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代文真千金是天才相师》 作者:小乔且中路   本文文案:   符箓大佬穿成了年代文里被调换的真千金温四月。   城里家人寻来,她灰头土脸正坐在小煤窑的露天坝里捡煤。   对她嫌弃不已的父母想将她接回去,代替假千金嫁给供销社社长的混混儿子。   想得美!温四月转头就嫁给了那个看起来温柔又善良的小知青。   后来,她发现小知青特么就是个绿茶。   特别是男知青们跟她说话的时候,他就委屈地来了。   “我不是有意的。”   “都是我不好。”   “没关系,我可以一个人的。”   “好羡慕他们什么都会,而我好笨,连拖拉机都不会开……”   内容标签: 时代奇缘 励志人生   主角:温四月 ┃ 配角:求收藏 ┃ 其它:还是求收藏   一句话简介:相师只想长命百岁。   立意:不管在任何环境,心也藏暖阳,走向更好。 第1章 抽签   独立的小洋楼里,客厅的沙发上,一个梳着两条麻花辫,穿着连衣裙的少女正捂着脸嘤嘤地哭着,“爸,妈,是我错,才害得四月在乡下吃了这么多年的苦,现在她找到了,我也该回去了。”   王卫红的身旁,是两个已经收拾好的皮革行李箱,她说着,一面抹着眼泪就站起身来,打算去提箱子要走。   家里的人当然不会让她走,胡秀群一把躲过她手里的行李箱,将她抱在怀里痛哭,“卫红,你也是妈的心肝,妈怎么能让你去乡下吃那种苦?”随即朝她保证,“你放心,就算四月回来了,你也是妈的女儿,这是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的。”   一旁的王忠强也点着头表示,“对,卫红你放心,这里永远都是你的家,你永远都是我王忠强的女儿。”   弟弟王红旗也立即表面自己的立场,“我就一个二姐,你不许走。”   王卫红也不是真的要走,那乡下什么条件她又不是不知道,她也是下过乡的,要不是爸妈想办法让人她顶替了,她不可能才短短几个月就回城里来的。   所以她是不可能走,只是想看看大家的态度罢了。现在大家的态度她都很满意,心里想着那个在乡下长大,连收音机都没见过的乡下丫头,拿什么跟自己争?   但她也没把这欢喜表露出来,只是委屈巴巴,又一脸感动地看着大家,然后才哭哭啼啼在弟弟王红旗的帮忙下,回到房间里去。   胡秀群是卫生院的护士长,王忠强则是市机械二厂的车间主任,外祖父家条件还好,这独立的小洋楼正是外祖父给的。   她是天骄之女,学校里人人羡慕,从小学琴学跳舞,现在也算是市文艺团的半个台柱子。   这样的她,就算是抱错的养女,那也不是那个温四月能比得上的。   看着她回了房,王家夫妻也松了一口气,虽然不是亲生女儿,可是这些年一点点在眼里长大的,早就已经胜过那没谋过面的亲女儿了。   而且王卫红这么优秀,王家夫妻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十几年没见过的所谓亲女儿而不要她呢?   见着儿子女儿都上楼去了,王忠强这才压低声音朝胡秀群说道:“我叫人去看了,听说模样长得很好,那刘社长的儿子应该会满意。”   原来,刘社长信那些东西,前阵子暗地里找人算了,得和王忠强结亲家,这样他的官运才会越来越好。   可他儿子一个混子,名声摆在那里,王家夫妻哪里舍得将王卫红嫁给他?更何况两人还合计着给王卫红介绍一个省里来的。   于是就想起了那个被抱错,在乡下的亲闺女。   他们不是才知道女儿抱错了,七年前就晓得了,只是看到王卫红长得那样漂亮,又聪明,就舍不得,一直任由这个错误继续。   而且夫妻俩也要脸面,乡下的丫头土里土气的,他们这些年在市里也有些名声了,不想让那孩子给毁掉。   如果不是这一次舍不得王卫红,是如何也不打算把人接回来的。   “我已经跟刘社长说话了,他是同意的,明天我亲自去接孩子。”王忠强想了想,还是自己亲自去才稳妥,只要把温四月嫁到刘家去就好了。   昨晚才下了一宿的大雨,隔壁村子常年采石头,山体滑坡,大半个村子都被泥石流淹没了。   人是跑出来了,不过牲口命没那么好,现在全部被埋在里头。   知青们也没安置的地方,今儿一早大队长就来挨家挨户通知开会,他们后寨组分了十二个知青。   村民们苦声连连,本来粮食就不够,现在又来十二个人抢公分,等到分量是的时候,粮食又要不够了。   而现在喊大家去打谷场抽签,十二根染了色的签,抽到就住谁家。   这些知青们城里来的脾气不好又娇贵,活也干不好,分到谁家谁倒霉,煤油还不晓得要白浪费多少呢!   所以大家都高兴不起来,一个个愁眉苦脸的。温老头运气不好,抽到了一根红签,深一脚浅一脚踩着满是泥泞的小路回家。   昨晚这一场雨,让温四月脑子里多了不少记忆。除了她自己本身的,还有原来这个温四月的。   她本来是另外一个世界,修的符箓,求的长生,谁料想到九十九道天雷落下,她就穿越到了这本曾经看过的年代文里。   她是一岁到这里的,弯腰驼背的温老头用脏兮兮的背扇背在背上。   温老头惨啊,孤苦伶仃,虽然年轻时候没了媳妇,虽有一儿一女,但儿子媳妇在采石场出现意外才埋了不到两个月,嫁出去的大女儿生儿子难产也没了。   亲家是隔壁许家村的,孩子没了娘,他们留了儿子给许家传宗接代,但温大姑的女儿他们却不要。   趁着温老头背着没了爹妈的温四月去奔丧,直接把温大姑留下的闺女,也就是桔梗塞给了温老头。   温老头若是不要,他们就直接扔山里去。   温老头哪里能不要,这是她闺女身上掉下来的肉,所以日子再艰难,他还是抹着眼泪把桔梗接回了金鱼弯。   给桔梗上户口的时候,把姓也改了。   温四月是那个时候穿越而来的,但是她从前的记忆和原主温四月往后的余生,她是昨晚才知道的。   首先她不是温老头的亲孙女,温老头媳妇生产的时候,送去镇子上的卫生院了,同一天还有城里来的一对知青小夫妻也在生孩子。   也是个闺女,然后就狗血地抱错了。   那对小夫妻早就回到了城里,一个是卫生院的护士长,一个则是机械厂的车间主任。   还把温老头的亲孙女给带回城里享福,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过一阵子城里的亲爹妈要来认亲,把温四月接回去了。   他们不是才发现当年孩子抱错了,而是舍不得亲手养大的王卫红嫁给一个混子,但是又舍不得混子他爸是市里供销社的社长。   所以想起了乡下的温四月,赶紧来接回去,让她嫁给了那混子刘小东。   不知情的温四月在亲生父母的糖衣炮弹中,糊里糊涂嫁给了刘小东,便开启了她一生最为悲惨的日子。   她的悲惨不仅仅只是被刘家人嘲笑她是没见识的村姑,更重要的是刘小东无止境的家暴,还有亲生父母不断的索取和道德绑架。   而原来的温四月,则在家暴和抑郁中销香玉殒,刘家担心温四月的亲生父母闹,补偿了他们一大笔钱财,还一路提携。   因为她的牺牲,亲生父母一路财源广进,连连升职,王卫红还顺利读完了大学,嫁了个知书达理家世又好的丈夫,美满地过完一辈子。   然后温四月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穿到了这年代文了,成了倒霉蛋温四月。   而且她明明穿越到这里的时候一岁,现在都十九岁了,才想起这些,不过幸好也不太晚,王家还没来接人,一切都来得及改变。   听到泥墙外的脚步声,抬头看去,原来是温老头来了,见他愁眉苦脸的,温四月就知道,肯定没啥好事。   也不晓得自己画符的本事还在不在,她心里暗自叹气,一面去开辕门,连忙扶着他:“爷爷,您怎么了?”   “老毛病而已。一会儿你姐回来了,叫她把东屋收出来,咱家里要来知青。”昨晚这一场大雨,今儿他风湿疼得厉害,说着进了屋就往铺上躺,“再过半个小时,知青们就来了,你去接,我睡会儿,午饭不用喊我。”   温四月应着,看着因为被风湿病痛折磨的爷爷,虽然知道不是亲祖父,但这些年却是掏心掏肝,把自己和温桔梗养大,温四月也不忍心,在火塘旁边试着用炭条画了一下符。   止痛用的,她没了灵力,也没黄纸朱砂,就拿片树叶上画了,偷偷往温老头床铺底下的稻草里藏去。   煮完了饭,刚好温桔梗从田里回来,整个人还萎靡不振的。她前几个月被隔壁组里一个知青骗了,以为人家真和她处对象,所以将家里的包谷背了两篓子过去。   粮食刚背过去,人家就和她说不合适。包谷也没还回来,温四月正合计着找个时间去要回来。   隔壁村就发生了泥石流,这也就没顾得上。眼下自己跟她说话,看她也没反应,便上去扯了她一把,“你魂儿丢哪里去了?”   温桔梗这才反应过来,红肿着眼睛朝温四月说道:“孙小强他,他重新处了个新对象。”说着,伤心地捂着脸抽泣起来。   温四月早就看那孙小强不是好人,偏桔梗被他迷得三荤五素的,自己说了也不听,如今见她这幅样子,赔了夫人又折兵,有些恨铁不成钢道:“咱从小每年在粮仓上倒着贴福,福字你没学会怎么写,反而学会了倒贴!”   温桔梗虽然是姐姐,但是家里一想是性格强硬的温四月做主,现在温四月教训她,她也不敢吱声,只默默地擦掉眼泪去收拾东屋。   被她这一耽搁,温四月赶紧往大队长家里去。   却没想到扑了个空,人刚被大队长带去打谷场。   一路上只听人说这些知青里,有几个长得比画好看,不过城里人娇气,中看不中用。   大家也就是去看看热闹罢了。   这个时候正是午饭间,打谷场围了好多人,不少都端着饭碗来瞧,温四月挤进去的时候,只见已经有几个知青被领走了,还有七个知青围着磨盘,坐的坐,站的站。   有一个男知青是真特别漂亮,长得白白净净的,修长的双手指轻轻地摩挲着磨盘上的凿痕,脸上带着清浅的笑容,不知道在跟身旁的那男知青说什么,惹得对方哈哈大笑。   温四月他们那个世界,双修的男修不少,她见过很多,如今看到这一幕,觉得这两人一阴柔一阳刚,都长得漂亮,真是天生一对。   想是她那目光和众人的不大一样,一下就将那个白净漂亮的男知青给吸引了,他站直了身体,朝着温四月看过来,露齿一笑。   “这人一看就不是干活的料子,你看他那双手比咱们寨里女人都要细致,四月你别胡来,不然你家里就就全靠你和你姐了。”一旁的婶子见此,连忙朝温四月提醒,生怕她色令智昏,选了这个白净漂亮的男知青。   温四月当然知道要找个身强体壮能干活的回去,平时家里还能搭把手,这种中看不中用的她也不要。   然而还没等她开口,就有人说道:“你们来晚了,就剩下那后生了,其他的都有地儿住了。”   所以,温四月这是没得选了? 第2章 温柔小知青   几个知青相互打招呼,也都跟着各寄宿的人家回去,一时间这打谷场里,只剩下她和这白净好看的知青。   他走了过来,温四月才发现这小子不但长得好看,个还高,很帅,不过虽然得不到,但不要紧,他不是弯了吗?   “你好,我叫萧漠然,很高兴认识你。”对方伸出手,太阳底下那手更漂亮了。   温四月看了一眼,“你高兴得太早了。”也不管对方因为自己的话而尴尬愣在原地,转头捡起自己方才带来的背篓,递了一个给他,“认识那孙小强不?”   萧漠然看着这有些黝黑的漂亮姑娘,她应该就是大家口里说的那个温四月吧?听说是这后寨最漂亮的姑娘,就是泼辣得很,没人敢沾惹。   在短暂的尴尬后,他很自然地收回手插回裤兜,“我也要背么?”   “不然呢?”温四月挑眉,有些嫌弃他动作慢吞吞的,“你麻利点,下午还要再去地里。”今天才挣了4.5的公分,等去找孙小强把苞谷要回来,还能去地里锄两个小时。   到孙小强他们村子里,其实也就走半个小时而已,穿过了小河沟就能到。   温四月走得飞快,两人也没说话,到垭子村的时候,大家正好要出工,温四月眼尖一眼就看到了扛着锄头跟着知青们说说笑笑,要去地里的孙小强,顿时加快脚步追了上去。   孙小强等人并没有看到温四月来了,不知道在说什么,笑得那叫一个灿烂。   温四月走上去的时候,正好听到有个留着平头的男知青笑问,“小强,你不怕桔梗她妹妹么?听说凶得很,后寨那些知青,没有不被她收拾过的。”   “一个小姑娘而已,更何况那两背篓苞谷是桔梗那傻子心甘情愿背给我的,属于赠送品,难道她还有脸来要回去?”孙小强大言不惭地说着,眉眼间那叫一个得意。   其他人听完,说起那桔梗容貌还算清秀,便打起了荤腔。   顿时引得大家一阵猥琐笑声,但还没等那笑声完全释放,忽然孙小强的身体朝前扑去,随后双腿跪下,整个人就栽倒在地上,手里的锄头也滑落。   他一声吃痛唉哟地叫着,一面大骂:“是哪个狗娘养的踹老……”   然话还没说完,就见着其他几个知青也倒在地上了,一个个状况也不必他好。他艰难地转过身,便看着一个背着背篓的漂亮姑娘目光冷冷地瞪着自己,莫名地叫他有些心虚害怕,声音也弱了几分,“你是哪个?”不会是她动的手吧?   目光穿过温四月,看到他身后身材高挑的萧漠然,应该是他。   这是天大的误会,萧漠然追来的时候,就看到原本那双走得飞快的小脚忽然一下跳起来,然后一个飞腿朝着正在谈笑风生的孙小强踹到。   这还不算完,而只是一个开始,一群人谁也没落下。   当下看到孙小强怀疑的目光,正要开口撇清和自己没关系,温四月就上去了,一脚踩在孙小强的胸腔,小手往他身上翻找,一把扯下钥匙,然后狠狠往孙小强身上踹了几脚,一边骂:“温桔梗傻子是不是?姑奶奶辛辛苦苦挣来的粮食香不香?”   这会儿谁还不知道她是温四月?屁都不敢放一个。   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拿着钥匙,招呼着萧漠然去他们的宿舍背苞谷。   等反应过来赶紧跌跌撞撞起身追去时,没想到温四月把他们大队长都喊来了,两背篓苞谷也装好了。见着孙小强等人来了,把钥匙塞给大队长,“叔您可看好了,我就把我家苞谷背回去,别的什么也没动。”   说完,瞥了一眼不敢言语的孙小强等人,骂了一句。   没想到她这一骂,那孙小强等人立马朝大队长告状,说温四月打了他们一群人。   温四月丝毫不担心,背着苞谷招呼着萧漠然,“那谁,萧漠然是吧,走啊,你还想留下看戏啊?”   然后就听到大队长痛心疾首地骂,“一群没出息的,你们好意思开口我都不好意思听,几个大老爷们儿拿捏不住一个小姑娘,还有你们平日里在村子里闹一闹就算了,骗到别的组里去,扣你们两天的公分。”   苞谷拿回来了,温四月也有时间想别的事情了,回头看了看跟在自己身后的萧漠然,好像那原文里没这号人。   而且好像也没写隔壁采石场滑坡埋了村子。   就很疑惑,不过现在也弄不清楚原因,只想着那孙小强不能就这样放过了,回头要是爷爷的风湿痛有好转,那说明自己画符还是有用的,得给那小子安排安排。   回到家里,桔梗已经把东屋收拾出来了,她跟温老头也下地去了。   温四月招呼萧漠然吃了饭,扛着锄头也赶紧去地里。   见到温老头的气色好了些,可见符还是有些用处的,一直悬着的心也落了下来。   只是上去和温老头才说了几句话,温老头看到她领来的萧漠然,满脸的失望之色,“没别人了么?”怎么就领了这么个比姑娘家还要姑娘的男娃儿?瞧他拿锄头那样子,跟拿绣花针一样,看得温老头一阵心急如焚。   就这样那萧漠然怎么挣工分?挣不到公分,分不到粮食就得吃他们家的。他一把老骨头,每天就拿那点公分,家里全靠两个孙女,现在又多一个男人……   萧漠然很温柔,说话温柔就算了,连锄地都很温柔,就在他旁边的温四月看得急促不已,“你用力点挖,你是怕泥巴会疼么?”   萧漠然也不恼,抬起头冲她微微一笑,“好的。”   答应得是很爽快,但动作一往如故。   温四月很怀疑,从前他怎么分到粮食的?还是全靠他那个男朋友救济?   忍不住又把萧漠然训斥了一顿,正说着,忽然听得田间一阵热闹声,大家纷纷放下锄头围过去看热闹。   只见田坝下面去往河边梯田的田埂上,大队长热忱地领着几个穿着中山服的城里人,一面朝着四周的田地指指点点,不知道在说什么?   还有人说他们是坐着反光皮鞋来的,也就是吉普车。   车对于这样的乡间,自然是稀奇,孩子们都成群结队朝着打谷场跑去,听说他们的车就停在那里。   温老头听见了,也朝温四月道:“今天也挣不了多少了,你和你姐也去看吧。”   温四月想提醒温老头,她已经十九,姐姐已经二十了,不稀奇看。   她倒是好奇那些人来干什么?村里第一次来车,不是那王家来接自己么?于是放下锄头朝着田埂围过去。   很快便听人说,是城里来的大官,刚查到他们家的祖宗埋在这一片,这不是快到七月半,特意来找么?希望赶在七月半前,把祖宗迁回祖坟地去。   但是如今这前后左右,绿茵茵的全是庄稼,而且还几乎都是稻田,能有什么坟头?   而且村里上了年纪的,比如温老头,也被喊过去问了,他也不记得这附近哪里有什么坟。   让那城里人一度觉得,可能是消息出了错,不免是惋惜遗憾。   温四月却是看到了,她从那城里人脸上,透过他的五官推衍,以对方为中心点,一下就发现了他脚下十丈处那块水田的角落上,往下挖两米,有一点红光,应该是他祖宗的残骸了。   但是村里老人们都问了遍,谁也不知道,自己这样贸然上去说晓得,就算人家信,自己又要怎么解释自己知道呢?   前年隔壁村子那个跳大神的被拉出来游街,打得半死不活的,那惨相她还历历在目呢。   不过这些人有来头,就算是攀不上关系,但肯定也会给自己点好处,不能这样错过了,家里现在又多了一张嘴,那两背篓苞谷怕是难撑到分粮食的时候。   正是这时,身后传来萧漠然温润的声音:“怎么了?”   温四月回过头,看着文质彬彬的他,忽然就有了主意,当下示意萧漠然,“你跟我过来。” 第3章 城里来人   萧漠然很听话,一点都没有不耐烦,也不知道他本性是如此的,还是亲眼看到温四月动手打人,所以被吓着了。   当下就跟温四月走到一排杉树后面,“怎么了?”语气也很温和,一面朝着四周张望,杉树将朝着田埂那边的人全挡住了,于是他变得稍微有些紧张,小心翼翼地探寻着,“我,我没做错什么吧?”   温四月见他一副好像自己要揍他的举动,忍不住扯了扯嘴角,“你虽然锄地太慢,但我也不至于为此揍你,我有正事要和你说。”   萧漠然长长松了一口气。   就听温四月说道:“那些人要找的坟,我知道在哪里。”说着在萧漠然惊讶的目光中给他说了位置,又道:“一会儿你去跟他们说,你知道,他们要是问原因,你就说你偶然翻看过本地的地方志,反正你是读书人,就你糊弄他们,只要能说服他们去挖田就好。”   这地方偏僻落后,有座清朝的墓就算是普通的,地方志上都写得清清楚楚。   “那你怎么知道的?”萧漠然忍不住好奇就脱口问,随即一看到温四月不悦的面容,求生欲满满的他连忙改口道:“金鱼弯的文化馆去年被烧了,什么文献资料都没了。”   “那正好不对症,你反正看着编就行。你只要记着最后他们找到了墓,会给你好处,乱七八糟的咱们不要,要粮票就好。”当下之际,顾着肚皮要紧,所以温四月也不想那些花里胡哨的了。   不然就她这个年纪的姑娘,该是想着要布票才对。   萧漠然果然点头答应了。   然后就去行动了。   温四月一直忐忑不安地等着,觉得小知青的胆子这么小,不会说谎的途中绷不住,编不下去吧?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此刻的萧漠然显然换了一副在她面前时候的胆小模样,只与那群城里来的人侃侃而谈。   “家父虽然是在燕大文学系授课,但祖父他老人家比较喜欢西南历史,以前来过这边,对于本地的文化了解很透彻,文献资料也收集了不少,但我也不确定这座清代的墓是不是你们要找的。”萧漠然说话的同时,也将位置指了个大概。   还指着这一圈水田,“按照资料上记载,这上面一片原来是个池塘,后来大集体改梯田,给挖了,所以准确位置我也记得不大清楚。”   但是对方觉得这位置已经很精确了,马上就去联系大队长。   很快原本在地里的大家都被召集来,去挖萧漠然指的那块水田,一样算公分,大家挖得自然起劲。   人多力量大,天没黑就挖到了被埋在下面的碑。   那几个城里人抹去上面的胶泥,就是他们老祖宗的名字,于是激动得紧握着萧漠然的双手感谢。   当晚萧漠然也被请去了大队长家里,听说还从金鱼弯镇子上的食堂买了一盘肉回来。   大家都满心羡慕,再一次印证了知识就是力量。   而温四月吃完饭,却有些担心这萧漠然会不会靠不住?她听人说萧漠然父亲是京城大学教授,心里忍不住想着小子也太能吹牛了。自己是叫他编,但也没想到他这么不靠谱。   一直等到月亮快到中天,在四周蛙鸣蛐蛐交错的叫声中,萧漠然终于回来了。   看到温四月坐在院子里的桂花树下等自己,连忙讨好地将手里的三百斤粮票递上去,“给。”全然没有了在韩书记等人面前的洒脱模样。   月光下面,温四月只看着这个好看的男人一副讨好的样子,心里有些自责,人家这样乖巧,自己怎么能怀疑他呢?又看到足足有三百斤,当下高兴不已,“明天不用喝粥了。”   将粮票往手帕里包好,抬头看到萧漠然还在看着自己,误以为他想要好处,便道:“你连碗筷都没带着来,自己是开不了火的,跟着我们家吃,你的那一份我就不单独拿出来给你了。”   萧漠然哪里是这个意思,他想说的是,这韩书记一行人说明天再给他一张自行车票。但他觉得这山卡卡里没用,想要问温四月换成什么好?“那个韩书记说明天再给一张自行车票。”   果然,温四月直接开口拒绝了,“不要。”但转头又想起了什么,立即改口道:“要,到时候拿到票,咱们再跟大队换马。”大队长眼红隔壁的大队里有自行车,每次去县里人家都骑着自行车,他全靠两条腿。   她早就想把那匹马弄回来,闲事地里没活的时候,就去河沟那小煤矿上驮点煤炭,除去上缴大队,还能有点余钱,今年过年没准能给爷爷买点棉花做棉裤。   最重要的是家里就她们姐妹俩和爷爷,力气活上他们吃亏,有了马就能让马来干。   萧漠然听话地答应了,第二天他又被大队长喊去陪韩书记,算他半天的公分。   下午没活了,温四月安排桔梗在家里照顾爷爷,自己提着袋子去河沟里捡煤炭。   但是河沟里已经被村里人占领了,她来得有些晚,压根就没了位置,只能去旁边的坝子上。   坝子上堆的都是些从煤矿里运出来的土渣,里面就算是有漏网之鱼,但也比不得河沟里多。   但没办法,她一手拿着小锄头在里面掏,一手提着袋子,整个人聚精会神地寻找着藏在土里的小煤渣,哪怕是指甲壳那样大的,也不放过。   忽然,听到河沟里有人喊自己,“四月,四月,有人找你!”   温四月吓了一跳,以为是爷爷身体出了问题,连忙扭头往回看,却见着河沟旁边的田埂上,站着一个戴着的中年男人,正朝着她招手。   她先前还以为是萧漠然说漏了嘴,韩书记那一行人找来了,但是旋即反应过来,这人面生。   就她疑惑之际,那人已经穿过河沟上的木桥,朝坝子里走来了。   穿着岩灰色的中山服,戴着眼睛,胳肢窝里夹着公文包,这不就是那王忠强第一处出场的形象么?   但是他怎么提前来了?温四月还以为,应该还要几天呢。   王忠强每下一步脚,踩在这黑乎乎的烂泥里,都觉得是对自己这双皮鞋的亵渎,但是他没忘记自己来的任务是什么。   只是看到眼前这张满是黑煤灰的脸,实在是无法跟带信的人说的长得好扯上关系,他忽然有些后悔不该来,就这模样,刘社长就算是答应,他儿子也不会同意啊! 第4章 天纵奇才   这让他有些后悔,自己不该来的。眼里对温四月的嫌弃也毫不掩饰,“你就是温四月?”   温四月抬头看了他一眼,回答得很果断,“不是。”言罢,起身提着袋子就走了,留下傻愣愣的王忠强站在原地。   竟然不是?那这里也没别人了啊。不过王忠强并不生气河沟里的人给自己指错了人,反而有些庆幸,她不是温四月就好。这么丑,怎么可能是他和   温四月也没回家,地是集体的,连带着地里的野菜她也挖不得,那就顺着田埂一路往北的旧砖窑去,挖了些蒲公英和车前子。   要村里的老太太们说,现在还算是赶上好时代,早些年还兵荒马乱的才是真正的□□,别说是能挖到车前子蒲公英,就连树皮都不见得能扒到半块。   袋子底下是煤炭,上面堆满了她挖的野菜,到了旧砖窑这里的老井边,看到村里的慧慧在洗衣服,便提着自己的野菜来这里清洗。   “你捡着大便宜了。”慧慧凑过来,眼里的羡慕是掩不住的,“他们都嫌那人干不了活,谁知道人家来头不小,我刚才来井边的时候,还听说城里的大官给了他一张自行车票呢。”   温四月一听,自行车票已经到手,就等于看到了马,心里因为那王忠强引起的愤怒也没了,高高兴兴地顺便把野菜也捡好,收拾好才和慧慧告别回家。   不想那王忠强在煤坝里没找到漂亮的温四月,就找到村里温四月家里,与在院子里修竹篾编背篓的温老头说明了来意,然后留下两斤粮票,让温四月准备好,下月初来接她。   金鱼弯区政府现在都还没拉电灯,更别说这乡里了,王忠强一步也不想多待,急急忙忙就走了,争取晚上能在县里找个地方过夜。   而那会儿,萧漠然和温桔梗也在,自然也晓得了温四月的身份。   桔梗是为她高兴的,毕竟听那个王叔叔说,家住在市里,他们还是当官的,而且给四月找了个好对象,人家父亲是供销社的社长呢。   那可是市里的供销社啊。   但又舍不得温四月,心情不免是有些低落。   倒是温老头看起来十分冷静,见到温四月回来把野菜交给桔梗,就往角落里倒煤,一面与她把这个事情说了,见四月蹲在院子里洗脸,心里有些七上八下的,“你是怎么想的?”   “我怎么想的?爷您难道看不出那人面相是个什么东西么?我跟他去没好下场的,还是你觉得我不是你亲孙女,要赶我走?”这个世界虽然没有灵气可用,她的符威力虽然大减,但还是能用的。   但是温四月觉得忽然就会了,必然会引起旁人怀疑,所以便想到了这个办法。温老头以前也是做这一行的,只是建国后这些东西不许上台面,他自己也觉得是自己造孽,才使得早年丧妻,中年痛失儿女,所以坚决不在动。   可那些书他却是藏得好,小时候温四月和桔梗还翻到过,照着上面画了符玩。   结果被温老头狠狠打了一顿,此后两人就没在动温老头的那些书了。   而此刻她这话,明显就给温老头透露了,温老头的那些书,她还是去动了。   果不其然,原本坐在小板凳上的温老头忽然暴起,“你个死丫头!谁让你又……”但话到嘴边,想起那王忠强的面相,又看到萧漠然从东屋里的窗户里探出头,便将话给止住,然后一把扯着还没洗完脸的温四月往他屋里去。   坦白地说,爷爷很疼爱自己,这样生气是极少的,所以温四月也有些心虚。   没想到进了屋,锁了门温老头只坐在床头上叹气,好半天才道:“丫头,你别说那话,这和你是不是爷爷的亲孙女没关系,爷爷也是为了你好,不想让你步了爷爷的后尘。”不过温老头也没想到,孙女竟然这样有天赋。   所以一方面又让他有些惜才,本来这一脉断在自己的手里本就愧对于祖师爷,现在看到温四月居然能自学成才,又有些蠢蠢欲动。   但去年隔壁村子那跳大神的被打得头破血流的场面,他还历历在目。   正是纠结之际,忽然想到一个问题,诧异地看着温四月,“你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怎么一点都不吃惊?”   “爷爷不也早知道我不是你亲孙女么?”温四月不以为然地回道。   温老头却是垂下头,没敢去看温四月,“那你不怨爷爷?明明早知道你被抱错了,也没想着送你回城里。”   “回去干嘛?我刚才回来的时候自己推算了一下,我这命格二十岁前不能离开这山里,去城里活不久。我知道爷爷是为了我好。”所以温四月其实是挺感动的,更何况温老头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这样艰苦的环境下,还样样都先仅着自己来。   不过想离开也行,找个贵人结婚可破。   但这穷乡僻壤,上哪里找贵人。   真的贵人也不会瞧上自己这乡下丫头的。   所以难呐。可惜不能给自己算未来,不然她想看看未来自己的命运如何。   又见温老头担心自己以后跟他一般孑然一身,便道:“爷爷你别拉着脸,我心里有数,我是不会随便给人算命的。”更何况这大环境下也不允许自己把摊子支起来。   温老头听到这话,的确放心了很多。   给人算命,算的是别人的命,耗的却是自己的运。   “我去找萧漠然,把自行车票要过来。”然后等大队长上门来主动开口提出拿马换。   她提起这事儿,温老头才忍不住将心中的怀疑问出,“那个,昨天那韩书记家的祖坟,是你找到的?”不然那个小知青也不是傻子,怎么可能把所有的粮票都给了四月呢?   但如果真是这样,温老头觉得太惊骇了,四月这是什么天纵奇才,简直就是祖师爷转世啊。   好像不让她学,太屈才了。 第5章 她来了   四月从温老头房间出来,发现桔梗等着自己,见了她有些难过,“四月,你……”   “我不可能回去的。”所以桔梗没有什么可担心的,温四月示意她煮饭,自己则朝着东屋去。   东屋房门半掩着,萧漠然不知道从哪里借了一本书,装模作样坐在床沿上看。   见着四月进来,连忙将书放下,把从韩书记那里得来的票递给她,“还额外给了一张缝纫机票。”   四月有些惊喜,这缝纫机能换好多粮食呢!但是转头一想,算了还是留着给桔梗做嫁妆,倍有面。   就算她不嫁人,留给她也行,她就喜欢这些缝缝补补的事情,到时候偷偷给人接些活儿,还能挣点零花钱。   “你不夸我么?”见四月拿着缝纫机票沉默,不知道在想什么,萧漠然似乎有些心急了。   “嗯,干得漂亮,等哪天有空,我去想办法弄二两肉回来,让你好好吃一顿。”这年头最难满足的就是这口腹之欲,四月觉得这个感谢会让萧漠然开心。   萧漠然笑了笑,清风明月般的眉眼舒展开,让四月忍不住多看了一眼,于是马上改口道:“要不我明天下午就去区里看看。”必须马上让萧漠然吃上肉。   “好啊。”萧漠然当然不缺吃的,但他知道这对于四月来说,现在能吃上一口肉,就是最梦寐以求的,她估计也以为自己的梦想和她是一样的吧。   四月不打算走了,家里还有了这两张票,桔梗和温老头都高兴,只是温老头一想到四月的天赋,心中就忍不住惋惜。   天色擦黑前吃完了晚饭,大家简单洗漱就准备睡觉了,乡里也没通电,虽然每年一人能领几斤没有票,但还是得省着些。   桔梗和四月挤在一张床上,紧紧地抱住四月的手臂,“四月,我听那人,就是你爸爸说,家里很好,你真的不打算回去么?”她总觉得对不起四月,她是城里人家的小姐,却在这乡下吃苦受难,自己没出息,受人欺负还要她来保护,自己这个姐姐一点都不合格。   “那都是虚假的繁荣,更何况你不知道,我偷偷打听了,他想攀高枝,把我当物品送出去,你也别想了,就当他没来过,咱们还继续过日子。”四月困得不行,觉得闭上眼睛就能马上睡着。   而隔壁的萧漠然枕着手臂靠在床上,觉得挺有意思,他本来是想躲开周家那厌人烦,才主动下乡来的,没想到居然还让他遇到这样狗血的事情。   他还以为像是四月这样凶的小姑娘,知道自己的身份了,肯定会回城里将那个鸟占鸠巢的姑娘暴打一顿,没想到她居然骂起自己亲爹不是东西。   还有说那面相……这让萧漠然想起她替韩书记家找祖坟的事情。村里那么多人都不知道,她一个小姑娘却如此清楚方位,加上在今天进屋去给温老头送东西的时候,看到床底下露出来的书,什么柳庄相法麻衣相术,真瞧不出来这老头真是胆大妄为,这些东西还敢往家里藏。   就不怕自己举报他么?   他正想着,听到外面传来熟悉的鸟叫声,翻身推窗看了一下墙根外面,果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脑袋。   立马会意,偷偷起身出了院子。   泥土墙夯得很矮,他都不用开辕门就直接翻过去了,果然看到丁榕山在这里等着。   对方看到他,贼兮兮地凑上来小声道:“下午没活,哥们几个偷偷去山里猎了几只兔子,烤着呢。”   山是集体的,山里的一切也是公共财产,所以是不允许他们进山打猎的。   但这帮城里来的子弟们,哪里吃得了这苦头?当然是隔三差五想办法打牙祭。   以前那个村的时候,大队长倒是发现了,但是晓得他们都有来头,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多管。   两人窸窸窣窣走到旧砖厂后的大竹林,走进去没几步果然就看到火光了。   他们这一伙人四个人,全都是男同志,虽然不是很清楚萧漠然到底是什么来路,但是他上火车往这大西南来的那天,好几个有头脸的人来送他了。   所以大家都以他为主,以前也总抢着给他干活,反正公分大家都是平分的。   “然哥。”其他三人看到他来了,连忙起身将手里烤好的兔子腿递给他。   当然,萧漠然也不是没有给他们回报,比如家里寄来的那些高档点心和糖,没少分给这几个兄弟。   萧漠然接了兔子腿,却是想起温四月一脸期待地说要给他弄肉的事情,明明是她想吃,于是只朝几个兄弟道:“给我留一只带回去。”   大家都知道他运气不好,分到的那家条件最差,两个孤女和一个病老头,村里每年分粮食他们就最少,时常吃不饱,也就误以为他带回去做干粮,不但没有异议,反而让他多带些。   不过幸好然哥厉害,替韩书记家找到了祖坟,听说得了不少粮票,那一家子应该也沾光了。   几人却不知道,如今的萧漠然身上半张粮票没有,这兔子也是要带回去给温家人吃的。   怕被村里人发现,他们也没敢多待,吃完收拾好就要分别,萧漠然提醒着几人:“你们也别忘记我的话,有空多看看书。”   几人连连点头,丁榕山再次朝他确认,“然哥,真的会恢复高考么?”   “听我的没错,先回去了,你们也早些。”萧漠然把兔子用芭蕉叶包着往怀里塞,就与他们告辞了。   没想到回去刚下墙头一转身,就对上温四月漂亮的小脸。   萧漠然给骇了一下,“你干嘛?”   “这话该我问你,鬼鬼祟祟的,怀里什么?”温四月问着,一面伸着脖子,像是个小猫咪一般往他身上嗅。   真香,就是一时想不起这是什么味道了。   也不怪她,去年过年就没吃上肉,她快两年没尝过肉味了。   “额,我兄弟们给我的。”萧漠然本来就是带回来给他们的,自然直接从怀里拿出。   不想温四月一看,顿时吓得不轻,连忙拉着他往伙房里去,“我听说你们这些知青胆子大,但没想到这么大,快藏好,别叫人发现了。”只是找了一圈,发现只有灶膛里最安全,便给塞了进去。   再次朝萧漠然问,“确定没人看到吧?”   除了她这样神出鬼没,谁半夜三更还爬起来?萧漠然摇着头,看起来老实又可爱,哪里有在丁榕山他们面前沉稳大哥的模样。   这兔子肉的事儿过了没两天,便听大队长说,市里的文工团来演出,而且还会到每个村子里驻演。   终于尝到了肉味的温四月已经将萧漠然当做自家人,小跟班一样带在身后,引得村里人闲言碎语不少。   有人说她贪图萧漠然模样长得好,有人说她始终没父母教养不懂事,男人要模样有什么用,得有力气干得了活。   要不就是她贪图萧漠然手里的自行车票和粮票。   温桔梗听到后跟人据理力争,当然没吵过,红着眼睛回来。   当事人温四月却是一点心思都没放在上面,因为这个市里来的文工团,不就是王卫红所在的那个团吗? 第6章 好兄弟   而另外一个当事人萧漠然似乎被此事影响得不轻,主动找到温四月道歉:“对不起啊,都是我的错,害村里人对你指指点点。”   “跟你没关系,都是村里这帮闲着没事干的长舌妇。我跟你说他们就是嫉妒你长得好看,却天天只跟着我,不跟着她们。”温四月满不在乎。   没想到那萧漠然耳根子却忽然红了,不好意思地垂下眼帘,“你也觉得我好看么?”   温四月见到他这副害羞的模样,只觉得真的是秀色可餐。早前还以为他是弯的,毕竟当时看到跟那个丁榕山挺亲密的,可是这些天相处下来,发现好像也是正常的,跟那丁榕山也就是朋友关系。   于是看着这俊美的面容,温四月只有这个想法,像是这种又帅又奶的男人,得不到只希望弯掉。   “帅!可塑性还很高。”她觉得萧漠然换个发型,绝对是狂炫酷霸拽。   她以为萧漠然会因为自己的夸张涨红了脸,毕竟他挺腼腆的一个人。却没想到萧漠然却开口道:“那要不,我们结婚吧?”   “啊?”温四月当即就愣住了,一度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片刻见对方一脸认真地看着自己,“你脑子糊涂了?还是你开玩笑?”   萧漠然摇着头,“我是认真的,现在连累了你的名声,我觉得作为男人我应该负起这个责任。”   温四月要的是爱情,然后才是爱情之上建立起来的责任,而绝对不是因为流言蜚语而被迫捆绑在一起的婚姻,于是她自然而然地想要开口拒绝。   但是随即想起城里王家,心里忍不住想,如果自己结婚了,那王忠强是不是就可以死心了?不会再来找自己?于是立即吞回到嘴边的话,改口道:“生辰八字。”   这一次换萧漠然惊讶了,他没想到温四月会答应,怔了一下连忙将自己的出生年月报上。   温四月听到他说是1957年出生的,有些诧异,“你和我姐一年的啊。”她还一直以为萧漠然比自己小呢。   不过年纪正好满二十。   一面掐起手指就算对方命格,然后片刻后以一种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萧漠然,甚至是有些怀疑,“你真的是这个生日?”   “啊。”萧漠然点头,“有什么问题么?”   有大问题,这不就是自己要找的贵人么?怎么就自投罗网了?而且听说是京城来的,天子脚下来的,怎么会主动和自己开口要结婚呢?   温四月心中大疑问,她长得算是村里一枝花,但是外面漂亮且家世好的姑娘多了去。而且知青们都盼着想要回城,如果不是真的爱得死去活来的,谁愿意结婚留在乡下?   但萧漠然就偏偏愿意留在乡下,气死家里那人,他答应的事情凭什么要拿自己的婚姻来补偿?他就要留在乡下,就算是要回城,也是用自己的办法,而不是靠他。   “没有,现在换我问你,你要是没有问题明天咱们就结婚。”后天就是个宜嫁娶的良辰吉日,“韩书记给的两票和自行车票我一会儿给你,你拿来做聘礼。”至于自己没什么嫁妆,反正他在这里也没住处,都是住在自己家。   萧漠然竟然很高兴,这是他自己没有预料到的,“我没有问题,都听你安排,我现在就去打证明。”他以为自己结婚,能把那人气个半死,应该会高兴,但是发现好像这个高兴并非是因为能气到那人而高兴。   就很奇怪了。   他匆匆忙忙地跑去大队长家打证明。   得知他要马上和温四月结婚,大队长也是吃惊不已,但是随即一想,这几天他们两一起进进出出,闲言碎语的,对温四月也不好,而且温家那情况,想找个好夫婿也有些困难。   这萧漠然虽然干不了重活,但他是个读书人,听说家里条件还不错,四月嫁给他,往后也算是有依靠。   最重要的是,那自行车票到时候肯定会到四月手里,四月早就想要大队里的马,自己完全可以让她拿自行车票来换。   于是大笔一挥,就给批了。   隔天一早两人就去区政府填写结婚申请书,拍了照片,第三天结婚证就下来了。   回来的时候,温四月肉疼地拿粮票换了些面条,凭着结婚证买了两斤糖。   村里人是昨天知道他们俩要结婚的,一个个惊讶得瞠目结舌,现在看到他俩一起从区里回来,见着人就分糖,这才相信两人真结婚了。   但是要属最惊讶的,莫过于丁榕山几人了,晚上到温家吃饭,才忍不住小声问萧漠然,“然哥,你怎么想的,你不是说马上就要恢复高考了么?”还让他们散布流言,他们还以为是这温四月让然哥不高兴了,然哥才故意坏她名声。   没想到然哥居然是想要和她结婚。   丁榕山几人实在想不通,但木已成舟,也只能接受这个事实。   “那也不影响,到时候我带着她一起回去。”萧漠然觉得,温四月也没有什么可挑剔的地方,长得漂亮性格又好。   只怕只有他觉得温四月性格好。   他们俩的婚礼一切从简,领了结婚证回来,进村后分了些糖,就请了几个相熟的亲戚朋友和萧漠然这几个要好的知青。   当然也拜堂了,温老头觉得一定要这样才作数,只凭着结婚证那一张纸是不行的。   前头晚上从温四月口中得到这萧漠然的生辰八字,他就比温四月都着急,还把自己藏的金戒指给了温四月,第二天还让桔梗去镇子上给他们俩买新脸盆枕巾啥的。   桔梗也是懵的,但她思想比较守旧,觉得萧漠然既然和四月都牵扯上了这关系,结婚其实对四月最好,因此也十分上心。   作为当事人的萧漠然和温四月,只去跑结婚证回来,一切就都准备好了。   新房就在东屋,桔梗给剪了个大大的红喜字贴在糊满报纸的墙上,床上换了新床单和枕巾,屋子里添置了红瓷盆等结婚该有的小物件。   反正也是像模像样的,等着送了大家离开,两人进到房中颇为惊讶,当然更多的是尴尬。   温四月总觉得这萧漠然脑子要是正常,不可能和自己结婚,说不定是有所图,所以他就算再怎么好看,自己也不可能上当的。   反正得观察观察一阵子。   如果不是因为他的八字问题,也不可能马上结婚。   而萧漠然也有些后悔,好像有点仓促了,其实他完全可以再和温四月培养培养感情,回城里之前结婚就好了。   不过好像温四月比自己更需要结婚,她不是说她亲爹妈等着接她回去嫁给一个二流子么?   “那什么?”   “要不然……”   两人站在门边都东张西望的,没敢去看彼此,却没想到同时开口。   于是就更尴尬了。   “要不你先说。”   “你先说。”   最后温四月干咳了一声,“我先说,咱们再订几条协议怎么样?”   “听你的。”萧漠然不反对,他在温四月面前立下的人设也不允许他反对。   温四月见他答应了,松了一口气,这大概就是萧漠然最可取的地方,听话。“那好,床一人一半,进了这屋子里咱俩就是好兄弟,出了屋子咱俩才是夫妻,财产共有,有事相互帮助。”   这些话若是别人听了一定觉得不可理喻,但萧漠然觉得自己真是娶对了人,高兴地马上答应,“好。”   真乖,温四月很满意,尴尬一扫而尽,现在面对的不是她新婚的丈夫,而是好兄弟,“那我先洗漱,你把箱子里的旧被子抱出来,咱俩划拳,谁输了谁盖那个。”   “你赢了,我盖旧的。”萧漠然觉得,作为男人应该礼让女同志,所以划拳还是算了。   “好兄弟。”温四月就喜欢他这样听话又聪明的样子,高兴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才去洗漱。 第7章 媳妇儿   现在正是农忙时节,两人这几天虽然没去地里干活,但也是早出晚归,忙碌得很,所以洗漱上床后,压根就没有温四月所担心的尴尬。   一觉睡到天亮起来,萧漠然已经起床了,在院子里劈柴,她出来打水洗脸看到:“不是还有煤炭么?”   村里烟炊四起,桔梗也起来了,看到萧漠然有些不好意思,原本只是住在家里的知青,现在却变成了自己的妹夫。   烧火的时候一面偷偷瞧他们俩,她觉得四月生得好模样,又有本事,干活更是一把好手,没有什么配不上这萧漠然的,村里人就喜欢嚼舌根。   一会儿说是萧漠然吃软饭,听说萧漠然好像想干部子弟,又说四月心机重,设计让萧漠然娶了自己。   心想这些话断然不能让四月听到,一面隐隐发现,四月和萧漠然,好像不太像是夫妻,连吃饭的时候两人坐在一张长凳上,中间都还有一个大大的空隙。   不止是她这样觉得,村里人也这样觉得,于是又开始说四月果然攀高枝,这萧漠然根本就瞧不上她这村姑。   四月是不在乎这些的,软磨硬泡,又觉得自己这不是找到贵人结婚了吗?还按照温老头的意思拜堂成亲了,所以把他床底下的书都给搬回东屋。   农闲时候好不容易得点空闲就要悄悄躲起来看,哪里有空把这些话放在心上。   所以反而是萧漠然来找她,小心翼翼地问:“要不,以后我不叫你四月了,叫你媳妇儿,免得村里人指指点点的,说咱们假结婚。”   四月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好啊。”无所谓,一个代号而已。   于是隔天三人一起去田里扯豆子,这个计较跟苞谷套种的豆子已经彻底花壳,该连根拔起带回打谷场赶着这好太阳晒起来,晒过几日豆壳炸开了,再打一遍。   走到半路的时候,萧漠然看到大队长,过去问马的事情。   片刻后回来,四月连忙问:“他怎么说的?”自行车票都给他两天了,还不见动静让去牵马。   四月还想趁着收豆子的时候,用马去驮豆子回来,顶了温老头的公分,这样温老头就能在家里休息了,不然一把老骨头,也怪辛苦的。   “城里文工团不是来人了么?他们要去各村子演出,行李太多,把马儿借走了,过几天到咱们村演出的时候,马才能送回来。”萧漠然解释着,察觉到四月不悦的表情,连忙又解释道:“媳妇儿你别生气,我跟大队长说了,前两天就不算了,但是这几天马借出去,每天爷爷不去地里,也算半天的公分。”   四月这才笑起来,“也行吧,反正是他占了便宜。”说着,要往大田坝里去。   却被萧漠然拉住,“那什么,昨天我又听到村里人说那什么……”他没明说是什么,而是一脸愧疚地看着温四月姐妹俩。   “说什么?”温四月觉得自己个萧漠然哪里都好,也有学问,就是这脾气有些像是个小姑娘扭扭捏捏的,“又说什么了?一天天一个个吃饱了没事干的。”   桔梗也昨天下午在地里也听到了些,说是萧漠然干不了农活,占温四月姐妹俩的便宜吃软饭,每天的公分都凑不够,全靠温四月姐妹俩帮他的忙。   妹夫的确不是干活的料子,地里的活做得很慢,但是一家人有什么计较的?何况妹夫在别的地方很优秀就好了,还能和城里的大官有说有笑,试问村里谁有这本事了?   却见萧漠然朝温四月道歉道:“媳妇儿,都是我的错,我也想努力的,但就是没你们快,我不想再让村里人说闲话了,我还是去和知青们一起。”   城里的知青们干活当然不如村里人,毕竟村里做这农活,那是从娃娃抓起的,所以进度一直慢吞吞的,但是大队长也没办法,只能分派轻巧活给他们。   温四月听他这样说也好,跟着知青他有话题,免得一天天在地里跟个闷葫芦一样,回头还要被村里人指指点点,而且看他那饱含委屈的模样怪可怜的,瞧他那双手,也不是拿锄头镰刀的料子,于是点头答应道:“也好,中午回家吃饭。”   “我知道了媳妇儿。”萧漠然见她答应,一时露出灿烂的笑容,眸子里好像一下发光了一样,欢快地跟温四月姐妹俩挥手告别了。   那边河边的歪脖子柳树下,丁榕山他们就像是说好了一般,正朝着他挥手。   知青们今天去割王家坡的荞麦,其实三天前该割了,可是打谷场里那时候没地儿晒,最近都晒着豆子呢。所以一直拖着,可这地麻雀太厉害了,大群大群地,好像跟约好一样,一天不知道得吃去多少呢。   所以才决定先给割回来。   这是轻巧活,不像是扯豆子还要在苞谷林里钻来钻去,苞谷叶划人就算了,现在苞谷已经出花,那花蕊掉下来落在脖子里,痒得要命。   乡下人皮糙肉厚早就适应了,他们这帮城里人哪里遭得住?   见萧漠然走了,姐妹俩才往大田坝去。   而和丁榕山等人碰面的萧漠然,一改刚才在温四月面前的温润小可怜,浑身气质都像是变了一样,稳重又儒雅,“带了么?”   几人纷纷喊他然哥,然后把藏在衣服里的旧书一角露出来。   那是一本没了书皮的破旧数学书,几人宝贝一般藏着。   等着到了王家坡后,萧漠然就没摸过镰刀,反正这里的荞麦就他们负责,他坐在一株阴凉的大松树下,翻看着那本破旧的数学书,丁榕山他们三个轮流到他旁边听他讲题。   至于地里的等着收割的荞麦,也是丁榕山他们几个轮流着割。   接下来几天,萧漠然一直都跟着丁榕山他们,每天回去的时候也不像是跟温四月一起去地里时,满脸的疲惫了,反而神采奕奕的。   这让温四月一度认为,莫非是白天跟自己假装夫妻,太为难他了?瞧这几天白天不跟自己在一起,天天回来都神清气爽的。   却不知道萧漠然精神气不错,完全是因为每天下地只需要找个舒服阴凉的地方休息,给丁榕山他们补一补课,动动嘴皮子就好,根本就不需要干劳力活。   如此,他当然精神不错了。   而这天傍晚,大家集体在打谷场里打豆子打荞麦,争取今天把打谷场收拾出来,明天城里的文工团就来了,听说还要放电影【地雷战】,到时候把晒着的豆子和荞麦一收就完事儿。   文工团的演出不见得能惊动全村老少一起忙,但这电影,让小孩子们也跟着七脚八手帮忙,打谷场上好不热闹。   天上挂着玉盘一样的大月亮,星星也耀眼。“一看明天就是个好天气,这些荞麦都在打谷场晾两天了,没准能晒干。”   等忙完得差不多的时候,队长抬头看着天上的大月亮,满脸兴奋。今年收成好,大家应该能多分一些了。   温四月瞧着这漫天碎星却是隐隐有些担心,这用他们世界的星象来解释,这分明大半夜要下大雨啊。   但是自己说来大队长肯定不信,可这打谷场上的粮食也有她家的一份,就算侥幸不被大雨冲得到处都是,那也会被泡坏的。   于是招手示意萧漠然过来。   萧漠然和她也颇有默契,她这才抬手,和丁榕山他们在一起的萧漠然就看到了,立马屁颠颠地跑过来,“媳妇儿,怎么了?”   两人亲昵地挨着一起,像是温四月在和他说什么悄悄话,然而话到萧漠然的耳边却是:“后半夜有大雷雨,你去和大队长说。”   萧漠然抬头看了看着璀璨星光,“他应该不信吧?”看着也不像是会下雨的样子,但既然媳妇儿说了会下,应该真的会下吧。   “他要是信我也不用叫你,快去像是上次一样吹牛,说服他。”   萧漠然想解释,上次他没吹牛…… 第8章 气质美人王卫红   大队长果然是不信的,萧漠然和他说下半夜会下大雷雨的时候,他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扯着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抬头朝着天的大月亮看去,想抬手去拍萧漠然的肩膀,发现竟然够不着,但这并不影响他的嘴巴说话。   “漠然同志,要说别的,我肯定信你的话,毕竟你是知识分子,但要说这天气的事儿,你是不如我们这些老乡的,我们就是靠天吃饭,怎么可能看错,更何况你看这大月亮,怎么可能下雨?明天肯定是个好天!”   说着,招呼着村民们,既然都忙得差不多了,妇女先领着小孩带着老人回家,余下的尾巴让年轻壮汉来收拾。   萧漠然就知道这不好说服的,但既然温四月下了命令,是不可能不完成任务的,当下赶紧跟了上去。   温四月站得远,不知道他在跟大队长说什么,只见他追着大队长,本想上去,桔梗却在身后叫道:“四月,咱们先回去吧。”   温四月拽住她的手,“等等。”不能走,都走了一会儿这么多粮食要装起来,人手哪里够?   温桔梗以为她是要等萧漠然,会心一笑,没再催促她,便在一旁继续搭手。   而温四月的目光一直紧紧盯着萧漠然和大队长,在萧漠然不知道说了什么后大队长的表情陡然一遍,随后快步朝着打谷场中间走过来,然后用铲子拍在石磨上召集人。   大队长虽然个头矮,但是天生一副大嗓门,只他大喊道:“都等一下,等一下,我有事情要宣布。”   他自己本来也不相信会下雨的,但是萧漠然给了好处,所以收粮食就收粮食呗,大不了明天再拿出来晒一个早上。   所以自然也没说要下雨,只张口道:“那什么,文工团的明天早上可能就会来,到时候要忙着搭台子,咱们怕是来不及收粮食,我想还是今晚给直接装起来吧。”   原本都要收工的老人小孩们听到这话本来是不高兴的,但因他后面那一句文工团早上过来,忽然又有了精神。   但他们期待的不是文工团的演出,而是文工团早些演出完,就能早些看电影,于是一个个又来了精神,没半点怨言,连忙从房间里拿出袋子装的装荞麦,装的装豆子。   温四月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下了,只是这样一来,忙到了半夜两点左右才散了。   温桔梗已经先回去照顾温老头了,温四月和萧漠然并肩踩着月色回家。   “真的会下雨么?”耳边的青蛙蛐蛐叫得那叫一个欢快,这清风明月的,萧漠然也满腹好奇。   他俩一起住在东屋,自己从温老头屋子里拿来的那些书,温四月知道萧漠然看到了,“老祖宗传承下来的东西,不见得都是糟粕。”说着,指了指脚边小溪,“看到了没。”   小溪里萤火虫不少,使得这光亮把旁边低飞的蚊虫照得清楚,萧漠然甚至看到了大蜻蜓。   难道真会下雨?他心头才冒出这个念头,忽然迎面刮来一阵凉飕飕的风,紧接风就越来越疯狂了,土坎上那一排桦树的叶子被吹得哗啦啦作响。   等他俩回到家中,洗漱完才躺到床上,忽然吹了煤油灯的房中忽然亮如白昼,随即一声震耳欲聋的雷声就像是从脑门上炸开一眼。   有那么一瞬间,温四月觉得这几堵土墙都要被震碎的感觉。   萧漠然猛地翻身爬起来,满脸惊诧!他不是被雷声吓到,而是因为温四月算得还真准。   而哗哗的雨声也紧随其后,与那雷电重合在一起。   萧漠然躺了下来,用一种极其震惊的表情看着温四月,自己这怕不是捡到大宝贝了。   “别用这么崇拜的眼神看着我。”温四月很满意他这个表情,“明天大队长肯定也用这样的眼神看你。”   雨下了一夜,第二天门前竹林下的河水涨了不少,河面的石墩子都全部被淹了。   文工团没能来,但是大队长十分高兴,因为村里人都庆幸昨晚大队长临时做了这个决定,使得粮食没遭大雨,原本对他不服气的人,现在也是有所改观。   这不出意外的话,他还会继续当选大队长。   所以大队长一高兴,就把萧漠然奉为座上宾。连带着给温四月姐妹俩安排的活也轻松了不少。   这不免又引起村里人的嫉妒。   不过好在大家没来得及发酵,文工团的人就到了。   他们看着昨晚月亮好,队伍里的年轻女孩们便嚷着赶路,觉得不能辜负了这充满了诗意的明月星辰。   这不,半夜里就被淋成了落汤鸡,女孩们一个个又娇弱,人还没进村子,大队长就听到消息,说好几个女同志都发烧了。   于是连忙让自己的媳妇帮忙找地方安置文工团的众人,自己骑着自行车去找区里的赤脚医生。   温家本来是没空房子了,但是村子里家家户户都这条件,谁能有空闲多余的房屋呢?所以二十来人的文工团,只能这家住一个,那家住两个。   而温桔梗一个人睡一间屋子,所以她这里也分来了一个女孩。   女孩虽然没发烧,但也感冒了,大队长媳妇将人领来的时候,只吩咐着桔梗,“桔梗你好好照顾卫红同志。”   温四月今天虽然分了轻巧的活儿,但她忙完后就去帮慧慧,回来时浑身都湿透了,这会儿正在灶间烧水洗头,忽然听到队长媳妇的话,不由得伸出头朝这个娇弱的卫红同志看过去。   书里描述王卫红长相虽然不是很漂亮,但因为自小学习乐器和舞蹈,所以有一种特别的气质,因此她在这本文里的第一形象,也是气质美人。   她身上披着一块俄罗斯披肩,上面还有流苏,碎花裙摆已经被风吹干了,正灵动地飘扬着,和站在她面前穿得破烂的桔梗像极了是两个世界的人。   那两条湿漉漉的辫子垂在胸前,看起来楚楚可怜。“桔梗同志,这几天要麻烦你们了。”她说着,一面朝四周环顾了一下,看到正要洗头也没来得及换衣服的温四月,笑得眉眼弯弯:“这位同志,我行李在村口,能帮忙拿一下么?”   这声音多温柔,这笑容多亲切和善,仿佛不是指派温四月去帮她扛那两大箱行李,而是请温四月吃什么点心。 第9章 好啊   “好啊。”温四月答应得很爽快,谁能拒绝这么一个漂亮又温柔的女同志呢?   大队长媳妇见到王卫红已经安排妥当,也就先告辞了,毕竟还有好几个人没地方落脚呢。   没想到大队长媳妇一走,温四月就把要往桔梗房间里去的王卫红喊住,“卫红同志是吧,刚才你跟我说什么?”   昨夜才下了那样大的雨,院子里没有石板的地方,如今那泥土黏糊糊的,王卫红正嫌弃地避开脚,生怕脏了自己鞋子,忽然听到温四月问她,愣了一愣,下意识以为这人脑子有病,于是耐着性子又说了一遍,“帮我把村口的行李搬过来。”   于是就得到了温四月果断的拒绝,“不可以。”   王卫红一下就被气着了,急得转头朝温四月叫道:“你,刚才你不是已经……”   但是话没说完,就被温四月给打断了,“卫红同志,你手脚俱全,并非残疾,应该自己去搬。还是你因为我是农民就觉得我比你低人一等,该去给你做佣人?你这样很有阶级划分的嫌疑哦。”   王卫红本就被她前面的话气得不行,没想到温四月又扣下这么一大顶帽子,气得直跺脚,这会儿也顾不得脚下的泥了。   只是那么两大箱行李,她哪里搬得动?于是把目标转向性格温顺的桔梗,“桔梗同志,你看我现在病了,你不会拒绝我吧?”   桔梗的确不会拒绝人,不然当初也不会被隔壁知青骗了粮食,如今张着口,“我……”拒绝的话她说不出口,但是她也感受到身后温四月警告的眼神。   就这纠结之际,门外忽然响起一声委屈巴拉的声音,“媳妇儿,我头好疼哦,快扶我去屋里躺一会儿。”   是萧漠然回来了,明明很俊雅的一个年轻人,个头也挺拔,可偏偏他扶着额头一副扶风弱柳的样子走进来,居然没让人觉得有半点娘,甚至还觉得养眼。   温四月知道萧漠然是温柔得不像话,但现在这样子也着实是……   不过好看的人就是占便宜,干啥都好看。于是连忙迎上去扶着他,闻到了他身上微微的酒气,不用想肯定在大队长家喝酒了。一面也朝温桔梗道:“姐,帮我烧一下水,我一会儿得洗澡。”   于是,温桔梗也不用考虑如何开口拒绝王卫红了,急忙去灶间。   温四月扶着柔弱的萧漠然进了房间,立即就把手松了,低声问道:“大队长想打什么主意?他那么抠门的人,居然舍得把酒拿出来招待你?”   “媳妇儿真聪明,他家国信要回来了,正赶上这文工团来了这么多女同志,所以想给国信找个媳妇。”不是萧漠然看不起大队长,而是人家城里的姑娘,怎么可能愿意嫁到这山卡卡里来?像是他这样脱俗的人很少的。   平时他们在房间里是不会这么称呼的,但是温四月完全被这个话题吸引了,一下没反应过来,反而忍不住笑道:“大队长想什么呢?能进文工团那都是顶漂亮的,国信是会修车的技术,可是他个头还没我高……”   就算这不是个全看脸的时代,但国信不是城里户口,爹妈也没多大的本事,还没铁饭碗,哪个脑壳有坑愿意嫁个他?“你答应了么?”   没想到萧漠然立马又扶着额头,跌跌撞撞朝床上躺下去,“我喝醉了。”   温四月见此,忍不住笑道:“算你聪明,我去洗头,你睡过来一点,一身酒气别弄脏我的枕巾。”   “哦。”萧漠然有些不情愿地动了动,他没多喝,就是往身上抹了点酒而已。见到温四月衣裳半湿,怕她感冒,连忙催促道:“快去吧。”   话说王卫红进了房间后,嫌弃桔梗的床铺破破烂烂的,连床单上都有补丁,她这么个千金小姐哪里睡得了?所以便着急把行礼搬回来,把自己带的床单铺上,但是桔梗他们都在忙,于是只能出去找文工团的男同志。   温四月也就趁机在桔梗房间洗澡。   其实桔梗觉得很奇怪,都是夫妻为什么不在东屋洗,非得要到自己的屋子里来?   温四月的解释是:“你妹夫睡着了,我这洗澡水声哗哗啦啦的,多吵他啊。”   此话一度让温桔梗觉得妹妹是个对丈夫体贴入微的好妻子。   恰好四月洗完澡出来收拾好,王卫红带着文工团几个男同志也把行李搬回来了,也不知道她是怎么跟那几个男同志说的,几个男同志一进门就大声嚷嚷道:“你们怎么回事?我们冒着大雨来你们村给你们演出,你们就这样对待我们团里感冒的女同志么?”   温桔梗当时就被吓着了,甚至觉得自己好像真有错,当时就应该去给王卫红搬行李的。   一面下意识正朝着用毛巾擦头发的温四月身后躲过去。   她不知道她再躲到温四月身后之后,温四月的表情忽然变得楚楚可怜,然后擦头发的动作也停住了,一双大眼睛满是恐惧地看着一行人。   王卫红看到她这副样子就来气,刚才她拒绝自己的时候可是很嚣张的。气得直接指着温四月道:“就是她,本来答应了后面又反悔,还故意把她姐姐喊走不帮我。”   但是几个男同志看到温四月姐妹俩,都是小胳膊小腿的姑娘家,听说这乡下吃不饱是常有的事情,所以俩人看起来都是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   坦白地说,这样一对比之下,他们觉得王卫红力气都比这俩姑娘大。   当下也是有些尴尬地冲温四月姐妹俩赔笑,“对不住,我们没说你们,你们家其他人呢?”   温四月抢答,“我爷爷病着在床上呢,我男人身体不好也在床上。”   几人没想到她这么小就结婚了,怪漂亮的姑娘,可惜了。但听到家里仅有的两个男人都病了,而且还已经卧病在床的地步,那感冒的王卫红,好像算起来是个健康人了。   王卫红察觉到同事们对温四月姐妹俩的态度转变,气得想要辩解,但也没忘记维持形象,只转头朝几个男同志道:“还要麻烦你们帮我把行李箱搬进去。”   几个男同志也刚好不好意思面对这姐妹俩,忙把行李箱搬进去,就匆匆走了。   他们这一走,王卫红在房间里便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一面大声地说道:“都是姑娘家,这么脏的地方,怎么能住人?”   只是破旧而已,不是脏。温桔梗想要解释,却被温四月拉住了,然后低声在桔梗耳边说了什么,桔梗有些担心地看着她,“这样好么?”   “为什么不好?”温四月嘿嘿一笑,亲自去动手做晚饭。 第10章 出头   温四月做的晚饭,一盘酱拌的车前草,灰色的酱裹着被烫过后变得颜色难看,让人看起来没半点食欲。   还有黄色的包谷饭,入口又干又硬,叫人难以下咽。   当然,这些是对于城里来的王卫红,温四月他们日常就是这么吃的,色香味具谁不想要,但是连打酱油的余钱都没有,所以拌凉菜只能用自家做的酱。   这酱不要钱,五月的时候收完麦子后,除了上缴的,各家各户是能分一些的,这些分下来麦子不多,拿去磨面擀面太奢侈,吃个三四顿就没了。所以只能蒸了用构树叶拌着晒干磨成面,再用茴香杆熬水加盐和少许花椒面搅成糊糊,太阳底下晒一阵子就成了。   这样一小罐子酱能吃到年底,算是家里最好的调味料了,十分划算。   用温老头的话来说,构树叶子河边采不要钱,茴香杆屋后有,花椒树村里每家每户也能分到。   所以不要本钱,麦子一到手,他就张罗着做成酱。   但是,平时放得没这么多酱。   王卫红肚子早就咕咕叫了,虽然眼前这些东西没食欲,但也只能忍着,心里将这温家老小骂了一顿,别人家都在想办法招待文工团的同志,他们家一定是故意的,让自己吃这些看起来又脏又难吃的东西。   就那苞谷饭没菜她真咽不下去,所以还是夹了些车前草,没想到嘴里顿时咸得发苦,当下连忙放下碗筷去屋外的水缸里舀水喝。   温四月的笑声从屋子里传出来,“谁让你夹那么一大筷子的?”   “你就是故意的,对不对?”王卫红气得冲进来朝她质问。   “如今家里添了你一个人,菜不够多放点酱下饭,没什么问题吧?”又见对方愤怒的面庞,温四月又添了一句,“你别想着又去给别人吐苦水,说我们怎么为难你,大家都这么吃,就你一个人吃不下,真是城里来的娇贵么?”   王卫红最怕就是被随便扣帽子,但她看了看桌上的饭菜,实在是吃不下去了,气得回了屋子将门反锁。   她铺床单的时候,就把温桔梗的东西给扔了出来。   温桔梗如今没地儿睡,只能和温四月同屋,萧漠然则去找丁榕山他们借宿。   没有谁说王卫红一句不好,但是第二天大家看到萧漠然从丁榕山他们院子里出来,就猜到了。   多半是这城里来的姑娘不和别人睡,温家又只有那三间土屋,温老头自己住的是堂屋,年轻人不好进去一起睡,所以这萧漠然才出门借宿的。   王卫红根本没想那么多,反正想着温家左右邻舍都远,自己昨天把温桔梗东西扔出来的时候也没人看到。   早上起来收拾一番,觉得自己感冒好像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是看到早上煮的苞谷粥,吃的还是酱拌菜,顿时没了胃口。   寻思着去找其他的女同志,看看他们借助的人家怎么样,这个时候正好赶上早饭呢。   温四月见她走了,回过头朝低头喝粥的温老头问道:“你孙女没吃饭呢,你不心疼哈?”   温老头也没抬头,“是不是我亲孙女你心里没数啊?”   他俩这聊天,温桔梗听得一脸茫然,等着温老头牵了马去河边喝水,温桔梗才细问,方从四月口中得知,这个住在家里的王卫红,就是当初和温四月抱错的那个孩子。   于是满脸的惊骇,“那……”那爷爷的话是什么意思?   温四月改了姓后,就没管温老头叫外公了,跟着温四月一起叫爷爷。   只听温四月又说道:“爷爷就你妈一个亲闺女,王卫红她亲爹不知道爷爷从哪里捡来的。”她当时本来是想推算爷爷还能活多少年的,毕竟他这身体太差了,然后就偶然推算到。   也正是这样,她才没给王卫红好脸色。   如果真是爷爷的亲孙女,她还要顾着几分呢。   温桔梗不知道为何,听到王卫红和自己没什么关系后,竟然觉得松了一口气,“我也不喜欢她。”   “她把你东西扔出来,你要喜欢她你脑子就是有病,还有你别总是这样逆来顺受,昨儿我要在场,你看我能不能把她脑壳打破。”说起温桔梗这性子,温四月就有些上火。   怎么就总任由人欺负呢?   姐妹俩说着,准备去上工。   不想路上遇着文工团几个人,王卫红也在,见到姐妹俩,一个穿着鹅黄色裙子的高个姑娘就直接拦上来:“你们也太过分了,怎么能这样欺负卫红?”   王卫红的眼睛还红着,见到高个姑娘给自己出头,咬着唇角越发委屈了,低声道:“红旗姐,我没事的。”   “什么叫没事?他们都饿你两顿了。”高个姑娘很生气,但心里却是想,王卫红她爸在机械厂里是个头头,自己要是和她打好了关系,没准到时候能走她爸的路子,把小弟送进机械厂里去。   “这位同志你这话有什么证据?什么叫我们饿了她两顿?”温四月皱着眉头问。   “没有饿她,她一个极其有教养的城里姑娘,能那样狼吞虎咽么?”李红旗生气地说道。   温四月听到这话,心中忍不住一阵好笑,“我家比较穷,吃饭就是酱菜和包谷饭,她自己吃不了,甩了脸就走,我们也没办法,难道还要我们去卖血给她换面么?”   李红旗一愣,转头朝王卫红看过去,“她说的是真的?”心中有些后悔,自己也没仔细问王卫红,只是早上她来找自己时,正好碰到吃饭,一顿饿了八百年的样子。   王卫红垂着头没说话,但算是默认了。   李红旗见此,自知自己理亏,但她一个城里的姑娘,凭什么给两个乡下丫头道歉?于是只嘴犟道:“那又如何?你知道卫红在家里吃的是什么吗?你们就给她吃这些东西?她爸和她妈在城里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我看你也是挺聪明一个人,怎么就不会做人呢?” 第11章 笑不出来   做人知世故是好,可是太圆滑了,可不见得是什么好事情。   温四月怕去晚了不好,所以拉着温桔梗绕开没在打理她们俩。   谁知道这两人居然群追不舍到山坡上。   荞麦收了,苞谷地里的豆子也扯得差不多,如今活都在开荒地里的土豆。   土豆叶子已经干枯得七七八八,土豆这个时候挖是最好的,还能赶上这八月底的大太阳,做些土豆干,逢年过节拿油一炸,就得了一个体面的盘子。   但是没想到李红旗带着看起来柔柔弱弱,一副被温四月虐待了的王卫红来了。   她们也干不了这粗活,就在土坎边缘的小灌木旁边坐着,坡上长着厚厚的苔藓,太阳一晒,又软又暖,两人就这样坐在上面看她们挖土豆。   两人穿着碎花裙子,辫子上绑着彩色的毛线,在这山坡上一坐,就是一道靓丽的风景,引得地里干活的人都频频抬头看过来。   心说这文工团的女孩子就是漂亮,尤其是单身男青年们,更是频繁找借口喝水,然后路过的时候故意放慢脚步多看两眼。   既然进得了文工团,相貌自然差不了,所以王卫红她们一点都不惊讶大家的爱慕羡慕目光,早就习惯了。   甚至有些嫌弃,尤其是那些男青年们给摘野花送来的时候,李红旗收下后就压低声音和王卫红讥讽,“这些人简直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看看自己是几斤几两。”   王卫红嘴角也满是高傲,完全已经忘记了自己其实本身也不是城里人,不过是被抱错才得了这好命罢了。觉得有些口渴,又嫌大家带来的水壶脏,不卫生,两人便邀着去坡下的泉眼喝水。   地里的温四月忙着抢工分,可没那闲工夫去管她们俩坐在那里干嘛,但是慧慧气不过,见着往泉眼方向去的王卫红两人,“人靠衣装马靠鞍,她们也就是命好穿得漂亮罢了,若是咱们收拾,未必会比她们差。”   温四月听罢,笑道:“这话很是,快写挖吧,今天我要早些回去,趁着天气好去山里割点茅草。”回头把屋顶补一补,不然冬天有些够呛。   正说着,忽然有人喊温四月。   是温老头的声音,温桔梗先抬头望过去,见着上一次来家里,也就是四月的亲生父亲又来了。   他身上穿着的灰褐色的西装,是当下很流行的的确良料子,仍旧戴着眼镜,似乎为了给村里人建立一个好印象,自己这个四月的亲生父亲虽来迟了,但现在就要接她进城享福去了。   所以远远的,还没到就朝温四月挥手喊,“四月,爸爸来接你回城了。”   他的身后,温四月看着还有村里的副队长卢跛子艰难地小跑跟着,样子有些滑稽,听到王忠强的话后,也跟着附和道:“是啊,四月丫头你好命,你亲爸来接你了。”   原来王忠强喊,大家没懂这王忠强这话是什么意思,甚至以为他是萧漠然的亲爹,是四月的公公罢了。   但是现在卢跛子一开口,大家不由得齐齐朝温四月看来,又有人觉得温四月肯定什么都不知道,便去问温老头。   温老头还没来得及顾着解释,那卢跛子就抢先道:“当年老温孙女出生的时候,跟王主任的闺女四月抱错了,这不王主任亲自来接四月回城里享福。”   卢跛子一口一个王主任,也不说是什么主任,只是大家看着王忠强穿得体面,胳膊底下还夹着公文包,便以为是当大官的,一个个顿时对四月是羡慕不已。   而王忠强也在大家的拥簇下走到了四月所在的地里,然后满脸期待地看着四月,“爸爸来接你回去了,东西就不用收拾了,到家里你妈给你重新买,买皮鞋买裙子,我们要把这么多年欠你的给补回来。”   他笑得很慈爱,口气也很真挚,如果不是温四月知道王忠强原本是个怎么样的人,可能就信了。   这也难怪当初原主会跟着他回城。   温四月抬头朝他看去,露出一个微笑:“城就不用回了,想补偿我,折成粮票给我一样的。”更何况她已经结婚了,想让她嫁给那泼皮做梦去吧。   大家听到她这话,不免是觉得她果然是见识短,别说是乡下人,就是知青们挤破了脑袋也想回城,她有这么好的机会居然不珍惜,好几个人都替她着急。   王忠强很确定眼前这个相貌有着胡秀群五分模样的丫头就是自己的亲闺女了,肯定假不了的。不过出乎意料,居然这么漂亮,只是可惜从小在乡下,粗手粗脚的,不精致,不然他还真有些舍不得便宜了刘家那泼皮混子。   但现在也来不及花时间培养了,何况真等把她培养成了卫红那个样子,又不晓得要花多少钱呢?刘家这边也等不及。   听到温四月的话,也没在意,只耐心地哄道:“是爸妈对不起,这多年才找到你,等回了城,别说是粮票,什么票爸爸都给你弄来。”说着要去牵温四月的手。   但是温四月扶着锄头一直没松手,见他就这样伸手过来,连忙避开,“我去了,那和我抱错的那人呢?她可要回来给爷爷尽孝?”   王忠强赶时间,在村口遇到卢跛子就直接让卢跛子领着找到温老头来了这坡上。   压根不知道王卫红的文工团下乡演出,如今就在这里。于是也就没在意,只笑道:“我和你温爷爷说好了,逢年过节叫卫红来看看你温爷爷就好,而且她在家里住了十几年,和我们大家都是有感情的,咱们是人,不能因为认回了你就要赶她走,当初抱错这事儿,也不是她的错。”   这话说得没问题,句句都在展现自己是个重情重义的人。   于是围观的众人不羡慕温四月了,比起在乡下过了这么多年苦日子的温四月,那个被抱错的温家孙女不是更幸福么?   现在哪怕王家的温四月被接回去了,王家还会依旧留着她在城里过好日子。   王忠强也将众人羡慕的目光尽收眼底,也是带着几分炫耀的成分,“卫红那孩子从小就好学,钢琴舞蹈都很好,现在快成市里文工团的台柱子了,他们文工团最近也下乡演出,可忙着呢!”   他本来是想炫耀,自己把温家的孩子养得很出色,却如何也没有想到,王卫红他们的文工团现在就在这里。   所以听到他这话,不等温四月提醒,那卢跛子就一脸高兴地笑道:“那可巧了,我们村里刚好有市里的文工团来演出,里面有个漂亮的女娃子就叫这个名字,跟王主任您也一个姓。”   说完,也不等王忠强反应,转身朝温老头笑道:“老温叔,你真是命好,瞧你这失散多年的孙女,竟然住到自己家里了。”   王忠强却有些笑不出来,开始担心起来。卫红那丫头最忌讳她乡下人的身份,自己也没想到他们文工团就在这里,本是想让大家羡慕羡慕的,可若是文工团的人知道了卫红的身份……   现在只恨不得赶紧带着温四月离开。   然而人怕什么,就总是来什么。   只听到一个兴奋雀跃的声音从人群外面传过来,“爸?”口气里带着些半信半疑。   王忠强转过身,对上了王卫红高兴的脸,那王卫红立即朝他飞跑过来,漂亮的裙摆随风舞动,整个人跟一只花蝴蝶一般。   她一下直接扑在王忠强的怀里,“爸爸,真的是你,你怎么来这里了?是不是专程来看我的?”说着,又松开王忠强的脖子,朝他伸手。   王忠强满脑子嗡嗡的,一时有些没留意到她朝自己伸的手,只见她仰头朝自己笑,不解地问道:“怎么了?”   “礼物啊?爸你来看我不会空着手吧?”王卫红撒着娇,一面开始要拿王忠强的公文包,“巧克力藏在里面对不对?我刚才还跟红旗说,你总在公文包里放巧克力给我惊喜呢。” 第12章 一起回城   惊喜没有,但惊吓肯定是有的。   可惜王卫红都沉寖在见到王忠强,和翻找礼物的喜悦中,压根就没有注意到大家看她的眼神出现了奇怪的变化。   就在刚才她和李红旗去喝水的时候,便想起每次爸爸或是哥哥去接自己放学,都会给自己买汽水喝。   大些后,就每次给她带巧克力。   于是她便跟李红旗说,听得工薪家庭的李红旗一脸羡慕。   王卫红特别喜欢比她个头高的李红旗低头用这种羡慕又向往的眼神看自己,所以越说越得意,还保证下次给她送巧克力。   听到这话的李红旗也很仗义,让她就在泉眼旁边的杉树下躲阴凉,自己拿瓜叶捧水给她喝。   所以李红旗见到王忠强出现在这里,被大家围着也很激动,此刻看到王卫红翻公文包,更是下意识地吞咽了一下唾沫,但隐隐也感觉到了,大家的目光有些奇怪。   王卫红打开公文包,里面除了些文件,什么都没有,一时有些生气,满脸娇态,“爸爸?”   然后这个时候就听到她最讨厌的温四月干咳,“那什么,他是来接我回城的。”本来想说爸爸是来接我回城的,但是那一声‘爸爸’温四月的确喊不出口,也不觉得这王忠强配。   不过王卫红又不傻,一下就反应过来了,前些日子不是说要把乡下那村姑接回去么?   大哥说是代替自己嫁给刘小东那个泼皮。   但是好一阵子没听说了,她都快忘记了。只是没想到如今被提起,却是在这样的场合下。   而李红旗并不知晓王卫红和温四月小时候被抱错的事情,听到温四月的话,顿时毫不留情地讥笑道:“温四月你疯了吧?你嫁了人还你想打卫红她爸的主意?”真是不要脸,自己看她那个丈夫也长得挺不错的,只是可惜被困在这乡下了。   不过她话音刚落,村里人就你一言我一句,“你这个女同志乱说什么?人家四月是王主任的亲女儿。”   还没等李红旗反应过来,又见到有人指着僵在原地,不知道什么时候脸色变得难看的王卫红低声说,“原来她才是老温头的亲孙女啊。”   “是啊,仔细看还真有些像。”   还有人说,“我就说嘛,四月从小就是村里的一枝花,长得这样漂亮,一点都不像是温家的人,没想到是城里的姑娘。”   李红旗傻眼了,轻轻喊了王卫红两声,她没反应,这才艰难地移动目光,果然看到温四月和王忠强,似乎更像是父女一些。   而这震惊过后,心里不是担心王卫红,更多的反而是高兴,这种高兴比进到文工团的时候还要让她开心。   她虽然也是城里人,可城里也有穷人,她一路附小做低走到了现在,好不容易进了文工团,还处处被这王卫红压着一头。   这王卫红有什么?不过就是凭着家里条件好,小时候多学了一个钢琴么?就把自己当公主了。   不止是她,团里好几个女孩儿都处处被这王卫红压着。   所以她现在唯一做的一件事情,就是立即让团里的大家都知道王卫红的真实身份。最好让那些男人们知道,他们往日里当公主捧着追求的王卫红,其实是只野山鸡。   如今真正凤凰被王家找回来了,看着王卫红以后还拿什么来豪横?而且这温四月看起来也不是好欺负的。   她也就更期待了,以至于那王卫红什么时候冲出人群后跑下山坡的,她都没留意到。   反而是王忠强请她帮忙,“这位女同志,你去帮我看着卫红一些。”他这次来的最主要任务,就是带温四月回去嫁给刘小东。   也就暂时顾不上王卫红。   “哦哦,好的叔叔。”李红旗听到他的托付,才反应过来,急忙追着王卫红的脚步去了。   而卢跛子也催促大家赶紧继续干活,然后将温四月喊到树荫下来。   温老头坐在旁边的松针上抽旱烟,压根就不操心这事儿,倒是还在地里的温桔梗有些担心。   待温四月走过来,王忠强赶紧道:“快些跟你温爷爷告别,咱们赶上区里的车,今晚能到县城。”住一晚,后天一早回城里。   “我不去,而且我结婚了,不能就这样丢下我丈夫离开。”温四月态度很强硬。   这话一说出口,王忠强顿时傻眼了,反应过来后一副不相信的样子,急忙朝卢跛子和温老头求证。   温老头撞上他急切的目光,把有些堵住的烟馆子往身后的树干上敲,“娃结婚了,后生是个知青,挺不错的。”不但有学问,还十分听话,一点乡下男人的坏脾气都没有,还会跟着烧饭洗碗。   卢跛子也附和着夸赞道:“是呢,京城来的知青,很是出息的。”   王忠强确认了温四月的话是真的后,却是觉得天旋地转,脑子里想的都是如何让他们马上离婚,而且京城来的又如何?家里有关系的不可能被派到西南乡下这么远的地方。   所以温四月的丈夫再怎么厉害,也比不过城里的刘小东。   于是他想都没想就直接命令道:“你马上和他离婚。”说着要让卢跛子打证明。   卢跛子一时是傻眼了,有些不明白这做亲爹的,怎么还没见女婿一面,就要让离婚呢?   而且这证明自己开了也没用啊,“章子在肖队长手里呢。”   王忠强马上就要去找肖队长,但是却听卢跛子说肖队长去了县里开大会,今天都这个时候了,估计是来不了。   王忠强请的假期却不够等他回来,而且这都结婚了,要是刘副社长知道了,兴许不中意这婚事了。   而且又见温四月这样不听话,心顿时凉了半截。   主要还是觉得她也没多大用处了。   本来想直接转头走,但见这个姓卢的没眼力劲,只能从公文包里拿出几张粮票和五块钱塞给温四月,“既然你结婚了,我又只请了三天的假,你现在不愿意回去,得空了带上女婿回城里看看你妈。”   然后和卢跛子告辞,没想到才到村口就遇到带着两大行李箱的王卫红,“你这不是还有演出么?”看着王卫红通红的眼睛,他明知故问。   其实心里是高兴的,温四月这里指望不上,刘社长那里不能拒绝,王卫红嫁过去,没准他们家更高兴呢。   “我已经请假了。”王卫红声音有些沙哑,显然刚才哭得不轻。   于是王忠强也顺着她的话道:“那正巧和爸爸一起回去。”回头看了这穷乡僻壤,“爸爸也舍不得你在这里吃苦。”   王卫红却是在这文工团怕是待不下去了,她得想办法调走,所以哪怕埋怨王忠强今天的事情,但也给忍了下来。   调离岗位,还要靠他们给自己活动呢。   王卫红的担心是没有错的,李红旗根本就没追上来安慰她,反而在遇到村口河边玩水的几个女同事后,便上去绘声绘色,添油加醋地说起李红旗的事。   大家一听,半信半疑,于是李红旗不服气,“你们不信,咱们现在就去找王卫。”正好还能‘安慰安慰’王卫红。   于是几个女同事穿好了鞋子,大家一起去温四月家里,哪里晓得她们晚了一步,王卫红已经将东西收拾干净。   “走了……”李红旗有些遗憾,来晚了一步,不过也不失望,只朝几人道:“我就没说错吧,如果我要是说假话,她能这么心虚地跑了?”   几人有些相信了,刚从温四月家里出来,就遇到村里一个老婶子,见了她们,想起昨天刚来时,一个个手无缚鸡之力,自己大孙子都被喊去帮忙抬东西了。   又见她们啥也不干,在村里白吃白喝,心里气不过,从几人身边擦肩而过的时候也就说了一句:“力气不挺大的么?那么大两个箱子,一个人都搬得动。”   可不是嘛,王卫红生怕自己慢一步被嘲笑,所以自己一扛一托,硬是将箱子给带到了村口去。   李红旗几人听着这话虽然有些阴阳怪气,但也侧面证明了王卫红果然跑了。   然后也没多久,就遇到村里在打谷场练功的男同事问她们,“卫红怎么了?听团长说她病了,请假回城里,很严重么?”   几个发高烧的同事都留下来了,她只是小感冒啊。   李红旗正发愁怎么告诉大家王卫红的身份了,如今他们自己开口,李红旗那嘴巴就跟上了机关枪一样叭叭叭地说个不停。   很快,随着太阳越来越大,人影都缩小成了一团,村里上工的众人回来了午饭了,嘴里自然离不开这抱错孩子的事儿。   连团长那里都知道了王卫红忽然请病假的缘由是什么。   不过本来抱错娃儿就是件奇闻,现在温四月亲爸在城里还是做大官的,而且安排到温家的那个王卫红,又刚好是抱错的那个温家孙女。   这就是放在全国也是茶后茶余最炙热的八卦,更何况是这样鲜少出新鲜事儿的小村子呢。   温四月和温老头埋怨,“这太抠门了,十五斤粮票和五块钱,他怎么拿得出手的?”   “本来就少,你还大方给卢跛子五斤粮票。”温老头却可惜那五斤粮票。   “人家跛着脚前后跑图什么?”更何况温四月觉得,这点粮票还亏得卢跛子当时在呢。   要是卢跛子没看着,估计王忠强跟上一次一样自己走了,屁都不会留一个的。 第13章 死气   闹了这么一出,文工团的演出似乎也没那么精彩了,也就是在打谷场放电影的时候,才虚席满座。   回去的时候看到李红旗,她脚步不由得微微一怔。   “怎么了?”这些天里遇到李红旗,她眼皮子都没有眨一下,现在却忽然停下,所以萧漠然立即就察觉到了。   温四月张了张口没说,正欲摇头,只见着文工团其他的人朝李红旗打招呼,一行人转眼间便走了。   萧漠然见她余光一直追着文工团的人,这明显就不对劲,再次问,“有什么问题么?”   温四月压低声音朝他靠近了些,忧心忡忡地开口问道:“他们是明天要走么?”   “嗯,一早就直接走,去银珠村。”萧漠然回着,有些担心地看着温四月。   却只听得温四月说道,“他们满脸的死气,怕是活不过一天了。”她刚看到李红旗的时候,以为李红旗会出意外身亡,可是等文工团其他人出现,发现每一个人身上都笼罩着死气,这也就意味着,他们明天离开村子后,极有可能出问题。   “每一个人都是么?”虽然温四月的话听着十分可笑,对于一个新青年来说,这是万万信不得的,可是萧漠然还是无条件信任了温四月。   他个头个高,一眼便看到文工团的人几乎都还在这里,他们一会儿还要帮忙收拾。便道:“他们还没走,你都看一圈。”   温四月颔首,两人不着痕迹在人群里走了一圈,还帮忙收拾了一下,等看完后,到一处无人之地。   “除了程副团长和小余,全都有。”   萧漠然听到这话,立即便得了个结论,“去银珠村的路很崎岖,车是过不去的,所以除了山体滑坡会造成意外之外,我暂时想不出发生什么事情才会让他们全部丧命。”   话到这里,他微微顿了一下,“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中毒。只是这样一来,程副团长和小余便有嫌疑。”   温四月是真的很喜欢萧漠然,不单单是他这张俊美的脸庞,更重要的是他的思路清晰有条不紊,能一针见血。也很赞同萧漠然的话,“只是猜到了这些可能性,也没用。”   “怎么会没用?”当下与温四月说起,明天他和丁榕山他们管大队长请假,就说去镇里买些东西。   然后赶在文工团的队伍前出发,如果去银珠村的路上真有可能遇到泥石流滑坡的路段,就想办法拦住他们。   这绝对不是什么好办法,还要耽误挣工分,但是现在也只能这样了。温四月点点头,“我明天给他们送点苞谷饼,趁机在检查一遍,我也请假。”   这样商议后,她先回家,萧漠然则去给丁榕山他们打招呼,然后再去大队长家请假。   回家也同温桔梗说明天请假去镇子上的事情。   温桔梗自然没有怀疑,但却被温老头给叫进了屋子,“你想干什么?”   温老头的表情很严肃,让温四月忽然意识到了他极有可能也是看出了些端倪,于是试探性地问道:“爷爷?这不能管么?”   果然,只听温老头一脸坚决道:“肯定不能管。”但又怕温四月觉得自己绝情冷漠,放着那么多条人命不管,所以连忙又解释道:“娃,你是个好苗子,又遇到了这小然这孩子,以后肯定是前途无量的,但他们生死有命天注定,你又不晓得其中有什么是非曲直,冒然去插手,往后这罪孽都报应在你一个人的身上了。”   温四月听到这话,意外地看了温老头一眼,她以为温老头是个半吊子,没想到竟然也是看得明明白白,只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不过温四月也没怪他,毕竟前几年闹得厉害,被活活打死的多了去。温老头不敢显山露水也实属正常。   但是万万没有想到,这个时候温老头忽然一改之前的严肃,反而讨好地上前道:“四月啊,你给我放床底下的符还有么?”   “没效果了?”不可能啊,自己就算是没灵力,但那符最起码管小半年呢。   只见温老头一脸不好意思地笑道:“你晓得的,阿贵他奶也是老风湿了。”所以自己偷偷塞给她了。   阿贵家从前是大户人家,前几年那风波他家没躲过,他爷爷就是被砸死在村口的河沟边上,他爸也没逃过,熬了几年就去了。   自家都艰难,但祖父还是时常暗地里偷偷接济他们家,温四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是没想到他把那符都给阿贵奶奶了,一时有些气不过,“你一会儿担心我被人发现,现在又拿符送人,你就不怕她去区政府举报我们么?”   “阿贵奶奶是个好人,怎么可能呢?”一面朝温四月伸手。   温四月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我一会儿给你一张去病气的,不许再送人。”村里老风湿病的单身老太太多了去,都是好人,怎么不见他给别人?分明就是看阿贵奶漂亮。   阿贵奶骨相长得极好,年轻时候也是这十里八乡一枝花,所以到了这暮年,也是个极其漂亮的老太太,只是可惜面相不好。   温老头连忙答应,见此事落实了,又开始劝说温四月。   温四月却是已经打定主意了,“漠然已经请好假了,更何况我不直接插手。”再有那么多条人命,而且这团里好些人都挺善良的,不可能真不管。   温老头还欲说什么,温四月连忙打断,“符还想不想要?我自己有分寸,您别担心了。”   说着,从屋里出来,一面抬头朝夜空星辰看过去,奇怪了这个世界,救人还会惹因果?自己那个世界可从来没这种问题。   温桔梗正洗完脚,见温四月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又隐约听到屋子里传来他们提起阿贵的名字。想到温四月明天要去镇子上,便给误会了,连忙朝温四月小声道:“爷爷是不是要让你帮忙买东西?你可别答应,没准到时候又给阿贵奶奶送去。”   上次自己就偷偷看到了,他去赶集,明明买了头绳,亏得自己还以为是给自己和四月买的,颜色虽然不好看,但也满怀期待。   没想到最后在阿贵奶□□上看到。 第14章 记忆   第二天一早,温四月拿着烙好的苞谷饼去与文工团的众人告别,除了程副团长和小余,其他人仍旧是满脸的死气。   昨晚她和萧漠然做了猜测,程副团长一看就是个老实人,虽是挂着团子的名字,但其实团里的事情,他一点都没差插手。   又或者说他就算是插手了,也没人理会他。温四月也看到团里其他人对他很是不尊重,所以他对大家心生恨意,下毒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至于小余,只是个打杂的,每天被吆五喝六就算了,没少被欺负,所以他有可能是程副团长的帮凶。   不过这一切都是他们俩的猜测,根本就没有任何证据来证明,所以不成立的。   她送完了饼,借故去城里,先出了村子。但其实是与萧漠然他们一起去银珠村的路上。   萧漠然一行人正等着她,丁榕山几人见了她,连忙上前叫一声四月姐。   以前他们是唤自己嫂子的,现在唤自己四月姐,只怕是刚才在村口时,他们也看到文工团这些人身上的死气了。   昨晚给爷爷画去病符的时候,她想着要依靠丁榕山他们,但是也编不出个像样的理由来,加上萧漠然说这几个人能信得过,她索性也就画了几张显影符。   这些符带在身上,便可以看到自己文工团那些人的脸色,明明是活人,但却是脸色刷白,唇色发黑,影子模糊,有的几乎已经快没了。   但只能维持五分钟。   不过也足够了,现在丁榕山几人见着温四月,大概也明白了萧漠然为什么要娶她的缘故了。   如今显然也还没冷静下来,看着温四月还紧张不已,“四月姐,要我们怎么做。”   温四月和萧漠然相视了一眼,说出他们俩的打算,“沿途检查,看看是否有山石松动的地方,若是没有,提前到他们可能扎营午休的地方等着,一定要注意附近的水源。”   时代如此,只能依靠最笨的办法了。   沿途他们分两拨,各检查这崎岖山路两边极有可能滑坡的地方,毕竟前阵子雨季,不过走了一个上午,都没发现问题。   直至到了九家湾的坝子边上,那边有个大草坪,远处就是九家湾的九家堰,堰不算大,但却听说深不见底,里面每年不晓得要淹死多少人呢。   这里是最合适休息的地方,左边还有一排松树,如果不出意外,他们应该就在这里休息了。   只是附近没有干净的水井,那文工团的人就喝身上带的。   温四月想,这样最起码不会中毒吧?程副团长和小余不可能给每个人的水壶下毒。而且他们在村子里的时候是分散住在各家各户,吃的也不是一个水井里的水。   她本来以为安全了,没想到这个时候萧漠然忽然急促起来,“不对。”   藏在榛子叶丛里的温四月微微拨开密集的榛子叶,只见团里的人竟然一个接着一个地昏倒在草坝上。   温四月一下慌了,她就顾着在前面检查路,忘记跟着队伍了,万一在来的路上才大家就被下毒呢?   眼看着整个文工团,除了小余和程副团长,其余的全都横七八竖地倒在地上,温四月几人也顾不得什么了,赶紧冲出去,“你们干什么?”   程副团长和小余见着有人晕到后,两人便默契地抬起其中一人,看样子是要连带着行李扔进这堰塘里去。   这堰塘里掉下去的人,尸体从来不会漂上来,也打捞不上来,都说底下有老龙王。   见到他们几人忽然出现,两人微微一愣,随即放下手中抬着的人,程副团长从腰间取下匕首,一面朝小余吩咐,“你去,我来拦住他们几个。”反正在他看来,只要这文工团里的人都死了,他们就算是被抓也是划算的。   但是哪里晓得萧漠然他们这几个知青这么生猛,尤其是萧漠然,看着那么瘦弱一个人,冲上前一下就夺去了他手里的匕首,丁榕山和于胖子连忙将他按住。   胡小泉则跟着温四月去拦住小余。   萧漠然示意丁榕山他们将程副团长和小余捆了,   和温四月确认过大家都只是昏迷,不禁长长松了一口气。而此刻的程副团长却一改往日的老实形象,不停地挣扎咒骂,“你们以为是在替天行道么?你们这是在助纣为虐。”   “还叫,我们都亲眼看到了,你们俩真是黑心,居然想把他们都扔进了堰塘里毁尸灭迹。”胡小泉反驳着,一面看朝萧漠然两人,“然哥、四月姐,我和老丁去报公安么?”还是先把这些人弄醒,让他们自己有去找公安同志?   然却见温四月摇着头,她脑子里想起爷爷的话,自己又不了解是非曲直,不能因为见着程副团长他们动手,就认定了他们是坏人。   所以她朝着程副团长和小余走过去,“为什么要杀他们?”   “你们哪只眼睛看到我们杀人了?”回话的是一向少言寡语,任由团里人欺负的小余。   的确,他们还没真的杀人,只是将人毒晕了而已。   不过正是小余这样冷静,倒是有些叫人出乎意料,萧漠然正要开口,却见温四月忽然将手往小余的头上放去。   耳边传来小余的叫声,“你干什么?把你的手拿开。”   可是几乎是小余的声音才落下的一瞬间,温四月只觉得被一股强大无比的力量吸引了一般,眼前一黑,随即便出现在一个大礼堂里。   她有些意外,又有些惊讶地看了看自己的手。她刚才只是想试试看,还能不能像是自己那个世界一样,进入对方的记忆。   没想到竟然真的进来了,可她明明已经没灵力了。   就在这时,萧漠然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四月这是?”   温四月转过头,发现不只是萧漠然丁榕山他们都进来了,连带着小余自己和程副团长也在。   不同的是,礼堂里来来往往的人就像是没看到他们一般,甚至是从他们的身体里传过去。   很快,宽大的礼堂就坐满了人,大家齐齐看着台上。   而就在这个时候,程副团长忽然挣扎大喊,“救她,救救她!我求求你们了。”   台上的帘子缓缓拉开,只见一个漂亮的女人被绑在台中央,旁边站着文工团里的人,一个个控诉着她的条条罪状。   说她与人通·奸,说她叛国,说她窃取机密等等。   至于是真是假,没有谁要去看证据,随着台上指控她的人声音越来越大声,台下的众人情绪越来越激动,不知道是谁起头朝那漂亮女人扔了什么。   然后就一发不可收拾。   程副团长的哭喊声彻底被湮没,隐约中听到小余也在喊。   这样的场景其实在这个时代不少,温四月也依稀记得阿贵他爷爷是怎么死的。   礼堂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散去的,就像是一瞬间消失了一样,台上只有一个被砸得血肉模糊的人。   她大腹便便,孩子也一样没了。   温四月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觉得胸口堵得难受,忽然眼前场景一变换,她回到了现实里。   耳边是程副团长和小余更为真切的哭喊声,撕心裂肺。 第15章 高考   温四月和萧漠然几人面面相觑,谁的脸色都不是很好,也没有谁要继续开口审问程副团长和小余。   反而是那小余先冷静下来,朝着温四月求道:“我不管你是什么人,你救救我姐。”   原来那个被活活打死的女人是小余的姐姐,因为有海外关系的缘故,父母为了保住他们两姐弟,便离婚改名。   可没想到他姐姐因为太漂亮,引得文工团里的其他女人嫉妒,又不愿意委身团长,所以彻底地将他们得罪。   而程副团长就是她的丈夫。   那时候的程副团长,已经被下乡劳改了,他也是今年才回城里的人,整个人老了不止十岁。   团里的人根本没有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毕竟前几年,这样不明不白死的人很多,也没听谁去追究。   程副团长在痛失妻儿之后,如果不是这报仇的信念让他活下来,他根本就承受不住那些折磨。   他回到团里,发现小余已经在团里了,两人策划了好几次,终于促成了这一次下乡演出,决定趁机动手。   “我知道这九家湾的堰塘很深,掉下去后尸体也不可能漂上来,原计划将他们抛进堰塘里后,我和姐夫也跳下去。”至于整个文工团都忽然失踪,将成为未解之谜。   只是小余没有想到,居然被发现了,他也很不解,抬头朝温四月问,“你们怎么发现的?”他自认为没有留下任何破绽。   下在葵花籽里的迷药,也是自己攒了几年原材料才制成的。不过问完,想起刚才他们都出现在姐姐被害死的礼堂中,就觉得无法用科学解释,便自嘲一笑,“真是天意。”只是老天爷真不公平。   当年姐姐无人来救,现在这些畜生却有人救。   没想到这时候却听温四月说道:“报仇有很多种途间,不见得非要选择绝路。”而且这团里,有的人根本没参与当时的事情。   萧漠然听到温四月的话,心中了然,示意丁榕山他们给小余和程副团长解开绳索,“是去是留,你们自己决定。”   然后跟上温四月的脚步,朝着回村里路去了。   丁榕山他们几人很快也追上来,正好听到温四月和萧漠然说:“爷爷说得对,我就是多管闲事。”她以为她是来救人的,但是如今看来,这团里大部份也不能算是人了。   但萧漠然却笑着安慰道:“怎么不是救人?我们不是救了程副团长和小余么?”   温四月叹了口气,“还能这样算么?”不过她更好奇,明明没有灵力,为什么能进入别人的记忆呢?还想因为刚才的契机?又或者是萧漠然的缘故?毕竟她是自己的贵人嘛。   不过说到底,如果自己能将那相术学精了的话,哪里还用这么费劲,早凭着程副团长和小余的面相,应该就能推理出来了。   她决定今晚回去就恶补功课。   她不知道萧漠然怎么交代丁榕山他们几人的,反正这事儿此后再也没提,过了两天后才听大队长说,去银珠村那边的山里,有瘴气,文工团的人都栽在上面了,幸好被老乡们及时发现才没出人命。   回头她和萧漠然说起,只听萧漠然解释道:“他们那天中的迷药,是小余制止的,不但如此他还熟悉本地的地理环境,所以他拿瘴气做借口,让团里的人都相信,应该对他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温四月一听,觉得这小余好像个危险分子,“那你觉得他们还会报仇么?”   “肯定还会计划报仇,只是可能听取意见,不会搭上自己。”事后萧漠然听丁榕山他们说,为什么不直接毒死,而是将文工团的人迷晕,毒死了不是更省事么?   萧漠然那时候是这样给丁榕山他们解释的:“那样小余可能觉得太便宜他们了,他们中的毒并不深,被扔进水里后应该就会醒来。”但是除了无法呼吸的恐惧之外,身体还在不断向下沉去,一切挣扎都无济于事。   小余要那些人死前还经历这些痛苦的折磨。   转眼到了八月,开始收苞谷割稻谷,一天天忙得团团转,没有一天空闲的。   等秋收完了,粮食才晒干装好,还没分发下来,又开始割田里的谷杆地里的苞杆,还要把地挖出来,年前种上麦子。   不过这个时候还是稍微清闲了些,温四月家里开始修补房屋。   眼下有萧漠然这个孙女婿,也不用请村里人了,他一招手村里那几个知青就来帮忙,都是年轻小伙子,三下五除二,不过大半天的功夫,就给房屋换了顶上的茅草。   可把邻里羡慕得不行。   转眼天气逐渐变冷,夜里已经有霜花爬屋顶了,大队长进了一次城里,回来就将大家喊道打谷场里去通知。   恢复高考了。   最高兴的莫过于困在村子里的这些知青们,只是温桔梗却高兴不起来,忧心忡忡地看着温四月叹气,“四月,你就一点都不担心么?”   “有什么可担心的?我俩那结婚证上的章又不是假的。”她头也没抬,觉得自己最近刻苦用功,虽然看不清楚自己身边人的面相,但是看路人甲,已经很有成效了。   可惜了,越是学,看萧漠然的命运就越是看不清楚。   温桔梗想要一把将她看的这些书夺过去,她头一次发现温四月看的时候,吓得不轻,但是劝了几次,发现萧漠然都不说什么,也就只能作罢。   正担心着,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高兴的声音,是萧漠然回来了,丁榕山他们也一起。“他们回来了,快收起来。”生怕叫丁榕山他们发现给举报了去。   温四月应着,将书塞进箱子里,姐妹俩一起出来。   只见着几个嘻嘻哈哈的年轻人忽然从衣服里拿出一个用芭蕉叶裹着的东西:“孝敬四月姐的。”   是只野鸡。温桔梗胆子小,吓得连忙去关注辕门,低声问着身旁的胡小泉,“你们又去山里了?”这阵子,他们隔三差五没少来家里吃饭,每次都能掏出些野味。   但是他们不是才从打谷场回来么?还把这野味揣着去了?不怕被发现么?   几人明显是惯犯了,只见于胖子又掏出一只野鸡,“桔梗你胆子真小,那只煮汤,这只炒辣子鸡,好一阵子没吃了,馋死了。”   “还没分辣椒呢。”家里早就没了,温桔梗回着,想说要不一起炖了。   没想到丁榕山居然从口袋里抓出一把辣椒,“还缺什么,桔梗你尽管开口。”   然后劈柴的劈柴,烧水的烧水,一面庆幸他们家离邻里不算近,不然这香味绝对会飘过去。   但为了以防万一,炖鸡的时候,还是将灶房的门给关紧。   有大家忙活,温四月两手一摊,继续回屋子看书,萧漠然跟着进来了,“你就没有什么要和我说的么?”   “你要离婚?”温四月挑眉问?   做梦吧,离了婚没准自己就莫名其妙一命呜呼了。而且自己还指望着他能带自己离开这村子呢。 第16章 不行   原文她是没看过,但是她知道,这高考重新开放,将迎来一波离婚潮。   她也不知道这萧漠然到底怎么想的。所以不等萧漠然开口,侧头打量了他一眼:“甭想了,离婚是不可能离婚的。”丧偶还差不多。   “你想哪里去了,我是想和你商量,这入秋后几乎没什么活,我想去城里租一间房,到时候去图书馆里免费看书。”这些时间太浪费了,乡下费了大功夫,也只能弄几本最基础的书本,看着实在没意思,倒不如去城里。   而且他们几个也还需要补习。   温四月半信半疑地看着他,“真没想离婚?”   “媳妇儿我可以发誓。”他要是想离婚天打雷劈不得好死,萧漠然一脸坚决地说着,一面要指天发誓。   不过被温四月拦下来了,“那倒不必,既然如此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去?”   萧漠然一愣,这是答应了?“可我的意思,是你跟我一起去。”他在京城的时候,像是媳妇儿这个行业的人,他们自称是玄门,他也见过几个,但是总觉得都不如媳妇儿,还一个个摆着大师的姿态高高在上。   把媳妇儿留在这乡下,实在是埋没了明珠。   “我跟你去?我又不读书。”她主要才上完小学,而且她也没有考大学的意向。   她志不在此。   只听萧漠然劝说道:“媳妇儿你当然和我一起去,不然你放心么?而且你喜欢看的这些书,我可以想办法给你弄几本。”   果然,这话一说出口,温四月就动心了。不过也没马上答应,“这不是件小事情,你等我想想。”回头还要和爷爷商量一下,还有桔梗自己也不放心,总是担心她被村里的闲汉们三言两语骗了去。   萧漠然知道凡事要循序渐进,也不催促她,反正觉得她已经松动了,到时候他在去跟爷爷那里说一声,该是十拿九稳的事了。   吃完了晚饭,丁榕山他们照例在院子里看会儿书,这才回去。   当晚温四月就同温老头商议,温老头觉得这也算是个离开村子的契机,自然是十分愿意,又道:“你本来也不是该生在这山窝窝里的,既然他要带你出去,你就去瞧瞧,爷这里你不要担心,还没老糊涂呢。”   老头的意思,要她把桔梗带上,桔梗大了,留在这山里没什么前途的,倒不如带出去见一见世面。   反正现在也是浓闲时,活儿抢不过,也挣不着公分,何必在家里呢。   温四月想着这样也行,第二天就和萧漠然说,萧漠然比她着急,匆忙着让收拾行李,打算明早就启程进城。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样风风火火的了?不先去城里找个落脚地么?”就这样去,不晓得要白花多少钱呢。   然而萧漠然早就知道会重开高考,早就提前找好了住处,不然的话,现在才去租房,怕是要多花一倍钱呢。   不过这些细节他没和温四月说,只和温四月这里说好了,便去通知丁榕山他们打包行李。   刚好遇到其他的知青。   村子里的知青也是分帮分派的,北方的看不起南方的,南方的又瞧不上北方来的。   大城市里的嫌弃小城市里的小家子气,小城里的也一样觉得大城里来的知青装腔作势。   而萧漠然他们这几个京城来的,一直都以他为首抱团,只是他才到这村子里,其他的女知青还没和他认识,他就和温四月结了婚,因此也是觉得他一辈子毁掉了,注定要困在这村子里。   可现在都知道他农活虽然干不了,但是有学问,丁榕山他们几个有什么不会的,都是请教他。就他这样的好学问,肯定是要去参加高考的,那将来肯定是不可能再回这村子里,不免是觉得又有了机会。   如今也就借着请教他问题的机会找来。   不过这几个女知青也聪明,没跑到温四月家里,而是蹲在丁榕山他们这里等着。   运气也是好,才来一会儿就见萧漠然来了,一个个热情地上前打招呼,“默然同志。”   比起女知青们的热情,萧漠然显得很是冷漠,淡淡地朝她们点了头,直接越过几个姑娘的身旁,朝院子里的丁榕山几人说道:“收拾东西,明早就走。”   丁榕山他们一听这话,就晓得萧漠然是说服了温四月一起进城,自然是高兴,他们还想等着温四月给他们卜一卦,能不能考上心仪的大学呢。   这一高兴,也顾不上这些热情的女知青了。   不过主要这些女知青眼里也只有萧漠然,来他们这里也不过是为了等萧漠然罢了。   而被萧漠然冷落的几个女知青也不气馁,尤其是在听到萧漠然明早就要走,更是以为他和温四月那个村姑离婚离定了。   那她们就都还有机会。   有还想要套话的继续上前,递上了本子,“默然同志,这道题怎么解?”   萧漠然看着那道题,然后抬头认真地看了看那女知青,“你也要参加高考?”   对方点点头,被他这样一看,耳根子有些泛红,害羞地轻声回了一句:“嗯。”   没想到,就在她以为萧漠然会耐心地教她解题的时候,却听到萧漠然丝毫不掩嫌弃地说道:“这么简单的题都不会解,别想了。”然后就这么进屋去了。   留下一脸尴尬的女知青。   其他几个女知青见到这一幕,从上一秒还羡慕这个女知青的心情顷刻间变成了同情。   萧漠然刚进屋,就撞上一脸惊恐的胡小泉,“怎么了?”   胡小泉颤颤巍巍地指着自己摊在箱子上的书本,“那啥,我是不是也不用想高考了?”   萧漠然不解他这话,待目光落到那本上,才赫然发现这道题和刚才那女知青问的是同一道,不禁皱了皱眉头,“让胖子教你。”   于胖子凑过来,也听到了萧漠然对那女知青说的话,不由得朝外瞥了一眼,只见那几个女知青已经出去了,便道:“然哥,这样会不会太打击人了?”   没想到萧漠然不以为然地冷哼一声,“知道我有媳妇儿还跟我靠那么近,我这还算客气的。”   “四月姐没在,她没看到。”于胖子解释,不过这样想来,那个叫什么华的女知青也是居心叵测,那道题自己会,她也可以请教自己,干嘛一定要找然哥呢?   “没看到也不行。”萧漠然想,既然结婚了,他不可能三心二意,更不可能像是那人一样。 第17章 夜遇迁坟   女知青们在萧漠然这里吃了瘪,账就理所应当地算到了温四月的头上去。   还没等萧漠然回到家中,村子里就已经传遍了,萧漠然都等不到高考,现在就要和温四月离婚回城里补习去了。   传得有鼻子有眼的,慧慧听说后十分担心,跑来温家找温四月,见着萧漠然不在,便悄悄与她说这些传闻,“是那几个女知青说的,还说明早就走。”   温四月听了浑不在意,只回了她一句:“果然是吃得太饱了,要是头几年,这个时候还在刨草根填肚子呢。”   慧慧却是担心不已,只是很快发现温桔梗竟然也在收拾她的东西,很是诧异,“难道,你们也要一起去?”   这才听温四月解释道:“这大冬天的,也没多少农活,你来了正好,那马先牵到你家去,正好你爹去河沟里驮点煤炭。”   “这怎么好?”那马是他们家牵回来的,花了大成本,自己就这样牵回去,慧慧总觉得占了大便宜。   “没什么好不好的,我爷爷这里,还要劳烦你们多照看着些。”温四月本来是想用马驮点东西,赚点外快,提高一下家里的生活水平,但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到底还是读书重要些。   最终慧慧在她的劝说下,将马儿牵回去,只是慧慧爹娘觉得过意不去,给送了不少东西过来。   晚上一家子围着泥火吃了晚饭,老头子又把温四月喊进屋子里去说话,“这一趟出去,你这命就要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了,你自己也是聪明的,什么该管什么不该管,分寸要拿好,别误了自己。”   温四月看着坐在床沿上的温老头,小小的油灯火苗里,他满头霜白,心中有些难过,又有些不舍,“我晓得,爷爷你等着,我以后一定接你去大城市享福。”   温老头听到这话,咧嘴露出一个笑容来,“好呢,我等着。”   又与四月说了些玄门中的事儿,这才放她去,温四月出去的时候,只听他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明儿起来你们动静小点,别吵我睡觉了。”   话是这样,可是第二天一早他们走的时候,都已经出了村口,温四月扭头还是看到了温老头拄着拐杖站在村口朝他们挥手,嘴里不知道喊着什么,离得太远已经听不清楚了。   温四月只得大声回着,“爷爷别担心,好好保重身体,等我们接你享福。”   而温桔梗已经哭得跟个泪人一样,那于胖子几人沿途说了好些个笑话,她才勉强露出笑脸来。   中午些的时候,到了镇子上,却得知这几日去城里的班车发生了车祸,翻到了山下,只怕这一两个月,去城里得靠两条腿了。   本来这镇子上还有一辆拖拉机,可是如今没了班车,拖拉机也成了香饽饽,哪里轮得到他们?   于是最终只能走路去。   萧漠然订制了路线,肯定是不能走大马路的,那样太绕了,最起码得浪费一天的时间,所以有小路的地方叫尽量走小路。   好在大家行李并不是很多,不过一套换洗的衣裳跟着铺盖罢了。剩下的那些干粮和水壶,对他们来说算什么行李?全部加起来都不如一篓玉米重呢。   第一天还算顺利,晚上的时候在路边的小村子借了住宿的地方。   翌日离开时,村里一个老大爷拉住他们问,“你们要走小路么?”   萧漠然和温四月点头,这是肯定的,走大路多绕啊。   没想到老大爷却一脸忧心忡忡地劝说道:“还是走大路吧,人气旺,那小路上阴森森的不安全。”   几人没多想,就连温四月也没仔细去想老大爷这阴森森是哪个层面上的意思,只是想着近年来有去城里的班车后,小路几乎就荒废了,杂草横生,可不就是阴森森么?   还与萧漠然说着小余的事情,“这样说来,他是在苗寨里长大的?”   这都是萧漠然找人打听来的,消息也并不全面,只是觉得小余不单是心思缜密,而且智商也高,是个极其聪明的人,也就多关注几分。“听说他和他爸爸分开后,就被苗寨里一个无儿无女的老大爷领养了,然后有个姑姑叫阿满,医术很厉害,要命的枪伤在她手里也能立即治愈。”   温四月听到这话,本想是夸大了,但是转头一想,这世间之大,无奇不有,在自己那个世界不就可以让伤势马上恢复么?便是自己也可以,只是可惜现在没有灵力,所画出来的治疗符效果没那么夸张罢了。   不知不觉,暮色已来,空气里湿润润的,开始冷起来,眼见着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于胖子他们都提议不如继续往前走,反正这山里走夜路他们有经验。   往昔在村里偷猎的时候,不都是晚上去山里么?   他们都不怕,温四月有什么可怕的,只拉着温桔梗跟着继续走。   到了晚上十一点的时候,几个大男人总算是有些累了,而且这会儿已经下起了细雨,他们总共就一把伞,便打算找个松针茂密的地方歇息。   地儿还没找着,就见着前面旁边的山头上居然冒着火光,瞧着居然还有不少人。   那胡小泉和于胖子一看,“难道跟咱们一样是赶夜路的?”于是不由分说就背着行李奔了过去,只道人多有照应。   温四月却觉得谁闲着跑到那山头上去过夜?而且那么多人?隐隐觉得不对劲,可胡小泉俩已经去了,也只能追过去,便叮嘱着,“小心些,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刚走到一半,便顿住脚步,一面将萧漠然三人拦住,“别去,好像有人在迁坟。”   “大半夜的,谁会这个时候迁坟?”丁榕山下意识地回着,觉得不可能。   温四月解释着,“可能是看好的时辰。”   萧漠然也附和道:“也有可能是为了避嫌。”毕竟封建迷信叫打得厉害,谁敢白天大张旗鼓?晚上的话,队里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多管。   丁榕山听得他夫妻俩这样一说,也有些发怵,眼见着于胖子和胡小泉跑不见了的身影,“那他们俩怎么办?”   温四月从包里拿出一张黄符纸递给丁榕山:“我们刚过来的时候,有个大石头凹槽,你带桔梗姐去那里等我们,我和漠然去把人喊回来。”   丁榕山没拒绝,桔梗也不敢上去拖后腿,老实地跟着丁榕山一起原路返回,一面叮嘱着温四月,“四月小心些。”又问:“他们俩不会有事吧?”   “没事。”目前从几人面相看来,虽人生会有大波小折,但绝非短命之相。当然,萧漠然的面相她啥也看不出。   反正不会死在这山里就对了。 第18章 办法   是不会死在山里,但是温四月万万没有想到,她才出村子就遇到这么一桩难缠的事儿。   也不知道是因为夜里的缘故,还是因为本身这里围着的人就很多,以至于他们俩到了后根本就没有看到于胖子和胡小泉,只得更进一步在人堆里面找。   挤到了最前面,才看到两人果然在这里,此时此刻正看得津津有味的。   只见人群之间,点了一圈白蜡烛,一个穿着黄色道袍的中年男子拿着一把桃木剑在那里又唱又跳,嘴里咿咿呀呀念叨的,好像是一片葬书。   而他身前摆了祭案,除了常规的香火蜡烛之外,还有一只浑身赤红色的大公鸡,鸡冠尤其大,尾部极长,颇有朱雀凤凰之姿。   温四月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公鸡,心中也颇为吃惊。   这里大部份的人,便是胡小泉和于胖子,目光似乎也在这只奇怪的大公鸡身上。   祭案后面,就是一个约莫两米长一米五宽的大坑,坑中摆放着一只腐朽的老棺。   只见这道长把那怪异的攻击忽然抓起,往棺材上一扔,一个漂亮的转身,指尖已经夹着三根香了。   见着那鸡已经稳稳落到棺材上面,便将香给插在了棺材前面的黄土上,拜了三拜,嘴里又开始念叨些旁人听不清楚的言语。   温四月只觉得不对劲,但是一开始目光都被那鸡吸引了过去,如今看到鸡落在棺材上,目光随即也看到了那三炷香,顿时脸色恍然一变,连忙拉住萧漠然:“快叫上他们,走。”   她口气忽然变得凝重,萧漠然也不敢耽搁,立即去喊于胖子和胡小泉。   两人正看得津津有味,忽然被萧漠然叫走,心中有些不舍,“看会儿吧。”   “别看了,人怕三长两短,香忌两短一长,那三炷香你们难道没看见么?快走。”温四月不放心,跟着萧漠然走过来,听到胡小泉的话,连忙开口道。   只是他们哪里听得懂,也就是单纯觉得她说得很玄妙,一时也心虚起来,立即抬脚就走。   也是他们四人要离开这个范围的瞬间,忽然听得身后传来一声大喝,“谁让你们走了?”   随着这人声音落下,一阵刺耳的铃声从四面八方响起来。   与此同时数道目光汇聚到了他们的身上,有的惊恐不已,大喊着:“怎么混进了外乡人?”   又有人急忙朝那放着公鸡的棺材磕头,嘴里一面念着求饶的话,“求老祖宗不要发怒。”   于胖子和胡小泉瞬间就被吓蒙了,下意识地朝萧漠然和温四月看过去。   同样朝萧漠然看过来的,还有那道长。只见村民们让开一条道,他走到前面诧异地打量了萧漠然两眼,转头不知道和刚才喊住温四月的那人说了什么,那人顿时脸色变得好看起来。   朝着温四月几人走上前几步,“几位小后生,不是我黄某有意为难,实在是这三更半夜的,你们偏偏要跑过来冲撞我们黄家的老祖先,我们也没办法,请吧。”说着,摊开手,只见身后几个壮年拿出绳索。   “他们不会把我们绑了吧?”于小胖小声嘀咕,一面和大家商量,“咱们找机会跑。”   却听温四月说道,“跑不掉的,他们人多势众,而且他们不是要绑了你们,是要你们去抬棺。”话到这里,最后目光落到萧漠然的身上去,“应该是看中了你的命格,想让你去抬。”   萧漠然一听只是抬棺,其实并不介意的,刚要松口答应,没想到却被温四月拦住,“朱雀押棺,显然里面并非善类,而且坑中已有无数脚印,这绳索也重新打过结,显然他们自己抬过,根本抬不出来。”还绷断了绳子好几次。   这棺材已经腐朽,早不是当初的重量,这三指粗的绳子都遭不住,可见里面是凶悍之物。   她神色凝重,又让胡小泉和于胖子想起当时看到文工团那些人身上的死气,也连忙拉住萧漠然,“然哥,咱别。”   当时四月姐脸色都没这么难看,很明显这件事情比那件严峻多了。   萧漠然也不是不听劝的,当即打消了这个念头,但却是有些担心,“可是这样一来,要给媳妇你添麻烦了。”   麻烦啥呀,自己和他结婚就冲着他这命格,他是自己的贵人,肯定是不能出事的。所以她也是义薄云天地回了一句,“保护自己的丈夫,理所应当。”   而且他们不是本家人,这棺材一抬,半条命都会没了,往后只怕还会厄运缠身,一辈子不得善终。   她不知道这黄家的祖先从前是做什么的,但是这棺材里的东西戾气如此重。   “还磨蹭什么?”等着他们捡起绳子过来的黄家人开始催促。   那道长也在催促,“快些,莫要错过了时辰。”   温四月听到这话,抓过萧漠然的手腕,看了看时间,“今天阴历八月二十四,零点十二分后,这棺材要是抬不出来,就必须马上封土,再寻吉日。”而现在已经十一点四十八,他们没有多少时间了。   但是黄家人阵仗这么大,显然今天不可能放弃的,更何况还逮着了萧漠然这样合适的抬棺人。   而她这话声音不小,那道长也听到了,惊讶地打量了她一眼,显然没想到一个如花年纪的小姑娘还懂得这些。不过也并没有把温四月放在眼里,“既然知道,催他们快些吧。”   这是黄家第三次抬棺了,他们是不会错过这个好机会的,所以如果萧漠然他们不从,也许会用别的手段。   黄家人果然着急,那领头的只朝几个年轻壮年示意,对方就围上前来,看这样子分明就是要把温四月抓过去做人质。   温四月一个修炼符箓的,抓鬼驱邪这一块业务几乎为零,如今虽然相术学得不错,不过好像和眼前这业务也不沾边。   不过俗话说得好,万变不离其宗,温四月觉得,不一定就要按照老方法才能抬出棺材。   所以在对方围过来的时候,“我有别的办法抬棺。” 第19章 读书   那道长根本就没将她的话放在眼里,反而是那黄家的当家人看着时间越来越少,急得朝她说道:“只要你有办法将棺材抬出来,他们就不用下坑。”   于胖子和胡小泉都将所有希望放在温四月的身上,萧漠然却是有些担心,下意识地伸手拦住她,“你别为难,我下去。”   “不为难,我有办法的,别担心。”她看着那祭案上,什么东西都是现成的,她画几张符应该没问题吧?给了萧漠然一个让他放心的眼神,便朝着那祭案走过去,“朱砂黄纸借我一用。”   黄家人却不知道那祭案上的东西能不能碰,听到她问拿不定主意,只朝道长瞧去。   道长却是想看这个来砸场子的黄毛丫头能玩出什么花样来,“可以。”   得到这话,温四月也不客气,快步走到祭案前,直接将黄纸裁开,食指作笔,蘸了那血红色的朱砂,便往黄纸上不知道画起了什么。   这道长也在一旁,并不认识符纸上画的是什么,只觉得也非他三清家的风骨,因此当下已经认定温四月装模作样。于是忍不住冷笑一声:“你到时候若是抬不出来,怎么办?”说罢,转头又朝黄家人说道:“抬棺的方法就摆在眼前,你们不愿意信我,若是耽搁了吉时,下一次可就是下一次的事情。”费用得重新算了。   黄家人听到这话,也有些担忧起来,看着温四月一连画了几张怪模怪样的符纸,也不知道做什么用的,“可以了么?”   温四月看着自己这六张符纸,应该差不多了。朝黄家人点了点头,将那符纸递给黄家人,“你们本家的祖宗,你们自己抬出来最好,这六张符纸贴四面上下,再去四个人,马上就能抬出来。”   黄家人还没行动,道长却是阴阳怪气地嘲讽起来,“就你这几张破符?”   黄家人也半信半疑,但贴个符而已,时间又紧迫,便照着温四月的话做了,先前准备抬棺的几个年轻人也试着抬了一下。   没想到此前那犹如千斤重的棺材,如今竟然轻而易举就抬了起来。   那一瞬间,众人都忍不住傻眼了。不管是黄家众人还是这道长,都有些不相信。   萧漠然一直紧张的神情也松缓了下来。   “愣着做什么?符纸效果时间极短,快些上来。”温四月见大家都愣着,连忙开口喊起来。   她没有灵力,这符最多维持两三分钟的时间罢了。   听到她的提醒声,黄家那当家人连忙催促,“快,别耽搁了。”   然后在道长难以置信的目光中将棺材给抬了上来。   棺材终于动了,黄家人一直悬着的心也松缓了下来,大家都齐齐过去帮忙,那道长也在震惊之中,温四月也就趁着这功夫从人群里走出来。   萧漠然见了她,立马会意,几人立即飞快朝着山坡下跑去。   一刻也不敢耽搁,等着到了半路,脚上丁榕山和温桔梗,也顾不得和他们俩解释,一路继续往前跑。   而且手电筒也不敢打,就怕叫山上的黄家人发现行踪。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他们竟然跑到了大路上,这个时候时间已经一点半左右了。   几人气虚喘喘地蹲坐在路边喘气,提起此前借宿的那村子,人家好心提醒叫他们走大路,只怕就是想要提醒他们,免得遇到这黄家人迁坟。   不过这会儿缓过神来了,于胖子十分不解,“四月姐你既然有这本事,咱们为什么要跑?还有那个道长,我看分明就是个江湖骗子,该留下来杀杀他的威风才是。”   温四月摇头,“不行,那山上的穴位虽不是什么龙脉之地,但也是个阴宅安定的好地方,他们却要将祖先迁移,而棺材又抬不出来,只怕是他们家这祖先生前非善人,身上罪孽太多。”   众人不解,“既是好地方,为何还要迁移?”难道找到了更好的地方。   “非也,那处风水是好,但是对于纯善之人,可是大奸大恶者,只会适得其反,我观在场的黄家人,面相大都无缺六残,应该是报应到他们这些后人的身上了。”所以他们才顶这风头请道长来帮忙迁坟。   她这一说,于胖子和胡小泉也就想起来了,这些黄家人里,好像好几个残疾呢。   当时顾着看迁坟和那只奇怪的公鸡,没去多想,如今想来,只觉得怪异不已。   这时候又听到萧漠然庆幸,“好在咱们走得快,若接下来黄家不放人,反而是害了你。”他可还记得当时温老头的那些告诫,所以千万不能让温四月去牵扯到这些事情中。   于是胡小泉和于胖子就更自责了,“然哥,四月姐,都是我们的错,下次再也不去凑热闹了。”   丁榕山晓得了这前因后果,直接朝他俩的脑门上拍打过去,“我说你们俩这脑子也是有病,大半夜的去山上看什么热闹?但凡用脑子想一想,也该晓得是有问题的。”   “没事了,反正那棺材只是从坑里抬出来而已。”符的时间维持不了多久,根本等不到他们抬到新的阴宅处,所以这事儿和她应该没多大的牵扯,她就是有些可惜了那只假朱雀。   又见大家休息得差不多,便继续赶路。   于是一行人顶着夜色继续往城里去。   而经此一事,几人也变得小心了些,一日后,赶上了一辆去城里的拖拉机,提前半日到了城中。   这边萧漠然托人找的房子,旁边不远处有个酱油厂,这房子也就是酱油厂的老宿舍,三层楼的,三个单间,在同一层。   而学校就在街对面,站在三楼上,正好能看到对面的学校。   几人赶了这么几天的路,也没怎么休息好,到了新房子里,铺了床简单洗漱后倒头就睡,等第二天醒来发现温桔梗竟然已经和楼下的婆婆熟起来了,还在对方的带领下去百货大楼买了油盐米面,在楼下的共工厨房里给他们煮了粥。   配菜则是家里带来的咸菜干,纵使如此,几人也吃得津津有味。   等着他们几个去学校里报名后,温四月才朝温桔梗商量,“我昨晚听漠然说,城里还有一种补习班,我给你报一个吧。”   温桔梗连忙拒绝,“别浪费钱了,咱们租这楼房花了不少钱吧?而且这城里什么都要钱。”连水都要钱,将她刚住上楼房的欢喜全部都给浇灭了。   温四月心说这破旧的老宿舍算什么楼房?一面劝说着她,“这钱的事情你不用担心,爷给我了。反正你必须去,吃饭的事情叫他们自己想办法解决,我喊你一起来城里不是做保姆的,去多认识几个字,将来总是有大用处的。”但凡多认识几个字,多看几本书,眼界开拓了些,往后也少被人骗。   温四月最担心的就是温桔梗太老实了,所以才带她来城里长见识,顺便读读书。 第20章 再见小余   温桔梗最后自然是听从温四月的安排,第二天萧漠然就给她找了补习班,里面都是像她一般年纪的青年同志,大家也几乎都是小学一二年级的文化,虽也不必笑话谁。   本来萧漠然还担心这老师也是个小学文凭,怕教不了温桔梗什么,但温四月对这班级环境却是十分满意,“就这样了,我就想叫她把字认全了,去正经的学校,她也跟不上。”而且这补习班只上半天的课,剩下的半天她可以把温桔梗一起带去图书馆里看书。   又问了丁榕山他们的补习班,听说都安排好了。   只是第二天发现大家一早起来都去补习班,就萧漠然没动,她才疑惑地问道:“你呢?”   没想到萧漠然两手一摊,“我哪里用得着去补,我陪你去图书馆看看书就好。”   “……”萧漠然经常给他们补习,的确看起来成绩不错的样子,既然他有这个自信,温四月也没道理去泼冷水,“也好。”   其实萧漠然一直担心她,毕竟现在和王家就在一个城里,但是看温四月的样子,压根就想不起来,她有那么一些亲人就在这城里。   于是温四月不说,他也不提,每日两人去图书馆,各看各的书,中午回来再把温桔梗给带着。   连续这样过了大半个月,这日温四月和萧漠然才去图书馆,就被一个人拦住。   “好久不见。”温四月朝对方打招呼。   彼时的小余已经不是当初在村里遇上时的那副模样了,整个人精神了很多,朝他俩点了点头,“我有急事找你们,希望你们能帮帮我的忙。”   他说这话的时候,目光却是落在温四月的身上。   萧漠然一下就了然了,“先找个地方说话。”在大街上说这封建迷信,怕是皮痒了不是。   小余点头,当即领着他们去了一处小院子,给两人倒了水,这才说道:“半月前我去了金鱼弯找你们,听说你们都来城里了。”   回来后他就将这城里大小补习班都找遍了,昨天才找到丁榕山他们补习的地方,打听到了住处,所以这一早就等在这里。   他正说着,温四月忽然问:“你没在文工团了?”   他去文工团,本就是为了报仇,后来又改变了报仇的计划,自然是没有必要在文工团做杂工了。“嗯,回来就离开了,我现在市文化馆。”   文化馆的老馆长以前是受过枪伤,被他姑姑给救活了,也正是因为这层关系,他顺利进入文化馆。   一面进入主题,说起找温四月的缘故,“老馆长这一辈子在战场上枪林弹雨熬了下来,前些年和我姐一样被迫害,前年才回城里,眼下就这么一个孙女,现在半死不活。”说到这里,抬眼看朝了温四月,“想来你们也应该明白,这不是普通的病,不然我不可能找你们。”而是早就想办法送去医院或是找他姑姑了。   他说着说着,只觉得自己被温四月盯得有些发毛,忍不住问道:“我脸上有什么吗?”说着,急忙拿手擦脸。   没想到竟然听温四月说道:“她是你对象吧?”   小余怔了一怔,有些尴尬,不过随即又忽然笑起来,觉得自己果然找对人了,当即也不隐瞒,直接道出自己和这姑娘的事情。   原来当初老馆长也被迫害,儿子女儿都死了,就这个小孙女,也送到了乡下去,和小余算是青梅竹马。   前年老馆长平反回城,也把这个在苗寨的孙女接回来了,一切看着都往好的方向发展,所以一心想报仇,觉得没有未来的小余没去打扰他们祖孙俩的生活,直至这一次从城里想通了,这才去找他们。   没想到就在上月,原本身体健康的阿容忽然病了,去了省城也没检查出来是什么原因,整个人的精气神就像是被人吸走了一样。   他们想到了请姑姑,可是姑姑即便是能救,在救回来后不到半个小时,又恢复之前的样子。   他们束手无策,也不敢乱找懂得这方面的人,小余就只能想到找温四月。   方有了现在的事情。   温四月本来是谨记着温老头的话,不要多管闲事的,可现在她觉得一方面只看书,没有实践是不得行的,二来如果借此机会多认识个朋友也可以。   于是便道:“信得过的话,生辰八字方便先给我一下?”   小余听到这话,却是欢喜不已,“我信得过你们。”说着连忙将阿容的生辰八字报了出来。   温四月一听,掐着手指推算了一下,有些惊讶,下意识就忍不住吐了一句脏话,“握草,居然有人借命。”   这借命两个字,彻底让人忽略了前面那个不文明的词,便萧漠然也疑惑地看朝温四月,“这是什么意思?”   小余也紧张地看着她,“那,那怎么办?你有办法吗?温小姐,只要你有办法救阿容,我这辈子就算是做牛做马也……”   不过话没说完就被温四月打断了,“牛马倒不必,给我两百块就好。”   没想到她说完这话,小余就呆住了,这让温四月有些疑惑,难道自己开价高了么?于是犹豫着,要不算一百八?   然就这时候,小余激动地说道:“只要能救阿容,别说是两百块,就是两千块我也能给温小姐你。”   两千?这是个什么天文数目?这么多钱到时候完全可以在城里买个房子把爷爷接过来了,平静了一下激动的心情,“我得先去看看她本人。”她现在比小余都着急把人救回来。   萧漠然看着温四月激动的小眼神,忽然开始检讨,自己是不是该告诉四月,自己这个上门女婿没那么穷,租在这个小院子,主要是为了方便补习……   但是他还没找到解释的机会,那小余就迫切地领着他们去了朱家。   朱馆长是战场上下来的人,平反后就回到了这大院里,门口还有警卫,小余是熟面孔,温四月和萧漠然又是年轻人,那警卫没多想,信了小余的话说是同学,就放他们进去了。   前面的岔路口,正好看到两个中年男人的背影,温四月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花眼了,好像看到了王忠强。   不过这里住的都是机关的人,她也晓得王忠强他们不住在这大院里,所以便以为,可能是自己看花眼了。   没想到她这举动被小余察觉,小余便热心地解释道:“那是公社的刘社长,他家就住在那边,旁边那个好像是他机械厂的朋友,听说两人差点成亲家。”   所以自己没看错,果然是自己的渣爹?但是什么叫差点成亲家?这也就是没成的意思?既然是没成,那姓刘的怎么和自己的渣爹走得这么近?靠啥维持这关系? 第21章 媒介   小余说着,又遇着一个大院的熟人打招呼,萧漠然这才得了机会朝温四月问:“你有把握么?”他也担心温四月,心想犯不着为了这两千块钱搭上自己。   温四月一脸信心满满,“没有那金刚钻,谁敢揽这瓷器活?放心吧,小余这对象八字里前半生多灾多难,熬过了富贵长生儿女双全。”虽然这些业务她从前没接触过,但是经过那抬棺的事儿来看,温四月觉得还真是万变不离其宗,用符一样是有效果的。   不一定得按照他们这个世界的规矩摆什么祭案,只要结果是好的就行。   萧漠然还是有些担心,但小余已经回过头来了,他也就没再继续问。   往前走了百来米,温四月忽然停下脚步,指着前面那一座门口栽种着宝塔松的小院问,“那就是朱馆长家?”   小余已经不奇怪温四月为何能在这么多小院里一下指出来,心想这院子一定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于是连忙问:“有什么问题么?”   “有大问题。”温四月大步走过去,却见那宝塔松有些年头了,便问道:“他们搬来之前,住在这里的人家呢?”其实不用多问,她也多少猜到些许,这家人现在应该情况不大好。   小余不知道她问这个做什么,但还是如实回答,“他们家女婿在宝岛,所以都受到牵连,没了。”   其实有亲人在宝岛的不少,但是全家覆灭的还是不多,温四月觉得问题就出现在这座院子。看了那宝塔松一眼,“要么马上搬家,要么把这宝塔松给砍了挖了都行,还有旁边墙根下那藤萝,大门口谁种这些东西。”   “这……”小余知道风水上忌讳多,但是乡下谁家屋前屋后没几棵大树?   却听得温四月解释道:“城里比不得乡下,更何况乡下山树环绕,前后呼应。可这城里难见参天大树,宅前独种大树,主孤寡,夫妻失和子女残缺,还有那藤萝,马上就要延伸过来了,到时候树缠藤官司缠身,生涯暗淡,再也难出头。”   末了,又添了一句:“而且宝塔松多出现在坟前公园。”   经他这么一提醒,小余忽然就发现为什么自己看着宝塔松就怎么都不顺眼了,这还真是只出现在温四月所说的这两个地方。可是之前安排老馆长他们住在这里的负责人说,这宝塔松就如同老馆长一般刚直不阿。   而且是松树的寓意一直都不错。   里面的人听到外面的说话声,早就来开门了,见到小余领着两个陌生年轻男女进来,颇有些诧异,“这是?”   小余忙着解释,“这是我和阿容的朋友。”又指了指开门的中年瘸腿男子,“这是阿克叔叔,是老馆长以前的警卫。”   阿克听到他们是阿容的朋友,也就请进门来。   温四月则一面打量宅子,除了大门口的宝塔松和藤萝之外,其实没什么大问题,直至上了楼,她忽然顿住脚步。   阿克一直随行招待,早就察觉出温四月有些不对劲,四处明目张胆地打量,但又不像是那种没见过世面,或是贪图钱财的样子,让他也隐隐猜到了些许。   所以现在见温四月忽然顿住脚步,偷偷拉了小余一把,“这是怎么回事?”   小余这才压低声音解释道:“这就是我说的那位大师。”   这让阿克有些惊讶,然后暗地里将温四月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怎么都不相信这么年轻漂亮的姑娘,会去做这一行。   试想他们寨子里的巫师,哪个不是年过半百?   就在他对温四月怀疑的同时,只听温四月说道:“去拿一炷香过来。”   阿克虽是怀疑温四月的能力,但也十分配合,毕竟现在小姐的病情阿满姑姑都没有办法。所以立马就去拿了香过来,连忙递给温四月,“还有什么要准备的么?”   “稍等。”温四月说着,不等阿克摸出火柴,也不知道她怎么弄的,手掌往香头上一抹,香居然被点燃了,冒着点点青烟,顿时将几人都给看傻了眼。   阿克再三确认她手中没有火源后,不免是对温四月升起了几分希望。   温四月其实就是习惯性地点香,毕竟前世她都是这样点的,但那时候她是有灵力加身,所以当这烟飘到自己的眼前,她才忽然意识到,自己没有灵力,怎么还能点香?   不过当下也没有多余的时间给她研究这个问题,因为香点燃的瞬间,她就看到了前面那房间里散发出来的血红色的细丝。   这些阴煞应该是对方借命所用的媒介。她立即开口道:“准备诛杀黄纸,有条件的话添点黑公鸡血。”   她口气严峻,阿克也没敢多迟疑,当下亲自去做准备,还特意跑去菜市场买了只黑公鸡回来。   而这段时间,温四月已经进入阿容的房间看过了。   房间里没有什么问题,只是她整个人被无数的血丝缠绕,就好像是颗红毛丹一样。   不过这些只有她一个人看得见罢了。   也难怪无论如何都救不好,即便救好了,也维持不了多久的健康时间又会变成现在这副半死不活的状态。   眼下阿克将所用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她立即着手画符,与这个世界的符不一样,她所画的符上,末端是一个火焰的标志。   四张符各不一,一张贴在阿容房间的门上,一张贴在窗户上,顿时那些红血丝就像是受到了惊吓一般,全都惊慌失措地朝床上的阿容聚集而去。   然也是这聚集而去的瞬间,忽然觉得有一个强大的力量夺取它们辛苦从阿容身体里吸到的精气神。   而没了这些精气神,这些阴煞也逐渐没了生命特征,变得透明,最后成了一根根干枯的玉米须,落在房间里的每一个地方。   这些阴煞此前的样子大家没看到,可是如今随着温四月举起的那张黄符纸,房间忽然无端出现这么多类似玉米须的东西,小余等人都愣住了。忍不住发出惊呼声:“这是?”   “有人用这些小阴煞作为媒介,吸食她的精神气,俗称借命,等彻底吸食完的时候,对方添寿元,阿容的生命则到尽头。”但还没完,既然是打定主意赚这两千块,那肯定要有头有尾,所以她拿出最后一张符纸,“虽然不知道对方是谁,但是我现在将对方借走的精气神都夺回来,你们要是想找害她的人,只要查一查和她同一天生日,且症状和阿容一样的便能找到。”   小余听着她的话,紧张地看着床上的阿容,只见温四月既没有摆香设案,也没有唱唱跳跳,就拿着那张符纸,掐了一个手诀,床上的阿容那气色肉眼可见地恢复过来。   阿容是恢复过来了,然而这同一个大院里,原本正高兴地和王忠强推杯换盏的刘社长忽然一口酒水咔在喉咙里,整个人挣了两下,倒在了地上,面色一片灰暗死气。 第22章 三合一   王忠强吓了一跳, 连忙放下手里的杯子,将刘社长给扶起来。   被这大动静给惊动的刘太太也赶紧过来,看到地上的刘社长那副死气沉沉的模样, 立马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着急地大喊着家里的阿姨,“快给方先生打电话。”   原来刘太太之前也大病过一次,偶然结识到了一位朋友,经那朋友介绍, 她认识了一位姓方的天师。   病不但被治好了, 还可以花钱买寿元。   当初就是给儿子算姻缘,相中王家姑娘, 就是这位方天师帮忙的。只是王家那亲闺女没福气, 在乡下自己嫁人了。   她的宝贝儿子自然是不可能娶个二手货,至于这王家的养女, 方天师却说要不得,所以继续给他儿子找合适的因缘。   也不知道王家哪里打听到的消息,竟然给老刘推荐了一个和老刘生辰相应的年轻女孩子,而且还是在这大院里。   胡秀群在卫生院工作,自然能从病历上看到病人的出生年月,她和王忠强一直都对于没能攀上刘社长这高枝耿耿于怀,心中对于自己那个没谋面的亲女儿也颇有怨恨。   所以听说刘社长找这个出生日期的人, 虽然不知道找来做什么, 胡秀群还是赶紧透露给了王忠强, 让他来找刘社长。   也正是如此,和刘社长这关系才亲密起来。刘社长那里自从得到了这阿容的精神气后,觉得自己垂老的身体逐渐变得像是年轻小伙子一样,心情一好, 也就跟着王忠强开始称兄道弟起来。   方有了领着他来这家里喝酒的一幕。   但是王忠强自始至终都不知道,刘社长背后到底做了什么,此刻见到这一幕,他满脑子只想着打医院的急救电话,但是却听刘太太叫找什么方先生,也就不敢随意插手。   刘太太在他的帮忙下,将刘社长扶上床,便开始下逐客令,“你看我家老刘这旧毛病犯了,这会儿也招待不了你了,改天请你喝酒。”   王忠强也有眼色,连忙告辞,“是我打扰了。”一面关心地看着床上脸色难看的刘社长,“有什么事情,立即打我家电话,我马上过来,自家兄弟嫂子不要客气。”   刘太太含笑着送他到楼梯口,便回到房中,但是心里其实不着急,方天师那么厉害,连寿元都能借到,老刘这点问题算什么?拿起自己的毛线,继续给儿子织毛衣。   而同一个大院里不远处的朱家。   朱馆长这个时候也回来了,一进门放下公文包,拄着拐杖就急匆匆地上楼。   他今天去下面县里了,刚回来就接到电话,说家里有急事让他赶紧回来。   朱馆长当时吓得不轻,险些昏死过去,还以为是唯一的亲人阿容出事了。   所以急急忙忙让司机送自己回来。   不想才到大门口,就见到自己十分喜爱的那株宝塔松被人拦腰砍断了,旁边的藤萝有工人正在挖,他虽不满,但此刻也顾不上去责问。   如今进了大厅,还没开口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就被满脸喜色的阿克连忙迎过来兴奋地拉着他的手,“小姐没事了,好了!”   朱馆长听到这话,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加快脚步要上楼去,耳边则传来阿克过分激动的声音,绘声绘色地跟他说着小余把一直找不到的那位大师找来了。   也正是这位大师,把阿容给救了回来,还找到了生病的原因,竟然是被人借命。   朱馆长先是欢喜,随后听到有人借孙女的命,顿时脸色难看,立即让阿克去查。   “您放心,我已经让人去查了,咱们先看小姐。”阿克回着,一面推门进去。   阿容本身不是病,所以当这被吸走的精气神被温四月强硬地索要回来后,她也就忽然间变得生龙活虎。   此刻已经起来了,半坐在床上,背后靠着抱枕,正朝温四月感谢。见到爷爷推门进来,高兴地要下床,“爷爷,这段时间让您担心了。”   见她情况稳定,温四月也还有些善后工作,便将这空间留给了他们一家人。她和萧漠然跟着阿克从房间里出来,“我还要画两道符给阿容小姐。”以免对方又贼心不死继续来借命。   阿克连忙请她下楼,态度更为恭敬。   然走在前面的阿克却忽然听到温四月说:“我听到小余说,你没有什么亲人了。”   说起这个,阿克心中就一阵难过,他当年刚成亲没多久,就参军去了,等回来的时候,寨子都没了,拖着残废的腿四处打听,才晓得自己走的时候,媳妇已经怀孕,结果生产的时候遇着大洪水,寨子和人,一个都没留下,全跟着洪水没了。   他这辈子注定孤苦无依了,所以转辗流年,最后也就回到了朱馆长这位老军长的身边。   他一面叹着气,一面与温四月和萧漠然说起自己从前的事情。   没想到这个时候,忽然听到温四月说,“可是我观你面相,你子女宫旺盛,该有一儿一女才对。”难道自己看错了么?   听到她的话,阿克只觉得被雷劈了一下,下意识地转过身来,哪怕觉得不可能,但还是忍不住朝温四月问,“温小姐你的意思是?”   此刻温四月面对着阿克,将他面相看得更加清楚了,“我应该没看错,你要是没带残疾,你这子女宫必然灰暗无色,可是你现在带了残疾,改了子女宫运。”说着,细细打量起阿克的面相,然后掐着手指一面推算,随后得到了结论,“你一儿一女还活着,要不你去试试,出门尽量先走东南方向一段时间,再去你要去的目的地。”   这话若是从别人口里说出来,阿克肯定觉得被戏耍了,叫他每次出门绕路,但是他亲眼看到温四月这个小姑娘将阿容姑娘从垂死救到鲜活,这比乡下寨子里的阿满姑姑还要厉害。   更何况他现在老了,也希望真的膝下有儿女,所以连连应声,又朝温四月道谢。   “你不用先谢,有了结果再谢不迟。”说着,便去画符。   而楼上阿容房间里,祖孙俩抱着欢喜了一阵,小余才找机会说起给温四月承诺的两千块,面色有些尴尬,“我当时只想着一心救阿容,但是我手里暂时没这么多钱,朱爷爷您能不能……”   他想管朱馆长借一部分。   然而话还没说完,就被朱馆长不悦地打断,“小余你这是什么意思?既然是救阿容,这份钱该是我这个亲祖父来出才对。”更何况不要说就是两千块,就是两万块,砸锅卖铁,他也要给凑出来。   他孙女的命,是无价的。   心疼地看了看孙女,觉得自己得下楼去跟人家打一声招呼才行,只让小余留在这里照顾着孙女。   没想到楼下的温四月和萧漠然已经打算回去了,他连忙上前挽留吃午饭。   不过温四月和萧漠然还是推辞了,朱馆长见也留不住,只赶紧去取了酬劳,装进信封里亲手交给温四月,“温小姐,你就是我朱家的救命恩人,以后有什么事情,只管来找我老头子。”老头子再怎么落魄,三朋五友还是有的。   温四月觉得信封有点重,当着朱馆长的面就打开,发现果然多了不少,便给抽出来,“说好多少就多少。”顺便指着留下的那几张符,“阿容身上带一张,床上放一张,门上再贴一张。”   这才提醒起朱馆长,要找到差点夺走孙女性命的那幕后之人,也就没多留了。   只是看着温四月退回来的钱,有些伤脑筋,转头只朝阿克吩咐道:“回头你去备点礼物,让小余送过去。”   阿克自然是答应了,朱馆长则拿起符纸赶紧上楼去。   贴好了这符,他和小余在房间里陪阿容吃午饭,忽然窗户无风自开,那一瞬间分明就是感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冲进来了。   但是好在很快,一切都恢复了正常,而阿容放在口袋里的符却烧了一角,如今变成一些黑灰,从她口袋里抖落出来。   与此同时,在刘社长家中,一位四十左右,穿着中山装的中年男子忽然捂住胸口倒吐了一口气血,脸色苍白如纸,   刘太太在一旁看着,刘社长不但没见好转,方天师反而还吐了血,一时心急如焚,“天师,怎么了?”   “被朱家发现了。”而且他们还请了高人,还有那么厉害的法器,害得自己被反噬。他喘着气,身体有些站不稳,跌跌撞撞几下,还是一头栽倒在地上,又重新吐了一口血,手脚抽搐着,也晕死了过去。   这下可把刘太太急坏了,喊人赶紧将方天师扶起来,这才发现案上摆着的香火蜡烛,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全都熄灭了。   于是当天下午,刘社长被急救车拉走。   也是巧,阿克去百货大楼买东西,听从温四月的话,出门想往东南方向走,哪怕是绕路也要走。   然后就刚好路过医院,看到担架上从救护车里抬出来的刘社长,那样子和当时阿容病重的模样简直是如出一辙。   他也就起了个心眼,打听了一下,很快就得知是供销社的刘社长。   急忙回去跟朱馆长汇报。   朱馆长回来才一年多,跟这刘社长没什么来往,自然不知道对方的生日。不过今天刘社长被救护车拉走,他手里把玩着的两个山核桃在大院里闲逛,很自然就提起了刘社长,然后将这刘社长的生日打听到。   和他孙女阿容竟然是同一天。   朱馆长虽然是年长,但年轻时候在战场是枪林弹雨,所以听到刘社长的生日是哪天的时候,把玩了一年多的古玩山核桃,直接给他捏碎了一个。   不过温四月是几天后才知道的,当天拿到那两千块,本来想买点肉的,可是去晚了,已经没了。   直至第二天一早去排队,才买了一斤肉和半只鸡。   让温四月不得不感慨,这城里还不如乡下,乡下最起码还能去山里打野味儿。   而今天小余找来,她也顺便问起,“后来没事吧?”对方应该不死心,继续来借命,不过自己留了那符,谁敢来就要谁吃不完兜着走。   没想到竟然听小余说当天下午阿容身上的符就燃了一角,好在后来都没事。“本来老馆长不放心,怕对方再来找阿容,打算亲自来找你的,但是那天下午,大院里有个人被救护车拉走了。”   说到这里,面色有些凝重起来,朝温四月问道:“温小姐,你是不是当时就知道了?”   这倒是叫温四月有些懵了,“知道什么?”   “你早就知道,借命的人是供销社的刘社长。”不然的话,当时温四月一直盯着他看什么?   温四月恍然反应过来,忍不住扯了扯嘴角,“所以,管阿容借命的,是这刘社长?”   小余颔首。   没想到竟然听温四月干咳一声,解释道:“我不知道,我当时也不是看他,我是看他旁边那个姓王的。”不过她还真没想到,居然是刘社长在借命。   自己要是慢一步,没和萧漠然结婚,那可能就是自己的未来公公了。   于是这下反而是换小余吃惊了,“那人,也有问题么?”   “你还记不记得,当时你说他们差点成为亲家。”温四月忽然提起这话。   小余记得,“但是这?”有什么联系么?   太迟钝了,温四月很疑惑,难道当时小余在乡下,就没听到自己和王卫红之间被抱错的事情么?于是忍不住吐槽道:“你当时在文工团,真的是一心想报仇,难道不知道,我就是王忠强家那个被抱错的大冤种亲女儿么?原本他去乡下就是要接我回来和刘小东结婚,但我和漠然两情相悦,先一步结婚了。”   所以温四月现在很疑惑,刘社长管阿容借命这事儿,和王忠强有什么关系么?   小余当场就傻在了原地,似乎好一会儿才理清楚了这关系,满脸难以置信地看着温四月,“所以,所以你是王家亲女儿?”   温四月叹气,“虽然不想承认,但生物学上是这样的,不过我没打算和他们来往。”必须撇清楚关系,免得小余管自己把这两千块要回去。   原文里,到了80年,开始搞经济了,自己这两千块有大用处呢。一面转过话题,“那个符不是燃了一角么?刘社长也住院了,这几天阿容也没事,那就证明帮刘社长那人现在也被反噬了,这一年半载里是没可能再帮刘社长一起伤天害理了,你们就把心放在肚子里。”   小余却觉得仍旧不安心,只是一年半载而已,那这一年半载后呢?所以想请温四月再画几张符备用。   温四月也没想到,自己不去理会王家,但是这都还能牵扯到,也不晓得王家在这件事情里占据着什么样的角色。叹了口气,免费给小余画了几张符,就希望王家招的孽,别牵扯到自己的身上来。   有那么一瞬间,她真想学哪吒剔骨削肉,还了这王家的生恩,到时候就可也大大方方狠狠地报复王家了。   可是现在自己命格还没彻底稳下来,也是奇怪,明明都和萧漠然结婚这么久了。自己好像除了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之外,也没受多大的益处。   让她一度怀疑,难道萧漠然不是自己贵人?   却没有仔细考虑,她和萧漠然结婚,就是名义上的夫妻而已,所以当然命格不会有什么大变化了。   和小余告辞,去图书馆找到萧漠然,与他提起此事,少不得唏嘘一回。   听出她言语中的顾虑,萧漠然便劝着,“既然如此,不如你主动和王家先接触,按照你的说法,你也是王家的人,他们若真惹了事,这报应也会落到你的身上。”   这才是温四月最气不过的地方,明明自己和他们没什么关系,就只是血脉问题而已,凭什么她要跟着受罪?他们享福的时候自己可一点都没享受到。   气得她忍不住将手里的书重重地扔到桌上去。   不过要落下的一瞬间给萧漠然接住了。   她才恍然反应过来,这是图书馆,自己这个举动很不文明。不由得叹了口气低声问道:“劝□□从良,有成功案例么?”   萧漠然已经习惯温四月这小嘴里偶尔冒出来的这些不怎么文明的词汇,很淡定地摇了摇头。   “既然没有,你觉得我能劝他们一心向善?”所以还是死心吧。而且这活不是佛祖干的吗?她觉得自己姑且能算是半个玄门中人吧?   温四月找不到办法,有些抓狂,她觉得自己刚开始也太天真了,还想找王家报仇,却忘记了她自己本身是王家的一份子。   现在可好,摸清楚了这个世界的规律,她别说是马上报仇,就是王家造的孽,她可能还要分一点。   不行,她得想个办法把自己开脱出来。   越想越生气!书自然是没看进去。倒是桔梗这些天认识的字越发多,每次来图书馆看的书,图案也越来越少,所以找温四月解答的时间也就越来越多。   也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的一本破烂书,书皮都没了,序言旁边有人用钢笔写了书名,叫作‘黄粱集’。   温四月看了一眼,还以为又是什么诗经一类的,四处望了一眼,找个人少的角落,“咱们去那边。”到时候给桔梗讲解,声音就算是太小,但是一直喋喋不休,也太扰人。   温桔梗连忙搬着小凳子跟过去,只是等温四月翻开书后,面露诧异,连忙问温桔梗:“哪里翻到的?”这种书不是前几年该烧毁掉了么?自己在这图书馆,也只能翻到些易经杂谈解说一类的。   温桔梗不知道她为何忽然变得这样激动,“一本大书里夹着的。”   温四月看了半页,心里已经打定主意了,这书即便是不能据为己有,她也要抄下来背下来。   这书分明就是一本修炼秘籍啊,而且还是没有灵力环境也能修炼的那种。这于她来说,简直就是如获至宝啊!   没有被毁掉,多半是因为夹在别的书里,也有可能是这书名的原因,真跟玄门中的书籍不沾半点边儿。   “这本书不合适你,你重新去找,不懂的让你妹夫给你解释。”她已经完全沉迷于这黄粱集里了。   温桔梗只觉得她奇奇怪怪的,但是见她已经入了神,也没多作停留。   于是辗转到那工具书一栏,看到母猪产后护理,眼睛顿时亮了,这不就是自己要找的梦中情书么?   不但如此,旁边还有各种农作物种植栽培技术,这一瞬间温桔梗恨不得就住在这书架前了。   接下来几天,姐妹俩各自沉迷于自己的梦中情书,温四月完全忘记了如何摆脱王家,以及给原主报仇的事儿。   晚上回去试着修炼了一下,发现竟然有些效果,于是就更加投入了。萧漠然看到她整宿盘膝打坐,很是担心,“你这样没事吧?”   “没事,瞧我脸色多好。”温四月发现没有灵力也能修炼,哪怕进度缓慢得可怕,但仍旧难掩满脸的好心情。   萧漠然见她气色是的确不错,也没再多管。   日子每日重复着,但是大家都沉迷于知识的海洋,现在也没金钱上的压力,所以这一天天过得也十分充实自在。   温四月有时候干脆直接在家里修炼。   也是这一阵子,萧漠然身边的人越来越多,几乎都是找他解题的,温桔梗见到他忙,也不好意思拿着书去问他不认识的字。   只能等着温四月也来图书馆的时候,拿去温四月,毕竟温四月坐在角落里,旁边没什么人。   而萧漠然身边,总是挤满了人,有时候一整天他们在图书馆里,都说不上半句话。   三人这样几乎没有接触,很难让萧漠然这些天认识的那些人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   加上温四月姐妹俩看的书和高考无关,穿得又土里土气,所以哪怕是长得漂亮,但仍旧被大家给忽略掉了。   毕竟大家都经历过上山下乡,知道乡下有多苦,此刻读书参加高考,就是想摆脱留在乡下的命运,所以对她们姐妹俩是也有些嫌弃,觉得既然有这个条件来城里的图书馆看书,就该好好看看高考工具书,而不是看那些乱七八糟的。   昨天温桔梗去换书的时候,甚至还被两个穿得漂亮的城里女学生嘲笑。   不过温桔梗压根就没留意到,心思都在如何提高小葱育苗上面。温四月在角落里也没发现。   直至这天,萧漠然和丁榕山他们约好,去一家偷偷开的馆子里吃晚饭,他先出来接丁榕山他们。一个最近才认识的女学生林晓芳就追了出来。   听说她爸爸是某区的区长,才调过来,所以她除了补习之外,剩余时间都在图书馆看书。人也长得漂亮,每天都穿着时髦的裙子,披着呢子大衣,辫子上绑着鲜艳的丝带,也算得上是这图书馆里一道靓丽的风景。   “萧同学,真巧。”她追上来,朝要横穿马路的萧漠然打招呼。然而其实是她看到萧漠然今天终于提前出来了,以前她也想等着萧漠然一起走,可是他几乎都是闭馆才走,林晓芳哪里等得了。所以今天看到他起身,就赶紧追上,现在还有些气虚喘喘的。   出于礼貌,萧漠然朝她点了点头。   没想到她竟然得寸进尺,朝萧漠然靠近了几分,“今天还早,要不我们一起去看电影吧?”   她笑面如花,声音很温柔,一双漂亮的大眼睛充满着诚意看着萧漠然。   应该没有一个男孩子能拒绝这样一个漂亮女同学发出的邀请。   然而,萧漠然回的是,“你请客么?”   林晓芳一怔,随即反应过来,以为他是答应了,高兴地点着头,“嗯嗯。”   “那你多弄几张票,我有几个朋友一会儿也来了,大家一起看。” 萧漠然看着她,十分认真地说道。   且不说林晓芳是想和萧漠然单独相处,就是这电影票也难搞,当下不免是有些为难起来,“可是我……”   “那算了,我朋友他们来了。”萧漠然已经看到丁榕山他们出现在马路对面,说话间已朝他们招手。   很快丁榕山他们就过来了。   林晓芳有些不死心,“那萧同学,要不你送我回去吧,现在太晚了。”   丁榕山他们几人一见这场面,觉得好玩就开始起哄。居然还有人往然哥身上撞?   林晓芳羞得红了脸颊,小心翼翼地再一次朝萧漠然问,“萧同学,可以吗?”   萧漠然其实这个时候已经不耐烦了,平时在图书馆她问些简单问题,试图想要浪费自己的时间就算了,现在还异想天开让自己送她回去,于是没好气地问,“你没别的朋友了吗?”   但是林晓芳明显又回错了意,继续点头,显得楚楚可怜,“嗯,我没什么朋友。”这样他应该能送自己回去了吧?   哪里料想萧漠然竟然一脸严肃地看着她,“那你人缘真差,好好找一下自身的问题。”然后冷漠地转身朝一旁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丁榕山他们走过去。   林晓芳何时受过这样的委屈,但是一想到萧漠然又英俊又有学问,高考肯定是能考上的,她也找不到第二个比萧漠然优秀的人,所以还是忍了。但是这样一来,就觉得越发委屈了,当即红了眼眶,娇怒地踱了一下脚,朝萧漠然的背影喊道:“萧同学,你难道一点不明白我的心意么?”   这年头,感情表达还是很含蓄的,她这样算得上是前卫了。加上自身的条件,自己都说得这样明白了,萧漠然但凡是聪明人,就不会拒绝。   于是她看到了萧漠然转身,不但如此他还露出温润的笑容,然后快速大步朝自己走来。   林晓芳那颗心简直是七上八下,刚才有多难过多委屈,现在就有多激动多幸福。尤其是看到萧漠然的俊美笑容,方才的一切不愉快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去,整颗心都扑通扑通地,好像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一样。   只是没想到,在她的满怀期待中,萧漠然在走到她面前的时候,居然没停下,而是直径从她身边擦肩而过。   随后听到萧漠然叫了一声,“媳妇儿,桔梗姐。”   林晓芳有些艰难地转身,就看到了昨天被自己嘲讽的那个村姑正憨憨地冲萧漠然笑着。   而想萧漠然则一脸讨好地朝那个村姑身旁的另外一个村姑靠去。   这一刻,林晓芳只觉得自己的世界观有些炸裂了,这么优秀的人居然结婚了,而且还娶了一个村姑?这就算了,他居然还把那上不得台面的村姑当宝贝,而自己这个堂堂区长家的千金小姐,他竟然如此怠慢不放在眼里。   如果刚才她被萧漠然拒绝,心里只是委屈,那她现在就是觉得屈辱。   就好像是她喜欢的男人,去喜欢一根狗尾巴草,而放弃她这朵娇嫩漂亮的牡丹。   温四月没留意到脸色红白交替的林晓芳,只看到丁榕山他们一个个笑得气都喘不过来,甚是好奇,“捡到钱了?都这么开心?”   她的话,让林晓芳再一次想起刚刚的屈辱,正要抬脚离开,忽然听到有人喊,“林同学。”   是个女孩儿清灵的声音。   林晓芳听着有些熟,温四月听着同样也有些熟悉。   此刻的林晓芳正是尴尬之时,忽然有人喊,心中别提多高兴,也不管来人是谁,事实上她也没想起喊她的王卫红是谁,叫什么名字,就是觉得好像是见过的,也就笑眯眯地走过去。   王卫红自打前几个月从乡下回来后,就没在文工团待了,本来想办法调去省城,没想到关系还没打通,就传来了高考的消息。   她自然也要参加高考,她的梦想是去京城,站到最大的舞台演出。   王忠强和胡秀群都觉得王卫红芭蕾跳得好,以后一定是国家级的艺术舞蹈演员,也十分赞成她参加高考去京城上最好的大学。   为此还专门给她请了家教,所以这一阵子王卫红都在家里补习,也就是今天电影院有香港的武打片,她和弟弟王卫国求着王忠强弄到了电影票,就赶紧去电影院。   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区长家的千金林晓芳,但是王卫红其实不确定对方是否记得自己,只是试着打了下招呼,没想到林晓芳不但回应了自己,居然还笑着朝自己迎了过来。   她心里那个美啊。忙拉着对林晓芳春心萌动的弟弟王卫国介绍,“这是我弟弟王卫国?你是刚看完书么?要不一起去看电影?我有票。”心想如果林晓芳答应了,就让红旗回去,把他的电影票给林晓芳。   没想到林晓芳还真答应了,答应的同时不忘朝萧漠然那边瞥了一眼,似乎再向他证明,自己也是有朋友的,没他说的那样不堪。一面回着王卫红:“我也有票。”   这让已经猜到姐姐打算的王卫国听到后十分高兴。   可却不知道刚才林晓芳转头那一眼,让王卫红也看到了图书馆门口的温四月。她心中先是一惊,随后缓过神来。虽然不知道温四月是什么时候来城里的,但既然来了,万一运气不好遇到爸妈呢?   要是晓得今天自己见过她,爸妈会不会误会什么?于是想了想,为了维护自己的形象,她还是上前去微笑着和温四月打招呼,“你什么时候来城里的,怎么也不去家里,爸妈一直很想你呢。”   林晓芳见此一幕,不由得皱起眉头,“你们认识?”   王卫红笑得很得体,一面解释着,很无奈地笑道:“你大概也听说了,我其实不是我爸妈亲生的,当年因为出现一些意外给抱错了。”自打身世在文工团传开后,就已经瞒不住了,既然如此王卫红选择大方接受这个事实。   几乎是她的话音才落下,没等林晓芳反应过来,王卫国忽然走上去拉起王卫红,“姐,我只认你一个亲姐姐,这种乡下来的村姑,我才不认。”不但如此,态度还十分恶劣地扫视了温四月一眼,十分不屑道:“就你,爸妈哪里有空想你?他们都忙着给我姐安排补习老师呢。你哪里来的就滚回去哪里,别去我们家脏了院子。”   一面还不忘回头朝王卫红道:“姐,你干嘛对她这么低声下气的?”而且看到温四月这俩村姑跟一帮穿得跟混子一样的男生在一起,就越发觉得她们俩不是什么好东西了。   这话使得原本要与他们姐弟拉开距离的林晓芳一瞬间就像是找到了盟友一般,选择了停住脚步,看戏一般朝被萧漠然下意识护在身后的温四月看过去。   果然是个土里土气的村姑,心想要是自己有一个在乡下长大的姐姐,她也不可能认。   谁丢得起这脸?因此并不觉得王卫国这话有什么问题,反而觉得他十分仗义。   而被这姐弟自说自话的温四月这扯了扯嘴角,哀叹道:“流年不利,出门忘记看黄历,唉!”当然也不得不感慨一声,这城真小,这居然都能遇上。   随即招呼着大家,拉起温桔梗,“走吧。”   从前丁榕山他们是以萧漠然为主,自打这声四月姐喊出口,自然也都将温四月当作老大。   于是一行人浩浩荡荡就走了。   王卫红还不死心地在后面娇滴滴地喊,“四月,你有空回家一趟,别让爸妈担心了。”   王卫国却不满道:“三更半夜跟这么多男人在街上浪,她要自甘下贱,你管她做什么?”   王卫红则一脸不忍心和自责,“都怪我,要不是我的话,当初她也不会被抱错,在乡下受了那么多年的苦。”又让王卫国别乱说,温四月的丈夫也在人群里。   “别提她了,咱们去看电影。”王卫国一肚子的气,觉得原本好好的心情,因为这温四月的出现给搞砸了。想起刚才那帮人,一个个生得高大挺拔,看着好生碍眼,尤其是有一个,长得还那么帅。   刚才他还发现林晓芳偷偷看那人了,于是又来了一句,“我听爸说了,是城里去的知青,跟她结婚肯定是冲着爸妈的身份。”   一旁的林晓芳现在心情却十分不错,也朝王卫红劝说道:“你弟弟说得对,你的好心她当驴肝肺,再说也不是你的错。”她不死心,也不甘心,那萧漠然就算要拒绝自己,但也不能是因为温四月那样的村姑。   甚至想,如果萧漠然真的像是王卫国说的那样,冲着温四月有城里的爹妈,才和温四月结婚的,那自己岂不是还有机会?   但高傲的自尊心也告诫着她自己,萧漠然那种攀炎附势的男人不值得,自己还想继续和他来往,不过是想出口恶气,想看看他知道自己显赫的家庭条件后,露出的嘴脸罢了。   虽然自己也在图书馆提过爸爸是区长,但是萧漠然每次都不在,他可能不知道。   如果知道,今天他对自己应该不是那个态度的。   这样一想,哪怕到了电影院,她也没能安心看电影。   同样不能安心的还有温四月,一路感慨这王家阴魂不散追着自己,直至到了那家偷偷开在小巷子里的馆子,吃都了心心念念好久的辣子鸡,她才暂时把这些烦恼忘记了。   为了避免被人发现举报小饭馆,出来的时候他们分了几拨。   温四月和萧漠然最后出来,这个时候已经有些晚了,天气越发冷飕飕的,温四月下意识地搓着有些凉的手,刚到嘴边哈了口气,就被萧漠然一把拉过去,揣在自己的怀里。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听到萧漠然问,“暖和了么?”   “挺暖和的。”她都不想伸出来了。   于是两人就这样一起慢慢走回去。   “你要考什么大学?”一直沉默着,气氛感觉怪怪的,温四月试图找话题。   萧漠然微微一笑,并不去提醒她,她以前问过,自己也回答过了,耐心地又重新回答着。   温四月又开始担心了,“你学问好,往后出息了,会嫌弃我这个没文化的媳妇么?”   “你这样厉害,看人面相就能知晓乾坤,你看看我的脸,不就知道了。”萧漠然听停下脚步,微微低下头,将脸凑到温四月的面前。   一夕间温四月只觉得带着些青草香的气息迎面袭来,下意识地别开脸,“我,我看不透你的面相。”   萧漠然也断然没想到,温四月居然看不出自己的面相,怔了一怔,随即抽回身站直了刚要说什么,忽然听得前方街道一片噪杂混乱,甚至带着些哭声。   这哭声里,有男人的也有小孩的,还有妇人尖声的叫骂声和鞭挞声音。 第23章 三合一   温四月和萧漠然几乎是同时抬头望去, 只见几个男人抬着楼梯正朝着他们这个方向走来,走在最前面的老头子一路撒着买路钱。   风一吹,漫天的纸钱到处飞舞, 让人感觉阴森森的。   待这一行人走近了, 温四月才看到那楼梯上垫着棉被,上面躺着一个病人,腹部高高地隆起。   想来是个孕妇。   只是这还没死,就开始撒买路钱?温四月心中疑惑, 至于那哭声, 则是女人的丈夫和女儿。   他们身后还有个老妈子,手里拿着干枯的藜蒿杆子, 往这父女俩身上抽打。   一边打一边骂, “你们个饿死鬼投胎的,什么都是能吃的么?要是琼幺难产, 你们俩也别活了。”   那父女俩也不敢反抗,大的小的就一直哭,不晓得是因为藜蒿杆落在身上疼让他们哭,还是担心楼梯上抬着的妇人。   队伍很快就从他们俩身边走过,温四月看到那妇人肚子中间高高地隆起,还有这沿途滴落的血迹,心中一下就有了数。只连忙将手从萧漠然怀中抽出来, “你等我一下。”   说着, 急忙快步追上这队伍, 将那老妈子给拉住。   他们这样的队伍,病人虽然还没断气,但买路钱都已经撒上了,可见是生还机会极少。   如此晦气, 人人避之不及,她反而赶趟追去,倒是稀奇,使得路边的路人朝她指指点点的。   萧漠然不放心,还是跟过去了,他不怕什么晦气不晦气的。   追过去,只听着温四月朝那老妈子问:“楼梯上抬着的产妇要临盆了?”   老妈子不知道这是谁家的闺女,如此不知道轻重,这个时候难道不晓得要避开么?本不想理会的,但见她抓着自己的袖子不放,只得不耐烦地回道:“是呢,快放开我,你个年轻姑娘走远些,别沾了脏东西,到时候出了事儿怨咱家的不是。”   到底是刀子嘴豆腐心,见温四月是个姑娘家,还是劝她赶紧走。   哪料想温四月虽是放开她的手,但却说出一句让老妈子震惊无比的话,“是否是吃过难产而亡或是脱肛的牲口肉?”天太黑,她看不清楚那对父女的面相,但是从产妇滴下的血液,以及方才老妈子的骂声,能依稀推断出来。   老妈子听得她这话,当下就愣住了,一脸震惊地看着她,“丫头,你咋个晓得嘞?”   温四月听罢,果然是真的了,只满脸严肃地朝老妈子说道:“你现在打发一个人回你家去,将家中门窗、柜子的门全部打开,必定能保产妇平安生产。”   老妈子有些懵,不知道该不该信,但是为今之计,温四月一个小姑娘不怕晦气拦住了自己,还出谋划策,总不可能是闲着没事吧?   于是最终还是信了。但是别人她信不过,更何况柜子里藏着家里的私房,她得拿出来。于是就亲自回家去,按照温四月的话,不但门窗皆打开,各大小柜子门也全部打开。   只是如此一来,家里门窗不关,她也走不开身,只能在家里等结果。   然后等到十一点左右,正心急如焚的她在院子里听到邻里来报喜,“麻嫂,真是走了大运,琼幺生了,而且还生了个大胖小子,母子平安,唉哟菩萨保佑。”这邻里说罢,又忍不住一脸感慨,“抬着去医院的时候,娃儿腿都卡住了,居然还能顺利生下来。”   她一边说着朝麻嫂祝贺,一面诧异地看着她屋子里打开的柜子门,还有这门窗,“麻嫂,这大冷天的,怎么把门窗都开着?”还有家里这柜子怎么回事,莫不是遭贼了。   然而麻嫂这个时候才从这巨大的惊喜中反应过来,握着她的手交托道:“帮我看着家里,门窗柜子,都不要关,我去医院瞧琼幺和孩子去。”说罢,急匆匆地提着自己早煮好的糖水蛋走了。   邻里也来不及问,只疑惑地看了看她家打开的门窗,无奈地进去给她看着。   而这麻嫂赶到医院时,果然见着了媳妇和孙子都好好的,一面阿弥陀佛直呼菩萨保佑,转过身却见自己那贪吃鬼转世的儿子站在身后,一脸的不安。“妈,刚才有人来说,叫咱十五那天,找个地方把骨头埋了,不然我儿子出不了月子。”   麻嫂这会儿都处于儿媳和孙子都安全的欢喜中,有些没反应过来,片刻后见到儿子还满脸后怕地看着自己,才恍然反应过来,急忙问“”“什么样的人,是个姑娘不?”   她儿子如捣蒜般点着头,“是,可是埋啥骨头?”   麻嫂一听这话,一巴掌又往儿子身上抽去,“你个挨千刀砍脑壳的,那天你们吃的什么?回去赶紧把骨头找回来,好好埋了,琼幺跟孩子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我饶不了你们。”   原来麻嫂的儿子是个扇猪匠,前些天下村里去的时候,刚好遇到一个队上的老母猪难产,于是队上就给分了。   快要生产的小猪仔直接从母猪的肚子里取出来,麻嫂的儿子也好久没开荤了,便给了两张布票,换了一只小猪仔带回来。   麻嫂也没在家,年轻人不懂得那么多头头道道的,就给炖了吃了。   旁人吃是不要紧的,但是一个临产的产妇哪里吃得这些东西?麻嫂回来晓得后,就一直不安心,烧香又拜佛,可是儿媳妇还是忽然难产了。   请来的产婆都说没得救了,自己也亲眼看到,娃儿一条腿就卡在那里,但她不死心,还是找人把儿媳妇抬去医院里抢救。   也不晓得儿媳能否撑到,所以才一路撒着买路钱去,没想到这途中遇到了温四月。   而此刻的温四月和萧漠然也才离开医院没多久。   萧漠然正听温四月解释那产妇难产一事,所以便问,“你这样说来,大部分难产其实靠医生是救不了的?”   温四月摇头,“也不能这样说,有句话叫做人定胜天,医院当然能救,就是一波三折而已。”要么就是产妇遭殃,大出血什么的。   想到温四月专程还去了一趟医院,又问:“那如果那产妇的丈夫没把你话放心上呢?”   却听温四月笑道:“他一个三十的大汉子,当街被他老娘抽,跟几岁的娃娃一起哭嚎,显然也是个……”她本来想说妈宝男,但是这个名词应该还没诞生。“反正我就是知道,他肯定会跟他母亲说。”   他母亲既然能听自己的话回家打开房门,那肯定是会信自己余下的话。   这样会拿那牲口的骨头埋了,也算是给对方收尸,本来牲口又是低人一等的,虽死得冤枉,但也得了埋骨之处,这其中的冤孽也就解了。   不过温四月心里却忍不住想,到底是人畜有别,同样是性命,人终究是高了一等。   唉,难怪世人转世就怕进入畜生道。   两人因为这事儿耽搁,等回去的时候,已经极晚了。   桔梗还亮着灯等他们,见着回来了才松口气,方去睡觉。   因这个时候太晚,院里人家都已经歇息了,两人洗漱的动静也不敢太大,简单洗漱便直接上床去。   温四月能感受到躺在自己旁边的萧漠然均匀的呼吸和温热的身体,但是奇怪,因为没有灯火,看不清楚他的人,所以竟然一点都不觉得哪里不自在。   反而是今天回来的时候,不过是手被他抓过去,自己就变得有些紧张起来。   所以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也就能心沉气稳?   正想着,身旁的夜色里传来萧漠然的声音,“在想什么?还不睡?”   温四月以为他已经睡着了,被惊了一下,“没事。”但其实心里不由得又想起了今天王卫红姐弟的事儿。   怎么才能摆脱掉王家呢?   第二天,她没去图书馆,温桔梗则想着要过年了,便喊她一起去百货大楼买点东西。   萧漠然也就陪着她两人一起去。   其实也就是今年手头宽裕,想买些乡下买不到的糖果点心回去叫温老头高兴罢了。不过终究是女孩子,对于这穿戴还是十分感兴趣的,不知不觉间温四月和温桔梗的脚步就停在了那卖成衣的柜台前。   萧漠然其实喊她来逛过几次,但是温四月都给拒绝了,觉得没必要,自己和桔梗的棉袄都能穿。   可现在看到这柜台里挂着的大衣,还是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萧漠然见此,招手让售货员帮忙拿下来。   那售货员是个三十多的大姐,很亲切的一个人,听到他的话,哪怕见着三人穿得不是很体面,但仍旧还是给拿下来了。   正要给他们看的时候,和她搭档的那个年轻售货员忽然一把将大衣给夺过去,朝着正朝柜台前走来的中年妇女热情地招呼道:“胡姐,您可来了,上次您不是说要给闺女买一件大衣么?您瞧这件呢子的怎么样?”   那中年妇女看了一眼,是挺不错的,但是看了价钱,想到最近给女儿请了那么多家教,刘社长那边又住院一直没见好转,刘太太如今不理人,自己去刘社长病房探望,她每次都横眉冷竖的,说自己透露出去的。   她也不晓得刘太太这话是什么意思,但是院里那几个和自己不对付的见风使舵,这些天没少给自己下绊子。   工作不顺利,手头也不宽裕,但这件呢子大衣卫红穿肯定好看,还是有些舍不得,便道:“你先给我留着,过两天我来拿。”   这售货员听罢,连忙高兴地给拿袋子装起来,“姐,咱们不是外人,您先拿回去,过两天把钱送来一样,反正月底结账。”   这是什么操作,还能赊账?萧漠然皱着眉头,刚要开口,不过被温四月拦住了。   那中年妇女还真就提着袋子走了。   刚才招待温四月他们的那售货员满脸歉意,她也没想到自己新来的这同事会这样操作,慌忙朝温四月几人道歉:“对不起啊几位,实在对不起,您几位要不看看其他的?”   不想那年轻售货员见她朝着温四月几个穿得土里土气的年轻人弯腰赔罪,就在一旁毫无忌讳地嘲笑道:“桂姐,不是我说你,哪个像是你在这里一干就这么多年,人家一个个往上爬,你就不会用脑子想一想么?”   说罢,直接无视掉温四月几人,得意地跟桂姐说道:“刚才那个,你晓得是谁么?那是卫生院一个领导,她家和供销社刘社长的关系可好了。”不然自己也不可能当着另外一个售货员的面把呢子大衣赊账给她。   自己还想借着跟她打好关系,没准能入供销社刘社长的眼,把自己调过去呢。她可不想在这百货大楼里天天陪着笑脸为人民服务呢。   年轻售货员说完这些,这才拿正眼打量温四月几人,“你看就他们这几个穷酸样,那呢子大衣是他们能买得起的吗?”说着,不忘朝萧漠然挤眉弄眼的,“我说小兄弟,瞧你长得挺俊的,可是脸不能当饭吃,咱们这百货大楼,还是要看钱的。”   萧漠然本来很生气的,但是看到温四月一点都不气恼,反而环手抱胸,一直微笑着打量那年轻售货员,心中不禁有些好奇,这不符合常理啊。   换做往日,四月可能已经口吐芬芳了?于是环顾了四周,便看到了身后的韩书记。   那韩书记显然已经来了一阵子,脸色十分难看,如今对上萧漠然的目光,大步走过来,“萧小友,什么时候来城里的,也不去家里坐一坐?”至于他的秘书,已经走到柜台前面去了。   两个售货员大概都认出了韩书记和秘书的身份,招待温四月他们那个还好,可是刚才出言嘲讽那位脸色就不是很好了,如今正紧张地解释着什么。   可是已经没用了,她都快急哭了,从柜台里出来,试图想让温四月他们帮忙求情。   只是韩书记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只朝萧漠然道:“萧小友,我正好有个事情找你帮忙,现在方便去家里喝杯茶么?”   萧漠然没直接答应,而是转头朝温四月看了过去,毕竟这韩书记的事情,只怕跟上次找祖坟有些关联,他是爱莫能助,还要看温四月。   看到温四月同意的眼神,这才答应。   这小动作韩书记也是看在眼里的,很大方地招呼着:“一起。”   温四月却不想温桔梗牵扯这些事情太多,只让她先回去,总不好把糖也带到人家去做客吧?   温桔梗那也会意,更何况她就怕跟这些陌生人接触,还是大领导,当下就急忙告辞走了。   温四月和萧漠然,也上了这韩书记的车,一起到了韩家。   韩家住在城里一座老宅院里,翻修过,所以这老院子仍旧显得十分大气典雅。   待入座上了茶后,韩书记便让人拿出一个物件,是一柄半截的苗刀,有些年份,上面锈迹斑斑的。   “还请两位帮我看看,这是一个朋友留下的。”韩书记能在这大动荡的年代一直坐稳位置,还将自家老宅都保存下来了,可见也不是一般人。   所以早就猜到温四月身份不一般,这会儿开口,也大大方方地直接说是请两位。   萧漠然见此,抬头看了韩书记,“如果说单纯追溯历氏,晚辈尚且知晓一二,但如果是其他的……”说到这里,转头朝温四月看了过去。   韩书记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只是虽然已经猜到了些,但看到温四月的年纪,还是觉得出乎意料,她太年轻了,真的懂?上次自家的祖坟真的是她找到的?   他也是当时找到祖坟高兴坏了,没仔细去想,回城后才觉得萧漠然的话里漏洞百出,更何况他地理和历氏学得再怎么好,可是坟在田下那么深。   温四月自打进这韩家老宅的时候,就感觉到了一股特别浓郁的煞气,如今看到这半截苗刀,心中便有了数。   如今见韩书记看着自己,索性也就开门见山问韩书记,“可信我?”   韩书记不是很相信,但是他也不敢去找别人,生怕落人口实,走到如今这个位置,还把家里都保全下来,坦白说他得罪了很多人。   不知道多少双眼睛都盯着自己的错处呢。   所以不管他信不信温四月,现在他都没别的选择。因为只有温四月的底细他清楚,一个乡下没有半点根基的小丫头,她真敢宣扬出去,没人信的。   于是犹豫了一下,方点了头,“信,你看出什么,且说。”   温四月却不看那苗刀了,转而观起他的面相,“自打我学面相之术,韩书记是我遇到的最上佳。”阖家团圆,荣华福禄加身,唯有一点不完美,便是他左耳下垂有些小小的缺陷,但是却没有影响到他的家庭和事业,所以她又问:“祖上如今所在之地,想来必然是风生水起之地吧?”   只有风生水起后天改命,方能弥补他命中先天缺陷。   可惜风水之道,终究是被天命所限,因此这半截带煞的苗刀才会出现在这里。   但凡是人,便都不能免俗,喜欢那好听的言语。温四月这话,立即就韩书记喜开颜笑。所以再听到温四月后面的那句话后,也是如实相告,“不错,的确是一处藏风纳水之地。”   温四月就有些纳闷了,她虽然没有去看过这好风水,但是从韩书记面相之上的变化,是能推算出来,那的确一个好地方。她疑惑的是,“那韩书记为何不请这位替先祖安排阴宅的先生?”   不提此事还好,一提那韩先生便面露悲戚之色,目光最后落到这半截苗刀之上,“实不相瞒,帮我看这一处好风水的,便是这苗刀的主人。”   地儿是十几年前就看好的,只是刚好遇到大动乱,谁敢提起迁坟一事?必然会当做鬼神糟粕一把火连带活人给烧了。   所以韩书记当时是偷偷摸摸在这位朋友的帮忙下,将自家祖先留下的遗物埋在那里,偷偷建了个衣冠冢,将这一处好风水给先占着。   帮他办了这事儿后,这朋友就回老家的苗寨了,不想着彻底失去了消息。   不然当初韩书记也不会像是无头苍蝇在金鱼弯到处找自家祖先的坟墓了。   “那这苗刀?”萧漠然看上面的暗纹,这种工艺该是明清时候的才是。   韩先生还没解惑,就听得温四月说了一句,“刀自己走来的。”   捧着茶盅的韩书记顿时手一抖,滚烫的茶水连带着茶盅,都滚落在地上乒乓响,顿时引来了家里的阿姨。   韩书记却是抬起手,示意对方出去,然后目光紧张地看着温四月,“这把刀,的确是自己出现在我家的。”而且还是出现在他床边的柜子上。   他问过,没有人进过他的房间,那一夜门窗也都紧闭着。   唯独厨房里有个通气的窗口,因为那里烧了煤炉。   刀是从那里自己进来的。   他说着这话的时候,整个人都变得紧张起来,忍不住看了看那半截苗刀:“我这朋友,他,他就在这刀上俯着么?”说完这话,似乎已经得到了温四月的确认一般,便不再害怕了,目光中反而露出亲切,刚被茶水烫得通红的手,竟然要去捧起那半截苗刀。   不过被温四月给拦住了,“人有三魂七魄,他应该是遇着了同行,三魂七魄被剥离,如今在这刀上的,只怕是一缕残魂,且沾满了煞气。”又想到这刀满是煞气,找到韩书记家后,又不曾伤人半分,可见对韩书记是没有仇的。   于是便朝韩书记问,“你和他,是否有什么约定?”除此之外,温四月想不通,对方既然满是煞气,不去报仇,反而来找韩书记,这是为何?   所以必然是有所执念,才能找到此处。   韩书记闻言,想了片刻,“我有一个妹妹,当初答应许给他的。”难道是因为这事儿?   “你那妹妹呢?”温四月连忙问,就怕这个妹妹已经嫁为人妻,那就要出大事了。   好在韩书记说道:“我那妹妹现在三十好几了,这些年一直等着他。”背地里没少没被人笑话。“我这个七妹也才从乡下回来,现在就在市里的一所小学里教书,住在宿舍里,可要把她叫回来?”   可是说完这话他就反悔了,看着桌上的苗刀,自言自语道:“若是他真不在了,不要叫我七妹晓得才好。”免得她难过,若是不知道死讯,还有个希望,还能有个盼头。   “怕是不行。”温四月估摸着,这刀里的那一缕魂魄,就是为这韩家七妹来的,只是他就记得老宅,所以才找到这里,而没有直接去学校找人。   当下也给了韩书记一个方案,“如果他真为你妹妹来的,那见不到妹妹,就会一直待在你这老宅里,一辈子送不走,宅子长年累月被煞气笼罩,祖上再有多少功德,也庇佑不了。”他耳垂那里的变化,应该就是苗刀在家里的缘故。   韩书记有些为难,虽然姊妹几个都在,但也正因为都在,这些年风雨一起扛着走过来,熬出了头,感情就越深了。   他不忍心叫七妹接受这个真相,担心她受不住这个打击。   所以不死心地问温四月,“没别的办法了么?”   “我没有。”温四月觉得,自己没有的话,旁人也没了。   这让韩书记一时间有些绝望,整个人失魂落魄地瘫在身后的椅子上,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那苗刀,“蚩言兄弟,你要是真是为我妹子来,就不要叫她晓得,我替收尸,你告诉我你被谁所害,我就是耗尽了一切,也为你报仇。”说着,已是老泪纵横,扑倒在桌上。   那刀虽满是煞气,却像是有所感,能听懂他的言语一般,在桌上抖动起来,发出铮铮的声音。   惊得韩书记一下爬起身来,也顾不得温四月所说的煞气,直接将刀捧在手心,激动道:“蚩言兄弟,你是听到我的话了么?”   “他听到了,但他还是想见你妹妹一面。”温四月替她翻译,想是因为听这些天的黄粱集没有白学,她从那铮铮声中,竟然听到了这蚩言的声音。   她是万万没有想到,这蚩言保存下来的这抹残魂哪怕满是煞气,但千辛万苦找到韩家,竟然就只是单纯地想见那韩七妹一眼,并不是想让他们帮自己报仇,或是找回其他的魂魄。   所以,她作为一个旁观者,实在是不忍心不替对方翻译。   韩书记却犹豫,好久后他才同意,“我叫人喊她回家。”   只是温四月和萧漠然也没能回去,暂且留了下来,到时候方便温四月帮忙翻译。   去通知韩七妹的人并没有说家里有什么事情,所以她是上完了下午那两节课才回来的。   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快六点左右了。   人还没到客厅,丝毫不像是三十多岁女人的清脆声音便先从外面传过来,“大哥,什么事儿,非得要我今天回来?”   话音落,她人也推门进来了。看到屋子里面生的温四月和萧漠然,稍微愣了一下,礼貌地朝他们俩点头问好,然后才朝韩书记看去,“哥,这两位是。”这个时候,也看到了韩书记通红的眼睛。   一时担心起来,快步走到韩书记身边,“哥,你这是?”   然话没说完,就被韩书记按着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只听韩书记用有些沙哑疲惫的声音说道:“允之啊,哥今天叫你来,是有些事情要告诉你,你先坐下好好听。”   韩书记的状态太不对劲了,韩允之哪里能安心坐下?反手抓着他的手腕不放,“大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她脑子里飞快划过几位兄长姐姐的身体状况,生怕是哪个出了意外。   却唯独没有去想,自己十年前订下婚事的未婚夫传来了噩耗。   好在桌上的刀发现了她的气息,开始动起来,发出铮铮的声音,将她的目光吸引了过去,只觉得这半截苗刀有些眼熟,一种极其不好的预感以排山倒海之势冲击而来,“这,这是……”这个时候的韩允之,声音已经开始止不住地颤抖了。   显然,她把这半截苗刀认出来了。   韩书记按着她的肩膀,示意她冷静,一面小心仔细地措词,“允之,蚩……蚩言他来看你了。”韩书记的记忆里,十年前那蚩言还是个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也不晓得哪里学的一身本事,不但将他韩家的大问题都处理得漂漂亮亮,还把他这最小的妹妹也哄得一心一意向着他。   索性,韩先生就做主给他俩定了婚事。   只是没想到后来发生许多事情,蚩言也有事回苗寨。   本来按照原计划,他回来后就和小妹结婚的。   只是没想到这一去就杳无音信,甚至整个寨子里,就好像从来没有他这个人存在过一样。   寻他,没有半点线索可言。   “不。”韩允之听到韩书记的话,双手温柔地捡起那半截苗刀,好半天才态度坚决地回了这么一个字。   然后下一瞬,她便晕死了过去。   韩书记吓得不轻,好在温四月和萧漠然一旁急救,片刻后,人才缓缓醒过来,却是抱着那锈迹斑斑的半截苗刀不松手,整个人就像是染上了一层死气一般,直勾勾地盯着韩书记,“大哥,你刚说的,都是假的,对不对?”   韩书记别开头,他实在没有办法去回答妹妹这个问题。   倒是那刀,又发出铮铮的声音,于是温四月的声音响起,“他这么多年,唯一放不下心的便是你,此番是特意来看你,顺便……让你,别等他了。”温四月实在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被别人的爱情而感动。   哪怕蚩言毫无音讯,却依旧一心一意等着他的韩允之,是她让蚩言这一趟没有白来。   温四月和萧漠然是晚上九点左右才从韩家告辞的,萧漠然虽然是作为一个背景板一般的存在,可是他能感觉温四月因为这件事情的情绪变化。   两人漫步走在空荡荡的街上,耳边是冷肃的风声。   西南潮湿的夜空下,寒冬腊月里这风向是能刮骨一般,刮得人皮肉刺痛。“你打算怎么处理那蚩言的残魂?”   萧漠然不大适应这样沉默寡言的温四月,开口打破了这片寂静。   温四月叹了口气,“这才是真正的苦命鸳鸯,唉。”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不知不觉间竟然已经到了,然就在要开院门的时候,旁边的黑暗阴影里忽然跳出来一个人影,狠狠地朝着温四月撞过来。   她整个人都还沉浸在韩允之和蚩言的悲惨爱情中,根本就没反应过来,好在有萧漠然将她一把抱住躲开。   然后只听一声沉闷的撞击声,那个人结结实实地撞在了旁边的石墩上。   也亏得这是大冬天夜深寒气重,那人头上戴着雷锋帽,不然估计得撞破。   “妈的,温四月你这个扫把星,看小爷今天不打死你。”一个略有些熟悉的声音从那个摔倒的人身上发出来。   萧漠然将温四月护在身后,“是王卫国。”   来人的确是王卫国,今天他妈刚给二姐买了件呢子大衣,二姐才穿上,家里忽然来了一群人,不由分说就将二姐身上的呢子大衣脱下来拿走了,还说妈根本就没有付钱。   当时惹得不少邻里看笑话。   爸妈都是要脸面的人,本来也算是有头有脸,应着这事儿一闹,如今闭门不出,二姐也颇受打击。   他不服气,问明原因,晓得是售货员一定要塞给妈妈的,于是跑到百货大楼质问,也就晓得了温四月当时也在,还同时瞧中了这一件大衣。   于是就坚定地认为了温四月从中作梗,害得妈妈和二姐丢了脸面,叫人笑话,所以跑去图书馆找温四月。   没有找到,但打听到了温四月的住处,也就蹲在这里等着。   方有了眼下这一幕。 第24章 四合一   他这骂声不小, 在空旷寂静的夜里,显得特别的震耳欲聋,一下就将院子里的人给惊醒。   很快丁榕山他们几个就披着棉衣出来。   大门一开, 王卫国看着这几个被他定义为混子, 且又比他高大的丁榕山他们还是十分惧怕的,下意识地退了两步,一脸防备地看着他们,“你们想干嘛?小心我报公安。”   温四月没理会他, 只抬起手示意丁榕山他们先进去, “这里没事,你们先进去。”也劝萧漠然进去, “桔梗估摸也马上出来了, 你帮我跟她说一声,别担心。”   萧漠然当然不愿意走, 但是面对温四月坚定的目光,也只能听话,“那好,你小心些。”   温四月冲他露出一个微笑,不是很明显的小虎牙微微露出来,瞧着十分无害,“嗯。”   等着众人进去了, 那原本有些害怕挨揍的王卫国顿时又胆大起来, 挺直了胸膛朝温四月看去, “你别以为这样,我就会放过你。”   温四月撩了一下额前垂下来的发丝,回头看了看院子里几朵亮起的灯火,方指着前面黑暗的巷子, “有什么话,咱们去那边说,别在这里惊扰大家休息。”   这正中了王卫国的下怀,他正想好好收拾温四月一顿,最好让她怕到连夜收拾包袱滚回乡下,一辈子不要再来这城里祸害家人。   如今温四月自己主动要去那巷子里,到时候也不必担心院子里那几个混子朋友出来给她出头了。   “好。”因此痛快地点头答应,一面吆喝着让温四月走快一些。心中那个得意,想起出门时二姐的满脸的泪水,想到自己即将给她报仇,心中那叫一个爽快。   两人一前一后,很快到了巷子里。   别的地方这个年头乡下通电了没有,温四月不知道,反正他们乡下还没通电,就是这城里,许多地方也没有路灯。   可见这西部还是落后啊。   就如同这小巷子,黑漆漆的,温四月依稀记得白天瞧见里面放着几个板车,住附近几户人家的男人就是靠着在城里拉板车卖力气谋生的。   走在前面的王卫国频繁回头,似乎生怕温四月没跟上来一样,如今见着她竟然还真敢跟自己来这里,不禁有些后悔,该抓两只老鼠来吓唬吓唬她的。   只是还没等他动手,忽然觉得膝盖弯被人狠狠踹了一脚,膝盖也就条件反射性地跪下来。   也是同时,头上的雷锋帽被掀掉,他四寸长的头发居然被揪住了,顿时头皮炸裂,挣扎着破口大骂,“妈的,你敢跟小爷玩阴的?”   可是他越是挣扎,就觉得被揪住的头发连带着天灵盖都要被揭开一样,疼得龇牙欲裂,哼哼唧唧叫起来,嘴里的叫骂声也变得不连贯起来。   这个时候,他以为温四月找人埋伏在这里暗算自己。   却不知道一脚踹他跪下,揪住他头发,还一脚压在他后背上的人是温四月。   直至此刻温四月蕴含怒火的声音响起:“什么玩意儿?还小爷,你特么弄清楚前因后果了吗?一次次找老子的茬,当老子是没脾气么?还有你家那什么破烂垃圾,谁稀罕啊?”   她每说一句话,另一只手就往被她压着爬不起身来的王卫国一巴掌扇去。   那王卫国听到她声音的时候,就傻了眼,自己居然被一介女流压着打,还反抗不得?心中满是屈辱。   至于温四月,从小在乡下吃苦受累,当初没恢复记忆的时候为了抢工分,什么重活脏活都干过,也练就了这身强硬的体能。   加上最近修那黄粱集,身体素质越发见好,这王卫国当然不是她的对手。   此刻王卫国耳边除了温四月气恼的骂声,还有阵阵的嗡嗡声,一度让他觉得自己已经被温四月打得失聪了。   天晓得温四月心里憋着一口怒气,王家她摆脱不了这血脉牵连的关系,这些人不避开些,还一而再再而三找上来挑衅。   说实话,她已经忍了很久,只是想着这是城里,打架斗殴不好,还影响萧漠然他们的名声。   只是刚才她才发现,一味地忍让并没有毛用,既然生恩父母她动不得,那打这个小兔崽子出出气,没什么问题吧?   如此一想,下手也就不犹豫了。   那王卫国起先还能鬼哭狼嚎地叫几声,到后来就只剩下微弱的求饶声。   温四月才将他给放开,警告道:“下次再来我面前晃,看我不捶死你,给我滚。”   王卫国早就想迫不得已地滚了,奈何他现在脑子里嗡嗡的,双腿也不知道是不在这湿冷的地上跪得太久,怎么也站不起身来,就一直发着抖。   好半天,他才勉强挣扎着爬起身来正要从这黑暗无边的小巷子里走出去。忽然听到温四月的声音又从黑暗里响起,顿时叫他有些毛骨悚然。   “你今年才十六,好好做个人吧!虽然我并不愿意承认,但生物学上来说,我的确是你的亲姐,你以后能不能多动动脑子?仔细想想,我到底做过什么伤害过你或是他们的事情?犯得着你一次又一次跑来讨打?”温四月打过后,发泄完了,这心也跟着软了。   王卫国还小,面相来看,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还是有救的。   所以她还是忍不住出言告诫。至于能听进去多少,全看王卫国自己。反正如今自己该说的都说了,将来他真走上邪路和自己没什么关系。   而此刻的王卫国哪里听得进去?现在他悔他恨,为什么要答应温四月一起来这巷子里?这乡下长大的野丫头跟蛮牛一样,竟然打得他一点还手能力都没有。   他想要去找公安同志报案,但是一想起温四月的模样,只怕是没人相信她能把自己打成这样。   另一方面,他也丢不起这脸,叫人晓得自己连个村姑都打不过。   于是打碎牙往肚子里吞,心里骂骂咧咧地拖着疼痛的身体回家去了。   已经很晚了,但是因为他是个男孩子,家里今天又出了事,也就没人多管他,拖着疼痛的身躯回家,悄咪咪地进了房间,躺在床上那一瞬间,觉得骨头都要散架了。   不多会儿,就听到轻轻的敲门声,王卫国晓得,是王卫红来了。于是忍着身体上的剧痛去给她开门。   王卫红一进来,就熟门熟路地坐在他的书桌旁问,“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爸问起的时候,我说你给朋友过生日去了。”   房中并没有开灯,只有屋外路灯微弱的灯光晃进来,所以根本看不到此刻的王卫国是有多么的狼狈。   而才被打了这么一顿,正憋屈着,现在王卫红一点都不关心自己的身体,反而怪他回来得晚,这话好像还要自己感谢她,是她替自己打掩护,心里不由得有些委屈起来,还生出了一个疑问,她到底是不是真关心自己?忍不住问道:“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回来得这么晚么?”   真的关心自己,应该今天自己说去找温四月麻烦的时候,她该拦住自己才对啊。反正王卫国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这明明嗡嗡响的脑子现在变得特别清晰,所以他开始对王卫红的关心产生了怀疑。   如果真当自己是亲弟弟,今天不能让自己出去才对,打赢了没准自己要进公安局,没打赢就是现在这结果。   王卫红闻言,这才担心地问道:“是不是她让身边那几个知青动手打你了?”   “她没有。”王卫国这话不假,温四月的确没叫人动手,她是自己亲自动的手。   不想王卫红听了,就以为王卫国没被打,便觉得他矫情,一面站起身来,“既然如此,你早些休息,明天妈请假,咱们陪妈妈去外婆家,也许她心情会好起来,至于我的话,唉算了。”   王卫红一直给自己营造的形象,都是个孝顺善良的女儿,温柔的姐姐,自打温四月出现后,她就显得更为善良体贴了。此刻的话语中,也一直在强调明天要专门去陪妈妈散心,至于今天同样被人笑话的自己,没什么关系。   只是后面那一句叹气和算了,让王卫国觉得她一直受委屈,却一直隐忍着,下意识地想要开口安慰她,说帮她出头的话。   可是他觉得自己的脸很肿,牙龈也疼,疼得他不大想开口说话。   也是这迟疑的功夫,脑子里又忍不住蹦出个念头,她哪里可怜了?就算发现她不是亲姐姐后,家里最好的资源还是给她,今天说起来妈丢人,还是因为她的缘故。   本来按照王卫红的预料,接下来王卫国会义愤填膺地帮自己找温四月报仇,这样一来他们姐弟之前的感情就永远不可能被修复,温四月就算以后用什么手段回到王家,那只要跟着两个亲兄弟中间视如仇敌,也不会威胁到自己的。   哪里晓得,她等了半天,王卫国都没有说话,叫她很是奇怪,忍不住又说了一句:“反正大家都在笑话我不是王家的亲女儿,再多一件被笑话的事情,也无所谓了,只是妈不一样,她一辈子要强,今天受了这样大的侮辱。对了,温四月知道拿走大衣的是妈妈后,有什么反应么?”   王卫国觉得自己脑子里还有那嗡嗡的声音,听着王卫红的话也就觉得有些不耐烦起来,此刻只巴不得她赶紧回去,不要影响自己休息。   至于她说的温四月有什么反应?他只记得温四月提起王家的时候,口气里满是嫌恶厌恶。   她好像一点都不想回到王家。   王卫国越想越烦,好不容忍着牙龈上的剧烈疼痛开口说了一句话,“不早了,先睡觉。”   这才将王卫红劝回去。   王卫红只觉得今天王卫国有些奇怪,但也没多想,总觉得今天受的委屈,不能就这样算了。又想着温四月和自己真的是天敌,自打她出现后,自己身边就没有一件好事发生,甚至还被她逼得退出了文工团,不然只差一点,自己能成为文工团的台柱子了。   可是因为温四月,自己现在被人暗地里嘲笑,尤其是李红旗,她一想到当时回城后遇到李红旗,对方那嘲讽的嘴脸,就更恨温四月了。   这一夜很快就过去了。   第二天王卫国没有起来,他一向喜欢赖床,又是在叛逆期里,所以王忠强他们就没管他,夫妻俩带着王卫红,就一起去了外婆家。   王卫国快到中午的时候才爬起身来,身上仍旧酸痛得厉害,但是去洗漱的时候在镜子面前一照,居然没有什么明显的伤痕。   家里没人,就没做饭,他也就直接出门,不知不觉又到百货大楼门口,脑子里不知道怎么的,竟然想起昨天温四月的话。   于是决定再仔细问问,昨天温四月确实是没有和妈妈抢大衣?   店里的售货员见到又是他来问昨天的事情,便耐着性子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王卫国才得知,所以从头到尾,温四月一句话都没说……这件事情,好像真跟她没关系,而且听售货员的意思,她和韩书记还很熟?   不过此刻的王卫国是家中第三个儿子,从小不缺吃少穿,还不懂得人要往上爬这个道理,也就没去管什么韩书记不韩书记的。   反而想起昨天自己出门找温四月的时候,王卫红言语里外都在说是因为温四月的缘故,才害得自己被打了一顿。   身上虽然是没有明伤,可他一想起昨晚被按在小巷子里暴打,还是忍不住觉得头皮发麻。   还有温四月后面那句莫名其妙的话?不过她好像说得没错,的确没有做过什么伤害自己和爸妈的事情。   王卫国觉得自己的脑壳都要炸开了,想着王卫红对温四月,肯定是有什么误会。反正他挨了这一顿打,竟然没之前那样厌恶温四月了。   就很奇怪,自己又想不通。   而这个时候从图书馆回来吃午饭的温四月,刚到家门口就发现韩家的人在这里等着。   她连忙加快步伐走过去,“怎么了?”   韩家的人看到她,也快步迎上来,“温小姐,怕是要麻烦你去家里一趟。”   要她去韩家,只怕真是出事了,难道是那蚩言没控制住浑身的煞气?“你在这里等我一下。”说着,先回院子里去,和邻居大妈说一声,桔梗放学回来,告诉她不用等自己,去图书馆的时候,帮忙给萧漠然带点吃的就好。   然后就急匆匆和韩家人一起去韩家老宅了。   韩书记兄弟姊妹虽然多,但是这件事情他没敢惊动别的兄弟姊妹们,今天是请假在家的,也正是这样,才没有用机关的车去接温四月。   眼下见温四月终于来了,颤颤巍巍地迎上去,“温小友,你帮帮她吧。”   他口中的她,正是韩允之。   韩家大宅子是旧式的老宅,几进几出的那种,昨天温四月没仔细留意,今天跟着韩书记穿堂走廊,进了几个门,便到了一个种满了栀子花的小院子里。   按理现在是冬日,栀子花肯定是活不了的,叶子该是早就掉光了才对,可是这院子上面都盖了一层透明的花篷布,使得院子里的温度并不算低,所以那些栀子花都显得苍翠茂盛,有的甚至还打着花苞。   “她喜欢栀子花,这些都是以前蚩言兄弟送她的。”然后就宝贝一般养着,从小小的一株到现在,这十年间已经长满了整个小院子。   韩书记说着,一面指着温四月,“她就在里面,温小友你一定要帮我劝劝。”这个妹妹最小,跟他的长子一般年纪大,简直就像是亲女儿一般养大的,感情自然是多一些。   温四月不知道韩允之到底怎么了,但是看韩书记的举动,似乎并不打算进去,她也就没多问,直径走上台阶,推门进去。   屋子里是里外两间相连的厢房,收拾得很清洁,一尘不染,窗户半掩着,进了离间的小拱门,边看到一个背影。   温四月当即被吓了一跳,这种原本出现在话本子里的事儿,叫她遇着了。   只见韩允之坐在床上,还穿着昨天那一身衣裳,整个人显得有些呆滞,紧紧地将那半截苗刀搂在怀里,而昨天编起来绑在脑后的两条麻花辫,如今已经散了,一头的青丝如今也变得雪白,垂落在肩头和身后的床杆上。   她一夜白了头。   满腹震惊的温四月几乎都已经要走到她的面前了,可是她仍旧没有什么反应,这让温四月不禁越发担心,抬起手朝她眼前挥了挥,试探着叫了一声:“韩小姐?”   韩允之没有抬头,单身却开口说话了,“你能听到他说话,那你帮我问问他,到底是谁害得他?”   然而这个问题昨天温四月问过了,可蚩言已经不记得了,他本来就只剩下这一缕残魂了,记忆自然也就七零八落,现在全部的精力都用来装着属于韩允之的记忆,自然是不可能再想起其他的事情。   所以温四月摇着头,“他不记得了。”   韩允之听到这话,仍旧紧抱着那半截苗刀,将头埋在膝盖里呜咽地哭起来。   温四月很可怜他们这对苦命鸳鸯,可惜她一点忙都帮不上,至于那些劝慰的话,她一句都说不出来,感觉有些站着说话腰不疼。   于是就在一旁静静地守着她。   也不晓得过好久,没吃午饭的温四月肚子里发出一阵咕噜声,才将那哭得伤心欲绝的韩允之唤回神。   韩允之抬起头,红肿的眼角还挂着泪花,愧疚地看着她,“对不起。”   温四月自己挺尴尬的,乡下干农活,这几年一天三顿一顿都少不得,早就习惯了,不然肚子就咕噜叫。见韩允之朝自己道歉,连连摆手,“没事没事,你继续……”但这话说出口,又觉得不对劲,恨不得给吞回去,忙改口道:“韩书记很担心你,他年纪不小了,经不起这样的大悲。”   韩允之没说话,但好在擦了眼泪,然后与温四月说起蚩言的事情,说他们的约定,说到最后,温四月的肚子又不争气地叫起来。   韩允之似乎觉得过意不起,起身邀请她去吃饭。   温四月是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咕咕叫的肚子,居然还立了功,让昨晚后就水米不进的韩允之动了筷子。   末了她走的时候,韩书记朝她再三感谢,给了不少钱和粮票不说,还叫她有什么事情尽管来找。   温四月感觉有点受之有愧,她一点实质性的忙都没帮到。   只是进城后,朱馆长家的事情和韩书记家,就叫她赚了几大千,跟温桔梗说的时候,忍不住感慨,“咱爷也不差,早几年肯定也挣了不少,没准背着咱俩藏了不少私房钱呢。”   桔梗觉得不能吧,“要真有,前几年咱们饿了大半月,天天吃观音土,也没见他掏出半粒粮食来。”   温四月对那一年□□饿肚子的事情记忆犹新,那年不巧爷爷一身老毛病都跟赶趟儿一般,全犯了,大半年都是躺在床上度过的。   自己和温桔梗年纪还小,山里挖蕨根扒树皮都抢不过村里人,最后俩人只能吃观音土,拿来搓饼吃,半月吃了三四顿,后面实在是吃不下了,肚子胀得难受,温四月当时决定就算是饿死也不吃那东西了。   好在后来有了转机,才熬过去的,可那一阵子上厕所简直是要命啊。   于是她想了想,“也许真的没有。”又合计什么时候回家,今年过年手头宽裕,得给老头买件像样的棉衣,还有得弄些棉花,他那件棉衣都已经穿不得了。   说到棉衣,温桔梗忽然想起那个林晓芳,她今天穿了一件好看的棉衣,说是哪里带来的,那纽扣跟个冷水汤粑一样,两边都尖尖的,怪好看的。   也因为多看两眼,所以温桔梗发现她往萧漠然身前挤,也就提醒着温四月,“妹夫人真的长得怪好看的,学习也好,你也要上心些。要不就这样决定,我先回去,你跟妹夫腊月二十一起回。”   刚才两人商议,原计划是她和温桔梗腊月初二就回去的。   “不行,你一个人我不放心。”主要是这温桔梗缺心眼,早前又有被人骗的经历,还把粮食都背给人家,所以她害怕啊。   温桔梗还要解释,就听到外面传来动静声,是萧漠然从图书馆回来了。   他大部分时间,几乎都是闭馆才回来,温桔梗却是天黑前就赶紧回来,所以几乎不一起回家。   “你快去吧,到时候再说嘛。”温桔梗将温四月赶出房,觉得妹妹什么都好,唯独这心眼有些大,难道就一点都不担心妹夫被人抢走么?   温四月几乎是被她给推出来的,差点撞在萧漠然的身上,叫她不免是有些尴尬,就找着话题:“给你留了吃的,再房间的小炉子上煨着呢。对了,要不咱们早点回乡下?”   她提起回乡下过年一事,萧漠然这才想起自己有几个包裹在邮政局,“邮政局那里,我有几个大件,明天大家一起去拿,打开看看还缺什么,咱们再去买。”眼下已经冬月二十了。   温四月并没有多想他的包裹是多大,想着最多就是他家里给寄了些衣裳和糖吧。心里还想哪里犯得着几个人去,只道:“我去就好了。”   “你拿不了。”萧漠然洗了手,坐在小炉子前吃饭。   温四月觉得他有些看不起自己,本来是要和他争辩的,但是忽然看到他肩上有一根长长的头发,不觉一把拾起,“我头发没这么短吧?”这头发比自己的短,而且还很细,一看就不是没熬皂角水洗。   细闻还有香精的味道。   萧漠然听到她的话,抬起头正好看到她皱着眉头抓着那根长发研究,忽然就想起今天下午,自己去拿书的时候,那林晓芳追来,‘不小心’摔倒在他的身上。   大概是那个时候掉的。   可他都让开了,没去接林晓芳,这头发还是落在自己肩膀上了。   真是晦气。   所以隔日在图书馆遇到,他就主动朝林晓芳走过去。   林晓芳今天还穿着昨天那件大棉衣,很暖和,一点都不显得臃肿,而且还显得她皮肤特别白,而且这两天还有意无意在萧漠然提起自己爸爸是区长的事情。   果然,今天终于见效果了,萧漠然主动朝自己走过来了。她心里的小鹿还是不受控制地怦怦跳起来,完全忘记了自己下定决心勾引萧漠然,只不过是想亲自甩掉他而已。   她的目光甚至忍不住滑落到原本和萧漠然走在一起的温四月身上,带着些炫耀的成分。   眼见着萧漠然走到她的面前,果然停了下来,甚至还打量起了她,林晓芳就更紧张了,一面紧紧地抱着怀里的书,“萧同学,有什么事情么?”本来是想故作高冷,但还是忍不住先开口问。   萧漠然没有马上回她的话,而是将她打量了一遍,然后才收回目光,“你脱发挺严重的,以后离我远些,免得我媳妇儿误会。”   温四月最常见到的,就是萧漠然在自己面前装可怜,然后在别人面前又是一副模样,于是她一度怀疑萧漠然其实是个绿茶男。   可时至此刻,她才忽然意识到,萧漠然哪里是什么绿茶男,这特么是个不解风情的大直男,说话还真是……   真是叫她觉得解气又好笑。   事实上温四月就毫不掩饰地笑起来。   她此刻笑得又多灿烂,林晓芳就有多尴尬。明明上一刻萧漠然还特意扔下温四月走到她身边,用那种认真的目光看着她,哪里下一瞬,他居然说出这样羞辱人的话来。   林晓芳只觉得自己身体有些发抖,咬着唇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等她终于没憋住,委屈的眼泪流出眼眶的时候,萧漠然已经回到温四月身边了,正低着头,眼神温润地看着温四月,不晓得在给她说什么,逗得温四月笑得花枝乱颤。   旁边都是些已经很熟悉的同学了,而且大部分人都看得出来林晓芳总有意无意朝萧漠然身边凑。   以前他们觉得萧漠然和林晓芳郎才女貌,是天生的一对。可是前天忽然听说萧漠然结婚了,妻子就是也常来图书馆,蹲在角落里看些乱七八糟杂书的那个村姑。   只是见两人好像也不大打交道,应该是没什么感情的。不过大家也看出来了,萧漠然对林晓芳也没什么意思,每次都总是避开林晓芳的近距离接触。   于是几乎都认定,萧漠然这个学神,眼里估计只有学习。   哪里料想,如今会发生这一幕。   他们想去安慰林晓芳,但也觉得可能会让大家都更尴尬,尤其是林晓芳本人。而且萧漠然说得没错,她头发挺爱掉的。想说萧漠然这话过份,又说不出口,因为萧漠然其实是个很好的人,愿意浪费他自己的时间给大家解题。   于是大家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假装没看到。   那林晓芳在原地站了片刻,见无人上来给自己解围,捂着脸哭着跑了。   温四月见此,觉得没意思,这姑娘战斗力不行呀。不过也忍不住嘚瑟,“算你有眼光,我比她漂亮多了。”   她这话其实不是吹嘘,温四月自己本来就长得不错,而且是可盐可甜,尤其是那两颗小虎牙露出来的时候,简直是能把人心给甜得化掉。   “我又不瞎。”萧漠然见她高兴,轻轻地揉了一下她的头。   这让远处的围观群众一看,觉得好像他们也挺般配的,而且感情好像很好,并不似大家以为的那样。   看了一早上的书,说好中午回去吃饭的时候去邮政局,顺便拿取他的包裹。   虽然他一再强烈要求丁榕山他们一起来的,但是直接被温四月否定了,包裹能有多大,他们俩还拿不完么?   然而真等了邮政局,萧漠然进去签了单,听到工作人员问萧漠然,“家里寄来的什么啊同志?你这得找个拖拉机来拉回去。”   温四月当时就愣在原地了,看着邮政局大厅里那堆得跟小山一样的包裹,也忍不住重复着工作人员的话,“你这,你家里到底给你寄了什么?”这么多,难道桌子板凳都给寄过来?   这邮费得买多少啊?   最终,是小余开了文化馆的反光皮鞋来帮忙拉回去的。   院子里可热闹了,大家都凑过来瞧,还有好奇帮忙打开的,却见里面竟然就是书本,也就没了兴趣。   不过早被萧漠然搬进房间的三个包裹里,都是吃的零食和一些姑娘家的衣服裙子。   且不说巧克力什么的,就算那些个小点心,温四月表示在这个世界是从没见过的。   但更叫她眼花缭乱的是那些衣服裙子,呢子大衣围巾也一样不少,还有内衬添了羊毛的皮鞋,高跟的,看起来很洋气。   “多少钱买的?”温四月觉得只是那双鞋,估计就要一百多块钱。看到上面的码数,更为激动,“刚好是我的鞋码。”   萧漠然见她欢喜地在衣服和零食之间徘徊,如今拿起鞋左看右看,眼底都是宠溺的笑容,“本来就是给你买的。”   “你哪里来的钱?”温四月其实听到是给自己买的,还是挺高兴的。女孩子嘛,谁还不喜欢新衣服新鞋子了,但是这太多了,让她忍不住担心萧漠然会不会因为是进城后别人暗地里笑话自己是村姑,他为了争面子借钱买的。   “想什么呢?我哪里来的钱,都是家里那边知道我结婚了,特意送你的礼物。你等等,还有一件好东西。”萧漠然说着,从那些衣服中拿出一个被围巾裹了又裹的东西。   温四月好奇地凑过去,“这是什么?”   然后便看到萧漠然将围巾一层层打开,几本关于风水相术的书就包在里面。   她给吓了一跳,“你胆子怎么这样大?要是被发现了怎么办?”这些东西,怎么还敢邮寄?   “这不是送到了么,藏在衣服里不会有人发现的。”萧漠然说着,却是避开了她伸过来的手,“你先试试衣服。”不然这书落到温四月手里,估计她一整天屁股都不会挪动一下了。   温四月这才将目光落到这一大堆衣服上面,好多都是她没见过的款式,心中粗略算了一下,“你家是大户人家吧?”感觉这些衣服,自己的那些存款根本就买不起的样子。   这些衣服,温四月的占了绝大部分,羊毛衫灯绒裤呢子大衣什么的,那是一样不少,连围巾都是搭配的。   另外还有温桔梗的也有两身,余下的便是温老头的棉袄大衣等等,还有一双里面带毛的大头皮鞋。这让温四月想起温老头那双破得棉絮都快漏完了的鞋子,恨不得马上就将这皮鞋给他老人家送过去。   拆包裹的热情退却后,温四月才仔细想起一个问题,“上次我问你,你不是说你家没什么人了么?”现在又说这些东西是家里寄过来的。   她这才听萧漠然说,父母从小离婚了,他妈妈在香港,爸爸留在了京城,但是堂兄弟比较多。   这些东西,是堂兄弟家里寄过来的。   温四月以为他爸妈离婚,也是因为大动荡的事情,也就怕他伤心难过没有再多问了。只是想到萧漠然家这些亲戚寄来的东西昂贵,可见现在条件都不错,自己还是得多挣钱,不然以后会连累他被别人笑话的。   至于上大学这个事儿,她还是算了,对那些科目实在是提不起兴趣,反正就不是读书的料子,现在就算是萧漠然手把手给自己补习,怕是也没什么效果。   那就只能拼命挣钱了。   丁榕山他们下午放学回来后,拿到了自己心仪已久的书本,又是再三朝萧漠然感谢。   就是桔梗担心,从这些寄来的东西里,发现萧漠然家里条件实在好得过份,开始问温四月担心。   最后反而是温四月开解她,“你别这样,让我觉得好像我很差劲一样。”   于是温桔梗才没再提这件事情,也等不及原计划的时间,想早些回金鱼弯。   没想到才过了一个星期左右,丁榕山他们补习班那边的老师也要回老家过年,就提前放了假,他们没有办法准备异地高考的证明,也打算回乡下收拾东西,拿上证明返京,为高考做准备。   天晓得以后政策会不会变?反正现在这是唯一回城的机会,谁也不愿意错过。   至于萧漠然,他是打算就在这里参加异地高考,该准备的材料他京城那边已经给他寄来了,就等着这边他到时候跑一下,盖个章就万事俱备。   他们这一走,感觉清冷了不少,本来每天轮流洗碗的,现在只剩下萧漠然在洗碗。   当然,大部分时间做饭也是萧漠然。   期间去了朱馆长家吃过一次饭,韩书记家也去过两次,韩允之从学校里辞职了,她带着蚩言那半截苗刀,准备去找关于蚩言被害的线索,韩书记怎么都拦不住,试图让温四月帮忙劝。   恰巧劝人温四月最是不在行,只能给韩允之画了一道护身符。   自从上次萧漠然说林晓芳脱发后,她就再也没来过图书馆,大家都知道温四月和萧漠然是夫妻,女同学们来问问题的也少了,即便是来也很有分寸。   转眼间这天空也飘起了星星点点的雪花片,再有十来天就要过年了,温四月和萧漠然也准备回乡下去。   临走前走了韩书记的关系,去医院里开些止疼药,到时候给温老头,他身上旧病的时候,吃一些。   温四月的止痛符,并没有那么大的作用。   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却被一个大妈拦住,没等温四月反应过来,她就热切地一把抓住温四月的手不放,“闺女,真是你啊,叫我好等啊。”   温四月有些懵,看了看一旁的萧漠然,那目光明显是在问‘你亲戚’?   但是萧漠然摇头,他也不认识。   直至大妈将捂着半张脸的围巾解开,他俩才想起来,这大妈不是那天晚上难产孕妇的家属么?于是才问:“有什么事情么?”   温四月心里忽然有些担心,不会是她儿子没埋那骨头吧?算起来这大妈的孙子早就出月子了。   就在她的紧张担忧中,大妈高兴道:“我就是来谢谢你的,你是我家的救命恩人,你不晓得我没事就在这条街和医院走动,就想再遇着你,天可怜见,今儿总算叫我遇着了,走去我家里,我给你们包汤圆。”不由分说,就要拉着温四月去她家。   温四月当然没去,她那也就是动动嘴皮子举手之劳而已,而且这年头糯米粉难得,馅儿更是难凑,只怕这大妈也不知道是等了好久才买到的吧。该是留着过年一家人吃一顿才是。   所以自然是婉拒了。   大妈见他俩死活不去,也不好意思就这样算了,管温四月问了个地址,说到时候叫她儿子亲自登门道谢。   温四月觉得这大妈着实太客气了,只得留个地址,反正他们过两天也要回乡下过年了。   哪里料想第二日就有人来找,正是麻嫂的儿子,怀里抱着一个大花公鸡,见了温四月连忙塞给她,“温妹子,这是我下乡杀猪买回来过年的,乡下人家养的,遍山跑着,肉特别香,是城里关在鸡圈的比不得的。特意抱来给你们过年,我媳妇儿子那事儿,太谢谢你了。”说着,不等温四月反应,便将大公鸡塞给她,然后要跪下磕头。   不过被萧漠然拦住了,这年头不兴下跪,叫人看着了乱编排,就说不清楚了。邀他进屋子喝水,也不多待,道了谢就急匆匆回去了。   萧漠然送人回来,见着温四月把鸡放在屋子里,她自己就蹲在一旁看,和那公鸡大眼瞪小眼的,“这不会是咱们来城里时,夜里迁坟遇到的那只吧?”   这样的鸡,实在太少见了,漂亮得不像是鸡,倒像是只凤凰,像是传言里的朱雀鸟。   “就它,命还真大。”还以为已经被跟着黄家的棺材一起埋了呢!其实当时她就挺想要的,没想到这兜兜转转的,居然又以这样的方式到了自己的手里,还真是缘分啊!一面伸手戳了戳,“别瞪了,再瞪过年真把你杀了做招财鸡。”   没想到她这话一说出口,那鸡像是能听懂一把,咯咯哒哒的就发出愤怒的声音,一面挣扎着。   可惜双脚被草绳捆着,最终扑腾了一下翅膀,还是摔在地上了。   “它居然能听懂你说话。”萧漠然有些诧异,他见过最聪明的动物,目前也就是猴子,但是反应也没这么快啊。   不免也就想起,自己当时来这乡下,路过省会的时候,在黔灵山坐了一个下午,那时候他才知道父亲打算结婚的事情,心里正是难过,后来饿了就从包里拿出堂哥们给的核桃,捡了个小石头坐在山坎边砸着吃。   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一只猴子,他砸一个吃一个,对方也学着他砸一个吃一个,到最后只剩下两个的时候,那小猴子居然拿起大的那个递给他,自己则捡了小的核桃,继续拿石头敲。   他看到说里那个大些的核桃,心里忽然就没有那么难受了。现在想起,忽然想明年高考后,去黔灵山看看。   “是能听懂,但是太聪明也不好,你看它一直瞪我。”温四月说着,揪了一下它的鸡冠,以示惩罚。抬起头见萧漠然不知道在想什么,便拿手腕攘了他一下,“怎么了?”   而那这公鸡却是因为被温四月揪了鸡冠子,就越发恼怒了,疯狂地扑腾着翅膀,见温四退开了身,没被自己扑到。倒是它自己扇掉了几片鸡毛,自己心疼起来,默默地又合上了翅膀,然后就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萧漠然看了一眼这公鸡,“高考后,我们去省会转一转。”   温四月没问他怎么忽然想去省会,但还是应了,“好啊。”她也想四处走走,有萧漠然这张护身符,怕什么。   当晚两人收拾东西,也准备赶上年前最后一般去他们县里的班车,只是这只公鸡,还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这只公鸡太大了,比寻常的公鸡还要大上一倍,鸡笼根本就装不下,也不能为了装它买个更大的鸡笼,主要班车里也放不下,绑在班车顶上,一天一夜的车程,天这么冷,只怕等到县里的时候,它都断气了。   所以萧漠然建议着,“要不请小余养着?”   那天小余帮忙送包裹回来,也多了几次来往,熟络了起来。   “会不会太麻烦人家了。”其实温四月还是担心,怕遇到识货人,再回来这鸡没了,感觉还是带在身边保险一些。“要不,还是带回去吧,我爷一辈子没出过远门,就当是给他看个新鲜。”   她都这样说了,萧漠然也只好去安排,不但找人专门编织了一只大些的鸡笼,还往里面垫上了麻布袋子,就留了个出气的通风口。   这样一来,这公鸡既然不会冻死,也不会被闷死。   腊月二十三那天,小余开着文化馆的车来送他们俩去车站,这天是送灶神上天,家家户户都是要烧香上供的,小余和阿容虽然还没结婚,但也是朱馆长家的半个孙女婿了,家里一大堆事情要忙,他还在这里跟他们一起等车。   让温四月和萧漠然都有些过意不去,好说歹说才将他给劝走。两人等了个把小时,车还不走,温四月便去上厕所。   要五分钱,她手里没有,刚走出来换零钱的时候,忽然被一个穿着的喇叭裤,剪着七分头的时髦男人伸手将她拦住。   “同志有什么事么?”温四月礼貌性地问,一面处于职业性习惯,往对方脸上看去,眉头不由自主地皱起来。 第25章 二合一   “那鸡, 卖给我,多少钱你说个价格。”这男人表面上看起来挺精神的,头发也梳得光亮, 可是这一开口, 那不稳的气息就给人一种他特别体虚的感觉。就好像是一根蜡烛燃到了尽头,没有多少火光了一样。   那公鸡不是凡物,温四月为了不让它叫,费了不少劲儿, 起先想将它关在那密封黑不见光的鸡笼里, 但又担心给闷死了,所以萧漠然留了个出气口, 这样光就照进去了。   所以她最后采取非常办法, 将鸡的眼睛连带着整个脑袋都用青布条包起来。   这样一来,看不到亮光, 它就不会打鸣了。   也正是这样,刚才连带着鸡笼给绑到车顶的时候,引来了不少人的围观,好奇她把鸡的半个脑袋包着做什么。还有这鸡怎么如此雄壮,是个什么品种?还有人以为是动物园里偷出来的。   但是明显眼前这个男人,不可能是仅仅因为看到那只公鸡异常漂亮又雄壮,才开口找她买的。   毕竟他那满脸的阴煞之气, 几乎都快变成一顶雷锋帽, 扣在他的脑门上了。如此, 也难怪他两肩上的这生命灯暗成了这样。   可从这人面相来看,他是有一甲子寿元的,因此温四月就更好奇了。加上对方来买这鸡,便猜测着, 他身边必然遇到了什么事情,而且他也晓得这只鸡不是普通的公鸡。   还真是这样的,这男人叫吴家英,住在北城那当头,他是电影院的放映员,这是个最受人喜欢的职业,时常还下乡去。   可正因为时常下乡,前年他老婆生产的时候他没在身边,送去医院晚了,差点没了命,娃儿没保住,如今病怏怏的,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六十天是在床上躺着的,更是见不得半点光,也遭不得半点水。   不然就会疼得她凄惨大叫。连送去医院,也只能是晚上,去了也不能打针不能挂水。   而眼下他媳妇越来越不好,医院那边也没办法了,他就开始走起这旁门左道的路子,打听到有一种鸡,天生雄壮比过普通的两只公鸡,而且羽毛异常绚烂漂亮,最重要的是打鸣声犹如凤凰涅槃时发出的鸣叫声。   所以,这鸡肝就等于是那凤肝,包治百病,他媳妇要是吃下去,这病就好了。   因此他借着下乡放电影时,四处打听,终于找到了这样的鸡。可是等他到黄家寨子的时候,听说鸡有一天夜晚被偷了去,他也是费时费劲查,终于查到踪迹。   可是没想到这个时候鸡已经转了几番,最后竟然最后被一个杀猪匠买到了城里。   他昨晚找到杀猪匠家里,却听说他们给送人了。   没想到自己又去问了。人已经走了,他这才急匆匆追到车站来,幸好没错过。如今满怀期待地看着温四月,见她迟迟不点头,不免是着急起来,“价钱好说。”反正媳妇的病,只要有这鸡就能好起来。   为了媳妇,花再多钱都是值得的。   “这鸡别人送的,是一片心意,我不能卖。”不过温四月思来想去,还是没打算去多管闲事,更何况这是年前回县里最后的一班车了。   而且这鸡对眼前这男人没用,救不了他的命。   还有过几天那路上凝冻越来越厉害,就算是轮胎挂多少条链子也走不动,他们即便是能借到车,也回不去。   说完,就打算绕开对方走。   可她不知道,这鸡对于这吴家英来说,就是他所有的希望,怎么可能就这样放了温四月?   也顾不得什么男女有别的,忽然跪下一把抱住她的膝盖,“同志,算是我求你了,我等着这鸡救命呢!你就成全了我,我另外给你买十只二十只,行不行?”   吴家英一激动,眼睛就开始发红,吸着鼻子朝温四月求起来。   顿时便引得这去上厕所路过的来往行人朝他们这里望过来,有的也不知是个什么情况,只是见着吴家英一个大男人痛哭流涕地把温四月的腿保住求她,便给误会了,过来张口就劝,“啊哟,这个大妹子,夫妻俩吵架不隔夜,你男人都这样跪下给你道歉了,你还想怎么样?快跟他回家去吧。”   温四月的背上,还背着萧漠然送的小皮包。   这里又是车站,自然而然叫人误会了,她是跟地上跪着的吴家英吵架,准备去娘家了。   那人话音才落,还没等温四月来得及张口解释,就有人跟着帮腔,“是啊,你男人瞧着也是个端正的,不要闹了,这大过年的,好好回去过日子。”   这些人七嘴八舌的,温四月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见着吴家英又抱着自己的腿不放,有些着急了,抬脚一用力将他给踹开。   吴家英本来身体内部就虚得厉害,加上温四月力气是有些的,当即就被她给甩开了。   一下激得围观群众们大呼,一个个化身为正义之士,开始替吴家英讨伐温四月。   可谓是叫温四月百口莫辩,解释的声音瞬间就被他们给淹没了。好在之时,久不见温四月回来的萧漠然寻来了。   冲进人群里一把将温四月拉住,担忧地问道:“怎么了?”   大家看着又来了个年轻小伙子,还这样高大英俊的,一时停止了讨伐声,目光来回在萧漠然和吴家英身上打转,似乎就认定了温四月和萧漠然的关系不正当。   甚至已经有人开始朝他俩指指点点的,还要打听他们是哪个社区大院的,要去举报两人乱搞男女关系。   萧漠然不知道地上那个吴家英是什么情况,只是眼下听到耳边的这些人的指指点点,一下明白过来,当即给了温四月一个放心的目光,然后从大衣内袋中拿出一个红色的小本子,然后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便夹着两人的结婚证书。“大家看清楚,这是我妻子,至于地上这个人,我们夫妻并不认识。”   众人见了结婚证,才晓得误会了,觉得过意不去,又主动问温四月,要不要给帮忙找公安把地上的吴家英抓走。   “不用了。”温四月摆摆手,这人都快死了,而且她还忙着上厕所呢。将包递给萧漠然,也顾不上去换零钱了,直接给了一毛。   等上厕所回来,围观人群已经散了去,萧漠然守在门口等她,至于那吴家英,则没这么好的运气,温四月虽然不追究,但是他在公共厕所门口抓住人家妻子,这会儿已经被当做流氓,叫车站的人给送去公安了。   “怎么回事?”萧漠然见她洗了手,将手绢递过去,担心地看着她。按理,温四月不可能被那样一个男人给缠住的。   温四月正要与他说,就听到不远处售票员拿着大喇叭喊,去往他们城里的班车要发车了,催促上厕所和吃饭的乘客上车。   夫妻俩急忙回到车上了,售票员这边检查了一遍,没多会儿车就启动了。   温四月这才得空与萧漠然说,“那人要高价买我们的鸡。”当然,这不是重点,她压低声音继续说道:“我看他面相也算是长寿之相,可一头罩满了乌云,精气薄弱,怕是整日和阴煞之物同出进,活不了多久了。”故而才没说要追究对方的责任。   “难怪如此。”萧漠然恍然大悟,不然的话就算是那些流氓也不敢在车站这种地方乱来的。   这事儿于两人来说,就是个小小的风波,在这疲惫的途中,很快就给忘记了。   加上第下午刚天黑,车在盘山路上爆了胎,偏偏这千斤顶是从国外来的二手货,如今刚好坏掉,不但是全车的人被迫下来,就算是车上的物件也都被搬下来。   大家一起冷飕飕地站在寒风里,等着司机师傅和男同志们一起换胎。   倘若那千斤顶没问题,半个小时应该是不成问题的,可是如今千斤顶坏掉了,男同志们只能到马路周边去捡些像样的石头把车钢板撑起来。   可即便如此,工具不齐全,还是浪费了两个多小时,才将这车胎给换好。   哪怕旁边大家生了火堆,但一个个还是被冻得鼻子通红。   本来去他们县里就要一天一夜的车程,现在因为轮胎的事情耽搁,时间也不够过完前面这片群山。   到了半夜的时候,这里的雾气浓郁,能见度极低,车也只能被迫停在路上。   车子熄了火,明显冷了不少,整个空间处于那种又闷又冷的环境中,温四月也亏得身上穿着的是萧漠然给买的大衣,脖子上裹着围巾,不然就她原来啊棉袄,如何能在这大山里撑得下?   凌晨四点多的时候,有人实在冻得受不住,叫司机师傅开门给他们,下去在旁边升起火堆。   这火堆的燃起,不但在黑漆漆的夜色里带来了光明,还有这车里没有的暖意,不少人都纷纷下车。   于是这车里就更冷了。   温四月和萧漠然也下车,一起与大家坐在火塘边,各自拿着自己带在路上的干粮嚼着。   有了这火的温暖,慢慢有人撑不住,开始瞌睡来。   温四月有些担心那公鸡在上面被冻着,和萧漠然商量着,要不把鸡笼拿下来放在火塘边上,给它也取取暖。   不想就在这时候,忽然听到有人问,“大兄弟,你上去取什么东西啊?要不要帮忙?”   原来是已经有人爬上车顶去了,这要回家过年了,不少人的铺盖都在车顶上绑着。   温四月和萧漠然也就趁机个过去,哪里想得到,在车顶上解着绳子的人,居然是白天在车站遇着的吴家英。   所以萧漠然连忙上前去大喝一声,“你干什么?”   顿时惊得那人吓了一跳,也不解绳子了,直接从鸡笼的出气口掰开,把公鸡强行从里面拽了出来。   那公鸡被他这样蛮横的生拉硬拽,疼得咯咯哒哒地叫着,无数的鸡毛也从车顶上飘落下来。   见着那吴家英的举动,温四月急得要爬车阻拦他,没想到这时候他忽然将公鸡给从鸡笼里拽了出来,从车顶直接跳到一旁的斜坡上,往黑漆漆的山里逃了。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大喊着,“有小偷!有小偷!”   而温四月和萧漠然则赶紧追了上去。   温四月听见身后萧漠然的声音,将他拦下,“你留下,咱们还那么多东西呢,我去将鸡抢回来,他不是我的对手。”   萧漠然相信温四月,只是觉得这种情况下,该是自己这个男人出场才对,但温四月说得对,那男人身上有阴煞,自己只怕就算是追上去,也不是他的对手,倒不如留下来看看东西,让温四月放心些。   “好,那你小心些。”   只是他这样一个人从林子里出来,不免是叫大家暗地里瞧不起,东西被偷走了,他媳妇一个女人家都追了去,他居然留下来看东西。   不过也有那满腹好奇心的朝他打探:“我瞧你家那鸡挺大一只,还漂亮,是个什么新品种,叫人一路尾随到这半路也要给偷回去。”   萧漠然其实也没仔细问温四月,那鸡到底是怎么回事?如今见别人问起,便只能胡口回道:“国外来的新品种,值不少钱。”   众人一听,也没怀疑,毕竟那公鸡的确看起来不凡。“那你怎么不去追?”   “我媳妇家里以前是武行出身,那人打不过她。”萧漠然随口扯了个幌子,倒不是怕人家笑话他一个大男人不去追小偷,而是一会儿四月完好无缺回来,需要一个合适的解释。   毕竟她一个年轻姑娘,大半夜深山老林到处乱窜,还能从大汉子手里把被偷去的公鸡抢回来。   不找个借口先说清楚。   只怕到时候难免是有人把四月当做怪物来看待。   而且就刚才他说那鸡值钱的时候,好几个人眼睛都亮了。   那贪婪的目光在火焰的照耀下,明晃晃的有些刺目。   所以他这假话,才有说的必要。   又说林子里这边,虽然是黑灯瞎火的,但是那鸡一直在叫,温四月也是闻声而动,没过多久便在一片老松林里将那人给拦住了,“你还想跑,放开!”   吴家英气虚喘喘的,整个人的脸色看起来更不好了,就像是那种大限将至的感觉。他白天从公安局那边出来后,得知车已经走了,就赶紧骑着自行车一路追。   也是他运气好,温四月他们的班车路上坏了胎,后来没在雾大的时候穿过这片大山,所以才被他给追上。   本来以为是老天爷帮忙,可怜他们夫妻,才叫他偷鸡成功。   可没想到,竟然被抓住了。   在山里骑了那么久的自行车,他实在没多少力气了,只有一个念头维持着自己的体力,那就是将鸡带回去。   带回去,媳妇的病就能治好了。   可他觉得自己快要喘不过气了,所以就打算稍微停下来歇口气,却没想到这也就是这么一口气的瞬间,温四月一个女人竟然就追来了。   如今鸡从他手里挣扎着,就想趁机逃跑。反正在公鸡看来,温四月也不是什么好人,肯定还是想利用它。   只是可惜才跑出去一丈远,就听到温四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不要以为在这山里你就安全了,你就不怕这山里也有和你一样的异类?”它可就是对方的大补药啊。   于是公鸡迟疑了一下,停住了脚步。   温四月见它停住脚步,也没去管那气虚喘喘倒在松针上的吴家英,而是继续朝公鸡说道:“你在我身边,最起码你的命是能保住的。”   公鸡有点慌,这山里黑漆漆的,就像是一张凶残的大口一般,最终还是默默地退回来,在温四月脚边趴下,算是默认了她的话。   心想在山里可能真被一口吃了,在温四月身边,自己多少是有些利用价值,她应该不会真把自己宰了过年。   像是她这样的人,自己见多了,肯定会留着自己赚大钱呢。   吴家英虽然是躺在松针上的,但是耳朵不聋眼睛不瞎,见此眼前这一幕,尤其是这公鸡如此通灵,越发肯定了这公鸡是能救媳妇的命,于是也不知道哪里来的精神,忽然挣扎着爬起来,再一次朝着公鸡扑过来。   公鸡条件反射性地躲,也是白长了那么一双大爪子,不晓得去踹人,窝囊地找温四月求庇护。   “这鸡,你就算是全吃了对你身体也没有半点益处。”温四月想,可能是吴家英哪里听了什么传言,所以想吃这鸡自救。   一面把吴家英给拦住。   吴家英不甘心,挣扎了两下,却发现温四月踩在自己肩膀上的脚,犹如大山一般,没法撼动,只能不甘心地抬起头,“能救我媳妇的命。”   没想到温四月却是冷笑一声,“别想了,它是有不少用处,但绝对不能将死人救活。”   她不说这话还好,一说那吴家英就像是发狂了一般,也不晓得哪里来的力气,居然给挣扎着爬起来了,然后愤怒地盯着温四月,“我媳妇不会死的,只要你把这鸡给我。”   这话让温四月忽然反应过来,开始怀疑起他身上的阴煞之气如何来的了。只怕是他媳妇死了他还不自知,被邪祟骗了。一面也告知他详情,“我不会看错的,你妻子应该已经死了一年多。”   吴家英的面相很简单,一目了然,她不至于出错。   可是吴家英却坚定地否认了温四月的话,还是要鸡。整个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不晓得哪里来的力气,居然一把将温四月给推开了,再次朝着公鸡扑去。   吓得公鸡扑腾着翅膀往温四月摔倒的地方跑去,一面跑一面咯咯惨叫着,好像下一秒它就真的会被宰了一样,充满了恐惧。   温四月借着身后拐杖粗细的桦树弹起身,正好面对上冲过来的吴家英,此刻的吴家英双眼通红,瞳孔睁得大大的,头顶的阴煞之气更为旺盛。   温四月没多想,只见他疯了一般朝自己伸手掐过来,反手一张符就往他脑门上贴过去。   符贴上去那一瞬间,吴家英整个人的行动就被控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是眼里的怒、怨、不甘,不断地交错着。   温四月也皱着眉头,“还不赶紧滚出来!”   没想到她这一声冷喝喊出口,在吴家英的身边,顿时出现了两个一模一样的女人。   确切地说,这两个女人都不是人,而且也绝对不是一个人。   但也不是两个人。温四月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定义了,反正她也是目瞪口呆了。   吴家英也在瞬间清醒过来,一把揭下脑门上的符纸,满怀欢喜地要去抱自己的妻子,可是下一瞬看到左右两边都是妻子,一时间也傻了眼,目光惊恐地看朝温四月,“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然后又急忙唤着妻子的名字,“翠玲?”   然后不出所料,两个女人都答了,且不管是神态还是声音,都一模一样。 第26章 二合一   而且两个人身上都有一样的魂魄, 只是都不残缺。温四月忍不住大胆猜测,难道是魂魄分离成了两份?   可是这种问题,好像只出现在蚯蚓的身上吧?这可是个实实在在的人。于是只得朝那吴家英投递过目光, 但看他比自己还懵, 估计也说不上来什么吧。   不过温四月很肯定,这个俩女人是刚才忽然出现在吴家英的身体中的,不然自己也不会拿符去贴一个活人。   只是万万没有想到,如今弄出两个一样的女人。   此刻的吴家英面对两个一模一样, 实在是难以分辨哪个的妻子, 而且他也隐隐发现,眼前的两个妻子, 好像都不是人。尤其是在他意识到原本比自己矮了半个头的妻子如今居然比自己高后, 他忍不住朝地面看了看,看到悬浮在地面的双脚, 头皮忽然一阵发麻,下意识地朝温四月的方向靠过去。   声音颤抖地问着温四月:“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不承认这两个女人是他的翠玲,翠玲还在家里等着自己呢。   温四月并不想多管他,因他的缘故,这公鸡身上的羽毛都不是那么漂亮了,如今也吓得不轻, 缩着脑袋躲在自己的身后。“你好意思问我?我都告诉你, 你妻子死了一年多, 你非得说你妻子在家,那你告诉我,眼前这又是怎么回事?”   吴家英现在就觉得脑子里一片混乱,不知道到底谁的话可信了, 他现在只能依靠温四月,可是温四月又坚定翠玲已经死了一年多,那家里的又是谁?   于是便鼓着胆子,一面紧张地吞咽着唾沫,“你们,你们俩到底是谁?”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的,“家英,我是翠玲啊。”   “家英,你怎么能不认得我了?”   吴家英看着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和这几乎一样的回答,最终只能无功而返,烦闷又害怕地捂着耳朵,不想再听她们俩喋喋不休争辩的声音。   温四月则觉得吴家英反正都活不了,虽然不知道这俩女人到底是什么来路,但缠着他,也是他自己的命,所以是不打算多管的。   更何况温老头也一直告诫这个世界的法则,不许她多管闲事。   所以没钱赚,她干嘛去冒这个风险?弯腰抱起这大公鸡就要走,没想到其中一个女人却忽然闪到她面前,“想走,把鸡留下。”   随着女人叫人觉得发毛的声音响起,她好不容易才抱起来的公鸡被吓得瑟瑟发抖,忍不住扑腾翅膀。   如此一来,反而从她手中滑落。   于是那女人就要去抓公鸡。   温四月自然也就要拦,“就是你蛊惑他来偷鸡的吧?”她也不像是那些大师们花里胡哨还要耍一下,就像是刚才对付不对劲的吴家英一样,直接符纸问候。   那女人果然受不得,挣扎着惨叫起来,面目狰狞不已。   温四月上一辈子什么鬼怪没见过,这不至于吓着她,但是脚下的公鸡和吴家英本人,却是被吓得不轻,一人一鸡在这山里鬼哭狼嚎的,连山下都隐隐能听到些许的声音。   至于另外一个毛翠兰,则呆滞在原地,整个处于一种混沌的状态之中。   温四月见此,心想果然这两人是有联系的,不过她也没管那么多,没去考虑这被贴了符纸的翠玲会不会因为在符纸的作用下飞灰湮灭,影响到另外一个。如今就只有一个目的,消灭这个想要抢夺公鸡的。   然而在片刻之后,符纸燃尽了,翠玲也只剩下一个,原本残缺不全的魂魄,如今竟然都恢复了。   所以,刚才抢鸡那个魂魄,果然是她的魂魄分离出去的么?这是怎么办到的?   听说过人格分裂症,没见过魂魄还有分裂症的。   就在她疑惑之际,那个翠玲目光在短暂地处于一种茫然状态后,然后就恢复过来了,第一时间转头朝被吓得靠在树干上的吴家英看过去,“家英,对不起,对不起。”   她开口就是止不住地道歉,一边哭一边说。   那吴家英却比她哭得还要大声还要难过,还一面自责道:“翠玲都怪我没用,我要是早点把这鸡找到,你就不会死了。”   显然,他以为眼前的翠玲,是家里的翠玲已经死了,灵魂出窍追到此的。   至于刚才被温四月灭掉的,的确是邪祟。   不过他道歉的话没说完就被翠玲给打断了,“家英,都是我的错,其实当初难产我就该和孩子一起走的,是我舍不得你,不该自作聪明,以为制作一个我留在你身边,就能陪着你,没想到……”   吴家英现在在自责哭啼中,其实根本就没有好好消化翠玲的话,倒是温四月这个旁观者听出了苗头,“刚才那个假的翠玲,是你制作出来的?”所以吴家英一直说家里的媳妇,其实也是假的。   痛哭的吴家英听到温四月的话,似乎才反应过来翠玲说的是什么,一脸不相信,“翠玲,这不可能的,你不是一直还在吗?”   就听翠玲哭着解释,原来她那天比孩子还要先没气,她亲自送走了孩子后,回到停尸房里看着自己的尸体,想着还在赶着回来看他们娘俩的吴家英,她舍不得,又怕丈夫难过,然后就用了母亲所教的秘术,那纸钱沾了自己尸体上的血,折出了一个纸人代替自己。   然后上了医院看守停尸房那师傅的身,趁着没人看到,把自己的尸体拖去草草埋了,再把自己折的纸人放在停尸房里躺着。   在她离开看守的那师傅身体时,师傅就正好看到翠玲用纸钱折出来的替身动了,于是喊来了大夫。   她说到这里,朝吴家英看了一眼,满脸的后悔自责,“本来一切都很顺利,家英来了后,没几天就把那纸人接回家去,可是没想到我当时为了赶时间,把我的尸体埋在了医院附近的斜坡下,医院里大改建,垃圾都堆到了旁边,我的埋骨之地一下就成了阴风聚集之地。”   本来她把自己埋在斜坡之下,虽不是什么好地方,但也不会影响到本身和吴家英,可医院里改建,废料垃圾全都堆到了斜坡的另一边,她的坟头上就成了一条小巷子,四处被斜坡和垃圾挡住了的风,便汇聚成了阴风,在她坟头上来回穿梭。   加上她自己埋了自己,家里又用纸钱折了一个自己代替,所以在吴家她是未死之人,无人供奉,一来二去居然就成了这孤魂野鬼。   所以阴风聚集,一下使得她的魂魄不稳,便让那纸人生出了心,还妄图将她的魂魄抢夺过去,再寻找凤凰血变成真正的人。   可是现在哪里还有凤凰的存在?纸人自然只能退而求其次,找到带有凤凰血脉的鸡,以此来维持现状。   那纸人其实不抢夺翠玲的魂魄之时,并没有那么严重,只是她趁着翠玲因变成了孤魂野鬼,又被那阴风欺压,趁机夺走了翠玲的一部分魂魄后,原本无骨肉为躯体的她,只是靠那纸钱的身体,根本就很难稳固夺取过来的魂魄。   方有了卧病在床的样子。   不但如此,因为纸人的不老实,妄图变成真正的人,还吸取了吴家英的精气,使得现在的吴家英,也是离大限之日不远了。   为此,翠玲才觉得自己对不住吴家英,本来是想制作一个自己陪伴他的,没想到后来发生的事情,完全超脱了她的掌控,现在甚至还把吴家英给害了。   吴家英听着从翠玲说出来的这一切,不管是翠玲早就已经死了,这一年多陪伴他的其实不过是翠玲用纸钱折出来的纸人等。不管是那一件事情,对他来说都是匪夷所思,更不愿意相信。   因为选择相信,也就意味着他的翠玲是真的死了。   而温四月则有些诧异地看着翠玲,“你既然懂得这么多年,当初为什么还要冒险生这个孩子?”她既然连纸人都做得出来,那肯定也能推算到,她的子女宫就是夺命梭。   为何还要这个孩子?   翠玲苦苦一笑,“我姓毛,可惜因为没遇到好时代,被迫离开家里,祖传下来的秘术也学得不精。”她自然知道,自己如果不生孩子,一辈子长命百岁,可是她太爱吴家英了,而且吴家英又十分希望有个孩子,所以她才冒险,觉得自己怎么说也是毛家人,不可能一点办法都没有。   当时就想着,车到山前必有路。   因此也就抱着这侥幸之心。   但是天命难抗,她失败了。所以她想弥补,她舍不得吴家英一个人孤苦伶仃活在这世上,她就做了一个自己。   “如果一开始,我没有……所以,是我害了你。”她转过身,痛苦地看着因自己的自以为是,而如今性命将至的吴家英,痛声哭起来。   吴家英是不相信这一切的,可是又不得不去相信。他看着眼前朝自己痛哭流涕的毛翠玲,心中五味杂陈,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想要伸手去拥抱她,可是两只手却穿过如今身为灵魂,而没有实体的吴家英。   温四月看着这一对夫妻,忽然发现,这世间最难,莫过于一个情字,那韩允之和蚩言是因为情,这对夫妻也是因为情。   她还是对他们产生了同情心,递给毛翠玲一张符,“你带在身边,即便是青天白日,烈阳也不会灼伤你,好好陪他走完最后这一段日子吧。”   然后抱着大公鸡往山下去了。   吴家英和毛翠玲也往城里去了,家中床榻上,只剩下一团小小的灰烬,显然是昨天晚上那纸人飞灰湮灭的时候,留在这里的本体也一并没了。   到了晚上,吴家英就去医院附近偷偷将毛翠玲的尸体挖出来,在城外找了块坟地像样地埋了。   只是做完这一些,也是大年三十了,他的身体也走到了极限。   也是大年三十那天,邻居只看到吴家英不知道抱着什么,一个人高兴地自言自语朝着城外走去,然后就再没有回来,他家里的灯火也没再亮。   原来在埋毛翠玲的时候,他给坟留了个口,大年三十这天他的大限之日,他便提前半个小时钻了进去,和毛翠玲的尸骨一起躺在棺材里,然后拉了提前准备好的绳子,顿时坟垛上的泥土滑下来,彻底将这出口给埋死。   又说温四月,那天大家在公路上听到山里传来的惨叫声,进一步相信了萧漠然的话,这温四月果然是武行出身的,不然怎么能把那小偷打得惨叫连连?   于是也不敢惹。哪怕有人猜忌,她是不是把小偷打死在山上了,也不敢质疑,只想着等到了县城后,偷偷去报公安。   没想到她才下来半个小时不到,就有人看到那小偷从山上也下来了,只不过是在离车不远处的地方。   见着他扶起藏在沟里的自行车,往城里方向去了。   这件事后,第二天车程一路顺利,只是因为耽搁,所以又是大半夜到县里的。   两人在县城里从拖拉机转到马车,总算在腊月二十七这天半夜到村里了。   温老头连夜从被窝里爬出来,本来是想看看温四月的,但是目光却一下被那只大公鸡给吸引了过去,宝贝得紧,见温四月和萧漠然将大公鸡那样粗暴地关在鸡笼里,当即急忙去打开鸡笼,还不忘朝温四月指责着,“孙女婿你不懂,你难道还不懂么?怎么能这样对待这大宝贝?”   然后不顾温四月的劝说和阻拦,直接带去自己的屋子里养着了。温四月见此,只能提醒他,“窗帘拉好,别让打鸣。”   就怕黎明时分,这公鸡管不住喉咙,起来打鸣,那可就要命了。   老头子不耐烦的声音隔着房门从屋子里传来,“晓得晓得,这还要你个丫头片子教么?”   温桔梗则催促着温四月和萧漠然赶紧去休息,“赶了这么几天的车,路上又是天寒地冻的,快些把面汤喝了,睡觉去。”她还以为温四月他们昨天就能到的,早就提前在屋子里生了几天的火,如今屋子里烧得暖烘烘的。   这几天的确没能好好休息,行李温四月也没多管,和萧漠然直接去休息。   这一觉醒来,没想到已经是十一点多了,温四月披头散发地开门出来,见温桔梗从灶房里出来,手上湿漉漉的,显然是洗东西,“怎么不叫醒我们?爷爷呢?”见他房门是扣着的,多半是不在屋子里了。   果然,只听温桔梗笑道:“那鸡长得奇怪,他一早就拿麻绳牵着,带去村子里炫耀了,还没回来呢。”说罢,急忙与温四月打了热水来洗漱,说起了自己回来后,因带着一大堆东西,引得村里人嫉妒的场景。   家里穷又没什么男丁,所以从小总是被欺负惯了。现在大家又觉得开了高考,萧漠然势必会抛弃温四月自己回城的,没想到萧漠然不但跟着回来过年了,还给买了那么多东西。   而且好些都是县城里的人没见过的。   温桔梗越说越高兴,“我那发卡,村里好几个人都说来跟我换了,可是我想着总是你送的,便没答应。”更何况今年的年货充足,家里也不缺粮食,所以有人开价到十斤洋芋换,她都没答应。   温老头去村子里转了一圈,全村人都知道温四月和萧漠然回来了,还给他买了一只城里的大公鸡,模样好看得很,都想着借家里去养两天,没准来年母鸡就能孵出这样一窝小鸡仔。   不过温老头怎么可能借?自然是一一回绝了。   这腊月二十九一过,就是年三十。   贴春联剪窗花一样不少,一家人大早起来忙到傍晚左右,家门口也随着邻舍家里一样,鞭炮声次第响起,属于人间的烟火从各家各户的灶房烟囱里缓缓升起,温四月看着身旁的萧漠然,和满桌的菜,有些恍然如梦。   就在去年,他们家过年最好的菜,还是半碟小葱拌豆腐,而如今却是鸡鸭鱼肉一样不少。   而年夜饭前,温老头又出去了一趟,他一走温桔梗就有些生气,“爷真是的,咱们今年是宽裕,可那都是沾了妹夫的光,他倒是好,直接拿去送给阿贵家里。”   原来刚才,温老头把家里的年夜饭都偷偷匀了一些,给阿贵家里送去了。   温四月不以为然,“罢了,你也说咱们宽裕,别计较了。”主要是,她昨天下午看到了阿贵奶奶,也没多少日子了,送就送吧。   计较这做什么?   吃完年夜饭,这乡下也没什么娱乐,即便是镇子里也耍不起狮子,更不要说办什么庙会了,要看得去县城里。   所以宽裕的人家一叠苞谷米花,半斤二锅头,也就开始守岁了。   温家这边,温四月和温桔梗是姑娘家,不必她俩来守,以前都是温老头自己守,如今有了萧漠然,自然是萧漠然从温老头手里接过旗杆。   温四月觉得这大可不必干坐一夜,所以温老头一睡觉,便将萧漠然喊来睡了,第二天趁着温老头还没醒,又叫萧漠然起来做个样子。   大年初一走亲戚,家里没几个亲戚了,倒是温桔梗奶奶家那边来了人。   以前也没见他们来过,这如今来目的不要太明显,温四月都做好了战斗的准备,绝对不可能叫他们将萧漠然给家里置办的年货都给顺走。   哪里晓得桔梗去了城里一趟,如今胆子大了许多,不但敢当面怼自己那几个叔叔,还开始咬文嚼字地骂他们。   倒是叫温四月有些刮目相待。   最后那些人是给气得摔门回去了,只是事情却没有这样完,这初五六的时候,就听到桔梗奶奶家那边开始说她的流言蜚语。   好在乡里都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家,自然是没有相信的,但还是把桔梗气得不轻。   恰是这个时候,听大队长说隔壁山里开了个硫磺厂,大批招工人。   进了厂子那就是等于铁饭碗,村里人是挤破了脑袋也去报名,温桔梗也跟着去了,这进了厂子,总是比种庄稼抢工分要强。   只是这厂子也不好进,要么上面有关系,要么识文断字。   温桔梗也是亏得在城里补习了一段时间,多认识了一些字,又跟温四月他们泡在图书馆那么久,看的书也多,原本腼腆的姑娘如今也自信大方起来,自然就被录取了,还是在办公室里。   这消息一传开,可是在村里炸开了锅。   村里几十个人去了,最后录用的不过十来个人,而进办公室的,居然只有温桔梗,消息一传开,马上就有人来温家管温桔梗提亲。   头一个来的,便是大队长肖福贵,给他儿子肖国信提亲。   原本当初肖国信是瞧上文工团里的一个姑娘,奈何人家城里人,怎么可能留在这山窝窝里?所以自然是被拒绝了。   按理,有人上门提亲,而且还是好几拨,温桔梗该高兴才是,可是她心里清楚得很,“我要是没这份工作,只怕他们睁眼都不会瞧我一下,如今说得这么好听,不过是瞧中了这份工作罢了。”所以,她不愿意,很是担心爷爷会因为自己的年纪大了答应了亲事。   此刻正急得团团转,找温四月出谋划策。   “别担心,咱爷爷不糊涂呢。”温桔梗的姻缘不在这里,老头子肯定是能看出来的。   果然,老头子耐心地听完各家的媒人天上地下夸了一圈后,才缓缓地吐了一口烟,“那什么,我家四月丫头,迟早是要和她男人进城的,指望不住了,我一把老骨头,往后就只能靠桔梗了。”   媒人们也连连称应,“那是,怎么说桔梗是亲孙女,往后肯定是要靠她才是,不过您老放心,咱们这都是一个村子里的,回娘家就是跨一个门槛的事儿。”   可温老头的意思是,“那也不成,我得一个屋子里,不跨门槛。不然这老话说得好,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往后谁管我?我现在就这么说,想娶桔梗可以,得住到家里来,往后生的娃儿,有一个男娃儿都和我姓。”   于是他这番话直接把人给劝退了,哪怕温桔梗的工作再怎么叫他们喜欢,也只能放弃了。   但也有那不死心的,先是劝温老头,“您老也别这么死心眼,现在不都是讲究男女平等么?你看县城里那墙头上,还写男女一样呢。”   温老头也不是吃素的,“既然一样,叫你们儿子来我家怎么就不行了?”   还真是不行,做爹妈的要面子,哪里肯丢这份脸?让儿子做上门女婿,又不是家里死绝了?如何对得起列祖列宗?   所以又只能让年轻人来劝温桔梗。   可温桔梗心思不在男女之情上,如今她自己有好工作,妹妹有好归宿,根本就没有结婚的打算,所以任由年轻人们怎么劝说,也无济于事,她就拿温老头的话来一律回绝了,“想和我结婚可以,上门。”   一句上门把所有人的路子都给堵死了。   硫磺厂正月初十就要动工,因路程有些远,她搬去了新宿舍,温四月原本也是计划过完元宵才回城里的,这几天便在家里陪着温老头,顺便翻看萧漠然送的书。   没想到十三那天晚上,忽然听得一阵鞭炮声响起。   就响了一柄五毛的炮仗。   她翻身从被窝里爬出来,一面急忙穿上衣裳要出门。   “怎么了?”萧漠然疑惑,见她穿衣也赶紧跟着穿衣。   “阿贵奶奶怕是没了,你听这炮仗就是从他家那方向来的。”年前就看着老太太没多少日子了,哪里晓得会这么快。   而她这么着急起来,并不是急着去阿贵家里帮忙,而是担心温老头。   果然,她起来刚打开门,就见温老头坐在门槛上抽着旱烟,两眼无神地盯着那浓郁又呛人的烟。   公鸡蹲坐在他的脚边,似乎也嫌弃老头子吞云吐雾的呛,脑袋给拼命地埋在翅膀下,温四月才发现这公鸡脖子挺长的。   “爷?”温四月喊了一句,见他没反应,从他旁边跨进屋子里,找了大衣给他披着。   温老头似乎才恍然反应过来,放下手里的烟枪,抬头看了看他们俩,艰难地挤出一个笑,眼里的光芒明显黯淡了不少,“爷没事,没事。”说着,扶着门框要起身来,整个身体都颤颤巍巍的。   温四月见此,赶紧过去扶着他,便听到温老头颤抖着声音说:“四月,咱过去看看吧。”温老头想,自己得看素芬最后一眼。   夫妻二人一左一右扶着温老头往阿贵家去,那公鸡紧随其后跟着,像是只看家狗一样,紧随着主人的身影。   阿贵家这边,他叔才从隔壁借了各家的煤油灯,见着温四月一行人,招呼着进院子里。   阿贵奶奶的尸体放在堂屋里,就躺在门板上,门板下面,烧了一堆斗纸。家里就一盏煤油灯,所以还没顾得上给她收拾换寿衣。   温老头瞧过去,眼圈就越发红了,招手喊着阿贵他二婶,“老太太去了一会儿了,快些给她收拾吧。”她一辈子最爱干净体面了,在门板上躺了那么久,头发也没人去梳。   阿贵二婶应着,“灯点上了,马上就给老太太收拾呢,您老到那边火塘坐着,这天寒夜冻的,别坏了身体。”   可是,等了好久,阿贵二婶和几个侄媳妇才给老太太收拾,这个时候尸体早就凉透了,僵硬不已,那寿衣都穿不进去,几人也不大懂,就强行换,只听咔嚓一声,特别清楚地从堂屋里传出来。 第27章 二合一   也是没在意, 想着此前条件不好,哪里有什么寿衣?连席子都没有一卷安置呢?所以根本没在乎。   把尸体强行塞进寿衣里,便喊了小伙子们把早已准备好的寿材抬过来, 垫上了两层盖面, 就将尸体这样放进去了,尤其不讲究。   温四月他们离堂屋远,并没有听到阿贵奶奶骨头被折断的声音,直至此刻听说已经请老太太入棺材里了, 温四月夫妻俩才扶着温老头过去瞧。   温四月一眼就瞧见那寿材, 本来想说温老头几句的,但是见他因为阿贵奶奶的去世, 而整个人失魂落魄的, 也没再说什么了。   原来阿贵家里条件并不算太好,他家孩子七八个, 能挣公分的没几个,还有个没断奶的奶娃娃呢。   所以如何给老太太置办得起寿材?这还是几年前斗地主的时候,一户人家里抬出来的。   当时原本是要给一把火烧掉,但的确是好东西,最终没舍得,温老头也就花了血本给买回来,好叫自己往后老有所归。   这寿材一直放在他房中那墙根地下, 上面堆满了杂物, 温四月进城之前, 还看到呢。   谁曾想如今却在阿贵家了。   自不必多说,必然是爷爷发现阿贵奶奶大限快到了,才给送她的吧?   连自己的棺材都给阿贵奶奶,可见爷爷对阿贵奶奶的情, 远比自己所预想的那样深刻多了,这叫温四月也越发担心起温老头。   亲戚朋友们挨个过去瞧,一会儿石灰送来,给填满了棺材,就该给盖上了,等着入土之前再开棺,就有诸多讲究,生肖相冲的,或是外人等,都是不能瞧的。   所以如今温老头红着眼眶,拄着拐杖站在棺材前瞧,温四月也只能陪着。   这一眼瞧了,往后就再没了。   只是不过多会儿,外头就听得有人喊,“石灰送来了。”   于是温老头终究是被从堂屋里请出来了,本村也有负责丧事的班子,眼下已经砍来了竹竿柏树枝,开始在堂屋门口搭建灵堂,五颜六色的纸花扎了上去,不过个把小时,就灵堂就有模有样了。   手写灵牌跟着香纸蜡烛供上桌子,班子里的人瞧了时间,准备凌晨四点二十分钟开始起经。   这乡下没有什么娱乐,除了红白喜事,聚集不了这么多人的,所以这个时候大人们悲伤,孩童们却是最开心的时候。   这个时候大人们都各自忙着,顾不上他们,饿了则等着吃白喜人家的大锅饭,而且还有热闹看,丧事班子的人会穿上唐僧的衣裳,唱唱跳跳的,他们觉得甚是有趣。   还有走什么奈何桥过什么黄泉路,亲戚们一人半截竹竿做拐杖,另一只手捏着一炷香,一个个披麻戴孝跟在念经的先生身后转圈圈或是磕头,长长的一串人,似乎怎么都转不完。   尤其是到了晚上,到处都点着白蜡烛,夜里的乡下可没有这么亮堂过,有的人家煤油灯一个月几乎没点一次,天黑前就吃完饭洗完脚,早早到床上去。   所以也有那顽皮孩子,最是欢快,有的不等蜡烛燃尽,就偷偷给拔回家去。   据温老头说,小时候温四月也干过这样的事情,但是她已经不记得了。   如今温四月也跟着帮忙,又因为桔梗在硫磺厂里请不来假,所以萧漠然也跟着一起才算凑了两个人头。如此将来爷爷走了,也好请阿贵家的人都来帮忙,方能说得过去。   只不过萧漠然是文化人,就在屋子里在丧事班子总管的指导下,写写画画的。   而为了办丧事方便,阿贵家的土墙已经推到了,温老头就坐在土墙外面的地里,这里用稻草铺了许多垫子,中间烧着柴火,供给亲戚朋友们取暖。   温老头就呆呆地坐在那里,目光总是盯着灵堂瞧。大公鸡仍旧坐在他身旁。   温四月知道他心里难过,但人已经去了,她也没办法,只能任由老头子就那样以这样的方便缅怀。   想着过一阵子,他应该就能走出来。   元宵节,刚好是阿贵奶奶的正夜,过了今儿一宿,明天一早就出殡了,地址已经选好了,就是村北头那坡上,阿贵爷爷也是埋在那一片。   只是当时死的时候不准办丧事,他那身份又是地主,所以如今坟头包都瞧不见。   阿贵他今儿还管温四月借钱,想趁机给他奶奶办丧事,给他爷爷也立个像样的墓碑。   温四月本是不同意的,可是温老头一口答应了。   当天忙到晚上十二点左右,温四月也准备摘了袖套回家休息,忽然只觉得一股阴风吹来,下意识地拉紧了衣裳,不由自主地回头朝灵堂里看去。   只是那里一片热闹,丧事班子的人唢呐钵铙响个不停,于是也就没多管,以为是自己才从灶房里出来,吹着这冷风没适应,也就没多管。   累了一天,几乎是忙得脚不沾地,回家沾床就睡了,迷迷糊糊的,好像听到公鸡叫起来,甚至还带着扑打翅膀的声音,她一下惊醒,发现萧漠然也醒来了,正在穿鞋子。   “怎么回事?芋头叫什么?”温老头给公鸡取了名字,本来是叫大黄,觉得像是狗的,虽然这芋头每天就像是狗一样寸步不离跟着温老头,但最终还是改名叫芋头。   温四月知道,阿贵奶奶最喜欢吃的就是芋头,有那么一瞬间,觉得爷爷还真是个痴情种子。   “不知道,别是爷爷出事了。”萧漠然回着这话,一面先出了房间,去瞧老爷子的房门。   却发现房门没别门闩,他一推就开了,芋头正急得上蹿下跳的,而躺在床上的温老头却呼吸平静,明显就是昏睡中。   但也奇怪,他本来也是个眠浅的人,芋头都这么折腾了,连他们夫妻都被吵醒了,温老头却无动于衷,这不禁叫萧漠然心中生出担忧。   恰好这时,温四月来了,却是没管温老头,而是朝萧漠然叮嘱,“你在这屋子里,不要乱走,我去阿贵家。”她刚才一出房间门,就知道问题出现在阿贵家,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引发的。   萧漠然见她神情紧张,立即点头,“你小心些。”   温四月将鞋跟拉好,拿着手电筒赶紧往阿贵家去。   她这还没到,就被帮忙守夜的慧慧爹撞了一下。慧慧爹见着是她,连忙好心劝道:“你别去阿贵家里,出事儿了。”   那温四月就更要过去了,老太太这也算是寿寝正终,有什么不满的?不过见慧慧爹担心,便应了声,举着电筒给他照亮,等他下了石阶小路,便继续去阿贵家。   她到阿贵家的时候,原本该热闹的阿贵家里竟然一个人都没了,虽也是烛火通亮,可仍旧给人一种阴森森的感觉,地上还有丧事班子的鼓、铙、唢呐,甚至还有打翻的贡品。   显然是当时发生意外,他们都被吓得不轻,跑得着急。   这时候,只听灵堂里传来一声窸窸窣窣的声音,温四月大步走过去,原来是今晚跪经守夜的阿贵家老三,小子吓得满脸苍白,瘦小的身躯抱作一团躲在角落了里。   被温四月的手电筒一照,见着是温四月终于松了一口气,连忙爬起身朝她跑来,一边跑一边哭喊,“四月姑姑,我奶奶活了。”还说脚疼腰疼手臂也疼。   阿贵奶奶活了?温四月是感觉到他家现在不对劲,可是老太太怎么可能活?她将手电筒给小老三,“你先去找你爸妈,我进去看看。”说着,要绕到供桌右面的棺材瞧。   小老三想喊她一起走,可是没想到温四月动作快,掀起白布帘子已经进去了,于是也不管她,自己撒腿就跑。   温四月拉开帘子的那一瞬间,就看到了半开的棺材,厚重的棺材板已经被推开了一半,阿贵奶奶穿着寿衣就坐在棺材旁边。   她是背对着温四月的,听到有人进来,脖子僵硬地转过来,见着是温四月有些失望,满脸幽怨地问:“他怎么不来看我了?”   温四月倒吸了一口冷气,倒不是因为对方这话,而是这语气,这声音,像极了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在置气。   “你说的是?”坦白地说,温四月不确定阿贵奶奶问的‘他’是不是爷爷,毕竟这么多年来,爷爷都是热脸贴冷屁股。   所以温四月不觉得阿贵奶奶会想见爷爷。   然而没想到她却呜咽地哭了一声,随后委屈地看着温四月,“我问的,当然是你爷爷,他怎么不来看我?”   声音,还是少女一般明亮。   还没等温四月回,她忽然从起身,“那他不来看,我就去找他。”说着,骨头咔嚓咔嚓响,就迈着小脚要出灵堂。   这哪里成?她都是死了的人,温四月怎么可能叫她出灵堂?连忙给拦住,“我爷爷身体不好,昏睡着呢。你去瞧了,他也跟你说不上什么话,不如你给我说,我明儿给你转达吧?”   阿贵奶奶站着想了想,似乎觉得也行,于是又重新坐下。   很奇怪,穿着寿衣的她明明又老又驼背,可偏偏这个举动里,充满了少女该有的娇俏可爱。   就仿佛她的灵魂,只有十五六岁一样。   这时候她缓缓垂下头,可是她僵硬的脖子并不支持她这个动作,于是整个人显得有些怪异,温四月想要问她,要不要先躺进棺材里,她毕竟是死人,这样在棺材外面,自带阴煞之气终究不好,这里可是她的家,儿孙后辈都还要在这屋子里生活过日子呢。   若是哪天运气差了些,吸入这些阴煞邪气的,少不得病个十天半月的,家里条件又不好,没准小命就拖没了。   可是她还没开口,就听到阿贵奶奶说话了,“你告诉他,我去村口找他了。”   然后就没了,温四月等了半晌,见她还不说话,只得开口问:“还有呢?”   老太太摇着头,“没了。”   所以她可以进棺材了么?温四月试着上前,准备劝她,没想到她倏然站起身,转过头来,惨白的脸直勾勾地看着温四月,口气却是变得激动愤恨起来,“要不是何昌德,我这么多年,怎么会把云哥忘记了?我不想跟何昌德埋在一起,他们要是敢把我跟着混账东西埋在一起,我以后叫他们何家几代人不得安宁。”   如果不是她后面说不愿意埋在一起,温四月还真不知道何昌德是谁。   这不就是阿贵他爷爷么。   但是她说忘记了云哥?又是怎么回事?温四月联想起她对爷爷的爱答不理,莫非还真是失忆这一套?不然现在怎么喊爷爷喊得这么亲密?   温四月见着躁动不安的老太太,那脸上开始出现一道道血痕龟裂,生怕真出现尸变,连忙安抚,“好好,我想办法劝说阿贵他们。”   可是回头又想,自己怎么劝?还不如她自己去托梦。于是就耐心劝着,“要不您自己托梦?”   老太太最终还是答应了,但是却要求温老头以后就埋在她的旁边。这个温四月却是不能答应,毕竟桔梗有祖母呢,所以也是很为难,“这个事儿,得看我爷爷。”   “我会去跟阿云哥说。”老太太也不勉强她,继续给她诉说自己的不满,比如她那几个侄媳妇,把她的好些骨头都折断了等等。   温四月也看到了,不然老太太怎么可能坐得下身来,但应该她们也不是故意的,也是怕她不肯安心走,跑去找这些侄媳妇的麻烦,到时候平添了冤孽,反而过不了奈何桥,于是好言劝慰道:“都是庄稼人,粗手粗脚的,也不懂这些规矩,您老想着前些年,哪里有正经下葬的,都是死哪里就埋哪里了,所以您老大人有大量,也别怪她们了,回头我叫她们多给您老烧香。”   老太太似乎才满意,只是仍旧有些不甘心,几十年的光阴都这样被毁掉了,迟迟不肯踏进棺材中。   温四月见着这时间一点点流逝,生怕她再不进去,以后真会影响到后人,于是只能问着她,“您老到底要怎么样才进去?”   “我想见你爷爷。”她满怀期待地朝温四月开口。“但不是现在这样样子。”她想回到十六岁的时候,然后以梦的方式与温老头见面。   温四月不同意,可老太太态度坚决,甚至朝她求道:“我浑浑噩噩活活了这许多年,将他都给忘记了,他却一点不怨恨我,为了我一直困在这小山村里,你就让我见见他吧,不然我走得如何安心?”   温四月觉得有风险,但是想起爷爷对老太太的念念难忘,便想若是叫爷爷见她一回,想来这一辈子也没什么遗憾了。   于是才点头答应,“不过事先说好,只有一炷香的时间。”说着,到灵堂前拿起丧事班子准备的材料,就开始画符。   画着画着,忽然反应过来,疑惑地看着老太太,“你怎么知道我会这些?”   “我是死人,当然能感觉到你正常人之间的区别。”她觉得温四月问了一个很蠢的问题。   但她说的这个,温四月知道,温四月想问的是,她怎么晓得自己可以让她去爷爷的梦里,还能恢复到年轻的时候?逐也问出口。   方听老太太说,当初她和温老头认识,就是因为温老头到他们村上来,这样帮过一个枉死的人。   但温四月用的办法和温老头的必然是不一样的,老太太觉得她会,多半是因为意外是温老头教的吧。因此也就没多做解释,待画好了符,摆了个简单的传送阵,便将她的魂魄送进温老头的梦里。   原本因为伤心难过,处于昏睡中的温老头,忽然什么东西太晃眼睛了,一面缓缓睁开眼,金色的太阳透过雕花窗从外面照射进来,瞧着一片欣欣向荣。   他连忙翻身起来,发现自己垂老的身体好些变得年轻活力了,还有这会儿不是大冬天么?怎么会有这样明艳的太阳?   一面起身开门看,却没有自家矮小的土墙,院子里也没有树,而是一派青色入目,绿叶间挂着一个个鸡蛋大小的梨子。   此刻正是快要到仲夏了。   温老头正是诧异之际,忽然听得一个令他熟悉无比的声音从墙外传过来,“云哥。”   是素芬的声音。温老头心中一喜,随即回应地叫了一声:“素芬?”然后也等不到对方回答,就忙去开门。   果然,一打开门便看到提着竹篮的素芬正笑面如花看着他。   “你,我昨天等了你好久,以为你不来了。”温老头又惊又喜,已经被见到素芬的欢喜冲昏了头脑,没去想其实自己已经老了,素芬也不可能这么年轻,就仿佛现在这一切都是真的一般。   素芬却是看到他那一幕,眼泪就忍不住垂下来,不由分说地投入他的怀抱里,“云哥,我去了,我去了,只是半路被何昌德家的狗奴才打晕了。”   一面哭着与温老头解释后来的事情。   那一晚上她被何昌德家的奴才拖进去院子里,给何昌德强占了去,所以她没脸再见云哥了。   回了家准备上吊自我了结的,没想到被她爹娘发现,又贪图何昌德家给的丰厚彩礼,准备给她哥哥说媳妇,就给她下了药,塞进何昌德家抬来的小轿子里。   半路上她醒来了,跌跌撞撞挣扎着要逃走,却反而从轿子上掉下来,砸伤了头。   也正是这个举动,彻底将云哥从她的记忆里删除,不但如此,她忘记了何昌德是怎么娶到自己的,爹娘又是怎么无情的。   还以为自己和何昌德就像是何昌德所说的那样两情相悦,与他做起了夫妻,可是她其实一点都不喜欢何昌德,哪怕怎么在心里说服自己,打从心底还是对何昌德有种厌恶感。   她没敢告诉大家,解放后看到何昌德家的田产都被分出去,她是有多欢喜,她就喜欢看何昌德那哭天喊地的难过样子。   再到后来,何昌德因为这地主身份被打死了,全家老小无不伤心,她也跟着挤了几滴眼泪,但是她其实心里竟然觉得很开心,也不知道是为何。   而面对总是默默给家里补给的温云,她其实一直都不明白,但也不讨厌,只是为了儿女小辈们的名声,总是与之拉开距离。   可眼下她恢复了记忆,她多后悔当初那样冷漠无情地拒绝温云。   如今扑在温云的怀中,一遍又一遍地道歉,“对不起云哥,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忘记你的,呜呜。”   这一行的人,能看到别人生死,鉴旁人福贵祸仇,却不能判自己的命运如何?   唯独晓得,修得不正,一辈子必然是断子绝孙又瞎又穷。   而他此前因人情,帮了一个人,沾了不少孽,遭到反噬是迟早的。   所以当时虽然不知道和自己两情相悦的素芬为何忽然嫁了何昌德,但心里却暗自庆幸,总好过跟自己,指不定就早早没了呢!   可是却不知道,何昌德是以这样的卑鄙手段娶到素芬的。   他心中自责后悔,居然这么多年了才知道,可是还没来得及和素芬说一句话,素芬忽然从他的怀里消失了,梨树暖阳也没了,他猛地睁开眼,只见着屋子里一朵小小的煤油灯跳动着,旁边坐着自己的小孙女婿。   “四月呢?”他沙哑着声音,心里想起刚才梦里的一切,要挣扎着起来。   萧漠然过来扶他,“阿贵家那边出事了,四月让我在这里看着您老。”   而此刻的阿贵家,老太太的尸体忽然睁开眼,温四月知道她是从梦里出来了。正要上前劝说,她心愿已了,该进棺材了。   可是不等她开口,老太太就迫不及待地自己爬进棺材里,“快给我盖上,不能叫云哥看到我这副又老又丑的模样。”   “……”温四月见她已经躺进去,便快速合上了棺材。从人情上说,既然爷爷会马上赶过来,该叫他们见一面,但是一想到她诈尸,身上全是煞气,爷爷身体本来又不好,若叫这些煞气入体,怕是难熬。   于是果断的封棺。   然后从灵堂里走出来,却发现爷爷竟然已经来了,看样子也来了一会儿,但就站在原本的墙外,没有要进来的意思。   “爷爷。”她上前有些不安地叫了一声。   温老头声音哽咽地应了一声,目光看着灵堂那边,“她走了么?”   温四月点头,有些担心老头子会不会责备自己,“您没事吧?”   老头子这次没回她,就站在那,好一会儿才转过身,“回家吧。”又让萧漠然去喊阿贵家的人都回来。   然后让温四月扶着自己回去。   温四月却有些担心萧漠然,所以心不在焉的,连温老头什么时候开始说话的,她都没留意,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只听到温老头说:“我这一辈子真是白活了,对不起素芬,也对不起你奶奶。”   他身体本来不好,温四月也不知道阿贵奶奶梦里跟他说了什么,如今听到他这样说,只能试着劝他,“爷,世事难料,这也不能怨你。”   “怨的怨的。我要是当时不约她半夜出来见面,就不会让素芬被何昌德霸占了。”更不会因为想留在这村里,娶了春梅。   娶了春梅,就是害了春梅,自己从前造的那些孽,都报应在了她和女儿的身上。   反而是自己,现在还活着。   温老头越想越是后悔,觉得自己这一辈子过得失败,既然辜负了素芬,害了素芬一辈子,也害了春梅母女,可就他这样一个人,到现在如今居然还活得好好的。   明明最该死的是自己才对。   扶着他的温四月却不知道为何,心里突突地跳个不停,那种不安,在萧漠然去找阿贵家的人后,就一直如此。 第28章 二合一   忍不住垂头朝身旁的温老头看过去, “爷,你不会乱想吧?”他的挚爱没了,又知道了阿贵奶奶这么多年来对他冷漠, 不是不爱, 而是失去原本属于他们的美好记忆。   两位老人就这样白白错过了许多年,明明阿贵爷爷不在了,奶奶也早没了,如果没有这些错过, 晚年的他们应该还能在一起过一段日子的。   可是现在……所以温四月才担心温老头心乱想, 没了生意。   温老头没有回她的话,不知道是没有听到, 还是默认了温四月的话, 整个身体都颤颤巍巍的,好似下一秒就会晕过去一般, 整个人像极了秋日里田间已被鸟雀啄得稀烂的稻草人似的。   这让温四月急了,连忙顿住脚步,转到他的面前,伸手扶着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削瘦的肩膀,将他整个人给强行扶正,只觉得老头子满脸的死气,尤其是那双眼睛, 此刻变得浑浊不已, 一时让温四月心惊胆颤, 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自己的心犹如擂鼓一般咚咚地伴随着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在耳边响动着。   于是她情急之下脱口而出,“爷,你寿元未至, 你要是敢死,我以后去了城里,就不管桔梗了,她怎么办?你已经对不起阿贵奶奶和春梅奶奶!对不起大姑!眼下就只剩下桔梗了,你更应该好好活着才是。”   温老头木然地看着她,浑浊的目光里满是死气沉沉的笑容,他压根就不信温四月这话,“你不可能。”叹了口气,缓缓地说道:“她虽然比你大,可是这从小到大,其实你更像是个姐姐,你怎么可能不会管她呢?”   温四月怕了,她前世修炼得太久,早已经忘记了什么是亲情,如今所有关于亲情的一切,都是从温老头这里得到的,她舍不得。急得紧紧地抓住他削瘦的肩膀:“不,你别乱来,即便我不会不管桔梗,可是我始终不能代替您的存在,桔梗她需要您。”   这个时候温四月的声音里,已经带着哭腔了。   她一向坚强,如今红了眼眶,让温老头的心里也不好过,他何止是放心不下温桔梗?他更放心不下温四月。她和萧漠然成婚这么久了,是没出过什么事情,可是命格一片朦胧,未来到底是祸是福,看不清楚啊。   然就在祖孙俩僵持之际,四周的空气就像是忽然飞速一般降了下来,肉眼可见旁边那沾满了雾气的枯枝上,瞬间凝结成冰。   “怎么回事?”温老头眼看着这一切,一时也忘记了满腹的悲伤和愧疚,担忧地看着温四月。   温四月也不知道,心里不由得想起萧漠然,“爷,您别闹了,不然再这样下去的话,我大概要守寡了,我先去找漠然。”   眼前这一切突变,让温老头哪里顾得上自己的私人感情,也是十分担心萧漠然出事,听到温四月的话,连忙催促着,“你,你快去,爷就算是要死,也保证留着一口气等你回来。”   温四月心说他说什么胡话,不过这个时候也懒得同他计较,急忙往阿贵家方向去。   这阴气就是从阿贵家那个方向来的。只是温四月也不知道这到底怎么回事,明明阿贵奶奶已经没有任何怨气遗言了,也回到棺材了,为什么还会出现这样的变故。   然而跑着跑着,在离阿贵家不过十来米远的地方,她不由得顿住脚步,拿着手电筒仔细照了一圈自己的四周。   这……这特么是个招魂阵!又见地上用的石灰和符纸,皆都是阿贵家办丧事的材料,而且看这样子,自己之前来阿贵家的时候就已经有了,只是她来时没走这里,当时又一心都在阿贵家的灵堂,也就没留意到这招魂阵。   刚才出去的时候,心里想着萧漠然,手里扶着爷爷,更没注意。   可就算是一个招魂阵,也没有这样的威力啊?她心中疑惑,一面停下脚步,打算将这招魂阵给改了,却发现这招魂阵好像哪里不对劲……   多了几个点。   脑子里迅速想起温老头给的那些书,书中有招魂阵的画法,不过旁边还特意提到过,招魂阵与那聚阴招魂阵十分相似,只要画的时候多点几下,就成了专门聚集阴气的邪阵,此阵法虽是简单,但威力却十分夸张,能把这四下的阴邪之气孤魂野鬼全都统一吸纳到一处,成为至阴之地。   如此一来,不就是这四面八方孤魂野鬼的天堂圣地么?她想到此,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萧漠然那种命格,平时这些孤魂野鬼害怕,见了不是躲着就藏着,现在有这聚阴阵,村子外面的孤魂野鬼能无动于衷?但此刻没在这里,多半已经被萧漠然给吸引了过去。   想到此不由得更担心萧漠然的安慰了,不过这聚阴阵万万留不得,必然马上给毁掉。所以四周巡视着,捡起地上半截趁手的竹竿,也不找什么阵眼,直接大刀阔斧地往中间一插,拿出一张符纸贴在上面,运用起这些日子用黄粱集重新炼的灵气。   没有什么花里胡哨,随着她那灵气升起,顺着手臂运送到竹竿上与符纸触碰到的那一瞬间,只听‘砰’地巨大声响起,这阵法竟然就被直接被炸没了。   与刚才那肉眼可见而来的阴气一样,如今的草木也在瞬间脱离那种被冰封的状态。   她没有半点停留,直接去找萧漠然的踪影。   而就在她走了没多远,那黑暗中凭空出现师徒俩,两人皆处于那种极其震惊的状态中。   直至年轻人率先开口打破了这份平静,“师父,您说得不错,大师伯果然盗走了师祖他老人家的秘笈。”然后传给了他的孙女。   他师父这像是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一般,呼着促膝,胸腔上下起伏,似承载了无数的怒火与不甘心一般,“先把温云这老东西抓住。”   他刚才本来看到这温云的孙女进了聚阴阵,不可能活着走出来的,准备直接去找自己那废物师兄,逼迫他交出师父当初留下的秘笈。可是哪里晓得这阵法温四月似乎就像是没有放在眼里一般,不但没有半点畏惧,反而只用了一张符一根竹竿就给炸了。   给他的那种感觉就像是随手摔掉一件不需要的东西一般,很随意,不费吹灰之力。   但也叫他意识到,这温云的孙女怕是不好对付,还不如先抓住温云。   这个时候的温云半点求生之意都没有,正是好对付的时候,只要抓了他,不怕拿不到秘籍。   可偏偏这个时候他这徒弟担心地开口道:“师父要不算了吧?你看咱们辛辛苦苦让那老太太诈尸,又设了聚阴阵,都被她解除了,真要动手,咱们怕是打不过她的。”要不还是逃吧。   听到徒弟的话,这人十分生气,捶打了一下徒弟的脑袋,“没出息的东西。”要不是他对自己有用,自己怎么可能还带着他这拖油瓶。   又不满地骂了几句,师徒才消失在夜色里。   而温四月并没有发现萧漠然去找阿贵家的人,反而是在村子外面的乱葬岗找到他的。   “漠然!”远远地她就看到了萧漠然站在乱葬岗里一动不动,四周都是孤魂野鬼,一个个围着他垂涎他,却像是被什么东西隔绝了一般,根本就靠不了他的身。   就好像萧漠然的身上镀了一层膜。   此刻满身的是汗水的萧漠然听到她的声音,并没有回头,“四月,我不敢动。”他自打和温四月分开后,按理去阿贵的几个叔叔家,其实路程就是两三分钟的距离而已,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路尤为长,走了十来分钟还不见半点灯光。   也是这个时候,他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村里的乱葬岗,四周就好像很多人一般,感觉很拥挤,挤得他甚至是有些喘不过气来。可他却是一个人都没看到,因此就意识到,可能自己遇到了什么邪祟。   家里有这么个媳妇,自然是常常听温四月跟温桔梗不厌其烦地说,夜里不能随意回头,哪怕听到熟人叫自己。   实在想回头,动作也要缓慢,以免吹灭肩上的灯。   他不清楚这肩上是什么灯,但想来肯定是十分重要的,也没回头,自然也没继续往前走,就站在原地,回忆着温四月平日看的那些书,念着几句保平安的句子。   起先有没有用不知道,但晓得那个时候跪下求菩萨肯定没什么用,也是死马当活马医。   没想到心里默念了一会儿后,身边那种阴冷喊拥挤感也就消失不见了。   但他仍旧不敢大意,虽然看不清楚那些东西,但确定那些东西根本就每走,而且自己无缘无故跑到乱葬岗,如今若是乱动出现什么意外,到时候四月找不到自己怎么办?   凭着这份冷静,他终于是等到了温四月。   如今温四月一把抓起他的手,手指往他背上不知道画了什么,然后拽着他就往村子走,“村子有外来人,太巧了。”偏偏敢在阿贵奶奶死的时候,更重要的是几个小时之前,还是阖家团圆的上元佳节。   正常人这个时候不跟家里团聚,谁会跑他们村子里来?所以要说是没有半点企图,她不信的。   原本对于孤魂野鬼们来说,算得上是香饽饽的萧漠然,如今因为温四月那符箓加身,像是穿了一道甲衣一般,将他的气息给隔绝在外。   现在被温四月拉着奔跑在回村子的小路上,有种脚踏寒风的感觉,就好像脚根本就还没落地,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四周的树木,又被温四月拉着跑了。   忽然间,迎面的风好像有些刺骨刮脸,疼得让人睁不开眼,与此同时风里传来温四月的声音,“同道中人。”只是来者不善。   然后就听到芋头咯咯的叫声,随即闻到一阵血腥味,垂头一看发现自己已经站在地面了,芋头就站在自己的脚边,手电筒之下可以看到他和芋头四周星星点点的血。   是芋头的,所以现在芋头那咯咯的叫声,给了萧漠然一种骂骂咧咧的感觉。   至于温四月,已经加入了前面的战斗。   只见此前走路都还要叫他和温四月搀扶的老头子,如今利索地翻身躲着那两人的公鸡,只是到底是双拳难敌四手,明显是有些吃力了。   好在这个时候,温四月加入了。   可惜手电筒的能见度太低,而且电池也快没电了,根本就看不清楚,只是看到平日里胆小的芋头虽然一直咯咯哒哒地叫着表达自己的不满,但却没挪动身子,便晓得这里是安全范围,所以也就没乱动。   也是他俩站在用芋头的血组建的小法阵里,温四月才没半点后顾之忧,上去就直接往那师徒俩动手。   不过是三五招 ,就把两人揪住,拖着往家里走,然后朝温老头喊着:“爷爷,我先把他们带回去,你帮我带漠然回来。”   她说完就直接走了,根本就没看到此刻的温老头嘴巴张得大大的,好似能塞下一个鸡蛋一般。   他知道四月对于面相之术实在是有大大的天赋,但断然没有想到,她这动手能力实在是出乎意料。   他没记错的话,四月也才入行半年没到啊!即便是个什么天纵奇才,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变得如此厉害。   还是自己本身对于天纵奇才这个词的理解有些浅薄了?   他满脸懵逼,那可是他们师兄弟里最厉害最炸裂的小师弟田一光啊!只是当年师父因觉得他性情缘故,白白害了不少人,所以没有教授他门中秘籍,打算等他再沉淀几年,有所改变才传授他。   没想到田一光却是等不及,为了得到师父的衣钵,趁着几个师弟外出之时出手暗算,他甚至不止一次怀疑,师父重伤是不是与之有关?   眼见着曾经不可一世的小师弟如今被四月当柴火一般往家里拖着去,还是觉得有些恍惚不真实。   好在芋头不满的叫声将他从震惊中唤醒过来。   他连忙跑过去,“走走,快跟上四月。”四月出息啊!实在给他长脸了。   等他们两人一鸡回到家里这小破院时,只见温四月已经将那师徒俩往温老头住的堂屋里带去了,点了煤油灯,正坐在桌旁喝水。   聚阴阵已经毁掉了,那些孤魂野鬼也误打误撞被萧漠然带去了乱葬岗,如今阵法已毁掉,这里始终是活人居住的地方,阳气旺盛,除了新死没下葬的新魂,他们是不可能进到村子里的。   所以温四月这会儿才没有半点后顾之忧。   此刻听到门外的脚步声,拿脚将半掩的房门推开了一些,朝着温老头问道:“爷,这到底怎么回事,说吧?”要说这师徒俩和老头子没什么关系,她是断然不信的。   两人动手,瞧着分明就是师承一门。   温老头带着芋头跨进门槛,也要倒水喝,却发现已经没有了,便使唤起萧漠然去烧水,自己则大咧咧地进来,打量起地上死鱼一般的小师弟师徒俩。   然后还是觉得难以置信,惊叹之际,也不忘给温四月科普一下这两人的身份:“这位,说起来是爷爷我的小师弟。”   没想到却听温四月不屑道:“爷爷你这师门不行啊。”竟是些歪瓜裂枣。   温老头不满她这说法,立即反驳:“你懂什么,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么?就他这样的,在江湖里也是小有名气。”   “就这?”温四月不信。“那您呢?”温四月好奇,爷爷给的书里,有那么一两本其实还不错,就是这些人明显就只学到半点皮毛而已。   没想到温老头却叹着气,“当初我为了素芬留在这乡下,得到师父他们重伤的消息才回去的。”可惜没过多久,师父就撒手去了,几个师兄也没了踪迹,不知死活,只晓得都是被眼前这田一光暗算。   他不是没想过找田一光报仇,可是田一光跟着那些人去了宝岛,他也没办法,在这乡下又有这些牵挂,就走不开。   说起来,整个师门算是毁在这田一光的手里了。想到这里他又恨又不解,只朝田一光问道:“你是小师弟,大家都最让着你,师父也多偏爱你,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温四月也想知道,更想知道他们为什么在村子里做这些事情?于是走上前去往那师徒俩背上敲了两锤。   两人那像是被堵住的喉咙,就忽然能发声了。   只是却听到那田一光先是冷笑一声,然后满腹仇恨地朝温老头看来,“偏爱我?笑话,真有心要传我衣钵,为何当时不传给我?明知我与龙虎山的那帮狗眼看人低的东西打赌,却不传我门中秘术,眼睁睁看着我输给他们,被玄门中人嘲讽!”   温老头听到这话,一脸的不解,以及有些吃惊!“你就是为了此事,暗算同门?”   可那田一光看到温老头这表情,就更愤怒了,因为他觉得在温老头看来,这好像就是一件不足挂齿的小事情。“我是天机门的弟子,我被玄门中人嘲讽,对你们到底有什么好处?说到底他也不过是将我当个傻子来使唤罢了,若真心将我当做是关门弟子,不可能任由我被人嘲讽欺凌。”   温老头忽然不知道为何急了,一时有些喘不过气来,“你,你你,明明是你自己德性不纯,非得去偷看人家的小师妹洗澡,被抓到后不道歉就算了,还口出狂言挑衅人家,就你这般作为,师父哪里敢传你衣钵?”   原本师父本来是想等他经历过此事后,沉淀一下,稳重了性子,再好好传授他天机门秘法。   可哪里晓得他居然四处暗算同门。   就在这时候,田一光听这些陈年旧事听得认认真真徒弟木木头,忽然吃惊地开口问道:“师父,你不是说师伯他们都虐待你,你才害他们的吗?还有跟龙虎山结仇,是他们狗眼看人低,不把张小雪许配给你。”   怎么和这温师伯说的不一样?   木木头有点懵了。   但是如今的田一光在气头上,怎么可能理会他?只继续和那温老头争执,在看到温老头气得气都喘不过来后,更要火上浇油,直接告诉他道:“我实话告诉你,二师兄被我暗算偷袭,一脚踹进东海开了,三师兄也被我埋在了长白山,四师兄五师兄被我困在苍生古墓里,只有你运气好你,为了一个村姑留在这乡下!才活到了现在。”   至于师父,也是他害的,只是没想到姜还是老的辣,师父即便是重伤也逃了。   他越说越起劲,“本来当时我是要追他的,不过正好遇到军队打仗,被拦了脚程,没想到等我追到的时候,老东西已经死了,还把东西都交给你这个废物。”   可惜运气不好,自己刚追到这村子里,本来是打算绑了新嫁娘素芬威胁他的,没想到情况紧急,被自己的老板带到了宝岛,这么多年才想办法偷偷回来。   第一件事情就是来找温老头。   又刚好发现温老头的老情人素芬死,就利用素芬让温老头自己断了生意。   那样自己几乎不用动手,就能拿到天机门的秘笈。   他说完,有些不甘心地朝温老头看去,“你说我是天机门的叛徒,你又何尝不是?莫要忘记了,天机门是不得女弟入门的。”   但是温老头却没有回他这话,这个时候也是奇怪,他反而冷静下来了,“你刚才说,当时你绑了素芬?”   田一光想不出,一个村姑到底有什么好?见到温老头如此在意,哪怕是一桩关于她的陈年旧事,索性也就全都告诉他,“不错,不过我老板要去宝岛,时间来不及,我本来是想杀了她,让你痛苦一生,但是我又想到一个好办法。”   他的好办法就是用自己学来的歪门邪术,将素芬记忆里与温老头有关的记忆都给抹去了。   更何况,当时素芬嫁的还是村里的地主家少爷。   “大师兄,这些年过得很难吧?眼睁睁看着心爱的女人不记得了你,还整日和别的男人在你眼前卿卿我我,你是什么心情?”他说完,哈哈地得意大笑起来,好不得意,浑然没有留意到搓拳磨掌的温四月。 第29章 二合一   温四月以为爷爷与阿贵奶奶之间的事情全是天意, 没想到居然有一部分是人为。   而一旁的温老头则被他这句话引得剧烈咳嗽起来,整个人颤颤巍巍的,忽然就仰头吐了个什么出来, 随后便朝门槛处倒去。   屋子里的灯火黯淡, 但那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却一下将不算宽敞的堂屋给填满了。   萧漠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一手连忙扶住身形不稳的温老头,一手把水壶放到桌上,“爷爷。”   提心吊胆的温四月见他扶住了温老头, 这才松了一口气, 然后朝着不怕死的田一光缓缓走过去。   田一光一脸不屑地冷笑着,似乎已经将生死度值之外, “我就算是要死, 也不会让你好过,哈哈。”他显然很满意现在温老头的状态, 觉得自己这把火添上去,温老头这最后的两口气,想来也撑不下去了。   但是他那徒弟木木头却怕得不行,急得都快哭了,“师父,你……你不是说你是好人么,你还说咱们做不得坏事, 不然会报应是寻常人的两倍, 可是你怎么还做了这么多坏事?呜呜, 我不想死啊师父。”   哭的同时,不忘朝温四月求道:“师姐别杀我,这些事情我不知道,我也没做过什么坏事, 呜呜。”   “没出息的东西,老子真瞎眼收了你这个累赘。”关键时候一点用处都没有,平时遇到事情大部分时候还要自己保护,拖自己的后腿。眼下他居然还这么没骨气地朝着温老头的孙女求饶。   要说田一光,这满门里他最恨的就是这个废物大师兄,明明什么本事都没有,既没有天赋,也不没有将天机门发扬光大的本事,却占着大师兄这个位置。他一度怀疑师父是不是瞎了眼,才会将这么一个庸才收入门下。   可就是现在,自己这个废物徒弟居然还向他们求饶。   “你,怎么能这样坏呢?”温四月却没去管他们师徒间的那点破事,走过来蹲在这田一光的面前。   明明她那口气并不算重,可是那双漂亮的眼眸里,透着一股狠劲,让田一光忽然有些紧张害怕起来。   那种光芒,就好像是阿修罗地狱里散发出来的死亡之光一般,他惊慌失措地挣扎着想要朝后退,就是本能地想与温四月那眼里的光芒拉开距离,躲得远一些而已,口中则难以置信地问着:“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送你下地狱的人。”温四月说完,抿嘴一笑。   田一光怕了,他刚才虽然已经做好了这种心理准备,可是现在真当这死亡临近了,他才发现自己还没做好死的准备。   他不想死啊!“别别,别杀我,我有很多钱。”充满恐惧的目光扫视了这破旧的堂屋一眼,“你们一定很缺钱的对不对,我……”   不过话还没说完,就忽然发现眼前煤油灯那点光辉被挡住了,原本他以为死定了的温老头如今却仿佛一座大山一般,将他身前的光芒都全部给挡住,浑浊苍老的声音里,夹着一股田一光说不上来的感觉,反正就是叫他觉得恐惧,想喊什么,却发现所有的声音都像是被咔在了喉咙里一般,怎么都挤不出来。   “四月,这是爷爷的事,别脏了你的手。”将那口堵在心口的脓血吐出来后,温老头觉得自己的状态好了不少,他要亲自清理门户。   温老头说这话的时候,其实双手已经掐在了田一光的脖子上,所以田一光才会对他产生那种恐惧,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至于他的弟子木木头,则恐惧地看着温四月,“师姐,呜呜!”   温四月并没事去看他,而是担忧地看着温老头。爷爷不想让她沾上瓜葛,可是爷爷也完全不必亲自动手的,她正要劝,但又觉得这田一光残害同门师兄们,还毁了师父和阿贵奶奶的一辈子,甚至是春梅奶奶的命运,也是与这田一光脱不了任何关系。   所以,田一光做了这么多错事,的确是该死,爷爷若是不能亲自手刃他,这多年的愤怒怎么可能解开?别到时候反而因此郁郁而终。   于是那些话她也就给吞了回去。   却不想就是很忽然的,窗外狂风聚集,连带着这堂屋里入冬后就几乎没开过的几扇小窗户也忽然脱了窗闩,‘砰’地一声给打开了。   “不好!”温四月惊呼一声,忙要动手,可是已经晚了,神龛上供着的祖师爷已经倒下,头上盖着的红布也掉落下来,更不要说洒了满地的香灰。   她要追出去,却被温老头喊住,“别去了。”   是田一光逃了,也不知道哪里学来的邪术,那濒临失望之际,灵魂脱壳就这样逃了,而且还自带一股子的煞气,连带着神龛上的祖师爷他也没放过,直接给打翻了。   萧漠然不懂这些,只觉得这一瞬间,阴寒入骨,眼前一黑,整个人也晕死了过去。   与他一样的还有那田一光的徒弟木木头,似乎也是经不起这煞气折磨。   不过试想,连祖师爷都没逃脱,何况是他们两人呢。   也正是如此,温四月才停下来,连忙将萧漠然扶起来,这才发现他今晚受那聚阴阵侵蚀身体,虽说没有被孤魂野鬼入了体,但终究也是伤了根本的,也是怪自己大意,居然没发现。   心中一时不免后悔自责不已,但也担心温老头,所以只朝温老头交代道:“爷,这个时候你就不要乱来了,漠然这个样子,我多半也顾不上桔梗了,如今这田一光逃了,没准恢复后就去找桔梗的麻烦。”到时候自己如何能一分为二?   温老头听到这话,有些不高兴,“你这个丫头,我老头子看起来就有这么脆弱么?”他是很难过,但也很清楚,现在自己还不能死,尤其是这田一光都还没死。   看着如今昏迷的萧漠然,也看出了一些端倪,“他怕是得好好养几天。”见温四月一个人扶不动,便踹了地上的木木头几下。   那木木头虽然也被他师父逃走时候的煞气伤到,但到底是门中人,并没有那么严重。   如今被温老头一踹,整个人也就醒了过来,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一看到温老头就张口求饶,“师伯别杀我,呜呜呜。”   又要哭,好好的一个大汉子。温老头满脸嫌弃,但看他这体质,也知道自己那个一向最看重天赋的师弟为什么要收他为徒了。有那么一瞬间,甚至是有些同情这木木子,一面解开他身上的绳子,没好气地叮嘱道:“老实些,去帮忙。”   木木头不敢犹豫,什么都没有性命重要,于是连忙上去帮忙。   他本来就是虎头虎脑的一个人,上去直接就将萧漠然扛着,跟着温四月去了东屋。   老头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去灶房的碗柜里拿了一只碗过来,也踹了踹桌下装晕的芋头,“起来,他那点煞气伤不着你。”   芋头不甘心地咯咯叫了两声,从桌子底下钻出来,只是一看到温老头手里的碗和手中的小刀,忽然心慌慌地抬脚要朝外跑。   不过还是被温老头拽住了尾巴,“这些天我拿你当大孙子一般带在身边,一天是没亏待你,还给打通关系,让你睡遍了全村的母鸡,你有什么不满意的?眼下我孙女婿伤了身,他是不能出半点事的,不然四月也会给毁掉了,现在你就当是报答报答我老头子。”   他似自言自语,又好像是在对芋头说。芋头呢,似乎很不满,也咯咯地回着几句,但是具体什么意思,温老头肯定不懂,反正还是按着他的身体,引了小半碗鸡血出来,抬着往东屋里去了。   今晚它是第二次被取血了,芋头当然不满意。   木木头木桩子一般站在那门口,见到温老头抬着鸡血来,伸着脖子瞧了一眼,还不忘为自己的性命担忧:“大师伯,我会做好多活,你们别杀我好不好,我没有师父那样坏的,我听话的。”   温老头看了他一眼,只觉得是个可怜孩子,脑子似乎也不大好,“去树下待着,没事别吓跑。”   木木头哦地应了一声,连忙让开,跑到树下去抱头蹲着,很是娴熟的样子,让温老头不禁想起当时天机门里的时光,师弟们做错了事,每次被责罚的时候,也是这样抱着脑袋蹲在树下的。   他收回目光,推门进去,“四月别担心,把芋头这血喂了他,不会伤根本的。”   温四月看着床上脸色苍白的萧漠然,心中却有些自责难过,虽然不知道当初萧漠然为什么就答应了跟自己结婚,但依照他的学识和家庭情况,完全有更好的未来。   最为重要的是,他这副身体,本来好好的邪祟难近,可因为和自己待的时间久了,如今反而给了那些阴邪们打开了方便之门。   她不敢想象,经过这一夜后,萧漠然往后将遇到什么?这芋头的血是能叫他恢复如初,可是已经被聚阴阵打破了他身体的平衡,往后任何阴邪都能感受到他这块香饽饽的存在了。   所以温四月现在很后悔很自责,当时就不该为了一己之私,和他结婚,那他现在就不可能跟自己在这乡下过年,更不会遇到这些事情。   也同丁榕山他们一样,早回到京城去备考了。   温老头见她不说话,眼里的自责又那样明显,不禁叹了口气,在她旁边的空位坐下身来,“四月啊,万般那都是命,这不能怨谁的,就他这样的命格,不遇到你,以后也会被别的人发现的,一样逃脱不了。”这孙女婿身上的那符,他不知道四月发现没有,但是效果也差不多要完了,这小子命格如此,终究是会被人发现的。   左右会被人发现,那还不如便宜自己的孙女呢。   可温四月还是觉得是自己的错,一面接过芋头的血,一手扶着他起身,将那半碗鸡血给他强行灌了下去,也不知道那心里在想什么,然后重重地叹了口气。   把萧漠然放平躺下,替他擦拭了嘴角的鸡血后,方有些埋怨起来,“爷爷,我知道你刚才初心是好的,可是既要顾头就不能不顾尾,凡事不可两全,刚才让我直接杀了田一光该多好。”如今倒好,还留下一个后患。   她也知道那田一光的傻徒弟在外面,“那傻子怎么处理?”   温老头也有些发愁,“问问他有什么亲人没,有的话找个人送他回去吧。”依照自己对田一光的了解,他不可能收这么一个傻孩子来当徒弟的,不过这傻孩子体质不错,将来做个盛体很好。   而且看现在这傻子的样子,田一光应该已经专门喂养他一阵子了,将来也好方便盛放他自己的灵魂。   想到这里,忽然一下跳起身来,“完了。”那田一光现在就是魂魄了,必然会找人上身,可找谁都没他这徒弟合适,他必然还会回来的。   于是连忙开门出去,果然见到木木头瑟瑟发抖地抱着胳膊蹲在树下,还没包扎伤口的芋头就挡在他的面前,一双大翅膀完全舒展开,足足有一米二左长,好似老母鸡护小鸡一样,将木木头保护在自己的翅膀后面。   “田一光!”温老头惊呼一声,田一光的魂魄几次想进入木木头的身体,都被芋头给拦住了,如今见温老头出来,有些犹豫要不要先逃。   可也就是他犹豫这一瞬间,一只碗从温老头身后的屋子里飞出来,直击的天灵,只听他惨叫一声,碗碎裂成无数的碎片,温四月站在温老头身后的门框里,单手掐诀。   然后,那田一光的魂魄,也随着温四月扔出来的碗一并碎裂。   什么都没了。   温老头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一幕,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扭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温四月,“四四四四月啊,你,你怎么学的啊?”这是天机门最至高无上的道法,她怎么就学会了?   “很难么?”她就看过一遍,只是觉得有些霸道,动手了就不能给生魂留半点生路,所以当时也没当一回事。   更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里,自己居然就用上了,果然是世事难料啊。   温老头抖动着嘴唇,半天硬是没挤出一句话来。   天机门里的老祖宗们,也没有几个参透的,她居然说‘很难么?’,难道不难么?   而木木头,似乎也感觉到他师父的威胁终于没有了,松开手抱着脑袋的手,欢喜地搂着芋头的脖子,“大公鸡,谢谢你啊。”刚才要不是大公鸡救自己,师父肯定把自己杀了,好恐怖。   可是大公鸡身上有伤,被他这么蛮横地抱着,顿时疼得咯咯哒哒地叫着,一面拼命挣扎。   温老头被这声音唤回神,发现温四月已经进屋去了,方朝木木头大喊,“快放了芋头,赶紧到我屋子里来拿几条布巾,给它把伤口包扎好。”   温家的一夜就这样过去了,天蒙蒙亮的时候,阿贵家那边传来了鞭炮声。   昨晚虽然出了这事儿,他们虽是害怕,但担心夜长梦多,还是没敢拖下去,原本定好的时辰一到,就赶紧把阿贵奶奶给下葬了。   不过却不是原先定好的地方,而是另外一个方向。   显然,阿贵奶奶还真托梦了。   温四月出去看了一眼,见田一光的傻徒弟和温老头一起在院子外面的大石头上垫着脚跟看,便回屋来。   这一夜她想来很多,当初她和萧漠然结婚,她虽然不知道萧漠然为何答应,但她是抱着企图去的。   说来呢,她这企图也不能算是企图,她就很单纯想活命,想离开这小山村,不想一辈子被困在这里,所以才想要萧漠然。   但那时候没去多想,更没有考虑过,会给萧漠然带来什么麻烦。   所以她为此自责了好久,心里也重新规划了两人之间的关系,现在他们才应该算是真正的一体,自己若是死了,萧漠然必然无人保护,惨死而亡。   因此当田一光的魂魄还敢在回来,妄图上他那傻徒弟的身时 ,她没有半点犹豫,也没去想为此会招来什么祸事,就直接将田一光魂飞魄散了。   反正就想,现在的安危都顾不上,还想什么以后?   如今看着还在昏迷中的萧漠然,一个晚上没睡的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萧漠然醒来的时候,习惯性地看了看手表,已经九点五十多了,脑子里回想起昨晚,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只觉得头有些昏沉沉的。   正要掀开被子起身,却发现身旁还有个半卧着的温四月,她身上还穿着衣服,显然是坐在旁边,然后坐睡着去的。   便轻手轻脚地爬起身来,想要将温四月放平躺在床上,就在他抱着温四月几乎要放平到枕头上的时候,外面忽然传来了芋头的惨叫声,以及温老头锵锵有力的骂声。   被他抱在怀里的温四月一下惊醒了过来,直接就落在了枕头上,但是搂住她的萧漠然却还没来得及双手,如今她这靠下去,萧漠然也惯性地与她拉近了距离,温热的气息顿时迎面撒在了她的整张脸上。   温四月只觉得这一种奇奇怪怪的感觉从心坎上氤氲开来,一时间竟然忘记喊他放手。   两人的唇鼻间距,不过一个手指的距离而已,彼此也能听到隔着衣襟的胸膛中,那颗滚烫又跳得热烈的心脏。   说起来,两人同床共枕几个月了,平时的亲密关系,也仅仅是挽胳膊牵牵手,如今像是现在这样近距离的接触,还是头一次。   又都是年轻男女,难免是有被这怪异的火花引得失神之时。   ‘哐’地一声,门被推开,与此同时还有温老头的身影和他的声音,“这死芋头,昨晚才放了它半碗血而已,就敢报复老子,居然在老子的被子上拉……”不过老头子话还没说完,就连忙止住了,随后立马退身出门,反手将门带上。   然后尴尬的声音在被关好的门外传来,“那什么,你们虽然是年轻人,但是这大白天的,还是注意些。”   他的这话,让温四月脑子更乱了,整个人好像是短暂地失聪了一般,耳朵里只有心跳声,但又好像不是自己的,而是从萧漠然那里传来的。脸颊也烫,烫得让她觉得好像被一只大火炉烘烤着,于是一把将萧漠然推开,惊慌失措地下床,也来不及拉起鞋跟,就朝外面跑去。   萧漠然愣了一下,摸了摸自己同样滚烫的脸颊,嘴角却缓缓地扬起来。   这种感觉,好奇妙。   但是,他很喜欢。   到外面的温四月像打一盆冷水冲刷了滚烫的脸颊,这才去踹温老头的房门,“爷,你一把年纪了,怎么都不敲门?”   老头子坐在桌前,正在折烟叶子,“那你敲门了?”   温四月被他怼得说不出话来,气呼呼地在他对面坐下,又见温老头忽然笑得贼兮兮地,“其实吧,爷也没那么老封建,爷还想早点抱着曾孙子呢,可是你想想漠然这身体现在虚啊,你怎么下得去手?还是节制些吧。”   温四月嘴角抽搐,懒得理会他,出去之前狠狠地踹了一下板凳。   出来刚好看到灶房里忙活的傻子,逐走过去问:“你叫什么名字,家里还有什么人?”   木木头见到她,抬起头来笑眯眯地回道:“师姐,我叫木木头,家里不知道,师父说是从海里捡到的我。”他才十四五岁的样子,就是个头有些大,脸上还带着些稚气。   “木木头?”还真是人如其名,只是没有家人,往哪里送去?他这样大的人了,孤儿院不要,救助站也没余力管。   最重要的是,被田一光往盛体方面养,要是被什么歪门邪道的人看到了,他小命不保。   可怜的娃,回头还是问一问爷爷怎么打算吧。一面观他面相,忍不住惊呼一声,“握草,耳大垂后,眉清又目秀,眉间再有一点朱砂,你特么就是个活佛在世啊。”不过观他三庭五眼间,亲人俱在,且身份不凡。   但他什么都不知道,显然是小时候就被田一光从哪里拐来的。   不过试想田一光,也不可能找个寻常老百姓家的孩子做盛体,肯定是要找个非富即贵的,往后进入人家身体后,再回去认祖归宗,理所应当运用人家的权势钱财。   如此一想,这田一光好歹毒,这木木头就更惨了。   本来生在富贵窝,却被这田一光盯上。 第30章 二合一   真是个可怜的崽啊。“以后什么打算?”温四月问他, 其实也清楚,这小子连自己的来路都说不清楚,眼下田一光没了, 他又能往哪里去呢?而且被田一光带在身边这么多年了, 生性还如此纯良。   坦白地说,纯良是好,可这世道是会吃人的,专门吃他这种孩子。   木木头听到温四月的话, 担惊受怕地垂着头, 两只手掌相互磨搓着,“我, 我不知道去哪里?师姐能不能不要赶我走, 我也能下地干活的,我和师父以前在乡下, 也种菠萝种甘蔗,我可厉害了,一次能扛着一大捆甘蔗。”   额……种菠萝种甘蔗,看来自己这小师叔在宝岛也过得不怎么样么?都混到乡下去了。   温四月还真没想到从这木木头嘴里还能问道这些消息,于是点了点头,想要缓解他的紧张感,一面继续试探地问道:“你师父除了你, 还有别的弟子么?”   木木头闻言, 先是摇头, 随后有点头。   “你这是什么意思?”温四月疑惑,却不知萧漠然什么时候出来的,站在门前道:“他的意思,可能是已经死了, 所以不知道能不能算。”   他话音一落,那木木头就惊喜地抬头看朝他拼命点头,“对,师姐不听话,不愿意嫁给姜军官,师父就不要她了。”   木木头说起自己的师姐,有些难过起来,又缓缓地垂下头去。   温四月也就没再多问了,朝萧漠然走过去担心地问道:“你觉得怎么样?”   萧漠然露出一抹让人觉得很舒服的微笑,“没什么事情,抱歉,昨晚让你们担心了。”   “没事就好。”温四月现在想起来,还后悔自责呢。听到他对自己说抱歉,就更觉得过意不去 ,“一会儿我给你画两道符带着,这样我放心些。”   萧漠然也没拒绝,“好。爷爷呢?”他还不知道温老头昨晚那口脓血吐出去后,人已经好了。   温四月听他提起温老头,想起刚才这老头子的话,顿时没好气道:“管他做什么,一把老骨头了,死不了。”   萧漠然一听这口气,就晓得爷爷是惹了四月生气,不过应该爷爷身体也有好转,心情应该也没那么差了,不然四月怎么可能用这样的语气与自己提起他。因此也是放了心,“我去做饭。”   木木头这个时候却连忙走过来将他拦住,“我,我已经煮好了。”就是不知道大家爱不爱吃。   虽然大师伯家里看着挺破旧的,但是灶房的柜子里,好多好吃的,都是他在宝岛那边没见过的,自己在煮饭的时候偷偷吃了一点,希望他们没有发现。   温四月半信半疑,走进灶房一看,果然见到这小子不但煮了粥,居然还拿她们花贵价钱买回来的白面连带柜子里熏肉煎了饼子。   问着是很香,色艺俱全,倒是有些让温四月出乎意料。心想这孩子也不是没优点,家里几口人,也就没有一个在作坊这方面有天赋,家里即便不种菠萝不种甘蔗,但这孩子留下,似乎还是有些用途的。   最起码自己和萧漠然回城后,温老头不用每日吃水泡饭了。   于是将他夸了一顿,“去喊你大师伯吃饭。”   果不其然,这木木头又被温老头夸赞了一回,等吃完饭,只听村口那边传来声音,自不必多说想,该是他们给阿贵奶奶出殡的一部分人回来了。   如今算着这时间,也就只剩下堆坟包了,旁人自然是不插手,这该是至亲们自己来才是。   按照村里的规矩,今日大家该是还在阿贵家吃一天白喜饭的,可惜阿贵家昨晚出了这事儿,如今好不容易帮完了这大忙,谁也不愿意踏入他们家的院子了。   就是那丧事班子的几个人,也没忙着去取家什伙,就想着等过了头七,再说。   而温四月却知道,现在村里风波已随着田一光的死而止住了,这一切都是他弄出来的,所以到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反而是担心萧漠然的备考进度,所以和温老头商议着要回市里去。   温老头是一万个点头答应的,不过他的意思,芋头和木木头都留下来。“那城里的房子就算你们不住,也是要钱的,该是早些回去,不过芋头这么大一只鸡,它虽是通灵性,不会随便打鸣,可终究不方便,就留下来陪我,芋头呢不管怎么说,也是天机门的弟子,我就把他留在身边了,等过几年风口没这么紧张了,咱们在想办法打听他的家人。”   温四月是赞成的,就是有些担心桔梗那边,“我临走前,去看看桔梗,爷有什么要带的么?顺便把木木头给带过去叫她认一认,以后要送什么过去,叫木木头跑腿就是。”   还有就是木木头的户籍问题,也亏得这娃年纪还小,说话哪怕有些宝岛的口音,也没人留意,萧漠然去找大队长给他上了个户头,叫温木。   说是自己朋友的远房,家里没了亲戚收留,正好温老头这里没个孙子,就给带来乡下了。   大队长觉得萧漠然这个孙女婿实在是贴心,“难得你这样豁达,不过往后家里有个男丁,在这乡下终究是容易站稳脚跟,到时候你进了大城市,也不用总是担心他们受人欺负。”   至于其他的证明,也没去要,就给这木头登记,准备哪天去县城的时候,跟村里这些还没上户头的一起入户。   说起来,明明这年头缺吃少穿的,可是这村里人家,四五十岁的夫妻,大女儿大儿子都成家立业了,还在生。   如今哪家不是七八个娃,一出门就一大串,倒是热闹了,就是日子过得太糟心。   不免是萧漠然吐槽了一回。   而温四月这边,给桔梗带了些吃穿用的,七七八八最后竟然收拾出了两个大包袱,就领着温木去硫磺厂。   有些小路程,正好也是正月里,慧慧她爹也没用上马儿,两人便牵了马去,将包袱驮在马背上,木木头在前面牵马,倒也机灵聪慧的,就是人太老实,藏不住话,问他一句,他能搜肠刮肚的全部告诉你。   于是温四月再三交代他,“实诚是好,可是不能什么都往外说,尤其是你师父的事情,还有以后切记,不得叫什么大师伯了,叫爷爷就好,叫我也是二姐,不准叫师姐,什么天机门,什么法师玄门,不能提。”   温木认真地听着,“二姐我晓得了。”   他能不能记住,温四月也没多少底气,只是如今他答应得好,自己也没必要一直重复了。   两人在有马的情况下,走了两个小时的山路,才走到大马路上,可是这年头的大马路,也是坑坑洼洼的,不怎么好走,更何况这正月里还飘着毛毛雨,就越发湿滑了。   等两人一马深一脚浅一脚看到在建的硫磺厂时,天已经雾蒙蒙的,要黑了。   “难怪桔梗要住宿舍。”早的时候还说并不算远,可是这差不多走了大半天啊。   硫磺厂就建在那构皮村后的山坡上,如今正在开工,到处都挖得全是泥土,乱七八糟的机器架子堆了不少,还有些砖头就堆在村子里。   这偏僻小村子里的孩子们没出过村子,看着这砖头都觉得稀奇,爬到上面过家家。   温四月走近了,觉得危险得很,出言提醒了几句,但是孩子们没理会,倒是对温木手里牵着的马很感兴趣,从那堆砌得两米高的砖头上直接跳下来,围着马儿打量,“你们也是来硫磺厂上班的么?”   硫磺厂还在建,工人们现在都借住在村子里。   温四月摇头,打听了桔梗的住处,叫温木给了他们一把苞谷花做答谢礼,就去找温桔梗了。   去始终是发现村子里有些怪怪的,连温木也感觉到了,紧脏兮兮地扯着她的袖子,“二姐,我觉得好像不对劲啊。”还没天黑呢,怎么给人一种三更不要的感觉?   “先找桔梗。”正是觉得不对劲,温四月才要先看到桔梗,确保桔梗没事,她才能安心。   村子不算大,但是并不像是他们金鱼弯那样紧凑,这些房屋都在山坳里零零散散的,几乎是从村头走到村尾,才找到温桔梗的住处。   温四月身上已经换成了工装,解放鞋地全是泥,显然是才从工地上回来,简单温四月的一瞬间,愣了一下,旋即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朝着她奔过来,“四月你怎么来了?我还以为你们已经回城里了呢。”   温四月却是上下打量着她,发现她身上没沾什么脏东西才松了一口气,然后给他介绍温木,又简单地提了一嘴阿贵奶奶去世的事情。   忽然多了个弟弟,温桔梗倒是开心的,就是因为阿贵奶奶去世的事情,担心爷爷,“我每月有一天假,到时候我回去瞧瞧他。”   “这山路太难走了,你一个人我也不放心,到时候每月叫温木牵马带着爷来瞧你就是。”又扫视着她这居住环境,和家里一样是土墙屋子,但明显不止她一个人住,尤其是她看到那屋子里,还传来孩子的哭声,便低声问:“几个人住啊?”   温桔梗才反应过来他们俩给自己带的东西,“就我和办公室主任他儿媳妇和孙子们住。”说着推门进去,示意温四月先进去坐。   屋子不算宽敞,但中间拉了个大布帘,给隔成了两间,那母子三住一边,她自己住一旁。   这边分明是要狭窄一些,不过桔梗一个人住也足够了,除了搭的一米小床外,旁边还有个破败的小柜子,床头边上还堆了两个箱子。   温桔梗和隔壁的母子打着招呼,温木则将给她带的东西都给扛进来。   隔壁家的娃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布帘后伸出脑袋,一双滴溜溜的眼睛珠子就随着包裹里温木打开的糖看。   温四月抓了两颗递给他,小孩露出月牙般的灿烂笑容,“谢谢姨姨。”   “真可爱,你弟弟多大了?这个给他。”温四月又拿出两颗。   没想到小男孩摇头拒绝了,“弟弟还没牙,谢谢姨姨。”然后把头伸回去了。随后就听到孩子母亲的责备声。   不过很快她就在那边问,“桔梗啊,天要黑了,你妹子和弟弟今晚怕是回不去了,一会儿吃了饭,让你弟和我公公挤一挤。”   温桔梗其实看到外面的天色,正发愁呢。如果是四月,和自己挤一挤就好了,但小弟却不知道往哪里安排。   所以听到隔壁娃他妈的话,心里是感激,当即就朝她道谢,然后去门口的临时灶房做饭,一面让隔壁的母子晚上别做饭了,大家一起吃。   顺便叫她公公一声。   温木做饭好吃,温四月直接把温桔梗喊进屋子里来,低声与她问道:“你们这厂子还顺利么?”   温桔梗愣了一下,“四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问得她有些心慌慌的。一面紧紧地抓起温四月的话,忍不住有些紧张起来,小声说道:“四月,几天前,挖了好几个奇怪的铜鼓,就堆在村口那边,你们来时瞧见了么?”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自打这鼓出现后,她总觉得晚上听到有奇怪的声音,但也不是鼓声。   “村里人也听到了,好几个孩子这几天还病着了,村里的赤脚大夫看了过了,找不出原因,就整日昏睡着,水米不进,那身体一天比一天虚弱。”说到这里,防备地朝着隔壁的布帘看了一眼,声音又小了几分,“倒是村里的迷拉婆给他们灌了些符水,还醒过来一次。”然后说是招邪了。   她说完,满怀期待地看着温四月。   “那鼓既然觉得不对劲,为何还要留在村子里?”温四月来时,也看到了,像是在自己图书馆里翻到的,属于古夜郎国时的物件。   说起来这一片地,从前也是那古夜郎国的领土,有这东西也很正常的。   “上面的领导说是文物,好值钱的,而且也怕引起恐慌,尤其是这些孩子出事后,就更不能再提了。”桔梗回道。   温四月没再说什么,只示意她把自己给的符拿出来,打开一看,已经有些烧焦的样子了。   温桔梗见此,吓了一跳,“这……”莫非她也遇到了么?   温四月重新塞给她两个,“带好了,今晚我出去看看。”至于那些孩子,倒不是什么大问题,不过是这建硫磺厂,挖了古墓,招了阴煞。   按理村里那些东西进不来,但是这些孩子们顽皮,犹如野猴子一般,没准也是跑到工地上去玩了。   还有他们走路的时候,喜欢踮着脚走,这不就是给了阴邪上体的机会么?   那些个孤魂野鬼们,走路就是脚尖着地,后跟抬起,远远瞧着就像是脚不沾地,小孩子们也这样走,本来就生气不如大人稳固,正好着了道,如今被鬼附身,昏迷是正常的。   叫她担心的是那些鼓。   又问了桔梗一些,没多会儿隔壁这小男孩就把他爷爷喊来吃饭了。   温木这边也煮得差不多,他们俩今天来给带了不少新鲜的菜,还有些肉,倒是让这公媳一家沾了些光。   所以温木的住宿问题,也落实了。   这边比金鱼弯还要偏僻,金鱼弯都还没拉上点灯,这里就更不用多说了,不过现在要建造硫磺厂,肯定是要办法自己发电的,只是技术人员和变压器都还在路上。   也不知道几时才到呢。   因此也就是天黑赶紧睡,那煤油能节约就尽量节约。   温四月和桔梗也是简单洗漱完,就在她那宽不过一米的小床上挤着,现在不过六七点,时间还早,所以她先睡一觉,等到九点多的时候醒来,村子里静悄悄的,果然能听到一个奇怪的声音。   不是鼓声,但又跟那些鼓脱不了关系。   温四月轻手轻脚出了门,虽带了手电筒,但并不敢打开,怕惊动村里人,按着白天的记忆,走到村口这边,已经有些适应这夜色了。   果然看到堆得整整齐齐的青砖,那几个鼓就放在一旁。   她正要走过去,忽然听到一阵脚步声,刚要躲,没想到居然被对方的手电筒照住了,“谁?”   先站起身来的是个青年,温四月并没有看清楚长相,是从声音里分辨出来的,他走在前面,身后紧随着一个人。   从两人出现的方向来看,他们应该是蹲在那里好一阵子了。   那青年一边往前走一边愤怒道:“我就说,肯定是有人搞鬼,故弄玄虚,这不就抓到了么?”这话,他应该是对身后的男人说的。   不想两人走近,温四月认出了他身后的男人,不正是一起吃晚饭的办公室主任许俊华么?   许俊华看到温四月也有些吃惊,“怎么是你?”一面拦住要去抓温四月的文峰,“错了错了,这是桔梗同志她妹妹,今天下午才来的。”   那文峰闻言,半信半疑地收了手,然后继续拿手电筒扫着温四月,“那你大晚上的不睡觉,跑这里来做什么?”文峰是个典型的理科男,坚信科学拒绝迷信。   所以一直都认为,肯定是村里人看到这鼓以后生出了歹心,不想上缴政府,才故弄玄虚,弄出这些事儿来,好吓到他们将鼓扔了,然后村里人再去捡来高价卖给黑市。   不对不说,这文峰如此想,也没什么错。   “这是个误会,桔梗她妹子,你快些回去吧。”许俊华拿人手短,今天吃晚饭的时候,温四月给了他一包香烟,那可是好东西,以前就在大领导们的手里见过,今天拿到后就当宝贝一般锁起来。   文峰见许俊华这样说,也只能作罢,朝温四月道:“你快回去吧。”说着,举起电筒给她照亮。   没想到温四月摸出口袋里的手电筒,“我有亮。”正琢磨着怎么和他们说这鼓不能留的问题,忽然那奇怪的声音又发出来了。   几人离鼓咫尺再近,这一次很清晰地听清楚了,鼓里有人的声音传出来,虽然就是个叹息声,但是这鼓却将声音无限放大,加上村子里的地理结构,使得这声音在传播中发生了别的变化。   可现在三人都清清楚楚听到是叹息声了。   那许俊华脸色难看,文峰到底年轻,又不信这些,反而举着手电筒要朝着放铜鼓的方向去,还一面解释着,“这鼓里怎么可能有人?更何况里面是空心的,没准是因为年代久远,哪里出现了缝隙,这风灌进去才吹出来,就出现这个声音了,不要大惊小怪的。”   他自顾说着,没有留意到温四月就在他的身后,如今一双眼睛直接就看穿了这锈迹斑驳的铜鼓里,放着一个头颅。   声音就是从头颅里发出来的。   但是这只有她看到,文峰他们也没看到,要劈开这铜鼓,他们肯定是不答应的,一时也是有些为难,怎么才能说服他们将这鼓毁掉呢?   一面则顺着文峰的说话,“文峰同志你的话也是有道理的,毕竟这鼓只有这么大,也是封死的,小孩子都装不下,要说有人在里面发出声音,的确是有些牵强,但是村里那几个孩子的情况不容乐观,我觉得还是……”   她想,既然鼓的事情没办法给他们证明,拿就利用这些孩子的事儿吧。   可惜话还没说完,就听到文峰不悦道:“同志,我知道你是好意,但是封建迷信不可信,那些孩子就是生病了而已,至于没好起来,是村里太偏僻,村子里的大夫又只能挖些中药,肯定没西药见效快。”但是肯定会好起来的,就是时间的长短而已。   额……温四月觉得这文峰有点不大好对付,简直就是个顽石。他可以不信鬼神,但是怎么听这口气,中医也不愿意相信的样子了?   一旁的许俊华其实是心慌慌的,这几天看着村里的孩子倒下,他也担心自己的大孙子,要真出了事情,到时候儿子回来了,不得和自己拼命么?于是张着口,想试图劝一劝文峰,有些东西还是要信一信才是。 第31章 二合一   “文峰啊, 现在是非常时期,硫磺厂必须建起来。”不能因为别的事情耽搁了进度。   不然这硫磺厂若是因为这些外在因素而迟迟拖延下去,只怕就要就此夭折了。那他们将何去何从?   这话也是提醒了文峰。只是叫他信鬼信神, 他却是怎么也不愿意的, 只闷头闷脑地问:“那现在怎么办?主任你怎么打算的?”   许俊华却是已经有了主意,“把这鼓扔了吧,扔得远远的。”要是大家问起,就说是被偷了。   温四月倒是觉得扔了也行, 只要他们不想着把鼓送城里去, 扔到野外自己就能把里面的东西解决了。然后再回头救这几个孩子。   于是也是赞成的,“既然这样, 我给两位打电筒?”   她过于热心, 让这文峰皱起眉头来,甚至有些怀疑她, 觉得她分明就是冲着这鼓来的,没准就想等他们扔了后,再找人背走,卖给那些文物贩子。“不用了,我和许主任就能行。”所以一口给拒绝了。   温四月见此,也没有强求,与他们俩告辞, 先回去休息。   然而没想到她还没到村尾, 那许主任就急匆匆追来了, 一边追一边拿电筒晃她,示意她停下脚步。   “什么事情?”温四月见他气虚喘喘的,脸色十分不好,心头忽然有个很不好的预感, 不等对方回答,就忍不住问道:“你们,该不会把那鼓弄破了吧?”   那鼓是青铜器没得说,但在地下埋了那么久,早就破败不堪了,如今挖出来了又没仔细保养,白天的时候还有孩子拿着砖头砸。   这会儿他俩用蛮力搬走,没准真给打破了。   果不其然,只听许俊华紧张地说道:“那,那鼓里,有人头。”   其实如果鼓里尘封着人头,也没什么可怕的,早些年打仗还有那□□的年代,到处都是死人,骨头什么的随处可见。   可问题是,那鼓里滚出来的头颅,明明就只剩下两眼空荡荡的骷髅了,可是还会发出叹息。   这才叫许俊华觉得可怕,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没去找村里的大队长,反而跑来找温四月。   直觉这温四月,应该懂一些。   果然,现在他告诉温四月鼓里有人头,温四月并没有半点意外,于是也试探性地问道:“四月同志,你早就知道了?”   温四月也是从善如流地回着,“跟我丈夫在城里图书馆看过类似的书籍,古夜郎王时期,这种作为陪葬品一起下墓的鼓,一般都会存放头颅在里面。”   许俊华听了,有些诧异,“想不到四月同志懂得这么多。”   温四月却是有些担心,鼓还没弄出村子就给打破了,生怕里面的东西出来,只连忙朝许俊华道:“麻烦许主任去叫我弟弟一下,我先去村口。”   许主任没多想,因为眼下发生的事情他也没办法处理,如今温四月愿意承头,他也就自然做起了这个跑腿的。   说得难听一点,到时候真出了什么问题,也是这温四月来负责,跟自己没什么关系。   而温四月到村口这边的时候,发现气氛已经有些不对劲了,那文峰背对着她站在砖垛旁,整个人却是手舞足蹈的,表现得很激动,但却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温四月不敢直接叫他,怕自己惊得他魂魄离体,只能慢慢绕到前面去,一面掐着手诀,捏着手中的符纸。   随着符纸一角燃起青烟,那像是在跟人争辩的文峰忽然挣了一下身子,随后整个人眼睛瞪得老大,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在看到温四月后,有种劫后余生的表情,惊喜地上前抓住温四月的手腕,“四月同志?”   原来就在刚才,他和许俊华刚合力抱起一只青铜鼓,商量着直接扔到村子外面的河沟里去,没准等开春雷雨一来,就算这些鼓不被大水冲走,那也会被淤泥埋在河沟里,应该是不会被人发现的。   但是没想到才抱起的瞬间,两人就又听到鼓里传出来叹息声,这一次像是个女人的。而且那声音,很真切,就像是带着气息一般,吹过两人接触着青铜鼓的手。   所以两人当时都被吓到了,条件反射性地松手,然后鼓也就掉在地上,破了。   里面的头颅也滚了出来。   当时许俊华一见此景就慌了神,只朝文峰叮嘱,叫他先看着,自己去找人,说完拔腿就跑。   只是他想了一圈,好像除了温四月之外,也找不到别人,更不敢惊动村子里的老百姓。不然真闹起来,这硫磺厂哪里还能开得下去?   而留在原地的文峰反应过来时,许俊华早就跑没了身影。不过当时文峰也冷静了下来,觉得不过是个骷髅头罢了,大可不必害怕,反正觉得这个世界不可能真有鬼什么的。   于是还蹲下身,想将那头颅放回鼓里去。   也是他的手接触到透露的那一瞬间,他整个人就像是进入了一个奇怪的空间一般,四周都是两人合抱的大铁柱子,上面挂着铁链,一个个年轻男女被绑在上面,正有一个类似于大祭司的人,用竹叶往他们身上浇水。   说来也奇怪,那个时候文峰除了觉得震惊意外,居然没有半点害怕,反而朝那大祭司问,“这是在做什么?”   然后就听那大祭司说,“他们都是被神灵选中的幸运者,待身体被圣水净化后,将取下他们的头颅,从此以后他们美妙的声音将永远被存留下来。”   听着那大祭司的话,文峰才留意到这里很热,然后他走出那间房,发现门外就是滚烫的液体,一个个青铜鼓的磨具就对方在旁边。   他才意识过来,那些年轻男女的头会被砍下来,放入这磨具中,然后在外浇满滚烫的液体。   因此,他就跟那大祭司争辩起来,争辩之中大祭司也就命人将他拿下,也要将他的头取下来。   也幸好温四月来得及时,刚好将他从幻境里拉扯出来。   当时身临其境的时候,没想那么多,可如今想起来,文峰却是一阵后怕,浑身抖得跟筛子一样,“四月同志,那都是假的,对不对?”   “是假的,也是真的。”温四月回着,他刚才经历的一切是幻象,可是幻想中那些人曾经经历的却是真的。   “为什么?”文峰仍旧觉得不可思议,他脑子里拼命搜刮着自己所学到的所有科学知识,想要有效地解释刚才所发生的一切,极有可能是空气环境等一切外在因素,因为什么东西触发的媒介,才产生了刚才那种幻象。   可是他越是拼命去给自己找借口,刚才进入幻境的那种感觉就越发真切起来。   他有种感觉,如果温四月不来的话,大抵自己的脑壳也被砍了。   温四月见他状态极其不好,整个人颤抖得跟那狂风里的树枝一样,一面挣脱他的双手钳制,“文峰同志,你冷静些,其实不用太过于害怕。”   文峰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掐着温四月的手腕,这才连忙松开,“四月同志,我不是害怕,我是想不通,为什么会……”   他话说到这里,忽然整个人就像是被石化了一般,瞬间不动了,只有那一双眼珠子拼命地朝自己的裤腿上看去。   温四月也瞧见了,那个滚出来的骷髅,不知道什么时候爬到了他的腿上,如今正咬着他的裤腿。   “别紧张。”温四月安抚着,很是担心他忽然惨叫一声,别到时候怕整个村子的人都给惊醒了。   一面弯下腰,徒手将那骷髅给从他裤腿上拿下来,重新塞进鼓里,然后贴了一张符在上面。   文峰张口拼命地吸着空气,虽然尽量说服自己冷静些,但整个人其实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了。   好在这个时候,许俊华把温木带来了。   他并不知道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文峰经历了什么,只是看到文峰现在的状态,有些担心,“你没事吧?”   文峰想说话,可是发现眼下的自己紧张得连声音都是颤抖的,于是只摇着头。   许俊华也没多想,只连忙朝温四月看过去:“现在怎么办?”   “温木你先把鼓带出村子,今天咱们来时,路上有一口老井,你把鼓都搬到那里去等我。”温四月朝温木吩咐着,这才朝许俊华道:“鼓不能留,你们不放心可以亲眼看着我销毁。”   许俊华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就是担心文峰。   然没想到这次文峰倒是不必他劝就自己开口,“不用不用,四月同志我们相信你。”   他忽然一改先前的态度,让许俊华十分疑惑,不过也没多想,就是看着这温木一个人忙不过,想跟着过去帮忙。   主要也想顺便看看,温四月要怎么把这些鼓销毁的。   文峰本来想回去,可是眼见着他们三人一起朝着村外走了,尤其是那温木,一个人将几个大鼓都抱在怀里,实在是诡异,于是也控制不住心中的好奇心,跟着追了上去。   老井离村子其实是有些距离的,不过走了一半路,许俊华的手电筒就没电了,但这个时候回去也没手电,只能继续跟着温四月走。   好不容易到了那老井边,只见温四月让温木将鼓挨个摆放好,然后直接将鼓给敲开,把里面的骷髅都给拿出来。   这可把文峰急了,“四月同志,你……”刚才就是那个骷髅从鼓里掉出来,才害得自己有了那些不可思议又恐怖的经历,还有这骷髅从鼓里出来后,就像是变活了一样,还会往人身上爬。   所以他下意识地后退。   却听温四月说道:“他们都是寻常老百姓,不过是古夜郎王听信巫师的话,认为他们声音洪亮,将他们的头颅放入这鼓中后,声音会无限放大,将来在阴曹地府可一人抵千军万马之声,由此喝退捉拿鬼魂的阴兵,能让夜郎王继续在地下建立自己的王朝。”   而被在青铜鼓禁锢的,又何止是他们的头颅和声音呢?还有他们的灵魂,这么多年了,什么仇恨都已经被时间磨灭不剩了,如今他们所求,只是想离开这青铜鼓,去往自己该去之地。   所以温四月现在才将他们从鼓中救出来。   至于这老井……   这种被世人所遗忘的老井,在民间又作为连通阴阳两界的小路,所以乡下老人家总是不许孩子到那些老井前去晃悠,就怕孩子掉下去,就直接去了往了阴间。   如今这一个个骷髅头被抛入老井中,惊起一阵波澜,不过很快就沉寂了下去。   文峰和许俊华面面相觑,只觉得这也太简单了吧?不想正当此时,那原本已经恢复了平静的古井忽然间就沸腾起来,翻滚的水泡间,咕噜噜声越来越大,甚至震得人耳膜生疼。   “姐。”温木也被惊到了,朝温四月叫了一声。   然后慌乱之中,下意识捂着耳朵的许俊华和文峰只见温四月忽然盘膝坐下,就像是老道们打坐一样,单手掐诀,可是她的另外一只手在没有任何香纸蜡烛的情况下,那指尖居然燃起一团小火苗来。   随即那小火苗被她弹到沸腾的老井中,那沸腾的井水竟然就肉眼可见地在大家的目光中平息下来了。   许俊华和文峰惊魂未定,大齐不敢出声一声,紧张地看着还坐在井边的温四月,好半天见她没有反应,着急起来,终于忍不住朝那温木问:“怎么回事?”   温木也不太清楚,“应该还没彻底送走吧。”以前他也跟师父出去给人家作法,遇到厉鬼的时候师父也会这样跟鬼魂谈判。   所以示意许俊华和文峰不要去打扰。   大抵是过了十几分钟,温四月忽然吐了一口浊气,爬起身来,不等许俊华开口就说道:“村里有人藏了鼓,至于那些还在昏迷中的孩子不用太担心,他们不过是时运差,被山上的孤魂野鬼上了身。我回去画两道符,到时候你们想办法去放在赤脚郎中的药里,他们吃一顿就会醒来。”这样,也不会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然后告诫着许俊华文峰二人,“近来山上开工,若是天快黑了还有孩童上山玩耍,切记叫他们别踮着脚走路。”这样容易被阴魂上身。   两人此刻已经彻底相信温四月的能力了,一点是没有质疑她的话,连连点头。   就是有些发愁,怎么找到被村里人藏的鼓?所以很是为难,想要请温四月帮忙,“这村里那么多户人家,我们怎么晓得是谁偷藏了鼓?”   没想到竟然听温四月说道:“这简单,过几天那鼓应该会发出声音。”到时候还怕找不到么?   可是两人更慌了?还要煎熬好几天?“四月同志那你能在村里多留几天么?”   温四月拒绝,“那肯定不行的。”她不能耽搁萧漠然回城。不过见他们这么紧张,桔梗又还在村里,便宽慰道:“没事,我叫我弟弟过两天来瞧瞧,你们其实也不用太紧张,只是山上如果还挖到类似的东西,你们就不要去碰了。”免得又把封印打开,惹一堆麻烦。   两人看着一旁呆呆的温木,很是不大放心。“四月同志,要不然……”   温四月知道他们担心什么,不过就是信不过温木而已,便道:“你们到时候要是觉得不放心,就找我爷。”那田一光口口声声说爷爷是废物,可是照着温四月所见,爷爷哪里是什么废柴了?   自己这命格,他从小一眼就看出来了。这是个废材能有的本事么?所以温四月虽然不知道爷爷为什么要藏拙,但对付这种小鬼小怪,他肯定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而两人一听,家里还有个爷爷,那肯定是更厉害的,也就松了一口气。   温四月和温木是第二天中午回去的,也不知道许俊华是怎么把符掺杂在郎中的药里,反正等着村里那几个昏迷的小孩子被灌下药后,就都纷纷醒了过来。   回去的路上温木很是疑惑,“二姐,你既然知道山上有那么多孤魂野鬼,为什么还留着他们呢?”这样还会有孩子遇到危险。   温四月侧着头想了想,“这要怎么说呢?村外的山上按理来说,是他们的地盘,白天人去没什么问题,可是晚上还去打扰他们,就是人的不是了,更何况他们也不会到村子里来。”   这本来就是井水不犯河水的事情,如果人真的被鬼缠住了,问题还是出现在人的身上。   所以本来是人的错,为什么自己要去将他们赶尽杀绝?更何况成为孤魂野鬼,并非他们自己所愿。   温四月不知道温木是抱着怎么样的心态问这个问题的,只是说完后还是语重心长地跟他说道:“得饶人处且饶人,凡事留一线总是好的。”   温木点头应着,一面递给她一件青铜小器:“二姐,这是什么?”东西是干净的,他检查过了,可是带在身上后,就给他一种奇怪的感觉。   就像是背着一个人。   温四月看到他递来的东西,愣了一下,随即脸色一变,担忧地问道:“哪里来的?”   “小辉给我的。”今天早上他在外面灶房煮饭的时候,许俊华的大孙子小辉来了,还送了他这个小东西。 第32章 二合一   那是一支类似竹笛的小件, 但材质却是青铜的,不过是孩童的小手指那样大小,如今用一根新鲜还透着绿意的棕榈叶子系着, 显然是被小辉做哨子一样送给温木了。   “二姐?”温木担忧地看着温四月紧张的表情, 生怕自己误了事情,可他之前真的给忘记了,不然早就给拿出来了。   温四月将笛子递还给他,“没事, 兴许是我多想了。”历史上对于夜郎古国的记载并不算多, 最出名的便是那负面的夜郎自大。   然而夜郎国其实并不小,最起码就现在而言, 这西南好几个省, 都有着他们的踪迹,一如那古滇民们一样, 不单单只是生活在滇池周边,其实分布也很广泛。   子民分布得广泛,这文化也就繁衍分裂出了无数条,但万变不离其宗。   就现在构皮村这地势和硫磺厂里挖出来的东西看,应该此处最多就是个小型的祭祀场,或是小墓,范围应该不会太广。   真正的大墓, 不会挑在构皮村这种风水并不算突出的地方。   如此, 那下面真有东西, 也不是太厉害,凭着构皮村本身的运势和硫磺厂本身完全足够抵挡了,所以温四月也暗自松了口气。   最主要的是,这硫磺厂已经开始建造了, 并不可能因为她的一家之言而停工,所以这影响不大,她也懒得去做那无用功。只叮嘱着温木,“既然是他送你的,收着就好,别倒腾别乱吹。”   其实叫她对这笛子放心,还是因为在地下长年累月的埋葬中,这青铜小笛已经发生了变化,根本就不可能吹响了。   温木应着。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在那盘山的羊肠小路上走着,回到村子里的时候,天色已经擦黑了。   村里人家为了节约用电,睡得那叫一个早,这个时候村口是不应该有人的。   可今儿倒是奇怪了,远远地他们便看到村口有人举着几支火把,一阵阵噪杂的声音从那边传来。   姐弟俩相视一眼,连忙上前去,却见是村子里好多青壮年都聚集于此,萧漠然也在。   见到温四月连忙走过来,将她拉到一边,“煤矿里出事了。”   煤矿里年前二十六就关了,煤老板们都回胡建过年去了,工人们也都遣散了,预计得过完了这正月才会回来开工。   所以现在煤矿里出来帮忙看煤坝子的老周以外,也就没有别人了。   那坝子不堆煤的时候,好宽敞的。所以村里的孩子就跑去那边玩耍,往昔有胡建人老板们在,村里的孩子们不敢放肆,就在周边玩一下,现在就老周一个本村人,孩子们胆子就大了,还有跑到那煤沟里玩的。   这不,就在两个小时前,一个小孩儿顺着从矿里拉煤出来的煤盆滑进矿口里了。   孩子们不敢声张,生怕叫大人知道了挨打,也就去自救。   自不用多说,必然是出事了。   毕竟里面黑灯瞎火的,又湿又冷,孩子被卡在里头,没个大人是救不出来的。   老周被惊动后,一边骂一边连忙跑村子里来喊人。   这不,大家准备去救娃儿。   温四月听他说完,似也不是什么大事情,只是看着众人举着的火把,“那煤矿里是不能见明火的,一会儿叫大家将手电筒换上。”说着,叫温木跟着一起去帮忙。   本来以为就是卡在煤矿入口不过十来米的地方,这么多大人过去,应该很快就能得到结果的。   可是温四月回了家里,吃完了晚饭,洗漱好了还不见村口传来动静,不禁有些担心起来,去敲温老头的门,“爷,那煤矿你不是进去过么?怎么他们去这么久还不见回来?”   温老头自打今天一早起来,就觉得头疼欲裂的,所以这一整天都躺在床上的。煤矿那边掉了娃儿进去,萧漠然怕他担心,所以没告诉他,他压根就不晓得这事儿。   如今听到温四月的话,才翻身爬起来,“怎么回事的?”这才发现,温木和萧漠然都不在家里头。   “村里几个顽皮娃儿在煤坝里玩,顺着煤盆滑进矿里去了,听说也就十来米而已,他们去救人了。”温四月简单说着,却发现老头子急得不行,掐着手指皱着眉头。   让温四月也一下担心起来,“有什么问题么?”   温老头掀开被子,要穿鞋子,“出大事了,你以为那些煤老板怎么舍得停工一个月?那都是算好时间的,这会儿矿里进不得人。”   温四月有些愣住了,忙给他递了鞋子,祖孙俩急急忙忙往煤场上赶去。   远远地隔着小河沟,就看到煤坝里站着不少人,还有零星火把,见着他们祖孙俩来,连忙七嘴八舌地说着如今的状况。   本来以为下去一个人,把孩子从那被卡住的地方抱出来,再叫人把煤盆拉上来就是了。   按照这个计划,简简单单的一件事情。   可是人进去就没了声儿,这也就有接二连三的去。   最后跑出来两个,却是口吐白沫,胡言乱语,说什么瞧见了去年死在煤矿里的谁谁。   这本来有进无回,就叫人觉得恐慌,如今加上这从里头出来的人胡言乱语,就越发引人惊骇,所以这个时候煤坝里已经有些乱了。   温四月也顾不上这些,忙去找温木和萧漠然,见两人都被安排在煤矿外面拉绳子,才松了一口气。   这厢大家倒是没再继续往里面进人了,可是进去了的人还等着救,所以吵的吵,想的想办法。   温四月和萧漠然接了头,想起刚才那两人的症状,还有爷爷的话,约莫也猜到了矿里现在什么状况,那被卡在里面的孩子,怕是凶多吉少了。“这地理环境摆在这里,底下不晓得多少二氧化碳呢,八成是中了毒。”   萧漠然点头,“正是这样的,只是里面全是毒气,咱们也没什么防毒的装备,就算是进去了也撑不了多久。”   两人正说着,也不晓得哪个没脑壳的提议直接往里面点火,说是火攻能灭百毒。   这当然被村里大部分人给反对了,这一把火下去,那矿还不得炸了么?   所以只能另想办法,但谁也没留意到,丢了娃儿的秋葵嫂一心只想早些将自己娃救出来,自然是心急如焚,等不得大家再想办法,自己趁着没人留意,举着火把就往洞口里去。   然后众人只听‘砰’地一声巨响,那一瞬间是天摇地动的,大家都吓得一个个抱头趴下,随即一道巨大的火光从煤矿口里喷射出来。   虽然只是弹指间就熄灭了,可是这火光过后,满煤场上都是头发被烧焦的臭味。   温四月的头发也没能幸免,被烧了不少,好在人没事儿,那萧漠然将她扑倒在身下,所以只有露出来的两条辫子发尾被烧到。   萧漠然就不大好了,那奇怪的头发如今瞧着整个人滑稽不已。   不过当下也顾不得笑话,更何况旁人也差不多是这光景。   有人骂了秋葵嫂几声,确定煤矿里的火稳定不会蔓延出来后,急忙跑到洞口,家里人也被困在里面的人家,也开始哭天喊地,撕扯着秋葵嫂要她抵命。   那么大的火,他们在外面被炙烤了一下,头发都烧完了,可想而知昏迷在洞穴里的,怕是全尸都没了。   而且刚才矿洞里还传来那么大的响声,没准有的地方已经坍塌了。   几条鲜活的性命就这样没了。   大队长真的要疯了,本来就是个卡了娃儿的事,如今一下搭了几条命进去不说,还把胡建人的煤矿都给砸了,当下只叫人把秋葵嫂绑起来,要扭去送公安。   洞口的火一直燃着,大家在这里等着也无济于事,反正可以确定里面的人是没了的。所以除了死者家属,大部分都断断续续回去了。   温四月也没料想到,竟然会是这样一个结果,一切都太过于出乎意料了,一个不留神,秋葵嫂就往里扔了火把。   一晚上也没睡好,唉声叹气地和萧漠然说道:“这村子里的风水,到底是不行了,这煤矿把底下都挖空了,根基不稳,生气不固,唉。”可是村里人肯听自己的劝说搬迁么?   就算是要搬迁,只怕也要等煤矿赔钱,煤矿不拿钱,谁会搬?又搬到哪里去,又拿什么来搬家?   她一宿没睡好,快到天亮的时候,听到有车喇叭的声音,想是镇子上的公安来了。   等温四月洗漱好去煤坝里的时候,矿洞里的火已经熄灭了,不过尸体一具没有发现,倒是坍塌了好几个地方。   几个年轻的小公安也不敢进去冒险,最终只将那几个困在里面的大人娃儿判定为失踪,除了抓走秋葵嫂,还有看煤矿的老周也被抓走了。   说他是什么渎职。   因这事儿,温四月进城的时间又被拖延了。   矿里没能出来的人,公安说挂了失踪,可大家心里头都明白,人是没了。   这丧事自然是要操办的。   而红白喜事操办起来,全靠乡里乡亲来帮忙承头,不然冷冷清清的。   温四月他们也就只能留下来帮忙,以免将来温老头百年过后无人吊唁。   这几人连尸首都没有,只能拿着面粉和了煤矿口的泥巴,给捏了个人形出来,然后像模像样穿上寿衣放进棺材里去。   温老头也去跟着帮忙捏了,回来和温四月几人叹息,“可怜了,好几户人家就这样毁了。”又是私自去矿里,回头精明的胡建人也不可能赔钱,没准还真跟大队长担心的那样,反而要村里给他们赔钱呢。   温四月却是时时刻刻都担心这村子底下被挖空了,听到他这话,也就趁机道:“咱家屋子也老了,年年修补也不是一回事,不如趁着现在手里有钱,我和漠然到镇子上找一处小砖房,你和温木搬过去。”   萧漠然也想着温四月说这村子风水的问题,自然是赞成的,连忙附和道:“从镇子上回村里,也就是半天的时间,爷爷您要是想村里了,随时来转一转。”   老头子有些心动,他知道这村子住不久了,可是到底是住了大半辈子的地方,多少记忆都在这里,他舍不得搬啊。但也不能不为后人小辈们着想。就是有些担心开春后挣工分的事儿,“话是这样,可是到时候从镇子上来村子里,就只能干半天的活。”   这样还要踩着月亮回镇子上,不得把人累死么?   萧漠然却已经给安排好了,“桔梗姐在硫磺厂有工资和粮票,我和四月这里不用担心,家里就剩下您跟温木,这不是还有马么?那马挣的也够你们俩吃了。”   温老头倒是将马给忘记了,这会儿听萧漠然提起,倒也成。   温四月见他同意了,马上就马不停蹄和萧漠然到镇子上找房子,最后花了两百三十块钱,买了三间小平房。   又简单置办了几样家具,就把温老头和温木接镇子上去了。   好叫村子里的人羡慕,一时都觉得温四月命好,嫁了萧漠然这个城里来的有钱后生,如今要考大学了,不但没和她离婚,还将她这一家子拖油瓶都安排得妥妥当当的。   萧漠然听到这些话的时候,心中很是过意不去,“搬家安置的钱,你一分没花我的,正好我有个朋友很有门路,我找他拿一台电视吧?”   温四月本来想说这电视太贵重了,但是一想着镇子上有电,温老头却没什么熟人,总不能真的每天走半天的工夫去金鱼弯吧?若是有个电视也好给他打发时间,也就同意了,“若是不麻烦,给他弄一台也行。”   温四月想着,这电视最起码得一月半月才能有结果,没想到第三天萧漠然领着温木出去一趟回来,就带回来了电视。   他有些遗憾,“说完了,他手里就黑白的,等过一段时间,再给换台彩色的。”   而本来因为搬离故里的温老头还有些打不起精神,每天睁眼再也不是熟悉的乡间,都是些陌生街坊,正是觉得日子难熬。   唯一觉得有趣的是天黑后还有电灯,到处都照得亮堂堂的,白天还能到隔壁学校看孩子们早操。   但除了这两眼,还是觉得无聊。   如今有了这电视,就算是满屏的雪花,他也能看得津津有味。   至于温木,温四月和萧漠然给他报了名,去上四年级。   把他俩都安顿好,桔梗那边在硫磺厂一切也好,温四月觉得终于可以放心去城里了,打算赶场天给他们多囤些东西,周一就去城里。   哪里晓得今天赶场,镇子上倒是热闹了,但是这热闹中还传来了金鱼弯闹鬼的事情。   胡建老板们因为矿洞出事的事情,提前回来了,温四月前几天和萧漠然回去清理老屋子的时候,还见他们和村子里人在煤坝上大吵大闹的。   本来以为终究会得个结果的,没想到结果还没来,这几个胡建老板就先住院了。   温四月正好在集上遇到慧慧,便与她细问起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怎么听说,那几个大老板都住院了?”   慧慧羡慕地看着了温四月一眼,“你们如今也算是城里人了,搬得快走得好,可怜我们还要天天在村里担惊受怕的。”说着,要让温四月帮自己介绍对象。   她也不想留在村子里了。   然后才进入主题,说起村子里的事儿。   原来几个胡建老板回来没两天,有一天晚上就听说有个胡建老板起夜的时候,看到煤矿里有人走出来,他就以为是偷煤的贼,连忙举着手电筒去喊。   自然也把矿上其他人惊醒了,只是大家一起堵过去,却发现什么人都没有。   “当时大家只当他是夜里迷了眼,看花了,没放在心上的。”慧慧绘声绘色地说着,好像当时自己也在场亲眼看着了一样,“但是没想到第二天,他又瞧见了,而且这一次不只是他一个人瞧见,厂里那些陆续来上班的工人也看到了。”   说到这里,她担心地朝四周环顾了一下,才压低声音朝温四月说:“村里人都说,是前些天被烧死在矿洞里的那几个冤魂索命来了。”   温四月没亲自到现场看到,但也觉得这只怕不是捕风捉影的事儿。一面又问慧慧:“村里有没有发生什么诡异的事情吧?”   慧慧却是一愣,诧异地看着温四月,反而朝她问道:“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嘴里则嘀咕着,“大队长不是不让说的么?”   显然,她以为温四月也听说了村里这几天发生的这几件怪事。   “不让说什么?”温四月趁着她不防,继续问。   慧慧也没多想,抱着篮子低声回道:“就是,自打那几个老板半夜看到有人从矿洞里出来后,咱们村子里就是死人那几户人家,最近都……”   她话还没说完,忽然听到她妈叫她,“慧慧,唠什么呢?快些走,一会儿天黑了。”   慧慧只得将话止住,扯着嗓子应了她妈一声,“我和四月说说话呢。”   那头隔着重重人员的慧慧妈才看到温四月,也挤过人群朝她走过来。 第33章 二合一   简直就像是见到救世主一样, 紧抓着温四月,“四月啊,你看你和我家慧慧最是要好, 如今你出了头, 不能不管她呀。”   慧慧听到她妈的话,也满怀期待地看着温四月。   温四月看着这母女俩,有些发愁,“我倒是听说城里好些厂里是缺工人的, 但是却要识字。”   听到要识字, 慧慧妈就开始叹气,“我们家这种情况, 哪里能供她读书。”于是又说起眼下村子里的状况, “那些胡建的老板,听说找了什么律师, 要告咱们村子呢,不晓得到时候要赔多少钱。”   于是开始埋怨起那几个顽皮孩子,只觉得他们才是作蛹始者,要不是他们跑去那煤坝上玩耍,哪里有现在的事情?   关乎着钱的事情,慧慧妈反而不怎么害怕矿里闹鬼一事了,最终温四月也没从她嘴里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但总觉得既然这些胡建的老板都看到了, 怕是假不得, 回家和温老头商量了一声, 还是亲自去村里看看。   到底是乡里乡亲,如果他们的魂魄真被困在矿里,也不能真不管。   担心萧漠然那体质,也没叫他和自己去, 隔日一早就回金鱼弯了。   才到村口,便见着大队长点头哈腰的,不知道跟那些胡建老板们说什么。   不是说都住院了么?怎么就都出来了?温四月挑眉望过去,几个老板她都是见过的,但跟着他们的,还有一个面生的中年男子,四处走走看看的,几个老板全都以他马首是瞻。   温四月虽然现在没有把自己定义为玄门中人,但是天机门的那些秘法,她是学了不少,所以一下就判断出来,那人是自己的同行。   于是便提着篮子上前去同大队长打招呼,也想趁机看看这人到底是个什么水平。   大队长是怎么也没想到,温四月一家子会因为萧漠然这个小知青而转运,如今摇身一变,成了镇子上的人。   现在看到温四月,那叫一个羡慕,心里忍不住感慨,这干得好不如运气好,早晓得叫自己闺女嫁给萧漠然得了。   “四月,回村子啊。”他强扯出一个笑容,眼底满是掩不住地羡慕。   温四月颔首,朝着那个中年男人看了一眼,悄声问道:“那位是?”   但大队长还没来得及开口,其中一个煤老板就朝大队长说道:“肖队长,你好好考虑,是赔钱呢,还是按照我们的意思重新开个洞口,你琢磨琢磨。”口气里的威胁之意,那是一点没掩饰。   大队长苦着脸点头,“我和村里大伙商量商量。”   几个煤老板催促着,早些要结果,然后便往煤坝去了。   大队长则看着他们的背影叹气,“这可怎么办?”   “重新开洞口,什么意思?”他们还想继续在村里挖?这整个村子几乎都已经挖空了……若是还要继续开矿口继续挖,得延升到山上去了。   那山上哪里比得了这山坳坳里,只怕到时候一个雷鸣火闪,就要山崩地裂的。   整个村子只怕都要被泥石流给埋了去。   大队长满脸无奈,“他们说咱们毁了他们的矿口,还害得他们这几日遇到不干净的东西,得赔钱,你可晓得要赔多少么?”他说着,给温四月比了个手势,然后苦着脸哀叹,“这是咱村子几辈子人都挣不到的。”   可是重新开矿口,也不行。他如今是满肚子的苦水,却是无处可诉,正好想着温四月不住在村子里了,跟她说说也无妨,便道:“四月丫头啊,你是不晓得,这村子也不是随随便便找个空地就能建的,这都是有讲究的,咱们老祖宗把咱们安置在这里,是有他的道理,可是我琢磨着,自打这些煤老板来了,把这下面挖空后,咱们不但没有得半点好处,村子里的运势是一点点没了。”   说到这里,似乎觉得自己给扯远了,于是就此打住,“唉,我和你说这些做什么,你个小丫头懂什么?不过反正你要晓得,现在不能叫他们继续挖就对了,可是钱咱也赔不起,这可怎么办才好?”   让他们搬走又更不可能,听说是市里有人呢,所以出了这样大的事,县里和镇子上也不敢插手。   大队长说完,正打算转身回村子找大伙商量,身后忽然传来温四月的声音,“谁说我不懂?他们这挖的哪里是煤?挖的是金鱼弯的运势,如今再开矿口继续挖,那便是将咱们金鱼弯的人都赶尽杀绝,您要是信我,这事儿我来办。”   温四月原计划是回来看看煤矿里是否真有被困住的魂魄,但是没想到这些煤老板还要继续挖。   那肯定不行的。   大队长本来想说她小孩子胡闹的,不过因为听到温四月说煤老板们挖的是金鱼弯的运势,便转过身来,“你有啥办法?”他如今也是无路可走了,自己都觉得可笑,怎么把希望放在温四月这个姑娘身上呢?   “他们这煤矿,虽不知道走的是市里哪位领导的门路,但证件本来也不齐全,设施也不规范,更没给咱们村里带来任何好处,反而因他们这无休止地挖,梯田干枯,河水变得浑浊,早就该赶他们走了。”至于赶的办法,她心里已经想好了,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这些煤老板找来的那人,不晓得好不好对付。   大队长听着她的这些话,有些吃惊,“那你有办法?”   便听温四月提起煤矿里闹鬼一事,“我听说,这些老板们,半夜看到煤矿里有人。”   大队长颔首,“是这么一回事,这几天他们各家都在想办法招魂呢。”可是,温四月提这个做什么?   然后就听温四月说道:“这事儿就这样定了,过几日我就让他们卷铺盖离开,你叫村里人别急。”   大队长有些着急,“这就没了?”她还没说怎么办呢?   温四月顿住脚步,想了想,“那入夜后,让村里人别出来。”说罢,便往家里的老屋去了。   大队长不知道她到底想做什么?但是弄得这样玄乎,好像是真要做什么。如今又见问不到什么,也就回村子里叮嘱,让大家入夜后别出门。   反正他是真没办法了,上面又没认识的领导帮忙说话,可谓是求路无门,只能把所有希望放在温四月的身上。   哪怕晓得是不靠谱的。   而温四月回了家里,画了几道符后就休息,等着天黑后,拿出那些死在煤矿里的村民八字,开始招魂。   想着把他们的魂魄引出来,送回坟里就好了,却发现像是被什么东西阻挡了一般,她让颇为意外。   不过即便如此,这些魂魄还是从煤矿里招引出来了,她一路给送到各家的坟头上去,哪里料想他们竟然不入坟。   这倒是奇怪了,温四月只得开口询问,“各位大哥叔伯你们还有什么未了心愿么?”自己可以帮忙转达。   没想到竟然听其中一个魂魄回道,“煤矿里好多人,好多人,他们也想回家,四月你帮帮他们吧。”   温四月一怔,那煤坝自己经常去,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挺干净的一块地儿。可是死人更不会骗人啊。   所以温四月将他们送入坟里后,便踩着夜色,又到了煤坝里。   想是因为村里这几个魂魄的提醒,她这一次终于感觉到了,这地底下,似乎真有阴魂骚动,而且还不少。但每当她想努力去感受的时候,发现好像被什么东西给阻挡了一样。   这是有人专门在这里设了法阵。   从前不曾想到,自然没有留意,如今发现了端倪,倒是很快便找到了线索。   竟然就在河沟里的一块大石头上,她走过去拔开上面的杂草,便能看到上面刻着的符文,正要出手给抹掉,忽然身后冷不丁传来一个声音,“你干什么?”随即一道刺目的手电照在自己的脸上。   温四月没回头,手也没犹豫,直接将那符咒给抹去,这才转过身朝那人看去。   果然,就是白天跟着煤老板他们的那个中年男人。   而现在中年男人却是顾不上她了。   因为随着温四月将那符咒抹去,顿时这四周的空气骤然下降,他俩都能清晰地感觉到了大批的阴魂正在破土而出,而且来势汹涌。   那中年男人连忙扔了手电,拼命地掐诀,但是发现并没有什么效果,只能赶紧朝着宿舍退去,当然也不忘威胁温四月一声:“你完了!”   温四月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居然有这么多枉死之人,她原本的计划是将村民的魂魄招回去,然后更改一下这几个煤老板的运势,这里不挣钱,他们自然就走了。   到时候如果因为自己乱改他人运势真遭了报应,也就自己一个人受罪而已,但是能换全村人的安危,也是值得的。   哪里晓得,这煤矿里居然埋了这么多人。   而且,还竟然全都是枉死,命不该绝之人。   这个时候也反应过来了,别处的煤矿隔三差五总是听到出事,唯独他们这金鱼弯的煤矿一件也没有。   现在看来不是没有,而是他们直接残忍地将煤矿里出事的工人埋在底下。而有这法阵加持,里面的魂魄根本就出不来,也不会对煤矿造成什么伤害。   这也正是为什么煤矿里不要本地工人,只要外地工人的缘故了。   到时候出了事,只说工人辞职走了。   至于是回家,还是继续去别的地方打工,他们也不得而知,就算出事工人的家人找来,也是有数个借口搪塞,托退得干干净净的。   “你才完了。”自不必说,这里的阵法肯定是这中年男人给帮忙设下的,他这是助纣为虐!   所以温四月也没打算放过他,一路追了上去。   几个煤老板因为这中年男人的到来,安心了不少,此刻正呼呼大睡,忽然被外面的噪杂声惊起来,一睁眼便看到了无数张血肉模糊的脸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那矿里的工人,其实出事的时候,绝大部分是能抢救的,可是这治伤就是每日撒钱,所以遇到这种情况,几个煤老板直接一铲子把人拍死,要么就直接活埋。   是绝对不可能拉出矿,送去医院救治的。   反正他们有大师的阵法压着,怕什么?   以后就算是这阵法没用了,可是这些魂魄又走不远,他们的尸身还在这煤矿里埋着呢,遭殃的也就是这金鱼弯本地人而已,和他们什么关系?   而如今无数张鬼脸围着他们索命,偏偏那所谓的大师又被温四月缠住,自顾无暇,几个煤老板也是直接被吓得口吐白沫,晕死了过去。   这中年男子也很快就发现自己不是温四月的对手,自然是顾不上自己的老板们了,比起钱小命更重要,更何况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捂着伤口连夜就跑了。   温四月本来还想去追,奈何这满煤场的孤魂野鬼,又担心他们跑到村子里去,只能安抚,答应帮忙将尸首都挖出来,联系家人来接回乡。   但这事儿她一个人肯定办不了,只能连夜去敲大队长家的房门。   大队长被她喊起来时,还一脸茫然,“你不是说入夜后不要出门么?”   温四月不知道如何解释,“快拿上锄头,跟我来。”   大队长愣愣地看着她,有些没反应过来,直至温四月又催促,“不想赔钱,想赶走那些煤老板,就快些。”   说到赔钱这个事儿,还怕什么鬼神?而且又能赶走煤老板们。   大队长一下就来了精神,敲锣打鼓,拿着大喇叭在村里喊,“大伙儿不想给煤老板们赔钱的都起来了,拿着锄头跟我去煤坝上。”   不多会儿,村子里就浩浩荡荡结出一个队伍来,在温四月标好的地方挖下去。   说来也奇怪,他们往日里其实没少在煤坝里掏煤,但什么异样都没发现,可现在几锄头下去,便挖到了不少尸骨。   又因为下面有水,有的尸体甚至还保存得不错。   于是很快有村民发出震惊声音,“这不是小四川么?”他有一天忽然不见了,煤老板们说他连夜辞职回老家去了。   还有哪里的谁谁?   不过两个小时,就挖了十几具尸体出来,然而这还没完,矿里还有不少呢。   只是此前出现本村村民死在矿里的事情,大家都不愿意下井里去,最后是大队长带着几个侄儿下去的。   他虽然不知道温四月是怎么发现这些尸体的,但是现在出了这样大的命案,这些煤老板就算是有天大的关系,也会坐牢。   他们坐牢,这煤矿就开不下去了。   所以为了这煤矿能关闭,他也是豁出去了。   然后他们下去没多久,就用煤盆运出来了不少尸骨。   至于几个煤老板,早就被五花大绑,村里的男人们在煤矿上整理尸体,女人们则连夜去镇子上报公安。   一下挖出了这么多尸体,整整几十具,所以几乎是天亮,镇子上的公安局局长也来了,听说已经上报到县里,领导们明天应该就能到。   而此刻天刚亮,村里的鸡啼声才落下,便犬吠不止,显然都感觉到了这煤坝上的异样气氛。   温四月趁机将大队长拉到一旁,“肖叔,这情况煤矿是开不下去了,我晓得你到时候要和公安同志们交代始末,那个……”   大队长也是个聪明人,一下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四月丫头你放心,我晓得怎么说,绝对不会把你牵扯进来的。”其实现在大队长都有些觉得迷惑,温四月到底是怎么发现这些尸体的。   不过温四月不想提,他也知道不该去问,毕竟这本来就是个敏感话题,传出去了对温四月也没有什么好处。   而且前几年还严打呢,他是断然不能害温四月的。   话是这样,但温四月还是不放心,在村里待了几天,一来是以防大队长说漏嘴,把自己扯出来,二来到了晚上还要安抚这些冤魂。   所以直至确定了这件案子彻底落实,连市里都来了大领导,几个煤老板也被抓了进去,这些尸体被运到镇子上,一一核对身份,通知了家里人来领尸体。   算是尘埃落定,她才和萧漠然回镇子上的。   萧漠然是案发第二天就跟着公安们一起来的,他主要是担心温四月。事实上这几天,他也在村里帮了很多忙,那些记者们也都是他一个人招呼的。   像是这样的煤矿,在大山里太多了,还不知道多少背井离乡之人,一辈子被困在了这山中。   又有多少亲人两行泪盼着他们归家。   也是因为这件事情,政府大力整治了这些不正规的矿洞。   听说就是硫磺厂那边,也迎来了大检查。   温四月和萧漠然是农历二月底才回城里去的,此时的公历,其实已经是四月初了,这也就意味着,再过两个月就要高考。   好在萧漠然的所有证件都齐全,如今就准备复习。   这段日子倒是平静得很,在图书馆也没遇到那林晓芳,王家人也没来找自己,温四月思来想去,自己理科不行,但是文科靠谱,于是也准备陪考。   万一运气好,真考上了呢?于是也开始刷题。 第34章 二合一   时间过得很快, 转眼就到了那炎炎夏日里,七月初,高考正式拉开了帷幕。   桔梗还专门从硫磺厂请假过来。   等考完了试, 就直接回到镇子上。   志愿是高考前填的, 温四月不知道自己水准如何,经过萧漠然评估了一下,萧漠然帮忙代填的。   她对于上学这个事儿其实并不是很上心,只是想着多少需要一个文凭充当门面, 就算自己不在乎, 但也好过以后让人笑话萧漠然,娶了个大字不识的村姑。   有了文凭在身, 到底是好些。   至于萧漠然的志愿, 她倒是知道,首都第一大学嘛。   按理应该是不会落榜的, 毕竟博学多才的他只要不交白卷就能考上。   因此温四月也就没多把心思放在这件事情上面,倒是现在正好赶上农忙,温老头一想到家里将近半年的时间没去参加生产队的大劳动,总觉得就跟错过一百万一样。   非得喊着大家回乡里。   自打煤矿关闭后,煤坝上现在种了豆子,河沟里的水也逐渐变得清亮起来,只是梯田还是干枯了不少, 只能改成了旱田, 如今种满了苞谷。   大队长还是觉得亏大了, 稻米怎么都比那苞谷值钱啊,可是因为这些天杀的煤老板,使得村子里大部份的水田变成了旱田。   所以如今说起那些煤老板,还是忍不住破口骂。   忙忙碌碌到了七月底, 转眼就步入了八月初,镇子上的邮政局里已经送了好几封录取通知书。   不过都是其他村子里知青们的,这时候温四月才有些着急起来。   只收不到实属正常,但是萧漠然怎么也没收到?   萧漠然倒是不着急,只叫她再等等。   可这一下就到了八月中旬,仍旧没消息,萧漠然准备去市里一趟,这个时候忽然有人来找。   来人竟然是王卫国,还带来了两封录取通知书。   “怎么会在你手里?”温四月疑惑,对这个满嘴芬芳的弟弟其实没什么好感,所以一下就防备起来。   王卫国垂着头,并不敢看温四月,只低声说道:“我在家里的柜子发现的,就偷偷给拿出来了。”   温四月一怔,如果真像是王卫国所说的这样,是王忠强他们拦截了自己和萧漠然的录取通知书。但这对他们有什么好处?还是就单纯看不得自己和萧漠然好?   她满腹疑惑,也诧异这从前总是骂自己的王卫国怎么忽然开窍,还亲自给自己送过来之际,那王卫国竟然开口朝她道歉,“以前的事情,对不起,我也是糊涂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有些不敢去看温四月的眼睛,慌里慌张地别开脸。   这让温四月一度怀疑这孩子是不是上次脑壳被自己打坏了?然后又听王卫国说道:“我改了年纪,已经报了秋季参军,过几天就入伍了,以后你有什么事情,可以找我的。”   说完,像是做了什么艰难的决定一般,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方巾,将里面的钱塞给了温四月。   然后转身一下就跑了。   这下彻底换温四月懵逼了,他一改往昔对自己的恶劣态度就算了,现在还给自己钱……   而且还改了年纪去参军,是自己没关注王家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大事么?他居然不打算留在家里了?   温四月连忙追上去,将他拦住,“你什么意思,说清楚。”不然这钱她也不可能要,看着里面零零散散的毛毛票,还有两分钱的面值,可见是这王卫国攒了好久的。   王卫国被温四月拽住,仍旧是不敢去看她,只垂着头解释着,“我说了你也不信,反正你晓得我是不会害你就对了。”一面挣扎着要走。   但是,温四月能放他走么?   最后软磨硬泡,这王卫国才妥协,打算告诉温四月实情,但也担心温四月不信,毕竟这太匪夷所思了。于是提前给温四月打预防针,“你相信梦么?”   温四月点头,“当然。”不过一般情况下她就信吉梦,噩梦自动忽略掉。   然后就听王卫国一字一句十分清楚地说道:“我做了一个梦,梦到以后的日子。”被温四月打了几天后,他就做了这个梦。   他为了王卫红那个姐姐,害了自己的亲姐姐温四月不止一次,最后还为王卫红去坐了牢。   只是他出狱后,王卫红反而不认他,怪他自己太冲动,说当初只叫他教训那帮人,没让他杀 人。   可他明明是因为帮王卫红出头才失手打死人的。   他那时候出来,发现整个世界都变了,他这样的劳改犯根本就没有半点生存机会,像是被贴了标签一般,到哪里都被嫌弃防备。   包括自己的父母,大家都埋怨他,觉得他给王家丢了脸。   那个梦太真实了,让他整个人再醒过来后,思想和性格都一下变得成熟沉稳了不少,所以再看家中的事情之时,角度也就不一样。   他试图劝说父母接受温四月这个亲姐姐,却发现父母和大哥都被王卫红哄得团团转,自己人微言轻,根本就起不到什么作用。   最后他也就放弃了,自己去派出所改了年纪,准备参军。   也是拿户口本的时候,偶然发现了温四月和萧漠然被扣下的录取通知书。   方有了现在给温四月送来的一幕。   此刻他说完,看着一言不发,不知道在沉思什么的温四月,苦苦一笑,“你也不信,对不对?”其实信不信已经不重要了,反正现在王卫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听到他的哭笑声,温四月回过神来,摇着头,“我信,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既然你运气好,提前看到了未来,那就等于有了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好好珍惜。”说罢,拍了拍他的肩膀,将钱还给他,“我活得没有那样落魄,也没有你梦里那样好欺负。”   可最后王卫国还是把钱留下了,他说温四月要是不收,他心里过意不去,反正去了部队,也不用花一分钱,什么都有国家照顾。   晚上温四月和萧漠然说起此事的时候,忍不住称奇,又说这王卫国运气是真的好,至于录取通知书被王家扣下的事情,既然已经拿到了,就没跟温老头说,以免叫他担心。   只是温四月还是觉得自己不能就这样被他们白白欺负了,决定提前出发,在城里歇一天,顺便找一找自己这亲生父母。   然而没想到他们来晚了,听说王卫红考上了首都的大学,夫妻俩特意请假送她去首都了。   于是温四月和萧漠然也只能紧随其后。   坐了几天的火车,到首都的时候是丁榕山他们来接的,萧漠然没有提要回家,温四月也就跟着他到一处小四合院住下,说是他外祖父留下的。   隔天两人各自去学校里报名,将各种手续办好,温四月就马不蹄停去找王卫红。   但是出乎意料,学校里叫王卫红的是不少,却没有一个是王卫红,这让温四月忍不住联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毕竟这所院校可比自己那所要好得多,不是她看不起王卫红,是王卫红要考上这样的院校,还是差了一截。   所以别是冒名顶替别人吧?   于是开始在那舞蹈系里蹲人。   她也是有毅力,不过两天的时间就蹲到王卫红了,只是此刻的王卫红改名叫卢梅。   卢梅这个名字温四月可不陌生,桔梗上班的硫磺厂里,有个女同事就叫这名字,而且以前家庭条件很好,人家学的也是舞蹈,还会说一口很流利的外国话。   不过父母都去世了,所以她没有回当地城市参加高考,而就留在了插队的地方。   她也一直没收到录取通知书,温四月和萧漠然启程来京城的时候,桔梗来帮忙收拾东西还替卢梅惋惜呢,说卢梅明明那样优秀,却没考上,实在可惜。   如今看来,不是没考上,而是被王卫红给冒名顶替了。   温四月没上前打草惊蛇,回去先发了一封电报回去给桔梗,让她通知卢梅,然后自己反手一封举报信送到学校里。   然后就等结果。   结果还没到,反而是一个陌生青年找上门来。   “您好同志,请问这里可有一个姓温的人住在这里么?”青年穿着一身得体西服,看起来很绅士。   他像是很不确定自己是不是敲对了门,又退出去两步,看地址。   “我就是。”温四月看此人面相,大概已经猜到了他的来意,只是好奇是何人介绍来的?自己在京城还没开场子呢!   对方一愣,随即笑着强调道:“我想找年纪大的那位温同志。”   好吧,又是看自己年轻又是姑娘,所以不信自己。温四月表示已经习以为常了,“这里就我一个姓温的,我虽然不知道你是谁介绍来的,但是你有什么需求还是早点开口,再晚了大罗神仙也救不了。”   青年听到她这话,面色有些难看,但仍旧不是很相信温四月就是朱馆长介绍的那位大师,“您知道我来干嘛?”   “这不写在脸上了么?你家这几个月里内宅不宁,父母先后意外出事,如今你妻子临盆在即,身边无人可依。”温四月只看他的脸,就能摸了个大概,也就顺口说出来。   没想到对方却因她这些话脸色骇然,“您,您真能看出来?”还是朱馆长告诉她的?   就在他怀疑之际,只听温四月又说道:“一千全包,你要是同意我现在就有空去你家。”虽然上学花不了什么钱,可是这里是京城啊,寸土寸金的,有点钱攥在手里心里踏实些,也自信点。   一千对刘峰来说,其实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了。本来他手里还是有些钱的,可是因为家里接二连三出事,现在已经有些捉襟见肘了。所以听到温四月开价,下意识还是觉得她是骗子,但事到临头了,他也是求路无门,只能抱着碰一碰运气的想法,于是当即咬牙道:“如果真能帮忙还家里一个清净,钱不是问题。”   “好,那你等我一下。”温四月将他请进来,简单去收拾一下。这才问起,“谁介绍你来的?”   刘峰这才想起自我介绍,“是你们市里的朱馆长,我岳父以前和他在一个劳改场。”不过他岳父运气不好,才平反就去世了,没享几天福。“我叫刘峰,温同志你收拾的东西呢?”   他见温四月这就要出门,可是也没见有半个包袱啊?不是他们这一行的,都有法器什么的吗?   温四月伸手有符,就觉得万事不愁,“都收拾好了,你放心吧。我才到京城,总不会砸了自己的招牌。”乡下的时候还担心怕别人知道自己做这一行,可是越是到了这大城市,就越怕别人不知道。   说来也是奇妙,明明喊着打倒封建迷信的是他们这些人,可是偏偏最相信这些的,也是他们。   不单是阴宅阳宅上尤为在意,便是家中一个花瓶的摆放都要再三琢磨,就怕坏了自己的运势。   所以如今在温四月看来,这些人都是大肥羊啊。   因此这满城的大肥羊,她初来乍到,肯定要好好爱惜自己的名声问题。   刘峰心里有些没底,但见温四月自信满满的,便没再说什么。   到他家的时候,刚好是下午两点多,此刻阳气正旺,又是这秋高气爽之时,但温四月仍旧能一眼瞧见他家房屋四周环绕的阴煞之气。   刘峰见她顿住脚步不再往里面走,也赶紧停下来,“有什么问题么?”   却听温四月问:“得罪人了?”   刘峰摇头,天地良心,他是个出了名的老好人,而且几年前也是被迫害的那一列啊!自己也在乡下插秧掏牛粪。   “那就奇怪了,如果不是血海深仇,谁跑你家门口下这样的怨咒?”还要咒他家破人亡?而且对方也会付出惨重的代价。   所以让刘峰再仔细想想。   可刘峰将自己这些年,甚至连父母接触的人都想了个遍,仍旧是没有头绪,最后也急了,“是不是弄错了?”   温四月此刻已经围着他的房屋转了一圈,已经十分确定了,“对方为了报仇,也是赔上了自己的身家性命的,你觉得这还会弄错?你好好想想,最好是有人命牵扯的。”   刘峰脑壳都要想破了,却是仍旧没有个头绪,只能先请温四月进屋子里去。   他媳妇大着肚子来倒茶,听到温四月和刘峰说这话,像是想到了什么,“我想到一件事情,但这和我们没什么关系。”   刘峰疑惑地看朝他媳妇。   温四月心想既然刘峰想不到,那先叫他媳妇说来听一听。   便听得刘峰媳妇说道:“去年八月十五的时候我们去逛庙会,那时候太挤了,出现了踩踏事件。”她说到这里,偷偷看了刘峰一眼,“我当时叫你帮忙拉一下,你叫别多管闲事。”   后来就见报纸上说,他们旁边那孩子被踩死了,当时的画面也不知道怎么被拍到了,刘峰的背影也出现在报纸上,他离那孩子挺近的。   可能他当时拉一把,也许那孩子就不会死了。   刘峰反驳着,“当时乱糟糟的,咱们要是晚一步,小命难保。”那时候踩踏事件,死了十几个人呢。   他媳妇却有些担心地朝温四月问,“会不会跟这件事情有关?”不然的话,她想不到身边发生的人命官司了。   现在没有别的线索,温四月想着估摸也是有可能的,所以让刘峰想办法联系孩子的家人,自己则将他家四周被布下的法阵给破除。   没想到晚些时候刘峰急匆匆回来,“不是这孩子,他家早就没人了。”   这让温四月颇有些意外,不过她也是稳如老狗,安慰着刘峰夫妻,“那也不用担心,法阵我现在破除了,对方应该很快会发现找过来,我今晚住你家,放心吧。”然后找人给萧漠然送了信,自己晚上可能不会去了。   便安心在刘峰家等着消息。   入夜后一切都很正常,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直至到了半夜十二点,刘峰的妻子忽然开始肚子疼,是临盆的迹象。   刘峰也顾不得什么,只赶紧将她往医院里送去,温四月提着孩子的襁褓衣物跟在后面,忽然发现刘峰的身后,跟了一个影子。   也是一个孕妇。   温四月加快脚步上前,一把想要拽住她,没想到那孕妇先扭过头来,一张脸上空洞洞的,只剩下骷髅了。“我劝你别多管闲事!”   额……温老头不止一次说过,干这行要挣钱,但也不能昧着良心。如果真遇到那种十恶不赦被对方索命的,劝她不要去管,不然平白无故给自己造孽,到时候不是报应到自己身上就是亲人身上。   可现在从这孕妇身上,她已经弄清楚了刘峰家为何出事了。都是这刘峰造的孽,索命找刘峰就好了,为何要牵连他的妻子?   于是温四月犹豫了一下,还是追了上去,“冤有头债有主,害死你们的不是她。”其实这个年代,被辜负的姑娘太多了,男知青们提上裤子转头进城就不认人。但是这刘峰把人害成这样,的确是罪该万死。 第35章 二合一   但现在都比不过刘峰妻子要生产的事情重要。   所以温四月寸步不离地守着刘峰的妻子陈小静, 不给对方半点下手的机会,以至于那女鬼将所有的愤怒都转向了温四月,朝着她张牙舞爪, 又痛声咒骂她以后也不得好死。   刘峰和陈小静的女儿就是在温四月和这女鬼暗中交锋中出世的。顺产, 大人状态也还算好,不过还没度过安全期,所以温四月仍旧陪在产妇身旁。   刘峰的父母已经接连去世了,倒是有些兄弟姐妹, 但离首都太远了, 说是在来的路上。而陈小静自幼丧母,父亲也在平反后病逝, 如今他们夫妻俩没有什么亲戚朋友, 所以医院里的人都当温四月是小姨子。   她也就一直顺理成章能守在床边。   护士把孩子抱给刘峰瞧,听到是个女儿的时候, 刘峰本来热忱伸出去的手停顿了一下,显然他并不满意这个孩子不是儿子。嘴里也下意识地问:“会不会抱错了?”他媳妇肚子那样尖,应该是个儿子的。   “今晚就你妻子一个人生娃,上哪里抱错去?”这重男轻女的小护士见多了,并不以为然,更何况现在国家号召多生,难不成还能生七八个女儿不成?肯定是能生到儿子的。一面给他交代着孩子的问题。   刘峰抱着孩子听护士交代了一些话, 这才把孩子抱到床边来, 往虚弱的陈小静身旁放过去, “小静,辛苦你了,是个女儿,不过没关系, 过两年咱们肯定能生个儿子。”   陈小静的父母是知识分子,而且母亲去得早,父亲一门心思在学术上,所以她是独生女,根本也就没有什么重男轻女的思想。是个女儿她也很喜欢,以后就是她的小棉袄了,所以听到丈夫的话,稍微有些愣,“怎么,闺女你就不喜欢了?”   从前刘峰笃定是个儿子,毕竟看陈小静的肚子,觉得和老家人说的一样,尖尖的。所以也不曾和陈小静说什么儿子女儿的问题。   现在忽然这样说,陈小静自然是有些不高兴的。   不过刘峰还没意识到这个问题,对于以为的儿子变成了闺女,他心里是有些失望的,“喜欢啊,都是咱们的亲生骨肉,怎么可能不喜欢?”他嘴里敷衍着,借口去上厕所,出了产房。   陈小静现在还处于观察期,就躺在产房里,又因为没有别的孕妇着急生孩子,所以护士这里也没催促她。   刘峰的话虽然叫她心里有些不高兴,但侧头看到躺在自己旁边这小小的一团,心里还是甜甜的,觉得所受的这一切都值得。只是看到叫温四月在这里守着自己,十分过意不去,“温小姐,今晚太麻烦你了,要不是你,就刘峰那样愣头愣脑的,还不知道要怎么办呢。”   “没事,举手之劳。”温四月客气地回着,目光却是看着她的床边。   女鬼就站在那里,如今正用一双充满慈爱的目光看着襁褓里的孩子,仿佛这个孩子是她自己的一样。   从孩子第一声哭啼传来的时候,原本暴动不安的女鬼就冷静了下来,然后几乎一直围绕这小小的婴儿。   起先温四月吓得不轻,生怕她直接朝小婴儿动手,后来发现是自己多虑了。   女鬼发现温四月看她,便侧头来,指着自己大大的肚子,“我肚子里,也是个女儿呢,她要是能生下来,是不是也这样可爱?”   温四月点头,“很可爱。”   女鬼听到后很满意,而床上精神还不错的陈小静以为温四月是夸自己的女儿,也露出慈爱的笑容,“是啊,很可爱。”   温四月见着此刻女鬼情绪还算稳定,那刘峰也不在,便趁机朝陈小静打听,“你和刘峰,什么时候认识的?”她必须让这女鬼明白,刘峰的债她不能算到这对无辜的母女身上来。   陈小静不知道温四月怎么忽然问起,但也乐于解答,“大约是两年前吧?不过我爸爸回来后,我们才确定关系的。”然后就火速结婚。   说到结婚后的事情,她有些难过,“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父亲走后没多久,公公婆婆也去世了。”她说到这里,忧心忡忡地看着自己的女儿,“温小姐,你有办法帮我们的对不对?”之前她还没那样害怕,并不担心下一个出事的是自己,可是现在有了女儿,她想要好好的活着。   不然她要是不在了,女儿怎么办?她太知道一个没有母亲的孩子活得有多艰难了。所以不想女儿重蹈覆辙,轮回自己的命运。   而且很大程度上说,如果自己出了事情,刘峰还年轻,不可能像是当初父亲一样,不会另找。   到时候有了后娘就有后爹。   面对她的紧张和担忧,温四月没有开口保证什么,而是继续问:“刘峰不是京城本地人?你去过他老家么?还有他插队的事情,和你说过没?”她之前一直以为刘峰也是这本地的,可之前来医院的路上,因为刘峰着急,说了一句陕北那边的方言,她才反应过来。   “不是,他老家是陕北的。”说到这里,叹了口气,“他家里其实还有兄弟姐妹,但离得太远了,还没赶到。”不然原计划说好,让他大姐来照顾自己生产坐月子的。   至于插队的事情,很少说。不过陈小静知道,“他到京城,是拿了领导的介绍信来的。”也忍不住感慨,刘峰那个领导真好,本来回城就艰难,他还被刘峰推荐到了京城。   而说起推荐信一事,原本安静看着小婴儿的女鬼忽然狰狞不安起来,温四月立即想到这件事情可能与这女鬼有什么关联,不然她不可能在听到这介绍信后忽然变成这个样子。   正当这个时候,听得刘峰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我就知道,这些人不安好心的。”   “怎么了?”陈小静以为出了什么事,急得连忙抬头朝他看去。   却见刘峰手里提着一个塑料袋,上前神秘兮兮跟献宝一样给她看,“我按照老家的方法检验过了,下一胎肯定生儿子。”   原来那里面是胎盘,他刚才借故去上厕所,就是去管医生要这东西。   医生却告诉他要一律统一处理,但刘峰觉得,他们肯定就是要拿去卖钱,这东西又叫紫河车,老药铺子里贵得很呢!   所以一定要给拿到手,现在跟陈小静商量着,“回去搞些白面,擀面皮包饺子给你吃,大补。”   这东西是补,假不得,就如同那些小动物,比如猫一类的,胎盘就直接吃了,然后继续生下一个。   但是人和动物的本能区别之一,也是这方面就能体现出来。   因此陈小静听到刘峰这话的时候,脸色就变了,坚决地摇头,“我不吃,你快拿去埋了吧。”   “怎么能不吃?这东西比你爸爸留下的那些洋参都值钱呢。”他说着,见陈小静一脸排斥,又嘀咕了一句,“你不吃我吃。”反正不能浪费了。   温四月也觉得这东西没经过正经处理,怪恶心的,一面趁机起身,“我出去一下。”让刘峰这里陪着陈小静。   自己则把那女鬼给带出了产房。   到了一处无人的过道,温四月才在旁边的通风口停下来,看着身后还情绪过分激动的女鬼,这才开口道:“刚才陈小静的话,你也听到了,这件事情里,她的确很无辜。还有介绍信的事情,你知道?”   女鬼一肚子的冤屈,此前只想着报仇,很多事情都忘记了,就晓得要让刘峰不得好死,但刚才陈小静提起这介绍信一词,把她许多记忆都给唤醒了。   现在温四月一问,她就连忙说道:“他不是刘峰,他不是刘峰。”   “什么意思?”不是刘峰?温四月疑惑,是女鬼找错人了?   哪里晓得却听女鬼解释道:“他叫章建军,他不是刘峰。”   温四月彻底懵了,她只想到有人冒名顶替上大学,却不知道原来这工作也有人顶替。   只听女鬼说起这原委。   当时章建军在西北一处乡下插队,知青里有个叫刘峰的,听说还是从战场上下来的。这刘峰要说他运气不好,他从战场上活下来了。可要说运气好,他又没逃脱过下乡的命运。   “他和章建军一样的年纪,个头也差不多,就是他的眼睛被弹片伤到过,所以一直戴眼镜。”章建军现在也戴眼镜,但其实章建军的眼睛是好的。   而这女鬼叫李巧妹,算是村子里的一枝花了。她同时被刘峰和章建军追求,但是比起性格耿直的刘峰,她更喜欢这个半夜会跑到自己窗前念情诗的章建军。   一来二去,也就好上了,甚至简单在村子里办了酒席,算是结婚。   “你们没有登记?”温四月问着李巧妹。   李巧妹此刻也是满脸的后悔,“章建军说资料不全,等以后他回老家后,在想办法补办是一样的。”说到这里,看朝自己隆起的腹部,“那时候也有了孩子,我想着有娃他也不可能不认。”   但是李巧妹还是太单纯了。   她怀孕七个多月的时候,刘峰收到了他老首长的信,还推荐他去京城,章建军知道了,便想取而代之。   章建军家虽然也是城里,但是兄弟姊妹七八个,现在父母养活弟弟妹妹都是问题,更不要说能在工作上给他帮什么忙了。   所以刘峰这封介绍信,是他唯一的机会。   “我觉得不行,可章建军说,京城那边谁也不知道刘峰长什么样子?更何况他那个老领导也不在京城,不怕被撞破的,最多就是打电话,可都是长途电话,也不会经常打,就算是被发现声音不一样,就随便找个借口能搪塞过去。”   李巧妹劝了半夜章建军没再吱声,她就以为这事儿就此过了。   可没想到过几天等大家打开砖窑的时候,刘峰已经被闷死在里面了。   旁边还有刘峰的水壶,里面有李巧妹看到章建军特意灌进去的酒,现在大家发现刘峰的水壶里有酒,然后都误以为是刘峰自己喝多了,跑到砖窑里自己闷死的。   “刘峰死后,章建军拿着刘峰的信,就去了京城,然后说过一阵子就来接我享福。”本来章建军也不可能这样容易离开村子的,是她去找自己做大队长的舅舅帮忙,章建军才拿到一张省亲的请假条。   然而章建军当然是没有回老家,而是直接拿着刘峰那封介绍信到京城入职。   等了一个多月,章建军老家来人了,是他的父母,说是接李巧妹去老家生产,出了月子再带着孩子去京城找章建军。   李巧妹不疑有他,就跟着章建军的父母一起离开了小村子。   却不想这降临的不是好命,而是厄运。   “他们把我领回了章建军陕北的老家,找了个老太太摸我的肚子,说是个女儿。”她说到这里,忍不住双手捂着脸痛哭起来。   “如果是儿子,他们是不是会等你生产完了再动手?”其实温四月觉得这章建军如此狠毒,李巧妹应该在刘峰死的时候就该清楚,她即便是没有跟着参与,但她是知情者,章建军怎么可能放过她呢?   李巧妹一边哭一边点头,“他们当晚就把我活活打死了。”不但如此,还把她一头乌黑的头发剪了下来,准备拿去卖钱的。   但是没想到这还没等收头发的来,李巧妹的头发被编成了绳子,绑着家里带的土货,跟着章建军的父母一起到京城来参加章建军和陈小静的婚礼。   也正是这样,她的尸身虽然是在陕北,但是魂魄却能出现在这京城。   “你说,我能放过他么?”所以她报仇,先杀了章建军的父母。   “你冷静些。”温四月见她血红的眼睛,这些记忆被勾起,生怕她下一刻大开杀戒。   然而这时候一个病患路过,刚好看到温四月自言自语,不由得多看了两眼。叫温四月只得尴尬地笑了笑,然后朝通风的小窗口走了过去。一面低声继续问:“那陈小静的父亲怎么回事?”   不会也是李巧妹害死的吧?   没想到李巧妹却忽然笑起来,“她父亲太聪明了,发现了端倪,章建军当然不可能留他的命,更何况他那么多家产,他在一天,这些东西就不属于章建军。”所以他只能死。   温四月虽然此前已经知道这章建军不是好人,但现在听李巧妹说陈小静父亲是他害死的,心中还是稍微有些震撼,“这样说来,陈小静倒是可怜人,不但被章建军骗,还拿半条命来替他生孩子。”   她这样一说,那李巧妹一想起了襁褓里的婴儿,眼里的血红散了不少,“她是可怜,可如果没有她,也许章家就不会杀我。”   温四月摇着头,“没有陈小静,还有王小静孙小静,章建军本来就是个为了往上爬而不择手段的人,你想活着,除非你能给他带来泼天的好处。”可是李巧妹就一个做大队长的舅舅,那个大队长对如今的章建军而言,却没有什么用。   那李巧妹自然也活不成了。   李巧妹其实一直都知道,只是自己是不愿意相信这个真相罢了,现在听温四月这样清楚地说出来,心中的难过可想而知。   这时候只听温四月说道:“你要报仇,我还是那句话,冤有头债有主,你找章建军就好,现在开始那陈小静是我的雇主,我还要管她拿钱。”至于陈小静父亲的死因,温四月觉得有必要让她知道,不然她只怕还惦记着章建军这个渣男呢。   但问题来了,陈小静才生完孩子,身体正是虚弱。   可看了一眼旁边的李巧妹,她应该不会再拖下去,会找章建军报仇了,那怎么着陈小静都要经历一次伤痛。   与其叫她经历丧夫之痛,还不如直接告诉她真相。   这样一决定,她也就不拦着女鬼了。   只要女鬼不伤陈小静母女,她且自由发挥。   女鬼答应了,不过她发现报仇不是让对方死,那样太便宜对方了,而是要让对方生不如死,最好是毁掉他最在乎的一切。   而章建军在意的,不就是名利么?   然后等陈小静从产房里被移到病房的时候,章建军的同事和陈小静家的老邻居也来了,原本招呼着他们的章建军忽然扔掉手里的水杯,抱着头疯狂逃窜,一边逃一边失态大喊,“别杀我,别杀我,刘峰我错了,我给你烧纸,我给你爸妈寄钱,你别杀我。”   大家疑惑,他怎么喊起自己的名字来时,他忽然又朝病床上的陈小静跪下去,拼命地朝地板上磕着脑袋,“小静我错了,我错了,你让爸别来找我了,要怪就怪他发现我的身份,不然我也不会对他动手的。小静原谅我吧,我们还有女儿呢。”   他这举动,让在场的人都傻了眼。   那陈小静也懵了,见着温四月连忙朝她着急喊,“温小姐,你快看看我丈夫。”   温四月却没上去,而就站在门边,“你好好听他说的是什么。”   陈小静一怔,有些不解温四月这话是什么意思?倒是脑子里忽然想起父亲病发的那天,刘峰也在,但他当时说药找到的时候,父亲已经没救了,他也哭得很难过。 第36章 二合一   可现在温四月的话, 以及刘峰这一系列发疯的举动,让她的心里忍不住就起了疑心。   但她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去怀疑,这个把自己捧在手心的男人, 会和自己父亲的死因有关, 他的种种好瞬间浮现在陈小静的面前。   她看着床前还不停朝自己磕头的刘峰看去,颤抖着双唇,“刘峰,你, 你怎么了?”温小姐这些话又到底是什么意思?   刘峰的同事和陈小静的邻居也被眼前这一幕吓傻了, 此刻听到陈小静的话,这才恍然反应过来, 防备地看着温四月, 似乎认为是她搞的鬼一样。   毕竟在他们的眼里,这刘峰是个和善又老实的人, 怎么可能去害死陈小静的父亲?   温四月面对着几人的质疑,只淡淡地看朝地上痛哭流涕忏悔着的刘峰,“陈小静,纸包不住火,我本来是不想在这个时候告诉你这个残酷真相,但你们家的事情要解决,就必须将这些事情都摆到平面上来。”   提起家里的怪事, 陈小静冷静了很多, 只是看着这样疯狂发癫的丈夫, 她心里害怕得很。“温小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然后便见温四月指着地上的章建军说道:“他不是刘峰,他原名叫章建军,老家陕北, 真正的刘峰,是在他在西北时候插队认识的知青,他将人害死,冒充其身份到京城来。”   只是她话还没说完,陈小静就双手捂着耳朵,不愿意在继续听下去,“不,不,这不可能。”   可是一旁原本还觉得温四月来搞事情邻里忽然提醒道,“刚才,刘峰不是说,给你闺女取名字,姓章么?”不过刚才章建军是说,他们家三代还宗,到他儿女这一代,该改回原来老祖宗的姓氏了。   本来这种三代还宗的事情是常有的,可是现在温四月忽然说出这章建军的身份,那他这章是不是三代还宗就不好说了。   陈小静也听到了邻里的话,心里的天平是明显动了一下,但仍旧是难以置信,想要继续给章建军找借口,“可,可他害死我父亲对他有什么好处?”父亲就算是搞学术的,但是认识的老朋友不少,以后可以给他们提供很多人情来往上的帮助。   “因为你父亲发现了他的身份啊。真正的刘峰是上过战场的,戴眼镜是因为眼睛被弹片所伤,可是章建军的眼睛却没事。”温四月想,这应该就是线索。   但其实她也不确定那陈小静的父亲是不是因为发现这个才被害的。   可没想到陈小静原本靠坐在床头上的身体忽然软了下去,满目难以置信地看着床边的章建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浑身不住地发抖。   温四月不解,难道自己猜错了?   却听刘峰的同事开口道:“难怪每次单位让他以战场上的事情为蓝本来演讲,他总是推脱。”而刘峰的档案里,明明白白写着他是从战场上下来的,眼睛也受弹片所伤,所以才到他们这残联。   而巧不巧的,陈小静的父亲临死前在做的一篇学术报告,就是关于人类眼睛的。   也正是这样,陈小静才忽然瘫软下去,没了精神。   因为她再也替章建军找不到无辜的证据了。片刻她忽然苦笑起来,“我爸爸性格刚正不阿,若是知道他的真实身份,肯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揭穿他。”因为了解父亲的性格,所以陈小静觉得这可能真的就是章建军杀父亲的理由。   “那我公婆呢?”虽然章建军是个畜生,但是老人总是无辜的吧?虽然是有些贪心,总想让自己把爸爸的洋房给章建军的弟弟,但其实对自己还是很好的,尤其是在自己怀孕后。   温四月干咳了一声,这章家老夫妻的死,就要牵扯李巧妹,但是这涉及鬼神一类,如果不是当事人亲身体验,旁人听了就当是胡言乱语,所以她朝章建军的同事以及陈小静家的邻居看过去,“几位可是方便?”   都是聪明人,虽然好奇温四月要告诉陈小静什么惊天秘闻,但还是理解地退出了病房。   他们一出去,陈小静便迫不得地问,“难道是我爸爸?”他爸爸报仇,杀了那章家夫妻?可这罪魁祸首不应该是章建军么?   其实她这样想,主要是爸爸死后,章家夫妻才去世的。   温四月摇着头,“章建军肯定没告诉你,他在插队的时候,跟一个姑娘摆酒席结婚了,在姑娘大腹便便的时候,他动手害死了刘峰,冒充刘峰到京城,又怕这姑娘揭穿他的行径,逐让他父母把这怀孕的姑娘接到了他们老家。”   陈小静听到这话,双手紧紧抓着床单,到底还是有些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她以为刚才的事情就足够让她愤怒了,可是没想到章建军一直在刷新自己的底线。一面紧张地问道:“那,那个姑娘和她的孩子呢?”   “死了。”温四月看了看地上的章建军,此刻的他似乎冷静下来了,跪在地上垂着头,一言不发。   其实是那个俯在她身上的李巧妹因为听温四月和陈小静说起自己的事情,冷静了下来。   她也想知道这陈小静对自己的是什么态度。   只是没想到陈小静听到温四月说李巧妹已经死了,吓得连忙双手捂着嘴巴,紧张地问:“是因为什么原因?”她脑子里,是希望难产。   这样的话,最起码章建军在自己心里,还没完全灭绝人性。   然而,事实上总是恰恰相反,安静的空气中,只听温四月一字一句认真地说道:“章家就找了个人摸过她的肚子,觉得她怀的是个女孩儿,直接把她杀了,还剪下了她一头乌黑的头发准备卖钱,却赶上你和章建军结婚,家里就给搓成绳子,捆绑着山货带来京城了。”   李巧妹就是以这样的方式住进章建军家里的。   而温四月的话却没有一次性说完,她后来又补了一句,“她是被活活打死的。”哪怕那些人直接勒死她,也好,算是给了她一个痛快。   此刻的陈小静捂着嘴巴,满脸的惊恐,她如今也当母亲了做别人妻子了,对于陈小静的一切遭遇,忍不住同情可怜,“为什么,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为什么,因为人性或是利益的关系吧,李巧妹的舅舅是章建军插队的那个村子的大队长。后来章建军攀上你,李巧妹自然是算不了什么。”温四月说到这里,认真地看朝陈小静,“其实,你应该感谢李巧妹,如果不是她,那你也将步她的后尘。”   是啊,陈小静的爸爸不在了,那些由老一辈联系着的关系也就远远疏远了,章建军用不上,当然要重新去找另外的垫脚石。   病房里又一阵安静,旁边的两个床位还没住人,所以此刻能清晰地听到襁褓中婴儿呼吸的声音。   好半天那陈小静忽然朝温四月问,“她,李巧妹也在这里么?”她问的同时,目光还在房间里四周搜寻着。   温四月点头,并没有隐瞒她,“她一直在,不过你放心,她不会伤害你和孩子,她只是想为自己讨一个公道而已。”   陈小静听到温四月的话后,很奇怪,明明之前她最是害怕家里作祟的这鬼怪,可是现在知道了李巧妹的一切,她反而对她怕不起来,甚至是可怜她,替她不值得,也像是温四月说的那样,想要谢谢她一声。   不然可能自己就真的会成为第二个李巧妹了。   所以朝温四月摆脱道:“帮我谢谢她。”   她话音落下,地上跪着的章建军忽然倒地了,而李巧妹也从章建军的身体里出来,“我不用她谢,只是想让她帮忙,帮我收敛尸骨。”说着,也不知是想起了什么,捂着脸痛声哭起来,“都怪我不听爹娘的话,落了这样一个结局。我没脸回家了,以后就是孤魂野鬼,我也不指望什么,就只希望有个安静的埋骨之地。”不用四处游荡。   温四月答应着,当着她的面就朝陈小静说:“李巧妹希望你帮她把尸骨找回来,正经地下葬了。你们之间也就算是个有了了断。”说罢,看了地上的章建军一眼,“至于这个人渣,你们商量着处理。”   陈小静当然是答应了,这并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她当即甚至表示,“你叫她放心,等我女儿大一些,我让她拜李巧妹做干娘,以后初一十五,逢年过节,我娘俩有一口吃的,就不会短了她三炷香。”   “那再好不过了。”温四月也没想到陈小静这么好说话,也佩服陈小静的心理承受能力够强大,一面转头朝李巧妹道:“你满意么?章建军你是打算怎么处理的?”她看李巧妹这意思,是不打算直接把章建军弄死了。   果然,李巧妹托她给陈小静道谢后,就说道:“让他死,太便宜他了,他不是最爱面子么?那就毁掉他的一切,让他被打回该有的原形。”   温四月很赞同这个做法,“诛心比杀人解气多了,既然是这样,那我会在这几天收集到章建军冒充刘峰的证据。”一面转头朝陈小静看过去,“陈小静你介意么?到时候你父亲的案子,可能也会牵扯出来。”   陈小静摇头,“面子有什么要紧的,现在主要让他得到该有的惩罚,我怎么都行,有什么需要我配合你们的尽管说。”被人笑话就有眼无珠,嫁了这样一个畜生,也好过替这畜生遮掩罪行要好。   更何况,犯了法,就该接受惩罚。   当即两人一鬼商议,先将现在神志不清的章建军绷回家里去,等过两天陈小静出院回家了,再报案。期间温四月和李巧妹可把能收集到的证据都收集出来。   不给章建军任何反水的机会。还有那个时候章建军的大姐也应该刚好到,当初她也是杀死李巧妹的凶手之一。   温四月也没想到,居然就这样站在同一阵线上商量好了。可是她跟陈小静和李巧妹说的时候,信誓旦旦会帮忙,天亮陈小静找的阿姨到了,她才从医院里出来,被冷风一吹,才觉得自己好像有些吹牛了。   这京城她人都不认识半个,公安局大门朝哪里开也不知道……   一夜没睡,浑浑噩噩地回到家里,发现萧漠然居然在,不免是有些惊讶,“你不去上课么?”   萧漠然的学校已经开学了,不像是温四月,报的考古系,还没开始正式上课,所以她才有功夫到处浪。   “今天周日。”萧漠然提醒着,这才问起她昨晚去哪里。   温四月随着萧漠然进屋,结果他手里递过来的热茶汤,“你还记得小余说的那个刘峰不?”   萧漠然颔首,“你昨天是为他家的事情忙了?听说当初他在战场上为了救朱馆长还受了伤。”所以后来转业才没成功,被人挤掉了,所以朱馆一平反第一件事情,就是推荐刘峰去京城上班。   也正是这样,萧漠然对这刘峰有些印象。   哪里晓得这会儿竟然听温四月说道:“他早死了,朱馆长本来是好心想报恩,谁知道那介绍信成了催命符,别人把他害了不说,还冒充他。”害死刘峰冒充刘峰就算了,到这京城里后,害继续用刘峰的身份害人。   说着,跟萧漠然说起昨晚的事情。   跟在温四月身边,不能用科学解释的事情太多了,但是萧漠然还是头一次听到一个男人能坏到这个地步,连自己的妻子女儿都能不眨眼。   不过他有些不解,“既然问题都解决了,你怎么还无精打采的?”是为给那李巧妹去陕北找尸骨的事情发愁么?   温四月摇头,“我当时见她们一人一鬼这样讲道义,我也就脑子一热,说案子包在我身上,可是你知道,这京城我就认识你们几个学生……”   萧漠然还以为是多大的事情,当即拍了拍她的脑袋笑道:“这算什么事儿,你一夜没睡,先喝粥然后去睡会儿,中午我叫你,至于这案子,你别担心,我在公安局有认识的人。”   温四月原本哪里睡得着的,但是随即听萧漠然说公安局有人,马上瞌睡就来了。   也不吃早饭了,直接去睡觉。   果然到了中午的时候,被萧漠然叫起来,才吃完饭,就有客人来了。   温四月刚放下碗筷,便伸出脑袋往外看去,只见来人穿着一件收腰的夹克,套着黑底的花衬衫,脖子上挂着一条大金链子,衬衫尾都在裤子里,老牛皮皮带上皮带扣子也是金光闪闪的。   不过让温四月觉得最耀眼的还是他那条牛仔大喇叭裤,还真好看。   就是他整个人穿搭看起来,像是个巷子里走狗遛鸟的二流子。   那人还没看到门后的温四月,只见到了萧漠然,好像是喊了一声爷,然后手插在裤兜里在葡萄架子下晃悠,四处打量起院子,“早该想到了,您老回来,不往家里去,指定打这里来,也是我们疏忽了,早该来这边瞅您老一眼的。”说着,朝萧漠然靠近了几分,笑问道:“爷,你不是结婚了吗?怎么就一个人?”   见萧漠然没理会,又把脑袋往屋子里探进来,于是正好和温四月撞了个正着。   他先是一愣,随后收起那很不正经的表情,人也站直了些,恭恭敬敬地朝温四月问好,“五奶您好呢。”   温四月当即就傻眼了,心里想着人看着挺时髦的一个,怎么脑子有问题了?   萧漠然则揉着太阳穴,“十九,你不要吓唬她,好好说话。”   被萧漠然喊作十九的男青年一下不高兴了,“爷您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我给奶奶打招呼,有什么错么?哪里叫吓唬了?这叫尊老爱幼。”   然后也不理会萧漠然,只朝懵逼了的温四月热情地自我介绍道:“五奶奶好,我是三房老二家的老幺,家里这一辈里,不管姐妹兄弟,我排行十九,您和五爷爷一样,喊我十九,或在叫我名字益阳也行。”   “额……十九好啊。”温四月脑子里迅速转悠,知道幺房出老辈,但是萧漠然这个辈分是不是?还有眼前这个十九,年纪分明就是在他们之上。   那萧漠然这些大孙女大孙子,不得三十出头了么?   “对了,你们结婚时候,我也随了份子的,送了一条999的足金大链子,您瞧见了么?”怎么都不见戴着呢?萧益阳纳闷地想着。   他这话提醒了温四月,想起当初收到的那些包裹,里面是应有尽有,萧漠然说是亲戚小辈们送的,当时她没当一回事,哪里晓得还真是。   不过萧益阳说的那项链,她倒是想起来,像是□□老大戴的大金狗链一样,让她和温桔梗琢磨了好久,以为是假的呢。眼下看来,还真是这萧益阳的审美。   “好了,别闹了,我喊你来是跟你说正事的。”萧漠然示意他俩到葡萄架下坐着,一面点燃上面的黄泥老瓦炉子,准备煮茶,一边聊。   温四月还没反应过来这眼前看起来不像是好人的萧益阳是个什么身份,只是萧漠然发话,她也就赶紧过去。   然后才听着一边点火的萧漠然介绍道:“十九是刑侦队的副队长,那事儿你可以跟他说,叫他自己去办,正好过两天你们也要开学了,免得到时候耽误上学。”   萧益阳听到萧漠然的话,也笑着伸出手,脸上虽然还有笑,但整个人就像是换了灵魂一样,反正现在看起来正经眼熟了不少,“四月同志,你好,我是萧益阳,昭阳区刑侦队副队长。” 第37章 二合一   这下反而是换温四月有些不大适应了, 伸出手跟他握手打了招呼,这才缓缓坐下,朝萧漠然看过去, 心想这是自己人, 那她是不是可以把所有细节都全说?   正好迎上萧漠然的温和笑容,“你只管说,他会自己整理想办法报上去。”   好吧,他既然这样放口, 那自己也就不用绞尽脑汁措辞了。   但是温四月还没开, 那萧益阳正经不过半分钟的萧益阳就忽然露出一副贼兮兮的样子,打量着温四月, “我听小丁他们说, 五奶奶你能让他们看到鬼?是真的?”一面忍不住嘀咕着,“我就说么, 五爷爷怎么可能无缘无故结婚。”原来是这五奶奶有着这大本事呢。   不过像是这样年轻的玄门中人,应该都还未出茅庐,但是眼前的五奶奶,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却不知道他这无心一句话,让那拿着茶夹洗杯子的萧漠然手抖了一下,连忙慌张地朝温四月解释:“你别听他胡说八道。”自己结婚,虽然一开始是抱着好玩的心思, 但后来他想通了, 自己不能做个不负责任的人, 既然结婚了,那就是一世一双人。   萧益阳大概是第一次看到自己的五爷爷这样紧张,下巴都要给惊掉了,片刻才反应过来, 只是心里也有了数,回去要告诫好各位兄弟姐妹们,五爷爷这位媳妇,谁也别小看了。   不然吃不完兜着走。   于是连忙道歉,“那什么,五奶奶您别听我这臭嘴胡说八道。”一面试着转过话题,“那咱们开始说正事?”   温四月其实并不在意,她是在乡下长大的,这是实实在在的,如何也改变不了什么。但如果她因为身份的缘故被人笑话,她其实并不会觉得自卑,小学毕业的自己这不是考上了大学么?虽然不像是萧漠然那样是顶级学府,但好歹也是大学吧?   这年头大学生稀缺,就是个师范生也是香饽饽好吧。   更何况自己的命运和萧漠然紧系在一起,说得难听一点,就是萧漠然不愿意和自己在一起,但可能自己为了活命,还是会有非正常手段将他留在身边。   但是他现在一直都愿意和自己在一起,这就已经很好了。   至于那爱不爱的,什么感情不感情的,温四月觉得有些缥缈,反正现在她和萧漠然的相处模式跟哥们一样,挺好的。   心里不在意,听到萧益阳问案子,也就照实说了。   炉子上的小茶壶煮了三次水,新茶添了好几次,但就像是怎么都不够萧益阳解渴,一杯接着一杯,手里的笔记本和钢笔怎将温四月所说的线索都一一记下来。   他这人看起来不像是那么回事儿,但是现在认真工作起来,却也相当的可以,哪怕温四月所说的那些话是何等的匪夷所思,他都没有半点质疑,而是一一改成一种可以见人的方式记下来。   这就很了不得了。   温四月撇过去看了一眼,觉得他不该做什么刑侦队的副队长,而是该去提笔写小说才对。   而且专业素养很不错,哪怕听温四月说起的途中好几次都咬牙切齿,恨不得将那章建军绳之以法,但还是给忍住了。   一直等笔录做完,他才忍不住长长地吐了口浊气,“这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不过五爷爷五奶奶你们放心,这案子我今晚回去就组织小队,直接派人去陕北。”争取早日找到李巧妹的尸骨,还有要打发人去刘峰的老家。   他的家人,多半还不知道,他被人害死了不说,身份还被人在冒名顶替着。   临走前,是温四月送他到门口的,已经出了门的他忽然转过身,朝温四月确认,“五奶奶,您真能让人看到鬼?”   温四月一怔,刚才他不是都相信了么?现在又问自己做什么?点了点头,“嗯,不过也没什么好看的,其实和人一样。”   萧益阳看着她,张了张口,最终却是什么都没说,朝她点了点头,便走了。   温四月只觉得他可能是有事的,但不知道为什么没和自己开口。好在她也是有一颗玲珑心的,回去后就问清理茶具的萧漠然,“这个十九,是不是有什么想见的人。”顿了一下,又改口道:“就是已经不在了的人。”   萧漠然微微一怔,朝着窗外眺望过去,思绪也随着目光飞远,好会儿才听他缓缓开口道:“十九原来是要留在部队上的。”   但是他有一个喜欢的女同学,被人害死了,却因这女同学父母当时都被下放劳改,所以她的案子就这样不了了之。   也就促成了萧益阳转业的决定。   他经手的第一件案子,便是这个姑娘被害的案子。   那姑娘当时被害,又是那样的环境,父母也不在身边,尸骨无人收捡,等报案人发现的时候,都只剩下半具尸骨了。其余的不知道是被野狗啃食了,还是在哪里。   “益阳当时在部队上,并不知道这件事情,我也是案发后好几天,才在报纸上看到。”那姑娘的尸骨,如今仍旧只有半具。   温四月没想到,这萧益阳居然还有一段这样的经历,有些唏嘘,“那他是想见着姑娘了。”   萧漠然收回目光,垂眸看着眼前的温四月,“是啊,有时候大家害怕的鬼怪,其实是别人日思夜想,却也怎么不会入梦的爱人亲人。”如今眼前人在当前,就该好好珍惜才是。   而温四月压根没往那方面想,而是想到了李巧妹,她自打当初被章家的人接到了陕北就死了,只怕家里人都在盼着她回娘家呢。   所以她想着,下午去医院的时候,要是遇到李巧妹,劝一劝她,还是将死讯告知家里吧。   毕竟到时候要调查刘峰的案子,肯定是瞒不住她父母的。   只是可怜了父母双亲,白发人送走黑发人。   不过想起这章建军冒充刘峰,她一下想起王卫红冒顶卢梅上大学的事儿,一时有些懊恼道:“哎呀,我怎么没想起王卫红的事儿呢?十九是警察,肯定能管。”   她提起这事儿,萧漠然不禁苦笑道:“你那举报信,要是不出意外的话,估摸着要石沉大海了。”   “怎么说?”   不想竟然听到萧漠然说道:“那个林晓芳,现在和我一个学校。”这林晓芳什么水平,萧漠然心里是有数的,也就留意了一下,没想到她现在竟然改名了,叫谢苦根。   林晓芳忽然要改名和母姓,这并不奇怪,奇怪的是这个名字……这是村里人怕孩子小时候难养活,改个贱名。   所以不难想象,这林晓芳也是冒顶他人的名字了。因此他和温四月一样,匿名举报了。   但并没有什么用。   因此也不看好温四月这封举报王卫红的能成功。   “不行,他们这是偷窃别人的人生。别人也是辛辛苦苦,也许一家子的希望都放在一个人身上了,改变命运的道路就这样被他们截走了,必须揭穿。”温四月想起来就气,很寒门子弟就只有靠读书人才能从这千千万万人中杀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来。   可却被这些富二代官二代们轻而易举地偷走了。   “我想过了,这些冒顶人他人成绩的学生,在各地多少都是有些背景的,如果一个两个还好,要是太多,学校可能就管不了。所以这件事情必须由舆论开始查起。”   温四月听他这样说,一时也满怀期待,“方法是不错,可咱们不认识新闻媒体。”   “谁说不认识,我已经约好了人。”萧漠然说着,看了看手腕上的表,“她应该快来了。”   亲自上门来?这让温四月不由得想起那萧益阳,忍不住侃调一句:“别又是你的哪个小辈吧?”   没想到萧漠然居然笑着应下,“大哥家的孙女,萧博弘,她的笔名你应该听过,不许人间见白头。”   温四月顿时就冒出星星眼,有些控制不住激动地抓着萧漠然的手,“真的么?”她最喜欢的就是这个不许人间见白头的诗了。   偶像啊!   于是温四月还去什么医院,就满怀期待地和萧漠然准备做饭,等萧博弘的到来。   萧博弘是天黑后才来的,一起来的还有她的丈夫,也是做新闻媒体的。而且还是在电视台的时事栏目。   也是巧,最近正好在想做一桩关于个别学生利用家庭背景,冒充他人上大学的栏目,正好没有题材,现在萧漠然和温四月双双送上线索。   第二天温四月就接到了桔梗和卢梅发来的电报,看来他们是收到电报后,就赶紧到镇子上回了。   温四月想以萧博弘夫妻俩的身份肯定是不够造成什么影响的,但是电视台播出,报纸上再登记的话,一定会给这些被偷走人生的学生们一个结果。   所以赶紧回了卢梅,让她请假来京城,顺便把那个谢苦根找到。   把这件事情落实了,才赶紧去看陈小静。   本来以为遇到这样的事情,心情有损,恢复会很慢,却没想到她的恢复异常的好,打算明天中午就能出院回家。   温四月也正好与她说起萧益阳已经负责这件案子的事,陈小静明天回家的话,那萧益阳也就可以直接带人去她家了。   陈小静听到这样快,心中也高兴。也是,给父亲报仇的事情,迫在眉睫。   至于那章建军,这两天被李巧妹盯着,就在家里哪里也去不了,不怕他逃跑了。   温四月却有些遗憾,她还以为在医院能看到李巧妹,如今没遇到,只能和陈小静说,“她的事情,怎么也瞒不住的,我听说她家里好几个兄弟,就她一个姑娘,还是老幺,只怕也是爹妈眼里宝贝眼珠子。”   陈小静这个人的共情能力特别强,温四月才说到这里,她就忍不住抹眼泪,“都是章建军这天杀的。”一面看了看襁褓里的女儿,“她父母亲,不晓得到时会多难受,可惜了如今天人两隔。”   温四月没想惹她一个坐月子的产妇哭,当即都给吓着了,连忙递了手绢,“你别哭,我的意思呢。就是想让你劝一劝她,叫她到时会回去看看她爹娘,哪怕是梦里也要,给老人家一个慰藉。”   虽然陈小静看不见李巧妹,但李巧妹是能听到她说的话。   陈小静点着头答应,又朝温四月道谢,更表示等自己回家出了月子,案子结束后就把那说好的一千块给温四月。   这个时候,其实温四月是不想说钱的,但是这一行的规矩,开了口也不好改,只能点头,“你也不用太着急,我不缺钱的。”吃喝有萧漠然呢,平时还会给自己零花钱。   而且昨天萧博弘带来了好多本地特产零嘴,够她吃一阵子了。   如果到时候要住宿舍,她肯定会带一些过去的。   星期三温四月她们学校正式开学,萧漠然跑来送她。   两人的学校虽然离得不远,但温四月的行李几乎都搬去宿舍里了,如今就带些换洗的衣服,不免是觉得萧漠然小题大做了,白浪费时间,“你干嘛跑一趟?学校里休息不好么?”也不晓得耽误不耽误课程。   “我想着还是送一送你。”萧漠然接过她的包,然后左右打量着那些意图上来和温四月搭讪的学长们,低声在温四月耳边说了一句:“顺便,宣示主权。”   “额……”温四月一时竟然有些接不住,反而觉得脸有些发烫起来,下意识地垂起了头,“哎哟,我那个登记表上都写了,已婚。”他瞎担心什么,自己又不会跟别人乱来。   除非她不想要命了。   萧漠然笑笑,显然是觉得只有书面上的标记不够,得让这些没看到登记表的人都知道,温四月是有丈夫的。   也正因为萧漠然的出现,原本高兴这本来女生就特别少的考古系师兄们,顿时只能默默地退回脚步。   然后忍不住仰天感慨,“学院里好不容易来个漂亮的学妹,居然有男朋友。”   于是有人强调,“不只是男朋友,人家结婚了。”   他们这心里的那点希望也彻底被摧毁了。   所以萧漠然这一趟没有百来。   到了宿舍后,正好温四月的两个室友都在,他也是十分客气地拜托两位室友多照顾温四月,那说话的语气和态度,就好像温四月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娃儿一样。   搞得温四月很不自在,推着他赶紧离开。   然后回来和两位室友解释,“他的话别放在心上,我有手有脚的,能自己照顾自己。”   两位室友却是颇为羡慕,“你丈夫很爱你啊。”   温四月大概是第一次听人说萧漠然爱自己,恍惚间竟然有种奇怪的感觉,让她觉得很快乐,那一瞬间连带着心好像都是被什么温暖的东西覆盖着一样。   她这宿舍里,住了五个人。   除了她和对面上铺的徐美娇都结婚以外,其他的都是单身。   徐美娇好像是东北那边来的,情况和她有些相似,不过她是城里的知青,她丈夫则是她下乡那村里的,也好她来京城了,前几天自己来宿舍,还遇到对方给刘美娇送东西来。   而楚家先是本地人,外祖父就是考古系的教授。不过现在没授课的,上学期带着学生去西安了,还没回来呢。   听说那边发现了大墓,估计她们以后也会去。   另外两个是澹台笑笑和秦璐璐,广东沿海来的,普通话不是很标准。   两家听说还是邻居,以前是开当铺和古董店的,中间他们的父辈因为被时代耽误,老祖宗的知识丢了不少,所以这两闺女就被双方父母送到大学里来进修。   温四月正和澹台笑笑几人说这话,就见门口来了一个穿着鹅黄色碎花裙的女生。   她身后有个殷勤的男人在帮忙搬行李。   温四月和她打了招呼,本来是要上去帮忙的,却被楚家先给制止了,心中不禁有些疑惑。   就听澹台笑笑捂着嘴巴笑道:“哎哟,人家有的是护花使者,哪里用得着你来帮忙?”   那男人听到这话,笑得有些尴尬,但还是帮刘美娇把行李放好,这才告辞离开。   刘美娇送他出去,两人又站着说了会儿话,秦璐璐假装去打水路过,听了个几句,回来和大家说,“她还和人家约晚上游湖呢。”   楚家先家风比较正的那种,就看不得刘美娇这种水性杨花的样子,“这种人,少和她来往,结婚了还在外面勾三搭四。”然后又说刘美娇身上的裙子,是系里另外一个师兄送的。   温四月本来觉得楚家先这个寝室长带头孤立同学,也算是校园暴力了,没曾想这刘美娇癞□□玩青蛙,长得丑玩得花。   这时候又听到一个劲爆消息,刘美娇和她丈夫有个两岁多的女儿,为了照顾女儿,他丈夫跟着来了京城。   温四月便想,莫非她被骗婚?她丈夫让她生个孩子绑住她。   没想到那楚家先又说,“她好多常识问题都不知道,也不晓得怎么考上的,而且字写得好难看,倒是她丈夫,写了一手很工整的小楷。”   听着这话,温四月忽然冒出一个念头。有冒名顶替的,还有帮忙代考的。   这刘美娇不会是?她丈夫代考? 第38章 二合一   不过没有任何证据, 也不好因为对方的人品问题就独断怀疑。   也就没有再提这个事情。   学校里的环境其实很好,因为不管是乡下那祖上三代都是贫农考上来的,或者是城里土生土长的, 因为都是才借着这上大学的机会从下乡的知青返程, 很多人对于城市的生活就已经脱节了,完全是跟乡下生活连接在一起的。   也正是这样,学习环境还是很好的,大部份人都没有什么攀比之心, 只拼命地借着这个机会, 将这些本该早几年就拥有方知识拼命吸取。   温四月这也忙起来,暂时把学习之外的事情给放到一边去。   但俗话说得好, 这有人的地方是江湖, 那江湖就等于社会,社会自有百态, 有拼命学习吸取知识的,也有那歪门邪道,想借着这个环境不劳而获,妄想一步登天的。   比如温四月寝室的刘美娇,她每日的时间都用于打扮自身,原本四分的姿色硬是给打扮成了七分出来。   昨天下午又请了假,晚上回来的时候, 带着一股奇怪的香味, 温四月看了过去, 发现刘美娇把头发烫了当下最流行的款式,原本两条粗大的麻花辫子,现在烫成了大波浪散披在脑后,整个人从身后瞧, 仿佛是顶着一个大砂锅一样。   楚家先见了,心里有些生气,“刘美娇,你的个人事情我是不想管的,但你既然住在这个宿舍里,有些话我还是要说两句。”   刘美娇对于自己的新发型,很是满意,进来后放下包,就拿着小镜子一直左看右瞧,一会儿整理鬓边,一会儿又撩一撩刘海。   刘美娇早就知道楚家先看不惯自己,而且她也没打算在这宿舍常住,自然不愿意花心思和大家打好关系,更没有必要讨好。   如今听到楚家先带着炮火味儿的口气,也想不高兴地将镜子扑下,不耐烦地抬头朝楚家先看去,“怎么了?”   温四月其实这个时候想说两句的,因为她晓得楚家先要说什么,下午放学的时候,刘美娇的老公带着她女儿来找了。   说是孩子想妈妈。大家才晓得,刘美娇这几天都没去看他们父女俩。   可是好几次,刘美娇晚上晚回寝室,都说是去看孩子了。   而且她那丈夫,温四月看着面相,的确是有文曲之相,眉眼间也无半点奸诈之相,绝对不是什么奸恶之人。   按理用温四月的专业来说,这种面相的男人宜家宜室,与刘美娇这种爱玩的性子来说,他多顾着家里和孩子,两人的性格刚好互补,完全可以成就一段不错的婚姻。   可是刘美娇的心,不甘平凡。   进了城,她大抵是不会再要这个乡下的丈夫了。   楚家先当时也在,本来想拆穿刘美娇的,不过被秦璐璐她们给拦住了。毕竟当着孩子的面呢。   两三岁的孩子,要说不懂,可有懂得那么一点。   于是大家只扯谎说不知道。   这让刘美娇的丈夫很担心,生怕刘美娇被人骗了,还托付楚家先和温四月她们多照顾着他媳妇一些,为此将原本给刘美娇带来的苞谷米花都送给了几人。   另外还借了温四月的纸笔,给刘美娇写了留言条。   的确,犹如楚家先所言,这个乡下青年的字,是很端正漂亮的簪花。都说字如其人,温四月这个时候越发怀疑刘美娇这大学,是他代考的。   监考并不是十分严格,他完全可以将自己的卷子上,写着刘美娇的名字。   而刘美娇则写他的。   他们是夫妻,这种事情也不是不可能。但这凡事还是都要证据说话,温四月决定还是再观察一阵子。   如果这刘美娇还继续一门心思想那攀附的旁门左道,自己就揭穿她。反正她都舍得抛下丈夫和女儿,那也不配拥有当下的一切了。   周五下午,她就没课了。才到寝室楼下,就发现萧漠然等在这里。   其实一开始,她是没发现萧漠然的,这个时候正放学,大部分同学都先回寝室,所以门口站了好多人,不知道围着什么。   她和楚家先一起走过去,才发现被女同学们围在里面的,正是萧漠然。   他应该是从隔壁学校里直接过来的,手里还拿着书,穿着白衬衫,戴着眼镜,文雅隽秀的同时,还有那无法掩饰的不凡气宇和英俊,再加上那高挑修长的身影,的确是这学校里秋天里一条极其靓丽的风景线。   当时的萧漠然真从善如流地拒绝那些搭讪的女同学,“我在这里等我妻子放学。”   在看到温四月后,原本看着冷漠疏离的脸庞上忽然浮出一抹温润的笑容,越过那些同学朝温四月走过来,“四月。”   “你下午没课么?”温四月有些意外,又有些吃惊,一面感觉到同学们那羡慕嫉妒的目光,还是有些不自在,和楚家先打了招呼,就拉着他就往一旁的墙根下走。   她这个举动,有些像是不想让别人多看萧漠然一眼似的。   让萧漠然心里是有些愉悦的,遵循着她的步伐,一起到了墙根地下,“请假了,特意来接你。而且还有好消息,博弘她已经联系到谢苦根和卢梅了,另外还意外又找到一个被顶替的同学,现在以他们三为采访对象,大约等两天左右,就可以上报上新闻了。”   “这么快。”温四月也有些吃惊,原本想到现在的交通问题,得小半月才有结果呢。   “还有,十九那边也有消息,李巧妹的尸骨,章建军老家那边,已经给找到了。”他还不了解温四月么?人虽然是在学校里,但心思肯定在这两件事情上,所以晓得她下午没课,索性自己明天也没有,就请了下午的假。   正好丁榕山他们请晚上出去涮羊肉。   温四月听到这话,就更加放心了,“这样一来,我这一千块很快就到手了,到时候请你吃大餐。”   其实这件案子进展得快,主要是温四月本来就将所有细节都给萧益阳交代了,萧益阳就只用直接去执行,加上章建军的大姐一家也在前两天到京城,直接就把人带去公安局里问话。   要说这些人可悲呢。她看到公安的时候,就有些被吓到了,到了公安局里,萧益阳才开口问起李巧妹的事情,她居然就直接说了个全。交代完了后,竟然还问萧益阳,她是不是可以走了?   因为在她的认知里,李巧妹一个女人而已,而且肚子里揣着她弟弟的孩子,是她们老章家的人了,要杀要剐,不都是他们老章家说的算么?因此并不觉得这件事情是犯法。   最后被手铐套上的时候,才真正害怕起来,大喊着冤枉,一直嚷着,李巧妹本来就该死,睡觉她肚子不争气,怀了个女娃儿呢?   不像是她,一口气给丈夫家生了三个带把的。   这不,丈夫对自己那是唯命是从,还跟着自己一起带着三个儿子来京城了。   温四月虽然高兴这两件事情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但想起枉死的李巧妹,还是有些难过。   让萧漠然在楼下等自己,上楼收了两件衣服,便与他一起回去。   回家收拾了一下,她去看陈小静,萧漠然一起去作陪。   没想到竟然刚好遇到萧益阳也在陈小静家里。   章建军在他姐姐交代作案过程后,就被他抓走了,这一次萧益阳来,是来和陈小静说另外一件事情的。   原来是那章建军的姐姐后来听说坦白从宽,是可以减刑的,然后主动告诉萧益阳。   “她说她这一次来城里,不管我生儿子生女儿,都会趁着月子里把我给照顾死了。”陈小静的家庭条件宽裕,又请了两个阿姨分别照顾她和孩子,所以恢复得还不错,现在已经下床,和温四月说起这件事情。   温四月听到这话的时候,还是愣了一下,她觉得自己这段时间,已经见过无数丑恶嘴脸了。   却发现,那些还不是最歹毒的。   似乎就没有最,只有更。   人性这种东西,不见得是人就有的。   陈小静吸了吸鼻子,已经作为母亲的她坚强了不少,将那愤恨的眼泪给憋了回去,“你应该已经听说了,章建军的大姐一家子都来了,他们计划把我‘照顾’死了后,就直接搬到我爸留下的老屋子里去,自此在这京城里生根发芽。”而她在月子里出事,太正常不过了,根本就不会让人发现什么端倪。   毕竟现在就那医院里,每天难产去世的,或者是生产几天后,还忽然大出血去世的太多了。   等他们一家子在这里落地生根后,其他的兄弟姐妹再陆陆续续搬过来。   不得不说,这章家的人的确打了个响亮的算盘。   所以现在陈小静特别感谢李巧妹,如果不是李巧妹的冤魂闹得家宅不宁,章建军就不会找到温四月,那么这些真相,只怕到死了自己才会知道。   温四月这个时候也有些感慨,果然老一辈的话还是有用的,“这嫁娶之事,还真是得门当户对安全些。”于是她有点慌了,萧漠然一看就不是平凡之家,自己得怎么才能和他算得上是‘门当户对’呢?   学历上现在应该勉强算个半斤八两吧?那就得挣钱了。看来这样的业务还得多接。   不过心想,这一次陈小静家里的事情自己处理好了,她应该会帮忙多宣传。   陈小静不知道温四月在想着如何才能和萧漠然门当户对的事情,只是听到她的话,十分赞同,“的确是该这样的,因为我的无知,害死了我的父亲。”说着,终究还是没忍住,捂着脸痛声哭起来。   温四月见了,着急起来,连忙劝道:“你别哭啊,我才听阿姨说你这两天才有奶水,应当保持心情平静些才是。更何况这是谁也没预料到的,现在的结果对于你来说,其实已经很好了,最起码你和你的女儿都还在,你也知道了章家人所有的阴谋,如今他们都逃不过法律的制裁,你不用再担心什么了。”   话是这样,但陈小静认定了,父亲的死,就是自己的婚姻促成的,因此对于这件事,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原谅自己的。   温四月最终的劝也没起到什么作用。最后在临走前,去见了李巧妹,她在阁楼里,这里陈小静给她摆了香火牌位,她整个魂魄显得十分安静,见温四月来了,缓缓抬起头,“我想过了,我还是要回家。”   她想父母了,她听到那个公安同志说,她父母已经知道她被害的事情了,家里的哥哥弟弟已经启程去陕北接她的尸骨。   过一阵子尸骨回到老家,那边做法事,她就回去了。   “这挺好的,叶落归根。”温四月点点头,“你也劝一劝陈小静,她父亲的事情,别成了心结。”   现在陈小静给她摆了灵牌,她应该是可以进入陈小静的梦里的。   “我知道。”这李巧妹也是个善良的女人,她现在其实反而可怜起陈小静来,一面垂下头看了看自己那始终是没能生下的孩子,“我以前觉得我可怜,可是现在我发现,活着的人其实更可怜。”尤其是陈小静这样的,父亲被章建军害死了,她现在唯一的亲人,却又是章建军的骨血。   除此之外,还要被这人本该有的七情六欲所折磨着。   她不知道下一次温四月什么时候会来陈小静家,所以认认真真地给温四月道了谢,“谢谢你温小姐,不然的话,也许章建军一家不会受到该有的惩罚。”而她将因为报复而逐渐成为厉鬼,自此魂飞魄散。   那样,就再也没有办法见到亲人了。   “不客气,愿你下一辈子平安幸福。”温四月也将这句话作为与李巧妹之间最后的道别。   从陈小静家里出来,温四月的情绪就一直有些低落,她觉得李巧妹说得对,活着的人,一样是可怜。   萧漠然自然也发现了,说着些话逗她,但是成效并不大,所以他停下了脚步,双手扶着温四月的肩膀,“四月。”双眸则直勾勾地看着她。   温四月惊讶地看着他,“怎么了?”随后反应过来,大抵是自己低迷的情绪影响到了他,连忙道歉,“对不起,很快就没事的,只是发现,好人都比较惨。”而自己却没有办法帮上一点忙,一如这李巧妹。所以心里有些替他们难过罢了。   萧漠然就知道,来京城的时候,温老头把他喊去说话,“你别瞧四月平日大大咧咧的,其实她的心比桔梗要细腻多了,很是容易多愁善感,我现在也不知道,将她往这条路上走是好是坏。”   这条路上,见到的黑暗是常人可能一辈子都不会见到的,而对她却会像是家常便饭。   所以温老头担心,有一朝温四月把自己给绕进去了。   这些话,萧漠然是谨记于心的,所以现在才严肃地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认真说道:“四月,你已经很好了。你也该换一个角度想,如果不是你,事情会更坏,可因为你的出现,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坏人也得到了应有的惩罚,你不该将那些与你无关的过错放在自己的身上。”   温四月听到这话,露出一个苦笑,“你这样说,我仿佛成了正义审判者。”   “不,不是仿佛,你本来就是。”萧漠然满目的坚定,口气也没有一丝敷衍。   这反而有些叫温四月不好意思了,“不,不,这个太高尚了,我当不起的。”   “担得起,因为你心正。”就拿陈小静家的事情来说,雇主明明是章建军,而非陈小静。可是温四月在发现问题后,立即便自我矫正,而且还将雇主换成了陈小静,也没有放过这章建军。   这如果是其他人,大抵会帮章建军这个雇主,除掉李巧妹吧?   而温四月听到这话,终于是笑了,但也有些担心,“我这样,可能以后不好接业务了。”挣不到钱,配不上萧漠然,会不会被他家里的长辈反对这门婚事?   “不会,只有心中有鬼的人才不会找你。”   “也是。”温四月想了想,反正章建军这件事情,自己就没错,虽然她是自己一开始的雇主。   这样想,事也就想通了,一切遵循本心,保持初心。   心情好了,和萧漠然去老字号里买了些糕点,到时候送给丁榕山他们几个。   自打来京城后,她和萧漠然也各忙各的,也没跟丁榕山他们大家聚一聚。   到了羊肉馆里,旧友相见,说不完的新鲜事情,尤其是那于胖子还找了个女朋友,速度倒是够快的。   大家都邀着,下一次聚会的时候,带来大家相互认识。   夜光浮动,一行人才散去,萧漠然也喝了一口小酒,出来后被风一吹,两颊有些殷红,温四月借着路灯抬头看去,忍不住有些心醉醉的,没过脑子就脱口说道:“萧漠然,你真好看。”   萧漠然本来有些头蒙蒙的,如今叫风吹得清醒了些,心中有些后悔不该喝酒,他这个人沾酒上脸,也不知道现在脸成了什么样子,本就担心温四月看到了嫌弃的,哪料想,忽然听到她说了这样一句话。   那一瞬,不知道是酒精的作用,还是温四月这话,他觉得心猿意马,大概在他这里得到了一个很好的展示,于是他伸出手将那小巧的下巴捉住,垂头往她洁白的额头上蜻蜓点水一般温柔地吻了一下。 第39章 二合一   而温四月则彻底地被他这个吻给吓到了, 那一瞬间就只觉得浑身都像是被闪电击过一样,以被萧漠然吻过的额头为中心点,那种无法形容的酥麻直接从天灵盖上贯穿而下, 一直延升到双脚。   同时, 她整个人也清醒过来,猛地一把推开萧漠然,飞快地抬脚跑了。   回到四合院后,就直接进了房间, 没有再出来了。   晚上温四月做了一个梦, 好像梦到这一次萧漠然不只是亲了自己的额头,醒来的时候觉得自己大抵是疯了。   他们俩之间怎么可能发展到那一步呢?真要有什么, 当初没来京城的时候, 挤在一张床上,就该都发生了?   所以昨晚一定自己的错觉, 要么就是萧漠然喝多了。   没准他今天就记不住了呢。   温四月这样催眠自己,然后终于从房间里出来了,刚好看到萧漠然在院子里浇花,还笑得很灿烂地跟她打招呼,“今天天气不错,要不要去香山?”   天气是挺不错的,秋高气爽, 这个时候香山漫山遍野的黄栌树都像是红色的火焰一般, 正是出门踏玩的好时节。   温四月一下动心了, 但随即也一想今天是周六,去的人更多,到了那边多半也是看人头,人挤人的也没什么意思, 于是就作罢,“算了,人太多,就近的这些地方只怕人还少些呢。”   而且去香山还要出城,这个时候班车估计也赶不上了,她倒是相信萧漠然能弄到车,但太麻烦了。   于是最终决定还不如就去故宫转一转,上一次就去转了小半天,才逛到慈宁花园呢。   进了故宫,别人多半是看风景看皇帝贵妃们的下榻处,就她一个人专门看这些房屋布置等。   让萧漠然忍不住打趣,“你这是越来越在行了。”如今出来玩,风景也不看,专看着地方的风水布局。   两人这一进故宫,便逛到了下午六点左右才出来,这个时候太阳已经落山了,风有些凉飕飕的,萧漠然脱下外衣,很自然地给温四月披了过去。   温四月彼时正在瞧那路边上编筐的,忽然身上传来的温暖,才反应过来,“我不冷,你别着凉了。”   “没事,你披着。”萧漠然按住了她的肩膀,不让她将衣服还回来。   这让温四月也不得不加快了脚步,不再像是此前那样东张西望到处瞧热闹了。   回到四合院的时候,暮色也彻底晕染开,两人分工合作,煮了两碗面条。   他们俩都不是擅长做饭的那一类人,也不是没有努力过,就是结果不大尽人意,这个时候不免是怀念起了温木,让温四月忍不住感慨,他多半是入错了行,要是去学厨的话,将来肯定是个响彻江南大北的名厨。   于是也就有些想桔梗,想温老头,可展开信纸半天,发现什么也表达不出来,废话倒是说了一堆。   最终还是放入信封,第二天一早去邮局,中午两人在外面吃的饭,还去看了一场香港电影。   这是温四月第一次看到彩色电影,心中的震撼和兴奋自然是不言而喻,很是期待有朝一日,温老头和桔梗他们也能看到。   到了下午,萧漠然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辆半新的自行车,两人一起去了学校。   温四月坐在他身后,紧紧地拽着他的衣裳,心里莫名其妙甜滋滋的,自行车飞快地穿梭在街道小巷里,使得那原本柔和的风多了几分爽快感,温四月迎面吹着,有种说不上来的感情就这样悄悄地在心里散开了。   两人的学校是相近的,所以萧漠然在温四月的学校食堂与她吃了晚饭才回去,然后约好过两天课少来找她。   温四月站在宿舍楼下一直目送他骑着自行车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处的绿荫中,才缓缓收回目光,只觉得好奇怪。   以前见天睡在一张床上,没什么多余的想法,现在竟然会舍不得他?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距离产生美么?   “别看了,人早就走了。”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带着几分调笑的声音,肩膀让人轻轻拍了一下。   温四月忙转过身,是秦璐璐,她戴着大黑框的眼镜,碎花连衣裙外面套着一件针织毛衣,温四月见了顿时亮了几分,一下忘记她对自己的侃调,抓起她外面的毛衣仔细看着,“这么快就织好了?真漂亮。”   晚上在宿舍里织毛衣,是当代大学女生们最喜欢的娱乐活动。   她们寝室也不例外,就算是温四月也买了毛线,前几天也学了一下,就是效果不大好。   她计划等学会后,给温老头织一件背心。   至于毛衣什么的,她暂时是不敢想,那袖子太复杂了,她弄不来,就算是这鸡心领的背心,到时候还要靠室友们帮门收领呢。   不过现在她看到秦璐璐身上穿着的毛衣外套,太漂亮了,一下就决定好好努力学习,到时候也给桔梗织一件。   冬天还能给萧漠然织一条围巾,于是拉着秦璐璐赶紧上楼,马上就要学。   整个寝室里除了还没回来的刘美娇,她们四个人都在织毛线,快到九点的时候,要熄灯了,刘美娇才回来,头发有些凌乱,衣衫也有些不整齐,回来后也没洗漱,就直接上床睡觉。   几人觉得她有些奇怪,但也没敢多问。   接下来的几天倒是寻常,直至报纸上和新闻里开始报道冒名顶替上大学的事情,一下到处都在严查,就连他们学校里也是,好几个胆子小的,不等学校领导彻查,就自己主动站出来。   这件事情在社会上引起了很大的轰动,大概有一个月左右,老百姓们的话题都与之绕不开。   也因为查到这么多被冒名顶替的,所以学校里又重新迎来了不少新生。   温四月她们的寝室里,也搬来了一个新生向豫南。   其实也不算是新生,她和温四月她们都是一起的,只是她被地方一位局长家的儿子冒名顶替,连性别都改了。   如今因为萧博弘的报道,使得她也开始怀疑自己是否考上了大学,所以借钱来到京城,直接到这学校里查,却查到了和自己一个地方,有同名同姓,但性别是男的名字。   而这位叫向豫南的男同学,一个多月前才改这名字的,此前就叫作王海军。   如此,还用得着继续查么?她就是被冒名顶替了。   她到来不久后,冒名顶替的事情也算是尘埃落定了。   卢梅已经回来上学了,至于王卫红则被直接开除,但是好像并没有回老家,而是留了下来,听说是在这京城补习。   温四月也没多管,但是没想到有一天下午,楼下说有位女人来找自己。   她当时也没多想,就下楼来了,没想到竟然是多日不曾见到的王卫红,她整个人比之前见到的时候瘦了些,头发也烫了,用当下流行的熟料发卡绑在脑后,踩着红色的高跟鞋,耳朵上挂着两个大耳环,整个人看起来洋气了不少。   “是你举报的吧?”她环手抱胸,看到温四月下来,直接就上前推了温四月一把。   冒名顶替的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么久,温四月完全没有想到她这个时候来翻旧账,有些没反应过来,疑惑地看着她。   当然,也没让她真推到自己,而是前提避开了。   只是扑了个空的王卫红就更加生气了,“你还有脸去躲,你早就见过卢梅,所以一开始就知道我用她的名字了,对不对?”   温四月不知道王卫红到底是有多厚的脸皮,为什么好意思来自己的学校里质问自己呢?难道她觉得偷窃别人的人生,是一件值得宣扬的好事情么?   因此一直以一种疑惑的目光看着她,“是又如何?”   王卫红见她承认后,更加生气了,“你就是见不得我好对不对?气候占了你的身份,故意报复我对不对?”   温四月只觉得她这话太奇怪了?这些话有什么意义呢?难道自己承认了后,就能改变现在她被开除的事实么?   可是她为什么要承认?她并不稀罕所谓的亲生父母,也没有想过回那个家,因此不存在自己举报她是为了报复。   她就是看不惯,这些人坐享其成,偷窃别人的人生而已。   所以没有理会,只将她当做神经病,“你有病就去看,别在这里闹。”然后便要转身上楼。   王卫红气不过,想要追去,可却被门口的宿管给拦住了。   她虽然没有弄清楚温四月和这王卫红到底是什么关系,但是有一件事清楚了,这王卫红顶替别人上大学,被揭穿了恼羞成怒来找温四月的麻烦。   王卫红进不去,最后只能骂骂咧咧,悻悻地走了。   这件小插曲,温四月本来是没有放在心上的,毕竟她觉得自己和王家,以及王卫红,应该已经是彻底拉开了距离,生活线是不可能再有任何相交点的。   可没想到,大约一周后,那天萧益阳约了她,想请她帮忙。   温四月知道,萧益阳接下来两天休息,估计是想让自己帮他见到那个惨死的初恋。   所以欣然答应,放学后托楚家先帮忙把书本拿回去,就直接去学校门口,远远地便见到学校路口对面的萧益阳靠在一辆摩托车上。   学校旁边那墙角下蹲着抽烟的几个小混混正用羡慕的目光打量着。   那边萧益阳看到了她,举起手打招呼。   温四月正要回,没想到这几个墙根底下的小混混竟然先朝她围了过来。   这个时候的京城的天其实已经很凉了,但是这几个小混混大抵的为了风度,这皮夹克里就只套着一件花衬衫,自个儿都冻得发抖。   几人一下将她给围住,其中一个领头的掐灭了烟,抬着下巴问,“就是你欺负我们红姐的?”   温四月本来还纳闷什么红姐不红姐的?她认识的人左右就那么几个。不过随即反应过来,前几天王卫红找自己的麻烦,她名字里不就有一个红字么?所以很容易就联想到了一处去。   “王卫红让你们来的?”她脱口问着。   几个小混混相视了一眼,一副找对了人的表情,“就你了,还敢提红姐的名字,看来今天不给你一点教训是不行了。”说着一个人就要朝她动手。   然后萧益阳这个时候就骑着摩托过来了,那声音顿时将几个混混给逼开,直接掏出自己的证件,“你们几个干什么呢?”   几个小混混其实很不入流,就算是萧益阳不拿出证件,就这摩托也足够吓着他们,毕竟这年头能骑得上摩托的都不是普通人。   顿时一哄而散了。   “这些小流氓真是胆大妄为,敢跑到学校门口来,五奶奶您没事吧?”萧益阳原本是要去追的,但是那些小混混四分五散,分别逃了。   “没事。”就算是萧益阳不来,就这几个小毛头她也没放在眼里,直接和萧益阳说起正事,“先去她家吧。”   京城这个时候的很多地方,其实都是空旷无人的。   一如萧益阳这个初恋的家中。   两人骑着摩托到这边的时候,人烟就逐渐少起来,那些破败的房屋里,如今都住着一些还没京城户口的外地人。   都在忙着讨生活,对于忽然闯入,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温四月两人并没有给予多余的目光,只有那些穿着破旧的孩童稀罕这摩托车,偷偷地围在后面看。   萧益阳将车停在了村口,便领着温四月往小胡同里进去。   原本阳光的他再进入这条小胡同以后,整个人身上的气息似乎都被这小胡同的阴暗给传染了一般,看起来低迷又危险。   当然,温四月也清楚地感觉到这胡同里的脏东西。   村子里大部分地方是没人住的,而且几乎都是住在外围,尤其是这样的小胡同,更是无活人靠近半步,便是小孩童们也不愿意来这里玩耍,长年累月之下,这里阴气更为盛行。   “十九。”温四月喊了前面的萧益阳一声,案子虽然是已经告破了,但是对于萧益阳来说,那些人即便是受到了怎样的惩罚,那女孩都活不过来了,他心中的意难平,如今在重游故地,不免是被这里的阴煞之气所影响到。   “我没事。”萧益阳极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但其实此刻胸腔里却是波涛怒涌。   他是没有看到小雪被害时候的现场,可这件案子是自己一步步还原真相的,所以他能联想到当时的小雪是有多么的无助。   这些记忆又像是雨后的野草一般在他心中开始疯长,似乎很快就要将他剩余的理智给彻底淹没一样。   但是好在,他没忘记今天来的目的是什么。   他是来见小雪最后一面的。所以他不会让自己黑暗的那一面展露出来,他要永远将自己最好的样子保存在小雪的记忆中。   如此一想,那些负面的心情也缓缓被压了下去。   他身后的温四月肉眼可见的瞧见了那些原本朝着萧益阳疯涌,几乎要将他缠成一个茧子的黑气忽然散开。   她不知道萧益阳是怎么做到的,不过心中到底是有些恰意,这个地方太危险了。   于是她拿出一张符,上去拍了一下萧益阳的肩膀,“等我一下。”趁机将那符贴在他的后肩上。   萧益阳并未察觉,只应了一声,将脚步放慢了几分。“五奶奶,说来你肯定不信,我虽然看不见你能看见的那些东西,但是我能感觉得到。”   长年累月地办案,接触过的受害者太多了,他多多少少是能感觉到这些受害者们留下的气息。   而这里,似乎从前朝灭亡后,就一直都像是死刑场一般的存在,一批又一批的老百姓死在了自己。   如果不是万不得已,无处可去,正常人是不会住到这里的。   “感觉到什么?”温四月好奇,他的这感知这样强烈么?   “我感觉到,他们还留在这个地方。”萧益阳回着,他是看不见,但是每一次抬脚都十分艰难,就好像受到了什么羁绊一样。   温四月有些诧异,‘嗯’地应了一声,才道:“是想走,但又走不了。”这里,感觉就像是有人专门设下了法阵一样,将这些魂魄留在此处。   但是可以确定的是,设置这个法阵聚集魂魄为自己所用的人,现在肯定已经不在了,所以这法阵可以说是废弃的。   只是可惜,早前被困在这里的魂魄仍旧没有办法离开。   萧益阳的初恋被困在这里,应该是个意外吧。   早前她就用萧益阳这初恋小雪留下的遗物试过招魂了,本来是想让对方直接入梦到萧益阳的梦中,但是没想到发现对方的魂魄像是被什么东西禁锢了一样,所以才有了今日之约。   而萧益阳听到她的话,诧异地停下脚步,转过身疑惑地看着她,“什么意思?”   “就是,有人画地为牢,困住他们为己所用。”温四月简单解释着,见萧益阳一副如临大敌的表情,又连忙补充道:“不过,已经废弃了,布阵的人可能已经不在了。”毕竟这法阵的年限看起来不年轻了。    第40章 二合一   “那, 五奶奶您能将这法阵破解了么?”萧益阳其实知道,自己开这口有些站着说话腰不疼的感觉,毕竟不是自己出力。   所以说完后, 就后悔了。   没曾想听到温四月说:“今天既然来找小雪, 肯定是要将她带离这地方,那阵法自然是要给破解的。”不过她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其实, 现在听说玄门圈里有很多规矩, 这种事情我不该插手的,以后若是有人与你打听此事, 你千万别说是我友情帮忙。”   萧益阳愣了一下, 旋即像是想起了什么,恍然反应过来, “我明白了,五奶奶请放心。”他倒是想起了一件事情,上次外祖父家那边有个亲戚找人帮忙,因为是熟人,所以并未收取任何费用,没曾想倒是让这位朋友得罪了不少玄门中人,认为是他坏了规矩。   他们的规矩, 只要三炷香一插, 便不能说情说义, 该是真金白银多少便如数奉上才是。   因为听说,做这一行的人,其实都是拿自己的命和运来赌的。   想到这里,有些担心起来, 连忙朝温四月问:“五奶奶,做这些,不会对你有什么危险吧?”   温四月不知道他怎么忽然问起这个问题来,但还是耐心解释道:“不要随意透露天机,不要随意改判别人生死命运,倒是无碍的。”她现在做的这件事情,其实就跟吃饭睡觉一样寻常,她又不是来做什么恶事的。   反而是来解救这些被困的魂魄,指不定还算是功德呢。   萧益阳听到这里,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气,不然若是真对温四月有损伤,只怕到时候五爷爷会要了自己的小命。   两人继续往前走,这一条小胡同除了破败,堆满了杂物以及两旁屋顶上落下来的砖瓦之外,其实斌不算是很长,但他们却像是走了半个小时一样,才走到尽头。   尽头就是小雪的家,门已经脱落了,歪歪斜斜地挂在门框上面,走在前面的萧益阳伸手去扶了一把,发出‘吱呀’的声音,这声音因为此处长年累月无人居住的环境而被拉得长而悠扬,在空旷的屋子里转了几回,声音才止住。   萧益阳只觉得这声音有些渗人,脚也停在了砖石松垮的台阶上,“要进去么?”他实在是没有料到,这种没有人的地方,居然比那些残忍血腥的案发现场让自己觉得心中发毛。   温四月从他身旁擦肩而过,“你跟我后面,小心些,踩在我的脚印里,不要乱走不要乱碰。”   萧益阳是刑侦队的副队长,温四月这点小要求他自然是做得到的,只是他们在案发现场是不能乱碰任何物件,那是担心破坏了犯罪现场,但是现在温四月让自己跟着她的脚印走,又是为何?   他满腹的疑惑,想要问又觉得有些不要意思,于是只能自己四处观察。   很快,他就意识到了为什么温四月要让自己跟着她的脚步走。   因为小雪家这老屋,一如那不长的胡同一样,现在变得很是宽广陌生,甚至远超了萧家那几进几出还外带几个花园子的老宅了。   他心中万分惊恐,一度开始怀疑他们到底是进入了怎样的一个奇妙世界里。“这屋子,为什么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他即便已经很多年没有来过这里,但并不代表他的记忆退化。   他明明记得,这房屋不过是个小倒座。难道链接到了前面的大院子?   然而温四月并没有回他的话,而是用实际行动来告诉他,房屋为什么会变成这副样子。只见走在前面的温四月忽然停住了脚步,然后手中掐诀,捏然了符纸,瞬间她带着萧益阳所走过的脚印顿时都亮起来,竟然变成了一道八阵图。   而这八阵图的中间,随着燃起的符纸那点余光,萧益阳清楚地看到一个类似于葫芦瓜的东西从里面冒了出来。   就是冒了出来,那种大雨过后的枯井,忽然冒出无数的水泡。   只是随着那所谓的葫芦瓜冒出来不少,他才发现那压根就不是什么葫芦瓜,而是人的头盖骨,一个接着一个,然后就变成了这样奇怪的模型。   萧益阳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一点声音也不敢发出来,因为那头盖骨还在继续往外面冒,如今已经叠得高高的一堆了。   终于,因为过于高而失去了平衡,头盖骨散落下来,滚落在陈旧的地板上,发出一阵阵沉闷的哐当声音,有的因为年代过于久远而直接破碎。   只见这时候温四月忽然朝着那堆头盖骨伸手过去,忽然一个头盖骨从中飞出来,稳稳当当地落在温四月的手里。   也是那一瞬间,萧益阳恍惚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头盖骨中挣脱出来,但是太过于模糊,他也不确定到底是不是自己眼花了,只是情不自禁地脱口喊了一声,“小雪。”   然后便听到温四月的声音,“接着。”   此刻的符纸火光已经彻底黯淡下去了,屋子里又重新变得一片昏暗,他压根没看清楚温四月到底扔给了自己什么,只是下意识地伸手过去接。   到了手里才发现,竟然是一片头盖骨,出于本能是下意识要扔的,但是却听得温四月说道,“按照刚才的脚印,你先出去,到村口等我。”   萧益阳闻言,有些犹豫,她让自己先出去,必然是这里有什么危险,所以他是想留下来的。   但他的疑虑已经被温四月看在眼里了,“道不同,你便帮不了我,现在躲得远远的,就是最大的帮忙。”   于是萧益阳也没有半点犹豫,捧着那头盖骨就按照之前的脚印,头也不回地跑了,心里慌慌的,既怕温四月出事,又怕萧漠然责罚,反正是千百个思绪在心中来回交替。   终于,他出了屋子,胡同里虽然一样昏暗,但好歹是能看到灰暗天空的,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把那头盖骨放入包中,然后继续出巷子。   进来的时候花了不少时间,但是出去的时候竟然不过十分钟左右的,等他到村口的时候,只见自己的摩托旁边围了不少小孩,有的甚至已经爬上去了,见到他顿时一哄而散,没了身影。   萧益阳有些奇怪,心想这些孩子跑得也太快了,不过也没多想,只小心翼翼地将那头盖骨拿出来观摩了一下,什么也没瞧出来,然后往小雪家老屋的方向望去。   忽然只听‘轰’地一声巨响,小雪家那一片的房屋都轰然倒塌。   萧益阳吓得连忙爬到摩托车上去眺望,只见那边已然是一片废墟,吓得他连忙拔腿要过去找温四月。   要是温四月被埋在里面了,他这条命也完了。   然而,此刻的温四月并不在老屋的废墟里,而是在这个村子里另外一角的破庙里。   这里原来是一座藏民的喇嘛庙,破败的佛堂里还挂满了写满了经文的彩旗。   “为何不见他?”温四月问道。   她的身前不远处,那没有日光的阴暗角落里,似缩着一个人影,正是萧益阳魂牵梦绕想要见一面的小雪。   她身上穿着一条连衣裙,光着脚抱着膝盖在角落中,听到温四月的话缓缓抬起头,一双才褪去血红的眼睛里满是痛苦,口中却与温四月说着似与当下话题无关紧要的话。“他有两个姐姐,他母亲一直想要生个儿子,为了生下他,半条命都没了。”   温四月只知道萧益阳好像是萧漠然三侄儿家的老幺,至于他有几个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姐妹,温四月其实并不清楚。   所以很疑惑,小雪这话是什么意思?只是出于本能,下意识地问:“你的死,和他家有什么关系么?”可是,小雪的案子,不是萧益阳从部队转业后进入刑侦队办的第一个案子么?   而且凶手也都伏法了。   不想竟然见小雪点头,“有,也不全是。”然后她与温四月细细说起这件事情的始末。   她和萧益阳相爱,本来就是门不当户不对的,她妈妈是萧益阳家的保姆,萧益阳的母亲其实对她们母女都不错,不然的话,依照她这个身份,也不可能上得起学。   而萧益阳的母亲因为生了萧益阳后,身体一直都不好,萧益阳自己也知道,所以一直都十分孝顺他的母亲。   “你知道么?在他的眼中,萧太太是个极其慈祥和善的人,是个天底下最善良不会有任何过错的人。”小雪忽然强调起来。   所以,她的死和萧益阳的母亲有关系?   果然,只听小雪继续说,萧益阳的母亲有一个胞弟,也有一个独子。也就是萧益阳唯一的亲表哥佟桦。   佟桦是学西洋画的,他到萧益阳家后,看到小雪,想要小雪作为他的模特。   小雪起先不知道是要脱完衣服给他画,所以答应了,再知道后就给拒绝了,但是佟桦不死心。他这个人的性子有些偏执,觉得小雪一定是个完美的模特,所以小雪的拒绝根本就没有用。   可他约不到小雪,所以他借了姑姑之手,也就是萧益阳母亲帮忙,将小雪喊到了家里。   也是那一杯茶下肚后,小雪再度醒来,她光溜溜地躺在法国沙发上,身下垫着丝绸床单,弄出好看的褶皱。   昏迷的时候,小雪没办法,只能任由对方将自己当做模特,但等她醒来后,她就逃。   也正是因为她的逃和不配合,惹怒了完全沉浸于作画中的佟桦。   “你知道么?他完全就是个疯子。”小雪想起了当时佟桦直接将自己锁在沙发上时候的狰狞表情,现在心中还有些恐惧。   后来,他又嫌弃那锁太过于影响了他的视觉,严重影响了他的发挥,所以他变态地直接拿了长钉,把小雪的手脚直接钉在了沙发上。   这也是为什么小雪被找到的尸骨上有被长钉钉过痕迹的缘故了。   温四月听到这里的时候,只觉得手脚发麻,心想果然有些搞艺术的人都是疯子。   但这还不算什么,这只是对于小雪生命漫长折磨的一个开始。   “我疼得晕死过去了,他又把我弄醒,要我笑,我哭着求他放了我,希望他能看在萧太太的面子上放过我。”可是佟桦却告诉她,拿她来作画,是他姑姑准许的。   小雪那个时候才晓得,原来萧太太面上虽然不说什么,但其实心里对自己这个未来媳妇是不满意的。   所以,才会任由她的亲侄儿如此糟蹋自己。   这佟桦的画不可能一辈子藏在画室里,终有一天萧益阳会看到,那她和萧益阳就不会有结果。   萧太太是不声不响地绝了自己的路。   而小雪被禁锢了两天,昏过去又醒过来好几次,佟桦终于画出让他觉得满意的画作了,于是他通知助理来清理画室,也顺便将小雪送去医院。   可是那个助理刚好有事没来,托了他的朋友来帮忙送小雪去医院。   这个朋友看到浑身苍白□□的小雪,起了兽性。   不但如此,还找来了很多人,她就这样死在了那张沙发上,那些人见她断气了,被吓到了,慌里慌张地将她手脚上的钉子拔掉,将她带出画室,抛尸到了一处无人的巷子里。   手脚处伤口里散发的血腥味,在夜色里对于那些饿了几天的畜生正是美味。   也正是如此,她最后只剩下半副尸骨。   那时候这喇嘛庙里来了个喇嘛,想要复活他们的活佛,到处在城里收集冤魂,她的头盖骨也被那喇嘛拿走,埋在了她家的老屋下面。   “我的仇人太多了,萧太太是,这个路过捡走我头盖骨,却不给我驱赶啃食我身体那些野狗的喇嘛也是。”现在的小雪冷静了不少,很是平静地数着她的仇人都有哪些。   温四月这才意识到,小雪的魂魄要出现变故,立即阻止道:“你生前的确是受尽了百苦,害你的人也该得到应有的惩罚,只是天地有方圆,如果谁都亲自去报仇的话,那么这个世界将会乱成什么样子?”专业的事情该由着专业的人来做,她该做的就是去转世投胎。   但是小雪却不愿意,发出一道让人觉得毛骨悚然的笑声,“凭什么?我现在既然出来了,谁也不可能阻止我。”   几乎是随着她的话声出口,那苍白的身体上出现了无数的龟裂,眼睛变得血红,头发也忽然疯长,瞬间像是海中的水草一般,朝着温四月涌来。“你要是阻止我报仇,你也他们也没有什么区别!”   所以她这是要直接对温四月下手。   这是温四月没有料到的,一个小鬼居然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凭着戾气变成了厉鬼,而且还敢直接朝自己动手。   当下也没客气,直接就往她大量涌来的发上贴了一张符。   顿时那些头发吓得连忙缩了回去,但是小雪也不可能就这么简单放弃,透明的身体一下退了数步,“谁也不可能阻止我,包括你。”   随后,魂魄便不见了。   温四月皱着眉头,连忙朝着村口赶过去。   幸好,她的头盖骨在萧益阳手里。自己原本是想让萧益阳拿着她的头盖骨,到时候找人给她好好做一场法事的,没想到如今却有了别的用处。   而如今在村口的萧益阳正是心急如焚,几次想要去那废墟,又怕温四月从别处找来。   正当他犹豫着到底要不要去之际,忽然见温四月从另外一个方向出现了。连忙迎上去,“五……”然而这一声五奶奶还没喊出口,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吵闹声,腿好像被什么绊住了,还有身后像是谁扯住了自己。   他下意识回头,只见之前在他摩托车上玩耍的小孩子们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如今正抱着他的腿,扯着他的衣裳,似乎不许他走向温四月一样。   “快松开。”他冷下脸,朝这些顽皮孩子唬道。   没想到下一刻,这些孩子的脸都像是裂开了一般,两只眼珠子更是直接从空洞洞的眼眶里滚出来,顿时吓得他脸色苍白,身体一下软了不少。   也是这个时候,那些小鬼开始翻找他的口袋和包,好像要找什么。   不过萧益阳到底是部队里出来的,这心理素质还是可以的,很快就恢复了冷静,甚至猜到了这些小鬼想要找什么。   只怕是温四月扔给自己的那个头盖骨,就在他担心会被这些小鬼拿走的时候,温四月像是神仙一般从天而降。   整个人就像是带着光,那些小鬼顿时就被驱散,消失成了砂砾不见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尽量让自己的呼吸显得冷静些,其实心里也防备着温四月,现在他有些开始不确定,眼前看到的温四月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心想如果她管自己要那东西,那肯定是假的。   毕竟,现在天已经黑了那么久。   “东西还在吧?”温四月问着,并没有管他要,而是继续问道:“小雪的案子,可从头到尾,再给我说一遍。”   她觉得小雪出现异变太快了,所以推算了一下,发现小雪刚才给自己说的那些被害经历,好像不对劲。   所以现在她只能来问萧益阳,哪怕这样会让萧益阳重新再痛苦一遍。 第41章 二合一   萧益阳手揣在口袋里, 下意识地捏紧那头盖骨,“现在么?”   “先回去。”温四月环顾了一下四周,小雪的头盖骨只要还在萧益阳手里, 就不用担心什么。   两人上了摩托, 很快便绝尘而去。   明明一样是夜色里,可是离开这一片区域后,好像整个世界都变得清晰起来,萧益阳看着再无方才那种朦胧感, 一面偷偷从后视镜里打量温四月, 一时也防备着,生怕她把那头盖骨偷走。   不想就他这个动作, 引得温四月的提醒声, “看路。我要是假的,你不可能活着到现在。”   这话好叫萧益阳有些尴尬, 忍不住扯了扯嘴角,试图露出一个笑容来掩饰一下,“不是,五奶奶您误会了,我这个是职业习惯。”   好像这样说没毛病,毕竟他这干刑侦的,的确看谁都像是犯罪分子。   不过也正因为温四月这话, 叫萧益阳一直悬着的心放下来了, 一路驰骋, 很快便到了萧漠然这小四合院里。   萧漠然知道他们俩今天要去找小雪的魂魄,所以下午放学后直接从学校里回来了。   这会儿听到摩托车声,连忙来开门,果然见着是他二人, 目光往温四月身上扫视了一眼,见她没事才松了一口气,“没吃饭吧?”   当然,他没做饭,主要做得也不怎么样,所以从学校食堂给温四月带回来了。   不过没萧益阳的份,因此看到萧益阳跟着温四月一起进来,“你不回家?”   萧益阳倒是想回,可是这事儿不是出现了意外么?“五爷爷,我不吃饭,您放心。”   萧漠然这才侧开身,让他推着摩托进来。   待进屋后,萧益阳果然就吃着些干果子看温四月吃饭,然后一面给萧漠然说起今天在那边小雪家老屋发生的一切。   说完,这才疑惑地看朝温四月,“是有什么不对么?”不然为何要让自己将案子重新说一遍?   温四月也不客气,毕竟是萧漠然带回来爱心晚餐,没道理分给小辈,于是这会儿吃完,将饭盒递给一旁的萧漠然,“她跟我说的事情,与我推算到的有不少出入。”然而温四月对自己推算的过程是十分自信的。   道理上讲,自己不能错,那就只能是小雪出错了。   尤其是后来小雪的魂魄发生异变。   但是萧益阳听到温四月和小雪见上了面,还说了话,一时心急如焚地看朝温四月问道:“她说了什么?”有没有提起自己?   只不过后面这半句话他没问出口,而是殷切地看着温四月,想要知道小雪到底都说了什么。   哪里料想,温四月并没有马上说,反而一脸认真地看着他问:“你确定,你能公私分明?”   萧益阳不大明白,温四月为何这样问?但立马拍着胸口保证,“五奶奶,有什么话您只管说,我是受过专业训练的。”不然怎么可能轻而易举就到刑侦队?   “既然你这样保证,那我告诉你,小雪告诉我,她是被你母亲和你表哥联手绑去了画室做模特,且被你表哥钉在了沙发上,后来被才找来收拾画室的那些人□□惨死。”   温四月一口气说完,一面目不转睛地观察着萧益阳的神情变化。   果然,萧益阳的变化何止是表情上,而是连带着整个肢体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整个人瞬间像是踩到了滚烫的钢板一般,猛地弹跳起来,然后矢口否认,“这怎么可能?我妈就算不是很喜欢小雪,但她绝对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他表哥就更不用多说了。   温四月却是捕捉到了他那句,‘他妈妈不喜欢小雪’的话,所以立即问道:“你知道你妈不喜欢小雪?”   然后就听萧益阳嘀咕着,“我妈嫌弃她家里条件不好。”而且这是众所皆知的。但喜欢归不喜欢,他妈妈可从来没有为难过小雪和她母亲。   这时候洗了饭盒回来的萧漠然也附和道:“这点我可以证明,十九他母亲的确不喜欢小雪,而且也不曾因为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为难过小雪的母亲。”   说罢,好奇地问温四月,“怎么?小雪还和你说了什么?”   小雪跟温四月说的是萧太太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温四月觉得这小雪真的是有些问题。当下只与他们,然后继续问萧益阳案子。   萧益阳现在被温四月这些话一扰,加上今天所经历一切,其实这个时候心里已经顾不上去难过当年的惨案了。   又或许是作为一个刑侦队的工作人员,他的心理素质极好,如今与温四月说起这件案子的时候,并未夹带任何私人感情。   原来当时萧益阳接手案件后,第一步找到的就是小雪的案发现场,的确是在他表哥佟桦的画室里。   但那画室已经荒废了,而且佟桦那时候并不在京城,而是去了大兴安岭插队。   所以小雪说佟桦将自己钉在沙发上做模特这事儿,本身就不符合实情。   可问题是小雪为什么要这样说,而且还漏洞百出?这就让温四月很是费解了。   因为佟桦去了大兴安岭插队,所以画室空闲了下来,被一群原来在城中混日子的混子组成的□□给占领了。   那时候这城里简直是这些造反青年的天下,整座皇城根下就是任由他们为所欲为的,像是小雪这样被□□而死的年轻漂亮姑娘其实不少。   只是依照萧益阳所言,小雪是被那些人害死在画室里,然后尸体被扔到别的地方,而现在那些人也都全部伏法了。   说起来,好像也不是什么错综复杂的案件,可问题是现在为什么小雪的记忆里和萧益阳所调查到的一切根本就不符合呢?   萧益阳也觉得这不可能无缘无故出现这么大的差距,当即就要起身出门。   “你干嘛去?”现在正讨论得激烈,萧漠然不相信他会老实回去,逐起身问。   果然,只听萧益阳说道:“我去城外监狱,我今晚必须弄清楚,也许这案子当时漏掉了什么。”   说着,人跳上摩托,就走了。   好在,他将那头盖骨给留下来了。温四月连忙拿符纸贴在上面,以免小雪魂魄作乱。   “你说,小雪冤枉萧太太和佟桦的动机是什么?”温四月很好奇。   萧漠然回想起小雪,记忆不算太多,就晓得她在和萧益阳谈恋爱,但是萧益阳的父母肯定是不同意的。   不过也没有直接强硬地出面阻拦,毕竟都是文化人,而且萧家也算是比较尊重年轻人的思想。   因此从头到尾,只是表露出不喜欢而已。   所以这会儿温四月问起,萧漠然忽然猜想,“会不会是,因为他们的不喜欢,才心生恨意?”   温四月实在想不出别的缘由,“也不是不可能,毕竟有一部分人是挺仇富的,而且小雪母亲还在十九家里做保姆。”不管表面上再怎么好,但是雇主与别雇佣者之间,因为金钱的缘故,都不可能像是朋友那样相处自在的,更何况萧太太本身还不喜欢小雪,所以小雪因此对萧太太产生恨意也不是没有道理。   毕竟温四月前世的记忆里,就有一个类似的事情。   甲乙两人是朋友,只不过甲富贵乙贫穷,所以甲对于乙十分照顾,除了钱财上和物资上多有赞助之外,还经常帮乙介绍生意。   但后来乙却把甲害死了,谁都没想到乙会是凶手。   直至甲冤魂不散,最后闹大了查出来,才知道是乙害死的甲。   而乙害甲的动机,却是因为觉得甲看不起自己。   甲对他的所有支援和帮助,在乙看来都是甲瞧不起他的施舍,把他当做乞丐来看待罢了,还一面赢得朋友们的夸赞。   所以乙越想越气,就把甲弄死了。   于是她将这件事情简单地和萧漠然做了个比喻,就越发觉得这个可能性更大了。   等到了十二点左右,萧益阳还没消息,两人也打算去休息了,没想到才躺下,门板就被拍得啪啪响,夹带着萧益阳着急的声音,“五奶奶,快出事了,救人啊!”   温四月披着衣裳出来,萧漠然已经打着手电筒去开门了。   几乎是门闩拉开的那一瞬间,两扇门就被外面的萧益阳用猛力撞开,然后见他抱着一个人跌跌撞撞地朝温四月冲过来。   厅里已经开灯了,温四月一眼就看到这人身上穿着的囚服,又从年纪判断,多半就是萧益阳去找的那个还没被枪毙的从犯之一。   当下也没犹豫,立刻上前检查。   她虽然不是大夫,但是既然人出了事情,萧益阳抱着来找自己,那肯定就不是病了那么简单。   果然,她才靠近这人,触碰到他太阳穴的指尖处便泛起一团黑雾。   “他不会有事吧?这人不能死。”萧益阳着急地说着。   萧漠然示意他想将人放下来,温四月也好操作一些。   “拿一炷香过来。”温四月管萧漠然开口道。   家里的东西都放在什么地方,没有谁比萧漠然更清楚了,片刻后他不但拿了香,还有糯米纸钱蜡烛等。   温四月颇为诧异,纸钱和蜡烛虽然暂时用不上,但是糯米她需要。   将那一炷香点燃,将插在这人两脚掌之间的,随后将糯米往他身上一撒,顿时那所沾到糯米的地方,都发出滋滋的声音,方才出现的黑气再度升起,只不过都被脚边的香给引了过去。   黑色的烟聚集到香前,跟着那香的青烟融合在一起,片刻后就恢复了正常。   原本那脸色苍白,嘴唇乌青的人顿时有了血色。   萧益阳见此,长长松了一口气,正要靠近,却见温四月忽然捡起两张纸钱递给他,“给他把嘴巴擦干净。”   萧益阳和萧漠然这才发现,这人的嘴唇上,好像涂抹了什么油脂一样。萧益阳擦了之后,直接按照温四月的指引,将纸钱惹了香上的火芯子给烧了。   这才忍不住问,“那是什么?”为什么自己好像闻到一股奇怪的恶臭味道?   “尸油。”温四月回着,又往这人身上泼了些凉茶水,“你遇到的时候已经这样了?”   被泼了凉茶水的囚犯顿时一个激灵醒过来,环顾四周,看到萧益阳后,犹如见到了救星一样,猛地弹起身来,一把抓住萧益阳,语无伦次道:“救我,萧警官,救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路过而已。”   人在发抖,声音也在颤抖。   萧益阳被他这样抓着,“你先松开,现在没事了。”一面回着温四月的话,“我刚到看监狱的时候,他就已经出事了。”   而且据当时他的狱友说,那个时候已经熄灯了,大家都在睡觉,他忽然爬起身来,然后对着空气自言自语,随后就不停地躲,就像是有什么人在向他逼近一样,不停地挥舞着手,最后惨叫一声,就成了他带回来时的样子。   这囚犯听到萧益阳重提此前的事情,情绪又开始变得躁动不安起来,挣扎着躲到桌子底下去,嘴里喊着,“不要过来,不过来,我什么都不知道。”   温四月见此,心想多半是小雪去找他了呗。于是蹲下身掀起桌布直接问:“小雪找你了,当年到底都发生了什么?”   只是那囚犯听到小雪二字,吓得更惨了,撕心裂肺地大声喊叫着,然后拼命地想要重新找地方躲起来。   不过被萧漠然和萧益阳给挟住了。   而萧益阳见他这副样子,也不指望能问出什么,“他身体有缺陷,当时在画室外面给那些人放风。”所以案子破了后,就他一个人活下来。   因为他没直接参与作案,只能算是从犯。   温四月听罢,直接拿了一道符递给这囚犯,“这符可驱邪镇百鬼,你带着。”   那囚犯看着黄符纸,果然没拒绝,连忙宝贝一般拿在手里。   也是拿到这符纸后,整个人逐渐冷静了下来,半个小时候喝了些热水,基本就恢复正常了。   萧益阳看着仍旧被他紧握在手里的符纸,朝温四月悄悄问,“真有那么厉害?”   “当然没有,心理作用而已。”那就是个半成品。不过温四月见他冷静了,也示意萧益阳重新去问话。   果然,这一次萧益阳一开口,这人就主动坦白,还道:“萧警官,我错了,我之前没说实话。”然后又后悔,痛哭流涕,“不是我不敢说实话,是我害怕他们,他们外面还有人,那些喇嘛,那些喇嘛还在,他们会杀了我哥他们一家。”   “怎么还扯上喇嘛了?”萧益阳疑惑,当初可没听他提过这词儿呢。   却听温四月说道:“小雪家老屋附近,就有一个喇嘛庙,她家老屋下面的法阵,也是喇嘛修建的,也是喇嘛拿走小雪头盖骨的。”   那囚犯听到温四月的话,似乎才留意到温四月的存在一样,诧异地朝她看过来,“你,你也知道喇嘛的事?”   果然有猫腻。“知道一些,不过你先说说看。”温四月当然不知道,不过为了稳定对方,所以才这样说。   而囚犯听到她也知道喇嘛的事情,竟然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似乎知道这些喇嘛也是罪过,如今有人和他一样知道,他就不是孤军一人了。   好像也就没有那么害怕了,于是张口就道:“那些喇嘛是疯子,他们取活人的头盖骨,要复活什么活佛,赖老三他们收了这些喇嘛的钱,到处给他们找合适的人。”   赖老三,就是当初将小雪害死在画室的主谋之一。   那几年,正是最乱的几年了,家不成家,人不成人,然后不知道什么时候,这城里来了一些喇嘛,裹着红色的大袈裟,走街串巷的。   瞧着本来与这座城池就格格不入,可是那时候人人自危,谁去多管他们?   他们也就趁着这股混乱,暗中开始到处集合适的头盖骨,建一处轮回阵,将他们还没找到的活佛转世寻到。   “都以为赖老三他们这几条街的老大,其实他们都要听这些喇嘛的,后来就是那个……”囚犯说到这里,忽然停顿下来,朝萧益阳看去,犹豫着要不要继续说。   “继续啊。”萧益阳被他这样的目光一盯,心里有些发毛。   然后便听囚犯说道:“小雪她也加入了喇嘛教,但是咱们中原的庙里有尼姑,没听过喇嘛们的庙里有女人,即便有,也只能是叫圣女。”   但是圣女只是听着好听罢了,其实不过就是供给喇嘛们玩乐的女人罢了。   所以萧益阳在听到这话后,立即脸色大变,“不可能!”   囚犯像是被他吓到,缩了缩脖子,“是你让我说的,而且这本来就是真的。”他说着,胆子似乎越来越大,只朝萧益阳说道:“但她后来就只和一个喇嘛好了,那个喇嘛还要为了她还俗,给她家里拿了好多供奉活佛的金银财宝,其他的喇嘛当然就不高兴,把她送给了赖老三他们玩。”   所以,其实赖老三他们是该死,但这件事情,和小雪自己本身也脱不了关系。 第42章 二合一   囚犯的话说完, 流动的空气似乎也停滞了下来一般。   温四月和萧漠然面面相觑,想着这件案子其中多半是有什么隐情,不然小雪不会说出那些话的。可是怎么也没想到, 事情最终会是往这个他们怎么都没有预料到的方向发展。   如今只能担忧地看着萧益阳, 那小雪对他来说,是少年时光的一抹光,又因为最终没有能在一起,对方的惨死, 使得这形象他的心中已经几近完美了。   他甚至是为了小雪而放弃了继续留在部队的机会, 转业到刑侦队。   可现在的事实却一点点地将他心中犹如山茶花的美好少女给一点点地击碎。   他几乎是没有办法接受这个事实,所以终究是没有忍住, 一把暴怒地捏住那囚犯的脖子将他抵到墙上, 眼睛血红地盯着对方质问:“你说谎对不对,你现在说的这些都是假的?如果是真的, 你为何现在才说出口?当年为什么不说,赖老三他们为什么又心甘情愿去死?也不说出真相?”   所以,萧益阳断定,着一定都是假的。   如果是真的,赖老三他们那样贪生怕死的人,当年能认罪,能编织出一个毫无漏洞的案件?   且不说这囚犯的话是真是假, 萧漠然都不会让作为一个人民警察的他动手杀人, 所以连忙上去将他拉开, “你冷静些,先听他说完。”   萧益阳到底还是有些理智的,萧漠然的声音将他从那暴怒中唤回来,只是回头看着萧漠然, 堂堂一个七尺大男人,那眼光里竟然泛着些泪光,“五爷爷,你是见过小雪的,她不会是那样的人,肯定是被逼迫的。”   萧漠然对小雪本来也不了解,不过是几面之缘,他亦不会温四月这那观相之术。因此当下也没说什么安慰他的话,只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而那在短暂失去呼吸感觉的囚犯如今被萧漠然放开后,整个人就像是脱气了一般,顺着墙根软软地滑倒瘫坐在地上,张着嘴大口大口地贪婪吸着空气,一面像是又被萧益阳的举动惹怒了一般,还叫嚷着:“赖老三他们敢么?我们被抓的时候,那些喇嘛还在这京城里,而且你难道没发现么?大家认罪的那几天,状态都不对。”   为什么不对?因为那些喇嘛不知道每日驱鬼来吓他们。   大家都被吓得了无生意,只能听从那些喇嘛的安排,更何况那些喇嘛还用大家在外的亲戚威胁。   又不是石头里蹦出来的,谁还没个三亲四戚的?所以赖老三他们也只能赶紧认罪,以免萧漠然再继续查下去,查到喇嘛们杀人取头盖骨的事情。   再有,本来案子就过了好几年,证据的缺失,让他们很容易就自己圆出了一个案发现场。   说完,还不忘朝萧益阳嘲讽起来,“你当时肯定觉得自己厉害极了,对不对?为了你的初恋小女友报仇,把我们都绳之以法了。哈哈,可要不是那些喇嘛,赖老三他们愿意去死么?最可笑的是那个小女友,长得那么清纯,但是在男人身下……”   不过他话没说完,就结结实实挨了萧益阳一个拳头,顿时脸都肿了起来,一口带血的唾沫吐出来,连着两颗牙齿,落在地板上打得铮铮响。   萧漠然和温四月这一次倒是没去拉,毕竟这囚犯嘴巴贱,活该挨这一拳头。   真是专挑人家心坎坎上最痛的事说,不打他打谁?   不过见萧益阳还要继续动手,还是给拦下来了。温四月也劝道:“我不信小雪的话,也不听这囚犯的一家之言,你冷静些。”   囚犯这个时候颇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思了,听到温四月这话,慢慢地做起身,一把抹去了嘴角的血迹,“我不晓得小雪那贱人到底说了什么,但是我的话我敢拿我的命来担保都是真的。”瞥了青筋暴涨的萧益阳,就你这点承受能力,“我劝你不要继续查下去,不然你会更难过,会更恶心!”   而彼时的萧益阳,气得又要动手,不过被萧漠然给拦住了。   囚犯也不惧他了,仰头肆无忌惮地看着他,“你打我,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你们这些富家子弟,被养得太好了,所看到的只有那最美好的一切。”   他说完,像是忽然疲惫了一般,朝墙上无力地靠去,闭上了眼睛,“我三岁被人拐,四岁不到就被那些变态切了那东西,一辈子尊严都被毁掉了,为了活命,我只能吃别人剩下的,听他们的话,做他们手里的棍子刀子,到后来,做了赖老三他们的眼睛,我身上也背着命的,我认!可是我不认,凭什么我出生一无所有,你们出生却是在我努力一辈子也到达不了的尽头?”   他心里不甘,不想认命,却又不得不屈服于现实。将这些不吐不快的话说完,便双手捂着脸嚎嚎大哭起来。   命运千般样,却不能自已甄选,的确是无可奈何。   原本挣扎着要动手的萧益阳忽然怔住了,不知道是因为这囚犯对于命运不公的叫屈,还是因为他的哭声。   房中再度安静下来,囚犯似乎只听到了自己的哭声,整个人也逐渐冷静了不少,擦去眼泪抬起头来,只向萧益阳道:“我说的,都是真的,为了那样一个女人,你不值得。”   萧益阳有些干裂的嘴唇蠕动了一下,但最后什么都没说,转身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表情有些木然。   萧漠然见此,只朝温四月看了一眼。“既然该问的都问了,那我将他送回去。”不然天亮后,怕是瞒不住上面。   忽然把囚犯从监狱里提出来,被上面知道了,对于萧益阳来说,终究不是什么好事情。   温四月却摇头,“等我一下。”曾经他们误打误撞进入过小余的记忆里,看到了小余姐姐被害的场面,所以现在各方各执一词,温四月觉得最好的办法,还是重新借着他们的记忆,回到案发现场。   只是后来她找了很多方法,都没能进入别人的记忆里。   不过前几天翻看黄粱集,她隐隐猜到了当初进入小余的记忆,怕不是巧合。   而是因为身旁的萧漠然这特殊的体质。   所以她想再试一试。   一面朝这墙根下坐着的囚犯走过去,“命运看似的确是不公平,但是在造物主的眼里,命运不是看一世一代人的。”   囚犯皱着眉头,似乎并不满她这话。   然又继续听温四月说道,“你今生苦,如果不是上辈子作孽欠债,那来世必然是有个好去处。”看了一旁的萧漠然爷孙俩,“你看到他们命好,除了他们前世有功德之外,更有他们祖辈的付出。”来京城这么久了,要是还不清楚萧家是什么庞然大家族,那她这双耳朵眼睛不要也罢了。   小辈们的荣光,都是老辈人浴血战场换来的。   见着囚犯似还没明白她的话,便又补了一句,“你的祖辈们能平安地活着,是他们的祖辈用血肉之躯换来的。这样说,你可明白?”   囚犯明白倒是明白了,只是仍旧不服这投胎之事。   不过没容他说话,温四月忽然一把拉起萧漠然的手,“跟我来。”   这一声‘跟我来’,似从那千里之外传来一般,幽幽的远远的。   原本的白炽灯光没有了,取而代之是阴霾的天空,风里甚至像是带着些细沙一样,这是京城这几年惯有的天气。   他们也不在屋子里了,而是处于一条巷子里,对面雾气氤氲中,还能看到几栋西式小洋楼。   “这是?”萧益阳满脸的震惊,原本坐在凳子上的他对于忽然出现在这陌生又有些熟悉的环境里,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倒是萧漠然,一回生二回熟,尤其是在看到前面不远处蹲坐在墙下,嘴里不知道骂骂咧咧说什么的囚犯,立即反应过来,温四月把他们带进了囚犯的记忆里。一把眼疾手快拉住想要上去将囚犯按住的萧益阳,“十九,这是他的记忆。”   萧益阳硬生生地顿住了手脚,眼里全是难以置信,扭头朝温四月看了看,得到她确认的眼神,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这他妈太,太……”太玄妙了。   而这个时候,一个突兀的声音从囚犯身后的窗户里传出来,“这腿,真他妈美,难怪那多吉那喇嘛为你要生要死的。”   是赖老三的声音。   萧益阳一下就气血上涌,马上冲过去。   他也认出来了,为何觉得这里熟悉,这里不就是表哥画室后面的小胡同么?   但是却发现,这囚犯像是没看到自己一般,从而也没有阻挡他,所以他爬上了旁边堆砌的有半米高的瓦砾,高度刚好够自己往窗户里探进去。   目光在看到画室里的场面时,他整个人就像是被雷击过了一般。   他心中最美好的女孩儿,此刻正用那下贱的方式抱着那些男人,满脸的表情都写满了享受两个字。   但这还不算完,她的声音和那些男人的声音一直在耳边交错着。   “我们与那些喇嘛比如何?”   “萧家那小子也这样让你快活么?”   然后他听到小雪满口的嫌弃,“那个傻子不解风情,让我好几次都没得手。”   这话叫他想起,好几次他们晚归,小雪怯生生地拉着他的衣角,动人的眉眼楚楚可怜地看着他说晚上不回去好不好?这样大家就不会发现他们玩到晚上才回去,也许就不会被责骂了。   他当时只想,晚上女孩子住在外面不好,叫人家知道了会说闲话。   于是他坚持回去。   现在想来,很是觉得可笑。   而这还没结束,那些他从未想过的污言秽语就这样从小雪的嘴里说出来,他甚至听到了小雪根本就对他没有意思,她厌恶了他们一家高高在上,还曾经勾引过自己的父亲。   只是也没成功。   也试图勾引过佟桦,可惜佟桦的眼里只有画只有艺术,没有什么男女之分。   至于小雪所做的这一切,她只是想要过上人上人的生活,像是萧太太那样每日养花弹琴画画,而从不担心这每日的柴米油盐。   她厌恶极了这种苦日子,害怕自己成为她母亲那样的人,往后只能给别人家做保姆换取那点可怜的生活费,所以她利用自己的美貌,想要趁着年轻改变自己的命运。   偏偏遇上了萧益阳这个一根筋。   她还朝赖老三他们埋怨,萧益阳耽误了她,虽然她借着萧益阳的关系,认识了不少公子哥,但大家都知道她和萧益阳的关系,根本就不给她机会。   终于,等到了萧益阳入伍,她以为终于可以摆脱萧益阳,去寻找别的机会了,没想到萧益阳这该死的,还让他的那些兄弟帮忙照看着自己。   萧益阳把她所有的路都堵死了,她恨极了萧益阳,此刻正怒骂着萧益阳,不过又庆幸,“幸好,多吉对我好。”多吉对她好,给了她想要的一切,也不在乎她到底跟多少男人睡过。   只是可惜她现在还不知道,那些喇嘛让她来陪赖老三他们,是要她死。   温四月和萧漠然就站在巷子里,没有怕那么高,没有看到里面那活色生香的场面,但话语却听得清楚。   萧益阳从上面跌下来了,整个人就像是瞬间被抽干了所有的精气神一般,整个人看起来失魂落魄,在看到萧漠然和温四月后,露出一个苦笑,“他说得对,继续查下去,我是自取其辱。”   果然,囚犯说他用命担保,他的话是真的。   就是真的。   “走吧。”到了这一步,温四月也没打算继续去另外一段记忆了,毕竟那些喇嘛不知道什么原因,最后都死了,不然的话法阵也不会废弃。   只是温四月怎么也没有想到,真正的现场会是这个样子。看来自己这前世见识也不算太多。   她但凡晓得会是这样,小雪在萧益阳看不到的地方,口里句句都是诛心的话,那她就不会把萧益阳给带进来了。   从记忆里出来后,很是担心萧益阳。   囚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见到萧益阳整个人肉眼可见瞬间萎靡下去,觉得奇怪,皱着眉头说了几句挑衅的话,萧益阳也没搭理他。   这才意识到,刚才他们忽然安静下来时候,肯定发生了什么,于是壮着胆子朝温四月问,“他,他怎么了?”   “没事,我们送你回去。”现在萧益阳这个样子,温四月肯定不会让他把囚犯送回去,心神不宁,哪里能骑车?   但萧漠然一个人,她更不放心给放出去,就这香饽饽体质。   于是和萧漠然商量了一下,打算将这跟失了魂的萧益阳给安置,没想到萧益阳去忽然站起身,“我送他回去,萧家的男人没这么弱。”   话是这样,只是下一刻他就没绷住,朝萧漠然问:“五爷爷,为什么?”他对她那样好,小心翼翼如宝贝一般捧在手心,知道她心思敏感,所以处处照顾。   可为何自己的这些好,在她的口中都变成了另外一种味道?   “她把我当什么了?”萧益阳不明白此刻自己心中到底是难过还是痛心,还是怨恨,反正就是让他极其地痛苦。   “人心不一,一座山每一双眼睛看到的样子都不一样。你没有错,她应该也没有错。”萧漠然以为,萧益阳的确是站在小雪的角度想了,可是却站错了,小雪要的不是他的那些小心翼翼地维护,她要的就是真金白银而已。   而小雪也没错,她从萧益阳这里要的身份地位和钱财,可是萧益阳没给她,她换另外一个人,站在她的角度也没错。   唯一错的就是他们不该遇到。   萧益阳沮丧过了一阵子,整理好情绪,也要将囚犯带回去,没想到这个时候囚犯却挣扎着不愿意回去,“别送我去,她会来找我的。”   他口中的她,正是小雪。   “我一会儿就将她招过来,不会让她再度出现了。”温四月向他保证。既然不用照顾萧益阳,那么对于已经出现异变了的小雪魂魄,就按照规矩处理得了。   难不成还真让他成为厉鬼害人么?   囚犯虽然隐隐觉得温四月这个年轻丫头很厉害的样子,可他还是信不过,他亲眼看到小雪的鬼魂来找自己了,怎么都不愿意配合。   他不配合,温四月只好拿出头盖骨,不过招魂之前,还是朝萧益阳看过去,确认一下他似乎能承受得了,毕竟一会儿小雪的魂魄就会出现在他的眼前。   萧益阳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已经过去这一坎了,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五奶奶您动手吧。”他觉得自己应该已经冷静下来了,所以他心里对小雪有一点怨恨。   她居然曾经勾引过自己的父亲和表哥。   还有,如果不是五奶奶帮忙,是不是一辈子都要被小雪骗了?   如今,他觉得自己这些年的感情和痴情,像极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而彼时正在想办法把头盖骨弄回来的小雪并不知道,自己的那些所作所为,萧益阳已经全然知晓了。   她虽然不想见到萧益阳,但还是琢磨着,要不借萧益阳之手,让他亲自把头盖骨给自己送回去。   又怨恨温四月多管闲事,不然就自己从多吉那里得来的图纸,她完全可以借着他们用来复活活佛的法阵,让自己重新借尸还魂。 第43章 二合一   她也不知道萧益阳将那囚犯带了出去, 毕竟那囚犯身上沾了尸油,自己又恐吓过他,根本活不过三更时分。   只是按照记忆去了萧益阳家中, 却扑了一个空, 心中越发不耐烦,整个魂魄身上的戾气就越发重了,这个时候偶然发现曾经萧益阳送给自己的一棵相思树。   相思树种在萧益阳家外面不远的一处公园中,那时候小小的一棵苗, 是萧益阳从蒙古人手里买回来的, 当做献宝一般送给她。   她觉得可笑至极,尤其是晓得萧益阳买这棵相思树花了几十块钱后, 心中就像是吃了一块生肉那般难过。   她那时候看了看身上萧益阳的姐姐换下来送给自己的旧裙子, 她也想穿新裙子,萧益阳为何不拿这几十块钱给自己买条新裙子, 而是非要买这没用的东西呢?   而且这相思树不是南国物种么?在这北方怎么能活得了?但她为了保持自己在萧益阳心中的好形象,还是忍住了怒火,笑着朝他说谢谢,还夸他浪漫。   然后两人一起亲自将这棵小树苗种下。   萧益阳伺候就悉心养护,没想到居然给养活了。   如今她的魂魄到了这公园一角,远远地便感受到了那相思树果然还茂盛地活着。   这是当初他们俩亲自一铲一铲泥土栽下的,有着他们两人的气息。   她也是来借着这相思树的气息, 寻找萧益阳罢了。   只是怎么也没有想到, 这大晚上的萧益阳没回家休息, 居然还在外面到处浪?这不就是他自己作死么?   坦白地说,她死后她恨过很多人,但最厌恶的,其实是萧益阳。   是萧益阳把自己给毁掉了, 如果不是他在自己身上烙下了标签,自己怎么可能跟那些身上带着牦牛臭味的喇嘛们在一起?   完全可以在他走后,另外寻到一段璀璨的人生。   可是都因为他!   此刻的小雪想起这些,眼睛里满是血红,一把朝着那相思树杆捏去,顿时好好的一棵粗壮树杆从中间断裂开来。   她却没有半点可惜,也没有半点留恋,立马借着那点薄弱的气息,朝着萧益阳此刻的方向追过去。   只是越走就觉得越奇怪,为什么这个方向,好像是去城外的监狱?难道他发现了什么?   不过即便发现了什么,现在也没用了,都这个时候了,那个侥幸还活着的囚犯也已经死了。   所以她心里其实并不惊慌。   这一路追着,大抵快到出城的时候,她终于看到了夜幕里的萧益阳,只是看到萧益阳摩托车后面载着的人,眉头不由得拧在一起。   这个囚犯怎么还活着?   心中忽然生出一种极其不好的预感,魂魄俯身一个冲击,直接朝着萧益阳的摩托车撞过去。   既然这囚犯还没死,还像是被他带进城里了,那他们俩就一起死在这里算了。   前面不远处就有一座桥,只要自己撞过去,这摩托车就会无声无息地掉到桥下,这个时节的河水已经干枯了,满河底都是数不尽的石头。   这么高的地方掉下去,莫说是人了,就算是那摩托车,也保不住全尸。   萧益阳和那囚犯此刻并没有察觉到危险正在靠近,萧益阳正踩着油门打算一口气冲上桥。   而就在上桥的那一瞬间,恍惚间他就像是看到一张熟悉却狰狞的脸在自己面前一闪而过。   他是下意识地捏住了刹车,将摩托车勉勉强强地停了下来。   而身后的囚犯则吓得浑身发抖,恐惧地大声喊叫着,“她,她来了,她果然不会放过我!”然后跳下摩托车,抱着头要逃。   不过马上就被相对于已经冷静下来的萧益阳给一把揪住了。   萧益阳自然也看到了,此刻在桥上地面躺着的那小雪。   他终于见到了心心念念多年的小雪,如果是按照此前,他的意难平和所有的思念,在这一刻都得到了释放。   可是如今他看到小雪,却只觉得狰狞又丑陋。   果然不爱了,再无那层美好滤镜,便能一眼看到小雪原本最真实的模样。   小雪此刻半身俯在地上,整个人呈现着一种攻击的状态,的确是张牙舞爪的样子,脖子以一种奇怪又僵硬的姿势扭动着,舌头伸得长长的。   其实她此刻的状态并不算好,刚才撞过去的时候,本来这一切都即将结束,萧益阳绝对死定了,可是没想到自己在靠近的那一瞬间,摩托车四周像是忽然浮出一层看不见的护罩一般,将她跟反弹了回来不说,还带着一种炙痛的灼烧感。   也幸好她退得比较快,不然只怕真会被那该死的东西伤到。   她现在满脸防备地看着两人,见着那囚犯逃走的一瞬间是想追过去的,将其当做突破口先弄死。   没想到萧益阳居然变得这样矫捷,先一把动作了。   而忌惮他们身上的符,小雪也不敢太过于靠近,如今看到萧益阳看自己,便慢慢地伸回做攀爬动作的手脚,慢慢站起身来。   与此同时,脸上的血痕也慢慢褪去,舌头也回到口中,想要恢复到从前萧益阳所认识的那个清纯模样。   但是一个人,主要经历了一些事情后,不管怎么掩饰伪装,都不可能回到最初的纯真模样了。   可是小雪不知道,她还意图用原来的样子迷惑萧益阳。   却不晓得此刻的她仿佛是那青楼里假意要从良的女人,给人的感觉有些奇怪,有些恶心。   “益阳,我死得好惨啊。”她试着挤出了几滴眼泪,熟练地用上从前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但其实有那么一瞬间,萧益阳看到她这副样子,像是又回到了从前一样。不过很快,他脑子里又出现了在囚犯记忆里看到的那段画面,那是多么的真实又清晰。   所以他别开了头,“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他想,但凡她好好地上学,老老实实在萧家待着,妈妈就算是不会喜欢她,但也会护着她的。   可是她没有,是她自己要自甘堕落的。   而他的话让小雪一愣,心中有些疑惑,但还是试着慢慢靠近,“益阳,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你听了他的话吗?”她忽然朝着萧益阳手里按住的囚犯看去,“是不是听他胡说了什么?他是害死我的人,当然不会说什么好话。”   这囚犯的确没给萧益阳说过什么好话,可是他内心深处的记忆却是没有办法篡改的。   所以,萧益阳被温四月带进去后所看到的一切,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他也清楚地记住了小雪那些刺痛人心的话。“我没有听说什么。”他是亲眼看到的。   “那你帮帮我,我这些年好难,我想转世投胎了,你知道我的头盖骨在哪里么?快给我。”她说着,一面试图朝萧益阳走过去。   她这个样子,像是想去投胎的样子么?萧益阳是不信的,如果刚才他没猜错,小雪刚才忽然出现,是想害他掉到桥下去的。   是想杀死他和这囚犯。   “没在我这里,你也不必在我这里白费心机了。”他现在已经不想多看小雪一眼了,而且快天亮了,须得把这囚犯送回去,不想与她多浪费时间。   他这话,小雪也是相信的。但是萧益阳想走?可能么?眼睛一红,带着几丝狠意:“既然如此,那你留下吧。”   头盖骨肯定在白天跟他在一起的那个女人手中。那么萧益阳就只能留下来,自己就算不能靠近他,但是将他困住还是绰绰有余。   也是她这话音落下的瞬间,萧益阳发现自己的四肢都像是被灌铅了一样,根本不由得自己动弹。   他本来还担心囚犯趁机逃跑,没想到囚犯这个时候也和自己一样。   “怎么办?她要杀了我们。”囚犯还是怕死,尤其是真实地体验过死亡的滋味后,他就更想活着了。   萧益阳心中也焦急,不过很快便想到小雪的意图,而且自己身上有符,她根本就不敢朝自己靠近,也只能用这样的手段困住自己罢了。   所以也冷静了下来,“你杀不了我,而且明确地告诉你,头盖骨你也拿不到了。”她怎么可能是五奶奶的对手?   小雪本来就厌恶他憎恨他,现在听到这样的话,难免是有些失去理智,想要直接杀了他。   事实上小雪也动手了,心里想着哪怕会被那符纸灼伤,她也要将这个毁掉自己的男人杀了。   “你疯了,你看她真动手。”囚犯察觉到了这杀意,吓得直朝萧益阳责备。好好的惹这女鬼干什么?现在还连累了他。   萧益阳也没想到,小雪真这样不计后果直接动手,心里也有那么一点后悔,自己不该如此冲动。   两人几乎都以为会死在这里的时候,忽然小雪的魂魄变得扭曲起来,就像是水面随着水波纹荡漾的影子一样,她挣扎着,表情痛苦,像是被什么强大的力量强行给召唤走一般,反正不由她自己。   萧益阳很快就反应过来,肯定是温四月用了头盖骨,悬着的心也落了下来。   果然,下一瞬这小雪的魂魄就原地消失了。   他两身上的禁锢也瞬间解除。   而小雪的魂魄,此刻也出现在了萧漠然家中,只不过被锁在了符阵中,她在看到温四月旁边的萧漠然后,扭动着脖子眼里露出贪婪的表情,“想不到你居然如此大补。”   “你想不到的更多,比如你马上就灰飞烟灭。”都死到临头了,居然还敢打萧漠然的主意,温四月掐着手诀,那符阵的光芒顿时昼亮,中间的小雪忽然惨叫起来,被那白昼一般的光芒一照耀,整个魂魄开始变成了砂砾模样。   然后,便逐渐消失。   萧漠然看着一旁的温四月,好像也就是个简单的掐诀,可是为什么在她手中威力如此之大?“这就没了?”他学了一下,但是并没有感觉到什么特别的力量。   “嗯。”乱麻得快刀斩,再拖下去,温四月也怕真变成厉害的厉鬼。倒不是她收不了,是到时候麻烦。   不过温四月想起萧益阳,到底是有些担心,“她的魂魄倒是消除了,只是十九心里的记忆,怕是没这么容易。”这个倒霉孩子,心心念念找回来的旧人,居然是仇人,没个一年半载,怕是走不出来了。   “这些事情,外人帮不了忙,得全靠他自己想开。”更何况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常想一二便是。更何况萧漠然想,十九这个人,到底还是单纯了些。经历了这件事情,兴许对于他来说,反而是一件好事情。   最起码,他从这段一厢情愿的感情里走出来了。   小雪的魂魄解决了,也可以安心睡觉,不用担心在外的萧益阳安危,两人自去休息。   毕竟第二天还有课。   这忙了半宿,第二天也忘记和萧漠然提王卫红找小混子的事情,就匆匆去学校了。   上完早上的课,中午和楚家先她们吃了饭,回到寝室,才到楼下便发现这里围了好多人。   那楼管阿姨一见到她们俩,连忙迎上来喊道:“快去看看,是不是你们寝室那个刘美娇的男人。”   说着,拉着她俩到被学生围住的墙角去。   只见刘美娇的丈夫抱着一个小棉被坐在地上,整个就像是被霜打过了一般,失魂落魄地坐在那里,一面朝空荡荡的棉被里看去,一边掉眼泪。   “这是怎么了?”楚家先是室友,整个人也比较具备领导能力,如今遇到事情,率先问。   “我也不晓得,他跑来就坐在这里,问啥子也不说,刘美娇也联系不上。”宿管阿姨十分焦急,且不说他一个男人在这女生寝室楼下一直待着就不像话,他还这副甚至不轻的状况下。   楚家先听罢,朝温四月看了一眼,商量道:“咱们先把人弄走。”在这里影响不好,然后再想办法联系刘美娇,今天早上也没见她来上课。   于是两人上前,将人扶起来,打算先往食堂里带,让他吃饭了再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想到刘美娇丈夫被她们俩一扶,像是回过魂来一般,连忙反抓住楚家先的手,“刘美娇呢?她哪里呢?叫她把悦悦还给我,我可以离婚。”   “你先冷静些,孩子是被刘美娇带走了么?”楚家先抓住他的话,趁机问。   刘美娇的丈夫虽然着急,但现在见到楚家先和温四月,就像是见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恢复了些理智。   原来他早就知道刘美娇上大学后就开始嫌弃自己了,但为了孩子还是忍了下来,可是没想到刘美娇变本加厉,上一次好不容易回去看孩子,却嚷着要离婚。   还要自己不要耽误她。   他也是识文断字的读书人,当然不愿意做这乌龟老王八,更何况现在的刘美娇已经变了,不再是从前那个单纯的女人。   可女儿却一直抱着妈妈舍不得撒手,看着那一幕,他也就没答应。想着没准她会为女儿回心转意。   没想到刘美娇急了,昨晚忽然回去,趁着自己出去给她买猪蹄的时候把女儿带走了。   他找了一宿,没有办法,等到天一亮赶紧来学校,但是没想到刘美娇根本就没在学校。   他又找了上一次见到和刘美娇吃饭的那学生,没想到那学生和刘美娇已经分手了,如今也没线索。   心急如焚的他就只能来这寝室楼下等。   一夜没睡,又不知道女儿现在怎么样了,这样的焦虑疲劳之下,所以整个人不免是有些神志不清起来。   “你先别着急,她估计也就是想逼迫你和她离婚而已,悦悦也是她的亲女儿,她不会拿悦悦怎么样的。”楚家先安慰着,一面发动认识的同学朋友找刘美娇。   可温四月看着他的面相发生了变化,心里开始着急起来,他女儿八成要出事。   的确,楚家先高看刘美娇了。   此刻的悦悦正被一个陌生的中年妇女抱着坐在去黑河的火车上,她正嚷着要找爸爸,哭得撕心裂肺的,惹得中年妇女一旁的男人很是嫌弃,“我说大嫂,你能不能让这孩子别哭了,大家也需要休息。”   那中年妇女也被吵得烦恼,暗地里掐了悦悦几下,发现不但没制止住,反而哭得越凶了,她一着急,又怕别人发现这孩子不是自己的,情急之下就将那毛毯把孩子给捂住。   这一招果然是有效果的,悦悦在挣扎着哭了几声后,声音就逐渐没有了。   中年妇女见此,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过了一会儿确定她真的没哭了,才小心翼翼地揭开小毛毯,却见此刻的悦悦脸色苍白,嘴唇乌黑,顿时给她吓得一个激灵,险些将怀里抱着的悦悦给抛了出去。   她这一奇怪举动又引得那男人狐疑地瞥了她一眼,吓得她连忙拉紧毛毯,背过身去。   “你干什么?这样捂着孩子出不得气了。”男子皱着眉头,开始有些怀疑这妇女到底会不会带孩子?直接伸手过去拉开毛毯。   中年妇女也没料到他会有如此举动,根本就没有防备,毯子一下就被掀开,如今面色恐怖的悦悦就这样暴露在男人的目光下。   他整个人一下跳起来,一面大喊,“列车员,死人了,捂死孩子了!” 第44章 二合一   因为他这路见不平一声吼, 原本还算是有秩序的车厢里一下骚乱起来,大家都纷纷聚集过来,想要看个究竟。   中年妇女见此, 惊慌失措地将被子往上又拉了一下, 想要将孩子给彻底盖住,她这个时候心里是慌的,甚至想要抱着孩子赶紧逃离。   但是此举引得旁边的男人一把将孩子强硬抢过去,“你是后娘吧?孩子都憋成这样了, 你还往她身上盖被子。”   说着, 在众人的目光聚集下,一把扯开被子, 那被憋得没气了, 脸色难看的悦悦一下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   “完了,孩子怕是没了?”有人惊呼, 毕竟孩子的身体看起来都已经僵硬了。   男子一听,慌了神,“那咋办?”话说这男子,穿着貂皮大衣,刷着大背头,脖子上挂着大链子,一瞧就是个混社会的, 怎么也不像是个好人。   可如今听孩子怕是不行了, 他急得跟个孩子一样, 朝旁边的众人四处求问,“这,这之前还听她哭呢,咋就能没了呢?还能救的吧?有没有医生?”   他这一着急, 众人也跟着接龙一般,一个车厢一个车厢找医生。   至于那个中年妇女,已经被赶到的列车员挟住了,这会儿她见着惹了大事,也害怕得急哭了,不等众人问就连忙解释,“不是我的娃,是我一个老侄女不会生,我给她抱一个回去。”   哪个娃儿不是亲妈十月怀胎才辛苦生下来的?平白无故怎么可能给她抱走?八成就是人贩子了。   少不得是遭人唾弃打骂的,列车员只将她先给关起来,然后都想着这男人不是说此前还听着孩子哭,都希望能救回来,这会儿也在其他车厢在好到了两个医生。   这会儿人到了,只赶紧招呼他们俩,“快些看看这孩子,还有救么?刚才这位乘客说还听到哭。”   哪里晓得两位医生却是面露难色,支支吾吾的不肯动手,可把旁边的人急得不行了,那抱着悦悦的大汉子更是急得哭起来,“这可咋办啊医生,您俩别愣着了,快给看看吧?”   一面又自责,“都怨俺,要不是俺说这女娃儿哭声吵人,那人贩子肯定不会把她捂着的。”然后今日大声嚎嚎大哭起来。   两位医生还是无动于衷,急得列车员也赶紧催促,“两位,救命啊。”   这俩医生才一脸难色道:“刚才就喊医生,也没说要啥医生,我俩就是屯里给猪羊牛马割蛋蛋配配种的。”   感情是两个兽医,而且还只会扇猪配种。   那哪里能救人?   听到这话,大家不免是一阵绝望,抱着悦悦哭的这男子不甘心,只将孩子放平在座椅上,只想着他们屯里打群架的时候,岔了气时都是按胸口,对着嘴巴吹气。   他也不知道有没有用,这会儿只想把孩子救活,要是救不活,自己这条命就得赔给这女娃。   众人见他这操作,也跟着口头指导。   可是五分钟了都没见什么效果,孩子的身体反而是越来越僵硬了,那手臂竟然都没办法弯曲了。   众人见此,晓得是救不了,都在一旁劝这嚎嚎大哭的男子,说是不怨他,都是那人贩子的错,他又不晓得人贩子会在惊慌之下把孩子捂没气儿了。   更何况耽搁了这么久,怎么可能救得回来?   很快,车到了一个小站,人贩子被揪下了车,这边的车站打电话报了案,很快公安局就派人来。   男子也一起下车了,一直将悦悦的尸体给抱着不撒手,一边自责地哭着。   而这中年妇女,也是头一次做这样的事情,如今刚见到带着大帽檐的公安,就吓得腿软,连忙主动交代着,“俺老侄女结婚好几年了也没个音讯,家里着急,就说这大城市里的人家,都只生一两个娃,多的都直接送人,正巧俺在这京城给人家打扫卫生,就叫俺打听。”   之前她是觉得自己运气好,才放出风声不过两三天,就抱到了一个两岁多的娃儿,虽然是个女娃儿不带把,但这个年纪刚好,断了奶,养几天就记不住亲爹亲妈是谁。   所以她赶紧找主家辞了,给了对方一百二十块钱,就把娃儿抱来了,连忙买了回老家的火车票,给老侄女把娃儿送去。   心里原本还想,自己为了她这事儿,工作都不干了,还有这女娃儿生得水灵灵白胖胖的,少说也要管她拿五百块钱才划算。   可哪里晓得,这娃儿是个短命鬼,一上火车醒来后,那嘴巴就没停过,一直在嚎。   “那好好的,你怎么把孩子给捂死了?”公安问着她。   话说孩子虽然是死了,但是中年妇女其实并没有多害怕,她现在害怕是因为被公安抓了,至于孩子死了,对她来说不是什么事儿,那么小的孩子算什么人,死了就死了,屯里一年到头不得死多少啊?   “她一直哭,俺怕被人发现,这不是俺的娃儿。”这不一着急,就想让她赶紧闭嘴,哪里晓得是个短命的,一下就没了。然后想了又想,觉得怪委屈的,自己没了工作,赔了一百多块钱,还被公安抓了,就气得指着外面那抱着尸体哭的男子,“都怨他,要不是他嫌弃孩子哭,俺哪里能把孩子给捂死了。”   本来那男子就自责,觉得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孩子才会死的。如今妇女这声音不小,他自然也听到了,就越发后悔了。   然后嚷着要自杀,把命赔给这娃儿。   他一个东北的彪形大汉,几个公安才勉强将他给拦住,找了个擅长心理辅导的人来开导他,又继续审问那中年妇女,从哪里抱的孩子,又是经过谁的手。   可这中年妇女也说不清楚,就说自己放出风声后,就一个叫毛哥的人联系上自己,管自己要了一百二十块钱,约好了在海定公园那边见面,就抱到了孩子。   所以现在只能找到这个叫毛哥的人,才知道孩子是谁家丢的。   又联系京城那边,孩童丢失的案件里,根本就没有这样一个符合年纪的。   自然是没有了,二十四小时倒是足够了,可是悦悦是被刘美娇带走的,她丈夫袁冰去报案,公安那边就没法受理。   楚家先给他打了饭菜,他是一口都吃不下,朋友同学们都在联系刘美娇,可这会儿就是偏偏找不到人。   温四月却是因为看到袁冰的面相上子女宫出现了变化,心里担心得不行,那悦悦她也是看过的,白白净净的,被袁冰养得极好,又懂得礼貌,每次来寝室找她妈妈的时候,都会奶声奶气叫她们姨姨。   这样一个小姑娘,好好的就忽然没了,温四月这心里也很难受,偏偏还不能告诉这心急如焚的袁冰。   可是这样下去漫无目的地找刘美娇,也不是个办法,所以哪怕知道这个时候其实不该去打扰萧益阳,但温四月实在想不到别人了,只能到借了学校的电话,打去找萧益阳。   萧益阳也是一宿没睡,第二天还要承受那样的结果来上班,整个人状态都不是很好。   小雪是魂飞魄散了,可是她的那些话,还清晰地在萧益阳的耳朵里回荡着,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听到有自己的电话,同事还朝他挤眉弄眼,“是个女同志打来的,声音怪好听的,萧哥看不出来呀。”   萧益阳哪里认识什么姑娘?想着多半是家里来的吧?毕竟又快有长辈要过生日了,估计是催他带对象回去呢。   于是无精打采地走过去接电话,“喂,不是说没事别往我单位打电话么?”   电话这边的温四月怔了一下,有些尴尬,随即才歉意地开口道:“十九,不好意思,是我。”   萧益阳听到温四月的声音,顿时整个人就精神了,一下都站得挺直了一些,“对不起啊,五奶奶,我以为是姐姐们的电话呢?怎么了?”莫非小雪的魂魄没解决掉?   然却听电话筒那边传来温四月的话,“我室友昨天带着孩子走了,她丈夫现在找不到她们母女俩。”她说到这里,稍微顿了一下,压低声音说了一句,“孩子,可能没了。”   如果是别人这样说,萧益阳八成要怀疑对方是不是凶手了?不然怎么知道人家孩子没?但是电话那边说这话的是他神通广大,比他见过的那些什么大师都要厉害的人。   “您现在哪里,我马上过去找您。”这事儿得当面说,萧益阳说着,就要挂电话。   温四月答应了,约在学校门口,不过挂电话之前留了一句,“要不你先帮忙看看,有没有报案的,孩子两岁左右,是个女孩儿,梳着两条小辫子,走的时候穿的是粉红色的碎花袄子,脚上有一双半旧的小皮鞋。”   那小皮鞋肯定不是刘美娇买的,袁冰也买不起,不过听说他在西直门那边给人写信,人家觉得他的字写得好,又见带着的闺女可爱聪明,便把孙女一双不能穿的小皮鞋送给了悦悦。   萧益阳将信息记下,当即挂了电话,便让人帮忙查,“各分局有没有接到报案,受害者是两岁小女孩儿,穿着红色……”   然而也是巧,那个小县城里发过来的消息,正好送到他们这分局里。   所以他没问完,一个同事就接过话,“是不是穿着一双半旧的小黑皮鞋,梳着小辫子的?萧哥你可真神了,这消息我才收到呢。”   这同事还不忘奉承萧益阳几句。   可萧益阳的脸色却难看得不行,马上道:“报案人呢?受害者现在哪里?”一面问着,马上拨回去温四月打过来的电话号码。   那边温四月也还没走远,忽然电话打回去,办公室的人把她喊回去。   她也有些诧异,萧益阳这么快就有线索了,急忙接过电话,那边萧益阳喂了一句,就听他说:“我同事刚收到的消息,我让他和你说。”   萧益阳这同事也一脸懵,只将自己当前收到的消息都一一和温四月对接,“是麻县那边来的消息,受害者被一中年妇女失手捂死,听说这孩子是她从一个叫毛哥的手里花一百二十块买来的。”   一旁的萧益阳听着毛哥的名字,赶紧让其他的同事查,这是哪一片的人?   可是这个毛哥只是个化名,又不是真实名字,而且现在京城里因为恢复高考的事情,涌来了好多人,大部分都还没登记户口,根本就不好查。   他正发愁着,同事将电话递给他,“萧哥。”   萧益阳接起电话,那边传来温四月的话,“你还是来一趟。”   京城这么多人,找这毛哥属于大海捞针,她想先找刘美娇。   寝室里还有刘美娇的衣物,自己可以找个地方设阵,找到刘美娇的位置。   她想孩子既然都被带到了麻县,这是去东北的火车过站,刘美娇不可能不知道?毕竟孩子丢了那么久,她既然没找袁冰,也没报案,显然是知道的。   而且袁冰也说了,因为孩子,他才迟迟没同意离婚。   所以温四月怀疑,刘美娇怕是脱不了关系。既然如此,何必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毛哥的身上呢?还不如先找到这刘美娇。   所以她挂了电话后,立即回到寝室,拿了刘美娇的枕巾,装好便去学校门口等萧益阳来接自己。   路上遇到也在打听刘美娇去处的秦璐璐,将她拉住,“璐璐,悦悦怕是凶多吉少,我刚通过刑侦队的朋友打听到消息,麻县那边发现有一个被人贩子捂死的小姑娘,和悦悦很相似,你……”   她现在没时间去找楚家先跟袁冰,也没有办法跟袁冰开这个口。   大冬天的,这秦璐璐因四处奔走,也是满头的汗水,此刻额间的发丝全都湿漉漉地贴在头皮上,听到温四月的话,擦拭的动作一下就僵住了。直接冒出一句粤语:“乜?”   “悦悦,可能不在了。”温四月只能再度重复一遍。这个小姑娘不是个陌生的路人甲,是见过好几次,甚至是抱过的,粉雕玉琢的一个小姑娘,现在叫她重复地说着她不在了的话,对于温四月来说,每一次心里都一阵疼痛。   说完见秦璐璐愣在原地不说话,只能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和刑侦队朋友约好了,我先去确认,你找到他们,让他们直接过去等结果吧。”   她没说自己要直接找刘美娇的事情,毕竟寝室里还不知道她还涉及了这一行。   秦璐璐这个时候虽然人没动,但是眼睛里的泪水却已经滚出来了,温四月只能听一些简单的粤语,现在她一连说了一大长串,温四月根本就听不懂。“我先走了。也许,可能会有奇迹出现呢?”   但真的会有奇迹么?这话温四月不是安慰秦璐璐,而是安慰她自己。   萧益阳骑着摩托来的,温四月到学校门口等了一下他就到了,当即拉着温四月到了一处没人的地方,开始用符纸烧刘美娇的枕巾,然后依照着一缕烟的指引,两人找到了地方。   是一处看起来很不错的四合院,但是萧益阳的表情却很奇怪。这让温四月有些费解,“怎么了?”   不想竟然听到萧益阳说,“这,这是我大伯家。”   他的大伯,不就是萧博弘的父亲么?温四月也愣住了,开始有些怀疑,难道是自己的符出了错?   但是萧益阳已经上去敲门了,很快就有一个五十出头的妇女来开门,齐耳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耳后用别针卡着,看着一丝不苟的。   笑容很温和,这温和里还带着几分讨好的意思,“哟,是益阳啊,怎么有空来看你大伯?”随即看到萧益阳身后的温四月,暗地里打量了几下,更深了几分,“这位是?”   “朋友。”萧益阳并不觉得,这个女人有什么资格叫五奶奶一声婶子,所以直接一个朋友越过,便进去了,“我大伯在家?”   女人也不尴尬,关了门紧跟在后面,“在呢,他风湿最近犯了,哪里都去不了,博弘昨天还打电话说叫他去香港看看,说认识一个很好的大夫,专攻这方面的,他不愿意,你来了正好劝一劝他。”   “我知道了,你忙去吧。”萧益阳点了点头,很不愿意这个女人再这样寸步不离地跟着。   那女人也知趣,顿住了脚步笑着,“那好,我去给你们拿些水果。”   萧益阳回了一句不用麻烦,然后领着温四月往里去。身后传来温四月的声音:“不是原配吧。”   萧益阳回头给她比了一个大拇指,“神了,也是看出来的?”   温四月点头,又补了一句:“还有克夫之相,我是不建议继续和你大伯在一起的。”   正在过门槛的萧益阳听到这话,险些摔了一跤。不过很快就扶着门框站稳了身体,压低声音悄悄说道:“是我大伯的看护,看着看着,就带着她那个泼皮儿子住进来了。”偏偏大伯就像是被她灌了迷魂汤一样,上次居然还想将这女人的破皮儿子改姓入萧家祠堂。   当然,受到了他们的一众反对,没成功。 第45章 二合一   说罢, 停住脚步等着温四月,凑在她耳边低声说道:“我们是小辈,大伯是听不进去的, 可五奶奶您不一样, 大伯还得喊您一声小婶呢。更何况你又能面相,那人既然会害了大伯,您不会不管吧?”   他不提这一茬,温四月已经快把萧漠然这可怕的辈份给忘记了。   所以就萧漠然媳妇这个身份, 她还真得管。   不过她也没忘记此番来是为了何事?只朝萧益阳提醒。   正好里面的萧大伯已经听到声音, 因他俩说话声音小,也没辨别出来, 于是只喊着那女人的名字, “秀娥,谁来了啊?”   听这口气, 心情还不错。只是下一瞬萧益阳掀起那厚厚的毛毡帘,他看到萧益阳后,脸上的笑容就淡了几分,“你来干嘛?”显然,他并不喜欢这萧益阳。   萧益阳也不大喜欢他,脸上也没什么笑容,“没事就不能来了?”说话间已经越过他的轮椅, 往他身后的沙发上坐下去, 捡起茶几上的驴打滚就吃, 然后还招呼站在门边的温四月,“你也进来坐啊。”   正要朝他发脾气的萧大伯才发现还有人跟着萧益阳,转着轮椅回过头,看到温四月, 本来以为是萧益阳的同事,毕竟这小子除了和女同事出门以外,是没见他和姑娘们出过门的。   但是怎么看,温四月这装束也不像是干那行的,就误以为是萧益阳的女朋友。   可心里也纳闷,萧益阳自己谈了对象不带回家去,带自己这里干嘛?不过心中虽然疑惑,还是招呼着温四月进来坐。   温四月点了点头,到底是有些拘谨。   那萧益阳就不一样了,嘴里塞着驴打滚,一边环顾着四周,看到这客厅里的陈设后,也不晓得是怎么看出来的,“那小子在?”   他嘴里的小子,自然是方秀娥的儿子方建强,他们口中的泼皮儿。   也是了,大好的青年,不干正经事,每天就拿手揣口袋,这胡同口站会儿,那街道逛会儿,要么地下溜冰场迪厅喝酒打牌。   找了几份工作都没正经做两天就跑了,还打着萧家公子的名号四处招摇撞骗。   就他这样,萧家的年轻小辈们真喜欢不了他,感觉自己的名声都被他一个人给搞臭了。   萧大伯并不想多提,毕竟还不知道温四月到底是什么身份,怎么好在外人面前说自家的私事?但也想趁机让萧益阳改变对方建强的看法,便道:“他最近谈了个对象,我看也是收心了,等着姑娘放了寒假,没准就结婚,你们也不要总用从前的眼光来打量人。”   萧大伯说得虽然也不多,但是对于萧益阳一个干刑侦的人来说,这已经足够了。   一来,温四月找到的方向,基本上是不可能出错,刘美娇就在这里。   而刘美娇能出现在这里,只能是方建强的女朋友。   而现在萧大伯说,方建强谈了个对象,还打算放暑假的时候结婚?   除了学生和老师,还有哪个行业有暑假寒假一说?所以根据以上的信息,几乎就可以确定了,这刘美娇多半就是方建强新谈的对象了。   他的确是没有猜错,说是去给他们洗水果的方秀娥是先端着一筐往对面的厢房里去。   满脸的慈祥笑容,招呼着儿子这次带回来的女朋友快些吃水果。   这次儿子带回来的女朋友模样生得不错,关键还是个大学生,最重要的是她能看得上自己这儿子没学历没工作。   所以方秀娥为了留住刘美娇这个未来儿媳,也是用尽了心思。   哪怕萧家大部份人都不承认自己,老萧的儿女也不认可自己后妈,但她还是将萧家的好一样样说给刘美娇听。   仿佛这些荣耀,都是属于她和儿子的一样。   刘美娇也很钟意方建强,比起学校里那些空谈梦想画大饼的学生们,已经经历过了婚姻的刘美娇太清楚了,没有面包的爱情就是一盘散沙,经不起风吹。   而且退一万步说,爱情什么用都没有,什么都比不过钱权重要了。   方建强恰恰两样都有,他也不介意自己结过婚生过孩子的事情,唯独不愿意孩子跟着自己。   其实刘美娇也不想让悦悦跟着自己,但是如果孩子在袁冰那里,自己就没有什么可束缚袁冰的了。   前一阵子代考太严重了,而且听说专门做这一期新闻的就是方建强的姐姐,她最厌恶这种事情。   所以刘美娇特别担心,担心有一天袁冰将他帮自己考试的事情说出去。   因此孩子是万万不能给袁冰的,这样他就不可能听自己的话了。可是方建强也不想给人白养孩子,所以她听从了方建强的建议,将孩子送人。   什么都比不过自己的前途,有那么一瞬间她是舍不得的,毕竟悦悦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可是转头一想起在乡下的那些苦日子,在看看方建强这居住环境,又想起寝室里楚家先的不屑目光和秦璐璐她们那种居高临下的表情。   她就下定了决心,自己不能再被她们看不起了。   只要自己和方建强结了婚,就马上可以把户口迁过来,从此之后自己也是皇城根下的人了,让她们再看不起自己。   如今看着方秀娥对自己的态度,心里其实已经很有底,她和方建强这事儿是十有八九成了。   不过还是有些担心孩子,见着方秀娥出去了,便连忙朝方建强问:“你确定了,给悦悦找的那户人家,真的条件不错?”   从把那丫头卖出去不过一天而已,她就问过三遍了,这让方建强有些不高兴了,“我还能骗你不成?那户人家都是正儿八经的高知,而且家里后台很硬的,就之前那样的环境下,他家有很多海外关系都没被受到牵连,也许过一阵子也要到国外生活呢,到时候你女儿就能从小说外国话了。”   他吹嘘完了,也不忘敲打刘美娇,“你不会是舍不得孩子吧?我可说了,我是真的爱你,我是能接受你的一切,可我爸妈思想上还是很陈旧的,他们怕是没那么开放。”   其实方建强也太知道自己是什么条件了,萧家的其他人又将他看做什么。所以他这内心事情是特别自卑的。   这人自卑到了一定的程度,不免就产生了一种怪异的思想。就想着非得找一件事情来给大家证明,其实自己并没有那么差劲。   所以他的梦想一直是找个漂亮的大学生做媳妇。   但现在的大学生也不好骗,或者说她们脑子有问题,自己这么好的条件,她们硬是要去选那些穷学生。   好不容易遇到这刘美娇,她虽然不算是特别的漂亮,但是好骗,唯一不足就是结过婚生过孩子。   不过她以前是下乡的知青,这下乡的知青结过婚的太多了,很多都是形势所逼,如果以后真被发现,他可以找个借口搪塞过去。   但孩子是断然不能留的。   他可没这姓萧的老头这么蠢,给别人养孩子呢。   所以找了人,把那孩子送出去。   可现在孩子也没那么好送,更何况是个女娃儿呢!人家想买孩子,都是买儿子,给传宗接代呢!   不过也是运气好,简直就是好到瞌睡来就遇到了枕头,刚好有个一个东北老娘们儿想要个孩子,男女都可以。   所以他马上就把悦悦给抱了过去,还分到了五十块钱。回来的时候把这五十块给刘美娇买了一条红色的俄罗斯进口围巾。   她还很喜欢,晚上睡觉都舍不得摘下来。   刘美娇如今脖子上也戴着那围巾,听到他的话,垂下了头啃着苹果,“我相信你,只是一时间还是有些舍不得。”   “没事,以后咱们有的是孩子。”方建强一把将她抱住。   刘美娇想到以后的美好生活,这心情才好了一些,不过也没忘记正事,“下午我得回学校一趟,袁冰肯定找到学校了。”到时候自己就告诉他,孩子自己找人帮忙养着,他要是同意离婚,自己就让他见一面,以后也偶尔让他联系一下。   还有帮忙代考的事情也要彻底解决,不然一直都是她的心头大患。   最主要的是,她晓得自己不是很漂亮,还结过婚生过孩子,方建强能和自己谈朋友,到底还是因为自己这大学生的身份让人面上有光。   两人商量着,而另外一边方秀娥才把洗好,挑出来的水果端到客厅。   当然,她把更好的挑出来,先送给了自己的儿子和未来媳妇。   萧大伯看到她端进来的水果,有些不像样子,有些无奈地笑道:“我和你说了,家里的生活费尽管够,不要总是买这些打折的水果。”   方秀娥微微笑着,似乎是因为萧益阳和温四月的存在,她表现得很拘谨,像极了一个外人,但嘴里的话却是:“我不想让人说我和建强在这里吃你的喝你的,再说这些水果就是小了一些,其实营养价值是一样的。”   说话间,绕到了萧大伯身后,推着他的轮椅到了茶几前面,继续笑道:“再说了,博弘他们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能省咱们就省一些。”   萧大伯听到这话,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他就喜欢方秀娥的这份勤俭,总叫他觉得看到了博弘妈的影子。   所以很放心地把自己的退休金和儿女们给的生活费都交给她来保管。   他正要借此机会在萧益阳面前夸一夸方秀娥的。   没想到萧益阳却看朝方秀娥率先开口,“刚才听大伯说,建强找了个女朋友,还是大学生。”   说起这事儿,方秀娥满脸都是掩不住的得意之色,“是啊,还是考古系的。”   萧益阳看朝温四月,“那巧了,和你一个学校,还是一个系的,你不会刚好认识吧?”   不等萧益阳问什么名字,方秀娥就迫不及待地朝温四月问:“她叫刘美娇,你认识不?”   温四月闻言,做出一副惊讶的表情,“刘美娇?当然认识,我们还是室友呢?不过……”   是女大学生就好,方秀娥就担心怕这刘美娇是个骗子。但是见温四月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成功地引起了她的好奇心,追问道:“不过什么?”   她既然问了,温四月也就顺理成章地说道:“我寝室里的刘美娇结婚了啊,怎么可能找什么男朋友,而且她还有个两岁多的女儿呢。”   方秀娥脸上的笑容一下就顿住了,“这,不可能,也许是重名的吧?”她瞧着,这刘美娇也不像是生过娃儿的样子啊,那小腰不算粗,屁股倒是和自己一样大,以后肯定能生儿子。   “我去看看就好了。”温四月提议。   萧大伯似乎觉得温四月这样做有些不妥,想要出言阻止,又觉得萧益阳带回来这姑娘不礼貌。   但是萧益阳已经先一步起身,“看看呗,免得建强被人给骗了去。”   说到这个骗子,方秀娥一点都不犹豫,马上就要让方建强带着女朋友过来,不过嘴上却说着,“唉哟,老萧没事的,她们既然是同学,见一见也行。”她以为,温四月八成是萧益阳谈的对象。   如果确认了刘美娇的大学生身份,那以后也可以说,自己儿子的对象,和萧益阳的对象是一个大学。   至于温四月所说的刘美娇已经结婚生孩子的事情,她觉得还是不可能,自动忽略掉了。   说罢,就要出去叫人。   但萧益阳已经起身了,就和萧大伯道:“咱去看看呗,建强的对象怎么也是客人,怎么好让人过来。”他还特意把萧大伯给推着一起去。   春夏秋的时候,萧大伯还会在院子里种种花喝喝茶,方秀娥有时候也推他出去散步,但对于方秀娥儿子方建强住的房间,他是从来不去的。   怕孩子会觉得不方便。   因此自打方建强搬过来后,他就没再去过那边的厢房了。   可现在被萧益阳不由分说推着过去。   方秀娥到了这边,敲门进去正和儿子说:“坚强啊,益阳来了,还带了个对象,说是和美娇同寝室的呢。”一面笑了笑,“也是好笑,她还说美娇已经结婚生孩子。”   本来刘美娇听到同寝室的室友,就吓得不轻,如今再听到她说后面的那句话,更是心惊胆颤。   一时间紧张地看朝方建强,希望他能帮自己想办法。   方建强也不含糊,毕竟他也要面子,绝对不能让人知道刘美娇的过去,所以立即搪塞道:“妈,美娇这会儿不舒服呢,你就跟他们说,美娇已经走了。”反正那萧老头也不可能来自己这边的,不用担心被发现。   可方秀娥一心想拉刘美娇出去炫耀的,现在见儿子拒绝,不免是有些心生怀疑。   也就是这当头,萧益阳已经推门进来了,还把萧大伯也推着,身旁则跟着温四月。   方建强和刘美娇几乎是同一时间看到了萧益阳身旁的温四月,两人的表情都异常的精彩。   那方建强是看到这浓颜系的温四月,一下就爱了,忽然觉得什么才是真正的一见钟情,整颗心都怦怦跳着,一面朝刘美娇低声问:“真是你室友?”   刘美娇此刻反而没那么担心了,因为她听方秀娥的意思,温四月就是萧益阳带来的对象,可温四月不是已经结婚了吗?她丈夫还挺好看的,就像是浪漫诗歌里的男主角一样。   她经常不在寝室,更何况温四月也是结了婚的,不像是其他几人那么闲暇,所以她俩在寝室极少遇到,对于温四月就更不了解了。   就知道她也结婚了,丈夫很英俊,还是隔壁的高材生,但至于什么身份,她哪里晓得?   现在就下意识认为,温四月和自己一样。甚至是觉得有些好笑,满怀期待地想,要是楚家先她们也知道温四月其实也是嫌贫爱富,脚踏几条船,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嗯。”她不怕温四月揭穿自己,所以也不紧张了,温柔得体地点头,还同时朝萧大伯打招呼。   但是方秀娥却在看到萧大伯进来后,明显有些紧张起来,连忙站到桌子面前,似乎想要挡住什么?   本来大家的视线都在刘美娇的身上,可是方秀娥非得要站出来,反而一下让人注意到了她身后那桌子上又大品相又好的水果,和端给他们的那些相比,那些仿佛是垃圾桶里捡出来的一样。   萧大伯的脸色说不上来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但是那两条微微皱起的眉头已经说明了一切。   萧益阳也没去纠结这些,只是觉得这不就是方家母子俩的常规操作么?就大伯眼睛蒙了猪油,愿意被骗,他们也没办法啊。   而是直接朝刘美娇问:“悦悦现在哪里,你知道么?”   才把心放回肚子里的刘美娇又被吓了一跳,眼睛则死死盯着温四月,“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好似在威胁温四月,敢说她结婚有孩子的事情,她也将温四月已经结婚了的事情捅出来。   但是温四月听到她这样无情无义的话,想起悦悦的死,心里一阵难过,愤怒道:“刘美娇,你到底是怎么做母亲的?悦悦是你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她也你生命的一部分啊!”   刘美娇两手紧紧地攥着,越来越慌了,尤其是看到方秀娥朝自己看过来,急得直接朝萧益阳道:“这个女人已经结婚有丈夫了,你知道么?她在骗你。”一起毁灭吧! 第46章 二合一   但是萧益阳并没有出现她所期待的表情, 倒是萧大伯诧异地扭头看朝温四月。   毕竟在他的心里,温四月就是萧益阳谈的对象,不然怎么带到自己家里来?可既然已经结婚有丈夫了, 怎么能来骗自己的侄儿?立即就朝萧益阳问:“十九, 这事儿你知道么?”他觉得,侄儿应该不知道,不然不可能犯这种道德问题。   萧益阳觉得他们简直有病,尤其是这刘美娇, 还有大伯这话又是什么意思?“我知道啊, 但这跟刘美娇有什么关系?”   萧大伯见此,气得想要找自己的拐杖打人, 但是如今都依靠轮椅, 伸手哪里还能摸到拐杖?最后只气得捂着胸口道:“你这混账小子,她结婚了, 你和她掺和什么?”   萧益阳见萧大伯这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大伯是不是误会了什么?他也急了,连忙和温四月拉开距离,“不是你想的那样,大伯你别乱说话。”不然五爷爷到时候真怀疑什么,收拾自己怎么办?   原本因为刘美娇这副态度而愤怒的温四月这也才明白, 大家误会了什么, 也连忙朝萧大伯解释, “我和十九不是你们以为的那样。”   都叫上十九了?还说关系不亲密?萧大伯不信,气得不轻。   而方秀娥这会儿却只盯着刘美娇不放,指了温四月一下,“她说的都是真的?你真结婚了, 还生过孩子?”   刘美娇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倒是方建强见都掰开了,懒得在瞒,满不在乎道:“妈,我和美娇是真心相爱的,只是错的时间遇到对的人。”   方秀娥才不管什么爱不爱的,她只关心一点,她好好的青头儿子怎么能找个二婚女人呢?于是顿时就失声痛哭,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哭天喊地的,“唉哟,我怎么这么命苦啊!好不容易一把屎尿拉扯大的儿子,怎么就挑中了个二手货?”一面还不忘指着刘美娇辱骂,竟是些难听粗鄙的字眼。   她的确是难过极了,她一辈子要强好面子,就等着儿子找个女大学生一雪前耻。   可没想到,儿子竟然找了个二婚女,气得她完全忘记了萧大伯在这里,忘记继续伪装那贤良淑德又勤俭的样子了,恢复到了从前的泼妇样子。   萧大伯一个文化人,大抵是被眼前这一幕给吓得不轻,先是那水果的视觉冲击,又是此刻方秀娥坐在地上撒泼哭闹,当场就给他吓傻了。   眼前这个方秀娥,他仿佛一点都不认识,完全陌生。   而刘美娇看到现在的方秀娥,一下想就起了乡下时候隔壁的婶婶,也总是为了一根葱或是工分的事情跑到自家门口来打滚撒泼,半点就没了此前那种明理贤惠婆婆的样子,但是也舍不得放弃方建强这个男朋友。   萧家有钱有权,她舍不得,所以面对方秀娥的辱骂,她咬紧牙关,什么都不说。   如此一来,反而有些楚楚可怜,让方建强反而觉得他妈妈的举动很是丢脸,最重要的是还让温四月笑话,所以甩开了刘美娇紧紧攥着自己的手,走了过去将方秀娥拉起来,“妈,你干嘛?爸爸这里看着呢。”他当着萧大伯的面,很少叫萧叔了,都是改口喊爸。   也是这样,萧大伯一直希望自己的儿女们能像是方建强一样懂事,叫方秀娥一声妈。   可是现在,萧大伯听到这一声爸,并没有觉得心里有多高兴,而是仍旧看着地上的方秀娥。   还在辱骂刘美娇,埋怨方建强不出息,自甘下贱找个二婚女的方秀娥听到儿子的话,猛然反应过来,一骨碌麻利地爬起身,拍着身上有些皱起来的衣裳,“老萧,我,我就是太生气了。”   随后飞快地转过话题,想要让萧大伯忘记刚才自己那出格的举动,所以看着萧益阳道:“你也真是的,要听你大伯的话,人家有丈夫了,瞎掺和什么。”   萧益阳没理会她,且不说自己和温四月没什么,就算所以有,也轮不到她来说。   可是萧大伯却还盯着萧益阳和温四月不放,方建强要和谁结婚,他不好管,可亲侄儿他还是能管的,于是也朝萧益阳道:“你糊涂。”   萧益阳觉得他们简直是无理取闹,尤其是大伯,怎么又跟着这方秀娥瞎起哄?耽搁自己的正事,所以气得直接指着温四月问萧大伯道:“您知道她谁么?”   萧大伯也认为萧益阳莫名其妙,越活越回头,“不管是谁,都不行。”   萧益阳直接给气笑了,“她是温四月。”   “我管她是什么四……”萧大伯这话还没说完,似忽然想到了什么,连忙侧过身朝温四月看了过去,忽然有些不自在起来,更不敢再直视温四月,而是朝萧益阳再次确认,“你说她是?”温四月?五爷在西南乡下结婚的妻子?   不过声音,明显低了几分。   萧益阳点了点头,“嗯。”   于是萧大伯的表情就很精彩了,几番变换后,才朝温四月叫了一声,“五婶,抱歉啊,我并不知道您那什么,所以刚才的事情……”   萧漠然这辈份高得可怕,温四月也不想认一帮比自己年纪大很多的小辈,可是事情偏偏要往这一步发展。现在萧大伯一个坐在轮椅上的老人低声下气,还要尊敬地朝自己叫一声婶婶,她也很难受的。   “那个,不必放在心上。”所以也只简单回了一句,然后提醒萧益阳说正经事情。   本来是想将这方建强和刘美娇喊出去说悦悦的事情,可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索性就不费那劲了。   于是震惊中的方建强母子和刘美娇,还没从温四月这个身份里反应过来,就听到萧益阳问刘美娇,“你们把悦悦卖给谁了,知道毛哥么?”   这个‘卖’字,一下提醒了刘美娇,立即朝方建强投递过去询问的目光,“悦悦你真的给找了一户好人家么?”   “当然。”方建强听说,那个买家连女儿都要,就是因为不会生孩子,既然不会生孩子,那把孩子带回去,肯定能当亲生的,这不就是好人家么?   但是话音才落下,就被萧益阳上前一把揪住了领子,“还不说实话,悦悦的尸体已经被发现了,现在就在麻县,那人贩子活活把她捂死了!”   此话说出来,刘美娇整个人都傻了眼,显然不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而方秀娥却吓得连忙上去抓起萧益阳,生怕他伤了自己的儿子,“你快松开建强,一个女娃儿罢了。”   萧大伯也被萧益阳的话震撼到,但是真正叫他觉得不可理喻的是方秀娥这句‘一个女娃儿罢了’,说得轻描淡写,她明明都听到十九说孩子没了,那是一条人命啊!   他几乎没有给自己一点反审自我的时间,心里当下就做了决定,他可以原谅方秀娥背着自己的精打细算,但是不能容忍她对于一条生命的淡漠态度。   所以立即朝萧益阳发话,“十九,如果他真跟案子有关系,千万不要姑息。”   方秀娥听到了他说的这话,一下紧张起来,“老萧,你怎么能这样无情?为了一个不要紧的女娃儿,让你侄儿把强子带走!你太无情了,强子还叫你一声爸呢!”   但是见到萧大伯并没有半点动容,然后她有些慌了,捂着脸大哭起来,一面开始数起来,“我这几年寸步不离地照顾你伺候你,你是一点情义不讲么?”   萧大伯抿着嘴巴,没有言语。   倒是萧益阳不满地回着话,“你可要点脸吧,要不是你,我姐我哥他们哪天下班了不回来陪我大伯?就因为你从中搅合,害得大伯和他们离了心?还有,我大伯以前是没开你工资么?现在就更多了,每月我哥我姐的生活费,我大伯的退休金,都捏在你手里,你倒是好,给他吃的什么?给你儿子吃的又是什么?”   最不要脸的是不让方建强跟着大伯同席,说是方建强饭桌不讲究,其实就是背着大伯给她儿子好吃好喝罢了。   他们的争吵,让刘美娇回过魂来。当即像是疯了一般上前朝方建强撕扯起来,“方建强,你还我女儿,你个骗子,还我女儿!”   方建强见着萧益阳是要动真格,而且他妈和萧老头也吵起来,不免是有些担心,现在刘美娇还找自己要女儿,就觉得厌烦,一脚踹开,“吵什么?不是你答应了我才找人处理的吗?”然后指着刘美娇脖子上那条红艳艳的围巾,“这围巾你不是很喜欢么?我告诉你,这是拿卖你女儿的钱买的,你也是从犯!你给我瞎嚷嚷什么?”   好了,这下都不用多余问了,萧益阳直接将他扭起来铐上。   方秀娥还想上前动手,不过被温四月拦住了,加上失去了女儿的刘美娇也在一旁找方建强索命,所以方秀娥最终只能眼睁睁看着儿子被萧益阳带走。   温四月也拉着浑身虚软的刘美娇一起去分局。   到底是自己的亲女儿,刘美娇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直至到了分局门口,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一把扯下脖子上那红围巾,愤力地在地上踩着。   可这又有什么用呢?几乎是萧益阳把方建强扭进去,早在秦璐璐通知下来这里等着的袁冰就冲了出来。   他们来了一会儿,已经确认孩子已经死了,所以现在袁冰看到刘美娇,失控地上去直接掐住她的脖子。   刘美娇被此刻满脸狰狞的袁冰一掐,也清醒了过来,一面奋力挣扎着,挥手求饶。   当然,这里是局里,纵然刘美娇是嫌疑犯,但是也不能任由袁冰杀了她。   袁冰被拉开了。   楚家先和秦璐璐她们在旁边劝着袁冰,只是人家死了女儿,此刻任何安慰的语言都显得苍白不已。   方建强如今被抓来,很快那毛哥就被找到了,麻县那边也准备安排人把那中年妇女和悦悦的尸体送过来。   袁冰打算就在这里等着接女儿,温四月她们也只能先回去。   到了学校,下午已经放学了,几人也没什么胃口,回到寝室不免又想起悦悦的一颦一笑,心里难受得厉害。   哪料想第二天早上才下课,中午的时候萧益阳就过来了,告诉他们,这件案子又出了人命。   那个在火车上开口责斥中年妇女,叫她别让孩子哭的男子自杀了。   在悦悦的尸体要连带着那中年妇女一起送回来的时候,他怎么都不松口,只觉得是因为自己,才害死了悦悦。   然后,那边只能也让他跟着回来。   “路上他说没颜面见孩子爸爸,麻县那边随行的同事也没多想,谁晓得路过一处悬崖的时候,他抱着悦悦的尸体忽然跳车了。”那里说是悬崖,但其实是不算太高,但因为车速的问题,十来米也足以要命了。   温四月没想到,还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回寝室的时候根据萧益阳提供的那男人信息,推算了一下,随即忽然展颜笑起来。   有时候的死亡,可能是他们新生的开始。   那男子是个孤儿,无亲无故,从前倒是有个妹妹,但是小时候家里穷就已经没了,走的时候和悦悦一般大小,所以他是把悦悦当他妹妹了。   后来觉得是自己害死了悦悦,才绝望地抱着悦悦的尸体跳车。   但是,未来发生的事情,那叫天机,她却不能告诉别人。   这件事情让她们整个寝室都低迷了好一阵子,刘美娇的行李是隔了一周才来取走的,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她也不可能继续读了。   袁冰虽然没有举报她,她这大学是自己代考的,但这件案子都上报纸了,别说是学校,这京城她都待不下去了。   至于那方建强和毛哥,判了几年,只是让温四月没想到的是,那个中年妇女居然就这样放了。   后来温四月从萧漠然口中得知,是刘美娇作为孩子的母亲出了谅解书,人家赔了她一些钱,她拿钱就去了深圳。   让温四月她们给气得。   不过那方建强的母亲方秀娥也从萧大伯家里搬了出来,这件事情让萧大伯终于明白,到底谁真正对自己好,和儿女们的关系也恢复了从前。   萧漠然还告诉温四月一件事情,“方秀娥给他的饭菜里,添了不少慢性药,不然的话,他那腿早就能站起来了。”可方秀娥越是照顾,他反而坐上了轮椅。   也是发生了这件事情,他听了萧博弘的话,去香港检查,这才查出来。   所以没过多久,方秀娥也在狱中和儿子团聚了。   人心不古,防不胜防,温四月听到这话后,盯着萧漠然看了好一阵子,然后说道:“以后我若是先走,你要是再娶,也找个像样的人家。”免得人家也贪图萧家的权财,下毒害他。   萧漠然听到后,先是有些不高兴,随后把温四月这话分解开来,她这意思,岂不是要与自己白头偕老?于是又高兴起来,“我们一起走,谁也别丢下谁。”   “那叫殉情……”温四月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想到明天没课,再过一阵子又快要过年了,想起老家又湿又冷,这四合院里却有着地暖,到了冬天也暖烘烘的,温老头那老身骨,要是住在这样的好地方,腿脚肯定就不会疼那么厉害了。   加上那边的学校也放假了,他可以带着温木一起来,这大城市里,也好给温木找他家人啊。   不免是动了这心思,和萧漠然商议,但也觉得不好白占了他的便宜,拿出一部份钱,“这个,算是爷爷和温木的房租。”   却被萧漠然敲了一下脑袋,“你脑子里都装了什么?我们是夫妻,你的爷爷,难道就不是我的长辈了?”然后便着手去安排,找人帮忙接温老头来京城。   温四月什么心都没操,就听说爷爷已经出省城,在来京城的路上了,颇有些攀附权贵的意思,便逮着萧漠然问,“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欠了你什么,感觉我们就有些不平等了。”   “所以你想?”萧漠然想问,所以她是想和自己做真正的夫妻?但是这话他是没敢问出口的,毕竟温四月在这方面,好像相当的迟钝。   “所以我想,你家里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看看风水啦。还有你家亲戚多,有没有谁最近不顺的,呸,我不是诅咒你们的意思,我就是……”想还个人情而已。   她话没说完,萧漠然倒是想起昨天萧益阳和自己说的事情,于是连忙道:“还真有,不过不是我们家的事情,是十九部队上一个老首长家里。”   温四月闻言,心想那干嘛不直接找自己?   却不晓得,萧益阳自打上次带了温四月去萧大伯家里闹出误会后,就不敢再单独找温四月了,都得先和自己这五爷爷通口儿。   不过来活儿了正好,这阵子怪无聊的呢,课少,口袋也不见进账,怪叫她心慌的呢。   当下萧漠然就约了萧益阳那边,隔天三人便一起去萧益阳这位老首长家中。   没想到开门的居然是楚家先。   楚家先已经好一阵子没来上课了,说是家里有事,大家还以为是她祖父从西安回来了呢。   可没想到,她竟然在这里。   “四月?”她看到温四月,稍微有些惊讶。但在得知萧益阳就是外祖父口中的小徒弟,还说小徒弟帮忙找了大师。   所以,萧益阳找的大师是四月的丈夫?    第47章 二合一   楚家先按耐住心中的惊讶, 请他们进来,招呼着上坐下,自己亲自倒茶倒水, 想着他们既然都已经知道外祖父家里出了什么事情, 也不瞒着了,“出了这样的事情,家里也不好请人过来帮忙,我爸妈那边腾不开手, 正巧最近没什么课, 我就留在这边照顾外公。”   “师父呢?”萧益阳却是有些坐不住,扭着脖子沿着楼梯往上看。   “刚吃药睡下。”近来外祖父到了晚上, 几乎是睡不着觉, 这好不容易吃药才睡下,楚家先是不打算去叫醒他了。   听到这话, 萧益阳也只能老实坐下来,“那也没事,我们这里等他。”   楚家先颔首,这才看朝温四月,“你们是?”偷偷看了那萧漠然一眼,怎么看都不像是那玄门中人啊。   萧益阳这才想起来介绍,但是想到温四月和楚家先是室友, 一时不由得挠了挠脑袋, “那什么, 你们是室友,应该都认识,不用我特意介绍了吧?”他起先也不知道楚家先就是老首长的外孙女啊?   就是,楚家先应该温四月会那些吧?不然的话, 她应该早就找温四月了,哪里用得着自己开口?   所以现在就有些为难,不晓得要怎么开口才是。   然在他为难之际,楚家先居然率先说道:“真没想到,你萧先生不但是高材生,居然还懂得这方面的知识。”   她这话是对温四月说的。   温四月也万万没有想到,会碰到同寝室的室友,感觉往后是瞒不住了,当下只尴尬一笑,“你误会了,我可能就是你们满怀期待的那个大师。”   萧益阳也在一旁附和。   这下换楚家先震惊了,“四月你……”她那表情明显是不相信温四月的话。   “那什么,技多不压身,多学多用。”温四月打着哈哈笑道,不大想她再继续纠结自己的身份了。   楚家先的确是有些想不通,且不说她记忆里的大师,都是些上了年纪,且要么是名门之后,比如龙虎山茅山等后裔,可温四月这……但旋即想起温四月这专业课上从来都是第一,平时自己也不见她多看书或是多研究古物,可基本上每次她一眼就能准确地看出年份,甚至做什么用途的。   如今想来,好像也是有章可循,如果她真是这一行的,那对于古物件来说,应该是信手拈来。   而且转头一想,家里闹这样的事情,本来就不宜声张,如今温四月是自己的室友正好,自己就不用担心家里的事被传出去了。   想通了,反而觉得来人是温四月是好事情,一把激动地拉着她的手,“既然如此,我外祖父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温四月倒是没想答应,毕竟这房屋正常,风水布局也都不错,她更没有发现什么阴煞邪气,所以只朝楚家先问,“十九并不大清楚你外祖父的事情,你既然已经在这里照顾他一阵子,那应该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吧?”   没想到楚家先却是叹了口气,“说来,你们肯定都不相信,我外祖父一把年纪了,竟然被一个年轻的女鬼缠上。”   外祖父一辈子都是个洁身自爱的人,临脚踏进棺材一步,偏偏还惹上了这样的桃色冤孽。   也正是这样,家里不敢乱找人来帮忙。   原来就在前阵子,楚家先的外祖父回了老家玉州一趟回来,便开始发高烧,也去医院里住一阵子了,但并不见好,反而开始说起胡话,说什么床边有个女人看着他。   出了医院后,本来以为会好些,毕竟医院那种地方每天多少人来来去去的,脏东西最多,家里想着可能回家后,也许就不会撞到那些脏东西了。   可没想到,那女人竟然跟着来了。   但要命的是,只有外公一个人看得到她的。   话是这样,可楚家先却左右环顾了一下,“我是看不见她,可是,我觉得她就在这屋子里。”   “你看不见?怎么知道?”萧益阳的职业,让他一下就联想到了会不会是有什么人故弄玄虚。   楚家先解释着,“我要怎么说呢?反正就是家里帮忙打扫做饭的阿姨走后,有时候我一个人忙不过来,厨房里就会有做好的饭菜,而且都是我外祖父喜欢吃的,还有衣服也有人洗。”   就很玄妙,一度让楚家先觉得家里藏着一个田螺姑娘。   当然了,家里内外都找遍了,可以确定没有其他人。   刚开始的时候楚家先还有些害怕,但到现在已经觉得并不恐怖了,只是外祖父的身体一直不见好,大家担心,思来想去,还是得找人来将这个只有外公看得见的女鬼赶走。   “你外祖父生辰?”温四月越发好奇了,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竟然能在这家里来去自如,而不留半点痕迹。   楚家先连忙报上,然后一脸期待地看着温四月。八字推算解命,街上多地是,但她一直不相信,怎么可能凭着出生年月就能判出别人的人生呢。   不过更多的,还是好奇。   只见温四月简单地掐了一下手指,忽然朝楚家先问,“没错吧?”   楚家先满脸疑惑,随即如捣蒜般点着头,“没有。”   于是温四月也重新推了一遍,然后念叨着,“不对啊,我记得你说你母亲是独生女,可是你外祖父膝下明明左右有千金。”   楚家先不大相信了,但也不好质疑温四月,只是现在外祖父在休息,所以想了想,打电话去问她母亲。   只是没想到她电话拨通后,那边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话。   但却没有回她有或是没有,而是叮嘱道:“你将那位大师留住,我马上过来。”   楚家先还欲再问,没想到电话已经挂了,话筒里只剩下一阵阵盲音。她只能放下电话,满脸歉意地看着温四月既然,“怕是要让你们多等会儿,我妈没说,不过她说马上过来。”   其实这个时候楚家先已经开始怀疑,可能自己真的还有一个姨妈。不然刚才妈妈的语气,为什么那么凝重?   想到这里,心里对于温四月不免是生了几分好奇,“还算到了什么?”   温四月此刻看着楚家先,眼睛里却满是审视之意,好似要将她整个人都给看穿一般,一时眉头微微蹙起,又落下,满腹的疑惑。   “怎么了?”萧漠然察觉出她的神色不对,低声问着。这样的事情,他帮不了温四月半分,只是始终铭记着温老头的话,生怕温四月遭到反噬。   所以一看到她蹙眉,就忍不住担心起来。   温四月收回打量楚家先的目光,摇了摇头,“没什么,我们先四处转一转。”   楚家先颔首,本来要亲自领他们,但是温四月拒绝了,还只带了萧漠然。   这让萧漠然一下就猜测到,温四月有话对自己说。   果然,到了那一处隐蔽的枯木蔷薇下,走在前面的温四月顿住了脚步,“你相信世上有妖么?”   萧漠然一怔,这还没亲自见过,哪怕想过这个问题,但是现在听到温四月问,忍不住有些惊讶,“真的有?”难道,在这里的是一只妖?   “我还不确定。”因为她本身也很诧异,这个世界上的妖,已经少得可怜了,就算有,也是躲在那深山中修炼才是,怎么可能出现在这样大城里呢?   而且她现在才明白,为什么自己第一次看到楚家先的时候,为什么会觉得哪里奇怪。   当时不知道问题出现在哪里,可现在她隐隐约约猜到了。   不过这一切,等着楚家先她妈妈来,应该就能得到结果。   大概过了四十来分钟左右,大门响起来。   楚家先的母亲梁文君很快就来了,温四月是见过她的,当她再得知温四月就是萧益阳找来的大师有,惊讶得合不拢嘴,但是随即想到了温四月既然都能算到自己还有一个妹妹,还是选择相信了温四月的业务能力。   不过却要单独和温四月说话。   楚家先好奇,但是也没多问,毕竟看到妈妈的神色不对劲。   温四月与梁文君进了房间,待房门关上,梁文君却开始脱衣裳,拿了围巾脱了大衣,还继续脱下里面的羊毛衫,只剩下里面的棉毛衫,她拉着领口朝着左肩下滑,转过背对着温四月,只见那后背肩胛骨上,有一片片白色的鳞片。   温四月深深吸了一口气,感觉有些不大真实,但还是走上前,伸手朝着梁文君后背上的鳞片轻轻摸了一下。   不是她非要表现得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只是万万没有想到,梁文君居然是半人半妖,且活得很好,不过也很好奇,“有人帮你?”不然为什么这么多年,她的身份一点没有被人发现。7   梁文君松开手,将衣衫一件一件重新穿好,倒是很冷静,“我有个妹妹,她的运气不如我,我有手有脚,而她却长着一条蛇尾,我亲眼看到母亲抱着她跳下了澄江,很快就淹没在滚滚江水中。”   但是,这些记忆也是她前阵子后背出现不舒服后,才慢慢有的。   原来她的记忆里,她没有什么妹妹,是独生女,母亲很早的时候就去世了。   可是随着后背这些鳞片的出现,那些被尘封的记忆也慢慢恢复了,所以这一阵子她都不敢回家,生怕先生发现自己后背上的鳞片。   “早的时候只是有些皮屑脱落,我可以说是感染,可是现在……”那些鳞片清晰可见,听哪怕看不见,用手摸也能想象出来是什么样子的。   尤其是那些关于母亲和妹妹的记忆出现后,她就越清楚,那些鳞片的模样了,大概就跟妹妹的蛇尾上一模一样。   她说着,朝温四月看过去,“我爸爸和我一样失去了这段记忆,所以我怀疑,他这段时间看到的人 ,以及在家里做饭的人,大概是我的母亲。”她说到这里,眼睛已经开始泛红,声音已经哽咽了,“我现在记得特别清楚,她抱着妹妹跳下澄江时候回头朝我笑,叫我以后好爸爸好好活着。”   温四月大概猜出来了,他们父女俩的记忆,应该就是那楚家先的外婆给封印的,只是梁文君到底还是个半妖,时间久了,那封印哪里压得住?   因为她没有说话,梁文君忽然走上来一把抓住她的手,“四月,你是家先的朋友,你既然能算到我曾经有妹妹,那是不是有办法?”她倒是不担心自己,大不了在瞒不住的时候,一把火自焚了就是。   可是女儿怎么办?她身上也有自己的一部分血脉,会不会也会像自己一样,出现这样的症状?   而自己虽然是半妖,却没有半点所谓的法力。   所以她没有办法保护女儿。   此刻只能将所有的希望都放在温四月的身上。   “你先冷静些,我想还是先见你母亲一面,再做打算吧?”温四月有些好奇,既然她已经走了那么多年,为什么有忽然出现,而且还是在梁文君身上出现鳞片的时候回来。   对了,楚家先说是她外祖父回了老家一趟,莫非是她外祖母发生了什么事情?   而梁文君听到可以见到自己的母亲,顿时转悲为喜,“我可以看到她么?”那段被尘封已久的记忆重新归来,而且那样清晰,她也想念自己的母亲,哪怕她是一只妖。   “也许可以。”温四月想自己进来后,没有发现这寨子里有什么异样,多半还是因为对方有些道行隐藏起来了。不过如果自己没有什么恶意,也许她会现身。   温四月虽然说没有保证可以百分百见到,但是梁文君还是很开心,和温四月从房间里出来,看到满脸担忧的女儿,她抹去眼角还未擦完的泪水,“没什么事情,我带四月上去看看你外公。”   按照温四月的想法,楚家先的外祖母,应该会在她外祖父的身边才对,毕竟老人家身体不好了,能活多久还不知道呢!所以多陪在身边一天就算多赚一天。   因此刚才和梁文君提议,最好能上楼看看。   果然,上楼才到房门口,温四月便察觉到了有熟悉的灵力波动。   这个世界和自己原来的那个世界不一样,灵气稀薄得可怜,自己若不是因为黄粱集的缘故,也不可能重新试着修炼。   如今感觉到了灵气的存在,哪怕很淡,还是觉得熟悉无比。她走在前面轻轻推开房门,除了床榻上在休息中的梁益声之外,房中空荡荡的,并无任何多余的人影。   但是,就像是楚家先说的那样,是看不到,但能感觉到这个人的存在。   所以温四月回头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梁文君,顺手将房门关上,“这里没有别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选择这么多年又忽然回来,但是你女儿的记忆已经恢复了。”   几乎是她的话音才落下,温四月和梁文君都感觉到了房中空气忽然剧烈流动起来。   明明窗户是关起来的,可是桌上的书本却飞快地展现着被狂风吹动的样子,还有飘起的床单角等。   梁文君呼吸变得紧促,她并不害怕,而是四处张望着,目光里满是期待之色,“妈妈,我是文君,是您么?”   她的这一声妈妈喊出口,原本流动的空气忽然停滞下来,一切又重新恢复了平静。   而温四月这个时候已经利用符,看到了站在庄边,像是守护人一般守着床上梁益声的年轻女子。   她还是一身民国时候特别流行的旗袍,头发烫得很好看,整个人看起来妖娆美貌,脖子上戴着珍珠项链,瞧着就像是那时候大户人家的贵太太们一样。   她察觉到了温四月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漂亮勾人的眼眸微微一眨,白皙修长的脖子忽然一伸,一下拉得长长的,漂亮的脸被一个白色的蛇头给取而代之,吐着红色的信子发出滋滋的声音。   此刻温四月离那蛇信子不过几毫米的距离罢了,但是她并没有退,因为她察觉到了这女人对自己的防备态度,显然是将自己当做敌人了。   她不动,也没有出手的意思,那蛇头贴着她的脸晃了几圈,缩了回去,又变成了刚才那个美貌的年轻女人,然后踩着高跟鞋漫步朝温四月走过来,“我来接我的丈夫,没有什么问题吧?”   的确没问题,只是温四月万万没有想到,这条蛇妖也死了,如今不过是灵魂罢了。   温四月摇着头,但指了指身后没看到她,却能感应到她存在的梁文君,“你就没有什么和她说的么?还有她的身体出现了变化?你当初是怎么封印的?”温四月要是动手的话,多多少少还是会给梁文君造成些损伤。   说起梁文君,女人的目光变得温柔了许多,穿过温四月直接落到了梁文君的身上,话却是对温四月说的:“她比我想的还要好,外孙女也养得不错。”   显然,她还是不打算现身。   不过温四月更诧异,她是蛇妖,难道这玄门中还有那样厉害的人能伤了她?   也不知道温四月这心中的疑惑是不是都表现在了脸上,那蛇妖竟然说道:“澄江的水脏了,为了让小梳活下去,我没有别的办法。”亏欠小女儿太多了,只能如此。    第48章 没有二合一   温四月猜想, 她所说的小梳,应该就是梁文君口中那个人首蛇身的妹妹了。那就是说当初她抱着小梳跳下澄江后,一直生活在澄江里。   可为什么不来找梁益声父女俩?小梳的模样是没有办法出来, 但她是可以的啊。   这时候, 女人又开口,“封印我有办法,顺便将她的记忆继续封住。”所以她也不打算现身了,她觉得这个大女儿既然是人形, 那就像是正常人一样生活着吧。   记着自己这个不称职的母亲, 除了徒添烦恼痛苦之外,有什么用呢?   不过温四月没有想到她才说, 马上就动手了, 原本站在床尾的梁文君忽然两眼垂下,翩然朝着旁边的沙发上倒了下去。   女人这个时候也走到了她的身旁, 只见丝丝白光渗入她的额间,随后温四月便能清晰地感觉到,梁文君后背上的鳞片应该在慢慢消失。   过了差不多十来分钟左右,女人才收手,只是这个时候她的灵魂看起来薄弱了不少,显得有些虚弱,在梁文君身边半躺下来, “我这一辈子, 其实是后悔过的。”为了自己所谓的爱情, 毁了他们父女三人。   她叫琼梦,原本是在深山里修炼的蛇妖,后来因为山里发大水,她顺着洪水一直到了澄江中, 也就留在了澄江。   民国十一年的时候,遇到两个道士,那老道原本要收了她,但小道士觉得她也没害人,是个好妖,偷偷将她给放了。   “那时候我便将小道士做恩人看待的,他留在玉州的那一段时间,每日都到江边来找我,我知道他怕我又被抓,所以天天来看我还在不在桥洞底下,可是我哪里有那么蠢?我当时很生气,觉得他太小看我了。”她说到这里,目光里满是怀念之色,“但是过了一阵子,他开始来找我,给我带东西,还给我说了很多好玩的事情。”   当然,也包括小道士的心事,或是不高兴的事情。比如他有一次和师父去梁家做法事,明明那个小鬼是好人,就是那梁家被姨娘害死的儿子,他留在宅子里,只是想保护自己的善良的母亲而已。   可他师父还是将小鬼给收了,他想救,可是却无能为力,只能看着小鬼不甘心地在自己的面前飞灰湮灭。   为此,小道士抑郁了好一阵子。   “他几乎天天都来找我,时间久了,我发现我已经不是那么讨厌他了。”甚至开始幻想,有朝一日自己能化为人形,也像是白娘子和许仙一样,找他报恩,陪在他身边,他不高兴的时候逗他开心。   但是琼梦万万没有想到,还没等她化为人形,小道士就被他师父活祭了。   “我难过又愤怒,冒险从澄江里出来,到处找他的魂魄,却在那时候遇到一个姑娘,她说她从另外一个世界来的,那里有一座黑礁城,人和妖能在城中和平共处,如果我愿意,她带我走。”   但是琼梦肯定不愿意,那时候的她虽然还没化形,但已经有七情六欲了,她想要找到小道士的魂魄,更想要给小道士报仇。   温四月有些震惊,其他世界的人能到这里,而且那个世界里还有人和妖共处的城池,好奇,到底是个怎么样魔幻的世界。   “你没走,她帮你化形了?”   琼梦点头,“不过也是有代价的,我这一辈子不能离开澄江。”而且还要跟澄江同生死。   玉州虽然是一座古城,可却因这便利的交通,使得沿江一座又一座的工厂建起,无数的污水止不住地排入江中,她还好能时常出来。   可是小梳那样子却不能,眼看着小梳皮肤大面积溃烂,她这个做母亲的心疼,想到自己左右也是要和澄江共生死,倒不如直接将自己的法力都给小女儿。   成了魂魄,她终于可以离开澄江,来找丈夫跟大女儿了。   却发现丈夫也命不久矣,索性就守在她身边。   只是她万万没有想到因为自己死了的缘故,大女儿身上的封印松动了。   琼梦看朝床上一脸灰白老态的梁益声,“那位前辈,也帮我找到小道士的魂魄,只是好巧不巧,他刚好转世在了梁家。”   大约是命,他活着的时候无力救那位梁家的少爷,所以当他成为梁家少爷后,从那个害死梁家少爷的小妾肚子里出来,那以为生了儿子就能出头的小妾却是难产而亡。   所以他养在那位善良的梁家夫人膝下,成了梁家的少爷,自小就中西学堂里的楚翘,大了些还出国留学,归国后就投身国家事业。   琼梦那时候其实看着他健康长大,已经不幻想做什么白娘子和许仙的梦了,就只希望着他这一辈子平安长生。   可命运使然,她一日从澄江里出来,便遇到了归家探望母亲的梁益声。   梁益声对她一见钟情。   “那时候我真的相信缘份这种东西了,他说见过我。”但其实他这一世是第一次和琼梦见面。   所以琼梦想,大抵是前世留下的记忆没有清除干净。   恰好她也了解梁益声所有的喜乐爱好,所以两人结婚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   本来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可是怀上第二胎的时候,她拗不过梁益声,跟着他离开了琼州。   也是这一个举动,使得小梳出生就没有她姐姐那样幸运。   琼梦想,大抵是自己作为澄江的守护者,擅自离开遭到了报应。所以她最后造梦,在梁益声和梁文君心中给他们造了一个美梦,就带着小女儿回到澄江了。   哪里想得到,这么多年了本来一切都好,可是现在澄江待不下去了,她必须想办法安排小女儿。   “那小梳呢?”既然她将所有的法力都给了小梳,那小梳应该也没在澄江里。   琼梦闻言,指了指窗外不远处一片老房屋回道:“我在那边的胡同里找了个空院子,把她放在院子里的老井里藏着。”自己的法力虽然给了她,但小梳人形的时间还是支撑不了多久。   正说着,忽然床上原本吃药睡下的梁益声忽然睁开眼睛了,整个人不管是精神状态还是眼神,都特别的好。   但温四月和琼梦都明白,这不是什么好事。   不过是人临终前的回光返照罢了。   温四月原本还想解释,自己一个陌生人为何在他房间里,没想到梁益声的目光却朝着琼梦所在的地方看过去,然后问温四月,“琼梦在这里吧?”   温四月一怔,随即反应过来。也是,他都要死了,而且刚才琼梦为了封印梁文君的记忆,也耗费了不少魂力。   这简直就是挖东墙补西墙,梁益声的那段记忆也恢复了。   所以她连忙点头。   可是这反而让琼梦有些着急起来,连忙起身,惊慌失措地居然要跑。   不过被温四月拦住了,“你干嘛?你不就是在这里等他么?”现在人要和他一起走了,她跑什么?   也是这会儿,梁益声已经从床上爬起来了,“阿梦,别走。”   这一声阿梦,让琼梦脚步生生顿在了原地,双手攥得紧紧的,垂着头咬着唇,并不敢去看梁益声。   哪怕她也晓得,梁益声只是能感觉到她在哪里,又不能完全看到,但还是紧张。   甚至是有些害怕。   也是了,她是妖怪,这个身份就是定时的炸弹,让她每时每刻都在担心,有朝一日若是梁益声发现了自己的身份,怎么办?   可现在好像瞒不住了。   她没有回话,温四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毕竟琼梦不开口,她想做传声筒也难。   只能打量着这一人一魂。   哪料想这个时候梁益声却忽然开口,“阿梦,我都知道。我不在乎你是人或是什么,我只在乎,你是我的妻子,我的爱人。”   从梁益声开口那一瞬,每一个字都让琼梦提心吊胆,但是怎么都没有想到,梁益声竟然知道她不是人,而且还不在乎。   琼梦愣了,眼泪直流,“你知道什么?”他知道自己不是人,但是晓得自己是蛇妖么?   她从未忘记,梁益声最害怕的就是这些没有毛的冷血动物。   而自己恰好就是其中之一。   此刻的梁益声却是着急不已,“我知道,我不在乎。”只朝温四月看过去,“小姑娘,麻烦你告诉她,不管她是什么,我都不在乎。”   这哪里要自己传话,琼梦不是听得清清楚楚的么?温四月看了一旁还在昏迷中的梁文君,以及联想到这梁益声没有多少时间了,只直接给了他一道符,“你们俩抓紧说,再留点时间给你女儿孙女。”   不交代遗言,一会儿不明不白死了,自己怎么说?   而符拿到手中,那梁益声瞬间就看到了惊慌失措,却还保持着年轻美貌的琼梦,这让梁益声有些自卑,如今的自己,老得不成了样子。   也顾不上温四月了,只应了一声,就急忙朝琼梦走过去。   温四月也趁机离开房间,外面楚家先他们还心急如焚地等着,见到温四月出来,一下紧张地围过来,“四月,我外公怎么样了?”还有,她妈妈怎么不出来? 第49章 二合一   为了让楚家先有个心理准备, 温四月摇了摇头,“你一会儿进去就知道了。”   这话让楚家先整个人顿时像是霜打的茄子一般,顺着墙壁慢慢蹲下身, 抱着双膝慢慢抽啼起来。   温四月却是有些担心楚家先的血脉问题, 她的母亲梁文君是半妖,那她也是有四分之一的妖怪血脉,也幸好不明显,便是自己和她住了这么久也没发现。   但这个问题不解决的话, 对于楚家先来说是定时炸弹。   萧益阳也难过地靠在墙上, 仰着头似乎怕自己哭一般,双手插进口袋里, 好几次想抽烟, 都给忍住了。   也不晓得过了多久,里面传来梁文君的声音, 喊楚家先进去。   其实梁文君才醒过来,身上的鳞片没有了,那段记忆连带着长了鳞片这段时间的记忆都没有,只是瞧见父亲精神很少,以为是有了好转,忙招呼楚家先进去。   只是没过一会儿,就传来母女俩的哭声, 萧益阳也被喊了进去, 不知道说了什么, 梁文君出来打电话通知丈夫。   温四月和萧漠然进去的时候,梁益声已经走了,屋子里充斥着楚家先母女俩的哭声,萧益阳也在一旁红着眼眶。   然而他们并不知道, 此刻其实梁益声的魂魄就在这里,以及那琼梦的。   原来刚才梁益声将女儿孙女喊进来,也就是交代财产后事罢了,只是女儿的记忆已经被消除了,所以对于小梳的事情闭口不谈。   眼下琼梦给了温四月一个储物戒,“这是当年帮我化形的那位前辈送我的,虽然储存不了多少东西,但在这个世间也算得上是一件难得的法器,今日之事,多谢你了,这些权当酬劳。”   琼梦说完,和梁益声朝她九十度鞠躬,然后就这样飘向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得漆黑的窗外了。   温四月总觉得他们是不是漏交代了什么?正要追出去喊,忽然听到萧益阳有些沙哑的声音问:“五奶奶,您看得见我师父,对不对?”   温四月被他这一喊,等回过头来,鬼影都不见了。“刚走,让你们别难过,他和你师母团聚了。”   这一说,梁文君母女哭得更难过了。   大约过了二十来分钟,楚家先的父亲也赶过来了,难过了一阵子,还是要接受这个现实,梁益声的确已经去世了。   所以得操办后事等,萧益阳主动留下来帮忙,让温四月和萧漠然先回去。   他不说温四月也要走,因为这夫妻俩把人首蛇身的女儿留在那老井中,就这样不管了!!!   那小梳是人首蛇身,也就意味着不可能像是梁文君这样,像是正常人一样成长。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这小梳还是个五六岁左右的孩童样子,反正最多七八岁。   所以一出这梁家大门,就直接和萧漠然吐槽,“这夫妻俩过分了。”一面拿出琼梦给的储物戒,看了一眼果然里面有一封托孤的信。   至于给她这些东西,完全可以说是小梳的抚养费。   萧漠然接过她递来的信,完全能明白温四月此刻的愤怒,但事已至此,也不可能不管小梳,别的不说,就她这样天真懵懂的年纪,什么都不懂,到时候跑出来找琼梦,没准控制不住蛇尾忽然出现,不晓得要引起多大的恐慌呢。   于是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大抵是吃准了你是善良的好姑娘,所以才先斩后奏。不过没事了,咱家不是有芋头了么?再多个小梳也没事,而且有木木在,到时候他来了,也能帮忙照料。”   温四月听到这话,心说萧漠然才是那个善良的人。留下芋头,那是因为芋头身体里有朱雀和凤凰的血脉,自己有大用处。   木木呢,不管怎么说也是天机门的弟子。   可是这小梳,和自己什么关系?更何况她有姐姐有侄女,干嘛托孤给自己?   不过看了看着储物戒里的东西,又忍不住心动。   于是耸了耸肩膀,“算了算了,反正咱家里什么都有,不缺她这一张嘴了。”说着,便和萧漠然去找那间空院子。   这边的入住率不大高,空院子三四家,到了第三家,推门进去,穿过前堂,越过那一人多高的杂草,方到更为荒废的后院里。   六边形的老井边上,坐着一个扎着两个丸子头的小姑娘。   大冷的天,她就穿了一条小裙子,两只肥肥的小脚丫在井边荡来荡去的。   听到了那破烂辕门被推开的声音,兴奋地扭过头来叫了一声“妈妈”,只是随即看到面生的温四月和萧漠然,吓得那双灵动的小眼镜猛地一瞪,‘噗通’一声,毫不犹豫地跳回了井里。   温四月和萧漠然面面相觑,好软好萌的一个小姑娘,就是这防备心还挺重的。   两人走到井边,小梳的身影已经彻底不见了,只能借着手电筒的光芒看到水面荡起的一圈圈涟漪。   温四月弯下腰,朝着井里伸过头去,“小梳。”可是井里除了她的声音回荡,便无任何多余的声音。   “怎么办?”她不出来,难道还要下井去么?温四月看着这冰凉凉的井水是拒绝的,这大冷的天,她可没有小梳那样的体质。   萧漠然走到井边,“小梳,你妈妈和爸爸走了,以后你跟我们一起住好不好?”   温四月听到这话,忍不住扑哧地笑出声来,“还是我来吧,你这个样子好像是人贩子。”   然而她话音才落,只听一阵水声溅起,随后萧漠然身上已经攀附着一个软糯糯湿漉漉的小女孩,“哥哥你好香,我可以吃一口么?”   天真的小眼神,满怀期待,让萧漠然差点就要点头答应了。   但是她微微张开的小嘴里露出獠牙,让萧漠然猛地回过神来,“不可以,你现在是人了,怎么能吃人呢?”一面担忧地朝满脸震惊的温四月看过去,这孩子不会吃过人吧?   温四月倒是能看懂他眼里的担忧,“那倒没有,琼梦不会这么害自己的亲女儿。”至于她为什么想吃萧漠然,大抵是萧漠然的命格奇妙之处吧。   话说,自己不也是图为他的命格,才和他结婚的么?   而被拒绝的小梳本来有些失落的,但是因为听到温四月提起自己妈妈的名字,连忙扭过头来,“你认得我妈妈?”   何止认得,刚才不是说,她妈妈把她托孤给自己了吗?虽然温四月是拒绝的,但小梳这么可爱,她现在很不忍心。所以点了点头,“嗯,不过你妈妈和爸爸去了很远的地方,以后你跟我和哥哥住,好不好?”   小梳也不知道理不理解温四月口中所说父母去了远的地方,是死亡,是转生。靠在萧漠然的肩膀上,歪着小脑袋沉思了一会儿,“好吧。”不过小一瞬却抬起头朝萧漠然看过去,满怀期待道:“那我晚上可以和哥哥睡么?”   温四月那句当然不可以还没说出口,就被萧漠然先一步拒绝了,只见他温柔地笑道:“不可以哦,小梳是女孩子,只能和女孩子一起睡。”   小梳嘟着小嘴巴,有些不满意,仿佛觉得萧漠然在骗自己一样。果然,下一瞬她想到了什么,“你胡说,我看到澄江上打渔的大强和春梅也一起睡在船里。”   温四月想翻白眼,这个琼梦到底是怎么看孩子的?平时都让孩子瞧什么?   而萧漠然又再耐心解释,“那是因为大强和春梅是夫妻啊,夫妻才可以睡在一起。”   鬼知道大强和春梅是不是夫妻……但萧漠然想,大抵是的吧……   “哦。”小梳一脸恍然大悟。就在温四月以为这件事终于解决后,小梳伸手捧着萧漠然的完美下颌线软糯糯地说道:“那我和哥哥做夫妻好不好?这样就可以和哥哥睡在一起了,哥哥又香又好看,我要和哥哥做夫妻。”   “做你个大头鬼。”温四月忍不住了,忍不住小声吐槽。   但却没有留意到此刻的萧漠然眼底那浓郁的笑容,显然他不介意温四月和一个小丫头片子为这样的事情生气,反而高兴。“不可以。”   “为什么?”小梳疑惑,随即瘪了小嘴,“哥哥是不是不喜欢小梳?”   “喜欢啊,像是哥哥喜欢妹妹那样,但是哥哥有妻子了啊,而且一个男人只能娶一个姑娘,哥哥已经和四月姐姐结婚了,所以小梳以后长大了,只能去找别人。”萧漠然也是十分耐心地解释。   好在小梳听懂后也十分听话,只是表示有些遗憾,感慨自己遇到萧漠然晚些了。   温四月趁机将琼梦留给小梳的信交给小梳。   这信是梁益声房间那桌上的信笺写的,显然是他们夫妻俩临时做的决定。   小梳看过信后,半点没有怀疑信里妈妈说和爸爸去度假,要去很久很久的话,还朝温四月和萧漠然表达自己的歉意,“接下来,可能要麻烦哥哥姐姐很长一段时间了。”   于是温四月就迷失在了这一声温软的姐姐中,高高兴兴地带着小丫头回去。   本来一切都很融洽的,两人给小梳收拾了房间,安排她睡下后,也各自去休息。   没想到第二天一早起来,就看到小梳一脸愤怒地站在院子里瞪着他们俩。   两人莫名其妙,还没来得及问,小梳就生气地朝萧漠然凶道:“你们大骗子?”   骗子?骗啥了,还是她发现她妈妈和爸爸死了的事情?温四月心里一阵担心,生怕这事儿给孩子心里造成什么创伤。   却万万没有想到,小梳却愤怒道:“你们不是夫妻么?那为什么不睡在一起?”   “……”温四月一脸尴尬地看朝萧漠然,觉得解释哄孩子这事儿,还是他擅长。   萧漠然也是一脸坦然地信口开河,“我们睡在一起了啊,不过是姐姐去那房间换衣服而已。”   小梳半信半疑,但好像还是不信多一些。   于是一整天就以一种很奇怪的眼神打量两人。   唯独是中午后,她没能再继续维持人形,只能回到房中的大鱼缸里,温四月和萧漠然才松了一口气。   那鱼缸,还是昨晚萧漠然现腾出来的,原本是前朝宫里的大物件,做古董一般放在书房后的博古架旁,里面置放些书画卷。   可是昨晚得知小梳是其实也算是半蛟,得长时间生长在水里对她生长和修炼都有利,便到处给她找合适的栖身之地。   院子里倒是有鱼池,但既然已经收养了她,肯定不能让她继续露宿在外。可是家里水缸好像又太敷衍,思来想去便将这鱼缸给搬了出来。   果然,小丫头很满意,还自己布置了一下,顺手将博古架上的红珊瑚给拿走摆在鱼缸里。早上为了哄她温四月和萧漠然带着去早市逛了一圈,吃了刀削面后,又买了不少玻璃弹珠。   如今她都放在鱼缸里,觉得好看极了还能玩。   一天过得很快,晚上她又能化人形,盯着温四月和萧漠然做饭,两人厨艺本来就糟糕,如今多了个小监工,更是把鸡蛋煎糊了。   吃的时候小梳一直叹气。   吃完后温四月教她学习简单的修炼之法,差不多九点左右,准备睡觉了。   然后她一直像是小尾巴一样,跟在温四月身后转来转去的。   “怎么了?”温四月疑惑,明明看到小梳已经很困了。   小梳也很实诚,撑着疲倦的眼皮说道:“我觉得你们骗我,除非你和然哥哥一起睡觉。”   正准备漱口,含了一口水的温四月险些喷了她一脸的水。“我们骗你有什么好处?”   “我不管,你们要是不一起睡,就是骗我,那我就哭给你们看。我妈妈说,我一哭,会小局部下雨,到时候会把这院子淹了。”小梳这是赤果果的威胁。   温四月半信半疑,毕竟是个小蛟蛇。   所以洗漱完了,只能往萧漠然房间去敲门。   萧漠然有睡前看书的习惯,开门看到温四月,一点都不意外。毕竟温四月身后还有个小监工。   温四月看到萧漠然开门,直接跨进去,一面同小梳说:“好了,你现在可以去睡了吧?”   小梳却摇着头,“万一你趁着我睡着,又回那间房怎么办?”虽然很困,但是态度很坚决,必须得个结果。   温四月无奈地扯了扯嘴角,无情地关上房门,直接上床去。   心想反正以前在老家乡下,两人同床共枕那么多次,也没什么啊。   话是这样说的,可是也奇怪,可上床后,她的心境却是变了,她莫名地紧张起来,明明萧漠然还在台灯下面看书。   她也不晓得自己到底紧张什么,按理这个时候已经睡着了,自己现在也很快,但就是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让她有些莫名烦躁起来,只得朝还在看书的萧漠然喊道:“哎呀,你别看了,你那灯晃我的眼睛。”   她想,这大概就是两个人一起睡的不方便吧?   萧漠然沉迷学习看书,而她要早睡。   萧漠然也十分听话地关了台灯,上床前犹豫了一下,和温四月商量,“要不我去抱一床被子?”   温四月看了看窗外的小影子,压低声音朝他招手,“别了,到时候她又要说咱们骗她。”明明结婚证都给她看了,这丫头就说是假结婚。   后悔,早知道萧漠然这屋子里多放两床被子。   萧漠然闻言,扭头看了一眼窗外还在蹲守的小影子,好似很无奈一般上床来。   一米五的床,足够他俩人睡的,可问题是这被子不够啊。而且到底是冬天,虽然是烧了地暖,但是温四月一直有裹被子的习惯,她这一裹,萧漠然大半个身体都在外面。   以前是各盖一床被子,相互不冲突。   而现在她一裹被子,还要和萧漠然拉开一段距离,以免相互碰到,萧漠然整个人就彻底失去了仅有的半块被角。   于是,黑暗中,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已经熄灯了但还没睡着的温四月听到了萧漠然的咳嗽声。   这才意识到,好像他没被子盖,连忙抽出压在身下的被子,但发现好像也还不够他盖。   而她这个举动,枕边传来萧漠然似乎已经感冒了的声音,反正变得有些沙哑了,“没事,我不冷。”   这么一说,温四月就越是自责了,朝着他的方向移动了一些,两人之间的空隙少,萧漠然也多盖一些。   但要真正地盖住他整个人,只怕得再靠近一些。   温四月犹豫了又犹豫,一面想男女授受不亲,一面又想他们俩是夫妻。可是想到夫妻这个问题,不免想起上一次他亲自己时的那种奇妙感觉。   就很奇怪,原本还觉得有些冷的她,居然觉得浑身有些发烫起来,心慌慌的,好像心脏这个时候不在胸腔,而是挂在她的耳边,反正她满耳朵都是自己砰砰的心跳声。   “你怎么了?这么怎么烫?”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已经紧靠着萧漠然了,一下让萧漠然察觉了她有些发烫的身体,一时间让萧漠然担心起来。   温四月连忙摇头,“没事没事,你盖上被子了吧?”   “嗯。”萧漠然声音轻轻的,给了温四月一种他可能还是没盖到的感觉,于是从被子里探出上本身,果然发现他小半个身体还露在被子外面,于是忍不住轻声抱怨,“你被子怎么这么小?”   但两人现在都紧挨在一起了。   “要不,要不你把手臂放我脖子下面,我侧身睡?”温四月想,这样应该能节约一些被子吧? 第50章 二合一   第二天萧漠然有课, 温四月留在家里看着梁小梳,中午的时候萧益阳来家里借茶盘,看到梁小梳有些诧异, “哪里冒出来的小姑娘?”   梁益声的丧葬礼是比较传统的, 梁文君和先生商量在家里招待前来吊唁的亲朋之后,再送去火葬场。   梁家楚家都虽然颇有家底,又有名声,算得上是书香门第了, 但是前些年各处分散, 回来后家里的物件也都散了。   如今要招待人,像样的茶盘也都凑不够, 萧益阳作为学生在那边帮忙, 自然是尽力而为。   不单是家里能拿的物件拿了过去借用,便是萧漠然这里他也不放过。   梁小梳这个时候正坐在小暖厅里吃麻花, 小丫头就喜欢这种甜甜的小零食,听到萧益阳的声音,抬头看了一眼,不等温四月回话,就抢先道:“我才不是哪里冒出来的,我是妈妈托四月姐姐他们帮忙照看我的。”   温四月原本是在给梁小梳扎辫子的,这不萧益阳来了, 她去找茶盘, 如今听到这话, 忍不住笑道:“是呢,她妈妈和爸爸去了很远的地方,她还小不方便带着,托付我和你五爷爷照看着。呐, 茶盘都这里,总共就三个,我看有一个还是万历年间的,别给磕着碰着了。”不然都是真金白银。   萧益阳嘴里应着,也没多待便先告辞了。   温四月给梁小梳把头发扎好,算着时间她差不多也要坚持不住,蛇尾要出来了,正好陈小静这个老顾客给自己介绍了一单生意。   所以把梁小梳放到鱼缸里,交代着不许到处乱跑,便出门去了。   到底是知识分子,典型的理智型新女性,现在的陈小静已经从当初被骗婚的愤怒中走出来了,手头也宽裕,孩子有保姆阿姨帮忙带着,她每日就喂喂奶逗逗孩子,整个人看起来气色很是不错。   两人见了面,聊了会儿那李巧妹后,便转入正题。   “这是我一个远房的姨妈,她小时候姨婆一家就去了香港,我这个表姨父是做香水生意的,那边比不得咱们这头,白白被耽误了这么多年,所以现在我那表姨夫也算得上是大老板了。”陈小静也是十月一给她爸妈送寒衣,才遇上这个表姨妈。   姨婆去世十几年了,老一辈人讲究个落叶归根,所以骨灰还是埋到了老家这里。   因为姨婆亲人都在香港,陈小静以前和爸爸来的时候,都会连带着姨婆这里一起烧一些过去。   今年碰到一个穿着时髦,戴着墨镜的女人也在墓前,上去打听才晓得是自己的表姨妈,便请到家里来。   家里有孩子,没男人,加上如今没什么亲人在身边,陈小静和这表姨妈黄嘉慧也是一见如故,她便说起自己遇到章家这一家骗子的事情。   不但父亲被害死,连自己也险些丧命。   “我表姨妈在这里住了一阵子,白天我带她四处转转,晚上也不见她往家里打电话。”陈小静就纳闷了,她也不是付不出长途电话费的人,直觉表姨妈肯定有事。   但是黄嘉慧不说,陈小静作为一个小辈也不好问,直至黄嘉慧回了香港一趟后,过了两天,给陈小静打了电话过来,电话里全是她崩溃的哭声。   陈小静想起当时的情况,很有一种感同身受的感觉,忍不住叹了一句,“这世间的好男人实在太少了,一起吃苦的太多,能同富贵的太少。”   原来这黄嘉慧嫁给她丈夫冯华的时候,这冯华其实就只在位置偏僻的街角开了一间不过一平方的香水店。   而黄嘉慧家里恰恰相反,因为黄父经营有道,初到香港时候的小菜馆当时已经成了大酒楼。   她也算得上是富家小姐,却偏偏爱上了这个总送自己香水的冯华,一来二去,两人就结婚了。   家里也不能看着女儿跟着冯华过这苦日子,本来就这么一个女儿,所以在老丈人的支持下,冯华的香水店不但开到了最繁华的大街,后来生意越做越大,直接开起了公司,而且不单是只做香水,还有其他的外贸。   “我这表姨夫,也是有些本事的,不过五年,公司就做得很不错了,我那姨公见此,想着自己正好年纪大了,没那么多精力去管理酒楼,我表姨也不擅长,就给盘出去了,手里得来的钱,则全交给了女婿。”   公司得到了足够的资金周转,不断地扩大,冯华回家的次数也越来越少。   黄嘉慧也担心过,尤其是后来冯华也做起来大陆这边的生意,常两边跑,她就担心冯华跟别的香港男人一样,在这边养小老婆。   但父母让她别担心,她给冯家生了两个儿子呢,有阿斌和阿曜在,冯华怎么可能变心?   黄嘉慧也被劝动了,继续家里做太太,每日陪陪孩子,下午和一帮富太太一起喝茶美容打打牌。   直至黄父也去世后,黄嘉慧才忽然意识到,冯华已经大半年没回家了,她这个时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暗地里找人打听。   冯华果然在深州这边养了小老婆,而且还不止一个,如今孩子已经五六个了,最大的和她的小儿子阿曜一样大,今年也是十六岁了。   她为此气得不轻,自然是没沉住气质问冯华,大吵大闹也就难免的。   结果就是冯华直接不回家了,还把其中一个小老婆给带到了香港来,她直接给气得住院,那几个常常一起打牌的朋友们劝她,男人哪个不是三妻四妾的,只要回家就好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大家都好。   还说她这样闹,让冯华脸上不好看,毕竟如今冯华也是有头有脸的大老板了,难怪冯华生气不回家。   这是黄嘉慧想不通的,出轨背叛的人明明不是自己,怎么最后自己反而成了那个错的人?   她气不过,身体好了后,正好送父亲的骨灰回来,又赶上十月朝送寒衣,就遇到了陈小静。   陈小静如今说起这些,气也是不打一处来,“你不知道,我这个表姨妈,也是国语大学毕业的高材生,英语讲得好,还会葡萄牙语,连西班牙语也说得很顺畅,早些时候公司里的外贸生意,还靠她呢。”就是生了孩子活,顾着孩子,没在继续工作了。   这如今,公司什么都摸不上头绪了。   可纵然说是那冯华的确是有些本事,但倘若没有黄家的这些钱财,他如今只怕还在那一平方的小店里蹉跎时光呢。   不过也正是黄嘉慧书读得多,陈小静说起自己遭遇的事情,她压根就没怎么相信,直至这一趟回了香港,发现两个儿子都出了事,觉得蹊跷无比,还发现了一些奇怪的符,找原来那个熟悉的私家侦探打听,才晓得原来是那个二房想要搬进别墅来,做正房太太,所以找了些旁门左道来对付她。   而两个儿子就是她的命,若是儿子出了事,她肯定也活不下去。即便是活下来了,只怕也要和冯华决裂的,无论如何那二房的女人都能顺心如意。   陈小静一直说话,也是口干舌燥,喝了杯茶,看了看墙上的老古董钟,“我找了人去接她,按理该到了啊。”   几乎是她话音才落,门外就传来家里帮忙的阿姨声音,正招呼着黄嘉慧进来。   陈小静连忙起身开门,只见黄嘉慧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年轻,都是文质彬彬的,个头高些的那个戴着眼镜,就是脸色苍白得有些可怕。   “快进来。”陈小静招呼着,一面帮忙拿行李。   而一进门,黄嘉慧就像是那溺水中的人一般,紧抓着陈小静的手,“小静,你一定要帮我,你两个表弟我来之前,都带去医院检查了,都说他们两活不了多久的时间。”而医院给的结果是肾衰竭。   两个孩子明明之前还好端端的。   “表姨妈您别着急,你看我已经将人给您请来了,这位就是帮我的温小姐,她一定会有办法的。”陈小静也是做了母亲的人,明白黄嘉慧此刻的担惊受怕,安慰的同时急忙给介绍温四月。   摘了墨镜露出一张憔悴面容的黄嘉慧,才留意到温四月,这个时候也顾不得去质疑了,为何她是这样一个年纪轻轻的漂亮姑娘?只连忙转朝她求道:“温小姐,您快帮我看看我儿子他们到底怎么了?只要您能救他们,多少钱我都给。”   其实这兄弟俩虽然常年很少见到父亲,几乎每天都是母亲陪在身边,但他们和黄嘉慧的关系并不是很亲密。   反而更喜欢父亲一些,毕竟父亲从来不会过问他们的功课,不会因为学习下降而责斥他们,或是给他们报他们根本不愿意去的补习班。   有一段很长的时间里,父亲常年不回来,他们还体谅父亲在外工作辛苦,哪里晓得,他根本不是在外面工作,不回来是因为他在外面有无数个家。   那时候,他们对于冯华的尊敬才一点点地碎裂开。而这一次他们兄弟俩莫名其妙就病了,还被断定为肾衰竭,活不了多久,父亲除了表示遗憾,替他的小老婆开脱之外,并没有多余的表示。   是母亲整日里以泪洗面,到处求爷爷告奶奶给他们俩治病。   其实两人都能清楚地感觉到身体里的变化,他们已经放弃了,这一次愿意陪着妈咪来这里,也不过是不忍心看妈咪难过罢了。   如今见妈咪朝一个和他们好像差不多大的姑娘跪下,连忙拦了过去,“妈咪,顺其自然,我们都认命了,您何苦呢?”   而温四月看到这阿炳阿曜的瞬间,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两千块钱,包治好他俩。”至于黄嘉慧要是追加其他的业务,另外算钱咯。   两千块钱,对于黄嘉慧来说,并不算什么?反而是因为觉得温四月给的价格太便宜,有些不大相信她的本事,期待值也就没那么高了,但还是很爽快地马上要拿钱。   不过被温四月拦住了,“先治好,你去医院检查好,确认健康,再给钱。”   陈小静也在一旁附和道:“温小姐是很讲规矩的,表姨妈您别担心,先让她看看两位表弟怎么回事。”   对,儿子们的身体更重要。黄嘉慧连忙放下包,让两个儿子上前来。   阿炳的个头,甚至还比温四月高一些,他走上前看着温四月,心想这样好看的姑娘,为什么要做神棍做骗子呢?   但几乎是他这个念头在心里冒出来的时候,只见眼前的温四月抬起手,左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拿出了一张黄符纸。   这东西在家里和阿曜的书包和贴身衣物里都被放了,看着就叫他有些抵触,刚想避开,忽然眼前凭空出现一团火光。   确切地说,是温四月右手的指尖忽然冒出一团小火光,顿时将她左手上的黄符纸点燃,然后她踮着脚举着在阿斌的头上绕了三圈,嘴里却不是念什么咒语,而是同黄嘉慧说道:“我看你两个儿子面相都是大富大贵之命,年轻之时虽是有些小风小浪,但也不至于要命,如今耳垂变薄,已呈短命之相,多半是有人拿他生辰八字和头发,断了他的命。”   不过在温四月看来,就是些小把戏罢了,自己这一张还原符,在这种小把戏面前,肯定能把这兄弟俩的命运拨正,回到正轨上面。   本来全被那火光吸引过去的众人,在听到她的话后,都在震惊之中,忽然听得阿斌一声惨叫,随即一股难闻的恶臭味从他身上传开。   这时候只听温四月说道:“三两六钱桃木和半斤水下锅,大火煮开慢炖半小时,用水把伤口清洗干净,便能将身上污垢邪气彻底除去。”   原来刚才她说话的时候,已经拿起桌上的水果刀,往那没留意到的阿斌右手掌划了一条长长的口子,阿斌被这忽如其来的疼痛惊得叫起来,一团像是血团,但却呈墨绿色的东西从掌心流出。   不过与此同时,能看到阿斌原本苍白无血色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得红润起来。   黄嘉慧怔了一下,连忙要亲自去买桃木。   但哪里用得着买?陈小静隔壁邻居家家有桃树,她当即自告奋勇去邻居家要一些。   这边黄嘉慧则请温四月继续。   阿曜看着哥哥的手掌心里流出来墨绿色脏东西,有些恶心反胃,有些害怕,作为一个科学课上的优等生,是坚决不相信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但哥哥的气色的确好起来了,所以黄嘉慧叫他过去的时候,他有些紧张地小声用粤语问阿斌,“哥,你感觉怎么样?”   阿斌的脸色很奇怪,他摇着头,“我也不知道,但是身体有种枯木逢春发芽的感觉……”他也挺难以置信的,一面偷偷看温四月,她手里已经拿着符纸,就等阿曜过去了。   差距出阿曜害怕,便鼓励着,“没事,表姐不会害我们的。”毕竟人是表姐找过来的,好帮过表姐的大忙。   等阿曜这边的手掌也流出那脏东西,陈小静兴高采烈地拿着桃木回来,“温小姐,这样的可以吗?”   温四月点头,“可以。”   得了她的话,家里的保姆赶紧拿了称出来,称了温四月要的三千六两,就急忙去煎水了。   大半个小时候后,桃木水就端上来了,黄嘉慧亲自给两个儿子涂抹,彻底将那掌心里的恶臭脏东西洗净。   兄弟俩期间已经被这东西闷得头昏脑胀,吐了好几次,早就不能自己动手了。   也就是他们的亲妈不嫌弃。   至于温四月和陈小静,则在隔壁等结果。   如今手掌伤痕里的脏东西彻底洗干净,兄弟俩的薄薄的耳垂竟然像是充气一般,恢复成原来的样子了。   兄弟俩也直呼神奇,作为两位当事人,他们俩和弄清楚身体里的那种奇妙变化,那些病痛折磨的痛苦已经完全没有了,现在感觉整个身体都很轻松。   黄嘉慧高兴地抱着两个儿子哭,等情绪冷静下来后,才带着他们俩去朝温四月感谢。   只是要出门的时候,被老大阿斌拦住。   “怎么了?”虽然两个儿子都说现在感觉很好,气色自己也瞧见了不错,但作为母亲,黄嘉慧还是十分担心。   却只见阿斌一脸的严肃,看了旁边的弟弟一眼,先是朝黄嘉慧道歉,“妈咪,从前对不起,经历过这一次的事情,我们才知道,只有您是真正爱我们的,至于爸爸……”他想起妈咪把他们俩的诊断书给爸爸的时候,他除了表示遗憾,半点难过都没表现出来。   阿斌就懂了,他不缺乏继承家业的人,也和自己跟弟弟没什么感情,现在想来,当时他那遗憾的目光里,其实更多的是施舍。   大抵他觉得,他能给自己和弟弟好吃好喝,已经算是天大的恩德了。   阿曜听到哥哥的话,也一起道歉,隐隐猜到大哥接下来要说什么,所以先朝阿斌道:“哥,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他是亲身经历过死亡和病痛折磨的人,他也不是圣人,不可能去以德报怨。 第51章 二合一   哪怕那个人是他的父亲。可是以他一个把心思都放在科学生的男孩子来说, 尤其他研究的这一块,一直都是生物。爸爸此刻对于阿曜来说,在爸爸看到自己和哥哥的诊断书后说以后的冷漠态度后, 所有的感情都化为烟消了。   爸爸对于自己来说, 现在就只是提供了一个给妈咪提供了精子的路人甲而已。至于这些年爸爸花费在他们身上的钱,他和哥哥在知道活不了多久后,算过。   当然,并不是单纯地去算爸爸给他们花费了多少金钱, 而是担心他们俩死后, 鸟占鸠巢,妈咪已经脱离商场很多年了, 以她现在的状态, 爸爸大抵只会给她一份养老金。   所以他们兄弟俩当时是拖着病体,把爸爸公司和明显所有的资产都做了统计。   然后便发现, 原来爸爸的这些资产,其实都是来自于妈咪,也就是外公外婆的支持。如果没有这些大笔资金不断地注入,父亲是再有多大的本事,也只能在泥塘打滚,不可能奔流到海。   俗话说得好,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没有黄家的大笔钱财, 爸爸什么都不是。可他却在发达后, 在外养了那么多女人,生了那么多孩子。   更让兄弟俩觉得可笑的是,他们一直体谅爸爸在外工作辛苦,所以钱财花费上, 如果不是没有必要的,两兄弟是绝对不会多花,跟那些公子小开们不一样,他们不买车,不泡妞,不去迪厅。   但爸爸给外面那些孩子零花钱,却是他们的几倍。   这让兄弟俩很是想不通,他们愿意节约是一码事,可难道他们就不配多拥有些零花钱么?   而现在他们俩身体恢复,妈咪之前的话也得到了证实,二房的人,果然是要害死他们。   他们不相信,父亲是一点不知情。   所以阿曜想,就算是大哥要仁慈,他也不可能就这样算了!不为自己,也要为妈咪,凭什么让那些女人和私生子,分走妈咪该有的一切?   然后便听阿斌说道:“我和弟弟拿到诊断书后,想到命不久矣,整理过爸爸的财产,发现我和阿曜为出生前,妈咪也在公司帮忙。”   说到这里,阿斌眼里不禁生出些愧疚之心,总觉得是自己和弟弟拖累了妈咪,如果不是他和弟弟的缘故,也许妈咪现在已经像是秦珮蓝女士那样,在商场上有着重要的地位。   黄嘉慧还在儿子们恢复健康的欢喜中,并没有去多想,儿子怎么提起从前的事情,满脸纳闷,“嗯,怎么了?”   阿斌继续说道:“我们还查到,爸爸的公司能开起来,做到现在这个样子,都是因为外公外婆把所有的钱投资。所以按理,公司大部份的财产,应当属于妈咪才是。”可现在妈咪名下除了现在他们住的那栋别墅之外,什么都没有。   反而是外面那些女人,在公司竟然还有股份。   黄嘉慧闻言,也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垂下眼帘,“先不说这些了,我们去找温小姐。”两个儿子很优秀,她知道。   但也正是因为知道,所以自己并不打算让他们都牵扯进来。   他们这个年纪,应该好好完成学业,而不是参与这些勾心斗角阴谋诡计中来。   兄弟俩相视了一眼,阿斌虽然没有把只的打算都说出来,但阿曜已经明白他的意思了,默契地给他暗地比了个手势。   显然,两人是误会了,以为妈咪不争不抢,所以他们打算替妈咪去拿回本该属于妈咪的一切。   顺便,那些害他们兄弟俩的人,一个也跑不了。   一家三口从房中出来,阿姨进去清理房中的污垢和残余的恶臭味,他们则直接到隔壁找陈小静和温四月。   见到温四月,少不得是一番感激。兄弟俩此刻看温四月的目光也不一样了,起先是惊艳她的容貌,跟那些电影明星一样,后来又质疑她的能力。   而现在剩下的,只有敬佩和一种说不上来的崇拜感了。   话说兄弟俩其实都是学霸级别的人,很少是有差不多年纪的人能让他们俩放在眼里。   但现在面对温四月,不单只是敬佩那么简单了。   陈小静哄女儿睡下,家里的保姆阿姨也端上了茶水点心,阿斌和阿曜在窗前的棋盘上玩起了国际象棋。   那是陈小静父亲留下的残局。   见着兄弟俩心思都在那棋盘上,陈小静也问起黄嘉慧,“姨妈您接下来有什么打算?”不可能就这样算了吧?   那人怕是不死心,一次不成功,怕还要来第二次。   黄嘉慧摇着头,“当然不能。”说着朝温四月看过去,“只是,我可能还要麻烦温小姐的帮忙。”   “没问题。”反正也快放假了,大把的时间呢。她也发愁,不能一直白吃白住在萧漠然家里,现在有梁小梳,马上爷爷和木木头也要来了,三张嘴要吃饭。   她更要抓紧赚钱了,自然就爽快地答应了。   不过黄嘉慧的意思,是希望温四月跟着她一起去香港。   但温四月不管如何,也要等放假以后,陈小静也趁机留黄嘉慧住下来,正好带两位表弟到处看看京城。   然后便聊起那冯华,黄嘉慧叹了口气:“其实,我知道他不是嫌弃我人老珠黄才在外面养那些女人的。”她保养得不错,如果不是这一阵子为了两个儿子操碎了心,她其实看起来也就是二十□□的样子,而且长得也不错,十七八岁的时候还被星探拦住过呢。   “他如今在香港,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了,早几年他在大角岛上修建冯家的祠堂,说冯家祖上在以前在梅州,都是出个进士做个巡抚的人,他把自己打造成了书香名门之后,可这些其实都是假的,我见过他最卑微的时候,为了多卖一瓶香水而追着客人跑了三条街。”   她清楚冯华是什么出身,更要命的是冯华创业的资金以及后续的发展,都是黄家在保驾护航,不然他什么都不是。   “他这个人太要面子了,害怕被人说他食软饭。”而自己的存在,就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他,从前的日子到底是有多卑躬屈膝。因此黄嘉慧知道,他接来香港这个小老婆这样害自己,他不可能不知道。   甚至只怕,他小老婆找来害儿子们的这人,还是他介绍的呢。   这才是让黄嘉慧最寒心的地方,这么多年她到底嫁了个怎么样心狠毒辣的男人?   温四月担心家里的梁小梳,也没多留,先回家去了。   果然,如同她所担心的那样,梁小梳现在和她已经混熟了,一点不客气,她回来的时候小丫头根本就没老实待在鱼缸里,而是拖着那雪白的小蛇尾攀在树上,脑袋露在墙外,跟着胡同里玩铁环的小孩子们说话。   至于那尾巴,正好挡在墙里,所以外面的小孩看到她,就像是站在树上,上半身露出墙头罢了。   温四月来时,还有小男孩迷失在两小时甜美可爱的外表下,站在高高的墙根下,热情地邀请她下来玩,还打算把自己才赢来的两颗透明无半点杂色的玻璃弹珠送给她。   只是可惜扔不进来。   所以梁小梳看到温四月来时,挥着小手朝她喊,“四月姐姐,帮我从小虎哥手里拿那两颗珠子过来好不好?”   温四月虽然还没弄清楚到底他们怎么认识的,但已经可以从跑到自己跟前递珠子的小虎身上看出了他舔狗的气质。   小虎一脸羞涩地把珠子强赛给温四月,也学着梁小梳一起喊温四月,“谢谢四月姐帮我转交给小梳。”   然后不等温四月反应过来,就害羞地跑了。   温四月愣了一愣,抬头瞪了墙头上的梁小梳一眼,开门进来。   梁小梳这个时候已经从树上下来了,别看她现在没腿,但是一点都不耽误她的速度,一下到了温四月面前,接过那两颗珠子,左看右看,十分喜欢。   “以后不许再这样了,现在大冬天的,那树上光秃秃的,若是站在高处的人看到你的蛇尾怎么办?”温四月也暗自庆幸,幸好现在没人发现,一面抱起她回屋子,扔进鱼缸里。   梁小梳也没反抗,正好拿那两颗漂亮的玻璃弹珠继续布置自己的鱼缸。   萧漠然今晚不回来,小丫头吵着要和她一起睡,睡前当然也吐槽了一下她的厨艺,嚷着第二天要去早市吃豆浆油条。   温四月也答应了,顺便给她两毛钱,让她去买了个陀螺,叫她送给小虎。   梁小梳拿着陀螺,有些不舍地,“为什么要给他,他自己有的,昨天我还看到他玩了。”而且这个陀螺自己也挺喜欢的。   “来而不往非礼也,人家送你东西,你当然要回礼。”温四月自然也看出来了她那点小心思,又给买了一个。   小丫头才笑起来,趁着这早上还能维持人形,跑去找小虎,把陀螺送给她。   小虎高兴得约她午饭后一起玩陀螺,梁小梳也想玩,可是一想到自己到时候不方便,只能找扯谎子拒绝了。   见小虎一脸以后,便又改口道:“明天早上可以一起玩。”   小虎听到后,又高兴地笑起来。   家里准备午饭的温四月看着时间差不多,直接把梁小梳喊了回来,下午则哪里都没去,早上去早市的时候,黄纸朱砂什么,都买了一堆。   她也好练一练手。   梁小梳就在旁边帮忙,只是问题太多,像是个好奇宝宝一样,什么都要问。   后来温四月被问得烦了,找了本书小画书扔给她,才得清净。   萧漠然是晚饭前来的,因为说好今天晚上他会回来,明天早上带着梁小梳去梁家那边吊唁,所以温四月也不做饭了,让他直接从食堂带回来。   热一热,晚饭就解决了。   而越是到吃饭的时候,就越是盼望着木木头早些来。   梁文君已经没有梁小梳的记忆了,可梁小梳却知道,梁文君是自己的姐姐,所以带着她出门的时候,温四月一而再再而三叮嘱,“别说漏了嘴,不然你姐姐以后就没得安生日子过了,咱们看一眼你爸爸,就回来。”   梁小梳还在纠结萧漠然刚才和她说的,爸爸的灵魂和妈妈的灵魂去了远方,但是她爸爸的身体还留在了人间,给大家看最后一眼。   压根就没仔细听温四月的话,反而歪着头问温四月,“所以,漠然哥哥的意思,我爸爸妈妈其实是死了,对不对?”什么去了很远的地方,都是哄骗自己的。   昨天自己看的那本小画书上,那个姑娘得病要死了,也这样骗那个男孩子的。   温四月要是知道,是自己给的小画书让梁小梳开蒙,知道了什么是生死,肯定不会给她那本小画书了。   所以当下的温四月被她问得一愣,张了张口想要安慰她,生怕孩子难过哭起来。   她最怕哄小孩。   没想到梁小梳却叹了口气,“其实,要是活着不快乐,死了也好,就像是人生重启,只是活下来的亲人会难过罢了。”   她这样一番很有深意的话,实在不像是那个简单的小脑瓜能想出来的,温四月又被吓了一跳,“哪里听来的?”   “书上看的。”当时梁小梳觉得说的都是狗屁,可是现在一想,好像也对。不过她可不想死,好玩好吃的那么多,就算再想爸爸妈妈,也不可能去死的。   更何况她还有姐姐呢,她答应过妈妈,要送姐姐百岁。   温四月扯了扯嘴角,“少看这些乱七八糟的。”然后和萧漠然商量,得给这小丫头弄些儿童百科全书来。   去梁家之前,说起学校放假的时间,才想起前天答应了黄嘉慧去香港的事情,到时候爷爷他们肯定要托付给萧漠然照看着,便与萧漠然提起此事。   没想到萧漠然却道:“那正好,原本我打算放假后,去家里一趟,过年就去香港。”   “啊?”温四月其实一点不想去萧家,本来萧家大家族,人口众多就算了,偏偏萧漠然这辈份还大,到时候还不晓得多少能做自己父亲的人在自己面前鞠躬弯腰叫奶奶婶婶,她一想到就觉得紧张。   所以这下意识里是拒绝的。   但更好奇,“去香港过年?”   “嗯,几年前就答应我妈了,但是因为这边没法过去,正好现在我们结婚了,她也想见一见你这个儿媳妇。”主要,萧漠然自己也不想在家里过年。   家里那边已经催过很多次,让他带着温四月回家去,但是他拿学业为借口,都挡回去了。   可放假后,怎么都免不了的,还是得回去一趟。   不过好在,过年不在这边过,省了很多事情。   “所以,你妈妈在香港?”不怪温四月要这样惊讶,是萧漠然一次也没和她提过,不过现在她想起来了,当初他们收到了包裹,很多都是香港那边送的,还贴着海关的字样。   萧漠然颔首,“嗯,之前一直想和你说的,我两岁的时候,我爸妈就分居了。”原因很简单,他爸爸不爱他妈妈,心里始终放不下他的那个女同学。   这是萧漠然想不通的地方,既然放不下,即便是两家订好的亲事,但他一样可以拒绝了。   但他没有。让在香港事业如中天的妈妈放弃一切回来和他结婚,在怀了自己后,就开始遭受他的冷暴力。   逼迫妈妈只能回到香港。   可是作为一个女明星,怀孕生子是大忌,她回京城结婚生孩子这几年,香港那边再也没有她的影子了。   她热爱的电影事业就这样被迫终结。   这个年头,离婚家庭在大众的眼里,还是会被有色眼镜看待。   所以温四月也想通了,萧漠然一直没提家里父母的事情,是什么原因了。如今见他因为提起这件事情,情绪变得低落起来,连忙握住他的手,“那我现在是不是要准备什么新年礼物?你妈妈喜欢什么?”   她仰头朝萧漠然笑着问。   不是很擅长安慰人,所以温四月只能转移话题。   果然,本来就是浓颜系美人的她笑起来,就更摄魂心魄了,萧漠然脸上浮起一抹笑容,挑眉问:“你妈妈?”   算了,温四月想,他现在心情可能不好,自己就迁就一下,于是笑眯眯地改口,“咱妈妈。”   “这还差不多。”萧漠然满意地点头,然后忽然问起她,“你知道玉沅么?”   “知道啊,小时候我还看过她演的封神榜呢,可惜现在都看不她的身影了,听我爷爷说,以前的录音机里,也她的歌最多。”这玉沅是老一辈的电影明星了,唱歌还特别好听,但是温四月现在只能想起封神榜里她的妲己娘娘。   至于爷爷说的歌,她想不起来了。   而后来内地又经历那些年,哪里还有什么娱乐可言,也是这一年多才逐渐恢复。   不过,萧漠然这话题跳跃度真是大,而且他什么时候还关注起香港的电影明星了?还是老一辈的。“你还追星?”   萧漠然却是没回她的话,而是转身从自己一直锁着的书箱里翻出一本书,从里面拿出一张照片。   温四月一看到那照片,顿时就愣住了。   那照片上,不就是自己印象中的妲己娘娘么?只是她抱着的这个小男孩,好像有些像是之前自己见过的萧漠然小时候。   不,这就是萧漠然本人。   所以,“你见过大明星?”她激动地问道?满脸的热切,仿佛那跟着大明星一起拍照的是她自己一样。   “这是我三岁生日,我妈回来和我拍的。”萧漠然藏起这些照片,一来是前些年时局,二来是因为每一次有人看到都是温四月现在这副激动的样子。   所以为了避免类似情况,他后来从来不提自己的母亲。   不过这小媳妇总是要见婆婆的,萧漠然也不能再继续瞒着了。   而耳边,全是温四月激动兴奋的声音,“这是你妈妈?你妈妈是电影大明星?真的么?好像仔细看,你们是有一点像呢。”温四月举着那照片,和萧漠然比了又比。   “我妈姓秦,而且在我外公家那边,也是小女儿,舅舅姨妈们虽然都在海外,但外公今年八十六寿辰,又是正月初三,大家应该都会来。”希望温四月有个心理准备,即便逃过了萧家这边的五奶奶,到了秦家那边,她依旧会喜提一大堆和她同龄的孙子孙女。   还在兴奋中的温四月马上就被他这话拉回现实了,目瞪口呆地看着萧漠然,发出灵魂提问,“兄弟,你这是怎么投的胎?” 第52章 二合一   她稀罕当这老辈么?关键这年头还讲究给小辈们包红包, 就算不管红包大小,意思一下,可是那么多小辈, 一块五毛的, 她也得包多少?   躲过了京城这边,还有香港那边,也不晓得那边的红包大不大?   温四月心里叹着气,外面着急出门的梁小梳已经催促起来了。   也是, 过了午饭, 梁小梳就撑不住人形了,当然是想抓紧今天上午出去放风。   两大一小总算是出了门, 到了梁家这边, 吊唁的人挺多的,楚家先一家也顾不上招待他们, 进门献了花,上香后就在茶厅里坐着。   梁小梳则偷偷去看了她爸爸一眼,回头和温四月悄悄吐槽,“和我看到的照片不一样。”棺材里的人好老啊,她看到照片上的爸爸又高又帅。   又远远看了梁文君,觉得这个姐姐真好看,一脸的羡慕, 希望自己有朝一日, 双腿也不会总是变成蛇尾。   因为担心梁小梳忽然现形, 温四月他们也没多待,十一点没到就和在这里帮忙的萧益阳告辞。   回到家里,吃过了午饭梁小梳就准时准点现形,只是现在小丫头不老实了, 不会进浴缸了,而是拿着一垒连环画躲在原来温四月住的那间房里看。   一看便能看一个下午。   温四月虽然觉得这样沉迷连环画不大好,但是总比她偷偷出去,让人担惊受怕还要好。   而且下午萧漠然又要去学校,和温四月他们不一样,他的学业临近这快要放假,实验反而更多起来。   甚至可能温老头带着温木来的时候,他都没空跟着温四月去接。   温四月也有些发愁,火车是下午四点多到站,那梁小梳肯定是不能一起带去的,还有依照自己对爷爷的了解,肯定大包小包一大堆,到时候怕是够自己忙了。   她本来还担心,想找萧益阳帮忙,毕竟萧益阳能借车过去帮忙。   但是梁益声也还没下葬,萧益阳估摸着也没时间,温四月也就没打扰,到了这天两点多,准备去火车站时,没想到来了一个看起来十七八岁的姑娘敲门。   姑娘穿得很时髦,大红色的喇叭裤,烫得跟香港大明星们一样的卷发,色号很漂亮的红唇,戴着□□镜,温四月开门的时候,她才掐灭了手里夹着的香烟,爽朗地喊了一声,“五奶奶,小爷爷安排我,今儿随您差遣。”   温四月听到她对自己的称呼,也不用去猜测姑娘的身份了,这不明摆着又是萧漠然的哪个孙女了么?   但是看着姑娘穿着高跟鞋,且不说大马路上跑起来都费劲,更不要指望能背能挑了。   正当她疑惑时,自来熟的姑娘已经笑问,“有什么要带的么?”垂眸看了看手腕上的表,“听说火车是四点左右到站,咱们得该走了。”   温四月摇头,顺势出来关门,又听到姑娘介绍道:“五奶奶,我四房那边的,叫萧炎炎,两个火的那个,我上头有七个亲姐姐,到我这的时候,算命的都说我妈生了七仙女,第八胎肯定是儿子。”所以给她娶了个男孩名字,哪里晓得还是个闺女。   温四月听着这话,一面跟着她的步伐,走了几步便到胡同口,萧炎炎拉开车门,让温四月上车。   温四月道了声谢,“那算命的其实没说错,你妈第八胎肯定能给生个弟弟,你有两个姐姐肯定是双胞胎,只能算一胎。”不过看萧炎炎这面相,看来她爸妈是放弃生儿子了。   萧炎炎闻言,哈哈一笑,递给温四月一颗泡泡糖,显然是当温四月这话是玩笑话。“那可惜了,我妈生我的时候都四十五了。”   至于温四月为何知道她有两个姐姐是双胞胎,估计以为是萧漠然说的。   但是这萧炎炎话特别多,聊着聊着,发现温四月对萧家这边根本就不熟悉,五爷爷那边甚至都没提过,便和温四月掰扯起来。   “这么说吧,我大爷爷二爷爷三爷爷,还有我爷爷是一个父亲,也就是我的高祖,他和五爷爷的父亲是亲兄弟。”   温四月一听这话,下意识便以为,“那,你五爷爷的父亲,就你小高祖,今年多大了?”不会是白胡子花花的老头吧?关于萧漠然她又看不清楚他的面相。   萧炎炎想到了五爷爷和小高祖之间的关系,其实也不难理解,温四月怎么连自己公公多大的年纪都不清楚。   于是解释道:“说来你肯定觉得是奇迹,我天祖爷爷和天祖奶奶,六十多岁的时候,忽然生了我小高祖,那时候我爷爷他们都成家立业了,我好几个叔伯都上学了。”   也正因为小高祖是天祖晚年所生,自小被一帮大他几十岁的兄长们照看长大,又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所以格外的照顾。   果然,幺房出老辈。   这倒是没错,萧漠然的父亲出生的时候,他爷爷奶奶已经六十多的高龄了,那萧漠然的大伯,也的确是四十好几了,儿子们也都二十多,若是结婚都还早的话,孩子的是该上学了。   于是又问起萧漠然母亲秦家那边。   萧炎炎却是不大清楚,“我还没出生的时候,秦家就早已经搬到海外去了,也就是一个祖奶奶带着五爷爷的母亲住在这边,不过大一些,也去了香港。”   说到这里,问起温四月晓不晓得,她这婆婆没结婚前是大明星呢。   听说她小时候住在这边,也是因为跟小高祖订婚的缘故,后来大了得上学,这边的祖奶奶照顾不了,又不会说英文,才去香港的。   温四月点了点头,“晓得,挺意外的。”她嫁了的,这是个什么顶级豪门?反正听萧漠然言外之意,他外祖家在香港也是挺有钱的,而且不少舅舅都在海外,有着大厂大公司。   这时候却见萧炎炎露出一脸的惋惜之色,“虽然我是晚辈,但是小高祖和小高祖奶奶挺可惜的,本来好好的才子佳人,偏偏小高祖不知道怎么想的。”   温四月本来已经被萧漠然家里这繁复的辈份绕晕了,忽然听到萧炎炎提起老一辈的感情,当然是十分感兴趣的,但又不好问得太明显,便道:“怎么说?你五爷爷都很少跟我提呢。你说过年我得和他去香港那边,你要是知道什么,不如提前告诉我,我到时候也好避开些。”   然后便听萧炎炎说,这两人按理真的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了,两人一样是各家的老幺就算了,一个生得貌若潘安,一个也是闭月羞花,而且还都是才华横溢,门当户对。   小时候还是要好的青梅竹马,这样的结合本该是大家所期待的百年好合才对。   就算是在秦珮蓝去香港上学后,两人也常有书信来往,甚至都已经确定好关系,等两人分别大学毕业就回京城结婚的。   但是千算万算的,没想到在萧阅书大学的时候,系里一个女学生爱上了他。   “人家说女追男真的只隔了一层纱,我真的信了,不是我要以貌取人,而是那个人,从头到脚,不管是思想学识还是相貌,真的不及小高祖奶奶半分。”但特么她把小高祖这样一个大学里的风云才子给追到手里了。   说起来也是励志。   可萧阅书虽然和那个平平无奇的刘晓萍相爱,但最终还是因为父母的遗愿,和秦珮蓝结了婚,本来以为生了孩子后,他就算是完成了父母的遗愿,所以便和秦珮蓝分居。   打算萧漠然大了一些,就离婚。   但是秦珮蓝爱他归爱他,却不会这么卑微地受气,就回了香港去。   当然,萧阅书也没有和刘晓萍结婚,因为他那个时候,觉得对不起秦珮蓝,毁掉了秦珮蓝的电影梦想,还让年幼的孩子没有母亲陪伴。   “那现在呢?”结婚了吗?温四月猜想,萧漠然肯定不喜欢那个刘晓萍。一面又觉得萧漠然这父亲不做人啊,他既然已经爱上别人,不喜欢秦珮蓝,为什么还要和秦珮蓝结婚?   更要命的是,还是在秦珮蓝爱他的情况下。   这个时候不是该说清楚么?不过这老一辈的事情,也轮不到她发言,而且也已经是往事了。   萧炎炎摇着头,“没呢,不过刘晓萍也没嫁人了,前几年下乡扭了腰,小高祖把她接回来后,就一直住在那边的院子里。”也正是这样,五爷爷才负气离开京城,还跑到西南乡下去插队。   所以没结婚,但住在一起了。“那她有孩子么?”   应该没吧?不然萧炎炎他们岂不是又多了一个爷爷姑奶奶的?   没想到竟然听萧炎炎说道:“她虽然没嫁人,但是下乡的时候,听说跟本地的县长儿子生了一个女儿,年纪和咱们也差不多,今年也来京城上学了,不过没考上,用了小高祖的名额。”   毕竟五爷爷又不需要。   温四月以为,这刘晓萍的女儿应该是无关紧要的路人甲。哪里晓得只听萧炎炎丝毫不忌讳地说道:“那个女人就是个两面三刀的人,说小高祖对不起她,毁了她一辈子,照着我看明明是她的介入,毁掉了小高祖和高祖奶奶呢。而且还说为了小高祖一辈子没嫁人。”   她是没嫁人,可是却生了孩子,更可气的是,还想让她的女儿嫁给五爷爷,说什么弥补她和小高祖之间的遗憾。   萧家人都不喜欢她,更不可能喜欢她这个女儿,所以听到萧漠然在西南乡下结婚的时候,竟然觉得庆幸,感觉萧漠然躲过了一劫。   不然这一辈子,又要被刘家母女耽误掉了。   所以误打误撞,温四月和萧漠然结婚,得到了萧家上下,除了萧阅书所有人的祝福。   两人一路上说了许多,这关系也拉近了不少,唯一让温四月觉得不满意的,就是这萧炎炎虽然性格大大咧咧的,但是对于这辈份上,一点都不让步,就是怎么也不喊自己四月,一直叫小奶奶。   温四月最后麻木了。   两人到火车站没多久,就接到了温老头。   温四月本来担心老头子来京城人生地不熟,哪里晓得老头子却是轻车熟路的,温四月找到他的时候,他还在跟温木吐槽,“都这么多年了,这月台都没翻修一下,还是原来的老模样,前面台子上多出来的半截钢筋,当年我还差点被绊倒呢。”   温四月听到这话,忍不住吐槽,“您不是说一辈子没出过县城么?”   老头子把包袱塞给她,“这话你也信?”往她身后瞥了两眼,就看到萧炎炎一个时髦的姑娘,没见着萧漠然,不由得朝温四月靠近几分,低声问:“离了?不应该啊,我和小木头来这京城,一路他还做了安排呢?”   “没,他忙着做实验呢。爷爷你一天天是想什么?”温四月没理会他,只瞧着木头身后那一大堆行李,有些发愁。   不想萧炎炎已经找了两个人过来,“先让他们搬到车上去吧。”五爷爷一再叮嘱,行李比较多,所以她把二姐夫的大吉普给开过来了。   既能坐人,又能载货,一举两得。   萧炎炎也过去帮忙,看到麻袋里有东西再动,吓得连退了两步,“小奶奶,那里是?”不会是装了个小孩吧?   温四月还没来得及回,里面估计是芋头,温老头就先一步上去打开麻布袋子,让芋头把脑袋伸出来透气。   萧炎炎动物园也是转了好几圈的人,看到这么大的公鸡,有些吃惊,还有这羽毛也格外漂亮,很是怀疑,“这真的是公鸡么?会不会是国家保护动物?”   “就是公鸡,个头大一些而已,叫芋头。”温四月给她介绍着,顺手提起地上的菜干,自然不用多说,肯定是桔梗给做的。   一行人收拾着行李上了车,给那两人结了工钱,便往回走。   温四月本来有很多话要问温老头的,还想知道桔梗最近的情况,没想到温老头和木头两人在后排叽叽喳喳的,指着路边的标志性建筑争先恐后地说来过。   她好几次插不进去话,就懒得多管了。   到了家中,本来是要留萧炎炎吃饭,没想到她下午有画画的课,只好约下次。   进了家,老头子才把芋头从麻袋里放出来,没顾得上整理堆在院子里的一大堆行李,就皱着眉头四处看,最后直径朝梁小梳所待的房间方向去。   温四月见此,连忙拦住他,“爷爷,一直没顾得上和您说,我前阵子遇到一个人,她把孩子托付给我和漠然了,就在这屋子里呢。”   温老头这才停住脚步,“你确定是人?”   “额,反正差不多了,你也不要纠结,反正养芋头是养,多她一个不要紧,更何况她妈妈给了我酬劳的。”说着连忙将储物戒给温老头看,“这种好东西,你肯定没见过,里面还有不少法器物件呢。”   果然,温老头的确是没见过,只听说过,这会儿瞧见后,眼睛都亮了,一脸毫不掩饰地想要据为己有。马上就往自己大拇指上戴去,“哎呀,四月你瞧挺合适我这老头子的。”   不过被温四月无情地扒下来,“喜欢扳指,潘家园自己淘去。”   “哼,一点不知道孝顺我老头子。”温老头立马垮下脸来,招呼芋头,揪了芋头脑袋上的鸡冠子一下,才去跟着木头拿自己的行李。   这院子房屋不少,他们俩的房间挨在一起,如今各忙活各的,温四月倒是有心帮忙,却都不要自己搭手,只叫她把桔梗给的东西放到厨房去就好。   而这外面乒乒乓乓的,也把屋子里看小画书的梁小梳引了过来。   她早知道今天院子里会有人搬来常住,但因为是第一次见面,现在自己也没腿,是半妖的样子,也就有些害羞,没出来,只开了个窗户,露出半个身子,看他们搬行李。   看了半天,回头和温四月说,“那个木头哥哥看起来好傻。”   “别乱说,以后咱们吃饭都靠他呢。”温四月拍了一下她的脑袋,生怕被温木听到。   温木不是傻,就是过份的老实单纯而已。   梁小梳不止一次在吃饭的时候听温四月和萧漠然怀念温木的厨艺,所以此刻听到温四月的话,立马闭上嘴巴。   果然,当天晚上就吃上了可口的饭菜。   萧漠然是第二天中午才回来的,这个时候梁小梳和大家已经混熟了,这个年纪吃为大的她已经黏在温木的身后一口一个哥哥地叫着。   而萧漠然回来,先去领老头子去了一趟潘家园,回来才和温四月商量,去他父亲那边走一趟的事情。   温四月就越发好奇,这个刘晓萍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有着什么样的魅力?能将介入萧漠然父母中间。   到时候看到面相,就一目了然了。   没想到晚上睡觉的时候,萧漠然竟然主动和她提起刘晓萍,最后讽刺一笑,“我质问过我父亲,你猜他怎么说?”   温四月哪里晓得,只看着他。   “因为那时候他所在的地方地震了,刘晓萍不顾余震跑来找他,他觉得一个愿意跟自己死的女人,可能这一辈子再也遇不到了,所以他对刘晓萍动心了,而认为我妈妈却在地震发生后半年才联系他,比起刘晓萍对他炽烈的爱,我妈妈的感情一文不值。”   可是萧阅书不知道,远在香港的秦珮蓝在收到消息后,第一时间就从香港赶回来了。 第53章 二合一   但那个时候没有船也没有车能马上出发, 所以心急如焚的秦珮蓝不顾家人的反对,上了私人的渔船,没想到运气不好, 船触礁沉没了, 秦珮蓝虽然被救起来了,却因为大病一场,腿也折了,还感染了肺炎, 家里一度都以为治不好了。   想着萧阅书也才经历过地震, 害怕他担心就没告诉他。   直至后来秦珮蓝治好了,才联系他, 却怕提起自己生病的事情会让萧阅书自责, 就一直没提。   即便是萧漠然,也是偶然翻看到母亲的病历才知道, 原来母亲曾经为了来见父亲,经历过一场死亡。   所以可想而知,当他知道父亲爱上刘晓萍的缘由之后,是觉得多么的可笑。   温四月听到秦珮蓝当年所遭遇的一切后,也是久久不能释怀,“那这么多年了,你就没有告诉你父亲, 你母亲当年也曾经不要命地奔向他?”   萧漠然摇头, “没有意义了。”他想当时母亲没有告诉父亲, 大抵也是心如死灰。   又或者,她不愿意让父亲知道了为难。   “怎么会没有意义呢?告诉他,让他自责,受内心折磨啊。”温四月话一下就脱口而出了。说出来后, 好像觉得哪里不对劲,毕竟那是萧漠然的亲爹,一面东张西望,试图转过话题。   但是萧漠然并不介意,“其实,他高兴或是不高兴,对我母亲来说,已经无关紧要了。”所以他知不知道,知道了会不会自责,秦珮蓝都已经不在乎了。   话是这样说的,但温四月总觉得,凭什么让萧阅书如此心安理得呢?这时候却听萧漠然声音在耳畔响起,“四月,如果有一天,我遇到了什么危险,你不用来找我。”   “啊?”温四月一愣,这是什么鬼话?不解地看着他。   却听他解释着,“我不是我父亲,如果我真身陷囫囵,我希望你过得好好的,没有被我牵连。”   温四月盯着萧漠然认真的俊脸看了一会儿,才‘呃’地应了一声,心里则想萧漠然实在是多虑了,他的面相自己看不出什么,但是命格摆在这里呢?他这样的人,很少遇到什么危险的事情。   当然,除非被自己连累。   但温四月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隔天,两人从温老头带来的土产品里捎上一两件装好,便要去萧阅书那边。   温四月觉得就带这么点东西,是不是太少了?但萧漠然觉得已经不少了,只催促着温四月出门,早去早回来。   他左右不过是两天的假期罢了,接下来还有一个实验最好在离开京城之前做完,所以只想赶紧去一趟回来,多在家里陪陪温四月。   温四月本来以为离萧阅书所住的地方会很远,没想到就隔了两条街,穿过街对面那条胡同,便到了。   也是一座小四合院,隐秘于这四通八达的小胡同中。   萧漠然上前去敲响了房门,很快里面就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谁呀,来了来了。”   随着这声音落下,两扇门从中间一分为二,一个穿着蓝底碎花袄子的妇人出现在眼帘。   “福婶。”萧漠然叫了一声。   对方回过神来,高兴得有些失态地手舞足蹈,一面朝萧漠然打招呼,又要忙着打量温四月,还要朝里头喊,“少爷回来了。”然后在确定萧漠然没廋,且长得还不错后,就放心了,便一直瞧温四月,越看越是满意。   而里面听到她喊,很快一个穿着高领羊毛衫的姑娘从里面跑出来,头发半披着,脑后扎着一个玫红色的大蝴蝶结,跑过来兴奋地接过萧漠然手里的礼盒,怯生生叫了一声“哥”,便要用余下的一只手拉萧漠然的手。   她跑出来那一刻,温四月还以为又是哪个孙女呢?但她这一声哥,让温四月一下想起了萧炎炎说的那个刘晓萍的女儿。   心底下意识就防备起来,甚至对她就生出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敌意。   好在萧漠然态度分明,几乎都没有半点掩饰的意思,直接躲开,然后拉起温四月的手,越过满怀期待看着他的朱玉翠,直径往里去。   朱玉翠眼里的光一下暗了,但是很快就恢复过来,脸上挂着高兴的笑容,紧随在萧漠然脚步后面,不过目光却紧锁在温四月身上。   她虽然全部的关注都在萧漠然身上,但也抽空打量了温四月一眼,一脸狐媚子模样,一定是她勾引漠然哥哥的。不然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漠然哥哥怎么可能看上她?   所以这会儿已经把温四月给恨上了。   萧阅书知道儿子为何恨自己,但他也没有办法,他觉得自己为了考虑儿子,没和刘晓萍领证,害得她在乡下受了那么多苦,已经很对不起刘晓萍了。   所以为了弥补刘晓萍,他同意朱玉翠来京城,还想办法让她上了大学,但是刘晓萍希望朱玉翠能嫁给自己的儿子,弥补他们老一辈间的遗憾,萧阅书其实是不同意的。   他觉得这样的话,跟当初自己和秦珮蓝被迫结婚又有什么区别呢?   好在刘晓萍往后就没有再提过了。   刘晓萍是没有再提,但却不代表她就这样放弃了?这不暗地里和女儿也商量着呢。温四月一个乡下姑娘罢了,拿什么和朱玉翠比?   且不说朱玉翠比温四月早来京城,早就已经融入这京城,像极了萧家的姑娘们,就说她以前没来京城时,她爸也是县长,从小没饿过一顿饭,是那温四月能比得了的吗?   所以刘晓萍从来没有担心过这个问题,哪怕知道萧漠然和温四月结了婚。但那又有什么问题呢?萧阅书不是跟秦珮蓝结婚了,还生了萧漠然这个儿子,但还不是为了自己照样离婚了?   所以她有这个自信,毕竟女儿遗传了她爸爸多一些,长得挺俊的。   又说此刻,萧阅书一边觉得对不起刘晓萍,尽量在物质上弥补她们母女,但是也十分挂念儿子,虽然拉不下脸去主动找儿子,心里却还是希望他能回来看看自己。   所以现在萧漠然来了,他心底的喜悦是掩饰不住的,甚至是有些紧张。   萧漠然和温四月进来的那一瞬间,他紧张地站起身来,险些掀起茶巾。刘晓萍也在,像是个女主人一般轻声责备着他,“阅书,你看着些。”然热情地上前招呼着萧漠然和温四月,“别客气,随便坐,就像是在自己家里一样。”   额,好大一股茶味,这不就是萧漠然的家么?她要是和萧阅书领证了,自己心服口服,可这没领证%……一面暗地里打量刘晓萍的面相,好真不是面善之人,老来怕是无所依的孤苦之命了。   萧漠然没回她,而是直接朝萧阅书说道:“我和四月商量好了,等放假后就去香港那边,你自己也多注意身体。”   萧阅书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等了那么久,儿子倒是带着媳妇回来了,却是来通知他,要去香港和秦珮蓝一起过年,而不是自己。   这一瞬间,萧阅书整个人身上的精神都像是散了一般,有气无力地坐下身来,嘴里则问道:“去香港啊,多久回来?”心里有些委屈,他是对不起萧漠然,没有给他一个完整的家庭,可他同样辜负了刘晓萍,更何况为了考虑萧漠然,他甚至都没和刘晓萍领证。   萧阅书想不通,他和刘晓萍已经为萧漠然牺牲了这么多,萧漠然不尊敬刘晓萍就算了,为什么连自己也不体谅?反而是更亲秦珮蓝一些呢?   他和秦珮蓝所在一起的时间,这二十年来,加起来的时间也不过一两年罢了。   “过完年吧。”萧漠然答着,一面介绍着旁边的温四月,“这是四月。”   温四月有些不适应,出生到现在,没叫过爸爸……还真有点开不了口,“您好。”   萧阅书好像也不在意,只是有些意外,温四月和自己所想的不一样,除了外形上的出众之外,更重要的还是那内力的气质,举手投足间,是能看出来的。   他微微点头,也不知道该回什么,房间里的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而那刘晓萍似乎听到萧漠然的介绍,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个漂亮的姑娘是温四月。   很漂亮的一个姑娘,气质也很好,可刘晓萍却怎么都喜欢不起来,因为温四月和自己所想的不但不一样,还把自己对女儿的所有骄傲都击得一败涂地。   莫名地,她有些厌恶温四月。又加上萧漠然对自己的漠视,便道:“我去厨房看看。”   当然不用她亲自做饭,家里请了专门煮饭的阿姨,还是国营饭店里退下来的呢。   出门刚好撞上提着温四月他们带来的土特产的朱玉翠,看了她手里的东西一眼,打开看了一眼,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抬手就要扔。   不过被理智些的朱玉翠给拦住了,一面示意她,房门不隔音呢。   刘晓萍这才冷静下来,一把拉着女儿往女儿的房间里去。   而这边的厅里,空气一度凝固住,直至温四月开口将这沉默打破,“你不是说,你原来住的房间有几本书要拿吗?你去拿我在这里等你。”   按理,她该和萧漠然一起去萧漠然以前住过的房间,但是她作为一个旁观者,就越想越生气。尤其是看到刘晓萍的面相后,不是什么好人,她就更要告诉萧阅书,当初秦珮蓝所遭遇的一切。   所以她把萧漠然支开了。   萧漠然其实已经猜到,温四月大概有话要和父亲说,所以才让自己离开。   而萧阅书有些意外,温四月把萧漠然支走得太明显了,因此当看到儿子出去后,萧阅书便朝温四月看过去,“怎么?”   温四月知道萧漠然不想在这里多待,所以也是长话短说,“地震那一年,漠然的母亲听说后,马上就赶回来了,但是当时通讯不发达,船只车辆也没有即刻出发的,所以担心您的她上了私人的渔船。”   她说到这里的时候,萧阅书已经僵住了,隔着镜片也能看到他目光里的震惊。   温四月也没停下,继续说道:“但是渔船触礁了,她折了腿,还感染了肺炎,医院一度下达病危,秦家因为怕你担心,所以一直没告诉你们。半年后她熬过来了,第一时间便联系你,考虑到怕你因为她生病险些丢掉性命的事情而自责,依旧选择隐瞒了这件事情。”   完全为了对方考虑而隐瞒了真相,却没想到……   此刻的萧阅书彻底地了傻了眼,整个人像是被雷劈过,又像是触电了一般,呆呆地看着温四月,满脸的难以置信,好半天才颤抖着嘴唇,“这,这是真的?”   温四月点头,“是,漠然也是后来不小心翻到她的病例才知道的。我想你该知道这些,那也就明白,为什么漠然对您会这样生疏了。”她说完这些,站起身来,“我去找漠然了。”   萧阅书微不可闻的声音传来了,温四月从房中出来,只见萧漠然果然在门外等着自己,一点也不意外,她展眉笑了笑,“人要坦诚。”   萧漠然笑了笑,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只伸手拉起她,“走吧。”   他也没有什么要书要拿,他的东西早就搬完了。   两人出来,出去逛了一圈,买了些小零嘴带回去,毕竟现在家里除了梁小梳还有温木。   下午丁榕山他们来约,打算去涮羊肉,但是看到温木也在,马上改变了主意,拿了肉票,跑去买了一堆食材回来,晚上就在萧漠然这四合院里涮羊肉。   大家都很高兴,唯独因为身体不方便而被关在房间里的梁小梳。   好在温木暖心,拿萧漠然煮茶专门用的红泥小瓦炉拿到屋子里去,专门给她开了个小灶,坐在屋子里陪着她吃。   毕竟涮羊肉,就要一边涮一边吃才好吃。   大家也是好久没聚了,人又还是那些,唯独少了一个桔梗,不过等他们几杯酒下肚后,温四月偶然从丁榕山口中听到他和桔梗有书信来往。   桔梗和自己这么久,也不过是两三封罢了。   不过听说硫磺厂也要安装电话了,到时候可以打电话。   温四月自己也喝了几盅,头昏脑胀的,没多留意,第二天起来也忘得干干净净的,下午萧漠然就要回学校,温四月也要去宿舍里收拾一下东西,两人便一同出门。   萧漠然骑自行车,她揽着萧漠然的腰坐在后面,刚从胡同里出来,转过大街的时候,温四月便看到了前面那街口站着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连忙扯了扯萧漠然的衣服,“看那,好像你爸爸。”   她还真没看错。   昨天她说了那些话后,萧阅书像是被掏了魂一般,再也没有办法安宁,后来终究没有忍住,找到了秦珮蓝的联系电话,打了过去。   他们俩自打离婚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半点交集,便是因为萧漠然的事情,也是萧家其他人从中周转,两人从来没有直接接触过。   所以大半夜接到他电话的秦珮蓝有些诧异,随后听到电话那边萧阅书传来的质问声,“当年,你来找过我,是不是?”   秦珮蓝怔了一怔,不知道梁阅书怎么知道的,但是她已经不在乎了,轻轻应了一声,“嗯。”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萧阅书沙哑的声音里,似带着些哭腔。   秦珮蓝苦笑,“过去的事情,让他过去吧,你也不用在意,很晚了,我明天还有个很重要的会议,先挂了,bye!”   萧阅书听着电话里传来的阵阵盲音,一宿没睡,他觉得自己像是疯了一样,而这件事情就像是解除了封印一般,以往他和秦珮蓝的种种快乐时光如同潮涌一般袭上心头。   好像,在认识刘晓萍之前,他们都很快乐很幸福,没有什么可发愁的事情,一直憧憬着毕业后结婚。   一切都很好,唯独是有些平淡,又因为天各一方而偶尔觉得孤独。   而认识刘晓萍后,在她热烈的追求下,给了萧阅书一种前所未有的刺激感,地震后刘晓萍第一时间找到自己,让萧阅书认定了她。   他选择了这所谓的真正爱情,可是如今回首,发现这份所谓的真爱,似乎没有给自己带来什么幸福,就算是短暂的快乐都没有。   所以,这些年他到底都做了什么?他这一辈子最快乐的时光,居然是在认识刘晓萍之前,哪怕和秦珮蓝结婚了,那时候他都整天在想着,怎么在不伤和气的情况下让秦珮蓝主动提出离婚,他为了离婚的事情焦头烂额。   最后选择不回家。   终于让秦珮蓝主动提出离婚了。   他以为终于可以和刘晓萍过上幸福的生活,可是看着年幼的萧漠然,他只能先缓一缓,想着过几年萧漠然大了些,理解了他就能和刘晓萍生活。   又赶上了上山下乡,刘晓萍被迫下乡,他们又分开。   后来,刘晓萍回来了,却因为被人害,她和那位年轻的县长有了关系,还生了朱玉翠,他觉得这不是刘晓萍的错,而是自己作为男人没有尽到保护她的责任。   所以他想弥补刘晓萍,却又因为儿子的缘故,不能与之领取结婚证,他每日就在这种焦虑纠结中度过,竟然没有一天的安生日子。 第54章 二合一   原本稳稳当当的自行车摇摆了一下, 显然萧漠然有些犹豫要不要停下来。   “问问他有什么事情?”温四月看着萧阅书的状态,实在是太差了,可见昨天自己告诉他的那些话, 果然叫他内心受到煎熬折磨了。   而且原本一个知识分子, 昨天看着还是儒雅文隽,今天却是给人一种蓬头垢面,无精打采的样子,说他是个流浪汉, 温四月估摸着路人们也是相信的。   想是温四月这话, 萧漠然终究还是停下了那因为他内心犹豫而左右摇摆的龙头。   他扶着自行车,并没有打算让萧阅书去他的院子里, 毕竟那边有梁小梳芋头他们, 实在是不方便,便引着往前面一处小公园去。   萧阅书没说话, 但脚步却紧跟在萧漠然的身后,温四月也跟在一旁,偷偷打量着萧阅书,他整个人给自己的感觉太奇怪了。   这里去小公园不远,南门口上还有一个不大不小的早市,这会儿已经散了,加上又是深冬了, 冷飕飕光秃秃的, 公园里就没有什么闲人, 所以是很清静的。   萧漠然把自行车停放好,找了一处被老藤蔓和假山环抱了大半的半山亭。   “你有什么事情么?”坐下后,见萧阅书迟迟不开口,萧漠然反而有些着急起来, 一面看了看手腕上的表,“我下午有实验。”   萧阅书张了张口,大抵已经习惯了萧漠然对他的冷漠态度,所以并不生气了。反而因为听到萧漠然下午有事,才慌忙说了一句,“对不起。”   萧漠然一怔,但是面部表情其实没有多大的变化,他看了萧阅书一眼,很平静地说道:“你的确对不起我,不过更对不起我妈,你既然已经选择了刘晓萍作为你的终身伴侣,你就不该想要两全,为了那所谓的孝心而和我妈结婚,你这样很自私,你知道毁掉了多少人的人生?”   毁掉的,又岂止是他和妈妈呢?刘晓萍又何尝不是受害者。   萧阅书没想到,这么多年来儿子和自己说得长的一句话,竟然是审判自己的罪孽。但偏偏萧漠然说得都没错,他竟然无言以对,只能朝一旁的温四月投递过求助的目光,希望这个儿媳妇能帮自己说一两句话。   但其实萧阅书也不清楚此刻内心想要得到的是什么?是原谅?还是?   可温四月大概是要叫他失望了,温四月不但没有说出他迫切想要听到的话,反而干咳一声后,很不自在地说道:“我不想做个搅家精,但是我还是建议您回去,好好查一查刘晓萍。”她说完,转头朝萧漠然说道:“昨天本来要和你说,可是丁榕山过来我一高兴就给忘记了,刘晓萍的命格被人改过。”   不过假的就是假的,再怎么改,也不过是一叶障目,待撕下了表面上这片伪装的叶子,该什么命还是会打回原形。   当然,如果她脚踏实地,好好努力向上,当然可以从本质上改变自己的命运,但是歪门邪路是走不长久的。   “什么意思?”萧漠然心里实在想不通,父亲为什么会爱上一个连共同话题,精神也不和契的女人呢?所以此刻很在意温四月的话。   便听温四月说道:“我昨天看她的时候,面相不善,还有些奇怪。”但是那时候没想清楚,回去后仔细想了想,便猜测到了一二。   而现在看到萧阅书,就更确认自己没猜错了。一面朝萧阅书看过去,“刘晓萍更改命格,需要契机,更需要一个命格上等之人。我如果没猜错,大概就是您了。”这个倒霉蛋,以为遇到了爱情,但是人家就是看着他的好命来的。   萧阅书彻底懵了,目光疑惑地看着温四月。这些话他不是听不懂,只是从温四月的口中说出来,并没有什么信服感。   但与此同时,想起了自己的大侄儿曾经也和自己提过,他的命好,莫要让人占了便宜去,是不是大侄儿也知道些什么?   萧阅书还想问什么,但萧漠然却看了一眼时间,怕赶不及了,起身道:“我们先回学校。”但是看到此刻手足无措的父亲,还是心软了,只能朝温四月拜托道:“可能要麻烦你了。”   “说什么见外的话。”温四月正好帮他干点活,不然一大家子吃喝在萧漠然的院子里,她也过意不去。   便只听萧漠然朝萧阅书交代,“你有什么问题,直接找四月吧,我这几天比较忙。”   萧阅书看着他俩的身影消失在公园里,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也离开了。   只是他没回家,而是去找大侄儿。   他这位大侄儿已经头发胡子花白了,现在也退下来了,整日在家里听戏喝茶,日子十分快活。   这会儿还有二孙女萧博弘陪着呢,陡然见到萧阅书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来,大家都吓了一跳。   萧阅书这会儿却是有些心急如焚,只朝自己这胡子花白的大侄儿问,“你以前和我说我的命好,不要让人占了便宜是什么意思?”   这是十几年前说的话了,萧博弘的祖父哪里能记得起?愣了一下实在想不起了,只将萧博弘喊进来。   萧博弘也好奇,小天祖找祖父什么事情,此刻听到祖父的话,便道:“是我小学毕业那年,您请了个大师回来折腾您这院子,他远远瞧了小天祖一眼,说小天祖运给人分走了。”   她这一提醒,祖父也想起来了,猛地一拍大腿,“对了,是这样的,我那时候还多嘴问了人家大师一句,他说得防着身边的人。”   小天祖身边那时候除了刘晓萍,有哪个啊?漠然小老弟几乎都住在自己这里。秦珮蓝又离婚早就回了香港。   话音才落,就听到萧阅书急切地问,“那位大师呢?”   不想萧博弘一脸遗憾,“七八年前就不在了,我还去了追悼会。不过小天祖您怎么想起问这个事情,还要找大师?”   萧阅书却是没多说什么,只道:“那你们有没有认识的,比较靠谱些的人?”   她祖父摇着头,“倒是认识几个,但是人家不在国内,一时半会儿也来不了。”   倒是萧博弘倒是想起了什么,“有一个,听十九说最近认识了一个比较厉害的大师,先前他破获的那件案子,就是这位大师帮忙的。”   萧阅书听到这话,得嘞,那他直接去找萧益阳就好了。   办公室里才从公共汽车上抓回来的小偷口中套出犯罪团伙的萧益阳忽然接到萧阅书的电话,管他要那大师的联系方法。   直把萧益阳给愣住了,片刻才反应过来,“真相信我找的这人?”   “博弘说还帮你破获了案件。”既然如此,萧阅书想应该很厉害吧?   于是萧益阳也把联系电话给了萧阅书。   心急如焚的萧阅书虽然瞧着电话号码怪眼熟的,但是这会儿哪里顾得上去多想,马上拨过去。   只是电话打过去了,才恍然反应过来,萧益阳这小子没告诉他对方姓甚名谁?正要挂,那边却被人接起了,是个小姑娘软糯糯的声音,“喂,你找哪个?”   其实不怪大家初见温四月的时候,都怀疑她的能力,实在是大家心中所想的大师,应该是不触凡尘事,居高临下者。   可是这电话里,怎么还有小姑娘的?   他疑惑之际,那边传来一个略有些熟悉的声音,“谁呀?”   梁小梳哪里晓得是谁?把电话递给温四月,“我也不知道,对方都不说话呢。”   而温四月接过电话,问了一声您好,请问找谁,那边也是沉静了片刻,才传来一个略带着诧异的声音,“四月?”   这声音还挺耳熟的,温四月想,“您是?”   “我……”电话这边的萧阅书此刻也反应了过来,为何会觉得电话号码熟悉了,这不就是儿子那院子里电话么?“我找十九要的电话,他估计给错了。”   温四月脑子一转,很快就反应过来,萧阅书要找什么人了,当即说道:“没给错,但是我让您去查一查刘晓萍,您还是先去查,得了结果再给我打电话也不迟。”   萧阅书挂了电话,好一阵子都有些缓不过神来,所以萧益阳给自己找的大师,真的就是温四月?那她在公园里说的那些话,是真的了?   他没再打电话给萧益阳确认,是不是给错了电话,而是回家了。   洗了澡换了一身衣裳,便出门去。   晚上一点左右才打着手电筒回来,刘晓萍母女早就睡下了,院子里静悄悄的,他直径走到书房,没点灯,就坐在桌前抽了一宿的烟。   有些难以置信,感觉自己就像是瞎了很多年一样。   刘晓萍改过名字,她原来叫宋梅子。   这个名字他是有印象的,他小学的时候,学堂里就有这么一个女学生,那时候秦珮蓝还没去香港,总有人拿宋梅子和秦珮蓝相提并论。   一个是天上的仙女,一个则是地上丑陋的麻雀。   但很奇怪,宋梅子不恨那些总是拿她和秦珮蓝做比较的同学,反而来憎恨秦珮蓝,还曾经在秦珮蓝的书袋里放了死耗子。   秦珮蓝因此被吓得发烧,好几天都没来学堂。   也正是因为这一件事情,萧阅书对于宋梅子这个人很深刻。   第二年,宋梅子没来上学,秦珮蓝也被接去了香港。   只是萧阅书怎么都没想到,宋梅子改了名,还在自己所读的大学里以新的身份出现。   而过了那么多年,他早就认不出对方了。   如今也恍然反应过来,为什么刘晓萍当时那么了解自己的喜好,她追自己的那段时间里,让萧阅书不止一次感慨,他们的爱好竟然如此相近,这已经远超了自己和秦珮蓝之间相同之处。   也是这样,他开始动摇了,也许刘晓萍才是最合适自己的爱人。   所以在发生地震后,刘晓萍不顾余震赶过来找他的时候,他就当机立断做了决定,选择了刘晓萍,决定对不起秦珮蓝。   现在看来,他这个选择是多么的愚蠢!   他不过是用了半天的时间,不但查到了刘晓萍就是宋梅子,还查到她在下乡时候发生的事情。   她并没有像是跟自己所说的那样,被人害和那位朱县长发生了关系,才被迫生下朱玉翠的。   萧阅书觉得,那位年轻的朱县长,仿佛就是自己一样。刘晓萍以当初追自己的方式,全都用在了那位朱县长的身上。   毋庸置疑,那位朱县长爱上了她,和自己的未婚妻解除了关系,但是他的家族却无论如何都不同意刘晓萍和那位朱县长结婚。   刘晓萍打算以肚子里的孩子做要挟,没想到生下的是个女儿,所以仍旧没有得到朱家的答应,但朱县长倒是对她们母女极好。   可因为不能结婚,刘晓萍还是只能想办法回到京城来。   但没想到,自己考虑到了萧漠然那里,所以也没和她领证。   一样不能结婚,刘晓萍深思熟虑后,选择留在了京城,萧阅书虽然只是一个教书匠,但是他的家族庞大,运用得好的话,比十个百个朱县长都强。   天不晓得什么时候亮的,萧阅书看和一地的烟头和自己通红的眼睛,准备给温四月打电话。   但这时候,窗外传来刘晓萍母女说话的声音。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有种不想让这母女俩知道自己在家的打算,所以默不作声。   朱玉翠的学校已经放假了,刘晓萍和她要去早市逛,并没有发现在书房待了一宿的萧阅书,母女俩还这院子里说话,声音传进了书房里。   “妈,你不是说有办法让萧漠然爱上我么?可是他现在都结婚了。”朱玉翠埋怨着刘晓萍。   刘晓萍半点不着急,“结婚了可以离婚啊,你看你爸你萧叔叔不就是例子么?”   虽然是付出了一些代价,但是说起这些男人为了和自己在一起,抛弃掉比自己优秀的女人时,刘晓萍心中还是忍不住有些洋洋得意。   朱玉翠其实也想不通,凭什么两个如此优秀的男人,都看上了她这个普通得不能在普通的妈?一样也是过着贵妇日子了,为什么别家的太太们都优雅雍容,她妈却是水桶腰满脸的麻子,大方脸朝天鼻,还有一双肿泡眼,说话还嗓门大,怎么都和漂亮优雅不沾边。   当下就忍不住问:“妈,你是不是有什么秘诀啊?你告诉我呗?你看漠然哥哥的魂都被那狐狸精给勾走了。”   温四月长得好看,一张浓颜系的漂亮脸庞,已经让朱玉翠认定了她就是专门勾引男人的狐媚子。   自己的亲女儿既然问起,家里的阿姨保姆们都出门去锻炼或是买菜了,刘晓萍也毫无隐瞒,“当然有,可惜那人死得太早,都没告诉妈接下来怎么做,不然妈早就和你萧叔叔结婚了。”   这话有些神神秘秘的,朱玉翠越好奇了。   一样好奇的,还有书房里不敢发出半点声音的萧阅书,只是可惜,这母女俩的声音越来越远,根本就听不清楚。   但是很肯定一点,这刘晓萍怕是真对他和朱县长做了什么。   确定这母女俩远走后,他立即就给温四月打了电话。   温四月也没想到自己这公公如此效率,不过转头一想,这刘晓萍的命格是改了,但好像又没完全改,真要查的话到处的蛛丝马迹,只是萧阅书因为看她戴着滤镜,没这方面的心思罢了。   眼下查,肯定很容易就查到了些什么。   于是她也没吃早饭,路过早市买了些油条豆汁,就往那萧阅书家里去。   这会儿出去买菜的福婶已经回来了,开门看到是她,很高兴。毕竟看得出来,小少爷是十分喜欢这位少夫人的,她来了,就代表着小少爷。   所以这父子俩是不是要和好了?   她掩不住满脸的欢喜,引温四月进去,“正好你爸呀,这两天不知道怎么了,也不好好休息,你劝一劝,也不是年轻人了,这样下去,身体哪里吃得消呢?”   温四月应着进了书房,大冷的天窗户全部打开,但还是掩不住满书房的烟味,萧阅书呆若木鸡地坐在太师圈椅上,看到温四月进来,这才连忙起身,“我们去客厅说。”反正依照他对刘晓萍母女俩的了解,大约要逛到中午些才回来。   温四月点了点头,从书房里退回来,“身体是自己的,不该如此糟蹋。”   萧阅书尴尬地应了一声,进了客厅后,倒了杯水,就立即和温四月说起自己查到的事情。   温四月听了,却不以为然,觉得这些消息也没什么用,倒是后面萧阅书不小心听来的那话中可以判断出,帮刘晓萍改命的人,没改完就死了,所以导致刘晓萍现在这种不管找哪个男人,都是不上不下的情况。   见萧阅书心急如焚,便安慰道:“您也不用着急,她生辰八字您知道么?”   萧阅书刚想说,可是想到刘晓萍名字都是假的,那这生日怕也不是真的了,只能摇头,“可能是假的。” 第55章 二合一   这倒是极有可能, 不过温四月还是要。   却听萧阅书说道:“她女儿的,应该假不了。”   这倒是有可能,但是刘晓萍改命之事, 与她女儿是无关的, 温四月也是断然不可能拿她女儿生辰八字来制裁她。“不用把她牵扯进来。”   萧阅书听到她的话,愣了一下才恍然反应过来,自己也是心急如焚,竟然已经乱了心神, 当下连连点头附和温四月的话, “你说的对。”   温四月推衍了一下刘晓萍这生辰八字,根本就对不上, 可见真的是假的了, 便问道:“方便的话,给我拿一件她的贴身之物吧。”   “方便方便。”这有什么不方便的, 自打知道刘晓萍就是宋梅子后,他对刘晓萍的感情和感动,早就已经消失殆尽了。   很快,他便拿来了刘晓萍的枕巾,“这个行么?”枕巾有些黑乎乎的,带着一股浓烈的汗味。   刘晓萍是油汉体质,所以枕巾没两天就黑了, 即便是洗过后, 仍旧还有痕迹。此刻看到这枕巾, 萧阅书实在是想不通,自己一个有些洁癖的人,怎么和刘晓萍同床共枕多年?   一时间,觉得有些恶心。   温四月见此, 不免是有些同情他,不过这也不能因为他被骗,就能抹去他对秦珮蓝的伤害。所以温四月也没发什么言,拿到枕巾,裁剪了一小块下来,和一张符纸一起烧了。   萧阅书一直看着,片刻后见温四月起身,便忙问道:“怎么样?”   “降头。”温四月简单回着,站起身来看了萧阅书一眼,“鸡血朱砂有么?”搞了半天居然是降头术,难怪自己第一次来看到萧阅书的时候,发现他有些奇怪,当时却没看出什么问题。如今联想到刘晓萍说的那些话,温四月就明白了。   因为帮刘晓萍的那人,还没完成仪式就死了,至于萧阅书这身上的降头也没那么重,很难让人发觉出来。   不过如今一切明了,倒是简单多了。   萧阅书不知道温四月要这些东西做什么,“朱砂有,鸡血我看看。”他平时也喜欢作画,朱砂自然是不缺的,当下连忙出了房间去找福婶。   也是巧,福婶想着他这两天没休息好,身体看着憔悴,才弄了只鸡回来。   不过厨房做饭的阿姨还没回来,萧阅书这拿笔杆子的手,便拿起了菜刀亲自动手。   新手上路,那鸡血也只接了一丁点,里面还满是鸡毛,他有些尴尬地递给温四月,“这,够了么?”   温四月瞧了一眼,“够了。”当即与朱砂混上,又添了一张符纸灰,便开始重新再裁剪好的黄纸上画些奇怪的符文。   萧阅书是对于各家文化虽然都有所钻研,但却也没看出是什么名堂,但大概也猜出来,温四月在这符纸上的造诣,应该是很厉害的。   看她只拿了刘晓萍的枕巾和那符纸一烧,就能判断出一切。所以此刻对于温四月,也没当什么儿媳妇小辈看待了,俨然是当了为大师,此刻正紧张地看着她动作。   待温四月画完,连忙问:“接下来还要准备什么?”比如香案法坛什么的。   但没想到温四月将那符纸拿起来,指尖忽然燃起一朵小小的火苗,居然又将这才画好的符纸给烧了。   “这是?”萧阅书不解,怎么才画好就给烧了呢?   但话音才落下,温四月便将那快要烧完的符纸扔进茶盅里,又往里面添了些已经凉透了的茶水,璇玑就递给萧阅书,“喝了你身上的降头就解开了。我另外再给你一道护身符,若是她再给你下降头,符会自化为灰烬,你自己防着些。”   萧阅书接过温四月递来的符纸水,也没半点嫌弃,仰头一口灌进喉咙里,“她还会给我下降头?”   “当然,她大半辈子的心思都在你身上了,现在也人老珠黄,不紧抓着你,上哪里再去认识比你更好的人?”温四月不以为然,说起来自己这公公也是惨,比萧博弘她爸冤多了。   那个最起码才被骗了这么几年而已。   可是萧阅书这被毁掉了一辈子,甚至还连带着萧漠然母子俩的命运也发生了变化。   不过也不值得同情,这降头也不是那么好下的,俗话说得好,苍蝇还不叮无缝蛋,萧阅书当时若是没有一点动摇的话,这降头也不会成功,到底还是他自己站不住脚。   所以,好像也不大值得同情。   而萧阅书听到温四月的话,心中这会儿已经下定决心,和刘晓萍摊牌,自己也不可能在留她们母女了,免得再被她害了。   而且她还想教她女儿用同样的办法对付儿子,于是担心地朝温四月道:“可她若是她真让朱玉翠也给漠然下降头呢?”   然后便见温四月一脸认真地看着他说道:“这降头术要成功,除非漠然也对她有那么一点心思,如果没有的话,怎么也没用的。”这话也是变相告诉萧阅书,他当时为什么被下降头。   果然,听到这话后,萧阅书的脸色就变得有些不好了,也不晓得是想到了什么,开始自责道:“都是我的错。”与秦珮蓝长时间的异地,让他觉得还是孤独,所以当刘晓萍那飞蛾扑火,不顾一切的热烈感情朝自己涌来的时候,他动摇了。   也是这样,才自作自受不说,还害了妻儿。   忽然,他的脸色刷的一下变得苍白,“失陪一下。”又有些尴尬,连忙跑出去房间。   效果这么快?温四月有些诧异。   很快,不过两三分钟的时间,就听到萧阅书惊恐的叫声,温四月听到后,探出头去,“拿醋泼一下就好了。”   然后一阵手忙脚乱,福婶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听到萧阅书的惊恐叫声,温四月又喊拿醋,就急忙跌跌撞撞地跑去了。   大约过来十来分钟,萧阅书脸色苍白地进来,嘴唇还不停地发着抖,“那,那东西是?”就是那东西让自己迷了眼,错把顽石做宝珠么?   太恐怖了,模样长得跟蜈蚣一样,但却又像是那水蛭的体质。   现在他回想起来,不但觉得恶心还觉得后怕,总觉得自己肚子里还有这东西一样。“我身体里应该已经没了吧?”   “没了。”又不是搞批发的,哪能有那么多?温四月让他安心些,“您好好休息。”   萧阅书却是管她要刚才给自己喝下去的那符,“那符,能不能再给我画一张?”   温四月想都不用想,他想给谁喝了,“好。”他现在对刘晓萍没有半点的愧疚和爱慕,肯定是会把人赶走的,刘晓萍要是发现这里待不住了,又不认识别的人,只能回去找那朱县长。   所以萧阅书这大抵是想给那位朱县长。   她画完了符,又给萧阅书安了一会儿心,“以前有这东西,您的命运与她是相连的,不但如此,气运也被她拿走一些。”不过也万幸,那帮刘晓萍的人还没完成就去世了,所以对萧阅书其实影响并不算大。   正说着,便听到外面传来刘晓萍母女俩的说笑声,萧阅书从前有多爱刘晓萍,那现在就有多恨她,立即起身开门出去。   刘晓萍和女儿高兴地不知道聊什么,甚至买了不少准备下降木的东西,母女俩正垂头拉开篮子上面盖着的布,那篮子里面罐头瓶子装着一只断了尾巴的小壁虎。   其实最好还是用这蝌蚪最好,可是现在这个时节,哪里有什么蝌蚪?只能用这小壁虎了。   反正都是一样的。   抬起头就看到萧阅书站在厅门口,哪怕是他这两天看起来有些憔悴,但儒雅俊朗的外表,依旧是让刘晓萍着迷,于是就越发不后悔自己给他下降头的事情了。   虽然自己也遭到了反噬,身材臃肿,甚至还浑身有股用什么香水都难以挡住的臭味,但那又如何?萧阅书还不是一样为自己着迷。   其实,为她着迷的,怎么会是萧阅书呢?不过是萧阅书体内的那东西对她自己体内的另外一半着迷罢了。   而这东西无形间控制着宿主的身体。   她此刻正满目痴迷地看着萧阅书,还不忘朝女儿低声说道,“玉翠你等着,有一天,漠然那孩子也会这样守在门口等你回来的。”   说罢,将篮子递给女儿,大步走上去,温柔地笑问:“你昨晚是去漠然那边去……”话还没说完,看到屋子里走出来的温四月,稍微有些诧异,“四月过来了啊,那快进屋坐,喜欢吃什么,我让人马上做,正好一起吃午饭。”   她很热情,俨然一个活脱脱的女主人样子。   朱玉翠提着篮子则朝萧阅书点了一下头,叫了一声,便要往房间里去,却被萧阅书唤住,“等一下。”   朱玉翠满脸不解,顿住脚步扭过头来,“怎么了?”   “把你东西收拾一下,搬出去吧。”萧阅书本来还觉得不能做得太绝,这个时候让她们搬走,住哪里去呢?但是旋即一想到那可怕又恶心的东西在自己身体里这么多年,也就没了半点心软。   而他这话说出口,不但是刘晓萍母女俩疑惑,就算是一旁的福婶也愣住了。   刘晓萍最先反应过来,以为是听错了,还笑道:“阅书,你说什么呢?你让玉翠搬出去住哪里?”这个时候学校宿舍的人也都搬走了。   说着,一面要问福婶,今天都买了什么菜?就听到萧阅书说道:“那是你们的问题,还有你也一起搬出去。”他说完,已经不想看到刘晓萍这张脸了,想要转身进去。   但是刘晓萍在愣了一下后,忽然哭喊起来,“萧阅书,你个死没良心的,你说这些话,你不怕天打雷劈了么?我这一辈子为了你,连个真正的家都没有,现在你却要赶我们母女俩出去,你真是狠心啊。”   她捂着脸,声音倒是很大,干干喊完了,眼泪却还是没掉下来。   倒是那朱玉翠,头一次看到萧阅书对妈妈说这么冷漠的话,也有些摸不着头脑,加上篮子里的东西,有些心虚,站在原地要走不是,要安慰刘晓萍也不是。   但最终还是决定先将篮子放回房间里去,不想这个时候耳后传来萧阅书的声音,“福婶,你亲自去看着,别叫她们浑水摸鱼。”依照他对这母女俩的了解,怎么可能干干净净地走?   哭喊中的刘晓萍这才意识到,萧阅书是认真的,越是她也不撒泼了,可是开始诉衷情,忆往昔,“萧阅书,你怎么这样狠心了,你不想想当初地震,我不要命地去找你,你现在却因为你这个儿媳妇的三言两语,就要赶我走,我这么多年对你的付出,到底算什么?”   一切都好好的,自打萧漠然这个媳妇来了后,他就要赶自己和女儿走,要说跟着温四月没什么关系,刘晓萍是怎么也不信的。   温四月没发言,没什么意义。不过萧阅书却开口了,“宋梅子,你做的那些事情,难道真要我一件件说出来么?”   一声宋梅子喊出口,顿时让刘晓萍哑口无言,傻傻地愣在了原地,满目都是难以置信。   而朱玉翠见妈妈忽然冷静下来,很是疑惑,“妈,宋梅子是谁,你认识么?”   没想到刘晓萍却一把将她给推开,朝着萧阅书否认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宋梅子是谁,我根本就不认识。”   也是这个时候,那因为被她推开,而篮子也从手腕里滑落,盖在上面的布也落了,大家能清楚地看见里面不但装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那香烛纸火间,还有个罐头,里头有只断了尾巴的小壁虎正想办法逃出来。   而一看到这只小壁虎,萧阅书下意识便想起了自己肚子里那东西,顿时一阵恶心。一想到这些东西可能用在儿子的身上,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还不承认,这些又是什么?宋梅子里怎么这样歹毒?你害我还不成,你还要害我儿子?你给我滚!不然的话我就报公安。”   听到公安两个字,加上篮子里的东西被发现,听着萧阅书这些话,好像已经知道自己给他下降头的事情后,刘晓萍到底慌起来了。   只是好奇,这么多年了萧阅书一直都没被发现,怎么就忽然知道了呢?她不解地朝萧阅书看去,像是死也要得到一个明白一样,“你,你怎么知道的?”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萧阅书并没有说出来,是温四月的缘故。说完这话便冷漠地转过身。   刘晓萍身份被揭穿,下降头的事也被发现,想起头几年那些斗牛鬼神蛇的画面,还是怕得很,没多挣扎,收拾东西就离开。   当然,即便福婶怎么阻拦,她也带走了一千多块钱。   人是走了,可温四月还是有些不放心,在这宅子里放了几道符才回去的。   与温老头提起这降头术的事情,便听温老头说道:“早些年国内才定下来,这类歪门邪道的人还是挺多的,好在后来上面政府一直在打压,他们才歇了声。”不过大部份都是隐匿起来了,不可能真的都死了。   因此是有些担心温四月的,“你如今大了,有自己的打算,但到底要小心些才是,你要晓得那些害人的,可不会像咱们这样,要考虑什么因果,他们就只要能达到当前的目的,什么赌注都能下。”   温四月应着,也让萧益阳那边帮自己留意着刘晓萍的动向。   萧益阳那边晓得她是防备着这母女,索性就开始让人查户口证件什么的,这一番轮攻之下,那母女俩缺这断那的,住处也没个好住处,就只能回去先找朱县长,然后从长计议了。   却不知道,萧阅书已经在刘晓萍母女俩离开那天晚上就书写了一封信,给那朱县长寄了过去,信里还有温四月画的那道符纸。   所以这刘晓萍还没到县里,信倒是先到了,朱县长看到信后,因为女儿的关系,他是认识萧阅书的,也见过他的字,虽然信中的内容让他惊骇不已,但是仔细回想,自己到底痴迷刘晓萍的什么?   于是在那种半信半疑中,把符纸烧成灰喝下了,果然不到十分钟的时间,他也闹了肚子。他心惊胆颤地直接拿着醋一起去厕所,一会儿果然看到了拉出来的东西,肉乎乎血红血红的,看得又怕又恶心,想都没想,就直接把那醋洒了上去。   那东西遭了醋,滋滋地冒着白色的泡沫,很快便化为脓水了。   朱县长为此病了几天,天天在医院里挂水,他这么多年没结婚,侄儿侄女们也远,反而是他当初那未婚妻来照顾他。   恰好他刚出院,刘晓萍带着朱玉翠回来了,见了他就一把眼泪鼻涕诉说被那萧漠然的儿媳妇赶出来,如今没落脚之处。   要是以往的话,朱县长肯定马上就将她当是公主殿下嫁到一般,赶紧迎进门去,可是现在朱县长却一脸冷静,“宋梅子,你害我的事情,我可以不追究,可是你以后也别来我眼前晃悠了。至于玉翠……” 第56章 二合一   朱县长其实很矛盾, 他和刘晓萍之间,比不得像是萧阅书那样轻松,他们还有这么一个女儿, 虽然是在自己被刘晓萍迷惑的时候生下的, 可到底是自己的亲女儿。   所以他这几天再得知自己的未婚妻丈夫也去世后,便打算再续前缘,自己被害的事情,也就毫无半点隐瞒。   他这未婚妻虽然觉得匪夷所思, 但也能解释, 为什么当初朱县长能看上刘晓萍那样的女人。因为不管是从哪方面对比,自己都是完胜刘晓萍的。   于是也就相信了。   最后两人商量了朱玉翠的去留。   如今朱县长也直接朝朱玉翠道:“你妈作下的那些孽, 迟早老天爷要收她的, 你要是从此和她断绝关系,你就还是我的女儿, 大学我还供,将来你结婚也少不了你的嫁妆,可你若是要与她来往,那我就没有你这个女儿。”   不是他要狠心,而是这一辈子就这么短,大半辈子已经过去了,他不想剩下的时光里, 还有这刘晓萍参与。   不然着实恶心人。   朱玉翠最近都在担心她上大学的事情, 以前是因为萧阅书的关系, 她才能去大学的,现在没了萧阅书,和她妈妈在京城里处处不顺,只能回来找她爸。   可没想到她妈给爸爸下降头的事情, 爸爸已经知道了,那也就意味着不能重归于好,而且她妈妈这么多年,也没想着攒些私房钱,现在除了身上还剩下的几百块,所剩无几了。   自己要是跟着她,莫说是上学了,只怕好日子都没两天呢。而且如今没了那些外贸呢子衣皮鞋的衬托,她妈妈真的又丑又老,就像是个村妇一样。   她内心是有些嫌弃的,爸爸这边虽然和他从前的未婚妻有再续前缘的意思,可不管怎么说,他就自己一个女儿,不可能亏待自己的,而且到底还是一县之长。   所以,这还用选么?但样子还要做的,抹着眼泪朝刘晓萍哭道:“妈,你连爸爸都害,我也不敢留在您身边了,以后您自己多保重吧!”   刘晓萍傻了眼,心里原本想着,不管怎么样,玉翠是自己肚子里掉下来的肉,怎么可能也不会背叛自己,她们母女俩永远一条心。   可是现在女儿就马上给她狠狠上了一课。她此刻只能瞠目结舌地看着原本她觉得单纯又可爱的女儿,她怎么能这样说?她又不是才知道,自己给她爸爸下药,才有机会生下她的。   而且要不是自己的牺牲,她哪里有这么好的条件?自己就算是不漂亮,可如果不是为了下降头,她的身体也不会变成现在这副样子啊?   她气不到一处来,可看着女儿的眼睛,她终究没有办法去揭穿。   毕竟是自己的亲女儿,她作为一个母亲,也不可能真叫她在这里待不下去,而且跟着自己,现在的确是寸步艰难。   于是咬了咬牙,即便是千万的不甘,也只能走了。   其实朱玉翠说出那些话后,心里是七上八下的,真害怕妈妈揭穿她,告诉爸爸她险些也用这样的办法放在萧漠然的头上。   那到时候爸爸肯定认定了她和妈妈是一丘之貉,马上就和她断绝关系了。   所以现在刘晓萍选择什么都没说,就这样转身走了,朱玉翠内心是长长松了一口气的,但是妈妈在,终究觉得是颗定时炸弹,总觉得不安心。   因此没过几天,县城外的一处山地水库里,发现失足掉进里面的刘晓萍,被发现的时候尸体已经泡得发胀了。   朱县长看到哭得伤心欲绝的女儿,到底是不忍,有觉得女儿还是善良,她妈妈都坏成了这样,换做是别家的女儿,只怕都不来往了,她却哭得这样难过,于是还是找人给刘晓萍打了一副棺材,让人埋了。   朱玉翠这眼泪倒是不假,毕竟她更多的是害怕,而不是难过。   但旋即一想到,往后妈妈不在了,爸爸反而会对自己多几分怜惜呢。   还是赚了的,萧阅书那边,既然第一次写信给爸爸的时候没提自己也准备给萧漠然下降头的事情,那以后也不会提的,毕竟他们又没有什么来往。   因此倒是放心。   刘晓萍的死讯没传到京城的时候,温四月就先一步查到了,因为已经通过萧益阳找到了刘晓萍真正的生辰,所以晓得她死了,虽然不知道怎么死的,但悬着的心也落下了。   只打电话告诉了萧阅书一声,让他以后放心,不必总是担惊害怕,刘晓萍卷土重来。   刘晓萍死了,萧阅书的确彻底放心了,再听说秦珮蓝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再嫁人,心里不免是有些想法,打了电话过去。   不过是秦珮蓝的私人秘书给接的,再后来他几次打过去,对方都说不在。   他又不是傻子,知道秦珮蓝肯定是不想见自己,可是这一段日子里,他脑子里全都是自己和秦珮蓝当初的快乐时光,所以便想让萧漠然帮忙。   他想,儿子肯定也希望自己和他妈妈重归于好的。   萧漠然接到他的电话,就晓得他的来意了,因为昨天妈妈打电话问他们几时去香港的时候,多问了一句。   所以接过电话,不等萧阅书那边开口,他便先道:“你不要再打扰妈妈的生活了,你自己过得不快乐,你便想让大家都跟你一样么?”   一句话就把萧阅书堵得哑口无言。   温四月就在旁边,听到这话不由得扭头朝他看过去,“你说话也忒直了一些。”   “直接说清楚比较好,长痛不如短痛呢。”萧漠然这为人儿子的倒是看得很开,“我妈身边这么多年风风雨雨的,他一点没参与半分,更不要说给我妈妈遮风挡雨了,倒是一直有不离不弃地景叔叔在陪着,他们虽然没有结婚,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景叔叔是什么意思,我妈妈没有拒绝,显然也是有那意思的。”   “那怎么不结婚呢?”温四月疑惑,既然都是郎情妾意了。   萧漠然叹了口气,有些自责道:“大概是因为我吧,小时候不懂事,说了些伤人的话,可能我妈心里一直在意,怕我多想。”所以他这一次打算去,也想跟妈妈和景叔叔道歉。   不过温四月有些担心萧阅书这边,“那你爸这边呢?虽然他是错了,不可能因为现在说是被人害,就能抹去他给你们造成的伤害,但说到底,他也是受害者。”   毕竟二十多年的光阴呢?一个人能有几个二十年,而且还是最灿烂的二十年。   自然是没有办法轻易原谅的。   萧漠然也不是真对他爸爸那样冷漠,其实还是担心他因为这件事情为诱因,引发身体上的病症,所以已经提前打算好了,“我们系里有个教授组织了去云南探秘的活动,年后就出发,我给他也报了名,明天过去和他说一声,他向来对这些古文明也比较上心。”这工作上的事儿,应该能转移一下他的心思。   所以说嘛,这知父莫若子,第二天萧漠然骑着自行车过去,与萧阅书一说,萧阅书马上就在状态了,立即翻阅那边有关的资料,又和几位教授打电话交流,甚至还将出发的时间给提前了。   温四月听说的时候,萧漠然已经彻底放假,他们这里也准备去香港了。   她正在收拾东西,“我原本还想,咱们就这样走了,到时候他一个人孤零零过年,现在看来倒是我多担心了。”   “你不了解他,他这个人工作起来,和不工作的时候简直就是两个人。”所以萧漠然当初才没有多担心他。一面问温四月,“陈小静那边你打电话了么?叫她表姨妈也准备了。”   这可是自己的客户,温四月怎么可能忘记,“早上就打了,他们估计明天就走,比咱们还先出发呢,不过我叫她先不要回家。”   这阵子黄嘉慧带着两个儿子来京城,按照那诊断书上说,这个时候她的两个儿子已经卧病在床等死了,所以那边只怕正高兴着呢。   她这个时候若是完好无缺健健康康回去,怕是反而会打草惊蛇,所以温四月让他们在外找个安全的地方住下,等自己到了再从长计议。   黄嘉慧母子三人如今信任她,虽然立马就想去找冯华,想知道他的心是什么做的?这么久的时间里,竟然电话都没有打一个,难道他就真的一点不担心两个儿子的安危么?   还是因为他在外有的是儿子女儿,缺少这两个也不要紧?   反正黄家母子三人,就抱着这样的愤怒和失望,踏上了归程。   温四月这边,却还要托付萧益阳帮忙时常过来照看着些,温老头和温木还好,主要是梁小梳这个身份问题,每天几乎是定点定时,那白玉一样的蛇尾巴就出来了。   他们去了香港,要萧益阳多照看着,只怕还是会被发现的,所以温四月想着与其到时候萧益阳自己发现,吓着他,还不如自己与他说清楚呢。   因此也就专门约了萧益阳下午来,聊了会儿他师父的事情,才问道:“你师母的事情,你晓得多少?”   萧益阳的师父才去没多久,这个时候提起他还是有些难过的,“不大清楚。”有些好奇,温四月忽然问起这个做什么?   但是温四月却没马上回答,而是让他跟自己来。   等房门推开,就看到了贵妃榻上盼着蛇尾看小画书的梁小梳,顿时吓得他揉了揉眼睛,以为是自己看错了,但是眼睛揉过以后,看到的还是蛇尾的梁小梳。   梁小梳显然也被惊到了,此刻也是目瞪口呆的,等反应过来,下意识要拉毯子来挡住自己的蛇尾,却听温四月说道:“这是你师父的小女儿。”   萧益阳当初在找小雪魂魄的时候,也算是长了大见识的,但是看到人首蛇身的梁小梳,还听温四月说她是自己师父的小女儿,还是有些难以接受,“这,这怎么可能呢?”没听师父说过,还有梁文君也没提过啊。   然后便听温四月说了他师父去世那天发生的事情,又无奈地耸了耸肩膀,“她这个样子你也看到了,如果不是万不得已,越少人知道越好,不过我已经在想办法,让她早日能恢复正常。”彻底变成人是不可能的,但最起码能把蛇尾去掉。   萧益阳还是用了很长的时间才消化了温四月的话,但是现在细看梁小梳,好像还真和梁文君小时候的照片挺像的。   等冷静了下来,接受了这个事实,只朝温四月问:“那梁文君,就再也想不起来她有这么一个妹妹了么?”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不会。”但温四月也不好确定,谁晓得呢?不过到时候再说了。   而萧益阳虽然觉得有些害怕,但一想到她是自己老师的小女儿,而且听起来这身世还挺可怜的,之前师母活着的时候,她都只能藏在江里,现在还好歹大半天的时间里,她能像是正常人一样生活。   所以没事的时候,早上都会溜达过来,带着梁小梳到处去玩,然后卡着时间回来。   梁小梳有他带着到处疯玩,虎子也就抛到了脑后,而且身边还有个温木陪着呢。   温四月是星期三离开京城的,就她和萧漠然,就两箱行李,而且大部分都是给那边的亲人带的礼物,至于两人的东西,那边打电话说别打了,都有。   温四月想着客气话而已,还是要带一些的,但是被温四月拦住了,“真的不用了,信我,你真要带,不如带你那些东西。”指了指温四月刚入手的罗盘一类。   但其实温四月用不着,只不过是觉得作为一个玄门中人,必须有这标配啊,才打算买的,刚好当时又搭了一把七星铜钱剑,卖家不识货,拿罗盘当宝贝,这七星铜钱剑是附赠品。   她就是为了这七星铜钱剑买的罗盘,回来也少不得和温老头炫耀。   萧漠然是看不出什么,但是温老头和温木都一脸的羡慕,仿佛温四月这把七星铜钱剑是什么不世宝贝一样。一个借来把玩,一个借去摸一摸,那副小心翼翼的样子,萧漠然此刻还记忆犹新。   于是,温四月的行李里,这把七星铜钱剑也在列。“爷爷说,过一阵子去打听一下,看看天机门能不能也去注册。”   也不晓得老头子是发了什么疯,这一次来京城后,人精神了不说,还琢磨着要将天机门重建。   国内允许么?就算是以国内文化遗产的方式注册,温四月觉得都是大问题,到时候还要划一块地重新修道观呢。   但萧漠然听到后却十分赞同,“这是好事情啊,怎么不早说?我二哥以前就是负责一块的。”   温四月听到他的话,一时没反应过来,好一会儿才恍然想起,他这二哥不得也是个胡子花白的老头了吗?都退下来了,到时候不得还要他去找人?那多麻烦,于是果断拒绝,“你不要跟他瞎起哄,想起一出是一出,你有没有想过,万一真叫他建成了,得多少事情要忙啊?他一把老骨头了,木头又还小,以后没准找到家人就走了,还不是拿我来做长工,到时候你也跑不掉。”   萧漠然一听这话,深感赞同,“是我草率了。”没想到这一步。   但萧漠然和温四月万万没有想到,他们俩给温老头留了个萧益阳,于是闲着没事干的温老头就借着萧益阳做跳板,找到了萧益阳的二爷爷,就他俩还没到香港,温老头这已经在开始准备注册了。   不过万万没有想到,天机门已经被人注册了,而且是在香港,注册人是一个叫赵大宝的人。   重名了,就不好再注册了,温老头有些失望,只觉得是天意,终于给放弃了。   但还是有些不死心,只朝萧益阳的二爷爷道:“你路子广,比不得我在那西南乡下待了大半辈子,你帮我查一查,这个赵大宝,到底是什么人?”怎么把他们天机门给注册了?   “行云老兄,你这不是走弯路么?漠然他们夫妻俩去了香港,到那边秦家的人帮忙问一句的事情。”原来萧益阳这二爷爷,和温老头年轻时候也是认识的,只不过当时萧益阳这喜欢玄门文化的二爷爷是用了艺名行走江湖的。   至于温老头,原名其实叫温行云,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大家都叫他温云,再到后面,就是姓温的,那个外地来的,然后就是温老头了。   温老头想了想,也是,这样好像更快就能打听到赵大宝是什么人,于是打算回去温四月打电话回来,自己就跟她提。   而温四月他们是坐船来的香港,船还没靠近码头,这里就聚集了不少人。   有部分还是专门拍八卦的狗仔,听说今天秦珮蓝女士又要来接她在内地生的那位神秘儿子了,以后她这上亿的家产,可都是这位神秘公子来继承了。   所以不少人都好奇,她这样一个美貌又有手腕和经济头脑的女人,儿子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呢?只是唯一想不通的是,她怎么不把儿子送到国外去呢?反而在内地,那样落后的地方,只怕文化眼界都不怎么样吧?   因此有那么一部分嫉妒萧漠然的人,暗地里都是叫他乡巴佬。 第57章 二合一   甚至是等着看笑话, 还没少煽动亲秦家的年轻这一辈们,他们一个个不是国外的高材生,那也在各界有着一定的小成就。   就他们这样优秀的青年才俊, 怎么能屈尊降贵, 去叫一个内地佬小舅或是小舅公呢?   但是效果并不算好,因为秦家本来就是从内地搬来的,虽然已经有大半辈子了,还有不少子孙后代都已经到国外去了, 但那颗华国心仍旧是藏不住的, 他们的根就在内地,而且香港对他们来说, 终究有一日, 也会回到祖国的怀抱。   祖国在努力,他们等待着那一日。   甚至是因为老一辈原来就是京城的人, 所以他们对于内地不但没有一点偏见,反而有些盲目的崇拜,尤其是想到国家能从当时那种艰难中成立,直至走到今日,都是十分不易的。也是这份不易,让他们更坚信国家的强大能力。   所以在他们看来,没什么内地佬, 也没有什么香港仔, 大家都是一家人。   那么从内地来的萧漠然, 自然是不会查的,更何况还有小姑姑这么一个厉害的母亲。还有,小姑父的情商和人生观点他们不敢认同,但智商却是不能忽略的。   还有小辈看到过他们秦珮蓝和萧阅书以前的照片, 忍不住感慨好好的一对金童玉女,要是萧阅书的智商分一些给情商,那人生就圆满了。   不过也不要紧,小姑姑的身边,还有位景先生。他虽然在学识上比不过萧阅书,但这情商之高,商海上也有他一席之地,其实也不错了。   这时候听说船靠岸了,几个狗仔爬到附近的高处,不忘危险地朝着那船上下来的每一个人仔细打量,哪怕胶卷贵,也怕错过了萧漠然的身影,所以几乎是见一个就拍一个,算是下了血本。   就这样的拍法,萧漠然哪里逃得过他们的照相机?可偏偏运气不好,才拍到一半,那码头上就被秦家雇来的保镖们给挡住了。而且还下起了雨,雨伞一打开,还能看到什么?   原本就显得十分拥挤的码头,这会儿更是人山人海,他们纵然是能拍,可是也拍不到什么人了。   而温四月这里,萧漠然在船上已计提前给她打好了预防针,但是这会儿从船舱里出来,迎接她的就是黑压压保镖,还是被惊吓到了,一脸难以置信地偷偷扯着萧漠然的衣角,“大哥,这就你说得有点夸张么?”   这是有点?这是非常夸张好么?   萧漠然已经提前和秦珮蓝说好了,叫她不用亲自来,但架不住这深沉的母爱,她不但来了,还带来了这么多保镖。   还说是十分低调,不会让人拍到萧漠然的。   可是这么多黑衣保镖在码头一站,还能低调么?   此刻听到温四月的吐槽,他自己也是头大,但还不忘安抚温四月,“冷静些,回头我跟妈说。”   温四月叹了口气,还说什么?因为她已经看到扔掉伞朝他们俩飞奔而来的秦珮蓝了。   她是没见过真人,可是海报总是见过的,尤其是秦珮蓝当年演的封神榜,如今还记忆犹新,所以一眼就认出秦珮蓝了。   不过叫她惊讶的是,她居然一点都不像是四十出头的人,反而像是那二十七八的大姐姐,而且气质也高贵优雅,哪怕这扔了伞跑过来的时候,每一帧都像是海报一样漂亮。   这一刻温四月也忍不住要感慨一声命运万千,怎么有的人的命就这样好呢?她深吸了一口气,松开拉着萧漠然衣角的手,准备让他完整地投入他母亲的怀抱中。   但是快要飞向他们夫妻俩的秦珮蓝忽然稍微调转了一下方向,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就一把被一个香软的身体给抱住了,激动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我是做梦也没有想到,会在这么年轻的时候就拥有了儿媳妇,我本来还以为,像是漠然这样的性子,一辈子是要当个老和尚了。”   她越说越激动,好像都激动得快哭了,整个人的表现一点都和她的优雅外表不搭配。   温四月有点懵,感觉自己今天第一次真正意义上明白,什么叫表里不一。   当然,此刻她是褒义。   她朝萧漠然看去,被秦珮蓝紧抱着的她只能疯狂用眼神求助。   萧漠然一脸无奈,“我妈就这样,被舅舅和侄儿们宠坏了。”   额,所以自己以后也要宠着婆婆么?   但事实不是这样的,当秦珮蓝抱够了后,拉着温四月的手左看右看,一面责备萧漠然给温四月拍的照片太丑了,“四月明明比照片漂亮一百倍。”   温四月看着眼前美得让人惊心动魄的婆婆,心想这大可不必,她是有点小姿色,但绝对没有秦珮蓝说得这样夸张。不过她需要跟着一起商业互吹么?   不过还没等她措辞,秦珮蓝已经拉着她的手飞快地朝着不远处的车走去,旁边两侧是黑压压的保镖,挡得看不到半个行人,温四月心想就算是上辈子,那些老前辈们出场,也没这么夸张啊?她扭头想找萧漠然,却发现萧漠然已经被甩在后面了。   秦珮蓝的眼里只有她,萧漠然就像是个挂件,可有可无,而今天这一切阵仗,都是为她而来的。   果然,她被送进车里后,秦珮蓝温柔地同她说道:“四月,你稍等一下。”   温四月不知道她干嘛去,只乖巧地点了点头,片刻后萧漠然才进来,“我妈,可能有点亢奋,你不要在意啊。”   “是很热情。”温四月表示有些受宠若惊。   至于秦珮蓝出去做什么,她压根不清楚,反正秦珮蓝没多久就回来了,无情地把萧漠然给挤开,继续拉着温四月的手,问她想去哪里玩,喜不喜欢这样,喜不喜欢那样?   她这样热情,又温柔又漂亮,拒绝的话温四月一点都说不出口。   等回到了秦珮蓝的半山别墅,雨已经停下了,吃饭的时候秦珮蓝就一直给她夹菜,吃得她直打嗝,吃完饭后还要带她别墅里转一转,但是被景先生给委婉地劝住了,“漠然他们在船上,也没休息好,一路劳顿,你先让孩子们休息,到时候想去哪里,有的是大把的时间。”   于是秦珮蓝才放了人,但是马上和温四月约好,明天去萧漠然的四舅家。   温四月猜想,萧漠然的四舅,怕是得九十高龄了吧?   回了房间,温四月还有些打嗝,萧漠然在一旁给她拍着后背,又好笑又好气,“你说你这,叫我怎么说?平日里不喜欢的,不是拒绝得很果断么?你实在犯不着因为她是我妈,考虑那些所谓的婆媳关系委屈自己。”   温四月摆着手,好半天才喘过气来,“不是的不是的。”   “那你这样图什么?”萧漠然实在不解,感觉这样一点都不像是温四月。   然后便见温四月一脸兴奋地说道:“我也想拒绝的,可是她好温柔好漂亮,我都舍不得她皱眉头。”   萧漠然大抵是怎么也想不到,温四月是因为这个缘故而不拒绝,在他妈妈的投喂下憨吃哑涨,谁料想……他张着口,久久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怎么了嘛?你不会还吃你妈妈的醋吧?”温四月察觉到他的不悦,忍不住笑着摆动他的手臂。   萧漠然冷哼一声,表现得毫无不在意,“我是那样的人么?”   不,他就是那样的人!心想温四月都没这样对过自己,却对妈妈那样好。   不过晚上趁着温四月睡着后,将她抱在怀里,心里好像又没那万生气了,不管怎么样,温四月是自己合法妻子,他们是属于彼此的。   这样想,似乎也就看开了,还想婆媳关系他都不用担心了。   要说呢,萧漠然他也是凡人一个,温四月在京城的时候,和他爸爸关系好不好,他一点都不在乎,反正他也不大喜欢他这个父亲。   但是妈妈这边,他还是很担心的,就怕她们俩不和睦。不是他非要乱想,而是他见过太多不和睦的婆媳关系了。尤其是当时下乡的时候,那些老太太们明明已经被自己的婆婆折磨得不轻了,却还要把同样的痛苦强加在自己媳妇身上。   他就很想不通。   但是现在看来,妈妈和四月的关系,应该不用担心了。从今天妈妈对四月态度来看,她果然不像是在电话里那么随便说一说的。也让萧漠然想起了小时候来这边时,妈妈给他穿裙子的黑历史。   于是他最后看着蜷缩在自己怀中睡得香甜的温四月,得了一个结论,估计他妈妈更喜欢女儿。   他这个怀疑还真没错,第二天一早,报纸就先送进来了。   他知道昨天妈妈出去接受了那些记者的采访,没让他们白来一趟,但并不清楚到底说什么?但现在看着报纸……   各报社的标题,几乎都离不开秦女士的百亿儿媳妇。   这个时候的香港的经济是有史以来的巅峰,很多人都传言秦珮蓝资产过六十亿,所以四舍五入,就成了百亿。   其实压根也没那么多,但是新闻嘛,在是需要吸引目光的字眼。   所以夸张一点并没有什么关系。   报纸上写着,秦女士昨天专门在香港最大的安保公司雇了上百保镖,去迎接她的儿媳妇。   于是大家就更惊讶,她那个神神秘秘的儿子,居然结婚了,大家对于温四月的来路也十分好奇,心想总不可能又是个内地人吧?没准是哪个世家的千金小姐呢?不然怎么能让秦珮蓝如此屈尊降贵,搞那样大的排场去迎接?   萧漠然看到这报纸,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要不,你和我去实验室吧?”他来这边过年,主要还是有一项实验,只能是香港这边有条件,正好这边过年,自己也能把这项实验完成,如果成功了,那对于国家的军事实力有着大大的提高。   温四月看着报纸也发愁,婆婆的这份爱真的太深沉了,以后出个门也不方便了。但是一想到实验室里的枯燥日子,她还是拒绝了。“算了,我已经收了黄女士的订金。”肯定要帮她把事情办好的。   而且自己的照片并没有暴露去,大家现在都猜测是澳门的哪家千金,根本就没想到会是自己这个无权无势的乡下丫头。   因此按理来说,她是安全的。   她不跟着去实验室,萧漠然还是不放心,专门在早餐后跟他妈妈开了一会儿的会,效果还是有的,秦珮蓝即便是千万不愿意,但还是同意不会带温四月出去抛头露面了。   虽然她很想把这个儿媳妇带出去炫耀一圈。   不过去萧漠然四舅家那边的事情还是依旧。   香港就这么大,交通也方便没多久便到了,在香港的秦家小辈们几乎都在这里,温四月看着黑压压的一片人头,心里忍不住感慨一句,秦家的祖坟埋得是真好,然后拿着婆婆秦珮蓝提前帮忙准备好的红包,挨过地发。   当然,她也收到了不少礼物。   萧漠然的四舅秦太公和她预料的一样,九十岁的人了,但是精神看起来很好,说话也是铿锵有力,不过他约了一个老朋友,跟年轻人又没什么话题,便先回书房了。   几个小辈见了,生怕萧漠然和温四月有想法,解释道:“这人是真的越年纪大就越是怕死,你们看四太公现在,每天也沉迷这些了。”   然后有人接话,“我刚才来的时候,看到了赵大师的车。”   “什么赵大师?听说来的是赵大师的师父呢。”   温四月也算是浅入玄门,这如今玄门中的人,她也从温老头那边了解了一二。不过温老头在乡下的时间太久了,早就和真正的玄门世界脱了节,所以信息还是有些跟不上。   尤其是香港这边,她就晓得那么一两个,还是在新闻上看到过。   至于这赵大师是什么来路,她压根就不晓得,所以有些好奇,“这赵大师是什么人?”   于是便有萧家的小辈给她普及,“赵大师是天机门的门主,很有一手,尤其是在给人指点阳宅上,圈里很多人都找他,不过他很少给人指点。”   温四月听到天机门一词,就有些懵了,天机门按理除了祖父这一支,就是木头了,其他支脉都死透了……怎么会?   难道还有人活着?还是只不过是门派名字相同,其实与真正的天机门就毫无关系。   一旁给几个小辈们解题的萧漠然也听到了,诧异地朝温四月看过来。   且不说他俩辈份大,还是姑奶奶唯一的儿子媳妇,所以见他们俩感兴趣,便立即给细细解说。   这天机门在香港已经注册好些年了,之前一直都在南丫岛附近的一座小岛上,并不是很出名,直至十几年前,机缘巧合之下,赵大师帮人指点迷津,改了命运,名声才逐渐传开。   后来赵大师的名声越来越响亮,慕名而去求他的人也越来越多,但他只帮有缘人。   “要说他这有缘,也不是有钱就能有缘,还要看旁的。”至于是什么,他们其实是不清楚的,因为都接触不到,不过让他们有些诧异的是,赵大师居然和四太公有来往,如今还把赵大师的师父给请来了。   但不管这些小辈怎么普及,他们对于赵大师和天机门的了解,也只是如此而已。   萧漠然知道温四月上心这事儿,便同她说:“要不,我去问四舅舅?”   温四月心想还是算了,摇了摇头:“玄门中人也讲究缘发,更何况我听大家说,天机门的人也很少与外人来往,还是不要去让四舅舅为难了。”   萧漠然见此,没再多说什么,待吃过中饭就打算回去了。   秦珮蓝手底下那么多生意,当然不可能每日陪着儿子媳妇,所以下午就直接去了公司,只留个自己最信任的两个保镖跟在儿子媳妇身边。   然后第二天萧漠然就忽然接到了通知,实验要提前了,他只得先去报道,保镖他也用不上了,就退了回去。   剩下一个是女保镖,叫南珠,听管家说她是洪门里出来的,除了本身能打之外,枪支弹匣样样精通,不少□□上的人见了她,也都叫一声南珠姐。   温四月其实只需要一个向导就好了,所以南珠到底有多能打,其实她不在意。   萧漠然走的这天晚上,秦珮蓝也没回来,说是有个酒会,虽然她很想带温四月去,但一想到儿子的话,只能默默地吞回去,电话里对于不能回来陪温四月吃晚饭很是抱歉。   其实,温四月希望她忙些才好,自己也方便去见黄嘉慧。   所以当天晚上温四月就联系了黄嘉慧。   黄嘉慧比她提前来香港,早就心急如焚地等着她的电话,如今听到温四月的声音,悬着的心终于松了一口气,也迫不及待地跟温四月说道:“阿炳阿曜还活着呢,我也还没死,那贱人就已经带着她的野种们住进来了。”   “冷静些,也不要太激动,明天咱们见面后谈。”温四月虽然喜欢口吐芬芳,但是人家现在的处境,能不愤怒么?   黄嘉慧那边表示让阿斌来接她,怕她在香港人生地不熟。   不过温四月给拒绝了,“没事,你找个地点,我到时候过去找你。” 第58章 二合一   南珠离她没多远, 并不是有意要偷听温四月的电话,只是听到她说和人约好要出去,便问温四月:“太太早上就要出去么?”   温四月对于太太这个称呼十分不习惯, 但又好过少夫人, 于是只能勉强接受了,“嗯,早上九点。”然后说了个地址,问南珠, “你会开汽车吧?”   南珠点了点头, 又问她要见什么人,问完后觉得怕温四月误会她的意思, 就笑着解释道:“是夫人那边吩咐过了, 说要好好保护您的安全。所以若是你见朋友的话,其实可以约她来家里。”她听电话那边, 隐约是个女人的声音。   如果是见情敌,那肯定要找设计师来家来给太太收拾,还要开最好的车出去,如果只是随便出去,就尽量低调些,反正别人狗仔们发现察觉出温四月的身份,就尽量瞒着。   好叫她安心在这边过个年, 不然一下三天两头叫她上报, 兴许明年嫌弃麻烦, 就不来了。   所以秦珮蓝再三交代。   温四月大概明白了她的意思,“咱们尽量平民一点。”   因此第二天出门,南珠果然穿得很随意,制服脱下了, 开着一辆很普通的小汽车,便载她过去。   温四月坐在后排,其实有些发愁,想着怎么跟南珠解释,并且帮自己隐瞒呢?毕竟南珠要寸步不离跟着自己,肯定会发现自己和黄嘉慧这桩生意。   于是思来想去,朝南珠问:“你拜神么?”   正在开车的南珠也不知道她怎么忽然问起这个,只回道:“我拜关二爷,不过太太想拜神的话,咱们去……”说着,给温四月推荐了一大堆。   她语速挺快的,温四月都没能插上嘴,直至等她说完,才打着哈哈笑道:“那什么,我的意思是,你信关二爷,那么就信非科学能解释的现象,对吧?”   “啊?”南珠有些弄不懂了?不过好是点了点头,“算是吧。”   然后温四月就松了一口气,“既然是这样的话,那麻烦你一会儿听到什么,见到什么,都不要惊讶,还有一定要帮我保密,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我在外面干了什么,特别是我婆婆。”   这番话,让南珠好半天没说话,也不晓得到底答不答应,让温四月有些七上八下的,于是便道:“要不,我帮你找到你妹妹做报酬?”   原本还在纠结自己到底要不要答应她的南珠听到这话,一脚踩住刹车,回过头朝温四月看过来,眼睛里透着几分怀疑和杀意,“你到底是谁?”   南珠本来想,如果温四月不是做什么对不起夫人和少爷的事情,那自己可以答应,毕竟夫人说从此以后让自己听太太的话。   可是怎么也没想到,温四月居然知道她在找人?   即便是那些从小一起长大的道上人,也不知道她曾经有个妹妹,而且这么多年来,她从来没放弃寻找。   因此她才会觉得温四月可怕,甚至一下就防备起来,有了些许的杀心。人家说,做她这一行的,最怕得罪人,仇家遍地是,那就千万不能有软肋。   所以这一直以来,哪怕身边其实有不少神通广大之人,但她还是不敢开口让人帮忙,就是怕他们知道,有朝一日反而用来威胁自己。   而且父母,不也是因为有她和妹妹这两个软肋,才惨死在仇家的刀下么?如果不是因为护着年幼的她们,父母是不可能死的。   温四月也被她眼里的杀气给惊到了,这一刻是相信了管家形容南珠的话不是广告词,没有半点掺假。一面试着让她冷静,“南珠,我知道你肯定好奇我为什么知道?其实这很简单,我看你面相就晓得了。男看左女看右,从眉毛便能观出你兄弟姊妹。你是女人却有两道浓眉,可见并非像是你简历上所说的,独自一人。”   眉毛眼睛同齐,那就是有姐妹两个,比眼睛长那就更多,而南珠的眉毛虽然浓郁,却不过眼,中间还有脱节现象,而且十分明显。   因此只是这一双眉毛,明眼人就能看出来南珠是有一个姐姐或是妹妹的,而且两人应该小时候就已经分开了。   至于温四月说帮她找妹妹,主要还是从南珠的性格中判断出来的,她更像是个姐姐。   南珠听到她这些话,下意识地朝着车镜里看去,她的眉毛还真像是温四月说的这样,很浓,但是却很短,所以使得她整个人的五官都有些厚重感,不突出,而且眉毛中间,的确有断层现象。   她看过之后,有些半信半疑地转过身看朝温四月,“你说的都是真的?”   “我骗你做什么?”温四月想,上哪里找自己这么坦诚又免费帮忙的好人?   可南珠的防备心其实是很重的,“你既然这样厉害,那你说,我妹妹现在哪里?”她很怀疑,可能是被什么人发现了自己的身份,所以找温四月来套自己的话?   “那得你生辰八字了。”这可不是面相就能看出来的。   南珠虽然怀疑温四月,但也抵挡不住想要获得妹妹只言片语消息的诱惑,所以哪怕知道生辰八字是不能随意给人,还是愿意冒险一试。   实在是当年她俩掉进海里被人捞起后,分别买人买走了。她想找到妹妹,但这个前提,更希望妹妹还活着。   她把生辰八字给温四月后,将车靠边停,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就是想要马上得结果。   温四月也不啰嗦,毕竟她也赶时间,黄嘉慧现在处于一种惊弓之鸟的状态中,要是自己晚去了,还不知道她要多担忧?所以服务至上,是绝对不能让客人产生不好的体验感。   于是拿那一张符,还顺便拽了南珠的一根头发。   南珠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似乎想要看她耍什么把戏,但其实更多的还是希望,温四月真能像是她自己说的那样,拿到自己的生辰八字后,能帮忙找到妹妹。   于是她就看到温四月的指尖忽然燃起一团火,跟很多人一样,以为是什么把戏,因此看到这一幕其实没有多震惊。   温四月也习惯了,大家都喜欢以貌取人嘛,所以很冷静地处理完了那符纸留下的灰烬,“有感应,不过很弱,所以有两个可能。”   “什么可能?”南珠已经被她代入其中了,这会儿顺着她的话问,完全忘记了刚才对温四月的怀疑。   接下来只听温四月说道:“要么,就是她在病中,且病得不轻,要么不再国内。”顺便问了一句,“你和你妹妹怎么分开的?”   南珠垂着头,“我们被渔民捞上来,她被一对夫妻买走。”而她因为相貌长得不像是女孩子,滞留了,跟了渔民今天,才被洪门看门的老头买回去。   对方以为她是个男娃儿,因为渔民把她的头发剃完了,回去后发现是个女娃,不打算要的,但也是她运气好,被路过的师父看上,收了做徒弟。   可惜师父走得早,早一次混战中被砍死走了。   她如今无牵无挂,不然怎么可能做起别人手里的刀?之前是谁开的价钱高,她跟谁,后来一次欠了秦珮蓝的钱,她又想既然秦珮蓝给的价钱也高,自己也比较佩服她,算得上是偶像了,也就留了下来。   但其实这骨子里,对于温四月这个少夫人,是很不服气的。就因为她运气好,嫁了萧漠然,所以得到了夫人的所有疼爱。   她沉默了片刻,又添了一句:“那对夫妻,不像是能出国移民的人家。”所以她很担心,妹妹是不是病了?   一时间有些着急起来,“你还有更精确的办法么?能让我找到妹妹的位置?”   “有是有,不过得回去画符,我身上没有别的。”温四月见她心急的模样,心里有些担心她不会嚷着现在就掉头回去吧?   果然,马上就听见发动汽车的南珠说道:“那现在回去。”   温四月只能耐着性子提醒,“我约了人,而且时间快到了。”   她口气可能有些重了,所以让南珠一下恢复了现实,自己现在是求人,所以吐了口浊气,“抱歉,是我心急了,只是我妹妹的事情还要麻烦太太,您的事情我也会帮忙。”   按理说,现在的结果是温四月想要的,但是她那思绪却飘远了,就想起那些骗子,就是利用被害者想要马上找到亲人的迫切,将他们的钱财都骗走,有的甚至丢掉了性命。   所以忍不住和南珠说道:“你不怕,我是骗你的吗?”   车顿了一下,随即又继续正常行驶,南珠那种认命的声音从前面传来,有些沙哑,“如果是骗子,我也认命了。”因为她本来就没有任何头绪,与其这样像是无头苍蝇一般找下去,不如碰碰运气。   温四月听后忍不住叹了口气,“是了,骗子就是抓取了被害者这个心理,所以骗一个准一个。”她和萧漠然登上来香港那天的船只上,刚好看到地方的报纸上,有这么一伙骗子,骗了不少老人。   就目前为止,被骗的老人已经有二十来个了,几乎都是倾家荡产。而骗子那边发现他们没钱财,索性也懒得继续再装,导致于这些不但没有找到亲人,还没了落脚之处的老人,直接选择了自尽。   接下来的路上,温四月都没说话,一直到约见的咖啡厅,才下车就见阿斌焦急的身影,温四月叫了一声,连忙朝他招手。   阿斌看到温四月,脸上的表情明显轻松了些,便要横穿马路过来。   不过被温四月给止住了,一面朝南珠低声交代道:“你别叫我什么太太了,就叫我四月吧,他们不知道我嫁了豪门呢。”   额,南珠一时有些不解,但也没多想,毕竟出门在外,她这豪门百亿媳妇的身份能瞒就瞒,毕竟香港的绑匪和经济简直就是持平的。   两人过来,温四月简单介绍,“这是我表姐阿珠。”便问起阿斌,“你妈呢?”   “温小姐请随我来了。”他在前面引路,带着温四月和阿朱上了二楼的包间。   门一开,里面的黄嘉慧就立即起身迎上来,“温小姐,您总算来了,您看,这些都是我拍到的。”她说着,小儿子阿曜已经将一沓照片递给温四月。   南珠在一旁看着,心说温四月这都嫁到豪门了,怎么还给人做这抓二奶的生意?   照片上面,都是那冯华和他从内地接来的二房肖玉娟的照片,还有肖玉娟鬼鬼祟祟去找陌生男人的照片,反正看起来就是行那不轨之事,尤其是那男人里面还穿着黄领的道袍,所以她料定,“肯定是这人帮那贱人害我儿子们的。”   男人有钱就变坏,像是永恒定律一般,不娶三妻四妾的实在是太少了。   南珠对于黄嘉慧这样的女人见多了,所以根本就不感兴趣,在安静地待在一旁。   倒是温四月把照片过了一眼,“嗯,看来的确是这人帮他的,这人是什么身份知道么?”温四月问的,是那个露出黄道袍的中年男人。   阿斌连忙回道:“找了人打听,说是天机门的人。”至于道号叫什么,还没问到,阿斌一边说着,又怕温四月不了解天机门,就给她解释,现在天机门是这香港富豪们最推崇的,找他们办事若是答应了,几乎是没有办不成的,反正十拿九稳了。   又是天机门,温四月皱了皱眉头,她昨天回去后想了想,如果天机门是别人注册的,其实也无所谓了,只要他们行得正,谁注册天机门都不要紧。   可是现在听到天机门的人帮别人害人,她当然要管起来。   不管怎么说,真正的天机门还有人在,爷爷也很在乎这块招牌,不然也不会到了这年岁,还有着想要重建的念头了。   “那他的常驻地址呢?”那天机门秦家的小辈们不都说是在岛上么?那这人总不能来回跑,应该就在这城里。   阿斌连忙回了,怀疑温四月要去找对方,有些担心,“温小姐,这件事情不是说从长计议么?”他怎么觉得温四月比他们都要心急。   温四月的确心急,压根就没把他这话放在心上,只朝黄嘉慧道:“你等等,最迟两天我给你结果。”然后叫上南珠起身离开。   上了车,南珠直接问,“就直接过去么?”   温四月点头,那人她虽然没见过,但是对方那点下三滥的手腕,以及从照片上看到的面相,也不是什么大能者,自己难道还对付不了么?   与其整天想着防备那肖玉娟对黄嘉慧的儿子们下手,不如直接找这人。   没了他,肖玉娟就没那么能蹦跶了。   但是南珠清楚天机门在香港上流到底意味着什么,所以还是有些担心,想到秦家老太公和天机门是有些来往的,怕事情给闹大了,就朝温四月劝说,“要不,先去秦家,让帮忙打听打听?”   “不用麻烦。”她今天就要废了这人,一脸奸佞邪相,不晓得这样的事情做过多少呢。   南珠劝不动,这个时候也没办法联系秦珮蓝,加上看到温四月如此愤怒,也只能开车过去,然后紧盯着她,心想以防万一。   很快,便到了这人住的别墅区,南珠有些发愁,见着温四月开门下车要直接进去,有些担心,“太太,对方姓甚名谁,您都不知道呢。”门口的保安能让进去么?   要是开的不是这辆车还好说,毕竟这些保安都一个德性,见到豪车就不会阻拦。   没想到温四月已经走过去了,不知道跟那保安说了什么,对方连忙对她哈腰点头,忙开了大门。   弄得南珠莫名其妙。   其实也不奇怪,温四月怎么劝说南珠替她保密的,就能怎么拿下那保安。   她观那保安面相,喜好赌博,但是前阵子输得太多,马上就要转运了,自己也就是告诉他而已。   他玩得小,所以算不得什么人生大运,提前说又不影响。   恰好这保安今天还没摸牌,手痒痒,但又告诉自己不能继续,不然底裤都要输出去了。   所以当温四月上去玄之又玄忽悠一顿,最后总结他马上要有财运了,他立即就高兴起来,加上这里面本来就住了玄门中人,所以那保安就自然而然认为温四月没准是那位大师的弟子。   也就放行了。   南珠把车开了进来,在这一幢幢别墅前面的豪车比起来,有些格格不入,也让她有些担心,生怕温四月出什么事情,那依照夫人对这个儿媳的喜爱程度,不知道要多难过了。   就在她这七上八下的担忧中,听到温四月的声音,“到了,就这里停。”   南珠停了车,“您怎么知道?”   对方虽然不入流,但是他住的地方,肯定也与别家的不一样,温四月一眼就看出来了。当下指了几处,“瞧那些地方就好了。”   南珠瞧去,就是几个看起来不怎么起眼的布置。等她收回目光,温四月已经按下门铃了,一会儿一个菲佣来开门。   也是奇怪,她就看了温四月的脸一眼,也没说进去通报,还用蹩脚的粤语说道:“你来晚了,先生很生气呢。” 第59章 二合一   这菲佣的话, 不但是南珠诧异,一度误以为温四月和这里面的人认识。就算是温四月也愣住了,不过她在短暂的诧异后, 就反应过来, 估摸着这里面的人约了人,这菲佣也没见过,认错了。   于是就这样不动声色地带着南珠进去。   一进别墅,一股前所未见的暴发户气息便迎面而来, 这屋子里似只恨不得处处镶钻贴金一般, 偏西方的装潢,偏偏主人好像又想彰显一下自己的品味, 所以又不伦不类地摆了几件华国古董。   坦白地说, 洋不洋土不土,实在是丑得没眼看。   菲佣尾随着她们俩的脚步进来, 见温四月是朝待客区的沙发处走去,便指着旋转楼梯道:“你上楼,她在这里等着。”   南珠怎么可能让温四月脱离自己的视线,下意识就拒绝了,“不行。”   菲佣却没理会她,而是朝温四月看过去,“你想惹八爷不高兴么?”   八爷?温四月表示没听说过, 一面用眼神示意南珠不用担心自己, 打算一个人上去。   但南珠不答应, 追了上来,菲佣想上去懒,“你们既然来了,应该也知道八爷最讨厌等人, 现在已经吃到这么久了。”要是再多这么个丑八怪上去,八爷生气起来,整个别墅的人都要遭殃。   不想正说着,外面的门铃又响起来了。   这里是别墅区,其实面积很小,院子也不过是十来个平方而已,连车都停不进来,只能停在各家别墅门口,自然是比不得秦珮蓝那半山别墅,司机厨师管家,甚至看门的都是有资格证的专业安保人员。   这里似乎就一个菲佣,和刚才进来时候看到的哑巴厨娘。   所以听到门铃声音,她自然要亲自去开门,没想到外面又来了一个妙龄的美貌少女,进来脱下那外衣,就露出里面火辣的身材。   当然,她本人也穿得很火辣,看到温四月后,下意识把温四月与她定义为同类人,露出一抹不满的笑容,“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没说是两个人啊?”这样岂不是要分走她的一半钱?明仔还等着这笔钱急用呢!   所以不等那有些懵逼的菲佣开口,她就走过来朝温四月商量,“姐妹,打个商量呗,我现在急用钱,今天胡八爷这里,我来就好了,改天我请你喝一杯?”   温四月起先虽然已经猜到了这所谓的胡八爷找漂亮姑娘是干什么,但是看到这么一个长得漂亮,却偏有一张苦情俏脸的妙龄女子,还是有些惋惜。忍不住开口道:“你有没有想过,你眼下做的这些事情,可能是不值得的呢?”   妙龄姑娘一愣,想是误会了温四月的意思,还想要独占这一笔生意,当即笑容就退了下去,“不是,你什么意思呢?答应就答应,不答应就算?”   在一旁的菲佣这个时候脑子似乎已经转动过来了,八爷今天就约了一个啊,怎么来了两个呢?于是皱着眉头上前问,“谁是花来娣?”   妙龄姑娘立即抬起手,“我是,不过拜托,能不能叫我莱蒂?”谁要叫那个土名字?   菲佣闻言,似乎也没什么怀疑,随即看朝温四月,“那你是?”   正说着楼上传来摔门声,紧接着一个有些尖细的男人声音从楼上不耐烦地传下来,“人还没来么?”   花来娣听着这声音,下意识扭头朝上面看去,便见着一个穿着白色太极服的男人拿着一根鞭子朝着楼梯口走过来。   男人脸很白,眼睛里满是阴戾之色。   花来娣扭过头,就刚好对上他那凶狠的目光,下意识吓了一跳,想起介绍人说这位客人有些特殊癖好,不免是有些头皮发麻,下意识退了两步,有些慌张。   比起花来娣心里下意识地恐惧,温四月却正面迎上对方的目光,这不就是照片上那人么?只是他本人比照片还要白几个度。   她都没回头看南珠此刻是什么表情,就问:“能绑了么?”她想问问,这天机门到底是怎么回事?人人行事皆如此么?   南珠自小在那最阴暗的地方一路摸爬滚打,什么样的人肮脏没有见过?一眼就看出了这个男人是个变态狂,只见她从腰间宽松的衣服下面解下皮带。   确切地说,应该是一根双节棍,“能。”也是随着这个能字落下,忽然跳跃起来,一脚踩在楼梯扶手上,一路似那电影里的飞檐走壁一般,一下就闪到了楼上。   胡八爷也反应过来了,面露狠色,直接挥着鞭子抵挡。   两人在楼上忽然打起来,那花来娣和菲佣都吓得惊叫起来,温四月拿起旁边的古董花瓶,将那没防备的菲佣敲晕,“闭嘴。”   花来娣又再一次被吓到,生怕温四月下一个就敲打自己,连忙用双手紧捂着嘴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楼上两人踢打之间,加上手中各有兵器,不断有护栏被打碎从上落下来,温四月拉着那花来娣退了几步。   花来娣是来赚钱的,并不想参与这些事情中,见离门不远,开门拔腿就要跑。   不过,被温四月给拦住了,虽知道她和这胡八爷到底是熟不熟?万一出去找帮手呢?   所以将她给拦住了。   那花来娣也是胆子小,被温四月这一拦,害怕地抱着头蹲下身哭道:“求求你们饶了我吧,我就想赚点急用钱而已,我什么都不知道。”   而就这会儿的功夫,南珠已经把这胡八爷给绑了,就用他自己的鞭子,这会儿跟个粽子一样,南珠在楼上一踢,他就如同一个癞□□般顺着楼梯滚下来,发出阵阵惨叫。   此刻的胡八角疼得龇牙欲裂,一睁眼就看到眼前站着的温四月,当即舔着嘴唇上的血迹威胁道:“你知道我是谁么?你现在放了我,八爷我给你留个全尸!”   不过话音才落就被紧随下来的南珠又踢了一脚:“哪里来的勇气?”看来只下手还是不够用力。   温四月却是冷冷一笑,“怎么,你是天机门的人?”   对方大概是脑袋被摔得不轻,没留意温四月的面部表情和口气,听到这话反而得意道:“不错,既然知道我是天机门的人,还不赶紧放了八爷我!”   “那就更不可能放了你了!”天机门这块招牌,人人可用,但是却不能糟蹋,那么她肯定不能坐视不管,“天机门里,除了你都还有什么人?你们平日,都这样害人的么?”   胡八角万万没有想到,在香港这块地上,自己拿天机门居然吓不到眼前的年轻姑娘,虽然有些不敢相信,但此刻他猜测眼前的温四月十有八九也是同道中人。于是试探性地问道:“你和天机门有仇?”如果她说有,自己不妨先服个软,坦诚和天机门并没有任何关系,让他放了自己,再找机会报仇。   反正他看温四月不是问题,难对付的是她带来的这个臭女人。   “没有。”   可温四月的回答让他这打算根本就行不通。一时让胡八角有些发愁,实在想不通自己哪里得罪她了?于是试探性地问道:“那我是不是哪里得罪了小姐?”不是他对温四月态度一下出现了十八弯的转变,而是发现温四月连天机门都不畏惧,那哪里还惹得起?   温四月也不想跟他多浪费时间,“谁介绍肖玉娟来找你的?”只需看着胡八角的面相,就晓得这样的事情他不是第一次做了。   那是害了多少条命啊?   胡八角脑子里转了一圈,终于明白这些日子自己不是错觉,他就觉得有人暗中盯着自己,但又没发现什么。   主要还是想着自己如今也是混得风生水起的,真要事发东窗,早就发了,能等到现在,所以没放在心上。   “您是,您和冯太太认识?”胡八角脑子也转得快,立即就找到了原因。当然,这口中的冯太太,绝对不是肖玉娟,而是黄嘉慧。   “我是她的委托者。”温四月也不瞒着,见对方眼睛珠子转动,只怕又再算计什么?于是便又道:“本来,我没想这么快就找你的,可听说你是天机门的人。”   胡八角心里才的盘算立即歇火了,说到底眼前的温四月就是不怕天机门,他一下没辙了,只得朝温四月求饶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就是拿人钱财□□,您也是这一行的,应该明白我们这一行艰难,好不容易有桩生意,是断然不能放过的。”   “这一行?你还知道自己是玄门中人,那玄门中的规矩你都放到哪里去?”温四月没耐性继续和他扯皮,如今只想确认,“你与天机门,到底是什么关系?”   胡八角这时候也发现了问题的严重性,只能老实交代,“姑奶奶,我跟天机门什么关系都没有。”   至于为何荒城是天机门的人,还不是因为现在天机门的这块招牌好用。打着天机门的招牌,生意更好了。而天机门那边,听说就几个人,只要自己动静不大,他们也不会发现的。   “你说的都是实话?”温四月皱着眉头问,如果是的话,那就太好了。   “是是是,我胡八角马上能发誓。”胡八角连连点头,如果不是被绑着,只怕是真要指天发誓了。   而听到他这话的温四月,也长长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就在胡八角以为只熬过一劫后,没想到温四月忽然又道:“类似肖玉娟这样的生意,你接过几桩?”   怎么还问?胡八角有些不耐烦了,“姑奶奶,我都交代了,和天机门没什么关系,生意也就几桩,都不记得了。”   只是这话音才落,南珠就在温四月的授意下一脚往他的胸口上踩去。   五脏六腑皆传来清晰的疼痛,但这时候他还能清楚地听到温四月的声音。“踩死也不要紧,他身上背了枉死命案数条,你杀了他算是功德一份。”   于是胸口处的剧痛就更明显更激烈了,胡八角此刻也认清楚了事实,温四月根本就不是善茬,连忙挥着手表示自己能说。   接下来,便细数自己都帮过谁家。   他是真一点本事没有,就这点下三滥的手段,以往那些被害的人,几乎都是被他这毒虫害死的。   当初温四月给阿斌兄弟俩身体里逼出来的邪物,就是这他从别处意外得来的毒虫。   类似于降头术和蛊术的结合,他可以控制对方得什么病死。   等他交代完,就连忙朝温四月求饶,“姑奶奶,我知道错了,饶了我这条狗命吧!”   但可能么,温四月知道自己是不能乱杀人,可是这种人留下来,还不知道会害多少人呢!他现在答应自己,就等于放屁一样,做不得数的。   拿出一道符,往这胡八角的额头上贴了上去。   南珠知道她这符纸的厉害,但还是忍不住发出疑惑,“符,也能贴人么?”电影里不都是贴在鬼的身上么?   “他算什么人?”随着温四月的话,那道贴在胡八角额头上的符纸竟然不见了。   确切地说,应该是融入他的额头中。   胡八角自己也被吓了一跳,那种惊恐让人此刻顾不得什么,拼命朝温四月求饶,但是并没有什么用。   都不算是人了,那这符纸贴上去,他也活不了几天了,更出不去这栋楼,所以温四月也不担心菲佣醒来后报警,至于那个哑巴厨娘……   她是哑,不是聋子更不是笨蛋,早就发现了这里的异样,一直都在门外站着,隔着门缝温四月看到了她眼里对这胡八角露出的仇恨。   “走吧。”这胡八角死了后,他曾经用邪术帮过的人,多少会受到些反噬,所以那肖玉娟也逃不掉的。   南珠却不知道这些门门道道,有些担心她们走后,这胡八角报警,所以要上去动手。   “不用脏了自己的手。”   南珠这才半信半疑地抽回身子。   然就在两人要出去的时候,作为一个旁观者一直躲在那角落里的花来娣忽然爬起身来,“大师,等等我。”   她知道这胡八角是什么身份,中间人说过。   可现在胡八角被温四月治成这个样子,那不用脑子想也知道,温四月能力肯定在这胡八角身上。所以想起刚才她和自己说的话,便追了上去。   “有事?”温四月顿住脚步,而她则被南珠拦在一米之外。   花来娣其实不在乎温四月刚才那没头没脑的话,就想问一句,“大师,我什么时候转运?”   “和你身边那男人早点断了,不然一辈子就这样了。”温四月第一眼看到,被她火辣傲人的身材惊艳到,第二眼在看脸,好一阵苦情脸,前半生眼原生家庭,后半生则因一个男人。   花来娣一怔,有些不解,“这是什么意思?我和明仔在一起,难道就一辈子都要过这样的日子么?”可是明仔那么爱自己,她从小到大,只有明仔这样温柔细心地对待自己,让她感觉自己也被人真心爱护了。   温四月猜想,大概就是她口中的所谓明仔了,但是两人的姻缘也是因缘,虽然不好,但也轮到她来拆,所以也只留了一句话,“过什么日子,你自己选择。”   便走了。   走时看到厨房门口探出半个头的哑巴厨娘,南珠要上去,但被温四月拦住了,“不用管,咱们走吧。”   按照南珠的行事方法,应该是一个活口不留的,不然到时候惹火上身就不好办了。可是温四月却全都放掉了,不但胡八角这个罪魁祸首她没让自己动手,还有那菲佣,以及这厨娘。   尤其是这个花来娣,居然还帮她。   就让温四月摸不着头脑了。   其实温四月很困惑,总觉得命运作弄人,同一天时间,她才推算到南珠的妹妹还活着,只是不知道是在国外还是国内半死不活。   反正如果在国内的话,气息那样弱,应该是要死了。   但没想到,现在就叫她遇上了,但是南珠虽然是下九流里出来的,按理和花来娣没什么区别,可是如果南珠知道,她妹妹一直靠着做这样的皮肉生意养着养父母,还有自己的男朋友,能不能接受过来?   所以没有马上打算告诉她实情,只是上了车后,朝南珠无意提道:“那个花来娣,其实从名字,你就该判断出来,她走上这条路,并非自己的意愿。”   “那又如何,底层的人哪个活着不艰难,她为什么要选择出卖自己的身体?”果然,南珠是看不起花来娣这种女人的,口气里面是嫌恶。   温四月猜到了,但还是继续说道:“可是,小的时候生存环境不一样,选择也不能由自己,她如果再继续跟她那男朋友在一起,活不了多久的。说起来,你妹妹差不多也是她这样的年纪吧?”   温四月试着提了一句南珠的妹妹。   南珠没说话,但是呼吸节奏明显是急促了一些。   两人没再继续说什么,就这样一路安静地回到了半山别墅,她借故要休息,那南珠也没让她马上帮忙画符。   也不晓得是想到了什么,趁着温四月在别墅里休息的时候,出去了一趟。 第60章 二合一   她是道上出来的, 要查花来娣,很容易。   不到一个小时候就得到了花来娣的消息,下面的小弟打电话回她的时候, “这个烂女人啊, 十二三岁就出来做了,听说五毛钱就能跟她睡一觉……”   道上的人,没有正经上过学,有仁义道德的人还是少数, 所以这小弟满嘴的污言秽语, 滔滔不绝说了很久。   等挂了电话,南珠过滤掉那些污浊的词汇后, 得到了花来娣的所有消息。   从听说花来娣是她养父母买来的, 南珠就很上心地听着了,这让她想到了自己的妹妹, 尤其是两人的年岁相当。   花来娣的养父母结婚几年了没生孩子,就买了花来娣回来,希望她能招来好运,还特意取名叫来娣。   果然,花来娣才到他们家一年半,夫妻俩就怀孕了,只是可惜一连生了三个孩子都是女儿, 那男主人就越来越暴躁, 不单只是打花来娣一个人了, 甚至连这三个亲女儿也没少挨打。   到第四胎的时候,到处去算命以为是儿子了,夫妻俩都欢喜地等着,没想到又是一个女儿。   花父彻底失望了, 不顾才生下小女儿的妻子,直接拳打脚踢。   遭了这么一大劫难,花母是活下来了,可是根本再也干不了任何重活。花父却因为没了儿子整日与酒为伴,醉了就打骂女儿妻子,也不去工作。   可是只靠着领政府的救济金,哪里够一家人生活?更何况花父还要每日买酒,于是年纪小小,又没什么手艺的花来娣凭着这张漂亮的小脸,做了这门生意。   她能挣钱了,还要靠身体,她那个养父自然是不敢再打她了,生怕打伤了她,客人不满意她的服务,赚不到钱。   这样的生活,维持到了她十五岁,花父喝醉酒后摔死了,花来娣也狠心离开了花家。   主要是认识了她现在的男朋友明仔,但这并不是逃离魔窟,因为她的男朋友根本就不工作,也是靠她去卖肉挣钱。   而这个年纪的她如花似玉,又因为长得出众,干的时间也长了,认识了不少有头有脸的中间人,有他们拉单,她接待的客人也越来越有身份,不用再像是以前那样,五毛的生意都做。   现在一单做成了,运气好的时候有几百块钱呢。   明仔和她商量,等攒够了钱,他们就买房结婚。   但事实上,她去工作的时候,明仔拿着这些钱去了舞厅,找小妹,赌博,早就花光了,甚至还欠了不少债。   所以谎称他乡下的母亲病重,着急要钱。   这不,花来娣才接了胡八角这单生意。   下面的小弟说,那个明仔是骗子,花来娣是个傻子,明仔在外面欠了洪南哥和鸡哥他们,大概是几万块了。   这对于花来娣现在说,就是一笔不小的数目,等她把钱筹到,只怕已经利滚利成了几十万了。   所以南珠想,温四月说这花来娣要是不和她男朋友分手,会有性命之忧,只怕就是因为被这高利贷牵连了。   其实是这种悲惨的姑娘,舞厅里很少,只是南珠极少去了解她们而已,所以当她现在清楚地知道花来娣的身世后,又因为对方和妹妹一样的年纪,还是被卖到人家去的。   还是产生了些恻隐之心。   她打电话回了别墅,确定温四月今天不出门了,那在别墅里,应该是安全的。   于是就去找这花来娣。   花来娣和她男朋友明仔两人现在就在他们那狭小的出租屋里,晓得花来娣没做成这笔生意,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花来娣不敢说别墅里发生的事情,所以编了些谎话,如今看到明仔为钱的事情着急,心中也自责,要是自己不节约坐车的钱,早点过去,赶在出事情,没准就能把这生意做了,拿到钱。   那明仔也不会为了担心他母亲的手术费用而着急。   于是起身上前去安抚,“你别着急,我回来的时候找了乌鸦哥,他说有生意马上找我。”   “我能不着急么?”明仔的焦急不是假装的,他太清楚这些场子里的利息有多可怕了,要是不赶紧还上,过两天就是十几万,再过一周只怕就几十万了!   到时候他那什么去还?命么?   看了看身前的花来娣,扶着她的肩膀劝道:“阿娣,我妈从小含辛茹苦把我养大,我不能让她出事的,你说我现在怎么办?”   花来娣也着急。   “要不,要不你去马灯街?”明仔实在是太着急了。   马灯街到处是站街女,五毛的生意也做。   但是花来娣已经两年没去过马灯街了,她的生意最起码都是五十起步的。而且那边的客人又脏又臭,所以她心里是拒绝的。   关键是一晚上十几个,累得要死,到头来赚的钱可能才五六块。   但是看到明仔焦急的脸庞,有些不忍心,而且一直担心自己的身份让明仔妈妈接受不了,便想若是自己赚钱给她凑了手术费,她是不是就接受自己这个儿媳妇了?   这样一想,便点了点头。   明仔见她答应,高兴地亲了一下她的额头,不要钱的甜言蜜语立即张口就来,“阿娣,我就知道你是个好女人,等我妈手术做好了,身体有了好转,我就带你去见她。我爱你!”   去马灯街,客人群体消费能力低,也没挑三拣四的理由,所以她都没收拾,就出门去了。   反正他们只需要是个女的就好,没什么多余的要求。   没想到才从阴暗的巷子里出来,就见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她吓得有些心慌,难道是来灭口的?下意识转身就又跑。   靠在墙上抽烟的南珠早发现了她,一把掐灭了烟,在她转身那一刻过来,把她拦住了。“我有事情要好你说。”   花来娣还是有些害怕,防备地看着南珠,不敢轻举妄动,“什么事?”   “今天我家太太的话,你放在心上了么?”南珠问道。   花来娣一怔,有些意外,温四月居然嫁人了,还被她称作太太,显然出生不低,心里是有那么些羡慕的,明明看起来和自己差不多的年纪,命运却是天差地别。“我离不开明仔,我爱他。”   南珠听到这话被气笑了,“你知道他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么?”   “我当然知道,你要是真为我好,就别耽误我去做生意,明仔他妈还在医院等着我筹手术费呢。”花来娣说着,确定了南珠不是来找自己灭口的,胆子也就大了些,试图将她推开。   南珠只觉得这个‘做生意’三个字尤其刺耳,顿时皱起眉头,“你不能再去了。”为了那种男人不值得。   “我不去你给我钱啊?”花来娣也来气了,干嘛阻挡自己做生意?要是真因为自己没能筹到钱,明仔的妈妈出事了,怎么办?   这要是换做以前好心当成驴肝肺的人,南珠早就转身走了,但就很奇怪,她虽然很生气,恨这花来娣不成钢,但还是留了下来,“行,我给你钱,你陪我。”说着,拿出五百块钱塞给她。   花来娣没想到她真给钱,诧异地看着她,“你不会真的是?”做这一行的,什么客人都见过,但是女客人嘛……不过看了看手中如假包换的五百块钱,花来娣还是爽快地答应了:“好。”   只是想到这里离家里不远,自己回去先把这钱给明仔,再来陪她。   南珠听到她的话,气得想打她一巴掌,看看能不能扇醒,但转头一想,也不晓得想到了什么,“去吧,只给你五分钟的时间。”   果然,花来娣很守信用,四分半的时候就气虚喘喘地来了。然后扶着墙问南珠,“是去你家里,还是?”还有些难为情道:“女客我不懂,不过你可以教我。”   南珠没理会她这话,“你跟我来。”   花来娣连忙跟上,心想女客人怎么说也比男客好,赶紧跟上。   两人上了车,南珠却迟迟不走,花来娣便想,莫非她想在车里?只是看着车窗外面偶尔路过的人,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但既然收了钱,事肯定要做,就把手往南珠身上去,但还没碰到南珠,就被南珠扭头瞪了一眼,“老实坐着,不许动。”   顿时吓得她连忙收回手。   她可还记着南珠的手段,不但能飞檐走壁,就连胡八角都不是她的对手。   两人百无聊赖地坐在车里,没多久就看到明仔从巷子里出来。   花来娣看到了,兴奋地要开窗户朝明仔招手,不过还没动作就被南珠阻止了,“别让他发现你。”   花来娣不解,但本着客人至上的原则,她答应了。   然后南珠带着她一直跟在明仔的身后,明仔没有去什么医院,而是直接往场子里去。   花来娣这个时候已经觉得不对劲了,只是不愿意相信而已。甚至有些庆幸,这些地方她进不去,不然如果里面真有什么她不想看到的一幕,她现在绝对无法接受。   可惜,她没能如愿。   南珠一路畅通无阻地带着她进去了,还专门有人接待。   然她看到了明仔去还钱,说自己好骗,简直就是提款机,可惜像是她这样好骗的人没了,最近他物色了好几个,都没能成功。   不然的话,要是能找好几个这样的女人帮自己赚钱,他早就发达了。   他这里欠的钱不过是四百,还剩下一百块钱,明仔在和这里的人聊一阵后,正好天也黑了,舞厅里这个时候华灯已上,他直接去找自己的相好。   花来娣不但要看他搂着别的女人卿卿我我,还要听他在别的女人面前不停地贬低自己嘲讽自己嫌弃自己。   一切仿若如梦,她也不晓得自己是怎么被南珠带出来的。   但是这还没结束,耳边还有南珠的声音,在给她说着明仔在外的各种高利贷,尤其是洪南哥那边的好几万。   明仔他妈妈也没住院,好端端的呢!更要命的是明仔在他们乡下,有老婆有孩子。   这些,比明仔跟别人践踏她侮辱她还要让她觉得受伤。她这样的人,没有什么尊严可谈,所以她并不是很在乎。   她在乎的是,明仔会不会一直爱自己。   可是现在这些爱,原来都是假的,自始至终,明仔都只是看上她能赚钱而已。   所以明仔和养父有什么区别呢?她绝望了。   她在车里大哭,南珠默不作声地这一旁看着,“现在脑子清醒了么?分开的话,他欠的那些高利贷不会牵连你。”   花来娣知道,那些人催债会要命的。   可是现在,她觉得死了也好,明仔不但不爱自己,还骗自己,她活着的唯一希望已经没有了。   所以她忽然开了车门,朝外跑去,一路直奔桥栏边。   南珠一下就看出了她的意图,立即追过去,把她拦了下来,一巴掌打在她的脸上。   啪的一大声,打得花来娣耳朵里满是嗡嗡的声音,脸颊也火辣辣地疼痛,她哽咽着仰头看着南珠,不敢哭出声音。   “现在清醒了么?人活着不是为了谁,是为了自己,为了那些烂人,你就要去死,值得么?”南珠满腔的怒火,她最看不起的就是这些为了男人寻死觅活的女人。   花来娣仍旧哽咽着,但到底没绑住,还是大哭起来。   南珠守在旁边,也不晓得过了多久,花来娣伸手管她要烟:“给我一根。”   南珠这才意识到,自己在抽烟,她给掐灭了,并没有给花来娣烟,“走吧。”   花来娣没有意识到去哪里,她也不晓得现在她该去哪里,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南珠推进了浴室里,“好好洗个澡,睡一觉,明天我再来看你。”   然后就听到外面南珠和一个女人吩咐什么。   她看着简洁干净整齐的浴室,恍然若梦,哪怕已经触碰到了那浴盆边缘的陶瓷,但她仍旧觉得有些不真实。   她出生到现在,没有正经地躺在浴缸里泡过一次澡,这些东西就算是见过,也是在客人家中,他们也不会让自己安心泡澡。   佣人很快给她送了浴袍进来,还带了些吃的,让她能一边泡澡一边吃东西。   这一夜,花来娣睡得很好,活了快二十年了,没有享受过一天这样的好日子,所以不管南珠到底对自己有什么企图,还真是存善良,她都决定享受一下,再考虑死的问题。   而回去的南珠刚到,就有佣人传话,“太太说,南小姐回来就去见她。”   南珠有些心慌,担心温四月是不是不满她出去的事?毕竟现在自己作为她的保镖,的确是要做到寸步不离,即便是在别墅里。   然而等她心惊胆颤敲响门,里面并没有怒骂声,只看到温四月背对着她坐在桌前看书,温和的声音传过来,“她现在怎么样了?”   南珠一怔,还是有些觉得匪夷所思,“太太知道我去找花来娣了?”   当然,不然她还打算继续在外面逛一逛的,就是想给南珠单独去找花来娣的时间,才留在家里。   “嗯。”温四月转过身,“她的决定是?”   “大概需要些时间。”现在想到对方要寻死的场面,南珠心里有些说不上来的闷,就是很难受,但又说不出缘由。只朝温四月看去:“我把她带到我家里了。”   这下反而是温四月意外了,她没想到南珠会到这一步,看来南珠这一趟出去,发生了许多自己没算出来的事情。   心里不免也开始犹豫起来,要不要直接告诉南珠好了?反正好像也瞒不住的,毕竟她还等着自己给画符。   南珠被她这样一看,有些头皮发麻,“有什么问题吗?”是自己做错了什么?   大抵是经过了那胡八角的事情,南珠对于温四月有些敬畏。   只见温四月收回目光,摇了摇头,“没什么,这样很好。”   南珠闻言,松了一口气。只是看到命运如此多桀的花来娣,让她更加急促地想要找到妹妹,所以打算开口请温四月帮忙画符。   没想到这时候忽然听到温四月问:“假设你妹妹命运和她一样,你会怎么样?”   她这个假设一说出口,南珠立即就察觉到了不对劲,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温四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温四月则有些后悔,自己是不是太急促了,应该想缓一缓才告诉她的,因此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半天,南珠才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她就是我妹妹?”   温四月微微点了点头,“抱歉,我不确定你是否能接受你的妹妹过成了这样,所以当时没有直接告诉你。”但庆幸,可能是亲情的纽带,南珠不但告诉了花来娣所有真相,还把她带到家里安顿着。   她一点头,本来看起来还算是冷静的南珠就浑身发抖,花来娣的所有经历都翻来覆去在自己的脑海中浮现,她终究是没能忍住,沙哑微弱的声音从口中浮出来:“太太,我想出去一趟。”   “你冷静些,她只有你这个亲人了。”温四月有些担心现在南珠这个状态,会不会去把那些欺负过花来娣和嘲笑花来娣的人杀了,急得连忙起身。 第61章 二合一   不过南珠速度太快了, 她追下楼的时候,南珠已经出了别墅,一旁的管家看到, 有些担心:“太太, 她这是怎么了?”   “一言难尽。”这事儿说起来也是复杂,还叫人难以置信,温四月哪里能解释得了,只朝管家道:“那个阿虎在么, 叫他跟上去, 别让南珠乱来。”   阿虎也是这别墅里的保镖,管家虽然没弄清楚到底是什么事情, 但见到温四月态度如此严峻, 也不敢耽搁,连忙吩咐阿虎追了出去。   温四月这才放心了些。   没想到因为这事儿, 晚上秦珮蓝回来,管家便提了一嘴。   这秦珮蓝洗完澡便来她房间细问。   这事儿也没有瞒着的必要,主要也是瞒不住,温四月只能简单地说了个大概,然后有些担心地看着秦珮蓝,她要是知道自己这个儿媳是个神棍,还会这样喜欢自己么?   没想到秦珮蓝却没有表露出嫌弃温四月的意思, 倒是先叹了一口气, “这麻绳就是挑细的地方断, 南珠这妹妹的确是命运多舛。”本来她还以为,南珠已经算是艰难了。   感慨一回,又道:“既然这样,这阵子我给你换个人在身边, 让她好好陪一陪她妹妹。”而且她妹妹被那男人骗,没准心里承受不住呢,她在身边看着也好。   温四月连忙摆手不要,“真的,我不需要。”她要出门,找司机就好了,普通人想杀自己哪里有那么简单,黄粱集又不是白修炼的。   秦珮蓝这才转到正题上,然后以一种崇拜的目光打量着温四月,“这样说来,漠然真是捡了宝贝,这孩子命还是好的,虽然摊上我们这样的父母,但遇到你这样的妻子,是他的福气了。”   额……她为什么每次都不按照自己所预料的方向发展?温四月不知道是该欢喜还是该欢喜,“运气好的,应该是我才对,遇到漠然,更遇到您这样的婆婆,谢谢。”   “傻丫头,说什么谢谢,我现在是你妈呀。”秦珮蓝一把将温四月抱在怀里,她没听儿子提过温四月是玄门中人的事情,但是听他提过温四月被抱错的身世,自小身边就只有爷爷和她姐姐。一想到这些,秦珮蓝就心疼,“以后你就是妈的亲女儿,漠然也比不过。”   “谢谢你妈妈。”温四月这一声妈妈,是真心实意地,坦白地说之前虽然也叫了秦珮蓝,但只是一个称呼而已。   现在才是真正地将对方当成了自己的母亲。   晚上婆媳俩睡在一起,说了许多萧漠然小时候的话。虽然都是一些琐事,但温四月其实是很感动的,病秦珮蓝在香港,她参与萧漠然小时候的成长并不多,但如今还是能搜肠刮肚说这么多,可见哪怕她没在萧漠然身边,但心一直都记挂在萧漠然的身上。   这一刻,温四月也明白,萧漠然为何会更爱秦珮蓝一些,对于萧阅书反而过于冷淡。   这大概就是缘由吧。毕竟爱这种东西,只要在,隔了千山万水,仍旧是能感觉得到的。   阿虎紧跟着,汽车都让他开成了飞机,也亏得是晚上人少,不然着实过于危险了些。   而南珠也自然被他给堵住了。   胸腔里压着一团怒火的南珠,原本是想先去将明仔杀了的,子弹她都上膛了,可是被阿虎堵住,听到阿虎说:“南珠姐,别让弟弟我为难,太太发了话。”   听到阿虎说是温四月让他来的,也冷静了不少。当然,最害怕的是自己的举动会牵连了妹妹,尤其是温四月此前说过,妹妹的命运。   刚才顾着生气,也没仔细问温四月,现在自己找到了妹妹,似乎能改变她的命运,所以这会儿也就没敢乱来,最终只开着车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但是阿虎也没回去,一路紧跟,就在她楼下守着。   回到家中的南珠把正要休息的佣人吓了一跳,因为花来娣已经睡着了,所以她压低声音问:“南小姐,这么晚有什么事么?”   南珠没回,从楼下就看到房间的灯关了,所以声音也不大,“她睡着了?”   佣人点头,正要问她要不要吃饭,就见南珠抬手摆了摆,“你去休息吧,不用管我。”   “哦,那南小姐晚安。”佣人虽然觉得她有些不大对劲,但主人家的话,她也不能不听,更不敢去多管,就回到了自己在楼下的小房间。   南珠也没睡,走过去轻脚轻手地推开了花来娣休息的房间门,借着窗外远处的微光,能看到她熟睡的脸颊。   她看了片刻,脑子里不断地出现花来娣这些年的生活片段。轻轻关上了房门,走到客厅从酒柜里拿出一瓶酒,仰头就往喉咙里灌进去。   南珠就这样在客厅的地毯上坐了一宿,天微亮后习惯性早起给明仔做早餐的花来娣看到她,吓了一跳,整个人也清醒了许多,这一切原来不是梦,明仔骗自己的感情骗自己的钱,这都是真的。   所以花来娣有些控制不住感情,捂着脸痛哭起来。   这哭声将昏昏欲睡的南珠给惊醒,想是因为酒精的作用,她爬起身来,摇摇晃晃地朝着捂着脸痛哭到底花来娣走过去,一把将她抱住。   花来娣被她一抱,吓了一跳,刚要挣扎就听到南珠还带着酒气的声音朝她喊道:“甜甜,姐姐终于找到你了。”   原本要推开她的花来娣听到这个名字,心骤然停住了一般,整个人好像被雷劈过一样,声音颤抖地问道:“你,你,你怎么知道……”她已经记不得以前的家了,就依稀记得,她叫甜甜,有个姐姐总是捧着她的脸笑着说,“甜甜,你真乖,我最爱你了。”   所以她就只记得,她以前的名字叫甜甜。可惜她现在的日子过成了苦瓜黄连。   南珠这个时候也忍不住掉下眼泪,她没直接回花来娣的话,却一边哽咽地唱着一曲小调:‘倚殿阴森奇树双,明珠万颗映花红……’   听着这熟悉哀怨的小调,花来娣不自觉跟着唱起来。   这是帝女花,小时候妈妈最喜欢听的,每次都听得泪流满面,可怜长平公主命凄苦,但好在有驸马愿同生共死埋骨一处。   姐妹俩相认,南珠这两天也一直陪在花来娣身边,不但是忆往昔,还计划着未来的。   当然,南珠能这样安心留在这里,主要是相认后冷静下来了,专门给温四月打了电话,问了花来娣的命。   温四月听到姐妹俩相认,也松了一口气,一面回着,“只要离开明仔,一切就云开见月。”也让南珠这几天不用回来。   而也是这几天的功夫,那胡八角胡八爷死在了自己的别墅里,哑巴保姆说不上来话,菲佣只说家里前几天有人来闹过一场,但是走后八爷都好好的。   谁料想隔了两天,他突发心肌梗塞,救护车还没到,人就断气了。   所以这胡八角的死,也就顺理成章了。   他死了,肖玉娟一开始并没放在心上,直至偶然在街上看到黄嘉慧带着两个健康的儿子,她才心觉得不妙,甚至怀疑了胡八角的死,没准跟着黄嘉慧有什么关系呢!   只是苦于没有证据,只能催促冯华赶紧和自己办理结婚证,毕竟自己的孩子要名正言顺继承财产,还是自己是正房才好。不然后面还有那么多小妖精呢,她可不是黄嘉慧,不为孩子考虑,坐以待毙。   可问题在于,冯华一直没见着黄嘉慧,而且他也没打算真跟黄嘉慧离婚啊! 他要是连黄嘉慧的脑子里打什么算盘都弄不清楚,那这生意也不必再做了。   更何况肖玉娟有野心,根本不如黄嘉慧合适做这个正房,要真和肖玉娟领了结婚证,她这样狠心的女人,只怕自己其他的小老婆和孩子们,一个都活不下来。   所以找借口给推了。   肖玉娟能从众多小老婆中被冯华选中,带到香港,其实最重要的不是她长得有多好看,而是她这个人聪明,最会察言观色顺着冯华的竹竿爬。   冯华也正是看中了她这一点,才把她带回来的,可是如今心急如焚,只想赶紧拿到结婚证的她,有些太着急了,以至于没有察觉出冯华如今对她的不耐烦,还不断地逼着冯华。   然后冯华也不回来了,直接去舞厅过夜。   如此一来,她就更着急,加上胡八角死了,黄嘉慧的两个儿子却还活着,所以情急之下,她只能亲自去动手了。   要说这香港不算大,但是也不小,初来乍到的她认识的也就那么几个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找到黄嘉慧的住处,就亲自登门了。   还把自己的一个小姐们和她母亲一起带过来。   黄嘉慧早在胡八角死之前,就接到了温四月的电话,再得知肖玉娟也会遭到反噬后,就并不着急对付肖玉娟了,反而是听从两个儿子的建议,先把属于自己的那份资产给拿到手里。   后来又一想,自己为了冯华付出这么多,他却在外背叛自己,属于过错方,又有什么资格分到一部分财产呢?更何况他有几天的辉煌,没有黄家没有自己,他就什么都不是。   于是心一横,便什么都不打算给冯华留了。   她也是高材生毕业,两个儿子又都聪明,加上冯华没有什么防备,轻而易举就拿钱收买到了公司的人心。   当然,也不是谁都见钱眼开,主要还是冯华的为人太差了,终究是没有度过多少书,气度小素质也不过关,底下管理层不服他的大有人在。   一切都顺利,刚好这天温四月路过,黄嘉慧又在家,便上来拜访。   这会儿黄嘉慧正感谢着温四月的帮忙,“温小姐您就是我们母子的再造之神,如果你不嫌弃的话,收了阿斌阿曜做你的干儿子吧。”   正抿了一口咖啡的温四月险些把嘴里的咖啡喷洒出来,一面拼命摆手,“别别,千万不要。”   黄嘉慧见此,有些惋惜,不过想了想温小姐这样厉害的人,怎么可能随便收干儿子呢?“抱歉,是我唐突了,那两个小子,哪里有这个福气啊。”   温四月不是那个意思,黄嘉慧这两个儿子,都是学霸,可是她托萧漠然的福,她已经有一大堆年纪比自己还要大的孙子孙女了。   所以她是怕极了,更何况黄嘉慧这两个儿子,也没小自己多少。   但见对方误会了,连忙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觉得他们俩都挺优秀的。”   黄嘉慧还正要说什么,楼下的敲门声就响起来了。   她这里是一处楼中楼,不算太宽,小洋房户型,总共才四层,她住在一二楼。   楼下的保姆以为是送牛奶的,没问就直接开门,没想到肖玉娟一行人就横闯直撞进来,看到楼下没人,便咚咚地踩着楼梯上楼来,人未到,声音便先一步冲上楼去。“我就说吧,我怎么可能看错,果然是藏在这里,根本就没死绝。”   她这嚣张又理所应当的口气,好似黄嘉慧才是那个需要躲躲藏藏没脸见人的小老婆一样。   温四月闻声望了过去,大抵能猜到来人是谁了。   毕竟除了肖玉娟,谁还会这么费尽心机找黄嘉慧母子三人?她看了黄嘉慧一眼,“报警?”   黄嘉慧微微一笑,还顺便给报社打电话。   毕竟冯华在香港虽然算不上那些大亨,但算是小有名气,还是有些多报社愿意报他的花边。   更何况这种小老婆把正宫逼走,还找上门闹的实属是太少,还有黄嘉慧正要想办法低价把冯华手里的证券都买过来。   如今正是个好机会,他出了这样的花边新闻,宠妾灭妻,险些害死儿子们,这样的新闻一出,公司的证券就会大跌。   所以自然是少不得要找报社助力。   温四月听到她的话,大概就能猜到些,心中也忍不住感慨,果然是该多读书才是,若是换作一个没接受过教育的家庭主妇,在这样的环境之下,只怕只能任由他人搓圆捏扁,可是黄嘉慧反击。   她手里其实也没有那么多钱,但是她曾经的所学的东西和见识,都成就了她现在的果断决绝,心里也忍不住感慨,没准这公司在她的手里,兴许会比现在好呢。   只是可惜,当时为爱失去自我。   不过好在,现在醒悟也不晚。   于是温四月好奇,留下来看看热闹,反正今天自己不是主角,旁观者而已,报社的记者们来了,也只会抓住机会拍下肖玉娟一行人的丑态。   然而温四月怎么也没想到,随着从照片上见过的肖玉娟从楼梯口出现,她身后紧随着的两个女人,让温四月有些愣住了。   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小?她怎么躲,为什么都阴魂不散?   原来跟着肖玉娟一起来的,不是旁人,而是温四月的亲生母亲胡秀群和王红旗。只是看到王红旗的装扮,以及那面相,忍不住又微微有些震惊,她居然怀孕了,虽然才一个多月左右。   这才多久没见?她就蹿到了香港,自己就说呢!后来怎么就不见她来找自己的麻烦了。至于胡秀群也在这里,大抵是为了照顾怀孕了的王红旗吧。   但是这母女俩的目光都在黄嘉慧的身上,压根就没留意到坐在留声机旁边低头喝咖啡的温四月,反而只随着肖玉娟的脚步,朝着同样坐在沙发上的黄嘉慧围过去。   看着肖玉娟那动作,竟然像是要直接朝黄嘉慧动手。   可黄嘉慧也不是那任由她打骂的主啊?反而将自己手中的咖啡朝她泼了过去。   在肖玉娟的心里,黄嘉慧就是胆小如鼠,不敢反抗的女人,要是换作自己坐这正宫位置,才不会这么没出息,任由冯华在外面找那么多小老婆,知道儿子被害后,也会立即反击。   可是黄嘉慧都做了什么?住惯了大别墅的豪门太太,她居然什么都不敢反抗,反而找了这么一处狭窄的小屋子藏起来。   所以肖玉娟并没有防备,被泼了个正着,也亏得这不管怎么说,都是冬天,即便这里不算冷,但也穿了两三件。   虽没被烫着,但她还是满脸的愤怒,马上拿起茶几上的水,反手朝黄嘉慧泼去。   不过叫黄嘉慧躲过了,这时候黄嘉慧已经站起身来了,“肖小姐是吧?第一次见面就这样,你就算是不给自己留条后路,但也要为你的孩子们想一想啊。”   肖玉娟压根没当回事,反而像是个疯婆子一样朝黄嘉慧扑过去,黄嘉慧这一次反而不躲,她这里离警局,三分钟的路都不要,电话刚才打过去,人现在也来了。   这不楼下已经能听到很多脚步声了。   因此她这一次也不躲了。   肖玉娟见抓住了她的头发,兴奋得像是个获得胜利的花母鸡,朝着身后的两人喊,“快,帮我按住她,我今天非得扒了她的皮不成,看她还怎么死皮赖脸拖着不离婚。”再她看来,黄嘉慧躲在这里,就是怕被冯华找到离婚。   她不离婚,害得自己也跟冯华不能领证。 第62章 二合一   可是喊了两声, 发现胡秀群和王红旗都没动。   至于两人没动,是因为她们不像是肖玉娟一样,满眼都只有黄嘉慧, 所以她们俩自然是看到了温四月。   尤其是此刻, 温四月还举着开咖啡杯,微笑着朝她们俩打招呼。   这个时候的香港经济是最好的时候,比起如今的内地,的确是大部份人眼中的天堂。所以不但是一部份香港人看不起内地人, 就算是内地人到了这里, 也看不起原来自己的老家。   至于内地,家中有海外亲戚的, 能吹嘘好几年, 哪怕还是在吃糠咽菜,但好像身份低位已经比同村人高出了几个阶级一样。   有亲戚在香港, 也是一样的。   至于自己住在香港,那就够炫耀几辈子的了。这不,当王红旗经过肖玉娟的介绍,认识了一位香港老板,怀孕跟他来这香港后,连忙让胡秀群请长假来照顾自己。   王红旗把胡秀群叫来,倒不是因为胡秀群是护士长, 懂得多。而是她跟的这位老板, 在香港也是有老婆的, 但是一连生了好几个女儿,所以这位老板很不待见她。   还跟王红旗许诺,她要是生下儿子,就马上离婚和她办一个世纪婚礼。   王红旗因为冒名顶替的事情, 已经不想在上大学了,更何况还要等一年,各文工团她现在有黑历史,也进不去,所以她现在是把一切都赌在肚子上了。   她那么辛苦,从小就学舞蹈,保持身材,为的不就是有朝一日能凭着自己的身材脸蛋成为台柱子,获得名声和钱财么?   可是名她现在看透了,没钱就什么都不是,所以终其的努力,最后还是因为钱。   所以现在既然有捷径,她为什么不走?反而还要浪费自己的青春,去吃苦受累呢?再说她也看透了,爸妈能把自己当亲女儿,不顾一切培养自己,还不是因为看着大哥小弟他们指望不上了?   这不,她猜对了,她一怀孕跟胡秀群一提,要让胡秀群过来照顾自己,胡秀群马上就请了长假。   所以什么亲情都是假的,只有自己能给他们带来好处才是真的。   肖玉娟是自己的命中伯乐,没有她就没有自己现在的锦衣玉食,所以她手撕正宫,王红旗当然要来帮忙,也好学一下,没准哪天自己就能用上了呢。   现在肖玉娟的喊声,让她跟胡秀群都从震惊中反应过来,第一时间不是去帮肖玉娟一起按住并没有怎么挣扎的黄嘉慧,反而是朝温四月质问,“你怎么在这里?”随即又皱着眉头,十分确定道:“肯定是偷渡来的。”不然温四月怎么可能来香港?   温四月也没去帮黄嘉慧的忙,毕竟自己帮忙了,就达不到黄嘉慧要的效果,此刻听到王红旗的话,笑着反问道:“你再说你自己吧?”一面朝楼梯口看过去,“如果你们真的是偷渡来的,我劝你们快走。”   胡秀群看到这个亲女儿的时候,其实是有些震惊的,似乎比上一次看到又漂亮了许多,心里有那么一点后悔,当初要是说几句软话哄了她,没准能找一个比王德发还要有钱的香港老板呢!但可惜了,她都嫁了人,于是除了有些惋惜,并没有多余的一丝感情。   而王红旗也并未把温四月的话放在眼里,反而冷笑一声:“你以为你是谁?”没有又如何,难道还能有警察忽然来,真把自己抓到警察局里去?她肚子里可有王家的大孙子呢。   几乎是她这个念头落下,身后就传来声音,“干什么,都不许动!有人报警你们私闯民宅,都抱头蹲下!”   王红旗转头一看,真是警察,当场就有些被吓到了。看着举着警棍的警察一个接着一个涌上楼来,吓得还是颤颤巍巍蹲下身,靠墙抱住头。   胡秀群也是一样的,到底比不得自己的底盘,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加上这内地的口音,没少被本地人嘲笑,那种骨子里的高傲已经被磨得没多少了。   唯独肖玉娟,愣了一下才彻底反应过来,慌里慌张地松开黄嘉慧的头发,自己也因为刚才全力以赴,现在弄得衣衫凌乱,还没等她跪下,只听‘咔’地一声,有光闪了一下,她惊恐地扭头看过去,居然是记者正朝自己按下快门。   黄嘉慧的大儿子很快就赶来了,塞给了警察们不少烟钱,使得记者们能多拍了几张。   温四月也趁乱先离开了。   这样一闹,肖玉娟自己上报了不说,还连带着胡秀群母女俩也跟着上了报纸,还有王红旗的男人王德发。   听说他把王红旗带香港来,家里根本就不知道,如今东窗事发,他为了王红旗肚子里的孩子,也只能去保人出来,还补办了各种证件,花了不少钱。   他也不像是冯华那样的正经大老板,也不过是在别人家公司做个管理罢了,家中又有那么一大家子靠自己,这一笔钱花出去,他还是有些心疼的。   既心疼钱,家里那边还要回去解释交代,更是心烦意乱,没离婚王红旗母女俩,就直接回家了。   母女俩也不着急,毕竟王红旗肚子里的孩子,他难道还能不要了么?此刻她俩正扒拉着各家的报纸,却如何也没在上面找到温四月的身影。   明明那天温四月也在场的。   而此刻的温四月在看过报纸后,并没有放在心上,毕竟婆婆领着她去了海上自己正在开发的一个小岛。   知道温四月擅长这些,那当然是要找她了,自家人怎么也比找外人要靠谱些。温四月也趁机问起那天机门的事情,“四舅和天机门掌门的师父很熟么?”   之前接到爷爷的电话,说天机门被人注册了,她这早就知道了,所以还是很好奇,这赵大宝到底是什么来路,为什么会用这个名字注册。   秦珮蓝是秦四太公的妹妹,自然是晓得的,听到温四月感兴趣,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他师父啊,以前也是咱们内地来的,好像姓谢,不过腿脚不好。”   温四月是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这随口一问,居然得到了这样重要的信息。这赵大宝的师父不但是内地人,而且还姓谢,他的徒弟赵大宝还注册了天机门……   这不能不让温四月多想啊!当初可听爷爷在温木的师父死了后,回来难过一阵子,跟自己哭诉二师弟谢知雾被这该死的小师弟踹进了东海。   可是问题又来了,谢知雾既然是在东海,为什么如今出现在香港?也许这个谢前辈并不是他呢?不过温四月还是多问了一句:“不会叫谢知雾吧?”   秦珮蓝闻言,回头一脸诧异,“你知道啊?”   居然还真是,这下换温四月惊讶了,感觉也着实是太巧了些。可怜温木师父,大半辈子躲在宝岛,从宝岛出来了也不敢随意抛头露面,不然他但凡是用些心,早就会晓得谢知雾还活着,而且还在这香港活得风生水起。   那他就不可能去找爷爷了,而是来找这谢知雾。   温四月又惊又喜,恨不得马上把这消息分享给温老头,只是可惜这小岛上还是一片荒芜,哪里来的通讯设备?所以只能等回去以后了。   而且这岛一上来,她就感觉不对劲,便朝秦珮蓝问,“妈,我听说之前已经准备开工几次,但每次都出事?”   秦珮蓝点头,“可不是嘛,虽然不是什么大事,但总觉得让人心里不舒服,所以这岛我买来手里几年了,现在还没正式动手。”   “你没找人看过?”按理即便是小事,可是每次动工都会出事,应该找人看一看的。   “找了,可是人没发现岛上有什么问题。”秦珮蓝也很无赖,甚至和温四月说道:“不然我还怀疑过我的对家呢,当初我们一起竞拍,最后我拿了下来,我怀疑对家心中不服气呢。”可是这不是没找到对方的证据么。   一面也反应过来温四月为何问自己了。不免是有些小期待,“怎么,有问题?”   温四月踩着柔软的沙滩,却没有看朝前方的小岛,而转过身朝四周的海水看过去,“岛上的确没问题,可是这岛外就不确定了。”   也不晓得是哪方高人布局,把阵法设到了小岛周边的海中,所以在来小岛的途中,随着海水的波动,很难让人察觉出来,而大家到了岛上,也只会检查岛上,又一次完美避开。   秦珮蓝听到温四月的话,目光随着她看朝了那一浪接着一浪的海水,“怎么?”   温四月目光眺望着刚才经过的一处海中礁石。那礁石不小,从海水里还能冒出两米多的头,现在大致看来,那边应该是个点。   所以她找人要了小船,往那边去。   她是专业的,又是自己的儿媳妇,秦珮蓝自然相信,连忙让人安排。   等到了那礁石边上,只让人潜水下去,按照温四月的指示,居然真的在下面的石缝中取出一根奇怪的树枝。   可秦珮蓝只看了一眼,便认了出来,“是一根槐树枝。”   “嗯,木中之鬼。”温四月点头,指着槐树之上的符文给她看,“只是槐树枝,肯定没这么大的作用,这上面还有人精篆刻了符文,这虽然只是普通的凶煞符文,但是放在这海里的话,作用加倍。”而且还不止这么一处,这海里最起码还有十几处点。   汇聚一处,自称气候。   所以这两天,也没上岛了,就围着这岛四周转悠,终于把所有的槐树枝都找到了。   秦珮蓝本来以为事情就此完了,没想到温四月将这些树枝收集起来,竟然在甲板上摆出了一副人骨的形状,把秦珮蓝吓得不轻,“四月,这是?”   温四月也有些诧异,此前她以为就十几根而已,但事实上找下来,却是几十根。   本来她是打算一把火烧掉的,但是看着这些树枝的形状,并非是天生就是如此,反而是人为给修成了现在这副样子。   坦白地说,她觉得有些像是人的骨头形状。   不过只是猜测而已,也就没说出来吓唬秦珮蓝,只是自己试着拼凑了一下,没想到还真拼凑出来一个人形。   只是看着仍旧觉得哪里不对劲,听到秦珮蓝的话,回过神来,“只怕,别的地方还有。”   “还有?”秦珮蓝有些害怕,毕竟她就算是在商业上怎么有成就,但这不影响她害怕鬼怪。   温四月点头,一面问道:“妈,你还有什么生意不顺么?”她可以确定这小岛四周都找完了,所以余下的槐树枝,应该在别的地方。   可是秦珮蓝想着,自己除了这小岛上的项目被这些小意外耽搁之外,其他都很顺利,但如今温四月问起,仔细想了想,“秦家其他的产业算不算?”她的没问题,但秦家好几处产业,这两年来一直是下坡路。   但各方面检查了,都没什么问题,就偏偏总是出现意外。   “先回去看看。”不过温四月想,既然是秦家的,那四舅没找谢知雾帮忙看吗?便好奇地朝秦珮蓝问。   秦珮蓝摇着头,“也不是特别严重,你四舅很少在这方面麻烦人。”不过如今看来,的确该麻烦一下,不然秦家的那些生意,应该也不会出问题走下坡路吧!   温四月将那些槐树枝收好,用一块黄布给裹起来,放到地下室中,等她洗澡出来,秦珮蓝已经把负责这几处生意的小辈们喊来了。   如果不是事关秦家的生意,秦珮蓝也没打算告诉大家温四月是玄门中人。   所以现在这些比温四月年纪还要大的小辈们听到秦珮蓝的话后,还是忍不住惊讶,当然也有些质疑。   不过转头一想,姑姑也不大可能骗他们,也就耐着性子带温四月去各处厂房。   等随着温四月从一处处厂房或是公司,将那些槐树枝找倒,一个个对温四月都敬佩不已,尤其是最后找到了一个槐树瘤,上面有两个眼,还真像是一个骷髅头一般。   这些东西被温四月全部收集到,和之前放在地下室地组合在一起,然后一把火给烧了。   随着她指尖燃起的火苗弹到槐树骷髅上,顿时熊熊大火燃起来,秦珮蓝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只是不解地问道:“这辛辛苦苦找来,怎么就给烧了?”   “不知道秦家怎么得罪了这人,叫他如此记恨秦家,所以他用这槐木做□□诅咒秦家,如今我将他的□□烧掉,便烧去他三魂七魄的一部分,那这人身体必然大病,且左右手无力,妈妈你打听一下,应该就能找到这人了。”她在烧毁这槐树骷髅的时候,在充当手臂的两只槐树枝上各自放了一张符。   秦珮蓝听到后,立即通知秦家那边,务必是要在过年之前把这人给找出来,“若是真是秦家欠了他,那秦家便想办法补偿他,可若是他蓄意害秦家,不可能就这样放过他。”   这余下的事情,温四月没插手,再给爷爷打了电话之后,她通过四舅那边,要到了谢知雾的联系电话,然后又交给爷爷。   让爷爷自己去问。   而她则去探望萧漠然。   却不知道,自打被抓进警局回去后,肖玉娟就遭到了胡八角死后的反噬,身体一日不如一日,虽然是不致死,可是整个人憔悴得跟变了个人一般。   冯华又因为她这一闹上了娱乐版,连带着自己靠着老婆发家吃软饭的事情都被写出来,使得他公司的证券大跌,如今正心烦意乱,看到肖玉娟就更烦了,直接把和孩子们赶了出去,试图把黄嘉慧接回来,跟他在记者面前演一下恩爱夫妻。   可是还可能么?当初他如此冷漠无情,两个儿子都不打算认他了,更不要说本来就憎恨他的黄嘉慧。   所以此刻的黄嘉慧正忙着买他公司的证券呢!加上又收买了他公司的不少主心骨,如今其实大部分的权力都在黄嘉慧手里攥着。   只是冯华还没意识到这个问题而已。   至于王红旗和胡秀群,这几天王德发都没来她们这里,但生活费却有人送来,送来的人说是王太太给的。   王红旗一听,好个得意,觉得是王德发那生不了儿子的老婆来朝自己示好了,却没想到打开一看,不过几十块钱了。   气得她将钱扔到地上,破口骂起来:“怎么?打发叫花子呢?就这点钱,还不够我一天花费呢?”   其实王德发留的钱不少,只是这几天她们俩到处找温四月的踪迹,加上语言不通,又被那所谓的私家侦探骗了钱,所以才如此窘迫。   因此骂过后,还是只能将这钱捡起来,晚上给王德发打电话哭诉,“你是不是不要你儿子了,你不要你直说,正好你老婆今天给了我几十块钱,刚好能去黑诊所你把你儿子拿出来。”   她这一威胁,想儿子想疯了的王德发吓得不轻,连忙哄。   可是这一次王红旗可不好哄了,最后还是王德发许诺,后天带她去参加公司的年会。   他可是在那个有着百亿家产的秦珮蓝的公司做经理呢,王红旗也想借机认识秦珮蓝这样的女强人,更何况自己小时候也最喜欢她的电视剧了。 第63章 二合一   而且听说这位秦珮蓝女士, 其实也是内地人呢,没准还能借着一样从内地来的这身份,与她结识。   到时候哪里还用着这样每天哄着王德发?到时候就得王德发这只大猪头来供着自己了。毕竟他在秦珮蓝的公司, 想要升官发财, 不得靠自己朝秦珮蓝吹吹风么?   这样一想,这两天的时间里,不但要准备出席年会的裙子和珠宝首饰,还要仔细了解这秦珮蓝的喜好。   其实要打听秦珮蓝的喜好并不是什么难事, 她以前是电影明星, 那些采访里都有,所以母女俩将那些采访看了个遍儿, 觉得已经对于秦珮蓝的掌握炉火纯青了。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 她们母女俩跟秦珮蓝应该是能一见如故的。   但是两人这会儿完全被喜悦冲昏了头,压根就忘记了, 一个人真正的喜好怎么可能完全告诉所有人呢?更何况秦珮蓝以前是明星呢,明星给出来的数据能当真么?莫说是什么爱好了,就是那身高体重都是虚假的。   只是可惜这母女俩没想到这一步,再以为已经完全掌握秦珮蓝的所有喜好后,就开始准备裙子珠宝。   秦珮蓝的公司年会,带上家属那就是一个大型社交场了,而且还会有慈善晚会, 所以大家也是为了年会的出席而绞尽脑汁。   对于女人而言, 漂亮的晚礼服和夺目的首饰, 能让自己在进场的第一瞬间就能成为大家的焦点。   而作为一个男人,能有这样的女伴,也是荣幸至极。   所以很多人其实都在很早之前就开始订制晚礼服了,但是王德发早前没想过带王红旗去, 什么准备都么有,也没打算带给自己生了几个女儿,身材变得臃肿松垮的原配,所以这会儿也只能去租借礼服和首饰。   他只告诉王红旗会想办法,毕竟王红旗对这香港人生地不熟的,怕她再度被骗。   又因为忙,没顾得上告诉王红旗,这晚礼服和首饰都不能乱动,毕竟是要拿去还的。   可是王红旗不知道啊,完全以为是王德发送给自己赔罪的,毕竟他老婆那样羞辱自己,所以当天晚上就先试了一下。   她腹中的孩子月份还很小,压根就看不出来,又是从小跳舞的,那身材没得说,穿上后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忍不住在房间里对着镜子左看右看的,瞥见胡秀群羡慕的眼神,还忍不住得意道:“早知道的话,之前就该吓唬吓唬他,也不至于现在才穿到这样漂亮的裙子,对了妈你把那耳环先拿给我。”   胡秀群捧着那首饰盒走过来,里面除了一对蓝宝石耳环之外,还有项链以及戒指一只,手链一条,她活了这么多年,也是第一次看到这样华贵的首饰,正儿八经的是书里所说的一套头面。“你都试试看。”   蓝宝石系列的首饰,和宝蓝色的礼服是同色系,按理就算是不会很耀眼,但也不会出错的,王红旗爱不释手地一样样亲自戴上,然后对着镜子又打量自己,很美,让她也明白了自己委身于王德发这个快赶上自己爸爸年纪的老男人,还是值得的。   就为了眼下这一刻。   于是又快乐地转了两圈,这时候便觉得,好看是好看,但还是没有达到她最想要的结果,于是觉得问题是出现在胸前那朵胸花上,便朝胡秀群问道:“妈,你说这朵花换成我的那支钻石胸针,会不会效果更好?”   胡秀群连忙将王德发之前送的钻石胸针找出来,问她胸前那胸花上放,母女俩反复看,王红旗发言道:“好像还挺合适的,不过没有这朵花应该更好。”   于是马上脱下来,让胡秀群找了剪刀,自己动手,把那花给弄下来,将这胸针给别了上去。   又试了一下,满心欢喜:“这就是我要的效果。”   这一夜,王红旗兴奋得睡不着,一想到马上就要到电视里才有的那种豪门上流社会才去的场所,就忍不住发出一阵笑声。   王德发回正房那里了,说是不能带对方去,那得回去安抚安抚,王红旗才得了这礼服和一套首饰,压根不在乎。   更何况她对王德发也不是真爱,只要钱到位,人不来正好呢。   她此刻睡不着,胡秀群则一遍一遍又提醒她,好好跟秦珮蓝打好交到。   好不容等着五点多,就等不及连忙起床来敷脸,收拾得像是一个公主一般,等王德发来接她。   可年会下午两点正式开始,晚上六点结束。   她收拾好后,也不敢去坐,生怕把裙子弄出褶皱来,就这样在家里站了一个早上,吃也不敢多吃,怕腰粗。   加上一个晚上没睡好,好不容易等到中午,又累又困,忍不住靠在墙上打了个盹,就听到胡秀群喊她,“快,已经一点半,阿发已经来接你了,快瞧你这睡成什么样子了,头发再重新弄一下。”   一阵手忙脚乱地整理好,王德发已经等会儿了,看了看手表,“快点,不然迟到就不好了。”他其实也是第一年参加公司这样的年会,也是今年运气好拿到了名额。所以其实也很在意的,毕竟一年到头,他这个阶级的管理,很少遇到秦珮蓝,所以也想趁着这个机会打交道。   而且听说秦家的不少人都会来捧场,毕竟几年的慈善拍卖会比较大,多认识几个,以后的路也宽了。   他着急,也就压根没有留意到,王红旗把这还要归还的晚礼服给改了,只瞧了一圈,觉得十分满意,“不错,很漂亮,能给我长脸。”然后便领着出门去了。   车上,王红旗继续收拾,听到王德发在耳边提醒她礼仪的事情,有些不耐烦,“我一个大学优秀舞蹈生,难道还不懂么?你放心了,我跟那些乡下来的女人能一样么,保证不但不会丢你的脸,还会让你今晚脸上有光呢。”   于是便侧面和王德发说道,“秦女士,也是我们内地人呢,是吧?”   “算是吧。”其实他们本地人是不承认秦珮蓝是内地人的,毕竟一个内地人,又是一个女人,凭什么能骑在他们的头上?所以更倾向于她是香港本地的,毕竟秦家几乎所有人都在这香港,要么就是海外,那内地压根就没什么亲戚。   就算是秦珮蓝当初嫁了一个内地人,但这不是离了婚么?所以也不算内地人。   “什么叫算是吧?本来就是,这样我们就算是同乡。”王红旗还在整理自己的裙子,压根没留意到王德发的表情。   而王德发听到她说秦珮蓝是内地人,是想反驳的,不过随即听到王红旗的后半句话,顿时便改口道:“对,你们是同乡的,她好像挺喜欢内地的一些东西。”本来想说让王红旗找个机会去接近,没准能料到一起去。   但旋即一想,今年人这么多,只怕秦珮蓝身边都围满了大佬们,他们哪里有机会?   于是也只能放弃了。   年会就在秦氏集团的嘉盛国际大酒店里,王德发到的时候,这边车已经开不进去了,他生怕去晚了,索性将车停在原地,钥匙扔给酒店的人,带着王红旗走了一小段路,将帖子递过去,急忙进去。   然后又是等电梯。这里有不少自己的同事,大家对于他身边带着的王红旗,都心照不宣,毕竟男人嘛,有钱有资本了,当然不可能只有一个女人咯。   只是他们没有王德发胆子这么大,把二奶都给带到这公司年会了,不过有一说一,他这二奶姿色身材都不错,目光不但直勾勾毫不掩饰地盯着王红旗看就算了,还有人甚至趁着王红旗没留意的时候,朝王德发低声侃调,“这大陆妞不错,回头玩腻了介绍给哥们呗。”   王德发得意地笑着,回答了一个好。   这个时候王红旗才抬起头来留意到,看了过去,对方也朝她点头微微一笑,看着挺礼貌的,她还回了一个礼,然后进了电梯才朝王德发问,“你们说什么呢?”看对方那样眼神,肯定是夸自己漂亮。   王德发嘿嘿笑了一下,“夸你呢。”   王红旗听了更得意了,“我今天给你长脸了吧?”   “那是,宝贝儿。”   会场就在六楼,出了电梯,大家依旧排队进入会场中心。   王红旗忽然有些紧张,想起电视中那女主角出场的时候,仿若走红毯一般,万丈瞩目,她深吸了一口气,下意识地松开挽着的手臂。   她本来就比王德发高,现在穿了高跟鞋,能看到王德发有些秃的头顶,很是嫌弃。尤其是这一路走来,看到了不少精英人士。   而且这些人还不算什么,她听到电梯里有人说,另外的电梯都是些贵宾,几乎都是这香港上流社会的大老板和公子哥们。   但凡她能被其中一个人看到,身上这一套礼服和首饰,就不是千年才得一回了,只怕天天都有。   于是这个时候心思已经飘远,俨然已经把王德发当成了跳板。   果然,随着她紧张的心情进入会场,入目的除了璀璨的灯光之外,还有无数的鲜花,而眼前则是一条猩红的红地毯,两边都站满了妆容精致的男宾女宾,桌上摆满了自己漂亮的山珍海味和自己不认识的香槟和红酒,一切看起来高贵又奢雅,完全比电视里还要美多了。   她一时间甚至忘记了呼吸,更没继续往前走,直至王德发发现她这副样子,忍不住皱起眉头拉起她的手催促道:“你干什么?”不是都说好了么?怎么还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王红旗才恍然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刚才的失态,有些窘迫,也加快了脚步,急忙跟着王德发逃离现场,往酒会深处走去。   王德发见她恢复过来,也没继续责骂,加上现在到处都是些自己往日见不到的大老板们,忙着去打招呼呢,而也就顾不上王红旗了,只叫她先在这里坐一坐,然后整个人像是苍蝇一般,往那些人身边凑了过去。   此前认识的老板少,没有什么对比,如今王红旗看到在自己面前威风八面的王德发一副点头哈腰的朝那些年轻人们讨好,心里是一阵止不住的嫌弃。   心里对肖玉娟有几分责备,她要真心为自己好,怎么给自己介绍这么一个又老又丑的?而不是眼前这些年轻个富家公子呢?难怪她会得怪病,真是遭报应了。   话说肖玉娟这些日子里,不知怎么回事,那身体越来越差,去医院里什么检查都做了,却是什么问题都没有,她就喊疼。   一开始王红旗还以为她是假装的,可后来没两天自己去见她,那脸又白又肿,跟个落水鬼一样,再后来又忽然变得消瘦,一伸手,那手跟鸡爪子一样,戴在上面的戒指一下就滑落下来。   “嗨,小姐一个人么?”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给人一种很清朗的感觉。   王红旗转过身,正好对上一张俊美的笑脸。   这个男人比她还要高些,正举着高脚杯,满脸都是温柔的笑容,身上穿着的则是高订制的西服,让王红旗一时有种怦然心动的感觉。   她没有马上回,而是偷偷地朝着王德发的方向探了一眼,发现他已经不在了,便扬起嘴角,露出一个优雅地笑容,“嗯。”   听到她的回答,男人将酒杯靠近过来,做出一个很绅士的动作,“那不知道在下有没有荣幸,做这位美丽小姐的舞伴?”   王红旗心动了,没过脑子就答应了,“好。”她想这么多人,王德发一个大老粗,又不会跳舞,到时候自己在舞池里,他肯定看不到的。   为了以防王德发一会儿过来找自己,被撞破,所以她巧妙地找了个借口,和这男人换了个地方。   果然,她这个以防万一是很有用的,因为她才和那男人走了没多会儿,王德发就找来了,本来是想到她肚子里有孩子,穿那么高的鞋子,不能一直站着,免得累着自己的儿子,想让她找个地方坐着,自己还有事要忙。   如今没见人,也懒得管,想来王红旗也不傻子,难道累了还不会找地方坐么?   然而并不知道,半个小时候,王红旗已经被这个优雅的年轻男子拉着进了洗手间里。   跟着他进男洗手间的时候,王红旗就明白他想干什么了。本来有些动摇,但随即一想,这人虽没说自己是谁家的少爷,但是从他的说话气度来看,还有刚才和自己聊天时候,无意中提起的豪华大游艇和别墅,应该是假不了的。   他大概和所有男人一样,见色起意,对自己压根没什么真情真意,但是这个不要紧,只要这关系一发生,自己肚子里现成的孩子。反正才一个多月而已,到时候找人做假证明就好了。   怎么想,都是自己划算,豪门富少奶奶,总比跟着王德发这个打工仔做二奶要好。   于是她也是豁开了。   激烈的声音从隔间里不断传出来,进来的男人们并在乎,似乎对于这样的事情,早就见怪不怪了。   毕竟这样云集了几乎整个香港上流社会的会场上,多的是想办法混进来的女人们,她们可不挑地儿的,一个个都做着能一夜怀上大老板们的种子,然后从此过上母凭子贵的好日子。   但这不是做梦么?她们这些做白日梦的女人能混进来,难道那些男骗子就不会混进来么?   再说真的豪门公子,什么刺激没享受过,什么样漂亮的女人没睡过?真不至于,就算真有好这一口的,人家也不可能在这种公共的卫生间。   所以他们只可怜那个女人有眼无珠。   大概二十分钟左右,男人收工,挑着王红旗的下巴,“我先出去,你一会儿来找我。”   进来的时候,也是一前一后,出去自然不可能成双成对。   王红旗答应了,整理好裙子从里面出来,看到旁边有人上厕所,还是有些尴尬的,只是出来却不见刚才和自己亲密接触的男人在等自己。   正当她目光左右寻找的时候,刚才自己不小心看到上厕所的那男人出来了,王红旗有些尴尬地想要别开脸,没想到对方却朝她走来,“我看你身上穿戴的,也不是假货,怎么会被人骗了呢?”   不过这人也就发出内心的疑惑而已,并没有打算多讲就要走。   可是王红旗却将他拦住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她现在才有些后怕,自己压根不知道对方姓甚名谁,就算真想把这孩子给他,那到哪里找去,这茫茫人海的。   不想着男人露出一脸讽刺的笑容,“小姑娘,多读点书,有些身份的正经人,不可能带你到男厕,这酒店不缺房间的。”   王红旗整个人像是被雷劈过了一般,一时间有些喘不过气来,心里怎么都不愿意相信这男人的话,自己怎么可能被骗了呢?向来只有她骗人的份。   她不信,提起裙摆连忙朝着会场去,只要那人还在,自己就能把他给找出来。 第64章 二合一   要说呢, 这皇天是真不负有心人。   王红旗简直是地毯式地在会场搜索,把能去的地方都找遍了,果然将那男人找到了。   此刻的他正如刚认识自己的时候, 和另外一个年轻漂亮的姑娘在聊天, 不知道说了什么,惹得对方一阵花枝乱颤地笑着。   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无名火,疾步走上前去。   想是自己的杀气太重,叫那女人一眼就发现了, 朝她看过来。   男人也发现了女人的目光看朝自己的身后, 转过身去,看到是王红旗, 微微蹙起眉头, 眼里皆是不喜,但因害怕让王红旗坏了自己的大事, 回头飞快地朝自己刚搭讪上的女人扯着幌子,“你看我说什么,她这么快就找来了,我去和她解释清楚。”   原来,刚才他和这女人聊熟后,就已经断定出她是某家的小姐了,不然不可能这么天真, 一下就被套了话。   而作为一个资深骗子, 也怕王红旗找来闹, 所以提前和这姑娘聊,自己正被一个蛮横无理的女人追,叫他很苦恼。   所以现在说这话,这位小姐也没有半点质疑, 示意他先去处理。   男人便立即朝王红旗迎过去,先一步按住对方要抬起来的手,“这位漂亮的小姐,冷静些,刚才你不也很快活么?怎么这么快就翻脸不认人了?还是你想让大家都知道,刚才你和我在男厕里春风一度?”   果然,这话说出去,哪怕声音依然温柔,但是这明显的威胁之意,还是让王红旗忽然泄了气。   她面对着男人,甚至半点狠话都不敢说出来,因为她赌不起。   然而就这时,她脖子上一阵疼痛,只见项链已经在男人手里了,她正要去夺回来,对方嬉皮笑脸地往口袋里放,“刚才你不是也很爽么?这算是我的酬劳了。”说完,就要走。   王红旗自然不答应,这首饰是她现在最贵重的东西了,急忙去拦,“你给我还回来,不然让你吃不完兜着走。”急了,狠话她也说起来。   只是并没有什么用,对方压根就没当一回事,反而以一种不屑又轻蔑的目光将她上下打量了一回,“你敢闹么?大陆妞,要不要我帮你把人都喊过来?”真正的富家小姐,就算怎么叛逆,也不可能和自己进男厕的,更何况王红旗这蹩脚的口音,所以他十分肯定,眼前这个女人,是谁带来的二奶罢了。   如果是来这里钓凯子的女人,身上的首饰一般都是A货,不过这女人身上的首饰货真价实,那么就可以坐实她的身份了。   王红旗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这么大摇大摆地走了,心里真恨自己刚才一时糊涂,不然怎么可能损失这条项链?   不过她已经想好了,到时候要是王德发问起,自己就说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人多没留意。   挨了这一遭,越想越气,对此刻自己的状态也十分的不满,她还是得抓住这个机会往上爬。   然而就在她物色着真正的世家公子时,竟然不小心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温四月?”她有些难以置信地低声读出温四月的名字,咬牙切齿的感觉很明显。   温四月对这些本来是没兴趣的,但是婆婆一直劝她出来转一转,而且昨天见过了谢知雾,他说今晚的慈善拍卖会上会有一个八卦盘,于是她便想拍来送给温老头。   免得温老头总是惦记自己的。   于是就来了。   秦珮蓝也是遵循她和萧漠然的意思,暂时是不将她的身份公开,所以亲自带她走了私人贵宾通道进来后,加上自己作为今晚的主角,也忙,便喊了秦家的两个小辈陪着。   至于南珠,则在一旁不远处紧跟着。   话说南珠和妹妹相认,花来娣最终还是放弃了自杀的念头,接受了心理医生的诊治,这几条效果都不错,所以南珠也回到了岗位上。   她能继续在温四月的身边,秦珮蓝最放心,毕竟欠了温四月这么一个大人情,南珠又最是讲情义,如果真出什么事情,南珠一定会拼尽全力救温四月,所以秦珮蓝便觉得没有必要在添人了。   更何况温四月也不喜欢身边跟太多的人。   温四月来早了,有些无聊,秦家的一个孙辈秦婉妮陪在她的身边。   虽然是同年纪,但因为秦婉妮已经意外得知温四月是玄门中人,还救了姑祖奶奶和秦家的不少生意,所以简直将她当做是老祖宗一般来供奉着,如今也是开心地陪在温四月身边,并不觉得无聊。   反而很好奇,还找温四月看因缘。   温四月看了一眼,摇头拒绝,“你的因缘很好,如果差强人意,我提前说了,兴许会有所改变,对你是有好处的,但既然很好,就不要泄露天机了。”   虽然是没说什么,但秦婉妮也是很满意的,兴奋道:“这样说来,妈咪他们真没骗我,不会让我去联姻了。”那就能嫁给自己喜欢的人。   看着笑得开心的秦婉妮,温四月忽然觉得有道目光总盯着自己,甚至感觉怪怪的。转过身朝着这目光所来的方向望过去,居然看到了王红旗。   她今天很漂亮,宝蓝色很合适她,唯一遗憾的是,脖子上少了点装饰,不然就绝了。   不过转头一想,王红旗找的那个男人,就是婆婆分公司的一个部门经理,所以王红旗出现在这里,似乎也不算是太意外。   “怎么了四月?”虽然秦家也十分就讲究辈份,但温四月一再要求,秦婉妮也没叫她舅奶奶。   听到秦婉妮的声音,温四月回过头来,“没事,咱们去别处坐一坐,拍卖会还有半个小时才开始呢。”   秦婉妮应了一声。   然而温四月没想到,王红旗却朝她俩追来了,还将自己给拦住,一脸嘲讽,“怎么?到底还是嫌弃了那个穷小子,跑到这里来钓男人了?”一面打量着温四月身上的华贵首饰,尤其是那项链上大得夸张的钻石,忍不住要伸手去碰,“买假货呢,也要实事求是,你这也太假了吧?”哪里能有这么大的钻石呢?   而且还是粉的。   因为萧益阳的帮忙,王红旗至今也不晓得萧漠然,是那个萧家。仍旧只当他是个穷小子。   所以现在是将温四月当作骗自己的那个男人口中的那一类女人了。   可是她根本就没得逞,秦婉妮性格是比较泼辣些的,所以即便是名门淑女,但这遇事儿是一点都含糊,一把王红旗的手给拍开,“你是谁,怎么随便动手动脚?有没有一点家教了?”要不是今天这环境不对,不然自己就直接抽她一个耳光了。   王红旗被秦婉妮呛声,这才她打量过去,同样看到了秦婉妮身上的首饰,感觉就有些夸张了,比自己的品质还要好,所以也就一律按照假货处理了。   同样也把秦婉妮当成了温四月这一类人,因此压根就不放在眼里,把自己刚才被骗的怒火都转嫁到了两人身上,嘴上也不积德,污言秽语说了不少。   也好在她记得这是什么场合,所以不敢高声,不然只怕早就将保安给引过来了。   不过会场的保安没注意到,盯了她好一会儿的南珠已经过来了,直接在她骂得得意忘形的时候,挡到了温四月和秦婉妮跟前,一双杀气磅礴的眼神,顿时就把王红旗镇住了。   她愣了一下,大概是因为南珠身上的杀气,又或者南珠相貌也有些震慑到她,于是脑子里蹦出了一个念头。   温四月没准是被人贩子拐来香港的,而至于南珠成了那背后老板,今天专门来盯着她们的。   这样一想,她竟然觉得心里很爽快,觉得果然是命啊!温四月小时候就比不过自己,被抱到那鸟不生蛋的乡下,现在难道还能飞上枝头变凤凰么?所以自己就算现在过得也不算好那又如何?温四月始终都在自己身后垫底了。   有了这样的对比,她没有继续缠着温四月就痛快地走了,还觉得十分舒畅,也不去恼怒被骗一事了。   然而就当她抬着酒杯的时候,有个人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她以为又是来搭讪的男人,虽然不耐烦,但没准这次是真命天子呢?   于是整理好笑容转过身,没想到对方是个中年女人,而且脸上一点多余的表情都没有,也不像是来找她聊天的,反而盯着她的礼服看。   她不由得皱了皱眉头,“这位女士?请问您有事么?”   对方没说话,但是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很生气,还伸手摸了一下她已经有些褶皱的裙摆。   吓得王红旗下意识退了一下,以为是遇到女色狼了,正要质问,没想到对方却怒道:“谁让你们破坏我的作品?”   王红旗皱着眉头,却有些听不懂她的话,反而咒骂着,“你是不是有病?”   没想到这个时候,温四月居然和秦婉妮走过来了,秦婉妮看到这里的争执,又看了看王红旗的礼服,一脸恍然大悟道:“哦?我就说看着这件礼服这么眼熟呢,原来真的是妮可女士的作品。”   原来眼前这个中年女人是香港著名的设计师,在国外也是小有名气的,如今专门设计晚礼服,以偏前卫的设计风格,很少年轻一辈们的喜欢,但也还没达到顶级的设计师资格。   所以她对自己也十分严格,不满意的作品基本都是不卖的,只放在橱窗里挂着,没准哪天有灵感了继续改。   有人出租的话,她也会给出租去,但前提是不能破坏裙子。   而王红旗身上这一条晚礼服就是她的作品,原本叫海蓝之夜,但她一直没完成,觉得裙摆上应该在点缀些什么才完美。   但最近年底了,到处都是名媛聚会,她也忙不过来,也就没顾得上这条晚礼服。   却没想到在这里看到,还被人擅自给改了,所以她怎么可能不生气?   王红旗听到秦婉妮的话,也反应过来了,这条晚礼服是眼前这个老女人制作的,但并没有放在心上,“我是改了,那又如何?我买的东西就是我的。”明显一副我是大爷的表情。   但是话音才落,就引得另外一个围观者的耻笑声,“你是不是被骗了啊?妮可女士的作品,一般放在橱窗里提供出租的,都是她不满意的,而你这条海蓝之夜,一直挂在橱窗呢。”   对方其实并没有打算掺和的,不过她认出了秦婉妮这位秦家小姐,有意讨好,察觉到秦婉妮和眼前这个穿着海蓝之夜的女人不对付,也就站出来说这话。   果然,妮可很愤怒,她不但要索赔,还要告王红旗。   她虽然不知道王红旗是谁?但知道可以找租这晚礼服的人。   王红旗本来并不在意,哪怕让温四月看了一场笑话,但是听到妮可走的时候愤怒地指着她说要告她,等着接她的律师函时,还是有些吓到了,也顾不得和温四月掰扯,忙去找王德发。   王德发也同样在找她,两人撞在一处,一个质问:“你跑哪里去了?小心累着我儿子!”   她则急促地问着王德发,“这条裙子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王德发不解,上下扫视了一眼,看着并没有什么问题,他作为一个男人,压根不知道胸前的细节变化,只瞧见后面有些褶皱,不在意道:“没事,回去让佣人熨烫一下,再送回去没事的。”   这‘再送回去’几个字,直接告诉了王红旗想要的答案,但她还是有些不相信,继续追问道:“这晚礼服,不是你买的?”   没想到王德发当让一副发疯的样子,然后理所当然地回道:“参加这种宴会,谁会重复穿一条裙子,那不是叫人笑话么?所以当然是出租划算了。”不然花那么多钱买回去就穿一次,有病啊。   王红旗听到这话,想起那律师函一事,心里慌得不行,正要责备王德发为什么不早告诉自己?王德发却忽然变得紧张起来,像是不相信一样,伸手在她脖子上摸来摸去,“项链呢?”他明明记得出门的时候王红旗戴了,还在车看了半天。   王红旗没好气地回道:“丢了,人太多怕是找不回来了。”   “丢了?”王德发以为自己是听错了,不然王红旗怎么可能将那价值两百多万的项链给弄丢了,于是还笑了笑,“别开玩笑了,你的性格我还不了解么?这几百万的东西,你怎么可能说弄丢就弄丢了?”   王红旗知道那这套首饰值钱,但怎么也没想到单是一条项链就几百万,当场有种想要去找那男人要回来的冲动,哪怕他提起男厕的事情,自己也不怕了。   可接下来王德发的话,叫她整个人都陷入了深渊一般。   只听王德发又继续哄道:“宝贝,别闹,这首饰可是租来的,十二点后就要归还。”显然,王德发还是不信她。   王红旗这会儿却觉得自己双腿虚软,要跌倒在地上了,但她很快就冷静了下来,扯出一个笑容道:“骗你的呢,那么贵重的东西,我想到会场这么多人,要是给弄丢了可怎么办?所以摘下来藏起了,不用担心。”   王德发松了一口气,虽然有些怀疑,但是听到有人喊,慈善拍卖会要开始了,他也顾不上多问,携带者王红旗就赶紧过去。   忙活了大晚上,什么都没攀到,现在就指望自己能拍件东西,让秦珮蓝留意到自己了。   因此十分在意这慈善拍卖会。   今晚的拍卖会所得的一切金额,都将捐献给大陆贫困儿童,为他们修建教学楼所用。   王红旗这个时候整个人的心和身体简直是已经彻底分开了,身体被王德发拽着赶到了会场,新不在意,一直都在担忧。   如果只是礼服的问题,应该赔不了多少钱的,但这一套首饰,就项链还要两百万,那其他的加起来,岂不是更多?王德发哪里有这么多钱?到时候就算是自己肚子里有孩子,他怕是也不会饶过自己了。   所以现在王红旗想到的唯一出路就是逃了。   可是她现在手里压根没什么钱,但好在证件齐全,能留在香港了。又看了看旁边的王德发,仔细想来想去,不能在他这棵老树上吊死。   还有现在自己身上戴着的这些首饰,应该也是几百万,她何不趁着这个机会?   想到这里,突然捂着肚子哼唧,露出一脸痛苦的表情:“阿发,我的肚子好像有些不舒服。”   王德发一听这话,急了,又见王红旗面色的确不好,一时担忧起来,“我儿子不会有事吧?”可转头看到台上马上就要开始的拍卖会,他也不想错过这次露脸的机会,一时有些为难。   这一切王红旗都看在眼里,满脸歉意道:“阿发,要不我先打的士车去医院,三场后你来找我?”   王德发听了,感觉也行,就是有些觉得有些委屈了王红旗,于是直接放口道:“去最好的医院,钱的事情别担心,我这边好了马上来找你。”   王红旗低下头亲了他一口,“那我先去了,你快些来。” 第65章 没有二合一   会场上的人都很多, 而且大家的目光都在拍卖台上,谁也没去留意到这个时候有人离场。   除了一双带着几分算计的眼睛。   不过说是盯着她,不如说是盯着她身上还剩下的蓝宝石首饰, 然后那人稍微犹豫了一下, 放弃了自己快要钓到的富家小姐,追了上去。   而温四月终究还是如愿拍下了这八卦盘,但是绝对没有想到,马上就能用上。   秦婉妮并没有什么想要的, 见到温四月已经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了, 也打算和她一起走,不过还是有些好奇, “四月, 这东西到底有什么特别的?我看看呗?”   是她帮自己拍下来的,毕竟温四月也不想太过于引人注目, 所以她提出这个小小的要求,就没有道理拒绝了。   温四月当即就将八卦盘打开,“看吧。”   可是秦婉妮哪里看得懂,只瞧见上面密密麻麻刻满了字,明明都认识,可是这样排列她就觉得太玄妙了,当即一脸劝退的表情, “算了, 我果然只能将这八卦盘当做艺术品来看待, 对了,这个八卦盘叫什么来着?”   “青玉。”温四月回着,但是语气给了秦婉妮一种很凝重的感觉。   “怎么了?”察觉到的秦婉妮立即担心起来,连忙朝她问。   温四月一手拖着青玉, 一手则飞快地掐着手指,“你随我来。”但她也没去哪里,而是托着青玉,在会场上走了小半圈。   这会儿所有的人,都围着拍卖台,其他地方反而空旷了下来。   “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么?”她这样的反常,让秦婉妮很是着急,甚至招手把离她们并不算远的南珠喊了过来。   南珠也发现温四月不对劲,心里忍不住怀疑,莫不是这会场有什么不对劲?   如今上前来,也连忙问,“太太?”   温四月这个时候已经停下来了,面色十分严肃,将青玉收起,看朝南珠吩咐道:“立即派人去检查各处消防,离卦九四爻!忽如其来如,无所容也。我的卦解,这里会有人纵火,明火你们来处理,如果可以,拍卖会最好在这半个小时内结束。至于阴火,我一会儿乘着电梯,到负4楼。”   “这里只有负三楼。”秦婉妮提醒着,从负二开始,就都是停车场,但还是不够用,现在也不可能修负四了。   “我能到。”温四月十分肯定地说道。   南珠是没有半点质疑她的话,可是现在还有十来件拍卖品,照着现在这个速度,只怕半个小时后内是没有办法散场的,但还是马上给温四月保证,“我尽量,马上去找董事长。”   秦婉妮本来没有那么害怕的,但是见到南珠表情也这样凝重,也跟着担心起来,“我,我能帮什么忙?”   “去把你七哥叫来。”刚才秦婉妮和自己聊天的时候,聊起秦家的平辈们,提了这一辈里排行老七的秦之潭是53年出生的,癸巳年生长流水命,那不正好么?   刚好他也在这会场,这不就是瞌睡来遇到枕头。   秦婉妮不明所以,温四月要叫七哥来做什么,但还是赶紧去了。   南珠那边也很快找到秦珮蓝告知了,而且隐晦地提了一句,“太太是拿到八卦盘后,才意外发现不对劲的,人为的咱们这边负责,至于她说的阴火,要去负四层……”   这话一说,秦珮蓝还有什么不懂?大概也猜测出来,怕是前几天四月把那槐树骷髅烧了,所以引得对方报复罢了。   今天对于对方来说,的确是一个很不错的机会。她简单的考虑一下,便得到了处理方针,立即朝南珠吩咐,又把自己的助理和景先生和秦家几个小辈喊来。   二十分钟后,拍卖会结束了,景先生以天价拍了剩余的所有物品。   拍卖会上本来就是价高者得,而如今那些物品虽然还没一一介绍,可是谁心里都清楚根本值不了这么多钱。   大部份人是觉得扫兴的,更觉得这景先生简直是有病,讨女人欢心也没道理到这一步,他这是把三分之一的身价都献上了么?   而这样一来,那王德发什么也没拍到,现在拍卖会结束,宴会也到了尾声,他担心王红旗肚子里的儿子,便急忙跟着众人一起离开会场了。   然就在前十五分钟,整个嘉盛内外四周,都有人在巡查,以及留意着消防。   因为有温四月提供的坐标,所以十分钟的时候,基本上就藏在各角落里准备放火的人都给抓住了。   原来温四月趁着南珠去找秦珮蓝,秦婉妮去找秦之潭的时候,已经推算着那些明火都大概会在哪些范围起。   所以等秦婉妮将同样一头雾水的秦之潭叫来,温四月便递给她一张简单钢笔手写单,“上面有防火人大概的位置,速度快些。”   当然,她也是第一次来嘉盛,并不清楚,所以只能写下,这些人大概在哪一层。   但这对于南珠等人来说,已经十分精确了。   也正是有这份单子,那些人才会在最短的时间里人赃俱获。   至于秦婉妮,把单子给了南珠后,并没有离开大楼,而是好奇温四月到底要怎么到达负四层,还有叫了七哥又有什么用?   所以最快的速度追上,果然在电梯关上门之前挤了进去。   “你来干什么?”温四月觉得她简直是胡闹,可是秦婉妮已经按了负三,然后好奇地看着温四月,满脸乞求,“好四月,带我长长见识呗,你看天机门的谢大师都没你这么厉害,所以我们肯定不会有事的,对不对。”   事儿肯定没有,第一自己傍身的有符,是这个世界的符不可相提并论的,二来自己那黄粱集也不是白修炼的。   见着现在电梯已经下降了,便只能无奈道:“那紧跟着我。”   秦婉妮一点都不害怕,反而好奇,“为什么要带上七哥?”   秦之潭表示他也想知道,难道自己还能驱邪不是?   兄妹俩都齐齐盯着温四月,只听她解释道:“53年出生的,乃是长流水命,对方为了保险,所以安排了阴阳两火,上面放火的人很好解决,不过这下面的阴魂,还不晓得他是从什么地方引来的。”   当然她也有符可以压制,但这不是没画吗?时间紧急,也没那么多时间给她做准备,拿就把秦之潭叫上,反正都一个效果。   兄妹俩闻言,装模作样点了点头,但是压根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只是看着电梯飞速往下降,上面又最多只能按负三层,秦婉妮不免是发出疑问,“难道到了负三层后,电梯还会继续往下降么?”   没想到温四月还真点头了,“嗯。”   两人一怔,目不转睛地盯着电梯数字显示屏幕,眼看着负一负二,接下来就负三,本来以为会停下,没想到居然还在继续往下降,然后兄妹俩就看到了上面显示的负四。   那原本就没当回事的秦婉妮这个时候才后怕起来,紧抓着秦之潭的袖子,而就在这个时候,电梯门打开了,外面没有灯,一片黑暗,甚至阴森森的风从四面八方涌过来,远处可以看着几朵绿色的鬼火。   “走。”温四月率先迈出脚步。   兄妹俩赶紧跟上,再转身哪里还有什么电梯,只见这里是一片无尽的荒野,除了那绿色漂浮的鬼火之外,便什么都没有。   两人都有些没缓过神来,秦婉妮试图说话打消一下内心的恐惧,“幸好咱们坐的是姑祖婆婆的私人通道,不然上面等电梯的人要是看到负四层,岂不是会被吓……”   但她话还没说完,就发出一声惊叫。吓得连忙转过身,却是温四月问她和秦之潭身上贴了符纸,并且告诫着二人,“跟进我,走我的脚印,别的地方别乱踩。”   他们俩是没看到,可自己能看到,这里随处可见都是尸体,不晓得在从前的时候是不是战场,要是一不小心他们俩踩到了对方的尸骨,把对方给惊醒,那不是耽误事么?   两人这个时候已经极度小心了,连忙点头,也不敢在东张西望,只借着那些绿幽幽的鬼火,紧盯着温四月的脚印。   温四月走一步,他们就踩一脚。   就这样走了大概二十来米,前面竟然凭空出现一棵枯木。   这时候秦之潭听到温四月喊自己,“过来扶住树枝。”   秦之潭闻言走过去,手伸到树枝上的时候,感觉掌心被温四月用什么划拉了一下,但是痛感并不是很明显,但等他扶上了那干枯的树枝后,明显感觉到了掌心里渗透出来的湿润感。   正要问温四月,自己的血有什么作用之际,那枯木竟如逢春一般,忽然变得饱满起来,甚至肉眼可见地吐出绿芽,甚至开出一朵朵白色的小花。   不管是他还是秦婉妮,都惊得嘴巴大张,怎么也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   即便是往日他们做梦,也没有梦过这样夸张的场景。而这时候耳边传来温四月的声音,“婉妮和你七哥站在这里,别出去。”   听到她的话,秦婉妮才看到就这枯木发芽开花的瞬间,温四月已经在这枯木四周画下了一个奇怪的图形。   他们是看不懂,但也晓得多半是太公总和谢大师说的什么法阵了,两人都有些瞠目结舌。   因为那奇怪的图形边缘,竟然隐隐透着一种让人觉得特别安全的金光。   这一刻,温四月在他们兄妹俩的眼里,仿若神人一般。   而枯木这个时候已经彻底活过来了,枝繁叶茂间,那一朵朵类似于绣球的花团点缀其中。   只是随着这里的花团绽放,别处的U鬼火却像是受到了什么东西的吸引一般,都朝一个地方聚集而去,顷刻间便组成了一团巨大的火球,差搜着温四月砸过来了。   兄妹俩都吓得不轻,高声大喊提醒温四月小心。   只是温四月却像是被定在了远处一样,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仿佛没听到他们俩的声音,也没看到那巨大的鬼火火球一样。   然后姐兄妹俩就看到了火球直径朝着温四月所在的地方砸了上去,想是力量过大,火球也在砸下来的瞬间碎裂开,变成之前那样的小火团,却怎么也不见温四月的身影,哪里是一丝衣角碎料都不见。   “怎么办?”秦婉妮快要哭了,绝望地以为温四月只怕在那样大的鬼火团下,尸骨无存了。   秦之潭也愣住了,急促地想要放开手上的树枝,忙去寻找温四月,可就在这时候,忽然听到有人不甘心地大喊着,“今日我切饶了你这黄毛丫头,带到来日,不是你死就是吾亡!”   也是这声音传过来的瞬间,兄妹俩看到了一个虚影狼狈地从他们眼前逃过。   他们仍旧是没有看到温四月,但一把七星铜钱剑,却从天而降,狠狠地落在那虚影身上,顿时虚影就被钉在地上,他发出刺耳的惨叫声,挣扎了几下,但怎么也没有办法挣脱。   而这个时候温四月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出现,居高临下地站在他的面前,“你觉得,你还有这个机会么?说,到底是谁指使你做这些?”   铜钱剑下的虚影也逐渐清晰起来,逐渐变成了一个花甲老叟,抬起头看着此刻的温四月,眼神里止不住都是恐惧感,他本来以为那鬼火之下,温四月一个黄毛丫头必然活不了的。   即便是侥幸活下来了,但应该也和自己一样重伤了。能不能离开这里都还是问题呢!但怎么也没有想到,那样强大的攻击之下,她居然毫发无损就算了,还有这样的杀手,能这一剑将自己魂定在此。   但他还是有些不甘心,“你是如何找到我命脉所在?”他撇头朝那开花的绿树看去。   而且还这么巧,她找到了这样一个水命的人来克自己,如果不是那小子的血,自己怎么可能这样虚弱?   所以他思来想去,还是不愿意承认败给了温四月!   当然,温四月也没有回答他问题,而是提醒着他,“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若说了,我留了魂魄双全。”倘若不说,那就飞灰湮灭吧! 第66章 结局   对方有点动摇, 如果温四月只是给他生死的选择,他压根就不选,可是温四月给了他这样一个选择, 他能不怕么?   只是死了的话, 大不了过几年找个合适的身体从头再来,可是魂飞魄散了,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好在他准备开口之际,铜钱剑下的他忽然就魂飞魄散了, 尸体也在瞬间被毁坏掉。   见到这一幕, 温四月眉头微蹙,但有些不甘心地走了过去, 利用对方留下的残留下的痕迹引到反伤符上。   这也不算是什么线索都没有, 最起码这一伤,那幕后之人近期都不可能再有什么大动作了, 应该能安心过一个好年。   随后走过去叫上秦之潭兄妹俩,回到电梯口。   等到了上面,发现已经是第二天的时间了,明明他们才下去最多半个小时而已。   还等在电梯口的秦珮蓝等人见到他们安全归来总算松了一口气。   秦之潭有些失血,直接被安排送去秦家的私人医院,温四月也回去休息,路上与秦珮蓝说起下面发生的事情, 但对于幕后者还是没什么明确的线索。   哪怕是秦珮蓝在上面抓到的这些纵火者, 也只是一些小鱼小虾, 一层层查上去,却没了线索。不但中间人死了,魂魄都飞灰湮灭了。   温四月想到对方也被自己的反伤符所伤,便安慰着秦珮蓝, “别担心,年前应该不会再有什么大动作了,这一段时间足够咱们查他的底细了。”   可话是这样,秦家不将这幕后之人查到,如何能安心?   过了两天,萧漠然回来了,为了赶在过年之前得出实验结果,他们这几天是熬跟守夜,总算是小有成就,所以实验组的领导特意放他们回来过年。   这些天发生的事情,他或多或少也知道了一些,所以对温四月很是歉意,“本来带你来香港,是想让你安心过年的,没想到还给你添了这么多事情。”   温四月听到这话不高兴了,“还说是一家人,你和我这样客气做什么?难不成你还要给我劳务费?”   萧漠然觉得,劳务费能不能换成肉偿?但是这话他也不敢开口,毕竟自己这妻子简直就是感情白痴。   于是暗自叹了口气,开口高兴地计划着,接下来就带温四月去哪哪玩。   这个年也过得十分热闹,年夜饭后给温老头打了电话,桔梗也到京城来过年了,温老头打算出了正月后也想办法来香港见谢知雾。   一切似乎都往好的方向发展,唯独温四月少了点了乐趣,因为正月初七后,萧漠然又去了实验室,最后一步很关键,怕是在实验完成之前,他都不会出来了。   温四月和桔梗打电话说起的时候,桔梗笑道:“我听爷爷说,他加入了什么科研组织,成功了对咱们国家的军事地位有很大的提升,我觉得这样也挺好的,像是妹夫这样的人才就不该被埋没,以后指不定是什么科学家,你作为科学家的太太,就要有这个觉悟。”   温四月心想自己也不是嫌弃萧漠然陪在身边的时间少,就是觉得他们做实验的人爱熬夜又不好好吃饭,有些担心罢了。   倒是偶然听到丁榕山的声音,有些奇怪,“老丁他们在?”   桔梗的声音忽然变得紧张起来,“哦哦,来看一下爷爷。”   温四月听了还有些感动,压根就没往别的方向想,只觉得丁榕山他们真是不错,还叫桔梗好好去招呼他们,然后挂了电话。   这些天她没怎么出去,要么秦婉妮这些小辈们陪她在家里打牌,反正也不无聊,所以也就让南珠回去陪她妹妹过年。   花来娣改回了原来的名字南如是,褪去了浓妆的她,在街上居然收到了星探的热情邀约,有些蠢蠢欲动。只是想到从前的过往,还是作罢了。   温四月觉得以前的工作环境又不是她能选择的,她有什么错?现在既然改了名,就展开一段崭新的命运。   所以南如是最后还是去见星探了。   当然,是南珠陪着去的,如今妹妹失而复得,她比谁都在意妹妹的往后,当天就顺利签约了,还有圈内的知名经纪人带着。   南珠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将妹妹的过往全都如实相告。   她回来和温四月提起的时候,“我当时就想,小妹如果打算走这一条路,那怎么都瞒不住的,还不如先告诉他,以后也能方便他应对。”其实,这圈子里好多女明星走上这条路,都是为了替家中还债,被迫做小妹这种生意的,不少。   不过大家瞒得好,经纪人也安排得漂亮,即便被旧事重提,上了杂志,也写得比较宽容。   温四月听到这话,忍不住道:“你当时肯定还带了枪,他要是敢对你妹妹露出一丝嫌弃,你肯定马上把枪口瞄准他。”   南珠听到这话笑了,“没想到你是最了解我的人。”她当时子弹都上膛了。但是她过虑了,这些经纪人什么没见过?不以为然,还已经有了处理的好办法。   这个办法就是送她出国,把脸上不完美的地方改一改。   南珠本来不同意,觉得这样风险太大,可是看到妹妹也想改变这张脸的迫切,还是同意了。   可见,只是单纯地改了名,对于南如是来说,还是没有彻底改变命运,想要获得新生忘却从前的凄苦,还要换脸,甚至是换了这身皮肉。   但换皮肉还是太难了,能换一张脸南如是还是十分高兴的。   所以过了正月,二月初南如是就要在公司的安排下出国了,经纪人也会给她打造人设,因此温四月让南珠回去多陪陪妹妹。   反正她整日有秦家这些同龄小辈们陪着,还时不时被谢知雾喊过去探讨长生问题,也不无聊。   很快就到了正月底,温四月也开始留意秦珮蓝身边的人和事,很是担心对方开始反击保护,没想到正月二十八那天半夜,忽然接到赵大宝的急电,“四月,出事了,你二师爷受重伤了。”   温四月有些奇怪,心想谢知雾连天机门的事都几乎不管,也没什么仇人,谁跑去伤他?不过虽是奇怪,还是赶紧连夜赶过去了。   刚进门赵大宝就迎上来,“方才师父醒过来,将那人的大致形象描述了出来,我已经安排了侧写师,正在画像。”   原来谢知雾睡梦中忽然被人攻击,那人正是前阵子害秦家之人,当初被温四月的反伤符所伤,这如今刚一好,就立马来寻仇。   在他认为,秦家和天机门的谢知雾要好,而且除了谢知雾有那个能力对付自己之外,谁还有这个本事?也就理所应当将谢知雾当做仇人了。   所以谢知雾简直就是被误伤,温四月听到赵大宝的话后,有些觉得对不住自己这二师爷,害得他被对方在梦里打了个半死。   谢知雾如今正虚弱地躺在床上,面对自责的温四月宽慰道:“唉,没事了,四月你也别难过,更何况我这一顿打也不是白挨的,最起码我再看到那人,肯定能认出来,咱们也不用像是再瞎子过河一样,到处摸石头。”   正说着,赵大宝就把侧写师画好的画像过来给他瞧,“师父,您瞧是这个人么?”上面居然是个中年人,戴着眼镜,看着也是个斯文人,不像是玄门中的,反而更像是搞学术的。   谢知雾撑起身子,拿了老花镜戴上,一时有些激动地拍手叫道:“对,就是这人。”只是,为什么看起来有些眼熟的样子?总觉得是哪里见过一样。   温四月也觉得有些眼熟,最后终于想起来了,“年会那天晚上,他好像还竞拍了那八卦盘。”但她不认识对方,连忙打电话把秦婉妮给叫来。   很快就得到了答案,居然是香港玄门协会的会长,和秦家几乎是同一时期来香港的,中间虽然没有什么来往,但也没半点仇恨啊?   可为什么他处处设计害秦家?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   不过如今知道了他就是幕后主使者,要查起来也不难,不过是一天的时间,就得了个清楚。   原来这骆先生相中了一块风水宝地,不管是建阴宅阳宅都是极好的,所以准备先将他父母骨灰迁移过来埋在下面,自己在上面建造房子住在这里,阴阳双重庇佑之下,以此改变骆家后辈子孙的命运,可是没想到他钱还没凑够,这块风水宝地就被秦珮蓝给买走了。   但秦珮蓝压根不知道这块地骆先生已经看中了,只是想着那里前有水后靠山,以后建一座别墅给儿子,地皮的原主人又说还没主,她就买了。没想到却引来了骆先生的暗中报复,还连连罪整个秦家。   还害得谢知雾被误伤,那这肯定就不能这样算了啊。   更何况这买地也不是小孩子过家家,谁先看上就规定是谁的,而且骆先生和卖家之间连合同都没有一张,卖家也没告知秦珮蓝,已经有人相中了那块地。   退一万步说,骆先生就算是要报复,也应该去报复那个卖家,而不是秦珮蓝和整个秦家啊?这不就是典型都仇富么?   秦珮蓝是气得不轻,完全是无妄之灾,气得要找骆先生理论,不过被温四月给拦住了,觉得对方大概率没在谢知雾的梦里杀了谢知雾,那肯定还会来第二趟的。   果不其然,骆先生还真是趁热打铁,今晚在谢知雾入睡后又来了他的梦里,却不知道温四月早就利用黄粱梦上的秘法,先进入了谢知雾的梦里,坐着等骆先生。   以至于骆先生进入梦中,不见谢知雾本人,反而多了一个小姑娘。不过骆先生也没放在心上,哪怕他觉得温四月也略有些眼熟,但怎么也没想起她就是拍走八卦盘的人。   反而来了就直接动手,没想到温四月不但不躲,还直接反击。   待温四月拿出符纸的那一刻,他就反应了过来,只是却满脸的震惊,眼里都是难以置信,“是你?”一时间眼里皆是怒火,新仇旧恨一律加上。   两人虽然第一次面对面,但早在此前的交锋中,温四月便晓得这骆先生是个什么路子了,只是他手段狠戾,温四月也不敢轻敌。   但骆先生到底不敌温四月,最终还是败下阵来,整个人迅速老去,满头黑发也瞬间变得雪白,他半跪在地上,仍旧有些不甘心,“天不佑我骆长生啊!”   坦白地说,温四月不想杀他,甚至是有些惜才,毕竟在这样的时代和大环境下,他还能到这一步,入梦杀人,隔空让人飞灰湮灭等,这都不是一个普通的玄门中人能做到的。   可惜他有这个本事,却没有用在正途上。又大抵是因为环境的缘故,使得他空有一身本事,却没能用在该用的地方,所以最终还是走上了歧途。   也是她这一丝的犹豫,骆先生趁机逃了。   温四月见此,以为是天意使然,该留他一条命,反正他如今也被自己废了,而且命将至大限之时,也就没有多管。   哪里晓得这骆先生不但不死心,反而不知道怎么找到了胡秀群,拿到自己的生辰八字,害得温四月结结实实挨了一顿。   也亏得胡秀群对自己不上心,生辰八字的确切时间她压根不记得了,就记得一个大概时辰,所以温四月才得以逃脱。   她在床上躺了七八日,醒来的时候萧漠然焦急地守在旁边,看到她醒来终于松了一口气,“你没事便好。”   “你实验结束了?”温四月记得,这个时候他该在实验室才对。   “你受伤后,爷爷就打电话给我了。”然后他就急忙来了,也晓得了温四月当初嫁给他的真正缘由了。   而且按照温老头所言,温四月这一劫应该是熬过去了,往后应该是能长命百岁没问题的,即便是离开了萧漠然。   这让萧漠然很担心,以后温四月知道不需要自己后,离开自己,所以打算继续瞒着。   但是他不知道,温四月此刻眼里闪过的一丝惊讶之色,只是很快就消失了。   温四月如今再看萧漠然,已经能看到的他的未来是怎么样的了,再也不像是曾经那样,怎么瞧都看不清楚,仿佛雾里看花终隔一层。   这也就意味着,萧漠然对自己来说没用了,也证明了自己的命改了。   但是,她没有看清楚萧漠然身边那人到底是谁。他只看到了他的未来,成为国之栋梁,迟暮之年也仍旧守在实验室里。   她昏迷了这么多天,萧漠然也守了很多天,没能好好休息,眼睑下还有着大片的青紫,温四月催促他去休息。   很快温老头也进来了,手背在身后,盯着温四月看了片刻,见她不说话,忍不住开口问:“以后没了任何束缚,你可以去任何地方了,有什么想法么?”从前的温四月离开了山窝窝后,就必须跟在萧漠然身边,不然难以苟命,可现在一切都好了,所以温老头其实有些希望,温四月专心将一门心思在玄门上,依照她这个造诣,没准将来能将玄门引回盛世。   但是萧漠然救了温四月的命,好像这样利用完了人家就直接走,有些像是楼里的嫖客,不道德啊。   所以那些话也终究没说出口。   “没有,照常过日子吧。”其实这一刻温四月决定留下来,不知道是因为萧漠然救了自己,还是因为她大概也习惯了有他在存在。而且她看到了萧漠然的孩子,挺可爱的,自己也不是不能做他们的妈妈。   温老头听到这话,哦哦地应了两声,“那也行吧,毕竟咱们在京城白吃白喝人家这么久,也不好就这样跑掉。而且他这家世这本事,咱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了,没准往后那历史书上还能有你的名字呢,你瞧现在那什么什么文学家啊科学家啥的,简介后面都会紧跟着介绍他们的夫人呢,学生们考试也会考到,萧漠然的夫人是谁谁?”   温四月被这番话给逗笑了,“那和你也无关。”   不过温四月现在竟然觉得心里很轻松,那种从前总会产生利用萧漠然保命的负罪感居然没有了,可明明是他救了自己。现在她就是单纯想留在他身边而已。   心情好,方也问起了那骆先生的事儿。   原来当时她出事后,温老头也刚好到香港,宝刀未老,趁着对方残血之际将其亲手挫骨扬灰,这才设置法坛救温四月。   当然,萧漠然是他从实验室里喊回来的药引子,要是没有萧漠然,温四月即便是不会死,但大抵是再也不会醒来了,这就是她本来的命。   不过幸好,这遇到了萧漠然,也有萧漠然愿意拿命来冒险救她。那四月想留下来就留下来呗,反正这个孙女婿没得挑。   温四月又养了半个月,身体才好,萧漠然回到了实验室,她却得先回京城去上课了。   临走前才听说,王红旗那天宴会就跑了,还带走了王老板租的晚礼服和宝石,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没有被王德发抓到,但她依旧过得很落魄,还在红灯区待了一阵子。   最后实在是熬不过去,找到了被胡秀群,两人回了内地。   那王老板因为珠宝和晚礼服的事情,早就已经赔到倾家荡产了,哪里顾得上胡秀群?胡秀群倒是拿温四月的生辰八字跟骆先生换了些钱,可是骆先生本身手上就不宽裕,因此王红旗找到她,两人一拍即合,回内地了。   第二年冬天,温四月和萧漠然照例去老宅看望刚从外地回来的萧阅书,回家就收到了部队上寄来的信。是王卫国写来的,说王红旗跟王忠强搞在一起,被胡秀群抓了个正着,两人光溜溜地在床上被街坊邻里看了个遍儿,王忠强也因为这作风不端正的问题,被机械厂开了。   胡秀群因此疯了,王忠强没了工作,还被王红旗转染了脏病,去做苦力都没人要。   至于王红旗,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后来温四月毕业,参加完了温桔梗和丁榕山的结婚典礼后,她就去了香港。她这个时候已经是天机门的掌门人了,赵大宝卸任后,代替他师父谢知雾去了长白山找三师爷茅惊雷,他那里没什么线索,反而是萧益阳在因为办一件盗墓案子,找到了仓山古墓,发现被困在里面二十多年的华庭霜和陆苍雨。   所以即便三师爷没消息,但是四师爷和五师爷找到,温老头还是高兴得不行。   只是这一高兴,人就乐没了。   温四月虽然知道他大限早就已经到了末期,能熬到两位师爷回来其实已经实属奇迹,但还是难过了好一阵子。   葬礼结束后,她便和刚坐完孩子的温桔梗送温老头的骨灰回了西南老家,跟他心爱之人埋葬在一处。   十月底回京城,收到同寝室室友楚家先的结婚帖子。   她要结婚了。   澹台笑笑和秦璐璐也来了,两人对于楚家先跟袁冰结婚十分诧异。倒不是因为两人之间生活的环境天差地别,要知道,袁冰不但是二婚,而且还是原来同室友刘美娇的前夫,两人之间还有一个可爱的女儿呢。   只是可惜,被害死了。   温四月倒是一点都不意外,只是诧异他们结婚比自己预计的要晚些,但她晓得悦悦还会再次成为袁冰的女儿,不但如此她还会有个疼爱她的双胞胎哥哥。   就是当初因为她的死而自责自尽的那个东北汉子。   这两个魂魄都还在等着投胎呢。   温老头走后第三年,温四月的第一个孩子出生了,是个儿子,完美继承了他父亲的所有优点,范佛是一个翻版的萧漠然。   唯一不同的是,这孩子仿佛有着说不完的话,话甲子一打开就很难停下,让温四月很是发愁,年纪小小就这样唠叨,年纪大些了,会讲逻辑了,岂不是更烦人?   偏偏萧漠然又是大忙人,几乎都在实验室里,温四月也要顾着天机门的事务,孩子在小辈们手里转了一圈,谁也受不住,送来送去,送到萧阅书手里。   一个人住惯了的萧阅书身边忽然多了这么个能说会道的大孙子,往日里口才不佳总是被老朋友们说得接不上话的他高兴不已,一改往日风格,再也不闭门不出,哪里有聚会就带着孙子去。   生活一下丰富了起来。   时间飞逝,孩子们长大,温四月已经是玄门中第一人,在玄门中有着不可撼动的地位,只是她的配偶那一栏,却是空白的。   而萧漠然也一样,配偶一栏也是空白的。   毕竟,科学家和物理学家的夫人,怎么能是个神棍呢?   温四月也一样,她一个玄门中人,一切讲究玄学,丈夫怎么能是个科学家和物理学家呢?   可是谁能想得到,就偏偏是这么两个人,会是恩爱夫妻,   就连他们的孩子也都匪夷所思,爸爸妈妈到底是怎么做到,在生活里不会产生分歧?明明两人所追求的并不一样。   但也由此得到了一个结论,他们是真爱。 第67章 番外一【母女俩】……   从会场里出来的王红旗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耳朵上的蓝宝石耳坠, 还在,她心跳就更快了,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 王德发没追出来, 他果然相信了自己的话。   于是她又松了一口气,整理了一下有些紧张的表情,准备上前拦计程车,但就在这个时候, 她发现身后好像有双眼睛在盯着自己一样。   可刚才她回头的时候, 明明没有看到王德发。   大概是因为心虚,所以她控制不住地紧张, 无法平静下来, 终究是没能忍住这份好奇,扭头往后看, 瞳孔不由得慢慢变大,然后不受控制地发出一声惨叫。   不过她自己反应也很快,在声音发出的那一瞬间,连忙伸手捂嘴了自己的嘴,阻止声音传出去,生怕惊动了远处的保安。   “真是巧啊,看来我们还真的是同道中人啊。”男人丝毫不在意她的惊慌失措, 说着这话的时候还嬉皮笑脸地伸手弹了弹王红旗耳朵上的蓝宝石坠子。   “你想干什么?”王红旗下意识地朝后退了一步, 满脸的防备, 但男人却先一步上前搂住了她的腰。   换句话说,是拦住了她逃离的路。   她挣扎着,远处的保安们看到了,却当是两个闹情绪的情侣, 反而朝着他们的方向笑了笑,并没有过来。   当然,王红旗也是怕他们过来,惊动里面的王德发,所以反抗这男人的动作不敢太大。   “我干什么?这不是明知故问么?”男人的气息已经彻底贴在她脖子上了,这种感觉一下将她拉回到当时在卫生间里的狂野中,但也让她清醒过来,这个男人是个骗子,已经被他摘走了项链,剩下的首饰不能再被他拿走了。   可是王红旗还没想到对策,对方就已经拦下一辆出租车,她被强行拽进车里,然后颈一疼,眼前一黑,什么就都不记得了。   再度醒来的时候,身上连带着裙子都被扒了个干净,更别提说是剩余的首饰了。   自然不必多说,肯定是那个骗子给抢走了,此刻的她欲哭无泪,好不容易偷了别人家晾着的衣服穿上,却发现自己证件都在王德发家里,现在去取肯定是来不及了。   毕竟已经是第二天了。   王德发肯定已经发现自己跑了的事情,而且还有昨天那个礼服的设计师,只怕也在找王德发的麻烦。   所欲没有证件在身上,又身无分文的她为了生存,还是走上了街头,靠在墙上,高高地将两只手臂举在头顶上的墙壁上,大腿迈开,摆出一个妖娆的姿势。   她年轻,看起来也干净,跳舞出身的她在身材上更有优势,很快就顾客盈门,被很多人喜爱。   她想,如果那些人不是些下贱肮脏的嫖客该多好啊?那被这么多人所爱,她一定很欢喜。   可偏偏,这些人浑身上下搜遍了,也就能拿出五块钱来而已,所以她不想再过这样的苦日子了,开始怀念以前有保姆伺候的锦衣玉食。   几次动摇,想去找王德发,甚至都想好了怎么求王德发原谅自己,还打算骗他自己被绑架了,可是却在报纸上看到王德发破产,被公司开除,被离婚的消息。   王德发现在一无所有了,就是个又老又丑的老头,还不如那些嫖客呢。   那些人睡自己,最起码还能给点钱。   她断了去找王德发的念头。   不过王德发现在不行了,对她来说也不算不是好消息,最起码自己不用担心她找自己报仇了。而且现在自己没有证件,出行都不方便,每次那些死条子来时,还要躲躲藏藏的。   于是决定去找胡秀群,打算碰一碰运气,没准她把自己的证件给带上了呢?   也不枉然她叫了胡秀群二十年的妈,去黑诊所把孩子拿掉没多久后,她就根据自己对胡秀群的了解,判断她被王德发赶走后,都会去什么地方,果然就找到了胡秀群。   胡秀群在被王德发赶出来后,知道了王德发那些首饰被王红旗骗走后,居无定所的她没有回内地,就是想找到王红旗,准备和王红旗在这香港享福过上富太太的生活。   毕竟那套首饰的价格,她在报纸上看到了,贵得吓人。   但是没想到王红旗被骗了,让她竹篮打水空欢喜一场,但好在看到王红旗没糊涂,晓得把孩子拿掉,等养一阵子,身子养好了,找个有钱人嫁了不是问题。   自己都养了她这么多年,现在就放弃,未免是有些可惜,所以听了王红旗的劝说,两人回先回内地老家。   只是怎么也没想到,她花心思把王红旗又养得水灵灵后,正忙着给王红旗物色外地来的有钱老板时,回家却发现她和王忠强光溜溜地缠在床上。   没能接受这个现实的她大声吵闹,引来了街坊邻居,然后在大家的指指点点中,胡秀群接受不了这个事实疯了。   但真正让她疯的,并不是养女和丈夫的出轨,而是当时风吹起了早上送来的报纸,还没有人来得及翻看。   风一吹,她刚好看到香港杰出企业家的秦珮蓝女士带着儿媳回京城探亲。   那个满香港人口中羡慕嫉妒的百亿儿媳妇,居然是温四月。   上面虽然没说秦珮蓝的百亿儿媳妇到底姓甚名谁,照片也有些模糊,只拍到了一个侧脸,但大概到底是自己的亲女儿,只看这一眼,胡秀群就认了出来,那是她的亲女儿。   难怪当初那个和秦家有仇的人管自己买温四月的生辰八字了。   原来……   她悔不当初,辛辛苦苦一辈子,居然和百亿擦肩而过,反而把所有的心思都花在王红旗这个白眼狼的身上。   所以她疯了。   这份报纸,王红旗也看到了,在街坊散了之后,她若无其事地穿好衣服,从王忠强的裤袋里拿出了烟和火柴,自己抽起来,顺手拿起桌上的报纸翻看。   她的心情,不会比胡秀群好多少,只是她的承受能力远超过了胡秀群,可即便如此,她依旧还是不甘心!   明明自己的起点比温四月要高,可为什么温四月的人生和命运却远超了自己?都是因为那个看起来像是穷小子的萧漠然。   她不甘心,她离开了小城,再度去了京城,这一次终于知道萧漠然到底是什么身份了。   他就算没有秦珮蓝这个有钱的亲妈,他还是萧家的公子,萧家那些不管是从商从政的,见了他都得恭恭敬敬叫一声爷爷或是叔叔。   于是王红旗再也没有办法冷静了,她到底错过了什么?良木一直就在身边,她怎么一直没看到?   凭什么温四月的运气那样好?   王红旗在这样的不甘心中,身体的病越来越严重,可明明受着病痛的折磨,却怎么都死不掉,后来看到萧漠然登上了电视,但是他的配偶一栏里是空白,于是王红旗高兴不已,温四月还是被离婚了,不再是什么百亿儿媳妇,她高兴地捡着垃圾治病,心想温四月估计还活得不如自己了,就这样艰难地活着,一直到了千禧年,她看到有人偷拍到当代科学家萧漠然先生的那位神秘太太时,瞳孔慢慢地变大,再也没有恢复过来,就这样死在了一堆垃圾中。   温四月居然没有被萧漠然抛弃?照片上的她虽然也像是当年和秦珮蓝在一起的时候,只是一个侧面,可是王红旗太憎恨温四月了,哪怕时境过迁,她仍旧是一眼认了出来,那是温四月!   她没有办法去接受,萧家凭什么接受温四月这个乡下丫头?温四月到底哪里比自己强?   她想不通,在这不甘心中心跳戛然而止。 第68章 番外二【小辈们】……   萧小鹿是家里最普通的孩子, 她没有大哥出色的语言天赋,也没有二姐的高智商,更没有三哥在玄学上的天份, 她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小孩子。   然后就是这样的她, 却是家里最受疼爱的宝贝。   但就是这样生活在蜜糖罐里的她,有两个困扰。   比如今天期中考试,才到家就看到了盘在沙发上的小梳,她嘴里叼着棒棒糖, 明明自己两岁的时候, 她就是这个小孩样子,自己都六年级了, 她还是这个样子。   但是她看的, 却是儿童不宜的影碟。   萧小鹿走过去的时候,虽然小梳关得快, 但萧小鹿还是瞟了一眼,忍不住皱起眉头,小声责备她,“你又看这些,小心我告诉十九。”萧益阳,也要叫她一声小姑姑。   小梳撇撇嘴,“说就说呗, 我身体虽然只有六七岁, 但是我的心已经几十岁了, 有什么看不得的?倒是你,这次语文成绩才考了六十多分,你作文怎么写的?才五分,可笑的是你妈妈居然说你进步了, 还很高兴……”上次萧小鹿的二姐在少年组获得国际大奖,也没见温四月这样高兴啊!   萧小鹿听到她报自己的成绩,就一下泄气了,软绵绵地跌坐在沙发上,“我妈妈怎么又把我分数推算出来了啊?”连作文分都算,好没意思啊。   梁小梳看着坐在沙发上垂头丧气的萧小鹿,其实也有些同情她,“嗯,她这样做的确不对,算是窥探你的隐私。”   萧小鹿听到这话,十分赞同地要点头,想要感谢小梳居然理解自己的心情,可话还没说出口,小梳又继续说道:“不过,其实也要理解一下你妈妈,你看你哥你姐他们那样优秀,拿脚指头都能看出他们前途一片光明锦绣,没什么可期待的了,倒是你从小蠢蠢笨笨的,你每一次的小进步,你爸妈都跟中彩票一样高兴,这种心情你是不会理解的。”   听到这话,萧小鹿心说她还不如不要说,越想越气不过,“我要去找我妈,让她别在给你研究符纸了,让你一辈子都是个小孩子,没有办法和十九结婚!”   于是两人顺理成章打起来了。   温四月赶来的时候不但没拉架,反而在一旁感慨,小闺女果然大了,都知道动手打人了,以后肯定不会被人欺负的。   当然,也顺便训斥了一下梁小梳,下手怎么不轻点呢,小鹿的辫子都散了,那可是她花了好久才给小鹿梳好的。   梁小梳不高兴,反驳温四月:“你帮理不帮亲,明明是你女儿先动手的。”   不过随着温四月递上来的符,她那后面打算口吐芬芳的话立即吞了回去,变成了一堆阿谀奉承,然后急忙拿着符去泡澡。   这是温四月给她量身打造的符成功了。   萧小鹿有些好奇,“妈妈,小梳要是成功了,变成大姑娘了,我还能叫她小梳么?”按照小梳的性子,会不会要求自己叫她阿姨呢?   “不会,等她变成大姑娘了,她就不能叫你名字了,要叫你小姑姑。”为什么啊?因为梁小梳变成大姑娘后,肯定马上就去和萧益阳结婚啊!结了婚,不就是自己的孙媳妇,女儿的侄媳妇么?   萧小鹿理清楚了这关系,然后兴奋激动地守在梁小梳的门外。   就指望她喊自己一声小姑姑了。   但她没等到,因为梁小梳拿到符的时候,就给萧益阳打电话了,才办完了案子的萧益阳就立马收拾,捧着玫瑰花赶来,一下把守在门口的萧小鹿给挤开了。   所以等房门打开,梁小梳顶着她那让人血脉喷张的夸张比例身材出来,喊的第一声就是老公。   主要萧小鹿也被梁小梳的身材给震撼到了,这是个什么妖精?比例像是漫画里的美女一样……就忘记提醒梁小梳要叫自己小姑姑的事儿。   温四月也被惊到了,看到她胸前的波涛汹涌,隐隐有些担心萧益阳的婚后生活,会不会从此劳模不上早班呢?   但是她还是高看了萧益阳,心想萧益阳最多是没办法在这样的温柔乡里早起,但是绝对没想到萧益阳在三十多岁正值上升期的时候,退了……   自此后和梁小梳过着在各地飞来飞去的快乐生活,可把众人给羡慕坏了。   不过想想,梁小梳先在小城的河里困了许多年,又被困在京城这小院子里,如今没了蛇尾,再也不用担心吓着人,当然是要到处看看这大好山河。   至于芋头,温老头当初把它带到香港后,就一直留在了天机门。   且不说他不是一只普通的公鸡,就算他是只是普通的公鸡,但是能活这么多年,也足以让人刮目相待,更何况他本来就不是一只普通的公鸡呢?   加上温四月将黄粱集的秘法教给他,近来的日子里已经会开口说人话了。   只是人话虽然会说,一张嘴好像说的也不是人话。   就如同现在,赵大宝刚从外面兴高采烈地回来,一看就遇到好事儿了,可芋头上前打招呼,一张口就是:“大宝叔,这么高兴是要去见你师父了么?”   众所皆知,谢知雾去年走后,赵大宝一直闷闷不乐,总是叨念着想师父了,脸上都很少见到笑容。   所以其实现在他这样高兴,芋头这样理解好像也没什么错。   但是话说出口后,赵大宝脸上的笑容就焉了,他闺女刚在医院生了一对双胞胎,他刚当了外祖父,心里高兴呢!   结果这死芋头张口就诅咒他去死!   他咬着牙想要发脾气,但是想到芋头向来说话如此,还是默默地把骂人的话吞回去,心想口嘴里吐不出象牙,难道指望这鸡嘴巴里能说出什么好话么?于是只能苦笑地揉揉早就把脑袋凑过来等着自己揉的芋头,“你要是不会开口说话该多好?”   芋头明明是鸡,却总喜欢大家撸它的脑壳,听到这话,附了一句:“木木也这样说?我会说话你们不高兴么?”   高兴?高兴死了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