是如何反应, 顾瑾玉还是按照圣旨上的时间准时去顺天府上任了。   因为有在镇南当三年知府的经验,顾瑾玉处理起顺天府的政务,也更加得心应手。再加上顺天府管理的地方是在天子脚下, 作奸犯科的人大大减少, 因此顾瑾玉在复查了一些往年的案卷后就没什么要紧事做了。   不过顾瑾玉并没有歇下来,而是默默的观察起府衙其他的人。   顺天府衙因为其特殊的地位,导致各路人马都往进塞人, 府衙里面可以说是鱼龙混杂,抱伙的小团体数不胜数,再加上府衙内大部分都是有好几年资质的老人, 顾瑾玉年纪最轻, 又是空降来的府尹,着实不受众人的欢迎,明里暗里给他使了不少绊子。   对于如何收服这些未来的属下,顾瑾玉并不担心, 顾瑾玉唯独注意到的是两个人, 一个叫宁德,一个叫聂屏。   顾瑾玉毕竟是顺天府衙内最大的官,其他人见到顾瑾玉,不管心里怎么想,脸上都带着恭敬之色。   而这两个人见到顾瑾玉后, 目露倨傲之色。聂屏甚至明目张胆的给顾瑾玉使绊子, 恶意深到外人都能看出来。   顾瑾玉让暗卫探查了一番, 才知道聂屏是四皇子的人,难怪这么针对自己,而宁德则是李丞相的人,有趣的是两个人并不知道对方的后台。   初听到这个消息时, 顾瑾玉是十分吃惊的,要知道整个朝堂都知道李丞相是站在四皇子这边的。可根据暗卫来报,李丞相并非只站了四皇子一人。   顾瑾玉让暗卫盯死丞相府,有任何消息都要尽快向他汇报。也因此暗卫意外的发现丞相府内藏有密道,而密道的另一侧是...五皇子府!   经过这一遭,顾瑾玉这才注意到一直是隐形人的五皇子。   当今一共有八位皇子,大皇子三岁早逝,二皇子也就是怀文太子也在十几年前离世,前两位皇子均无子嗣在人世。   而三皇子有腿疾与大位无缘,早早就被封为晋王,目前在户部领了个闲差混日子。四皇子作为早逝贵妃的儿子,凭着生母光环颇受皇帝宠爱,一直活跃在朝中大臣面前,也是朝中的隐形太子。   而五皇子生母是掖庭的宫女,身份低下,机缘巧合之下受了龙恩,却一直为武成帝所不喜,如今即将及冠,却在朝中连个名声都没有。   六皇子身份最高贵,乃是继后所出,只是如今还不到八岁,大位之争暂时轮不到他,至于七皇子和八皇子年纪就更小了,没有大臣会站这么小的孩子,所以都不在考虑的范围内。   从这些皇子来看,下任皇帝怎么都将是四皇子的囊中之物,朝中的大臣更是一半多都投靠了四皇子,也难怪武成帝会心生忌惮了。   只是李丞相为何会和五皇子混在一起?   莫名的,顾瑾玉觉得这个答案很重要。,只是还不等他让暗卫细查,沈夫人那边就有新的消息穿出了。   暗卫查到了沈心娇还没有进沈府时生活的那户沈姓农家,只是可惜的是,这户农家的人早在五年前就全部丧生了,据说是因为失火。   顾瑾玉自然不信这个理由,于是让暗卫们继续调查,终于在农户的邻居家查到了些许真相。   原来当初沈夫人和一个身份高贵的夫人去附近的山中上香,期间路过这个村子,结果不小心撞到了土匪,两个身娇肉贵的夫人纷纷小产。   危险时刻,是同样姓沈的这户主人家出手,让两位夫人和自己的娘子共用同一个产婆,三个孕妇这才艰难的生下三个女儿。   顾瑾玉听完暗卫的汇报,陷入了沉思。   沈心蕊确实是先太子的骨血无疑,而沈府那边也能确定沈心娇是他们沈府的孩子,这就说明并非只是两户人家互换了孩子,而是三户。   顾瑾玉开始预想起来,按照暗卫调察的结果来看,沈夫人当初是和先太子妃在京城齐名的双姊,两人经常在各方面被人比较。沈夫人性格强势,最看重虚名。而先太子妃性情温婉,对沈夫人多有退让。   结果造化弄人,一个高嫁了当朝太子,一个低嫁了新科进士,从此地位天差地别,沈夫人心中难免会有怨恨。   那么接下来就好理解了,沈夫人因为这丝怨恨,趁混乱让下人调换了先太子妃和农户的女儿,结果没想到农户家的妻子不忍心女儿在自家受苦,又偷偷调换了“自己的女儿”和沈夫人的女儿。   所以先太子妃抱走的应该是农户的女儿,沈夫人抱走的是先太子妃的女儿,而在农户家长大的沈心娇则是沈夫人的女儿。   顾瑾玉捋清了其中的矛盾,思路陡然清晰起来,他虽然没有猜全,但也将其中的过程猜了个差不离。   沈夫人虽然不知道沈心蕊并非自己的亲生女儿,但母女之间的感应骗不了人,沈夫人对沈心蕊没有母女之情,却在见到沈心娇的第一面就心疼不已,同时也明白了沈心蕊的身份。   或许是先太子妃早早离开人世,沈夫人并没有赶走沈心蕊,而是将其留在了沈府。   至于沈心娇对沈心蕊的陷害,顾瑾玉猜测沈夫人是知情的,只是养女如何能比得上亲女,于是沈夫人就默认了沈心娇的行为。   弄清楚了原委后,顾瑾玉就开始琢磨着如何找机会替小妻子报仇了。   而这个机会很快就来了......   *   沈心蕊跟顾瑾玉来京城后,在家待了两天就闲不住了,趁顾瑾玉去顺天府衙办事的时候,开始琢磨着在京城开铺子的事。   沈心蕊见顾瑾玉每天早出晚归,十分忙碌,因此就没告诉顾瑾玉,打算等铺子开业的时候给他一个惊喜。   于是沈心蕊就带上帷帽,跟琥珀满大街的逛,不仅是探查糖在京城的欢迎程度,同时也是在寻找合适的糖铺。   就这样,经常上街的沈心蕊就被沈心娇撞见了。   只不过凭借暗卫高超的易容手段,沈心娇并没有认出沈心蕊,毕竟在沈心娇心里,沈心蕊早就被她卖进深山里,成为过去式了。因此沈心娇在看到沈心蕊的第一眼,还以为是跟姐姐长得像的一个男子,甚至还面色从容的对沈心蕊点了点头。   对方是什么想法沈心娇并不清楚,只是等她这天回到家,晚上却难得做了噩梦。   “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沈心娇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满头大汗的喊着不是我,似乎是被魇住了。   身边的老嬷嬷见状一边差使丫鬟去请大夫,另一边则连忙喊来沈夫人。   沈夫人已经年过不惑,看上去却依然端庄高贵,即使是深夜被人从被窝喊起来也不掩优雅之色。   “我儿怎么了?”沈夫人坐在床边,拉起沈心娇的手,关切的问道。   “娘,我梦到姐姐了。”沈心娇满脑子都是沈心蕊浑身是血像自己伸出手的模样,吓得浑身打颤,忙不迭的扑到沈夫人怀里。   沈夫人闻到沈心娇身上的汗味,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然后威严的扫了周围的下人一眼,道:“你们都下去吧,我和小姐有话要说。”   “是。”下人们训练有素的退出了房间,只留下沈夫人和沈心娇两个人。   “娘,姐姐来找我了,她说是我害的她,所以她要找我报仇。”沈心娇扑到沈夫人身上哭了起来。   “闭嘴!”沈夫人看着满头冷汗的沈心娇还在哭哭啼啼,吵得自己头都疼了起来,终于忍不住呵斥起来。   “娘...”沈心娇有些不敢相信她娘竟然会训斥自己,不由得想撒娇。   “当初她活着都不敢动你,难不成死了就敢了?”沈夫人轻描淡写道。   沈心娇一愣,旋即猛地抬头看向沈夫人,讷讷道:“娘,您都知道啊……”   沈夫人没好气的瞪了沈心娇一眼:“说你蠢你还不服气,你那点小聪明能瞒过谁?当初我让你不要针对她,你偏不听,非要亲自动手。要不是我帮你收尾,你早就被你爹发现了。”   “娘~”沈心娇能听出来她娘并没有跟自己计较。   “你已经十九了,四皇子打算什么时候上门提亲?”趁着沈心娇有时间愿意和自己长谈,沈夫人顿了顿,将话题引到了另一方面。   沈心娇听到这话,脸不由得一僵,露出了愤愤之色。   沈夫人细心的注意到了,连忙追问:“莫非你们之间出现了问题?”   沈心娇咬了咬牙:“还不是刘家那个狐狸精!”   沈心娇这么一说,沈夫人就明白了,她看着眼前不断抱怨的女儿,目光中是说不出的失望:“你最近是不是没有给四皇子写过信?”   沈心娇一愣:“四皇子每天都那么忙,我怎么好意思打扰他。”   沈夫人恨铁不成钢:“这怎么能算是打扰呢?难道你就要眼睁睁看着四皇子娶刘家的女儿吗?”   沈夫人说的话很是在理,原本还有些放不开的沈心娇,彻底放开了手脚,隔三差五的写信派人送给四皇子,可惜四皇子并没有回信。   不仅没有回信,四皇子甚至让府里的管家把沈心娇寄来的信全烧了,一封都没留。   现在武成帝已经对四皇子有了成见,那么四皇子也就没必要再让沈心娇当靶子,要不是担心会和沈家结仇,四皇子恨不得马上和沈心娇断绝关系。   不过这还不够。   就在顾瑾玉琢磨着如何对付沈心娇时,一个人吸引了他的注意。   那就是刘将军的女儿。   顾瑾玉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位刘小姐就是四皇子之前的未婚妻,只是这二人怎么又联系在一起了?   顾瑾玉知道四皇子在打刘将军手上兵符的注意,但刘小姐并非愚蠢之人,为何会纵容四皇子的接近?   这话也是刘将军想要问的,他实在是怕了这个想一出是一出的女儿了,原本他并不想插手女儿的事情,只是女儿越来越过分了,竟然敢插手天家父子之间的事。   “爹,你放心,女儿不会乱来的。”刘小姐并没有解释自己要干什么,只是认真的保证道。   *   日子就在顾瑾玉给沈府和四皇子挖坑的过程中悄悄过去,朝廷里也即将发生一件大事。   武成帝要过五十一岁生辰了。   现在的人都讲究不过整岁生辰,因此武成帝将五十一岁的生辰大办。   各地方的官员也十分配合的献上了不少祥瑞,有稀有的白鹿、难得一见的三莲蒂、甚至还有官员汇报说从鱼肚里剖出来天下輿图。   不得不说,这份輿图送得深得武成帝的心,据说武成帝在御书房大喊了三声“好”字,就要给献上輿图的官员升官,幸亏被李丞相拦住了,说是不合规矩。   不过这些跟顾瑾玉没什么关系,作为顺天府尹的他,要负责整个京城的治安,尤其是圣上的寿宴即将开始,京城这些日子混进了不少不怀好意的人。   就连打架斗殴的事件发生的概率也上升了不少,顾瑾玉每天都奔波在维护京城治安的路上,忙的不可开交。   而就在这档口上,蛮族竟然也派了使臣前来贺寿,言语间竟是有求和联姻之意。   武成帝要是能再年轻五岁,绝对不会考虑求和,那是对他最大的侮辱。   可他现在老了,没有了年轻时候的雄心壮志,凡事开始求稳起来,竟然真的考虑起联姻的可行性来。   皇宫没有秘密,皇上有意择一公主联姻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整个皇宫,这下轮到程贵妃慌了。   满宫适龄的公主就她女儿八公主一人,若是真的联姻,那人选不用想也知道是八公主。   程贵妃开始后悔当初阻拦顾瑾玉和她女儿的婚事,“若是早知道,还不如当初让你嫁给状元郎。”   程贵妃在内室里揪烂了无数帕子,红着眼睛对女儿说道。   她不是没有想过阻拦和亲,可武成帝向来说一不二,他下定决心做的事,谁也阻止不了。   八公主见此时没有了回旋的余地,只好站出来说自己愿意跟着使臣去蛮族。武成帝大喜,封八公主为锦阳公主,又添了整整一百二十抬的嫁妆,抬嫁妆的车队绕着京城整整走了一圈。   程贵妃简直哭瞎了眼,却毫无办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千娇百媚的女儿穿着鲜红嫁衣跟着蛮子走了。   程贵妃大病了一场,连武成帝的寿宴都没参加。武成帝也自知理亏,不仅将太医院的所有院正都派到了程贵妃处,还亲自去看望了程贵妃。   只是程贵妃失去了女儿,就丢了半条命,就算是武成帝亲自来了,也提不起精神迎接,甚至还冷眼冷语的对待,时常噎的武成帝说不出话来。   武成帝来了两次就不愿意自讨没趣了,只是嘱咐太医好好为贵妃调理身体。   顾瑾玉和沈心蕊都知道了这场和亲,准确的说应该是整个京城的老百姓都知道了,不少文人墨客都夸奖八公主是巾帼英雄,还写了不少诗赞美,就连百姓们也认为八公主深明大义,不愧是公主。   沈心蕊的反应却和众人不一样:“蛮族环境恶劣,八公主身体娇弱,要是去了,恐怕会凶多吉少,皇上究竟是怎么想的,那可是他的亲生女儿。”   顾锦玉并没有反驳,只是道:“皇上老了,考虑的事情也就多了,镇南灾情还不到三年,国库不丰盈,打起来来很容易输。”   “那也没必要靠牺牲女人来维护短暂的和平。”沈心蕊非常抗拒道,心情也十分低落,似乎是在为同为女子的八公主感到难过。   她同情八公主的身不由己,或许也是从中想到了自己,当初在沈家独自一人,身不由己。   顾瑾玉见此只能安慰道,“没关系,只要八公主能坚持半年就好。”   在下半年的时候,新一年的国税就要交上来了,到时候国库会较为丰盈,武成帝绝对会下旨攻打蛮族。   到时候八公主或许还有回京城的机会。   不过顾瑾玉没有说出来的是,也许两国交恶之后,八公主就再也回不来了。   沈心蕊能听出顾瑾玉的未尽之语,勉强一笑,“我没事,只是由感而发罢了。”   顾瑾玉也不由得感慨到这世间受苦的到底是女子居多。   现在朝中的情况越来越紧张了,不知道刘小姐是怎么想的,竟然怂恿四皇子去边境,说是跟着刘将军打仗立功。   而四皇子不知道出于什么考虑,竟然也同意了。   皇上虽然忌惮四皇子,但也没想让他去送死,自然就拒绝了他的提议 第123章 近日朝中……   近日朝中发生了一件大事, 有御史向武成帝上奏,言明五皇子已经及冠,按照祖宗惯例, 应该下六部进事。   御史是在朝会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上奏的, 声音十分洪亮,就连站在后面打瞌睡的顾瑾玉都听的清清楚楚。   原本正和武将们扯皮粮草调用的户部尚书都噤了声,大家一边注意着武成帝的反应, 一边用余光偷偷看向站在第一排面无表情的四皇子。   武成帝脸隐在十二冕旒下,看不清表情,只是身体前倾了些, 似乎对御史说的话很感兴趣。   御史见状以为得到了鼓励, 更加卖力的说起来,引经据典,唾沫四溅。浑然不知其他大臣看向他的目光中都充满怜悯。   皇上一直没有打断御史的话,“那依卿所言, 朕该将老五放在哪一部好?”   “这......”   御史被武成帝这么一问, 愣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哪有皇上询问大臣要把儿子下放到哪一部的?   这御史并非是哪一边的人,只是素日里十分迂腐,并无好友, 在御史一位一坐就是十几年, 一直想往上挪一挪。这次不知道从哪里听来五皇子的消息, 以为是自己的机会来了,刚一上朝就迫不及待的上奏了。   御史察觉不妙,立马跪了下去,颤巍巍道:“一切由皇上做主, 臣等不敢妄言。”   见御史跪了,武成帝就好似失了兴趣一般往后靠了靠,示意御史归位,然后才对身边的太监吩咐道:“既然如此,传旨,宣老五进殿。”   武成帝的声音没有遮掩,顾瑾玉下意识就去看四皇子,不过因为距离太远,看不清表情只能作罢。   站在最前面的四皇子其实并没有众人想的那般生气。他弹了弹衣袖,竟是主动往前走了一步,拱手道,“父皇,陈御史说的不无道理,五弟初入朝堂,不如先随儿臣一同进吏部磨练一番?等熟悉了事物再入其他五部也不迟,也算是我这个做哥哥的一点心意。”   四皇子这话说的漂亮,但朝中谁人不知吏部早就是四皇子的天下,若五皇子真的进了吏部,恐怕......   有几个熟悉四皇子品性的老臣见此,暗暗摇了摇头,心中惋惜。   五皇子这是走了一步坏棋啊。   没错,这些老臣都认为陈御史是五皇子的人。不然陈御史好端端的为什么要为一个母族式微,在朝中毫无存在感的五皇子说话,对自己没好处不说,还得罪了四皇子。   武成帝看着下面侃侃而谈的老四,察觉到在场大臣的目光都凝聚在他身上,不由的眼睛一暗,右手无意识的摸了摸左手大拇指上的扳指,声音不辨喜怒:“老四,你真这么想?”   四皇子面色不变,“自然,儿臣一个人在吏部都厌烦了,早就想找个帮手和儿臣一同为父皇办事。”   武成帝突兀的大笑起来:“既然如此,传旨。”   大殿上的百官全都跪了下来,只听得万人之上的陛下一字一句的说着口谕:“四皇子与五皇子天性聪敏,孝顺有加,可入户部历练,三日后就去吧。”   皇上这道口谕惊住了不少人,尤其是已经站在四皇子这边的大臣,纷纷看向四皇子。   吏部掌管着各位官员的考核和晋升,还有一些人家请封世子、恩荫等都需要经过吏部的审批,可以说吏部算是六部中最重要的部门,也被朝中的一些大臣称为天官,可以想象其重要性。   而四皇子在深受皇宠的时候,武成帝破例让他还未及冠就进了六部,还是最重要的吏部,大家私底下都在说四皇子是板上钉钉的下任太子,流言在京城传播的很广,连武成帝都听说了。听说当时武成帝听到手下来报时,并不以为然,还哈哈大笑两声,道:“老四类我。”   武成帝就这么直截了当的说四皇子是最像他的儿子,未尝没有要传位之意,这些都是朝中大臣们站在四皇子这边的底气。   毕竟从龙之功,可保家族百年无忧,谁不想要?   虽然户部也不差,掌管着全国疆土、田地、户籍、赋税、俸饷、财政等事宜①,可跟吏部比,却差了不少。   更何况是皇子一出府,就在吏部扎根,自己的人手全在吏部,其他部很少渗透,若是和五皇子一起去了户部,相当于起点都差不多。   皇上这是什么意思?莫非是对四皇子有什么不满?   有想的比较多的老臣已经开始琢磨武成帝的用意了,而一些墙头草的大臣更是收回了偏向四皇子的脚,决定再观望观望。   这天下毕竟还是武成帝的天下,   武成帝说完这道口谕后,就看着自己往日最疼爱的四儿子,似笑非笑。   四皇子心里明白,父皇这是对他亲近刘家而表示不满。理智告诉他,他应该及时止损,立马和刘家断绝关系,降低父皇的警惕。   可事实上,四皇子用力的攥了攥拳头,头还是缓缓低了下去,没有对武成帝的这道口谕有任何反应。   这代表他要违背武成帝的命令到底了。   武成帝的眼中划过一丝冷意,敛去对这个儿子的最后一丝感情。   天家无父子,这句话不只是说说而已。   若是儿子不听话,换一个就行,反正他又不是第一次废掉儿子了。   武成帝看着下方长身玉立的四皇子,脑海中禁不住闪过另一道身影。   “怀文...”武成帝目光中出现了一抹追忆,若不是他非要向自己犟,自己也不至于......   陡然回忆起故人的武成帝再看下方的四皇子已经没有了之前逗弄的心思,挥挥手示意退朝。   随着太监尖利的一声“退朝”,百官开始陆陆续续的向金銮殿外走去,顾瑾玉初为京官,连顺天府衙内的人都没有完全收服,自然也没有时间去结交其他大臣。   不过顾瑾玉不去结交别人,可架不住别人主动来找他。   要知道顾瑾玉这个顺天府尹虽然只是正五品,但却是个有权的正五品,还有单独面圣的资格,比起其他只有虚职的官员来说,已经非常受欢迎了。   因此顾瑾玉还没出宫,就有不少人主动上来打招呼了,顾瑾玉都一一回礼,保持着中立,没有偏向任何一方势力的打算。   这番态度也让不少老狐狸对顾瑾玉的看法变了不少,有好几个还动了拉拢的念头。   好在也有不少人记得顾瑾玉当初殿试上做的那篇策论,及时制止了这些念头,也让顾瑾玉轻松不少。   *   前朝的消息传到后宫。   大病未愈的程贵妃面无表情的喝着苦药,眼里满是讥讽:“这下子,咱们那位好娘娘可要着急了。”   程贵妃身侧的程嬷嬷心疼的看着自己奶大的小姐,及时递上蜜饯,道:“娘娘身子还虚,何必在这些腌臜事上费心神。要老奴说,娘娘现在最重要的是养好身子,将来有朝一日迎公主回来。”   奶嬷嬷的话触动了程贵妃,让她第一次在八公主离宫后落了泪,“呜呜呜,本宫的小八...她还那么小...就要去那种蛮夷之地。”   程嬷嬷用哄孩子一样的姿势搂着程贵妃,慢慢的拍着她的背,一下又一下。   程贵妃将内心的痛苦哭了出来,终于平静了许多,又恢复成原来的样子,只是浑身多了几分戾气。   “本宫倒要好好看看,小八去蛮族和亲,这里面究竟有多少人动了手脚。”   “皇后一个,四皇子一个,没想到这其中还有五皇子的手脚…”   程贵妃冷笑着,声音里透着狠厉:“本宫以前进宫只想护着程家不倒。后来有了小八,就只想等小八长大了,给她找个温良的驸马,本宫也就心满意足了。可没想到那些人竟然连本宫这点念想都要夺去,那就别怪本宫毁了他们的念想!”   程贵妃想明白后,整个人又精神起来,也不抗拒喝药了,一边积极配合御医的治疗,一边又开始琢磨笼络武成帝的心。   武成帝原本就因为八公主和亲的事,对程贵妃心怀愧疚,如今又见程贵妃重新振作起来,自然乐得多往她那里走几次。   再加上程贵妃对武成帝的性子十分了解,每日装成‘虽然我很疼爱女儿,可小八自己为了她父皇甘愿和亲’的模样,一来二去,竟真的将武成帝笼络住了,一个月有十几天都住在她那里,不知道给皇后和四皇子添了多少麻烦。   程贵妃如何受宠是后话,暂且不提。就在她打算认真喝药,重新笼络住武成帝的同一时间,坤宁宫悄无声息的撤了一批瓷器。   大宫女环烟轻手轻脚的绕过满地的碎瓷片,然安慰着暴怒中胸膛不断起伏的皇后。   皇后发泄了一通,心里好受了许多,正要开口说话,就听到有些人来报:“娘娘,六殿下求见。”   皇后还没有说话,就听到一道活泼的声音在屋外响起,“母后,儿臣来看你了。”   皇后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快进来。”   还不满七岁的六皇子噔噔噔的跑进皇后的寝宫,他被皇后娇养着宠大,言行举止中还透露着几分稚气。   “皇儿今日怎么想着来母后这里了?”皇后拿出帕子替儿子擦了擦汗,笑着问道。   “母后,不是说好了户部给儿臣留着吗?怎么父皇让四哥和五哥都去了户部?”六皇子问道。   六皇子其实年纪小,还不懂六部对它的意义,只是平日里经常听母后说户部是给自己留的。   出于小孩子的天性,六皇子早就把户部当成是自己的,如今听说父皇让四哥和五哥去了户部,立马坐不住了,跑来询问母后。   六皇子这话问住了皇后,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到六皇子又开口了,声音里是遮不住的委屈:“父皇先是把吏部给了四哥,现在又将户部给了四哥,父皇是不是不喜欢我?”   皇后心里一个咯噔,连忙说道,“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胡话,你是父皇和母后的儿子,是锦朝唯一的嫡子,你父皇疼爱你都来不及,怎么可能不喜欢你呢?”   “哦。”六皇子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扬起笑脸,懂事的说道,“既然父皇和母后都喜欢我,那儿臣就把户部让给四哥吧。四哥没有母后,好可怜。”   皇后脸上的笑容勉强起来,打起精神又哄了六皇子一会儿,哄到四皇子高兴的离开,这才依靠在床榻上,保养得当的脸上是遮不住的疲倦和茫然。   “环烟,你说本宫是不是将琛儿养得太天真了?他这样的性子,要是没有本宫,在这深宫里如何能生存下去?”   “娘娘,您也是没办法,若是不将六皇子养着天真一些,恐怕第一个容不下他的就是皇上。”   环烟很清楚皇后的心结,把话说得很直白。反正此时殿内只有他们主仆二人,她也不怕这大逆不道的话会被别人听去。   “你说的对,当初皇上并不允许本宫诞下皇子,琛儿还是本宫使了些手段才生下来的。本宫只想着这么多年过去了,皇上纵使有再大的气也该消了,毕竟琛儿是他的亲生儿子。”   皇后苦笑了一声,面上的茫然渐渐退去,重新变得坚毅起来,“看来是本宫想差了,咱们这位皇上心太大了,只要世家存在一日,琛儿就没有上位的机会。”   “娘娘,难道您是想...?”环烟看着皇后,心里渐渐有了猜测,只是还有些不敢相信,毕竟那些话她已经劝了娘娘无数次了。   皇后点点头,“身处这个位置,不管是谁上位,本宫和皇儿都没有好下场。就算咱们没有那份争夺的心思,别人也不会相信。既然如此,还不如放手一搏。”   环烟激动不已,连忙躬下身子,欢喜道,“娘娘能想通真是太好了,奴婢这就去联系家主。”   皇后看着自己的大宫女跑出去联系宫内隐藏的人手,将目光渐渐转向窗某一处,里面藏着惊人的野心,那是金銮殿的方位。   *   后宫中风起云涌,前朝也不平静。   大概是因为顾瑾玉之前寻找前朝宝藏有功,平日里也从不站队,逐渐获得了武成帝的信任,武成帝也有将顾瑾玉培养成心腹的趋势。所以顾瑾玉三天两头的往皇宫跑,倒也没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事实上,武成帝频繁的召唤顾瑾玉的确是在酝酿着大事。   “陛下欲行变法之事?”顾瑾玉看着郑重其事的武成帝,脑子转得飞快。   “不知陛下要变的是何种法?”顾瑾玉试探的问道。   “田地法。”   武成帝看着下面的顾瑾玉,吐出三个字,让顾瑾玉顿时吸了口气。   紧接着武成帝就将一份奏折递给顾瑾玉,上面详细的写了土地改革法的内容。   包括但不仅限于废除人头税、重新丈量土地、按照人头分土地、鼓励百姓开荒地等等。   在顾瑾玉看来,这就是一份符合锦朝国情的“摊丁入亩”改革。   看来武成帝是要在自己有生之年彻底废了世家,要知道世家之所以超然在外,不仅仅是因为能世代为官,还因为其财力强大,能培养私兵,用兵权来捍卫自己的地位。   而这些私兵的培养,离不开粮食的供给,有的世家大族甚至有上万亩的私田用来供养私兵,这也就导致许多世家附近的百姓没有良田,只能去做佃农,整天没日没夜的下地干活,来换取温饱。   顾瑾玉能想象到,若是武成帝的这道圣旨发下去,会在全国引起多么大的热议。   这不仅会引起世家的反对,就连那些勋贵也不会赞同,一旦处理不好,天下恐怕会发生大乱。   现在还不是变法的最好时机,武成帝此举,还是着急了些。   顾瑾玉正欲开口劝说,抬头却看见了武成帝的鬓角,不知何时已被白色侵占。   顾瑾玉恍然,难怪武成帝要如此激进。   皇上他,老了啊。   武成帝仿佛看穿了顾锦玉的心思,苦笑了声:“若是老天能再给我二十年的时间。不,不需要二十年,只要十年。朕有信心让大锦更加富强,可老天留给朕的时间不多了。”   武成帝说罢,意兴阑珊的挥了挥手,示意顾瑾玉退下去。   顾瑾玉看着上首的武成帝,眼神莫名。   不得不说,武成帝虽然私德有亏,但在大事上却能称得上一句明君。即便有时候会发疑心病,但那也是历代皇上的通病。   想到这里,顾瑾玉行了个大礼,“陛下若是想行变法之事,不妨先从细微之处下手。”   武成帝原本已经放弃了,此时听顾瑾玉这样说不免又生了几分兴趣,“顾卿说的细微之处是指?”   “臣倒是觉得,土地是根本,不可妄动。何况若是要让国库充盈,并非只能从粮草下手,陛下可曾想过开通海路?”   武成帝这下是真的感兴趣了,“何为海路?”   “海路是指在海上开辟一道商路,臣以前在镇南担任知府的时候,曾经抓到过一条私船,在锦朝购买不过十几两的丝绸、瓷器等,运到海外倾销,能换回半船的黄金。”   “哐当——”   武成帝被顾瑾玉的描述惊住了,连身前的笔洗掉在地上都顾不得捡,身子往前倾了倾,迫不及待的问道:“爱卿所言当真?”   顾瑾玉在镇南的时候的确截获过一条私船,虽然利润没他说的那么夸张,但也差不多,因此此刻点头点的毫不心虚。   武成帝这下坐不住了,从板凳上站起身来来回回的走着,嘴里不停的呢喃着:“竟有此事。”   “锦朝的丝绸和瓷器在海外千金难求,一些商人也借此赚了个满盆。”   顾瑾玉想劝武成帝开辟一条海上丝绸之路,正想再举几个例子,却见武成帝一拍桌子,生气道:“这些商人果然是祸国之源,有此等渠道竟然不知道上报,朕要提高商税!”   锦朝的商税很低,是因为武成帝当年起事的时候,受到过几个商人的援助。所以为了报答这几个商人,也是为了收服天下人的心,武成帝直接将商税对比着前朝砍了一半。这自然就导致了锦朝虽然商业发达,但国库却空荡的局面。   户部尚书已经多次上旨请武成帝提高商税,武成帝为了面子都没同意,没想到这时候松了口。   对武成帝这个决定,顾瑾玉并没有阻止。在他看来,锦朝的商税确实低的离谱,长此以往,商人的比重会逐渐增加,根本不利于国家的发展。   提高商税长远来看,是一件好事,而且还能暂时缓一缓国库赤字的窘迫。   武成帝就着商税的事,又和顾瑾玉讨论了一会儿,不过顾瑾玉对这方面也不了解,并没有什么切实可行的建议。   武成帝也没有失望,毕竟术业有专攻,顾瑾玉今天提出的海上丝绸之路已经很让他惊喜了:“朕让工部研究大船,争取能在明年下海。”   顾瑾玉离开后,武成帝又让人将户部尚书召进宫,关于提高商税这件事,他还要和户部尚书好好商议一番。   只要商税能顺利推行下去,不到一年,国库就能积攒些许银钱,到时候能做的事就多了。   比如攻打蛮族。   武成帝想到八公主,眼里闪过一丝愧疚。   这边顾瑾玉回到家,提笔写了一封信,交给暗卫。   暗卫有特殊的渠道,能以最快的速度将信送到陈天和手上,顾瑾玉都是用这个方式和边关的陈天和联系的。   甚至他之前找到前朝宝藏,偷偷藏起来的金元宝都是这样送到边关的。 第124章 边关。   ……   边关。   陈天和仔细翻阅着顾瑾玉寄来的信, 仔细揣摩着其中的含义。   这时,门外传来士兵传报的声音。   “进来。”陈天和将信小心的收好,这才不咸不淡的说道。   穿着盔甲的士兵走进来, 手里还拎着一个人, 抱拳行礼道:“陈副将,此人在军营外行迹鬼祟,被巡逻的士兵撞见, 发生了冲突,因此押送过来。”   陈天和顺着士兵的话看向地上被五花大绑的人,心中一跳, 随后收回目光, 自然的说道:“刘将军出去巡营了,你且将此人放在这里,待会儿等刘将军回来了再审问。”   来人对陈天和的话深信不疑,闻言抱了抱拳, “此人没有武功, 但力气极大,五个兄弟都没按住他,陈副将可千万不要解开他身上的绳子。”说完才退了出去。   陈天和等房间没人了,这才走到被绑着的人身前,漫不经心的踢了踢对方的胳膊:“别装了, 没人了。”   地上躺着的人猛的睁开眼睛, 露出了标志性的重瞳, 若是顾瑾玉在此,绝对能认出来此人就是在临安府时认识的程疯子程飞宇。   不过显然陈天和也认识程飞宇,并没有对重瞳露出震惊之色,反而问道:“大名鼎鼎的程飞宇, 你不好好在临安府当你的少族长,跑到边关做什么?”   程飞宇面黄肌瘦衣衫褴褛,一看就是从程家偷跑出来的,陈天和可不愿意接收这个大麻烦。   程飞宇察觉到了陈天和的嫌弃,但他丝毫没有退缩,目光直直的看着陈天和,斩钉截铁道:“我要参军。”   陈天和心中吃惊,但旋即想到了前些日子去蛮族和亲的八公主就理解了。   要知道武成帝前段时间同意了蛮族的求亲,在边境还掀起了不小浪潮,蛮族和锦朝打了十几年的仗,两边都死了至少上万人,可以说是结了死仇。   八公主和亲的举动无异于让边关的百姓挨了蛮族一耳光,脸火辣辣的疼,要不是他们迟迟打不下蛮族,朝廷又何必让金枝玉叶的公主去和亲?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军营里的士兵这两天训练的热情高涨,誓要把八公主抢回来。   程飞宇是八公主的亲堂哥,陈天和因为重瞳对其也有几分关注,听说程飞宇是天生神力,十三岁就能举鼎了。   程   想到这里,陈天和嘴角的笑容真切了不少:“程少族长若是想参军,我自然举双手欢迎,只是程家那边...?”   程飞宇看穿了陈天和的心思,干脆道:“你放心,我不会暴露自己的身份,平日杀敌我会带着面具。”   面具是程家家主专门请人打的,鎏金的面具,眼睛处是两块无色的晶石,不仅能很好的遮住程飞宇的重瞳,也不会影响视野,因此程飞宇离家出走什么都没带,只带了这块面具。   陈天和这才满意道:“既然如此,我不会给你任何帮助,一切都要你自己去拼完,你直接去丁字营报道吧。”   程飞宇点头,这也是他想要的。   ......   京城这边,武成帝忙碌着要提高商税,五皇子正式进入朝堂,开始和四皇子斗法。   顾瑾玉忙里偷闲,跟沈心蕊一起忙起了开糖铺的事宜。   原先的糖铺总店是在溪山县,后来沈心蕊见生意很好,又把生意扩大到了周围几个县。   如今沈心蕊跟着顾瑾玉来了京城,猛地闲下来还有些不喜欢,于是张罗着要重新开糖铺。   顾瑾玉也赞同沈心蕊能有自己的事业,目的也不是为了赚钱,而是能开拓眼界。   顾瑾玉一想到如果沈心蕊一直待在内院,眼界只有后宅的方寸大,每天无事可做,只能围着丈夫孩子打转,就替沈心蕊感到窒息。   所以顾瑾玉对沈心蕊的想法是十分支持的,不仅亲力亲为的替沈心蕊买制糖的农庄,还找了不少油纸,将新做出来的水果糖包起来,准备明天一早在顺天府衙里替糖铺宣传一波。   顾瑾玉在顺天府衙待了也有半年多了,除了一些有背景的刺头,其他人都被他收服的差不多了。   因此第二天一早,除了聂屏和宁德,其他人都收到了顾瑾玉送的小礼物,顾瑾玉不仅送了水果糖,对于一些上了年级的老人和家里有孩子的人,还多送了些奶糖。   有些人一开始没有把顾瑾玉送的指甲大小的油纸包放在眼里,刚一拿到手还嘀咕府尹大人小气,送的礼物竟然这么小,想完就随手将糖果放到桌子上,专心处理起划分给自己的工作。   一直到了傍晚,有同僚拿着银子开始挨个询问有没有人愿意出售府尹大人上午送的礼物,给的价还不低,一小块指甲大小的糖果五十个铜子。   早上将十几个糖果随手放在桌子上的人连忙拿到手里,稀奇的盯着看:“这么小的糖块,竟然要五十个铜子?都能买三斤麦芽糖了。”   正巧要买糖果的人走到了这人身边,看到这人手里的小纸包,眼睛一亮,连忙问道:“一个糖块五十文,卖不卖?”   这人斜着眼看着同僚:“我说老汪,你这是怎么了?平日连一文钱的冰水都舍不得喝,今天这么大方的掏五十文买府尹大人送的糖果。”   老汪看着对方手里的糖,忍不住回味起不久前嘴里那美妙绝伦的口感,连连说道:“我不小心都吃完了,想买两个拿回去给我两个孩子尝一尝。”   这人有些怀疑的看着老汪:“这可是十几个糖,你竟然全吃完了,牙不疼吗?”   老汪急着买糖,哪有功夫跟这人聊天:“你卖不卖?不卖我找别人去了。”   “我倒要尝尝,这些糖块究竟是有多好吃。”这人觉得老汪为了讨好府尹大人,所以在骗他,根本不觉得这些糖能有多好吃。   老汪阻拦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将一颗水果糖放进嘴里,不由得跺跺脚,知道自己在这人跟前是买不到了。   只是一路走来,这人手里的糖块是最多的,所以老汪还是决定碰碰运气,万一对方不喜欢这个味道呢?老汪抱着侥幸心理想着。   这人刚刚将糖纸剥开,放进嘴里,感受到甜味在舌尖炸开,立马惊为天人。   这是什么口味的糖块,也...太好吃了吧!   “六十文一块,卖不卖?”老汪一看对方的表情就知道生意要黄,狠狠心再次加价问道。   “不卖不卖,一百文都不卖。”这人捂着剩下的糖块,一脸警惕的看着老汪。   “你手里还有十二个呢,给我匀两个。”老汪想到家里不断舔着糖纸的儿子,厚着脸皮请求道。   “二十个都不够我吃,还给你匀两个?想得美。”   这人瞪了老汪一眼,捂着糖块跑走了。趁他现在嘴里的这块糖还没化掉,得赶紧回家给儿子分一点,不然就要被他吃光了。   同样的一幕还发生在顺天府衙的各个角落。   有人将糖拿回家给了自己孩子,这些糖就又成了孩子们之间炫耀的好东西。   出门要是谁手上没一张糖纸,绝对会受到其他小伙伴的嘲笑。   就连顾瑾玉自己也没想到水果糖和奶糖会这么受欢迎。还不到两天,顾瑾玉就受到了不少抱怨。   许多人都找到顾瑾玉:“我说顾大人啊,你可真是不厚道。咱们同朝为官,我可有什么地方得罪了你?”   顾瑾玉一头雾水:“没有得罪我啊。”   来人振振有词:“既然没有得罪顾大人,那为何顾大人只给府衙的人分了糖果,我们这些人连个味都尝不上。”   “是啊是啊,我家那小子昨晚在家哭了一整晚,非说让我给他买糖,买不到就不吃饭,给他买了麦芽糖,他又说不是这个味。我寻摸了好久才问到顾大人这里。”   “原来钱大人你也是被孩子逼过来的,我家那混小子说自己吃不上糖就不去学堂,说是同窗嘲笑他。我打了打了,骂也骂了,他就是不去学堂,可把我气的不行。”   几个大人就这么在顾瑾玉面前诉起苦来,看得出来他们已经好些天没休息好了,脸上挂着个大大的黑眼圈,模样甚是凄惨。   顾瑾玉哭笑不得的拿出一盒糖,让三位大人分了,每人至少有十五块。这下三个大人才满意离开。   不过让顾瑾玉没想到的是,这只是个开始。   顺天府衙时不时就来一两个同朝为官的大人,说是被自己孩子逼的不行,只能厚着脸皮来顾瑾玉这里买糖块。   顾瑾玉上次已经把身上的糖全送出去了,只能为难的告诉来人:“这些糖都是内子闲来无事捣鼓出来的,各位大人若是喜欢的话,不妨多等几日,糖铺马上开业。”   前前后后来了十几批人,顾瑾玉都是这个说辞,其他人虽然不满但也无可奈何。   让顾瑾玉没想到的是,武成帝有一次和他商议完事情后,都问他要糖。   武成帝看着一脸惊异的顾瑾玉,有些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掩饰道:“不是朕要吃,是老六和老七听他的玩伴说特别好吃,所以才求到朕这里了。”   顾瑾玉忍笑着:“臣上次已经把糖分完了,皇上若是想要的话,恐怕只能等内子办的糖铺开业才行。”   “这样啊。”武成帝一脸遗憾,没忍住又问了一句,“那准备什么时候开业?”   顾瑾玉:“这个臣也不清楚,应该就是这两天了吧?”   武成帝脸上露出笑:“这倒是个好消息,糖铺的名字起了吗?”   顾瑾玉心中一动,老老实实道:“没有名字,在老家的时候就直接叫糖铺,现在应该还是这个名字。”   武成帝点点头,然后起身走到书桌前,笔走龙蛇的写下一个大大的“糖”字,“爱卿糖铺开业,朕不方便去,不过这份礼还是要送的。”说罢将桌上的纸递给顾瑾玉。   这可是御赐的字,将其做成牌匾不知道能省多少麻烦,顾瑾玉连忙问道跪下谢恩。   有了武成帝的支持,沈心蕊的糖铺终于在满朝文武的期盼下开张了。   还是和溪山县一样的摆设,但是比以前多了不少品种。   其中最贵的糖叫黄金糖,是顾瑾玉提议做成的。黄金糖顾名思义,就是糖纸用金子做成,里面的糖果味道是一样的,这种糖按个卖,一个就卖一百文钱,一两银子才能买十个。   用顾瑾玉的说法,黄金糖就是专门坑冤大头的,不过京城里达官贵人们都不差钱,黄金糖这种外衣华丽的包装极得他们的欢心。   没过多久,黄金糖就风靡京城的各大宴席,要是谁家举办花宴没有黄金糖作为点缀,背地里都是要被嘲笑的。   糖铺以日进斗金的速度赚着钱,顾瑾玉曾经粗略的算了一下,糖铺每个月的净利润最多的时候能达到上千两,其中光黄金糖就占了一半。   如此巨大的利润,自然引来了不少人的窥探,顾瑾玉这个顺天府尹还真保不住,在和沈心蕊商量之后。   顾瑾玉很快进宫将糖铺六成的利送给了武成帝,这才隔绝了外界的窥探。   凭着糖铺,沈心蕊也成功拿到了一流宴会的邀请函。 第125章 看着桌子……   看着桌子上放着的邀请函, 时间是半个月后,上面还盖着昌乐大长公主的私印,顾瑾玉有些头疼的揉了揉额角, 不知道该怎么告诉沈心蕊。   说起昌乐大长公主, 整个锦朝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昌乐大长公主原名为陈筱筱,是前朝一个县城的捕快之女。末帝荒淫无道, 官吏贪婪蛮横,因为她爹娘没钱贿赂上司,被诬陷关进了牢房。   昌乐大长公主为了救双亲, 以女子之身, 策反了一百县兵,打入牢房,带着手下和爹娘上了遍地是土匪的凉山,然后凭借一副好相貌嫁给了凉山最大的土匪头子, 于新婚之夜杀死了新郎, 靠着狠辣的手段在凉山站稳了脚跟。   等武成帝率军经过凉山时,昌乐大长公主当机立断带着三万多手下投向武成帝,为锦朝的建立立下了汗马功劳。因此武成帝刚一登基就认其为义妹,并封昌乐大长公主的称号,赏赐八千食邑。   可以说昌乐大长公主在整个京城都是特殊的存在。甚至还有人私下里说, 若非昌乐大长公主是女子, 不然武成帝这位置还不知道能不能坐稳。   或许是因为早年的经历, 昌乐大长公主再没有成婚,府内男宠无数,而且犹为热衷于举办宴会。   春日宴、夏日宴、秋日宴......   京城各府也皆为拿到昌乐大长公主府上的邀请函为荣,这不仅仅是一个邀请函, 更是一种地位的象征。   要是谁家没有得到邀请函,也就意味着这一家从京城上流社会里被除名了,每次昌乐大长公主举办宴会的前夕,京城各府的夫人削尖了脑袋,也要拿到一份邀请函,   这也就意味着这次的秋日宴非去不可。   沈心蕊能接到这份邀请函,其实是托了糖铺的福,据说昌乐大长公主犹为喜爱糖铺的奶糖,每天都要派人去买。   沈心蕊看着顾瑾玉沉默不语的样子,抿了抿唇道:“你还想瞒我到什么时候?”   顾瑾玉掩饰道:“蕊儿,你在说什么?”   沈心蕊有些生气了,她质问顾瑾玉:“我在你心里是不是就和傻子一样?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什么都要让你操心?”   顾瑾玉一惊,连忙揽过沈心蕊的肩膀,果然看到了她微红的眼圈。   沈心蕊挣脱开顾瑾玉的手,就这么直直看着顾瑾玉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我已经二十岁了,不是两岁,更不是小孩子。无事不要出门、出门要带帷帽......我每次出门,你和姑奶奶都要反复叮嘱我这两句话,你难道不想给我解释一下这其中的原因吗?”   沈心蕊突然爆发,让顾瑾玉有些手足无措。他看着沈心蕊眼泪在眼眶中转悠却倔强的不让她落下,嘴动了动,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说自己是为了她好才瞒着她的?可正如沈心蕊说的那样,自己并没有资格替她隐瞒。   沈心蕊见顾瑾玉迟迟不说话,目光中慢慢染上了失望,她看了一眼桌上的邀请函,一言不发的就要往出走。   顾瑾玉这时候再怎么迟钝也意识到沈心蕊生气了。他心中一慌,顾不得多想,快步走过去拦住了沈心蕊,然后一股脑的将自己对她身世的猜测和调查全说了出来。   沈心蕊定定的看着顾瑾玉,半天都没说话,顾瑾玉屏住呼吸,短短片刻手心就濡湿了汗,只觉得当初殿试的时候都没这么紧张过。   “除了这些,你还有没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沈心蕊问道。   顾瑾玉老老实实说道:“我怀疑王家当初的失火并非天灾,只是目前还没有调查到什么。”   沈心蕊道:“你先别和我讲话,让我缓一缓。”说完慢慢的回房了。   顾瑾玉有心追上去,念及沈心蕊刚刚说的话,又踌躇了一瞬,最后还是决定给沈心蕊点时间来消化一下自己的新身份。   沈心蕊和顾瑾玉冷战了,准确的说是沈心蕊单方面的不理睬顾瑾玉。   每天天不亮就出门,等到天黑快吃晚饭的时候才回来,说是在处理糖铺的事情。   可顾瑾玉心里清楚,糖铺已经走上正轨,哪来的那么多事情要处理,只是沈心蕊暂时不想见自己罢了。   下人们的眼睛是最利的,很快就看出了府里的女主人和男主人闹起了别扭,私底下议论不断。   沈心蕊管家很严,送走了几个嘴碎的婆子,才没有让流言传到外边去,不过到底还是让刘老太知道了。   刘老太在京城住了大半年,性情什么的到底改变了不少,并没有先入为主的认定是儿媳妇的错,而是先去找了儿子询问情况。   “娘,这件事是我不对。”顾瑾玉看着刘老太,闷声说道。   刘老太也不追问具体的事情,而是拍了拍儿子的手,“知道是自己错了就去道歉,蕊儿那孩子的性子我了解,只要你诚心道歉,她一定会原谅你的。”   道歉?顾瑾玉苦笑了一声,他倒是想,问题是他现在根本就见不到沈心蕊,怎么道歉?   见儿子苦笑,刘老太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她忍了忍,到底没有插手。这是小两口之间的事,她要是插手的话,说不定事情会更加严重。   事情一直到了第五天,才出现转机。是秦氏来看望侄孙女的时候,偶然知道了她和顾瑾玉在闹别扭。   秦氏是早就知道顾瑾玉瞒着自家侄孙女身世的事,这也是她当初找上门的时候要求的,如今听说是这件事影响到了夫妻俩的感情,顿时坐不住了。   “姑婆,你怎么来了?快坐。”沈心蕊正准备出门,听到下人来报,连忙出去迎接。   秦氏肃着脸没有吭声,一路跟着沈心蕊来到内室,身边没有下人了才开口:“你最近和顾大人是不是闹矛盾了?就因为他瞒着你的身份?”用的虽然是疑问句,但语气却格外笃定。   沈心蕊猛地抬头:“是他告诉你的?”   “我去找他!”沈心蕊突然站起来,声音又气又急。   “坐下!”秦氏声音也大了起来,充满严厉。   “姑婆......”沈心蕊第一次被秦氏凶,还是在这种情况下,心里十分委屈。   “是我让顾大人瞒着你的,你要是怨就怨我吧。”秦氏不等沈心蕊说话,就道。   “为什么要瞒着我?”沈心蕊咬了咬唇,看着秦氏,有些难过。   “这件事是姑婆考虑不周。”情事干脆利落的承认了自己的错误,然后又反问道:“可是你告诉我,就算你知道了又能怎么样?难不成你还想认下那个爷爷不成?”   “当然不是。”沈心蕊连忙反驳道,要说她在最开始知道自己身世的时候,对所谓的亲人还有一丝的留恋,但听了顾瑾玉对王家出事的分析后,这一丝留恋早就消失殆尽,只剩下后怕,“我有姑婆和叔伯一家就够了。”   “我只是......不想让他把所有事都扛在自己身上,也不想让他总把我当小孩子看待,我想让他遇到困难的时候能告诉我,我也想替他分担,夫妻之间不应该就是这样吗?”望着姑婆,沈心蕊终于吐露出了自己最真实的想法。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顾大人呢?”看着从小吃了不少苦的侄孙女,秦氏耐心的引导着。   “要告诉他吗?”沈心蕊有些茫然,他其实并不懂夫妻之间要如何相处。   沈心蕊小的时候,沈夫人基本没有管过她,虽然衣食无忧,却极度缺少关怀,以至于养成了以前娇纵的性子。   当初她第一次来月事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得了绝症,哭哭啼啼地写了遗言。最后还是一个烧火的婆子看不下去,偷偷告诉了自己。   秦氏虽然不知道沈心蕊在想什么,但也能猜出来,她怜爱的看着大姐在这世上唯一的血脉:“当然,之前是姑婆想差了,夫妻之间最重要的是坦诚,顾大人之前听了我的话隐瞒了你的身世是我和他不对,但你也要告诉他你的感受,这样他才不会再犯错误。”   沈心蕊有些犹豫,她不好意思在顾瑾玉面前说这些话。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夫妻之间最忌讳的就是冷战,不管有什么矛盾,说开了就好。”秦氏鼓励道。   “那、那我现在就去?”沈心蕊意动了,见秦氏,立马出门去找顾瑾玉了。   “大姐,这个孩子真像你。”秦氏望着沈心蕊的背影,喃喃自语着,眼睛里满是哀伤。   顾瑾玉刚从顺天府衙回来,就听到大力说秦夫人登门拜访,还没来得及脱下官服,就看到沈心蕊一个人风风火火的过来了。   “大力,你先去厨房看看今晚的菜式,让做一份红豆薏米粥给夫人。”   顾瑾玉连忙赶走了大力,这才笑着看向沈心蕊。   “你——”   “你——”   夫妻二人同时开口,沈心蕊没绷住脸先露出了一抹笑,顾瑾玉瞧见了,心中大定,跟着露出了笑容。   沈心蕊:“你先说吧。”   “对不起,蕊儿,我错了。”顾瑾玉开口第一句就是道歉,认错认得十分干脆:“是我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让你伤心了,是我的不对。”   见顾瑾玉姿态摆得这么低,沈心蕊就是有再大的气性也消得差不多了,“下次不要瞒我了,我不想让你把所有事都自己扛下来,我也想替你分担。”   “好。”顾瑾玉点头,承诺道,“我以后都不会瞒你了。”   夫妻俩这才亲亲热热的吃了晚饭,重归于好。   时间过得飞快,眨眼间就到了赴宴的日子了。   在暗卫巧妙的化妆术下,沈心蕊原本纤细飘渺的远山眉被涂重了几笔,白暂的肌肤也有了几分蜡黄,原本十分的相貌被拉到了三分,虽然和先皇后还有几分相似,但总归不是那么显眼了。   “别人看不出来,但是沈夫人和沈心娇绝对能认出我,再怎么说我也在沈府生活了十几年。”沈心蕊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些不安的说道。   “不要怕,她们比你还担心你身份被揭露。”顾瑾玉安慰道。   万一被武成帝发现了沈心蕊的身份,沈心蕊只是女子,不会被武成帝忌惮,最多只是没了自由,但沈府绝对讨不了好,私藏皇家子嗣,可不是一句抱错了孩子能解释的。   听了这话,沈心蕊这才放下心,带着琥珀和两个婆子去赴宴了。   这两个婆子是顾瑾玉从暗卫中挑出来保护沈心蕊的,当然已经提前请示过了陈天和,再怎么说陈天和也算是沈心蕊的哥哥,动用两个暗卫并不过分。   ........   由于昌乐大长公主喜静,所以府宅并没有在京城,而是在距离京城不远处的城郊中。   也正是因为地处郊外,比较偏僻,这才使得源源不断的客人没有堵路,而且府宅周围山清水秀,景色十分宜人。   而府内布置的更是清雅,奇石假山交相映辉,亭台楼阁众多,且形式不一。   昌乐大长公主将宴席设在了最大的涵阳亭,这里并不是府中的中心部分,所以空间距离比较大,十分适合设宴。再加上前来赴宴的都是女客,所以也不需要再隔开空间。   昌乐大长公主和几位王妃以及一些一品重臣的夫人们坐在亭中,其他家势略低的夫人分两侧坐下。   沈心蕊知道自家家室在周围一群赴宴的客人里算得上是低微了,所以在整场宴会上都十分低调,带着琥珀坐在了最外侧,轻易不出头。   但她不出头,并不意味着别人会忘了她。   昌乐大长公主看着宴席上的各色糖果,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对身旁的侍女耳语几句,侍女领命而去。   李夫人见状,打趣道:“大长公主在和侍女说什么悄悄话?莫不是又有什么新鲜玩意儿要让臣妇们见识见识了?”   昌乐大长公主笑道:“新鲜玩意儿倒没有,但是有个新鲜的人倒是要让你们见一见。”   “哦?新鲜的人?公主这话倒是说的稀罕,那我们可要好好见一见了。”亭子里的夫人们纷纷掩嘴笑道。   这时候沈心蕊也被侍女领到了亭子里,她虽然是第一次见这么多身份贵重的夫人们,但在见之前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因此并不显得慌乱。   沈心蕊先是沉着冷静的上前屈膝行了礼,被叫起后就安静的站在一边,并没有要出风头的意思,这番进退有度的模样倒是让不少夫人对其有了好感。   昌乐大长公主一直没有说话,将沈心蕊进入亭子后的一系列举动尽收眼底,最后带了几分满意的冲着沈心蕊招了招手:“好孩子,来我这里。”   沈心蕊顿了顿,依言走到昌乐大长公主身边,被大长公主一把拉住,感受到手里不同寻常的触感,昌乐大长公主的眸色深了深,暗道一声,果然。   沈心蕊被昌乐大长公主猛的拉住胳膊,先是一惊,然后下意识就要挣扎,却被大长公主安抚性的拍了拍手背,对众人介绍起来:“你们大概不认识她,这可是糖铺的主人,也是顺天府尹顾大人的娘子。”   众位夫人还以为能被昌乐大长公主亲口介绍的是身份的人,结果没想到只是一个五品京官的夫人,身上连个诰命都没有,唯一能让她们看在眼里的是糖铺的生意,用日进斗金来形容都不为过。   不过这又如何,有陛下护着,她们根本就不能插手这笔生意。   想到这里,众人顿时失去了结交的欲望。   “原来是顾大人的娘子,听说顾大人为了她还拒绝了八公主,臣妇还以为是什么样一个天仙似的人儿,没想到......”   说话的人云鬓高耸,精致头发里点缀插着一株攒丝花钿,看上去十分典雅,只是说出来的话却不怎么友好。   大家捂嘴笑起来,自然明白刚刚未说完话里的意思。   没想到什么?自然是没想到顾大人会为了一个村妇拒绝了高贵的八公主,若是沈心蕊以原本的面貌赴宴也就罢了。   可现在的她,虽然五官不错,但皮肤粗糙蜡黄没有光泽,和八公主相比,简直是低到了尘埃里。   众人心里纷纷为八公主感到惋惜。   有想和程贵妃攀关系的夫人当场就嘲讽起来:“没想到顾大人竟然喜欢这样的,说起来我府上有几个烧火的婢女姿色也不错,若是顾夫人有需要的话,本夫人就大方送你了。”   沈心蕊听着耳边的笑声,忍了忍,到底没忍住。她本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这些年开店虽然培养了自己的养气功夫,但也不至于被别人指着鼻子骂还能忍下去。   沈心蕊深吸了口气,看着说话的夫人,慢声道:“邢夫人果然大方,也难怪府里姐妹众多。邢大人有夫人这位贤妻,想必晚上做梦都能笑醒。”   “噗嗤——”有人忍不住闷笑出声。   “你!”   邢夫人勃然大怒,她生性好强,眼里容不得沙子,却嫁给了好色的邢大人,府里莺莺燕燕无数。   邢夫人如何和府里的十八房小妾斗智斗勇,是京城各府夫人最爱议论的。只是邢夫人家室出众,大家议论也只是在私底下,从来没有当着她的面议论过,邢夫人还自以为是自己管家厉害。   如今被沈心蕊挑出来摆在明面上,大家再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这个贱人,村妇就是村妇!上不的台面。”   邢夫人气急败坏,骂完犹不解气,腾得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整个人扑到沈心蕊面前,竟是要不顾身份的去扇沈心蕊耳光。   沈心蕊又怎么会让她得逞,论起身手,在顾家村做了两年农活的她可比娇生惯养的邢夫人要利索多了。   沈心蕊后退两步,反手捏住邢夫人扇过来的手,顺着这股力道还了回去。   “啪——”   一切都发生在眨眼之间,昌乐大长公主阻拦不及,就听到清脆的耳光声响起,大家都以为是沈心蕊挨了这道耳光,纷纷露出了看好戏的表情。   没想到耳光声响起之后,捂脸的竟然是邢夫人。   剧情反转的太快,大家都愣在了原地,场面陡然安静起来。   最后还是邢夫人率先反应过来,感受到脸上传来的阵阵刺痛和周围若有若无的嘲笑声,无一不表明她被扇了耳光,还是被一个她看不起的村妇扇了耳光。   “你竟然敢打我?”邢夫人失去了理智,眼睛都红了,满脑子都是她被人当众扇了耳光,这简直是把她的脸扔在地上踩,这让她以后如何在各府夫人中间立足。   “够了!”   昌乐大长公主猛地将手中的茶杯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同时也让邢夫人理智短暂回笼了。   “大长公主,我被她打了,我堂堂一品官夫人被一个村妇打了,难道本夫人还不能打回去吗?”邢夫人遭到长乐大长公主的阻拦,指着自己脸上的五指印不可置信的说道。   “这可是以下犯上!就算是闹到皇上面前,本夫人也占理!”邢夫人红着眼睛看着沈心蕊,整个人都恨不得将其生吞活剥了。   “我记得最开始举办宴会的时候就说过,我举办的宴会,不分身份高低贵贱。”听到邢夫人用皇上来压自己,昌乐大长公主面色不变,慢悠悠的反问道。   “......”   昌乐大长公主这么一说,在场的夫人也都想起来了原委。   据说昌乐大长公主举办宴会的原因是因为她未受封前只是捕快之女出身,去参加宴席的时候,那些世家贵族的夫人们都明里暗里的嘲讽他,昌乐大长公主一气之下自己举办宴会,并严明宴会上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不过距离昌乐大长公主说这些话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中途没人提醒,就算有再多的规矩也都忘得差不多了,如今被昌乐大长公主这么一说,大家才想起来确实是有这个规定。   “那本夫人就这么白白被她打了?”邢夫人也记起了这个规定,只是脸上传来的阵阵刺痛让她怎么也咽不下去这口气。   邢夫人能想象到,等这场宴会结束,她被村妇扇了耳光会变成整个京城的谈资。   “那你还想怎样?别忘了是你先动的手,只是你技不如人罢了。”昌乐大长公主沉声说道,整个人不怒自威,在战场上培养出来的气势全开,让在场这些深闺里长大的夫人们纷纷白了脸。   邢夫人这才意识到昌乐大长公主和她以前见过的那些老太君不一样,这可是杀过人的。   “好好好,看来大长公主是铁了心要护着她了。”邢夫人怒极反笑,豁出去了一般,她就不信昌乐大长公主还真能杀了她!   自从建了新朝,昌乐大长公主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质问,面上也没了笑意:“我没说要护着她,这件事你有错,她也有错,只是你的错更大一些,我想顾夫人应该不介意给你道歉。”   沈心蕊反应很快的行了一礼:“对不起,邢夫人,民妇自小在乡下长大,反应略微灵敏了些,非常抱歉。”沈心蕊没有诰命在身,所以还是用民妇自称。   面对沈心蕊的道歉,邢夫人根本没有接受,她阴阳怪气的说道:“顾夫人既然是反应灵敏,又何须道歉,只是希望顾夫人你反应能一直这么灵敏下去。”   说完邢夫人竟然不顾昌乐大长公主的脸面,拂袖而去,走了很远还能听到她训斥婢女的声音,显然是在拿身边的下人出气。   邢夫人离开了,亭子里有一瞬间的安静。不过在场的夫人什么场面没见识过,很快又重新说笑起来,只是这次再也没有人敢小瞧沈心蕊了。   亭子里有几位夫人比较喜欢糖铺的水果糖,沈心蕊也十分大方的将方子写了下来给在场的夫人都送了一份。   昌乐大长公主毕竟上了年纪,唤来沈心蕊不久就疲乏了,只能先让贴身的侍女招待各位夫人,她自己先去歇会。   沈心蕊也得以从亭子里脱身,在返回座位的时候,所到之处众人纷纷避让。   不避让不行,这可是敢掌掴邢夫人还全身而退的猛人,她们这些家室还没邢夫人厉害的怎么敢不避让。   沈心蕊并非无理之人,自然不去挑事。只是她在经过某一处座位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夫人,对方显然也注意到了她。   沈心蕊挑了挑眉,浅浅的回了一抹笑容,成功的让对方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沈心蕊见状,一直郁郁的心情也变好了几分。   这位脸色难看的夫人便是沈夫人,而依偎在她身边的那个少女正是沈心娇。   母女俩都跟见了鬼似的看着沈心蕊,眼睛瞪得老大。   沈心娇一下子就想起了她不久前做的梦,整个人都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把头死死的埋在沈夫人的膝上,不敢露出自己惊骇的表情。   沈夫人心里也满是惊涛骇浪,她自认为见过大场面,却也被沈心蕊吓了一跳。一个在她们看来早就死去的人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任谁也淡定不下来。   尤其是那张脸,那熟悉的眉眼,让沈夫人坐立不安,连参加昌乐大长公主宴会的喜悦也消失殆尽。   突然,沈夫人看到了沈心蕊背后的影子,猛地松了口气,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平静下来。心里原本的不安尽数褪去,紧接着生出了怨恨。   冤她为什么还活着,恨她为什么跟那个人长的那么像。   这股怨恨来得又急又猛,让沈夫人的脸都扭曲起来。   “沈夫人?沈夫人?”   沈夫人旁边的一位夫人正在和她说话,说了半天却不见沈夫人应和,转过身却发现沈夫人望着沈心蕊出了神。   旁边的这位夫人还以为沈夫人是在羡慕沈心蕊,不由得跟着说了一句:“这位顾夫人可真是命好。”   “顾夫人?”沈夫人回过神来敏锐的抓住了问道。   “对啊,她是顺天府尹顾大人的娘子,据说以前只是个村妇,命好嫁给了顾大人,如今连昌乐大长公主也扒上了,真真是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了。”身边这位夫人酸溜溜的说道。   另一个夫人也跟着凑起了热闹:“这算什么,我可是听说了,皇上以前还想把八公主嫁给他,顾大人为了她硬生生拒绝了,还说此生不纳二色呢!”   “顾大人真这么说过?”   “我骗你们干什么?顾大人还说惟愿一生一世一双人。”说话的这位夫人显然消息十分灵通,在场的夫人也都很相信她说的话。   “顾大人对他娘子可真好。”   “说起来这位顾夫人本家也姓沈,倒是和沈夫人一个姓,说不定五百年前还是一家人呢。”   几位夫人聚在一起,谈天说地,虽然压低了声音,但还是被沈心娇听到了。   “怎么可能,顾大人怎么会娶她!?”   沈心娇听明白了沈心蕊根本没有死,不仅没有死,还嫁给了前世的良人,根本无法接受。一声惊呼就打断了说话的夫人。   “怎么不可能?”这位夫人谈性正浓,却被沈心娇一个小辈这么质疑,脸当即就沉了下来,很不高兴的问道。   沈心娇还想说什么,沈夫人直接掐了女儿一把,堵住了她的嘴,然后才看向说话的夫人,充满歉意道:“抱歉了刘夫人,小女身体有些不舒服,所以声音大了些,她不是故意的。”   刘夫人虽然脸色有些不好看,但也不至于和一个小辈计较,只能意兴阑珊的挥了挥手:“身体不舒服就去歇着吧,长辈说话哪有她插嘴的份。”   沈心娇察觉到了刘夫人轻慢的态度,脸气得通红,可刘夫人是兵部侍郎的夫人。沈家不仅不能得罪,为了四皇子的大业,还必须拉拢。   沈心娇也只能吃下这个暗亏。   “你们都给我等着!”沈心娇在心里恨恨的想着,面上却没有露出丝毫,还要符合着沈夫人说的身体不舒服。   等沈夫人和沈心娇都离开后,在场的夫人才议论开。   有一个眼生的夫人第一个开口,她掩嘴笑道:“年轻就是好啊,心里想着什么,脸上表现的淋漓尽致。”   “我看啊,那个小姑娘是怨上你了。”另一个夫人接着说道。   刘夫人喝了口茶,又擦了擦嘴,这才不紧不慢道:“不过是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罢了,就算怨我又能怎么样?她要是刚刚跟我呛声,我反倒要高看她一眼,既然她忍下来了,那以后就都忍着吧。”   “也不知道沈夫人是怎么想的,就算再怎么疼爱女儿,也不至于把女儿留到二十岁还没有嫁出去。”说起嫁不出去的老姑娘,有人想到了沈心娇的年纪,不由得八卦道。   “你之前不在京城,所以不知道。人家沈夫人心气高着呢,寻常人家可娶不到她的金贵女儿。”有知情的夫人捂着嘴笑道。   “咱们这些人家,教养女儿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淑女。基本上十三四岁就开始相看人家了,看到十五岁定亲,差不多留到十八九岁再出嫁刚刚好。”   “可这位沈夫人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得来的家教,整天放着女儿往府外跑不说,小小年纪就勾着四皇子退了和刘将军女儿的亲事,真是个祸害。”   “原来还有这回事,我当初随着我家大人外出放官的时候,就听说京城里有户人家手段十分了得,竟然勾得四皇子退了身上原本的婚事,没想到竟然是她。”刚刚不知道内情的夫人恍然大悟,想起沈心娇的时候满是厌恶。   “小小年纪还未出阁手段就如此高明,要是娶回府里还了得?”   随着刘夫人的这句话落下,在场的大部分夫人都歇了要替儿子娶回家的心思。虽然家世不错,可要是娶回家勾得儿子跟自己离了心就得不偿失了。   沈心娇还不知道自己在京城的名声又坏了不少,此时她正在家里发着脾气。   “娇娇。”   沈夫人回到府里第一时间就去了女儿的房里,却被满地的碎瓷片吓了一跳,下意识知道不能让相公知道,连忙给身边的嬷嬷使了个眼色。   对方会意的押走一个丫鬟,当天下午就发卖了,罪名是失手打碎了小姐房里的山水珐琅粉彩双耳瓶。   沈夫人小心翼翼的避开地上的碎片,沈夫人这才抱住了女儿,爱怜的喊道。   “娘,她没死,她为什么没死,顾大人为什么要娶她?顾大人为什么要对她那么好?”沈心娇并不看沈夫人,神经质的咬着指甲说道。   “不要慌,我们能杀她一次,就能杀她第二次。上次是她运气好,这次就不一定了。”沈夫人按捺住内心的杀意,柔声安慰着女儿。   可沈心娇并不满足,她啃着指甲,似乎癫狂了:“四皇子为什么还不娶我?他是不是不爱我了?他是不是想抛弃我?”   沈夫人紧紧搂着女儿,之前的算计被抛到脑后,满脑子都是女儿悲惨的模样。   “娶娶娶,娘这就让四皇子娶你!”沈夫人说完,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起身离开了女儿的房间。   满心满眼都在关心女儿的沈夫人自然也就错过了沈心娇嘴角诡异的微笑。   “都是你们逼我的......”   ***   另一边,宴会结束了,昌乐大长公主躺在榻上,望着手里的玉佩怔怔发呆。   不知道过了多久,昌乐大长公主才出声:“你说,她们长得像吗?”   房间里空无一人,昌乐大长公主这句话也问得没头没尾,但离奇的是房间却响起了另一个喑哑不似真人的声音:“属下觉得像!”   昌乐大长公主眨了眨眼睛,似乎又看到了那个红衣似火,骑马扬鞭,冲到自己面前,大声说要保护自己的少女。   “可惜她终究不是她。”昌乐大长公主将玉佩小心的收好,落寞的感慨了一句。   房间里另一个人并没有搭话,似乎也陷入了回忆中。   ......   沈心蕊带着琥珀上了马车,两个婆子紧随其后。   走着走着沈心蕊发现了不对劲,这路未免太崎岖了些,明明来的时候还不是这样。   想到邢夫人临走前恶毒的眼神,沈心蕊心里不妙,大声喊道:“停车!”   可马车不仅没有停,速度甚至还加快了几分。   沈心蕊猛地掀开马车上的车帘,原本驾车的老陈头不知道去了哪里,换成了两个不认识的生面孔。   “你们是谁?想干什么?”沈心蕊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对身后的两个婆子比了个手势,然后才开口道。   “我们嘛?是能让你快乐的人。”驾车的两个人见沈心蕊已经发现了他们,也不再掩饰,反正马车已经快跑进树林了,周围人迹罕至,根本不耽误事。   说话间,马车渐渐停了下来,两个人对视一眼,露出了彼此都懂的笑容。   “虽然这姿色是差了点,但我们兄弟俩也不挑,总归能爽到,还有银子能拿,真是一个美差。”左边的男人嘿嘿笑道。   “谁派你们来的?她给你多少银子,我给你们十倍!”沈心蕊听着耳边的污言秽语,心里淡定如初,只是面上还要装出一副小白兔受惊的表情。   “十倍?”左边的男人心动了,十倍可是一万两银子!够他逍遥快活一辈子了。   “一百倍都不行,别忘了我们在道上混,最重要的是诚信。再说了,放过了她,这一万两还不知道能不能拿到手。”相比之下,右侧的男人要冷静许多,并没有被沈心蕊的一万两迷惑住,沉着的说道。   “说得也是。”左侧的男人显然更听同伴的话,见此只能收回原本的打算,遗憾的看着沈心蕊说道,“我们哥俩也没办法,谁让你得罪人了呢。”   “是邢夫人让你们来得?”沈心蕊脑子转的飞快,很快就锁定了罪魁祸首。   “听说你还是个正经的官夫人,也不知道跟后院的那些小妾通房比,哪个滋味更好一点?”左侧的男人没有否定沈心蕊的话。在他看来,沈心蕊已经是他砧板上的鱼,插翅难飞了,所以他并不介意在对方临死前告诉她,她的仇人。   “冤有头债有主,等你去了下面可千万要记得自己的仇人是谁,我只是个帮人做事的。”右侧的男人也渐渐逼近了沈心蕊。   看着逐渐靠近自己的两双手,沈心蕊却突然露出了一抹笑,在两人察觉不妙要暴退之前,只觉得手脚一疼,紧接着浑身都动弹不得。   “辛苦你们了。”沈心蕊看着出手凌厉的暗卫,感谢道。   “夫人不必客气,这是我们的职责所在。”暗卫回道。   “他们现在是动不了吗?”沈心蕊踢了踢地上躺着的两个人,好奇的问道。   “他们的手筋和脚筋都被属下废了,只要没有人替他们接上,他们都动弹不得。”暗卫尽职尽责的解释着。   “这样啊。”沈心蕊满足了好奇心,然后让暗卫绑了两个人,准备回去交给相公。   暗卫为了防止两人咬舌自尽,还特意卸了两人的下巴,这下兄弟俩真成了手不能提脚不能走口不能言的废物了。 第126章 回到家后……   回到家后, 还不等沈心蕊找相公告状,两个暗卫就已经先拎着劫道的兄弟两个将夫人出门后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听到这位邢夫人是如何咄咄逼人的,顾瑾玉皱了皱眉, 冷笑起来:“邢都御史可真是好大的官威。”   听到顾瑾玉这话, 左右两侧的暗卫都低着头不说话,当然顾瑾玉也没指望暗卫能说什么话出来。   如果顾瑾玉没记错的话,这位邢夫人身后是北方刘家, 勉强能称得上一流世家。   只不过近几年世家都遭到武成帝的打击,势力大如不前,都老老实实的龟缩起来。   而这位邢都御史靠着世家发家, 虽然坐着左都御史之位, 却没有半分实权,这位邢夫人哪来的自信看不起沈心蕊?甚至还敢买凶杀人?就凭她背后的世家吗?   顾瑾玉是真的恼了。   邢都御史的底子不干净,毕竟他家室根本不算富裕,只是运气好, 扒上了邢夫人这条大船, 这才在知天命的时候领了个一品大员的虚职。   邢御史也知道,不出意外自己会在这个位置上待到死,于是开始可劲造作起来,短短三年就纳了十八房小妾。   单单凭御史这个清水职位的俸禄怎么可能养活这么多小妾,自然要收一下底下人的“孝敬”。   这也是大臣们之间心照不宣的秘密了, 只要别过分, 互相还会遮掩一番。   当然关键在于不能太过分。   可这位邢都御史, 不仅在家里养了十几房小妾,还一掷千金的包了京城生意最火爆的春风阁头牌,每天至少上百两银子撒出去,用巨富来形容都不为过。   用屁股想都知道这种挥霍出去的银钱邢夫人肯定不会掏, 那这些钱是怎么来的?   顾瑾玉直接让手下的人从这方面查起,没想到却有了意外之喜。   “这可真是没想到啊。”顾瑾玉看着手上薄薄的纸,是真的没想到邢都御史竟然敢放利子钱,也就是所谓的高利贷,甚至手底下还有两个赌场。   利子钱可是个阴私至极要人命的事情啊!锦朝律法明确表示官宦人家不能碰利子钱,重则斩首。   因此利子钱虽然回报极为丰厚,却没人敢做,没想到那位矮矮胖胖笑起来还有几分和气的邢大人竟然敢做。   这可真是位不怕死的勇士啊,顾瑾玉不由得对其升起了几分“敬仰”。   不过敬仰归敬仰,该下手的时候顾瑾玉也不含糊,他拿着搜罗来证据,转头就进宫面圣交给了武成帝。   武成帝如何震怒就暂且不提了,第二天朝堂就发生了震动,武成帝将证据甩在了金銮殿上。   邢都御史直接被贬为庶人,这还是看在他背后有世家支撑的面子上,不然小命难保。   而一向自视甚高的邢夫人也被娘家抛弃,脱下了锦衣华服,换上了粗布衣服,变成了她以前最瞧不起的粗鄙的农妇。   邢家的突然倒台让京城不少官员惊慌不已,放利子钱有暴利,他们或多或少都插手了。武成帝在金銮殿上突然发难,不仅镇住了有异心的大臣,还让他们这些心里有鬼的人都慌张起来。   “利子钱不能插手了,我们需要尽快从里面退出来。”   “可是大人,还有七成的利子钱都没到期限,如果现在收款,我们的损失就大了。”   “大就大了,你难道想让皇上把本官也变成庶人吗?”   “小人这就去。”   “顺便让你手底下的人最近都安分点,要是被人逮住错误揪出来,本官可不会出面捞他们。”   “是。”   这些对话发生在京城各个隐蔽的府邸,一道道命令传达下去,让整个京城的风气都为之一肃。   很多人都不知道武成帝为什么会对邢家发难,只有参加过昌乐大长公主宴会的内宅夫人们心中有所猜测,不过也不敢声张出去,只是私底下偷偷议论。   沈心蕊也正式走进这些夫人的眼中。   顾瑾玉可不知道他为夫人报仇这一举动动了多少人的蛋糕,他只是觉得京城最近打架斗殴的勋贵子弟少了不少,自己也清闲了许多。   而邢家的下场也吓住了沈夫人和沈心娇,母女俩难得安静下来,没有再提针对顾瑾玉和沈心蕊夫妇的话,只是依照她们的性子,蛰伏也是暂时的,他们迟早还是会对上。   日子在四皇子和五皇子的明争暗斗中,慢慢来到了过年。   这是顾瑾玉在京城过得第一个年,刘老太和顾老爹也是,一家子兴致勃勃的准备着年货。   刘老太还拿出了自己年轻时候的本事,买了不少红纸,剪了许多图案,都贴在了窗户上,也给逐渐开始变得热闹的府宅添了几分年味。   对于京城的大家族来说,过年其实并不是一件喜事,劳心劳累不说,单单是祭祖就不是一件容易事。   有的家族人丁兴旺,光是旁支的族人就有上千,按照规矩这些都是要进祠堂祭祖的。   幸好顾家老家不在京城,过年的时候也没那么麻烦,随意上两炷香就行了。   在距离过年还有五天的时候,武成帝就封笔了,也给大臣们放了年假。   因为越来越冷的天气,就算放假了,顾瑾玉也是待在家里,最多是陪着爹娘或者沈心蕊上街逛一逛,旁得也就没了。   也幸亏过年期间,勋贵子弟都被拘在家里,没人当街闹事,顾瑾玉这才避免了过年期间还要回去上班的苦恼。   “三哥,你收拾快一点。”   到了元宵节这天,沈心蕊难得小女儿情态的邀请顾瑾玉一起去逛花灯会。   刘老太和顾老爹乐呵呵的要给小两口一个独处的空间,早就出门了。   “来了。”顾瑾玉左右没事,再加上他也没参加过花灯会,确实好奇其中的热闹,所以轻易点了头。   “少爷,要不是府里有事脱不得身,我也想在元宵节跟你们一同出门看花灯!”大力一脸苦闷的盯着顾瑾玉看。   过年期间,不少大臣们都给顾家送了年礼,而且有的年礼还十分贵重,这些年礼都需要一一的挑出来,按照规矩再还回去。   顾家识字的下人不多,顾瑾玉只能将这个艰巨的任务交给大力,此时被大力这么一说,顾瑾玉难得有些窘迫起来。   “要不,我让夫人把琥珀留下来陪你?”顾瑾玉摸了摸鼻子,开玩笑道。   “少爷,你怎么知道……”大力大惊失色,一时不察把心里话全说了出来。   顾瑾玉忍笑:“每次那小丫头进来,你眼珠子都恨不得黏人家身上,我怎么会不知道?”   “那、那夫人是不是也知道了?”大力期期艾艾的问道。   “你说呢?要不是夫人许可了,琥珀也愿意,你以为你还能每天见到琥珀吗?”顾瑾玉敲了一下大力的脑袋,恨铁不成钢的说道。   “琥珀也愿意?”大力声音都抬高了不少,一张憨厚的脸上是止不住的笑容。   “……”顾瑾玉懒得理会这二傻子,穿好衣服就去陪夫人了。   大力还在傻乐着,满脑子都是琥珀也愿意,之前想去逛花灯会的苦闷早就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夫人,走吧。”顾瑾玉来到沈心蕊身边说道。   “别急,我们把这个戴上。”沈心蕊连忙拉住顾瑾玉的手,将手里的面具给顾瑾玉分了一个。   顾瑾玉看着手上狰狞似恶鬼的面具,有些哭笑不得道:“夫人可真是......”说到一半,顾瑾玉仿佛卡了壳一般,好大一会儿才憋出后面的话,“颇有童趣。”   沈心蕊白了顾瑾玉一眼,没好气的说道:“你直接说我幼稚不就行了。”   说完看着顾瑾玉又小女儿情态的威胁道:“你戴不戴,不戴的话就别跟我出去了,你这位府尹大人在京城认识的人不少,我可不想跟你出去身边围一大堆人。”   顾瑾玉看着沈心蕊已经戴好的面具,好心没提醒她。让他陪她逛花灯会是她自己求了好久的,甚至不惜在夜里签下许多在晋江绝对会被屏蔽的条件。   “当然戴了,小孩子逛花灯会,身边总要有个大人看着不是?”顾瑾玉笑着说道。   “那你可别看花眼了,到时候移不开步子就好!”沈心蕊透过面具想瞪顾瑾玉,只不过面具有些小,限制了她表情的发挥。   沈心蕊只好伸手在顾瑾玉胳膊上掐了一下,以此表示自己的愤怒。   “嘶——”这小妮子下手可真狠,顾瑾玉连忙揉了揉被掐的部分,满脸哀怨的跟了上去。   “夫人,给为夫点面子行不行。”   “行啊,待会逛花灯会,我和雀雀的开销你全包了。”沈心蕊指了指街上玲琅满目的商品,一脸看热闹的表情。   “小姐怎么说着说着还扯到奴婢了。”雀雀是顾瑾玉送给沈心蕊的暗卫,负责保护沈心蕊,天性活泼。她知道沈心蕊的性格,有时候也不拘开几声玩笑。   “雀雀你可别替他省钱,他兜里钱比咱们加起来还多,要是现在不掏以后就没机会了。”沈心蕊笑吟吟的说道。   “夫人说的不错,有我在还能让你们掏钱不成?”顾瑾玉摆手笑道。   “那我们可要狠狠的宰你一笔了。”沈心蕊笑得弯起了眼睛,原本就不错的心情更好了。   “只要夫人不嫌弃为夫以后吃软饭就行。”顾瑾玉故意装成可怜兮兮的样子说道。   在场的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元宵佳节,按照惯例,京城开了三天的宵禁。   顾瑾玉带着沈心蕊,出了顾府,沿着灯火通明的街道,慢慢来到人声鼎沸的主街。   放眼望去,各种各样精致的花灯街道照将主得通明,节日的喜庆氛围扑面而来。   顾瑾玉和沈心蕊此番出来就是为了游玩,因此也没有个正经目标,而是漫无目的的在街上闲转。   走走停停,一会儿尝一尝街边特色的小吃,一会儿又猜一下灯谜,玩得不亦乐乎。   顾瑾玉作为状元,猜这些灯谜就跟玩一样,大材小用了。没多一时,沈心蕊手上就拿了不少自己中意的花灯,面具下的俏脸红扑扑的。   雀雀虽然是暗卫,但也算是从小在京城长大的,对司空见惯的花灯会并没有什么感兴趣的。她后退两步,看着少爷和夫人感情满满的逛着花灯会。   顾瑾玉在花灯会上还遇到了方文乐和彭子实,这两人的感情一如既往的好,就连逛花灯会也是两家一起,不过顾瑾玉跟他们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顾瑾玉隔着人群遥遥看了一眼,旋即便波澜不惊的收回了目光。   而看方文乐那模样,似乎也认出了顾瑾玉。还想上来亲自打个招呼,见顾瑾玉如此只能讪讪的止住脚步。   彭子实性格还是以前的样子,见此颇有些愤愤不平:“有什么好神气的,不就是个五品的样子顺天府尹吗?文乐你要是过几年肯定比他强。”   方文乐在官场上磨练了几年,倒是比以前明白事理,听到彭子实这话,不赞同道:“够了,子实,之前确实是我们不对,顾瑾玉恶了我们也正常。”   彭子实有些不服气,还想说些什么,方文乐又道:“你若是还认我这个朋友的话,就不要再说什么了。”   彭子实这才住嘴,两家人又重新开始逛起了灯会,只是兴致明显没有之前那么高了。   顾瑾玉并不知道以前的小伙伴们在想什么,不过就算他知道了估计也不会放在心上。   还是那句话,他理解他们的选择,只是想再做回朋友是不可能了。   刚刚见到熟人只是个小小的插曲,并没有影响顾瑾玉带着夫人看花灯、品尝小吃的兴趣。   不过顾瑾玉的注意力却被不远处一个穿着粗布衣裳,样貌普通、抱着自己孩子逛花灯会的中年男子吸引了注意。   “站住!”顾瑾玉来不及多想,就喊住了这个男人。   被喊的中年男子并没有站住,脚步甚至还快了几分,不过花灯会上行人众多,就算脚步加快也走不了几步。   顾瑾玉朝雀雀使了个眼色,对方会意的冲出去,拦在中年男子面前。   中年男子仿佛没看到雀雀似的,闷头就要往前冲,雀雀冷哼一声,手上动作快如闪电,力如千钧,直接禁锢住了中年男子。   “这、这位少爷,您、您这是想干什么?”   见突围不成,中年男子脸色大变,额角禁不住渗出了汗,结结巴巴的开口问道。   “相公,你这是?”沈心蕊见此,忍不住露出了好奇的表情,不明白顾瑾玉为什么要拦住这个面容普通的中年男子。   雀雀的一连番动作,同样引起了周围逛花灯会的老百姓的注意,逐渐的围了上来,好奇的观望着。   “怀里的孩子,是你的吗?”顾瑾玉没有回答沈心蕊的话,反而冲着中年男人问道。   中年男人听到这话,不着痕迹的松了口气,然后回道:“当然是我家的孩子了。”   “花灯会这么热闹,孩子怎么睡着了?难不成是看花灯看累了?”顾瑾玉指了指孩子,漫不经心的问道。   “是是是,他这是累了,我正要抱着他回家去睡觉呢。”中年男子连忙顺着顾瑾玉的话说道。   “是吗?”顾瑾玉装作信了的样子,慢慢接近中年男子,趁其不备直接踹了对方一脚,雀雀也十分懂事的抢过中年男子怀里的孩子,抱在怀里。   “抢孩子了,抢孩子了,青天白日的有拐子抢孩子了!”中年男子被顾瑾玉突然踹了一脚,又没防备的被雀雀抢了孩子,情急之下大声叫喊起来。   花灯会上热闹非凡,但随之而来的是拐子众多,每年的花灯会都有至少二三十个孩子丢失,因此老百姓对拐子简直是深恶痛绝,听到有人喊拐子抢孩子,自发的围了上来,面色不善的看着顾瑾玉。   顾瑾玉要被对方的反打一耙逗笑了,接过雀雀手上的孩子,将孩子的正脸露了出来。   “孩子昏迷不醒,身体又十分滚烫,明显是受了蒙汗药发起高热来,你怎么说是逛花灯逛累了呢?”   中年男人被顾瑾玉问的一时愣在了原地,但很快便反应过来,狡辩道:“孩子是你从我手上抢过去的,谁知道是不是你趁机给我的孩子下了蒙汗药。”   中年男子的话明显是在胡搅蛮缠,。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孩子发高热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而顾瑾玉拿上孩子还不足一炷香的时间,怎么可能会是顾瑾玉下得药。   可惜架不住百姓愚昧,真有不少人信了中年男子的鬼话,面色不善的将顾瑾玉一行三人围住。   “大人,可要属下联系其他暗卫?”雀雀看着逐渐靠近的百姓,脸色有些凝重的问道。   顾瑾玉失笑,摇摇头,阻止了雀雀。然后解下了面具,露出了真容。   “是府尹大人,是府尹大人。”   顾瑾玉在京城任职这一年并非虚度,京城本地的不少人都见过他办案,自然也认识这位上任不久的府尹大人,立马嚷嚷起来。   “真是府尹大人?可那个人不是说他是拐子吗?”   “用你的猪脑袋想一想,府尹大人怎么可能是拐子,肯定是这个人在污蔑大人,指不定他自己才是拐子。”   “你们没听顾大人说吗?这个男的怀里的小孩被下了蒙汗药,现在还在昏迷中。”   “他才是拐子!幸亏府尹大人英明,要不然就让这个拐子跑了。”   听着耳边的声音,中年男人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败起来,看向顾瑾玉的眼里也充满了怨恨和狠厉,手下意识的摸上了腰侧。   雀雀心里一突,当下上前两步,飞起一脚直接踢上了中年男子心口,直接将其踹到了地上,爬都爬不起来。   “咣当”一声,一个明晃晃的尖刀从男人的腰间掉下,围观的百姓惊呼一声,纷纷向后退了两步,惊惧的看着地上闪着锋芒的刀。   这时候,负责花灯会秩序的士兵也匆匆赶到了,正是顺天府衙的衙役,领头的衙役明显认识顾瑾玉,连忙过来行礼。   “大人。”   顾瑾玉点点头,喊起了对方:“将此人先带回去,我随后就到。”   衙役们领命而去,顾瑾玉看向沈心蕊,嘴唇动了动,还没来得及说话。   沈心蕊就善解人意的说道:“我和雀雀再逛一会儿,你先去忙吧。”   “雀雀,保护好夫人。”   顾瑾玉也确实急着去审问刚刚抓到的拐子,要是有同伙的话,还能赶在花灯会结束前抓到。所以闻言也没拒绝,只是有些对不起夫人,说好了要陪她逛花灯会的。   “以后我们还有许多机会的。”沈心蕊劝解道。   顾瑾玉只能匆匆的抱了抱夫人,然后便赶去了府衙。 第127章 每年元宵节的……   每年元宵节的花灯夜会, 京城都会取消几天宵禁,彻夜不眠的庆祝佳节。   而这个时候,也是京城人流量最鼎盛的时候。   每年的这个时候, 京城都要丢失不少孩子, 大多都是平民的孩子,但也有官员的孩子。   顺天府衙案卷里记载的十分清楚,最夸张的一年足足丢了上百个孩子, 连武成l帝都被震动,下旨令顺天府衙配合刑部彻查。   可惜这些拐子们大多都是团伙作案,居无定所, 捞上一笔就走人。查到最后结果也不理想, 只是抓了一两个小鱼小虾结了案。   顾瑾玉上任后看了顺天府衙的所有案卷,对这种情况自然了解。   不过认真说起来,刑部作为一个司法部门,怎么可能对一些拐子手足无措。实在不行直接封了京城, 配合御林军搜查, 就算有上千个拐子也能逮住。   看来这里面的水有些深啊!   顾瑾玉眼神突然幽深起来,张开手看着上面的掌纹,许久后嗤笑一声,对身后的属下丢下一句:“正值花灯盛会,先不要上报刑部, 等本官审完了之后再说。”说完便径直去了地牢。   就算水深又如何?都撞到他手里了, 若是因为顾忌这个那个的没有追查下去, 顾瑾玉都看不起自己。   “找两个审讯的好手,随本官一同去地牢,看那拐子有没有同伙。”   顾瑾玉的声音响起,不一会儿人就到了, 这两个人一个叫季风,一个叫刘晨,都极为擅长审讯犯人,号称能让哑巴开口,足以见得他们的手段。   审讯的过程委实惨烈,拐子也不是见过大场面的人,没多一时就被折磨的精神崩溃,裤裆湿了一大片,头将墙撞得咣咣响,恨不得立即死去。   可惜季风和刘晨都是见过大场面的人,根本不为所动。就连顾瑾玉一想到对方毁了不知道多少家庭,再看对方此时宛若小丑的情态,只觉心里畅快,怎么会有怜悯的心思。   不得不说,这手段确实有效,拐子在奄奄一息之际,终于扛不住松了口。   他果然不是单独行动,而是有一个严密的组织。这个拐子说的越多,在场的人面色就越凝重。   根据这个人所讲,他们组织十分严密,几乎在各地都有据点,每年拐卖的儿童少则几百,多则上千。数量之多,令人触目惊心。   “这些拐子,真是......千刀万剐都不为过!”就连一直在府衙里充当老好人的陈坤记录完案卷,也忍不住说了一声,在场的人都跟着点头。   “好了,大家先别忙着生气,都来看看犯人廖大的供词。”还是顾瑾玉最先调整好心情,招呼众人仔细整理案卷上的信息。   根据廖大所说,他们组织等级森严,而且分工明确,基本上都是两人一组,一人负责踩点,专门寻找落单的孩子,另外一人则行拐卖一事,廖大之前一直都是踩点的人。   这次花灯会,他的搭档突然闹起了肚子,原本根据组织的规定是不允许单独行动的,只是一想到得手之后分到的银钱,廖大就舍不得。   最后他还是决定背着搭档做一单,没想到刚动手就被抓。想到这里,廖大就止不住的后悔,恨不得能重回动手的前一刻。   看着廖大痛哭流涕的跪在地上求饶,在场没一个人同情他,家中有孩子的衙役一想到万一自己孩子也被这样拐走了,就恨不得再上去踢廖大两脚。   随着廖大吐露的信息越来越多,顾瑾玉的表情逐渐严肃起来,手指也无意识的在腿上点了起来,这是他陷入沉思的表现。   “你是说,你们的头要求你们目标主要放在长相可爱的孩子身上?”顾瑾玉询问廖大。   廖大已经被刑罚折磨怕了,听到问话忙不迭的点头:“没错,头们说长的好看的孩子才有培养价值,更容易出手。所以他们都是挑家境富裕的人家下手,因为穷人家的孩子瘦瘦巴巴的,雇主看了晦气。”   “大胆!”一旁写卷宗的官员呵斥了一声,吓得廖大一个哆嗦,不吭声了。   顾瑾玉和身边的人对视一眼,面色皆有些沉重。   廖大这话的信息量太大了,什么叫“好看的孩子更有培养价值?”,他们培养这么多好看的孩子想干什么?   顾瑾玉在这一刻甚至想到了更多,这些拐子盘桓京城好几年了,为什么刑部的人抓不到他们?要知道京城是在天子脚下,真想抓几个拐子并不困难。   除非——   这个组织后面有人。   顾瑾玉能想到的,在场的人也能想到。刘晨拉了拉顾瑾玉的衣角,轻声道:“大人,要不……直接结案吧。”   很明显,刘晨这是劝顾瑾玉息事宁人,毕竟敢在京城庇护一群拐子的权贵一只手都数得过来,而这些数得过来的人,无一不是站在最顶端的大佬。   刘晨这话也是为顾瑾玉着想,其他衙役也是一脸的赞同。   在他们大部分人看来,每年的花灯会丢十几个孩子是惯例,要怪也只能怪大人没有看好孩子,怨不得别人。而今年花灯会上,他们抓了一个拐子,已经比往年好太多了,没必要继续追查下去。   退一步讲,就算查出来背后的人了,也不是他们这些五六品、六七品小官能抗衡的。   顾瑾玉默了默,眼神在周围转了一圈:“你们都是这么想的吗?”   在场的人没一个敢和顾瑾玉对视的,纷纷低下头不说话,意思很明显。   顾瑾玉的眼中慢慢染上了失望:“如果今晚丢的孩子中,也有你们的孩子,你们还会是现在这个态度吗?”   牢房中陷入了沉默,有人嘀咕着:“这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顾瑾玉提高了声音,反问道。   “你们疼爱自己的孩子,难道那些被拐走孩子的爹娘就不疼爱他们的孩子了吗?难道是他们想让自己孩子被拐走吗?现在他们孩子现在被拐走了,我们就这样放过拐子了。若是有朝一日你们的孩子也被拐走了呢?你们也会想着这样草草结案吗?”   顾瑾玉厉声问道,在场的人头都埋得死死的,不敢吭声。   “难道你们不想让自己的孩子生活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吗?或许你们会说,只要孩子不出门就没事了,可等孩子长大了呢?你们不送他上学堂吗?你们想把孩子一直关在家里吗?”   顾瑾玉的声音又快又急,显然是动了真火。   一旁的廖大欲言又止,他想说他们组织纪律很严重除了热闹的灯会,其他时间不敢动手的。   不过廖大看了看顾瑾玉的脸色,还是把要说的话咽了下去。   “……大人,我们知道错了。”   说过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终于有人说话了,这个人上个月刚得了个闺女,整天爱得跟什么一样,张口闭口就是我闺女怎么怎么了。   他听了顾瑾玉的话,稍微联想一下万一自己闺女被拐子拐走了,自己恐怕生吃了拐子的心都有。   想到这,这人又杀气腾腾的看了廖大一样,仿佛他闺女已经被拐走了一般,吓得廖大连忙缩了缩脖子。   “如果你们是惧怕幕后之人,本官可以保证不会牵扯到你们。”顾瑾玉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   “下官们都听顾大人的!”顾瑾玉都这样说了,其他人自然没了后顾之忧。到了他们这个年纪,家中都有一两个孩子,本就对拐子无比痛恨,之前说结案只是不得已为之,现在有了顾瑾玉的保证,他们还怕什么?当然是跟着大人一起往下查了!   “大人……小的有事要报。”   就在顾瑾玉动员好自己的下属后,一直缩着脖子竭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廖大突然出声了。   “你想要什么?”顾瑾玉一看廖大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无非是求他手下留情之类的话。   事实也是如此,听到顾瑾玉这样问,廖大迫不及待的说道:“只求大人饶小的狗命,小的一定做牛做马报答大人。”   “那就要看你的消息值不值你这条狗命了。”顾瑾玉面无表情的说道。   廖大不敢大意,连忙道:“我们的头告诉我们顺利偷到目标后,就去城外的联络点集合。”   说完廖大大着胆子看了一眼顾瑾玉,想看出点什么来,可惜顾瑾玉滴水不漏,依然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   廖大压下心中的失望,讨好的笑了笑:“就在城外三里远的地方,那里有一个废弃的土地庙,我们在那里集合,只是、只是……。”   见廖大说话总是遮遮掩掩,顾瑾玉不耐烦了:“还有什么,一并说出来。”   “只是接应点一般都有十到二十个亡命之徒接应,大人府里这点人手,恐怕不够。”廖大连忙说道。   顾瑾玉手一顿,眉毛皱了起来。廖大说的没错,因为正值花灯会,府衙内值守的人满打满算不过二十,要是对上同等数量的亡命之徒,恐怕会落入下风。   更何况他们此行的目的不仅仅是抓到拐子,还要保护被拐走孩子的安全。   这样一想,起码得四五十人才可以。   而顺天府想在京城调动五十人手,必须要上报刑部,刑部批准后才可以组织人手。   可根据廖大说的,组织得手后不会在京城过夜,基本都是连夜离开京城。   这就难办了。   “大人,您和五城兵马司指挥关系怎么样?”就在这时,刘晨突然开口道。   五城兵马司即中、东、西、南、北五城兵马指挥司,负责京师巡捕盗贼,疏理街道沟渠的衙门①,和顺天府衙属于不同的衙门,但日常的交际比较多。   正巧这一任的五城兵马司指挥嗜甜,经常去糖铺买糖,一来二去之之下,顾瑾玉也和对方打熟了关系。   今晚花灯会的巡逻也是他们司负责的,这也说明五城兵马司的人很多。   顾瑾玉的眼睛亮了,立马吩咐手下拿上他的腰牌借人。   五城兵马司指挥听了缘由后,毫不犹豫的拨了四十个人给顾瑾玉,还嘱咐他的顾老弟小心点。   “那些亡命之徒可都是硬茬子,顾老弟你小心点别往前面凑,老哥我在这等着喝你的庆功酒。”   顾瑾玉谢过对方的好意,二话不说就带着五六十个手下出了城门。   也亏得大家都在逛花灯会,没几个人在城门这边,顾瑾玉一行人又尽量避免走人流密集的地方,所以才没有惊动任何人就出了城门。   出了城门,走了大概两里路之后,顾瑾玉才示意众人放慢脚步。   这里距离廖大说的土地庙只剩不到一里路,为了防止打草惊蛇,他们需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皎洁的月亮旁突然飘来了一朵乌云,原本还算微亮的夜晚陡然变得漆黑如墨,正适合偷袭。   短短不到一里的路,顾瑾玉等人硬是走了一炷香的时间,索性很快就到了。   往日萧条破旧的土地庙今夜却灯火通明,在漆黑如墨的夜晚分外显眼。   顾瑾玉喊停了身后的人,然后小心翼翼的趴在了地上,后面的人有样学样,纷纷压低了身体趴在了地上。   顾瑾玉凭借着良好的视力,很快就发现在土地庙外低矮的围墙上有几个一动不动黑影,还有几处阴暗的角落,都有黑影潜伏着。   这些人就是廖大口中说的亡命之徒了。   顾瑾玉冲着身后的一个人点点头,对方会意的站起来走了两步,故意发出一点声响。   “谁?”暗处警戒的人立马喝问道。   “是我,廖大。”假扮廖大的衙役一边喊着,一边向对方靠近。   警戒的人借着土地庙里昏暗的灯光看了“廖大”几眼,只觉得有些眼熟,再看看“廖大”怀里隐约露出来的孩童轮廓,提起的心逐渐放下,还有心思开几句玩笑。   “今晚怎么就一只肥羊?分的钱还不够去趟花楼呢。”   “廖大”抱怨道:“别提了,今晚差点撞到五城兵马司的人,吓得老子连忙回来了。”   “那你运气可真不……”警戒的人话刚说了一半,已经走到他旁边的“廖大”滑出袖子里巴掌大的匕首,快准狠的扎上了对方的心脏,对方哼都没哼一声就咽气了。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其他的人根本就没注意到,“廖大”得手后,手上一个巧劲,就让对方靠在了墙边,远看只会以为是这个人想偷懒,根本不会想到出事了。   顾瑾玉又派了四个人去了土地庙的后门,那里也有人守着,只是防守的比较薄弱,只有两个人。   依葫芦画瓢的处理掉后门的人,再加上顾瑾玉让暗卫出手杀死的七个人,已经有十个亡命之徒被解决掉。   这个数量,足够应对了。   这些人虽然被称为亡命之徒,但身手都不怎么样,唯一警惕的是他们连命都能不要的那份狠劲。   不过现在只剩十个人了,再怎么狠也没有震慑力了。   此时此刻,土地庙内,灯火通明。   在面目慈祥的土地公身前,六七个彪形大汉在互相倒酒,桌子上还摆了一桌饭菜,大家在热热闹闹的喝酒吃菜,杯盏交替,好不快活。   而就在离他们桌子不远的地方,横七竖八的睡着数十个孩子。   “外面怎么那么安静?是不是有情况?”年岁最小的瘦猴刚端起酒杯,突然心中有些不安,忍不住开口说道。   “能有什么情况?放心,六子他们在外面看着呢,有情况喊一声咱们哥几个都听得见。”胖子端起自己身前的酒杯一饮而尽,大大咧咧的说道。   “可是这也太安静了,不行,我得出去看看。”瘦猴心下不安,放下酒杯,猛地站起来就要往外走。   “看什么看,你这浑身的酒气,要是出去了被六子发现,不就露馅了?万一被报给头,咱们都得受罚。”胖子不悦的说道。   听到这话,瘦猴的脚步变慢了,他挣扎几秒,还是顺从的坐了回去,酒桌上又重新恢复了之前的氛围。   沉浸在好酒好肉中的几个人没有发现,土地爷丈高的塑像后面,多了几道黑影。   正是从后门潜入的顾瑾玉一行人。   “大人,要动手吗?”身后的手下担心说话被前面的几个人听见,没有张口,只是用眼神暗示着。   “先不急。”顾瑾玉做了一个再等等的手势,那些人离孩子们太近了,顾瑾玉担心没有立马抓到人,反而会让孩子陷入危险中。   顾瑾玉环顾了一圈,然后就看到了不远处的大酒瓶。   顾瑾玉眼神一亮,招来暗卫,比划了一番,然后又递给对方一包蒙汗药,暗卫会意离开。   没多一会,酒桌上的几个人就喝上头了,喝完了桌上的酒不说,还把放在一旁的大酒瓶也拆开喝了起来。   “我、我头怎么有点、有点晕。”胖子捂着脑袋,有些口齿不清的说道。   “你你你……你不行啊,才喝这么点就醉了,老、老、老子一口气喝一斤酒都没事。”身边的人也口齿不清的说道。   “不好,这酒里有东西!”瘦猴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他酒量本来就浅,没喝多少,意识到酒有问题后,二话不说就开始催吐。而其他人已经抵挡不了药效,呼呼大睡起来。   “你们是谁?”瘦猴警惕的看着顾瑾玉一行人。一边艰难的抵御着残留药力的影响,一边大声呵斥道。   当然这个呵斥只是瘦猴自己感觉的,在其他人看来,瘦猴声音低到根本就听不见。   “你们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瘦猴向后退了两步,自以为很有威胁力的喊着。   可惜顾瑾玉根本就不为所动,他直接让手下拿着绳子绑了睡梦中的几个人。   “这是你们逼我的,都是你们逼我的。”瘦猴陷入了绝望之中,竟是直接抱起一个孩子,锋利的匕首顶住孩子娇嫩的脖颈上,感觉稍微用力就会刺破皮肤。   人质在手,顾瑾玉难免有了忌惮,不敢让人上前了,瘦猴见此计有效,喜出望外,威胁顾瑾玉给他五千两白银,还要准备一个马车。   只有这样,他才会放下手中的人质,不然大不了同归于尽。   不得不说,瘦猴这一招确实有用,最起码顾瑾玉不敢让人和他硬刚,只能另外找机会。   这个机会很快就来了,瘦猴到底是中过蒙汗药的人,明知道自己没有坐马车离开,还处在危险之中,却还是控制不住的打瞌睡。   因为打了好几个盹,瘦猴的有所下降,终于被顾瑾玉抓住了机会,弩箭直接射了出去,直中瘦猴拿着匕首的手腕。   瘦猴惨叫一声,匕首应声而掉。   这下不等顾瑾玉说,手下几个人便连忙冲了出去,用绳子将瘦猴捆了个严严实实。   “放开我,放开我。”瘦猴还想挣扎,被旁边的府兵一个手刀就敲晕过去了。   “你们十个人先带着孩子回城,找一个口碑好的大夫看一看,避免留下后遗症。等天明的时候再张贴信报,通知丢了孩子的人家来找孩子。”   “大人,您不回城吗?”刘晨小心翼翼的问道。   “你没听他们说吗?这个土地公庙就是他们的联络点,现在还不到三更,肯定还会有人来“交差”,这么好的机会,不将他们一网打尽,本官是不会甘心的。”顾瑾玉笑着说道。   “大人英明!”手下的人连忙吹起彩虹屁,只不过因为词汇匮乏,翻来覆去只会说大人英明。   “去你的,赶紧带着孩子去京城找大夫。”顾瑾玉笑骂了一声。   今夜,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顾瑾玉带着剩下的人埋伏在庙里,一晚上的时间还真抓了二三十个人,这些人怀里或多或少都抱着一个孩子,甚至还有一个人领了三个孩子。   对于这些人渣,顾瑾玉没什么好说的,一个都不放过,基本上都是看到一个抓一个。   “这数目不太对。”顾瑾玉数了数抓到的人,又对了一下廖大招供的人,面色难看。   “这些拐子还有其他据点!”   “快,通知刑部,要尽快查出这些拐子的其他据点。”顾瑾玉连忙说道。   “是。”手下领命而去。   顾瑾玉看了看现场的孩子和被绑起来的拐子,还是决定先带着人回顺天府衙,有什么事先让这些孩子检查完身体再说。   “不好了大人!廖大死了!”   顾瑾玉刚安顿完被拐的孩子,正想躺着休息一会,没想到手下火急火燎的来汇报事情了。   “什么?”顾瑾玉听到这个消息,立马睡意全无,随意披了件衣服就跟着去了牢房。   果然,廖大面色铁青的躺在地上,头已一种诡异的角度不自然的侧躺着,明显是被人直接扭断了脖子。   “杀人灭口。”顾瑾玉淡淡的吐出四个字,手却紧紧攥住,仿佛怒到了极致。   顾瑾玉确实生气,倒不是同情廖大,而是觉得牢房的安保太弱,竟是被人摸到了这里,还杀了罪犯。   这无疑是将顺天府衙的脸皮扔在地上用脚踩。   “大人,这下怎么办?”手下苦着脸问道。   “不急,狐狸尾巴总有露出来的那一刻,那些孩子的爹娘都找到了吗。”顾瑾玉深吸了口气,冷静的说道。   “已经有两个孩子被接回去了,户籍、年龄、身份特征对得上,大人,您就放心吧。”手下的人连忙回道。   “那就好。”顾瑾玉还要说些什么,突然又有人来报,“大人,刑部来人了。”   顾瑾玉眼睛一闪,“来得正好,诸位随本官一同去迎接刑部的大人。”   说完顾瑾玉第一个走了出去,身后的人连忙跟上。   “廖大死了?”刑部来的毛大人惊呼一声,满脸的不可置信。   “事实确实如此,是下官督查不理,才酿成的,还请大人宽恕下官。”顾瑾玉愧疚的认错道。   ......   “堂堂顺天府衙,竟然让贼人如入无人之地,简直可笑!”刑部尚书一甩袖子,怒不可遏的说道。   “大人,这也确实怪不了顾大人,下官去看了,那廖大死的确实蹊跷。”   毛大人是刑部尚书的心腹,他的话还是很得刑部尚书信任的。   “你是说......”刑部尚书心中一颤,指了指屋顶。   毛大人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刑部尚书立马变了个表情。   “既然这个案子是顺天府衙破的,那后续的追查问题,刑部就不参与了,你去告诉顾大人,有了进展后来刑部报备一声就行。”刑部尚书的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哪还记得自己原本想吞了这份功劳的嘴脸。   虽然这份功劳确实诱人,但背后的人可不是他能招惹的,刑部尚书想到这里,只能忍痛放弃。   “是,下官一定将大人的话传到。”毛大人拱了拱手,一本正经的说道。   顾瑾玉听了毛大人的话,对幕后之人的身份又提高了不少,连刑部尚书都不敢招惹的人.....   送别毛大人后,顾瑾玉思索了许久,最后还是用掉了师兄给他的临时金牌,这道金牌可以调用他的一个顶级暗卫一次,顾瑾玉原本以为自己用不上,没想到这么快就要用上了。   金牌暗卫来得很快,穿着夜行衣戴着面具,让顾瑾玉称奇的是对方自带被人忽略buff,就算同处一室,也很容易被人忽略。   不愧是金牌暗卫。   顾瑾玉在心里暗暗称赞了一句,然后毫不含糊的将任务交给对方。   任务说简单也不简单,说难也不难,就是查清楚拐子组织背后的人罢了。   暗卫领命而去,屋子里很快又陷入了平静,只剩下顾瑾玉还在翻阅着卷宗,企图寻找一些蛛丝马迹。 第128章 昨天抓的……   昨天抓的二三十个拐子都关在了顺天府衙的大牢里, 顾瑾玉带人亲自审问,企图问出拐子们的其他据点。   可还没等顾瑾玉问出个所以然来,刑部又来人了。这次竟然是刑部尚书亲自来的顺天府衙。   面对顶头上司, 顾瑾玉就是有天大的事, 也得出门迎接。   “不知大人大驾光临,下官有失远迎。”顾瑾玉一边行礼,一边在心里暗暗猜测对方的来意。   “哈哈, 本官也只是临时起意的看一眼,顾大人可以继续审,不必顾虑本官。”刑部尚书干笑着说道。   听到刑部尚书这样说, 顾瑾玉也不再纠结他的来意, 继续之前的审讯流程。   殊不知刑部尚书此刻心中也暗暗叫苦。   如果有选择的话,他也不想现在来,明明昨晚刚说将这次的拐子案子全权交给顺天府衙。可时间还不到一天,自己就这么巴巴的凑上来想了解案情, 着实打脸。   可以想到那人深夜下的命令, 刑部尚书也只能硬着头皮走这一趟。   感受着周围时不时传来打量的目光,刑部尚书只觉得自己的老脸烫得不行。   幸亏有胡子遮着,别人看不出来。刑部尚书只能在心里这样安慰着自己。   刑部尚书在想什么在场的人都不清楚,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受刑的拐子们身上。   没有人会对这些拐子施以同情心,他们都遭受了酷刑, 终于有人受不住, 大声喊着自己要招供。   顾瑾玉一个眼神, 手下便会意的过去将这个人放了下来。   “小的对组织的了解并不多,但是小的之前在头们开会的时候留了个心眼,知道他们另一个据点……”被放下来的人不敢耽搁,忙不迭的就要说出自己知道的消息。   就在这时。   “顾大人, 本官以为,此案还是由刑部来审更为合适一点,你觉得呢?”刑部尚书突然出声,不仅让顾瑾玉心生不悦,就连底下的一群衙役也都是一脸的愤怒。   刑部尚书的这番话已经不能是用无耻来形容了,这是自己把自己的脸皮扔在地上让大家踩。   “顾大人觉得呢?”话已出口,再无更改的可能,刑部尚书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威胁顾瑾玉。   出乎意料的,顾瑾玉在经过短暂的愤怒之后,很快就平静了下来,甚至还能心平气和地接一句:“大人说的是。”   刑部尚书心里觉得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劲,最后还是先带走这些拐子的想法占了上风,挥手就让刑部的人带走了这些拐子。   “顾大人放心,等本官从这些贼人口中问清楚了案情,一定会写奏折为你请功的。”刑部尚书一句轻飘飘的话,就带走了所有的拐子,丝毫没有顾及顾瑾玉顺天府尹的身份,似乎也忘记了以顾瑾玉的身份,完全可以直接面圣。   “大人,难道我们就这样把功劳送给刑部?”有人气不过,恨声问顾瑾玉。   顾瑾玉没有说话,只是看向刑部尚书的目光里带了几分深思。   顾瑾玉原本就怀疑朝中有官吏和这些拐子勾结,如今刑部尚书的这番作态,不过是加深了顾瑾玉的怀疑而已。   如果这次不能将这些拐子一网打尽,只怕案情还会出现反复。这样的话,即便是顾瑾玉询问出了其他据点也没用。   更何况刑部尚书的那番态度,像是笃定了顾瑾玉不会进宫面圣。   不对,与其是笃定他不会进攻面胜,倒不如说是刑部尚书相信即便顾瑾玉进宫了,也见不到武成帝。   莫非是武成帝身体出了什么差错?   顾瑾玉回想着封笔之前就显露了几分老态的武成帝,心里有些不确定起来。   若真是武成帝身体有什么问题,刑部尚书多少也算是在朝中浸润了几十年,绝对不敢在这档口轻易出头的,除非有人指使,而且这个人还是他不能拒绝的。   而这个人......只能是四皇子。   顾瑾玉在心里冷静的分析着,四皇子一向被武成帝所宠爱。即便是最近一段时间四皇子的一系列操作让武成帝有了猜忌,扶持五皇子出来和他打擂台。   但毫无疑问的是,四皇子依然是朝中势力最大的,五皇子也是因为有了武成帝才堪堪与四皇子打了个平手。   如今没了武成帝,五皇子绝对不是四皇子的对手。   只是让顾瑾玉想不明白的是,四皇子为什么要插手拐子一案?难道是想借这个案子在武成帝面前邀功吗?   亦或者说......四皇子在这个案件里扮演着什么角色?   顾瑾玉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不过还需要暗卫进行验证。   *   花灯晚会过后,整个京城都乱成了一锅粥。   顺天府衙和五城兵马司联手抓捕了二十八个拐子,顺便解救了四十五个孩子的消息已经传遍了京城,引发了巨大轰动。   这还是衙门第一次行动这么迅速的抓到拐子,丢失了孩子的家长们纷纷来到顺天府衙备案,希望能找到自己的孩子。   结果自然是让人喜忧参半。   顾瑾玉只带人摧毁了一处据点,还有另外不知道多少据点依旧没有找到,因此前来备案的百姓还有一半多没有找到自己的孩子。   这也说明昨晚的花灯晚会丢失的孩子高达一百多位,也从侧面反应了拐子们的猖狂。   没有找到孩子的百姓们跪在顺天府衙门口嚎啕大哭,祈求官老爷们找找他们的孩子。   顾瑾玉一开始对这些人十分同情,不仅派手下安抚这些百姓,更是亲自承诺会帮他们找到孩子。   可是不知道的,气氛突然就变了。   有人混在人群中喊了一句:“这些昏官肯定是和拐子们一伙儿的,肯定是这些昏官给拐子们提供了保护,不然那些拐子怎么会这么猖狂。”   听到这话,顾瑾玉眼神一凝,当下便示意暗卫去揪出喊话的人。   暗卫领命而去,但刚刚喊话的人却在人群里掀起了轩然大波。   有人搂着失而复得的儿子,不相信刚刚那人的话:“怎么可能,最起码我相信顾大人是清白的,不然我儿子也找不回来。”   但很快就有人对这个说法嗤之以鼻:“清不清白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当官的也需要政绩,要是昨晚京城真丢了一百多个孩子,我看这位顾大人头上的乌纱帽就保不住了。”   众人越说越离谱,再加上还有人混在人群里煽风点火,不明就里的百姓们很快被激起了怒火,那些丢了孩子的百姓更是往衙门里冲,要去问个公道。   “各位乡亲,请听下官一言。”   顾瑾玉最后还是露面了,当务之急是先安抚好百姓,不然这些人大量聚集在顺天府衙门口。万一被有心人利用,发生暴乱,那他的仕途就真的到头了。   百姓虽然心中悲愤,但对于穿官服的大人,心中还是充满畏惧的。听到顾瑾玉这话,虽然还在推推嚷嚷,但到底还是安静了下来。   “本官知道大家心里的悲痛,设身处地一下,若是我的孩子丢了,恐怕我会比你们更激进。可也请大家给我们一点时间,无论是审问犯人还是追查丢失的孩子,都需要时间。”顾瑾玉诚恳的说道。   渐渐的,有人开始替衙门说话了。   “其实我早就想说了,孩子丢失更大的原因是在于爹娘没有看好孩子,大家现在在这里发什么脾气。京城的拐子有多猖獗,大家不是不知道,可总有一些人抱着侥幸心理没有,牢牢的把孩子拉住,才让孩子被拐走了。”   “反正我觉得顾大人是个好官,以前顾大人没有在顺天府的时候,每年的花灯晚会都丢孩子。可没有一个大人像顾大人这样第二天就找回来一半多的孩子。”   “我也是这么想的。”   “我也......”   顾瑾玉的态度感染了在场的百姓,大家纷纷出言支持,就连那些还没有找到孩子的百姓也说不出别的话来。   等到人群散去,暗卫才带着之前揪出来的人回来复命。   可还没等顾瑾玉开口,会在地上的人头一歪,嘴角流出黑血,竟然直接自尽了。   顾瑾玉一惊,喃喃道:“竟然是死士......”   就在这时,一个衙役急匆匆的赶来,低声耳语几句。   顾瑾玉蹭的一下站起来,脸上的怒火遮都遮不住。   “刑部大牢出事了。”   顾瑾玉看着手下关切的眼神,咬牙说出一句话,然后便匆匆的出去了,看方向明显是去刑部了。   原来是刑部的人听说丢了孩子的百姓都聚集在顺天府衙门口求公道,这个行为给了刑部极大的压力,因此刑部的衙役们没有停歇,直接去了大牢准备审问这批拐子。   可让众人没有想到的是,昨天刚刚转移到刑部大牢的几十个拐子,竟然全部都自尽身亡了。   这可是足足二十多条人命。   就算这些拐子们判刑后落不到什么好下场。按照锦朝律法,拐卖孩子超过一定数目后最轻都是流放三千里,和死刑没什么区别。   可有一句话说得好,好死不如赖活着。   只要没被判死刑,哪怕是流放到最险恶的地方也有活下去的希望。   更何况这些拐子能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大多都是贪财怕死之辈,若真有勇气自杀,也不会等到被转移进刑部的大牢了。   大家都不是傻子,这明显是刑部大牢出了问题,而且不是小问题。   这些拐子是被人灭口了。   “这是肯定的啊!傻子都能看出来这里面的猫腻,刑部尚书昨晚就把人转移到大牢了,为什么不立刻审问?明明那个拐子已经要说出线索了,非要等一夜之后再审问。”季风冷笑着说道。   “就是,说句不好听的工部尚书拖一晚上,是给谁争取时间好下手呢?”刘晨也气不过,大声说道。   “恐怕刑部尚书知道这些拐子背后是谁。”顾瑾玉知道属下心里的怨气,也没拦着他们“大逆不道”的话,只是实事求是地说道。   “大人,不行我们进宫面圣吧。”刘晨在一旁出着主意。   “刑部大牢的拐子一个活口都没留下吗?”顾瑾玉沉吟片刻,问道。   “没有。”季风说到这,恨得咬牙切齿,“但凡他们能留一个人在顺天府,也不会遇到这种事。”   “进宫面圣这条路走不通。”顾瑾玉看了看两个手下说道,不过并没有解释武成帝身体不适的消息。   毕竟这种事情属于皇宫机密,他要是说出来,也解释不清消息的来源,干脆就不说了。   也亏得季风和刘晨十分信任顾瑾玉,并没有深究。   “难道我们就这样让他们结案?”季风有些不服气。   要是真的就这样结案,别说是季风不服气了,就连顾瑾玉都不甘心。 第129章 要是在他……   要是在他们顺天府衙出了问题, 那他们无话可说。   可偏偏是在刑部大牢出了问题,而且还是在案情就要破解的时候。   这放在谁身上也想不下去。   “也不知道这四皇子给了刑部尚书什么好处,让他这么兢兢业业的为其办事。”顾瑾玉挥退了下属, 一个人坐在椅子上沉思起来。   “幸亏我没有完全相信刑部那群人。”顾瑾玉笑了笑, 然后唤出之前派遣出去的金牌暗卫。   金牌暗卫果然不愧他的名号,早早便潜入了刑部的大牢,不仅探清了拐子们的其他据点, 更是查明白了幕后的人。   果然不出顾瑾玉所料,正是四皇子主持了一切。   而对方动手的原因很简单,一是缺钱, 二是为了拉拢人。   四皇子掌握着这些拐子。   拐来的孩子长得好看的就精心调教, 以期长大后送给超城或者卖个好价钱,抵不住美色的大臣收了人,就要为四皇子办事,刑部尚书正是因为有这个把柄在四皇子手上, 所以才铤而走险做出这种事。   而那些长得不好看的孩子则是转手就会被卖到偏远的、缺孩子的人手里。   至于这些孩子以后会是什么下场, 四皇子不关心,也不在意,反正钱到手了就行。   唯一让顾瑾玉感到意外的是四皇子好歹也算是原著的男主,没想到竟然会做出这种事。不过对于顾瑾玉来说,原著小说早就崩得没眼看了, 纠结了一会儿便看开了。   现在还是先召集人手, 去另一处据点解救出其余的孩子, 顺便抓捕另外几十个拐子。   不过这次抓捕顾锦玉动了府衙所有信得过的人手,并没有通知五城兵马司。   毕竟是和四皇子作对,知道的人还是越少越好。   就在顾瑾玉偷偷召集人手的时候,刘晨再一次闯了进来, 满脸怒气的说道:“他们也太不要脸了,竟然偷偷写了奏折替刑部请功!”   顾瑾玉扫了满脸不愤之色的刘晨,心里有了猜测,有些惊讶:“怎么?莫非刑部将功劳都揽去了不成?”   顾瑾玉虽然这样问,但心里是不信的,“毕竟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这句话还是在朝廷中很有影响力的。   要知道这次拐子一按出大头的,可是他们顺天府,刑部就算抢功,起码也得给分给他们一点功劳,总不可能全都抢去,不然吃相就太难看了些。   要知道顾瑾玉可不是一个人,背后还有江季中在撑腰。   “那倒没有。”刘晨摇摇头,继而又道:“只是刑部那些人将我们顺天府的功劳一笔带过,别说他们吃肉,我们喝汤了连肉渣都没有,简直欺人太甚 !”   明明是一个大功,可经过刑部这么一操作,反而应该是首功的顺天府成了可有可无的存在,也难怪刘晨咽不下去这口气。   别的不说,顺天府这次一口气抓了二十多个拐子,绝对是近几年来打击拐子最严厉的一次。   那群拐子团伙失了这么多人,就算没残也是半废了,这绝对大功。   也难怪刑部这么迫不及待的写奏折请功。   至于关在刑部大牢的那些拐子一口气死光了的消息,只是在刑部和顺天府内流传,并没有传到外面去,刑部自然有底气写奏折。   “大人这件事不能这么算了,不然我们顺天府如何在京城立足。”这次就连季风也这样说起来。   “不急,我们先去......”顾瑾玉招手让两个手下来到身前,低声叮嘱一番,季风和刘晨听完脸上的笑容遮都遮不住,连声迎着。   *   最近一段时间在京城闹得沸沸扬扬的拐子一案又有了新的进展,顺天府尹带领衙役立下大功,不仅捣毁了拐子的两处据点,还几乎将京城的拐子消灭殆尽,着实是为百姓除了一害。   这次顺天府的行动闹出的动静非常大,甚至还救了一位宗室王爷的庶子,引得这位王爷当场就说要亲自为顾瑾玉请功。   这件事算是正式入了武成帝的眼,四皇子和刑部尚书想捂都捂不及。   再加上顾瑾玉又派人在京城散发“这群拐子嚣张的原因是因为朝中有大人物会保他们”的流言,百姓的愤怒被引到了一个临界点,恨不得去敲皇宫的陈冤钟。   按照律法,若是有人有重大冤屈,可以敲响陈怨钟,只要敲响之后能熬过八十军棍,就能直接面圣陈冤。   四皇子自保还来不及,哪还顾得上找顾瑾玉的麻烦。   武成帝也为如此激烈的民心所震惊,连刑部都没找,直接让手里的暗卫去调查事情的真相,务必要给百姓一个交代。   武成帝作为一国之君,手里的暗卫自然不是等闲之辈,不仅很快调查出了顾瑾玉这次案情中做的事,更是知道了拐子案的幕后黑手。   在知道调查结果之后,武成帝在御书房关了自己一下午。   “德全,你说朕是不是真的不会教养儿子。”武成帝实在是想不明白老四这样做的原因。   王德全自然不敢接这个话,只把头埋得死死的,一句话都不敢说。   还好武成帝只是想找个人倾诉一下,并没有要听对方意见的意思。   “你说朕对他还不好吗?朕的那些儿子哪个能比得上他?朝中哪个大臣不知道四皇子最得朕心,甚至有人恭维他是隐形太子,朕都没说什么!可为什么偏偏是他最伤朕的心!”   武成帝是真的伤心,纵然他对不起很多人,可对于四儿子,他是用了心在培养。   “皇上,四皇子年纪还小,等再大点就懂事了,也就能理解皇上您的苦衷了。”王德全支吾半天,只能这样劝道。   “你说得对,老四年纪也不小了,是时候成家了。”武成帝只是一时失态,很快又恢复到原来的样子。   “沈家的嫡女是个好的,又和老四知根知底,不如就她吧。”武成帝想到了陈贵妃的话,沉吟片刻,很快做了决定。   “磨墨,朕要拟旨。”   王德全眼睛闪了闪,立马低下身子恭敬的说了一声:“是。”   端着笔墨纸砚的王德全见武成帝下笔十分流畅,毫无凝塞之感,忍不住在心里感叹。   皇上终究还是厌了四皇子,不然明知道四皇子最近和刘小姐打的火热,却偏偏指了沈家女。   看来娘娘这步棋是走对了。   武成帝并不知道跟随自己多年的老伙计在想什么,他一向是个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的性子。   既然已经厌了老四,武成帝自然也就收起了父子情,开始琢磨着培养下一个继承人了。   至于四皇子在拐子一案里做的手脚,武成帝还是派人抹平了,再怎么说四皇子也是皇室中人,要是被爆了出去,丢人的还是皇室。   这个结果在顾瑾玉的意料之中,原本他也没想着凭这件事就搞垮四皇子,他只是在帮武成帝在厌恶四皇子的这头慢慢增添砝码。   再高大繁茂的大树,蛀虫多了也会有倒塌的时候。   顾瑾玉眼里满是冷漠。    第130章 . 番外接第一章 (可不买 不看不影响正文……   翌日, 顾瑾玉是被刺眼的阳光叫醒的。   太阳挂的老高,顾瑾玉心一惊,猛地坐起来, 眼睛下意识的去搜索小姑娘的身影。   糟了!   他醒来这么晚, 也不知道小姑娘是不是已经跟原剧情一样天不亮就离开了,一想到小姑娘离开后的下场,顾瑾玉就忍不住埋怨自己, 为什么起这么晚。   当看到小姑娘还在床边坐着的时候,顾瑾玉长松了一口气,没走就好。   紧接着顾瑾玉就看到了小姑娘的眼睛肿胀, 分明是哭了一夜。   看着年纪最多十五的小姑娘, 顾瑾玉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这要是放在现代,还是个初中生啊,在这个时代已经嫁人了。   “你昨天晚上没有睡觉吗?”   顾瑾玉自动将小姑娘带入了自己前世的学生, 同情心大起, 忍不住缓和了声音问道。   “顾瑾玉,你告诉我,要怎么样才肯放我走?要银子还是要其他,只要你肯放我走,我都能给你。”   眼前的小姑娘倔强的仰着下巴努力维持着自己最后一丝骄傲, 只微微颤抖的声线暴露了她的害怕。   “你打算拿什么给我?别忘了知府大人已经把你逐出家门了。”   顾瑾玉一听这话就知道小姑娘还没死心, 至于小姑娘为什么没按照原剧情那样一大早就逃走, 顾瑾玉估计是因为自己穿过来的缘故,没有动手动脚,无形中给了小姑娘微弱的信任。为了让小姑娘死心,顾瑾玉估计说的严厉。   “我……”   沈心蕊被顾瑾玉的话问住了, 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顾瑾玉说的没错,她的确是被沈家赶出来了,连嫁妆都没有,就这样赶出来了。   说这话也只是假意哄骗顾瑾玉而已,没想到对方对自己竟然这么了解。   想到这里,沈心蕊悲从心来,忍不住又呜咽起来。   “你别哭啊。”顾瑾玉一见沈心蕊哭,立马就不知所措起来。   在现代顾瑾玉因为智商高,在读书的时候接连跳级,同班同学都比顾瑾玉大五六岁,恋爱什么的从来没轮到过他,自然也不知道要怎么哄女孩子。   “大不了、大不了我带你去沈大人家看看。”无奈之下顾瑾玉只能开口承诺道。   沈心蕊的哭声立马停止了,转过身不可置信的看着顾瑾玉,眼睛里满是不信任:“你说的是真的?没骗我?”   “比珍珠还真,你不是说你娘最疼爱你了吗?我带你回‘家’看看你娘是不是真心爱你。”顾瑾玉说到这里,特意把家字咬的很重,一边说还一边看着沈心蕊的反应。   沈心蕊并没有听出来顾瑾玉的话外之音,还露出了一个明媚的笑容。   顾瑾玉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小姑娘竟然不知道自己不是知府夫人的亲生孩子?   这就有些难办了。   顾瑾玉有些苦恼起来,怪不得原剧情里,小姑娘一醒来就逃回了沈家,感情以为自己是沈家的亲生孩子。   “你快点收拾东西,今天是浴佛节,我娘午时的时候出府,到时候正好能赶上。”沈心蕊见顾瑾玉迟迟不动弹,忍不住催促道。   佛教是岚朝的国教,浴佛节也是岚朝特有的日子,据说佛祖就是这一天去了西方极乐世界,岚朝的达官贵人们都喜欢在这一天去寺庙烧香,沈心蕊知道知府夫人出门也不奇怪。   “马上马上,你别急啊。”   顾瑾玉还在跟衣服奋斗着,昨晚脱的时候都没觉得难脱,怎么穿的时候这么难穿,偏偏原身还真没有这种生活常识的记忆。   眼看着顾瑾玉整个人都快要埋在衣服里了,沈心蕊终于看不下去,在一旁指点了两句。   要是再耽搁下去,太阳都落山了,到时候就别想着出门了。   好不容易穿好了衣服,顾瑾玉望着自己的头发又犯了难,这一头墨色长发是认真的吗?   顾瑾玉努力回想着上辈子自己教过的女学生怎么扎头发,废了好大的劲,终于扎了个歪歪扭扭的…马尾?   “噗……”   沈心蕊看着顾瑾玉顶着一个奇特的造型而不自知,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尤其是看到对方茫然的眼神,笑的更大声了。   银铃般的笑声充斥了整个屋子,顾瑾玉看着开心起来的小姑娘,眼睛里也控制不住的泛起了笑意。   最后顾瑾玉的头发还是沈心蕊帮忙束起来的,虽然沈心蕊从小娇惯着长大,为男子束发也是第一次做,但也比顾瑾玉扎的好看多了,起码能外出见人了。   ……   “顾瑾玉你走快点,都怪你磨磨蹭蹭的!你是不是不想让我回家?我告诉你,我娘要是走了,我跟你没完。”沈心蕊挥了挥拳头威胁着。   “你要怎么跟我没完?别忘了你现在已经算是我顾家的人了。”   顾瑾玉半点都没把沈心蕊的话放进心里,虽然他是因为沈心蕊未来的悲惨遭遇而同情她,但这并不意味着顾瑾玉愿意忍受沈心蕊的坏脾气,一次两次可以,再多就不行了。   “顾瑾玉你!”沈心蕊瞪着顾瑾玉,却发现对方根本没在意自己,自顾自的越过自己走了。   沈心蕊气的跺了跺脚,见顾瑾玉真的不管她了,又忍不住追了上去。   追上之后就学乖了,老老实实的一句话都不说了。   两个人沉默的走在大街上,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虽然说岚朝民风开放,女子也可以外出,但大家还真没见过穿着喜服外出的。   没错,沈心蕊还穿喜服,不是她不换,而是她没衣服换。   说到这里,顾瑾玉就不得不佩服沈家人了,把沈心蕊嫁出去真的是一分钱都没掏,要不是女主要给妹妹一个难忘的婚礼,估计连成婚的落脚点都没有。   在这种情况下,顾瑾玉好歹还有之前的衣服能穿,沈心蕊却没有别的衣服可以替换,有不肯穿顾瑾玉衣服,索性直接穿了喜服跑出来。   沈心蕊天真的认为,自己只要见到娘就好了。娘肯定不忍心自己嫁给顾瑾玉这个泼皮无赖的,肯定是沈心娇背着娘陷害自己,她一定要在娘面前戳穿沈心娇虚伪的面孔!   一想到自己那个虚伪的姐姐被娘训斥,沈心蕊难得高兴起来,即便是顾瑾玉刚刚怼了自己也不生气了,反正待会见了娘之后就能把这个泼皮无赖赶走了,何必跟这家伙计较。   沈心蕊似乎已经看到顾瑾玉跪在自己面前求自己不要赶他走的画面了,忍不住弯了弯眼睛,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身后已经跟了不少人了。   毕竟穿着喜服走在大街上的姑娘,一看就有故事,看热闹是老百姓的天性,不少人都忍不住跟在沈心蕊后面。   顾瑾玉倒是注意到了,不过出于一些考虑,并没有说什么,只当做没看见。   “娘!”   沈心蕊老远就看到自己家门口停了三四辆马车,而门口那道熟悉的影子赫然便是娘的模样。   看这架势,分明就是打算出门的样子,沈心蕊兴奋的喊了一声,就冲了过去。   “拦住她!”   “放肆!我可是沈家二小姐,我看你们谁敢拦我。”   沈心蕊还没跑到娘面前,就被一干丫鬟婆子拦住了,下意识训斥了一声,却发现没一个人理她,不禁慌了神,对着娘软声道,“娘,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蕊儿啊!”   被沈心蕊叫娘的贵夫人看都没看沈心蕊一眼,只用眼角瞟了身边的丫鬟一眼,声音淡淡:“怎么?我说的话都不管用了?”   丫鬟脸一凛,知道是自己考虑不周,很快便上去亲自压住了沈心蕊,还堵住了她的嘴,防止沈心蕊说出什么让沈家蒙羞的事情,不过心里到底有些顾虑,没敢让人使劲。   贵夫人头也没回的上了马车,很快便扬长而去,伺候的人也赶紧跟上,扔下沈心蕊一个人在原地。   沈心蕊呆呆的看着马车离去的背影,慢慢的抱着膝盖蹲了下来,整个人看上去可怜又无助。   偏偏这时候,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吃瓜群众还在窃窃私语。   “哎呦,这是怎么回事?难不成那小姑娘真的是沈家的二小姐?可是看沈夫人的态度也不像啊。”   “什么二小姐,我看说不定是来碰瓷的,知道沈夫人心善,想骗银子。”   “这…不应该吧?人小姑娘长的这么水灵。”   “怎么不应该了?你看那小姑娘身上的嫁衣,分明是成了婚的。你想想,沈家那么显贵的人家,要是嫁女儿,怎么一点消息都没传出来,我看呐,分明就是骗子!”   “骗子骗子!”   “我看啊,就应该把这种骗子赶出府城,省得别人再上当受骗。”   “对,赶出去。”   “赶出去。”   “…………”   都说恶语伤人六月寒,顾瑾玉可算是见识到了。   看着蹲在地上头都不抬的沈心蕊,顾瑾玉心里莫名的闪过一丝心疼。   “此女是不是骗子,沈夫人都没说什么,诸位是不是管的太宽了点?”顾瑾玉大声说道。   “你这小子懂什么,沈夫人不说什么是因为沈夫人心善,不跟这个骗子计较。”   “你们睁大眼睛看清楚,她穿的可是云锦做的衣服,要是真的是骗子,能花这么大的手笔?”顾瑾玉说到这里,忍不住感谢起了女主,为了不落口舌,大方的拿出来自己压箱底的布料给沈心蕊做了喜服,不然还真镇不住这些人。   “你…你说云锦就云锦啊?我还说我这身衣服是金丝勾的呢。”有人不服气,反驳了一句。   “云锦因为其锦文瑰丽,与天上的云霞一般,所以被取名为云锦,可比你那金丝做的衣服值钱多了。”顾瑾玉表情平静的说道。   “我、我家大宝快醒了,我得回去给大宝喂奶,我先回家了。”   “哎!大宝娘,我跟你一起回去,我家当家的说是今天回来,我得提前给他把午饭做好。”   “我家小子也……”   “我家……”   顾瑾玉的一番科普确实镇住了这些大字不识一个的群众,纷纷找借口离开了,没多一时,只剩下了那个说自己穿金丝衣服的青年。   “我…我娘让我回家吃饭,我先走了。”对方结结巴巴的说完一句话,头也不回的走了,只留下一个狼狈的背影。   “人都走了,想哭就哭吧。”顾瑾玉走到沈心蕊身边,蹲下身子,劝慰道。   “你才哭了,我没哭!”沈心蕊露出一双红红的眼睛,恶狠狠的看着顾瑾玉。   “好好好,你没哭你没哭。”顾瑾玉连忙补救道。   “哼。”沈心蕊对顾瑾玉敷衍的态度很不满意,但又不知道要说什么,只能憋着气拉过顾瑾玉的袖子胡乱的擦了把脸。   “那现在怎么办?还要我放你走吗?其实你要是……”   “我就在这里等沈夫人回来!”沈心蕊打断了顾瑾玉的话,随即意识到自己的态度太低了又补充了一句:“我就想问问沈夫人是不是不要我了,你要是不想陪我等的话就先走吧。”   话都说到这地步了,顾瑾玉要是个畜生就把人小姑娘一个人仍在街上了,可惜顾瑾玉不是。   “那我陪你等吧。”顾瑾玉抹了把脸,无奈道。   这一等就等到了黄昏时分,中途顾瑾玉实在忍不住腹中饥饿,拿着原身仅剩的十文钱买了两个肉饼。   肥瘦相间的肉和一同塞进嘴里,中间还有胡葱作为调味,显得肉饼一点都不腻。一切都恰到好处,香的顾瑾玉差点连舌头都吞下去。   顾瑾玉三两口就吃掉了肉饼,手摸到第二个肉饼,就要塞嘴里的时候,余光看到了小姑娘可怜巴巴的身影,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肉饼递到了小姑娘面前。   “你看你也在这蹲了一天了,吃个饼子垫垫肚子吧。”顾瑾玉一脸真诚的说道。   “我不饿,不想吃。”沈心蕊刚说完这句话,肚子就很诚实的响了起来,让沈心蕊脸刷的一下红了。   顾瑾玉忍着笑当做没听见:“快吃吧,再不吃饼就凉了。”   沈心蕊看了顾瑾玉一眼,飞快地接过肉饼,重重的咬了下去,仿佛将肉饼看成了敌人泄愤。   许是饿坏了,沈心蕊吃的很快,腮帮子鼓鼓囊囊的,大而圆的眼睛也弯了起来,整个人看上去精神都好了不少。   顾瑾玉看着沈心蕊吃的一脸满足,眼睛里控制不住的露出一抹笑意,要不怎么说还是个小姑娘呢,吃个肉饼都这么满足。   “你们怎么还没走,挡着我们夫人进府的路了,赶紧闪开。”   顾瑾玉和沈心蕊刚刚解决完肚子问题,就听到了一个不善的声音。   顾瑾玉抬头看去,认出来说话的是早上沈夫人出门时跟在身边的一个婆子,高颧骨,尖下巴,配合着一脸皱纹,看上去有些刻薄。   “林婆子,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二小姐啊。”沈心蕊听到这个声音,也顾不得对方是什么语气,跑到这个林婆子身边,急切的说道。   “这位小姐慎言,我们夫人只剩了大小姐一个女儿,从来没有什么二小姐。”   长相刻薄的林婆子毫不留情的说道,顺便还把自己的袖子从沈心蕊手上抽了出来,故意使劲的抖了抖,似乎是沾上了什么脏东西。   这下不用顾瑾玉提醒,沈心蕊都看到了对方毫不掩饰的嫌弃   被曾经伺候过自己的下人这样羞辱,耳边是围上来的群众的指指点点,沈心蕊只觉得气血上涌,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巴掌已经甩了出去。   “啪——”   清脆的巴掌声不仅镇住了林婆子,更是吸引了全场人的注意。   “林家的,有什么事先进府再说吧。”   事情发展到了这般地步,就算躲在马车里的沈夫人再怎么想低调都不行了,为了不让沈家蒙羞,沈夫人到底出了声,让沈心蕊进府了。   顾瑾玉抬脚跟上,被林婆子皮笑肉不笑的拦住了:“这位公子,您与我们沈府没什么瓜葛,进来恐怕不太好吧?”   “我跟你家小姐的婚书还在我怀里,要不要给你看看?”顾瑾玉凤眼狭长,看了一眼林婆子,语气是说不出来的冷淡。   原本准备了一肚子说辞的林婆子被顾瑾玉这么一看,只觉得自己全身被冻住了一般,周身的气势一下子就萎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顾公子要是跟进来的话,就进来吧。”沈夫人决定借这个机会要彻底跟养女把话说开,自然不会在一些不算过分的要求上为难。   更何况,马车迟迟停在这里也不是事,沈夫人已经能预想到明天府城的流言以及其他家的夫人背地里如何笑话自己。   想到这里,沈夫人就一阵头疼,心里也忍不住怪起了养女,有什么事不能私下商量吗?非要堵在门口,弄的满城皆知。   不满的沈夫人心中也彻底没有了对养女微弱的怜爱,有的只是不耐烦。   不耐烦的说完了沈心蕊的身世,不耐烦的让管家拿了十两银子扔给养女……   沈心蕊听了自己母亲,不,应该叫沈夫人了。听了沈夫人的一番话,直接呆在了原地,根本不愿意相信自己不是沈夫人的亲生女儿,只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但沈心蕊看着周围下人们的表情,心中明白,沈夫人说的都没错……   难怪,难怪自己跟沈心娇同时犯了错,被罚的永远是自己;难怪沈夫人从来都只记得沈心娇爱吃什么;难怪哥哥在外面得了什么好看的小玩意,第一个给的永远是沈心娇……   自己不过是破坏沈家幸福的外来者罢了。   “沈夫人,您说在我六岁那年就知道我不是您的女儿,为什么当时不告诉我,您有没有想过,我愿不愿意被你这样养大?”沈心蕊质问道。   沈夫人:“我要是知道你是这样歹毒的性子,我早就该扔了你的,哪能让你长大害我的娇儿。”   沈夫人说着胸膛不住的起伏这,显然是气的不清。   沈夫人身边一个长相清秀的小姑娘连忙不断的抚着沈夫人的后背。好不容易等沈夫人气顺了,这才不赞同的看向沈心蕊,细声细语的说道。   “妹妹,你怎么能这样跟娘说话呢?就算你跟娘没有血缘关系,但生恩不及养恩大,快来跟娘道个歉,娘不会真的和你生气的。”   沈夫人一脸的感动:“还是我的娇儿体贴又善良,哪像那个孽畜,只知道气我。”   善良又体贴的沈心娇乖巧的依偎在沈夫人的身侧,露出了羞涩的笑容。   沈心蕊被眼前这母慈子孝的一幕刺激到了:“你还是认定是我推了沈心娇,不管我怎么解释你都不肯相信是不是?”   又来了又来了。沈夫人听到沈心蕊说道这个话题就头疼,虽然她也不愿意相信自己养大的孩子竟然是这么歹毒的性子,但证据摆在那里,容不得她不信。   沈心娇看着头疼的沈夫人,满脸的心疼:“娘,您先下去休息吧,妹妹只是一时没有理解您的好心,我来给妹妹解释。”   沈夫人也没有推辞:“以后别叫她妹妹了,我只生了你一个,沈家也只有一个嫡女。”   沈心娇闻言为难的看了一眼沈心蕊,满脸的不赞同,想说什么又不敢说,只能哦了一声。   沈夫人拍了拍沈心娇的手:“娘知道你善良,可是善良也要分对象。”   说着沈夫人扫了一圈周围伺候的下人,满脸严厉:“你们照顾好小姐,要是小姐少了一根汗毛,你们也就不用再待在沈家了。”   在场的下人纷纷跪倒在地,连声称是,沈夫人这才满意的离开了,在这一系列的过程中看都没看顾瑾玉一眼。   顾瑾玉也不在意,默默的站在一旁不出声,充当着一个完美的背景板。   “妹妹,别坐在地上了,地上凉,快起来。”沈心娇一脸关切的说道。   “沈心娇,你给我走远点,我用不着你假惺惺的安慰。”沈心蕊一脸憎恶的看着沈心娇,在对方要拉自己手的时候想也不想的就甩开了。   “啊!”   沈心娇顺着沈心蕊的力道直接坐在了地上,满脸的委屈。   “妹妹,我只是想扶你起来……”沈心娇一脸的委屈。   一旁的下人唯恐沈心娇受伤自己会被夫人责罚,连忙赶过来。   “你装什么装,我根本就没碰到你。”沈心蕊都快气死了,她就知道沈心娇不怀好意。   沈心娇看着不远处站着的顾瑾玉,眼睛闪了闪,下一秒便露出了一个坚强的笑容。   “妹妹…的确没碰到我,都是我不小心才摔倒的。”   沈心蕊狐疑的看着沈心娇,直觉告诉她,沈心娇这话好像不太对,但是具体怎么个不对劲,沈心蕊想不出来。   看着一脸迷茫的沈心蕊,顾瑾玉忍不住想叹气,他觉得自己今天叹的气比自己上辈子加起来都要多。   原本顾瑾玉是想让小姑娘一个人解决自己的问题的,结果没想到小姑娘看上去那么凶,结果这么傻白甜,这么明显的挑拨都听不懂,难怪被重生女主搞的这么狼狈。   “蕊蕊,既然姐姐都说了是她自己不小心摔倒了,我们还是不要在跟姐姐计较了。”顾瑾玉上前一步,用手握拳,虚虚的搭在沈心蕊肩上,温声细语。   沈心娇被顾瑾玉一口一个姐姐气的仰倒,重生之后的沈心娇对年龄十分在意,虽然称呼沈心蕊妹妹,但实际上并不允许沈心蕊喊自己姐姐,生怕把自己叫老了。结果顾瑾玉倒好,完美的戳中了沈心娇的心病。   顾瑾玉看过原书,当然知道沈心娇在乎什么,只不过顾瑾玉对于沈心娇没什么好感,再加上他是为小姑娘出气的,自然是什么话戳人说什么了。   至于沈心蕊,虽然不知道顾瑾玉葫芦里卖什么官司,但是看到沈心娇眼睛里遮挡不住的怒火,也乐得配合顾瑾玉。   “顾…你说的是,姐姐,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摔倒呢,莫非是有什么隐疾?姐姐可不要讳医啊。”沈心蕊看着沈心娇,一脸的真诚。   沈心娇冷着脸的听着沈心蕊一口一个姐姐,还诅咒自己有隐疾,原本十分恼怒,但在抬眼看到顾瑾玉跟沈心蕊站在一起看上去感情很好的时候,沈心娇内心的恼怒突然就消散了。   我又何必跟她置气?明明她这辈子都不会比得上我,就连她现在依赖的男人都是我精挑细选出来的,绝对会让沈心蕊十、分、感、谢、我。   沈心娇想到上辈子那场轰轰烈烈的科举舞弊事件,顾瑾玉就是第一个被抓到砍头的。   原本她只是试着让下人去找一个叫顾瑾玉的童生,至于能不能找到沈心娇并没有抱什么希望,没想到还真找到了。   沈心娇惊喜万分,立马就设了局,让沈家人“看清”了沈心蕊的真面目,再加上以前的铺垫,成功的让沈家人开始商量要把沈心蕊嫁出去,然后又装作不经意的提了一句赴考的学子。   沈家人都没有怀疑沈心娇别有用心,反而纷纷感慨沈心娇心善,沈心蕊差点害了她的命,沈心娇还能如此替沈心蕊打算,如此一对比,沈家人对沈心蕊的感官都不好了。   至于为什么能选中顾瑾玉,当然也是沈心娇算计好的,毕竟在不了解情况的外人看来,顾瑾玉身上的皮囊还是很能唬人的。   虽然出身农家,但相貌却是一等一的好,再加上十二岁便考上了童生,即便是在府城,也能称得一句优秀。   沈家人养了这么多年沈心蕊,不是没有感情的,起码挑选的夫婿在外人看来也是很不错的。   谁能想到,顾瑾玉会是金玉在外败絮其中呢?   一想到没过多久自己这个好妹妹就会变成寡妇,沈心娇就忍不住要笑出声来。   幸亏沈心娇还记得周围有不少下人,要是笑出来会损害自己一直以来树立的温婉形象,这才勉强忍住了笑。但眼睛里的笑意却是遮掩不住的,得意之下,有些话没有经过思考就说了出来。   “妹妹有这个心思还不如多关心一下自己,瞧这可怜的样子,是不是还没吃饭?”   沈心娇没等沈心蕊回答,就不由分说喊着管家:“管家,你去让王妈煮碗牛肉端过来。”   说完又看向沈心蕊:“妹妹不用客气,以后你想吃肉估计也吃猪肉了,最后一顿牛肉,妹妹还是好好尝尝吧。”   猪肉低贱,稍微有点地位的人家都不会去吃,只有贫苦的老百姓喜欢吃。而牛作为田间最重要的劳动力,价格十分昂贵,并不是谁想吃就能吃到的。   沈心娇此言也是在提醒沈心蕊以后再也不是知府家的小姐,一辈子都会跟那些低贱的农户为伍。   沈心娇说完,笃定这个废物妹妹肯定会生气。到时候也能顺势受点伤,彻底的抹去沈家人对沈心蕊最后一分感情。   沈心蕊果然如沈心娇想的那样,气的就要冲过来跟沈心娇理论,沈心娇已经想好在摔倒的时候更加楚楚可怜。   只是沈心娇没有想到的是,顾瑾玉会一把拦住沈心蕊,打乱了她的计划。   等到沈心娇反应过来的时候,顾瑾玉正在点菜,管家在一旁记着。   “来一对如意鸡,鸡要六个月大的,不能太小也不能太大,小了肉太嫩没有嚼头,大了肉就柴了咬不动。   还有酱汁乳鸽,做乳鸽的时候要挑选未出阁的妙龄少女将调好的酱汁倒入乳鸽上,然后细细按摩才能使味道得到充分的发挥。一定记得要让未出阁的女子来做这道菜,不然气息不纯会污染了乳鸽的味道。   对了,你们大小姐不是还说要做牛肉吗?唔,既然没有和牛我也不挑了,就八个月的小牛犊吧,要请刀工好的来切,最好一刀下去薄如轻蝉,这样的话吃锅子最好。   剩下的什么乾果四品,蜜饯四品,随便上点吧,我和蕊蕊也不挑的。”   顾瑾玉说完,一脸无辜的看着沈心娇:“好像点的有点多了,姐姐应该不会在意吧。”   沈心娇等顾瑾玉说完脸都僵住了,但是为了维持自己一贯的形象,还要扮成好姐姐的样子:“妹妹你们点这么多菜吃得完吗?万一吃撑了对身体也不太好。”   顾瑾玉立马捏住了她的胳膊,抢在沈心蕊开口之前道:“姐姐要是钱不够的话没关系的,我和蕊蕊吃馒头也是可以的。”   顾瑾玉这话一说完,沈心娇就察觉到下人们看向自己的眼神都不对劲了,沈家的家境如何,顾瑾玉这些外人不知道,下人们心里可是有数的。   别的不说,光是沈夫人的身份就不低,沈夫人的娘家可是京城里的勇毅侯府,那可是跟先帝打天下得来的爵位。   当年沈夫人下嫁沈家,光是嫁妆,就绕了临运城整整三圈,别说是顾瑾玉说的这些菜了,就算是一百零八道满汉全席,沈家都能做出来。   沈心娇要是拒绝,可不打破了自己在沈家树立的温婉大方地位形象?   可让沈心娇就这么同意的话,又不甘心,因为现在的小厨房还是沈夫人管着,自己虽然安排了几个自己的人,但都是一些很不起眼的帮工,要是真的让厨房去做,绝对瞒不住沈夫人。   到时候自己讽刺沈心蕊低贱的事情岂不是瞒不住娘了。   不、不行。沈心娇反应过来,绝对不能让娘知道。   所以既要做好菜,还不能让娘知道。   沈心娇咬了咬牙,对着贴身侍女找了招手,耳语一番后,侍女点了点头,飞快地跑了出去。   “瞧妹夫说的这是什么话,那点小事,我又怎么会吝啬,不过是我前几日听说东边闹了饥荒,几乎好多人都没有饭吃。所以才多嘴了两句,妹夫要是不喜欢的话,我就不说了。”沈心娇不愧是重生的女主,心思翻转之间,又将主动权捏在了手上,暗暗讽刺顾瑾玉不知人间疾苦。   顾瑾玉却好像没听到这句话似的,自顾自的拿起桌子上摆放的干果,剥好放在沈心蕊手上,温声让沈心蕊快吃。   沈心娇差点没气个仰倒,偏偏下人们出于敬畏不敢上前来,顾瑾玉和沈心蕊又不理她,让沈心娇脸一阵红一阵白,尴尬的站原地。   不过沈心娇也是能忍,就这么站在那里,硬生生的等到下人端着菜上来。   这下还不等沈心娇说话,顾瑾玉就一拍脑袋,满脸懊恼:“哎呀,忘了今天跟人约好了要出城,这顿饭恐怕吃不了了。”   说完顾瑾玉又一脸诚恳的看着沈心娇:“想必姐姐应该不会怪我们吧。”   “不…”   沈心娇刚吐出一个字,话头就被顾瑾玉迅速的截了过来。   “既然这样的话,想必姐姐应该也知道,沈夫人给的十两银子应该不算什么,姐姐难道就不打算补贴一点吗?或者一百两…”   顾瑾玉这话说的实在无赖,沈心娇忍无可忍,恨声道:“顾瑾玉,你不要……”   话还没有说完,沈心娇的声音就戛然而止,脸上还带着几分不可置信。   有下人大着胆子抬头看了一眼,被吓得连忙低下了头,我的娘啊,大小姐这是想干什么。   从下人的角度来看,顾瑾玉离沈心娇距离极近,人影交叠重合,看上去有几分说不清的暧昧,而二小姐呆呆的站在一旁,似乎是傻了眼。   作孽啊!就算二姑爷长的好一点,大小姐也不至于这么……   而实际上,顾瑾玉和沈心娇并不像下人想象的那样,有什么私情。   恰恰相反,如果有人站在沈心蕊的角度,就能看见顾瑾玉拿着簪子,抵在了沈心娇的脖子,借助宽大的衣袖,并没有别人发现什么异常。   “顾瑾玉,你想干什么?”   沈心娇面色,只是略微颤抖的声线暴露出内心并不像表面上那么平静。   “想干什么你不是很清楚吗?”顾瑾玉漫不经心的说道。   “不就是一百两银子吗?我给你……”沈心娇察觉到簪子已经开始在自己脸上游走,面上终于出现了几分惊惧。   “不,我改变主意了,五百两。”   “五百两太多了,我没那么多银子。”沈心娇压低了声音哀求道,见顾瑾玉不为所动,又看向沈心蕊。   “妹妹,你替我求求情,我真的没有那么多的钱。”   沈心蕊看着狼狈的沈心娇,心里是说不出的复杂,她将沈心娇视为人生最大的敌人,以为这辈子都无法战胜对方了,结果没想到在顾瑾玉的帮助下,沈心娇变得如此不堪一击。   “让我帮你也可以,你告诉我,一个月前你掉进湖里的真相。”沈心蕊轻声道。   沈心娇听到这话,脸上浮现出了犹豫之色。   顾瑾玉见状,手上的动作重了重,似乎下一秒就要刺穿肌肤。   吓得沈心娇连忙大喊:“我说,我说。”   不过在承认之前沈心娇还是很有心计的将下人全部支了出去。   沈心蕊只想得到一个清白,对沈心娇也不敢逼的太紧,所以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过去了。   “前些日子是我自己跳进湖里的,不关你的事,以前的事情也都是我谋划的,你没有对不起我,是我对不起你。”沈心娇闭了闭眼睛,终于还是承认了。   沈心蕊得到了这份迟来的道歉,却没有意料之中的喜悦,有的只是疲惫。   直到现在,她还是能想到小的时候,自己天真的以为姐姐就是姐姐,欢喜的和姐姐去花园玩,却冷不防被沈心娇推进湖里,还没等自己反应过来,沈心娇就哭着去找爹娘,说沈心蕊要推她,结果自己摔进了湖里。   沈心娇哭的伤心,大家都在旁边安慰沈心娇,完全忘记了还在湖里沉浮的自己,冬天的湖水可真冷啊,冷的让沈心蕊差点以为自己这辈子就这样了。   或许从那时候开始,自己已经对沈家人没有了期待吧。   “顾瑾玉,我们走吧。”沈心蕊看着顾瑾玉说道。   “不去告诉沈夫人了吗?”顾瑾玉有些不解。   “告诉沈夫人又有什么用?我嫁给你这件事已经不会更改了,更何况沈心娇毕竟是沈夫人的亲生女儿,沈夫人又怎么会为我这个养女出头。姐姐能爽快的说出来未尝不是这种心思。”   沈心娇被戳中了心思,脸上也没了表情,一脸愤恨的看着沈心蕊。   沈心蕊这样有理有据的说着,全然不似昨晚那样冲动,倒是让顾瑾玉刮目相看。   “既然蕊蕊这么说了,你给我们一百两就行了。”顾瑾玉故作流里流气的样子说道。   说完,顾瑾玉似乎看穿了沈心娇内心的想法,低声威胁道:“信不信就算有其他人来救你,我也能在被抓的前一刻给你脸上来这么两下,你既然能让你妹妹嫁给我,就应该知道我的性子,我这条贱命要是能换了小姐的脸,也算是划算了。”   沈心娇僵着脸,立马想到了之前她托人打听的顾瑾玉的为人,慌忙道:“不会,不会。”说完就让自己的贴身侍女拿了一个小匣子过来,里面装着的正是一百两的银票。   顾瑾玉很谨慎的看了一下,发现这银票正是那种没有记名的银票,谁都可以取用。   顾瑾玉这下才放下心,又让沈心娇买了辆马车放在城外,压着沈心娇出了城看到马车才放下心来。   “既然如此,那瑾玉就谢过沈小姐的好意了,就此别过,沈小姐,快回去吧,不用送了。”   顾瑾玉说完拉着沈心蕊上了马车,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废话,他已经把沈心娇得罪的死死的,还不快点跑等死吗?   沈心娇没想到顾瑾玉竟然说走就走,把自己原本的计划全部打乱了,气的狠狠的掐了一把身边的侍女樱桃,樱桃疼的脸皱成一团却不敢出声。   回到家后,沈心娇还是咽不下那口气,摔了不少瓷器。   动静之大,很快便将沈夫人招惹过来了。   “娇儿,你怎么了?”沈夫人一脸关切的问道。   沈心娇恶狠狠的看了樱桃一眼,心里怨恨樱桃吃里扒外,面上却还要装作乖巧的样子:“娘,我没事,只是不小心把花瓶摔了。”   沈夫人听了这话,慢慢的收敛住了嘴角的笑容,看着低头装作乖巧的小女儿,眼睛里闪过一丝失望,转身瞟了一眼李婆子,李婆子立马会意的带着樱桃退了出去。   等到屋子里没了旁人,沈夫人这才重新看向女儿。   “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要瞒我吗?”   沈夫人这话包含的信息量实在是太大,骇的沈心娇猛地抬起了头,正好对上沈夫人满是失望的眼睛。   “娘,你——”   沈心娇的声音刚起了个头就说不下去了,多说多错,在不知道娘了解多少事情的情况下,沈心娇低下头不敢吭声。   “说话啊?怎么不说话了?”沈夫人猛地提高了声音,在此时显得犹为尖利。   沈心娇浑身一个哆嗦,惶惶不安的看着沈夫人,眼睛里带了点哀求:“娘……”   沈夫人见状,不由得叹了口气,再次开口时,带了点恨铁不成钢:“我原以为你做下那些事是个胆大的,可没想到这份胆大只会对自家姐妹使,忘了娘平日对你的教导了?”   沈心娇见娘没有生她的气,胆子不由得大了几分:“我才不要把沈心蕊当成妹妹,她就是个农家女,要不是…我讨厌她!”   提及那件事,沈夫人也维持不住脸上的冷漠,变得有些冷漠起来,都怪她,要不是她大意,她的娇儿怎么会流落在外那么长时间。   沈夫人看着自己的小女儿,心里已经没有了责怪,说的话虽然还是带了点训斥的意思,但声音已经软了不少。   “你看不惯心蕊,为什么把她嫁给农家子?远离了我们的视线,恐怕会生出什么变故。留着她,才能物尽其用。”   “娘这话是什么意思?”沈心娇有些不服气的问道。   “你以为娘会让她过的比我的娇儿好吗?左右她颜色好,日后对你来说未尝不是个助力。”沈夫人淡淡的说道。   “我才不要她助力我,她这辈子都应该被我踩在脚下,永远都翻不了身才好。”沈心娇摇了摇沈夫人的胳膊,一脸娇俏的撒着娇,但是吐出来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   “既然如此,你就不能心慈手软,斩草要除根!”沈夫人声音低沉下来,眉目之间带着凛冽的杀意。   “娘,你……”   沈心娇被娘脸上的表情惊住了,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松开了,身子也不由自主的退了一步。   “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何必再心慈手软,要狠就做狠到底!”沈夫人冷着一张脸,声音无端透露着几分狠厉。   “娇儿,娘今天就教你一个道理,永远不要小看任何人,哪怕已经低入尘埃,只要不死,就永远不要放松警惕。”   “他们俩肯定没走远,你拿着一千两去找人……”   沈夫人似乎陷入了自己的回忆中,并没有看到自己女儿眼睛里的惊恐:“若不是……呵!我何苦嫁给你爹这个废物!”   沈心娇认认真真的打量着这个被百姓称作活菩萨的女人,似乎第一次认识一般,要知道知府大人与夫人是出了名的恩爱,就连沈心娇有时候都羡慕爹娘之间的感情。   可没想到,原来娘心里一直都看不起爹。   沈夫人并不在意女儿的打量,嘴角依然挂着温婉的笑容,似乎刚刚那些话并不是出自她的口。   沈心娇心中无端涌现出几分害怕,虽然她重活一世,但上辈子农妇出身,侥幸认亲也很快就被嫁了出去,虽然坏事做了不少,可手上还真没沾血,根本没有办法接受娘让她做的事情,连连摇头。   沈夫人依然笑着:“你放心,这些事我不会告诉你爹的,银子我给你放在桌子上了,做不做是你的事,以后得到什么后果,也需要你自己承担。”   说完沈夫人深深的看了沈心娇一眼,转身便离开了。   门外等待多时的李婆子连忙跟了上去语气委婉:“小姐,小小姐毕竟还小……”   “小什么小,我像她这般大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样子。”沈夫人没等李婆子话说完就冷声打断了,语气不耐。   “都是老奴不好,让小姐受苦了。”李婆子看着自己的小姐,满脸的心疼。   “琴儿,别这么说,当年要不是你,我早就被那群人生吞活剥了。你做的,他们做的,我都在心里记着,迟早有一天……”沈夫人说话的时候,脸上一阵扭曲。   李婆子闻言,还是没有放下心中的顾虑:“小姐,万一小小姐下不了手怎么办?”   “不,你小瞧她了,我这个女儿,天生就适合那个地方。何况,这只是第一步罢了。”沈夫人只说了这一句话,随机不再多言,李婆子会意的跟了上去。   一主一仆很快便消失在暮色中,没有惊动任何人。   一直呆坐在床边的沈心娇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白嫩的手捏着衣角,一会儿放松一会儿又攥紧,似乎在纠结着什么。   终于,沈心娇还是站了起来,眉目间满是坚定之色,下定决心后的沈心娇不再迟疑,将娘留下来的银票揣进怀里,扬声喊来了樱桃。   “我知道你是娘派来的人,但是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看,现在我才是你的主子!我这人最恨的就是背叛,若是你下次再吃里扒外,我相信你这模样肯定能卖个好价钱。”沈心娇冷冷的看着跪在地上的樱桃,声音里寒意十足。   “行了,你现在跟我出去一趟,管好你自己的嘴巴和眼睛,不该问的别问,不该看的别看。”沈心娇警告道,见樱桃拼命的点头,心才稍稍放下了一点。   要不是自己现在没有人手,怎么会再用这背叛过自己的贱.婢!   看着手上的银票,沈心娇心里闪过百般念头,又很快不动声色的掩了下去。   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处理沈心蕊那个贱人!   沈心娇一想到自己方才受的委屈,心里的火气怎么压都压不住,不过有了娘的支持,沈心娇也没打算压下去。   循着上辈子的记忆,沈心娇带着樱桃去找了府里的一个姓王名虎的侍卫,王侍卫身材高大,长相憨厚,在外人看来是一个十分可靠的人。   沈心娇要不是有上辈子的记忆,绝对不会知道王侍卫私底下会是个赌鬼,赌就算了,还借了赌场的高利贷,三分利息不到五年很快就让他背负了上万两的债务,要不是王侍卫最后逼急偷了沈夫人的饰品,还真没人发现。   沈心娇要是没记错的话,这个时候正是王虎接触赌博不久,不过已经被赌场的人引诱着写了欠条,正是需要银子的时候。   所以沈心娇很有把握让王虎做事,事实上,也正是沈心娇所料的那样,王虎一看到沈心娇手上的银票便应了下来。   沈心娇留了个心眼,并没有把银票全部给王虎而是先抽出来二百两递给王虎,又将剩下的银票放在王虎面前晃了晃,等王虎眼睛都看直了的时候,才漫不经心的说道:“这些都是你事成之后得到的。”   “懂,我懂。”王虎搓着手,连声说道。   “若是事情没有办妥,你也别想在临江继续待下去。”沈心娇威胁道。   王虎这下真正把沈心娇的话搁在心里了,板着脸应了一声,看样子还挺靠谱。   “小姐您放心,我王虎在外面还是有点实力的,这点小事包在我身上。”王虎拍着胸膛说道。   沈心娇重生之后就专心对付沈心蕊,府外的势力根本没有培养,一时半会也找不到别的人,只能将希望寄托在王虎身上。   王虎揣着二百两银票走了,带着沈心娇的期待,摸着黑离开了沈府。   ……   顾瑾玉带着沈心蕊上了马车之后,根本不敢多加停留,他看过原书,对于沈心娇抱有十二分的警惕,根本不敢大意。   可是还没等顾瑾玉警惕多久,一个问题就出现了,他不会驾驭马车……   看着前面一会儿停下来,一会儿又撒蹄子狂奔的马,顾瑾玉和沈心蕊面面相觑。   “要不,你去试一试?”沈心蕊试探的说了一声,总不能让她一个弱女子去赶马吧。   顾瑾玉看了看沈心蕊的纤细身子,只能硬着头皮走出马车,仿照着前世看过的电视剧,小心翼翼的喊了一声。   “驾……”   正在路边吃着草的马听到后把身子转了转,看了顾瑾玉一眼,紧接着冲着顾瑾玉打了个响鼻,又慢吞吞的低下了头,继续啃自己没啃完的嫩草。   莫名的,顾瑾玉觉得自己被一匹马鄙视了。 第131章 作为……   作为一国之君, 武成帝在国家大事上还是非常拎得清的,即使心里仍有不舍,毕竟那么多年的宠爱不是假的。   但武成帝以前有多宠爱老四, 现在看了顾瑾玉的密折就有多失望。   他失望的不是四儿子有不臣之心, 他也当过皇子,自然明白底下的这些儿子们是什么心思。他失望的是老四有这个心却不懂得掩藏,还被人抓住了把柄告到自己面前, 上位者最忌喜怒形于色,连自己的欲望都控制不住,这让自己如何放心把皇位交给他?   武成帝的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一个板正端方的身影, 他的太子呀……   就这样吧。   武成帝重重的叹息一声, 旋即闭了闭眼睛,挡住了其中的疲惫,再睁开时已经与往常无异。   幸好自己身子一向康健,想来还是能再培养一任继承人的。至于老四, 锦朝从不缺富贵王爷。   武成帝冷酷的想道。   第二天一大早, 赐婚的圣旨就分别到了四皇子和沈府,先不提沈府上下是如何的欢天喜地,这头四皇子等宣旨太监刚走就摔了圣旨。   “殿下,小心隔墙有耳。”   府上的下人把头低的死死的,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只有四皇子府上的陈公公关切的看着四皇子, 面上带着几分不赞同。   陈管家是府上的老人了, 以前在宫里伺候过四皇子的母妃辰贵妃, 后来又随着四皇子出府,也只有他敢劝暴怒中的四皇子了。   四皇子对陈管家还是有几分尊敬的,把怒火压在心底,唯有手上崩起来的青筋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陈公公见状, 连忙朝四周使了个眼色,周围的下人如蒙大赦般的退了出去。   “陈公公,你说父皇这圣旨是什么意思?”周围没了外人,四皇子迫不及待的问道。   “这……”四皇子都能猜出来武成帝的意思,更何况靠揣摩上意生存的陈公公,他看了一眼面色难看的小主子,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四皇子问这话的时候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猜测,只是不愿意相信罢了。   四周陡然安静下来,只能听到粗重的呼吸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四皇子“砰”的一下站起来,扔下一句“我要进宫”就往出走,被反应过来的陈公公死死拦住了。   “殿下,您不能去,圣上赐婚的旨意刚下,您就要进宫,要是外人以为是您与陛下有了嫌隙,那时候就……”   四皇子的脚步顿住了,这个外人指的是谁,他们都心知肚明。   “那现在该怎么办?”四皇子抓了抓头发,烦躁不已。   “依奴才来看,殿下不妨亲自上门去一趟沈府,毕竟是陛下亲赐的圣旨。”陈公公提议道。   “呵,去沈府?他们配吗?别以为我不知道这次赐婚也有他们的手笔。”   四皇子说这话的时候满脸厌恶,似乎完全忘记了自己不久前还在和沈心娇满京城的秀恩爱。   不,他没有忘,只是那几分浅薄的喜爱比不上他的大业,更何况那个贱人竟然敢骗自己。   四皇子现在对沈心娇喜欢上顾瑾玉这件事深信不疑,要不是沈心娇多次劝说自己拉拢顾瑾玉,他早就废了对方。   现在可好,对方在朝中已经站稳了脚跟,再想做什么手脚恐怕也不好办。   “那婚约?”陈公公有些为难的看着四皇子。   四皇子不知想起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光亮,随机变得兴奋起来。   “不,我还有机会。”   *   赐婚的圣旨很快便传遍了整个京城,几个老狐狸敏感的察觉到风雨欲来的气息,都不约而同的把自家不成器的小辈关了起来,以免在这关头惹出祸事连累家族。   将军府。   刘小姐看着底下人递进来的帖子,嘴角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但又很快敛去,随机抬起头柔对送信的人道,“四皇子亲自相约,婉儿不敢不去,只是四皇子亲事在即,若是再见恐怕对小女的名声有碍。请你转告四皇子,若是有事不妨写信说清楚。”   “写信不安全,本殿亲自找你如何?”   低沉的声音响起,一道身影从门外走了进来。   刘小姐很好的掩盖住面上的讶然,盈盈起身行礼,选择性的无视了对方穿着小厮的衣服,故作不解的问道:“殿下怎么突然来访,府中的那些侍卫也不通报一声,看来得让管家伯伯罚他们点月俸才好。”说完刘小姐就要喊管家。   将军府的侍卫都是因为身体原因退伍的老兵,深受刘将军的信任,四皇子思及心中的念头,连忙阻止道,“跟他们没关系,是本殿有事想找你,不方便惊动别人,所以才没让他们通报。”   刘小姐这才作罢,只是语气略有些幽怨的说道:“殿下婚期将近,又何必再来招惹小女呢?”   四皇子急急的上前一大步,作势要拉着刘婉清的手,只可惜被刘小姐不着痕迹的躲过了。   四皇子只以为对方是害羞了,也没多想,继续说着早就打好的腹稿:“婉儿,除了你本殿谁都不愿意娶,本殿以为你早就知道本殿的心思了。”   刘婉清果然动容了,“既然殿下对我有这样的心思,又为何要和沈家小姐走那么近?甚至在我们还有婚约的时候整个京城都是你们……”   四皇子哽了一下,心里不由得埋怨起刘婉清不解风情,但面上还得继续做出一副深情款款的样子,甚至连自称都变了,“那都不是我的本意,是父皇他忌惮刘将军的兵权,不肯让我亲近你们……”   四皇子这话说的半真半假,皇上忌惮刘家是真,可四皇子不喜欢刘家也是真。   刘婉清心中冷笑一声,更加坚定了自己内心的想法,看向四皇子的目光彻底柔和起来。   “我爹忠心耿耿一心为了锦朝,没想到皇上竟是这样的想法,四殿下可有什么计策?”   “我是这样想的……”   *   武成帝给四皇子赐婚后,京城难得安稳了一段时间,不过随着三月三上巳节的到来,又重新热闹起来。   四皇子那边被赐婚后一直都没有露面,大家也都默认四皇子认命了。也因此作为朝中唯二有实权的五皇子地位越发高涨,走路都带风。   顾瑾玉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对四皇子失去警惕,毕竟是小说男主,要真有这么容易放弃,也就不配做男主了。   只是临近上巳节,京城的人流量大了不少。五城兵马司的人忙不过来,只能来顺天府借人,顾瑾玉作为顺天府尹,也忙的团团转,分不出半点心神给四皇子。   上巳节算是锦朝一个比较盛大的节日了。   在这一天,娇养在深闺里的女孩都可以出门游玩,甚至看上哪家的小郎君时还可以塞给对方一个香囊,男方若是有意的话在上巳节过后便会派人,算是另类的情人节了。   当然,上巳节对于已婚的妇人来说也有不小的吸引力,她们可以和自己的夫君踏青出游,吟诗作对等等。   而那些上了年纪的老人则更偏爱去各大热门的寺庙道观祈福,顾瑾玉就这样带着刘老太和沈心蕊来了京城香火最旺盛的迦蓝寺上香。   哪怕经过了穿越这一离奇事情的顾瑾玉,也是不信这些佛佛道道的,奈何家里的老人信,就连沈心蕊也因为进门快一年还未有身孕,想来拜拜送子观音。哪怕顾瑾玉在家多次强调女子二十三岁之前有孕对寿数有碍都没能阻挡她的热情。   无奈之下,顾瑾玉只能跟着来了。   来了之后的感想就是,他们家的斋饭还挺好吃的,至于说顾瑾玉遇到点明他是异界来的高僧之类的剧情根本就没有,这让顾瑾玉有些失望。   看来迦蓝寺也没传说中那么厉害啊,顾瑾玉走出寺庙,不由得嘀咕了一句。   “瞎说什么呢!”   刘老太听到糟心儿子的话,抬手往他背上就是一巴掌,虽然看上去气势汹汹,但落在背上却是轻柔的不能再轻柔,嗔怪道,“菩萨面前也敢胡说。”   沈心蕊也是一副不赞同的模样,顾瑾玉摸了摸鼻子,东张西望假装欣赏起了风景。   就在这时,一阵呼救声传入众人的耳中。   顾瑾玉顺着声音快步走过去,发现是一个幼童溺了水,双目紧闭躺在草坪上,胸脯没一丝起伏。幼童的娘正坐在地上抹眼泪,周围人都是一脸爱莫能助的表情。   这里距离京城有七八里,等郎中来的话,孩子的尸体估计都凉了。   “求求各位好心的老爷小姐救救我家孩子吧,我给你们立长生碑,我给你们磕头了。”幼童的娘一骨碌从地上拾起来,跪下磕起了头,又急又重,没一会额头就红肿起来。   顾瑾玉刚要出声,就有人看不下去,站了出来:“在下这里有青鹤道长亲自练出来的丹药,不知道对孩子有没有用。”   顾瑾玉还在想青鹤道长是谁的时候,周围人已经开始议论起来了,“竟然是青鹤道长亲手炼制的丹药,看来这孩子命大死不了了。”   ”青鹤道长的师父常云仙人可在宫里给那些贵人们炼制丹药,有这丹药,这小孩肯定有救了。”   就连刘老太也没忍住露出了羡慕的表情:“竟然是青鹤道长的丹药。”   别人这么说就罢了,连一向不关心京城事情的娘都这么说,只能说明这个青鹤道长的名气很大。这让顾瑾玉忍不住皱了皱眉,先不说这野鸡道长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只说现场这一幕,这小孩分明是溺水,需要立刻进行心肺复苏的胸外按压,怎么会吃个丹药就能好呢?而且宫中何时多了个常云仙人?   而就在顾瑾玉疑惑的时候,先前说自己有丹药的男子已经掏出了一个锦盒,在众人炽热的目光中小心翼翼的打开,露出里面龙眼大小泛着金属光泽的丹药。   只一眼,顾瑾玉就看出来所谓的丹药里面杂糅了多种矿物质,这要是吃下去,不会噎死也会被毒死。   显然并不是顾瑾玉一个人这么想,很快就有其他人提出了疑惑:“这丹药的颜色怎么不太对啊?而且也没有丹药的香气,你该不会是拿了个假丹吧?”   拿着丹药的男子一阵心虚,“我这的确是一枚废丹,毕竟青鹤道长的名气那么大,要是好丹也轮不到我买啊。”   “废丹你拿出来不是害人吗?”   “你们要是有别的办法也行,省的浪费我一枚丹药,就算是废丹也花了我三十两银子呢。”   男子不乐意了,他拿出丹药本来就是想着救人,没想到现在人还没救,自己先被讹上了。   “这……”说话的人一阵语塞,他要是有办法还至于在这里说这话吗?   “我有办法救他。”顾瑾玉看不下去了,再耽误下去,小孩真的就没了。 第132章 “你谁啊……   “你谁啊你?”很显然, 拿出丹药的男子并不相信顾瑾玉。不仅是他,周围的人也向顾瑾玉投去质疑的目光。   毕竟在众人心里,那可是青鹤道人炼出来的丹药, 就算是废丹, 也比别的药好用。   眼看着男子就要上前把泛着金光的矿物质丹药往小孩嘴里塞。   “我有办法救他。”顾瑾玉又重复了一遍,之后快走几步,将拿着丹药的男子挥到一边, 开始急救起来。   “哎你这人怎么这样……”拿着丹药的男人眼看着顾瑾玉已经开始脱起了小孩的衣服,顿时急了。   他能拿出花大价钱买来的丹药去救一个素不相识的小孩,完全是好心。这会见顾瑾玉根本没想着用自己的丹药, 还以为顾瑾玉故意让他不救这个孩子。   “你这人年纪轻轻, 怎么心肠这般歹毒。快让开让我救人,不然的话我非拉你去顺天府走一趟。”   这话一出,一旁的刘老太和沈心蕊都不乐意了。   她们虽然心里也对自己的儿子/相公充满了怀疑,但自己怀疑没事, 别人这么说就不行了。   “你放……你这年轻人怎么说话呢?我儿子好心救人, 你竟然说他心肠歹毒,那我还说你歹毒呢。拿出来个废丹,看那颜色估计比石头都硬,是生怕小孩死的不快准备把他噎死吗?”   刘老太本来都准备了一肚子脏话,但又怕说出来影响自己儿子的仕途, 只好把脏话咽在肚子里, 然后不甚熟练地用京城人都会讲的“斯文话”回怼道。   不过就算是“斯文话”也让男人气得跳脚, 他将丹药放回锦盒里,甩了甩袖子,下巴微扬,孤傲道, “也罢,我不与你等无知妇人计较,等那小孩死了我再拉你们见官。圣人有言: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果然不错。”   “你才是小人。”刘老太其实并没有听懂什么圣人言,但并不妨碍她明白对方在骂自己是小人。   刘老太顿时精神了,论骂人,她还真没怕过谁,不过顾忌自己儿子的地位,所以还是有所收敛。?   “嘴上说着不与我们妇人计较,后面又骂我们是小人,你就是书上说的那种道……”   “道貌岸然。”沈心蕊在一旁贴心的补充道。   “对,道貌岸然。还瞧不起我们妇人,咋了,你那意思是你娘现在还是黄花大闺女呗?”   “你们真是……有辱斯文!”男人看起来也不像是个能说会道的,气得差点背过气去,也只会把有辱斯文翻来覆去的说,毫无战斗力。   这边在吵架,而另一边顾瑾玉已经开始救人了。   溺水急救、地震避险、火灾逃生等对于很多现代人来说都是多多少少知道的常识了。而作为一个合格的教师,顾瑾玉在大学的时候就学过急救方面的知识。甚至在暑假期间还救过一个跳海自/杀的孩子,所以他对海姆立克急救法、心肺复苏术和人工呼吸等简单易学的急救非常熟悉。   顾瑾玉先清理干净小孩口鼻的泥沙,判断对方呼吸微不可查,心脏跳动几乎没有感知不到。   顾瑾玉二话不说就将小孩扶正躺平,再找周围人要了一块硬木板垫在小孩背处。然后右手放在胸骨下段,左手搭在右手上,反复有节律的按压起来。   “哧,你以为这是面团,随便按几下,人就好了吗??”在刘老太手里毫无还手之力的男人冷不防看到顾瑾玉手上的动作,仿佛找到了什么突破口,迫不及待地说道。?   心脏复苏需要在一分钟内按压一百到一百二十下,真的救人的时候按的不止一分钟。   绕是以顾瑾玉天天锻炼的体力,也累的满头是汗,根本没精力回男子的话。   男子脾气也不坏,方才的阴阳怪气也只是因为被刘老太怼自闭才说出来的,这会看着顾瑾玉气喘吁吁的模样,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周围的人看着顾瑾玉的动作,默默的在心里替溺水的孩子祈祷。就连孩子的母亲也从之前哭天抢地的状态中脱离出来,站在一边大气也不敢喘一下,生怕影响了救治。   功夫不负有心人。   只见地上的小孩仿佛刚进入水里的鱼一眼,身子猛地一哆嗦,一阵急促的咳嗽声响起之后便挣扎着睁开了眼睛。   周围替男孩捏了一把汗的百姓纷纷欢呼起来,小孩的娘更是二话不说就跪在地上向顾瑾玉磕起了头。   原本就红肿的额头已经渗出了血迹,看上去分外可怜。   “快起来。”顾瑾玉急急侧身避过,想伸手扶起跪在地上的妇人,又怕传出什么流言害了对方。   沈心蕊看懂了顾瑾玉的心思,温言软语的将妇人劝起来。   “这位嫂子,虽然我救了令郎,但令郎此番毕竟折了元气,还需要找个医馆好生检查一番。”顾瑾玉说道。   妇人抱着孩子连连点头:“应该的,应该的。”   沈心蕊看着妇人身上的粗布衣裳,眼睛闪了闪,偷偷摘下头上一根银簪,借着帮孩子整理衣服的动作,将银簪放在了孩子怀里。   这一番隐蔽的举动就连顾瑾玉都没看见,却没瞒住一直关注这边的人。   解决了溺水的事后,天色也不早了。   顾瑾玉借着回家的理由,拉走了还准备在众人面前夸耀自己儿子的娘。   “跟了一路,阁下究竟有什么指教?”   顾瑾玉下山后就被暗卫提醒身后有人跟着他们,只是并无恶意。   原本顾瑾玉没想着戳破对方,奈何这人的跟踪技术太差了些,几次三番的发出声响,让顾瑾玉想忽略都不行。   “你怎么发现我的?明明我的小厮说我追踪术天下无双,谁都发现不了。”跟在身后的男子略显狼狈的从一棵树后走了出来,手捂着脸,带有些许的不服气的问道。   顾瑾玉一脸一言难尽,“那你家小厮挺忠心的,以后对他好点。”   “那当然,我可是……”男子仰起头正准备说些什么,脸就这么暴露出来。   “是你。”   顾瑾玉一眼便认出来对方是在山上和娘起争论的男子。   看在对方也是心急小孩性命的份上,顾瑾玉决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先开口道,“之前在山上……”   “之前在山上是我先出言无状,所以来给嫂子和令堂道一声歉。”在顾瑾玉刚开口的时候,对方就抢先说道,说完好像也有些不好意思。   “这是赔礼。”不等顾瑾玉说话,就径直拿出怀里一直宝贝的锦盒丢给顾瑾玉,然后一溜烟儿的跑了。   “哎!”顾瑾玉喊都喊不住对方,只能嘀咕一句,“跑的还挺快。”   回过神来,顾瑾玉就撞上两道亮晶晶的眼睛。   到家后,三人坐在板凳上,桌子上放着锦盒。   “这就是青鹤道长炼制的丹药吗?吃了之后会不会成仙啊?”刘老太看着锦盒,眼睛一眨也不眨的问道。   “娘,你没听那人说这是个废丹吗?肯定没那么神奇。”相比于刘老太的热切,沈心蕊就显得端庄了不少,只是心里到底不甚平静。   “对,只是废丹,乖宝你身子弱,快吃了它。”这会没外人,刘老太又不由自主的喊起了顾瑾玉的小名。   顾瑾玉看着同样热切看着自己的妻子和老娘,有些无奈:“这丹药重金属严重超标,吃下去别说延年益寿了,怕不是会让我立即毙命。”   “怎么会呢,这可是青鹤道长炼出来的丹药,青鹤道长可是常云仙人的徒弟!”刘老太可听不懂什么是重金属。   在她看来,常云仙人那可是圣上都称赞的仙人,怎么可能有假。   “这也正是我想问的。”顾瑾玉肃了脸,郑重其事的问道,”娘,关于常云仙人和青鹤道长你知道多少?”   “常云仙人是前几个月出现在京城里的,那时候……”   顾瑾玉看着从瓷瓶中倒出来的红溜溜的丹药,勉强能认出朱砂硫磺等物,心里生出了几分不好的预感。   ***   皇宫中。   一个身着道袍,满身简朴不见一丝烟火气的道士正在和天下最有权势的帝王讲话。   “道长,朕已经按照你的吩咐茹素了七七四十九天,仙丹究竟何时才能练好?”   短短几月不见,武成帝原本有些苍白的面庞又重新恢复了红润,看着神采奕奕,却莫名透露出一丝诡异。   武成帝却浑然不觉,只是身子前倾,紧紧的盯着下首的道人。   “陛下。”常云仙人打了个稽首道,“陛下恕罪,老道的丹药需八十一种天材地宝才可炼制,可穷其老道一生,也只找到了八十种……”   “那么也就是说,你没用了?”武成帝神情莫测,手中的扳指不住的转动着,熟悉的人都能看出来他这是动了杀心。   常云道人似乎并没有察觉到这其中暗藏的杀机,平静道:“若陛下准许老道在宫中修一座观宝台,老道便能借助八十种天材地宝引出最后一种。”   听到这话,武成帝沉默了一瞬,莫大的威压从他身上传出,可惜对上常云仙人便好似泥牛入海,不起半分作用。   “观宝台朕会考虑的。”武成帝说道。   “养生丹应该快练成了,那老道就先行一步了。”常云道人说完,不等武成帝点头便自行出了宫殿。   “你觉得这人可信吗?”武成帝朝着空无一人的大殿问道。   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个黑影,恭敬道:“陛下若是不信的话,何不让属下派人去查探一番?”   武成帝摇摇头:“他的养生丹确有奇效,朕吃了之后身子确实轻松了不少。朕怕万一……”   下面的人听出了武成帝的未尽之言,一向面无表情的脸上浮出了几分惊愕:“陛下难道真要为了那人口中的仙丹,建观宝台?”   “信与不信全在朕,甚至就连他的性命也在朕的一念之间。如此,建个观宝台又何妨?最多不过是多等半年罢了。”武成帝说这话时,浑身充满了霸气,这是久居高位带来的自信,但同时也是傲气。   这也使得武成帝错过了最后发现真相的机会。   ***   常云道人回到宫中的道殿后,面色一变,全无半分仙人气度,急吼吼的去偏殿找自己徒弟。   “快收拾东西。”   青鹤道长正坐在丹炉前打盹儿,瞧那哈气连天的模样,没有半分在外人面前仙风道骨的架势。   “怎么了师父?你不是说陛下已经完全相信你了吗?”   “相信你奶奶个腿,今天要不是为师机灵,差点你我师徒二人就要天人永隔了。”常云上去就给了自己这糟心徒弟一脚,烦躁不已。   涉及到自己性命的事,青鹤也不犯困了,登时紧张不已的看向常云:“到底怎么了?宫里发生什么意外了吗?还是说那皇帝怀疑我们了?”   常云满脸愁容:“要是怀疑我们,我也不会站在这了。就是因为太相信我们了,今天又催我炼制仙丹了。”   说完常云又不屑道:“那狗皇帝也不想想,老子要是会炼制仙丹的话,自己成仙不好吗?为什么要给他?”   “师父,你小点声,这里可是皇宫,不是咱们道馆。”青鹤听着他师父说着大逆不道的话,连忙提醒道。   “怕什么?那人自负又自傲,怎么可能派人监视我们。”常云冷笑道,看上去非常了解武成帝的为人。   “那师父,我们是现在就要跑吗?可是皇宫中戒备森严,我们该怎么出去?”   “不,我们先不走了。”似乎想起了什么,让常云一下子改变了主意,冷笑道:“我骗那皇帝说要先建一个观宝台才能找到最后一株天材地宝,观宝台要有九丈高,如此起码能为我们争取半年的时间。”   “师父。”青鹤嗫嚅了半天,才鼓足勇气问出困扰自己多时的问题,“你和皇上到底有什么仇啊?”   自打青鹤有记忆起,就知道师父有一个生死仇人,可是一直到来京城之前,青鹤都不知道师父的仇人竟然是当今皇帝!   “不该你知道的事少打听!”常云训斥道,青鹤嘴巴动了动,不敢吭声了。   “对了,前几天让你处理密室的废丹,小心点别让人发现了。”常云习惯性的叮嘱了一声。   却没想青鹤非但没有应声,反倒是露出了心虚的表情。   “你去哪处理废丹了?”常云追问道。   “我……”   青鹤支支吾吾的不肯说话,眼见常云就要生气。青鹤这才跪下来请罪道,“弟子一向都是将废丹拿出宫埋在乱葬场,可没想到小山竟然会尾随我,挖出了废丹,还……”   “还什么?”常云说这话的时候,声音都在抖,他快要被这个不孝徒弟气死了。   “还卖给了一个富商。”青鹤眼睛一闭,把话说完了。   “你难道就全然不知情吗?你、你简直要气死为师!那废丹里有什么,别人不清楚难道你也不清楚吗?我平日事少了你们吃的还是短了你们穿的了?”   “师父不是说废丹偶尔吃一丸也没事吗?所以徒弟就想着……就想着……“青鹤在常云吃人的目光下,声音越来越小,直到消失。   “蠢货!你难道真以为上面那位是傻的吗?竟然还敢把废丹往出卖?”常云简直要被自己徒弟的天真打败。   “你连夜出宫吧,这是宫中的一处地道,你顺着地道走,出口便是京外的连云观,你带些银子,出宫后不要告诉任何人你的来历,找个地方安稳过日子吧。”常云到底不忍心看着自己抱养大的孩子随自己送命,即使知道大难临头也不忘为他谋划。   “不,师父,我不走。”青鹤猛的跪下道,“我这条命是师父捡来的,大不了还给师父罢了。”   “你翅膀硬了,为师管不了你了是不是?”常云气急败坏,但看着青鹤坚定的目光,又无可奈何。   “罢了,事情还没有想象的那么严重,只是计划需要提前了。”常云喃喃自语,面色是少有的决绝。 第133章 . [最新] 完结章    顾瑾玉近几个月都……   顾瑾玉近几个月都在忙之前的拐子案, 对于皇宫中发生的事还真不清楚,对于所谓的仙人更是半分不信,在看到这枚所谓的废丹后更是嗤笑一声。   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道人竟然坑蒙拐骗到皇上身上去了, 想也知道以后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唯一需要注意的是,常云仙人是谁引荐给武成帝的?   不过更让顾瑾玉纠结的是,要不要提醒武成帝。   对于武成帝, 顾瑾玉没有什么特殊的感情,只是从他进入官场之后,武成帝的所作所为, 勉强也能称得上一句明君。何况现在武成帝还没有立下太子, 大位之争形势复杂,纵使四皇子现在出局了,但没到最后一刻顾瑾玉一点都不敢放松。   可顾瑾玉也没忘记自己媳妇的身份,究竟是揭穿阴谋还是顺势利用一把?   顾瑾玉把书房的地都快转秃皮了也没拿定主意。就在这时, 琥珀在书房外求见, 说是夫人有请。   顾瑾玉见琥珀面色有异,还以为是沈心蕊身体有什么问题,顿时将心事放在一边,跟着琥珀快步走会内院。   碍于礼节,顾老爹蹲在门外拿着很久没碰过的烟斗细细端详着, 手却是忍不住的在颤抖。   房门内, 沈心蕊的面上是抑制不住的喜悦, 刘老太也笑的合不拢嘴,看着婆媳二人的表情,顾瑾玉怔了一下,心里隐隐约约有了猜测。   “走慢点, 孩子都快三个月了。都是要当爹的人了,还这么不稳重。”刘老太看着走路带风的顾瑾玉,忍不住嗔道。   顾瑾玉下意识看了看沈心蕊仍然平缓的腹部,有些难以置信的愣在原地,半天都没动弹一下。   见此,沈心蕊原本勾起的嘴角渐渐变平,或许是因为有了身子,她远比往日更情绪化,眼泪一下子便涌了上来。   “你不想要孩子吗?”沈心蕊轻声问道。   “瞎说什么呢!”刘老太见势不妙,重重的拍了一下顾瑾玉的后脑勺,怒瞪道:“这可是我的乖孙,你要是不要,我将来就带着他和你爹回老家去,不碍着你们的眼!”   顾瑾玉回过神来,哭笑不得,“娘,你胡说什么呢,那是我的孩子,我怎么可能不要?”   说完顾瑾玉仿佛终于意识到自己真的和心爱的人有了血脉相连的孩子,露出了真心实意的笑容。   笑完顾瑾玉突然想到,女子怀孕前三个月   都是非常虚弱的,尤其是在入口的食物上面。   顾瑾玉还记得前世大火的一部宫斗剧《xx传》里面利用食物相克各种暗害的例子数不胜数。   连忙喊来大山吩咐道:“你去告诉厨房,最近半年不要做带有寒凉性的食物,顺便把夫人房间带有棱角的东西全部用软布包起来,瓷器什么的都收起来,花园的湖边全部用栏杆围起来。算了别围了,直接填平,等以后孩子生下来再挖也不迟……”   见顾瑾玉越说越离谱,原本面上满是笑意的沈心蕊也不由得顿了顿,提醒道:“相公,我还没那么弱。”   “这不是身子弱不弱的问题,你现在是双身子的人,一切都以安全为上。”顾瑾玉絮絮叨叨的说着。   沈心蕊不由得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一旁的刘老太,岂料刘老太也满脸赞同:“蕊蕊你这几个月就先辛苦一下,娘等会给你熬点鸡汤,补补身子。”   看着大张旗鼓的众人,沈心蕊只觉得心里暖洋洋的,原本小时候遭受的伤害正被缓缓治愈……   时光荏苒,眨眼间就过去了两个月。   原本还犹豫着要不要进宫提醒一下武成帝的顾瑾玉,因为多了一个意外之喜,每天忙的团团转。   再加上他给师兄发了消息,师兄让他暂时别管,顾瑾玉也就彻底放手不管了,每天沉迷于和沈心蕊给孩子做胎教无法自拔。   等到回过神的时候,四皇子造反了。   四皇子造反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就连武成帝也没想到。   皇宫中。   进了深秋,武成帝突然病重。一开始只是染了风寒,所有人都没有放在心上,按照惯例唤来太医开了几副药。   可令人没想到的是十几服药吃完了,非但没有治好病,反而病情加重了。没过几日,武成帝便起不了身了。   四皇子就是趁这个机会逼宫的。   他一身甲胄,踏着夜色走进寝宫,俊朗的眉宇间满是冷厉。   武成帝躺在床上,周围跪满了太监,只有贴身太监王德胜还在若无其事的向武成帝喂药。   四皇子抬了抬手,就有侍卫冲上去将王德胜压着跪了下来。   武成帝这会面色倒是比往日好了许多,他仔细端详着好久没见到的儿子,咱虚的点了点头:“现在的你,倒是有我几分年轻时候的气势了。”   四皇子筹谋这么久,自然不可能只想得到一张传位圣旨,他更想看到一直高高在上的父皇向自己求饶的样子。   武成帝这会儿的镇定刺痛了四皇子的眼睛,他气得胸脯不停地起伏:“父皇,儿子这么多年自问,对您也是孝顺有加,你为什么……”   “为什么放弃你?”武成帝接过四皇子的话道。   “闹得沸沸扬扬的拐子案,是你做的吧?”武成帝冷不丁问道。   四皇子愣了一下,面上浮现出一丝狼狈,“不过是一群贱民……”   “啪——”   武成帝将床边的药碗摔在了地上,失望极了:“为君者,可以心狠手辣,可以不择手段,但不能丧尽天良。”   “你以为我们皇族自古以来便是皇族吗?我早年也不过是一个马夫!也是你口中的贱民!”   四皇子一哽,随机羞恼起来:“父皇还是把玉玺拿出来罢,不然别怪儿子不孝了。”   “拿出来又能怎么样?朝中势力复杂,世家权贵盘桓交错,朕谋算了大半辈子都没有瓦解他们,你觉得你能比得上朕吗?” 武成帝定定的看了四皇子一眼,突然说道。   四皇子:“这就不劳父皇您费心了,您还是安安心心做个太上皇吧。”   没有达到自己想要的结果,武成帝目光一冷,知道自己已经情至意尽,只是他终究不愿再杀一个儿子……   见武成帝突然不说话了,一直跟在四皇子身后的沈心娇顿时一阵不妙,她顾不得自己暴露的后果,厉声喊道:“殿下,迟则生变,快动手!”   武成帝听到女子的声音,目光一凝:“你对这小姑娘果然是真爱,这种时候都不忘把她带在身边,就是不知道刘小姐知不知道这件事?朕若是没记错的话,你身后这些兵,应该是刘家的吧?”   “父皇好眼力。”四皇子夸赞一句,然后给身旁的侍卫使了个眼色,对方会意的掏出一条白绫,向床边走去。   武成帝沉声道:“四皇子意图谋反,罪不可恕,现即可废除皇子身份,贬为庶人,幽禁于宗人府,永世不得出。”   四皇子正想嘲笑自己父皇的天真,却没想到身后的侍卫纷纷叛变。   直到刀剑架在自己脖子上,四皇子都没反应过来。   原本奄奄一息的武成帝已经坐了起来,面色红润看不出半分老态。   而内室中走出来一个人,四皇子挣扎着抬头看去,竟然是……   “刘婉清!”   四皇子咬牙切齿地说出对方的名字,“你一直在骗我?我到底哪里对不住你了?”   刘婉清先是向武成帝行了一礼,随后看向四皇子,面带嘲讽:“您这话倒是说的可笑,你哪里对得起我了?”   四皇子脸色一变,强行露出一个笑容:“你是不是还在怪我?”   说完不等刘婉清回话,便一把将自己身后的沈心娇拉了出来,讨好道:“你想怎么出气都行。”   刘婉清看了一眼已经陷入呆滞状态的沈心娇,不屑道:“不,跟她没关系,从始至终我都看不上你,和你的一切都是在虚委以蛇而已。”   “别说这么多了,带他下去吧。”武成帝毕竟是上了年纪,事情闹这么晚,已经有了几分疲意,只想尽快结束这场闹剧。   却不曾想,门外又传来了脚步声。   武成帝的动作一顿,脸上出现了一抹意外。   “天还早,别急着睡啊。”一道轻巧的声音宛如炸雷般在武成帝耳边响起。   “祖父,好久不见呐。”出现在寝宫的赫然是应该在边塞的陈天和!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武成帝看着原本站在床边的刘婉清站在了陈天和身后,心中一沉,面上却不显露。   “不愧是能杀妻杀子的开国皇帝,这心境就是强大。”陈天和笑意盈盈的说着大逆不道的话。   武成帝面上出现了怒气:“朕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听来的消息,你现在出宫的话,朕就不和你计较。”   “可是我想和陛下计较怎么办?”陈天和谋划这么久,怎么可能被武成帝一两句话所打动。   “你莫不是忘了你的身体?就凭你这残缺之身,难道也想登上那九五之位?”武成帝语含讥讽。   陈天和却半点都不气,“若不是因为这残缺之身,又怎么能迷惑了陛下呢?”   “师弟,可以带着蕊儿进来了。”陈天和朝着外面喊道。   在武成帝吃人的目光中,顾瑾玉带着已经略显孕相的沈心蕊进了寝宫。   “这、这是?”武成帝的声音有些颤抖。   “后来陛下还记得您的发妻啊?我还以为您真就铁石心肠,杀了妻子杀了儿子儿媳,已经成道了呢。”陈天和讥讽道。   “你回来了吗?是不是你回来了?梓潼。”武成帝这会儿状态已经有些不对了,他掀开被子突然跳下床,披头散发的就要冲到沈心蕊身边。   陈天和怎么可能让他伤到沈心蕊,连忙派人拦住了对方。   顾瑾玉略懂一些医术,简单替武成帝检查了一番,却发现对方精神竟然是真的陷入了混乱中。   “先找两个宫女伺候着吧。”   陈天和看着呼风唤雨了一辈子的武成帝,心里也十分复杂,但他终究做不到像对方一般的丧心病狂。   处理好所有事情后,已经落入陈天河手中的暗卫才查明武成帝混乱的真正原因。   竟然是多方下手的结果,贵妃为了自己孩子借着王公公给武成帝下的神经衰弱的药,还要四皇子进献的增加梦魇的安眠香,更严重的是常玉进献的养生丹。   里面被顾瑾玉证实含有古代版的兴奋剂,短时间吃了确实能强身健体,但长时间下来对身体损伤极大。   换句话说,就算四皇子和陈天和不逼宫,武成帝也活不了几年了。   看到这个结果,陈天和沉默了一瞬,满腔的怒火都化成了一声叹息:“倒也是自作自受。”   说起来武成帝的故事其实很简单,登基之后,因为拉拢世家,所以需要娶一位世家小姐,但无故废后对于刚登基的帝王来说是大忌,所以只能是丧妻。   而太子这是因为目睹自己母后被杀,去找自己敬爱的父皇要说法,被武成帝一不做二不休的杀了。   至于常玉仙人,也不过是一个偶尔得到过先皇后恩惠的乞丐,念念不忘的替心中的光复仇罢了。   而陈天和给了他一个复仇的机会。   这种人最是机灵,见势不妙,立马带着徒弟顺着地道逃跑了。这地道的图纸,还是陈天河给他的。   得知真相的顾瑾玉:……   所以说做人还是得讲良心,瞧瞧武成帝,到最后竟然连一个能相信的人都没有,现在只能凄惨的住在冷宫混吃等死。   不管武成帝是不是装疯,陈天和都不会给他跨出冷宫的机会。   “现在,师弟,师兄告诉你一个秘密。”已经登基的陈天和没有半点为帝的高傲,对待顾瑾玉的态度一如既往。   “我不想听。”顾瑾玉警惕道,他还急着回家看自己三个宝贝呢。   自己媳妇刚刚生了一对龙凤胎,顾瑾玉这会已经开始盘算着给自己的大女儿买铺子攒嫁妆了。   不对,为什么是嫁妆?宝贝女儿可以招赘啊。   顾瑾玉看似一本正经的在和自己师兄讨论问题,实际上已经神游天外。   “不,你想听。”陈天和面上挂着核善的微笑,在顾瑾玉惊慌的表情中扔下一颗炸弹:“朕不能生育。”   顾瑾玉脸僵住了,他难得结巴起来,连皇上也不喊了:“师、师兄在开玩笑吧?不如请太医好好看看?千万不要忌讳救治……”   未说完的话对上陈天和坚定的目光,顾瑾玉卡词了:“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陈天和面色郑重:“朕求你,将耀儿过继在朕身下。”   “不可。”顾瑾玉断然拒绝,根本不给陈天和半点反应的时间。   “天色已晚,臣就先告退了。”   ******   就过继这件事,陈天和找了顾瑾玉很多次   ,顾瑾玉都没有同意。   对他而言,那九五之位不是荣耀,而是负担。   只要一想到自己孩子以后要过着,天不亮就起床,每天至少批改四个时辰的奏折,还要平衡朝堂上各个势力的关系。   或许自己儿子原意,可顾瑾玉不愿意就这么决定他的一生,哪怕他还是个孩子。   听了顾瑾玉理由的陈天和非常生气,但又不好责罚算是自己妹夫的顾瑾玉,只好向自己的妹妹抱怨。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朕这位置是什么龙潭虎穴一样。”已经晋升为公主的沈心蕊在顾瑾玉日复一日的宠爱下,脾气越来越温柔,听到这话也只是安慰自己的兄长,但她也尊重自己的儿子。   见此,陈天和只好对顾瑾玉撒气了,他要狠命的使唤对方,让小师弟为自己当牛做马。   晋升顾瑾玉为工部尚书,从五品官员一跃升为三品,掌管全国屯田、水利、土木、工程、交通运输等。   不是没人说闲话的,但顾瑾玉却用自己的能力让这些人闭嘴。   设立市舶堂,开放港口,开通海路行海商,派人造船出海,带回来无数珍宝,国库较先帝时期丰盈了足足三倍,导致户部尚书看见顾瑾玉仿佛见了亲爹,客气的不得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顾瑾玉政绩斐然,稳打稳扎朝着内阁迈进。   设置育婴堂、丈量土地、改革农具、推广水车、推行女子科举制度、全国实行最少两年的义务教育……   甚至就连沈心蕊也在顾瑾玉的理论中和刘老太一起改进了织布机,在全国各地建起了织布厂,只招收女人。   有了经济来源,女人们在家的地位也大大提升,再加上顾瑾玉上的折子中关于开放女户的建议,使得女子地位大幅度提升,起码再也没有女孩刚生下来就被溺死的情况了。   毕竟就算是在穷苦的人家,只要能过得下去,谁有真的舍得杀死自己的亲生孩子呢?   在陈天和的全力支持下,顾瑾玉走的很稳很远,也带着锦朝走出了新高度。   而被幽禁的武成帝在第二年就死了,死之前清醒了一瞬,也不知道有没有后悔。   至于四皇子和沈心娇,被贬成庶人后,一开始沈夫人碍于母女之情还经常探望,但一惯享受的两人怎么过得惯苦日子,每次沈夫人来探望的时候都抱怨个不停,甚至还嫌弃沈夫人给的钱少。   后来沈夫人也受不住了,再加上沈大人丢了官职后性情大变,时常对她拳打脚踢,没过多久沈夫人便跑了,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至此,沈心娇和四皇子的日子才真正难过起来。   两人都没有谋生的手段,四皇子宁愿饿死也不愿意拉下脸出去找活干,沈心娇只好找了个帮人洗衣服的活计,原本的纤纤玉指终日肿得和馒头一样,还要忍受时不时的毒打。   久而久之,沈心娇也变得泼辣起来,两人在家时常干仗。   不过这一切顾瑾玉就不知道了,他在送走爹娘后,又等着儿女长大成人便辞了官,带着妻子走遍大山大川,携妻同游,看尽美景。   有后人评论:自顾公后,再无圣人。   这大概就是对顾瑾玉最高的评价了。   (作话有番外,别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