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气小娘子》 作者:枸杞黑乌龙   文案:   林秀才的女儿林蓉为替父亲治病,将自己嫁给了来福客栈掌柜家的独子陆成材。   大婚当晚,这街坊邻里间早有纨绔之名的浑小子操着一口大白话试图文绉绉告诉林蓉,他心里有人了,是邻居家那个被表哥聘为妾的小青梅。   林·末世穿越·民间非著名驯兽高手·蓉微笑着二话不说就善解人…衣带,将傻眼的陆成材抽了一顿——半农半商的土崽子你整什么白月光?整个白日梦比较快!   陆成材哭唧唧跟爹娘告状,结果自家小媳妇进门后,半死不活的来福客栈成了颍州府学方圆十里内学子们最推崇的客栈。   赚得盆满钵满的陆家爹娘乐得合不拢嘴,至于儿子———儿媳妇说的对,农家孩子,不打不成材!   *   几年后陆成材正在后院洗自家闺女的尿介子呢。   宅斗失败被撵回娘家的小青梅娉婷来了,欲语还休:成材哥哥,我总忘不了当年那个晚上,花前月下,你我———   这时候林蓉抱着孩子兴致盎然站到了门口。   陆成材二话不说扑通跪地:我不是,我没有,我啥也没干!媳妇你看我真诚的眼神!爹娘你们快替我解释,当年你俩不是在旁边躲着,还笑话我不开窍来着吗?   陆家爹娘:……   小青梅:……   阅读提示:   1、SC苏爽小甜文~   内容标签:欢喜冤家 穿越时空 种田文 爽文   主角:林蓉,陆成材 ┃ 配角:《贵妃万岁》已开文 ┃ 其它:预收《为夫找得着北》   一句话简介:驯兽和驯夫是一样一样的   立意:执着和信念可以改变人生 第1章 送了她一坨牛粪。   荆朝,正和十八年,淮南道下,颍州府府城。   暮春时节,前两天清润的雨丝还飘个起劲儿呢,对文人来说,春雨如诗如画如一切,对生活在府城里过活的老百姓来说,大概也是来年粮价不会上涨了,殊途同归,心里都喜欢。   可也不是人人都欢喜见春雨三五两场的下个没完,昨儿个雨停时,府城西南角林秀才家的娘子林乔氏很是松了口气。   将将傍晚,红霞整正烧得最起劲的时候,林乔氏找到了厨房里。   “今日后半晌日头还不错,地面大致是干了,不耽误你明天出嫁。”林乔氏拍了拍林蓉的肩膀嗔她,“都说了叫你早点休息,我来给你爹熬药就行了,你明早就要出门子了……”   说着林乔氏嗓子眼有点哽住,眼眶也跟着红了。   倒是穿着杏色窄袖褙子的林蓉,扭过头冲她笑:“进了别人家的门儿,才更应该早起晚睡的干活儿,我这要是歇上瘾头,我婆婆该哭了。”   林乔氏被逗笑了,可笑里还带着万般不舍:“你这一嫁人,以后家里就少了好些热闹,我是管不住阿焱的,就是那些猪和鸡说不定都要闹腾个不休……”   林蓉敛下长长的睫毛,遮住鹅蛋脸上的情绪,离开一起生活了十几年的家人,去给人家做媳妇,她也不是一点都不难过。   可她是个开拓的性子,不乐意跟人说愁,更不乐意叫人见着愁,从来都是笑着的。   哪怕她爹突然倒下,得了那权贵都要头疼的富贵病,日日需要人参和灵芝入药,学堂不开了没进项,家里等于是塌了天,她也只是抿紧唇,微笑着扛起这个家来。   若她只是这荆朝普普通通的一个小娘子,遇到这种情况,大概也只能跟她娘抱头痛哭,束手无策了,可谁叫她不是呢。   经历过十年末世的人,这点子苦难林蓉并不麻杆。   在这个街坊邻里都会伸把手的世道,人性本善,不像末世,过活艰难不说,人心更恐怖。   她便是被人算计,替所谓的好朋友挡了丧尸,才胎穿到这里来的。   有吃有喝,爹娘和睦,弟弟活泼,对孤儿院长大的林蓉来说,这二次投胎,已是最大的幸事。   人的好运是有数的,就像质量守恒,她走了那么大的投胎运,遭点子难,正常。   “瞧您说的,那鸡和猪又不是成精了,除了我喂的东西都不吃。”林蓉弯起清澈的杏眸笑道,“若它们不听话,正好给你和弟弟添道菜呢,就是爹看见了肯定要哭。”   说不准眼泪还是从嘴里流出来。   林乔氏显然也知道自家相公的德行,到底是被逗笑了。   林秀才平日从不去瓦舍勾栏浪荡,也不跟人出去吃大酒,就好口肉,这大病一场,最叫他难受的莫过于忌口了。   林蓉掀开红泥炉上的陶罐盖子,搅了搅药汁,脆生生地问:“阿焱呢?这几天他看见我扭头就跑,怕是又跟我置气呢,我白日里给他在膛间腾的土豆他都没吃。”   本来林家没准备点头答应陆家的婚事,还是林蓉自个儿跟官媒婆婆说了,跟陆家定下的。   阿焱听过陆成材很多‘声名’,也见过陆成材跟人勾肩搭背往月生坊走,那地界是瓦舍勾栏最多的,便死活不肯同意这门亲事。   自打林蓉跟陆家定下亲事,这小子就没再好好跟她说过话。本来都被她做好吃的给哄好了,结果这马上要出门子,他又别扭上了。   林乔氏笑着摇摇头:“他啊,跟你爹挤在一块儿哭睡着了。”   “又哭?”林蓉挑眉,这小子平日里不是最信奉男儿流血不流泪的吗?每回哭都不肯叫人看见。   过了十岁后,他自诩是个大郎君了,轻易不再哭鼻子。   前几个月因为她应了陆家的亲事,他没忍住,嗷嗷了两嗓子,不肯让她嫁,这竟然又哭了?   按频率来说,今年有点超标。   “是为着什么?”林蓉有点好奇,也有点心疼。   半大不小的小郎君,这年岁是最要面子的,若不是伤心极了,他绝对不会忍不到人后去,尤其是在爹面前,那小子包袱重着呢。   林蓉今年十七,跟弟弟差四岁,林乔氏刚生完阿焱那会儿身子不好,缠绵床榻了大半年功夫,林秀才又要在学堂教人读书,家里请不起奴仆,几乎是她抡着小胳膊小腿照看起来的。   这小子许是认她,从小跟在她屁股后头,算是她带大的,也就是这几年才不肯跟了。   “我都不稀得说他,前几日他刚在你爹床前立了誓,说是要好好读书,早点过了童生试,考个秀才回来,接替你爹教学生。结果今天不知怎的,在你爹床前背书呢,许是忘了一段,十三岁的郎君了,竟然抱着你爹胳膊哭了一盆子泪,哭得你爹都不好意思打他了。”   林蓉不说话,她心里清楚,阿焱这是舍不得她,又不好意思跟她说,才借着不争气的名头哭呢。   “我烧点热水,去投个帕子替他擦擦,不然明天起来脸肿了,见到人他又要别扭的。”林蓉利落从一旁把铁釜放在灶眼上,从身后柴火堆里捡了几根大枝的柴放进膛间,生火烧水。   林乔氏听林蓉说起这个来,止不住又是难过,其实也不是现在才难过,已经难过许久了。   她这闺女养得好,家里家外一把抓不说,知文识字不输儿郎,跟她爹都能说到一块儿去。   若是林秀才没生这个病,他们夫妻二人怎么都得仔细挑个好的学生定下,等将来也去做那诰命夫人去。   可惜林秀才这一病,还是劳什子的富贵病引起突发心疾,银子流水似的往里扔,即便是再秉孝道的学生,也没有愿意接他们家这个火坑的。   “我来吧,第一釜水烧出来,你端你屋里去,好好收整收整。”林乔氏说着脸色有点发红,“我在你枕头底下塞了本册子,你洗漱过,就着天光还好……好好看看。”   林蓉:“……”   她已经看了,含蓄到极点的小·黄·图,叠在一起的俩人比例都不对。   暧-昧是不可能暧-昧的,本来还有点好奇,看完叫林蓉这末世前利用零碎时间学了三年画画的,恨不能立刻重新画一本,好教教图作者什么叫避火图。   “知道了,东西我都收拾好了,明天我出了门儿,二哥和二嫂他们正好搬进来,你和阿焱都干不了重活儿,有他俩在,好歹能帮把手。”林蓉也没说别的,只随口应下。   她说的是阿大(大伯)家的堂哥。   说起来林秀才当年考中秀才后,也是风光过的。   他中秀才时才十八岁,只有独女的乔家老爹看中了他的将来,来了个榜下捉婿,送媳妇送房子,也不求招赘,有个替他摔盆的就行。   说是捉婿也不准确,乔家也就是普通人家,没仆没婢的,乔家老爹身形还弱小,当时只是眼神儿好,瞅准了时候趁着林秀才路过时,非请林秀才进家里喝口水坐坐,还是林秀才和林乔氏俩人自己看对眼了。   这是叫林乔氏很骄傲的事儿,挂嘴边说了十几年,两口子到如今也没红过脸。   林爹的好脾气跟林家的家风不无关系,林爹还有个哥哥,家中二老具在,二老都是爽利人,林蓉的阿大供着弟弟念书也没有怨言。   即便是林爹进了府城,几个堂哥开蒙林爹也都是包了的。   对这时候的人来说,能够读书就是天大的幸事,所以林家一直挺和睦,只可惜林家只出了林爹这么一根有天分的苗。   大堂哥读了两年,宁愿跑回去种地,二堂哥读了三年,跟着货郎学了一脑门儿的经,跑去做货郎。   货郎做了这些年头,该是攒下些家底,这才想着来府城赁个铺子,准备做酒肆。人家本不必住到林家来,还是担心林爹,这才住过来,好歹早晚的,都能帮把手。   只乔老爹留下的这个宅子,是横着的长条形。左边算外院,给林爹改了做学堂,不算小却没有卧室。隔着个小巧的拱门,右边是只有一间正房,两间厢房的小院子,若是林蓉不搬,林二郎来了都没地儿住。   正好明天她嫁人,二堂哥抢了背她的差事,背完她背行李,这叫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没毛病。   “行了,药熬得了,我去端给爹,以后想伺候他也难,娘饶我再尽尽孝心。”林蓉看着热水还没开,将熬好的药连陶罐一起端着,准备去正房,顺便看看哭睡着的阿焱。   林乔氏也不拦她,听林蓉这么一说,有些憋不住,林蓉端药的功夫,她悄悄扭头拿袖子抹眼泪。   要说孝顺,真是再没人比得过她的阿蓉,若不是因为她身子不好,没办法长期做绣活儿,相公又烧银子,阿蓉也不必为了那比别家丰足的聘金嫁给个不求上进的郎君。   可能这人是不能念叨,林乔氏刚想到从来没上过门的糟心女婿,大门口就传来叩门声,有个还稚嫩的童声喊了嗓子:“林家大娘子你开开门,陆家郎君叫我给你送东西来啦!”   林蓉闻言挑了挑眉,那小子连跟自己定亲都是被爹娘以月银逼着才肯点头,定亲后除头回过礼露了个面,以后恨不能绕着林家八百里外走,他会给自己送东西?   林乔氏倒是稍欣慰了点,她收拾好脸上的湿润,挤出一抹笑来:“我去喂你爹吧,你去看看陆家大郎送了什么来。”   端着药进了正屋,还能听见林乔氏跟醒过来的林爹念叨呢:“也不知是送什么过来,明天就成亲了,一天都等不及,可见陆家大郎也是欢喜我们阿蓉的呢……”   林乔氏呢字还没落,林蓉开了自家大门,外头站着个双边鹁角髻的灰衣小童,周围还有些趁着天光看热闹的。   哦,送东西有什么热闹可看呢?又不是陆家大郎亲自来送。   林蓉低下头,很快便能回答这个问题,因为这鼻涕都没擦干净的小童,他双手捧着坨干巴巴的牛粪。   陆成材,成亲前一天,哦不,前一傍晚,送了她一坨牛粪。 第2章 天生一对,绝配绝配啊!……   这会儿正是各家各户用晚食的时候,时不时还有一串儿髫龄小儿螃蟹似的,嘻嘻哈哈颠颠往家跑,生怕少吃几口好的。   所以小童这来送东西,只有几个端着碗在外头闲话的看见了。   “这是牛粪?陆家大郎啥意思?是把自个儿比作鲜花?啧啧……不愿意娶别做亲呀,没有这么埋汰人的。”   也有人不同意:“就陆家大郎那好相貌,比寒雪中的冬梅还鲜妍,比女郎家都要俊俏,比作鲜花怎么了?再说未必是陆家大郎送来的,说不准是有人恶作剧呢。”   来送东西的这个孩子,林蓉不眼生,是她们家右后方常家的小郎。   常家如今只得一个跟阿焱差不多年岁的郎君常大郎当家,一对儿兄弟吃着百家饭长大,平日里很不容易。   所以林蓉没有冷脸,只微笑着蹲下身问:“这是陆家大郎亲自叫你送过来的?”   “不是,是他的仆从吩咐我的,许了我街头老周头家一盘肉馅角子,说是我送过来给你,就能让我去取。”常家小郎虽然才四五岁的模样,实际上已经七岁了,说话利落嘎嘣脆,交代了个清楚。   “陆大郎这是什么意思?他难不成是想悔婚?是了,就他那招蜂引蝶的性子,肯定是有相好的了。”这是逻辑帝。   “哎哟,小娘子,说不准是那陆大郎姘头干的呢?没看他不少往月生坊去吗?听说那边瓦舍的行首们,为了抢着喂陆大郎酒,都能打起来呢。”有不怀好意的汉子,学了长舌妇行径调笑。   林蓉并不发火,心里道,你们倒是一个个都能给陆成材带盐,咸(闲)得你们哟。   她笑眯眯看着那汉子身后:“严郎君说的仿佛看见了似的,莫不是月生坊的常客?哦,我听阿焱说过,他出去买酱豆的时候,仿佛是见过你往那边走……不止一回。”   那严姓汉子还不等说什么,耳朵上就是一疼,只顾得上哎哟了:“娘子你听我解释……哎哎哎……我错了,我错了,给我点面子……哎哟!”   不等关上门,那严郎君的惨叫就传出来了,他家娘子可是方圆几里地里的悍妇,谁都不敢轻易招惹的。   其他人见林蓉轻描淡写就收拾了说闲话的,再说小娘子明天就嫁人了,碰上这么件糟心事儿,说不准谁多说两句,当场要哭出来的。   都是邻里街坊的,闹大了不好看,面子上过不去,以后还怎么为人呢?   所以其他人也没多嘴,好几个人端着碗去大树底下该下棋的下棋,该闲聊的闲聊,至于有没有伸耳朵听着,那就没人知道了。   林蓉这才顾得上跟常小郎说话:“角子随时都能吃,那可不是现在最好吃的。玉门街前头那家胡饼店家的饼子都是拿上好的麦粉做的,摔打许多遍,抹上猪油一层层腾出来,再撒上芝麻,挖空中间的瓤,填上前一晚卤出来的大肉,咬一嘴宣软流油,那才叫好吃。”   常小郎:“……”   各干各事儿的闲人:“……”   ‘咕咚’一声,也不知道是谁先咽了口口水,明明那胡饼店也不是林家开的,林家大娘子至于这么卖力帮人家张罗么?   害得他们刚吃完饭又饿了,恨不能现在就冲到胡饼店来一个肉饼,再来碗胡辣汤……不行,明天得早点起来去一趟。   常小郎也馋着呢,可他也买不起呀,只能吃角子解馋了。   所以他赶紧往前递了递牛粪:“大娘子快接了吧,我怕晚了,角子卖没了。”   “你拿回去烧火,帮我去给吩咐你的人送句话,明早撒喜钱,我偷偷多塞你几个铜板,叫你也去尝尝那夹肉的胡饼怎么样?”林蓉笑道。   常小郎想了想,点头:“你说,我保准给你把话一字不差带到。”   这个林蓉信,常家两兄弟从小到大就是靠帮人跑腿,赚几个铜板勉强过日子的,俩兄弟嘴上功夫都不差,记性头也好。   林蓉想了想,拿出帕子替常小郎将脸上的脏污擦干净,轻声念道:“我自彩冠锦衣天明见,你莫尾巴高高向天摇。”[注]   常小郎反复念叨了好几遍,这才点点头:“我记住了,大娘子你千万记得明天给我留喜钱。”   “放心吧,少不了你的,回家别跟你哥哥说。”林蓉提醒他。   “为啥呀?”常小郎有点不明白。   林蓉微微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没跟他解释,关了大门往回走。   林秀才心肠软,有心思识字儿的,他都愿意教。常家大郎偷偷在学堂门外听过课,林爹还送过他一本手抄的《三字经》,常家大郎便以林爹的学生自居。   家里出了事儿,那孩子还非要给林乔氏塞自己攒的铜板来着,被林乔氏劝回去了。   要是常大郎知道自家弟弟替别人给老师的女儿送牛粪……啧啧,林蓉耳边仿佛能听到美妙的竹笋炒肉声儿。   为什么要提醒常小郎呢?嗨,小孩子就跟猫儿似的,好奇心重的不得了,她不提这孩子还未必会说,她提了……哼哼,小孩子不好好教教是不行滴。   常小郎还不知道自己的腚要不保,颠颠蹿去了月生坊,蹿了没几家茶舍就找到了地方。   月生坊就在林家所在的长平坊往西南去一里地,要不然林焱也不可能瞧见陆成材去过。   陆成材家里开着客栈,不说大富大贵手里也很有几个闲钱,去不起月生坊最高级的琳琅苑和春宅,上些档次的茶舍还是能去得起的。   这茶舍跟低档些的勾栏不一样,说是吃茶的地方,实则进门便需要先交茶水银子,这银子搁在外头能喝千八百杯茶水,在所谓的茶舍却也不过只能得清汤寡淡的茶水一壶并着几样小零嘴,随后便有伺候茶水的小娘子们娉婷从外头进来,给唱唱小曲儿倒倒茶水,给赏银给的多了,还能摸摸小手。   陆成材在的这家茶舍名叫燕彩居,取环肥燕瘦,多姿多彩的美人应有尽有之意,舍内小娘子们大都是卖艺不卖身的清伶,是陆成材比较爱来的地儿。   常小郎进门前,陆成材那几个狐朋狗友还坐在矮几前头,拍着大腿笑呢。   “仲行,你当真送了那小娘子一坨牛粪?你小心人家恼羞成怒,婚前上吊自杀,到时候你爹娘脸上可就好看咯!”   “就是,你这……哈哈哈不行了,你怎么想到这一茬的呢?明天早上那小娘子看见你就得哭吧?”   “善哉,省得哭嫁哭不出来,哈哈哈……”   ……   都是些没心没肺的,谁也不会替林蓉出头,说这么些就是看热闹罢了。   陆成材自然清楚狐朋狗友的德行,面若灿星肤色白皙的陆大郎微眯着那双潋滟桃花眸子,斜靠在矮几上,捏着几枚青豆粒儿吃。   听了会儿才懒洋洋开口:“你们差不多行了啊,我娘子也是你们说得的?”   “哎,仲行,这就是你不对了,怎的你能羞辱你家娘子,我们反倒说都说不得了,这是什么道理?”粮油店家的二郎乔元瑾嗤笑。   陆成材翻个白眼:“谁说我羞辱她了?难道我长得不好看?你们说说,我是不是一朵鲜花儿似的?”   这话陆成材是问正在倒酒的行首。   那行首拿帕子捂唇轻笑:“是,郎君可是咱们燕彩居最炙手可热的客人,每回你来了,咱们为了招呼你吃茶吃酒,都恨不能打一架,上次真打起来,张姐姐脖子上被挠出来的痕迹还没消呢。”   陆成材虽说不会一掷千金,可出手算得上大方,也不吝啬夸赞身边的行首们。他在颍州府又是出了名的好相貌,很受颍州府小郎君们的追捧,他说哪个行首好,好些人都要跟在后头过来捧场看看有多好。   所以谁能得他青眼,银钱多少是其次,行首们身价立马就能上升不少,听说春宅的行首们都有不要银钱勾搭这位陆大郎的,怪不得她们这些人争抢。   众人倒是不去想这些门道,闻言只又是一阵哄笑,笑着笑着莫名茶水就多了股子酸劲儿,他们可没这个待遇,轻易都摸不着行首的小手呢。   陆成材得意洋洋勾起唇角来:“你们看是吧?所以我只是告诉林家大娘子,叫她看清楚实情。我本就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以后她得跟老黄牛似的伺候我才行。若是连这点自知之明都没有,娶回来她还有的哭呢,我这是好心。”   他一句好心刚落地,还不等众人笑着调侃出来,常小郎就窜进来了。   “诶诶,臭小子,你打哪儿钻进来的,快点出去,扰了客人,我揍你啊!”有看门的龟仆撵进来。   常小郎赶忙喊:“我是替林家大娘子送话过来的。”   “不必撵他,叫他说。”乔元瑾闻言赶忙拦住龟仆,本来正笑闹做一团的人,眼神都盯在了常小郎身上。   这众目睽睽之下,常小郎有点紧张,差点忘了林蓉的话,磕磕巴巴念出来:“我自彩冠……那个,那个锦衣天明见,你莫要尾巴高高向天摇。”   他话一说完,众人都愣了一下,乔元瑾先开口:“我自彩冠锦衣天明见?意思是明天要嫁与你了?”   几个文采自认虽然不好,却也不差的狐朋狗友好半天猜不出来,倒是在乔元谨身边伺候的小娘子噗嗤笑了出来。   “彩冠锦衣,那不是鸡吗?尾巴高高向天摇,那是狗尾巴草呀,林家小娘子这莫不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意思?”她娇滴滴地捂着唇笑道。   乔元瑾噗嗤一声笑出来,看着陆成材反应过来黑下的脸,指着他笑得浑身发颤。   “哈哈哈哈……嫂子不愧是秀才的女儿,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她是牛粪,你就是狗——尾巴花,哈哈哈……天生一对,绝配绝配啊!”   陆成材黑着脸看着众人笑,随即他咬着后槽牙跟着笑了出来。   “我倒是要看看,我招摇她能奈我何!”   旁边有人说了:“你既不乐意娶她,干脆跟陆阿婶说清楚,不娶就是了,作何连自己也要弄得不痛快。”   “哼哼……我都答应了,我陆成材答应的事儿,一口唾沫一个钉,绝不反悔!”陆成材哼唧半天,吊儿郎当嘴硬。   他总不能说,他爹娘去庆宁寺找大师算过了,大师说林蓉的八字是百年难得一遇的有福气的,还说什么功德善人转世,只要八字不相冲,娶回去九成九是旺夫的命,更别说大师捏着他和林蓉的八字,惊为天人,只嚷嚷天作之合。   那大师说是难得见这么合的八字,也算是修行路上的幸事,死活不肯要陆郑氏的银钱。   啊呀呀你说,这天地下不要银钱的东西你敢接?那才是最贵的好吗?这不就连他的后半辈子都搭上了?   本来陆郑氏还只是觉得娶秀才家的女郎好,从庆宁寺回来后,铁了心跟陆有福一起非逼着他娶,他本来是不想同意的,可是陆郑氏先是绝食相逼,后断他月银。   光这样陆成材也不会妥协,毕竟他爹娘都疼他,舍不得他可怜太久,只是他起夜时,听见陆郑氏在屋里低声哭,他心里一软,这才答应下来。   既然答应了,陆成材就不会后悔,可到底娶个自己不喜欢的媳妇,他喜欢的那个却……他心里很不舒坦,特别难受,不闹点幺蛾子他难受。   但他也没想着让林蓉下不来台,这才吩咐仆人盯着大家都家去吃饭的时辰,叫人上门送牛粪。   没成想这小娘子倒是挺有脾气?陆成材舌尖轻轻抵着上颚,笑了。 第3章 她可是个脾气再好不过的小……   不怕有脾气的,就怕只会哀哀哭的,真那样他也不好欺负太狠不是?   陆大郎心里哼笑着,面上只一派慵懒模样,心里却开始兴致盎然寻思,等明儿过了门,咱们再走着瞧!   这厢陆成材刚在心里放了狠话,他根本没想到,人家林蓉都没叫他等到第二天过了门儿。   晚间,陆成材喝得半醉,叫贴身仆从扶着刚一进门,便听见声暴喝:“孽障,你还知道回来!”   陆成材给吓跪了,不是他自己吓的,是仆从吓得跪下,他没了支撑站不住,噗通就跪在了青石地板上,那动静听得怒喝出声的陆有福都肉疼。   “你傍晚间干了什么?”陆有福手里杵着跟烧火棒子,重新酝酿气势低喝道。   陆成材抬起头,两行清泪缓缓流下来:“儿冤枉……”   差不多快月半时候,幽幽清月,挥洒着银芒,映照着如翡君子般好容貌的陆成材,眼泪汪汪,直叫人看得心底酸涩。   陆有福先心软了,他陆家是逃荒来到颍州的,几代都是单传,世道安稳下来后,他和娘子好不容易多生了俩,却都在年幼时夭折了,只留下个陆成材。   看名字就知道,他不盼着儿子成才,只盼着他长成大树就行。见向来嘴硬的儿子都哭出来了,他略有些不忍心,偷偷拿眼神去觎自家媳妇。   陆郑氏冷哼:“我看他那是不小心摔跪了怕疼,臭小子你要跟我说,那牛粪不是你叫人送的?”   林蓉叫人传完话,一事不烦二主,把阿焱没吃的那几个腾好的土豆给了常小郎,又叫他往来福客栈跑了一趟。   打小报告这个事儿也不全是坏事儿嘛,反正林蓉不承认自己小心眼,打小报告有助于增进婆媳感情呀,以后肯定也得打。   当然,林蓉心里清楚,估计挨打的肯定不只是小报告。   “确实不是我送的,就是跟朋友几个在一起,大家喝多了闹将过了,我已经骂过他们了。”陆成材好汉不吃眼前亏,低眉顺眼老实‘交代’。   “我早说了,叫你别跟那些狐朋狗友……”陆有福松了口气,立马就要训斥儿子意思意思。   倒是陆郑氏根本不吃这一套,冷笑更甚,呼喝着早就等在一旁的仆从:“阿飞,阿杨,你们两个把阿鹏压到凳子上打,打死了算我的,不交代清楚实情,不许停!”   陆成材大惊:“娘……”   “打!”陆郑氏只有一个字。   “啊!”阿鹏也只被打了一下,立马就眼泪鼻涕开口了,“娘子恕罪,奴交代,奴交代,别打了……呜呜呜……”   阿鹏不过是个十四岁的小郎,给陆成材背多了锅,都背出经验来了。这种时候快些坦白才能少受点罪,反正郎君不会有事儿,他作甚要为难自己的腚呢。   没想到这回陆郑氏发了狠:“阿飞阿杨,把小郎君压在凳子上,打!”   “娘子!”陆有福都惊着呢,赶忙放下装模作样的烧火棒子,喊出声来。   陆郑氏不让陆有福说话,突然红了眼圈:“我替他寻摸合适的娘子,寻了多久你忘了吗?他都十九了,门当户对的人家哪个肯把小娘子嫁给他?好不容易挑着个好的,老天爷都说是天作之合,百年难遇的金母鸡要往咱家坐窝,他却这般叫人上门羞辱人家。就算林家再落魄,那也是秀才家,凭甚受他这份儿侮辱?以后林氏进门,还能好好跟他过日子?咱们能照看他一辈子不成?”   陆有福不说话了,陆家运道真说不上好,客栈在他手里江河日下,堪堪糊口罢了。他和娘子渐渐上了年岁,以后还是要看儿子的,儿子娶了娘子,以后有了子孙后代,家和万事兴总能把日子过下去。   最怕就是家宅不宁啊,恁好的旺夫小娘子,多大的福气,也怕儿子折腾的人家死了心。   陆有福干脆一撇头,不去看儿子:“明天早晨还要迎亲,别让他上不了马。”   陆成材:“!!!”老和尚和老天爷是两码事儿好吗?这媳妇儿还没进门就害他挨打,他送牛粪过分吗?   “啊——”陆成材一腔郁气,直化作惨叫,惊起刚回来重新筑巢的鸟雀无数。   第二日一大早,眼下略带几分青色的陆成材被陆郑氏挖起来,非得替他图了点粉,遮住青黑。   “不能让人觉得你是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这辈子洞房花烛就这么一回,可不能丢人。”   陆成材挑着眉轻哼,银样镴枪头是不可能的。可洞房花烛几回就凭他这好容貌就说不准了。   再说,要是不挨打疼得睡不着觉,他眼下会青黑吗?好人坏人都给他娘当了。   可陆成材也懒得在这当头说什么扫兴的话,由着陆郑氏和阿鹏给他收拾,穿上崭新的新郎官红袍,提前用过午食后,胸前系上大红花,黑色皂角帽边上也簪着一朵月季,好是花映腮红,人比花娇的模样出了门。   陆郑氏笑着送儿子出门,对着陆有福念叨:“我儿也就是这脸是旁人都比不起的了。”   “那是,也不看看你当年什么模样,当年我不也是一眼见你就丢了魂吗?”陆有福笑眯眯捧媳妇的臭脚。   陆郑氏翻个白眼不领情:“哦?那我现在就不好看啦?”   “不是……”   “去去去,赶紧把酒席都备起来。”陆郑氏挥挥手打发了陆有福,进门去招呼相熟的娘子们。   成昏成昏,大礼是要黄昏时候才成,所以林家这头,林大伯用骡车拉着爹娘和几个儿子媳妇天蒙蒙亮的时候进了城,到的并不算晚。   林蓉倒是起来的早,主要她需要绞脸,让全福娘子梳头装扮。   她丑时起身,先是被林乔氏惹得哭了一场,待得见到祖母林周氏,又红着眼睛陪着哄了会儿,直到太阳都出来,一家人这才齐心协力将林蓉打扮好。   这时候有红男绿女之说,以前林蓉总以为古代成亲女子是红色凤冠霞帔的,没想到那喜冠是红色的,可半点金都见不着。   不是不合规矩,一般人家用不起金,只能用银和铜,所以这喜冠是用浅绿色的铜铸了,拿银和丝绦点缀成颤巍巍的模样。   这是当年林蓉的外祖乔老翁咬着牙给林乔氏置办的,于他们这样的人家,已经是顶顶体面的,搁在更平常些的百姓家,好些就是头上绑红绳,插个银簪子盖个红盖头就算了的。   绿色锦衣是用陆家送来的料子做的,至于红色里衣,林蓉也不愿意叫林乔氏浪费银子,只叫她翻箱底,找出林乔氏大婚时穿过的改了,一身上下的行头里,只有绿色锦衣和绣花鞋是新的。   可这般林蓉也挺满意,好歹还有轿子坐,听祖母说,村里成亲,还有新娘子走路去夫家的呢。   只是到了过午出门的时候,林焱闹起来了,他死活都不肯叫林二郎背林蓉。   “我才是阿姐的亲弟弟,应该我来背阿姐!”林焱红着眼眶子堵着门。   林周氏不好训斥他,只能温柔哄:“咱们都是一家人,分家了也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二郎也是你们的亲哥哥,你再摔了你阿姐……”   “不一样,不一样……”林焱就是不肯松口,咬着牙红着眼,就只有这么一句话。   林蓉眼眶子也有些发热,她赶紧多眨巴几下眼睛,站起身来:“就让阿焱背我吧,我也没那么重。”   “行吧,五郎你小心点,大郎二郎媳妇你们在一旁护着点。”林周氏见林蓉也坚持,林乔氏已经又哭上了,干脆做了主。   “阿姐,你等我,很快我就能考上秀才了,我会护着你的。”路上林焱咬着牙慢慢走着,恨不能这条路永远走不到头。   林蓉咬着唇好一会儿才嗯出声:“知道了,阿姐不在家,你要照顾好自己和爹娘,读书时也要注意保重身子,不然进了考场也熬不下来,记住了吗?”   “嗯……”林焱咬着牙不再说话,怕自己当场哭出来。   等将林蓉放进轿子里,林焱红着眼圈看着已经骑在马上,歪歪斜斜没个样子的陆成材,虽然是仰视,说出口的话却有种居高临下的感觉——   “你若是欺负阿姐,我饶不了你!”   陆成材就是再浑也知道分场合,这种人多的时候,他不会给林家没脸。   要知道林爹今天虽然起不来身送女儿,可来送林蓉出嫁的林爹学生可不少,所谓文人的嘴,上树的鬼,说不准一个不注意他们连天都能捅破。   所以他只是点点头,略动了动,屁股又是一阵刺痛,他在心里恨恨地腹诽,他们俩还指不定谁欺负谁呢,这还没进门就害他挨了打,进了门还得了?   本来陆成材是打算先过些时日,再跟林蓉说清楚,现在他决定今晚就要开门见山,谁还不是小心眼怎么的。   迎亲的队伍接上了新娘子,吹吹打打又热闹了起来,送闺女出门的炮仗也噼里啪啦响起来,撒喜钱的林二郎举着筐站到大门口高处去。   小孩子们嘻嘻哈哈挤到前头,大人们也都凑近了,好话不住口子的说着,眼睛盯着放铜板的喜筐。   等桥子起来后,喜钱撒出去,众人笑着抢,现场更热闹了些,林乔氏这才抱着妯娌的胳膊哭出声来喊着:“我的儿啊……”   “咯咯咯……”也不知道是不是鸡舍不得林蓉,差不多中午的功夫,鸡也凑热闹打鸣。   “呜呜哇哇……”还有人应景儿,跟着哭得特别凄惨。   林焱记得林蓉的叮嘱,拿着喜钱准备去找常小郎呢,一扭头就看见哭得特别起劲儿的,正是一瘸一拐捂着腚没抢着喜钱,却碰到伤口的常小郎。   林焱:……   做宴拜堂都按部就班,没出任何问题,喜婆的吉利话儿一波接一拨,叫陆郑氏高兴的合不拢嘴。   她心里想着,这有大福气的媳妇儿可算是娶进门了,以后说不准她这浑儿还真能成材?   不知道自家娘亲在心里的野望,陆成材挑开盖头后,看也没看林蓉一眼,就出门敬酒去了。又不是不知道林蓉长什么模样,反正不管新娘子好看不好看,肯定没他好看。   留下在新房里做陪的几个邻居家娘子和陆郑氏的亲眷都面面相觑,这新妇是刚嫁进门,就遭了相公厌弃?   新房内一时无人说话,安静的有些尴尬。倒是林蓉毫不在意,笑着温声跟人说话,没一会儿众人又说笑起来。   她早就知道陆成材是什么德行,既然是她主动盘算着嫁过来,人家这被逼着娶她的,还不能有点小脾气了?   那不能够,她可是个脾气再好不过的小娘子。   只她不知道自己这旗子刚立起来,当天晚上倒下的比立起来还要快。 第4章 说人话!   几个婶子和陆郑氏的姐姐陪了林蓉一会儿,知道她这一天累够呛,等陆郑氏忙里偷空给她端面过来,就都先散了。   “那浑小子不懂事,阿蓉你多担待,老人都说这男人成亲就长大了,你就把咱家当自己家,有什么磕碰着恼的,尽管说与阿婆,我和阿翁定替你做主。”陆郑氏是被姐姐派去的婢子提醒了刚才揭盖头时候的事儿,这会儿语气特别好,生怕林蓉面子上抹不开。   林蓉赶忙起身笑着接过碗放在一旁,话说得比陆陈氏还敞亮:“阿婆这是说哪儿的话,我嫁进来,咱们本就是一家人了。娘对我千叮咛万嘱咐,叫我只把翁婆当亲爹娘伺候,若是没有您和阿翁送去的聘金,我爹如今也不能好好躺着,能嫁给相公,是我的福气。”   陆郑氏叫林蓉这马屁拍的心头舒坦极了,风韵犹存的脸上笑出皱纹来:“庆宁寺的大师都说了,你命格顶顶有福旺家,以后你和成材商量着把日子过起来,他不懂事儿,我替你教训他,咱家肯定会越来越顺。”   林蓉听陆郑氏说庆宁寺,垂眸遮住了闪烁的眸光,那位大师……确实有几分本事,人也有趣又知道变通,有空她得去谢谢那位大师才好。   陆郑氏话说得掏心掏肺,林蓉脸上笑容变得更清甜。她虽然因为干活肤色不如陆家人白,实则容貌也是大气娇美的模样,笑起来,左脸颊还有个浅浅的酒窝,叫人瞧着就喜欢。   “阿婆放心吧,我定好好照顾翁婆和相公,咱们以后日子肯定越过越好。”   林蓉这话不是空口白牙,这是她一定要嫁到陆家的初衷。   都说强扭的瓜不甜,林蓉这种开拓性子本是个不爱强求的,可陆家人脾气好,跟林家很像,以后才有她发挥的余地。   若不然即便陆家拿出再多金银,林蓉也不敢嫁过来,古往今来多少卖身为媳的,都被磋磨的不成样子。   对,林蓉嫁进陆家,不是瞧中了陆成材,是瞧中了这来福客栈。   这就要说到林蓉上辈子的事儿了,末世是在她大学毕业那一年突如其来的,在这之前,身为孤儿院出来后能说会道还会赚钱的佼佼娃儿,林蓉在许多地方打过工。   她送过外卖,当过家教,给饭店端过盘子,也给后厨做过帮厨,更重要的是,大学她学的酒店管理,还在五星级大酒店实习过半年。   要说绣活儿,她手不比别的小娘子巧,会做些新奇的吃食,厨艺没跟过师父,也不算是多出色,唯有大学四年学到的东西,是她最拿的出手的。若是没有末世,她已经被五星酒店留下了。   以前林秀才身体好的时候,她就在攒银子,想着以后开一家小客栈起家,也好给林爹和阿焱攒科考的本钱,没想到林秀才突如其来的这场病,掏空了她的存银不说,还像个无底洞一样要往里扔。   后院里几头攒银子的大母猪都卖掉给林秀才换药了,客栈不用再想,甚至怎么赚够林爹药材的花费都让林蓉苦思冥想了许久,更别说家里还有个林焱要走科举的路子呢。   正当林蓉发愁想要咬牙冒险的时候,陆家请官媒婆婆上门来,打听清楚陆家的家风,林蓉简直跟见到嫩鸡崽子的狐狸似的,眼神噌就亮起来了。   嫁个有客栈的厚道人家,不但她能发挥自己的长处,风险还小很多。   最重要的是,这来福客栈按理说地理位置极好,却一直冷冷清清的,除了科考那段时日外,基本上不怎么盈利。   这个林蓉拿手啊!古代五星级客栈不再是梦,触手可及的理想让林蓉恨不能定亲后第二天就嫁过来。   所以对陆家这门亲事,她没有跟林乔氏和林焱一样担心,也极力说服了自责难过的林秀才,概因能碰上这样一门亲事,就跟她投胎的本事一样,是走大运了,她再没有更满意的。   陆郑氏被她哄得眉开眼笑,这婚宴还在进行,陆郑氏也忙得很,林蓉没跟她多说话,将人送出门去。   将喜冠除掉后,林蓉先慢条斯理将那碗滴了几滴菜油的鸡蛋清面吃完,才仔细打量自己未来的卧房。   这间屋子是陆成材从小住到大的卧房,比林蓉原来的卧房大了许多,门口摆着两座四角高凳,凳子上该是仆从新采摘的花儿,红艳艳的透着喜庆,然后便是一幅老农春耕图的屏风,听说这是上京传出来的流行布置。   荆朝开朝起便民风彪悍,重武轻文,还是正和帝登基后重视科考,引领了喜文风流。甭管是文武大臣还是老百姓们,都乐意在细节上讲究起风雅来,仿佛沾点墨香,日子就升华了一般。   绕过屏风中间是摆着茶壶茶盏的酸枝大圆桌,左边是床榻,床榻脚头地方摆着置衣架和洗漱铜盆架子。头枕的位置有两座看起来有点年头却高大的衣柜,底下是四扇开门的,上头是箱柜模样,不知道什么料子,暗红里泛着乌光,瞧着是好东西。   圆桌右侧则是软塌,软塌旁边还有书架和条案,条案上这会没放东西,也不知是拿来做什么的。   林蓉略打量一番,将床榻旁边带来的嫁妆里的衣裳包袱打开,看了眼衣柜,先将衣裳收整好。   本是想着出门打盆水把脸上的粉洗一洗,结果一出门,就看见有个虎头虎脑的半大小郎立在旁边。   “奴阿飞听娘子吩咐,您可是要什么?奴给您取来。”   林蓉想了想,这里她也不熟,叫这仆从去正合适,她回身取了几个铜板塞进阿飞手里。   “家里撒的喜钱给了我几枚,送你沾个喜气,劳你帮我打两盆热水和一桶凉水来可好?”   “娘子快进去吧,奴这就去给您取水。”阿飞接了喜钱,笑得牙花子都露出来了。   哎哟哟,进门的娘子是个好主人呀,在前头跑堂的几个仆从能碰到赏钱,阿飞年纪还小,这还是第一回 被赏铜板哩。   等林蓉都收拾好,侧耳听着,院子里还是人声鼎沸的模样,就知道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她也不硬挺着等陆成材回来,先收拾好床铺躺下了。   这一天忙忙叨叨的,甭管是啥朝代,新娘子都轻快不得,她起的又早,躺下就困得眼皮子发粘。   只她这盹儿没能打成,刚朦朦胧胧要睡着,她就被人推醒了。   “你这新妇倒是脸圆,我还没回来,你就睡啦!”陆成材大着舌头,拉长着声音道。   那把子清朗的声音因为喝多了酒有点含糊,听着倒是跟撒娇似的,叫人跟他生不起气来。   林蓉想着自己该有的好脾气,慢吞吞坐起身:“酒席这么快结束了?我伺候相公洗漱吧。”   “还没结束呢,我不能喝多,我要跟你谈谈!”陆成材板着白里泛红的俊脸,大马金刀坐在床边的矮凳上,“你不会以为害我挨打……咳咳,挨骂,还骂我是狗,嫁进来就能这么稳稳当当过日子了吧?”   林蓉听着话头不对,有些兴致盎然挑起眉来:“相公待如何?”   “我……”陆成材打了个磕巴,想着林蓉叫人送去的诗,不算清醒的脑子突然转了下,感觉林蓉还有嘲笑自己文采不好的意思,他突然来劲儿了。   “咳咳……为夫有话要跟娘子说,本不想新婚燕尔便叫你垂泪黯然,可经昨日一番赠诗之趣,为夫担忧不尽快说清楚,你会……会痴心……会生出妄念,意图与我举案齐眉,结白首之好,待得来日知了实情,又要伤心难过,影响寿数……”   林蓉听着陆成材这磕磕巴巴半迂半白的絮叨,有些哭笑不得,实在是不想见他绞尽脑汁这么费劲儿,干脆打断他的话。   “相公不想跟我举案齐眉,白首不相离,是要跟我和离?”   陆成材愣了下,努力睁大眼睛去打量林蓉的神色,嘴上却还文绉绉的:“我要与你说的便是这个,曾经沧海,岁月如梭,当年我还是髫龄小儿时……”   见陆成材又要絮叨,林蓉吸了口气:“说人话!”   陆成材:“……”这新妇又在骂他是吧?   “我有青梅竹马,将来我要娶她。如今娶了你,你家得了银钱替你爹治病,也不算亏了你,等她回来我俩和离。”陆大郎脾气上来,也不再文绉绉的了,干脆利落道。   林蓉倒是不觉得奇怪,陆成材长得好,俊朗轩逸,身形在颍州算是高大的,容貌精致却不带女气,该是最受小娘子们欢迎的类型。   如今十九还没娶妻,除了找不到合适的以外,肯定也有他不想娶的缘故。   她抓住了关键信息:“你那小青梅如今在何处?”   陆成材许是真喝得有点多,情绪比往常要外露些,闻言情绪有些低落,一脸忧郁扭头看着窗口叹了口气:“她被表哥聘为妾,嫁去扬州府的谢家了。”   林蓉:“……”   所以你是等着人家被相公休回来,你再捡个破鞋?或者你要去扬州府想法子当一把男小三,把小青梅给撬回来?   且不说前者贱,后者渣,就说人家小青梅愿意给大户人家当妾,都不愿意嫁给你,你个备胎心里就没点逼数?   再说你一个腿上泥巴都没洗干净的半农半商小崽子,还想着给那扬州府的谢家头顶染颜色,你怎么不上天呢?   旧时王谢堂前燕说的虽是晋时的豪门望族,如今荆朝没了王家,谢家和马家却也还是扬州望族大户,陆家根本招惹不起。   她有心理准备要跟陆成材谈谈的,陆成材既然以前就表现出对她的不喜,这门亲事很有可能是持续不到最后的。   但林蓉没有别的选择,只能先嫁过来,等她将来福客栈打造成颍州府的地标后,林家陆家都解了困境,与陆成材和离也不是不行。   经历过后世的女性比这世道的小娘子多了几分韧性,再说这时候女户少,也不是没有,她自立门户也不怕什么。   但现在看着陆成材明显喝多,酒都喝脑子里了,林蓉没了谈下去的欲望,就算是要商量以后日子怎么过,也不是这会儿说。   “先歇了吧,等相公清醒后,我们再说。”林蓉好脾气地温声道。   陆成材过后的日子总是后悔大婚这晚吃酒太多,导致他把脑子丢在了酒坛子里。   可这会儿他只桃花眼一挑,反骨上来了:“我没喝多,就现在说!你是不是瞧不起我?哦不是,你是想着先把生米煮成熟饭,往后有了崽子,我就是想要休你,都没理是吧?”   林蓉皱眉:“相公想多了,你睡在外侧可好?喝了酒晚上可能起夜。”   她也不等人,径自转身脱掉外头的锦衣,准备睡觉。   至于陆成材,睡不睡的,她也没那么在意,有崽子她也可以带走,他不愿意睡,那就不睡呗。   陆成材瞧着林蓉脱衣裳,跟被调-戏了的良家妇男一样,想起春宅某个曾经差点把他……的行首,脑门儿一热蹦起来三尺高,紧紧抓住自己的衣襟往后退:“你想都别想!我不可能与你敦伦,你……你简直不知廉耻!我都跟你说清楚了,你怎么还要孟浪……你,你别以为我不打女子!”   林蓉闻言,扭过头笑了,气的。   她自认从入门开始一直都是好脾气,说话行事都再温和不过,哪怕陆成材半桶水晃荡着文绉绉的搞笑,她也客客气气准备按照他的意愿好好商量。   谁知道马王爷的脸,它还就是那么长,你不跟他计较,他自个儿也喘上了。   她林蓉确实是个好脾气的小娘子,可陆成材也不出门打听打听,林家方圆几里之内的邻居,可有一个敢跟她说话不好听的?跟谁俩呢!   她可不白担不知廉耻的名声,林蓉慢条斯理解开纤腰上用头层牛皮和红布做的软封,语气温柔极了:“相公以为我要做什么?” 第5章 这是何等脑子进了水的典范……   “你,你……”陆成材看着林蓉还在脱,腰间软封都解了,那不是就只剩里衣了?简直是……简直是不要脸!   陆成材虽然平日总是吊儿郎当跟狐朋狗友混日子,但好歹也是被夫子拘着念过几年圣贤书的,自认为还算是个君子。   他总不能说‘你就是憋着要睡我’这样的虎狼之词出来,因此看见林蓉的动作,听见她的问话,磕磕巴巴说不出话来,喝了酒有些绯色的俊脸涨红成了个大苹果模样。   “我怎么了?相公既然想与我和离,只要我生不出孩子,七出之名便可得偿所愿,至于敦伦与否,吃亏的又不是你,你作何这般小娘子行径?”林蓉故意学着陆成材的语气文绉绉道。   给个脑子里装着半腔浆糊的陆成材气得哟,他还没见过这么脸皮厚的小娘子,瓦舍勾栏的伶人都没有这样说话的,简直是,简直是……陆成材觉得自己的词汇量已经不足以形容自己卧了个大槽的心情。   林蓉将外衣挂在置衣架子上,一身火红里衣,衬得麦色肌肤的她容貌艳丽了些,她微微笑开:“还是说,相公看不上我,一心只想着去谢府迎回青梅,气死爹娘,害陆家没落,让小青梅跟着你受苦呢?”   陆成材这会儿反应倒是快:“呸!你胡说八道啥,我没打算去谢府。”他又不是活腻歪了。   “哦,那就是小青梅答应你,先去谢家当几年妾,早晚会回来嫁给你?”林蓉好奇看着陆成材问。   陆成材瓮声道:“她没答应我,我答应会等她的。”   当年小青梅还留给他一小串青丝呢,如今被他仔细装在荷包里珍藏着。这是小青梅与他的信物,万一……她在谢家过不好,回来后,他不能让她孤苦无依。   林蓉想要骂人了,这是何等脑子进了水的典范。   “若是那小青梅不回来,你就打算一直不肯碰别的女子,叫翁婆一把年纪连个孙辈都无?”   陆成材脑子又懵了一下,他甩甩脑袋,也感觉出来自己是喝多了,话赶话怎么还把自己说成个傻子了呢?   娶回来的娘子当然得睡……好好过日子啊,就是昨天那酸诗把他气着了,这才话说重了点,为的不是先发制人,给林蓉留出讨价还价的余地嘛。   至于小青梅……既然她都当妾了,以后继续当妾也行吧?若是林蓉容不下她,到时候和离也师出有名,陆成材渣渣地寻思着。   这话本来不急着说,他只是想告诉林蓉,别万一小青梅回来,她伙同爹娘阻碍小青梅进门,或者以后欺负小青梅。   都怪喝多了酒,叫他变笨了。   陆成材捏了捏额角,抬起头看着林蓉,轻咳几声扬起俊朗的面孔骄傲道:“你说的有道理,既然如此,那你我做一世夫妻,也并无不可,但将来你不可阻碍阿蔷进门,也不可成为妒妇,我自会允你生育陆家子嗣。”   本来陆家子嗣就不丰,陆有福和陆郑氏恩爱,没有别人,不代表他们不愿意叫陆成材纳妾不是?   林蓉本是打算吓唬吓唬陆成材闹着玩儿的,听到这里,脸色沉了下来。   她平静的眸子定定看着陆成材,将软封捏在了手里,好一会儿露出个微笑:“所以你不但准备与我和离,还准备纳妾,纳的还是心头明月?”   陆成材莫名觉得后背有点发凉,直觉催促着他下意识开口:“若是你不欺负她,不和离也……哎哟!”   陆成材这不要脸的话没能说完,被林蓉一皮带抽到了地上,碰到他还没完全好的屁股,疼得他当即就哎哟出声。   陆郑氏正拦着过来听墙根儿的人往外撵呢,听见这动静,也有点摸不着头脑,扭头回去问陆有福。   “怎么是大郎叫了呢?听那动静像是疼的。”   陆有福摸着胖乎乎的下巴想了想,睁大了眼:“你忘啦,咱们洞房时候……”   陆郑氏想起当年,脸突然红了,这敦伦不只是女子会疼,男子头回的话,也有可能……挺疼,起码当年陆有福都疼哭了,哭得刚准备淌眼泪的陆郑氏都有点傻眼。   随即她有些疑惑:“不能吧?大郎不是经常去……茶舍吗?”   “嗨,这小子随我了呗,吊儿郎当和洁身自好也不冲突不是?”陆有福嘿嘿笑着揽过娘子,“大郎洞房花烛,咱们也不能闲着,娘子今天操劳一日,累了吧?为夫帮你按按?”   陆郑氏红了脸啐他:“老不修……”   老两口老房子准备热烧的时候,小两口卧房里也热乎着呢,热乎的是陆成材的眼泪。   他踉跄着想要往外跑,疼得酒都醒了:“你……你个狠妇,你竟然敢殴打相公,这日子没法过……哎哟哟!疼!”   林蓉笑着不说话,只是抡着软封继续打在陆成材身上。打人和吵架这两件事儿最好不要放在一块儿做,太耗费精力,要么把人骂走,要么先把人打服再好好说话多省事儿?   要说林蓉怎么敢新婚夜打相公?这就得说末世后了,林蓉护着孤儿院里存活下来的老老小小,能在末世大基地里占有一席之地,还重开了孤儿院,自然不是没本事的。   她的异能是驯兽,甭管什么动物,只要是喘气儿的,到她手里都听话,末世除了异能者什么人最厉害?那自然是身边有灵兽的,林蓉一个人就养着十几只灵兽。   若不是她在民间非著名高手+富户名声太盛,也不会被犯了红眼病的贪心朋友算计至死。好在她对自己的财产都安排的明明白白,她的灵兽也只会听孤儿院里几个小崽子的话,不怕他们活不下去。   林蓉觉得这驯兽和驯人是一样一样的,先好好说,说不通再吓唬,吓唬不住该打还是得打,总之懂事儿的习惯是一定得培养出来的,甭管手段软硬。   林蓉不是个刻薄的人,对末世的人她还能下狠心,对动物她反而不舍得,要是太平盛世,林蓉并不赞同打这个法子。但末世那种混乱的情况,实在是淘的打也得打,不然惹出事儿来就是大事儿,可怎么打一点伤不到筋骨,怎么打叫动物只知道疼出记性来,皮肉也不能伤到,是有技巧的。   林蓉不舍得打动物练手,又怕出乱子,毕竟自己身边老的老,小的小,不谨慎不行,她便在自己身上硬生生练出来了,有段时间孤儿院的孩子们都担心她是疯了呢。   家里母猪也被教训过的,这会儿在陆成材身上,林蓉发现自己水平一点没下降,听他哎哟哎哟叫得欢快,实际上除了疼,陆成材身上半点痕迹都没有。   挨了好几下,陆成材脑子里的酒控出来一点儿,他淌着眼泪求饶:“你,你要是不愿意叫我纳妾,我不纳妾还不行吗?”   再挨几下就变成了:“别打了,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口无遮拦,我绝对不纳妾好了吧?”   又挨了几下,酒控干净,陆成材哭得凄惨极了:“我以后都听你的还不行吗?呜呜……好疼啊,别打我了,我不和离,不纳妾了……”   “相公说什么呢?你这般文质彬彬的有匪君子,贤妻美妾左拥右抱才合适,便是谢家知道了你对他们家的妾室有情意,也得将妾室拱手相送,不是吗?”林蓉见好就收,收了软封,慢条斯理道。   一个农家崽子还敢整白月光?做什么白日梦呢!听他这理直气壮的语气,说不准朋友们都知道,但凡有个心思不好的,叫扬州府谢家知道了,别说那小青梅如何,头顶颜色鲜艳的谢家能放过陆家?   就冲着陆家救林爹一命,林蓉也不能看着他纨绔到害了爹娘和客栈,当然,最重要的是,若是客栈没了,她的五星级梦想怎么办?她爹怎么办?   如今林家陆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爹等着银子救命,她赌不起,这相公必须得调-教好才行。   陆成材缩着身子躺在地上,春末时节,青砖地面还有些沁凉,陆成材又冷又疼,委屈极了。   他开始恍惚着寻思,他先前到底为什么要跟这个悍妇说那么多啊?等小青梅回来再说不行吗?他怎么会做这样的蠢事呢?喝酒害人啊!   他心里恨得不行,从小到大,他娘都没这么打过他,最多不过给他几棍子还是装样子吓唬人,这悍妇敢打他,他一定……哼哼,好汉不吃眼前亏,先过了今晚,等明天的!   他要跟爹娘告状,休了这个悍妇!一天都不能再多等!   林蓉看着陆成材抱着自己的胳膊眼珠子乱转,大概知道他在想什么,她将人不轻不重打一顿,心情好了许多,只抿唇笑着往床榻那边走。   “洗漱的水还温着,相公自己洗洗吧,若是你不愿意睡床,睡软塌也行,被子我给你放在外沿。”林蓉声音一如既往的清脆,柔婉送入陆成材耳中。   呵呵……打小报告这种事情,陆成材想跟她斗?重新投胎一回再想吧。林蓉笑着闭上眼睛,很快便睡了过去,她早就困得不行了。   陆成材可怜巴巴从地上爬起来,趔趄着随意擦了两下,抱着被子敢怒不敢言地往软榻上一躺,差点没痛呼出声。   软塌虽然可以睡人,没有铺褥子,到底不比床上舒服,他身上还疼得很,连翻来覆去都不敢,难受得睡不着,好半天才吭吭唧唧着迷糊了过去。   第二天一大早,林蓉利落收拾好了自个儿,随意挽了个妇人的单蟠鬓,换上平日里常穿的半新不旧藏蓝襦裙并杏色窄袖褙子,便出了门。   院子里已经有仆从在忙活浆洗物什,林蓉谁都不认识,也没急着做什么,先就着昏暗的天光打量下未来的家。   来福客栈占地还算是开阔,是前后两进的格局,前头一进是三层的客栈,后头一进分成了三块,左边和中间是独门独院的小院子,留给有钱或者有权的贵人们住的,右边另开了个大门,是陆家住的地方。   陆家这院子虽然只是普通青砖灰瓦房,因为有些年头显得陈旧些,碍不住院子比林家大出两倍还有多,嫁进来扯着红绸往里走的时候,林蓉从盖头底下就隐约打量过,现在一看——天井都敞亮得叫人高兴。   正房是一间堂屋两间厢房,是陆有福夫妇住着的,左边隔着刚开始换新芽的桂花树和一排竹子,是她和陆成材的住处,打眼看过去是一排四间屋子,他们住中间左侧那间,其他几间房还不知道做什么用。   右侧就简单多了,只有两颗枣树,一溜都是小房间,该是库房和仆从住的地儿。这一侧只靠近正房的地方是个大房间,顶上有烟囱,该是厨房。   新妇进门是有讲究的,有些地界讲究的是新妇入门三天不干活儿,有些地界则是讲究新妇进门要做朝食,前者示意夫家会对新妇好,后者则为新妇会好好持家照顾翁婆夫君之意。   颍州府这边则是后者,倒也不用做多复杂的,简单朝食便可,林蓉做惯了的,打量完这院子,她脚步轻松往厨房那边去。   进了厨房正好碰上阿飞,他正在烧火,看见林蓉立马高兴问好:“娘子安,您是来给老夫人和老爷做朝食的吗?奴去请老夫人和老爷起身。”   新妇进门要做朝食,夫家翁婆里其中一个也要进后厨客气着说差不多就行了,跟新福进门三天不干活那个含义是一样的,都是互相客气。   “不用,我先做着,待得差不多再请阿婆起身就好。”林蓉笑了笑道。   她也不让阿飞和另外一个只行了礼沉默不语的小郎君帮忙,见他们正烧热水,自个儿蹲身烧起另外一眼灶,准备熬粥。   其实平时陆郑氏起得挺早,只是昨天老房子烧了一把,今天才有些起迟了,给了陆有福好几下,她急急忙忙收拾好了自己,紧着就来厨房这边。   等她到厨房的时候,林蓉已经熬上粥,切了萝卜丝儿,打了鸡蛋,用面糊搅拌着,准备煎萝卜鸡蛋饼,这是后世的做法,新奇些也算是给翁婆换换口味。   陆郑氏一看见林蓉,脸上笑容更深了些,这媳妇果然不错,福气不福气的还看不出来,可就勤快来说,已经很让人满意了。   她心情特别好地上前:“你怎么起的如此早?昨天那么累,合该多休息会儿才好,我和你阿翁起的没那么早。”   林蓉听见陆郑氏的声音,不动声色挑了挑眉,手上搅拌面糊的动作一顿,抬起头看着陆郑氏,立时红了眼眶,她张了张嘴,许是碍着阿飞和没吭声的阿杨在,到底没说出话来。   陆郑氏心下立马咯噔一声,好心情去了一大半,怎么了这是?难不成是成材那浑小子昨晚欺负新妇了?   陆郑氏叫阿飞和阿杨先出去,紧上前几步拉着林蓉的手:“可是成材叫你受委屈了?你别难过,等他起身,我帮你揍他!”   “不是……”林蓉犹豫着似是不知道该怎么说话,演技也不夸张,只是垂着长长的睫毛,好一会儿才低声道,“阿婆……是我,是我不好。”   陆郑氏稍稍松了半口气,赶紧安慰:“这新婚嫁娶的,少不得磕磕碰碰,日子是要长久过,一时半会儿的不妨事,你跟阿婆说,阿婆帮你想办法。”   林蓉贝齿紧紧咬着唇瓣忍住笑意,眼眶子略发红,语气更低落了些:“阿婆……昨晚相公回来后,敦……敦伦的时候,他……他尝试了许久,只觉得疼,后头……后头竟然……”   “!!!”陆郑氏彻底傻眼了,心都要跳到嗓子眼,她咽了咽口水,艰难问,“竟然如何?”   林蓉脸红得比那烧着的柴火都不差什么了,差点憋得喘不过气来才成这模样,因此说话大喘气就更叫人觉得她紧张害怕:“昨夜相公试了良久……也,也没能敦伦,没有帕子给阿婆……都是我的错!”   说着林蓉眼泪就落下来了,妈呀,她想着自己不容易哭出来,劲儿使打发了,掐胳膊掐狠了。   流着泪,林蓉还安慰自己,疼就疼吧,一会儿还有用呢。   陆郑氏闻言天都要塌了一般,身子晃了晃。   林蓉赶紧扶住她:“阿婆,阿婆您别吓我,肯定是我的问题,咱们给相公纳个婢子试试看,说不准就好了呢。”   陆郑氏眼前一阵阵发晕,要是纳妾能好,纳也就纳了,可对着自家娘子这么好看的都不行……一时半会儿上哪儿去找个闭月羞花去?总不能迎个瓦舍里的行首回来吧?   且不说行首愿不愿意,且不说新妇刚进门就纳妾会不会叫人说嘴,这迎个贱妾进门,是要叫人笑话的!再说……若到时候还不行,陆家的脸,成材的后半辈子就都完了。   不行,还是得赶紧先找大夫替他看看!陆郑氏也没有用新妇朝食的心思了,赶忙转身就往外走。   “我这就去请大夫,就说你阿翁昨天累病了,你先去叫成材起来。”   林蓉应下来,等陆郑氏出门儿后,才轻笑出声。随即又有点愧疚,陆家老两口对她挺好的,若不是驯服不了陆成材,后头的事儿不好办,林蓉真不愿意叫老两口着急上火。   等会儿大夫来了,她偷偷问大夫要些补身子的药膳,先尽全力好好伺候翁婆吧,只要陆成材不想着继续闹腾,她保证陆成材的‘病’很快就好。   这时陆成材还不知道自己病了,许是翻身的时候碰到了痛处,他才刚刚哼唧着醒过来。   春末天已经亮的不算晚了,看到外头天光放亮,陆成材回想起昨晚发生的叫他匪夷所思的事情,咬着后槽牙,眼神也跟着亮起来了。   林家悍妇!你给我等着,不收拾你个柳绿花红,我陆成材名字倒过来写! 第6章 他对驯兽大师一无所知   陆郑氏叫阿飞去请大夫的时候,还恍惚着寻思,自己是不是有点乌鸦嘴的潜质,昨天给儿涂粉的时候,还想着大郎可千万别叫人当成了银样镴枪头。   没想到别人没误会,可她儿真就是!整个府城都数得上的俊俏郎君竟然是个面子货……陆郑氏恨不能倒退回昨日,给自己两个嘴巴,她不该乱说话的。   心里挂记着事儿,回到正房堂屋里时,陆郑氏脸色就有点苍白。   陆有福知道娘子对儿媳妇很满意,自然没想到是发生了不得了的事情,还以为是自个儿昨晚将娘子折腾狠了,叫她短些精神。   陆有福心疼之余,暗戳戳骄傲,虽然他都快做阿爷了,到底底子好,雄风不减当年。   结果陆郑氏一开口,陆有福就把茶杯摔了。   “大郎他……他不举……”话说出口,陆郑氏眼泪就下来了。   好家伙,真真是好家伙,他雄风不减,他儿子不行……陆有福煎熬着寻思,要是非得选一个,他倒是宁愿自己不行了。   “可确认吗?”陆有福皱着眉低声问。   陆郑氏点头:“阿蓉都哭了,还把错都揽到了自个儿身上,说是要给大郎纳妾试试。新妇入门,若不是实在无法,谁会提这样的事。”   陆有福满脸愁绪点点头,儿媳妇是个好的没跑了,可……怎么就是他儿子不好了呢?   陆家本就子嗣艰难,大多时候都是一脉单传,所以陆有福丝毫没有怀疑林蓉在说谎,刚刚那么问,不过是心存侥幸。   夫妇俩苦着脸等着奴仆把大夫请来,至于客栈那边,陆有福也没心思管,暂且交给了奴仆里跟着陆家最久的陆大去处理。   林蓉这头,即便陆家估计没人有心思用朝食,她还是快速将胡萝卜鸡蛋饼煎好,叫阿飞给正屋端过去,这才揉红眼睛回卧房。   她刚到门口,陆成材就带着要报仇雪恨的表情冲出来了。   看见林蓉,陆成材表情一僵,下意识就是往后退了一步。   “你……你要干嘛?”陆成材干巴巴地问。   即便是要收拾这悍妇,人和动物一样,还疼着总归记打,想起昨晚林蓉打人熟练的姿势,陆成材头皮就有点发麻。   林蓉低眉垂目,姿态柔婉,声音也很温柔:“相公醒了?翁婆请了大夫,请你过去一趟呢。”   陆成材诧异地挑眉:“你还真好意思恶人先告状?莫不是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在相公眼里,我是恶人,狠妇,悍妇,竟然全然无可取之处吗?”林蓉重复掐在自己刚才掐过的地方,眼眶通红,清澈的杏眸罩上一层雾气,显得可怜极了。   陆成材见林蓉示弱,那点害怕也消了,他本就是个随心所欲的郎君,从小到大又被爹娘宠着,并不是那种打了就会听话的。   稍定下心神来,甭管是害怕还是疼痛都变成了怒气,他冷哼出声:“你也不看看自个儿都做了些什么?还指望着我能对你有好印象?做梦!”   梦都没有做这么美的!一定要和离!不,是他要休了这个敢打相公的悍妇!   林蓉垂着眸子,长长睫毛耷拉下来,在脸上覆盖下扇形阴影,显得特别难过。   陆成材正疑惑这悍妇昨晚和今日完全两幅面孔是不是见了鬼呢,阿飞就跑着过来了。   “郎君,娘子,老夫人和老爷催您二位赶紧过去呢,阿杨已经把大夫请回来了。”   陆成材没多想,冷哼着扬起俊俏脸儿,率先走在了前头。   林蓉看着他走路的姿势,想起自己昨天刻意抽过的地方,轻抿樱唇忍住笑意,温婉跟在陆成材后头,急匆匆去了正房。   一见陆成材黑着脸进门,陆有福夫妇心窝子就拔凉,看看他那走路的姿势,略有些瘸拐不说,仿佛还刻意叉着步子走路,莫不是伤到了家雀???   “大郎,你来,快坐下让大夫看看……”陆郑氏红着眼眶子上前扶陆成材。   陆成材摆摆手咬着牙坐下,那悍妇昨天不但抽他,还往前天挨棍子的地方抽,连后腿根儿都蹭着些。   他走路时,一使劲就疼,只能别着劲儿挪动,别说君子走动雅静如清风了,保持端正姿态都难!   伤肯定是没有大伤的,可他这面子是稀碎,这才是比较重要的!   “不急着看大夫!爹娘,你们这是给儿挑的什么娘子,她昨晚竟然拿软封抽儿!抽得儿满地打滚,从小到大儿都没挨过这样的打!这样的悍妇如何能娶,多过两年,说不准你们就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儿要休了她!”陆成材见林蓉进门,带着那么点子撒娇的劲儿恶狠狠道。   陆有福:“……”   陆郑氏:“……”   夫妇两个看见站在门口震惊到差点摔了的儿媳,互相对视一眼,心里有数了,年轻郎君都要面子,如何肯承认自己不举,只能将错推到别人身上去。   虽说是自己的儿,心里能理解,到底是不认同的。儿媳妇如今看来再好不过了,又是老天爷认定的有福之人,如何能因为儿子几句话便在新妇进门第一日就休了她。   且不说能不能护住面子,若真这么做了,那叫林蓉还活不活?若她性子贞烈些,说不准扭头就能吊死在他们家门口。   于私,他们都挺喜欢这个儿媳妇,自然舍不得叫她受这么大的委屈,于公,人言可畏,他们要在颍州府过活,还开着客栈,若真相传出去,他们都不定能在颍州府继续生活下去。   要知道林秀才虽然是躺了,他那么多学生还都站着呢。   陆郑氏尽量温柔地劝:“讳疾忌医要不得,新妇柔婉贤惠,还主动要提及给你纳妾,怎么可能会打你呢,不许胡说八道。”   陆成材:纳妾??那悍妇?他用昨晚他挨的打发誓,这悍妇要是会给他纳妾,他用头走路!   见爹娘面上都是不信的表情,陆成材拍着桌子站起来,声音大了几分:“爹,娘,儿虽不成器,但儿何曾拿这种伤及性命的事情说过谎!”   陆有福和陆郑氏想了想,没面子对正值壮年在外头呼朋唤友的小郎君来说,等同于人道毁灭,想想汉时无颜过江东的霸王……这也算是伤及性命吧?   “好了,不许再胡闹……”   陆成材见他娘有息事宁人的打算,气得鼻子都要歪了,指着林蓉委屈道:“不若娘问问这新妇,她昨晚是不是打儿了?儿昨晚叫得那么惨,你们都没听见吗?”   陆郑氏去看林蓉,林蓉红着眼眶走进门,声音低低的:“相公说的是,我昨晚,昨晚……打他了,求翁婆罚我吧,都是我的错。”   “爹娘你们看!她都承认了!儿现在还浑身都疼呢!”陆成材立刻便嚷嚷出来。   陆郑氏还有些不信,倒是陆有福信了。挨娘子打这样的事情也算是没面子,儿子这个嚷嚷法儿,说不准真……逼着媳妇儿打他了,好遮掩别的。   “劳烦大夫替大郎仔细看看……那方面,身上的伤,也劳您一并给开药,到时候还要拜托您,只说大郎摔伤了便是,我定有厚谢!”陆有福认真对着花白胡子的老大夫拱手道。   大夫挥挥手:“咱们都认识这么多年了,陆翁还不放心我?叫大郎跟我进厢房吧。”   若陆成材知道自家爹娘的想法,说不准真要气出点什么毛病来,但他不知道,得意看了林蓉一眼,跟着大夫出去的时候才有功夫想,那方面?哪方面?   没过多会儿大夫过来了,脸色颇有几分无奈:“我说陆翁,你这是消遣我不成?大郎除了被棍子打过几下,浑身上下从里到外,再没半点别的毛病,你这也就是请我来早了,明天肿都消下去了。”   陆有福皱着眉凑近大夫,低声问:“果然如此?可,可大郎他,他无法圆房,怎么都……不行。”   大夫有些诧异:“不能吧?阳虚之人老翁我见过不少,脉象总能看出一二,你家大郎被养得身子骨很不错,真是没摸出脉象来,也有可能是我医术不精,不若请专治阳虚的大夫再来看看?”   陆有福听了大夫这话有些发愁,要真是请那样的大夫过来,大家不就都知道了吗?到时候大郎可怎么见人呢。   陆成材发现身上完好无痕,黑着脸一进门,耳朵尖,听见大夫和他爹的话,差点没吐出血来。   “谁说我阳虚?我不虚!我一点都不虚!我根本就没碰这个悍妇好吗!”   陆有福见儿子急眼,赶忙先叫阿杨送大夫出门,等人都出去后,他才点点头:“对对对,你肯定不虚,说不准……是,是缺少经验,爹这两日好好教教你。”   陆成材气大了劲儿,反倒脑子聪明了些。   他本就是个聪明人,头回挨娘子打太震惊才一时失了细心,这会儿他怎么都想明白了,怪不得林蓉早上和昨晚态度天壤之别,竟然是这么个心思。   她知道自己不会碰她,竟造谣自己不举?陆成材舌尖抵着上颚,气得笑了出来。   他忍着疼气势汹汹朝林蓉走了几步,指着她冷笑:“是你说我不能圆房?耍得一手好手段,看样子不只是悍,你心思倒是不浅。”   因为陆成材身形高大,靠近后他几乎笼罩住了林蓉的身影,陆有福和陆郑氏看不见她。   林蓉这才抬起头微笑,泛着红的眼眸里,满是沉静和狡黠,不等陆成材反应过来,她蓦地往后了踉跄了一下,眼泪唰砸到地上。   林蓉深吸口气,袖手跪在陆有福和陆郑氏面前。   “阿翁,阿婆,相公他……没说谎,我,我打他了,他没有碰我……”林蓉几乎哽咽得要说不出话来,“相公不喜欢我,是我的错,求阿翁和阿婆给相公纳妾,我绝无怨言。若将来相公一直不喜,休了我我也没有怨言。如今我爹还病重,实在经不得刺激,求翁婆和相公不要现在休了我。”   说完林蓉恭敬叩首下去。   陆成材目瞪口呆看着林蓉这变脸比变天还快,几乎要替她喝彩出来。   他娘的,他娘的,这小娘皮……不只是说话比伶人孟浪,耍弄的本领更是一点都不比卖艺小娘子们差呀!   陆郑氏和陆有福心里琢磨,看样子大郎确实不喜欢林蓉,本来林蓉就是他们逼着他娶的,如今又发生了这样伤面子的事情,他不想再跟知道自己……的小娘子过日子,再正常不过。   即便不知阳虚真假,陆郑氏和陆有福宁愿相信是假的,到底儿子才是亲的,即便是对不住林蓉,他们也肯定得向着儿子。   陆郑氏温和地扶着抽噎的林蓉起身,语气别提多和蔼了:“怪不得你,你放心,咱家没有休弃没犯错的媳妇的规矩,陆家怎么都会有你一口饭吃!”   刚说完,陆郑氏发现林蓉哆嗦一下,忍不住拉着林蓉的手看,这就看见了林蓉手腕内侧青黑的掐痕。   “娘!”陆成材这时不满地叫出来。   “够了!当初虽是我和你爹逼着你娶,是不是你自己点头的?我和你爹怎么教你的?堂堂男子汉自个儿点头答应了的事情,何必要闹成这般还伤人,还让我和你爹误会你……担心不已。”陆郑氏瞪着陆成材打断他的话。   无论何时,对女人动手都不行,守着儿媳妇陆郑氏不好训儿,过后一定是要好好说说大郎,绝不能再发生这样的事情。   陆有福出来安慰快要气炸的儿子:“你若不想跟媳妇圆房……唉,就先缓缓吧。陆家没有纳妾的先例,若一年后你们仍然实在过不下去,到时候我们做长辈的,会替你们想出周全法子来,可好?”   见陆有福和陆郑氏还是觉得他无理取闹,陆成材脑子空前好使,恐怕爹娘还担心他阳虚,是让这新妇背锅,才会如此息事宁人。   他气得勾着一侧唇笑,挑眉看着林蓉:“行啊,陆家确实不能做逼人上吊的事情,就等一年好了。”   陆有福和陆郑氏刚松了口气,结果陆成材又继续道:“不纳妾可以,刚才大夫都说了,我身子骨一点问题都没有,我都十九了,总不能一直当童子鸡。爹娘你们买个婢子回来放我房里,也省得你们瞎担心!”   更省得这悍妇痴心妄想!他死都不可能碰这悍妇!   林蓉不知道陆成材刚立起招展旗帜,安静垂眸做流泪状,并不说话,心里镇定极了。   她既说了相公不行,那她相公必须得不行,他以为打是挨一顿就完了的吗?还是觉得不挨打她就收拾不了他?   呵呵……他对驯兽大师一无所知。 第7章 他可能昨晚被打聋了   大早上就闹腾一番,再加上昨晚还刚劳累过,陆郑氏颇有些没精神,连朝食都不想用,坐窗边软塌上,撑着脑袋愁得慌。   倒是陆有福心宽些,拉起陆郑氏在餐桌前坐下:“儿孙自有儿孙福,咱们能替大郎做的都做了,日子到底得他们小两口过,强求不得。你也别愁了,我想着,未必就是最坏的情况。”   陆郑氏瞪他:“要都跟你似的,得过且过,大郎那毛病治不好,等百年后去了地底下,我可没脸见祖宗和翁婆。”   “嘿……我怎么就得过且过了?大郎不都说了,他是没碰新妇,我瞧着他定是个好的。咱们先用朝食吧,好歹是儿媳早起做的,吃饱了我再找大郎仔细劝劝。”陆有福摸了摸鼻子,习惯性哄着娘子。   陆郑氏实在咽之不下:“若真像大郎所说就好了。”   陆有福楞了一下:“大郎平日里虽浑,倒不是个满嘴谎言的,你自己的儿自己还信不过?”   “那你的意思是新妇撒谎?即便新妇是个胆大妄为敢对夫君动手的,难不成连大夫都被新妇收买了?”陆郑氏心窝子沉甸甸的,“大郎说新妇打他了,阿杨你刚才跟着大夫进去伺候的,你说说看,郎君身上可有伤痕?”   阿杨沉默摇摇头。   陆郑氏又问阿飞:“你刚才去叫他们俩,看到什么了?一个字别漏都跟我说说。”   阿飞挠了挠脑门:“也,也没看见什……哦,奴斗胆,郎君似乎是面色很不好看,对着娘子训斥了几句话,娘子很难过,见奴催促,才跟在郎君后头过来,路上恍惚得很。”   “你听听,听听!”陆郑氏气得眼眶发红,“谁挨打身上是连个印子都没有的?阿飞可是咱自家的,还能帮着新妇?刚才我扶儿媳妇起身,她那胳膊都叫大郎给掐紫了,这总不能是新妇自己掐的吧?这明摆着就是大郎想死死捂住丢面子的事儿……”   想到这儿,陆郑氏眼泪就下来了:“我儿如此,我也着急上火,可他还年轻,总能治好。偏偏他竟是个这么不成器的,还要作践人家,可怜儿媳碍于聘金的恩情,一句怨言没有,还护着他,咱们可不能做那忘恩负义的人。”   陆有福叹了口气:“我知道儿媳妇是个好的,若不是林家发生那样的事,秀才家的女儿,也不会嫁到咱们家来,以后咱们对儿媳妇更好些就是了。”   “最叫我生气的就是大郎,都是你给惯坏了,这磋磨娘子可是要不得。”陆郑氏抹了把眼泪,“我也心疼儿,但这次定要好好说说他,你可不许心软,若是他讳疾忌医,陆家是要绝后的。”   两口子都有些愁云罩顶的模样,只陆有福到底是家里的顶梁柱,不愿意叫娘子太难受,他点点头:“放心吧,我哪回没站在你这边。吃点东西吧,这事一时半会也解决不了,咱们两个更得好好保养身子,大郎才能好不是?”   陆郑氏虽然没有胃口,好歹还是挑了块金黄酥脆的胡萝卜鸡蛋饼吃,这饼是先用温油两面煎了,而后用油炸过更酥脆,过后放在笊篱上控油,热吃酥香扑鼻,放冷了外酥里软,是冷热皆宜的吃食。   “新妇手艺真是不错,性子也好,这样好的儿媳妇,也是咱们家运气好,才能娶回来,你说大郎怎就不喜呢?”陆郑氏又挑了一块,感叹。   陆有福把剩下的四五块都吃了,甜软的红豆粥也喝了两碗,闻言笑出来:“我倒是瞧着,这新妇未必是个性子软的,倒有些像给大郎面子。咱们开客栈这么多年,别的不敢说,看人我还是有几分本事的,儿媳在外面低得下头,内里又有本事,未必扭转不了大郎的心思,还有一年呢,咱们慢慢瞧着就是。”   陆郑氏想了想也是,虽然心里还担忧,可自家相公的眼光她还是信的,或者是愿意相信相公所言是真,若小两口日子能过和美了,来年她定会去庆宁寺送几批上好的绢布还愿。   被夫妇讨论的新妇林蓉,确实是如陆有福所想,外头柔婉至极给足了陆成材面子,回到屋里,她自然懒得再装样子。   陆成材气得吃不下饭,没用朝食就回了卧房,进门后他往床上一趟,面壁不想理会林蓉。   林蓉也不理他,先去厨房端了自己做好的胡萝卜鸡蛋饼和红豆粥回房,兀自不紧不慢吃着。   即便她吃饭动静不大,胡萝卜鸡蛋饼算酥饼,到底还是有动静,气味也不是一点没有。   不等林蓉吃完,陆成材听着咔嚓咔嚓的动静,忍不了了,他猛地翻身坐起来,疼得咧着嘴呲哒人:“你有完没完了!”   “这可不是在外头,我劝相公说话之前考虑清楚语气。”林蓉不冷不淡道,说着还看了眼置衣架子。   陆成材顺着林蓉目光看过去,见着那红色软封,整个人僵了一下,浑身气势泄下来,心里更憋屈了。   “我们谈谈。”林蓉用完朝食,那帕子擦了擦唇,微笑道。   “我跟你没什么好谈的!”陆成材气得又想躺下,他自认为活得潇洒肆意,从未想过有一天会被个小娘子给制住,偏偏这会儿还和离不了。   想起跟乔元瑾等人吹的牛,再想想昨晚哭不完的是谁,他一时半会儿都不想再见人了。   林蓉不着急,慢悠悠道:“哦,那相公不想跟我谈,一会儿阿婆或者阿翁也要找你谈,这对娘子动手的事儿,总归好说不好听。”   陆成材心里清楚林蓉这是激将法,可他还是气得差点蹦起来:“我什么时候动手了?颠倒黑白你倒是好手!”   林蓉扬起手腕儿上的青紫好整以暇:“你猜阿婆会不会相信,身上毫无痕迹的你被我打了,而我手腕上的痕迹是我自己掐出来的?”   陆成材:“!!!”他觉得自己有点晕,气的。   “相公不喜欢我,我不会硬缠着你,你想要纳妾便纳妾,我会说服翁婆,将来你那小青梅若是回来……”虽然林蓉觉得不太可能,可她还是顺着陆大郎脑子里的水搅了搅,“叫人家当妾多委屈呀,我也可以让出大妇的位子,绝不会成为你们的阻碍。如此,相公可愿意跟我谈谈?”   该好好商量的话,还是要说的。   其实一开始林蓉就想着跟陆成材好商好量,并没想闹成今日这样。可她实在是没想到,这小郎君昨晚忒欠揍了些,她也是没能忍住,林秀才的病情由不得她徐徐图之。   陆成材绷着发黑的俊脸大马金刀坐在林蓉对面:“话说得倒是好听,你不是才求我爹娘不要休了你?要我说,明明你也没有貌美小娘子那份丰腴,怎么偏偏要学着脸大如盆,我不喜欢你谁都看得出来,你就是想要赖着不走,一时如愿,还能一直如愿吗?”   唐后没有进入宋时,反有了荆朝,荆朝尚武,也崇尚健美,就没了宋人以纤腰为美的风潮,延续了唐时审美,以丰腴为美,只是没有唐时那般推崇罢了。   林蓉随了林乔氏,算是纤细模样,并不算是时下人眼里最美的。   林蓉笑容不变:“是陆家先派官媒婆婆上的门,你喜欢我也好,不喜也罢,求亲的是陆家,答应娶的也有你陆成材。要么就别娶,娶了就没有立时和离的说法。你可别告诉我,身为个郎君,你连为自己选择承担责任的担当都没有?”   陆成材被噎得没话说,他之所以同意一年为期,不就是在为自己的选择承担后果吗?不然就凭这悍妇昨晚的行为,以他要星星不摘月亮的性子,今天非休了她不可,谁说话都不好使。   “你若是不想谈,我也不强求,陆家对林家有恩,我不会恩将仇报,今日你也看见了,在外头,该给你的面子,我绝少不了你。”林蓉好整以暇道,“至于纳妾与和离,听我的,我保证你顺心如愿,我也绝不在你面前讨嫌。”   陆成材挑眉:“造谣我阳虚是给我面子?呵呵……什么好话都给你说了。那若是我不听你的呢?”   “那还不是怪相公昨晚自己说话太气人吗?”林蓉无辜眨着眼睛道,“相公不是要婢子开脸?将来佳妇美妾也都要收入怀中吗?你说若是你被翻红浪之时,被子里突然出现一条蛇,相公会如何?”   春暖花开之际,万物可都复苏了呢。   “哦……再比如,相公在瓦舍勾栏风流倜傥之时,鸟粪突然劈头盖脸砸下来,啧啧……相公以后可还有颜面出去?”   陆成材目瞪口呆看着林蓉,指着她跟得了帕金森一样:“你,你这个……”   “恶妇,悍妇,无毒不妇人嘛。相公都说了,我若是辜负了你的美意,岂不是白担了名声?相公不必担忧,我从小动物缘就好,让蛇和鸟儿甚至其他什么动物听话,并不难。”林蓉淡淡笑着喝了口茶仿佛玩笑一样。   但她抬起黑白分明的眸子盯着陆成材时,却让陆成材明白,她每个字都非常认真。   一刻钟后——   陆成材绿着脸坐在林蓉对面:“好,我就给你这个面子,我们谈谈!”   谈谈两个字,被陆成材说得咬牙切齿,他实在是不敢赌,在外头若是用脸接了鸟粪,他可以去自挂东南枝了,这种事传开来,比阳虚也不差多少。   林蓉意料之中的见好就收,语气真诚又温软:“相公可曾想过,将来要作甚?是继承这家客栈,还是要多读书,拼一把青云路,替陆家改改门庭?”   若是前者,那他们可以配合,若是后者,林家可以帮上忙,林蓉也会替客栈培养出合格的继任者来。   陆成材没理解林蓉的意思,被逼着谈谈,他心里憋气,闻言翻个白眼:“干你屁事,说正题。”   林蓉叹口气,起身从置衣架子取下软封捏在手里,不紧不慢将门插上,扭身回来坐下:“我想,相公大概还是对我有些偏见,不如相公给我个机会,我先好好解释解释?”   陆成材:“……”他可能昨晚被打聋了,这小娘皮是说要解释解释还是要收拾收拾? 第8章 脸儿绿了。   身上还新鲜的痛感好歹是让陆成材安分了些,他紧闭着唇,眨巴着一双桃花眸子,自拜堂成亲后,给出了第一个算得上和善的表情。   林蓉非常满意,她没想再打陆成材一顿,陆成材吊儿郎当的名声她听过,打一回他可能记打会收敛点,毕竟一开始就是他在找茬,打多真伤了面子,逆反劲儿上来,谁也说不准他会闹腾多厉害。   “相公也知道,我爹的病情严重,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治好的,大夫说怎么也要两年时间。即便陆家给的聘金丰厚,我爹用的药材贵,最多只能撑半年。”林蓉垂着眼皮子轻声道。   陆成材僵硬道:“我家账面上的银子大半都给你家了,即便还能拿出来点,也撑不住岳丈的用药。”   “我明白,我没想着再让陆家出银子,毕竟我是嫁出来的闺女,没有掏空婆家救娘家的说法。”林蓉点头,“我只是想跟相公商量,若是我有法子能叫陆家客栈成为颍州府最赚钱的客栈,到时候我可否从中分两成利。”   陆成材桃花眼一挑,眼角下意识透出几分嘲讽:“你有法子?庆宁寺的和尚说你有福,难不成你还真是仙女儿投生在人间渡劫的?那陆家还真是祖坟上冒青烟了哩。”   林蓉:“相公也不必怀疑我是在说大话,我确实有我的奇遇,也早就有开客栈的想法,若非我爹突然病倒,再有两年我选个踏实肯干的相公成了亲,早晚要把客栈开起来的。”   即便开客栈银子不凑手,开个酒肆先把概念打出去赚些银子,然后再开客栈也成,这些对林蓉来说并不是难事。   “哦?那你说说看,你有什么奇遇,能干成我陆家几辈儿都没达成的念想。”陆成材仿佛听笑话一样问,他绝不承认,自己有那么一丢丢好奇。   林蓉顿了一下,她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穿越或者带着记忆再世为人这种事情是绝对不能说的,哪怕是对着爹娘她都没想过说出来,其他说法总有点不靠谱。   “也许真的是有福吧,我也不是很肯定,但我从懂事开始就在断断续续做一个梦,梦里的世界非常神奇,与荆朝完全不同,仿若仙境,却并非常人口中那般的仙境。”林蓉想了想,极为认真道。   陆成材没忍住笑了出来,他就当听说书了,可别说,前面就能看得出来,这小娘皮耍弄功夫比专业的还要强些。   他好奇问道:“那你倒是说说,那仙境什么样子?”   林蓉垂下眸子,想着末世前的种花国,心里多了点难过,许是怀念,又或者是眷恋,她语气多了点缥缈:“那是一个人能在天上飞,甚至能够飞到世界之外的地方,高楼大厦平地而起,一座座宏伟高楼错落,数都数不清楚有多少,条条大路而平坦宽阔,灯红酒绿之下的车水马龙让夜色都变得五彩斑斓,人人能读书识字,人人能吃饱喝足,女子也可为官,孤儿都能活得很好……那,是一个叫人魂牵梦绕的世界。”[注]   陆成材被林蓉这番直白的形容说得一愣一愣的,如此仙界确实新鲜,他还从未听人说过,林蓉面色里的认真叫人觉得……她仿佛亲眼见过一样。   虽然陆成材很不喜欢林蓉,昨晚被打的事情,小心眼的他也依然记着仇,但是陆成材不得不承认,他直觉林蓉是在说真话。   “你那梦里,莫不是还有仙人教你如何经营好一家客栈?”陆成材故意嘲笑般问,实际上心里的好奇已经达到了顶峰。   林蓉一眼看透了,毕竟容貌上佳的有匪君子,那双极为出色的琥珀色桃花眸子,如今亮晶晶的,真有了那么点秀色可餐的意思,瞧着赏心悦目极了。   她只微微一笑:“自然是有的,我记得非常清楚,也确信能叫来福客栈成为颍州甚至满荆朝都闻名的客栈。说再多,只怕相公都不能相信,毕竟这份奇遇说出来实在是匪夷所思,不如这样,我从小就寻了许多梦里也有的东西还放在林家,等三朝回门后,我给相公做一桌宴席,请你和翁婆赏鉴如何?我保证,这桌宴定是你们见所未见,闻所未闻,见之便能够肯定客栈会从此名震颍州府的。”   陆成材叫林蓉这话说的心里痒极了,听林蓉这么一说,他不干了:“这就叫仆人去你家取一趟不就得了?为何非要等三朝回门……”   说着说着,陆成材面上恍然大悟,他哼出声来:“哼,我说呢,感情你在这儿等着我呢?你这是怕三朝回门我不去你没面子是吧?”   哼哼,陆成材立时就有点上头,那俊脸比原来抬高了三分,他心里得意极了。再悍不也还是个妇人?要是叫人知道她被夫家不喜,甚至不得相公喜欢,林家人能愁死,也得叫邻里邻间的说到没脸出门。   就看在这小娘皮说了个这么精彩的故事的份上,陆成材想着,他就勉为其难陪她回去一趟好了。他绝不承认,自己是怕气坏了病重的岳丈,对个恶毒的悍妇,他才不要那么好心!   谁知人家新妇不稀罕,林蓉微笑:“相公不必勉强,这新妇打相公的事情我都能圆过去,独自一人回门自然也不会有问题,你放心吧,我一个人回去便可。”   陆成材:“……”她这么一说,他更不放心了哇!   毕竟挨打后就成了阳虚,不陪娘子回门,他会不会在林家所在的坊间,从此就直接没了?   “哼,我堂堂七尺男儿,既然答应娶你,如今也能容你在陆家多停留些时候,该承担的责任自然会承担起来,不用你胡乱替我做主。”陆成材冷着脸不爽道。   林蓉撑着下巴推了推多拿回来的那盘子胡萝卜鸡蛋饼,看着傲娇的小郎君,倒是心情好极了:“那就多谢相公了,无以为报,这饼也是我自梦中看来颇受百姓们喜欢的小食,你尝尝看。今日我与相公所言过于惊人,以后也会是陆家客栈崛起的秘密,还望相公能守口如瓶,对翁婆也先别提起。”   “这还用你说,我又不是傻子,说出去也得有人心呀!”陆成材不屑地拿起筷子,“不就是普通的饼子?还能尝出人参味儿来?”   唔……真香,人参味儿没有,有奶香味儿,还没有奶的腥气。   陆成材恍惚记起,客栈停放马车的那儿,他爹是买了头羊放在那儿的,说是羊奶对人身体好,逼着他喝过。   但是羊奶又腥又膻,他实在是不爱喝,喝了一回,打死都不肯再碰,后来就都让她娘用来洗脸了,听说还是上京传来的流行趋势,能让脸更白。   陆成材觉得自己够白了,也不想做个彻底的小白脸,不肯跟着学,陆郑氏也不勉强他,后来他就忘了家里还有羊奶这事儿。   寻思完了,一盘子七八块饼和一碗红豆粥都被陆成材吃了个干净,他昨晚喝了不少酒,本来就容易饿,气着还不觉得,一吃就没打住。   看着空空如也的桌子,他少不得有点尴尬起来,强行冷着俊脸起身:“哼,若只是这般水平,老百姓们自会捧场,可住客栈的,都是各地来的客商和学子们,他们见识颇多,未必会捧场。”   林蓉也不去戳他的痛脚,温顺点点头:“相公说的是,这本就是吃着玩的小食,我要做的宴席,必定不会有如此普通的菜色。”   陆成材闻言更期待了,又酥又香又好看的饼子还是‘如此普通’,那林蓉说得宴席该有多好吃?   不过陆成材又有些担心,他捂住了自己的荷包:“我跟你说,你可别打我的主意。要不是我娘非逼着我娶你,我也不会荷包空空,银子我是没有的,你可别想着买什么珍贵食材了,家里账面银子也不富裕。”   “相公放心,用的都是普通食材,不会有什么贵重东西,毕竟客栈要大量准备材料的,贵重食材咱们用不上。”也用不起。   陆成材实在是心痒得不行,自觉屈尊降贵地好语气问:“不如你现在跟我说说,到底是什么样的菜?”   “只应天上有,今朝落人间。”林蓉只念了两句诗,再不肯多说。[注]   陆成材自觉跟林蓉剑拔弩张,实在不好意思缠着她问,可那心里的好奇是越来越重的,哪个小郎君心里还没住着个猫呢?   尤其是他在家里养伤,怕别人问跟娘子相处如何,并没有出去风流。   陆成材叫阿鹏收拾了隔壁的屋子出来搬进去,他就闷在屋里想,到底会是什么样的菜,才能有那么高的评价。   这份好奇,让三朝回门这天的陆成材积极了许多,他一大早就起来,催着陆郑氏准备林蓉三朝回门要用的东西。   他还非得说几句:“不用准备太多东西,面子上能过得去就行了,不然倒是叫他们误会,自家女郎在陆家媳妇做的挺好。”   “浑说,我跟你说的你又没记住是不是?”陆郑氏气得一巴掌拍在陆成材后脑勺。   昨日她知道儿跟新妇分房睡,本就气得慌,偏他一直不肯承认自己欺负了林蓉,还坚持是林蓉打了他。   陆郑氏是又气儿大不由娘,又恼他做了的事情不肯承认,还担忧陆成材的阳虚,短短两天,陆郑氏仿佛过了一年那么长,看见陆成材就来气。   陆成材委屈极了:“您又打我,自打新妇入门,您都打我几回了?我就说那新妇不是个好的,您再把我打傻了怎么办?”   “不是个好的,三朝回门你这么积极作甚?”陆郑氏没好气问道。   陆成材被问哑巴了,他总不能说自己是好奇林蓉梦里都有什么神奇的东西吧,林蓉形容的他是无从想象了,可能见到那神奇地方也有的东西,对听说书人说的那些江湖神奇故事长大的郎君来说,还是非常有吸引力的。   “哼哼,等明日您就知道了,到时候……”陆成材哼唧道。   他是好奇,但也没有多信林蓉,虽然林蓉说得很真,可玉门街上那装瞎子算命的张老糊算命时也说得特别真,结果呢?还不是叫发现他骗人的打砸了摊子,在家躺了好几个月起不来身了。   若林蓉不能做出一桌天上才能有的宴席,以后他就拿这事儿来拿捏林蓉一年,等一年之期到了,再痛快把这个骗子撵出陆家门!   林蓉不知道陆成材内心戏这么多,就是她知道了也不会在乎,本来她都做好了陆成材不跟着的打算,他跟着林蓉也不反对,好歹是能让林乔氏和林爹更放心些。   陆郑氏并没有听儿子的,准备的东西很体面,是几封上好的点心并着几斤大肉,还有两块藏青色的锦布,可以用来给林爹和林焱做衣裳。   因为林爹躺着没办法招待陆成材,林焱跟陆成材又相看两相厌,林乔氏也没办法跟林蓉私下里多说什么,只能看回门礼和自家女郎脸上的神色来判断。   林蓉进门后一直笑着呢,瞧着面色也不错,陆成材虽然没甚笑容,但也没说什么难听的话,对林乔氏来说,女婿跟着回门就已经很叫她满意了。   过后林蓉去林焱房间取东西的时候,林乔氏赶忙拉着她说了两句。   “婆家一切可都好?相公对你可好?”   见娘亲眼眶发红,林蓉赶忙安慰她:“您就放心吧,您还不知道我的本事?鸡鸭鱼猪都听话,阿焱个臭小子我都管得服服贴贴,在婆家我还能过不好日子吗?”   “那就好,那就好,对了,说起来,咱家的鸡这两天也不知是不是病了,吃东西都少了,还不怎么下蛋。”林乔氏见林蓉说得实在,想着女儿也确实是厉害,顺着她的话提起一桩心事来。   “无妨,我去给看看,许是天气热了的缘故,过后您叫阿焱给它们熬点薄荷水喝了,还防疫症呢。”林蓉想着走之前忙,确实是忘了安抚那些鸡。   她投胎来荆朝,异能也跟过来了,因为此间没有丧尸晶核没办法涨得特别快,十几年下来,也练到了二级异能,处于那种动物们在人群中看了她第一眼就还想再看她第二眼的地步。   若是被她施放异能安抚过的动物,会格外聪明一丢丢,肉质或者下蛋也要格外好些,其他倒是没什么突出的地方。   因此别人只以为她跟动物有缘,总有些人比较招动物喜欢或者植物养得比别人强,这跟庙里和道观所说的老天爷赏福有些相似,倒是不会叫人瞎想。   陆成材作为女婿上门,不能没人陪着,林焱臭着脸坐在一旁一言不发,陆成材也不是那种会热脸贴人冷屁股的,干脆踱步出门,其实他恨不能跟着林蓉去,好看看到底都有什么东西。   结果他一出门,就听见鸡在咯咯咯热闹的很,陆成材干脆往那边走了几步,便看到了神奇的画面。   林蓉正蹲在打扫的特别干净的鸡圈里蹲着喂鸡,大概十几只鸡,跟抢什么好东西一样,挤挤挨挨往林蓉身边碰,林蓉喂了哪只鸡,哪只就跟那被琳琅苑的行首喂了口酒的痴汉一样,浑身都透着股子高兴劲儿,咯咯咯个没完。   “我阿姐从小就讨动物喜欢,不只是鸡,还有鹰往我们家送过兔子呢,蛇在我阿姐手上也可听话了。”林焱不知何时站在陆成材身后,幽幽道。   林焱没说鹰那是阿姐凑巧救过的,若是他敢欺负阿姐,到时候找个鹰还困难,找些蛇给他放被窝里,吓死他还是可以的。   陆成材:“……”   他被林焱这话吓得浑身打了个激灵,不得不说这姐弟俩还真特娘的心有灵犀。想到被翻红浪时突然出现在被窝里的蛇,还有左拥右抱高谈阔论好不得意之时,从天而降的鸟粪……哦不,也有可能是鹰粪,陆成材脸儿绿了。 第9章 春宅传出来的好货……   林蓉喂鸡的时候跟喂狗一样,手是在它们身上摸过去的,异能刷过身体,对动物来说别提多舒服,动物又是最直白不过,喜欢就要凑近嗷嗷叫出来,连林家人都只当她是喜欢小动物也招小动物喜欢呢。   喂完鸡林蓉跟陆成材说先去看看林秀才,再回去用午食。   本来新女婿上门是该吃顿饭的,但林乔氏是丈母娘不好做陪,林焱跟乌眼鸡似的,陆成材显然也不是个好脾气,林蓉便早跟翁婆和陆成材说好,不过午便回去。   陆成材闻言点了点头,甚至还努力挤出个笑来问:“我是不是也要过去拜见过岳丈?”   林蓉看着他那张俊脸不自然的抽抽,有些莫名其妙:“不用了,我爹说话还不利索,过阵子等他好些吧。”   主要林蓉怕林秀才看出来点什么,万一着急加重病情就不好了。   等进了正屋,看见眼巴巴瞧着门口的林秀才,林蓉眼眶立马就红了,她疾走几步上前,跪在林秀才床前。   “爹……阿蓉回来了。”林蓉看着林秀才眼神里的包容和不舍,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   林乔氏身子不好,林蓉心里更多是一份责任感,甚至有种把自己当娘照顾林乔氏的感觉,久而久之林乔氏便习惯了听林蓉的。林焱也是个真切的髫龄小儿,对她比林乔氏还要濡慕。   从小到大,只有林秀真把林蓉当做掌中珍珠,他跟一般酸腐书生不同,看起来倒是更像个商户家翁,为人风趣又喜欢跟小孩子聊天,对这个女儿从小宠到大。   在林蓉心里,林秀才和林乔氏林焱是不同的,他更像是自己对这个世界的羁绊,是那根风筝线,让经历过末世后内心千疮百孔,心里飘摇无依的林蓉可以踏踏实实把自己当做荆朝的小娘子。   嫁人那天,林蓉只在林秀才床前磕了个头便出了门,她没敢回头,怕一回头,就哭得不成样子。   林秀才哆嗦着胳膊抬起手摸着林蓉的发髻:“阿蓉,不敷(哭)……开痕(心)……是爹对不……”   “爹!”林蓉抹着眼泪打断林秀才的话,努力笑出来,“我跟您说的小秘密您还记得吗?我早就想开客栈,如今是得偿所愿,翁婆对我特别好,相公也以礼相待,您该替我高兴才对,不许您说对不起。”   林秀才努力笑出来点点头,他已经是这个模样,拖累了家中和女郎,让家人放弃他们自是不肯,以他开拓的性子不愿再叫家人因为他难受。   “我要,早点好……吃漏(肉)……”林秀才苦着脸道。   林蓉破涕为笑,她知道林秀才在逗她,但估摸着他也是真馋肉了。   “那您可要好好喝药,等您能起身了,叫二堂哥送您去来福客栈,我亲自给您做您从未吃过的肉,都是我梦中见过的,我跟您说呀……”   林秀才听林蓉小声在自己耳边形容那诗情画意的水晶肉,馋得快跟刚才的林蓉一样哭出来了,从嘴里。   “快……肥(回)吧,爹好好喝药。”林秀才使劲儿摆摆手,实在是不想继续听林蓉说,再说他真要哭了。   林蓉擦拭干净脸上的泪,仔细替林秀才盖了盖薄被,这才出来,辞别林乔氏和别扭的林焱,从林家出来上了骡车。   林蓉掀开帘子看见红着眼睛的林乔氏和林焱站在门边,扭过身有些情绪低落。   陆成材不自在地轻咳几声:“家里账面上银子确实不多了,但是岳丈的药也不能不吃,我还收藏了把好刀,有个行商对那刀很感兴趣,下次来了,卖与他,应该能得不少银钱,借与你用。”   林蓉诧异抬起头来看着陆成材,他不是恨不能立刻休了自己吗?怎会如此好心?   陆成材被林蓉目光看着,跟被扎到腚的猫似的,梗着脖子嚷嚷:“我又不是铁石心肠,你这么看我干嘛!要还我的!我,我,我只不过是想着岳丈病好了,你也可以早点走人!”   “多谢相公,先不用卖了那刀,待得准备好了,明日晚间我做完宴席,若是翁婆同意,应该很快就能见着银子。”林蓉微笑着,不理会陆成材的炸毛。   他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林蓉就已经很感激了。前天陆成材话说得那般僵硬,林蓉还以为他觉得林家是拖累很嫌弃,见他昨天翻箱倒柜她还以为是做给自己看的,如今想来,该是在找自己藏起来的刀呢。   既然那行商感兴趣,陆成材却一直没卖,不止没卖,还藏起来生怕爹娘拿去卖了,该是很喜欢,家里银子还能支撑一段时间,她就不夺人所好了。   陆成材不自在的轻哼:“不要就算了,当我乐意呐!你,你别吹破了牛皮才好,来福客栈如今虽然生意不好,我陆家也不是没见识过好东西的人家。”   “那我与相公打个赌如何?”林蓉微笑,还不到二十岁的郎君,对着不喜的人,哪怕是好心都要别别扭扭的,她说什么都只会叫陆成材更尴尬,索性换个话题。   陆成材挑眉:“赌什么?”   “就赌我要准备的宴席你闻所未闻,赌我能在半年之内叫来福客栈成为颍州府所有人都追捧的客栈。”林蓉坐在马车里,这话她说的特别轻,那自信的神采却让她那双杏眸仿佛燃烧起来一样,烫得陆成材心头不自觉猛跳了几下。   “赌注是什么?”他听见自己巴巴凑上去问,脑子里却还满是林蓉那双流光溢彩的眸子。   林蓉轻笑:“若我能做到,相公答应我三件不会叫你为难的事情,若我做不到,我自请下堂,相公想如何处置我都可以。”   陆成材思绪飘了一下,这样那样在酱酱酿酿都可以?   “咳咳……就这么定了!”陆成材赶紧把骄矜捡回来,“我倒是要看看,百年难得一遇的金母鸡是不是真的。”   林蓉:“……”金母鸡?那位大师是这么看她的???   “那到时候跟翁婆说起,还要拜托相公替我多说几句好话了。”林蓉微笑道,“到时候最好是相公跟我一起来操持客栈。”   毕竟她只是个刚进门的新妇,陆有福夫妇就是觉得她再好,也不可能轻易将客栈交给她来折腾,除非是陆成材站在前头。   陆成材这会儿已经缓过来了,得意晃晃脑袋:“你瞧瞧,就算你是下了凡的金……咳咳仙女儿,不也还是得求着我吗?答应你没问题,以后我不想再看见你那条软封!”   林蓉好脾气地点头:“如相公所愿。”收拾自家相公什么的,也不是非得用软封,好东西多得是,这种小事,自然是要满足他的。   回到陆家后,陆郑氏出门去了姐姐家,陆有福在前头客栈忙着,林蓉叫阿飞和阿杨抬着箱子回卧房。   陆成材想跟过去又有点不好意思,其实他特别想看看那箱子里到底有什么。   可又觉得这样有点土包子的嫌疑,见林蓉也没邀请他,他冷着俊脸回自己屋里了。   待得用过午食,陆成材一直都没听见林蓉那边传来动静,也没见她出门准备食材,气得他午睡都睡不着。   “哼,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这小娘皮忒气人!”陆成材捏着被自己找出来的短刀,就当面前是林蓉,对着空气狠狠劈来劈去。   这时候陆有福进来了,被他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指着他笑骂:“你不是跟你娘说,这宝贝刀被乔家小郎给抢去了?”   “我又拿回来了呗,嘿嘿……爹您过来是有事儿呀?”陆成材讪讪放下刀,摸着鼻子笑。   有段时间他特别向往江湖那些无所不能的侠士,荆朝即便如今追求风雅,到底是尚武之国,即便是老百姓,谁还没暗戳戳做过侠士的白日梦呢?   陆成材那会儿偷偷求了陆有福,花了好些银钱从一个落魄士族手里买了这刀,在客栈里对着狐朋狗友炫耀的时候,被行商看见了,说是把有来历的刀,愿意出三倍银钱收。   管着家中账本子的陆郑氏知道陆成材花那么多银钱买刀,当时就想给他一刀。见他死活不愿意卖,更捅了马蜂窝,差点没给陆成材一顿狠的,到最后还是陆有福心疼儿,给拦住了。   过后那行商又说过几次,陆郑氏叫阿鹏偷偷找,没找着又逼着陆成材给,才有了前头那番瞎话。   陆有福敲了敲陆成材脑门儿:“别叫你娘看见,她这几天瞧你不顺眼,若是叫她知道了,你保准要招一顿打。”   “到底谁才是你们的儿呀?为了那么个悍妇,我娘简直魔怔了。”陆成材仔细收起刀来,准备换地方藏,嘴里不满地嘟囔。   陆有福翻个白眼:“你就知足吧,若你不是我们的儿,你当自己能活这么大?谁家小郎这么浑,早被打死了。”   “我知道爹疼我。”陆成材熟练地跟陆有福歪缠,“嘿嘿……我最近没银子了,也不敢问我娘要,您给我点?”   “你不是要买婢子?我来问问你想要什么样的婢子。”陆有福不理他这一茬,仔细瞧着儿子的神色问,“你跟你娘子……唉,爹也不多劝你,总归你也要给人家机会,先相处相处再看如何?我和你娘都瞧着你娘子是个好的。”   陆成材闻言撇了撇嘴,可想起来自己前天说过的话,立马就僵硬起来:“那个……爹,你说得对,要不那啥……婢子就,就先不买了,我,我再看看。”   要什么婢子啊,他现在一想起小娘子,满脑门儿都是蛇和鹰粪,极其有画面感,想想浑身都要起鸡皮疙瘩,他怕万一……那说不定真要不举了,到时候他爹娘不得哭死?   实际上这会儿陆有福就想哭,他本来还心存侥幸,以为儿子在大事上没有说谎,哪怕是身上没有伤痕呢,说不准儿媳妇打人用了巧劲儿?   可要婢子伺候床榻是大郎自己提出来的,这会儿他见儿和儿媳分房,无奈应允,大郎却神色不自在拒绝,还顺着自己的话说,这……这还能不是阳虚?   陆有福眼前一阵阵发黑:“爹知道了,爹知道了……”   陆成材看陆有福念叨着魂不守舍出了门,满脑门雾水,什么您就知道了,那您到是把买婢子的银钱给我呀!   刚要撵出去,听见林蓉的声音,他顿住了脚步。   刚才的画面感还挥之不去,婢子飞了,银子没得着,好心也被拒绝了,陆成材心里寻思这哪儿是娶了个媳妇儿,分明是娶了个阎王。   他紧抿薄唇,一点都不想看见林蓉,索性也不出去了,只耳朵伸出去贴在门缝儿上听——   “阿翁,阿婆什么时候归家呀?”林蓉见陆有福从陆成材屋里出来后面色不好,犹豫着问。   陆有福见是林蓉,扯出个苍白的笑来:“估摸着一会儿就回来了,怎么了?”   “我明日下午想要借家里的厨房一用,晚食想请您和阿婆一起赏脸,儿媳有事儿要求翁婆。”林蓉笑道。   陆有福摆摆手:“嗨,我当是什么事儿呢,你随便用,一家人用什么求字儿,等到时候我和你阿婆一定准备好。”   陆有福心里想着,儿媳应该是要借钱,虽然家里银钱不多了,但是——   “咱们对不起林家,后头大郎还不知道能不能治好,儿媳也不容易,咱们就把能借出去的银子都给她吧。”陆有福哭丧着脸道。   陆郑氏这会儿反倒是镇定了点:“我去阿姐家隐晦提起来这事儿,阿姐倒是给我支了招。”   陆有福满怀希望抬起头来。   “东城有个大夫对此等病症最是拿手,我今天在阿姐家等着,叫她遣仆从去了一趟。人家大夫听过大郎前头的脉象后,极为肯定他这不是身体上的毛病,说不准是小时候有哪儿没注意,魇住了,若真是这般,很好解决。”陆郑氏道。   “哎哟娘子你快说啊,这会儿就别卖关子了,你要急死我。”陆有福拍着大腿道。   陆郑氏忍不住笑出来:“那还用问,给大郎补补呗,我就不信,补到上火,他还不行,若真是如此……”   陆郑氏红着脸掏出一包药来:“大夫说了,春宅传出来的好货,一指甲盖就能吊百斤。”   陆有福:“……”还,还有这样的好东西,他听着都有点动心了哩。 第10章 陆家三口看傻了眼   春宅并非普通卖身的勾栏,它与琳琅苑是颍州府最出名的两处风月场所,那春字与琳琅苑取自‘音韵锵琳琅’一般,乃是‘春色满园关不住’之意,这两家的行首们一处以音律闻名,一处以颜色得意,清伶居多,算是颍州府最受人追捧的,说起来算不分伯仲。①   可风月之所,那些行首娘子们自然也不是完全没有入幕之宾,有才有财者皆有可能入得绮帐。   自这二处传出来的,甭管是助兴之物,还是穿着打扮,总是能引领颍州不少风潮,这‘好货’便是文人商贾们秘而不宣的心头好。   陆郑氏只拿回来拇指肚大小的一丢丢,就花了二十两白银出去,若不是自己生的儿,她是真舍不得。   瞧见陆有福眼神不住往上头瞟,陆郑氏瞪他:“你个老不修,胡思乱想什么呢?”   陆有福瞅着娘子因薄怒更显风韵的脸蛋儿,即便心头还有轻愁,也没忍住嘿嘿笑了出来,赶忙岔开话题:“既然是好东西,不若今晚就给大郎用上?他那身子骨该是不用补。”   陆郑氏翻个白眼,白皙脸颊却更红了些,跟擦上胭脂似的:“急什么,儿媳明日不是要借用厨房?总是……总是要交代一二的。”   陆郑氏实在没好意思说全,牵扯到儿媳妇,陆有福立刻想明白,也不好多说什么,便略过不提,只点头:“很是,很是,就有劳娘子了。”   二人都是过来人,清楚初次敦伦正常对女子来说都不算好承受,更别说用药了,闹不好是要出事儿的,前头还是对不起林家,若出事儿那是要跟林家结仇了。   陆郑氏脸上薄红好半天下不去,哪怕她年纪在这儿,可要跟儿媳妇仔细说那房中之事,她也还是臊得慌。   “还是再看看他们两个,若大郎真是抵触得紧,难说到时候儿媳妇不会被迁怒,先食补试试,到时候即便大郎血气旺,也不会多想。”陆郑氏想了想道。   陆有福只有点头的,左右小郎君多补补不是坏处,到时候他还能跟着享享福,他看着自家娘子将那好货仔细收起来的模样,聪明的什么都没说。   第二日一大早,林蓉就禀了陆郑氏,叫阿飞去常合作的菜农那里买食材。   “鱼虾有新鲜的带回来一些,还要几块豕小排,再买点青豆、鸡蛋和红糖,其他你看什么新鲜便挑一些,买回来放到厨房就好。再劳你将我昨日拿回来的箱子放到厨房,下午厨房里不必留人,我自己便可。”林蓉对着阿飞交代。   阿鹏站在墙角偷听,扭头就去跟陆成材说了。   陆成材摸着下巴故作高冷地轻哼:“只是这么普通的东西,还搞得神神秘秘的,这牛皮都要上天了哩。”   他眼珠子转了转,不好意思自个儿去看,对着阿鹏招招手:“等阿飞把箱子搬到厨房后,你去看看箱子里有什么,到时候回来说与我听。”   阿鹏不只坦白从宽很熟练,也习惯了跟郎君狼狈为奸,闻言麻溜儿点头:“郎君瞧好儿吧,过会儿奴就去厨房那边猫着。”   陆家居住的院子还算是比较大的,与陆成材和林蓉卧房正对着的那边都是仆从们住的地方,大都是在前头客栈忙活的仆从,还有几个粗使婆子,日常浆洗客栈里的东西。   陆有福夫妇和陆成材并着林蓉这两天吃饭,都是从客栈那边大厨房由陆二和陆三做好了直接提过来的,陆家厨房这边除了朝食,基本上只做饭给仆从们吃。   林蓉也不耽误阿飞和阿杨并着个粗使婆子做饭,歇过了晌儿才往厨房那边去。   这时候阿鹏早就看清楚那箱子里的东西了。   “果酱和清水?这我倒是能明白,可这样式奇特的各种灰色石头和毛笔是用来干嘛的?”陆成材听阿鹏说完更摸不着头脑了,皱着眉问。   阿鹏缩了缩脖子:“郎君别问奴啊,奴甚都不懂,连字儿都不认识几个,怎么会知道。”   不过说起来,做饭用灰色石头?这倒是挺奇怪的,也没听人说,谁家做饭是用石头的啊。   陆成材得不到答案,抓心挠肺的紧,午睡都没睡好,零星做了几个半截的梦,全是林蓉拿着软封阴森冲他笑的场景。   这叫陆成材起身洗漱的时候白皙的俊脸难看极了,直到了正屋里,他还冷着脸恹恹的不想说话。   “谁又惹你了这是?”陆有福瞧着儿脸色不好,关切问道。   陆成材轻哼:“还能有谁,当然是你们娶回来的好儿媳呗,神神叨叨的,还想着……”   “想着如何?”陆郑氏瞪他。   陆成材想起答应林蓉的话,他这人有个好处,不想答应的事儿,谁说都没用,可答应了的事儿便是一言九鼎,说了不提前告诉别人,哪怕爹娘也不行,陆成材没大嘴巴吆喝出来。   “一会儿你们就知道了。”陆成材哼哼着道,“你们的好儿媳准备给你们个惊喜呢。”   是惊喜还是空欢喜就不知道了。   太阳嘴儿往西歪到了地平线上,漫天红霞仿佛最热情的伶人挥洒着红绸谢幕似的,火烧云天空下,各家轻烟袅袅升起,暮合四合之时,在厨房里呆了两个半时辰的林蓉打开了厨房的门。   阿飞和阿杨早就听陆成材的吩咐,在外头等着,阿鹏都来催过一遍了,见林蓉出来,听她吩咐,几人端着早就准备好的红漆托盘往正屋走。   一进门,陆成材的眼神噌就落到了阿飞胸前,差点没骂出声儿来。   搞什么,这都上菜了,还非得拿瓷碗盖住托盘,怎么的,吃的时候难道还要闭着眼吃不成?   “阿婆,叫他们都先出去可好?今日我来伺候翁婆和相公用晚食。”林蓉不理会陆成材抿着唇故作不在意的样子,笑着对陆郑氏道。   这点小事陆郑氏自然不会不给她面子,挥挥手叫仆从们都出去,温声问林蓉:“这都是些什么?怎的如此神秘?”   “翁婆和相公先坐,看见就知道啦。”林蓉笑着伸手请他们入座。   陆成材轻哼一声,却是最快入座,陆有福和陆郑氏对视一眼,心下好笑不已,也有些疑惑,这儿媳妇愿意伺候翁婆用膳不是坏事儿,可这般神秘总叫人有点不踏实。   结果,林蓉刚打开第一道菜的盖子,就叫陆家三口傻了眼。   陆家菜盘就是从官窑买来的浅灰白瓷浅口盘,有点类似后世西餐盘的样式,只是没有那个大,还带着略显粗粝的圆圈纹路,再普通不过的样式。   可如今陆家三人觉得他们有点不认识自家的菜盘了,那浅灰白的底上边缘画着被风吹拂过的杨柳,风似是盘正中奔跑的马儿带来的,远远往盘上角的巍峨城池而去,城池中还隐约得见浓淡不一的粉,似是春花盛过了城墙,还有几个花瓣往马儿这边飘着。   “这道菜名为‘登科及第’,取自唐代诗人孟郊《登科后》里的‘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柳树乃是青豆汁和葛根做成,白马则是山药点心,城池乃是红糖浆,花瓣是用我提前腌制好的玫瑰酱做成。”林蓉见陆家三人震惊到说不出话来,带着那么点装逼的气场微笑淡定道,“此为开胃点心。”①   陆成材:“……”他总觉得这小娘皮在内涵他。   第二盘菜揭开后,清香扑鼻的蟹香味儿传出来,瞧着像是鸡蛋做成的菜肴,可依旧是红糖浆描画出的宫殿巍峨,那浅黄色的鸡蛋如同一轮明月冉冉升起。   陆成材看着那逼真的宫殿,若有所思,他大概知道那毛笔是用来做什么的了。   “这道菜名为‘重登科’,取自唐代杜牧同名诗里的‘星汉离宫月出轮,满街含笑绮罗春’,是用咸鸭蛋及新鲜鸡蛋做的。”林蓉曼声介绍,实际上就是赛螃蟹的做法,加了中国画的概念。①   第三盘菜倒是换了风格,掀开盘子后,盘子中央放着一个浅口的小碗,碗里一潭碧水中,仿佛一朵荷花摇摆着矗立在中央,仔细看过去才发现,只是一只倒放的虾。   “这是‘小荷才露尖尖角’,乃是青豆汁和虾制作而成。”   第四盘是几块嶙峋山石零星散落着,中间似是红肉,却撒上了一层藕粉,像是个老人孤单单一个人坐在那里似的。   “这是‘独钓寒江雪’,乃是豕肉小排做成。”   第五盘打开后,陆家人觉得眼睛都不够用了,这是……几朵菊花错落在盘子里?看着像是炸出来的,闻着有鱼肉的鲜香和清甜味儿,周边还真摆着几朵迎春花和玉米粒,瞧着雅致极了。   “这是‘满城尽带黄金甲’。”林蓉介绍到这儿,就还只剩最后一盘没有掀开了,“因为只有咱们几个吃,我没做太多,剩下是一道汤品,名为——飞流直下三千尺。”①   说罢,她掀开盖子,露出其中的盘子,盘中央放着个不大不小的海口碗,碗里摆着一盅清淡如水的菌菇汤。   陆成材艰难找回自己的声音:“这算是哪门子的飞流——”   他话还没说完,林蓉端起桌上的茶壶,轻轻将温水沿着那汤盅外侧海口碗边缘倒了一圈,立时便有雾气弥漫着涌出,随后滚滚而下,像极了瀑布呼啸着的磅礴模样,端得是仙气缥缈,如梦似幻。   “只应天上有……”陆成材喃喃道,再说不出别的话来。   这小娘皮……他娘子真的梦到过一个谁都没听说过的仙境?   陆成材没发现,自己漂亮的桃花眸子缓缓看向林蓉,就着已经开始摇曳的烛光,熠熠生辉,仿佛在屋内撒下了满天星斗。 第11章 逆反小郎君   点心和菜品景致如画,摆放在一起,拱卫着中间那滚滚翻涌着雾气的汤品,让这餐桌都显得不凡起来。   陆有福捏着筷子,愣是不知该从哪儿下手,生怕破坏掉眼前唯美的意境,他抬起头看着儿媳,眼神快赶上儿子亮了。   自然,他只是从一个客栈老板的角度看出了门道和机遇,若是——   “四月里府试放榜,八月里的院试放榜,若是以这样的菜肴举办闻喜宴,翁婆觉得如何?”林蓉将陆有福的心里话说了出来。   童生试的县试和府试每年一次,分别在二月里和四月里,考秀才的院试则是三年两次,都在八月里。若非林秀才突然病倒,其实林焱今年就该下场了,林蓉当时想着若是林焱考上童生,也要做这样的一桌菜替他庆贺,只可惜今年兵荒马乱地错过,只待明年。①   陆有福心里千万个愿意,他指着拿到汤问:“若闻喜宴做成这样,何愁来福客栈不受文人商贾追捧!这是如何做到的?这简直……跟仙境里出来的一样,此法可易得?”   “说起来比较复杂,倒也不算太难,过后儿媳可以给翁婆演示一遍。”林蓉这会儿并没有仔细解释。   末世里没了空调,天热的时候难熬,人的智慧是无极限的,返璞归真,硝石制冰成了连小孩子都非常熟练的事情。   当然这雾气缭绕的效果光用冰是做不出来的,还需要用到干冰,也就是固态二氧化碳。   在荆朝想要制作固态二氧化碳不易,却也不是完全没有法子,林蓉私下里尝试过无数次,早在前几年就已经能够制作了。   至于为什么没早点拿出来——   “今日儿媳所求,也不只是闻喜宴。”林蓉郑重跪在了陆有福夫妇面前,“此前有件事我只跟爹说过,爹说怀璧其罪,让我万不可对人提起。嫁过来前娘叮嘱我,陆家对林家有大恩,以后要儿媳将翁婆当做亲爹娘伺候,儿媳深以为然。所以嫁过来后我跟相公先说了,儿媳打小就跟别人不太一样,一直断断续续在做梦,梦里是另外一个神奇的世界,那里的客栈若是做好了,甚至能够举国闻名,这些菜肴不过是那些大客栈里最不起眼的。”   陆成材正举着筷子想要尝尝那白马滋味儿呢,被陆郑氏轻拍了一下,见林蓉跪下说这话,他撇了撇嘴,这话怎么听怎么耳熟,仿佛说的是那胡萝卜鸡蛋饼似的。   自然,陆成材不知道有个词儿叫做凡尔赛,人生最爽的事儿莫过于在不知道的人面前拿一些通俗常见的事情来凡尔赛了。   林蓉也不例外,她冲陆有福继续道:“儿媳愚笨,从梦中学到的不多,可那梦太过神奇,哪怕万中取一,儿媳觉得也能让来福客栈成为颍州府甚至满荆朝都闻名的客栈,甚至以后有人提起颍州府,立时就会想起来福客栈,这才是儿媳今日想要求翁婆的事情。”   “你想要接手咱家的客栈?”陆有福略有些迟疑和诧异。   林蓉扫了陆成材一眼,对陆有福夫妇点头:“翁婆悉知,我爹的病虽然能够治好,却少不得精贵药材流水般用着,靠林家家底绝撑不下来,儿媳也不能让婆家倾家荡产去救我爹。本来我爹再三叮嘱我不可说与人知,更不可将梦中学到的东西拿出来,人言可畏,世人皆恐于异端和鬼神之说,若非实在没办法,儿媳也不愿意叫翁婆担着这份忧。如今做来这样的菜肴,儿媳是希望翁婆能够接受儿媳出谋划策,从那梦里的软件和硬件设施入手改革,能叫来福客栈重现辉煌,客似云来,若有那时,还恳请翁婆舍与儿媳些银钱,与我爹治病。”   陆成材看见林蓉的暗示了,刚才数他吃的欢,他这赌等于输了一半儿,心里老大不得劲儿,说不出是抓心挠肺还是不想对着林蓉低头。   他眼珠子转了转,看着陆郑氏,以调侃的口吻道:“她跟我说的时候,我还当她是梦没醒呢,难不成还真跟叫庆宁寺的大师说准了?”   林蓉垂下长长的睫毛,遮住眸子里的笑意,陆成材这话可比替她说好话还要管用。   当初她去庆宁寺找那位大师时,为的也是今日这般情形,她当时是为了能够更顺利接手客栈,将手中最后一点私房银子捐进了功德箱,想起功德善人这一说来,请那位大师帮她吹上那么一吹。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那位大师因此知道了她是异世来客,又或者是早就看出来了,总之那胖乎乎的和尚神叨叨的,却接了林蓉的拜托,吹得简直出乎林蓉的预料,就连她没想到的比如什么百年难得一遇啥的都跟上了,服务别提多到位。   至于那位大师对她提的要求,积德行善,拯救荆朝动荡什么的,前者她能做到,后者……她实在是不知道从何做起,只能一步步走着看。   话说回眼前,陆郑氏听儿这么一说,不等陆有福说话,先上前将林蓉给扶了起来,儿媳妇把翁婆当做自家爹娘一样信任,本就让人心里妥帖,更别说她特别相信那位大师。   “我早就说过,庆宁寺的大师连周边府城里的贵人都来请算,他绝不可能夸张,当时大师说那年那月那日那个时辰生的人,还偏偏是从什么……什么天干地支一类的方位出生,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大福之人,定是积攒了累世功德才有这样的福分,这不就应了?”陆郑氏骄傲极了,先前儿不信,相公只是将信将疑,只有她慧眼如炬,坚持将这儿媳妇娶进门来了。   “这就是咱们陆家的福分,注定老天爷赏陆家一场富贵,相公你还犹豫什么?”陆郑氏问陆有福。   陆有福倒不是不愿意接受儿媳妇这份惊喜,只是客栈一直是他管着,他顾虑的比较现实。   “先不说你没有经验的问题,若咱们能置办出这样出彩的闻喜宴,来福客栈受各路人马追捧倒是指日可待,不过儿媳你也知道,咱们如今的现银不多了,只是不知能否支撑你说的……改革。”   林蓉微笑:“其实用不到太多银子,儿媳自然是知道家中情况的。”   “果真如此?”陆有福大喜过望,“那你刚才所说什么软啊硬的,那些耗费几何?”   林蓉笑眯眯刚待解释,等着吃饭的陆成材见这三人才仿佛一家三口似的,都将他当成了空气撇在外头,陆成材不乐意了。   “我说,爹娘,你们也不能开了眼界就失了分寸,光看着好看,谁知道味道如何?可别就是样子货。”陆成材虽然心里已经服气了,身为纨绔小郎君那张嘴还是得硬到底的。   最重要的是,菜再不吃就凉了好吗?   林蓉不会在翁婆面前下陆成材的面子,身为别人的娘子,将来如何不好说,做一天和尚就得敲一天钟。   她从善如流将汤品端到翁婆面前:“相公说的是,不若翁婆先尝尝味道如何?”   其实说口味多惊为天人倒也不至于,可新奇确实是新奇的,荆朝的大厨们做菜大都是蒸炒煮,配料也简单许多,还不如煮茶来的复杂。   林蓉虽然没能拜个师父,还不到实习的时候,却也在酒店里意境菜高端餐厅做过帮厨的,除了一些大厨们不可被人知的秘方,该怎么做菜她是门清儿。   当时她为了做好意境菜,特地去学了绘画,后来大厨们见她画得好,多有提携,她也学了不少不算秘方的小诀窍。末世来临前,她还日常凡尔赛的跟朋友抱怨,不知道是该去五星级酒店的中央厨房,还是去客房管理部呢。   陆有福夫妇只当儿不喜新妇,陆有福还内心叹气,这样好的娘子怎么偏偏大郎就不喜呢?   陆郑氏则更直接了些,狠狠瞪儿子一眼,拉林蓉坐下:“一起吃,咱家没有那些媳妇站着伺候翁婆的规矩。”   好不容易动了筷子,陆成材抱着挑(好)剔(奇)的心思,等爹娘下了筷子,他立刻把那独钓寒江雪的老翁脑袋夹起来,狠狠一口咬下去。   唔……香甜酥软,好像还有一点点麻,因为小排上瘦肉居多,肉质一点都不腻,只是很有嚼劲儿,仔细咀嚼两口,却也不柴,只觉得越嚼越香,脑子还没想明白,手就往老翁脖子那儿伸过去了。   白马的头和身体被陆有福夫妇吃了,陆成材捞着一根尾巴,里面有点奶香味儿,沙沙糯糯的,甜软至极。   那‘重登科’明明看着是鸡蛋,品尝着竟然是螃蟹的鲜美味儿,不光是陆成材,连陆有福都揉了揉眼睛,仔细夹了一筷子分看。   至于陆郑氏,则更爱‘满城尽带黄金甲’,她一直都喜欢吃鱼,这时候还没有松鼠桂鱼的做法,一口咬下去外酥里嫩,鱼肉一点腥味儿都没有,反倒是酸甜口的,陆郑氏自己就包了最大的一朵‘菊花’。   而那‘小荷才露尖尖角’因为只有一只虾,一直没人先动筷子,还是陆成材挑出来虾给了陆郑氏,拿起汤勺舀那碧绿的青豆汁品尝,竟然不像看起来那般是水状,品尝起来带着一点厚重感,仿佛是什么煮化了似的,奶香和豆香结合在一起,说甜仿佛又是咸的,叫人欲罢不能。   陆成材因为好跟狐朋狗友出去吃新鲜的,自认也吃过不少好东西了,可这种类似奶油汤的口感他还真是头回尝到,一碗汤,他喝了大半下去。   意境菜有个特点,好看是好看,就是量小,这些菜两个人吃都不定能吃饱,更别说四个人了。   “你不是说咱们四菜一汤就够?就这?”陆成材意犹未尽看着林蓉问。   他总觉得自己还没吃几口呢,就没了,总算叫他逮住娘子说大话的证据了吧?哼哼!   林蓉笑了笑,将刚才一直放在一旁没揭开的盘子揭开了。   “做菜自然不会只做那么点,每样菜都有没有摆盘的,刚才只是请翁婆和相公品尝味道,如今也好叫翁婆和相公看看,今日都买了些什么,着实没花费多少银钱。”   陆成材看着满满四盘子菜——红烧小排、赛螃蟹、青豆汤、鱼片粥,被堵得哑口无言,也不知是被口味征服了,还是心里算计着别的小九九,虽然被林蓉挑衅地心里痒痒,到底是没说话。   只是等吃饱喝足后,逆反小郎君还是站出来了:“这样精细复杂的菜肴,能在客栈里大量做吗?且不说银钱,只这几个菜就用了半下午呢。若只能闻喜宴时候做出来,其他时候都没有,到底也只能算是哗众取宠罢了,招人惦记反倒是危险,要是有泼天的贵人要方子你准备如何?”   “若是贵人所求,方子并非最重要的,主动进献以图庇佑也无不可。”林蓉微笑看着陆成材,稍露出几分专业人才独有的傲气,“无论何时,这世间从来不缺人云亦云,就让他们学好了。若是想要来福客栈成为颍州府乃至荆朝的标志,自然是要被人争相模仿,却永远只能追在屁股后头,怎么都撵不上。”   后世的五星级大酒店,缺少竞争者吗?每个城市的五星级酒店不要太多,可像是全世界闻名的那些五星级酒店,他们为何能够脱颖而出?自然是一直在推陈出新,让每个客人都能得到至尊无上的享受。   在这方面,林蓉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她不怕任何人模仿,只怕模仿的人不够多。 第12章 得会抱着娘子讨巧   林蓉感觉自己已经说的够谦虚了,却让陆成材实在没忍住呵呵笑出声来。   他在外头吹牛皮都不敢吹这么大,真是长得不胖还挺能喘,好大的口气!   “相公是不相信我吗?”林蓉莫名听懂了陆成材笑声里的含义,微微笑着问道。   陆成材看着跟洞房花烛那晚如出一辙的微笑,浑身打了个机灵,下意识摇头:“我什么时候说不信了……”   再想想画面感极其丰富的蛇和鹰粪,陆成材后脖颈儿有点发凉,态度非常好地跟了句:“我这不是身为家中郎君,多问几句罢了。即便你那梦再神奇,你也说了,人心难测,总要方方面面都考虑周全。”   “多谢相公提醒,我记下了。”林蓉温婉道。   陆成材这服软来得蹊跷,她可不觉得前头那般不客气的郎君,因为一顿饭就服气了,总觉得怪怪的。   可陆成材身为陆家的独苗,也是来福客栈未来的继承人,他愿意帮自己说话,林蓉只有夸的,绝不可能追根究底。   反正他俩是表面夫妻,早晚都要离的,计较那么些作甚呢。   倒是陆郑氏听出来点苗头,从她肚儿里出来的儿,陆成材一张嘴她就知道这是嘴硬呢,更别说后头还说出那样几近于示好的话。   不光陆郑氏听出来了,连陆有福也听出来,夫妇二人对视一眼,大郎能想明白,比客栈能赚大钱还要叫他们高兴。   儿媳这梦靠不靠谱且先不说,确实是有点本事,能叫百般不乐意的大郎服了软,啧啧……陆郑氏打算晚上睡之前就叫阿鹏给陆成材把补汤端过去。   “你这一下午都在厨房,也累了,先早些歇着,这两日我跟陆大对账呢,等把账本子捋顺了,咱们再好好合计一下,左右府试都还没开始,倒是不用太着急。”陆有福仿佛不经意似的瞧了陆成材一眼,“你们才刚成亲,家中的物什和客栈的情况你许是还不了解,大郎虽不争气,到底从小在客栈里长大,也了解一些,可以叫大郎先与你讲讲。”   陆成材矜持着一双桃花眸子斜睨过去:“爹您尽会给我安排事儿,乔家郎君和秦二郎他们还约我出去吃茶呢。”   陆郑氏轻哼:“吃什么茶,银钱大把扔出去,茶汤浅得影子都照得清清楚楚,你还有银钱白白往外扔?”   主要是这‘茶’吃的有用也行,分明……胭脂一点没吃到嘴里,茶喝再多有什么用?家里茶水不够喝是怎的。   “怎么就白……”陆成材下意识捂住荷包要反驳,瞧见林蓉拿清凌凌的眸子盯着他笑,他蓦地改了口,“听娘的还不行?我一会儿就好好跟娘子说说客栈的情况。”   这才不过两三天功夫,陆成材的态度可谓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硬是叫林蓉也看明白了,瞧得上你就乐意搭理你,瞧不上你说话便只有更刻薄的。   可林蓉既然说开了,她的态度就很明确,她就是冲着来福客栈嫁过来的,只要能给她发挥的空间,陆成材想要上天她也不管。   前头陆成材一直挑衅的时候,林蓉都能从容面对,没得陆成材好说话了,她反而端起架子来。   所以林蓉又是几句软软的好话说出口,说的陆成材那张俊脸得意极了,下巴再抬一抬说不准能当晾衣杆儿使。   等他们二人出了门,陆郑氏脸上便笑开了花:“我说什么来着?这新妇入门,不但咱们陆家要兴旺,大郎慢慢也就懂事儿了,以后这日子只有更和美的。”   陆有福笑着附和:“娘子你一直目光如炬,要不然当年也不能相中了我不是?”   “呸,你个老不修的。”陆郑氏笑骂出声,起身往外走,“不行,我得去给大郎熬汤,他们一日不圆房,我这心一日就放不下来。”   可别说,她儿还正想着替她把这桩心事儿给去了。从正房出来后,陆成材顺势就跟着林蓉回了他们成亲时的卧房,实则他也不过就昨晚没在这儿睡而已。   进了门,他很自然就往软塌上一歪:“你跟我说说,那翻滚的雾是怎么弄出来的?我保证不跟别人说。”   陆成材以为前头林蓉不肯说,是捏着要做自己分红利呢,也没守着爹娘追根问底,回来才忍不住问出来。   林蓉其实没那么多想法,固态二氧化碳其实是二氧化碳液化后,再以负一百一十摄氏度的温度固化成冰,然后往上浇温水荣华时,才会释放打量的雾气出来。   这么低的温度以荆朝的水平实难达到,所以林蓉试验了无数次,发现液态二氧化碳其实很好得到,只要在密封的瓦罐里放上一个小碗,碗里放一块燃烧的炭,炭燃烧释放出大量二氧化碳,热空气上涌遇到瓦罐壁冷凝便出来液化二氧化碳。   然后以硝石制冰后,将液化二氧化碳放在冰水中,随着冰成型,液化二氧化碳会成为半凝固状态,这个状态不如固化二氧化碳能够产生的雾气长久,能达到的效果是一样的。①   可这个林蓉跟陆成材说了,他也不懂啊,这时候连不能封闭环境下烧炭有些人都不知道,毕竟也不是家家户户都能烧得起炭火。   “这个不若明日我制出来给相公看看?说起来我其实也比较迷糊,都是从梦里看来的。”林蓉想了想如此道。   陆成材心想也成,能够看着林蓉亲自制作出来,比光听还要过瘾啊。   “那我跟你说说咱们家客栈的情况?”陆成材绷着俊脸看似认真,实则没话找话说道。   其实林蓉昨日里跟奴仆和几个粗使婆子聊过,成亲前也曾经仔细打听过,对来福客栈的情况有所了解,不用陆成材再跟她说。   但好不容易陆成材态度这么好,林蓉觉得身为一个脾气非常好的娘子,总不能回回都靠武力镇压相公,还是要给他挥发的空间。   “相公请说。”林蓉点点头。   陆成材其实能说的也就是林蓉了解的那些。   颍州府以府衙为正中心,算是个井字状的州府,东面和北面是码头,西边是山,南边则是田地居多。   颍州府算是比较靠近上京的府城,却属于江南地界,自来南方文人雅客就要多于北方,对于科举和读书的重视程度以及竞争程度都是荆朝之最。   所以除了府衙外,最繁华的区域便是府学所在的地界,而来福客栈就在府学西侧三里地外。   这距离说远不远,说近也不算太近,学子们赶考的时候,不会太过热闹影响学子们看书,去贡院参考或者看榜时也很方便。所以一年当中,每到二月和四月以及八月份,也就是所谓的童生试、秀才试和举人秋闱,来福客栈生意就要好些。   至于春闱那都是在上京,这热闹便凑不上了。   林蓉早就觉得不太对劲,明明来福客栈占地面积不算小,地理位置也好,按照来福客栈这规模,陆家哪怕经营的一般般,都能算得上颍州府的富绅。   可嫁进来林蓉才发现,陆家仆从不算多,陆家二老也只是普通人家模样,完全没有富绅那般排场,追根究底还是来福客栈生意大部分时候太差了。   具体原因陆成材也说不明白,林蓉心里大概知道些缘由,具体还得跟阿翁聊过才能肯定。   因心里自有考量,她听着陆成材那把清朗的嗓音东一榔锤西一棒头的说着,就当听说书了,也不多问。   陆成材说了半天,见林蓉只拿水汪汪的杏眸看着他认真听他说话,心里痒得更厉害,也更不自在了些。   他屁股动了动,掩饰性地端起茶来喝,结果尝了两口才有点诧异:“诶,你这茶汤比茶舍的还要清一些,倒是还挺好喝。”   林蓉笑了:“这是菊花茶,我自个儿炮制的,里面加了点冰糖,比不得相公在茶舍时品过的胭脂香甜,待得来福客栈赚够了银钱,相公尽可以去品尝更好的。”   “你这新妇……”陆成材叫林蓉说得不自在极了,瞪着琥珀色的桃花眸子就想反驳,“我去茶舍都只是喝茶,与一二好友谈天说地,何时……何时品尝胭脂了,我可没你那般孟浪。”   刚成亲就可以自然的在夫君面前脱衣解带,虽然……是为了揍他吧。   陆成材偷偷瞄了眼置衣架子,没瞧见那红色软封,内里胆儿就更肥了些,他清咳一声:“不早了,咱们也该安置了。”   “相公不是要住在隔壁?”林蓉诧异问道。   温婉瞧着陆成材白皙深邃的面庞上沾染了几分绯色,她这才明白,今天陆成材这奇奇怪怪的行为是为了什么。   只是因为一顿饭……这小郎君就想跟她睡了?林蓉心里莫名有些想笑,她相公这逆反能不能稍微坚持的久一点,也好看起来没那么善变。   其实陆成材倒是也没想做什么,他更多是想听林蓉多跟他讲讲那个梦里的仙界,这份好奇已经折磨了他两天了,到今天看到那桌宴后达到了顶峰。   可求着一个自己亲婚之夜刚刚得罪完的新妇,陆成材实在是脸皮不够厚,他想着万一新妇要是刻薄几句,他想听故事,不得说几句软和的话?   才刚被新妇打过,这会儿就说软话,夫纲还怎么振?   身为吊儿郎当的郎君,陆成材自然是懂得变通的,正常情况下说软话没脸,那夫妻两个在被窝里亲热的时候软软来几句,岂不是理所当然?   他爹可是从小就教他来着,想要日子过得好,就得会抱着娘子讨巧……咳咳,这个他觉得他还是可以做好的。   可话说出口,瞧见林蓉那哭笑不得的诧异眼神,陆成材恼羞成怒了,他拍着桌子站起来:“你是我的娘子,女郎出嫁当以夫为天,我想要睡在哪里,还要你同意不成?”   “哦……所以相公是想睡我?”林蓉波澜不惊问道。   陆成材被林蓉这直白的话堵得猛咳嗽出来:“咳咳咳……你,你……”   “孟浪?毒妇?悍妇?你慢慢说,别着急。”林蓉上前替他轻轻拍了拍背,语气温柔极了,“以夫为天嘛,我懂,相公说我是什么,我必定不会叫相公失望。”   陆成材:“……” 第13章 我的儿你到底是哪儿疼?……   “你……你简直不可理喻!”陆成材咳嗽的眼角发红,喘着大气指责林蓉。   不得不说,面对陆成材可称得上动静皆如画儿似的好容貌,连跟人气急败坏都仿佛喝了酒一般,桃花眸子带着咳嗽出来的润泽,瞪着人时,哪怕说话不好听也很难让人脾气坏起来。   林蓉自来喜欢好看的,不然她也不会考虑洞房的事儿,所以她很好脾气地认下了不可理喻的罪名,温柔将陆成材请出去,干脆利索关了门。   末世里驯了那么多水灵灵大眼睛的灵兽主子们,林驯兽大师深谙一个道理,但凡它们先前做错了实情被惩罚后,悄咪咪过来蹭一蹭你,无辜看着你撒撒娇,你若是忍不住心软了,那下一秒它们就能试探你的底限,骑在你脖子上作威作福。   虽然林蓉一直是个单身狗来着,但她觉得这驯兽和驯夫该是一样的,对这种纨绔小郎君,她若是任由他想如何便如何,那以后肯定有数不清的麻烦要解决。   她如今依然不反对跟陆成材圆房,毕竟嫁谁都是嫁,能有个俊俏的夫君过一辈子,吃饭都能多吃两碗,有什么不好?   可此一时彼一时,想搬出去容易,陆成材若想再回来可就不是原来的条件了。   陆成材出来之前,林蓉问了他三个问题——   “相公可想好了?你若是不搬回来,美妾佳妇将来都唾手可得,吃喝玩乐也必定被人高高捧起,若是你搬回来,万事都得听我的,月生坊怕是与你无缘了。”   “我不是个心眼儿大的,你若是跟我圆了房,还惦记着你的青梅,将来合理我要带着孩子走,你可能做的了主?”   “先前相公只说既然做了选择,便会为自己的选择承担后果,那你搬出去撇下新妇独守新房叫人笑话,准备如何补偿?”   陆成材被林蓉问得哑口无言,却又一腔腹诽想要说出口。   美妾佳妇且不说,凭什么他一个做夫君的,还要听自家娘子的,那他以后在朋友们面前,还有什么脸面可言?   另者小青梅是他心里不可磨灭的美好,他死都不可能放下,这妇人竟然还想着带孩子走,陆家子嗣本就不丰,陆有福夫妇根本就不可能同意,那不是代表小青梅若是回来,也再不能续前缘了?   再者说,这悍妇不打他,他会搬出去吗?还想着叫他补偿,她怎么不上天呢?   至于为什么哑口无言……害,那他也是人,也是肉长的,软封打在身上他也知道疼好吗?他这般聪明的郎君为何要自个儿再找一顿打呢。   不至于,所以陆成材气呼呼被撵出来站在门外,完全没想到即便是不搬回来,以后想要不听话也难,更别说那奔赴了大家族去享富贵的小青梅回来的可能性比他脑子进了水的可能性还要低。   所以说纨绔的郎君啊,但凡本性不差,大都是有些天真的。   天真陆大郎脸色铁青扭过头,就看见阿鹏捧着个瓷碗站在自己身后。   “这是什么?你是要吓死我不成?”陆成材甩着袖子往隔壁走。   阿鹏仔细觎着自家郎君的脸色,老夫人可是说这汤是补元气败火的,好叫郎君能心平气和圆房呢。   可眼瞧着郎君是被娘子给撵出来了啊,阿鹏有些犹豫,那这汤还给不给?   “你哑巴了?”陆成材一巴掌拍在阿鹏后脑勺,拍的阿鹏一个机灵。   老夫人说了,这汤无论如何都得给郎君喝了,既然如此,阿鹏跟在陆成材身边好几年,也不是不知变通的人。   他笑眯眯躬身,脆生生换了个说辞:“奴一时走神儿了,老夫人怕您跟娘子再吵起来,特地做了败火的甜汤,说是请您务必喝了,千万别着急上火,好好跟娘子说话。”   陆成材刚才跟林蓉说了一通来福客栈的情况,连杯茶都没得着,本就口干呢,闻言接过来一口喝下去,哼哼道:“郎君我倒是愿意好好跟她说话,你也不瞧瞧那悍……那小……那新妇愿不愿意懂事儿,一点都不知道敬着夫君,改明儿我非得好好跟我娘说道说道,叫她这当阿婆的给新妇立立规矩!”   说完他甜汤也喝完了,咂摸几下薄唇:“这甜汤味道怎么怪怪的?放什么了?”   “奴不知,是老夫人亲自下厨给您做的。”阿鹏低眉顺眼道。   他年纪还小,本来也不懂这些,陆郑氏怎么说他怎么信呗,肯定就是补元气败火的。他也不费心神去寻思,这补元气和败火相反的作用,如何就能出现在一碗汤里。   陆成材也没多想,将阿鹏打发出去,洗漱过躺下,越想越生气,他先前竟然还想着卖了自己的刀也要帮那小娘皮救林秀才,他就多余那么好心!   更别说从这新妇进门,他说什么了?不就是叫她别想着做个妒妇吗?先是挨了一顿打,过后还被诬陷阳虚,他有收拾她吗?现在还敢将他撵出门来,简直是不像话!   越想陆成材越恼恨,恼新妇不识趣,也恼自己先前心(丢)善(脸),甚至气到觉得心跳都有些加快,整个人燥烦得厉害。   他扯了扯里衣领子,继续在心里批判林蓉。   怪他惦记着青梅吗?阿蔷可从来不会跟人大声说话,看人永远是甜软软的,说话永远娇滴滴的,连走路腰肢都摆得若杨柳一般。   林蓉呢?那双眸子清凌凌的,看人仿佛能看透人心底,饱满的胸脯永远挺直,怕别人看不出来她长胸了吗?那么瘦削一个小娘子,也就胸脯还能看了。   那腰肢纤细的仿佛一掐就能断了似的,偏偏打人还挺有劲儿,陆成材不知不觉想起来挨打的时候躺在地上时,还想着别叫他逮着机会站起来,站起来他两只手就能掐住这把腰肢,把她放倒,然后……   嘶……陆成材猛地坐起身来,不对劲儿啊,他,他怎么突然开始想起孟浪的事情来?一定是被那小娘皮给教坏了!   陆成材感觉越来越热,正抻着衣领子呼扇着,整个人突然僵住了,桃花眸子不可思议往下看,盯着激动起来的某个地方,总算是明白了。   怪道那碗甜汤味道怪怪的呢,他娘亲这是给他下药了???   陆成材抓心挠肺想要发疯,陆郑氏还是信了那新妇的说辞,以为他虚着呢?到底谁才是她生的儿!她倒是想得好呢,那可恶的新妇却不愿意叫他留下,光给他补有什么用!   新妇不只想着拿捏住他作威作福,还想着带孩子拍拍屁股走人呢!他就算是死都不会给她机会生育陆家子嗣的!   可他实在是太难受了,刚在心里把旗子插下去,陆成材浑身难受得像是着了火一样,他又气又难受,想起曾经听秦二郎说过的事情,咬了咬牙,右手狠狠往下——   “嗷——”   正屋这边卧房里,听说儿进了新妇屋里,贡献了浓浓一碗加料甜汤的陆郑氏,一直伸耳朵仔细听着东院的动静呢。   这会儿隐约听见陆成材的动静,陆郑氏猛地坐起身来,脸色焦灼:“相公,我怎么听着是大郎又在叫了呢?”   “大概还是跟上回似的?”陆有福也惊疑不定坐起身来,“我仿佛记得曾听人说过,有人……咳咳,某些地方长得跟常人不一样,敦伦时候是要艰难些,莫不是……他确实是因为疼得厉害才行不了房?”   陆郑氏闻言都顾不上害臊,担忧极了,她玉树临风好好一个儿,哪怕外头人都看不上,可她自己是知道的,大郎没什么坏心思,就是惫懒爱玩儿了些,秉性是纯良的。   她早就想着,只要给大郎娶回娘子来,以后有娘子看着早晚大郎会成长起来,再生几个娃儿,那陆家往后日子只有叫别人羡慕的。   可没想到……儿传宗接代的地方竟然有问题,她真是恨不能跑到陆成材面前逼问,我的儿你到底是哪儿疼?难道真是家雀儿长坏了?   陆有福看娘子快要急哭了,赶忙安慰:“娘子你先别着急,我听行商说过,若是那般情况是有法子的,好像是从北边传来的法子,说是用骨针刺激什么穴位,再辅以手法,还是能够恢复正常的,我明日就请人给那行商捎信儿,问清楚,大郎定能给治好的。”   “对对对,肯定能治好,我明日也在去阿姐家里,叫奴仆再去问问那大夫。”陆郑氏也不是个只会扎脖儿哭的,已经这样了,儿是自己生的,她心疼得紧,只想着不管用什么法子,都得赶紧把儿子治好。   而陆成材这边,林蓉睡意朦胧中听见动静,吓了一跳,清醒过来还寻思呢,说不定是太生气踢着哪儿呗,总不至于是卡着蛋了吧?   她笑着摇了摇头,想着估计明天她相公又要气急败坏了。   实际上这会儿陆成材就挺气急败坏的,他从没有自渎过,哪怕是到了成人的年纪,朦朦胧胧做过几次梦,也从来没到过这一步,秦二郎说的时候贼眉鼠眼的,他便也不屑跟着尝试了。   刚才因为太气恼他没注意力道,这会儿他跟个虾子一样弓着身,眼泪汪汪吸气,简直想要骂人,哪儿舒坦了?这比被新妇揍一顿还要难受。   都怪新妇,若不是她把他撵出门,他何至于自己伤害自己! 第14章 我若是白狼,你敢空手套……   翌日天明,天朗气清,一大早林蓉从东院绕过小竹林,便看见仆妇们已经在忙活着打水浆洗客栈里的物什。   天气渐渐有了点初夏的意思,大清早的也不算太凉,林蓉今日只穿了身橘红色棉布双开襟的长褙子,里头是斜开襟的天青色窄袖深衣裙,出了门沿着来福客栈略走了一圈,后背就有点见汗。   也不知怎得,一大早去正屋里就没人,问阿飞他也不知道翁婆都去哪儿了,林蓉瞧着太阳升起来,干脆往仆妇那边一坐,跟他们闲聊几句。   “客房里日常用的巾子几日一换啊?”   “被子和褥子这些都是多久前做的了?”   “你们帮客人浆洗衣物要单独算银钱吗?”   “除了漱口,屋里可还准备了其他洗漱用品?”   ……   仆妇们瞧着这新进门的小娘子弯着一双杏眸跟她们说话,都挺乐意跟她多说说。虽说往日里陆郑氏也不曾薄待了她们,到底陆郑氏要管着客栈的银钱和针线上的活计,也没空跟婆子们聊天。   陆家爷俩就更不会跟仆妇们多说话了,所以说起来几个三四十岁的婆子这还是头回跟主人说如此多的话。   再加上林蓉跟人说话时,习惯未语先笑三分,她脸上还带着清浅酒窝,说起话来只叫人觉得亲切放松,几个婆子开始还往粗布袄裙上擦着手有点拘束呢,没过多会儿就聊热闹了。   林蓉开头说的多些,后头听她们说客栈里几个跑堂的碰到的事儿,还有往常来赶考的学子们的趣事儿,慢慢捏着从房内取来的针线,听得入了神。   等她们说的差不多,林蓉这才开始问外头的事儿。   “婶婶们可知道,这外头的仆从和婢子要价几何?”   脸圆乎乎最善谈的那个开口:“您可是问对人了,我家陆六是替老爷在外头采买的,倒是经常跟牙人打交道。这仆从嘛,小童儿要便宜些,比如阿飞他们五六岁买进来,要白吃白喝养好几年,如今也才能做做跑腿的活计,大概半两银子或者六百铜钱就能买一个。”   荆朝跟唐时风俗也差不多,银贵铜贱,以银子为衡量,一两银子本该是一千铜钱价,但很少有人愿意拿银子换铜板,所以基本上置换都要拿一千一二百的铜钱去换,同样用铜板做钱用,价格上也稍高一点。   “至于能直接使唤的仆从,少说也得一两银子,稍微聪明伶俐点的或者识点字,那都要一两半银子往上。”那仆妇继续道,“婢子价低一些,半大不小的半两银子便可挑容貌好的,长成后能在房里伺候的好模样也不过就是□□钱银子,当然会些手艺的稍微贵一些。”   说完那仆妇被旁边稍微瘦些的掐了一下,她这才反应过来,这房里伺候的婢子一说出口,岂不是捅娘子的肺管子?   她讪讪笑了笑,低下头紧着洗东西,不敢再多说话,生怕娘子气着到时候也不好跟陆郑氏交代。   林蓉倒是没多想,虽说她从后世而来,有些抵触买卖人口的事情,可到底身在这个朝代,她没办法跟世道做抗争,也只好从善如流。   甚至这会儿知道奴仆做价低,她还有点高兴,说不准可以多买几个回来,到时教他们如何安身立命,将来都能独当一面时,若是有想脱奴籍的,也不是不能成全。   她无法在时代洪流里逆流而上,可一路前行,她也能不负本心做点自己能做的。   陆成材过来的时候,正好听到她问完奴仆的价后在那笑呢,心里就更不高兴了。   她这是打算给自己买个婢子啊,还是准备问清楚,以后拿捏他手里的银钱?   昨晚上叫那一碗甜汤闹得半宿睡不着觉,陆成材先是燥热,而后……疼,过后疼还是抵不过从心底往上升的燥气,他是一边难受一边还寻思,他娘到底往里放了多少药?不会是那啥鞭连同药双管齐下吧?   喷着火热的鼻息,陆成材凭着还稳稳当当插在心底的旗子,控制住了自己想半夜去隔壁爬床的冲动,好不容易睡着,这日上三竿才被饿醒了。   出门在这看见林蓉坐在天井里跟仆妇们说说笑笑好不热闹,提及婢子,给买她是嫌弃自己,不给买她是想要算计自己,反正想起自己火热又煎熬的夜,陆大郎觉得这新妇怎么都是错,喘气也是过。   他轻哼了声,挑着眉往林蓉那边走,还故意加重了脚步。   阿鹏早上过去伺候,瞧出他脸色不太好看,今日特意替他挑了身芽绿色的圆领斜开直襟的长袍,拿月白色嵌玉石的软封束了,利落梳个抓髻,拿软玉簪子替他簪上,看了眼——很好,又是鲜嫩嫩的一个俊俏郎君。   只阿鹏没考虑到自家郎君的心情,于是乎,林蓉听见动静转过头来,正好逆着已经东升老高的朝阳,莫名觉得自家相公的脸儿绿绿的。   几个仆妇见陆成材过来,赶忙就不说话了,都怕郎君生气,毕竟满陆家并着客栈上上下下的仆从都知道,新进门的娘子不得郎君喜欢。   “相公起身啦?”林蓉放下手中针线起身,左右她也聊得差不多了,“正好我在厨房熬了罐绿豆百合粥,还做了一盘子赛螃蟹,我瞧着你昨日很爱吃,那个不难做得,一起用朝食?”   陆成材示意阿鹏去端,往旁边桂树底下的石凳上坐了,抱着胳膊斜睨过去:“你问奴仆卖价作甚?”   “我瞧着客栈跑堂和伺候的都不算多,将来客栈的生意要是好了,加上阿飞和阿杨他们俩也不够用,还是得提前把人给买回来,教好了才能往前头去不是?”林蓉笑着边解释边坐在陆成材对面,省得好好一个如玉小郎君将来变成斜眼。   “前头不是跟你说了吗?家中银钱不多了,再说……”说到这儿他有些不乐意似的白了林蓉一眼,嫌弃她没成算,很不甘心道,“得留出来些,家中有急事,或者岳丈那边支应不上的时候,总得拿得出银钱。”   要不是因为这个,他早缠着他爹要了银子去茶舍潇洒去了,还会跟这个悍妇大眼瞪小眼,叫她气得自己哪哪儿都不舒坦。   林蓉闻言笑了,陆有福两口子在邻里街坊间的名声极好,这样的夫妻养出来的孩子,即便是吊儿郎当的有些坏习惯,底子肯定是不差的。   她忍不住逗陆成材:“开始总要先有点投入的,总不能空手套白狼吧?我若是空手套,你会上钩吗?”   “凭什么我是狼?”陆成材想着,猎人和猎物之间,他怎么也得是……想着总莫名有点自取其辱的意思,他就更不乐意了。   林蓉哄孩子似的点点头:“好,那我若是白狼,你敢空手套吗?”   陆成材:“……”他怎么不敢?!他昨晚不久敢了吗?   “相公放心便是,我心里有成算,不会让阿翁多出银钱,只是也不可能一文钱都不用就能达到效果,我已经计划的差不多了,明日不如相公与我一起,跟阿翁好好谈谈?”逗得差不多,林蓉开始好好说话。   陆成材被逗了一溜够,闻言忍不住反驳:“我为什么要跟你一起?我可没答应帮你。”我怎么就那么听你的话呢!   “家中早晚要听郎君的,往后客栈生意做起来了,将来与郎君来往的商贾和文人志士定是数不胜数,所以我想,相公对客栈如何发展下去,了然于胸自是更好的,相公觉得呢?”林蓉放软了声音,从阿鹏手中接过木勺替陆成材舀粥。   陆成材看着一碗清新又香浓的粥放在眼前,配着一碟子金灿灿的赛螃蟹,并着用热水烫过,切碎了拿姜醋汁拌的万年青,还没吃都感觉视觉先被满足了一半。   尝了口林蓉做的菜,他这才骄矜点点头:“那我就勉为其难,听听你能说出什么花儿来。”   林蓉低头喝粥,掩住唇边的笑,她相公实在是太好说服了,有时候激将法连一半都用不上就奏效,这样的相公应该很好养成吧?   “那将来还要拜托相公多费心了,到底我是个妇人家,有些事情总少不得相公出面会更好些。”林蓉先把高帽子给陆成材戴在头上。   陆成材胸腔中的郁气少了些,立马尾随而上:“这算是补偿吗?”   “唔……自然算。”林蓉笑眯眯点头。   既然傻鹅非得想往瓮里钻,她这个满意自家相公美色的,自然也不会拦着。   她提出让陆成材跟着一起操心客栈里的事情,一则是为了叫翁婆能够更放心的交给他们来折腾,二则……既然这相公她觉得可以过,他的未来自然也不能只是个纨绔小掌柜。   驯兽之时,让它们知道听话后,还要学一些技能呢,驯夫自然也不例外,如今陆成材哄着还算是听话,那此时不赶紧将他坑住,还等他反应过来炸毛的时候吗?   吃完饭后,林蓉叫阿鹏去拿了陆成材的纸笔,就回房去写计划书去了。   陆成材吃完饭这才想起来,刚才他是去找茬的,结果又被这新妇给噎住,还不知不觉打了自己的脸。   他总觉得,在这新进门的娘子面前,他就跟被提出水面的鱼似的,只能被牵着鼻子走就算了,还总是变得不像他自己。   他感觉这么着不行,所以瞧着林蓉回房,陆成材勾着唇想了想,冲阿鹏挥挥手:“我还就不信了,我就套不着狼,去,请秦二郎去燕彩居,我这成亲好几日了都,他不得请我吃个酒啊?”   光请吃酒都便宜秦二郎,昨晚陆家可差点就断子绝孙了,他收拾不了自家娘子,还收拾不了其他人?   阿鹏:“?”您成亲得了新妇,为何是秦家郎君请您吃酒,说反了吧?   连接到阿鹏带来的口信的秦二郎都有些摸不着头脑,可他也好奇陆成材这成亲后如何呢,毕竟大婚前一日,陆家大郎给新妇送了坨牛粪的事儿,已经在狐朋狗友圈子里传遍了,他们说一次笑一次,都等着听后续呢。   于是,到了午时阿飞送午食过来时,林蓉问陆成材去哪儿了,正好陆成材说话的时候,阿飞路过听见了前半句。   闻言他挠了挠脑袋:“奴仿佛听着,是去套狼了,奴还好奇呢,咱颍州府就一座竹根山,那竹根山还远着呢,再说竹根山里竹子不少,也没狼啊。”   林蓉:“……” 第15章 看,他这不就套着了白狼……   打发了阿飞出去,林蓉除了哭笑不得外,心里莫名有那么点不舒服。   人无完人嘛,也不知是她本来就有那么点说不上好的性格,还是在法制崩溃后的末世里生活久了才纵容出的欲望,她大多时候是个很好相处的开拓性子,可熟悉的人知道,她这人有点独。   她的异能给力,可以不为了生存去争抢什么东西,但若是什么打上了她的印记,她很讨厌别人的沾染,甭管是人还是物都是如此。   就像孤儿院一样,她自认那是唯一属于她的心灵港湾,哪怕在末世拼得头破血流,她也绝不容许别人动孤儿院老小一个手指头,为此末世初期她多少次都游走在生死边缘,从未有过抛弃孤儿院的任何念头。   而如今,虽不是因为陆成材这个人她才嫁过来,可陆大郎想要跟她过日子,还跟只炸毛的二哈似的招惹过她,却又去套狼,这就叫她很不爽了。   能去哪儿套狼?左不过就是茶舍勾栏那样的地方,叫朋友帮他买单,好证明他陆大郎的魅力?许是还要证明一下他不虚?   再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有那千娇百媚的行首大着肚子上门,求陆家夫妇准许其进门?那这郎君就彻底不用要了。   过去哪怕陆大郎日日花天酒地她管不着,如今既然想要拿下这个小郎君……林蓉挑着眉轻笑出声,话她早就放在那儿了,她相公还要尝试,就别怪她使坏。   林蓉也不着急,慢条斯理写完计划书,仔细检查过一遍没有问题,这才从一旁收拾好的柜子里取出她早就制作好的火碱,换上一身颜色深些的半旧衣裙,去了厨房。   刚用过午食的功夫,仆妇们也能歇息会儿再干活,阿飞和阿杨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陆有福夫妇从早上就没见人影儿,院子里安静的很。   正好厨房没人用,林蓉想着光凭计划书也不够直观,干脆将香皂先制作出来。   末世里出来的人,会很多小说里穿越男女主才会的技能,什么钻木取火、制作肥皂、编制毛毯、制作轮胎什么的,但凡跟吃穿住行挂上边儿,总会被人研究出最方便的方法来。   倒是像制作玻璃、陶瓷这些生存不太用得上的,没几个人会。   林蓉知道的也就是跟生存有关的了,玻璃啥的她是不会的,她算文科生,也只学了最简单的法子,就是从草木灰和熟石灰里提取出火碱,然后用一比五的比例将火碱和油脂加热,慢慢加水,煮成皂液凝固,做成最简单的肥皂。①   要是用花瓣或者中草药煮出来带着清香气味的水,就变成了香皂。   小时候刚跟林秀才说过后,她曾经制作过一次,一来那时家中银钱不丰,油脂难得,二来林秀才很怕林蓉这神奇的梦被人知道,会把她当做妖魔鬼怪给烧死,所以那一小块肥皂林秀才叮嘱林蓉自己用,用完再也不许她做。   林秀才病了以后,林蓉不是没想过做点肥皂出来卖,再者靠她的绘画功底,戳一些立体图案的毛毯出来卖,也能得着银钱。   还是那句话,怀璧其罪,林秀才倒下了,家中林乔氏身子弱,林焱还小,家中也没有任何能护得住他们的人,但凡被人觊觎,到时候说不准是更大的灾难。   林蓉提过一次,林秀才急得药都吐了,林蓉便没敢再提。   如今她连意境菜都已经走了明路,陆家虽然对内看不出任何富户的模样,开了这么多年客栈,在颍州府却不算毫无根基谁都能欺负,倒是不用像在林家那么束手束脚,林蓉早就准备将香皂做出来。   中午的时候,林蓉已经让陆六的娘子陆陈氏先敖了一锅猪油出来,这会儿她在膛间生起小火,慢慢将凝固的猪油煮开,往里面放入一定比例的火碱和茉莉花煮出来的水,慢慢搅拌着。   听外头没动静,林蓉凝神静气,手上发动异能,这时节正好是蛇开始活跃的时候,想要召唤几条无毒的菜花蛇过来,并不困难。   林蓉说是叫驯兽师,其实叫召唤师更准确点,她的异能是能够发出动物们喜欢的磁场,让动物不自觉注意到她,喜欢往她身边靠。而异能入体后,则会不自觉对她产生依赖。   可甭管是灵兽还是普通家禽,即便是依赖喜欢她,也不会天生知道听话并且乖巧,该翻天覆地造的时候绝不含糊,林蓉会将异能当做吊在驴子眼前的胡萝卜,外加大棒,把动物主子们调-教的一个比一个懂事,外人不知道她异能的具体情况,只看到什么动物到她手里都听话,才给她起了驯兽大师的称呼。   这会儿迅速被林蓉散发出的气场吸引过来的蛇也不例外,来了三条烧火棍子般粗的菜花蛇,若是此时有人进来,看见它们粗-长的身体和体表有点阴森的迷彩样的图案,恐怕要吓得叫出来。   实际上林蓉从前也怕蛇,刚开始有异能的时候,林蓉还不能控制磁场,一发动异能啥动物都来,第一回 被蛇往身上蹭,她尖叫的程度不夸张的说,丧尸估计都被她吓着了。   可末世灵兽少,种类不由得她来挑,有就很不错了,后来在生死之间她也慢慢逼着自己习惯了。   这会儿林蓉很淡定地摸了摸菜花蛇的脑袋,分别给它们输入了一些异能用来增加它们的智商,等几条蛇高兴得扭曲着往她身上缠的时候,林蓉才用异能跟它们沟通要它们做的事情。   世人可能很少知道,都说猫狗猴一类的哺乳动物智商会高一些,其实蛇智商也毫不逊色,估计印度知道的人会多一些。   接受过异能灌注后的几条蛇迅速明白了林蓉的意思,用蛇信嗅了下陆成材的荷包,便窸窸窣窣扭着身体出去了。   林蓉擦了擦被膛间火热出来的细汗,想着过会儿会发生的事情,忍不住笑了出来,她开始期待晚点陆成材的脸色跟今天那身芽绿色的袍子哪个更好看了。   实际上陆成材这会儿也才刚在燕彩居坐下没多久,秦二郎不反对请朋友们喝酒,也不是个自私的,大家都好奇陆大郎这成亲后的日子过得如何呢,所以等陆大郎上门后,他们先去了开着布坊的乔家和扬程商行于家,把至(狐)交(朋)好(狗)友都叫上,这才进了燕彩居的门。   不等坐下喝几口茶,甚至都等不及燕彩居的小娘子进门开弦,乔元瑾就忙不迭道:“仲行这脸色不太好看啊?可是这几天沉迷娘子的温柔乡,太乐不思蜀了?”   “哈哈哈……要真乐不思蜀,他怎么还能想起咱们来,还要来茶舍呢。”秦二郎挤眉弄眼大笑道,“莫不是表现不好,娘子不满意,损了仲行的脸面,这才来燕彩居多学学?”   几个人笑做一团,陆成材懒得跟这几个口花花的掰扯,一脚将秦二郎踹个趔趄:“赶紧着,叫张妈妈上两坛子好酒,不都从你家采买的?可别糊弄我,郁闷着呢。”   秦二郎家里是酿酒世家,不只是在颍州府,在整个淮南道都挺有名气的,连琳琅苑和春宅都从秦家采买好酒,所以他也不缺银子,陆成材才会选他当狼套。   秦儿郎也不在意陆成材这般不耐烦,他们几个平时都习惯了陆成材的狗脾气。   陆成材这皮相好,脾气也不小,世人都好颜色,也不光是好小娘子们的颜色,谁还不爱看好看的呢?所以从一开始对了脾气能玩儿到一块后,大伙儿对陆成材这容忍度就挺高的。   “快快快,不要上茶了,直接上酒,咱们不醉不归。”乔元瑾拍着巴掌唯恐天下不乱道,“酒后吐真言,先喝上几大碗,咱们再听听仲行的心事,也好乐呵……咳咳,下酒。”   于家大郎笑着摇摇头,在一旁摇着附庸风雅的折扇,剩下几个都叫嚷着附和。   秦二郎自然无有不可,立刻就叫人上酒,还叮嘱笑靥如花进来的老板张氏:“妈妈可要心疼心疼咱们陆郎君,你看他这脸儿憔悴的,正是需要小娘子们好生安慰的时候,您可别藏着掖着了,赶紧叫温柔体人意的进来。”   张妈妈笑着点头,因为秦家二郎爱来她们这儿,燕彩居采买好酒价格比别处低一成,大多时候秦二郎还会带着人再把银钱送回来行首们的怀里,算是她最喜欢的客人了。   更别说陆成材,唇红齿白又会说话的小郎君,颍州府里风流倜傥出了名的,他但凡说哪个行首几句好话,没几天整个颍州府的小郎君们都要跑来看,再说他出手也大方,不然行首们也不会为了谁能伺候陆成材打起来。   “放心,奴家这就安排燕彩居性子最柔婉的娇娘过来,保管给各位郎君伺候周到咯。”   有张妈妈费心张罗,没一会儿弦子就拉起来了,千娇百媚的小娘子们拿团扇半遮着芙蓉面笑眯眯进了门,由着秦二郎张罗,坐在陆成材身边两个。   这两个娇娘一坐下就往陆成材身边靠,温言软语劝着吃酒,新鲜的葡萄也剥好了往陆成材口边送。   陆成材毫不客气左拥右抱,几碗酒吃下去,脸色得意不少,看,他这不就套着了白狼?哼,还一二三……好几个!   他本就白净,脸色一飞扬起来,精致的面容上还带着酒后薄红,俊美得几乎叫伺候的行首们都看直了眼,忍不住就更温存了些。   “仲行,你快说说,到底是怎么了?怎么就郁闷了?”乔元瑾年纪最小,几碗酒下肚,忍不住催促着问。   陆成材揽着那细软柔嫩的腰肢,晃着脑袋冷哼:“还不是那悍……”   悍妇俩字没说全乎呢,陆成材突然感觉这手感不大对啊,腰肢软是软,可他又没有孟浪,虽说拥着佳人却也止于礼,按说隔着衣裳,怎会这般滑腻?   不只是滑腻,还有点凉……陆成材突然顿住话头,忍不住扭头去看——   “啊啊啊啊——”陆成材看见自己刚才搂住了什么,连滚带爬就往后退。   他这一退,撞到了乔元瑾,乔元瑾手里的酒碗一抖,全数泼在了秦二郎脸上,秦二郎忙不迭躲闪,把于家大郎和另外一个小子撞倒,屋里瞬间乱成一团。   可谁也顾不上身上的疼痛或者狼狈,都大叫着开始往外跑:“有蛇啊!好粗的蛇啊!啊啊啊!”   “菜花蛇,无毒的,别跑了!”陆成材仔细看清楚那蛇后,见几个好友东倒西歪还有撞了柱子的,赶紧喊出声来。   这会儿看着被缠在腰上的蛇吓晕过去的两个行首,他一边赶紧扶住吓软了腿的于大郎,自个儿也腿软跑不动。   就这他还下意识寻思呢,他,他,他是来套狼的,怎么突然就成了套蛇……嗯?蛇?!陆成材脸瞬间黑了下来。 第16章 感谢娘子的不杀之恩……   燕彩居里吃酒寻欢的客人,忙着摇曳生姿营业的行首们,还有迎来送往的奴仆,听有人喊楼里出了蛇,都有些坐不住。   没听吗?蛇,还好粗,除了偶尔几个神经也同样粗不怕蛇的,好些跟着往外跑。   好一顿闹腾后,甭管是吃酒还是酒后乐呵指定是都泡汤了,因愧疚是自己揽着那两个行首,才会让她们没察觉出腰间的动静被蛇吓晕,陆成材荷包里最后一点银钱也赔了出去。   大家都惊魂未定各回各家,陆成材也被吓得后背出了细毛汗,回去的路上,还没干透的冷汗叫他火气越来越旺盛。   回到家里,叫阿鹏问过家中仆从后,陆成材黑着脸杀进了林蓉的房间。   “你做的好事!”陆成材怒喝出声,他没找到什么证据,故意色厉内荏准备诈一诈这新妇,“你说,那蛇是不是你指使的?你是要谋杀亲夫不成?”   林蓉没被陆成材吓到,她刚才把皂液倒进用来做豆腐的模具中,放在空置的长条案几上,正仔细检查过没问题,等皂液凝固呢。   闻言她面色略有些诧异回过头来,实际上暗暗打量着陆成材的脸色,嗯……果然脸儿比衣裳绿多了。   “相公说什么呢?什么蛇啊?”林蓉好整以暇地问,没等陆成材发作出来,又跟了句,“瞧相公这话说的,我若是想谋杀亲夫,等你半夜睡着了,直接掐死你岂不是省事儿。即便怕被人发现,也可以在相公出门前给你下□□,法子那么多,作何用蛇呢?”   陆成材:“……”他难道要还要感谢娘子的不杀之恩?   林蓉接着问:“相公这火气来的也着实莫名了些,对了,你去哪儿了?一下午都见不着人。”   陆成材沉下心仔细打量着林蓉的面色,没发现破绽,冷哼:“我去哪儿关你什么事儿?你说过我要是不听你的,被翻红浪时,被窝里会突然出现蛇,你敢说今天的事儿不是你指使人吓唬我?”   “呵呵……相公这话叫人听见,倒是要叫人以为我能控制动物的行为呢,我若是能这般,光凭借这本事猎几头虎豹,我爹的药费也出来了,何必还要发愁。”林蓉无辜地眨巴着水汪汪的杏眸,毫无破绽道。   反正她做事谨慎,异能的事情无论是谁都不可能发现的,连林家人跟她朝夕相对都从来没发现过。哪怕有人天生跟动物亲近,也不可能指使蛇听自己的话去很远的地方吓唬人,最多听声音扭几下金蛇狂舞不得了了。   所以林蓉解释完,陆成材哪怕观察甚微,也没看出什么不对,叫他实在是没话说,憋得胸腔都隐隐作痛。   这新妇的解释忒特娘有道理,再说林蓉也不知道他去了燕彩居,刚才阿鹏已经问过了,家里谁也没被林蓉吩咐过办什么事儿,林蓉也没出门。   按理说这件事情不可能是林蓉做的,可陆成材就是有种直觉,这事儿肯定跟林蓉脱不开干系。   他哼哼着,干脆滚刀肉似的寻思,就算找不到证据又如何?这小娘皮能叫小郎去燕彩居传话,说不准这回也是偷偷拿银钱买通了家中甚至外头的小郎,提前在燕彩居布置好了呢?   反正这火他肯定是要发出来的,所以陆成材打算拍桌子放几句狠话,别叫他逮着证据,若是被他抓住马脚,他定饶不了这小娘皮!   他刚抬起手准备好架势,俊脸儿上那双桃花眸子都立起来了,林蓉突然转身带着温柔的笑意将门插上了。   陆成材:???   然后林蓉带着更温柔的笑意解开了衣裳:“我倒是好奇呢,相公既然没头没尾来质疑我,那你是不听话了,还是跟人被翻红浪了?”   陆成材:他错了,在发现蛇以后,他第一时间就该意识到,不要招惹这个恶妇!   “你,你冷静点,我,我……我是你的夫君,我,我在外应酬很正常,你,你没权利……不是,是不能……也不是,是,是……你别过来了!说好扔掉软封的!”陆成材看林蓉带着微(邪)微(恶)笑意越靠越近,干巴巴解释着,实在没忍住喊出声来,赶忙往餐桌后头躲。   林蓉从善如流站住,微笑不变:“答应的事情我不会反悔,相公大概不了解我的性子,我这人其实很好说话,好商好量你想要做什么我都可以不管。可若是你总这么不分青红皂白不会好好说话,动不动就上来呵斥,那就别怪我先动手再动口,相公可明白我的意思?”   陆成材瞧着林蓉微笑的模样,总觉得回答明白二字,有点点屈辱。   林蓉慢条斯理将白嫩的小拳头捏的卡巴响,陆成材立刻点头:“我明白,我明白,好好说话,懂,不会再有下次了。”   林蓉这才将外头的藏青色褙子脱下来放在置衣架上:“那就再好不过了,相公可考虑好了?”   “好……嗯?什么?”陆成材见林蓉还在脱衣服,略有些晃神,既憋屈得厉害,可又忍不住幻想将这小娘皮压住这样那样的威风。   林蓉重新换上鲜嫩些的鹅黄色窄袖斜襟上衣,捋了捋裙角坐在餐桌前,替陆成材倒了杯茶:“相公是打算好了,将来与我和离?这会儿就打算先迎个行首回来了?若是这般不如明日跟阿翁说,挑个颜色好的婢子进门,总好过行首进门后陆家的名声有损,我这新妇也不至于叫人说嘴。”   陆成材莫名其妙反驳:“我何时说要迎人进门了?”经过今天搂了蛇的事情,他一时半会儿都没法面对被窝里搂着娇娘的事儿了好吗?   不过这和离一事,陆成材倒是觉得可以,毕竟跟个动不动就要打相公的悍妇生活在一块儿,他确实是受不住。   “我想好了,既然你以一年为期,那我们便约定好,一年后和离,在此之前,我会顾着你的体面,不会做出叫你难受的事情来的,这样够了吧?”陆成材拉着脸色努力好好说话。   更重要的是——   “至于什么蛇啊鹰的,以后就不必了是不是?我陆家可就我这么一根独苗,吓……万一伤着你赔不起。”话说着说着,陆成材莫名委屈极了。   他当初怎么就同意娶这个悍妇了呢?悔不当初!   他就是觉得今天的蛇跟林蓉肯定有关系,就算是他瞎猜吧,到底不想再经历一回鹰粪的巧合,鸟粪也不行,他只能同意林蓉好商好量的建议,可心里还是觉得丢了面子。   所以陆成材立刻扬起脑袋骄矜道:“你放心,在这一年里,你若是能叫来福客栈生意有起色,该你得的银钱,陆家绝不会少了你。在此期间,我定不会碰你一根汗毛,等和离后,各自嫁娶也还便宜。”   林蓉挑了挑柳眉,垂着眸子略勾了勾唇,半边香腮浅浅露出一个酒窝,叫她整个人看着都温婉极了:“如此……就听相公的,我先在此谢过相公了。”   她看中的男人,还能从她手里跑出去?   呵呵……倒是还忘了说,经历过末世的人大都也还有个共性,对于世俗的道德水准他们习惯了没那么在意,在守住人性底限的基础上,每个人内心的自私和欲望都被空前放大。   想就要得到,哪怕不择手段,只要问心无愧,且自己承担得起后果,就没有任何人会指责并且理所当然去做。   而林蓉,平平无奇的好脾气的小娘子,恰好也是这其中的一员,脾气好,可从不代表是个好人呢。   想来驯夫和驯兽还有个共同之处,看着炸毛的主子们慢慢心甘情愿俯首听话,心里总是骄傲又舒坦的。   她可以保证,若是陆成材不主动招惹,一年之期后,她定会如约和离。   问题是,陆大郎他忍得住不招惹吗?   “这是什么?不是豆腐吧?莫不是又从梦里看来的?做什么用的?”陆成材见已经谈妥,不愿意再想叫自己憋屈的事情,扭过头看着案几问。   那带着浅浅香气的东西起进门时他便注意到了,只是因为忙着发脾气没来得及问。   这会儿脾气肯定是发不出去了,他破罐子破摔好歹满足自己的好奇心:“闻着还怪好闻的,我可以用吗?”   可以用的话,他要拿走,补偿自己受伤的自尊心也好啊!   林蓉笑:“过几日相公就知道了,翁婆刚才从外头回来,瞧着他们面色不太好,相公要不要过去看看?”   陆成材听说爹娘面色不好,立刻担忧起来,赶紧起身往外走,还忍不住刺回去:“每回都神神秘秘的,就不能一次说清楚吗?总是吊人胃口!”   这小娘子合该去说书的,说不准耍弄完了,回家路上就要叫人套麻袋。   等陆成材出去后,林蓉才忍不住撑着下巴噗嗤笑出声儿来,嫁人前打听陆成材的名声,说起来都是撇嘴加摇头,好像陆家大郎除了纨绔性子浑一无是处。   可也不知怎的,自打进了陆家门,几次跟陆成材交锋,她总莫名觉得陆成材……可爱极了。   每回他想要找茬,都莫名其妙被转移注意力,狠话从来放过不过两秒,硬气从来撑不住一回,甭管是哄着,吓唬着,甚至是说几句巧话,稍稍卖个可怜,他都要忘了自己前头还在生气。   换言之也说明,陆成材耳根子不硬?唔……看来这驯夫的第一个目标倒是找着了,不过首先还是得叫这小郎君主动求着上钩才行呀,林蓉摸着下巴兴味盎然想道。   昏灯如豆,摇曳出了柔和的色彩,而烛光下那双清凌凌的眸子,在无人得见的时候,莫名带上了几分魅惑。 第17章 他不若委屈点,接了她的……   陆有福夫妇在外奔波了大半天,回来又忙活一些客栈的琐事,这一日累得不轻,等陆成材过去的时候,两人刚用过晚食,正煮茶商量今日的收获呢。   “怎么了这是?又跟你娘子吵架了?”陆有福见儿面色不好看,揉着额角问道,“这回又是因为什么啊?”   陆成材不愿说出自己刚才那丢人的妥协行为,也不可能在没证据的情况下把没影儿的事情拿出来说给爹娘听,支支吾吾混了过去。   夫妻俩对视一眼,甭管是骨针还是背的法子,总要时间,又想起儿讳疾忌医的模样,二人都没多问,打发了陆成材出门。   陆成材也没多想,刚才冲着林蓉服软的事儿,还是让他很难受。   这一天他觉得自己过得也不容易,受到惊吓就算了,还受到了新妇的羞辱,要不是看在她是个小娘子的份儿不好计较,他一定这样那样……   在心里幻想着各种欺负回来好一会儿,陆成材好歹心里舒服些,洗漱过躺下。   睡着前他才有功夫沉下心里仔细寻思,前头说了,陆大郎只是爱跟狐朋狗友凑在一起玩乐,他不是个愚笨的。   燕彩居从来就没传出过进了蛇的事儿,而且怎么就那么凑巧,前脚林蓉威胁过他,林焱暗戳戳吓唬他,后脚他跟行首们亲近的时候就摸着了蛇?   这新妇肯定是有哪里不对!陆成材绞尽脑汁寻思着,他倒是不会往林蓉能控制动物的方向去想,可他基本上肯定——这事儿跟林蓉绝对有关。   也许是新妇瞒着人提前就布置好了呢?她手里可不是一点银子都没有,只是陆成材想不明白,她为何要这么大费周折吓唬他还不肯承认,就冲她打人的利索劲儿,陆成材不觉得她是那种做了‘好事’不留名的。   思来想去,陆成材眼神一亮,去掉所有的不可能,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这新妇是太喜欢他,可前头两个人又闹得不愉快,她不想叫自己知道她心悦自己。   陆成材再想不到更合理的解释了,他摸着下巴得意,他就知道,怎么会有人能不被他这般出色的郎君吸引呢。   虽然她这般感情陆成材是不可能回应的,但……下午那些憋屈总算是消除不少。   陆成材忍不住哼哼出声:“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一直嘴硬下去!”等这新妇露出马脚,到时候他肯定要狠狠拒绝,好报今天被吓唬的仇!   做着舒爽的美梦,陆成材睡着后唇角还带着得意的弧度。   林蓉并不知道自家相公已经被自己那神一般的逻辑说服了,之后两天陆成材只懒洋洋帮着陆有福处理一些客栈账面上的事儿,也没闹腾什么,陆家难得安静极了。   林蓉也得以有时间慢慢安排好自己准备的东西,香皂做好后,她还叫阿飞替她找了把小巧的刻刀,仔细在香皂上刻出了自己提前在纸上设计出来的来福客栈标志。   若是翁婆同意她的计划,过后再做香皂时,就可以提前叫木匠做好模子,每回作出来的香皂自然就带着图案了。   待得陆有福做好了帐,派人过来请她,林蓉抱着提前准备好的东西还有计划书出了门。   一出门就看到陆成材站在门口。   “快点,磨磨蹭蹭的。”陆成材看见她哼了一声,径自走在了前头。   林蓉挑挑眉,瞧他刚才的姿势,这是在门口等她呢?难得他竟然没有叫阿鹏或者自个儿敲门催她。   她笑了笑,跟在陆成材身后进了正屋。   见着陆有福夫妇,林蓉先跟翁婆打过招呼后,也不废话,将计划书往陆有福身边一放:“阿翁可以先看看,这几日我跟仆妇也了解了些情况,眼看着备考的学子们没几日就该开始陆续进颍州府了,有些事情比较着急。”   如今已经是三月底,四月二十三便是府试,有提早准备的或者离得远的,这会儿就已经有到颍州府的了,林蓉绕着来福客栈转悠的时候,便看见有背着书篮的学子进门。   陆有福见陆成材心急去拿计划书,一把将他的手拍开,自己拿起来看,越看眼神越亮,慢慢双手都有点抖。   林蓉这几天没少了解来福客栈的情况,也带了帷帽绕着来福客栈里里外外都转了一圈。   来福客栈是陆有福的阿爷一辈儿逃荒至此,凭着头脑聪明赚了些银钱开起来的。到了陆成材的阿爷接手时,因陆成材阿爷夫妇身体出了问题,那时前朝也正是民不聊生的时候,荆朝还未曾打进上京,客栈生意很不好,日子过得捉襟见肘。   所以四十多年下来,除了修缮外,来福客栈竟然是没有银子进行过翻新,内里的东西也少有换新,比很多客栈看起来要旧一些。   恶性循环之下,哪怕陆有福竭尽全力,好不容易叫来福客栈在他手上见到了些起色,也没能攒够重修来福客栈的银钱。   更别说前几年来福客栈还发生过有学子在落榜后,自杀在客栈里的事情,平添了不知道多少晦气。   陆有福也不是不想改善这种情况,他绝不愿意祖宗基业毁在自己手里,也想替儿攒下点家业。   只是前些年伺候着身体不好的爹娘走了,家中孩儿也陆续夭折,狠狠伤了夫妻二人的元气,客栈这生意慢慢也就越发江河日下,近十年下来待得两口子缓过元气,才比原来好些。   到林蓉进门的时候,来福客栈的生意其实比前几年已经要有些起色了。   陆有福夫妇如今不过人到中年,身子骨都不是错,陆成材长成,他们夫妻俩便有了主心骨,不用再担惊受怕,好歹也攒下了些银钱。   只是那学子自杀的事情,当初在颍州府传得沸沸扬扬,对讲究好兆头的学子们来说,还是影响颇深,陆有福哪怕有心力想要改变,一时却也没什么好法子。   前几日看到林蓉做的意境菜,陆有福就敏感察觉到,这是来福客栈的机会,他本来以为儿媳是想着将这闻喜宴想法子做大呢,没想到儿媳妇给了他更大的惊喜。   “这个计划……书,里头的东西看着倒是都挺有意思,只是即便来福客栈用上了,一时打出去招牌,别家客栈学会怎么办呢?”陆有福看完深吁口气,精神抖擞问林蓉,“你说的这个标志是什么?”   “这个阿翁不必担心,有些东西他们学不会。”林蓉没仔细回答别家客栈跟着学的问题,她先前就说过,不怕别人跟着学,就怕跟着学的不够多,永远被模仿,却永远无法超越,才能成为行业标杆。   她拿出自己提前绣好的帕子给陆有福看:“这是儿媳简单画了几笔设计出来的,若是阿翁有更好的想法也可以改,这东西就跟世家的家徽差不多意思。”   陆郑氏手快接过帕子,帕子上简单绣了个福字,不过是倒着的,字体倒是挺有意思,一笔一划都很圆润,瞧着可爱也好看,倒是跟画儿似的,倒着的福字外头是四四方方的框子,都是红色的,看着很喜庆。   “福倒,福来,来福,好好好,简单又好理解,不错,这个标志就挺不错的。”陆有福探头看过去,忍不住夸赞道。   陆成材听林蓉说家徽,伸头看了眼那帕子,撇了撇嘴,见陆有福放下计划书后,这才拿起来看,一看就陷进去拔不出眼来了。   其实这几年陆成材还算是叫陆有福夫妇省心,他玩乐归玩乐,那些狐朋狗友也不是白交的,甭管是布行、商行还是酒肆,陆成材都有那么几个好友,少不得就给来福客栈添了几分便利。   所以陆家攒下了些银两,陆有福本是想着将客栈修整一下的,他比自己的爹要长袖善舞的多,不想叫祖宗攒下来的家业埋没在自己手里,若不是因为跟林家的亲事,府试后他就想着动工的。   林蓉给的计划书上,很好的解决了这个问题。她其实做了一年规划和三年规划,一年当中也分为短期规划和长期计划,她拿出来的只是目前丞待改变的部分,可也是陆成材从来没听过见过的。   来福客栈若是要推倒重建,影响生意不说,即便客栈翻新,也仍然解决不了前头产生的问题。   林蓉大学四年学的很扎实,她很清楚,对一个客栈(酒店)来说,生意好坏影响因素最重要的无非就三方面——硬件设施、服务水平和口碑。   如今对来福客栈最丞待解决的问题便是口碑,其次便是服务水平,最后才是硬件设施。毕竟这时候对人们来说,勤加修整的情况下房子住个几十年并不成问题。   来福客栈当初造的时候,陆有福阿爷手里银钱不算少,便是直接选了青砖灰瓦,这些年下来,旧是旧了点,但并不显破败。   想要彻底叫来福客栈成为最火的客栈,建筑肯定是要翻新,却不用停业翻新,甚至这翻新都能成为改善口碑的关键所在。围起来一部分,改造出来一片便举办一场活动,掀起文人风潮,不怕别人不追捧。   所以林蓉计划分主次改造,翻新可以往后放,等府试结束后,来福客栈的闻喜宴和服务打出去一点口碑,然后再慢慢策划活动。   主要也是目前就需要开始做的主要是改善口碑和服务水平。   她写的时候尽量直白了些,用现代话来说就是——统一视觉标准,制造热点话题,使用独家配置。   人都是视觉动物,都喜欢好看的,建筑旧一些没关系,当一座有岁月感的客栈,外墙是植物修剪出来的标志,进门不管是从跑堂还是吃穿住行用到的所有物品,都带着来福客栈独有标志,那看着肯定是顺眼的多。   制造热点话题就更好办了,如今所有的客栈被褥都最多是一样的花色,顶破天最上等的房间里用的东西都是好的,独门独院的院子里设计点小桥流水好精致些,再多就没有了。   可若是来福客栈能让每一个住进客栈的人都能享受到独一无二的尊贵服务呢?香薰和服务性的小物件不要太多,都不会花费太多银钱,却能够大大提高人们的舒适度。   功能性的区域划分也都不难,不但能让客人身心舒适,更能提起从未见过这些的客人们心里的好奇。   “这是计划书里的香皂?”陆有福拿起刻着福字的香皂,简单一小块儿,是有些暗沉的杏色,半透明质地,带着茉莉花的清香,“是你梦里见过那些大客栈里的东西?”   林蓉点头:“对,所有客栈里都有,用来洗手,洗脸甚至沐浴和浆洗都特别好用,翁婆不如试试看?”   一旁陆成材听见,放下计划书,忍不住先拿香皂去洗手。   香皂沾湿后,滑溜溜的,还有白色泡沫,洗干净后,陆成材感觉自己的手前所未有的干净,上面还有淡淡的清香,比皂荚好用多了。   “这是用香皂洗过的衣服,阿翁和阿婆闻闻。”林蓉笑着拿起一件简单设计过的斜襟系带便袍,递给陆郑氏。   陆有福夫妇凑近闻了闻,衣服可能在阳光下晒过,淡淡茉莉花清香带着阳光的味道,让人感觉说不出的心旷神怡。   “好,若是这香皂不费事,客栈内所有的被褥都能用这个洗,别人就算是想学咱们的法子,也没处学啊!哈哈哈……”陆有福高兴地大笑出声。   “怀璧其罪,若只咱们家有,万一有人从中作祟,到底是不美,就让他们学,若是有人想要买香皂,这也是个不小收入。”林蓉笑眯眯道,“香皂的造价并不高,我算过了,一块成本最多两文钱,若是做多了还能降低,咱们可以四文钱一块卖给别人。”   陆成材这才插嘴:“你这就不会做生意了吧?既然是咱们独家秘方,就算是十文钱肯定也有人买。”   林蓉笑眯眯道:“相公说的是,不过我想着,卖出去的所有香皂上面都要带着来福客栈的标志,可以比咱们客栈里的小一些,赚得少一些却能叫所有人都能用得起。”   陆成材眼神立马亮起来,他比他爹还要聪明(脸厚心黑)些,照他的经验来看,到时候在狐朋狗友之间和月生坊那些瓦舍茶肆运作一番,香皂必定会风靡颍州府。   到时候不只是客栈会买,即便客栈把来福客栈的标志抹了去再刻别的图案,可若是能低价卖出去,早晚会一提起香皂,别人就要想起来福客栈。   他错了,看过那样一份详尽又精彩绝伦的计划书,他怎么还会觉得娘子是个不懂做买卖的呢?她分明就是个奸商的料子啊!   唔……如此看来,林蓉倒合该是陆家的媳妇哩,陆成材看着在一旁温声跟陆有福夫妇仔细解释计划书的林蓉,眼神里闪过些挣扎和为难。   若是这小娘子真那么喜欢他,他不若委屈点,接了她的情意?好歹是大师说的福气大的金元宝呢,谁还不爱手中银钱多一点?   顶多,顶多到时候给小青梅安置在外头嘛,别叫这悍妇发现就好,陆成材渣渣地想着。 第18章 这难不成还是头贱驴?……   “你这计划……书言之有物,我倒是没别的意见。”陆有福其实对计划书一说还觉得新鲜呢,可从来没听说过还有这玩意,估摸着皇宫大内的折子也不过就如此了吧?   他仔细斟酌道:“这几日对完账后,账面上余银还有五百两左右,待得四月份,肯定还会又许多人入住,下个月收账还能更多些。你看这银钱上可还够?若是不够,采买奴仆的事情不若就先放放,如今家中的仆从都是用惯了的,到时候就算是忙些累些,应该也能忙得过来。”   林蓉也不反明着驳陆有福,可在她看来,采买奴仆反倒是最重要的,毕竟与众不同的服务需要人手,就算是现在家中有的仆从也得重新教,与其以后还要费一次事儿,不如一次到位,也好选□□一些合适的放在管理岗位上。   她温声跟陆有福解释:“阿翁听我说,我先前大致算过家中银钱的用度,跟了陆家姓的老人有六个,每个月要一两银子的月例,剩下包括阿飞阿杨和阿鹏他们这几个半大小子在内的仆从共有十个,再加上四个仆妇,每人平均月例在三百文左右,一个月下来仆从月例要十两,客栈各种采买的东西我不清楚,听陆六婶说大概在一百两左右,剩下便是您外出应酬和阿婆迎来送往的人情,外加……相公花费的银钱,怎么着也得一百两左右。这样算下来,其实仆从花费反而是小头,也不需要多了,采买十个仆从和六个婢子也不过花费几十两,一次调-教好了,待得人多后不容易出岔子,咱们不管是想要做什么活动也能轻省些,您说呢?”   “有道理,你算的大差不差,如此一来到时只能剩下两百两银子供你花费,不然我和你阿婆这个月节俭些……”陆有福说着,意味深长看了陆成材一眼,“大郎那里这个月只给十两银子,如此一来能给你二百五十两,你看可够?”   陆成材还闻着鼻尖的茉莉花香荡漾呢,听见陆有福说要扣自己银钱,有些不乐意。可瞧见林蓉那笑眯眯的模样,想到燕彩居好大好粗的菜花蛇……他莫名其妙没生起气来,保持了沉默。   ……二百五……林蓉唇角抽了抽。   “如何能亏了翁婆和相公呢,二百两银子足够了。再说采买不是还有一百多两银子?这个到时候阿翁可否请账房将银钱交给相公,允准我和相公来决定采买的仆从和物什?”她见陆成材不反对,话说得更敞亮些。   陆有福和陆郑氏对视一眼,满脸笑意点头,儿媳妇是个聪慧有主意的他很高兴,可听儿媳妇的意思这是要由着陆成材来操持客栈,就叫陆有福两口子更高兴了,毕竟就算儿媳再出息,也还是儿媳,陆成材才是他们的儿。   陆郑氏见儿媳如此上道,自然也得叫儿媳妇放心,主要家中银钱是她管着,儿再亲……银子放儿手里,她这个当娘的也不能违心说合适,说不住还没能客栈起来呢,那银钱就变成茶舍里的清茶或者一把刀了。   她笑着拉住林蓉的手:“大郎虽说不争气,好歹脑子还算是聪明,你们小两口商量着该如何做,我和阿翁帮衬着你们就是,只银钱是万万不能放在大郎那里的,你拿着就是。”   陆成材不乐意了:“什么叫万万不能放我这儿?我还能乱花账面上的银钱不成?娘您这是对儿德行的侮辱!”   “你还有德行?瞧瞧你现在的德行吧。”陆郑氏轻哼,瞅着歪做在榻上没个正行的陆成材,“就你这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养郎君模样,大手大脚花银子你会,该精打细算的时候,可别替别人数了银子。”   陆成材:“……”他怎么就听着这么不得劲儿呢?十指不沾阳春水?娇养?这是说郎君吗?   娇养小郎君下巴一扬嘿出声来就要反驳,林蓉赶忙顺毛摸:“儿媳瞧着相公还是很争气的,这回可是得相公帮衬才能行,到时候说不准能省好些银钱呢。”   陆成材这会儿可不是跟林蓉急赤白脸的时候,他聪明着呢,闻言立刻拿桃花眸子警惕看着林蓉,这小娘皮是又要算计他?诶~他为什么用了又?   陆郑氏笑出来:“可是瞧出来你们是小两口了,如今有娘子护着,大郎以后可要多心疼和娘子些。”   陆成材心里得意,却没忽略装娇羞的林蓉乌溜溜的大眼睛沉静中带着狡黠的模样,上回她算计自己在堂屋里耍弄的时候就是这表情。   “你先说说看,怎么就能省银钱了?”陆成材不接陆郑氏的话。   陆有福夫妇虽然觉得可能是儿媳妇在哄着家中大郎,也不免有些好奇,一家三口齐齐看向林蓉。   林蓉丝毫不慌,努力憋出点绯色在脸上,垂着眸子温婉道:“先前还没嫁过来的时候,娘亲替我打探相公的性子,好叫我进了陆家能更好的伺候相公。倒是听了几句说相公很是有几个至交好友,仿佛是有家里开布庄和商行的,这回既然是要提高客栈的服务,到时少不得要大量采买布匹和各种小物什,咱们银钱不多,定是要省着用,到时相公出去跟人谈价,肯定能省些银钱不是?”   她没说的是,若是万一银钱不够,还可以凭着交情先拿货后给钱,纨绔自有纨绔的路子,起码论起意气来,那是壕不讲理的。   更别说他们既然能在月生坊给那些茶舍打出名声来,同样换到客栈里,自然也能引领风潮,人脉这东西有时候比银子还要好用呢。   所以说这话的时候,林蓉脸上笑容真诚极了,看着陆成材也柔情万分,仿佛见到了一座银山那种万分。   陆成材莫名觉得后脖颈有点发凉,他警惕立起身子来:“你也说了,都是好友,若是急事儿也就罢了,将来要常来常往的,也不能丢了体面。”   他总觉得自家娘子怎么看怎么不怀好意,说实话这高帽子他非常清醒的不想带。   可高帽子和绿帽子有时候也是异曲同工的,这是他不想戴就能不戴的吗?   林蓉更加柔婉点头:“相公放心,我定不会为难相公,叫你丢了脸面。”   随即她不再给陆成材说话的机会,抱着陆郑氏胳膊跟撒娇似的道:“我这些想法毕竟都是来自梦里,虽然我有信心能把客栈做好,到底没有经验,少不得您和阿翁在后头坐镇。银钱也得劳阿婆拿着,我若是用银子,让人找您拿便是,到时候家中仆从都知道您和阿翁支持,也不会有那阳奉阴违的,您和阿翁可不能撒手不管呀。”   陆郑氏想了想,林蓉说的也有道理,她是个爽利人,便干脆点点头:“那成,你和大郎就放手做,我和你阿翁盯着,必定不敢有不老实的。”   等晚上睡下的时候,陆成材朦朦胧胧快睡着时,突然叫刚想明白的事儿给惊醒了。   不是,这叫客栈非得成为那什么地标赚大钱,不是新妇要折腾的事儿吗?顶多是她在后头出谋划策,爹娘拿捏大权,怎么突然就变成她和自个儿放手去做了?   他什么时候答应跟她一起去做了?   好家伙,真是好家伙,他就说呢,下午的时候听林蓉一顶一顶高帽子扣下来,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叫人听得是又舒坦心里又发毛,感情在这儿等着他呢?   陆成材诡异地想起拜堂成亲前一晚在燕彩居时说过的话来,不当牛做马伺候他也就罢了,想要让他当牛做马?做梦!   陆成材这会儿倒是不生气了,他也不算是个小心眼的人,炸毛炸了好几天挺费神的,他懒惯了,这会儿躺在床上拿胳膊撑着俊脸,反倒是一脸兴致盎然斗志昂扬。   从成亲开始……哦不,是从成亲前,他就一直没讨着好,每回都在这小娘子手里吃瘪,气完憋屈完,他现在突然就开始好奇,难不成那神奇的仙界不只是教人怎么开客栈,还教人怎么对付相公?   他挑了挑浓黑的剑眉,桃花眸子里满是不服气,当年听多了说书人耍弄,他梦想着去做江湖儿女,最后终结于娘亲手里的烧火棍,如今……江湖儿女做不成,隔着个神奇的梦,跟被仙人指点过的娘子斗法,也不比做江湖儿女差啊。   他还就不信了,陆家将来都是他的,只要他保持冷静不被林蓉气着,凭他能叫所有狐朋狗友都听他的聪明,还能斗不过那小娘皮!   半是被林蓉算计了的不服气,半是满脑子幻想着怎么叫娘子吃瘪,最好主动求着他搬回去小意温柔伺候的兴奋,直到夜上中天,陆成材才勉强睡了过去。   翌日一睁眼,陆成材吓了一跳。   他面前坐着个仔细收拾过身穿粉色襦裙满脸娇羞,杏眸水润的小娘子,许是外头已经天光大亮,屋内窗明几净,更照得那张明眸善睐的小脸儿好看不少。   这漂亮小娘子轻启樱唇,声音柔和得仿佛是喝了二斤蜜水:“相公醒啦?已经给您准备好了漱口水,朝食也做得了。听阿婆说你最喜欢吃韭菜锅盒,我还做了酒酿圆子,拌了个豕耳,还有新采摘的香椿煎了鸡蛋,我先伺候你洗漱穿衣,再伺候你用朝食如何?”   陆成材眨了眨眼,然后又闭上了,这比他昨晚幻想的那个娘子还要温柔,不用说,肯定是在做梦了。   林蓉看着陆成材浓黑的长睫毛一动不动覆盖在那张白皙深邃俊脸上,薄唇还带着清浅笑意,带着说不出的安详,忍不住唇角抽了抽。   想要驴子跑,就得先给驴子吃草,这难不成还是头贱驴,接受不了有上好的草吃? 第19章 这是什么强取豪夺的大场……   你,你别过来!”唇红齿白的倜傥小郎君抖着嗓子道,这话都快叫陆成材说成口头禅了,瞧着莫名有点可怜巴巴的。   旁边阿鹏瞅着自家郎君抱着红色锦被缩在床角,那双桃花眸子因为刚醒,还带着几分雾蒙蒙的水汽,这模样……嘿哟哟,阿鹏偷偷看了眼脸色有点发黑的娘子,若俩人对换一下,这是什么强取豪夺的大场面哟!   林蓉深吸了口气,尽量保持声音糖度不变,只是略有点委屈:“相公不喜欢我伺候,那叫阿鹏伺候你起身可好?我帮你把温水准备好了。你是想在房里吃,还是去天井吃?”   陆成材被林蓉这声音搞得浑身一个机灵,实在忍不住瞪大眼喊出声:“你吃错药了还是梦游呢?”   “滚起来穿衣吃饭,吃完好干活!”林蓉放弃了,保持着温柔的笑容恢复正常声音道,“若是你还不清醒,我不介意回去取点东西让你清醒清醒。”   说罢她扭身出门:“阿飞,把朝食端桂花树下头去,郎君在天井里吃饭。”   “诶!”阿飞脆生生应了声,随着林蓉开门的动静,只听见他啪嗒啪嗒跑远。   陆成材这才松了口气,赶忙起身洗漱,还忍不住跟阿鹏吐槽:“这悍妇突然变了个脸,也忒吓人了些,你瞧瞧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哪儿有这么给人家当娘子的,没事儿天天吓唬我。”   阿鹏不解:“可是郎君,别家娘子不都是这么伺候相公的?难不成娘子天天打……骂您,您就舒坦了?奴瞧着娘子性子温和,只怕是难。”   陆成材僵了一下,是哦,他不是想要这新妇服软来着吗?这怎得新妇突然软和下来他反而不适应呢?   还是怪新妇变脸太快!陆成材脸上挂不住,轻轻踢了阿鹏一脚:“费什么话,赶紧替我穿衣,要饿死你家郎君啊!”   阿鹏嘿嘿笑着替陆成材收拾,只敢在心里腹诽,娇软小娘子不喜欢,非得喜欢人家骂你打你怎么的,贱不贱呢?   陆成材不知道阿鹏心里想什么,还算是自然地出来门,坐在桂花树下搭好的小架子底下用朝食。   林蓉起来得早,已经吃过了,这会儿便看着陆成材吃,顺便在心里盘算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首先采买仆从是最主要的,平日里仆从可以去北边靠近码头的集市买,只是那块儿路远,人也多杂,如今都忙着,林蓉也不好带着人跑一趟。   一大早陆六叫杀猪的送了几头猪过来以后,已经出门去请牙人带着仆从上门了。   其次是香皂,虽说是客栈要用,可没人知道这是个好东西,别人也觉察不出来客栈服务的尊贵。所以一开始得先对外售卖,等颍州府都知道有这么个好东西以后,住在来福客栈随时随地都能用上,这才叫高端服务。   林蓉心里记挂着满满都是事儿,天不亮就起来了。简单用完朝食后,跟陆郑氏打过招呼,林蓉便征用了阿飞和阿杨并着浆洗的陆六婶在厨房熬猪油。   这对仆妇来说算是个轻省活儿,陆六婶高兴的不得了。   林蓉是觉得可能跟陆六是个灵活的有关系,陆六婶是几个仆妇里最能说会道,脑子最灵活的一个。浆洗不只是家中四个仆妇在忙,还有从外头请来做工的,以后甭管是浆洗还是针线,指定都得有个人负责,总不能让陆郑氏亲自上手,林蓉便想着提陆六婶一把。   陆家厨房不算小,给仆从做饭量也不小,所以有四个大灶,阿杨已经将灶台对面的柴火都搬到了后头小一点的倒座房里去,听林蓉的吩咐,正准备重新搭四个灶台,这样等一桶桶猪油熬好了,她亲自盯着八个灶台按料配比好做皂液出来。   阿飞也被林蓉支使着,一大早拿林蓉画好的图,去木匠那里定做了一百个模具,跟对方商量好了后日给送过来,到时候就放在她和陆成材住的东院里。   先开始林蓉就已经看过了,东院有四座大屋子,如今她和陆成材一人占一间,剩下的两间房一间是陆成材的书房,他平时不怎么用,另外一间空着呢。这边房间都是做的四面两开扇的大窗户,窗明几净面积也不小,往后空着的这间房就当做肥皂晾干的库房来用。   林蓉撑着脑袋捋顺了早上的安排,继续在心里打算,接下来要一批一批定制客栈里的物什,吃穿住行都要统一标准。   其他东西得慢慢制作,如今天热了,倒是不用盖厚被子了,那晚点安排好陆成材的去处后,请陆郑氏买点棉花回来,先做些薄被出来。   如今所有客栈里的被子都是差不多样子,深色的被褥防止看着脏,都是按照最普通的做法做的,浆洗一次要拆线,晾晒棉花,若是特别脏的还得重新把棉花弹一遍,然后再重新逢起来,非常麻烦。   林蓉打算按照后世酒店里的做法,直接做厚度标准统一的被胎出来,然后做被罩套上,被子和褥子都用一样的做法。这样每天只需要更换被罩,就能最大限度的保证被褥的干净和气味好闻,被胎隔一段时间重新弹一次或者直接换新的都可以……   “想什么呢?”陆成材瞧着林蓉撑着下巴出神,一个脑崩儿弹到林蓉脑袋上,然后赶忙往后退开,咧开嘴笑得别提多好看了,“你肯定又想着怎么算计相公呢。”   林蓉感觉脑袋上一疼,凝神扭头看过去,陆成材今天穿了身月白色的交领紧身袍子,天青色软封箍在精瘦腰间,叫他整个人更显得颀长,配上陆成材面上那占了便宜的坏笑,好一副秀色可餐模样。   所以林蓉也很难气得起来,她只笑眯眯道:“我怎么会算计相公呢?这不是有好事儿要跟相公说嘛。”   陆成材哼笑,警惕着不肯靠近,只坐在架子旁边的围栏上,一只脚踩在上头,好叫阿鹏能上前把桌面收拾干净。   “你说这话你自个儿信吗?瞧你笑得跟刚偷完鸡的狐狸似的,你以为我傻呢?”说完他晃了晃脑袋,今日他那抓髻上簪了跟红翡簪,在阳光底下带着几分火色,叫那张脸更显得莹白如玉。   林蓉点点头:“相公怎么能这么说自个儿,怎么也是个丹顶鹤。”   陆成材没太听明白,可看着林蓉看的方向,他摸了摸自己头顶的发簪,再想想丹顶鹤的模样,脸有点发黑:“牙尖嘴利,你一大早这副黄鼠狼给……这副不怀好意的模样,到底所为何事?我可跟你说啊,为了来福客栈,我倒是不介意辛苦点,可若是你得寸进尺,我可不是个好脾气的。”   “我就是想拜托相公给至交好友家中送些做好的香皂过去,好朋友有酒一起喝,有肉一起吃,有好东西自然也要一起分享不是?”林蓉没时间跟陆成材打嘴上官司,赶紧说正事儿。   陆成材眯了眯眼睛,仔细打量林蓉的表情,打量着打量着,他突然发现自家娘子还挺好看的。林蓉肤色只能算是麦色,比他黑好些,所以平时陆成材并不觉得这小娘子好看,可这会儿阳光正好热情起来,在日光底下,倒是将林蓉五官看得更分明了些。   她身材只能算是瘦削,小脸儿还是有点肉的,仿佛是婴儿肥还没褪似的,这福相鹅蛋脸上,额头饱满,柳眉微弯,鼻头小巧,唇也肉嘟嘟的,略一笑就瞧着特别高兴似的,估计是被脸颊一侧的大酒窝给衬得。   在阳光底下让人忽略了她的肤色,只能注意到她肤质细腻,完全看不到毛孔,干干净净配着精巧五官,好像比茶舍大部分行首都……咳咳,他干嘛要把自家娘子跟行首们比啊!   陆成材赶紧垂了眸子,再浑他也知道这娘子和行首们还是不一样的,他赶紧在心里呸出去,想着林蓉说的正事儿,略有些迟疑。   “这会儿就送,你不是才做了两板吗?”陆成材那日在卧房内看到,林蓉是拿豆腐模具做的,家中只有两个豆腐模具,哪怕香皂是切成小块儿也没多少啊。   他还想着自个儿家先用呢,到时候出去,他干干净净还带着清香炫耀,肯定得叫别人羡慕,先把风头给出了再说。   要说陆成材在友人中,家世排不上,性子好排不上,单纯靠脸吧,他又不是小娘子,就这还能叫狐朋狗友都为他马首是瞻,那肯定不只是能吃会玩儿,自然还是有点谋算的。   跟好兄弟有难同当有福同享是应该的,但不代表不能他先享不是?等他们求上门他肯定不小气,到时要是需要他们家里什么东西的时候,才好谈价啊嘿嘿……   对这种算计陆成材是没什么心理负担的,他又不会光进不出,也不会危害友人的利益,不为自己多考虑考虑那是傻子。   林蓉大概能明白陆成材的心思,也不是不能满足他的小虚荣。   她笑着道:“我做了两种,一种是用煮过的花露做的,一种是用艾草水做的,花露做的味道更好闻些,艾草味儿的气味浅一些,相公不如把艾草味儿的先送出去,也不用多送,每家只得一两块就够了。”   陆成材撇嘴:“那不是显得我小气?我可是早就说了,丢脸面的事儿我可不干。”   见陆成材没懂,林蓉干脆讲话说得更明白些:“相公想想,没用过只凭想象谁也不知道这东西多好用,说不得以为相公在说大话呢。可若是用过以后嘛,谁家里还没有爹娘兄弟姐妹呢,不患寡而患不均,到时……”   接下来的话不用林蓉多说,陆成材脑子一转,眼神立马就亮起来了。   看着林蓉那温婉端庄的模样,他突然笑出来:“没想到,瞧着是长得乖顺模样,娘子你也不是好鸟哇!”   诶,他为什么用了也?   林蓉倒是没纠结字眼儿和他这话里的粗俗,只跟他一样笑得更灿烂了些:“相公刚才不是说了,我不过是嫁鸡随鸡罢了。”   陆成材:“……” 第20章 最关键的牛逼自然而然吹……   做豆腐的模具并不算太小,一板出来切成大小一样的方块,能切出三十六块来。   皂液凝固成香皂后,比起琥珀色透明的茉莉味儿香皂,艾草味儿颜色更深些,偏褐色但还是带着几分透亮。   林蓉费了点功夫全都刻上了来福客栈的福到标志,并且还花了点小心机,问陆郑氏和陆六婶等人要了些做衣裳剩下的碎布,大都是浅素色,她给裁剪成大小一样的方块,将香皂包扎起来,看着就跟玉门街点心铺子里出来的高档点心似的,拿来送礼一点都不失体面。   被林蓉怼得没话说的陆成材,见到林蓉从卧房内取出来包扎好的香皂后,满意不少,让阿鹏取了,高高兴兴准备出门干(炫)活(耀)。   “相公且慢。”林蓉叫住他,“客栈里要用到些不同材质的素色布匹,这几日可能就得去乔家布坊挑一些,该是量不小,许是得麻烦相公……”   陆成材挥挥手打断林蓉的话:“你尽管去拿就是,别傻乎乎的给银子,跟他们家管事说好,下月初找爹对账要银子便可。等乔二郎用了香皂,到时候上门求更多的时候,说不准银钱可以抵了,以后还能做价更低些。”   林蓉就是这个意思,她相公这脑子比她想得还要好使,她也不觉得这是算计,友情嘛就得有来有往,只要不损害双方利益,纠缠在一起的事体多了,反而感情会越加深厚。   想到这儿,林蓉就忍不住给了陆成材一个大大的笑容,这位俊俏小郎君除了成亲当晚说话有些叫人生气,后头不自量力总想着挑衅她以外,关于识时务能屈能伸、脑子灵活、说话算话这些,都算得上难能可贵。   只要把他脑子里的水控干净,肯定是再好不过的夫君一个。   陆成材摸着后脖颈儿往外走:“你笑得贼兮兮的,忒叫人害怕,小娘子家家的矜持点懂不懂?叫人看见还以为我娶了个傻娘子呢。”   呲哒完,陆成材人都已经窜到门口了,正好是林蓉鞭长莫及的距离,这叫他得意极了,上马车的时候还咧着嘴,那口白牙露出来的比林蓉还要多。   林蓉无语半天,她这一天净是事儿,哪儿有功夫跟脑子进水的相公计较,扭头她就去正屋那边找陆郑氏去了。   林蓉早就跟陆郑氏禀报过,等人牙子来之前,她们先去客栈的库房里看看还有多少能用的材料,计算好需要用到多少棉花和布匹,其他东西能利用的,改造一番也拿出来用。   陆成材乘马车到乔家的时候,于家大郎和秦二郎正好都在。   秦二郎是因为没事儿跟乔二郎约好了赏刚淘换到的小册子,反正他们俩都是家中幼子,又都挺受宠,不用承担家中的买卖,平日里就是招猫逗狗的玩儿,常聚在一起。   于家大郎在这儿是因为替于家商行过来谈生意,被秦二郎碰见,拉到了外院里。   听说陆成材要来,前头在燕彩居因为惊吓没能问清楚的三个人都好奇得紧,正好天儿不错,乔元谨干脆张罗着叫仆从在天井里的葡萄架下头摆上茶水和点心,等陆成材。   陆成材一进门,秦二郎就扔下手里的册子过来拉他:“快快快,你再没动静,咱们几个就该上你家客栈吃酒去了,没得话说半截就没了下文的,你那天到底郁闷甚呢?”   秦家就是开酒肆的,要去来福客栈吃酒,那就真的是好奇到迫不及待了。   陆成材翻个白眼懒洋洋在于大郎身边坐下,探头看了眼乔元瑾拿在手里的册子,嗤笑出声:“我说你们几个,年纪都不小了,家中爹娘张罗着娶亲你们不积极,反倒是避火册子买上一大堆,都什么毛病啊!”   于大郎摇着扇子笑:“可别把我也算进去,我比你定亲还早呢,明年我表妹出了孝,也就成亲了。”   “我们这也是为了将来的娘子好,总不好跟你似的吧。”乔元瑾挤眉弄眼挤兑陆成材,“你别顾左右而言他,你倒是说说,是不是你没叫家中娘子……嘿嘿……满意,脸才黑成那样儿啊?”   陆成材轻哼,得意地晃着脑袋:“以为我是你们呢?也不出去打听打听,行首们都能为了我打起来,区区一个小娘皮我还能搞不定?”   “吹吧你就,那你倒是说啊!”秦二郎酸溜溜道。   这行首为了陆大郎打架的事儿,什么时候说出来都是有脸面的事儿,得亏几个人是好友,不然他们能眼珠子绿的给陆大郎套麻袋。   陆成材挑挑眉,心下一转,那日他是准备抱怨一番家有悍妇的煎熬来着,可是这几日冷静下来,要面子的陆大郎变了心思,不光不能丢脸面,他如今对自家娘子起了心思嘛,话就不能跟前头一样说了。   眼珠子一转,陆大郎牛皮就起了架子,他轻轻叹口气:“唉,我这不也是头回成亲么?竟是不知成亲后,娘子对我情根深种,处处以我为尊,恨不能变成猫儿装在我口袋里,我是到哪儿都能看见有人深情款款瞧着我,你们也知道我先前……唉,情深难以回报,我这心里苦啊!”   几人:“……”你还想成几回亲?现在套这厮麻袋应该也不晚吧?   “可我怎么听说,林家大娘子是个爽利人,林家家中的事儿都能一把抓,在街坊邻里间都素有名声呢?”于家大郎率先质疑道。   他家中是做商行的,少不得满颍州府都要走动,听说一二林家的事情并不难。   陆成材顿了下,俊美的下巴扬得更高,头可破血可流,吹过的牛逼绝对不能垮:“一看你们着就是没成亲的郎君,对感情这种事情是丁点儿都不懂。即便是再爽利的小娘子,有了心爱的人也能化成绕指柔。”   乔元瑾跟陆成材更熟悉些,见陆成材这牛逼坏了的姿势,更不信了:“你知道我们也是会成亲的吧?”   虽然他们身为郎君,跟林蓉打交道的可能性几近于无,可就凭着几人的交情,以后等他们成了亲,娘子之间互相来往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眼前吹牛皮好说,等以后要是被娘子们八卦出来不是那么回事儿,丢脸可是随着时间要加倍的。   陆成材身体不明显的僵硬了些,声音更高了,仿佛声儿大就证明不心虚似的——   “我陆大郎从来一口唾沫一个钉,什么时候说过假话?我娘子成亲的头晚就屏退了仆从,殷勤着非要伺候我脱衣洗漱。”虽然没能脱成,还善解自己衣罢了。   “虽然害羞,却忍着羞跟我亲近,累得眼睛都睁不开还要关心我睡得舒坦不舒坦呢。”打是亲骂是爱,狠狠跟他‘亲近’过后,可不是累得很快就睡过去,还特意叮嘱他随便睡哪儿吗?没毛病!   “我何必要跟你们说大话,就凭我爹娘对我的疼爱,她还敢反了天不成?我除了愁她太热情以外,还能愁什么?”陆成材故作得意道。   另外两人且不说,于家大郎好歹是接手了一部分家中生意,看人还是要比其他人准一点。   他总觉得陆成材有点虚,可这陆大郎也确实不是个爱吹牛皮的,顶多就是喜欢把长脸的事情一遍遍拿出来说罢了。   他这番话挺有道理,却总是有种违和感,于大郎忍不住将扇子合在手心,探近了身子低声道:“既然弟妹……热情,你该不是应付不来才心情不好?咳咳……于家商行虽说不大吧,可淘换点补身子的药材还是不成问题的,你尽管跟我说,我必定不会说与旁人。”   陆成材:“……”还用得着你跟旁人说,没看旁边伸着耳朵的两人嘴都要咧到耳根了吗?他俩知道,离整个颍州府知道也不远了。   诶?不是,他为什么要纠结这个,他根本不虚好吗!!   “天儿也热了,出去打猎正是好时候,要不要去竹根山脚下比比?看看我虚不虚?”陆成材斜睨着三人哼道。   虽然陆成材不成器,可有过江湖梦的他,偷偷跟着颍州府几个镖局的师傅学了好几年呢,比起这几个货,他身子骨再健壮没有了。   乔元瑾嚷嚷:“也该出去跑跑马了,咱们才不跟你比,不然肯定招了小娘子来,荷包全往你头上砸,净给你做脸了。”   秦二郎也是这意思,他是嘴不乐意动脑子的一个:“你说不虚就不虚呗,如今新婚燕尔,嫂子跟你亲香也是应该的,也就是你吧,还惦记着那嫌……”   于大郎听话头不对,赶紧戳了秦二郎一下,打断他的抱怨。   这么些年下来,大伙儿都清楚陆大郎什么德行,这就是个倔驴,拉着不走打着倒退的那种,陆成材那位青梅的事儿,他们这些做友人的实是不好多说什么。   万一说多叫他起了逆反心理,非得越来越深情,到时候弟妹不得恨死他们啊!   秦二郎讪讪摸摸鼻子:“哦,你今天怎么有空来找乔二了?嫂子舍得放你出门了?”   听秦二郎话里带着打趣,陆成材这才想起正事儿,得意的有底气了不少,他对着阿鹏挥挥手:“来给你们看一样好东西。哎呀,我娘子实在是满心都是我,知道我这人爱洁,煞费苦心做出来一样新奇物什,你们就没发现我今儿个跟平常有哪里不一样?”   乔元瑾撇撇嘴,上下打量陆成材一眼,嗯,还是俊俏的叫人恨不能抓花他那张脸:“比平常更风骚?”   好好一个小郎君,穿牙白袍子比守孝的小娘子还要俏就算了,还簪红翡簪子,红簪乌发配着白皙俊脸,那张深邃脸庞仿佛是老天爷亲手捏出来的,站在一起,别家俊秀小郎君凭的就丑了三分。   “这是什么?”于家大郎笑着摇摇头,不管旁边捂着肚子噗嗤笑出声来的秦二郎,好奇解开布包,捏着香皂问道。   问完,他还将那褐色透亮的香皂放到鼻尖闻了闻,闻到了淡淡艾草清香,触手有些滑腻,却完全不像吃的。   陆成材不管旁边笑着凑过来看的两人,打开扇子摇着更骚包道:“这是拿来洗东西的,我娘子为它命名为香皂。甭管是洗手还是沐浴,甚至是浆洗衣裳,都比皂角和草木灰干净不知道多少,洗完后还留有余香。”   “果真如此?快,打一盆水来。”乔元瑾听完后,迫不及待吩咐仆从。   于家大郎这才恍然,他就说总觉得陆成材今日格外不一般,只当他跟乔元瑾说的,打扮格外骚气呢。如今听他说完才发现,陆成材走过来时,身上就带着淡淡花香,经阳光晾晒过后的香皂气息清淡雅致却不带丝毫女气,闻着格外叫人舒心。   秦二郎也发现了,他凑到陆成材身边深深吸了口气,眼神发亮:“真是用这什么香皂洗的?为甚跟我们闻到的味儿不一样?你身上味儿仿佛更好闻些。”   陆成材哼笑出声,最关键的牛逼自然而然吹出口:“那是,都说了我娘子对我实在上心,伺候我用的东西,能跟给你们的一样吗?”   阿鹏实在没忍住,低着头在心里轻轻的,轻轻的,yue了一下。 第21章 这牛皮是不是吹太大了点……   等仆从端着铜盆过来后,乔元瑾和秦二郎都凑过去了,就连向来稳重些的于大郎都跟过去,因为听陆成材说沾过水的香皂滑不留手,所以三人都用了乔元瑾的。   香皂搓在手上,明明是褐色香皂,搓出来反而是偏白色泡沫,看得人惊奇不已,不过搓着搓着泡沫就脏了。   等洗干净后,手完全失去了刚才手间的滑腻,反而略有些干涩,瞧着跟胳膊比几乎变成了两个颜色,三人眼神都亮起来了。   乔元瑾和秦二郎只是觉得这东西好用,于家大郎想的就更多些,要知道他们家可是经营着商行呢!   “大郎……”乔元瑾刚喊出声就被于大郎挤到一边去。   “弟妹做的多吗?这个可以大量制作吗?卖吗?”于家大郎拽着陆成材胳膊不撒手,他发誓,他对自家表妹都没这么热情过。   陆成材受不了三人这黏糊劲儿:“这不是给你们送来了吗?我又不是个小气的,这东西一块能用许久,用完后再跟我要就是了。”   见陆成材不接话茬儿,于大郎有点无奈,拿扇子敲了敲他肩膀:“行了,知道你小子德行,亏待不了你,还是你想让我爹去找陆翁谈?”   “找我爹也没用啊!”陆成材更得意了,“这是我娘子做的,她也是因为不想浪费好东西,机缘巧合做出来的,只有她自己知道怎么做,我家娘子可什么都听我的!”   阿鹏本来还有点yue,现在越听越有点替自家郎君发愁,这牛皮是不是吹太大了点?等将来娘子知道,郎君准备怎么办?   陆成材还不知道随身仆从替自个儿担心呢,他勾着于大郎肩膀嘿嘿笑:“别说我不仗义,就凭着咱们兄弟几个的情分,我还能亏了你?不过这买卖自然还是有不同的做法,东西做出来不算太难,数量咬咬牙也能上去,可你是想要比别人价儿更低些就满足,还是想着这东西只能从你于家商行里出去?”   于大郎猛地抬起头来,跟陆成材对视一眼,两个人慢慢露出了心照不宣的笑。   要说陆成材大才干可能是没有,他也从不想负那么大责任,可脑子确实比林蓉想的还要聪明些,若不然他不会各行恰巧都有狐朋狗友,还能在月生坊混得开。   正是因为他吃喝玩乐都拿手,来福客栈这几年才慢慢能攒下些银钱,不然就凭前些年陆有福夫妇手里拮据的状态,又碰上学子自杀的恶性循环下,来福客栈说不准还在不在呢。   林蓉毕竟在学校里学的理论知识更多一些,真正的经验也就实习那半年,说起内里门道来她并不敢保证自己就比别人强,所以那份计划书在对来福客栈的改造和计划上可谓是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却没涉及到对这个世道规则的思量。   陆成材能看得出香皂必定会风靡颍州府,甚至是整个荆朝,若真是有达官贵人要方子,他们为了求庇佑也只能交出去。虽林蓉说过,这也正是她想要的,选对了靠山,说不准还能打开更好的局面。   问题就在这儿了,三教九流陆成材都接触过一些,狐朋狗友在一块儿无话不谈自然也会谈到一些黑暗面的事儿,选对了靠山给方子没什么,要是选不对呢?   更甚者,以陆家的权势能抵挡住些许小官儿,稍微靠山大点的商人他们都抵挡不住那些算计。   所以想要发财,光凭陆家是不够的,陆成材早就跟陆有福商量过了,想到最合适的帮手就是于家。   别看于大郎自谦说于家商行不算大,实际上能在颍州府开商行,还混出名头来,于家怎么可能底蕴浅得了呢。   更重要的是陆成材知道,于家的靠山可是上京某位得圣人喜爱的王爷家的侧妃,那侧妃是于大郎的隔房姑姑,而于家暗地里给了那位王爷多少银钱支持,甚至其他……那谁知道。   总之颍州府不算小,还有两座码头,虽然比不得扬州繁华,确也算是淮南道下最繁华的州府之一,而于家商行不是最大的,却是连州府大人都不敢轻易动的。   陆成材想,林蓉的目的无非是让香皂成为风潮,那来福客栈还是老老实实做客栈便好,由谁卖出去没那么重要。   至于于大郎更是个聪明人,他身为于家下一代当家人,还能跟这几个纨绔玩儿在一起,说起来新鲜,他冲的并非更展扬些的乔家和秦家,反倒是陆成材,这小郎君脑子灵活,私底下替于家商行出了不少主意。   于大郎知道陆成材是个不爱吃亏的人,有些小算计,难能可贵的是他从来不藏着掖着,有甚说甚特别敞亮,于大郎不介意跟小人打交道,做买卖的更怕伪君子。   听陆成材这一说他立时就明白了陆大郎的意思,于家大郎于弘毅笑了,于家不介意当来福客栈的靠山,利益能将人困在一块儿,有情有义的情况下,捆绑会更牢固。   “既如此,我回去跟我爹商量下,明日登门拜访如何?”于弘毅打开扇子悠闲摇着道。   亲自体验过后,于大郎丝毫不怀疑这里面的利益,他知道陆家不是贪心的,马上就能谈成一笔好买卖,他更有闲情逸致跟几个好友闲话了。   只是他能慢悠悠的,乔元瑾和秦二郎忍不住了,二人也是有眼色的,见他们,一左一右将陆成材夹在了中间。   乔元瑾:“我们可不管你谈什么买卖,这么点儿哪够啊?我家姐妹多,外祖家里人也不少,要是被他们知道了,这点量肯定没我的份儿,还得埋怨我不会办事儿,快说,还有多少,都交出来!”   “就是,反正你要做买卖,肯定得做好多,我不管啊,秦家得排在前头,我们自个儿用。”秦二郎跟着道。   于大郎笑而不语,他倒是不介意这两家先使用,甚至不介意陆成材多送出些,就算陆成材不送,拿到香皂,他也得送。   陆成材一如即往没叫于大郎失望:“放心吧,少不了你们的,不只是你们,月生坊的小娘子们也不能少啊!”   秦二郎嘿嘿笑出来:“你就不怕嫂子知道……”   “我怕她?笑话!除了我娘,还没有我怕的女人呢!”陆成材扬起下巴,又成了傲娇小郎君。   于大郎挑了挑眉,突然想着,明天谈买卖,不知道能不能见到陆大郎这位情深似海的娘子呢?不若明天带着妹妹前往?   陆成材莫名打了个寒颤:“行了,我也不跟你们客气,有好东西我第一时间就给你们送过来了,过几天来福客栈要采买些布匹和好酒,到时候……”   “就跟你先给过银子似的。”乔元瑾翻了个白眼,“我过会儿就去跟我爹说。”   秦二郎也点点头,突然想起来:“对了,你还没说,这香皂做价几何啊?”   于大郎来了精神,见陆成材露出贼兮兮的笑,他无奈笑着摇了摇头,几个人又凑在一块儿商量起来。   陆家这边,林蓉还不知道自家相公准备给她一个大大的惊喜,听说人牙子上门,她将手里的册子给了陆郑氏。   “劳烦阿婆您把东西都登记在上头,我好统计怎么分批更换客栈里的物什。”   陆郑氏是识字的,接过来一看,这本子上画出了竖着的几条线,然后用横线一格格交叉开来,一共四列,分别是名称、数量、尺寸和备注,一目了然,简洁清晰,看着非常好用。   “你这记册法子也是梦里来的?”陆郑氏好奇问道,“看着记账好似也能用。”   林蓉笑着点头:“阿婆说的是,记账只要换一换这里面的内容便可,也不费事儿,等到制作客栈里物什的时候,我会请人一起制作的。”   不只是账册,就连点单也是要用到这个的,方便每日结算,掌柜都是认字的,跑堂不认字也有办法用符号,到时候培训一下并不费事儿。   “那我先去挑仆从了。”林蓉说完便出了门。   不是她不想对陆郑氏恭敬些,请陆郑氏一起挑人,陆有福两口子慢慢有了年纪,虽然身子骨还好,可是等以后忙起来肯定不能还自己做所有的事儿,身边定要跟婢子和仆从,她准备除了客栈里要用到的人以外,陆家老两口和她自己都要挑贴身伺候的,怕陆郑氏心疼银子,这才没叫陆郑氏一起。   好在陆郑氏也不在意,既然说了交给小两口来操持,外头还有陆有福看着,她也不多操心。   等林蓉出来门,便见陆家天井里已经乌泱泱站满了人,少说也得四五十号。   这么多人一路过来肯定要招人眼,如今门口就有邻居探头呢,甚至还有髫龄小儿趴着门框嘻嘻哈哈看着。   林蓉并不怕人看,叫人牙子带着人过来就是要让街坊邻居知道,东家长西家短的满颍州府也就都能知道了——来福客栈要有大动作,好奇心是提高消费水平的最重要因素之一。   至于眼前这些仆从和满脸堆笑的人牙子,对林蓉来说就更没压力了。   所以负责采买的陆六在一旁暗戳戳看着,心里不自觉点点头,别看新进门的娘子年纪不大,倒是真沉得住气,架势还挺足,不愧是秀才家里出来的。   “劳阿叔叫奴仆按照男女分别站成四排,婢子两排在右边,仆从两排再左边,年纪大的站在前头,年纪小的往后站。”林蓉有条不紊开口。   人牙子做的就是迎来送往的买卖,闻言就知道这是不拘男女老少都要买的意思,脸上笑容就更大了些:“娘子稍等,我这就叫他们站好了。”   带过来的都是死契奴仆,算是奴隶市场里地位最低的,都不敢有异议,更不敢说话,安安静静稍微乱了一会儿就排好了队伍。   “这是他们的造册,娘子请看,按您的吩咐,带来的都是伶俐人儿。”人牙子恭敬捧上一本册子。   少少买几个奴仆人牙子不给册子看,这一般是他们用来给贵人们挑人用的。   只有这种一买好多个的,怕有遗漏,也怕说多了话叫贵人心烦,才会特地抄录出来供贵人挑选时参考。   林蓉接过来看了下,从右到左,竖着的蝇头繁体字,只写了人名、来自哪儿、多大、有没有特别的技能,没有价格。估计是选好了人,还要低调点商谈,免得给人知道了以后不好叫价。   “在大户人家做过的婢子和仆从,不拘年纪,站出来说说情况。”林蓉想了想,决定先把翁婆身边的人挑出来,想了想她又加了句,“会手脚功夫的站在右边,不会的站在左边。”   仆从们迟疑了一会儿,站出来了八个,只有一个脸上带着疤痕的中年男子狠狠低着头站在了右边。 第22章 好狗,哦不,是好酒。……   林蓉状似不经意看了眼那中年男子脸上的疤,没说什么便转头看向另外一边七个人。   七个人有四个婢子三个仆从,婢子中有两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仆妇,瞧着面色都有些憔悴,可从大户人家出来的底蕴使得她们站姿比别人都要规矩些,身条儿也是板整又不失恭谨的模样,发髻整齐,垂着眸子却不会叫主人看不清楚她们的样貌,不算多好看,也都算周正。   她们当中姓秦的娘子是家中女郎嫁人,不想跟着远行西北,寻了个不大不小的错处被人逮住撵出来的,这世道做女户艰难,秦娘子也只会做教养小娘子们的活计,所以她算是自卖自身。   另一个则是服侍的嫡出女郎殁了,家中主人一怒之下将所有伺候的都卖了出来。   另两个婢子则是二八年华的美人,这两个不看规矩,只看那银盘一样标志的脸蛋儿,就能大概揣测出到底是为何又被发卖,左不过就是爬床未遂或者不想爬床的烂俗桥段,只不过瞧她们眼波流转的娇媚模样,可想而知前者可能性比较大。   林蓉在心里给二人打了叉,她倒不是怕陆成材被勾搭,只是婢子将来是用来接待贵宾的,在客栈里闹出什么不体面的事儿来,以后传出去有损来福客栈的名声。   再说即便做活动需要貌美小娘子表现,直接从月生坊请行首们过来不好吗?长得好看,风情不缺,也更能放得开些,林蓉更想要肯踏实干活的,面貌只用周正就行。   再看另外三个仆从,其中有两人是一对父子,碰上有了后娘就有后爹的故事,作为先头娘子给自家小郎留下的仆从,被草草发卖出来。   而单独的那个仆从看体型很壮硕,只是看他懵懂的表情,还有林蓉看过去时,不自觉咧开的大白牙,都能很清楚看出来,脑容量……估计是有限。   林蓉唇角抽了抽,也不说对他们的安排,只拿着册子,让奴仆们报自己的名字和年龄,对照牙人给的册子一一看过去,心里便有了思量。   “阿叔,咱们去架子下头吃杯茶可好?”林蓉捏着册子对牙人道。   牙人笑眯眯点头,要谈价儿,自然是人越少越好的,但凡做奴仆买卖的,都不太喜欢当众跟人讨价还价,省得以后做不上去价格。   “阿叔您跟阿翁也是老相识了,要不然陆六不会请您过来,您跟我说实话,那个阿达是不是……”林蓉指了指脑仁儿。   人牙子苦笑点点头:“不瞒着娘子,他是我去远处收奴时碰到的,恰巧被大户人家的奴仆拿棍子打出来,说他唐突了家中女眷。过后我问清楚,才知道他不过是跑得太快,不小心将家中小娘子给撞了,怕伤着小娘子,抱着人家转了几圈卸力,把人家女郎给吓着了。您也知道做这一行当的心不能软,算是损阴德的买卖,我是想着积点福,这才捡回他来。也不知道他多大了,平日里行事只仿若六七岁的孩子,可力气还是有一大把的,什么活儿都能干,娘子若是愿意要他,给两百个钱就行。”   林蓉垂眸,食指敲了敲石头桌面,看着牙人笑:“阿叔,我也不跟您说虚的,翁婆心肠好,若是知道他的情况,不会拒绝养着他。可开客栈也不是做慈善的,不若这样,这次婢子我跟您要八个人,仆从我跟您要十三个,这阿达算是搭头送给来福客栈,您看可好?”   人牙子一听比原来定的人数还要多,立时就想答应,不过他还是谨慎问道:“不知道娘子看中了哪几个?”   林蓉笑着跟牙人点出自己看中的人来,除了脸上带疤的中年男人,那对父子和两个仆妇她也要了。至于普通奴仆里甭管男女,好看的她都没挑,只面貌周正看着敦厚的挑了十六个。   婢子半两银子或者六百铜钱一个,中年仆妇价格高些,要八百钱,那对父子和带疤的则是一两银子,反倒是其他十个仆从要价一两半银子。   “娘子莫怪,还要跟您说个事儿,这阿徐跟秦娘子一般也是自卖自身,说是为了买药治脸上的伤,具体来历他不愿意说。虽然他有手脚功夫,不如我亲手收来的知根知底。”牙人认真道,“至于那对父子,老的老小的小,要不上价儿,可您选得其他几个小子,都是正当年的壮劳力,定是要贵一些的。”   林蓉算了算,这些人要价按照银价算是二十二两六钱银子。   “不若我跟您用足量银交付,就抹了零头,按照二十二两计如何?”林蓉问道。   牙人自然也愿意收银子,不占地方还比铜钱要难得,他痛快点头:“就按娘子说的办。”   “那好,人留在这儿,陆六会带着银子跟您去府衙过契。”林蓉起身冲牙人点头,“辛苦您跑这一趟了。”   牙人收人价格低得很,这走一趟银子能赚多半还有余,算是谈成一笔不小的买卖,高兴着呢,闻言赶紧躬身:“娘子客气了,客栈生意兴隆,再需要奴仆的时候,您只管吩咐,我一定挑好的给您留着。”   两人客气几句,牙人便过去将林蓉挑出来的二十几个人留下,带着剩下的人安安静静在陆六带领下出去了。   没发生什么奴仆求着主人收留的戏码,就连那两个大户人家出来的小美人见自己没被选上都丝毫没有遗憾,毕竟对她们来说,在客栈里做婢子,是绝对比不上在大户人家后院伺候的。   要是看见陆成材的好容貌,她们还有可能会动心,可直到林蓉选完人,陆成材也还在乔家宅子里跟狐朋狗友拉扯香皂的事儿呢。   陆郑氏被林蓉请出来,看着院子里站着这许多人,有些惊讶:“不是说只要买十几个?怎恁多?”   “正要跟您说呢,您和阿翁身边不能没人伺候,家里的马车也该添一辆,等您和阿翁出门也好便利些。”林蓉笑道。   陆郑氏赶紧摇头:“我和你阿翁身体好着呢,不需要人伺候,坐马车晃得人头晕,再说我也不去远处,用不着用不着……”   “阿婆……”林蓉揽着陆郑氏的胳膊软声撒娇,“眼下是用不着,可等客栈生意好了,您总要外出跟那些夫人们打交道的。到时候您若是还走着去,身边没人伺候,人家要笑话阿翁和相公的,总不能临时再找人。”   瞧见陆郑氏略有意动,林蓉干脆将话说得更和软些:“再说我这进来出去身边定是要跟着人,到时候让街坊邻里看着,我倒是拿起小娘子的架子,反倒刻薄了翁婆,可是没道理,阿婆就当是心疼心疼儿媳嘛。”   “好好好,都听你的。”陆郑氏被林蓉晃得心里发软,心里还寻思着,要是儿媳对大郎也这般撒娇,何愁小两口日子过不和美呢?这么一想,她就更愿意听儿媳的了。   不过陆郑氏还是叮嘱:“我和你阿翁身边的人不用太多,马车等用的时候再买也来得及,还是先紧着客栈的生意。”   林蓉虚心点头:“都听阿婆的,我是打算先叫他们把活计给做了,好能招待赶考的学子,然后再慢慢教他们呢。”   “那行,我继续去清点库存,有什么你跟大郎商量着来就是了,拿不准的可以找你阿翁做主。”陆郑氏见儿媳听话,再没有不满意的。   等陆郑氏离开后,林蓉这才将冷在一边的仆从们喊到跟前,说话依然跟刚才和陆郑氏说话那般和软,只是说出口的内容却叫他们心头一寒。   “你们也看见了,陆家主人都是性子好的,有背主的奴仆,直接发卖或者打死了事,绝不会发生苛待奴仆的事儿。”   见他们头低得更深了些,林蓉才继续道:“当然,也不是完全不给你们犯错的机会,可同样的错误决不许犯第二次,陆家没有再一再二不再三的规矩,都记住了吗?”   “记住了。”奴仆们零零碎碎的声音响起来。   林蓉突然冷下脸来:“我没听见!”   众人浑身一凛,赶紧大声喊出来:“记住了!”   “很好,我不看你们说的多好听,我只看你们做得好不好看。你们头一个月没有月例,第二个月起每个月都是三十个铜板,直到你们达到我要求的标准开始,每个月是五十个铜板的月例,会有人按照你们的表现来衡量你们每个月的月例,表现好的每个月月例翻倍,连续表现好的,会被提拔成管事,拥有随家主姓儿的荣耀,管事做好了,放契改换后辈门庭也不是不可能。陆家人眼里容不下沙子,可但凡你们有本事,家人子孙都能跟着享福,具体的规矩过后会有人跟你们一一仔细说明。”   见刚被买进来的奴仆大多数心里情绪都还有些纷杂,要给他们时间熟悉和适应陆家的生活,林蓉没想着这会儿就跟他们说清楚所有规则,只简单提了几句。   实则众人听林蓉如此一说,尤其是听到后头,都有些激动,精神气儿比刚才进门时好了不知道多少,哪怕是没办法放契,可主人说的有道理啊,即便是个管事,家人子孙不也比纯粹奴仆家里的日子好过?   “阿飞,叫陆五安排他们的住处,然后请陆六婶过来一趟,秦娘子、林娘子还有阿徐你们跟我过来。”林蓉冲着一直偷偷在旁边看着的阿飞吩咐,想了想她又道,“那个阿达,你和阿杨多看着点,不管做什么都叫他先跟着你们两个,别让他单独行动。”   阿飞赶忙点头,心里乐意的不得了,这不就等于他们手底下也要带人了吗?那岂不是跟陆五叔他们差不多?只要好好表现,将来他说不准也能做管事哩,想想他心里就美滋滋的。   “娘子放心吧!奴一定盯紧了他。”   林蓉瞧着阿飞似是有点误会,她抿唇忍下笑,也没多说,反正等他们接触一下应该就会发现了,不用她强调。   她带着几个人往卧房那边去了,在竹林旁边的小拱门那儿看见了笑眯眯擦着汗的陆六婶,一瞧见她就迎了上来。   “娘子,豕……那个已经准备了许多,只是灶头搭好得下午了,晾干也需要两天,可还要再多准备些?”看见林蓉身边跟着人,想起林蓉的叮嘱,陆六婶聪明的没透露出详细情况来。   林蓉:“辛苦六婶,多多益善,明日再叫陆六叔准备些就是,不怕多,能准备多少就准备多少。”   既然陆成材已经出门去跟人谈,他那些朋友个个实力都不错,就凭现在才几个灶头的生产力,甭管多少他们也吃的下,再说来福客栈还得留够自用的量呢。   “六婶先不忙回去,我有些事儿想要跟您说,一起去我屋里说吧。”林蓉见陆六婶一脸干劲儿想要冲去厨房的模样,赶紧拦住她。   陆六婶看了眼跟在林蓉身后低着头的阿徐,唇角动了动,到底没敢说什么。   甭管是年纪在这儿,还是有个精明会盘算的男人,陆六婶都是有点眼力价的,其他几个一起做活的仆妇可能以为新进门的娘子就是个娇软好说话的,她却觉得林蓉只怕不是好相与的,更不是那种容得下奴仆指手画脚的人。   所以即便女眷卧房不是轻易给外男踏足之地,陆六婶也聪明地没说什么,左右还有她们好几个人呢,又不是单独相处,怕什么。   林蓉不动声色看着陆六婶恭敬跟在她身后,心里更满意了些,她不是不能在正屋堂屋里谈,之所以选择去自己屋里,自然也是存了考量的。   等进了门,不用林蓉多说话,秦娘子便不疾不徐上前,问清楚了茶叶的位置和林蓉的喜好,先换过一壶热水,伺候上了茶,这才跟几个人一起恭敬站在了林蓉身前。   “秦娘子和林娘子过去都是教导家中女郎的?”林蓉侧坐在陆成材最喜欢的那个软榻上,仿佛闲聊一般问道。   两人都点头:“回娘子的话,确是如此。”   “唔……你们二人对以后有何打算?是想安安稳稳养老呢?还是想要拼一拼活得更展扬些呢?”林蓉歪着脑袋笑问。   二人对视一眼,略沉吟了下。   林娘子先开口:“回娘子的话,当初奴伺候的女郎死的不明不白,奴也差点叫主人给打死了,直到被卖掉也没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奴……怕了,更愿意安安稳稳过活。”   说罢她惶恐偷偷打量了林蓉一眼:“娘子容禀,这是奴的心思,奴都听娘子的,若娘子有别的安排,奴定尽心尽力伺候。”   秦娘子沉住气等林娘子说完才轻声回话:“奴是罪臣家眷出身,当年满了年龄因圣人恩典从掖庭被放出来,跟掖庭博士们也学到了许多,奴愿意拼个尊荣,当初教导的女郎……不喜奴爱出头的性子,故奴才想法子被卖出来。”   林蓉感觉秦娘子说的是真的,毕竟若是身为女郎身边的教导娘子,若不是不讨主人欢心,又怎会轻易因为小错被打发出门来。   刚才秦娘子一进门就先开口,周到服侍,尽管她没跟林蓉对视,可光从这份伶俐劲儿林蓉也能看得出,她是个愿意表现的。   “如此,林娘子便在阿婆身边伺候吧,将来阿婆少不得要跟外头的夫人们来往,我对你的要求便是尽量教阿婆该如何应对。”林蓉对着林娘子吩咐,“可你要记着,我既让你在阿婆身边伺候,可不是让你做二主子的。该如何让阿婆能轻松面对外面的应酬,却也不能仗着自己知道的规矩多,让阿婆难受,你心里有掂量些。”   林娘子赶忙跪地:“奴记住了,娘子放心,奴绝对不敢驳了主人家的体面。”   “嗯,敢不敢会自会有人看着你。”林蓉也不说信与不信,扭头看向秦娘子,“以后陆家的婢子都由你来教导规矩,至于如何教,过后我会告诉你,你暂且就在我身边伺候。”   秦娘子松了口气,从进陆家门开始,甭管是看牙人还是陆六,亦或是陆郑氏,从来不少了心计的秦娘子一眼就看出来谁是当家做主的了,她想要活得体面,自然得在说了算的人身边伺候。   林蓉略带点笑意看着陆六婶:“六婶勿怪我如此安排,秦娘子是从大户人家出来的,将来陆家……到底也少不得规矩,到时还要委屈六婶一二了。”   陆六婶虽然心里有点不舒服,可面上盯点不敢露出来,闻言赶忙笑道:“娘子这是说哪儿的话,陆家有了门庭当奴仆的脸上都有光彩,奴只有高兴的,怎么会有其他想法呢,奴定约束好几个婆子,好好跟着秦娘子学规矩。”   林蓉见陆六婶还算沉得住气,这才把准备好的甜枣抛出来:“六婶愿意辛苦些是再好不过的,我早就跟阿婆商量过,有意让你做个管事,带着陆家的仆妇和新进门的婢子们一起,做些针线上的活计,不知道六婶可愿意?”   陆六婶闻言喜不自胜,心头砰砰直跳,高兴极了,赶忙咧着嘴跪地:“奴全听娘子吩咐!”   林蓉上前扶陆六婶起来,有意想说说这个动不动就跪地的问题,可瞧着刚进门的几个人,再想想大环境,她没有贸然开口,这种事情还是潜移默化比较好。   总之陆家出去的人,大部分都会是来福客栈的体面,所以他们绝对不能动不动就下跪,服务人员嘛,体贴周到可以,绝不能卑躬屈膝。   “好了,既然都安排好,林娘子去库房帮阿婆整理库房吧,劳六婶先盯着浆洗和厨房。”林蓉吩咐道。   林娘子二话不说,行礼后恭敬退了出去,陆六婶看了眼阿徐,也赶紧扭身离开。   只是出了门她忍不住在心里嘀咕,这到底是个健壮的郎君,单独跟娘子在屋里……这要是给家里郎君碰见了,说不准又要大发雷霆了吧?   唉,本来娘子就不讨郎君喜欢,这下子只怕小两口要闹得更僵了,陆六婶在心里祈祷郎君回来的晚些,哪怕是听说,起码别撞见比较好。   毕竟林蓉进门没几天就将她提成了管事,她真心希望以后陆家能归林蓉管。   这头陆六婶在心里求菩萨,刚从乔家吃了几杯酒才脱身的陆成材,刚坐上马车,就打了个喷嚏。   正好上来马车跪坐凑到陆成材跟前的阿鹏:“……”好狗,哦不,是好酒。 第23章 不就是出卖郎君吗?……   不怪阿鹏这么想,他们家郎君一个喷嚏打完,看着阿鹏无语地拿手抹脸,还倒打一耙:“凑这么近作甚?吓我一跳。”   那你倒是跳啊!你打什么喷嚏!阿鹏面无表情想。   车轱辘慢悠悠启程,陆成材又变了脸,笑眯眯歪在马车上,轻轻踢阿鹏一脚:“给你个好差事。”   阿鹏才不信呢,他有些质疑看着陆成材:“郎君请说。”   “回去后,你就把我今儿个跟乔二郎和秦二郎他们吹嘘的事儿跟娘子好好说说。”见阿鹏脸色震惊,陆成材漫不经心似的提醒,“当然,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该怎么说,你心里清楚吧?”   “郎君是要叫奴出卖郎君?”阿鹏眼珠子瞪圆了,感觉自己在做梦一样。   陆成材哼笑着叫醒阿鹏的梦:“怎么的,这不是你做惯了的吗?在我娘和我爹面前,你有一回是嘴硬的吗?”   阿鹏不说话了,心里有些忿忿不平,凭啥不说啊,就算他忠心郎君打死都不说,除了被打死还能得着啥?扭头老夫人一瞪眼,郎君为了到手的银子,自个儿卖自己比奴仆卖的还快。   可这话哪怕他打小就伺候陆成材也不敢说,那就不是当奴的该说的话,阿鹏自认为就是善于应变,才不觉得自个儿能骑在郎君头顶呢。   “行了,委屈给谁看?我也没怪过你不是?”陆成材哭笑不得看阿鹏撅着个嘴,撇过头去不理人的样子,只能说几句好的。   见阿鹏还不接茬,他食指敲在阿鹏脑袋上:“嘿……我说你小子不听话了是不是……给你二十个铜板。”   “奴是郎君的仆从,自该听郎君的。”阿鹏见好就收,瞬间扭过头来伸手,“铜板呢?”   阿鹏等人一个月才五十个铜板的月例,能得二十个铜板,都赶上在前头忙活的仆从们一个月得到的打赏了,还能不要?不能够!   不就是出卖郎君吗?这活儿他熟得不能再熟!   陆成材:“……先欠着。”主人手里也没有余粮啊!最后一点银钱都给了燕彩居的行首,四月的十两银子他爹还没给呢。   阿鹏撇嘴,倒是不敢真拒绝陆成材,只是眼珠子转了转,假装嘟囔:“都知道奴听您的,而且奴是死契,胆敢出卖主人那是要被打死的。娘子那么聪明,肯定不会相信奴是个不安分的,定会以为是郎君吩咐的,您说您图什么呀?这跟您亲自跟娘子说也差不多嘛!”   嗯?陆成材摸着下巴想了想,他光寻思着阿鹏在无关大雅的事儿上出卖他成习惯的事儿了,倒是忘了这一茬。   见阿鹏笑眯眯摇着脑袋,明显是幸灾乐祸的模样,陆成材气得笑出来,掏出压荷包底的最后几个铜板,轻踢他第二脚:“先给你这些,剩下的保证给你!”   “诶!郎君仁慈,您瞧好儿吧,奴保准把事儿给您办的漂漂亮亮,娘子绝不会以为是您的主意。”阿鹏从自家郎君手里艰难抠出十个铜板,笑开了眉眼,嘎嘣脆儿道。   陆成材翻个白眼:“说来听听。”   “奴要是跑去找娘子说,别说娘子不信,就是老夫人和老爷都不能信啊,您哪儿有那么懂……咳咳,阿飞那小子喜欢往娘子跟前凑,憋不住话,到时候奴跟他说说今日的趣事儿……嘿嘿,他保准得跟娘子说。若是等娘子去厨房的时候那就更好啦!”阿鹏机灵道。   猫有猫道,狗有狗道,这当奴仆的怎么应付主子,可比老鼠钻洞还要熟练哩。   “郎君,您为何要让娘子知道呀?”阿鹏不解问道。   他觉得若是娘子知道今儿个郎君如此编排……不打断郎君的腿就算是脾气好了吧?郎君总不至于傻了,自己找不痛快?   “你懂什么。”陆成材得意扬了扬下巴,“我说什么,她就得做到什么,她绝不可能叫我丢了面子,不然陆家还能容得下她?哼哼……打她进门后,郎君我痛快过一天吗?横不能总叫个小娘皮骑脖子上。”   阿鹏:“……”   他觉得不是郎君没有自知之明的飘过头,就是他真不懂男女主人们之间的关系,可就目前的情况来看,郎君从来就没讨着好过,这一回……他不觉得会是例外。   可阿鹏只在心里默默替郎君点了柱香,也不好打击他的自信,主人怎么说他怎么做就是了,至于主人会不会挨打……害,那关他什么事儿呢?挨打的又不是他。   是的,阿鹏知道自家郎君挨打了,或者说陆家除了当事人之外,只有阿鹏是唯一一个即便没有任何证据,也相信郎君被娘子给打了的人。   身为贴身仆从,哪怕是陆有福夫妇跟陆成材在一块儿的时间都没有阿鹏多,他最了解自家郎君了。   成亲那晚郎君的叫声分明充满了疼痛、屈辱、惊讶、愤怒、不甘等等格外丰富的感情,别欺负阿鹏是小孩子不懂,他不知道敦伦什么动静,可他知道挨打什么动静,别问他怎么知道的。   所以阿鹏格外想不明白,自家郎君为何非要招惹那么厉害一个母……咳咳,聪慧美丽大方又爽利的主母,这也只能用贱骨头来解释了。   实则阿鹏确实也是年纪还小,再者身为仆从他也没机会知道,有一种要脸叫死要面子活受罪。只要在外头有脸,独处的时候撒泼打滚跪搓板儿怎么都行,反正别人不知道。   陆成材甚至略有些得意的想着,若是林蓉生气要打……咳咳,要跟他亲近,他正好多说几句软话,好好哄哄这小娘皮,到时候水到渠成,真正亲热起来……嘿嘿。   摇晃的马车晃不散陆成材脸上的荡漾,叫那张俊脸看起来格外的好(欠)看(揍)。   与此同时,林蓉叫秦娘子在门口守着,淡淡看着阿徐问道:“你真名叫什么?”   阿徐面色不变,依然低着头,声音是低沉的男中音,只听不看脸会叫人以为是个儒雅的书生——   “回娘子话,奴徐大。”   林蓉唇角抽了抽,他怎么不叫徐二呢?难道是缺哥哥?   “行了,不问你旧事,也不问你前路,我只跟你确认一件事——留下你,不会对陆家造成任何不好的后果吧?”林蓉直直看着阿徐道,“你跟我说实话,我可以不追根究底,可若是让我知道你说谎……我会叫你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   林蓉没把具体威胁说出口,她只做了一件非常简单的事情,说完话后,将她属于二级驯兽大师的气场放出来。   不只是阿徐大吃一惊,哪怕站在门口的秦娘子都感觉到了一股说不清看不见的沉重压力在室内流淌开来,叫她忍不住心头狂跳,腿儿有些发软,心里庆幸自己没有任何别的念头,认对了主人。   阿徐比秦娘子稍微好点,毕竟他会武,还有内功在身,身形并没有动摇,只是心头也忍不住发紧,甚至手势不自觉变化了一下,做出了防守姿态。   林蓉面无表情看着阿徐:“我只问你这一次,现在,回答我!”   阿徐认真看了林蓉一眼,深深吸了口气,放松身形单膝跪地低下头去:“我发誓,不管来路前程,都不会影响到陆家,若是我做不到,就让我最在意的人不得好死,我也魂飞魄散永不得超生!”   秦娘子听这个仆从大胆的在主人面前用我字,诧异地瞪大了眼睛,可她是个聪明人,瞧林蓉眸子里闪过满意,便赶紧低下头只盯着门口不说话。   “很好,我给你三天时间,你就盯着那些仆从和阿达,具体怎么做我不管,但是我需要你让所有人都服气,顺便把阿达教好。家里所有奴仆都会交给你来训练,具体怎么做我晚些时候会告诉你,我不要手不能提的废物。若是阿翁和相公出远门,你跟着护他们周全。”林蓉只如此吩咐道。   不是她不想追根问底,可是这个阿徐或者徐大百分百是假名字,她以自己五点零的好眼神发誓,阿徐这左脸上的伤疤是为了掩盖什么,那伤疤底部边缘特别像是比划里的竖,边缘还带着毛笔字落笔的棱角,极有可能是受过黥刑。   什么样的人会受黥刑?犯了错的奴隶或者被政治牵连的贵人,阿徐有功夫在身,身姿挺拔气场冷凝,说话虽然刻意用了淮南口音,却过于吐字清晰,倒像是北方来的。   如此一猜测下来,上京也在北边……并不难想明白阿徐的身份,具体的不需要知道,她也能确定,这阿徐来头不会小。   她不觉得阿徐会留在陆家一辈子,她只需要阿徐保证,不会牵连陆家就好,若是他敢怀不好的心思,身为一个异能者,处置个把叛奴并不算难。   “若是有可能,我希望你能教出几个能出门行走的好手,人选可以是陆家的奴仆,你也可以趁有功夫的时候自个儿去码头那边寻摸。”林蓉想了想加了一句,趁他在陆家的时候把人利用到骨子里才不浪费银子。   阿徐确实有大来历,也曾站在高位过,自然明白林蓉话里的意思,他倒是不觉得被压榨了,反倒是心里有些失笑,这来福客栈的小娘子真是挺有意思的。   “奴记下了,娘子可还有吩咐?”他面上不露分毫情绪,依然单膝跪地恭敬道。   林蓉摇头:“没了,你先出去吧。”   “是,奴告退。”阿徐利落起身,赶紧出门,说实话他一个大男人进娘子的房间,对他来说也确实不自在。   等人都离开后,林蓉歪在软塌上,看着立在一旁的秦娘子笑问:“说说看,经过刚才这一遭,你看出什么来了?”   秦娘子不急着说话,主人问刚才一遭,说的是从叫人过来谈话开始,还是跟阿徐那番对话呢?亦或是……   “回娘子话,奴觉得您请人过来您房里谈话,是为了叫人明白,谁才是陆家的主人,若是陆六婶扭头把这事儿告诉了老夫人,亦或是林娘子口缝不严,甚至其他人对此议论纷纷,那证明陆家规矩确实需要好好学一学了。”秦娘子思忖着小心回话。   “还有吗?”林蓉也不说对还是不对,继续问。   秦娘子咬了咬牙,跪在地上:“奴斗胆,以为娘子还为了考验奴的忠心和扛事儿的水平。奴不才,绝不敢起了背主的心思,也定会掂量清楚,谁才是奴的主人。”   林蓉这才笑着摇摇头:“你说的对,也不对,你先起来。秦娘子,我需要你教会所有人的第一件事,就是陆家不需要动不动就下跪的奴仆,忠心是放在心里的,不是时刻挂在嘴边流于表面的。”   秦娘子赶紧起身应是。   “还有,买你们的银子是陆家出的,你们的主人是我的翁婆和相公,我若是身为陆家的媳妇,那也是你们的主人之一,可若我不是陆家的媳妇,你们依然是陆家的奴仆,所以该对谁忠心,你清楚,其他仆从们才能清楚。”   林蓉并不否认存了敲打秦娘子的心思,但她倒是没有鸠占鹊巢的意思,不管将来放不放契,这些人都只是陆家的奴仆永远不会变,不管她是留下还是有别的打算。   她需要的不是奴仆们都认她当主人,若非说有点什么意图,那就是让所有人都形成一个认知,不管她还是不是陆家的主人,都不要想着背叛她,毕竟来福客栈她接手了,就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顶多就是看陆成材是不是真的能成为一个好相公,若是能,在陆家干活的奴仆有所畏惧会好好干活儿,若是不能,以后跟来福客栈合作,陆家奴仆也不敢对她阳奉阴违。   秦娘子不知道林蓉心里想的如此复杂,所以有点没听明白林蓉的话,甚至有些惊讶,什么叫若不是陆家的媳妇?难不成娘子还想着和离?她总觉得自己知道的太多了。   于是她也不敢多问,只躬身:“是,奴记住了,奴定会好好琢磨清楚,万不敢叫娘子失望。”   “嗯,你今天刚来,去收拾收拾吧,你去找陆五,叫她给你和林娘子单独安排一间房,从明天再过来伺候。”林蓉感觉该说的都说的差不多,就叫她先去安置。   阿徐有自己的小心思,再加上是个男的,没必要搞什么特殊待遇,除非他自己有本事得到特殊待遇。可林娘子要伺候陆郑氏,秦娘子要教导所有人规矩,必须得叫人知道她们二人地位高一些才行。   等秦娘子出去后,阿飞才苦着脸提着午食过来:“娘子,该用午食了,阿达缠着奴,奴,奴去晚了,求娘子恕罪。”   阿飞都快要疯了,一开始因为林蓉的吩咐他有多兴奋,后头就叫阿达折腾的有多崩溃。   那人高马大的货根本就听不懂人话,他稍微一急眼……好吧,是很急眼,阿达竟然还高兴的大笑,一伸手给他戳个屁股蹲儿,连阿杨都忍不住笑出来,更别说其他人。   可是刚买进来的都知道,阿飞和阿杨多看几眼也看出来了,这阿达脑子有问题,跟个小孩子一样,根本跟他说不通道理。   不幸的是,阿飞一开始就咧着嘴开开心心宣布,阿达往后必须得跟在他和阿杨身边才行,不能乱走动。   阿达见他高兴,认死理儿特别听话,从进门开始就缠着他十万个为什么,他是打也打不过,骂阿达也不懂。阿飞本来也只是个半大小子,快被阿达折腾哭了,好不容易才叫阿达跟上了阿杨,自个儿颠颠跑去给林蓉提膳。   “娘子……阿达,阿达他……”阿飞见林蓉笑眯眯说没事儿,吭哧半天都不好意思说阿达他带不了。   林蓉叫他这抓耳挠腮的模样逗笑了:“行了,知道你和阿杨要跟陆六婶忙,就是叫你替阿徐看一会儿,你把阿达教给阿徐就行了。”   “诶!奴这就去!”阿飞高兴应下来,生怕林蓉后悔一样,颠颠就跑了。   林蓉笑了会儿,心情不错的用过午食,因为起得太早,实在是困得厉害,躺下歇了个晌。   等下午起身后,从林娘子那里知道陆郑氏还没清点完库存,歇过晌儿继续清点,林蓉便先去厨房,准备看看他们熬猪油的进度,然后找阿翁说说家中仆从的情况,好安排接来下要制作的用具。   本来她还不知道陆成材回来了,可她刚走没几步,突然听见‘嘭’一声,吓了她一跳。   扭头看过去,因为逆着光,能看见窗户纸后头有人站那儿,林蓉这才知道陆成材回来了。   她有些摸不着头脑,回来不跟她说说香皂的事儿,躲什么?   不过她也不急着问,既然他躲着,无非是做错了事,或者是等她上门求着说好话呢,她偏偏就不如这小郎君的愿,气死他。   拿帕子遮住唇角怀兮兮的笑,林蓉穿过拱门,往靠近正屋那边的厨房去。   从他们住的东院出来,是陆家的大天井,前头已经知道了陆家的格局,为了让主人和仆人们都能有点空间,虽然陆家不够大不能做成单独的院落,可也不算小,所以出来拱门后,绕过桂花树下的架子,是两颗枝繁叶茂的枣树。   枣树看着有些年头了,如今又正是好时节,将厨房和半拉西院遮得严严实实,要绕过枣树所在的花坛,才能到厨房。   林蓉刚走到枣树边儿上,就听见阿鹏压低了声音略有些贱兮兮地道:“哎哟,你是不知道咱们郎君那个能吹哟,我都替咱们娘子委屈!”   林蓉挑眉,似笑非笑停下了脚步,就站在花坛旁边,闻着刚开始绽放的芍药花香,听着阿鹏继续说。   “你卖什么关子,小心我跟老夫人说,再赏你几棍子!”阿飞略有些急促的动静传来。   林蓉微笑,阿飞那小子因为几枚喜钱的缘分,一直挺向着她的,倒是个可以培养的好苗子,就是性子实在是有点急。   果然,阿鹏略带嫌弃的声音响起:“你急什么,我要是不想说,还能跟你和阿杨絮叨?我这也是为郎君和娘子担心,实在是憋不住,就怕娘子知道……跟郎君关系更差了哩。”   阿飞一愣:“郎君说娘子不好的话了?”   “那倒没有。”阿鹏貌似老实巴交道,只偷偷瞄着看不出什么来的枣树,继续低声道,“可郎君对着乔家郎君、于家郎君和秦家郎君说……说娘子……”   “哎呀,到底说了什么,快说啊!急死个人!”旁边偷听的陆六婶都忍不住了,“再不说,我打你个兔崽子!”   “哎哟,六婶您轻点!”阿鹏低叫出声,“郎君跟人吹牛皮,说娘子对他情根深种,万事都听他的,叫往东不往西,叫打狗不撵鸡!还说娘子打进门起就热情,恨不能化成猫儿被郎君揣在怀里,走哪儿都要粘着郎君,连香皂也是为了讨好郎君才做出来的。”   陆六婶:“……”   阿飞阿杨:“……”   三个人都说不出话来,或者说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家里谁不知道郎君和娘子不对付,虽说林蓉在外头都挺给陆成材面子,可看陆成材跳脚几次,家里人也都看得出到底谁站上风。   这小郎君为了面子吹牛皮他们都能理解,可这已经不是吹牛皮了吧?这是要化身为牛,亲自上天啊!   林蓉差点没笑出声儿来,她说刚才她相公怎么跟见了鬼似的呢,不过这阿鹏到底是胆儿肥了,还是……她意味深长看了眼东院的方向,放轻脚步往正屋那边去了。   阿鹏好不容易尽量说好听点,把陆成材干的事儿说清楚,就赶忙从厨房那边钻出来,左右看了好半天也没瞅见林蓉的身影,忍不住心里忐忑。   明明他是听见娘子屋里有动静才快速溜到这边来开始说的,还特地偷偷瞄了,娘子是往这个方向来的啊。   他挠了挠脑门儿,算了,郎君吩咐的事儿他是做了,即便阿飞不说,陆六婶肯定也得偷偷跟家中仆妇说,早晚会传到娘子耳朵里。   反正郎君既然愿意叫娘子知道,也没阻止他跟阿飞说,那也不怕别人知道了不是?反正家里人是不敢往外头去乱说话的。   他没想到的是,陆六婶刚被提拔成管事,正满心想着好好表现,报答娘子的知遇之恩呢,若搁平常,她肯定就闲话出去了,可这会儿知道后——   “你们两个兔崽子不许出去乱说话,娘子待你们不错,若是被人知道了,气着娘子……再说奴仆也不该议论主人。”陆六婶对着阿飞和阿杨警告,主要是警告阿飞,阿杨三棍子都打不出个屁来,不怕他出去瞎说。   外头人不知道,家里人还能不知道?郎君不喜欢娘子,偏偏还这么编排娘子,娘子知道心里肯定得憋屈。   阿飞感觉收到了侮辱,就差指天发誓说自个儿不会乱说话了。   然后陆六婶扭头就跑库房,拉着陆郑氏,私底下把这事儿给说了。   陆郑氏:“……”她脑子里就只有一个念头,大郎是不是干真事儿不行,憋屈疯了? 第24章 心里发虚,两眼发懵……   叮嘱过陆六婶万不可将这话再说与别人听,陆郑氏叹了口气,叫林娘子去跟阿鹏说,叫他闭紧嘴巴,别再添乱了。   林娘子是个温软性子,只到底在大户人家呆久了,也不是一点心计都没有,闻言略有些担忧:“老夫人,叫家中奴仆不乱说话并不费事,只是……此话郎君已经跟外人提起,只怕……瞒不住。”   在林娘子看来,家中还无缘得见的郎君实在是有些莽撞,哦你想拿媳妇和炕头那点子事情吹牛皮,若真是乡下汉子和婆娘,不在乎这点脸皮也就算了。   可来福客栈在颍州府不大不小也勉强能算富户,瞧着如今采买奴仆也是要大干一场的模样,以后来往都是体面人家。   这话要是传开了,以后娘子的脸面往哪里放?大户人家的夫人们定要笑话娘子孟浪,说不准还要耻于与娘子为伍。   可这话林娘子没办法直白跟陆郑氏说,一来郎君才是主人家的儿,即便是娘子管家,当媳妇的还能掰得过郎君?   所以她只能隐晦些把话给说明白:“奴私以为,以后您少不得要带娘子出门做客,到时您对娘子表示的看重些,娘子倒是应该也能少些尴尬。最重要的还是林秀才家里得有个交代,女郎家的教养……对读书人家是顶顶重要的。”   你说郎君吹什么牛不好,非得吹小娘子看见他死命往上贴,哪怕是自家娘子也没得这般做的,人家还不想着女郎家里没教养吗?   陆郑氏本来只是恨铁不成钢,还颇有些觉得儿子打肿脸充胖子的哭笑不得,听林娘子如此一说,猛地就觉察出不对来,这话有道理啊!   她立时就有些着急:“这可如何是好?这个浑儿,真真是要气死我和他爹!”   林娘子可不敢叫陆郑氏急坏了,赶紧安抚:“也许是奴想多了,毕竟颍州府的百姓多淳朴,许是不会想那么多?不若您问问娘子,若是娘子能回家先跟爹娘说说,叫他们别信谣言,许是没那么严重。”   林娘子过去的主家是扬州府的高门大户,正是跟小青梅嫁的谢家齐名的马家,所以她考虑事情,下意识就从后宅心计上寻思了,实则没那么严重。   颍州地处扬州和苏州之间,比不得苏杭的繁华,这里除了州府大人杨家和开商行的于家并着富商程家,没什么太展扬的人家。   杨家家眷不多,不怎么爱出来交际,程家则是纯粹的土大户,靠着码头和镖局起家的,都没那么多心思,于家更不用说,于家大郎跟陆成材交好,更不会乱说话。   即便是乔二郎和秦二郎说出去,无非也就是陆成材在狐朋狗友之间被打趣一番,顺便羡慕一下他这该死的正桃花。不会有人拿林家教养和林蓉的上赶着说事儿,真要有人说酸话,顶多是觊觎陆成材那张俊脸却不能嫁给他的姑娘们私底下说几句酸话不得了了,前提是能传到她们耳朵里的话。   所以陆成材才敢这么大吹大擂的把牛皮吹出去,若真跟林娘子担心的那样,他不可能这样吹,甭管将来如何,林蓉现在加紧陆家,就是陆家人,陆家人……都护短着呢。   这也是陆郑氏一开始没觉得如何,被林娘子一说吓一跳的缘故,估计陆成材也没想到还有这么个转折,他正得意洋洋在屋里翘着二郎腿,听阿鹏禀报呢。   “你说没看见娘子?不是叫你瞧准了再说吗?”陆成材瞪阿鹏一眼。   阿鹏有点委屈:“奴真是瞧着娘子往厨房去,才开始说的,还因为拖拖拉拉不肯说正题吃了陆六婶一瓜瓢呢。”   “那她就有可能是听见后,又换了方向啊。”陆成材摸着下巴思忖,“得了,你去库房取一壶好酒,再叫陆二叔给我准备几个下酒菜,等那小娘皮回来我试试不就知道了?”   阿鹏:“?”您要试什么?试会不会挨打?哦,那喝点酒是能疼的轻点。   “郎君放心,奴去找二叔要一小坛子烈一些的,定不会耽误了您的事儿。”阿鹏自认为明白郎君的心思了。   陆成材满意点点头:“懂事,烈酒……好啊!”说不准能把那小娘皮灌多了,为所欲为……嘿嘿嘿。   眼瞧着外头太阳嘴儿才刚开始往西咧,陆成材总觉得时间走的太慢,恨不能一眨眼就是天黑。   林蓉干嘛呢?她正跟陆有福请教家里奴仆的情况。   “如此说来,陆大相当于家中的管事和来福客栈的掌柜,陆二和陆三管着客栈厨房,陆五负责客栈里各种物什的更换和洒扫,陆六负责采买,同时管着跑堂?”林蓉听陆有福介绍完了家中原先的人员后,如此问道。   陆有福摸着小胡子点头:“对,不算今日进门的奴仆,家中原先有仆妇五个,陆大陆二的家眷就住在旁边,陆三……婆娘没了,只有个小子跟着老子在厨房打下手,陆五没成亲,剩下就是跑堂的仆从四个,洒扫的仆从两个,还有阿鹏阿飞和阿杨三个半大小子。”   林蓉皱了皱眉,她已经仔细探查清楚了,客栈是三层,天字号房在三层,共计六间,地字房在二楼,共计十间,人字房也就是大通铺共计二十间,都在一层。   往后走,陆家隔壁的两座小院子,中间被隔开了三座小院子,左边是一座大院子,算是四个贵宾小别墅,如此多的房间,别说跑堂人少,洒扫才两个?   “阿翁,客栈可曾收到过客人的抱怨?”林蓉隐晦问道。   陆有福有点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忙的时候,阿鹏几个人也要去前头,倒是不曾有太多人抱怨,只有时候可能热水和饭食供得不够快,招了几回骂。”   林蓉觉得,没叫人骂客栈脏,她都已经挺惊讶了,毕竟打扫的人那么少,就算是累死也没办法特别仔细。   她想了想道:“如此的话,客栈里马上就要换一批东西,阿翁可否跟陆五也说一下,听我和相公派遣?”   陆有福摆摆手:“这有什么难的,有事情你直接吩咐陆五就是,他不敢不尽心。”   除了陆大被他放了契外,其他几个都是死契的仆从,陆有福夫妇再和善,也不会由着奴仆不省心,家中奴仆可能规矩上不好说,听话都是听的。   “嗯,那我就放心了,阿翁只管看着,不出十日,客栈必定焕然一新。”林蓉算是不动声色将家中大权捏在手里,笑道。   陆有福倒是不觉得儿媳妇这样不好,毕竟他娘子也是个强势的,前头客栈就够他忙得了。   他只略有些好奇:“你打算做什么?那什么计划……书里虽然写了,我年纪大了,还是不太明白。”   “这样跟您说吧,等阿婆把库房清点出来,看看还有多少物什和布匹,首先要让仆从把客栈仔细的打扫一遍,犄角旮旯也不能放过,然后从天字房开始,分批次把被褥换成新的薄被,再把房内不用的东西扔掉一些,添置些更方便的比如夜桶和淋浴这些,并且天字房和地字房内提供拖鞋和浴袍,可以让客人们住的更舒服些。”林蓉尽量简单点把第一步的计划说了,“后面的事情就不着急,离放榜还有一个半月,到时候咱们办一场别开生面的闻喜宴,定能把客栈名声打出去。”   陆有福还是有些不明白:“这些我都看到了,可是这个夜桶到底是怎么做的,这……如厕在屋内,毕竟是有味道的,还有淋浴,是怎么个意思?浴袍我倒是懂,可拖鞋是什么?”   林蓉也不嫌麻烦,仔细跟陆有福解释:“夜桶每天都要仔细用香皂液洗刷,半年换一次,不会留味道的,淋浴……就跟下雨一样,人可以站着更方便些清理身体,至于拖鞋做出来先给您和阿婆两双,您穿来试试就知道了。”   “如此甚好。”陆有福就是这个意思,他嘿嘿笑出来,没得客人们用上了,开客栈的老板反倒跟土包子进城一样,啥也不知道的道理嘛。   他还想说什么呢,自家娘子风风火火进来了。   “阿蓉,你们谈完了吗?阿婆想跟你说点事儿。”陆郑氏看也不看陆有福,急急道。   林蓉瞧林娘子的眼神,大概知道陆郑氏要说什么,她赶紧起身:“那我就先跟阿婆出去了,明天叫陆六婶带人先把拖鞋和浴袍做出来,先给您和阿婆试试,等跟陆五商量好了,那夜桶和淋浴也都先紧着正屋装上。”   陆有福只来得及点点头,陆郑氏就拉着林蓉出了门,二人来到桂树下的架子底下,叫林娘子盯着周围,她拉着林蓉的手,突然有点难为情。   “阿婆是想跟我说相公出门做客的事情?”林蓉善解人意先开口问道。   陆郑氏诧异:“你知道了?哎……大郎他,他着实不懂事儿,你千万别跟他一般见识。还是先跟林家说说,别叫你爹娘跟着生气,我这就叫人打那浑小子一顿。”   “阿婆想哪儿去了,做娘子的,体贴周到伺候相公,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林蓉脸上笑容温婉的叫林娘子后背有点发凉。   林娘子恍惚寻思着,上午跟她们说话那个,貌似不是这般温婉的小娘子啊!   “相公要脸面,少不得说话……有些夸大,我并不在意。”林蓉适时略低下头,语气有些失落,“不管什么时候,我也会好好待相公,不会叫人觉得相公所言不实,只要……相公不那么厌烦我,我就满足了。”   林娘子目瞪口呆:“……”   她不是为了林蓉这莲言莲语吃惊,在大户人家后宅,基本上能活得长久的,这算是标配技能,她只是感觉……娘子这演技,这心计,竟然只是半农半商泥腿子家里的娘子,真真是浪费哇!   陆郑氏不知道又有个被林蓉这演技折服的(第一个是陆大郎),她只觉得叫林蓉劝得无处不妥帖,只剩对儿媳妇的心疼了。   如此一来她就更不能放过陆成材:“只要别叫你爹娘误会就好,对大郎你可不能一直顺着,那浑小子他……还是欠收拾,以后还要你多多劝着点他,这顿打是不能少的。”   不打,他永远记不住嘴上该有把门儿。   林蓉心里笑得直打滚,她总觉得这是陆成材自找的。   可面上她还是有些为难和不知所措,她做出思量的模样,略沉了沉才继续道:“阿婆息怒,不然这样?容我先跟相公好好说说如何?这次就先饶了他,若是……若是有下次,再打不迟。虽说不打不成才,可仆从犯了错都能有第二次机会,相公到底是郎君,阿婆给相公留些体面可好?”   陆郑氏不知不觉被林蓉轻言细语的就给说歪了楼,这事儿铁板钉钉成了犯错,还是该狠狠打一顿的错,既然如此,怎么能饶?   林蓉有句话说到了她心坎儿里,对浑儿嘛,就是不打不成才!过去就是她和陆有福太过娇惯着大郎,才会叫他有了纨绔的名声,惹得好些人家闲话一箩筐,娶媳妇跟西天取经一样难。   可看儿媳妇面上的忐忑,陆郑氏强忍住心底的怒气,想了想拍拍林蓉的手:“好孩子,你是个懂事儿的,以后大郎就交给你了,他若是不听话,你跟阿婆说,往后阿婆绝不纵着他,这次的打不能免,给他记着,若是还有下次,加倍打!”   她就不信了,错了就得狠狠挨打,大郎还敢一直不懂事儿。   林蓉抿了抿唇忍住笑:“是,我记住了,阿婆别气了,相公肯定不是故意的。对了,库房清点到哪儿了?不如我跟您一起?”   “差不多了,本来也没太多东西,好些都是该扔的,有林娘子帮着,太阳落山之前就整理好了,你就别进来再招土了。”陆郑氏见儿媳妇懂事,更不愿意她劳累,瞧着儿媳妇这是已经洗漱过的模样,索性不叫她再沾手。   林蓉知道陆郑氏不说虚的,她也不跟陆郑氏客气:“那我跟陆六婶叮嘱些事儿,顺便找陆五说说别的,辛苦阿婆了。”   “害,这才哪儿到哪儿啊,你尽管去忙你的。”陆郑氏自觉解决完一桩心事,如今浑身是土也不好去找陆成材私底下算个账,只拍拍尘土站起身,带着林娘子利索回了库房。   林蓉瞧了眼天色,见还早,也不着急去收拾陆成材,脚步一转,往厨房去了,猪油还没看呢。   因为只有四个灶头,还要晾凉了才能倒进瓦罐,所以这一天下来,猪油只熬了七罐子出来,眼下还不到做晚食的时候,陆六婶跟阿飞和阿杨还在忙着呢。   见林蓉进来,陆六婶赶忙迎上来,仔细打量了一番她的脸色,这才笑着问:“娘子怎么过来了?”   “看看六婶你们一天能熬多少出来,我好对接下来的数量心中有数,估计明天就得有人上门。”林蓉也不瞒着,说完也跟着笑了,“这味儿真香,猪油渣撒上磨得细细的盐巴,就是特别美味的一道菜。只可惜韭菜已经过了季,不过用菜豆和笋切碎后,跟油渣放在一起,包大包子也非常好吃。正好今天新来了这些奴仆,叫他们吃顿好的吧,也算是欢迎他们进陆家了。”   陆六婶瞧着阿飞听得直留口水,笑眯眯点头:“听娘子的,不只是笋,油菜和鸡毛菜也正新鲜,奴拌馅儿还算是拿手,今天吃包子,不若一会儿叫阿飞给您送些过去常常鲜?”   “那就辛苦六婶了。”林蓉点头。   她也是被自己说馋了,这时候的包子还没那么多复杂的手艺,就是厚皮多馅儿死面的包子。虽然没有发酵过以后那般宣软,却很有嚼劲儿,稍稍加点酱豆汁儿和小葱爆香就非常鲜美。   说完吃的,林蓉没忘了跟陆六婶说正事儿:“这几日先不忙着学规矩,仆从我会请五叔带人去客栈做洒扫,六婶您辛苦一下,从外头多请几个婆子回来做浆洗,咱们家的婢子都由您带领着,明日去我房里,我教你们做些针线活计。”   陆六婶知道这是自己当管事后第一桩正事儿,赶忙点头:“奴记下了,明天一早就过去伺候,只是这熬猪油……”   “让阿飞和阿杨负责就是,阿飞也大了,我觉得他和阿杨都已经能独当一面了,是不是?”林蓉看着阿飞和阿杨问。   小郎君们就喜欢被人认可,不只是阿飞,连阿杨都激动得挺直了身板儿狂点头。   “你们可要对得起娘子的栽培,甭管谁来,都不许轻易进厨房,更不许跟别人多说些有的没的,记住了。”陆六婶显然也清楚,她自个儿也有儿,跟着陆二在后厨呢,笑着提点几句不再有异议。   吩咐完,林蓉也不管阿飞如何激动,缠着陆六婶问该怎么着怎么着,显然阿杨没有阿飞问题多,她叫阿杨跑一趟去把陆五请回来,扭身出去坐在桂花树下的架子底下等着。   陆五来的很快,只是脸上黑一块白一块的,显得有些狼狈。   “娘子见谅,客栈里有间房的浴桶坏了,我刚给修完,不敢叫您等着,有些无状了。”陆五躬身解释,模样确实如陆有福所说,除了恭敬和敦厚没别的。   林蓉顺势请教陆五:“敢问五叔,这浴桶里的水,抬出来后一般都怎么处置?”   陆五有点惶恐:“不敢当娘子的称呼,您叫奴陆五便可。”   “你们是家里的老人儿了,阿翁既然都赐了姓儿给你们,便是将你们当做家人看,我自然也该跟翁婆他们一样,五叔别客气,您只管说就是。”   陆五心里熨帖极了,露出一口有些发黄的牙齿:“回娘子,一般就是倒在客栈后巷里,等着太阳一晒,很快就干了。若是天气冷的时候,就要麻烦点,运到一里外的潮清河里去倒掉。”   “唔……那夜香呢?”林蓉继续问,眼神却在陆五的牙齿上扫过,若有所思,看样子牙膏牙刷也得批量制作才行。   陆五见家中娘子问这等不雅的事儿,略有些不好意思,他挠了挠抓髻:“这……一般是有人来收,府衙那边有安排专门倒夜香的,大概都运到农家田地里用了。”   “这般麻烦吗?”林蓉呢喃着,仔细回想了一下,她好像听一个木系异能的人说过,粪便做肥料其实不如处理过再用,好像是会对植株的根系不好还是怎么的来着,处理过也就是经过发酵后,对田地会更好些。   只是农家肥她只听那异能者借用火系异能的力量烧树叶子还有什么来着,她又不种地,也没有木系异能,从来没仔细关注过,看样子要试一试才行。   这时候,一直没见林蓉回来,陆成材忍不住出来看,林蓉看见陆成材溜溜达达往这儿走,想起成亲前那坨牛粪,灵光一闪,突然记起还有一种方法特别简单。   她记得应该是从小说里看过的,林蓉心里有些没底,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应该是用个大池子,里面各种……咳咳,大家懂的东西和牛粪放在一起,再加些植物的秸秆,里面加入一些水,等待自然沉淀成为发酵液和沉积肥。   发酵液算是速效肥,沉积肥则是能够能够让土地更肥沃,一个池子能有两种肥,再合适不过了。[注]   这种情况正适合客栈啊,毕竟客栈每天不止是要处理大量的夜香,还要处理很多洗澡水,只要到时候在离客栈比较远的地方挖个大池子用来做发酵池,过后直接让百姓免费拉走,只要证明这种农家肥对田地和农作物有好处,肯定是供不应求,不怕攒下太多味儿不好闻。   “相公你真厉害,我看见你突然就想起许多好点子!”等陆成材走到林蓉跟前,最大的麻烦基本上算被解决,她高兴得暂时忘了跟陆成材计较,笑眯眯夸赞道。   被夸得心里发虚,两眼发懵的陆成材:“是,是吗?你都想到什么了?”   林蓉:“……”   陆五默默把头低下去,只当自己不存在,甚至希望能赶紧离开这里,若是郎君知道娘子看见他想起……怎么处置洗澡水或者夜香,会不会气晕过去? 第25章 四舍五入等于他要洞房了……   “我正在问五叔,有什么东西够埋在地底下,让水顺利通过。”林蓉默默换了话题,对陆成材微笑道。   陆五绞尽脑汁接话:“竹子便不错,竹根山的竹子多,也格外坚韧,炮制过后见水也能用许久。”   林蓉还是觉得不太妥当,若是距离近管道搭建的少,这种方法还能行。可为了不让客栈沾染味道,那农家肥的池子定要建的远一些,要隔不近一段距离的话,只怕更换不好换,不只是腐蚀问题,扒拉出来味道肯定贼恐怖。   陆成材脑子灵活,略想了想倒是想起一桩:“我听说广州府那边有种白色的胶,粘性很不错,若是怕主子被土地腐蚀,可以叫人烧窑啊,烧制能够拼成圆形或者方形的瓷片,然后粘起来,那个也不容易坏掉。”   嗯?林蓉眼神亮了,这是个好办法,是橡皮树或者橡胶树产生的胶质吗?若是橡胶树就好了,经过凝固干燥后就能成为天然橡胶,到时候橡胶鞋底不再是梦想啊!下雨下雪天再也不用怕冻脚了。   林蓉很激动,站起身来看着陆成材:“你从哪儿听说的?可以大量种植吗?那些汁液能够大量提供吗?”   陆成材头回见着林蓉这么火热的眼神儿,俊脸有些发红,略有点不自在移开桃花眸子看着远处:“我听路过的行商说的,若是你想要知道,下次碰见他我再问问。”   林蓉有些失望,可她也知道橡胶那玩意儿可遇而不可求,她又不是什么理科天才,不知道很多制作的方法,大部分东西她都只知道最简单的方法,谁叫……某驯兽大师内在是个懒批呢。   若是人生能有早知道,哪怕是背吐,她也得把那些穿越能用到的各种东西都给背下来,尤其是玻璃和镜子,这两种东西可是赚钱的大头。   好像镜子是烧窑时温度过高的产物?啊,那个貌似也是小说里看来的,有空可以试一试,不能抱太大的希望。   话说肥料也需要试呢,若是能行,哪怕暂时每天都往外运也行啊,只要客人能比原来方便,增加点工作量没什么,银子才是王道。   “五叔,这样,先麻烦您安排一下,新买来的仆从和原先洒扫的两人一起,由您来安排,先从后头的院子开始打扫,要彻彻底底打扫一遍,然后是三层楼由上至下打扫,我会亲自去检查,没有住人的房间,先把被褥收回来交给陆六婶。”林蓉有条不紊地吩咐,“完成这些事情后,您安排人分成两队,一队去收集生石灰,另外一队则找个地方,尝试制作农家肥,方子我会写给你。”   陆五虽然不明白林蓉为何要关心这些事儿,可他听陆六说了,老爷把客栈交给郎君和娘子,由着他们俩折腾,如今郎君也在,娘子既然吩咐了,他自然无有不从。   “听娘子的,您可还有别的吩咐?”陆五见陆成材冲他努嘴,忍下笑问道。   林蓉摇头:“暂时就先打扫干净客栈吧,其他不着急,等阿婆把库房清点出来,我合计合计再找您说。”   “诶!那奴先告退。”陆五利落应声,赶忙往西院那边退,他也忍不了脏兮兮的,急着回去洗漱一番。   陆成材见陆五走了,这才假模假样轻咳几声:“那个……你听说什么了没?”   “相公希望我听说什么?”林蓉满脑子都是事儿,外加仔细回忆一些记忆不是很清晰的事情,比如牙膏里需要的小苏打粉和薄荷精油该怎么制作,闻言顺嘴问道。   问完她才反应过来,立时就有了逗陆成材的心思,她歪了歪脑袋:“相公可以直接跟我说呀。”   “咳咳咳……时辰不早了,不如一起用晚食?”陆成材故意板着脸骄矜道。   林蓉靠近陆成材,用小拇指仿若不经意勾了勾陆成材的手指,笑得玩味极了:“相公只想跟我一起用晚食?”   陆成材:“……”   “难道相公不想跟我做点……”林蓉抬起头,笑眯眯看着陆成材,在他情不自禁红成大苹果的俊脸上换了一圈,才含糊呢喃道,“不能叫人看见的事情?”   陆成材:“!!!”实话说,除了心里砰砰砰狂跳,浑身燥热难耐外,若不是林蓉话说得太娇软,他第一个念头竟然是——   娘子莫不是真要打他?这也是不能被人看见的事儿啊!   “在相公心里,我难道是个只知道动粗的悍妇吗?”林蓉大概知道陆成材在想什么,略站远了点,面上有点委屈,“相公不乐意就算了,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嗯?别啊!你都说了!陆成材心跳都要到嗓子眼儿了,闻言心下猛地一沉。   他绷着俊脸扭身:“我才是什么都没说,你这新妇也怪会自己寻思的,有功夫瞎琢磨不如多想想客栈的事儿。”   见林蓉不动,他扭头:“还不走,等着我请你吗?”   夕阳如灿烂的烛火,晚霞便如同大婚时浓艳到极点的红绸,微弱又热烈的光照着陆成材那张同样带着绯色的面容,叫林蓉忍不住在心底喟叹,有种岁月静好,不外如是的错觉。   “来了。”她笑着脆声应下来,上前几步跟陆成材并排往回走。   进了西院,陆成材非常自然跟着林蓉进了他们原来的卧房,阿鹏瞅着时候差不多,赶忙将提前准备好的酒菜都摆上。   这时候阿飞也提着陆六婶做的大包子来了,瞧见此情此景,忍不住瞪圆了眼珠子。   这……这,郎君这是准备用美人计,把牛皮从天上拽回来?   陆成材并没注意到阿飞的表情,还沉浸在林蓉说的不能被别人看见的事儿里。   阿鹏早将阿飞拉了出去,还贴心的将门给关上了,只剩小两口单独用饭。   林蓉见陆成材时而唇角抽抽(想笑不好意思笑),时而偷偷看她,还盯着包子出神,也不妨碍他脑子里的水泛滥,先拿起个包子解馋。   一口咬下去,林蓉满足地眯起眼来,比她想象中的味道要淡一些,但是确实鲜美,面皮没有那么老硬,只是因为没有发酵颜色有点深。   可这一点都不影响味道,清脆的笋末并着切碎的鸡毛菜,里面掺杂着喷香的油渣,应该是只用葱和猪油爆香过后淋在了馅儿上,加了点盐巴。   简单意味着经典,比上回她在林家做的胡萝卜鸡蛋的还好吃,陆六婶手艺确实不错。   “唔……你不怕撑着?”陆成材行过神后,突然发现好家伙,纤瘦的小娘子已经就着酱牛肉吃了四个大包子!   四个啊!他拳头那么大的包子啊!他都未必能一口气吃那么多,都吃哪儿去了?陆成材眼神盯着林蓉依然不见任何起伏的纤细,百思不得其解。   林蓉微笑:“不然相公以为我哪儿来的力气?”   “什么力气?”陆成材下意识问,问完整个人有点发僵,哦不用回答,他知道是什么力气。   “你,你说了不会再打我了!”陆成材干掉一碗酒给自己压惊,略有些磕巴道。   林蓉爽快点点头:“跟相公说过的话,我绝不反悔。”可她从来没说过不会再打他这种话呀。   “不过,为何相公总觉得我还会打你?”林蓉状似好奇问道,“头一回……相公喝多了言行无状,我是为了给你醒酒嘛,至于现在……相公可是瞒着我什么?”   陆成材表情麻木,醒酒?我谢谢你全家,谁给人醒酒用鞭子……哦不,是软封,你让醒酒汤情何以堪!   若是林蓉知道肯定会回答她,她想让陆成材醒的不是血液里的酒,是脑子里控不出来的酒。   “我能有什么事儿瞒着你?”陆成材见林蓉清凌凌的眸子看过来,下意识反驳,“不对,我是你夫君,没必要事事跟你交代吧?”   “相公确定,没什么想跟我说的?”吃的差不多,林蓉端了碗酒,慢慢喝着,不疾不徐问道。   陆成材见那双樱唇碰着酒,沾染出了叫人心头火热的色泽,他心里突然就有些发痒,总觉得浑身都不怎么舒坦。   “那个……我确实是有些事情要跟你商量。”陆成材努力找回自己的智商,慢吞吞道。   林蓉不说话,只眨巴着大眼睛看着陆成材,等他继续说。   陆成材反倒是不着急了,或者是被林蓉看得想不起自己定好的抱腰儿抱腿儿求饶说甜蜜话把人哄上床榻的计划来,他沉默一会儿,端起酒碗:“先喝酒,先喝酒,喝完再说。”   说到喝酒,林蓉就忍不住想吐槽,到底是陆成材的主意还是阿鹏的?谁家跟自己娘子喝酒用碗??以为拜把子呢?   “相公请,话说咱们交杯酒也没喝,不如今儿个补上?”林蓉眼神流转,故意笑着软声道。   “咳咳咳……”陆成材突然被呛了一口,强忍着莫名的不自在,努力挺直了腰板儿矜持道,“好,好啊!”   林蓉瞧着陆成材这故作镇定的模样,心里已经笑得打滚了,这个相公真的是越看越可爱,她都快舍不得折腾他了。   “那相公干了,我随意!”不管陆成材暗戳戳伸胳膊想要交颈的打算,林蓉利落跟陆成材碰了一下……碗,率先喝了一大口,笑眯眯看着他。   陆成材干掉碗里的酒,才反应过来林蓉说了什么,这小娘皮忒不实在,什么叫别人干了,她随意?这简直是耍那啥。   “你在戏耍我?”陆成材终于稍微冷静下来点,眯着桃花眸子警惕看着林蓉问道。   林蓉无辜眨着眼睛:“相公怎么会这么觉得?身为女郎我酒量不济,只能量力而行呀,既然相公这么说……那这碗咱们都干了,可好?”   说完也不等陆成材反应,林蓉拿碗碰了碰他的,爽快一口干掉,将碗翻转过来给陆成材看。   陆成材总觉得有哪里不对,迟疑着干掉。   林蓉不待他反应过来,起身亲自替他满上酒,声音更绵软了些:“相公见到了,我喝得如此爽快,相公海量,是不是得多喝一点?”   “嗯……”陆成材没说出个所以然,被喂到唇边的酒自动就咽了下去。   他不知道,林蓉想说好听的话,能将人捧得三迷五道一点都不费事,这可是孤儿院出去做销售的哥哥姐姐们亲自教授的经验,她凭着一般的酒量加一张灿若莲花的嘴,一个人灌倒仨都不成问题。   所以等陆成材晕乎乎的时候,他才突然想到,哦,这小娘皮,开始是拿一碗酒换了他三碗吗?噫~坏透了!   “你耍诈!”陆成材喝多了反而不想着花花心思了,脾气上来指着林蓉低喝。   可指过去的手指莫名就变了视角,他一时没反应过来,好半天才意识到,自己躺下了。   躺,躺下了?他躺娘子的床上了?四舍五入等于他要洞房了?   林蓉体贴地给陆成材脖颈儿下头垫了个枕头,防止他想吐起不来身,语气依然温柔:“我帮相公醒醒酒吧?”   嗯?陆成材立刻呸出声:“说了,不许打我,打我,我跟你翻脸!翻脸!”   林蓉实在忍不住笑出来,这货喝多了怎么反倒嘴皮子更利索了呢?   “相公放心,我不打你,我还有更好的醒酒方式,保证舒舒服服就叫你醒酒,相公要不要试试?”林蓉坏兮兮凑近陆成材,冲他眨眨眼,“是不能被别人看到的方式哦,需要先给相公宽衣呢。”   陆成材:“……”   他不知道自己的脸儿已经红的没法看了,若是有人在这儿,定要大吃一惊,这情形若是颠倒一下怎么瞅都叫人面红心跳,可眼下……怎么都瞧着诡异极了。   可喝多的陆大郎没感觉出来啊,多谢他有个体贴到骨子里生怕他们俩喝不多的好奴仆,不只是喝酒用碗,酒也不是一壶,是二斤半的小坛子满满一坛子呢,喝了一大半下去。   “相公不说话,我就当你允了哦?”林蓉笑眯眯说着,开始动手。   陆成材跟羞涩的小娘子一样,闭着眼睛,还忍不住嘴硬:“你,你,你服侍我,本就是你该,该做的!”   “是是是,接下来我还要更好的服侍相公呢。”林蓉只将陆成材上半身的衣裳解了放在置衣架子上,顺手将从库房里拿出来的上好蜡烛拿在手里,慢条斯理凑在油灯旁边点燃。   “你……”陆成材努力看清楚林蓉在干嘛以后,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   做不能见人的事儿还要多点蜡烛?这,这,这是何等的孟浪!!   可不知怎的,陆成材心底的火烧得更旺了,烧得他恨不能将人直接拽进怀里,这样那样再这样那样再……   不等他脑子里的野马奔腾起来,突然就忍不住闷哼出声。   哦,为何是闷哼呢?因为林蓉用带着茉莉皂香的干净帕子堵住了陆成材的嘴,不只如此,她还将陆成材的胳膊和腿儿都捆在了床上。   是的,这就是那个抖那啥里最香艳最经典的场景之一,其实软封就有那么点意思,若非陆成材实在是太欠抽,林蓉也不会想要这样折腾。   折腾一回不能叫人发现,还得叫陆大郎受到点教训,她太难了。   陆成材发誓,他那双永远懒洋洋不甚认真的桃花眸子从来没瞪这么大过,那琥珀色的眸子里,星星点点仿若蝴蝶模样的瞳孔都看得一清二楚。   又因着他或震惊或懵逼或兴奋而通红一片的脸蛋儿,岂止是靡丽可言,简直像是地狱里黄泉边上的曼珠沙华,让人明知道危险,却仍然忍不住被吸引过去。   林蓉看着这副情形都忍不住恍惚了一瞬,随即面无表情抬高了蜡烛。   “呜呜呜……”陆成材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舒服还是难受,只觉得浑身……好吧,只有脖颈儿和耳畔灼热得仿佛要烧起来,可随即又有股怪异的温凉错觉,叫他仿佛深陷冰火两重天中。   “你跟人吹嘘说我爱你爱的不可自拔,少了你一刻都活不下去,为了讨好你无所不用其极?”林蓉微笑问道,“相公觉得,如今可算是无所不用其极?”   陆成材:“……”他牛皮倒也没吹的这么离谱好吗?不要给他加戏!   “你这是吃准了我前面说过,不会在人前给你没脸,对吧?”林蓉凑近他,紧紧盯着他的眸子,带着恶意咧开一抹笑容,“相公猜对了,我在外面确实会给你面子,所以你也做好了无人的时候,会有许多新奇体验的准备对吧?放心,我的手段绝不重复。唔……你说你摸过蛇,我也答应你不用软封了,不如我养几只田鼠如何?或者蜥蜴?壁虎也不错呢,都是喜欢往温软物什上爬的动物呢。”   陆成材叫林蓉这话说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不算是害怕,恶心居多。   蛇就够了,蜥蜴和壁虎什么鬼?要是床上看见全是那玩意儿,他觉得他这辈子都不想睡床了。   陆成材装着可怜示意自己有话要说。   林蓉只是吓唬他罢了,也不是真有什么特殊癖好,从善如流将蜡烛放在一旁,拽下了他口中的帕子:“相公若是喊出声,我也能解释过去的,你该知道吧?对了,阿婆说这回给你记着打,若是下回再犯了错,重重地多打。”   陆成材本来还有那么点拼着丢脸喊阿鹏帮忙的意思,闻言彻底歇了菜,酒稍微醒了点,不过到底喝了太多,还是有点晕晕乎乎的。   所以不甚清醒的陆大郎放任了自己的委屈,他可怜巴巴看着林蓉:“娘子,我只不过想要跟你好好做夫妻罢了,我真的没有别的心思,你信我。”   林蓉很好说话地点点头:“我信你,想要跟我做夫妻,需要做到什么,相公还记得吧?阿鹏怎么说的来着,叫往东不往西,叫追狗不撵鸡,以后什么美妾美婢外室小青梅,就不用想了,若是叫我知道……”   林蓉冲着某处比了个手势:“你就净身出户,或者我剁了你,做不成夫妻,我们也可以做姐妹。”   陆成材:“……”   他信了,信这小娘皮在梦里被仙人教导过了,那些仙人肯定都特别凶残,正常女郎实在是干不出这样的事儿来。 第26章 仙女们都如此凶残吗?   第二日林娘子把整理好的库房册子给了秦娘子,秦娘子曾经在家中女郎身边帮衬着她打理事务,识些字,不用林蓉仔细对照,她打眼看过去就心里有数了。   “娘子,库房中最多的还是各种杯碗和家具物什,还有些藏蓝色和纯白棉布,估摸着是做被褥用的。”秦娘子将册子递给林蓉,“其他都是些损坏的物什,有些可以当柴火使,有些纯占地方,没什么用处。”   林蓉倒是不这么想:“坏掉的铁釜,让五叔找人融了精炼一下,做些衣架和摆台回来,至于坏掉的家具等,则可以做些带把手的梳子和柜子凳子什么的,图我已经画好了,你一并拿去给五叔。”   林蓉在做计划书的时候,因为知道时间比较近,她顺手就将想到的很多东西都给画下来了,技术含量比较高的东西还有林蓉不确认配比比例的镜子等物什得慢慢尝试,可像是晾衣架和烛台、伞架、鞋柜等,这些只要做好了形状拼出来就可以的,并不用费多少工夫。   等秦娘子出去后,陆六婶也带着人过来了。   “娘子,棉花和布匹我男人采买回来了,撤下来的旧被褥里有些也能重新弹一下用。”   林蓉点点头:“所有被芯都要同样大小,同样厚度的,麻烦六婶你仔细盯好了,至于布匹,三等房里用库房里的藏蓝色棉布,二等房用新买回来的蓝色棉布,一等房内被面用天青色锦布,里面用天青色棉布,褥子统一用米白色,十天时间,六婶辛苦一下,能准备够所有房间用的各两套吗?”   “时机尽够了,咱们绣活儿都是做惯的,扯布缝起来并不费事儿,就是那个来福客栈的字儿稍微用点功夫。”陆六婶不觉得有问题,“不过那个什么拖鞋和袍子是也要着急做吗?”   林蓉想了想摇头:“都等做完被褥后再说,这个不着急,不过这两个都要精致些,到时候要用在一等房和院落里的。”   三等房和二等房内住的大都是走南闯北的糙汉子,很少有这般讲究的,至于一等房内和后面的小院落,林蓉突然想起一件最重要却容易被忽视的事情——会员制度,所以她准备把拖鞋和浴袍做成贵宾专用。   陆六婶示意自己明白,院子和一等房价格都不低,基本上没什么人住,虽然她觉得可能做了也白做,不过娘子怎么吩咐怎么是呗。   如此下去,还不到十天功夫,本来空着一大半的库房,都快要填满了,林蓉还叫人做了长排的四层架子,让仆从们分门别类按照不同区域拜访在库房内,找起来一目了然。   陆郑氏去看过,忍不住偷偷跟陆有福嘀咕:“难为儿媳弄了这么多东西,竟然真真没花费太多银钱,以后由她掌家倒是也不错。”   陆有福更清楚些,很多东西都是从于家走的路子,因为有香皂在,所以于家都没要钱,只是记着账,等着下个月算呢。   他只笑了笑:“这还不包括大郎他们院子里的那间库房呢,以后你可是清点不过来咯,儿媳多买些人还是不错的,咱们就等着享福就是了。”   说起这个陆郑氏更有话说,她笑道:“我听林娘子说,阿蓉带着秦娘子和阿徐给家中的仆从们做那个什么训练,倒有些像是将士的法子,都苦哈哈的,听婆子说如今每天饭都要多做几桶才够吃。”   陆有福笑了:“不光是这样,前两天陆五还跟我偷偷哭,你可知儿媳是带着白色棉布做的手套去检查他们打扫过的地方?”   林蓉在酒店打工的时候就注意过检查卫生的主管们是怎么做的,那真是严格到带着白手套不管抹过哪儿都不能有尘土。   林蓉没想能达到这种程度,她不过是摸了摸屋里明面上的地方,角落里都没碰呢,就这都让仆从们不知道返工了多少次,陆五听着林蓉一次次说他们不行,真汉子差点在林蓉面前哭出来了都。   两口子想想那个画面,都忍不住笑起来,忍不住寻思,若那些法子真是仙人教过的,这仙人们过得也忒变态了些吧?   林蓉是个效率至上的女郎,或者说在末世里生存过的人,效率是行事的唯一标准。   灶台已经风干好,林蓉在里面配好了火碱的量,分别加入了不同中草药和花儿熬煮过的水,由阿飞和阿杨仔细盯着搅拌,放香皂的屋子早就摆满皂液。   橡胶一时半会儿的还没有消息,至于镜子,林蓉只知道大概的法子,却不知道正确的比例,这又不能拿到外头去叫人试,只能自己慢慢摸索。   而牙刷也并不费事儿,每天熬那么多猪油呢,并不缺猪鬃,相比兔毛和马毛来说,猪鬃是制作牙刷最合适的了,不算太硬也不会太软。   就是到了制作牙膏的时候,小苏打粉和薄荷精油遇到了点困难。   纯碱在这个时候并不算难得,可是小苏打粉是要将纯碱溶于水后,往水里吹二氧化碳,经过化学反应后的结晶晾干才能形成小苏打。   难就难在了怎么吹进去二氧化碳,林蓉按照自己前面制取液态二氧化碳时的经验,将纯碱水放在了瓷罐中里头倒扣一个碗让纯碱水位置高一些,然后在瓷罐里放入了石灰和醋,好歹算是解决了这个问题,虽然小苏打粉的成分不算太纯,放在这时候也够用了。[注]   至于精油……林蓉有些无奈,她既不是理科生,也没有什么过目不忘的本事,她只记得小说中好些穿越人士都会制作,搁在她这里还是碰到了南墙,蒸馏提取各种法子都试过了,也没能做出来。   她试得要抓狂,末世里玻璃和陶瓷这些东西都用不上,就更不用说精油了,跟生存无关的东西她只通了八窍。   到最后她决定放弃,反正自制牙膏不一定非得加精油不是吗?有海盐和小苏打就够了,所以她只在加水的时候跟做香皂一样,用了薄荷熬过的水。   正当林蓉拿着用猪鬃做的牙刷尝试自己退而求其次做出来的薄荷水海盐牙膏时,躲了她好几天的陆成材臭着脸过来了。   当然,陆成材肯定是不承认自己躲着的,他明明就是战略性规避风险好吗?   实则想起那个被灌醉的夜晚……陆成材心里复杂极了。   林蓉说到做到没用软封,可那滴蜡……还不如被鞭子抽呢,别提多难受了。   更叫他难受的是,收拾他用的蜡烛,已经在陆有福夫妇屋里都摆上了。   要是搁在往常,这种风雅的事儿,陆成材早抢在前头都要搂进自己怀里,可这回他愣是没吭声,阿鹏拿过去给他的香薰蜡都被他黑着脸扔在了柜子里。   说是丢脸外加难受吧,而叫陆成材最最难受的是……他特娘的竟然觉得再来一回也不错。   头一回产生这样想法的时候,陆成材差点没在自己那张俊脸上来一巴掌,只觉得自己是疯了。   昨晚他竟然鬼迷心窍到点燃了那圆滚滚的蜡烛,往自个儿耳朵上滴,可惜没凑准,滴脸上了,也不知道是被自己吓的,还是……总之他心情之复杂让整张脸都火辣辣的。   本来陆成材是打定了主意,要离这个悍妇远一些的,只是——   “你这几天天天躲在厨房里,折腾得脸都黑了不少,叫外人看见,还以为陆家虐待你呢,就是为了这玩意儿?”陆成材斜睨着林蓉手里的牙刷和牙膏。   林蓉微笑,她看得出陆成材快化成实质的好奇,可她就是不回答他。   “相公酒醒了?”   “……”陆成材觉得自己还是不要给林蓉问问题的机会,不然很容易被噎死,所以他之当没听见,“这几天颍州府的人都在谈论香皂的事儿,于家给月生坊和各家的夫人们都送了许多,听于家大郎的意思,他希望供货能更多些。”   林蓉早就料到了,昨天陆六婶过来给她送拖鞋的时候就提起来,说是外头如今都在谈论香皂,于家商行门前挤满了马车,人来人往特别热闹。   “可以再加两倍没有问题,再多就没有了,客栈也得用。”林蓉漱过口后,略有些失望地道。   闻着有那么点凉凉的味儿,进到口中并没有冰冰凉心飞扬的爽透感,果然用精油还是有道理的。   陆成材心不在焉点点头,他看林蓉用过基本上就知道这是做什么的了,装作特别自然地拿起林蓉用过的牙刷就想上手。   要不是听阿鹏说林蓉要做的东西做出来了,他其实还能再躲几天的。   “不行,你不能用。”林蓉赶紧拦住。   “为什么?其他东西我和爹娘不是都能先尝试吗?”陆成材皱眉不满道,“你都……那样过我了,还要记仇吗?我也没怎么着你啊!”   那样?哪样?她就只是在这小郎君耳朵上滴了几滴蜡而已,说的她跟色魔似的。   她有点无奈:“没说你不能试,我叫人重新给你做个牙刷,你再试。”   那天威胁完陆成材,林蓉没等他回答,草草替他穿好衣服就将人撵出了房,到现在阿鹏和阿飞他们都还以为她是提上裤子就不认人呢,明里暗里偷偷安慰她干得漂亮。   这些天陆成材没露面,林蓉也没有任何表示,客栈里的事情都不够她忙的,风花雪月的事情都可以往后放,等一切上了轨道再说不迟。   反正陆成材如今对她好奇是真的,若说心悦她或者想真心过日子,陆家渣渣小郎君该是还没这个心思。   搁刚成亲的时候,林蓉不介意跟他睡上一睡,毕竟美色动人,在林蓉看来怎么都是她赚了。可既然想要好好过日子,林蓉就不愿意将就了,她很贪心,要的更多。   “为什么这个我不能用?”陆成材不肯放弃,“陆家的东西都是我的,你也是我的……娘子,我怎么就用不得呢?”   “因为在梦中,仙女们教过我一个必须遵守的原则。”林蓉手快地抢过牙刷洗干净,放在一旁。   “什么?”陆成材有种不好的预感,可是好奇心还是催促着他问出口。   “这世上什么都可以分享,唯有牙刷和男人不能。”林蓉意味深长看着陆成材微笑。   陆成材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娘子要跟他做姐妹的夜晚,他实在是忍不住了:“那个世界的仙女们都如此凶残吗?” 第27章 陆大郎十动然拒   林蓉听见陆成材如此发问,思绪有些飘,话说末世前应该还是软妹子居多,末世里嘛……这哪儿称得上是凶残,但凡能活下来的姑娘,哪怕是靠身体赚吃喝的,都没几个省油的灯。   不过她不爱跟人说末世的事情,闻言手指在陆成材下巴上虚虚抚过,像是逗狗似的,语气轻柔许多:“仙女们还教了我许多,你要试试吗?”   陆成材:“……”陆大郎十动然拒,心里好奇到抓心挠肺,实在是还没攒够勇气继续尝试。   所以他将于家还有秦家和乔家需要的香皂数量扔下,赶忙就跑了。   跑之前还没忘把林蓉做好的牙膏带走,出去后直接叫阿鹏去问找阿飞他们要牙刷。   如今秦娘子更像是客栈里所有仆从的管事,倒是阿飞有点随身仆从的意思,反正不管林蓉做出来什么,找阿飞要准没错。   实际上阿飞也确实是对林蓉越来越忠心了,虽然娘子身边不能有长随,碍不住林蓉会夸人,还愿意放手让他去做。   半大不小的郎君最爱听的就是别人的夸奖和认同,阿鹏去要牙刷的时候,阿飞看都不看他一眼。   “娘子同意了吗?”   阿鹏有些无语:“郎君刚从娘子屋里出来,都拿到那白乎乎的膏子了,你说呢?娘子从来也没拒绝过郎君啊。”   这话说完,两人都沉默了,拒绝是没拒绝过,可……算了,他们当仆从的,做甚要想那么多。   陆成材兴致勃勃尝试过,这牙膏的味道咸咸的,仿佛又还有那么点甜,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他总觉得刷完后,牙齿白了好多,在铜镜前左看看右看看,美得很。   “怎么样?郎君我笑起来是不是能叫人魂儿都丢了?”陆成材冲着阿鹏咧开嘴炫耀。   “……”阿鹏仔细看了看,虽然无语,可确实感觉郎君牙齿挺白的,因为陆成材牙齿本来就不黄,不过——   “郎君你是不是用力太狠了?”阿鹏瞧着陆成材牙龈上的红肿,还有血丝渗出来,赶忙给他递过去一杯温水。   陆成材不在意地漱漱口,突然想起林蓉漱口时,仿佛是有些失望?   失望什么呢?是还有更好的做法吗?   一想到这不是最好的,陆大郎立马不乐意了,他深吸了口气,扭头就准备去找林蓉,他陆大郎只要最好的!   只是他没能找到林蓉,她正忙着安排客栈那边的事情呢。   该准备的东西都准备的差不多,仆从和婢子们的培(折)训(磨)虽然没有叫林蓉满意,面子上看起来也还算可以,出去唬唬人没问题。   眼瞅着学子们陆续都开始来府城,不能再等了。等临近进考场时,大家心里都绷着跟弦儿没心思注意别的。考完要等成绩,心里焦躁有心情关注其他事情的人要少许多。所以如今差不多还有一个月的时间,正好合适进行客栈改造。   林蓉把陆大也喊了过来。   “所有房间的被褥今天全部换上新的,跑堂的仆从现在总共有十八个,六人一组,每组值守四个时辰,三人跑堂,三人打扫卫生,由五叔来检查,我会随机抽查,抽查情况若是不合格,扣五叔和当值的银钱,赏给不当值的组,听明白了吗?”   林蓉一吩咐完,底下仆从们眼神儿就亮了,大伙儿偷偷抿着唇,不怀好意看着身边的伙伴们,前头被检查到快哭的情绪也变成了希望林蓉天天抽查。   嘿嘿,反正只要他们打扫的时候卖力些,肯定不是他们的月例被扣,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   只有陆五脸儿绿了,凭什么怎么着都有他的事儿啊!哦,你说他是管事,拿钱多责任重?他可去你的吧,平日里也没见这帮臭小子多恭敬,陆五咬了咬腮帮子,暗暗决定,他回头就去找六弟妹做一双白手套,哦不,做十双!   就在仆从们后脖颈儿莫名其妙发寒的时候,林蓉继续吩咐——   “六个婢子分成两组,三人一组,当值的在后头的院落里伺候,烧水泡茶的事儿也都交给你们,不当值的跟着六婶做针线活儿,只用白日里做活就好。”林蓉对着六个小姑娘还是要心软一些的。   小郎君们年轻力壮不怕造,女郎一来是皮肤得保养好,二来晚上若是伺候,容易叫别人有不好的想法。   听林蓉这般吩咐完,空气里莫名升起一股淡淡的酸气,陆六婶笑眯眯看着几个婢子眼神亮晶晶瞅着林蓉,仆从们包括陆五在内都酸溜溜看着这边,嘴都瘪了。   不过也没人敢说话,有阿徐冷着脸站在一旁,经过这些天的训练,大伙儿都清楚一件事——谁都可以得罪,娘子不能得罪。娘子说话的时候,他们最好不长嘴。   “天地人字房和后头院子里该摆什么东西,这几天秦娘子天天都跟你们念叨,我也就不再重复了,若是有东西使用完或者损毁,该如何检查,如何更换的流程,也都告诉你们了,若是谁还不清楚,就去找大管事问清楚。我给你们犯错的机会,可若是第二次犯同样的错误——”林蓉顿了一下,扫视众人一眼,待得大家都屏住呼吸后,她才微微笑开,“就罚月例,月例被罚完,那我就只能找人牙子来了。”   众人说不上是松了口气还是更紧张,说实话在陆家的日子,虽然奇怪了些(总是在进行一些不知道为啥的训练),累了些(还要跟士兵一样消耗体力),可是他们有新衣服穿,吃的也好,主人家也不动辄打骂,所有当仆从的都不愿意离开这样的主人家。   更重要的是——   “同样,你们做得好了,也有奖赏,只要你们愿意,银钱和地位都不是问题,若是你们能做到大管事和五叔他们这一步,将来放契甚至改换门庭都可以,话我放在这里,决不食言。”林蓉深谙打一棒子给一颗金枣的道理,几句话说得众人呼吸都乱了不少。   这些时日大家其实已经能感觉到一些,起码勤快聪明的……好些人看了看昂首挺胸特别得意的那几个,十天下来,已经有人被提拔成了小组长了呢,这叫大家更相信林蓉的话,嫉妒之余,动力更足。   见众人摩拳擦掌,林蓉该说的也都说的差不多,也不光是说说就算了,简单版本的规章制度,她已经写好交给了陆大和秦娘子,由着二人一个负责客栈,一个负责陆家内宅,盯紧了所有人。   瞧着已经过了最热的时候,太阳嘴儿都快歪到地平线上,这时候干活也没那么热了,林蓉站起身来:“行了,干活儿吧,从明天开始,来福客栈会是我们所有人的骄傲,我期待你们的表现!”   这话有点像后世领导们的发言,放在如今有些不伦不类,可没人有心思琢磨娘子这奇怪的发言,都听得热血沸腾,大伙儿脚不沾地折腾了这么久,为的不就是眼前吗?   不用林蓉说更多,陆大和陆五就带着人去库房了,陆六婶和秦娘子也带着几个婢子过去帮忙。   只有阿徐拉着刚才一直蹲在那儿啥也听不明白的阿达站在院子里,有些无所适从。   “娘子,奴和阿达……”阿徐不爱说话,可见林蓉要走,他还是硬着头皮问,总不能大家都忙得热火朝天,他俩闲着。   林蓉闻言抬起头:“哦,你们两个先休息,从明儿个开始,你们两个还有的忙呢。”   其他东西该摆放的都摆放好了,只有如厕这件事情还没有解决,这个是急不来的事情,挖沟渠,做管道都得考虑长期实用性,烧瓷片不难,胶水是个难题。   “对了,若是你没事儿,出去到处打听打听,尤其是木匠那里,除了鱼胶外,还有没有其他比较好用的胶。”林蓉见阿徐一脸不想去休息的模样,如此吩咐。   这下子阿徐满意了,他也不说话,冲林蓉恭敬点头,拉着阿达就出了门。   林蓉也不清闲,虽说东西大家都知道怎么用了,她带着秦娘子也在一等房里挑了一间做样板间,一一把东西摆放好,给其他人用作示例。可不同的房间内该怎么摆放,或者该摆多少个,只有陆大和秦娘子捏着册子知道,仆从们和几个婢子到底不识字儿,记性不好的总是害怕出错,不停过来问,怕陆大和秦娘子忙不过来,她也跟着去了前头坐镇。   等所有屋里都安排好,住着人的房间里,好奇又惊讶的客人那些层出不穷的问题,也叫只经过培训没有经过实战的跑堂们头皮发麻。   陆大还得守着掌柜的活计,林蓉和秦娘子就一直没敢离开,守在了三楼空着的一等房里,忙活到了夜半时分,才疲惫地回房。   一回到屋里,林蓉就发现,自己床上躺着个美男。   林蓉实在是没力气消受这份艳福,今天她几乎要把一年份的话都说完了,也懒得开口,只扭头去旁边净房内洗漱后就把自己摔进了薄被里,躺在美男旁边,看也没看他抖动的长睫毛睡了过去。   上午跑了以后就一直在抓心挠肺,好不容易攒够勇气过来试试,摆好了最潇洒倜傥的姿势,等到快睡着的陆成材:“……” 第28章 她好像知道了什么了不得……   放在北方,初夏时分刚去了春寒料峭,不过是小荷刚露尖尖角的时候,可淮南道这边已经乍现几分属于盛夏的闪耀。   没关紧的窗户缝儿里,一大早朝阳就热情挤进来,打在开放的正鲜妍的夏菊和茉莉花上,花朵仿佛自带上了一层柔光。   当然,带柔光的不只是林蓉拿来做茶用的茉莉和夏菊,还有身穿牙白色圆领直襟袍子和衣而眠的俏郎君。   林蓉不得不承认,一大早睁开眼,就看见白到自带光圈的俊脸,心情真的好很多,尤其这张脸在沉睡中除去了所有逆反和桀骜,美好的跟天使一样……吧?   反正林蓉也没见过天使,她觉得天使的脸庞也就柔美成这样了,她用细嫩的指尖隔着微不可见的距离在这张面庞上描绘着,唇角带着惬意的笑容,再次赞美自己的决定。   日子总是由无数细小的问题组成,在过日子的人生中,多一份秀色可餐,无疑能让人多很多幸福感,这是属于颜狗的真谛。   当然,要是他清醒的时候也能这样乖巧美好,林蓉觉得自己分分钟能把这‘幸福感’吞吃入腹。   “你是要戳瞎我吗?”刚醒来有点沙哑的嗓音咕哝了一句,意识还不算清醒的陆大郎,狗胆包天抓住那只小手,然后……狠狠咬了一口。   林蓉哭笑不得看着虎口上的牙印儿:“你是来爬床的?”   陆成材:“……”夜色过去,看着天光大亮的窗口,陆大郎觉得昨晚自己肯定是被鬼迷了心窍。   他装作还困倦的模样翻个身,声音清润了许多,却带着几分心虚的含糊:“我肯定在做梦,啧……怎么能梦到娘子呢?说好要和离的,说好要互不打扰,然后一年后和离的,嗯,就是这样,我在做梦。”   “那你就再做会儿白日梦吧,记得别起身太晚,这几日肯定有许多人来找你和阿翁。”林蓉拍了拍陆大郎,含笑起身。   被拍了的陆大郎僵在床上,等林蓉出去后,他才猛地蹦起来,捂着自己的二月半炸毛,这小娘皮是拍了他的,他的,他的……陆大郎咬牙切齿,恨得俊脸通红,这小娘皮到底从哪儿学的这些流氓行为,她不是秀才家的女郎吗??   一大早调-戏过自家相公的林蓉,心情好极了,她先去放香皂的库房看了一下,因为前些时日一直在不停的熬猪油,香皂数量不少,除去于家要的,还要给秦家和乔家拿来做人情的,客栈里面要用的量也足够。   “娘子,还要继续做吗?”阿飞在一旁小声问,虽说猪油渣很好吃,可天天吃也顶不住啊,他真是有些吃够了。   他那想法就跟写在脸上似的,林蓉笑着点点头:“还要继续做,猪油渣拿去前头给二叔和三叔吧,眼瞧着进了四月,学子们都该来府城了,让他们做些包子,每间房每天早上送两个,算是积德行善了。”   阿飞立马高兴起来:“好咧,奴这就去跟六婶说。”   不等阿飞去找,陆六婶就过来了。   “娘子,老爷被几个行商缠住了,非要从咱们这里进香皂,说是要请郎君过去,可……”陆六婶眼神微妙看着林蓉问,仔细打量林蓉的面色和身形。   其实从阿鹏那里她已经知道陆成材去了林蓉房里,不只是她知道,陆家该知道的都知道了,陆郑氏高兴得差点儿没晕过去,忙不迭催陆六婶来试探,看看小两口圆房没有。   林蓉面色不变,仿佛没看出陆六婶的打量:“郎君还没睡够,过会儿再叫阿鹏去伺候吧。”   陆六婶:“……”郎君没睡够?娘子先起来了?面色也红润得很,娘咧,她好像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儿。   “行商们若是自用,叫阿徐送些过去就好,他们要卖的话,叫他们直接找于家。若是有纠缠的,叫阿徐直接跟他们说——陆家是开客栈的,不是开商行的。”林蓉不管陆六婶愈发精彩的脸色,镇定自若对着进门的秦娘子吩咐道。   等陆六婶缓过神,林蓉和秦娘子都已经去了客栈,今日才算是客栈正式打响星级客栈的第一天,林蓉想亲自看着。   陆六婶略有些恍惚,也不理会还在耳旁念叨的阿飞,健步如飞去了正院。   十天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对于莘莘学子来说,不过是科举路上转瞬即逝的奋斗时光,可对来福客栈,却成了脱胎换骨的开始。   四月份的府试,是学子们迈入士族的第一站,县试过后,除了县试案首可以直接参加院试外,若是不能过府试,连个童生功名都得不着。   过了府试成为童生后,方才有参加院试的资格,考取秀才功名。   来到颍州府城参加府试的学子,都是过了县试的,比起那些落榜的学子来说,他们多了几分对未来的期待,更多还是对于前路的紧张和迷茫,码头和驿站马车停放处到处可见紧绷着脸色,脚步匆匆找落脚点的学子。   从颍州府下永乐县于庆村来的两个学子于学智和于学鸿也在其中,不过他们二人比起其他人可能更多了些把握,因为他们是永乐县县试的第二名和第五名。   永乐县离颍州府城不算远,所以二人是乘坐驿站马车来的。   出来驿站后,于学鸿左右看了眼,对同村的族弟道:“我听去岁来参加府试的师兄说过,离贡院一里地外的地方有家来福客栈,价格便宜,也还算是安静,不如咱们去那里?”   “两位郎君,来福客栈名声不太好……”于学智身边的仆从赶忙道,“那里有郎君自杀过,不吉利。”   于学鸿见于学智迟疑,略有点尴尬:“我身上银钱不多,只能去来福客栈了,若是恒兴你有更好的选择,等找到地方后,可以叫人去来福客栈给我送信。”   于学智闻言点点头:“那就这样,你也知道我懒,想住的离贡院近些,到时候也不用赶路。”   二人虽是同村,可于学智是里正的嫡孙,他爹是在县城开酒楼的,家中不缺仆从和银钱。而于学鸿家不过只是跟里正家沾了点远亲,家中尚有三个弟弟和两个妹妹,虽然家里有个豆腐坊,供他科考也不容易,拮据之下容不得他挑三拣四。   说起来来福客栈也不算是最便宜的,可离贡院近一些的客栈里,已经算是性价比最高的,于学鸿早就打算好了要去那里。   两个人说定后,便没有继续在驿站门外说话,还有十几天就要到来的府试,让他们都有些紧迫感,做什么都恨不能飞一样做完,有时间能多看几本书。   跟于学智分开后,于学鸿一边紧着往来福客栈那边走,一边取出来没好意思在于学智面前吃的馒头垫一下肚子。   馒头是家中用豆渣和麦粉做的,不算太好吃还有些硬邦邦的,可在这种天热起来的时候却是能放的时间久一些,让他少在吃食上花些银钱。   于学鸿听同在县学的师兄说过,来福客栈居住环境不算好,胜在名声不好住的人不多,可以安静看书。至于吃食更是差极了,总是左等右等都等不来,所以他也不用等到了客栈再吃午食,正好路上用完,到客栈里后,赶紧多看些书比较好。   他就着水囊中的凉白开,死命咽下去两个馒头,因为脚步匆匆,吃完没多久就看见了来福客栈红色的幡旗。   略擦了擦唇角,他背着背篓,大跨步进了来福客栈,只这份着急忙慌马上就终止于搭着雪白的棉布巾迎上来的殷切中。   “欢迎光临,郎君一个人吗?”身穿青色短褐的跑堂一边微笑着问,一边利落将棉巾递过去,“郎君先擦擦脸,您这边请。”   于学鸿看着那雪白的棉巾,局促地摇了摇头:“不用——”他这一路赶过来,不知道脸上手上多少土,还是别糟蹋人家那么干净的棉巾。   “郎君不必客气,这是咱们来福客栈提供给所有客官的服务,不收银钱的。”跑堂笑着将棉巾塞过去,引着于学鸿往掌柜那边去。   于学鸿拿着棉巾,看着被自己捏出来的黑手印子,不知道怎么的心里那份急躁和迫切就被懵逼给代替了。   不是说来福客栈是个破旧客栈,总是找不着人吗?他总觉得有哪儿不太对。   这份懵逼到了掌柜那里就更添几分,掌柜也就是陆大笑眯眯看着于学鸿,干脆利落道:“欢迎郎君选择来福客栈,我们客栈有三种房间,天字号房二两银子一天,有单独的卧房和堂屋。地字号房间有大小两种,大的一两银子一天,小的八百钱一天,都有单独的卧房。人字号房有三种,分别为六人通铺,八人通铺和十人通铺,价格对应为三百钱、五百钱和六百钱一日。来福客栈还给客官们提供单独院落居住,院落里有婢子和仆从伺候,所有房间一次性付清十天费用都赠送两天免费居住,郎君是现在选择,还是让跑堂先带您去看看?”   于学鸿:“……不用看了,我要地字号房,小的就可以,先,先付十天的银钱。”   他算学学的还不错,一次性付十天的房钱,等于每天才六百六十钱一天,比师兄说的七百钱还要便宜。   如此一来,省下的银钱他可以拿来买点好的吃食,也可以给家人买点东西回去。于学鸿听掌柜的说完,莫名觉得妥帖备至之余,暗自决定,就算是来福客栈的居住环境再差,他保证自己也不会嫌弃!   谁知道,等跑堂领着他上了二楼,推开房门后,他没有嫌弃,他只是目瞪口呆在了门口。 第29章 哪儿呢?   来福客栈并没翻新,即便打扫得非常干净,从里到外也都透露着岁月留下的磨旧感。   林蓉很早就清楚,除非将客栈关掉,重新把所有房子推倒重建,否则这是避免不了的,可不管从哪方面来看,都没这个必要。   好在这个问题并不难解决,后世还有人专门做磨旧呢,只要屋里所有东西看起来都充满岁月的魅力也就是了。   所以于学鸿一进门就发现,深木色高脚凳上,摆放着两盆万年青,一扇同样颇有岁月感的深木色屏风将床榻和净房分开。   他看不见净房内都有什么,却能看到木头边缘仿佛磨出包浆来的床榻上,整齐摆放着深蓝色被褥,枕头是同色方形枕,被子到达枕头边缘被折叠往外翻了一掌宽,与枕头整齐又严丝合缝铺开来。   容人往床上躺的方向,掀开一个整齐的三角,一朵盛放的蔷薇和同样磨旧的木盒被放在米白色床单上。   床头摆放着客栈里常用的柜子,可柜子上摆放着米白色镂空花纹的盖巾,上面立着一排高低错落的圆柱状蜡烛,正幽幽燃烧着,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   床榻另一侧靠近窗口的方向,摆放着书桌和美人肩椅,椅背上放了个奇怪的弧形木块,不知道是用来做什么的。   往里走,隔出来的小小净房内,摆着旧铜色的铜盆架,架子上还挂着两个小小的盒子,盒子里有一块褐色的东西,还有个小巧瓷瓶,瓷瓶旁边摆着一把小巧的刷子,再往旁边去是镂空形状的椅子,盖着盖子的竹编筐和浴桶。   “欢迎郎君入住来福客栈,为了欢迎您的光临,我们主家特地为您准备了一份小小的礼物。”跑堂指着床上的木盒道,“铜盆旁边是香皂,您用来洗手、洗脸或者沐浴都可以,瓷瓶中是牙膏,这刷子是牙刷,用牙刷沾上牙膏洗刷牙齿,可以保持口中清新干净。需要浆洗的衣裳您可以放在竹筐内,我们每天都会有人来收,客栈可以帮您浆洗,每次只需要收取两个铜版。”   随后跑堂掀开那镂空的椅子,露出下面的木桶:“这是夜香桶,我们客栈正在想办法让客人们可以在屋内如厕,如今只能是晚上用,清晨会有人过来收取。”   于学鸿听着跑堂滔滔不绝介绍着屋里的东西还缓不过神,实际上如今房间内的改造更多是用于从润物细无声的便捷上,整体还是来福客栈原来的模样。   可这屋里就是有种金碧辉煌,整齐又优雅的感觉,无处不在的清香更让人觉得自己可能是在做梦。最关键也是让于学鸿目瞪口呆的点,在于进门后,在屋子中央的餐桌上,放着的那盏如意纹铜灯盏。   这灯盏上面立着银色半弧状的灯罩,那灯罩像是花瓣一样从中间往外分开,分成了四个竖起来的半弧状灯罩,将四根蜡烛笼罩在其中,映亮了屋内所有的角落。   不知道是天还没黑的缘故,还是这灯真的太亮了,屋内甚至比起半下午时候阳光映射进屋内时毫不逊色,还更添几分朦胧银芒。   “你确定……这是,这是地字号的房?”于学鸿缓过神赶忙问跑堂,可别是走错进了天字房吧?他可付不起那个银钱。   话说他恍惚中还忍不住想,这叫……环境很不好?颍州府的其他客栈到底得奢华成什么模样?   大部分学子走上科举之路,除了为实现心中抱负,更多也还是想为家里改换门楣,让家人们都能过得更好。   于学鸿长到十八岁,这还是头回来府城,原来不好的都已经是这般模样,那他一直以来所为之奋斗的,比他想得还要更值得无数倍。   这让他心头忐忑和迷茫尽去,黝黑的眸中只剩下了坚定和熊熊斗志。   跑堂的回答在这斗志火焰上又洒下一把热油:“郎君说笑了,这确实是地字号房,您可要先洗漱一下松缓下筋骨?有什么需要的,您随时拉床头的铃绳叫我,我随时等候为您提供服务。客栈里还为学子们提供专门的营养餐,朝食是免费提供的,午食和晚食都是五个铜板一份,您需要的话,可以到大堂去用,添一个铜板我们也可以给您送到房间内,并且负责打扫。”   “好的,我自己下去用吧。”于学鸿还是不太习惯这种殷切备至的服务,说实话他娘亲对他都没这么妥帖呢。   早就习惯了事事自己来的于学鸿送走跑堂后,立马从背着的竹筐内拿出要看的书,往书桌前坐下。洗漱等用过晚食后也可以,有时间他还是多看几本书,也不负这么明亮的环境。   一坐下他立马就感觉出来那木块的妙处,基本上常年看书科考的学子,端坐在书桌前时日久了,甭管是腰还是肩颈都不会太好。   他走了那么久的路,左肩胛骨早已隐隐作痛,腰也不是很舒服,他是打定主意要忍忍的,可坐下后,他刚往椅背上靠过去,就忍不住轻吁出声。   那木块的圆弧状面上,有几个不规则的凸起,于学鸿还以为是木料的问题,可等靠上去才发现,那凸起正好按压在他后腰穴位上,而隔着这木块,他脖子靠在美人肩上时,横着的椅背条上也有几个凸起,正好按压在后脖颈。   于学鸿从来不知道,原来靠在椅子上会是这么舒服的一件事情,他勉强看了几行字,实在是忍不住,放下书先去洗了洗手。   这一洗手,那铜盆中乌黑的水和他几乎跟手腕变成了两个颜色的手,又让于学鸿愣住了。   带着惊喜他又试了试牙刷……他不想等用完晚食再洗漱了!他想现在就洗!没有任何一个人能看着自己干净的手和脏了吧唧的胳膊,再想想同样脏兮兮的身上,还能无动于衷的。   可在这之前,他还是忍住去拉铃的冲动,先拿起了床上那个精巧的木盒,他实在是好奇客栈送了什么小礼物给他。   掀开盒子,里面的东西一目了然,一块带着福字的艾草味儿香皂,一块跟跑堂腕子上差不多样式绣着福字的米白色棉巾,一个半巴掌大的木瓶,因为木盒并不算大,里面的东西也都是小巧精致的紧。   只是于学鸿带着惊叹将东西拿出来后,才发现棉巾底下还放着一把木梳和一把牙刷,上面都刻着福字。   他本来就觉得那牙刷和香皂好用,还想问问从哪儿能买到,好带回去给家里人也见识一下呢,没想到客栈一开始就把东西送给他了。   他用手拽了下床头的绳子,心里惦记着,回去一定要问问师兄,这来福客栈到底是哪儿不好啊?   拉过绳子跑堂很快就上来了,依然是那个带着笑容的小郎,听于学鸿局促着说想要先洗漱,他眼神中闪过了然。刚进陆家的时候,用香皂洗过手,他们也都是这么迫不及待的洗澡的。   跑堂带着人很快将沐浴要用的水给提了上来。   “郎君洗漱完以后,直接把浴桶边上的盖子打开便是,水会自动流出去,您就不用管了,每天都会有人来为您清理浴桶。”跑堂指着浴桶靠近墙侧的地方道。   虽然如今林蓉还没能解决管道的问题,但是从楼上把水倒掉还是可以的,她让陆五从竹根山运来了许多竹子,在每间房靠近浴桶的墙面上开了个口子,用竹管和少量鱼胶将墙面和浴桶连在一起,顺着墙面一直垂到客栈后院里。   打开中空竹管的木头塞子,水能自动从竹管内流到客栈后院的几个大木桶里,负责将水处理掉的阿徐和阿达,只需要将木桶搬到车上,拉去府城护城河的下游倒掉就可以。   于学鸿带着近乎赞叹的情绪,很快将自己从里到外洗了个干净。   香皂用过后,身上的干涩感能够让人很轻松用瓜瓤将身上的灰给搓下来,他从来都不知道原来自己身上那么多灰,第一遍那黑乎乎的水虽然能在房间内放掉,他都忍不住羞得脸颊通红。   等换上干净衣裳下楼时,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于学鸿总觉得自己浑身都轻了好几斤,这让他几乎是脚步发飘进了大堂。   痛快递出去五个铜板,跑堂立刻就端了一份晚食上来。   这份晚食被放在长方形的木头盘子里,木头盘子被挖出了三个小正方形,里面放着两荤一素三个菜,菜旁边是个小巧长方形,里面放着汤勺和筷子,而在木盘左侧还有两个圆形凹陷,严丝合缝卡着两个瓷碗,瓷碗里是菠菜蛋花汤和米饭。   于学鸿尝了两口,说实话,比他想得好吃太多了,虽然这一碗米饭不够他吃,可就着热汤再吃几个家中带来的馒头,也足够他吃的很饱。   更别说那闻着就特别香的酱肉里还有色泽鲜亮的汤汁,沾着这汤汁,他都能多吃俩馒头。   用完这什么营养餐后,跑堂立刻端上来一杯散发着幽幽米香味儿的……茶水?于学鸿说不上来,可是喝着确实是清香又解腻的,来福客栈好多东西,跑堂说的很多话都叫他觉得新奇不已。   他喝着茶打量了一下客栈,周围都是些或满足或一脸梦游样子用膳的学子,这让于学鸿更疑惑,不是说餐食基本上等不到吗?可这会儿他发现,基本上付完铜板,立刻就能得到一份色香味俱全的餐食。   不等他想明白,外头就冲进来一个小郎,是于学智的仆从阿准。   他擦着满头大汗匆匆跑进来,于学智听说府城如今有种用来洗漱的物什叫做香皂,非常好用,几乎人人都在讨论,命令阿准给于学鸿传信儿的功夫买些回去,顺便再买点餐食给于学鸿送去,免得他吃不上饭。   阿准想着他们安顿下的时候并不算太晚,先去把新鲜物什买了,再来给于学鸿报信也来得及,毕竟他听说过来福客栈客人少,干活儿的也少,没那么容易能安顿好。   没想到买香皂的地方排队排得特别长,阿准拿到香皂后,紧着往这边跑天也黑了,只怕是于郎君要饿狠了。   虽说于学鸿不在乎这个,可他一个当仆从的,事儿没办好,回去了郎君要怪罪的。   所以阿准进门风一样从于学鸿面前跑过去,拉着跑堂问:“敢问可有一位叫于学鸿的郎君在您这里打尖儿?”   伸着手眼睁睁看着仆从奇怪瞥他一眼跑过去的于学鸿,略有些尴尬的放下手,轻咳一声:“阿准,我在这儿呢。”   仆从听见声音回头,左右扫视了一圈,哪儿呢? 第30章 下巴都要惊掉了   阿准是一直跟在于学智身边伺候的仆从,其实对跟郎君一起读书的于学鸿是很熟悉的,不至于说认不出人来。   之所以没发现于学鸿,不是于学鸿变了样子,而是——   “于郎君??”阿准看着走过来的于学鸿,下巴都要惊掉了,“您这是涂粉了?”   真的不怪他没发现于学鸿,匆忙跑过来的时候,阿准下意识就已经从招子里把这个肤色给刨除了。   阿准中午时见到的于学鸿还是穿着褐色圆领宽袍的灰扑扑模样,这会儿就变成了绀色交领斜襟长袍的麦色小郎君,说没擦粉谁信啊!   以前没发现于郎君这么……娘皮唧唧的,阿准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提着给于学智买的香皂和路上买的熟食实在是不知道该说啥。   于学鸿倒是没不好意思,在乡下地方呆着,只有夏日里能每天冲洗下身上,最多拿草木灰搓搓。日积月累下来,说泥腿子没有白的,也不光是晒的,实在是没条件更干净。   “走,去我房里说。”看着自己也是头回见的肤色,他忍不住抿唇笑着拉阿准回房。   阿准:“……”他鸡皮疙瘩莫名更盛了些,有点不想去呢。   于学鸿可不知道阿准脑袋瓜里已经开始唱大戏,路过跑堂时,他想到阿准忙着过来估计还没用晚食,再想想省下的银钱和一路上于学智对他的照顾,于学鸿递出去六个铜板:“麻烦送一份晚食到我房里,不知道那个……茶水能不能来两杯?”   “好咧,郎君请稍等,一份营养餐,一壶大麦茶,马上给您送到房里。”跑堂喜笑颜开接过铜板。   娘子可是说了,餐食就是五个铜板一份,送到房里既然辛苦的是他们,那多出来的一个铜板就是他们的,不管多少份儿都是。   阿准磨磨蹭蹭跟着于学鸿进了屋,就没工夫再想乱七八糟的了,张着嘴巴看着屋子说不出话来。   实际上,阿准跟着于学智炮的地方多一些,光是跟于学智来府城就好几次,论眼界阿准还要更强些。   可即便是眼界高一点,看见那盏银月灯,那床,那书桌,那莫名其妙的椅子,都叫阿准有种自己头回进城的错觉。   “于郎君,来福客栈餐食估计要等很久,郎君让奴……”缓过神,阿准梦游一样刚要递出去自己从玉门街买的胡饼,门外跑堂就进来了。   “有事儿您拉铃,我们十二个时辰为您提供服务。”跑堂利落放下餐食,笑着躬身说完,轻轻关上了门。   阿准看着有肉有菜有汤的木盘,表情麻木说不出话来,别欺负他没住过来福客栈,来福客栈啥时候上餐食这么快了?   “恒兴已经安顿好了?住在哪家客栈?”于学鸿替阿准倒了杯茶,笑着问,“以前我没来过府城不知道,原来府城竟是如此繁华,连最次等的客栈都如此骄人惊叹,我真想看看恒兴住的有多好了。”   阿准:不,你不想看。   想到在他出门前,草草沐浴过后,正读书等客栈把餐食送过来的自家郎君,阿准愈发沉默。   “你跟他说,我明天过去看看他,府城里的客栈实在是太叫人惊奇了,主家还送了我香皂和牙刷牙膏作为礼物……哦对了,恒兴没收到吗?以前怎么不见他用呢?”于学鸿还有些兴奋,“而且这里的餐食真的一点都不差,我刚刚吃过了,你尝尝,听说朝食不要银钱呢。”   阿准:以前,哦以前也没见过香皂啊,牙刷牙膏是什么?   他默默将木盘中的餐食用完,看于学鸿非常自然拉了拉床头的绳子,跑堂进门三下五除二将屋里收拾干净,还拿着个瓷瓶倒了点清水在银月灯的弧形罩子上,空气中很快弥漫出一股清新的薰衣草味儿。   跑堂笑着道:“主家说这个味儿能防蚊虫,若是郎君不喜欢,还有艾草味儿的。”   等于学鸿笑着送走跑堂后,阿准立马正气凛然站起身抢先道:“于郎君,明日还是我们家郎君来看您吧。奴觉得您和郎君关系这么好,自然还是得住在一起更好些,所以我们郎君明天看过您,就跟您一起住在来福客栈了。”   于学鸿想起能坐着不站着,能躺着不坐着的族弟,感觉阿准肯定是疯了。   阿准也不解释,他还急着回去跟自家郎君说说这里的好处呢。   他挤破头才抢到的香皂,在来福客栈不但人人能用,还能当做礼物送给客人。再看看几乎去了一层黑皮的麦色小郎君,以他对自家郎君的了解,于学智肯定会非常愉快地克服自己的惫懒。   不只是阿准一个人如此觉得,还有十几天就要进贡院了,离得远的学子很多都已经来到了府城,离贡院近些的客栈大都是人满为患,连来福客栈都住进来不少学子。   本来住在来福客栈的学子要么是实在抢不到更近的客栈了,要么是囊中羞涩,反正都是不得不选择这里,也都做好了吃苦的准备,谁知道苦是一点没吃着,惊吃了不知道多少回。   学子们又大都爱互通有无,于是很快大家就都知道了来福客栈的情况,住的舒坦,吃得顺心又及时,连晚上都有跑堂伺候,只要你舍得花银钱,甚至不用很多,基本上只要你想,你可以在自己屋里躺到进贡院。   于学智听阿准说完来福客栈的情况,心里痒得都等不到第二天,连夜带着行囊退了房,往来福客栈去。   反正在这里灯光昏暗看书不方便,还不如去来福客栈,若是那银月灯真如阿准所说特别亮,说不定还能多看点书,当然去了以后还有没有看书的时间就难说了。   实际上他这个选择再正确不过,于学智带着阿准匆匆到达来福客栈的时候,其他房间都已经满了,就剩最后一间天字号房。   好在于学智不缺银钱,一下子交了十天的银子后,两个人被跑堂引到了三楼,包括第二次进到屋内的阿准在内,于学智发现自己错了。   那银月灯哪儿有阿准说的那么亮!分明是更亮好吗!!   堂屋一进门就是大气磅礴的骏马奔腾图屏风,左手边是天青色软垫的软榻,右手边是用膳的圆桌,上头铺着银线沟边的牡丹花纹桌布,桌上摆着比于学鸿房里花瓣还要多一倍的银月灯,映得屋内明亮如昼。   正中间的八仙桌上则摆放着果盘和鲜花,旁边围绕着一圈褐色香薰蜡烛,正幽幽散发着光芒和暗香。   堂屋和卧房之间开着门,细密又柔和的珠白篾片帘隔开两个空间,还能隐约可见正中天青色的床榻掀开一角,阳角宫灯正好立在床头,柔和映出里面怒放的牡丹花和手臂长的木盒,似是无言诉说着对尊贵客人的欢迎。   至于还没看到的豪华版净房暂且不说,于学智跟做梦一样冲着阿准道:“住在这种地方,就是吃不上饭我也认了。”   这简直跟仙境一样,都住在仙境里了,还吃什么饭啊,吃风喝露水就行!他可以!   阿准刚想说,餐食也很快,跑堂就笑着从门外接过同组的跑堂递过来的剔红菱花八角食盒,熟练掀开盖子,从里面拿起竹镊,夹起一块湿润的棉巾恭敬递过去——   “郎君,热水已经准备好了,专属于天字号房的晚食也已经准备妥当,除了卧房内的礼物,主家还为您准备了每日三次的干果盘用来打发时间,您看您是先沐浴还是先用膳?”   于学智:“……”对哦,仙境怎么会缺吃的!   留下新奇个没完的主仆俩,跑堂交代清楚房内所有东西的使用方法后出了门,看见端着用完餐食后的木盘出门的同组跑堂,俩人脸上是如出一辙的骄傲。   他们家娘子简直比仙人还要神,她是怎么想出这么多点子来的呢?   实际上不只是他俩这么想,厨房里陆二和陆三看着正在教他们干锅菜做法的林蓉,也是满脸折服。   十几天前,他们都没办法想象,来福客栈被人骂了又骂的问题,就这么轻松被解决了。   陆二和陆三早就知道陆五陆六俩人甚至连陆大在内,都听家中新进门的娘子吩咐,东奔西跑腿儿都要溜肿了,连郎君和老爷都任由新妇作为,本来还有些不以为然。   毕竟来福客栈是个老客栈,再改能改成什么样儿呢?即便是干净许多,客栈里能在厨房干活的太少,新买来的仆从也不往厨房安排,餐食跟不上,论住得舒坦还能比得上府城其他的大客栈?   俩人冷眼瞧着林蓉折腾,即便是阿杨过来搭了两排密密麻麻脑袋大小的灶眼,他们也只顾着憋气,坚决不肯承认自己不被重用犯酸了。   客栈里那么多房间,住满了以后能有近两百人,光靠陆二和陆三并着陆六婶和家中仆妇的孩子忙活,怎么都是忙不过来的,可若是人都来厨房,人手又不够,陆二陆三也想客栈生意能好起来,眼见买了奴仆,厨房却一个都没分到,餐食问题依然存在,老爷和郎君却都不当回事儿,还由着阿杨个半大小郎在厨房里瞎折腾,这才有些憋屈。   其实陆有福也一直担心这个问题,闻喜宴的做法并不适合日常来用,他不是没考虑过做大锅饭,可这时候的铁釜非常厚重,若是用太大的锅,翻炒不及时,很容易糊得糊夹生的夹生,若是用瓷锅,又容易炸锅,坏掉的瓷锅都不知道有多少了。   谁知道叫陆有福和陆二陆三最发愁的问题,对林蓉来说,根本不叫问题。 第31章 酒壮怂人胆(二合一)……   要论厨艺林蓉可能比不上陆二或者陆三,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还有孤儿院里那么多人用餐的经验,想要做快速又美味的膳食并不难。   林蓉不会做瓷器,是因为在末世瓷器实在是太容易损坏,可她会做砂锅,毕竟那时候金属制品难得,石英石和砂石却很多地方都有。   所以她把制作砂锅的方子给了陆成材,让陆成材跟于家大郎交涉,直接将方子卖给了于家大郎,换回来五百两银子和一百个砂锅。   客栈的厨房在西南角,单独占了三间屋子打通的,面积很大,平时其实用不上那么多地方,更多是用来存储柴火和物什。   先前阿杨做的两排灶眼派上了用场,林蓉让人烧着灶眼,将提前按照比例配好的荤菜一一放进去炖煮,平时陆二和陆三用来做菜的地方则让他们直接爆炒出来许多青菜。   砂锅炖煮的东西是时间越久越香,爆炒的青菜基本上翻炒片刻就可以出锅,再配上厚重铁釜内熬着的汤水和卤肉,再用蒸笼蒸出来米饭,搞定!   灶眼阿杨搭了六十个,哪怕是两百人同时用餐,基本上后到的人也就只需要等最多一刻钟就能用上膳,毕竟砂锅一旦热起来,就是一直高温烫着的,都不需要有温锅的时间。   甚至陆二和陆三都不需要一直在厨房里忙个没完,他们只需要在青菜快没有的时候炒菜就行,看火的事儿家中几个小郎都能做的很好。   想起一天都没在她面前露面的陆成材,正往砂锅里放配菜的林蓉忍不住笑出浅浅的酒窝,也许昨晚那俊俏小郎君并非是为了爬床,而是为了冲自己邀功去的?   只可惜自己回去太晚,实在是累得很,没腾出功夫来好好‘谢谢’他,唔……应该是要好好谢谢他的。   秦娘子端着温热的大麦茶进来:“娘子,其他客栈和商行估摸着该得到消息的,都已经知道了。有的偷偷摸摸鸟悄派人过来打探,还有从学子手里把那木盒买走的,奴按照您的吩咐,但凡大方露出行藏的,都叫人送了一份礼。”   一旁几个人听完,就连仔细盯着砂锅的陆二都忍不住笑了,自家娘子是真够促狭的。   等那些想方设法花费银钱好不容易才以为打探到来福客栈秘密的人,扭头就发现,这东西被来福客栈当成不要钱的小物件随手就能送出去,估计鼻子都要气歪。   林蓉脸上酒窝愈发明显:“阿翁和相公在做什么?”   从前些天香皂进了于家商行后,陆有福和陆成材就被闻到腥味儿的行商给缠住了。不是不能从于家商行进货,可一级经销商和厂家直销能一样吗?行商走南闯北赚得就是差价,怎么会甘心少赚银子呢。   可既然来福客栈要变,还是从林蓉进门后,如此雷厉风行的变化,甭管是为了来福客栈的安全还是林蓉的安危,他们也早就商讨好了法子应对。   首先来福客栈只是一家客栈,不售卖任何新奇物件儿这个认知是要死死守住的,其他的就都交给于家。即便是看在利益的份儿上,于家也会牢牢护着来福客栈。   香薰蜡烛还有银月灯出来后,陆成材故意在于家大郎面前显摆,也早就被‘抢’走,听说于家的商船昨天又往上京去了呢。   林蓉眼含深意笑得玩味,想要成为五星级客栈,就得不停产生新奇的东西勾住贵人们的心眼,也该轮到淮南道引领上京的风潮了。   这会儿问起来,林蓉也就是想到早上拍过的翘臀随口一问,对陆有福和陆成材父子在外应酬的本事,她还是相信的。   只是她相信的太早了。   “老……”秦娘子刚开口说了一个字,就听见火急火燎的脚步声蹬蹬蹬跑进来,打断了她的话。   “娘子,您快去……快去看看吧。”阿鹏气喘吁吁跑进门,撑着膝盖,低下头掩盖住脸上的为难和尴尬,“郎君他,他喝多了,跟于家郎君和乔家郎君他们闹将起来,非要您过去。”   秦娘子皱起眉来:“这叫什么规矩,你就没拦着些?”   唐时风俗开放,女郎们出门并不受太大限制,哪怕是嫁了人,陪着家中郎君在外行走也不会有人说什么。荆朝人骨子里尚武轻文多年,虽然如今追求文雅,实际也没那么在意这些繁文缛节,所以阿鹏才过来叫林蓉。   秦娘子不赞同的也不是林蓉要抛头露面招待郎君的朋友,只是这种喝多了酒把家中娘子喊过去的行为不可取,哪朝哪代都没有这么干的,正头娘子可不是玩意儿,喝酒时还能喊过去助助兴。   林蓉心里的疑惑倒是落了地,她就说这俊俏小相公怎么一天都没动静,感情是在这儿等着呢,这叫酒壮怂人胆?   她轻笑着对秦娘子示意无碍:“酒菜可备足了?告诉他们我一会儿就过去,正好拿刚出锅的新菜过去给诸位郎君们下酒。”   陆成材那帮狐朋狗友喝多了闹腾得厉害,要不然阿鹏不能跑来的如此仓促,可莫名的,阿鹏看着林蓉脸上似是很正常很温柔的笑,后脊梁骨有些发凉,愣是没敢说啥,喏喏应下,扭头就赶紧跑出去了。   林蓉也不着急出去,今天是头天招待客栈里的客人门,因为收到消息有早晚,打尖和用膳都是陆陆续续的,所以才没出问题。   砂锅是于家昨天才送过来的,所以今天一天供应的也就是昨天做好的卤肉和焖肉,并着铁釜炒出来的时兴蔬菜罢了。   如今客栈除了后头的院子还剩两座,几乎已经客满,从明儿个起供应膳食可是个不小的压力,除了干锅菜以外,她还有好些简单法子要教给陆二和陆三,总不能叫人一直吃同样的菜式。   “像这种干锅菜,只要用铁釜炒个三成熟放在砂锅里就不必管了,哦还要多炒出几桶备着,配料二叔和三叔你们应该记住了,当天六叔采买到什么就做什么。素菜和荤菜的配料差不多,你们多尝试几次。切一些洋葱或者胡瓜丝、萝卜丝都行,放在这些菜的上面一层,也不必用大火,注意着别叫火灭了就可以,有人点膳的时候,直接砂锅倒扣到盘子里就可以直接上菜。”林蓉说着,直接带着棉手套,一手拿着提前做好的木盘,一手利落扣过去。   干锅菜有个好处,就是不怕铁釜抄大锅菜熟的不均匀,反正放在砂锅里很快就熟了。   今日刚采买过来的虾去掉虾尾和虾线后爆炒过放在了砂锅里,只不过短短一刻钟时间,翻过来本来还不算熟的太均匀的虾就成了漂亮的橘红色,切开的后背微微绽开,露出里面粉色的虾肉,配着底下隐约可见的黄瓜丝儿,也是映日荷花别样红的美感。   干锅菜有很多种做法,要做的好吃需要的配料不少,也各有变化,考虑到这个时候连辣椒都没有,只有吴茱萸和花椒能提味儿。现找辣椒是来不及的,而且做的膳食量又特别大,所以林蓉干脆用了麻辣香锅的做法,正好能将吴茱萸和花椒都用上,也能称得上是鲜香麻辣。   起码对喜好吃甜,没怎么吃过辣的淮南道人来说,这味儿就已经很足了。   陆二和陆三都夹了一筷子品尝,陆二还好,陆三被刺激的眼眶都有些湿润了,可就是这般还是欲罢不能筷子不停。   “这若是不能食吴茱萸的呢?学子们还有没多久就要进贡院,若是吃出问题来……”陆二倒是比陆三定力好些,放下筷子担忧问道,“总不好一直食卤肉。”   林蓉笑着点头:“二叔考虑的有道理,到时候可以少放些吴茱萸,若是有特别重口的,单独做就是了。一点辣味儿都吃不得的,我再单独配一锅汤,做些卤煮菜,先让他们吃几天。有些调料我请于家给寻着呢,等寻到了我再跟二叔和三叔说些别的菜式,总归不会让来福客栈总是那几样餐食就是了。”   不管是末世前还是末世后,种花国的人们可以被丧尸吓破了胆,却永远不可能放弃追求美食的心,不能吃辣的有很多,出于方便快速考虑,卤煮、煲仔饭、百炸不厌、丸子盛宴……天热了,快食最出名的陕北菜,冷食最出名的广东菜,还有量大管饱的鲁菜不要太多。   陆二这才放心点点头,刚要继续问,便瞧见苦着脸的阿鹏又在厨房门口探头探脑,他忍不住抿唇笑起来。   “郎君估计还等着娘子呢,这里交给奴就是了,您早些去,早些回去歇着吧。”   林蓉也看见阿鹏了,利落从一旁将尝试的几样干锅菜都翻进盘子里,让秦娘子端了,她才往外走。   “那就辛苦二叔和三叔,晚上当值的跑堂跟他们交代一声,留一个炉子不要熄火,万一有郎君半夜看书饿了可以用,若是没人摇铃,留给他们做宵夜垫垫肚子也好。”   陆二和陆三应下来,一旁过来点膳的跑堂听见,闻着空气中的鲜香味儿,忍不住开始羡慕晚上当值的跑堂了。   跟现代不一样,这时候的仆从们还挺喜欢值夜的,毕竟夜里事儿少,好东西也不少吃,虽说赏钱拿得也少,可是轻省不是?   阿鹏见林蓉出来,想到不久前发凉的后脊梁骨,也不敢等着,一溜烟儿窜前头去了。   秦娘子无奈笑着摇头:“家中几个小郎的规矩还是得好好学学。”   “来福客栈接下来的变化会非常大,人来人往少不得有说好话凑近乎的,你和阿徐只要板着他们别叫人把骨头说轻了就行,其他都可以慢慢来。”林蓉笑着跟秦娘子交代。   她没有想过十几天就能叫所有人都速成为全能的奢望,如今来福客栈需要的不是规矩森严,更需要的是所有人能稳得住心态。   这就跟在台下苦练十年默默无闻的小演员,一朝在台上大放光彩出了名后不能飘是一个道理。   话说回眼巴前儿,来福客栈跟其他客栈都是差不多的格局,从大门口进来是个宽敞院子,然后才是客栈正门。   从客栈正门进去后,是正方形的四角回形楼,能用来打尖的房间只有不临街的三侧,临街的北面一层是用膳的大厅,二层和三层都是雅间,数量不算太多,招待行商和有些家底的客人们足够。   陆成材身为来福客栈的小掌柜,占了第二好的雅间,位于三层的招福阁,最好的来福阁那自然是留给陆有福招待客人。   说起这个来,林蓉就哭笑不得,说陆家是泥腿子吧,其实陆有福和陆成材都识字,也都是读过几本圣贤书的,可若说他们是文化人甚至是儒商……那跟娘子喝酒用的大碗,还有这跟狗名字旺财有一拼的雅间名字,都实在是让人槽多无口。   只是她能改变客栈里的软设施硬设施,却不能质疑家翁和相公的品味,前者是能赚钱的,后者那是家学问题,林蓉身为新妇不好置喙。   阿鹏听见声音,在林蓉敲门前就赶忙开了门:“娘子里面请。”   林蓉从秦娘子手中接过托盘,示意她可以先回去休息,自己端着菜肴进了门,她一进门,本来还呼呼喝喝热闹的屋里立时就是一静。   几个已经喝酒喝到脸红心酣的郎君们都有些局促,趁着林蓉不在的时候开玩笑是一回事儿,见到人又是另外一回事儿,还是那句话,这可是陆家的正头娘子。   于家大郎先站起来,其他几个人也赶忙起身拱手,叫嫂子的叫嫂子,叫弟妹的叫弟妹,除了歪歪斜斜站不稳,没别的毛病,几个伺候的奴仆也赶忙给林蓉行礼。   林蓉笑着应下,将菜肴放在桌上,看了陆成材一眼,这才温柔开口:“这是二叔和三叔根据相公听来的法子想出来的新菜,还没在客栈里露面,听说诸位郎君都是相公的好友,我特地等着这些菜做好,送来与诸位郎君品鉴一下,耽误了点时候,还望莫怪。”   “嫂子说哪里话,有劳了。”秦二郎抢先开口,酸溜溜撇了陆成材一眼。   娘咧,陆大郎说家中娘子就差把他捧在手心里,还真不是瞎说,这哪儿是差点儿?这是已经捧在手心里了好吗?   谁家娘子被这般不算客气的喊过来,还能这么给相公面子,在众多人面前也把相公捧得特别高的?   好吧,他们都还没娶妻,可听也没听说过啊,哪怕是再好脾气的,估计都得面色不好看。   几个人偷偷摸摸挤眉弄眼,不甘不愿承认陆成材可能没吹牛,这娘子真是喜欢他喜欢惨了。   说实话,他们其实都没喝太大,多少有点想要戳破陆成材牛皮的促狭在里头。也幸亏他们没真喝大,不然前头有行首为陆大郎打破头,后头有家中娘子为陆大郎温柔恭顺,他们已经不想套麻袋揍陆大郎了,他们想直接生打。   陆成材从林蓉进门那一刻开始,就下意识控制住了自己想要摸屁股的冲动,早上那一幕实实在在还在他脑海里回放,越回放越清楚,叫他心里不自在极了。   好在是喝了酒,不然真是说不准陆大郎俊脸为甚那么红。   听秦二郎语气发酸,陆成材这才想起自己为什么要把林蓉喊过来,俊脸立刻得意抬高些,特别有气势地拍了下桌子:“娘子,你跟他们说,那香皂是不是你为了讨我欢心特地做出来的?客栈里这些东西是不是我从书里找出来,你又为了让我高兴,带着人多番尝试做出来的?”   还是同一个缘由,得亏众人喝了酒,虽然克制着上前老拳伺候陆大郎的冲动,也都有些晕乎乎没发现陆成材这话里的心虚。   林蓉倒是听出来了,她似笑非笑看了陆成材一眼,那双被酒浸润得水汪汪的桃花眸子强撑着得意对几个醉酒的郎君放光,就是不敢看林蓉。   她想起早上陆成材那震惊到双眼空茫茫的表情,又想要逗自家相公了。   所以她慢悠悠坐到陆成材身边,极其温柔,极其体贴地为陆成材满上一杯酒,还不忘再替他倒一盏茶,声音里的柔情蜜意几乎要化作春水向陆大郎心里流:“相公这是说哪儿的话呀,还不是相公你聪慧过人,又腹有诗华,才能想出如此新奇的东西来,我不过是为相公打了个下手罢了。”   众人:“……”天黑了,他们想念太阳,还想念一种植物。   陆成材:“……”不骗你们,虽然是我自己吹出来的牛皮,虽然是我想要仗着人多把早上的亏给还回去,可听林蓉如此配合,他总觉得浑身都有发凉。   连阿鹏都震惊看着林蓉,眼神中闪过迷茫,震惊,了然,感动,鄙视,前几个是冲林蓉,后一个偷偷冲自家郎君。   “啊哈哈……大郎自来是咱们当中脑子最灵的,早前就是太懒了。”还是快要成亲的于大郎顶住了这波狗粮,勉强笑着夸道,“果然成亲了就是不一样,长大了。”   莫名的,于大郎也想快点成亲了,谁还没娘子怎么的。   “这样吗?”林蓉柔情万分送给陆成材一捆秋天的菠菜,随后爽利中带着微微不好意思道,“郎君们最是了解相公,我也不求别的,只盼着郎心不变也就够了。说起来还要感谢各位郎君一直以来对相公的帮衬和包容,我不胜酒力,以茶代酒,敬诸位一杯,愿诸位与相公,情谊长存,携手同行。”   所有人端起酒杯,酒还没下肚儿,莫名感觉饱了,望向陆大郎的眼神,酸中带涩,涩中带忿,情谊又长又复杂。   至于被望着的陆大郎?哦,他被那一捆菠菜砸得头昏脑涨,盯着面前的酒杯,感(吓)动(得)对阿鹏吩咐:“换碗!”   喝醉了,挨打就不疼了吧?陆大郎恍惚寻思着。 第32章 你是不是要打我?(二合……   林蓉大概清楚陆成材的想法,也不拦着他,由阿鹏换了碗来,左右其他人都没有意见,这应该算是陆家的传统招待方式?   实则其他人也没这么喝过,上回在卧房那次,那是陆成材特地交代了想要酒后干点啥,阿鹏特地给上的碗。   可守着林蓉大家都不好意思说什么,没得不见影儿的娘子比不过陆大郎,连酒量也比不过他吧?不就是大碗喝酒?喝……喝特大爷的,灌不躺陆大郎他们都跟陆大郎姓。   几个人挤眉弄眼间就定下来这么个蔫(泛)儿(酸)坏的主意,也不局促了,吆吆喝喝又恢复了酒后的德行。   林蓉笑眯眯替他们安排好了接下来的菜肴,又顶着陆成材颤巍巍的眼神儿,继续表达了一番自己‘爱死他没他不行’的妥帖,连冷汗都替他擦了几下,直到陆大郎脸色有红转绿的趋势,她才离开由着众人发挥。   来福客栈能起步,少不了这几个人的帮衬,香皂是好,利润是高,可其他人没沾上光,这群狐朋狗友也没别的话说,他们玩儿在一起叫人说嘴,遇上真章也不差事儿,既然这是他们交流感情的方式,那就由着他们好好交流呗。   林蓉从招福阁出去后,叮嘱值夜的跑堂多看顾点这边,利落回去睡了,接下来还有的是事情要忙,不休息好哪儿有精力来调戏自家夫君呢。   因为惦记着广东那边的胶,还有拜托于家寻找的番椒和肉桂、八角、茴香、咖喱等调料,林蓉还用砂锅方子换来的五百两银子从牙人那里买了两个会烧窑的仆从过来,在陆家西院倒座房旁边的过道里搭了个两臂宽的瓷窑,要试验什么样的配比才能将镜子甚至是玻璃烧制出来,她几乎没多想,匆匆洗漱过后,就躺下睡了。   可她想着暂时放陆成材一马,这小郎君偏偏不肯放过他自己。   半梦半醒林蓉突然感觉像是下雨了,可是模糊着想了想,不对啊,她在床上躺着,哪儿来的雨……猛地睁开眼,林蓉就被眼前的拿着酒壶的黑影吓了一跳,若不是闻见那浓重的酒味儿,她带着异能的一巴掌就要拍出去了。   虽然说驯兽师异能发动后,体能上没有太大的增长,也要看跟谁比。比起其他力量系的异能者,那就是蚂蚁见了象,比起丝毫内力甚至外家功夫都没有的陆成材,直接拍裂他的肋骨不成问题。   “你……”找死吗?林蓉带着起床气想问,只是刚说出一个字,湿乎乎带着酒香的吻又凑上来了。   陆成材就跟委屈的大型狗子一样,用那张薄润的唇在林蓉面上亲……哦不,是啃。   啃着啃着他从委屈变成了不服气:“喝,你也喝!你先,先调-戏我的,从开始你就欺负,欺负我……我还就不信了,不信了,不……不信我收拾不了,你个,你个小娘皮,喝!我可是……唔,颍州府最潇洒倜傥的郎君,我就不信你,你会不心悦我,我就不信酒后你不,不吐真言……”   听着陆成材大着舌头嘟嘟囔囔,林蓉一边努力躲开陆成材的……勉强算是吻吧,一边非常仔细才听清楚他说了些什么。   等她推开那黏黏糊糊的吻,这人又抱着她蹭来蹭去不肯撒手,再嘟囔就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了。   好在听清楚的内容,已经足够让林蓉气笑出来,或者说意料之中的笑出来,她略有些气的是,这大狗子不该随随便便就进她屋里撒酒疯。   不过陆成材这由讨厌到感兴趣,再由一次次挑衅不成反被欺负后,衍生出来的征服欲,确实让林蓉再满意不过。   她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经历过末世的人都不相信爱情,起码对从小在孤儿院长大的林蓉来说,她只相信羁绊。   所谓的爱情早在末世前就已经被证明,不过是暂时的多巴胺作祟罢了,想要彻底将一个男人抓在手心里,在这个和离都极为少见的世道里,要把这个男人抓在手心一辈子,感兴趣是第一步,不服输下的征服欲是第二步。   付出越多,越是难以割舍,投入的精力越多,越是会陷入想要投入更多精力的循环里,少不得就要动心,科学家管这个叫沉没成本,驯兽师管这个叫必要驯夫手段。   “你不喝酒,也不说话……你是不是要打我?”陆成材气愤嘟囔着,很快就变成了撒娇似的动静,“说好不打我的,蜡烛可以来一点,嘿嘿……”   林蓉:“……”   “你先松手,我点蜡烛。”林蓉挑着眉声音还算是轻柔道,她可没想驯出个抖M的相公来。   可惜陆大郎实在是很有这个潜质,他听话松开了林蓉的纤腰,脸埋在枕间,依然是谁都听不懂的嘟囔着。   林蓉面无表情点亮银月灯,从衣柜中取出自己的衣带,蜡烛什么的就算了,软封……她是驯兽师,不是S·M女王啊。   陆成材想要体验,已经有过的经验她不想再来一遍,小皮鞭、蜡烛和绳子,在林蓉匮乏的记忆中,好像就是最经典的三样,其他她也不知道了。   找出几条纯棉的襦裙衣带,林蓉发动异能用膝盖摁住挣扎的陆成材,利落将他的四肢捆在了……软塌上。   起身的时候,也不知道是她膝盖碰到了不该碰的地方,还是陆成材挣扎之下略有些疼痛,林蓉刚有起身的动作,他就曲回婉转呻-吟了一声,完事儿尾音还带着吁气声。   “唔……疼……”陆成材总感觉某个地方快要炸了,稍稍碰到一点就疼得紧。   林蓉:……   说实话,她也是头回干这么重口味的事情,陆成材这个动静让她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站在软塌旁边上下搓了搓胳膊,她突然笑弯了腰。   这回她也觉得她俩的性别这是反转过来了,要是搁在电影里,铁定被人吐槽强女弱受。   不过林蓉本身就是个强势的人,习惯了照顾孤儿院的老老小小,她更喜欢将所有事情都把控在自己手里,只要陆成材乖一点,反转就反转呗,驯出个听话的相公来,她不介意宠着。   林蓉面上一点都没有不好意思,理直气壮捏了捏自家相公那白皙的脸颊,动作温柔伺候着他喝了一盏温水,简单洗漱过才重新去睡下。   第二天一大早林蓉就被秦娘子从门外给喊醒了,她睁开眼瞧了瞧外头天色,夏日天亮得早,如今外头已经开始放亮,应该快到卯时。   她起身先不急着洗漱,见陆成材还在睡,动作放轻松将他四肢的衣带解开放到竹筐中,这才开门让秦娘子进来。   秦娘子端着温水一进门,瞧见陆成材躺在软塌上,就忍不住愣住了。   “娘子,您和郎君……”秦娘子略略试探问道。   不只是陆六婶,他们这些新进来的奴仆也都希望家中郎君和娘子能够越来越和美。客栈是陆家的,可大伙儿都知道来福客栈如今是靠谁变好的,都不希望将来娘子万一和离,换个别的女主人来,说不准就再没有好日子过。   林蓉微笑不语,洗漱过后,带着不敢多问的秦娘子去了陆家厨房。   陆郑氏装作凑巧一样,也跟着进了厨房。   “诶,阿蓉你昨天忙到那么晚,怎么这么大早就起来了?”陆郑氏自以为偷偷打量着林蓉,上前亲热拉着林蓉道,“有什么累活儿都交给陆大他们还有你阿翁来做,你可别累着自己,不然等过阵子回林家,叫你爹娘发现你瘦了,要难过的。”   陆郑氏知道陆成材昨晚跟狐朋狗友喝酒,她想着酒后不是容易放松吗?都说大郎没问题,骨针还没找到,她还是不想放弃。   也不敢下重药,陆郑氏用筷子沾了那么一点点吊百斤放在了陆成材酒壶里,特意让阿鹏盯着他喝下去,然后给扶到林蓉房里的。   要不然陆成材喝再多,也不可能凑上去又是咬又是蹭的。   林蓉怎么不知道陆郑氏想问什么,她眼珠子转了转,悄悄憋红了脸颊:“儿媳没事儿,昨夜里……昨夜里,相公辛苦许久,我想着早些起身,给他做些好吃的。”   陆郑氏着急死了,辛苦许久是成还是没成啊?   可是林蓉红着脸,吭哧半天,脸色是越来越红,匆匆做了两个鸡蛋饼,端着赶紧回房,到底是没说出来。   陆郑氏理解作为新妇那份儿害羞,再说着厨房里还有好几双耳朵伸着呢,她实在是没好意思继续问,只能等陆成材起身再看。   林蓉坑了陆成材一把,心情好极了,在秦娘子疑惑又不解的目光中,吃过鸡蛋饼,就带着她去了新建成的瓷窑屋里。   “怎么样了?今天可以开始了吗?”林蓉进门的时候,新买回来两个仆从正在烧窑呢。   二人也没有姓氏,四十多岁的叫阿成,正值壮年的叫阿庄,他们俩是叔侄俩,从前河南道那边瓷窑里家养的仆从,后来主家被山匪给霍霍了,他们俩躲过一劫,没有户籍不敢到处跑,找到人牙子报备了官府,奴籍之下,只能自卖自身。   阿庄有些内向,他叔叔阿成开口回话:“回娘子,这瓷窑和砖窑不一样,瓷窑需要的温度更高,所以这窑胚盖好后,需要多次反复烧窑,等冷却后浇糯米黏土水加固,好让窑砖慢慢能够适应温度,差不多反复个十回八回的,才能正式开始烧瓷器,如今才第三回 ,还得再过上个七·八日才能开始。”   林蓉不懂这些,自然听专业人士的,知道还要等上几日,叮嘱二人有问题找阿徐后,带着秦娘子去了没人住的那两座宅院。   客栈正中间的大宅改的三座小宅院其中有两座已经有身价丰厚不差钱儿的行商住了进去,学子中若是更有钱些的,估摸着在府城会有自己的宅院,也不往客栈里来。   剩下左边一座大宅和隔着一座宫门的小院落还空着,林蓉算了算还有十一天贡院就要开考,家中有秀才让她对科考的内容更清楚些。   府试跟院试该是一样的制度,有律法、策论、诗赋、墨义和经义,院试还要多一门算学,每一门都要在贡院里待三天休息一天,院试则是一次在里面待够九天。[注]   再加上考官们评卷的时间,离放榜日大概还有一个半月。   若是要将院落改成闻喜房,需要改动的地方比较多,林蓉瞧着那座小巧的院落,思忖了一会儿,还是决定要改左侧的大宅。   一个半月若是除掉深夜大伙儿休息的时间,多请几个人两班倒干活儿,足够了。   之所以选大宅而非那个小院子,林蓉也是出于未雨绸缪的想法。   一个半月内会改变很多事情,来福客栈到时定要在颍州府掀起一场风暴,到时候万一有什么贵人想要来住,总不能让人没地方住。   小院落有三座,总归没有那座大宅独一无二,这府试的案首甚至以后的院试案首,还有乡试的解元,那都是独一无二的,显然是大宅会更震撼些。再有就是三座小院落离得太近,改装的动静容易影响到住在里面的客人。   “让五叔把这……旺福苑的堪舆图给我拿过来,让他去正院桂花树下的凉台那儿吧。”林蓉说起这大宅的名字,嘴角抽了抽,总感觉离旺财越来越近了。   也许没有用旺财起名字,算是陆家最后的倔强?   带着一脑门的黑线,林蓉往正院那边去的时候,天光已然大亮,而经过一天的传播,发酵,打探和对赠送出去木盒的探究,本就因为香皂而蠢蠢欲动的颍州府彻底炸了。   老百姓们还好说,更多是讨论着香皂还有来福客栈进进出出的热闹,离得远些的都还没得到消息呢。   要说在交通不便的古代,什么情况下最容易打广告?那自然是打动学子们的嘴啊!多几个同窗在一起聚聚,稍微聚个几次后,群情激昂夸几句,再激动点来几首酸诗,很好,离广为人知不远了。   更别说昨天就已经有好些客栈里被人退了房,颍州府最大的两家客栈掌柜们看着因为来福客栈没房遗憾甚至恼恨下手慢的学子们,真是哭的心都有了。   哦,你问为啥客人们没走,他们还想哭?害,来福客栈有了香皂,于家商行就有了,来福客栈有了香薰蜡烛,于家商行也有了,来福客栈有了银月灯,于家商行应该很快也有了,可是来福客栈特娘的还有牙膏牙刷,派去于家准备下定的奴仆回来,说于家还没有!   这就操蛋了,香皂和蜡烛他们可以买,银月灯说实话甭管是去来福客栈偷看,还是砸银子想办法让铁匠制作,总能弄个差不离的回来,甚至牙刷也能想想法子,可谁知道牙膏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那凉飕飕,刷完牙倍儿干净的东西到底怎么做出来的?   若是来福客栈给于家卖还好说,要是来福客栈留一手呢?听去打探的人说,来福客栈还要弄什么可以在屋里随时使用的夜桶,还要搞站着就能沐浴的桶,谁知道还能折腾出什么来?   夜桶为啥叫夜桶,那是因为要在夜里用啊!你非得白天也能用你是不是脑子进那啥了?   两家客栈里掌柜们做不了主,赶忙通知主家,两家客栈的主家也愁得在家里,浑身带着艾草香皂味或者茉莉香皂味儿,白生生着一张胖脸骂不停。   他们是享受到好处了,是方便了,能学的东西也确实更容易留客,可前!提!是!特娘的你有的东西大家都能很快就有啊!百年老字号是怎么来的?那还不是人家有别人没有的。   来福客栈这是蔫儿了吧唧几十年,一下子就要起飞,不给他们留活路啊!   哦,你说他们也学到了,客房还新,地方还更大,怎么就至于那么严重?   学子的嘴是什么?那是不能得罪的小鬼!人家住进来,想着来福客栈样样都好,到了他们客栈里这没有那跟不上,即便客栈再豪华,学子们都能找出事儿来,同窗传同窗,一年传一年……来福客栈的昨天就是他们的明天!   别问他们怎么知道的,来福客栈当年自杀个学子,明明跟来福客栈一点关系都没有,怎么就成了学子们避之不及的地方,还闹得地理位置特别好的客栈每况愈下?那还不是他们……咳咳,还不是学子们那张嘴!   可惜的是这两家客栈的主家姚家和徐家只能算是颍州府城的富户,虽然在扬州府也有靠山,却都比不过于家。   如今来福客栈几乎被于家家主敲锣打鼓积极护在身后,他们谁也不敢真的闹出什么结仇的事儿来。   姚家老爷和徐家老爷只能咽下一肚子苦水,苦着脸憋出笑来抬着重礼往来福客栈跑,不求来福客栈以后所有的东西都能有他们一份儿,但求给他们条活路每间房都有的东西拿出来卖行不行?   行不行他们没能问着陆有福,这两位老爷可不跟陆有福一样需要天天盯着客栈,他们生意好,客栈里也都不止一个掌柜,都是在家里养尊处优的,得到消息比行商们慢不止一点两点。   前天就在的行商和昨天刚来的行商,以及想方设法闻到味儿凑上来的行商,知道牙刷牙膏还没有被于家拿下,激动的跟狗子见了骨头一样,一大早就逮住陆有福不放了。   “该死的陆大郎,他不好好当他的纨绔,瞎折腾什么!”姚家老爷左等右等排不上队,气得低低骂出声来,“缺银子我送他点好不好?想上进早干嘛去了!”   这边浑身酸疼的陆成材,刚被陆郑氏拍醒,立刻就打了个喷嚏。   “阿秋——哎哟!”喷嚏后头跟着就是痛呼,陆成材感觉浑身都酸疼的厉害。   陆郑氏心下发虚,赶忙扶着陆成材:“大郎,你哪儿不舒服?”   “脖子疼,腿疼,胳膊疼,哎哟……腰也疼。”陆成材坐起身立刻就扶住了腰。   林蓉昨天绑完没给他挪个舒服的姿势,他估计挣扎的时候半扭着身子睡了,这会儿左腰酸得直不起来。   陆郑氏:“……”怎么听着这么诡异呢?   “你……那儿疼不疼?”对着自家儿,陆郑氏老脸豁出去,倒是没那么不好意思,反倒是陆六婶脸臊得慌,赶忙往外走。   只是她赶忙的速度没有陆成材的自黑来得快,陆大郎站起身,趔趄了一步就变了脸色,清朗朗的声音咬牙切齿:“我哪儿都疼!尤其是那儿!肯定是那个悍妇昨晚不干好事儿!”   陆郑氏:“……”   陆六婶:“……”   阿鹏:“……”   陆家生的是郎君吧?不是女郎装扮成郎君的吧?连亲娘都忍不住恍惚着这么想。 第33章 为什么要找小倌?(一更……   陆郑氏也是怕陆成材再说出什么更叫人误会的话来,将人都撵出去,才拉着陆成材遮遮掩掩问最关键的问题。   “你和阿蓉到底圆没圆房?”   陆成材下意识反驳:“怎么可能?说了要和……爹不是答应我一年后再说的?娘您就别问了。”   草草将失望又带着诡异眼神的亲娘送出门,陆成材扶着腰咬牙切齿,脸上神色变换得极快。   他虽然反驳自家娘亲说是什么都没发生,可……冲他这酸软的腰,这到处都疼的胳膊腿儿,这……隐隐作痛的家雀儿,他也吃不准到底发没发生什么。   虽然他龇牙咧嘴去看过了放脏衣服的筐,只发现了带着酒气待洗的衣裳,可……谁知道是不是那小娘皮害羞,把证据给藏起来了呢?   偏偏昨天那几个货跟中了邪一样,前头端杯子喝酒的时候还矜持着慢慢来不忘挤兑他,换了碗以后可能那大口碗能装得下他们的厚脸皮了呗,一个个轮番上阵灌他酒。   陆大郎能这么叫人欺负了?哼,从小到大欺负他的也就取回家来这一个,到最后的结果是几败俱伤,大家都躺着出的招福阁。   所以他不记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自个儿怎么又进了这小娘皮的房,还发生了那么多叫他身体不适应的事儿,这悍妇连在床上都这么凶猛吗?   脑子里装着废料的陆大郎只敢在心里各种不忿,却是没想过林蓉不是头一回,林家的素养和林蓉表现出来的……悍然,都还挺叫陆大郎放心,谁敢碰她那是活得不耐烦了。   这么想起来陆成材有点小兴奋,虽然他如今这反应有点不对劲儿,可如果能把这小娘皮收入怀中,总是有种干了大事儿的感觉呢。   如此一想,他就迫不及待想去问问阿鹏了,左右身为贴身仆从,阿鹏肯定知道发生了什么。   谁知道他出门找半天,这兔崽子不知道躲哪儿去了,用脚指头想想也知道他肯定背着自己没干好事儿了。   不面对林蓉的时候,陆大郎聪明还是在线的,联想到自家娘亲神秘兮兮过来询问,再加上阿鹏的心虚,娘咧,他娘不是又给他下药了吧?   这真是……下的好!陆大郎得意洋洋,顶着一张自个儿都没发现的苹果脸,哼唧着回了自己房间,他要好好养精蓄锐,好找林蓉说道说道了,这睡和没睡过的小娘子完全是两码事儿,既然都成了他的人……嘿嘿,那还不是任由他为所欲为?   心里一点逼数都没有的陆大郎回去养精蓄锐了,也没想象自个儿为何会在软塌上醒过来。   这也是陆郑氏没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缘故,先不说不见踪影的帕子,若真圆房了,自家大郎怎么可能会睡在软榻上呢?主要屋里也没有从床上奋斗到软榻上的痕迹啊,作为过来人……咳咳,陆郑氏有直觉,大郎又浪费了她的好(银)货(子)。   林蓉这边也不知道自家相公脑子里,马王爷都快长成鞋拔子脸了,她拿着堪舆图,正忙着跟陆五商议后续的事情。   “按照您的吩咐,那粪……肥料池子挖在了客栈西边的林子边上,正好那个地方的地不适合耕种,再往西去就是竹根山方向了,平时没什么人过去,倒是不怕有味儿。”陆五对林蓉禀报,“只是为何池子要挖三个呢?”   林蓉:“客栈里每天都会产生大量的夜香,厨房里也有许多垃圾,还有洗澡水,所以其中一个池子用来做固态的农家肥,这个应该对土地的肥沃作用更大些,一个池子用来跟洗澡水掺在一起,可以做速效肥,短期内就能使用的,也得让有田地的百姓们多试试,这两个池子都需要密封一段时间,所以需要第三个池子每天往里倒,底下到时候开口子分别引入另外两个池子就好。”   陆五如今挖那几个农家肥的池子也不明白是为什么,只是听林蓉的话,按照她给出来的图画出来的罢了。   “这样一来,需要从客栈里搭通道,位置可是有些远,需要到的瓷片儿是不是太多了些?”陆五有些担心家中银钱不凑手。   林蓉面上笑得有些狡猾:“这些做好以后,自然不光是咱们要用,不然我为何要让五叔找人挖那么大的池子呢。”   选择在杳无人烟的地方挖池子,除了考虑味道的问题,也是从大小来考虑,在扬州城内是没办法挖占地好几亩的池子的。   陆五有些不太明白:“还有谁会用呢?”   林蓉笑而不答,秦娘子刚才还跟她说呢,颍州府最大的两家客栈四海客栈和兆丰客栈的主家,可都提着重礼前来拜访陆有福,如今都还没排上队。   林蓉没想过让来福客栈用什么给客人提供方便的物什做独家,不管是从其他客栈来考虑,还是从扩大影响力来考虑,这都不是好法子。   来福客栈想要成为颍州府的地标甚至在荆朝都能做连锁客栈,不需要做独家,只需要比别家都专业就可以了,无可取代的部分,只要又层出不穷的活动和领先地位,她脑海中的注意不要太多。   “广东那边的消息还要多久能传回来?”林蓉比较关心这个。   陆五挠了挠脑门儿:“这个奴不大清楚,得问问郎君,是通过于家的商船南下的。”   林蓉了然,昨天他们喝酒正酣,她也没来得及问那些香料寻找的如何了,晚些时候可以一起问问。   “淋浴的木桶可都做好了?”   陆五点头:“是都已经做好了,不过那个从木桶里引水出来的竹管不太好连接,只怕是会漏水,我还在跟木匠的师傅尝试,怎么用竹卯的方式镶嵌在一起,能够严丝合缝不漏水。”   林蓉点点头,所以最关键的点还是要放在胶上面,若是能有橡胶就最好了。   “那就先把旺福苑里面的衣柜等物什先搬出来吧,将房内打扫干净,重新浆刷一层灰砖粉,在去找木匠定做一下木地板,要一掌宽长条状的木条拼接而成,木条需要做厚一些,并且要打磨得圆润,不能有丝毫木刺,十天内要做好安装在所有屋内,其他东西我画好以后会交给五叔,一个月内都需要做好。”   陆五已经见识过自家娘子画出来的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了,被陆有福再三叮嘱过,他也不会多问,只是不免心中有些担忧。   “若是都从木匠那里定制,只怕咱们客栈里刚用上,其他客栈那儿也都有了,即便是提前跟木匠师傅提前说好不得外穿,财帛动人心,总是拦不住的。”陆五叹了口气,“奴早就想跟您说了,前头虽然奴找的是颍州府最厚道的一家木匠,可林翁那里也养着诸多学徒,林翁已经跟我说过,有许多人拿银钱打点,想要知道您前头让他们做的那些竹管都是用来作甚的,听说四海和兆丰已经在墙上挖孔了呢。”   虽然那老林木匠说起这事儿的时候满脸愧疚,还给陆家免了好些木活儿的银钱,却从没说过要严加管束家中学徒,不只是管不住,外头人给的银钱也是不少,这种事情是拦不住的。   这也是林蓉为何会在陆家建个小瓷窑的缘故,有些核心不能外传的东西,只能在家中自个儿做,如今世道要想保密,只能是身契性命都握在手中的奴仆最为靠谱。   背叛主人,损害了主家的利益,活契的奴仆见官一准儿挨板子流放,死契的仆从主人家甚至可以直接打死,只要拿得出证据报备到放户籍的衙门,官家根本就不会管这种事情。   所以陆五说完,林蓉一副意料之中的样子:“我已经让六叔去寻会做木活的仆从了,可有这样手艺的仆从可遇而不可求,比较困难。若是有需要保密的部分,我会跟相公商量一下看看怎么办,交给你的那些,倒是不怕他们传出去。”   不过林蓉也不想自己想出来的东西就这么白白被传出去,不要钱得到的东西别人也不会重视。   “你可以跟那位林翁谈一下,从陆家出去的东西,他可以直接卖,卖多少钱我是不管的,可但凡他要卖的话,就得将图纸从我这儿买走,价格我稍后让秦娘子给你,若是他不愿意,过后陆家发现从他那儿流出去我图纸上的东西,我可以保证,陆家不会再从他那里定做任何东西,我也有能力让颍州府所有客栈都不会再从他那里定做任何物什。”   陆五不觉得林蓉的法子不好,本来都是娘子想出来的法子,不跟他们计较前头已经漏出去的东西就已经是陆家好心了,搁在其他大户人家试试?   可他想了想,还是委婉道:“若是林翁不肯相信呢?他们家给的价格厚道,倒是不缺活儿干,哪怕是走街串巷往乡下去,也能接到活计,只怕如此一说,大伙儿面上都不太好看。”   更重要的是,那林翁不算是太贪婪的,只是也要养着一大家子人,才会纵容学徒传出去,他本人是没做过这种事情的,那老翁还是个倔强性子,按照娘子的话说出去,只怕那老翁要急眼。   林蓉轻笑出声,她是不知道陆五的想法,要是知道肯定要嗤笑他单纯的,真不贪婪又厚道的倔强老翁,就不可能干出由着学徒被被人收买的事儿来,要知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没出师的学徒,没有师父的同意,敢大模大样接别人的银钱?   左不过是利益打动了那位老翁厚道模样下逐利的心而已,这也算是她故意为之,不然想要保密,她用来监督恐吓甚至是灭口的法子少吗?   陆五莫名被林蓉一声轻笑,笑得后背发凉,真是见了鬼了,明明自家娘子是个和软性子,他怎么总是觉得娘子很吓人呢?   “这个五叔还是得多跟六叔和相公学一学,开客栈的脸皮太薄可不是好事儿。”林蓉笑眯眯道,“你就跟那位林翁说说,咱们客栈的牙膏和牙刷有多少行商甚至是客栈捧着银子上门来要,更别说后头相公肯定还能想出更多好东西。若是陆家跟其他客栈合作,只要求他们不再从林家定做东西呢?哦,至于走街串巷嘛,伤敌一千自伤百八的事儿我不喜欢做,可他要是头真那么硬,叫人守着林家铺子,但凡愿意选择别家的,陆家都送香皂,送牙膏牙刷,你猜颍州府传开后,还有多少人会选择他们?”   陆五都听愣住了:“这,这是不是太不厚道了些?”   刚过来正好听见自家娘子暗戳戳说他脸皮厚的陆六,忍不住翻个白眼插嘴:“咱们也不是仗势欺人,明摆着是他们答应咱们不外传,却偏偏传出去给别人知道,咱们只不过是反击,怎么就不厚道了呢?若是他们不答应保密,咱们可以选择别的木匠铺子不是?也就你觉得那老不……老翁是个厚道性子,若非他们家要价被我拿捏住了,陆家都不可能让他们来干活儿好吗?”   当初赐姓儿的六个人里,独陆五被仍在客栈里负责敲敲打打不是没有缘故的,他这个招子就是出气儿用的,根本看不出人好坏来。林家木匠铺子活儿做的还不错,可那老翁才不是什么好鸟,也是陆六逮住了他的把柄,才以极低的银钱做了那么多东西。   “要奴说,咱们往后还是换家木匠铺子,奴知道些秉性不错的木匠,若是陆家出些银钱合作的话,保证不泄露秘密还是可以的。”陆六冲着林蓉拱手。   陆五被陆六白了一眼,已经很习惯了,他还震惊在和软又好说话的娘子竟然如此之狠辣,他还以为自家娘子只有检查卫生的时候像个魔鬼,没想到……其他时候也是。   “费那么多事儿作甚,动动脑子,咱们家是开客栈的,又不是开商行的。”另一个脸皮厚的主角也装作不经意,一瘸一拐溜达过来了。   陆大郎以自认为风流倜傥的姿势斜靠在林蓉身旁,挑眉看她一眼:“直接跟于家合作不就好了?让于大郎买下来一个木匠铺子就是了,反正他们也要做船的。”   林蓉沉默了,别驴她不懂,做木工活儿和做船是一回事儿?   不过他说的也有道理,她本来就想着跟陆成材说说跟于家或者乔家合作的事情,有些东西比如简单的淋浴甚至有些简单技术含量的沙发衣柜等物什可以被别人学去,可像是风扇和玻璃镜子这些东西,那自然是不能随随便便叫人模仿的。   想要?可以,掏钱,林·末世人儿拒绝白嫖。   “那就木地板从林翁那儿做吧,这个比较着急,也不怕别人学了去。”林蓉想了想跟陆五说,“其他的东西,我跟相公商量好以后再跟五叔说。”   备受打击的陆五点点头,赶忙听吩咐去忙活了。   陆六瞧自家郎君面上不自然又非得装作特别自然特别……霸道的样子,莫名有些说不出的尴尬,只想着赶紧把话说完赶紧撤。   “娘子,郎君,您让奴采买的鼓和鼓锤都已经买到了,听娘子的吩咐,八个一米宽的鼓,一个两米的大鼓,鼓和鼓锤都已经拿去刷红漆了,估摸着过个三五日就能用。”说到这儿,陆六不动声色看了陆成材一眼,才继续道,“您让寻身段好腰肢软的小倌,奴也寻着了,随时可以带来见您。”   用手腕儿撑着下巴凹姿势的陆成材,差点从石头桌子上栽下去,身段啥?腰肢啥,的啥?   随即他脸色就不对了,桃花眸子里又是委屈又是愤怒,还有种被侮辱后的羞恼,怎么的,这是嫌他不够好,不够软,公然要养面首?   谁给她的胆子?!她可还在陆家呢!   陆成材甚至诧异地瞪了眼帮着自家女主人找小倌的陆六,一脸要剁了他的阴霾:“为什么要找小倌?有我还不够吗?”   陆六:“……”就,莫名更尴尬了些,他立马就想解释。   林蓉抢先开口,她笑得体贴极了:“可小倌能做的事情,相公只怕未必做得到呢,我也是怕累着相公,才想要小倌来……”   “你小瞧谁呢?不许找小倌!我都能做!”陆成材差点儿蹦起来,脑子里已然蹦起了秦二郎送他的小册子里那些酱酱酿酿的场景。   他很气,可他也跃跃欲试,陆大郎绝不服输!什么姿势他都可以!   陆六都没眼看了,在陆家这么久,直到今日他才发觉,自家郎君是不是有点蠢?   “既然这样,鼓上舞的事情,就交给相公了,我定请个善舞的师父来好好跟相公交流交流。”阳光下林蓉的酒窝深得恨不能叫人将手指头戳上去。   陆成材这才反应过来:“什么鼓上舞?”不是说房中术呢吗?   “闻喜宴时,来福客栈要做的活动啊。”林蓉意味深长打量了一下陆成材的身段,“到时请阿翁邀请颍州府所有有头有脸的人家都来参加闻喜宴,相公的名声定能更上一层。”   陆六:什么名声?身娇腰软易推倒吗?再加上一张俊俏脸庞,郎君定是投错了胎。 第34章 到底谁才是家中郎君?!……   陆大郎跟林蓉回到她房里后,好半天不说话,就跟个鹌鹑似的,挓挲着胳膊坐在软榻上,再一次深深琢磨——为何在林蓉面前,他所有的聪明都跟喂了狗一样。   且不说陆六会不会帮着新妇找面首,林蓉就算要养面首,也不可能养在陆家啊——谁能比得过他这张脸?   不对,她可是个小娘子,她也不可能养外宅啊!   陆大郎怎么都想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又一次落入林蓉的圈套里,他总觉得这小娘子简直比酒还可怕,喝了酒陆大郎起码能扶着墙继续说自己行,可对上林蓉——   “既然你已经是我的人了,身为相公,为夫自是信任你的,这鼓上舞的事情,还是交给小倌来做……不对,跳舞为何不找行首?”陆成材不自在看着林蓉笑眯眯的杏眸道。   他的人?林蓉挑挑眉,坐在陆成材另外一侧,不想回答他的问题:“相公以为昨晚发生了什么?”   “该发生的不都已经发生了吗?”陆成材不动声色试探林蓉。   他试图用最无所谓最自然的神态说话,偷偷用余光打量,看看林蓉什么表情,可惜他没能从林蓉面上看到任何羞涩或者……哪怕是满足也没见到。   难不成……他真的差点功夫?不能够啊!陆成材略有些被羞辱到的寻思着。   林蓉起身站到陆成材面前:“相公不如说说,都该发生什么?嗯?”   陆成材本来还因为林蓉的靠近觉得不自在,可是叛逆小郎君不自在的时候也有限,毕竟他也吃了那么多回行首们喂的茶了,也不是四六不懂。   再有就是,他被林蓉那个嗯给冒犯到了,不只是陆郑氏和家中奴仆,现在就连他都觉得二人的角色互换了好吗?到底谁才是家中郎君?!   他叛逆劲儿一上来,伸手一捞,仗着手长脚长,将细软腰肢的小娘子揽进怀里,一个反转将人软塌咚在了方寸之间。   “夫妻之间该发生什么,还要为夫来告诉娘子?嗯?”陆大郎压低嗓音,低醇而又暗哑嗯回去,“水-□□融,阴阳和合,鸳鸯交颈,雨打芭蕉……这些不都是夫妻间该做的?”   林蓉:很好,这小郎君文绉绉开了个车。   “那相公不如跟我说说。”林蓉又不是土生土长的女郎,这点距离对性与快餐差不多的末世人来说,都不叫个事儿,她非常自然拦住了那修长的脖颈儿,吐气如兰跟上车速,“这难道也是夫妻间该做的事情?”   陆成材被靠近的樱唇吸引了一瞬,随即面上温度有些升高,刚回来点的叛逆和脑子又有飞走的趋势,随即唇上蓦然一疼替他拉了回来:“嘶……你,你这个……你为什么咬我?”   “哦,昨晚相公不只是泼了我一身酒,还抱着我脑袋啃了好半天,不让你咬你还要打滚,我以为这都是夫妻之间该做的?”林蓉无辜眨了眨眼睛。   陆成材想也不想:“不可能!”他怎么可能跟狗看齐。   “那相公就没觉得手腕脚腕上的痕迹很可疑?”林蓉拉着陆成材的胳膊,用了点巧劲坐在了他怀里,“我没法子,只能将相公绑在软榻上,昨晚你应该睡得没那么舒服,对吧?”   陆成材看着自己手腕上一直想不通怎么来的痕迹,彻底明白了,呵……他就说他不可能是碰了这小娘皮。   他将自己心头升起的失望和憋屈压下去,坐怀不乱地带着脑子盯住林蓉:“难道不是你趁我喝多了要折腾我替我醒酒?左右你也不是头一回如此暴力了,还非要说我,我……难不成你皮子是牛皮做的,咬不出痕迹来?”   小瞧他一口大白牙不是?   “哦,我忘了跟相公说,我力气比较大,你啃了半天,只把被褥啃出来个洞,你要看看吗?”林蓉指了指床上,语气甚至称得上暧-昧。   可陆大郎一点暧-昧的心思都没有,暧-昧个头啊!叫人知道他喝多了酒把棉被咬出个洞,那才是真狗,他也不用出去混了。   “你不许说给别人听!”陆成材又使劲儿将人困在怀里,努力保持自己的霸气。   林蓉笑眯眯抬着下巴方便他霸气捏住,只是脸凑得离他更近些,带着点薄荷清香的口气甚至扑在陆成材鼻尖上:“我不是都听相公的吗?难道昨天在其他郎君面前,我没给郎君面子?还是我没有如相公的愿,让你跳鼓上舞?”   陆成材不喜欢解释,陆有福却都跟林蓉说清楚了,虽然陆成材这个行为很又夹私报复的嫌疑,可是将因为她入门后才有的变化,放在陆大郎成亲后被娘子纵着才发挥了自己的聪明才智,显然更合理些,也更安全。   林蓉承这个情,才会轻易放过总是借机沾点便宜的陆大郎,也愿意陪着他闹腾。   陆成材:“……”不,不能慌,亲上了也就吃一点点亏,面子不能亏!   “或者,相公想要教教我,什么叫阴阳和合……雨打芭蕉?嗯?”林蓉又嗯道。   陆大郎没有嗯回去的底气,红着脸轻哼:“你这是想要跟我圆房?”   “错了。”林蓉更放肆些,将青葱手指竖在陆成材薄唇前,“是相公想跟我圆房吧?我从来没有拒绝过相公呀。”   陆成材莫名就懂了林蓉的意思,面无表情:“只是要听话,还要承担着做姐妹的危险是吗?”   “我就说相公是最聪明的。”林蓉轻轻一个吻亲在陆成材唇角。   陆大郎很想有骨气的躲开,可是躲,再躲,没能躲开。   嗯……一定是这小娘皮劲儿太大了,禁锢住了他的脑袋!   陆成材都不知道自己脸颊红成什么样子了,还特别镇定带着点理智道:“这个我还得好好考虑下,你也知道,我心里住着阿蔷,一时半会儿我还无法忘却……”   “那算了,你还是等着那位姨娘回头吧。”林蓉听见那小青梅的名字,皱了皱眉,没了调-戏相公的兴致,松开手站起身来。   诶?陆成材张着胳膊,莫名觉得怀里有些空虚,他还没来得及说呢,一时半会儿忘不掉的原因,跟青梅肯定没关系啊,他那不是要提条件吗?这怎么不给他机会呢?   可是陆成材也不敢再说了,再说他怕跟头回提的时候一样挨打,陆大郎在不知不觉间,已经非常明确了林蓉不高兴的时候,不能招惹的原则。   “其实……”他还有点蠢蠢欲动,说实话刚才让他浑身燥热的幽香,让他真的很想尝试尝试那些什么阴阳和合的事儿。   都已经成亲了,他为什么还要过得像个和尚?   林蓉打断陆成材的话,拿出纸笔和旺福苑的堪舆图来,摆在软塌的矮几上。   “先说正事,这座大宅,我准备拿来做以后举办文人活动的场所,平日里则不开放,所以里面的东西,势必要让所有的文人都心生向往才可以。”林蓉拿着堪舆图指给陆成材看,“这座大宅是一座正屋,东西两座配房,外带倒座房和厨房的大院子,算上影壁应该是小两进的格局,茅房在大宅第一进的西北角,如此一来,如厕其实很不方便。再说第一进也没什么太大的作用,我打算将第二进的门和墙都砸掉,将天井扩宽……”   陆成材还没缓过神,就听见林蓉已经非常认真说起对旺福苑的布置来了,看着林蓉一点点说出自己的规划,他忍不住感觉新鲜之余,心底还是忍不住咕哝,他其实一点都不想说正事儿,刚刚的事儿继续说下去多好……   “正屋三间不必变动,左侧做成纯粹的书房,右侧是卧房,中间则做成与宴的大厅,从大厅门口往外到厨房之间,盖一座长廊,现在倒座房的地方做成半开放式厨房,方便以后学子多了,可以自取膳食。”林蓉是想把冷餐的概念也加入其中。   “至于左右两侧的配房,左侧可以做成客房,右侧则取消厨房,将四间房打通,用屏风和珠帘做成隔断,分成不同的休息雅间,可供相熟或者关系好的学子闲聊,也可以让学子有地方能安静些酝酿诗词歌赋或者画作,每个雅间除了书桌外,不放桌椅,放沙发和高矮几……”   “至于什么是沙发,是比贵妃榻更舒服,更方便的东西,底下是木质的,中间填充软垫和扶手……”   林蓉一点点跟陆成材解释着自己对于旺福苑的设想,陆成材慢慢也听入了神,甚至许多从未听说过的东西,比如水疗和马杀鸡还有冰风扇都让他眼神越来越亮。   甚至他怎么都搞不懂,为什么马杀鸡会是特别舒服的事情,再说马为什么会杀鸡?   “你说的那个什么冰风扇,就是这些零碎的齿轮和叶子?”林蓉并不瞒着陆成材什么,他早在房内看过林蓉画的风扇模样。   林蓉点头,她画的是末世里的人已经简化过的,最方便使用的版本,有人力的,也有跟风车一样可以自己转动的。   “这些东西其实可以分开找人做好,然后由咱们的人来负责组装起来。等到装起来以后,像是底下是木盒样式的这种,木盒里装上冰水,这些叶子一转,不用人扇扇子,它就能出风,在前面放上冰块儿,比冰鉴好用多了。”   “可是马上天热起来,冰块也不多……哦,对了,你可以制作冰块!”陆成材听林蓉说咱们,听得心情特别好,忍不住一拍巴掌,对那个风扇更期待了。   比冰鉴还好用,那夏天得多舒服啊!   “还有沙发,沙发的制作其实没有太多技巧,可是样式和功能性也是很重要的,最好是能够通过齿轮实现躺着便可以写字画画的作用,所以也需要保密。”林蓉拿着自己随着解说画好的可折叠沙发,“来福客栈自己买工坊实在是没必要,银钱上也不凑手,所以你看,我们是要跟于家合作,还是有更合适的人选。”   买个工坊花不了太多的银子,可是这需要大量的木材,还需要木匠,甚至是要想办法普及,对急需要继续改造客栈的陆家来说,都是不小的投入。   林蓉从自己看过的零星几本小说里都记得,做出来利国利民的东西,最好还是先给上位者使用,不然也总会被人抢了去进献给贵人,这功劳干嘛要便宜别人呢?自然还是交给合作的人家好一些。   陆成材这会儿智商是非常在线的:“沙发的事情可以让秦家来做,秦二郎的外家本身就经营着船坞,他们那里木材不少,笨重且粗大的木材也多,适合这个沙发。”   “至于风扇……也许可以问问州府大人那里,于家是做商行的,进货总比自己制作要好。”陆成材道。   他其实不想跟于家拉扯上太深的关系,若是于家进上去的东西太多,引起了宫闱里圣人和贵人们的注意还好,可若是于家那位姑奶奶想要把功劳落在于家身上,说不准以后会出现什么问题。   他们如今给于家的东西就不少了,对于大郎陆成材还是有些把握的,可于家那个老狐狸……陆成材真是说不准,商人逐利,利益能够让人成为朋友,太高太过叫人眼红的利益可就不是纽带了,是催命的刀。   他跟林蓉想的差不多,这功劳既然是他们的,干嘛要便宜别人呢?哪怕于家也不是上下齐心的,还不如通过州府大人直接在上面挂上号。   “相公对这些比我清楚,都听相公的便是,若是你拿不准主意,可以跟阿翁商量一下。”林蓉从善如流道。   对于跟人打交道,性命攸关的事情林蓉直接很准,可是黑暗面的事情,说实话她很少接触,还不如交给老狐狸陆有福来把关。   “其实那风车样子的风扇转出来的风是很小的,不如这种座式的风扇风大,若是能做出薄荷油来,抹在扇片上,不止能防蚊虫,也能更凉爽。”林蓉说完正事儿,突然想起还没达到最佳效果的牙膏来,随意提了一嘴。   陆成材有些摸不着头脑:“薄荷油?是跟桂花油一样的东西吗?娘那里就有桂花油。”   诶?林蓉猛地抬起头,杏眸闪着光看着陆成材:“我怎么没想到呢,桂花油是怎么做出来的?”   “就,就那么做出来的,专门做头油的地方都知道怎么做。”陆成材被林蓉盯得打了个磕巴,随即才骄矜抬起头来,“看样子那些仙子也不是什么都会啊!”   林蓉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是我不太喜欢学习没用的知识,不是他们没有教,那个世界可不会缺薄荷油,随处都能买到。”   当然,是末世前,超市里。好在她吹的牛逼是不可能被戳破的,所以她凡尔赛的非常自然。   陆成材看见林蓉耸肩,莫名觉得有些可(潇)爱(洒),又想起自己没来得及说完的话,他捏着林蓉画好的图纸,装作不经意般问道:“那你调-戏郎君也是跟仙子们学的?”   “唔……我说过,仙子们教了很多呀。”林蓉不在意笑道,想要起身去找陆六婶说说沙发面儿的事情。   陆成材瞅准机会一把拉住她的手,将并不拒绝顺着他力道的林蓉拉进怀里:“那,那如果,我能放下跟青梅的感情,你,你能不能教教我,仙人教过你的事情。”   说完,他略有些不自在,赶忙跟了一句:“你也没有实践过不是吗?学会的知识还是要寓教于行嘛,不多尝试一下,会忘记的。”   “谁说我没尝试过呢?”林蓉撑着他还算强壮的胸膛笑眯眯道。   陆成材脸黑了,顾不得不自在,瞪大了桃花眼:“你尝试过?你竟然尝试过?跟谁?岳丈就让你尝试了?”不可能!   “在梦里发生的事情,那谁记得呢。”林蓉懒洋洋划过陆成材的下巴,“怎么,你要跟我做夫妻呀?”   陆成材眼神黝黑,头一回在林蓉面前硬气又沉着道:“我为什么不要!我们拜过堂的!”比梦里那些仙人……野仙光明正大多了好吗?   “好啊,等你能放下你的小青梅,我们就来试试。”林蓉顺着陆成材的力道略加了点力气将他推倒,俯下身鼻尖几乎贴上了他的鼻尖,清凌凌的眸子里闪过深沉的偏执比陆成材琥珀色的眸中还要深邃,“你可要想好了,若是想要尝试,你就没办法再放弃了,除非我不要你。”   “凭什么?”陆成材梗着脖子,因为那不知名的野仙,有勇气极了。   林蓉直直盯着他,语气轻柔却有些无情:“因为仙人还告诉我一个真理,做寡妇可比做弃妇舒服多了,我觉得非常有道理。”   陆大郎:“……”   他非常自然将人禁锢在怀里,语气还是挺有勇气的:“我是问你,凭什么你能不要我,既然不能放弃,那咱们就都不能放弃才行!”   好,仙人能教你耍流氓,他认了,可仙人总不至于教你做混账吧!   林蓉倒是叫陆成材这理直气壮噎得顿了一下,随即才噗嗤笑出来,奖励似的亲了他一口:“行,你要公平,我给你。”   见陆成材还想说话,她制止住了:“想好了再说,毕竟青梅竹马可是非常难忘的感情,我不接受糖里带屎。”   陆大郎被噎得够呛,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说得跟有人能接受似的! 第35章 娘子真是威武(一更)……   看陆成材懒得说话的傲娇模样,林蓉拍拍陆成材胳膊:“于家郎君那边,南下广州府的商船多久能回来?”   “怎么也得一个月,快的话大概得二十天左右能回来吧。”陆成材对这个倒是熟悉,他曾经跟于家大郎乘船去过广州府,“主要夏日海上不算安生,若是没有大风大浪回来的就快些,若是碰上天公不作美,怎么也得一个月后才能回府城。”   林蓉忍不住皱眉,她计划里最重要的一个环节便是那些白色的胶水,管道能用瓷片来做,如果其他客栈也要掺一脚,用铜管都未必用不起,可这连接口处没有粘性非常大的胶,就容易出问题了。   “相公可曾听说过,除了鱼胶还有什么胶比较好用?”林蓉虚心请教。   她没注意到自个这会儿还坐在陆大郎怀中,她眨巴着清凌凌的杏眸朝对方看过去时,傍晚时分的昏暗,让那份清灵中多了几分雾气,让她整个人都柔和许多。   陆大郎是坐怀不乱的郎君?他不是。   所以在林蓉听到他回答之前,就先被陆小郎戳着激动打了个招呼,大概是嫌她还不够集中注意力吧。   林蓉下意识还觉得挺新鲜,忍不住露出一抹浅浅的笑来,樱唇轻抿朝着陆成材水汪汪瞥了过去。   话说末世人儿真的很难有什么正确的贞操观,可她是民间高手中比较从心的那一撮,白话就是怕死。横不能没死在异兽或者丧尸手中,反而因为那啥病或者床榻间的刺杀死得太憋屈吧?   要知道异能改变了人的身体基因,改变了很多东西,可是没改变某些传染病仍然无法治愈的事实,所以林驯兽大师两辈子加起来也是个雏儿。   偶尔需要应酬的时候,她也见过幕天席地就来点最原始韵律的行为,还见过不少,实在是末世里性和快餐比起来,快餐还要更稀罕些。   所以她能毫不羞涩甚至大大方方调-戏自己看中的郎君,可被对方用如此方式打招呼,她还是头回碰到。   陆成材见她香腮滴红粉润,樱唇微微弯起的模样仿佛是邀请人上前叩开齿扉似的,忍不住更心笙摇动,薄唇也缓缓勾起凑近了过去。   距离在这一刻成了最无用的东西,带着阳光和茉莉香气的呼吸催促着两只小鹿慢慢贴近,想要探索负距离的奥秘,陆大郎甚至觉得唇角已经逮住了对方弯起的调皮弧度——   “嗷!”好吧,都是陆大郎的错觉,小鹿只有一个,另外一个属玄武的。   林蓉微笑看着陆成材捂住某个地方斜躺在了软榻上:“需要我再重复一遍问题吗?”   “你简直……简直……”陆成材颤巍巍指着林蓉,不算太新鲜的疼痛让他恨不能骂出口。   你是猪吗?一次两次的没完了是不是?弄坏以后你用啥?   他轻锤了几下软枕,深吸了好几口气,倒是也有答案了,他翻个白眼:“只有靠水的府城才能产鱼胶多一些,自然不可能只有这一种胶能用,咱们不是日日在熬猪油?豕皮膘也不错,比鱼胶还更好用些。”   这个林蓉还真是头回听说,她好奇问道:“这个好做吗?”   陆成材忍不住嫌弃地撇嘴:“能做是能做,就是味儿太大了些,也没必要在家里做。那些收皮子的铺子还有乡下的猎户都能做,叫六叔找人安排就是了。”   “那五叔怎么没跟我说呢?”林蓉觉得奇怪,“五叔不是对这些挺了解的吗?”   “那我怎么知道。”陆成材又翻了个白眼,干脆用双手枕着胳膊,翘起二郎腿来,“许是你太能干,五叔就光想着听你吩咐干活儿,不动脑子了呗。当然,五叔本来就是不爱动脑筋的人。”   林蓉不参与评价家中老人儿的行为,虽然她觉得陆成材说的有道理,她起身:“那我再去跟五叔问问,若是猪皮膘能用,可是省了不少功夫。”   说罢她也不理会还在那儿凹着造型偷偷搓腿缓解的小郎君,起身出了门。等她出去后,陆成材才赶忙蹦起来往净室走,一边走一边解衣裳,刚刚那一下又酸又疼,可不能真坏了啊。   “对了,还有那些香料——”林蓉想起厨房里的事儿,又转身回来,陆成材正好拽开斜襟长袍的双襟,提留着中裤边儿呢。   他面无表情僵在原地:“已经寻到一些了,过两天一起送过来。”   林蓉挑眉:“你这是想要洗干净了等着我?建议你还是回自己房间去洗,我这里没有你的牙刷,也忙得很,想爬床缓几天吧。”   说罢她笑着出了门。   陆成材:“……”   偷摸回来伺候的阿鹏:“……”娘子真是威武,自家郎君定是投错了胎!   不管陆成材那边如何懊恼,林蓉找到陆五后,实际上得到的惊喜比她想的还要多。   陆五有些疑惑回话:“娘子说的猪皮膘和鱼皮膘差不多的法子都能做,可您不是觉得鱼胶不合适吗?而且这猪皮膘大都是用来粘合木料和转头,用在瓷片上未必好用。”   “防水防土地腐蚀吗?”林蓉问。   陆五挠挠脑门儿:“防水防潮,防不防土里的……那个棺材也是用的,该是能防着。”   “唔……那既然砖能用,石块能用吗?”林蓉又问。   陆五:“这个奴确实不太清楚,得叫陆六出去打听打听。”   林蓉想了想点头:“这事儿我会安排,若是用炮制过的竹管刷鱼皮膘,然后外头用猪皮膘粘合石块固定,这样是不是能更牢固些?”   更重要的是比起用瓷片,成本也更低,林蓉原先就想要用砖块来固定瓷片的,毕竟瓷片也是容易碎的东西。   “那肯定是,只是如此一来,需要用的胶非常多,而且也不是一劳永逸,还是得定期更换。”陆五对这个还是清楚的,竹子哪怕是再坚固,也有使用寿命。   林蓉对这个也有心理准备,这不就是工程部该干的事儿吗?哪个酒店没有工程维修部门呢,在来福客栈培养出几个能检修的仆从并不难。   若是猪皮膘能解决粘合的问题,只要将浴桶和淋浴的地方放在一起,淋浴现在就能用了。只是如今所有房内都住着人,要往里装东西不是很方便。   那就先从人字房公用的浴房开始试点呗。   “五叔,除了木地板以外,先前做的那些淋浴用的木桶,先将客栈东侧那边的浴房内装上几个试试,先去皮货铺子买些猪皮膘回来,也好叫我看看这东西的效果。”林蓉如此吩咐。   当然,猪皮膘能够解决不少事情,可林蓉还是期待着南下广州府的商船回来,若是能发现橡胶,能做的事情还有很多,起码这但凡下雨下雪就要遭罪的千层鞋底是可以改变的,林蓉也非常想念能够代替步行的自行车。   听说有牛人能够用竹子甚至是木头就能做出自行车,可像林蓉这种啥都只知道个皮毛的人来说,她实在是没这个本事,能照猫画虎画好就不错了。   跟陆六和陆六婶说好猪皮膘和沙发布面的事儿以后,林蓉还不忘找到陆郑氏,询问她头油的事儿。   “既然桂花、茉莉花都能做,薄荷也能吧?”林蓉问陆郑氏。   陆郑氏对这个倒是不陌生:“应该是可以,不过这种也只有药坊才会采买些,若是有人中暑或者头疼,才偶尔会用一点,你要这个作甚?”   “唔……放在牙膏里,清新提神用的,现在的牙膏我是用薄荷煮水做的,闻着清凉,实则没什么味儿。”林蓉回答。   陆郑氏有些诧异:“这东西抹在皮子上都够人受的,入口……只怕是很难叫人接受吧?”   头昏脑涨的时候在太阳穴上抹一点都非常管用,陆郑氏想了想吃到口中……嘶,她想想都觉得牙疼。   “这个阿婆不用担心,我会稀释过再用,不会太刺激的。”林蓉忍不住笑了,“等做好后拿来给您试试,我觉得学子们应该会喜欢,提神醒脑又能保证口气清新,早起刷个牙立刻精神,还能多看几本书呢。”   虽然条件简陋没那么多辅料加进去,但用薄荷味儿牙膏刷牙,说不准还真能成为学子们的咖啡级必备神器。   陆郑氏心里是拒绝的,可见儿媳妇兴致勃勃,也不愿意打击她说自己不喜欢,左右到时候让自家相公先打头阵就是了,如今的这种淡淡咸味儿的她就挺喜欢的。   聊完正事儿,陆郑氏其实更想跟林蓉聊聊闲篇儿,她拉着林蓉在窗边软塌上坐了:“你跟阿婆说说,大郎如今对你可还好?”   林蓉知道陆郑氏肯定要问这个事儿,闻言只是装羞低下头:“相公对我挺好的,叫阿婆忧心了。”   “你可千万别跟阿婆客气,既然如此,你和大郎是不是就不用分房了?”陆郑氏试探道,怕林蓉不高兴,还赶忙骂陆成材几句,“都是大郎瞎折腾,待会儿我就替你骂他一顿,叫阿鹏和阿杨将东西给挪回去。”   林蓉不是很着急叫陆成材搬回去,她抬起薄红的脸儿,大方抱住陆郑氏胳膊撒娇:“我知道阿婆心疼我,可相公的脸面也很重要,当初……我没能得相公欢喜,如今若是阿婆您吩咐,少不得要扫了相公的颜面。不若再给相公些时候,让他心甘情愿自己搬回去可好?”   陆郑氏总觉得有点不对劲,不过自家大郎要面子的性子她是知道的,也不想逼着逼着适得其反,所以想了想同意:“就听你的,你也别太惯着大郎,他就是叫我和你阿翁给惯坏了,以后若是他惹你生气,你就跟阿婆说,家里的烧火棍子可是歇了不少时候了。”   守着阿鹏不好意思再在林蓉房里赖着,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回到自己房里的陆成材,刚坐下就忍不住猛地打了个喷嚏。   端着茶上前向讨巧的阿鹏,面无表情放下茶盏,抹了把脸,这日子真是没法儿过了。 第36章 真当他陆大郎傻呢?(二……   对今年要参加府试的学子来说,紧张和压力与以往的学子没有任何不同,只是有好些已经不是头一回参加府试,过了县试卡在这里的人不少,对他们来说,今年还是有点不一样的。   毕竟往年谁也没能夜里还坐在明亮如昼的书桌前,靠在舒舒服服的美人肩上看书,也没人勤奋到半夜饿了,还能吃一顿色香味俱全的砂锅菜。   在要进入贡院前的日子里,学子们两耳不闻窗外事,最多就是羡慕羡慕能够住在来福客栈里的学子,还有些脸皮厚的,给客栈里加钱,跑过来蹭地铺,只为能多看会儿书。   但是对颍州府的人来说,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儿,淮南道的老百姓往常过得都非常闲适,过日子嘛,只要能填饱了肚儿,也没什么大的追求,东家长西家短的闲聊几乎是大部分老百姓们日常的消遣。   可就在四月里,几乎所有人都没心思谈身边的事儿了,都在说来福客栈和于家商行,前者巧妙便民的好东西层出不穷,后者是层出不穷的好东西什么都能买到。   话说不过短短不足月余时间,好些人就习惯了玉门街上于家的几个铺子前头的人山人海,但凡有人问地方,只要叫人往排队最壮观的地方去,准没错。   最受老百姓们欢迎的是香皂,这东西哪怕是到了于家也没卖出特别高的价格,陆家三个铜板批发的价儿给了于家,于家五个铜板就卖了出去。   这是于家跟陆家商量好的,除了包含护肤成分含精油成分的高端香皂外,其他就是走量,用最短的时间让人知道香皂这个东西的存在,以达到林蓉想宣传的目的。   于家也不在乎这点银钱,最赚钱的还是银月灯和牙膏牙刷,这三样东西造价并不算得高,可是银月灯因为工艺的区分,只要几百个铜板的成本,几乎是卖出了十几倍的高价,就这还总有行商定不上,往陆家这边来使劲儿呢。   银月灯的原理倒是好学,很多人尝试着仿造,却都不得精髓,总是比那银月灯差很多,最关键的点在于,只有陆家和于家知道水银镜抛光的关键。   水银是有毒的,寻常人轻易碰不着也不敢碰,再加上制作的过程当中,很多都是在高温环境,水银若是蒸发后通过呼吸进入血液中,血中毒那不是开玩笑的,连于家都不敢自作主张尝试,都是让陆家出来的奴仆把着最关键的部分。   更别说牙膏了,除了能尝出里头有薄荷油,其他成分谁也不知道该怎么作出来,连仿制都没有门路,牙膏和香皂的制作是被陆家紧紧把在手中的,于家都不知道。   其实就林蓉来看,这两样东西不是不能把方子交出去,皇权社会,若真是圣人派人来要,他们敢不给吗?但是给谁,什么时候给也都是关键,这个陆家和于家心中都有数,非常默契的暂且没有提出来。   还是那个道理,这时候的宣传实在是没那么给力,香皂在上京还没流传开来,只在宫闱和贵人之间是新鲜玩意儿,于家在上京的商行都还没装修好呢。   这并不影响颍州府的老百姓们小日子过得越来越舒服,香皂和牙刷牙膏购买并不限量,好些人甚至从于家买了,往周边亲戚友人那里送,慢慢的扬州府和苏州府那边都有了风靡的迹象。   这让一开始生怕没有牙膏可以用的姚家和徐家都松了口气,从于家下了好大一笔订单。不只是客栈里要用,他们能用得上,普通学子都能用得上,他们背后的靠山还能用不上?那必须不能够。   于家对此乐见其成,紧着姚家和徐家先供上了货,需求量越来越大,把陆成材催得跟烧红了的猴子屁股一样,看见于大郎就恨不能麻溜跑开。   “我说,若是陆家有打算要做这份买卖,你们家中如今的仆从可还是少了些。”于大郎又一次逮住陆成材后,拉着他到自己家,掏心掏肺从朋友的角度分析,“且不说颍州府,我爹的意思是北上南下都要开商行,到时候需要的量,就单凭陆家后院这作坊似的,定是供不上的。”   陆成材听出于大郎话里的意思了,于家商行过去一直是在颍州府和扬州府这两个地方经商的,扬州那边有谢家和马家,他们也没过多往扬州那边去,就将颍州当做大本营发展海运。   如今有了更好的机会,哪怕是为上京里于家走出去的那位侧妃,于家也不能就这么偏安一隅。   圣人今年五十有三,年纪不算小了,于家侧妃侍奉的主君乃是最得圣心的一个王爷,简在帝心的程度连颍州府这边都有所耳闻。   所以于大郎是在隐晦告诉陆成材,于家要有大动作,而打开局面的关键就在于陆家提供的这些东西。   “你是知道的,陆家只想开客栈,没心思做别的。”陆成材懒洋洋靠在于家后湖边的廊沿上,略有些烦躁,“现在家里就够闹腾的了,香皂味儿熏得我脑仁儿疼,若是于家有想法,这方子甚至牙膏的方子我都可以卖给于家。”   于大郎摇着扇子的手一停,不动声色打量着莫名气场低沉的陆成材:“哦?你能做的了主?这事儿不需要问问陆翁和弟妹吗?”   “我爹放手让我做,我说了就算。”陆成材跟被扎着腚一样蹦起来,“问我爹也就算了,问我娘子是什么意思?你这是说我是耙耳朵?你才是耙耳朵!我谁都不怕!”   于大郎:“……”此地无银三百两啥意思,陆大郎你知道吗?   他本来是为了试探陆家的情况,身为聪明人,于大郎总觉得自打那位林秀才家的女郎进了陆家后,来福客栈才有了这番变化,那这些东西到底是谁做出来的实在是让人很怀疑。   可若林蓉有如此本事,在林家的时候怎么一点都没表现出来?别忽视于家的本事,从林乔氏甚至是林焱口中套话并不难,若不是林秀才现在不出门说话困难,林家所有人都得被套个底儿朝天。   什么香皂什么银月灯什么牙膏,甚至牙刷都没在林家出现过,那有可能就是陆成材的本事,起码于大郎是信陆成材有这个本事的。   所以试探也就是最后确认罢了,谁能想到呢,试探出来个更不确认的事儿,陆大郎……难不成还是那个懒货,只是怕娘子,被娘子逼着熬尽了脑汁想出来这些东西?   于大郎控制不住的,脑海中出现一个俊俏郎君被逼着边哭边翻书的模样,这模样跟有些无能狂怒表情的陆大郎慢慢重合在了一起。   “我也没说什么,你们既然是夫妻,难道不需要跟弟妹说……”   “不需要!我说了算!我说能给就能给!”陆大郎拿扇子狠狠敲了廊沿儿一下,更恶狠狠道,“你那是什么眼神儿?恶心扒拉的!怎么的,我陆大郎难道不是陆家下一任当家人?我爹难道不惯着我?”   于大郎微笑:“你说什么便是什么。”   “你就是在嘲笑我!等你成亲你给我等着!”陆成材叫于大郎脸上的笑刺激的脑子一激动,不过脑的话就溜出口,“我倒是看看你多久能圆房!”   于大郎:“……”   陆成材:“……”   偷听的于老爷:“……”   于大郎尽量以最柔和的姿态起身,特别诚恳:“我说我啥也没听到,你信吗?”   这货不会恼羞成怒,不卖了吧?   “你,你最好是什么都没听到!不然以后你休想从我手里拿到任何东西!”陆成材干巴巴色厉内荏道,“我送给乔家,送给秦家,我气死你!”   “好好好,我真的什么都没听到,我明年春才成亲呢,到时候还指望着仲行你放我一马,我才好早些洞房花烛。”于大郎好脾气顺着陆成材的话道,结果说完发现不太对,好像顺带给了一冷箭。   陆成材深吸口气,努力绷住最后的骄傲,他冷笑:“香皂和牙膏的方子我本来是打算卖给你的,现在我反悔了,我不卖了。”   在一旁被迫偷听没有好机会出来的于家老爷:“???!!!”   “你们在聊什么呢?许久没见陆翁了,明日我去找陆翁喝茶。”于老爷腆着肚子走出来,慈眉善目笑眯眯道,“哦对了,我听大郎说,仲行喜好刀?我前些日子淘换到一把不错的刀,包好了明日一同带去给你。”   陆成材脸色有点发黑,又有点发红,可对着于老爷他也不好再闹腾,只能干巴巴道:“那我跟我爹说,明日我和爹在客栈里摆酒迎于翁上门。”   走的时候,陆成材还不忘给了于大郎一个‘你给我嘴巴严实一点,不然我跟你没完’的表情。   等陆成材出了门儿,于老爷坐在陆成材刚才坐的地方,等仆从换上茶退下去后,这才收了笑问:“这陆家小郎是想要狮子大开口?”   朋友之间的闹腾老爷子不懂,可就陆成材说出来的话,听着不太对头,方子都把我再陆家手里,这让习惯把控一切的于老爷不是很舒服。   “都跟您说了,不必把陆家人想的太复杂,陆翁还有些圆滑,仲行就是个被人捧在手心里惯坏了小郎君,若他真贪心,不用通过于家将这些东西卖出去也不是没法子。”于晨睿不觉得陆成材是贪心。   见于老爷若有所思还是不太信的模样,于晨睿笑着摇摇头:“我以为经过姚家和徐家的事情后,您心里该有些思量的。您信不过他,还信不过我?我跟仲行自小便相交,他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是清楚,说他有小算计这我信,于家不差一星半点儿的好处,与其给了外人,不如便宜自己人。”   当初来福客栈里死了人,四海客栈和兆丰客栈未必就愿意留来福客栈苟延残喘,直接将来福客栈搞没了不好吗?   还是于晨睿发现不对,通过陆成材那位徐家所出叫阿蔷的小青梅顺藤摸瓜,拿捏住了这两家,又通过谢家给了徐家一点甜头没闹得大家都不愉快,若不然来福客栈如今在不在还是一回事儿。   “你才是于家未来的当家人,既然你觉得陆家没问题,爹也不是小气人,让陆家占些便宜自然没问题。”于老爷听完于晨睿的话点点头,“但你可知道,陆有福跟州府大人见过了?还私下密谈了不少时候,出门的时候甚至是杨大人笑着送出来的。”   于老爷一脸探究表情看着于晨睿:“陆家是不是又想出什么新鲜玩意儿了?”   于晨睿点头:“仲行说软塌不够软,手脚不能动躺一夜会很难受,所以他想弄出来个物什,是怎么躺都舒服的。听乔二郎和秦二郎也说,每回去找他,他都不得闲,似是跟木匠活儿干上了,这不我还没来得及问是什么……”   说到这儿,父子俩都是人精里的人精,咂摸出来一点不对劲儿。   话说,为什么陆成材会知道在软榻上躺一夜很难受?而且……为什么手脚都不能动?   “阿秋——肯定是于大郎骂我呢。”陆成材坐在马车里揉着挺俏鼻头嘟囔。   阿鹏如今那脸儿还羞得发烫,当然,不是替自己,是替自家郎君,咋啥事儿都往外头说,不嫌丢人吗?   “郎君就不怕,您跟娘子还没圆房的事儿传出去?到时候定要招人耻笑的!”阿鹏都能想到其他贴身仆从笑话自己的场景了。   他悄咪咪多了点愤怒,您不是在娘子房里歇好几回了,这都圆不了房,说您不行一点不委屈您好吗?主人不中用真是太丢奴了!   陆成材虽然心里有点憋屈,还是得意地敲了阿鹏一下:“个臭小子,你懂什么,我这是哀兵必胜。”   现在陆成材也感觉出来林蓉想要他明白的事情——搬出来容易搬回去难啊!他都成亲多久了还是,还是童子鸡呢!   不好意思开口求着搬回去,他还不好意思算计算计?甭管是对自家娘子卖可怜,还是对于大郎卖可怜,总归都能实现他的目的。   真当他陆大郎傻呢? 第37章 怪我咯?(二合一)……   经过几次尝试后,林蓉很高兴的发现,猪皮膘果然能解决管道的问题。   这种猪皮熬出来的胶抹在石头或者木材上,凝固以后甚至会有一层油亮的薄膜,不只是能粘得非常牢固,还能起到加固效果。想必能够防水防潮,那层油亮薄膜起了很大的作用。   竹根山的竹子虽然不是最硬的那种铁竹,可让人惊喜的是,淮南道温暖湿热,这里长着大量的通节竹和巨龙竹,都是管节比较粗壮,整体也非常高的类型,特别适合做管道。   通节竹又叫做高节竹,林蓉记得末世前仿佛是从旅游节目中见过南方山里的村落里,有少数民族用这个来做管道,连自来水的功能都可以实现。只是她不太懂在平地上如何解决水压的问题,便没强求。   陆六从竹根山脚下找了山里的老百姓做工,他们都是世世代代居住在这里,处理竹子是很拿手的。   让他们先将竹管炮制过两道,也就是浸润在湖水中几天,随后放在池子里煮过,刷上糯米粉晒干,让竹管保持坚固又耐用的特性后,才用骡车一车车拉到了来福客栈后头。   客栈后面从三层小楼背后的空地开始挖,一直延伸到客栈外头,挑着没有人走动的地方都挖好了一米深的沟渠,直到竹根山往东边去的林子边上。   沟渠里铺好了四四方方的石砖,石砖之间的缝隙都用猪皮膘仔仔细细填充进去,保证坚固和密封性。   随后将竹管仔细刷过两遍猪皮膘,确认不会漏水后放进沟渠,还要在竹管上面再放一层石砖,形成方形彻底固定住里面的管道。最上面的一层石砖不刷猪皮膘,能够活动打开,方便以后检查。   这是个工作量不算小的活计,可陆家也没再买仆从。   林蓉找到陆有福,跟他说过这农家肥的好处以及管道的方便,陆有福先是找了州府大人,随后上赶着捧重礼过来的姚家和徐家,他也都好生谈了一通。   虽然姚家老爷嘴上说夜香就该是夜里用的,可是能不用每天都倒夜香,甚至是客栈里的茅房也不用每次都要隔开人想法子弄走,还能有人不乐意?   于是杨大人特地请了州府衙门里的衙役帮忙监工,姚家和徐家乐颠颠地出人出力出银子,甚至人手不够的时候,那位杨州府还调了些做徭役的老百姓过来,就在学子们在贡院里水深火热着的功夫,那些沟渠就都挖好了。   什么时代都不缺能人,即便没有林蓉的前瞻性,聪慧的人哪个朝代都不少,州府衙门的师爷看过林蓉给的分布图以后,甚至通过这种管道运输的方法,想出了通过管道解决大雨后积水问题的办法。   于是往淮南道前头梁江去的沟渠也挖出来不少,引得老百姓们又多了几个茶余饭后的话题。   光是这么着还不够,颍州府稍微有些底蕴的人家,这些时日都享受着陆家带来的方便呢,甭管是香皂还是牙膏牙刷,甚至是银月灯和淋浴这些颍州府的高门大户都是最先享受到的。   所以甭管他们怀着什么心思,都特别乐意盯着来福客栈,生怕陆家弄出什么好用的东西来,他们落在了别人后头。   赶潮流这个东西,大户人家不看能不能用得上,用上的比别人晚你就输了,毕竟有能力的肯定都能以最快速度得到。   等他们发现来福客栈又搞出来新鲜玩意儿的时候,都还心里打鼓呢。   “一条条沟?里面还铺了石头?做什么用的?”有人感兴趣,就忍不住问家中能做主的,“要不咱们也跟着挖?总归不会是坏事儿,我瞧着街边也有,杨大人似是也参与了。”   “可拉倒吧!想都别想,那弄得跟地裂了似的,怪吓人的,这个可不能跟着学。宅子里的假山流水可都是我请匠人一点点修起来的,假山巡石都是从梁江专门采回来最圆润的,花了多少银子你不清楚?”   这样的对话在很多自恃风雅富贵的人家都发生过,可是再风雅也得吃喝拉撒,再高贵的宅子里也有茅房不是?   等知道这沟渠是作甚使用,而姚家和徐家那花费了不少银子才精心打磨好的宅子里也出现了地沟后,这些人捂着肿了不少的脸,捧着重礼开始往来福客栈跑了。   他们也不是不想挖,可看过已经开始慢慢铺上的管道后,也都知道这东西不是挖出来就行,还得能流通,谁一时半会儿也变不出来三个辣么大的粪池来。   所以学子们在贡院里水深火热,客栈里除了学子们休息的那天以外,本该是冷清着的,却也因为不停有人上门拜访,热闹极了。   不过这些人再找门路也找不到林蓉头上来,管道确认好没问题以后,她和陆五一起仔细研究了好几天,将冲水马桶和淋浴的问题彻底解决了。   马桶还好说,这个时候有官房,也就是中间挖空一圈做成跟椅子一样的木桶。她只是让人将那椅子做得更美观了一些,没挖空的部分包上了来福客栈标志性的红色棉布,里面还填充了一些替换下来的旧棉胎,比现代的马桶坐着还舒服呢。   做好以后,只要将这冲水官房放在墙角挖好管道连接的地方便可以了。   至于淋浴则是用了制作浴桶的方式,做好椭圆的桶,高高挂在墙上,用比较细的罗汉竹管从桶底接出来十公分的管儿,然后将细一点的通节竹套在上面,通节竹的底端放上两三公分厚扎了许多眼儿的木片,用猪皮膘固定在里面,水流出来后,便能够形成花洒的效果。   不过水倒进去以后,若是没有开关,只能是随倒随用,动作慢一些还会浪费很多水,让林蓉烧了不少脑筋,后来还是秦家负责给做沙发的木匠给她带来了灵感。   商船上一般都是有装酒木桶的,不能所有的酒都用坛子装,是怕风浪大了坛子碎掉。   而木桶大都比较重,摞得高一些不好往下搬,他们便想了法子,在木桶靠近底部的位置开个一指大小的口子,用铁皮包裹上动物皮子封住,若是不方便挪下来的话,只要将铁皮抽出来,拿东西接着就能将酒液放出来。   这不就跟铁皮炭炉一样的原理吗?林蓉让陆六去铁匠铺打了好些圆形铁片,这些铁片比扎了孔儿的木片小一圈,圆圈边缘还带着用打铁的尖锥抠出来的槽,这样往木桶内倒入水以后,水压能够把铁片固定在木片上,只要不把铁片抽出来,水就不会往外流。   将温水倒进去以后,将铁片往外抽到边缘位置严丝合缝卡住,水就能往外流,算是最简易的开关。虽然不能完全保证一点水都不会往外漏,却能保证不会人还没走过去,水就流走一大半。   林蓉觉得,就凭她这动脑废的水平,这已经很了不起了。她甚至都有些佩服那些穿越到异世后无所不能啥都能做出来的人,人家那脑子是咋想的?这就废了她好多脑细胞了,难不成是她比较笨?   已经开始跟着瓷窑里的叔侄俩尝试玻璃和镜子烧制的林蓉好不容易歇下来,在已经装好淋浴桶的屋里尝试过淋浴后,躺在软榻上感叹。   她刚有自己脑子可能不太好使的想法,立马就有人从外头进来,打消了她这种自我否定的念头。   毕竟比起做作着在自己面前叹气的——她相公,她脑子应该还是挺好用的。   “娘子就不问问我,到底是怎么了?”陆成材忧郁半天,没听见林蓉说话,委屈眨巴着眼睛去看她。   林蓉似笑非笑扫了他一眼:“需要我给你个帕子吗?”   陆成材清咳:“男儿有泪不轻弹,这不还是你告诉我的吗?”   话是这么说,可他脸上明晃晃的我委屈,我难过,我想说,我就是不说,你快问我的情绪非常有层次的展现在林蓉面前。   林蓉瞧着这张俊脸如此赏心悦目,也不逗他了,满足他的念想:“已经跟于家谈好了?我不太明白,你和阿翁不是打算将风扇交给杨大人吗?为何又变了主意?”   陆成材脸色一垮,他想听的不是这个。   但他还是乖乖回答林蓉的话:“还没谈好呢。于大郎对我一直不错,交给杨大人和交给于家没什么太大的区别,再说如今上京那位王爷已经注意到颍州府这边,听爹的意思,这样的东西定会呈到圣人跟前,杨大人不愿意跟成王抢功劳。”   林蓉不知道内情,陆成材知道的也不多,可跟那位杨大人聊过后,陆有福心里是清楚的,杨大人家是上京的老姓儿世家,并不站队。   荆朝和唐时不同,唐朝皇权之下被各大士族瓜分了权势,皇权想要集中,最大的阻碍是把控着各个州府的高门望族。前有汉亡,后有唐乱,追根究底都跟士族坐大又腐朽分不开干系。   荆朝尚武,却不是只懂得动拳头,很是吸取了唐时的经验,虽没跟历史上的宋朝皇帝一样杯酒释兵权,也没由着士族财阀掌控大荆疆土。   荆朝开国皇帝承德圣人那是地地道道的武夫,他才不管会不会牵一发而动全身,也不管动老财阀的权柄会不会导致所有的望族联手在一起抵抗荆朝大军,对承德帝来说,怕就是实力不够的怂货所为,荆朝大军怕起义吗?他们不怕,就怕一次打不通快呢。   所以荆朝开国到如今,随着继承了承德帝铁血手腕的正和帝上台,近三十年过去,高门望族若说权势说富贵,比起普通人家那是要多一些,因为底蕴,仕途比起寒门来顺许多,可再多就没有了,圣人老儿不揩耶他们啊。   想抱团在一起逼着圣人做决定?打死你们!   想凭着高贵底蕴占皇家便宜?打死你们!叫你们偷鸡不成蚀把米。   想凭着钱多心眼儿多影响皇权更迭?更得打死你们!干脆抄家抢银子抢地不要太快乐!   被打死两个字死死压在头上,连上朝都只能接受跪坐的士族门户,早就歇了站队的心思。圣人由着儿子们斗那是为了保证下一任圣人有本事坐稳皇位,可不是为了让士族重新站起来。   这时候站队的反倒都是新贵族和寒门爬上去的官员,这些有杨大人隐隐约约透露陆有福的,有些也是荆朝人都知道的。   所以出身望族的杨大人肯定不敢跟于家侧妃侍奉的成王抢功劳,陆家跟于家也不是死对头,没必要闹得不愉快,风扇陆家就打算还是交给于家来做。   这东西的利润比银月灯还要高,毕竟风扇用的都是木料,从成本上来说要低一些,功能性还要更受欢迎。陆成材跟于大郎那么一通白话,为得也是两家坐在一起好好商量一下后头该如何合作。   “为什么还没谈好?”林蓉好奇问道。   既然陆有福和陆成材都已经拿捏好了轻重,这事儿就该赶紧办才是,最重要的技术层面林蓉早就给出来了图纸,还等什么呢?   陆成材立马来了精神,问到关键地方了不是?   他委屈地拿桃花眸子‘偷偷’去看林蓉,偷偷到林蓉甚至能够清楚看到那琥珀色的眸光里闪动着水润光泽:“我本来是想今天跟他说的,可他嘲笑我,你也知道,我是个要面子的人,如今在外面我可是什么面子都没有了。”   “哦?他怎么嘲笑你了?”林蓉耳边仿佛有种表演正式开始的音乐响起。   “他们嘲笑我成亲快两个月了,还是……还是……”陆成材白皙的俊脸通红,下巴微微侧开扬起,看着窗外,凹出忧伤看着阳光的弧度。   林蓉笑眯眯撑着下巴看他表演:“哦,所以你去做送财童子,于家郎君上赶着嘲笑你是个童子鸡?是他傻还是你傻?”   骗人也得骗的有点逻辑,她相公脑子里的水不但没控干净,反而越来越多了?   陆成材挪动自己的屁股,离林蓉越来越近:“自然不会明着说,他只是说让我在明年他成亲时帮他一下,别让他喝多,不能跟我一样都洞不了房。”   “唔……于郎君的娘子,鞭子耍的也不错?”林蓉问,难不成真是物以类聚,娶媳妇儿都要娶动手能力强的?   若真是这样,她倒是可以跟于郎君的娘子多来往,谈谈驯兽……驯夫的经验。   “……”陆成材被噎得够呛,艰难地继续委屈,“这话里的重点,难道不是他嘲笑我还没洞房吗?”   林蓉挑眉看他:“怪我咯?”   陆成材:“……怪我。”   “所以……”林蓉被陆成材强忍着翻白眼的模样逗笑了,她看不过陆成材这种暗戳戳往她身边凑的行为,直接怼到陆成材那双漂亮的眼睛底下,鼻尖还轻轻蹭了蹭他的鼻尖,“你是想要跟我洞房啦?”   陆成材折腾那么多,本来是不想就彻底认输到搬回来都要求着娘子,这才想方设法让娘子心疼他。他也知道林蓉不按常理出牌的性子,早就做好了被林蓉问一脸的准备。   可真当林蓉就这么大咧咧问出来,陆成材还是有些不好意思,脸上憋出来的红润上,增添了几许热度。   “我,我想好了。”陆成材深吸口气,闭上眼睛,一把揽过柔软的纤腰大声道。   青梅什么的,她都嫁人了,他也不可能为她守身如玉一辈子不是?至于那信物,若阿蔷真回来了,他就说不小心丢了便是。   反正她没给他承诺,他也没答应一定娶她啊!大不了……大不了,万一真有那天,她要是没处去,他多给点银子好了。   不得不说,一边告白一边心里渣得起劲儿的,也就陆家这位小郎君了。当然,他能如此一心二用,是因为他还没认输。   面上服输算什么,他跟陆郑氏认了不知道多少回错,哪一回浪里白条的时候少了他陆大郎?   他承认,这小娘皮确实是有本事,也知道很多稀奇的玩意儿,甚至……能欺负的他死死的,可那不是因为还没圆房吗?等她成了自己的人……哼哼。   林蓉笑眯眯看着陆成材闭着眼睛在她脸上轻蹭,笑得酒窝凹出特别可爱的弧度,让她那张明媚的面容多了几分淘气模样。   她也不害羞,就轻轻抬起手,在自家相公面容上轻轻滑动:“你想好什么了?说给我听听。”   陆成材睁开眼瞪她:“你知道的。”   “我要听你说。”林蓉并不避开目光,声音里都带着笑,却也有种强势。   两个人几乎是紧紧靠在一起,眉峰对着眉峰,鼻尖对着鼻尖,连唇角都快贴在一起,呼吸说不出是炙热还是轻暖,带着融融香气纠缠在一起,比两个人的姿势还要亲密。   可就是这样暧-昧丛生的情况下,两个人丝毫不避让的四目相对,仍让空气中多出了一丝紧张感。   林蓉不讨厌这种势均力敌,可她更喜欢由自己来掌控。   所以她先下手为强,轻轻咬住了陆成材的唇角,语气在这别样的亲吻中,带着几分暖热的含糊:“我想听你说,说你想清楚了什么,只要你真的清楚,你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   前提是她愿意给。   唇角的刺痛让陆成材醒过神来,他先垂下了眸子,习惯了吊儿郎当甚至冲动随心的陆大郎,这还是头一回被人逼得几乎要露出锋芒来。   他甚至有种冲动,想将怀中人儿的衣裳尽都扒干净,不是为了阴阳和合的事儿,他想要看看着小娘皮心里是不是住了个汉子。   他感觉自己嗓子眼有点发紧,明明做好决定了的,不管说什么他都不会当真,可这会儿要开口他还是有点紧张。   “我想好了,我想要跟你做夫妻,以后我都听你的,绝不会有二心,让我搬回来好不好?”陆大郎听见自己清朗的声音轻柔到自己都觉得甜腻。   林蓉坐开一点,仔细打量着陆成材的神情,好一会儿她笑了出来:“好。”   陆成材高兴地又将人揽进怀里,刚才还怕林蓉拒绝,他都没起花花心思,没道理这小娘皮啃他半天,他不能啃回去的,他要加倍啃回去。   “不用跟阿鹏说,将你的物什收拾好放回来?”林蓉懒洋洋用一只手轻松抵住他的动作,笑道。   陆成材顿了一下,那当然用啊!他恨不能这会儿就是夜里,赶紧酱酱酿酿了好嘛!   他下意识勾起一抹面对燕彩居行首们的时候那种风流慵懒的笑:“娘子等我,我这就去吩咐。”   “好,我等你。”林蓉也笑得特别灿烂。   午后阳光从被吹开一角的窗户缝儿洒进来,正好打在坐在窗边软榻上挨得特别近的两个人,都特别好看的笑容仿佛是被撒上了白光,沾上了果酱,连空气中都带着甜甜香气。   所以迫不及待洒下一路光芒去安排搬回来的陆成材,没发现,林蓉看他的眼神时那种纵容,跟陆郑氏看着家中刚养的两只小狼狗是一样一样的。   林蓉心里想着,不怪她用驯兽的法子对付自家相公,她相公真的特别像她养的灵兽,甭管是撒谎还是说实话都真诚得不得了,拿水汪汪的眸子能把人心都要看化了。   可不管是撒谎还是实话都没差别,因为对他们来说,主人的纵容就带代表着可以继续犯错试探主人底限。   她很期待,圆房后,陆大郎会怎么蹦跶,期待到她想要圆房的冲动丝毫不比陆成材少,当然,她绝不承认她是被美色打动。 第38章 我这是帮咱大郎治病呢(……   在林蓉被秦娘子叫出去忙活的时候,阿鹏得了陆成材吩咐,跑到隔壁去要悄悄收拾东西,陆成材干脆就赖在林蓉屋里软榻上,翘着二郎腿得意,根本就没走。   他搬出来的时候没想那么多,搬回去……总有点灰溜溜的感觉,叫阿鹏鸟悄点干活,是想着剩下为数不多的面子能留住一点是一点。   但他忘了,阿鹏卖郎君那可是个熟练工,趁着陆大郎不注意的功夫,阿鹏往正院里溜了一圈儿,陆郑氏就知道了。   陆郑氏激动坏了,若不是陆有福还被颍州府的大户老爷们拉着在前头吃酒,说不定两口子能对着激动地跳起来。   “不行,我还是去给大郎熬些甜汤,可不能再出岔子了。”陆郑氏在屋里怎么都坐不住,说完忙不迭就要往外头走。   当然,甜汤里少不得就得拿筷子沾一丢丢吊百斤什么的,保证稳妥。   林娘子赶紧拉住她:“夫人,郎君未必有问题。奴瞧着,郎君和娘子之间有点怪怪的,还是顺其自然比较好,这若是郎君没问题,头一回圆房……”   剩下的话不用多说,陆郑氏前头经历过这样的担忧,立马就被劝了下来。   可她心里的高兴还是难以言说,总不想就这么坐着。   “你叫阿飞去看看,阿蓉现在在哪儿呢,若她还忙着,我去替她忙活忙活,让她好好歇着也好啊。”陆郑氏现在满心思就只有儿和儿媳能彻底圆满一桩心事。   林娘子也能理解她的激动,略有些好笑倒了杯茶:“夫人吃茶,奴觉得您还是什么都别做比较好。这小娘子的脸皮嘛,总是薄一些,顺其自然比较好。先看看,若是还有问题,咱们再从长计议如何?”   见陆郑氏意动,林娘子又给她找了点活计:“若夫人实在是高兴,不如叫人准备些补血的东西熬上,明天好给娘子补补。”   “对对对,你不提醒我都忘了,前阵子阿姐家里给送过来一些银耳,我记得家中还有些河北道那边来的红枣。”陆郑氏拍拍脑门儿,“你叫陆六赶紧出去,采买些上好的燕窝和莲子回来,我多熬一些到时候咱们都喝,也省得阿蓉不好意思。”   在陆郑氏看来,这儿媳妇哪儿都好,就是跟其他新妇没什么不同,一提起这个来就要害羞,身为婆母她自是要体贴一些。   林娘子听见这话面色有些微妙,她跟秦娘子住在一起,两个人晚上偶尔会闲聊些关于林蓉的厉害,她俩都是从大户人家出来的,看人总比别人多几分眼力,不说能把人看到骨子里,可一个人的秉性总能看出来些。   别人不知,她二人却是觉得,家中这位娘子,只怕是个开拓又霸道的性子,说她刚硬还有人信,害羞?林娘子想象不出来林蓉害羞是什么模样,大概跟戏台上耍弄的大家一样,只让人觉得耍的漂亮?   可这话林娘子自然是不会跟陆郑氏说的,即便在陆郑氏身边伺候,她对林蓉也还存着几分敬畏,并不敢多指手画脚多说什么。要知道将来不管陆家是什么样子,家中的主人和女主人还是陆成材和林蓉。   所以她笑眯眯应下来陆郑氏的要求,出门去找陆六了。   陆郑氏实在是心急的不行,她总觉得哪怕大郎前头不喜儿媳,两个人没圆房,也是因为他家雀出了问题。   现在要圆房,总不能那地方时好时坏吧?坐立不安的陆郑氏在屋里胡思乱想好半天,还是没忍住,出门找了阿杨,让他跑一趟把陆有福给叫回来。   阿杨往来福阁去的时候,陆有福正被颍州府几家有头有脸的老爷们缠得焦头烂额呢,看见阿杨立马松了口气。   “怎么了?”   阿杨被陆有福热切的目光盯得打了个磕巴:“老爷,夫人叫奴……”   “哎哟,你看我这脑子,都忘了旺福苑里的要事,几位兄台对不住,我这边实在是急得火上墙,内人这些时日忙得累坏了身子,我若是不过去,只怕她又要难受了。”陆有福站起身打断阿杨的话,“实在是对不住,我去去就回,去去就回。”   阿杨眼神有点茫然:……他还啥都没说呢。   其中一个跟陆有福比较熟悉的瘦削中年人,也是颍州府的府学陈世朝闻言似笑非笑看着他:“陆翁开玩笑吧?肉包子打狗还有回来的时候?你就说行不行吧,我们也不叫你为难,要银子还是要仆从我们都自备,绝不叫陆家吃亏。”   “就是,人多也能做活计快些不是?那些石头什么的都得打磨,若是陆翁与我们个方便,这石砖我们都包了。”另外有财大气粗的附和。   陆有福苦着脸实在是推拒不过,只能拿州府大人推拒:“这管道的事情,杨大人自有安排,四海客栈和兆丰客栈已经包了活计,陆某真是做不得主,不若几位兄台去找杨大人商量商量?”   众人气竭,若是他们能去找那位杨大人,还用得着在这里跟陆有福墨迹?虽然州府大人不算是什么得罪不起的大官,那上京杨家可是老贵族,在圣人面前都有几分面子的,他们以势压人,杨大人根本不怕好吗?   “多我们几家能出什么问题?陆翁这就有些不近人情了吧?”还是陈世朝开口,“若是路线有问题,府学内也有些博学之士可以帮着改动一下堪舆布局图,陆翁何必跟我等打机锋呢?”   陆有福叹了口气:“不是我不想说明白,实在是陆某也不是太明白其中的道理,这件事情是家中大郎想出来的主意不假,可如何安排都是州府那位廖师爷做的,我也问过一嘴,听着……仿佛是肥料池不够大。”   这话在吃酒喝茶的雅间说起来有些不雅了,他不愿意说清楚也是这个缘故,三家客栈再加上于家、杨家、乔家和秦家就已经不少人了,本来陆有福去看过后还觉得大到吓人的三个粪池,如今看起来倒是让人担心不够用了。   “这有何难,再选个合适的地方,多挖几个不就成了?”有人有银子的老爷们不明白,这算什么问题。   陆有福偷偷撇嘴:“那各位兄台找廖师爷拿了堪舆布局图研究一二,自己动工挖一个不也行吗?”   这下子连陈世朝在内都哑火了,他们倒是不缺这份银子,可……挖粪池?开玩笑呢,他们想要掺和,不就是因为想要远离屎尿屁吗?自个儿挖粪池,即便是学名叫农家肥,也改变不了叫人知道了会笑话他们不雅的事实。   再说了,陈世朝苦笑着摇头:“府学倒是能自己建那什么农家肥的池子,可我去瞧过,这圆形的池子怪模怪样,还分成了好几层,这其中都是怎么个道理谁也不清楚,贸然行动,总是不妥。”   “我刚刚也说了,这就是大郎不成熟的一点想法,陆家也不知道是否可行,我对大郎是没什么法子的,你们也知道大郎他……唉,他想折腾我只能由着他,以后也得慢慢尝试,与老百姓们些银钱,看看那农家肥是否有用,所以陆某实在是不能应下各位之请,万一不成呢?”陆有福苦口婆心道。   自家大郎纨绔的名声在外还是有点好处的,但相同的理由他已经翻来覆去说了好几遍,口水都快说干。   这回说完他也不留,赶忙往外走:“各位先等等,我家中仆从等的脸都白了,怕是我娘子不太舒服,陆某先行一步,几位兄台千万别跟我客气,今日算我请。”   阿杨:他脸什么时候白了?   陆有福不管阿杨多迷茫,脚步匆匆将众人落在身后,回了陆家的院子。   “相公!”陆有福一进门,陆郑氏激动地站起身来。   陆有福吓得腿一软,可别叫他乌鸦嘴说着了,娘子真不舒服吧?   他赶紧扶着陆郑氏坐下:“娘子有话慢慢说,怎么了?甭管什么事儿咱都别着急,咱们都慢慢解决。”   “大郎搬回去了,是他和阿蓉圆房的事儿。”   陆有福:“……”这个他真解决不了。   “那精通骨针的铃医找着了,只是地方比较远,即便是跟着商行的船和马车南下,也需要些时候,只怕得等过了闻喜宴后,才能到颍州府。”陆有福皱着眉道。   陆郑氏也有些犯愁:“说不准如林娘子说的那样,大郎没什么问题,前面只是她们小两口之间不和呢?”   “可大郎不是试过好几次了吗?”陆有福脱口而出。   两口子都沉默下来,陆有福轻咳几声:“这你说的也有道理,若是彼此之间都看对方不顺眼,说不准是那个……咳咳,那啥不起来的,如今他们两个感情见好,也许就行了呢?”   当父母的再说儿孙自有儿孙福,也都是希望自家儿郎能是往最好的方向走,在这方面,陆有福夫妇跟别人没任何不同。   “这关键还是得看大郎如何想,阿蓉不是对他一直都千依百顺的?我倒是不怕别的,就怕……就怕还不行,大郎又要生气。”陆郑氏先前的激动消失大半,话说得特别惆怅。   陆有福安慰她:“这也说不准,最近一些时日,大郎对儿媳妇的态度好了不少……”   夫妻二人如此一说,都觉得有些微妙,两口子都不是什么笨人,年纪也在这儿呢,总是有些眼力价的。   林蓉进门不少时候了,一开始他们还觉得儿媳是个温婉内敛又胆小的,可如今客栈里能有现在客似云来的模样,少不了林蓉的安排,家中上下都过得舒坦也都是林蓉的功劳。   甚至最叫人头疼的陆大郎,看起来脾气性子也是越来越好,以前陆有福夫妇难不成是没想过支使陆大郎干活儿?那不是捉不住人嘛。   再看看现在,几乎是林蓉一句话,陆成材就能跑断腿,而且听阿鹏那意思,还不是林蓉求着陆成材搬回去的,是陆成材自己想法子要往回搬。   这……夫妻二人对视一眼,突然都觉得有些好笑。   “你说……成亲那晚,大郎是不是真挨打了?”陆郑氏有些哭笑不得地问。   陆有福也拿捏不准,他想着,今天他为啥会满脑袋是包的坐在来福阁里,跟颍州府那几个有头有脸的老爷打机锋?单纯因为粪池子不够大?屁话。   那是儿媳妇隐晦请他如此做的,陆有福想着,儿媳妇那话怎么说来着?   “轻易能得到的东西,大家心里总没那么珍惜,也缺乏敬畏之心,甚至会生出陆家低人一等,给银子就能让陆家听话的错觉。来福客栈将会成为所有人心里的圣地,陆家自然不能陷入被人逼着做什么的境地。”   林蓉在陆有福面前笑得是很纯良的,可是那话,能说服陆有福一个老狐狸,自然是够黑:“闻喜宴时,请颍州府所有的贵人们前来参加活动,待他们发现有和没有是什么样的差距,那时候求人的才知道求人该是什么样的态度,在此之前,少不得要委屈阿翁了。”   听听,陆有福这会儿都笑出来了,他当时拍着胸脯应下来,左右在客栈里迎来送往,跟人打交道是他的本事,他不觉得是难事儿来着,可能把他都安排明白,儿媳妇还搞不定一个小郎君?   “阿蓉她对客栈似是有种执念。”陆有福寻思着缓缓道,“你看她这些时日的安排,许多事情都是连轴转,搁在别人那里,半年都未必能做完的事情,她只两个多月就做好了大半。那她嫁给大郎,许是……不为着大郎?”   或者说最不可能的就是因为陆成材才嫁过来。   陆有福即便是亲爹心里也有数,自家大郎除了那张脸特别体面,其他地方这些年各种流言传下来,门当户对的人家就难有愿意嫁过来的。   陆郑氏也这么觉得,这就叫她有些五味杂陈了,儿再不争气那也是自己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别人看怎么样她不管,在她眼里大郎就是最好的。   若说林蓉一开始并不在意陆成材,甚至还打了陆成材,由着他闹腾出来,这会儿也是自家儿不争气叫娘子给捏在手心里,死活想着搬回去,那这儿媳妇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她也不愿意把林蓉往坏处想,毕竟这些时日相处下来,林蓉对他们夫妻二人的好不作伪,对陆家上上下下的尊重不作伪,即便她为了客栈想要操纵人心,那也是有缘故的,林秀才还躺着起不来身呢。   “先看看吧。”陆郑氏彻底沉静下来,紧抿着唇道,“若是他们圆房……毕竟是儿媳妇,咱们当翁婆的得多包容,若她是有别的念想……”   陆有福握住陆郑氏的手,笑得特别镇定:“阿蓉看着总不是个坏孩子,林秀才的人品咱们还是能相信的,若他们二人真无缘,咱们让他们好生和离,将该给的银子给阿蓉也就是了。”   话是这么说,可陆郑氏还是心里有点难受,这儿媳妇是在她给大郎找媳妇都找到快要绝望的时候出现的,连大师都批过,二人是天作之合,再没有更合适的姻缘了。   偏偏自家大郎的姻缘总是坎坷,前头遇到个满心只想着算计他的,娶回来的娘子也……   “夫人,燕窝陆六已经买回来,红枣和银耳都泡上了,您可要去看看?”林娘子从门外进来,笑着问。   陆郑氏强打起精神起身:“好,我去看看。”   不管怎么样,她还是希望儿媳妇和大郎能够好好的,万一二人真的是这几个月有了感情呢?她不相信这几个月在她面前,林蓉的乖巧和贴心并着对大郎的羞涩和妥帖都是装出来的。   陆有福看陆郑氏出了门,这才轻轻吁出一口气来,其实他早就发现有点不太对劲。他比陆郑氏更惯着孩子,陆成材跟他也更亲一些,自己的儿什么时候说的是真话,什么时候说谎,他还是能看出来的。   本不想叫娘子跟着一起担忧,可听说陆成材搬回去了,他有些拿捏不准林蓉到底是怎么想的,这才有此一说。   主要也不是说给陆郑氏听的,陆有福扫了眼窗户外头,端着茶喝了一口忍不住皱起眉来。受林蓉影响,他们全家现在都喝不惯老法子煮的茶了,还是菊花茶或者茉莉茶更清爽些。   至于窗户外头,其实是没人的,平时阿徐会带着阿达在陆有福身边伺候,回到陆家院子里,他大多时候会带着阿达做些体力活,并不时刻在陆有福旁边立着。   可阿徐是有内家功夫的,他耳朵好使的很,带着阿达在厨房旁边空地上劈柴的时候,陆有福夫妇没有压低声音的话就飘进了他耳朵里。   这让他劈柴的动作忍不住顿了顿。   “不许偷懒!偷懒扣糕!”人高马大的阿达扶着木头块,本就因为剪刀石头布输了不能劈柴玩儿不开心,看见阿徐顿住,立刻严厉指责他。   指责完他嘎嘎笑出来,平时只有别人说他的份儿,猛地能训平时总管着自己的阿徐,他好开心。   “哈哈哈……阿徐偷懒,我要告诉娘子!我要告,告你黑状!跟阿飞一样!”阿达笑着手舞足蹈。   听见阿达的大嗓门,站在门口看热闹的阿飞:“……”呸!他都是光明正大告状好吗?什么时候告黑状了!   阿徐倒是被启发了,若有所思看了阿飞一眼,放下斧头:“阿飞你过来,我跟你说点事儿。”   阿达不高兴:“为什么不跟我说?我不干,不跟你玩儿了!我不听你话了!”   “你劈柴,轻点,别劈到脚上。”阿徐一句话止住了阿达的闹腾。   等阿达高高兴兴举着斧子忙活开,被阿徐拉着胳膊提溜到一旁的阿飞忍不住嚷嚷:“阿徐你要干嘛啊?哎哟,疼疼疼……我,我告你状了啊!”   “去吧,正好我跟你说点事儿,你一块跟娘子说。”阿徐才不在意家中小郎们这点过家家似的心思。   阿飞:“……”不是,你嚣张成这样可还行?辱奴了。   可等阿徐凑在他耳边低声一说,阿飞脸色先是涨红,随即又变白,最后眉头都忍不住皱了起来。   “你,你说真的?那,那老爷和夫人不会做主休了娘子吧?”阿飞吓得嗓音都发抖。   阿徐翻个白眼:“那我怎么知道,你跟娘子说,娘子自然知道该怎么办。”   阿飞紧抿着唇胸腔憋得说不出的难受,他一声不吭就往西院跑。   陆郑氏没精打采盯着厨房里煮上甜汤,一进门就看见自家相公撅着腚跪在软榻上,偷偷从窗户缝里瞧呢。哦不,不是瞧,是耳朵贴在窗户缝儿上,跟做贼之前踩点儿似的。   “你干嘛呢?”陆郑氏上前拍他,“没个正行,叫人看见要笑话的。”   陆有福高深莫测捋着刚养出来的一缕小胡子笑:“我这是帮咱大郎治病呢。”   陆郑氏:“???” 第39章 绝不是敦伦该有的动静。……   陆郑氏怎么问,陆有福都不愿意多说,阿飞倒是很快就找到了林蓉。   她正跟阿庄和阿成叔侄俩在尝试玻璃的烧制,其实林蓉更想制作出来的是镜子,但她对镜子所知甚少,她只知道最简单的法子,就是在玻璃的其中一面用银或者铝化成液体,均匀覆盖在玻璃上,然后打磨加热后,重复这样的过程,最后在背面涂抹上暗色颜料,抹平放凉,就能清晰照出人像来。[注]   那想要制作镜子,最重要的就是要制作玻璃,这个过程林蓉从瓷窑可以开始干活儿就在尝试,已经尝试了快一个月,学子们都已经还差最后一门考试就结束今年府试,他们还是没能成功。   林蓉只记得有人提过,制作玻璃,里面需要添加石英石、石灰石和纯碱,好像还有什么重晶石和硼砂、硼酸什么的,但她也不知道这三样东西长什么样子啊,她在末世时倒是没少打碎玻璃窗收集物资,怎么可能注意到玻璃是什么组成的。[注]   这种时候她就特别遗憾自己不是个高精尖的理科人才,至少当年听人说起来的时候,多听点也行啊,她记性还是不错的。   没办法,阿庄和阿城只知道她要制作透明的瓷件,这有点为难住两个人,陶瓷都是不透明的,他们从没见过透明的瓷罐啊。   “听您的吩咐,这温度烧瓷已经过高了,好在也有些没碎掉的,可是……”阿成指挥阿庄拿出失败却没碎掉的杯子和瓷片出来,“也不是透明的,不过比奴等过去烧过的瓷片都要透亮些,在阳光底下还是能看得出来的。”   这会儿已经是傍晚了,阿庄举着那块瓷片放在门口,夕阳还带着热度停留在西头,林蓉也看得出来,这感觉跟毛玻璃似的,说完全不透,其实也能看到一点点阳光的光晕,可距离透明的玻璃,能够做镜子的那种,差太远了。   “也许是我们加的东西还不够?你们可曾听过硼砂?或者你们知不知道有什么矿石是透明的,至少不是像石头那样。”林蓉皱着眉问,实在不行还是得往里面添加重晶石什么的,她并不知道是什么样子,可是听名字感觉应该是透明的。   阿成和阿庄对视一眼,双双摇头,他们所在的河南道多产铁矿和铝矿,矿石种类并不算多。   倒是阿飞跑过来喘着粗气站在门口,听见林蓉如此问,忘了自己要说的事情,下意识开口:“奴见过。”   林蓉扭过头:“在哪儿见的?还能找到吗?”   阿飞挠挠脑门儿:“奴家就在淮南道偏北的山里,被卖的时候恍惚有点记忆了,奴记得小时能从山脚下抠出来透明的小东西,跟石头一样硬,但是很好看,跟宝石似的。”   “阿翁知道你是哪里人吗?”林蓉立刻又问,“或者卖你的人牙子还在颍州府吗?”   “这个您得问老爷。”阿飞这就不知道了,说到这儿他记起来要紧的事情,有些局促催林蓉,“娘子忙完了吗?奴能单独跟您禀报吗?有要紧事儿。”   反正他们添加了好多东西也没能把玻璃制作出来,林蓉也不着急再尝试,交代阿成和阿庄暂时停一停,她带着阿飞往正房那边走。   路上阿飞脸色说不出是尴尬还是不好意思,低声把阿徐告诉他的话跟林蓉说了一遍。   说完他眼巴巴抬起头看着林蓉:“娘子,您,您和郎君,会……百年好合吗?”他也就知道这么一个吉利的词了。   林蓉一路上都带着浅浅的笑容,哪怕是阿飞说到陆有福发现她不对劲也没变,听了阿飞的话,她认真看了阿飞一眼,见他急得眼眶都有点发红,想了想才回答他:   “没有人能保证跟自己的另一半相爱一辈子,因为谁都不知道一辈子有多长,只要在自己还能做主的时候,做到让自己不后悔就够了。”   阿飞:没听懂。   “那……那您不会离开陆家吧?”他干巴巴问道。   林蓉笑着摇头:“原来说不定,如今嘛,我确实不想离开,不过还要看缘分。”   缘分?阿飞眼神迷茫得很,既然都能在月老见证下拜堂成亲了,那娘子和郎君应该是有缘分吧?   他也不敢说太多,只敢在心里偷偷嘀咕,盼着郎君和娘子有缘分一些吧,千万千万一定要很有缘分,他不想换个女主人。   林蓉只是忍俊不禁看着阿飞偷偷双手合十在那里嘀咕,并不再安慰他,只是意味深长看了眼卧房的方向。   本来她打算是跟陆成材慢慢来的,她见过太多脱了裤子就搞的事情,对这个实在是没有什么期待,反倒是曾经少有的几个关系好的姑娘满脸梦幻跟她说过的什么情趣让她很感兴趣。   可既然陆家二老都这么担忧,也许可以先把鲜肉吃进嘴里,再慢慢搞情趣?反正林蓉是一点都不慌的,没吃过猪肉的她见过太多‘猪跑’,末世前的人大都还只能看小黄片呢,她现场版都不知道碰上过多少,她觉得这种事情她完全可以非常轻松的搞定。   卧房里陆成材还不知道自家娘子又立了旗子,等房内收拾好后,他揉着鼻头,总觉得鼻子发痒。   阿鹏早在他抬手的时候就赶忙离他远一点,一回两回的就够了,他是在不想再被喷。   好在陆成材并没有打喷嚏,这种鼻子痒打不出来喷嚏的感觉更难受,他坐在软榻上哼唧:“肯定是那小娘皮又在说我了,啧啧……真是,什么时候都忘不了我。”   阿鹏:yue~   林蓉匆匆进了正院,进门发现陆郑氏正拧着陆有福的耳朵发威呢,一时间三个人都有点尴尬。   好在林蓉非常迅速低下头,温婉行了个礼:“阿蓉见过翁婆,有点事情想要请教阿翁,不知道……是不是打扰了。”   陆郑氏脸上烫得慌,赶紧松开手端正了坐姿,看着林蓉的眼神复杂中还带着几分期待:“没有,你有什么事儿尽管说。可是房里缺什么东西?只管叫陆六去采买就是。”   林蓉顿了一下,总觉得陆郑氏态度好到诡异,可瞧着偷偷揉耳朵的陆有福,她心下大概有数,便顺着陆郑氏的话点点头。   随后她笑着问:“阿翁可知道阿飞是在什么地方出生的?”   “这个我倒是不太清楚,只知道是颍州府往北,翻过竹根山还得有十几里地吧,怎么了?”陆有福疑惑回答道。   林蓉解释:“我听阿飞说,他小时候曾经见过一种透明的矿石,那种矿石可能是制作镜子的关键,所以我想麻烦阿翁派人前去探查一番,若是能找到,多带一些回来。”   这不算是什么难事儿,让陆六安排人,从颍州府这边寻了靠谱的镖局走一趟就是了,陆有福痛快点头应下来。   应下来以后他还是忍不住多说几句:“客栈里的事情总是忙不完的,过几日贡院关了以后,客栈里便能够轻松个十几日功夫。你也别累着自己,总要好生休息养好身体,才能继续忙活。”   林蓉忍住唇角笑意,听懂了这两口子明里暗里催着她圆房的意思,她点点头:“听阿翁的,等旺福苑的事情安排好以后,我会多空出来些时间好好伺候相公的。”   陆有福和陆郑氏不好多说什么,儿媳妇的态度一直都不错,他们即便是心里有想法,很多事情也不好说的太明白。   不过陆有福还要更放心一点,既然儿媳妇问起阿飞,那说不定就是阿徐叫阿飞把他们的意思告诉林蓉了,他相信儿媳是个聪明的,若她真的愿意在陆家安心过日子,总知道该怎么做。   学子们还都在贡院里,继续熬着最后一个三天,客栈里除了几个行商住着,到处都不算忙,只有旺福苑里热火朝天。   林蓉带上帷帽,带着秦娘子过去查看了一番,从进门开始,就铺了颜色沉稳的青砖,而室内都已经铺好了浅色的木地板,经过抛光后,又用猪皮膘涂过一层,比不上现代的工艺,也像是包过浆似的,带着淡淡的光泽,一眼望过去,倒是有种现代时候林景别墅的感觉。   墙面因为要铺设管道的问题,还没有彻底处理完,如今匠人们大都在忙活着外墙的浮雕,是来福客栈的倒福标志,林蓉以自己的审美添加了一些后世明清时才有的万福花纹做点缀,让人在墙上放大比例雕刻出来。   那浮雕占整整一面墙,到时候刷上红漆,在烟青色地板的映衬下,白墙红字会特别震撼。   “家具都打好了吗?”林蓉查探过进度后,问秦娘子。   秦娘子笑着答话:“都做好了,在秦家船坞的库房里呢,六婶带着人去试过了,那……长座椅的软垫都没问题,只是水晶帘子和屏风有些费工夫,还得过些时日才能做好。”   她实在是没记住沙发的名字,实在是因为日常伺候在林蓉身边,林蓉口中有太多她听都没听过的名词。   好在林蓉知道她说的是什么,算了算时日,明天府试结束还要评卷,闻喜宴还要有半个多月,时间是足够的。   至于镜子和玻璃……林蓉看了眼一扇扇叠在一起,占了大半面墙的窗户,若是能安装上玻璃,几乎能赶得上落地窗了,若玻璃做不成,用窗纱和窗户纸就差了点意思。   她只能盼着陆六派人去找玻璃的人快点回来,可以赶上这一波,尽力后林蓉也不强求尽善尽美,做好她能做到的就够了。   “我记得从波斯回来的行商带了些葡萄酒来?”林蓉问,“你去库房里取上两壶,再找阿庄要几个杯子,就是他们今天做的那种。”   虽然透明度非常的低,但是那种灰蒙蒙的毛玻璃模样在烛光下,应该也比碗有情趣,用酒盅喝红酒总感觉怪怪的。   其实用夜光杯应该更好些,只是一来夜光杯太贵,二则也没地方买去,只能将就一下了。   “对了,香薰蜡烛再取几个过来放在我房里。”可惜的是没有音乐,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陆成材,她都想给这第一夜画上个比较完美的句号。   如此想着,对秦娘子吩咐完,林蓉先去了客栈里的大厨房,那边料比较齐全,她想下厨做几个意境菜,也好用来下酒。   陆成材这边,还没等到林蓉回来,先等到了秦娘子端着一托盘的蜡烛和四个怪模怪样窄口大肚子的灰色杯子进了门。   陆成材也不知道是激动还是害怕,反正胸腔中小鹿是砰砰砰的跳,难不成,难不成他娘子又要,又要搞那叫他想要扇自己巴掌的事情?   咦~不行了,陆成材捂着胸口靠在软榻上,不知道自个儿白皙的脸颊都红成了什么模样,也算是见识过不少世面的陆大郎,头一回觉得自己脸上能煎鸡蛋。   阿鹏瞧着自家郎君这羞涩又忍不住偷偷往外看的模样,实在是觉得辣眼睛极了,收拾好屋里,伺候着陆成材洗漱过,他就赶忙颠了。   反正这白生生的嫩猪肉……咳咳郎君都已经洗干净摆在屋里了,他戳在那里碍事不是?还不如早点回去休息。   林蓉提着一个三层的剔红菱花食盒一进门,陆成材就猛地站了起来,随后——   “嘶——”他捂着膝盖疼得脸上绯红都退下去不少。   林蓉:“……你小心点,别叫的太大声,省得翁婆以为你又被我打了。”   陆成材没听出来林蓉话里的‘又’代表的意思,他只是不服输地直起腰,忍着疼长身玉立在原地嘴硬:“我那都是让着你的,身为郎君如何也不能对女郎动手不是?”   “哦?那你一会儿要动什么?”林蓉放下食盒,坏笑着开了个车。   陆大郎没听懂,可不耽误陆大郎看着林蓉抢了他该有的坏笑后,针锋相对抢了林蓉该干的事儿——脸上红霞又回来了。   “来看看,你喜不喜欢。”林蓉瞧着陆成材红通通的俊脸,心情好得不得了,冲着陆成材招招手,“有你爱吃的赛螃蟹,今日厨房里还采买到了海虾,所以我做了小荷才露尖尖角,比第一回 做的好看。”   正好她也跟陆二和陆三探讨了一下闻喜宴上的菜色如何能做到最好,林蓉只能保证意境菜够好看,可是要说做到色香味俱全,精于厨艺只差开启思路的陆二和陆三都比她要强许多。   陆成材乖乖往林蓉身边走,还忍不住念叨:“你这是唤狗呢?我可是你相公,在外头那些小意温柔,没了外人怎的一点都不剩呢。”   “相信我,若真是狗,不用我唤,就乐颠颠跑我身边儿来了。”林蓉微笑,“毕竟我有多讨动物喜欢,你也看到了。”   陆家新养的两只小狼狗,每回看见林蓉就跟打了鸡血一样,恨不能永远贴在她身上,搞得陆郑氏没法子,只能将狗养在后院的小过道里。   陆大郎想了想,感觉到了一点点侮辱,他挑眉抱着胳膊坐在圆桌前,脑子稍微回来一点:“你今日这又是亲自下厨,又是摆酒,到底有什么目的?”   他总觉得后脖颈儿发凉,以他对这小娘皮的了解,她就不是那种无事献殷勤的人,定是又要让他当牛做马了。   除非——   “还是你就这么高兴我搬回来住?你可以直说没关系,我也不会笑话你。”陆大郎姿态特别骄矜,若是他耳朵没那么通红就好了。   林蓉唇角笑意不变,特别淡定回答:“哦,没什么,就是我打算今天跟你圆房,怕你体力不支,替你打打气而已。”   陆成材:“……”   陆大郎脑子瞬间‘轰’的一声就罢工了,耳朵上的绯色慢慢往衣领裹住的喉结方向蔓延,整个人像是傻在了原地。   随后他非常克制的露出了一个符合骄矜小郎君的淡笑,只是脑海中不停飘过一句话:他真的要当牛做马了!!!   带着几乎是有点飘的情绪,陆大郎没享受到弥漫在空气中淡淡的桂花香气,也没有发现毛玻璃杯里晃动的红酒在烛光摇曳中,那醉人心弦的颜色,就更没尝出那两盘寓意不错也漂亮的意境菜好不好吃。   总之等两壶酒喝完,哦不,是从一开始喝,他就醉了。   他不是土包子到洞个房就激动到没办法保持理智,而是终于要摆脱童子鸡的身份,终于要征服这个被仙人教导过的小娘皮,开始他反败为胜的征程,这种进击起航的感觉让他陶醉。   反正他是这么说服自己的,陆大郎接下来几乎没有说什么扫兴的话,而林蓉笑眯眯就着美酒佳肴和朦胧晚灯欣赏美色,也非常期待末世里姑娘们讨论过的那种欲生欲死的销魂感,两个人无声似有声,晚食用的和谐极了。   用过晚食物后,两个人也没收拾,带着这种和谐中掺杂着香气和甜美的火热气氛,说不上是谁主动,最终的旋律是伴随着轻笑翩跹在宣软舒服的被窝里,在摇曳烛光中唇齿相依。   一切都刚刚好,水到渠成的美好让两个人脑海中都开始奔跑起来,林蓉脑海里末世时碰到过的各种姿势,陆大郎脑海中是策马奔腾的潇洒写意。   亲吻带来的愉悦让林蓉忍不住轻笑出声,盯着陆成材的眸子水润润的,却让空气更加火热。   夜色仿佛被酒液传染,变成了琴弦,拉开了生命协奏曲的开端,然后——   “嗷!!!”   生命协奏曲变成了男女高音二重奏,瞬间的动静高昂到惊飞鸡鸟的程度,什么暧昧什么亲吻,都仿佛是一场梦,只听房里噼里啪啦和哎哟好疼的动静不绝于耳。   偷摸摸躲在西院小竹林旁边拱门处关注着的阿鹏和阿飞面面相觑,虽然但是,那绝不是敦伦该有的动静。 第40章 难不成是互殴?(二合一……   陆家只占了客栈后方三个大宅中其中一座,还分成了三个小院,所以隔音并不算太好,起码大声喊叫是避免不了被听见的。   正院里,怀揣着复杂情绪等阿鹏过来的禀报的陆郑氏,突然从软榻上站起身来:“相公,你听,是不是,是不是大郎他又喊了?”   陆有福面上表情一言难尽:“过了今晚,我得教教大郎身为郎君的担当了,这,简直比女郎家还要娇弱!”   陆郑氏这回倒是护着自家儿了:“别说那些没用的,你说……你说是不是儿媳妇又打他了?”   没关系,放心大胆的告诉她,她都能承受,她肯定不会怪儿媳妇。   实在是经历了好几次后,在陆郑氏心里,她宁愿是儿媳妇打了儿子,也不愿意自家儿怎么都不行。   陆有福摸摸鼻子:“我怎么听着,不光是大郎的动静呢?”   难不成是互殴?   小两口卧房里,当事人都还不知道在爹娘心中俩人已经快赶上全武行了。   实则这会儿卧房内的情形简单明了非常好懂——床上躺着林驯兽师,床下趴着陆大郎,床头的炕屏和摆放衣服的架子乱七八糟碎在屋里,哦,陆大郎脑袋上还顶着自己前不久才扔出来的亵裤。   林蓉拽着被子略掩住自己的娇软,咬着牙一脸见鬼的表情,一时都顾不上好半天缓不过来神的陆大郎,她脑海中全是一个想法,去特娘的□□,是疼到升仙吗?   她不至于不知道第一次不会那么好受,可是俩人亲也亲了,情趣也搞了,没道理疼得跟被人捅了肾一样疼吧?   陆成材才是真的懵逼又委屈,他真的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为什么?   也不能说什么都没做吧,可他那不也是跑马过程中的常规操作吗?跟郎君们一起在月生坊吃茶的时候,甭管是郎君们神秘兮兮坏笑着说的,还是行首们带着勾人的眼神隐晦提到的,这事儿都该是快乐大无边啊,他自我感觉动作还是很麻利的。   他亲上了,轻解罗裳了,也看到那小娘皮面上享受的神色了,更被低低如同海妖一样的轻吟勾住了魂儿,稳准狠也没找不到地方,随后他腹部就是一痛,随后是肩膀,脑袋……整个人跟破布娃娃一样,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脸朝下出现在了床榻外头。   “那个,相公没事儿吧?”林蓉有点尴尬,她轻轻皱着娥眉趴在床边,特别温柔问道。   不管为什么,陆大郎都是遭了无妄之灾,顶多是活儿不好,不至于得到这样的招待。   陆成材咬着牙坐起身,深吸了口气忍住痛呼,捂着肚子朝林蓉瞪过去,那眼神仿佛要吃人:“好好的,你突然发什么疯?”   “就是我没想到这么疼,所以没控制住力气。”林蓉缓了缓,末世人的强韧让她很快克服了某个地方的疼,“需要我扶相公起来吗?”   “不需要,我没那么弱!”陆成材咬着牙起身,岣嵝着坐在床边,“我怕你再扶我一下,陆家就没郎君了。”   林蓉撇嘴,松了口气靠在软枕上:“那也不能全怪我吧?”   “那是怪我?”陆成材气笑了,“谁家敦伦不是这样的,头一次本来就会疼,哪个女人都是如此,你怎么就……不对,你力气怎么这么大?”   能把一个成年男人踹到床下面去,准确来说是踹飞到床下头去,陆成材感觉到的不是被羞辱,而是不可思议。   正常女郎不可能有这样的力气,总不能是仙人或者某些不要脸的野仙在梦里给这小娘皮渡了口仙气儿吧?   “我,从小力气就比别人大,可能嗯……这也是大师所说的福分。”林蓉难得有点心虚,在尽量不结巴的情况下努力解释。   她难道能说末世的时候形成的条件反射,被伤害的一瞬间,她连反应时间都不用,立刻就能提起异能反击吗?   若说真疼到没办法忍受倒是不至于,可这条件反射养成多年,在荆朝身为秀才家的女郎也不会突然受到这样的疼痛,林蓉都不知道自己的条件反射弧还这么灵敏。   陆成材不依不饶:“那怎么办?你这样,谁还敢碰你?是你是悍妇都委屈悍妇了,哪家悍妇也没有这么对待自家相公的!”   “你想怎么办?”林蓉微眯起杏眸,很好,她相公有就势发挥,得寸进尺的迹象。   “以后你都要……”陆成材乘胜追击的话说到一半,突然间烛光似是闪烁了一下,映出了林蓉微微眯起的眸光,里面……“对我温柔一些,不能,不能再这么粗鲁了,万一,万一你伤到了重要的地方怎么办呢?我浑身都跟被大卸八块一样疼……你,你同意吗?”   陆成材说完话就想给自己一巴掌,说好的圆房后当家做主呢?怎么这小娘皮难得温柔下来,他竟然被一个眼神给吓着了。   他立刻就想身残志坚的继续倔强一把,可林蓉没给他机会,坐起身温柔靠在了他怀里:“相公说的是,我同意了,都是我的错,让我好好弥补你一下好吗?”   陆成材先是被靠得深吸了口气,好特娘的疼啊!他真是摔惨了。   可听见林蓉的话,他跟忘了浑身多疼一样,眼神闪烁看着衣柜上的拉住,心口的愉悦让他放弃了倔强:“你想怎么弥补?”   “相公肚子还疼吗?”林蓉轻柔问道,不轻不重摁了一下自己刚才踢到的地方。   “嘶……”陆成材实在忍不住痛呼出声,这里是最疼的,幸亏不是自家兄弟。   刚才林蓉那一脚真没少用力气,毕竟对着丧尸或者敌人也不用手软脚软。   林蓉本来还想着再整治他一番,将陆大郎冒头的刺儿给拔了去,可见他疼得脸色发青,她还是忍不住有点心疼。   这种心疼就好像曾经跟她并肩作战的灵兽们受了伤以后的心疼,更别说这伤还是林蓉亲手给的,虽然陆成材是她的夫君,可林蓉更多时候还把他当做灵兽来对待,忍不住眸光更柔软了些。   想了想,没什么底限可言的林蓉想起曾经听末世人儿说过的另外一件快事,小酒窝微微凹陷出可爱的弧度,她凑到陆成材耳边:“相公听说过冰火两重天吗?”   “是武功招数?”陆成材有点莫名,“你不要岔开话题!”   林蓉带着一点点诱惑拉着陆成材躺下:“是仙人教我的哦,我可以传给相公,很快身上就不会疼了,相公想不想试试?”   陆成材:“……”憋问,问就是快点儿。   林蓉看出来了他的回答,轻笑间挥挥手,散乱的幔帐又缓缓合在了一起,地上的混乱已经没人顾得上去管了。   夜渐深沉,慢慢变成无边黑色,没人知道,夜,许是羞的。   第二天一大早,林蓉起身的时候,还忍不住皱了皱眉,昨晚在陆成材不注意的时候,她给陆成材用异能梳理身体,将她才二级的异能几乎用空,她都没顾得上给自己使用。   所以即便敦伦没有彻底完成,林蓉腿心也不算好受,她深吸了口气,努力调动异能在某个地方多转了几圈,感觉不到疼的时候,她身体里的异能也彻底告罄了。   这时节蚊虫不少,梳洗的功夫,她胳膊就被咬了个包,林蓉看着自己挠红的地方,感觉别提多新鲜了,这还是她有了异能这么些年后,头一回被蚊子叮。   所以她忍不住扭头凉凉扫了眼还没动静的床榻,废了这么大工夫把他全身都调理了一遍,说不得陆大郎寿命都能长很多,若他敢有外心,她就把他当猪吊起来打。   舒服睡着的陆大郎莫名觉得有点凉,拽了拽薄被,翻个身继续睡得香甜。   “将帕子给阿婆送过去吧。”林蓉对着从一进门就有些目瞪口呆,到现在还忍不住往被打碎的架子那边看的秦娘子道,“送过去以后,安排人去把旺福苑的倒座房给砸了,让五叔安排人,可以开始做厨房了,厨房只用作一面墙,有一面完全镂空,其他两面都用竹片便可,屋顶要用竹板撘出图案来,顶上暂且用油布盖住就好……”   听着林蓉开始说正事儿,秦娘子赶忙集中注意力把吩咐给记下来,可等端着盛放圆房帕子的木盒出门的时候,秦娘子还是没忍住看了眼四分五裂的置衣架子,晃神寻思着,她对于敦伦是不是知道的太少了?   等到正院的时候,陆郑氏见秦娘子捧着匣子过来,脸色立马红润不少,眼神中全是高兴。   “阿蓉可醒了?甜汤细细熬了半夜,放在井水中镇着呢,若是她醒了,就端给她,若是没醒就让她多睡会儿。”陆郑氏高兴地恨不能亲自去照顾儿媳妇,“哦对了,说不准什么时候阿蓉就会有身子,记得叫陆六去乔家多扯些上好的锦缎和细面,阿蓉衣裳也要多做几身,不能总来来回回那几件。”   说了这些还不够,陆郑氏高兴地起身在屋内转了几圈,继续吩咐:“再叫人准备些绢布和白面,等过几日不忙了,我要带阿蓉去庆宁寺还愿。”   有了儿媳妇就会盼孙子,这是每个当爹娘的必经之路,陆郑氏甚至都开始想着孙子孙女将来要住在哪儿,是不是提前将房间给收拾出来。   至于去还愿的事情,是她早就想去的,来福客栈如今生意兴隆,眼看着摆脱了困境,证明庆宁寺那位长智大师确实有本事,得好好感谢一番才好。   秦娘子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陆郑氏的兴致盎然,跟林娘子对视一眼,这才笑着道:“回夫人的话,娘子已经醒了,这会儿正往旺福苑去呢。”   陆郑氏高兴劲儿顿了一下,也不知是灵光一闪还是不得不闪,她带着几分微妙问道:“那大郎呢?”   秦娘子低下头稍寻思了一下,娘子房内的情况是瞒不住的,她自然是向着林蓉说话:“娘子和郎君许是刚圆房,这……折腾的厉害了些,郎君还没睡醒呢。”   陆郑氏:“……”   林娘子:“……”   秦娘子说出口也觉得不大对劲,赶紧找补:“奴不是这个意思,娘子是记挂着客栈的事情,习惯了早起,郎君人逢喜事精神爽,放松下来睡得好些也是正常。”   陆郑氏心情说不出的复杂,她慢慢坐回去:“算了,其他的事情都先不着急,还是先叫陆二和陆三熬补汤吧。”   秦娘子:“……”算了,她尽力了。   实际情况就摆在那里,娘子确实生龙活虎,郎君确实还没醒,再看房里那样子,郎君说不得是真有点虚。   陆大郎虚不虚倒是没人知道,反正误会的也不是一个人。   跟阿鹏一起去西院里将坏掉的东西给换上新的以后,阿飞一脸沉默又难过的蹲在后厨门口,完全不像平时的样子,好半天都不吭声。   陆六婶是过来人,看见阿飞这样子,再想起平日里阿飞对娘子的殷勤,心下忍不住就是咯噔一下。   她装作不经意走到门口,敲了敲阿飞脑门儿:“怎么了这是?”   “娘子和郎君圆房了。”阿飞抬起头可怜巴巴看着陆六婶,仔细看看眼眶还有点发红。   陆六婶脸色严肃不少,拉着阿飞到一旁,戳他脑门儿:“你个小郎,才多大就知道惦记不该惦记的。我可告诉你,咱们都是陆家的奴仆,你可别寿星公上吊自己找死,甭管你有什么想法都咽回肚子里去,别叫人发现,要不然叫人知道,肯定会卖了你。”   阿飞叫陆六婶吓唬的眼泪唰就掉了下来,他带着哭腔问:“六婶,这敦伦就跟打架一样吗?”   陆六婶老脸一红:“小孩子家家瞎问什么?你好好干活儿,等你大了,求老爷和夫人帮你娶个媳妇就知道了。”   阿飞哭得更厉害了:“可是我怕被老爷和夫人卖掉,等不到那一天了。”   “你怎么就说不听呢!咱们是什么人你心里得清楚,可不敢惦记主人家。”陆六婶看着阿飞长大的,也不愿意他做错事儿,忍不住劝他,“听六婶一句劝,趁没人发现,赶紧丢了多余的心思!”   阿飞哭到打嗝,更绝望了:“呜呜呜……可是我已经跟娘子说了,若不是我求着娘子不要走,跟菩萨许了愿让娘子和郎君百年好合,娘子也不会那么快跟郎君敦伦。我要知道敦伦跟打架一样,我肯定啥也不说。呜呜……不管是娘子挨打还是郎君挨打,老爷和夫人要知道是我撺掇的,肯定会把我卖了的!”   呜呜呜……他也不知道敦伦是这么可怕的事情啊,那置衣架子都碎的修不起来了,得使了多大劲儿啊?听说郎君都快中午了还没起床,若是让人知道他还掺和……呜呜他不想被卖掉。   越想阿飞越绝望,蹲地上哭得跟死了爹娘一样。   陆六婶听得有些哭笑不得,可又不好跟阿飞仔细说敦伦的事儿,没好气拍了他脑门儿一下子:“瞎寻思什么呢!娘子和郎君感情好了,早晚要圆房,跟你有什么关系!吓死我了你个臭小子,滚起来赶紧去干活!”   阿飞抽噎着被陆六婶拽回去,可怜巴巴问:“真的不会卖了我吗?昨晚上我和阿鹏听见里面打的可激烈了,娘子和郎君都疼的嗷嗷叫,早上我和阿鹏去收拾,屋里架子碎了好几个,郎君现在都还没起床呢。”   陆六婶目瞪口呆:啥?这,这么激烈吗?   “这话别再跟人说了,肯定不会有人怪你的,别传出去叫人笑话就行。”陆六婶一张老脸红了青,青了红,臊得不得了,只能低声叮嘱。   阿飞被陆六婶安慰好,心下放松许多,忍不住就撇了撇嘴:“您跟我说没用啊,阿鹏得管得住嘴才行。”   陆六婶:“……干活!”她只是个仆妇好吗?她管不了那么多,这,这主人家的房事跟她有啥关系!   话是这么说,陆六婶不好意思往外传,可对着自家男人还是能说的,她偷偷拉着陆六说了,一把年纪也不跟女郎一样害臊:“你说,是咱不懂年轻人的路数,还是你不太行?”   是个男人都忍不了这种侮辱,陆六挺起胸脯声音大了不少:“我行不行你不知道?激烈有什么用?郎君不还是起不来床?”   过来找陆六要东西的陆五:“……”   拿账本子跟陆六对账的陆大:“……”   偷偷伸着耳朵干活的仆妇们:“……”   身为奴仆,往外瞎说话都是不敢的,但是!这阻止不了各种关于娘子和郎君圆房的小话在陆家范围内热切流传。   就在大伙儿偷偷说得正热火朝天的时候,陆大郎带着略荡漾的笑容,醒了。 第41章 这是一种名为贱的病(二……   陆成材伸了个懒腰,舒坦极了。   他甚至能听到自己身上骨头缝咯吱作响的声音,他从未感觉如此好过。   这让陆大郎止不住回味昨夜的销魂,他想,仙人还是能教点正事儿的。   以前听人说起床榻间所有的形容词,对已经开了荤的陆大郎来说,都不足以形容他的感受。   “郎君您醒了?”阿鹏听见动静,带着一脸微妙凑过来,“奴伺候您洗漱吧,可要奴扶您起来?”   陆成材一脚踹阿鹏大腿上,笑骂:“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家郎君被榨干了呢,你这是什么表情!”   阿鹏脸色更见微妙,难道没有吗?   陆成材是洗漱完才注意到不对,他昨晚真是摔的不轻,但凡正常人飞出去摔到地上,就不可能好受得了。可他仔细观察,除了腹部还有些淤青,其他地方完全没有不舒服。   陆成材眯了眯眼,懒洋洋扫了阿鹏一眼,没说什么。   出门的时候,心里那份冥冥的违和感就更重了,陆成材是很荡漾,可林蓉不在旁边,他脑子好用的儿很,他这身体实在是太舒坦了,字面意思,舒坦过了头。   若有所思的陆大郎脚步轻快到甚至觉得自个儿能一下子蹦到树上去,当然,他要是真蹦了就知道这是错觉,异能很好用,可异能不能实现某些小郎君的白日梦。   好在陆大郎觉得自个儿如今可算是实打实的男人了,真男人要稳重。   所以他很稳重地在去前头客栈前问:“娘子呢?”   阿鹏瞧着自家郎君面上的荡漾,都没眼看,朝着后面指:“娘子在旺福苑呢。”   “那我先……”陆成材闻言脚步就想拐弯。   也不知怎得,他突然很想看看洞过房后,那小娘皮有没有变化。更重要的是,他特别想知道,如今他这种舒服到想要吼两声的情况到底是因为什么。   既然林蓉会冰火两重天那么咳咳的事情,会不会也学了什么绝世内功传给他了?也不知道是前头的回忆还是后头的可能,叫陆成材越发荡漾到几乎不能自已。   阿鹏瞧着自家郎君那辣眼睛的表情,唇角抽了抽赶紧拦住:“老爷请您醒了去前头呢,于家老爷和郎君都在来福阁。”   陆成材这才想起前头说好的事儿,决定先去来福阁,先从于家身上咬下一块肥肉来,才好去娘子面前邀功,说不准娘子能多教他点功夫呢?   于是莫名鼻子发痒的于老爷和于晨睿就迎来了一个荡漾的陆大郎进门。   “仲行才起身?”于晨睿发誓,他一点都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对这种日上三竿才起床的行为表示……羡慕嫉妒恨。   陆成材还有让他更羡慕嫉妒恨的呢,他笑眯眯坐在陆有福身边,一脸骄傲:“昨夜与娘子夜话时候长了些,没注意时辰,这才起晚了,阿叔和子瑜兄不会介意吧?”   于晨睿:“……”这臭小子不是在炫耀自己圆房了,他就把脑袋剁下来当下酒菜!   “无妨无妨,不过贤侄打小身子骨瞧着不错,如今倒是有些懈怠了,正好于家商船从广州府那边运来了不少滋补的药材,我过会儿叫人给你送过来,早些给陆家传宗接代是真的。”于老爷捋着胡子微笑。   这话可是说到陆有福心里去了,大郎成亲后,想抱孙子的念头可就一直蠢蠢欲动呢,好不容易儿媳妇和大郎感情好些,确实得补补。   陆成材看于晨睿拿折扇捂住唇边的笑,总不好跟长辈计较,没个正行靠坐在一旁跟于老爷说话:“有商船从广州府回来了?托商行寻的那种橡树白色汁液,阿叔那里可有消息了?”   “你可别说,还真寻到了几样,今日我都带来了。”于老爷今日本来就是来给陆家卖个好的,闻言笑着指了指门口的几口箱子,“说要送你的那把刀也在里头,可别叫你娘知道,不然回头该跟你阿婶念叨我了。”   陆成材这才来了点精神,笑眯眯点头:“多谢阿叔!”   本就是关系亲近的人家,于老爷对陆有福这样聪慧却没什么坏心思更懒得折腾事儿的老狐狸还是很喜欢来往的,于老爷是风里来雨里去着算计人的那一撮,他很愿意跟通透又不爱算计的人来往。   几个人笑着寒暄了会儿,用过午食又喝了会儿林蓉特别烘焙出来的茉莉花茶,这才开始谈正事儿。   “这茶不错,大郎说你们这里还有种菊花茶,可以败火明目。去上京的商船带了些去,倒是意外得了贵人青眼,陆翁有没有想法跟于家合开个茶庄?”于老爷看着瓷白杯子里透亮浅浅琥珀色的茶汤,笑着问。   这个陆有福倒是不知道,但也能想到,估计是于家大郎问陆成材要的,在运河还有海上航行,餐食只能管温饱,想要青菜和水果是比较困难的,所以他们特别容易上火。   “这我倒是做不了主,这是我那儿媳妇为了秦家公想出来的,你们也知道秀才公他如今起不来身,吃喝拉撒都有些艰难,也容易上肝火。茉莉花茶健脾和胃,疏肝理气,菊花茶清肝明目还能败火,我和家中娘子尝着不错,问过大夫对寻常人也无害,这才用来招待好友。”陆有福仔细解释,“但是毕竟菊花和茉莉花都没法多得,这数量并不算多,送人些还好说,拿来做买卖是不够的。”   于晨睿笑着看了陆成材一眼:“这有何难,苏州府本就多花,从苏州府离咱们颍州府近的地方选处田庄,咱们自己种便是。”   其实茶叶这种东西不算是独家配方,常年做这个的茶农多尝试几回也能做出差不多的来,说不准味道还更贴合荆朝人的口味。   这也是于家在表达自己的善意,他们能跳过陆家自己做这个事情,但是没必要因小失大,他们也没有拿了陆家的好处却撇开陆家单干的心思。   显然陆有福和陆成材都清楚于大郎说这话的意思,陆有福倒是不好说什么,还是要看陆成材的意思。   陆成材挑了挑眉,带着惯有的玩世不恭模样:“我爹年纪大了,管客栈就够他忙活的,反正你是别指望我和我娘子来操心,我们还得抓紧给陆家留后呢。让我娘子给方子,我们占三成干利,其他事儿就都交给阿叔和子瑜兄操心便是。”   于老爷:“……”   于大郎:“……”   真是够了,听出来你这是蜜里调油了好吗?抓紧留后,你是要死了吗?于大郎甚至酸溜溜地想着,他还有半年时间就要成亲了,还真是说不准谁先有子嗣!   “那便依贤侄所言,左右我和大郎都是操心的命。”于老爷笑着调侃陆有福,“可是没有陆翁有福,娶了个有福气的儿媳妇,连家中郎君都如此争气,怪不得连杨大人都要对陆家青眼相待。”   陆有福忍不住翻个白眼:“于兄那一套在我面前就免了吧?我还不知道你。想说什么非得憋肚子里拐八个弯儿,也不怕憋死自己,要我说子瑜这点可是比你强多了。”   于老爷被怼了,摸着大肚子也不生气,只笑眯眯喝茶。   这让于大郎忍不住心情微妙,他们爷俩还是挺像的,明明不必跟陆家这样没什么底蕴的人家来往,可就是都喜欢往人家父子跟前凑,被怼的满脸是血还觉得痛快,人就该如此直接说话,才能少很多套路。   哦,要是阿鹏听见他的心声,肯定能特别清楚的告诉他,这是一种名为贱的病,无药可医。   但甭管是于家父子还是陆家父子都习惯了,谁也没觉得不对。   陆成材开口解释:“是我让我爹去找杨大人的,一来这通管道的事儿,如何都绕不过州府去,二来我还有些我自己都说不清楚的想法,做好了说不准能给杨大人添几分功绩,做不好也就是我才干不济,也没什么妨碍。”   说白了,就是去忽悠银子忽悠的,顺带忽悠人手干活儿。   “阿叔和子瑜兄帮陆家实在太多了,乔家和秦家也是,能得子瑜兄和元谨等挚友,是我的福气。可我这性子阿叔也知道,已经给于家和乔家、秦家添了那么多麻烦,总不能什么麻烦都往您这边推不是?”陆大郎非常理直气壮用自己实在是太贴心的表情道。   于大郎唇角抽了抽,太假了,若说麻烦,还差这点吗?真要是陆大郎想,他还能不好意思?那比白日见鬼的可能性还小。   好在于老爷对陆成材并没有于晨睿那般了解,闻言不说多信吧,总归心里是舒坦些。   “贤侄这就见外了,你跟大郎关系好,我也没把你当外人,何必跟阿叔客气。”于老爷其实还挺喜欢陆成材的,“说来听听,于家到底有商船,走南闯北的,说不准就能帮你解决问题。”   最重要的是,于老爷从陆成材身上看到了潜力,麻烦于家不怕,利润才是永恒的旋律。要不然他也不能由着于晨睿大张旗鼓安排家中商船,在广州府替陆成材寻那个树上流出来的什么白色汁液。   “我觉得夏天太热了。”陆成材眨巴着眼睛突然说了句仿佛跟现在说的事儿无关的话。   于老爷身为一个胖子也同意,但是——   “你现在才觉得?”   陆成材立马来了精神,脸上又开始荡漾:“哎呀,你们也知道,我是个懒的,可现在我这不是成亲了嘛,运动量总是大一些。以前还能忍受,如今嘛,稍微激烈点的活计做起来,啧啧……汗如雨下那可不是说说而已。”   陆有福:“……”   于家父子:“……”   现场四个人外加阿徐和阿鹏并着于家伺候的仆从三人里,只有阿鹏一脸懵懂,其他人都有些想吐吐不出来的无语。   够了,真的够了,成亲快仨月你才洞房,现在大家都知道了,行吗?打住可以吗?   于晨睿捏着额角问,忍着无语给陆成材撘梯子:“所以你准备怎么办?”   陆成材嘿嘿笑:“我从乔二郎他哥那里借了好些古籍回来,皇城那边不应该也有制冰的法子吗?我就想着,能不能做出个会自己动的扇子,能够把冰水的凉气扇到人面前呢?”   嗯?于家父子来劲儿了,商行出身的他们立刻就看到了商机。   荆朝疆域广袤,比不得与荆朝接壤的吐蕃国和紧挨着雪山的西域,北至龙江府,南至广州府,甭管冬天冷不冷,夏天都是热的,只有热和更热的区别罢了。   若真能有不用人就会自己动的扇子,还能够跟冰水合在一起,那不是比冰鉴要好多了?即便是用不起冰的地方,有这样的扇子晚上也能睡个好觉吧?   “杨大人怎么说?”于老爷目光如炬看着陆有福。   陆有福微笑:“杨大人说,州府穷,没钱。”   于老爷:“……”他实在是忍不住笑出来。   甭管杨大人话是不是这么说,于老爷知道的事情比陆家多多了,上京杨家定是不敢跟成王作对的。   “缺银子怎么不早说?于家别的不多,就是银子多。贤侄好不容易愿意上进,我这做阿叔的如何能不支持。”于老爷亲切到堪比亲爹,冲着陆成材道,“以后可不许跟阿叔见外,甭管你想做什么,但凡能用银子解决的事儿,那都不叫事儿,你尽管跟大郎说。”   最好是能尽情的多折腾出来点好东西,如今圣人年纪大了,正是王爷们争圣人位子最敏感的时候,能替成王在圣人面前多拉些好感,于家没有选择,必须全力以赴。   不然像是他们这种跟成王有姻亲关系的人家,若真是成王落败,新圣人仁慈还好说,若要新君想斩草除根,于家多少年的基业便要毁于一旦。   陆成材一点都不感动,甚至于晨睿想的很对,论脸皮厚是没人比得过陆成材。   所以他拿那双琥珀色桃花眸子无辜盯着于老爷:“可以前子瑜兄都是主动帮我解决麻烦的呀,他这回不吭声,我还以为你们嫌我烦了。”   什么叫倒打一耙?这就是了。陆成材觉着,我缺银子为什么要跟你说,难道不应该是你在我缺银子之前,就主动送过来求着我要吗?   就算是亲爹,陆有福都被自家大郎这种理直气壮惊住了,他看着陆成材好一会儿,怎么都想不明白,陆家这么些年上上下下,也没出个这么不要脸的啊!   除了有心理准备的于晨睿外,于老爷也被陆大郎这种不要脸的说法给噎了一下,随后被逗得大笑出声。   要不怎么说他喜欢陆家这对父子呢,于老爷自己是那种明面上说一套,私下做一套的人,但他就喜欢有话直说的,多不要脸都行,顶多喜欢的纵着,讨厌的踹飞就是了。   喝了口茶,于老爷笑眯眯指着于晨睿道:“贤侄说的没错!都怪大郎,你阿婶娘家表姐家里刚刚除服,家中小娘子来颍州府呆些时日,他光顾着照顾表妹了,倒是委屈了贤侄。”   于晨睿:亲爹?干人事儿?他不是忙着上京那边的事情吗?表妹什么的,即便明年初就要成亲,他更不能随便见了好吗?   陆成材得意洋洋瞧了于大郎一眼:“我能理解子瑜兄的迫不及待,所以这风扇的事儿,就还是麻烦阿叔和子瑜兄了,我已经捣鼓的差不多了。”   于老爷和于大郎闻言并不惊讶,陆家父子直率,并不是傻,能找到杨大人,肯定不会是一点成果都没有的。   甭管是陆家为了有个更稳妥的靠山,还是真的像陆成材说的那样为了求银子,于家父子作为商人并不关心,谁还没个小心思呢?只要结果是好的就行。   听陆成材这么说,于家父子二人不动声色对视一眼,四个人聊得更愉快了些。   等快到点灯时分,事儿也就都谈好了。   陆成材没有将林蓉画的图纸拿出来,而是让林蓉将风扇的所有部件彻底分开,分别画了许多张,这时候陆成材只拿出来一多半,核心杠杆和轮轴那部分他没拿出来。   只这样,被陆成材这份奇思妙想打动的于家父子也很大方,他们商量好在制作成功之前,所有的成本都由于家来承担。若这东西真能制成,且真的如陆成材说的那样,比摇扇好很多,那么于家会买一座庄子,再找几些能彻底买断身契的木匠来大量制作,全荆朝出售,到时候于家和陆家五五分成。   即便是这样,于家也算是占大便宜了,这世道千金买不来秘方,有独家的方子就是大爷。   陆有福和陆成材都不是贪婪的人,再说林蓉也特地跟父子二人谈过这个问题,只要林蓉脑海里的各种主意还在,他们就不会缺银子,所以陆家求的不是财,而是宣传。   所以于家能占五成,是因为于家父子答应,所有卖出去的风扇上,都会有来福客栈的标志,风扇会叫来福风扇。   于老爷当场放下一千两银票给陆成材的时候,还是有些五味杂陈的,这时候他跟林蓉想到一块儿去了。   话说陆有福父子都是读过圣贤书的,平时说话办事也都能看得出有些风雅在里面,就是这起的名字实在是接地气。   想到将来香皂是来福香皂,蜡烛是来福蜡烛,银月灯是来福银月灯,还有客栈各个雅间的名字,还有听说在秘密修整的旺福苑……在满荆朝都过分追求风雅和墨香气的时候,陆家简直是一股清新的泥石流。   可陆有福和陆成材是不这么觉得的,送走了于家父子,爷俩看着一千两银票,笑得都特别开心。   “你娘说等过几日咱们一家子都去庆宁寺,要去找长智大师还愿,我也觉得该去。”陆有福笑眯眯摸着胡子道,“阿蓉确实是个有福气的,她这才进门多久啊,咱们陆家日子眼见着就好起来咯。”   陆成材得意洋洋:“还不是因为你生了个玉树立风,风流倜傥的好儿郎?”   陆有福:“……你还说,阿蓉都早早起身了,你如何这么晚才起来?你知不知道,陆家后院可都传开了,说你……”当爹的有点不忍心伤害自家儿。   陆成材挺胸抬头:“说我什么?我这是训妻有方。您忘了成亲前我送出去的牛粪了?就凭我这副好相貌,我就是朵狗尾巴花,难道不值得娘子为我当牛做马?”   陆有福面无表情:“那你昨晚鬼叫什么?如今陆家上下可是都以为你身子虚弱的很,连于翁都要给你送补药了,你跟爹说实话,你是不是体虚?”   陆成材几乎要跳起来:“我一点都不虚!我起得晚怎么了?”   “难道不是虚得起不来?没关系,在爹面前你可以直说,爹帮你想法子。”陆有福看出来自家儿不虚了,故意逗他。   毕竟陆成材是真睡到快中午才起,这个怎么都是说不过去的。叫他知道丢脸,以后才能别这么懒。   这娘子可不是用来支使的,是用来疼的,再说哪儿找那么好的娘子去,自家儿媳妇那可是个金母鸡。   陆成材被噎得直翻白眼,愤愤却说不出什么来。别说陆有福想不通,陆成材也想不明白呢,从来没接触过异能的人,自然不会懂被异能洗刷过身体后,会通过沉睡来调整自身达到身体的最优状态。   林蓉也知道这个事情,所以早上看到陆成材睡得香甜她一点都不意外,她末世时给异兽梳理身体也这样,来荆朝后在鸡和狗身上都尝试过,猪也试过,可动物多睡会儿谁也不会注意,到人身上就容易引起误会了。   陆成材黑着脸回了后院,连去旺福苑找林蓉的心思都没有了,回去路上见家里仆从看他眼神怪怪的,更是叫陆成材憋着一口气。   还没进门他就狠狠对阿鹏吩咐:“去,给我熬补汤!”   阿鹏:您终于承认您虚了?   “别叫人看见!也不许跟我爹娘说,让人知道你就死定了!”陆成材特别有志气的,坚定的,威胁着阿鹏立下了崭新崭新的旗子,“我非得叫那小娘皮明天早上起不来床不可!”   睡了一下午刚刚睡醒,面色红润的林蓉,还没睁开眼,就听见了自家相公的豪言壮语,忍不住挑起眉来。   她为了替陆成材梳理身体,耗尽了异能,上午又在旺福苑里忙活,累得不轻。以前林蓉就知道异能耗尽后,身体会比平时发沉,可末世时毕竟是身经百战适应了那种强度。   在荆朝没做过什么体力活计,平日也仔细保养着,林蓉比上辈子弱的多,异能还没恢复过来之前不只是身体沉重,脑袋也一直蹦着疼。   到了午间,瞧她面色不好看,秦娘子这才有种确认自家娘子洞房的真实感,劝着她回来休息。   这会林蓉睡醒异能也恢复大半,身体好了不少,听见陆成材的话后,她下意识笑了出来。   很好,她就喜欢自家相公这种不服输的二哈精神,可他大概还不知道一句话,这天底下只有被累坏的牛,可是没有被耕坏的地呢。   林·驯兽大师·蓉轻轻咬了咬舌尖,第一次疼总不会次次都疼,接下来也该好好享受享受大和谐的真谛了。   所以她翻个身,一条腿曲起性感的姿势,用胳膊撑着脑袋,准备在陆成材进门后挑-逗几句,往这热油锅上头再添把火。   不过听着陆成材说话时就在门口了,她这一等,时间有点久。   门外放完狠话的陆成材干嘛呢?哦,他被正好过来探望自家姐姐的林焱,铁青着脸,更加恶狠狠地瞪住了。   嗯……现场尴尬,紧绷,又沉默。 第42章 阿婆也学学(二合一)……   林蓉出门的时候,林焱脸色已经不止是难看了。主要陆成材也很尴尬,他还委屈呢,被所有人都以为自己体虚,这是什么好名声不成?   说叫林蓉下不了床,他也不是要打人,要真是打起来还指不定谁更惨呢。所以带着这种莫名的情绪,一个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一个觉得姐夫混蛋到理直气壮,要气疯了。   “你许久没归家,娘想你了,咱们回家。”林焱也不多说话,听林蓉问他怎么了,拉着林蓉就要走。   陆成材不乐意了:“你阿姐已经嫁到陆家,陆家才是她家。”   “就算是嫁人还能和离呢!陆家对我阿姐不好,她还是林家人!”林焱口齿伶俐反驳。   “放屁!谁对我娘子不好了!你阿姐是陆家媳!”   “满口荒唐话,你真是枉读圣贤书,我阿姐是林家女郎!”   “陆家媳!”   “林家女郎!”   ……   “够了!”林蓉觉得这一大一小两个菜鸡互啄的模样,让她夹在中间,简直比碰上妈和媳妇一起掉到水里还要让人为难。   “你怎么自己过来了?”林蓉拉着林焱问。   林焱眼眶发红:“爹不舒服,二哥和二嫂回去看外祖了,娘叫我来跟你说,让你回去看看爹。”   “那还等什么?快走!”林蓉一听急眼了,立马拉着林焱就起身。   明明她抽工夫回林家的时候,偷偷拉着林秀才给他用异能调理过身体,虽然不敢做的太明显,可来福客栈赚了不少银子,还有于家帮手,林秀才用的药材都比过去好许多,怎么都应该好的比预估的快才对,怎么会不舒服呢?   她的异能不是治疗异能,她也不敢用太多异能在林秀才身上,在末世的时候她就听当医生的朋友说过,她这个能力是能让人的机体达到最优,可是若人得了癌症,或者跟细胞有关系的病症,那她的异能同样能让这些病灶也跟着疯长。   她不确定林秀才到底是什么病,反正有点像心肌梗塞的症状,她也只敢替林秀才梳理下心脏周边,不会病灶就在那旁边吧?   过于担心的林蓉,着急忙慌跟着林焱回家,没注意到林焱冷着脸给了陆成材一个得意的表情,才小跑着撵上去正院跟陆郑氏说话的阿姐。   陆成材气得简直想追上去给林焱腚上来几巴掌,这臭小子没大没小的,对他一点都没有姐夫的尊重。   但他也知道他在林蓉心里肯定是比不过岳丈的,也怕耽误林蓉回去看望林秀才,到底憋着气没说什么,可他也没干看着。   “你上来做什么?”陆郑氏让马车送林蓉姐弟归家,林焱看着陆成材炸毛道。   陆成材抱着胳膊骄矜道:“身为女婿,岳丈不舒服,我自然要前去探望,你有意见吗?”   “对自己的娘子都耍凶斗狠,你还好意思说自己是女婿,我林家没有你这样的女婿!”林焱刺回去。   陆成材不服气:“我怎么耍凶斗狠了?有你对自己的姐夫狠吗?”   林焱冷哼:“我都听见了,你要将阿姐打的下不来床!”   “咳咳……阿焱!”林蓉不自在地轻咳几声,“你误会了,相公他只是想要替我……按按身子而已,对,我这些时日在客栈里忙碌,有些乏累,你姐夫心疼我,想要替我松缓下筋骨,让我好好多睡些时候。”   这是她能想到最小清新的解释了,林蓉挑眉看着陆成材,示意他差不多点儿,她这个解释可比他在外头吹的牛皮要有逻辑多了。   林焱不肯相信:“心疼娘子为何要瞒着陆家翁婆?他还威胁自己的仆从,一看就是不怀好意!”   “哦,说起这个来,我倒是想要跟你说,你瞧见外头的阿达了吗?”林蓉拉着陆成材的手,再次制止他跟林焱互喷,不动声色转移话题,“我想让他来林家,他体力不错,倒是能做不少活计,你和娘也能轻松些。”   林焱皱眉,虽然他还是个小郎,可也有文人的气节,林家已经占了陆家太多便宜了,林蓉嫁过去的时候聘金一点都没带回去,林家的陪嫁也算不得体面。   即便陆家再有钱,林家又不是卖女郎,自然是不愿意多接受帮助的。不然成了打秋风的,以后还怎么有底气给阿姐撑腰呢?尤其他还有个这样叫人讨厌的姐夫!   林焱恶狠狠瞪了陆成材一眼,对着林蓉摇头:“家里有二哥在,不需要人帮忙了,娘那边二嫂也不少搭手。”   “阿达心智有些问题,是个可怜人,陆家人来人往的,不方便照看他,一个看不住就容易叫人欺负,你就当帮我照看着他如何?”林蓉摸着林焱脑袋道,“阿达是我想法子让牙人送我的,并没有花陆家的银钱,不信你问你姐夫。”   林焱闻言依然不算是和善看了陆成材一眼,有些犹豫,这样吗?   陆成材在一旁轻哼,却也臭着脸点了点头。   他觉得小舅子脑子有问题,甭管是花谁的银钱,总归有好处接着不就是了,又不需要林家付出什么。要知道陆家能有现在的展扬,可都是因为林蓉呢,连名声都被林蓉安到了他身上,他都没不好意思呢。   可见这文人也有不好的地方,脸皮太薄,怪不得他岳丈开书院那么些年也没攒下什么银子。   林焱立刻锐利瞪过去:“你哼什么?”   “阿焱!”林蓉板正了脸色,“他是你姐夫,爹教你的礼法规矩呢?我都说了,他没欺负我,陆家帮林家也不少,我希望你能尊重你姐夫些。”   林焱瞪大了眼睛,看着林蓉好一会儿,也不管马车还在跑,掀开帘子就想下车,被林蓉拉住还眼圈通红,跟个小牛犊子一样想往外冲,委屈坏了。   “让我下去!你不是我阿姐了,你还替他说话!”林焱低吼。   他为了谁啊?还不是怕阿姐受欺负?结果阿姐非要替那个混蛋说话,他再没有一刻比现在更清楚,阿姐真的是陆家人了,他再也没有阿姐了。   冲不出去,委屈又生气下,林小郎控制不住眼泪就掉下来了,觉得丢人又难过,眼泪就掉得更凶。   “看样子岳丈也不是所有学生都……”陆成材幸灾乐祸,他得承认,听林蓉替他说话,心里舒坦极了。   “你闭嘴!”林蓉瞪他一眼,给陆成材瞪哑了火。   随后林蓉拍拍林焱脑袋:“你这个脾气也不知道随了谁,说风就是雨的,我刚才说的话有问题吗?”   听林蓉语气温柔,又见抢了他阿姐的讨厌鬼被凶到不敢说话,林焱心里舒服很多,等不来阿姐归家的林焱心里火气小了许多,可还是委屈,眼泪怎么都擦不干净。   他觉得丢人极了,毕竟他总觉得自己长大了,可是一年刚过半,他就哭了不知道多少回,跟个奶娃子似的,越想林焱越不好意思,低着脑袋抹眼泪,不肯说话。   “阿姐嫁人后,不代表阿姐就不是林家的女郎了,而是以后会多几个人心疼你,过去你对你姐夫有偏见我不说什么,可你难道不信阿姐?”林蓉拿出帕子递给林焱,耐心劝说他。   林焱想了想,微不可见地点点头:“我信。”他阿姐是没吃过亏,从小到大都没有,每回都是别人更倒霉。   如此想着,泪眼朦胧的奶凶小郎不屑看了眼陆成材。   陆大郎:“……”嘿,这臭小子什么眼神儿?他觉得林蓉这话有点不对头,什么意思,过去能有偏见,现在不能,因为林蓉嫁给他了?   虽然想不明白其中的道理和逻辑,可陆大郎还是莫名感觉到了一点点侮辱。   他轻哼了一声不说话,看在昨晚那冰火两重天的份儿上,他给这小娘皮个面子!   林蓉继续道:“再说,陆家也有事儿要求爹和阿焱,林家不是受陆家接济,你不许总是瞎寻思。”   “有什么事儿?”林焱鼻子囔囔地问。   陆成材难得跟林焱心有灵犀,扭头满脸疑惑看过来。   林蓉微笑:“这件事情要耽误阿焱不少时候呢,你还要准备来年府试,我得问过爹,再跟你商量。”   陆成材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是莫名觉得后脖颈儿有点发凉。   倒是因为突如其来的情绪发泄一通的林焱,听出阿姐话中的郑重,以及对他的看重,心情好了许多。   心情一好,想起自己刚才为什么那么怼陆成材,以及刚才怎么让阿姐迅速出门的,他摸了摸鼻尖,略有些心虚,不敢哭也不敢闹腾了。   林蓉最了解自己照顾大的弟弟,看出来他的心虚,挑了挑眉什么都没说。   等回到林家林蓉才发现,不是惊吓,是惊喜,林秀才哪儿是不舒服啊,他是能坐起来身,话也能含糊着说清楚了。   “阿焱又调皮!”林秀才没什么威慑力地瞪了林焱一眼,林焱低着头站在墙角不说话。   不只是他,爹娘明明也想阿姐了。   林蓉嫁人后,基本上是十几天就回来一次的,可是最近因为管道和玻璃的事情,她已经快一个月没回来了,林焱是偷偷跑到林家去的。   不过谁也没怪林焱不听话,林秀才和林乔氏都高兴的很,陆成材虽然跟林焱不对付,可是对岳丈和丈母娘还是很有规矩的,他又长了副好皮相,乖巧懂事起来别提多叫人喜欢了。   更别说还是自家女婿,反正林秀才和林乔氏都很高兴,林秀才甚至叫林乔氏出门去打酒,想要跟陆成材喝几杯。   “爹你就是馋酒了。”林蓉瞧见林焱气得鼻子都歪了,被逗笑后制止林乔氏,看着林秀才调侃,“等爹能下床自己走几步,我就叫你喝酒,不然别想了。您别想着磨的娘心软,我会叫阿焱看着您的。”   林秀才知道林蓉说了,这酒肯定眼下是喝不成的,可以后……他立马去看林焱,林焱跟个斗鸡一样瞪着不跟他一条战线的亲爹,目光中全是故事。   林焱:我肯定时刻盯着你!   林秀才:臭小子,你皮痒了,我看你是想被考糊!   林蓉在一旁微笑,父子二人这种互相伤害的戏码,林家其他人也就是林家娘俩还都是很喜闻乐见的。   “相公先出去等我吧,我有些事儿想要跟爹说,娘和阿焱也先去跟阿达说说话可好?”林蓉想支开别人跟林秀才说话。   林焱虽然不乐意,但也好奇那么大高个比他还像个小孩子的阿达是怎么回事儿,几个人到底是出了门。   等确认人都远远走开后,林蓉才拉着林秀才的手,将自己脑袋搁在上头:“爹你快点好起来吧,看见你能坐起身,我好高兴。”   林秀才眼神温和笑着摸了摸林蓉脑袋:“都多大了,还跟爹撒娇。”   “多大我也是您的女儿。”林蓉抬起头笑。   林秀才也很高兴林蓉跟自己亲近,可没拦着林焱叫林蓉回来,他也是能说话立刻就想要问问林蓉。   “你娘和阿焱说,有人跟他们两个都打探过你的事情,我早就叮嘱过他们,倒是没说什么不该说的。”林秀才认真盯着林蓉,“可爹不是跟你说过莫要张扬?来福客栈如今的情形都是因为你吧?”   林蓉点点头:“爹放心,我跟相公已经商量过了,翁婆也都知道我身上的不凡,不管做了什么,相公和阿翁都揽了过去,不会有人发现是我的主意的,庆宁寺的大师算出来我是个有大福气的女郎呢。”   陆成材一开始就高调让所有人都知道林蓉……是个被男色迷得神魂颠倒,什么都肯纵着相公的新妇,陆有福也总是不经意间透露出点什么去,叫人将来福客栈所有的转变都往陆成材娶了娘子喜欢瞎折腾上去,除了陆家的仆从外,没人知道林蓉在其中都做了些什么。   即便是家中的仆从,除了最得陆家人信任的那几个,也不是人人都知道背后是林蓉的主意,因为陆成材不断的蹦跶,还都以为林蓉是帮陆成材忙活呢。   林秀才还是有些不放心,他叹了口气:“陆翁是个厚道人,陆家对林家也恩重如山,林家实在是是无以为报,些许虚名倒也不算什么,爹只是担心万一叫了不得的人惦记上,不管在人看来这些变化是因为你还是仲行,都少不了麻烦。”   “您就别担心这么多啦,相公本就是个聪慧的,来福客栈即便没有我也未必就不好了,若是怕这个怕那个还怎么过活呢,日子本来就是人自己过出来的。”林蓉笑眯眯道,不愿意林秀才继续担心,她岔开话题,“谁说林家没法子报答陆家的恩情呢?眼下就有一桩事情需要爹和阿焱的帮忙,若是能成,陆家上下还要感谢林家呢。”   “没人知道林秀才父女俩说了什么,路上陆成材明着暗着打听,想知道陆家要求林家什么事儿,怎么都没能问出来。   倒是林家林焱听了林秀才的话以后,差点儿蹦起来。   “凭什么?我每日已经很努力在看书了,再说您给我说的那些书单子,都是乡试才要考的,为何现在都要学会!”   林秀才淡定道:“哦,我跟你阿姐商量好了,你早日能够将秀才和举人该看的书都看完,才好教你姐夫,到时候也能从头开始温故知新,更有助于你进考场。”   林秀才想的还要更多些,等他身子真的好起来,书院还是要继续开的,女婿那里光靠阿焱还不成。   若是陆成材真能考取些许功名,陆家和来福客栈的安危都要更稳妥些。   林焱这都不是要蹦起来了,而是要疯:“我不要!我死都不要教那个混……陆大郎!我讨厌他!”   “阿焱!林家可没有教你说这样的话。”连林乔氏都听不过去拍林焱一下,“那是你姐夫,叫人知道你这么不知进退,笑话的是林家和你阿姐。”   林焱还是很崩溃:“反正我不要教他!”   像是不想听林秀才夫妇说什么,林焱喊完就要往外跑,结果刚跑两步,就被林秀才的话给定在了原地。   “你就不想蹂-躏一下你姐夫?”   嗯?林焱疑惑地回过头。   林秀才忍着笑,将林蓉偷偷跟他说的话温和问出口:“你可记得爹是怎么教你的?”   林焱想了想,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迟,动不动就考,不管糊不糊,戒尺肯定少不了……林焱眼神慢慢亮起来。   “放心,爹现在身体好了不少,也会慢慢教你如何为人师表,你既然对你姐夫不喜,怕他对你阿姐不好,难道不想亲自蹂……咳咳,当个严师?”林秀才实在是不好意思继续用林蓉告诉他的那个词,“再说一日为师终身为……亲眷,以后你姐夫还能好意思跟你吵闹?”   不得不说林蓉完全是捏住了林焱的七寸,想想自己拿着戒尺狠狠往陆成材手掌心挥过去的画面——   “好!我读!爹可以再给我加几本都没关系!”林焱露出个凶(奶)狠(凶)恶(坏)毒(兮兮)的笑来,“为了阿姐好,姐夫最少也得是个举人……啊不,爹将会试前该读的书也给我列出来吧,我得早点吃透了才好,姐夫至少也得是个进士才能配得上阿姐!”   林秀才满意点点头:“如你所愿!”果然家里还是阿蓉最聪明,这小子平时可没有那么大的劲头,白瞎那聪明的头脑了。   林乔氏也满意点头:“这主意不错!”本来她就心疼自家女郎嫁得不如意,哪怕女婿还挺好的,可阿蓉本来是有机会做官夫人的呢,要是女婿能考中进士就再好不过了。   林焱更满意:“爹放心,我肯定会努力的!”想要虐人,自己得有本事才行,他肯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吃透所有的书单,好槽点能够帮(蹂)助(躏)姐夫。   到家门口的陆成材狠狠打了个喷嚏,阿鹏有了经验,早就躲开了。   林蓉身手敏捷,躲在一旁还不忘温柔表示个样子:“相公这是着凉了?可要请大夫来看看?”   陆成材抬起头,突然发现偷偷伸着耳朵假装忙碌的仆从们,立刻挺胸抬头:“我很好,我身体好的不得了,肯定是有人在骂我呢。”   说罢,他还看了林蓉一眼,是谁就不用他说了吧?   “相公想多了,有人思念也容易打喷嚏,甭管远近,思念相公的人一定不少。”林蓉微笑看着陆成材道。   林焱骂人是不能骂人的,惦记着陆成材肯定惦记,再说扬州府可还有个小青梅呢,陆大郎这喷嚏想找源头,都不如看大夫喝点药汤子更快一些。   陆成材不知怎的,懂了林蓉的意思,莫名就有些心虚,没再说什么。   只是他还惦记着叫林蓉起不来床的事儿呢,偷偷用眼神示意阿鹏去熬补汤。   可惜的是,补汤熬好了,他连床都没能上的去。   “你睡软塌!”林蓉不容拒绝道。   她给林秀才又疏通了一下身体,恢复大半的异能再次空掉,她这会儿难受着呢,没心情跟陆成材做什么。   陆成材不乐意了:“凭什么?你不是同意我搬回来了吗?我怎么就不能在床上睡了?”   “凭你技术太差。”林蓉不舒服,话说的就很不客气,“等你什么时候不会叫娘子疼得想要谋杀亲夫,再想回来的事儿吧,想睡床回隔壁睡也行。”   陆成材:“……”陆大郎感觉到了亿点点羞辱,他愤愤扭头抱着软枕去软榻上了。   回隔壁是不可能的,好不容易搬回来,打死他都不能再搬回去!   时间过得很快,于家那边还没能得到完整的风扇图纸,旺福苑先做完了所有的活计,只是林蓉不许外人进去,陆家除了几个得了陆姓的仆从并着陆六婶外,其他仆从们也都不准进去,神神秘秘的让陆家仆从们都忍不住议论纷纷。   不过大家倒是也没过多讨论旺福苑的事儿,哪怕是几个见过的人,被修整一新的旺福苑惊到说不出话来,过后也都没过分将精力放在旺福苑内,概因为还有两件大事——   一是州府衙门那头,还有两天就要放榜了。   二是陆家后院里出了个西洋景儿,好些人爬上墙头蹲得难受,都不舍得走,就看着院子里跟蛇一样黑着脸扭来扭去的陆大郎。   “够了!”陆大郎实在是受不了,摔了手中的剑,“说是剑舞,哪儿来这么多扭来扭去的动作,也没见哪个伶人舞剑是这么娘们的。”   负责教导陆大郎的师父,正是从小倌馆请回来的头牌,他眨巴着小鹿一样的大眼睛无辜道:“那是陆郎君见识的太少了,云深阁欢迎陆郎君前去拜访,奴保证不需要您掏一个铜板。”   陆成材:“……”谢邀,我铁直!   林蓉陪着陆郑氏在一旁笑眯眯也看热闹:“相公跳起来还是挺好看的,简直是英俊潇洒,美妙绝伦,到时候定能惊艳众人。”   “噗——阿蓉说得对。”陆郑氏磕着南瓜子忍不住笑喷,对着林蓉道,“我一直以为大郎也就是这张脸让人无可指摘,没成想身段儿也不错。   ”   陆成材:“……”他腰都快断了好吗?   “我真的还有别的事情要忙。”陆成材实在是受不了,扔了剑,“这位朗先生跳得更好,我先走了。”   陆郑氏赶忙拦住:“咱们陆家的郎君带头,到时候更震撼人心呢,你有什么忙的?莫不是又要跟人出去吃喝玩乐?”   其实一开始陆郑氏也不愿意叫自家儿跟个伶人似的跳舞给人观赏,谁叫陆成材自己作死呢,跟秦二郎去月生坊让人碰见,告到了陆郑氏的姐姐周郑氏那里,周郑氏立刻就叫人告诉了陆郑氏。   陆郑氏想着,陆成材出门花天酒地,叫儿媳妇发现一怒之下甭管是打人还是回娘家,这都不是她愿意看见的。要知道,陆郑氏连自家孙子和孙女的里衣都已经各做好两套了。   所以干脆就让陆成材有点事情做,别每天出去瞎跑,给家中客栈做点事情也挺好的,瞧瞧跳得还挺不错的。   陆成材无奈极了,看着在一旁幸灾乐祸的林蓉,干错坦言:“我要去燕彩居。”   “你个臭小子!你胡说八道什么?”陆郑氏见他这么嚣张,立刻起来就要拍他,还小心看了林蓉一眼。   林蓉在一旁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无妨,阿婆别着急,相公跟我说了,我同意的。”   小两口对一件事情意见是非常统一的,甭管想什么法子,陆成材这技术必须得提高!论这种技术哪家强?那必然是月生坊啊!反正林蓉也不怕陆成材敢有花花肠子,除非他想替陆家添个女郎。   陆郑氏:“……”这就叫她不知道该从何开始吐槽了,是吐槽儿媳妇竟然这么纵容自家相公,还是吐槽大郎还要儿媳妇同意才敢去月生坊呢?   一时间陆郑氏的脸色略有些复杂。   等陆成材出了门,林蓉安排那位朗先生继续带着人练习鼓舞,一扭头就见陆郑氏看着自己欲言又止。   “阿婆怎么了?”林蓉略好奇问道。   陆郑氏拉着林蓉到一旁,压低嗓音问:“你跟阿婆说,大郎是不是被你给打怕了?你怎么打的,跟阿婆说说,阿婆也学学。”   嗯?林蓉看着陆郑氏,脸色有些微妙,阿翁身体受得了吗? 第43章 闻喜宴开(一更)……   陆郑氏想着,自己打大郎那么多年说起来,真下狠劲儿吧……不说陆有福,她自己也舍不得。可若不下狠心,看以前就知道,陆大郎根本不记打。   身为婆母,陆郑氏担心林蓉动手会打坏了夫妻情分,可她这个当娘的没这个包袱啊!   “大郎打小就眼尖,一看要挨打就赶紧服软,嘴巴还甜,哄得他爹不忍心。可他这惹祸的功夫也不小,不然怎么会在邻里间传出那样的名声去。实则大郎真是个好孩子,你跟阿婆说,往后阿婆替你揍他。”陆郑氏怕儿媳妇误会自己是在计较,仔细解释。   林蓉哭笑不得,原来是这养,但她也没法说。不是她不想教,而是她会的法子陆郑氏学不来,精巧控制能让人疼却不留下痕迹的力气一般人根本做不到,若是没异能在,林蓉力气再巧,也会留下痕迹。   “阿婆说得有道理,我外祖母早先倒是跟我说过,这活泼些的小郎君是不打不成才的,我刚嫁过来也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便……阿焱我也是这么教过来的,要不阿焱也不能那么听话。”林蓉先肯定了陆郑氏的想法,随后才话题一转,“可相公如今已经是郎君了,若是再守着人打他,少不得会损了相公的面子,您说是不是?”   陆郑氏深以为然,用赞扬的目光看着林蓉:“你说的有道理,你们小两口无论怎么闹腾,都算是……闺房情趣,倒是无妨。这个阿婆有经验,关起门来两口子怎么着都成,只要在外头给郎君面子便可。”   说到这里,陆郑氏想起陆成材曾经的控诉,还有他如今的怂劲儿,面色微妙极了,她拉着林蓉的手,在她手背上拍了拍:“阿蓉放心,林家小郎我知道,再是出息不过。我和你阿翁都不是不明事理的长辈,只要大郎能越来越成器,你尽管放心大胆的打,别打坏了就成。”   林蓉:“……”她很想知道,阿翁以前都经历过什么。   林蓉不曾瞒着自己打过陆成材的事情,她从头到尾就没否认过,可是陆成材活蹦乱跳身上没有痕迹也是事实。陆有福两口子都以为林蓉是用了巧劲,肯定也没多下力气,这才不愿意计较,只觉得追根究底是林蓉驭夫有道。   所以婆媳两个聊得很愉快,并且同样非常愉快的定下了陆成材将来告状无门,还有可能被喝倒彩的下场。   不过忙着去燕彩居取经的陆大郎,惨状一时半会儿还是难以见到的,目前陆家上下齐心,忙得热火朝天的事情,还是放榜后闻喜宴的事儿。   从暮春到盛夏,人们身上的衣衫越穿越薄,可老百姓们对于来福客栈的谈兴是越来越浓厚。   这两个多月里,来福客栈就如同异军突起的黑马,直接在颍州府里杀出了一条路来,以让人惊讶的速度重新确立了在颍州府大户人家心里的地位。   光从拿到闻喜宴邀请帖子后,答应一定前往来福客栈捧场的富贵人家数量便可得见,虽然陆家如今的银钱还没赚到太多,地位跟两个多月前已然大不相同。   就连坐在来福客栈北面临界的大厅里,望着府衙方向,等待放榜等到心焦的学子们,都忽视不了来福客栈门前的车水马龙。   许多人都凑在客栈二层的露台上,扶着栏杆挤挤挨挨往楼下宽敞的天井里看热闹。   说天井已经不是很恰当了,林蓉让家中仆从将客栈前头天井的篱笆墙都撤掉,夯实地面后,铺了一水儿的青砖,只留了原来来福客栈挑高木杆的门牌楼。   两面酒红色的幡旗飘扬着,隐约还能见到只能算得上是中规中矩的四个字——来福客栈,让客栈多了几分大气。   这刻在牌匾上的字是陆有福的祖父亲手写了,陆家人亲手刻的,有很重要的意义,所以哪怕陆有福认识很多人,也没想过找关系把牌匾换掉。   林蓉就更不在意这个,她不怕字丑,只怕丑的没有新意,只要创意足,中规中矩她也能变成高雅。   如今这闻喜宴的排场上,她就做到了。   没有围墙只有庄重和齐整青砖的地面上,从牌楼开始一直到客栈前面,都铺上了大红色的地毯,说实话这个时候红色布匹都贵,一般没人这么搞,可是搞了就真的很有排面。   林蓉知道戳毛毯怎么做,她只是让陆六采购了一批羊毛染成了大红色,底子则是用的没那么结实的麻草,反正这红毯每场活动都只能用一次,肯定会踩脏不能下次继续用,这样一来成本比很多人想的都要低。   但别人不知道啊,起码从马车上下来,走上那红毯,莫名就感觉到多了几分庄重和高雅。尤其是被青砖映衬着,地毯更是红得似火戳进人眼眶里,让人无比清楚的意识到,来福客栈是真跟过去不一样了。   感触最深的莫过于四海客栈和兆丰客栈的主家姚老爷和徐老爷,二人看着仿若影壁一样戳在客栈门前头的立杆扯起来的大红色布匹,上面龙飞凤舞写着闻喜宴三个字,他们走到立杆下头,抬起头都看不清楚喜字的顶端。   二人心里都只有一个想法:输了,彻彻底底输了。   即便来福客栈没有他们两家的客栈大,内里也没有另外两家客栈阔气,可自今日开始,但凡见到这场景的,都不会再怀疑,颍州府最繁华的客栈,当属来福客栈。   哦,有人说不过一场闻喜宴而已,参加的人能有多少?   姚老爷和徐老爷表情麻木动作一致,先看了看站在青砖边缘,虽然没有墙,可自动人挤人,甚至头顶上还顶着自家崽子围成滴水不漏的人墙,然后抬头看了眼二楼靠在围栏旁边挤到看不见围栏的学子们,然后往门牌楼方向看着依然不停下马车的熟悉面孔,嗯……大概也就是颍州府绝大多数的人会参加吧。   要知道,今日可是府试放榜,每年这时候和初冬时分的院试放榜,都是颍州府人人自发走出门来共襄盛举的热闹日子。   今日,来福客栈搞的闻喜宴,无疑是将这份热闹转化成狂欢。   “乔氏布坊乔老爷、乔夫人和乔郎君到!贺来福客栈闻喜宴!”   “瑞年酒坊秦老爷、秦夫人和秦郎君到!贺来福客栈闻喜宴!”   “于家商行于老爷、于夫人和于郎君到!贺……”   “颍州府州府杨大人到!杨夫人到!贺……”   “颍州府府学陈大人到!陈郎君到!贺……”   “鼎盛典当行周老爷和周夫人到!贺……”   “裕泰银庄吴老爷和吴夫人到!贺……”   ……   陆郑氏忙着招待女眷,陆有福和陆成材则招呼着男宾,林蓉没往前头凑,大家都有志一同要将林蓉的不凡隐藏起来,那她就不会往别人眼里戳。   她干脆就待在客栈旁边的倒座房做成的库房里,安排流水一样送过来的贺礼登记造册,即便是有秦娘子帮忙,她们几个也忙得喝口水的功夫都没有,实在是来的人太多了。   来福客栈虽然一直没有对外发声,也没有特别注重宣传,可林蓉搞得这套润物细无声,那些好用的肥皂,带着香气的蜡烛,闪亮的银月灯,还有牙膏牙刷等等的物什,无一不是好用又便捷。   几个月下来,颍州府包括周边大部分人几乎都知道了来福客栈,在于家的建议下,邀请帖子发出去的数量比陆家想的还要多,也得亏陆家客栈面积上并不算小,三楼撤掉一些摆件,稍微收拾一下,还是能容纳不少人的。   不只是林蓉这边忙,所有人几乎都忙得脚不沾地,每一声唱名都由嗓门儿最高的陆六站在门口声若洪钟喊出,他嗓子都快要喊哑了。   而比他的声音更壮观的是,十二个跑堂,六个婢子,每侧九个呈八字状排开的队伍,在陆六每次喊完后,都要更加高声喊‘欢迎光临’。   荆朝朴实的老百姓们甚至包括富户乡绅们,哪儿见过这种排场呀?几乎个个进门时都被那‘欢迎光临’喊声欢迎的胸口狂跳,面上发光,走路发飘。   体面,太体面了有木有!甚至还有贵人老爷寻思着,连他当年成亲时都没有过这种满足感。   到后来甚至老百姓们也激动地凑热闹,每次陆六喊完,总有许多人陪着队伍高喊欢迎光临,这算是起哄的行为笑出来的人并不多,主要是那种山呼海啸的感觉,让人想高喊出声发泄自己的激动,随着声音越来越壮阔,人心里只会越来越激动。   当然,其中少不了林蓉提前叫阿飞出去给撒了银钱的,速成热场人托,可到了后来,那些托儿都不费力气了,几乎每一声都会有数不清的人应和。   就连远远朝拜过圣人,见识过高呼万岁那种山呼海啸场面的杨大人都不得不承认,走在红毯上,被那么多人齐声欢迎,瞬间好像自己就是这世界的中心一样,让人连走路都要更昂首挺胸些。   就在贵人们到的差不多,都在三楼露台边上你来我往聊天应酬的时候,突然‘嘭’的一声,响起了沉重的鼓声,随后又是‘嘭!嘭!嘭!’的鼓声由慢变快,不绝于耳。   重鼓被安排在除却客栈以外的三个方向,敲打起来以后,就仿佛是雷声从四面八方奔腾而来,让人不自觉就提起心肠,想要见证下一个壮观场面。   待得鼓声密集到人心都要蹦出来的时候,站在房顶上拿着旗子的阿徐交叉挥了挥旗,鼓声瞬间停下来,现场几乎不自觉就安静了,像是叫人惊叹的大戏一样,踢踢哒哒的马蹄声很自然接上了这份安静。   “给诸位学子报喜了!”报喜官举着杨大人吩咐,今日一大早才摘抄出来的前十名榜单高喊。   “闻喜——府试第十名临县赵子言!”   “闻喜——府试第九名铁良县季长开!”   ……   “闻喜——府试第三名永乐县于学鸿!”   “闻喜——府试第二名扬州府朱云忠!”   “闻喜——府试案首永乐县于学智!”   “贺各位童生,闻喜同乐!”嗓子都喊劈了,报喜官忍不住咧开嘴笑。   他也是头回干这种事儿,不过是童生罢了,原来都用不着这种排场,基本上只有前三名报喜官会上门稍微贺个喜,拿几个赏钱。   可这回听说是来福客栈陆老爷找到了他们州府大人特地请求,于家也在其中搭了话,报喜官捏着腰间的十两银元宝,喊劈了他也乐意,这种阔气场面能参加本来就很体面。   叫报喜官和周围人更目瞪口呆的是,就在学子们欣喜若狂,众人仔细听着报喜官喊的功夫,放在角落里的鼓已经搬到了正中间,八个一米直径的重鼓一字排开,再前头是一个更大更高的红鼓。   在报喜官闻喜同乐的话音一落后,来福客栈所有能出声的仆从都大喝一声——“嘿!哈!”   八个鼓重重敲响,欢呼声继续:“闻喜同乐!登科及第!贺喜!贺喜!贺喜!嘿哈!”   “闻喜宴正式开场!有请先生们上三楼!闻喜同乐!”   说完这句话,原来喊欢迎光临的十几个仆从和婢子已经站在了二楼楼梯口,统一躬身,侧手,场面极了。   还在欣喜若狂或者难过伤心的学子情绪都有些继续不下去,只能跟着来福客栈的节奏,往三楼走。   在他们登上三楼后,这些人又一次在规律的鼓声中喊得震天响:“闻喜同乐!闻喜宴开!”   说是宴开,可是菜还没上,底下弦子已经拉开,陆成材去学习经验的时候也没忘了谈正事,特地从几个茶舍里请了三十几个会演奏的伶人过来,他们就坐在那闻喜宴幕布后头,一开弦子乐声便很高昂,鼓声也变了节奏,所有人都不自觉往露台挤过去,看向楼下。   八个身穿带着红色倒福标志的黑色束身长袍,将头发扎成马尾用学子巾高高竖起的俊俏郎君,用带着力量美的节奏,甩开膀子,甩着头发,随着乐声激情敲响了重鼓。   激昂的音乐将众人心里的兴奋都勾勒出来,几乎所有人都忍不住喝彩,就在喝彩声最高的时候,从楼顶翩跹飞下一个火红色的身影,仿佛火光中飞出的蝴蝶一般,轻巧落在最大的鼓上,伴随着前面的鼓点,‘刷’的一声抽出木剑,开始起舞。   不光是底下的老百姓们,连学子们都忍不住开始呐喊,三楼待客的大厅内用屏风分了男女宾区域,平日里矜持着讲究规矩立法的老爷和夫人们,都忍不住握住拳头或者手中帕子,有冲动的已经捂着嘴跟着喊起来。   舞随着密集鼓声越来越快,舞动的脚步随着鼓声踩下去的越来越有节奏,最后乐声连成一片,鼓声连成一片,中间那起舞的火红色身形旋转得几乎看不清面容,众人们的喊声也越来越激动。   “闻喜宴——开啦!嘿!哈!”最后一下鼓声重重敲响,八个人高喊出声,火红色舞动身影木剑直指天际。   所有观看的人心脏都还没从那密集的节奏里走出来,他们的心欢呼着,雀跃着,恨不能这鼓舞再跳一遍,恨不能嗷嗷叫上几嗓子,恨不能……好些人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震撼,只是停在原地,挤来挤去怎么都不愿意后退半分。   这是底下的老百姓,至于三楼,他们已经从这份震撼中缓过劲儿来,随着跑堂的引导,往旺福苑去,去经历新一轮的震撼。   “有趣,太有趣了。”有个喊得白皙脸庞都红了的俊俏郎君,不停将折扇打在自己手心,缓和刚才被挑动起来的激动,对着身旁人道,“这样的盛况,扬州府如何能没有?苏州府如何能没有?要知道院试和乡试这两处可都有机会,到时可是秀才先生和举人老爷的闻喜宴,肯定会更盛大吧?”   说话的小郎君看着年龄跟陆成材相仿,却是个生面孔,是杨州府带来的,别看他年纪小,说话的姿态和语气却很理所当然,仿佛他说了,扬州府和苏州府就一定会有更加盛大的闻喜宴一样。   杨大人有些无奈,只是他带来的这位小郎君的身份由不得他放肆,他低头语气温和道:“若是子城感兴趣,自可在闻喜宴结束后,跟陆家谈一谈,陆家那位大郎确是个聪颖的。”   “不急,不急。”叫做子城的小郎君笑着摇摇头,一边说一边跨进旺福苑的大门,“闻喜宴嘛,重点还在宴,不过是宴开便是这样的阵仗,那闻喜宴说不准有更让人惊喜的排场,且先看看,陆家值得我如何拉拢再——”   这位浑身带着贵气的神秘小郎君话没能说完,就被眼前的场景给惊住了,随后他眼神瞬间亮了起来。   而从屋顶下来往旺福苑这边来的阿徐,这时候也瞧见了子城,眸子瞬间缩了缩,顿住脚步,随后扭身去找客栈厨房里的林蓉。 第44章 平平无奇的貌美小郎君(……   殷子城生在宫闱,养在高门大户,自认为是见过些世面的,身为荆朝先祖那一支的嫡系后人,他身形看似瘦削,实则衣裳下头都是肌肉,随时可以暴起伤人,完美继承了荆朝人尚武为先的血脉。   可他的母族偏偏又是盛唐时传下来的隐世家族,在那繁华盛世中曾辉煌过的母族教会了他欣赏风雅,一身黛紫长袍配上玉骨扇,站在那里,他本身就是风雅。   这样的无双郎君,从小饱读诗书,他本以为若是论繁华,许是唐时诗圣杜甫诗里的“独立缥缈之飞楼”,亦或是小李杜里杜牧笔下“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才够格。   可如今,他看到了一座只有寥寥几间寻常青砖灰瓦陋室的院子,他从这院子里见到了靡丽辉煌。   旺福苑的大门并没有变化,林蓉上学的时候就很喜欢复古的奢华,来福客栈别的特色可能没有,复古是够的。   茂盛翠绿的爬山虎缠绕在外墙和主屋墙上,院子外头,林蓉没做任何改动。但是一跨进门,首先看到的便是翠绿满墙,而这高高的碧色被修整出了硕大的倒福,那福字是用竹片刷了红漆做成的,红得热情,翠色鲜妍,形成了强烈的视觉冲击。   如果说这只是林蓉送给所有人进门时的小惊喜,那么扭头不管往哪个方向看,都能发现小惊喜无处不在,如同尘埃弥漫在空气中,成了让人震撼的力量。   左手边是旧铜色外皮包裹起来的高台,台面是整块的石英石磨平而成,曲回婉转立在灶台前面,暗铜和米白相间平添几分尊贵感。   高台上已经摆放好了上百个茶色毛玻璃杯,杯子里是林蓉特地让人打好的沙冰薄荷茉莉奶茶,力求让人一口心飞扬。   是的,玻璃还是没能赶得上,即便是重晶石拿回来了,硼砂是谁都没见过的东西,即便托了于家去寻,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解决的事情。   可让林蓉惊喜的是,加入重晶石后,高温烧制出来的几乎不透明的瓷片,成了真正茶色毛玻璃状,举在头顶,能够隐约看到太阳的形状,却一点都不觉得刺眼。   当时林蓉拉着陆成材嘴巴都笑歪了,这是透明玻璃没制作出来,反倒是把有色玻璃这种高级货先研究出来了吗?   当然,这种茶色玻璃还不能被称得上是玻璃那么高级,透光度有限,不规则的晶体也能看得出来,可林蓉的要求也不高,白日里用这样的玻璃,不但室内采光度会好很多,还不晒呢。   她小手一挥,让阿城和阿庄叔侄俩加班加点,制作出来好些毛玻璃,安装在了旺福苑内,若是有人脚步快些走到朝南的走廊上,就能发现将木框刷上铜粉的落地窗仿佛琉璃一样美。   入门后右手边则是同样旧铜色雕刻着倒福标志的回廊,回廊的栏杆不是木头的,是石头的,这些石头都被挖空,潺潺流水仿佛曲水流觞模样,里面漂着一个个小巧的米色蜡烛,虽然在白日里没办法体会星火点点的浪漫,可似是艾草又似是茉莉仿佛还有点薰衣草味道的香气让人无比放松。   走在回廊上,也能看到一面面的玻璃墙组成的休息区,这些休息区都没有门,门的地方是用竹片做成的帘子,进去后就会发现,几乎每一间屋子都是通着的,由一条石台样子的走廊连通在一起。   这石台挖空的流水中,则放着一个个小巧的木盘,盘子里有各种各样漂亮的小餐点,既方便大家互相来往聊天,又能享用美食。若是不喜欢人打扰,在竹帘前挂上牌子,也没人会进去打扰。   在进来的时候,已经有饿了的偷偷拿起这小木盘品尝了,一入口就是嘎嘣嘎嘣的声音,引得‘偷偷拿’的人更多。   因为要做冷餐,林蓉跟陆二和陆三商量过后,决定可以食用的底座都用油炸的,基本上就等于猫耳朵上放荤素沙拉。   而这休息区的每一间雅间内,都有香地色绣着如意云纹的沙发在一角,也有带着按摩美人肩的书桌和纸墨笔砚,不管是想要读几本书,还是挥毫泼墨尽可以自己选择。   当然,这样的休息区隔音肯定不会太好,可这本来就是公共区域,若是喜欢安静,便可以往主屋那边走。   进到屋内,会发现墙面靠近横梁的地方是立体的雕刻,全都是来福客栈的标志,白墙红字,格外明丽。   并不怕色彩太过鲜艳,因为阳光透过毛玻璃打进来,配着主屋大厅内长达十米的铜色木桌和美人肩,这屋内仿佛被岁月染上了唯美的痕迹。在这长桌的两侧垂挂着暗色晶帘,后面隐约可见每侧六个小圆桌,每一侧都有小门,可以通往男女分开的净房。   主屋的东配间是卧室,西配间则是隔音比较好的雅间,旺福苑内这些设置几乎可以满足一场室内室外活动的所有需求。   叫殷子城觉得最惊喜的就是沙发了,懒洋洋躺在上头,喝着沁凉香甜的茶,吃着没有热气但是入口后味道或酸甜或酸辣的小餐点,他都不想起来去大厅参加闻喜宴了。   杨大人哭笑不得摇着头先行去正屋,身为颍州府的父母官,既然答应陆家的邀请,还有学子们在场,场面话还是要说的,这个开场除了他谁也不合适。   殷子城想着宴之一字的惊喜到底还没见到,已经提高了无数倍期待的他还是勉强把自己从沙发里拔出来,晃晃悠悠进了门。   他也没往主桌去,就挑了个男宾区的小圆桌坐了,他带来的人还有杨大人身边知道他身份的几个,默默将其中一个桌子占了,殷勤替他端茶倒水。   实际上这种开场致辞也是林蓉想出来的,以往琼林宴或者鹿池宴都是庆贺学子高中的宴席,在那种场合都有学政和上京来的官员首座,没人会发表什么致辞,偶尔叫几个学子近前说说话那就是不得了的荣光。   好在被人注视着仔细听他说的感觉还挺新奇,就在杨州府兴致勃勃说话激励学子的时候,阿徐找到了林蓉。   “娘子,奴要走了。”   林蓉正仔细关注着所有要往上端的意境菜,一时没听明白:“走哪儿去?旺福苑里还有表演,等会你得上屋顶拉绳子。”   “奴是说,这闻喜宴结束后,奴要离开颍州府了。”阿徐低声重复了一边。   林蓉动作一顿,略诧异转过头:“你找到你的主人了?”   阿徐也有点惊讶:“娘子,你知道……”   “我不知道,可我也不是瞎子,我会看。”林蓉打断阿徐的话笑道,“你来历不凡是你的事情,只要对陆家没有影响,我不想知道你的过去,也不想掺和进我无能为力的将来,阿徐,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阿徐沉默了会儿,点点头:“奴起誓,无论任何时候,任何情况,奴不会跟人提起这……是娘子的主意。”   阿徐本来就是运筹帷幄多年的将军,即便后来落魄了,眼力和脑子是有的,即便陆家上下都以为林蓉这么忙活是被陆成材支使的,可到底谁才是做主的那个,不只是陆姓的几个知道,阿徐也能察觉出来。   林蓉点点头:“那就行了,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奴可否……可否借点盘缠?不用太多,足够买匹马就够。”阿徐略有些局促道。   他在陆家才几个月,月例足够他活下去一段时间,却不够买马的。   林蓉轻轻哼唧一声,还就够呢,他还想要上天不成?这时候一匹能跑远途的马,怎么都要十五两银子往上,动辄就是几十两,阿徐卖身半辈子都未必够。   “我会叫相公替你准备好的,你今日就走吗?”林蓉问着问着,实在是没忍住自己的好奇,“你是碰见你认识的人了吗?我看你的表情……是旧友?”   阿徐看起来心情没有不好,反倒是强行压抑着激动的模样,估计要么是碰上旧主人了,要么是碰上了关系很好的旧友。   “是……”阿徐迟疑了一瞬,可想起那位的德行,估计很快也会自己暴露身份的,他提前跟林蓉说没有问题,“今日跟随在杨州府身边有一位紫衣小郎君,那是圣人的亲侄子,圣人同父同母的亲弟弟与前朝旧族马家女郎所出,名为殷明煦,字子城。他父亲宝睿王为圣人抵挡刺客去世,他被特封为慧郡王,封地为苏州府。”   林蓉更诧异了,这简直是美强惨男主的配置啊,不过——   “我记得听我爹说过,荆朝不是没有封地一说了吗?”   阿徐点头:“对,慧郡王是特例,他是皇家唯一一个有封地的王爷,圣人怕他被人欺负,将苏州税收给他,让他日子过得舒坦些。慧郡王从小在外祖家长大,扬州府是谢家和马家坐大,他几乎等于坐拥扬州和苏州,即便没有继承圣人位的可能,却也是所有王爷们抢着交好的。”   当然,阿徐没说的是,也是几乎所有有野心的王爷想要杀之而后快的,毕竟圣人心疼自己的侄子正常,可没有堂兄心疼自己堂弟到愿意把疆土分出去的,更别说这慧郡王比成王还要受宠,万一圣人老了老了脑子一抽呢?   谁也不愿意给自己留下一个劲敌,哪怕慧郡王从小到大都只对吃喝玩乐感兴趣,还是躲不开别人的讨好和忌惮。   阿徐之所以能成为殷明煦的好友,也是因为自己的旧主机缘巧合救过他,自己又在他身边保护过一段时间。   林蓉挑了挑眉,没再继续问,旧友是个郡王,那旧主……她一点都不想知道是什么身份。圣人年纪大了,夺嫡风险有多大,看于老爷脸上比陆有福多几倍的皱纹就知道。   她只想要富贵过一生,不想再跟上辈子一样游走在生死边缘,所以不管阿徐的旧主是谁,她都不想知道。   “马今晚就会给你准备好,不管你做什么,我只有一个要求,不能牵扯上陆家,若你做不到……”林蓉猛地捏碎了自己手中的瓷杯,搓了搓手,除了散落的瓷粉,愈发白嫩的掌心一点痕迹都没有。   好不容易抽出时间,跑过来想要跟娘子套套近乎的陆成材:憋问,就,就腿软。   “娘子放心便是,奴不是恩将仇报的人,可若是有心人查探,毕竟有人见过奴的样貌,牙人那里也知道……”阿徐没别的想法,只有点惊讶林蓉的力气,可他也没多想,只皱着眉仔细思忖。   林蓉:“这你就不用管了,我自然有我的办法。”往牙人那里闹腾一下,拜托杨州府找找逃奴不就好了。   来福客栈方圆五里内,谁想要不动声色来查探,那就送他点小礼物扔出去就是了,夏天某些小可爱们也很活跃呢。   “那奴先告退,去旺福苑准备了。”阿徐看见门口的陆成材,拱手行礼,赶忙出去。   陆成材期期艾艾上前,接过林蓉手里的盘子,特别自然拿着棉巾替她擦手:“娘子下次不可莽撞,有什么交给为夫来就是,再伤着手怎么办?”   林蓉瞧着他这莫名的乖巧觉得好笑,递给他个瓷杯子:“好啊,那你捏一个我看看。”   陆成材:“……”就,他只是个平平无奇的貌美小郎君,做什么要跟不是人的娘子嘴贱呢?   “娘子这是做什么,身为陆家客栈的主家,我自是该温文尔雅些,怎么能动粗呢。”陆大郎正气凛然道,拉着林蓉的小手凑近,“娘子今天辛苦了,你就不过去旺福苑看看?啧啧……那些老爷和夫人们,一个个坐在大厅里,都还没回神呢。”   都抬着头看头顶的毛玻璃,还有垂下来的水晶吊灯,惊艳之余,还有好些人竟然会害怕蜡烛会掉下来砸在人身上,都不敢往主桌坐呢。   林蓉被逗得笑出来,她就不知道害羞为何物,瞧着没什么人,陆二和陆三都低头忙着做菜呢,她放松力道靠在陆成材身上:“我就不去了,你是不是得赶紧过去陪着阿翁呀?”   “不,不急,我过来看看,许久没见那飞流直下三千尺了呢。”陆成材被靠得浑身更软,“也好跟你学学看,若是我也能画,说不得以后你还能轻松点。”   林蓉倒是无所谓,陆二还好,陆三画画的水平太差劲了,闻喜宴结束后,她还是得挑几个有天分的培养一下才成。   以后来福客栈指定不会只有一家,总不能让她满世界跑着去做饭,这时候又没有飞机,马车非得跑死她不行。   “好啊,说起这个来,相公……那个学的怎么样了?”林蓉偷偷在陆成材手心画了个圈。   陆成材猛地抓住淘气的柔荑,面色坚定自信:“全都装在你相公的胸腔内了,就等着亲自尝试。”   “真的?”林蓉怀疑。   陆大郎无比肯定:“再真不过!”秦二郎说得对,技术这种事情,说再多都没用,不亲自尝试永远不会成长。   请让他成长的快一些吧!   “好,忙完咱们试试。”林蓉勾着他手指晃了晃,声音甜的很,“你要是再搞砸了,软塌都没的睡,睡地铺去。”   陆大郎瞬间觉得任重而道远,因此回到旺福苑内的时候神色有些郑重。   给陆有福吓了一跳:“怎么了?后头出问题了?”   百步走了九十九,就差最后一哆嗦了,若是餐食真的太平常,虽说震撼已经足够,却也会头重脚轻,毕竟闻喜宴重点还在一个宴字。   “有我娘子在,怎么可能有问题。”陆成材安抚陆有福。   陆有福一巴掌拍他后背上:“那你跟死……咳咳,你这个表情作甚!”   “我只是在思考,先生小郎还是先生女郎。”陆成材沉重道。   他不重男轻女,可是家里他地位最低,再来个娇滴滴的女郎,他还有出头之日吗?还是来个皮糙肉厚的小郎,让他找点存在感比较好。   陆有福翻个白眼:“闲的你,乔二郎找你呢,快去吧。”   说完陆有福就回去坐下了,陆成材自去找狐朋狗友那一桌,听他们对着林蓉曾经给陆家人展示过的那桌菜的开胃菜惊叹,面色骄傲的很。   “其他方面我不敢说,我娘子的家教那是没的说,林秀才养大的女郎,不只是温婉贤惠,这一手盘中丹青,我都赶不上。”   众人看着他那副论娶媳妇,尔等都是垃圾的骄傲模样,唇角都抽抽着没眼看。   秦二郎嘿嘿笑:“那是赶不上吗?我们也都赶不上,起码我们还有作品,陆大郎你的佳作呢?拿来给咱们品品。”   乔二郎噗嗤笑出来,举起杯子:“我品过,啧啧……鸳鸯不是鸳鸯,好大两只鸭子,就这我还仔细辨认许久呢,结果我说出来,陆大郎还有脸追了我一刻钟。”   “噗嗤……”旁边有人先忍不住笑了出来。   陆成材挑眉,乔二郎的笑话他都接受不了,谁这么没礼貌好意思偷听别人说话,他带着几分桀骜扭过头去,准备给个眼刀出去。   扭过身后,陆成材跟殷明煦四目相对,刹那间两人眼神中都掀起波澜,神色中都添了几分异样。   陆大郎:好脸……不,好不要脸,不能让娘子看见他,别以为他不知道,他娘子最喜欢的就是他这张脸。   殷子城:头回碰上跟自己一样好看的,可惜是个男人,可惜自己不是断袖,可惜……算了,不然一起吃个酒试试? 第45章 送了他们一片星空(三更……   各怀心思的两个俊美郎君,并未在这种公众场合做出任何不适宜的行为,其实殷明煦是想跟陆成材说话来着,他从小就喜欢好看的,甭管是人还是别的,不缺银钱,更不缺权势,不夸张的说,他郡王府里洒扫的仆从都至少眉清目秀。   但是更吸引他的是按照开胃菜、凉菜、热菜的顺序依次被呈送上来的意境菜,殷明煦不知道这种菜肴叫什么,味道也不是他吃过最好的,可还是那句话,漂亮啊!   虽然圣人赐他封号为慧,他私以为是错了,他该是美郡王才对,殷明煦对于美的追求按程度分后世应该叫颜狗晚期。   瞧瞧那巍峨的宫殿……里飘出来的甜香味儿花瓣,瞧瞧那金黄圆润的……赛螃蟹,瞧瞧那死后还在起舞的大虾,连青豆汤都美得仿佛一潭碧水,更不用说猪小排那独钓寒江雪的唯美寂寥,平日里食欲并不算好的慧郡王,每道菜都没少吃,一桌子的护卫都惊呆了,为菜肴,也为殷明煦的饭量。   等到那飞流直下三千尺的炖盅被端上来的时候,殷明煦都没听见此起彼伏的吸气声和惊讶喊声,他只瞧着那滚滚冷雾,忍不住深深喟叹:扬州府和苏州府必须有这样的排面!!!无论要花费怎样的代价!   一场闻喜宴,本该是属于上榜学子们的狂欢,可就连案首于学智都只顾着目不暇接在这份美好中,他甚至都忘了,心心念念了那么久,他是案首了哎!   倒是家境不算太好的于学鸿,反正也是抱着土包子进城的心态,一直在吃惊,也就没那么全神贯注了,还能为自己竟然考中第三名感觉到欣喜。   只是这份欣喜等到来福客栈的主家老爷陆有福,亲自上前笑眯眯请前三名入住旺福苑的东厢房三间卧房后,也处在了停摆状态。   于学鸿一开始以为他曾经住过的地字号房就是最奢华的了,后来他见到了于学智的天字号房。   再后来他以为来福客栈天字号房就是这世界上最奢华的了,现在他见到了旺福苑里的客房。他体会到一个道理,读书永无止境是因为永远人外有人,而眼界一直不停的开阔,是因为天外有天。   三层的窗帘紧紧拉上,即便是下午屋内也是昏暗的,可他跨进门才知道为何要把窗帘拉上,因为来福客栈送了他们三个人每个人一片星空,字面意义上的。   在厚着脸皮跟进来开眼界的人们目瞪口呆时,于学智甚至很高兴的发现,他从这片星空中发现了地理志中记载的北斗七星和牛郎织女星,那片星河也在。   “这难道是仙境吗?”有人不自觉喃喃问出口。   漫天星空下,生怕将人绊倒,墙面上都镶嵌着铜底座,每一个底座上都燃着一盏蜡烛,幽幽桂花暗香涌动在空气中,不像冬天那般暖融融的,似乎还带着清凉的风,柔和吹入人鼻子里。   “真的有风!”有人惊喊出声。   嗯?朱学鸿从头顶那片星空中缓过神来,略过屋内所有做成旧鎏金色的家具上略过,沙发、矮几和抱枕在休息区的雅间已经见过了,而沙发到床榻之间的过道上,甚至还摆着看不清颜色的毛茸茸的地毯,他们本就是脱了鞋进门的,踩在上面别提多舒服。   因为昏暗的环境,还看不出木地板的清新色,大家只能朝着喊出声那人的方向看过去,于是他们在靠近床榻的屏风前半圆矮几上,发现了一个正缓缓自己转动的……风车?水车?没人说得上来。   可随着这东西的转动,确实有轻柔的风吹过,风里带着丝丝凉气,在这炎热夏季让人再舒服不过。   “能点上灯看看吗?”有人忍不住问。   还有人注意到:“我突然想起来,咱们用午食的时候,屋里也不热啊!也有风!”   “定是陆大郎又想出来什么新鲜玩意儿!这臭小子,怎么好意思不跟咱们这些长辈们说呢!”这亲切劲儿听出来了,是秦二郎他爹,比于老爷还要丰腴的胖子,夏天对他来说格外不友好,所以他格外生气,“臭小子,看我怎么收拾他,以后别想再偷喝我一滴好酒!”   “秦阿叔这是怎么话儿说的呢,我这不也是刚做好吗?就这几台,留着闻喜宴结束后,就准备叫二郎给您和乔阿叔,于阿叔搬家里去了。”陆成材带着笑意的声音从后头吊儿郎当传过来,“我记着您呢,您可不能误解小侄一片心意。”   “哈哈哈!好!阿叔没白疼你,家里还有坛子桃花酿春里红,我自己都没舍得喝,一会儿你跟我家去拿。”秦老爷也不是爱计较的,一听陆成材这么说立马高兴了。   他苦夏苦的睡不着吃不好,凭本事吃起来的肥肉一到夏天里就哐哐掉,掉得他娘子都心疼,今晚说不准能睡个好觉了。   “大郎,我对你可也不薄,你可不能忘了我!”这是姚老爷。   “成材啊,打你小时候去阿伯店里拿胡饼吃,阿伯就没问你要过银钱吧?”这是玉门街胡饼店的老板。   “仲行,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可是教过你好几年的……”   “陆家大郎……”   “仲行贤弟……”   “陆大哥……”   陆成材刚开了个头,众人就顾不上看这房里其他的地方了,围着陆成材几乎要让他喘不过气来。   陆成材赶紧喊:“各位打住,别着急别着急,于家商行已经开始赶制了,不只是有这种冰凉的小风车,还有风力特别足的脚踩风扇,还有拉绳吊扇,甭管你怕不怕热,都能用,半个月内于家商行肯定就开始卖了。”   半个月?就这种出门站原地一会儿都开始见汗的季节,猪肉都馊了好吗?大伙儿都不乐意等。   “我先说好,秦家、乔家、于家各一个,剩下三个给杨大人了,这旺福苑内是留给闻喜宴的先生们绝不能动,剩下我陆家都还没用上呢,若是各位叔伯想要,可以找杨大人。”陆成材挑着眉懒洋洋道,“不信各位可以去陆家后院看看,都叫杨大人抢去了,我自己想用都得苦巴儿的等着。”   虽然但是,不得不背锅的杨大人,苦涩看了眼一旁完全不认为跟自己有关的殷明煦,眼泪也要掉下来了,说的跟他杨大人能留下一个死的,他不也得等半个月后吗?   可这话没法说,说了不定叫人以为自己身为地方父母官,如何媚上走门路呢,当今圣人最厌烦这个。他是为了在圣人跟前留个印象不假,可这就是他治下出来的功绩,他没想着收买谁,就得按部就班走流程——起码除了让慧郡王进献上去的,上京杨家老爷子那里肯定要留一个。   殷明煦在一旁笑得高兴极了:“有趣,太有趣了!我果真没来错!我等不及了,晚食的时候你就帮我约陆有福和他家郎君谈一谈。”   “郡王不是已经跟第二名买下了这一晚的住宿吗?不若等明日醒了再谈?”杨大人心有些累,看看陆有福和陆成材身边那乌央乌央的人,他就很不想上前。   殷明煦摇头:“不行,我晚上还要吃那个好看的菜,我得尽快问问如何才能让所有的菜肴都美轮美奂,若是解决不了这个事情,我今晚肯定无法入睡。”   杨大人无奈:“行吧,那郡王不若先去歇个晌儿?我听人说来福客栈的卧房舒坦极了。”   顺便体验完了,你有啥想法到时候一起提,可别叫他一次次用州府大人的身份以势压人插队,他丢不起这个人。   “你说的也是,去,叫人把屋里灯给我点上,那银月灯不是很亮吗?”殷明煦觉得有道理,也不让人拉开窗帘,欣赏够了星空就叫人点灯。   进门伺候的婢子不卑不亢,也没有多余的动作,直接将正中间的星空灯上的罩子摘下来放在一旁木盒内,瞬间星空灯就变成了八面的银月灯。   “客官可还有别的吩咐?”婢子微笑着躬身问道。   殷明煦眼神已经落在屋里的木地板和淋浴上,闻言只兴致盎然摆了摆手,那婢子无声退下。   与此同时,陆成材和陆有福被人拉着说得满头大汗,无奈只能将人带到前头来福阁去继续聊。   其他人还好说,只是想知道各种感兴趣的东西何时能卖,从哪里能买。   死赖着不走,非要谈一谈的,也就颍州府几家规模还不错的客栈了,其中又以四海客栈姚家和兆丰客栈徐家为最。   “陆翁这就不厚道了,来福客栈有如此大的变化,贤侄这般能干,怎得也不跟我们说一声,陆家吃肉,总要给咱们留口汤喝。”徐老爷微笑着不阴不阳道。   陆有福看了眼陆成材,这才微笑道:“徐兄说笑了,都是小郎君们瞎折腾,我纵着是家中只得独子没法子,可提前也不知道他能折腾的这么厉害,好在徐兄和姚兄消息灵通,没耽搁了你们的生意。”   这话就跟给了人一巴掌似的,人家说你不能吃独食,陆有福就客气怼回去,甭管我吃不吃独食,反正你没少偷着学,我就不信你会饿死。   徐老爷皱了皱眉,忍不住叹气:“陆翁这话说哪里去了,惭愧惭愧……”他最是会装模作样,做出愧疚表情便不说话了,好整以暇等着。   等急性子的姚老爷坐不住,扇着折扇瓮声开口:“陆兄生了个好儿子,陆家的福分在后头呢,过去是我对陆家不住,不该在来福客栈最困难的时候后袖手旁观。陆兄不若敞开天窗说亮话,我们也不想着能跟今天这样的场面一样体面,但是那风车脚扇什么的,是不是能给我们提供一些,还有那星空……”   说着姚老爷也觉得脸皮实在是太厚了些,没好意思继续说:“星空灯就算了,起码这透亮的窗户纸还有吊在顶上的银月灯是不是能让我们也用上?我们也不跟来福客栈争第一,别到时候叫人说嘴就行,该给的银钱我们绝不少给。”   姚家比徐家稍微厚道点,甭管前头使坏还是一直在偷偷跟着学,实际上姚家都没特别掩藏过行迹,这是客栈和客栈之间正常的竞争,他没有用多么下三滥的手段,都是商人常见的。   所以如今提起条件来,他也是坦然,若陆家记仇不愿意,那姚家就再想别的办法,到时候为了生计,说不准还要使坏,若陆家愿意给他们一条生路,姚家记这个情,会为自己做过的事情付出代价。   陆有福听出来了,他不动声色看了眼面色发沉的徐老爷,又看了眼一直懒洋洋靠在旁边没说话的陆成材,内心叹了口气,想要说什么。   谁知道陆成材突然捏着折扇坐起身来,笑得特别无赖:“姚阿叔这话小侄就听不懂了,难不成陆家不教四海客栈,凭着四海客栈里如今那些香皂、牙膏牙刷、银月灯还有已经开始使用的管道,就不比别的州府客栈好?照您这么说,四海客栈仿佛是给陆家开的似的。”   姚老爷脸皮子臊了一下,可还是沉住气笑:“贤侄这话可就严重了,咱们在商言商嘛,阿叔我家里那几个不争气的,不光书读不明白,脑子也木讷,赶不上你爹有福气,难不成陆家连给我们做个散财童子的机会都不给?”   陆成材点头:“姚阿叔这话我听着顺耳,不管过去如何,既然您都说了,本来就是我弄出来玩儿的,教教四海客栈也无妨,可这都是咱们卖银钱的东西,您也知道这些年……陆家艰难,少不得就要狮子大张口了。”   徐老爷怕姚老爷一激动应下来,赶忙拦住:“贤侄说的是,合该我们多出些银钱,只是这段时日来福客栈生意兴隆,我们那里……唉,不提也罢,若是不能达到贤侄要的数儿,容我们凑些时日可好?”   因为陆成材曾经喜欢他女儿的缘故,徐老爷再愧疚憨厚看着他,心里很确定陆成材肯定会妥协,毕竟这一招用了许多回都挺好用的。   可这回他想错了,陆成材本来无所谓针对徐家,这事儿于晨睿不曾跟他说,虽然姚家露了行藏,那是因为姚家觉得自己做的没什么错,可实际上不管是出主意的,还是暗地里起哄的,都是徐家这位家主。   只是陆成材要点头之前,突然想起还没讨好成功的娘子,莫名顿了下,又懒散靠回椅子上:“可以,既然徐阿叔如此说,我们陆家苦惯了,也能等得起。”   不等徐老爷高兴,陆成材继续道:“那就等几位阿叔何时凑够了银钱,何时我再派人上门指导吧。”   至于指导什么,从一进门开始见到的人和物什,能学的他们都想学,他们恨不能自家立刻就能变成第二个来福客栈。   “当然,若是叔伯们实在是手头紧张,其实多来我们来福客栈住上几天,也能学个差不多。上门便是客,除了打尖住店外,来福客栈也不收别的银钱。”陆成材状似好心道。   直白点说就是你能学到多少就学多少,我不拦着,但是你照猫画虎成什么样子我们不管。   徐老爷被他噎得脸色发青,到最后众人也没商量好,只得好言好语散了场,过后先试试再慢慢谈。   “大郎出息了。”陆有福没有反对陆成材的决定,拍着他肩膀夸奖他。   以前因为那个阿蔷的存在,对上徐家,陆成材脑子就跟被狗吃了一样,反正聪明的时候就少。   陆成材被夸的有些心虚,他本来还没想太多,可话到了嘴边,他突然想起林蓉手掌心随风飘落的瓷粉,掂量了一下自己的脊梁骨,他决定,不能给自家娘子吃醋的机会。   毕竟别人家娘子吃醋是打情骂俏,他们家娘子吃醋……那是要打死人的。   殷明煦本来是想着沐浴过后歇个晌儿,然后起来晚上跟陆家人好好谈一谈,谁知道他刚穿上来福客栈提供的浴袍,护卫就进来了。   “主子,云滇土司派人传信,急信。”   殷明煦傍晚乘坐马车不甘不愿走了,因为没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他心情很差,护卫们都战战兢兢不敢招惹,也就没人发现,身后远远还缀着一个带帷帽的汉子。   也好在他回去了,不然陆成材要恨死他的。   好不容易闻喜宴结束,哪怕外头议论的再大声跟陆成材也没有关系,陆大郎晚食都没吃,非常积极回房将自个儿洗干净,还偷偷用了林蓉让人做的薰衣草精油。   他听那小娘皮说过,这薰衣草仿佛是有让人放松的功效,这头回要展示自己学习的成果,是得好好叫娘子放松下哩,省得她万一激动了……嘿嘿嘿,再给自己踹飞可怎么整?   虽然脑海中是自己飞出去的场景,可是陆大郎还是很诚实的露出了大白牙,随着夜色降临,他唇角的笑容越来越掩盖不住。   林蓉回房的时候,天色还不算太晚,她这一天也累得够呛,等事情都安排好,第二天旺福苑内住着的几个学子也安排好了礼物,她就想着赶紧回去洗个澡好好睡一觉。   可是等进了房一看,好家伙,酒在桌上,‘佳肴’在床上,唔……好难选。 第46章 哪个五星级客栈没有监控……   掀开幔帐发现已经日上三竿时,陆成材扭头看着还在自己臂弯睡得香甜的小娘子,似乎还能感受到午夜的火热温度。   昨夜林蓉站在屋里,看着床上的他,嘀嘀咕咕说了几个字,陆大郎没听清楚,就看见他娘子提起酒壶灌了一口,随即甩飞腰间软封,坏笑着朝他扑了过来……   当时没觉得如何,只想着怎么这样那样了,青天白日让光线一刺激,陆成材唇角抽了抽。即便夜色再迷人,午夜再令人沉醉,他还是觉得不太对劲,他们之间怎么总是这样怪怪的。   “唔……早上好……哦,应该是午安。”林蓉打着哈欠在陆成材怀里醒过来,沙哑着嗓音看了眼外头的天色软绵绵道。   陆成材不自觉就替林蓉倒了杯温水,递过去的时候,他简直想把自己爪子给剁了,陆大郎啊陆大郎,你怎么还贤惠起来了!   “赶紧起来,当媳妇的叫翁婆发现你睡到日上三竿,要臊你的。”陆成材故意刺过去。   林蓉毫不在意,即便昨晚她也累够呛,这会儿还跟个大爷一样拥着薄被靠在软枕上挑衅陆大郎:“你确定?你不是要让我起不来床吗?阿婆要是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说不定高兴的要再去还一次愿。”   上次因为旺福苑修整的缘故,家中得有人盯着,陆有福父子没去,是林蓉陪着陆郑氏去了庆宁寺,可惜那位长智大师在外游历,他们没能见到,不光是陆郑氏,连林蓉都觉得有些遗憾。   在这个偶尔会觉得有些孤独的世界上,也许只有长智大师才偶能窥见几分属于她的过往,即便对着林秀才,林蓉也没那么放松过,若是有机会,她很想跟长智大师论论经,虽然她并不信佛。   “要不我们再试试?”陆大郎轻哼着凑近林蓉,轻轻咬了咬她唇角。   林蓉撇开脑袋笑得露出小酒窝:“你怎么总喜欢咬人呀,属狗的吗?”   “狗是最不可能咬你的,不是吗?”陆成材幽幽看着林蓉道,家里没人比得过那两只渐渐长开的小狼狗对林蓉更热情了。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眯了眯眼,按理说他昨夜即便不是一夜七次郎,也很是耗费了一番力气,怎么起身后他仍然感觉体力很充沛呢?这不正常。   不是陆成材小瞧自己,正常男人晚上大干一场第二天都不能跟他似的这么轻松,想起那个冰火两重天的夜晚,陆成材装作不经意,却更仔细打量起自己的娘子来。   有异能在身,林蓉直觉非常敏锐,她感觉出来陆成材的试探了,但她不准备敷衍他,却也不打算解释。   “我从小就受动物喜欢,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她坐起身放下茶盏,准备起身。   可陆成材不愿意让她起来:“那个……昨晚娘子很是热情呢。”   “嗯,不好吗?”林蓉坦然用一副准备提上裤子不认人的表情,挑眉道。   陆成材被噎了一下,可好歹是才开荤的小郎君,比起林蓉这个老司机还是要差点,他略有些不好意思,随即凑到林蓉跟前蹭了蹭她脸颊,故意露出痞笑,“娘子昨晚可还满意?”   林蓉挑眉,很好,他们家大郎会调-戏娘子了,可惜这位倜傥小郎君碰上的是末世人儿,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她笑着捏了捏陆成材白皙的脸颊:“再接再厉,什么时候你把你娘子伺候舒服了,她就送你一片真正的星空。”   昨晚歇着的间隙陆成材感叹过,那星光灯实在是美轮美奂,林蓉当时有些想笑。她用的不过是后世估计是……幼儿园的孩子做DIY手工作业的法子,星星都做的堪称简陋。   想起后世层出不穷的文艺民宿,几乎睡在山野之间却前卫到极点的房间里,四面都是玻璃,四下望去就是天地,算是体验天为被地为庐的浪漫吧。   这会儿四面都是玻璃是不用考虑了,谁叫林蓉创造力不行呢,人家穿越主角动辄挥挥手整个世界科技都要前进几十年,她造个玻璃都废了老鼻子劲还没成,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我真想知道,经过昨天的闻喜宴后,你还能怎么让人惊艳。”陆成材起身的时候嘟囔,就是嘟囔给林蓉听的,继续打量她的神色。   林蓉微微一笑,这才哪儿到哪儿,创造她不会,照猫画虎要再画不像,她干脆扎脖儿等死算了。   “惊喜是要一层一层剥开才会有意思。”林蓉穿好衣服,懒洋洋笑道,“提前说出来就没有惊喜了。”   陆成材上前揽住她:“连我都不能说?”我可是你相公!   从陆成材脸上看出他未尽之意,林蓉被逗得笑出来,捏着他下巴轻轻咬了一下:“就是相公才要给惊喜呀,其他人我管他去死。”   林蓉昨晚确实体会到了快乐,曾经姑娘们谈论过的,那种让人欲罢不能的快乐,很让人惊讶的是,明明异能在身她体力好得不得了,却也会因为极致的欢愉而觉得疲乏到闭眼就睡过去。   大和谐是人类放松最佳的方式,果然不骗人。   陆成材大笑,比起林蓉故作温婉的模样,她这种嘎嘣脆到几乎无情的模样,反倒是让陆成材喜欢,毕竟陆大郎也是这种只顾自己喜欢的小郎君。   林蓉瞧着他的笑容,在白日里,就着明亮的天光看起来,简直俊美到仿若谪仙一般,让她忍不住被美色诱惑,踮起脚凑上去,吧唧给了他一个吻。   陆成材笑眯眯受着,不经意间发现,比起刚嫁过来的时候,他娘子白了不少,肤色渐渐都能跟他差不多了。   亲亲热热闹腾了一会儿,两个人收拾好出来门。   阿鹏已经咧着嘴站在门口,笑得有点傻:“娘子和郎君饿了没?夫人叫奴给你们留了午食,就在前头厨房砂锅上炖着呢,奴这就去端!”   很好,林蓉一听就知道,估计陆家上下都知道她们俩昨晚没干好事儿了。   若是寻常小娘子,这会儿估计要害臊到没脸见人,红着脸在屋里躲好久,可林蓉是寻常小娘子吗?她不是。   所以她大大方方,还带着昨夜余下的慵懒痕迹,跟陆大郎一样,懒洋洋靠在桂花树的石桌上,等着吃饭。   不好意思这个事情,只要你不觉得不好意思,那不好意思的肯定是别人,这道理林蓉早就知道,陆大郎不知道也身体力行,小两口脸皮厚度可以当城墙使,都没有不自在,反而因为和谐得很不错,心情都特别好。   所以陆郑氏迟疑了很久,想了很多安慰林蓉的说辞,兴高采烈过来的时候,就发现小两口正靠在门廊下的架子前,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呢。   陆郑氏唇角抽了抽,对这个儿媳妇了解更深了一点,果然什么锅配什么盖儿,能同意嫁给大郎,她这儿媳妇也是个心(脸)志(皮)坚(够)定(厚)的,过去她和相公倒是让儿媳妇温婉的外表给糊弄住了。   哭笑不得地想了想林蓉刚进门时候的可怜巴巴,她更高兴了点,这证明儿媳妇是真把陆家当做自己家了,才会放松下来做自己。若不是更信任他们,儿媳妇明明可以继续装下去的。   陆郑氏特别高兴走过去:“我今天早上一起身,林娘子就给我送了许多帖子过来,什么赏花会诗会都要请咱们娘俩,我来问问你的意思。”   要陆郑氏来说,她只是识字,对诗词歌赋那是一窍不通的,她又不用再找儿媳妇了,也没必要参加这样的社交。   可是前头林蓉也说过,既然来福客栈做大,那陆家跟颍州府的大户人家互有来往,拓展人脉那是早晚的事儿。所以她想着,只要是对陆家好,哪怕她不喜欢,也要带着林蓉去。   哪知道林蓉直接摇头:“不去,去了被人缠着也是麻烦。”   她对诗词歌赋更不懂好吗?繁体字她都是花了好多年才认全,让她去赏花,她只能想着能不能吃,能不能做精油,好不好看请恕她没那个细胞。   “可若是一个都不去,是会得罪人的吧?”陆郑氏过来问林蓉,也有这方面的考虑。   她姐姐周郑氏也隐晦提醒她来着,那些大户人家的夫人里也有特别好面子又小心眼的。   林蓉表情仿佛过去的陆成材一样,骄矜得很:“阿婆放心便是,这世道就是谁拳头大听谁的,圣人都是这个意思呢,如今可是他们对来福客栈好奇到忍不住的时候,可不是咱们求着他们。”   林蓉不乐意去也有这个缘故,陆家毕竟没有底蕴,来福客栈过去生意不好,也不算是挤进了大户人家。只这一次震撼就跟挨打一样,一回两回别人是记不住的,也不会真正尊重陆家,跟她们在一起,只会被小瞧。   林蓉要的可不是这个,昨天那场闻喜宴说实话,陆家花了不少银子,除了留下的流动资金还有给林秀才买药材的银钱,林蓉几乎将所有银钱都投进去了。   搞这么浩浩荡荡一场活动,为得不只是满足别人的好奇心而已,宣传和商机都在其中。   “夫人,娘子,郎君,老爷请你们去来福阁。”阿飞颠颠跑过来道。   陆郑氏起身嗔了句:“也不知道有什么事儿,在家里说不好吗?非要去客栈里作甚。”大郎和儿媳妇刚累了一晚上呢,一点都不知道心疼人。   接了杨大人消息坐立不安的陆有福:“……”   几个人到了来福阁,才发现还有不曾撤下去的茶水。   “阿翁是有事情要说?”林蓉扶着陆郑氏坐下后,也不管陆成材,当先问道。   陆有福也不在意是林蓉先开口,或者说这里面就林蓉最有资格先开口。   陆有福有些迟疑:“刚才杨大人来过了,说是替一位贵人送个口信。”   “可是慧郡王?”林蓉想了想如此问道。   陆有福有些惊讶:“你知道?”   林蓉跟陆成材对视一眼,昨天阿徐说的时候陆成材也在,他们两个都知道这位郡王的身份了,只是林蓉没看见那位郡王而已。   “他说了什么?”陆成材轻哼一声问道,他长得好看,对跟他不分伯仲的慧郡王很难喜欢的起来。   “他让杨大人捎话,说希望我能去一趟苏州府,他希望扬州府和苏州府都能开来福客栈。”陆有福说不出是忐忑还是激动,“阿蓉不是说过那个来福客栈连锁什么的,是不是就这个意思?”   “是也不是。”林蓉笑着解释,“是要开很多来福客栈不假,但不是我们来开,我们只占着名声和红利。”   啊?陆有福摸着胡须愣住了,客栈不是他们开,银子不是他们出,干活的也不是他们的人,然后客栈还叫人以为是陆家的客栈,他们还要分利钱?   陆有福想说,傻子也不能这么干啊。   “但凡不傻就会同意。”林蓉在陆有福开口之前肯定道,“所以劳阿翁给杨大人捎个信儿,就说想谈?可以。等慧郡王有时间了,请他去旺福苑,我们细细谈,去苏州就免了。”   若是去苏州,为了保密,林蓉不能跟着,陆家父子即便是聪明,可如何跟人商谈,商谈的节奏她都没办法把控。   在旺福苑就不一样了,她可以作为陆大郎背后的女人参与。   要知道后世做酒店还有一个非常非常非常重要的内容,林蓉至今都没有跟陆家人提起过,也只在旺福苑内试验过,没问题这才打算拿出来说。   试问,哪个五星级客栈没有监控呢? 第47章 重口味多么欢乐!(一更……   想要在荆朝装监视机器和对讲机,说实话林蓉记得那个技术不算困难,末世制度崩塌后,很多东西都瘫痪了,电子产品更是如此,能人很多,发明了许多简易版本。   可!是!林蓉她没记住!对讲机里面仿佛是用到了铁质接收器的,接收器吸收的还是异能,在没有电的时候别提多方便了。   虽然但是,平常的异能者谁会记那个玩意儿?术业有专攻,拿到成品能用就行了好吗?现在呢,问就是后悔。   她就记住了镜子反射原理的监视器,问题是玻璃她都还没制作出来,所以监视的通道她留出来了,可是还没办法用。   但这并不代表她没办法监控,利用小孔成像原理还是可以看见……剪影的。她在旺福苑的待客区,也就是正屋西侧隔音比较好的休息区,装了许多镂空毛玻璃的装饰。   肉眼看起来仿佛屋里是有两面琉璃墙似的,实则毛玻璃后面有的部分是墙体,有的部分是镂空的,林蓉在有墙体的毛玻璃上面钻出小孔,银月灯就在这小孔和沙发区域的对面,虽然得到的剪影是倒着的,也不影响人观看。   利用同样的原理,镂空地方的毛玻璃也放置了小孔装置,她在屋里将提前做好倒着写的简单语句放在蜡烛前面,陆家人也能从毛玻璃上看到她给出的图,别人转过头的瞬间,林蓉就可以把图片移开,什么都不会显示。   这种方法没办法传递太复杂的话,可是在镜子制作出来之前,这已经是最方便的监控方式了。   颍州府和苏州府是隔着梁江的,传话后不管慧郡王要不要过来,都需要一段时间才能知道。   在这段时间内,林蓉别的什么都没做,全身心放在了玻璃的制作上,能制作成玻璃,很多事情都会更方便。   因为林蓉在制作上确实缺乏天赋,即便在添加不同矿物的过程中,他们甚至制作出来跟碧玺一个颜色的绿色网纹状毛玻璃,甚至还有砖红色的毛玻璃,就是没能把正经玻璃制作出来。   林蓉再三思考,想着透明的关键估计还是在硼砂上,于是托了于家满世界寻找。正好于家得了风扇后,吃到了甜头正满荆朝的扩张生意版图,对陆成材的要求,于家老爷甚至都没多问一句,拍着颤巍巍的胸脯直说包在自己身上。   那勉强叫做茶色灰不溜秋的毛玻璃他都当个宝,更别说要做成透明的了,那岂不是要比水晶还要珍贵?于老爷恨不能像老天爷祈祷陆成材(他娘子)早点折腾出来。   玻璃的制作遇到了不少挫折,可是林蓉和陆大郎小两口的闺房生活倒是渐进佳境,舒坦的不得了。   他们两个一个极具钻研精神从月生坊收集了不少避火图,一个体会到极致快感的欢乐乐此不疲,小两口一拍即合,解锁了避火图里的不少姿势。   哦,林蓉终于发现他们卧房里软塌旁边那个光秃秃的鹰头纹案几是做什么用的了,她双手撑在上头,听着那案几吱嘎吱嘎的声音,仰头就能看见月色,平添了很多难以言说的刺激和乐趣。   她忍不住问陆成材:“这案几原来是干嘛用的?”   陆大郎眼神有点飘:“以前跟秦二郎他们去燕彩居的时候,有一回我们上楼,正好瞧见一扇没关紧的窗户,有行首正伺候客人呢……咳咳,后来秦二郎很动心,就找人做了好几个,我这儿还有乔二郎、于大郎那里都有。”   林蓉:“……”你们弟兄几个真会玩儿,怪不得不在上头摆东西呢。   “什么东西模仿都没有原装的好呀,你们就没想着体验体验最开始那个案几?”林蓉调笑般在陆大郎耳边吹气,又被镇压在了软枕旁。   陆成材不急不缓轻轻咬着林蓉的耳朵:“娘子这是在吃醋?”   “我从来不吃醋。”林蓉咯咯笑着反驳,“我只吃酱油!”重口味多么欢乐!   陆成材没理解她的意思,却又有了策马奔腾的念想。   在这种事情上,小娘子快不快乐,那要看郎君的技术如何,可几乎是每一个心理和生理健康的小郎君都爱极了这种事情的,尤其是刚开始,总是不想停。   林蓉自然不反对再快乐一次,可前头两个人已经跑马跑了不少时候,马儿有点累,说不出是身体还是精神,总之林蓉懒洋洋的,眯着一双杏眸好似餍足的猫儿似的,只想睡觉。   所以她在陆成材再一次想要上马之前,用白生生的脚丫子阻止他:“明日你和阿翁不是要去姚家赴宴?我累了,早点睡。”   “嘿嘿……你这是累了?所以即便你力气再大,论起体力来,你个小娘子还是抵不过郎君滴。”陆成材骄傲极了,他不累啊,他发现自己现在体力是越来越好了,简直就跟……咳咳采阴补阳一样。   他不知道,包括林蓉自己可能都不算清楚,这种身体的交流,激动的时候异能是会不自觉替陆成材调理身体的,尤其是她这种无属性又能增强体质的异能。   只是在末世的时候,有关系不错的朋友挤眉弄眼说她以后的男人会很幸福,所以她放任陆成材想做什么做什么,没想着让他养精蓄锐啥的。   至于那个朋友,林蓉还没来得及细问,就被他拉着挡了丧尸,被他害死穿成了林家女郎。   林蓉听陆成材嘚瑟,突然想起这事儿来,忍不住撇撇嘴,心情稍微有点差,难说她这辈子得过且过,谁都想着算计一下,哪怕陆家人身边都放了小动物监视过好一段时间的性子,是不是被这件事情影响,总之她即便是释怀了,想起来也不开心。   她不开心,就见不得陆大郎那么得意,没有她的话,他要是这么造作,说不准早就成了软脚虾哩。   唔……就算有异能也不能太放纵呀,林蓉睡着前迷迷糊糊地想,她不愿意太过依靠异能,上辈子好朋友都信不过,这辈子她也不敢太相信别人,托梦的事情都需要亲手做出来,这个让人知道她有办法解决,但若她身怀异能被人发现……难保不被人烧死。   所以为了陆大郎好,还是得让他修身养性一段时间才好,免得他身体太好了惹人怀疑。   嗯……就这么决定了!睡着前的最后一刻,林蓉面上轻轻勾起一个浅笑。   坐起身想要吹蜡烛的陆成材不经意间看见,跟着勾起一抹笑来,低下头轻轻吻了吻林蓉的额头,吻完他就愣住了,随后跟见了鬼一样赶紧吹灭蜡烛躺下。   可即便是在夜色中,陆成材也瞪着一双桃花眸子,朝着淡淡幽香的源头瞪了好久,不知道什么才心情复杂睡了过去。   第二天林蓉起来后发现,喜欢睡懒觉的陆成材竟然已经不见踪影。   “相公和阿翁已经出门了吗?”林蓉问秦娘子,她起身并不算晚,这会儿出门也太早了。   秦娘子点点头,小心翼翼问林蓉:“娘子跟郎君吵架了吗?”   “为什么这么问?”林蓉略有些诧异。   秦娘子赶紧道:“奴过来伺候的时候,郎君正好出门,瞧着……脸色像是不大好。”   林蓉有些摸不着头脑,难道是昨晚累着了?不能够啊,不是还想着跑马来着。   可除了这个,她也想不到别的了,两个人最近因为某种生活很和谐,相处的特别好,没发生什么矛盾啊。   不过林蓉也没多想,她不是太过于细致敏感的人,相公闹症候怎么办?就跟灵兽突然傲娇起来一样,没有什么是一顿收拾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两顿。   “替我准备马车,我回林家一趟。”林蓉想了想,没去瓷窑,对着秦娘子道。   正好于家送过来一批上好的人参和灵芝适合林秀才用,她准备去一趟玉门街的百盛堂找大夫将里面的药材给替换下来。   回到林家的时候,也快中午了,林乔氏见林蓉会来特别高兴。   “你爹馋得厉害,我刚杀了鸡准备做汤,正好你和阿焱多吃一些。”   林蓉挽着林乔氏的手往里走,小声嘀咕:“您就知道惯着爹,您知道喝药要忌荤腥的,等爹好了再吃肉,到时候您不是能更放心些?”   林乔氏犹豫:“这……可是你爹……”   “他可怜巴巴看着您,您就心软啦?您也不想想,他病倒的时候,我和阿焱可不可怜?您可不可怜?您就不想早点看着爹站起来?大夫说爹恢复的不错,若是能好好忌口,说不定再有一个月就能起身了。”   林乔氏瞬间改了主意:“那就留给你和阿焱吃,剩下的都给阿达,那么大一个小伙子,也该好好补补了。”   模糊听到林蓉的声音,高兴转过头来的林秀才,恰好听到林乔氏最后一句话:“!!!”   “阿蓉,爹好多了!”林秀才说话确实比上次林蓉来看他的时候清楚多了,一说到肉的归属权,急得汗都下来了。   林蓉上前替林秀才摇扇子:“大夫也您不能吹风见凉,您就不眼热阿焱屋里的风扇?娘都跟着您受热呢。等您好起来,您想吃多少肉不行啊,您可不许调皮。”   当然,想吃多少就吃多少那是不可能的,这病了一场,以后肯定得控制,但不妨碍她安慰一下林秀才。   “最重要的是您可得赶紧站起来,我瞧着阿焱最近读书读的废寝忘食,也不敢麻烦他,您快些好起来,可好教教您女婿呀。我想让他参加明年的县试。”   林秀才不甘心,却也不好守着女儿耍无赖了,只能苦笑问:“那还有一年,他《笠翁对韵》《神童诗》都读过了?”   童生试考得比较简单,也就是府试时候会添一些四书的东西,县试只考启蒙的《百家姓》《弟子规》《千字文》这样简单的,但是也有几本比较复杂的,林秀才听说陆成材没在书院读太久,一不定都学完了。[注]   林蓉眼睛眨都不眨:“他都学完了的,只是这几年下来还记得多少就不一定了。所以我才说需要爹您赶紧好起来,若是想要考完童生继续往上考,在参试之前不是也要将秀才和举人该读的都学一下吗?有备无患才能考好一些。”   起码也得考个举人,才能够不让人随意欺辱不是?来福客栈发展太快,她不想等太多时间。   不得不说,林蓉和林焱不愧是亲姐弟,想一块儿去了。   不等林秀才说话,林焱捧着书从外头进来:“正好我也要继续考童生,教姐夫还能温故而知新,先交给我吧,四书五经那些交给爹正好。”   林焱想的很好,教陆成材童生的内容,他不但可以温故知新,还能打击陆成材。等到秀才这一阶段,身上有了功名,也不好太不给姐夫面子,那时候他可以跟陆成材一起学,从实力上碾压陆大郎。   林焱非常相信自己的实力,反正从小到大,比他聪明的他也没碰到几个,举人不好说,童生和秀才他肯定都能一次过。   林蓉无所谓,林焱的聪慧她是知道的,不管是林秀才还是林焱都不错,她这么说也是希望林秀才有动力能早些站起来。   “那阿焱你把我书房里那套做了注解的旧书找出来,叫你阿姐带回去。”林秀才觉得林蓉说得有道理,于是更上心了些。   虽然林秀才只是个秀才,并不代表他学问不行,他只是不愿意继续往上考而已,他知道自己的性子不适合做官,童生会读到的书哪怕贵一点也不会值太多银钱,可注解却是难求。   林焱有点不乐意:“把我的书给姐夫……”   “你姐夫还缺书啊,他书房里全是书。”林蓉敲敲林焱的脑袋,“重要的是爹的注解,这些你看过多少遍了,背都要背下来了好吗?给你姐夫看看,到时候用完再给你和爹送回来。”   “你是哪边的呀,胳膊肘往外拐。”林焱偷偷嘀咕。   林蓉哭笑不得,说起来,她还真是泼出去的水,可她不愿意叫林焱难受,捏了捏他脸蛋儿:“我这还不是为了给你省点事儿,好让你有空在你姐夫面前多耍耍威风?”   林焱捏着脸蛋儿嘿嘿笑:“阿姐放心,我肯定好好教陆……姐夫。”   “行,就拜托阿焱啦!”林蓉假装认真道,“以后阿姐也要指望阿焱给我做依靠呢,你不但得教好你姐夫,还得考的比他好才行。”   “放心吧阿姐!我肯定考得比他好!”林焱自觉肩负重任,应下来的非常认真,决定用完午食立刻就回去看书。   林蓉满意微笑,即便是教陆成材,林焱的功课不能落下,到时候陆成材学得好,林焱想到她,只会学得更好。   不怕陆成材和林焱生矛盾,互相不服气更好,她还能拿林焱刺激陆成材,让陆成材奋起直追,然后林焱只能更努力,陆成材继续追……啧啧,多么好的良性循环,她真是个好驯兽师。   为了不馋林秀才,林蓉和林乔氏陪着林秀才吃的素餐,鸡汤便宜了林焱和阿达,两个人在厨房里吃的,吃饭的时候林秀才神色别提多幽怨了。   林乔氏只能算是清秀,看林蓉和林焱的好容貌就知道,林秀才相貌不错,虽然胖乎乎的,可是胖乎乎的俊更让人抵抗不了。   不怪林乔氏总是顶不住,林蓉是也有些顶不住自家亲爹那湿漉漉的眼神,吃完饭没多呆就赶紧回来福客栈了。   只有陆郑氏在家里,她也拉着林蓉问:“阿蓉啊,你和大郎是不是吵架了?你跟阿婆说,若是大郎又犯浑,阿婆帮你揍他。”   “没有啊,相公最近挺好的。”林蓉这会儿是真好奇了,“我是说,我们最近也挺好的,昨晚他还好好的呢。”   “那他那脸色怎么跟喝了黄连水一样黑?”陆郑氏也想不明白了,“难不成是……咳咳,我要不要给他做点补汤?”   不管陆成材怎么说,林蓉怎么肯定他,有前面那些事儿,陆郑氏总觉得自家大郎的身体有点虚。   林蓉被噎的顿了一下,可别再补了,现在就挺健壮活泼的了,再补说不定要虚的那个是她。   阿昏   “相公身体没问题,晚上表现也挺好的。”林蓉直接道,“晚上我问问相公吧。”   陆郑氏将信将疑,虽然她知道儿媳妇实际的性子跟一开始不一样,其实该是个很爽利的女郎,可林蓉这么坦然说表现挺好……她总觉得不太真实。   林蓉正想要多解释一下,秦娘子就进来了,满脸高兴:“夫人,娘子,你们快去看看,阿城他们把那个透明的瓷片给做出来了。”   嗯?林蓉闻言立刻就想往外跑,陆郑氏也跟着过去凑热闹。   进了瓷窑,阿城和阿庄也正高兴着呢,举着玻璃给林蓉看:“娘子您看,透明了。”   林蓉接过来,略有些失望,是透明了不假,可还是有些碧色的杂色,仿佛玻璃种翡翠里的棉絮一样,不算太通透。可她也知道,缺少许多制作玻璃索要用到的东西,有些她甚至都不知道,能制作成这个样子就已经很好了。   “你们做的不错,我过会儿就跟陆大阿叔说,你们这个月多领五两银子,以后继续尝试,什么时候若是能做出比这个更通透的来,还有重赏!”林蓉笑道。   阿庄还好说,他对银钱没有太多追求,倒是阿城特别高兴,有赏银他就能给侄子攒起来娶媳妇了,听说以后还有赏,他动力十足,恨不能立刻就尝试。   “不过先不着急,就按照这种样子,先将旺福苑外墙的窗户都换上,再多制作一些,估计能用得上。”林蓉看阿城那激动的样子,赶紧先吩咐。   于家甚至是其他客栈若是知道玻璃制作出来了,肯定不少要,自家小巧的瓷窑制作的也供给不上,林蓉突然想起让杨大人带话的慧郡王来,心下转了几圈。   “还有,就用这样的玻璃,咱们先尝试个新的东西。”林蓉凑在秦娘子耳边吩咐几句,如此跟阿城道。   旁边陆郑氏捧着那透明的玻璃,听林蓉如此一说,心里更感叹了,如此能干的儿媳妇,不管大郎因为什么闹别扭,都太不懂事了,回来她肯定得好好说说大郎。   这种心思等到了晚上,就变成让阿杨去把她柴火棍给找出来了,陆大郎真是出息了,他晚上都没回家,连陆有福都不知道他去了哪儿。   还是阿飞跑去秦家一问,才知道,好家伙,陆大郎跟人一起去月生坊了,听秦家人的意思,还要夜不归宿。   “那个,大郎跟你说了吗?”陆郑氏下意识看着林蓉问,只是见林蓉微微挑了下眉头,她莫名就懂了,“这臭小子,出去吃茶竟然敢不跟娘子说!今天谁也别拦着,我非打死他不行!”   陆有福:“……”跟娘子说了就能去吃茶?咳咳……他只是好奇。   林蓉:“……”有人欠收拾了。 第48章 我给你脸了是吧?(二更……   陆成材身在月生坊一座叫浮生苑的茶舍里,怕被蛇缠一身或者干脆被娘子上门找,陆成材拉着秦二郎出来之前,甚至都没告诉他去哪儿,只说来月生坊。   夜色渐浓,酒吃了不少,两个人都有些醉,陆成材只定定盯着出自于家商行的银月灯发呆,秦二郎喝得有些无聊,推他一把——   “前些时日怎么叫,你都不出来,说是忙着,谁不知道你是叫你家娘子勾住了魂儿,今天怎么又想起我了?”秦二郎说话略有点大舌头,“难不成……你跟娘子吵架了?嘿……仲行你知道不知道,别看你长得好看,你特别欠揍,总拿别人羡慕的不屑一顾……”   秦二郎一喝多就好絮叨,往常陆成材早利落怼回去了,他喝多酒还能说话利索就是跟秦二郎这里练出来的,可今天听秦二郎越说他越心烦。   那小娘皮要是知道他来月生坊……会不会阉了他?陆成材不自觉并了并腿,应该不能吧?阉了他,她也少很多欢愉啊!   可万一呢?虽然她答应不会再抽自己了,但是滴蜡烛油、捆绑他一宿,她也没少干,谁知道她还有多少招数呢。   哦,还有那缠人一腰的蛇呢,如今可是蛇出没的季节!老鼠也多,鹰应该也不少……陆成材忍不住抬起头,屁股底下跟长了针尖似的,越来越烦躁。   “我说你听见没啊!陆仲行!”秦二郎念叨着,扭头看见陆成材神经兮兮左看右看就是不看他,忍不住一巴掌拍他腿上,“你特娘叫我出来,光为了叫我买酒吗?”   陆成材吓得差点没蹦起来,没好气瞪他一眼:“本来还有很多衷肠要跟你倾诉,瞧你这德行,都吓回去了。”   “嗨呀,咱们打小的交情,就差穿一条裤子了,你还有什么不习惯的。”秦二郎忽略了被怼的重点,或者说听出来隐藏的重点,“说说,你到底怎么了?”   把你的不开心说出来,让咱开心开心。   “你……喜欢过哪个女郎吗?”陆成材实在是憋得慌,到底迟疑着问秦二郎。   秦二郎楞了一下,哪怕是醉醺醺的,还是觉得有点不对:“我……我喜欢过吧。”谁还没有过年少慕艾的时候呢。   “如果……我是说如果,你跟她特别的不对付,总恨不能揍她一顿的那种,你突然发现自己喜欢她,你会告诉她吗?”陆成材盯着秦二郎道。   “我贱啊……不是。”秦二郎突然觉得不对,“你不会是……”   “我不是!我没有!我没喜欢那个小娘皮!”陆成材猛地打断秦二郎。   “……想要纳妾或者纳外宅吧?”秦二郎后半句话说完,才反应过来,“小娘皮?你不就这么称呼嫂子……哦!哦哦!”   秦二郎一脸坏笑,搂着陆成材脖子:“你原来还想着要打你娘子?啧啧……诶,不对啊,你不是说嫂子对你情根深种,予取予求吗?怎么就特别不对付了呢?”   难不成陆成材真吹了牛皮?不对啊,若是他吹牛皮,林蓉没必要配合他啊,秦二郎觉得自己进了许多酒的脑子有点晕。   陆成材色厉内荏:“就是因为她,她对我情深似海,总是不给我自由,我们才,才不对付!对,就是这样!你还没回答我呢!”   “……你知道吗?你这会儿尤为欠揍!”秦二郎看着陆成材酸溜溜道,干掉一盅酒,特别不请愿地想了想,可是怎么想,怎么都是爽好吗?   “你若是喜欢,那岂不是两情相悦?你有什么可烦心的。”秦二郎翻个白眼没好气道,“要我说陆仲行你小子没别的坏处,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明明别人先对你示好了,若你落了别人的面子,还非得别人给你台阶,你才能下去。”   陆成材默然,恍惚寻思了一下过往,好像,好像,是这样,确实有点欠揍。   “都说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却奈何波折,错错错。”秦二郎摇头晃脑念了首不知道哪里拼凑来的诗,随后呸出口,“要我说就是吃饱了撑的!什么波折错过的,感情不就是爱和不爱吗?爱就好好在一起,有甚说甚,不爱就一别两宽,各自欢喜,哪儿来那么多无奈和波折,不就是爱的不够深么。”   随后看着陆成材愣住的模样,他得意地继续晃脑袋:“老子是没喜欢过哪个小娘皮,老,老子要是真喜欢,抢,抢都抢回去做娘子,有什么说不出口的,面子是能当饭吃还是当银钱花?臭德行吧……”   说完他又继续开始喝酒,不理会跟个木头似的陆成材了。   陆成材心脏像被雷劈了一下,麻麻的,有点疼,还砰砰砰跳得特别厉害,他觉得,他懂了,他又能行了,所以陆大郎蓦地站起身,大跨步风一样出了门。   “不是,我说……”秦二郎慢一拍反应过来,还没说出想说的,陆大郎人影都看不着了,他只好赞美一种植物,“艹!陆仲行!你个孙子!”   不只是扔下独自一人喝酒的秦二郎,陆成材连他的马车都征用了,马车夫见秦二郎的贴身仆从无奈点头,只能快马加鞭先送陆成材回家。   等他到家的时候,二更的梆子已经敲完,陆家上下一片安静,说好要往死里打自家大郎的陆郑氏,早就被林蓉劝着歇下了,东院林蓉和陆成材的卧房也熄了灯,总之非常的平静。   陆成材就着酒后的一腔热切,快步穿过竹林旁边的拱门,迫不及待地推开……推开……推,推不开,林蓉从里头上了门栓。   陆成材:“……”他如果说他竟然有点想念那条红色的软封,是不是他吃酒吃傻了?   可事实是,他被关在了门外,跟着他一起回来的阿鹏躲在旁边,恨不能将自个儿缩成个球,再隐形就好了,可千万别叫他敲门,他宁愿挨棍子。   不得不说,这一刻主仆俩不愧是主仆俩,心有灵犀地喜欢上了挨揍,可惜今天没人来揍他们。   “郎君,隔壁床上还有褥子呢。”见陆成材凄凉站了会儿,阿鹏实在是困得不行,小声提醒,“就是没有被子,不过这天儿热,您和衣睡的话,该是不会着凉。”   陆成材:“……”在自己家还要如此凄惨,他更想念红色的软封了,不然蜡烛和绳子也行啊!   甭管脑海里如何思绪翻腾,陆成材酒后没能壮了怂人胆,还是特别从心去了隔壁,他觉得他该是一夜无眠的,可喝多了酒也不由得他不是?躺下没多大会儿他就睡过去了。   一大早,陆郑氏见到了阿鹏,提着他耳朵问清楚陆成材在哪儿,从厨房里舀了一瓢水,气势汹汹就去了东院。   林蓉正好出来去瓷窑,见状吓了一跳:“阿婆,您这是怎么了?”   “我,我……去浇花!”陆郑氏不想这会儿就让林蓉看见陆成材,干巴巴道。   林蓉看了眼陆郑氏手里的瓢,微微笑开:“那阿婆您慢点,花儿肯定会盼着您的。”   如花似玉的小郎君,浇浇水挺好的。   见林蓉不疾不徐去了瓷窑,陆郑氏松了口气,继续气势汹汹往陆成材屋里走。   “啪——”一瓢水半点没浪费,全泼陆成材脸上了。   陆成材猛地坐起身:“怎么了!怎么了!下雨……娘!你干嘛呀!”   “你还有脸问我!你昨儿个什么时候回来的?你是不是去月生坊了?你对得起阿蓉吗?你摸摸自己的良心!阿蓉对你那么好,你简直是狼心狗肺!”继那一瓢水后,陆郑氏一口气不停,唾沫星子也喷到了陆成材脸上。   陆成材抹了把脸,湿漉漉的难受又无奈:“娘,到底谁才是你亲生的?”要是丈母娘他也就是认了,可面前这是他亲娘啊!   陆郑氏更生气了:“就是因为你是我亲生的儿,我才生气!阿蓉对你多好啊!好到你去月生坊只要禀报过得了同意就能去,就这样你竟然还偷偷去,是不是家花就是没有野花香?你怎么就不知道跟你爹学学。”   陆成材:“……娘你要这样,那我可得好好跟你说说我……”   “你混账!娶了妻就是大人了,身为郎君何为担当你难道不知道?”紧赶慢赶赶过来的陆有福险而险之拦住了陆成材的话,以心痛至极的口气提醒,“你可知昨天你娘子多伤心,你若是不好好解释清楚,她可是要回娘家了。”   嗯?陆成材没心思跟爹娘打岔了,赶紧起身洗漱,匆匆换了身衣裳就赶紧去瓷窑找林蓉。   “娘子……”到瓷窑门口的时候,林蓉正在看着阿城操作镜子的最后一道工序,用刀片抹平玻璃背面,然后在窑口内通过逐渐降温慢慢放凉。   听见陆成材的声音,林蓉直起身冲他招招手:“相公起来啦?快来,一会儿让你看个好东西。   ”   陆成材:“???”不,不跟他算账吗?他心更慌了怎么办?   “是镜子做出来了吗?娘子最厉害了。”陆成材凑到林蓉身边,特别小声夸赞道。   林蓉笑眯眯替他整理了下衣领:“都是相公聪慧,想出这样的法子,我不过只能动动手,帮相公一点小忙罢了。”   守着人,两个人之间向来是不缺乏演技的。要是搁在平常,陆成材肯定趁机要逗一下林蓉更温柔点,多说点好话虚假繁荣一下,可这会儿他只觉得后脖颈儿发凉。   “娘子……我昨夜……”陆成材的直觉告诉他,不能等了,立刻!立刻就要解释清楚。   但林蓉没给他机会,笑眯眯替他擦了擦汗:“有什么一会儿咱们回房说,先看看镜子好吗?这可是我为了相公,好辛苦才做成的呢。”   陆成材干巴巴点头:“好,好的。”   心里揣着事儿的陆成材,连能够看见自己毫不模糊的俊俏脸庞,都没心思得意洋洋,满心肠都是怎么跟娘子解释。   倒是林蓉挺满意的,这镜子比她想的要好很多,虽然玻璃里面有絮状物,但是因为镜子是银面的,就跟过去镜子脏了一样,虽然带着点点痕迹,还是能够很清楚的照清人脸。   阿城叔侄俩都不敢相信,这样的东西是他们做出来的,秦娘子摸着那镜子更是爱不释手,她活了三十多年了,这还是头一遭清楚看见自己到底长什么模样。   “娘子,那些夫人们,哪怕皇后娘娘,都要为这个发疯的。”秦娘子忍不住低声感叹道。   以前秦娘子以为香皂和风扇可能就是最赚钱的了,因为这两个成本最低,一个量卖出去的多,一个价格定的高,可她错了,镜子才是最赚钱的,除了瞎子,没有人会不为镜子动容!没有!   “这件事情不要传出去,在阿翁和相公谈妥这门生意之前,除了你们三个以外,不许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林蓉扫视过三人,特别严肃叮嘱。   林蓉会派动物十二个时辰轮班盯着他们三个,即便是陆郑氏她也要叮嘱的。镜子比其他所有的东西重要,是客栈能够发展成为荆朝唯一也是最大的地标性建筑,最关键的点,她不希望出任何意外。   “娘子放心!奴省得!”三人异口同声,都知道轻重。   随后林蓉带着陆成材回了房,不等陆成材开口,林蓉直勾勾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   “你,你听我……解释。”最后两个字叫陆成材说的跟文字哼哼似的,随即他桀骜有点冒头,硬梗着脖子强行分辨,“我不是去做别的,只有秦二郎!”   “你就是叫十个八个行首伺候你我也不管,左不过就是和离。”林蓉面无表情道,“我可以不在乎你是不是花心,我很讨厌你不告诉我就去……”   “你凭什么不在乎!”陆成材近乎喊出来一样打断林蓉的话,面上带了怒色,“你为什么不在乎?你怎么能不在乎!”   林蓉楞了一下才道:“我又没逼着你去……”   “这不一样!”陆成材急切打断林蓉的话,死死盯着林蓉,“我若是做错了事情,该罚还是该打都是应该的。我没告诉你是我不对,但你是我的娘子,你如何可以不在乎我跟哪个小娘子敦伦!”   “我尊重你的选择,你能一心一意,我便还你举案齐眉,你若三心二意,我们也可以只是露水姻缘。”林蓉皱着眉想了想,好声好气平静道。   陆成材气得脸都红了:“你,你!你简直不可理喻!”   说完他起身就要摔门出去,摔……我摔……没能摔上,他被大力拉进门,摔到了地上。   我给你脸了是吧?林蓉也有点不耐烦了。   她唰的一声取出软封甩出个响儿:“有话说话,我没理解对你的意思,就说你什么意思,动不动就摔门往外跑什么毛病?一个两个都这样,欠揍你吱声,我满足你!还是你准备一辈子都不跟我说话了?”   陆成材下意识先问:“哪来的两个?”   “你以为阿焱在我面前为何那么乖?要不要我身体力行告诉你?”林蓉挑眉道。   陆成材沉默了一会儿,默默爬起来:“不用了,我懂。”算了,能不挨打还是不挨打。   可他还是很委屈:“我只是生气,举案齐眉就代表两情相悦,若是两情相悦,你怎么可能又可以轻松抽身,你分明是不喜欢我!”   林蓉明白了陆成材想要表达的意思:“你是说,你心悦我?”   虽然但是,林蓉这直白到没什么含蓄可言的话,叫陆成材红了脸,他还有些不甘心和委屈:“我,你,你别胡说,你心悦我,我才心悦你。”   林蓉诡异看着陆成材:“那你这不是跟我一样吗?”   “……”陆成材被噎得没话说,瞪了林蓉好一会儿才臊眉耷眼叹了口气,“好吧,我承认,我,我……心悦你。”   随后他立刻将场子找回来,骄矜扬起脑袋:“我陆大郎有一说一,从不藏着掖着,喜欢就是喜欢,喜欢又怎么了?我难不成不能喜欢你?可你呢?身为我的娘子,我们都……都……那样了,你竟然还时刻想着抽身而去,你简直无情至极!”   林蓉哼笑:“还没孩子呢,来得及。”   陆成材咬牙切齿将林蓉一把拉进怀里,死死箍住她的细腰:“你这是暗示你相公夜里加把劲儿?”   “我没意见。”林蓉洒脱耸了耸肩,随即微笑着跟陆成材四目相对,“当然,前提是,我们该谈一谈你昨晚私自去月生坊的事情了。”   陆成材比林蓉还干脆:“我错了,没有下一次,我认罚,你说吧,怎么办?”   “我就喜欢相公这般坦率的性子,比你这张脸还喜欢。”林蓉捧着他的俊脸吧唧亲了一口,笑得更温柔,“我给阿焱送信儿,他明日就过来给你做先生,等我爹好了,我爹会继续教你读书。”   “我不需要先生……吧?”陆成材有种很不好的预感,硬着头皮问,“我平时也有……偶尔有读书的。”只是偶尔的频率稍微低了点而已。   林蓉微笑:“你不是认罚?我希望你能够考中进士。”   陆成材目瞪口呆:“你在开玩笑?”   见林蓉不说话,他脑袋几乎要炸了:“要不你……你还是打我吧,打几次都行。”   他肚子里这点墨水连童生都考不中,更别说进士了,杀了他比较快。   “相公可知道镜子的作用?”林蓉不逼他,反而换了话题温柔问道。   陆成材迟疑:“不是跟铜镜一样吗?”   “不止,镜子还可以形成很好的反射,这么说你可能不懂,你只要知道,有镜子在,你在旺福苑也能清楚看见来福阁发生了什么,甚至能够看到每一间房里发生的事情。”林蓉轻言细语慢慢给陆成材解释,“你可知道若是瓦舍勾栏的主人知道了会如何?贵人们知道了会如何?更甚者,皇城里的人知道了会不会放任我们继续经营客栈呢?”   陆成材是个聪明人,他脑子稍微一转,浑身都开始发寒,不,若是镜子的作用被人知道,他们不只是经营不了客栈。   要不他们会被关进暗无天日的地方夜以继日制作镜子甚至其他东西,要么会被以最残酷的方式拷问出方法,然后与所有知情人一起被杀死。   没有想要掌控一切的上位者能够放过可以左右情报的无关人员存活,指望上位者仁慈,不如指望老天爷有眼。   这是指他是老百姓的情况,但凡他有功名,或者能够爬得更高,起码能够多许多后路,或者这是他们唯一的后路。   “不能让人知道镜子的存在!”陆成材脸色如土道。   林蓉笑眯眯替陆成材缓了缓神:“镜子是瞒不住的,但是使用的法子可以瞒住,只要我不说,轻易别人是想不出来的。所以相公要努力啊,不但是为了林家和陆家的长辈们,为了咱们以后的儿女,陆家也需要有更好的靠山。可要是想要靠山更稳,咱们不只是要有价值,还得有别人不能轻易下手的本事才行。”   据林蓉知道的,镜子被应用在情报上面,好像是镜子发明出来几十年后的事情,还是反射原理被证明后才被军队拿来用的,至于着原理是谁证明的,啥时候发明的林蓉一概不知。   但林蓉知道的,于家是靠不住的,陆家与于家的合作基于利益更多一些,并没有那么稳固,靠山靠山,自然还是得自己靠得上,才是大山。   “我读!我读还不行吗!”陆成材也明白这个道理,叫林蓉说的联想了下自己还没影儿的儿女哭唧唧的样子,无奈闭着眼睛发狠道。   “很好,那相公就去书房看书吧。”林蓉拍拍他的脸蛋儿,“明日阿焱过来要考你的,若是你考糊了,那你就一直睡软塌,什么时候阿焱说合格了,你才能回床上。”   “这不公平!”陆成材不满地嘟囔,“我都认罚了,你不能一直罚我吧?”   谁知道林焱会不会故意为难他!   “哦,要是我不公平,我会让你什么时候考上童生,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林蓉皮笑肉不笑道,“以后记住,我最讨厌别人瞒着我做坏事,现在不许多说了,去书房!”   等被撵出门,陆成材摸着鼻子往书房走的时候才反应过来,气得不行,好嘛!他答应了了不得的事情,可那小娘皮还没回答他的问题呢!   狡猾!可恨!等他回床上的……看他怎么收拾那小娘皮!陆成材心里恶狠狠想着,一个没注意,唇角又勾了起来。 第49章 土的非常有特点。(一更……   陆成材出去后,林蓉双眼防控,呆呆坐了会儿。   随后她低头,将自己捏在手心的腰佩松开,小巧精致的鱼形佩已经碎成了一块一块的,她忍不住皱起眉。有那么一个瞬间,被陆大郎那双琥珀色眸子盯着,她失控了。   虽说陆成材喜欢她,林蓉并不觉得意外,她还从来没在人身上花费过这么多精力呢,可她还是有点说不出的茫然,两辈子她都没喜欢过谁,唯一一个有过好感的男人,把她送进了丧尸嘴里,这让她更无法相信感情。   林蓉知道,身为荆朝的女郎,她最好是能跟其他女郎一样学着爱重自己的相公,相夫教子度过余生。只是临到眼前,她才发现,她不会爱人。   对于林秀才和林乔氏以及林焱,她不缺乏关爱和亲情,也是建立在她知道无论如何,他们都不会伤害自己的前提下。若是遇到个磋磨儿女或者卖儿卖女的,她能看着他们死眼睛眨都不眨一下。   那么陆成材呢?他们的开始并不美好,他还有个难忘的青梅,这些都让林蓉没办法全身心信赖他,下意识想着抽身而退的各种可能。   刚才陆成材的委屈和坚持她看到了,她为那双眸子里的真诚所感动,却更加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如今这样不是挺好吗?身为忠诚的颜狗,她不打算惊世骇俗的养小白脸,也愿意跟陆成材共度余生,生几个崽儿,一起到老,何必非要说爱。   想不明白的烦恼,林蓉干脆抛在脑后,拿着瓷窑制作成的几块方形镜子,亲自去旺福苑留的几个暗道口安装。这件事情在没办法保证陆家和林家安全之前,她不准备告诉任何人,包括陆成材。   陆成材答应林蓉要考功名后,都没能过夜,刚走进书房,看着书架上几乎没怎么翻过的书,就果断后悔了。   他承认,自己是个聪明人,正因如此,聪明人不就该做聪明的事吗?何苦要为难自己做不喜欢的事情呢?   更不要说,还有个跟牛犊子似的,看到他就想顶两下的小舅子,陆成材严重怀疑林焱知道自己送牛粪的事儿了。   听林蓉说林焱读书很不错,陆成材已经能想象到自己的悲惨生活。   实际上到林焱来陆家之前,他都还不知道这件事儿,可谁叫当初送牛粪去林家的常小郎,他有个特别感激林秀才的哥哥呢,这事儿每回说起来常小郎都要挨常大郎一顿收拾。   给常小郎吓得哟,看见林家就要躲,可林家人并不怎么出门,林焱去陆家的时候又碰见常小郎跟做贼一样往回窜,叫阿达拎住这小郎的脖领儿,三下五除二就问了出来。   好家伙,真是好家伙,陆成材怕是明年想要在地里头过清明!   林焱气得鼻子都要歪了,满脸煞气去了陆家,可想而知,他和陆成材在书房里是怎样的鸡飞狗跳。   如此半月下去,还不见消停,陆有福都忍不住担忧了,过来问林蓉:“大郎和阿焱这是怎么了?大郎不要紧,可别伤了小秀才公才好啊!”   陆有福不担心陆成材,都是个大人了护不住自己那是活该挨打,但是林焱可是林秀才的亲儿子兼得意门生,若不是因为林秀才病倒,今年的案首还不一定是谁。   他担心陆成材不注意,再伤着林焱,不得不说陆有福两口子娇惯陆大郎那么多年,自打儿媳妇进了门,越来越像后爹娘了。   林蓉笑着安慰陆有福:“阿翁不必担心,阿焱他在家里总是坐着死读书,我也担心他读傻了,伤着眼睛和身体,这样跟相公闹腾一下挺好的,相公自来都有分寸,您不必担心。”   陆有福恍惚:分寸?大郎还有那玩意儿?   林蓉岔开话题问道:“阿翁可有收到杨大人那边传来的消息?”   “我正要跟你说这个。”陆有福拍了拍脑袋,“杨大人倒是没派人过来,可……阿徐昨夜里来找我了。”   “他替慧郡王带话?”林蓉挑了挑眉,并不觉得太意外,只是对阿徐的主人略有些猜测。   当今圣人有过两任皇后都不长命,头一位皇后生了一位嫡子霖王,第二任皇后也生了嫡子勤王,如今皇城内是赵贵妃最受宠,简在帝心的便是赵贵妃所出的成王。   同样是先皇后的嫡子,霖王和勤王的境遇却是大不相同,那位霖王曾经为荆朝开疆扩土,是荆朝人心中有名的神将王爷。   俗话说功高震主那指定是活不久的,霖王后来被臣子弹劾勾结东边的夷人意图谋反,下了大狱,过后不知怎的,被放逐到琉球不准再回荆朝。   而勤王跟成王则是表兄弟,第二任皇后是赵贵妃的亲姐姐,勤王和成王关系不错,在上京也还算受宠,没有成王手中权柄大,却活得很潇洒。   看阿徐那副冷硬的样子,不像是勤王手下,很有可能是霖王的手下。若是叫人知道阿徐在陆家待过,陆家就更多了几分不确定的危险因素……林蓉叹了口气,她只不过想好好开个客栈而已,怎么就这么多事儿呢!   “慧郡王前些时日南下游玩受了点伤,说是咱们客栈住着舒服,想把旺福苑包下来,在来福客栈养伤。”陆有福为难地将阿徐带来的话说出来。   林蓉心情更微妙了,南下……下到哪里?琉球吗?   “他若是想要住在来福客栈,咱们自然不好将客人拒绝在门外,但是旺福苑不行,那里以后都会用来举办各种宴会和诗会,不会住人,他若是想住,旁边的几座院子都已经修整的差不多,他可以随意挑选。”林蓉想了想道。   府试结束后,颍州府的客栈便没那么忙了,不只是来福客栈如此,所有客栈都差不多,来往打尖住宿的无非是些行商和游山玩水到颍州的闲散百姓,前头客栈房间能住上大半,后头几座院子改装后价格高了些,倒是没什么人住。   陆有福在这方面都听林蓉的,这也是林蓉为什么愿意放开手去做的缘故,陆有福两口子对她都挺放心的,由着她和陆成材折腾,从来不拒绝她们俩的要求,尤其是她。   林蓉神色不由得温婉许多,冲着陆有福笑了笑:“我前些时日想起来一个比较好玩儿的小东西,对身体也有好处的,已经给阿婆了,回头您和阿婆试试,若是好用,咱们也放在客栈里。”   嗯?陆有福一听来劲儿了,儿媳妇想出来的小物什,可都很有用的,他也没什么别的事儿,迫不及待扭头回去找陆郑氏。   一转眼就到了八月份,热情燃烧的盛夏在初秋时节也还迟迟不愿意归去,天气还是热得不得了,连动物们都有些发蔫儿。   这一年的院试在扬州府,颍州府便没那么热闹,反倒是算着差不多到日子,家里有赶考学子的,敦敦叮嘱之余,忍不住跟左邻右舍多闲话几句。   “也不知道扬州府能不能有来福客栈那般的大场面庆贺秀才公上榜呢!”   “许是得有,咱们颍州府毕竟比不得扬州府繁华,尤其是院试说不准能有小三元呢,怎么不得更热闹啊!”   “可那不是来福客栈做的东家吗?扬州府也没有来福客栈啊!”   “瞧你这话说的,来福客栈搁在扬州府,只能算是小客栈,你可听过金阳楼?那可是天家都去过的大客栈呢,听说里头院子里连石头都价值连城,怎么可能比不过来福客栈!”   ……   好些人都是这么想的,可扬州府的院试还真就是叫人失望了,倒不是说秀才中榜以后没有闻喜宴,甚至闻喜宴还真是在金阳楼办的,排场不小也很体面,可——   “早知道我就不该听你的!”殷明煦气得直拍扇子,“要是我去来福客栈养伤,说不准都能让扬州府跟着展扬一次,扬州府可是谢家和你的!你怎么就一点都不上心!”   殷明煦的表哥,也是马家如今的当家人马思远无奈:“你也不看看你那伤势有多严重,什么都比不上你的安危重要!再说,即便是谈妥了,开一家客栈也不是说一夜之间就高楼平地起的,怎么都赶不上院试。”   见殷明煦还有些恹恹的,马思远没见识过颍州府那场别开生面的闻喜宴,实在是想象不出场面到底有多震撼,只是想法子安慰这个任性的表弟:“这样,等过几日天气稍微凉快些,我陪你一起去颍州府谈可好?不管你想要开什么样的客栈,都由着你。”   “这可是你说的!”殷明煦立刻咧开嘴笑,“若是你再出尔反尔,我就回苏州,再也不来扬州了!”   马思远唇角抽了抽,如何不明白殷明煦这是套路他呢,他挑眉笑:“你就舍得再也不吃扬州八宝?”   殷明煦噎了一下,梗着脖子:“我还不能叫人给我送过去吗?”   马家人总觉得他年纪小,从小就叫这个古板无趣的表哥管着他,本来殷明煦都跟陆家说好了,要去来福客栈养伤,顺便将人忽悠到苏州和扬州也开客栈。   谁知道马思远得知后,拿着刀坐在他房里,就是不肯让他走,直言除非踏着他的尸体,否则别想出去。   他实在是拿这个老古板没办法,俩人差十三岁,马思远从他还小的时候就照顾他,对他比对疼亲生儿郎还好,他也不想让他难受,这才绞尽脑汁想套路。   听马思远同意,看着楼下或激动或拘束的学子们,僵硬坐在那里,等着学政或者州府大人亲切问话,实在是等不及了。   “你不是买了许多来福冰车?放在马车里一点都不热,咱们今天就出发。”   那个可以在冰盆中缓缓转动的风车,叫风车总觉得怪怪的,因为这时候有冰鉴,时人干脆就叫冰车,意思是可以随处移动,在哪儿用都行,虽然风不如脚扇大,却方便许多。   马思远叹了口气,对表弟这朔风就是雨的性子也习惯了,他捏捏鼻梁:“今天来不及,你也不能受凉。我回去叫你表嫂收拾下东西,我们明早趁着天凉快些出发。”   “好好好!咱们快回去收拾东西,多带些银票啊!还有你府里什么东西能砸人脸上叫人说不出话来的好东西,也挑几样给人做见面礼。”殷明煦站起身积极道。   他最是知道把关系搞好了好说话的道理,即便他能以势压人,可这人心甘情愿和迫不得已做出来的事儿,差着事儿呢。   马思远等殷明煦走远了,忍不住又叹了口气,对一旁忙着吃东西的儿子马三郎吩咐:“回家跟你娘说,叫她从库房里收拾几套体面些的首饰,我库房里有什么看着不太显眼的好东西也挑出来几件,再将马车里多铺些皮毛,上面搁上玉石席子,省得你表叔觉得热……”   马三郎见马思远等殷明煦走了以后,又跟老夫子一样开始滔滔不绝,痛苦地餐食都用不下去。他不嫉妒自家亲爹心疼表叔跟心疼小儿一般,可他非常恨亲爹不对着表叔唠叨,每回挨唾沫星子的都是他。   “我也去!”马三郎表示,让他跑腿可以,他也要跟着。   马思远皱眉瞪他:“我们都走了,扬州府的生意怎么办?”   “您这话说的,就跟大哥和二哥是废人一样,我没事儿不就是陪着表叔才是正事儿吗?”马三郎撇嘴,见马思远要动手,赶紧跳开,“我不管,爹不让我去,我就自己偷偷跟着。听说那来福客栈有座琉璃院子跟仙境似的,菜肴也跟仙境中出来的一般,我要开开眼界!”   马思远瞪了半天,等马三郎跑了,才无奈叹口气,一个两个都不听话,这来福客栈真有那么好吗?就这么叫人惦记着不能忘怀?   就是金子做的,不也就是一家小客栈?坐拥几十亩地奢华大宅院的马思远实在是无法理解。   不过等他从马车上下来,穿过来福客栈的门牌楼,被跑堂殷切又不失恭敬的递过来一块带着淡淡香气的雪白棉巾时,略微有点能理解了。   陆有福得了信儿很快就迎了出来,听殷明煦说要住在旺福苑,他有些为难:“贵人见谅,那里是用来举办赏花会和诗会等活动的场所,日常并不能用来居住,咱们人手也不够,旁边三座院子都是跟旺福苑一样的,草民安排几位贵人入住最舒适的一座宅院如何?”   殷明煦不想跟来福客栈主家闹不愉快,只要差不多的话,他无所谓住在哪个院子里,所以他利落点了点头:“听陆老板的,只是陆老板可否通融一下,我这位表兄没见过世面,劳您给安排坐一桌旺福苑那种闻喜宴可好?”   马思远:“……”   一旁马三郎赶紧低下头,肩膀微微颤动,不敢叫人发现,就怕马思远瞪他。   陆有福有这个心理准备:“您放心,这个贵人不说,草民定也是准备了的,只是这宴要费的时候多,只能是晚食的时候给贵人们进上去了。”   “无妨无妨,我们先到处看看,休息一下,晚上用过餐食,正好我等也想跟陆老板谈谈。”殷明煦痛快道。   陆有福微笑着侧手:“几位贵人里头请,今日这宴安排在旺福苑可好?吃好后,咱们可以在旺福苑的待客厅商谈。”   “大善!”殷明煦敲了下扇子,心情越发的好。   这份好心情,等他们从客栈后头正中的大门穿过去,到达剩下三座小院子里最大的那座后,变成了复杂。   抬起头看着上头的牌匾——乐福居,他很是微妙看了陆有福一眼:“陆老板……很有隐士风范。”换言之就是土的非常有特点。   陆有福特别不好意思摆手:“贵人谬赞,陆家几代都是泥腿子,想招摇也没地儿招摇去不是?哪里能称得上是隐士呢,实在是不敢当,不敢当。”   殷明煦:“……”   “噗嗤——”从一进门殷明煦开始说话就在忍着笑的马三郎,实在是没忍住,喷笑了出来。   马思远唇角抽了抽,给了马三郎一巴掌:“规矩呢?叫狗吃了!”   马三郎赶忙跟陆有福道歉:“陆翁对不住,我就是觉得这名字非常……非常……喜庆!对,瞧着就让人特别高兴!”   “贵人说的是。”陆有福笑眯眯点头,并不在乎。   说来福客栈名字土的不是一个两个了,他才不管别人怎么想呢,若不是来福客栈到处都是福,他陆家能娶回个福气大破天的儿媳妇回来吗?   要知道这天地下最多的可是老百姓,老百姓大都怎么过日子?面朝黄土背朝天!所以土就对了,踏实!   陆成材不知道自家亲爹这般有智慧的想法,陆有福来叫他的时候,他正跟林焱较劲呢,哦不,是林焱跟他较劲呢,非逼着他三天内将还剩下一半儿的《礼记》给背完,他都要疯了。   陆有福一进门,都不用他说,陆成材飞一样就拉着他跑了,还不忘跟林焱说:“你阿姐吩咐我重要的事情让我做,我先忙正事儿,忙完我再背啊!”   林焱:“……”骗狗呢!读书难道就不是正事儿?啊呸!不对,是狗骗人呢!   在旺福苑的开放式厨房旁边小间里看见林蓉的时候,陆成材都快哭了:“娘子,我不想考功名了!”   林蓉闻言面色不变,动作不停,咔嚓一刀利落将鸡脖子给剁了下来。   陆成材:“……我,我觉得,我还可以再努力一下试试。”   陆有福:“……”这儿一定是捡来的,忒没出息了些! 第50章 人傻钱多速来的傻子(二……   在慧郡王他们用晚食的时候,陆成材平时那么骄矜一个小郎君,无精打采坐在厨房门口休息区的沙发里,无师自通了葛优躺,桃花眸子涣散地盯着银月灯。   林蓉端着自己用剩下的材料做的姜汁撞奶进门时,便看到陆成材这魂儿都没了的模样。   想了想,反正也没外人,陆有福和阿鹏都不知道去哪儿了,她大大方方挤进了陆成材怀里:“尝尝,喝了败火的。”   陆成材:“……我这把火都快灭了,不用清火。”   “哦?我本来想着,若是你叫阿焱教的火大,要替你好好松松筋骨,让你败败火呢,看样子是不用了?”林蓉悠闲喝着撞奶,慢条斯理道。   嗯?陆成材一下子坐起来,要说这个,他可就来劲儿了。   “怎么松筋骨?”   林蓉弯着杏眸,靠近陆成材耳边,低语几句。   陆成材眼神噌得亮起来:“还可以这样?一字马……”   “咦~背靠背,这,这也不错。”   “唔……你来……咳咳,还有冰火呢,都要都要我都要!”要是搁在后世,陆大郎这会儿就是生生小黄文看多了的模样,笑得别提多荡漾了。   林蓉笑眯眯看着陆成材精神起来的模样好一会儿,才不疾不徐道:“你只能选择一个,若是等你靠上童生嘛,就再加一个,中了秀才的话……你懂的。”   她手指虚虚撘在陆成材身前画圈,并没有碰到他,可圈圈所在的他心口位置却越来越热,越来越躁动。   “我这就回去读书!不就是三天背半本书吗?一天我也能……”陆成材吹到一半看见林蓉挑眉认真的表情,立马理智不少,“……背半本书的一半!”   “我就知道相公是最厉害的。”林蓉不吝啬这时候给陆成材几句好话,“明天我会告诉阿焱,不过这会儿就不着急了,你先吃点东西,一会儿陪阿翁跟慧郡王他们谈,我跟你说过的事情你都记得吧?”   陆成材想起来林蓉给他演示过的凭空写字,被转移了注意力:“你真的不能告诉我到底是怎么才做到的吗?”   他偷偷跑来旺福苑看过好几次,除了几个莫名其妙的洞,他真的什么都没看见。   “等你考中秀才后,你不问我也会告诉你的,现在还不是你知道的时候。”林蓉一点都不为所动,“有时候知道的少一点,是一种幸福。”   “我若是惦记着,肯定没办法好好读书!”陆成材理直气壮辩驳。   林蓉微笑:“哦,那相公的意思是,我告诉你在床榻之间都有多少种方式,就是不给你尝试,比现在不告诉你,一点点让你体验更好?若是你想的话,我满足你。”   陆成材:“……”就,就好特娘的难选择,他也确实很想都知道啊!梦里那些不正经的仙人,到底都教了他娘子些什么?   可聪慧的陆大郎还是清楚看见吃不着和吃着看不见哪个更实惠的,他心不甘情不愿闭了嘴。   用过晚食后,想到待会儿要跟殷明煦等人谈的事儿,陆成材眼神又亮起来:“你说的那个什么水和火的舞蹈是什么样子的?水火不相容,如何能一起起舞?”   “过阵子我爹就能站起来了,我爹你是知道的,他跟阿焱不一样,性子最是和善,若是他考过你,觉得你进度不错,我就表演给你看。”林蓉依然是将胡萝卜吊在陆大郎鼻子前头。   陆大郎表示,他跑,他跑还不行吗?   虽然越来越喜欢这小娘皮,可说实在的,他是越来越不想跟林蓉聊天了,每回都叫噎得够呛,偏偏他还不太敢继续挑衅。   别以为他看不出来,陆大郎闹腾的模样下,心思是极为敏锐的,他能从林蓉面面俱到的面容下,看得出她那暴脾气的本质,说什么温婉小娘子,也就骗骗外人还行。   “那我先去了。”阿鹏过来请,陆成材起身道。   林蓉点头,目送陆成材进了待客厅,直接从厨房小间角落里轻轻一踩某个不起眼的凸起,柴火背后的那面墙便开了个缝儿,她手上运用异能,大力推过去,慢慢推开了被灌注进精铁的墙体,进到了后面一间跟休息区无异的屋子里。   这面墙是林蓉请陆有福亲自带人去做的,请了周郑氏的相公一家子一起给装好,说是以后万一遇到什么情况,大家还能有个躲避的地方,普通人谁也推不开这门,到时候得许多人一起推。   但是除了陆成材大概知道一点,没人知道林蓉运用异能到极致,大概顶六七个男人的纯力气还是没问题的,即便是这样她推着也很费劲,就可以知道当初浇灌了多少铁水了。   可以说这面墙占了旺福苑修整的银钱至少三分之一,要知道旺福苑的修整可是没少花钱,加上于家给的,他们这些时日赚的,几乎都搭进去,怎么也得有个大几千两,这时候铁比铜贵很多。   等林蓉坐定,从沙发前头的墙面上抽出一块方砖,把方砖内喇叭形状的铁片里的棉絮也挖出来,正好听到殷明煦开口。   “我有意跟陆家合伙开客栈,不知道陆老板意下如何?人手和银钱不是问题,我也不插手客栈的管理,只需要保证扬州府和苏州府也能有不低于颍州府上次那般规模的活动便可。”殷明煦说话很温和,可随即语气郑重了些,“当然,那种神奇的宴席必须得有,若是不方便,起码那些漂亮的是不是能够把方子卖给我?不管多少银钱都好。”   马思远本来还在回味那顿让人目瞪口呆的仙雾宴席,闻言忍不住回过神,唇角抽了抽,哪儿有人这么跟人谈生意的?生怕人家不知道你银子多吗?   “郡王见谅,客栈里这些事情都是我跟娘子……咳咳,感情颇深,出于闺房情趣互相不服输折腾出来的,我爹管着客栈,是不管这些精巧事儿的,所以草民斗胆插话。”陆成材拳头抵在唇前,轻咳几声,带着那么一丢丢羞涩道。   马思远:“……”被羞涩的浑身起鸡皮疙瘩。   反倒是马三郎和殷明煦都大笑了出来。   “你字仲行对吗?我听杨大人提起过你,仲行你的奇思妙想实在是有趣,这奇思妙想的源头嘛……哈哈哈,也实在是太有趣了!我喜欢你!”殷明煦笑意还没落便对着陆成材道。   这时候,林蓉正好调整好用反射镜面原理制作的复杂版本潜望镜,刚看到室内的情形,还是正着的,听殷明煦说喜欢,她忍不住挑了挑眉。   “既然郡王如此坦诚,我也不说虚的了。”陆成材不稀罕别人的喜欢,多新鲜啊,不喜欢他的就少,“郡王想要在扬州府和苏州府开客栈,自然是没有问题的。可是扬州府和苏州府都比颍州府繁华,若只是比起颍州府不差,郡王就满足了吗?难道郡王就不想更让人震惊一些?”   马思远忍不住皱眉,他承认,这家来福客栈除了名字土,哪儿都新奇的叫人感叹。可他也是见过大世面的商人,什么人没见过,陆成材是不是吹牛皮他一眼就看得出来,陆成材是!   马思远很讨厌这种谈正事儿的时候信口开河说大话的人,即便陆成材长得一表人才,他也喜欢不起来。   只是正好对着陆成材的林蓉,通过镜面看到自家相公那种老子天下第一,尔等都是垃圾的气场,突然笑了出来。   陆大郎在她跟前,不管是愿意还是不愿意,大多时候都委屈的像个狗子,一直没有什么气场,对着外人陆大郎可是不怂,她太喜欢陆成材这副傲娇的笑模样了,有种二哈终于考出来警犬证的骄傲。   殷明煦跟马思远想的也不一样,或者他不介意陆成材说大话,他不相信陆家人有胆子欺骗他。   见陆成材说的如此张扬,他和跟他性格差不多的马三郎,两个人眼神都亮了,马三郎也顾不得别的,几乎跟殷明煦异口同声道:“想!怎么做?”   陆成材这才收敛起吹牛皮的模样,看起来更沉稳些:“法子都是人想出来的,我和娘子钻研了许多奇闻异谈,有许多奇妙又震撼的主意还没拿出来……可是,郡王也知道,我陆家不过是普通老百姓罢了,草民不才,空长到如此岁数,依然于科举一事无成。如今来福客栈已经够招人眼的,草民怕得了贵人们的青眼,过于展扬反而会招致杀身灭门之祸。”   “那有什么,只要你能做到你说的,我和马家都会成为你的靠山!”殷明煦不以为意,不论是以银子还是以权势压人,他就没有在怕的,圣人都怕他缠磨呢,天底下谁还能奈何得了他。   若非如此,殷明煦不会招致那么多的刺杀,只要他不谋反,他确实没什么可怕的。   陆成材笑得骄矜又轻浅:“草民的岳父大人曾经说过一句话,仲行深以为然。他说,靠山要分依靠还是倚靠。若陆家没有别的本事,一切就如空中楼阁,只能倚靠郡王和马家,您别怪仲行说的难听,若真是那般,要么陆家会给郡王和马家惹祸,要么郡王和马家会成为陆家被人针对的缘由。只有陆家也能立得起来,哪怕只是座小山丘呢,稳稳当当依靠在郡王和马家这座大山下,才能长久,郡王您说呢?”   马思远挑了挑眉,通过这番话,他突然觉得陆成材这个小郎君他有些看走眼了,陆大郎心思还是很清明的嘛。   殷明煦也赞扬地点了点头:“你岳丈是个聪明人,我觉得你也挺聪明,所以你要拒绝我和马家?”   为了漂亮的排场,漂亮的菜肴,若是陆家真不肯合作,他,他要不讨人厌一回,以势压人一次?   陆大郎和林蓉能给他这个机会吗?不能。   陆成材笑了笑,其实这话是林蓉说的,可也只能套在岳丈身上比较合适。   他胸有成竹道:“所以草民有个特别的合作方式,不知道王爷可愿意一听?”   “但闻其详。”殷明煦一听特别立马来了精神,心里却想着,只要不是太离谱,过分他也答应了。   马思远看了眼他的表情就知道他什么心思了,略严肃盯着陆成材,想听听他要说什么,若是陆成材真敢狮子大开口,那就证明前头那番他自己说出来的话他根本就没理解,有命贪婪也得有命享用才行。   林蓉虽然只能看见马思远的背影,但是在末世混久了的她,对杀气实在是特别敏感,这一刻,她从马思远身上感觉到了杀气。   林·暴躁·末世人儿立刻就眯起了眼,谁还不是个暴脾气怎么的,马家是吗?脸太长了?谁给他的胆子对自己的男人动杀气!   她立刻在纸上写了一行字,放到了燃着拉住的小孔前头。   “若是由郡王和马家在苏州府和扬州府开客栈,陆家只……咳咳咳!”陆成材正不紧不慢说着,突然看到毛玻璃上亮起的字,顿了一下,轻轻咳嗽几声,端茶喝了一口润嗓子。   随即他不动声色迟疑了下,才压着心里觉得自己疯了的想法礼貌笑道:“草民突然想起个事儿,不知道郡王可曾听说过会员制度?”   嗯?马思远父子和殷明煦都是经历多了各种场面的人,虽然陆成材反应自然,可他顿的那一下实在是太可疑了。   而陆有福那边即便看着很淡定,可他抬起头的瞬间,眼神也是闪了闪的。   三个人不可谓反应不快,顾不得别的迅速转过头去,却只看到了一片漂亮的琉璃墙。   甚至马三郎都顾不得陆有福父子介不介意,还起身到墙前面看了一下,什么都没发现。   “抱歉,是草民的不是。”陆成材自然而然的露出尴尬的表情来,对着殷明煦和马思远解释,“这件事情是草民和娘子吵架的时候,话赶话想出来的,我爹觉得实在是太过异想天开,还有些……咳咳,有些不自量力,可草民还是想试试。”   殷明煦这下子是真对陆家感兴趣了,连马思远这会儿都不再有什么轻视的情绪,他们俩不动声色对视一眼,由殷明煦笑着开口:“仲行有何想法,不妨说来听听。不怕你异想天开,你力不够,我有的是。”   陆成材:“……”他错了,他就不该怀疑娘子的,这天地下还真有娘子说的那种什么来着?人傻钱多速来的傻子。   陆有福也心里犯嘀咕呢,要是听完了还这么说,他就承认慧郡王真的人傻钱多。   只有墙后头的林蓉,通过简易扩音器听清楚了殷明煦话里的骄傲和自信,唇角弯起一个叫人看了会发毛的坏笑。   她就喜欢这种爽快人,宰着……咳咳,合作着舒心。   在这旺福苑内的几个人,也就只有马三郎突然摸了摸脖子,不知道为啥,听表叔说完这极为有气势的话,他怎么还后脖颈儿发凉呢? 第51章 出息啊,大郎,出息!(……   “所谓的会员,意为入会之员,会则为尊贵客人服务会,若是买了会员的名头,再预存一定的银两,不但可以享受各种打尖住店的优惠,还能够享受专属会员才能有的服务,比如特别定制一场别开生面的活动,预约别人无法入住的院落,定制专属于您自己的用具,优先入住不需要登记的权利,还会有专门的仆从伺候,比在家里还要舒坦。”陆成材想着林蓉跟他说的话,大概跟殷明煦介绍了一下。   殷明煦身为郡王,不管到那儿身边都有人伺候,所以后面两项对他来说没什么吸引力,可是前面几个他还是非常感兴趣的。   “你的意思,若我是来福客栈的会员,就可以让你们替我做一场跟闻喜宴那样的活动,能够入主旺福苑,像是房间里的东西也是独一份儿?”殷明煦是这么理解的。   陆成材想着林蓉听到他差不多的问法时,是如何回答的来着?   他露出个跟林蓉如出一辙的礼貌而不失神秘的笑容:“会员自然是要分等级的,根据所存银两的不同,级别不同,可以享受到的服务也不一样。若是要入住旺福苑,则需要购买尊享会员的名额,往里预存不少于一万两白银的银钱才可以,而这样的名额,一家客栈只能提供最多三个,价高者得。只要没有人转让或者退会,哪怕是圣人来了,草民也没法子再增加的。”   嗯?殷明煦听出来那么点意思:“那其他的会员是不是也限制数量?”   “郡王英明,来福客栈就这么大,自然是要限制数量的,普通会员只需要购买会员的名头便可,只能享受住店时客栈提供免费餐食。”   殷明煦扫了马思远一眼,两个人心思都转的很快,尤其是马思远,甚至忍不住开口问:“所以苏州府和扬州府那边陆家如何打算?”   马思远觉得这个会员制度简直是太好了,身为扬州府最大的商户之一,他很清楚这种制度是能够让客人流连忘返的,特别对每个人来说都有吸引力。   更别说这种特别还有名额限制,只要陆家一直能叫人震撼,那来福客栈就会成为潮流,而拿到那名额,对许多人来说就会成为一种身份的象征。   慧郡王可能不太在乎这个,他出身显贵也不需要在乎,只有别人讨好他的份儿。可就连马家都不能免俗,很多时候也需要昭显自己的底蕴。   这会儿就算是陆成材没说,马思远都起了自己开客栈的心思,什么身份的象征都没有成为定制规则的主家更吸引人的,那时候扬州府甚至苏州府所有人都会捧着大把的银子讨好马家,只为了能够挤进上层。   而马家的许多生意也能跟客栈联合在一起,会员从马家门下的铺面也能享受便利的话,会员制度还能分层更多……陆成材不过只是简单介绍了一番,他脑海中已经补全了几乎一整条生意链。   这里面的机遇让马思远这种老谋深算的古板人士都有点绷不住神儿了。   陆成材和陆有福自然看出来他们的动容,父子二人对视一眼,还是陆成材面色不变,硬着头皮继续道:“草民想要说的正是这个。以陆家如今的实力想要在扬州府和苏州府开客栈,那是关公面前耍大刀,哪怕郡王您出面,也改变不了陆家班门弄斧的实情。所以这客栈得由郡王或者马家来开。”   “陆家想要分红利?”马思远敏锐问道,他比刚才积极了不少,甚至他心里也开始寻思着,只要陆家不是太过分,他就应了。   殷明煦看了眼表哥这表情,忍不住用扇子遮着自己的嘴偷笑,瞧瞧吧,打脸了不是?他就说来福客栈总能叫人惊喜。   陆成材摇头,头皮更麻了:“建造客栈的银钱和人手都由贵人们来张罗,陆家不管,可是如何建造客栈,如何调-教客栈里的仆从和大厨,这些都得由陆家人来负责,贵人们不能干涉。等到客栈建成后,陆家绝不干涉任何事情,只有需要做宴的时候会出现。”   “唔……屋内若是按照来福客栈如今的样子做,也无不可,可是外头……不是我说,确实太差了些。”殷明煦觉得要求没什么问题。   他本来就不爱操心,可是来福客栈外头很多地方他觉得都太丑了,那绝对不行,他开的客栈一定得好看才行。   陆成材点点头:“这个郡王放心,来福客栈是陆家长辈们所建,许多地方并不合适修整,可扬州府和苏州府那边,我自然会给出来新的堪舆图,绝不会叫您失望。”   他想着,他陆大郎的要求已经很高了,林蓉画出来的那图他都觉得惊艳,不可能有人不喜欢。   马思远并没有急着应下来,只是沉着问道:“还有什么要求呢?”   “最重要的是,不管在扬州府和苏州府开几家客栈,都要叫来福客栈,名字也都按照来福客栈的名字来取,陆家做这些事情不要贵人们出任何银钱,可是不管哪家客栈,陆家都是尊贵会员,并且每个月都要占客栈的三成红利,包括会员们的会费和所储银钱。”陆成材这次看林蓉显露出来的字没叫人察觉,只是说出最后一句话,他几乎想要退后几步,省得对方气得叫他血溅三尺。   这几乎就等于慧郡王和马家拿七成利,还要给来福客栈做活呢。   马思远听了确实心里有些窝火,马家可是前朝时的隐世大家族,如今的圣人都要礼遇三分的,陆家算是什么东西,也敢提这种要求,这等于是要做马家的东家呢。   倒是殷明煦考虑起这个可能来,盯着陆成材好一会儿,他笑出来:“仲行的野心不小,将来你可还想要在上京开客栈?你这是要大荆都开遍来福客栈啊!”   “草民自小的宏愿,便是能够游历天下,处处为家。惭愧于爹娘确实疼爱,草民娇生惯养,哪怕只是去趟扬州府,住在客栈里都有孑然一身的孤寂。”陆成材微笑着摇头,“仲行宏愿不改,所以还是想试试。”   马思远沉着脸道:“此事我等还需要商量商量,过几日再跟陆翁和仲行回复可好?”   他要先让人查探一下陆家的底,再考虑下将陆家收为己用的可能,让马家为陆家做嫁衣,是绝不可能的!   殷明煦没拂了马思远的意思,他倒不是顾虑别的,他只有一个想法,来福客栈的名字实在是……太土了,不符合他的审美要求,若是扬州府和苏州府也……一想到精美绝伦的客栈里,动辄都是狗名字,他有点呼吸不畅。   “这是自然,草民恭候各位贵人的佳音。”这会儿轮到陆有福这个当家人说话,他和陆成材站起身,送几个人出门。   没过多会儿,林蓉施施然进来了,阿鹏紧着将茶水撤下去换上新的。   陆成材摸着脸皮子幽幽看着林蓉:“娘子,即便是做东西都把贤名给了我,可这经商的聪慧是不是还由你自个儿担着?我这日日冲着别人说我自个儿多厉害,虽然我……咳咳确实挺厉害的,可抢自家娘子的功劳,我说话的时候都臊得慌。”   “你我夫妻本为一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分什么你我呀。”林蓉笑着给陆成材扣高帽子。   当初跟陆家人摊牌的时候,她就说过不想站在前头,还是陆成材当时为了跟她别劲儿,自己想出来的这个主意,又不是她逼的。   她确实很讨厌站到人前,上辈子若不是她什么都不想,永远冲在前头,成了所有人口中知名不具的驯兽大师,引起某些人的忌惮,又如何会被人背叛,连尸骨都留不下来。   在荆朝她总是有种莫名的忐忑,她身上的异能注定了她跟常人不同,偏偏开客栈但凡有些成效,又特别容易引人注意,若都知道一切是她的主意,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反正陆家人她如今是很放心的,让陆成材身上的光环更多一些,将来他若有了功名,也更不容易被人轻易当棋子扔出去不是?   “可等到去苏州府和扬州府的时候,你不也得去吗?马家和郡王府里肯定有不少等闲之辈,他们若是肯答应,也不可能不让人盯着,万一被发现了……”娘咧,陆成材想想都觉得自己尴尬的脚指头都要蜷起来了,吹牛皮被戳破都没这么尴尬,这简直等于欺世盗名啊!   林蓉笑得特别无辜:“相公别开玩笑了,我一个在家相夫教子的小娘子,出什么远门呀!”   旁边笑眯眯瞧着两个人斗嘴的陆有福:“……”儿媳妇脸皮确实挺厚。   “那谁去调教那些仆从?”陆成材抱着胳膊冷笑。   林蓉眨巴眼:“客栈里有几个不错的也算是练出来了,有秦娘子盯着,他们几个过去足够了。”   “那谁去监工呢?”陆成材继续问,总不能只叫奴仆过去,总得有主人家跟着,免得出岔子。   林蓉也继续眨巴杏眼,水汪汪的眸子笑成了弯月:“那自然是相公啦。”   “我就知道!”陆成材气得笑了出来,“哦,我去监工,你也还没怀身子,你相的哪门子夫,教的哪门子啊?”   林蓉冲着陆有福也温婉笑了笑,才看着陆成材,清凌凌的眸子里满是认真:“相公出门在外,我自然要替相公多做几身县试要穿的衣裳。至于教子嘛,相公觉得阿焱这个老师做的如何?”   陆成材:“……”这绝对是威胁!他就不受这个委屈!   “哼!我去就我去!”   陆有福捏着额头,忍不住叹了口气,出息啊,大郎,出息! 第52章 他还不想英年早逝(二更……   陆有福没有眼继续看自家大郎犯蠢,没一会儿就回去了,还是想着怎么好好把几尊佛给送走才是正事儿。   在他看来,那几位贵人只要脑子没进水就不可能同意这样的合作方式,他们要银钱有银钱,要权势有权势,想要做什么样的客栈做不起来呢,到时候说不准杨大人都要掺和进来。   民不与官斗不是说说而已的,陆家即便成了富贵人家,只要还占着个民字,就不可能斗得过那些贵人。   本来马思远也是这么想的,直到他洗漱过,换上妥帖的云锦袍子出来,看见自家三郎和表弟在一旁,热切讨论着客栈名字怎么改才能不土又跟来福客栈一脉相承。   马思远:“……”你们两个莫不是石乐志!   “表哥快来坐。”殷明煦看见马思远,欢快招手冲他道,“正好你也帮我想想,来福客栈名字无妨,可那什么来福阁、旺福苑总不能还是那个名字,到时候不定上京都要来人呢,让人知道我慧郡王的场子里还有狗名字,我以后不用见人了。”   马思远皱眉不赞同道:“若是你想要开客栈,我们有很多法子达成目的,你难道还真要叫陆家做东?”   殷明煦笑得很无所谓,只一句话就问住了马思远:“表哥可知道,皇城内都有了冰车和脚扇,上京对此物追捧至极,成王正想着通过于家,将陆家收为己用?”   马思远眉头皱得更深:“你倒是不宜跟成王对上。”可就这么放弃陆家,他都觉得不甘心。   谁知道那陆仲行还有多少奇思妙想呢,哪个世道都珍视人才,不然马思远能放任陆成材在自己面前大放厥词?   “哦,那表哥可曾注意到了旺福苑内的琉璃?那说是琉璃却比琉璃通透,况且琉璃价贵,上京都不敢说有人家中能用得起这么多,这几座院子窗户全是,旺福苑甚至屋顶都是,你猜猜作价几何?”殷明煦继续问。   他是不在乎让几许利,毕竟他的银钱多到几辈子都花不完。他也不是很爱摆架子,对陆家要求做东也没什么介意的,真正底蕴足够的人,不会在意别人看自己高低,因为他知道,没人敢真正的看低他。   但这并不代表殷明煦不聪明,若是不聪明,他还能在从小远离上京的情况下,得到圣眷吗?圣眷之优渥与成王比都隐隐超过,丝毫不曾引起圣人忌惮,这就不是一般聪慧可以做到的了,所外大智若愚不外如是。   话说远了,反正殷明煦嘿嘿笑着用胳膊肘捣了马思远一下,表情怀兮兮的:“再说你忘了,陆仲行说这话之前,还铺垫了那么多,意思不就是怕被别人注意吗?陆家又怎么敢真的做咱们的东。我瞧着啊,陆仲行这小子,胆色是有,也不是个笨的,不会叫我们吃亏,不信你明儿个就瞧着,要不要打赌?”   马思远挑眉不语,他才不跟表弟赌,殷明煦的运气简直叫人捉摸不透,别以为他没发现殷明煦和马三郎那两双贼溜溜转悠的招子。   “那就听你的,你可不许瞒着我,跟三郎惹事儿,不然我就禀了阿爷,让他禁你在园子里,一个月不许出门。”他沉声威胁。   马三郎和殷明煦对视一眼,赶紧收敛心思,都乖乖点头:“表哥/爹放心,我们去休息。”   马思远:听他们这么说,他怎么就这么心慌呢。   实际上这会儿林蓉和陆成材也正说着他们一行人呢。   陆大郎为难许久,还是选了一字马的享受,咬着牙狠狠折腾了许久,才不甘心抱着林蓉,跟只狗子一样蹭她:“县试还有小半年呢……”   “嗯,我知道你还没背完的书很多,等你都背完了,我让爹每半个月考校你一次。”林蓉寻了舒服的姿势靠在陆成材软硬适中的怀抱中,“考得好,有惊喜哟。”   考考考,相公的法宝,春宫秘籍,娘子吊驴的胡萝卜。   “对了,若是明日慧郡王他们讨价还价,就把玻璃的方子送给他们。”林蓉睡着之前轻柔道。   陆成材忍不住睁大了眼:“送?你不是说……那我为什么要苦读啊!”   “相公不是自诩聪明吗?不如猜一猜?”林蓉闭着眼靠在他臂弯内,唇角勾了勾,“别在我面前装蠢了,夫妻之间多一点真诚好吗?”   “我才没有装蠢!”陆成材唇角抽了抽。   他不过习惯了好好做一个只有小聪明的俊俏郎君,让人喜欢的同时还不会对他太过戒备。若非如此,他跟于大郎也不可能成为好友。   “真诚是相互的,那你就不想跟我说说你身上奇怪的地方?”   林蓉半睁开眼打了个哈欠:“你确定要知道?”   “我……我等你愿意告诉我。”陆成材脑子转的飞快,给出来一个不会出错的答案,即便林蓉不回答,也会觉得他贴心嘛。   林蓉慵懒拍了拍他脸蛋儿:“乖,睡觉。”   陆成材:“……”他发誓,前几天林蓉拍家里那条叫做黑蛋的小狼狗脑袋,也是这么拍的!   “你不是说镜子用着危险?可镜子是玻璃做的,若是将玻璃的方子给了慧郡王……若是他们也能制作镜子了呢?”陆成材愤愤不肯睡,呢喃着猜测林蓉的意思,“莫非你是想着将慧郡王府跟陆家绑在一起,让人以为我们是慧郡王的奴仆,总不会有人敢将慧郡王灭口……”   林蓉微笑,她就知道陆成材偶尔露出的锋锐和峥嵘不是错觉,她跟着低声提醒:“秦娘子带人去秦家船坞取小院的沙发时,听秦家的仆从说,风扇可是在上京买疯了,拿着银票都难求,于家派人送过来的银票有多少,你也看见了。”   陆成材脸色沉静不少,他不动声色心里叹了口气:“你也发现了?客栈周围该是有于家留下的人,等于翁回来……”说道这儿他顿了一下,茅塞顿开。   他凑到林蓉耳边,心里略有几分难受:“慧郡王和马家都对来福客栈如此感兴趣,听说你那个会员啥的眼神儿都变了,难保上京那边知道以后,不会有人动心。于家……背后是成王,你是想着在成王派人来之前,先自己选个靠山?”   林蓉闭着眼睛笑笑不说话,不管成王是好是坏,她没见过,无从分辨,可就隐约听过的事情来说,成王野心不小,脾气也不小,她可没有真给谁当奴仆的打算。   她估摸着,于老爷和于大郎从上京回来,估计就要来找陆家了,她当然要先下手为强,选个她更放心些的。   若是慧郡王等人不肯来颍州府谈,她都准备买通镖局的人,往苏州府和兖州府去钓鱼了。好在慧郡王和马家比她想的还要更合适些,被人主动上赶着,主动权自然更多一些。   陆成材凑在林蓉耳边一下下啄吻她的耳尖,声音有点低落,却显得低沉性感:“能娶到娘子这么聪明的女郎,陆家真的有福,来福,招福……我会努力旺福的。”   林蓉:“……”妈呀,你可别说了,睡意都要给你吓跑了,还有更土的情话吗?   想是这么想着,她却忍不住笑出来,翻个身搂住陆成材的脖子也亲了过去:“不想睡?那再来做点晚上不睡觉应该做的事情吧!”   陆成材喜出望外,因为于家而起的那点难受立马不翼而飞,飞速翻身做主人,唇已经亲了过去,呢喃在林蓉的唇角边:“娘子你真是太……太和我心意了!”   其实他想说的是,他真的太喜欢娘子了,若是时光能够回溯,他真希望回到定亲的时候,把所有错过的美好都补上。   可人生注定无法重来,他只能热情些,更热情些,就着昏黄烛光仔细看着林蓉面上的表情,希望能让她真的快乐无边。   一夜荒唐过去,林蓉再一次没起来床,不是起不来,可是极致马杀鸡做完,人总要放松些,想睡个懒觉。   本来陆成材也想陪着她的,林焱那个臭小子一大早就过来敲门,林蓉不耐烦,一脚把他踹了出去。   想着于家,还有一无所知的上京,还有住在隔壁的几个贵人,陆成材无奈,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跟小舅子磨。   林焱没见着阿姐,听说林蓉还在睡,以为陆成材欺负阿姐,心情不太好,陆成材就受罪了,脸色苦得跟泡了黄连一样,却没法说什么。   他确实‘欺负’了,可这臭小子他阿姐也挺享受的好吗?   还是下午时候,慧郡王那边派人过来请,他才赶紧叫阿鹏送林焱回去,往旺福苑狂奔而去。   陆有福今日跟着车队去采购重晶石,不在来福客栈,也就只有陆成材一个人跟三人商谈。也幸亏只有他一个人在,不然陆有福吃惊之下,说不定要露出什么马脚。   所以在殷明煦说道“陆家提的条件我们都接受,越快开始越好,只是来福客栈内雅间和院落的名字需要改一改。”的时候,陆成材还有些发飘呢。   虽然道理都知道,但是……娘咧,真碰上傻子了。   “既然来福客栈都能接受,内里为何要改呢?”陆成材甚至都敢硬气一把了,略皱着眉问道。   倒是殷明煦摇着玉骨扇,浑身贵气,笑得温和:“本来是没什么的,可是这内里的名字……咳咳,重名的不少,你也知道我的身份,将来圣人指不定是要去看一下的。”   陆成材:“……您说怎么改!”   邻居家好像是有很多狗从客栈学了去起的名字呢,叫圣人住进狗名字的院子?不,他还不想英年早逝。   他避火图的姿势还没体验完,子嗣都还没传承下去哩! 第53章 这个女婿坏得很(一更)……   经过共同商定,除了客栈名字不改意外,其他地方的名字里都需要带福字,瑞福、荣福、万福、安福等可以用来取雅间名字的不少。   至于旺福苑则改为天福苑,谐音添福,寓意吉祥,不管是做什么档次都够了,谁也不能说天字不好,即便圣人来了也没什么话说。   当然,基本上是殷明煦和马三郎想出来的,陆成材只负责点头,他也觉得,怎么都比来福旺福要好。   等谈完这些事情后,马思远面色不算特别好看,对他来说,少赚就等于吃亏,更别说名声还要有碍,可因为殷明煦愿意,他也没说出什么不合时宜的话来,只沉着脸要求订立契约。   陆成材知道,别看做主的是慧郡王,目前看来,这位郡王可能只负责吃喝玩乐,具体做主的还得是马家这位老爷。   所以在叫阿鹏去取纸墨笔砚之前,他冲着马思远指了指拼凑成的落地窗:“贵人觉得,这窗户如何?”   嗯?马三郎和殷明煦对视一眼,跟着来了兴致。   “很好,透亮,显得屋内宽敞明亮,可从来福客栈的使用数量来看,造价又比琉璃贱些,若马某没猜错,这物什的作价比琉璃低许多?”马思远沉着回答。   陆成材笑着点头:“确实不贵,加上损耗,一块作价不过五十铜钱左右,我与娘子商议,为之起名玻璃。玻璃有透亮的,也有不透亮的,颜色则为褐色、碧色和无色三种,若是添加特殊的矿石,说不准还能有其他颜色,我们也还在琢磨。”   “五十个铜板?这么便宜!”殷明煦忍不住脱口而出,要知道琉璃的价格,即便是没那么好的,也要在这玻璃的百倍以上了。   马思远眼中闪过精光:“我想陆家大郎与我等说这个,不是为了让我们从陆家定玻璃吧?”   他觉得陆成材可能是看他们好说话,想着连玻璃也一起合作了,他对此倒是不反对。马家涉及的行业颇多,这玻璃不用想就知道会很紧俏,有利润的事情,他不介意好说话些。   谁知陆成材一开口,三个人都诧异了。   陆成材只摇头:“草民自然不是这个意思,客栈一事,仲行还有个不情之请,既然叫来福客栈,以后若有人要问起陆家人客栈的事情,陆家自当以郡王的附属家族自称,有任何事情都需要郡王和贵人做主。即便陆家不想,少不得也要给郡王和马家添几分麻烦,这玻璃就当做赔礼,送与郡王和马家。”   “你可知这玻璃的利润有多大?”马思远觉得自己越发看不懂陆成材了。   见陆成材点头,马思远眼神有些复杂,若是这样对外说,甚至郡王府和马家的名声都不会受损,那合作客栈的事情,他都没什么意见了。   在他觉得这小子有些成算的时候,陆成材贪婪的叫人不喜,就在他以为陆家不过尔尔之时,陆家却又拱手相送巨额利润的方子。   “银钱再多,陆家也得有命花不是?”陆成材笑眯眯看着马思远,他虽然没有林蓉感觉敏锐,但是马思远的眼神不善他是发现了的,所以他眼神略有点调侃,“再说,谁说陆家最值钱的是这玻璃方子了呢?”   马思远看明白了陆成材眼神的意思,镇定自若并不慌张,听见陆成材的话他又多了几分诧异,随即他觉得有些好笑,这一趟来颍州府,他诧异的次数可真是不少了。   殷明煦蓦地坐起身来,抢在马思远前头说话:“仲行所思,真是与我不谋而合!”   他俩互相对视一眼,确认了眼神,都是信奉拿人手短的人,忍不住彼此露出个都略有些吊儿郎当的笑来。   马思远唇角抽了抽,额头也有些开始蹦着疼,他突然觉得跟陆家合作可能也没那么好了。他实在是太熟悉陆成材脸上那种笑容,他表弟抽冷子作出麻烦来的时候,往往都是这种笑。   “仲行快说!还有何好东西!”殷明煦因为陆成材这笑容,说话都亲近了些。   马三郎看陆成材也亲切许多,不是别的,实在是他也对陆成材那笑太熟悉,天天看表叔就知道了。   陆成材从阿鹏端进来的托盘上,拿起来一面镜子,递给了殷明煦。   殷明煦接过来后,瞬间就愣住了,然后盯着镜子好一会儿没说话。   马思远有些紧张:“怎……”   “天呐……原来我长得如此好看,我作甚还要从别处寻美人,天天看自己不好吗?”殷明煦吁了口气,真心实意感叹道。   么了……马思远后两个字没开口,只想扭过头去,装作不认识这个表弟。   陆成材倒是挑了挑眉,说的挺有道理,不过想起夜里就着昏黄烛光看到的林蓉,那微眯的杏眸,还有轻咬樱唇的贝齿……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疯了,他如今打心底觉得,林蓉是最好看的。   但这话就没必要告诉那个自恋的郡王了,他笑着看向马思远:“贵人……”   “你既跟承慧投缘,与他一起唤我阿兄便是,我字承允。”马思远柔和了面色对陆成材道。   马三郎在一旁偷笑,是的,他这位老古板的亲爹平时最是严肃不假,可若真是有能打动他的人,哦不,是打动他的买卖,他也不是不会平易近人。   马家的家训就是护短第一,第二是不能跟银子过不去。   陆成材顿了一下,顺着杆子往上爬,亲热道:“承允兄觉得,镜子的利润如何?”   “若有底蕴支持,富可敌国并非不可。”马思远毫不含糊,说的很实在。   陆成材也同意,他甚至都还没说林蓉说的那些叫人心惊胆战的话呢,如今也不是说的时候。   他笑容不变,眼神里多了几分苦涩:“陆家只是泥腿子出身,如今也不过是普通老百姓,我们承受不起太大的富贵。所以我是想,客栈是仲行的一点小执念,少不得郡王和阿兄帮扶,那么玻璃和镜子就都交给您二位。”   “不可……”马思远忍不住皱眉,只玻璃的利润就足以叫人动心,镜子若还不要银钱,他要怀疑陆家的用意了,天上绝不可能白掉银子。   “阿兄别急,听仲行说完。”陆成材笑着打断马思远的话,“玻璃若是陆家要用,都由马家来提供,这是关于玻璃方子,我陆家唯一的要求。至于镜子,陆家只提供方子,要求三成的干利。”   殷明煦摇头:“少了。”陆成材也不像是这么爱吃亏的人啊。   陆成材笑得很无奈:“利润往往伴随着极大的风险,以后这份风险便要由郡王和马家来承担,若以后发生了什么事情,还望郡王能够护陆家周全。”   殷明煦挑眉:“只要陆家不造反,我保陆家无恙!”   马思远不赞同看他一眼,看着陆成材问:“你对以后要发生什么事,可是已经知道了?”   “仲行只能保证,绝不会是造反叛国之事,甚至不会是坏事。如今仲行对此也不是很确定,原谅阿弟不敢多说。”   马思远看了殷明煦一眼,没再说什么。   既然已经谈定,甚至给马家谈下来两门利润惊人的买卖,马思远心情还算不错,慧郡王并不随身携带郡王印章,所以这契约是由马家和陆家来签订,殷明煦只盖了自己的私印。   “你们什么时候能去苏州府和扬州府?”殷明煦期待极了,“府试……府试还是太常见了些,倒是不用管。可明年七月底,在苏州府乃是乡试之年,到时候可是庆贺中举,定是要庆贺的更宏大一些。”   陆成材笑得自信极了:“您且容我些时日,安排好客栈里的事情,最多下月初,我便启程先去苏州府拜访,两边客栈可一同开工,明年初夏之际,定能够开张。”   冬天不能动土,可以留着调-教仆从,建两座客栈,一秋一春时间尽够了。   “大善!如此的话,你去扬州府马家寻我便是,我这些时日不回苏州府。”殷明煦高兴又心痒,“倒时,能提前看一下陆家准备怎么做闻喜宴吗?”   “这是自然,能给郡王先看的,我都会准备好。”陆成材笑眯眯道。   送走了他们几个人,陆成材扭头就找到了林蓉。   “娘子,不如我们回林家,去看看岳父大人?”他对着林蓉,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已经习惯了讨好。   阿鹏跟阿飞对视一眼,都忍不住偷偷笑,他们甚至都想不起原先在家中耀武扬威闹得鸡飞狗跳的郎君了。不过阿飞总觉得眼熟,他觉着……郎君可能是越来越像老爷了,在夫人面前的老爷。   啧啧……不愧是父子俩,阿飞偷偷在心里感叹,瞧着林蓉越发佩服。   玻璃制作出来,林蓉倒是无事一身轻,正拿着于家陆续派人送过来的白色液体尝试着分辨有没有橡胶的成分呢,冬天可是快来了。   听见陆成材的话,她从几个桶前起身:“也是,按说大夫忖度的日子也该到了,回去一趟也好,我这就去跟阿婆说。”   “我去,我去,你回房换衣裳便是。”陆成材眼珠子转了几下,赶忙拦住林蓉,自己颠颠往正院去了。   林蓉有些摸不着头脑,看样子生意谈得很顺利?可陆成材怎么突然这么狗腿了?   等陆成材和阿鹏主仆两个都大包小提留的下了马车,林蓉还是没想明白。   “你在搞什么鬼?”她拉着陆成材问,“我爹好不容易快好了,你可别吓他。”   陆成材无辜极了:“我身为女婿,想要孝顺一下岳父,难不成还有错了?”   “你先照顾好自己的娘子吧,哼~”被林乔氏催着出来接人的林焱习惯成自然,忍不住怼陆成材。   陆成材笑得很佛系:“阿弟说得对,我定会好好照顾娘子的,娘子先请,我扶你。”   林蓉:“……”   虽然林蓉没说话,可脸上的表情跟林焱是一样的,林焱甚至呢喃出声:“真是见鬼了,陆大郎还能这么好好说话呢。”   陆成材笑而不语,进了门,瞧见被林乔氏扶着站在地上的林秀才,他立马双眼放光奔了过去:“岳父您好了?真是太叫人高兴了!我带了好酒来!”   略有些激动地眼圈发红的林蓉:“……”你是不是把我活儿给抢了。   林秀才和林乔氏都笑眯眯的,两人都对陆成材满意不少。   林秀才笑道:“是什么酒?快拿过来。”   “那个,一会儿小婿还想让岳父考考学问,不如您留着改日再喝?您这身子刚好,也得好好养养不是?”陆成材被林蓉一瞪,立马就改了口。   林秀才:“……”这个女婿坏得很,这不是馋人嘛!   而林焱再一次觉得:真的见鬼了,青天白日见鬼了! 第54章 可以光明正大的怂了(二……   林蓉就问了陆成材一次,后头就不再问他了,反正不管陆成材是为什么,她可以肯定,她相公指定是有事儿要求她。   他们在林家用的午食,因为林秀才能够站起来了,虽然还受不得累,可林乔氏也高兴的不得了,连林焱守着陆成材,都频频露出笑意。   林乔氏杀了两只鸡,林蓉帮她烧水一起收拾出来,一只干炒,一只炖汤。   自从林蓉负责来福客栈的走向,陆家如今是一点都不缺银钱了,甚至她和陆成材现在吃穿用的,都换上了好东西。   林蓉自然不会亏待了自己的爹娘,林家只有林乔氏和不怎么聪明的阿达干活儿,她没再给林乔氏买猪,但是买了不少鸡鸭,这样林乔氏能看着阿达干活,也不至于累着。   反正每天鸡蛋鸭蛋是收不少,按照林蓉教的法子,林乔氏已经腌上了咸鸭蛋,不能让林秀才放开了吃肉,每天让家里人吃鸡蛋还是不心疼的。   没办法下蛋的老母鸡,又滋补又没啥用,林乔氏很舍得杀。   “你和成材成亲眼瞧着就大半年了,怎么还没动静啊?”等菜肴都收拾好,炖上汤以后,林乔氏忍不住看着林蓉的肚子问。   来了,林蓉心想。她早就知道林乔氏会问,若是没有林秀才的事儿牵扯着她的注意力,估计前几个月林乔氏就得替她着急了。   “我翁婆都不着急,您就别替我操心啦,我身子没问题,只是如今来福客栈的生意忙,我总要帮着相公多做些活计。”林蓉淡定回答。   林乔氏皱眉,有些不认同:“陆家的事情,你做儿媳妇的,还是不好插手太多,到底还是赶紧生个孩子才是正经。”   说着她瞧了眼外头,有些不好意思却郑重问:“我替你爹回乡下看你外祖的时候,隐约听人嚼过舌头,说是大郎他……咳咳,可能身子弱一些?可是……可是他有问题?”   林蓉无语极了,不过还是有点好奇:“您在哪儿听说的?陆家该没有仆从敢往外胡说。”   叫主人家知道,传这样的小话儿,是能打死的,陆家仆从们如今是秦娘子和陆大管着,陆六婶也颇受重用,成了林蓉的耳报神,该是没有人有这个胆子。   林乔氏有点尴尬,毕竟说别人的小话儿她也不喜欢:“我就是路过玉门街的时候听人说的,说是亲家母的娘家姐姐去药店买过好几次补药,都送去了陆家,还听说有行商吃多了酒,跟人说起亲家公托他寻治……治家雀儿的骨针传人,可有这事儿?”   林蓉挑眉,她不知道啊,但是那个行商喝多了酒乱说话,还是把这种会坏人名声的话乱说,看样子以后是不用再理会了,这样的人别想从陆家拿到任何东西。   想着,她不动声色安慰林乔氏:“您放心吧,您女婿他很行,一点儿问题都没有,恨不能夜夜笙歌,叫我起不来床才好。”   “我就说你是个不好的!有我阿姐还不够,你还要夜夜笙歌!”林焱站在门口炸了。   林蓉想着那行商该怎么跟陆有福说的事儿,没注意林焱和陆成材过来了,听林焱喊出来,她没怎么着,当丈母娘的和女婿陆大郎脸都红成了猴子屁股。   “阿焱!你胡说八道什么!跟你姐夫道歉!”林乔氏又羞又气,不知道陆成材听到多少,第一回 说人坏话就让人听着了,就是自家女婿她也有些难受。   林焱梗着脖子刚要说什么,就叫林蓉挑着眉勾起一侧唇角的模样给镇住了。   他不甘心扔下抱歉俩字,颠颠儿就跑了。   林蓉撵出去拎住他:“你翻过年可就十四了,你又是林家唯一的郎君,还要幼稚到什么时候?”   林焱有点委屈,听林蓉话说得严重,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林蓉叹口气,她是会驯兽,可这驯兽和驯儿子还是不一样的,将林焱当儿子养的林蓉,确实是把林焱惯得有些任性。   “不管是为什么,那是你的姐夫,你喜不喜欢他都行,可在面上你要懂得规矩。”林蓉硬下心肠冷冷看着林焱,“你以后会成为童生,秀才,举人甚至是进士。难不成等你功成名就的时候,你还要由着自己的喜怒哀乐肆意妄为?容易跟人交恶不说,招惹上小人,伤到林家你后悔来得及吗?”   林焱被林蓉训得眼泪都掉下来了,这回却是不委屈了,他能听得进去林蓉的话,想了想那个场景,聪慧如他,突然有点害怕。   他头一次意识到,以前无论什么事情都有爹娘和姐姐扛着,可以后这个家是要他扛起来的。   “我们再说你姐夫,哪怕他真的是个坏蛋,对我很不好,你对他那么多次不客气,平时也总是忘记分寸,他可有一回给你没脸过?就这一点,你就比不上你姐夫。”林蓉点了点林焱的额头,“你喜欢做什么就一门心思去做,不顺心了撒丫子就跑还不理人,那我不难过吗?你以为你比你姐夫好到哪里去?”   偷偷在一旁边听边感动的陆成材不干了:“诶我说娘子,你后头这话我就不爱听了,自从……咳咳那什么,我什么不是听你的?叫往东不往西,叫撵狗不杀鸡,我怎么就成了好到哪里去的对比了呢?”   林蓉冲他微笑:“所以你现在在质疑我说的话?”   陆成材低眉顺眼:“我没有,我,我就是抗议一下,你要是不听就算了,当我没抗议好了。”   哭得鼻涕泡都出来的林焱:“……”论怂,他,他好像是比姐夫差了一条梁江。   偷听的林秀才夫妇:“……”这个女婿怂得哟!真叫丈母娘/丈人喜欢!   尤其是还在担忧的林乔氏,总算心是放下来不少,看样子,阿蓉在陆家还是霸道说一不二的那个,那若是暂时没身子,陆家爹娘该是不会太有意见吧?   将林焱狠狠说了一顿,还是林秀才笑呵呵走过来替林蓉顺毛:“都是爹的错,阿焱这么大了,以往爹光顾着学生那边,倒是忘了替阿焱启蒙。”   林焱擦着眼泪抬起头,眼泪汪汪又迷茫,启蒙?他不是四岁就启蒙了吗?   林蓉也拍了拍自己脑袋:“也怪我,我也该跟他多说说。”   她光记得跟林焱说长大后该怎么对娘子好了,倒是忘了性教育的重要性,后头等他大了,这事儿就不适合她来说了。   “咳咳……小婿可以给岳父送些启蒙的书籍过来,阿弟聪慧,定是一点就通。”陆成材跃跃欲试,凑到林蓉旁边笑眯眯道。   林焱虽然很不乐意,可林蓉的话他真听进去了,于是有些不好意思似的低着头对陆成材说了声谢谢。   陆成材摸了摸他脑袋,感觉前些日子受的罪都圆满了:“没关系,我是你姐夫嘛。”   林焱偷偷瞪他一眼,还是没忍住脸上发烧,跟林秀才和林蓉规矩请示过,跑去洗脸了。   不管林乔氏怎么担心,林蓉都没给她机会再谈孩子的事儿,陆成材马上就要离开颍州府了,接下来还有于家的事儿需要解决,并不适合要孩子,她和陆成材也都还没做好给人做爹娘的准备。   到了晚上回到家,两个人大和谐完,陆成材实在忍不住问:“娘子,咱们是不是可以……”   “不可以。”林蓉不等他说完就打断他的话,“你是想要我自个儿待在家里生孩子?孕育子嗣的事情难道不该我们一起?”   “啊?那我也没办法替你怀身子啊。”陆成材楞了一下脱口而出道。   林蓉哼哼着靠在他怀里:“你可以做的事情多着呢,我大着肚子,你得伺候我吧?我难受了你得帮我按摩吧?怀身子情绪不稳定,你还得当我的出气包,等我肚子大了,身体发肿的时候,你甚至得伺候我洗漱,生完孩子,你不得照顾孩子吃喝拉撒呀?尿布不要洗吗?”   陆成材都听傻眼了:“不是,家中不是有仆从?再说……再说孩子不该是娘亲来照顾吗?”   “哦?那我得给你生孩子,还要替你养孩子,还要在床榻间伺候你,你想得怎么那么美呢?”林蓉故意逗他,眯着眼睛装生气。   实则她没准备往死里折腾陆成材,可生孩子不是她一个人的事情,陆成材当然少不了要参(辛)与(苦)才行。   见林蓉眯眼,陆成材下意识就赶紧服软:“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我做还不成吗?”   “成啊,所以就等相公回来了。”林蓉噗嗤笑出来,在他脸上亲了一下懒散道。   如今他们大和谐的时候,林蓉都按照安全期算着日子呢,再说异能者本身就比常人不那么容易怀孕,她也不怕突然中奖。   最合适的,还是等明年春里,到时候忙完她肚子正好大起来,冬末就能生,坐月子也舒坦。   反正林蓉是这么打算的,但是陆成材估计是以为要乡试以后才行了,略有些失落,林蓉偷偷笑着也不打算跟他说。   二月时正好是县试,等他过了县试,这还能当成个惊喜呢,现在说出来,只能让陆成材数着日子或者想办法耍赖,就没必要了。   还是等到了第二天,陆有福回来,陆成材跟陆有福说事儿的时候,才想起来,他昨天那般殷勤讨好娘子,不是为着想要提前看看那水和火的舞蹈吗?   结果林焱昨天一闹,晚上二人又谈得不是很愉快(只有陆大郎觉得),他给忘了这一茬。   坐上船去扬州府的时候,陆成材幽怨极了。   所以等到了马府,殷明煦兴致勃勃冲过来想要见识的时候,陆成材幽幽看着他:“我也想看呢,可我光会动脑子,不会动手啊。”   “……”殷明煦捂着鸡皮疙瘩后退几步,冲着后头的马思远认真建议,“不如送仲行一座园子,叫仲行的娘子也跟着过来如何?他们伉俪情深,该是难舍难离的。”   马思远自然不会不同意,陆家送给马家的方子百八十座园子都不止。   陆成材更幽怨了:“不用了,我娘子不会过来的。”   嗯?马思远觉得有些好奇,不是说陆成材和娘子感情好吗?   “我跟娘子发誓,我明年一定考上秀才,不然我就万事听她的,我绝不能输!她不信,但是愿意给我机会,所以县试前,她愿意忍着思念不见我。”陆成材发狠道,他听林蓉的,想了个很有逻辑的理由,总不能说他们没有伉俪情深,完全是一边倒的吧?   殷明煦被陆成材的话噎得胃里不舒服,略有些无语:“那你估计这辈子都得当耙耳朵了,明年没有院试,院试两年一次。”   陆成材:“……”很好,以后在林蓉面前可以光明正大的怂了。 第55章 做他娘的春秋大梦!(一……   就在陆成材去到扬州府那边开始忙活的时候,陆郑氏找到了林蓉。   她笑容满面问林蓉:“阿蓉啊,你看这秦娘子带着几个婢子和仆从走了,你身边没人伺候,客栈里人手不足,咱们是不是再采买些仆从回来?”   林蓉有些诧异陆郑氏会说这个,看起来林娘子伺候的不错,这么一段时间下来,陆郑氏很有些当家主母的样子了呢。   可她不知道为啥陆郑氏会问她:“阿婆说的是,我身边倒是无所谓,客栈里最好还是要多置些人手,最好是多一些,毕竟等扬州府和苏州府那边客栈开了以后,咱们这边人手是不够的。”   即便到时候陆家不参与客栈的运营,可先期为了不砸来福客栈的招牌,他们肯定还是要派人带一带新人,酒店里不都是这么做的吗?没有几个大酒店会让只经历过简单培训的新人独自上岗的。   一开始来福客栈是没办法,可她天天盯着呢,要不她怎么会那么忙。   陆郑氏听林蓉这么说,不动声色盯了她肚子一眼,笑眯眯道:“你身边怎么就不重要了,万一大郎出息点,考中童生或者秀才老爷,到时候你可是秀才娘子了呢,身边怎么能没人伺候。我原来就觉得秦娘子一个人少,正好这次多采买几个。”   最好是把会照顾孩子的也买几个回来,以后有了孩子,甭管是林蓉自己哺乳,还是叫奶娘来,都不至于手足无措。   她当年就是因为缺乏经验,大郎之前那几个小郎才……   说远了,她拍拍林蓉的手:“客栈里的事儿就够你忙的了,我听林娘子说,大多时候你都是自个儿梳洗,这可不成,咱们不缺这点银钱。”   林蓉并不抵触有人照顾,过去在末世,她是孤儿院的保护神,为了不让孤儿院的孩子们成为废物,她也是提供了各种各样的工作岗位来让他们赚自己零花钱的,她和院长奶奶以及另外一个老师身边,从来没缺过人伺候。   但是有个问题:“阿婆说的,我自然是没意见的,家里本就该您来做主嘛,只是咱们现在的院子是不是有点小了?该是住不下那么多仆从?”   “我正想跟你说这个。”陆郑氏笑道,“我和你阿公商量过了,因为你和大郎争气,客栈里这大半年没少赚银钱,攒下来不少,于家给的也多,置办座像模像样的宅院是不成问题的,家里总闹哄哄的也不成样子。”   更重要的是,万一有了孩子,家里闹腾,到处都狼烟动地的,再影响到她孙儿或孙女儿怎么办呢。   林蓉没察觉出陆郑氏这种隐晦的盼孙念头,不过她也觉得置办一座宅院很合适,如今陆家这座宅子里,既要制作香皂,又要制作玻璃和镜子,还要给仆从们做饭,给客栈浆洗,确实是太乱了。   即便将来能把香皂的方子给出去,玻璃也能让马家来做,可镜子还是不能轻易交出去的,而浆洗和做饭这个更是免不了。   置办一座宅院,等扬州府和苏州府的仆从们回来了,还能住在宅院里伺候,万一还有其他加盟商(贵人),现成的培训人员和老人儿,完全不用太费事。   “都听您和阿翁的便是,可选好宅子了?”林蓉好奇问道。   陆郑氏摇头:“这不是想跟你说说,你阿翁已经让陆六去寻了,等寻好几个地方,到时候咱们一起挑选。”   其实陆郑氏也就是当闲聊一样跟林蓉说这些,她不是不能自己做主,只是这是一种态度,将来陆家是陆成材和林蓉的,再加上来福客栈几乎是林蓉一手给拉起来的,以后也要靠她,那陆家姿态就得摆出来。   不管事情大小,身为将来的主母林蓉都有决定权,身为家人她自然也有权利参与,而不只是看着,一起同甘共苦,这才是家人。   林蓉也感觉到了陆郑氏这行为背后的善意,她面上酒窝笑得更深了,撒娇靠在陆郑氏是身上笑:“相公总嘀咕说,我比他像是阿婆生出来的,我也这么觉得呢。”   陆郑氏笑:“阿婆恨不能你更自在些呢,咱们都是一家人,可不需要客气。”   既然陆郑氏已经说了,那林蓉自然就将采买仆从这事儿给计划起来了,宅院还没有选好,她也没着急,只让陆六给牙人送了话,让他准备好,过些日子带过来。   不等陆六把从中人那里得来的宅院情况禀报上来,于家就来人了,来的还是于家老爷。   “你倒是清减不少,身体可还好?”陆有福看见于老爷有些诧异,他那大肚子都快没了,就跟孕妇生完一样。   于老爷笑得有些苦涩:“家大业大也有家大业大的难处啊,摊子铺得大,方方面面都要我和大郎想着,于家也没什么能干的,倒是累得大郎一回来就躺下了,现在还起不来身。”   陆有福唬了一跳:“可有大碍?银钱总是赚不完的,还是该先照顾好身子才是。”   于老爷摇摇头,不动声色指了指天:“上京风向有些不明朗,大风大雨的说来就来,老弟你也知道我于家的情况,是难以独善其身的,我没得选择。”   陆有福沉默了,他不爱跟于老爷聊上京和成王的事儿,这些事情离他一个小老百姓太远了,说多了都是祸事。   可于老爷这次不打算放过他,带着几分憔悴和示弱冲陆有福拱手:“如今我是实在没了法子,厚着脸皮来求老弟帮忙。贤侄折腾出来的那些物什确实都非常受上京那边欢迎,连圣人和贵妃娘娘都赞不绝口,我听人说,似是还出了个比铜镜照人更清楚的东西?”   陆有福迟疑着点点头:“倒是刚在旺福苑置下。”就是不知道于老爷从哪儿听说的了,可见于家还是在陆家附近安排了人。   于老爷抹了把脸:“老弟也知道我这个人疑心重,我不是质疑别人,我是怕自己掌控不了所有的事情。可如今我确实也是把握不住所有的事儿了,陆家包括来福客栈的闻喜宴都入了贵人的眼,杨大人一封奏疏就将来福客栈夸得天上有地上无,圣人在皇城内对陆家赞赏有加。成王的意思是……想请陆家人去上京走一走,叫上京的老百姓也涨涨眼界,老弟以为如何?”   陆有福垂下眸子,心不自觉往下沉,随即他不说话,喝了口茶过了会儿,才抬起头平静看着于老爷:“于兄你跟我说实话,只是请陆家在上京开客栈吗?”   于老爷避开陆有福的眼神,笑得云淡风轻:“自然只是让陆家在上京经营客栈。”   陆有福懂了,开和经营可完全是两个意思,成王这是想要让陆家成为城王府门下的奴仆。   他深吸了口气,上个月林蓉说起要将陆家变成慧郡王府的附属家族时,陆有福还不乐意,哪怕他陆家只是泥腿子,那也是自己当家做主的,他从来没想过成为谁的附庸,变成家族他也不乐意。   可陆成材愿意,陆有福压下不虞不提,只当林蓉是杞人忧天,可没想到十几年的交情,还是来了。   “所以你要我陆家成为成王的仆从?跟于家一样?甚至比于家还不如,毕竟我陆家没有女郎可以嫁出去。”陆有福话语犀利看着于老爷问。   于老爷笑得无奈,该说的话却不耽误:“但老弟你生了个好儿郎,他以后定是有大出息的,成王也是有女儿的,若是陆家做得好,娶个郡主回来总是光耀门楣不是?成王并不是个吝啬的。”   去厨房跟陆二和陆三定制上半旬的新菜单的林蓉,从一旁路过听到这话,脚步一转直接推开门进了来福阁。   “所以于翁的意思是,娶我给陆家丢人了?”她笑得很温婉,话问得也恨不客气。   于老爷皱眉:“我们说话,哪儿有你一个小娘子……”   “于翁!”陆有福突然低喝出声,站起来跟林蓉站在一块儿,面色很难看,“我陆家没有纳妾的习惯,也高攀不得郡主,更无意成为哪家的门下奴。我对儿媳妇林氏再满意不过,大郎能有今日,离不开林氏的贤惠,此等教人规矩的话,还望于翁不要再提。”   于老爷如何听不出陆有福的生分呢,他站起身,脸上多了几分复杂:“所以陆翁是打算跟于家彻底断绝来往?”   “若于翁所请,陆某唯有从所愿也。”陆有福不卑不亢看着于老爷道。   于老爷定定看了陆有福好一会儿,倒是没说什么难听的话,也没生气,只是叹了口气,摇摇头起身走了。   等他出了门,林蓉站在窗户边角落看着于老爷上了马车,这才转过身跟陆有福道歉:“是儿媳妇失礼了,扰了您和于翁说话,还望阿翁别生气。”   陆有福摇头,心情特别差,但他没迁怒到林蓉身上:“我知道你是好意,若是你不出来闹上一闹,许是我跟于翁……要闹得更僵也说不定。”   林蓉不知道该说什么,该说的话她跟陆成材都谈过,陆成材该是跟陆有福两口子都说清楚了才对。   “我准备去一趟扬州府找大郎,你……”陆有福迟疑着问,有些事情他必须得当面跟陆成材商量,他也有避开于家的意思。   林蓉明白陆有福的未尽之意:“阿翁放心,我守在家中,定照顾好阿婆和客栈,您万不必忧心。”   “辛苦阿蓉了。”陆有福怎么能不担心,可听林蓉这么说,他也不好说别的,忧心忡忡回了正院,去跟陆郑氏说话。   林蓉等回到卧房内,才冷下脸来,所以说斗米恩升米仇,以前于家帮着陆家,陆家只能仰其鼻息的时候关系好得很。陆家稍微有些起色给于家甜头的时候,关系更加亲密,可一旦让于家看到的利益太多,就人心不足蛇吞象了。   谁给他们的胆子来算计陆家,真以为陆家只能任人搓圆搓扁吗?她敢放手去做对如今世道来说震惊又新奇的物什出来,之所以避着人,是因为她不喜欢麻烦,不代表她就怕麻烦。   更别说那成王竟然还不要脸到,知道陆成材有正头娘子,还想着将自己的女儿下嫁陆家笼络门下奴,那到时候她是要被休,还是贬妻为妾伺候祖宗?做他娘的春秋大梦!   单看成王敢惦记她的男人这一点,林蓉就心头就发了狠,末世人儿从来不缺狠辣和孤注一掷,就凭成王这不择手段也要拉拢人的模样,再看于家不那么真心实意替陆家担心就知道,陆家若不接受,成王不会善罢甘休。   那就别,来啊,看谁笑到最后。   林蓉手上发动异能,脸色无比冷酷,心里还有功夫想着,也许有个在皇帝面前的红臣曾经是自己的家奴也很不错呢。   她丝毫没有留后手,除了陆家周围布置上了动物监控,于家那边她也派了不少麻雀和乌鸦过去。   想要算计陆家,那于家最好能承受得起陆家的反击。   忙完这些,林蓉也不急着想后招,她先从衣柜里取出一个只有手臂宽的小巧长条木盒,再取出自己本打算给陆成材做惊喜的物什,让阿飞去替她搬了箱子过来,自己一点点将东西装进去。   然后她将图纸缝在红色牛皮软封里,并着一封手书一起锁上,这才让阿飞和阿杨搬着东西去了正院。   “阿翁什么时候走?”林蓉进门就问,因为她看到陆郑氏正红着眼眶在给陆有福整理行囊。   陆有福脸色已经平静下来了,闻言笑道:“今日就出发,早些去早些回来,你阿婆舍不得我呢,晚上一个人睡她害怕。”   “老不修,什么都敢说,看你回来我怎么收拾你!”陆郑氏嗔笑着打了陆有福一下。   林蓉笑眯眯将长条木盒递过去给陆有福:“阿婆且不必担心,您也知道相公最爱看武侠话本子,前些时日他看有些招数很有意思,我们两个想法子,还真做出一个厉害的物什来,送与阿翁防身。”   说罢她替陆有福绑上,告诉他怎么操作,然后郑重提醒:“阿翁千万注意,这东西杀伤力极大,若是真有不要命的,您只要冲着他们抬起胳膊,摁这个按钮就可以,但若不是情非得已,还是别用。”   杀人对林蓉来说不是什么新鲜事儿,但对陆有福可就不是了,这个被她按照末世时的工具,还有陆成材天马行空的想法改造而成的暴雨梨花针,针头并没有达到暴雨那么多,可是也有几百根。   每一根上头都有血槽,不但能给人放血,上头还都涂了她问毒蛇和蛊虫借来的剧毒,到时场面一定非常血爆,她怕吓着陆有福。   若是命都要保不住了,吓就吓吧,总比死了好,可若没那么危险,她也不想给陆有福添些难以忘记的阴影。   “这,这若是太危险,会不会伤到你阿翁啊?”还是陆郑氏太担心,实在是忍不住问。   林蓉自信摇头:“您放心,这里面有安全装置,只能往前发,不能往其他方向,其他方向都用精铁焊死了。只是……对敌场面会非常非常的吓人,所以我才说,若不是遇到生命危险,阿翁别用。”   陆郑氏松了口气:“吓人啊,那没事儿,你阿翁皮实,没性命之忧就行。”   陆有福颤巍巍抬着手臂:这是亲娘子。   陆有福没耽搁太久,半下午时候就顶着大太阳出门了,因为给陆成材带的东西不少,陆有福是乘家里最大的马车走的,于家在附近的人自然会看到。   没等陆有福出颍州府,于老爷就知道了,他立马就皱眉准备派人去拦。   还是于晨睿虚着身子被人扶到大厅里拦住了他:“爹,不可。陆家人都是吃软不吃硬的,您若是将事情变得无法挽回,也许就是瓦碎玉也碎的局面,陆家不欠我们的。”   于老爷皱眉:“你怎么起来了?”   “我听见乌鸦叫,心里沉甸甸的,实在是躺不住了。”于晨睿坚持坐在于老爷面前。   于老爷叹气:“我如何不知,可你阿姑如今已经失宠,若是我们不能说服陆家,不管那位如何,先倒霉的都是我于家。再说即便我们不逼于家,你以为那位的性子,能放过陆家?我不过是为我们两家找出路。”   于晨睿知道自家爹爹说的有道理,可也有些是歪理,谁不愿意往上更走一步呢,成为圣人的亲眷自然比只是个王爷的侧妃家眷更好,可是欲壑难填,于家却未必有那个命去享受。   在这方面,他比于老爷要清醒的多,他还年轻,没于老爷那么重视家族荣光,他更想好好娶个娘子,生几个孩子,哪怕平平淡淡过日子都好,只要平安活着。   “爹给我个机会,我去跟陆家谈。”于晨睿觉得,自己还是该努力一下,“我保证,我会解决于家的危机。”   于老爷皱眉瞪他:“你不让我派人出去,陆翁都走了,你跟谁谈。”   “我自有打算,爹答应我,这件事你不许管,我只需要三天时间。”于晨睿坚持跟于老爷对峙。   到底是家里唯一的继承人,哪怕于家算计再多,以后也是于晨睿的,于老爷沉默许久,长叹一口气:“行吧,我给你五天时间,你先养好身子再出去。”   于晨睿露出个浅笑,这就好,他知道该跟谁谈。   于是,第二天一大早,林蓉刚起身,陆郑氏和林娘子就满脸忧色来到了她卧房里:“阿蓉,于家大郎想过几日前来拜访。”   “哦?让他来便是。阿婆不是见过他?”林蓉刚醒过来,还没反应过来,打着哈欠道。   陆郑氏皱眉:“他指名道姓的要来拜访你。”   嗯?林蓉微微眯起了眼,这就有点意思了。 第56章 娘心似铁(二更)……   于晨睿身体不适暂且出不得门,倒是陆成材这里,他在扬州府住在了马家名下实则是给了慧郡王的一座别庄,面积不算太大,但假山流水小桥凉亭五脏俱全。   甚至从别庄后门出去,还有一片私人的树林,树林旁侧就是一片空旷草场,慧郡王没事儿偶尔会来跑跑马,至于陆成材为什么会住在这里,一来是清净,马家叮当作响香的人头疼的小娘子太多了,林蓉不在他得自觉。二来则是这边离马家想在扬州府开来福客栈的地方很近,乘马车两盏茶功夫就能到。   在听阿鹏说老爷来了的时候,殷明煦闲着没事儿来了兴致,正在别庄里给陆成材做老师呢,虽然未曾经历过科考,论真才实学,从小在马家浸润在诗书里的殷明煦还是有这个资格的。   阿鹏话一说完,陆成材眼神噌就亮起来了:“娘子……和娘跟着来了吗?”   问完都等不及阿鹏回答,陆成材草草道声对不住,就起身颠出去了。   殷明煦笑得玩味:“你们家郎君总说你们家娘子心悦他,死心塌地的,我怎么瞧着,反而是你们家郎君情深似海,娘心反而似铁啊。”   阿鹏捂住嘴,眨巴着眼睛倒退出门,这次他可什么都没说,这锅他不背!   殷明煦溜溜达达走到廊庑上,靠着栏杆瞧着门口。   陆成材见只有陆有福并着家中一个壮硕的仆从进门,立刻就失落了,就跟狗子发现不是自己的主人一样,若是他那带着翠玉的抓髻上有双耳朵,估计也耷拉下来了。   陆有福哭笑不得,只能笑骂:“不乐意爹来看你啊?臭没良心的小子,爹白疼你了。”   陆成材打起精神:“哪儿能啊,我这不是……担心您路上奔波吗?您怎么突然来了,娘子……咳咳,和娘在家里,合适吗?”为啥不一起来?   “别废话了,赶紧着,扶我进去。”陆有福不自然的半抬着胳膊道,他都要累死了。   这一路上陆有福走的是陆路,虽然花费时候比坐船慢点,倒是什么风吹草动都没有,连个不长眼单纯找麻烦的都没碰到,顺利的不得了。   可他还是一路都心惊胆战过来的,为的就是自己胳膊上这个杀器,实在是林蓉说的太吓人了,陆有福可没经历过什么打打杀杀的,荆朝立国动乱那会儿他还小不记事儿呢。   他是生怕自己不小心碰到那个按钮,发生什么恐怖的事情,一路都架着左胳膊,陆成材扶住他的时候,都能感觉到陆有福胳膊又沉又在打哆嗦。   这让陆成材心下一沉,吓着了:“爹您这是碰上打劫的了?受伤了?阿鹏!快,快去请大夫!”   陆成材这一嗓子不只是吓着了阿鹏和陆有福,连殷明煦都给从凉亭喊出来了。   “怎么了?严重吗?让人去马府请。”殷明煦跟陆成材相处不错,两个人投脾气,殷明煦就愿意对他好点,不见外的吩咐自己的仆从去。   陆有福赶紧拦住:“别别别,郡王别麻烦,草民没事儿,没事儿,就是……就是……”   殷明煦见陆有福为难,笑了笑:“无妨,陆翁不必客气,若是不方便,我先告辞,改天再来便是。”   “倒也不是不方便。”陆有福想着自己此行的目的,临行前林蓉也隐晦叮嘱他万事不必避着慧郡王,他咬了咬牙低声道,“草民是怕吓着郡王。”   “哦?陆翁但说无妨。”殷明煦挑了挑眉,他什么没见过,可不是被吓唬大的。   陆有福苦笑着掀开自己的衣袖,露出红褐色木匣子:“这是我儿媳妇和大郎胡思乱想做出来的武器,说是杀伤力极大,而且杀伤力极为恐怖,还再三叮嘱草民,只要不是遇到性命危险,千万不要碰到这个按……按的地方。”他没记住是按什么,实在是太紧张,他给忘了。   “按钮?莫不是暴雨梨花针?”陆成材小心替陆有福把木匣子拆下来,闻言脱口而出。   殷明煦来了兴致,也凑近看:“哦?杀伤力极大能有多大?”   陆有福紧张极了,伸胳膊想拦在殷明煦前头:“郡王小心些,据我儿媳妇说,这匣子里的剧毒可以毒死上千人。”   哟呵,陆成材即便是跟林蓉热切讨论过,也只是理论上的,想到自己拿着这般毒物,头皮也有点发麻,他娘子是,是女中豪杰!他一定好好读书!   殷明煦忍不住笑出来,接过那木匣子扭头问陆有福:“敢问陆翁,我可否试试?”   “若,若郡王不害怕,尽管一试,应该可以连发两次,就不能再用了。”陆有福自个儿是不想看什么恐怖场面的,见殷明煦感兴趣,他长途跋涉,先去洗漱休息,有啥也不急着这会儿说。   等陆有福去歇下,殷明煦拉着陆成材,兴致勃勃去了林子旁边的草场,吩咐仆从逮些兔子过来。   等到仆从们布置好了七八个笼子,里头有七八十只本来就是肉兔放进去养着供主人消遣的灰色肉兔,赶忙都闪远了。   殷明煦将木匣子带在胳膊上,兴致勃勃摁下了那个铁按钮,瞬间上百根闪着蓝幽幽光芒的铁针爆发射出去,让殷明煦都唬了一跳。   正好马三郎过来找二人主要是找表叔玩,他后悔极了,简直吓到会做噩梦好吗!   三个人目瞪口呆看着笼子里的兔子连挣扎都没有,瞬间死了一地,然后刺啦刺啦的腐蚀声儿响起,随后是吱嘎吱嘎的声音,啪嗒几声响,连木头笼子都给腐蚀碎了,原地只剩下了几根看不出圆形还坑坑洼洼的黑色骨头,随即草地都黑了一片,还缓缓朝外蔓延。   殷明煦不动声色小心翼翼拆下木匣子,想了想,从怀里拽出云锦帕子,仔细包裹着才拿在手里。   “这是你和你娘子想出来的?”殷明煦眼神中闪着奇异的光彩看着陆成材问。   若说以前他都还只是因为趣味而对陆家青眼有加的话,那现在陆家的分量是彻底不同了。   能做得出这般规模的杀伤性武器,哪怕是放在战场上都是所有将军会死命拉拢的人才,因为这样的人才若是拉拢不了,就只能想方设法不计代价的杀掉,不然谁都没办法安寝。   陆成材好悬绷住了自己面上的骄矜,喉咙发干道:“这个,我确实是从武侠话本子上看来的,呵呵……呵呵呵,其实不涂毒药也是可以的,每根针上都有三棱血槽,中之则血流不止。”   娘咧,这才是他从话本子里看的东西,那蓝汪汪绿了哇唧的毒是什么玩意儿?他从来没说过啊!   他还没看见粗针上的血槽呢,要是知道非得吐槽不可,都触之就腐蚀了,还弄血槽干啥!   殷明煦突然肃整了神色,拍着陆成材肩膀道:“我改变主意了。”   嗯?陆成材和马三郎都满头雾水。   “从明天开始,我去请名师过来亲自给你上课,再给你配个谋士,客栈的事情你只需要动嘴,不需要你做任何其他事情,你每天至少读书八个时辰,必须考上进士!若是你考不中,你娘子配你可就白瞎了!”殷明煦说的很认真,“而且将来,你可就没有任何振夫纲的可能了,为了你好,我也会日日鞭策你的。”   更重要的是,此等人才他必须要留在自己这边,可他不愿意招惹圣人忌惮,将这些东西和制作东西的人留在自己手里。   只有陆成材自己上进,他才能顺理成章将之推到上京,以后也能推到那个人跟前,他依然可以做他的逍遥郡王。   陆成材:“……”不,你听我说,我已经没有任何振夫纲的可能了,别麻烦了,真,真的。   得知自己以后的凄惨生活,接下来陆有福要说啥他都提不起劲儿了,在陆有福休息的时候,他都蔫蔫儿的打不起精神来。   哪怕陆有福说起于家的事儿也是如此,陆成材甚至觉得很正常:“以前于家大郎并不瞒着我于家的情况,您跟于翁打交道那么多年,也很该知道他是怎么样的人,从第一次跟于家合作开始,您就该想到有这么一天。”   虽然陆成材自己也没想到,或者说他是不愿意去想,好友就那么几个,于晨睿是他最不愿意交恶的一个。   “话说的轻松,成王那边该怎么办?你也知道如今圣人年纪大了,咱们投靠慧郡王是会安全些,可那跟于家……有什么不一样呢?将来早晚是要人倒霉的不是吗?”陆有福愁的其实也不是眼前,而是以后,“你和阿蓉的心思我都懂,为了陆家的以后,不管你们做什么我都支持,可……”   陆有福不知道该怎么说,他一直瞒着陆成材一件事呢,这件事若不说,他心里那一关过不去,可若说了……大郎只怕就要难受了。   “爹跟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陆成材好奇问道。   陆有福不回答,反而换了话题:“你住在扬州府,可曾去谢家拜访过?”   “我没事儿去谢家作甚,我可是马家的座上宾……”陆成材不解,两家关系并不好,可他马上就反应过来陆有福在问什么。   陆大郎立刻坐直了身体,义正言辞道:“爹您想什么呢,我可是已经成亲的人了,当然要对娘子一心一意,曾经的过往都是过眼云烟,我不可能做不该做的事情。”   “哦,连打听都没打听过阿蔷的消息?”陆有福面无表情看着自家儿耍弄。   陆成材悄悄塌了脊梁:“那个……咳咳,我就是让阿鹏去采买的时候,顺便听一耳朵谢家有没有新鲜事儿。我保证,我绝对没有任何不该有的想法,只是……当年阿蔷毕竟是因为护着我被家中迁怒,才被他爹逼着做了妾,我……总要有点良心。”   陆有福抹了把脸,无奈叹气:“若爹跟你说,当年客栈被人攻歼的事情都是徐家一手策划,姚家顺势而为,而这一切都是阿蔷提出来的呢?”   “不可能。”陆成材瞬间否定掉,他倒不是对青梅有什么想法,只是——   “当年那个学子自杀谁也想不到,我与她又青梅竹马,就差谈婚论嫁了,来福客栈和兆丰客栈也没有冲突,没可能她要做这样的事情。”   陆有福冷笑:“若说我发现她与那学子私相授受,而徐家发现后,暗中下了毒手呢?徐家老爷最是心狠不过,要将你那青梅沉塘,你那青梅反倒是想出了对付来福客栈的毒计,若非于家帮忙,跟徐家周旋,还将徐阿蔷送来了谢家,你以为还会有来福客栈吗?”   其实连徐家动手也是于家查出来的,陆有福实在想不到徐家会如此无法无天,可是唯一的人证后来被徐家灭口,他们也没办法将徐家如何。   “那你为何要瞒着我?”陆成材惊呆了,他没办法想象一切竟然是因为阿蔷引起的,他甚至还留着她的青丝……不,他不接受自己这么蠢。   “那时候你身体不好,总是动辄生病,我和你娘就剩下你这么一根独苗了,我们不敢告诉你,怕你对阿蔷情根深种再……”陆有福无奈解释。   要知道最让人害怕的是什么?情深不寿,慧极必伤,偏偏大郎极为聪慧,又好似对那阿蔷情根深种,刻意纵着他成为纨绔子弟一样不让他太过聪慧也是陆有福夫妻俩心惊胆战下的唯一办法,他怎么敢叫陆成材知道青梅的真面目。   也许别人会说他们夫妻俩蠢,可谁都不是陆成材的爹娘,只有亲爹娘才知道求天求地想要留住大郎的时候,他们什么都愿意付出,什么傻事都愿意做。   陆郑氏其实一直都想告诉陆成材,毕竟后来陆成材爱上武侠话本子,就爱舞刀弄剑的,身体好了不少,只是他一直惦记着阿蔷,也因为事情都过去了,他们才没想到再提。   如今陆有福瞧得出陆成材是彻底放下了,心里只有阿蓉,又加上遇到于家这回事,陆有福才肯说出来。   陆成材沉默了许久,这段时间够他把来龙去脉甚至各方人的心理都想得一清二楚了,他忍不住苦笑。   “我还以为阿蔷心悦的是我,我也以为自己……”曾对她动过心,他甚至想过为阿蔷不娶,谁知道都不过只是笑话而已。   陆有福皱起眉:“所以我来找你,一是为了让你有个心理准备,看要怎么跟郡王这边说,二则是要想法子应对成王那边,起码不能让成王因此厌弃了于家,至于以后……各看各的缘法吧。”   陆成材深吸了口气,暂且放下儿女情长:“您说的有道理,这件事跟于翁说是没用的,他太想让于家能够挤进上京的士族圈子,这事儿还是要跟于大郎来说。您回去后,不妨先拖着于家,不要拒绝的太干脆,也别答应,您就说家中的事情现在是我做主,等我半旬,我回家亲自跟于大郎聊。”   陆有福点头,突然想起林蓉的叮嘱来:“哦对了,你娘子让我给你带了件礼物,说是请位秀才公考校过你的课业,若是不错就给你留下,若是太差劲,就让我抬回去。”   嗯?本来还因为阿蔷的事情心头有些阴霾的陆大郎,立马支棱起来来了,什么阿蔷,什么阴霾,什么丢脸,他认识阿蔷是谁吗?他眼里只有他娘子啊!   “那还等什么,我这就派人去请。”陆成材冲着阿鹏挤眉弄眼,意思是让他赶紧去找个秀才来,路上千万说好了,甭管怎么着也得是优秀,反正他爹……读书也就那样吧,糊弄过去就成了。   阿鹏心里鄙视极了,但也不敢违拗郎君的主意,但是他小跑着出去的时候心里还在想,那也拦不住他阿鹏保留自己告小状的权利!背叛郎君,他专业的!   谁知道出去的早不如出去的巧,殷明煦兴高采烈带着那暴雨梨花针回了马家,跟马思远还有阿徐密谋过后,几个人有了主意,又往别庄这边来找陆成材。   然后阿鹏跑出去就撞阿徐胸上了。   “哎哟喂,阿……阿……啊疼!”阿鹏好悬没喊出阿徐的名字来,可想起娘子和郎君的叮嘱,他捂着腚仰躺在地上还是使劲儿给远了回来。   知道实情的殷明煦噗嗤笑出来:“行了,别现眼了,你家郎君呢?”   “在跟老爷说话,郎君让我去请位秀才公回来,说是要考校功课,说是若能通过考校,娘子有惊喜给郎君。若是通不过,就叫老爷把惊喜原样带回去。”阿鹏眼珠子转了转,决定告小状这种事儿,包装个好看的皮子,宜早不宜迟。   嗯?阿徐还好,马思远和殷明煦都来了兴趣:“我来!”   俩人对视一眼,都是饱读诗书,都是名师教导,文章不相上下各有千秋。   马思远无奈笑着摇了摇头,冲表弟伸手:“你来。”他也是因为这层出不穷的各种惊喜给搞出兴致来了,听见惊喜他这种老古板也有点坐不住。   殷明煦兴致勃勃冲了进去,陆成材看见他,再看见跟在后头进来的阿鹏,忍不住唇角抽了抽,死阿鹏,他早晚要给他扔鹅窝里,让他被叼出个好歹来,省得他嘴比鹅还大!   “陆翁见谅,我虽无功名在身,可我的老师乃是两朝进士,曾为我大荆相辅的石老大人,我做的文章老师也是夸赞过的,您看我来担任仲行的考官可否?”为了惊喜,殷明煦也是很拼了,头回在人面前这么夸自己。   马思远听得都忍俊不禁,倒是没说什么。   陆有福怎么会不同意呢,郡王跟大郎关系越好,陆家是越安全,他自然是乐意的,再说大郎可是亲儿子,儿媳妇叮嘱最疼儿子的他,那不就是为了逗大郎嘛,他还能真把礼物给带回去不成?   除了苦着脸的陆成材,其他几人大概都明白点,猫捉老鼠一样戏弄得陆成材额头都见了汗,殷明煦才大笑着朝陆有福点头:“仲行的进度比我想的好很多,他学的不错,前些年没考功名可惜了。”   “现在也不晚,不晚,男儿还是要成亲了才能长大啊!”陆有福笑得合不拢嘴,叫人去把箱子抬过来。   陆成材可不乐意了,娘子给他的惊喜,他们都眼巴巴看着干啥,万一是什么闺房乐趣呢?   可其他几个人包括陆有福就是没眼色极了,戳那儿不动非要看他开箱子,箱子打开以后,都忍不住探头过去看。   结果里头是各种乱七八糟形状的木块和铁块,生生装满了一人长半人高那么大的箱子。   “这到底是什么?”殷明煦怎么看都是一堆废料满头雾水。   陆成材突然想起来曾经在床榻翻滚间,跟林蓉说过的滚烫情话,突然心跳就加快起来,捏着信封迫不及待打开,瞬间笑了出来。   怎么说呢,忽略亲爹的眼神儿,让殷明煦和马思远来形容,那笑……怪恶心人的,可特娘恶心得人胃里发胀你说是不是见鬼了? 第57章 没有一个男人不喜欢飞翔……   有许多人都曾说过,男人在床上说的话和醉话没什么分别,可酒后吐真言也是有一定道理的,陆大郎平时不好意思说,在情浓时低声呢喃恰到好处。   他曾跟林蓉说过:“与你的每一次敦伦,都要比鹰击长空还刺激。”   林蓉笑得特别开心,说出来的话他当时没太懂:“等你真的知道什么是鹰击长空,再说这话我会吻你。”   若是陆成材没有理解错,从林蓉给他的信件来看,她送了自己……一双翅膀!真的能飞起来的翅膀!   当然,林蓉说的很实在——   “想要真正的飞起来,恐怕只能在梦里,可是这双翅膀能够让你立于危楼而不必忧心安危,身处广厦之巅也可镇定自若感受凌云滋味,它能让你体会片刻的鹰击长空之乐,只是若想要鹰长鸣,那你需要自己喊两嗓子了。这双翅膀最大的优点便是寂静,欢愉总在无言之中,不是吗?”   怎么说呢,陆成材明白林蓉的意思,这手信简直可以当做密信来看了,这么大的翅膀,展开得有……一人多高吧,他要飞起来别人看不见,慧郡王和马家还能看不见?   还要强调无声无息……陆成材觉得还没飞,他这心脏已经开始扑通扑通跳了,吓得。   他娘子才是真的要上天啊!怎么的,日子好好过不舒坦了呗这是鼓动慧郡王造反吗?连逼宫的坐骑都准备好了,哦不,不止,杀器也准备好了。   嗯?陆成材不动声色看了殷明煦一眼,心下微凛,更理解这封简短家信里的意思了,立于危楼而不需担忧……她到底想要做什么?   “我说你醒醒!这到底是什么?好歹我们一个郡王一个高门望族的家主都干站着,就看你笑得怪荡漾的,有完没完?”殷明煦轻踹陆成材一脚,将他踢得行过身来。   陆大郎挑起眉,娘子都不怕,他怎么能怕呢?真儿郎从不畏惧热血!   “那郡王和阿兄相信,人可以飞吗?”他笑道,这回笑得不那么恶心了,可马思远总觉得,从那笑容里能看得出,陆成材跟过去不一样了。   殷明煦来了兴致:“废话那么多,快快快,怎么捣鼓?我亲自帮你,我一个郡王可是从来没给人打过下手,便宜你了。”   陆有福有些诚惶诚恐:“还是草民……”   “爹您不用管,您就看着就成了,郡王说话就这样,不挨几个眼刀他浑身难受。”陆成材毫不在意挥挥手,并没有陆有福那般客气。   陆有福想了想,到底什么都没说,家中儿郎大了,他只需要放手在后头守护着他便是。   陆成材按照信中所言,取出箱子夹层的红色软封,忍不住就是莞尔,他娘子真的比他还像个郎君,时刻都不忘调皮。   见他从软封中取出图纸,还特别珍惜地将软封收起来,殷明煦挤眉弄眼:“这腰封是娘子给你拿来思情的信物?”   “阿兄可愿意帮忙?”陆成材不理他,干脆冲着马思远道。   马思远笑着点点头,也不跟殷明煦搭话,蹲在地上,仔细探查图纸的同时,慢慢将里面各种零碎的小物什取出来。   连阿徐都不吭声过来帮忙,他看着那图纸的眼神比任何人都要亮,若真是能飞……将来跟敌军打仗的时候,想要偷袭或者突袭岂不是是事半功倍!   说不准林蓉是不是故意的,她将所有的零件都拆开了,包括木榫和铁钉,要知道为了增加风的阻力,这种木质翅膀上有上千个羽毛片,几个人忙活一下午才将翅膀给组装完。   殷明煦捶着腰脸色有些发苦:“赶紧着,叫个人过来试试,我打出娘胎还没这么累过。”   陆成材虽然累,但还是不乐意:“这是我娘子给我的,我……”   “你可别,你身上事儿还不少呢,万一出点意外我们可怎么跟陆翁陆夫人还有你娘子交代?”殷明煦是最好意思的,干脆拒绝陆成材,“等试过以后没问题,你再来。”   还是阿徐站出来:“奴来吧,飞檐走壁奴有经验。”他也是在场武功最高的一个。   殷明煦和马思远对视一眼,冲阿徐点点头。   阿徐毫不迟疑,甚至是有些迫不及待的,将绳子绑在在即身上,然后让人在胳膊上一圈圈缠上固定绳子。   这座别庄的凉亭是有二层的,所以阿徐直接上了二层,殷明煦叫人闪开周围的地方,几个人都聚精会神看着阿徐。   阿徐深吸了口气,抬起胳膊,重量不小,毕竟有精铁,但还在承受范围之内,他也没多想,抬起足尖挺身一跃,便从凉亭那二层的斜坡檐角飞了下来。   有内功在身的阿徐还下意识运气内功,这是防止受伤的下意识反应,可随即空气中的阻力让她功力一窒,停了下来,他只感觉,似是有大地伸出吹来的风,温柔而坚定的拖住他,使得他稍微动了动胳膊,方向突然一转,滑飞出去十几米。   “再来!”殷明煦眼神大亮,亲自动手的辛劳甚至让他更能体会到成功的快乐,“阿徐你煽动一下翅膀看看!”   陆成材:这份快乐明明是给我的!!!   阿徐从善如流回到檐角,这次他用力挥动胳膊,随后他在空中滞留时间更久,甚至足间稍微用了点力气,直接跳到了十几米外的正屋屋顶。   等他回过头,连同家中奴仆甚至是陆有福在内的男人们,眼神都亮起来了,这个世上,就没有一个男人不喜欢飞翔!   与此同时,来福客栈,夜色四合之际,旺福苑内,林娘子陪着林蓉,迎来了于晨睿。   两天时间他其实并没有完全修养好身子,但稍微有些体力,他就忍不住过来了,有些事情拖不得,多拖一刻钟都有可能会是万劫不复。   “来福客栈能有今日,弟妹辛苦了。”于晨睿笑得很真诚,说话却每个字都带着陷阱。   好在林蓉已经通过小麻雀知道他这两日做了什么,也不在意,只是对林娘子点点头,林娘子端着绣活笸箩往门口远远坐了,并不听他们说话。   “于家这次在上京过得不太如意。”林蓉并未像过去那般温婉,反而露出几分峥嵘来,语气带着漫不经心却是肯定的,让于晨睿看得出她胜券在握,“要不也不至于要安排于家的后人远行,对吗?”   于晨睿眸子缩了一下,随即苦笑着点头:“果然我猜的没错,林家养了个了不得的女郎,时至今日才发现,还亏得我自以为聪明。”   “于郎君确实聪明,可要知道,这天底下死的最快的,往往都是聪明人。”林蓉不以为然,“我能知道于家的动作,别人也能知道。”   “所以于家没有退路了,我那位堂姑……”于晨睿深吸了口气,说话有些艰难,“被人算计,害死了成王妃的嫡子,在成王妃府里过得艰难,若非我于家还有些能力,只怕如今已然是阶下囚。”   林蓉挑眉:“所以我猜,你心里很感激相公,陆家也算是对得起于家曾经的恩德了。”   若没有陆家提供的这些新奇物什,成王未必肯将于家放在眼里。   陆郑氏怕林蓉多心,在陆成材知道之前就已经知道了那徐家阿蔷的事情,所以这次陆有福去扬州府,她才会一下子拿出两个东西来,其中一个更多还是为了哄陆成材开心。   于晨睿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陆家不欠于家的,一直都不欠。”   “于郎君能这么想,那我们倒是可以好好谈一谈了。”林蓉这才稍微露出点微笑来,“不如您先跟我说说上京如今的形势?”   话是询问,但于晨睿感觉得出林蓉的强势,并没有废话,低声道:“圣人去岁生了场大病,一直是勤王监国。勤王面上跟成王关系不错,可私下……并不算多么和睦。成王其实也很想……取而代之,只是据我所知,勤王该是拿捏住了成王的把柄,我们自上京回来的时候,圣人大病初愈,眼看着……总是叫人心生急迫,成王本来还坐得住,只是赵贵妃自去年起就不怎么见得到圣人,他也有些着急了。”   “以你之见,还有多久?”林蓉定定看着于晨睿问道,不用说明白,两个人都知道指的是什么。   于晨睿不肯直接回答,虽然身体虚弱,但也强势对视回去:“弟妹为何要知道这个?”   林蓉微笑:“我是在想,于家到底是愿意保住全家的性命,有可能牺牲那位堂姑呢,还是跟那位堂姑绑在一条船上,生死不论,只求子嗣不断绝呢?”   于晨睿倒吸了口凉气,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林蓉示意林娘子过来伺候着,替他换了杯热乎乎的大麦茶,等他平静下来。   虽然身体不舒服,可于晨睿脑子转的很快,在心里仔细的分析得失,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真的保不住我堂姑吗?”   “嗤……”林蓉轻笑出声,语气带着笑意,但字字冰冷,“人不能太贪心,鱼也要,熊掌也要,最后少不得鸡飞蛋打,于郎君可别自作聪明。”   于晨睿抹了把脸:“容我考虑两日可好?”   “当然,可我希望,陆家的事情,我是指任何事情,都不会再不经过我的同意被禀报到于家。”林蓉支起身子探身过去,胳膊支撑在腿上,做出个压迫感更强的动作,“旁边巷子里那三位,还有隔壁春饼店那两口子,明天别再让我看见她们,不然我不保证他们能不能见到后天的太阳。”   于晨睿沉默点头,他还是小瞧了林蓉,这位林家女郎比他想得还要厉害。   可事实证明,他仍然小瞧了林蓉,因为在他起身后,林蓉跟着站起身,笑得有了几分过去的温婉模样:“当然,于老爷那里,于郎君最好也先不要说,若是你还能撑得住,不如请个大夫去给于老爷看看,他夜里总是惊悸难眠呢。”   于晨睿忍不住瞪大了眼:“……”不是,你厉不厉害的咱们另说,可你一个小娘子,大半夜还让人盯着个半老头子是不是过分了点?   若不是因为他身子还有些晃荡,他甚至有双臂交叉在胸前的冲动。 第58章 人命关天(二更)   当天晚上于晨睿不敢忽视林蓉的话,带着大夫回的家,大夫开了方子以后,仆从们紧着去抓药,父子二人关起门来,在屋里聊了许久。   林蓉都没等他回复,直接就写了信给陆成材,叫他放心于家这边,已经解决了,让他快点忙完扬州府和苏州府那边的事情,天气一冷就赶紧回来。   于家没有选择,不可能不答应,退一万步来说即便于家不答应,她也有办法实现自己的目的。   天冷了没有暖烘烘的相公抱着还挺不舒服的,虽然她嫁人后还没经历过冬天,可有条件不享受那不是傻吗?   再说林蓉很坦然面对自己的欲念,快乐的事情她也很喜欢,陆成材走了不到一个月她就挺想他的。   等陆成材那边收到信的时候,于晨睿正巧第二次上门,这次他虽然还是看着面色不太好,可身体瞧着比上次好多了。   “弟妹也知道,于家有商船南来北往知道的事儿多一些,我们的商船在河北道停留时,遇到过一个铃医,吹嘘皇城里的太医跟他买过方子。我让人想法子套出来话,得知……圣人该是血脉阻塞不顺,不宜多油腻多糖的膳食,只是……我在上京通过几位士大夫的门下打听过,圣人根本不曾忌口,若是不出意外,这样下去哪怕性命无忧,最多不出两载,圣人便有可能一病不起。”于晨睿这话说的声音非常低,叫人听见那就是一个死。   只是他有些白担心了,有林蓉安排在周围的老鼠们,谁也不可能悄无生息过来偷听。   她闻言眼神便闪了闪,若是时间还久,倒是能够慢慢谋划,可若是只剩下两载……那可是得马上就把来福客栈开到上京去才好。   “那就请于郎君与成王说一说,我陆家愿意在上京开客栈,可这客栈必须还得是来福客栈,客栈的经营由着王爷决定是自己派人还是陆家派人,若是王爷有什么需要的物什,陆家也可以想办法研究。陆家但凡有什么新奇物什想出来,可以第一时间呈送给王爷。”林蓉想了想如此对于晨睿道。   于晨睿不相信陆家会这么接受成为成王的门下奴,或者说他不相信眼前这个运筹帷幄的小娘子会做任何人的仆从。   “你需要于家做什么?对成王府……你可有条件?”于晨睿说完顿了下,不算太隐晦的提醒,“成王是个比较多疑的人。”   林蓉微笑:“他是王爷,我们是老百姓,有要求若是不在他的预期范围内,提了也白提,所以你只需要告诉成王,陆家愿意搬到上京去,但是陆家不会休妻,更不会纳妾。”   于晨睿:“……”很好,他觉得自己能够理解,林家这小娘子怎么突然就霸气起来了,说起感情的问题来,任何一个后宅的女人都不敢让人小觑。   他对马上就要进门的娘子突然多了几分重视,到时候他绝对不会给自己留下后宅失火的危险。   “至于于家,我希望成王能听到于家对陆家的各种推崇,包括陆家能有现在,不只是靠相公的聪慧,若是没有我打理这一切,来福客栈的辉煌依然是梦。”林蓉不紧不慢道。   于晨睿对此没有任何意见,他只是替好友担心:“那个……咳咳,成王有些生冷不忌,若是被他知道弟妹的特别之处,只怕……安全不太能够保证。”   “哦?”林蓉眨巴着眼睛笑得很轻松,“我既然能发现于翁夜不能寐,你猜我能不能发现成王夜里可否安寝呢?”   于晨睿:“……”   他真傻,昨天他和他爹几乎地毯式把家中搜索了一遍,连于家周边都没放过,却没发现任何不对,林蓉能有这样的手段,他为什么要多此一举担心她的安危呢!   “既然陆家和于家已经互相坦诚,我也需要替于家要一个保证,不知道陆家到底是何打算?可是帮着苏州府那位……争?”于晨睿特别认真问道,于家也不是没有底蕴,到底还是能查到一些蛛丝马迹的。   实则陆家或者说林蓉也没叫人瞒着,杨大人那里就是个明显没办法安排的缺口,与其遮遮掩掩,不如大大方方给人看,将来还能成为被成王拉拢的筹码呢。   她笑得更灿烂了些:“慧郡王不会争那个位子,我以为圣人的恩宠就表现的很清楚了,任何在位者都不会对自己有意的继承人如此宠溺,除非想要亡国。”   于晨睿瞬间一凛,圣人哪怕是雄狮老矣,却不是什么昏君,他这是也被上京和城王府的风气给带走了脑子。   “那若是成王问起……”于晨睿干脆不动脑了,对林蓉这种不按理出牌的,他总觉得想再多也是白费,“这件事情成王绝对会查清楚的。”   “也没什么可瞒着人的,慧郡王希望我能在明年苏州府的乡试结束后,举办一场盛大的闻喜宴。”林蓉笑得有些怀兮兮的,“中举可是人生大事,若是办好了,自然能收服不少人心。陆家只是普通老百姓,哪儿敢拒绝慧郡王呀,即便有心前往上京,也得办好了差事才能走,但是为了投诚陆家自然对成王知无不尽,于郎君说是吗?”   于晨睿瞬间懂了,中举是大事儿,那进士和同进士岂不更是大事儿,到时候能收拢的人心可比举人有用多了啊!他怎么不知道林蓉的意思呢。   到时候成王不但会忌惮慧郡王,还会极力拉拢陆家,好让陆家对成王府死心塌地,还要举办更盛大的宴会,说不准是要在皇城里,到时候可都是成王的功劳!   可不管怎么说,世人都会知道到底是谁做的这些活动,陆家稳坐钓鱼台,怎么都不赔。   “仲行能得妻如你,乃是陆家的幸事,仲行此生之大幸。”于晨睿有些感叹,“也许早些年他所受的苦难,都是为了先把倒霉给经历完了,才能遇上你这样有福气的娘子。”   林蓉对这样的夸奖受之无愧,若是陆成材将来功成名就,最大的功臣自然是她,每一个成功的男人背后都有一个伟大的女人,没毛病。   “那我就等于郎君的好消息了。”林蓉端茶送客,“去上京的日子定是要在乡试过后了,希望陆家到上京的时候,能够看到一个精致绝伦的来福客栈。”   说完,于晨睿起身,林娘子端着一个木匣子恭敬送过去。   “这是?”于晨睿问。   林蓉笑:“于郎君回去看了便知,是解于家困境的惊喜,也是陆家的诚意。”   于晨睿闻言心里期待不少,拱手行过礼,快步出了门。   这时候陆成材才刚打开林蓉送过去的信,里面详细说明了林蓉会如何解决于家的事情,也方便他跟慧郡王和马家先通个气。   最重要的是让他一定要取得慧郡王的信任,得到阿徐主人的消息,这关系到陆家去上京后的生死存亡。   在最后,她还留了一句话——   “梁江快要上冻了,想要冰火两重天的惊喜吗?”   陆成材:“!!!”他想!哪一种都想!   他瞬间就跟打了鸡血,风一样冲出去:“阿鹏!备马,我要去找慧郡王!!!”   阿鹏被他的喊声,吓得打了个激灵:“怎,怎么了?”   “我有人命关天的事情要跟慧郡王说,快去!”陆大郎严肃极了,传承子嗣最原始的和谐,可不就是人命关天嘛!   陆有福倒是瞧出来点意思,他坐在四面都围了苇席的凉亭里,摇着头喝酒:“年轻郎君哟!”他也想赶紧回去了,不然明儿个就启程?   天气冷了以后,日子不好过的就会愈发艰难,实在是穷途末路的少不得就要拼一把。   甭管是陆路还是水路,冷不说,路上也不安宁。陆有福就带着一个仆从来的,陆成材不放心。   本是想着让慧郡王安排护卫送陆有福回去,可接到林蓉的信以后,他实在是等不及。算了,还是多留爹几天,他处理完这边的事情,跟陆有福一起回去!   心动就要行动,陆大郎行动力不错,或者说殷明煦和马思远这些时日,本就在仔细商议,等着云滇那边的消息传过来,好跟陆成材仔细商议。   陆成材找过来的时候也巧了,殷明煦和马思远接到飞鸽传书,商量好,正要去别庄找他。   “嘿,省得我们再跑一趟了,书房里说。”殷明煦拍陆成材的肩膀,“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陆成材有了那双翅膀以后,突然读书就心甘情愿了许多,昨日才将翅膀给阿徐处置,自个儿闭门读书呢。   谁曾想这还没几天,怎么就又兴冲冲跑出来了?   陆成材把跟阿鹏说的话依然很严肃跟殷明煦和马思远说了,马思远立刻就肃整了神色,略有些紧张,要紧吗?可千万别耽误了……的大事。   倒是跟陆成材更投缘的殷明煦突然哈哈大笑出来,拍着陆成材的肩膀笑得直不起腰:“你这是准备回去做耙耳朵了?哎哟,仲行,你太有意思了,能让你这么个别扭要面子的小郎君惦记到神思不属,日日丢了魂一样,我都想见见你娘子了。”   陆成材和马思远的声音同时响起:“想都别想!”   嗯?在场三个人莫名都感觉有些微妙。 第59章 陆家很有可能要绝后啊!……   马思远没解释,重要的事情并不是这个好吗?他瞪了两个人一眼,率先进了书房。   陆成材到马家的时候才刚过晌午不久,但是三人在书房内一坐就是一下午,甚至留陆成材用过晚食,还没让他走。   当然,这个说法慧郡王是要反驳的,不是他不让陆成材走,而是陆成材死活不愿意走,非要以最快的速度把事情安排清楚。   这样明儿个陆成材再跟殷明煦给他请的谋士说清楚客栈剩下的事情,后天他就能跟陆有福一起启程由水路回颍州府了。   虽然扬州府和苏州府比颍州府要在更南边一点,天气还算不得太冷,可再过些时日,最多腊月里就要停工,毕竟天儿没那么冷,可人也没北方人经冻啊,不急这一时半会儿的,乡试在明年八月里呢。   林蓉是开玩笑的,冬日里梁江虽冷,可也不至于上冻。这会儿回去,正好能赶上冬至。   事情总有谈完的时候,再说许多详细的细节还要等陆家去了上京以后才好展开说,如今只不过是要陆家一个态度,交个底,好让该安排的人知道如何安排。   只待得陆成材离开马府之前,殷明煦还是拉着陆成材问出了口:“仲行若是不愿意说,也可以不说,但我觉得凭咱们如今的交情,也足够我问出口的。”   “子城兄请说。”陆成材这回没叫郡王,笑着表态,他大概知道殷明煦要问什么。   “来福客栈能有今日……”殷明煦没问太明白,哪一家都有不愿意示人的秘密,若非他们所图之事事关重大,他这种玲珑剔透的性子也不会问出口,但他也给了陆成材敷衍过去的余地。   陆成材并没有想瞒着,林蓉信里说的很清楚,陆大郎也是个聪明人,既然要绑在一条船上,将来他们也处在天然的下风,那坦诚便是保命最重要的砝码。   “子城兄可知,以前我娶妻是比较困难的,我在街坊邻里之间素有纨绔名声,花天酒地,不干正事儿,被骄纵的好赖不分,不是个良人。”陆成材先拿自己打趣,“后来我娘去了颍州府的庆宁寺,找那位长智大师算我和娘子的姻缘,大师说我娘子乃是百世善人,积了了不得的功德,福禄之深厚实属罕见,且与我乃是天作之合。”   虽然但是,殷明煦还是觉得很撑,交代个实情罢了,不想说你可以不说,何必要这么欠揍呢,就你陆大郎有福行了吧!   陆成材嘿嘿笑:“话说起来,我娘子确是个奇女子,她打小动物缘就好,还与寻常女郎不太一样,偶尔似是能记起上辈子的零星片段来。子城兄觉得,是来福客栈叫人震惊,还是我娘子更叫人震惊?”   殷明煦挑了挑眉,不说信与不信,既然陆成材如此说了,过后他们必定要去拜访那位长智大师的。   见陆大郎神色认真,不像是吹牛皮,殷明煦更是心下了然,若如此说来,来福客栈能有今日,都是陆大郎娘子的功劳吗?   “年后我与内人定去来福客栈,拜访弟妹。”殷明煦对林蓉更好奇了。   陆成材呵呵笑了几声,随即面无表情拱手:“告辞!”   想见他娘子?做梦吧!除非他先毁个容!   见陆成材傲娇扭身就走,殷明煦被逗得哈哈大笑,引得马思远出来问。   “阿兄,你派人去查探一下那位长智大师如今在哪儿可好?我突然特别想跟他讨论一下佛法。”殷明煦嘿嘿笑着不回答。   这事儿毕竟是陆家的秘密,陆成材对他知无不尽,是因为知道他背后是谁,可马家……不是他不放心马思远,只是马家家大业大,又是商户,家宅大了,人心就杂,他不能给陆成材和林蓉添麻烦。   马思远不明所以,可见殷明煦没有说的意思,他也就不问了,只按表弟要求派人去寻。   陆成材这边则是以最快的速度交代好了所有事情,用陆有福都没反应过来的速度收拾好行李,俩人连同马家派来护送的家奴一起上了船。   “不是,你不是要等到腊月里再回吗?”陆有福揶揄地看着自家大郎问。   陆成材义正言辞:“儿行千里母担忧,我怎舍得叫娘为我日日担心呢,我不在也没事儿,还是早些家去好。”   陆有福但笑不语,论嘴硬他谁都不服,就服自家儿,话说陆家先辈们也没有个这么要面子的呀,陆大郎到底是随了谁?还是他自个儿长歪了呢?   二人回到家,正好是冬至前的一天,客栈里的大厨房还有陆家的小厨房都在做冬至要吃的角子,这方面林蓉也没什么好主意,都听陆二和陆三的,她只负责擀皮子。   陆郑氏不擅长调馅儿,却是包角子的好手,每一个都包的圆滚滚的,像是白生生的元宝一样,整齐码在案板上,看着就叫人有食欲。   陆有福父子二人进家门时,角子还没下锅,陆有福还好,陆大郎干脆就跑到了小厨房,盯着脸颊上还有面粉的娘子就撒不开眼了。   许是因为近俩月没见,他这才发现,自家小娘子已经比自己白了,毕竟林蓉在陆家就算是再忙,也不用跟在林家一样,天天在外头喂鸡喂猪里外拾掇,快一年的功夫,那身皮子怎么也养回来了。   虽然陆家要买的宅院还没选好,可牙人那边已经先将能贴身伺候的仆从送了过来,在林蓉坚持下,如今她和陆郑氏身边都有两个婢子伺候,至于仆妇林蓉就没再要。   陆郑氏有心慢慢挑选能照顾孩子的,也没多说什么。   话说回来眼前,第一时间戳进陆大郎眼里的,便是林蓉那张带着浅浅酒窝的小脸儿,白生生的似乎发光的水晶一样剔透,杏眸显得更大了些,黑白分明,一双樱唇都显得红润许多,带着几分叫人心痒难耐的丰润,让人恨不能立刻咬上去。   陆成材有心先跟自家老娘问个好,可一张嘴就发现自己嗓子眼儿发干,要是搁在以前他许是还会不好意思,经过林蓉在床榻间各种‘大气’的影响,如今他才不会不好意思。   不但不会不好意思,他还得寸进尺:“娘,我和爹坐船回来的,路上我吹了点风,有点不太舒服,叫娘子先伺候我回房休息会儿吧。”   跟在后头进来的陆有福:“……”   看见自家儿正高兴的陆郑氏:“……”   他那哪儿是有点不舒服,他那是欠揍了!这,这青天白日的,真真是孟浪得叫人想揍他。   只有林蓉,似笑非笑瞥了陆成材一眼,不紧不慢擀着面皮,怎么也得把手上这点活计干完才好。   可陆郑氏和陆有福毕竟是亲爹娘,守着人也不好拆陆大郎的台。   陆郑氏翻个白眼:“那阿蓉你就先伺候他去洗漱一下,换个衣裳过来吃角子吧,冬至也是该团聚一下。”   她格外加重了‘吃角子’三个字,这臭小子可千万别孟浪到把这阖家欢的事情给忘了,到时候要叫仆从们笑掉大牙。   林蓉慢悠悠站起身,场面话得来两句啊:“啊,可是还有面皮没擀出来呢,不然我弄完了再回去吧。”毕竟她也不可能背陆成材回去不是?   旁边偷笑的陆六婶赶忙过来接过林蓉手里的擀面杖:“奴来,奴来就是,郎君要紧。”   林蓉从善如流松了手,半点没有大家预想的可能会不好意思,明人不说暗话,她也想了。   所以她洗干净手,心情特别好的溜达着往回走,陆大郎连个样子都忘了做,哪儿像是不舒坦的人,他也不用伺候,颠颠儿就跟个狗子似的,跟在林蓉身后就回去了,引得陆有福两口子都替他脸皮发烧。   “先那啥再洗好不好?”一进门,等不及林蓉插上门,陆成材就迫不及待抱住了自家小娘子亲了上去。   林蓉没好气地推开他,让后头脸快红到脖子的阿飞和阿杨进来,往净房内倒水,等二人迫不及待跑出门,她才抱着他脖子笑:“为什么不能一边洗一边做?”   陆成材:“!!!”娘子威武!   虽然小别胜新婚,两个人都有些难耐,也知道这是什么日子,总不好叫人太说嘴,所以这场欢乐基本上就跟打仗似的,等二人脸色都带着几分意犹未尽收拾好出门后,净房内……怎么形容呢?到处都是湿漉漉的,大概是打的水仗。   “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吃完角子林蓉才有空问,“还要回去吗?”   陆郑氏已经从陆有福那里听说了,闻言忍不住用揶揄的目光看着陆成材。   陆成材在爹娘面前还是有几分不好意思的,他摸着鼻子笑:“不回去了,那边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我如今……咳咳,自然还是该以读书为重,等过了县试再去。”   林蓉点点头:“有道理,相公实在是明事理,值得嘉奖。”   不等陆成材高兴,林蓉继续道:“那这些时日,相公也别出门了,我派人叫阿焱过来,你们一起温习,左右到时候你们也要一起进考场的。”   陆成材:“???”不是,他辛辛苦苦赶回来,不是为了叫小舅子折磨的啊!!!   “或者你直接搬到林家去?我二哥和二嫂已经在府城买了宅子,家里还空着间卧房,到时候你和阿焱一起跟我爹进学,清净些,我爹脾气也好许多。”林蓉笑着问。   陆成材大气凛然挥挥手:“这是什么话,怎么能累着岳父呢?我也该好好跟阿焱亲近亲近,我想他了!”   住在家里,起码晚上还有福利,要是去林家,他还不如呆在扬州府慧郡王的别院呢。   且不说林焱得到阿姐传来的信儿,说是姐夫想他想的寝食难安后,如何食不下咽,恨不能立刻冲到陆家跟陆成材相爱相杀,陆成材回来的消息,于家很快就知道了。   所以没过几天,于老爷就带着人上门,不是于大郎不想来,只是因为与林蓉的商议,为了避免夜长梦多,也因为林蓉送他的那个小惊喜,他已经提前启程,先去了上京。   “我听说陆家如今在寻宅院?”于老爷还是跟过去那般,大肚子是没有了,笑面虎模样还是一如既往,话也说的特别和善,“陆家早就该搬了,一直住在客栈后头,乱哄哄的,也休息不好,这一年来陆家帮了于家不少,贤侄和陆兄弟可千万别跟我客气,小小心意,也是于家应该的。”   说着,于老爷就从仆从手里接过木匣子,在陆有福父子的注视下推了过去。   陆有福没动,陆成材没什么负担地拿在手里打开了,这是一座正经三进宅院的地契,就在长生街那块儿,与于家离得不算远,甚至跟姚家就隔着一条路斜对过。   这地界算是颍州府的富人区,住在那边的都是颍州府的大户人家,陆郑氏的姐姐周郑氏嫁人后也在那附近,倒是方便亲戚来往。   更妙的是离月生坊的其中一头也不算远,寸土寸金的销金窟琳琅苑就在那一片,夜晚时朦朦胧胧还能听见美妙的丝竹之乐,关起窗户来也能享受安静,算是难得的豪宅了。   陆六原来在看的宅子都没有这么好,不是陆家出不起银钱,可也要动点筋骨,若说陆家能好好在颍州府呆着,那也值当得他们出那么大价钱去买,可他们不是很快要去上京了吗?   那宅子搁着作甚呢,还不如将银钱捏在手里来的叫人踏实。   于老爷这地契就来的比较妙了,既能让陆家日子过得更舒坦些,又不用担心手头银钱不足。   陆成材也没什么不好意思要的,林蓉没跟陆郑氏细说,可跟于晨睿的对话是一五一十跟陆成材说了的。   于家还要靠陆家的门路来图谋下一朝的安生,一座宅子算什么,于家不会做赔本的买卖,不过是为了图个心安而已。   于老爷自认为还是了解陆家的,他本来以为陆有福和陆成材会不愿意要这宅子,都准备好了许多说辞要劝了,结果陆成材一张嘴就叫他哭笑不得——   “那贤侄就不跟您客气了,将来子瑜兄成亲时,我定给他送点利子嗣的好东西,保证您大孙子能三年抱俩!”   于老爷实在没忍住笑了出来:“你说这话之前,是不是先想想,你自个儿成亲都快一年了,你那娘子肚子可还没动静呢。”   前头林蓉的不客气还是叫于老爷心里有点不乐意的,但于晨睿跟他说的关于林蓉的种种,再加上陆家如今占据主动地位的事实,让于老爷很清楚他什么都不能做,可说几句小话儿还是行的吧?   哪有人家娶回来的娘子理直气壮不让夫家纳妾的?哪朝那代都没这个道理。   别以为他当时没看出来,陆翁是怕儿媳妇生气呢,这岂不是一个小娘子将整个陆家都拿捏在手里了?对在于家说一不二的于老爷来说,他万不能理解这种情况。   可陆成材很坦然:“小侄不是想要考功名吗?我是离不得娘子身边的,还想着叫她陪我科考,所以在我乡试之后她在为陆家开枝散叶更好些。”   于老爷:“……”完了,陆家很有可能要绝后啊!举人……那不都是半老头子吗?到时候陆大郎还能行?   可这话他自然不能说出口,万一人家争气呢,万一人家陆家这个纨绔争气呢,万一人家陆家这个吃不得苦头又不愿意读书只知道吃喝玩乐的骄纵纨绔争气呢,是吧?   “贤侄还是要为你爹娘多考虑考虑,传宗接代也是大事,轻忽不得。”于老爷感觉自己很好,点到即止,啥不该说的也没说。   陆成材微笑不语,反正也得等到上京以后啊,总不能让娘子大着肚子赶路,本来林蓉就恨不能孩子是他生,他要敢这么不心疼娘子,林蓉能把他塞回去让他也重新回炉一下。   陆有福倒是觉得,待得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结束后再有孙子也不是不行,以前他还跟陆郑氏一样,渴盼着陆大郎的孩子出生,可如今的情形陆有福大概是清楚的。   圣人身体不好,陆家又无法独善其身,万一……呸呸呸!总之,还是别叫孩子跟着受罪,待得安定下来,好好养孩子才是正经。   三人各有各的想法,反正是送礼嘛,说说笑笑也是很和谐。   也因为着宅子来的突然,省了陆家不少事儿,为了让陆成材能够安静看书,甚至能让林焱别总两头跑,在陆家有个地方住着,安静温书,林蓉做主,雷厉风行,腊月里就搬了进去。   牙人送来了早就准备好了给陆家的仆从,也都是爽快麻利的,年前陆家在长生街的陆宅就已经舒坦住下了。   时间过得很快,淮南道地处南方,冬日里也不算太冷,年后才小小下过几场雪,似乎一眨眼功夫,天气就开始变暖。   等过了二月,颍州府这一带就要开始进入雨季,连绵不断的细雨会给老百姓们带来新一年的希望。   当然细雨如丝飘起时,带来的不只是给老百姓们的希望,还有陆家和林家的。   县试结束后十日就出了成绩,林焱不出意外高中案首,陆成材紧随其后,没有争二,得了个第三名,也足够陆有福和陆郑氏高兴的了。   甚至陆有福都忍不住抹着眼泪要给祖宗们上香:“陆家一辈子都是泥腿子,这还是头回出了个有功名的,祖宗保佑!祖宗保佑啊!”   若不是雨渐渐大了,陆有福甚至想冲到坟地去看看,陆家祖坟是不是冒青烟了。   还是林蓉小心翼翼说了句实话:“阿翁先别急着高兴,四月里还有府试呢,府试过了才是真的有功名。”不然屁都不是。   陆有福点头和陆郑氏点头:“阿蓉你说得对,你真是咱们家的福星,你说得对,这臭小子过去就是叫咱们给惯坏了。这家中儿郎啊,还是不打不成器,你就仔细盯着他,不听话你就狠狠地打,翁婆绝对站在你这一边。”   陆成材:“……”我刚得了这么好的名次,是亲爹娘吗?   林蓉笑眯眯看着陆成材,还要替陆大郎说话呢:“翁婆可别这么说,相公如今再懂事不过了,以后别人说不定要怎么羡慕我运气好呢。我相信,相公一定会自觉的,对吗?”   陆成材赶紧点头:“对对对,我一定……悬梁刺股,不得功名,决不罢休!”   不然他娘子很可能就真的要上软封了啊!他都看见林蓉新做的那些软封了,全特娘的带!牛!皮!这一定是吓唬他!   像他陆大郎这种威武不能屈的郎君……自然是要识时务为俊杰!   于是,没来得及享受一下考得不错的喜悦,林蓉的威胁,陆家爹娘的全盘托付,林焱时不时礼貌了很多然而更让人堵心的夸(嘲)赞(讽),都让陆成材日日跟泡在黄连水里一样。   待得府试在贡院里待过九天,把浑身臭味儿都洗了去的陆成材双目无神躺在床上,打死都不肯起来了:“不行了,我承认,我陆大郎不行了啊!让我休息几天吧,我不想看书了,我这会儿看见之乎者也就想吐!”   林蓉被逗得笑出来,即便还没出榜,可是陆成材和林焱怎么答的卷子都跟林秀才说过了。   听林秀才的意思,即便不是头筹也十有八九能中,那只待明年的院试便可,没必要逼陆成材太紧。   “相公先好好睡一觉,等你休息好了,咱们也可以做点能生孩子的事情了。”林蓉也不是不心疼陆大郎,弯腰凑在他耳边亲了亲,起身想要让他好好休息。   嗯?陆成材一听来劲儿了,只要不让他读书,他觉得他又行了!   “娘子,别等改天啊,咱们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就今天?”陆大郎抱住娘子,一下又一下亲着林蓉,眼神放光的欢喜跟刚才双目无神的样子判若两人。   惹得林蓉也跟着眸底慢慢升起细碎的,无人察觉的暖光,暖了她微微弯起的眸子,也暖了她封闭已久的心,叫她心底有些发痒。   “好,就今天!”林蓉放任自己揽着这俊美的小郎君,主动送上了双唇。 第60章 戏精(二合一)……   正和十九年的四月,莺飞草长,人心浮动,学子们忐忑又激动,各家各户甚至早早就准备好了要去来福客栈,积极性丝毫不比学子们差。   小摊小贩打听清楚闻喜宴还举办后,也早早就在来福客栈前头的玉门街占了位子。   放榜这一日,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热闹程度真的一点都不夸张,比过年还要欢腾,叫颍州府的州府杨大人都忍不住跟马思远感叹——   “谁能想到,一年前陆家还是无名之辈呢?大户人家谁会将陆家放在眼里,可陆家还生生就以一己之力,将这府试给渲成了节日狂欢,未来可期,未来可期啊!”   马思远看着已经参加过一次的殷明煦拉着陆成材得意洋洋在跟马三郎说什么,眼神不自觉闪了闪,不只是来福客栈未来可期,陆家,他这位仲行贤弟,甚至是他的娘子林氏,以及岳家林家同样都大有可为。   谁能想到一个不起眼的客栈竟然能有如此大的能量呢。   他已经从杨大人那里知道了,这次府试,案首还是林氏的弟弟林焱,而陆成材进步了,老二。   “哈哈哈……若是你跟你小舅子一直都不落榜,那你往后说不准要常驻第二名啊。”殷明煦和马三郎嘲笑陆成材,反正他俩不参加科举,不会给陆成材机会嘲讽回来。   要是搁在原来陆成材听了,指定是要郁闷生气的,可是谁叫他有个好娘子呢?   林蓉深谙驯兽之道,做错了事情该罚,做得好了,每一次,记得是每一次都不要忘记奖励,那么灵兽但凡犯一次错就会铭记于心,再也不想经历与奖赏完全相反的事情。   驯夫自然只能做的更好,所以在陆成材考完以后的几天里,林蓉百般手段齐出,温柔与妩媚齐飞,舞伶的衣服和骑马装都搞了好几套,听过那么多,角色扮演的快感有多少,她不要太知道好吗?   所以这几天陆成材觉得自己已经上了天堂,这真真就是神仙过的日子啊。   等林蓉宣布结束恢复正常后,陆成材恨不能院试明天就开始,他还能再肝一个九天。不,他能肝十个!   虽然很多人已经被震撼过一次了,可是这次仍然半点都不减热情,更因为知道后面有多精彩,跟着喊欢迎光临的时候,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山呼海啸般震撼。   连马思远都被那种人山人海放开了嗓子的喊叫声给震撼了,握着三层的木栏杆,心情止不住的激荡。   接着报喜的衙官很快就骑着马过来了,待得重鼓敲响时,哪怕是看过一次的殷明煦等人也是目不转睛跟着嘿哈出声。   托林蓉的福,云深阁那位姓柳的小倌如今已经是颍州府许多人家的座上宾,甚至都已经成了云深阁另外一位老板。   能有这样的造化,光凭好看是不够的,他也够聪明,所以他早就托人给林蓉带过话,无论何时,无论需要他做什么,他都义不容辞,绝不收一分银钱。   林蓉就喜欢好看的小郎君,更喜欢好看的聪明小郎君,这次的红衣舞者自然还是柳先生。   马三郎看着柳先生妖娆的身线都忍不住眼神中闪过异彩:“这位小娘子真是好看。”   “这是个郎君,你要是敢多看,你爹非打死你不可。”殷明煦叫了声好,小声跟马三郎说。   马三郎:……   虽然很多人都知道柳先生是郎君,可依然有许多人为他痴迷,男男女女都有,形势造人,人造形势,相辅相成,因为柳先生名声大噪,今年的鼓舞确实是更激动人心,几乎人人都喊破了嗓子,包括那些贵人们。   等用过不同画卷的意境菜之后,又是一番感叹,众人自觉移步往前三名住的卧房走。现在都聪明了,去岁过后大伙儿都知道,这名额来福客栈是不管的,若是能卖出去,还能作为学子赶考的盘缠,不失为一件好事儿。   那大伙儿还等什么?一共就三间,案首乃是来福客栈小掌柜的小舅子,那就甭想了,一共俩名额,谁买到就是体面,就是排场,就是往后大家你来我往时的地位。   再说在星空下住着,少不得有种花前月下的浪漫,甚至还能更浪漫,干点啥事儿也不会被人说伤风败俗不是?嘿嘿嘿……好些人笑得都有些暧昧。   可等大家进了门又傻了眼,林蓉是不打算改动不同标准的闻喜宴模式,总要给秀才公、举人老爷、进士老爷们一些对比感,固定下来这个规模就够了。   可人总是喜新厌旧的,年年岁岁相同总会叫人疲惫,她当然深谙这个道理,今年的卧房与去岁完全不同。   一进门大伙儿好悬没敢进门,站在前头的那几个差点没被推得一头栽进去。   为啥呢?一眼望过去,屋内似乎到处都是灯光,这灯光不能说不明亮,可它是波动的,仿佛是海浪一样,漫天都是,几乎让人以为自己是站在海底。   地面则依然是才用了木地板的样式,主要林蓉尝试过,他们制作出来的玻璃达不到可以踩的标准,厚了也没办法太大,大了就承担不了太大的重量,所以她干脆就将木地板挖空出一个个的方块,做成小鱼缸的样式。   于家走海运的船只送过来了大量的珊瑚、海螺还有各种小巧的海产品等,还有些比较漂亮的鱼,如此一来,地面上除了几条通道外,几乎就成了海底的模样。   不怕大家踩上去踩坏,一来小一点玻璃要厚一些,二来她用落地银月灯放在了这些鱼缸旁边,那些墙面上的波光粼粼就是这么来的。   至于屋顶,烧制出来玻璃碗双层放置在灯罩外围便可,之所以是蓝幽幽的波光,还要感谢马家,马家不愧是大家族,拿到方子以后,短短时间内就尝试着制作出来许多不同颜色的玻璃,蓝色只是其中一种罢了。   等客栈里的跑堂和婢子们轻声细语解释清楚了,大家才小心翼翼走了进去,等大家都置身在屋内,屋顶上准备好的仆从便将看不见的廊檐处一块油布掀开,把木板打开,瞬间泛着蓝光的太阳光打进屋内,卧房内明亮起来,仿佛一束光照进了海底。   “这不是做梦吧?”有人忍不住呢喃出声。   谁说不是呢?众人一边感叹一边想,梦也做不了这么美啊!瞧瞧,所有家具甚至都做成了海底各种珊瑚的样式,床榻是围绕在绿植当中的大石头,石头上铺着莹白的皮毛,这个天儿不会太热,也不会太冷,刚刚好合适,被褥则绣了海边的景色,整个屋子几乎就是海底宫殿一般。   这种从未体会过甚至做梦都想不到的震撼过后,众人争抢的更厉害了,最后胜出的竟然是姚老爷和慧郡王。   其实殷明煦不用抢,想要住明天再住也来得及,只是瞧着徐老爷出的价格高,看陆成材脸色不好看,对陆家事无巨细都查清楚的他才勉为其难花了点银钱。   好吧,银钱他不缺,也不勉为其难,他确实迫不及待想要体会一下,他可是带了郡王妃来的……咳咳咳。   陆成材也没要他的钱,直接把其中一间让给了殷明煦,这房里他早住过了一点都不稀罕,哦不,还是有点稀罕的,毕竟在这里他经历过了什么毒龙电鳗好几重天啥的,嗯……回味无穷,好在他随时都还能再住进来。   没啥事儿还是去多看几本书吧,陆成材愉快地决定,再也不觉得读书苦了,这大概就是林蓉前头所作所为的目的。   此时林蓉在做什么呢?她正在原来陆家正屋改成的会客厅里,招待慧郡王妃祈达氏。   祈达氏是云滇吐司的大女儿,也曾经是云滇的圣女,本来林蓉以为自己会看到仙气飘飘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子,甚至将奶茶都换到了玻璃杯子里,就用的最小的杯子,小巧精致,能与郡王妃相匹配。   没想到见了才知道,祈达氏确实很美,有一种中原女子所没有的深邃和淡然,可她一点儿都不仙,还……很彪。   “你以为当圣女就天天石头屋里一坐,等着人朝拜呢?那打仗难不成是吐司亲自出动,上了战场,战士们是打仗还是护着他呀!我可是战士们的守护神,自然得一起去。”祈达氏喝了一口茶,忍不住感叹,“茶很好喝,就是杯子太小了,能换碗吗?”   林蓉:“……”也许她俩是投错胎了?或者是嫁错郎了?   她当然不能给郡王妃用碗,换上正常的茶杯后,祈达氏甜甜地干了三杯,这才靠在沙发上,甚至脱了绣鞋摆出美人鱼的姿势,自在又享受,跟在自个儿家里一样。   很好,林蓉默默想着,她就喜欢这么不造作的女子,她们的谈话一定很愉快。   “子城说你能见到上辈子的片段,那上辈子你嫁人了吗?活到老了吗?那你跟陆大郎在一块儿,嘿嘿……岂不是老牛吃嫩草?”祈达氏小声八卦。   林蓉:……   “你别怪子城跟我什么都说,我在郡王府里太无聊了,不能打仗,不能动不动就往外跑,皇城里那位贵妃娘娘总派人来嘘寒问暖,我憋坏了。但我知道分寸,不该说的,我不会乱说的。”祈达氏挥挥手,“等你进了上京就知道了,成王……跟他母妃差不多,忍忍吧。”   可能祈达氏就是有一种魔力,她身上不是属于后世人的自来熟,就是身为一名战士甚至是将军的豁达和通透,不能说的不说,能说的她都尽量用最坦然的态度来说出口,这样会让人不自觉感觉到亲切,被当做自己人那种。   “那您可能跟我说,霖王在云滇吗?”林蓉也放松姿态靠在了沙发里,似是漫不经心般问道。   祈达氏眼神闪过赞赏:“你比子城所言还要聪明啊。”   她笑了笑,没回答林蓉的问题,却也等于回答了:“现在就不知道王爷在哪儿了。”   林蓉垂眸笑出酒窝来,还能在哪儿,当然是最危险的地方,看阿徐已经不在慧郡王身边就知道了。   这样也好,能够亲眼看看她还是要更放心些,毕竟将来是一辈子的事情,若是扶一个不定时炸-弹上位,她定不能原谅自己。   “子城让我跟你打听清楚一件事。”祈达氏笑眯眯道,“当然,我也很想知道,八月份的乡试,你准备怎么做?”   扬州府和苏州府的客栈祈达氏都看了,怎么说呢?很好看,不是一般的好看,雕梁画栋与天然去雕饰竟然是能共存的,哪怕是一花一草都是精致的,而客栈中几乎处处是花草,几乎等于花草中开出了一座客栈。   可许是因为祈达氏生长于与大自然更贴近的云滇,她习惯了肆意生长的大自然,这种被修整的精致奢华的风格不是很符合她心目中最美的样子,这让她更期待闻喜宴一些。   她懒得跟杨夫人应酬,没跟着殷明煦去参加这边的旺福苑,可前面的表演她跟林蓉是在单独的雅间里看了的,说实话,那鼓舞让她热血沸腾,眼前全是自己重回战场的画面。   若是可以……她希望自己能有机会,成为其中的一部分,当然,是不能被人知道的情况下。   林蓉看出了祈达氏的跃跃欲试,不是很意外:“郡王妃想要亲自参与其中?”   “若是能不被人发觉的话。”祈达氏不跟林蓉客气,“不必叫我郡王妃,仲行叫子城阿兄,你叫我阿嫂便是。”   “若是阿嫂喜欢,自然无不可。”林蓉笑得灿烂极了,“想要不为人知道身份的法子多得是,阿嫂可以选择最震撼的那种。”   祈达氏妩媚的丹凤眸中闪过一丝狡黠:“所以这一切都是你的主意对吗?你不想别人如我一样,在你面前给你添麻烦。”   “阿嫂已经知道,还问什么呢。”林蓉知道陆成材跟殷明煦说过,听祈达氏这么肯定,没有否认。   左右如今的形式与过去不同,想要在上京拼搏一个未来,或者以后能荣归故里舒坦过日子,那么她现在就不能再彻底藏在幕后了。   不是不能,而是她需要利用异能达到一些目的,若是被人发现,说不定会发生很多灾难,可若是她站在人前,吸引人的注意力,让任何人都不敢小觑,那么灯下黑这一招是很好用的。   “可否说说看?若是可行,我和子城都想要参加!”祈达氏见林蓉不否认,更兴奋了。   林蓉微笑:“现在说,就不是惊喜了,阿嫂不妨等一等。”   这下子,轮到祈达氏笑容慢慢消失了,这小娘子怎么这么讨厌呢?说一半留一半,还是留最动人心弦的一半什么的,太叫人难受了。   林蓉没给祈达氏机会再问更多,谁叫祈达氏故意揶揄她老牛吃嫩草呢,她就是吃了怎么样,论不要脸,各位都是垃圾。   林蓉做的决定,不说陆成材会无条件支持,就算陆成材想要问出来,林蓉也不肯告诉他,所以殷明煦两口子想尽办法都没能打听出来林蓉到底打算怎么办。   在海洋房里撒泼打滚又‘撒泼打滚’好几天之后,没办法,两口子只能无精打采回了苏州府。   因为乡试的缘故,上京会派使臣和学政官员前来主持考试,到时候慧郡王夫妇都要露面,日子也不差太久了,府里那么多事情要安排,他们没时间在颍州府耗着。   好在日子过得并不慢,想要办一场盛大的闻喜宴,提前两个月就要过去准备,等他们回到苏州府一个多月后,陆成材和林蓉来到了苏州府。   可两口子还是没能看到内情,毕竟他们也真的看不懂,在客栈专门搭建出来的湖景亭子里,捣鼓那么多凹凸不平的石头到底是干嘛用的。   甚至林蓉还吩咐人往附近湖泊里钉下去上百根粗壮的木头桩子,有一些露出水面很高,有一些在水面下头,完全叫人摸不着头脑。   红毯和幕布自然还是要有的,甚至这次整个湖边舞台都要铺设花开富贵的地毯,这个两口子看出来了,是由无数快小的地毯拼凑而成,几乎每一块地毯上都是不同的图案,但是等拼凑完却让人震撼,那几乎是可以以假乱真的花开富贵图。   里面的花儿甚至花瓣上的露珠都像是真的,让人忍不住想趴在地上摸一摸是不是真溅上去的。   实际上殷明煦确实是摸了:“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那些菜肴的丹青图已经让人惊讶不已了,这画儿的功底犹在那丹青之上!”   林蓉笑而不语,不是不想解释,那她只是学过,也没办法以殷明煦懂的话跟他说清楚肉眼平面3D到底是个什么原理啊,她是先画好了整张图,然后裁剪开来分给绣娘们的。   其实也达不到平面3D的效果,殷明煦那么说还是有点夸张的,近了看只能觉得稍微有些立体罢了,拼凑的痕迹非常明显。   可等到时候闻喜宴开,嘉宾们都坐在三面环水的客栈楼上,远远往下来——不用说了,那必定是栩栩如生。   到时候表演便会在这花朵盛开中开启。   “我现在有点能体会到秀才公们迫不及待想要中举的心情了。”祈达氏忍不住感叹。   陆成材想着,等明年他成秀才公了,也要叫娘子给他办一出才是,谁知道他娘子脑子里还有多少让人意想不到的好主意呢。   慧郡王夫妇过去从未如此积极张罗过乡试的事情,甚至连来监督科考,不用进贡院的使臣都有些怕了。   娘咧,他可是成王的人,成王可也微服来了呢,到时候可别叫王爷以为他被拉拢了啊!他没有!他忠心不二!   日子就在慧郡王夫妇的期盼和使臣坐立不安的忐忑中飞快过去了,看到乡试结束后,一如过往很多学子被抬着出来的时候,殷明煦哈哈笑了出来。   哦,他不是高兴学子们这么惨,是高兴终于考完了啊!再有半个月!半个月!他就要参加闻喜宴的耍弄了好激动!   最重要的是,陆成材两口子说了,乡试结束他俩就可以开始练上了,所以两口子几乎天不亮就过来坐在马车里等,跟许多心急如焚的学子亲眷一样,翘首以盼,半点不掺水分。   而贡院一开门,慧郡王府的马车就朝着来福客栈飞快驶去,谁也没注意到,有个胖乎乎的中年男子,脸色阴沉看着慧郡王府的马车离开,眼神里全是冷漠和算计。   “去,盯紧了,他们说的每句话我都要知道。”那中年男子,也就是成王冷冷道。   立刻有个黑衣男子跪地:“奴遵命!”说罢他飞身而起,骑着马迅速去追赶慧郡王府的马车。   贡院都是等乡试结束后的第二天一早才开门,所以等殷明煦和祈达氏到达来福客栈的时候,也才半上午,陆成材和林蓉忙活了许久,两个人晚上放松了一番刚起身,正在用迟了的朝食。   见到二人进来,陆成材和林蓉都简单打了个招呼:“吃了吗?”   殷明煦拉着祈达氏坐下,迫不及待:“吃了吃了,咱们什么时候——”   他话没说完,林蓉突然变了脸色,抬起手制止他说话。   随后她动作快而不急的拉着陆成材站起身,恭恭敬敬站在了慧郡王两口子面前,头也低了下去。   在场都不是笨人,陆成材最先反应过来,立刻就诚惶诚恐跟殷明煦耍弄上了:“郡王见谅,草民起晚了,正在用朝食,怠慢了郡王,还请郡王责罚!”   殷明煦唇角抽了抽,跟祈达氏对视一眼,两口子眼神都有些发冷。   随即殷明煦靠在桌边,懒洋洋笑开了:“行了,本郡王不在乎这些规矩,你们就说吧,这闻喜宴可准备妥当了?这可是本郡王头回如此费神要张罗一件事情,你要是敢叫我在众人面前丢了脸面,我就把你丢到别庄去养马,一辈子你都别出来了。”除非考上进士。   陆成材也忍不住有些黑线,可是见林蓉一直恭敬地低着头不说话,他知道肯定监视的人还没走,虽然不知道什么情况,能让林蓉这样,大概是来者不善。   那他得表现的更好一些才行啊!说不定晚上能被奖励跑马套餐呢!嘿嘿……   陆成材脑子里转悠着,不耽误面上露出几分悲愤,几分无奈,几分苍凉,最后是不得不屈服的难看微笑,唇角还不自然的抽搐了几下,仿佛特别紧张害怕似的:“草民,草民定不负使命,让郡王一鸣惊人!”   殷明煦:“……”那倒也不用这么渗人吧?   祈达氏则差点兴奋地笑出来:“……”还有她,还有她,她也要惊人!   若不是场景不合适,林蓉真想捂住脸跑出去,她不想承认自家相公是个戏精。 第61章 (捉虫)平时不够你浪的……   林蓉发现屋顶来人没有要走的意思,由着陆成材鬼搐地发挥好一会儿,也没吭声。   殷明煦眼神中闪过一抹厉色,这可是他的封地,不管来人是谁,都太肆无忌惮了些。   要是成王知道,估计是要委屈的,这会儿谁也没来得及思考,为啥殷明煦的护卫都没能发现,林蓉却知道有人在偷听。   哦,还是有人注意到了的,祈达氏可是云滇的圣女,上战场的那种,直觉有不输末世人儿的敏锐,只是她若有所思看了眼林蓉,眼神中闪过笑意,也没说什么。   慧郡王两口子的如意算盘是打不响了,只能跟伶人似的耍弄了一通威风,冷着脸离开了来福客栈。   俩人是真的心情不太好,任谁期盼许久的事情突然被搅屎棍搅和混了,心情也好不起来。   殷明煦心情不好,就不可能让其他人心情好,都给他哭着难受!   他手底下的人也不是吃素的,很快便从使臣那边入手,查明白来的是成王。   殷明煦冷笑:“见过上赶着找死的,没见过上赶着吃屎的,他不是自己找恶心吗?去,派人八百里加急,给圣人送帖子,请圣人来苏州府,允准举子们点圣火。”   林蓉没仔细跟他说详细情况,也不能一点都不让他知道,提前要点燃希望的火种烧制铁水,他是知道的,他只是不知道要用来做什么。   可是出于对闻喜宴的信任,他觉得既然是希望的火种,那必定是好种啊!那他把层次更拔高一点没毛病,圣人来了点火,那不就是圣火?   举子们得知圣人对他们的期待,能不激动?满荆朝得知圣人来苏州府鼓励举子,能不泛酸?到时候慧郡王在圣人面前的恩宠更叫人眼红。   殷明煦有把握圣人绝对会来,圣人对他的好一直把握在非常微妙的度上,纵容他嚣张跋扈都可,却不让他接触任何一点与朝政有关的事情,举人进一步便是进士,下放也可当官儿,乃是朝廷选拔栋梁的基石,甭管是圣人满意他的识时务,还是不愿意他有任何可能插手朝政,都会给他这个面子。   到时候成王得知他的恩宠,恶不恶心?嫉不嫉妒?他那个小心眼,肯定跟吞了粑粑一样恶心,也许更甚也未可知,毕竟他慧郡王是个文雅人儿,他也没吞过那玩意儿啊。   有了殷明煦这一捣乱,他也没瞒着偷听的人,成王果然气得鼻子都要冒烟了,心里几乎不停骂着殷明煦,忙不迭就赶紧回上京。   不回不行啊,到时候圣人身边的人发现他在苏州府,那他怎么解释?甭管是拉拢慧郡王还是有所图谋都不合适,可不让他露头吧,成王不甘心。   要是不知道慧郡王准备如何拉拢举子,他还怎么跟对方攀比,怎么在上京掀起更大的风云来,让圣人将他看在眼中?   殷明煦这一手简直是玩儿阳谋,我就是算计你了,成王从这突如其来的动作也明白自己暴露了,还是不能不忍着恶心往里钻,他的小心眼坏脾气大野望由不得他不钻。   如此一来,殷明煦和祈达氏很快便再次得意洋洋去了来福客栈,这回他倒是不求一定要瞒过所有人了,圣人要来,那他这个当侄子的彩衣娱亲也很正常,只是祈达氏仍然不适合露面。   “那也很好办,二位的手脚功夫该是都不差吧。”林蓉笑眯眯道。   祈达氏笑得非常爽朗:“我功夫更好些,你没瞧他都不敢纳妾,要是我打不过她,府里指不定多少花蝴蝶呢。”   嗯?陆成材虽然已经彻底歇了纳妾的心思,可闻言还是非常微妙的看了殷明煦一眼,在这方面郡王妃和他娘子应该很有共同语言啊。   当然,四目相对的殷明煦和陆大郎也惺惺相惜,非常默契懂得了对方,各自给对方一个鄙视的眼神,然后非常自然(厚脸皮)地挪开了眼神。   等殷明煦看到林蓉让人拿出来的衣裳,还是忍不住黑了脸,这是舞狮子的套装,陆成材的娘子这是准备叫他们俩舞狮?   “这……在哪里呢?”迟疑问出口,祈达氏不自觉望向了湖中错落的木桩,人止不住有些恍惚。   人有失手马有失蹄,她就是功夫再厉害也有可能摔下来啊,若是摔在地上也就算了,摔进水里……她不会泅水。   林蓉明白他们的意思,笑着摇摇头:“不必在水里,水里我有另外的安排,你们只需要在那富贵花开的图案下舞便可。”   “那有什么意思?”祈达氏又有些不满足了,平地上是要安全很多,可也没什么新意啊。   “若是你们走过的地方步步花开呢?若是花开的地方蝴蝶都被吸引过来呢?最后所有的花氤氲成一片,组成荆朝的疆域图呢?”林蓉笑着问。   她是想着,童生的闻喜宴因着童生只是个开始,所以需要鼓舞,需要振奋精神,可是已经到了举子这个阶段,基本上大都已经是一方乡绅,再往上走图谋的是宏图大业和理想,那般便没什么必要。   更甚者很多举人老爷能被称之为老爷,确实大都年纪不算小,至少也是中年人,万一身体不好有个心脏病啥的,噶一下过去了可怎么整?还是平和文雅一点,只要震惊便够了。   “荆朝疆域图?”殷明煦果然来了兴致,“怎么可能呢?我都看见了,那花儿不是已经开了?”   林蓉微笑:“不过是一点点小手段而已,在颍州府和扬州府附近的山头上有种植物,用其汁液浸泡过后的布面,撒上米醋水,便能够开出红花来。”   这是初中时涉及到的非常简单的化学反应,只是简单用布面是不够的,她在不同的部分,分别采用了布面和针线浸泡的方式,才能够布局成为不同的花朵。   而这从石蕊地衣当中提取出来的汁液范围则被牢牢固定在了一定范围内,边缘林蓉仿照了荆朝的疆域图轮廓,近了看不出什么,自上而下只要是看过疆域图的都明白那是什么。   至于吸引蝴蝶来嘛,她没有用蜂蜜什么的,她一个驯兽大师也用不着,到时候用异能就行了。   只是这些就不用跟他们解释,连陆成材都听得一知半解,只是这些东西做的时候林蓉没瞒着陆成材,所以他已经知道会有多神奇了。   所以此刻见到殷明煦两口子的诧异和迫不及待,他心里别提多舒爽了。   啊,这就是看见土包子开眼的舒坦吧?嗯,好像有哪里不太对的亚子。   殷明煦和祈达氏对林蓉所形容的效果都非常感兴趣,两个人也不多问,惊喜嘛,有些事情提前说出来也只能勾得他们心更痒罢了,还不如保证到时候出尽风头来的巧妙。   半个月功夫眨眼就过去了,举人放榜的时候,来福客栈并没有参与,若是提前报喜,可能会涉及到科举舞弊等敏感的话题,乡试与府试规模完全不同,别说陆家,就是殷明煦都不会掺和。   真正的闻喜宴是在放榜后翌日傍晚,代替了过去的琼林宴,参与的是中了举的一榜八十七位举人,并着苏州府大大小小的有头有脸人家。   圣人果然给殷明煦面子,带着想办法跟着一起过来的成王,摆明车马来到苏州府,得到了包括扬州府在内的所有官员们诚惶诚恐的拜见。   圣人到的时候正好是闻喜宴的前一天,所以扬州府那边也知道了圣人会参加闻喜宴的事情,这闻喜宴还不是在郡王府,是在一家叫做来福客栈的新客栈,听说是马家开的。   这可给扬州府的权贵们气坏了,马家你到底是哪儿的高门望族,你特娘的在苏州府开客栈,引得圣人前去,你怎么不干脆搬到苏州府去呢?   还没来得及抱怨,众人就发现了,哦,他们扬州府也有来福客栈,将来乡试结束后也有闻喜宴。   那怎么办呢?总不能怪马家怎么不上天,叫圣人将乡试年年定在扬州府呢,那恐怕上天下地狱的会是他们。   没法子,这就到了各大家族展现自己实力的时候,如何能在一夜之间,还要加上一个白天,争取到能够参加这场规模空前的闻喜宴的资格,就成了各大家族头疼的事儿。   谢家是不用头疼的,马家再跟谢家不对付,同为扬州府的望族,怎么也不能不给谢家这个面子,帖子早早就舀到了谢家家主手中。   本来谢家是打算让谢家的继承人谢明勋带着夫人前往的,结果知道圣人也来了,谢家哪敢怠慢,家主并着主母,带着长子谢明勋夫妇一起提前大半天就到了来福客栈。   谢家进门的时候,陆成材正好在客栈大堂里听掌柜的禀报下午茶的安排,这些事儿林蓉是不管的,都交给了陆有福父子和陆大管着,陆大得看着颍州府的客栈,陆有福两口子来了,陆大郎也不好让长辈跑上跑下,只能自己来。   谢明勋正为递到手里带着熟悉香气的棉巾觉得心里舒坦的时候,就看到了陆成材,不怪他一个高门望族的继承人会认识无名之辈陆大郎,实在是陆大郎他长得好,大小也是颍州府的一号风流人物(曾经的),让人见之难忘。   身为颍州府的潮流风向标,有人追捧就有人看不惯他,他那小青梅进了谢家门,成了谢明勋妾室的事儿,早就被人捅到了谢明勋耳中。   谢明勋不在乎自家妾室曾经有个普通老百姓的竹马,认识陆成材也不过是曾经去颍州府时,在月生坊偶然从楼上看见路过的陆大郎,那张俊俏的脸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正因为陆大郎的俊美,叫五官只能算是端正的谢明勋对自家还算受宠的妾室心里起了龃龉,有那样一个俊美的竹马,她爱的到底是谁?嫁过来为得也不过是谢家的权势吧?   此后他的兴致就慢慢淡了,阿蔷使劲浑身解数,也不过只能偶尔见着谢明勋罢了,早就已经失宠。   如今再次看见陆成材,倒是让谢明勋瞬间记起自己脑门儿上颜色不太正,脸色就有点不太好看。   “他怎么也在这儿?”谢明勋不满地对着跑堂道,“那位郎君我记得只是个普通人家的小郎罢了,如今这里可都是有身份的体面人家,那些普通客人也该清一清了吧?”   跑堂眼神有些奇怪,您记得那时普通人家的小郎君,怎么就不记得他家里还有家客栈叫来福客栈呢?   “回贵人的话,奴做不得主,那位陆先生乃是郡王的贵宾,这客栈也是陆先生仿着颍州府的来福客栈修的,今日闻喜宴也是仿了颍州府来福客栈的闻喜宴呢。”跑堂极为客气又礼貌地回话。   可这话几乎跟一巴掌打在谢明勋脸上似的,怎么个意思?那圣人今日来看的不就是陆成材的展扬?而且跑堂称之为先生,这年头一般男儿最多都只能被称之为郎君,只有有大才或者极被人尊敬的,才能被称先生。   谢明勋倒是没觉得陆成材的崛起叫他难受,毕竟是谢家下一任家主,这点胸襟他还是有的,他只是觉得自己刚才漫不经心像是碾死一只蚂蚁一样轻松的话,说出口就是个笑话。   谢家的继承人,在大庭广众之下闹了笑话,这叫人知道……   谢老爷脸色也有些发沉,冷冷看了谢明勋一眼:“少说多看,这里没有我们谢家说话的地方。”   说完这话,他也不管谢明勋脸色是不是苍白,对着跑堂好言好语谢过,客客气气进了客房去休息,等待傍晚开宴。   甭管什么马家还是谢家,本来在慧郡王面前就硬气不起来,如今不是前朝了,士族再体面在皇族面前不吃香。更不用说在圣人面前,圣人恨不能士族都死绝了换上忠心于他的寒门学子才好呢。   即便是给了士族喘息之机,可圣人为了不重蹈前朝覆辙,对世家一直都比较苛刻,在这种时候,怎么装孙子都不为过,想当大爷,咋,平时不够你浪的?   且不说谢家爷俩关起门来怎么说话,有圣人要来参加的消息在前,谁也不敢拿乔,几乎都是早早来了。   苏州府的来福客栈因为慧郡王府的财大气粗,开的很是不小,几乎占了苏州府最大的未鸢湖半个湖区。除了四层高的客栈主体外,还有湖景别墅样式的木屋许多座,休闲区也不少,足够贵人们体面又安静的等待圣人到来。   这一次没了山呼海啸的欢迎光临,有圣人在,其他人自然就不用想这么展扬的事儿。   于是,这闻喜宴便从似是四面八方传过来的,欢乐又喜庆的弦子声开始。   圣人没给众人山呼海啸的机会,他直接就从后门上到了来福客栈四层的天福阁,四层也就只有这一层,算是慧郡王以后留给自己享受的地方,如今这里迎来了更尊贵的客人。   圣人听见乐声,还挺好奇地起身站到了栏杆面前,正好看到那栩栩如生的花开富贵图。   “子城就是喜欢捣鼓这些新鲜奇怪的物什。”圣人忍不住笑出声来,他身为帝王,见过的好东西太多,哪怕是没见过的东西出现,他也不怎么惊奇,“他人呢?请朕过来,他倒是不见了踪影,这一下午都没看见他了。”   慧郡王府的管家躬身赔笑:“奴可不敢坏了郡王的好事儿,郡王吩咐,说是要给圣人献上最诚挚的惊喜。”   诚挚这个词儿还是林蓉不经意间说的,本来该是用忠诚的,只是殷明煦觉得膈应,这受宠的和被宠的都心知肚明,远离上京便是慧郡王的表态,面对面耍弄他愿意,语言上卑躬屈膝他就不乐意了。   “哈哈哈……好,朕也许久没见他了,倒是要看看他能折腾出什么来。”胖乎乎的圣人摸着几乎快要生了似的肚子,瞧着特别高兴。   成王在一旁皮笑肉不笑,心里骂殷明煦狡猾奸诈,这臭小子打小就净会做些溜须拍马的事儿,偏偏圣人就吃他这一套,真真是败坏了荆朝的风气。   气愤的成王没看见圣人不经意扫过他时略有深意的眼神,还有圣人瞧着举子们所在的三层时,微微发冷的神色。   就在这时,弦子突然一停,轻巧欢快的鼓声慢慢响起,像是腰鼓的动静,似乎鼓槌上是系着风铃的,每一下都带着叮铃铃的清脆,让人不自觉心情就要雀跃些许。   这时候,突然从天而降一只大狮子,火红的皮毛趁着金黄色的大眼睛,有几分凶神恶煞的威严,可那灵活摆动的身姿又带着一点欢快。   众人忍不住惊呼,谁也没看见这狮子从哪儿落下来的,这从天而降可真是太神奇了。   傍晚夕阳还很烈,大家都能看清楚,那狮子身上并无绳索。   就在众人惊讶之时,更让人诧异的事情发生了,这狮子随着叮铃铃作响的鼓声,迈着妖娆的步伐在富贵花开图上走过,几乎每走一步,脚下都要绽放出新的玫红色花朵,一朵朵极为逼真,连从浅到深的花蕊都能看清楚。   “天呐!你们看!”有人指着远处惊呼。   众人随之看过去,数不清的蝴蝶从湖面低低飞过,最后都围绕着地面上的花朵上下翻飞,夕阳的绯色逆向打在这美景上,戳进人眼眶里,成了让人永生难忘的唯美画卷。   鼓声越来越急,狮子上下舞动越来越欢快,它几乎围绕着整个场地转圈,地面上开出一朵又一朵娇艳的花儿来,蝴蝶一次又一次停留在这里不肯离去。   众人以为这就是最让人惊讶的事情了,没想到最后鼓声没有急促到让人心脏都跟着跳到嗓子眼儿,反而是慢慢的,慢慢的,放缓了速度,铃铛的声音倒是大了些,丝竹之音奏响一首波澜壮阔的曲子,而狮子慢慢后退,最后坐在地上,对着客栈方向地下了威武的头颅,不动了。   大家都以为这是耍弄完了的意思,没想到突然有人高喝出声:“荆朝疆域图!”   “天呐!是我大荆!大荆的疆域图!”   这时候,从远至近,四面八方,隐藏在被修剪的精致唯美的植物后面的仆从们,齐声高喝:“闻大荆之壮阔,喜人才之辈出!贺!贺!贺!贺大荆万寿无疆!贺举子前途无量!贺圣人万岁!万岁!万万岁!”   其他的话都叫人震撼,最后一句话不跟是不行的,甭管是因为激动还是对大荆的忠诚,这种时候,无论身份高低,都愿意放开嗓子高喊——   “万岁!万岁!万万岁!”   举人中的解元高举着火把跪在狮子旁边,大声奏请:“请圣人允准点圣火,贺我大荆万寿无疆!”   圣人走出来,站在四层的露台上,声音不算大,可众人都听见了,他只说了一个字:“允!”   夕阳西下,无人断肠,在圣人的光临之下,闻喜宴的开端,终于还是有了山呼海啸的模样。   待得傍晚红霞的最后一丝余光也被夜色吞没,客栈内到处都亮起了银月灯,明亮如白昼,没有让人有丝毫的视线不明。   如今银月灯和风扇几乎成了大荆最受人欢迎的物什,于家赚的是盆满钵满,也正因此,才能在成王面前留下了体面,也暂时护住了那位侧妃的性命。   可外面还是黑的,包括心情激动的学子在内,都有些摸不着头脑,这就完了?虽然震撼,可是不是太短小了一点?   这时候,外头沿着舞台的方向,一盏又一盏银月灯缓缓被穿着火红色衣裳的婢子们点亮。   甚至连圣人都有些惊讶,这些婢子难不成都会轻功?她们竟然还有人再水面上如履平地,点亮了木桩上面的银月灯。   随即圣人便想明白了,既然有木桩露出来,那肯定就有没露出来的。   他指着已经洗漱过的殷明煦笑骂:“你啊,天天都折腾这些奇淫技巧,就会耍弄人心,倒是不见你管管苏州府的事体。”   殷明煦懒洋洋地笑:“瞧您说的,我怎么就只会耍弄人心了呢?接下来的场面非叫您大吃一惊不可。”   “哦?就跟那疆域图似的?”圣人似笑非笑道,虽然确实很让人震撼,可也远远达不到让圣人震惊的程度,他身处高位,实在是见过太多新奇物什。   成王在一边笑着替殷明煦说话(使绊子):“父皇不如看看,堂弟他一直都没叫父皇失望过,这次想必也不会让父皇失望,不然他怎么好意思劳动您的大驾,让您这般辛苦来一趟呢。”   殷明煦唇角微勾,笑而不语,成王这种恶心人的手段好些年也不见改变,也不知道堂伯怎么能闭着眼宠他这么久。   “堂哥说得对,这不就来了,您看——”殷明煦话是说完了,可说完他自个而都没忍住瞪大了眼睛。   只是也没人注意到他的表情了,眼神都不自觉直勾勾冲着湖中心看过去,再也挪不开眼。 第62章 海风好咸啊!(二合一)……   轰隆隆的鼓声低沉而舒缓的敲在人心上,不缺乏震撼,却似乎又能让人理所当然的接受,只忍不住心潮澎湃。   在鼓声重锤响起的第一个瞬间,天上突然飞起了火花,灿若星辰的花火在精彩亮相后,落入水中,却也照亮了水里的风景,再看就更震撼了些。   每一次鼓槌落下,带给人们的不光是轰隆隆的宏伟鼓声,还有水花四溅的力量,数不清的红衣紧身长袍儿郎,就站在水中,用水来展示力量,靠花火昭显刚柔并济。   花火一次次在空中无声炸开,鼓声的宏伟替这绚烂的美景增添了节奏,这一刻不需要丝竹,不需要铃音,任何乐音似乎都是画蛇添足,只单纯又缓慢的鼓声不绝于耳,便足以让人感觉到,那火花与映射在水光中的倒影都是那么的叫人心醉神怡。   可林蓉要的不是大家的醉心,她要的是刻骨铭心,所以再一次从天而降的柳先生这次身穿广袖白衣,翩翩落与水面,这是他在今晚最后的温柔时刻。   随后,他在身前握住了纯金色的长棍,有身穿黑衣的仆从往里倒已经被加热成为了白色的铁水,从远处看过去,仿佛是他手中的长棍自己亮了起来。   随后,他踢飞了水花,甩动腰肢带着力量以上下旋转的姿势舞动起来,口中高喊:“嘿!哈!”   无数打鼓的儿郎们跟着嘿哈出声,在水声和凉亭的回音中,比山呼海啸声音要纯粹的多,却清晰到仿佛四面八方都是这激情呐喊。   可谁还在乎这早就已经体会过的全方位环绕音效呢,他们还有更忙着震撼的事情,柳先生手中的长棍也散发出了亮白火花,像是风火轮一样,从水中挑起,落入水中无声,火花旋转起来仿佛凤凰飞上高空的旋转,一次次,火花的旋涡反复出现,鼓声渐渐快了。   随后,另外的方向也亮起了这旋涡,一点点围绕着客栈前目之所及的湖面,白成了弧形,鼓声连绵不绝,旋涡越发明亮!壮观!让人眸底都染上了花火的颜色。   最后一下,几乎连成片的花火旋涡疯狂转动,鼓声越来越重,极至戛然而止,空中落下了大片大片的花火幕帘,似是银河落九天,落入了未鸢湖中。   铃声又起了,欢快又柔和的丝竹之声又起了,仿佛怕人激动坏了似的,带着轻快的节奏,直至湖面所有的灯光熄灭,客栈里的跑堂们,才一甩手上的白色棉巾,齐声高喊:“圣火燃!燃圣心所望!贺金榜!贺举子前途无量!贺!贺!贺!闻喜宴——开!”   “闻喜宴开喽!”一声接一声的呐喊响起。   站在不同楼层的客人们发现,从空中缓缓落下带着滚滚雾气的佳肴,被跑堂们迅速从绳索上摘下来,端在手中。   林蓉没在意境菜上搞更多新花样,还是那句话,要给进士们留点排面,但是这飞流直下三千尺的汤是改了的,改成了冷餐点心山药糕。   黝黑带着金边的粗瓷滚碟中,雾气滚滚而下,露出其中像是仙人落地,又像是仙人起飞的白色背影,几片玫瑰色蜜水花瓣点缀在焦糖色的屋檐下面,让这山药糕平添几分高雅。   “这是侄儿送给圣人的开胃点心,侄儿为它起名曰‘蓬莱不知仙是客,只当家翁复归来。’,堂伯尝尝?”殷明煦从圣人面上看到了震动,面色不自觉就有些得意,尤其是看见成王那屎色的面色,他就更得意了。   跟他斗?等着继续恶心吧!   那场花火表演确实让圣人心情很激动,倒不是说打铁花这个头次出现的艺术叫他不可思议,西方也有焰火耍弄的技巧他虽未曾得见,也有所耳闻。   可是在这样新奇的耍弄当中,他看到了无数重鼓被敲响,仿佛回到了陪着父皇征战天下时,那份豪情,那战火连天时与将士们一起为江山拼命的激昂,都似是近在昨日。   然而他却已经暮薄西山了,岁月催人,岁月催人,可他……看了眼面色掩饰不住难看的成王,忍不住心里叹了口气,他愧对大荆,是他才能不够,留下了这样叫自己进退两难的境地。   成王乃至勤王都不是大荆下一任新君的好人选,可最好的那个……被他为着跟世家之间的对抗,牺牲在了战场和放逐中。   眼看到这点心,再听殷明煦话中的仙人和家翁,圣人就知道这堂侄是在拍龙屁呢,这是说他乃天子,却仍然跟自己的爹一样让人亲近,圣人莞尔,这臭小子倒确是精于此道。   “好好好,知道你孝顺,不过你这次倒真折腾出来不少好东西。”圣人笑眯眯看着殷明煦夸赞,“朕在宫里都能听说,这来福客栈成了你的?”   圣人说这话时,带着几分微不可见的试探,并没有让任何人发觉。   但殷明煦是谁啊?他即便没发觉,也不可能将事儿认下来,他又不傻。   所以他得意洋洋炫耀:“哪儿能啊,陆家骨头还是硬,不愿意给我做门下奴,我也不好强求,可想要我放过招揽,他们自然得给我送点好东西的。这不,能让您满意,侄儿这牺牲可就值得了。”   见他面上全是不舍得,圣人被他逗得笑出来,指着他笑骂:“也值当得你这般算计人家,人家不过是想好好经营客栈,你可不许胡闹。”   “您也知道侄儿的秉性,稀罕完了,我自然不会为难人的,只是看见我大荆的疆域图,侄儿还是有所感触,过些时日打算出海到处走走,替堂伯看看咱大荆的江山,可好?”殷明煦挥挥手道。   圣人欣慰点头:“你有这样的孝心,自然无不可,但是记得带足人手和银钱,以自身的安危为重,可记下了?”   殷明煦嘿嘿笑着点头:“记下了,多谢堂伯,您看,许是您在宫里也见过了,这盘中丹青实在是妙得很,将诗句融合在其中,既能满足口腹之欲,有平添文雅,再是适合咱们这样的文雅之士不过了。”   见圣人对端上来的佳肴也很赏光,成王有些坐不住了。   圣人身边自是有许多等着不动声色拍马的人,这些人里有他的兄弟,也有他兄弟门下的臣子,他自然不能把这份功劳让给别人。   所以他等不及陆家进上京,这会儿就跪地请求:“禀父皇,儿臣有一个建议,听闻陆家要在上京开来福客栈,明年春便是会试和殿试之时,恰逢各番邦国前来朝拜,可否请这陆家郎君为殿试举办一场闻喜宴?倒时也好向各国展现我大荆的强大。”   圣人眼神中带着几分深意,似笑非笑看了眼成王,不置可否:“此事容朕考虑考虑。”   他确有此意,知道成王先提出来,只怕是想要抢功劳,更甚者,那陆家……可能已经被他这个三郎给拉拢到门下了。   若是这般,圣人可是要好好探查一二,若还在来福客栈办闻喜宴,招待使臣自是不合适,可若是在宫闱之中,实在是容易出事,轻忽不得。   成王恭敬叩拜:“尊父皇的意思,若是父皇觉得合适,尽管告诉儿臣,儿臣愿为此次番节使,替父皇分忧!”   “好,三郎有这个孝心,朕心甚慰,回上京后朕安排好,自会将此事交予你。”圣人笑着说完摆摆手不给成王机会说别的,“先用膳,这么好看的膳食,倒是叫朕来了胃口。”   成王顿了一下,从善如流起身,就对上了殷明煦皮笑肉不笑的了然面容,他冲着殷明煦挑了挑眉,回了个更虚伪的皮笑肉不笑过去,然后两个人内心都有点膈应,不约而同转开了眼神。   有关颍州府的闻喜宴,许多人都听说过,甚至有人专程往颍州府去看过,当时确实叫人大开眼界,可那些用声音和人海堆砌起来的震撼,怎比得过这般文雅又有底蕴的震撼来的叫人刻骨铭心呢。   更别说一次次从天而降的唯美菜肴,盛放在夜光杯中的美酒,都让人陶醉无比。   要是林蓉知道这些人的想法,肯定要骂一句的,屁哟,颍州府的闻喜宴那算是哪门子的人海,那都只是普通老百姓围观好吗?其实用到的人手并没有太多。   这次看起来仿佛耍弄的人是少了点,其实比起来,生生多了三倍不止,就穿着厚重黑色衣裳倒铁水的护卫,都几乎将慧郡王府给掏空了。正好圣人来,自个儿带着护卫,要不然慧郡王两口子昨夜估计是没人保护的,只能住在来福客栈。   待得用过膳之后,苏州府这边的大户人家依依不舍走了,只有扬州府来的一些望族留下,举人当中的解元、亚元、经魁、亚魁等共计六人,可以入住仅次于天福苑的瑞福居和万福居。   当然,这两处都是独栋别墅样子,分别做成了颍州府那边曾经展示过的星空房和海底房,剩下的四栋小院落则是用了跟旺福苑一样的形式修整成了统一标准的客院,供给望族和平时住店时有银钱身份的贵人们居住。   谢家家主带着儿子儿媳进了其中一座安福轩,进门就被那硕大的倒福爬山虎给惊艳了一下,等进门后发现朦胧的落地窗户还有墙面的琉璃砖瓦,几乎美得像是水晶宫一样,看起来比谢家还要金碧辉煌。   “这也是陆家出来的东西?”谢老爷都忍不住客气问过来伺候的婢子。   婢子端着客气的笑容屈膝:“回贵客的话,这是马家新开的铺面出来的,名曰玻璃,有各种各样的颜色可以挑选,能用到的地方也非常多,贵客可以慢慢尝试,若您感兴趣,可与马家商议。”   谢老爷矜持点头,他就说嘛,陆家哪怕是起来了,也不可能立刻就有这般底蕴,着实是叫人吃惊。只怕今日这场盛大宏伟的闻喜宴,也该是马家和慧郡王府出的银钱,就是不知道耗费几何,估计不是小数目。   可他又想,能得到圣人的认可,哪怕散去一半家财也是值得了,就谢老爷看来,这样规模的闻喜宴绝对不少用银子,哪怕是富贵如马家也定是要伤筋动骨的,这时候他若是给马家送些买卖做,说不得可以从中饶些油水进谢家呢。   “你先退下吧。”   谢老爷在房内转过一圈后,眼神愈发明亮,与马家一样,如今谢家也是大商户,怎么不明白这其中的商机呢,这几乎等于满屋子都铺着白花花的银子啊!   若非圣人还在,马家肯定都要近前伺候,他都想现在就去找马思远商谈。   这般想的肯定不止谢家一家,所以就在大伙儿都以为马家最近缺银子的时候,稳重如马思远都忍不住日日笑开颜。   闻喜宴是花费不俗,可也没别人想的那么多,至少是不会让马家伤筋动骨的,更别说慧郡王还分担了一半儿呢。   可送上门的生意不知道有多少,连圣人都好言好语与马家商谈,到时候请工部来跟马家合作,让上京皇城也能更辉煌些。   赚多少银子还是其次,这可是天大的脸面呢。当然,银钱也是流水一样往马家流啊,数量之多,让马思远实在是绷不住他的棺材板儿脸了。   这份满意和高兴,等到陆成材和林蓉告别爹娘,装好了大量行礼,准备乘船北上时,让马思远用特别实在的东西给表现出来了——他送了马思远整整一箱银钱,哦不对,不是银钱,是银票。   全国通用的皇家银庄所出的银票,面额一百两一张,满满一木箱子,目测得有十万两之数。   “老爷说,怕陆郎君和娘子在上京遇到麻烦,能用银钱解决的事情,万请郎君千万别犹豫,若是不够用,尽管来信与老爷说,银钱管够。”送银子过来的是马家的管家马子明,他跟马思远完全不一样,说话总是特别温和,“待得去了上京,若真是遇到棘手的困难,陆郎君不妨拿着玉佩与上京有同样标志的茶舍联系,到时候自会有人帮您。”   说罢,他递出去一块黑翡鱼形佩,只是鱼嘴的地方被巧妙做成了马蹄状。   陆成材闻言刚要接,立马把手给收回去了,咳咳……有人帮自然是好的,可要去茶舍……他偷偷看林蓉,总得跟娘子请示啊。   上回没请示,啧啧,他如今可是听话的好相公,绝不要再睡软塌了,进不去房门的情况更是想都不要想。   林蓉笑眯眯冲陆成材点头,在马子明面前也不刻意装样子:“那就劳烦你替我们夫妻多谢马家阿兄,我也好奇茶舍里的模样呢。”   马子明:这个……嗯,奴不太好回答。   陆成材:???跟娘子一起逛茶舍……这,听起来还挺刺激啊。   他没办法自控地想歪了,旁边自己背着书篓的林焱冷哼一声,打断了他脑海中的跑马,他笑着朝林焱迎上去。   因为林焱府试成绩不错,林秀才在上京也是有好友的,自觉自己会耽误林焱,林秀才干脆叫林焱乘林蓉的东风,去上京拜师。到时也好多跟那些有大才的学子们论论学问,等以后院试、乡试乃至会试都能更得心应手一些。   对陆成材来说,以后注定站在他头顶的小舅子,还是他亲爱的娘子最疼爱的弟弟,身为俊杰郎君,他怎么能不好好亲香亲香呢,是吧?   林焱突然感觉脖子有些发凉,扭头见林蓉凉凉看着他,陆成材冲他笑得一脸猥琐,他赶紧冲马子明行过礼,又冲着陆成材瞪了瞪眼,一溜烟儿跑船上去了。   林蓉对着马子明笑:“让您见笑了,家弟实在是让爹娘和我给宠坏了。”   马子明赶忙躬身:“您可千万别跟奴客气,但凡有大才的小郎都是有几分傲气的,再说林家小郎脾性如此,已然是很不错。待得进了上京,遇上有人找麻烦,说不得您让林小郎君更清高难说话些,反而不易被人找茬。”   这算是马子明跟陆家交好才会说的话,马子明在上京照顾过殷明煦很长一段时间,上京的民风更彪悍一些。倒不是说外表彪悍,他们追求风雅,也很追捧文人,可他们骨子里还是为大荆尚武自豪,来往之间不免就要直来直去的多,特别容易起冲突。   可若是你硬碰硬,人家不怕,小老百姓都不怕你,若是你清高不愿意搭理……嗯,总之说起来,上京人好像是有那么一点点犯贱的。   林蓉也明白马子明代表马思远,这份善意她很清楚怎么回事儿,从善如流接了。   在见到陆家,准确来说是她的本事之后,自然明白她能带来的价值有多少,而这只是他们看到的冰山一角罢了。   等到了上京,甭管那位霖王想要做什么,到时候都少不得陆家的配合,并且陆成材和林焱书读的都不错,虽然如今只是童生,可他们俩一个头脑灵活,一个年幼聪慧,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值得投资,马家态度越来越好,并不难理解。   告别马子明和前来送行的陆家、林家二老,他们一路前行往上京去,这一路大概要二十天左右,毕竟他们不能跟圣人一样提前开路让人避行,自上京城郊下船后,还要乘坐马车大半天才能进上京。   这一路坐船,几乎算是林蓉自嫁人以来最清闲的日子了,陆成材和林焱还能看看书,她不喜欢读书,话本子也不怎么看得进去,不免就有些无聊。   无聊能做什么呢?她左看看右看看,眼神不自觉就落在了陆成材身上。   唔……她都嫁人了,相公这般俊美,闲着不用多可惜啊。   俗话说闲来无事三件宝,吃饭睡觉打豆豆,哦不是,是吃饭睡觉造豆豆,林蓉深以为然。   她兴致盎然从箱笼里翻出自己早就做好的衣裳抱进净室里,一层层换上,松松垮垮系上软封,就这般衣衫半遮进了她和陆成材的舱房。   “相公~~~”林蓉柔声呼唤,跟个突然出现在书生面前的妖精似的,“快活吗?”   陆成材:“……迟些吧。”虽然但是,这是大清早,我还是该多看点书,再说隔音不太好呢,他被人听见无所谓,可娘子的声音不能让别人听了去。   “哦?”林蓉慢条斯理解开软封,摇晃着身子往陆成材身边走了两步,铃声叮铃叮铃响起,似是要从耳朵钻到人心里去,“相公竟然坐怀不乱呢,我心甚慰。”   陆成材抬起头的瞬间,瞧见那两个小巧的红色铃铛是从哪儿响起来的,立刻扔了书,一手捂住鼻子,一手将人拉进怀里:“那你倒是先坐坐看啊!”   “可相公不是要读书——唔。”她话没说完就被堵住了樱唇,接下来就只能听见不停作响的铃铛声儿,将喘息和轻笑声都掩盖下去。   旭日东升,从海平面上缓缓升起,带着金色的微光洒遍大地和海面,推开船舱的窗户,沐浴在朝霞中读上几本圣贤书,真真是再惬意不过的事情。   林焱推开窗,深吸了口带着淡淡海风气息的空气,正好听见‘铃铃,铃铃铃,铃铃铃……’的动静,捧着书靠坐在美人肩上,满足地喟叹:“都说书中自有黄金屋,万两也不换这样的舒坦呀!”   伺候他的阿达在一旁坐着,手里扒拉着自己找厨娘做的烤鱼,也跟着抬起头眯缝着眼,听着耳边的铃声叮铃铃地响,也忍不住感叹:“是啊,海风好咸啊!”   林焱翻个白眼,人家搁这读书呢,你吃什么吃:“……去给我也烤两条过来。” 第63章 我懂了(一更)   所谓温柔似水,秋水翦眸,最是叫人心醉神迷,陆大郎见过林蓉二话不说就抽人的爽脆,也见过她站在自己面前说有信心叫来福客栈成为大荆地标的霸气,可论起柔情,除了当成耍弄,林蓉并不曾表达过。   或者说从末世里腥风血雨走出来的人无论男女都是偏硬气的,林蓉早就忘了该怎么对人真的温柔,直到穿越异世,遇见陆成材。   有人说过最开始的爱情都要从见色起意开始,若你不想睡一个人,你跟他便是没有缘分,林蓉以前不懂,没有缘分也不耽误末世处处充满大和谐。   可她现在懂了,哪怕在最激动的时候,都不忘仔细照顾她的表情,看到那双铃铛摘下来后有红痕的俊美郎君,仿佛亲吻最珍贵的珠宝一般心疼她,蓦地让林蓉心里那个已经摇晃的口子更大了些。   裂缝一开便再阻挡不住阳光照耀进去,温暖黑暗的角落,他们关着窗户,也阻挡不了林蓉心头微暖,暖到甚至是发痒,发酸,这感觉从心口似是带着微小的气泡缓缓上升,落入她眸中,让那双清凌凌的眸子终是蒙上了海雾,丝丝缕缕说不清的情感萦绕其中,引得陆成材吻在了她眼皮上。   “娘子……我真的好欢喜,是你。”   林蓉微笑不语,捧住他的俊脸,轻轻地,轻轻地,给了他一个吻。   陆成材楞了一下,两个人之间有一种不用言说的默契,这种默契叫他欣喜若狂,化成一句句呢喃:“阿蓉,阿蓉……阿蓉……”   “我在,仲行,我一直都会在。”这是林蓉引着陆成材陷入更火热的旋涡之前唯一说出口的一句话。   比起说什么,她还是更喜欢用行动来表示,作为一名驯兽大师,民间非著名强者,她久违地感觉到了不好意思。   这感觉像极了她曾经对初恋表白时的模样,虽然……是暗恋,表白即失恋,人家孩子都有了,只是看着显小而已。   那时候的心情她其实已经忘了,只是那种心口发痒,脸颊发烫的不自在她还能记得,一如她跟陆大郎说话时的感觉。   海船行得极稳,只是规律而轻微摇晃着,朝着朝阳的方向慢慢走远。   他们到达上京的时候,正好是立冬,若是还在颍州府,这会儿其实还像是秋天,最多也就是下几场阴冷的小雨,多穿一层薄袄子动作激烈了还要热的。   可是到了上京,他们一行人刚下船就被冻了个够呛,好在是陆家爹娘和林家爹娘都靠谱,准备了不少厚衣裳,马子明也给他们准备了特别厚的大氅和鹿皮靴,这才没冻出个好歹来。   但等他们坐着于家的马车到达上京来福客栈后,靴子还是湿透了,脚在温热水里泡了许久才缓过来。   林蓉有些后悔,于家曾经替她寻了许多植物的白色汁液,可她当时在忙着别的事情,试了几种没遇到橡胶,她便把这事儿抛在了脑后。   如今看来,若是要在上京待很多年的话,还是得把这个研究出来才行,不然这日子真是没法过,经历过末世的林蓉都不知道,原来古代的冬天这么冷。   说起来如今上京的位置大概是在后世的辽宁方位,具体她也不是很清楚,末世时东北也没这么冷啊,在这里才十月呢,就已经都穿棉袄了,那三九天怎么过?   哦,对哦,林蓉突然想起来自己不会,但是大概原理是知道的一种神奇物件——炕!扛着大姑娘上炕,这可是好些东北汉子认为最男人的时候,她听过很多次。   不止得把炕做出来,羽绒服也可以安排上了啊!   “你们可以看看,客栈还有哪里不合适,我是真好奇,这般精妙的建筑,你……们夫妻是如何想出来的。”于晨睿已经在上京呆了快一年,这会儿倒是看起来面色还不错。   林蓉微笑不语,故宫就在那儿,末世时也还在,封建王朝虽然很毒,宋朝和明朝乃至清朝时候,同时兼具大气和精致的楼阁不要太多,等末世的时候,都成了强者们的居住地。   上京这边的来福客栈就按照钓鱼台曾经的模样改的,最大的客栈主体部分则是做成了四层的飞檐宫殿模样,比起上京皇城的粗犷大气多了几分精致。   “使臣过了龙抬头才会来,成王的意思是,这期间来福客栈就不必开张了,等到番邦使臣入上京时再开张,搞出点动静,好叫他们瞧瞧。”于晨睿温和笑道,面色带着几分好奇,“在苏州府发生了什么?成王回京后,倒是再未曾提过要将陆家收为门下奴的事情,只是叮嘱我要盯紧了你们,若是无法拉拢,就想办法除掉你们。”   于晨睿没瞒着林蓉和陆成材成王的打算,早在他踏上来上京的商船时,就已经下了决心,早晚要撕破脸的。   林蓉没能得见,便由着面过圣的陆成材笑着将慧郡王在圣人面前的话说了。   说起来殷明煦也是蔫儿坏,他先说自己收服陆家不成,将陆家的硬气摆在圣人面前,引得圣人说出让陆家好好做客栈的话来,当时成王的脸色就非常不好看。   能好看的了吗?成王本来想将陆家收入麾下,若是陆家不识趣儿,他少不得要动一些手段好恩威并施,彻底将陆家收服。   可殷明煦来了这么一手,他还就真不好动作太大,不然被圣人知道了,到时候算是当儿子的拂了老子的意思,那不是擎等着挨骂么,更甚者会让圣人对成王有暴戾弄权的印象。   成王并没放弃拉拢陆家,却不能再跟原来一样不管不顾,只能缓缓而图之,这会儿陆成材和林蓉刚入上京,他也不急着做什么。   于晨睿笑得还挺放松:“慧郡王倒是一号人物,只是于某始终无缘得见。”   第一次闻喜宴于晨睿不在颍州府,第二次闻喜宴他仍然在上京,也就彻底错过了见到殷明煦的机会。   林蓉微笑:“肯定有机会的。”   于晨睿目光闪了闪,似是要说什么,林蓉没给他机会,反而笑着打岔:“上京冬日里如此之冷,那些贵人们不能天天呆在屋子里烤火不出门吧?可有何有意思的消遣?”   “自然是有的。”于晨睿明白林蓉不愿多说,笑着回答,只是也没回答全,只是暧昧看了陆成材一眼,随后提起来,“对了,我岳家在上京,我也在这边,还要替成王办事,倒是不好回颍州府成亲,所以还欠了你们一杯酒。正值立冬,不如晚一些时候去我家中,由我娘子张罗一桌好菜,咱们喝些黄酒暖暖身子?”   “大善!合该是去拜见阿嫂的,听闻阿嫂娘家家中有不少古籍,到时候我和阿焱可能借阅一二否?”陆成材瞬间动了于晨睿的意思,不动声色冲林蓉挑挑眉,文绉绉冲着于晨睿道。   “得了吧,仲行,你还是别在我面前咬文嚼字了,我听着别扭。”于晨睿终于被逗得笑出来,倒是看着比前头要真诚多了,也放松许多,“该是没有问题。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我也没读几本书,倒是不好叫我在弟妹和林小郎君面前丢脸吧?”   “嘿嘿……咱们单独说说话。”陆成材揽着于晨睿的肩膀往外走。   林蓉由着他去,先叫重新跟在她身边的秦娘子张罗着把行囊都搬下来,占了客栈其中一座不算起眼却很舒适的院落,先把行李都安排好。   林焱和阿达也跟着帮忙,客栈里于晨睿安排的仆从也不是没眼色的,没多大会儿功夫,都给搬进了屋里,剩下的就得贴身仆从慢慢安排了。   等送于晨睿出门先去准备洗尘宴的事情,陆成材立时就兴高采烈去找林蓉。   “娘子,上京最好玩儿的地方我可是寻到了,咱们改明儿就去逛茶舍吧!”   正收拾行李的仆从们:“……”   秦娘子:“……”   所有听见的仆从都是一个想法,(颍州府来的)郎君和娘子真会玩儿。   林蓉唇角抽了抽,也没说不行,翻个白眼去看林焱那边安排的怎么样,守着仆从自然是不能跟陆成材讨论这个的。   就算再放飞自我,在仆从们面前,林蓉觉得,自己还是得要脸。   待得跟于家大郎夫妻一起用过晚食后,陆成材和林蓉并着林焱三人就很快安顿下来,带着林焱前去拜访过林秀才在上京的好友过后,林焱每日里都去那位姓常的先生家中进学,回来再教陆成材。   不是不能叫陆成材去,可人家家中也有读书的儿郎,人多了常先生精力也不足,林焱与陆成材一起再读一遍,还能温书。   他们日子彻底平静下来,除了于晨睿偶尔过来,也没什么人打扰他们。   天儿越来越冷,大街小巷都很少能看见人在外头闲逛,偶然看到的行人也都是脚步匆匆,看不清面容的。   这种猫冬的天儿,自然是最适合在家里烤着火闲磕牙的,林蓉顾不得别的,还是先将技术含量没那么高的炕给研究出来了。   等确认好炕面的厚度,以及烟囱的密封性后,林蓉才吩咐人先将他们住的院落都给砌上炕,然后再将客栈里大半的房间都给改了,只留了少量有不同风情的房间没动。   于晨睿知道后,立刻就借了林蓉带来的这几个奴仆,把自己家的房子也给做了炕,然后就是成王府,权贵家里,大臣们家里,乃至皇城。   可以说,来福客栈还没开张呢,就先以一张炕打入了上京的权贵圈子,引起了好些人的注意,连圣人都想起他们来,吩咐隐卫去查清楚陆家的情况。   待得元宵节时,甚至还有好多人隔墙闻着香到叫人受不了的味儿,不断派家仆过来问,到底是什么。   在得知客栈要在龙抬头以后才开张的消息,可给好多上京人折磨坏了,哪怕老百姓也受不住啊。   “他们天天吃什么呢?这烟儿是见天的冒,也不怕走水燎了客栈去!”   “就是!修整好这么久了,人进人出的也不见有个信儿,说不准是官家开的呢?”   “那谁知道,反正早晚得开不是?那不写着呢,来福客栈,诶……这名字怎么如此耳熟,我仿佛在哪儿听过似的。”   “嘿,那来福银月灯、来福香皂、来福牙膏可不都是这名儿吗?难不成是这家客栈出来的?”   “真是等的人心焦哟!”   ……   正月份的天儿,还是寒风凛凛,可碍不住节庆下头大家伙儿都愿意出来门热闹热闹,沾沾年节的喜庆,所以这猫冬的时候闲磕牙的话题就更多了,不知不觉谈论来福客栈的越来越多,来福客栈的名声也有了。   于晨睿都觉得神奇,成王和于家都不是差银钱的,这客栈已经修整好很长时间。在陆成材两口子来之前,大家哪怕是好奇也不敢多说多问,只当个神秘的景儿并不多提及。   可他们二人一来,就跟突然被点亮的银月灯似的,来福客栈立刻就吸引了众人飞蛾喜火似的,热闹起来了,烟火气息中总是叫人有种不可思议。   “这才是陆成材最大的本事,不然本王如何能看重他。”成王听于晨睿说起时,面色只有自得,倒是没了年前的阴霾。   “你帮我把陆成材给约出来,本王如今被圣人指为番节使,除了驿站外,来福客栈也不好空着,倒是可以给那些夷人些好看,省得每次进宝总是有些没眼色的。”成王对于晨睿吩咐。   于晨睿对皇城内的事情了解的不算多,不知道成王在说谁,估计是以前被人下过脸面,他并不多附和,只笑着应下这差事。   实则这本就是林蓉和陆成材早料到的,二人并不无可,陆成材跟成王见面,态度拿捏得非常好,恭敬而不谄媚,有意效忠却并不想成为奴才,倒是让成王更高看他一眼,聊得非常不错。   甚至陆成材还将林蓉研究出来的羽绒被进献给了成王,林蓉尝试过,时人虽然是以胖为美,缺不喜欢臃肿的衣裳,哪怕是袄子好多都是修身样式,羽绒服做薄一些的穿在里面保暖还可以,厚了就不太好看。   所以这羽绒被林蓉拿出来了,至于衣裳,她才懒得管,弄起来太麻烦她并不准备拿出去卖,成王府肯定不缺手巧的绣娘,自个儿想办法去呗。   成王对这羽绒被并没觉得太稀奇,可到底是个态度,他对陆家稍微松了点警惕,更多了几分拉拢的心思。   最主要的事情,其实还是在皇城内要办的大宴,这次不能是林蓉说了算了,所有的事情都得由陆成材跟成王和皇城内圣人贴身伺候的大伴说清楚,到时候甚至得跟成王一起面圣。   陆成材对此并无不可,他跟林蓉也曾谈过此事,在皇城内就不能搞一些很危险的事情,还是以恢弘的奇思妙想为主,对此陆成材跟成王也直言不讳,且需要些时候慢慢寻思。   成王并无不可,只有一条:“此事还需要抓紧,眼看着番邦使臣就快要入京了,到时候本王会安排一些贵客住到哪里去,到时候你们可别丢了本王的脸面。”   陆成材恭敬应下:“王爷放心,草民定当竭尽全力,不让王爷失望。”   如此算是跟成王面前过了明路,陆成材和林蓉在上京的任务就差不多完成一半儿了,剩下的都需要时间。   他们两口子这一冬,说实话没少造作,好不容易忙活完了,那自然是……继续造作啊!   于是,刚过元宵节,俩人就收拾收拾,撇下不满的林焱,往上京最大的风月之地云梦坊去了。   云梦坊传自不知名的文人骚客一句“云深不知处,神女入绮梦。”而名声大噪,原来这里是叫平康坊的,后来才改名做云梦。   听起来便叫人心驰神往的地方,一跨入坊牌楼,便能感觉到不同,空气中似是都飘着淡淡脂粉香气,丝竹笙歌比颍州府更有不同的风情。   起码,这上京的行首们,作风都要大胆肆意的多,这还大冷的天儿呢,林蓉都穿着厚重的棉袍捂着手闷子才出来的。可进了云梦坊,抬起头便能得见嫣红姹紫的楼阁之上,还有露着肩膀冲他俩摇帕子的小娘子。   “真拼啊!”林蓉忍不住低声感叹,从善如流进了带着鱼符的一家特别大的茶舍,怎么也不能让人家肩膀白露了不是?多冷呢。   就在他们二人踏进门的时候,这家茶舍三层的贵宾雅间里,突然就有人喷了茶,不停咳嗽起来。   “咳咳咳……那是陆仲行的娘子?陆仲行带着娘子来茶舍??”一个昂藏壮硕却面色温和的中年美男,冲着立在一旁的属下不可置信问道。   阿徐面无表情:“陆家娘子……与常人不同。”   中年美男也就是从云滇北上而来的霖王,哭笑不得:“她莫不是跟祈达氏一样?”   听说那位圣女在云滇也喜欢赏风花雪月之事,他那位堂弟当初知道后据说还是装了行首,才入了祈达氏的眼,把人家圣女给骗走的。   霖王仔细瞧了瞧陆成材的相貌,自觉了然的微笑着点点头,仔细正了正衣冠,且拿出马家出来的镜子整了整面容,神色放松不少:“我懂了。”   阿徐:……您懂什么了? 第64章 都得给我闻见味儿跪这(……   林蓉和陆成材被茶舍的鸨娘子带着进入隐秘而奢华的雅间时,半点都不意外。   本来就知道那鱼形佩肯定跟霖王有关,他也不可能不跟陆家联系,来这里消遣,可不就是要碰头么。   前头林蓉就想来,还是压下了心思,先把该做的事情做好才来云梦坊。   不为别的,只为将来能给新君一个更好的印象,即便发生什么事儿,也不会动不动就被咔嚓了。   “久闻大名,多谢贤伉俪替我照顾阿徐不少时候。”霖王颇有风度站起身笑道。   阿徐面无表情,他发誓,自家王爷连说话都比平时低不少,这什么毛病呢?   林蓉没什么感觉,倒是陆成材不动声色眯了眯眼,都是男人,那点把戏谁不知道谁啊!   不行啊,大荆未来堪忧!要是未来的新君是个爱抢别人家娘子的……难保不会再现唐乱,他可得跟娘子好好说道说道,不行再考虑考虑换个人。   林蓉和霖王都不知道他的想法,要是知道了,林蓉估计会纵容他泛酸,然后安抚他:“不是不想换,圣人儿子就那仨瓜俩枣,矮子里挑将军,你凑合凑合吧。”   被凑合的霖王:……   可这会儿大家相处还是不错的,霖王毕竟跟夫妻俩不熟,稍稍寒暄过后,便开门见山:“听说再过月余,殿试过后,圣人属意由仲行和陆娘子来负责闻喜宴?”   按理说殿试过后该是鹿鸣宴,取‘入禄之始’的美意,只是叫做闻喜宴也不算错,毕竟金榜题名乃是人生三大喜之一。   在外头还是陆成材说话更多些:“正是,再过几日,迎番邦使臣入京后,草民和成王便要入宫面圣了。”   多余的话不用说,双方都明白对方的意思,陆家如今造出来的势,都是为了摆脱将来的困境和成王登基会面临的危机。霖王想要皇位也好,为大荆江山社稷考量也好,由不得成王或者勤王上位,他需要陆家的帮助。   可霖王也清楚,陆家不能在明面上帮他,不然是害了陆家。   “我需要见到圣人,其他的事情我都可以自己安排,你们不必知道太多。”霖王想了想温和道。   并非瞧不起二人,而是知道的越多就越危险,什么都不知道反而不知者无罪。再说他一个被放逐的皇子要面圣,本来就非常困难,他也不愿意让陆家太为难。   “只是面圣这么简单?”林蓉挑了挑眉,“那好办,您想带多少人手进皇城?”   嗯?霖王愣了一下,这还能带很多人进去?不是,那啥,他又不是要逼宫,为什么要带很多人进去?   “万事总要做好最坏的打算,您的安危才是重中之重,您活着一切皆有可能,若不然……恐怕早晚还是要生灵涂炭。”林蓉淡淡道,“所以若是谈崩了,您总得安排好,得有人接应您跑路不是?”   霖王:“……”不是,我好歹也是曾经的战神,你在我面前教我如何猥琐一些,合适吗?   “就听陆娘子的,陆娘子觉得……十人之数可还合适?”   林蓉点头:“甭管是谁要进去,包括王爷在内,想要进宫,必定得练好本事才行,您要带多少人进去,便得保证他们身娇体软会耍弄。”   保证啥?霖王听得一愣一愣的,越来越摸不着林蓉的路数了。   陆成材笑着解释:“想要进皇城,其他法子都是难如登天,唯有一条,成为闻喜宴耍弄的伶人,最好进去。王爷也不必觉得自贱了身份,慧郡王在苏州府的闻喜宴也是彩衣娱亲舞过狮的。”   霖王这才明白,认真点了点头:“这是自然,本就是给你们添了天大的麻烦,本王等人自该听二位安排。”   只是……他一个王爷,也不说王爷不王爷吧,他打了那么多年的仗,耍弄功夫还在行,这身娇体软……有点为难他,要不说见圣人一面难呢。   “大善,不知王爷可还有何吩咐?”陆成材点头问道,见霖王摇头,不等他举起杯,就拉着林蓉站起身行礼,“那草民夫妻二人就先告退了,不扫王爷吃酒的兴致。”   霖王又愣了,这么急,急着去投胎吗?他实在是哭笑不得,他今天愣住的次数赶上过去好几年了。   林蓉笑眯眯由着陆成材发挥,并不彰显自己的存在,话说醋溜味儿的相公瞧起来格外叫她喜欢。   跟霖王分开后,他们俩换了一家茶舍,也算是叫林蓉享受了一把左拥右抱的美事儿。当然,也只有林蓉享受,陆成材哪儿敢呀,他只能跟抢不上骨头的狗子一样,一边喝酒一边看着娘子被人伺候。   陆大郎酸溜溜地发现:他不只是对男人吃醋,他还拈女人的酸,这日子真真是太无理取闹了些。   一切都已经确认好,相当于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啊,是只欠番邦使臣前来。   过了龙抬头后的第三天,成王府就派人传来消息,明日使臣便要从上京南城门来了。   于是大晚上的,来福客栈所有的仆从们都动起来,将早早就准备好的物什一一安排好,鞭炮也准备了许多,就等着第二天吉时一到,便可开张大吉。   于晨睿只能管着所有仆从们听话,要银钱的话他也不差事儿,可就开张事体的安排,还是得陆家来,准确来说是叫林蓉一一查验过确认无误才能安心。   所以林蓉带着秦娘子很是忙活了一番,也不知是累着了,还是太多人在她耳边说话,实在是吵得她脑仁儿疼,她莫名有些恹恹的,给陆成材吓得不轻。   他脑门儿与林蓉脑门儿碰在一起,紧张极了:“要不我去请大夫?说不准你是着凉了,你今日穿得着实少了些。”   林蓉摇摇头:“无妨,过了明日再说吧,我觉得没什么大事儿。”   她就是打不起精神来而已,自打在船上开始,她就跟陆成材很放肆的享受着和谐的快乐。及至上京城后,他们也没羞没臊了许多时候,这让林蓉心里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猜测,可还没确认,她不想说出来,让陆成材跟着担惊受怕。   “早些睡吧,我就是有点头疼,明儿个一早起身后,喝点姜汤就好了。”林蓉笑道。   这一晚陆成材休息的并不好,半夜惊醒好几回,总是要摸摸林蓉的额头不发烫才敢睡下。   林蓉隐约有感觉到,可她也没醒过来,只是心情好嘛,所以她做了个美梦,梦里还能听到小团子嘎嘎大笑。   所以第二天早上一起身,她面色很不错,白里透红,反观陆成材脸色就不大好看,眼皮子底下百里透着淡淡青黑。   “我帮你擦粉。”林蓉看着陆成材幽怨的小眼神,被逗得咯咯直笑,两口子舞粉弄黛的,颇有一番情趣。   找大师算出来的吉时是巳时三刻,离正午还有一个多时辰,开张后正好能容人进门歇歇脚,用个午食,这时辰也是番邦使臣们从南城门进入驿站的时候。   番邦各国里实力比较强大的当属吐蕃和西域,至于天竺、大食、高丽、日本乃至再往北的云滇和琉球,这时候都是小国,不被人重视,自有负责接引的属官引他们去驿站。   成王不管去驿站的那一拨,只迎了吐蕃和西域的使臣团,往来福客栈去。   “我们这是去哪里?不是要去驿站?”说话的是西域来的大王子巴尔达,他是个满头小辫儿不怎么和善的魁梧大汉,面容深邃若刀刻,反而显得更凶。   成王身边的属官回话:“咱们这是去来福客栈,这家客栈比起驿站要舒适许多,也有许多奇特的地方,愿邀各位使臣一起共赏。”   “嗤……就这?”西域大王子巴尔达站在来福客栈中规中矩的门牌楼前头嘲讽嗤笑出声,“大荆的皇城还能说是奇特,我等当年都见过大唐的繁华,又不是井底的蛙,成王这是瞧不起我们,才拿破烂木头打发我们?”   因为西域这边的挑剔,再加上成王过去确实跟西域有些不太愉快,而吐蕃人也尚武,气氛不免就有些紧张起来。   霹雳吧啦的鞭炮声响起,就更像是点燃了众人的怒火,大荆人也不是好惹的,个个手都摸上了武器,成王不好劝说,可没有台阶又下不来,他脸色别提多黑了。   陆仲行到底在做什么?   “欢迎各位贵宾的光临,大家里面请,我们今日刚刚开张,特邀请贵宾品尝些独一无二的美食佳肴,里面请。”陆成材身穿月白色立领束身长袍,玉树临风走了出来。   林蓉化妆的技术还是很不错的,她稍微给陆成材修整了一下轮廓,而后又替他加深了剑眉,使得本就颜色极好的陆大郎一出来就吸引了所有人的主意,倒不是说什么欲念,可男女不免都有欣赏美色的心嘛。   只有巴尔达特别不高兴:“你算什么东西,在本王面前,哪儿有你说话的份。我等不远万里而来,敬仰大荆圣人陛下的英名,你们就拿这破客栈羞辱我们?可是大荆要跟西域开战?”   林蓉虽然不出面,可她总是在陆成材不远处的,巴尔达的声音又不小,她当然能听得见,若是平时,她可能也就淡定叫人开始表演,顺便把巴尔达的脸打肿。   但谁让她可能肚子里揣上货了呢,瞬间蹦到脑门儿的火气来得及,她也不想控制,‘嘭’的一声捏碎了手中拿来凑趣儿的腰鼓。   这动静不小,都听见了,所有人都忍不住往里看,陆成材一发现是林蓉,哪怕知道她的手不太可能受伤,还是忍不住疾走几步,上前——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没伤着吧?”   林蓉微笑摇头:“没事儿。”   随即她扭头看着面容跟大荆这边格外不同的番邦使臣,忍不住眸色发冷,既然都露面了,她也无所谓更多点排面,本来就要吸引别人的注意呢。   她淡定上前几步:“破客栈?各位大人眼中的破客栈是这样的?”   她打了个响指,瞬间周围本来被巴尔达指着叫破烂的木头堆全燃起了熊熊火焰,仆从们放下手中的火把,几个人端着几口巨大的铁釜,放在上头。   “大人们认为,来福客栈的开张是敷衍?那这样呢?”林蓉又打了个响指,隐藏在棉帘子后头的弦乐丝毫没有缓冲,就来了一曲金蛇狂舞。   成王都被吓了一跳,随即看着身系红绸,欢天喜地开始扭起来的伶人们,忍不住额角蹦了蹦,这不能说不是排面吧,可就是有点跟他想的排面不一样。   “哈哈哈……这就是你们大荆的舞伶?”巴尔达故意嚣张大笑,掩盖自己刚才被吓到的事实,再说被一个小娘子给镇住,他心头火着呢。   林蓉冷笑:“哦,来福客栈欢迎贵人的光临,但也不强求贵人一定光临,进门便是客,不进门嘛,各位随意。”   她拍了拍巴掌,扭头就往回走:“开门!迎客!”   她一说完,四层高的客栈所有正门方向全都瞬间大开,无数的鸽子冲天而起,引得远远看着的老百姓们都忍不住惊呼出声。   本来到这儿就算是告一段落了,剩下的则是属于美食的表演,林蓉昨晚都安排好的。可准备好的大厨刚扛着托盘往外走了几步就停下了,各个都惊诧地看着天空。   金蛇狂舞曲毕,喜洋洋又跟上了。不是林蓉不想放点高大上的曲子,乐坊的曲子大都绵软,她知道的够热闹够喜庆的,也就这两首能记全,唉,她只是个民间驯兽师啊,本事就这么多。   话是这么说,可她的本事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也不知道是因为生气,还是别的缘故,走了两步,她突然心跳就猛地加快不少。   在她捂着心口诧异的时候,突然老百姓们的声音就大起来了,甚至陆成材都抬起头,捏着她的手变得特别紧。   林蓉心头重重跳了几下,抬起头——好家伙,上京还春寒料峭呢,哪儿来这么多鸟啊!   只见红的白的,绿的黑的,还有彩羽斑斓的,甚至还有拖着漂亮尾羽的不知名鸟儿,林蓉还看见几只荆朝这边不该有的蓝色羽毛的鸟儿纷纷朝着来福客栈飞过来。   林蓉:!!!她的汤啊!她的火锅底料啊!鸟毛和鸟粪都走开!!!   顾不得别的,她立刻发动异能,紧紧盯着天空,好歹是让这些鸟儿不飞进客栈里,只停留在来福客栈的门牌楼处。   于是,站在门口找茬的和被找茬的贵人们,就免费欣赏了一出百鸟朝凤的神奇景象,也不能说是朝凤吧,人家是朝牌楼。   喜洋洋弦子欢快极了,老百姓们热热闹闹挤挤挨挨,都大胆离得更近了些。   只有巴尔达和跟着西域使团一起冲成王等人耍横的吐蕃贵族,脸都有点疼,甚至有点发胀,热乎乎的,俗话说就是臊得慌。   是的,就这,破烂门牌楼,引来了百鸟朝拜围绕着飞舞,久久不愿离去的奇景。   甚至因为鸟儿越来越多,被吸引过来的人也越来越多,这时候大厨们反应过来,赶忙颠着大勺往咕嘟咕嘟冒热气的骨头汤里添加各种佐料。   于是,鸟儿们好歹是让林蓉勉强安抚着都飞远了,觉得没了热闹可看,本来就要各自散了的老百姓们,突然就闻到了一股比前些时日更让人受不了的香气,正值午食的时候,都忍不住捂着打鼓的肚子,脚就挪不动窝了。   成王忍不住笑起来,看着一眼又一眼往客栈里头看,却怎么都不好意思进门的使团,哎哟他这个舒坦,比炎夏喝了冰碗还要更甚。   “既然各位不满意,本王也不好强人所难,倒是本王一厢情愿,想着让各位品品我大荆的美食,是本王顾虑不周,抱歉抱歉!来人呐,赶紧,送各位贵客去驿站。”成王笑眯眯道了歉,还语气特别好地吩咐。   巴尔达黑着脸低低用家乡话说了句什么,黑着脸扎猛子往里冲:“不必,王爷的好意我们领了,我们不能给大荆添麻烦!就这样吧!”   成王差点笑出来,你是不是少说了个字,有本事你心领啊!   不过说实话,这世道朴实的人民是不懂火锅邪性的,火锅一出,麻小都不能与之匹敌,麻辣香锅也只能堪堪撵上火锅的地位不被落下太远,古今中外,但凡尝试过的,就没几个能抵挡住火锅的魅力。   更别说,林蓉还让人用超大的铁釜,香气几乎要冲天而起,老百姓们好些眼角都有些湿润,也不知道是被呛的,还是馋哭了。   总之,这开张林蓉就没打算搞太多花样,可也没打算放个鞭炮就完事儿了,因为成王通知晚,准备是充分,可大伙儿都不知道啊。   她便想着开业嘛,那就开一天,这一天什么时候你过来,有一个算一个,都得给我闻见味儿跪这。   所以在由着陆成材安排使者团入住来福客栈的时候,品尝火锅的老百姓们是来了走,走了来,腆肚子的姿势都大同小异,还有好些自己带着菜来涮的。   来福客栈位置不算偏僻,就在皇城的西南方向,再往北一点就是贵人住的地界,这么大的动静他们还能看不见听不着闻不到?开玩笑呢!   等到傍晚夕阳西下时,整个上京的贵人和几乎半数的老百姓们都知道,来福客栈,开张咯!   让大荆的权贵乃至圣人都关注的两件事儿,来福客栈幕后主家的娘子大概是个神人?再有,闻喜宴到底会是啥样?   还有,最重要的是,帖子什么时候开始发啊?头一回,好多举子都盼望着,会试赶紧开始吧,让殿试来得更快一些! 第65章 命中注定(二合一)……   一场突如其来却怎么都不肯走的香气流氓似的弥漫在上京半空中,即便没有给任何人舀帖子,来福客栈也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立了起来。   成王不免是要得意一番的,若不是他有眼光,提前让于家拉拢,陆家怎么可能归到他麾下,他在番邦使臣面前也没法子把过去的窝囊气给出了。   这让成王心情大好,带着陆成材进宫面圣时,对陆成材也多有礼遇,让圣人对自家三儿这和善的态度喟叹不已,要是成王能不只是对他有用的人这样,圣人又何必为大荆江山担忧呢。   正因成王此次为番节使得到了各国使臣的交口称赞,成王在殿试前的表现也是可圈可点,圣人心头才更加沉重,他很清楚,自己并不剩多少时间了。   赵贵妃娘家被圣人一直压着,不曾给大荆添过什么麻烦,赵家在上京也还算是低调,可这并不代表,若是成王上位,私下里颇多腌臜事儿的赵家不会霍乱宫闱。   哪怕赵贵妃这边,圣人能狠下心叫她殉葬,也改变不了最根本的问题,越发愁苦之下,圣人竟然在会试期间病了。   他这一病可是不得了,除了被关在贡院中两耳闻不见窗外事的举子外,上京城几乎人人都有些紧张。   哪怕是成王门下欣喜若狂的属臣也害怕,百步已走九十九了,最后一哆嗦,可千万赶紧哆嗦完了事儿吧,不然就像是悬在头顶的剑,总是叫人心下忐忑极了。   实则他们不知道,这把剑已经快要落下来,并且日日都苦着脸正跟千手如来纠缠不休,恨不能自己一个人就能长出一千只手,或者干脆全砍了算完。   “你说……仲行他娘子到底是怎么想出这么多新奇花招的?”霖王推了推面上的软金面具,语气别提多郁闷了,“不是还有那个鼓舞?跟在战场上一样引人震撼吗?为何不干脆就用那个呢?”   阿徐面无表情拽了拽自己身上露着肉的无袖对襟袍子,问他他怎么知道,他又不是陆大郎,说的好像他多喜欢跟神经病一样伸手缩手,伸手缩手一样。   所有的伶人都是从马家门下的茶舍里挑了绝无任何问题的出来,跟包括霖王的护卫在内,共计九十九人一起排练,眼下其他人都安静无声听着霖王又一次崩溃。   可不嘛,不是第一次了。   也不知道陆仲行那臭小子到底是怎么想的,非得说要给他一个王爷排面,让他站在最前头,还说凭他战神令行禁止的气场,定能让动作整整齐齐。   是,整齐,可霖王要扭来扭去,弯腰飞天的,他不行啊!霖王从未觉得武动自己的身体彰显力量,是一件这么痛苦的事情,果然为江山社稷,身为皇族,要付出的太多了!   他这边水深火热的排练着,陆成材则正跟林蓉抱怨呢,也不是抱怨吧,实在是他也没地儿跟别人说。   “你说上京的贵人们是不是都有毛病?想要问来福客栈的事儿你就问吧,非得要给你塞小娘子,不要还跟你急眼。就这样也就算了,还非得大碗喝酒,不喝就是生分,我都好几日没读书了。”   林蓉懒洋洋捏着豌豆黄吃,闻言似笑非笑看着陆大郎:“这样也就算了?”   “不是,我的意思是我肯定不会要。”陆大郎赶紧解释,脸上还带着邀功的得意洋洋,“我陆仲行是那种死要面子活受罪的郎君吗?”   林蓉:你不是吗?   陆成材面上更得意了:“你不是说要叫人注意到你这边,到时候好跟着一起入宫闱吗?我就跟所有人都说了,来福客栈能有今日,大都是有赖娘子张罗,尤其是这闻喜宴,全是娘子你一手操办。我可是说得很清楚了,慧郡王都知道,我跟你打赌,去岁考不中秀才,往后就老老实实做个耙耳朵,身为郎君我自是得说到做到。”   他没说的是,那些贵人听到后不知道有多无语,你怕媳妇儿就怕吧,也不耽误你骄傲,可你给自己找的这个理由是不是太敷衍人了点儿?去岁就没有院试,你是多怕当不成耙耳朵呢?   林蓉被逗得笑出来,毫不犹豫夸赞他:“相公果然是真儿郎,你实在是大荆最顶天立地的郎君了。”   “嘿嘿……那我表现这么好,是不是可以犒劳一下?比如那个水火两重天什么的。”陆成材这才露出自己的真面目来,舔着一张俊脸往林蓉跟前凑,还非常自然把人揽进怀里。   因为林蓉稍微有点不适,他们都好些天没有来点夫妻间最快乐的事情了,自打坐上船来上京,陆大郎适应了天天赛神仙的快活,哪儿还能再退回去当和尚呢。   林蓉非常自然靠在他怀里,还给自己找了个特别舒服的位置:“嗯……相公此言有理,我确实有个好消息要犒劳你,绝对是你从未听过的。”   嗯?陆成材一双琥珀色的桃花眸子亮得像是要烧起来,从未听过的?仙人果然是仙人,就是厉害!   “我有身孕了,该是年节下怀上的,现在嘛……”林蓉拉着已经傻眼的陆成材大手覆盖在硬硬的肚皮上,“快四个月了,大夫说脉象很稳,你要当爹了,开不开心?”   陆成材:“……”很开心!很惊喜!可……跟他想的略有些不同。   不过这点微末的失望完全不能跟欢喜相提并论,若不是林蓉在他怀里,他几乎要整个人都蹦起来,他小心翼翼揽着自家娘子,语气跟做梦一样:“要当爹了……我要当爹了?”   他还以为自己要考中秀才后,才好再跟娘子提及此事,没想到……他马上就要当爹了!   “正好,八月里院试结束,他也该出来了,到时候你若是考不中,你自个儿想想吧。”林蓉挑着眉怀兮兮地笑。   陆成材:……他这就去读书还不行嘛!   可是在去书房之前,陆成材总觉得自己忘了点儿什么。   他有些手足无措的表达着自己的惊喜:“不是要我伺候你?你饿了……算了,你累吗……”看着林蓉靠在炕上舒适的模样,他有些憋屈。   不早跟他说也就算了,现在怎么也给他点表现的机会不是吗?   “进宫闱后,少不得要跪拜劳累,我如今怀着身孕,自是不好累着的,你好好想想,到时该如何伺候便是。”林蓉轻描淡写。   陆成材惊了:“你还要入宫?……要不就别进去了?”   林蓉摇头:“咱们后半辈子是不是能给儿女富贵安生日子过,就看这一遭了,事关重大,我必定是要进去的,你也不必太过担心,我定会照顾好自己。”   她话说得轻松,陆成材怎么可能不担心呢,但他已经习惯了听林蓉的话,也不想惹她生气,当即便没多提。   可扭头该办的事儿他半点都没落下,只有娘子的时候陆大郎都不要脸了,娃儿都有了,他还能要?不能够的。   陆成材一反前头不愿意跟贵人们多接触的模样,成王府、宰相府、各大官员府邸,他全拜访一遍,甚至霖王那边他也没忘了。   就一个目的,我家娘子有了身子,万望各位贵人到时候千万跟家中女眷多叮嘱一二,到时候多照看几分,过后陆家必有重谢。   权贵们都不差他的重谢,可已经将陆家查清楚的权贵们很清楚,陆成材的娘子出自林家,林秀才并未继续科考,然才能不错,教出来的弟子颇有几个出息的,最出息的已经中举了。   更别说林焱就差一个秀才的案首便是小三元,而陆成材则一直紧跟其后,权贵们不为财所动,却都愿意提前投资,没看陆家已经走到圣人眼巴前儿了么?这时候不交好的那是傻子。   甚至圣人那里,陆成材进宫勘测闻喜宴耍弄的场地时,也特别恭敬拜托了圣人身边的大伴,他是分毫不曾拿捏属于郎君的傲气。   被叮嘱过的权贵家眷包括成王妃在内,都有些酸溜溜的,从来也没见哪个郎君如此对待过自家娘子的,瞧瞧人家,再看看自己家中后宅那些货……真是叫人下气。   可这话身为女眷谁也不好说出口,酸里酸气的,不免就有些人传出口舌来,嘲笑陆成材耙耳朵,也嘲笑他娘子是个悍妇。   可等会试结束,勉强能坐起身来的圣人,从大伴那里知道这事儿,倒是被逗笑了:“此等家宅和睦,才能无后顾之忧为大荆效力,不愧他成材之名。子车仲行,子车仲行,我大荆怕是又要出良才啊!这当是我大荆儿郎之风范,想当年皇后也是这般……呵呵。”   大伴笑着附和,圣人所提的皇后乃是霖王的母后元皇后,并非勤王之母。   可既然圣人都夸了,还是夸得陆成材,陆成材那不是成王的人吗?大伴也不介意卖成王个好,这话不免就传了出去。   一时间,后宅那点酸酸门道就消停下来。   不止如此,甚至权贵家中还有人家对女郎们的管教放松了许多,原先因为追求文人风雅那一套,被管束着不怎么叫出门的女郎们,春暖花开之际,又能在上京城里城外的走动。   别人且不说,上京的女郎们那大都是感谢林蓉的,若不是碍着她有身孕不好外出,好些人乃至公主之流都想跟她来往。   其他人不好上门打扰,可有一个人还是敢的,那便是于晨睿的娘子于李氏。   “倒是又让你们夫妻赶在前头了,我还想着努力一把,能叫仲行眼红呢。”于晨睿进门便调侃道。   于李氏脸颊忍不住泛红,温柔似水瞪了于晨睿一眼,拉着林蓉,带着自己的奶娘还有秦娘子,一起去聊该怎么照顾孕妇的事情。   聊的差不多时,于李氏实在没忍住,问林蓉:“连圣人都赞阿蓉你驭夫有道,不知……这秘诀可否教一教阿嫂?”   于晨睿对她确实很好,也算得上对她一心一意,可因为于家家大业大,于晨睿身边也少不得有那么几个通房,怪叫人糟心的。   可她不愿意跟于晨睿离了心,这才忍着羞涩请教林蓉,若是通房真有不老实的时候,少不得她要收拾收拾自家相公。   林蓉有些哭笑不得,差不多的话陆郑氏也问过,可她的法子一般人学不来啊,不过……林蓉眼珠子一转,凑到于李氏耳边跟她说了不少悄悄话。   只把于李氏给说得是脸皮子绯红似火烧,最后于李氏实在是坐不住,带着奶娘跟逃一样,跑出了来福客栈偏院。   秦娘子:……她真是一点都不好奇娘子到底说了什么呢。   因为有圣人的赞扬,陆成材被人嘲笑不成,反而更受人欢迎,没听圣人说嘛,子车仲行,那可是春秋时的秦国三大良将之一呢。   圣人能把陆成材看得如此之高,不只是成王高兴,也有不少人动了心思,正好家中女郎不那么拘束了,便有些人家撺掇女郎跟陆成材多接触接触。   是男人都觉着,家有悍妇,他陆仲行喜欢,可以,但他们就不信了,他还能就不喜欢温柔小意的?   如此一来,陆成材每回出去回来,身上都带着几分复杂的香气,要么是鲜花的味儿,要么是香囊的味儿,全是女郎们砸出来的。   甚至还有龙阳之好的男人也跟着砸,秦娘子如今对林蓉愈发忠心,全跟她说了。   林蓉没生气,反而看见陆成材狼狈不堪回来求安慰,还笑吐了。   “你赶紧着,离我远一点……哈哈哈……你快去沐浴一下,我闻不得这味儿,太冲了。”林蓉擦着泪花笑道。   陆成材忍不住有些吃味儿,晚些时候只有他们两口子,陆成材揽着林蓉替她揉捏肩膀,就幽幽问出口了:“郎君们就不说了,我日日叫别家小娘子纠缠,你就一点都不在意?”   他总觉得自己跟林蓉如今是心意相通,越来越恩爱的,可他在意林蓉如同在意自己的眼珠子,林蓉却总是没那么在意他。   “哦?你想要我吃醋呀?”林蓉笑眯眯逗他。   陆成材摇头闷声道:“我就是觉得……娘子当初嫁给我也是无奈之举吧?我当初那般名声,又纨绔至极,谁都不乐意嫁进陆家,哪怕现在,我也担心,你不会再想着和离了吧?”   “现在啊,我可不想离开陆家了,哪怕是做寡妇,我也留在陆家,你可放心了?”林蓉故意逗他。   陆成材:“……”这倒也是不必,是不是狠了点?   “我也不是不能吃醋啊,但是相公你得想清楚,那天的百鸟朝凤你也见着了。要是我吃醋,说不准一个激动,蛇啊,老鼠啊,狼啊,就都来了。”林蓉继续忍着笑,慢条斯理逗他玩儿,顺便不动声色试探陆成材的底限。   可陆大郎他就没多想,反而顺着林蓉的说法想象下去了……陆成材越想脸儿越绿,林蓉才噗嗤笑出声来。   她捧着陆大郎的脸亲上去:“我相信相公除了自家娘子,哪怕是天仙来了都不会动心的,毕竟你这心就只有一颗,不是说都给了我?我自是信你的。”   陆成材:“……”虽然这话很贴心,可他莫名觉得心口有点发凉怎么回事儿,若是他敢有外心,娘子不会掏出来看看吧?   “果然娘子是最贤惠的,为夫深感安慰,安慰……”陆成材小心翼翼拿捏着动作,特别乖巧。   林蓉还是没忍住,笑倒在他怀里。   也许后世很多女人都不喜欢太狗腿或者太和软的男人,可对林蓉这样的脾气来说,她真的是觉得,不会再碰到比陆成材更合适她的男人了,所以这也许就是命中注定?   银月灯的光渐渐柔和,映着林蓉那双弯起的眸子里,闪烁着动人的光芒,没人发现,实是温柔极了。   西域和吐蕃的使臣们,前头有多看不起来福客栈,后头在来福客栈里就有多乐不思蜀。   甚至等到殿试结束时,巴尔达忍不住脱口而出:“这么快!”   面对成王派来的属官要笑不笑的样子,巴尔达脸皮子略有些臊得慌,所以他冷哼一声,扭身回房,再去尝试尝试那按摩浴桶,给脸皮子降降温。   殿试后需要十日功夫,由着一众考官在被层层把守的院子里批阅考卷,然后挑选出三百份考卷拿进宫中,再由圣人和翰林院二次查阅,定出一榜进士和二榜进士来。   正和二十年的一榜进士,翰林院挑出来了一百二十六个,至于前十名,那是由圣人钦点的。   至此殿试唱名,放榜,打马游街,让从过了年之后便没什么热闹的上京城又开始喧闹起来。   与此同时,陆成材和林蓉已经被宫中的太监给请进了宫闱,如林蓉所料,她不藏着掖着,甚至露出几分才情和实力之后,谁都没忽略她,圣人自然也不会。   事关在番邦各国之前的脸面,这是大荆上下全部的体面,容不得一丝差池,所以哪怕她有孕在身,也还是得进皇城里去,与陆成材一起保证所有环节都不会出问题。   不过圣人也很体贴,或者说圣人身边的大伴考虑周到,林蓉是乘着软轿进的宫,进去后便由着贵妃给安排在正和殿旁侧一座不小的宫殿暖阁里,方便她行事。   秦娘子不能进来,贵妃也体贴给安排了宫中管事娘子和婢子伺候,左右贵妃也不担心林蓉是进来抢恩宠的,他们夫妻二人又算是成王的人,贵妃丝毫不吝啬卖好。   可她不知道,她事无巨细给着林蓉体面的时候,陆成材已经带着九十九个伶人,顺利进了宫闱。   其中一个身形修长又壮硕的伶人,抬起头眯着眼睛看着这座久违的巍峨皇城,眼神复杂极了。 第66章 是不是心太大了点儿?   科举自隋时起,便被称之为进士科,后进入唐时更定了诸多规矩,乃至荆朝制度愈发细致,才有了那么多学子们的水深火热。   进士便是学子们奋斗半辈子能得到的最好结果了,往后都算是仕途之争,进士宴当然也是大荆最受重视的。   过往琼林宴时,圣人也会在代表着皇权的正和殿宴请新科进士,寓意君臣同乐,上下齐心。歌舞升平佳肴酒水自是不必多说,皇城内就没有不好的东西。   可正和二十年的进士宴,还是得到了上至圣人,下至几岁的奶娃子共同的关注。   哦,奶娃子为啥会关注呢?嗨,只要有嘴,谁还没从来福客栈扶着墙出来过呢。   这闻喜宴老百姓们虽然进不去,不妨碍大家伙儿磕牙磕得热火朝天——   “我瞧见好多活佛进去了,真是跟庙里的如来佛祖似的,浑身都涂着金粉呢,啧啧……可见这进士宴贵气。”   “瞎说什么呢,那都是铜粉,就是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模样,真叫人好奇,你说这来福客栈也不耍弄一番,光靠着餐食能赚几个银钱啊?”   “拉倒吧,这都四月天儿了,动辄就满脑门儿的汗,你可瞧见从来福客栈里抹着汗浑身辛香味儿出来的人少了?没瞧见那大酒楼都上了铜锅么。”   “还是说这闻喜宴,我可是听说苏州府闻喜宴那叫一个轰轰烈烈,还点了什么圣火,还有天上的焰火呢,也不知道咱们能不能瞧见。”   打铁花是不可能的,在宫闱中最忌讳走水的事儿,铁花四溅效果肯定会好,可没有水源,无法保证宫殿的安全。   所以上京的老百姓们注定是无缘得见那焰火的模样了,只是林蓉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看不见,听个响儿总是可以的嘛。   所以就在圣人与番邦使臣并着各位文武大臣们端坐在正和殿内的时候,突然就听到了‘轰’的一声巨响。   吓得巴尔达差点都要拔刀了,之所以是差点,那是因为上殿面圣是不能带利器的,他的刀早就被大荆将士收在了宫门外头。   圣人笑呵呵起身:“各位,去看看吧,大荆进士的闻喜宴,还是值得一看的。”   好些文武百官心里都偷偷嘀咕,说的就跟您见过似的,这不还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吗?可圣人也确实见过苏州府的闻喜宴,只是没听说那时候有这么大动静儿啊,不是说打鼓?这声音可不是鼓声。   待得众人站在正和殿前的黑金石平台上,才发现,地上摆放着金光闪闪的十六门大炮,看起来威武森严,倒是叫人心里止不住打鼓。   巴尔达脸色不太好看,吐蕃使臣乃是吐蕃的郡王,脸色更好看不到哪儿去,不过是个宴席罢了,大炮都出来了,这还能不是震慑?大荆是嫌弃他们有点飘了还是咋?   不只是西域和吐蕃的使臣忐忑,其他小国脸色就更不好看了啊,夕阳虽然沉没,可余晖还在,谁也没注意到地上略带着一层幽幽荧光。   “鸣炮!”尖着嗓子的伴伴扬眉吐气喊道。   ‘轰’的一声又是巨大的炮声,这回众人看清楚了,在这巨大声响中,缤纷花瓣从空中洋洋洒洒飘落在地,一时间庄严肃穆的正和殿都显得柔和了许多,若是换些人,这说不得就是个浪漫的花前月下。   巴尔达轻哼,花瓣需要大炮来放?这肯定是震慑!   无人注意荧光越来越盛,几乎要压过花瓣的颜色,可这绿色荧光和花瓣在一起,绿得悠然,红得粉嫩,反而也是别样一番景色,衬得遍地花瓣更娇嫩许多。   “请进士入殿!”伴伴继续高喊。   此时,九十九位金衣壮硕活佛样的伶人早就在廊庑底下站定,闻言将手中降魔杵狠狠触地,其声音之震撼,丝毫不下于鼓声。   只听‘咚、咚、咚、’的声音之后,还跟着浑厚又高昂的声音——   “闻金榜之提名!贺进士之及第!喜大荆得良才!宴诸国之共举!贺!贺!贺!”   “闻喜——请状元滕碧元面圣!贺步步生辉!”   “闻喜——请榜眼于盛邱面圣!贺前途光明!”   ……   一声声的闻喜,一声声的祝贺,若说一个个从远处昂首而来的进士只是闻喜宴最底层的存在,这一刻他们的身影空前高大。   因为,在众人的注视下,甚至在离皇城近些的老百姓们伸长了脖子翘首以盼下,炮声接连不断,每一声闻喜,都仿佛是对整个世界的宣告,我大荆又出一位良才。   待得晚霞彻底从天边挥舞过去,夜色来临,包括荆朝文武百官在内的众人才忍不住低低吸气。   他们还以为大炮就只是放花瓣呢,可谁能想到,娘咧,进士们真是步步生辉,前途光明啊!字面意思,每一个到达点前跪拜圣人的进士,浑身都在发光。   当然,因为有花瓣的存在,脑袋上四方巾的颜色还是挺正的,并没有散发不该发的光芒。   吐蕃的郡王次旦罗桑对巴尔达喃喃道:“大荆真是让人惊叹不已,此等奇景,实在是叫人叹服。”   巴尔达听属下说完,翻了个白眼,哦,人不过就是发发光,你就叹服了?他们要是发发疯,你们是不是要吓死了!吐蕃人看起来比西域人还要人高马大的,半点出息都没有。   可是待得众人都进入殿内坐定后,从四面八方响起的恢弘乐音,还是叫巴尔达忍不住惊得绷紧了浑身肌肉。连文武百官都有些惊诧莫名,他们在正和殿看伶人耍弄不知道看过多少次了,从未有过一次是这般找不到乐师在哪儿的。   那乐师在哪儿呢?陆成材被宫内的侍卫护着,站在正和殿末尾的屋檐上,往里看,见文武百官们傻眼,他忍不住偷偷笑。   傻子,往上看啊!   除了圣人和正门前,另外两侧都已经搭起高台,乐师便在高台上演奏,通过林蓉制作的放大声音的玻璃通道,小心从掀开的瓦片探进去,相当于手动立体环绕音效。   随后,伴随着整体的呼喝声,九十九名伶人分成三个方向,冲着圣人和两侧的众人行了佛家礼。   就在大家摸不着头脑的时候,乐音突然一变,成了悠扬而圣洁的乐音,这曲子还是霖王自个儿挑选的,毕竟林蓉她也记不住千手观音的曲子,只记得大概的旋律。   女伶的歌舞大家都是司空见惯的,在番邦使臣面前展现靡靡之音凸显不出大荆的尚武,林蓉便是考虑到这一点,直接将千手观音升级了,改成了千手如来,西天最厉害的,够排面吧?   更重要的是,世人对女子更苛刻一些,哪怕是观音入宫,也要被护卫们仔细搜查,可活佛呢?哪怕知道那是伶人,出于对佛教的敬畏,护卫们哪怕尽忠职守,也不敢过分放肆,去打量面具后头的人到底是不是化了亲娘都认不出来的妆容。   可以说,霖王入宫,比他想得容易太多了,就好像怀胎十月,嘶吼用力过后,只放了个那啥,就什么都没了,莫名叫人有种空虚感。   空虚的霖王气势十足抬起胳膊,动作猛地起始摆上,所有人整齐划一开始了表演。   这种无论从任何一个方向看,都充满着神圣和壮阔的耍弄,说实话,所有人都是头一回见,尤其这时候寺庙盛行,大家心中还带着一股莫名的恭敬心态,就更是被震撼到鸦雀无声。   一曲千手如来结束,所有人就差立地成佛了,连进士们面上都没了难以控制的喜色,面色都是震撼中带着几分平静祥和。   当然,这份祥和很快就被往人鼻子里钻个不停的香味儿给打破了,十几个侍卫抬着一口金光闪闪的铜锅,进得大殿后,便放在殿中央,点燃了炭火。   铜锅被分成了两半,都是火红的颜色,一半是番椒的辛辣香气,一半是番茄的酸甜香味儿,都是于家出海的商船找回来的,全让林蓉给用上了。   这样的金锅配红汤,乃是寓意金榜题名,宏图高远的吉祥。   “贺我大荆宏图大展!贺我大荆万寿无疆!奏请圣人允准君臣同乐!誓与大荆同进共退!”状元滕碧元宏观满面走出来跪拜在地,高声道。   圣人早就知道流程,笑眯眯从高台而下,接过御厨手中的金色汤勺,从锅中捞起一碗红汤,倒入状元碗中:“允!”   “圣人有令!闻喜宴开——”圣人的大伴高声道。   就在众人扎脖儿不知道该不该起身去捞东西吃的时候,无数婢子端着小巧的金锅进来了,每一个锅中都有荤素搭配好的菜肴,只不过是生的,由婢子从中央的大锅里舀出红汤,而后端给贵人,点燃泥炉,宴便真正开了。   还有些人意犹未尽,尤其是从苏州府的闻喜宴考中进士的举子,总觉得不可置信,这就完了?   这回还真是就这样了,不是林蓉不想折腾,而是皇宫大内有许多的规矩,人也多,到处都有眼睛盯着,多做多错,重要的事情并不在闻喜宴上,很多手段都不方便展开。   林蓉早就决定,震撼一下就完了,火锅吃起来,再应酬一下唠唠嗑,喝点酒,没有一个时辰是吃不完的。   而且吃火锅还有个好处,那就是味儿大了其他人还好说,圣人身上不能有味道,那他便需要去更衣。   这便是霖王跟圣人见面的好时机,林蓉全部的心神都在用异能控制着动物们给父子俩警戒呢,哪儿还有心思谋算后头的事儿啊。   待得宴席过半时,大家都吃得敞开了心神,不是大伙儿不想文雅,实在是火锅这东西就跟文雅无缘,吃着吃着就是大汗淋漓,喝点酒水抱着解渴的心思只会越来越多。   在宫宴当中少有能吃到热汤热菜的时候,所有人都吃的很满足,包括成王在内都是吃的红光满面,多吃几杯黄汤,便开始跟人笑着推杯交盏聊上了。   这时候圣人离席去更衣,谁也不会觉得不对,有林蓉的异能把风把风,父子俩见面四平八稳,没有半个外人知晓,也没发生什么不该发生的事情,一切都顺利至极。   甚至待得里头父子俩人已经开始抱头痛哭时,都没有任何意外发生,林蓉摸着已经微微凸起的小腹,莫名有点不好的预感。   不是她就想着要发生点什么事儿,可……成王那边是不是心太大了点儿?你一个想坐新君的王爷,就那么在大殿内聊上了? 第67章 跟谁俩呢(二合一)……   “也是父皇对你不住,当初天下初定,你母后她出身显贵,唐时士族坐大,呈尾大不掉之势,朕知你母后为难,却不曾多关心她,才会让她早早就去世。”圣人得知霖王还活着,见到霖王被诬陷通敌叛国的证据,也许是吃了酒,也许是年纪大了,他忍不住泪流满面感叹一番。   霖王很清楚当年母后的死并非是郁结于心那么简单,勤王的母后赵皇后居功至伟,可赵皇后出身平民,又曾跟着圣人打天下,确实是需要拉拢过来与士族对抗的。   只是赵家实在太贪心,既然已经爬上高位,自然不肯只富贵一朝。   “当年父皇所作所为皆是顺应局势,儿臣明白父皇的为难,只是您大概不知,勤王母后所属的赵家一脉当年在我身上下毒,于我本身不过是无法安眠,却连累母后也中毒。当时母后服用的安神汤里,有一味云参与我身上带了毒的荷包掺在一起,便是□□。”霖王对着圣人红着眼眶道,高大壮硕的汉子卖起惨来,可比女人要来的打动人心。   圣人楞了一下,苦笑中带着几分怒火:“又是赵家,好一个赵家!也不知这天下将来要姓甚。”   霖王心下一凛,听圣人的意思是还在考虑勤王和成王,毕竟他身上有一半士族的血脉,就跟慧郡王一般,圣人未必那么介意被兄弟的孩子抢去皇位,可他不能接受这坐在皇位上的新君会站在士族那边。   其实霖王也没有那么重的权心,可他还是不得不告诉圣人一个残酷的事实:“如今已经可见一斑了,儿臣之所以违背父皇所下的旨意,也要进到皇城内与父皇相见,便是想要将勤王母家所属赵家一脉与成王外家赵家二房私下里联合之事呈上,他们已经在云滇边境和西域边境都屯了私兵,这些年勤王执掌大荆粮土,中饱私囊扣下许多辎重都运去了这两处。”   说罢霖王从怀里掏出准备好的证据来,因为穿的是无袖的对襟衫,倒是也方便。圣人拿过来那几本册子,脸色越来越差,脸颊甚至有些阴沉的暗红之色。   过去赵家皇后所出的大房和贵妃所在的二房分家之后,颇有些水火不容,他还在中间替两家调和过,没成想这些却只是做给他看的,背后全是为了能让勤王上位。   “明晟可知道此事?”圣人嗓音暗哑问霖王,明晟是成王的名字。   霖王沉默许久,摇摇头:“没有证据的事情,儿臣不好说,可成王府的账本子也都是做的假账。”   只是若赵家是为了扶勤王上位,那成王也跟着掺和其中,怎么都有些说不通,霖王不愿意妄自猜测。   圣人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使劲握住拳头控制住不让人发现,自己的手不自觉地在哆嗦。   “你先回去,三日后朕会派人去来福客栈传你入宫,朕会给你,给这天下一个交代。”   霖王恭敬应下:“喏!”   这场父子之间的重逢,带着几分温情,解开了曾经的误会,说明了现实的残酷,也逼着圣人不得不尽快做决定,可以说一切都在往好的方面发展。   一直到林蓉和陆成材带着伶人们被送出皇城,也没有遇上霖王被人逮住的事情发生,一切都顺利至极,但林蓉总是心里很不得劲。   身为一个异能者,她非常相信自己的直觉,所以哪怕怀着身孕她比平常更容易劳累,她也一直没有放弃用各种不起眼的动物和昆虫监视着客栈周边几里地的风吹草动。   只是她光顾着监视客栈这边,却忘了往皇城和成王府放几只昆虫,所以大半夜的时候,成王府就迎来了一位不起眼的客人,掀开帷帽,只是个身材纤细却面容普通的太监。   “大伴让奴给王爷带几句话……”   成王府这一夜碎了许多瓷器,明亮如昼的银月灯几乎燃到第二天黎明的黑暗都要散去,才被人吹熄。   皇城内那一场闻喜宴即便林蓉没有费太多心思,却也让所有头回见识的人忍不住交口称赞,喟叹不已,甚至来福客栈这边第二日一大早开始,就开始不停的收到各种邀约帖子。   连番邦使臣参加完闻喜宴后,都不急着走,当然,他们还都是挺乖顺的,那大炮即便只是林蓉听人说起,从成王手里借了壳子,他们也觉得是震慑,各个都表现的特别热情。   这份热情就体现在,好些小国使臣都想法子住到了来福客栈这边,几乎在来福客栈乐不思蜀,完全不提要回国的事情。他们也不叫大荆为难,在来福客栈他们都自个儿拿银钱和贵重的物什支付店资,谁也不是傻子,若是能学到一二,回到国内到时候都能赚回来。   来福客栈见负责跟番邦使臣对接的属官日日来回跑的辛苦,倒是也不吝啬,于晨睿大手一挥,给理藩院捐了些银钱过去,美其名曰给各位大人吃茶。   这样一来,往日里的冷灶衙门,只有番邦来人拜见的时候才忙成狗还总落不着好的理藩院竟然见着回头银钱了,对身为番节使的成王来说,这也是极为体面的事情。   他特别高兴,将陆成材喊过去夸赞了一番。   “你家娘子不是有了身孕?本王府里倒是还有许多不错的温补之物,适合怀身子的妇人,正好赏赐给你。本王很看好你,仲行,以后你可要好好替本王分忧。”   成王说话的时候,依然还是带着几分不明显的压迫感,他从未放弃想让陆家成为门下奴的想法,如今依然如此,只是礼遇跟过去大不相同,可成王说话的模样跟往日里并无不同。   所以陆成材照例还是恭敬谢过,不答应也不拒绝,也就不知道等他告辞后,成王看着他离开的方向,眼神中的冰冷和狠戾几乎要吓死人。   怀身孕过了四个月以后,本来还只是觉得偶尔有点劳累的林蓉,妊娠反应比前头稍微大了些,平时倒是没什么,可说不准碰到什么味道就要吐上一吐,不吐还好说,一吐就打不住,叫秦娘子等人担心的不得了。   这日陆成材从成王府带着东西回来后,一进门,本来正在好好看书的林蓉突然放下书,扭头就吐了。   陆成材蓦地一惊,赶忙上前:“怎么了?又是什么味儿不对了?”   结果他一上前,林蓉吐的就更厉害,她话说得特别艰难:“出去!”   其他仆从都有些担忧,郎君在娘子面前是没什么地位,可娘子也从未这般以训斥的语气跟郎君说话,大家都怕陆成材下不来台,心里特别忐忑。   倒是陆成材并没有多想,赶忙出门去找于晨睿:“子瑜兄,劳烦你去帮我请个大夫可好?我娘子又吐个没完。”   “我这就派人……”   “郎君,娘子请您进去说话,还说不必请大夫,此事不许叫任何人知道。”秦娘子气喘吁吁过来,“娘子还请于郎君也过去。”   嗯?于晨睿和陆成材对视一眼,都感觉出来一点不对劲。   结果两个人也没能进门,都先被秦娘子引着彻彻底底沐浴过,连头发都洗了,拿暖炉熏干后,这才往林蓉面前去。   于晨睿哭笑不得:“我见我爹都没跟现在一样,弟妹这是怀了个菩萨啊!”   “我倒是觉得,许是成王给的东西不对。”陆成材没理会于晨睿的调侃,面上挂着笑,却低声以别人听不见的声音跟于晨睿道。   于晨睿眼神立刻就严肃了不少,成王难不成是发现了什么?   “派人给霖王传话,就说明日面圣过后,让他尽快想办法解决所有的麻烦,若是他有困难,我不介意帮他一把。”等二人一进门,林蓉就冷着脸道,“比如替他杀个把兄弟什么的,对我来说并不费事。”   这话可是叫陆成材吓了一跳:“娘子,你……先息怒,怎么就至于了呢。”   林蓉在他面前大都是温柔或者开拓的模样,还是头回露出这种峥嵘之色,反倒是于晨睿并不觉得奇怪,他早就见识过林蓉有法子能让人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目标身边的本事。   林蓉擦着吐出来的眼泪,面上还带着薄怒:“成王送来的所有东西都是泡过蛇毒的,这种毒初期只会叫人无法安眠,可若是服用安神汤,安神汤内有一味云参与之掺和在一起,就是剧毒,损人寿命,杀人于无形。这话你告诉霖王,他自然会知道是怎么回事。”   那日听霖王和圣人说话,林蓉就觉得有些耳熟,什么云参,不就是后世的花旗参,她养过不少蛇,什么蛇毒跟花旗参合在一起会成为剧毒,她再清楚不过。   林蓉见父子二人这般肯定,也以为是元后的死是勤王所为,可是如今看来,成王未必就是无辜的,甚至有可能勤王聪明反被聪明误,被人当成了傻子吧。   此事事关重大,不容耽搁,陆成材实在是太容易叫人注意,于晨睿便揽下了这个差事,派人悄无声息将消息送到了霖王手里。   霖王并不意外林蓉会这么生气,怀了身子的女人嘛,他母后还有远在云滇那位王妃也都……不过他还是升起一丝疑惑。   若说霖王母后的死跟成王有关那不可能,他母后死的时候,勤王都不过才三岁,成王还没出生呢。   那就是赵家庶出的二房了……霖王若有所思,低声吩咐了阿徐一些事情。   圣人既然说是三日,那便是三日时间,到了第三日一大早,圣人身边的大伴便捧着圣旨来来福客栈,请霖王入宫。   还没走的番邦使臣都惊了,霖王?大荆那位战神?他不是死在琉球了吗?   众人忍不住去看琉球的使臣,那位瘦削的使臣脸儿都白了,站在他身边的云滇使臣反而面不改色,一点都没露出什么异样来。   谁也不知道霖王在那里,林蓉和陆成材自然也是‘不知道’的,就在众人都有些手足无措之时,一个带着帷帽的马车夫将帽子摘掉,便只穿着短褐衫子,就淡然上了大伴带来的轿子。   “那是霖王?”有人诧异问道,“可是那位马车夫不是西域来的人吗?”   这下子轮到巴尔达成了众人注视的目标,巴尔达脸色有些发黑,怒喝出声:“看什么看!本王也不知道!定是他偷偷换掉了我们的马车夫!”   说罢他不等别人说话,便怒气冲冲出门去查到底是怎么回事。   别人不知道,他可是知道的,那位马车夫是驻守在西域边境姓赵的留下来的私兵,专门负责跟上京这边联络的。   巴尔达跟成王很不对付,这大荆的文武百官很多心里都有数,所以谁也不会猜到他会与成王方便。这若是叫人知道了实情,说不得两国就要开战,而那位战神……他娘的竟然还活着!   巴尔达用西域话骂了几声娘,真是特娘的,西域要是知道战神还活着,他们是活腻歪了才会掺和大荆的事情,他们不想吐蕃人那么怂,也不是不怕死啊!   就在西域一干知道内情的使臣们强压惊慌去查的时候,霖王已经被带到了正和殿的大殿上,引起了文武百官的震惊。   “霖王还活着!”   “天呐,他怎么会在上京?”   “不是说死在琉球了吗?”   不管大家如何目瞪口呆注视着自己,霖王身穿最普通的仆从衣衫,却一步一步镇定自若走到了圣人面前,铿锵有力单膝跪地:“儿臣参见父皇!”   “好,大郎这些年辛苦了,你先起来,赐座。”圣人面色温和吩咐道。   霖王便在众人的目光中,就那么端正坐在了勤王和成王的对面,座位被放在了圣人龙椅下三步台阶的平台上,那里一般都是太子才可以站或者坐。   勤王脸色瞬间就阴沉了下去,成王垂着眸子,脸色也见不得好看,却还算平静。   “朕已经查实,当年元皇后是被赵家下毒害死的,背后指使之人便是勤王之母,赵皇后,朕着实痛心至极!”圣人面色严肃道。   勤王猛地变了脸色,跪在地上抬起头看着圣人:“父皇!母后她不可能会做这样的事情,她最是和善……”   “够了!证据确凿,这些年你的所作所为还以为都能瞒着朕吗?别告诉朕你不知道,朕对你太失望了!”圣人怒喝出声,直接将查明验证的竹简扔到了勤王面前。   勤王打开一看,里面竟然是自己跟赵家在各州府私下扣押钱粮,用以屯兵的证据,他立刻瘫坐在了地上,再说不出话来,私下屯兵乃是大忌,他完了。   “念及赵家曾为我大荆立下汗马功劳,朕不愿意赶尽杀绝,赵皇后一脉全部流放云滇,永世不得回到上京。”圣人语气淡淡道,“勤王禁足城郊别院,无诏不得出府。”   从霖王出现开始就有些没缓过神的大臣们,习惯了这些年圣人做什么都要再三思量,不紧不慢的模样,他这么一雷厉风行起来,众人都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反应才好。   不过圣人也不指望他们有什么反应,他还没说完呢:“朕近些年来身体愈发不适,许多事情有心无力,怕是于社稷有碍,所以朕决意,册封霖王为太子,待得登基大典准备妥当后,便禅位于霖王。”   “圣上三思啊!”   “陛下不要啊!臣等惶恐!”   这下子大家都反应过来了,反正不管想没想明白,先跪下再说,圣人都说要禅位了你还站着,你是多迫不及待要迎新君呢。   可大家劝说归劝说,都知道圣人身子不好,只是有许多的臣子都忍不住去看成王的反应。   要知道,在霖王出现之前,包括不站在成王那边的,甚至很反对他继位的大臣们,大都心里清楚,只怕将来这新君会是成王的。   太过于刚直不阿的大臣,早就有了茶走人凉的悲切准备,私底下都偷偷想法子想要保全家人呢。   万万没想到,还能有这么个峰回路转之时,高兴是来不及高兴的,成王简在帝心日久,麾下势力也不小,几乎得有一半的文武臣子是被成王给招揽了的,即便圣人想要霖王继位,只怕也没那么容易。   连霖王也提前做好了成王会自己或者示意臣子发作出来的准备,可出乎他意料的是,成王面色不好看,却只是安静地听圣人宣布旨意,站在他身后的臣子们也都没有一个上前开口的。   这让圣人和霖王心下都忍不住发沉,有时候不找麻烦反而代表着最大的麻烦。   可不管怎么样,这朝会还是要结束的,霖王的府邸早些年就被封了,如今也住不了人,圣人干脆就叫他住在了太子才能居住的钟毓殿,再慢慢安排东宫该有的排场。   登基大典想要好好举办,怎么也得准备几个月的时间,这段时日里,就是霖王理清朝政的时间,圣人让他住在宫中,也是为了方便父子沟通为君的道理。   “父皇……明晟他只怕是有了别的心思。”霖王,新上任的太子伺候着圣人喝完汤药后沉声道,“若是儿臣这几日的探查无误,只怕赵家表面上是大房做主,二房假意支持二弟,实则已经买通了大房的庶长子,一起为三弟效力。”   圣人轻轻咳嗽几声,这几日下来,他面色突然苍老了很多,得知自己的元后之死是因为他的忽视,圣人其实心里一直非常煎熬,当年他跟元后……那可是穷小子和贵女拼了命才在一起的,元后是他这辈子唯一爱的人,也是他最对之不起的人。   “你觉得,明晟他会逼宫?”圣人闭着眼睛,干脆把话敞开了说。   太子沉默一会儿,才低声道:“儿臣希望他不会,可儿臣奏请父皇允准儿臣在皇城内部署好,保护您的安危。”   “允了,以后大荆便是你的责任,士族之祸你只要牢牢记在心中,朕便没什么不放心的。”圣人叹了口气道,“朕累了,虎符已经在你手里,你去吧,朕信你。”   就如同他信任自己的元后一般,可这次他不会再给自己机会失去自己的儿子了。   待得太子出了门,圣人并没有就此沉睡过去,反而拍了拍手,将隐卫给召唤出来,指了指陪伴他几十年的大伴:“将他秘密处死,厚葬了吧。”   “陛下不问老奴为何要偏着成王吗?”大伴也不惊讶,不害怕,闻言倒是笑了出来,恭敬问圣人。   “为了你那死去的兄弟,朕能理解。所以赵家大房之祸,朕不说什么,可如今既然是要留住我殷氏的荣光,朕便留不得你了,这些年你对朕忠心,朕能给你的体面都会给。”圣人闭着眼睛含糊道。   这位大伴名唤岳胜福,他的弟弟曾是圣人身边的护卫,当年是被赵皇后之兄因一个行首推进了护城河,岳家只剩了这位大伴,算是绝后了。   圣人其实一直都知道成王将勤王耍弄在手掌心,过去他没得选择,只能安慰自己新君心机颇深总好过被人算计,大伴也算是他留下来的后手。凭他对赵家的恨意,在自己的纵容下,再将隐卫交给岳胜福,他定容不得赵家霍乱宫闱。   这算是圣人没有办法的办法,可既然霖王回来了,那岳胜福便留不得,不管赵家是什么下场,宫内不能留一个兴风作浪的太监。   “奴先谢过陛下恩典,奴在地底下等着,也不差这会儿功夫了,万望陛下千万珍重身子。”大伴明白圣人的心思,恭敬磕了个头,笑着出了门。   他没跟圣人说,成王今晚就会逼宫,不是为了要让成王成功,而是他要看着成王和背后的赵家如何作死,好早些在地底下跟赵家把绝了姓儿的仇给报咯。   在大伴离开圣人的寝殿后,圣人没再发出声音来,隐卫也慢慢重新隐没了身影,寝殿内只剩下银月灯偶尔会散发出轻微的爆烛芯声。   夜色渐渐深了,宫门吱呀吱呀被打开,森严而整齐的禁卫军齐齐站在宫门外,门内是赵贵妃有些苍白的面容,她身边也尽都是当值的禁卫,不过在不远处,也有一些躺着的,地上已经血流成河,血腥味浓重到让人闻之欲呕。   “你想好了吗?”赵贵妃温柔看着自己的儿子,“若是由大臣们进谏,你并非没有可能跟霖王抗衡,何必要走到这一步呢?”   自己生的儿,不管要做什么,赵贵妃都只能支持,可她身为女人的直觉总是让她有些不安心,这种不安折磨得她几乎要吐出来。   成王冷笑:“那是母妃不知道父皇对大哥的执念。当年若非外祖父算计他通敌叛国,即便大哥做错了事情,父皇也不可能会将他流放南国。”   而这种事情,只要霖王没死,那就是不死不休的仇恨,圣人不可能会越过霖王选择他,否则过去他也不必一直抠着心眼去算计,去嫉恨。   所以文武大臣们没有用的时候,除了逼宫,他已经没有别的法子了。   “出发!任何胆敢阻拦的人!杀无赦!”成王指着圣人的寝殿正阳宫,冷声高喝道。   无人注意,月朗星稀的夜里,那琉璃瓦片搭成的屋顶,在这一夜里,显得格外漆黑,甚至都没了过往那琉璃瓦片独有的流光,让这夜色更平添几分森然。   成王毕竟是在上京部署了这么多年,他往日里又故意显得更高调些,掩盖了私下蚕食宫闱内势力的行为,此番逼宫,文武大臣们大都没有想到,宫内众人其实也都很诧异。   所以听得兵戈之声大作,能听到人喊叫的时候,各个宫殿里都乱起来了,随着被杀的人越来越多,倒是都安静下来,各自躲在殿内,不敢乱走。   待得成王终于到达正和殿前的广场时,他才深吸了口气,这个地方,今夜过去,便是他的了。   “冲进去!”成王看着冷漠森严护卫在正和殿前的御前侍卫,冲着身后的禁卫军高喊。   “拿下!”太子更加低沉威严的怒喝也随之响起。   成王惊了一下,也不意外,冷笑出声:“我倒是要看看阿兄你到底有多少人,能抵得过我这千军。”   太子不与他多说,人嘛,没多少,从云滇一路北上带过来的护卫不过只有三十之数,可有林蓉提供的羽翅还有那暴雨梨花针,再加上一部分隐卫,足够了。   就在重人往前冲的时候,没喊几声呢,就都跟下饺子似的躺了,那暴雨梨花针上没有放剧毒,毕竟是亲兄弟还有庶母,太子也不能太过血腥,所以上头都是蒙汗药,可以放倒大象的那种。   “弓箭手准备!”成王冷着脸挥手吩咐。   “拿下!”太子依然还是这句话,可不同的是,森然的屋顶突然立起来许多人,他们无声从屋顶飞下,直接砸落在弓箭手当中,弓箭手身前的长盾根本一点作用都不起。   “给我放火烧!”眼见一边倒的情况越来越不利,成王气急败坏吩咐。   可他吩咐完以后,并没有火把熊熊燃起的盛况发生,反倒是周边不少禁卫军都忍不住喊出声来,赵贵妃尖叫一声,直接吓晕了过去。   连新上任的太子都有些浑身发寒。   为啥呢?在成王吩咐完以后,大家就突然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声音,而后火把刚点起几个,大家就看到是什么了。   竟然都是蛇!各种各样的蛇!粗细不等的蛇!它们蜿蜒着迅速爬过来,一个接一个紧紧往成王身上挂,到最后指给成王留下了脑袋,浑身几乎像是蛇长成的一样,别提多骇人了。   远远站在来福客栈屋顶的林蓉冷笑,算计驯兽师?跟谁俩呢! 第68章 再没有比陆家更热闹的生……   “娘子啊,不然咱们下去吧?你看夜深了,咱们也该睡了。”陆成材看着四层那么高的距离,颇有些胆儿颤。   别误会,他陆大郎不是个怂的,他不怕高,可是林蓉还怀着身子呢,肚子都开始显怀了,还站这么高,更别说通过皎皎月色他总觉得娘子脸色有些发白,这叫他心里特别打鼓。   林蓉确实有些力竭,软软靠在陆成材身上:“稍等一下。”   发动异能不难,难的是号召这么多蛇进入宫闱,还要攻击特定的人,还不能直接将人给弄出个好歹来,这需要的异能简直是海量,若不是林蓉因为怀孕异能莫名突破到了三阶,她也支撑不住这么大的消耗。   这会儿还不能下去,是因为她还需要在太子拿下成王后,将那些蛇妥当安排离开皇城,所以她才靠在陆成材身上,尽量能省些力气就省些力气。   先不说皇城里到底是个什么光景,就光说还趁着夜色在找那位马车夫,并且紧急跟赵家碰头的巴尔达一行人,他们都快要吓傻了。   要知道赵家因为出过一个皇后,如今还有个贵妃在,即便还算是低调,毕竟是国舅家,他们家离皇城住的是非常近的。   巴尔达等人才刚刚摸到赵家门前,就看到了一群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许多蛇,窸窸窣窣往皇城而去,吓得他们捂着嘴脸色苍白,等了许久给蛇让道。   而后从赵家没找到做主的人,能做主的已经跟着成王入皇城了,巴尔达等人决定趁夜色想法子先离开上京。   等他们收拾好东西往外走的时候,越走越觉得不对劲,哪怕是害怕也不至于耳边一直萦绕着窸窸窣窣的声音吧?   有人斗胆点起一个火把,就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怎么还是满地的蛇啊!   瞧着甚至那些蛇还跟他们的方向一致,大都是朝上京城外去。   巴尔达:娘咧,这是从皇城里溜达完了,要回家了吗?咱是不是挡住你们路了?我们先不走了还不成吗?   反正往城外去的方向到处都是蛇,他们没法子,只能先回来福客栈,等回去后也没人顾着享受按摩的浴桶了,个个儿摊在那里都仿佛丢了魂儿似的。   果然,大荆战神一回来,他们这就要开始倒霉了,该死的成王!该死的赵家!他们就不该掺和这摊子浑水。   西域众人后悔不已,皇城内,差点被勒晕的成王除了有些后怕,倒是没有悔意,也是因为被那些蛇勒的,他脸色略有些发青,在银月灯映射下,变成了青中带黑的难看模样。   “父皇果然早就在堤防着儿臣,您从未想过将大荆交到儿臣手中吧?”成王眼眶里充满血丝,“同样是您的儿子,为何儿臣就不可以?为了大荆的江山社稷,大哥他身为士族之后,明明是最不该为新君之人!”   圣人咳嗽得很厉害,这一晚上他失去了常伴自己左右的大伴,如今看来,连贵妃和三郎也要失去了,这让年纪不小的圣人心里非常难受。   “朕不是不曾给过你机会,可你真的懂为君之道吗?”圣人沙哑着嗓子道,“身为一国之君,大荆便是你所有的荣光,你为了争权夺势,竟然与番邦勾结,你让朕如何放心将这江山交给你。”   成王冷笑出声,却不再辩驳了,有什么可说的呢,若是圣人一开始就给他希望,他也不会出此下策,他走到如今,终是被自己的父皇给逼到这条路上的。   一场宫变就这样无声无息结束了,趁着夜色洗刷干净血迹,宫内许多地方都换了奴仆,第二天日头升起,皇宫大内依然巍峨森严,与往常没有任何不同。   哦,还是有一点不同的,勤王被禁足城郊别庄,成王直接被下了大狱,关押在天牢之中,等待圣人的发落,而赵贵妃则被打入冷宫,赵家一夜之间就败了,抄家问斩也不过是时间问题,那显贵的朱红色大门都萧索了许多。   本该抄家问斩亦或是其他处置都该由圣人临朝下决定的,可这日大朝圣人刚在龙椅前站定,还没开口说话,突然就倒下了,太子惊得脸色都变了,险险接住了圣人,没让他一头栽下来。   等林蓉这边接到消息的时候,上京城的天已然变了。   “新君有请?”陆成材都有些诧异,忍不住看了看外头的天,然后瞄了眼林蓉的肚子,是他睡过劲儿,这是过了好几个月了吗?   “圣上突发恶疾,已经起不来身,尊圣人的意思,让主上即刻登基为新君。”阿徐干巴巴解释,因为太过仓促,新君殷明暄身边都还没来得及安排大伴呢,这才由着阿徐跑进跑出的。   陆成材不动声色皱了皱眉:“不知道陛下请我们夫妻前去,所谓何事?”   “不是坏事。”阿徐言简意赅道,并没有多解释。   问题是他也不知道呢,他也不是喜欢多话的人,能这么跟陆成材说,都是因为过去陆家的照顾了。   “那就走吧,总不至于这么快就兔死狗烹。”林蓉挑眉看着阿徐凉凉道,也没什么害怕的情绪,说话都比过去刻薄一点,她是孕妇,就是任性。   阿徐半点表示都无,只是在林蓉登上马车后,亲自架着马车仔细看着路,平稳进了皇城。   新君并没有占圣人的正阳殿,在与正阳殿相隔一座正和殿的对面正泰殿居住。   陆成材一进门便规规矩矩下跪给新君请安,林蓉扶着肚子慢悠悠往下蹲。   “行了,不必多礼,赐座。”殷明暄哭笑不得道,他看出来了,这陆家娘子不知道为何就是看他有点不顺眼啊。   可前几日夜里那场蛇困住成王的奇景,还叫他心有余悸呢,女郎嘛,能不招惹就不招惹,尤其是这种心眼不大还怀着身子的那种。   “这几日可有人前去扰你们的清净?”殷明暄笑着问,态度一如既往的温和,这些年的流亡生涯早就磨平了大荆战神那些棱角。   因为他继位的仓促,番邦使臣都还没走呢,正好可以留下朝贺新君登基,只是登基大典再忙也需要些时日。   当时圣人的大伴是去来福客栈传的旨意,新君可是从来福客栈走出去的,消息灵通些的也大概清楚新君是怎么进的宫,那还能不跟陆家赶紧交好?   毕竟是跟新君回话,陆成材接话很谨慎:“回陛下,内子怀着身子不方便待客,草民与妻弟忙于温书,倒是不曾见过客,住在客栈中的番邦使臣请见过几次,过后得知草民夫妇不方便,便没再打扰。”   “如此甚好,你和林家小郎的课业学得如何了?”殷明暄颇为感兴趣地问道,“朕登基后,必定是要加开恩科的,今岁你若是能过了院试,明年许是可以试试乡试,这可是难得的机会。”   陆成材面色有些发苦,他不赶着当举人老爷啊,您这加开恩科就是坑人呢。   可这话他也不敢跟新君说,总不能说,哦您别开恩科了,不说殷明暄要生气,天下的秀才们都要恨死他的。   “陛下容禀,这是件大好事呢,咱们陆家如今倒是沾了点商户的光,可到底也还是想给后辈改换下门庭,若是陛下允准,民妇和相公想回颍州府待考,不知陛下觉得如何?”林蓉突然起身屈膝后,温声道。   殷明暄挑了挑眉:“你如今怀着身子,赶路不方便吧?”更重要的是,他还有好多事情想要问清楚,殷明煦和马家都传来不少消息,这陆家手里的好东西可还多的是啊。   “民妇身体很好,还是以相公的仕途为重,若是等相公登科及第,金榜题名,以后才能更好的为陛下尽忠,您说是吧?”林蓉抬起头看着殷明暄道,“陆家底蕴不足,再沾不得从龙之功这样大的恩典,还请陛下谅解民妇和相公为陆家担忧的心思。”   殷明暄了然,他能顺利登基,这上京城变天,都离不开陆家人的帮忙,他身为新君,若说不表示,那是不可能的,再说陆成材和林焱都是可造之材,他刚继位,正是最需要人手的时候,自是可以不拘提拔臣子的路子。   但是陆家不过只是泥腿子出身,也不像赵家一样,是跟着圣人打天下的,立下过赫赫战功,很多地方都不能往深里探究,陆家和林家都抵挡不住太多有心人的算计。   在这方面,林蓉和陆成材倒是都心思清明,他需要的也正是这样心思清明的臣子。   “那你们可否跟朕说说,打算何时再来上京?”殷明暄并不直接对林蓉说话,只是笑着看陆成材。   陆成材算了一下,加开恩科,哪怕是顺遂,乡试过后也还要三年才能进京参加会试和殿试,只怕怎么也得有个三四年的功夫。   “草民回到颍州府,温书之余,定不忘记为陛下分忧,到时候少不得要有赖慧郡王帮衬几分。”陆成材道。   大荆皇室和士族之间的关系一直都很紧张,马家也就不必提了,但是慧郡王毕竟对他们陆家有知遇之恩,也帮了陆家不少,所以陆成材自然是不准备跟殷明煦疏远的,颍州府和苏州府隔得又近,现在自是要提前把话说清楚。   殷明暄并不像他父皇对士族那般警惕,说白了,唐时之乱还是因为为君者朽钝,只要他不会跟他的父皇一样,培养出勤王和成王那样的儿郎,大荆的江山会很稳固。   想起还在云滇的妻儿,殷明暄脸色柔和不少,面上笑意也更浓了:“知道你和明煦的关系好,正巧,他替朕将皇后和皇子们接回上京,这会儿估计应该也快到上京了,你们到时也可一起回去,有人护卫着你们夫妻,朕还能放心点。”   说罢他不动声色打量了一下林蓉,其实就林蓉那神秘莫测的本事,应该危险不到哪儿去,可到底怀着身子呢,陆家可是他提前就预定好了的铁杆心腹,自是不能因为莫名的缘由受到损伤。   直到阿徐将林蓉和陆成材送回客栈,新君也未曾问及那日宫里出现许多蛇的事儿,这倒是叫陆成材好是稀奇。   “你说,那么些蛇呢,陛下怎么就一句话都不问,他就一点都不好奇?”陆成材偷偷觎着林蓉的神色道。   林蓉笑眯眯看着他:“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身为圣人,陛下只需要知道得用的人可信便是,追根问底毫无意义,还有可能将人推得更远,所以他才是大荆的圣人呐。倒是相公你,没什么想问我的吗?”   “啊?啊!那什么,我就是想跟你商量商量。”陆成材被问得有些紧张,扶着林蓉坐下,干巴巴道,“往后你生气了,这些蛇啊什么的,就不必出来了对不对?这相公嘛,打着打着就听话了,还有那鹰粪……”   “哈哈哈……”林蓉被陆成材可怜巴巴的模样逗得忍不住笑出来,“那你就不想知道,为何动物们都那么听我的?”   陆成材沉默了一会儿,揽着林蓉在她脑门儿上亲了一下:“动物们为何听你的我不知道,可我知道自个儿身上的变化,人都知道感恩,动物必定也是吧。”   林蓉挑眉,这回是真有些诧异了:“你知道自个儿身上什么变化了?”   陆成材摸着鼻子:“我以前可没法子看一夜书,还能精神抖擞起来张罗事体。”   最重要的是,他也不是说自己不行,但他小时候总是生病,哪怕后来身子好了不少,也没可能在跟林蓉造作大半宿过后,还能生龙活虎跟吃了大补药似的。   所以从早前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家娘子大概不只是从梦中跟仙人学到了本事,现实中也该是有点仙法的,既然她不说,自己就不问,夫妻乃是同根,信任彼此水到渠成自然会说。   林蓉瞧着陆成材好一会儿,都打量到厚脸皮的陆大郎也有些不好意思了,才捧着他的脸亲了上去:“相公你知道吗?我发现,我心悦你,如你心悦我一般。”   陆大郎略有些骄矜:“那是,再没有比我更好看的郎君了,我还听话,若是看不中我,那才是有问题。”   林蓉似笑非笑:“所以你前头跟我抱怨被人拦着扔香囊帕子,是在跟我炫耀?”   “绝对没有,我对娘子之心,日月可鉴,天地可表,我绝无任何花花心思,再说,我这全部心神不都放在如何伺候娘子和你腹中的孩子了吗?哪儿还有功夫搭理别人呀。”陆成材赶紧表忠心,跟娘子做夫妻挺好的,他不想做姐妹。   林蓉逗他:“那等回了颍州府,可就全指望相公啦。”   在旁侧给两人收拾行囊的秦娘子等人,瞧着自家郎君和娘子靠坐在窗口轻声细语笑着说话,大家脸上都跟着不自觉的笑意。   殷明煦果然如新君所料,借着游历大荆之便,将藏在云滇的原霖王妃,如今的皇后还有她所出的三个小郎一并接了,其实早就已经在京郊住着。   得知新君继位的消息后,愣是等新君将上京城里的骚动都平息了,他才大张旗鼓护送皇后娘娘和皇子们入皇城。   殷明煦不是很喜欢上京的冷硬,过去不喜欢,现在也仍是不喜欢,哪怕殷明暄多留他住几日,百无聊赖还总被人找上门来捧热灶的慧郡王还是拍拍屁股,乘船回了苏州府。   自然,在回苏州府之前,他先将肚子已经非常明显的林蓉等人并着于晨睿给送回了颍州府。   说起来,其实也不过是大半年的功夫,陆成材和林蓉从颍州府离开去苏州府的时候,其实还只是颍州府刚兴起来的富庶人家,可他们回来的阵仗堪称是衣锦还乡都不为过。   颍州府那位杨大人带着所有的乡绅老爷们早早就在码头等着迎接,虽说是为了慧郡王吧,可陆成材扶着大肚子的林蓉下船,慧郡王那体贴热情的态度大家都是看见了的,那种人心头还能没点数?   所以陆成材和林蓉才刚回来,还不等陆家和林家的长辈们为她有身孕欢喜,各种帖子都舀上门了,陆有福和陆成材忙得脚不沾地好几天功夫都没时间跟林蓉多说说话。   也不是他们想应酬,毕竟如今陆家在新君面前留了好印象,若是陆成材回来后谁也不见,到时候颍州府估计得传出不少话来,说不准还有心思不好的就要使坏。   他们不怕人使坏,可这体面上的事情,考虑到往后来福客栈和林家都还会在颍州府过活,也不能不管。   等父子俩好不容易忙完,就发现林蓉这边,陆郑氏和林乔氏日日里都照顾的特别妥帖,根本不需要家翁和相公关怀,甚至因为林乔氏也在,陆有福不好上前,陆成材根本就没机会上前。   “相公许多日未曾看书了吧?阿焱已经在书房等你了。”林蓉倒是看见陆成材了,笑眯眯跟他道。   陆成材:“……”他默默看着一眼都没瞧他的亲娘,再看看光顾着给林蓉敲核桃的岳母,叹了口气,凄凉去了书房。   时间过得非常快,陆成材和林焱温书的日子里,林蓉的肚子便跟气球一样鼓起来,有时候陆成材晚间搂着林蓉睡觉,摸着她的肚子都会害怕。   “怎么这么大呢?是不是怀了双胎?”陆成材愁得慌,虽说多子多福,可双胎总是要更危险些,且容易早产,可别在他考前或者在贡院里的时候就生了,那他绝对没心思好好应试。   林蓉困得睁不开眼:“不是,大夫说了,只是这孩子能吃。”   反正肉一点都没浪费,吃了那么多,全长她胸和肚子上了,可以说这两个地方,如今是陆成材全都不能一掌把握的。   主要也是过去林蓉那把小腰太细,这才显得肚子格外大,所以哪怕林蓉说没事儿,家中也时刻都有人照顾着林蓉,陆成材和林焱去扬州府参加院试的时候,也紧张极了。   他甚至都没心情为院试紧张,答题的时候,思如泉涌,落笔顺畅得不得了,只想着赶紧考完赶紧家去,要知道林蓉生产的时日跟院试几乎不差多少时候。   实际上在他和诸多童生在贡院内水深火热的时候,林乔氏都住在了陆家,陆家上下都已经准备好了,陆郑氏甚至专门请教过杨大人的夫人,奶娘都准备了两个,接生婆也日日都住在陆家,偶尔才出去办点自己的事情,就等着林蓉生。   结果到了日子,也不见林蓉的肚子有信儿,甚至都过了五六天,她还是稳稳当当挺着大肚子颤巍巍地散步,急得陆郑氏唇角都起了燎泡。   “亲家母别着急了,我瞧着呀,这孩子怕是等爹回来呢,向来是个贴心的,说不准是要先开花后结果的。”林乔氏也急,就是没急成陆郑氏这样,到底她是亲娘,这种时候不免要为女郎私下里敲敲边鼓。   陆郑氏显然很明白林乔氏的心思,拍拍她的手安抚林乔氏:“你就放心便是,阿蓉是个福气大的,甭管她生女郎还是小郎,我和相公定都捧在手心里,如珠似宝的护着。”   林乔氏瞧着陆郑氏这话不似作伪,心情放松下来不少,便也跟大家一样,都不错眼的盯着林蓉的肚子瞧。   只有林蓉是最不着急的那一个,反正货是迟早要卸的,听说孩子多在里面待一天,营养赶得上在外头一年,晚些出生并不算坏事,她也很希望生产的时候陆成材能在。   可惜孩子到底是没等到陆成材就有了动静,在院试结束的第四天大半夜的时候,还是林蓉自己被肚子疼醒了,她深吸了口气,特别冷静叫醒了秦娘子:“我要生了。”   秦娘子:“!!!”她都顾不得梳洗,赶忙披上衣裳就出去喊人。   陆家后宅这边大半夜,所有主人家和大半的奴仆都被惊醒了,该烧水的烧水,该收拾产房的收拾产房,陆郑氏和林乔氏在产房内坐镇,有银月灯在,半夜里也明亮的如同白日一般,准备早就充足,倒是不算仓促。   可是林蓉是头胎生产,再加上孩子确实不小,哪怕林蓉有异能在身,生产不算特别脱力,可从阵痛开始一直到羊水出来,再到生产,折腾到了翌日日上三竿,都还没生出来。   不只是林蓉累,所有人都累得够呛,实在是没法子,陆郑氏怕出问题,还叫人煮了参汤面给林蓉,让她勉强吃下去。   “啊——”林蓉即便是再有力气,一直疼一直生不下来,她也有些脱力了,等陆成材和林焱风尘仆仆卖进家门的时候,听见林蓉的叫声,说实话,俩人腿都软了一下。   听着怎么那么凄惨呢?   等到又一次喝过参汤,听接生婆说再生不出来,只怕孩子要闷坏了的时候,林蓉就知道不能等了,其实生产对她来说应该不会太费力气的,只是那孩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不肯往外走,仿佛是特别喜欢自己的第一个摇篮。   林蓉咬着牙,就着参汤带来的力气,将全部异能运用在自己身上那个臭崽子的位置,用上了全部的力气:“啊———!!”   “咯咯咯!”   “汪汪汪!”   “叽叽叽!”   “咩~”   “牟~”   “唏律律~”   只听得林蓉那声惨叫过后,不只是陆家,隔壁人家,甚至隔了很远的人家,只要是有养着动物的,都跟着疯狂喊叫起来。   陆成材扶着门框心急如焚,陆有福也着急,林焱扶着林秀才站在一旁,父子俩也着急,动物们甚至都往这里来。   林蓉再叫出声,动物们继续呜呜喳喳叫个不停,院子里别提多热闹了。   是殷明煦送陆成材回来的,他和马三郎还是先去客栈那边安顿下,才往陆家这边来,心里都怀着说不准以后有结亲的可能的小心思,刚进门就发现,娘咧,再没有比陆家更热闹的生产了哩。 第69章 正文完结   从生产到孩子呱呱落地,足足耗了半下午时间,所有人都累得够呛。   而生出来的孩子,好家伙,没叫任何人失望,所有人看了都得虎躯一震,她是个足足十斤的小女郎。   这胖乎乎的小家伙胎发浓密到堪比出生好几个月的崽子,脸上也是白生生的,没有一般孩童出生时那种通红的褶皱。   所以第一时间将孩子抱在手里的陆郑氏,能清楚看到这小娃儿紧闭着双眼,嗷嗷了两嗓子,就开始咂摸着小嘴儿露出特别满意的表情。   咋,折腾你娘一溜够,你特别满足是吗?陆郑氏瞧着略有些凄惨的林蓉,说实话,心疼,真是心疼,可红着眼眶又莫名想要咧嘴笑出来。   陆家有后了呢!   林蓉感觉自己两辈子都没这么凄惨过,被推出去挡丧尸也就那么几分钟时间她就挂了,哪儿跟现在一样,遭罪好几个时辰。   更别说,有奶娘看着,陆郑氏和林乔氏也劝她,得知孩子大了不好生,林蓉有刻意控制过自己的饭量,并没有太敢放开吃。   大多时候她都是用异能给腹中胎儿冲刷身体,可这娃子身体好不好且不说,能这么大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   那能好生得了?林蓉只感觉身下嘶啦嘶啦的疼,仅剩的那点见底的异能用在身体上也不管用,她特别想干脆给自己来一拳,昏睡过去就算了。   身为异能者,她累极了也没能睡着,只是浑身都跟被拆过随便扒拉着重组起来似的,守着众人她也不好对自己干点什么太狠的事情,只能瞪着早抱住奶娘凶狠吃上饭的娃子,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对了,得叫他爹见一见吧?大郎和阿焱一考完,立刻就收拾行囊赶回来的,风尘仆仆还在外头等着呢。”还是林乔氏这个当丈母娘的先提起来。   陆郑氏也就刚开始有些哭笑不得,后头看着这个才出生就能吃的健壮崽子,高兴到都忘了外头的儿和相公。   小孩子刚生下来,再厉害想要吃更多也是有心无力的,她咂摸没多久,就睡过去了。   所以等陆郑氏抱着孩子出门的时候,当爹的和当祖父的父子俩包括在一旁瞧热闹的殷明煦和马三郎,就只能看到吹着奶泡泡睡过去的孩子。   “好家伙,这孩子……不愧是仲行的千金。”通过陆郑氏,大家都知道生了个女郎,只是谁也没想到孩子这么胖,见多识广的殷明煦都吓了一跳。   他想了想,要是照这种发展趋势,他家里那几个……得步他和陆仲行的后尘,还是打不过娘子啊,到时候这小胖丫头一屁股就能坐死谁吧?   要不还是再考虑考虑吧,殷明煦不是特别认真地心疼了下家中的小郎们。   陆成材僵硬着胳膊接过孩子,倒是顾不上孩子胖不胖了,他稀罕孩子,可更稀罕孩子的娘亲。   “娘子她可还好?我能进去看看吗?”   林乔氏跟在后头出来,闻言笑道:“里头还乱着呢,满都是血腥气,大郎刚考完就别进去了,不吉利。再说阿蓉也没事儿,我刚刚瞧见她……累得睡着了,等醒了你再去看也不迟。”   实际上是等陆郑氏带着人出来,趁着秦娘子等人收拾床榻的时候,当着自家娘亲林蓉也没避讳,狠狠按在自己穴位上,痛快如愿晕过去了。   林乔氏能理解林蓉的难受,当年阿焱也有些大,她可是没少遭罪,当时她要是有这本事,她也想晕过去,生产完的小娘子,睡梦中身体还能恢复快一些。   陆成材并不介意这个:“我还是去看看吧。”不看他不放心。   等进门后,看见林蓉面色苍白躺在床上,是他从未见过的神态,哪怕林蓉最累的时候都没有这么狼狈过,陆成材在外头等着孩子出生都没激动到哭,见了林蓉这模样,眼眶红着眼泪说掉就掉下来了。   秦娘子在一旁偷偷瞧见,心里止不住点头,这才是举案齐眉的两口子,做相公的知道心疼娘子,上行下效,于后辈也有好处,以后陆家的日子指定就不会差。   哪怕是林蓉睡着了,陆成材也坐在床边,不管萦绕在鼻尖的血腥味儿,亲自动手替林蓉擦拭干净脸庞和身上,轻柔将她抱起来,让人把被褥都给换了,然后又替她换上了干净衣衫,从头到尾都没让林蓉皱一下眉头,温柔地叫所有人都觉得有些撑。   等都忙活完,陆成材也不肯出去,拉着林蓉的手就那么傻乎乎陪了好一会儿,等听到外头嗷嗷的哭声,还有陆郑氏喊他出去给孩子取名,他才仔细叮嘱秦娘子有事儿就喊他,跟着出去了。   小团子睡了一觉,再醒过来就能睁开眼了,乌溜溜的大眼睛随了林蓉的杏眼模样,虽然还什么都看不见,可见她眼珠子咕噜噜转悠,还是叫人镇不住逗她。   这孩子大概不是个脾气好的,稍稍逗几下,不耐烦,立刻就嗷嗷哭出来。   好在已经是八月份的天儿,不算冷也不算热,众人怕孩子见风,送走殷明煦和马三郎后,早就抱到了陆有福夫妇的正院里。   陆成材进门的时候,孩子还嗷嗷哭着呢,脑袋也比一般孩子有力气,虽然抬不起来,左右转动是可以的,她那肉嘟嘟的小脸儿不老实,转悠半天啥也看不见,更着急,脑门儿都哭出汗来。   结果等陆成材一进门,她猛地就停住了,看着陆成材那个方向,颤巍巍抬起了胳膊,萌的陆成材心肠止不住软成一汪水。   随后他就感觉怀中猛地一沉,嗯……他这会儿才有心情感叹,他家千金真的很有分量。   这就像是一个无言的开端,被陆有福和林秀才一起研究半天才起名叫做婉苼的小团子,赖上她爹了。   反正是醒了就要吃,吃完就要抱,除了在林蓉怀里老实,谁哄都不好使,就是找爹,找不着爹就哭,嗷嗷地哭,哭得陆家上下都有些心悸,只能牺牲陆大郎。   林蓉偷笑一溜够也不管,就跟看热闹一样由着闺女折腾陆成材,她受了那么大罪,都说夫妻有难同当,不能让他也生孩子,总不能叫他太好受。   最重要的是,林蓉想压一压陆成材有些发飘的心态。   院试结果出来,林焱当仁不让成为案首,拿下了小三元的美名,陆成材则稍微差一些,只得第十名,却也已经是秀才公,能够跟岳父同起同坐,见官不拜了。   大家也不觉得他就差到哪儿去,甚至还觉得他非常了不起,要知道陆成材可没林焱那么多时候能看书,他身为来福客栈的少东家,少不得要出门应酬,还要照顾身怀六甲的娘子。这般一次就能考中,还考了前十名,严格来说也算是紫微星一样的聪慧之才。   大户人家最喜欢的就是提前投资,哪怕不能投资也要交好,来福客栈的生意愈发的好,众人跟陆成材在一起时,少不得就全是追捧的状态。   再谦逊的小郎君被夸多了也是要自得的,更别说陆大郎他就不是个谦逊的小郎君,早前没成亲时候,谁也浪不过他,这被夸多了他能不飘吗?   总之他那下巴是越抬越高,哪怕是跟谁说话都还好好说着,可骄矜的态度是一日胜过一日的,瞧着倒是跟殷明煦那玩世不恭的高傲模样有些相似,远远看过去跟双胞胎似的。   林蓉还挺喜欢陆成材这副小模样的,左右陆成材在她面前永远是伏低做小不敢造次的,自家俊美的相公骄矜起来只会让她觉得有趣。   不过想到来年的乡试,还有慧郡王说起来上京那边的各种风云变幻,林蓉很清楚,这不是末世,不是强者为尊其他万事都可以商量的时代,这世道是皇权社会,陆成材对外若是一直如此,是会出问题的。   可她不愿意打击陆成材,自家相公考了秀才公,只能是夸,往死里夸,怎么能打击呢?这不符合驯兽师的驯夫逻辑。   那他不是飘吗?正好,他闺女沉啊,让他闺女带着他往地上砸,多接接地气就好了。   所以家中这位被所有主人都捧在手心的小胖妞,可是叫陆大郎遭了大罪了。   为了乡试,早上起来先温书不说,温书过后就得去红刚起床的小团子乖顺点洗漱,然后等她吃完奶睡下,他还要去给闺女洗尿戒子。   没错,家中已经不少仆从了,奶娘都有俩,也不知道林蓉怎么教的,反正陆婉苼她就认爹洗的戒子,别人洗的穿上就哭。   陆成材很怀疑是他娘子在搞鬼,可是他找不到证据,幽幽看着林蓉,怎么都得不到同情的陆成材,在外头被所有人明里暗里捧着的陆先生,没法子,还是只能往天井里一坐,给闺女洗尿戒子。   当然,洗的时候,阿鹏得了林蓉的吩咐,都是先把人都给遣开的,毕竟陆成材已经是秀才了,叫仆从和外人看见如此不雅,那不是笑话他的问题,林家也要被笑话。   恰恰就是这将所有人都遣开的时候,一个谁都没想到的人进了陆家的门。   大概没几个人知道,颍州府最大的客栈之一兆丰客栈所在的徐家,前几日低调来了位扬州府的贵客,对方是谢家的管家,他是跟着几辆装得满满的马车来的。   马车里不止有当年徐家送去的嫁妆,还有谢家给的一些好东西,还跟着一位纤弱娇艳的美人,徐家排行老二的女郎,嫁去谢家做妾的徐氏。   她不是回来探亲的,她是客客气气满脸泪痕被谢家的管家给送回娘家来,不用回去了的那种。   徐老爷天旋地转中,到底是问清楚了,那位管家说的不算隐晦,很好懂。   “徐姨娘在后院里跟其他姨娘拈酸吃醋就算了,万不该对我谢家的少主母动手脚,我们家少夫人怀的可是嫡子,当不起这般惊险的吓唬,所以劳烦徐家多教教徐姨娘规矩,若是被送回谢家,也只能委屈徐姨娘进家庙的。”   徐家上下都震惊了,问徐阿蔷,她就哭哭啼啼,说的遮遮掩掩,可后宅女子都聪慧,一来二去也理清楚了,这是叫人算计,替那受宠的小妾挡了刀。   至于这事儿是谁干的呢?是谢家继承人谢明勋,为了对陆家背后的慧郡王示好,得知新君继位,陆家如今起来了,反正又能护住自己的宠妾,又能卖陆家个好,自然是舍得徐阿蔷的。   “我们不能这般算了,没有嫁出去的女儿还要被撵回娘家来的道理!”徐老爷拍着桌子无能狂怒,可他也不敢说送女儿回谢家。   因为阿蔷很清楚回去是什么下场,她死都不想回去,一听就要撞柱子那种,徐老爷也实在是不敢逼太紧,再说也不敢跟谢家叫板,就这么捏着鼻子认了晦气。   怕人知道这事儿,徐家人最近一些时候都没出来,安静的叫颍州府的权贵人家都疑惑呢。   阿蔷作为弃妇,在家中是得不到什么好脸的,可阿蔷习惯了锦衣玉食,怎么会甘心就这样在后院里背着丢人的名声蹉跎一辈子?   既然谢家是为了给陆家面子才牺牲她,阿蔷眼珠子一转来了主意,因谁而起,这债自然就得要到谁身上去,当年陆成材可是答应过她,要等她的。   阿蔷丝毫没有考虑到陆成材会不会发现她当年做的事情,或者说即便是发现了,她觉得凭着当年陆成材对她的情意,她也能叫陆大郎回心转意。   没听说吗?那嫁进陆家的林家女郎可是个悍妇,生生将自个儿的相公变成了耙耳朵,在扬州府也是有人知道的,不知道多少后宅女子偷偷笑话陆成材呢。   他还能不喜欢温柔小意的女人?小青梅自信极了,她用自己最珍贵的血玉镯子下大本钱偷偷买通陆家的门房,悄无声息就进了陆家内宅。   等见到陆成材苦着脸坐在天井里洗尿戒子的时候,她就更肯定自己的想法了。   “成材哥哥……你怎么,怎么在做这种仆从做的事情呢?可是谁欺负你了?”阿蔷颤抖着嗓音软声轻呼。   因为表演的太投入,所以她丝毫没发现,收了贵重物什的门房,早偷偷找到秦娘子把事儿给禀报了。   秦娘子赏了门房十两银子,在他乐得龇牙咧嘴回去当值后,拿着血玉镯子对着日头看了看,嗯……种水很不错,这位徐家的小青梅够下本钱的。   她偷偷看了眼还在耍弄的徐阿蔷,扭头进去找林蓉报信儿。   且说陆成材这边,正清洗着味道不算是太好闻的尿戒子呢,突然听到跟幽灵一样的动静,唬了一跳,差点把尿戒子扔到阿蔷脸上。   见到她后,陆成材忍不住皱眉,眼神冷了不少:“你怎么会在我家?”   阿蔷眼泪刷就落了下来:“谢家知道成材哥哥你入了圣人的眼,怕拆散我们一对有情人会遭你嫉恨,随便想了个恶毒的法子,就把我给撵回来了,呜呜……成材哥哥,我好苦啊!”   陆成材:“……一对有情人?谢家以为我们是情人?”嗯……别的不说,那谢明勋够能忍的啊,脑门儿发绿都忍到现在才恶心徐氏。   阿蔷哭得梨花带雨,一双雾蒙蒙的眸子抬起来,欲语还休看着陆成材:“成材哥哥难道忘了当年我们的情分了吗?我总忘不了当年那个晚上,当时花前月下,你我情难自禁——”   “等等!”陆成材头皮发麻打断她的话,瞪大了桃花眸子几乎要笑出来,气得,“谁跟你花前月下了,谁跟你有情分啊?你的情郎不是在来福客栈轻生的那位学子吗?还累得我给你们当幌子,倒是挨了不少骂名,你可得把话说清楚了。”   陆成材承认,当年他对阿蔷是有些朦胧的好感,可越是如此,这会儿想起来自己的愚蠢,他就越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他自诩聪明小二十年,真真是头一回栽这么狠。   阿蔷哭得更厉害了,甚至往前一扑,跪在陆成材身前,紧紧拽住他有些被水打湿的衣袍,凄切抬起头来露出最美的角度,泪如雨下,看着倒像是陆成材的衣袍是被她给哭湿的。   “成材哥哥你怎么能这样误会我?当年我心悦的是你,一直都是你啊!”阿蔷深情看着陆成材,“如今我不求能够跟成材哥哥一生一世一双人,只求你能收留我这个可怜人,你忘了当年你对我的承诺吗?”   陆成材紧着退开几步,面无表情:“你是说你大半夜的给我送过来的那束青丝,私相授受非正经郎君所为,你——”   说话的功夫,他其实已经转过身了,看见阿蔷他就觉得糟心。   可没想到,好家伙,那葱葱郁郁的葡萄架子后头,陆郑氏、陆有福都站着看呢,眉头皱得死紧,找过来的林焱则是面色铁青,唯有一个人面色特别好,脸上笑眯眯的,正是林蓉。   她穿着身粉白色的短袄和同色的襦裙,怀里抱着睁大眼睛的闺女,满脸好奇看着地上还在哭得特别投入的女人,娘俩就这么兴致盎然站在门口,悠闲靠着门槛儿,看热闹。   当然,不只是这些,家里那两条威武雄壮的黑色狼狗趴在地上哈气,还有几只莫名乖巧的大鹅,都在林蓉身边,跟着看热闹。   叫陆成材看,是太热闹或者不够热闹,说扑过来就能扑过来的那种。   他心头猛地一颤,原来的话吓忘了,见阿蔷还在哭,他咬咬牙二话不说噗通跪地,朝着林蓉的方向,看起来就跟要和阿蔷拜把子似的。   “谁也有年幼无知眼瞎心盲的时候,我叫你算计我一回,算计我两回,我不能叫你算计我一辈子。当年你送荷包来的时候,我确实见你了,就在陆家小院的天井里,苍天可见,那时候我还不开窍,觉得你要嫁人那就是永别,怀着上坟的心情说点感动的话,也不是不能理解对吧?”   阿蔷:“……”我谢谢你全家,上坟?   林蓉差点忍不住笑出来,兴致盎然挑了挑眉,依然不说话。   陆成材抹了把脸,转头偷偷看了眼脸色好点的林焱,对着陆有福两口子就去了,反正也不能更丢脸了不是?   “爹娘,你们当时也在旁边看着,我是不是没说什么上坟不该说的话?”   陆有福:“……”   陆郑氏:“……是!娘给你作证。”   陆有福心情复杂看了眼娘子,虽然这徐家的女儿挺恶心人的,可你们当着人面儿就这么说,是不是太残忍了点?人家不是白哭了?   陆郑氏白他一眼,瞧见女人哭就心软是吧?幸亏大郎不像他爹,看她回头怎么收拾这死老头子。   于是一场闹剧陆成材很好的解决了小舅子的敌视,娘子也没生气,反倒是连累的陆有福没落着好。   最后阿蔷是叫陆郑氏派秦娘子和林娘子两个人押送给徐家的,也没大张旗鼓,不是为了给徐家留脸面,是怕徐家太不要脸,到时候再赖上陆家。   可话秦娘子把血玉镯子完璧归徐时是说清楚了的:“我们家娘子跟慧郡王妃是手帕之交,听郡王说起,皇后娘娘也对我们娘子赞不绝口。陆家老爷和夫人都视娘子比亲生女郎还要亲香,郎君也是听我们娘子的,圣人都夸赞郎君呢。还望徐家老爷考虑清楚,若是真惹我们娘子不高兴,到时候只怕陆徐两家是要结仇的。”   徐老爷好言好语送走了秦娘子,扭头就把阿蔷送城郊的庵里去了,不会亏待了她,但是跟回谢家没什么两样,只能青灯古佛一辈子。   徐家老爷本来就没那么重视这个女儿,不可能让家中女郎带累的家族都要败落下去。   至于陆家这边反倒是一片和谐,陆成材守着那么多人都跪了,那还能怎么不和谐呢?林焱对他态度都好了不少,这可以算是意外之喜了。   林蓉也没想到陆成材会跪那般干脆,以前他说自己耙耳朵,林蓉只当是个玩笑听,毕竟她也不是那种会磋磨自家相公的娘子,感情是要相互维持的,大多时候她对陆成材都特别好。   所以陆成材这么一跪,换来了家中彻底明朗的底层地位,也叫林蓉心软极了,当晚,已经叫陆成材旷了两个多月的林蓉,温温柔柔跟陆成材快活一番。   至于可能会捣乱的闺女?林蓉表示,她已经用异能哄睡,给送到陆有福和陆郑氏屋里去了。   她也不是笨的,瞧出来阿婆跟阿翁有点不对,怕阿翁要遭太多罪,没必要为了个不重要的女人扰家里人的和睦不是?所以送小团子过去缓和一下。   陆成材这一晚重新体会到了造作的快乐,有多快活呢?快活到第二日给闺女洗尿戒子的时候,他都还在哼曲儿,听得陆有福嘴角直抽。   陆成材才不管爹和娘之间如何,反正两口子也不会真的红了脸,他算是爱上了跟自家娘子表忠心的行为,这种超出想象的快活,说实话,叫他每天都表忠心他也乐意。   可这时日久了吧,林蓉也不可能一直给他糖吃,驯兽总喂零食还容易出问题呢,何况是相公。   再说婉苼大小姐她也不总是买账,有一回半夜醒过来发现娘不在,爹也不在,以后再用异能哄她睡,就不太好用了。   再说翻过年去还有乡试,也不能一直让陆成材造作不是?   “娘子,你是不是不爱我了?”元宵节刚过,忙活完客栈里的事情,林蓉刚回来,就看到陆成材抱着闺女幽幽看着她问。   林蓉无奈:“你这又是哪儿得出来的结论?”   “我时刻都注意跟小娘子保持距离,也从不跟家中的婢子和仆妇靠近,一颗心都挂在你们娘俩身上,可你呢?”陆成材控诉,“你是不是跟柳先生在旺福苑相谈甚欢?”   林蓉挑眉:“是谈得很高兴。”至于是为了准备给陆成材和林焱乡试后的惊喜,这事儿就不必告诉他了。   “娘子……”陆成材心里别扭极了,又别扭又空落落的,俗话说就是酸过劲儿了,将哄睡着的闺女放在摇篮里,他揽上了林蓉的腰肢,“你真的如我心悦你一般心悦我吗?”   林蓉除开上京时说起过一次,再未曾提过对自己的感情,夫妻情浓时你请我爱的话总是最容易说出口,可林蓉从来不说,她只是勾着自己一次次快活(你还想要啥!)。   虽然陆家如今日子越过越好,陆成材自己也跟名字一样,可期成才之日,但他还是害怕,自己会跟娘子渐行渐远,最终成为那些大户人家里的老爷和夫人们相敬如宾的模样。   林蓉偷偷翻个白眼,她相公戏怎么那么多,女人是偶尔有几天来那什么,这陆大郎的表演欲大概一个月只有几天不来。   自己宠出来的相公林蓉还能怎么办?当然是跟他尬戏啊!   “我是个什么性子相公该是知道的。”林蓉靠在他身前温柔似水道,声音莫名有几分羞涩,“我虽然往日里行事霸道,可于夫妻相处一道,我不想让你觉得我太强势,若我成了真正的悍妇,万一将来相公厌倦了我怎么办呢?”   “怎么会?”陆成材想都不想,戏多了的郎君台词说来就来,他难得霸道一回,抬起林蓉的下巴义正言辞,“我就喜欢你是个悍妇,就喜欢你霸道些,强势些,谁规定郎君便不能依靠娘子过活了?若是没有娘子,陆家绝没有如今的展扬。若是有一天我狗胆包天,胆敢厌了娘子,就叫我天打雷……”   “相公!”林蓉急切抬起头,比陆成材戏还足,青葱食指拦住他的誓言,感动极了,“你不许胡说,我都信,我们定会和美一辈子。”   够了吗?够了吧?是不是到了该善解人衣,开始造作快活的时候了?正好这阵子有些累,来个大和谐马杀鸡该是很不错。   林蓉还有功夫走神想着,说不准以后所有的来福客栈都可以盖些温泉池子,水疗和正经马杀鸡都安排上,单车换摩托,五星级客栈也许就变成高端会所了呢?   陆成材也感觉氛围差不多了,他们夫妇浓情蜜意的话说了这么一箩筐,最美的是还没吵醒闺女,此时不造作,更待何时?   “娘子,我定会努力读书,早日考中进士,让你做官家娘子。”一件衣裳飞出去。   “相公一直都是最棒的,我和翁婆还有婉苼都等你给我们体面。”两件。   “圣人派人传来消息,说是要我们过了乡试便举家进上京,那镜子监视敌军的手段,圣人很感兴趣,说不准来年你就是官家娘子了。”三件。   “嗯……都听相公的……”都不见。   一切水到渠成,可见光明坦途的未来,在慧郡王撺掇下,已经开始在各州府都商谈加盟商的客栈,林家陆家两家越来越舒坦的日子,小两口越来越甜蜜的感情,都让大和谐可以预期的,定会比以往更动人心弦。   唇齿相依间把该说的废话温柔说完,马上就要……咳咳,那啥的时候,俩人眼睛都微微眯起,准备好了享受——   “哇!啊啊啊啊!哇!”陆婉苼尿急,睁开眼晃悠着小脚丫踹了摇篮好几脚也没人理,她又不是个好脾气的,这就急眼了,嗷一嗓子哭出来。   外头两只习惯了在门外守夜的狼狗也汪汪汪叫起来,陆家仆从的房间和陆有福两口子的卧房都慢慢点起灯,眼瞧着大半夜的,陆家又热闹了。   只有一个人恨不得哭出来,陆成材无奈地起身,几乎要给闺女也跪了,还能不能挑个更好的时候?等哄睡了闺女……还能继续吗?   陆成材可怜巴巴的回眸幽幽看着林蓉,林蓉她趴在床上,几乎要笑岔了气,俩人前头一阵舞弄,又是尬戏又是抢着说台词的,结果闺女实在是太给力了。   陆成材更幽怨了些,偏偏陆婉苼她放空了内存,听见娘亲在笑,自个儿也高兴的很,躺进摇篮里抱着脚丫子跟着嘎嘎乐。   陆成材:“……”就知道会是这样,这娘俩生来就是克他的。   可也不知怎的,看着林蓉歪着脑袋趴在床边坏笑,他突然也跟着笑出了声。   香薰蜡烛还点在一旁,空气中弥漫着特别清淡的艾草香味儿,透明玻璃的一角正巧能看到一轮满月当空,打进屋内,便是柔和的光晕。   此时,才真真是花前月下,一家人笑得整整齐齐,让陆成材忍不住想起陆有福曾经跟他说过的一句话——   大郎,等你知道什么是家的时候,在哪儿都是家。   他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