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年代文里当神探 作者:南坡鱼   作品简评:   卧底缉毒警兰静秋穿进了一本年代文里,成了女主的六妹。陌生的时代,复杂的家庭成员让兰静秋头大,还好她如愿以偿穿回了警服。因为破获奇案,她备受关注,又因为卧底时残留的江湖气和身边的种种谜团,惹人质疑。兰静秋面对压力,果敢坚毅,完成了从菜鸟卧底到英勇神探的转变。在探案过程中她与刑警队长洛生海擦出火花,最终相伴相知。   本文人物性格鲜明,情节跌宕起伏,环环相扣,通过女主角兰静秋的探案过程揭开一个个谜底,展露人性的弱点与光辉。 第1章 这一家子   “妈,我三姐抢了我新做的裤子,那可是我今天相亲要穿的!”   “相一百个你也相不中,穿什么新裤子!”   “你管我相得中相不中!我自己赚钱做的裤子,快还给我!”   “不给,今儿有领导来视察,我得穿得体面点!”   “你们不是有工服吗?你是不是想着勾引你们领导!”   “我呸,你这是说你姐呢?看我不扇你!”   架子床摇晃着,下铺的姑娘一边说着一边想着往上铺爬,上铺的姑娘也是狠,嘴里说着要扇她,结果直接就上脚踹!   兰静秋默默躺在对面的架子床下铺看着,她耳朵里堵着棉花团,听不见她们在吵什么,跟看哑剧一样。   不过两个架子床中间拉着用来挂衣服的尼龙绳,那边的床一动,这边的床也跟着动起来,睡是睡不着了,她翻身起来,摘掉耳朵里的棉花团。   结果就那么倒霉,正好碰上老妈被吵烦了,开始施展狮吼功!   “再吵吵都给我滚出去!一群赔钱货,整天吵吵个没完,家都让你们吵吵败了!”   兰静秋忍不住揉了揉耳朵,对面的姐俩立马不吵吵了,都怕老妈骂人。   兰静秋已经来了三天了,还是无法适应这样的环境,她无奈地坐起身,想趁人少先去水房洗漱!   对面下铺的四姐见她醒了,也不抢裤子了,蹭一下坐过来,搂着她说:“六妹,把你这身衣服先借我一下,我中午穿一下就还你!”   “我这是警服,可不敢随便借给别人。”   四姐眉眼清秀,留着齐耳的短发,一脸精明相,跟兰静秋咬耳朵:“我是别人嘛?咱们姐俩谁跟谁啊!”   “四姐,我的意思是说制服不能给别人穿,谁也不行!”   “那只穿裤子行不行?别人也认不出来啊!”   兰静秋坚定地摇摇头:“不行!”   上铺的三姐把一条的确良的黑裤子扔下来:“还给你,别折腾老六,警服你也敢穿!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拆了肩章不就是普通衣服嘛,有什么啊!”老四利索的接过自己的裤子,扭身回自己铺上去了,嘴里还嘟囔着,“还没去派出所呢就牛哄哄的,不认姐妹!能指着你什么啊!”   兰静秋干脆说:“四姐这话说得对,你什么也别指着我!我确实指不上!”   “咳!你……”   兰静秋也不理她,拿起脸盆毛巾去了水房。   她名字是叫兰静秋,但不是这个有五个姐姐,生活在八十年代的兰静秋!   她本来是二十一世纪的大好青年,因为爸妈都是警察,她也上了警校,她爸妈一个在后勤一个在技术科,她却立志要做一线刑警,结果毕业后分到了缉毒局。   又因为跟某个车祸意外去世的女卧底很像,他们一个大案需要重启这个女卧底的身份,于是她被派去做了卧底。   本来就是去晃一圈,哪知道情况突变,去了就没能回来。做卧底本就难,更何况是到毒窝里做卧底,那真是九死一生,兰静秋使出浑身解数没露出破绽还混到了老大身边。   虽然一身热血,但当时她最大的愿望就是赶紧收网,回归警队。   哪想到某天跟着去交易,到现场没说几句呢,她老大直接一枪就把她给毙了,没说原因没像其他卧底一样被折磨,特别干净利索的一枪!   死得太莫名其妙了,她都不知道哪里暴露了!以至于兰静秋死了穿越到书里同名同姓的兰静秋身上,还在蒙圈状态徘徊着。   她甚至想着这可能就是个梦,怎么可能一枪把她穿进了书里呢!这本书还是她正在看的网络小说,她居然还穿成了跟她同名同姓,刚警校毕业的小警员兰静秋,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   可事实上就这么巧,她成了年代文里的同名同姓的配角,主角是她将要离婚带着女儿回娘家的大姐。   家里只有两间房,六个闺女一个比一个小一岁,只老大跟老五结婚了,老大马上要带孩子回来住,老爸老妈很快还会再生个儿子。   做为独生子女的兰静秋一直盼着有个姐妹或兄弟,可突然来了五个,她真是适应不良,要是一人一间屋子估计还能和平相处,可她家是两间屋子住三代人。   里屋两张架子床住着三四五六,外间两张架子床上铺住着老大老二,下铺住着老妈跟奶奶,外间大一点,架子床前边拉上布帘,白天兼做客厅餐厅用,晚上老爸在那儿打地铺!   这么多人,这么狭小的空间,没有一天不起冲突的,吵架挨骂是家常便饭,老妈跟大姐脾气最暴躁,有时候恨不能打起来!   整天吵吵,楼里的人最烦她家。   这两年老大跟老五先后嫁了,老二挪到了里屋,老爸才有了睡上铺的资格。   那本书里,老大兰招娣是主角,重生回来离了婚,带娃做生意,买房置地,最后成了女强人!   兰静秋这个配角就是在家庭会议,或是过年的时候出现一下,结婚都是找的同事,书里一笔带过,很没有存在感。   她在床上躺了三天,才接受这个事实,不接受也不行啊,今天是去派出所报道的日子,总不能不去上班吧。   她只能安慰自己,虽然再见不到爸妈了,虽然要在八十年代过苦日子,起码她的愿望实现了,可以穿着警察制服帅帅美美的出警!总比死了强点吧!   即来之则安之,等她攒下点工资,投资到大姐的生意里,坐顺风车当个小富婆也不错。   兰静秋这么想着,心情终于好了点,哪想到一出门就又被老妈狮子吼了:“可算知道起来了,天天躺在那儿当大小姐啊!我是倒了八辈子霉生了你这么个懒蛋,酱油瓶子倒了都不知道扶一下,你哪个姐姐不会做饭,就你天天躲懒!”   兰静秋都后悔把耳朵里的棉花团摘下来了,原主在家里可以说是最不招待见的,奶奶跟老妈不待见,几个姐姐也不怎么待见她,也就老爸对她还好点。   这倒不是因为她最调皮捣蛋,说起来话就长了。当初她爸妈卯足劲了想生个大胖小子,头一个女孩就叫招娣,第二个叫盼娣。   等生老三的时候还是个女孩,他们觉得可能是娣字那个女偏旁影响不好干脆直接叫来弟,老四叫引弟,老五叫迎弟,到老六想叫换弟,结果被上户口的民警骂了一顿,老爸可能是被骂醒了,给老六起了个好听的名字,叫兰静秋!   老妈后来又生了一个还是女孩,她就觉得是因为老六没起个招男孩的名字,有点埋怨老六。   老七由奶奶做主送了人,老爸也死了心,不再生了,任凭奶奶跟老妈怎么劝都不生了,世代单传又怎么样?兰姓虽然少,但也不是就他们一家,再说留下个能干的闺女招赘也行啊。   上边五个姐姐的名字都顺着下来的,只老六叫兰静秋,那五个姐姐多少也有点心理不平衡,从来不叫她名字,高兴了叫六妹,不高兴了叫老六!   反正原主是到哪儿都招人嫌,你说这孩子在家里能不躲嘛,经常自己找个角落待着,吃饭的时候记得喊她就吃,不记得喊就偷摸吃点剩馒头,她自然不会去学做饭,学一次不定被骂多少句呢!   要说老爸老妈都不好吧,对这六个闺女又确实还不错,想上学的再难也供着上学,老大是老师,老二跟老三下乡当知青才回来刚给安排了工作,老四念书不行,早早招工去了棉纺厂,老五高中毕业考上了大专,在大专谈了个对象,毕业就结婚了。   老六也是高中毕业考了个两年制的警校,刚毕业分配到了家附近的派出所。   这也幸亏是上了警校,在学校里训练的严格,还要求精气神,才把原主心里的自卑感消弱了不少,不然那就是个不敢正眼看人的小可怜儿。   兰静秋不是原主,她自然不会躲着老妈,反而怼上去:“你不就是怨我没能给你换个弟弟来嘛,看我这么不顺眼,想当初把我送走把老七留下多好。”   田巧凤再想要儿子,到底是个当妈的,一提送走的老七,就跟剜她的心一样!   她正切咸菜呢,那刀把案板剁地啪啪响:“长能耐了是吧,分配工作了不靠爸妈养了是吧!死丫头,我看你是想造反啊!”   兰静秋过去搂住老妈,在她肚子上拍了拍:“妈,你整天骂我不就是嫌我没给你换个弟弟来嘛,我还你个儿子总行了吧,弟弟快来吧!”   她记得就是原主工作后不久,老妈发现怀孕五个月了,引产很危险,结果生下来是个儿子。   可田巧凤不知道啊,她快五十的人了还生什么?她以为自己闺女也在嘲讽她呢!   当初一家子还在镇上时,邻居从她生第一个女儿就笑她生不出儿子,她一着急,才给大女儿起了招娣的名字,后来更是让人家看笑话看了六七年,一年一个闺女,她最后都不是重男轻女想要男孩了,就是堵着气呢!   田巧凤见自己女儿都嘲笑自己,气得手都哆嗦了:“别人都有资格笑我,就你没有,你是我生的,我没扔了你,没掐死你,把你养这么大,你居然笑你妈生不出儿子,你,你……”   兰静秋见她手抖,怕把老妈气晕了,替她揉着手心:“真没气你,生吧,下一胎保准是儿子,不过我可不会做伏地魔。”   田巧凤不知道啥伏地魔,只以为这孩子还在嘲讽她,伸手就想打她,兰静秋躲开,“妈,我跟你说句实话,别人嘲笑你,那是你跟我爸自找的啊,第一个女儿就叫招弟,人家能不笑嘛,就算再想要儿子也不能给女儿起一溜带弟的名字啊,生一个女儿当宝生两个也当宝,哪怕让她们干活带妹妹也得当宝贝哄着,对外边就说我家六朵金花,再来一朵也高兴,他们再嘲笑又能怎样?看到时候谁老了享福!非得跟外人较劲干嘛,日子是过给人家看的吗?”   里屋的三姐四姐都傻眼了,老六以前三棍子憋不出个屁来,上个警校回来,这么敢说了?   这是故意气老妈呢吧,居然还让她接着生儿子?还敢提老七,这简直是往她心上捅刀子啊!   门外背着大包小包,还得腾出手来拉着女儿的老大,听得泪目,小时候就总被街坊邻居说,你这招娣也没给你妈招个弟弟来。   现在计划生育了,一家只准生一个,她头胎生了个女儿,婆婆各种嫌弃,非逼着她生二胎,又说怕她跟她妈一样,生几个都是女儿,太没用。   后来她违反计划生育丢了工作又生了个女儿,她婆婆就逼着儿子跟她离婚。   意外重生回来,兰招娣不等婆家逼,自己主动提了离婚,女儿怎么了?她就要这一个,就让她当独生女,她还要挣下座金山给女儿,坚决不让女儿再经受这些。   兰静秋跟便宜老妈说了心里话,见她愣愣的,估计是在回想往事,就端起脸盘来要去洗脸。   结果一开门就看见了女主大姐,她是重生回来要离婚了吧!   兰静秋像是看见了大财神,欣喜地接过兰招娣手里的包:“大姐回来了?赶紧进来吧。”   作者有话说:   开新文了,谢谢收藏,每天晚六点更新。 第2章 炖肘子   兰招娣诧异地打量着自己的小妹,以前自己回来,都是老三老四先过来打招呼,老六向来不见人影,非得碰个对面,或是她有事找老六,老六才会蚊子一样叫一声大姐。   看来这警校没白上,分配了工作,人也自信起来,说话声音都大了。   她推着女儿青青:“这是你小姨。”   “叫我六姨吧!长得真可爱,快进来。”   可能是因为卧底的经历,兰静秋还挺喜欢孩子的,因为他们最不会掩饰,高兴不高兴看脸就看出来了,不用她揣摩。   再说这孩子确实可爱,不到三周岁,圆圆的脸儿,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睫毛又长又翘,漂亮极了。   兰静秋刚想亲外甥女一下,就被田巧凤推开,“赶紧洗你的脸去,平时屁都不放一个,今儿吃错药了?哪哪儿都有你!”   兰静秋也没生气,把大姐跟青青接进来,笑嘻嘻地端着脸盆去了水房。   田巧凤听见老六不让青青喊小姨,心里就又别扭起来,这是还惦记着老七呢?所以说她是六姨不是小姨?也是怪了,老六一次也没见过老七,就听她念叨过几次,怎么就这么上心呢?   难不成是她要当民警了,决定先拿家里开刀?   可老七是送给好人家过好日子去了,又不是卖了,那时候这种事多着呢,又不犯法!   田巧凤心里有事,也没问老大为什么回来,反正离得也不远,那边没空时,老大也常把青青送回来给她奶看着。   哪想到兰招娣把女儿推到里间找三姨四姨玩,她坐在饭桌边先灌了一茶缸水,才说:“妈,我要离婚了,想回来住一段时间,等我发了这个月的工资就去找房子。”   田巧凤手一哆嗦,刚拿起来的咸菜疙瘩一下子掉地上了,她怒吼道:“今儿是什么糟心日子,一个个的给我找事!兰招娣,我丑话给你说在前头,你要敢离婚,就别再进这个家门!”   楼道那头,兰静秋一进水房就看见原主奶奶了,是个头发花白但特别精神的小脚老太太,估计是来淘米的,端着个搪瓷碗正跟楼里的老太太聊天,见兰静秋进来就指着她说:“我这小孙女刚毕业,分配到东城派出所了!”   “是嘛,那可真出息,你们家也快熬出来了!”   “可不是嘛,打算着把这几个都嫁了,再给我们老二招女婿,省得家里太乱,到时候还得靠你寻摸!”   “放心吧,肯定给你挑个称心如意的。”   两老太太正聊得热闹,楼道那头传来田巧凤的怒吼,隐约能听到离婚二字。   兰奶奶耳朵还挺好使,一听就急了,冲那老太太摆着手,急着往回走,嘴里还骂着:“这个田巧凤啊,有什么事都得嚷嚷的满楼都知道,不像话!”   兰静秋吐出嘴里的牙膏沫:“奶,离婚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有什么不能说的吗?再说就算我妈不嚷嚷,你也会忍不住跟你那些老姐妹说啊,到时候可不只咱们楼,估计整个厂区都得知道,你说抗战的时候要是你们能组个情报站,那绝对无敌了。”   兰奶奶愣住,听着小孙女吧啦吧啦地说着,她一时没反应过来,老六最怕她,从小到大跟她说过的话两只手都能数出来,就算跟别人也没说过这么长串的话,今儿这是怎么了?   她正往外走呢,嘴里啊啊了两声,还没分辨出来老六是在夸她还是贬她,小脚重心不稳,已经趔趄着把她带出了水房。   得了,先回去看看家里出了什么事,等老六回家再跟她算账。   等兰奶奶走了,刚才跟兰奶奶说话的那位老太太就上下打量着兰静秋,看完脸又看身材,嘴里啧啧的:“长得真俊!老六啊,我真不是当你面才夸,你们家姐儿六个,数你长得最俊!工作也好,以前跟个蔫吧豆似的,现在看着也成人了,敢说话了,想找个什么样的,你跟周奶奶说,奶帮你找!”   “周奶奶,我听我奶说,昨天你闺女又被打得鼻青脸肿的跑回来了?你说你给你自己闺女挑的都是这样的,我哪敢指望你啊,大街上随便拉一个怕都比你给我挑的强!”   周奶奶一儿两女,小女儿四十多的人了,经常被丈夫家暴,跑回娘家来躲着,也不敢说离婚,也从来没打回去过,就这样的还有闲心管别人家的事。   周奶奶嘴巧认识的人多,虽然不是专业媒婆,但也不少人找她,哪想到这小丫头不领情,还给怼回来了。   她讪讪的,想往回找补几句,兰静秋也不理她,洗完脸就走了。   周奶奶见她走了,就跟水房的人说:“看看,以前看着多好的孩子,刚分配个好工作,尾巴要翘天上去了。”   “可不是嘛,以前兰家老六见了人都贴着墙根走,你看现在嘴皮子利索的,居然还敢说她奶奶,看来还是得上学啊,学校能成人!”   “人家老六也没说错,她奶奶可不就是嘴上没把门的,她家什么事都望外说,回去还得骂田巧凤整天吵吵,巧凤也难啊,到现在婆婆还嫌她没生个儿子出来,六个丫头也就老六省点心,男人除了挣钱屁事不管,你说她要不嚷嚷出来,总把郁气积在心里,早作下病了!”   “也是,兰家那几个丫头真没一个省心的,这老六不也嘚瑟起来了!”   “刚才听见说离婚,是老大还是老五啊,我先给你们看看去。”有那洗完衣服的,端着盆就跑了,急着去看热闹呢。   兰静秋最烦这样的环境,她那时候别管是一梯几户都是关起门来各过各的。现在这一楼道老长了,十来户人家,还得共用水房跟厕所,屁大点事立马能传得一楼道都知道。   这不,她一回来,就见自家门口围着几个人,正往里边看呢,有的还在劝。   “巧凤,先让孩子住下,慢慢哄吧,哪儿那么容易就离啊。”   “就是,肯定是闹别扭呢,离不了,你也不能把孩子赶出去吧!”   “叫青青爸来接,不来接就不回去,看谁耗得起。”   兰静秋叹口气,她知道大姐这婚是离定了,就算她现在不离,以后也会被婆婆逼着离,大姐夫当时勉强抗住了,没跟大姐离婚,可以后也会出轨,还跟别的女人有了孩子。   大姐是重生回来的,肯定不会等到那时候再离,她也不可能再去挽回丈夫,离就离吧,这有什么好劝的。   兰静秋刚要把看热闹的人赶走,兰招娣背着包拉着孩子就出来了,她无奈地挤开人群过去把人推回去,“大姐,这就是你家,走什么走!”   等人跟包都推进了屋,兰静秋砰的一声把门撞上了,外边那些人吓了一跳。   这种筒子楼哪有什么隐私,谁家的事不是这么劝,他们可不觉得是来看热闹的,更想不到人家给吃个闭门羹。   “那是兰家老六?”   “不像啊!”   “就是老六,当警察了,威风起来了!”   兰静秋还挺庆幸原主上的是警校,虽然是专科,但特别正规,全军事化管理,上了两年就过年回来过一次。   在大家眼里,好像被军训过,什么样的变化都正常,要不然以前那么蔫吧的小姑娘,走路都躲着人,现在突然怼这个怼那个的,谁不奇怪。   兰奶奶见兰静秋把老大拉回来了,就沉着脸说:“晚上都早点回来,一起开个会!”   兰静秋看书的时候就觉得这家庭会议太搞了,又不会问每个人的意见,就是奶奶还有老爸老妈做决定,非得把人叫齐了,好像在不停巩固这三位家长的权威一样。   不过她急着上班去呢,也没多说,不管开不开会,大姐肯定得离。兰招娣放下话了,就算家里不让住,她住桥洞也得离。   兰静秋记得书里兰招娣好像是离了婚住在了学校教室,晚上把桌子拼一块当床,白天她上课,青青就在教室外边玩。   兰静秋觉得既然她这个知道点剧情的人来了,肯定不能再让大姐那么凄惶,不行就先预支点工资给大姐租间房,或是看看派出所能不能申请个宿舍,先让大姐住着。   当然了,最好的办法就是晚上家庭会议时说服妈跟奶奶,让大姐住在家里,他们帮着看孩子。   兰静秋对奶奶不客气,还惦记着没见过面的老七,都是因为知道后边的剧情,老大离婚后,田巧凤本来心软了,想叫她回来,结果奶奶硬不让,说是不让她回来,她知道自己过日子苦了,就会复婚。   兰招娣带着孩子住在教室里有多难她根本就不管,后来青青发高烧差点出事。   老七找回来过,当时别人都忙着上班呢,她只见到兰奶奶,兰奶奶不认,说没扔过孩子,她找错了。   后来老七肯定过得不好,不到三十岁就跳河了,田巧凤一直打听着老七呢,听到信后,哭了一场,家里人才知道。   你说这老太太多气人吧!就算一天也没养过,那也是有血缘关系的亲孙女,找回来了又没哭没闹,你起码问问她是不是有什么难处吧。   兰静秋看书的时候就气得牙痒痒,穿进来了,自然要把想说得话都说出来才解气!   她还打算撺掇着田巧凤把老七认回来,不是为让人家养老,起码有这么几个姐妹,有什么难处了帮一把,不至于年纪轻轻就跳河啊。   兰静秋一边往派出所走,一边琢磨着家里这一滩子事,她以前不信玄学,但现在她穿进了一本书里。既然成了这家六妹,那就得替人家圆了因果,总不能脱离家庭谁也不理吧。   快到派出所时,她看见两个七八岁的小孩用背心托着一块肉正往家跑,小点的那孩子嘴里还嚷嚷着:“吃炖肘子喽!捡来的炖肘子!”   捡来的?这年月肉票特别少,肉价也贵,好多人家都吃不起肉,能捡这么一大块,运气真不错。   兰静秋怕是病死的猪肉,再把孩子吃坏了,就停下来看了两眼,然后她吓了一跳,急忙叫住那两孩子:“站住,都跟我去趟派出所!” 第3章 麻爪了   那两个小孩看见兰静秋这身衣服,把肉抱紧了,转身就想跑。   他们倒不是怕警察,主要是刚在学校学会唱‘一分钱’:‘我在马路边,捡到一分钱,把它交到警察叔叔手里边!’   捡到一分钱都得交给警察叔叔,这么大一块肉怎么能私吞呢,肯定也得交给警察叔叔吧,虽然喊住他们的是警察阿姨,但都是警察,喊他们肯定是想把肉拿走,小孩子嘴馋起来,哪还管什么拾金不昧的优良品德,先抱回家吃进肚里再说吧。   兰静秋看出那块肉不是猪肉了,怎么可能让他们跑了,她一米七的个子,两条长腿一迈,几步就追上了那两孩子:“这肉有问题,不能吃,走,跟我去趟派出所,我给你们买糖吃。”   抱着肉的孩子被她抓住后脖领子,想着肉吃不上了,没准还会被当贼,他立马哭了起来:“我捡的,这是我捡的!”   兰静秋搞不懂这些孩子的脑回路,她说得够清楚了啊,这肉有问题不能吃,跟她回去有糖吃,哭什么啊!   “别哭了,等我跟你们老师说,让老师奖励你们小红花行不行?”   小点的那个一听见告诉老师,立马溜了,兰静秋只想知道他们从哪儿捡的,溜就溜了吧,这个大点的带回去就行。   兰静秋推着那孩子往派出所走,看他那样儿,还怕怕的,就安慰道:“放心,不是要抓你,就是这肉有问题,得查清楚你从哪儿捡的,街上捡的东西不能随便吃,万一有毒怎么办?”   “没毒!我看见狗啃另一块了,狗没死!”小男孩还是把肉抱得紧紧的,真捡到一分钱他会交给警察叔叔,可他家过年才能吃口肉,这么大一块肘子,他可舍不得交上去。   兰静秋十分无奈,她总不能说她怀疑这是煮熟的人肉吧,再把这孩子给吓个好歹。   她耐着性子说:“这肉真有问题,阿姨不骗你,你在哪儿捡的?”   “就在河边的垃圾堆里。”   河边?是被水冲上来的,还是附近的人扔过去的?   到了派出所,兰静秋跟那孩子说:“一会儿有人问你什么你就照实说,别害怕,不是想吃肉嘛,等完事姐姐给你买个鸡腿吃。”   “不是阿姨嘛?”   兰静秋撇撇嘴,这孩子一点也不可爱,原主上学早,她今年才十九,刚才只是想安抚孩子才说了个阿姨。   不过爱叫什么叫什么吧,无所谓的事。   东城派出所,曹所长正跟唐中队长吐槽着:“我还以为同名同姓,结果看了下档案,真是兰家老六,这孩子我知道,上户口那会儿我还跟她爸吵了一架,那名字还是我帮着给起的,她爸差点给她起名换弟!”   唐队长也笑:“你一说换弟这名字,我就知道谁家了,我跟她家大姐是中学同学,兰招娣嘛!”   虽然普遍重男轻女,但城里比村里还算好点,没谁家像兰家这样几个女孩都叫这种招弟引弟的名字,她家确实挺出名的。   曹所长就叹气:“兰招娣我也知道,要是那丫头也还行,说话利索,一看就是个能干的,可这个兰家老六啊,简直是闷葫芦,她奶奶天天骂她,拨一下转一下,动不动就躲到犄角旮旯里躲着,懒得出奇,她怎么就跑去上警校了?”   唐队长说:“要不就分去户籍科,怎么说也是大学生,管户籍肯定没问题。”   “那边缺人吗?最缺人的地方是哪儿你能不知道?”   唐队长也叹了口气,就户籍科最不缺人,内勤办公室跟档案办公室也刚添了两个人,这两个不是警校毕业,身体素质也一般,只能坐办公室。   好不容易分来个警校的,结果居然是个小姑娘,小姑娘也就算了,有些时候对上女犯人时还真就得用女民警,结果分来这位居然是个闷葫芦,听曹所长这意思,好像还很懒,这样的确不适合在一线工作。   两人正说着,就听见外边一阵喧哗声。   “你说什么?人肉?开什么玩笑呢?”   “我目测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性,请拿去化验一下,或者找法医看看。”   “咱们这儿哪儿有法医?”   派出所的一大特色是哪个办公室都不带关门的,曹所长耳力过人,一听就知道是小赵跟一个陌生女性,难不成是今天要来报道的兰静秋,可听这声音自信极了,底气十足,怎么可能是那个在哪儿都不起眼的兰家六妹!   结果他出去一看,还真是兰静秋,可又不是他印象里那个兰家六妹。   这姑娘一身八三式的军绿色警服穿得精神笔挺,头发盘了起来,戴着大檐帽,巴掌大的小脸俊得很,眼神灵动,说话咬字清楚,哪有一点闷葫芦的样子。   这还真是女大十八变啊,要在外边碰见,他都不敢说这就是兰家六妹。   兰静秋怕孩子听见那是人肉,把那孩子支去了厕所,一边往那边看着,一边跟小刘说:“没法医?那谁负责验尸?”   曹所长过来看了眼那块肉,就跟她说:“谁碰上了谁负责,你不是来报道的吗?就你负责了。”   兰静秋刚毕业就去卧底了,还真没负责过案子,一听就激动起来。   “行!请领导给我派两个人,那孩子说这肉是野狗从河边翻出来的,那边应该还有尸块,我得赶紧带人去封锁现场。”   曹所长愣了下,他就是试试这姑娘到底能不能行,没想到她居然敢这么大包大揽。   “真是人肉?你见过煮熟的人肉吗,就这么肯定?”   兰静秋真见过,而且她差点就被逼着吃了一块,可这话能说吗?这时也只能从解剖学说了人类的膝盖骨如何,猪的又如何,总之这块确实挺像肘子,但应该是人的膝盖骨那一块。   “曹所长,这种事宁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觉得应该马上找人检验这块肉,同时也要封锁那一区域,找到所有的肉块。”   曹所长心里也直打鼓,这块要真是人肉那就是十分恶劣的碎尸案,严打刚过,就出这样的恶性案件,他这个所长的帽子危险了啊!   “把肉送去检验室,小刘你再去问问那孩子,别吓到他,就问问捡肉的时候除了野狗还有没有看见别的人。小唐跟小张留守,其他人跟我去河边,都带好家伙。”   兰静秋松了口气,她就怕人家不信她,非得检验过后再去河边,万一还有其他尸块,被野狗啃个稀巴烂,还怎么查?   这时候没有警车,七八个人,一人一辆三八大杠,兰静秋没有啊,小刘把他的钥匙扔给她:“先骑着吧。”   路上,曹所长看看兰静秋,问她:“小六,啊……小兰啊……”   兰静秋无奈道:“曹所长,叫我静秋就行了。”   “哦,秋啊!”   兰静秋诧异地看他一眼,她知道这位曹所长,就是他在老爸给她上户口时,骂了老爸一顿。兰奶奶吐槽过好几次,埋怨他多管闲事,说要不是他,没准老七会是个小子。   看来这名字应该不是老爸被骂后给她起的,没准是这位给起的,而且这名字对他来说有特殊意义?要是晚辈还好说,要是初恋啊情人啊,那可尴尬了!   兰静秋叹口气,秋就秋吧,哪怕叫小六也无所谓,不就是个称呼嘛。   曹所长当时刚夭折了个女儿,还是头胎,夫妻俩从怀孕开始就查字典选名字,不知道男女,那就男的选一个,女的选一个,给女儿选的名字就是静秋,他媳妇十月怀胎生下来是个宝贝女儿,可胎里弱没养活。   那天曹所长见兰静秋他爸来给孩子上户口,居然要给女儿取名换弟,他就急了,骂了一顿,又说起他家没养活的那个静秋有多宝贝。   兰爸爸被骂懵了,听着静秋这名字好,就给老六用上了,当时的曹所长赶紧利索地给他上了户口,觉得也算是个寄托吧,可惜后来再碰见兰家老六,见她缩手缩脚的,跟他想象中叫这个名字的女孩一点也不一样,那点子寄托也就没了。   可现在看着这落落大方,说话铿锵有力的漂亮姑娘,他就像是看见了自己的女儿,心里酸涩极了。   “静秋,我就是想夸你两句,这种不放过任何疑点的作风一定要保持下去,还没报道就开始干活了,很有咱们基层民警吃苦耐劳的精神。”   兰静秋被夸得不好意思了:“谢谢所长夸奖,我一定再接再厉!”   她话音还没落就瞥见一条黑狗叼着东西正往胡同里窜,他们虽然是三八大杠但车速很快,那黑狗也快,两边擦着过去,其他人都没看见黑狗叼着东西,兰静秋却长腿一叉,一个急刹车,车后轮一摆就追了过去:“你们先去河边,我追这条野狗!”   大家车都没停稳呢,兰静秋就已经不见了人影。   曹所长心里甚至已经把她当女儿了,此时瞬间觉得这名字好像跟人不太搭,静秋两字选自唐诗,有一种古典的韵味美,一听就觉得这女孩文静有内涵。   兰家这位简直就一猴子,刚来第一天就上蹿下跳,文静个屁!   曹所长叹口气,也行吧,他们派出所缺的就是这样有战斗力的。   兰静秋追着黑狗骑到一个荒宅门口,这里应该是很久没人住了,房子都塌了一角,院子里长满草。   她在草丛中听见小狗的叫声,这才明白,这黑狗是来喂食小狗的,可它叼的应该是条胳膊!   兰静秋把车靠在土墙上,慢慢走过去,无奈地试图跟黑狗讲道理:“这是我们的物证,是受害者的尸体,请你……”   黑狗把尸块扔在小狗面前,汪汪叫着窜出来照着她的腿就咬过来了,兰静秋一个侧踢把黑狗踢开,见它又扑上来,这次她没留情,直接朝着头上踹了过去。   黑狗吃痛趴到地上,一时不敢再接着攻击,兰静秋赶紧过去用证物袋把那条胳膊装了起来,她看了眼嗷嗷待哺的那条小狗,叹口气,现在城里不准养狗,一经发现就会打死,她就算想帮它们也没办法,最多抽空给它们送点吃的来,或者等案子结束把小狗送去乡下给老乡养,这大狗如此凶悍,还吃过人肉,谁敢养。   可它吃的是煮熟的不是生人肉,到底要不要帮它结束生命?   兰静秋正为难着,就听见门口好像有人骑上了她的自行车……   她顾不上管狗了,冲出来一看,早没影了!   出警第一天,丢失警用自行车一辆?   风风火火的兰静秋眨巴眨巴眼,擦,太倒霉了吧,还是她太激进了,不该自己来?   主要是好不容易转正,穿了制服,还碰上了大案子,能不热血沸腾嘛,结果麻爪了。 第4章 二皮脸   证物找回来了,自行车被人骑走了,兰静秋虽然知道很难追上,但还是跟了出去,想看看大街上有没有目击者。   此时是上午九点多,上班的上学的都已经进了单位、学校,唠嗑的老头老太太还没出来呢,街上还真没一个人。   她叹口气,拎着证物袋开始观察着这条胡同儿。   不长,只五家,靠里边的两家都没人住,有野狗的这家在最里边,那人如果不是住这胡同里的,应该就藏在倒数第二家的废弃宅院里。   兰静秋觉得那人不太可能是这里的住户,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没人会在自己家门口偷别人自行车。   倒数第一家三间房塌了一半,好着的那间应该是被野狗占了,味道很重!这家院里还有几块白骨,兰静秋看着也很像是人骨。   第二家没有大门,堂屋的门也虚掩着,兰静秋小心地推门进去,门扇十分顺滑地被她推开。   她愣了下,年久失修的门可不会这么顺滑。往下一看,果然门扇的转轴上满是油,不是机油,好像是什么动物油脂,兰静秋不敢细想,小心查看着屋里的情况。   这边也是三间房,堂屋跟左边那间满墙都是蜘蛛网,只右边那间一点蛛网都没有,靠窗的一边还用红砖在地面铺了两层,上边铺着两床脏兮兮已经看不出颜色的被褥,里边的棉花都露出来了。   房间一角倒扣着一个水缸,缸底当桌子,上边放着一袋馒头干,一个边边都磕花的搪瓷碗,里边用冷水泡着馒头干,已经成了糜状。   除了这些,房间里再没别的了。   没衣服没锅没灶具没刀具,兰静秋把所有的地面都看了一遍,甚至戴着手套把水缸翻开看了一遍,里边什么也没有。   根据她的判断,这里不具备杀人分尸煮食的条件,但这人还是很可疑,为什么要骑着她的自行车跑?是听到自己说受害者了吗?一个流浪汉为什么要把门弄得这么顺滑,怕被发现吗?   她又去那三家住着人的一一敲门,只有最靠街边的那家有人,还是个七八十的老太太,还耳背,看见兰静秋的衣服就拉着说俊。   兰静秋问了几句,完全驴唇不对马嘴,盘查只能先到这里,她想留下来看着现场,可曹所长他们都不知道她在这里,只能先去河边汇合。   没有手机的年代就是这么不方便,要是换她那个年代,一个电话过去,交警就把偷车贼抓住了。   兰静秋坐着11路紧赶慢赶的到了河边,她发现已经戒严了,显然这里也找到了尸块。   她把自己手里的送过去:“曹所长,找回来了,但我自行车被人骑走了,那边两个荒废的院子一个住着野狗一个住着流浪汉,我怀疑我自行车是被那个流浪汉骑走的。”   曹所长愣了下,一时不知道该夸她还是该骂她,怪不得看着比刚才沉稳多了,原来是犯错误了!   “这幸亏还没给你发枪,不然你是不是也得把枪给丢了?”   兰静秋赶紧说:“不会,有枪的话我肯定不离身,主要还没适应过来,谁能想到有人敢偷警车呢,其实咱们的车子上该做上标识。”   曹所长瞪她一眼,还给自己找上理由了!   其实以前警用自行车做过标记,可严打的时候一出去就被人扎车胎!后来就全都刷成了大众色。   他没说这事,只问她:“流浪汉?年初刚清查过,哪来的流浪汉?跟碎尸案有没有关系?”   “这我不敢肯定,他住的地方没有血迹没有凶器也没有残留的尸体或衣服,不过他隔壁就是一大一小两只狗,院子里有几块骨头,还不确实是人骨还是动物的骨头。”   曹所长看看找到的那几块,知道这是大案子,不仅焦躁起来,他挠着头:“就这些?你没见到人,怎么确实是流浪汉?”   “这人应该很没有安全感,睡觉靠墙,墙上都被蹭出了印子,地上还有他的鞋印,我推测应该是一米七五以上,七十到八十公斤重的男性。”   曹所长诧异地看她一眼,这上了警校的就是不一样啊,一个推测说得这么自信。   “行,一会儿把你的推测跟刑警队的人说说,再把他们领到那边院子里,就没你事了。”   刑警队?也就是说这案子不归她管了?   “曹所长,你不是说这案子归我了吗?”   “归你?你办得了吗?我都办不了,这是恶性凶杀案,肯定交给刑警队,咱们帮着打打外围,盘查下群众。”   曹所长说着又指着兰静秋的鼻子说:“你先把你那辆自行车找回来再说吧!还想办凶杀案?”   兰静秋无奈极了,小刘跟其他几个人都在往这边看,要不是在整理的是尸块,他们差点就笑出来了,当警察的把自行车丢了,兰静秋是东城派出所头一人。   “放心,我一定找回来!”兰静秋答应的特别利索,偷走自行车的人肯定跟凶杀案有关系,不让办这案子,但她找自行车能不查嘛,正好。   此时,大路上又来了几辆自行车,是刑警队的。   曹所长迎过去:“洛队长,来得挺快啊。”   “听见碎尸能不快嘛,咱们凤安城可从来没有过这种恶性案件。”   “是啊,我一确定是碎尸就找人通知你了。”   曹所长叫过兰静秋,“这是我们所新来的民警兰静秋,让她把前后的事跟你说一遍。”   洛生海上下打量着兰静秋:“这不是兰家六妹嘛?老曹,这就是你不对了,小姑娘家家的,让她坐办公室处理处理文件多好,万一吓到了……”   兰静秋也认出来了,这位就是大姐夫的弟弟,虽然兰招娣跟大姐夫离婚了,但这人对青青一直很好,小说里提到他的时候都说他在忙,在办大案子,还经常出差,每次回来都不忘给侄女买点吃的或是玩具。   兰静秋看书时对这人印象是真不错,疼爱侄女的帅气刑警,除暴安良,打击犯罪的勇士,多正面多光辉的形象啊。   哪想到一碰面就觉得这人是个大猪头,爹味十足。   她鼻子里哼了一声:“妇女解放多少年了,男女平等也喊了多少年了,怎么有些人还这么明目张胆的瞧不起女人?”   洛生海没想到她这么直接,愣了下,才解释道:“那倒不是,我最佩服的就是省里的刑侦专家齐女士,哪里会瞧不起女性。我这不是为你好嘛,上次我们刑警队来了个打杂的小姑娘,看见东子腿上的伤都给吐了,我是觉得小姑娘挺娇气……”   “娇气你妹啊,人家也许晕血呢,再说人家小姑娘就是打杂的,也不需要那么强硬的心理素质,你见一个娇气姑娘,就对所有小姑娘刻板印象,就你这样的还当刑警呢?”   洛生海是真没想到被个小姑娘给教训了,他好像也没说什么啊,以前他就认识兰家六妹,在他看来那孩子就是适合坐办公室。   兰静秋当卧底的时候就盼着有一天脱了那层皮,能有什么说什么,所以才会怼了这个怼那个,完全不留情面。   可曹所长不知道啊,他瞪着兰静秋,手在脖子上抹着,像是在说回去有她好看。   兰静秋叹口气,算了,还是得识时务,“洛队长,您别生气啊,我刚进派出所什么也不懂,刚才还弄丢了自行车,正懊恼呢。听见您批评我,这不就没忍住嘛,您也是,对我都不了解,上来就说我该去坐办公室,坐办公室的大小都是领导,就凭我这样的,哪儿行啊?我就该在下边跑跑腿,长长本事,新来的嘛,从基层做起。”   洛生海愣愣地看着她,他说的坐办公室是文员之类的,什么大小都是领导,这姑娘装傻呢还是装傻呢?   这不整个一二皮脸嘛,刚才眼看着要翻脸了,现在又硬给圆回来了。刚才还在怒目而视的小姑娘一脸崇拜地看着他,“洛队长,我给您汇报一下吧。”   然后兰静秋就巴拉巴拉地说了起来,语速很快,用词简练准确,从她发现小孩抱着人肉说到她丢自行车,然后勘察,然后再到河边汇合。   等她说完了,洛生海也总算明白她为什么会生气了。这姑娘还真跟一般人不一样,第一天上班就能看出人肉。   煮熟的人肉,又不是头手脚,这可不好分辨,而且她还没当场喊出来,没吓到那孩子,没有造成民众的恐慌。后边的操作,除了没锁上车子,也没别的可挑拣的。   他笑着说:“我收回刚才的话,我让你去坐办公室确实是浪费了,虽然丢了自行车,但你这专业素质还算过硬,好好干,有前途!”   “谢谢洛队长赏识,那您看能不能把我调过去一起查案?这案子也算是我发现的嘛!”   洛生海马上收敛笑容,变脸嘛,谁不会啊,只听他十分强硬地说:“不能!先找你的自行车去吧,流浪汉跟案子有关只是推断,他骑走自行车也只是推断,也许就是不长眼的贼偷了你的自行车。”   兰静秋知道他说得有道理,她也是这么想的,但还是心中呵呵两声,这自行车要是找不回来,她这脸还真没地搁了。   洛生海带了三个人过来,留下两个人帮着曹所长在河里打捞尸块,他领着另一个跟兰静秋去废弃的院子查探。   这边只找到了两块躯干跟一条腿一条胳膊,头和其他的部分还不见踪影。就怕不是在河里,而是被别的野狗叼走了,可又不能大张旗鼓的广播找尸块,会影响到居民的正常生活。   曹所长越想越觉得后续要做的事很多,但还是拉住兰静秋:“你给我老实点,刚才怎么回事?人家也没说什么,哪个小姑娘不想坐办公室?干干净净的不用老往外边跑。人家也是好心,你不乐意就说你不乐意呗,就是一句玩笑话,你看你这上纲上线的,干什么呢!”   “知道了!”兰静秋无奈地应着,不当卧底了也不能什么话都说,唉,还得搞好人际关系啊。   她想再借辆自行车,曹所长指指等着她的洛生海,“借什么借,让洛队带着你过去吧。”   别人都在忙呢,洛生海不耐烦地朝她招手,兰静秋只好过去说:“曹所长说你俩骑一辆车,给我让出一辆来。”   洛生海从嘴型就看出曹所长在说什么了,听见她的话,不由挑挑眉,心中十分好笑,这丫头胆子可真不小,跟他印象里那个永远低着头的姑娘没一点相似之处。   他笑道:“曹所长真这么说了,等我去问问。” 第5章 直觉   兰静秋没那么龟毛,更不会害怕跟男人骑一辆自行车,不过现在这环境,能避免还是得避免,她不觉得自己这么做有什么问题。   她见洛生海要去问,就小声道:“问什么啊?洛队长,咱们得争分夺秒破案找真凶,我还能骗你嘛,一个大队长,这么小气?”   她语气半是玩笑半是认真,洛生海也没跟她较真,小姑娘嘛,跟她骑一辆车确实容易让人误会,他下车把车子递给兰静秋,哪想到他搭档付建国一蹬车子跑了。   付建国觉得这俩人一来一回的,还挺有戏,又想着老大的婚事各种不顺,就想着撮合呢。   他自己跑了,还朝后喊:“我带不了人,你俩骑一辆吧。”   把洛生海气的,“发什么神经,你赶紧给我回来。”   兰静秋一看,立马腿一撇骑上车,见那人没打算回来,她好心地跟洛生海说:“上来吧!我带你!”   “就你这小身板,你带得了我吗?开什么玩笑呢?”   “哦,那我走了!”兰静秋蹬车子就走。   洛生海气笑了,这一个个的,都不拿他当回事啊,他跑了几步追上去。   兰静秋还以为这位威风的大队长要跑步前进,哪想到身后刮过一阵风,车后座一沉,他上来了。   还好他动作十分轻盈,兰静秋车把扭了几扭就稳住了,“洛队长,您这身板确实不错,能顶一头年猪吧。”   年猪都是长起了个的,怎么也得二百斤,洛生海叹口气:“你这丫头脾气也太坏了,一点亏都不肯吃,我说你身板弱是心疼你,又不是批评你。”   “问题是我不弱啊!”兰静秋心里吐槽,还心疼她?洛家男人果然最会花言巧语,怪不得大姐被他大哥哄住了。   洛生海只是觉得不该让个姑娘带他,才说了句心疼。可此时见兰静秋蹬着自行车,载着个大男人,一点也不吃力,确实不弱。   他笑了笑,被骂猪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谁让他小瞧了人呢。   洛生海坐在后座上十分绅士,跟兰静秋之间隔着两拳的距离,但她不知是头发还是身上的香味不停往后吹,让他有点心猿意马。   兰静秋是大嫂的妹妹,他也一直当妹妹的,自然不能有别的想法,于是他开始找话题缓解尴尬。   “我没有妹妹!”   “啊?”   兰静秋愣了下,这话题太莫名其妙了吧,她当然知道他没有妹妹,他家就兄弟三个,他是老三。他老妈一直觉得自己是洛家的功臣,肚子争气,一直瞧不上兰招娣。   “哦,我知道啊,你家只要男丁,所以我姐要跟你哥离婚嘛,让你妈再给你大哥娶个能生儿子的媳妇吧。”   “我大哥要离婚?”   洛生海跳下车,一伸手捏住了闸,兰静秋没防备,上身猛得往前一冲,她吓了一跳:“你发什么神经,不就是骑了你的自行车嘛,还给你!”   兰静秋把车子扔给他,想跑着过去,反正也不远了。   洛生海赶紧推着车追上去:“我没那意思,我就是被你吓到了,我哥跟你姐怎么可能离婚?青青怎么办?这不是胡闹嘛?”   兰静秋不确定大姐夫有没有跟他家说这事,她也不想跟洛生海讨论大姐大姐夫为什么离婚,原主也不可能知道,她就说:“反正今天一大早我姐带着孩子回娘家了,说要跟你哥离婚,具体原因我不清楚。我见你说你家没妹妹,我就以为你在炫耀你家全是兄弟,嫌弃我姐跟青青。”   “怎么可能,你这什么脑子?这有什么好炫耀的?你不知道青青多招人待见。我说我没有妹妹,是因为你在河边说‘娇气你妹’,我就跟你解释一下我没有妹妹。”   兰静秋愣了下,所以他是把这句话听成‘你妹娇气’了?也对,现在的人还不懂‘你妹’这词的特殊用法。   “那是我误会你了,我姐跟你哥的事我确实不是很清楚,你想知道回家问你哥吧。洛队长,咱们俩个专业点,办公时间不谈私事怎么样?”   “哎哟喂!”   洛生海气得拍着车把直笑,明明是她先提的私事,还指责他家重男轻女,这小脸一转,又义正言辞地说办公时不谈私事,什么话都让她说了。   难不成是因为她家的环境让她太自卑太敏感了?什么都能想到重男轻女上?洛生海心软了一瞬,“行,不谈私事,上来吧,我带你过去。”   兰静秋已经看见付建国在前边岔路口等着了,她没上车,指着前边说:“就是那边的胡同。”   说着她一边朝付建国招手,一边朝那条胡同跑过去,洛生海看着她小鹿般灵动的身影,心中直叹气,看来他是真不会跟女孩子相处啊,怪不得找不到对象。   三人来到那两个院子外,洛生海根据兰静秋的描述就知道哪个院子是流浪汉的,哪个院子是野狗的。   他先带着人进了流浪汉的院子,车子自然也推进去还上了锁。   兰静秋想到自己丢了的自行车,还真有点尴尬。   洛生海一到现场就不再废话了,十分专业的侦测起来,他跟兰静秋的推测差不多,这里并不具备杀人分尸蒸煮的条件。   “你分析的没错,中等个子,偏痩,没有安全感,但这里一点痕迹都没有,如果不是他骑走了你的自行车,那他应该还会回来,对流浪汉来说,这馒头干可是一周的口粮。如果是他骑走了,那应该是畏罪潜逃了,咱们得找出他的犯案地点甚至是同伙。”   兰静秋道:“虽然没有痕迹,但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事肯定跟他有关。”   洛生海本来对她的专业性很满意,哪想到听到这么一句话,他皱眉道:“你不是神探,别相信直觉。”   付建国也在一边说:“是不是小说看多了,居然相信直觉,咱们警察只能相信证据。”   兰静秋刚毕业就去做卧底,一路做到大姐大,被毒枭信任,就是靠着敏锐的直觉,但是她想到最后那毫无征兆的一枪,也对自己产生了怀疑,于是乖乖道:“两位说得对,直觉容易让人产生偏见,做警察确实不能相信直觉。”   洛生海诧异地看她一眼,还以为她像个刺猬,浑身是刺,不管谁说什么,她都要怼上两句,真没想到她还有认错的时候。   “去隔壁看看吧,那条吃过人肉的狗不能留了。”   兰静秋赶紧说:“小狗我能送去乡下吗,看着刚断奶,应该没吃过肉。”   “小姑娘就是心软!”付建国有点不以为然。   洛生海听他说小姑娘如何,就等着兰静秋怼他呢,结果人家不吭声了,这是只怼自己吗?难不成是因为大哥跟大嫂的事?   他摇摇头,兰家六妹说得对,办案时不能想私事。   隔壁院子里的骨头有七八块,那条大黑狗见有人来,已经缩着尾巴叼着小狗进了屋里,洛生海勘测的十分仔细。   兰静秋说:“我来的时候就看了,这里没有别人的脚印。”   洛生海也发现了,兰静秋上次进来时只走了一条线,十分谨慎的尽量保护了现场。   “所以这是隔壁的流浪汉吃了肉把骨头扔来这边院子里?还是狗自己叼进来的?还是得盘查这附近的人,这么大一条狗,肯定有人见过,打狗队年初刚清扫过一遍,这条狗是怎么漏网的?”   洛生海说着举起一块骨头:“这块很像人骨,你们看看。”   兰静秋说:“我的直……我的眼睛告诉我,这些都是人骨!估计受害者不只一个。”   付建国叹口气,不由骂起来:“妈蛋,谁这么变态啊,杀了人还得煮熟了,是想吃吗?可偏又扔的到处都是!”   洛生海说:“也许他只吃了特殊的部位。”   “有可能,变态嘛,咱们正常人怎么能知道他的想法。”兰静秋可是见识过不少变态,她从来不去琢磨这人为什么要这么做,因为有些人没有逻辑跟思想可言,全凭着野兽的本能。   等把该收进证物袋的都收好了,该记录的都记录下来,洛生海就让兰静秋去外边等着。   兰静秋吓了一跳,“你要现在,在这里处理这条狗?叫打狗队来吧。”   “打狗队都是民兵临时组建的,打完就解散了,带去刑警队也麻烦,就在这里吧。”   兰静秋沉吟片刻,干脆道:“把枪给我,我来吧。”   如果她没看到黑狗,也许不会有人发现它吃过人肉,它也就不用死,既然必须得死,那不如她自己动手。   那两个人却吓了一跳。   “枪?你开什么玩笑,每一颗子弹都要写报告的!”付建国说着拿出一把警用战术刀,看着兰静秋,吓唬她,“你真敢去?”   洛生海抢过他手里的刀:“胡闹!”   兰静秋却进去把小狗抱了出来:“你们在外边等着吧。”   洛生海跟付建国面面相觑,她是想徒手勒死那条大黑狗吗?   兰静秋抱出小狗时,大狗就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不过它被兰静秋那一脚镇住了,一时不敢上前。   洛生海在外边看着那只叫声微弱的小狗,叹了口气,自己这是怎么了?居然听那个小丫头的话,在外边乖乖等着?   他刚要进去,就听见屋里的大黑狗闷闷地叫了一声,伴着重物撞击的声音,那危房都晃了几晃。   洛生海跟付建国跑进去一看,狗被摔死在了地上,墙上还有一处掉了墙皮,显然是兰静秋把狗抡起来朝着墙上打击后脑,借了力用了巧劲,估计一下就结束了,倒是比用刀干净利索多了。   兰静秋见两人都愣愣地看着自己,皱眉道:“这样不好吗?让它死得干脆点。”   付建国从没见过这么彪悍的女人,他本来还想着撮合老大跟兰静秋,这时立马打消了这个危险的念头,这姑娘不适合当老婆,只适合做搭档。   洛生海看着兰静秋眉头紧皱,印象里那个低着头来给大嫂送东西的兰家六妹越来越模糊。   “你以前杀过狗?”   兰静秋摇摇头,她确实没杀过狗,杀过人而已。   洛生海朝她竖起大拇指,“咱们六妹胆子不小啊,真够厉害的,你现在是不是觉得特别痛快?”   兰静秋诧异地看他一眼:“不用试探我,我不是暴力狂,更不嗜血,不是你说它必须得死吗?我想减轻它的痛苦,尽快了结,做错了吗?”   现在的打狗队也没有安眠针注射剂,还是会使用暴力啊。   洛生海摇摇头,倒是没做错,就是吧,跟她的形象差别太大了,看起来文文静静漂漂亮亮的小姑娘摔死了一只成年野狗,说出去怕都没人信。 第6章 嫌疑人   兰静秋看着地上的死狗:“这尸体要怎么处理?”   付建国是真没想到兰静秋能徒手杀狗,他刚从打击中缓过神来,忙说:“你不用管了,一会儿完事,我找地方埋了。”   他只是震惊,洛生海却有些担心,没杀过生的人绝对不可能这么利索的结束一条生命,更何况兰静秋还想着救小狗,这么心软的人怎么可能面无表情地做出这种事。   所以兰静秋的心软是装的吗?也许她没杀过狗,但她一定杀过生,又或者她是那种天生冷血的人,这种人万事顺遂还好,就怕遇到事会偏激起来。   洛生海叹口气,希望她只是在家杀过□□。   兰静秋感受到了洛生海探究的眼神,但她并没太在意,做为警察,要是连处理一条必须死的狗的能力都没有,那叫失职。   她可不想伪装成原主那个善良懵懂甚至有点自闭的小姑娘,太累!   “马上中午了,那几家应该会有人回来,现在开始排查吗?”   洛生海点点头,掏出根烟在鼻子下边闻着,“你只见了那家老太太,她还没听懂你的话?”   “没错!”兰静秋也很无奈,那老太太真不是装的,她不只耳背,脑子可能也有点糊涂,两人完全鸡同鸭讲。   洛生海让付建国先把院子封起来,付建国从包里掏出警戒带,兰静秋帮着他拉起来固定上,这才问:“一起查还是分开?这个胡同有三家,对面胡同七家。”   洛生海没看她,指指小狗:“我们两个去查,你不是要把狗送去乡下吗?赶紧去吧。”   兰静秋愣了下:“这事不急啊。”   “去吧,这案子归刑警队了,忙你们的去吧。车子先借你,用完了送去刑警队就行。”他说着把钥匙扔了过来。   洛生海的语气很温和,却带着不可抗拒的气势,兰静秋明白了,这是不想让她跟着查案了,是因为她杀狗的行为?还是单纯不想让民警跟着查案?   她接住钥匙,唇角轻挑,正想着嘲讽两句,就看见胡同口进来一个男人。   这人看起来五十来岁,瘦瘦小小的,左手拎着半袋子白面,右手拿着个搓衣板,好像是刚从供销社回来。   他一进胡同看见兰静秋他们三个,先是愣了下,然后就热情地招呼着:“警察同志,又来排查啊,家里要没孩子,大人很少中午回来,你们等半天了吧,赶紧进屋喝口水。”   不等洛生海说话,这人小跑着过来打开了跟流浪汉紧挨着的这家大门,他们三个刚才就站在门旁边,看起来确实有点像是在等着主人回来开门。   洛生海跟付建国见他看见警察不但不怕,反而这么热情地招呼,先就降低了警惕。   兰静秋的心却提了起来,她在这个中年男人身上闻到了同类的气息。   他跟曾经的自己一样也是个隐藏者,拼命伪装才让自己看起来跟身边人没什么区别。   可他又不是卧底,只是个普通人,需要伪装什么呢?杀人甚至是吃人的变态行为吗?   兰静秋在心里默念着不要太相信直觉,但心里却已经把真凶两字打在了中年男人的脑门上。   洛生海带着付建国已经跟着那中年男人进门了,他转头朝她挥挥手,“忙你的去吧。”   兰静秋想说出自己的直觉却知道人家不会信,再说万一这男的只是在隐藏性向问题,或是异装癖不想被人发现呢。   她只是察觉到了他是伪装者,并没有感觉到杀手的气息,再说她这种直觉真就准吗?还是得进去看看才行。   洛生海见兰静秋点点头去开车锁了,这才放心,他还怕这姑娘非要赖在这儿跟着查案。   中年男人不等盘问就自报家门:“警察同志,叫我老周吧,赶紧坐,你们也不容易,这一天天风里来雨里去的。”   他把人让到堂屋,开始生火烧水,洛生海一边客气地阻拦,一边跟付建国一起四处查看着,他们这些刑警的眼睛堪比探照灯,哪有蛛丝马迹都能找出来。这里离那两个院子最近,肯定是重点勘察对象。   洛生海给付建国使了眼色,付建国马上一捂肚子:“不好意思,周哥,我借用一下厕所行吗?”   老周马上指着院子一角的茅厕说:“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人有三急嘛,你去吧,那里边有草纸。”   厕所就挨着隔壁的院子,付建国肯定从里到外都得看一遍。   洛生海在里边没发现什么不对,破旧的八仙桌配着没上漆的长板凳,两个老式的暖壶,五个刷得不是很干净的玻璃杯。   堂屋兼厨房,另一边放着案板灶具跟各种调料,一扫就知道,这户人家条件很一般。   洛生海重点看了眼菜刀,不是很锋利,该磨了,这样的菜刀是不可能分尸的。   堂屋东西两间是卧室,都挂着自己串起来的帘子,洛生海家也有这样的帘子。   就是现在流行的那种用废纸或是糖纸塑料纸折成蝴蝶结的样子再用针线串起来。   讲究的,蝴蝶之间穿上珠子,不讲究的卷点纸卷剪成一段段,串一个蝴蝶,再竖着穿一个短短的纸卷来代替珠子,虽然原料都简单,但手巧的真能做得很好看。   老周家的门帘是用塑料纸串的,没放珠子也没放纸卷,五颜六色的还挺好看,但没有珠子就导致门帘很密,根本看不见里屋。   洛生海决定先问问情况,再决定要不要找机会进里屋看看,他问老周:“你家里人中午都不回来?”   “不回来,我媳妇跟儿子都在棉纺厂上班,早上都带饭。”   “你呢?不用上班?”   老周看着就憨厚老实,他笑着说:“我也在棉纺厂,打更的,天天夜班,早上起来都在厂里睡一觉才回来。这不顺路又去了趟供销社买了点东西,就回来晚了。”   打更的就是晚上在厂里巡逻,预防小偷跟火灾,那确实是日夜颠倒。   洛生海琢磨着,刚要接着问,老周就很积极地说:“警察同志,你们是来查什么的,要我拿户口本吗?”   洛生海摆摆手:“拿什么户口本啊,就是问你点事,你们这胡同空着两个院子,原来的主人去哪儿了你知道吗?”   “知道啊,一家绝户了,一家搬去了省城,现在我隔壁那家住着个盲流,我看着挺可怜也没举报他,警察同志,我这不算包庇吧,他也不是坏人。”   洛生海见他主动提起隔壁的人,对他的疑心更小了。   “你怎么知道他不是坏人?”   老周刚要开口,就听外边大门被人推开,兰静秋推着车子进来了:“洛队,狗卖了,自行车我给你送过来了。”   洛生海皱眉,这么快?这丫头不会把狗随便找地方扔了吧?怎么还说卖了?难不成是卖给吃狗肉的了?想起她摔狗的狠劲还真没准,什么想把小狗送去乡下恐怕真是装出来的。   付建国刚查探完厕所,装着系腰带的样子跑出来,跟兰静秋说:“卖了?你不是说要送给老乡吗?”   “送的人家不会好好养,正好碰上想买的,那家看着条件不错,领着孩子来城里看病还给孩子买了糖葫芦,对狗肯定错不了。”   胡同口那条街顺着河边走就是去村里的路,兰静秋直接抱着狗在胡同口等着,她想着碰上这附近的就查问一下狗跟流浪汉的事,万一碰上来城里买东西、看病、走亲戚的村里人直接把狗送人就行了。   结果刚站下就有个赶着驴车的大爷问,车上坐着他家小孙子,一眼就看上小狗了,这种买狗就是给小孩做个伴,兰静秋自然就卖了。   卖狗的一块钱她也没打算贪污,不是答应那个把人肉当猪肘子的小孩给他买鸡腿了嘛,正好用上。   不过兰静秋也没解释,现在不是时候,她不搭理疑惑不满的付建国,把自行车往院墙上一靠,就小跑着进了屋,“洛队,还有什么指示没有?”   她一边问着眼睛也好奇一样扫视一圈,洛生海刚想打发她走,兰静秋两步跨到西边厢房前,一把抓起门帘,“呀,你家这门帘串的真好看,从哪搜集到这么多糖纸啊。”   兰静秋就跟个莽撞的年轻人一样咋咋呼呼的,老周也不恼,笑呵呵地说:“不是糖纸,是塑料的年历剪出来的。”   “真的吗?这也太好看了?两边都是年历剪的?从哪儿找这么多漂亮的年历?”兰静秋说着又去看另一边。   洛生海无奈极了,这猴子从哪窜出来的,这查探方式还能更明显点吗?   老周好像一点也没发现兰静秋是在查探他家两边厢房,反而跑进东边厢房,从床底下翻出一叠花花绿绿的风景画报出来。   “这是厂里过年的福利,有那单身汉懒得挂,就全扔给我换烟抽了,还剩下不少呢。既然小同志这么喜欢,那就都送给你吧。”   “那怎么好意思呢?”兰静秋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接了过来,好像真的只是对他家的门帘有强烈的兴趣。   洛生海生怕她再折腾,没赶她走,指指一边的板凳:“这孩子怎么这么不见外?坐那儿待着,我正问周大哥事呢。”   兰静秋马上乖乖坐了过去,不赶她走就行,因为她越想越觉得这人奇怪,有时候还是得相信直觉,她刚才在西边厢房的墙上看到了一幅画,很诡异的画,像是古代的车裂刑罚。   那幅画应该是用土块在土墙上画的,不细看根本看不见,也就是她这眼神绝佳,观察力也不错,一扫就看见了。   车裂不就是分尸嘛,怎么会这么巧,挨着那两个空院子的人家墙上画着车裂?   谁家会在墙上画这种骇人的画,绝对有问题。 第7章 小周   洛生海见兰静秋安静下来,就接着问老周:“你怎么能肯定隔壁的盲流不是坏人?你们聊过?”   “我跟他聊什么啊,就是给过他点吃的,我也不能肯定他是不是坏人,就是觉得那人挺老实。而且你看他过得挺惨吧,他还特别关照住他隔壁的野狗,反正我觉得这样的人不可能是坏人。警察同志,他到底怎么了?犯什么事了?”   洛生海模棱两可地摇摇头,“就是问问,你都给过他什么?”   “馒头片啊,我们值夜班的经常去食堂拿剩馒头晚上烤着吃,吃不了的就切片晒成干留着当干粮,我看他可怜就给他拿了一袋子过去,警察同志,这不算是包庇他吧,我就是看他挺可怜的。”   洛生海又问了些细节,发现这个流浪汉确实可疑,别人问他从哪来的也不说,看见人了就躲,生怕被发现返回原籍,别人好意给他干粮,他连个谢谢都不说,头都不带抬的。   这样的人要不是有精神问题,应该是别处的逃犯流窜过来了。   兰静秋却突然说:“隔壁的院子主人是谁啊?那么好的地方就不要了,又是流浪狗又是流浪汉的,你们这附近的人也没意见吗?不会吓到孩子嘛?”   老周叹口气,用一种‘小孩子不懂人间疾苦’的眼神看着她,无奈地说:“虽说是盲流,可人家也不犯事,不乱跑。再说孩子哪有那么胆小,就是那条狗也不会乱咬人,隔壁刘奶奶家的黄狗年前被打狗队打死了,她拦都拦不住,看见这条狗就像看见她家那条狗,怎么会去举报。唉,可惜还是被你们发现了!”   说完他又赶紧摆手,“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是觉得那狗也挺可怜的,你说住楼上的不让养我们懂,都是筒子楼没法养啊,可我们这些住平房的怎么就不让养了,又没碍防着谁。”   这是现在的政策,谁也没法说什么,兰静秋只道:“是啊,你们这小院多好啊,我们家就住筒子楼,太羡慕你们这种院子了,虽然偏远点,但地方宽敞,孩子们跑着玩多自在啊。”   老周嗯嗯地应着,憨厚地搓着手:“水开了,那什么我记得过年时候买的二两茶叶还有呢,我给你们找找去。”   这就是送客的意思了,洛生海问得差不多了,起身打算走,兰静秋却笑嘻嘻地说:“好啊,那就叨扰了,我能不能参观一下你们的房子,我以后也想买这样的小院。”   洛生海皱眉瞪她一眼,她却冲他眨眨眼,这个人没问题,这家也肯定有一个人有问题,多查查没坏处啊。   兰静秋见这老周十分热情,就顺势提出来想四处看看,按他刚才的大方劲,应该会同意,哪想到人家却说:“就看看外边吧,里边没什么好看的,我那小子最近不知道怎么了,脾气怪得很,连我跟他妈都不让进屋,要知道我让外人进去,又该闹腾了。”   兰静秋也不强求,长者居东,她刚才看到的壁画是在西屋,难不成是他儿子画的?   “您儿子多大?叛逆期到了吧。”   “二十一,大小伙子了,啥期不期的我不知道,反正是不听话。”老周哀声叹声地开始在橱柜里找茶叶。   兰静秋不好再多待,该问的洛生海已经问过一遍了,只好跟他出来。   付建国在外边把厕所杂物房跟院墙上下都查探一遍,也没发现什么不对的地方。   三人告辞出来,又把隔壁两家问了问,靠边那家还是只有老太太,中间这家没人。   等这边转完了,洛生海找了个没人的空旷位置,才问兰静秋:“你在老周家发现了什么?”   兰静秋正琢磨是自己借此立个功去刑警队还是把这事告诉洛生海呢,见他问起,不再犹豫了,马上兴奋地把那幅画描述了一遍。   洛生海见她这兴奋劲,皱眉道:“你只扫了一眼就确定是车裂?”   “当然了,这种画很难辨认吗?一个人形四肢摊开,头跟两手两脚上都系着绳子,不是车裂,也是四分五裂。不过没有颜色只有个模糊的痕迹,从有些角度应该是看不见的。”   付建国马上说:“老周说他儿子不让父母进房间,是不是怕他们发现他的秘密?洛队,让派出所的人排查吧,咱们去厂里找他儿子。”   洛生海瞪他一眼:“你急什么,说风就是雨,一幅画而已,又不能当证据,再说他还能跑了吗?把二队的人也叫过来,你带个人去厂里盯住老周媳妇跟他儿子,看看他们是不是在正常上班,不要打扰,等下班回来再盘问。”   付建国应声去了,洛生海就跟兰静秋说:“你先回去吧,想跟着办案找曹所长给你分配任务。”   兰静秋就知道他不会带自己查案,这次她倒是没生气,只说:“行吧,我还得找我的自行车去呢。我发现我的直觉确实不是很准,真不一定是流浪汉骑走了我的自行车,这个老周挺有问题的。”   “你说画可能是小周画的,又觉得老周有问题?怎么?又是直觉?”   “老周如果有问题,小周一定会察觉,他画这种画也许是因为他看见了什么。”   洛生海刚才见她一提车裂就兴奋,就不太想让她接触这些事,干脆道:“说得有道理,我们会严查这家,你赶紧去找曹所长吧,他那边缺人手。”   “行,那我去了!”兰静秋说完转身就走。   洛生海愣了下,这么利索吗?刚才她在老周家掀帘子的那个急切劲,让他以为这丫头想赖着一起查案。   兰静秋没骑他的自行车,走路去了河边,警戒线边上围着附近闲着没事干的市民,怎么赶也不走。   曹所长只好让人在尸块那边拉了块白布,可这下子大家更好奇了。   兰静秋过去看了眼,发现头还没找到,躯干还差条小腿。曹所长已经找了河对岸有船的渔民帮着从水里打捞。   她到这儿也没什么可做的,只能去帮着记录尸块,顺便在自己的小本子上画出她推测的凶器斧子。   中午谁也没顾上吃饭,等到半下午,曹所长才说收工。   头还是没找到,曹所长叹口气:“也可能头并没有扔进水里。”就怕还有别的野狗啊!   兰静秋说:“是不是被水冲到下游去了?或者是被凶手收藏起来了。”   曹所长摆摆手,“把尸块直接送去刑警队吧,让他们决定接下来怎么找。”   等回到派出所已经下午四点多了,五点半下班,大家饿了一天,都跑去食堂找饭吃。   兰静秋拿了个馒头垫补垫补,又去办公室看了眼早上那个小朋友的问话记录,他没在河边见过别的人,也没发现过可疑的人,不过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哪里懂什么叫可疑。   她见小朋友住的离她家不远,就跟曹所长打声招呼,要去给小朋友买鸡腿,顺便提前下班。   曹所长愣了下:“哄小孩子的话,用不着当真。”   “咱们穿着这身警服怎么能哄人呢?说了买鸡腿就得买鸡腿。”   曹所长被她逗乐了,到底是年轻热血啊,“行,你去吧,明天早点过来,虽然案子不归咱们管,但肯定得配合着他们一起调查。还有那自行车要是找不回来,恐怕要从你工资里扣一部分,虽说是出公务,但你也有责任。”   兰静秋利索地答应下来,本来就是她的疏忽,就是全款扣了,她也没意见。   这自行车在现在是个大物件,普通工人三四个月的工资才能买得起一辆,不是家家户户都有。   可凤安城六个城区,两个厂区,这自行车上哪儿找去?再说万一人家把它拆成零件还怎么找?所以兰静秋对找回自行车并不抱太大希望,找是肯定要找的,但得做好找不到的准备。   她信誓旦旦地要兑现自己对小朋友的承诺,结果熟食店里没鸡腿,只有猪头肉。   兰静秋犹豫了一下,觉得没准这玩意更讨喜,只好说来一块钱的。一块钱看着不小的一块,一半是猪皮,往称上一放,超了两毛。   幸亏原主在学校过得省,补助一直攒着,毕业时还剩下七八块钱,不至于一分钱没有,于是为案子买块肉还往里搭了两毛钱。   正要走时,碰见个家属院的熟人招呼她:“老六,买肉呢?家里来客了?”   兰静秋不记得这位大姨是哪位,含糊地应着就走了,等找到那小朋友家,他兴奋地跳起来:“警察阿姨?你没骗我!你给我买肉了!真是给我买的?”   “当然是给你的。”   兰静秋把肉给他,又问道:“你常去河边玩吗?有没有碰见过流浪汉?”   小朋友摇摇头:“你说盲流吗?我没在河边见过,但在有野狗的那个胡同口碰见过一次,穿得破破烂烂的,像个要饭的,被一个男的领进去了。”   “男的?多大年纪?个子高吗?”   这小朋友有了肉,眼里有了光,脑子好像转速都快了,“个子不高,特别痩,比我爷爷年轻比我爸爸老。”   兰静秋推测了一下,大概就是老周那个年纪吧,又痩又矮也对得上。   原来是老周让流浪汉住在隔壁的?   兰静秋越发觉得老周有问题,他是棉纺厂的夜班,要不要晚上去查探一番?   从小朋友家里出来,已经是下班的点了,她先去棉纺厂里踩了踩点,有这身衣服,进去特别方便,正是下班的点,来来回回的人,工人们出车间已经检查过了,所以门卫都不问。   兰静秋进去把整个厂区转了一遍,知道了车间仓库宿舍的位置,看好了临街的厂房该怎么翻进来,这才出来。   她决定半夜再便服来一趟,现在先回家吃饭睡觉养精蓄锐。结果到家推开门,就见一家子都坐在饭桌边正准备吃饭,门一开,都看她。   兰奶奶皱眉看着她空空的手:“肉呢?不是说烧包的去买猪头肉了吗?躲外边自己吃了?”   这老太太!兰静秋好悬没脱口说出‘吃你妹啊!’ 第8章 来晚了   兰静秋见大家都看着她,还是忍住了发火的冲动,估计是那个大姨看见她买肉,就跟家里说了,兰奶奶这么怀疑也算是有理有据。   “那是工作,为了安抚一个涉案的小孩,用公费给他买的,你们想吃等我发工资吧。”   田巧凤脸色这才好点,要真是老六买了肉偷着吃,那可太伤人心了,家里大人都是吃咸菜吃二合面馒头,她一个人跑出去吃香喝辣?   还好只是误会,她就问:“是不是跟河边的碎尸案有关系?那怎么还吃得进去肉啊?”   兰静秋挑眉,原来这事已经传开了,就说嘛,一堆围观看热闹的,根本没法保密。   “案子的事我也不能往外说,反正大家没事晚上少出去吧。”   这事是老三在外边听说了,回来说的,她特别好奇,还想追问,兰静秋指指青青:“当着孩子呢,说什么案子,赶紧吃饭吧。”   老四坐那儿嘟嘟囔囔的,兰静秋不用细听也知道她肯定没好话,以前老六的东西姐儿几个都随便用,现在衣服没借她穿,就不给好脸了。   倒是老大赶紧把青青抱起来,招呼她坐下,兰静秋先去洗了手,出来一看,这么多人,桌上就两个菜,一个是辣椒炒咸菜,另一个是蒜泥凉拌的豆角,现在正是豆角多的时候,反正兰家饭桌上什么菜便宜吃什么菜,有时候一种菜能吃上十天半个月不带重样的。   就这样的菜也不够吃,家里人太多,咸菜是最下饭的,田巧凤自己买芥菜泡咸菜疙瘩,切了丝用辣椒丝跟蒜瓣一炒,又辣又咸,一筷子咸菜就能吃下去一个大馒头。   晚饭也是一样,除了粥跟馒头,豆角一小盆,咸菜一盘子,馒头还分白面馒头跟二合面的,兰静秋还没动筷子呢,豆角已经就剩个底了。   老爸兰满仓有点谢顶了,但脸上并没有多少老态,他挨着兰奶奶坐着,最多吃一两口菜,用他的话说就是尝尝味儿,他馒头吃得都有数,晚上不干活,喝点粥吃点咸菜就说饱了。   现在提前退休让老四顶了班,他就吃得更少了。   老二头发最短,脸却最圆,身上也肉肉的,小时候当男孩养过一段时间,是六个女孩里最受宠的,她性子大大咧咧的,最爱多吃多占,面前的碗里还没盛粥,放着多半碗菜。   老三跟老四也一样,家里人多,先占下半碗再说,老五没回来,老大可能觉得自己是出嫁女,回来也没带东西,没那么理直气壮,只给青青夹了点菜,自己吃咸菜。   因为老大回来了,田巧凤都没位置坐,把馒头掰开夹上咸菜坐在小板凳上吃得还挺香甜。   兰静秋扫了一眼,叹口气,还是得赶紧搬出去住,今天她问那两个闲置的院子,是真心有点想买,凤安城不大,那边真不算偏远,再买辆自行车,不管是到单位还是回家都方便。   可她身上只有七八块钱,这些也只能先想想,于是兰静秋问兰招娣:“大姐,咱们家你做饭最香,就没想着趁周六日做点盒饭拿到工地上卖吗?”   她记得书里兰招娣就从卖盒饭起家的,后来又做糕点开了连锁蛋糕店,这个时代做生意的只要有点脑子就亏不了,可兰静秋想着赶紧努力进刑警队呢,肯定没空做生意,大姐做为女强人,养女儿租房子还得挤出钱来做生意,一开始特别难,所以她决定给大姐投资,搭个顺风车。   兰招娣心里正琢磨着要卖盒饭呢,听兰静秋这么一说,她都怀疑是自己早就跟家里人提过这事,恍惚了一下才说:“嗯,我正琢磨去哪儿卖呢,你说工地倒是个好地方,听说大工的工资都挺高,活儿又累,肯定舍得吃。”   兰静秋还没说话呢,兰奶奶筷子猛得往桌上一放,“去工地卖盒饭?老六,你大姐对你也不错啊,你怎么给你大姐出这种馊主意?她是人民教师!月月发工资的,卖什么盒饭?说出去好听吗?让人家笑话,再说工地上人那么杂,万一有人占你大姐便宜怎么办?”   确实有人想占大姐便宜,但未来准大姐夫帮忙赶走了流氓,还一直照顾兰招娣,所以兰静秋一点也不担心。   “奶,我看你就是怕丢兰家的脸吧,可这有什么啊,做生意赚钱又不是坑蒙拐骗,我要有空,我自己就去了。”   “老六,你这刚上班就抖起来了,早上就在水房跟我阴阳怪气,现在又撺掇着你大姐去卖盒饭,你安得什么心?非得把你大姐的家给搅散了?”   兰静秋懒得跟老太太掰扯,这位封建思想根深蒂固,甚至觉得兰招娣不生个儿子出来就是对不起洛家。   “不是要开会吗?我带青青去里屋玩。”兰静秋看青青吃得差不多了,就拿了个馒头领着青青要进屋。   结果老太太还不让:“今儿开会儿还得批你呢,你躲什么?让老三带青青去玩。”   “批我?您这闲得吧,我忙着呢,一会儿晚上还得去派出所值班。那行,让我三姐看孩子,我先去睡会儿。”   兰奶奶拿起筷子来又一拍桌,“反了你了!会都不开?”   兰静秋能怕?直接进屋拿了毛巾去水房洗漱了。   “满仓,你看看老六,你还管不管了?”   兰满仓见老六出去还把门一撞,显然火气不小,不由叹口气,以前都觉得就老六省心,哪次吵架,惹事都没她的事,没想到脾气最大主意最正的就是她啊,居然敢跟她奶奶对着干。   “妈,你没听见嘛,老六还得去上夜班,又有那种大案子,咱们可别影响孩子。再说家里的事她能出什么主意?”   兰招娣让老三把青青带去里屋,这才说:“奶,我爸说得对,您也不用批六妹,卖盒饭是我想出来的,不是她撺掇的,我要离婚就更跟六妹没关系了,干嘛非得让她开会?”   老四马上说:“那是不是我也不用开会了,反正你们要留下的是老二,我迟早要嫁出去。”   田巧凤在后边踹她凳子:“说什么屁话呢,嫁出去了就不是咱们家的人了?”   兰静秋正好进屋,水房停水了,没法洗漱,她只好回来了,听见老妈这句话,马上说:“可不是嘛,我大姐不管结婚还是离婚,都是咱们家的人吧,她想回来住怎么也能腾出地方来,这点事还用得着开会?不行住我的铺,我去单位住。现在外边乱得很,你们真放心她一个人带着青青出去租房住?万一出点事可没有后悔药卖。”   兰满仓跟田巧凤对视一眼,心里也是一惊,是啊,真要照老太太说的逼招娣回婆家,万一把人逼跑了出点什么事怎么办?   兰奶奶却气得拍桌:“老六啊,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我跟你爸不是不让她们母女回来住,是不让她离婚。”   “奶,咱们家可没钱换新桌子,您可别拍了,又不是你们跟我大姐夫过日子,你们不让离就不离?还不是我大姐说了算。”   兰静秋一边说话,脚下也不停,她推门进了里屋,把毛巾跟牙缸找个袋子装起来,又收拾了一套衣服,这才出来。   “奶,您别生气,我知道你看我不顺眼,恨不得把我们几个赶紧轰出去呢,今晚上我加班不回来了,大姐,你先住我那儿吧,明天再说明天的。”   她自说自话地拎着简单的行李走了,兰奶奶坐那儿运了半天气,终于还是没再喊开会。   兰满仓咽下最后一口粥,起身道:“我去送送老六,大晚上的。”   田巧凤赶紧拿了两个白面的馒头夹了咸菜放到一个铝饭盒里递过去:“给老六带上,饭都没吃。”   兰满仓应了一声,田巧凤又追出来说:“你别就送到门口,顺便进去看看他们派出所是不是就她一个姑娘家,这值夜班是在哪儿待着,要不行你就在那儿陪老六一晚上。”   兰奶奶一听又想拍桌子,可看看这用了十几年的饭桌好像确实不怎么稳当了,她还是忍住,没好气地说:“她穿着那身衣服,谁还能欺负了她?再说你看看她这性子是受欺负的人吗?这真是当个警察就吆五喝六的威风起来了,以前我真是眼瞎了,还以为就老六最老实最省心。”   田巧凤没吭声,她虽然也诧异老六一工作就变化这么大,但她当妈的,到底还是想着孩子们都能自己立起来,以前老六性子太软了,谁都能把她欺负了,现在这样正好。   而且她已经决定留下大闺女,不管老大这婚能不能离成,娘家就得是她最后的退路,什么时候回来都有吃有喝有住的地方,家里人就得有热乎气,总不能把闺女都当泼出去的水吧。   兰奶奶见没人理她,儿子也走了,会也开不成了,更是憋气。她看看饭桌上还在傻吃的老二,突然觉得该把老六留下招赘,那丫头才是能顶门立户的。   不过她很快又摇摇头,留下老六她是嫌命长啊!气都得气死了。   兰静秋出了楼听见后边的脚步声,一回头居然是老爸,她赶紧说:“爸,你放心,下次我不跟我奶吵了。”   “没想说你,我送你去单位。”兰满仓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兰静秋不让送,他只摆摆手,就在后边跟着。   兰静秋无奈极了,说真的,原主从警校毕业身体素质是真不错,再加上她的实战经验,真有不长眼的敢欺负她,吃亏的也绝对不是她。   不过当爸的担心想送就送吧,到了派出所门口,她见老爸还想进去陪她值班,赶紧说:“现在有大案子,特别要紧,所里刚开了会,不让带外人进去。”   “我不是外人是家属,这里边是不是就你一个女警察?多不方便,我跟着放心点。”   “不是,好几个女警呢。”兰静秋真没撒谎,不过那些都是后勤跟档案室的。可她没办法,总不能让老爸跟着吧,所里还没来得及给她安排值 班,老爸一进去就穿帮了,再说她还想去厂里转转。   “爸,您放心回去吧,劝劝我奶,我大姐都快三十的人了,就让她自己做回主不行吗?”   好说好歹地把人劝走,等进了派出所,值班的小刘就惊讶道:“这么晚了,你怎么过来了?”   “我家停水了,过来洗个脸。”   “啥?”小刘跟他搭档都笑坏了,觉得小姑娘就是麻烦,“晚上还洗什么脸啊,你可真讲究。”   兰静秋没搭理他们,派出所有水箱,随时都有水,她去女厕简单洗了洗,又趴在办公室桌上眯了会儿,到晚上十一点多,这才溜达着往外走。   小刘早就昏昏欲睡了,晚上其实没什么事,他们这种值班就是守着电话,根本就没留意兰静秋什么时候走的。   兰静秋洗漱时就换了一身便衣,粗布的裤子格子的上衣,十分干净利索,结果她到了棉纺厂外边,就看到一个身影正艰难地往墙上爬。   来晚了?这都有抢的?看来她选的这地方是真不错。 第9章 女贼   兰静秋躲在暗处观察着那个跳墙的人,身材高大,肩宽腰细,一看就是个男的,看体态应该很年轻,但动作很笨拙,平时一定不锻炼,这会是谁呢?   等那人艰难地翻过去,兰静秋听着他没被发现,这才过去。然后远处墙角有个人露出头来看了眼,又缩了回去,“洛队,白天丢了自行车的那个小丫头也来了。”   洛生海皱眉:“你看清了?确定是她?”   “我这眼力你还不放心嘛!就是那个兰静秋,妈蛋,这丫头可真会裹乱。”付建国说得十分肯定。   身后蹲着的东子轻声笑了起来:“我倒是挺想见见这姑娘,听说挺能耐啊。”   洛生海是真没想到兰家六妹也会跑来,来偷偷查案子?这不是胡闹嘛。   他看着墙边那个利落的身影,叹了口气,沉着脸朝他们嘘了一声,“咱们去正门,大大方方地进去。”   总不能也跟着去翻墙吧,去正门通过正当途径进去查案,顺便给她打个掩护。洛生海心里又气又悔,他怀疑是自己夸她的那几句,让她对她的能力有了错误的认识,早知道就不夸了,这不是给自己找事嘛。   兰静秋翻墙是家常便饭,一个助跑就扒拉住了墙边,再一翻身就进去了,她落地很轻,一点动静都没有。   到了厂院里,她先贴着墙侧耳听了会儿,里边没惊动人,外边也没动静,兰静秋松了口气,她还真怕今天晚上扎堆翻墙。   她蹲下来用手半捂着手电筒,想看看地上的鞋印往哪边走了,结果发现刚才翻墙的人跟自己要去的地儿方向一致。   难不成是刑警队的人?兰静秋回忆着白天见的那几个,看身形都不太像。   不管怎样还是先去看看再说吧,打更人值班的小屋紧靠着锅炉房,这季节锅炉房闲置着,但兰静秋过去时却发现门开着。   她白天来的时候这里是大门紧锁,怎么晚上却打开了?她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就听见里边的说话声。   “你怎么来了?”是老周的声音。   另一个更年轻的声音说:“我妈不放心让我过来看看,听说咱们家隔壁那个盲流是杀人碎尸的嫌疑犯,我妈说你不是帮过他嘛,警察都在找他,万一他躲来你这里怎么办?”   老周没好气地说:“我在厂里能有什么事?这儿又有门卫还有保安,他胆子再大也不可能跑来厂里。你不在家陪着你妈,乱跑什么?”   “爸,反正我也来了,我帮你巡逻,你好好睡一觉。”   这年轻人是老周的儿子小周?难不成他就是刚才翻墙的年轻男人?兰静秋总觉得哪里不对,但一时半会又想不出来哪里有问题。   只听屋里老周不知道把什么东西摔到了地上,他语气很不耐烦:“用不着你帮忙,赶紧回去吧。”   小周嗯了一声,听声音好像在往外走,兰静秋蹲下身躲进墙角暗影里,悄悄盯着门口,就见从锅炉房里出来的身影确实是翻墙的那个。   这就奇怪了,小周既然是来找他爸的,为什么还要翻墙进来?   白天的时候老周说小周不听话,可看两人的相处,烦躁不耐烦的是老周,小周对父亲很恭敬,语气也很小心,言语间很关心父亲的安全,这就奇怪了。   更奇怪地是小周出了门,脚步故意踏得有点重,好像在发泄心里的火气,但他走了几步就一拐弯朝着兰静秋这边来了。   厂院里没树没花坛,兰静秋就躲在墙角的暗影里,想悄没声地离开是不可能的,她强行让自己心跳不要那么快,又屏住呼吸,想象自己是一棵树,然后就见小周蹑手蹑脚地往墙角躲。   兰静秋都无语了,这人怎么什么都要跟她抢呢?对面还有个墙角呢,就是不如这边隐蔽。   虽然她隐藏得很好,但小周差点靠在她身上,能发现不了嘛,可把他吓了一跳,差点窜出去。   见他嘴一张,兰静秋赶紧捂住他的嘴,另一只手拿出匕首顶在他腰上,在他耳边说:“给老娘闭嘴,我就是来偷点东西,可不想惹事!”   小周松了口气,碰上小偷了?还是个女的?这‘老娘’听着可够年轻的。   他背对着兰静秋,也没法用眼神示意,只能拼命点头,兰静秋这才松开了点手,用匕首戳着他的后腰:“你要敢喊人,老娘就宰了你。老老实实听我的话,一会儿得手了分你一半。”   小周含糊道:“我不喊人,你放心。”   兰静秋干脆把女贼装到底:“你哪条道上的?东城的小贼都得给我上供,我怎么没见过你。”   小周哭笑不得,看来这女贼是刚来,没听见他跟他爸说话,这是把自己也当贼了?他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正在这时锅炉房里有动静,兰静秋赶紧捂住小周的嘴,匕首也再次戳了过去。   小周也很怕被老周发现,被她按住也一动不动。老周把锅炉房的门锁上,去旁边值班的小屋转了圈,拿着个大手电去巡夜了。   兰静秋这才松了口气,警察是不可以这样随便乱闯的,就算是查案也不行,她要是被人认出来回去肯定挨处分。   让她没想到的是小周好像也松了口气,还拍拍她捂他嘴的手,示意她松开。   “姐,我初来乍到,你带带我吧。”   兰静秋差点笑出声来,看来这小周秘密也不少啊,居然也要装贼?   她把匕首收起,用手帕系了个三角把脸遮起来,才小声道:“行,跟我学着点,不过今儿晚上的东西可就没你份了,算是学费。”   小周转过头来,看见她遮着脸,不由愣了下,兰静秋眼睛一瞪,他马上害怕地低下头:“刚才在锅炉房挂考勤本的桌上看见个钱包,不知道里边有多少钱,不过我差点被人发现,才赶紧跑了出来,要不咱们现在进去看看。”   兰静秋也想去锅炉房,这个锅炉房只是冬天取暖用的,老周有自己的值班室,那里边肯定有炉子有铺位,比锅炉房强多了,为什么他要大晚上的跑到锅炉房里去,见儿子来了还不耐烦地要把他赶走,这里边绝对有秘密。   兰静秋让小周走前边,两人一前一后地来到锅炉房门口,小周看着那把黑漆漆的大锁皱眉:“怎么办?”   兰静秋语气轻佻地嘲讽道:“就你这样的还当贼呢?让开。”   她说着从兜里拿出根别针,掰直了往锁眼里捅咕了几下,大锁咔哒一下就开了。   小周朝她投来了佩服的眼神:“姐,你真是这一片的贼头吗?”   贼头?兰静秋嘴角抽了抽,“会不会说话,叫老大。”   小周呆呆的:“老大!”   “乖!”兰静秋一幅大姐大的样子,心里却有点懊恼,今天出师不利啊,怎么就碰上他了,这要装到什么时候?   万一小周以后因为她的原因真的走上贼路,那可怎么好?进了锅炉房,兰静秋一边查探着,一边想小周要真是无辜的,完事还得想个法子吓唬吓唬他,让他做个守法好公民,别再半夜翻墙。   锅炉房除了中间硕大的老式锅炉跟水箱,就是靠墙的一个床跟桌子,床空着,桌子上边挂着考勤本,但不管是桌上还是桌下都没有钱包。   小周就说:“可能那人拿走了,不过他进来的时候好像拎着个挺重的袋子,没准在这里藏了宝贝。”   兰静秋知道他在撒谎,但她也想好好把这里查一遍,于是两人都开始找宝贝,可锅炉房就这点东西,一目了然,小周开始在地上墙上拍来拍去,像是在找机关暗道。   兰静秋皱眉看着他,看来小周知道老周有秘密,但不知道这秘密在哪里。   她也开始观察地上,然后就吓了一跳,锅炉前居然有自行车轮印,很新的印记,多处被踩踏过,只能看到两处很短很模糊的车轮印,但她很确定这就是二八式自行车的轮印。   自行车是被老周骑走了?还带来了锅炉房?兰静秋看着这个硕大的锅炉,这里确实是藏匿脏物的好地方。   锅炉大,下边添煤的黑口子也不小,但完整的自行车也塞不进去,除非是拆了把轮子都压扁了才能扔进去。   兰静秋接着观察锅炉前边的痕迹,发现有几个脚印就是从这个黑口子里出来的,有人钻进去过?但这些脚印一点灰都没沾,这说明里边很干净,每年冬天都要用的锅炉为什么会很干净?有人清洗过?   小周也凑了过来,看着那个黑洞洞的口子:“你觉得里边有宝贝?”   兰静秋本想让他钻进去看看,可看看他这体型,他应该能塞进去,但进去了没法转身,行动会很不方便,那就只能自己来了。   “我进去看看,你去守着门口,有人来的话,赶紧通知我。”   小周没想到她这么信任自己,忙点头:“行,老大这么信任我,我肯定不会抛下你就跑。”   兰静秋并不相信他,但她实在想进去看看,直觉告诉她,秘密就在这个添煤口里,值得冒险。   她怕老周会转回来,也顾不上脏不脏了,拿着手电就钻了进去,结果锅炉里边是空的,上上下下都是空的,什么自行车,什么秘密都不存在,兰静秋有点泄气,直觉再次耍了她。   她在里边翻了个身,正想往外爬,突然闻到一股腥臭味,死老鼠还是死人?   兰静秋再细细查看着锅炉内部,还是什么都没有,味道好像也消失了,难不成是她的错觉?   她不死心,回想着闻到腥臭味时的姿势,整个人趴在了炉底,这次又闻到了腥臭味,那味道像是被风带过来的,转瞬即逝!   炉底有缝隙,下边有能通风的地下室?兰静秋被自己的猜想吓了一跳,她半匍匐着开始观察炉底,还真发现了暗扣,炉底不是一整块钢板。   中间长宽约一米的钢板是活动的,只是这块钢板跟整个炉底间的缝隙很小,下边一圈应该粘着皮毛或是布条,把细小的缝隙遮挡住了,不细看根本发现不了,再说谁会跑到锅炉里看,这一圈皮毛应该是为了盖钢板时消声用的。   小周在外边压低声音焦急地问:“发现什么没有?不管发现什么你可别怕!”   他在担心自己找到什么?尸体?还是头颅?   兰静秋心砰砰跳着,她半跪着往外挪了挪,腾出空间拉开了那个暗扣,一阵风扑过来,带着肉类的腥臭味还混合着炖肉的香味,兰静秋看着下边昏暗的地下室,差点吐出来。 第10章 地道   锅炉房下边有地下室,这是兰静秋没想到的,而且下边的空间还不小,差不多两米高,足够一个成年男人站立。   兰静秋只犹豫了一瞬,就跳了下去,外边的小周听着声音吓了一跳:“怎么了?发现什么?”   他探头过去看,里边已经不见了兰静秋的身影,只剩下个黑漆漆的大洞。   兰静秋听着下边没活物这才敢跳下去,到下边用手电筒照了一圈,马上捂住了鼻子。   这房间有十五六平,墙上两盏老式的壁灯,中间一个方桌,角落里扔着一堆衣服,另一边是个煤炉,上边放着口大铁锅。   大锅里边浑浊的半锅液体应该就是肉汤,方桌上放着一个吃了一半的人头,眼窟窿里还插着筷子,十分骇人,这要是胆子小的非得吓晕过去不可。   可兰静秋却发现刚才自己闻到的腥臭味并不是从这些东西上传出来的,显然还有腐烂的生肉。   她用手电筒看了一圈,发现墙上到处都是喷溅的血迹,有新的有旧的,最新的应该就在一两天之前。   墙边上靠着已经被拆得不成型的二八自行车,显然老周想把辐条拆下来另做它用,还没拆完。   再转一圈,兰静秋发现地道还有出口,用一个破门板档着,怪不得有流动的风,这里估计是通往外边的。   她于是探头上去,低声跟小周说:“这里确实有东西,不过很难拿出来,你先出去,到厂院西门等我。”   小周也忍不住好奇心,想跟着进来,但肩差点卡住,又默默缩了回去,这时他实在忍不住了:“里边到底有什么?”   “别废话,出去等我,小心被发现!”兰静秋说完就把上边的钢板小心放了下来。   小周气得咬牙,但心里又觉得奇怪,这姑娘胆子也太大了吧,她就不怕自己把这个门给顶上甚至焊死嘛,或者自己跑了,故意把她暴露出来。   除非她不是女贼!   兰静秋已经猜到了小周的来意,他应该也是怀疑老周是杀人犯,所以这人对她来说不是威胁。   她把直边的钢板关上,又在地下室转了一圈,循着腥臭味找到角落里的木箱,等掀开一看,差点没吐了,里边是一条死狗,已经发臭了。   她一松手把箱盖扣回去,恍惚间看见死狗下边好像有什么亮闪闪的东西。   难不成这里边还真有宝贝?   兰静秋顾不了那么多了,把蒙脸的手绢扯下来当手套,轻轻移开死狗,发现下边居然是排列的整整齐齐的子弹。   老周囤了这么多子弹?有子弹肯定有枪吧?   她又找了找,没找到枪,却发现地下室最干净的一角存放着大量的食水。   水用废弃的汽油桶装着,两大桶,食物都是方便取食的,有二合面的馒头两大兜子,一袋子玉米饼子,还有好几罐子咸菜。   油桶旁边还放着一缸子自酿的酒。   兰静秋有点奇怪,如果这里只是凶杀现场的话,为什么要储存这些东西?老周天天回家,白天见他时还拎着半袋子白面。   她打算点上墙上的烛台,好好检查一番,拿着火柴凑过去时,又看见墙上刻着字。   是日期,‘四二年七月六日’,还是繁体字,然后后边就是一道一道的记号,显然是在记着在里边待了多久。   难不成这间地下室是抗战时留下来的,无意中被老周发现了?所以才有这么多子弹?   地下室里除了死狗跟人头,就是那堆衣服最可疑,兰静秋目测着至少二十来身衣服,光鞋子就一堆。   看来这还是个连环杀手,连环杀手最喜欢留下纪念品,死者的衣物,首饰或是身体的某部位。   这里没有人骨,大概这些衣物就是他的战利品吧,兰静秋叹口气,打量着那些衣物,都不怎么体面,棉袄露着棉絮,裤子补丁摞着补丁。   老周的目标应该一直很专一,只找流浪汉。   流浪汉今天来了明天走了,什么时候消失的,谁也不会在意,这么想着她又看了眼桌上的头颅,难不成这就是老周家隔壁的那个流浪汉?   兰静秋把这里检查完了,侧耳听着外边的动静,没人来,小周应该也已经走了,但她不敢冒险,还是决定从那道小门出去,顺便查探一番,如果这里是通往河边的,那一切似乎都能解释通了。   搬开门板,后边是个一米见方的地道,她伸出手来能感受到夜风的清凉,这地道不知道到不到得了河边,起码是通到厂外的。   兰静秋看着洞口,突然想到地道战,据她了解,凤安城没打过地道战,真没想到居然有这种地下室跟地道,还成了凶杀现场。   老周正在值班,应该不会有人从那头进来,兰静秋看看自己的衣服叹口气,任命地钻了进去,也许地道里边会有别的发现也说不定,凶器还没有找到呢。   棉纺厂的门卫室里,洛生海不耐烦地说:“怎么还不过来,一起去看看吧。”   棉纺厂现在活儿少,晚上不开工,只有三个人值班,门卫室一个,厂房一个,厂区巡逻的是老周。   洛生海带着付建国跟东子敲开了门卫室,让他把值班的人都找过来有事要问,门卫室的大爷叫另一个人去找老周了,一直没回来。   门卫室的大爷陪着笑脸说:“这晚上值班都没什么事,东西都在屋里锁呢,外边院里也没什么可转的,没准是睡着了,可能还得叫半天。”   “这么说你们虽然是三个人值班,但不会互相监督,就是各自在自自的地盘睡觉?”   “那哪儿能啊!警察同志,我们肯定得坚守岗位,就是有的时候偷偷懒,应该快过来了,不行各位一起过去看看。”   洛生海本来是想把值班的都叫过来,方便兰静秋查探。   现在老周一直不来,小周也翻墙进去了,他开始担心兰静秋的安危,万一他们判断失误,老周跟小周都是嫌犯,那兰家六妹可就危险了。   “走吧,领我们去老周的值班室。”   几人走到半道上,去找老周的人就跑回来了,他气喘吁吁地说:“老周儿子来找他了,说是家里有事,爷俩匆匆忙忙地从西门走了。”   洛生海松了口气,没碰上兰静秋就好,碰见了肯定会出事。   “你看见他儿子了?”   “对啊,高高大大的小伙子,一点不像老周,看着脸色不太好,也不知道出什么事了。我说有警察来排查,叫老周先过来,老周说白天已经见过你们了,有事明天再说,他有西门的钥匙,直接开了门领着他儿子走了。”   洛生海愣了下,一时无法判断他们这是要畏罪潜逃,还是家里真有事。付建国却抢着说:“他们是不是想跑?得赶紧抓捕!”   “好,你赶紧带人去他家里堵人,东子跟我过去看看。”   洛生海打发走付建国,就带着东子去了老周的值班室,他本来还想给兰静秋点机会,看她能查到点什么,至于违不违规,只能以后再说。   现在他只想赶紧把人找出来,确认安全,老周小周急匆匆地跑了,是不是因为他们碰到了兰静秋还解决了她?   洛生海心提了起来,暗骂兰家六妹太会惹事。   兰静秋这时正在地道里当泥鳅,地道很长,匍匐前进太累,她都有种正在盗墓的感觉了,正想休息会儿,就闻见风头不对了。   清爽的夜风里带来一股子酒味汗味还有劣质烟草混杂在一起的臭味,十分难闻。   对面有人进来了,是老周吗?白天他的味道没这么难闻啊。   兰静秋还有空吐槽,她发现自己太莽撞也太倒霉了。   地道里不能转身,往后退的速度肯定比不上往前爬,而且已经快到出口了,退回去动静太大,还是会被发现。   现在要怎么办?狭路相逢勇者胜?   可她只是个刚上任的民警,没有配枪资格,能拿出来的就是警用的匕首。兰静秋哀叹一声,自己还是太激进了啊,希望老周也没枪吧。   老周刚开始爬,速度很快,他发现地道里有人时吓得一哆嗦,然后就手脚并用的开始往后退。   兰静秋心说,这就对了,结果老周突然停了下来,她只好猛得打开手电筒来晃他的眼睛,尽量装出雌雄莫辨的声音说:“老周,我们已经发现你杀人的证据了,快点退出去,别想着毁灭证据!”   地道里太暗了,老周本就看不清对面的人,兰静秋手电筒一晃他更看不清了,可听到对方说找到证据了,他就确定了对面是警察,于是心一横,拿出了□□。   反正逃不了了,杀一个也算够本了。   兰静秋听到驳壳枪压子弹的声音吓了一跳,她熟悉各种枪械,驳壳枪是抗战时最常用的枪,又叫盒子炮,刚才发现的那些子弹就是盒子炮上用的。   她这运气也是绝了。   兰静秋只好虚张声势:“老周,你敢拘捕?把枪扔过来,否则我可要开枪了!”   对方没反应,这种地道对方就算没开过枪也能百发百中,一个连环杀手知道自己的秘密泄露了,他还有什么好怕的,所以对方百分之百会开枪。   兰静秋脑子里各种念头冒出来,甚至破罐子破摔的觉得这次死得可比上次明白多了。   然后她突然想到了让她奇怪的地方在哪儿了,老周瘦瘦小小,小周高高大大,就是脸上也跟老周毫无相似之处,他们根本不像是父子。   那些衣物证明死的不只一个流浪汉,可为什么这次的肉块没有处理好,被扔在了河边垃圾堆里?   小周也在怀疑老周,甚至跑来厂里查他。   老周在地下室里囤积了不少吃的喝的,他怕被抓,想躲在这里?   地下室里有受害者的头颅,有血迹,有受害者的衣物,却没有凶器?这么隐蔽的地方有必要把凶器藏起来吗?   兰静秋已经听见对方装好子弹,要扣动扳机的声音了,她猛然道:“小周不是你儿子,你想把凶杀案栽赃嫁祸给他?”   “你是谁?你怎么知道的?”   老周惊慌失措地喊着,只听咚的一声响,应该是他忘记在地道里,想起身却撞到了头!   兰静秋这边也有尘土掉落,她没空擦拭,生怕枪在他手里会走火,趁着这个机会移开手电看清□□位置,然后关了手电,猛得扑了上去。   老周哪里是她的对手,手腕都被拧了一圈,吃痛地叫了出去。   兰静秋却已经把那把盒子炮拿在手里了,指着他,冷然道:“往后退!” 第11章 审讯   老周被夺了枪才发现对面居然就是白天见过的女警察。   可此时此刻他并不害怕被抓,也不害怕对面的枪管,而是焦急地追问:“你怎么知道的?”   那是个秘密,除了他谁也不知道,就是他媳妇都不知道,这个年纪不大的女警察怎么会知道!   兰静秋可不想在这里跟他聊,她把□□对准他的头:“赶紧往外退,到派出所我自然会告诉你。”   老周被枪顶着头,无奈咬牙往外退着。   锅炉房里,洛生海也已经找到了地下室的入口。   地下室里没有兰静秋,洛生海更急了,这丫头跑哪儿去了,难不成已经翻出去了?等他找到那个洞口时,不由叹口气,不会是从这儿钻出去了吧。   东子也在看地道口,两人爬进锅炉房里就费了半天劲,肩部将将能过来,钻这种地道?万一卡在中间那可就丢大人了。   “叫人来吧,虽然没找到凶器,但光地下室这点东西就可以定罪。”   洛生海也没打算钻,这地道体型小的进去还能活动,高大的成年男子钻起来很费劲,所以这一定是老周的巢穴。   “你出去带人实施抓捕吧,顺便去派出所看看兰静秋在不在。”   洛生海看着那个地道,想喊两声,又怕里边还别有洞天,万一这里通往另一个地下室,万一老周离开后又从别的地方进来了,万一兰静秋已经被老周发现并关在什么地方!   东子见他要钻洞,不由道:“一会儿叫别人来吧,急什么。”   “兰家六妹还没找到,我怕她出事,不能再等了。”   兰静秋已经出了洞口,居然是在河边小树林里,稀稀疏疏的槐树下还有不少坟头,有的坟头连个碑都没有。   洞口所在的坟头是最豪华的,连着三个碑,下边还用了大理石,这个洞口就在大理石下边,斜斜的洞口盖着草,掩饰得不算太巧妙,如果有人来上坟肯定会发现。   兰静秋钻出来拍拍身上的土,抬头看看天上的月牙,再看看地上的树影,觉得这地方简直绝了。   她问老周:“这是谁家的墓让你折腾成这样?”   “小同志,你可冤枉死我了,这洞口真不是我弄出来的。这墓碑就是我隔壁绝户的那家,当时我答应老太太给他们家烧纸,每年也烧呢。前天我过来的时候发现这儿有个洞口,当时想钻进去看看,又害怕,今天喝了点酒,酒壮怂人胆嘛,就想进去看看。”   兰静秋见他这么说,就知道他想否认一切,可里边那些东西是他说不认就不认的吗?   她也没再多说,河水潺潺的声音配着墓地摇曳的树影还真有点阴森恐怖的感觉,赶紧带他去派出所再审问吧。   兰静秋用匕首把手帕撕开,让老周背过身来,捆住了他的双手,然后这才想起来小周好像还在西门等着,不过这孩子应该不会死心眼一直等吧,现在也顾不了那么多了,等小周知道老周被抓,应该能想明白。   老周还叫屈呢:“我干什么了?我不就是没好好值班嘛,凭什么抓我。我大半夜的钻坟洞呢,又不知道对面是谁,我肯定拿枪啊,我确实不该私藏枪支,你不是已经收缴了吗?”   兰静秋推着他往大路上走,冷笑道:“你想说你不知道地下室里有什么?”   “不知道!我都说了我是头一次钻!”   “那为什么我说你诬陷你儿子,你就急了,还问我怎么知道的?”   老周被她推得一趔趄,一脸茫然地说:“我就是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才问的啊,什么我儿子不是我儿子,周保国就是我亲儿子,我怎么可能诬陷我亲儿子?”   兰静秋发现真是人不可貌相,这家伙白天的时候一脸憨厚相,现在老巢已经被发现,还戳穿了他的秘密,他居然又装得如此无辜,好像一切都跟他无关,他只是来坟地里探险,钻了个洞而已,简直太会装了。   兰静秋没再跟他废话,主要怕他找机会跑了,还是先带进派出所里再说。   洛生海一米八的个子,从地道里钻出来,差点卡在出口处,把石板抬起来才钻出来,他担心兰静秋,来不及喘口气,赶紧打着手电查看了一圈,发现这里有两个人的痕迹,穿得还都是布鞋,鞋印大小还差不多。   是兰静秋跟老周?可这到底是谁把谁带走了?   洛生海这个气啊,这不胡闹嘛,一个刚毕业的小民警,还是个女孩,大半夜的凑什么热闹!   当时就该把她从墙上拽下来,现在好了吧,完全不知道窜哪里去了!   兰静秋根本不知道洛生海在找她,她把老周带到派出所时,已经凌晨四点多了,小刘一看她身上的土和头上的灰就吓了一跳。   再看一眼老周,他不由道:“大半夜的你抓贼去了?”   老周马上喊冤:“我不是贼,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抓我,我私藏着枪支我认,可我……”   “你给我闭嘴!”   兰静秋凶悍地冲他喊了一声,又转头跟小刘说:“你们谁知道曹所长家在哪儿,棉纺厂的犯罪现场需要保护起来。再帮我开间审讯室,这位跟河边的碎尸案有关。”   一说碎尸案,趴桌上睡觉的小廖也一个激灵,精神起来了。   “你从哪儿抓来的?有证据吗?”   “就在棉纺厂的锅炉房下边有间地下室,里边有证据,必须马上派人过去。”   兰静秋看看表,才四点多,确实不好办,她皱眉道:“要不你们两个过去通知他们的保卫科,先把那里看好。”   小刘来不及问她怎么抓的,要真有证据,这案子可就破了,而且是他们东城派出所破的!案发第二天就破了!这可是天大的功劳。   他激动地说:“没事,曹所长家离得不远,我马上去通知他,这种案子什么时候叫人都不过分!”   小刘去通知曹所长,小廖帮着兰静秋开了审讯室,又帮着把老周铐起来,然后说:“值班宿舍还有俩人呢,我叫上他们先去厂子那边,免得有人破坏现场。”   临走,他又担心地问:“你一个人没事吧。”   “人都铐起来了,能有什么事。”兰静秋朝他摆摆手,让他快去,然后看着对面的老周,心中琢磨着从哪入手。   老周一脸无辜:“小同志,你真冤枉我了,昨天你们走了,我才听见说河边有人死了,我怎么可能跟碎尸案有关系?”   兰静秋拿了记录纸进来,“每个公民都有义务配合警察办案,跟你没关系的话,我们会查清楚的。先说你的姓名,年龄,婚否!”   老周被她这一套流程下来,明显焦躁起来,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躲过去,可总得试试吧。   “我就是去值班的,然后我儿子来找我,说家里有事,正好这时老李跑来说有警察来盘查,让我去门房。我怕是我媳妇病了或是受伤了,反正白天不是见过你们嘛,我就说我先回家,有事明天再说。”   兰静秋皱眉,他跟小李一起离开了厂房?应该是老李回来了,小李怕他发现自己,就干脆撒谎想骗他出去。   可半夜跑到门卫室要求盘查的是谁?刑警队的吗?   “接着说,怎么又跑到地道里去了?”   “我跟我儿子回家的路上吵架了,家里什么事也没有,他就是捣乱,骗我玩呢。可我反正也跟老李说了,也算是请了假,没必要再回厂里,我想着那天发现的洞,就想去看看。”   兰静秋一边记录一边冷笑:“大半夜的厂里有人盘查,你没事不赶紧回去,也不回家,突然想着跑去坟地里钻洞?难不成想盗墓?”   “对,就是盗墓!”老周激动起来,对嘛,用这理由挺好的,这小丫头简直是在帮他。   “我隔壁绝户的那家,早年间特别有钱,他家也不是全绝户了,就是有小辈秘密去了台省,我想着他家是大户,没准墓里藏着金条,我就想钻进去看看。”   “有人看见你把盲流往家里带又是怎么回事?”   老周心里咯噔一下,有人看见了?不过他马上调整过来,叹口气:“我心善啊,虽然我家也不富裕,但我看见那些盲流就觉得可怜,我年轻的时候也过过苦日子,就想着帮帮他们。”   “你枪里的子弹跟地下室里的是一种,这又是怎么回事?”   “什么地下室?我不知道地下室在哪儿,更不知道里边有什么!”   兰静秋挑眉:“心理素质真不错,不愧是长期杀人分尸的人,周宝贵,你觉得你真能逃过去?你的筷子还插在受害人眼里呢!”   老周见她从地下室那边过来,就知道里边的东西都瞒不住了,但他只要不认,谁能说那些东西是他的。   “筷子放眼里是什么意思?小同志,你是不是疯了,不行,我得见你们领导。”   兰静秋起身过去,用匕首在他的眼睛前边玩了个花活,老周吓得直眨眼:“你是真疯了!”   外边已经听了半天的洛生海实在忍不住了,得空了,他得打听打听兰家六妹上的什么警校,这都怎么训练出来的?居然恐吓嫌疑人?   他刚要推门进去,就听兰静秋笑着说:“放心,我是警察,怎么可能动私刑?就是想让你看清楚这把刀,我没在地下室里找到凶器,你用的什么刀?还是斧子?锯子?”   “我没杀过人,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老周说完两眼一闭,不肯再开口。   洛生海看兰静秋吃瘪,心中好笑,这就对了,真以为警察是这么好当的?没师父带着,没人教着,从警校毕业就一心想破大案子?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第12章 抢功   洛生海正打算进去,见里边的兰静秋也不急,老神在在的样子,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推门。   兰静秋笑着说:“周宝贵,你儿子的亲爸是个流浪汉吧?”   老周猛地睁开眼睛,目眦欲裂:“你放屁,我就是他亲爸!他是老子的种儿!”   “真的吗?看着不像啊,你看小周高大英俊,不难想象他亲爸什么样儿,再看看你。”   兰静秋上下打量着老周,眼神挑剔:“你这个子比我还矮吧,我光脚一米七,你一米六几啊?能生出一米八的儿子来?俗话说倭瓜藤上长不出西瓜。恐怕周围邻居都在怀疑你儿子不是你亲生的,你儿子不会也怀疑吧?”   老周再也无法维持冷静,他想骂人,可又知道这小姑娘是在激自己,只能咬牙忍住。   兰静秋只好再加了把火:“我猜你媳妇应该更喜欢那个流浪汉吧!”   “放屁!放屁!你个小丫头片子知道什么?”   老周忍不下去了,他眼睛都红了,怒吼道:“我媳妇最守妇道!我俩从小一块光屁股长大,我就是她的命!”   “是你自以为吧?戴了绿帽子的人总是最后一个发现!”   “闭嘴,我媳妇没给我戴绿帽,是他想占我媳妇便宜,我媳妇立马跟我说了,还让我把他赶走,可是……”   老周说到这里清醒过来,恶狠狠地瞪着兰静秋,不能上当,这个丫头从一开始就是在诈他,她根本什么也不知道,那件事除了他,没有人会知道!   兰静秋往椅背上一靠,转着笔,悠哉道:“可是什么?你没能把人赶走,让你媳妇受欺负了?”   老周轻蔑地一笑,“你们派出所没别的人了吗?让你在这里猜来猜去?”   兰静秋笑着道:“警察的猜不叫猜,叫推测。你这种敢动刀杀人的狂徒,知道小周不是你儿子,却好好把他养大,你媳妇给你戴了绿帽子,你却一点也不怪她,这说明什么呢?恐怕这件事上你对她有愧疚,或者说这件事对你有利吧,可自己媳妇被人睡了还生了儿子,有什么利呢?”   老周脸上肌肉不自觉地跳动起来,他想破口大骂,喉咙却好像被人掐住了,发不出一点声音,他最隐秘的事就要被人发现了,老周甚至觉得这比他宰人被发现还要可怕。   兰静秋一直盯着他,自然看出了他脸上的表情变化,虽然强作镇定,但他慌了,这就证明自己猜对了。   “媳妇被睡了,怎么会对你有利呢,除非你不能生,你想借种!”   “放屁,你给我闭嘴,你才不能生!”老周疯了一样从椅子上窜起来,伸手想掐兰静秋的脖子,可他手上戴着手铐,脚也被铐在桌子腿上,这一动把桌子扯歪了,也够不到兰静秋。   兰静秋根本就没动地方,她坐得特别稳当,“怎么?被我说中了?恼羞成怒了?”   她正要接着问,洛生海推门进来,呵斥老周:“坐好了,在派出所还想着行凶吗?”   兰静秋还以为派出所只剩下她一个人呢,被洛生海吓了一跳:“洛队,你什么时候来的?”   洛生海想着这一路找她的提心吊胆,气不打一处来,简直无组织无纪律!别说民警了,就是刑警也没见过单独行动,还敢钻地下室钻地道的。   她倒好,一路抢在他前边,把人给逮回了派出所。   不过现在还不是算账的时候,得趁热打铁把老周的实话逼出来。   兰静秋见他摆摆手坐在了自己身边,就知道他是想跟她一起审问,于是接着问老周:“你儿子的亲爸应该是第一个受害者,他是□□了你媳妇,还是你指使的?”   老周也被洛生海吓了一跳,他刚才那做派就是欺负兰静秋是个小丫头,一见高大的男警察,气焰立马缩回去八丈,乖乖坐了回去。   但他还是不肯承认:“什么受害者?我没杀过人,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就是起了贪念想去墓里看看有没有陪葬品。”   他说着转头对洛生海说:“这位同志,你得给我做主啊,人民警察为人民,我知道你们查案子心急,可也不能冤枉好人啊,这位女同志一会儿说我儿子不是我儿子,一会儿又说我要跟盲流借种?这不是侮辱人吗?”   “你没杀过人?那地下室里那堆衣服是谁的?”   “我根本就没去过地下室。”   洛生海冷哼一声:“你们厂里人说除了冬天烧锅炉是两班倒,其他季节锅炉房的钥匙一直在你手里,你有时会过去放点东西,只你一个人经常进去,你说你不知道下边有地下室?”   老周还想硬抗,洛生海不给他机会:“你是不是以为没抓你现行就能逃过去?所有证据指向你时,你就算不认也能定罪。坦白从宽,早点说实话我们还能在笔录上帮你写上配合调查……”   兰静秋打断他的话:“洛队,我觉得他不是不想坦白,他是怕人家嘲笑他不能生育,其实这是身体原因,有什么可嘲的。”   老周再次轻蔑地瞥了她一眼,兰静秋就知道他并不怕被人嘲笑,不怕别人嘲讽,洛队说定罪时他好像也不在乎,那他怕的是什么?   ‘我俩从小一块光屁股长大,我就是她的命!’   ‘我媳妇没给我戴绿帽,是他想占我媳妇便宜,我媳妇立马跟我说了,还让我把他赶走。’   兰静秋琢磨着老周这些话,叹了口气:“你给你媳妇下药了?灌醉了?你媳妇根本不知道她被□□了?”   “闭嘴!闭嘴!你给我闭嘴!”老周额头上青筋直冒,他一边吼着一边失控地拿头往桌子上撞,“你知道什么!你什么也不知道!给我闭嘴!”   洛生海诧异地看了兰静秋一眼,她这脑回路还真跟别人不一样,审问时都会用一些技巧,也不是诈供,就是设想各种可能来盘问。   比如:你是不是这样了,你是不是那样了,你想怎样,为什么要这样。各种这类的问题,通过多次多角度询问来抽丝剥茧。   兰静秋居然从现有的情况推断出老周给媳妇下药,看老周的反应,居然还让她猜对,真不知道她这是瞎猫碰死耗子,还是真的推断出来的。   兰静秋还在那儿猜呢:“你以为能瞒住她,可就算当时她发现不了,孩子长大应该也会有那个人的影子吧,你真觉得能瞒住?”   老周彻底崩溃了,像只困兽一样呜咽起来,就是快瞒不住了,他才想着把这事彻底了结了。   他计划得很好,血衣跟凶器都已经放到那狼崽子的床底下了,可没想到还是被抓了。   老周再看向兰静秋的眼神没了轻蔑,这次他满眼仇恨,就是这个女警察发现了他所有的秘密,他恨不得扑过去咬死兰静秋。   兰静秋能怕他?   洛生海还担心她被这凶狠的眼神看得露怯,兰静秋却说:“坦白从宽可不只在我们这儿有用,在你媳妇那儿也有用。我知道你有你的苦衷,把所有的事都说出来,我相信她一定会原谅你。”   老周心里权衡着,他不想让他们去找他媳妇,更不想让这个女警察像逼自己一样,步步紧逼他媳妇,那就只能自己认下来。   他最终道:“不用问了,我承认我杀了隔壁的盲流,是我儿子帮我杀的,我听见警察找我,就赶紧把斧子跟锯子都给了保国,让他拿回家藏着地下室我进去过,但我不知道那些衣服是谁的,我是修锅炉的时候无意间发现的地下室,那里应该有年头了,不知道是谁挖的,里边的东西我也没动过。”   兰静秋松了口气,肯承认就行,不过看来他是想把小周拉下水。   洛生海去过地下室,虽然只是简单的查看,但他知道老周杀的不只一个人。   他问道:“地下室那只死狗是怎么回事?”   “柱子带过去的,就是隔壁的盲流,我叫他晚上过去厂里给我做伴,他就瞅上隔壁的狗了,弄死一只给我带过来,说要炖了吃。”老周说着脸上的厌恶之情无法掩饰。   洛生海皱眉:“那几条狗都是你养的?用来帮你毁尸灭迹?”   老周吓了一跳,他只想认下这一条人命,于是赶紧摇头:“没有的事,我也不知道它们什么时候跑来的,但我对杀狗的人特别反感,我不吃狗肉的,他把狗杀了带来,我就有点生气,我们两个吵起来,没忍住又打了起来,本来我打不过他,正好保国过来给我送东西,见我挨打就帮着我反击,结果我们父子俩不小心失手把他打死了。”   兰静秋忍不住嘲讽道:“失手把他肢解了,还失手把他煮了,还失口把人头当猪头给吃了,是吧!”   她说着一拍桌子,指着墙上‘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八个大字,怒道:“周宝贵,跟你说了好几遍坦白从宽了,你别在这儿揣着明白装糊涂,居然还想把故意杀人编成过失杀人?”   老周无奈道:“我说的就是实话,不然我无缘无故为什么要杀他,我还好心给他拿了干粮吃。晚上叫他过来,我准备好了酒跟下酒菜,可他非要弄死一条狗,我们可不就吵起来了吗?我以前连只鸡都没杀过,怎么会杀人,真的是不小心弄死的。”   兰静秋还想说什么,外边有人敲门,是东子,他把洛生海叫出来:“曹所长亲自带人去了现场,还要求我们把刘小玉跟周保国都带来派出所,就差说这案子归他们了。”   刘小玉是周宝贵媳妇,洛生海让付建国去周家盯着人,这边一确定跟老周有关,那边就把他媳妇跟儿子都控制了起来,本来要带去刑警队,结果老周被兰静秋带来了派出所。   洛生海失笑:“这是要抢功啊!”   东子指指里边还在审问的兰静秋,“这小姑娘大半夜的一个人冒险抓人,能不抢嘛。”   兰静秋真没想着抢功,她只是觉得老周有问题,忍不住过去查探查探,她也没想到一下子就找到了他的秘密基地,还顺手把人给抓了。   洛生海推门进来,当着老周的面对她说:“这边我跟东子来审,你去看着刘小玉。”   兰静秋还没反应过来刘小玉是谁,老周就疯了一样跳起来:“不要搞她,跟小玉没关系,我都认了,你们问什么我都说了啊,不要审她!我求求你们了……!”   他说着又拿头开始撞桌子,兰静秋跟洛生海对视一眼,两人都十分肯定,刘小玉就是这件连环杀人案的突破口。 第13章 他真狠   刘小玉个子不矮,怎么也在一米六往上,从年近五十仍旧好看的眉眼不难看出她年轻时是个美人,虽然不能以貌取人,但用世俗的眼光来看,她跟周宝贵从外形上来看并不相配,可周宝贵却说他是她的命,而不是反过来,兰静秋对两人的感情愈发好奇起来。   刘小玉没来过派出所,她紧张地捉着衣角,见进来的是个年轻女孩,这才放松下来。   兰静秋帮她倒了杯水,又走了流程,确认了身份,这才说:“别紧张,有什么就说什么。”   “说什么啊?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抓我家老周。”刘小玉一脸迷茫。   兰静秋眼睛眯了眯,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看着这位的脸是个纯善的,结果一张嘴就装糊涂。   “是吗?周宝贵已经承认他杀了人,他说你儿子周保国也参与其中,对于你丈夫跟儿子做的事,你什么也不知道喽?”   刘小玉瞬间脸色煞白,她颤抖着嘴唇问:“老周说保国也帮着杀了人?”   “也?”兰静秋挑眉,“看来你对他们俩的事不是一无所知啊。”   “姑娘,能让我见见老周吗?我想见见他。”   兰静秋摇摇头,语气生硬地道:“让你见他干什么?对口供吗?知道什么你就赶紧说,不知道我们就放你回去。虽说你没有教育好周保国,可你丈夫跟儿子杀再多人也跟你没关系,除非你知情包庇了他们!”   兰静秋一开始还挺和气的,现在不耐烦起来,刘小玉就有点慌,她被带走时看到警察从周保国床底下搜出了斧子还有带血的衣服,这时又听见这姑娘说‘杀再多人’她就急了:“没有,我没有包庇他们,我儿子也没犯法,都是老周一个人干的。”   兰静秋正假装不耐烦地在笔录纸上划拉着,听见这句话,诧异地抬头看着刘小玉,她还以为得费点功夫,哪想到这么快就交代了?   “你从什么时候知道周宝贵杀人的?”   刘小玉又犹豫起来,显然她知道周宝贵想拉她儿子下水,就想摘出她儿子,不想害周宝贵,但她又不知道周宝贵交代了多少。   兰静秋只好接着诈一诈了,“他杀的第一个人应该是在你生周保国之前吧。”   刘小玉正捧着水杯犹豫,一听这话,手一松,水杯差点翻倒。   兰静秋眼疾手快,伸手把水杯扶住,放到一边,皱眉道:“没必要这么惊讶,我们要是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把你们一家子都传讯到派出所来,我一开始就说了,有什么你就说什么,坦白从宽,如果你儿子真的没有涉案,我们不会冤枉他。”   刘小玉眼眶突然红了,看着兰静秋小声问:“你们都知道多少?他都说了什么?”   兰静秋心中好笑,刚才她还以为刘小玉也跟周宝贵一样奸猾,没想到居然这么脆弱,还幼稚,这是想让警察帮着她对对口供,她再选择性的说吗?   “不想说算了,反正我们有证据有口供!”兰静秋说着合上她的文件夹,起身就要走。   刘小玉想到儿子床底下那些东西,急忙道:“姑娘,你别急,我说!我知道什么我肯定说,这事真的跟我儿子没关系,你也说了老周杀第一个的时候,保国还没出生嘛。”   兰静秋松了口气,这就确定了周宝贵杀了不只一个人,而且刘小玉知情。   她叹口气,重又坐回来,嘟囔着:“磨磨唧唧的,要说赶紧说。”   “好,我说,我说!”刘小玉抖着手,眼里泪花闪着,兰静秋有一瞬间都觉得自己好像在欺负人。   让她没想到的是,刘小玉居然先说起了跟周宝贵的关系。   “我们两家是邻居,我俩从小一起玩到大,有一口好东西都要留着给对方吃。那年粮食不够吃,我饿得不行了去河边捞鱼,结果头晕掉下河,差点被水冲走,是他发现了我,把我救了上来。”   “也就是说他不只是你的青梅竹马还是你的救命恩人?”   “没错,可我家里却想把我嫁给肉联厂主任家的儿子,我不同意,跟他私奔了!”   兰静秋愣了下,没想到老周那样的人还曾经这么浪漫过,这两位看来是真爱了。   刘小玉眼神都柔和起来,显然私奔这事在她看来也挺浪漫的。   “可惜我们没有介绍信,只能往村里跑,可村里人也特别警醒,一看见陌生人就要往上汇报,我们两个躲在村外的破庙待了几天就被人家发现了,把我们当盲流遣送了回来。我名声也没了,大家都知道我跟着男人跑过,我家里再不乐意也只能让我嫁给他。”   兰静秋听得认真,外边的东子却跟洛生海说:“这得说到猴年马月去?这小丫头到底会不会审问。”   他说着推门要进去,洛生海拦住他,“嫌疑犯都被控制住了,急什么,咱们有的是时间,让她问吧,知道罪犯的家庭背景,心理路程,以后才能更快锁定嫌疑人。”   东子不由道:“洛队,你对这丫头挺包容的嘛。”   “我倒是想骂她一顿呢,可人家又不归我管。”洛生海也挺无奈。   “那还不简单,调过来吧。”东子看起来对兰静秋很感兴趣。   洛生海只是摇摇头,不置可否。   审讯室里刘小玉还在讲着他们怎么结婚的,又怎么被家里赶出来租房子住。   兰静秋一直装着没耐心,其实她耐心很足,可他们这些事真没必要听细节,就是一对不被家里支持的小夫妻相亲相爱建立家庭的过程。   “你家跟他家都不管你们了,应该没人催着你们生孩子吧。”   刘小玉沉浸在往事中,虽然那时候特别苦,有时候都吃不饱,可那是她最幸福的时候,她说着说着眼里都有了光彩,可一听到生孩子,那点光就消失不见了。   兰静秋接着问:“你们什么时候发现生不出孩子的?”   刘小玉手又颤抖起来,警察连这些事都知道了?那还有什么好隐瞒的。   “他妈虽然没让我们在家住,但还是催着我生孩子,我也想着要孩子,可一直要不上,他就带我去找中医给看,还去找各种偏方。我吃过蚂蚁喝过童子尿,反正听见什么偏方就想试试,可一直没要上孩子,后来有个医生说让老周也去查查,老周当时就翻了脸,可他后来还是偷着去查了,回来后再没带我去看过病。”   刘小玉苦笑:“我想要个孩子,可没孩子也一样过。当时我们住着两间破草房,日子虽然苦但到底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他看见要饭的总要挤出点吃的给他们。”   她说着抬起头来,眼神坚定地说:“姑娘,老周真的是个好人,他特别心善!”   “嗯,以前是个好人,后来呢?”   刘小玉眼神闪了闪,叹口气:“我们都说好不要孩子,就俩人过了,都怪我总看着人家的孩子发呆。那次他收留了一个盲流,结果那是个坏人,吃饱了喝足了,居然开始动歪心思,趁我给他送热水的时候摸我的手,我当时就让老周赶紧把他赶走,老周也气坏了,骂了那人一顿,那人说是误会,他是不小心碰到了我,又说天晚了,求老周第二天再让他走。”   “老周就把他留下来了?”兰静秋问。   “对,他说看着可怜,当时是冬天,把人轰出去不被抓走也会冻死,老周还说他会把人看住了,不让他再靠近我。那个盲流太会装可怜了,我当时都怀疑是不是我疑神疑鬼,错怪了他。”   刘小玉说着手又开始攥着衣角,用力到骨节都发白了,她不想说,可她必须得说清楚,不然警察不会相信亲爸会诬陷亲儿子。   “然后那天晚上吃完饭我睡得特别沉,第二天我起床时,那个盲流已经走了。老周让我放心,没人再欺负我,然后他就去上班了,晚上拿回来好多肉,说是捡的。”   兰静秋叹口气,这就是第一个受害者了。   刘小玉见兰静秋只是往纸上写字,没追问,就接着说:“后来我就怀孕了,我当时还以为给老周看病的医生是个二把刀,给他看错了,反正我俩特别高兴,他也说原来他没病,当时我就想,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有个孩子,心里也有个寄托。等有了孩子,我们也确实和和睦睦的过了一段时间,可孩子越大越像那个人!”   “哪个人?想占你便宜的盲流?他叫什么名字?”   刘小玉艰难地摇摇头:“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就听见老周喊他张兄弟。老周肯定也看出来了,对保国越来越不好,动不动就打他踹他。我当时以为那晚上他没能看住姓张的,还是让他欺负了我。我虽然生气,可保国是我儿子,我不想把事说破了,让我儿子成了强坚犯的儿子,所以就只能装傻。”   刘小玉擦了擦鼻子,语气绝望又哀伤:“结果那年过年,老周堂哥喝多了,跟我说老周曾经想跟他借种,让我生个跟老周有血缘关系的孩子。他还说老周药都找好了,幸亏没办成,不然就老周的小气劲,现在肯定连亲戚也做不成了,还说老周就是太着急,这不是有儿子了嘛。”   刘小玉越说声音越低,她嘴唇颤抖着:“我当时就傻了,我根本接受不了!我以为我是被姓张的欺负了,其实是老周干的!就算不是他指使的,也一定是他给我下了药,再给了姓张的机会!”   她隐藏在心里十几年的秘密跟委屈再也藏不住了,哽咽道:“他真狠,为了要孩子让人欺负我!居然还瞒着我!孩子长得像那个人,他还要打孩子,不是他搞出来的吗?该打的人明明是他自己!” 第14章 情绪化   兰静秋听着刘小玉的怒吼,叹了口气,她猜到了周保国不是老周的亲儿子,可怎么也没想到这里边还有这些糟心事,怪不得老周不想让她审问刘小玉,他该不会以为刘小玉一直被他蒙在鼓里吧。   “所以你儿子不是老周亲生的,他还经常打骂你儿子。”   “对!他以为我什么也不知道,我也不敢挑破这层窗户纸,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过吧。我也劝过他别总打孩子,可他说不打不成器。可最近保国大了,前些天老周打他,他还了手。”   刘小玉流着泪说:“他比老周高比老周壮,一下也把老周给推倒了,后来还是我出去给拦住了。当时我把他俩劝的都不生气了,可有天我看见老周趁他睡觉的时候拿着枕头想要捂他的头,我赶紧出声把老周给叫出来了。”   “叫出来之后呢?你怎么处理的?”   刘小玉无奈道:“我就把老周支走了,他就是在气头上呢,保国打了他嘛,他气晕了头,没有坏心的。”   兰静秋无语道:“倒这时候你还不说实话?还说他没有坏心?我相信你早就发现他在杀人,你就真不怕他杀了你儿子?你看见他想动手,居然还能装聋作哑!”   刘小玉擦了把眼泪,神色近乎癫狂:“我没办法,你不懂,他救过我的命,从小到大只他对我好,我不能害他,可我也劝不了他,我只能守着儿子。我跟保国一块上下班,睡觉都睁着一只眼,我想老周可能过阵子消了气就没事了,结果他又想给保国下药,我没办法,就想把他的事给捅出去。”   “所以河边的肉是你扔的?”   刘小玉点点头:“对,他经常带些肉块回来,都是煮熟的,我也分辨不出来,可我后来猜到了就不肯再吃,他就喂野狗,又时候还给盲流吃。”   这些事一直压在心里,无人可诉说,憋得难受,终于说出来了,刘小玉倒也觉得畅快。   而且越说她越恨老周,要不是他,自己怎么会陷在这样纠结的境地中,必须在丈夫跟儿子之间选一个。   兰静秋却叹口气,本来觉得她可怜可叹,可她一直就知道老周在杀人,一直替他隐瞒着,直到老周想杀她儿子,她才不再瞒着了。   她还不是去举报丈夫,而是用这样曲折的方式,万一那些尸块没被发现,全被野狗叼走了怎么办?   “你知道他在地下室里吃人头吗?”   刘小玉眼皮一跳,摇摇头:“什么地下室?我没管过他的事,我就知道他有时候带回来的肉不能吃。”   “你扔去河边的尸块就住你们隔壁的盲流,老周还给他送了一袋馒头干,你应该见过吧,我进地下室时,老周的筷子还插在那人的头上,你天天跟他一个锅里吃饭一个床上睡觉,就不害怕不恶心?”   刘小玉攥着衣角,哽咽道:“我不知道,我只是猜着那些不是狗肉,我没看见他杀人没看见他吃人,我能怎么办?”   兰静秋没好气地说:“你发现你儿子跟那人长得像时不说出来,我能理解,但周宝贵一直打你儿子,你居然不拦着?孩子有什么错?他生下来带原罪也是因为周宝贵,如果在你心里儿子更重要,就跟他离婚,自己带着儿子过。如果你心里周宝贵更重要,就把你儿子送人,哪怕送去孤儿院呢,也比在家里天天被父亲打骂强吧!”   “谁家孩子不挨打受骂,老周其实……”   “可别再说他其实是个好人了,刘小玉,我猜你不阻止老周杀人,是因为你跟老周一样恨那个姓张的流浪汉,迁怒到了别的盲流身上!你不阻止老周打你儿子,是因为你也跟他一样厌恶你儿子!不过你对周保国的感情更复杂,又爱又恨,毕竟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怎么可能不爱呢,可你也恨他,恨他不是你跟老周生的,恨他是那个盲流的儿子。”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刘小玉慌忙摆着手,眼神却无法掩饰,满是心虚。   兰静秋冷笑:“你跟老周还真是天生一对!”   外边有人轻咳一声,洛生海推门进来,朝她朝朝手。   兰静秋压住火气,出去问:“老周招了多少?得让他把那些衣服的主人都招出来。”   洛生海没回答,让付建国进去接着审,他把兰静秋带到办公室。   “审讯最忌什么?”   “啊?”兰静秋还在生气,有这样的父亲还有这样的母亲,小周没长歪了真是万幸!   洛生海沉着脸:“我问你审讯时最忌什么?”   兰静秋这才冷静下来,叹口气:“对不起,我太情绪化了,可她真的太气人了,要是早点说出来能救多少人,那些流浪汉就不是人吗?也许他们还有家人盼着他们回去!你看看她,装得多无辜!不对,人家不是装的,她是真觉得自己特别无辜。”   洛生海叹口气,以她的专业素质还胆大心细,敏感度高,其实是非常适合做刑警的,可偏偏她硬伤也很明显,容易冲动,太情绪化。   警察肯定要正义感十足,可她这恨得牙痒痒,恨不得冲进去打人的脾气就是做民警也会惹不少麻烦,估计得不停有人替她擦屁股。   此时天已经蒙蒙亮了,洛生海看看窗外,认真道:“兰静秋同志,昨天是你第一天上班,民警的职责跟规矩你还没学会,就想着抓杀人犯了,万一出点事你负得起责任吗?那些受害者的命是命,你的命也是命!”   兰静秋知道自己刚才有点情绪化,可她已经问出了大部分疑点啊,这案子可以说是脉络清晰了,不该夸她吗?   “可我抓到杀人犯了,我自己也没事啊。”   她眨巴眨巴眼睛,决定隐瞒自己被老周用枪指着的事,哪想到洛生海已经知道了,一听她这话可不就更怒了!   “兰静秋同志,昨天有多危险你不清楚吗?老周说他的手抢都上膛了,你突然说周保国不是他儿子,他吓到了才停下来被你抢了枪!如果你反应慢一点,如果你没那点急智,你现在正在他的大锅里炖着呢,那双筷子正插在你眼里!”   可能是心理作用,兰静秋想到那个画面,眼都有点疼了,她又眨巴了下眼睛。   洛生海看着她的长睫毛在眼前呼扇,以为她还是不以为然,不由骂道:“无组织无纪律,冲动鲁莽,就你这样的还想进刑警队?”   曹所长突然推门进来,没好气地看着洛生海:“哟,谁这么威风啊,跑来我们派出所吆三喝四?谁想进刑警队?兰静秋同志是刚分配到我们东城派出所的得力干将,头一天就立了功,别说你们市刑警队了,就是省公安厅来要人,我们也不给啊!”   兰静秋急忙冲曹所长摆手,这事她确实理亏,大晚上的独闯敌营,差点交代了,人家骂得也有理。   而且她想进刑警队啊!非常想!派出所的事又多又杂,鸡零狗碎的,她可不想在派出所待一辈子。   曹所长不给她说话的机会,指指门外:“静秋,你接着去审老周,在咱们派出所不用听别人的。”   这是要跟刑警队叫板吗?兰静秋再想进刑警队,也得给曹所长面子,她只好说:“洛队也是担心我的安危才批评了两句,曹所长,等案子了结,我写份检讨给您吧,我擅自行动确实不对。”   曹所长在家睡得正香呢,被小刘叫起来,还以为是有线人或是群众发现了杀人犯的老巢,他急着过去看,也没多问,等弄清楚怎么回事,也吓了一跳,也想着狠狠骂兰静秋一顿,可自己骂没问题,别人跑来骂,绝对不行。   再说这案子破得好,本来出了这样的大案,还可能是连环案,他这个派出所所长很可能会挨批甚至撤职,可要是他们派出所把这案子破了,也算是立了功,所以自然要护着兰静秋,这可是东城派出所的功臣。   曹所长见兰静秋这么说,他就点点头:“行,你的事等案子结了再说,先去吧,刑警队忙着呢,这案子咱们自己办。”   洛生海是一路追着兰静秋来的派出所,他真不是来这里抢功劳的,见此也只是一笑:“既然曹所长来了,那案子就交给你们。”   曹所长见他这么好说话,又拍着肩膀称兄道弟起来,案情已经明了,洛生海决定把人带回去。   他俩跟在兰静秋后边去了审讯室,就听见老周正在怒吼着。   “我能怎么办?我爷给我出的主意,让我找我堂哥帮忙。可我堂哥笑得让我恶心,要是让他帮了,以后肯定有事没事就把这事拿出来说,再说两家离得不远,万一他说出来我的脸还要不要?”   老周额头在桌子上撞出了红印,眼睛里满是血丝,像头困兽一样喊着:“我就想要个孩子,有什么错?他们嘲笑我不是男人,嘲笑我不能让媳妇生娃,可我头胎就让她生了个儿子!”   东子嘴角轻挑,满眼嘲讽:“你让她头胎生的儿子?怎么不让第二个被你杀的流浪汉再跟你媳妇生个二胎?然后再把你儿子的亲爹给肢解了,不就谁也不知道了吗?”   老周充血的眼里闪过一丝悔恨,东子一拍桌子,怒道:“操,除了姓张的,你还真让别的人欺负过你媳妇?只不过没生出孩子来对吧!人家说得真没错,你他妈的就不是个男人!”   “你他妈再说一句?我不是男人?他们比我高比我壮又怎样,还不是任我摆布,我把他们切成一块一块的喂狗!欺负我媳妇的那两个都被我剁碎了……”   “你他妈个变态!欺负你媳妇的还算有个理由,其他人呢?就因为他们信任你,把你当大善人?”   东子越说越气,蹭一下窜起来,就要往他脸上扇。   “东子!”洛生海推开门一声暴呵,东子一个激灵,伸过去的手帮老周整了整衣领。   兰静秋不由道:“洛队,什么情况?你的人好像比我还情绪化啊。” 第15章 仓库   洛生海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东子这两天也不知道怎么了,脾气大得很。   他看兰静秋调侃的眼神,只好道:“就因为有他这个前车之鉴,才不能要你。”   曹所长马上说:“你可省省吧,人家静秋从来没想过去你们那儿,就你们这粗暴的工作作风,谁乐意去?”   洛生海没再多说,招手把东子叫走了,等出了派出所才训道:“你这两天怎么回事?家里有事?”   东子摇摇头:“没事,我就是看那货不顺眼,也太他妈的气人了,他们整理出来的衣服鞋子就有十六套,再加上周保国床底下那套,差不多一年杀一个!盲流也不都是坏人。”   洛生海皱眉:“就算是坏人也不能这么死啊,你最近这情绪不对头,要不要休息两天?”   “真不用,头儿,我就是觉得这老周欠揍,一时没忍住,放心,下次不会了。”   东子说完赶紧转移话题:“那小丫头挺厉害啊,真不调过来?咱们这边可缺人手。”   洛生海摇摇头:“她还得在下边磨磨性子,再说就算我想调,老曹估计也不会放人。上班头一天就给派出所立了功,可不得当宝贝嘛。”   派出所里,兰静秋还真被大家当成了宝,小刘去买早饭时还特意问兰静秋是喝粥还是豆浆,吃包子还是油条。   兰静秋正想去接着审问老周,她摆摆手:“随便,我什么都行。”   小廖却激动地说:“公费吗?那肯定一人三个大肉包啊。”   东城派出所的公费紧张,中午管一顿饭是后勤的帮忙做个家常便饭,其他时候值班都是自己到厨房做,勤快的煮个面条,懒得拿馒头夹大酱。   很少有买早饭的时候,要不然大家也不能这么激动,一个个的要这要那。   “给我来俩茶叶蛋!”   “有豆腐脑来一碗!”   “三个不够我吃,我来五个肉包两根油条吧。”   小刘不干了:“真不怕撑死你啊!我说有你们什么事啊,所长让我问问静秋吃什么,又没问你们,你们馒头咸菜就不错了,静秋立了大功才有点菜的资格。”   兰静秋无语,一个早餐有什么好点的啊,曹所长也太抠了吧,等案子结了怎么也得来个庆功会嘛。   周家三口人都已经审完,老周从二十年前就开始杀人,连上最近这个叫铁柱的,一共十七个。   一开始他还很担心被人发现,可后来他发现根本没人在意那些盲流什么时候消失的,慢慢的轻车熟路,就跟杀猪杀狗一样随意,甚至还掌握了烹调人肉的技巧。   等他家隔壁成了空院子就更方便了,碰见流浪汉了给他个睡觉的地方给口吃的,人家就对他感恩戴德,毫无防备。   在河边发现尸块的前天晚上,老周已经把刚认识的盲流铁柱煮了,这次他不只把肉带回来了,还把带血的衣服跟凶器都带了回来,想着诬陷给周保国。   他被周保国那个狼崽子给打了,想下药把狼崽子弄死,还被小玉发现了。   他跟狼崽子已经水火不容,可小玉不知道怎么劝的,这几天狼崽子对他突然一反常态,嘘寒问暖的,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更何况两人吵过打过!   老周想狼崽子肯定也在琢磨着怎么弄死他,墙上画的那幅画就是证据,小玉看他的眼神也越来越不对劲,可小玉看得太紧,他再没了动手的机会,只能用这招,如果狼崽子背上杀人罪,十有八九会判死刑。   老周还在地下室里放了不少吃的喝的,到时候他去里边躲上几个月,免得警察查案再露了马脚。   那天邻居看见狼崽子打他了,等大家发现尸块跟凶器,再看到狼崽子床边那幅画,肯定以为他也被儿子给杀了,就算小玉想说出事实也没人会信。   再说小玉能说什么,她什么也不知道,只是之前猜出这肉不是狗肉,不肯再吃了。   老周想着等狼崽子被枪毙了,他再回来,就说被儿子打跑的,或者说被儿子打坏了头失了忆,成了盲流,反正狼崽子已经成了杀人犯,小玉再狠还能去举报他吗?再说没证据怎么举报?只靠一张嘴说,人家警察能信她?   那天老周不紧不慢的部署着,正想去隔壁拿回送给铁柱的那袋子馒头干带去地下室,免得浪费,结果正听见兰静秋跟狗说话,说什么受害者的尸体……   老周一听就知道已经露馅了,可他还没准备好啊,当时他还以为是他扔给狗的骨头没啃完,被人看出来了。   他赶紧跑回家想把藏起来的尸块跟凶器放到狼崽子的床底下,哪想到只剩下了凶器跟血衣,肉已经不见了。   老周当时吓得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想一定是周保国那个狼崽子干的!   狼崽子已经知道了自己想诬陷他,就先下手为强,先去跟警察举报了自己!   老周吓坏了,出去骑上兰静秋的自行车就想着逃之夭夭,可半路上小风一吹,他突然又冷静下来,如果狼崽子把那半袋子肉送去了派出所,警察应该直接冲来他家,而不是去隔壁看狗!   他车把一转去了厂里,先到车间把刘小玉叫出来问她知不知道,刘小玉只低着头,被老周逼急了才说:“是我一大早扔去河边了,放心,没人看到,不会查到是你做的。我就是想吓吓你,你总做这些事,越来越没人味,保国再怎么说也是咱们两个从小养到大的,你杀谁也不能杀他啊!”   老周当时心里一凉,果不其然,小玉还是选了她儿子,当初就不该让她生孩子,女人有了孩子,哪还管男人!   更让他害怕的是,小玉是不是已经知道当初的事,老周不敢试探,只说:“你说什么呢,我也只是吓唬保国,我自己亲儿子,我杀他干吗?”   刘小玉也没说穿,她当时还不知道老周要诬陷儿子是杀人犯,她只是想把这事捅出去,又害怕老周被抓,她心里想着最好是能吓住老周,又不让他进监狱。   所以她只是让老周保证不再欺负周保国,以后一家子和和乐乐的过日子。   “我知道你俩不对付,我正给他寻摸媳妇呢,等娶了媳妇就把他分出去过,咱就不管他了。”   两人当时说得挺好,但老周知道他藏不住了,他把自行车拆了藏起来,装得若无其事的回去,正好看到几个警察在他家门口。   兰静秋掀开帘子时,他甚至都想邀请她进去细细查看,最好翻出他已经藏在狼崽子床下的东西,结果这姑娘只看了一眼没进去。   不过她这一眼一定发现了那幅画,所以后来她再提出想参观,老周反而不让看了,顺便跟警察说儿子不让别人进屋,暗示他屋里有秘密。   晚上去值班时老周打算先回家一趟,跟狼崽子吵上一架,最好整条街的人都能听见,然后他再悄悄从河边坟地进地下室藏起来。   白天刚被警察调查过,晚上跟儿子吵了一架就失踪了,警察肯定会到家里调查,他们一定会发现床下箱子底下的东西,狼崽子一定会被当成杀人犯!   结果还不等他回去,狼崽子就找来了,鬼鬼祟祟的显然也是想找到他的把柄。   老周把他打发走,更坚定了自己把这事做成的决心。   等听到警察来时,他正想着回家,结果又在西门看到了狼崽子,这就更好了,厂里的人看见他跟着儿子走了,等他失踪,狼崽子嫌疑最大。   老周觉得自己都算到了,有凶器跟血衣,狼崽子就算不认罪也没用!   可他怎么也没料到居然会在如此隐秘,一直都没被人发现的地道里碰见白天的女警察!   兰静秋替他解了惑:“锅炉口有车轮印,很杂乱,你是在那里把车子给拆了?”   老周恍然:“我每次从那里进出都会把锅炉房清扫一遍,要不是小玉打乱了我的计划……”   兰静秋见他这么轻描淡写地把杀人顺便诬陷无辜之人说成计划,不由冷笑:“这世上根本就没有完美犯罪,你的计划漏洞百出,要想实现还得有几个不负责任的刑警和一个不作为的派出所,可惜你碰上了我!上班第一天被偷自行车,你猜我会不会查?”   老周叹了一声,当时真不该慌的,“我能见见小玉吗?”   “现在不能,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她一定会放弃你,保护周保国,不只因为那是她儿子。”   老周已经破罐子破摔了,听到这话却紧张起来。只听兰静秋说:“她早就猜到了当时发生了什么事。”   老周眼眶红了,“没有,什么也没发生,什么也没发生!”他说着又想拿头往桌上撞。   兰静秋叹口气:“你堂哥醉酒后跟她说了你找过他想借种的事,她怎么可能猜不到,我想知道到底是你指使他们去侵犯你妻子,还是你只是给了他们机会?”   “没有的事!没人侵犯过我媳妇,你别在这里乱说。”老周一边碰头一边呜咽着。   兰静秋眼里毫无怜悯:“第一个姓张的可能本来就不是好东西,后来的呢?都没忍住诱惑吗?”   老周知道一切都完了,他也放弃了挣扎,头贴在桌上,好半天才抬起来,声音似哭似笑:“有啊,我一开始放过了好几个,他们都没动歪心思,不过后来杀顺手了,动不动歪心思他们也是两脚羊,我这是在帮着国家清除盲流啊。”   “我呸,国家清除盲流是说把他们送回原籍安顿好,或是给他们找地方上班劳动,哪是你这种清除?”   兰静秋突然理解东子了,好想在这个人脸上来一拳,真他妈的不是个东西。   她在爆粗口前主动结束了审问,又去看了看周保国。   小周坐在那里一脸茫然,“原来你是警察?”   “是啊,我是去查案的,当时我以为你是个小毛贼,怕你耽误我的事,就骗了你。你为什么半夜去厂里?”   小周抖着腿,脸色发白:“刚才已经有人问过我了。”   兰静秋已经看过笔录,上面说小周只是不知道老周为什么一直看他不顺眼,还以为他在外边有别的女人还有别的孩子,他就想着半夜查探一番,看老周是不是跟哪个女人在厂里约会。   哪想到这个秘密太大了,他完全承受不了。   “杀人还吃人?还想着栽赃嫁祸给我?”小周两手交握着,腿越抖快,“这是真的吗?怎么可能?我爸虽然对我不好,但他是个好人,他跟街坊邻居关系都很好,他还经常帮助盲流……”   说到这里小周愣住,然后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再次哀叹:“怎么会这样!”   兰静秋皱眉:“你一点也不知情?有没有吃过他带回来的肉?”   “没吃过,我妈不叫我吃。”   “那你墙上画的那幅画是什么意思?”   “我爸吓唬我,说要把我吊在房梁上,然后一片片地吃我的肉,我当时以为他只是吓唬我啊!可我总做这样的恶梦,有天半夜醒了就把梦里的场景画在了墙上。”   小周说着拉住兰静秋的手:“警察同志,你说要是他不被抓,是不是真会把我吊到房梁上片着吃肉?”   兰静秋看他瞳孔放大,肯定是真吓到了,对他的疑心小了不少,她抽回自己的手,安抚地拍拍他的:“别怕,他这不是已经被抓了嘛,你只要配合我们调查就行了,不管问你什么,千万要说实话。”   小周点头如捣蒜:“你放心,我一定说实话!”   正在这时小刘来叫兰静秋吃饭,小周听见吃饭,肚子也咕噜一声响,小刘笑了起来:“一会儿我给你送点过来,跟我们静秋一起当了半夜的贼,也不容易!”   小周先是憨憨地笑了一下,似乎又想到父亲成了连环杀人犯,又垂下了头。   “你们不嫌弃我?”   兰静秋叹口气:“要是你没有包庇隐瞒,那你有什么错?”   小周抬起头,激动地看着她:“谢谢你!我爸是杀人犯,我还以为以后再没人把我当人看。”   他眼神清亮,语气诚恳,小刘都心软了,他们是警察,见得多了,并不会用有色眼镜看待罪犯家属,但大部分人还是会鄙视并远离他们,以后小周跟他妈在厂里的日子可难过了。   小刘搭着小周的肩,拉起他:“走吧,先去吃饭。”   曹所长见他把周保国带来了,不禁皱眉,他还有事说呢,就算这个小周不是嫌疑犯,跟他们一起吃饭也多有不便,他指挥小刘:“给他端点到隔壁去吃,再给他爸妈送点。”   小刘应了一声,就见曹所长给兰静秋拉了把椅子,满脸带笑地说:“赶紧坐下吃,累坏了吧。”   这差别对待,还真是毫不掩饰,小刘哀叹一声,还以为来个新人还是个小丫头,自己就能摆脱打杂的命运,哪想到人家命好,一来就立了功。   兰静秋刚坐下小廖就给她递过来个煮鸡蛋,她单手捏住,鸡蛋在手上转了一圈就把皮剥了,曹所长现在是怎么看她怎么顺眼,夸道:“咱们静秋就是厉害啊,剥鸡蛋都这么快。”   屋里众人神色各异,好几个强忍着笑,小廖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所长,不带这样的,静秋是厉害,也不至于剥个鸡蛋还夸一夸吧。”   “不能夸嘛,昨天早上发现尸块,昨天晚上把凶手捉拿归案,这是什么效率,你们哪个比得了?”   大家纷纷夸起了兰静秋,小廖也说:“这效率谁比得了啊。”   兰静秋不想招人嫉,赶紧说:“大家可别夸我了,我就是运气好,傻大胆,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命都差点没了。”   曹所长哈哈大笑:“可不是嘛,差点就被人端上餐桌,成为这起连环杀人案中的唯一女性。”   兰静秋尴尬地道:“我一定长记性,一定写检讨。”   大家一边说着一边吃饭,兰静秋吃了一个鸡蛋两个肉包半根油条,又喝了一碗粥,突然发现东城派出所也不错,起码比在家里伙食好。   现在口供基本问全了,剩下的问题是让老周把这十七个人的姓名籍贯,被杀的时间地点都列出来,找全尸骨。   兰静秋却说:“刘小玉呢?她是知情者,她应该很早就知道她丈夫在杀人,不能起诉她包庇罪吗?”   曹所长叹口气:“她不认有什么办法!老周也说跟她毫无关系,她不知道那是什么肉。”   “不知道?那为什么后来不吃了也不让孩子吃。”   “光靠这事肯定不能起诉她,不过你问她的口供里也确实暗示了她早就知情,到时候试试吧,身边有这样的人,她毫无作为,确实是包庇罪。”   兰静秋道:“这里边最无辜的只有周保国,他应该是最近才知道的,我觉得他翻墙进去查探绝对不是想找老周出轨的证据,当时在锅炉房里他很明显是在找东西!”   小廖说:“他说他在那儿找东西是因为在你面前假装贼,贼可不就得找东西嘛。”   “可我下到地下室时,他还跟我说不管看到什么都不要怕,他以为我会看到什么?”   曹所长放下碗,叹口气:“这孩子也是挺可怜的,当时他还小,就算知道了不说,也是被吓的。”   吃完饭,接着审,小周基本上没什么问题,他怕父亲害他,又不明白为什么,所以才会进厂里去查。   他被允许离开了却不肯走,坐在那里等刘小玉。   刘小玉这个包庇罪暂时还不能成立,她虽然承认了肉是她扔的,也说了猜着是人肉,但老周说他做的事从来没跟她说过,她只是不喜欢杀狗也不喜欢吃狗肉,这才扔的,甚至说刘小玉是给警方立了功,该嘉奖。   到中午的时候刘小玉也被允许离开,只是不能离开凤安城,只能在单位跟家里两点一线,随时准备接受传唤。   小周带着刘小玉离开前,还特意来找兰静秋再次道谢!   “虽然他是我爸,但我只想说抓得好。”   小周不知道老周跟刘小玉都说了什么,也没资格看笔录,他只知道老周是连环杀手,还不知道自己不是亲生的。   兰静秋看了小周一眼,叹了口气,这种事是瞒不住的,刘小玉应该也不会想瞒着。如果大家都知道他不是亲生的,被杀人犯打骂着长大,应该只会同情他不会厌恶他吧。   把这母子两个送走,东子突然来找她,“大功臣,再给你送个功劳要不要啊。”   兰静秋一听这语气就哼了一声:“功劳要是能送的话,你恐怕得抢了吧。可惜这玩意一看实力二看运气,不能送也不能抢!”   东子哈哈大笑:“你这丫头真对我脾气,可惜我们头儿不肯要你,虽然我觉得他对你很不一般……”   兰静秋不耐烦地说:“你到底有什么事?赶紧说,我这儿忙着呢。”   东子递上一页纸:“我们的人问了当地的渔民,这是河里几处漩涡,旁边最容易堆积石块,那些头骨跟其他骨头可能被老周顺手扔进河里了,垃圾堆旁边的河段没有,就往下游找找。”   “为什么要告诉我?”   “案子不是归你们了吗?”   “我是说跟曹所长打个电话就行了,为什么非要来告诉我?”   东子嬉笑着说:“我不是说了嘛,我们头儿对你很不一般。”   “滚!”兰静秋才不惯他们这种毛病。   “好嘞!”东子也不恼,把纸给她,转身走了。   兰静秋看着那几个地方,觉得还真有道理,那条河的水位跟流速看季节跟上游泄洪的程度,有时候水流很快,可能已经把骨头冲到了下游。   她去跟曹所长说了一声,没瞒着信息的来源,要组织人过去打捞,曹所长现在对她十分器重,但也知道这次是走运,兰静秋没什么经验,就说:“叫唐队长跟你一起去。”   其实唐队长才是兰静秋的顶头上司,不过头一天就有案子,她还没有正式入职。   唐队长对她也是佩服极了,不过还是叮嘱道:“以后可不要这么莽撞了,出警必须两人一组这是规矩。”   兰静秋自然满口答应,两人正准备出门去组织打捞队,值班的送进来一封信,是给兰静秋的。   她愣了下接了过来,很普通的信封,没写寄信人。这算是上班第二天吧,谁会给她往这个地址寄信呢?难不成是警校的同学?   等拆开一看,兰静秋整个人都僵住,血直往脑门上涌。   唐队长看出不对,关切地问:“怎么了?家里有事吗?”   问完他又反应过来,兰静秋不是本地人吗?家里有事也不会写信,直接过来找人就行了。   他探头过去,就看见空白的纸上用钢笔写着两个字母三个数字。   唐队长念出来:“FB752,什么意思?”   兰静秋此时脑子里嗡嗡的,‘FB752’是上辈子做卧底时□□的仓库,是她死几遍都不会忘记的数字。   作者有话说:   预收文:《大师级考古员的神经日常》求收藏   文案:做为盗墓世家的大小姐,齐小溪不敢说对全国的墓穴百分百了解,起码也有百分之八十。   一朝穿越为考古队的一员,她有种被官方认定的感觉,正大光明的盗……呃,探墓,很爽很刺激。   在同事面对僵尸不知所措时扔出两个黑驴蹄子,在迷路时召唤来一只引路鸟,在墓穴开启时念念有词。   考古队的成员都觉得齐小溪很神经,可他们遇到危险第一个喊的就是她!   躲在……呃,是跟在她身边很有安全感。 第16章 过往   兰静秋脸色太差, 唐队长担心极了:“要不要去医院,是不是昨天抓人时受了伤?”   她忙道:“没事,就是突然想起来我还有点事……”   唐队长指指她手里的信纸:“什么事?”   既然唐队长已经看到纸上的字了, 她就大方地挥挥信纸:“跟这封信没关系, 这是我跟我同学猜字谜呢,输了的要给对方寄特产, 我没想到她能猜出来, 这可糟了,我得大出血啊!”   唐队长见她只是恍惚了一瞬,又恢复了正常,也就信了,小姑娘们心眼小,估计是打赌答应别人什么了, 现在不得不给, 一时难受这才变了脸。   他摆摆手:“有事你就去忙, 我带人去找。”   兰静秋目送他离开,转身跑去找曹所长请假。   “本来想坚持的, 可我困得睁不开眼了。”   现在案情已经查明, 剩下的都是后续工作, 曹所长欣然应允:“忙活了大半夜,确实该休息休息,先给你半天假, 回去补一觉,等案子彻底了结再给你连着放几天。”   兰静秋松了口气, 她现在心里已经乱了, 根本没法工作。   回家的路上, 她脑子里一直闪回着过去的卧底生涯。   兰静秋已经接受了穿书的现实, 她都开始插手管家里的事,还琢磨着什么时候去看看被送出去的七妹。   单位的人也都认全了,还立了功,她也算是融入了现在的社会,看到纸上的数字她一时恍惚起来,这是个梦,还是那是个梦?   她伸手掐了自己胳膊一下,确定这不是梦,那上辈子是场梦吗?   怎么会呢?她家慈父严母,她是独生女,从小到大的回忆都清清楚楚,大学毕业要强地想考刑警结果进了缉毒局,赶鸭子上架地成了卧底,最后阴差阳错地救了大毒枭,还被他器重。   那绝对不可能是场梦!   可这是怎么回事?她在那个世界被老大一枪毙头,穿来了这本书里,结果在这里收到一封信,信上是曾经卧底时毒品仓库的位置。   兰静秋打开那张纸,她没有眼花,纸上就是那两个英文字母三个阿拉伯数字,她翻过来看,甚至把信封内侧都看了,再没别的了,信封上只有她的姓名跟派出所的地址,没有邮票跟邮政编码?   这封信不是寄来的?   兰静秋突然明白老周为什么慌不择路地骑上她的自行车就跑了,这种天塌了地陷了的感觉,第一反应就是先逃避。   她不应该请假,也许这人正在暗处观察她的反应,她应该去问问这封信是谁送来的,为什么没有邮票。   应该立马查,趁着现在大家都在忙连环杀人案,趁乱去查,过后再查太显眼了。   可她现在已经请了假,马上回去更显眼。   兰静秋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没事,只是一封信,只是几个数字而已,只是有人跟着自己一起穿到了这本书里。   没错,一定是这样,有个知道她身份的人跟着她穿来了这里,正好她以前也叫兰静秋,如果这人在这个世界碰到了她,或是听说了她,肯定会试探她是不是也被穿了,成了他认识的那个兰静秋。   可到底是谁穿来了?   又穿成了谁?   兰静秋觉得头疼欲裂,哪怕不知道是谁,只知道这人是白是黑,是猫是鼠,也能安心一点,现在人家在暗处试探,她甚至不知道这封信是谁送来的,更不知道对方试探她是想干什么?   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还是有冤报怨有仇报仇?   她卧底的名字叫季非不叫兰静秋。这人知道那间仓库还通过真名认出了她,应该是跟她有联系的同事。   不过兰静秋想到自己被一枪毙命,又觉得也许自己早就暴露了,这个人也可能是彭勃公司的人。   彭勃公司表面上是一家跨国贸易公司,皮下却是毒品交易网,组织庞大严密,很难渗入,跟兰静秋长得像的那个女卧底好不容易才取得了他们的信任,所以当时才会让刚毕业的兰静秋去替她。   彭勃公司实际的掌权人就是他们想要抓的大毒枭彭勇,也就是这个彭勇一枪把兰静秋杀了。   难道是他来了?   兰静秋一想到这个可能,顿时心惊肉跳,可仔细想想又觉得不太可能,祸害遗千年,他不会那么容易死的!   她在脑子里把那些人一个一个的列出来又一一排除,到家门口还是没个头绪。   家里门半开着,里边兰奶奶正跟田巧风唠叨:“他杀了盲流,结果养了盲流的孩子,这就是因果报应。”   因果报应?   兰静秋突然愣住,难不成跟着她穿来的是跟她有因果的人?她脑子里马上浮现出两双眼睛。   一个用眼神哀求她快把他杀了,另一个用眼神哀求她别杀他!   最后她把两个人都杀了!   想死的那个跟她同是卧底,身份信息被泄露,被他们折磨得不成人形,她干脆装着义愤填膺的样子,过去帮他解脱了。   不想死的那个是她小弟齐峰,她伪装成毒贩,自然是要收小弟的,那人也算忠心,可毕竟正邪殊途,他发现了她的身份想要去跟彭勇告密,她只能杀了他。   这两个人死在了她手上,自然是跟她有因果的,兰静秋觉得她跟齐峰的因果可能更大些,毕竟他曾经真心把她当老大敬着,最后却死在了她手上。反而那位同事是一心求死,她只是帮他解脱了而已。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田巧凤端着盆衣服出来晾,她没防备门口有人,被兰静秋吓得差点把盆给摔了。   “死丫头,回来了不知道吱一声啊,站这儿当什么门神?”   兰静秋帮老妈扶住盆,“我刚上来。”   屋里兰奶奶看见她回来,立马激动起来:“老六,快过来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听说棉纺厂打更的是杀人犯?他老婆还给他戴了绿帽子?”   “他自己给自己戴的!”   “你这孩子,瞎说什么呢,那玩意有给自己戴的吗?”   兰静秋懒得解释,这种案子不管什么时候,发生在那儿都会纷纷扬扬一段时间,各种传言不断,没必要管。   “我昨天夜班太困了,先去睡会儿。”   兰奶奶正做手工的头花,从人家那儿领材料,自己在家串珠子粘纱,赚个加工费。   兰满仓跟田巧凤的工作让老二跟老三接了班,家里现在除了三个长辈别人都有工作,缓个一两年日子就能好起来,可他们都闲不住,兰满仓去工地打零工,田巧凤在楼道外边挂了个牌子,给人改衣服锁裤边,多少也能赚点。   见兰静秋一回来就要去睡觉,还不肯跟她说杀人犯的事,兰奶奶就有点不满:“你们值班还真抓贼啊,还不是坐那儿待着,睡什么觉,不知道帮着家里干点活。”   兰静秋没好气地说:“您这不是废话嘛,我们没干活,那杀人犯谁抓起来的?”   她干脆跟田巧凤说:“妈,我工作起来没时没点的,以后我月月给家里交生活费,就算我出去住也照样交,这总行了吧。”   田巧风赶紧进来说:“一个姑娘家,干什么出去住,你奶就是随口一说,赶紧睡你的去吧。”   兰静秋进了里屋哐的一声把门关上了,门外兰奶奶还在念叨着老六上了班明显不听话了,还没说她呢,居然摔门。   “得赶紧给她找个对象,不然等她这暴脾气传出去可就不好找了。”   兰静秋听见了但没在意,就算亲生父母都不能左右她的婚姻,更何况是便宜奶奶,不搭理就完事了。   几个姐姐都去上班,终于一个人一屋,她放松地躺在床上,把来了这里发生的事全都捋了一遍,还是没有头绪。   最可疑的是东子,他对她好像很熟悉,都没有正式介绍,招呼起来就像是老熟人了,来给她送那张纸时,语气也很随意。   洛生海好像也有点可疑,不过他跟彭勇气质有点像,彭勇虽说是毒枭,但身上没有阴毒之气,反而气质出众,一看就很靠谱很有能力。难不成是彭勇穿来了?   还有东子两次说洛生海对她很不一般,这是什么意思?   除了他们,就是小刘、小廖、付建国都有嫌疑!   兰静秋疑神疑鬼,觉得今天接触过的人都有可能是自己的老熟人,甚至小周都有可能被穿了,他在她面前表现出来的惊讶跟软弱太恰到好处,而且他轻易就取得了小刘的信任跟同情。   兰静秋想了半天,不由哀叹一声,一个头两个大,谁发明的穿越?真的有时空局吗?这也太玩人了吧!   她不知道谁穿过来了,也不知道穿成谁了,但强烈的直觉告诉她,此人是敌非友。   现在只能按兵不动,等着对方再次试探,在这之前她就是这个世界的兰家六妹,按部就班地上班过日子。   傍晚,家里人都回来了,兰家马上热闹起来,老二说:“妈,难得谁都没夜班,买点肉吃吧。”   “你们一个个的都上了班,不给家里交生活费,还想着吃肉,老六今儿说一月给家里五块钱,你们怎么说?”   兰静秋刚起床,她可没想到老妈把自己顶到了前边。   就见老二一缩脖子:“我刚上班哪儿来的钱。”   老三倒是痛快地答应下来,不过也说:“等发了工资吧。”   这俩是刚顶了班,老四早就上着班呢,可从来没给家里交过钱,她瞪了兰静秋一眼,朝兰招娣看:“我大姐也给吗?”   兰招娣正给青青洗手,听见问她,赶紧说:“我跟妈说好了,等发了工资就补上生活费,我掏俩人的。”   “青青才吃多少饭,掏一个人的就够了。”兰静秋说完瞪了四姐一眼,在这几个姐妹里她最看不上老四,事最多,只占便宜不吃亏,也不是坏人,就是做的那些事吧,都让人没法说,最后不听劝嫁了个家暴男,还不肯离婚。   老四这才说:“那我也等大家给的时候一起给,不过五块太多了吧,三块差不多。”   田巧凤哼了一声:“你那工资不给我也得胡花了,实在不行都给我吧,我给你攒着。”   老四才不干,攒着?最后估计毛都不见了,全都得补贴了老二。   老二倒是没那个心眼,只乐道:“妈,五个人交生活费,那咱们以后的伙食能改善改善,一天怎么也得有个肉菜吧。”   “也不看看你都胖成什么样儿了,还想着吃肉。再说你不知道我们厂里的事吗?还有心思吃。”   老四说着又想跟兰静秋打听案子,兰静秋还是无可奉告,虽说看书时不喜欢老四,但她还是想阻止四姐嫁给家暴男,正想问问她相亲的事,外边有人敲门:“是兰静秋家吗?单位找她有事。”   作者有话说:   预收文:《抹茶慕斯》求收藏   文案:于心安不是心理医生,只是因为无聊考了心理咨询师证书的甜品师。   她有一个从没见过面的重要客户,每次都在电话里聊很久。   有一次他说:“今天吃了你说的抹茶慕斯,味道不错,而且很奇怪,这块蛋糕跟你一样让人觉得心安。”   电话那头的于心安禁不住心跳加速,不知道是因为他无意中提到了她的名字,还是因为她今天也卖了一块抹茶慕斯给一个帅哥。   ******   路明的卧底生涯很爽,就像段子里的那种,再不来收网我就要当老大了。   可他从来没有睡过一个安生觉,从来没有一刻觉得心安,直到有一天他随手打出了一个电话。   从来不吃甜品的他开始留意路边的甜品店,说话从来不会小声的他,学着温柔起来。   电话里的人让他觉得心安,让他觉得安全,让他想要见上一面……   ***   *H   *双向暗恋   *女主甜品师兼话疗师VS男主卧底警察 第17章 条件   兰静秋没想到派出所会找到家里来, 出去一看是小刘。   他一脸笑:“走吧,我骑着自行车呢,载着你。”   老四起身出去看, 只看到个背影, 回去就跟家里人说:“个子还可以,就是不知道长得啥样。”   兰满仓皱眉:“只是同事, 你管人家长得咋样干什么?老六是去上班又不是去约会, 派出所里很少有女警察,难免要跟男警察一块办事,别人还没说什么呢,自家人先说嘴。”   老四吐吐舌头:“不就是老六工作好嘛,你们都向着她,不看她都拽起来了!”   兰招娣不耐烦地说:“老六哪里拽了?人家单位有事, 大晚上的跑来叫她, 这就叫拽吗?咱爸的话不对嘛, 外人要是说不好听的,咱们得护着老六才行, 怎么你自己先编排起来了。”   老四也不干了:“我编排什么了?我就说那男的个子可以, 没看见长相, 哪句编排了,还不是爸觉得不妥当才想多了。”   人多嘴杂的,又吵吵起来, 兰静秋在外边听见一半句,也没在意, 这一家子估计一直这样, 没一天不吵的。   她问小刘:“咱们派出所有宿舍吗?”   “有是有, 派出所后边那两间房就是, 地方挺小的,都是架子床,而且一个女的都没有,户籍警小蔡住她姨家,另外一个女同志是本地的,离派出所也不远,其他人困了就在桌子上趴会儿,要不就去值班室。怎么,你想住宿舍?跟咱们所长申请一下啊,刚立了功,肯定好说话。”   兰静秋却觉得未必,因为自己也是本地人,两间宿舍,自己就得占一间,其他人肯定有意见,看来还是得买房或者租房,要不然回去了也休息不好。   她琢磨着家里的事,快到派出所时才问小刘:“所长找我什么事?”   “老周想见你!”   “啊?审讯的时候他可是最烦我了,现在居然想见我?难道还有没招的?”   “谁知道他想说什么啊,反正他说你要不去,他就把自己撞死,已经把人捆上了,可也不能总这么捆着吧,还没移交呢,人要是撞死在咱们拘留所里算怎么回事?”   兰静秋皱眉:“你也够沉得住气的,居然现在才说?”   “切,虽然他确实把头撞出血来了,可我还真不信他会寻死,就是吓唬人呢,好死不如赖活着,尤其像他这种人,哪儿舍得死啊。”   兰静秋本想说点现在人不知道的事试探一下,又怕打草惊蛇,小刘给人的感觉很油滑,她以前身边也有这样的人,但感觉又不太像,而且那些人并不知道那个仓库和她的真名。   她初步判断,跟她一起穿来的人应该是齐峰。   等到了派出所,看见公安那两个大字兰静秋心里突然就清明起来,不管对方是谁,他既然冒出来了,总会露出马脚,等着就行了,没必要去试探更没必要对周围的人疑神疑鬼。   派出所里灯火通明,除了户籍科的,其他人都没下班,曹所长一见她来了,就起身道:“走,我陪你去,看看他到底想说什么。”   “那些人的信息他都说了吗?”   曹所长叹口气:“只说了第一个跟最后一个,在老洛提供的那几个地点打捞了,确实打捞上来不少骨头,但没有头骨。”   “头是被他吃了,也许这东西对他有纪念意义,他可能单独放在了别处,地下室里会不会还有别的密室或者坑洞?”   “放心,那边已经被掘地三尺,除了明面上的一些东西,什么也没发现。”   兰静秋叹口气,她不知道那些盲流流浪的原因,有可能是因为疾病也可能是在找人或是逃避什么。   十七个人,一定有人还有亲人,家里还有人挂念,如果能知道他们的籍贯跟姓名,通知他们的家人,也算是个慰藉,也省得他们家人一直惦记着。   可这老周到底是不记得了还是根本就没问过,或者就是不想说出来?   老周单独关押着,兰静秋看到他时,他五花大绑,头上绑着绷带,额头处渗出血迹,看来还真是撞破了。兰静秋想起他审讯时就不停拿头撞桌子的举动,觉得他可能有某种精神疾病。   不过现在还没有装精神病少判几年的例子,兰静秋自然也不会提这事,不管老周有没有精神病,他都罪大恶极。   拘留所值班的人给老周松了绑,见他不再激动的撞墙,这才松了口气。   老周看着曹所长:“我要跟兰同志单独谈。”   曹所长皱眉,兰静秋说:“所长,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不过曹所长还是让人把老周的脚也铐起来这才放心。   等曹所长出去,兰静秋就不客气地问:“赶紧说吧,大晚上的给我找事。”   老周哼了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抓我立了功,我都听见他们谈论你了,现在我非要见你才说,你的领导肯定觉得你有本事,更会器重你。”   兰静秋失笑:“怎么?你是为了让我立功才把我叫来的?”   “我会说出我杀的那些人的籍贯跟姓名,我都问过,记得清清楚楚。”   兰静秋愣住,真没想到他在这儿等着呢,“先说说你的条件是什么?是我们所长想知道这些人的名字,你应该跟他谈,我觉得死了就是死了,知道那些有个屁用,还是把你这种恶人关起来更要紧。”   “你真不想知道?”   兰静秋摇摇头,站起身:“要不我去叫我们所长进来?”   老周皱眉,又加了砝码:“我还会告诉你那些头骨藏在那里。”   “没有头骨你也会被定罪,找不找的到有什么关系?”   见兰静秋不上套,老周急了:“我没想着减刑,只是拜托你做点事,没准还能立功。”   兰静秋皱眉,指指自己:“你想拜托我做点事?照顾你老婆吗?我看还是免了吧,你老婆能干着呢,你自己不清楚吗?”   老周笑容有点苦涩,他当然知道他老婆有多能干,但他还是担心,她做了母亲心就软了,跟狼崽子单独住在一起迟早会出事。   “我想让你监视那个狼崽子。”   兰静秋愣了下,有点不可思议:“你说周保国?你让我一个人民警察去监视你儿子?周宝贵,我看你是疯了吧。”   “他不是我儿子!我知道他迟早会杀人,你看他床头那幅画,我从来没跟他说过要把他吊起来片肉吃,我只是叫他狼崽子,只是踹他打他,他也从来不知道我把人切了块,他怎么会画出那幅画来,他绝对有问题!”   兰静秋明白了,他这是想诬陷小周没成功,想到自己无法逃脱审判,觉得不甘心,想着把小周拉下水。   “他犯案的话,我们自然会抓捕!”   “到时候恐怕就晚了,我怕他第一个下手的就是他妈!”   兰静秋知道老周跟刘小玉感情很深,但她真没想到他当初做出那种恶心事,现在居然又装情圣,刘小玉舍弃他保护儿子,而他居然还在担心小周会对刘小玉下手。   “小周做了什么,让你觉得他会杀他妈?”   “小时候我打他,他妈还拦着,后来越大他长得越像那个人,他妈就不拦了,有次我打完了他妈去扶他起来,他看他妈的眼神把我都吓了一跳。”   兰静秋叹口气,小周应该一直都很不解,为什么他爸妈会如此对待他,从小积攒到大的怨气确实容易让他变成恶人,可现在的小周看起来还算正常,总不能现在就盯着他吧,还是派人二十四小时保护刘小玉?   “你的意思是说,你觉得小周会杀刘小玉,所以你让我去保护刘小玉,盯着小周,然后你就会给我那些人的信息。”   老周点点头:“没错,这不算过份吧,人民警察为人民,你们本来就该保护群众啊。”   这话也没错,但是预测亲儿子会杀亲妈,谁能信?   “我做不了主,而且我也没那么想要那份名单,我看你还是跟我们所长谈吧。”   老周愣了下:“我还以为你会先答应下来,骗走名单。看来我是找对了人,如果你答应了就一定会做到。只要你答应,我每年这时候给你们一个名字,让你们去找到头骨,要是哪天小玉不来看我了,我就知道她出了事,就不再给你们名单。”   兰静秋气笑了:“什么意思?你即逃避了死刑又可以保住你媳妇对吧,你怎么不要求马上释放你呢?”   老周倒也实诚:“我倒是想出去,可我知道你们不能答应啊,我这要求不算过份吧。”   这还不过分?兰静秋不想再跟他浪费时间,摇摇头:“我说了我做不了主,跟我们所长谈吧。”   “可以告诉他,但这事要你来答应。”   兰静秋拂袖而去,留下老周在屋里得意地笑了起来,他估摸着,这事有一半可能性会成。哪怕只有十分之一他也得试试,万一成功了呢!   而且他绝对没看错,狼崽子看小玉的眼神不对劲,那是只狼崽子却偏要伪装成羊,自己不在的话,小玉一定会吃亏。   兰静秋把老周的要求跟曹所长说了,他一听就气炸了。   “什么玩意?居然还想让咱们去保护他媳妇?还预测小周会杀他妈?谁说小周有问题的?有问题的明明是他自己!他就是个疯子!”   兰静秋道:“明天咱们把那片乱坟岗再好好搜一遍,包括那片小树林,他应该不会跑到其他地方去丢弃尸骨,一定就在河边,只是咱们没找到而已。至于名单,能审出来就审,实在不行也没别的办法,总不能刑讯逼供吧。”   曹所长叹口气:“行了,你先回去吧,这事不能答应,要是答应了,难不成你什么也不干,天天跟着刘小玉转悠?” 第18章 家人   兰静秋也觉得不能答应, 回去的时候小刘把自行车给了她,“这辆可不要再丢了。”   兰静秋想到上一辆被大卸八块的自行车也是小刘给她的还挺不好意思。   “放心,这次我一定锁好。”   等她到家, 还特意把自行车给搬到二楼楼道里, 隔壁王大妈就笑:“老六,就你这身衣服, 你的自行车谁敢偷啊, 还用得着搬上来?”   兰静秋心中呵呵,那可说不准,现在的治安可不比以后,小偷小摸特别多,她记得八二年到九五年之间好几次严打。   家里饭已经做好了,还是没肉, 倒是多了一个菜, 就见桌上一个炒豆角一个凉拌豆角一碟子炒咸菜, 炒的那是一点子油星都不见。   兰静秋叹口气,赶紧发工资吧, 这日子过的也太紧巴了。不只她对伙食不满, 老二也撅着嘴很不高兴, 兰奶奶哄她:“明天让你爸回来的时候给你买个鸡腿。”   青青一听鸡腿,两眼放光,刚想张嘴, 被兰招娣塞进去一筷子炒豆角,“赶紧吃, 你姥炒的豆角比肉好吃。”   秋里的老豆角能好吃到哪儿去, 青青想说什么也比不了肉, 可嘴里塞着东西呢, 嘟囔着谁也没听清。   兰静秋叹口气,家里人对此已经习以为常了,本来就偏着老二,下乡的时候兰家按名额得下去两个孩子,老二当时是积极分子非抢着去,大人更心疼了,好不容易回来了,兰奶奶就更宠着了,总觉得她在乡下受了苦。   同样下乡的老三则没这个待遇,同样没有鸡腿待遇的老四心里不忿,想说几句又怕被兰奶奶骂,转头就对着兰静秋来了:“老六就是命好,从小到大没干过什么活儿,现在工作了更不用干活,坐下就吃。”   兰静秋不想跟她吵:“一会儿我刷碗总行了吧,四姐,你见的对象怎么样?”   老四愣了下,她还是头一次收到来自老六的关心,多少有点不适应。   “还行吧,这个看着顺眼。”   “不能光看长相,你得看性子,动不动就大喊大叫,甚至跟你动手的人可不能找,动一次手就有第二次,还有的打完人就道歉就各种保证,下次继续打,你可千万不要被这种人迷惑。”   老四越听越气:“不是,老六啊,你这是什么情况?我就运气那么不好,就会找动手的,大喊大叫的,你这是咒我呢?”   兰静秋吃饭很快,想赶紧给老妈腾个地方,她把最后一口馒头塞进嘴里,笑着说:“四姐,我就是给你提个醒,我把话都说这么明白了,你要还找个这样的只能说你蠢!”   老四气坏了,伸手就要打她,兰静秋已经起身走了。   对老四好言相劝,她绝对听不进去,就得这样,她怕被自己说中了,没准会好好选择交往对象。   兰静秋回了里屋,老四还在外边告状呢:“爸,妈,你们看老六说的什么啊,她是不是觉得我比她傻。”   兰满仓从来不参与女儿们的矛盾,田巧凤从门口小板凳上起身坐到了兰静秋的位置,这才说:“你六妹说的哪里不对吗?她是嘱咐你找对象要擦亮眼,她在派出所肯定知道不少事,不说远了,就说你们厂里那个姓周的,这要不是被抓了,谁能想到他能杀人?让你小心点,你还不服气,也就是你亲妹妹肯跟你说这些话,你说你今天找这个明天找那个,相了那么多,名声都快坏了。”   “坏什么坏?我就是相亲,又没搞对象。”老四振振有词。   兰奶奶却突然来了一句:“老二也不小了,今年争取把老三老四老六都嫁出去。”   老三被稀饭呛到了,洒了半衣襟的米汤,老四立马道:“奶,你也太偏心了吧,你急着给老二招女婿就招吧,大不了我们出去住,凭什么先把我们嫁出去。”   兰奶奶拿筷子往桌子上敲了敲,“没听见你妈说嘛,再让你挑下去名声就坏了,赶紧找个差不多的就行了,听奶的,早点结婚没坏处。”   兰招娣张嘴想说什么,看爸妈都不吭声,还是忍住了。   兰满仓倒不是催着女儿们嫁人,他也觉得老四这三天两头相亲,一个也相不中的架势挺愁人的,就没吭声。   田巧凤十八上就生了老大,现在老六都十九了,她自然觉得闺女们都该嫁人了,也任由兰奶奶催。   等吃完饭,几个没结婚的进了里屋,老四抱怨老二:“你结个婚还得把我们都轰出去,这家是你一个人的?”   老二从爸妈生完老七,就知道这个家是她的,自然一点不好意思都没有,她爬到兰静秋的上铺:“我又不急,是咱奶太急了,我敢不听吗?”   下铺兰静秋躺在床上还在想着过去的事儿,说是坐等对方跳出来,可怎么忍得住不想。   她越想越担心,万一对方真是她上辈子的仇人,对付不了她,拿她的家人动手怎么办?这老的老小的小也没法防备啊。   兰静秋把兰家人当家人本来只是对原主的责任,可昨天兰满仓拿着饭盒跟在她后边送她,甚至想陪她值班,让她对这个家对这些亲人有了归属感,就连不喜欢的老四,兰静秋都希望她能平安喜乐,不要跟家暴男纠缠半生,自然不希望因为自己的事影响到兰家人。   她叹口气,还是得赶紧搬出去,远离家人,每月给五块钱孝敬老人就行了,父母还年轻,也不需要她总守着。   以后跟兰家人的相处方式就像她对兰奶奶对老四那样,该吵了吵,该嘲了嘲,总之得让大家都知道她跟家人关系不好。   等老四跟老三商量着,又来问兰静秋时,她就说:“你们谁爱嫁谁嫁!反正我不嫁,等发了工资我就出去找房,不在家住了,一天天唠叨个没完,烦死。”   她声音不小,外间也听得清清楚楚,兰奶奶正给青青洗脚,气得她差点把脚盆给踢了,“你们听听,那是说我烦呢,嫌弃我这个老不死的唠叨她!”   兰满仓不能不管了,再怎么样也不能说奶奶烦吧,谁想到他还没说话呢,兰静秋在里屋隔着门跟兰奶奶说:“奶,你虽然又偏心又烦人,还总想搞封建大家长那一套,可我不嫌弃你,怎么说你也是我爸的亲妈,血浓于水嘛,怎么能嫌弃呢?”   兰满仓听老六直接说她奶偏心又烦人,还以为要吵起来,哪想到老六是说不嫌弃,可不是嘛,一家子住一起肯定磕磕绊绊的,但都是一家人,有什么嫌弃不嫌弃的。   哪想到兰静秋又接着说:“奶,我就怕你给我二姐招的女婿嫌弃你。到时候里屋给他们做新房,你跟我爸妈住外间,多不方便啊。都说女婿顶半个儿,不知道能不能给你顶半个孙子,亲孙子还有嫌弃奶奶的呢,你这未来孙女婿真能把你当亲奶待?”   兰奶奶真听进去了,气得她拍着桌子,跟兰满仓说:“你闺女这是想逼死我是不是?她什么意思?有我在,老二就不能招女婿?”   “妈,她那都是孩子话,您怎么还当真了?她就是嫌你总向着老二,刚饭桌上你还说只给老二买鸡腿,那几个能不气嘛,明天买只鸡炖了给您补补,也给几个孩子解解馋。”   兰奶奶想进去跟老六吵,又怕吵不过,这老六工作了真是大变样,嘴皮子也太利索了。   于是这老太太把火气发到了儿子身上:“一天挣几个钱啊,债还清了吗?老二结婚用的东西准备好了吗?还烧包的买鸡吃!”   田巧凤一直没说话,把饭桌子收拾了端着盆儿去洗碗,心里倒是琢磨着孩子奶奶说得也没错,得赶紧给这几个丫头找对象,老六过了年也就二十了,今年先定下来,明年把三个都嫁了,再琢磨老二的事。   外间兰奶奶还在唠叨兰满仓,兰招娣抱着青青哄睡。   里屋,兰静秋却跟老二说:“二姐,你也别总想着靠家里,好好上班,遇上合适的了该谈就谈,别总跟人家说留家里招女婿,万一咱妈再生个儿子,家里还有你什么事?”   老四以为她在嘲讽老二,不由哈哈大笑起来:“可不是嘛,这也就是咱爸妈没儿子,把你当儿子养了。”   老三倒是瞪了兰静秋一眼:“老六,我知道你不高兴,可也不能编排咱妈啊,咱妈为了这个家辛辛苦苦……”   “那是她自己乐意,一天天地坐在小板凳上跟个粗使丫鬟一样,就不知道换张大桌子?”   老二从上铺探头看她,“老六,我怎么觉得不认识你了,咱奶确实偏心我,可咱妈没得罪你吧。你自己说要刷碗,结果又躲了,肯定是咱妈去刷的,她也没来叫你,你对她怨气这么大干什么?”   “我哪有怨气?说的都是实话,可惜实话没人爱听。”   老三想着田巧凤任劳任怨的样子,一时对婚姻生活都有点恐惧,她可不想过成老妈那样。   老二却觉得兰静秋就是在嘲讽老妈生不出儿子,把她当儿子。一时间心里难受极了,觉得下乡几年,六妹都变坏了。   兰静秋一是想把所有人都气一遍,二是想先给二姐提个醒,因为老妈很快就会再生个儿子,到时候二姐一切优待都取消,接受不了落差,还叛逆起来了。   姐妹几个都各有心事,全都安静下来,兰静秋睡着后梦见了上辈子的事,还全都是打打杀杀。   第二天她起晚了,去洗脸时听见楼道里有人说门口的车子太碍事,她也不吃饭了,跟田巧凤打了声招呼,骑上自行车就出了家属院。   从家属院到派出所的路上有个早点摊,只卖油条跟豆腐脑,兰静秋不爱吃豆腐脑,停下来要了两根油条要带走,正等着摊主装油条呢,就听见后边有人喊她:“兰同志,还没吃早饭吗?”   她回头一看,居然是小周。   “你怎么一大早跑这儿来了?”   “不是你们派出所叫我过去吗?”   兰静秋愣住,难不成昨天他们已经查出小周有问题了? 第19章 谈判   兰静秋跟小周到了派出所, 曹所长居然先把小周叫走了,也不知道有什么事。   她跟小刘打听:“叫小周来干什么?老周想见他?”   小刘不见外地扯了她一块油条,一边吃一边说:“不知道啊, 昨天晚上曹所长去开会了, 九点多才回来,这是大案子, 惊动上边了。”   “上边?市公安总局还是更上边?”   “我也不太清楚, 听说市长□□都去开会了,反正曹所长应该是一晚上没睡,也不知道研究什么呢。”   不等兰静秋弄明白,曹所长又叫她过去,从曹所长办公室出来的小周一脸迷茫还带着点兴奋,看得兰静秋更疑惑了。   她进去时, 曹所长正烦躁地挠着头, 见她来了, 赶紧指指办公桌前的座位:“快坐吧,你可是咱们派出所的大功臣, 我已经给你申请记功了。”   “分内之事, 抓犯人本来就是我的职责。”   “咱们派出所缺的就是你这样的人才。”   兰静秋疑惑地看着曹所长, 所以叫她来就为了夸她嘛?总觉得没好事。   面对兰静秋探究的目光,曹所长笑了笑,端起掉了瓷的大茶缸子咕嘟咕嘟灌了两口茶水, 又接着夸道:“你刚来的时候我还想这不是兰家六妹嘛,闷葫芦一个, 上个警校就能当警察?我还挺抱怨的, 怎么就把她分我们这儿来了。”   曹所长放下茶缸子, 一拍桌子:“哪想到你结结实实地给我上了一课,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我们要用发展的眼光看事物……”   兰静秋实在忍不住了:“不是,曹所长,有什么话您就说,我这名字都是你起的,您即是我领导也是我长辈,有什么话不好说的呢?”   曹所长又挠了挠头,兰静秋心里的小人都好奇死了,这到底有什么事让曹所长这么难开口。   “您不会是想着答应老周的条件吧。”   曹所长叹口气:“上边想要那份名单,开会时领导说没有名单稀里糊涂的结案对不起死去的受害者。”   兰静秋无奈道:“我也觉得对不起受害者,可也不能无原则地向嫌犯妥协吧,我们可是人民警察,他想用我们给他媳妇做保镖,他还想借此苟延残喘多活几年,甚至想把我们当刀,砍向小周。咱们要是监视小周的话,即违反原则又浪费人力,而且小周不是傻子,时间长了他肯定会发现。一个正常人长期生活在警方监控下,这样的压力会不会导致他做出反社会的行为,老周这一招太毒了,咱们绝对不能上他的套。”   曹所长点点头:“没想到你也能想到这些,昨天我们开会时洛队也是这么分析的,所以我们决定折中一下。”   “怎么个折中?”   “他这案子肯定是死刑,上边想让他一次性把名单跟尸骨交出来,公安部门会跟法院协调,缓期两年。”   死缓只要不在监狱里犯事,一般情况下两年后会转为无期,如果有重大立功表现,还可能转为二十到三十五年的□□。   兰静秋叹口气,对于一些人来说死亡反而是解脱,但老周明显不想死,那就更应该判他死刑,不能让他如愿。   “他还有别的条件,不满足他的话,我猜他不会同意。”   “不就是监视他儿子嘛,这不难做到。”   兰静秋皱眉:“怎么做到?他要的可不是一个月去他家看一眼是不是正常,他是想让人一直盯着他家,谁有那个时间。”   “不需要盯着他家,他不是怕小周杀了刘小玉吗?把小周调开就行了。”   “调开?”兰静秋有种不好的预感,“调去哪儿?”   “下个月有公安部的特招考试,如果他通过了……”   兰静秋傻眼:“不会吧,让他来当警察?”   “你还有更好的主意吗?咱们本来就急缺人手,而且这次特招的只是合同工,他不行的话随时可以辞退。”   合同工就类似于后来的辅警,这是严打那两年人手急缺时开始招的,东城派出所就有两个,不过他们一般就是值班记录巡逻,跟正式警察还是有区别的。   兰静秋可不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咱们招人有严格的审核程序,他虽然不是老周的亲儿子,可在法律上是直系亲属,直系亲属是杀人犯,这不合适吧。”   曹所长叹口气:“你都说了不是亲儿子了。这孩子也挺可怜的,以他的成长环境,到现在没长歪不容易,可这案子对他肯定是不小的冲击,他妈妈这时候保了他,把他爸供出来了,过后难免又会埋怨儿子,他以后的日子更不好过啊。咱们这是人性化的决定,让他加入我们,把他带上正途!”   兰静秋哼了一声:“这也太人性化了,谁的主意?不会是洛队吧?简直是胡闹,咱们还不确定小周到底有没有问题,就让他当警察?现在的治安警都是可以持械的,万一出点事怎么办?”   曹所长摆摆手:“只是给他个机会,你急什么,也许他考试通不过呢。主要是上边看了他的资料,发现他是高中毕业生,觉得挺可惜的。”   “上边?这主意不是洛队提的?”   曹所长叹口气:“公安局莫局长做的决定,你不同意?”   莫局长?兰静秋皱眉,她哪有资格不同意啊,也就是仗着曹所长对她不错,才敢在这儿反对。   “我还以为您在跟我商量呢,闹了半天是来通知我啊,那既然我没有发言权,直接跟我说我该做什么就行了,您这态度让我以为我能制止这事呢。”   曹所长气笑了,伸手点点她:“你啊,左右的话都让你说了。”   兰静秋总觉得这事太玄幻了,甚至好奇地想了解一下凤安城的公安局局长到底是何方神圣,居然能做出这种决定。   把犯人的儿子吸收进警队里监视,也是没谁了。   兰静秋对市局领导好奇极了,可也没法跟派出所所长打听公安局局长啊,只好起身道:“曹所长,那没我事,我先出去了。”   “怎么就没你事,老周只想跟你谈。”   兰静秋叹口气,“他想让我答应他的条件,可我做不到,您跟他谈不行吗?”   曹所长想起她答应小孩的鸡腿都一定要给人家买,笑道:“老周眼光倒是不错,知道你是言出必行的。”   兰静秋可不想要这种信任,她皱眉道:“我要是答应了,是不是小周通过考试就会来咱们派出所,甚至成为我的搭档。”   曹所长收起笑容,郑重道:“以后再说以后的,我跟你说这些,是因为老周只跟你谈,所以我也只能跟你谈!你去诈出他的名单,灵活行事,上边给的权限就是缓期两年,让小周进派出所当合同工。当然了让小周当警察这事没必要跟老周说,只是他提要求让你监视小周时,你就可以答应下来,小周当了警察多少双眼睛盯着他呢,这也是在监视他嘛。”   兰静秋是真不想跟老周去周旋,可想到那十几个死无全尸,连姓名都不被人知的受害者,还是点点头:“我试试吧。”   再次见到老周时,他整个人憔悴了一圈:“兰同志,我做梦梦见狼崽子把我媳妇给宰了,还满嘴血地冲我笑。”   “你跟你媳妇这么相爱,你要被判死刑了,小周要是动了手,你媳妇正好去跟你做伴,你应该高兴才对。”   老周怒目圆睁,猛得往上一窜,又被铁链子勒了回去,他破口大骂:“曹你妈,你可是警察,你他妈的说的什么屁话,你居然诅咒我媳妇,我要跟你们领导反应,叫你们领导来。”   兰静秋冷冷地看着他:“诅咒你媳妇被她亲生儿子杀的明明是你啊,而且不是你跟我们领导说要见我吗?我来了你又要见我们领导,什么毛病?我看你是怕判得轻吧。”   她说着起身就要走,老周没想到这姑娘气性大不说,还这么没耐性,赶紧喊:“等一下,你既然来了肯定是想谈条件,我的条件你们到底能不能答应!”   兰静秋不耐烦地转过身:“一年给一个人的信息太麻烦,上边绝对不可能答应。你应该知道像局长所长这些职位都是五年一任,但大部分连五年都待不到,三四年就可能调职,任内的事干不完再留给下任是失职,他们不可能为了一个案子拖上十几年。对领导来说,这些名单跟头骨有的话是锦上添花,没有的话也不影响什么。特大连环杀人案告破,罪犯伏法执行枪决,这才是大功一件。”   老周愣住,仔细想想还真是这样,就算这小丫头同意,上边应该也不会妥协,那些盲流根本没人在乎,他们在乎的是政绩是功劳。   “两年,不,三年,我分三次交出名单总行吧!”   兰静秋满脸嘲讽:“怪不得你一把年纪了还是个打更的,上边的事一点都不懂,我说得还不够清楚吗?这案子闹得太大了,受害者有十七个之多,又是河边的碎尸,又是工厂地下室里的头骨跟衣服,传得沸沸扬扬,棉纺厂都停工了,上边觉得最好今年把你枪毙了才能安抚群众。你还在这儿讨价还价?”   老周这一辈子,最得意的就是抱得美人归,其他的不管是自身条件还是原生家庭,又或是工作跟交际他都自觉低人一等,所以他才把刘小玉当宝贝,除了跟刘小玉的感情,其他方面他都很自卑,一看见兰静秋嘲讽的眼神就气得火冒三丈。   “既然年底枪毙,那你还来干什么?不答应我的条件,我绝对不可能给你们名单。”   兰静秋冷笑道:“周宝贵,现在不是我们求着你把名单交出来,是你想利用这些东西给自己牟利。我之所以会来,是因为那些受害者,我帮你跟上边申请了,只要你把完整的名单跟头骨位置给我,我们会派人盯着你家一年,这一年里确定刘小玉跟周保国都在正常生活,没有异常,我们就会取消监视。”   “一年?一年够干什么的?我年底就被枪毙了,我怎么知道你们会不会保护她一年?那狼崽子装了这么多年了,再装一年很难吗?”   兰静秋无奈地摊摊手:“那我就没办法了,就这一年也是我费尽心思争取来的。可惜了,那你就带着你的名单去见阎罗王吧,听说下边也有审判,没准你还能见到你杀的这些人呢。”   老周气笑了:“兰同志,你可真不像个警察。” 第20章 诅咒   兰静秋抚了抚肩章上不存在的灰尘, 笑道:“不好意思,我不用像,我就是警察。”   说完她不再理会老周, 直接走人了。   这时候的审讯室就是一间封闭的屋子, 没有单面玻璃没有监控设备,曹所长趴门上听了半天, 见她出来, 不由挑起大拇指:“你可真沉得住气,等着吧,我估计他还会找你,就得这么吊着他。”   “曹所长,我看别等了,你让人把他带回拘留所, 他一定会急。”   曹所长诧异地看着她, 这孩子真是刚毕业?这审讯方式可真像老手。估计是她的警校实践课上的好, 该让所里那几个再去回回炉。   兰静秋可不知道曹所长琢磨什么呢,她当卧底时经常看场合唱白脸或红脸, 切换自如, 老周这点小心思, 她自然能把握住。   果然,一说把老周送回拘留所,他马上要求见兰静秋, 兰静秋没急着过去,先去收拾自己的办公桌了。   东城派出所不算大, 大办公室只有两间, 其他的是有具体职能的办公室。   兰静秋这间都是熟人, 小刘小廖还有一个年纪大点的叫老陶, 她的办公桌跟小刘挨着,小刘正写报告,抬头见她来了,马上说:“已经给你擦过了,赶紧坐,你要写的报告可不少。”   兰静秋不急着写报告,问他:“枪械室在哪儿?领枪是不是要所长批条?”   小刘愣了下,笑道:“咱们派出所一共七把枪,谁出危险性任务谁拿,不过有个条件,入职满一年,档案没有记过才能申请。”   兰静秋这才知道现在派出所的枪不是发给个人的,是单位的,只有队长级别的才能配枪,其他人都是用的时候申请。   怪不得曹所长放心让小周当警察,原来不是每个治安警都会配枪。   这叫什么事,谁知道哪天查案时就被枪顶在头上了,难不成还先喊个暂停,回派出所申请用枪吗?   小廖笑道:“放心吧,咱们平时处理的事,有警棍跟手铐就行了。”   小刘见她好像很失望,就说:“严打的时候可能会配枪,其他时候咱们就是处理些小纠纷,用不着枪的。”   兰静秋想起付建国腰上的枪套,心想哪怕曹所长对自己再好,也得赶紧奔着刑警队去,起码那里都能配枪,没有枪,她就没有安全感。   她领了警用的各种设备跟纸笔,把办公桌收拾好,这才慢悠悠的去见老周。   一进去,她就没好气地说:“周宝贵,你是不是以为我就负责你这一个案子?告诉你,我可忙着呢,你这么来来回回的溜着我玩呢?”   老周赶紧摆手:“那我哪儿敢啊,命都在你手里捏着呢。”   “在我手里捏着?你可太瞧得起我了,你能不能活命得看法律的审判,法律有量刑减刑的标准,我可做不了主。”   老周也不再废话,直接道:“帮我看着狼崽子三年,让我多活三年,我就把名单给你们。”   兰静秋皱眉:“我跟你说了,我只申请下来一年的权限,而且只是帮你盯小周一年,什么多活三年,我说得还不够清楚嘛?这事别说我了,就是我们所长也做不了主,你得上法庭接受公开审判。”   老周急切地说:“两年,两年总行了吧!让我再多活两年!我把所有名单都告诉你们!”   兰静秋是根本不想让他缓刑的,她打算只用盯着小周两年来换取名单,于是还想接着逼他。   可她刚要说话,却听到外边曹所长在咳嗽,她叹口气,看来上边很急啊。   兰静秋只好改了口:“烦死了,多活几年又能怎样?监狱是什么好地方吗?还不如早死早投胎。”   兰静秋说着叹口气:“好吧,我去帮你申请,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要是等我申请下来,你还拖拖拉拉的让我跟挤牙膏一样一个一个问,那可别怪我不客气了,我既然能申请下来就能取消交易。”   “好!只要你帮我申请两年,并亲口答应我,我就给你想要的。”   兰静秋哼了一声:“我想要的就是你死,也得亏我们所长脾气好,要是我,才不听你说什么呢,早早结案送上刑场才能放心。”   老周居然又开始憨笑起来,显然不信,兰静秋看着就觉得恶心,这么精明的人装什么憨厚。   等她出来了,曹所长先批她:“你怎么回事?怎么能说是交易呢?还有跟嫌疑人说话时注意点,别动不动诅咒人。”   兰静秋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顺嘴说了个取消交易,她忙说:“我刚才是装的啊,得让他觉得我确实不想跟他谈条件就想让他判死刑。”   好在曹所长只是怕她习惯了这样的审讯方式,给她提个醒,并没多想。   这次曹所长让她吃过中午饭再去见老周,两年的缓刑,帮他监视小周两年,换取所有的名单跟头骨位置。   兰静秋虽然有点不甘心,但也觉得老周不可能再退步,能帮那些人找全尸骨,通知他们的家人,也算值了。   中午食堂阿姨做的炸酱面,没肉没鸡蛋,就是单纯的炸酱,而且这酱不是干黄酱也不是甜面酱,居然是豆瓣酱,这味道能好吗?   更绝的是菜码又是秋豆角,兰静秋真是吃得够够的了。   她挑了两筷子面条,放了半勺炸酱,没夹豆角,放了一筷子早上剩下的咸菜,还被小刘说挑食。   兰静秋不免道:“咱们派出所这么穷吗?这伙食也太差了吧。”   怪不得早餐吃个肉包子都一堆人激动得不行。可肉吃不上,菜有那么贵吗?哪怕拍点老黄瓜,拌个西红柿,炒个土豆丝也行啊,不能说落藤的豆角便宜就死吃这玩意吧。   小廖凑过来小声说:“咱们又不抓赌抓嫖,能不穷嘛。你不知道吧,凤安山派出所天天吃香喝辣,听说他们周五必涮锅子,要不就炖鸡。”   老陶说:“那边人杂乱,事也多,哪如咱们这里清闲,再有外快也不能装自己腰包,只能吃好点喝好点,有什么好羡慕的。”   小廖大口吸溜着面条,嘟囔着:“我就羡慕,咱们这也太清水衙门了。”   凤安城得名于凤安山,但凤安山并不在市中心,按以后的说法那里算是城乡结合部,也算个旅游景点。   很多城市都会有一条街或某个地方灯红酒绿,哪怕是严打也只能让他们转到地下。凤安山所在的凤安区就有这样一条街,除了嫖,那边还经常有人开私赌,赌跟嫖都是严令禁止的,抓到要罚款让单位领人,确实是个创收的好地方。   不过兰静秋是一点也不羡慕,她想当的警察是办大案的,可不会到处抓赌抓嫖。   这么想着,豆瓣酱拌过的面都有滋有味起来,这点苦怕什么?上辈子卧底时享受过的,浪费过的东西太多了,这也算是惩罚吧。   吃完饭,兰静秋就又去了审讯室,她装出一脸阴郁,不高兴地把纸跟笔扔给老周:“上边同意了,赶紧写吧。”   老周欣喜若狂,就说嘛,不管什么时候都要争取,这不就争取来了嘛!他其实不知道死缓一般就死不了了,只觉得两年时间,哪怕没有变数,他也可以多见见小玉。   他没拿笔,只盯着兰静秋说:“你亲口说出来。”   “不信吗?那我让我们所长来跟你说?”   老周摇摇头:“不,你把要做的事说出来才行。那些领导我信不过。”   兰静秋十分无语,她也不知道这老周怎么就这么信任她,只好说:“只要你把那些人的信息都说出来,死缓两年,我们帮你盯着小周两年。”   兰静秋这时才觉得出主意把小周特招进来的人也是无奈之举,只希望小周真是纯善之人,能抓住机会成为真正的警察吧。   哪知道老周听她说完,又道:“你必须保证我只要告诉你所有信息,你就帮我做到这些事!不管发生什么。”   还能发生什么?兰静秋无语极了,可外边曹所长又在咳嗽,她只好点点头:“好,只要你把所有信息都告诉我,我保证做到这些事。”   老周拿起纸笔写下了一行字,写完就撂了笔。   兰静秋愣住,怒道:“你又想挤牙膏吗?周宝贵,你耍我?”   “兰同志,你这脾气也太急了吧!”   老周一边说着一边赶紧把那张纸拿起来面对着兰静秋,她一看不禁皱眉,“凤安山镇山石下?你把头骨埋在那里了?还有他们的信息呢?你不是说籍贯姓名你都记得吗?”   “我没那么好记性,都写下来了,就在那里,你去看就知道了。”老周眼神闪烁,应该还有所隐瞒,兰静秋皱眉,不管他在隐瞒什么,都得去看过才知道。   她没想到这就有机会去凤安山,出去跟曹所长说了,他立马要亲自领队过去。   半个派出所的人都出动了,一人一辆自行车,凤安山上有亭子有庙,风景还算不错,但原主从小到大没去过,所以兰静秋也不知道镇山石在哪里。   不过曹所长他们显然都知道,小廖说:“光爬山就得半个小时,他怎么把东西藏那里去了?”   “是啊!白让我们在那片乱坟岗子找半天,那里才是最佳埋尸地,为什么非得舍近求远跑去凤安山?”   兰静秋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镇山石有什么讲头吗?”   小廖姥姥家就在凤安山下,他对这边特别熟悉,“能有什么讲头,就是半山腰上一块竖起的大石头,下边有块卧着的当底托,两块石头契合得特别好,不知道哪个朝代成了风景,庙里的和尚在上边刻上了‘镇山石’三个大字,还提了字。”   兰静秋忙问:“提的什么字?”   “我也记不清了,反正就是山间灵石,震慑邪祟之类的。”   大家听着心里都不是滋味,一个杀人犯把受害者的头骨放在镇山石下是什么意思?怕他们的鬼魂来找他,所以用镇山石压住?   兰静秋心头火起,老周太不是东西了!怪不得他让自己保证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做到答应他的事。原来他也知道自己太恶毒了,恶毒到不用把他当人看,更不用去信守跟他的承诺。   到了山脚下,他们把自行车寄放到农家,徒步爬山,曹所长久不锻炼,气喘吁吁地说:“这事吧,不用太在意,有些人家把镇山石当摆设,最出名的不是有个泰山石敢当嘛,就是辟邪用的,肯定不会震慑无辜的亡灵。”   兰静秋笑道:“什么震慑亡灵?您可是派出所所长,党员!这些都是封建迷信,都不用信。”   “对,对,对!”曹所长也笑了起来,“就是心里有鬼的人瞎折腾,有个屁用!”   小廖插科打诨,说着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故事,小刘倒是沉默起来。等找到镇山石看见上边的字,兰静秋还是叹了一声。   镇山石三个大字旁边用小篆竖着写了三行字:‘山间一灵石,除恶鬼远邪祟,保平安清山林。’   再下边用更小的字体刻着一段佛经。   小刘说:“什么玩意?我还以为老周是条汉子,哪想到这么怂,真有鬼的话这东西能镇住吗?”   老陶皱眉:“你们这些年轻人啊,可以不信但得敬畏,怎么能说玩意呢?再说这镇山石也是被人利用了,它又没错。”   兰静秋已经蹲下去查看底座了,实实在在的一块大石头,往哪藏头骨啊?   镇山石旁边有石阶,小廖下去看了半天也没找到哪里能藏东西,还是曹所长用拳头这里敲敲那里敲敲,在石阶跟山壁的连接处听出了空洞声。   “在这里!”   几人赶紧下去,曹所长只敲出了位置,但没找到洞口,兰静秋开始搬动突出来的石块,果然在下边找到一个不大的洞口,用生着青苔的石块挡着。   里边黑洞洞的,小刘直接就想伸手进去,兰静秋拉住他的胳膊:“先等等,小心有蛇。”   小廖跑回路边折了一根树枝,又跳下来往里边捅,边捅边说:“里边挺深的,不行下山找个钩子吧。”   兰静秋看了看位置,又估摸着洞壁的厚度,“不用找钩子,都闪开。”   她说着后退几步助跑,一脚踹在了石壁上,结果纹丝不动。   小刘笑坏了,“还是你闪开吧,这事还得我们老爷们来。”   兰静秋不理他,走远几步跑过去又是一脚,这次轰隆一声响,石壁被她踹出个大洞。   老陶吓得抬头看向镇山石,可别砸下来啊,曹所长也说:“静秋啊,你这也太莽撞了,急什么?头骨还能跑了不成?”   兰静秋说:“没事,这里又不是支撑,再说这种洞留着干吗?万一被别人发现又用来藏东西。而且我觉得这面石壁很有可能是后来才砌起来的,这里原来就是个敞开的三角空洞。”   她说着蹲下身把碎石块都扒拉开,下边果然是一层白骨。   曹所长叹口气,“总算找到了,再看看有没有小本子或是盒子,老周记录的那些信息应该也在这里。”   大家都开始拿工具戴手套,兰静秋却一眼瞥见了头骨上的字,她脸色阴沉下来,恶狠狠地骂了句国骂。   小刘关切地凑过来:“怎么了?”   兰静秋把手里的头骨递过去:“他们的信息居然刻在头骨上!”   “什么?”曹所长吓了一跳,脚下一滑差点崴了脚,他顾不上脚腕疼,急着过来看,“你说头骨上写了字。”   小刘沉声道:“除了姓名年龄籍贯还有生辰八字,还写了永世不得轮回!”   曹所长探头看着上边还算工整的刻痕目瞪口呆。   小廖忍不住爆了粗口:“太恶毒了!简直太恶毒了!杀了人家还在头骨上刻字!还不让人家轮回,还用镇山石镇压着,这他妈什么东西,毒到骨子里的混蛋!”   兰静秋恨不得冲回派出所一枪崩了周宝贵,再不讲封建迷信再不信这些,看到受害者头骨上的字她也忍不了了,杀了人还要人家不能轮回。   “这些受害者一定很信任他,才会跟他说生辰八字!他们一定觉得遇到了大好人,有吃有喝还有人陪他们聊天,听他们诉苦。”   小刘看着手上的头骨皱眉:“凤安新村是不是山下的村子,这个人就是山下村里的,他是要回家吗?离家这么近了为什么还要在那里逗留?”   曹所长终于回了神,摆弄着傻瓜相机开始拍照,他叹口气:“赶紧干活吧,别想那些没用的了,死人不会知道他们死后遭遇了什么,老周是用药把人迷倒了再动手,他们在死前应该没有恐惧,也算是幸运了。”   幸运这词用在这里简直是一种讽刺。   大家心情沉重,忙着拍照收尸骨,找可疑的东西,兰静秋站在一边搓着手指,大家以为她还在气头上,也没喊她干活。   却听她说:“我记得有一项盗窃,侮辱,故意毁坏尸体尸骨罪。”   老陶马上道:“没错,以前有人偷尸体配冥婚嘛!”   小廖说:“毁坏尸体也就三年以下,跟他杀了十七个人比起来,在头骨上刻字简直可以忽略不计。”   兰静秋却在琢磨着能不能以这事做筏子跟老周毁约,他就不是个人,为什么要遵从约定。   小刘突然说:“有三个头骨上没写生辰八字。”   兰静秋叹口气:“那肯定是头几个,我估计他一开始并没想着镇压,后来可能心虚后怕,才开始问人家生辰八字。”   她抬头看看山顶,庙宇的飞檐隐约可见,“所长,反正咱们也上山了,要不去问问庙里的和尚怎么给这些人超度一下,头骨上刻着字投胎会不会有影响。”   小刘哈哈大笑起来,指着她说:“你刚才不是还说这些都是封建迷信嘛。”   兰静秋心说她都穿越了,能不信玄学嘛!就算不信,也是一种慰藉,看到头骨上那些恶毒的字她就气得想杀人。   再说人们都有死者为大,入土为安的想法,普遍对尸骨特别看重,国家推行火葬的时候还那么多人不肯把亲人火葬,要偷着埋呢,要是他们的家人看到头骨上的字该有多伤心。   曹所长倒是没嘲笑她,反而说:“你先上去问问,就算要超度也得等咱们把上边的信息采集好拍完照再说。”   兰静秋现在没心思干活,答应一声:“好,我先去问问,很快回来。”   往山顶爬的时候她还琢磨着自己上辈子头上一个枪洞的尸体是被扔下海喂鱼了还是被烧了,反正不太可能入土为安,估计爸妈也没能见到吧,没见到也好,免得被吓到。   她想到自己的事,情绪有点低落,到了庙门口,却见庙门紧闭。   这座寺庙面积不大,维护的倒是不错,飞檐斗拱,从外边看就有一种庄严肃穆的感觉。   寺庙也因此山得名,叫凤安寺,虽然不是周六日,但庙嘛,在兰静秋印象里肯定是大门常开的,她记得前年寺庙就都恢复正常运作了,看来这里香火不盛啊。   兰静秋敲敲门,里边半天没人应,她高声道:“有人吗?”   “来了来了!”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还伴随着拖鞋的踢踏声。   里边拉开门栓,却没有把门打开的意思,只从门缝里露出一张脸来,光头锃亮,头上却没有戒疤。   “小姑娘,你有什么事?山上就一条路,还能迷路吗?不早了,赶紧下山吧。不然你家里人该担心了。”   这人说着就想关门,把兰静秋气笑了,她指指自己的衣服,“警察,有点事要问你。”   这人好像才反应过来,把门又开大了点,“警察啊?那你……你找我什么事?”   兰静秋打量着他身上的僧袍:“不找你,我找寺里的大师。”   “寺里没大师,现在就我跟我师兄两个人。”   兰静秋觉得这人有点可疑,警察的军绿制服很明显,他第一眼却没看见,只盯着自己的脸自说自话。   她一说是警察,他立马结巴了,难不成这寺庙也藏污纳垢?   兰静秋没提超度的事,只说:“例行排查,庙里只有你们两个人吗?”   这人却说:“我们是寺不是庙。”   “有什么不同吗?”   “差别可大了,庙是供奉鬼神的,寺是供奉佛跟菩萨的。小同志,我跟你讲……”   兰静秋不想听科普,皱眉道:“小同志?你是和尚,不该叫我女施主吗?”   “那个,我……我……”   这人又开始打磕巴,兰静秋不耐烦了,这一定是个假和尚,她推门就想进去查看,却听到寺东边房间里传出来啊的一声喊,很明显是女人的声音!   兰静秋心里一急,还不等她说话,假和尚就连连摆手:“你听错了,不是女人!”   作者有话说:   预收文《全球档案》求收藏   文案:莫小艾解锁了一本满是灰尘的密码本,不小心绑定了全球档案系统。   该系统要求她为全球冤死之人沉冤昭雪。   民国时被沉塘的女人,中世纪被烧死的女巫,战国时被斩首的将军,被法老赐死的王子。   等莫小艾抱着一桶爆米花穿越到石器时代,已经能淡定地跟尼安德特人交流了。   做为报酬,她可以把带回来的东西据为己有。   有拍卖出千万的古董,有变废为宝的魔法棒!还有不小心带回来的一两个人……   **********   平平无奇的莫小艾突然成了话题中心,有人说她是海王,有人说她是双性恋,有人说她是cosplay玩家,有人说她是隐形富豪。   “我看见两个玩cosplay的帅哥追着她跑!求她收留他们!”   “有人看见一个穿着中世纪裙子的美女抱着她不停亲!”   “听说她穿了一套最华丽最正统的服饰,博物馆都被惊动了。”   “听说她随手拿出个花瓶就卖了上千万!”   **********   平平无奇莫小艾一脸严肃地看着对面的人:“绝对不行,你留下来是会影响历史的!”   某帝王一边看球赛,一边大口吃着某当当的炸鸡腿:“我只是历史长河里的小人物,影响不大。小艾求收留!” 第21章 悬崖   兰静秋自然知道自己没听错, 她立马推开这人,硬要往里闯。   “唉,你干什么?佛门重地, 就算你是警察也不能硬闯啊。”   “你连和尚都不是, 什么佛门?”   “我怎么不是和尚,你这人……”   兰静秋直接把人推开, 几步跑进寺里, 佛堂居然有个和尚跪在佛像前转着念珠嘴里念念有词。   关着门的那间厢房却有女人在呻音,兰静秋怒火直往脑门上冲,这什么玩意啊,她不信佛,可也忍不了有人在这种地方做这种事。   那僧人回过头来刚要问她是谁,兰静秋已经一脚踹开了里边的房门。   跟着进来的那人吓坏了, 差点被门槛绊倒。   “警察同志, 求求你别抓她!她是被人害了!她不是坏人。”   兰静秋此时愣在门口, 眼前的女人被绳子捆着手脚,浑身打着哆嗦, 额头上还流着血, 看地上的痕迹, 应该是刚才在地上撞的。   她一看就知道这是戒断反应,不由恍惚起来,八十年代已经有毒品了!就算有也应该在开放地区吧, 他们这北方小城居然也会有?   念经的僧人跟没有戒疤的假和尚都进来了,兰静秋意外地发现这僧人长得还挺帅, 很有气质, 可惜这不是看帅哥的时候。   假和尚见她没打算把人带走, 松了口气, “警察同志,请您放心,我们一定把人看好,绝对不会让她再搞那东西。”   兰静秋叹口气:“你们看她这样子能自己戒掉吗?”   假和尚指指僧人:“他在帮小凤念净化咒。”   兰静秋忍不住翻个白眼,净化咒要有用,还用得着开戒毒所吗?全都送来听和尚念经不就行了。   “这样不行,强行戒断会把人逼疯,而且她从哪里买的毒品,谁带她上道的,都得查出来,才能避免其他人再受害。”   假和尚连连摆手:“不用查,她就是去南边打工染上的,别人想借此逼她做不好的事,她不肯做,就跑回来了。”   兰静秋无语极了:“那更应该报警把这事查清楚,这弄不好就是一辈子的事。”   真僧人念了一声佛号:“就听女施主的吧。”   兰静秋刚才见假和尚没喊她施主就觉得是假的,现在听到人家这么喊,又觉得别扭极了。   那个叫小凤的女人渐渐挣扎的没了力气,安静下来。假和尚过去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嘴里还跟哄孩子一样说着:“没事了没事了!”   兰静秋知道这女人清醒过来至少得半小时,看她没什么大碍,干脆拿出随身带着的记录本,问那两个和尚:“你们三人是什么关系?寺里的负责人是谁?”   原来这两个都是登记在册的僧人,念经的叫摒尘,他有宗教委员会发的度牒跟戒牒,是寺里的住持,度牒上还写着轨范师,他十分谦逊地解释道:“就是已经出家五年,通晓戒律,可以为师。”   头上没戒疤的那个叫松崖,他刚出家,还没受戒,只有度牒,还是个沙弥,就在寺里当个知客僧。   那女人叫蔡小凤,是后山洼子村的,跟松崖是小学同学,她跟着同乡去特区打工,结果染上了毒瘾,家里老人还以为她是中了邪,干脆就送来了凤安寺。   摒尘本来不想收,可松崖上学那会儿就喜欢小凤,而且他也看出来小凤不是中邪,于是他说服摒尘把她留了下来。   小凤等家里人走了,这才跟他们说了实话。   摒尘虽然觉得寺里就两个人,留下她不合适,可听她讲述了凄惨的经历也生了恻隐之心,留她在这里戒毒,还帮着念净化咒。   兰静秋听得哭笑不得,这俩和尚也太单纯了吧,净化咒顶个屁用。   “吸毒的人满嘴谎言,她说什么你们就信吗?以后遇到这种事,赶紧报警,如果她只是受害者,警方一定会帮她,送去戒毒所不比在你们这儿听净化咒有用?”   摒尘叹口气:“我打听过了,咱们凤安城没有戒毒所,她又不肯去别处,我想这事还得看心性。佛法无边,普度众生,在我们这清净之所忏悔业障,一定能让她戒掉坏习惯。”   前缉毒警气笑了,“这是坏习惯?你们不要把这事当儿戏,必须……”   兰静秋正要普法,听见屋里哐当一声响,她急忙冲进去,却见地上几段割开的绳索,窗户大开,那个女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她暗骂一声,利落地翻身从窗户上跳了过去,还不忘扬声问那两个和尚。   “你们这里有后门吗?”   摒尘赶紧摇头,兰静秋哪里看得见,松崖却喊道:“警察同志,你不用追,就她那身体能跑得了多远?”   兰静秋已经追上了蔡小凤,一把将她从墙上拉下来:“你跑什么?”   蔡小凤头上的伤口又开始流血,兰静秋却毫不手软,这姑娘绝对不只是吸毒这么简单,估计还参与贩毒了。   她正想问呢,哪想到人家身子一歪又要装晕。   兰静秋扶住她,手还拧了一下她胳膊,蔡小凤吃痛叫了起来。   “这不是挺精神的嘛,看来你这种戒断不是第一次了。”   蔡小凤眼神闪烁:“警察同志,我知道我错了,我不该跑,可我怕你们把我抓进去,前几年吸毒的都枪毙了,我才二十一,我还不想死。”   “你只是吸毒?”   蔡小凤点点头,她容貌姣好,身材瘦弱,头上淌着血,眼里含着泪,看起来无辜又可怜,可兰静秋能吃她这一套吗?   “跟我回派出所再说吧,要是你只是吸食,配合我们把卖家说出来,不会有事,最多拘留一段时间。”   这时那两个和尚也从正门绕了过来,松崖着急地过来扶蔡小凤:“你没事吧,先处理一下伤口吧。”   兰静秋诧异地看他一眼,他如果真的担心蔡小凤,那刚才她戒断反应结束时是处理伤口的最好时机。   兰静秋没帮她是因为一眼就知道那伤口并无大碍,可这松崖有点反常啊,而且蔡小凤从哪儿拿的刀?怎么割开的绳子?   她想起松崖拍蔡小凤肩膀的动作,眼睛眯了起来,有情况啊,她的直觉没错,这个和尚绝对有问题。   “好,有没有酒精跟纱布?简单帮她处理一下,我带她下山去派出所。”   摒尘赶紧说:“我房里有医药箱,你们等着。”   他跑着去拿医药箱,松崖扶着蔡小凤坐在台阶上,好奇地问兰静秋:“小同志,你们是专门来抓她的吗?怎么就你一个人来了?”   “我一个人怎么了?不够吗?”   松崖慌忙摆手:“那倒不是,刚才看你翻窗户的动作太厉害了,我很佩服,有你这样的人民警察我们很安心,可小凤真的是不小心染上的,她这人稀里糊涂的,你们就算把她抓了,也供不出有用的东西。”   “哦?那抓谁能供出有用的东西?你吗?”   松崖吓了一跳,脸都白了几分:“小同志,你可别跟我开玩笑,我胆子小得很,可不经吓。”   兰静秋笑了笑,好像真的是在跟他开玩笑。松崖就又问:“你是哪个派出所的?这么年轻,刚上班吧?真羡慕你们。”   “出家人不是四大皆空吗?你为什么会羡慕我?”   松崖尴尬地挠头,手放到头上时还僵了一下,好像刚发现头发没了。兰静秋就好奇道:“你的度牒上写着已经入寺三个月了吧。”   “对啊!哈哈,我还没习惯呢。”   “为什么要当和尚?”   松崖探头看看寮房,见摒尘背着医药箱正在关门,就小声说:“混口饭呗,你可别跟我师兄说。”   兰静秋倒是知道有职业和尚,没想到这种小庙里也有,她没再为难松崖。   摒尘拿来医药箱十分熟练地帮着蔡小凤包扎好,见兰静秋看他,他才解释道:“以前发洪水的时候我下山帮着救助过灾民,所以才备了医药箱。”   兰静秋赞他几句,又请他下山去派出所录口供,摒尘皱起眉头,显然不想去。   松崖赶紧说:“我去吧,寺里不能没人,我一个人去,要不然我们就换班,今天我先下山,明天再让我师兄下去。”   兰静秋看了眼蔡小凤,见她眼神在自己跟松崖间来回转着,就笑道:“也好,刚才我大致上也已经问过了,就是走个流程。”   于是她又拿了绳子把蔡小凤反绑起来,松崖就皱眉:“不是说没事的吗?”   “有事没事回派出所再说吧。”兰静秋冷然道。   蔡小凤这次没挣扎也没再哀求,乖乖跟着兰静秋走了,走之前居然还不忘谢谢摒尘收留她。   兰静秋拉着她走在前边,松崖跟在两人身后,还不时东问西问。   “小同志,你怎么不带手铐?”   “嫌重,不爱带!”兰静秋随口瞎说,其实是她还没那个习惯,而且这次是跟着大家一起来挖尸骨,她连警棍都没拿。   “枪呢?也没带?”   兰静秋摇摇头。   过了会儿,松崖又问:“小同志,你一个人出来,你们派出所的人放心吗?”   “我想立功啊,就一个人跑上山了,这点小事,还要来多少人?”兰静秋说得十分自信,眼神还轻蔑地瞥向蔡小凤,蔡小凤看都不敢看她。   等到了一处峭壁,松崖突然站下,指着那边说:“警察同志,我得跟你汇报一下,蔡小凤跑过,我当时追她追到这里,正看见她把一个包袱扔了下去,不会是那种脏东西吧。”   兰静秋兴奋起来:“你说什么?扔到哪儿了?”   松崖指了指峭壁旁的大石台:“就在那儿扔的,谁知道掉到哪儿去了。”   兰静秋激动起来,嘴里还喃喃道:“难不成这次还是个大功?”   她说完拉着蔡小凤就往那边走,蔡小凤害怕地说:“别过去了,危险。”   “危险?那你上次是怎么上去的?”兰静秋一幅我知道你在说谎,你一定在那儿藏了东西的表情,硬拉着她上了石台。   刚上去,还没站稳当呢,身后就有一双手猛地向她推了过来,兰静秋借力往前扑了一下,腰却转了过来,翻手拉住了推她的那双手,赫然便是松崖。   她冷笑一声,一个过肩摔把人摔上了石台,然后拉住他的左手腕又一脚把他踢了下去。   松崖以为不过是个刚当上警察好大喜功的小姑娘,推下去是很简单的事,就算他们找到她的尸体也会以为是失足坠崖。   哪想到这女警察动作这么快,他吓得失声,蔡小凤却在一边尖声叫着。   兰静秋趁机把她拉过来,解开了她手上的绳子,把其中一边扔给松崖。松崖被她拉着手腕吊在石台上,身下就是万丈悬崖,看见绳子赶紧用另一只手拉住。   兰静秋挑眉:“拉紧了!”说完她就松开了他的手腕,松崖吓得大叫:“别松手,快拉我上去。”   兰静秋却笑道:“你法名松崖,死在长满松树的崖边算不算死得其所呢?”   松崖攥紧绳子,脚往崖壁上蹬着,借了点力这才没掉下去。   蔡小凤却被他拉得差点摔下去,她抱住兰静秋惊恐地叫着:“救命啊!警察同志,快救救他!”   这边的石台看着险峻,其实下边有个坡度,没那么容易摔下去,兰静秋敢这么做,自然有把握把人救上来,她正准备先问出点实话,就听见身后一声暴呵。   “兰静秋!”   兰静秋吓了一跳,手一抖,好悬没把这两人扔下去,她转头一看,居然是洛生海。   “怎么哪儿都有你啊?”   洛生海看着纠缠的三人,简直要气炸了:“这话应该我来说吧!” 第22章 小人   洛生海在半山腰碰到曹所长时已经知道兰静秋去寺里了, 但他再怎么也想不到上来后看到的是这样的场面。   兰静秋半蹲在崖边,她旁边的女孩头上绑着绷带,一手抱着兰静秋的腰, 一手拼命拉着手上的绳子, 绳子另一端只能看到一只用力拉着绳子青筋毕露的手和一个锃亮的头顶。   他急忙过去想帮着把人拉上来,却听兰静秋不死心地问松崖:“东西在哪里?”   “什么东西?”   兰静秋冷笑, 手往蔡小凤手上伸, 作势要解开绳子。   松崖马上大喊起来:“我说!我说还不行吗?还没运过来,不然小凤也不可能成这样,我们以为能很快运过来,结果路上耽搁了!”   这不是严刑逼供吗?洛生海真没想到兰静秋能做出这种事来,他很气,可不知道为什么奔过来的脚步却慢了几许。   兰静秋还问呢:“哪趟车?”   “从新乡来的客车!”一阵风吹过, 松崖吓破了胆, 裤子都湿了, 滴滴答答的,他觉得自己就像挂在树上烂透了的果子, 风一吹就落地摔成泥了。   于是他有问必答, 还说了车牌号。   兰静秋又问:“摒尘跟你们是一伙的吗?”   “不是, 他什么也不知道……”   她还想再问,洛生海已经过来了,他忍住气沉声道:“干什么呢?赶紧拉他上来。”   兰静秋伸手握住松崖的手腕轻松把人拉了上来, 然后松崖跟蔡小凤都瘫软在地,浑身哆嗦着, 显然是吓坏了。   洛生海拿出手铐把两人铐在一起, 这才把兰静秋拉到一边:“兰静秋同志, 你是人民警察, 你不能知法犯法,咱们不管在哪儿都严禁刑讯逼供,你不知道吗?居然把人挂在悬崖上,万一出点事你负得起责任吗?”   “洛队,我没刑讯逼供啊,是他想推我下去,我躲闪的时候不小心把他甩下去了,拉他上来时问了几个问题而已。他刚才骗我了嘛,我就想问问清楚。”   洛生海愣住:“你说他差点把你推下去?”   “是啊,他骗我这里有东西让我来看,然后在我身后想推我,所以我才问他东西在哪里啊。”   “兰静秋,谁允许你查这个案子的?谁给你的胆子跟毒贩较量?你才入职几天,整天一个人乱跑,就没人管吗?”   兰静秋被他的大嗓门吓到了,她真没想到洛生海发起火来这么可怕。   “你喊什么喊?你又不是我领导,你管得着我吗?你不也一个人乱跑吗?咱们大哥别说二哥。”   洛生海真气笑了:“你跟我能一样吗?差点被人一枪崩了还没改没治的,现在又差点被人推下悬崖,说你两句,你还有理了。”   兰静秋这才明白他是在关心自己,不过她特别不乐意听别人提什么一枪崩了,不禁哼了一声:“怎么不一样了,我这不是没事吗?刚才我是故意给他机会,不然怎么试出来他们是同伙?”   “在地道里你也故意让人拿枪顶着你的头……”   兰静秋尴尬地摆摆手:“那事能别提了吗?早就过去了。”   “过去什么?才几天啊?你们所长不是还带着人在下边处理头骨吗?兰静秋,你就不能老老实实地跟着你们的人一起出警吗?再这么乱跑,迟早出事。”洛生海是真没见过这么不管不顾,横冲直撞的人。   兰静秋其实是个很谨慎的人,可在这个世界她终于不用再跟毒贩虚与委蛇,穿上制服了正亢奋呢,而且对这两个人,她觉得一切尽在掌握中,这样试出来不比带回去慢慢审问省事多了嘛。   不过想到洛生海也是在关心她,她也没生气,只道:“好了,我这不是没事吗?他们两个也没事,装着货的车牌号也问出来了,得赶紧去找这辆车,这案子是你负责吗?那我把他们两个交给你了。”   “用不着,这是你的功劳。”   洛生海终于冷静下来,这要是他亲妹子,他绝对骂个狗血淋头,这悬崖下边是乱山丛林,人迹罕至!这要摔下去,除了凶手,谁能知道?烂成了白骨都没人发现。   虽然不能骂,但他还是决定要跟曹所长还有兰家人说一声,免得她总是这么莽莽撞撞的,迟早把自己害死。   兰静秋觉得洛生海看她的眼神有点危险,她赶紧说:“我不是为功劳,真就是碰巧遇上的,我是想去寺里问问大师怎么给亡者超度,结果看到……”   洛生海脸色更差了,打断她的话:“超度?你可是人民警察!兰静秋,你这警校到底是怎么上的?浑身上下没一点像警察。”   这是第二个说她不像警察的,兰静秋有点气,扯了扯自己的警服,心说爱像不像,反正她就是警察。   她不打算再辩解,反正洛生海又不是她领导,不过好像得罪了他,刑警队更没法去了。   正琢磨着,就听洛生海又是一声暴呵!   “往哪儿跑?”   原来松崖跟蔡小凤趁他们吵架居然手拉着手想溜。   兰静秋也气笑了:“往哪儿溜?乖乖跟我们下山去派出所!”   洛生海看她一眼,还说不想抢功,追了两周的案子被她给截胡了,要说这丫头运气也真是不错,不过老是在刀尖上走,运气迟早用完,还是得敲打敲打她。   兰静秋见他又用不善的眼神看着自己,赶紧说:“我就那么一说,你带去刑警队吧,我真没想抢。”   她以前听说各公安单位听见哪儿抓到毒贩了都会去抢,原来是真的,而且这么早就开始了吗?   洛生海无奈地看她一眼:“案子归你了,我把你们送到曹所长那儿,你刚才说的摒尘是寺里的和尚?”   兰静秋没想到他这么大方,忙点点头,洛生海道:“那我一会儿再上去看看。”   兰静秋想说她没觉得摒尘有问题,不过警察办案不能靠直觉,所以她还是忍住了。   松崖见他们吵起来了,拉着蔡小凤本来想跑,见跑不了,又听说下边还有他们的人,这才死了心,他已经缓过来了,腆着脸说:“两位同志,我们没跑,我就是知道你们要押我们下山,我们这才往下走。还有这位女同志真的是误会我了,我可没想推你下去,是不小心碰到的。”   兰静秋冷笑:“你两手举着碰到的?我看得清清楚楚,还好意思狡辩,是不是……”   她说着眼神又往悬崖那边瞥,松崖立马又有了尿意,急忙摇头,妈的,怎么就这么倒霉碰上个女煞星,看来这次是真完蛋了,好不容易弄来的身份也白瞎了。   他不敢再多说,拉着蔡小凤走在兰静秋前边,蔡小凤却突然回头跟兰静秋说:“我猜到他要推你下去了,还提醒你来着,能不能拜托你跟我家里人说一声,就说我好了,又去南边了,别告诉他们我做了坏事被抓了?”   兰静秋叹口气:“这事我也做不了主啊。”贩毒是大案,肯定是要通知家属的,还得查家属知不知情,有没有参与,肯定不能瞒着。   松崖却怒目看着蔡小凤,心想彻底完了,早就跟她说过被抓了该怎么说话,哪想到是个教不会的,这就承认自己做坏事了。   洛生海留意着两个毒贩的表情,觉得很有意思,这案子应该不难审。   等到了镇山石那儿,曹所长他们正坐路边等兰静秋,结果见到这样的四人组合。   洛生海碰见他们时只说在办案要去寺里一趟,没说什么案子,曹所长也没说兰静秋去干吗了,超度这事确实不是警察该做的嘛,不好说。   这时听说这僧人跟女人都是毒贩,不由大乐:“是我们静秋抓住的?这也太厉害了吧,静秋啊,你可真是我们所里的福星!”   洛生海在一边凉凉道:“那你们可得把人看好了,她刚才差点被嫌犯推下悬崖!”   “什么?没事吧?”   小刘几人也都怒了,瞪着松崖跟蔡小凤。   曹所长刚想问具体情况,洛生海又道:“还好她机灵,没摔下去还把这男的给甩到悬崖下边,逼问口供!”   兰静秋马上说:“都说了我没逼问,只是想起他刚才撒谎,就想问清楚嘛。”   松崖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但看曹所长年纪最大一看就像个领导,马上扑通跪在他面前:“他说的是真的,这女的本来拉着我的手,可她松开了,非要我回答问题才肯拉我上来,我是被逼无奈才说的,那些都不做数,是生死关头我吓得胡说的。”   兰静秋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又站起来让曹所长看他尿湿的僧袍跟裤子。   曹所长那个表情真是一言难尽,兰静秋业务能力强,运气好,他是很高兴,可这也太勇了点吧。   “回派出所再说吧,不是你差点把我们的人推下山吗?这不是恶人先告状吗?估计是打斗中静秋同志不小心松了手,她绝对不可能为了问口供罔顾嫌疑人性命!”   兰静秋松了口气,主要是当时时机太好了,她以前也习惯了不择手段,要是洛生海没看见,她肯定能做到人不知鬼不觉,这两人绝对不敢借此投诉她。   哪想到洛生海居然会当面告状,见曹所长维护兰静秋,他还把曹所长拉到一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曹所长连连点头,还说了好几声后怕。   兰静秋哼了一声,这洛生海抓犯人时真就没用过小手段?再说这次是松崖差点把她推下去,她才顺手这么做的,又不是故意把人推下去。   小廖在一边问她:“到底什么情况?你是报复他推你吗?”   “没有,就是不小心碰下去了,他要推我,我一闪,他肯定就扑空了差点摔下去啊。我开始确实拉着他来着,但没拉住,还好洛队及时赶来,这才把人拉上来,哪想到嫌犯居然借此诬告我,洛队也不信我。”   洛生海跟曹所长谈完了,就跟他们告别,要接着上山去找摒尘,临走时他看了眼兰静秋,就见她张张嘴,无声地吐出两个字。   洛生海笑了,小人就小人吧,这丫头再没人管绝对会出事。 第23章 情侣   洛生海一走, 曹所长看着兰静秋叹口气,把兰静秋叹得心慌起来,刚要解释, 曹所长挥挥手:“行了, 回派出所再说吧,还得赶紧跟市局汇报, 再联系交警队帮忙找那辆车, 等把东西找到咱们再来谈你的事。”   现在缉毒局还没有成立,毒品的事肯定是谁碰上谁办,不管多少都是大功一件。   大家见兰静秋没事,那假和尚虽然尿了裤子,可看着精神还不错,还敢告状呢, 显然也没什么事, 所以从心里都偏着兰静秋, 觉得就算她真的逼供也没什么,她都差点被这人推下悬崖, 还不能有点脾气吗?   回派出所的时候大家自行车后座都没空着, 小刘带着松崖, 兰静秋带着蔡小凤,两人都反绑着双手双腿,后边又有人跟着, 倒是不怕他们跑,就怕坐不稳摔了, 又在农家借了绳子把人捆车子上。   那两人都再三保证他们不会跑不会乱动, 但大家知道松崖差点把兰静秋推下山, 哪里肯信, 万一他们拉住骑车人的脖子一起摔下去都会受伤,毒贩大部分都是亡命之徒,还是稳妥点好。   兰静秋看得头疼,这怎么跟卖猪一样,她是真觉得没车太不方便了,哪怕有个侉子呢。   侉子就是侧三轮,摩托旁边挂个单轮的座位,开着又威风又实用,听说只有市局有警车还有几辆侉子,他们这种城区派出所就只有自行车。   其他人也没闲着,驮着装头骨的麻袋。   蔡小凤被绑在后座上觉得很丢脸,闭着眼睛流泪,兰静秋有一瞬间的心软,可绑都绑上了,还能再解开嘛,赶紧回派出所吧。   他们这一行人也多亏都穿着警服呢,不然真有点像绑匪。   兰静秋回头瞥了眼麻袋,叹口气,忘了问超度的事了,看来还得去趟山上。虽说人民警察不该搞封建迷信,可她想到头骨上刻的那些字,心里就不安稳。   快出凤安区时,最后边的曹所长突然喊了句:“你们先走,别等我了。”   大家都愣住,贩毒案可是大案,没有曹所长这个主心骨怎么行呢。   然后大家就听见胡同里出来个人在招呼曹所长:“老曹啊,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刚才还有点疑惑的小廖马上说:“快走!快走!”   于是几人差点把自行车轮蹬出火花来,兰静秋不知道什么情况,但看大家偷笑的反应显然不是遇到危险了,见大家都死命蹬车,她也先跟着蹬,等到了自家辖区,大家慢下来,她才问:“怎么回事?哪人谁啊?”   小廖笑着说:“凤安区派出所所长老乔,老牛了,可不能让他看见,不然铁定把案子抢过去。”   可两个被反绑着的大活人,能看不见吗?   他们身后,老乔指指飞驰而去的几辆自行车:“什么情况?跑我们区来抓人也不说打声招呼。”   “这不赶巧了嘛,我们是来找尸骨,顺便碰上个案子,都来不及去市局借车,直接捆走了。”   曹所长生怕人家抢贩毒案,哪想到对方却说:“听说你们所里分配来一员干将,破了连环杀人案?厉害啊,现在大家都在谈论这案子,什么时候请那位来我们这讲讲经验。”   曹所长想起兰静秋今天干的事,不由苦笑,她能讲出什么经验来,都是误打误撞。   “刚毕业的学生娃,就凭着一股子劲瞎撞,都是运气好,瞎猫遇上死耗子了。”曹所长应付几句想走,老乔却拦住他,神神秘秘地问:“听说上边在跟凶犯谈条件,谈的怎么样了?”   曹所长跟老乔聊了会儿,听老乔那意思,他觉得把小周收入警队是在做好事,而且如果东城区派出所不要的话,可以去他们那儿,让他不要有顾虑。   一个连环杀人犯的儿子居然有人抢着要?曹所长有点奇怪,但也没多想,可能大家知道小周不是老周亲生的,又经常被打骂,同情他吧。   再说这案子已经谈好了条件,只剩下走程序,曹所长没太在意,现在主要精力应该放在贩毒案上,这也是大功一件。   松崖到了派出所又成了滚刀肉,咬死说他当时都是瞎说的,因为他被兰静秋吓到了。   兰静秋没跟他纠缠,她知道蔡小凤才是这案子的突破点,而且蔡小凤应该还算良心未泯,在她被骗上石台时,蔡小凤还试图阻拦过。   曹所长安排人去找车了,她直接去问蔡小凤:“你跟松崖是小学同学,关系一直很好吗?”   蔡小凤点点头又摇摇头,兰静秋无奈道:“有什么你就说,怎么染上毒瘾的,是不是被人拉下水的,说清楚我们才能帮你。”   蔡小凤抬头看看她,两手互相扭着,半天才说:“我忘了!”   “忘了谁把你拉下水的?”   蔡小凤脸上表情似哭似笑,难以形容:“不是,我忘了该怎么说了,钢子教过我,可我忘了该怎么说了。”   这实诚劲,兰静秋都无语了,“钢子就是松崖吗?我看度牒上他原来的名字没有钢字啊。”   蔡小凤咬着唇不吭声,兰静秋也不急,她本来想找点吸毒者的资料,让她看看最后的下场,可这种资料现在还真不好找,能找到的资料都是鸦片战争时候的,虽说过去的时间也不算长,可毕竟是历史,是古人,蔡小凤不一定会有感触。   她干脆把笔录纸翻过来,用笔在上边画了起来,蔡小凤内心挣扎,却还是好奇地看过来。   兰静秋只用了五分钟就画了一幅素描:“这是我亲眼见过的一个吸毒者临死前的样子,她生了两个孩子,第一个被她卖了换毒品,听说那孩子被卖去东南亚了,估计不是童工就是雏妓。第二个是男孩,生下来就有毒瘾,脏器受损,没活过三周。”   她说着把画递过去,蔡小凤手哆嗦着接过来,这画一看就不专业,可却出奇地传神,上面的女人骨瘦如柴,眼神恐怖,脸上有黑斑还有褐色的洞?   “她脸上是什么?”蔡小凤问。   “长期吸毒对肝肾都会有影响,会长毒斑,她这是毒斑腐烂成了洞。”   兰静秋真不是吓唬人,她见过更惨的,但这个冲击性最强,而且跟蔡小凤同是女性。   “她没吸毒前比你还漂亮。”   蔡小凤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我最后也会变成这样?”   兰静秋叹口气:“也许你都等不到那时候,下次犯的时候就直接自残自杀死了。”   蔡小凤摸着头上的绷带,哭得更厉害了。   兰静秋说:“摒尘说这是坏习惯,那可大错特错了,这是魔,神仙都不能碰的东西,戒掉后远离,也许你还能有正常生活,否则的话反反复复一辈子就毁了。蔡小凤,以你的条件本可以嫁人生子幸福生活,被人害成这样,你居然还想维护害你的人?”   蔡小凤泪眼模糊地又拿起画像看了会儿,再开口时声音稳了很多:“跟我一块被你们抓来的那个人就是钢子,你看的度牒是别人的,那人在寺里待了一个月就走了,钢子顶替了他。”   “所以摒尘也是你们一伙的?”   “不是!钢子想把那里做为我们的据点,他说那里最安全,他骗那个和尚他想出家,当时那和尚正为难呢,因为原来那个松崖走了他还得去取消度牒,而且寺里只他一个人的话可能会被并到别处去,他舍不得离开凤安寺,想留下钢子,可又怕钢子也是一时兴起,跟以前那个一样待不久就走了。于是他就让钢子先顶替那个人。”   兰静秋皱眉,如果是这样,他见了警察都不说实话吗?看来还是得查摒尘,或者一会儿打电话问问洛生海。   她接着问道:“钢子跟你是小学同学,你们一直有联系?”   “没有,就小学认识,后来大了也就不说话了,我是去电子厂里打工才又碰到他,他追我来着我没同意,后来车间主任占我便宜,钢子打了他被辞了。”蔡小凤说到这里又犹豫起来。   兰静秋叹口气:“他是因为替你出头才被辞的,你觉得对他有亏欠就跟他好了?”   蔡小凤点点头:“没错,他对我很好,也很能干,不久就找到了新工作,在酒店当保安。后来他带我出入各种地方,还去了歌舞厅。”   兰静秋见她又停住,显然想起了曾经的美好,就问:“他一直都对你很好吗?”   蔡小凤愣住,眼神再次清明起来,“他后来羡慕人家花天酒地,说最蠢的人才会在厂里卖劳力,就劝我从厂里出来去做公关。   “公关?你答应了?”   蔡小凤眼神晦暗:“我以为就是在酒店大堂迎宾,其实不是的,还要陪酒,那天有个客人要约我出去,我不肯,他就跟我玩牌,输了就吃一种味道古怪的西洋糖,后来我就上瘾了。”   她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我当时吓坏了,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回去就跟钢子说了,他说那是毒品,他帮我去买,买了两次他说太贵了买不起,说人家叫他帮着卖,可以赚大钱。”   兰静秋愣了下,这种把戏她见过,是最低级的毒品销售方式,也有低级愚蠢的毒贩找人帮着运货,先用毒品把人控制住。其实这样更危险,运货的人随时可能失控,而且有经验的警察一眼就能看出吸毒者,更容易被抓。   不过富贵险中求,那些人总觉得用一点东西吊着人替他们办大宗的买卖很划算。   “你不觉得太巧了吗?你只是描述你对一种糖上瘾了,钢子就这么肯定是毒品?就算他是猜到的,第一反应不应该报警或者去医院吗?他直接帮你去买了?然后很快让你帮着卖?”   蔡小凤瞪大眼睛,呆呆地说:“你想说什么?是钢子害我的?不可能的,我后来也埋怨过他,要不是他把我叫去陪酒我也不会惹上这些事,可他绝对不会害我,他就是想让我们多赚点钱过好日子。”   兰静秋不好随意揣测,但她觉得这个可能性太大了,必须得查清楚。   “当时为什么不报警?”   蔡小凤缩缩脖子,“钢子说警察只帮有钱人,我们是没钱的打工仔。”   兰静秋更觉得钢子有问题了,现在还没有那么多愤世嫉俗,觉得社会黑暗的思想,更何况几年前的第一次严打,枪毙的就有不少高干子弟,钢子不让蔡小凤报警,甚至不去找给蔡小凤吃糖的客人算账,反而去帮她买糖!真的太可疑了。   作者有话说:   明天开始上午九点中午十二点晚九点准时更新。 第24章 翻脸   蔡小凤说她在南边帮着钢子卖了一段时间, 发展新人不容易,常客们人家有自己的购买渠道,他们就利用蔡小凤在娱乐场所的工作来物色客户, 甚至曾经用对付蔡小凤的手段, 先给客户吃掺了东西的食物,让他们上瘾。   蔡小凤说:“还有烟, 都是特制的, 吸了就会上瘾,也卖得可贵了。我觉得赚得不算少了,可钢子却不满意,他想过别人那种整天花天酒地的生活,而且南边能自己买房,他想赚钱在城里买套房子, 然后娶我回家。”   兰静秋叹口气, 不忍心戳破这姑娘的美梦, 钢子干这一行,肯定会接触到不少吸毒者, 看到那些人的精神状态跟德性, 他怎么可能娶蔡小凤, 她对他来说不过是个工具罢了。   “然后你们就决定回家乡卖?”   “对,这次他说搞了个大的,又怕事情被发现连累家里, 就说把东西放到山上,我们村的人经常去凤安山上采蘑菇拾柴禾, 天天往上跑也不扎眼。本来我们想找个山洞藏东西, 结果发现凤安寺里就一个和尚, 他就动了心, 觉得可以当个长期的掩护。”   兰静秋不由嘲讽道:“他不是想花天酒地嘛,居然跑去当和尚,看来这当毒枭的决心不小啊。”   蔡小凤不明白毒枭是什么,只说:“反正他想大干一场。”   “你们带了多少货,想怎么卖?”   “三十公斤,他想做咱们省的代理商,就在各地的娱乐场所卖,他说去那种地方的人都有钱,舍得花钱找刺激。”   三十公斤够枪毙的了,兰静秋叹口气:“代理商?你还真以为这是在做生意?”   蔡小凤眼里又涌起泪花:“我也不想干,可我不干,他就不肯给我东西,我受不了啊!”   她说着手又开始哆嗦,兰静秋赶紧让人请了医生来,给她打了针镇定剂。   看着蔡小凤的样子,兰静秋就想揍钢子一顿,他能为她出头去打车间主任,一开始肯定喜欢她,可最后居然为了钱把她拉下水!还骗她,让她以为是因为她的原因他才会去贩毒,简直可恶。   等蔡小凤稳定下来,兰静秋跟曹所长申请自己审钢子时,让她旁听,还提议道:“所长,咱们的审讯室该弄个单面玻璃,或者有窗户的隔间也行啊,这样太不方便了。”   曹所长已经把一个副所跟唐队长他们都派出去找车了,正打电话跟交警联系,一听这话不由叹口气:“你当我不想嘛,哪来的钱盖?咱们这地方是原来的统战中心,不是自己盖的派出所,先凑合着用吧。”   兰静秋只好把蔡小凤安排在门外,叮嘱她不要出声,她已经两天没吃那玩意,发作过后就跟死过一次一样,浑身无力,她不解地看着兰静秋,不知道要让自己听什么。   兰静秋也没解释,小刘已经审了一遍,可钢子就装死,说他被刑讯逼供了,他什么也没做,那辆车也是他随口编出来应付兰静秋的。   兰静秋看完笔录冷笑一声,“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钢子虽然嘴硬,但他对兰静秋真有点畏惧,她在悬崖边看他的眼神让他相信,有机会这个女警察一定会把他扔下去。   兰静秋把笔录纸往桌上一扔,“听说你要举报我。”   “你们的人都说你逼供,说你把我甩到悬崖下边,这可是有人证的,我肯定要举报你。”   “我为什么把你甩到悬崖下边?不是因为你推我吗?袭警试图谋杀警察可是大罪。”兰静秋轻松地说着,“不过比起贩毒,这事确实可以忽略不计。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出现在寺里还直接问你货在哪里吗?”   钢子愣住,难不成自己的所作所为早就被警察发现了?还是说小凤瞒着自己跟警方告了密?   他又开始装死,兰静秋不急,“追求更好的生活本没有错,可你不该用自己的爱人去换,蔡小凤只是太单纯太相信你了,她又不是傻子。”   钢子有些慌乱,果然是小凤告的密?他都跟她说了货很快就到,她再忍上几天就行,难不成她等不及了?   可跟警察告密人家也不可能给她东西啊。   兰静秋打量着他,又道:“你明知道女孩子进娱乐场所迟早失身,还让自己女朋友去!明知道这种东西会把人毁了,还要给她吃,蔡二钢,你对她也没多少感情嘛,还是说你一开始追她,她不接受,你怀恨在心,想要报复她?”   钢子怒了:“你懂什么?我怎么会害她!我可是要娶她的。”   他梗着脖子,眼神阴霾:“你们在这穷地方呆傻了,有本事去南边看看人家的生活,有钱人天天鲍鱼海参,出入都是小轿车,你们一个派出所都没辆车,还骑自行车,丢不丢人。”   兰静秋无语道:“这有什么丢人的,先富带后富嘛,咱们国家这么大,怎么可能一下子全都小洋楼小轿车。你看见人家有钱你就昧了良心去害自己女朋友,简直不是男人。”   钢子更怒,吼道:“我没害她,我稀罕她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害她,笑贫不笑娼的你懂吧,能轻松赚钱为什么要受累?赚了钱也不是我自己花,我想让她开个店卖衣服,城里人那么多,谁会知道她以前是卖的。”   兰静秋审蔡小凤时,她说只是陪酒但眼神闪烁,兰静秋就知道肯定不止,现在听钢子说出来,兰静秋叹口气,遇人不淑真是要人命啊!   “好,你觉得让她去陪酒接客是凭本事吃饭,可让她染上毒瘾又怎么说,这还不是害她吗?你是不是男人?还好意思说想娶她!骗鬼呢?”   钢子并不是专业的毒贩,他被抓后应对的方式就是什么也不认,被兰静秋说了几次不是男人,就有些抓狂,“我不是正在帮她戒嘛,人家说了这玩意是可以戒掉的。我不会害她也从来没有害她,是她害了我,要不是她发作起来,怎么会被你发现,她是不是全都招了?这个傻女人,招不招你们也不会放过我们。”   门外突然咚的一声响,好像有人摔倒了,兰静秋叹口气,看着钢子几近疯狂的眼神,突然明白了,在他眼里只要能换来钱,出去卖或是贩毒都是正常生意,他也不是不喜欢蔡小凤,如果有女富婆要他陪,只要出价合适他肯定乐意,这就是毫无原则跟三观,只认钱的主儿。   “谁跟你说海洛因可以戒掉?你真以为是戒烟吗?”   钢子愣住,那玩意可不就是大烟嘛,能有多难戒,小时候他就听人说他们村的地主抽过大烟,还不是活到八十多了。   兰静秋又道:“我估计是给你提供货的人说的吧,你知道贩毒是什么罪吗?”   “我没贩毒,是小凤不知道怎么染上了,我带她回来戒毒!”   还在嘴硬,兰静秋冷笑:“有些事不是你不认就行了,我们已经找到了那辆车,现在量刑几克都是无期,三十公斤绝对是死刑。”   钢子脸色苍白,眼神都吓得有些涣散了,怎么可能是死刑,外国人都干的事,就算是犯法也没那么严重吧。   兰静秋看着他的表情,真觉得该加大普法力度了,无知又无畏说的就是他这种吧。   审讯结束时,兰静秋用手敲了敲桌子,“贩毒已经是重罪,你还有胁迫卖淫罪,袭警罪,要想再加个诽谤警察罪,那你就继续瞎编,明明是我正当防卫,你非得说成刑讯逼供,真是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钢子这时候哪还有心思去举报她,甚至都没反驳没有胁迫卖淫,是哄骗。   他现在终于害怕起来,他的荣华富贵都要泡汤了,想硬气地说一句死刑又怎样,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可哪里还有那心劲,一时眼神呆滞,见兰静秋要走,他赶紧说:“我要见小凤,我要跟她说两句话!”   蔡小凤就在门外,此时此刻她只想冲进去掐死钢子,哪还会听他说废话。   她以为她第一次卖是客人给下了药,看这样子也许那次也是钢子害她。   蔡小凤回想起来,那之后她跟钢子哭诉,觉得被人欺负活不下去了,钢子却劝她想开点,不就是那点事嘛,正常男人会这样吗?应该恨不得去把欺负她的人宰了吧,怎么会劝她反正已经开始了,那就赚这轻松钱吧。   出去卖是他害的,染上毒瘾也是他害的,他却赌咒发誓要娶她,他真会娶吗?蔡小凤想到兰静秋那幅肖像上的女人,不禁冷笑起来,恐怕到时候自己成了那幅鬼样子,他却靠自己发了财,买房娶新媳妇。   蔡小凤虽然一开始没接受钢子的追求,但两人在一起后她是真的喜欢上了钢子,把他当做了依靠,此时信仰崩塌,什么死刑都不在乎了,转头就把上线跟她知道的所有秘密都说了出来。   女人藏东西的地方多,头发里胸罩里身体里,她在南边就常帮着接货带货,知道的还真不少。   小刘都不由佩服起兰静秋:“我问的时候什么也不说,没想到你这招反间计还挺有用,真是厉害啊!”   “倒不是我厉害,主要是我把他们抓来的,半道上还出了点事,他们对我的态度自然不同。”兰静秋真不是谦虚,她也是试试而已,就怕蔡小凤知道的不多,搞到两人翻脸也问不出什么,现在见蔡小凤说出这么多事来,她也松了口气,最好把这条线全端了,这东西真的太害人了。   小刘又偷着跟她说:“你放心吧,根本不用恐吓蔡二钢,他就算非要举报你,以你立的这些功,曹所长也会保你。”   兰静秋赶紧摆手:“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恐吓他了?就是正常审讯啊。”   小刘哈哈大笑,伸手点点她,转身走了。   兰静秋折腾一下午,真累了,看天都黑了还没找到车,就知道今天又得熬夜,她正想去找点吃的,就听见小廖在外边喊她:“静秋,你大姐来了。”   她愣了下,兰招娣?她来派出所干吗? 第25章 换工作   兰招娣坐在派出所大厅老旧的长木椅上, 看着来来回回忙碌的人,发现自家六妹应该是真挺忙,自己把她叫回去不会添乱吧。   兰静秋出来时就见大姐面沉似水, 显然很不高兴, 自己忙得要死也没空去招惹她啊,难不成是离婚的事不顺利?   “大姐, 你找什么事?”   “我能有什么事, 这么晚了你还不回去,家里担心让我来接你。”   兰招娣正说着,路过的一个三十来岁的男警察跟六妹打招呼,明显那男的眼神很尊敬六妹,语气更是亲热,“静秋啊, 再忙别忘了吃饭, 赶紧去食堂, 给你留着面呢。”   兰静秋笑着应了,又跟大姐说:“你看, 我这儿真忙着呢, 你给家里说, 今天可能要熬通宵,别给我留门了,困了我在办公桌上趴一觉就行。”   兰招娣皱眉还想说什么, 就听后边有人喊兰静秋,是曹所长。   曹所长见有外人, 还以为是交警队的, 干脆就过来了, 他一眼认出兰招娣, “怎么了?家里有事?”   “没事!”在人家这么忙的时候来添乱,兰招娣多少有点不好意思。   兰静秋说:“我家里不放心,过来看看,没电话就是不方便,一天没回去,我都忘了跟家里说一声了。”   曹所长斜她一眼,这也太嘚瑟了,才立功就想着给自己家装电话了?其实兰静秋真不是那意思,就是以前有手机什么事都方便,不回去电话上说一声就行了,家里担心打个电话问一下也就行了,哪用得着这么麻烦。   却听曹所长说:“不是已经审完了吗?现在车也已经锁定了路段,你在这儿也帮不上忙,跟你姐回去吧,好好休息休息,养精蓄锐。明天还有很多事要忙。”   “不用,大家都忙着呢,我怎么能一个人休息。”   曹所长笑道:“你是咱们所里的大功臣,怎么能跟他们比,让你回你就回,哪儿那么多废话。”   他说完走了,兰静秋叹口气,想想今天晚上她也确实没什么事了,就是等着那边拦车找货,回就回吧。   她拉着大姐要走,兰招娣却说:“面呢?不是给你煮了面嘛,端上。”   啊?人家那就一句客套话吧。   哪想到兰招娣问了食堂在哪儿,进去一看还真有煮出来的面,怕坨,过了凉水,锅里有热卤子,浇上一拌就行。   兰静秋看着自家大姐找了个不小的不锈钢盆往里挑了一盆面,就抚额,她看书的时候没觉得女主抠搜啊,这也太会过日子了吧。   她赶紧说:“咱干脆在这儿吃了再回吧,端着多麻烦。”   “麻烦什么,我给你端着。”   兰静秋笑得不行:“大姐,你赶紧卖盒饭吧!我发了工资就给你投资。”   可受不了这个,虽说从单位拿点吃的没多大事,可不加班端着一盆面回去,多少有点不好看啊。   兰招娣到底是以后要做生意的人,脸皮够厚,她才不管这些,大大方方地端着盆出了派出所。   迎面碰上小刘,他一脸诧异,俩姐妹脸上还是有相似之处的,他就拉着兰静秋问:“这咱姐?”   兰静秋点点头,小刘亲热地招呼兰招娣:“姐,常来啊。”   说完他又觉得不对劲,谁没事老来派出所,他看看那盆子面,又赶紧补充:“家里养鸡还是养狗了吧?以后有剩饭都给你装上。”   兰招娣再脸皮厚也羞红了脸,这么好的面怎么会是剩饭,谁家舍得拿白面喂鸡狗,这人真不会说话。   兰静秋却皱起眉头,穿越者雷达再次开启,城里不让养狗,小刘不知道?不过也许是自己想多了,人家就是怕她尴尬,给个台阶下而已,可这一说不是更尴尬了吗?   兰静秋脸上带着笑心里琢磨着,推车要带着兰招娣,等出了派出所,兰招娣在她身后叹口气:“大姐给你丢人了吧?”   “没有,这有什么啊,忙活了一天,带点饭回去怎么了?他们住宿舍的那两个天天在单位折腾着吃,也没人说什么。”   兰招娣松了口气,问她:“工作累不累,危险不?”   兰静秋摇摇头:“不累,就是没时没点的。”她还想着等回去了一定跟家里人好好说说,别没事总担心她,也不用来找她,不回家就是在加班。   “你在这儿干着还顺心?”兰招娣问。   兰静秋愣了下:“挺好啊,大姐为什么这么问?”   “要让你换个工作乐意不?”   “肯定不乐意!”兰静秋惊到了,什么情况,为什么要给她换工作?   她停下车转头问大姐:“到底怎么回事,谁跟你说什么了?”   兰招娣叹口气:“今儿你大姐夫来咱家了,他不想跟我离婚,又说他弟弟说你工作太危险。”   “擦,原来是洛生海那个卑鄙小人!”兰静秋气炸,跟曹所长告状还不行,还跟她家里人说了?   兰招娣皱眉:“六妹,你这跟哪儿学得流里流气!”   现在的人互相称呼还是同志,见女孩子说了脏字或是语气助词就觉得像二流子,不是正经人。   兰静秋无奈道:“这不是单位都是男的嘛,跟他们一块说话难免就豪放一点。”   兰招娣没再说什么,但心里想着,也许确实该给六妹换个工作,都说在派出所工作好,可她这工作又危险又容易让她变男人婆,到时候不好找对象啊。   其实当户籍警不错,就给人上上户口,普查的时候走家串户,累是累了点,但到点下班,工资也不少,六妹没分到管户籍的部门,估计是爸没找人的缘故。   兰静秋见兰招娣沉思起来,又蹬车子载着她往回走:“大姐,大姐夫到底说我什么了?”   兰招娣叹口气,要是给六妹调换工作估计还得用洛家人,自己这婚是离定了,可六妹这工作……   她心烦意乱,只说:“回去吧,到家就知道了,都等着你开会呢。”   兰静秋翻个白眼,“又开会?”   兰招娣拍她:“别做怪样儿,等回去了,别管咱奶咱妈说什么,你好好听着,可别再闹脾气,都是为你好。”   行吧,反正别管家里怎么说她绝对不会换工作,就算是换也得去刑警队甚至市局,到时候让洛生海看看到底谁不适合当警察。   等到家,兰静秋发现这次连老五都回来了,老五挑食,家里数她最痩,小时候跟个豆芽菜一样,现在也不胖,那肚子就更突出了,看着怎么也有四五个月了。   “多大点事啊,大晚上的把我五姐叫回来干嘛?没看见她都怀孕了吗?”   老五赶紧说:“没事,我回来看看奶跟妈,今儿晚上就不走了,跟妈一起挤挤。”   兰奶奶刚要说话,却见老大把那盆子面放在桌上,“洛启云的话不一定真,我去的时候六妹单位的人对我可热情了,还给她留了饭,这不我给端回来了。他把六妹说得跟个吃不上喝不上让人欺负的小可怜一样,就是想说他家有权有势,咱们家不得不扒着他们家才有好日子过!”   兰静秋愣住,原来大姐不是想占公家便宜,是为了证明自己在单位吃得上饭?   吃不上喝不上被人欺负?这都是洛生海说的吗?擦,刑警队的队长居然是个搬弄是非的长舌男。   青青正窝在兰满仓怀里打瞌睡,见那一盆子面条,马上就不困了,小手指着:“想吃!”   面早凉了,兰静秋刚想给她弄出点来热一热,兰奶奶就说:“老大,你抱着青青去里屋睡,今儿得好好审审老六,你别护着她。”   兰静秋气笑了,在单位审别人,回来被人审,这叫什么事啊。   “审我什么啊?我在单位吃得好喝得好,还能点菜,要是有宿舍,我早就住那儿不回来了。家本来该是让人舒心踏实,能安安静静休息的地方,你看我哪次回来舒心?动不动就开会,□□总理都没你们忙,能讨论出个什么来?是能给饭桌上添道菜还是能买台电视机,家里除了青青,谁不是成年人?自己的事自己做不了主吗?开会开会,烦得要死。”   兰奶奶气得抚着胸,指着兰静秋:“你个丧良心的,家里人为了你的事着急上火,你倒是不把我们当回事,人家洛家老三是刑警队的队长,说你差点没了命,你妈都哭了一场,你爸琢磨着找人给你换工作,我还说哪天去寺里给你求个平安福,你倒好,嫌弃你爸妈买不了电视机让你吃不上肉是不是?”   兰静秋看了眼田巧凤,见她眼确实红红的,不由心软了,“我再怎么也不会嫌弃爸妈……”   “那就是嫌弃我这死老太婆了?”   “没有!我是气洛家老三瞎胡说,我哪有危险,这不好好地回来了吗?他还说我吃不上喝不上被人欺负?这你们都能信!那是派出所,以为我是旧社会的长工吗?”   兰满仓不抱孩子了,拿出烟想抽,但看看老五还是收回去了,今儿洛启云来的时候他也在,也觉得老大女婿确实不靠谱。   洛启云最开始只说他听洛生海说,老六遇到危险差点没命,后来跟老大吵起来就开始埋汰老六,说她被排挤打压才去干危险的活,还说在派出所,没背景的新人都挨欺负,人家吃饭他们刷碗,饿肚子干活是常有的事。   听话听音,兰满仓知道洛启云埋汰老六就是想让兰家知道老六工作不好,他能帮着老六换个好工作,借此挽回老大。   虽然知道老大女婿肯定夸张了,可一想到老六还得值夜班,再想到河边的碎尸案也是东城派出所在办,兰满仓就不由得心疼,孩子要是看见那些东西不得吓坏了。   他问兰静秋:“今儿你是不是绑着一个女的回派出所了。”   兰静秋点点头:“您看见了?平时抓人都会跟市局要辆车,这次有点匆忙。”说完她又赶紧打补丁,“我们派出所平时就是抓抓小毛贼。”   兰满仓去供销社买米的时候听见别人说了,一个年轻漂亮的女警察车子后边带着个五花大绑的女犯人,他当时就觉得是自家老六,现在一问果然是。   要是天天这么抓人,保不齐哪天碰上拿刀的拿枪的,确实危险啊,这工作不做也罢。   兰奶奶还在说她多担心,兰满仓却说:“就这么定了,老大,明天等你下班,我跟你去找你公公,平调不行,往下边调也行,哪怕去村镇派出所也没事,坐办公室不用往外跑就行。”   兰满仓是想给老六换个工作,顺便撮合一下老大两口子,就只为青青这婚也不能离啊。   兰静秋一直觉得她爸在家里没什么话语权,哪想到他这么独断专行。   “凭什么?我自己的工作不用别人插手!” 第26章 偷听   兰静秋没想到老爸兰满仓开会时轻易不说话, 一说话就直接做了决定,这可比唠唠叨叨的奶奶厉害多了。   不过无所谓,她绝对不会服从, 反而说:“爸, 您问过我大姐为什么要离婚吗?”   兰满仓愣了下,还是摇摇头, 能为什么, 老大女婿今儿过来也说不知道为什么老大非得离婚。   两口子过日子难免上牙碰下牙,自己还有咬着自己舌头的时候呢,何况是两个人,谁家不是凑合着过。   兰静秋却道:“你们都说为了青青不能离婚,想过我大姐吗?我大姐过得不顺心,青青心情能好了?女儿带着孩子跑回家, 不说问清楚怎么回事, 只琢磨着怎么让他们和好, 这真是为她好吗?”   兰奶奶拍着大腿说:“你这丫头说得这叫什么屁话,怎么叫为她好, 非得随着老大的意让她离了婚叫对她好?离了怎么办?一个二婚头谁要她?她就缺生个儿子, 学校管得严就不生了, 还闹着要离婚,怎么也是你大姐理亏。”   “老太太,您就我爸这一个儿子, 拼了命的要孙子还算说得过去,洛家三个儿子, 非逼我大姐干吗?洛家人爱咋咋地, 咱们自家人居然不帮着我大姐, 还有个里外吗?”   兰奶奶气得指着她就要骂, 兰静秋一摆手:“我跟您说不通,您眼里除了带把的是人,连您自己都不是人吧!”   “老六,怎么跟你奶说话呢?”兰满仓也气坏了,看看吧,在派出所才工作了几天啊,这嘴里都说的什么。   “说你的事呢,别扯你大姐,你这工作必须得换。”   “这就是我大姐的事啊,您要是公安局局长,随便给我调,那我可得找个好职位。可您是要去求我大姐的公公给我换工作,他们俩口子正闹离婚呢,您让我大姐怎么开口?非要把两人按头凑一块?凭什么啊?婚姻自由,我姐眼看三十了,又不是二十初头不懂事的姑娘,老五要闹离婚,我肯定劝和。”   兰满仓叹口气,“你这还是嫌我没本事啊!”   兰静秋无奈道:“爸,我没那个意思,在这街面上数数,谁能把六个姑娘都养活了还供着上学,谁不说您跟我妈有本事,我再怎么样也不可能嫌弃您啊。不是您说要去找我大姐的公公吗?我不想让您找,人情债难还,再说我在派出所挺好的,根本不想换工作。”   老五惊讶地看着老六,还真像老四说的,能说会道了啊。   她想缓解一下气氛,弱弱地说:“不就是两件事嘛,一是大姐离不离婚,二是六妹要不要换工作,要不咱们举手表决吧,别吵了。”   兰静秋没想到五姐突然出这么个馊主意,立马瞪她一眼:“我自己的事,用得着你们投票吗?爸,以后没事少开会,还表决?谁遇上难处了大家坐一块商量商量就行了,别的时候学会尊重行不行?”   田巧凤也听不下去了,老六这说话还一套一套的,一家子还得学会尊重,“老六啊,你爸说得对,你别管你大姐的事,你说你没结婚没谈过恋爱的小姑娘懂什么?你掺合你大姐的事干吗?”   兰静秋哼了一声:“谁会无缘无故提离婚?您就看不见她的决心,看不见她的难处,就非得为了面子把她推回洛家?”   兰奶奶哼的比她还大声:“她有个什么难处,都是自己瞎折腾,洛家多好的条件……”   田巧凤最不爱听洛家条件好,她也怕再吵起来,歪了今天的正事,赶紧说:“老六,今天就说你这工作呢,你爸听见你差点没命急得嘴上燎泡都出来了。”   兰静秋见老爸嘴上确实是上火了,不由心软,可这事不能妥协,她也懒得再吵了,家里人的观念一时半会转变不过来,长辈的担心也自有他们的道理,主要他们不知道大姐以后会遇到真命天子,现在离婚的女人带着孩子确实不好找,一般再嫁找的丈夫都要比头婚大得多,不管哪方面都很难找到比头婚好的。   “大姐的事你们跟她说吧,她自有主意,我的事,今天趁人全,我跟你们说清楚,谁也不要管我,我会保证自己的安全,再说警察这职业本就有危险性,谁都怕危险就不当警察了?你们也不要担心,我就是派出所里打杂的,机缘巧合下抢了洛家老三的功劳,他气不过才到处说我坏话,你们居然信他不信我?”   老四激动地问:“你抢了洛老三的功劳?怎么回事快讲讲!”   “事关案子不能说,总之我没遇到危险,以后也不会遇到危险,就是工作太忙,我不回来就是在加班,不用找我,还有我会尽早搬出去住。”   最后她跟老爸说:“您要是偷着去找人帮我调动工作,我就去纪检委揭发帮我调动工作的人,爸,我可没开玩笑,到时候可是会结仇的,您要实在想不开就去吧。”   兰满仓看着自家老六的眼神,知道她确实没开玩笑,不由苦笑起来:“你这孩子,我为了谁啊!”   “要真为了我,你们就都好好的,以后我们姐妹都工作了,月月给你们零花钱,该买什么买什么,别抠抠搜搜的,整天咸菜馒头,该享福的时候要学会享福,就说我奶吧,吃了一辈子苦,现在还跟着孙辈操什么心啊,该吃吃该喝喝,万事别往心里搁才能长寿!”   兰奶奶气得鼻子都要冒烟了:“老六,你是咒我死呢?”   “没有啊,我说的是大实话,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我盼着您长命百岁呢,我是说您别整天跟这个生气跟那个生气,管这事管那事的,实在没事干,接着盼孙子吧。”   兰静秋估摸着也快该发现老妈怀孕了,到时候一家子的注意力转移,应该就不会再折腾她了。   兰奶奶却被气坏了,老六这丫头真是蔫坏,知道没孙子这事一直是她心里的疙瘩,非得说出来气她,还嘴巧的劝你别生气。   她刚想骂呢,兰静秋起身道:“行了,该说的我都说了,要没别的事我先回单位了,还忙着呢。”   她说完开门走了,还随手把门撞上了,兰满仓想着老六的话,琢磨着,难道真是自家老六抢了洛家老三的功劳,他怀恨在心才乱编排的?   他心里叹了口气,扶了扶门,“这门该修了!”   兰满仓虽是生老六的气,但还是不放心,又说:“我去送送老六。”   老爸一走,屋里静了会儿,老四突然笑出了声,“咱们这是请老六回来给咱们开了个会吧。”   老三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老五想笑又不敢,老大一直在屋里听着呢,心想自己要有老六这胆子也敢跟奶奶对着干就好了。   老二还是没心没肺的,端起桌上的面要去热了吃,兰奶奶越看老二越不顶事,不由骂道:“吃吃吃,就知道吃!”   田巧凤这才想起来,老六好像还没吃饭呢。   兰满仓想送老六去单位,可这次兰静秋骑着自行车呢,他下来的时候她都骑出去老远了,只冲着后边摆摆手,喊了声回吧。   兰静秋本来想去派出所看看找到毒品没有,可骑着骑着突然车把一拐,往刑警队去了,刑警队也在东城区,白天去山上时从他们门口路过来着。   已经七点多了,她不知道洛生海在不在刑警队,就算不在也得给他留个口信,让他少管闲事。   刑警队挨着武警驻地,负责整个凤安城的刑事案件,面积可比他们派出所大多了,门口也气派,还有人站岗。   兰静秋还没到门口就闻到一股子火锅味,菌菇跟麻辣的味道,她都怀疑自己找错地了,跑来了火锅店。这么大的味儿,估计是食堂吃的火锅吧,看来不只凤安区就连刑警队也是吃香喝辣,就他们东城派出所清汤寡水。   她心里诽谤着,正跟门卫说要找洛生海,洛生海自己就出来了,还真是冤家路窄。   “你找我?”   “对啊,不该找你吗?洛队,我都说了不是有意抢你的案子,我不是让你把人带来你们刑警队吗,你自己不要嘛。”   洛生海一头雾水,把她带到墙外才问:“怎么了?我的人去你们那儿捣乱了?”   “装什么无辜,捣乱的不是你吗?不是你让你大哥给我爸告状,说我差点没命,还说我在派出所被人排挤吃不上喝不上,我爸急得嘴上都长燎泡了,要给我找人调文职,你说你这不添乱吗?我真没想着跟你们抢案子,都是赶巧,你怎么这么小心眼呢?”   洛生海这才明白怎么回事,急忙解释:“我可没让我大哥跟你爸告状,更没说你被排挤,我回家拿东西正好碰上我大哥要去你家找你大姐,我就顺嘴跟他说,让你大姐劝劝你,别莽莽撞撞地丢了性命。我就说了一句,还是让他跟你大姐说的,怎么就小心眼了?”   兰静秋愣住:“你原话怎么说的?”   “我说‘告诉大嫂劝劝她六妹,当警察要稳,查案不能急,别莽莽撞撞地丢了性命。’”洛生海举起手,“我发誓我就说了这一句话。”   兰静秋明白了,肯定是大姐夫添油加醋了,这大姐夫可真行,赶紧换人吧!   不过她能认错吗,再说自己如何行事关他屁事,用得着他在这儿指手划脚?   “一句话还少吗?你这不是吓唬我大姐嘛!我要跟你亲人说让洛生海小心点,别丢了性命,你什么感觉?”   洛生海跟他大哥说这话时是真心实意地担心兰静秋,这种行事还立了功,以后肯定会越来越勇,自己劝不听,只能让她家人劝嘛。   可现在想想,这话说得还真是不妥当。   “对不起,是我的错,我不该让我大哥给你大姐捎话。”   “我说你这队长怎么当的,道个歉也抓不住重点,你就不该管我的事!还有你大哥什么样儿你自己不清楚嘛?他跑去我家闹,也不知道怎么说的,搞得我们家人都以为我在派出所吃不上喝不上,有危险就让我冲上去顶缸。一家子开会□□我让我赶紧换工作。”   洛生海真没想到随口一句话给兰家带来这么大的影响,“都是我的错,要不我去你家跟……”   “你可免了吧,也别叫你大哥再去,你也给你大哥传个话让他赶紧跟我大姐离婚,你妈不是想要男娃吗,我大姐不生了,你让他赶紧离婚再找一个,不过我觉得你们洛家除了你妈……”   兰静秋想说洛家除了洛生海他妈就不该有别的女人,都是男丁,他妈才光荣嘛,结果刚说了你妈两字,洛生海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捂住了她的嘴。   兰静秋被突袭,她瞪大眼睛,右手都把随身带的刀抽出来要挥过去了,突然听见院墙里传来一片笑声,听着声音有年长的有年青的,起码三四个人!   门岗跑出来笑着说:“兰同志,我们李队长要请你吃火锅,快进来吧。”   擦,还有偷听壁角的?这刑警队都什么人啊! 第27章 卧底   兰静秋发现里边有人在听, 更怒了,瞪着洛生海,洛生海赶紧松开手, 眼里满是笑意, 低声道:“不要总这么口无遮拦。”   “要你管?我看你们刑警队没一个好人。”兰静秋也压低声音,她还没蠢到得罪整个刑警队, 但这些人简直太讨厌了, 大晚上的不睡觉躲在墙后偷听?   她本打算走,哪想到东子又跑了出来,“兰同志,快进来吧,洛局长有请。”   洛局长?不会是洛生海他爸吧,兰静秋一脸呆滞, 怪不得洛生海不让说他妈, 他爸在里边呢!   这事闹的!   洛生海的父亲是市公安局副局长, 要不然兰满仓也不会想到去求他给她换工作。   “一块吃点吧,都是咱们公安系统的, 没外人。”洛生海邀请道。   兰静秋想起刚才骂了洛家老大, 哪肯进去, “不用,我不饿,你们吃吧, 我先走了,误会解开就好。”   洛生海又笑了起来, 刚才她可没说是误会, 还真会顺风转舵。   然后尴尬的事发生了, 兰静秋转身推车子, 肚子却突然不争气地咕咕叫起来,洛生海一把拉住她车后座:“怕了?吃个饭而已!”   “切?我会怕?”兰静秋吸吸鼻子,火锅味太好了,好像还是鸳鸯锅,碰上了那就吃吧。   她跟着洛生海进了刑警大院,就见院墙下的石桌旁边围坐着几个人,桌上放着两口酒精锅,锅边围着不少菜,原来他们就在院子里吃火锅,怪不得味儿这么大。   洛生海把人领进来,给她介绍道:“这位是刑警队总队长李队长,这位是副总队长孟队长。”   东子知道他不好介绍自己父亲,就接着说:“这位是公安局洛副局长,也是洛队的父亲。”   兰静秋一一打着招呼,洛生海就说:“静秋 同志,我就不用介绍了,大家都知道。”   李队长就笑了起来:“可不是嘛,我们刚才还在说你呢,结果你就到门口要找人,这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孟队长指指洛生海:“静秋同志,你可误会小洛了,他刚才跟我们说了你不少好话,一直夸你来着,还说刑警队就缺你这样的人。”   兰静秋看了洛生海一眼,有点不敢相信,他不是说自己不适合进刑警队吗,居然会夸她?   洛局一脸慈和,指指自己身边东子让出的座位:“静秋,赶紧坐吧,是我教子无方给你们家添麻烦了,不过家事咱们以后再说,先坐下吃饭。”   兰静秋能说什么,只好摆手道:“没有没有,都是误会,是我冲动了。”   原主以前只见过洛局一次,就是大姐结婚的时候,现在人家说教子无方,却没说哪个儿子,兰静秋一时也有点不好意思,回想着自己刚才说的话,好像也没多少不妥当的,就说了洛生海大哥,最后气坏了想说洛生海他妈,还好被他阻止了,不然这可尴尬坏了。   不过听刚才的笑声,这几位肯定猜到她要说谁了,洛局就算面上笑心里肯定也得埋怨她让他丢了面子。   可谁能想到市局跟刑警队的领导们这么轻闲,大晚上在外边吃火锅。   兰静秋心里吐槽,面上装着恭敬,又不知所措受宠若惊地跟几位领导打着招呼,刚坐下东子就拿了一幅新的碗筷过来,“快吃吧,这两天你们那儿挺忙的吧。”   桌上只有两盒切片的午餐肉是荤的,然后是菠菜腐竹木耳粉条土豆,都用大盘装着,看着丰盛,其实没啥好东西,也没有蘸料,全靠火锅里煮出来的味,兰静秋还以为能吃顿好的,这也能叫火锅?味儿倒是飘的老远,坐下一看全无食欲。   兰静秋夹了个土豆片凑合吃着,洛局先开口了,“静秋,你觉得周保国怎么样?”   “现在看着还不错,可人心隔肚皮,那样的家庭环境,谁知道他心理状态如何。”   兰静秋一边说着,一边琢磨,让小周当警察的事不会就是这位洛局下的决定吧。   李队长说:“周宝贵下个月就能判,正好小周参加考试,看着罪犯伏法,对他应该是一种警示,我看不会出什么问题。”   洛生海跑去食堂拿了个勺子出来,听见他的话就接口说:“我觉得问题最大的反而是他妈。他妈一直看着周宝贵打骂周保国,心态肯定有问题,她是被逼无奈在丈夫跟儿子间做了取舍,以后难免会埋怨儿子。周宝贵要谈条件除了不想死,肯定是真的担心妻子被儿子杀害,他为什么会有这种担,一定有什么事是咱们不知道的。”   洛局皱眉看着他:“那你是什么意思?不该把他收入警队?”   “谈条件嘛,这么大案子,市局也为难,倒是没什么应该不应该,我是想说跟这样的人不必太守信,他说让兰静秋盯着人,就非得让小周去东城派出所吗?只要是公安系统的都能盯着小周,两年一晃就过,不出问题就当他是个正常人,出了问题立马辞退。”   兰静秋默默听着,原来他们还在谈论那个案子,看来对于答应老周的条件,市局也有分歧,可现在已经答应了,还能怎么办。   洛局见她不吭声,就又问她:“静秋,你怎么看?”   “我能有什么看法,洛局,我就是误打误撞地逮住了老周,才被他盯上,非要跟我谈条件,我们所长跟我说了市局的底线,我这才去谈的。”   言下之意,谈得好不好,条件合不合理都跟我没关系。   洛局笑了笑,以前他对兰家六妹没印象,就知道老大媳妇家好几个妹妹,东城区连环杀人案才让他知道了兰家还有这么一号人物。今天终于见到了,没想到这六妹居然是个小滑头,刚才在外边说话还一股子江湖味。   东子却大咧咧地跟兰静秋说:“你可别装了,有什么说什么,大家都知道你的丰功伟绩,你审讯的笔录我们都看过,厉害着呢,装什么小绵羊。”   兰静秋瞪他一眼,她跟这家伙也不熟啊,他怎么说话这么不客气,总觉得有种熟人的感觉。   “我装什么了,领导问话,我自然要谨慎回答,免得多说或说错,误导领导。”   洛局笑道:“不用把我当领导,自家人嘛,有什么就随便说。”   兰静秋想了想,道:“我觉得小周不是关键,这种案子就算没谈条件,连环杀人犯的家人也会被咱们监控一段时间。我不甘心的是老周逃脱了死刑,很明显他怕死,他还怕死后被他杀的那些人报复。”   她叹口气:“你们没见到那些人的头骨,上边刻着他们的姓名籍贯还有生辰八字,还写着永世不得轮回,还放在镇山石下边。”   少言的孟队长也忍不住了,叹了一声:“死了头骨上还要被刻字,简直惨绝人寰!”   兰静秋看着洛局说:“我想给他们超度一下,可是又没钱没人,还被洛队批评了,洛队说警察不能搞封建迷信,我知道啊,可也有特例吧,怎么老周就能逃脱死刑,这些人超度一下给他们和他们家人一些安慰都不行吗?警察是执法机器没错,可也得有人情味儿吧。”   洛生海正用勺子给她捞午餐肉呢,手一抖,好几片肉滑了下去,只捞上来一片,这丫头还真是记仇,当面告状!   兰静秋说完了,看看碗里的午餐肉,还转头跟他说了声谢谢,特诚恳。   洛局就赞她:“说得好,做警察也得有人情味儿啊,杀人犯都能特事特办,这些受害者确实太惨了,也该替他们想想。”他说着还看了洛生海一眼。   看来这对父子关系也没那么融洽,兰静秋吃着午餐肉暗乐。有了洛局这句话,她再给那些人超度就没人敢说什么了。   东子冲她挤眉弄眼,觉得她是在给他们老大上眼药,兰静秋也不理,又捞了粉皮出来吃。   聊完了这案子,李队说:“要说静秋同志运气可真好,蔡小凤的案子我们一直在协助特区警方追查,你上趟山就给抓回来了。”   “咳,李队,说句实话,我宁愿运气没那么好,没碰到他们,我们派出所没车啊,你不知道我们怎么把人带回来的,绑猪一样绑在自行车后座上,人家再是犯人也是人啊,是人就有人权,这可太屈辱了。关键是我骑车带着她还被我爸看到了,我爸担心坏了,说我没枪没车的,骑个自行车就去抓犯人,太危险。”   她说着还看向办公室外边的两辆侉子,眼里全是羡慕,东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其实我们平时出警也是自行车。”   洛局心里也好笑,这孩子还真是不客气啊,又要枪又要车的,他无奈道:“基层派出所设备确实跟不上,再等等,年底争取给你们弄辆侉子。”   “谢谢洛局!”兰静秋赶紧道谢,有侉子就不错了,在这年代可是很威风的。   李队问贩毒案查得怎么样了,兰静秋说了进展,又道:“蔡小凤很配合审讯,还说出了不少人,我觉得可以让她去南边配合抓捕这条线上的人,戴罪立功。”   东子看着她,突然笑道:“干脆让她去当卧底好了,吸毒的女性当卧底更容易取信毒贩。”   兰静秋笑笑,淡定地低头吃起煮得糯软的粉皮,浑身汗毛却竖了起来,东子太可疑了,他就是那个穿越者吗?是的话,又到底是谁?为什么他要提卧底?   孟队长一听,放下筷子,激动道:“我觉得可以,听说现在金三角那边毒贩很猖狂,广州深圳还有港澳都有运货渠道,没想到居然还把手伸到内地来了,要是有卧底是不是可以跟当地政府合作直接抄了毒窝?”   兰静秋抬头看他一眼,总算明白为什么他年纪最大,却只是个副总队长了,金三角的毒窝要没当地政府支持,能这么猖獗吗?   洛生海道:“要能抄估计早抄了,那边形势复杂跟咱们国家不一样,卧底这事要是那女孩乐意倒是可以考虑。”   兰静秋叹口气,缉毒局该早点成立的,这些人抓毒根本不专业,她冷然道:“她不合适,你们太小看毒品了,吸毒的人犯瘾时完全没有人性可言,你要能给她点东西,她能为你做任何事。”   “是任何事!”她强调着,“他们没有羞耻感没有人伦人性,法律责任对他们也没有约束力,卧底最要紧的就是忠诚,让吸毒的人当卧底是去给对方送情报吧。” 第28章 劫持   其实现在内陆大部分人对毒品都是耳闻, 知道不是好东西知道危害很大,但毕竟都没见过,听兰静秋说完, 大家也都愣住, 看来这主意确实不怎么样。   李队长笑道:“说卧底也不恰当,只能说当线人, 不过你说得对, 这样的人不管是卧底还是线人都不行,很容易被对方掌控,给咱们提供假情报。”   东子叹口气:“我就是觉得可惜嘛,我大概听说了案情,这女孩也挺可怜的,这么大的份量应该是死刑吧。”   兰静秋道:“连环杀人犯都能转成死缓, 她要是立了功怎么就不能死缓?在监狱里一辈子接触不到这玩意, 看看书劳作劳作也算是另一种人生。”   洛生海看她一眼, 说来说去她还是对周宝贵的死缓有意见啊。   洛局好奇问她:“这类案子你之前接触过?”   兰静秋忙说:“我以前在警校看过国外吸毒者的纪录片,而且白天去寺里时正好看到蔡小凤毒瘾发作, 跟疯了一样。我觉得咱们对禁毒的宣传还不够, 毒品样数很多, 有些甚至可能伪装成食物,烟,甚至融进酒里, 开放地区饱和了就会往内陆蔓延,还是得尽早把禁毒的事抓起来。”   说完她又觉得自己的话太领导了, 赶紧补充道:“我在警校听老师们这么讨论来着, 也不知道对不对。”   孟队长一拍桌子, 锅里的汤都震了起来, “对,怎么不对!三十公斤啊!这要全在咱们凤安城消化了,得产生多少毒虫!”   洛局也道:“没错,禁毒这事还得有专人来管,宣传要做到位,免得一些有闲钱的人被毒贩诱惑。”   正说着,办公楼里跑出来一个值班的刑警:“洛队,东城派出所打电话过来了,说是找到了那辆车,现在正在城郊林家屯儿,需要我们支援。”   兰静秋愣了下,难不成车主还反抗了?   东城派出所不只要支援还要狙击手,这肯定是有人质被劫持了。大家火锅也不吃了,李队赶紧去部署人,洛局用他们的电话给市局打了个电话,让他们派车跟神枪手过去。   兰静秋骑着自行车想赶过去,洛生海骑着侉子带着东子出来,一见她就让东子坐到他身后,把位置让出来。   “上来吧,在城郊,大晚上的你那车子又没灯。”   兰静秋也不客气,这种车其实就是摩托旁边挂了个独轮的座位,摩托车座上坐两个人有点挤但也坐得下。   初秋的夜风有点凉,兰静秋挺盼着他们派出所有这么一辆车的,但现在完全没心情兜风。   “车主不会也是毒贩吧?”   东子说:“有可能!不然怎么会打起来!电话里说他不肯让警察上去搜查,劫持了人躲在车上。”   林家屯就在主干道边上,是个二百多人的小村子,已经是晚上了,没有路灯,乡路难行,兰静秋坐在半挂车斗里上下起伏,心中暗骂,这看起来威风的车其实也不怎么样嘛,肯定没有减震功能。   她以为是在村外,或是大路边,哪想到车主居然开着车闯进了林家屯的田里,压倒了一片已经成熟待收的玉米。   这环境很容易逃走!   一下车,兰静秋就看见曹所长了,他们开了几个强光手电,正对着车里,显然也是怕人趁着夜色从玉米地里跑了。   她忙上去问:“曹所长,什么情况?”   “车主拒捕!”   洛生海道:“劫持的是什么人?”   曹所长叹口气:“一个女人跟三四岁的孩子,没看清是男孩还是女孩。”   “在村里劫持的吗?”兰静秋环顾四周,除了他们派出所的人,另外几个应该是交警,如果是从村里劫持的,应该会有人看到追出来吧。   曹所长也不太清楚:“交警在大路上找到了这辆车,也找理由把乘客都疏散下来了,要求司机下来接受检查时,他突然踩油门就跑,把咱们的人甩了下来。他对这边的路况熟,我们找到他时车上已经有两个人质了。”   小刘说:“这人情绪很激动,手里还有枪,根本没法谈。”   正说着就听那边喊了起来,声音确实很癫狂:“来一个我杀一个,来一双我杀一双,反正得够本!”   洛生海安排好了狙击手,跟曹所长打声招呼,带着人钻玉米地去了,曹所长带的人太少,不敢两面包抄,市局派来的人也来了,车灯似乎惊扰到了嫌犯,他又喊了起来:“都给我走,别拦着我,不然我一枪崩了这娘儿俩!”   兰静秋皱眉,这人癫狂的样子倒像是吸嗨了,难不成这位也是钢子用毒品控制住的喽啰?是不是疯了,开车的吸这玩意一不小心就车毁人亡了。   这时狙击手的助手回来报告:“他藏在女人身后,脚下踩着孩子,这边的角度没法一枪毙命,其他地方都是玉米地,根本没有合适的狙击点。”   他们可以击穿他的腿,但他脚下踩着孩子,万一狙击手一开枪孩子再一动,很容易被流弹伤到。   现在这些人跟车已经让嫌犯越来越恐慌,也就越来越癫狂,再找地方架设狙击点动静太大了。   兰静秋干脆申请道:“曹所长,让我上去劝劝吧,劝不了也能吸引他的注意力。”   “你别找死,我刚才不是说了嘛,他不想谈。”   兰静秋却高声说:“老哥,你别紧张,先打个飞放松一下,有什么要求可以说嘛。”   大家一起看她,都不知道‘打个飞’是什么意思,兰静秋也是瞎碰,这是以后吸毒者的暗语,意思是把海洛因卷在香烟里抽,不知道现在是不是这个说法,不管怎样先吸引一下他的注意力,别让他伤害人质,也给偷袭的洛生海创造机会。   那边一时没了声音,曹所长刚要接着喊话,对方突然又道:“我火儿掉了!你们追我的时候不知道掉哪儿去了。”听声音他还挺委屈。   兰静秋看了眼曹所长,他也在看她,还微微颔首,她就说:“那我给你送火柴过去吧。”   女人惊慌的脸被人推着在车窗口一闪而过,然后是男人的声音,“你是警察!”   “对,可我没枪,我就是给人办户籍的,今年刚毕业,这是晚上了所里没人,我正值班呢,赶鸭子上架被叫来了,你看这大姐多可怜啊,跟你无冤无仇的,我过去给她送口水,给你送个火儿行不行?”   那边似乎在犹豫,兰静秋看到车后的玉米地里有波澜,就趁热打铁:“你手里有人质,我就算有枪也不敢把你怎么样啊,你太激动了容易失控。想谈条件得慢慢来,我们也得等着能作主的人来才能跟你谈嘛,先抽一口儿放松放松,可千万别走了火把人质打死,那你可就没了依仗。”   这男的叫赵合民,四十来岁,不是毒贩也不是悍匪,就是误入歧途,他没经过这场面,绑架着人质也只会说后退别过来,被兰静秋提醒才知道自己可以用人质跟警察谈条件。   他马上精神起来:“给我洋火,我还要水,给我把茶缸子灌满凉白开。”   吸食了那玩意确实容易口渴,兰静秋马上说:“那我先去你那儿拿茶缸,你千万别开枪,也别把枪对着人质。”   “给我带火儿过来!”   “行!”兰静秋利索地答应着,男警察们兜里差不多都有香烟跟火柴,立马拿出来给她,小刘跟小廖自告奋勇地要替她去。   不等兰静秋拒绝,曹所长就说:“不行,不能换人,他对静秋没防备,只能她去。”   “放心吧,不会有事的。”兰静秋语气笃定,虽然知道是在安慰他们,但大家却都安心不少。   曹所长不避嫌地拍拍她的肩膀:“小心点!”   赵合民让兰静秋举着手,把手里的火柴亮出来,兰静秋听话地照做了,离客车还有一米的时候,赵合民喊了停:“把火柴扔进来。”   兰静秋想看看车里的情况,皱眉道:“你不是要水吗?茶缸子得给我啊。”   赵合民还是没让她靠近,只让那女人把他的茶缸子递出来,带盖的白瓷缸子上边一个大大的红色奖字,很有年代感。   被劫持的女人的眼神满是恐惧,泪痕满面,兰静秋想找机会救人,可这距离,操作起来有风险,她只好把火柴扔进车里,接了搪瓷缸子退回来。   已经有人去附近村民家找了水过来,凉热都有,凉的用水桶装着,热的在暖水壶里,兰静秋打开暖水壶的盖子试了试温度,很烫,她没怼凉水,直接倒了一满茶缸热水。   搪瓷缸子里一缸底茶叶,茶叶嘛肯定要用热水泡。   此时洛生海他们已经悄悄地从另一边爬上了车顶,车门锁着,只能扒着车顶借力往车窗里踹,但这需要一个合适的时机。   曹所长收到洛生海那边打出的手势,狙击手也随时准备着。   “这水烫不伤人,不用顾虑人质,你把热水泼到他身上就马上卧倒,上边有洛队他们,这边还有狙击手,两重准备。”   兰静秋不由笑道:“那可得跟狙击手说清楚,洛队他们不成功的话他们再开枪,可千万别打中自己人。”   “放心吧,他们经验丰富,倒是你,头一次干这种事,别到时候呆住了。记住,泼完水马上就扑倒在地。”   兰静秋点头答应着,她觉得这人没那么难对付,要是个精明的,直接让她把热水壶跟火柴一起带过去就行了,居然还给她茶缸让她过来倒水,也可能是早就烧坏了脑子吧。   这次她端着茶缸过去,里边满满一茶缸八九十度的温开水,还得做出轻松的样子,手腕还真有点受不了。   不过她脸上还是那种紧张中带点怜悯的表情,似乎也觉得他们这么多人围着人家不太好。   所以刘合民就更没防备她了。   兰静秋把茶缸递过去,“没给你换茶叶,就倒了半缸子水,行吗?”   “行,怎么不行!现在让你们的人往后撤吧,撤到我看不见的地方去。”   刘合民一边说着一边用枪顶着那女人,要她来接茶缸,兰静秋在放手前把茶缸往里一推,一大缸子水都倒在了刘合民身上,少部分泼到了这女人的胳膊上,他俩同时惨叫起来。   兰静秋马上冲上去半个身子钻进了车窗里,一把就握住了刘合民拿枪的手腕,只一扭,他更大声地叫了一声,手耷拉下来,枪也到了兰静秋的手里。   同时车顶的洛生海跟东子也从另一边车窗踹碎玻璃窜了进来,刘合民丢了枪就想跑,被洛生海一脚踹倒,东子抱着蜷缩在地上的孩子闪开,洛生海过去把人按住,大家才算松了口气。 第29章 赔偿   刘合民被带走时, 还在骂兰静秋:“你这个骗子,你说了要帮我的。”   兰静秋愣住:“我哪里说过?你是匪我是警,我为什么要帮你。”   显然刘合民脑子已经不清楚了, 说话颠三倒四, 他觉得兰静秋刚才好像在帮他,还安抚他, 被她泼了水又抢了枪自然觉得遭到了背叛。   那对母子却支支吾吾的说不出怎么上的车, 兰静秋看着女人闪烁的眼神,抱过那个三四岁的小男孩,“你妈妈是不是带你追迷藏来着?藏在哪儿了?”   小男孩看着有点亢奋,听她这么问,还以为刚才的打斗被踩都是在玩游戏,脸上的惊惧减了几分, 指着车后边:“对, 我妈带我跟他们捉迷藏, 不买票躲在后边。”   大家这才知道这对母子是躲在放行李的地方想逃票。   那女人吓得脸都白了,“警察同志, 我真不是故意的, 我带着孩子去走亲戚, 钱给丢了,没法回家,只能逃票。我哪想到这司机是个疯子, 我要早知道,就是走回家也不会上他的车啊。”   这时小刘他们已经从行李舱把毒品搜出来了, 居然就塑封在奶粉袋子里, 其中一袋已经开了口, 用塑料绳子胡乱捆着。   兰静秋皱眉:“他一定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而且自己试过了,还不会控制量。”   谁想到坐上车正要被带回派出所的小男孩指着兰静秋手里开了的奶粉袋叫了起来:“奶,我的奶!”   兰静秋愣住,几步走到车前问那女人:“你们有没有动这些东西?”   那女人又开始眼神闪烁,兰静秋无奈道:“这事关你儿子的健康,说实话!”   “啊?我没有给他吃,是他自己干吃了一口,就一口,不好吃他就给吐了!”   在场众人都惊了,纷纷看向那孩子,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大家马上就觉得这孩子不正常了,正常孩子肯定会哭闹啊,这孩子被踩在脚下,车窗玻璃碎了,大人打了起来,他都没哭,这正常吗?是不是药物的作用?’   这种东西对一个三四岁的孩子危害有多大,会不会成瘾,兰静秋叹口气,这孩子也太倒霉了吧。   洛生海赶紧说:“先别去派出所了,送医院吧。”   小刘跟老陶跟着把人送去了医院,其他人回了派出所,刘合民的状态还没法审,只能先关起来,等着明天再说。   兰静秋在办公桌上眯了会儿,就天亮了,她担心那个孩子,正想去医院看看,小刘就回来了。   “那孩子怎么样?”   小刘叹口气:“确定吃了海落因,妈的,那女人不说实话,根本不是她儿子要吃,她以为是奶粉想着偷走,把打开的那袋给孩子干吃,孩子打了个喷嚏好多都从鼻子里进去了,他们藏在下边,没法清理都吸收了。”   “那现在怎么样?能治吗?”   小刘摇摇头:“不好说,刚检查完孩子就昏迷了,我回来的时候还没醒,医生正在商量该怎么办,咱们这儿的医院没处理过这种问题,也没有这么小就吸食的案例,他们儿科的医生正四处打电话求助。”   兰静秋本就对毒品深恶痛绝,此时更是恨不得把全世界的毒品全都销毁了,太害人了。   可也只是想想,再气她也毫无办法,早上吃了饭,就开始审刘合民,这一审,兰静秋更觉得禁毒宣传的重要性了。   这刘合民居然以为那只是提神的玩意,“我真以为这就是一种提神的糖,电视里的鸦片是黑块块,这是白色的末末啊,怎么可能是一种东西?”   等知道这东西确实鸦片同源,他整个人都傻了。   “我一个人开车总犯困,钢子让我捎带东西的时候说这东西是好玩意,特别贵。我去取货的时候看见他女人怎么用这玩意了,我好奇嘛,就偷着用了点,越用越上瘾,本来两天的路程走了四天了,乘客都开始骂我,工作怕是保不住了,结果你们又说我□□,我当时吓傻了,肯定赶紧跑啊,反正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跟打了鸡血一样,恨不得跟你们枪战。”   小廖哪里会信他:“你不知道这是毒品,你会带枪?”   “我自从被抢过一直带着枪,我家里人都知道,让缴枪的时候我偷偷藏下的,这枪把是镀金的,老值钱了,我舍不得上缴。”   等他家人来了,查了枪的来源,他还真没撒谎。   他就是拿钱帮蔡二钢运货,又不小心看到蔡小凤吸食,就好奇心起试了试,一路上他躲在男厕所用了三次,据车上乘客说在新乡他差点把车开翻了,有一部分乘客当时就吓坏了,下车另找别的车回家。   等查清了,兰静秋就更觉得钢子是罪魁祸首了,这不是害人吗?虽说刘合民是自己作死,偷拿别人的东西,可如果他没看到蔡小凤吸食,他连怎么用都不知道。   道上也有道上的规矩,运这种东西,要不就告诉人家是正常奶粉,骗人帮着运,要不就跟人家说清楚,做好临检的准备,这算怎么回事。   一个胆子大却不专业一心想着赚钱的毒贩,把一个在厂里上班的农村姑娘和一个年近半百的司机给拉下水了,还把一个四岁的小男孩给害了,你说能不气嘛,枪毙一百遍都不解气。   兰静秋心情烦闷出来透口气,就见院里有人在剥嫩玉米,好大一堆。   “怎么买这么多?”   另一个队的人笑着说:“昨儿晚上不是把老乡的玉米给压了吗,虽说是毒贩冲进去的,但到底是咱们在追,曹所长见毁得不少,让财务批了几块钱给那家人送过去了。人家硬是不要,说是咱们抓坏人是为了老百姓,不能让派出所赔,这不还给咱们送来了嫩玉米。”   兰静秋心里暖意融融,这还真是警民一家亲啊,她也过去帮着剥,“中午就吃煮玉米吧。”   正说着,老陶领着被劫持的女人进来了,那女人满脸忐忑,左手抱着自己右胳膊,好像胳膊受伤了一样。   兰静秋赶紧问:“那孩子怎么样?不行就往省城或是首都送吧。”   老陶说:“医生们正在想办法,孩子妈说你昨天用开水烫伤了她胳膊,孩子身上也溅到了,她想要赔偿。”   院里人都愣住了,那是温开水,曹所长特意试了的,烫不伤,但会让人有痛觉,当时是为了救人啊。   居然好意思来要赔偿?   兰静秋把剥出来的嫩玉米扔到筐里,起身道:“想要多少钱。”   “一……一百块,没有一百,八十也行。”   老陶倒抽一口冷气,他们工资也就三四十块钱,这还真是狮子大开口,“你刚才在医院说要三十块钱,怎么坐地涨价呢?这事不行,得有医生的鉴定结果才能赔,再说我们是出公务,你该找派出所要钱。”   他在医院没说这话,是看这母子两个太可怜了,这才想着把人领回来,哪怕一人出两块钱给她凑出三十块钱来,不然那孩子住院费都没有,昨天还是派出所垫的。   谁想到那女人说:“我一看这姑娘就知道她不缺钱,我们孤儿寡母的不容易,我想着……”   兰静秋气笑了:“你那眼是透视眼吗?哪儿看出我不缺钱的?你们不容易?谁容易?要不是你逃票还想着偷行李,会害了你儿子吗?钻进行李舱里长途憋闷本来就对孩子不好,你不懂吗?当时怎么不想想你儿子,现在跑来装可怜!别说我没钱就算我有钱,凭什么给你!你胳膊受伤了吗?露出来给我看看,装什么蒜呢!”   老陶见她恼了,赶紧说:“就是,静秋同志救了你,你一句感谢都没有,还要赔偿,你儿子的病是你自己造成的,关我们什么事,要不这样,孩子确实可怜,派出所募捐一下,有多少算多少。”   兰静秋一点不给老陶面子:“您昨天是念了一晚上佛经吗?今儿想着普度众生了?可惜我没那个心情。”   她说着指着那女人:“想募捐抱着你儿子去大街上立个牌儿,写上你怎么害了你儿子,你儿子现在什么情况,需要多少钱来救治,即普及了毒品的危害,给自己积德,又能找几个活菩萨帮帮你。我们这儿是派出所不是救助站,好走不送。”   那女人被她怼的说不出话来,可怜巴巴地看着老陶,老陶也挺尴尬,他就是个烂好人,一看见人家那可怜样儿就心软了,把人带回来并不是想给兰静秋难堪。   可看这样子,兰静秋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静秋,她挺可怜的,我看……”   小刘早就出来了,在一边听了半天,这时突然说:“你看什么?老陶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看上人家了。”   这话一说,老陶不可能再帮那女人,那女人一看没戏也没闹腾,当然了,主要是不敢在派出所闹腾,转身走了。   她跟过来,还狮子大开口跟兰静秋要钱,是因为她在医院说要赔偿时老陶没反驳,到这儿再见到救自己的女警,她突然发现这姑娘光看脸就很有钱。   这女人的男人是给人修补房顶的,后来出了意外没了,在这之前她跟着她男人走街串巷揽生意干活,不夸张的讲,见过的人比吃过的米还多,一般一打眼就能把对方的身份猜个七七八八。   反正她看兰静秋就是那种有钱惯了,举手投足都特别豪爽带着钱味的人,于是这女人忍不住就狮子大开口了,她想着哪怕没有一百,给五十也行啊,哪想到人家不只不给钱,还把她骂了一顿。   这女人走在路上,还真琢磨起了兰静秋的主意,医院要真不让住了,就抱着孩子上街要饭去。   兰静秋让她去街边乞讨只是说的气话,见小刘突然出来不顾老淘的面子踩上一脚,她雷达又开,这说话的方式,这不管什么事都要冲出来维护她的样子,怎么那么像齐峰呢!   以前齐峰就是这样,老大说什么都是对的,别人哪怕有一句不好的话,他都要跟人家算帐。曾经下边的喽啰只说了一句老大漂亮身材好,就是胸有点小,他就把人家揍了一顿,还严令禁止别人谈论老大的外貌身材,还说‘咱们老大又不是靠脸吃饭!’   老陶已经默默搬着玉米进了厨房,兰静秋心里琢磨着,却没理小刘,跟进厨房说:“陶哥,我不是对你有意见,就是看见这些玉米想到老乡因为这案子无辜受了损失,不肯要派出所的赔偿,还给咱们送玉米吃,正觉得民心朴实,就跑出来这么个玩意来讹诈,还装出可怜样儿,把你给骗了,我能不气嘛!”   老陶就是个老好人,他仔细想想人家静秋确实没说错,自己愿意掏钱,别人愿意掏吗?这不是逼着大家给钱嘛,他叹口气:“在医院她说的是三十,我是说就算不赔偿,咱们一人给上一两块钱帮帮她,这才带她回来的,哪想到她一见你就要一百块钱,简直疯了。也是我做的不妥当,怪不得你生气。”   “陶哥,我没生气,就是不想惯着她,你要真想帮她,跟她说让她起诉刘合民,开客车的工资不低总会有积攒,刘合民没钱他可以起诉蔡二钢嘛。然后再让她跟医院商量,不是没见过三四岁的孩子吸食毒品嘛,干脆就立个研究项目,医院也能借此请人过来,或是跟卫生局申请拨款,有了钱肯定能免费给孩子看病。”   老陶朝兰静秋竖起大拇指:“高,你这法子好,我就是没这脑子才把事办砸了,里外不是人。”   他昨天在医院陪了一晚,是真心疼那孩子,赶紧去医院跟那女人说去了,生怕她真听了兰静秋的话把孩子抱到大街上乞讨。   兰静秋送走他,把玉米洗净上锅煮,一转头就见小刘又抱着一筐进来。   “曹所长说煮一锅就行了,其他的给市局送点给刑警队送点,剩下的咱们分了。”   兰静秋现在越看他越像齐峰,但她脸上不动声色,只要对方不表露身份,不做坏事,她就是这个世界原装的兰家六妹。 第30章 贼猫   中午吃玉米的时候曹所长给大家开了个会, 只留下小刘小廖处理案子后续,其他人恢复正常工作。   他一宣布,大家都看兰静秋, 这不是卸磨杀驴嘛, 两个大案都是兰静秋抓的人,结果不让她跟了。   兰静秋也有些纳闷不解, 开完会曹所长把她留下:“上次洛队跟我说你太莽撞, 差点出事,我还觉得他有点夸张,想着过后多嘱咐嘱咐你就行了,哪知道昨天晚上我可算见识到了,都跟你说了泼完水马上趴下,非得逞强。”   “做不到才叫逞强, 我做到了啊, 再说我当时的位置比车顶上的人更适合抓捕, 确实应该服从指挥,可行动时也应该随机应变吧。”   曹所长叹口气:“你说的是特殊情况, 可以随机应变, 可洛队也没说错, 你两次遇到生命危险,嘱咐你该怎么做你还不听,静秋啊, 这几件事你确实办得很漂亮,我也很欣慰, 可我就怕你胆子越来越大, 再也收不住。你刚来派出所还没一周呢, 还算是新人, 新人该做什么你也得走一遍,不能说破了大案就直接升级不巡逻不打杂了,不过你放心,该你的功劳还是你的,没人跟你抢。”   兰静秋冷哼一声:“我为的是功劳吗?曹所长,您怎么说也是派出所所长,刑警队再能耐也管不着您啊,干嘛被他影响,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吗?”   其实曹所长只是拉洛生海挡枪,他昨晚抓捕时才做的决定,该她上的时候他不拦着,可明明别人准备好了,她非得扑上去,这性子太容易出事了,还是得磨一磨。”   “行了,听话,这两个案子已经能结案了,周宝贵下个月肯定能判,贩毒案还得跟特区警方协作,剩下的后续工作不用你管了,就等着论功行赏吧。”   兰静秋对功劳真没什么感觉,有是锦上添花,没有也无所谓,她享受的是猫抓鼠的感觉,而且她现在是光明正大的白猫。   结果还没威风几天呢,被派去街上巡逻了,搭档居然是老陶,说实话她真不喜欢老陶的性子,民警确实应该帮助群众,可也分怎么个帮法,人家说要赔偿,他就直接把人领来派出所,甚至想给人家募捐,这性子幸亏是没遇见个心眼坏的,不然直接骗他个精光。   “换小刘行不行?我觉得……”   曹所长皱眉:“静秋啊,我这是分配任务,不是跟你商量。新人得老人带,小刘还不算是老人,自己都莽莽撞撞。”   行吧,兰静秋是觉得跟小刘一起,能通过细节更快确定他是不是那个人。   哪怕是还没成为警察的小周也行啊,跟老陶搭档估计天天得生闷气。   从所长办公室出来时,她想着还是立的功不够多,必须让他们感觉到没她不行,派她去巡逻就是浪费。   蔡小凤还没被收监,她抽空去看了眼,婉转道:“你这种情况,进监狱反而是好事,一旦染上毒瘾很容易复吸,进监狱前会有人帮你戒毒,在里边你永远也接触不到那玩意,外边自由的人很多也是浑浑噩噩一辈子,没什么大不了的。”   蔡小凤感受到她的关心,眼泪立马掉了下来:“我以为你们都觉得我是坏人。”   兰静秋叹口气,坏人好人太难定义了。   “是死刑还是无期就看你自己了,你也许不是坏人,可你以前确实做过坏事,将功补过心里也会踏实。”   蔡小凤连连点头,“我听政府的,听警察的,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就算死刑也是我活该。”   兰静秋出来时,正碰上蔡小凤的家人,都是淳朴的农民,完全不知道自已女儿陷入了怎样的麻烦。   其实现在抽身出来也挺好,接下来的处理工作更繁琐,兰静秋安慰着自己,正准备回办公室,老陶就来叫她。   “静秋,跟我出趟警,菜市场那边有人打起来了。”   兰静秋叹口气,估计以后这就是每天日常啊,她正跟着老陶往外走,迎面碰上一个光头的俊美僧人。   “摒尘法师?你怎么来了?”   “阿弥陀佛,施主,贫僧不是法师只是轨范师,你可以称呼我师兄或居士。”   兰静秋摆摆手,谁在乎那个,她心里还有个疑点没解开:“松崖是顶替别人的,你知道我是警察,当时为什么不说实话。”   摒尘叹口气,又打个佛号:“施主,对不住,我已经在佛前忏悔两日,出家人不打诳语,为了保住凤安寺我撒了谎,实在不应该。今天过来也是来协助你们调查,说是要录口供,我这次一定有问必答,当时我真以为那位女施主是不小心染上了脏东西,更不知道松崖是毒贩,这才替他隐瞒,实在是大错特错,佛祖说……”   兰静秋赶紧做了个暂停的手势:“好了,我没疑问了。不过还有件事想请教你,有人头骨上被刻了字,姓名生辰还有恶毒的诅咒,可以解嘛?”   “施主,人的身体只是躯壳,是假相,不必执着,生死其实也是假相……”   兰静秋头大,怪不得唐僧会挨揍,她也好想揍人啊。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们那儿没人去,也没人听你讲佛法,我也忙着呢,你赶紧进去找负责案子的人吧。”   摒尘见她不耐烦,十分不解,不是她要问的吗?   等他走了,兰静秋看着他的背影皱眉,总觉得这和尚怪怪的,可又说不上来哪里怪。   “静秋,走了!”老陶在外边喊她。   兰静秋赶紧跑出去,去菜市场的路上,老陶还安慰她:“放心吧,咱们曹所长人最好,从来不会贪下边的功,肯定都给你报上去。刚进派出所都得从基层做起,巡逻啊调节纠纷啊,大家都这么过来的,你看我比你大这么多不是还在巡逻嘛。”   兰静秋面上装着很听话,很受教,心说,所以我才不能跟你一样啊。   菜市场离市政府不远,是半露天的开放型市场,一排排的商户安排得十分整齐,商户头上有雨棚,过道没有,却更显得市场开阔。   左边是肉市鱼市,中间是卖菜跟各种米面粮油的,右边空着一部分现在是商户用来停车的位置,据说以后要盖个服装市场。   老陶给兰静秋介绍着:“这边是咱们区最乱的地方,做买卖的都爱斤斤计较,一点小事就能吵起来,不只这些商户互相会有矛盾,跟顾客也会有矛盾。比方说有的人缺斤短两,买菜买面的人却自己拿着称,买完一称就不干了,可卖东西的能认吗?认了就得罚款,所以三天两头的闹矛盾,小事不断大事倒是没有。”   兰静秋叹口气,行吧,为人民服务嘛,穿上这身衣服,案子再小也得好好处理,缺斤短两是不对的,打架斗殴也是不对的。   这次打起来的是卖鱼的跟卖肉的,两家隔着两个摊位,卖肉的猫叼走了卖鱼的一条鱼,卖鱼的让他们赔,结果卖肉的给扔过去一块血脖肉。   血脖肉就是猪脸下边那块猪颈肉,很多淋巴跟腺体,不清除干净是没法吃的,杀猪时刀从那儿捅进去放血,那块也会有淤血存留,所以叫血脖肉。   这玩意不只卖相差,还很难处理,清除完淋巴跟腺体至少下去三分之一,懂的都不会买,很多是卖包子饺子的图便宜买回去做馅,反正不是自己吃也不用清理。   改革开放好几年了,这些商户都是承包的摊位自己干,卖鱼的能缺钱?好肉人家都不稀罕,叼走一条鱼给人家扔块不能吃的肉,人家能干?这不就打起来了嘛。   这两家都是夫妻档,卖肉的那家男人把卖鱼的女人推了个仰倒,这女人干脆就不起来了,要卖肉的赔钱。   兰静秋他们到的时候,矛盾又升级了,其他商家也开始指责卖肉家的猫总偷他们东西,卖肉家的男人蹲在地上抱着头,女人开始坐地哭嚎,一边拍大腿一边指着周围的商户。   “我家猫什么时候偷过东西,就今天顺爪捞了条鱼,它可是天天给你们抓老鼠的,帮了你们多少忙你们怎么不说啊,西头三哥家的肉从来都是乱扔,大白天的老鼠往上爬,要没我家的猫,你家的肉还能吃嘛。”   被点名的三哥涨红了脸,“胡说什么呢?我家肉干净着呢,你哪只眼睛看到老鼠爬了,咱们市场弄得这么干净怎么会有老鼠,明明是你家猫到处乱窜。”   “就是,有天那死猫死盯着我家肉肠,我一个没注意就少了一根,我说是他家猫偷的,他家还不承认,让我去他家摊位找,他家猫精着呢,能把贼赃叼回自家摊位?”   “你这一说我还真想起来了,那天我还真看见那死猫在我三轮下边吃肠来着,我绝对没看错,爪子按着肠吃得呜噜呜噜的。”   卖肉的女人还挺心疼自家猫的,怒了:“你们这些缺德玩意,一口一个死猫什么意思?哪天我家猫死了一定是你们药死的。”   “药死也活该,你先赔人家鱼再说吧。”   “就是,还有医药费,哪有男人打女人的!”   卖肉的女人尖声叫着,恨不能躺地上打滚:“是她先拉扯我男人,我男人就推了一下,她就想讹人!”   兰静秋跟着老陶过去,正想看他怎么处理,就见卖肉的男人突然起身冲进了摊位。   她看着那男人脑门上的青筋,赶紧推开围观众人跑了进去,果然这男的正拿刀呢,切肉的刀多锋利啊,这可不能随便耍的!   她赶紧过去亮明身份:“警察,有事慢慢说,先把你的刀放下!”   那男人被她吓了一跳,手一哆嗦,刀掉下去差点砍到他自己脚背上。   兰静秋却敏锐地发现,自己说警察时,围观看热闹的人里有人紧张了,甚至想拔腿就跑。 第31章 小伙子   见警察来了, 那些商户都不再吵了,只剩下躺地上的两个女人在喊。   卖鱼的女人:“警察同志,他们偷我的鱼, 还打我, 你们可得给我做主啊。   卖肉的女人:“警察同志,你们可别信她的鬼话, 是猫偷的, 我们可没偷,更没打她,是她自己拉扯我男人摔倒了,摆明了是想讹我们。”   兰静秋见围观的人里并没人转身就跑,她也不急,从地上捡起菜刀, 跟卖鱼的两口子说:“这位老哥刚才冲进来要拿菜刀, 你猜他要干什么?剁肉还是砍人?”   大家都吓了一跳, 卖鱼的女人看着兰静秋手里锃亮的刀,后怕不已, 刚才是两家男人打起来了, 她怕自家男人吃亏上去就拽卖肉的男人头发, 他把她推开的时候,她崴了脚这才摔到地上。   此时她利索地爬起来,“那什么, 一条鱼而已,就当送你家猫了, 咱们这也算是邻居嘛, 有什么事好说好商量的, 我刚才就是脚软了在地上坐一会儿, 没多大事。”   卖鱼的男人也没想到那边能拿刀出来,把扔在地上的那块血脖肉捡起来送到卖肉的摊位上。   又陪着笑跟兰静秋说:“警察同志,就是点误会。”   兰静秋没想到这就把事解决了,不过这拿刀的男人怎么也得批评教育一番,而且不知道他是想吓唬人还是真动了杀心,要真动了心以后还得重点盯着。   她没处理过这事,求助地看向老陶,老陶就过来说这男的了。   “再有什么事也不能拿刀啊,都已经报警了,等着我们来了再说你的委屈不行吗?”   一说委屈,坐地上卖肉的女人又哭起来:“警察同志,我们家住的地方老鼠太多,是没法子了才养了只猫,不然这卖剩的肉拉回去也得被糟践了。我家这猫懂事着呢,就是偶尔馋了偷个东西我们也认,也给人家赔,可有的不是它偷的也赖到它身上!”   老陶无奈道:“既然有纠纷,那先回派出所再说吧。其他人该干嘛干嘛去,别围着了。”   刚才那个丢了香肠的却不干了:“你们家的猫偷了东西还跟你汇报啊,你怎么知道谁家是它偷的谁家不是?人家都看见它吃我家肠了,你怎么还不认。”   于是又吵起来了,兰静秋见老陶开始处理纠纷,就打量着围观的人,然后就看见一只花猫在围着一个老太太转悠,还不时地凑过去嗅一嗅!老太太穿着特别肥大的裤子跟老式的蓝色大褂子,头上围着三角的围巾,干干净净一脸慈和,看着没什么异常,那猫在闻什么?   另一个可疑的人就是老太太对面的年轻小伙,他正打量着自己,眼神从上瞄到下,又害怕又想看的那种,兰静秋回忆着刚来时大家的站位。   她跟老陶没出现时,这小伙子是在看热闹人群的最里边,现在他在最外圈,刚才她感觉到的那个想逃跑的人应该就是他了。   那边老陶在说卖肉的两口子:“既然你们说要赔,那就按价赔,都在一个市场,一条鱼有多重大概多少钱算不出来?给钱就行了,为什么要把一块不好的肉扔给人家。”   卖肉的男人已经冷静下来,一听这话又急了:“八月十五那天,他媳妇说他儿子中午带儿媳妇回来吃饭,想从我这儿切二两肉拿一斤排骨,我就说别给钱了,晚上我们一家子团圆正想着炖条鱼吃,互相换一下,结果中午切了我的好肉走了,到晚上给我一堆破鱼烂虾。天晚了嘛,我也没细看,还觉得人家给多了,结果回去一收拾能吃的就两条鱼尾,还不敢给孩子吃,怕孩子吃了拉肚子。”   鱼最先腐烂的是鱼头然后是鱼肚,只剩两条鱼尾吃,还真是挺可怜的。肯定是当时吃了亏,又不好闹出来,现在终于找到机会了,扔了块血脖肉过去。   可那边也不肯认,卖鱼的男人说:“鱼跟虾本来就有腥味,要不怎么说臭鱼烂虾呢,根本没坏,那是你不会收拾,再说我媳妇当时可是要给钱的,不是你自己说不要钱要鱼的嘛,我当时正卖货呢,肯定让买鱼的人先挑,最后就剩下那点东西了,都给你还不行?”   女人也说:“就是嘛,我家要是养鱼的,现给你捞一条都行,我们也是从别处批发来的,第二天早上才能上货,我记得剩的那点可不少了,怎么也能卖出六七块钱来。”   卖肉的女人朝着她吐了口吐沫:“我呸,丧了良心的东西,那鱼是我洗的,都烂了,有一条肚子里都有虫子,你家就是坑人!”   老陶不能让他们吵下去,干脆道:“一码归一码,上次的事是你们自愿交换,当时有问题应该立马解决,跟今天的事没关系,咱们就说猫偷鱼的事,确定你家的鱼是猫偷的,让猫的主人赔偿这条鱼的钱,并保证看好他家猫,你们两家要是同意,咱们就在这里处理完,要是不同意就回派出所慢慢调解。”   一般人不爱去派出所,这么一说,肯定就同意了现场调解。   这两家也不例外,两边男人女人互相看看,都冲老陶点点头,那个丢了香肠的却说:“那我家的香肠是不是也要他们赔?”   另一个说:“他们拿什么保证,他家猫可精呢,除非他们不带猫来市场。”   卖肉的这两口子不理那个添油加醋的,女人却跟卖香肠地说:“谁看见我家猫偷你家肠儿了,看见它吃了就是它偷的吗?我看你就是找事,因为我家把烂肉跟下脚料都卖给西街包子铺了,没给你家,你就处处针对我们!”   眼看又要跟卖香肠地吵起来,老陶又气又觉得好笑,兰静秋却一直盯着她觉得可疑的老太太跟小伙子,小伙子眼神早从她身上移开了,看着人家吵架看得津津有味,他身上肯定有事,但事不大。   老太太却趁着这边在处理纠纷,默默地从另一边摊位上顺了一块肥肉,还手脚麻利地塞进了裤腰里,显然里边肯定有褡裢,也许褡裢里还有别的东西,不然那只猫不会总围着她转。   兰静秋也是哭笑不得,看这岁数跟她奶差不多吧,怎么干这事?她奶那辈人没吃得了宁肯挖野菜啃树皮都不会偷盗,再说这老人家看身上的衣服跟指甲的干净程度应该不穷啊。   不会以前市场里丢的东西也有她的份吧。   可这么大年纪的老太太,直接过去让她交出贼赃会不会刺激到她,这要是晕了中风了不得赖上自己嘛?   可要是不说,对得起这身衣服吗?   兰静秋只好说围观的人:“都赶紧回去看着自家的摊位,别一会儿少了东西又赖这只猫。”   卖肉的女人激动地看着她,跟看见亲人一样:“警察同志,您说得太对了,他们就是总赖我家猫。”   老陶说:“你家的猫不能再带来市场了,有老鼠跟市场的管理人员反应,让他们想办法。”   那些围观的人有的回去了有的看了眼在地上打转的猫没动地方,然后就听见旁边摊位有人喊起来:“我丢了块肉,中午刚割下来那人嫌肥没要,我就放这儿了,怎么一转眼就没了!老钟,是不是你家猫!”   卖肉的男人姓钟,他指着自家猫气不打一处来,“我家猫就在这儿你看不见吗,什么时候偷你家肉了?”   兰静秋就看那老太太,结果人家一点不心虚还凑过来看热闹,看这样子心理素质不错啊,肯定吓不晕,她干脆就说:“这猫确实该管,可还真不能丢了什么就怪猫,刚才猫都觉得冤屈,围着真贼一直转悠,这样吧,大家都别动,过来站一排,让猫自己抓贼,看看是谁总让它顶锅。”   老陶不解地瞪她一眼,这是要干吗?   兰静秋给他个安心的眼神,安排在这儿看热闹的都排一排,果然那老太太转身就想溜,兰静秋过去把人扶过来:“奶奶,您又不急着上班上学,凑个热闹嘛。”   那老太太就说:“姑娘,你这主意不好,我经常喂这猫,它肯定围着我转,难不成我是贼?我这么大一把年纪了,儿女又孝顺,怎么会偷肉吃!”   兰静秋扶着她的手往她腰上按了按:“那这是什么?”   老太太急了:“这是我自己长的肉,你这姑娘怎么还动手动脚的,真没见过跟老太太耍流氓的,你就不配穿这身衣服……”   不等她说完,兰静秋已经从她腰里把暗褡裢掏出来了,那只猫窜过来就往褡裢上扑。   “老太太,您可真有意思,身上长的肉是这么放的?那您怎么不把嘴摘下来洗洗呢?我不配穿警服,你配?”   大家都惊呆了,这老太太几乎每天中午或下午必来,有时候买上一两块钱的肉,有时候要人家点不要的鸡屁股鱼内脏,慈眉善目干干净净的,要人家那些东西也说看不得浪费,谁也想不到她会偷肉,没人防备她啊,都以为是个节俭会过日子的老太太。   老钟媳妇就上去把那个褡裢里的东西掏出来了,两块肉,一块肥的一块痩的,肥的那块就是刚才喊丢肉的那人的,痩的那块也有人认领,这些人切肉的纹理,块的大小自己心里都有数,自然认得出来。   老钟家可算是逮着理了,“好啊,什么都说是我家猫偷的,现在可算逮住了,你们还有什么话说。”   现在谁还关心他家的猫,都震惊地看着这老太,这老太一看装不下去了,就说头晕,要去医院。   兰静秋凑近她耳边说:“想想你儿女,这两块肉可够上十块钱了,偷盗超过十块可是会判刑的。你要去医院只能吓住我们,他们能怕你,人家又没动你一指头,人赃俱获,你躲进医院逃得了吗?”   老太太立马不晕了,见大家又开始怀疑他们的东西是她偷的,她干脆噗通一声跪下了,头杵着地,跟唱戏一样带着哭腔说:“我那个天啊,我这是干了什么啊,这肉怎么就跑到我裤兜里去了?真是越老越糊涂了,丢尽了老脸啊。”   她说着又抬着头来左右开弓,扇自己耳光,一边扇一边说:“让你不做人!让你不做人!你个丢人现眼的玩意。”   扇完了又冲着大家拜了一圈:“对不起各位了,儿媳妇说我是老不死的,我是真的早该死了啊,糊涂了不干人事。”   兰静秋都惊到了,她说那话只是想提醒老太太,现在好好认错道歉,才是解决问题的法子,反正只抓到这两块肉嘛,还回去就行了。   哪想到人家发挥得太好了,这唱念做打,一气呵成,商户们都是二三十岁,最大的也就四十初头,看着头发花白的老太太跪下自己扇自己耳光,虽然恨得牙痒痒,但能把她怎么样?   就有那和事佬说:“算了吧,撵她出去,再别让她来市场就行了,这么大岁数了,能怎么办?”   老陶本就心软,把那两块肉归还原主,“我们一定对老人家批评教育,还得送到家让家里人好好看管,估计也是脑子有点糊涂了,不然干不出这事来。”   兰静秋心说这老太太可不糊涂,明白着呢,这不就没事了嘛。   让老太太这么一闹腾,大家都想着息事宁人,于是老钟家给了鱼钱,又保证不再带猫来,就算带来也会拴上,两边互相道了个歉。   兰静秋问卖香肠的他家做香肠都用什么肉,那人怕查也不敢吭声了。   老陶领着老太太要把她送回家,怎么也得跟她家里人说一声,这次是这些人好说话,万一碰上不好说话的,偷了人家东西推一下碰一下都得出人命。   兰静秋却说自己要在这边转转,让老陶一个人去,老陶也没在意,“是得好好转转,以后估计咱们得重点在这片儿巡逻。”   等他一走,兰静秋就骑着自行车慢慢溜达着跟着那个小伙子,他快她就快,他慢她就慢,那小伙子一会儿就急了,转身钻进了胡同,兰静秋也跟了过去,见他在敲一户人家的门,就从他身后骑过去了。   看来是误会,那小伙子松了口气,擦了把额上的汗,就往外走。   哪想到前边的兰静秋车把一转又追了过来,这人终于崩溃,跑了起来。 第32章 艳照   兰静秋悠哉地骑着自行车, 都已经能听到前边人的喘息声,这小伙子身体素质还不错啊,跑这么久才喘。   又过两条街, 那小伙子实在跑不动了, 一屁股坐在路边:“警察同志,我长得那么像小偷吗?你老跟着我干吗?”   兰静秋本想说自己在巡逻, 往哪儿转都合理, 但看他这赖皮样儿,就知道这是个滚刀肉,正常问话他什么都不会说。   她干脆道:“你真不知道我为什么找你?那你跑什么?”   二八自行车车座比较高,兰静秋虽然个子不矮但坐在车座上叉腿,也将将够到地,这姿势却更显得她身量纤纤。   李奎就见这个漂亮女警坐在自行车上, 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眼神里三分轻蔑七分审视。   这眼神让他生畏, 可看着那修长的腿跟漂亮的大眼睛,他还是壮着胆子说:“我怎么知道你追我干吗, 难不成是想跟我搞对象?”   兰静秋长腿一撇, 从车子上下来, 一脚踩在他手上:“再说一句?我看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警用皮鞋很敦实,兰静秋踩上去根本没用力,李奎就疼的大叫, 他是真没想到警察敢当街打人,可他跑得快断气了也没法反抗, 于是再不敢耍滑头:“警察同志, 我就是开个玩笑嘛, 您别生气, 是他自己要去卖血的,抽晕了管我屁事!”   卖血?兰静秋用上点力,还用鞋底碾了一下他的手指,李奎这次是真疼,眼泪都快出来了,“警察同志,真不关我的事,他家再有困难也不能让我亏本吧,当时答应的好好的按时还钱!他还不起就自己去卖血了,又不是我逼的他。”   兰静秋听懂了,这家伙估计是放高利贷的,有人还不起去卖血结果抽太多晕了。   “你确定不关你的事?”   她语气冰冷,李奎更怕了:“真不是我,我就在医院门口等他,他刚把钱给我,就从台阶上摔下去断了腿,他媳妇就非说是我打的,要讹人,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兰静秋皱眉:“逼的人去卖血,还要在医院门口等着拿钱,怎么就不关你的事!”   “是他自己借的钱啊!我看他摔了还给了他三块钱,估计就是因为那三块钱让他媳妇觉得是我打了他,要不然我干嘛给他钱,头一回做好人,还被人家冤枉!”李奎觉得自己特委屈。   “是你自己作孽,你回家等他把钱送去,不就讹不上你了嘛!”   李奎刚要认错,却见漂亮女警突然一脸笑意地俯下身把他扶了起来:“怎么摔倒了?没摔坏吧,要不要我送你去医院?”   这变脸太快太自然了,李奎汗毛都竖起来了,妈啊,这么漂亮的女警察不会是个神经病吧。   却听他身后有人说:“警察同志真是太辛苦了!”   兰静秋笑着跟路过的人打招呼:“为人民服务嘛!”   李奎转过头看着那个挎着包的中年女人,很想大吼一声,不是你看到的那样,我刚刚被她打了!   可搀扶着他的那双手很有力度,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人家过去,才哭丧着脸说:“警察同志,我以后再不敢了,你这次就放过我行不行,你看你打也打了,我也知错了。”   “谁打你了?不小心踩到而已,只知错哪够,带我去你家。”   “啊?”李奎一脸呆滞。   兰静秋知道敢放高利贷的人肯定有背景,她想知道这李奎身后是谁,能不能动或者能不能用。   “你跑的快断气了都不敢往家跑,估计家里一定藏着好东西,走吧,一起去看看。”   李奎一脸懊丧,“你真是来抓我的?还要找账本?不是说这事不违法吗?”   还没问呢,自己就说了有账本,简直蠢的不忍直视,不过这样的人更好掌控。   兰静秋问了他家的地址,慢慢骑着车跟遛狗一样让他小跑着,又问他一些问题,家里都有谁,做什么工作的,给别人放贷还是自己放。   她让李奎小跑着倒不是想虐待他,单纯的跑步可以思考,但她故意一会儿快一会儿慢,还把他往马路牙子上挤,李奎注意力分散,还真让她问出来不少。   其实李奎乖乖说出他家地址时,兰静秋就知道他没什么背景,要是有背景的人才不会这么听话,一个年轻的小警察可吓不住各种二代们。   这李奎家里条件不错,不过看他说的含含糊糊,估计是之前家里成分不太好,他家里好几个兄弟,下乡回来后一直没能安排工作,他爸早没了,他妈也管不了他。   他说在乡下受了不少苦,又安排不了工作,想去南边做生意,从他妈那儿骗了一笔钱,结果去了南边听不懂人家说话又热得要死,有人把他往歌舞厅里拽,有人撺掇他买保险。   李奎没被花花世界迷惑,主要他觉得自己那点子钱太少了,干什么都不够,不过他倒是学了一堆东西,回来了就开始搞借贷。   兰静秋知道民间借贷从古至今,不管怎么禁止都有生存空间,她也没打算在这上边较劲,再说现在这方面法律不健全,为这事把李奎抓进去,最多拘留十五天,回来了没准会变本加厉,还不如给他点教训!   李奎还说呢:“我这也算是帮那些人解了燃眉之急,警察同志,你说是吧。”   “是你……”   兰静秋把那个妹字强行收回去,看看前边的房子:“这是你家?”   “对,快请进吧。”   李奎被盘问了一路,一点没有被套话的感觉,倒是对这个又美又凶的警察有了种自己人的错觉,反正是什么话都说了。   他家离周宝贵家不算远,靠进内城,院子却开阔的多,两边还有厢房,果然是有钱人家,怪不得能放贷。   “你妈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不知道,她以为我开录像厅的,咱悄声点,别让我妈听见成不成?”   兰静秋挑眉:“你还开了录像厅?”   李奎点点头,小声说:“办下执照来了,合法的。”   录像厅现在刚在内地流行起来,也很赚,居然还不知足去放贷,看来南边的繁华确实容易让人迷失。   李奎把她领进东边一间厢房,然后在床底下翻找了半天,结果拿出个半新的傻瓜相机:“警察同志,抓我之前,能不能求你跟我合个影,我从小就想当警察,现在看见人家穿警察制服就羡慕死了。”   兰静秋本想拒绝,但看他脸上隐隐地兴奋表情,反而笑了起来,爽快答应着:“好啊,来吧!”   李奎笑得更狗腿了,赶紧凑过来,又得寸进尺地说:“警察同志,能不能给我戴下你的帽子,小时候我就觉得戴个大檐帽威风极了。”   兰静秋一副你很乖,我给你点福利的表情,把帽子摘下来扣在他头上。   李奎笑得更开心了,兰静秋看看装胶卷的相机,心里也在笑,这玩意能自拍?   她说:“叫你家里人来拍吧。”   “用不着,你看我的,我返乡证上证件照都是自己拍的,您坐这儿别动。”   李奎把兰静秋请到床边坐下,他过去把相机摆好位置,然后兰静秋才发现他屋子里居然有机关,显然是为了拍照特意弄的,把相机夹在两块木板间,上边的木板上钉着个木锥,坐在床边一拉绳,木锥压下来就按了快门。   “挺聪明的嘛。”   “那是!”李奎大言不惭地说着,尽量往兰静秋这边靠过来,然后一拉绳,咔嚓一下,锥子稳稳地按下了快门,显然已经操练过无数次了。   拍完照,李奎激动地过去把相机拿起来锁到了床下的木箱子里,这才朝兰静秋说:“咱们谈朋友吧,你叫什么名字?”   “啊?”兰静秋愣了下。   “你坐在我床边跟我拍了照,我还戴着你的帽子,谁看到都会以为你在跟我谈朋友。”   李奎说着两手的大拇指对了对,做出一对的意思,又指指床。   兰静秋气笑了,她配合拍照就是想看看他要耍什么把戏,照片胶卷绝对不会留给他,真以为锁在箱子里就安全了?幼稚!   “你真要跟我谈朋友?”   李奎一听更兴奋了:“没错,你比我见过的女孩都漂亮,再配上这一身警服,就是那个词,就什么飒爽来着,反正就是好看,带劲!你放心,跟着我,钱你可劲花,你们工资才多少啊,肯定不够花,这么漂亮的姑娘得多买点首饰跟化妆品,你没用过化妆品吧,就是往脸上扑的粉,对了,还有口红,我都给你买。”   兰静秋差点笑傻,李奎以为她是高兴的,也跟着她笑,这姑娘笑起来真豪爽,不过还是好看,看不够。   “你过来!”兰静秋朝他勾勾手,她虽然笑着,可李奎想到她踩他的那一脚立马警觉起来,“可不能打人了,我是真心实意跟你谈朋友,跟别的都不一样,再说那箱子钥匙我妈拿着呢,我可打不开。”   还不算太蠢,兰静秋笑着从床底下拉出箱子,“打不开啊!”   “对,打不开!”李奎转身去墙角的衣柜里翻找,他买的金戒指好像还剩一个,女孩子嘛,哪里抵挡得住金饰。   还没等他找着呢,头发已经被人拉住了,“唉,可不行打人,我妈就在正屋呢,隔壁家我乔叔在市政府工作,我可喊人了!”   兰静秋用力一拽,把人扯到床前,“想喊就喊吧!我特别爱听!”   她说着就按住他的头往木箱上磕,李奎觉得自己在路边被踩脚是因为他跑累了,没力气反抗,可现在兰静秋一手拉着他头发一手按着他脖子,他脚扑腾着,手想抓她却怎么也用不上力,她提着他头发往箱子上撞,第一下就撞到了鼻子,那个酸爽劲,他不由大叫起来。   兰静秋又一撞,这次碰到嘴了,连喊都喊不出来。   可刚才那一下声音也不小,显然惊动人了,外边有个女人说:“奎子,你又折腾什么呢,别总带些不三不四的人回来。”   兰静秋一听就知道估计他经常带女孩回来,再想想那个相机的设置,不会还有别的照片吧!   她也来不及把李奎打服再开箱了,直接踹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别针,把针掰开,两下就把锁鼓捣开了。   李奎满脸鲜血,心说这就是证据,警察也不能随便打人啊,他想往外跑去找人,却被兰静秋又踹了一脚,还踩住了腰,于是他只能瞪眼看着她开锁。   这种处境李奎不忘吐槽:“当警察还要学开锁吗?你技术好熟练啊!”   兰静秋没理他,看着箱子里的那些照片,恨不得把李奎装箱沉河,这照片要泄露出去,算是最早的艳照门吧。 第33章 相亲   箱子里厚厚的一沓照片, 有女孩穿着漂亮裙子的艺术照,有穿着红肚兜的露骨照片,还有跟李奎抱一起的照片。   兰静秋数了数居然有十一个女孩, 她不由怒道:“这是怎么回事?她们还不起高利贷, 你逼着她们拍的?”   “怎么可能,这都是我女朋友, 我从来不逼女人, 都是她们自愿拍的,我也没给别人看过,这有什么错吗?”李奎又开始委屈起来。   兰静秋能信他?刚才还骗她拍照呢,这人嘴里就没实话,她踩着他的腿用了点力,他就哀嚎起来, “警察同志, 我真是拍着玩的, 不信你去问她们啊。”   “好,那就问问吧。”   兰静秋本来不打算抓他, 就想吓唬吓唬, 甚至想着可以的话把这人发展成小弟, 不对,是发展成线人,这种人消息来源比警察广不说还快, 一个区找上一两个,就能顶大事。   可现在她改了主意, 这事上李奎就算没有强迫也有隐瞒, 她就不信这些女孩知道彼此。   于是兰静秋找了个破包要把箱子里的东西都装起来, 结果破包里装着一沓钱, 李奎擦着鼻涕可怜巴巴地说:“警察同志,你来我这儿的事没人知道吧,那你把钱装自己口袋里也没人知道。咱耍不成朋友也可以当个普通朋友嘛,算是我孝敬您的。”   兰静秋冷笑:“看来还得加一条受贿罪。”   “别啊,警察同志,我这是交朋友,哪里受贿了?”   兰静秋不理他,又从旁边柜子里找出账本来,账本随意扔在柜子里,照片却锁了起来,兰静秋越发觉得照片有问题,她本想把李奎带到派出所,再把这些女孩都找全了问问到底是什么情况。   可她想起后世那场震惊世人的艳照门,想想现在的社会环境,又犹豫起来,进了派出所这事肯定会传出去,这些女孩声誉一定会受损。   她沉吟片刻:“我先不抓你,明天上午八点你用给南边电子厂招工的名义把这些女孩都约到你家,我过来做笔录。账本在我手里,少一个,咱们走着瞧。”   李奎已经做好了去派出所的准备,一听就激动起来,甚至做梦的以为兰静秋被他的魅力跟包里的钱折服,“不用约吧,她们真是自愿的,你穿着这身皮,我哪儿敢骗你啊。”   兰静秋冷哼一声:“别给我耍滑头,我说什么你就做什么,别讨价还价,懂了吗?”   李奎哭丧着脸:“警察同志,您也太霸道了吧,她们要是都来了,能把我吃了。”   兰静秋一听,难不成这人只是个海王,没有逼迫那些女孩?她看见□□先就想到了太多不好的东西,比方说裸贷,比方说有些人会拍了女孩的□□甚至视频来要挟她们□□运货,李奎又开着录像厅,现在录像厅里很多带色电影,藏污纳垢,甚至有些录像厅提供包间做别的事。   想到录像厅,兰静秋干脆道:“也别在家里了,把录像厅的地址给我,明天给我把人约到那里,你跟这些女孩怎么说我不管,但对外必须说是招工。”   李奎十分不解,在他脑子里就没有名声这一说,自然理解不了兰静秋的担心,兰静秋也没解释,只朝着他挑眉笑了笑:“我说什么你最好给我记清楚做到了,不然……”   “我做到,我一定做到,就算她们打死我,我也一定做到!”   李奎点头如捣蒜,兰静秋拿着包走人了,里边有钱有账本还有照片跟相机,都是李奎的命啊,他看着关上的门,捂着撞出血的鼻子差点哭出来,妈的,这是警察吗?简直土匪啊。   兰静秋回派出所没提这事,反而从帐本上找到卖血的那家人地址,过去看了眼。   她一直觉得兰家很穷,从吃上就能看出来,八七年了,市场里卖肉的都不止一个摊位,她家却一年到头也吃不上几次肉,可到了这家她才真正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家徒四壁。   她还穿着警服,所以这家人立马就紧张起来。   女人眼睛都不敢看兰静秋:“我们没报警啊,奎子报警了?”   兰静秋不正面回答,反问道:“那你觉得这事该谁报警?”   男人躺在里屋床上,一边咳嗽一边说:“警察同志,这事就不该麻烦你们,是我这傻婆娘心疼我,又起了歹心,想着讹奎子,让他把帐销了,真是我自己晕的,跟人家没关系。”   兰静秋皱眉,受害者居然替压迫者说好话,那只有两种情况,一是李奎确实对他们很好,里边有内情,二是李奎是个狠人,他们很怕得罪他,总不能是斯德哥尔摩了吧。   兰静秋干脆从借钱开始问起,为什么借钱,为什么还不上?   女人就哭了起来:“都怪我,我没看好孩子,孩子丢了我也落下了病,时好时坏,我男人得找孩子还得带我去看病,不能出去赚钱,然后我听说有人知道我孩子在哪儿,让我带着钱过去赎人,我就拿着钱去了,那钱就是我男人刚跟李奎借的,结果被人骗了。”   兰静秋叹口气,居然是为了被拐的孩子?这时候拐卖孩子很猖獗,尤其是男孩,很多没男娃的家庭都乐意出重金买一个,有需求就有市场,拐卖个孩子能顶一年的劳作,有些恶人就开始铤而走险。   照兰静秋看,这方面还是刑罚太轻了,拐卖孩子的全都死刑,买孩子的十年以下□□,重金罚款,才能起到点作用。   “骗你的人认识吗?哪里人?为什么没报警?”   “报警了啊,可是找不到那个人,他戴着帽子跟围巾,我根本没看见他的脸,光知道是个男的,他让我在门口等着,他把钱拿进去数数再验验真假,就把孩子给我抱出来,结果那是个空房子,他拿着钱从后窗跑了。”女人说着说着又无声地哭了起来。   男人叹口气:“警察同志,真不怪她蠢,你不明白孩子丢了的滋味,她没一天能睡好觉,又得了精神病,人家一说她就信了。”   兰静秋能想象不到吗,可还是道:“别总说她有精神病,只是精神崩溃了而已,等找到孩子或是调整好了心态就好了。”   哇的一声,女人哭出了声,显然总被人说丢了孩子成了精神病她心里也不好受。   找孩子的事兰静秋写到小本本上,又问了丢孩子跟被骗时的详细情况,虽然她心里知道找回被骗的钱跟找到孩子一样希望渺茫,但总要试试。   现在没有监控没有天网,虽然从八四年就开始办身份证,但有些偏远地区还有不少黑户,而且铅字打印的身份证,很容易造假,更何况身份信息也没有联网,除了火车站机场这些地方,其他场所很少有人会查身份证,尤其是长途客车,公交车,还有私人的载人三蹦子,给钱就上,查起来太难了。   等问清楚,把该记得都记下来,兰静秋又好奇道:“还不上钱,是谁提议去卖血的?”   男人咳嗽两声,不好意思地说:“是我,我没能耐,找不回儿子还让老婆受苦,人家奎子已经给我宽限了两次,可我还凑不起钱,我就想着怎么也得先给人家一点吧,让人家知道咱有还钱的诚意,我想着一月卖一次血,慢慢还他,哪想到太不争气,刚从医院出来就晕了,还摔断了腿……”   女人说:“医生说他营养不良,奎子还给了他三块钱让他吃点好的,是我当时晕了头,想着干脆耍赖不给他剩下的钱了,我就去他录像厅那儿闹了一场。”   “警察同志,我这腿真是自己摔的,奎子还算照顾我们,您看这事……”   男人一脸愁容,兰静秋能说什么,叹口气:“奎子还犯了别的事,你们不必管他了。把自己照顾好就行,找孩子是个漫长又折磨人的过程,没钱不行,身体差也没法到处跑着去找,精神有问题更没法坚持,你们先把自己照顾好,有稳定收入身体健康才有可能把孩子找回来。”   女人刚擦干的泪又来了,其他人都说再生一个吧,就当那个死了,只这个女警察懂他们。   兰静秋看不得她的眼泪,没再多留,出去时把自己兜里可怜巴巴的七块五毛钱拿出来,把整的那七块放在了窗台上。   等她骑车要走,后边女人才发现追出来,兰静秋没回头,回家时心情有点沉重。   结果一进门就见家里特别亮堂,灯炮似乎换了高瓦数的,桌子也换了一张干净稳当的,四周还能再支起来大一圈,方便多了,以前桌子上乱七八糟的杂物也不见了,隔开架子床的那块布都换了个干净素雅的米色布。   什么情况,到月底才发工资,她们姐妹还没给家里交钱呢,这怎么就开始折腾起来了?难不成是老二谈对象了?   老爸老妈没在屋里,兰奶奶穿着干净的大褂坐在桌边,一见她回来就赶紧叫老四:“去吧,把人叫过来。”   老四答应一声就跑了,跟兰静秋擦肩而过时还冲她挤挤眼,兰静秋更好奇了,“奶,我四姐叫谁去了?今天有客人?”   “对,有客人,唉,你先别摘帽子,就这么戴着吧。”   兰奶奶兴奋地过来替她整整衣服,兰静秋有种不好的预感,不会要让她相亲吧?   果然没一会儿功夫,老四领着个高高大大的年轻男人进来了,然后她到了两杯水放到桌上,跟兰奶奶一起去了里屋,兰奶奶还说:“先聊聊,都是年轻人肯定有话题。”   看来这就是相亲啊,还是没通知她的相亲,兰静秋有点气,这家看来是真不用回了。   不过这人长得倒是不错,也算有点气质,兰静秋打量着他的衣着,动作。   “退伍军人?”   那人愣了下,点点头。   兰静秋就猜道:“在单位开车的?”这人身上还有点军人的气质,但又有种随时准备给你开车门倒茶的殷勤佣人感,见兰静秋要拿杯子,他马上把茶杯转了个圈,把茶杯把对着兰静秋,这种感觉跟他身上残存的军人气质很违和,估计是给领导开车的司机。   还真让她猜对了,那人笑了起来:“对,家里都把情况说了吧,那咱们就不用自我介绍了,说说各自的兴趣爱好,你说呢。”   “行啊,那你的兴趣是什么?刮体毛吗?”   这人刚拿起水杯,一口水还没咽下去,立马呛住,咳嗽起来。   兰静秋指指他的手背:“体毛浓重吧,手背都刮红了,其实没必要,你要自己介意就去看下医生,控制下激素,总这么刮皮肤可受不了。”   那人咳嗽还没止住,冲着兰静秋连连摆手,“不是……咳咳,没,咳咳,我没……”   兰静秋就笑:“这有什么不敢承认的,刮毛而已,我以前见过有人直接把人脸皮揭下来,为了保证光滑都是先剃毛,胡子好剃,可脸上细小的汗毛就得跟烫猪皮一样用火烧,又不能伤到皮肤,打火机按一下烧一处,按一下烧一处,麻烦着呢,一不小心就能闻到焦糊味。”   那倒霉鬼不咳嗽了,鼻子里却好像闻到了焦糊味,他是真没想到兰静秋还办过这样的案子,他还以为她是文职,这样的老婆他可不敢娶。   “那什么,刚想起来我还有点事要办,先走了。”说完这人落荒而逃。 第34章 弟弟   外边声音不小, 里屋听得清清楚楚,人还没出去,老三老四就在里边哈哈笑了起来, 兰奶奶气得骂她们:“笑什么笑, 没一个省心的。”   然后那两个就捂嘴笑,老二跟老大也憋不住笑, 只青青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吃着手指看着妈跟几个姨。   兰奶奶出来就指着兰静秋要骂, 兰静秋一把搂住她:“奶,今天我看见个老太太在市场偷肉,看她那儿样家里也不缺钱,居然干这种事,真给儿孙们丢脸。我当时就想,虽然我奶奶事多得不行, 从来不听别人说话, 但起码不干这丢脸事, 我就想着回来跟你好好处。哪想到您给我来这一手,就算相亲也得提前跟我说一声吧, 这算什么?这可是您逼我的, 从今儿起我就不回来住了, 每周六回来看你们一眼就算完。”   兰奶奶被她说得一愣一愣的,正琢磨有老太太偷肉,想问问是谁这么丢人现眼呢, 结果人家不是要跟她说这事,是想说她就比偷肉的老太太好一点, 还说什么不回来了?   “老六, 你翅膀硬了是不是?”   “是啊!该飞了, 自己飞总比被你们踢出去强吧。”   兰奶奶怼上兰静秋就没占过上风, 而且一句句气得她牙疼。   她喘口气,正想着说老六不孝顺,就见兰满仓跟田巧凤两口子推门进来,脸色都很不好。   “满仓啊,你们知道了?这是我让你周婶子千挑万选出来的,从人模样到性子到工作到家里,没一点不好,结果你家老六跟人家说什么拔毛,说什么揭人皮,把人给吓跑了。”   老四忍不住插了嘴:“是刮毛,我六妹是说他一个大男人还把手背上的毛刮了,这样的男人我也看不上。”   “有你什么事啊!”兰奶奶矛头立马又对准老四。   兰静秋却观察着老爸老妈的神情,看来这是知道怀孩子了吧。   “爸,妈,你们去医院了?”   “啊?啊!对,去医院了。”兰满仓有点呆呆的。   老大问:“我妈怎么回事,是不是胃病?”   田巧凤坐在门口板凳上拍着大腿叹了口气,脸上神色简直可以说是生无可恋,可把老三吓坏了:“妈不会得了胃癌吧!”   “闭上你的乌鸦嘴!”一直没气没囊的老二发火了,她最心疼田巧凤。   老三就是嘴快,不等别人说自己先冲着地上呸呸呸虚吐了几下,以表示自己说的话不算话。   兰满仓却看看兰奶奶,看看几个孩子,又招手叫过青青抱在怀里,看着孩子说:“青青,你姥怀娃了,再给你生个小姨好不好。”   大家都傻了,‘生个小姨’?啥意思?   最先反映过来的居然是兰奶奶,她卯足了劲拍了兰满仓一下,激动地问:“照那啥超了?看见娃是男是女了?”   兰满仓摇摇头,兰奶奶一直阴沉着要下雪的脸立马艳阳高照,又拍了下兰满仓:“你这孩子,还没确定呢,怎么说是小姨,万一是个男娃呢,那就是咱们青青的小舅。”   兰满仓叹口气,他都认命了,都是女娃也没什么不好,谁能想到要过半百了又来一个呢。   然后兰家几姐妹才反应过来。   老大:“妈,你怀孕了?”   老二:“老五都要生娃了,妈你怎么能怀孕呢?”   老三:“别管小姨还是小舅都比青青小,这叫什么事啊。”   老四:“咱们就这么里外间住着,都是架子床,妈你什么时候跟爸……”   兰静秋强忍着笑推了老四一下,这个口无遮拦劲啊,就算七老八十了,合法夫妻,啥事不能干啊,何况爸妈还不到五十。   姐几个长得都有点相似之处,现在四个一脸震惊,表情十分一致,只老六看着还挺淡定,眼里还有笑意,是嘲笑吗?   兰满仓也有点尴尬,解释道:“你妈生老七时身体伤着了,现在孩子五个月了,医生说不能打掉只能生下来。”   说完他就抱着青青要去给孩子买糖吃,其实是躲出去了,这两口子在外边转半天才回来,都觉得丢脸,外孙女都有了,又怀上孩子,先别管外人怎么说,家里孩子们恐怕就接受不了。   兰静秋却说:“妈又怀孩子了是喜事,医生都说不能打掉,那就好好生下来吧。”   兰满仓出门前看她一眼,兰静秋居然在老爸眼里看出了感激,其实她只是觉得他们有了这孩子就不会再折腾自己了,这才高兴,现在看兰满仓这样,她还真有点不好意思,老爸老妈也不容易。   不过她可不想劝几个姐姐,估计也用不着她劝,兰奶奶正跟田巧凤说呢:“这可是天大的好事,你们怎么还问人家能不能打,打什么啊?必须得好好生下来,万一是个儿子呢!”   老二脸立马耷拉下来了。   隔了这么多年没准巧凤真能生个儿子出来,兰奶奶想想就激动,早忘了让兰静秋相亲还为此吵架的事,更顾不上哄她的宝贝老二。   兰静秋跟大姐说了声要值班这几天就不回来了,兰招娣正琢磨着自己的事,随口应着。   离婚的事青青爷爷插手了,问清楚她确实不想过了,就让青青爸跟她离婚,不准再闹,按月给孩子生活费,青青爸虽然不乐意,但他怕青青爷爷,肯定不会再拖着。   本来以为离了婚能在家住上一段时间,叫她缓一缓,可现在家里再添个孩子,哪还有她们娘俩的地方,得赶紧找地方住,能不急嘛。   兰静秋知道兰招娣他们学校很快就要拖延发工作了,到时候她就会下海做生意,所以一点不担心大姐。   她把自己的两身警服和洗漱用品收拾了,其他的就没必要带了。这次估计就轻松了,兰奶奶肯定盼着生儿子,老二还得闹脾气,等孩子生下来是儿子,一家子围着转,更没人有空理她。   哪怕天天晚上睡办公室呢,就说这几次回家,哪次能顺利吃口饭,到床上躺一躺吧,真还不如办公室呢。   兰静秋下楼骑上车,就见兰满仓抱着青青在花坛边溜达,脸上愁容满面,她叹口气,本来几个女儿都工作了马上要给家里交钱,结果又来一个。夫妻俩工作都被女儿接班了,现在都是打零工,能不愁嘛。   “爸,下边蚊子多,赶紧抱青青上去吧,我去单位了,隔几天回来看看你们,没事不用过去找我,我自己心里有数,危险的事肯定躲。”   “哦,住单位啊?有地方吗?”   “有宿舍!”没宿舍也不在家住了,这个乱劲!   兰满仓伸手招呼她过去,硬给她塞了五块钱:“住宿舍也跟搬家一样,免不了少什么短什么,买个饭盒买个暖水壶,别亏着自己,发了工资也不用给你妈交钱,先顾着自己,没事,我们还能干。”   兰静秋心里酸涩,老爸虽然平时少言讷语的,但对几个女儿都挺好,从来不像奶奶一样偏心,她嗯嗯地应着,兰满仓还追着叮嘱了几句:“吃完饭把自己碗筷单独收起来,我听说有地方一个单位都传染了乙肝。”   兰静秋答应着蹬车子走了,可奔向自由的心又被兰满仓拽回来点,要不怎么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呢,有时候真掰扯不开,他们做的事再不合她的意也是家人。   等到了单位,又是小刘值班,他见她来了就笑起来,亲热地说:“你怎么来了?曹所长说你立了功,这几周先不给你安排晚上值班。”   “家里停水停电,我过来看会书洗洗脸,在办公室凑合凑合。”   “你们家不是家属院嘛,应该跟厂里一个线路,怎么老停水停电?”   兰静秋不耐烦地说:“我说个理由你就听着,问什么啊。”   “咳,你这人,这不是关心你嘛。”   “用不着,我家里人就够烦的了,你还来,赶紧值你的班去吧。”   小刘好奇地跟着她到办公室:“跟家里人吵架了?”   兰静秋摆摆手,“别问,让我清净会儿。”   小刘走后,兰静秋烦躁的脸色才恢复正常,她把办公室门先用力撞上,门反弹回来她却顺势打开,悄没声地到了走廊里,竖起耳朵听着外边的动静。   小刘回了大厅值班位,没跟搭档说什么。   反而值班搭档问他:“怎么了?看着她脸色不好啊,你得罪她了?”   小刘这才说:“没有,她家没水没电,脸色能好吗?”   这就很可疑了,她来的时间短,其实跟谁也不太熟,别人对她客气是因为她连着破了两个大案子,不一定是真的佩服她接纳她,就算接纳她了,她刚才那语气很冲的话也会让人反感。   正常人应该会去吐槽:办了几个案子就拽起来了或者被领导赏识就不把他们放在眼里。又或是吐槽她跟家人关系不好,估计不是停水停电是跟家里人吵架了。   小刘平时话很多,现在却没有主动吐槽她两句,搭档说起来,他也一笔带过不想讨论她。   反常即为妖,可兰静秋暂时不想主动去试探,敌暗我明时最好的办法就是按兵不动,不过先让大家以为她跟家里人关系都不好,应该可以减少家里人的连带危险。   第二天吃过早饭,兰静秋只跟老陶说了声有案子要查就走了,老陶也没敢拦她,昨天他送那老太太回去被人家给耍了,那老太太装着肚子疼要方便,路边又找不到公厕,老陶见她一把年纪了捂着肚子哎呦,就心疼了,带着她到路边胡同里想给她找户人家上个厕所,哪知道这老太太说来不及了,非要去一个小胡同里方便。   老陶那个气啊,又怕把老太太憋坏了,就想算了,大不了一会儿从附近找点工具给她收拾了,他也不能盯着人家啊,就在胡同口给她看着人,结果那胡同看着窄居然不是死胡同,老太太从另一头跑了。   他可是老民警了一直负责东城区,他也一直觉得自己对东城区的大街小巷了如指掌,结果打脸了,想想人家兰静秋的能耐,他决定把这事瞒下来,而且下定决心把东城区没去过的地方,后来改造过的地方都走个遍。   于是本来不该单独行动的兰静秋自己跑去了录像厅,李奎的录像厅在正在盖的商场附近,一条老胡同里的民宅后门开了道小门,门口挂着录像厅的牌子,不大的门脸,里边却别有动天,这里平时从半下午才开始营业,可今天早就已经开始熙熙攘攘了。   兰静秋一去,李奎就让那些女孩赶紧按个头大小排好队,他一脸笑着迎过来:“兰同志,你来了,我还给你准备了早饭,要不先吃了再工作?”   兰静秋笑了起来,这家伙昨天肯定没闲着,居然知道自己姓兰了。 第35章 群殴   兰静秋还没说吃没吃饭, 李奎已经拿来了好几样早餐,有油条包子小米粥豆腐脑还有面包跟牛奶,甚至还有小咸菜, 满满当当地摆了一桌, 十分丰盛。   “兰同志,吃饱饭才有力气干活嘛, 咱们先吃着。”   兰静秋知道他一定做好了准备, 只是不知道他是怎么忽悠这些女孩的,于是笑道:“不必了,我怕你给我下毒。”   “看你说的,这怎么可能,我昨天真没骗你,我从小就立志当警察, 可惜啊时运不济!”   兰静秋懒得看他在这儿装, 直接道:“好了, 给我间单独的房间,我要一一跟她们谈话。”   “审讯是吧, 没问题, 您放心吧, 我绝对没骗你,她们都是我女朋友,我不管谈朋友还是拍照片都是你情我愿, 从来没拿照片胁迫过别人。”   李奎很快安排了一个小厅,是个能容纳二十来人一起看录像的地方, 里边就一台电视一个录像机, 然后三五排公园那种长凳子, 李奎还泡了茶让人搬了张桌子进去。   这态度还真是够积极的, 结果人家女孩不肯跟兰静秋单独谈,而且不只一个女孩,所以女孩都不敢跟她单独谈。   “李奎,你怎么吓唬她们了?”兰静秋问。   “兰同志,您可不能冤枉我,她们啥事都没犯,谈个朋友就要被你审,还不带到派出所审,居然私审,她们能不怕吗。”   兰静秋不带到派出所是为了她们着想,也想先弄清楚倒底是怎么回事再说,结果其中一个姑娘说:“奎哥没吓唬我,我就是胆子小,一见警察就打哆嗦。”她一边说着一边抖起来,兰静秋气笑了,那是哆嗦吗?简直是在筛糠。   还不等她说话,另一个马尾辫的女孩也站出来:“警察同志,您可不能冤枉奎哥,他救了我的命,那天我跟几个人一块在厅里看电视,跟我作伴的朋友有事走了,后来就有个男的对我动手动脚,是奎哥救了我,我是自愿做他女朋友,我不想单独跟你谈话,是因为我知道我说了你肯定瞧不起我。”   这女孩说着又羞涩地低下头:“我不管他还有几个女朋友,反正我喜欢他,就想跟他在一起。”   李奎在一边乐得都找不见牙了。   一说害怕就开始哆嗦的女孩,不管语气还是动作都十分夸张,可兰静秋能看出马尾辫女孩说的应该是真心话,脸上的红晕都出现的那么恰到好处。   兰静秋问她:“那些照片也是你自愿拍的?”   马尾辫点点头,好像有点不好意思。   “你知道他还跟别人一起拍了照片吗?”   马尾辫再次点头,兰静秋有点惊讶,难不成这李奎得到了段正淳的真传?把一众女孩迷得神魂颠倒。   她也不说单独审了,直接问道:“其他人呢?怎么跟他认识的,知道自己被拍过照片吗?知道他还有别人吗?”   然后其他女孩也纷纷说起跟李奎的相遇过程,两个被他救的,三个被他男子汉气概折服的,两个父母借了李奎钱还不上,就想逼她们陪李奎抵债,奎哥义正言辞地拒绝了,还帮她们摆脱了重男轻女只知道吸她们血的父母,最后两个说看着李奎帅还舍得给她们花钱,常带她们出去玩。   最关键地是她们说都知道李奎还有别人,自愿拍照让他收藏,还有几个说自己的玉照被奎哥收藏是一种荣幸。   兰静秋差点吐了,她多少有点看不懂这个世界了,十一女侍一夫还觉得荣幸!就是后世开放得多,拜金思想盛行时也没见过这种女孩啊,虽然现在港片港风盛行,很多模仿的,但这种真的超出大部分人的底线了。   可这十一个女孩却在这里笑容灿烂地诉说着她们对同一个男人有多钟情。   兰静秋打量着这个男人,长得还可以,气质差点,一眯眼就猥琐,一驼背就像二流子,但站直了不笑的时候还是可以的,可再可以也达不到让人痴迷的程度吧,绝对有猫腻。   她刚想再问点细节,就见最后那个长得最好看,翘着二郎腿的一撩长发,冲她说:“兰警官,我能说两句吗?”   李奎脸色就变了,“说什么啊,刚才不是说清楚了吗,我们都是自愿行为。行了,我看就这样吧,兰同志要是不信,咱们就去派出所呗,你情我愿总不能定我个流氓罪吧。”   兰静秋却摆摆手,“你先闭嘴,我想听听这位小姐有何高见。”   想说话那女孩见李奎发话本来有点缩了,可一看兰静秋这语气,还叫她小姐,立马就激动起来,这时候小姐一词普通还觉得是个尊重的正经的称呼,尤其是香港电影里都是这么称呼的。   可让她说了,这位却不急着说,也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了一支烟,她翘着小手指,十分优雅地把烟点上,还吐出口烟圈,可惜的是烟圈不成型,她也被呛得咳嗽起来。   兰静秋忍着笑看她表演,她咳嗽完了,赶紧又恢复悠哉道:“兰警官,我知道你瞧不起我们,可怎么说呢,一个人一个活法,我就是不想去流水线上班,就想找个靠山舒舒服服地过日子,大树底下好乘凉嘛,我们又没影响到别人,又没有危害社会治安,为什么要审我们,还想单独审我们,是不是想套我们话?对我们严刑逼供……”   “小丽,你想太多了,赶紧闭嘴吧,兰同志可忙着呢。”李奎再次阻拦,还主动跟兰静秋说:“你要实在不信我,就把我们都带去派出所吧,反正我也没办法了。”   小丽撅着嘴默默起身退到一边。   兰静秋心中冷笑,李奎两次说要不都去派出所吧,自然是看出她不想让女孩们去派出所,可要是这些女孩都如此没羞没臊,那一起去完全没问题。   她刚要开口,刚才的马尾辫却拉拉她的袖子:“同志,奎哥不会被抓吧,他真不是流氓。”   她身后另一个女孩把自己的衣领往下拉了拉,抚了抚眉毛,也要凑过来跟兰静秋说话。   兰静秋马上想到刚才那个抽烟的漂亮女孩姿态有点诡异,好像故意把更完美的那边脸给她看,就跟试镜一样。她看了眼厅里挂着的香港电影海报,似乎明白了什么,不由对马尾辫说:“他也许不是流氓,但绝对是个人才啊!”   李奎憨憨地笑着挠头,“兰同志,我知道您肯定会笑话我们,我也会尽快处理好跟她们的关系,你放心,咱们国家只能一夫一妻,我知道的,绝对不会违法。”   兰静秋就笑起来:“那好啊,现在就选吧,从这十一个人里选出你的真爱,也就是你的结婚对象。”   “啊?”   李奎愣住,选什么啊!难不成她已经知道自己昨天在忙什么了?   那些女孩却都期待起来。   兰静秋假装亲热地推了李奎一把:“你当着你十一个女朋友的面说你只要一妻,那肯定要舍弃十个,现在选吧。不然还想开后宫当帝王吗?大清早亡了。”   李奎嘿嘿笑着:“兰同志,这事得给我点时间,你也听见了,她们都对我真情实意,我肯定得好好安抚嘛,不能急不能急。”   “好,那我现在从她们里选出一个适合去拍电影的怎么样?”   刚才抽烟的那个女孩马上往前挤,跟筛糠的那个谁也不服谁,一个顶着胸一个撩着一头秀发,其他人也都满眼期待地看着兰静秋。   李奎吓坏了,她到底是怎么知道的?他想把她拉出去,可又不敢跟警察动手,就去轰那些女孩:“都出去吧,这事得好好考虑考虑再定,需要时间。”   有几个女孩听话的要出去,兰静秋却叫住他们:“走什么啊,我已经选定了,就你吧,表情生动自然,长得也最漂亮。”   兰静秋指的就是那个马尾辫女孩,她立马欢呼起来:“真的是我吗?”   其他女孩还不死心都盯着李奎,兰静秋拉着马尾辫说:“今天我即选出了电影的女主角又选出了咱们奎哥的老婆,大家快鼓掌啊。”   除了马尾辫羞涩地笑,其他人都沉着脸盯着李奎,李奎一边推她们一边说:“先回去吧,回家等消息。”   抽烟女孩烦躁地甩开他的手,当面发作了:“奎哥,你不是说已经帮我谈好了就是走个过场嘛?怎么选了别人!”   筛糠女孩愣住:“奎哥,你不是说肯定会选我吗?还说机票都帮我买好了,这怎么回事?不只选女主角还要选老婆?我不是你的唯一吗?”   “李奎,你到底答应了多少人?为什么人家会选那个豆芽菜!”   马尾辫是有点痩,不够丰满,她也是这里边最弱的,见别人吵起来就有点怕,想往兰静秋身后躲。   十个女孩同时质问李奎,把他烦得大叫:“都给我闭嘴,以后我再跟你们解释,今儿先到这儿,求求你们了,都别闹,乖乖回家,我肯定会给你们解释。”   兰静秋哪会让她们走,今儿这热闹她看定了。   她从那个破包里拿出那些照片,“各位女同志,你们刚才说不反感李奎跟别人拍这种照片,确定吗?都来看看。”   李奎扑上来想抢,兰静秋一脚把他踹开:“站那儿别动,没空陪你在这儿演戏!”   马尾辫跟抽烟女率先上来,看到照片都大惊失色。   抽烟女说:“他跟她们都拍过?不是说好的我是唯一,为了跟我拍照片才设计出了机关吗?”   马尾辫却说:“我以为就两个啊,这么多吗?你们都是?”   这话信息量可就大了,兰静秋都服了李奎了,海王之王啊。   其他女孩也上前来,然后都傻了眼,动作最夸张的那个嚎啕大哭起来:“李奎你个王八蛋,你不是说只有我吗?还给我戴定情戒指!你居然跟别的女人拍这种照片!”   兰静秋问她:“刚才你们说的是什么照片?”   另一个青年头的漂亮女孩也哭着说:“就是两个人都戴着大红花拍结婚照,说是剧情,就在这里拍的,我们十一个人都轮着拍了,他叫我们四点过来,说要拍照得化妆做发型。”   抽烟女哭起来一点也不酷了:“呜呜,李奎这个大骗子,昨天晚上他去找我时,说有机会让我去香港拍电影,人家要选角,要拍照,还要配合着演一出戏,说选角的也会扮演成其中的角色,来挑选我们,还给我们看了剧本。他跟我说其他女孩都是来做陪衬的,他已经帮我说好了,一定会选我。”   还有剧本?难不成还是个业余导演?兰静秋惊呆。   其他女孩也纷纷说:“他也跟我这么说来着。”   “他说必须走个过场才行,所以才找这么多人来,还说我不需要表现太好,只要站这儿就能入选。”   “奎哥赌咒发誓会选我,还说给我设计了情节!”   看这女孩一幅梦想破灭的样子,兰静秋忍不住道:“根本没有电影,我是真警察,今天来就是要查李奎的诈骗行为!”   另一个女孩崩溃了:“都是假的?他根本没救过我,我刚才说的都是电影情节,是他教我的台词,怎么办?我都跟我爸妈说了我要去香港当电影明星了。”   李奎刚想辩解,青年头的女孩就扑上去给了他一个耳光:“你也是这么跟我说的,你个骗子!”   有一个人动手,其他人也忍不住了,都冲了上去。   这些女孩并不傻,只是李奎以前说他妈不喜欢她们,恋情要保密,这次却不避嫌地去找她们,说给她们争取到了去当演员的机会,这种好机会,谁会拒绝。   她们都是在录像厅跟李奎认识的,现在欧美译制片的梗很多人看不懂,最火的是港片,她们以为李奎能搞来录像带就能接触到电影里的人,自然相信他。   高高兴兴的一大早来,还以为能圆个演员梦,结果都是假的不说,男朋友还真的有这么多女朋友,刚才这个女警察问在不在意男朋友跟别人拍过这种照片时,她们还以为这也是情节的一种,又以为是在问今天四点过来轮着拍的合照,那肯定不介意啊。   反正所有女孩都以为其他女孩是陪衬,她才是主角,最后一定会选她。   现在真相大白,女孩们简直要疯了,这真是骗身又骗心,还得骗她们来帮他作证他不是流氓,一想到她们刚才说的那些话,女孩们就觉得恶心。   李奎以为只要演戏骗过兰静秋,把她震住哄走,不给她机会跟女孩们单独接触,不给她机会拿出照片就行了,哪想到她居然猜出来了,还要当众宣布选角结果,这不穿帮了嘛,他想跑,可那些女孩们都气炸了,虽然都是花拳绣腿,但十一个人啊,直接把他包围了。   兰静秋在一边喊:“各位女同志消消气……”   挨打的李奎心中一喜,对,有警察在呢,肯定不能看她们打人,哪想到兰静秋接着说:“不想进去的话,别戳眼,别动脖子,别打头顶,别用工具。”   李奎绝望,甚至后悔为什么要去菜市场转悠,他当时是想去看看那里有没有收保护费的可能,拓展一下业务,结果遇到了煞星,这不完了嘛!好想来瓶后悔药啊!   抽烟女打了几拳不解气,突然对着他挡下来了一脚,李奎哀嚎一声,赶紧求饶:“我错了我错了,兰同志,快救救我!” 第36章 马尾辫   兰静秋也没闲着, 做为人民警察,碰见群殴自然是要过去劝架的,不过拉开一个还有另一个扑上去, 不怎么起作用。   只有马尾辫从头到尾没碰过李奎, 还站在一边眼泪汪汪的,“警察同志, 你叫她们住手吧, 她们肯定听你的。”   兰静秋看她一眼,回想着她说的那些话,有些诧异,难不成这位是心甘情愿被骗,知道他还有别的女朋友也不在乎?   “我喊了啊,她们哪里肯听。”   兰静秋心里有数, 不可能看着李奎被乱拳打死, 看差不多了才说:“好了, 出完气就别打了,骗都被骗了, 打死他有什么用?”   那些女孩有的蹲地上大哭起来, 有人用手挡着脸, 似乎觉得丢脸。   兰静秋忍不住说:“以后不要轻信别人,不敢公开的恋情没必要接受,还有再喜欢一个人也不要跟他留下这种照片, 浓情蜜意时啥都好,万一哪天翻脸, 你们的照片在人家手里, 还不是任人摆布。”   这也幸亏李奎只是个海王, 万一他起了坏心, 拍照片或视频拿出去卖,或者用这些东西威胁这些女孩去卖,那才真的惨。   兰静秋见有人听进去了,看了眼马尾辫,又说:“包括李奎这个漏洞百出的剧本,你们但凡有一个人清醒一点,仔细想想也知道不可能有这种情节。还是被虚荣蒙住了眼,只想着去当电影明星,你说你们连粤语都不会讲,就做梦到了香港能当电影明星?李奎真有那本事?”   马尾辫噘着嘴显然不乐意别人说李奎不好,看来中毒很深。   她还跟兰静秋说:“我说的不是台词,是真的,奎哥真的救过我,当时我简直吓破了胆,是奎哥听见我喊,冲进来救了我。”   抽烟女却哼了一声:“你刚才说你知道他还有两个女朋友对吧,真是贱啊,妇女解放多少年了,居然还有人抢着去当妾!”   这话说得难听但在理,马尾辫缩缩脖子不敢再说话,眼里却满是不服。   兰静秋刚才那些说教是想让女孩们把这次教训记牢了,更是想把马尾辫叫醒,可惜装睡的人叫不醒,她不由叹了声,救得了人命救不了人心,随便吧。   “你们都是受害者,一起去派出所录个口供吧。”   女孩们你看我,我看你,都没人答应,就连那个装得很彪悍很潇洒的抽烟女都往后退了两步。   青年头的女孩却凑过来:“警察同志,我不想去,也不想让人知道我跟李奎在一起过,您能帮我保密吗?”   兰静秋就知道会这样,所以才没有直接让她们去派出所。   这年头哪怕是正常交往几个男女朋友,分手了再找的那种,都会有人说不检点,兰家老四相亲太多次了都被人说,更何况这么多人同时跟李奎联系着。   这事要传出去这些女孩的名声就毁了,有人挑头说不去派出所,其他人也都说不想去。   一个微胖脸圆圆很喜庆的女孩说:“我也不去,他让我假装跟他不熟,说他妈看不上我们家,知道我们的事会生气,还说别人要是知道我是他对象,来看录像的时候就会找我打折,会害他少赚钱,就不能给我买首饰了,反正除了你们,根本没人知道我跟他的关系。”   女孩说着噗通一声朝着兰静秋跪了下来:“警察同志,各位同志,求求你们了就当没在这儿见过我行不行?”   兰静秋赶紧让人把她扶起来,“好吧,这事我不立案,不公开。”   正说着,她看见地上被打成肉虫的家伙正悄悄往外爬,不由气笑了:“李奎,你当我们都瞎吗?”   有几个女孩又想冲上去打他,李奎赶紧告饶:“祖宗们,一日夫妻百日……”   啪啪声再次响起,有个气狠了的女孩冲过去骑在他身上左右开弓,嘴里还说着:“谁跟你夫妻了?我压根就不认识你,再也不来你的录像厅了,你敢在外边瞎咧咧我就让我三个哥哥打断你的腿!”   兰静秋还是挺欣慰的,起码只有马尾辫执迷不悟,她把那个破包拿出来,把所有照片给大家发下去,又找了个脸盘跟废纸,让她们把照片点了自行销毁。   大家都感激极了,只有马尾辫默默地把她的照片藏进怀里,兰静秋已经不打算管她了。   烧完照片兰静秋又从那沓钱里抽出十张来,问李奎:“她们不告你欺诈,但你对她们的身心都造成了严重伤害,给点赔偿不过份吧。”   “不过份,给,一定得给。”   李奎心里在滴血,一个人一个金戒指呢,那玩意虽然买的最轻的但也不便宜,现在又一人一百块钱,这可是巨款,能不心疼吗。   兰静秋让他自己把钱发了,他数了数,才十张,兰静秋指了指马尾辫:“她不但没受到伤害,还乐在其中,应该不需要赔偿吧。”   马尾辫羞红了脸,眼神却没有闪躲,她看着兰静秋说:“对!我不需要赔偿。”   其他女孩有骂她的有不解的,兰静秋却十分无奈,好话听不进去,她打算激马尾辫一下,哪想到人家意志坚定啊,那就不用废话了。   那些女孩拿了钱,有好几个还说会把戒指还给李奎,戴着恶心,其中一个说:“怪不得他不让我今天戴首饰来,给我们的戒指都一样,怕我们起疑心吧!”   兰静秋说:“还给他干什么?让他继续骗人?捐给福利院吧。”   李奎心疼也不敢往回要啊,还发了毒誓保证没别的照片了,也不会跟任何人说,那十个女孩才离开,李奎见马尾辫不走,瞪了她一眼:“赶紧滚!”   这种语气,马尾辫没有任何不适,反而说:“我不走,我不放心你一个人,这个警察不是好人,她看着你被人打。”   兰静秋轻笑,“我不是好人,他是?”   李奎硬把马尾辫推出门,才跟兰静秋说:“您别跟她一般见识,她脑子有问题。”   也对,这女孩就算脑子没问题,精神也有问题,这种状况还在护着李奎!简直是受虐狂。   兰静秋却问他:“你真救了她?”   “对啊,一看您就没看过片,看片的时候有人真会冲动,片里真有一男好几个女的,装皇帝跟妃子,都穿着薄纱,今天折腾这出,我也是在里边得到了灵感……”   还他妈的灵感!真当自己是导演了?   兰静秋瞪他一眼,也算是听明白了,这是有情节的带色录像,这种录像夫妻看或一个人看算是个人自由,可要是一群人看,尤其男男女女一起看,那可是要出事的。   这种片就不该在录像厅放,她对眼前的人更加厌恶,不打算用他了,小混混多的是,再找就是了,不过她还有件事要弄明白。   “把你救马尾辫时的详细情况跟我说说,当时在看什么电影,有几个人,谁欺负她了,你怎么救她的,为什么不报警都跟我说说。”   李奎愣住,她问这干嘛?   “我肯定不敢报警啊,万一把我录像厅查抄了怎么办?兰同志,你问这干吗?”   “回答我的问题。”   “不是,我是不明白你……”   兰静秋干脆一把扼住他脖子推到墙上,手上用力:“是你救了她,还是你看上她了,故意找人欺负她,你再跑出去救她当好人?”   她动作快稳准,李奎吓了一跳,喉咙被掐住,猛然有种窒息的感觉,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拼命摇头,可又怕她以为他是在否认救了马尾辫,又赶紧点头。   兰静秋手松开了点,李奎大口喘着气,两手死命扒拉她的手,见她又要收紧,再不敢耽搁,赶紧说:“真是我救了她,欺负她的人我认识,但我没指使他,那就不是个好东西。后来我还找了个人换着班,再不敢让他们自己看了,就怕出事。再说她太痩了根本不是我的菜,我喜欢有胸的,可我救了她之后,她一直缠着我,我想反正送到嘴边了,就换换口味。”   他眼睛因为惊恐显得又大又凸,跟只牛蛙一样,“其他人说的我救了她们就是从这件事上得到的灵感,只这件事是真的,警察同志,我要是有一句假话,天打五雷轰!出门被车撞死,喝凉水噎死!”   兰静秋松开了手,拍拍他的肩膀,“我问什么你就说什么,别废话,我脾气可不好。”   李奎都吓傻了,他本来就不是个安生的,下乡时就偷果子偷鸡,招猫逗狗,被公安教训过不只一次,可他从来没见过这种警察,刚才他都觉得如果他不说实话会死,如果他做局骗人也会死,话说慢了都可能会死!   而且这位脑子怎么长的,为什么会想到他设局呢?   还真不是兰静秋脑子太阴暗,她自然是见过这种把戏才会怀疑。先找人去欺负人,再去见义勇为当英雄,把女孩骗得团团转。   她看马尾辫太执迷不悟,完全劝不通,如果一开始的相救也是假的那这姑娘可太惨了,自然要问清楚。   “照片的事就到这里,咱们去派出所解决高利贷的事,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如果再让我发现你骗女孩,可不会让你这么轻松就过关,想当皇帝后宫三千就去找马尾辫那种,能再找出一个来也算你有本事。”兰静秋说着就瞄他的下三路,李奎刚才被踢过,被她一看就觉得凉飕飕的。   兰静秋还吓唬他呢,“听说国外有物理阉割还有化学阉割,咱们国家也得赶紧学起来,流氓罪就得去根才能除根嘛。”   李奎腿肚子都打转了,娘唉,这用得着学国外嘛,别管咋阉割那不都是让他当太监嘛。   “不敢了,真不敢了,再骗人我就是王八蛋,就是没卵蛋的太监!”   兰静秋正打算带他回所里,外边有人敲门:“开门,警察!”   她愣住,是小刘的声音,他是怎么找来这里的?还是说他一直在跟踪自己?   李奎见她愣住,以为她是怕她打人威胁人的事败露,想到她的狠劲,忙说:“您放心,我什么都不会说,您就是来查高利贷的,找到了我的帐本。”   兰静秋笑了起来,这人除了恶心点,别的方面还挺合适,真有点机灵劲!她指指旁边的火盆示意他藏起来,自己去开门,嘴里还嘟囔着:“是老陶吗?我也没跟他说来录像厅了啊,怎么找来这里。”   门外果然是小刘,他就是来找兰静秋的,一见她就说:“蔡小凤试图自杀被救下来了,她想见你。” 第37章 八卦   兰静秋惊讶地看着小刘:“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有个妇女去咱们派出所送锦旗了, 说她家借了录像厅老板的钱还不了,是你帮着解决了。我猜着你肯定是来了这里。”   兰静秋无语,就给他们七块钱, 锦旗至少得花上一两块吧, 何必呢?   跟出来的李奎不知道从哪儿扯了条围巾围在了脖子上遮挡,但满脸青紫, 脸上还有好几处指甲划出的痕迹, 小刘诧异地看着兰静秋,“你打的?”   “你觉得是我打的?”兰静秋反问。   李奎却赶紧说:“不是,不是,是我自己磕的。”   抓伤能是磕的吗?这不睁眼说瞎话嘛。   兰静秋也没解释的打算,李奎却冲着她挤咕眼睛。   于是兰静秋让小刘先到前边等她,看他又要搞什么鬼, 哪想到李奎说:“我把借条还给那家人了, 他们要找孩子嘛也挺可怜的, 我也是鬼迷心窍钻进钱眼里了才催着要钱,锦旗也是我叫他们送的, 我就是想着哄得你高高兴兴的, 不要再找我的事。”   “那你昨天可真够忙的!”要去打听她是谁, 又要去找那两口子还借条,还要去找那些女孩约她们第二天过来演戏!   兰静秋忍不住吐槽:“真够能干的,有你这脑子随便干点正行也能发家。”   李奎挠挠头, 不好意思地说:“我怕被你抓进去蹲号子,一晚上没睡净折腾了!哪想到让你一眼瞧破了, 都怪小丽, 非得学港片还叫你警官, 她怎么不直接叫阿SIR!”   兰静秋失笑:“听你这意思没骗过我, 还觉得很可惜?”   “没有没有,兰同志,我以后都听你的,你要让我蹲监狱我绝对没二话,让蹲几天蹲几天,出来了也乖乖听你的话。”   兰静秋没想到就掐了个脖子他就这么老实了,昨天她回派出所的时候问过,民间借贷属于经济纠纷,只要有借条,不逼出人命,不上门骚扰,带回派出所也就是批评教育,根本不会判刑。   既然已经达到了威慑效果,没必要再带回去,再说这人虽然不是好东西,但还算有底线,于是兰静秋说:“你的事等我忙完了再说。”   李奎殷勤地答应着:“请兰同志放心,我一定老老实实的,肯定不敢再惹事。”   兰静秋摆摆手,先跟着小刘走了,路上她跟小刘吐槽:“你们男的是不是特别羡慕李奎?”   “羡慕他什么?开录像厅能赚钱?还是羡慕他什么电影都能看?可去他的吧,电影有什么好看的,你看看这些嫌犯一天天的折腾咱们,一个要谈条件,又一个要自杀,不比电影热闹嘛,哪有空去录像厅?”   兰静秋这么问,其实是怀疑他早来了并且在外边偷听,又或者看到女孩们出去了,听他这么说也笑了笑,“难不成蔡小凤也想谈条件?”   “谁知道呢,就是救醒了说想见你。静秋,我以为你很关心她,不过你听说她自杀,怎么这么冷静?”小刘一幅好奇的样子。   兰静秋确实关心蔡小凤,但这位要自杀了她绝对不会掉一滴眼泪,路都是自己选的,各人有各人的命。   她开玩笑一样说:“对啊,我就是这种冷情冷性的人,别说我跟她没关系,就是有关系的死在我面前我都不带眨眼的。”   说完兰静秋又有点后悔,那个写着仓库名字的字条影响实在太大了,虽说她一直在安慰自己敌不动我不动,但还是忍不住想试探,可小刘却一点没被刺到,嘻嘻笑着:“这样好,可别像老陶一样,总爱心软!”   两人一路聊着去了东城医院,本来蔡小凤是应该送去看守所的,但因为正商量着要不要把她带到南边去协助抓捕,她一直在派出所的拘留所里待着。又因为她的毒瘾,所以是单独的监室。   哪想到看着她的医生估测了她会犯瘾的时间,然后找地方猫着去了。   拘留所里的东西跟监狱差不多,都是塑料的,就怕他们自杀或伤人,可能给蔡小凤的那只碗早就有裂纹,让她掰开个尖角吃进了肚,今天早上才发现不对劲,她肚子都鼓起来了,内出血,而且她头上也有血,显然往墙上撞来着,于是把人送到了医院。   大家都以为她是犯瘾了,哪想到她清醒过来马上要求见兰静秋,问她什么事,她也不说。   丢孩子的女人来送锦旗是小刘接待的,他马上自告奋勇要来找兰静秋。   这么听起来好像小刘又没什么可疑的,兰静秋心里琢磨着,总有意外发生,谁能想到李奎会让那女人去给她送锦旗呢?   再见到蔡小凤,就见她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见兰静秋来了,立马激动起来:“他们不要我跟着去南边了,说太麻烦,还要派个医生跟着,只叫我把那些人的特征出没的地方全都招出来,这样是不是就不能立功了?”   兰静秋十分无语,“你就为这个自杀?你供出来的这些也是功劳啊,可以适当减刑,再说你是被诱骗的,贩毒的主谋不是你,只要你配合警方就好。”   “我想去做卧底!我想将功赎罪,我想回去看我爸我妈,兰同志,我救救你了,帮帮我,让我去做卧底吧。”   兰静秋皱眉,冷然道:“谁跟你说你能去做卧底的?警察才能去做卧底,你是警察吗?我看你就是想着法的出来找那玩意吧,果然一碰那东西人就成了鬼。”   “不是的,我也想彻底戒掉,我真没想再吸!”蔡小凤哭着道:“我听人说了可以的,你们还有领导商量过这事,我还听说十年前有个姑娘的姐姐被人贩子拐走了,她是姐姐养大的,家里都不找了只有她还在找,她还故意装傻一个人逛游被人拐走了,后来她装着喜欢上拐她的男人,找到了人贩子的老家,救了她姐姐,半个村儿的人都被抓了。”   兰静秋没听说过这案子,但她知道有母亲为了救女儿故意被拐卖,有记者装傻子进黑砖窑救了好多被迫当奴工的智障工人,可那都是他们个人的行为,他们也有着强烈的信念。   蔡小凤有什么?毒瘾和怕死吗?   再说虽然现在公安司法各部门不如后世严谨,但这仍是法制社会,公安部门不可能要求一个普通人去当卧底,何况蔡小凤当线人都不合格。   关在拘留所里还能听说这听说那,这简直是到她耳边去说的,是谁说的?小刘吗?可小刘怎么会知道有领导讨论过让蔡小凤去当卧底?难不成是东子?他又是什么时候来过拘留所?   兰静秋满脑门子问号,对蔡小凤也失去了耐心,当时就不该去见她,这不是给自己找事嘛。   “蔡小凤,下面的话我只说一遍,我去找你是叮嘱你配合警方调查,也就是说警方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这叫配合。每间审讯室都刷着大字‘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配合得好立了功自然会有优待,结果你折腾着吞塑料撞头,还提出这种无理要求!说句你不爱听的,人民群众的生死比我的命重要,但你的生死我并不在乎,上次提醒你只是一时心软,让你一个吸毒贩毒的去毒贩那里做卧底?到那儿估计就得把我们一个个都供出来吧!”   蔡小凤昨天迷迷糊糊地听到有人讨论这事,就动了心思,兰同志说她这样的关进去才最安全,可她哪里甘心坐一辈子牢,要是去卧底立了功回来是不是就是功臣了,就算不可能特招进派出所,她脸上也有光,也有脸回家了。   其实她也知道自己没本事,可能做不了卧底,但警察不知道啊,只要他们把她放出去就行,以前她听钢子说过那些毒贩不只运货,还有渠道能把人运出国,听说国外穷人都住别墅吃面包,她有手有脚怎么也能混口饭吃,总比在监狱里待一辈子强吧。   蔡小凤以为兰静秋对她有恻隐之心,肯定会帮她,哪想到她刚说几句,人家连听都懒得听,眼神也冷了起来。   兰静秋确实不想再跟她废话,也决定以后适当收起自己的同情心,可别被老陶给传染了。   她跟小刘一起来的,出来后小刘问蔡小凤说了什么,兰静秋却没说,只道:“我得先去给曹所长汇报。”   曹所长本来特别高兴有两个大案归他们主办,这几天正亢奋呢,谁知道毒犯差点死在拘留所里,不由后怕,听兰静秋说了蔡小凤的要求,他不由冷笑:“这还真是谁都敢跟咱们讲条件了!”   “曹所长,这蔡小凤关在拘留所里,好像是单间吧,怎么还听说这个听说那个,她不会还听说连环杀人犯跟咱们谈条件都谈下来了,就想自己试试吧。”   曹所长叹口气:“等忙完了得好好给大家开个会,一个个嘴太碎!”   兰静秋不觉得这是嘴碎的事,她就觉得是有人故意鼓动蔡小凤,可目的是什么呢?这么做对谁有好处?起码派出所里的人不会因此得到好处,贩毒案破获到这里,缴获近三十斤毒品,已经是大功一件了。   兰静秋想起第一个提出让蔡小凤做卧底的是东子,难不成他真是跟自己一起穿来的故人?说卧底的事就为了刺激自己?   那他怎么把这些闲话传来派出所又怎么准确传到蔡小凤耳朵里?鼓动蔡小凤去做卧底对她也没什么影响啊,就只因为她反对,所以他要坚持把这事办成吗?   “曹所长,我觉得应该把在监室外边说闲话的人找出来,开会的时候当个反面典型,咱们有保密原则,不能说回家什么都不准说,在拘留所里值班的时候就随便乱说吧,有些人只是关几天,结果听一堆事回去,算怎么回事?还有蔡小凤说有领导讨论过让她做卧底的事,这事您知道吗?”   “咳,你这个提议好,这事我记下了,开会的时候我一定安排下去,严令禁止在拘留所里谈案子。你先去忙吧。”   兰静秋皱眉,见曹所长开始收拾他桌子上的文件,不由道:“这事不会是您说出来的吧!”   “你这孩子胡说什么呢,咱们派出所没办过贩毒案也是第一次关毒贩,大家免不了讨论,以后控制住不就行了,静秋啊,你不要太锋芒太过,自己立了功又要批别人,这人缘还要不要?快去忙你的吧,老陶刚才还找你来着,快去吧。”   兰静秋呵呵两声,出去了。   曹所长见她出去这才松了口气,昨天他跟刑警队的人都到市局开会,闲聊起来就提到了当时的提议,人家跟他说这事是想说他们派出所这位女干警对毒品很了解很能干,曹所长还替兰静秋谦虚了几句。   昨天下午蔡小凤毒瘾发作过,当时请了医生过来给她打针,怕她咬舌还得盯着,他没见过也过去看了,还说了句就她这样的还想当卧底,刑警队的领导也真是异想天开。   曹所长是有点飘了,他也不知道蔡小凤那种状态下还能听到他说的话,所以这事怎么查?难不成让派出所所长当众做检讨吗? 第38章 火灾   快到中午了, 兰静秋有点饿,跑到食堂看在做什么饭,结果又是面条, 这次高级点, 鸡蛋炸酱卤子。   兰静秋却看的一点食欲都没有,她没什么口腹之欲, 但天天这种伙食也受不了。   她发现在安心工作前得先解决两件事, 一是吃二是住,当然了吃可以凑合,可总住在办公室,别人肯定要问,尤其是曹所长这种家长式领导,没准会跑去家里问怎么回事。   听说公安家属院那边正盖楼呢, 可等到能分房估计也得一两年以后, 而且分房肯定得排资历, 谁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轮到她。   出去租房吧,工资还得十几天后才发, 难不成去找李奎借钱?那估计他得笑死。   刚想到李奎, 小刘就跑来说:“静秋, 商业街一家录像厅着火了,不会就是你去的那家吧。”   兰静秋愣了下,不会这么巧吧, 难不成里边还有别的秘密,李奎怕自己再去查干脆一把火烧了?   她赶紧骑上自行车要赶过去看看, 小刘也想跟着去, 却被曹所长叫住, 连环杀人案受害者家属从外地赶过来了, 还得小刘来接待。   老陶刚从外边转街回来,见兰静秋骑车往外走,赶紧跟上,路上还问呢:“干吗去?”   “火灾,我过去看看。”   等到了一看,火已经灭了,整套房子只最里边一间没烧起来,可能因为这间关着门呢,门下边烧焦了,上边熏黄了,猛地一看居然有种诡异地美感。   消防已经要收队了,见警察来了就跟兰静秋说:“火是从客厅里烧起来的,那屋里放着不少录像带,全完了,老板说是他自己不小心扔的烟头。”   兰静秋第一反应是这些录像带有问题,李奎才放了一把火烧了。她让老陶跟消防的人交涉,自己往里走想进去看看,结果看到地上坐着个黑乎乎的人,她愣了下才反应过来这就是李奎。   李奎身上都是黑灰,脸上的伤倒是不明显了,只见他生无可恋地坐在地上,抱着抢救出来的一些录像带流眼泪,他这人被踩一下就大喊大叫,现在这样吧,好像真是看见自己的心血毁于一旦,悲从心起。   兰静秋心说这装得还挺像嘛,他这录像厅开了一年多了,本早赚回来了,又有高利贷的收入,烧了录像带而已,房子重新粉刷一下就能用,至于跟天塌了一样吗?   “你说是你自己放的火?”   李奎本来是无声地流泪,看见兰静秋居然嘴一撇,好像孩子受了委屈,眼看要大声嚎哭。   兰静秋低声道:“给我闭嘴!”   李奎半声‘啊’卡在嗓子眼里,不上不下,噎得他打了个嗝,才抽噎着说:“我怎么会自己放火,就是不小心扔了个烟头,这可全是我的宝贝,我龙哥跟发哥的电影全烧了,就抢出来这两套。”   他举着手里的给兰静秋看,福星高照外壳都烧的粘在一起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用。   旁边一个围观的也在那儿可惜,“奎哥这儿的片可全了,而且总有新的,居然全烧了,这也太惨了吧。”   兰静秋觉得可能自己判断失误,她对这些港片不感兴趣,但对这些人来说这应该是他们重要的精神食粮,好不容易收集来的全都烧了,可能真挺悲痛。   消防跟老陶交接了一下就走了,火灭了,老板说是自己扔的烟头,也不用他们查起火源。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李奎可能还没缓过劲来,老陶过来劝了几句,兰静秋却仔细观察着屋里的痕迹。   她不懂怎么鉴定烧过的痕迹,但这火灾现场让人觉得很奇怪,没烧起来的那间关着门,但里边有好几条毯子。   李奎可能是为了录像厅显得高档,每个房间都铺了毯子,除了进门的地方是红色劣质的毛毯,其他房间是那种最便宜的地毡,现在其他房间的地毡都堆到了那间没烧到的房间,那条红色的毛毯却不见了,以李奎对这些录像带的宝贝程度,发现起火了不应该是先救录像带嘛,为什么会先把这些不值钱的东西塞到那边房间?   而且着火救东西应该往外送吧,为什么要送到最里边的房间?如果当时门口已经不能出去了,他不可能有心情去抢救毛毯。   “这事不对啊!”兰静秋说,“李奎,把事情经过跟我说一遍,怎么发现起火的,当时这里还有谁!”   李奎擦了把眼泪,灰跟泪混着成了大花脸,十分滑稽,但他表情严肃:“兰同志,我都说了是我自己不小心点着的,这我还能说假话,要是别人点的,我肯定把他揪出来让他赔我,这可都是钱!我当时一边找磁带一边抽烟,后来我记得在这架子上按灭了烟,我真记得我按灭了,结果我在躲椅上睡了会儿就闻见焦糊味,当时整个放磁带的架子都着起来,再想灭火已经来不及了。”   兰静秋心说还真是谎话张嘴就来,这屋里就那架子最不容易烧起来,可偏偏那里烧得最严重,他有空把毯子收了没空抢救他磁带?   “那屋里的地毯……”   她刚一开口,李奎哀嚎一声:“我的磁带啊,我的录像厅啊,老天爷啊,你这是要毁我啊!”   兰静秋看着他这作态特别眼熟,倒有点像昨天偷肉的老太太哭天抢地的样子,学得还挺快嘛,她刚要叫他闭嘴,李奎捂着脖梗子哭起来:“兰同志,我都快被自己气死了,喘不过气来,能让我缓缓吗。”   老陶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个姿势,还以为他救火时被烟熏得嗓子难受,就劝:“东西都是死的,人是活的,先送你去医院看看吧,自己烧的也只能自认倒霉,想开点吧,还好没烧到别家,不然你可要赔惨了。”   兰静秋却清楚李奎为什么突然捂脖子,她当时用力确实不小,肯定留下了痕迹,这是威胁自己呢,不许再查火灾原因,她冷笑一声:“没错,我看你也只能自认倒霉了,赶紧去医院吧,烟熏火燎的往外抢东西,肯定受伤了。”   “对,对,我脸上脖子上都因为抢东西受了伤,确实得去趟医院。”李奎马上松开了捂脖子的手,又去抱他的磁带。   老陶还想骑自行车载他去,兰静秋指指外边的摩托,“人家有更高级的,既然是他自己放的火,又不需要咱们帮忙,那走吧。”   李奎偷瞄她一眼,怎么还说是他放的火?   老陶是真热心肠,还问李奎:“你这房子是租的还是自己的,要是租的估计得有纠纷。”   “没事,警察同志,这是我自己的。”   “那好,以后小心点,秋里都干燥,可不敢乱扔烟头。”   李奎现在跟个鬼一样,而且看他好像是真挺伤心,但就这样他还不老实,眼睛看看老陶再看看兰静秋,然后再移回去,看老陶的眼神就跟看亲人一样,看兰静秋时却是故意满眼疑惑,好像在跟她说,‘学学啊,人家这才是人民警察。’   兰静秋无奈极了,其实老陶这样的太适合当社区民警了,走街串户,调节纠纷,耐心够爱心也够。   她懒得理李奎,反正一会儿还得见。   兰静秋跟老陶回派出所的路上又说想去送锦旗的那家看看,老陶还想跟着,被兰静秋支开了,她骑着自行车绕一圈又回了录像厅。   外边围观的人已经没几个了,没人哭没人闹,就是烧黑的门脸,没什么好看的。   李奎已经洗了脸,呆呆的在没被烧的那间屋里席地而坐,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兰静秋进去后他居然没察觉。   她不由冷笑一声:“干嘛呢?想着怎么对付我呢?”   李奎被她吓了一跳,忙站起身,慌乱地摆着手:“没有,没有,兰同志,这我哪儿敢啊,刚才我是怕你看出问题来,真不是想威胁你,你放心你打我的事我肯定不跟别人说。”   兰静秋才不会信他的鬼话,挑眉道:“哦?那你觉得我看出了什么问题?”   李奎叹口气:“真不是我,是杜美芬!”   兰静秋皱眉:“你说是那个马尾辫女孩烧的?不小心还是故意的?”   李奎撇撇嘴又想哭,但怕被兰静秋呵斥,还是忍住了,“她就是想把我烧死,还拿酒瓶子把我打晕了,妈的,幸亏我被熏醒了,不然我今天得死在这里。”   兰静秋更疑惑了:“她不是把照片留了下来,看来不想跟你断了关系,还骂我是坏人,居然看着你挨打,她爱惨了你吧,怎么会翻脸要杀你?”   “她烧的就是照片,我想跟她们都断了重新做人嘛……”   兰静秋哼了一声:“说实话。”   李奎擦擦鼻子,想辩解,但看见兰静秋的眼神他还是说了实话:“我喜欢的都跑了,就剩个我不喜欢的,我就想跟她分手,可她不想分手,还让我娶她,还列举了我娶她的几点好处,还说结婚后,她允许我在外边乱搞。”   兰静秋真没想到那女孩能执拗到这种地步,当时她居然还各种想点醒那女孩,现在想想还真是白费力气啊。   就听李奎说:“兰同志,我发毒誓我现在跟你说的都是实话,我虽然乱搞,可不知道为什么听见一个女的说跟我结婚了还允许我乱搞,我还是有点难以接受,觉得她是怪胎。你说哪个女孩能接受这种事吧,反正我就是要跟她分手,让她以后不要再来找我。”   “然后她就要放火?”   “对,她一开始只说要烧照片,我说你烧就烧吧离架子远点,然后她就发了疯,她问我,在我心里是不是她还不如这些录像带重要,我说那当然了。”   兰静秋忍不住笑出声,李奎对不喜欢的人可真够无情的。   “你就不该招惹她,什么叫送到嘴边的,自爱自重不懂吗?送到嘴边的要是屎你也要尝一口吗?”   李奎满脸悔意:“兰同志,说真的,如果有后悔药卖,我肯定多来几瓶,我真后悔招惹她了,哪怕她在那屋里被人□□,我也……”   他说不下去了,兰静秋重新审视他,这人虽然烂,但好像还算是个人。   她叹口气:“你救她没错,不说这是在你的录像厅,就是在别处,该救的能救的也得救啊,女孩危急时刻被救了肯定感激对方,你没把她这份感激处理好,说到底还是你人品太差,觉得送上门的便宜不占就是吃亏。”   李奎哭丧着脸:“兰同志,我九死一生,你可别损我了。”   “我说的是大实话,接着说,她怎么打的你的头,怎么放的火。”   “她想烧了我的架子,可只用照片引不着啊,我就笑她傻,正好有个兄弟骑着摩托过来找我借录像带,我怕丢脸,就没让他下车,拿着录像带送出去的时候,我还跟她说我能怕你,有本事就把我这儿都烧了”   李奎说着伸手扇了自己一巴掌,用劲还不小:“妈的,老子全毁在这张嘴上了,她真烧了!”   这还真是恶人自有恶人磨!   兰静秋笑道:“你回来的时候发现她把所有的地毯都扯到了架子前,然后你一边骂她一边把毯子都扔到那边房间去?”   “对,我怕她不小心点着了嘛,结果她又把门口这条扯过来,这条真有毛,一点就着了,我气得大骂她,赶紧要救火,结果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找到个空酒瓶子,趁我救火的时候把我砸晕了,我再醒来架子已经着了,半屋子的火,我要晚醒一会儿早嗝屁了。”   兰静秋挑眉:“这里没有酒瓶碎片,难不成她带走了?如果你说的属实,她这就是故意纵火杀人,你为什么要替她隐瞒?难不成看她为你发疯,你又爱上她了?”   “怎么可能!我爱上前街卖包子的大妈都不会爱上这个疯子!可是我怕啊,兰同志,别人都以为我怕我妈,其实我是装出来哄她高兴的,我现在怕的人有两个,一个是你,一个是她。”李奎说着又赶紧摆手:“你可别误会,她当然不能跟你相提并论,我怕你是因为你是警察你比我狠,但我知道你不会真要我命,可她会啊,她比咱俩都狠,五分钟前还在说多爱我,五分钟后啤酒瓶就砸下来了!这种人真不能得罪!除非判死刑,不然迟早有出来的一天,你说她能不找我算账吗?”   兰静秋真没想到李奎居然想这么远,而且差点被烧死还能忍住不报复回去。   却听他又说:“我就当让她出气了,以后桥归桥路归路,兰同志,我不说出来,其实也是为你好,要想说清楚这事就必须把我们的纠葛全说出来,你说这能说吗?”   兰静秋冷然道:“这有什么不能说的?这次不抓她,下次谁得罪了她,她放起火来可就熟门熟路了!” 第39章 绑架   兰静秋判断李奎应该没有撒谎, 她担心杜美芬跑了,让李奎去派出所报案,自己去找杜美芬。   “用不着说得太详细, 报案有人放火想烧死你就行了, 老陶如果问你刚才为什么不说实话,你就说担心被人报复不敢说, 后来越想越气就来报警了, 其他事等抓到杜美芬后再说。”   李奎这次是真怕了,他醒来时半屋子火半屋子烟,吓得他还以为自己下了地狱,他能活下来还没受伤就觉得万幸了,已经打算好了自认倒霉,可他不只怕杜美芬还怕兰静秋, 见她语气坚定, 也只能照做。   兰静秋倒是不怕杜美芬说出那些女孩的事, 这种事说出来也没人信,在杜美芬杀李奎未遂后, 大家都会以为她是因嫉生恨, 才编排出这种惊世骇俗的事来。   至于自己打李奎的事在现在其实真不算什么, 最多受个处分。   再说人命关天,杜美芬必须受到惩罚,不能怕受处罚就接着隐瞒吧。   两人一起出门, 兰静秋问李奎:“这些女孩里有你最喜欢的吗?”   李奎尴尬地挠挠头:“都差不多吧。”   “在今天之前,杜美芬就知道你还有两个女朋友, 这两个女朋友是谁, 你跟谁接触最多?”   “应该是小丽跟花花。”   兰静秋把人对上号, 小丽就是那个抽烟女, 花花应该是那个哆嗦的十分夸张的女孩。   兰静秋担心起来:“把地址给我,我过去看看。”   “你担心她会去找她们?”李奎惊呆,“我都跟她们分手了啊!”   “别给自己脸上贴金,是她们发现你脚踏十一只船,把你甩了,你还对她们念念不忘。”   李奎也不由担心起来:“完了,她真做得出来,她问我要是小丽想嫁给我,我会不会娶,我说没准会考虑,反正不考虑你。”   兰静秋想起早上的时候,抽烟女小丽还嘲讽过桂美芬想做妾,就更担心了,无奈道:“你看她情绪不对就不该再刺激她。”   李奎委屈极了,“她情绪就没对过,我哪知道她这么疯啊!”   “把钥匙给我,我骑你的摩托车!”   李奎愣了下:“你会骑吗?这可跟自行车不一样,烧油的,特别快,而且摩托最容易出事,我的又太重,还是我带你去吧。”   “少费话,你去干吗?要是她想对小丽行凶,看见你还得受刺激,马上去派出所报警,照我说的做。”   她一瞪眼,李奎就怕,赶紧把钥匙扔过去。   现在的摩托车很贵很难买,一般工薪家庭可舍不得买,也就李奎这种捞偏门的买得起,而且他的车还是最贵最好的铃木重骑。   他还以为整天骑着自行车来回跑的女警察不可能骑得动他的车,正等着看笑话,甚至阴暗地盼着兰静秋摔个狗吃屎,最好断根肋条或腿骨。   可兰静秋什么车没玩过啊,还曾经被当机车党在公路上被警车追过,这种老古董操作虽然复杂,但也没什么难的,只见她姿势潇洒地打着火,在门前空地上画了个S,先试了试车。   李奎心里默念着求自己的爱骑给他报仇,可兰静秋试完车,一加油门车冲出去了,那熟练程度跟潇洒的车技,就像车本就是她的一样。   李奎再次震惊,原来这个女警察不只是凶,还真挺有本事的,他只好认命地蹬起了自行车。   兰静秋对风安城的了解一是原主的记忆,二是在派出所看过的城区地图,哪怕东城区她也没有全走过一遍,还好她记性好,地图看一遍就记住了。   快到小丽家时,迎面碰上一辆侉子,开车的是东子,车斗里坐着洛生海,兰静秋车速比他们快,一闪而过。   东子惊讶地跟洛生海说:“刚过去的是兰静秋吧,东城派出所有摩托了?还是重骑?比咱们这破车可威风多了。”   洛生海却皱眉:“一定出事了,过去看看。”   他们这种车转弯时容易翻,必须转个大弯才行,这一拖延街上早没了兰静秋的影子。   东子看洛生海一眼,还要不要跟,洛生海却指指路上的车印,现在城里机动车真不多,车印很明显,于是两人跟了上去。   兰静秋看见两人了,还礼貌地说了声回见,不过她速度快,这声出来时两边早已经错开了。   小丽家在物资局家属院,二十多年前盖的,一溜溜平房,中间有的隔开了有的没隔开就那么住着。   她把摩托停外边,问了树荫下一个择菜的大妈,大妈热心肠地指了指小丽家,又说:“小丽不在,拎着包跟着个姑娘走了。”   另一个大妈在那研究李奎的摩托:“这得多少钱啊,漂亮姑娘就是好,来找小丽的都是有钱人。”   择菜大妈就说:“什么有钱人,这姑娘可是警察,不过我好像在咱们院里见过这摩托。”   兰静秋可没空跟她们闲聊,又问道:“那姑娘长什么样儿?是不是很痩,梳着马尾辫?”   择菜大妈说:“对,是挺痩的,她辫子下边被火燎的黄了,我还开玩笑问她是不是去烫头了,她说在家做饭时不小心弄的。”   肯定就是杜美芬,她带小丽一起出去了?是要带出去杀吗?还是要去找李奎,拿小丽威胁他?可她一路过来并没有看见两人。   兰静秋还是去小丽家问了问情况,小丽奶奶一个人在家,老太太看见警察特别热情,说有个女的来找小丽,小丽先是吓了一跳,开始骂她。   “骂她什么?”   “就是贱骨头啊,说没见过这样的,还骂人家为什么要来家里找她。警察同志,我孙女平时真不这样,不过两人应该也没啥大事,反正后来那姑娘不知道说了什么,两人小声嘀咕起来,小丽就说要出去玩,还说会给她爸单位打电话。”   “说要给家打电话,那就不是一两天的事了,麻烦您看看她还带走了什么。”   老太太去孙女的隔间翻腾了一会儿,一脸焦急地出来说:“她那几件漂亮衣服都不见了,这是要干吗去?不会被骗去干不三不四的事吧。”   兰静秋安抚了老太太,让她赶紧通知小丽父母找人,结果一出门就碰见了洛生海跟东子,东子正研究李奎的车,洛生海正跟那几个大妈聊天。   兰静秋都没问他们为什么跟过来,在她看来刑警队的人又闲,手又长,看见她骑这摩托肯定过来问。   这时正好有附近小学的钟声响起,她问那几个大妈,“你知道那两姑娘走了多久吗?”小丽奶奶根本说不清楚,只说走了有一会儿了。   择菜老太太平时就是八卦下家属院的人,现在看见个眼熟的摩托又看见个侧三轮摩托,来的警察又长得挺俊,都没心思择菜了,一听兰静秋问,马上跟争功一样抢着说:“整两个小时了,她们走的时候是下学的钟,现在是下午上课的钟,小学午休是两个小时,我记得准准的,错不了。”   兰静秋谢过她就骑上摩托出了家属院,洛生海跟东子也赶紧跟上,洛生海这时才开口:“静秋,又有新案子在忙?再着急也不要把摩托开这么快,你拿驾照了吗?咱们风安城拿了摩托驾照的有近二分之一出了车祸。”   他还真没夸张,去年七个人拿了摩托驾照,三个人出了车祸,这玩意好多人一骑上去就想追求风驰电掣的感觉。   东子却有点激动,看着那辆摩托:“这车谁的啊?要不咱们换着骑?我们这个更稳当。”   兰静秋无奈地看看两人:“好奇怪啊,明明是两个年轻的刑警站在我面前,为什么一个像我老爸一个像我四姐。”   “啊?”   那两个都一脸懵逼,兰静秋干脆说:“你们要没事,帮着我找人吧,那家的姑娘李小丽被一个叫杜美芬的纵火犯骗走了,两人有情仇,已经走了两个小时。我现在去纵火犯家看看,不过估计她不会回去,你们帮我去派出所跟曹所长说一声,然后找这摩托车的主人李奎问问还有没有这两人的照片,没有就让他画像。跟曹所长说李小丽很危险,河边桥上公园池塘边树林里都得找,汽车站跟火车站也得安排人盯着,拜托了!”   说完她一加油门走了,东子看着摩托尾巴冒出的黑烟,气笑了:“操,我们也有案子要查啊,她这是把我们当她手下了?”   洛生海苦笑:“先帮她吧,她的案子更要紧,跟纵火犯有情仇,还被骗走了,肯定很危险。”   他虽然觉得该帮兰静秋,但突然对他自己有些不满,为什么一见她急匆匆地骑着摩托就担心,就要追上去,明明自己也有案子要处理!   东子一边开车往东城派出所赶,一边问洛生海:“头儿,你说她什么意思?咱俩谁像她爸谁像她姐?”   洛生海笑了笑:“她爸肯定经常啰嗦让她注意安全,她四姐肯定见她有什么好东西就想跟她换,你自己想去吧。”   东子一拍脑门:“居然说我像她四姐?这嘴也太损了吧。求我们帮忙还这么损!”   “行了,别发牢骚,不是咱们上赶着去找人家的嘛。”   东子嘿嘿一笑:“头儿,是你上赶着吧,可别拉我。我听人说女孩都爱找跟父亲差不多的男人,她说你像她爸,会不会是……”   “闭嘴吧,开快点,没听见吗?那女孩很危险!”   于是刚叫人家开慢点的两人急速往派出所驶去。   派出所里,李奎报完警还没走呢,老陶觉得受了骗,十分气愤,正盘问呢,李奎自然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一直打太极,催他们赶紧去抓捕杜美芬。   曹所长刚把蔡小凤送去看守所,正想去帮着安抚一下连环杀人犯的受害人家属,洛生海他们就送来了信。   曹所长一听又是纵火犯,又是绑架犯,不由苦笑,人手是真不够啊,自从兰静秋来了,他们东城派出所就没消停过。 第40章 惯偷   兰静秋找到杜美芬家时, 有些愣神,这里是凤安河洪涝时的安置房,材料简单, 后来大部分人都搬回去了。   虽然是棚户区, 房子盖得潦草,但怎么说也能遮风避雨, 当时还引起了各单位的争抢, 后来归了民生办管,分配给了单位没分到房又急缺房的人家,每个单位也就能分到十来套。   兰静秋家当时也抢来着,可惜她家没找人抢不过,兰奶奶还抱怨人家不考虑她家是因为全是孙女,说人家肯定考虑男娃多的, 结婚要房子。   直到后来老大嫁了, 兰奶奶还没忘了这事, 说当初要有洛家这样的亲家,不用抢也能分到房。   后来这边有的人自已单位分了房, 肯定搬到单位的家属院去, 这边的房子早没人管了, 也没人往回收,他们就占为已有,往外出租, 或是卖出去。   改革开放后,凤安城来了不少做生意的打工的, 很多都租住在这里, 人多了就容易乱, 兰静秋听老陶说过, 这里是东城区第二个需要重点巡逻的地方,各单位的家属院都是熟人,老城那边也街坊邻居的住着,小偷小摸不算多,只这边人太杂太乱,各种事端频出。   这边卫生也没人打扫,地上都是脏水,不知道是哪里的水管子裂开了,还能听到潺潺地流水声,兰静秋靠边走着,还得小心头上晾晒的衣服不小心滴下来的水。   她觉得她家住的筒子楼已经够乱了,跟这里一比较也还好。   杜美芬家的房子只有两间,虽然是一起盖的房子,但因为维修原因,看起来好像是这里最破的。外间的门半开着,兰静秋没出声,直接推门进去,然后刚走两步还没适应光线就差点被头上吊着的篮子砸到头。   她条件反射地摸向腰间的匕首,就听一个老太太的声音在里屋说:“是小芬回来了?”   兰静秋赶紧说:“我是小芬的朋友,找她有事,她在吗?”   她一边说着一边抬头看了眼,才明白那是放干粮的篮子,吊起来应该是怕老鼠吃。   一个驼背老太太从里间出来,一看她身上的警服就紧张起来:“同志,小芬又偷什么了?”   兰静秋愣住了,原来杜美芬还是个惯偷吗?   “奶奶,我就是来问问,她今天没回来过吗?”   “她有时候不在家住,说是朋友家有地方。”这老太太见没说她家小芬偷东西,就松了口气,到桌边要给兰静秋倒水喝。   兰静秋听到里屋传来的咳嗽声,忙说:“奶奶,您别忙了,我就是来问问,她常去哪儿?要好的朋友都是谁,您能跟我说说吗?”   “这孩子自从大了再没跟我们说过她的事,工作也不好好干,一天天不知道在忙什么,同志,我刚才是糊涂了才问她是不是偷东西了,我们小芬是个好姑娘,从来不拿人家东西。”   兰静秋轻笑,这老太太真有意思,难不成杜小芬偷过东西但没被警察抓住过?不然她没必要解释。   老太太是杜美芬的奶奶,屋里还躺着她爷爷,半瘫着还有肺痨,杜美芬爸妈两年前说是去南边打工,再没回来过,电话没有,也没寄过一毛钱,也不知道是出事了还是怎么回事。   兰静秋皱眉:“你们可以报警让当地警方帮着找人啊。”   “不找了,死在那儿不是死啊。”   对自己儿子儿媳怎么就用上死字了?兰静秋觉得这一家子都很奇怪,虽然现在该去找杜美芬,不该在这里耽搁,但她觉得了解了嫌疑犯的家庭也许能给嫌犯画出心理画像,再以此推测她下一步的行动,于是兰静秋跟老太太套起了话。   可老太太反反复复就那几句话,‘小芬不在,她爸妈不知道是死是活,不管了,管不了了,反正我们老两口也活不了多长时间了。’   兰静秋无奈地告辞出来,想找个邻居打听一下,却见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匆匆来到杜美芬家门口,往里边张望了一下:“小芬在不?”   里边没人吭声,那男人就又闷头走了,兰静秋心里堵的慌,不会是她猜的那样吧,杜美芬一直用身体换钱吗?她家里人默许了还是她家里人逼她的?   兰静秋想冲进去质问,又知道不该如此冲动,正想走,旁边一扇门开了,一个大妈探头出来:“警察同志,你们是来抓小芬的?”   兰静秋干脆去了她家:“大妈,您为什么这么问?”   大妈就激动地说:“你们真不知道啊?她是卖的啊,还经常偷东西,偷的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当然了我们这里住着的也没什么贵重东西可偷。反正要是男的说她是小偷,她就把衣服一脱说对方耍流氓,要是女的说她是小偷,她就说跟人家男人有一腿,特别泼辣特别无赖,警察以前来过两次,后来也就不管了。”   兰静秋皱眉,她说的人真是自己见的那个女孩吗?她记得早上的时候杜美芬还曾经含羞低着头,还往她身后躲。虽然够狠但似乎还保留着天真跟羞涩,只是感情上太执拗,没想到她在棚户区居然如此彪悍。   果然人是最复杂的动物!   这大妈也说不出杜美芬有没有要好的朋友,倒是又说了个秘密:“这姑娘小时候乖得啊,听说她八九岁上跟着她爷爷去朋友家下棋,被那人的儿子给欺负了好几次,等后来发现了,也没报警。那家挺有钱,她家里收了钱什么也没说,这姑娘好像从那时候就变了,不爱上学整天胡混。”   兰静秋叹口气,大概除了天生的反社会人格,其他嫌疑人各有各的故事吧,但这并不是他们犯罪的借口。   可能是她听故事后感慨的表情取悦了大妈,这位又说:“小丫头狠的啊,她十八岁那年给家里做饭,在饭里下了老鼠药,差点把一家子都毒死,她妈吃出来不对味,警察都来了,但她家里人都护着她,说是不小心放进去的,不过后来她爸妈就带着她弟弟跟妹妹出去打工再没回来过,家里就两老一小,那日子过的真是有一天没一天的。”   东城派出所里,老陶也正跟大家说杜美芬的事,“反正就是不学好,我劝过几次,也抓过她两次,她奶奶过来哭闹,又给放了,偷的也不是啥好东西,有时候偷人家衣服有时候偷人家孩子的玩具,屋门口放着的柴禾都偷,反正家里缺什么就去偷,被发现了就耍赖,还有,男的只要给钱就能跟她好。不过我觉得她不至于杀人吧,放火估计是气急了。”   曹所长叹口气,他还是更相信兰静秋的判断,“这有什么准儿,那你说她把情敌拐骗出去干什么?赶紧找吧。”   于是别的案子先放一放,把人都派出去,四处找人,洛生海也派刑警队的人盯住了两个车站,李奎也想出去帮着找,被曹所长拦住了,“她最想杀的人是你,你还是在派出所里待着吧。”   兰静秋让洛生海给所里捎话找人,自己却不急了,她从大妈家出来后又回了杜美芬家,问那老太太:“杜美芬怎么被人欺负的,是没看护好,还是你们用她换钱换东西了?”   那老太太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是不是西边那个斜眼老太婆跟你说的,我就知道她不是个东西!”   “杜美芬现在劫持了人质,你把实情告诉我,我才能帮到她。”   老太太擦了把泪:“同志,你可不能这么想我们啊,小芬是我们亲孙女,我们怎么会用她换钱!是她爷爷没看好她,当时就是个半大孩子,还没长起来呢,谁能想到会出那种事。可反正已经出事了,人家给钱还给她妈找了个工作,我们就都想着私了了吧,反正她已经被人欺负了,经了官肯定得坏名声,何必呢。”   兰静秋能说什么,她处理那些女孩的事也是先考虑到了名声,可那些女孩是被骗,这是欺凌幼女。   家里没人给杜美芬做主,没准还嫌弃她出了这事,性格肯定大变。   “她偷东西,跟男人乱来你们知道吗?默许了还是鼓励过?”   “警察同志,你把我们想得也太坏了,我们怎么会鼓励她做那种事!”   老太太眼神闪了闪,又说:“她妈临走前说对不起她,我跟老头子琢磨着可能是因为她出了这事,她妈就管得特别严,不让她跟男同学说话,总骂她打她,说她不干净了,一定要好好守妇道才行。”   “守妇道?不干净?这是个当妈的说的话?她要把孩子看好了能出那种事吗?用孩子的痛给她换了工作,居然还说这种风凉话!简直不配为人母!”   老太太连连点头:“是啊是啊,要不她爸妈走了,她倒是老实多了嘛,警察同志,你刚才说什么,什么挟持了人?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她惹麻烦了,当初她为什么要给你们全家下药?”   老太太哭着道:“她妈给她说了个人家,四十来岁的光棍,她不乐意,就说全家一起死吧,反正她不想活了。后来她爸妈怕了她了,就带着两个小的去了南边,再没回来过。同志,我刚才不说是觉得丢人现眼的,不好意思说这些事,真不是瞒着你。我大孙女到底出什么事了?你们是要抓她吗?”   兰静秋急着要走,摆摆手:“她要是回来了叫她自己去派出所自首。”   估计是不可能回来了,兰静秋问清楚当初欺负杜美芬的人是谁,骑上摩托就找了过去,这家条件确实不错,看这位置这房子,家里肯定有领导,才会分这么好的地方,结果进去一问,那人已经死了,去年在河边钓鱼时失足掉下去淹死了。   兰静秋皱眉,总觉得这人的死跟杜美芬有关。 第41章 蹲点   等兰静秋回到派出所, 已经把该找的地方找了一遍,不只东城区,其他派出所都通知到了, 市局那边也下了通知联合布控。   可不管是车站还是一些容易自杀, 杀人的场所,都没看到这两个人。   眼看天要黑了, 兰静秋十分担心李小丽被杜美芬带出城去, 现在农用车可以随意进城,万一她们拦了个三崩子或者乡下拉人的驴车出了城,那可就难找了。   可问题是杜美芬带走李小丽肯定没安好心,带出城去干什么?兰静秋觉得她应该就隐藏在城里。   吃晚饭时大家开了个会,曹所长说:“市局跟刑警队还有各派出所都很配合我们,这人要再抓不住的话, 有点说不过去, 静秋, 你先把杜美芬的情况跟大家说一说。”   “杜美芬,女, 二十岁, 城西蛋糕厂的员工, 工作三年,经常旷工,口碑不好。她八九岁时遭遇挫折留下心理阴影, 与家人关系很差,十八岁时, 试图用老鼠药害死一家人, 今天上午十点到十一点之间跟录像厅老板李奎因感情发生冲突, 放火后用啤酒瓶砸晕李奎, 然后她又到李奎的暧昧对象李小丽家把人哄骗出来,两人一起消失。”   小刘接着说:“我们不只找了静秋说的那些地方,还找了蛋糕厂还有她同事家,都不见踪影。”   以前李奎拍的照片跟底片都毁了,但从她们单位拿到了证件照已经传真到了各派出所,而且两个女孩长得都不错,一痩一丰满,李小丽还穿得很时髦,如果有人看见肯定会留下印象,可他们问了一圈也就李小丽家属院里的闲人跟外边街上一个卖臭豆腐的见过她们两个。   兰静秋皱眉:“你说她们还买了臭豆腐?谁买的?”   小刘道:“杜美芬提议要买,李小丽很嫌弃,觉得味不好,但还是掏了钱。”   兰静秋就说:“李小丽本来很讨厌杜美芬,为什么突然转变态度,她一定有求于杜美芬,她很想当电影明星,没准杜美芬利用这一点骗了她。”   曹所长问:“你确定杜美芬想杀了李小丽?”   “杜美芬求爱不成,甚至想杀了李奎,李奎还当她面说了会考虑娶李小丽,绝对不会娶她,我估计她肯定恼羞成怒了。还有,我去了杜美芬家,跟她奶奶接触过,她奶奶看起来对她很好很关心,其实并不在乎她。”   “哦?你怎么看出来的?”曹所长好奇道。   兰静秋说:“她奶奶一会儿说她不好好上班,一会儿又说她是个好女孩,好像想让我觉得杜美芬并不好,但做为奶奶她还是很维护孙女。总之,我觉得杜美芬在她家里得不到任何温暖,在单位人缘也不好,李奎是她唯一的依靠,如今这个唯一的依靠被她杀了,或者说她以为自己已经杀了李奎,然后她跑去把情敌带走,还能干什么?难不成一起逃亡吗?”   小廖叹口气:“我估计肯定是虐杀,借此出气!”   老陶越想越担心:“其实这女孩有时候看着真挺好,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天黑了,现在还往儿哪找,巡逻布控都会受到影响,也没法一家一户地去查啊,要不下通缉令?”   曹所长沉吟起来,兰静秋却说:“下通缉令容易惹恼杜美芬吧。”她本想说杜美芬可能已经杀过一个人了,但那只是猜测,说出来太容易误导人。   曹所长看看表,已经快七点了,他想去给市局打个电话请示一下,又想到头一次被市局如此信任,这次可不是他们配合刑警队,而是各部门配合他们派出所,这要去请示不是示弱嘛。   “重点守着杜美芬的家跟单位,还有车站跟出城的路口,明天要是还找不到,我就去市局申请发通缉令。”   小廖见要散会了,赶紧问:“那李奎呢?在派出所里保护性□□还是放回去在他家提供保护?”   兰静秋心里一动:“也许杜美芬会回去确认李奎有没有死,她会去他家或者去录像厅看看,我觉得录像厅的可能性很大,那里是她的犯罪现场,而且他们是在那里认识的,也是在那里结束的。”   曹所长想了想,安排道:“老唐带人去李奎家,静秋带人去录像厅蹲点,四人一组,都小心点。我去趟市局,能守到最好,守不到明天发通缉令,全城搜索。”   兰静秋才来几天啊,什么职衔都没有就开始带队了,但大家都没意见,她的能力有目共睹。分到她这组的还都是熟人,老陶,小刘,小廖。   她跟唐队长说:“我带着李奎过去吧,火灾现场还有点事想问他。”   唐队长没意见,做为前辈又叮嘱兰静秋蹲点时的注意事项,“有老陶在,我还是挺放心的,不过你可别冲动,要是她真去了,你们协作抓人,可别再一个人往上冲。”   兰静秋谢过他,去跟李奎说了曹所长的安排,李奎哭丧着脸:“我怎么这么倒霉啊,我昨天就不该去菜市场。”   这是怪她多管闲事了?兰静秋冷笑:“你去不去菜市场,早晚也会甩了她,只要你甩她,她一定会爆发!”   说完又低声道:“给我老实点,我知道你还有隐瞒!”   李奎吓得一哆嗦,想摇头又不敢,只能装傻。   他们一行五人去了被烧毁的录像厅,老陶他们都带了警用的棉大衣,这种大衣跟军大衣类似,又长又厚实可以把人裹起来,就是两侧有两条蓝色的道道。   还没入冬,新入职的兰静秋还没能领到这种神级装备。小刘想把自己的给她,她却说:“我正好跟李奎在里边等着,你们三个在外边蹲守,可以吧。”   她是这次任务小组的领队,谁会说不可以,再说就她一个女的,肯定不能让她一起在外边冻着。   兰静秋真不是想躲屋里,她是有事想问李奎。   到那儿后,他们把自行车都藏好,摩托车却大咧咧的放到了门口,今晚有月光,小刘还想给摆得显眼点,兰静秋却问李奎:“你平时往哪儿摆?”   李奎指了个位置,小刘干脆说:“你自己来摆,就跟你平时停车时一样。”说完他又问兰静秋,“杜美芬不会这么谨慎吧。”   “谁知道呢,反正我觉得虽然这里烧毁了,但看到一切像平常一样她更容易进来。”   小刘趁李奎摆车,把兰静秋拉远了点:“小心点这家伙,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兰静秋自然知道李奎是什么货色,点点头:“放心吧,他虽然不干好事,但起码对警察有敬畏,不会做出格的事。”   老陶小刘跟小廖各自找合适的地方猫着去蹲点,兰静秋跟李奎坐在那间没烧毁的房间里,这房间墙后面就是正面的商铺,没窗户,电路也烧毁了,漆黑一片,对面坐着也看不清对方的脸。   兰静秋把手电打开倒扣着,有一点光线,但外边不会透出去。   李奎想把毯子往兰静秋身上披,这原来可是地毯,估计自从铺上从来没洗过,兰静秋赶紧摆手,“你自己围吧,我不冷。”   李奎围上早就用的硬梆梆的地毯,叹口气:“我这好好的地方啊。”   “你脖子上的伤好点了吗?”兰静秋突然问。   李奎赶紧松开毯子,慌乱地摆手:“我哪有伤?有伤也跟你没关系,你放心,我到了派出所什么也没说,真的,我就按你教我的说的,兰同志,我给你发毒誓,我真没往外说。”   “别慌,我只想问问你记不记得我掐你脖子时说的话!”   李奎愣了下,赶紧道:“记得记得,我肯定跟你说实话,一句假的都没有,我就是隐瞒了几句话,我觉得那些话对案情也没什么影响啊。”   兰静秋只冷冷地看着他,他舌头都绊住了,“那,那什么……咳咳,你别急啊,我这就说。就是吧,我说会考虑娶小丽,绝对不会娶她的时候,她问我是不是因为她脏。”   “你知道她的事?”   “我是救她的时候听说的,那个想欺负她的人叫我别多管闲事,跟我说她就是破鞋是出来卖的,我说就算她出来卖的我这里也不是交易场所,而且明显人家姑娘不乐意嘛。后来她就来找我说她不是卖的,只是交往的人有点多,名声不太好。我也就没多想,就安慰了她几句,她说我是第一个不嫌弃她的,然后就开始缠着我,她跟我以前那些都不一样,当时有点新鲜嘛,就在一起了,谁知道她后来越来越难缠,动不动就来找我。”   “这些你为什么不说?”   “这当时真觉得这跟案子也没关系啊,说什么?说她是破鞋名声不好吗?没必要。”   兰静秋对他的感观又好了几分,这烂人也算有点可取之处,“那她问你是不是嫌她脏时,你怎么说的?”   李奎无奈道:“我其实后来又在别人那听说她的事了,并不是她说的那样,我心里还是有点膈应,但我觉得她挺可怜的,就说我也交往过不少女孩,难道我也脏吗?她就哭着要抱我,我一看不行,我是要分手啊,得说点狠话,我就说‘你离我远点,我刚才那么说是学电影里发哥的绅士风度,我就是嫌你脏,小丽她们虽然穿衣服开放但从不乱来,还只有我一个。’”   “你觉得你这些话跟案子没关系?”兰静秋又想揍他了,不但刺激了杜美芬,还给李小丽招恨,居然还隐瞒他这些话。   李奎叹口气:“我也知道我不该说那些话,我没跟你说,就是怕你说我被烧被打是自找的,真的,要有后悔药……”   “可别提后悔药了,再对我有隐瞒,你就该找还魂丹吃了!”   李奎吓了一跳,屁股挪动离兰静秋远了点:“我真不是故意刺激她,就是想让她对我死心啊,谁知道真死心了,直接想弄死我。”   “把你跟她的交往过程简单跟我说说。”   李奎不好意思地说:“有什么交往过程,兰同志,可能你没交过男朋友你不懂,就是她来我这里,我去她那里……”   兰静秋无语极了:“还想嘲讽我?你这才不是正常交往,完全就是约炮。”   “约什么?”李奎没听懂。   “我说你约这么多,万一哪天她们碰面就跟炮仗一样炸了。”   李奎哀叹:“可不是嘛,这不就炸了嘛!”   他虽然没听懂约炮,但还是明白兰静秋想表达什么,就说:“其实我们也有过浪漫的时候,刚在一起有次去她家,她说上班站得腿软,我说那我背你上楼吧。”   “等等,你说背她上楼去她家?”   “对啊,这事我跟你们那个廖同志说了啊。不是说已经有人去她家找过了嘛。”   兰静秋蹭地站起来:“去她家不需要上楼,马上带我去那个地方。” 第42章 癫狂   兰静秋想带李奎一起去棚户区找杜美芬, 小刘哪里放心啊,“不行,四人一组不能分开。”   “你们三个守在这里, 我跟李奎一起去, 放心,不会出问题。”   老陶也不放心, “叫小刘跟你们一起去吧。”   兰静秋不想多耽搁, 只好带上了小刘。   李奎跟杜美芬约过会的地方就在棚户区的早市,这早市跟菜市场不一样,这里就是自发形成的,没人管不用上税,棚户区做生意的人没卖完的东西或是自家做的吃食都会拿来这里卖,早上还有卖早饭的。   李奎一边说着一边指指其中一个小楼, “就在上边。”   这小楼一看就是自己加盖的, 下边加固过, 兰静秋让李奎上去敲门,小刘在一边拿着枪警戒着。   里边果真有人, 一听见敲门声里边声音就慌乱起来, 兰静秋拉开李奎, 一脚把门踹开,屋里一男一女正手忙脚乱地穿衣服。   兰静秋用手电在他们脸上晃了一圈,男的三十来岁, 女的应该也差不多年龄,不是她要找的人。   不过既然来了, 也不能马上退出去, 她一边呵斥他们不许动, 一边检查环境, 不知是没交电费还是没通电,居然没灯,旁边有点过的蜡烛。   小刘让他们两个抱头蹲下,不等他们询问,那男的已经喊了起来:“警察同志,我们错了,但我们是合法夫妻,就是家里有孩子不方便,我们就到这空屋子里来办事了,没想着占人家房子。”   女的也说:“对,我们不是偷情的,是两口子,真的,不信我去给你们拿结婚证。”   兰静秋皱眉,“空屋子?”   男人显然吓到了,声音都有点颤抖:“对啊,很多人来,不只我们……”   “这里还有别的空房子吗?”   “我也不知道,没有了吧,这间是一家子为这间房打死了自家人,后来不知道怎么就没人住了。”   那女的却说:“有,我听说胡同最里边有一间闹鬼的。”   兰静秋让那女的穿好衣服带他们过去,男的担心地问:“警察同志,我们这不犯法吧,会不会关起来?”   小刘忙安慰道:“不算,但你们大晚上的出来,家里孩子要是出点事怎么办?再说万一有别的人也想用这房子,抢起来再打伤了人算怎么回事?家里不能办事去宾馆,别来这种地方。”   那男的喏喏应着,这不是怕花钱嘛。   兰静秋察言观色,觉得这两个人确实没什么问题,也就没多问。   等那女的把他们带到她说的地方。兰静秋跟小刘都愣住了,还跟着的李奎说:“妈啊,这也能住人?”   这间空屋子是在死胡同里借着三面墙盖起来的,上边是铁皮的顶子,只需要盖一面墙弄一扇门就行了,大概不想影响两边的人家,所以这房子盖得很扁,一看就憋屈极了。   门也是铁皮的,门缝里透着光,里边显然有人。   那女人小声说:“这屋子本来是两边人家一起盖的想租出去赚钱,但后来两家闹翻了,房子不往外租了,也不说拆,经常有人偷着来这里住上一两晚。”   兰静秋看这对夫妻已经不害怕了反而一脸好奇,直接打发他们走人,李奎也被打发到了胡同口,她这才轻手轻脚地过去,想先听听里边是谁,免得再碰到跟那对夫妻一样找空房办事的,小刘一直跟在她身边紧握着枪。   哪想到两人刚到门口就听到了里边的呜咽声,有女人被堵着嘴!   兰静秋直接一脚踹开门,“警察不许动!”   门本就不结实,应声而开,屋里一个男人正蹲在屋角不知道摆弄什么,小刘上去一脚把人踹倒铐起来。屋里没有床,只有地上乱七八糟的被褥,上边躺着个被绑成大字型,只穿内衣的女人,赫然就是李小丽。兰静秋松了口气,没死就好。   兰静秋抽出刀来把捆着李小丽的绳子解开,又把嘴里塞的布掏出来,李小丽看见兰静秋,早就哭干的眼泪再次汹涌起来,咳了两声就一把抱住兰静秋:“警察同志,你们总算来了!呜呜,我再不想当电影明星了,我想回家。”   兰静秋安抚地拍着她的背:“没事了没事了!”   小刘却在摆弄男人手里的东西:“静秋,这是摄像机吧。”   兰静秋看了眼还真是特别老式的磁带摄像机,可能是卡带了,那男的不会弄,把带子搞得乱七八糟,他见警察来了就吓得哆嗦:“真跟我没关系,是有人花钱雇我拍的,还跟我说这事不犯法,这女的反抗是在演戏,她想当电影明星,我还没上手呢,真的……”   李小丽抱着兰静秋大哭:“那个坏女人把我骗出来说带我偷渡去香港,结果骗我来这破地方,说要给我拍电影,说要让所有人都看看我有多脏,她还说可惜时间不够,不然她想多找几个人来跟我拍电影,还说李奎要没死的话,一定让他第一个看!”   兰静秋无语极了,杜美芬这是彻底疯了吧!受过什么苦也不能这样对无辜的人啊!   她把李小丽的衣服给她披上:“好了,没事了,她人呢?为什么没在这里?”   “不知道,她让这男的办事,她就出去了。然后他刚脱了我衣服,把我绑上,磁带卡住了,呲啦呲啦的,他就去弄……幸亏卡住了,要不然我等不来你们!”李小丽是真吓坏了,穿好衣服也抱着兰静秋不放。   兰静秋又问那男的,男的半天才说:“她说去办最后一件事,办完就跟我走。”   最后一件事?兰静秋想到在河边淹死的男人,想到杜美芬的奶奶,还有屋里咳嗽的爷爷,她爷爷带她去朋友家下棋?两家条件悬殊怎么会是朋友?难不成是她爷爷把她卖了?   “杜美芬家有人盯着吗?”   “有吧。”小刘说得含糊。   “把枪给我,我得去她家看看。”   兰静秋抢过小刘的枪,让他把这些人先带回去,小刘哪里放心啊,“不行,得赶紧通知所里,我们先把人送回去再去她家。”   “到时候黄花菜都凉了!放心,我一个人没问题!”   哪知道兰静秋刚到街上,小刘就骑车跟了上来:她皱眉:“我不是叫你看着他们吗?”   “我让那对夫妻去派出所喊人了,那男的铐起来了,脚也绑上了,让李奎跟李小丽看着,李奎说摄像机是他的,本来就是坏的,他以前显摆过,说想用它自己拍电影,不知道杜美芬什么时候偷的。”   这些不重要,兰静秋皱眉道:“你让他俩看着犯人?”   小刘笑道:“这不是跟你学的嘛,不能太死板!”   兰静秋心里那根弦又提了起来,小刘这么做真的不像个警察,哪怕是老陶也知道不能这么做,让那夫妻两个去报警没问题,可李小丽差点被嫌犯欺负还拍成小电影,能不恨嫌犯吗?万一出点事怎么办?   李奎是李小丽前男友,再是海王,对交往过的女人肯定也有过真情,也可能拿嫌犯出气。   自己一意孤行要分开行动,不管哪边出了事都是她的错,跟小刘没关系。   可小刘跟过来,让两个普通人看着嫌犯,那边要是出了事,他可得负全责。   兰静秋想让他回去的话在嘴里打了个转,还是咽了回去,现在只能赌了,也许那两个人足够靠谱。   等她领着小刘来到杜美芬家,隔老远就知道出事了,杜美芬尖利地声音在骂着:“老不死的东西,看我怎么收拾你!”然后是啪的一声脆响,是在扇老人巴掌吗?   几家邻居都亮着灯,却没人出来,也许他们以前也听过这样的叫骂。   兰静秋跟小刘赶紧跑过去,门虚掩着,地上趴着个穿着警式棉大衣的人,另一边坐着杜美芬的奶奶,还躺着个满脸是血的男人,看样子应该是她爷爷。   杜美芬手里拿着把刀挥舞着,嘴里骂骂咧咧的。   兰静秋持枪推门进去:“杜美芬,把刀放下,你被捕了!”   小刘赶紧去看地上的同事,他伤在后脑,显然是趁其不备把人砸晕了。   杜美芬看见兰静秋眼睛都红了,拿刀指着她:“都怪你多管闲事,奎哥谈几个女朋友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要管?警察不该去抓贼吗?”   兰静秋苦笑:“正在抓,你偷了李奎的摄像机,还偷过这附近很多人的东西,不正是贼吗?你有悲惨的过去我很同情,但不该自暴自弃!”   “我呸,你才有悲惨的过去,我可不需要你的同情。”   兰静秋尽量语气平和:“我知道你对我有意见,把刀放下,咱们坐下来慢慢谈好不好?”   “不好!不好!”杜美芬瘦弱的肩膀摇晃着,几近癫狂。   小刘已经把受伤的同事拉到了门边,兰静秋刚想跟他配合抢下杜美芬手里的刀,她奶奶突然说话了:“美芬,你这些年折腾我跟你爷爷,还没折腾够吗?警察都来了,你就放过我们吧。”   “不够不够不够,你不知道吧,是我让我爸妈他们走的,我就是要留下来跟你们两个老东西同归于尽。”   兰静秋可以一枪打掉杜美芬手里的刀,也可以扑上去把刀夺下来,可她叹口气,对杜奶奶说:“她现在情绪很激动,你们做错了什么赶紧道歉,诚恳一点,也许还有机会。”   杜奶奶吓得脸都白了,却还是说:“我什么也没做啊,她自己不学好……”   杜美芬一脚踩过去,杜奶奶哀嚎一声,就听杜美芬怒吼:“我怎么学好?你说我怎么学好?我爷爷偷人被人家抓住,居然拿我去顶!那时候我才几岁?他怕丢脸?呵呵,把孙女送给人家不怕丢脸?还有我的好奶奶,你男人不干人事,你看我不顺眼,你有本事你倒是管住他啊,你拿我出什么气?我偷怎么了?我卖怎么了?我比你们强,我糟践的是自己!”   她真像疯了一样,几乎要充血的眼睛在痩削的脸上显得更大了,“我告诉你们那个人已经被我……”   “杜美芬!马上放下刀,抱头蹲下,不然我就开枪了!”兰静秋怒呵。   杜美芬刀尖立马指着她:“还有你,不就是穿身警服嘛,嘚瑟什么啊,要不是你,奎哥能不要我?你知道我碰上他有多幸运吗?你知道我在他面前装乖装的多辛苦吗?都怪你,我们好好的都怪你!”   她挥舞着刀子,冷笑着:“兰同志,你不是警察吗?他们欺负我的时候你在哪儿?我把欺负我的混蛋推下水,你知道吗?我放火烧死李奎的时候你又在哪儿?不是很威风吗?哈哈哈哈,你什么也不知道吧,你根本不配做警察!”   兰静秋本想阻止她说出曾经杀人的事,那样的畜生死就死了,没必要再提起,可哪里阻止得了。   “警察也是□□凡胎,不是能掐会算的神仙!杜美芬,你累了,放下刀好好休息休息好不好?”   杜美芬本想激怒兰静秋,让她朝自己开枪,哪想到她语气却越发温柔,一时愣住了,不解地看着她。   小刘趁机绕到杜美芬身后架住她的两条胳膊,兰静秋配合着抢下那把刀,又一把把她抱在怀里,“好了好了,以后没人再欺负你了,你也不用再糟践自己……”   杜美芬愣了下,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第43章 交换   兰静秋安抚着杜美芬, 顺手给她戴上了手铐,她没再反抗,好像已经认命了, 但眼睛还在死死盯着她奶奶。   她奶奶却爬过去摸了摸地上的老头, 突然哭了起来:“没气了,你爷爷被你吓得已经没气了, 美芬啊, 你满意了吗?”   “活该,死的太便宜了!”杜美芬咬着牙说。   兰静秋过去一看,杜美芬爷爷确实已经断气了,面部的伤应该不致命,吓也吓不死,估计本身就有病, 再加上惊吓跟摔打。   被打晕的警察也醒了过来, 他们本来是两个人一组盯着的, 结果准备不足,秋天的晚上太冷了, 另一个回去取大衣。   他看见杜美芬回家, 见她一个人, 就想自己动手抓捕,可看她很瘦弱很可怜,衣服也脏兮兮的, 而且很配合抓捕也没想跑,就允许她回家换衣服, 哪想到被她从背后袭击, 直接砸晕了。   小刘出去找了附近一个小伙子, 让帮忙回去叫车过来。   兰静秋再次感叹没手机没车真的太不方便了。   等车都来了, 把活人跟死人都运回了派出所,毕竟传闻中杜美芬以前有过投毒的前科,杜美芬爷爷还得尸检。   兰静秋跟小刘没跟车,他们见人来了,赶紧回了空屋子那里,那男的除了脸上有几个巴掌印外,没别的伤,两人这才松了口气。   李奎还想掩饰:“他想跑,我跟小丽怕辜负你们的信任,把他抓回来,我还扇了他几巴掌。”   李小丽向他投去感激的眼神,显然这几巴掌是她扇的。   简直是睁眼说瞎话,嫌犯像捆猪一样捆着,难不成靠屁股挪动跑吗?   不过兰静秋没追究这事,本来看守嫌犯就不是人家的责任,李小丽还是受害者,冲动起来可以理解。   于是她跟小刘又把他们三个带回派出所。晚上十一点半,派出所灯火通明,兰静秋却有点意兴阑珊,市局派来的人也正帮着审讯,帮着录口供,虽说都抓住了,被拐的李小丽也安全找到了,完全可以等到明天再审,但大家都很精神,没一个喊累的。   兰静秋却有点累了,哪里都是人,她干脆躲去了厨房,切了个剩馒头,打了个鸡蛋,想炸个馒头片,结果发现没有花生油,只有荤油,用这种油炸馒头片不得腻死吗?   她只好找出蒸笼,蒸鸡蛋羹,热一下馒头。   兰静秋做的时候其实就是想给自己找点事,等吃到嘴里她才发现自己饿狠了。   鸡蛋羹上浇了点酱油跟香油,居然十分美味,要是再来点葱末就更好了。兰静秋正吃着,小刘推门进来:“居然躲这儿偷吃?曹所长找你呢!”   “人都找到了,有什么事不能明天再说吗?”   “市局都来人协助了,肯定想早点审完结案,快去吧。”他说着就十分自然地伸手要接兰静秋手里的饭盒。   兰静秋没松手:“干吗?”   “别这么小气嘛,剩这点给我吃吧!饿死我了!”小刘说着还要抢她的勺子。   别说对方是男的,就是女同事,兰静秋也不想跟人同用餐具吃同一份饭。   “可别,我怕我有乙肝也怕你有乙肝,想吃自己做吧。”   她说着几口把饭盒里的吃干净,刷了碗才慢悠悠地去所长办公室。留小刘在食堂嘟嘟囔囔地翻出个干馒头嚼着。   兰静秋有些奇怪,这小刘是跟谁都这么不客气,还是就跟她呢?有时候她都忍不住想试探一次了,说点这时候大家都听不懂的网络用语,还是也给他寄封信?   到所长办公室时她还琢磨着,曹所长见她神色凝重就说:“你这心理承受能力还是太低了。”   兰静秋愣了下,剥人皮她都见过,怎么就低了?不过她也没辩解。   “曹所长,你找我什么事?”   “听说人一带来你就躲了?”   “没躲,我就是饿了去食堂找了点吃的。”   曹所长打量着她,“小刘跟我做了检讨,说都是他的错,但我知道不听指挥单独行动一定是你的决定,还让李奎他们看着嫌疑犯,你这胆子真是比天还大。”   原来小刘已经告过状了吗?呵,还在那儿装得很亲热。   “曹所长,冤枉啊,我留小刘看着嫌犯,是他把嫌犯交给那两个人,非要来追我!”   “不追你,你再惹出事来怎么办?放心,小刘替你说了不少好话,但我发现你有一个致命的弱点,有时候真比老陶还心软。”   “啊?”兰静秋傻眼,从来没人说过她心软,曹所长这是反讽吗?   “蔡小凤闹起来,还不是因为你去找她给了她希望,一个毒贩你都同情。还有杜美芬说你多管闲事,我听了听应该是你替那些女孩讨回公道,这事为什么不经过派出所,你是在考虑她们的名声?知道杜美芬怎么说你吗?”   “爱怎么说怎么说,我又没做坏事。”   “静秋啊,当警察不做坏事就行了?你没背过警察条例?听说现在立法部门正在商量制定警察法,知道为什么吗?就是用来约束你这种不守规矩的人。”   兰静秋无奈极了,只要抓了杜美芬,这事肯定瞒不住,她已经做好了被处分的打算,没想到先要被所长唠叨一番。   曹所长显然已经把她这一天做的事全问清楚了,又说:“听小刘说,杜美芬踩她奶奶的时候是最好的机会,你却不动手抢她的刀,还在等什么?想等她出完气吗?静秋啊,当警察不能没有人情味,可对于那些已经违法,危害到群众跟社会的人,不能留一点情,对他们留情就是把群众置于危险中,哪怕这个群众也不是好东西,你也得保护他们,他们犯了错自有法律有道德去审判。你要把执法为民立警为公记到心里,一切按规章制度办事才行。”   兰静秋连连点头,表示受教,曹所长却叹口气:“我知道你也听不进去,我让小刘盯着你,就是怕你再冲动,可别人不可能总盯着你。静秋啊,只长本事不行,你得成熟起来,做警察却不敢直面恶?总替犯罪分子着想?这怎么能行呢?”   “曹所长,您这说的都什么啊?我不敢直面恶?我看见被吃了一半的人头眼睛都没眨一下。我哪里替犯罪分子着想了?我就是觉得杜美芬如果换个家庭换个环境不会成这样,但我不是抓她了嘛,这叫替她着想吗?”   “杜美芬自己说她早就杀过人,你是不是试图阻止过?”   又是小刘!他居然汇报得这么详细吗?   “只是赶巧了,后来我不是让她说了嘛!再说那人已经死了。”   曹所长叹口气,他是真觉得兰静秋能干,但光能干还不行,警察需要的素养她还不够。   “做为警察听见嫌疑犯杀了人,只因为那人已经死了,还不是好人就当没听见吗?兰静秋,警察只是法律的执行者和捍卫者,你当穿上这身衣服你就是法了?一切以你的意志为准吗?”   兰静秋叹口气,她知道曹所长说得对,自己大概真的不是个合格的警察。   曹所长还以为她还是不以为然,只好道:“你去审杜美芬,把她的过往,她怎么杀的人,为什么要杀那人,曾经给家人下毒的事是不是真的,总之一切详细过程都审出来,做好笔录。”   就这事?兰静秋答应一声,要走时,曹所长又叫住她:“别跟小刘置气,是我安排他看着你的,就怕你太冲动。”   兰静秋嗯了一声,心里却想,也许也该给小刘点惊喜了。   杜美芬一个人坐在审讯室里,脚上戴着脚铐,脚链一端固定在桌子上。   兰静秋进去时,她趴在桌上,腿在桌下抖着,把铁链晃得刺啦刺啦响。   见她进来,杜美芬抬头说:“我都已经招了,是我放的火,没想到奎哥还挺命大,可惜没能把李小丽拍成电影,气死了,他明明说过的,他要用那部机子自己拍电影来卖。”   “那机子买来就是坏的,是李奎用来炫耀的。”兰静秋坐到她对面抽出几张笔录纸来,“除了到录像厅放火,绑架刘小丽,你在今晚十点三十分在你家中对你爷爷奶奶行凶,用的什么凶器打了你爷爷?”   杜美芬瞪了兰静秋一眼,好像在说你瞎啊!   她指指旁边桌上的证物:“就是那个擀面杖啊,我还用这个打了你们的人,他穿的跟个熊一样在那躲着吓我,可吓死我了,不过我装着要哭,又说很冷,他就让我回家换衣服了。”   兰静秋心中不免吐槽,这才是真的同情嫌疑犯啊,也不知道曹所长有没有骂这位同事。   杜美芬现在好像更破罐子破摔了,问什么就答什么。   兰静秋就说:“为什么要跟爷爷奶奶同归于尽?跟被你推下河的那个人有关系吗?”   杜美芬却不答了。   “你当时说你爷爷偷人拿你去顶是什么意思?”   她还是沉默。   兰静秋只好问:“你爷爷跟谁有不正当关系?刘国庆的妈妈,媳妇,还是妹妹?”   刘国庆就是那个钓鱼淹死的人,杜美芬听到他的名字嘴唇动了动,还是没吭声。   “你爷爷跟刘国庆的妈妈年龄相仿,十年前,他们都是五十初头,应该是跟这位老太太吧,两人约会被刘国庆发现了?”   杜美芬哼了一声:“反正他死了,老头也死了,死得真好,可惜没能弄死我奶奶,我还想着再放一把火呢,把那里全都烧了,让他们光知道看笑话!”   “你曾经向邻居求助过?”   杜美芬摇摇头。   兰静秋问:“是刘国庆要求你爷爷带你去的,还是你爷爷主动带你去的?”   杜美芬脸色难看起来,看看兰静秋,见她脸上毫无嘲讽之色,犹豫了一会儿才说:“其实我还有个姑姑的,比我大三岁,比我漂亮,前几年嫁去外地了。”   兰静秋有种不好的预感,杜美芬却翘起嘴角,好像在讲什么好笑的事:“我爷爷带我去刘国庆家说要让他教我下棋,结果刘国庆看见我并不高兴,他们把我关在屋里,可我听见刘国庆跟我爷爷说,‘说好的你睡我妈,我睡你闺女,咱俩就两清了,你把你孙女带来干什么?’”   兰静秋听杜美芬说用她去顶时就猜了个大概,一定是刘国庆发现了他妈跟杜爷爷的奸情要报警告杜爷爷强奸,于是两人不知谁先提议做个交换!可她没想到这里边还有杜美芬姑姑的事。   舍不得亲生女儿去喂狼,就把孙女带去了?这可真是个好爷爷!   杜美芬抬眉看兰静秋:“你猜我爷爷说什么?”   “说你还小不记事?”   杜美芬嘲讽地一笑,似乎觉得兰静秋太蠢了连这都猜不到,“他说他怕刘国庆再把我姑姑弄大肚子,而我还没来那事呢,放心。”   兰静秋突然有点反胃,好像刚吃进去的鸡蛋突然把腥味全散发出来,让人恶心想吐。 第44章 请客   杜美芬表现出来的毫不在乎, 每一句都带着嘲讽,好似她说的那个人不是她自己。   兰静秋却知道这是一种受到重大精神伤害后的自我剥离,可她无法安慰只能接着问:“只有这一次吗?”   “你还想几次?”   兰静秋无奈道:“只是例行询问, 你当时没有跟你爸妈说吗?”   “我被爷爷带回家时, 他跟给我买了好多吃的,还说我爸妈叫他带我来的, 如果我找他们闹的话他们就不要我了, 当时隔壁家生的女孩刚送人,我就信了,一直没敢说,后来我爸还是发现了,差点跟我爷爷打起来,你知道最搞笑的是什么吗?”   “你爸妈知道了也决定隐瞒这事, 还给你妈换了个工作?”   杜美芬眼睛里闪过一丝矛盾, “没有, 我爸妈一开始不想妥协,他们想把我爷跟那人都告了, 可我奶说那样我的名声就坏了, 我们家也会被人指指点点。当时已经有人在说闲话了, 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知道的,反正后来我爸妈怕闲话,还是妥协了。不过我爸心里气不过, 在我爷爷补房顶时,推倒了梯子, 把他摔残了, 然后好像他受了惩罚, 那事就过去了。我妈还给我找了个神婆作法让我忘了这事, 确实挺搞笑的,不过我刚才想说的不是这事。”   “哦?那是什么事?”   “我奶奶一直装好人,劝了这个劝那个,把血浓于水挂在嘴边上,不让这个家散了,我也一直以为她对我好。结果后来我爷爷跟我奶奶吵架,这两老货才说出来,当时我爷爷是要带我姑去的,他怕被抓进去坐牢,连女儿也舍得,但我奶奶舍不得她亲闺女。我奶一直不喜欢我妈,就让他带我去,其实我早该想到的,我奶奶知道我没来月经我姑来了,我爷爷根本不会留意这些事,什么怕大肚子,都是我奶奶的借口,她就是舍不得她亲闺女,拿我去顶了。”   兰静秋听得气闷,爷爷奶奶都是坏的,爸妈也不见得有多好,不然杜美芬不可能长成现在这样,女儿让他们去外地别回来了,他们真就甩手走了,这什么烂家长?   哪怕当时为了名声要妥协,也不该再在一起生活了,怎么能让女儿跟把她卖了的爷爷住在一个屋檐下,这种恐惧跟羞耻永远跟着她!   兰静秋叹口气,恐怕杜美芬太缺爱了,潜意识里在美化爸妈,她没有再细问,只道:“十八岁时你爸妈要让你嫁人你真的想过毒死他们吗?”   杜美芬摇摇头:“不是我爸妈,是我奶给我找了个人,我才不信她呢,我也不想嫁,正好那几天我不高兴,我就想着一家子一块见阎王好了。可吃饭的时候我弟弟给了我一块糖,是别人给他的,他屁颠屁颠拿回来给我吃,都在手心攥化了。我看着他的眼睛,突然想,他要死了就再也吃不上糖了,我就把他的碗掀翻了。我说我在饭里下了毒,让他们报警抓我吧,我妈就哭了起来,说不嫁了,要带我去大城市打工。”   兰静秋差点脱口而出‘早干什么去了!’   但她还是说:“然后呢?”   “然后他们没报警,我奶奶再也没骂过我,我让我爸妈带着弟弟妹妹出去打工,反正他们的工作又累又赚不来钱。”杜美芬眼神暗沉,“我天天胡来,我怕我弟弟妹妹长大了也学我,我也怕别人瞧不起他们,走了正好干净。他们一走我就想弄死那两个老不死的,可我又突然下不了手,后来我碰上了李奎,他是第一个不另眼看我的人,我怕他知道我以前的事,就把那人约出来……”   “谁?刘国庆?”   “对,我把刘国庆约出来想弄死他,当时我觉得他死了我就干净了,他以为我想讹他钱,就跟我说当时已经跟我爷爷两清了,我说我跟你没两清,他就说我长大了好看了,约我去他家,我假意答应他,后来趁他不防备我,把他推下水了。”   “然后呢?”   “然后?还有什么然后?反正没人发现是我弄死的他,我就跟李奎处着,我知道他有别人,我也知道他不是那么喜欢我,可我不在乎。直到遇见你,兰同志,你欠我的,你把我的生活毁了。”   兰静秋听到最后这句,心里对她的同情又压了下去,“抱歉,我可不欠你的,我是警察,查案是我份内事。”   “你就是欠我的,而且我刚才把你想知道的都痛快跟你说了,你让我见见李奎行不行?”   兰静秋无语极了,忍不住吐槽:“傻姑娘,条件不是这么谈的,下次直接说‘让我见李奎我才开口认罪’,别什么都招了,再说你看我这么听话让我见见李奎吧。”   杜美芬不甘心地伸手想抓她的手哀求,正好外边有人敲门,兰静秋避开,出去一看,是曹所长。   曹所长把她叫到办公室,没好气地说:“前边都挺好,最后那是干什么呢?手把手的教她怎么跟派出所谈条件?你算哪边的?”   兰静秋失笑:“我就是那么一说,她也没法照做,该说的都不是都已经说了吗?曹所长,我觉得咱们派出所得赶紧扩建,弄几个专业的审讯室,刚才您不会又趴门上偷听了吧。”   曹所长摆摆手:“什么叫偷听,你一个新人,怎么我也得盯你半年才行。行了,先去找地方猫一会儿吧,这案子后续工作你来,明天休息半天再接着处理。还有以后记住了,法就是法,不要同情嫌疑犯!”   “知道了!”   兰静秋答应着,但心里还是没怎么在意,她只是同情杜美芬小时候的遭遇,对现在的她只能说句可惜,更重要的是她厌恶这些恶人,尤其是杜奶奶这样的,好像什么坏事都没做,又哪哪都有她,杜美芬变成这样她难逃其责。   现在她老伴死了,她也因为惊吓住了院,出来后孤家寡人,也算是天罚了。   除了她还有一个并不无辜的老太太,刘国庆的妈!她被儿子捉奸了,能不知道儿子后续的各种操作吗?兰静秋决定明天亲自去把刘国庆的真实死因告诉他妈。   第二天,吃过早饭,兰静秋甩开老陶,一个人去通知刘国庆的妈,老太太从桌上拿起他的照片,泪流满面,“他是被人推下水的?”   “推他的人叫杜美芬,你知道两人有什么仇怨吗?”   老太太眼睛望向左侧的房门,手哆嗦起来,相框啪嗒掉到地上,玻璃从中间往外碎成发射状,把照片上的人分割成无数碎片。   兰静秋看了那个房间一眼,沉声道:“九岁的小女孩啊!真就拦不住?还是没想拦?”   老太太慌乱地摆着手,想说什么又似乎无法启齿,她弯腰拾起地上的相框,想抚一下儿子的脸,手却被碎玻璃划伤,血染在相框上,四分五裂的照片更显诡异。   她突然嚎啕大哭起来:“都是我的错,国庆,是我害了你啊!”   兰静秋冷然看着她,显然这位并不觉得九岁的小女孩被她儿子欺负了有多可怜,她只是在后悔自己偷情被抓,才引出来后边的事。   这一趟没白来,这一刀太该捅了,兰静秋离开刘国庆家时心情似乎好了很多。   回派出所时,正好在门口碰到李奎跟李小丽,“怎么回事?患难见真情,你俩成了?送喜糖来了?这也太快了吧!”   李小丽赶紧摆手:“兰同志,你可别胡说,我怎么可能跟他这种烂人在一起,你昨天救了我,我是来感谢你的,正好碰见了他。”   李奎也赶紧说:“对啊,兰同志,我也是来感谢你的,中午想请你到国营饭店吃个饭。”   “兰同志,去我家吧,我奶一大早就去了菜市场,要给你炖排骨。”李小丽赶紧殷勤道。   兰静秋一听,想到食堂不是面条就是馒头,还真有点心动,不过她不好去人家家里,就跟李小丽说:“好意心领了,不过去家里不方便,替我谢谢你奶奶。”   李奎马上懂了:“兰同志,那中午十二点,我在国营饭店等你吧。”   兰静秋点点头,“行,没事的话我肯定过去,正好有点事跟你说。”   等她进了派出所,还能听到外边两个人在吵,李小丽觉得要没李奎没准能邀请到兰静秋,很不服气。   李奎却说她:“再是警民一家,人家也不可能去你家吃饭,一点事都不懂。”   李小丽虽然感激他昨天帮着找自己,但仍对他恨意未消,嘟囔着骂他。   兰静秋到办公室写了会报告处理着后续的事,看到又有连环杀人犯的受害者家属找来,不由叹口气,超度的事她还没忘,看来得尽快了。   中午过了十二点她跟老陶打声招呼出了门,国营饭店门脸不小,很容易找,现在虽然个体不少,但凤安城这种小地方,私营馆子大部分还是面馆包子铺,有炒菜有炖菜的地方也就只有国营饭店了。   她刚停下自行车,李奎就掀开门帘迎了出来:“兰同志,我还怕你来不了呢。”   兰静秋忍不住说他:“别跟个狗腿子一样,太招人眼,你对个警察这么狗腿子是想干什么?”   李奎这才直起了腰:“哈哈,我就是没跟警察交过朋友。”   兰静秋本想说两人不是朋友,想了想还是算了,她现在还真有事用得上他,李奎只要不再犯老毛病还是可以用的。   国营饭店的服务员本来对李奎爱搭不理的,看见兰静秋的警服立马殷勤多了,李奎打量兰静秋的眼神就更热切了。   兰静秋只当没看见,在她看来这里其实也没什么好点的,扫了眼简单朴实的菜单,就说:“随便来两个招牌菜,半斤饺子。”   李奎心说,这姑娘可真不客气啊。   服务员推荐的招牌菜肯定是贵的,还都是荤的,一个排骨一个鱼,李奎赶紧又点了两个素炒两个凉菜,又要了个鸡蛋汤。   按现在的生活水平,六菜一汤,两个人吃,真有点奢侈。   兰静秋就笑道:“这么破费,看来那把火没伤到你筋骨。”   李奎挠挠头,叹了声:“咳,虽然还有点积攒,但这次的火是真把我烧明白了,我得干点正事,不能再跟着人家香港电影上学了,学不明白。”   “学明白了你就该上演监狱风云了。”   李奎吓了一跳:“兰同志,你可别吓唬我。”他说着压低声音,“我以为你要放我一马,我保证以后再不敢放贷了,之前的也只收回本就行。”   兰静秋以为监狱风云早出了,看来这是还没上映,或者还没流传到内地来,她笑笑:“跟你开个玩笑,那些事私下再说,今天就随便聊聊。”   李奎这才乐了,刚裂开嘴,就听兰静秋又问:“那天你去菜市场干吗?肯定不是去买菜吧?”   “就转转,溜达溜达!”李奎笑容又僵住了。   兰静秋就问:“不会是想学着电影里当老大去收保护费吧?”   李奎真是服了,她怎么什么都知道!   “兰同志,我这次真改邪归正了,正想问问你,我不开录像厅了,做点什么好。”   兰静秋想了想,刚要说话,就听见门口有人喊她:“老六,你怎么在这儿呢?”   兰静秋看过去,是老四跟一个男的,她想到老四被家暴的事,不由盯着这男的看了好几眼,暂时还真看不出有没有暴力倾向,难道不是这个?   老四过来亲热地拍着她肩膀,又指指李奎:“这是你男朋友吗?” 第45章 车行   李奎紧张地咽了口吐沫, 正想解释,就听兰静秋摆手:“别瞎说,工作上认识的人, 冲动易怒, 我正劝他呢,这要是我男朋友早把浑身上下能打断的地方都打断一遍了。”   李奎一脸懵逼, 这是说他呢?   兰静秋指指老四身边的男人问:“四姐, 这位是你对象?”   老四却觉得叫男朋友更洋气,脸上有点羞涩地点点头:“对啊,我男朋友。”   “坐下一块吃吧。”兰静秋邀请两人。   那男的长得还行,个子也不矮,刚进来时还很挺拔,可现在缩着脖子也不往近前来, 只在门口远远地招呼老四:“这边上菜慢, 咱们吃包子去吧。”   正好这时兰静秋他们点的菜上来了, 红烧的排骨清蒸的鱼,老四立马坐下不走了, 还招手叫那男的。   那男的却满脸不高兴:“那你们吃吧, 我一会儿还有事。”   他说完就往外走, 老四看看桌上的菜,咽着口水叹口气,却还是说:“老六, 你们吃吧,姐还有事先走了。”   等两人一前一后走了, 李奎就问:“兰同志, 你是不是看你四姐对象不像个好东西?”   兰静秋看他一眼, 还挺机灵的嘛, 不过这她能认嘛,人家什么事也没做呢,就说他不是好东西?再知后情也不合适。   “我是警察,我看谁都像嫌疑人。”   李奎哈哈笑着,以为她在开玩笑。   排骨炖得火候有点浅,但味道还行,倒是鱼很新鲜,还没有淡水鱼的土腥味,配上浇汁十分美味。   兰静秋来了这里第一次吃上爽口的菜,对李奎更宽容了几分,指望大姐赚钱好像太慢了,李奎倒是个不错的人选。   “你刚才说想做点正事?以前为什么没这打算?开饭馆,做服装,多买点地皮盖房子,现在只要做生意的没一个不赚的,你非得搞歪门邪道。”   李奎叹口气:“你说的那些太没劲,也累得很,开录像厅坐着看电影就把钱赚了。”   兰静秋没想到这还是个懒蛋,她看了眼外边的摩托,突然道:“开车行吧,租车卖车办驾照一条龙。”   “车行?”李奎兴奋起来,“这倒是可以,就怕咱们凤安城有钱人太少,没几个买的。去年不是从省城搞来了十辆出租车吗,哪有生意,车队早散了。”   “暂时而已,会越来越多,有钱的话你把自行车摩托车汽车跟三崩子都弄来几辆,先往外租,租车又不用票,有些爱面子的去串个亲见个朋友,还有小伙子们相亲,肯定都乐意来租辆体面点的车。”   李奎一拍桌子:“没错,这主意太好了,我这摩托自从买了,就一直有人想借,我哪敢往外借,不会骑的再出事怎么办?租车顺便教开车给办驾照,这我能干,又威风,我要开凤安城第一家车行!”   兴奋过后,他又小声跟兰静秋说:“兰同志,我今天来找你,一是想让你给我出个主意,二是想着不管做什么生意都给你入个干股,是你把我拉回了正道,我得感谢你。”   兰静秋确实想着掺股,但不能是干股:“我提议开车行是因为我也很看好,等我发了工资就投资入股,李奎,找我做靠山可以,我是人民警察,所有合法经营的老百姓,我都是他们的靠山,明白吗?”   李奎被她点破心思也不恼,“兰同志,你放心,我肯定不再干坏事,别说坏事,我要再骗小姑娘让我出门就被车撞死。”   兰静秋笑道:“我不信任何人的保证,但你既然说了,如果做不到的话后果可要自负。”   李奎点头如捣蒜,答应得十分爽快,兰静秋干脆跟他说了给那些人超度的事,“你替我出面,钱你先垫上,下月还你。”   “不用不用,钱我出,也算是给我自己积德了。妈的,我听说那事了,太可怕了,杀了那么多人,听说那凶手,别人都以为他是个老实人。兰同志你看啊,这太老实的真未必靠谱,像我这样看着不老实的其实很靠谱。”   兰静秋笑了起来,“行,那看你表现吧。”   一顿饭吃得特别舒心,快吃完时李奎无意中说到一时找不到施工队给他重新装修烧毁的门脸,“装修估计得再等半个月,要是自己粉刷的话就怕配不上我要开的车行。”   他是觉得开车行,还是凤安城第一家,肯定要上点档次,兰静秋却心中一动,“半月后才装修?”   “对啊!”   “那我先租半个月的怎么样?”   李奎愣住:“啊,你租那里干什么?都烧成那样了。”说完他又赶紧解释,“我不是不租,你想用随便用,别说半个月,半年都没事。”   “不是还有一间没被烧吗?最近有个案子要查,我想在派出所外边找间办公室。”   李奎诧异地看着她:“兰同志可真敬业。”   “为人民服务嘛!”兰静秋说得毫不心虚,其实她就是想找个地方住,免得总被问为什么住办公室。   李奎看着还真有点感动,赶紧说:“兰同志,那您随便住,都烧成那样了还要什么租金啊!”   兰静秋从兜里掏出仅剩的五毛钱递过去:“既然是租肯定要给租金,知道你不缺钱,意思一下!”   李奎见她掏钱,赶紧拼命摆手不要,结果发现递过来的是五毛钱,他愣了下,见兰静秋坚持还是接了。   其实现在的物价五毛钱也不算少,能买十个包子。   但兰静秋给人的印象是不差钱,不说她的工作跟长相,就光那份气质,跟点菜时的豪气就让人觉得她从小富养长大,从没缺过钱,花钱还很阔绰那种姑娘。   结果人家掏出五毛钱来要租半个月烧毁的屋子,李奎对她都快好奇死了,又不敢乱问。   兰静秋吃顿饭解决了自己住宿问题,还有人帮她去超度那些受害者,又有了赚钱的门路,心情不禁明媚起来。   回到派出所,就见李小丽站在她办公桌前,跟看贼一样看着周围的同事。   兰静秋纳闷,正想问呢,李小丽见她来了,松了口气,马上委屈地说:“兰同志,我把我奶做的菜给你送过来了,结果还没出门呢,他们就偷吃。”   小廖正忙着写报告,不好意思地傻笑:“我们以为静秋回家吃去了,就想替她代劳嘛。”   “真用不着,兰同志,我知道你吃过饭了,不过我奶已经把饭做好了,所以就给你送过来了,反正现在的天气放不坏,你晚上热热吃吧。”说完李小丽就跑了。   兰静秋想拒绝都没机会,再说拒绝什么啊,人家刚走一群馋猫就凑了过来,小廖说:“我刚才看了,都是硬菜,静秋,你一个人能吃得了吗?”   蓝色碎花的布包袱里一共四个饭盒,兰静秋打开一看,土豆炖排骨,小鸡炖蘑菇,红烧鱼,红烧肉,还真都挺硬的,这得花不少钱吧,兰静秋此时还真有点感动。   她拿了干净的筷子把排骨里的土豆挑出来一部分,又把红烧肉折过去一半,“剩下的都是你们的了。”   大家不由欢呼起来,赶紧去拿自己的碗筷,兰静秋还特意看了眼,小刘并没那么激动,但看别人很激动他才随大流一样喊起来:“吃肉喽!”   兰静秋笑了笑,不知道是自己疑邻盗斧还是他真的有问题。   下班后,她带着留下的肉先回了家,想给青青吃,哪想到刚上楼还没走到家门口就听见老四在屋里说她。   “反正就是一男的,长得一般,重点是菜,你说现在谁舍得下馆子,他们不但下馆子还吃鱼吃排骨,妈,我就说你别担心老六,肯定是过好日子去了,在家里吃不上喝不上的,现在她买什么都不用担心家里人吃她的。”   兰静秋气笑了,自己还担心她对象会家暴呢,她倒好,这么编排人。   “四姐,那我带回来的东西你可一口也别吃。”   老四没想到她回来的这么巧,正嘚吧嘚吧的嘴也卡壳了。   老大赶紧招呼兰静秋一起吃饭,兰静秋一看是面条就没胃口,把饭盒放桌上:“给青青热一热。”   老四赶紧伸手打开,一看里边的东西就跟大家说:“看吧,我可没瞎说,还有红烧肉!”   田巧凤就问兰静秋:“那男的谁啊?为什么单独跟他吃饭,还吃这么好?”   “工作上的事!”兰静秋不想解释,应付完就想走,屋里人太多,兰奶奶又沉着脸,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作。   老大却说:“难得你还记得青青生日!就算吃过饭了也得吃碗生日面啊,赶紧坐下。”   “啊?”兰静秋愣了下,这还真是赶巧了。   因为老四跟家里人说了她在国营饭店跟男的一起吃饭的事,家里人都想知道那男的是谁,哪怕她说工作上的事保密,田巧凤还是不信,“吃个饭保什么密?工作上的事人家请你吃鱼吃排骨?”   “咱家吃肉是过年,人家又不是。大姐你不是想做生意嘛,现在政策……”   兰奶奶:“做个屁的生意,离了婚没人要,还得赖在家里……”   老大不干了:“我爸妈让我住的,奶,我反正是离了,你不乐意又能怎样……”   兰招娣好像也不忍了,跟奶奶吵起来。   兰静秋又跟老四说:“你那对象靠谱吗?怎么一见我就跑,怕警察的可不敢找,没干坏事也存着坏心呢。”   田巧凤一听又盘问起了老四的对象。   兰静秋还嫌不够热闹,又跟老二说:“二姐,妈这肚子里万一是个儿子,你怎么办?咱奶肯定早不把你当回事了吧,赶紧抓紧时间相亲找对象。”   老二正把红烧肉往面碗里埋呢,一听这话嘴角就撇了下来,“奶,你跟周奶奶说先别给我介绍对象,是不是就想等着我妈生了看看是男是女再决定要不要把我留家里?”   兰静秋满意极了,有压迫就该有反抗嘛,她又看了正给青青夹排骨的老三一眼,心想这个先算了。   兰满仓看着自家老六,心说这孩子不是去当警察的吗?怎么越来越坏了?   兰静秋趁乱吃了一碗底面,亲了亲小寿星,跟老爸说了声要回单位,就施施然从家里出来了,吵去吧,反正兰家吵架才是常态。   她吹着口哨,甩着车钥匙,脚步轻松地下楼,迎面就碰见了洛生海,他拿着个玻璃纸包装的毛绒小熊玩偶,看来是来给青青过生日的。   “来了?上去吧。”   洛生海看见她,眼神里都是惊喜:“静秋,能不能帮我个忙?” 第46章 因果   兰静秋想到自己也请洛生海帮过忙, 自然点头:“说吧!只要我能做到。”   “你能不能劝劝你姐让青青每周去我家一天,我爸妈都很惦记她……”   “不能!”兰静秋马上道:“我大姐不是不讲理的人,不会不让你们见孩子, 除非你们对孩子不好, 或是总说孩子妈的坏话,那还见什么见, 让你大哥把抚养费按时给着, 等青青长大了,按时给他赡养费就算完事了。”   这么说好像有点无情,兰静秋又说:“你大哥肯定还会再娶再生,到时候你家人没准就不会再惦记青青了,那青青该多失落,还不如从现在开始就断了。”   洛生海皱眉, 想反驳可又不得不承认人家说得有道理, 要是下个大嫂生了儿子, 估计他妈就不会再想起青青了,这是很现实的事, 他也劝不了。   “你一直在忙可能不知道, 今天中午我大哥带着东西来给青青过生日, 被你奶奶打出去了,你奶奶一直不希望他们离婚,觉得是我大哥辜负了你大姐, 骂得很难听。我大哥被我奶跟我妈惯坏了,被打了肯定回去说, 我奶跟我妈又跑来找你奶算帐。   兰静秋傻眼, 怪不得兰奶奶脸拉得老长, 居然还有这事呢!   洛生海叹口气:“我也是下午回家才知道, 有青青呢,两家人实在不必闹得这么难看,我爸叫我过来跟兰奶奶道个歉,顺便看看青青。”   “那你不必求我,我大姐的事我也管不了,你自己上去吧。不用担心,伸手不打笑脸人,你是来和解的,我奶不可能也把你打出去。”   “静秋,还有个事我想跟你说,要是碰到我大哥不必跟他吵……”   “我跟他吵得着吗?他都跟我大姐离婚了。”   洛生海无奈极了,不过还是想跟她说清楚:“我爸之所以让我大哥跟你大姐尽快离婚是因为你那天跑去刑警队找我时说的那些话,我爸弄清楚了来龙去脉就把我大哥臭骂一顿,又跟你大姐谈过了,才让他们离婚。我大哥其实不想跟你大姐离婚,我爸骂他的时候提过你,所以我大哥多少有点怪你。”   兰静秋实在烦了这狗屁倒灶的事,是洛启云跑到她家瞎说,她才去找了洛生海,再说她哪句说错了吗?居然还怪上她了?   “什么意思?他还想找我事?”   “那倒不会,我就是跟你提个醒,万一你碰上他,不用理他,他那张嘴只会惹事。”   看来洛启云是在家说过狠话,被洛生海听见了,兰静秋十分无语,这洛启云可真不像洛家人。   洛局是军转干部,老家是农村的,兰奶奶曾经说过,他小名狗蛋,到部队上才改了名,可能是自己名字拿不出手,给儿子们取的名字都很霸气,洛家三个儿子,洛启云,洛成山,洛生海,只从这名字也不难看出洛局望子成龙有多心切。   他家三个儿子工作也都不错,大儿子在供电局上班,二儿子在首都上的大学留校了,老三洛生海已经是刑警队的支队长。   兰静秋知道洛生海他妈十分重男轻女,但看洛局跟洛生海性格处事都不错,实在难以想象洛家老大怎么是这种人。   洛生海替她解了惑:“我大哥一直在老家陪我奶,我奶肯定偏着他,我妈又觉得大儿子小时候不在身边受了苦,也偏着他,我爸以前很忙也顾不上管他。我大哥就是被惯坏了,他其实没坏心,各种闹也只是不想跟你大姐离婚。”   兰静秋叹口气:“麻烦你跟你大哥说,洛局逼他离婚不是因为我,是因为洛局的身份,凤安城很小,再闹下去影响不好。”   “我好话歹话都说尽了,他就是转不过这个弯,其实我也有点奇怪,大嫂为什么非要离婚,他们之间也没什么事啊,只因为我妈总挤兑我大嫂吗?那他们完全可以分开住。”   “‘只因为’?”兰静秋挑眉,“所以你们一家子都知道我大姐在你家总受气,你们都觉得她该逆来顺受?接着伺候一家子老小?洛生海,刚才我还琢磨你跟你大哥怎么差别这么大,呵呵,真是被大雁戳瞎了眼,你骨子里怕是跟你大哥一模一样!”   洛生海吓了一跳,怎么说着说着就恼了?他没那个意思啊。他其实挺忙的,回家的时候也不多,并不了解具体情况。   “我说错话了,我的意思是让我妈改肯定改不了,我爸都管不了她,但也不能只为了我妈就跟我大哥离婚吧,他们两个之间没问题的话完全可以出来住。”   “你怎么知道他们两个之间没问题,就你大哥这作派,能没问题吗?你说他们离婚跟我有什么关系?他跑我家把我好一顿埋汰,就为了让我大姐去求他给我换工作。现在离了,你居然担心我碰到他,他会怪我骂我,特意给我提个醒!这样的人要是个女的,你敢娶吗?”   洛生海哑口无言,兰静秋推开他,骑车走了。她现在对洛家是一点好感都没有,洛生海是做弟弟的,没法管也就算了,可洛局真一点不知道兰招娣的处境吗?说到底也还是想要孙子吧。就是作主让他们离婚,也是怕闹大了丢他的脸,洛家老的小的男的女的估计都是一丘之貉。   兰静秋甩甩头,他家人怎样跟她没关系,反正大姐已经离了,她前婆婆一定会尽快给洛启云接着找,到时候估计就消停了。   她直奔录像厅,得找个地方安静一会儿,琢磨一下那封信的事。派出所不断的有事,家里也乱糟糟的,根本静不下来。   等到录像厅,兰静秋发现那间屋子居然大变样了,她觉得烧得挺好看的门上挂了个碎花的门帘,那门上本没锁,现在已经有人按上了,大黄锁插着钥匙就挂在那儿。   钥匙是三把,显然这锁是刚买的,她打开门进去一看,屋里也变了样儿,那些毯子只留下了两个干净点的铺在地上,角落里放着一张折叠的行军床,上边还铺着跟门帘同花色的被褥跟床单,上边放着一张纸,纸上歪七扭八地写着四个字,‘都是新的’。   兰静秋只带了一条薄被子,她卧底时曾经去过货源地,结果当地政变,两边抢那片植物,炸来炸去,她树林子里都住过,空房子怕什么。   再说现在还没入冬呢,屋里没那么冷,随便怎么都能凑合过去。   她是真没想到李奎居然看出了她的窘况,给她准备了被褥,她不由乐了,这小弟不错啊!   天已经黑了,兰静秋打开手电,盘腿坐在床上,拿出那封信看着,又把身边的人一一过了一遍。这上边只是两个英文字母三个数字,字迹很难比对,但她还是费劲地找到同事们写过的阿拉伯数字比对过,没有相符的。   当然这也有可能是用左手写的,或者故意把笔夹在手指中间,用嘴叼着笔,都可以写出不同的笔迹。   没法靠笔迹确定,兰静秋又回想着他们的动作跟语气,好像都有问题又好像都没问题。   小廖说‘你骑慢点’时的表情动静跟齐峰说‘你开车慢点’的差不多。   唐队长冲她笑的样子好像有点像被她杀掉的卧底田森,再想想曹所长训斥她的样子好像跟彭勇训斥她时一样语重心长。   不过最有嫌疑的还是小刘,他对她就像是老熟人一样,居然还想着跟她共用碗。   东子也是一样,自来熟,不过东子好像就是这种性格,他吃火锅时说叫蔡小凤去卧底,到底是随口一说还是说给她听的?   兰静秋叹口气,不能再想了,不然非得把自己逼疯,既然有怀疑对象,那就干脆试探一下,她拿起李奎留下的字条,先把带字的那边都撕下来,又用手把剩下的白纸撕出了一个特殊的形状。   第二天兰静秋正在办公室里处理案子后续,送信的大爷进来给小刘办公桌上放了一封信,可惜小刘被曹所长叫去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兰静秋正等他回来呢,老陶急匆匆地过来说:“静秋,赶紧出来,有人要给那些受害者超度,还要捐钱给受害者家属。”   她一听就知道是李奎,本不打算出去,可她提过超度的事,现在有人来帮着超度,她却不关心了,好像有点奇怪,于是只好出去接待,李奎话说得漂亮,说是差点被烧死,就想做点好事。   受害人家属自然感动,曹所长也知道了信,出来接待。   兰静秋见曹所长出现,赶紧回了办公室,小刘正拿着那封信翻来覆去地看着,“这谁寄的?怎么也没写落款?”   他一边说着一边拆开信,结果从信里掉下来一朵小花,他更奇怪了,“这是什么?谁跟我开玩笑呢?别让我知道,有送人白花的吗?”   兰静秋也笑着凑过去看:“是啊,有送人白花的吗?还是白纸做的,小刘,你得罪人了吧?”   “我能得罪谁啊?最近的案子,人不是都抓起来了吗?”小刘一脸疑惑,更加愤然,一口咬定是有人在咒他。   兰静秋打量着他的神色,还真不似做伪,难不成真是自己想多了?小刘就是小刘?那个人并不在派出所?   那朵不是白花,是四叶草,白色代表平安,红色代表危险,紫色代表极度危险,蓝色代表被人盯着,绿色代表可以尝试。   不管是彭勇,田森还是齐峰都知道四叶草的含义。   兰静秋觉得跟着自己穿来的人一定是这三人中的一个,因为头一个是杀她的人,后两个是她杀的人,既然都穿了,进入玄学那肯定讲因果,不然除了他们还会有谁呢?   可到底是哪一个呢?   兰静秋面上跟小刘谈笑着,心里却有些许烦躁,为什么她要穿成同名同姓?这种敌在暗我在明的感觉实在不好受。 第47章 降温   第一次试探过后, 兰静秋还是没把小刘排除在外,她收到信被吓到是因为不知道这世界还有熟人。   如果小刘就是给她寄信的人,那他一定早有防备, 白色四叶草只能让他知道自己已经发现他了, 根本吓不到他。   如果不是他,而是派出所里的其他人, 小刘嚷嚷着他收到了白色的花, 那人没准还会偷笑她猜错了人。   兰静秋喜欢猫捉鼠的游戏,但她喜欢做的是猫,可不想成为别人的猎物,她现在真得很想赶紧把这人抓出来,面对面的解决上辈子遗留的问题。   小刘确实嚷嚷开了,有人给他送白色的花, 大家一致觉得他得罪人了, 让他小心点。   李奎在派出所的安排下见了那些受害人家属, 给受害者超度的事安排在了两天后。   晚上兰静秋回录像厅时,外间已经清扫干净, 屋里也已经通了电, 她刚坐下没一会儿, 就有人敲门,居然是李奎。   他拿着酒菜:“兰同志,我这么晚来找你是不是不合适?”问完他又赶紧解释, “我没别的意思,我也知道不合适, 要是别的女孩我肯定不来打扰, 我是觉得你是警察嘛, 就是……”   兰静秋闻见酒香, 有点怀念,直接打断他的话:“把我当男的就行了,进来吧。”   屋里没桌子,两人席地而坐。   李奎拿了几个下酒的凉菜,酒应该是自酿的,刚灌到瓶子里。他拿了两个玻璃杯出来,先一人倒了一杯底。   兰静秋一口喝完,品了品,赞了一声,粮食酿的酒就是醇厚。   李奎赶紧又给她倒了半杯:“真看不出来兰同志还挺能喝。”   兰静秋找上他可没想要交朋友,只是想有个人帮着她办些她不方便做的事而已,界限还是得有的,于是她说:“你找我有事还是单纯喝酒?我让你进来是因为我也想喝酒,可不想跟你闲聊。”   李奎忙说:“也算有事吧,兰同志,我其实自己也知道自己大概不算个好人,但是我今儿真吓到了,实在睡不着,这才来找你。”   他喝了口酒,叹口气:“其实我听你说超度受害者的时候还觉得你婆婆妈妈的搞封建迷信,可等我看到头骨上刻的字,真吓到了,这得多坏的人才能做出这种事来?”   兰静秋对那些刻在头骨上的字也耿耿于怀,不由感慨起来:“我一直觉得善是有顶的,恶是没边的,释迦摩尼割肉喂鹰也算是善的顶了吧,所以他成了佛祖。至于恶嘛,没有最恶只有更恶。”   李奎没听过割肉喂鹰的事,让兰静秋给他讲讲,兰静秋讲了他又说:“我不信有这样的人!”   “我也不信,所以那不是人是佛祖啊!”   李奎唉声叹气的:“不过你说的对,恶真是没边的,怎么能干出这种事,把人杀了还诅咒人家永世不得超生?太坏了!兰同志,你是没见,家属里边有个瞎眼老婆婆,老惨了,一家子就剩她一个。十几年前,她儿子想娶他们村一个女孩,她嫌弃人家成分不好,不让娶,那女孩转头就嫁了别人,她儿子跟她赌气离家出走了,当时她跟孩子爸都觉得孩子身上没钱没介绍信根本走不远,等知道外边不好混就回来了,哪知道再也没回来过。”   兰静秋抿了口酒,叹道:“再见已是白骨!”   李奎眼神晦暗:“骨头上还刻着永世不得超生,太惨了!老人家就这一个儿子,孩子爸找儿子的时候卷进了武抖,人也没了。老人家那双眼睛据说就是哭瞎的,这次来是拿出压箱底的棺材本钱,请了她远方侄子陪着她来的,说要把孩子带回去安葬,她这侄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们接待的警察看老太太眼瞎了就没提这事,稀里糊涂地把孩子接回去就行了,结果这侄子不管不顾非说出来,老太太当时就晕了!”   兰静秋不想听这些,听了又有什么用呢,可想到曹所长对她的评价,她还是听下去了,直面恶并不难,难的是不生戾气不受腐蚀!   李奎感慨万千:“他们听说我要给受害者做法事,看我的那种眼神真让人受不了,还有人直接就给我跪下了,我都觉得我捐的钱太少了,恨不得给瞎眼老太太养老。”   “量力而行吧,这么大案子,他们当地肯定也会介入,会帮助有困难的受害者家属。   “兰同志,你还不知道吧,他们好些人想等着庭审完再回家,还要求公开审判,要求审判完立刻枪毙。”   “应该啊!太应该了!”   兰静秋希望所有受害者家属都来抗议都强烈要求死刑,不然一个死缓太不解气了,在监狱里边只要积极改造,很可能死缓改无期,无期改有期,那也太便宜他了。   最关键的是周宝贵想活,那就必须让他死,这才是死刑的意义。一想到是自己去谈的条件,兰静秋又抿了一大口酒,李奎把菜往她这边推了推:“这么喝容易醉,吃点菜吧。”   那些头骨可能真吓到李奎了,他话很多很密,说着那些受害者家属的故事。   “还有一个是三年前失踪的,就是凤安新村的村民,他去省城打工,估计是下车晚了,不知怎么在车站碰上那恶魔,把他带回家了。你说从汽车站到他家最多走上两个多小时,就是累了爬着走半夜也能到家啊,要不你哪怕在车站猫一宿呢,咳,这真是命里有的躲不过!”   李奎好像喝的有点多了:“兰同志,今儿我在你们派出所待了半天,我都有点信命了!真的!”   兰静秋不管什么时候都不会任由自己喝醉,微醺正好,她看了眼李奎,开始帮他收拾碗筷:“行了,别喝了,赶紧回去吧,你要醉在我这儿,信不信我真能把你扔大街上?”   “信,肯定信!”   李奎吓醒了,不敢再喝,等把他送走,兰静秋还在琢磨着周宝贵的事,他只是要求两年时间,为什么要缓刑?可以延期啊,这么多受害者家属在抗议,应该听取民声嘛,特事特办,死刑延期两年执行,又守了信又惩治了坏人。   兰静秋觉得明天可以跟曹所长说一声,需要的话她甚至可以去找洛生海跟他爸,公安局副局长在法院那边应该能说上话吧。   第二天一大早,她起床后先看了眼门外地上的痕迹,然后就愣住了。   外间已经简单收拾过,只是把大堆的灰烬清理了,墙还是黑的,昨天兰静秋进屋时刮了几把黑灰撒在了门口,现在看地上的脚印,很明显昨天除了李奎还有别人来过。   李奎穿的皮鞋,另一个人穿的布鞋,不用看鞋印大小,只看纹路就截然不同。   再看压痕,李奎的皮鞋先进来,然后是穿布鞋的人,看最靠近门的两个布鞋印,那人在门口站了会儿,然后原路返回了,最后的痕迹是李奎的皮鞋从里屋往外走。   也就是说她跟李奎喝酒时有人来过,还站在门口不知道偷听了多长时间。   兰静秋有些紧张也有点亢奋,这人是跟着李奎进来的?还是来找自己的?   难不成给她寄信的人终于按捺不住了?   她顺着脚印跟到外面,布鞋在出录像厅时还在台阶上蹭了蹭,屋里着过火,清理过后也还是有少许黑灰,那人显然想蹭掉脚底的灰,他很谨慎。   鞋印大小跟李奎差不多,身高大概也差不多。   会是小刘吗?他知道白色四叶草,明白了自己就是那个世界的兰静秋,所以找上门来了?如果李奎不在,他是会敲门叙旧还是暗中偷窥呢?   他又是怎么知道自己住这里的?李奎可信吗?   上班路上,兰静秋脑子里乱七八糟地想着,一到派出所却愣住了,兰招娣坐在接待长椅上,脸色很不好看。   “大姐,你怎么来了?不用上班吗?”   兰招娣拉住她的手,挤住个笑容:“妈昨天晚上摔了一下,你能请半天假吗?”   兰静秋吓了一跳,田巧凤可是孕妇,医生说她身体不能流产,这要摔一下流了肯定更危险。   能让大姐跑来派出所找她,肯定摔得不轻,她赶紧跟老陶说了声,让他帮忙请假,然后一边拉着大姐往外走,一边问:“去医院检查了吗?别觉得没事就不去医院。”   “嗯,检查过了,在家躺着呢。”   兰静秋骑车带着大姐,刚拐出派出所那条街,她突然回过神来,叉住车子回头问大姐:“你到派出所找我,没问我宿舍在哪儿吗?”   兰招娣愣了下,正考虑着扯谎还是实话实说,兰静秋又用审犯人的语气说:“是妈叫你来骗我的?”   兰招娣招架不住她的眼神,叹口气:“六妹,你跟大姐说实话,你是不是有对象了?”   “没有!”   “那你这两天都睡哪儿啊?”   兰招娣说着气得拍她一下:“怎么就不跟家里说实话呢?昨天不是刮风降温了吗?咱妈让咱爸去给你送厚棉被,结果人家说派出所就没有女宿舍,你也没在那儿值班。爸怕人家传你坏话,就赶紧说妈让给值夜班的老三送被子,结果他给记错了,你们门岗上的人还跟他开玩笑说他闺女太多,确实容易记错。爸回来都不敢跟妈说,可妈一看被子没送出去,能不问吗?家里人一晚上没睡,怕你在对象家呢,不敢找。可不找又怕你是丢了,遇着危险了,熬了一晚上,你说你多气人吧!”   兰招娣越说越气,兰静秋十分心虚,她都跟家里说了没事别找她,怎么就不听呢!   “降什么温啊!我都没感觉到,这不没事找事吗!”   兰招娣又拍她一下:“说什么呢?赶紧回家,家里等着三堂会审呢!谈朋友了有什么不好承认的,想住一块就赶紧结婚。”   “真没有,就是有特殊任务,我要去保护一位女同志的安全,这两天我一直跟她住一块,特殊任务嘛,得保密,不能跟你们说。”兰静秋一边编着一边从认识的人里选出个人来。   李小丽,这个最合适了,这姑娘本身就有点叛逆,肯定乐意帮自己骗家里人。   大概因为老六以前从来没骗过人,兰招娣一听就信了,她松了口气:“那就好,你啊,下次不能说案子,也得说清楚你住哪儿啊,真能吓死个人!爸说当时他在你们派出所门口差点喊他家老六丢了,他要报警找女儿,还好忍住了。”   兰静秋十分庆幸,得亏没喊,不然事可大了,估计派出所真能派人找她。   想到那个布鞋脚印,她觉得那人肯定是听见兰满仓来派出所找她了,知道她不在家也不在单位。   可他居然能找到录像厅,如果他没看到李奎往这里搬东西,也不是在跟踪李奎,那就肯定是那天四人组中的一人,他们知道那里有一间没被烧的房间,知道她在里边待过。   所以小刘的嫌疑还是最大的。 第48章 真相   兰静秋一进门就感受到和以往不一样的气氛, 估计这次爸妈都气坏了。所以她不等他们问,先自己解释一遍。   “就是这样,因为工作的原因我到那姑娘家住了两晚, 我们有保密条例, 真不能跟你们说。”   兰奶奶哼了一声:“老四碰见你跟男人在一起,你也说是工作, 不回家住也说是工作, 我看这工作赶紧换了吧,一个姑娘家,再传出什么闲话来。”   “我穿着这身衣服,谁敢传我闲话?”   兰满仓沉着脸说:“那姑娘叫什么住哪儿?一会儿让你大姐过去看看。”   “看什么看,我都说了那女孩有危险要保密,再说我大姐不用上班吗?老使唤她干什么?爸, 妈, 我说了多少遍了, 没事别总担心我,你说我一警察能出什么事?”   老二说:“老六, 别没良心, 妈惦记着怕你冷才让爸给你送被子, 爸回来一说,一家子担心坏了,想出去找, 又怕坏了你名声,等着吧心里又不安稳, 都急坏了, 你怎么还怪爸妈?”   “就是啊!”老四说, “你看看我这黑眼圈, 除了青青,咱奶都急得没睡,你不能跟我们说工作的事,起码你别撒谎啊,你就说为工作的事得去别处住不行吗?”   田巧凤突然哭了起来:“我是造了什么孽啊,生了这么个讨债的,还以为大了分配了好工作顾家了,结果一天不着家,还给家里添乱。”   老妈还是个孕妇,一晚上没睡,兰静秋能说啥,只能主动认错,保证不再犯,“我错了,我下次一定跟家里说清楚。”   好说好歹的才把家里人劝住,要不然又要找人给她换工作。   估计是她每次都喷了这个喷那个,说话毫不留情,这次大家好不容易逮住机会了,一起批判起了兰静秋。直到值夜班的老三回来才算把兰静秋解救出来。   批斗会结束后,兰满仓又说要送她回单位,路上跟她说:“老六啊,你的话我也不敢全信,反正你大了,有主意了,说你什么你也不会听,不过你得记住,花言巧语要占你便宜的都不是好东西,什么情啊爱啊,真喜欢就上门提亲,男人有责任心才是最重要的。”   兰静秋叹口气,老爸还是觉得她住男朋友家了?   “爸,我知道了,您放心,我真没交男朋友,等哪天交了一定带回去让你们把把关。”   兰满仓看门卫殷勤地跟老六打招呼,是真觉得孩子大了,管不了了。   兰静秋再见小刘时,不着痕迹地看了他的鞋一眼,警用皮鞋,但跟布鞋的码数应该是一致的,那天四人组中的三个,只小刘尺码一样,小廖大一号,老陶小一号,当然了小一号的脚也可以穿大一号的鞋有意去迷惑人,但看看老陶,兰静秋觉得绝对不可能是他。   她又抽空去找了趟李小丽,把洗干净的饭盒给送过去,包袱里还装着从食堂拿的十几个煮鸡蛋。   兰静秋只说自己是有公事在忙,不能回家住,怕家里人担心,万一哪天用到她,记得帮着圆谎。   李小丽一听就激动起来,满口答应帮她圆谎,还兴冲冲地说:“你要信不过我的话,咱俩拜把子吧!”   兰静秋被她逗乐,这一个个的都是冲她这身警服吧!   拜把子是不可能的,李小丽人品没问题,人也不蠢,就是被港片荼毒的有点深,当时抽烟太妹只是她在模仿电影里的角色。差点遭到强健拍片,她的明星梦稀碎稀碎的,也回归了正常的工作生活,交个朋友还是可以的。   等到去给受害者超度那天,兰静秋让李奎找报社的人来,李奎还特意打电话找了省报记者,哪想到人家说抓到凶手时已经报道过了,超度是封建迷信不能上报。   凤安城的市级日报也不来,但说会写一篇受害者家属的专题报道。   兰静秋有点失望,封建迷信不能上报,行吧,这个理由很好很强大。   报纸不能上,电视更不用想了,当初案发也只是提了一句哪哪儿出了个连环杀人案,不可能说太多细节,引人过多的关注。   派出所里只兰静秋跟小刘去了,老陶也想去来着,有个受害者家属哭晕了,他陪着去了医院。   超度地点在火葬场,超度完了就直接火葬,那些字也就跟着灰飞烟灭了。   李奎确实能干,不但让凤安寺的摒尘下了山,还从邻县找了两个和尚过来。   十七个受害者中有三个人一个家属都没来,还有六个尸骨没找全,其中一个只有头骨,其他的估计还在凤安河里,没能找到,本来李奎想找动物尸骨来代替,家属不同意,找了藕来,神话传说中哪吒藕变人身,用藕充当骨肉,也算让孩子全须全尾的走了。   气氛很沉闷,家属们时不时的压抑着哭声,仪式开始后,有些人更是坚持不住了,有个中年女人嚎啕大哭:“孩他爸,我上山拾柴的时候还在镇山石那坐过,谁能想到你就在下边啊,孩他爸啊,我宁愿找不见你,我就当你在外边呢,挣不着钱没路费回家!起码有个念想啊,孩他爸啊,你怎么就没了呢?杀千刀的周宝贵,枪毙一万次都不解气的畜生啊!”   有一个开了头,其他人也又哭又骂,纷纷诅咒周宝贵永世不得超生,摒尘求助地看着兰静秋,兰静秋心说看我干吗?如果在这个仪式里诅咒能生效的话,这诅咒很好啊,恶人就该有恶报。   因为家属哭闹,仪式举行了两遍,然后听着和尚们念经,瞎眼老婆婆被李奎扶着,虔诚地跟着念,显然对佛经很熟悉,应该是这十几年找到的慰藉吧。   小刘跟兰静秋说:“其实他们不知道可能更好,就会想着亲人在别的地方生活,心里永远有个期盼。”   兰静秋突然想起彭勇,他曾经跟她说,真相有时候很可怕,容易相信谎言的人更幸福,真是这样吗?   “你会希望自己的亲人客死他乡无人知吗?”   小刘愣了下,摇摇头,“是我说错了,亲人失踪,谁都会想着求一个真相。”   兰静秋很想说一两句只有那个圈里人知道的暗语,可还是忍住了,有来有往,她得等着。   等念完经,瞎眼老婆婆坚持不住晕过去了,李奎赶紧把人送去医院。   火化也有仪式跟规矩,还得填表,一个个来,十七个人估计得一天时间,除了家属没人会在这儿等着。   要走时,摒尘叫住兰静秋:“施主,上次你说超度的事我没想到这么严重……”   “我当时说得很清楚,头骨上刻了字,你当时看我是警察,怕没钱收不乐意干吧。”   “并不是这样……”   兰静秋再次打断他:“那你收没收钱?”   “贫僧确实收了,但是……”   “那不就得了,放心,我没想指责你,没钱的佛祖都不保佑,何况你这个连法师都不是的和尚。”   摒尘脸色沉重,合十道:“施主你有执念!”   “谁没有呢?你要真摒弃尘世了,餐风饮露去,何必跑这儿收钱做法事!”   小刘噗嗤一声笑出了声,喊兰静秋:“快走吧,所里还有事呢。”   摒尘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脸色阴晴不定。   小刘忍不住跟兰静秋说:“也难怪你生气,咱们工资真太少了,你看李奎又是请和尚念经又是给受害者家属钱,一个小小录像厅就赚得盆满钵满,羡慕啊。”   “有什么好羡慕的,工资够花就行了,我只是想到这十七个人大部分是流浪汉,他们要是有钱也不会被周宝贵带回家,所以才说佛祖只佑有钱人,因为有钱人交得起香油钱啊。”   小刘哈哈大笑,“你要是缺钱我这儿还有点,要不我先支援支援你。”   “用不着,也快发工资了。”   小刘又笑了起来,似乎确定了她的窘迫。   兰静秋并不在意,甚至有意为之,她现在确实缺钱,但她不是因为缺钱才说嫉富如仇的话,她以前从没缺过钱。   曾经跟彭勇在赌城花天酒地,一晚上消费几千万,从赌厅出来,他们坐在豪车里招手叫路边卖烤红薯的女人,那女人手上都是冻疮,背上背着熟睡的孩子也小脸通红。   见生意来了,还是豪车,女人脸上那种卑微讨好的笑容让人心酸,大概她的眼神没掩饰住,彭勇看她一眼,甩出十几张大钞扔给那女人,那女人先以为是假的,抓住车窗不让他们走,等确定是真的,立马跪了下去。   彭勇就跟她说,看见了吧,钱是万能的,没有人不会为它折腰。   兰静秋今天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了那个人,她心里暗自祈祷着,穿来的千万不要是他!   超度完了,有些家里脱不开身的抱着骨灰回去了,还有些像瞎婆婆一样的,留了下来要等到庭审完再走。   兰静秋想着得去找一趟洛生海,让他跟他爸谈谈,这事影响恶劣,周宝贵不死不能平民愤。   李奎办完了她交代的事又来问她:“兰同志,要有别的你不方便办的事也可以交给我。”   大概上次喝酒让他觉得跟她很亲近,拍着胸脯说:“你放心,我有空还有钱,什么事都能替你做。”   “现在没事让你做,也不要整得跟我小弟一样,我又不是黑涩会。不过你可以帮我留意着凤安城的陌生人,偷着买卖孩子的人,经常路过的司机跟小商小贩。”   李奎愣了下:“你是想找李大柱家丢了的孩子吗?”   “对!不需要你特意去帮着找,跟你的狐朋狗友说一声,随时留意着反常的人,你不是要开车行吗?来修车的来租车的,大部分人聊天的时候都会说自己刚才遇到了什么事,甚至遇到反常的事还会主动跟人吐槽,收集起来,你那里就会成为一个信息点。”   李奎兴奋起来:“我明白了,我这车行就属于派出所编外情报站,我就是情报站站长吧。”   兰静秋愣了下,想说你就是个线人,不过感觉他自封的这个好像更高大上,也更让他有荣誉感。   她就点点头:“差不多吧!” 第49章 亲妈   刚打发走了李奎, 老陶又叫兰静秋去巡逻,兰静秋叹口气,这属于每天日常, 不能推脱。   两人骑着自行车, 学校,幼儿园, 菜市场顺着转过去, 在菜市场兰静秋又瞅见了上次偷肉的老太太。   她问老陶:“上次她家里人怎么说的?要是不缺钱,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偷盗的行为,很可能是有心理疾病,该去看看医生。”   老陶含糊道:“嗯,我听说过,应该就是想引起家里人的注意, 跟孩子故意捣乱一样。”   兰静秋注意到他没提老太太的家人, “你没见到她家里人?”   “没有!”   兰静秋从老陶的语气中感受到了他的心虚, 所以应该不是她家没人,而是他没把人送回家, 没跟她家里人说, 这是又心软了?   兰静秋叹气, 老陶就这样,估计人家求他两句保证不再犯,他就把人给放了, 那就看看这老太太能不能改吧!   两人远远跟着老太太,就见她趁人家卖菜时往兜里装了俩蒜头, 一会儿又到另一个摊位装了一把豆角进裤兜里。   这还是没改啊, 只是不敢去偷肉了, 改偷菜了, 老陶想起自己上次被耍的事,本来就有气,看到这里,就想上去让她把东西都掏出来。   兰静秋拉住他,“没多少东西,咱们干脆跟着她去她家好了。”   老陶一想也是,两头蒜一把豆角而已,那些商贩没几个称上不做手脚的,这么点东西不会亏,他们要叫破了,吓到老太太,或者又让老太太跪地求饶,就太难看了,跟着她回家,让她家里人把人看好也就算了。”   老太太走路慢得很,两人一前一后,还不敢跟太紧,走着走着,老陶突然发现不对劲,赶紧骑车跟上来,跟兰静秋小声说:“前边就是公安局家属院了!”   他指指旁边的建筑工地,“这就是新盖的宿舍楼,我家就住家属院里,没见过这老太太啊。”   兰静秋愣住,“她难道是公安系统的家属?”这么找上门去太尴尬了吧。   老陶也觉得尴尬,哪怕是后勤的人也是公安系统的,编制是警察,家属跑去偷东西,这要闹出来,可是个大笑话。   他犹豫着:“要不咱们先记准哪家,找人给捎个话?她家里人肯定不知道她的情况。”   兰静秋点点头,谁家有这种老太太也得头疼死,“先跟过去看看吧。”   两人跟着老太太,发现她真进了公安家属院,而且在往小楼那边走,小楼那边都是领导,二层小楼单独的小院。   老陶就说:“怪不得我没见过,我住筒子楼啊!”   兰静秋跟老陶对视一眼,都有点无奈,兰静秋忍不住吐槽:“万一要是咱曹所长的亲属,那热闹可就大了。”   两人看着老太太进了一户院门,就打算过去记下门牌号,哪知道后边有人骑着自行车过来,“静秋,你怎么在这儿?”   兰静秋回头一看,居然是洛生海,她指指那户人家:“这是你家?”   洛生海点点头,兰静秋差点笑出来,不是看笑话,是实在太出人意料了,公安局副局长家的亲属跑去菜市场偷肉偷菜,说出去谁敢信啊!   老陶知道洛生海父亲是谁,也没敢吭声,示意兰静秋先走,回去让曹所长来处理好了。   洛生海以为兰静秋来找自己是想说青青的事,可看老陶跟着也不像啊。   正想问呢,后边又有人来了,兰静秋一看,是前姐夫洛启云。   不等她打招呼,洛启云就指着她说:“老六,你怎么还敢找上门来,我好心想叫我爸给你换工作,你家不领情也就算了,我去给青青过生日,你奶差点把我头打破,我妈跟我奶这才闹上门的,要不是我爸拦着,我非得……”   “大哥,闭嘴吧!”洛生海气得不轻,让开位置,“大哥,你先进去,静秋是来找我的,跟你没关系。”   洛启云虽然是大哥,但好像有点怕洛生海,气哼哼地推着自行车进去了。   老陶都看傻了,什么情况?   兰静秋本来还考虑洛局的面子,现在哪还管他,干脆跟老陶说:“这事我来处理,你先回吧。”   已经到饭点了,老陶正好回家吃饭,这事他很想看热闹,但公安局副局长家的热闹是那么好看的?他感激地冲兰静秋点点头,赶紧溜了。   洛生海想把兰静秋约出去,兰静秋却说:“我是跟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过来的,是你奶奶还是你姥姥?”   “应该是我奶,我姥姥早就不在了。怎么了?你跟着她干吗?”洛生海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但他奶奶一大把年纪了能干什么坏事?   兰静秋有些奇怪,洛生海跟她说他奶奶惯着他大哥,可他大哥结婚的时候他奶奶都没出现,所以原主的记忆里根本就没见过大姐夫的奶奶。   她干脆说:“洛局在家吗?这事跟你说恐怕没用。”   “有用没用你先告诉我什么事啊,别理我大哥,我平时都不怎么理他,咱们两个就算不是朋友也是一个系统的同事。有什么事不能跟我说的?”   兰静秋叹口气,洛生海这人还算可以,以后免不了还要跟他打交道,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   结果她正想跟他说他奶奶的事,洛生海他妈朱小琴出来了,显然是洛启云进去说了什么,她阴沉着脸看着兰静秋,低声说:“赶紧给我滚,今天我们家有贵客,不欢迎兰家人。别以为你穿上这身衣服就跟我家平起平坐了,信不信我让老洛一纸调令把你发配到穷山沟去?”   洛生海的脸色难看极了,恨不能堵上他妈的嘴,兰静秋却笑了笑,拿出警察证来,“执行公务中,别说公安局副局长,就是市长家我也敢进。”   她说完就进了院,洛生海听到她说公务就知道肯定是奶奶惹了事,他不由叹口气,人生艰难啊,要是爸妈都能选就好了。   洛家的小院收拾得不错,兰静秋扫了眼,没发现贼赃,就敲门进了屋,朱小琴紧跟在她后边,又不敢高声,气急败坏地追着:“你给我站住!谁让你进去的!小海,赶紧给妈把她赶出去啊。”   洛生海只当没听见,他把兰静秋的自行车推进去,门关好,才往里走。不管什么事藏着掖着的肯定不行,当面锣对面鼓的说清楚吧。   洛局正在客厅的酒架前挑酒,见兰静秋闯进来也吓了一跳:“静秋?又有什么大案子?怎么找到家里来了?”   “今天是小案子,洛局,我今天在菜市场巡逻发现一位七十岁左右的老太太在偷菜,五天前也是在菜市场我跟同事发现她在偷肉,当时只进行了批评教育,把脏物归还就算了,今天我想老太太是不是糊涂了,就跟着她想找到她家,请家属好好看管,然后就找到了您家。结果您妻子听都不听,就威胁要让您把我分配去山沟。”   她口齿利落,说得又快,跟进来的朱小琴都没来得及阻止。   兰静秋发现,在她说偷菜时,洛局的脸色就变了,显然这老太太有前科。   朱小琴先是吓了一跳,嘟囔了句,“什么时候又跑出去了。”   等反应过来又指着兰静秋怒道:“瞎说八道,眼瞎了吧你,进谁家了?明明是你大姐有了外心,要跟我儿子离婚,你们家还不依不饶的,打了我儿子不说,还跑来我家闹,给我家泼脏水!”   正说着,靠近卫生间的一扇门开了,一个穿着红裙子的漂亮女孩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把豆角,这姑娘满脸尴尬:“洛奶奶给我的,叫我煮了吃。”   朱小琴推开儿子,跑过去接过红裙女孩手里的豆角扔在一边,急切地解释道:“别理你奶,她老糊涂了!是我让她帮着择豆角呢。”   洛局沉声道:“小云啊,你先回去吧,改天再请你吃饭,顺便帮我跟你爸妈问个好,就说哪天我找个好地方请你们一家吃饭。”   兰静秋诧异,难不成这是在给洛生海介绍对象?这女孩爸妈肯定也是跟他同级别甚至更高级别的领导。   叫小云的红裙女孩答应一声,从沙发上拿起包,出门时红着脸看洛生海:“小海哥,你能不能送送我。”   “不能,抄近路五分钟到你家,没有送的必要。”洛生海说话的时候都没看她,而是盯着那扇门,好像有点担心他奶奶。   女孩脸更红了,朱小琴却推着洛生海,“去送送吧,听话。”   洛生海不肯去,洛启云却不知从哪儿钻出来,自告奋勇,“小海不懂事,我去送吧!”   那女孩慌忙摆手,赶紧跑了。   洛启云好像还挺失望,兰静秋冷笑,大姐这婚离得可太对了。   洛局过去把靠近卫生间的门又给关上,请兰静秋坐下,说会解释,然后又叫朱小琴跟两儿子到楼上去。   洛生海皱眉:“爸,没必要瞒着我们,我奶要是病了,想办法给她治,要是没病,问清楚她为什么这么做。”   他说着就想去那屋里把洛奶奶请出来,洛局不耐烦地说:“站住,你懂什么!没你的事。”   朱小琴也不肯走,“老洛,咱家跟兰家结了仇,这兰家老六肯定是找茬呢,胆子也太大了吧,你还在位子上呢,她就敢这么做,等你退休了,她们兰家不更得猖狂吗?”   洛局叹口气,问她:“你刚才在门口是不是威胁兰同志了?让别人听到还以为我利用职权打压下属!”   “我没有啊……”朱小琴不肯认了。   洛生海看看他妈:“我妈确实威胁静秋了。”   朱小琴瞪他,这个儿子真是白养了。   洛启云却马上道:“爸妈,看见了吧,我没说错吧,老三就是向着兰家老六呢,我就骂了她几句,他就不干了。”   兰静秋听得头大,她一直以为自己家就够乱的了,没想到洛家还不如他们家呢,这都什么人啊!   她咳了一声,清清嗓子:“洛局你家的家事我不感兴趣,我出现在这里确实是职责所在,跟我大姐没关系,我现在一是通知你们看管好老太太,二是想问清楚老太太出现这种情况的原因。”   洛局说:“第一点我肯定做到,第二点就没必要了吧。”   “曾有过偷盗行为的我们都要记录在案,重点盯防,所以要确定她以后能不能改正,问出原因很重要。”   洛局无奈极了,这小丫头还真是较真,他干脆道:“你觉得会是什么原因呢?你看我家缺钱吗?老糊涂了谁有办法!”   兰静秋想起他狗蛋的小名,还有他听见她说洛奶奶偷菜时的反应。   再想起最疼爱的大孙子婚礼都没出现的洛奶奶,还有刚才朱小琴那句‘怎么又跑出去了’还有老陶说从来没见过洛奶奶。   所有信息纠缠在一起再捋出来,兰静秋大胆猜测道:“那个年代人们都很苦,要饭或是偷盗养活孩子的大有人在。可现在生活条件好了,还改不了,那肯定是心理问题了。家里人不能正视,甚至嫌弃她曾偷盗过,更有可能把她关起来不让出门,都可能造成心理问题。”   洛局脸色难看极了,他问她觉得是什么原因,并不是真想让她分析!这丫头还真是能干,破案破到公安局局长家里来了!   她说着又看朱小琴:“我听说你跟洛奶奶一起去我家闹事,还以为你们关系很好,现在看来你只是把她当枪使,一说有人欺负她大孙子,她肯定给你冲锋陷阵,平时你们关系应该不太好吧。”   朱小琴怒道:“好不好的,关你屁事!”   洛生海冷冷道:“我听见过我妈说我奶奶是贼婆子,出去会给我爸给我们丢脸,说他儿子是公安局局长,她却是贼婆子,永远是个污点!我劝过我妈,她没再当着我的面骂过。”   兰静秋默默在心里给他竖起个大拇指,真勇啊,给亲妈捅刀! 第50章 交易   朱小琴听见儿子说这话, 简直要疯了,“你是我儿子吗?简直是讨债的,你替外人说话?”   洛生海叹口气:“妈, 人家都找上门来了, 把事说清楚,让爸决定以后该怎么照顾奶奶, 别再整天和稀泥, 再说静秋也不是外人。”   兰静秋赶紧摆手,她就是外人啊。   “你们的家务事我真的不关心,我只是在处理偷盗事件。”   洛局听她再次提起偷盗事件,眉心紧锁,难不成真是因为老大离婚的事把她得罪了?   “好,这事我知道了, 你也帮我分析出了原因, 不管你分析的对不对, 我都得谢谢你。放心,这事我肯定处理好, 兰同志, 需要逮捕我母亲吗?”   兰静秋知道洛局生气了, 能不生气嘛,让一个小警察找到门上来说他的老母亲偷盗。   兰静秋干脆道:“洛局,我发现这是您家时本打算跟洛队说一声就走的, 本来也没多大事,一看就知道老人家是病了嘛, 可是朱女士怀疑我来这里的动机, 我只好进来把事说清楚。”   洛局看了朱小琴一眼, 自己媳妇什么样儿, 他自然清楚,脸都已经被人家扒下来了,还能说什么。   洛启云一直想说话,但被父亲严厉的眼神看着只能忿忿地瞪着兰静秋。   兰静秋看都不看他,正打算要求跟洛局单独聊,里边的老太太问客人走了吗?她能出去了吗?好像已经忘了刚才有客人进去看过她。   洛生海赶紧进去照顾老人家。   洛局也有些不好意思,老太太的话就证明在有客人时不让她出屋,他跟兰静秋说:“家里人都忙,一个看不到老人家就自己出去了,刚才我妈从外边进来时,我还问她干吗去了,她指指厕所,我也就没多想,哪想到是去菜市场了。你放心,以后我们一定把人看住,兰同志,你还有什么要记录的吗?”   兰静秋摊摊手:“这点小事哪还用得着记录,不过我还有点事想跟洛局汇报,能请您移步到外边说吗?”   洛局皱眉:“去书房吧,隔音!”   两人一进书房,朱小琴立马抱着她大儿子哭了起来,说让人欺负到门上了,显然刚才在洛局面前不敢闹,兰静秋更觉得洛局这人道貌岸然,既然能管住媳妇跟大儿子,为什么不管个彻底呢?还一直让朱小琴刺激老太太,估计他只在乎表面的和谐。   洛局的书房陈设简单很有书卷气,他自己坐到书桌后,叹口气:“静秋啊,我一直觉得你是可造之材,老曹也对你多有赞许,真没想到你……。”   “我怎样?”兰静秋好奇地问。   洛局摆摆手:“说吧,这次你想要什么?你想让启云跟你大姐离婚,他们已经离了,难不成还想让我们跟青青断绝关系?那不可能,他们离了婚那也是我孙女。”   “洛局,您想哪儿去了?我真是无意中碰到的,不是故意找你家老太太茬,五天前我跟同事巡逻时发现了老太太偷肉,当时让同事把她送回来,结果同事没送到家。今天我们又碰到她偷菜,就想跟着到家里跟家里人说一声。一看是公安家属院还是领导这边我们就想着记下门牌号回去跟曹所长说一声。结果洛队回来了,问我们在这儿干吗?还没等说呢,您大儿子也回来了,一见我就指着我骂,说我是来找事的,然后您媳妇又威胁我要把我发配了,你说闹到这种程度了我能不进来说明白吗?要不说明白,您还真得以为我是故意来找茬的。”   洛局听得气闷,家有贤妻不败家,他这媳妇不管哪方面都说不上贤。他这个身份如果离婚就不好再往上升了,不然他早跟朱小琴离了。   家庭和睦也是考察干部的重要因素,所以他见老大媳妇闹起来,才会让他们赶紧离婚,不然再闹下去,所有人都会知道朱小琴嫌弃大儿媳妇生了个女儿。   哪想到老母亲又突然惹了事,让兰家人抓住了把柄。   “静秋啊,你在外边可没提还有个同事跟你一起处理这事!”   “我那同事有事先走了,我本来也想躲了,可我知道您绝对不会公报私仇,再说您说这事我要不跟您说一声,以后老太太要被人抓住了,或者不小心偷了贵重的东西,到时候怎么收场?”   洛局气笑了:“这么说我还得感谢你了?”   “那倒不用,这是我分内的事,再说您是我领导,为领导效劳谈什么感谢啊。我同事跟我都会严守保密条例,老太太就拿了两把菜,在农村互相摘对方两把菜算什么事啊,我们根本就没记录,刚才那姑娘看着也不像是多嘴的人。”   “哦,那既然这样,你还要找我单独汇报?”   兰静秋正色道:“我要跟您汇报的是关于连环杀人犯周宝贵的事,我不知道当时市局是怎么考虑的,但我觉得这个条件欠妥,周宝贵的要求是多活两年,但缓刑的话肯定会变无期,然后变有期,他会活下去甚至有一天出狱,对这十七个人和他们的家属太不公平了。”   洛局知道她是想谈条件,但不知道她要谈的是周宝贵。   他神色轻松了点:“市局催你们,自然有人催市局,想尽快结案让他认罪就得谈条件。现在已经谈好了,你想反悔?当时可是你去谈的。”   “是啊,我们可以做到让他多活两年,但不用缓刑,直接特事特办,给他延期执行死刑不行吗?”   “延期执行?”洛局皱眉,“法院能让市局插手量刑已经是特事特办了。你还想着再给他们搞出另一种刑罚方式来?”   “现在受害者的家属一直在抗议,这也算是倾听民意啊,要是采访一下跟案子无关的老百姓,我相信十个人里有十一个说该马上枪毙。而且当时谈条件的时候并不知道他还毁损了尸骨,我觉得这事也可以操作一下。”   洛局敲着桌子,半天才说:“我试试吧,那些抗议的人只在你们派出所抗议吗?”   “他们打算去法院的,开庭那天肯定去。”   洛局点点头:“好,开庭再说吧,你还有别的事要汇报吗?”   “没了,那我就不打扰您了,我也是看那些人太可怜了,所以特意跑来您家给您汇报这事。”   洛局笑了起来:“原来你是特意来汇报这件事的。”   “是啊,我知道洛局疾恶如仇,公正不阿,跟您谈一定有用。”   洛局这次笑里没带刀,“静秋啊,不用给我灌迷魂汤,我要是小肚鸡肠也坐不到这位置。”   洛生海把奶奶哄睡,见他妈还在假哭,忍不住说:“妈,你做什么事总说为我们好,我现在也还您一句,我说那些话也是为您好,这事不能再瞒着掖着了。你说办早退是为了照顾我奶奶,结果是出去打牌,对老人家疏于照顾不说还各种嘲讽,你当我爸一点也不知道?他提醒你好几次了,你只是面上改了。这事我说出来比我爸说出来好,等我爸说你时就该跟你闹离婚了。”   “他敢?我可给洛家生了三个儿子……”   “您出门的时候倒是看看大街上的标语啊,计划生育好几年了,天天喊着生男生女都一样,您做为局长夫人思想这么落后……”   洛启云推他一把:“老三,你到底哪头的?喜欢上兰家老六了?为了她跟咱妈做对?”   洛生海还没解释,兰静秋跟洛局有说有笑地出来了。   洛局:“基层派出所确实困难,除了侉子,摩托也得给你们争取争取。”   兰静秋一脸喜色:“那可太好了,谢谢洛局,要是枪能随身携带就更方便了,您说要是遇到匪徒还得回单位写报告拿枪,太耽误事了吧。”   “上边早就在试点,到时候看级别跟具体职务配枪,还得考持枪证。不过你现在操这心太早了,民警得两年警龄才有资格考。”   “没事,两年一晃就过。”   兰静秋说着像才看见客厅里的人,又礼貌地跟他们打招呼:“朱阿姨,洛大哥,洛队,我先走了,有点事要跟洛局汇报,耽误你们吃饭了,真不好意思。”   朱小琴跟洛启云看呆了,这兰家老六是被教训了吗?刚进来时满身刺,现在这么乖?   洛生海也很疑惑,他刚才抢着说自己老妈不好,但已经改了,确实是为了降低他爸的怒气,更重要的是为了兰静秋,免得她继续推测,继续惹怒他爸,他还以为单独谈肯定会吵起来,没想到两人居然已经这么和睦了。   他赶紧站起身:“爸,我送她出去吧。”   洛局把兰静秋送到屋外,洛生海帮她把车子推出来,送到胡同口,“你跟我爸说了什么?”   “就是你奶的事啊,其实本来也没多大事,我听见你妈威胁我,还说有贵客就想冲进来吓唬她一下,结果客厅里没客人,只洛局在,我就以为她哄我呢,于是我就说了你奶的事,哪想到你家屋里还真藏着贵客呢,这事闹的,真没想让你家没面子,话说那姑娘是你妈给你介绍的对象吗?挺漂亮的!”   “不是。”洛生海皱眉问她,“就只说了这些?”   “是啊,我还劝洛局别太忙工作,老人家不是只吃得好喝得好就算过得好,还得关心老人家的身心健康。”   洛生海哼了一声:“你几岁?他几岁?你跟他说这些?”   “我们民警就是管些杂七杂八的事,调节纠纷嘛,可能是职业病,不过你爸挺好的,没嫌我烦。”   “兰静秋,我以为我们是朋友,我可从来没对你撒过谎。”   兰静秋愣了下,想到他说她不是外人,一时间有些疑惑,他为什么不把她当外人?就算他大哥跟大姐没离婚,两家也各是各的,一样是外人啊。   “那怎么办?要不下次你也对我撒次谎?”   洛生海气笑了:“行了,走吧走吧,没心没肺的,以后再遇上这种事,先回去找你们曹所长,万一得罪了心黑的,你得一辈子窝在东城派出所打杂。”   兰静秋无奈道:“这事怪你啊,我跟老陶都打算走了,是你把我们堵那儿了,然后你大哥跟你妈啥也不问就先骂我,我能受气吗?”   洛生海是真有点生气,但还是提醒她:“该受气时就得受着,一个小警察跑到局长家还想翻云覆雨,我爸没看起来那么和善,这次只是你运气好。”   兰静秋见有人过来,没再多说,摆摆手走了,她这次是真的感受到了洛生海的关心,很奇怪的感觉,完全不明白他为什么关心自己,喜欢上自己了?   兰静秋摇摇头,不太可能吧,他每次见她都是指责,这能是喜欢。   洛生海回到家,洛局也问他:“喜欢上那姑娘了?”   他愣了下,摇摇头,“就我妈那样的,我敢找对象吗?找我妈喜欢的我绝对不喜欢,找我喜欢的,天天干仗。”   “天天干仗?那还是喜欢兰家老六啊。”   洛生海没回答,问他爸:“兰静秋跟你说什么了?连环杀人案的事吗?”   洛局挑眉:“看来你对她很了解。”   “给受害者超度就是她最先提议的,我一猜就是这事。”   “老三啊,要真喜欢她可得盯好了,这姑娘要走了邪路可了不得。”   洛生海愣住:“她是警察,走什么邪路?”   “一个入职不到一个月的小警察,敢来跟我谈条件,还指导我跟法院去协商缓刑变延期,年纪轻轻的胆量足,野心大,还习惯了跟人置换交易,她的前途是红是黑很难说啊。”   “放心,一定是红!”洛生海坚定道。 第51章 人贩子   兰静秋可不知道洛局是这么想她的, 解决了心头大事,她轻松不少,回了派出所跟老陶解释了刚才的事:“都是误会, 我大姐跟洛家老大刚离婚, 两家误会不少,所以他家老大才那么气冲冲的。老人家可能是老年痴呆前兆, 说了以后肯定会看管好。”   “啊, 老年痴呆前兆会偷盗?不是记性差吗?”老陶有些疑惑。   “那就不知道了,人家怎么说咱们怎么听就行了,反正咱们也不能跟别人再说这事。”   “那是那是,老人病了,又不是故意的,说这干什么, 那还用不用跟曹所长汇报一下?”   兰静秋说:“咱要是不能处理这事得跟曹所长说一声, 这不是已经处理了吗?”   “也是。”   老陶很容易糊弄, 也不爱说人是非,兰静秋十分放心。   周宝贵的案子很快开庭, 等到庭审那天, 连环杀人案的那些受害者家属举着牌子, 拉着横幅,围在法院外边。   等法官宣布死刑延期两年执行时,坐在旁听席上的兰静秋才松了口气, 她知道虽然洛局只是副局长但他说可以试试,那就基本上稳了。   被告席上的周宝贵居然还胖了一圈, 可能不用半夜打更, 作息调整好了, 身体都好了很多。那些受害人家属看见他气色不错都咬牙切齿, 恨不得扑上去揍他一顿。   开庭后他眼睛一直往旁听席上看,他媳妇刘小玉跟周保国都没来,看得出来周宝贵很失望。   他听见最后的判决就问旁边的法警,“是缓刑了吧,是不是缓刑了?”   法官十分负责任地说:“不是缓刑是延期,也就是两年后的十月二十一号是你执行枪决的日子。”   周宝贵在看守所里了解到了缓刑是怎么回事,他觉得这真是意外之喜,哪想到居然是延期,两年后还得执行死刑,怎么会这样?   本来他只想再苟且两年,结果别人告诉他缓刑只要老实待着,不用死不说还可能提前出去,这就像给了沙漠中眼看要干渴至死的人一片湖泊,结果现在告诉他只准喝两口水,然后渴死。   从希望到绝望!周宝贵直接崩溃了。   “不是缓刑吗?不是不用死了吗?骗人,你们骗人!”他疯了一样喊着,试图去跟法官讲道理,法警直接把他按趴下了。   那些受害人家属本就恨不得咬他两口,虽然是死刑,但现在不枪毙,他们已经觉得难以接受了,哪想到他居然还不服。人们都纷纷冲上去想打他,被人拦着也把臭鞋烂袜子扔过去,甚至还有个大妈带了几枚臭鸡蛋。   法庭乱成一团,兰静秋没再看下去,这案子总算了结了,不过接下来还有小周的事,如果小周拒绝当警察,或是考试没通过那可就太好了。   可惜事与愿违,小周考试通过了,而且分到了东城派出所,曹所长给大家介绍他时,大家神色各异,都知道他的身份,也知道他家被受害人家属砸了,有一个甚至还想着放火。   人总是潜意识里对受害者家属同情怜悯,哪怕知道凶手的家属是无辜的,也会不自觉的远离,甚至鄙视。   还会觉得他家人那么坏,他能好吗?哪怕早就传出小周不是老周亲生的,大家也还是觉得小周在那样的环境里长大,十分不可靠,这样的人来当警察,跟他们做同事?   很多人不满,曹所长的眼神头一次犀利起来,阻止大家表达不满,不过他还是说:“咱们派出所太缺人手了,小周是这批特招来的,先在办公室做些杂活,不需要出警。你们谁有空谁带带他,该教的也得教着。”   大家一听做杂活,心里立马舒服多了,然后兰静秋就发现,大家可爱使唤小周了。   “小周,去烧点水!”   “小周,笔录纸没了,赶紧给我领点去。”   “小周,告诉刘姨给我们组留饭。”   反正用得着的用不着的,都爱使唤他,他也特别殷勤,就像个打杂跑堂的,不知疲倦的跑来跑去替大家干这些杂事。   兰静秋以为他会来找自己,毕竟案子是自己办的,两人当时也算有交集,还曾一起翻墙进厂里。可小周对她就像对其他人一样,殷勤恭敬,倒是老陶替他打抱不平的时候,他说:“能进派出所是我八辈子积了德,别说做这些事了,就是让我洗厕所也干啊。”   除了小刘跟老陶其他人都对他不怎么样,可听他这么说,别人倒不好再说什么了,而且人心都是肉长的,看他这么老实这么服帖,很多人还是让他干活但不再吆三喝四了。   要是小周被人使唤时给茶杯里吐口水,嘟囔着不肯干,或是跟谁吵了两句,兰静秋可能更放心。   可他现在这种逆来顺受的样子,却让她对他刮目相看,这是个狠人,对自己狠,对别人肯定更狠,看来老周担心他弑母并不是毫无来由,确实得多留意着他。   小周住进了派出所宿舍,他说他家已经搬去了凤安区,来来回回的不方便。吃住都在派出所,工作也不用出门,老老实实的,曹所长还真就放心了。   兰静秋却决定时刻留意着他,“你们家的院子呢?卖出去了还是租出去了?”   正在擦桌子的小周苦笑起来:“哪儿卖得出去啊,人家都说我爸……都说他是在那里边杀的人,那可是凶宅中的凶宅,本来隔壁那院子有人想买来着,结果听说这事,现在也没人买了,不是有骨头嘛,还有吃人肉的狗,反正传得特别邪乎,那连着的三家都成了凶宅。   兰静秋一听倒是动了心思,别人怕凶宅,她可不怕,而且现在肯定便宜啊,旁边两院破败了,周家那院子还算不错,现在先住着,那个位置不错,以后肯定会拆迁盖楼,也算是一笔投资。   这么一想,工资还没发呢就分出去好几份,要给家里交钱,想给大姐投资,还想给李奎投资,还要买院子,她工资估计就三十来块钱,肯定不够。   兰静秋叹口气,买房先得放一放,再穷也得先投资,等分了红再买也来得及,估计周家的院子几年内都没人敢买。   她除了跟老陶巡逻,还把凤安城所有失踪儿童的记录都找了出来,想找找规律。   拐卖儿童的很少有单干的,寻找对象,拐骗,藏匿,运输,再贩卖,肯定有组织,为了组织人员稳固有些拐卖团伙就是一个家庭或家族。   可惜的是她找到的记录都是近十年的,之前的都已经被烧毁。   老陶问她:“找这些干什么?陈年旧案,怎么查啊。”   “十年丢了十四个孩子!十一个集中在这五年,这五年咱们凤安城一定有一个拐卖团伙。”   “啊?凤安城的拐卖团伙?”   “就算不是这里的,也一定经常在咱们这儿路过,甚至把咱们这儿当成了货源地。”   老陶皱眉:“货源?你说那些丢了的孩子?”   “是啊,人贩子不就是把孩子当货物嘛。”   老陶也有孩子,听不得这样,他叹口气:“这些缺德冒烟的,总拐别人孩子,自己肯定生孩子没□□。”   兰静秋没理他,骂再狠有什么用,得把这个团伙抓出来才有可能找到孩子,现在没有打拐办,各地公安的信息流通也很慢,找孩子真是难上加难。   老陶翻看着资料:“这些孩子当时都找过,家属照看不到位,基本上丢孩子超过十分钟再发现,人贩子就已经把孩子带走藏好了,这边找着,那边已经出城了。”   “是啊,所以他们肯定有交通工具,还有本地人帮忙藏匿。”   “那咱们怎么找?”   兰静秋道:“我是想着先把近五年丢孩子的这些人家都走访一遍,看看他们的人际关系中有没有重合的人。这些以前都是当个案处理的,把案子放一块看看,也许会看出端倪。”   她说着就发现小周好像在偷听,“小周,你有什么好法子吗?”   正拖地的小周赶紧摇头:“没,我就是挺心疼那些人家的,孩子丢了一辈子过不去的坎啊。”   兰静秋瞅他两眼,也没在意,她跟曹所长一说,曹所长笑了起来:“好,这就好,踏实点,别总想着办大案子,咱们凤安城可没那么多大案子。去查吧,五年十一个,确实不少,要是一个团伙,够猖獗的。”   “曹所长,丢的这些孩子里只有两个是咱们东城区的,还得去别的区查,您是跟他们打声招呼还是给我开个条,万一让人碰上,肯定会说咱们不讲究。”   曹所长更加欣慰地点点头:“这就对了嘛,可不能莽莽撞撞不管不顾的,你先查咱们区的,等下周再去别的区,周一我们去市局开会,到时候我跟大家知会一声,一起协同办案嘛。”   有了曹所长的支持,兰静秋跟老陶巡完逻就去了菜市场附近的一户人家,他家是两年前丢了个一岁半的女孩,记录上写着刚会走路,自己在门口垫子上爬着玩,大人去屋里拿东西,回来人就不见了。   这天是周日,这家人老老少少七口人都在家里正准备吃饭呢,一个没了门牙的老爷子,一对中年夫妇,一对年轻夫妇,还有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   年轻夫妇中间还站着个一岁多的孩子,穿着蓝色的罩衣,头发很短,看不出是男孩还是女孩。这孩子正伸手想抓挠桌上的菜,年轻男人把孩子的手按住,正哄呢。   见兰静秋他们来,这家人都吓了一步,中年女人急躁地问:“咋回事?警察同志怎么上门了?我家有人犯事?”   老陶赶紧说:“没有,你家两年前不是丢了个孩子吗?我们就是来问问孩子的事。”   正盛饭的年轻女人眼圈立马就红了,看来这位是孩子妈,她手里的碗差点摔在地上,她丈夫赶紧把碗接了过去,也一脸急切:“同志,我家乐乐找到了吗?”   兰静秋无奈地摇头,她也不想再把人家伤疤撕开,但那些案件记录很简单,看不出什么问题,她想当面再问问孩子丢失前丢失后,周围有没有反常的地方。 第52章 家贼   兰静秋看着满眼期盼的孩子妈, 温言道:“还没有,我们正在汇总丢失儿童的信息,给他们建立档案后, 会一直追查下去, 总会有消息的。”   没找到?孩子妈身子一下子软了一样,靠在丈夫身上。   中年女人是孩子奶奶, 他一脸戾气:“要是找不到呢, 谁家丢了孩子有找见的?早卖了,听说还有挖器官的,要不就打断了腿当乞丐,我真没听见谁家有找见的。”   那个小伙应该是孩子妈的小叔子,还没结婚跟着爸妈哥嫂一起过,他也说:“就是, 我听说有杂戏团也要小孩, 从小掰断骨头, 弄成畸形,说是天生的, 当猴给人戏耍赚钱。”   孩子妈呻音一声, “别说了, 快别说了,我家乐乐肯定是卖给好人家了,缺孩子的人家!”   小叔子不长眼色, 还说:“要是男娃没准卖给人了,女娃最惨, 买的人少。”   他哥骂他:“闭上你的乌鸦嘴吧, 不盼点好。”   孩子奶奶不满地看着兰静秋他们:“你们要找到孩子来告诉我们一声, 你说又没找到, 这不是让我们空欢喜一场吗?”   兰静秋对这位奶奶没什么好印象:“你找你家堂屋的扫把还得抬抬腿呢,何况是找被拐的孩子,我们不查怎么找?难不成找算命先生给测个八字指个方向吗?   孩子爸急忙说:“警察同志,我妈没别的意思,我们一开始天天盼着能把孩子找回来,可希望一直落空,正好我媳妇又怀上了,生了这个,乐乐还是找不见,我们就把心思都放在东东身上了,以为乐乐这辈子都见不着了。结果这都两年了,你们突然来问,我妈就以为有乐乐的信了,结果还是没找到,她就急了嘛!”   老陶赶紧说:“理解,我们十分理解,但该问的还得问啊,还是那句话,不查怎么找?”   孩子妈缓过来了,把东东抱在怀里,流着泪说:“警察同志,你们问吧,什么时候来问都行,只要你们帮着找,找不到我也不怪你们,有一点希望都得找,有需要我配合的我一定配合。”   这才是正常家属的态度,就算又生了孩子也忘不了丢了的那个。兰静秋看看孩子奶奶,总觉得她这反应不对劲,孩子的太爷跟爷爷就更不对劲了,居然还在吃饭。   他们进来时两人惊讶了下,听清楚是什么事后就又拿起馒头吃了起来。   兰静秋指指孩子妈抱着的那个:“男孩女孩?”   “男孩,叫东东!东东,快叫阿姨好,让阿姨帮着咱们找姐姐。”   兰静秋逗了孩子两句,就开始询问起来,人际关系得问一遍,丢孩子前后附近有没有来过陌生人,亲戚朋友有没有在外地不清楚做什么工作的。   她问,老陶在一边记录,等问得差不多了,兰静秋看了眼还在吃饭的孩子爷爷,突然问道:“东东要是个女孩,会不会也弄丢了?”   孩子太爷已经吃完出去遛弯了,孩子爷爷夹菜的手顿了下,眼睛都不敢抬了,机械地嚼着馒头。   孩子奶奶却不解地看着兰静秋:“你说这话什么意思?你是说我们故意把自家孩子弄丢了吗?是她妈给弄丢的,气的我打了她一顿,就算是女孩也是我家的孩子,我们怎么会故意弄丢。”   “对,我们再没良心也不可能扔自己孩子啊,警察同志,你可不能冤枉我们。”孩子爸说。   孩子妈却看着孩子奶奶:“妈,是不是你?乐乐刚生下来你就抱怨过,一定是你怕不让生了,就找人把乐乐卖了,让我们再生儿子,你居然还骂我打我,说我弄丢了孩子?”   “你放屁,明明就是你弄丢的,你听他们胡说,我是想让你头胎生儿子,要不然再生还得交罚款,我可没卖孩子,那是我亲孙女,你舍得我都舍不得。”   孩子妈哪里肯信,住一起的婆媳很少有关系好的,两人早有摩擦。   兰静秋等她们吵了会儿才说:“你们在吵什么?我又没说你们故意把孩子丢了,我是说要是男孩你们肯定不错眼珠的盯着吧,那就不容易丢了,女孩不在意,更容易丢。”   孩子爷爷明显放松下来,兰静秋又笑道:“不过你们没故意丢孩子,别人可说不准,有些老人家就是想要孙子,管孙女叫赔钱货。计划生育生二胎要罚款还会影响工作,肯定更觉得头胎是孙女的话就是赔钱货了,可家里其他人又不同意扔,那怎么办呢?只好联系人贩子来把孩子抱走,能叮嘱一下给找个好人家,也算是当爷爷的心了。”   孩子爷爷手里的筷子啪嗒一下掉在了桌上,大家都愣住了,一起看他。   兰静秋笑道:“这是怎么了?我说别人家呢,没说你啊,不过既然要重新查,请各位都跟我到派出所重新做下笔录吧。”   小叔子不高兴地说:“我们都上班呢,哪有空去派出所?”   孩子爷爷却起身说:“那我先去跟我爸说一声,让老爷子看着门。”   兰静秋给老陶使个眼色,他跟着孩子爷爷出去了。孩子奶奶没好气地看着兰静秋:“你刚才说的那是什么话?我们家谁也不会扔孩子,警察同志,你是来帮我们找孩子呢,还是来挑拨离间的?真没见过你这样的。”   正说着,老陶在外边喊起来:“静秋,他要跑!”   兰静秋立马冲了出去,孩子爷爷已经被老陶按住了,他嘴里直叫屈:“我没想跑,真没想跑,就是突然想起孩子麦乳精快没了,想去供销社给孩子买麦乳精。”   “我们这儿查案呢,你突然想起来要去买东西?”   兰静秋帮老陶给他上好铐子,上下打量着他,就是个很普通的中年人,长得普通个子普通,看着很朴实。还真是人不可貌相啊,当着警察的面就想跑。   身后一家子全出来了,一个个都一脸呆滞,孩子爸不敢置信地看着孩子爷爷:“爸,是你故意把乐乐弄丢的?那可是你孙女。”   “不可能,警察同志,你们一定弄错了!”孩子奶奶却不肯信。   孩子妈抱着东东哭得撕心裂肺,“还真是家贼啊!当时全都埋怨我没把孩子看好,合着你们一家子耍我!”她又开始怀疑孩子爸爸是不是也知情。   小叔子也惊呆了,然后他说:“我想起来了,那年过年的时候,我三姑来,我爸还问她孩子怎么样,见我进去两人就不说了!”   老陶佩服地看着兰静秋:“你怎么看出来的?”   “我就是试试,没想到一试一个准。”   孩子爷爷干了这事肯定心虚,一听她说那些话还以为在说他,结果她又一拉一拽的,让他心情一松一紧,可不就想着跑嘛。   老陶把人押回所里时还说:“你说他跑个什么劲啊,能跑得了吗?”   “可能是想去找同伙对好口供,怕被查出来。”   这一家子都跟着去了派出所,孩子妈这时候好多事也想起来了:“孩子刚生下来就说要送走,当时计划生育查得严,怀了二胎直接就拉着你去做人流,所以孩子他太爷说送人吧,我肯定不同意,我家那位也不同意,就是孩子奶奶也不同意,说再等等,没准政策还能变,我跟我家那位年纪都不大,就是等上十年也能生啊。我怎么也想不到都养了一年多了,怎么又想起送人了?到底送谁了?还能不能找回来?”   孩子奶奶也气得大骂:“都是我公爹那老不死的东西,总念叨着闭眼前要见见曾孙,肯定是他撺掇的!”   孩子爸爸更是崩溃了,亲爸把亲闺女送人了,还伪装成被偷了,这叫什么事。   孩子爷爷这位业余人贩很好审,被带到派出所直接就招了,孩子太爷等不及了想抱曾孙,给他出的主意,他跟他妹妹执行的,趁孩子妈进去拿东西,把孩子抱走了,他妹夫还借了摩托车在公路边等着,直接就把孩子送出城了,上哪儿找去。   他当时被兰静秋吓得慌了神,以为自己做的事都被人家查出来了,这才找到家里来,就想着先跑出去避一避。   孩子爸傻了:“我爷爷的主意?我爸找的人?我三姑跟我三姑夫帮着送走的?就瞒着我跟霞子?那可是我俩的孩子!生东东的时候我又想起我家乐乐,我三姑还劝我孩子没准找了好人家,也过好日子呢,让我别惦记。居然是她帮着送走的?她怎么有脸跟我说那些话?”   下午的时候,那两个从犯也被带来了,一般不是惯犯的话一进派出所心理上先怂了,灯一开,看看墙上坦白从宽的大字和眼前人笔挺的制服,全招了。   说是卖给一家不能生育的了,在清水县,虽然不算远,但自行车过去肯定得半天,还得累个半死,倒是有客车。   于是兰静秋跟老陶又被安排去出差,两人带着孩子爷爷跟孩子爸一起去清水县找孩子,客车上太挤,气味也不好,还好开得飞快,兰静秋这种坐过赛车的都紧紧扶着前边椅子生怕被甩出去。   等找到那家,更气人的事发生了,这家人买了个孩子,没几个月就怀上了。一家只能生一个嘛,刚买的这个还没来得及上户口呢,于是这家就又把那孩子转手给卖了,这次不知道卖去哪儿了,只说找人联系的外地人,人家给的钱不少,没亏了。   孩子爸哀嚎一声冲向孩子爷爷,想打又下不去手,噗通一声跪下了,啪啪扇自己的脸:“爸啊,我叫你爸,那孩子叫我爸,你怎么忍心那!那可是你亲孙女!” 第53章 勾结   对方说不知道孩子卖谁了, 兰静秋能信吗,只要做过就会有痕迹,在那儿送的, 谁联系的, 钱怎么给的,顺着线, 一个环节一个环节的查下去总能找到。   哪想到还真就找不到了, 这家只跟亲戚说想把孩子送人,亲戚说送人多浪费,听说谁谁家卖了个孩子,买孩子的还没走呢。   于是这个热心肠亲戚给他家打听去了,正好那人还在宾馆住着呢,让把孩子抱过去给五十块钱, 他们就把孩子抱过去拿了钱走人了。   现在只知道那人叫平哥, 小平头, 个子不高,四十出头, 其他信息一点没有。   “我们卖了孩子心里也不安, 就想着把她平时玩的拨浪鼓跟老虎枕头给孩子送过去, 结果再去那人就走了。”   兰静秋还不死心,“你这亲戚听谁说的?谁家卖孩子了总知道吧,他家怎么联系上的。”   她联系了当地的警方找到这家, 结果人家说街面上有传言只要去宾馆里说一声想卖孩子,过些天就有人找上门来了, 他就去试了试, 结果还真找来了。   这宾馆肯定是贼窝, 就算不是贼窝也起码有一个人是跟人贩平哥有联系的, 兰静秋跟老陶想跟着当地警方去宾馆把人排查一遍。   结果对方不知道是怕他们抢功还是怎么回事,自己去了,还很快确定了嫌疑人,但却在追捕中把人追上了国道,被拉煤的大卡车给撞死了。   兰静秋是在当地派出所招待所里听到消息的,不由跟老陶吐槽:“这也太巧了吧。”   老陶也皱眉:“是啊,太巧了,不过也算是恶有恶报,他怕被抓肯定心虚想跑。”   兰静秋并不是感叹太巧了,她是想说会不会有人故意把这人弄死,好断了线索!难不成派出所里也有人跟人贩子勾结?可现在是在人家地盘上,这可怎么查?   她跟老陶到了当地派出所,人家说曹所长打电话叫他们赶紧回去,兰静秋皱眉,这就更巧了,“被撞死的那人信息能给我一份吗?”   负责接待她的是个姓杜的分队长,对方倒是没为难她,还跟她讲了当时的情况:“这老头就是在宾馆打扫房间的,对宾馆很熟悉,我们一打听平哥,他听见信了,就从宾馆后窗户跑了,我们一看肯定有问题啊,追着不放,结果追到大路上,他跟寻死一样冲着车去了。”   “跟寻死一样冲过去?你确定吗?如果他宁死也不想被抓,那可能他想保护的是跟他有血缘关系的人。”   “孤寡老头!一个亲人也没有,估计就是不想进监狱,人贩子在监狱里都不招人待见,他肯定怕了。”   听起来好像没什么问题,但兰静秋就是觉得太巧了,巧得像是有人安排好的,再问人家态度就没那么好了,这也就是她是个年轻女孩,人家还有问有答,老陶都没人搭理,这派出所的氛围可远不如他们东城派出所,兰静秋一边吐槽着一边打量着每个人,试图找出点疑点。   人家却问她:“送你们去车站吧。”   兰静秋没让他们送,她先让老陶把跟着来的那两个带去车站,孩子爸都要崩溃了,以为来了就能见到孩子,结果还是没见着,并且这次是真的断了线索。   孩子爷爷大气都不敢出,再不喜欢丫头,也只是想着让她换个人家换个地方,哪想到这家人这么不讲究,你家有了亲生的,把孩子送回去也行啊,或者给别的没孩子的,居然五十块钱卖给了外乡人,连个大名都不知道,只知道叫平哥,这上哪儿找去!   想到他们说的当乞丐挖内脏进马戏班,孩子爷爷也后悔极了,结果这老爷子还不会说话:“怎么能再转卖呢?你不想要送回来啊,哪怕送去福利院呢!你得让我知道她好好的啊,当时卖了三十五,他家转手还赚了十五,太不讲究了……”   孩子爸爆发了:“三十五块钱你就把我闺女卖了!你算什么爷爷啊,分家,回去就分家!”   兰静秋懒得劝,让老陶领着他们去车站,她让卖孩子的那两户人家给她描述平哥长什么样儿。   杜队长见她又回来了,有点不高兴,“人贩子的信息我们会收集,赶紧回去吧,晚了怕没车。”   “这平哥肯定不只在你们这里买孩子,我怀疑我们凤安市丢的孩子也跟他有关系,我把画像拿回去,公安系统的都记牢了,万一哪天碰见了呢?”   反正是顶着人家的不满,把能打听出来的都打听出来,她自己给画了像,一个正面一个侧面,本想给他们留一份,人家见她问完了,马上过来问:“送你去车站吧。”   这是恨不得赶紧让她走,兰静秋更觉得有问题了,想留下查吧,以什么理由?再说一个人留下查案太危险了,现在乱得很,要是他们真的有问题,被她发现的话,肯定会灭口。   兰静秋把画像收起来,赶去车站,那对父子已经不吵了也不说话,眼神都不对视,要是孩子找不回来,这隔阂永远也消不了,再说就算找回来,这种伤害也难以弥补。   他们坐的末班车,路上司机给别人捎东西又耽搁了会儿,回到风安城天已经黑了,到派出所时曹所长却不在,老陶奇怪道:“他不是让咱们赶紧回来吗?我还以为有事要找你。”   兰静秋无奈道:“肯定是那边跟曹所长打电话了,不想让咱们插手,能有什么事,回家吧,明天再说。”   她回了录像厅,门外又有动过的痕迹,但这次那人退走时也撒了灰尘来掩饰,锁看着也完好无损,兰静秋冷笑,看来那人也没闲着,她还以为会在屋里给她留个什么东西,四叶草或是别的什么一看就对上暗号的东西。   可屋里什么也没有,但兰静秋就是知道有人进来过,还坐过她的床,她把床上床下检查一遍,什么也没发现,干脆和衣而睡。   第二天,她起晚了,到派出所时老陶已经在所长办公室汇报呢。   曹所长也很无奈,劝他们:“没提前打招呼就去了,人家肯定不欢迎。”   等老陶出去了,兰静秋跟曹所长说了自己的疑虑,曹所长皱眉:“你是怀疑他们那儿有人跟人贩子勾结?这话可不能随便乱说。”   “我只跟您说了。”   曹所长瞪她一眼:“我宁愿你没跟我说,这怎么查?偷偷派你过去查,万一发生冲突怎么办?往上报?还是我找他们所长谈?一点证据都没有,只是猜测,跟他们怎么说?怀疑他们警匪勾结?这话一说可就把人得罪狠了!”   曹所长情绪有点激动地说完,又分析道:“其实他们不带你们去宾馆很正常,自己的地盘突然跑来外人说抓人贩子,人贩子还在国营宾馆里上班,你说显得他们多无能吧,肯定自己先去把人抓住,那边虽然挨着国道,但他们还能故意把人往国道上赶吗?就算故意赶了,就那么巧来了辆大货车?这也是他们能安排的?”   兰静秋嘟囔道:“都是他们口述,我又没见着。”   “可你说的只是猜测,没一点证据!行了,不是还有其他人吗?接着查吧,乐乐这案子应该是个案!不过这个平哥肯定是专业的人贩子,你把画像放下,我让人印了,人手一张。”   现在也只能这样了,但兰静秋还是觉得什么时候有空了得再去清水县走一趟。   从所长办公室出来,兰静秋就听见有人在门口哭诉着什么,又怎么了?她发现这基层派出所一天天的特别热闹,结果过去一看,这人就是乐乐的奶奶。   就见她坐在地上,一手拍着大腿一手指着小刘:“当初你不耐烦地跟我们说立案了,会找,让我们回去等消息,然后就再也没消息了。结果怎么样,根本不是人贩子,是我家出了家贼你都没发现,要是那时候你们能像那个女警察一样把乐乐她爷吓的说了实话,乐乐还能找回来,都怪你们!我乐乐找不回来了。”   兰静秋傻眼,看来当时的案子是小刘处理的,而且他的态度很不耐烦,怪不得乐乐奶奶对警察好像有点排斥。   不过她这么心疼孙女吗?居然跑来骂小刘?兰静秋打量着小刘的表情,他在隐忍。   现在她出去显然不合适,干脆先退回了办公室,见小廖进来,她赶紧问:“怎么回事啊?”   小廖叹口气:“孩子爷爷不是把孩子卖了嘛,昨天你们回来后,不是把他关拘留所了吗?结果孩子奶奶跑来让抓她公爹,说都是她公爹的主意,跟孩子爷爷没关系,可她公爹都八十多了,怎么抓?万一死拘留所里都是事。再说孩子爷爷一口咬定都是他自己的主意,跟他爸没关系,这女的就不干了,在这儿闹腾呢!结果正好碰上小刘,她就说是小刘当时没查出来才导致孩子现在找不见了,说孩子爷爷只是把自家孩子送人了,没犯法。反正就是耍赖让放了孩子爷爷,真是一哭二闹三上吊,小刘也是倒霉啊。”   兰静秋试探着问:“我看小刘现在挺细心负责啊,当时估计是疏忽了吧。”   “当时他也跟你一样刚上班,也总闯祸,现在当然沉稳多了。”   兰静秋是想问问现在的小刘跟以前的小刘是不是差别很大,没想到小廖这反应,她不由挑眉:“你觉得我总闯祸?”   小廖赶紧摆手,陪着笑道:“是我说错了,你哪里闯过祸?是总立功才对,主要昨天听曹所长说你又跑去清水县闹腾了,让人家所长给他打电话,我还以为你闯祸了。”   兰静秋没再理他,大概自己太激进了吧,可当警察也不能天天坐着等案子找上门吧。 79年刑法就规定了拐卖人口的五年以下有期徒刑,情节严重的五年以上。后来83年又有修改,拐卖人口团伙的首要分子,或都情节严重拐卖人数多的,可以判死刑。   兰静秋觉得那个平哥被抓肯定是死刑,所以这样的人是最谨慎最难抓的,抓捕时对方也容易狗急跳墙。   而乐乐爷爷这样的肯定是五年以下,甚至如果家人求情,再考虑卖的是自家孩子,可能一年都判不了,最多关几个月。   但乐乐奶奶就在派出所门口胡搅蛮缠,先说卖的是自家孩子不犯法,又说他们家人都不追究,还不放人她就讹上了小刘,说因为他不是个好警察,没好好帮着查。   她还挺有理:“人家兰同志一到我们家三言两语就问出来了,你要是当时能问出来,我家乐乐早找回来了,都怪你没本事,现在还想抓我家老头,这绝对不行,我要找你们领导!” 第54章 超生   曹所长就在办公室里听着呢, 正想出去处理,就听见小刘沉声道:“外边有意见箱,对我有意见可以投诉我, 在这里影响我们办公, 属于滋扰社会治安也是要刑拘的。”   见乐乐奶奶似乎没听懂,他干脆就说:“再跟我动手动脚就是袭警, 老太太, 到时候连你一起抓起来。”   兰静秋跟小廖一起趴窗口看着,小廖不由感叹:“小刘发威了啊。”兰静秋却觉得有意思,看小刘隐忍的表情恨不能一脚把老太太踹开,他脾气一向好,难不成这才是他的真面目,还是说他根本不是小刘?   曹所长也一直在听着, 见小刘这样, 赶紧出去了, 瞪了他一眼,把乐乐奶奶带去所长办公室劝慰。   小刘一脸怒气地进了办公室, 拿了个文件夹又走了, 谁也没搭理。   小廖跟兰静秋说:“他会不会生你气了?”   兰静秋愣了下:“生我气干什么?因为那老太太拿他跟我比了?不会这么小气吧, 我去了趟清水县也是铩羽而归,都是人,谁还没个走眼的时候。”   小廖让兰静秋劝劝小刘, 她倒是想借此机会跟小刘谈谈,可人家根本不给她这样的机会, 大概是怕曹所长骂他, 不知道躲哪儿去了。   兰静秋也不能只等着看好戏, 她跟老陶还得接着去查儿童失踪案。   东城区第二户丢孩子的人家就是李大柱家, 他家没再生孩子,一直在找,找的家徒四壁,还借了李奎的高利贷,李大柱更是倒霉,去卖血摔断了腿,总之一进他家就觉得哪都写着一个惨字。   兰静秋其实觉得人是有气场的,要是总跟祥林嫂一样,会越念叨越衰,再苦再难也得昂扬向上,孩子该找,生活也得继续啊。   她还没劝呢,老陶已经劝上了,其实兰静秋已经把他家丢孩子的过程详细的记录下来了,孩子是在赶集卖货的时候丢的,李大柱是工人,他媳妇刘桂芳没工作,常骑着三轮到附近村里集上卖袜子跟鞋,就是最耐用最便宜的解放鞋,白的黑的毛钱袜子,孩子就用绳子拴在脚边,在摊位旁边玩,谁想到一转脸的功夫就不见了。   刘桂芳一直自责,又落下了病,没法再出去卖货,李大柱也因为找孩子被单位给办了病休,老陶就劝他们先把生计解决了,哪怕开个早点摊呢,他们这一片位置不错,离厂区不远,卖点包子油条肯定亏不了。   兰静秋也说:“要不就去车站卖,车站人多信息量大,找人把你儿子的照片放大了,挂在摊位前边,边做生意边找,无头苍蝇一样四处跑着找有什么用?”   从李大柱家出来,老陶对人贩子更是深恶痛绝,“这孩子就是父母的命,是家里的魂,孩子没了这家也就不成家了,这些人真该千刀万剐。”   兰静秋没空感慨,翻着资料:“去西城区吧,这家一看就有问题。”   西城区这家超生被罚过款,生了三个女儿,最小的女儿还没满月的时候丢了,兰静秋都怀疑是跟乐乐一样,被他们给卖了或是送人了,怕街面上人说他们,才说孩子丢了,所以得先去这家,万一也是个案,得先剔除出来。   结果两人到了敲了半天门,也没人来应,还是隔壁的人出来说:“警察同志,他们两口子不在家,不知道上哪儿打工去了,估计得生了孩子才回来。”   “去打工,生了孩子才回来?”兰静秋有点纳闷。   那人也是个爱说闲话的,就凑过来说:“他家为了生儿子超生,怕居委会的要拉他们做流产,他家老二老三都是一怀上就躲了,生完才回来,还赖着不肯交罚款,老三那个躲不过去了,结果孩子丢了,谁还好意思上门要罚款。”   兰静秋跟老陶一听,更觉得有问题,这是不想交罚款,把孩子给送人了吧,还要说孩子丢了,简直是添乱。   两人正要走,屋里有什么东西摔落的声音,兰静秋怔住,看那个邻居:“你不是说他家没人吗?”   “呵呵,可能是在家躲着呢,警察同志,我真没想骗你们,他家也挺不容易的。”   兰静秋看了眼院墙,靠门的位置很明显有人经常从那儿翻跃,墙面都磨光了,“他家经常从外边锁上门,在里边躲着?”   那邻居先点头又摇头:“我也不是很清楚,他家就刘猛上班,倒是经常见他懒得开门翻墙进出。”   兰静秋干脆接着敲门:“有人在吗?我们是警察,我听到里边有动静,没人的话是不是有小偷,我数三下没人出来我们就要强行进入了。”   只听哇的一声里边有孩子哭了出来,兰静秋也不数三下了,直接一脚踹开了门:“我怀疑有儿童受到伤害,里边有人吗?”   老陶把想跟着进去的邻居推开,“没你事了。”   他跟着兰静秋闯进去,然后两人都愣住了,屋里乱极了,两个不大的孩子光着脚,大的还穿着秋裤,小的披着大人的棉袄,把人整个包了起来,里边应该是光着的,小脚丫青紫青紫的。   大的也就四五岁左右,小的三四岁,头发乱成了鸟窝,看见他们进来了,大的抱着小的嚎啕大哭:“呜呜,警察叔叔别抓我,我不是小偷。”   兰静秋叹口气:“我没说你是小偷,放心吧,不抓你,你爸妈呢?”   小的好像被大的吓到了,眼神呆滞,大的呜咽着说:“不在,一直不在……”   兰静秋让老陶照顾孩子,她四处查看一番,馒头已经发硬了,炉子早就熄了,暖水壶里的水是凉的,地上胡乱扔着不少衣服,显然是大的想给小的找衣服,扔的到处都是,最后裹了件棉袄。   地上还扔着半个啃过的馒头,盐撒在了锅台上,凳子倒着,凳子腿上都是蚂蚁,种种迹象表面大人起码有两三天没回家了。   兰静秋气得火冒三丈,什么玩意啊,为了生儿子就不管女儿了,这是想把这两个女孩冻死饿死吗?   老好人老陶也气得大骂:“真不配为人父母!静秋,我看你猜的没错,他家肯定没丢孩子,是自己卖了。”   那邻居还是跟过来了,一看也傻了眼:“我听见孩子哭闹了,但我以为大人在呢,他们家平时大人在的时候,孩子也会哭得撕心裂肺,我们就没管,这也太乱了吧,孩子都没人管?”   兰静秋问那大点的女孩爸妈几天没回来了,女孩数着手指也说不出来,只说一直不在。   邻居还算不错,自告奋勇地把两个女孩接到他家去了,起码给洗洗换身衣服给吃口热饭,两孩子这几天一直就吃剩馒头喝凉水。   老陶说:“我去通知居委会吧。”   兰静秋点点头,她还在查看屋里的痕迹,试图找到有用的线索,推断出孩子父母去哪儿了,可除了这些杂七杂八的生活用品,一个纸片子都没有,根本找不到线索。   居委会的人也气得不轻,“肯定又怀了又躲了,真能把人气死,孩子有奶奶有姥姥,给送去啊,哪怕跟邻居说一声也行啊,居然把孩子锁家里给跑了。”   邻居听见过孩子哭闹,也看到他家锁着门呢,但他家为了超生为了不交罚款,经常锁着大门,人在家里躲着,所以谁都没想到孩子自己待着呢。   不只邻居跟居委会的人,就是孩子奶奶也气得不轻,“他俩也不是这么不靠谱的人啊,有时候两人中午回不来,还嘱咐我过来看看孩子。”   兰静秋打量着乱成一团的屋里:“估计是失踪了,报警找吧。”   “你们不是警察吗?”   老陶跟人家解释着他们是东城区的,“你们得在你们片区报警,我们是来查儿童被拐的。”说完他又拉兰静秋:“咱先走吧。”   兰静秋很想自己办这案子,可想到上次去清水县的待遇,还是避开吧,免得又让人家给曹所长打电话。   回派出所的路上,兰静秋跟老陶说:“我估计是遇害了,当妈的不可能好几天不管孩子,也不让别人过去帮忙看看。”   “不能吧,也许就是只顾着肚子里的,把两个女儿忘了,或者有别的要紧事要忙,把家里孩子给忘了。”   “有什么要紧事能把孩子给忘了?”兰静秋吐槽着,又突然想起一件事,要是两人吸毒的话还真有可能忘了孩子,毒品可以让人泯灭人性的。   曾经有母亲为了筹毒资把孩子关家里出去了,借到钱买到货后找了毒友一起吸食,货完了接着去借钱,半月没回家,家里两岁的孩子饿得吃屎,喝马桶水,最后饿死了也没能等到母亲回家。   不过兰静秋觉得这两个人应该跟毒品没关系,他们一门心思生儿子呢。   老陶见兰静秋沉默下来,就劝道:“想开点,这种事多着呢,有些人就是管生不管养,不配当爹妈。”   两人又去了西城区另一户丢孩子的人家,这户是真丢了,五岁的男孩,三年前夏天丢的,找了两年就放弃了。想再生个,一直怀不上,家里也是整天为这事吵。   当妈的埋怨当爸的干嘛要带孩子去打篮球,当爸的埋怨当妈的跟孩子发脾气,他才把孩子带出去的。   爷爷奶奶催他们赶紧再生一个,结果当妈的不知道是心理压力太大还是怎么回事,一直也没怀上,爷爷奶奶以为她不想生,整天闹腾。   见兰静秋他们来了,这对父母像是看到了希望:“还能找回来吗?”   其实五岁了肯定有记忆,这种好找一点,就怕被送到哪个信息不通的山沟里去了。不管好不好找,兰静秋都不能给人家希望,免得到时候失望太大。   “我们就是例行的调查,要把失踪儿童案汇总一下。”   孩子妈眼神马上暗淡下去,兰静秋也很无奈,虽说事在人为,但这种事真不好说,贩卖孩子的过程中也会有各种意外发生,就像乐乐一样,也许找到人贩子了却找不到孩子。   等两人回了派出所,兰静秋还给西城派出所打了个电话,想问问找没找到那对父母,结果对方说刘猛媳妇自己摘了环,已经怀孕七八个月了,应该是出去生孩子去了。   兰静秋放下电话,有点纳闷,躲着生孩子去了?那应该也会把孩子交待好吧,让老人过来照顾,或是给送过去。哪怕就是急着要走,也可以跟邻居说一声,让照看一下。他家邻居看起来不错,这邻居一开始以为他家大人孩子都躲在家里,还试图替他家掩饰来着。   兰静秋推测这两人遇害了,而且就在凤安城里,让他们没时间把孩子安排好。   作者有话说:   更新时间改为中午12,晚6,晚12,忘记提前说了,抱歉啊。 第55章 黑诊所   兰静秋第二天抽空跑了趟医院, 凤安城只有两家医院,东城区的人民医院,西城区的市立医院。   西城区出了个很有名的肿瘤专家, 虽然只是一科强, 但有了名气,大家就都觉得这里的医生都医术高明, 所以市立医院比人民医院更有人气, 附近十里八乡的都来这里看病,床位紧张,医院旁边的居民就开起了小旅馆,还有不挂牌不登记的黑旅馆,有人查就说是自家亲戚。   兰静秋估摸着这片估计是西城区最乱的地方,她穿着便装, 到了医院直奔妇产科, 要摘掉环肯定找黑诊所, 或是请医院的医生到家里去做,她想在妇产科打听打听, 准妈妈们没准会知道哪里有私下摘环或是私下接生, 流产的医生。   她原以为这里也会像别处一样人多, 没想到比较起来算是医院人最少的地方,可能现在的人都没有做产检的意识,来这里的人不是不孕不育, 就是胎位不正,总之肯定是有问题才来。   兰静秋还没跟这些人聊起来呢, 身后就有人喊她:“老六, 你在这儿干什么?”   声音太熟悉了, 把兰静秋吓了一跳, 回头一看,果然是田巧凤。   “妈,你来做产检?怎么不去人民医院,跑这么远?”   田巧凤叹口气:“做什么产检,来开证明,计生办找上门了,让开证明确实是身体问题不能做流产,在人民医院开了证明还不行,说要两家医院的证明才给生,怕我是走后门开的证明。”她越说越气,“我要能不生肯定早打掉了,都当姥姥了,还生什么生?可因为你们六个,人家还以为我又想要儿子,你说气不气。”   “七个!”兰静秋纠正。   田巧凤伸手打她:“你也气你妈是不是?还不是你跟我说再生是小子,还拍我肚子,我能怀上吗?”   “妈,您这可就不讲理了,你怀孩子是我爸的功劳,跟我有啥关系?你以前说我要叫了换弟,老七没准是个儿子,怪我没给你换个儿子来。现在怀了儿子,又怪我拍你肚子了?我是神仙啊,一拍就怀?”   周围有人往这边看,还有人带着笑想看热闹,把田巧凤臊得不行,拉着兰静秋往外走了几步:“你这孩子,怎么什么都说,一点不像个姑娘,妈就是抱怨两句,什么时候真怪过你。”   兰静秋也不是真生气,问她:“怎么不叫我爸跟着来?”   “你爸在工地呢,又多一口人,不得赶紧挣钱吗?”   兰静秋琢磨着得赶紧给老爸找个轻松点的活,或是开个小买卖,快五十的人了在工地上太容易出危险。   田巧凤却再次问她:“你还没说呢,怎么跑这儿来了?还没穿警服?不是保护个姑娘吗?那姑娘来医院了?在哪儿呢?”   兰静秋含糊地应着:“差不多吧,在楼上。”   “那你快去吧,工作重要。”   兰静秋摆手:“有别人呢,我陪你产检。”   田巧凤哪里肯让女儿跟着做产检,她本就觉得这么大岁数了怀娃很丢脸,刚才兰静秋又口无遮拦的说什么她爸的功劳,田巧凤更不好意思了,让她赶紧去工作。   “你要非跟着那我不检查了,明天再来吧。”   “妈,跟自己闺女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田巧凤推她:“赶紧忙去吧!”就是因为自己闺女才不好意思啊,再说一会儿检查完还得让医生开证明,人家医生肯定会把家庭情况问个明白,没准也会以为她是想再生个儿子。田巧凤身体还不错,就是五六个月的身孕了也不见胖不浮肿,自己产检完再坐车回去,没什么问题。   可兰静秋既然碰上了,哪里肯走,肯定得陪着检查完了送回家。   最后她在外边等着,让田巧凤一个人进去检查。正好她也可以跟等着的人们聊聊天,这次不用她主动去问,就有个孕妇过来说:“那是你妈啊,多大了还生。”   “能生证明身体好啊。”兰静秋说完,不提自家老妈,只各种套她们的话。   田巧凤进去后,见女医生拉着个脸,不免紧张起来。   女医生长得不错,但就跟别人欠她钱一样,横眉怒目,不耐烦地说:“躺下吧。”   田巧凤想恭维人家的话都不敢说了,赶紧躺下,医生刚叫她把衣服撩起来,就有人进来了:“小郑,你赶紧下班吧,辛苦了。”   田巧凤就见这个小郑立马换了脸,满脸带笑地说:“齐姐,你再晚点来也没事,我正好多练练手,长长经验嘛。”   “这几天老麻烦你,等改天请你吃饭。”   小郑虽然嘴里说着乐意替班,但走得特别快,换齐医生坐到仪器前,挤了耦合剂往田巧凤肚子上抹。她动作轻柔,语气也很亲切:“凉吧,忍着点。”   凉凉的液体涂抹在腹部,田巧凤紧张的心情放松下来,看来遇上个好医生,光这态度就比刚才那个好了百倍。   齐医生一边看,一边说:“岁数不小了,看这肚子生了不少了吧。”   “七个了!”田巧凤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照实回答。   “都是女孩?”   田巧凤更尴尬了,嗯了一声,她想起老六一直说肚子里是儿子,就好奇地问:“能看出来这个是男是女吗?”   齐医生温和地看着她:“医院规定不让说男女,不过你跟以前那几个一样准备就行了。”   跟以前一样?田巧凤明白了,她倒是没多少失望的感觉,知道怀上后她就觉得肯定是女孩,因为她觉得自己就是生女娃的命。她想着一会儿出去得跟老六说说,别整天说她要生儿子了,这不又多个妹妹。   却听齐医生问她:“怎么?不想要了?”   “啊?能不要吗?”   “能啊!”   田巧凤又惊又喜,其实一开始知道怀孕她跟兰满仓就不想要,岁数大了,孩子们也多,把这六个养大一天天就跟打仗一样,想要儿子的那点执念早就消磨没了。   结果东城区那边的医生说她已经五个月了,而且她的身体不能流产,容易出问题,还说了各种她听不懂的名词,说是很容易引起并发病。   医生还好心地给她开了证明,说明是因为身体原因不能做流产,那就只能生了,该怎么交罚款也只能认了。   结果人家居委会报到了计生办,说她那证明不行,怀疑她做假,必须再找家医院开个证明。   现在田巧凤听西城区的医生说能打掉,不由激动起来,难不成果然是这边的医生比那边好,那边说不能打,人家这边就能!   她想起自家那两间窄且的挤得满满当当的屋子,想起离了婚带着孩子的老大,最近总闹脾气的老二,相亲相了一圈也定不下来的老三老四,怀孕快生的老五,还有兰满仓说老六可能是因为家里没地方住才自己出去找地方住了。   这六个还没摆弄明白呢,老七都送人了,到这岁数了,再养个哇哇哭的吃奶娃,怎么也得养到十八才能自立吧,他们两口子能再干十八年吗?还得拖累孩子。   田巧凤心里想着这些事,脸色凝重,齐医生也不急,递了卫生纸让她擦肚子上的耦合剂。   “那给我流了吧,我不要了。”田巧凤下定了决心,又补充道:“不是因为是女孩才不要的,男女都不要了,岁数大了,家里条件也不行,再养个太累。”   齐医生笑了笑,拍拍她的手:“理解,不过你这情况在医院不能做,我给你个地址,后天去那儿找我吧。”   田巧凤有点不解地问:“为什么医院不能做?人民医院那边也不让我做,说我身体有问题。”   齐医生叹口气:“医院怕出事,以前高龄大月份的孕妇被计生办的强拉来医院,做流产时候出了事,医院就让医生找各种理由不给大龄的做。不过那是她自己不配合医生,你这个没事,完全可以流了,我那儿比医院便宜一半,不过你可得考虑清楚,女儿怎么了,养好了一样顶事。”   田巧凤忙说:“我不是因为女孩才想流的,主要年纪大了,再说已经有六个了,顾不过来。”   “反正你想好吧,想流就后天中午带上钱去那儿找我,不想流就好好养胎,不过这事可千万别跟别人说,医院不让给看男女更不让接私活,我是好心顺便赚个外快,可不想丢了工作。”   “那不能!我肯定不跟人说。”田巧凤一看这医生就慈眉善目,让人很有好感,满口答应着。   等她出来,兰静秋忙迎上去:“开好了?”   田巧凤愣了下,才想起来自己是来开不能流产证明的,她想跟老六说人家医生说能给做流产,可又答应了人家不能说。   结果兰静秋看她那纠结的表情,还以为她不想生却不得不生,心里难受,就劝道:“你这身体又不能流,那就生吧,放心,肯定是男孩,也让我奶得意一回。”   田巧凤更不能说了,要跟老六说肚子里是女孩,她要流了,老六更觉得她重男轻女了,悄悄去流了再跟孩子们说吧。   “忙你的去吧,家里的事不用你管,我心里有数。”   兰静秋还是把老妈送回了家,这才回派出所,她一见老陶就说:“咱们找孩子的时候顺便查下黑诊所吧,这里边事肯定不少。”   老陶不由笑道:“你怎么老自己给自己找事,人贩子还没找到呢,又查诊所?”   一旁整理文件的小周说:“现在计划生育,好多想偷着生的想偷着流产的,肯定都得找黑诊所,人贩子也有可能跟他们勾结直接买婴儿,查黑诊所没准能找到人贩子的线索,兰同志这个想法不错,也很负责嘛,当警察就得主动出击打击犯罪。”   老陶笑容凝固,这是在说他不负责吗? 第56章 化妆侦查   老陶有点气闷, 他负不负责,轮得到小周这个编外人来说,老实人也有气性, 老陶立马觉得以前对小周太好了, 现在蹬鼻子上脸。   兰静秋倒是觉得小周很有意思,平时不言不语的, 怎么突然就夸起了她, 是在无形中给她树敌,还是他真的对她有好感?   虽然当时说的是她盯着小周,但其实她可没那个空。不过小周一直在派出所打杂,还住在宿舍里,算是整个派出所的人都在帮她盯着他,根本不需要担心。   见老陶没好气地走了, 她问小周:“在派出所还适应吗?”   “当然适应了, 从厂子到派出所, 我原来的同事不知道多羡慕我。”小周一脸阳光,看不出一点问题, 还殷勤地过来要给她擦桌子。   “陶哥不会生我气吧?我刚才没针对他的意思, 我就是觉得你的想法好。”   “放心, 老陶没那么小心眼。”兰静秋没忍住还是问他:“你妈怎么样?没受影响吧?”   “怎么可能不受影响,原来没搬家的时候,她都不敢出门, 厂里也不敢去,人家都指指点点的, 还有人当面问她知不知道我爸……知不知道他杀人。咳, 我妈现在谁也不搭理, 去厂里上班一句话也不说, 回了住的地方也是关门谢客,跟谁也不联系了,我隔两天回去一趟,看看她,熬着吧,也许过段时间人们就忘了。”   “是啊,你该劝劝她,该怎么活怎么活,该跟人交往了就跟人交往,要不总这么压抑着也不是事啊。”   小周嗯嗯地答应着,显然不是很想谈家里的事,反而对她现在办的案子很感兴趣。   兰静秋对刘小玉一点好感都没有,很显然她是知情者,在兰静秋看来这就是帮凶,也该判刑才对。   周宝贵说小周可能杀刘小玉,但从现在的情况看来,刘小玉的问题显然更严重,要是她一直这样封闭下去,没准再憋出个连环杀人犯来。   可她能怎么办?总不能也把刘小玉整来派出所打杂吧,那这还是派出所吗?整个一问题人士收容所。   兰静秋叹口气,发现人家老陶说得也有点道理,她本来就一堆事,家里不让她省心,有不知敌我的人隐藏在她身边,想跟她算旧帐,还有小周这个不知道有没有问题的编外人士在身边晃悠,结果她还觉得不够,还各种给自己找事。   现在那些丢孩子的还没转完呢,她又想着查黑诊所了,不过看看身上的警服,这可是她梦寐以求的光明正大,自然要卯足劲才能对得起这身衣服。   可能是小周的话刺激了老陶,他也突然积极起来,兰静秋还真有了搭档的感觉,以前就是感觉带着个助理,现在两人有商有量的,老陶别管说的对不对吧,也会出点主意,这感觉还真不错。   兰静秋在医院的时候就听他们说确实有地方可以摘环,但很隐秘,一般人打听不到,都是人托人。   穿着警服显然是打听不出来这种地方的,于是这天出去时她跟老陶都换了便服,两人才走,唐队长就听见信了,马上去找曹所长。   “您得管管了,他们又不是便衣,就那么出去了,这不乱套了吗?”   “是不是请假出去办私事了?”曹所长说。   唐队长叹口气:“我问过了,都没请假,肯定是去办案子的,特意换了便衣,连老陶都被带坏了!”   除了刑警跟便衣警察,其他警种除了特殊任务,工作时必须穿警服。   便衣才是能主动出击预防犯罪的,到过年过节人流大的时候还会成立专门的便衣反扒小组,不过便衣警察这会儿还没有单独的隶属,东城派出所的归唐队长管,他听说兰静秋跟老陶便衣出警,自然得管。   “她一个民警,管管片区治安,巡逻看看有没有安全隐患,有人来报警处理一下,这是她的职责范围。碰巧破了两个大案子,可是嘚瑟起来了,居然敢便衣出去!曹所长,我不是要管她,是她这样违反规定,也会把他们自己置于危险中!”   曹所长也没想到兰静秋胆子这么大,看来是该管管了。   他是觉得兰静秋有能力有干劲,说实话他们派出所能顶事的人太少了,很多都是按章办事,等着出事了再去处理,也就便衣那边灵活性高一点,但也就那么三五个人,还得兼着执勤值班,好不容易有一员干将,自然得给她宽裕的成长空间,哪想到她这么不守规矩。   兰静秋可不知道有人告她状呢,她跟老陶暗访了一家治不孕不育的中医诊所,据说这家特别厉害,治好了不少人,好多其他县市的人也会慕名过来看。   兰静秋本来觉得这样的地方不会有问题,但老陶说他邻居曾经来过,在这里听见有人在谈论买孩子的事。   在不孕不育患者的聚集地,谈论这种事情,很可能是故意在放饵,所以他们来了,也没打算见医生,就想在等侯区转转打听打听。   老陶比兰静秋大十几岁,长得还老,而且有抬头纹,怎么打扮都不可能变年轻,那就只有兰静秋打扮的老成点。   其实兰静秋是觉得自己就算不化妆打扮也没关系,老夫少妻的搭配啥时候都有,不会有人质疑。   老陶却说:“我这样的肯定娶不上你这么年轻漂亮的媳妇,再说你这长相太招人,容易被记住。”   两人正在老陶家,老陶媳妇是个爽利人,对兰静秋很热情,本来兰静秋还怕人家多想,但人家上来就说:“老陶跟我说过你,还夸你长得真俊,我就说哪天带来我看看,可算是见着了,是真俊啊!”   兰静秋发现这位陶嫂真是个妙人,很适合做朋友,也比老陶会来事多了。   这时陶嫂也哈哈大笑:“可不是嘛,你俩像爸跟闺女,哪儿像两口子,出去准露馅。”   兰静秋这才化了个妆,把皮肤弄暗沉,眼袋画出来,法令纹加深。老陶他媳妇啧啧称奇,又找出碎花的夹袄,把她打扮的跟三十来岁的一样。   等到了诊所,兰静秋观察了下,觉得他们跟那些等着的人还真没什么区别。   这家诊所的中医姓侯,据说是祖上传下来的手艺,有家底有手艺,虽然特殊年代受到了波及,但很快就缓了过来。   大房子大院子,特别气派,这才是八七年,现在能在市中心盖出这种气派院子的人真是少之又少。   不但屋里开阔,外边还有连廊,有雨棚,下边一溜长凳子上坐着来看诊的人,侯大夫的儿子儿媳妇负责登记,谁来了先去写一下姓名,按顺序叫,要是想逛街的也能先在这儿预约上,倒是很人性化。   兰静秋跟老陶随便写了两个大众的名字,就坐到了连廊下边,来这儿的大部分是女性,男的就算跟着媳妇来都不乐意,生怕被人看到出入不孕不育诊所,会被人怀疑那方面有问题。   所以老陶就特别显眼,这里连他在内才三个男的,他一坐下就有个领着儿媳妇来的大娘问:“你们结婚几年了?”   另一个小媳妇打量着他们:“怎么也得七八年了吧!一直没怀上?”   这还真是种新奇的体验,兰静秋摇摇头,装得特别害羞不好意思说话的样子,老陶也喏喏地,反正一看这两口子就都是老实人。   兰静秋跟他们闲聊了会儿,就说:“我婆婆说我要是再怀不上,就让我们离婚,听说侯医生特别厉害也不知道能不能治。”   一个齐留海的小媳妇看看老陶,替兰静秋打抱不平:“就那么肯定是你的问题?一会儿你们两个都看看,人家侯医生都是夫妻一块看,真不一定是女方的问题。”   老陶就低了头,沉着脸说:“要个娃可真难,那要是都有问题还治不了,真就绝了后!”   兰静秋皱眉,老陶太急切了,不过那几个人倒是都没察觉,也在感慨着。   替兰静秋打抱不平的那个小媳妇就说:“有的人家不想要孩子偏来,有的费尽心思的想要,各种偏方都不见效,我们这次攒了点钱来找侯医生,要是还不行,干脆不治了,抱一个算了。”   兰静秋就顺着她说:“听说现在抱养也都是女娃,唉,太难了。”   这小媳妇拉住她的手:“大姐,你想要男娃?”   “你不想要?现在一家就许要一个,谁家不想要男娃?”   那大妈就说:“可不是嘛,谁不想要男娃,现在整天喊什么男女平等,那怎么孩子都跟爹姓?闺女都是往外嫁?要一个闺女的话,养大嫁出去,成了人家的人,生了孩子也姓人家的姓,自己绝了后不说还没人给养老,要不都说闺女是赔钱货啊!”   兰静秋忍住怼她的冲动,点点头附和道:“可不是嘛,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嫁得远,一年就回一次娘家,我妈可不就白养我了。”   她跟老陶融入得还挺好,谈的都是有关孩子的话题。   能来这儿的都是想要孩子的,治不好就想着抱养,没有合适的孩子能抱养,那肯定会去买,兰静秋觉得这里对于人贩子来说可能还真是个发现潜在客户的好地方。   有人来了有人走了,兰静秋跟老陶也准备走,这种暗访不可能一次成功,留下饵,等着鱼上钩就行了。   老陶看看日头:“不行,等不了了,我还有点事要办,先回吧,改天再来。”   兰静秋装得特别不乐意的样子:“再等会吧,马上就快到咱们了。”   老陶为难地问几点了,哪想到排在他们前边的齐留海居然主动让位:“你们先去!我不着急,我在这儿坐一天也没事,你们赶时间就先去看。”   “真的可以吗?”兰静秋有点期待的问,其实她很想拒绝,进去绝对穿帮,可作戏作全套,她得装着特别想看,不想走的样子。   老陶装着有急事要办来不及了,拉着她就要走,结果侯医生的儿媳妇特别热心,过来拉兰静秋:“这有什么为难的!你男人有事让他自己去办,今天先看看你的问题,改天你男人有空了再给他看。”   这还怎么拒绝,兰静秋已经确定那个齐留海有点嫌疑了,不能打草惊蛇吧,她只好给老陶使了个眼色,让他先走。   她跟着进去,发现人家这里还带徒弟呢,显然没法单独跟侯医生说话。   侯医生还真有点中医的派头,背直肩正,一脸正气地坐在中间椅子上,看面相跟眼神,这应该不是个奸邪之人。   在他左右坐着一男一女,都拿着本子坐那记录呢。   兰静秋跟着进来其实也是想看看侯医生是正是邪,正的话把自己的来意说清楚,让他帮着留意,邪的话接着演戏,谁想到诊室里还有别人。   不过想想也能明白,万一来的是单身女性,一个男医生就容易瓜田李下,引来麻烦,找两个徒弟跟着,还一男一女,说出去也好听。   可这就难办了,如果这是个庸医,随便胡说两句能混过去就好了,不过人家有这样的人气跟财气,肯定是有真本事的,估计一把脉就能推断出她的年龄跟外表不附。   现在说破身份吧会惊动外边的人,非要走也会显得很奇怪。   兰静秋只好伸过手去让侯医生把脉,随机应变吧。 第57章 抓捕   侯医生一边把着脉一边观察着兰静秋的面色, 然后表情一言难尽,这就是个姑娘,上哪怀孕去?还说什么怀不上怕婆家让离婚, 满嘴瞎话, 这是有人想来砸场子吧!   他刚要开口把人赶走,就见病人袖子里露出个绿色的硬皮小本的边, 然后小本子一点点露出来, 上边赫然两个大字‘公安’。   侯医生心里一跳,改口说:“是有点问题,我给你开点药,有别的问题晚点再来。”   兰静秋松了口气,这位侯医生还不错,反应很快, 于是她说:“医生, 我这问题是不是不小啊, 是不是吃药也不容易好啊?”   侯医生愣了下,配合着叹了口气:“难说, 反正挺不好治的。”他也不知道兰静秋想让他怎么给她诊断, 只含糊地说不好治。   兰静秋一脸懊丧地拿着人家给开的药方出来, 那个齐留海亲热地拉着她问:“怎么样啊?”   她什么也没说,像是心事重重的样子,甩开齐留海的手走了, 也没去拿药,还只付了诊金。齐留海没有生气, 反而好像看到猎物一样兴奋起来。   兰静秋特意骑得很慢, 还在街边发了会呆, 但齐留海并没有追上来, 看来她很谨慎,不会轻易出手,自己还得再来一次,就算不为齐留海,晚上也得来跟侯医生解释一下,人家也算是帮了她忙了。   兰静秋正想去跟老陶汇合,就听见前边巷子里一声枪响,还伴随着男人的惊叫声。   这个年代确实有点乱,但凤安城这种小地方也不至于街头枪战的程度啊,发生什么事?她急忙蹬车赶过去。   巷子里一个男人勒着另一个的肩膀,明晃晃的杀猪刀就在被劫持的那人脖子上来回晃着,碰到就是一道血痕,可想而知要是这刀割上去有多快了。   绑匪嘴里还声嘶力竭地喊着:“我没杀人,你们冤枉我,我没杀人,我是经常打她,也经常骂她,可我没杀她,她是我老婆,娶个老婆有多难你们知道吗?我怎么可能会杀她!”   在他对面,洛生海跟付建国正持枪跟他对峙着,兰静秋一看就激动起来,看吧,刑警的生活就是比民警精彩刺激!   付建国见后边来了个骑车的妇女,赶紧喊:“赶紧往回走,眼瞎啊!”   洛生海却眯了眯眼,这女的怎么这么眼熟?付建国的喊声让绑匪注意到了身后的人,可他不敢回头,侧着身子想看,又怕那边的警察冲上来。   兰静秋干脆装着吓傻了的样子,直接把车子给扔了:“救命啊救命啊!”   被绑架的男人趁机挣扎起来,绑匪一看,后边有自行车,还有个女人,女人更弱更容易控制,他立马扔下那个男人,冲着兰静秋跑来。   又换了个屋顶的东子正要趁机开枪,就见那个三十来岁的女人冲上去,动作利索的下了绑匪的刀,然后一下腰把人摔在了地上。   别说东子了,就是被劫持的那男人都吓傻了,本该跑的,脚却动不了地方,洛生海冲上来把人铐住,皱眉看兰静秋:“怎么回事?你们还有需要化妆侦查的任务?”   兰静秋愣了下:“你认出我来了?”   “化成灰都认识!”洛生海没好气地说,就她那身形那跃跃欲试的眼神还有利落的动作,像普通人吗?怎么可能认不出来。   兰静秋摊摊手:“办案子嘛,就得多种手段,你们这是什么案子?这人杀了他媳妇,绑架的是谁?”   付建国晚过来一步,正安慰差点被割喉的那位,这时说:“他小舅子。”   说完他上下打量着兰静秋,“还挺有本事啊,不细看真看不出来。”   这时东子也从墙上跳下来了,兰静秋愣了下:“不会吧,拿□□狙击?刚才那一枪不会是你开的吧。”   东子尴尬道:“我那是吓唬他呢,得让他慌了神,以为被包围了。为的是方便洛队抓捕。”   兰静秋嘴角挑了挑,用眼神表达着我不信,东子还要解释,就听绑匪哀嚎起来:“小亮,我真没杀你姐,你姐怀着娃呢,我再狠也不可能杀我自己娃啊。”   那个叫小亮的恶狠狠地瞪着她:“你骂我姐骚货,说不知道她肚里娃是哪个的,肯定是你怀疑她偷人给你戴绿帽就把她杀了,我姐老实本份,你爸妈又天天盯着呢,她上哪儿偷人去,不是你的是畜生的啊?你个混蛋,一定是你把我姐杀了!”   “我就是怕她偷人先骂两句,我就是嘴脏没真以为她偷人,我怎么可能杀她,真没有!冤枉啊,警察同志。”   付建国没好气地说:“没杀人你跑什么?还劫持你小舅子!”   “肯定是他举报的我,想栽赃陷害,我进去过,要再被你们抓进去肯定出不来了,警察同志,你们一定得明察秋毫啊!”   洛生海将手铐收紧,怒道:“闭嘴,真冤枉假冤枉我们自会查明白。”   他见兰静秋看得饶有兴致,就说:“兰静秋,你一个民警需要化妆打扮吗?办不了的案子往上递,记好你的职责,别总想着办大案。”   兰静秋愣了下,不悦道:“我就算有哪里不对,也轮不到你来管吧。”   “我可没管你,只是提醒你,再这样下去会出事的!”洛生海说得很无奈,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自从听他爸说兰静秋容易走邪路后,就总惦记着,恨不能找机会把她调到刑警队来看着。   “不劳你操心,管好你自己的人!”兰静秋说着斜了东子一眼,“跑房顶上开枪,呵,刑警队也就这样啊。”   东子气炸了,他说你,你怼他啊,冲我来干吗?   “这是正常战术操作,你懂什么!”   老陶也听见枪响了,找过来一看兰静秋在跟刑警队的吵架,他也不问是非曲直,直接过来助阵,“枪声会惊吓到群众,真以为你们一个个都配枪就了不起了?就敢乱用?”   东子还想辩解,被洛生海瞪了眼,才不吭声了。等他们带人走了,老陶才问兰静秋是怎么回事,兰静秋说了个大概,又皱眉道:“杀的是孕妇,西城区那边失踪的是一男一女,女的也是孕妇,你说这两起案子有没有联系呢。”   老陶一个人出来,把兰静秋扔在诊所就挺担心的,这时不免又有点缩了:“静秋啊,咱好好查拐卖儿童的吧,凶杀案有刑警队呢,知道为什么分工明确吗?他们有枪啊,咱们要是遇到亡命之徒怎么办?”   兰静秋没反驳,不过直觉告诉她这两起案子肯定有关联,可一个西城区在查,一个刑警队在查,她从哪入手呢?   结果啥也不用想了,两人一回派出所就被曹所长叫去好一顿批。   “胆子也太大了,穿着便衣去办案?谁给你们的权力?”   还好兰静秋先去的老陶家,换了衣服洗了脸,要是让曹所长知道她还化妆的跟换了个人一样肯定更得骂了。   兰静秋有点不服气:“查案子嘛,肯定怎么方便怎么来,好多事我们一身警服去问,人家都不肯说。”   “不知道什么叫分工协作吗?咱们便衣队干嘛吃的?规矩就是规矩,不能胡来!兰静秋,你给我说说,你们片区你一天巡逻了几次啊?满城乱跑!”   兰静秋听得脑壳疼,更羡慕洛生海了,想穿便衣就穿便衣,想穿警服就穿警服,想开侉子开侉子,想骑自行车就骑自行车,想去哪儿查案就去哪儿查案,自由度可太高了,最关键的是人家人手一把枪!   她叹口气,人比人气死人啊。   曹所长看着她,气不打一出来,这一看就是不服气,他转头说老陶:“我让你带她,不是让她带你!你也是个老同志了,怎么就跟着她胡闹开了?”   老陶被曹所长骂醒,也有点诧异,他怎么就被兰静秋带偏了!   民警着装规定很严格,不能穿着警服去走亲戚逛街,当然也不能穿着便衣去工作。可兰静秋跟他说,他们这样问不出有用的信息时,他觉得人家说得很对,他也是想着认认真真的办回案子,甚至还把人带回家乔装改扮,这下完了吧,肯定挨处分。   老陶其实想跟曹所长说兰静秋身上有一种感染力,让人想跟着她去冲锋陷阵除暴安良!可还是忍住了,这话太孩子气,说出来曹所长肯定骂得更凶。   “是我没带好静秋,都是我的错……”   兰静秋赶紧说:“不关老陶的事,是我出的主意,也是我逼他便装的,曹所长,您处罚我就行了。我这次真的认识到错误了,一定改!”   曹所长看看这两人,“呵,你们两个还都挺仗义。行,静秋啊,你又关注儿童被拐,又跑去不孕不育诊所,看来很关心孩子们。现在很多扔孩子的卖孩子的,大部分还是重男轻女造成的,这样吧,你协助计生部门去宣传计划生育政策。”   “啥?”真成片警了?兰静秋想起洛生海举枪的英姿,哀叹一声,“曹所长,不行啊,我真不合适,我家六个姑娘,你说我去宣传计生,不合适吧。”   曹所长笑道:“有什么不合适的?正好是个反面教材!”   老陶倒是应得很利索,他本来就没那么激进,而且他也发现自己再跟兰静秋搭档下去,真会被她带偏了。一切按规定来出了事不是他的责任,踏踏实实的真挺好,平平安安到退休才是胜利,真没必要跟兰静秋一样好勇争功。   等老陶走了,兰静秋又试图跟曹所长讲道理:“曹所长,你知道我家的,不只六个闺女,我七妹还被送人了,我妈现在又怀了,我是真不合适。你说我当反面教材,可大家都觉得派出所的工作是好工作,人家一看她家六个娃,哪个也没养瞎了啊,干嘛要少生!这不利于宣传国策!”   曹所长只抓住了一个重点,他瞪大眼睛:“你妈又怀了?你爸够牛的啊!”   说完他又尴尬起来,主要太惊讶了,脱口而出,跟小辈说这些真不合适,他不等兰静秋再说什么,绷起脸说:“服从领导安排!这也是咱们派出所的日常工作,你不做,他不做,谁来做?”   兰静秋拿着那个厚厚的文件夹回到办公室,心情不怎么美妙,她想知道西城区扔下孩子失踪的两口子是不是遇害了,想知道洛生海他们抓的那个人到底是不是凶手,还想知道这两件案子有没关系。   还有那个齐留海,她肯定有问题,说不查就不查了?白化妆了?白跑去陪那些人聊天了?   兰静秋看着手上的计划生育宣传文件,叹口气,看来还是立的功不够大,级别还不够高,还需努力啊!去不了刑警队,哪怕去便衣队呢! 第58章 失踪案   虽说市场经济了, 但凤安城人流最多的地方还是厂子附近,厂子附近小摊贩多,上下班的人流也大, 兰静秋跟老陶还有计生办的人站一起宣传计生。   其实厂里都开过会, 但有些知识还得不停普及,比如避孕比如上环, 现在的国人很保守不会当面讨论这些, 甚至免费的避孕套都不好意思领。   兰静秋本来在这方面不感觉尴尬,但看老陶跟那两个女干部的样子,她也有点无奈,这做工作的都这么羞答答的,哪里能起到效果,可要让她拿着传单去讲这些东西, 她也觉得违和, 而且要是被老妈知道了肯定骂个半死, 又琢磨给她换工作。   老三老四下班看见兰静秋站在那儿都笑坏了,不过看她一脸严肃, 也没过来打扰她, 反正他们这宣传就是人家来问就说一下, 有来领传单跟避孕套的就发一下,特别省事。   计生办的干部跟兰静秋说:“怎么派你来了,一个年轻小姑娘不合适。”   兰静秋心说, 我也觉得不合适,“那您跟我们领导说一声, 就说把我换了呗。”   这位就开始打听他们派出所有没有已婚已育的女同志, “这样的女同志最合适, 就是这位陶大哥也有点不合适, 毕竟想来咨询的大部分是女同志。”   人家就说起来了,有的女的不想生了,一家子逼着生,还要劝女的偷着去把环摘了,兰静秋一听精神起来:“你们知道他们在哪儿摘环吗?”   “我们也查过,可只听见个信,抓不住现形也没办法,好像这种小手术特别简单,也不用在医院,随便在家里就能做。”这位一琢磨,“派你们来是不是就是来协助我们查这方面的事的?”   “可能吧!我们派出所也在查黑诊所。”兰静秋暗乐,转了圈又绕回来了,她正要详细问问,就见一个工人急匆匆的冲过来拉住老陶:“警察同志,我媳妇不见了,能不能帮我找找。”   老陶愣了下:“不见了是什么意思?什么时候不见的?”   “大前天!”   兰静秋皱眉:“大前天不见的,你现在才说?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吵架了?”   工人点点头:“对,我们吵架了,我本来以为她回娘家了,结果刚才碰见她娘家兄弟,他说他妹就没回去,她这两天也没上班,你说她能去哪儿,还怀着孕呢。”   老陶不免道:“你这人,怀着孕的媳妇还跟她吵架,把人气跑了居然不立马去找。”   那工人一屁股坐地上,哀嚎起来:“以前每次吵架她都回娘家,住几天就回来了,我也习惯了。她不在我抽个烟叫朋友喝个酒更自在,也就没去问,只当清净几天,谁知道她这回没去娘家,这可怎么办?已经三天了啊!”   计生办的人说:“也许是去同事,朋友家住着呢,就为躲你,先不用着急。”   兰静秋却有不好的预感。   这是第三个失踪的孕妇了,第一个是把孩子扔下不见踪影的超生两口子,第二个是昨天被洛生海抓的那人的媳妇,第三个就是这工人嘴里的因为怀孕脾气暴躁离家出走的媳妇。   这也太巧了吧!   难不成又是连环杀人犯?兰静秋原以为周宝贵就够恶的了,哪想到居然还有专杀孕妇的,怎么下得去手。   老陶要带那人去派出所立案,组织人手去找,兰静秋却觉得失踪三天了,已经凶多吉少,但这话可不能说。   孕妇都会去的地方也就是医院了,她问那工人:“你媳妇在哪个医院做的产检,找的哪位医生?”   “没做过产检啊!她闻不了医院那味,就没去过!”   兰静秋皱眉,不是医院的人?   “老陶,你先带他回派出所,我去刑警队问下洛队,他们不是也有个孕妇的案子吗?”   老陶眼皮一跳,刑警队那案子可是凶杀案,难不成静秋认为这人的媳妇已经死了?   他想说不能单独行动,还没来得及开口,兰静秋已经骑上自行车走了,他叹口气,这姑娘一直这么风风火火,精力旺盛,他也是服了。   兰静秋到了刑警队没找到洛生海,他跟东子出去办案了,倒是付建国在。   “你找洛队?一大早就出去了!”   “是凶杀案有了线索吗?”   “咳,还不确实是不是凶杀案,根本没找到尸体,那女的弟弟说一个礼拜没见他姐了,去家里找,看见一滩血,他姐夫正在磨刀,因为以前他姐夫就好几次扬言要杀他姐,他就以为他姐夫把他姐杀了,于是报了警。我们在查另一个孕妇失踪的案子,听见又是血又是刀的,就过去看看,结果那人直接绑了他小舅子威胁我们,那肯定是有事怕抓啊,就对峙起来了。结果你猜怎么着?”   “是动物血?他偷猎了还是偷别人家牲畜了?”   “哟,你怎么猜出来的?”付建国十分惊讶。   兰静秋道:“除了人血就只能是动物血,杀动物用得着跑吗,肯定是偷盗!”   “没错,你还真说着了,他偷了人家一头羊,大半夜跑村里背回来的,他小舅子去的时候他刚把羊杀了,怕他小舅子要肉吃,把肉藏了,他小舅子光看见血,找不见他姐,就以为出了事,来报警。然后我们去的时候他刀割钝了,正磨呢。你说怎么这么巧?妈蛋,白在他那儿浪费半天时间,简直气炸!”   兰静秋关心的是:“在去抓那人前,你们就在处理孕妇失踪案?”   “是啊!还是两起,第一起以为是离家出走了,第二起孕妇失踪,洛队就紧张起来,说肯定有问题,我们就接手了这案子,连上这个杀羊的媳妇,就三起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总不能都跑外地去了吧。”   兰静秋沉声道:“是五起,你们这儿三起,西城区有一起夫妻一起失踪,妻子怀孕七八个月,刚才在棉纺厂门口有人报警怀孕妻子失踪三天了。”   付建国一听傻眼了,“这么多吗?”   “没错,也许还有更多,得赶紧汇总起来。”   “洛队不在!”付建国为难道。   兰静秋问:“那你们领导呢?”   “好,我这就去跟上边说,申请联合调查。”付建国说完转身就要跑。   兰静秋叫住他:“你们洛队去哪儿了?”   “西城区医院,杀羊的那人他媳妇失踪前去过西城区医院!”   兰静秋第一反应也是问题出在医院,可刚才报警的工人媳妇没去过医院。   不过那男的对他妻子根本不关心,他只说她以前没去产检过,也许她跟丈夫吵架了,就想着去打掉孩子?因为东城区医院棉纺厂近,她怕碰见熟人,就去了西城区医院?   可能性很大啊!   兰静秋出了刑警队,直奔医院,田巧凤也是孕妇,也去过西城区市立医院,不会也被变态盯上吧。   可这个变态会是谁呢?医生?护士?清洁工?护工?   这次她熟门熟路地找到妇产科,洛生海不在,妇产科一切正常,从哪查起呢?还没等她查呢,一个出来接水的漂亮女医生看见她,就皱眉:“怎么又来了?没完没了的。”   兰静秋一听就知道她肯定见过洛生海。   “我同事什么时候走的?看来我来晚了。”   “走了快半个小时了。”   “是去找你们这儿的人吗?”   “对啊,他们问齐医生在不在,齐医生正好下午不上班,他们就找去家里了。”   兰静秋三两句套出了齐医生家的住址,谢过她刚要走,这女医生又拉住她的胳膊:“警察同志,问你个事呗。”   “什么事?”兰静秋有点不耐烦,这姑娘一看就事多得不行。   “刚才来的那个男警察叫什么啊?就是个子高点,长得更好看的那个!”   兰静秋脑海里闪过洛生海跟东子,俩人个头差不多吧,以后世的眼光来看肯定是洛生海长得帅而且有气质,不过以现在的标准来说,应该是东子更帅,方脸膛,浓眉大眼的。   兰静秋不知道她说的谁,知道也不能说啊:“不好意思,我不能随意泄露同事信息,你有事的话可以到派出所或刑警队寻求帮助。”   女医生不好意思地轻轻推了她一下:“警察同志,你应该能看出来我为什么问他吧,帮着同事解决一下终身大事也算是助人为乐了。”   兰静秋无语极了,那两个过来查案子还是撩妹啊,这是四处留情呢?要不然人家女医生又漂亮工作又好,能看上他们?   “我真不能说,他们两个应该告诉你他们的单位了吧,喜欢的话自己过去找吧。”   兰静秋不想再耽搁,说完就转身跑了。   那女医生在她身后喊:“就问个名字都不肯说,我看是你自己看上了吧。”   兰静秋呵呵两声,心说倒底是洛生海还是东子招惹的人家,看起来这魅力还不小啊。   齐医生家住的还挺偏,快到郊外了,独门独院,后边还有一片小树林,兰静秋一看这环境就叹气,这种地方太适合杀人越货了。   她本想敲门,又怕里边正在拿枪对峙,干脆翻墙进去了,摸到窗口时已经听到了呜咽声,好像有人被堵着嘴,果然来对地方了,只希望那些孕妇只是被关起来了,没受到伤害吧。   以前兰静秋听过有人想要孩子,生不了,也找不到合适的抱养,居然绑架了一个长得漂亮的孕妇关到家里,生了孩子当是她自己的。希望这个齐医生也是只想要孩子,不想伤害她们吧。   窗户上都贴着印花的玻璃纸,看不见里边什么情况,兰静秋蹑手蹑脚地向门靠近,就听见里边有个女人说:“这真怪不得我,是你们自己找上门来的,我知道你们是好警察,我也知道我做错了事,可我还有很多事要做。你们肯定不会放过我,是你们逼我的!”   这是要动手了?听这意思要杀的难不成是洛生海他们?兰静秋不能再等了,她用力推了下门,然后又潜到了窗户下边,拿出刀来轻轻撬开。   门吱呀一声后,又没声了,齐医生握着刀,侧耳听了会儿,难不成是风?她犹豫片刻还是往门口走去,想检查一下,兰静秋等她走到门口时,才立马推开窗户跳了进去。 第59章 齐医生   兰静秋以为屋里只洛生海跟东子甚至都已经做好准备嘲讽他们两个了, 还刑警呢,还配枪呢,就这?   尤其是洛生海, 每次见面都得给她来两句, 一幅高高在上,我是你前辈我比你懂的样子, 再是好意也招人烦啊, 现在好了吧,两人都被一个女医生给捆住了,等着她来救。   等她进到里屋才发现洛生海跟东子没被捆着,两人背靠墙坐着,东子闭着眼,跟睡着了一样。   洛生海睁着眼睛, 但浑身无力, 一动也不动。兰静秋暗叫一声糟糕, 难不成是中毒了?这次的嫌犯是医生,肯定懂得用药剂。   这下子兰静秋也顾不上嘲讽了, 先把齐医生抓了吧, 这俩得赶紧送医院。不过她嘴一向快, 还是说了句:“洛队,需要帮忙吗?”   结果洛生海拼命冲她眨眼,兰静秋凑过去, 低声问:“干嘛?”   洛生海显然正跟药物做斗争,眼皮直打架, 艰难启齿:“你妈……”   “咳, 怎么骂人呢?我又没说别的!”   兰静秋一边说着一边往他腰间摸, 果然两人枪都被那医生拿了, 只期望她不会开枪吧。   洛生海都要被她气死了,脑子怎么长的,他就是再生气也没骂过人啊。   兰静秋对洛生海嘘了一声,不嘘这一声,洛生海也说不了话了,困意太浓,他是真没想到那股子白烟比□□还厉害。   兰静秋见他也撑不住了,突然就有点心慌,洛生海能当支队长可不是沾他爸的光,连曹所长都对他赞许不已,肯定是有真本事,东子虽然油嘴滑舌的,但能在墙上房上利索的来回跳,武力值肯定也满格。   他们两个人来查案肯定不会在这里喝水吃东西,这是怎么中毒的?   她浑身警戒起来,悄悄站在里屋门后,打算等齐医生进来时趁其不备把人扑倒。   谁想到齐医生查看了大门口,见没人就回了堂屋,但没进里屋来,这是去拿工具了,还是去喊人了?   兰静秋在心里模拟着如果一个人进来她该怎么处理,两个人进来她又该怎么做,如果对方拿着枪的话,该怎么抢。   然后就听着外边好像有人在拖重物,她更是奇怪,这齐医生到底想干吗!正琢磨着,门被人推开了条缝儿。   “这位朋友也是警察吗?请站到你那两位同事身边去,不然我就杀了这女人,她可是个孕妇!”很沉稳干练,甚至可以说是有点温和的声音,应该是四十往上的女性,但说的话却跟声音极度不符。   对方手上还有人质,还是个孕妇!兰静秋不知道对方是在诈她,还是真的确定屋里有人,正犹豫着,齐医生突然冲着门开了一枪,子弹穿透门,呼啸而过,射入东子旁边的墙上,弹孔距离东子的头只差七八厘米。   兰静秋后怕极了,这还真是个狠人!居然还会用枪,很多人都不知道怎么开保险!   “齐医生,有话好好说!我确实是他们的同事,但我没带枪,我马上照你说的做,咱们有什么事坐下来慢慢谈,医生的职责是救死扶伤,跟我们警察的职责其实很像,我相信你这么做肯定有你的理由,我也相信你做为妇产科的大夫肯定不会伤害孕妇……”   “原来是个小丫头,你比那两个可会说话多了,不过我自己都不相信我自己了,你相信我有什么用?别废话,马上照我说的做,他们两个已经把我的耐心消磨光了!”   兰静秋皱眉,这位不像别的凶犯,一被发现就狗急跳墙,狂躁起来。看她说话慢条斯理的,却不容人拒绝,这样的最难对付。   “我可以退到墙边,但你不能再开枪了,这样吧,我往后退两步,咱们先把门打开,然后你再看着我往墙边退怎么样,你刚才那一枪差点打中我同事的头,我怕你再开枪。”   那边犹豫片刻,居然答应了,兰静秋往后退了两步,门大开了,她也看清了外边的人,然后她吓得喊出来:“妈……妈的,你居然真挟持了孕妇?”   齐医生也愣住了,呆呆看着兰静秋,不知想起了什么。   兰静秋此时脑子都转不动了,齐医生半抱着个晕着的孕妇,这孕妇赫然就是她妈田巧凤。   不是说开了证明就行了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兰静秋总算明白刚才洛生海艰难吐出的那两个字不是骂人了,她妈是真在这儿呢!没准洛生海跟东子就是因为她妈在齐医生手里,才被逼到了这里,还中了毒。   绝对不能让齐医生知道她跟田巧凤的关系!   兰静秋正想辄呢,田巧凤呻音一声,似乎有醒转的迹象!   “齐医生,你倒底想怎样,这里有三个警察被你挟持,把那个孕妇放了吧,还是个高龄孕妇,月份看着也不小了,万一折腾的流了产,你心里好受吗?妇产科大夫应该是最敬畏生命的吧。”   齐医生四十初头,面容姣好,一看就很慈和很善良的一个人,可现在她一手拿着枪,一手用力拖住田巧凤,眼神十分坚毅。   她见兰静秋这么说,就挑眉笑了,笑容很嘲讽:“你不用担心她,她来我这儿就是来做流产的!因为肚子里是女孩她不想要,这白痴就为了生个男孩连生了七个,结果都是女孩,这么大岁数了还要接着生,听我说是女孩,她就要打掉。”   她说着说着哈哈笑了起来:“其实她肚子里是男孩,我看得清清楚楚,我骗她呢!”   兰静秋好想破口大骂,她不清楚为什么老妈没开证明,反而跑来这里来做流产手术!但她知道田巧凤应该不会因为是女孩才想打掉,她一开始就想打掉的。   “她这么大岁数了,肚子还这么大,有五六个月了吧,居然能怀?怀了还能流产吗?我听说流产手术对有些人来说也是很危险的。”   齐医生看她的眼神很温和:“你懂得倒是不少,没错,她的身体现在流产很危险!人民医院不给她做流产手术,可我觉得她活着本来就是浪费生命,死了也算节约资源了。”   兰静秋眼神冷了起来,这不是误入歧途,这就是泯灭人性了!   她刚要再套话,齐医生举起枪对着她:“往后退,退到墙边,跟他们坐在一起!”   兰静秋看看被她拖着的老妈,依言往后退着,“医院不让接私活,你这是违法违规,居然还敢把警察关起来,这可是要判刑的。齐医生,你到底想干什么?杀了我们你也跑不了啊,这是你家,派出所知道我们来你家了,肯定会来找,难不成你还能把我们都毁尸灭迹?”   齐医生笑了起来:“为什么不能呢?不过你有点像我女儿,我舍不得把你也变成白骨。”   兰静秋愣住,其他失踪的孕妇都变白骨了吗?   “你女儿多大了?在上学还是已经工作了?”   “已经死了!”齐医生笑容止住,冷冷地说。   兰静秋估计她女儿的死应该就是诱因了,“怎么死的?应该很年轻吧!我要是死了,我妈妈可要难过死了。”   齐医生看她的眼神再次柔和起来:“是啊,我难过死了,我是妇产科大夫,我女儿却难产死了!”   “难产死的?她生产时,你没去吗?”   “我在忙啊,没完没了的忙着,我以为他们会把她送去医院,结果他们在家让她生,说是安排好了,在家生能生男孩,说他们那老土坑上生了几个男孩了,特别灵验,哈哈哈哈,我女儿居然信了,我的女儿啊,居然信了那些傻子的话……你知道我一个人把她拉扯大有多不容易吗?你知道我为了把她教育好费了多少心思嘛!她听那些傻子的要在灵验的土坑上生男孩,哈哈哈哈哈,就这么蠢死了,我去那边跟她爸怎么交代,我可是妇产科大夫!”   兰静秋不解地看着她,齐医生的女儿会在土坑上生产?   “她插队时嫁到村里了?”   “你真聪明,跟我女儿一样!”   齐医生那姿势其实很累的,田巧凤平时一百左右的体重,怀了孩子怎么也胖了有二十来斤,个子也不矮,还昏迷着,可齐医生就是不放开她,一手揽着她,一手拿着枪比划着。   “我女儿就特别聪明,她居然听那些傻子的在村里生孩子,还要选日子催生!就为生个男孩!我可是妇产科的大夫,她平时耳熏目染也该知道那有多危险,她都不跟我说,她都不听我话!”   齐医生眼里有了泪,没那么冷静了,兰静秋看到了机会,她叹口气:“你女儿难道不想让亲妈守着生产吗?可她妈在帮别人生孩子!”   “我脱不开身啊!”   “病人有很多,医生也不只你一个,可你的女儿只有这一个,她的妈妈也只有你一个!”   齐医生愣住,脸色煞白,辩解道:“我托同学在他们那的县城里给他们两口子安排了工作,分了房子,没必要回村里,她骗我,说村里秋收了,她要回去吃新鲜的煮玉米煮花生。”   “交通不便,都快生了还让她乱跑?”   “我不让啊!我不让她去村里,我说不行,你就在家待着,哪儿也不许去,等到预产期就赶紧住院,我还叫她回凤安城,到时候来市立医院生,可她不听,我当时真的忙的不可开交!”齐医生语气不复平和,“计生办的人天天带人来!上边还给我们开会,我天天在忙!我真不知道她会去乡下生产,她婆婆还给她喝催产药,神婆说要卡时候生,在那个土坑上生,肯定是男孩。”   兰静秋悄悄靠近她:“你没给她做B超吗?”   “没有,她想照来着,她婆婆说照B超对孩子不好,不能照!她打电话问我的意见,我跟她说男孩女孩都一样,我这不就她一个嘛,正常产检就行了,不用在意男女。”齐医生眼神迷茫起来,“该照的啊,生的男孩,那肯定不是靠卡时间靠那个土坑跟那碗药!本来就是男孩,我就该鼓励她去照B超,就该把她接来凤安,我自己亲自给她照的!知道了心里就踏实了,我怎么就没给她照呢?我就觉得都一样嘛,都是自己的孩子!她怎么就非得要男孩呢?”   兰静秋又上前一步,“是啊,可惜没有后悔药啊。”   齐医生看着她年轻漂亮的脸蛋,想着自己女儿,突然哭了起来:“是啊,为什么没有后悔药……我就不该找人给他们安排工作,他们要没工作还在村里,头胎女儿,是能生二胎的!也许就不用灌药不用去土坑生,我女儿就不用死了!悔死了!真的悔死了!”   这时机太好了,兰静秋刚想上前夺枪,田巧凤悠悠醒转,一脸蒙圈地看着面前的人:“老六?” 第60章 两难   兰静秋手都已经伸到一半了, 田巧凤这一声老六把陷在悔恨里的齐医生惊醒!   她搂着田巧凤连退几步,拿枪指着兰静秋:“你什么时候过来的?我叫你退到墙边去,找死是不是?别以为你跟我女儿长得像我就真舍不得杀你。”   兰静秋以为她没听到田巧凤叫自已, 不禁松了口气, 忙摆手:“我这就退,我见你难过就想劝你嘛, 这孕妇居然醒了把我吓一跳。”   田巧凤一时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她只是来做流产,本来还怕来医生家里做没麻醉会疼,哪想到那女医生给她打了一针,直接就晕了,一醒过来就见她家老六站在面前,一脸惊慌。   身后还有人架着自己, 往后拖, 这是什么情况?   “老……”她挣扎着张嘴想问。   兰静秋却抢着说:“我说这位大娘, 你老实点吧,齐医生正在气头上, 她手里的枪是真的, 可不是玩具枪!”   田巧凤在麻药的作用下迟钝的大脑渐渐清醒, 老六叫自己大娘,抱着自己的医生手里有枪?她哆嗦起来,不敢出声。   齐医生却反应过来, 对兰静秋说:“她叫你什么?老六?你就是她七个女儿中的一个?还真是巧啊!用不用我帮你杀了她,顺带着解决掉她盼星星盼月亮盼来的儿子?”   兰静秋见没法瞒了, 也就坦然承认:“没错, 我是她女儿, 我为什么要请你杀她?莫名其妙!齐医生我知道你现在走了极端, 咱们先坐下来慢慢谈,好不好?”   齐医生用手里的枪顶住田巧凤的太阳穴,枪口一点一点的,把兰静秋看得心慌,可千万别走火。   却听齐医生说:“我没走极端,是她在走极端!她生了七个都是女儿,还要接着生,谁极端?等她有了儿子,你看她会不会偏着儿子!我是为你好!”   “她是意外怀孕,因为身体原因不能流产才决定生下来,你却骗她能做流产,齐医生,你的医德呢?”   “医德?早在一次次流产手术里消磨完了,无德之人那么多,凭什么要求医生有医德!再说是她自己找上门来的,我要说她肚子里是男孩,你看她还想不想流产!还跟我说她不是因为是女孩才不想要的,哈哈,骗鬼呢!”   兰静秋知道齐医生已经钻进牛角尖了,只能道:“就算她极端,她伤害的也是自己,而你呢?你女儿死了,你就能滥杀无辜吗?”   “我?我怎么了?我哪里滥杀无辜了?她们无辜吗?问我肚子里是男是女的都不无辜!不是不想要女孩吗?好啊,那我帮他们啊,我帮他们替孩子提前解脱了,免得生下来也不重视,继续给孩子灌输不生男孩就没用,就绝后的思想!想阻止重男轻女,计划生育办不到,我办得到,把女婴全杀了,他们给儿子娶不上媳妇的时候就知道错了!”   兰静秋叹口气,其实计划生育办到了,后来除了一些落后地区愚昧的人们,其他地方女儿一样受宠,没多少人再提传宗接代这种话题。   “齐医生,偏激的还是你啊,娶不上媳妇他们会拐卖妇女,咱们古时候还有典妻一说,把妻子租出去给别人生孩子!甚至有些国家允许一妻多夫,兄弟几个同娶一个!”   兰静秋在后世看到好多女孩开玩笑说盼着一妻多夫,一个工作赚钱一个做家务一个哄孩子,挑最帅的来睡。玩笑可以,要真施行一妻多夫,除非女性都像武则天一样拥有绝对的权力,否则悲催的还是女人!   齐医生哪里听得进去:“那又怎样,我就是在做好事,把这些劣质基因全都消灭掉,才能生男生女都一样!”   兰静秋都怀疑这位是做计划生育工作做魔怔了,“因为你女儿为了生男孩难产死了?你只要听见有人问肚子里是男是女,就起杀心吗?齐医生,要想杜绝这种情况,只有女性自身强大起来,懂得选择懂得保护自己,才能不沦为生育工具!你说你对女儿的教育如何下苦心,但我觉得你的教育里一定缺点东西,不然这么大事她怎么会瞒着你?你至今也不理解她为什么跟那些蠢人一样也会想要男孩,说实话心理足够强大的人是不容易被洗脑的。”   “不许你说她!”   “我没说她,我在说你啊!”兰静秋怕激怒她,但更怕她冷静下来,要是齐医生再弄点迷药把她迷晕了,那他们四个可就真成了待宰羔羊!   “你觉得自己没做错?你请个假说要去给女儿陪产,医院领导会不答应吗?”   齐医生愣住,她没有请过假!更不会在医院忙的时候请假!   兰静秋看出来了,接着道:“你根本就没去试,是你自己事业心太强,忽略了女儿!你愧疚自责,我能理解。你要是冲去杀了你女婿,杀了她婆婆,也算是替你女儿报仇了!你为什么不去?”   “你当我不想杀了那个老巫婆吗!可是……”齐医生眼神又迷茫起来。   “可是他们是你外孙的亲人,你怕杀了他们你进监狱,你外孙会没人养吧?于是你就把自己的憋屈跟愤恨发泄到无辜的人身上!问是男是女的就一定重男轻女吗?有一个姑娘跟丈夫吵架了,自己跑出来,可能冲动下不想要孩子了,在流产前问句是男是女就罪大恶极了?”   齐医生皱眉:“确实有这么个姑娘,一直骂她丈夫,说日子过不下去了,这么活着没意思,孩子都不想生了,我替她解脱了啊!”   草,兰静秋心中怒骂:“替她解脱?你不该鼓励她离婚追求新生活吗?你不该鼓励她不要在乎世俗眼光,一个人带孩子也能过得好吗?人家抱怨几句你就替她解脱?怎么不替你自己解脱呢?”   齐医生惨笑:“放心,我准备着呢,等我多清理些蠢人,就去陪我女儿!”   田巧凤听得胆战心惊,这个面目和善的女医生居然是个杀人的疯子?   她想叫女儿赶紧跑,可吓得都失声了,哪里喊得出来。   齐医生发觉田巧凤颤抖得更厉害了,枪口又移到她的肚子上:“我原以为清理这个蠢货就够了,不过看来她生的七个女儿应该也都是蠢货,你当上警察了也还是愚昧不堪,居然维护这样的妈。你妈要是把这个孩子生下来,能把孩子养大吗?还得靠你们姐妹七个给她养儿子吧,你们这些蠢货是不是特别任劳任怨,毫无怨言?”   兰静秋知道她是真疯了,这样的妈也是妈,再说田巧凤虽然在原主小时候常抱怨换了名字没给她带个儿子来,但对女儿也并不差,有好吃的都留给女儿们,自己补丁摞补丁,过年的时候也得给女儿们一人凑件新衣服出来,还供着念书。原主从小到大没做过饭很少干家务,也没见田巧凤说什么,只是孩子多,难免照顾不到。   但这些话跟齐医生说,她听得进去吗?她现在眼里都是重男轻女的蠢人,连兰静秋都是。她已经停不下来了,只想杀人!   兰静秋只退了几步,没有退到墙边,她还是决定替田巧凤辩解,趁机慢慢靠近,哪想到齐医生根本不给她这个机会,只听她说:“我懒得跟你废话,既然你赶上了,那就由你来选吧,是杀了你妈跟你没出生的弟弟,还是杀了你身后那两个同事!”   兰静秋愣住,看着齐医生逐渐开始癫狂的眼神,她明白了,后边的同事代表工作,前边怀孕的母亲代表家庭。   自己刚才指责齐医生没有请假去照顾女儿,她现在把这个难题扔给了自己,让她选是工作还是家庭!   “齐医生,我知道你是个有责任心的好医生,我妈算是你的患者,咱们坐下来好好谈谈,你觉得她重男轻女,可以劝她嘛,你觉得我也蠢,可以骂我,怎么消气怎么来,想想你女儿,我相信她也希望你能好好生活。”   齐医生的枪在田巧凤的肚子上点了点:“别跟我花言巧语的,床上那不是有个枕头嘛,用枕头去把那两个男警察闷死,不然我就杀了你妈!”   兰静秋怒道:“折腾一个孕妇算什么本事!”   “对,我确实没本事,就像你说的,我要有本事该去找罪魁祸首啊!不过你放心,只要你照我说的做,解决了你们,我立马就去找那个老巫婆!”   兰静秋看田巧凤哆嗦着,都快吓尿了,生怕再把老妈吓流产,她倒不是多在乎没出生的弟弟,主要老妈身体流产很危险啊。   不能再拖了,可她现在距离齐医生两米半的距离,真没把握在她开枪前制住她!   兰静秋为难的看着老妈,咬牙道:“我要杀了他们两个你真能把我妈放了吗?”   齐医生有点诧异,她没想到兰静秋真敢杀同事,她其实只是想逼这女孩一下,让这女孩知道不是她不想去照顾女儿,是工作跟家庭真的很难协调好。   但她还是说:“能啊,连你一起放了!”   兰静秋摘掉帽子,扔到一旁,又开始脱外套。齐医生皱眉:“你干什么?”   “警服上有警徽,我不想玷污,等我把制服脱了!”   齐医生哼了一声,又是个道貌岸然的家伙,怕玷污警徽,所以把警服脱了再杀人?   兰静秋脱下警服时弄散了头发,一头秀发乱乱的披散着,警服里边是一件长袖的淡蓝色制式衬衣,再里边套着一件薄秋衣,没了带衔章的制服,兰静秋显得十分温婉。   齐医生眼泪开始打转,更像她女儿了,如果她女儿还活着,那该有多好!   田巧凤不明白齐医生为什么要逼兰静秋杀人,她恨不得一头撞死,不让老六为难。见兰静秋去拿枕头,她就撕心裂肺地喊着:“静秋,快跑!快跑啊!别管妈了,你要敢杀人,信不信我让你爸揍你,快跑吧!妈求你了!”   兰静秋叹口气,田巧凤很少叫原主的名字,以前从小到大都是叫老六,她心里应该还有点嫌弃原主是女孩吧,可那又如何,这是养大原主的妈!   她回头:“你给我闭嘴,不要你管!”   田巧凤泪流满面,肚子抽痛起来,老六虽然工作后嘴皮子利索多了,但从没这么凶过。这孩子是信了坏医生的话,也觉得自己该死吗?那她为什么还要救自己?   齐医生心却颤抖起来,她女儿要嫁人时,她掰着手指,一一说着她的担心,历数那个家庭跟那个人的缺点,她让女儿再等等,很快就可以回城了,为什么非要嫁给一个乡下的泥腿子?她女儿说她瞧不起农民,也是叫她闭嘴!也是说不用她管!然后就偷着跑去结婚了!   兰静秋拿着枕头,一脸紧张,可怜巴巴地对她说:“你确定要我这么做吗?”   齐医生发出一声似叹似笑的呻音,再像也不是她女儿,她女儿已经埋进了坟里化为白骨!   她咬着牙艰难地点点头:“赶紧动手吧!别废话!” 第61章 救我   兰静秋拿着枕头靠近洛生海时, 洛生海已经感觉到了是她,在齐医生开的那枪打到墙上时,他被震醒了, 可想睁开眼睛还是太难, 尤其又听到他们一会儿高一会儿低的声音,像催眠一样, 药物作用下本就昏昏欲睡的他再次迷糊起来。   口鼻被堵住时, 他还想着兰静秋绝对不可能真把他们捂死,本来就晕着,捂一会儿直接摁倒骗齐医生来检查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就怕齐医生不会来检查,直接开枪送他们上西天。   不管怎样这样做才有一线生机,可他跟兰静秋真的没有一点默契,洛生海感觉到捂在口鼻上的枕头一点没有松力的迹象, 好像真的想让他窒息!   洛生海有点想骂人了, 这丫头也太实在了, 她不会真想杀了他跟东子,以此换取她们母女活下去的机会吧, 蠢不蠢啊?齐医生已经疯了, 她不可能放任何一个人离开。   兰静秋用力用枕头捂着洛生海的口鼻, 在他耳边哭着说:“对不起,对不起!”   齐医生挑眉,看得饶有兴致, 田巧凤却哭得泪眼模糊,不行啊, 她的老六不能变成杀人犯!   洛生海喘不过气来, 血往脑门上涌, 人也越来越清醒, 可他暂时不敢动,如果推开兰静秋,齐医生被吓到肯定会开枪!突然大腿处传来一阵刺痛,洛生海这下子彻底清醒过来了。   兰静秋用身体遮挡着李医生的视线,另一只手拿出刀来刺向洛生海的大腿,她需要帮忙!人在快窒息时一定会清醒,再加上刺伤,他起码会清醒一两分钟!   枕头松了点,洛生海听到兰静秋在他耳边用气音说:“我很像她女儿!能动了就推倒我!”   很轻很柔的声音,她的气息在他耳朵里打着转,洛生海脑中灵光一闪,终于明白她想做什么了,于是洛生海睁开眼睛猛地把兰静秋推开,抢过枕头扑了过去。   兰静秋正半蹲着使力,被他一推立马仰面朝天,洛生海屈膝压住她的手,要把枕头往她脸上捂!她朝着齐医生那边喊着:“妈,妈,救我!救我啊,我不想死!快救我!”   田巧凤心都碎了,想冲过去救女儿,张嘴就要咬齐医生搂着她的手,哪想到齐医生比她更快,一把推开她,冲了上去,嘴里还喊着:“别怕,妈来了!”   洛生海在齐医生靠近时马上把枕头朝她脸上扔了过去,兰静秋也从地上一跃而起,两人一个绊腿一个抢枪,终于默契了一回!   齐医生被兰静秋那声‘妈,救我’给刺激的不轻,摔倒在地被抢了枪,嘴里还喃喃着:“妈来了,小梦,妈来了啊……”   兰静秋看她那样子,又有点心疼,叹口气把人铐上,才问洛生海:“没事吧!”   洛生海恢复知觉后,大腿更疼了,忍着痛指指她身后:“先照顾好伯母!”   田巧凤被齐医生推到门上了,一时起不了身,抱着肚子呻音,兰静秋吓了一跳,可千万不要出事,这个便宜弟弟可千万不要被她蝴蝶掉啊。   等把人都送到医院,确定田巧凤只是有流产迹象,需要卧床休息,兰静秋这才松了口气,曹所长赶来后,不解地问:“什么情况?听说洛队中毒了?怎么你妈也掺合进去了?”   兰静秋简单说明了情况,曹所长听得目瞪口呆,“你说失踪的孕妇都是被市立医院的女医生给杀了?”   “对!齐医生家离西城区派出所近,我就让人叫了他们过来,帮着逮捕了齐医生,把人送来了医院,他们现在正在齐医生家取证。”   曹所长倒是没有抢功的念头了,他做为一个派出所的所长都有点被吓到,更别提别人了。谁能想到一个妇产科的医生会杀人,只要来产检的人问生男生女,她就觉得该杀!   而理由居然是她女儿为生儿子难产死了!医院的医生都惊呆了,面对来调查的人,都惊讶地说:“不可能吧,齐姐可是大好人,业务能力也强,每年都是优秀标兵。”   “对,特别能干一人,可惜她是女的,要是男的早升主任了!”   “是啊,啥单位都是男的容易晋升。”   “她女儿也很乖,死的太可惜了,当妈的是妇产科的,给别人接生无数次,自己女儿难产死了,怎么接受得了?”   “再接受不了也不能杀人啊。我觉得她本来就有问题,医院分的房她让出去,住那么偏远,本来性格就古怪。”   “她住那边也是为了她女儿,那孩子还小的时候,齐姐没钱,就自己用木头做了小提琴教女儿,那拉出来的声音再加上她女儿的哭声,扰民啊,这才搬到了近郊!”   “这我倒是不知道,不过我知道齐姐对女儿期望很高,一恢复高考,她就逼她女儿赶紧考大学,她女儿考了几次没考上,后来就嫁到当地了。”   “她以前经常把女儿挂嘴边上,张嘴闭嘴我家小梦如何如何,她女儿结婚后就很少提了。”   “还有啥好提的啊,大学考不上,嫁了个农村人!”   你一言我一语的,兰静秋也听明白了,她当时就觉得这母女二人之间肯定有隔阂,不只是齐医生工作忙这么简单,不然生孩子这么大事,妈妈是妇产科大夫,早接回来住着了。   等兰满仓来了,弄清楚今天的事也吓了一跳,他跟田巧凤嘟囔了会儿,叫兰静秋,“老六,还是得给你换工作,这也太危险了!”   “这事本来不危险,是有人跑去送了枪,为什么他们给人家送了枪呢,是因为我妈偷着跑去做流产,给人家当了人质,爸,你说这事罪魁祸首是谁?人医生可说了,我妈肚子里是个男孩,差点就流了,现在最要紧的是看好我妈,要没我妈,这就是个普通的抓捕!”   田巧凤一脸呆滞,刚送到医院时,她被兰静秋抱着安慰了半天,说没事,不是她的错,吧啦吧啦的说了一堆,这怎么一转眼她成了罪魁祸首了?   “她爸,你别听老六胡说,那女医生凶着呢,两个人高马大的男警察都被她给弄晕了,你说咱老六这小身板怎么抓人……”   “这不是已经抓到了吗?我也没事啊。爸,我妈是被吓到了,说的特别凶险,其实最凶险的就是她了,你说她怎么想的,明明说好了要生,我碰见她的时候她也说是去开证明的,居然偷着跑去做流产,差点就一尸两命了,那些受害者到现在还没找到呢!不过屠夫医生可说了,都是白骨!爸,你说多后怕吧,万一我们去晚一点,可真就见不着我妈了,你可得把人看好了。”   兰静秋成功转移了老爸的怒火,赶紧躲去了洛生海的病房,他正在输液,要把身体里的毒素代谢掉,此时闭着眼睛脸色苍白地躺在病床上,让兰静秋多少有点愧疚感。   当时她也是急了,不敢一个人抢枪,怕操作失误他们全都得没命,于是直接拿刀扎了洛生海的大腿,虽然只是划伤,可毕竟是自己造成的,得跟他道个歉才行。   洛生海个子高,把医院的病床都衬小了,垫着他手的枕头歪在床边快要掉了,兰静秋伸手扶住,往里推了推。   “怎么,又想捂我头了?这枕头更顺手,要不你试试?”   洛生海居然醒了,语气调侃,唇角微扬,显然心情不错,兰静秋也笑了起来:“你是做了什么坏事,担心被人暗杀吗?居然这么警醒?”   “大腿疼,睡不着啊!”   兰静秋尴尬地道:“对不起,我当时急了,本想着慢慢跟她周旋,可又怕我妈被吓得流产,这才想着刺激你,让你清醒!那什么,等我发了工资就买点补品给你正式赔礼道歉!”   洛生海叹口气,假装失望道:“还得等你发了工资啊,你就不怕太用力真把我捂死?就不怕捅我的时候我喊出来?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我也没办法啊,谁让你们上去就把枪丢了。再说我那可不是捅,就是一点划伤啊,出血可以让人保持清醒!你一个大男人流点血算什么!”   “我可没说怕流血,至于丢枪,她拿着手术刀往你妈脖子上划拉,我能开枪吗?我说你妈在那儿呢,你居然以为我在骂你,兰静秋,你一天天的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兰静秋想起来也觉得自己当时的反应好像有点搞笑,刚要说话,外边有人进来,直接就扑到了床边,把兰静秋挤到了一边:“我的三儿啊,没事吧,让妈看看!”   是朱小琴,兰静秋一看就想走,哪想到朱小琴拉住她:“是不是你害我家小海受伤的?”   还真是!兰静秋刚要解释,就听洛生海沉声道:“没有的事,妈,你听谁说的?要是没有兰同志,你就见不到我了!”   朱小琴愣了下,不敢相信的打量着兰静秋,问她儿子:“你说真的?”   “不信你问东子,问我们李队长!兰同志救了我跟东子!”   朱小琴脸上说不上是什么表情,跟便秘了一样,又看了兰静秋一眼,别别扭扭地说了句:“谢谢啊!”   兰静秋要是没赶过去,结局还真不好说,说起来,确实是她救了洛生海跟东子,这声谢也算当之无愧,再配上朱小琴的脸色,兰静秋觉得值了。   本以为案子算是完了,结果齐医生招是招了,只说杀了几个人,都是什么时候杀的,却不肯说尸骨在哪里。   西城区派出所的所长姓孟,来找兰静秋:“她想见你,说是见了你才说。”   兰静秋头都大了,怎么一个两人的都要跟她谈,“我不想见她,她最近没出过城的话,尸体肯定藏在凤安城里,看看她平时上班下班路线是不是固定的?慢慢找总能找到。”   孟所长叹口气:“她家没有,小树林里挖了个遍也没有,医院停尸间都找了,也没有。” 第62章 捎信   兰静秋觉得齐医生已经做好了被抓或是自杀的准备, 她应该不会费心去藏尸骨:“医院有没有标本室,骨科有没有模型?她说受害者已经成了白骨是不是已经治成人体骨胳模型了?”   孟所长无奈道:“你说的这些都找过了,没找到, 她家后院确实有用过王水的痕迹, 我本来怀疑她把尸骨一起处理掉了,但她说见到你会说。兰同志, 你见一下她又有什么关系?她说你像她女儿, 所以想跟你谈,难不成我请不动你,非得让老曹来?”   “怎么会呢,孟所长,我这就去,我就是觉得不能惯着他们这种毛病, 被抓了就老实交代, 还各种提条件, 指明了让谁去审!事怎么这么多呢!”   兰静秋抱怨几句,还是跟着孟所长去了西城区派出所, 齐医生又恢复了那种淡定温柔知性的样子, 看见她还笑了笑:“你来了?”   “你不是指明要见我吗?我能不来吗?有话快说, 我还有别的案子呢!”兰静秋没好气地说。   齐医生叹口气:“你能帮我个忙吗?”   “如果是帮你倒杯水,那没问题,让我去替你做别的不可能。”   “我想让你给小梦婆家捎个信。”   兰静秋愣了下, 有些不解,给她女儿的婆家捎信?   “捎什么信?用不着我啊, 你可以写信的, 等着审判等着收监的这段时间, 你通信自由, 就算进了监狱你也可以写信,不过信件的内容会有人查看。”   齐医生看着她:“我就想让你跑一趟,你长得跟我女儿很像,不说话的时候有七分像,她比你矮一点,稍微胖一点,我想让你去跟他们说,说我怎么杀了那些人为什么杀的,还得告诉他们,我最想杀的是他们,我曾经站在他们家窗户外边看着小梦的婆婆哄孩子,我当时真想下手的,可那孩子眉毛跟小梦真像,我怕这孩子没人管,就忍住了!”   兰静秋气笑了:“你的意思是让我去吓唬他们家?我是警察,你叫我去吓唬老百姓?”   “不是吓唬,就是帮我捎个信,你们应该有义务把案子的内情通知到他们吧。”   “为什么要通知他们?他们跟案子有什么关系?你想说你是因为他们才杀人的?可他们根本不知情,过阵子给你外孙找个后妈,舒舒服服接着过小日子,你呢?女儿死了,你估计也得死刑,你外孙把害死他妈的仇人当亲人,长大后甚至不会记得你女儿的名字。”   齐医生听得目眦欲裂:“所以我才叫你去啊,你去告诉他们,他们都该死,跟他们说他们差点就死在我手里了!我求求你了,你去跟他们说。”   兰静秋叹口气:“你杀的那些都是无辜之人,就算他们全都重男轻女,你也没权力夺去他们的生命。你怎么不叫我去跟他们的家人说呢?说他们不过问了句是男是女就被你杀了,他们要知道的话估计都要等着庭审时给你扔臭鸡蛋!”   齐医生皱眉:“他们活该,全都跟老巫婆一样活该。”   兰静秋叹口气,“我真不是刺激你,也许在某些时刻,你在你女儿眼里才是老巫婆,虽然你现在反省已经没用了,但你可以多想想你女儿可爱的时候,想想你们相处时的些许温情。”   齐医生再也无法淡定,她暴怒道:“你说谁是老巫婆?”   兰静秋:“我只是说某些时刻,比方说你逼着你女儿练琴的时候,你逼她高考的时候,你不让她嫁人的时候,她都可能会恨你反感你,是你把她越推越远了,然后等她死了你开始悔恨,开始报复,报复对象却错上加错,齐医生,你并不比你恨的那两个人高尚,甚至比他们更可恨,他们可恶又愚昧,还害死了你女儿,可他们没有动手杀人。”   齐医生疯了一样看着她,“你说我比他们可恨?比那个老巫婆可恨?你疯了吗?”   “实话确实不容易接受,不过你现在不用忙了,倒是可以好好想想。对了,你没能杀了他们,就想让我去吓唬他们家,因为我长得像你女儿,你觉得这种惊吓效果更好是吗?那你想过那孩子吗?他们知道你差点杀了他们,是会对孩子更好,还是迁怒于孩子?他们会不会跟孩子说,你姥姥不是个好东西,她是杀人犯!专杀孕妇的恶魔!”   齐医生的手攥紧,指甲都发白了。会吗?大概会吧,老巫婆肯定不会放过任何打击她的机会。   兰静秋叹口气:“我是警察不可能去做你交代的事,我也不认为那么做对你,对你外孙有什么好处。”   她没再理会齐医生,从审讯室里出来,孟所长无奈道:“怎么不问她尸骨在哪儿呢?”   “我没答应帮她,还刺激到她了,她肯定不会说,你们可以再去试试。能把审讯资料给我一份吗,我可以帮着找找,我觉得肯定就在她单位或家附近。”   孟所长挺失望的,这案子比东城区的连环杀人案性质恶劣多了,一个月内杀了七个孕妇,两个男人,他们都没有发现,还是东城区的民警和刑警队的人破的案,他们已经很被动了,结果嫌犯还要求见东城区这位。   孟所长是想着赶紧找到尸体,才腆着脸去请了兰静秋,结果人家上去把嫌犯一顿怼。   你不答应就不答应吧,这也确实不符合规定,但你得哄着啊,他们已经审过一遍了,这位齐医生软硬不吃,好不容易提了个要求,人家兰同志还不配合,孟所长摸摸有点肿胀的腮帮子,真上火了。   兰静秋把审讯记录跟齐医生周围人的笔录看了一遍:“她给女儿弄了衣冠冢?”   孟所长皱眉接过笔录看了眼:“她家女婿不肯让她带女儿回来安葬,说嫁过去就生是他家人死是他家鬼,齐玉明就给女儿弄了个衣冠冢。怎么?你觉得她把尸体藏在了坟里?不可能吧,杀一个人去挖一次墓吗?九个人呢,放得下?”   “我觉得很有可能!她说已经是白骨了,骨头占地方小得很!”   结果墓打开了,里边只有齐医生女儿小时候的课本玩具跟衣服,还真是衣冠冢!   孟所长不由抱怨道:“你说你先哄着她把实话说了多好,我听说你们派出所那案子不是谈条件了吗?也是你去谈的。”   兰静秋无奈极了:“这本就是违规的事,有一不能有二了,再说她那条件我能答应吗?帮着她去吓唬她仇人?把人民警察当什么了?”   “我没让你答应她的条件,你跟她女儿长得像,多聊聊,听她诉诉苦,她没准就说了,你说你非得往她心上捅刀子,唉!”孟所长表示很无奈。   旁边一人笑着打圆场:“这女医生杀了那么多人,确实不能惯着她。不过兰同志可能是捅刀捅习惯了。”   其他人都笑了起来,兰静秋知道他们是在调侃她往洛生海腿上捅刀的事,也笑道:“该出手时就出手嘛!齐医生杀了那么多人,一点悔改之心都没有,太可恶了!”   几人说着往坟场外走,兰静秋突然发现有一座新坟前的脚印有点乱。   她回头看看小梦的衣冠冢,这两座坟培土的痕迹和地上的脚印怎么那么像呢?难不成这座坟也是最近挖开过?   兰静秋跟孟所长说了自己的疑惑,孟所长皱眉,已经有点不信她了,他觉得这位兰同志能连着破几个大案,肯定是运气好。本事嘛,还真没看出来。   但人家在西城区发现了大案子,还救了刑警队的人,让他们脸上无光,孟所长憋着气过去看了看那坟的墓碑,“你觉得她会把人扔在别人的坟里边?就算她疯了想要这么做,也得有时间有精力啊,她一直在上班,杀的那些人都是她趁中午跟晚上约到家里的,难不成大半夜的来这里刨坟吗?”   兰静秋无奈道:“我只是觉得这坟有问题,又没说尸体在里面,我觉得可以问问家属,不放过任何一个疑点嘛。”   孟所长答应着,还真叫人去找这坟的家属了,兰静秋就干脆告辞了,孟所长果然没留人,“行,那你忙去吧。”   兰静秋忍不住心中吐槽,一个系统的本应该互帮互助,本来凤安城也没多大,五个区而已,有必要把界限划得这么分明嘛,罪犯犯案又不会管你出不出区!   她先回了医院,发现除了老五,几个姐姐都来了,兰奶奶也在,还给田巧凤炖了鸡汤。   人一多病房里就有点乱,兰奶奶在问孩子怎么样,老大在给田巧凤倒鸡汤,老二想吃鸡汤里的鸡腿,跟青青抢呢,老三老四想知道老妈到底出什么事了。   兰满仓正要去办出院手续,兰静秋不免道:“太早了吧,医生不是说要卧床休息吗?这边不方便,可以转院到人民医院那边,怎么也得住上十天半个月。”   田巧凤摆手:“用不着,我问医生了,他说回家卧床也一样,还给开了保胎药。”   问题是回家地方小又乱,人又多,还不如医院能休息好啊,可田巧凤非得回去,怕花钱。   兰招娣把兰静秋拉到一边:“到底怎么回事?爸妈也说不清楚,妈为什么跑到西城区来,还跑去人家医生家里去了?”   兰静秋一听就知道老爸老妈没说实话,肯定是怕兰奶奶知道田巧凤偷着去打胎,会发火。   于是她也含糊道:“我也不清楚啊,反正就那么寸,还好妈没事,想回去就回去吧,估计她住院也放不下家里。”   等办好出院手续要走时,正好在门口碰上朱小琴跟洛生海,兰静秋发现,洛生海居然是走着的,就算伤得不重,也是道血口子啊,居然这就能走了?也是够坚强的。   朱小琴看见他们一行人,先是愣了下,然后就哈哈笑了起来,指着田巧凤的肚子说:“青青姥姥,你这是又怀上了?还不死心啊?”   田巧凤本来就觉得这么大岁数了怀孩子丢脸,被生了三个儿子的前亲家碰见了,还不留情面的嘲讽,更觉得没面子,转头就要走。   朱小琴上去想拉她,被洛生海拦住,洛生海在病房里就劝过朱小琴了,他没跟自家妈说案情,只说兰静秋是他救命恩人,让她以后碰见兰家人了客气点,就算大哥离了婚,也没必要闹太僵。   朱小琴当时答应得挺好,结果一看田巧凤的肚子就笑坏了,觉得她是又想着生男孩,立马嘲讽起来。   兰静秋刚要怼回去,洛生海就赶紧说:“我妈是担心田姨的身体,等过两天我再过去看田姨,你们是要去坐车吗?那先走吧,我带我妈去拿点药。”   兰静秋就冲朱小琴笑:“去拿药啊,阿姨,那你可得跟医生问清楚治什么的,可别吃错了药。”   朱小琴觉得她是在嘲讽自己吃错了药,但想着这丫头救过她家小海,也就忍了。   不过被洛生海拉走前,她还扯着脖子跟青青说:“青青,我就知道你妈你姥照顾不好你,一个急着找男人,一个急着生儿子,要不你跟奶回去吧!”   抱着青青的兰招娣把孩子往老四怀里一塞,冲过去就朝着朱小琴脸上抓了过去。 第63章 群架   兰招娣在洛家的时候那真是逆来顺受, 被婆婆骂两句是家常便饭,她从来没回过嘴。因为她家兰奶奶也是这样,不是看这个不顺眼就是看那个不顺眼, 没有一天不骂两句的, 她觉得可能人老了都这样吧,总不能跟婆婆对着骂。   反正她是没还过嘴, 更不可能动手了, 她自己也没想到已经离婚了,倒是跟前婆婆打起来了。   兰招娣没留长指甲,可用的劲不小,一下子在朱小琴脸上划出几道红痕,洛生海本来拉着他妈转身要走,一时没反应过来。想拦, 可也不好推兰招娣, 只好把他妈挡在身后, 冲兰静秋喊:“赶紧拉着你大姐,大街上这像什么话?”   兰静秋挑眉:“你妈自找的, 怎么说话呢?都离婚了, 我姐怎样我妈怎样关她屁事!”   老四把孩子塞到兰满仓怀里, 跃跃欲试地想帮着大姐打,见洛生海要拦就去推他,老二被兰奶奶说了几次不能顶门立户, 这次也想发威,凑过去就要扇朱小琴耳光!老三也不甘示弱地拉偏架。   兰奶奶在一边指着朱小琴骂, “要不是你, 我家招娣也离不了婚!”   兰满仓本来不想惹事, 赶紧走就行了, 见打起来了,怕女儿吃亏,结果一看自家这几个倒是挺团结。   兰静秋赶紧摆手让老爸带老妈跟奶奶还有青青赶紧走,就说是小辈冲动起来了打了两下,要不然这闹的也太难看了。   洛生海哪个也拦不住,只能抱着朱小琴替她挡着,朱小琴就是嘴上厉害,没打过架,一看兰家几个姐妹都上来了,就慌了,嘴却不肯认输,“一窝子丫头,没一个顶事的,瞅瞅这素质……”   “我让你看看顶不顶事!”老四啪一巴掌打过去,正拍在洛生海肩膀上,他是真没见过这场面,推开这个来了那个,又不能用力又怕碰到人家姑娘的敏感部位,正头大呢,转头见兰静秋在一边看好戏,他咬牙说:“兰静秋,我腿疼,过来扶我一下!”   兰静秋想起自己捅他那一下,有点心虚,赶紧拉住大姐:“都行了,人家要去拿药吃,本来就病着,你们跟个病人计较什么啊?”   兰招娣不打了,其他几个也缩了回来,老四说:“原来是精神病啊,早说嘛!”   朱小琴气得不轻,有儿子挡着她除了脸上那几道子,其实没挨几下,但也觉得丢脸,又被骂精神病,她能好受嘛,还想找回面子,被洛生海半抱着走了,看洛生海那样,恨不能把他妈的嘴堵上。   朱小琴气得说:“把你妈脸都挠花了,报警啊,抓她,走什么?”   “就是划痕,过几天就下去了。报什么警?我跟兰静秋都是警察,您是怕人家不知道我爸是公安局副局长是吗?我大嫂先动的手,但是你先挑衅的,妈,你管人家的事干什么?碰见了高兴就点个头,不高兴就装没看见,有青青在呢,你还想着结仇啊。”   “我那天看见你大嫂跟个男的一块,她……”   “离婚了,她跟谁在一块跟咱们有什么关系?你不也在帮着我大哥找对象吗?”   朱小琴见到了没人的地方,就甩开儿子的手,怒道:“我整天笑田巧凤没本事,没生一个带把的出来,结果没本事的是我啊,人家几个丫头拧成团,我就说那么一句,人家就不依不饶的!你呢,白长这么大个子,不帮着妈打回去,还去求她家老六,还什么你腿疼,还让人家扶你!丢人现眼,没气没囊的!”   “妈,你是想让我把兰家姐妹打一顿,被兰静秋抓起来吗?然后你再去求我爸赶紧把我放了?搞得整个公安系统都知道洛局长儿子替他妈打人出气?”   朱小琴赶紧摆手:“这事千万别跟你爸说!”   “那您别闹了,赶紧回家,以后遇事想想再说话行不行?您要不是我妈,我走路都得绕你八丈远!”   朱小琴更委屈了,突然有点羡慕田巧凤,人家那几个闺女真是贴心小棉袄吧,看看自己这三个儿子,老大至今还在纠结媳妇为什么要跟他离婚,老二一年回来一次,电话都很少,老三不帮着她打架,还说恨不得离她八丈远!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生了你们三个!我但凡有个姑娘也能跟我贴心贴肺的啊……”   洛生海无奈极了,平时不是以生了三个儿子为傲嘛,现在又嫌弃了,可他也不能为了让他妈高兴,就对着兰家姐妹拳打脚踢吧?看来得给老妈找点事干,别整天惹是生非。   兰家姐妹五个得胜回家,都挺兴奋,兰静秋见大姐终于威武起来,就知道以后不用再担心她了,她肯定跟小说里一样,做生意找真爱养孩子,一路走上人生巅峰。   有兰招娣这个财神在,家里压力也会小很多。哪知道回到家,田巧凤就宣布她要做买卖了,让大家有多少钱交多少钱,算是投资,给兰满仓去进货,“我听说南边有批发市场,不用去厂里,咱们一开始也不用量太大,先买上几百件运回来卖卖看,也不用找什么时兴的样式,就孩子们穿的运动服就行。”   兰静秋愣住,做服装?这倒是个路子,这时候卖衣服很少有赔的,没门脸,哪怕是摆摊子卖呢,或是让兰满仓去附近集上卖,不比他在工地上轻松嘛,还赚钱多。   兰奶奶一听就不同意:“做什么生意?万一被人家当成资本家挨批怎么办?”   兰静秋道:“奶,你就放心吧。现在都开始奖励万元户了,国家鼓励大家做生意,我觉得妈的主意可以,不过我等再过三五天才发工资,发了工资我肯定交钱。”   兰招娣也很赞同:“我明天就发工资,到时候一定交钱,我自己也想做点小买卖,前几天一个学生家长送我点家里种的菜,我只拿了一半回来,另一半借了同事的锅灶做了点盒饭拿去卖了,赚了三块钱,就中午那么一会儿功夫。”   老四说:“我也觉得行,卖吃的卖穿的,最多赚得少,肯定亏不了。”   老二老三却觉得自家爸不是做生意的料,怕亏了,倒是对老大做生意很支持,老三说:“爸,妈,我大姐是真厉害,上去就往老巫婆脸上抓。”   兰静秋在家里听到‘老巫婆’三个字,想起偏激的齐医生,多少有点不适,“叫她名字就行了,别这么称呼,再怎么说也是长辈。”   老三诧异地看着兰静秋:“你哪头的?”   老四眨巴眨巴眼:“我觉得六妹跟洛家老三有问题,你们没听见嘛,洛家老三冲咱们六妹撒娇,说他腿疼叫她去扶,然后六妹就开始帮着他拉偏架了!”   撒娇?兰静秋乐了,想象洛生海撒娇的样子,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哪里是撒娇,那是咬着牙威胁她呢!太小气了,不就捅了一下吗,当时情况危急啊,而且他现在已经能走动了,还记仇。   兰奶奶一听就急了:“不能再跟他家扯上关系,老六,听见没,找谁也不能找洛家的,他家没一个好人。”   田巧凤知道怎么回事啊,但有西城派出所的警察叮嘱她了,细节不能往外说,再说她也怕要是说了,兰奶奶再怀疑她是去打胎的,图惹事端。   她就赶紧说:“别听老四瞎说,静秋跟洛家老三虽然不一个单位,可都是警察,一块办案子难免会接触,洛家老三腿受伤了,让静秋扶一下,多正常的事。”   兰静秋没想到老妈会替她解释,就说:“妈,反正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举双手赞成,但就一点,别再到处乱跑,不管去哪儿让人陪着,行不行?”   田巧凤也后怕呢,这辈子没见过枪,被枪指了头又指肚子,那坏女人还逼着老六去杀人,还好老六机灵,洛家老三也及时醒过来了,要不然后果都不敢想。   做生意的决定,家里其他人有支持的有反对的,她也不去管,等没人了,就跟兰满仓说:“我知道你怕做不了生意,人家一还价一说自己多穷多难,你没准就心软了。”   兰满仓叹口气:“你不要看厂里李工家卖衣服赚了不少钱,就想着学,人家做生意能赚,咱们不一定啊,万一赔了呢!”   “我给你打个比方,一身运动服批发市场一块钱,咱们花五毛钱运过来,往外卖两块钱,能不能卖出去?两块钱卖不出去哪怕卖一块八,那也是赚了三毛啊!”田巧凤琢磨了一天了,家里确实没人有生意头脑,但赚个差价也比打零工强啊。   “他们做生意进价一块钱,要价十块,甚至要三十五十,等着人家还价!咱们就固定价格,就是卖市场最低价也赚啊,也不用你吆喝,你就摆个摊,在纸壳子上写上一件多少两件几折,也不用还价,收钱卖货,这你做不了吗?”   “你想的太简单了,一样的东西,你卖太便宜,人家别人乐意吗,还得找咱们麻烦。”   “咱闺女是警察,谁敢找咱们的麻烦,再说咱们又不做大了,也不是压价,市场最低价而已,不用跟他们抢生意,就是咱们少赚一点,可也比你去工地强啊!”   兰满仓叹口气:“好好的,你怎么非要做生意?你这怀着孕呢,老五那边也大着肚子,老大又要做生意,照顾不了青青,我再走了……”   “你在家也是天天去工地,帮家里干过活吗?”田巧凤没好气地说。   “咱们得赚钱,肚子里这个别管是男孩是女孩,都不能让孩子们帮着养。几个孩子都要给家里交钱了,这钱本来是孝敬咱们的,结果现在还得养孩子。要是没钱,这孩子生下来,是不是什么都得紧着他,这要是女孩,那几个丫头还不会太难受,要是个男孩,她们不得恨死我啊,肯定觉得咱们终于生出男孩了,一家子围着宝贝疙瘩转。”   田巧凤叹口气:“你可能不知道,那五个有时候挤兑老六就是因为觉得老六的名字好听,她们几个上学的时候肯定被人笑过,那时候我是魔怔了吗?怎么给孩子起这名儿呢!”   她说着说着眼泪就掉下来了,她只觉得她丢脸,给孩子们起那么个名字,孩子们不丢脸吗?   “生女儿怎么了?有什么丢脸的?我也是傻了,当时我该先往朱小琴脸上抓上两把!”   田巧凤越说越亢奋:“满仓,咱们还不老呢,不能指着孩子们给咱们养老,还替咱们养小的。咱们得赚钱,有了钱,单位不分房子,咱们出去买房子住,买不到,咱们去买地皮,一人给盖一栋小楼,洛家住的二层的,咱盖三层的!老二愿意留家里就留家里,愿意嫁出去就嫁出去,你看她还闹腾什么啊!哪个女儿不顺心了,就接回来住,我六个女儿怎么了?我再生个儿子也得把女儿当宝,不行,得给她们改名儿,你赶紧的去问问静秋,能不能把她几个姐姐户口本上的名字给改了。不对,不是六个,是七个,不行,满仓,你还得去看看老七,看看她过得好不好,过得不好咱就把她接回来。”   这亢奋劲,兰满仓都以为田巧凤精神出问题了。   田巧凤确实受刺激不小,她坐着床上咬着牙说:“我得让我闺女们都过上好日子,到时候我看谁还说我重男轻女!” 第64章 标本   兰静秋其实挺担心齐医生吓到田巧凤的, 可没想到老妈居然为此振作起来,不但反省起自己对女儿们的态度,还下定决心去做生意, 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田巧凤不会做生意, 但想法是对的,赚不了多的赚少的, 开服装超市量贩式卖衣服, 也很赚啊,而且省心。   要是能找到门路,直接从厂家进货,那就更赚了,运来了在牌子上打印上价格一排排的挂起来,好多人没准还觉得高级呢, 不用讨价还价, 肯定有人乐意来逛。   兰静秋决定去帮着问问李奎跟南边的服装厂有没有联系。不过她没想到田巧凤要给五个姐姐改名字, 这还真是个麻烦事,“先问问她们想不想改吧, 想改的话我想办法。”   兰静秋是觉得兰招娣做为那本书的主角, 到最后也没提改名, 现在改了会不会影响发展?她也是想得有点多,人家兰招娣手一挥:“不改了,人家都已经叫惯了我的名儿, 早忘了这名字是什么意思,都快三十了突然改了, 人家又要把咱们姐妹几个的名字翻出来数落一遍。万一要是咱妈再生个儿子, 那人家该说了‘招娣啊, 你总算是完成任务了, 立马就要改名吗?’你说恶不恶心。”   “大姐,你别管他们,闲人就爱说闲话,哪儿管得过来。你只看你自己想不想改,想改就改。就算你不改,到时候咱妈生了儿子,人家也会说,看吧,她家这几个娣总算引来个真弟弟,也算没白叫。嘴长他们脸上,人家爱说什么说什么吧。”   “你让我想想!”   除了老四坚定的要改,其他几个都说要考虑考虑。   老四特别激动:“什么时候去改?我早想好了,就叫兰花草!”   《兰花草》是胡适的诗歌《希望》改编的歌曲,后来又成了某电影的插曲,这几年特别火,大人小孩都会哼哼几句,老四这几天正迷呢,天天‘我从山中来,带来兰花草……’   兰静秋正吃红薯呢,白瓤的那种,差点没噎死,“你干脆叫兰亭序得了,还兰花草!”   她吃完红薯,赶紧走了,改名这事,家里什么时候找她再说吧,她不掺合了。   孕妇失踪案在她这儿算是结案了,还得接着宣传计划生育,顺便走访那些丢了孩子的家庭。   兰静秋晚上去了趟不孕不育诊所,侯医生十分主动地说:“警察同志,你走了我就猜出来你的身份跟目的了,因为还真有人不对劲。”   他说着递上一页纸来,上边写着三个名字和住址。   “前边这两家,妻子是因为发育异常导致的不孕,根本治不好,后边这家丈夫是无精症,也是治不好的。我肯定不会耽误人家时间白赚他们的钱,直接就说了,不用看了。结果人家不久后就都怀上了,在外边说我们这儿徒有虚名,说是去清水县看的,回来就怀上了。警察同志,我不敢说我百分百不出错,可三家都这样,都是去清水县看的,说怀了一次也没去过医院,都在家生的,这正常吗?”   去清水县看的?兰静秋想到他们追查时线索中断,嫌疑人被大车撞死,果然清水县一定有猫腻啊,还不小!   “被医生诊断为不孕,还是不能治的不孕,怀了以后,肯定要去正规医院做检查,他们都没去吗?”   侯医生点点头:“没去!我在咱们市的两家医院都有认识的人,有时候一些药品跟器具需要他们帮忙忙,我打听过,这三家都不是在医院生的,也没去做过检查,还都说是在清水县找了个中医给看的。”   这还真是个重要线索!兰静秋发现来这里真来对了,就又问了他对齐留海有没有印象。   侯医生叹口气:“警察同志,我也不瞒你了,她是我儿媳妇找来的,帮着往这儿拉人,我这儿的名气这么快传出去,就是找了这么几个人帮着造势,不过请您放心,我绝对没有坑蒙拐骗,治不了的我直接跟人家说,大部分情况我还是能治的,有家传的秘方,我还去医学院进修过!”   兰静秋真没想到现在就有托了!不过她对这位侯医生印象不错,见他紧张起来,就了解地点点头:“正常宣传,别弄虚做假够诈骗就行。可我听她的语气好像有抱养的门路。“   侯医生愣了下:“这我就不清楚了,倒是我儿媳妇说她可能又给别处拉人呢,反正没以前那么能干了。你们要是怀疑她,那我让我儿媳妇盯着她?”   “那倒用不着,你们一切照常就好,要是再有反常的事,记得跟我们说一声就行。”   兰静秋拿着那三个人的名单回了派出所,这三个人要查,那个齐留海也要查,估计线索就在些人中。   刚到派出所,小刘就迎了上来:“静秋同志,又立功了,你可真厉害啊!”   “啊?你说齐医生的案子?不是给西城区了吗?”   “那也是你立的功,刚才西城派出所的人特意来表示感谢,厉害啊,据说还顺便帮他们抓到了盗墓的!”   兰静秋想到那个疑似被挖开过的墓,居然是盗墓吗?普通人的墓有什么好盗的?里边有价值的也就是尸骨了,难不成被配了冥婚?   不等问呢,老陶过来让她赶紧去所长办公室。   孟所长正在里边跟曹所长寒暄,见兰静秋进来,就笑道:“小兰同志,昨天我有点急,态度不太好,你可别在意。”   “怎么会?孟所长叫我静秋就行了,知道你们在忙,我就没添乱,找到尸骨了吗?”   “正在追查,你说巧不巧,齐医生半夜去她女儿的墓前追思,碰到了在旁边偷盗尸骨的两兄弟,她没报警,反而跟那两个人合作起来,那两人把齐医生给他们的尸骨都卖了,三具配冥婚的,两具居然卖去了省医科大!其他的还在他们家藏着。”   “医科大?”   “对啊,你说气不气,他们也不说审查一下来源!那两兄弟说是家属同意卖的,他们觉得少见就收了!”   兰静秋皱眉:“人骨少见也不能随便买卖啊。”   曹所长叹口气:“不是说人骨少见,是母子少见!夫妻一起失踪的那个孕妇不是大月份了吗,都快生了,母亲骨盆肯定有变化,孩子骨胳也长齐了,齐医生把肉跟内脏清理了,弄成了母怀子的骨架标本,本来说要留做纪念,结果一听那两兄弟说可以卖去医科大,她就给他们了!”   孟所长飙出句国骂:“她说想让更多人看到母亲孕育的奇迹!可去他妈的,什么玩意!她怎么不把她自己做成标本?医科大也真够呛,怎么想的,这种真人骨头,不赶紧报警,骨头那么完整,打造得那么完美,居然相信是意外死亡,就敢收!”   曹所长叹道:“奇货可居嘛!”   兰静秋突然觉得自己骂齐医生骂得太轻了!也许她女儿的死是诱因,可后来的她已成魔了,做为一个女性,做为一个母亲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来?   那女人肯定不是生下来就重男轻女,她是在这个社会,被这个环境所影响,每个孕育在她身体里的孩子她肯定都很爱他们,怀了七八个月了,眼看快生了,她跟孩子一起被治成了骨胳标本,让医科大的学生去感叹生命的伟大,这可太讽刺了!   “我能再见见齐医生吗?她跟这两个人合作肯定不只是为了处理尸骨。”   孟所长愣住:“哦,你觉得她还想干什么?她倒是没收钱,都是白送给他们的,那两兄弟可赚翻了,狮子大开口,管医科大要了二百块钱!”   “他们是偷盗尸骨的,齐医生的女儿是衣冠冢,尸骨还埋在婆家那边……”   孟所长皱眉:“你是说齐医生想让他们把她女儿的尸骨偷回来?你别说,这还真像这疯女人能做出来的事。不过你还是别见她了,听见她做的恶事,又想去刺激她对不对?案子都查清楚了,她也会受到应有的处罚。你就安心等着嘉奖吧。”   兰静秋想见齐医生,就是想问问她,是不是打算把女儿的尸体偷回来,不然一个医生想销毁骨头其实也是很简单的事,结果她看见盗墓的居然跟人家合作起来,不要钱,那肯定是另有所图啊。   听孟所长这么说,她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她还以为这位所长会尽量淡化她在案子中的作用,居然还有嘉奖吗?   孟所长秒懂,就笑道:“我一开始确实对你有偏见,想着一个刚毕业的小丫头能有多厉害,不过运气好罢了,没想到你一眼看出了问题,要不然我们把凤安城翻遍了也找不到那些尸骨的踪影。”   曹所长也唏嘘不已:“谁能想到不只配了冥婚,还卖给了医科大呢!这医科大也该好好查查了,遇到这种事不赶紧报警,还敢掏两百块钱买母子尸骨!简直无法无天!”   “没错,这方面真该好好管管,那两兄弟在医科大尝到了甜头,居然还想着把剩下的也找别的医学院给卖了!就差一点啊,那些学生们在上课的时候就得对着受害者尸骨学知识了,你说这个齐医生有多可恶吧!”   等送走孟所长,曹所长又跟兰静秋说:“计划生育那边你不用跟了,后天市局有个会,你跟我一块去。”   “让我去市局开会?”   “怎么?怕了?”曹所长笑道。   “怎么会,我是觉得我级别不够吧,市局的会我一个小喽啰去干吗?”   曹所长看她的眼神十分欣慰:“你现在是整个公安系统都闻名了,把刑警队都比下去了,谁不知道你抢了洛队好几个案子,还救了他,没人会觉得你是个小喽啰,不过你也别期望着借此晋升,你才来几天啊,不要急。”   兰静秋出来后,又被大家轮番夸了一遍,只是一直对她很和气的唐队长这次却淡淡的,一句话也没说。 第65章 严打   见曹所长要带兰静秋去市局开会, 大家就都以为这次的公安大会是表彰会,哪想到居然是严打动员会。   国家从八三年开始为期三年的严打刚过,第二轮严打还不知道什么时候, 可凤安市经过省公安厅的批准决定进行为期五个月的严打, 正好到年后!   显然小小的凤安城接连的大案子,让上边坐不住了, 除了安排严打, 市局高局长还提到了兰静秋,表扬了东城区派出所。   “八三三阶段严打过后很多人都松懈下来了,这可不行,咱们得时时刻刻对得起身上的警徽,常怀报国为民之心,不要跟个陀螺一样, 抽一下动一下, 更不要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这次刑警队, 派出所,交警队, 甚至消防都叫来了, 就是想说说这个问题, 咱们分工不同,但人民警察的职责跟使命是一样的。”   这时候消防还归公安管,兰静秋坐在曹所长身边, 看着前边那一片制服颜色不同的领导,看来这次是要来真格的了, 连消防都叫上了。   上边高局长说:“这几次大案里都有一个新人的身影, 那就是东城区派出所的兰静秋同志, 来, 静秋同志,站起来让大家认识一下!”   兰静秋就跟被老师点名的学生一样,乖乖站起身来,然后前前后后左左右右的人都往她这儿看,眼神大多都是赞许,还有些惊叹她的年轻漂亮。   高局长让她亮了个相,又摆手让她坐下,接着道:“兰静秋同志入职还不到一个月,连破几件大案,有人说她是衰星,不是碰上连环杀人犯就是碰上毒贩,有人说她是运气好,案子线索自己往她身边跑,我倒觉得是她足够用心,观察力强,胆大心细,敢主动出击。当然了,她的缺点也很明显,总是单独行动,这一点我不提倡!个人英雄主义要不得。”   台下不少人笑起来。   兰静秋悄悄问曹所长:“高局这是夸我呢还是批我呢?”   曹所长瞪她一眼,“高局爱惜人材才会这么说,不然真把你夸上天,才是拔苗助长!”   高局:“我们应该学习兰静秋同志的敬业精神,像她一样努力提高敏锐的观察力,不放过每一个疑点,但也要谨慎行事……”   兰静秋无奈地叹口气,高局确实比她谨慎多了,夸个人也要这么多但是……   高局长说完了,就是主管各部门的分局长讲话,洛局是主管刑事案件的,再次提到了兰静秋,还提到了会给基层派出所更多权限,为他们争取更多的设备,其他的跟兰静秋关系不大,她越听越困,上下眼皮开始打架。   坐她一边的曹所长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她,这种大会,她还能犯困,昨天是不是又半夜去哪儿装贼查案了?   曹所长不客气地拿笔尖把兰静秋扎精神了:“好好听着,再敢打盹回去给我接着宣传计划生育去!”   兰静秋立马精神了!   最后高局又宣布给兰静秋特殊奖励,说是勤奋务实奖,奖金一百块钱,兰静秋更精神了,笑容灿烂地上去领了奖。   除了一百块钱还有一个红皮的看起来特别上档次的笔记本。   高局是个看起来很温和的领导,没有公安系统领导那种凌厉的眼神,但说话很犀利。   他给兰静秋颁了奖,跟她握手:“年轻人干劲十足是好事。静秋同志不只干劲足,能力强,还勇敢坚毅,更是咱们公安系统的瑰宝,不过还是要注意自身安全,懂得服从与合作!希望年年公安系统评选先进标兵都能见到你!”   服从与合作?她会啊,只是有时候来不及汇报来不及等搭档。兰静秋也听明白了高局最后这句一语双关的话,先进标兵嘛,年年立功肯定年年有她,可万一哪天牺牲了,就只能在烈士名单里见了。   高局其实对兰静秋十分欣赏,但也知道不能把人夸过头了,还是得摁着点,免得她持功自傲,越来越不把纪律当回事。   其他领导也都有勉励之语,到下边的各位所长队长们,说话就随便了,又是要去东城派出所取经,又是要请兰静秋去讲讲经验。   孟所长更是把兰静秋夸了又夸!   兰静秋不耐烦应付这种场面,还好有曹所长帮她,她看了一圈,有点纳闷,洛生海居然没来,唐队长都来了啊。他这个刑警队支队长应该也够格来参加吧。   回去的路上,曹所长才说:“洛队因为丢枪的事被降职了,他人缘好得很,你啊,低调点吧。”   “什么意思?会有人把他降职怪到我头上吗?”   曹所长笑道:“应该不会,我是觉得你又是受表扬又是发奖金,难免有人眼红,警察也是人,是人就会滋生嫉恨,不过咱们系统的人都是层层审核过的,就算有点小情绪应该也都能控制住,我就白嘱咐一句。”   一旁的唐队长心虚起来,赶紧跟兰静秋说:“曹所长也是白担心,你立了功,为民除害,可是咱们整个公安系统的荣耀,还给咱们派出所争取来了设备,大家感谢你还来不及呢。”   兰静秋倒是不在意,就算有人眼红她,也最多说说闲话,还能给她使绊子吗?   不过她还是很入流地从奖金里拿出五块钱来,请大家吃早点,本来是想请大家去饭馆吃顿大餐的,但她不是已经答应投资了吗。   田巧凤,兰招娣,还有李奎,都答应三家了,这一百块钱一个人先给三十,九十就出去了,还是吃早点划算。   李奎收到兰静秋给的三十块钱,十分激动,“我还以为你就说说呢,都准备好给你干股了。”   兰静秋不可能要他的干股,被查出来说不清。她对车行十分看好,以后人们日子越过越好,自行车不只二八大杠,还会有各种款式的坤车,山地车。买机动车的也会越来越多,摩托车和各种农用车甚至小轿车,真弄好了建个车城,一定大赚,而且车行只要及时更新换代,永远不会落伍。   兰静秋问了他先期的投入,又多给了二十,“我一共投资一百元,分两期支付,到时候你起草份合同。”   李奎赶紧说:“五十就够了,钱生钱嘛,先用五十生一百,我再给你把这一百投进去,这么来回几次,你跟我的份额就一样了。”   “那不行,我只投资分红,其他的我不会管,有多少算多少。”兰静秋可不想占他便宜,这家伙太精了,属窜天猴的,给根杆能上天的那种。   给了李奎五十,给老妈三十,就只能先给兰招娣十块钱了,反正她现在是卖盒饭,成本最小。   果然兰招娣拿到十块钱都高兴得不行,“这可太好了,我能买点鸡架鸡肝炒点肉菜卖,干重活的有钱吃荤,肯定能赚!”   田巧凤经过上次的事后,其实一直在担心兰静秋这个工作的危险度,现在见还有奖金拿,心里平衡了点,又听兰静秋各种保证以后不会单独去抓人,这才放心。   兰家姐妹几个商量过后,只老二跟老四要改名,老二要叫兰宝玉,她在别人家看红楼梦,觉得这名不错,而且她以前也跟贾宝玉一样备受宠爱……   老四不叫兰花草了要叫兰霞光,说是厂工会教了首新歌,有一句是霞光万丈,她觉得很美!   兰静秋有点无语,这都什么名啊,可人家自己的名字,自己做主吧。   哪知道对这事一直没开口的兰满仓起身道:“以前的名儿是你们妈起的,这次爸给你们起吧。”   说完他也不给大家讨论的机会,出去找认识的一个小学老师给改了名,回来拿着纸给了兰静秋,上边写着‘静昭,静盼,静莱,静荫,静英’。   老大老三老五本来是嫌麻烦,不想改了,可一看这名字,又有点心动,都同意了。   老二跟老四却不干了!   老二:“我不要这个盼字!”   老四:“老六最小,结果就她从小就有好听的名儿,现在居然还让我们随她都带个静字!我不干!”   最后折腾半天,老二叫静玉,老四叫静霞,这才都满意了。   兰奶奶虽然不愿意让几个孙女改名,但她发现她说的话,儿子跟儿媳妇都不怎么听了,也干脆就闭了嘴,只盼着田巧凤肚子里是个盼了多年的孙子!不然死也闭不上眼。   虽然都要改名,也只是改户口本上的,家里还是老大老二的叫,也用不着去通知亲戚邻舍改了名字,兰静秋直接拿着自家户口本跟老大老五的户口本到派出所户籍科给改了,原来的名字放在曾用名就行。   现在改名字比后世简单多了,户籍科的大姐也很贴心,把笔给了兰静秋:“你自己写申请,我教你改。”   办完了这事,严打就开始了,兰静秋先跟老陶去找了齐留海,哪知道她家人说她跟着对象去了南边打工,过年都不一定回来。   白跑一趟,老陶叹口气:“她这是听见信了躲了,还是怎么回事?”   兰静秋也有点怀疑,也许侯医生身边的人给她通风报信,她怕查出她来,提前跑了?   “先去那三家看看吧!”   那三家两家是女儿一家是儿子,都没过两周岁。正好严打,兰静秋他们只说是查看安全隐患,各户都要串,然后趁机问问孩子的情况。   老陶说看见孩子就喜欢,可惜他跟他媳妇也没个孩子,他们就说了各自的艰辛,怎么吃偏方,怎么找医生,反正孩子都是自己生的,可问到清水县哪个中医时,他们却都含糊的说了个姓。   “就叫谷医生,全名我们也没问,应该也挺有名的,你们去了就能打听到,反正比侯医生强,直接就说我们不能生。”   清水县的谷医生?看来得再去一趟清水县。   兰静秋也不能直接问人家孩子是不是买的,所以问到这里也就差不多了。   她跟老陶从最后一家出来时,正碰上巡逻的洛生海跟东子,东子一见兰静秋就停下车子:“听说被高局当众表扬了,还奖励了你一百块钱?择日不如撞日,请客吧!” 第66章 打架   兰静秋想起洛生海被降职的事, 觉得自己还真该请他吃顿饭,要不是为了田巧凤的安全,他们也不会被齐医生下了枪。   东子要去国营饭店吃大餐, 还是洛生海厚道点, “就近吧,这附近有家面馆。”   面馆门帘不大, 里边就放了五六张桌子, 除了面条就是拌好的凉菜,实惠量大,素拼盘八毛钱就一大盘子。   面条也不贵,肉卤子一块钱一碗,比派出所食堂的好吃多了,兰静秋兜里的钱正好够四人一人一碗面一盘素拼。   东子有点不满意:“我们洛队太替你着想了, 这也叫请客?”   兰静秋干脆道:“那一会儿各付各的吧!”   洛生海说:“随便吃点吧, 等会儿还要忙。”   老陶倒是觉得面条不错, “这味真挺好,别说单位了, 比家里做得都好吃, 别看这儿地方小, 估计也赚不少钱呢,虽然好多人瞧不上个体户,可我看现在随便做点买卖就比上班的强。”   东子居然说:“唉, 是啊,我也琢磨过辞职去做生意, 现在真是创业的最佳时机, 不抓住机会太可惜了。”   兰静秋看他一眼, 这话说得有意思, 难不成她要找的那个穿越者就是东子?他也知道现在辞职下海的大部分都发达了?还是说他只是看到了各种商机,想下海又舍不得铁饭碗?   洛生海见她看东子,怕她被东子影响,就问起了他们在查的案子。   听她说完,洛生海叹口气:“你知道为什么现在买卖婴儿的惩罚力度不够大吗?”   “怕他们会杀孩子灭口?”   洛生海摇摇头,无奈地说:“除了被人贩子拐的偷的,很多是自愿买卖,被卖的百分之九十是女婴,如果没人买,你猜她们的下场会是什么?”   兰静秋愣住,她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不过想起她家被送人的老七,不得不说洛生海是对的,送人的,卖出去的大部分是女婴!就是记录在案,她在查的那些丢孩子的人家也有自己把孩子卖了,谎称丢了的人啊。   “可也不能为此就不抓人贩子吧。”   “人贩子当然要抓!我是说对这些买孩子的不必太过苛责……”   “他们不买就不会有这样的市场,没有这样的市场,人贩子就不会利欲熏心去偷孩子拐孩子!我走访的那几家丢孩子的你知道有多惨吗?”兰静秋对洛生海的印象其实还不错,没想到他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就这样的刑警?早该降职了!   洛生海无奈道:“我是说你在查的这几家,那些明知道孩子是拐来的还要买的,的确该跟人贩子同罪。”   “我查的这几家有什么特殊的吗?谁知道他们的孩子是拐来的,还是亲生父母自愿卖的?”   洛生海道:“除了那个男孩可能是被拐的,另外两个女婴很可能是被家里卖的,记下他们的信息去查清水县的谷医生就行了。六岁以下被拐卖的大部分是男童,一到三岁的最多,六岁以上,尤其是九岁以后被拐的大部分是女童,成年被拐的大部分是女人。这些都是有统计依据的数据,刑警队也一直把防拐打拐当成重点工作在抓。”   兰静秋发现自己太急躁了,洛生海可能只是客观地在谈案子,但是这个数据让人更难受了,六岁以下的男童被拐是因为很多地方重男轻女想要儿子,男童价格高。女婴大多是被亲生父母卖了,也是因为重男轻女,不想要女孩。九岁以上的女孩被拐是因为想要童养媳?   “不管是买的还是卖的,全都该枪毙一千遍!生下来就好好养着,要不就别生!没孩子的去福利院收养不行吗?”兰静秋说得义愤填膺。   东子却突然笑了一声:“刚才我跟洛队碰见你爸了。”   兰静秋愣了下,“是吗?在哪儿?我爸妈好像要做生意,估计正筹备呢。”   洛生海却很严厉地瞪了东子一眼:“赶紧吃饭,别说没用的!”   东子像是被他吓到,一幅欲言又止的样子,兰静秋不耐烦地说:“有什么你就说吧,都不是外人。”   洛生海还想阻止,东子已经兴奋道:“你家是不是也送出去个女孩?是你姐还是你妹?我刚才看见你爸在凤安区那边跟人打起来了,说是想把送出去的女儿要回来,人家那边不乐意。”   兰静秋愣住,她早就打算让爸妈把老七认回来,没想到他们已经去认了吗?还打起来了?她爸兰满仓会打架?有点不可思议!   东子的表情也说不上是幸灾乐祸,就是很八卦很兴奋,好像在说你还说人家呢,你家不一样把女孩送人了!   “我们刚从那边过来,洛队劝了你爸几句,问你爸是不是那家对你那个送出去的姐妹不好,你爸半天也说不出什么来,就是说想孩子要把孩子要回去,可人家都养那么大了,马上要上班赚钱了,哪里肯还回来。”   兰静秋只好道:“我爸既然能打起来,肯定另有隐情,这事你们不用管了,我一会儿去问问。”   东子还不依不饶的:“静秋,是不是你妈被齐医生吓到了,这才想把孩子要回去,你好好劝劝,人家那边对孩子也不错,又没别的孩子,父母都有工作,只她一个独生女,不比回你家过得好吗?”   洛生海降职了,同样丢枪的东子肯定也背了处分,这是迁怒到田巧凤身上了,故意给她难堪?还是说东子就是老熟人,又在刺激她?   兰静秋刚要怼回去,洛生海又瞪了东子一眼,起身道:“我有点事要跟静秋单独说,你们慢慢吃,东子一会儿把帐给结了!”   东子脸立马垮了,“啊?不是静秋同志请客吗?”   兰静秋笑笑:“一看你说话就豪气,我家姐妹多,穷得叮当响,你怎么好意思让我请客呢,我跟老陶今天也算吃大户了!”   老陶见说到了兰静秋的家事,马上装聋作哑地吸溜起了面条,不管谁结帐,反正他是一毛也没带。   东子无语极了,他哪算什么大户,还没发工资呢,这不是兰静秋得了奖金才让她请的吗?   兰静秋也确实不想请东子吃饭了,这事要是遇上了,通知自己一声很正常,自己还会感谢他!   可东子表现的太明显了,他就是想给她难堪,那还有什么必要感谢他呢。田巧凤是她妈没错,也是人民群众,东子做为刑警本就该保护她,这是他的职责。两人本该一个进去一个在外边警戒,结果一起进去一起被下枪,是他们蠢,被降职来巡逻也是活该,就东子这样的,比老陶还不如呢,叫他巡逻都是抬举他了。   兰静秋此时对东子十分反感,心里吐槽着,突然觉得东子不像她的老熟人,她那几个老熟人可没这么蠢的!   又想到洛生海说不必对买孩子的人家过多苛责,那些话没准也是在暗示她,她家也扔过孩子。   她不由叹口气,真是一团乱麻。   洛生海跟她推着各自的自行车,走在路边,问她:“还没吃饱吧,前边有卖包子的,要不再去吃点?”   兰静秋摇摇头,气都气饱了。   “东子人不坏,就是最近心里有气,两起连环杀人案都是你破的,派出所办的,贩毒案被你截了胡,我们刑警队的活儿都被你抢光了,他还被人夺了枪,差点没命!”   兰静秋没好气地说:“那是他没本事,也能怪到我头上?”   “就是怪不到你头上才更气啊,我成了挂职的分队长,他被记了过,别人不好意思说我,但有时候会调侃他连个刚毕业的小丫头都比不过,他心里肯定不舒服,再加上前阵子他初恋嫁了他表弟,还直接跟他说,因为他表弟开养猪场赚了钱能让她过好日子,反正是各种事都堆积到一起,事业感情都不顺。东子本来是挺热心挺开朗的人,现在虽然还是装得爱说爱闹,但有时候难免就刻薄起来,过了这段时间可能就好了。”   洛生海看来很重视也很信任东子,听他这么一说,兰静秋更觉得东子身上的疑点少了很多,就是个事事不顺还嘴贱的怨男!   兰静秋把他从怀疑名单上划去,不再纠结这事,跟洛生海道谢:“我爸的事还得谢谢你,我印象里他没打过架,要不是碰上你们,估计会挂彩。”   洛生海道:“我本想单独找机会跟你说,哪想到东子嘴这么快。我跟兰伯父不熟,但我觉得他应该不会无缘无故要把孩子要回去,跟我们没法说,但他跟你应该不会隐瞒吧。”   兰静秋也觉得兰满仓不是冲动胡来的人,这里边肯定有隐情:“我知道了,等下班就回去找我爸!”   临别时,兰静秋又突然问他:“你真的不怪我?”   洛生海挑眉:“怪你什么?我得感谢你才对,其实我刚毕业的时候跟你一样也是只专注大案子,一路立功窜上去的,现在配合严打到街边巡逻,倒是有时间反省自己,沉淀沉淀!挺好的。”   兰静秋又觉得他在内涵自己,这是说自己也想立功窜上去?可那又怎样?她对晋升不感兴趣,但晋升后可以配枪,可以有更多权限,为什么不争取呢?   她回了派出所,发现一片混乱,打架的斗殴的,偷了邻居家鸡的,有些本来在当场就能调解的事都带回了派出所,地方本来就不大,现在更乱了。   “警察同志,我真没偷鸡,那鸡毛是我闺女鸡毛毽子上掉下来的!”   “都到派出所了,居然还嘴硬,警察同志,我要求去医院给他做检查,鸡肉肯定还在他肚子里呢!”   偷鸡的一撩衣服:“有本事你剖开看看啊!要不然我拉给你看!”   “太欺负人了啊,警察同志,你看看他,跟条赖皮狗一样!”   “你才赖皮狗!你全家都是赖皮狗,你家鸡天天在我家台阶上拉屎,你……”   小刘一声怒呵:“都给我闭嘴!先老实待着!”   见兰静秋来了,他一脸欣喜,“静秋回来了?要不这案子你来吧,我突然有点肚子疼。”   兰静秋才懒得处理这种案子,刚要拒绝,就见桌子后边蹲着的人特别眼熟,她赶紧转过去看了眼正脸,然后人整个傻了:“爸?” 第67章 养父   兰满仓是跟人打架进来的, 但不是在凤安区打的,他在那边被劝回后,又去了国营饭店喝酒, 然后跟人打起来了。   打的不重, 但饭店报警了肯定得抓来派出所,兰静秋问清楚了情况, 赶紧去找曹所长, 曹所长震惊地看着她:“你爸那老实人也会打架?”   “没多大事,就是吵起来了,正喝酒呢,就动起了手,曹所长,这事交给我来处理可以吗?”   “行, 本来就是教育教育得了, 开会的时候不是说了吗, 咱们这次严打是区域性的,只抓重点, 重要的是肃清风气排除隐患, 不会像以前一样用重刑, 你都用不着跟我打招呼,两边和解了就带出去吧。”   那边是两个中年男人,本来他们看兰满仓特别木讷, 气焰挺嚣张,不依不饶的, 知道那是兰静秋她爸, 立马就不吵吵了。   兰静秋知道她爸不可能先动手, 得问清楚情况啊, 不然人家还以为她徇私,她一绷起脸来,还是挺有威慑力的,那两人没几句就交代了。   “我就是说服务员屁股大腰细,反正就是骚情了几句嘛,结果他突然就骂我不是东西,我又没说他媳妇,他急个什么劲,就打起来了。本来也没多大点事,互相道个歉就行了,哪想到饭店报了警。”   “什么叫没多大事,你们的言语对服务员造成了伤害,属于骚扰,要较真的话会被定为流氓罪,以后注意点,把嘴管住了。”   那两个满口答应,看着派出所这忙碌的样儿,他们也紧张起来,就怕又开始严打,把他们真定个流氓罪,于是两人抢着跟兰满仓道完歉,保证不再犯,见兰静秋点头,立马溜了。   兰静秋领着老爸出来往家走,兰满仓等着出了派出所的胡同才说:“静秋,爸给你丢脸了!”   “丢什么脸啊,谁还没个脾气了,又没打伤打残,这是严打呢,要是平时都不用进派出所,我看他们脸上身上也没伤,这都算不上打架斗殴。”   兰静秋说着叹口气,她大概猜到是怎么回事了,“爸,是不是老七过得不好?”   兰满仓叹口气,一时不知道从何说起,张了几次嘴,最后只说:“你妈一直惦记着老七呢,让我过去看看,我一看就舍不得让她在别人家,就想要回来,人家哪里肯!后悔啊,当初怎么就给人了呢。我心里不痛快就去喝了两杯酒,结果碰到那么两个烂人,一冲动就动起了手,这事你别跟你妈说,免得她担心。”   兰静秋皱眉,肯定不止这么简单,老七十八了,十八年没管,现在突然想要回来,只因为想得慌?   “爸,要是平时你听见别人说那种话应该不会管吧,除非是你刚看到老七也在被人骚扰,所以看见女服务员被骚扰才会觉得受不了。”   兰满仓愣了下,老六还真有点警察样儿了,她居然都猜到了。   兰静秋叹口气:“爸,骚扰老七的人是谁?她养父吗?”   兰满仓摇摇头,好半天不说话,兰静秋无奈极了,“爸,你跟我还有什么不好说的?”   “也说不上骚扰,就是我看见他对老七动手动脚的,你们几个大了我都特别注意,可这混蛋对老七摸了手摸背,老七倒个水,他还搂着腰,看着不像样。本来我就是过去看看,也没跟老七说我是谁,可看着不像样,我就偷着跟那混蛋说女儿大了,该避嫌的,结果他直接把老七叫过来,说我才是她亲爸,刚生下来就把她扔了,现在又来指手划脚,说我看见他们父女关系融洽,就说酸话,老七就真信了他,让我走,说不认我,我知道她养父不是好东西了,肯定要把她认回来,就跟她解释,结果就打起来了。”   兰静秋心说坏了,在她印象里,老七是自己找回来的,那时候她一定是对养父母家失望了,才会来找亲生父母。   可现在她还没失望呢,还没想着寻亲呢,兰满仓以这样的形象出现在她家,一定会引起反感。   老七那个养父肯定不是好东西,当着兰满仓的面就动手动脚,平时呢?   甚至兰静秋怀疑,她养父直接告诉老七她是收养的也是不安好心。正常的养父母肯定很担心孩子发现自己不是亲生的,兰满仓只是过去看一眼,没想着认亲,结果老七的养父直接跟老七说,这才是你亲爸!说了又不让认回去,那为什么要说呢?是为了方便他没有心理负担地向老七伸出魔爪吗?   兰静秋想起书中跳河的老七,觉得必须得管管,“爸,你别担心了,我来处理吧。”   “你怎么处理?你说是不是我想多了,许是他真把老七当宝贝疙瘩,这才搂一下抱一下。”   “当着你的面就这样,私地下说不定更过份,爸,真不是你多想,这就是个混蛋。”   兰满仓脸色更难看了,当初真就养不起吗?为什么非要送人呢!可惜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兰静秋打听清楚了老七养父母家的情况,老七养父叫李二民,是个技工,养母张桂花是环卫工人,老七叫李甜,上学晚,正上高三呢,明年高考,但李二民已经托人给她找好了工作,说是过了年就去上班。   这时候硬让李甜换个家肯定不可能,她也接受不了,直接跟她说她养父是坏人,人家肯定也不信。   等着出事时再去管那就晚了,女孩子有了这样的心理阴影,可是会影响一辈子的,兰静秋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先吓唬吓唬,让李甜先顺利的高考,高考完了不管是上大学还是上大专,就算脱离开那个家了。以后她赚了钱再去还养育之恩,不回去也就不会出事,当然还得盯着李二民,免得再有别的女孩子受害。   兰静秋打定主意,让李奎帮忙盯着李二民家,正好严打呢,有一点风吹草动,她就有机会找上门去。   还真巧了,第二天,李奎就说那男的从单位出来,衣服里鼓鼓囊囊的好像藏了东西,兰静秋趁着李甜不在的时候赶到了李二民家。   “例行走访!”   李奎不认识她,但看着眼熟,“辛苦警察同志了,你们是不是在抓逃犯,我最近看着大街小巷到处都是警察。”   兰静秋伸手敲敲桌子:“你还知道到处都是警察啊?”   李二民愣了下,心虚地看看外边:“警察同志,您什么意思?不是例行走访吗?”   “对啊,例行走访中发现了问题,你今天在厂里没有做违规的事?”   兰静秋眼神如剑一般锐利,让李二民紧张起来:“我就是……我没做什么啊?警察同志,您到底什么意思?”   “我叫兰静秋,你听过这个名字吗?”   “兰?”李二民的驴脸拉得老长,“你不会是兰满仓的闺女吧,你爸叫你来的?”   兰静秋摇摇头:“我说了是例行走访,正好发现了你家的问题。”   “我家有什么问题?我不就是从厂里拿了两圈铁丝吗?你们去查查,谁没拿过,就算厂里知道了也最多是让我还回去,这还能算是偷盗?”   “正严打呢,你说算不算呢?”   李二民吓了一跳:“你说什么?又开始严打了?我说怎么这么多警察!我一会儿就还回去,还没用呢,我写检讨,我主动去跟厂领导说,哪怕辞了我也没问题,兰同志,您就别抓我了行不行?我跟你爸认识,我家闺女是你亲妹啊。”   “是吗?当初送养的手续合法吗?有没有写字据,拿出来我看看。”   李二民愣住:“兰同志,你这是来找茬的吧?肯定是你爸叫你来的,明明是你爸误会了,我是真把甜甜当亲闺女!我拉拉她的手,抱抱她多正常的事,从小养到大的,我能对她有歪心思吗?不信的话,你等甜甜回来。”   “用不着,这事跟你和你妻子说就行了。”   “什么?跟我老婆说什么啊?我看你们就是见甜甜马上能赚钱了,就想着把她要回去,给你们家赚钱,太黑心了吧,让我们白给你们养这么大!”   兰静秋也不解释,只问:“她成绩不错,为什么不让她考大学!”   “她妈说考了大学就长翅膀飞了,又不是亲生的,肯定得拽着点,高中毕业找个工作找个附近的对象……”   正说着张桂花回来了,听见说让李甜去上大学,她沉默片刻,“去上吧,以前我是怕她跑了,现在想想,没必要拽着孩子,想往哪考就往哪考,随她吧。”   张桂花说着看看兰静秋:“我知道你,兰家六妹!我去你家门口转悠过好几次,你家想认回去就认吧!甜甜要有良心怎么也不会忘了我们,要是没良心,你把她拴裤腰带上都没用。”   兰静秋愣住,没想到张桂花这么好说话,她本来想着吓唬吓唬他们,再给李甜提供上学的费用,让她去考大学,哪想到人家张桂花这么大方。   她皱眉看着张桂花:“看来你也感觉到你丈夫有了不该有的心思。”   张桂花惨笑:“我娘家有个叔叔打了一辈子光棍,收养了个女娃,真跟亲生的一样,我就觉得亲生的收养的没区别,只要好好相处,就是一家子。可人跟人真不一样,以前我也没看出来,可慢慢的甜甜大了……”   李二民蹭的一下站了起来:“胡说什么呢?赶紧做饭去!”   张桂花也不怕他,坐那冷冷地冲着他笑,兰静秋叹口气,还好爸妈有一个是好的,李甜应该也不会太难受。   “你不让她说,我也能猜出来,我来这里就是想警告你,从今天起我会盯紧你,不只你养女,其他女孩你也给我离远点,否则的话可就不是严打这么简单了。”   李二民愣住,“你可是人民警察,你怎么能威胁人呢?” 第68章 自杀   兰静秋笑道:“我威胁你了吗?你一个五六十岁的中年汉子, 跟十八岁的女孩子相处时没个分寸,我让你离远点是为你好。”   说完兰静秋又跟张桂花说:“婶子,以后你有什么难处尽管去找我, 想带着甜甜单过的话更好, 有难处我们家一定会帮你。”   张桂花感激地看着她:“闺女,幸亏你来了, 你要不来我真要憋出病来了, 这话不能跟外人说,跟外人说人家会觉得我嫉妒我女儿,其实不是的,他偷看甜甜洗澡,还要给她送衣服,我早就把衣服给她放床边了, 当着他的面送过去的, 他不可能不知道。甜甜没多想, 可我能不多想吗?”   兰静秋看李二民的眼神更冷了,这玩意就该关进监狱。   张桂花却说:“你放心, 我这就跟他离婚, 带着甜甜单过, 她想考大学我也供得起,大学不是都有补助吗?花不了多少钱。”   李二民听见她说偷看洗澡的事,就心虚了, 想着先把兰静秋哄走了,再哄媳妇, 兰静秋见张桂花眼神坚定, 还真就放了心, “婶子, 甜甜会不会认我爸我妈,我不管,但我得认你这个婶子,我说有事找我不是一句空话,我肯定管。”   张桂花最近一直在担心,如今终于有人把这事戳破了,她心中大石放下,下定了决心为了女儿也得跟李二民离婚,不然整天提心吊胆的。   兰静秋离开时正好碰见李甜回来,她自我介绍了下,还是那句话:“以后不管有什么事都可以来找我。”   李甜冲着她离开的背影,发了半天呆才回家。   兰静秋跟兰满仓说了李家的事:“您就先别管了,我找人盯着呢,出不了事。你说在人家家里养到十八了,突然让回亲生父母家,肯定接受不了,现在她养母要跟她养父离婚,她养母还决定供她上大学,到时候你们赚了钱,偷着给她养母点钱,以后等李甜没那么抵触这事了,再当亲戚来往着不就行了。”   兰满仓叹口气,也只能这样了,他跟田巧凤真是肠子都悔青了!   兰静秋倒没什么感觉,因为她知道李甜后来的命运,现在有她养母护着她,这孩子不管认不认回来,都不会再受到伤害,这就行了。   回了派出所她又跟曹所长请示去清水县出差的事,被曹所长给拒了:“咱们市全市动员,所有的机关单位厂区甚至退休的老头儿老太太,工地的民工都在学习,都在搞精神文明建设,咱们公安系统在搞严打,多少活儿要做,你为了个捕风捉影的谷大夫要去清水县?把情况给我说一下,我给那边打个电话好了。”   兰静秋哪里放心清水县的人,跟曹所长各种阐述人贩子的危害,“我只是去确认一下,很快就回来,绝对不会再惹事。”   曹所长只给了她跟老陶一天假,兰静秋带着老陶一大早就坐上了清水县的车,老陶对清水县都有心理阴影了,“他们那边人不怎么友善啊。”   “那就不找他们,咱们自己查。”兰静秋再次跟老陶装扮成了生不了孩子的夫妻,要找谷医生看病,还真给打听到了地址,但转了两趟车赶到那儿时,人家已经关门了。   兰静秋问门口坐着的大爷:“谷医生是家里有事吗?哪天回来?”   “不回来了,据说是被南边大医院请去了!赚大钱去了!”   兰静秋一愣,齐留海也去南边了,这位谷医生也去南边了,真有这么巧吗?   “哪家医院您知道吗?”   大爷摇摇头:“那谁知道啊,反正说是新办的,特别赚钱,还给他们家提供小别墅,一家子都走了!”   一家子都走了?这是怕查出来?还是凑巧了?自从允许个体私营经营后,私立医院也开始兴起,也许人家真是医术高,被私立医院请去了?   老陶甚至说:“是不是侯医生在撒谎,人家这个医生是真有本事,侯医生看不好的,谷医生给看好了。这样的中医肯定受欢迎。难不成咱们还去南边查吗?”   来清水县查,曹所长就不乐意放行,生怕再起冲突,要是证据确凿,肯定各地方联办也得把人给逮着,可现在什么证据都没有,怎么查?   兰静秋有点失望,又白跑一趟,回去曹所长肯定要批她,最重要的是她真的很想帮李大柱家还有那几家丢孩子的把孩子找回来,哪怕找不回来也得把人贩子抓了,免得再祸害人!   结果现在线索又断了!也许这个团伙发现有人盯上他们,转移去了别处,如果是后世公安联网,可以一起查,现在只能等老天有眼了!   果然回去后,曹所长批了她一顿,让她安心做好手头的工作,“再小的案子也得有人破,都抢着去找大案了,日常工作谁来做?”   于是兰静秋跟老陶接着去巡逻处理纠纷,让她高兴的是终于发工资了,而且还有派出所给她的奖金,工资三十六块七,也不知道是怎么算的,奖金三十,加一块又是一笔巨款。   兰静秋又给大姐投资了二十块钱,让她弄个推车或是摊位,兰满仓已经去南边进货了,家里两个人要做生意,大家心气也都很足。   兰静秋自然也是,马上找到小周问他房子的事:“你们家那房子卖多少钱?”   小周愣了下:“你要买?”   “不行吗?”   “不是,我就是奇怪,你知道那里发生过什么事,居然还想买?”   兰静秋指指帽子上的警徽:“有它在,无所畏惧!不只你们家那院子,还有你们家隔壁的那两个院子我都想着买下来,你帮我联系联系,问问价格,这月不行等下月,反正尽量帮我留着。”   小周笑了起来:“放心吧,那地方再放一年也没人买,现在大家都想着往楼里搬呢,冬天有暖气多舒服。”   兰静秋心说再过二十年,大家就又会觉得有院子的平房舒服了,以后暖气可以烧电,就是平房也可以安装,不需要每天烧锅炉。   而且那个位置不错,以后如果被占用的话,拆迁费也是一大笔钱,现在破败又阴森,卖不出价儿的院子,正是入手的好机会。   小周犹豫了一会儿,居然说:“我们那院十块钱吧,另外两家我让我妈帮你问问,有一家不一定能联系上。”   “十块钱?你确定?跟你妈说了吗?”   兰静秋简直惊呆,因为那天她请大家吃早饭都花了五块呢,那么大的院子跟房子,居然就要十块钱?   “非常确定,我妈急着卖出去,你是第一个问价的。”   “那赶紧的吧,签合同还是去房产局?”   大家知道兰静秋花十块钱买了凶宅,都有点惊讶,老陶说:“上次我指给你看的那个楼正封顶呢,明年估计就能住,你这种立过功的,肯定有特殊照顾,单间总会有你一间,如果尽快找个咱们单位的人结婚的话,分个小套间也没问题,干嘛去买凶宅?”   小廖跟一个单身男同事,听见老陶的话都凑了过来:“是啊,静秋,你可以考虑考虑我啊!”   “我也不错,静秋同志,要不要考虑考虑?”   小刘也凑了过来:“你们都没戏,静秋同志眼界高着呢,除了我这样的谁也看不上!”   “也是,看来看去也就小刘般配,要不你们两个就凑合一下,明年分房的时候肯定有戏。”说话的是小廖。   另外一个也跟着恭维了小刘一句,兰静秋知道他们在开玩笑,也没理会,但她有点诧异,看起来小刘好像在他们中很有威信啊,之前他不是打杂的吗?   跑腿买早饭都是他的活,这才多长时间啊,小廖他们就开始恭维他了?难不成他也换了瓤?   兰静秋正跟小周商量着什么时候去过户,门卫过来说外边有人找,她出去一看,居然是七妹李甜,她的眼睛有点像兰静秋,脸盘子像兰满仓,一看就跟兰静秋有血缘关系,现在这双眼睛红红的,显然是刚哭过,这是被人欺负了?   兰静秋皱眉,难不成她没吓住李二民?张桂花也没能护住李甜?   “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李甜擦擦鼻子,摇头道:“没人欺负我,是我爸……”   “你爸怎么了?”   “他死了!”   兰静秋愣住,李二民死了?   “怎么死的?”   “自杀,可我觉得是……”   “是什么?”兰静秋有点无奈,这七妹的性子也太软了,有话先说清楚啊,一直哭。   李甜犹豫一会儿,用袖子擦了把泪:“没事,我就是来跟你说一声!”   “不对,你来这里肯定是有事要跟我说,你爸是自杀,可你觉得是他杀,对吗?因为我去过你家,你爸跟你说我威胁过他,所以你觉得是我杀的他?”   “不是!”李甜赶紧摆手,“我爸没提过你,我来找你是因为你是我唯一认识的警察,还是我姐姐对吗?”   兰静秋点点头:“没错,放心,就算我不是你姐姐,也是人民警察,有什么话你就说。”   李甜低声道:“我觉得是我妈杀的我爸,他们昨天吵得很厉害,我妈要离婚,我爸不肯,我妈说我爸不安好心,再过下去她怕忍不住会拿刀捅了他,还说会把他做的坏事都捅出去,让他没脸见人,反正两人吵了一晚上,今天早上我爸就挂在我们堂屋房梁上了。”   李甜吸吸鼻子,“我妈还在睡觉,是我把她推醒的!我爸上吊她居然不知道?再说我爸为什么要上吊,他被铁钉扎了,咱们市的医院没法打破伤风针,他跑去省城打的!他特别惜命,不会自杀的。”   兰静秋叹口气,“他当时惜命,也许现在你妈非要跟他离婚,还要带走你,他就受不了了,想自杀。甜甜,先不要对你妈做有罪推论,她真得很爱你。报警了吗?凤安区派出所会有人查的,现在所有案子都会严查,如果真是他杀,一定会找到真凶,你放心吧。” 第69章 认亲   兰静秋这么说只是安慰李甜, 其实她也觉得李二民不太可能自杀,能惦记长大的养女,这种人眼里没有礼义廉耻, 怎么可能羞愤自杀?   可就凭张桂花能把李二民挂到房梁上吗?再说张桂花也没必要这么做啊, 难不成是跟李二民有仇的人?   兰静秋十分纳闷,还是抽空去了趟凤安区派出所, 令她没想到的是, 才一天时间,李二民死亡案已经按自杀结案了。   接待她的是个小年轻,也姓李,就是当地人,显然跟李二民很熟悉:“我也觉得以他的性子不太可能自杀,可证据确凿, 他踩着的凳子上近期只有他自己的指纹, 他自杀前跟他妻子吵过架, 他妻子想供女儿上大学,要跟他离婚, 还说女儿考到哪所学校, 她就跟着去哪个城市, 李二民为了留住妻女就想吓唬他们,哪知道两人都睡死了,没被他吵醒, 于是假自杀变成了真自杀。”   兰静秋皱眉:“如果他想吓唬妻女的话,一定会先把她们叫醒吧。”   “也许他就是想死呢?反正现场勘测没有发现其他人把他往房梁上挂的痕迹。”   “会不会有人拿刀或枪指着他, 逼他自己站上去, 把脖子套到绳圈里?”   李同志皱眉看着她:“你想象力可真丰富, 可周围根本没有其他人出现过的痕迹, 绳子也是当天李二民自己带回去的,也许他就是挽留不住妻女决定自杀了。”   兰静秋看了下现场勘测的照片,也没能查出什么来,而且笔录上,张桂风跟李甜都说对此没有异议,也就是说他们也都认为李二民是自杀的,那李甜为什么还来找她呢?兰静秋皱眉!   凤安区这边的民警们对她很好奇,不时有人过来看,还指指点点的。   “就是她吧。”   “谁啊?”   “东城区的兰静秋,听说两起连环杀人案都是她破获的。”   “不会吧,看着很年轻啊。”   “没错,才不到二十!”   “这运气也太好了吧。”   “什么运气啊,人家这是实力!”   兰静秋不好再多待,正要走时,又碰到了乔所长,在市局开会时她见过一面,这时迎面碰上,赶紧打招呼,乔所长笑道:“静秋啊,又到我们凤安区来查案子了?”   “没有,只是帮朋友问点事。”   乔所长十分亲切:“没事,我跟老孟可不一样,不会那么小气,谁到我这儿来查案子我都全力配合,有什么事你就大大方方地说。”   兰静秋心里叹了一声,呵呵,这位还不如孟所长呢,什么叫‘有事你就大大方方的说’那意思她是来偷偷摸摸查案的,生怕他们分一杯羹吗?   就算她不说,等离开后,乔所长肯定也会去问她来干什么的。   于是兰静秋干脆说了实话:“昨天你们这儿的一起自杀案,有人怀疑可能是他杀,我就过来看一下,现在不是全市联防嘛,也正好来你们这儿学习一下这雷厉风行的办案手段。”   人命案都会第一时间上报给所长,乔所长自然知道是哪起案子,一听兰静秋这话,他就知道人家是在说这案子结案太快了。   可他看过案卷,确实没有疑点,所有证据都指向自杀,这还有什么好查的,正严打呢,不可能在自杀案上浪费时间跟人力,自然是结案了。   这丫头还真是管得宽啊!   “你觉得是他杀?那就拿出证据来,真能找到真凶,年底肯定又能获得嘉奖。”   兰静秋叹口气:“乔所长,我真不是来找茬的,就是受朋友所托过来看一眼,既然你们已经结案了,那我就照实跟她说好了。”   乔所长还留她吃饭,反正嘴上挺亲热的,心里怎么想就不知道了。   兰静秋从他们派出所出来就去了趟李二民家,她还以为以后时不时的得过来看看,盯着李二民,哪想到他居然就这么死了。   李家门外摆着花圈,屋里也有来吊唁的人,现在强制火葬,人已经拉到了殡仪馆,三天后进行火化仪式,但人们还是习惯性的来家里慰问家属,兰静秋觉得自己这时候出现不太合适,在门口转了圈就想走,哪知道李甜追了出来。   “六姐,我在窗口看见你来了!”   “嗯,我看你哭得很难过就没进去。”   李甜紧张地看着她:“六姐,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兰静秋对李甜有的只是同情,一想到她刚生下来被送走,最后跳河就觉得这姑娘太可怜了,至于说姐妹之情,暂时还真没有,听她叫得亲热,还真有点不自在。   “你先说什么事吧,不违法违规我可以考虑!”   李甜抬起头,哭肿的眼睛努力睁大:“肯定不违法,你就当我昨天没去找过你行吗?”   兰静秋愣了下,突然想起笔录上李甜也认同李二民是自杀,她这是发现什么了,决定隐瞒,还是发现她自己胡思乱想了,终于接受了父亲自杀的事实?   “你到底怎么想的?”   李甜说:“你说警察会查的,可警察说证据都指向我爸自杀,我妈也不信他会自杀,但也说吵架的时候他吓唬过我妈,说她是想逼死他。而且我妈见我爸死了,也哭得很厉害,她虽然想离婚,但跟我爸这么多年的夫妻,见他死了也是真的伤心,我就觉得肯定是我想多了,没准我爸就是接受不了离婚,大半夜的自杀了。”   兰静秋只好说:“我明白了,一定不会跟别人说你怀疑过你妈。”   李甜松了口气,连连点头:“谢谢你,六姐,我就剩下我妈了,我不想回你家,也拜托你跟你爸说一声,既然当初把我送人了,就别再管我了,我跟着我妈挺好的,我要认你们,我妈肯定会难过。我妈说你人不错,我只认你就行了。”   兰静秋点点头,表示理解,这姑娘还是很有良心的,就算张桂花让她认回来,心里难免会有疙瘩,人家都打算跟着上大学的女儿去伴读了,这么重视,怎么会允许她去认回亲爸妈。   兰静秋发现自己这只蝴蝶改变了太多事。   李二民肯定对李甜有非分之想,在书里李甜最后自杀,肯定跟他脱不了关系,可现在李二民还没在李甜面前暴露本性,李甜仍旧觉得那是她的好爸爸,自然不会想着寻根认亲。   兰静秋本来想着吓唬并监视李二民,哪想到他这么死了,李甜不怀疑了,可她又怀疑起来,李二民到底是不是自杀,如果不是自杀,又会是谁杀了他呢?   张桂花最有作案动机和时间,她对作案现场和死者也最熟悉。   如果张桂花是凶手,那以后如果李甜想开了想跟兰家联系,她会不会觉得兰家把她女儿夺走了,再次犯案?如果以后李甜谈婚论嫁时,找的对象不符合她的要求,她会不会再次出手?   兰静秋被自己的脑补搞到烦躁,做为警察,哪怕再讨厌李二民这样的人,也得查清楚真相,她掏出小本本,记下了李二民死亡的时间地点原因。   如今在她这小本子上记了两件疑案了,一是人贩子平哥是不是跟齐留海还有谷医生是同伙,该怎么抓到这个平哥,二就是这件事,李二民是否自杀。   人贩子的事急不来,贩卖人口众多的可是死刑,他们谨慎得很,一有点风吹草动就缩了起来。   李二民的家人认为他是自杀,现场痕迹也都指向自杀,案子也定性为自杀了,而她只是觉得他不会自杀,这算疑点吗?   兰静秋叹口气,本来要监视李二民,现在成了盯着张桂花,也真是世事难料。   她把小本子翻到前边,看见上边写着小刘,东子跟小周的名字,她这才想起来,还有更紧要的难题,就像悬在头上的一把刀,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砍下来。   正满脑门子问号,大姐又来找她,田巧凤叫她回家一趟。   “听说你七妹的养父自杀了?老六,你帮妈打听打听怎么回事。”   兰静秋肯定不会说李二民那些烂事,那些事最好李甜永远都不要知道,田巧凤要是知道了,肯定顶着大肚子跑去要把老七要回来了,可人家根本不想回来,十八年的感情缺失,把孩子送人的那种伤害,可不是一时半会能弥补的。   “她养父母闹离婚,估计吵架没吵过还是怎么回事,不常有这样的事吗?吵起架来就喝农药,这位大概心眼太窄,半夜把自己挂房梁上了!”   “你这孩子,人家替咱们养了老七,人都死了,你怎么说这种风凉话?”   兰静秋又恢复了嘴上不饶人的不听话女儿形象,她哼了一声:“我只是在陈述事实,哪里说风凉话了?再说他们是替你们养了老七,没听见过姐姐有义务养妹妹的。还有老七根本不想回来,您照顾好肚子里那个,赶紧帮老二她们寻摸寻摸合适的对象,事多着呢。等你跟我爸赚了钱,多给老七补贴点不就行了?就怕到时候生了儿子,又把女儿们都抛到脑后,所有财产都留给儿子了!女儿都是泼出去的水!”   兰奶奶在门口择菜呢,听得清清楚楚,不由道:“你这孩子,你妈怀着孩子呢,你还气她,有个弟弟能依靠不好吗?”   兰静秋呵了一声:“我不需要依靠任何人!妈,你说你现在要把老七认回来,到时候有了儿子又不关心人家了,会不会给她造成二次伤害!所以啊,您别急也别管,慢慢来吧。”   田巧凤心里酸涩,拍打着她肩膀:“你还是怪妈呢?妈真改了,就算肚子里这个是弟弟,我也不会偏心他,你放心,你帮我找老七来,我跟她说句话。”   兰静秋这么说就是不想让她找老七,现在老七正难受呢,看见亲妈挺着大肚子,会不会觉得她还在想着生儿子,为什么其他女儿不往外送,偏是她?扔了她,这么大岁数了还要生!   那肯定越想越委屈啊,见什么见,真是糊涂!   兰静秋怕自己不去给田巧凤找,她又让大姐去找,干脆就把这些话都说了出来,“总之现在不能见,等以后她考上大学,你给她添点学费,结婚多出点钱,生孩子不只拿钱还得过去照顾,柔风细雨地慢慢来,人心都是肉长的,你真要下了功夫,她总有一天叫你妈。直接叫过来说我是你亲妈,我生的你,人家不跟你翻脸才怪,你生的你又没养不是送人了吗?送人的时候应该也说了不会认回来吧,现在这是干什么呢?再说你要认也得先去跟老七她妈说一声,人家同意了,你再接触。”   田巧凤就是听说老七养父死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着急了,这时候听着兰静秋给她分析,也慢慢冷静下来。   不过也因为老七,田巧凤后来走向另一个极端,对盼了多年的小儿子一直亲近不起来,生怕让女儿们觉得她偏心。 第70章 红漆   兰静秋安抚好了老妈, 抽空去跟小周办了过户手续,花十块钱把他家的旧院子买了下来,小周又说:“我妈帮你联系到了隔壁那家, 他家要五十, 另一家还是没信。”   “五十?”兰静秋琢磨着,“那我可以下个月再买吗?”   小周笑道:“你明年再买都没问题, 放心, 那儿的房子不会有人抢,胡同头起那家的老太太住着不放心,还想找人给做法事,后来她自己天天在那边烧纸念经,说是晚上总做恶梦,你真要住过去?”   “没错, 我家人多房子小, 买了肯定是要住的, 你家房子粉刷一遍,挺好的。”   小周没再劝:“你住过去也确实挺好的, 那几家看见你穿着警服来来回回的, 心里应该会踏实点, 就像你说的,穿着这身衣服无所畏惧嘛。”   他看着兰静秋肩章的眼神过于羡慕,兰静秋扫了一眼他的。   小周现在算是辅警, 肩章是没星没杠,就是一块红布, 也没有警号, 看来他挺想转正啊, 不过现在他代替了小刘, 在派出所里打杂,哪怕是严打,也没有安排他出过警,曹所长对他的身份还是有点顾忌的。   兰静秋倒是觉得这样挺好,挺省心,小周就算以前有些心理问题,在派出所忙忙乱乱的,天天见那些违法之徒被惩戒,算是一种警示,他又羡慕有肩章的人,盼着自己转正,这又算是有了目标,肯定也会慢慢约束自己。   买完房,兰静秋过去看了眼,墙上那骇人的画早就不知道被谁抹去,房子维护的还算好,简单找人粉刷一下,顺便把门窗换了,家具一扔,再买套床上用品跟窗帘就能住人,至于其他的以后有钱了再慢慢添置。   李奎听说她买房了,自告奋勇地要替她装修:“我朋友弄了个施工队,一半天的事,交给我绝对没问题。”   兰静秋怕他会自作主张给她添各种东西,就只要求粉刷白墙,屋里其他东西帮忙扔掉,犄角旮旯里全都清扫到位就行了。   李奎确实想着大干一场,给她把屋里屋外收拾好,听她一说,他有点失望:“兰同志,你跟我还见外啊?”   兰静秋皮笑肉不笑地说:“本来就是外人,咱们只是合作关系,有什么消息帮我打听着就行了,可不是叫你打听我!”   李奎挠挠头:“我可没打听,也用不着打听,谁不知道这凶宅卖出去了,还卖给了警察!我一猜就知道是你买了!”   兰静秋愣了下,倒是没想到消息传得这么快,不过她花的又不是黑钱,没什么不能往外说的。估计是住那一片的人打听到了,赶紧宣扬出去,免得大家对他们那一片都有点怕怕的,总说出过连环杀人犯。   李奎办事能力确实强,很快就粉刷好了,现在没有过度装修,也不用担心甲醛,直接入住就好。   搬家那天,李奎还特意送来了锅灶:“兰同志,你就算不做饭,这些东西也得安置好,还要煮开锅饭!算是乔迁之喜。”   李奎还怕她不做饭,居然还带来了米:“这个锅叫电饭锅,从省城买回来的,大城市都在用,特别省事,把水跟米放进去,然后插电就行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操作,兰静秋一个没看住,他就搞了半锅米,她皱眉,懒得帮忙收拾,就说:“别折腾了,连米带锅拿回你家让你妈做,简直是浪费。”   李奎不服输,又从纸箱子里找出说明书,上边还真有一些简单的操作方法,等他这一锅煮出来,才发现没菜。   “哈哈,反正是开灶了,这是乔迁仪式绝对不能少。”   对兰静秋来说这就是个安身之所,她没觉得是家,再说又不是新房子,她对这些还真不在意,不过看李奎安排的头头是道,也有点感动,虽然自己明确表示过不会做他的靠山,但李奎依旧殷勤,还真跟她小弟一样,事事都替她想好了。   她换地方住的事只有李奎知道,就是小周也想不到她会这么快住进来。家里人自然更不知道了,要是老妈知道她买了凶宅还住进来,估计又得把她叫回去,她可懒得再听家里人唠叨。   可晚上的时候,兰静秋刚到家,李奎就来敲门了。她不由皱眉,李奎这是在盯着自己吗?   “李奎,我上次警告过你,我让你帮忙盯着凤安城可疑的人,为的是抓人贩子,不是让你盯着我!”   李奎只敲门也不吭声,等兰静秋把人放进来,才发现李奎眼神惊慌,脸都有点吓白了。   “出什么事了?”   “我……我想着……”李奎急得一头汗,“我也说不清楚,你跟我过去看看就知道了。”   李奎把她带到了录像厅,“我们打算装修这边,就想着先把床搬走,哪想到一看床底下居然有字。”   兰静秋心中一惊,她知道有人在她不在的时候进去过,还以为只是查看一番就走了,居然在床底下留了字?   “什么字?”   “我也看不懂,血红的大字,还有个骷髅头,好像是在诅咒谁。”   兰静秋皱眉,诅咒吗?那个人再次出现了?送了白色四叶草之后,她一直在等着对方反应,哪想到他居然用这种方法!这是想说她住在哪里,什么时候搬走的,他都一清二楚吗?   等到了那房间,行军床已经被移开了,在床底下用红漆刷着六个大字,‘季非死于非命’!字是刷出来的,有几笔还故意歪曲着,像是怕人认出字迹来,旁边还有个红色的骷髅头,画的不太像,但配合死于非命这四个字,应该是个骷髅头,总不能是猴头吧!   兰静秋问:“季非是谁?你认识吗?”   李奎摇摇头:“我不认识姓季的,就是看着这字太恐怖了,还有那个头,我担心是有人搞鬼,赶紧去叫你来看看。”   季非就是兰静秋卧底时的名字,上辈子的季非也确实是死于非命了。   斗大的红字触目惊心,把李奎这个小混混都吓到了,但兰静秋却笑了起来,起码她已经确定了来的人是敌非友,而且是恨不得她死于非命的人。   另一个卧底田森是她杀的没错,但他绝对不会恨她。毒枭彭勇是不屑于耍这种小手段的,就算他也死了穿来了这里,也不会在地上刷字来吓唬她,那就只能是齐峰了。   齐峰是发现了她是卧底才被她杀的,一定对她恨之入骨!   以前她不知道来的是谁,不知道穿成了哪个,现在起码确定了来者,也算是有了进展。   兰静秋蹲下来细细查看,如果是她在这儿住着的时候刷上的,她一定会闻见红漆的气味,可她当时并没有察觉,所以一定是她今天早上离开这里后才刷上的。   “你们什么时候来的?”她问李奎。   “今天帮你搬了东西,就一直在忙着收拾,从你那儿出来后,我才叫了人过来帮忙收拾这边。床一抬起来就看见这红字了,这到底是谁干的?是不是找错地方了?咱们也不认识姓季的啊!”   “你不认识为什么这么害怕?”兰静秋奇怪道。   “能不怕吗?刷这种红漆的人都是要帐的,不还帐可是要打断腿的,反正我一看见就怕,还有个骷髅头!兰同志,这床是我放的,我放的时候自然知道下边什么样,你说我一搬开床就看见这些字,能不吓坏了嘛,我不怕人,我是怕闹鬼啊!”   李奎说着打量着外边被烧毁的黑漆漆的外间:“我当时就想起火那天,会不会那天还烧死了个叫季非的,我不知道!现在人家冤魂出来了,说他死于非命!我吓得床一扔就跑去找你了,都说邪祟不敢找警察,你那儿最安全啊。”   “放心,肯定不是冲你的。要是鬼的话这应该是血字,怎么会是油漆?”   “也对啊!”李奎拍拍脑门:“鬼还用得着弄油漆来刷字?可这是谁啊,季非又是谁?为什么要把字刷在这里?”   兰静秋不打算告诉他真相,也没法告诉他,只好道:“我是警察,查案时也许得罪过人,也或许是有人知道这个季非死得冤枉想引导我去查,总之不会是冲你来的。不过能在白天进来在地上刷红漆,这人对这里很了解,你帮忙问问这附近的人,白天有没有看见可疑的人,拎着油漆桶或水桶的人,背着大包的人,进出过录像厅的人,能问到的话让他们按照印象画个像。还得去供销商跟百货商店问问,最近谁买过红色的油漆。”   兰静秋本打算自己去查的,可又怕小刘就是齐峰,还是让李奎帮着查更方便,她只装不知道就行了。   李奎确定了搞鬼的是人,也不怎么怕了,兴奋地答应下来,“放心,我朋友多着呢,肯定给你打听清楚。”   兰静秋走时回头看了红字一眼,回想起自己开枪时齐峰的样子,又有点疑惑,如果是齐峰写的,他死在自己之前,并不知道自己被一枪毙头了,那这字就确实是诅咒了,诅咒自己不得好死。   等她再到派出所看见小刘时,恨不得开门见山地问问,或是对个暗号,曾经交易时也是有暗语的,要不然就给他整两句。   小刘见她看自己,就笑着问:“怎么了?这两天是不是忙晕了,小周说你真把那房子买了,是投资吗?”   兰静秋压下掀牌的冲动,“嗯,算是投资吧,过几年那边可就不偏了,到时候要是盖楼的话肯定给补偿。”   小刘赞她有头脑,够聪明,兰静秋也没往心里去,虽然破了几个案子,但她可不会腆着脸觉得自己是神探,脑子够用。   上辈子她到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暴露的,真可算是蠢死的,这辈子又接着被上辈子的事纠缠,聪明个屁,聪明的话就该离开公安系统,到深圳或是上海去,趁着时代洪流当富婆才叫聪明!   那个和尚说得对,她就是有执念!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在明天早上六点更新。 第71章 疑心病   兰静秋的心又乱了, 跟派出所一样乱!   派出所地方本就不大,现在一点小事都要处理,以前的偷盗案子也翻出来, 还得盯着那些惯偷, 打架斗殴的也得抓回来关上几天,能不乱吗?   这天刚一上班, 老陶就找到她:“菜市场那边出事了, 咱们过去看看。”   “什么事?”兰静秋一边往外走一边问。   “说是为分家打起来了,居委会的劝也不听,让咱们过去看看。”   兰静秋皱眉:“这种事找咱们有什么用?居委会调解不了,那就去法院吧。”   “肯定是居委会怕出问题,让咱们过去吓唬吓唬,免得一个看不到真打起来。”   这种事一时半会掰扯不清, 兰静秋觉得还是得劝他们去法院比较好, 她也有点纳闷, 这又不是农村,得分房子分地, 甚至锅碗瓢盆都得分。   有工作的等分房不就行了吗?至于打起来吗?难不成家里还有祖产。   结果去的这家居然是东东家, 就是那个以为丢了孩子, 结果却是太爷爷指使孩子爷爷把重孙女卖去了清水县的那家。看来要分出去的是小叔子,难不成是要结婚了?   不只兰静秋诧异,老陶也愣了下, 跟居委会的人说:“是他家啊?我当时就觉得他们家得闹腾!”   老人把孩子卖了,孩子爸妈能不闹腾吗?   居委会的人也很无奈:“东东爷爷因为身体原因提前放出来了, 但东东爸妈不想跟他们一起过了, 要把东东太爷, 爷爷跟叔叔分出去。让他们去住厂里分的筒子楼, 东东太爷爷不肯离开老宅子,这不就闹起来了嘛。”   老陶说:“让东东爸妈带着东东去住筒子楼不就行了,这有什么好闹的,老人家年纪大了,不愿意住楼,上上下下的肯定也不方便。”   居委会大妈叹口气:“要能这么办就好了,东东爸倒是说一家三口去楼上住,可东东妈说了你们不是要孙子吗?要孙子就是为了继承家产啊,那这老宅肯定要留给东东,她不肯搬。东东太爷也不肯走,也不让东东爸带东东走,说离不开重孙子,直接躺地上了,我们也劝不动,这才叫你们过来。”   兰静秋乐了,东东妈倒是挺有意思啊,这理由不错,不过碰上无赖的老人了,怎么也得吃亏。   她说:“老人执拗起来最难办,倚老卖老说的就是这样的老人,你说我们能有什么办法,老爷子身体怎么样?不行的话先叫救护车过来吧。”   居委会大妈一听,一拍大腿:“小同志这个提议好,可别真出了事。”她赶紧叫了个人去打电话先叫个救护车,毕竟那老爷子□□十了,身体也确实不太好。   兰静秋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又把大妈的话想了一遍,皱眉道:“孩子奶奶呢?”   她对孩子奶奶印象特别深刻!   当时孩子爷爷因为卖孙女被抓了,孩子奶奶跑来派出所里闹腾,把小刘折腾的都要暴躁了。   这分家的事怎么没提孩子奶奶?那么强势的奶奶应该能镇压住儿媳妇吧。   居委会大妈说:“你还不知道?李大娘烧水的时候电死了。”   “啊?”兰静秋愣住,“什么时候?”   老陶说:“大概就是咱们第二次去清水县的时候吧,我听别人提了一嘴,是用热得快烧水来着,电死了,你一天从早忙到晚,我也没顾上跟你说。”   热得快是最近刚流行起来的一种烧水设备,金属管里放着电热丝,一插电就能烧水,特别简单也特别实用。   那个形状跟大小正好可以放到暖水壶里,烧开了□□就行了,确实特别方便。兰静秋上次回家,老五刚买了两个给娘家送回去一个,兰奶奶当着兰静秋的面夸了老五半天,说她顾家,知道心疼人。   兰静秋不管她的挤兑,十分郑重地跟家里人细数了这玩意的使用禁忌,热得快方便是方便但真的特别容易出事,电死的倒是不多,很容易引起火灾。   兰奶奶却说她不给家买东西,还嫌弃老五买的电器,把老五都搞得尴尬极了,这东西挺便宜的,真算不上电器啊,再说老六说得也没错,人家也没说这东西不好,只说用的时候一定要小心。   兰静秋也懒得解释,她不只给了老妈三十块钱去做生意,还交了五块钱生活费,其实她已经不在家里吃住了,就这兰奶奶还不满意,那还解释什么啊。   她是真没想到东东奶奶会被这玩意电死,居委会大妈说:“热得快放暖壶里正好,可她奶奶图省事,把那玩意直接放到洗衣盆里加热,结果那东西漏电了,当场就电死了。”   被电了根本喊不出来,动不了,现在人们很多都是刚接触各种电器,也不在意用电安全,更没人装漏电保护装置,一旦触电真得很危险,所以东东奶奶的死好像没什么问题,可兰静秋想起她在派出所门口指着小刘大骂时的场景,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眼看到东东家了,再说什么也不合适,兰静秋还是问了老陶一句:“当时谁出的警知道吗?”   “没出警啊,家属自己叫了救护车,已经没救了,然后就送去了殡仪馆。”   兰静秋皱眉,那就是除了医院急救,别的一点记录也没有了,但愿真的是意外吧。   等到了东东家,东东太爷爷还在院子里躺着呢,已经是深秋了,这老爷子也不嫌地上凉,就那么躺着。   东东爷爷在一边蹲着,东东妈抱着东东坐在门口,孩子爸跟叔叔脸上都挂了彩。   东东小朋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见又有生人来了,一脸兴奋地蹦跶着。   兰静秋看了那兄弟俩一眼:“都打成这样了,跟我们回派出所吧。”   东东爸赶紧摆手:“我们自家兄弟,打着玩呢。”   “打着玩也不行啊!”老陶语气严厉地说,“知道是自家兄弟还动手?”   东东叔叔立马站起来,指着他哥说:“警察同志,我哥不孝顺,要把我爸跟我爷爷都赶出去,我妈不在了,没人能管得了他们两口子了。他们说要分家,我说行,我自己出去住宿舍,不用他们管,等我娶了媳妇再让爸跟爷爷一家一年,可我嫂子不肯,非让我现在就领着我爸我爷爷去住筒子楼!我还没娶媳妇呢,谁伺候我爸我爷?我自己饭都做不成,这不是胡闹吗?”   兰静秋冷然道:“合着你娶媳妇就为了伺候你爸你爷?你胳膊上那两只爪子是摆设吗?”   小叔子愣了下,“不是,我跟我媳妇一起伺候,我是说我还没成家立业呢,再说这宅子是我太爷爷的,我哥跟我嫂子凭什么赶我们出去?”   东东妈说话了:“他们不是非要孙子吗?要孙子干吗呢?传宗接代继承家产啊,好不容易有了个孙子,他们的东西不都得留给东东吗?”   兰静秋知道这是东东妈心里有怨气,女儿丢了,一家子还埋怨她弄丢的,结果最后发现是家里两个老人干的,能不气嘛。   老陶跟居委会的人劝东东妈,其实他们这老院子完全住的下,等老二结婚的时候再分家,谁留在老院子谁照顾老人,这才是正常的做法。   兰静秋却觉得他们真不适合住一起了,东东爸一直不吭声,肯定对他爸他爷都有怨言,天天住一块,想起弄丢的女儿,这两口子对这两个老人的态度绝对好不了。   时间长了怨恨积累,真容易泯灭亲情,这样的家庭也不利于孩子成长。   她去问躺地上那位老爷子:“这房子是你的,你可以决定让谁住,也可以决定把房子留给谁。”   这位一听警察说这话,立马坐起来了:“对,这是我的院子,我还没死呢。”他指着东东妈,“叫她走,都是她挑拨得我大孙子闹腾起来,以前我大孙子孝顺着呢!”   兰静秋坦言:“不是她挑拨,是你跟你儿子做了缺德事,你大孙子跟他媳妇才对你们不好了。”   老爷子愣住,他还以为这个女警察看他年迈就站他这边呢,她怎么又提那事,到底站那边?   老陶也不解地看着兰静秋,给她使眼色,现在就别拱火了,劝合好了就行了。   兰静秋却跟东东妈说:“房主说让你离开,东东不到两周岁,肯定跟妈妈,你是带着孩子回娘家还是去单位?”   东东妈妈愣住,她没说要离婚啊。   东东太爷爷却吓了一跳,居然从地上站起来了:“小同志,你说什么呢,东东可不能走,这是我重孙子,我闹腾就是不想跟我家东东分开啊!”   “你让孩子妈走,东东不满两周肯定跟妈啊,你已经弄丢人家一个孩子,还想着抢另一个?我看这事得到派出所谈谈了。”   东东爷爷在看守所待了一个多月,生怕再进去,赶紧说:“用不着,警察同志,我爸老糊涂了,说气话呢,不可能赶东东妈走,我们分家,该怎么分怎么分,也不能全听东东妈的吧,她要把我们全赶出去,我爸在老院子住惯了,离了这里就跟丢了魂一样。”   “明白了,你爸这是离不了老院子,又不想见孩子妈,又想把重孙子带在身边,是这样吧?真当自己是旧社会老太爷呢?什么都围着他转?”   居委会大妈愣住,这小同志说话也太犀利了,一般这种家务事肯定和稀泥啊,万事以和为贵嘛,哪想到这位丁是丁卯是卯的!   老陶也冲兰静秋使眼色 ,让她温和点。   兰静秋就说:“你说你爸老糊涂了,那这分不分家,怎么分家就由你来决定吧。不分家的话,房主想让谁住让谁住,但人家要不想住,你们也不能强留。真要分家就彻彻底底地分了,你两个儿子,一处院子,你看是把院子卖了两个儿子分钱,还是一家住在老院子,给另一家买一处差不多的,或者折合老院子的市价给钱。老人的赡养问题也要协商好,老大家丢了个女儿,对老人有怨言,也要安抚好。”   东东爷爷又捂着头抓挠半天,才说:“分吧,家不成家了,我再说后悔也没用,分了没准还能和睦点。”   于是居委会大妈开始帮着分家,东东妈有些不满,跟兰静秋说:“我还以为你会帮着我。”   刚才她听兰静秋说她小叔子的时候真以为这个女警察会帮着她。   兰静秋无奈道:“我就是在帮你啊,房产证上有你的名字吗?你强占他人房屋是违法行为。大姐,这老院子有什么好的?拿了钱去别处买一处更好的不行吗?赶紧看看这家怎么分,争取利益最大化,再把你儿子带出去好好教养,不然在这样的环境下孩子性格可好不了。”   东东妈叹口气,没错,她就是想自己养儿子,不让那两个老东西插手了。   那边分家,兰静秋却看人家插座,插座在堂屋,崭新的,不知道是电死人后给换了,还是就是新装不久,也看不出什么问题,可兰静秋就是觉得有问题。   她都有点怀疑自我了,李二民自杀她觉得有问题,东东奶奶被电死她还是觉得有问题,到底是她得了疑心病,还是真有问题呢? 第72章 燕子李   东东爸妈还是选了出来住, 因为住老院子的肯定得跟老人一起住,然后东东太爷又不想让重孙子离开自己,一着急晕了过去, 救护车还真派上了用场。   不管老人再不乐意, 这个家也肯定是散了,兰静秋趁机问了李大娘触电的事, 东东爷爷又哭了起来, 只说发现老伴时,人都硬了,都烧断了闸,还骂供销社,卖给他们坏东西。   “你是说热得快买回来时间不长吗?”   “可不是嘛,才用了俩礼拜, 可人家供销社也不认啊, 说是她没按说明书用, 一半放水里一半干烧,才不小了触电了。反正人都死了, 还说什么, 人家肯定是不赔的。”   东东家电死人的热得快已经扔了, 兰静秋也买了一个带回她刚买的院子,做了几次实验,放水里, 或是干烧,都不太可能漏电, 除非干烧时间太长或是这玩意被人提前破坏过。   第二天被叫回家吃饭, 兰静秋还跟兰奶奶说:“菜市场那边有个李大娘被热得快电死了, 您再喜欢用也得小心点。”   老大指指墙角放着的木棍, 笑着跟她说:“放心吧,咱奶惜命着呢,你一走就开始打听该怎么防止触电防止火灾,那不是都准备着棍子呢,就因为你说触电了不能用手拉。”   兰静秋也笑了,这老太太可真有意思,整天认认真真地跟她杠,其实真听进去了,还照做了!   把她叫回来是因为兰满仓回来了,他拿着家里的家底,还有几个女儿凑起来的钱,又借了一百,一共五百多块钱跑了一趟南边,批发回来不少运动服,现在的运动服样式简单,但特别耐磨,质量也非常好,虽然便宜但绝对不会像后世的便宜货穿几天就起球。   兰静秋一看就觉得很好卖,兰奶奶却有点担心:“这要卖不出去,你们全都别再买新衣服了,能穿一辈子!”把大家逗得不行。   兰满仓出去长了长见识,人看着也比之前乐观多了,正琢磨着去哪儿卖呢,到市场去还得交摊位费,去村里现在还没人管,或是直接拉到厂子外边,那些上班的都有工作服,不太会买运动装,但没准会给孩子们买。   兰满仓乐呵呵地让女儿们一人选几身穿,兰静秋选了两套纯黑的,老四说她:“怎么都选黑的,你这是要去做贼啊!”   兰静秋愣了下,她还真是当夜行衣选的。老三给她选了件粉的,“你皮肤好,穿这个好看。”   兰奶奶却说:“她天天穿警服,要这衣服干什么?浪费!”   “奶,你这整天看我不顺眼,我说什么做什么都不对是吧,怎么着?后悔没把我送出去?”   兰奶奶不乐意别人提把老七送出去的事,当时是她做主送的,一提儿子儿媳妇就都会想起当时的事,对她更有意见了。   兰静秋却又讲起了李大娘家的事,“我刚跟你说的电死人的那家,太爷跟爷爷把孩子卖了,孩子爸妈记仇不想赡养他们,您这虽然是送的,也差不多吧,奶,你可别再当老封建了,赶紧跟上时代吧,不然以后我们谁回家来都不爱搭理你,你说你这日子过的还有什么意思?兰家再能传宗接代,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对了,奶,你姓什么来着?我还真是不孝,连你名字都不知道呢。”   兰奶奶气得火冒三丈,被兰满仓劝住了:“妈,老六就是嘴硬心软,您也是,整天盯着她干什么?”   老二也说:“就是,每次都说不过,每次都忍不住要说,我看咱们六个里,奶奶最喜欢的是老六才对。”   兰静秋呵呵两声,收起那两身黑色运动服走人了,她可真不稀罕兰奶奶的喜欢,消受不起!   临走前她跟兰满仓说了李甜家的事,“就先这样吧,她明年高考,在这之前还是先别打扰她的好,我问了问她妈的同事邻居,都说这人不错,对孩子确实很好,从小带大的,没了养父的干扰,她们母女之间应该会更亲密。”   兰满仓没想到李二民居然死了,一时觉得唏嘘,一时又觉得活该!   “那爸赶紧赚钱,到时候供她上大学,我当时去看她,就是想看看她过得好不好,只要她过得好,认不认的没关系。”   兰静秋也觉得这事得顺其自然,不能急着认,会引起李甜的反感。   她也忙了起来,民警的工作琐碎得很,抓扒调解纠纷,一天都是事。兰静秋发现派出所也买了几个热得快,烧水确实方便多了,不用总去食堂。   她查看了关于李大娘电死的记录,根本没提现场的情况,只写了发现时人的体征,还有怎么抢救的,想跟老陶说她觉得这案子有问题,又知道没证据,老陶肯定觉得她瞎搞。   自己查吧,从哪儿入手呢?除非像小说里一样,穿越回现场,不然现在又没个监控,过去快一个月的事一点痕迹都没有了上哪儿查去?   没想到的是这天小廖抓了个小偷,让兰静秋看到了希望。   那小偷见小廖要烧水,就紧张起来:“别用这玩意,太危险了,我亲眼看见有人被这玩意电死了,你们警察怎么能用这玩意呢?这是危险物品,国家应该管管,禁止使用!”   兰静秋正跟老陶处理纠纷,一听这话立马凑过来了:“你亲眼看见有人被热得快电死了?在哪儿?什么时候?”   这东西还算个新兴物品,传得快,但兰静秋查过目前为止引起的事故并不多啊。   那小偷二十大几岁,小鼻子小眼的,还缩着肩膀,更显得贼眉鼠眼。   他看见兰静秋眼睛先是亮了一下,像是被惊艳到了,然后又赶紧摆手:“我就是听说,哈哈,我说错了,是听说有人被这玩意电死了。”   兰静秋刚才听得清清楚楚,他说那话时的紧张程度,应该是亲眼见到有人被这东西电死了,现在又改口?   “是在你行窃时发现有人电死了,对不对?当时旁边没有别人吗?你没施救也没报警?”   小偷急得抓耳挠腮:“没有,没有,我刚才乱说的!”   兰静秋小脸一绷,严肃道:“到了派出所还不说实话,恐怕你不知道吧,我正找你呢!”   “啊?找我?你们知道当时我就在那儿?”   兰静秋眼神笃定地笑了笑,她也不算撒谎,她确实想找到李大娘死亡的目击者。   小偷看到她的眼神,明显慌了,他就是好吃懒做不想干活,才走上了偷窃之路,偷不了多的偷少的,偷不了金银,偷粮食,反正从来不敢跟人正面冲突,更不敢害人性命。   他一听兰静秋说正在找他,自然吓坏了,脸色惨白地辩解着:“我真不是不想救,我听人家说过,触电了不能去碰,一碰就连电,我肯定不敢过去啊,但我也没拿她家东西,真的。我其实想喊个人来帮忙的,但当时正是上班的点,外边也没人啊,倒是我出去的时候碰见个男的,脚步匆匆,也跟做贼一样。”   “这男的长什么样?”   “长什么样?那儿我哪儿记得啊,反正个子不矮,穿得不孬,脸被半边衣领子挡着,我也没看清楚,当时吓坏了,你是不知道那女的就碰了一下,然后人就直了!特别吓人。”   兰静秋看了眼不远处的小刘,对他说:“把当天的情况给我详详细细说一遍,什么时候去的李大娘家,路上碰到了谁,她家是什么情况,你的偷盗是有目的的还是贼不走空随便转,李大娘什么时候触电的,你又是什么时候跑的,跑的过程中发现了几个可疑的人。”   小廖傻了,这怎么还当面抢人呢?   “不是,他还惹上别的事了吗?你们说什么呢?静秋,你怀疑他还电死过人?”   那小偷赶紧摆手:“不是我电死的,她自己电死的,真的!跟我没关系,那玩意肯定是坏了,她把水烧热了,想拔掉,一伸手就被电死了!”   兰静秋跟小廖说:“我怀疑他是另一起案子的目击者,把他交给我吧。”   就是个偷盗案,小廖倒是无所谓,小刘却笑着说:“咱们静秋不亏是神探啊,抓个小偷都能审出命案来。”   小廖也笑:“还真是,怎么什么事到她那儿都成命案啊?”   兰静秋无语极了:“说得好像我是天煞孤星一样,走到哪儿,哪儿出命案,我也想着劝劝架抓抓小偷小摸就行了,这不是碰上了吗?”   倒是老陶偷偷问她:“你觉得李大娘是被人谋杀的?不应该啊,她儿媳妇恨得应该是公公才对,李大娘确实不知道孙女被卖了,她这人嘴毒但人还不错。”   兰静秋摇摇头:“我没有怀疑任何人,只是觉得她被电死很蹊跷,现在正好碰上目击者,肯定要问清楚。   其实她怀疑的是小刘,小刘当时攥紧的拳头,还有隐忍的脸色,肯定已经气急了。如果小刘还是小刘,可能也就是抱怨几句,当民警的时不时都会遇上耍赖的人,有时候受气是难免的。但如果小刘不是小刘,而是另一个睚眦必报的人,那他可不会隐忍,一定会想办法报复回来。   那小偷也姓李,在凤安城,尤其是东城区,李是大姓,他说他还有个外号叫燕子李,显然是说他也爱飞檐走壁。   这位燕子李,在严打第一年就因为小偷小摸进去了,判了十年,后来他在监狱里帮着拉粪,看守他的狱警心脏病犯了,跟他一起拉粪的人趁机跑了,他没跑,还试图施救来着,这样立了功,没到三年就出来了。   他把这事讲给兰静秋听:“我在监狱里都不会见死不救,要真能救我肯定不会不管,可我不怕被你们逮住,我怕死啊,再说那人当时都直了我一看就觉得没救了,可不能再把我搭上吧!”   兰静秋安慰她:“没说你见死不救,再说见死不救也只是道德谴责,又不会判刑,你紧张什么?我叫你把当时的情况跟我详细描述一遍,哪怕是你觉得跟这件事无关的,总之越详细越好。” 第73章 质疑   燕子李听兰静秋这么说, 这才放松下来,要是只偷东西这项罪,关进去就关进去了, 反正他在里边也熟, 到哪儿不是混日子啊,他就怕人家让他背上人命案。   “那天我是去偷隔壁那家的, 我早就踩好了点, 上班的时间那家没人,我真没想去李大娘家,他家有个小孩,还有个老头儿,家里肯定一直有人。她隔壁那一家子在外边看着阔气,穿得人模狗样还带金戒指, 结果家里穷酸得很, 被子都是补丁摞着补丁, 我翻了半天一点值钱东西都没有,反正就挺气的, 贼不走空嘛, 我就拿了衣柜里的几尺花布藏在了怀里, 正想走呢,就听见隔壁李大娘跟她公公吵起来了,她公公要听评书, 李大娘要听京剧,最后李大娘吵赢了, 她公公领着孩子出去, 家里就李大娘在外边洗衣服, 我想着这家养老的养小的, 还这么悠哉肯定条件不错啊,我就趁着李大娘洗衣服从窗户里翻进去了。我当时想着她听着评书又哗啦哗啦地洗衣服,肯定发现不了我。”   兰静秋问他:“你确定你进去时她家只有李大娘在?”   “非常确定!她在院子里,屋里我都转了一遍,没发现别人。我正翻她家柜子呢,就听见她好像要进屋,我就赶紧躲到了床下,然后她就进堂屋烧水,没两分钟吧,我就听见她叫了一声,然后是东西碰撞的声音,但我当时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没敢出去,等了会儿没动静,我就想赶紧走了。不过我挺好奇的,李大娘怎么就没声了,她一边干活嘴里还跟着戏匣子里唱呢,那声响后就再没动静了。我走前忍不住探头往堂屋看了眼,就见她躺在水盆边,整个人僵直着,我吓坏了,以为她死了,我就赶紧跑了!什么东西也没拿。”   “你去踩点时有没有碰见可疑的人?”兰静秋问。   燕子李摇摇头:“没有啊,我肯定挑人少的时候去,就是走的时候,我刚从围墙上翻过来,就看见一个人朝前边胡同里走过去了,我怕他看见我了,就多留意了他几眼,所以印象很深。”   问半天,他只是看见李大娘被电死了,说对那个人印象深也没看见长相,兰静秋有点无奈,很想让他看看小刘,问问他那个人是不是个子身形跟小刘很像,但这话可不能随便说。   她让燕子李把对那人的印象详细描述一遍,穿了什么衣服什么鞋子,个子大概推断一下,还有脸型,没看见正脸,鼻子下巴有没有看到,是什么发型,走路姿势再模仿一下,反正是能想到的都问了。   燕子李倒是有耐心,帮着兰静秋把人像画出了出来,不知道是兰静秋的心理作用还是怎么回事,画像上的人从侧面看还真有点像小刘。   兰静秋又把笔录看了一遍,问燕子李:“你说她在堂屋叫了一声,然后有东西摔落,又过一会儿你才探头看,对吗?”   “对,差不多吧,反正就是两三分钟,我听见没动静了才往外看,她叫的时候我还以为她是被开水烫到了。”   “你没看下周围吗?什么东西掉在地上了?”   燕子李摇摇头,拍着脑门努力回想着,半天才说:“插座吧,我第一次潜进屋里时插座是在桌子上,后来再看的时候被李大娘拖到了水盆里。”   “你能给我模仿一下李大娘怎么叫的吗?”   “啊?”燕子李疑惑地看着她,“就是被电到叫了一声啊!这怎么模仿。”   被静电电到时确实会啊的叫一声,如果是火电,很多人被电到啊的一声叫,是因为电流小,可以甩开,而且大部分是甩开后才啊的一声叫。电流大到足够致死的话是不太可能发出声音的,电流会直接把人吸住,浑身僵直,肌肉不听大脑指挥,动不了也发不出声音。   兰静秋想知道她这一声叫是短促的被电到的声音,还是在被电到之前喊出来的,比如说突然看到了不该出现在那里的人,发出了惊讶的声音。   屋里既然能藏着一个燕子李,未必不会有其他人,再说燕子李躲在里屋床下,也许有人从大门进来了也说不定。   “你就大概描述一下,模仿一下,是短促的一声啊,还是拉长声音的叫声,还是哎呀,哎哟。”   燕子李想了想,模仿道:“好像是‘哎呀’,听你这么一说,她那声叫好像是被吓到的声音,不是被电到的,要不就是什么东西掉地上了,她惊讶地叫了一声?”   他懊恼地抓着头:“我要知道她会出事,我肯定出去阻止,真的,哪怕被抓也没关系,一条人命呢,我肯定不会不管,我是真不知道她被电了,反正我出去就已经那样了,我害怕了才跑的。”   兰静秋知道他没撒谎,可这声‘哎呀’到底是惊吓还是惊讶?除了李大娘,就只有这个不知道存不存在的凶手清楚了。   她问完了把人交还给小廖,小廖无语道:“你顺手帮着处理一下不行吗?问完居然还我?”   兰静秋知道这家伙的偷盗史太复杂,是在派出所挂上号的,而且这次他偷盗的是人家的老玉米,不至于判刑,但也得拘役管制,再加上他承认了曾经入室试图偷窃的事,兰静秋这方面没经验,还是给小廖的好,再说她也想看看小刘的反应。   “我就是有点事要问他,案子还是你跟小刘处理吧,你们比我经验足。”   小廖见夸他呢,也就接了。兰静秋假装不经意地问:“小刘呢?我还记得那老太太堵着门口骂小刘,没想到居然被电死了。”   “忙去了吧,你问出什么来了?那老太太被电死不是意外吗?”   兰静秋摇摇头:“不好说,我就是有怀疑,但没证据,燕子李也没看到什么,简直是浪费时间。”   正说着小刘进来了,笑着跟兰静秋说:“静秋,虽然市局嘉奖了你,可你也不用跟打了鸡血一样,只办命案吧。不是所有死亡都有凶手,阎王叫你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每年意外死亡在死亡人数的占比都是最重的。”   “是啊,大概是我想多了吧。”兰静秋叹口气,一脸懊丧。   小廖就乐了:“没命案让你当神探,跟着我们去反扒吧,活儿多着呢。”   兰静秋应着,顺便观察着小刘,他看起来很正常,燕子李见到他时也没有任何反常的举动和眼神,不过兰静秋觉得就算燕子李见到的那个人是小刘,他也认不出来。   因为小刘现在穿着警服在派出所里,燕子李第一印象就是这是警察,怎么会鬼鬼祟祟地穿着便装遮着脸跑去那里。   她看看手上的画像,除了这个只能看见鼻尖跟下巴颏的人像,就是李大娘那声惊讶地‘哎呀’,这线索太无力了,都无法支撑她立案。   小刘也凑过来看着画像:“这种无效画像有什么用?你不会被燕子李骗了吧,你诈了他,他又诈了你!”   “我可没诈他,我确实在找案子的目击者,他自己藏不住说出来了,这画像还是有点用的,起码我现在知道这人是个高鼻梁,跟你一样。”   小刘还是面无异色,他仔细看着画像:“你还真别说,跟我真有点像,可这画像只是他从李大娘家出来后碰到的,也许就是个路人,这不是无效画像是什么?”   他说着又凝眉道:“你说会不会是他去偷东西被李大娘发现了,干脆制造了李大娘被电死的假象?”   老陶正好过来,一听就说:“小刘这个推理很符合逻辑啊!李大娘跟谁也没结仇,谁会去杀一个退休老太太。没准是她发现有人来偷东西差点喊出来,燕子李怕二进宫,干脆杀人灭口了。”   兰静秋皱眉:“燕子李被小廖抓了都不带怕的,他在监狱里也救过狱警,我觉得他应该不会故意杀人。”   小刘笑道:“静秋同志,咱们做为警察不能只相信直觉,我还是觉得该再审审燕子李,没准你被他骗了。”   兰静秋见他这么积极,也没拦着,小刘还真就又把燕子李从拘留所里带到了审讯室,老陶问兰静秋:“你不去看看?”   兰静秋知道燕子李并没有撒谎,自然没兴趣去看,不过小刘这是什么意思?是在跟她较劲,还是在掩饰什么?   小刘也很快,大概半小时后就问完了,他找到兰静秋:“他没问题,看来是我想多了。”   燕子李被带走时,却很不高兴地冲着他们喊:“你们简直太过份了,我就是小偷不是杀人犯,我偷东西你们关我几年都行,但不能往我身上泼脏水,我连鸡都没杀过,你们居然怀疑我杀人!   小廖一边安抚他一边推他走,燕子李看起来气得不轻,兰静秋都有点后悔没过去看看了,小刘到底是怎么审的,居然把燕子李激起这么大的火气?   却听小刘叹口气:“唉,我还以为我的猜想符合常理,非常有逻辑,真是浪费时间,静秋同志,看来我还得继续向你学习啊。”   “啥意思?你这是在向我学习?”   小刘兴奋道:“对啊,大胆猜测,合理质疑嘛,万一碰上个大案子,那不就立功了。”   兰静秋一时不知道小刘说的是实话还是反话。她笑了笑,“那你再接再厉!”   等晚上回到家,她发现新家又有不速之客到访过!   这次兰静秋有些恼怒,私人领地被侵犯,换谁也不高兴,再加上那行红漆写的字,让兰静秋想着必须尽快把齐锋找出来,可该怎么做呢?继续试探小刘吗? 第74章 请客   兰静秋干脆在房间里布置了机关, 最简单最原始也是最有效的捕兽夹,堂屋门口跟卧室门口都放上了,而且还做好了遮掩, 再有人想不着痕迹的进来是不可能的。   燕子李因为盗窃被收监了, 兰静秋却还是不打算放弃,她的直觉告诉她, 李大娘触电身亡和李二民上吊自杀都有问题, 做警察不能太相信直觉,但也不能忽略直觉。   她找到洛生海:“请你吃饭。”   洛生海诧异地看看她,又探头出去往西边看:“今天太阳一定打西边出来了,兰家六妹要请我吃饭?不会是鸿门宴吧?”   “怎么会想到鸿门宴,难不成你也有需要向我谢罪的事?”   洛生海笑了起来:“你可真是嘴上不饶人!好,等我叫上……”   “付哥可以, 东子就算了, 我看见他就消化不良。”   洛生海笑得更欢畅了, “还生他气呢?他就是最近总不顺,也是觉得你是自己人才说话随便的。”   兰静秋也笑道:“洛队, 我不是跟他生气, 是我跟他不熟啊, 找你是有公事,你要没空吃饭,就去你办公室谈吧。”   洛生海收敛笑意, 多少有些失望:“公事啊,我还以为你是专程来请我吃饭, 走吧, 我请你。”   他把兰静秋请到了办公室, 又叫人去食堂打两份饭过来, 兰静秋一看,正好了,本来请他吃饭就是提前表示下谢意,表个态而已,正事肯定不能在外边谈。   刑警队的伙食比他们派出所可强多了,菜花炒肉,凉拌藕片,还有拳头大的肉花卷,这伙食,兰静秋又有点想来刑警队了。   洛生海又从他抽屉里拿出个鱼罐头来打开:“简单了点,不过也比外边吃得好。”   兰静秋忍不住道:“这还叫简单?我们那儿天天面条,偶尔馒头,菜也没什么荤腥。刑警队资金就是充足,小日子过得不错嘛。”   洛生海想起她盯着他侉子看的眼神,不由笑道:“再努努力,争取调过来吧。”   兰静秋愣了下,真没想到他会对自己发出邀请,“再说吧,我们派出所除了伙食,其他地方也挺好,再说伙食不好是因为有硕鼠。”   “硕鼠?”洛生海皱眉,“你确定你要说的事应该跟我说吗?有硕鼠那得去纪检部门或是市局吧。”   兰静秋无奈地笑笑:“硕鼠不大,倒也不至于去市局,那天我看见做饭的阿姨带着个黑布包往外走,我就假装不小心碰了她一下,里边应该是桶装液体,你猜是什么?”   “酒?不对,派出所不会有酒,是油吗?你们做饭阿姨偷食用油?”   “没错,听老陶说她家挺困难的,家里好几个孩子,两个残疾,男人还半瘫着。老陶还说厨子就没有不偷的,她也挺不容易的,大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我觉得你就算偷也不能太过份吧。她把花生油拿出去卖了,换猪油来给我们吃,什么菜最便宜就买什么菜也没什么,不能怕我们吃太多就把菜做齁咸吧,这可不是一句家里穷就能解释的,这心眼就是有点不好。都快不把我们当人了,只想着她家里,问题是派出所每月都给她发工资,不多,十块钱,可她也就做两顿饭,做完就走了,平时我们加班都自己做。”   洛生海听得头大,这事跟他说干什么呢?他能跑去他们那儿管做饭阿姨吗?不像话啊,还是想让自己抽空跟做饭阿姨谈谈?可他去也不合适吧,他们派出所是没人了吗?   他赶紧拿了干净的筷子给兰静秋夹鱼夹肉,“多吃点,现在咱们这么忙,在单位吃不好是挺委屈的。”   “不是委屈!是我觉得这事不对,应该指出来,让她改了或是干脆换人,难道就因为她家困难就这么忍着吗?现在偷食堂,等胆子越来越大,会不会偷别的?厨子切肉的时候留下一刀,或是给自己家换点细粮,我都能理解,她有点太过了,派出所的人居然都忍着,我跟曹所长说,曹所长也只说她家挺困难的。困难咱们可以给她捐款,或者再把打扫卫生的活也给她,多给她开点工资,怎么能任由她偷盗呢?大家都知道并默许的事就不叫偷了吗?这样纵容她,怎么好意思去抓扒呢?”   洛生海以为她是来发牢骚的,劝道:“曹所长都不管,肯定有他的理由,你馋了来我这里,我请你吃。”   兰静秋皱眉:“如果你也在东城派出所,你会纵容她吗?”   洛生海愣住:“我不在……”   “假如你在呢!这么说吧,假如你是我,你会不会跟大家一样纵容她?”   洛生海看着她认真的神情和呼扇着的长睫毛,有点心猿意马,她能跑来跟他说这样的小事,肯定是把他当做了可信任的朋友。   他犹豫片刻,郑重道:“应该会吧。”   兰静秋失望地看着他:“古语有云,不告而取谓之窃,古语又云,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   洛生海觉得头又大了一圈,这孩子是受刺激了吧,做饭阿姨肯定很过份,天天让她吃面条吧,看把人给气的。   兰静秋道:“她偷花生油是不是偷,她偷面粉是不是偷,她偷菜金是不是偷?派出所是什么地方?为人民服务是这么服务的吗?警察的职责是什么?出去抓小偷,回来看着厨师往外偷东西?他们是不想管还是不敢管?当初找人家来的时候估计就是为了照顾她家困难,结果因为人家拿了点东西就把人辞退了,怕说出去不好听吧。”   洛生海点点头:“真没准儿,曹所长肯定也为难,不过确实该找她谈谈。”   兰静秋叹口气:“老陶说曹所长找她谈过的,当时她就哭了起来,一通诉苦,她儿子怎样她女儿怎样,她男人怎样,她家穷成什么样儿了,能找到这工作她有多感谢曹所长,她拿面粉的时候是家里小儿子过生日想吃糖包,后来有了又赶紧给补上了。曹所长也不好再说什么,这次没管成,以后还怎么管?”   “那你想怎么管?”洛生海问。   兰静秋看着他:“你觉得我该管吗?她算恶人吗?她违法了吗?”   洛生海叹口气没回答,兰静秋就笑道:“严打的时候偷鸡蛋的都被抓进去关了,在派出所把大半桶花生油偷出去,我们还得笑着跟她打招呼。你说偷鸡蛋的要知道了做何感想。”   洛生海吓了一跳:“你不会想把她抓了吧?别冲动,你都说是曹所长默许的了,先去跟他商量。”   “我没那么傻,我打算以太忙不能准点吃饭为理由,提议把伙食费改成伙食补助发给个人,这样就可以顺理成章辞退她,我们再一起给她捐个款,眼泪汪汪地把人送走,你觉得怎么样?”   洛生海笑了起来:“好主意。”   “我想让大家伙匿名投票,大家一定会选发补助,平时谁也不好意思说她,好像谁说她,谁就没有同情心一样,现在大家一起投票,你猜他们会选发补助还是大锅饭?”   洛生海又给她夹了块鱼,笑道:“平时吃那么差,大家只是不好意思说而已,现在一起来投票,肯定都会选发补助,会过日子的从家里带饭也行啊,反正咱们这工作忙起来就吃不上热乎的。”   “你认可我的主意?”兰静秋问。   洛生海摊摊手:“目前看来你的主意是最佳选择,总不能真为这事闹到市局去吧,再说你们派出所所有人都知道这事,可就是不管,她才会变本加厉。”   “可如果你在我们派出所,你也不会说。”   洛生海尴尬地笑笑:“是啊,我不如你。”   “不必给我戴高帽,我只是有点疑惑,曹所长说我是不守规矩的人,你说我不像个警察,怎样才像个警察呢?像他们一样对发生在眼皮子底下的偷盗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吗?”   洛生海无言以对:“是啊,这对做饭阿姨来说也许是善,对于其他人来说太不公平了,也违背了警察守则。”   兰静秋吃着鱼,还是有些困惑:“曹所长难道就想不到我这主意?他难道就真没有一点办法吗?为什么要纵容她?是怕她被辞退了会说派出所的坏话?会诋毁他?又或者说破了怕被人知道,人家会嘲讽他在派出所养贼?反正是怕会影响到他的声誉对吧?”   洛生海苦笑,心说,话都让你说了,还问什么啊。   哪知道她吃完了鱼,又抬头道:“我觉得曹所长这样不好,很不好,为了自己声誉忽视眼前发生的一切,还好意思教训我不守规矩。”   洛生海突然有点紧张,批完了曹所长该轮到他了吧。   “洛队,如果一件案子有可能会影响到你的声誉,你还会不会去查?”   洛生海松了口气,就这?他轻松道:“看情况吧,别说声誉了,必须查的失去生命也要查。”   “看情况?那你也不是个合格的警察啊,合格的警察应该是只要有案子就得查!”   洛生海苦笑:“事情分轻重缓急,我是刑警,人命关天或是冤情滔天,所有一切都要靠边,丢了性命也要查清楚。谁家要是丢了只鸡找不到了,查不出来也就算了,最多自己掏钱给买一只。”   兰静秋哼了一声:“洛队,您这是嘲讽我做为民警只配去抓偷鸡贼吗?”   “不敢不敢!”   洛生海挑眉看着她,若有所思,嘴上却说:“兰同志有勇有谋,勇于奉献,嫉恶如仇,是我见过最合格最有能力的人民警察,我哪儿敢嘲讽你呢?你连派出所所长都敢嘲讽,我算哪根葱!”   “我没嘲讽曹所长,我就是觉得这么做不对,想跟你探讨一下,既然你也……”   洛生海突然站起来开始撤饭盒:“吃好了吧,都挺忙的……”   兰静秋吓了一跳,拉住盛凉菜的饭盒:“急什么啊,我正事还没说呢!”   “刚才说的不是正事?”洛生海端着饭盒无奈地看着她,“兰静秋,想查什么案子你就跟我说,至于绕这么大一圈吗?还给我挖坑?该查的案子我自然会查,你说就行了,你这又是做饭阿姨又是曹所长,还把我打成不合格警察,什么案子让你这么难开口?”   兰静秋赶紧解释:“也没多难,我就是看见你们这儿伙食好,想起做饭阿姨来了,然后我看你太亲切了,就没忍住跟你唠叨起来,真不是给你挖坑。”   洛生海看着她拉着饭盒的手,心中好笑,他们那儿伙食是得多差啊。   他把饭盒重新放回去,又从东子柜子里找出个红烧肉罐头来打开:“对我不必绕弯子,有话就说,我能帮的肯定会帮。” 第75章 又一个   兰静秋见洛生海问呢, 就把她认为的疑案说了。   “李二民的性格不像是会自杀的,他的家人也都觉得他不会自杀。李大娘电死时的那声哎呀,是被人吓了一跳, 还是电到了?燕子李出来后看到的那个人是不是也刚从李家出来?”   洛生海皱眉, 他还以为又是什么难办的大案子,结果只是她的猜测:“性格这事真说不准, 我见过有的人白天高高兴兴地参加婚礼, 晚上自杀了,也见过平时特别老实的人,被激怒后拿刀砍人。只因为他的性格不会自杀就觉得是他杀太牵强了,李大娘也许是先碰掉了东西,哎呀一声,然后去捡的时候才被电到, 所以这也说明不了什么。”   兰静秋就知道他会这么说, 只好道:“我来找你, 不是让你帮我查这两起案子,我是想查一下凤安城最近还有多少自杀死的意外死的。”   洛生海愣住:“你认为咱们凤安城有一个制造自杀和意外来杀人的连环杀手?”   “合理推测嘛, 不查怎么知道呢?凶杀案肯定都会往市局报, 有专人汇总, 可这些自杀死的电死的淹死的或者被车撞死的,估计得过年写总结才会有人查阅,那可就太晚了。我想自己去查也没那个权限, 上次查人贩子的事没个结果,曹所长也批评我, 让我安心做基层工作, 所以我就来找你了, 你们负责全市的刑事案件, 汇总调阅所有的自杀,意外死亡的案例应该不难吧。”   洛生海苦笑:“我要说难,你就不查了吗?”   “这事不能保密,如果被别人知道了,而我们又没查出任何问题,可能会很丢脸,对你来说确实挺难的……”   洛生海气笑了:“还说没给我下套,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要不去查还算什么刑警?兰静秋,你也太小看我了,汇总这些只是举手之劳,我虽然不认为李二民跟李大娘的死有什么问题,但你提出的建议很好,应该时不时的把数据汇总一下,看有没有相似的案件,免得再发生连环杀人案或者模仿案。”   兰静秋还以为说服他会很难,见他答应下来,不免松了口气:“我就是知道你是个负责任的好警察才来找你。”   “你可得了吧!”洛生海把红烧肉往她这边推推:“赶紧吃饭,吃完干活,以后别这么多废话。”   兰静秋大口吃着肉花卷,觉得洛队这人还真不错。   她不只吃,走的时候洛生海还给她装了两瓶子罐头,并且嘱咐她:“想处理你们食堂的事,记得先跟曹所长打声招呼,别再搞砸了。”   兰静秋本来不想跟曹所长打招呼,她已经问过一次了,显然曹所长还想接着装聋作哑,她就打算直接让大家投票。   不过回到派出所,她还是去找了趟曹所长,直接道:“所长,咱们派出所伙食太差了,我想造反!”   曹所长乐了:“造反?什么意思?你是想自己给大家做饭?那可不行,你这员大将当厨师也太浪费了。”   “不是,我想把大锅砸了,把伙食费给大家伙分了,以后谁想吃什么吃什么。”   曹所长一听就知道她是针对谁,叹口气:“刘姨最近好像确实有点过份。”   “她儿子要娶媳妇了,肯定想多弄点东西,可也不能老从咱们派出所进货吧。您不好换人,那就干脆不要这个岗位了,还不行吗?”   “哪有你想的那么简单?”曹所长挠挠已经开始稀疏的头发,“你没来之前,我就跟她谈过,说再犯就辞退她,后来又抓住她偷东西,想辞退她,结果人家把头往派出所门上撞,还说要寻死。”   “您就被吓住了?”   “那时候正好有工作组来驻守,评选优秀单位,我怕惹出事来,就先安抚住了,后来就更没法管了。”曹所长说着叹了口气,“再说不过偷点吃的用的,哪个厨子不偷呢?她家也确实困难,大家凑合凑合,就当捐给她了。”   “捐给她得明着来啊,怎么能背地里偷呢?你们觉得是在做好事,人家背地里肯定觉得咱们派出所从上到下都贪污受贿,罔顾法纪,不然为什么要纵容厨子偷窃?”   曹所长叹口气,就是怕会让人这么想,才不敢把这事挑明啊!   他看着兰静秋,突然觉得她这性子也挺好的,处理这样的事,还真就得她这样眼里不揉沙子的人。   “好,那就把这两餐改成伙食补助,给大家发下去,想自己做饭,食堂的灶具可以随便用,想出去吃或是自家带饭也没问题,这样没准大家都高兴,只是得安抚好刘姨,这事就交给你了。”   兰静秋心说这用得着安抚吗?我们不用人了,没这个岗位了还不行?   有曹所长发话,都不需要投票了,后勤一问,大家都同意发补助,也都不爱吃那面条大白菜了,东城派出所再穷酸也不至于吃不上个顺口的饭,食堂咋回事大家也都清楚,只是都没法说。   等后勤通知刘姨结工资不用再来了,她真就闹起来了。   刘姨不到五十岁,但显老,而且一脸苦大仇深,好像别人都欠她的一样。   她先是坐在食堂门口哭诉:“怎么就不用食堂了?你们这么忙,自己能做饭?曹所长也同意?当初说好的要照顾我啊!”   后勤的大姐劝了几句,人家更来劲了,跑到门口闹腾,兰静秋立马说:“刘姨,你家这么困难啊,那咱们给刘姨捐款吧,有多的给多的,没多的给少的。”   她说着先掏出来一块钱,老陶也给了一块,其他人有给五毛的一块的,还有把裤兜掏干净只两毛钱的也都给了,曹所长让人送来五块钱,说是他个人的,其他人中小周给的最多,掏了三块钱,小刘也给了两块。   加起来三十多块钱,赶上正式警察一个月的工资了,结果人家把钱一拿,坐地上接着哭,“我这没了工作,给点钱有什么用啊,派出所说要管我的……”   兰静秋就说:“刘姨,我们牺牲的烈士遗孀都没这么管的,我们工资也不多,给您凑这么多钱,已经不容易了。再说严打呢,我们天天去抓贼,没几个人能准点吃饭,在外边巡逻随便买点吃的就凑合了,这食堂自然得撤掉。您说没工作,卖破烂的老太太一天都能赚好几块钱,要不以后我们把派出所的废品都给您留着,您一月来一次,到门口取就行了。”   刘姨偷拿的东西可真不少,她家基本上不用买米买面,油还能偷出去卖,她哪里舍得这肥差,还要闹腾。   兰静秋又让后勤把废弃的铁皮桶子都弄出来堆到派出所门外,这些铁皮桶子是以前冬天用的炉子,每个办公室都有一个,已经不能用了,一直扔在后院。   兰静秋指着那些铁皮:“这可值不少钱了,你要不要的话,我找人去找收破烂的了。”   刘姨一看那堆铁皮眼睛就亮了,怎么也能卖个五六块钱,“要,肯定要,你等着我这就叫我大儿子过来拉!”   她一出门,小廖就把派出所门关上了,平时派出所的门是不关的,这哐当一下,刘姨回头看了眼,立马明白了,被彻底扫地出门了。   可她能怎么办?工资拿了,给她捐的钱也不少,又给了这一堆铁皮,她自己又兴奋的要找人来拉,好像真要去捡破烂了。   再说那个小丫头可没曹所长心善,这次不走,万一哪天被她逮住偷东西,肯定不留情面。刘姨可不想坐牢,她没敢再闹,回家找上两个儿子推着车把那堆铁皮拉去了废品回收站。   小廖跑进来说:“可算走了!我看她那两个儿子都还好,就是有一个腿一高一低的,干活也不慢,只要想办法怎么也能混口饭吃,总不能一家子靠咱们派出所养吧。”   后勤上一位同志就说:“我家跟刘姨家离得不远,她家都买上电视了,早不是什么贫困家庭。”   “不会吧,我家还没买呢,我刚才还给她捐了五毛钱,看这情况应该她给我捐啊。”   “他老头有纸扎手艺瘫床上也不影响干活,真没她说的那么可怜。”   小刘笑着说:“你们都是马后炮,还是得咱们兰静秋同志出马,不然她又哭又闹,咱们还能硬把人赶走吗?”   大家也都纷纷夸起了兰静秋。   “可不是嘛,静秋,还真要谢谢你,我吃面条都要吃吐了,有时候连个配菜也没有,一勺酱就把人打发了。”   “我发现刘姨挺怕咱们静秋啊,居然这么听话就走了。”   “是啊,我也以为刘姨今天得闹起来,曹所长都躲了,没想到这么快解决。”   小刘打量着兰静秋:“你们没发现吗?兰同志发起狠来那小眼神,确实让人害怕。”   老陶一听连连点头:“没错!别看小姑娘年轻,厉害着呢。”   “这可太好了,确实得感谢静秋,哪怕谁有空谁做饭也比刘姨强啊,起码有菜有肉!静秋可是咱们的大救星。”   兰静秋一时间成了派出所的英雄,她抓到连环杀人犯还有毒贩时,大家对她都没这么热情,现在简直想把她供起来。   她对这些人都无语了,至于吗?这么点事抹不开面子,“人善被人欺嘛,也是大家心太善,才被她拿捏住。要是咱们抓的犯罪嫌疑人也寻死觅活的,难不成咱们都把人放了?”   不管怎么说,大家都挺高兴,也都很感激兰静秋帮他们赢得了吃饭自由。   兰静秋也挺高兴的,以后想吃什么买什么,老陶媳妇手艺不错,老陶甚至提议他带两人份的饭,以前兰静秋觉得老陶这个搭档就是拖后腿的,现在却觉得挺好。   干脆就在他家搭伙,多给点钱,让老陶带双份饭,省事又好吃。   这天兰静秋给洛生海约好了见面谈案子的事,刚要出门,就见小廖急匆匆地走来:“你们还不知道吗?刘婶上吊自杀了!”   兰静秋愣住?又一个上吊的?她威胁了李二民,李二民上吊了,她赶走了刘婶,刘婶上吊了,这里边要没问题,她兰字倒过来写! 第76章 无赖   大家听到刘婶自杀了, 都内疚起来,看兰静秋的眼神也有点不对,兰静秋心中呵呵, 怪不得谁也不敢出头, 人性啊,真是难以琢磨。   倒是小刘这时候又不跟她对着干了, 反而大声说:“刘婶离开咱们派出所的时候还在算计着那些铁皮能卖多少钱, 并没有因为咱们不用她就要死要活,总不能因为她在咱们派出所工作过,就永远是咱们派出所的责任吧。”   老陶赶紧道:“没错,谁能想到她会自杀呢,这么点事,再说不是说她家条件没那么差吗?都有电视了。”   这时候哪怕是城里也不是家家有电视, 能有闲钱买电视机, 生活肯定差不了, 不至于丢了工作就自杀吧。   就是曹所长也把兰静秋叫过去安慰半天,说这不是她的责任, 辞退刘婶是他早就该做的事, 怕麻烦拖了好几年都是他的错。   兰静秋什么也没说, 她不是圣母,不会觉得自己把人弄走了,然后人死了就是她的责任。但她还是觉得这事跟自己有关系!   她没有停留, 还是去找了洛生海,“又死一个, 上吊自杀, 我觉得这人也是不可能上吊自杀的人。”   一个没皮没脸被发现偷盗就耍赖的人怎么可能会轻易自杀。   她说了刘婶的情况, 洛生海有些担心地问她:“你没事吧?”   兰静秋皱眉, 有点不解:“我应该有事吗?我们派出所的人看我的眼神有点不对,曹所长把我叫过去做了半天思想工作,连你也觉得我应该愧疚自责吗?”   洛生海摇摇头:“当然不是,这跟你没关系,如果她离开时情绪不对,我相信你不会不管,你也说了她的死也许并不是自杀。”   兰静秋有些苦恼:“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解释,我觉得李二民跟刘婶的死都跟我有关系,在李二民死的前一天我去过他家。我让他小心点,离他养女,也就是我的七妹李甜远点,也不要惦记其他女孩,我还说我会盯紧他!然后他就上吊自杀了。我把刘婶逼走,然后她也自杀了,也同样是上吊,这真的是巧合吗?”   洛生海愣住:“你的意思是有人在盯着你?你得罪了什么人吗?”   “办案子得罪人是难免的,但什么样的深仇大恨,会让人这么整我呢?”兰静秋其实觉得可能是齐峰在搞她,但这话不能跟洛生海说。   洛生海却拿出个文件夹:“我看你是想太多了,凤安区还有两个上吊自杀的人,你看看她们也跟你有关系吗?”   兰静秋愣住,“最近吗?”   “近两个月!”   兰静秋松了口气,如果一个城市两个月内四起上吊自杀案件,那肯定有问题。   虽然还不知道怎么回事,起码确定了李二民跟刘婶的死跟她没关系,她一开始还以为是有人想要让她名誉扫地,把她曾经威胁过李二民的事宣扬出去,李二民的死就跟她脱不开干系,刘婶也是她赶走的,然后自杀了,看派出所那些人的态度,显然也会觉得是她太没有同情心,把刘婶逼死了。他们之前对她的推崇也会变为鄙视吧。   现在看来真是她想多了,兰静秋发现自己不能再关注齐峰了,不管他是谁,想报仇总会出手,等着接招就行了,不能再这样疑神疑鬼,自己吓自己。   她看了那两起自杀案,一个是三十七岁的单身妈妈,一个是四十二岁的女工,都是跟人吵过架后在半夜上吊自杀的。   洛生海问她:“刘婶也是在半夜挂房梁上的吗?”   兰静秋有一瞬间的尴尬:“我还不知道,我正要过来,就听他们提了一嘴。”   “所以你还是在意的,你装着跟你没关系,但你心里还是觉得愧疚,哪怕明知道不是你的责任,你也会设想如果你没让曹所长辞退她,她可能就不会死。”   兰静秋愣了下,大眼睛眨了又眨,似乎听不太懂洛生海在说什么,“我只是见他们都觉得是我的错,就有点生气,所以没问清楚就跑来了。”   “静秋,这件事确实不是你的错,但你有愧疚心理很正常,不必逃避。你们派出所要是有人说怪话,也很正常,人之常情嘛,不要在意。”   兰静秋叹口气:“我一开始以为这是冲我来的,如果他们因为跟我的接触被人杀了,我肯定会愧疚啊!”   洛生海笑了笑,还是在嘴硬,她后悔把刘婶赶走了,但她不会承认,起码她的心是柔软的。   洛生海一直记得那天进屋看到死狗时的震撼,也一直担心她会走偏了,连他父亲,一个老公安都说怕她走上邪路,他能不担心吗?   现在慢慢接触,他发现她也不过是个会生气,有点挑嘴,有点较真,看着冷硬实际上心很软的小姑娘。   也许摔狗的她,把毒贩吊在悬崖的她,都只是她的伪装,可想起她捂住他的嘴逼他窒息清醒,甚至一刀刺向他大腿时的利索劲,洛生海又推翻了自己的判断,眼前的人是个迷,比迷宫还迷,走近她一定会迷路。   兰静秋发现他走神了,敲敲桌子:“现在看来李大娘电死的案子应该是个案,可以先放一放,这四起上吊自杀案要详查,四个人有没有共同的关系网,生前去没去过同一个地方,有没有见过同一个人,这些都要查证,如果有的话,我觉得可以并案调查了。”   洛生海回神,认真道:“除了刘婶还不清楚外,其他三个人上吊的绳索是同一种打法,都是半夜吊在了堂屋的房梁上,已经可以并案了。我先打个报告把你抽调过来,咱们一起查这案子。”   兰静秋愣了下,“你确定要抽调我过来?”   “你们派出所的同事只是听到消息有点震惊,他们会想明白的,你就先避一避,等他们想起你的好,你再回去。”   “想起我的好?估计我走了他们更开心吧,放心,别人怎么看我,我并不在乎,我很清楚我没有做错事。”   洛生海无奈地笑笑,她还真是嘴硬啊!她确实没做错事,但她确实在乎。   兰静秋回派出所时冷着脸,准备迎接那些人的冷眼,哪想到小廖见她回来,赶紧给她倒了杯水:“静秋,刘姨的事跟你没关系,你可别自责。”   最爱心软最圣母的老陶也说:“就是,刘姨走了这都三四天了,自杀死了跟你有什么关系?再说早该让她走了。”   其他人也都有安慰之语,兰静秋有些诧异,难不成上午那些异样的眼神是她的错觉?如果他们都怪自己狠心逼走刘姨,那她还能冷下心肠,可他们居然都怕自己会自责,她反而真的有点自责了,可现在说什么也晚了,还是赶紧替刘姨查清楚真相吧。   她去跟曹所长说了声,曹所长见调令都开好了,就大方放人,而且他跟洛生海一个心思:“先避一避也好,去刑警队跟着洛队也能长进长进,去吧。”   避一避?看来所里还是有人觉得是她太无情了,兰静秋从办公室出来,跟大家说了声,他们神色各异,老陶好像松了口气:“避一避也好!”   兰静秋无语了,怎么都是这句话?   小刘却说:“静秋又没做错事,让她避什么啊?”   “确实跟静秋没关系,可万一刘姨家里人觉得是静秋把人赶走,然后她才为此自杀的,会不会闹腾起来?”   小廖话音没落,外边传来了一阵哭声,是个男人的声音,还边哭边嚎:“孩他妈啊,你死的太冤枉了!求青天大老爷给个公道啊!好好的人怎么就没了?”   好像有路人问怎么回事,男人说:“儿子快娶媳妇了,被警察冤枉偷东西,她那老脸没地方搁,可不就寻短见了吗?我那可怜的孩他妈啊!”   兰静秋心头火起,恨不得出去大骂,小刘也认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一把按住她:“都说了让你避一避!从后边宿舍翻墙走吧,不是要去刑警队吗?既然自杀案有问题,查出来他们也就没法再闹了。”   小廖跑出去看了眼,回来说:“刘姨两儿子抬着刘姨的尸体堵在门口,她老伴也趴在床板上抬着来了,正哭呢,静秋,你可别出去。”   副所长跟唐队长已经出去劝了,其他人都纷纷来安慰兰静秋。   “没事,静秋你别怕,大家都知道这事跟你没关系。”   “对,你又没诬陷她偷东西,是咱们不用食堂了,这才把她辞了啊。”   “就是啊,再说她偷没偷她家里人不知道吗?肯定是想着讹咱们派出所一笔钱!这些人就是觉得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这事闹上去,曹所长肯定受处分,他肯定选择息事宁人。”   兰静秋这才知道为什么曹所长放着小偷不管,为什么大家都知道却装傻,刘姨一家都是这种人,大家肯定早就预料到了麻烦,只她不管不顾地要去捅马蜂窝!   现在好了吧,惹上了!   外边劝人的看来是没什么效力,瘫在床上的人嗓门还挺洪亮,哭得很起劲:“我媳妇回去了就一直说你们这儿的警察小姑娘说她偷东西,把她挤兑走了,她那么要面子的人,肯定受不了啊,你们都是人民警察,你们都是青天大老爷,你们得为民做主啊,我媳妇不能这么白死了!”   兰静秋知道有医闹,还真不知道有警闹,怪不得刘姨敢从派出所往外偷东西,一家子都胆子不小。   小刘催她赶紧从宿舍那边溜走,大家也都说:“对,赶紧先避一避,我们给你打掩护。”   兰静秋气笑了,她以前跟着彭勇逃跑过,翻过墙,钻过下水道,但那时候她的身份是匪,现在她是警!   头顶警徽的人民警察被无赖逼地跳墙逃跑?   凭什么啊?   如果真是她做错事,她绝对不会推诿逃避,该怎么处罚怎么处罚,哪怕脱了这身衣服,锒铛入狱,她也不怕,可她并没有做错事!   兰静秋拉平衣角,摘下帽子重新戴正,在众人惊讶的眼神中大步朝外走去。 第77章 君子协定   兰静秋出来时, 唐队长他们也吓了一跳,生怕起冲突,兰静秋冷眼看着趴在门板上的半瘫男人:“寻衅滋事应该请进去谈啊, 堵在门口干什么?尸体拉去刑警队吧, 刘姨的死还需要调查,刑警队接手了, 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就是你逼死她的对不对, 我媳妇说派出所来了个特别凶的女警察,肯定就是你把我媳妇逼死了,还想着把我关起来,没天理了啊,警察欺负人啦!”   还真有路过的在围观,兰静秋冷然道:“刘姨被辞退是因为我们的人事变动, 我们不需要做饭阿姨了, 后勤的人跟她谈过, 我们有记录,补偿了工资, 给她捐过款, 还给她拉走一车铁皮。这些事你们都否认吗?”   “你们就是看我们残的残傻的傻!欺负人啊!”刘姨丈夫就是来胡搅蛮缠想要赔偿的, 哪里会听这些。   兰静秋语气更冷了:“我问你刚才我说的那些事,你都否认吗?”   “什么铁皮,什么捐款, 你们欺压老百姓,我要见你们曹所长。”   兰静秋干脆蹲下身来跟他平视着, 一字一句地问:“我刚才说的你都否认吗?”   刘姨丈夫愣住, 女孩的眼神很冷, 冷到他舌头打结:“我……我……你说什么?”   “我说刘姨不是因为偷盗被辞退, 她只是派出所请来的临时工,派出所有权辞退她,给了她工资补偿还给她捐了款,并且让她拉走了一车铁皮,她叫来儿子把东西拉走了,四天后人上吊自杀了,是这样吗?”   刘姨丈夫有些心虚:“反正我媳妇被你们辞了然后死了!”   兰静秋不理他,再次问道:“也就是说你否认我刚才说的所有事实,认为派出所对你媳妇的死有责任,对吗?”   刘姨丈夫梗着脖子说:“对,我否认,你说的都是假的,不是派出所的责任,就是你的责任!是你说她偷盗,是你把我媳妇赶走的!你就不配当警察!”   兰静秋冷笑:“寻衅滋事罪再加上诬告陷害罪,侮辱诽谤罪,别以为你残疾就可以逃过惩罚。”   刘姨丈夫吓了一跳:“你别吓唬我!我有什么罪?我在替我媳妇讨回公道啊,我媳妇就躺在这儿呢,她要没受欺侮怎么可能自杀?”   “我刚才说刘姨的死可能有问题,我们会查,你是没听见吗?你想要的是钱,不是你妻子死亡的真相对吧。我们这里是派出所,严打期间来这里闹事,只会重判。”兰静秋说着看向他的两个儿子,“那天帮着拉铁皮的是你们两个吧,当时你妈跟你们说什么了?进去录笔录吧,我们也会找收废品的核实,你们父亲全部否认的事,核实是真的,那就是诬告陷害罪,你们两个也否认事实吗?”   这两个儿子看着倒是挺老实,一个缩着脖子不敢说话,另一个腿有残疾地用脚踢着他爸的床板。   他爸就说:“我听不懂你们什么罪不罪,我一个瘫痪在床的糟老头子,你们把我抓进去还得伺候我,有本事你们就抓吧!反正我媳妇死了,没人伺候我!抓进去我儿子正好省心了,不用伺候我了!”   兰静秋无语极了,怪不得敢闹,对残疾人的量刑确实从轻,而且这种不能自理的,都会监外执行。   这位残疾人士一边拍着没知觉的大腿,一边说:“我们家瘫的瘫残的残,我媳妇是我们家的主要劳动力,我儿子要结婚,闺女要嫁人,都得她操持,都等着她赚钱回来呢,结果就这么死了啊,让我们怎么活啊!”   唐队长把兰静秋拉到一边:“说来说去,还是为钱,你不是发了不少奖金吗?随便给点,意思一下算是抚慰金。”   “凭什么啊,我可以过后给他们家捐款,但现在绝对不可能给他们一分钱,刘姨的死跟派出所没关系,跟我也没关系,现在给了钱就是赔偿,他们更有理了!没责任为什么要赔偿。”   唐队长皱眉:“我是为你好,被这种半瘫的癞子给缠上,抓又不能抓,劝又不听,吓唬也吓唬不住,就算不给钱把人强制送回去,他四处乱说你害死了他媳妇,你说你怎么办?”   李姓副所长也这么说,反正就是想息事宁人,兰静秋刚要说话,曹所长出来了,手里拿着一叠钱,兰静秋赶紧把曹所长拉到院里:“您这干什么?”   曹所长无奈地指着围观的人:“他们不走,人肯定越聚越多,强行抬走,大家都会觉得咱们派出所仗势欺人,算了吧,拿钱免灾!这是大家伙一块凑出来的,就当是再给他家捐一次款!跟这种人纠缠下去,惹一身骚,要怪就怪我当时走了眼,我以为刘姨老实本分,想照顾她家才找了她来!结果闹成这样!人都死了,也就别跟他家计较了!”   兰静秋气笑了,她可不想跟他们妥协,“现在不是派出所的事,是我个人的事,他指责我欺负他媳妇,把他媳妇逼死了,给了钱,就算认下了这件事,他们更有的说了,下次再找来还给钱吗?”   曹所长还想劝她,兰静秋说:“我说了,这是我个人的事,我自己来解决吧。”   她出去对刘姨丈夫道:“我说了刘姨的死有问题,可你们谁也没听进去,在你们眼里她现在只是能换钱的工具对吗?”   “她好好的突然上吊死了,肯定有问题,就是你逼的她啊。”   “我认为她是被谋杀的,给我七天时间,如果我能查出真凶,请你向我道歉,并给派出所送上锦旗,上面写上‘立警为公,执法为民’八个大字。”   曹所长跟李副所长还有唐队长都傻眼了,曹所长嘴角都抽抽了,这孩子抽什么疯呢,有自己要锦旗的吗?还跟这一家癞子要?   “这锦旗要公开送,送锦旗那天也要像今天一样,让你两个儿子抬着你,你双手捧着锦旗,从你家一路送到派出所!”   刘姨丈夫也一脸震惊,这什么见鬼的要求啊,他怒道:“凭什么给你送锦旗?”   “是跟我道歉,给派出所送锦旗!如果七天内我查不出真凶,我赔偿你二百块钱,还会去给刘姨烧头七纸!”   刘姨丈夫眼睛肉眼可见地在放光,二百块钱?他们在家商量着,能要出五十来就行,这小姑娘果然一看就有钱,张嘴就是二百!   “好,我赌了!”他说。   “抱歉,我是警察,不参与任何形式的赌博,这只是君子协议,在场各位都是见证人。”   除了派出所的领导,旁边站着两个中年男人一对年轻夫妻还有一个大爷,大爷最积极,举手道:“我给见证,放心,我都听明白了,我相信警察同志,李瘫子家最赖皮,咱们东城区谁不知道。”   穿夹克的中年男人说:“我是路过的,不了解情况,但我也可以做见证。”   另一个中年男人气质沉稳,看着像做生意的,他说:“这位小同志话说得太满了吧,这么年轻到底是沉不住气啊。”   他说着还看曹所长他们,那意思你们也不说拦着点,曹所长能冤枉死,钱都凑出来了,兰静秋非得搞事,怎么拦啊,谁能想到她搞出个赌约?   什么君子协定,这就是在赌啊,她真有把握能在七天内找到真凶吗?万一根本没有真凶,就是自杀,怎么办?还真是年轻气盛啊,看她平时也挺知道变通的,结果受不了一点气,半点不肯妥协。   倒是那对年轻的男女十分兴奋,他们正要去前边的民政局领结婚证,看了这么一场热闹,也要求做见证人。   于是兰静秋留了下这五个人的联系方式,又找人把刘姨的尸体拉去了刑警队,公安系统只有他们那边有停尸房。刘姨丈夫被儿子抬着回去了,虽然也想不通,他很肯定他媳妇是自己上吊死的,半夜挂房梁上了,家里门都没开,不是自杀是什么?   偏这个女警察逞能,怕丢脸要跟他赌,那就赌吧,他就等着七天后收钱了。   等人走了,曹所长把兰静秋叫到办公室里好一通骂:“你这脑袋瓜子里到底都在想什么?你就那么确定刘姨是被谋杀的?你尸体都没看,现场也没调查,怎么确定的?我同意让你借调只是怕他们找来,你再惹事,结果你倒好,跟人家赌起来了,还我不赌,君子协议!还要锦旗?你能把那八个字记住我就知足了,要什么锦旗?派出所缺你那一块锦旗吗?”   兰静秋乖乖听着,但曹所长从她眼神里看出了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无赖,她好像在说反正赌了,你不支持也得支持了。   把曹所长给气的,手都哆嗦了:“赶紧离了我这里吧,我这派出所太小盛不下你这大神探!”   “行,那我就先去刑警队了!”   “赶紧走,查不出来就别回来了!”   “好嘞!”   兰静秋答应得特别爽利,曹所长叹口气,乔所长说他太惯着兰静秋了,他哪里惯过?简直就是脱缰的野马,根本拽不住啊!   唐队长早把这事跟大家说了,兰静秋一出所长办公室就被围了,小廖激动道:“你真赌了?七天时间也太短了吧!”   老陶说:“是赶头七纸吗?你也太冲动了,万一查不出来怎么办?”   小刘沉声道:“你现在有任何线索吗?还是说只是怀疑,就敢说出这样的赌约?”   兰静秋见大家都关切地看着自己,又想到他们给她凑钱想息事宁人,心中暖意融融,“不是赌约,就是查案,放心吧,我相信自己的直觉,刘姨绝对不可能自杀!”   小刘道:“也对,她大儿子要结婚了,她怎么可能这时候自杀?咱们一起查吧,七天眨眼就过,时间紧迫。”   兰静秋一直就没看懂小刘,他到底是不是齐峰?好像很关心很维护她,又总想挤兑调侃她。   不过现在不是找答案的时候,她只说:“还有其他案子,我已经被借调到刑警队了。”   老陶说:“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说话。”   “对啊,你都给咱们派出所要锦旗了,怎么能让你单打独斗?”小廖说,“帮不了多的帮少的!有事喊我们!”   兰静秋跟大家道别,骑车去了刑警队,洛生海已经布置好了办公室,做为专案室。   墙上挂的黑板上写着四个死者的名字,旁边墙上贴着照片,一看就专业。   洛生海看见她来了,苦笑道:“曹所长刚给我打过电话,别耽搁了,开始吧,七天时间,你可真够自信的。” 第78章 抑郁   洛生海虽然降职成了副队长, 但还是有点权限的,凤安城上次普查也就四十多万人口,自杀率也一直很低, 再加上这四起自杀案分别看起来没疑点, 但放在一起确实很类同,刑警队的总队长拍板让他成立了专案组。   成员除了东子跟付建国, 就是从东城派出所借调来的兰静秋了。   四人坐在一起把四起案子对了一下, 东子说:“三女一男,全都是上吊自杀,绳结方法一样,都是半夜吊在了屋梁上,生前都跟人吵过架,家里人也都说没有自杀倾向。”   兰静秋看着照片:“还有一个共同点, 都没有第一现场!”   “没错!”东子说:“门还都反锁着, 所以家里人虽然不相信, 也只能接受他们是自杀。”   洛生海道:“在他们睡梦中上吊了,家人醒来肯定会在四处走动, 赶紧把人弄下来看看还能不能施救, 所以第一现场会被破坏。尸体上的指纹也非常杂乱, 而且有三具已经火化,现在只剩下刘婶这一具尸体,小付把尸体跟衣物上的指纹都提取出来, 把她家人核对排除,看能不能提取出陌生人的指纹。顺便催法医赶紧尸检, 看身体里有没有药物残留。”   付建国答应一声去了, 洛生海又安排东子去他们单位调取详细资料, 梳理关系网。   东子走前冲两人笑得十分暧昧, 兰静秋无语道:“他那是什么眼神?”   洛生海并没有私心,但被东子这么一搞,他还真有点心虚,这三个里,他确实更想跟兰静秋一起去查访,所以他含糊道:“你管他什么眼神,不影响办案就行了。”   两人要去走访这四家,不过已经是下午快下班的点了,估计只能转上一两家,于是洛生海选了最近的刘姨家。   兰静秋道:“药物残留这个我倒是没想到,家人在堂屋上吊,里屋的人居然没听见,确实不合常理,也许一家子都中了迷药,可他们就没一个醒来时感觉不对劲的吗?”   “醒来时看见亲人挂房梁上了,肾上腺素飙升,其他感觉肯定就都靠边了。”   “也对!”   兰静秋觉得自己找洛生海来帮忙真是找对了,却听他说:“你当时到底是怎么想的?居然赌这么大?”   “我是凭直觉!直觉告诉我刘姨肯定是被杀的,再说我有什么办法,我们派出所从上到下都想着息事宁人,可我又没做错事,为什么要赔偿?真给了赔偿才是泥巴掉裤子上,再也说不清!”   洛生海知道她冲动,但不知道她如此冲动,他叹口气,问她:“准备好二百块钱了吗?到时候我可以支援你五十!”   兰静秋挑眉:“你是在嘲讽我二百五吗?都说了我相信我的直觉!刘姨一定是他杀,找不到真相是我们太蠢,但真相一定是他杀!”   洛生海气乐了:“我会全力帮你查,你用不着激我!”   “我没激你啊,我只是实话实说!”兰静秋一脸无辜。   洛生海呵了一声:“那你可真够自信的,你当你是老天爷啊,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兰静秋认真道:“老天爷也不是说什么就是什么啊,我看报纸上咱们国家都能给干旱地区人工降雨了。”   洛生海:……   还好刘姨家就快到了,不然洛生海觉得自己会被她气吐血,她到底是怎么做到一本正经一脸无辜地说这些气死人的话的。   刘姨丈夫绰号李癞子,翻新自家房顶时摔下来致残的。   从小就残疾的人习惯了别人的眼神,早早就接受了自己残疾的事实,只要原生家庭没问题,大部分性格都还好,最多自卑一点。   可长大后才残疾的人很容易偏激,如果没有强大的心理支撑没有耐心的家人疏导,之前健康的身体和残疾后的不便产生巨大的落差,会让人性情大变。   更何况李癞子是卧床不起,腰以下完全瘫痪,邻居说李癞子没瘫前也还好,后来就仗着自己瘫了各种占别人便宜,耍赖,这才得了个李癞子的绰号。   据说刘姨去供销社买桃酥,可能储存不当有一部分受了潮,刘姨回去找,供销社说是她没把袋子封紧,李癞子就让两个儿子抬着他去供销社门口堵着,说他吃了受潮的桃酥病更重了,要去医院!   最后供销社经理来给他道歉,送了一箱桃酥外带十块钱才算把人送回去。   邻居说:“忘了哪年了,我就记得那时候我工资才十七块钱,他家有钱买桃酥还讹回去十块钱,这两口子都是能算计,舍得出脸的人,日子过得相当不错,可一到外边就哭穷,不知道他家底细的人都会觉得他家可怜,男人半瘫,二儿子腿瘸,小女儿六指!不过也有人说是李癞子太缺德了,才导致孩子生出来有问题。”   又有邻居说:“吵架是跟她大儿子吵的,我们都听见了,她大儿子不是要结婚嘛,那边媳妇不想伺候公公,不跟他们一块住,要让大儿子搬出去,刘姨不乐意,跟她大儿子吵了几句,不过她大儿子好像同意留家里了,说是生了孩子还得刘姨给照看。”   兰静秋问:“她家有没有得罪过人?”   邻居:“那可多了去了,去年秋里,我乡下亲戚给我送来了半车的嫩玉米,我没吃完,晾晒到院子里,他不知道怎么知道了,隔着墙把沾着秽物的裤子扔过来了,还那么准,就扔到了玉米上!你说我们还怎么吃?我还想着晒干了磨成粉呢,能吃好一段时间。刘姨跑过来捡裤子,跟我道歉,说要拿去给我把玉米洗洗,我哪还可能要啊,全送给他们了!”   这位邻居说起来就搂不住话茬了,显然饱受其害,“跟他们家打过交道的都吃过不少亏,一家子又赖皮又抠门,爱占人家便宜,大雁从他们头顶过,都要拔根毛的程度!”   兰静秋跟洛生海对视一眼,这样的性格确实会得罪不少人,但大部分人会像曹所长他们一样,选择吃亏是福,息事宁人,毕竟他家里三个残疾人,怎么看都是弱势群体,万一被讹上,很麻烦。   这是有人不想忍了展开了报复吗?兰静秋小本本上记了好几页人名,她都有点想放弃了,也许先看看那三家有没有重合的人际关系,再来查刘姨家会比较简单。   等转了一圈,两人才来到刘姨家门口,这时天擦黑了,电视里传出来新闻联播的片头曲,还不是兰静秋所熟悉的那个音乐,不过听着也很亲切。   兰静秋想到自家都没电视看,人家这贫困户都有,就这他们还要讹诈,自己还曾经主动给人家捐款,也是够嘲讽的,果然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啊!   洛生海本以为李癞子家去派出所闹了一场,见到他们来,不会欢迎,哪想到李癞子见到兰静秋,就像是看到了财神。   “警察同志,快请坐,天都黑了还转悠,真是辛苦了。”   李癞子跟刘姨感情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他一直瘫着,吃喝拉撒都得有人管,刘姨有时候烦躁了也会伸手把他身上拧得青一块紫一块。   他也知道他是累赘,只好努力地学会了做纸扎,那几年严打封建迷信,没法做纸扎,他想证明自己就只能靠着残疾身份各种耍赖占便宜,以此证明自己对家里有用!   慢慢的习惯了,李癞子发现人家还真怕他这样的,于是就习惯成自然了,他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这女警察说要赌,还张嘴就给二百块钱,他自然不会放过机会,他家其实条件没多好,很多东西都是耍赖半哄半骗地讹来的,一百块对他家来说就是巨款,有这二百块钱攥在他手里,三个孩子都得对他更好点。   再说那天是大儿子先发现他妈上吊的,堂屋门插着,没人出去过也就没人进来过,怎么可能是别人杀的?估计是觉得准儿媳不好拿捏,想上吊吓唬一下老大,让他以后都站他妈这边,结果没操作好,自己折腾死了。   不过李癞子才懒得跟警察说这些,人家都说要查了,那就查吧,看他们从哪儿变出个凶手来!他躺着等收钱就行了。   兰静秋跟洛生海把家庭成员问了一遍,只大儿子看着愧疚,说跟老娘吵过,但已经道歉了,也不准备往外搬了,实在想不通她为什么会自杀。   二儿子就是那个瘸腿的,跟李癞子一样赖皮,一直追问,七天后找不到凶手是不是真给他们二百块钱。   兰静秋无语道:“放心,有见证人,我不可能耍赖,就冲我身上这身警服你还不能放心吗?”   二儿子嘟囔了句:“哪谁说得准,你们是官,官欺民不是常有的事吗?”   洛生海严厉地道:“你知道哪几起官欺民的事,请如实说出来,我会一一去查证,凤安城的官解决不了,我去省里,去首都,一定不会纵容这种现象。”   李老二缩缩脖子:“我就那么一说!”   “有还是没有,有几起,请说清楚,否则就是诽谤!”   “我都说了就是随口一说,听别人说的还不行吗?”李老二开始无赖了,“你看你们动不动说别人诽谤,这不是官欺民嘛!我就随口一说嘛!”   兰静秋对这种人也是无语极了,她再次理解了曹所长的选择,两张嘴上下一碰,官欺民的话就说出去了,他家也确实死了人,做为民的大众是信派出所还是信他?   不是所有人都像要给她做证的老爷子一样明辨是非,只要有一点信儿传出去,就开始捕风捉影了,到时候就算把事实真相贴他们眼珠子上都没人会信了,还会觉得你只手遮天,所以她才会跟他们赌,让他们去送锦旗!   所以她必须得赌赢!   兰静秋看着犹自愤愤不平的李老二,笑道:“是不是你杀的你妈?看你妈替你大哥操办婚事你眼气了,就把你妈逼死了?”   “你胡说什么?那可是我妈!我疯了吗?要杀我妈?”   “你急什么?我就随口一说嘛!”   李老二哑然,缩着脖子一边哼唧去了,洛生海给兰静秋使个眼色,他们可以随口一说,做为警察不可以。   兰静秋自然知道,也没再跟李老二纠缠,倒是李家的小女儿角度清奇:“我妈就是因为你们派出所才自杀的!”   兰静秋皱眉,刚要问,却听这位六指姑娘又道:“不是因为她被辞退了才自杀,她说她被辞退了正好,早不想在派出所干了,一天天烦得要死,还说看见那些杀人的坏人就害怕,你们居然还给杀人犯吃她做的饭!”   “杀人犯?是最近吗?”   “对啊,就上个月,我妈还说你们那儿还有抽大烟的姑娘,被你们关起来,折腾的都不像个人了,跟鬼一样,还叫我千万别被人骗了去抽大烟!”   兰静秋无奈道:“那是被我们折腾的吗?没想到刘姨对派出所怨言还很多嘛!”   六指姑娘:“反正她说她怕在派出所总见到坏人,她也受影响,觉得活着没意思!”   兰静秋傻眼,刘姨只是做做饭,又不用她去审讯,做完饭就走了,能接触多少黑暗?再说派出所大部分都是小偷小摸,打架斗殴,调解纠纷,哪有那么多杀人犯!居然把一个做饭阿姨给搞抑郁了吗? 第79章 手印   从刘姨家出来, 洛生海说:“他们每个人的话都只代表自己的感官,也许刘姨只是抱怨了一下,可等她死了, 她女儿就开始多想。”   兰静秋点点头表示同意:“我觉得刘姨如果跟家里抱怨过在派出所工作还得接触杀人犯, 那这个杀人犯指的肯定是周宝贵,他在派出所关押的时间最长, 刘姨可能给他送过饭, 而且他已经被传成吃人恶魔了,刘姨肯定跟家里人提过,但她怎么会说出活着没意思呢?以她的性格应该会抱怨有这样的恶人,应该说这恶魔早该死之类的话吧。”   “所以说,她儿女的话不能全信!”洛生海觉得今天收集的信息里没什么能提取的,不过天已经晚了, 也只能到此为止。   “明天是周六, 八点到凤安街口汇合, 今天就到这儿,我先送你回家。”   兰静秋不想让他知道自己住到周宝贵原来的家了, 干脆道:“我回派出所一趟, 问问刘姨有没有给周宝贵送过饭。”   洛生海于是把她送到了派出所门口, 这时候大部分人都下班了,只剩下没处理完案子的还有值班的人。   兰静秋假装随意地问了值班的人,他们早不记得了, “应该送过吧,我记得好像是小刘让刘姨去送的, 这跟她的死有什么关系吗?”   兰静秋摇摇头:“她女儿说她在咱们派出所总接触杀人犯, 抑郁了才自杀的, 我是不太信, 不过也要查证一下。”   “那绝对不可能,一个礼拜前,我还见刘姨在食堂哼着京剧往袋子里装东西,怎么可能抑郁,她大儿子说上对象后她一直很高兴,经常哼曲!”   兰静秋也觉得不可能,问过就算了。她转了一圈,刚想走,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今天白天她没见到小周,小周不用出警,那些人来闹时他也没来看热闹,难不成是请假了?   她看了眼考勤表,还真请假了,上午九点请的假!那应该是有突发事件吧,不然不会八点来上班,九点就请假。   兰静秋知道就算刘姨因为周宝贵的案子抱怨过,也不会因此而抑郁自杀,因为在那之后她还偷油出去偷面出去,被辞退那天还精神满满地想着折腾一番呢。   不过她还是很关注小周,毕竟当时是她去跟老周谈的条件,答应要盯着小周,而且她也很好奇,究竟是什么事让小周上午九点请了假。   兰静秋问了值班的人,他们也不清楚,倒是还没走的小廖说:“有医院的电话打过来找他,说是他妈病了还是怎么回事,反正急匆匆地跑了。”   已经快八点了,兰静秋不打算半夜去探访,只能明天再问了,她骑上自行车回了自己家,刚到门口就发现不对劲,门上的锁不见了,又有人来过,还踩中了捕兽夹!   大门口的捕兽夹上都是血,显然那人伤得不轻。斤数足够的捕兽夹可以弄断成年人的腿,而且一旦踩中很难自己摆脱。   兰静秋知道若干年后捕兽夹和炸药,电网一样被列为禁止个人储存放置的危险物品,她买了放置的时候还真有过一丝犹豫。   可仔细想想,她大门上了锁,里边门也上了锁,不告而来的人肯定有歹意就算被夹住也是他们咎由自取。   可现在这个人不但被夹住了,还跑了,还把门重新关上了,被捕兽夹弄伤了腿,居然还有行动能力?   兰静秋对此人万分佩服,她打开手电,把那只捕兽夹上的血迹跟毛发都提取了,虽然现在DNA检测刚刚提出可以用在侦查破案上,还没有普及开,但兰静秋还是把东西全都收集起来,万一哪天能派上用场呢。   然后她发现这毛发有点细,很像女性腿上细小的汗毛,或者男性特征不太明显的男性?   兰静秋犹豫片刻,还是顺着痕迹找了过去,然后她发现这痕迹很好找,因为这人是用手拄着地离开的,也就是说他不能走路了,可能在摆脱捕兽夹时另一条腿也受到了伤害。   于是他坐在地上,像一个残疾人一样两只手拄着地离开的,这种情况一定会被人看到,而且印象深刻!   可现在这个时间点,外边根本没人,上哪儿问去,敲门去打听又得解释半天,还有可能吓到周围的人。   兰静秋干脆顺着那两个手印跟着走,还好手印一直靠着墙,还有躲避的痕迹,显然他也不想被人看到,甚至不想求助,兰静秋对这人更加好奇起来,她认识的老熟人里真没这么执拗的,腿伤了不管什么情况先喊人啊,等人来了编点瞎话先骗过去再说吧。   这位居然一声不吭,靠着双手走到了大路上,在拐角处手摁到了玻璃上,因为手支撑着全身的力量,这一摁下去,手肯定破了,那块碎玻璃上也有血迹。   然后拐上大路后,手印才消失了,是搭上车了,还是找到人送他去医院了?   兰静秋骑上车直奔东城区医院,这人伤得不轻,不骨折也得骨裂,肯定会去医院。   等到了医院,兰静秋刚要到护士台询问,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小周!听说你妈病了?”   小周一手拎着暖壶一手拿着茶缸,看见她十分欣喜:“兰同志?你怎么来了?专程来找我的吗?多谢你啊,我妈没事,就是摔了一下骨折了。”   兰静秋皱眉:“骨折了?”   这么巧的吗?她的捕兽夹伤到了人,刘小玉骨折了!   “哦?这么不小心吗?带我去看看她吧。”   “走吧,在这边,刚移到住院部,我去打了饭,又打了点热水,兰同志,你吃饭了吗?这么晚还来看我妈,太感谢了!”   兰静秋笑着说:“叫我静秋就好了,反正晚上也没事。”   小周更高兴了,“静秋,谢谢你能来看我妈,她最近真挺难的!”   兰静秋看着自己空着的双手,突然有点不好意思,来看望病人哪能空着手呢。   “我来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吗?听说你一大早就请了假!”   “医院给咱们派出所打电话我才知道我妈去给人家干活摔了一下,小腿骨裂了,我这才赶过来,恐怕还得多请几天假。咱们所里挺忙的,也不知道能不能请下来。”   “放心,我帮你跟曹所长说,家里有事嘛,又不是请假去玩。”   两人说着话就到了病房,兰静秋一进去就看见刘小玉呆呆地坐在床上看着黑漆漆的窗外,整个人比以前痩了两圈,都快皮包骨了,而且也苍老了很多,看来周宝贵的事对她打击很大,但兰静秋对她可同情不起来,在她看来刘小玉知情不报,也算是从犯了。   小周推推发呆的刘小玉:“妈,兰同志来看你了。”   刘小玉一激灵,转头看了兰静秋一眼,眼里的敌意一闪而过。   兰静秋笑道:“听说你骨折了?怎么弄的?”   “摔的!”刘小玉脸色难看,似乎不想看兰静秋。   “真的吗?我能看看吗?”   刘小玉腿上打着石膏,她指了指:“这有什么好看的?”   “另一条腿呢?怎么也裹着纱布?是擦伤还是划伤,手上也受伤了?这摔得也太奇怪了吧,我来猜猜看,你的腿是摔到了铁器上,手是摁到了玻璃上对吧,这一跤可摔得真惨烈!”   小周察觉到不对劲:“静秋,你在说什么?”   刘小玉却把脸扭过去转头看着窗外,嘴里却气狠狠地道:“赶紧让她走,就是来看你妈笑话的!”   小周为难地看着兰静秋,“咱们出去谈吧。”   兰静秋却拉了把椅子坐到了病床边:“今天有人闯入我家,我正要去派出所报警,顺便来医院看看,那人应该伤得不轻,腿上有伤,手上也有伤,跟你妈很像啊。”   小周脸色也难看起来,看着他妈:“妈,您回去过?”   刘小玉猛地坐了起来,动作太大碰疼了腿,她咬着牙对小周说:“我不能回去吗?你不是说只是租出去了吗?是你说先搬离那里,把房子租出去赚点钱,我才把房子过给你的,然后你转手就卖了!谁让你卖的?那是我跟你爸的家!就这么没了!我回趟家,一脚踩进去就中了陷阱,你说你卖给了什么人?什么警察会在家里按陷阱!”   兰静秋摊摊手:“那不是陷阱,那是捕兽夹,我家有老鼠,我买不到老鼠夹就买了点更厉害的,我也把门锁上了,不会有人误伤,是你私闯民宅!”   小周尴尬极了:“妈,你要是想回去看看,你跟我说一声再去啊,静秋也会理解,为什么要偷偷去?你怎么弄开的门啊!合着您的腿是被捕兽夹弄伤的?你还骗我是摔伤的,被工友送来了医院!”   兰静秋指指她的手:“你妈挺有本事的,两条腿都伤着了,她用两只手拄着地往前蹭着到了大路上,然后找人把她送来了医院。”   她问刘小玉:“既然你很生气小周把你的房子卖掉了,你应该在那里别动,坐在那儿大喊大叫等着别人来救你,为什么要偷跑,不敢让我知道也就算了,连你儿子也瞒着?”   刘小玉冷哼一声:“你知道我们过的是什么日子吗?我为什么辞职你知道吗?”   小周惊呼一声:“妈,你辞职了?”   兰静秋叹口气,这母子两个怎么处处透着生疏呢?按说刘小玉为了小周放弃了老周,两母子的关系应该会更亲近才对。   刘小玉紧抿着唇,半晌才说:“她们都觉得我吃过人,背地里说了不算,还要来问我,‘你就真没见过老周杀人?他有没有带肉回来?你有没有吃过?’”   她惨笑一声:“还有个男工唱曲问我肉是什么味儿!”   兰静秋叹口气道:“背后说的你拦不住,当面问的一巴掌扇过去就行了,我觉得以你的心理素质应该不会被他们打垮,就因为这件事辞职?” 第80章 查案   “我的心理素质?呵, 你可真高看我!”刘小玉眼里含泪,“我承认是我偷偷去了你家,第一次去我就气坏了, 你把墙都刷了, 整个都变了样!那都不是我家了!可我还是没忍住,第二次又去了, 结果你这么恶毒, 居然放了这种东西,我的腿差点就断了!”   兰静秋无语极了:“恶毒?你儿子把院子卖给我了,都已经过了户,我的私人领地,我还上了锁的,你自己开了锁闯进去, 受了伤还要怪我?不瞒你说, 我正要去派出所告你私闯民宅!万一你给我的水里下点药, 床上放点脏东西,我找谁说理去, 我只是正当防卫。”   小周见她生气, 赶紧说:“静秋, 我妈就是最近受得白眼太多了,性子有点古怪,你别在意, 她回去也就是看一眼,不可能做什么。毕竟住了十多年的家, 一时半会舍不下, 我跟你保证, 她再也不会去你家了, 再去的话,不用你报警,我直接抓她!”   兰静秋见他如此也不好再追着不放,只问她怎么开的锁,会开锁的都要到派出所备案。   刘小玉却闭上眼睛,似乎不想看她了:“我自己的家,我想进自然就有办法进。”   兰静秋无奈地看向小周,小周把她拉出来,才说:“确实是我硬把房子卖了,要不然我妈每天都要回去一趟,我不敢说卖了,就先跟她说租出去了,我说换了别人住着,大家对那儿不太反感了,等过上几年,等我爸那事淡了。没人说了,再回来住,她这才同意。我不是故意骗她,是实在没办法,才骗了她,我以为她已经不往那儿跑了,这才放心卖给你,哪想到她还是去了!”   “可她怎么进去的,开锁毫无痕迹,这手艺什么时候练出来的,还有捕兽夹很难挣脱,她一个人挣脱了又自己跑出来,都不肯求救,心理问题应该很严重了,我觉得你应该重视起来。”   小周叹口气,他自己的都没法解决,又怎么能帮到刘小玉,看着兰静秋澄澈的眼神,他只好道:“放心,我会给她在派出所备案的,也会看好她不再犯,她也不去别人家,就是总觉得那里是她家。这次你放心,她不会再去了,这伤怎么也得躺上几个月,休息一段时间没准就好了。你帮我请几天假,等我给她找好护工再去上班。”   兰静秋突然觉得小周有点可怜,摊上那样的父亲,这样的母亲,还被老周怀疑他会弑母……   目前看来小周还是很正常的,她对他的怀疑也只是怀疑而已。   “好,希望你能劝好她,朝前看吧,人们总会把那件事忘了的。”   小周答应着,又好像欲言又止,兰静秋皱眉:“有什么话你就说。”   “捕兽夹很危险,如果有人误入你家,因此致残你也有责任,你家的捕兽夹还是处理了吧。”   兰静秋点点头,“好,我知道,本来也打算处理掉,哪想到居然伤到你妈了。”她说着掏出来五块钱,要给小周。   小周不肯要:“我让你把捕兽夹处理了,不是说你害我妈受伤的,是我不想你再惹上事,我妈的伤不用你管。”   兰静秋见他不肯收,只好作罢,改天有空买些东西送来好了,捕兽夹确实危险,曾经有人被夹到一时挣脱不了,最后被发现时只能截肢!要是以后禁用捕兽夹,且法律健全的情况下,她的捕兽夹伤人致残确实是要赔偿的,哪怕是在自家院子里。   可她等的人不是刘小玉啊,是她上辈子的老熟人,结果居然逮到了她!   兰静秋叹口气,回去把捕兽夹全都收起来,也许那个人就是想扰乱她的生活,她应该当做什么也没发生,当做自己就是这个世界的兰静秋!   这话她对自己说了好几遍了,可还是做不到,看来还是修炼不够到家啊。   兰静秋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不能再疑神疑鬼了,所谓疑心生暗鬼,说的大概就是她了。   第二天她元气满满地起床,找了路边摊要了碗豆腐脑,两根油条,一边吃着一边看着昨天的笔录,查案中的笔录她都写在自己的小本子上了,写得飞快,潦草到有些字自己都快看不清了。   其实她记忆力很好,完全可以记在脑子里就行了,但她总觉得这样更有警探的味道,而且写下来,再回顾一遍,很容易在字里行间找到疑点。   兰静秋看完了自己的笔记,回忆着刘姨女儿说话时的神情,总觉得她在撒谎!或者她不肯定自己说的是真是假,只是听到了只言片语,总之这些话说得很心虚。   可当时兰静秋只在震惊刘姨居然会因为派出所总抓坏人而抑郁,对于道德标准高的人来说刘姨就是坏人啊。   现在想想,刘姨这样的性格会因为见过贩毒的杀人的,就觉得生无可恋,活着没意义吗?何况她最多远远看到过,根本就没接触。   她在抑郁两字上打了个大大的叉子,决定抽空再去跟刘姨女儿谈谈。   等到八点时她准时赶过去,洛生海等在那里,还给她带了两个大肉包和一瓶牛奶。   “我吃过了!”   “那留着加餐吧!”洛生海说着把袋子扔到她的车筐里。   兰静秋也没跟他客气,她说了自己的疑问:“等转完这三家,还得再去找那女孩问问,让她还原她妈说的话,而不是自己主观的去臆断!”   “不要急,这案子可不好查,刘姨身上没有陌生人的手印,都是她家人的!”   兰静秋愣住,她可不认为刘姨家里人会对她下手,虽然看起来只有大儿子伤心,但刘姨确实是她家的顶梁柱,赚钱不说,做饭干活也都是她,她虽然在外边爱偷爱耍赖,但她很顾家,偷来的东西都养家人了,她的家人没有动机啊。   “她体内有药物残留吗?”   洛生海摇摇头,兰静秋心中一沉,居然没有吗?那凶手是怎么控制她的?   却听洛生海说:“还没查出来,设备不行,解剖还得家属签字,今天上午签字的话,估计明天下午能出结果,就怕她家属不肯让咱们解剖。”   “放心,李癞子会痛快同意的,他坚信刘姨是自杀,急着拿到那二百块钱。”   洛生海笑了下:“付建国说到时候他给你捐十块,东子说他可以捐二十,但你要允许他在你去哭灵烧纸时给你拍照留念!”   兰静秋嘴角抽抽,果然刑警队没一个好人啊,“叫他俩滚!”   洛生海听出她并不是真的生气,笑得更开心了:“你跟李癞子打赌的事已经在公安系统传遍了,高局说了句胡闹,不过蔡书记说要找你谈话时,他阻止了,说先不要打扰你,七天后再说!”   “还是高局好啊,我一定不让他失望。”   “凤安区的乔所长有点不高兴,但还是说会配合我们调查。”   兰静秋不由道:“行啊,洛队,你简直是公安系统的包打听。”   洛生海苦笑:“我哪儿有那个闲心?根本不用去打听,因为我在跟你一起查案,这些消息是自动传到我耳边的,感觉到压力了吗?”   其实兰静秋心里也在打鼓,脸上却自信地笑道:“有压力才有动力嘛!”   秋日早上的阳光还带着点冷意,但照在兰静秋身上,似乎笼起了一层柔光,洛生海看得赏心悦目,不忍心打击她,“有信心总归是好事!”   他们要去的第二家就是李甜家,洛生海知道李家跟兰家的纠葛,就跟她说:“我来问吧,你跟着记录就行了。”   兰静秋点点头,预感到在李家也会一无所获,果然张桂花把李甜支出去,一直在跟他们说她跟李二民吵架的事,“我虽然觉得他不至于寻死,但他也确实说了几句偏激的话,说逼急了他买包老鼠药一家子全药死算了。还让我小心点,别以为有警察给我撑腰,就嘚瑟,就算离了婚,他也不会放过我。怎么说呢,一日夫妻百日恩,甜甜上高中之前,我真没觉得有问题,我们真就是和和睦睦的一家人,所以他死了我确实挺难过的,但心里又觉得解脱了,警察同志,我知道我这么想心眼不好,但我确实是这么想的,我打算供着我女儿上大学,以后离开凤安城。”   张桂花脸上的表情很卑微,像是在求他们:“我家甜甜正在准备高考,当时是她先发现的她爸,吓得不轻,一开始都不肯跟我说话,她觉得是我跟她爸吵架才害死了她爸。这两天她刚缓过来点,老师说她听课不走神了,我拜托你们有事跟我说行不行,就别打扰她了。”   兰静秋叹口气,跟洛生海对视一眼,点头同意了。   李甜是高三生,学业确实紧,周末还上补习班,也不会关心父母跟谁交往,跟她询问确实意义不大。   “好,我们不问她了,麻烦你再把发现李二民上吊时的情景,详细说一遍。”   “就是甜甜推我,把我叫醒了,她哭得说不出话来,只伸手指着堂屋,我被她吓到了,光着脚出去看,然后就一屁股坐在了堂屋地上,吓得动弹不得,等能动弹了,我就喊甜甜帮我把她爸放下来,看看还有没有救。其实我碰到他脚的时候就知道没救了,冰凉冰凉的!等蹬着凳子把人放下来,我就拿手往他鼻子下边放,甜甜就说,死了,肯定死了,然后跟我抱一起哭了起来。”   兰静秋问她:“平时你几点起床?”   “六点半,因为七点半甜甜就得到学校,我得起来给她做饭。”   “李甜叫你的时间是几点?”   “六点,这孩子每天早上都早起一会儿背单词,背到七点吃饭,吃完赶到学校正好七点半。她订着闹钟呢,这个时间肯定记不错。”   “她叫你的时间,你什么感觉?有没有头晕或头往下坠,像是宿醉一样的感觉?”   张桂花皱眉,努力回忆着,半天才说:“记不清了,被叫起来肯定觉得晕,但一出来看见孩子爸,我就彻底清醒了,就记得甜甜说,妈我怎么叫你半天都叫不醒!这孩子居然以为我装睡呢!”   兰静秋记了下来,看来确实有可能一家子都被用了迷药,李甜是被闹钟吵醒的,张桂花是被李甜叫醒的。   而刘姨家是睡到日上三竿才发现的,不过那是他们家的日常,所以显得不奇怪。   兰静秋跟洛生海问完了,又把门研究了一遍,里边是上插销的,不是老式的那种抽拉的门挡,那种很容易就被人从外边拨开了,这种插销除非里边的人打开,外边的人想进去肯定要撞门,要暴力破坏掉插销才行。   张桂花十分肯定她起床后门还插得好好的,她们母女确定张二民死了,想到报警时才去开门。   这就奇了怪了,如果李二民自杀现场有别人,那这人是怎么进来的?难不成是李二民给开的门?可他上吊后,那人又是怎么出去后再把插销插好的?   密室杀人完全有可能,但密室逼人上吊?怎么操作呢? 第81章 点火   兰静秋跟洛生海又转了另外两家, 大同小异,而且都是起床发现家人上吊了,自己身体状况根本没在意。   那个单亲妈妈, 孩子才十一岁, 当场吓傻了,哭着出门喊人, 后来好几天不说一句话。   兰静秋不忍心再去打扰她, 只从她亲戚那里听了当时的描述。   等跟洛生海回到刑警队,东子也已经把死者跟他们家人的单位情况摸查一遍,三个人把现在的线索汇总到一起,查对一遍,没有任何共同的交集。   兰静秋皱眉:“除了刘姨,其他三个都是凤安区的, 这也算是相同点, 刘姨是不是也去过凤安区, 我去找她女儿谈谈。”   洛生海本想跟着去,被兰静秋拦住:“我一个人去吧, 你没发现吗?她看你的眼神不对劲。”   洛生海愣住:“什么意思?”   “小姑娘可能喜欢你!”穿着制服的帅哥确实吸引人, 兰静秋倒是没觉得有问题, 但洛生海一起去,可能再次影响到她。   洛生海皱眉,回忆了下, 那姑娘好像确实脸红了,是因为他吗?   “不要跟刘姨家人发生冲突!”   “知道!”   兰静秋把刘姨女儿约了出来, 她叫李美英, 青年头, 脸圆圆的, 看着很亲切,但她在兰静秋面前却有点拘禁,好像在害怕什么。   “放松,我只是有点事要问你,不是在审你。”   李美英长出一口气:“吓我一跳,我妈跟我爸都说你很凶,我挺怕你的,那个姓洛的男警察呢?他怎么没来?”   兰静秋心里好笑,看来自己判断没错,这姑娘是真看上洛生海了,再想起跟她要洛生海联系方式的医院护士,看来他魅力不小啊。   “他在处理其他案子,上次问你时,你妈有没有去过凤安区?你们家在凤安区有没有亲戚?”   李美英摇摇头:“没有,我们亲戚都不怎么来往了,怕我们家拖累他们,我爸我妈又经常跟他们借钱不还,后来就都断了。我妈有时候去西城郊区挖野菜,没去过凤安区,她说那边太乱!”   “你说你是在哭声中被吵醒的,醒过来时有没有头晕的感觉?”   李美英摇摇头:“没有吧,反正是吓了一跳。”   “你妈跟你提到派出所时都是怎么说的?你跟我复述一遍?”   “复述?”这姑娘睁大眼睛,有些不解。   “就是不加你自己的推测,你妈怎么说的,在什么时候说的,说这话的时候在干什么,都跟我说一遍。”   “哦,我懂了。”李美英点点头,歪头想了想道,“她就是做饭的时候嘟囔着,说居然还要给杀人犯送饭,就该饿死他!又有次说什么玩意,大清都亡了还有人抽大烟,看那个鬼样子哟!”   “也就是说她这些话不是跟你说的,是她在干活的时候不停抱怨?”   “我妈就那样,在外边跟谁都嘻嘻哈哈的,到家里各种埋怨,干活的时候,给我爸擦身子的时候,就念叨着谁又怎么样了,哪儿又不好,反正她嘴里就没好人也没好事,我都懒得听,但在家里的时候偶尔还是能听到那么一两句。”   兰静秋想起她第一次说的那些话,真有点无奈,偶尔听到一两句,就觉得她妈是因为在派出所待抑郁了才自杀的,那刘姨都离开派出所了,应该高兴,觉得解脱了才对啊!怎么会自杀呢。   “也就是说你听到的只是只言片语,那她在什么时候说了活着没意思呢?”   “我早忘了,就听见她骂男人,说什么又杀人又吃人,还说嘚瑟什么,活着有什么意思。”   兰静秋皱眉:“你确定她这句话是在说自己吗?”   李美英努力回忆着,“我也记不清了,反正是这么说过,而且她这么说完之后,一进屋又开始骂我爸,说我爸也不是好东西,拖累她,我就觉得她说的是她自己活着没意思啊。”   兰静秋却不这么觉得,刘姨也许是在说别人,派出所的犯人?还是得罪过她的人?是吐槽还是诅咒?   跟李美英谈了半天,有用的信息不多,这姑娘跟以前的原主有点像,总爱逃避,她妈又爱唠叨,偶尔听见一两句,她就怕了躲了,生怕她妈的怒火转移到她头上。   兰静秋回到刑警队时,东子正在讲案情:“他们没有共同的关系网,目前看来还是自杀的可能性更大一点,而且这几起自杀案都是在室内进行,还是上吊自杀,门从里边锁着,凶手怎么隔空逼迫对方把脖子挂到绳圈里,再踢倒凳子呢?”   见兰静秋进来,他就叹口气:“你真的太冲动了,这次还是认栽吧!”   兰静秋没理他,问洛生海:“尸体开始解剖了吗?”   洛生海点点头:“你说得没错,李癞子确实爽快同意解剖了,还催我们快一点。”   兰静秋就跟东子说:“尸检结果还没出来,你现在说这些都太早了。至于你说的密室,凶手如果在他们锁门睡觉前就已经进入了房间呢?等逼受害者自杀后,他再躲起来,等第二天大家发现尸体,把门打开后,他再趁乱离开。”   东子皱眉:“这可能吗?一家子人都发现不了他?”   洛生海却说:“理论上确实行得通,不过我不认为有这么大胆的凶手,如果凶手真如你所说先潜进屋里藏起来,等发现尸体后趁乱再离开,那这人的心理素质跟身体素质一定都很好,还得胆大心细有耐心,这样的人会选择上吊自杀的方式来杀人吗?”   “为什么不可能呢?也许这对他来说是一种乐趣,逼着人把头套到绳索里,再看着人窒息而亡会让他得到快感!”兰静秋翻着自己的小本子,“刘姨家床底下很乱,但有空间,而且床下被动过,她家人说找过东西,但谁能肯定刘姨死那天这下边没藏着人呢?他们找东西时把痕迹弄乱了!”   洛生海回忆着每个案发现场,确实都有可藏身的地方,他叹口气:“在发现亲人自杀身亡后,他们要找死者的衣物,或是户口本跟其他证件,有的甚至会找藏起来的钱或存折,早就把可藏身的地方也弄乱了,就算当时想到也没办法侦测痕迹。”   兰静秋也觉得这是最让人抓狂的地方,第一现场被破坏,对侦查工作影响太大了。   东子说:“那要照你们这么说,这是起高智商犯罪啊!逼人自杀,还得借受害人的亲人来破坏现场。”   付建国突然说:“那他不只是高智商,也不只胆大细心有耐心,运气也得非常好才行啊,杀了四个人,趁乱跑的时候居然没被人发现!”   兰静秋道:“发现受害者上吊自杀后,这四家都没瞒着人,马上就哭开了,又是去喊人又是去报警,邻居肯定会进来,他趁着大家都去查看受害人尸体时,钻出来离开,或者干脆装做看热闹的,大家注意力在受害人身上,没准会忽视他,不过确实运气很好!那三家就算了,刘姨家人不少,居然也能溜走?”   洛生海道:“这只是我们的推测,事实究竟如何还得再接着查,尸检结果出来前再把他们的关系网查一遍,凶手找上他们一定有共同原因。”   东子也奇怪极了:“是啊,连环杀手除了做案手法相似外,选择的对象也都几乎是同一种类型,可这人选的性别不同,年龄不同,身份不同,难不成跟人吵过架是他们的相同之处?可吵架的原因跟对象也都不同啊。”   他说着看了眼兰静秋:“我真不是给你泼凉水,尸检结果如果没问题,那我们是一点线索都没有了,刚才所做的推断都是按他杀来推断的,但所有的线索都指向自杀,尸检再没问题,还怎么查,所以我觉得你还是得两手准备吧,先筹备好钱,我可以支援你一部分,多了没有,刚发完工资五块十块还是能挤出来的。”   他越说越不解:“静秋,你当时到底怎么想的?怎么就跟他们打起赌来了?就算没法抓人,吓唬一下不行吗?你这简直是给自己挖坑,还得叫我们一起给你填土把你埋了!”   兰静秋虽然还没查到有用的线索,但她越查越相信自己的直觉,听他在这儿泄气,也懒得理,只说:“不想查就别帮忙了。”   “我不是不想帮你。”东子赶紧说。   “可你对案子已经有了结论,你既然觉得他们是自杀,再查案子就先入为主了,一边查一边说风凉话,这叫帮忙吗?”   东子觉得自己挺无辜的:“虽然我觉得是自杀,但因为你跟人家打赌了,我还是在帮你查啊,这都有错?”   洛生海怕他们两个吵起来,说东子:“你不是在帮兰静秋查,是咱们一起在查案,四起自杀案,类同点太多,确实有蹊跷,做为警察不能放过任何疑点,就算她没跟人家打赌,这案子也得详查,你去盯着尸检吧,催他们那边快一点。”   东子嘟嘟囔囔地去了,付建国跟兰静秋说:“他话太多,不过确实是担心你,别跟他计较。”   兰静秋可没空跟东子计较,她又把所有调查信息汇总一遍,终于找出了一个人:“这个李永志住在李二民家房后,又曾在这位单亲妈妈家出现过。他是四人关系网中唯一重合的人。”   洛生海从记忆里找出这个人,李二民家的邻居都排查了一遍,这个李永志很老实本份,在供销社工作,危险性是最低的,他就没把人列入嫌疑人中。而这个名字确实出现在单亲妈妈亲戚的笔录里。   据孩子大姨说,在她妹妹去世后,李永志和隔壁邻居都进来过,问需不需要帮忙。   “她说的李永志就是供销社的李永志?”洛生海还真疏忽了。虽然他跟李二民家没交集,但住的那么近,肯定认识,这确实算是关系网了,“走,咱们去会会他!”   正说着,外边跑进来一位同事:“洛队,不好了,供销社那边有人威胁要点火,李队让咱们赶紧过去。”   兰静秋愣了下,这也太巧了,刚说到供销社的李永志,就有人要在那儿点火! 第82章 对峙   兰静秋还真没猜错, 这事跟李永志有关系,十一岁的小女孩溜进供销社的柜台里,把汽油围着柜台洒了一圈, 然后拿着打火机威胁要烧死李永志。   去供销社的路上, 兰静秋皱眉:“十一岁的女孩?是那个单亲妈妈家,她一定认为李永志杀了她妈, 才会这么做。”   洛生海叹口气, 风安区派出所的记录上说小女孩一直不开口,自然就没问她,都以为她妈妈是因为压力太大自杀了,小女孩受了刺激,大家那几天都不敢在她面前提她妈妈,谁也没想到这女孩居然主意这么大, 自己跑去报仇了。   兰静秋也有些懊恼, 还是不够专业啊, 应该问问女孩的,有些事压在心里无法开解, 是会生魔的。他们所有人都怕再刺激女孩, 导致她无处诉说, 最后自己跑去用暴力解决了。   这女孩叫李红霞,小学五年级学生,成绩很好, 她妈妈跟她爸爸离婚了,对她的期望很高, 因为凤安城没有音乐兴趣班, 每学期放假她妈妈都送她去省城读兴趣班, 她跟她妈妈相依为命, 两人在她妈单位宿舍住着,是老旧的平房,一间房子用帘子隔出了里外间,外间兼做厨房。   兰静秋叹口气:“隔着一道帘子她妈妈自杀了,她肯定受不了!据说现在她被送去她爸家了,她爸已经再婚,就算对她再好,她去了肯定也不适应!”   洛生海很无奈,他也觉得这些自杀案有问题,可再怎么也没想到受害者的女儿居然自己去寻仇了!   他还是说:“不要先入为主,是李红霞认为李永志杀了她妈妈,李永志不一定是凶手。”   兰静秋自然明白,到那儿一看,风安区派出所的人已经把供销社给围了。   凤安区的供销社在居民区,后边就是民房,旁边是某单位的宿舍楼,老楼了,住的人不少,这一片算是人员密集的街道。   李红霞跟李永志就在供销社里边,李红霞不让人进去,地上就是汽油,她手里拿的不是火柴,而是打火机,现在打火机是个稀罕东西,想买也没处买去,大部分人是用火柴点火,看来李红霞准备充分,不是冲动之举。   乔所长亲自到现场劝,李红霞理都不理,乔所长见兰静秋跟洛生海来了,叹口气:“这丫头非说李永志逼死了她妈,要让他偿命!李永志不认,两人僵持着。”   洛生海问:“就是说李红霞并不是想杀李永志,只是让他认罪吗?”   “应该是,也可能想让他先认罪再放火。这李永志也真废物,让一个小女孩偷溜进去,偷了汽油,还绕着柜台洒了一圈,武警跟消防都已经来了,要再劝不住,就打算强攻。”   兰静秋皱眉:“强攻?狙击手就位了吗?   乔所长叹口气:“虽说是个小女孩,可今天有风,她又洒了不少汽油,供销社里还有不少易燃易爆物,你说这怎么办?”   空气里确实能闻到汽油味,兰静秋看了供销社大门一眼:“我去跟她谈!”   “谁也不行,我让我们那儿的女民警试过了,长得虽然不如你漂亮,但比你和善多了,而且是当了妈的,特别会跟孩子沟通,结果李红霞叫她滚,一句也不肯谈!”   兰静秋皱眉,她可真不想看到那小女孩中枪,哪怕只是胳膊也不行,“我先试试吧,万一行呢?”   乔所长想拦,洛生海冲他摇摇头:“先让她试试吧。”   兰静秋走过去,心里琢磨着李红霞现在最想听到的是什么。   “出去,不要再往里走了!不然我就点火了!”   声线有些稚嫩,语气却很成熟,只能听见声音,看不见人,这小姑娘还挺机灵的。   兰静秋叹口气:“李红霞,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管你是谁,不要来骗我,只要他不认,我就不放他走,再来打扰我,我就烧死他!”   里边一个男人的声音传出来:“救命啊,我没杀人,我更没逼她自杀!红霞,我认了你也要放火,我不认你又不让我走,你就是想烧死我对吧,我还以为你好心拿吃的给我!我还想着以后帮你妈照顾你!”   兰静秋叹口气,看起来李红霞跟李永志很熟。   “红霞,我是东城区派出所民警兰静秋,前阵子传遍整个凤安城的连环杀人案是我破的,也是我审出了受害人尸骨的下落。”   远处的乔所长听得无语:“现在说这些干什么?这孩子钻进牛角尖了,什么也听不进去,就算高局来,估计这姑娘也不听劝!”   洛生海道:“别急,她说这些自有她的道理,不会是为了显摆功劳。”   那边兰静秋还在说着:“还有西城区齐医生的案子,不知道你听说没有,也是我审的,审问犯人需要技巧,你这样拿火逼他,他吓傻了,你什么也问不出来,让我来试试好不好,我知道你妈没了,你很难过,我会帮你替你妈讨回个公道!”   里边沉默片刻,李红霞说:“你真能帮我?”   “当然了!我是警察,说话算话。”   “你真能让他说实话?”   “比他更厉害的凶手我都问出了实话,你说呢?”   李红霞小心翼翼地探出了头,兰静秋叹口气,赶紧把她挡住,到底是个孩子啊,怎么能这么轻易地露头呢,虽然兰静秋觉得武警不会开枪,可万一呢。   供销社里边真的什么都卖,汽油食用油,连烟花爆竹都卖,这要起火,死的可不止这两个人,后边的民房也会波及到。   李红霞自以为自己十分谨慎小心,她打量着兰静秋:“你带枪了吗?”   兰静秋摇摇头,打量着她,瘦瘦的小姑娘,梳着马尾辫,眼睛特别大。本该无忧无虑上学的年纪,居然跑来替她妈报仇,还用这么极端的方法,兰静秋一时间心疼极了,她也有意表露出来,李红霞的面色果然和缓了几分。   “你把外套脱了,拍拍大腿!”   兰静秋看她一本正经地说着,也尽量严肃起来,照她说的去做,这小姑娘甚至没让兰静秋转过身来看看后腰上有没有插着枪,只叫把外套脱了,她看了眼就以为没带枪。   兰静秋心说对付这样的小姑娘,用得着枪吗。   “好,你进来吧,站在我对面,不许你靠近我,要让他承认杀了我妈妈,我才会把打火机给你。”   兰静秋点点头:“明白了,放心,我一定帮你审出来。”   远处的乔所长此时也明白了兰静秋刚才说那些话的用意,他不由叹道:“怪不得她总立功,这随机应变的能力确实不错,我派出去的人只想着劝她冷静,让她想想家人,她一心复仇,能听进去才怪。”   兰静秋进到供销社才发现哪里是洒的汽油,分明是泼的啊!这么多,万一起火还真是不堪设想。   她不敢马上去抢打火机,只站在李红霞的对面,小心翼翼地说:“你得把来龙去脉跟我说一遍啊,你妈怎么死的?为什么你以为是他杀了你妈?”   李红霞眼里泪花直转:“我妈上吊死的,但我觉得她肯定不会上吊,她经常跟我说,要让我出人头地,让我爸爸后悔。就算我爸有了儿子,也要让我把他比下去!那些人背地里说我跟我妈没人要,我妈都特别坚强,骂回去了,她才不会自杀呢,她特别要强。”   兰静秋发现怎么什么案子都绕不开重男轻女呢,难不成这是这个时代的主题?现在离婚的也特别是少,离婚的单身女人总会成为话题中心,李红霞的妈妈压力看来真得很大。   她叹口气:“你这么做,你妈妈会失望的,咱们坐下来慢慢谈好不好,我怕会伤到你,烧伤不只疼,还会毁容,水火无情,咱们……”   她话没说完,李红霞急了:“你出去!你说帮我审的,原来也在骗我,马上出去,要不然我要点火了!”   她说着按着了打火机,兰静秋看着窜起的火苗吓了一跳,忙退后一步:“我就是在帮你审啊,我得先弄清楚情况,你妈自杀死了,你知道些什么?为什么以为是李永志杀的?”   “不是他杀的也是他逼死的!他一直纠缠我妈,我妈不搭理他!我还偷听到他说想跟我妈结婚,我妈说她这辈子有我就够了,不打算结婚了,可他还不死心,一直纠缠我妈。”   柜台里边已经站不住的李永志忍不住了:“警察同志,我不是纠缠,就是正常的追求,我虽然是未婚,可因为下乡的事耽搁了婚事,好不容易了回城,年纪也不小了,个子也不高,很不好找,人家想给我介绍红霞妈,可红霞妈不同意,媒人就说让我自己多接触接触,我是真挺喜欢她的,对红霞也好,红霞妈都开始犹豫着要不要嫁我了,结果就出了这事,红霞非说我逼的她妈自杀了,还说是我把她妈挂在房梁上的,天地良心啊,我真没有,我都把她们母女当家人了!”   兰静秋看着他哆嗦的腿,觉得他的话可信度百分之八十吧。   “人家不同意,你硬要追,这确实有逼迫的成分!”   “不是,警察同志,红霞妈也挺喜欢我的,她说家里没个男人干什么活儿都不方便,我常过去帮她们修个东西,买面粉啊煤球啊,都是我的活,我绝对没逼她,更没杀她,前一天我俩还说什么时候周末了领着红霞去大坝那边玩。而且她死了,我还去看过红霞,当时红霞还跟我哭来着,也没说我逼她妈了,结果今天突然来给我送饭,说是特意给我买的臭豆腐和肉包子,我挺高兴的,可她居然趁我吃饭,跑到后边倒了汽油,你说我能承认吗?承认了她肯定点火把我烧了!”   李红霞举着打火机说:“这打火机就是他不小心留在我家的,他那天一定去过我家!我爸说就是他追我妈,我妈不同意,他就把她弄死了!”   兰静秋叹口气,大概猜出来怎么回事了,红霞妈刚去世时,李红霞跟李永志关系还不错,估计是听她爸的话,越想越觉得李永志杀了她妈。   “红霞,你爸以前对你好吗?”   李红霞愣了下:“没有不好!”   兰静秋眼里含泪,似乎是很心疼她,往她这边伸手想壮她,李红霞皱眉:“用不着你可怜我。”   兰静秋往前走了一步:“我没可怜你,我是觉得你太懂事了,哪怕你爸对你没那么好,你也不肯说他坏话,真是个好孩子。”   李红霞嘴唇动了动,似乎想反驳,最终还是道:“我要给我妈报仇!就是李永志杀了我妈,这个打火机就是证据,他还跟我妈炫耀过,说这个打火机是进口的,特别好用,整个凤安城都没几个,是他托人从南边运过来的。”   小姑娘举着打火机,执拗的眼神看着兰静秋:“就是他杀的,你快帮我审他!” 第83章 母女   被李红霞死死盯着, 兰静秋只好审李永志,“出事那天你在哪儿?”   “我在家啊!”   “什么时候知道红霞妈死了?”   “我听别人说的,大概上午十点多吧, 我不信啊, 立马就跑去了,结果居然是真的。”李永志表情哀伤, 看起来是真挺喜欢红霞妈的。   兰静秋就问李红霞:“他说的是真的吗?他去你家时你还有印象吗?”   李红霞点点头:“有, 他哭得可伤心呢,可谁知道他是不是装的。”   兰静秋一边问一边朝李红霞靠近,“你一开始是真以为你妈妈自杀死了吗?”   李红霞表情十分奇怪,好像是迷茫,不知该如何回答,又好像在回忆什么, 兰静秋皱眉看着她, 总觉得这事没这么简单, 十一岁的孩子,确实比成年人更容易被洗脑, 可仅凭着她爸的几句话, 就咬死了是李永志杀了她妈, 还跑来报复,这种行为真的有点过激了。   “不急的,你慢慢想。”兰静秋又向她靠近了一步, 为了不着痕迹地朝她靠近,鞋上不小心沾上了汽油, 兰静秋心中哀叹, 一定得把打火机抢过来, 不然可就惨了。   李红霞眼神有点迷茫:“我看见我妈吊在房梁上啊, 我当然就以为她自杀了,可我爸说……”   “你没跟你爸一起生活,平时应该也不太亲密,为什么这么信你爸的话呢?”   “我们亲密的,谁说我们不亲密,他就算结了婚也常来看我!”李红霞小脸涨得通红,似乎听不得别人说她爸对她不好。   兰静秋道:“你妈跟你提过要跟李永志结婚的事吗?”   李红霞脸上再次显出迷茫的表情:“好像没有提过,但我知道啊,我好像听到过。”   “你偷听到的是李永志向她求婚吧。”   “对,你怎么知道的?”李红霞不再举着打火机了,半攥着。   兰静秋心中一松,露出个温和的笑意:“猜的,那你印象里有没有听到你妈亲口跟你说过这件事呢?”   李红霞晃了晃头,像是脑子里有东西想要甩出去,她表情又迷茫了那么一会儿,然后坚定起来,机械地道:“没有说过,我妈那天晚上没跟我说过话,我妈的死跟我没关系!”   兰静秋眉心紧锁,她妈的死一定跟她有关系,李红霞这几句话像是对自己重复过无数遍,把自己洗脑了一样。   “那天晚上你跟你妈吵架了?”   兰静秋记录里是红霞妈跟隔壁邻居吵架了,隔壁邻居说她家孩子背书的声音太大,影响到他们了。   为此吵架,也就是说李红霞平时不会这么大声背书,那天突然这么大声了,是生气了?还是故意想气她妈呢?   李红霞眼神呆滞了几秒,又很机械地说:“我没跟我妈吵架,我没把她逼自杀,不是我,跟我没关系!”   兰静秋叹了口气,上去一把抱住她:“没事,没事,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你要是知道她会想不开,一定不会跟你妈吵,再说她不一定是自杀,我们还在查,你别怕,跟你没关系。”   一直伸着胳膊准备点火的李红霞被她抱住居然没有挣扎,把李永志都看呆了,“什么意思?红霞妈到底是不是自杀?是被红霞气的吗?”   李红霞刚才还气得涨红的脸,现在惨白,脑子里不断闪回着。   兰静秋冲李永志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从李红霞手里拿过打火机,这姑娘一点反应也没有。   兰静秋叹口气,虽然危险解除了,但还是得让她把实话说出来,心魔只有发泄出来才有成为伤疤的可能,否则永远是魔,不知何时就要跳出来兴风作浪。   “红霞,我们正在查呢,不管是自杀还是他杀,你妈的死都不是你的错,不过你得告诉我,那天你跟你妈都说了什么?”   “她跟我说她想跟李永志结婚,我骂她当初为什么非要把我带出来,我说还不如让我跟着我爸,我还说离婚都是她的错,人家别人家都为了孩子在忍,怎么她就忍不了呢,她离婚又没跟我说,结婚跟我说什么啊。我气坏了,大声背课文,她叫我小声点,我说我就这样,嫌我烦就把我送我爸那儿去。”   李红霞的手开始哆嗦起来,兰静秋帮她按着,“别怕别怕,儿女跟父母不会有隔夜仇,我生气了也会跟我妈对吵。就这些吗?还说别的气话了吧。”   “她说我吵死了,我说你是不是把我当拖油瓶,盼着我死了,你好跟李永志去生,就跟我爸一样。她说我是没良心的白眼狼,我说你怎么不去死啊,你死了我就去找我爸,管那个女人叫妈。”李红霞扑到兰静秋怀里,眼泪滂沱而下,“不是别人,是我逼死我妈了,是我!我妈为了我下了班还去打零工,买肉给我吃她啃干馒头,我却跟她说要叫别人妈!”   兰静秋跟哄孩子一样拍着她的背,没再安慰,哭吧,哭出来就好受了。   乔所长跟洛生海在她抱住李红霞时就已经进来了,默默站一边听着,大人生气了都会口不择言,更何况一个刚上五年级的孩子。   头一天晚上让妈妈去死,第二天当妈的真上吊了,这么大刺激,怪不得好几天不说话。   消防队开始清理汽油了,这一片片的,还有些渗入到了柜台下边,木头柜子上渗入了汽油,不处理的话,哪天有个火星子溅过来,分分钟起大火。   本来乔所长一肚子气,一个小学生搞出这种大事来,万一炸了,这案子肯定得他跟高局去公安厅汇报,以后说不定还会被写进警校的教案里,警史留衰名!丢一辈子人。   可现在看着已经哭成泪人的小嫌疑犯,乔所长叹口气:“当时谁负责的自杀案?随便写个报告就算完事了?后续安抚工作做到位了吗?”   他一边说着一边气冲冲地往外走。   洛生海见他走了,就跟兰静秋说:“都带回刑警队吧。”   兰静秋看李红霞要哭晕了,就说:“未成年人,不用带铐子了吧,我看着她。”   见洛生海点头表示同意,兰静秋又道:“得把她爸也叫来,我怀疑她被人催眠了。”   洛生海挑眉,“催眠?”这是他们在课本里学过的,还真没见过。   “她刚才有几句话说得好像在背课文,像是触发了应激反应。”   洛生海看着挂在兰静秋臂弯的瘦小女孩,叹口气,直觉告诉他,也许这起案子真是自杀案。   李红霞被带到刑警队后,又开始一言不发,把自己封闭起来,兰静秋不是心理医生,但她知道她在疗伤,起码这次她发泄出来了,能不能自己调解好,以后会不会影响到她的人生,谁也不知道。   可不管怎样把患处清理干净,总比任由暗疮流脓的好。   李永志也被带到派出所,东子审了一遍说:“肯定跟他没关系,这就是个老实人,是真心想对那母女两个好,他家人本来嫌弃红霞妈带着这么大的孩子,都被他给劝的,同意了两人婚事。他跟李二民虽然住的近,但只是知道彼此,没有过交集。”   兰静秋把黑板上李永志的名字划掉,又在红霞妈的名字上打了个问号。   东子就说:“早告诉你了,也许就是这么巧,他们都会打一样的绳结,都选择了相同的方式了结自己。”   兰静秋却说:“就算红霞妈是自杀的,那三个也不一定是,而且红霞妈会打这种绳结,我们可以查查她是在哪儿学的,跟谁学的。这是我一直疏忽的地方,没有去查这四个人会不会这种绳结,只固执的认为是凶手帮他们打的绳结所以才一样。”   东子被她绕晕了:“如果你查出他们四个都会打这个绳结,不就证明他们都是自杀吗?”   “不可能四个都会,但有一个会,就有可查的方向。”兰静秋指指黑板上那个问号,“我没把红霞妈划掉,还是那句话,等尸检结果出来再说。”   东子见她如此固执也不再劝了。   两小时后,红霞爸才来,他一脸焦急:“红霞呢?你们跟她说什么了?她好不容易才恢复正常,你们是不是又吓唬她了?她妈死了都不安生,想把我女儿害成神经病。”   “那也是她女儿。”兰静秋冷眼打量着他,白衬衫领口笔挺,皮鞋锃亮,一看就条件不错,她直接问:“你是不是带你女儿去看过精神科?”   红霞爸惊讶地看着她:“你怎么知道的?红霞跟你说的?我带她去首都看的,没告诉任何人。”   “你找的医生有两把刷子,但他只治标不治本,他利用催眠或是应激疗法,让你女儿忘掉跟她妈妈吵过架,忘掉她说过让她妈妈去死,她要叫另一个女人妈妈这种话。”   红霞爸急道:“我就是这么要求的啊,人家做到了,红霞回来后就跟正常孩子一样啊。”   “你是不是看洗脑效果很好,还趁机告诉红霞,是李永志杀了她妈?”   红霞爸不屑一顾地说:“反正那就不是个好东西,要不是她,红霞妈就不会想结婚,她跟红霞母女两个一起过,怎么会想不开自杀?就是李永志害了红霞妈!”   兰静秋哼了一声:“你自己结婚生子,却不想让前妻再找人?难不成还想让她给你守着?”   “带女儿的女人还是不再婚的好,跟你这种小年轻说不清楚。”红霞爸摆摆手,“没错,我就是说了怎么了?都是李永志惹出来的事。”   “你还不知道为什么叫你来吗?你女儿把供销社倒满了汽油,要放火烧死李永志!”   红霞爸吓了一跳:“你说什么?怎么可能?我家红霞乖得很!”   兰静秋道:“如果没有你的画蛇添足,那位医生已经让红霞暂时忘了那些事,她记忆里就只有妈妈不知道为什么自杀了,等她长大后也许会探究,也许会记起来,但现在起码能正常生活下去。可你非给她灌输李永志是杀人凶手的话,她又刚做过催眠或应激疗法,自然就把你说的话当真了,于是她才跑去逼李永志承认杀了她妈,甚至想放火烧死他,现在你女儿估计要进少管所了!”   红霞爸满脸抗拒,不肯相信:“红霞绝对不会做这种事!天哪,少管所?比成精神病还丢脸。”   兰静秋一听,更怒,畜生两字都到嘴边了,洛生海过来拉她:“好了,先去吃饭,我来处理。” 第84章 化验结果   兰静秋去洛生海办公室时, 桌上已经放着打好的饭菜,一荤一素在现在来说就已经很丰盛了,兰静秋却吃得气闷, 原以为这当爸的能带女儿去看精神科, 应该很重视女儿。   现在可没有找心理医生一说,小地方医院连精神科都没有, 有精神疾病的, 轻症大家就说这人古怪,重的就是疯子神经病,除非危害到社会了,才会被抓起来去看精神科。   像红霞爸这样能带女儿去大城市看病的真是少之又少,哪想到他关心的不是女儿的身心健康,而是丢不丢脸, 知道红霞差点放火, 他第一反应是进少管所会丢他的脸。   没一会儿, 洛生海进来了:“这当爸的确实不靠谱,其实这姑娘进少管所挺好的, 时间不会太长, 在里边有专人开导教育, 总比跟着她爸跟后妈强。”   兰静秋可没他那么乐观:“你怎么知道对她是好事,有些人只是一时冲动走了极端,结果被关进去学一身坏毛病。再说你也说了她关不久的, 出来后还不是跟着她爸。”   洛生海叹口气:“她爸被吓到,不想要她了, 说她精神一定出了问题, 万一哪天在家里放火……”   “李红霞想烧的是仇人, 只是找错了对象而已, 她爸为什么会怕她在家放火,看来李红霞在他家过得确实不怎么样啊。”   洛生海劝她:“你不要太感情用事,李红霞比一般的孩子成熟,只要想开了,一定会做出对自己有利的选择,去亲戚家或福利院,只要她爸给掏钱,她能顾好自己。至于她的创伤只能靠时间来愈合了。”   兰静秋看着黑板上那个打着问号的名字,叹口气:“她妈妈听到她那些扎心的话,会不会真的崩溃自杀了,也许只有三个受害人!”   这事后续处理兰静秋没再管,她抽空去了红霞妈打零工的地方,工作单位那一圈已经查过了,没有疑点,打零工的地方偏远一点,是郊区的养牛厂。   红霞妈的活儿是喂牛,需要把干草背到牛栏里,有力气的工人想节省时间,有时候会把两捆干草系在一起,然后像挑担子一样挑过去。   兰静秋只观察了一会儿,就发现他们打绳结的方式跟这四起自杀案绳结方式相同,于是管厂长要来了所有女工还有跟女工有交集的工头的名字,然后她发现了一个熟人。   “刘小玉?她什么时候来你们这儿的?”   厂长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一看就很干练,结果办公桌上去乱得很,他手忙脚乱地在抽屉里一通乱翻,翻出个考勤本又哗啦一通翻,才说:“快一个多月了吧,不过最近不来了,我倒是听说过她的事,不过她男人犯的事,跟她有什么关系?我也没在意,怎么了她也犯事了?”   兰静秋摇摇头:“那种打结方式,是你们教给女工的吗?”   “我们怎么会教这些东西,除了屠宰工跟管理,这些送草的工人都是临时的,估计是他们自己跟谁学的,觉得方便就都用了。”   兰静秋找了两个人问,他们都说是跟别人学的,然后一个个的查过去,果然是跟刘小玉学的!   兰静秋想起刘小玉被捕兽夹夹住,还能挣脱还能徒手拄着跑路,这心理素质这体力,不正符合他们要找的人吗?   会是刘小玉吗?她在审刘小玉的时候就知道这女人不是善茬,知道周宝贵杀人但从来没管过,估计是一丘之貉,刘小玉只是没动手而已。   兰静秋本想先去医院看一眼刘小玉,试探试探,但想到今天出验尸结果,她先回了刑警队,如果刘姨体内有药物残留,那刘小玉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周宝贵个子矮小,杀人都是先迷晕了,做为他的妻子,刘小玉不可能一点也不知道,也许她还留着迷药,也或许她自己就会配置迷药!   兰静秋赶回刑警队,进门就问:“化验结果出来了吗?”   洛生海也在等,他拉了把椅子让她坐下:“稍安勿躁,我跟他们说了,结果出来马上送来。”   付建国也紧张地搓着手,“你打赌那天就开始算的话,这是第三天了,一点进展都没有,还差点让那小姑娘把供销社给烧了,这要是受害人体内查不出药物残留,咱们还从哪儿查?”   洛生海道:“李红霞的事是意外,咱们不去查也会发生,不过这给公安系统提了个醒儿,以后的自杀案不能只听家属的,一定要做详细的筛查,排除所有可能才行,就算确定是自杀案也得做好善后工作,虽然警察不是神,但把该想到的地方想到了,才能保证人民群众的安全。”   兰静秋越看他越像曹所长,大道理一套一套的,但也知道他说的在理,“李红霞怎么样了?”   “已经送进少管所了,安排了专门的老师给她。她被送走前还想见你,因为你跟她说过咱们在查她妈妈的案子,我帮你解释了,不能给她太多希望。”洛生海说。   “我当时只是劝她的话,而且就算她妈妈是被人杀害的,她在她妈妈死前说过那些话,大概一辈子也不能原谅自己,这姑娘真的太可怜了,那样的处境下,说几句冲动的话很正常,结果她妈就死了!”兰静秋也开始反省起来,以后回家说几句调侃的话就行了,用不着怼了这个怼那个,免得哪天后悔,虽说兰奶奶讨厌,可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还在帮着照顾青青,人嘛,本就是一半天使一半恶魔,哪有那么十全十美的。   洛生海见兰静秋发呆,还以为她在担心李红霞:“等你不忙了,可以去少管所探望她,现在还是专注眼前的案子吧。”   兰静秋不是圣母,李红霞很可怜,但不是她的责任,“如果查出来她妈妈不是自杀,我一定去告诉她,如果是自杀,那还是免了吧。”   洛生海愣了下:“我还以为你要说,不管她妈妈是不是自杀,你都要告诉她。如果她妈是被人杀害的,也许李红霞的愧疚感会小一点。”   “我在你眼里有那么不守规矩吗?真相就是真相,无关痛痒的事说点善意的谎言还行,有关案子的事,我不会歪曲事实。”   洛生海笑了起来,在他眼里她就是不守规矩,我行我素的人,永远有自己的一套行为准则,总跃跃欲试地想去踩线。   听她这么说,他不由夸道:“看来确实长进了,更像警察了!”   兰静秋最不爱听这种话,“我就是个警察好嘛,会不会说话。”   兰静秋跟他聊着,心却一直惦记着化验结果,恨不得自己去实验室里等。   还好,没过一会儿,东子就拿着几张单子跑了过来:“刘姨身体里确实有药物残留!死前还喝过中药剂!”   “中药?”兰静秋皱眉,这四个人都没有喝过中药,甚至都没有病史。   可惜现在只能查刘姨一个人的,不等她说话,付建国就说:“笔录里没写刘姨喝过中药啊,有没有服药史是必问的。”   洛生海道:“是什么中药剂能查出来吗?”   东子把那张详细的表递过来:“能检测出来的只有桔梗跟连翘,据说是这些含的颗粒还没有被吸收,有没有别的药物不敢说。”   兰静秋道:“那这两种药物跟迷药会发生冲突吗?”   东子看着她:“什么意思?你是说相克吗?”   “你们想啊,凶手没被受害者家人发现,她是不是先给全家人下了迷药,又给受害人灌了解药,把受害人弄醒,然后再引导受害人把自己挂到了房梁上。”   付建国皱眉,十分不解:“那这凶手也太奇葩了,她怎么确保所有人都会吃下迷药,她怎么给他们的饮食里下迷药?都迷晕了一刀捅了就行了,为什么还要弄醒呢?”   兰静秋道:“也许她用的是迷烟!变态杀手的心理,普通人怎么可能看懂,上吊一定对她有特殊意义!”   她说着看了眼洛生海:“当初齐医生把你跟东子迷倒,是不是用的烟?”   东子赶紧摆手:“别提我那衰事了行不行?我那不是看她手里有人质吗,谁知道人家跟扔烟雾弹一样扔进来个冒烟的试管,然后我们就晕了!”   洛生海道:“齐医生用了化学药剂,难不成我们要找的人也有医学背景?”   “不一定,也许是有人在她身上用过。”兰静秋干脆把她的发现说了,“刘小玉跟红霞妈曾经在一个地方工作过,是刘小玉间接教会她打绳结的。”   “刘小玉?”洛生海愣住,那案子是东城派出所办的,他对这个名字还真不熟悉,不过也想起来了。   “周宝贵的妻子?曾经被周宝贵迷晕了让流浪汉跟她结合生孩子。”   “不用说得那么婉转,那就是□□!”   东子激动道:“对啊,周宝贵用过迷药!难不成刘小玉还留着?你们没查出来吗?”   兰静秋道:“肯定查了,周宝贵说他早把迷药扔了,但也许刘小玉有药方,可以自己配置。”   付建国道:“难不成她是用中药配的,不然胃残留里怎么会检测出中药来。”   洛生海问兰静秋:“你为什么现在才说?”   “我在等化验结果啊,要是跟迷药没关系,我不打算说的,也许绳结只是个巧合,刘小玉现在精神状态不太好,我不是买了她的房子吗?她两次偷进,第二次被我安置的东西给伤到了,现在正在医院。”   东子皱眉:“你还瞒着我们多少事啊,你说我们帮你办案呢,你怎么一点不坦诚。”   洛生海瞪他:“还要我强调几遍,我们是为民办案,查找真相,什么叫帮兰静秋办案,她发你们工资吗?”   东子缩头,“我就是觉得兰同志不信任我们,一直有所保留。”   兰静秋想解释,但又有点无言以对,她确实有所保留,想隐瞒的事太多了。   她没跟人说她放捕兽夹,还伤到了人,因为别人肯定会奇怪,发现有人进入,不应该抓小偷嘛,为什么要放这种杀伤性很大的重型凶器。   洛生海再次替她解围,他跟东子说:“你一直试图证明四个受害者都是自杀,静秋查到李永志,结果不是他,她再提出刘小玉,要还查错了,你们还会信她吗?自然是等着化验结果出来,看看受害人体内到底有没有药物残留,再根本现有的线索做下一步决定。”   付建国小声说:“洛队,不是你问的静秋为什么现在才说吗?”   东子看看兰静秋再看看洛生海,又露出暧昧的笑容,就是啊,这就护上了?是只有洛队能质疑吗? 第85章 恶语   洛生海尴尬了一瞬, 就指指画着案情脉络的黑板,安排道:“刘小玉确实可疑,她现在在医院, 兰静秋来跟这条线。我们现在已经确定受害人体内有迷药, 还有两种中药,迷药的来源不好查, 也有可能是配置的, 安排人拿着四位受害者还有刘小玉的照片去把所有药店跟医院的药房都转一遍,看看有没有人记得他们。”   大家各自去了,洛生海还是跟兰静秋一组,“刘小玉在周宝贵的案子里到底扮演着什么角色,你们当时为什么没有深挖?”   “怎么深挖?当时上边催着赶紧问出头骨藏在那儿,快点结案, 都已经跟周宝贵谈条件了, 刘小玉只是知情者, 甚至她可以说自己是受害者,能把她怎么样?最搞笑的是, 周宝贵居然担心小周会弑母, 现在看来小周很正常, 刘小玉才是不正常的那个,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两人当初私奔爱得死去活来, 灵魂中一定有某种东西能共鸣。”   “猜出自己吃过人肉还能跟周宝贵过下去,刘小玉确实有问题。”洛生海叹口气, “只可怜了小周, 如果这起案子跟他妈有关, 父母都是连环杀手, 凤安城没有他的立足之地了。”   兰静秋也觉得可惜,等到了医院,她松了口气,小周不在这里,只有一个护工在帮着收拾刘小玉吃过饭的碗。   “你怎么又来了?”她看见兰静秋,不耐烦地说。   “有点事要问你。”兰静秋说着拿出那四个人的照片,摆在她面前,“这四个人你认识吗?”   刘小玉愣了下,看都不看照片,只干巴巴地说:“不认识。”   兰静秋指指刘姨的照片:“她是在东城区派出所做饭的刘姨,你在派出所见过的,忘了吗?”   “好像是见过,早不记得了!”   兰静秋挑眉:“不止见过吧,你们见过且交谈过?才多长时间你就忘了?”   洛生海皱眉,知道她是在诈刘小玉,正想正常询问,却听刘小玉冷哼一声:“谁跟她交谈过,是她一直在骂我!骂了我一路,呵,你们派出所也不都是好人啊。”   兰静秋就怕她不吭声,她要不配合,不回答,他们一点证据都没有,还真没法带回去审,只要肯说话就有很大机率让她说实话。   要不怎么说,坏人死于话多呢!   “刘姨只是外聘来做饭的,不是警察,她骂你什么了?”   “还能骂我什么?”刘小玉惨笑,“我家周宝贵是连环杀人犯,还吃人,你说她骂我什么?我跟她一块从派出所往外走,她问我吃没吃人肉,好不好吃。我不理她,她就骂了起来,说我一定是帮凶,说以前那几年没饭吃的时候,我们家一定杀人来吃,还说我装的好,看着很和善,心里很毒辣。”   兰静秋皱眉:“你跟她吵起来了?”   刘小玉摇摇头,“我怎么敢跟她吵呢?我跟保国哪时候就是过街的老鼠,藏着躲着还来不及呢,哪有脸跟人家吵?”   “那你就躲了?”   “没有,我后来看她骂得太难听,就辩解了几句,她就更凶了,说我这种人就是祸害,该跟老周一起判死刑!后来你们把我放了,我去派出所看老周,你们不叫看,我在外边正掉泪呢,又碰见她出来了,她朝我笑,我还以为她是看我哭呢就可怜我,结果她笑着跟我说,我要是你早就找根绳吊死了,还有脸哭。”   兰静秋跟洛生海对视一眼,看来刘小玉就是他们要找的人。刘姨叫刘小玉找根绳吊死,刘小玉报复刘姨,直接让她上吊了,一定是这样。   “那这个男人呢?也骂过你吗?”兰静秋把李二民的照片挑出来,给她看。   刘小玉笑了笑:“是啊,我不是搬到凤安区了吗?我以为那边没人认得我了,没想到消息传得那么快,很快我周围的人就都知道了,那天老周的案子终审,判了死刑,我回去的时候心思特别飘,想着是等到两年后跟他一块死,还是现在先走一步。刘姨说得对,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早走早超生。”   兰静秋想到李美英的话,问她:“刘姨说你活着没意思?”   “我自己说的,她叫我去上吊,我说我确实觉得活着没意思。”   看来刘姨回家念叨的不是周宝贵,而是刘小玉,她说的是刘小玉说活着没意思,结果她女儿听错了。   兰静秋道:“所以你就把刘姨杀了?还故意让她上吊?”   刘小玉立马摇头:“我怎么可能杀人!你开什么玩笑呢,我跟老周可不一样,我从来没跟人发生过冲突,人家骂我,我都没骂回去过,怎么可能去杀人!”   兰静秋看着她的眼神,知道刘小玉在撒谎,而且她很清楚警方没有证据,那她又为什么痛快承认跟刘姨的冲突呢?   洛生海知道这里不是审问的地方,只能先把人列为嫌疑犯,带到刑警队再审,现在能问出多少就问多少。   于是他问:“你怎么认识李二民的,他也说过叫你去死吗?”   “算不上认识,不过我跟着去他家了!知道他叫李二民。那天其实是我自己不看路,撞到他自行车上了,他骂了我两句,又看着我说你不就是那个杀人狂的媳妇吗?不想活了啊?那你去大路上找卡车撞啊!他说你想死就快点去死吧,别磨磨唧唧的。   兰静秋道:“他没说让你上吊吗?”   刘小玉摇摇头:“没说啊,就说叫我去死。”   兰静秋又拿出凤安区那个四十来岁的女工照片:“她也叫你去死?”   “没错,她骂得最狠也最难听。”   兰静秋最后拿出红霞妈的照片:“她呢?”   刘小玉摇摇头,“不认识,她是谁?”   兰静秋愣了下,“你确定不认识她?也是凤安区的,住在老厂区那边。”   刘小玉从她手里接过照片,仔细端详着,还是摇摇头:“不认识!她怎么了?也自杀了吗?”   兰静秋心中直叹气,对那三个人,刘小玉直接承认起过冲突,唯独不认识红霞妈,看来红霞妈也许真是压力太大,又跟女儿发生冲突,一时冲动走了绝路。   她跟刘小玉学过捆干草,所以绳圈才看着像。   兰静秋没空纠结,又问:“你说也自杀了,也就是说你知道那三个人自杀了,只是跟你起过冲突,为什么要去关注他们,还跟着李二民回家,是想报复他吗?”   “没有啊,我就是想看看他是谁,顺便看看他家都有谁,动不动叫人去死,日子一定过得很苦吧,结果看他家条件还不错,而且他好像很宠他女儿。”刘小玉叹口气,“我跟老周也一直想要个女儿。”   “在你知道了周保国是怎么生的后,还想再要个女儿吗?”   刘小玉摇摇头,“是最开始,我们刚结婚的时候,那时候还没搞计划生育,想生几个都行,我们俩就商量着最好一儿一女。”   “其他人呢?为什么要去关注他们。”   “我听说的啊,凤安城很小,随便一打听就打听到了,他们让我去死,我就想看看他们是什么下场,肯定会打听他们。”刘小玉说得十分诚恳,连她自己都信了,兰静秋却知道她是故意的,故意说出她跟这三个人的冲突,但却不承认她杀了他们。   难不成因为她出卖了老周,开始后悔了,想弄个大案子来为难警方?又或者她对老周的死刑不满意,想借此再跟警方谈条件?   洛生海起身准备把人带回刑警队,只凭刚才那些口供就可以把她列为嫌疑人,他最后问道:“这三个人都死了,上吊死的,你确定跟你没有关系?”   刘小玉笑起来:“上吊死的那不是自杀吗?跟我有什么关系?不过,要说有关系也有点吧。刘姨说叫我去上吊那天,我晚上试过了,结果绳子不够结实,把我摔下来了。”   兰静秋看着她看似无害的笑容,知道她已经做好了准备,想让她招供一定很难。   伤筋动骨一百天,刘小玉是骨裂,不方便带去刑警队,可不带去,在这里问她太放松了,只说自己想说的,根本不配合。   洛生海让护士弄来个轮椅,刘小玉就说:“是你们要把我带走的,这轮椅的钱你们出。”   洛生海都气笑了:“放心,医院免费借我们的。”   等护士帮着把人放到轮椅上,要走时,迎面碰上了小周,他一看见这组合,脸就白了:“我妈怎么了?”   兰静秋无奈道:“她跟我们在查的案子有关系,要带去刑警队!”   “什么案子?”小周声音都开始颤抖了,他请了一周假,一直在医院照顾刘小玉,根本不知道这几天发生的事,但他看到洛生海,就知道绝对不是小案子。   兰静秋本想含糊过去,可她知道瞒不了多久,再一看刘小玉还是那幅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就跟小周说:“连环杀人案,目前确定的有三个受害者。”   小周看着他妈,表情都凝滞了,刘小玉却说:“确定什么啊?我只说跟他们发生了冲突,又没承认把他们杀了。”   说完她又伸手要拉小周的手:“妈没事,孩子,你也别在派出所干了,我知道他们一定都瞧不起你,妈的事你别管,他们想抓就抓想判就判,我无所谓,你走吧,现在出去打工没人管了,你想去南边想去北京就去吧,天高海阔,总能挣扎出一条路来。”   小周先是甩开她的手,见她表情失落,又忙握紧:“妈,你跟我说句实话,到底是不是你。”   刘小玉苦笑:“是不是的,有那么重要吗?反正一辈子都得背着骂名。你走吧,走得越远越好!”   兰静秋叹口气,刘小玉这就等于变相承认了是她杀的人!真要心里没有恶念,早点走不行吗?虽说他们把小周特招了,但这工作又不是正式的,就算是正式的,他想辞职也不会有人拦着,母子两个换个城市,肯定能正常生活,可她却选择杀人,是报复也是想解脱吧! 第86章 老路   兰静秋跟洛生海推着刘小玉往外走, 回头见小周站在走廊里看着他们,眼神无比哀伤。她叹口气,这位可不要也跟着学啊, 一家三口有两个连环杀人犯就够了!   东子开来了刑警队唯一一辆车, 上车时,刘小玉打量着车型, 进去后又看车的座椅, 然后她居然说:“托你们的福,我居然能坐上汽车,除了公交车这是我头一次坐汽车,稳当吗?”   没人回答她,大家都知道越是这种淡定的越难搞,那种暴跳如雷, 大喊大叫的, 反而一会儿自己就招了。   东子压抑着自己的好奇心, 等到了刑警队,把刘小玉送进审讯室, 他才问:“到底什么情况?这两口子都是连环杀人犯?红霞妈不会也是她杀的吧。”   “她说不认识红霞妈, 但跟其他三个都起过冲突, 这三个都说过让她去死,刘姨还说让她上吊!”   东子跟付建国虽然跟着一起查案,也尽职尽责, 但他们心里其实都不太相信这是连环杀人案,尤其是东子, 付建国还觉得可能这里边某一个是被人谋杀的, 不然这么多人同种方式自杀确实有点奇怪, 东子却觉得这就是巧合。   现在得知了真相, 两人一时间都惊讶不已。   付建国:“怎么会是她呢?”   东子:“这两口子还真是绝配啊!”   刑警队李总队长得知后也是一叹:“今年这是怎么了?三起连环杀人案了!是不是凤安寺香火不旺,没……”   他本想说没神仙保佑,还好及时想到他是党员还是干部。洛生海就说:“总遇上这种事,确实容易让人往那方面想,不过我觉得这第三起是第一起的后续,刘小玉杀的那三个人因为周宝贵的事嘲讽她,叫她去死,她自己说她差点上吊自杀,估计是心存死志了才做下大案。”   李队长叹口气:“不是说还没招吗?赶紧去审吧,我去市局汇报。你们还有那个兰静秋多想想办法,千万不能拖,更不能任由刘小玉提条件,听说省公安厅已经把高局叫过去批了一顿,不然你以为怎么申请下来的小范围严打!”   洛生海答应着回了办公室,兰静秋已经心急地去审了。   刑警队的各项设备都比派出所好,自然建了专门的审讯室,兰静秋跟东子坐在刘小玉对面。   兰静秋正在倒水,东子正在看在医院的笔录,刘小玉头转来转去地打量着审讯室:“你们就是这么审老周的吗?”   兰静秋道:“不是,老周在派出所审的,他可没你这待遇。”她说着把倒好的水推过去。   刘小玉摸了摸杯子:“为什么是温水,我要热水。”   “给你刚烧开的要不要啊?”兰静秋说。   刘小玉看看不远处的暖壶,皱眉道:“你们不会是怕我把热水泼到你们身上吧,警察胆子这么小的吗?”   兰静秋对她已然没了耐性,显然刘小玉觉得自己正在经历周宝贵经历过的一切,她一点也不害怕,反而有点好奇有点兴奋。   兰静秋没爱过人,她不知道爱情什么样儿,但她觉得刘小玉跟周宝贵之间的不算是爱情,爱情应该是美好的,可以是炙热的,纠缠的,甚至可以像梁山伯祝英台一样为爱殉情,但不管结局是悲是喜,爱情都应该是美好的,让人向往的。   可这两个连环杀手之间的爱情只让人觉得恶心,周宝贵爱刘小玉的话,怎么忍心让她被人强坚?甚至为了刘小玉的安全,他当时没准就躲在屋外,这叫爱吗?   刘小玉说过她没那么想要孩子,周宝贵不是为了她这么做的,只为了证明他是个男人,他能生孩子吧!   生出孩子来了,又看不顺眼开始虐待,既然那么爱刘小玉,强坚事件又是他主导的,为什么不能爱屋及乌,为什么不能跟刘小玉好好过日子,而是发泄到孩子身上,发泄到那些无辜的流浪汉身上!   而刘小玉的包容是爱吗?知道了事情的真相还假装不知道,知道丈夫在杀人,她选择包庇。   他们两个更像是一对狼狈为奸的恶人,令人作呕。   兰静秋面色不再和缓,刘小玉察觉到了,她就笑了起来:“怎么,你怕我会跟老周一样跟你谈条件吗?”   兰静秋也笑了:“没有,我在想你能做成这三起案子,心理素质身体素质都很好,身体素质只要没病没灾,平时干得是流水线上的体力活,应该都不会差,但这心理素质就不好说了。你在他们回家前潜入家中,万一他们看向你藏身的地方你要怎么办?万一他们去那里找东西发现了你,你要怎么处理?”   刘小玉自从进了审讯室,就一直带着淡淡的笑意,现在这笑容消失不见了,她呆住,不敢置信地看着兰静秋。   兰静秋接着道:“等你杀了人,还要藏回原处,等着受害人的家人醒转,把门打开,你再趁机逃离,甚至你可能会欣赏一下他们的哀伤和恐惧,这期间也有无数个可能被别人发现,你心理素质是真不错!”   “你怎么知道的?有人发现我了吗?不可能,他们都蠢死了,鬼哭狼嚎的,根本没人发现我!”刘小玉有些崩溃,她知道有可能会碰到人,但她不在乎,这是她离开人世前的最后一场游戏,自然要任性一点,可她很幸运,根本没人发现她。   李二民两口子当时吵的厉害,李二民的女儿用棉花堵着耳朵看书,临睡前把柜门打开了半扇找衣服,手都伸到她面前了,差一点就碰到,还好李二民媳妇进来给她送新买的运动服,那女孩就把柜门关上了。   刘姨那个瘸腿儿子坐在床边,腿一直晃悠,还把半块桃酥掉进了床缝里,她听到刘姨骂他这么大人了吃东西还漏嘴,还担心刘姨会来扫扫床下,结果没人过来。遮着床下的床单随着刘姨儿子的腿晃来晃去,都把她晃困了,她还在刘姨家床底下睡了一觉,也没被人发现。   她心里更笃定了,是老天爷叫他们死的!他们活该!   刘小玉瞪着兰静秋:“你在诈我?你也是这么诈老周的吗?”   兰静秋道:“这不叫诈,这叫合理推测,你以为你弄个密室杀人,还逼人上吊就不会有人发现吗?”   东子脸上的表情精彩极了,兰静秋最初提出这个设想时,他还嗤之以鼻,哪想到居然真是这样,提前进去潜伏好,等受害人家属打开门慌乱的找人来时,她再溜出去,这胆子也太大了吧。要不是兰静秋猜出来,这谁能想到呢?   刘小玉却说:“其实我挺希望你们能发现的,真的,我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刘姨自杀后我又有了新目标,那人虽然没叫我去死,但他瞪了我一眼,在我走过去之后还怪笑了,我都找好目标了,哪想到回了趟家居然被你弄断了腿,兰静秋你还真是我跟老周的克星。”   “只是瞪你一眼,怪笑一声,你就要杀人了?看来你是真的走上了周宝贵的老路。”   “我没杀人,我也没把人肢解了,我更没吃人,什么叫走上他的老路?”刘小玉有点不服气,“我倒是想让你们把我跟他一块执行死刑,可你们要怎么判我刑?我可没动手!”   “你的手法看似温和,对他们家人造成的伤害却更大,你听着他们家人的哭声是不是很爽,很解气?”   刘小玉摇摇头:“你错了,一点也不爽,而且不是所有家人都会哭得很伤心!我还看见有人笑了呢,刘姨那个瘫子丈夫就是边哭边笑,瘸儿子也哭得很假。”   这话兰静秋还真信,在调查中,她就发现了,刘姨对身体健全的大儿子更宠爱,平时去走亲戚都只带他去,估计也不是不爱那两个,就是觉得丢脸吧。   丈夫是摔瘫的,但孩子却都是先天的残疾,有些不厚道的人家就会说这家缺了德,才会生出残疾孩子,刘姨自然喜欢带大儿子出去,让人家看看,他们家也有健全人。   兰静秋见刘小玉说起刘姨儿子不孝顺时,幸灾乐祸地兴奋起来,就趁机问她:“你用迷烟把人都迷晕后,是怎么把受害者叫醒的?”   刘小玉就更得意了:“看吧,还是难住你了,你猜啊,不对,你倒是推测啊!”   一直插不上嘴的东子训斥道:“这是在审讯,严肃点!问你什么就答什么,不要说废话。”   刘小玉却哼了一声:“好威风,我好怕啊。”然后她悠哉喝了口水,把东子给气的。   兰静秋在东子的笔录纸上敲了敲,让他稍安勿躁,刘小玉有备而来,死她都不怕,怎么可能乖乖听话,配合调查。   兰静秋看着刘小玉痩得快脱相的脸,问她:“难不成你是给他们灌了中药?”   这话一出,刘小玉得意的笑容又挂不住了,兰静秋就笑了起来:“可你又是怎么知道这中药可以解迷药呢?能解又不能彻底解开,让人迷糊起来,就像是喝醉了,或者是没睡醒,才能乖乖听话。”   刘小玉想着当时的情景,其实那药也没那么好使,刘姨虽然也迷糊,但不太听话,一叠声地问刘小玉半夜跑到她家做什么,刘小玉把刀架在刘姨大儿子的脖子上,逼她上吊的。   李二民就跟喝醉了一样,她说什么他就做什么,可等把脖子挂到绳圈里,他突然酒醒了一样,不肯踢凳子,还是她上去把凳子踢翻了。   也就那个女工最听话,估计就像她那天一样,迷迷糊糊的,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刘小玉冷哼一声:“你们就算知道我去开中药了又怎样?我开的是预防流感的药,又没开迷药,再说迷药也没人给开吧。”   兰静秋叹口气:“周宝贵应该不止一次向人借种,有一次你吃了预防流感的中药,又吃了周宝贵给你的迷药,两者相冲,所以你虽然迷糊但有部分意识对吗?”   “闭嘴,不许提那件事!你知道什么!给我闭嘴!”   “周宝贵也爱叫人闭嘴,还爱往桌上撞头。”兰静秋说着叹口气,“都判死刑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呢?你知道那幅中药可以解迷药,你潜入他们家,等他们都睡下就把人都迷晕,再把你想杀的人灌药弄醒,他们应该是迷糊的,被你指挥着上吊自杀,没准还以为是在做梦,然后你再躲起来伺机离开。刘小玉,你真以为这样人就不算你杀的了?”   刘小玉瞪着她:“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总之我没杀过人。”   兰静秋笑道:“其实还有个疑点,一般人就算想搞出一件大案来,也不会像你一样潜入人家家里藏起来,危险还耗时,一不小心就会暴露,被当成贼,可你为什么会这么做呢?”   刘小玉哼了一声:“我高兴,我乐意还不行吗?” 第87章 心魔   刘小玉一幅你奈我何的态度, 兰静秋却笑着道:“也许是你偷窥有瘾吧!”   东子愣了下,见刘小玉惊讶地看着兰静秋,就知道她可能又猜对了。   但刘小玉怎么可能认, 她说:“我就是想给你添点堵, 什么偷窥有瘾,我又不是变态!”   “真不是吗?也许你体力好, 也许你心理素质也不错, 但一般人还真不会像你这样做案,连环杀手一般目标固定,而且这目标一定有特殊意义,就像你杀的人都是骂过你,叫你去死的人。你杀他们为的是复仇是发泄,为什么要搞这么复杂呢?这不是发泄式行凶啊!你说是在给我添堵, 可你刚才该说的不该说的已经说了不少了, 可不像是在为难我啊。除非你习惯了跟踪偷窥!”   刘小玉眼睛眯了起来, “我不想叫你审我了。”   兰静秋冷笑:“你当这是饭馆里点菜呢?刘小玉,你跟周宝贵还真挺像的!你撞到李二民被他骂了几句, 就开始跟踪李二民, 说得特别轻松, 好像已经习惯了跟踪,你以前还跟踪过谁呢?”   刘小玉冷哼一声:“他骂我去死,当然要去看看他家在哪儿, 我向来记仇,什么叫习惯了跟踪。”   兰静秋不被她带着走, 还是道:“你丈夫带回来的肉, 还有他经常半夜不在, 还有他带回来的流浪汉也会消失, 你一定很好奇,于是跟着去看了看,正常人看到了真相会去报警,或者跟周宝贵吵起来,可你显然不是正常人,躲在一旁观看让你兴奋起来,你喜欢那种感觉,所以你假装不知情,甚至期盼下一次!”   洛生海在外边听得皱眉,如果真是这样那刘小玉可真够能装的啊。东子看着刘小玉的眼神也带了冷意,这可不是包庇那么简单,眼前的女人跟周宝贵一样混蛋!   刘小玉皱着眉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才说:“就算我去看过,那又怎样!我又没动手!”   兰静秋:“你都看到了什么?分尸跟煮肉都看到了吗?你躲在哪里?真以为周宝贵没发现你吗?”   “他当然没发现!”刘小玉说得很肯定。   兰静秋冷笑:“也许他发现了,甚至期待你自己站出来跟他一起杀人分尸,这样才算是默契的灵魂伴侣啊!你呢?有没有哪一刻,你也想着加入他?”   兰静秋记得英国有一对连环杀手夫妇,外人都以为他们是很平常很善良的正常夫妻,其实两人经常一起做案,臭味相投。最后被抓时已经杀了十二人,男的试图把罪行全揽到自己身上,女的却说自己是被男人控制威吓的,男人得知后觉得遭到了背叛,在狱中自杀,女人也没能逃脱刑罚。   兰静秋想到那个案子,开始考虑要不要试试离间计,不过周宝贵跟刘小玉犯下的是不同的案子,前者已经结案了,没法再做文章,而且这两人的感情看起来更深些。   刘小玉以为这次自己站在了高处,死都不怕了,还怕什么呢?她被抓来后一点也不紧张,存心要耍警察,尤其是耍兰静秋,可现在她有点怕了,兰静秋不可能猜的出来,除了她自己没人会知道,可兰静秋说出来了,这姑娘似乎看到了她心里的恶魔。   洛生海看差不多了,进来把东子换了出去,问她:“刘小玉,你分别于九月二十七号,十月三号,十月十六号潜入三名受害人家中,迷晕并诱导受害人自杀。你承认吗?”   “承认啊!这有什么不好承认的,我刚才不是已经承认了吗?”刘小玉说。   兰静秋笑道:“刘小玉,你是不是以为你只是潜入家中,对受害人用药这两项罪名?你觉得你没有亲自动手杀人对吗?”   “我本来就没杀!”   洛生海认真道:“看来普法工作任重道远啊,诱导自杀看情节轻重,也会按故意杀人来判。”   兰静秋对刘小玉说:“他们对你说一句‘你去死啊!’并不算诱导自杀,而你用药使人致幻,再叫他们站上去把脖子伸进绳圈里属于故意杀人,现在正在严打,虽然大部分没有加重刑罚,但你这种恶劣程度,估计能马上如愿以偿,死在周宝贵前边。”   刘小玉早就想死了,她是自己上吊失败后,才想着把那三个叫她去死的人先弄死,她也确实是跟踪周宝贵跟踪出经验来了。   她起了杀心后想着该怎么把人挂到房梁上,用了迷药把人迷晕后,她这身板也没办法把人挂上去,她拿着做成粉末的迷香,琢磨了很久,才想起那次喝了中药,没被迷晕,一开始迷迷糊糊的,后来慢慢清醒过来,这才发现了周宝贵的秘密!   可刘小玉想不起那方子来了,只知道是治伤风感冒的,她就去找中医给她开药:“我经常感冒,有的药喝着太苦就吐了,你多给我配几种行不行?”   她尝试好几次才找到那种药,找到后又自己做实验,点香喝药然后看看有没有醉酒迷幻的效果,刘小玉以为这些事只有她一个人知道,可还是被兰静秋看破了。   她现在不在乎会不会死刑,会不会坐牢,要不是绳子断了,她早就死了。   刘小玉眼神阴侧侧地看着兰静秋:“你心里也有恶魔对不对!”   洛生海想到兰静秋把狗摔死的彪悍跟无情,心中一凛!   兰静秋却愣了下,坦然笑道:“谁没有呢,我每次看到杀人凶手就想上去踹两脚,这大概就是我心里的魔吧。可我是警察啊,有群众要踹坏人,我还得拦着,唉,真是要了命了。”   刘小玉摇头:“不是的,你跟我一样想杀人,不然你不可能猜得到我……!”   兰静秋皱眉,她放捕兽夹的时候大概是真想杀人吧,不过她跟刘小玉这种变态可不同。   她假装不耐烦地打断刘小玉:“你是说我怎么猜到了你的做案手法?对已知案情进行推理得到未知案情是警察的基本技能,你还能飞进去再飞出来吗?肯定是早就藏好了,你一个人的话怎么把人挂上房梁?肯定是诱骗,正常人在清醒状态下不可能被诱骗自杀,所以你让他们致幻。就在旁边房间里受害者的亲人不可能听不到,所以你一定也对他们用了迷药,可你怎么让一家子都吃下迷药呢,那就只能是迷香了。刘姨解剖结果显示迷药成分是从肺部提取出的,也证明你用了迷香。我们还在刘姨胃部发现了中药残留,所以你对她不只用了迷香,还灌了中药,灌中药的目的总不能是为了救人吧!”   刘小玉皱眉:“就算这些都是你推理出来的,可你为什么会想到我曾经用过中药又用迷药,有了致幻的感觉!难不成你也被人用过迷药吗?”   洛生海发现兰静秋的右手突然攥紧了笔录纸,他的心也像是被这只手攥紧了,怎么回事,兰静秋也被人用过迷药?   这怎么可能!   “我这叫推测,你那叫瞎猜,我是人民警察,谁会对我用迷药?”兰静秋说着把笔录纸朝刘小玉脸上扔了过去,似乎她刚才攥拳头只是生气刘小玉胡乱猜测,想往她脸上扔东西。   “刘小玉,死到临头了,还在这里胡搅蛮缠,你知道叫你儿子远走高飞,那你为什么不早点带他一起走呢?谁拦着你们了?是你舍不下周宝贵,不肯走吧。骂你的人你可以冲过去跟他们对骂,甚至打上一架,再跟别人诉诉苦,说自己多可怜多无辜,可你一声不吭地选择跟踪报复,为什么?因为你知道他们骂得对,你跟周宝贵一样是个恶人!不,你还不如他呢,他起码自己动手了,你呢?像个见不得光的贼一样躲在人家家里,听着人家吃喝拉撒,还费尽心思把人折腾成自杀,你说是为了给我找点事!真的吗?我看你是怕跟周宝贵一样被判死刑吧!你自杀的时候绳子断了,不能换一根,不能找点别的法子?分明是想死又怕死,于是跑去折腾别人!刘小玉,你比周宝贵可差远了,人家坐在锅炉房下边喝着小酒吃着人肉别提多潇洒了,你躲在犄角旮旯不敢过去!心里羡慕的要死!”   洛生海听兰静秋越说越不像话,赶紧按住她的手:“行了,你去歇会儿,换东子进来。”   刘小玉却被兰静秋激得暴跳如雷:“你放屁,我不怕死,我就是想找死!才想着临死前最好给你找点麻烦,你们想判就判吧,让我跟老周一天死!”   兰静秋也懒得再跟刘小玉纠缠,起身要走,听见她这话,还回头说:“绝对不可能,你已经没有价值了,没人会跟你谈条件,你要判了很快就会枪决,老周却还有机会,万一在监狱里立点功,没准还能寿终正寝!两个极恶之徒还想着玩殉情,也不看你们配不配!”   “静秋!先出去吧!”洛生海无奈地训斥道。   兰静秋出去时,付建国进来在洛生海面前放了一页纸,洛生海看了眼,就跟刘小玉说:“你家有制好的迷香粉末还有大包的中药,配方不同但都是用来治感冒的,看来你也不确定哪种中药会跟迷香起作用,你是让我们也去一一做实验,还是利索招了。”   刘小玉被兰静秋激得不轻,脸色很差,但却还是说:“招了能让我见见老周吗?”   洛生海皱眉:“都说了这里不是饭馆,不能点菜,那算了,我们一一做实验也不麻烦。”   他说完又问了一些细节,能问出来的记录下来,问不出来的也无关紧要了,潜入家中用药逼人自杀,这就是故意杀人,三起故意杀人案,而且还是在凤安城严打的时候,死刑没跑了!   洛生海要走时,刘小玉居然又说:“让我再见见兰同志!我有话跟她说。”   “你刚才不是喊着换人吗?都说了不能点菜!”洛生海看着面前的女人,叹口气,“兰同志刚才话有点急,但说得很对,没有人会跟你谈条件,你想见周宝贵的话,要等收监后再申请,因为你们两个都是重刑犯,申请通过的机率不大,不过你可以写信。”   他一走,刘小玉哀嚎一声,声音如同受伤的母兽。   兰静秋在外边看的又想进去嘲讽两句了,她忍不住说:“刘小玉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伟大,要跟周宝贵同生共死?手拉手一起奔赴刑场!”   东子说:“你也太刻薄了,不过这刻薄对象是连环杀人犯,我还挺喜欢的!”   洛生海刚出来就听到这么一句,被两人气笑了:“能不能专业点!”   东子笑道:“咱们洛队最专业了,可你刚才怎么也一口一个不能点菜啊?”   洛生海愣住,他没能影响兰静秋,反而被她影响了吗? 第88章 锦旗   刘小玉确实不能点菜, 也没什么条件可谈,她觉得不是她杀的,那些人都是自杀, 她就没罪了, 于是把她做的事抖搂个干净。   从淡定的被带到刑警队,到笑容消失, 再到想见周宝贵, 却没人理,她崩溃了,喊着要见当官的,可谁也不会去见她,这案子剩下的就是后续工作了。   兰静秋也没在刑警队多待,第二天就回了派出所, 大家对她表示热烈欢迎。   尤其是曹所长:“居然还真不是自杀, 真没想到啊, 我看那个刘小玉瘦瘦弱弱的,怎么看也不像个杀人犯啊, 就因为人家骂她, 叫她去死, 她就杀人?骂人的时候急了都可能说句去死吧!她就当真了?”   兰静秋道:“她本来想自己寻死,估计是下不了手吧,就把目标对准了受害者, 她可能以为进来了还能见到她丈夫,没准还能一起死。”   “那怎么可能, 想得倒是挺美。”曹所长欣慰地看着她:“又立功了, 真不知道说你是衰星还是福星, 怎么你插手的案子都变连环杀人案了!”   兰静秋无奈道:“看您这话说的, 我不想当福星,更不想当衰星,本来就是连环杀人案,碰巧让我碰上了而已。曹所长,你说会不会还有很多没被人发现的案子,其实是凶杀案,被掩盖成了各种自杀和意外!设计巧妙的话,没人会看出破绽,而且一般人自杀了,他身边人都会追悔莫及,觉得自己不够关心死者,很少有人会往其他方面想。出意外的话,大部分家属就开始哭,觉得世事无常,关系没那么好的就开始盘算后事,更没人会往他杀上想。”   曹所长叹口气:“是啊,你说得在理,遇到自杀和意外死亡的都有相应的调查程序,会去排查一遍,但只是基本的排查,不会太仔细,人都有第一印象,就像这三个受害者的家属一样,看见家人吊在了房梁上,第一反应就是自杀了,家人的反应再传达给办案的人,他们第一印象也是自杀案,一般都是走个流程就算了,还有些村里或是偏远的地方,根本就不会通知警方。”   兰静秋说:“我觉得这事得重视起来,失踪案,自杀案应该及时汇总!”   “放心,上边早在琢磨这事了,要求信息互通,市局也要定时汇总对比整个凤安市的所有案子,以后活更多了,你要不要休息两天?你那赌约看看要怎么办?还真让人家来送锦旗吗?”   “为什么不送?当时说好的!”兰静秋特别较真,“我要查不出来的话真会给他二百块钱,还会去给刘姨烧纸,既然查出来了,他自然也得照做。”   曹所长笑了笑,没给她泼凉水,到底还是个孩子呢,再有能力也不能看透人心,就李赖子那样的,等着他送锦旗,太阳从西边出来他也不可能送。   曹所长甚至都想找人打个赌了,赌李癞子会不会来送锦旗。   兰静秋从所长办公室出来,就被大家包围了。   老陶说:“刘姨真是被人杀的?”   兰静秋点点头。   小廖:“是周宝贵媳妇刘小玉?怪不得小周这几天都没来。这两口子还真是绝配,都这么恶毒!”   “小周没来是因为他妈受伤了,他在医院照顾,这事跟他没关系!”兰静秋道。   老陶叹了口气:“刘姨那张嘴啊,有事没事就唠叨,没人跟她说话也唠叨着说这个说那个,还真就死在她这张嘴上了!还有小周,你说这孩子也太可怜了吧,当爸的是杀人魔,当妈的也犯了事,他真就一点也不知道?”   兰静秋叹口气,也觉得小周挺可怜的,“他自从在咱们这儿上班就搬到后边宿舍了,刘小玉不可能让他知道。”   小刘看着她:“你怎么这么维护小周?一家人朝夕相处,一口锅里吃饭,两个连环杀人犯能教出什么好东西来?”   兰静秋皱眉,“也不能这么说,万事都有例外。”   她说得其实很没自信,调查显示,大部分连环杀手小时候都不幸福,大部分不幸来自于原生家庭。真正的反社会人格其实很少,生活在幸福,氛围好的家庭里,长大后成为杀人犯的机率很小很小。   小刘也不纠结小周如何,反而夸她:“其实我还以为你会拖到最后再显神威。”   兰静秋皱眉:“什么意思?”   “你们不是七天之约吗?我以为你会拖到最后一天,再找出凶手,然后像……像救世主一样闪亮登场,告诉大家真相。”   兰静秋总觉得他想说的不是救世主,再说救世主这词也挺奇怪的,命案查清,她的小雷达又开启了,看小刘又各种奇怪,她叹口气,还是算了吧,这样太累了,以不动应万动,以不变应万变,才是她该有的处事法则。   “拖到最后一天,李癞子一定会跑来咱们派出所堵门哭诉,咱们事多着呢,哪有空在这儿耗时间。”   兰静秋说着又叫老陶:“咱们两个去刘姨家通报案情吧。”   老陶乐呵呵地:“走着,这事我乐意干,李癞子家抠搜极了,能让他给送个锦旗可不容易。”   两人骑车去了李癞子家,他几乎是永远在家的,以前有刘姨在有时候还会放到推车里出去转转,刘姨不在了,他的日子也一落千丈,刘姨刚死时他还有点轻松,觉得没人再骂他拧他了。   可现在李癞子开始想妻子了,听兰静秋说刘姨是被人杀的,他大哭起来,一是知道二百块钱没戏了,二是真想他媳妇了,有她跟没她区别是真的太大了。   “哪个杀千刀的啊,我媳妇是嘴贱了点,什么事都爱念叨,可她心不坏啊,我这么个瘫子她也没嫌弃我,伺候我吃伺候我喝,没了她,我可怎么活啊!”   老陶叹口气,看着李癞子眼角的眼屎,不知道他几天没洗脸了,又开始共情起来,“是啊,少年夫妻老来伴,孩子再多再孝顺也顶不了老伴啊。”   这话可算戳在李癞子心上了,他哭得更厉害了,“是啊,三个孩子,都大了,结果一个也不顶用,昨天我渴了想喝水喊了半天了也没人理。老二还闹着要分家,老大对象也闹腾着想住新房,说这院子里有我这老腌臜,不算新房,这不是想逼死我吗?”   老陶最爱跟人共情,兰静秋却不吃这一套,她说:“你家有纠纷?需要我们来帮忙处理吗?还是找街道办?”   李癞子赶紧摇头:“那倒是用不着。”   “那就好,那天的约定你还记得吧,七天不到,已经抓到了凶手,请向我道歉,并给派出所送锦旗!”   李癞子咧着嘴,哭得更厉害了,一边抽抽一边拉着老陶的手说:“老陶同志,我就不会跟小姑娘打交道,我自己闺女一个月也跟我说不了几句话,当时我见我媳妇死了,可不就急了嘛,一日夫妻百日恩,更何况我瘫了我媳妇也没有嫌弃我,这恩情就更重了,她死了我就慌了,我都不知道说了点什么。”   兰静秋皱眉,就想提醒他当初的约定,却听老陶劝道:“要不算了吧,兰同志也不是想要锦旗,她就是很气愤你们去碰瓷,你说要都像你们这样,我们以后还怎么管事。”   李癞子就见不得别人退,别人一退他就要进,就像条件反射一样,见老陶开口说不要锦旗了,他立马说:“那你们倒是管啊,怎么让那个坏女人跑到我家里来,还藏到了床底下,这太可怕了吧,不行我要把床卖了盖个炕。”   老陶愣住,盖炕?   李癞子好像重新找到了赖皮的方向,还在哪儿说呢:“派出所也不能保护我们,居然让杀人凶手摸到我家来,万一人家把我们都迷晕后,一人给上一刀,那不就都成了冤死鬼嘛!”   兰静秋想起她跟曹所长说这事时,他的表情,不由叹了口气,看来曹所长早就知道锦旗没戏,听听人家这名字,大名鼎鼎的李癞子,死了媳妇敢抬着尸体去堵派出所的门,他能跟你守约?   要是他赢了,那肯定是要守的,估计得堵着派出所的门要那二百块钱,可要是输了,那就赖呗,能把他怎么样?   兰静秋气得牙痒痒,看来她还是太天真了。   老陶还想劝李癞子,兰静秋一拉他:“走吧,案情已经通报了,派出所本来就人手紧张,还能一家派一个巡逻的吗?别再这儿浪费时间了。”   老陶跟着她出来,又开始劝她:“静秋,其实这事听起来威风,但要真讲究起来是违规的,再说不是赌那也是赌了,也是你跟人家要的锦旗,不合适。”   兰静秋无奈道:“那你们怎么不早点说!”   “当时不是看你气坏了嘛,他道不道歉也是他输了,不可能再来闹,这就行了。”   兰静秋叹口气,果然她不是这本书的主角啊,要是兰招娣的话,估计肯定得敲锣打鼓来送锦旗,威风八面,她只是个小配角,折腾半天也只是查清楚了案子,不至于被人勒索。   虽说她没盼着出风头,但多少还是有点失望,一句道歉都没有,还听人家诉半天苦,恨不能说刘姨的死就是警察的错,警察没有提供二十四小时保护。   等回了派出所大家都很识趣的没问,只小刘凑过来:“锦旗不送也就算了,跟你道歉了吗?不只道歉,也得感谢你吧,毕竟你抓到了真凶。”   兰静秋摇摇头,“算了,我是警察,查案是我的本分,什么道歉啊感谢啊,老老实实地干活才是真的。”   小廖安慰道:“别管李癞子道不道歉,咱们派出所的人都知道真相,自杀案都能让你查出真凶,大家都要向你学习呢,以后宁可被骂也得多问多查,免得再有冤死之人。”   兰静秋虽然有点失望,但她那么做也只是想澄清这件事,免得派出所声誉受损并不是为了自己出风头,所以她很快就接受了现实。   东子从刑警队打来电话:“案子还没处理完呢,你怎么就给跑了?可真够快的,小周还找你来着,他想请你跟曹所长说一声,再多请几天假。”   兰静秋愣住,小周还要回派出所吗?他刚来时大家就很排斥他,现在终于好点了,他妈又成了杀人犯,大家还能接纳他吗?   兰静秋一开始怀疑过小周,但她真看不出他有任何问题,而且对他还挺有好感,现在想想这个家庭,也开始担心起来,如果小周在这个原生家庭里心理扭曲了,换个地方就会好吗?也许在派出所才工作是他最佳的选择,随时有人盯着他,大家也不会当他面去讨论他爸妈的事。   可世事难料,万一他利用职务之便做坏事呢?后来公务员当兵都要各种审核家人,有些重要岗位甚至会政审三代,小周这样的真的不适合待在派出所。   兰静秋替小周发了半天愁,第二天一大早,她先去了刑警队一趟,在各种文件上签字,处理完后续的事,才回派出所。还没到派出所就听到一阵喧哗声,过去一看,门口一堆人围着,兰静秋傻眼,这是又有人来闹事吗? 第89章 神探   兰静秋走到近前发现还是那个熟悉的门板, 李癞子正在上边趴着呢,她无语极了,不会是因为老陶的退让, 让他觉得他媳妇的死仍旧是派出所的错吧, 这也太无赖了!   结果就听见李癞子说:“要不是兰同志,我媳妇可就冤死了, 我必须等她来了, 把锦旗亲手交到她手里。”   兰静秋愣住,来送锦旗的?她抬头看看太阳,快十点了,太阳在东南方向偏南一点,很正常,太阳没打西边出来, 李癞子这是什么情况?吃错药了吗?   “静秋!快过来!”曹所长大老远就看见她了, 见她推着车子走近后突然抬头往天上看, 曹所长秒懂,他听见李癞子来送锦旗时, 也想往外边看看是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小廖快走几步接过兰静秋的自行车, 笑得十分灿烂:“来给你送锦旗的!”   “给我?应该是给派出所吧!”   见兰静秋走过来, 门板上趴着的李癞子努力抬起上半身,那殷勤劲,兰静秋觉得他要是下半身能动, 估计会长出尾巴冲着她摇一摇。   这太反常了,李癞子对他自己定位特别清楚, 他不需要尊重任何人, 他的残疾就是他的法宝, 百试百灵, 根本不需要讨好人。   现在他却像只癞皮狗一样努力抬起上半身冲着兰静秋笑,兰静秋皱眉:“到底怎么回事?”   肯定发生了什么,他才会有这样的变化。   可根本没人给她时间去问,打赌那天的那几个人也不知道被谁找来了,那对新婚的小夫妻冲着兰静秋竖起大拇指。   男的说:“没想到还没到七天,你就破了案!”   女的说:“是啊,太厉害了吧,当之无愧的神探!”   那个一开始就说相信兰静秋的老爷子说:“小姑娘,我自打退了休就差不多是住在街上了,不到天黑不回家,不是我吹牛,咱们东城区街面上这些事就没我不知道的,反正不管有理的没理的,碰上李癞子肯定都得脱层皮,我当时就想提醒你,他输了也不会给你送锦旗,没想到人家真送了,你可是这十几年,头一个能从李癞子手里得点东西的,牛!”   老爷子说着也竖起大拇指。   李癞子听老爷子埋汰自己,不干了,扯着嗓子说:“兰同志,您可别听他瞎说,我是个老实人,从来不会干赖皮的事,昨天你们走了,我思来想去都觉得愧疚,晚上又梦见我媳妇给我托梦了,说她要冤死的话就得下十八层地狱,幸亏你帮她查出了真相,我一想这肯定得专程来感谢你啊,就找人做了两面锦旗,还托人把见证人都找来了,对了,有一个是路过的生意人,没找见,你不是留了联系方式吗?要不然你打电话再联系联系。”   曹所长赶紧说:“四个见证人不少了,没必要都找齐。”   那个中年人也说:“对啊,我忙着呢,就是来看个热闹,你把那个找过来我又有事得走了。”   兰静秋还想问清楚,怎么被托的梦,她总觉得这事蹊跷,就李癞子昨天那态度,他会愧疚吗?愧疚到梦到他媳妇?还这么听话的送来锦旗!   就离谱!   可现在显然不是刨根问底的时候,唐队长已经拿着照相机出来了,要给拍照留念。   李癞子言辞恳切地要送锦旗,还是两个,一个给兰静秋的,抬头写着‘赠兰静秋同志’,中间是八个大字‘英勇神探,神速破案’落款是‘市民李安华’。   兰静秋看着‘英勇神探’那四个大字,嘴角抽抽,她倒是想当神探,但不知道为什么不太想接这种锦旗,总有种写了大字被老师表扬贴到墙上的感觉,小孩子肯定喜欢,可她不是小孩子。   李癞子还在表功呢:“我找人家做的加急,一大早就去敲人家的门,比平时贵了不止一倍,但我觉得值!还有这字我也想了半天,兰同志说七天破案,这才第四天就破了案,可不就是神速嘛!”   旁边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有知道的就说:“听说周宝贵的案子也是这小姑娘破的,今年才刚从警校毕业,真厉害啊,这么年轻。”   “我说怎么看着脸生,以前没见过啊。”   副所长干脆给大家介绍了一下兰静秋,又说:“兰同志已经破获了好几起案子,确实担得起神探二字,这锦旗也算是实至名归了。”   曹所长也嘉奖了几句,大家看兰静秋的眼神就更是佩服了。   “派出所所长都说她厉害,这么年轻,挺有本事啊。”   有知道李癞子的就说:“曹所长夸算什么,能让李癞子送锦旗,你说厉害不厉害!”   “西城区那个医生的案子是不是也是这位女神探破的?”   曹所长矜持地点点头,他不能说太多案子的事,但人家既然问了,该承认的自然要承认,这可是他们东城派出所的荣耀。   兰静秋瞬间被一群人围住问东问西,有问案情的,有问凶手是谁的,怎么破的案,跟听故事一样想让兰静秋讲讲,那兰静秋能讲吗?只能不停说:“无可奉告,大家散了吧。”   大家正围观破了大案子的神探呢,哪里肯散,甚至还有大妈要给兰静秋介绍对象。   “兰同志,你今年多大了?我家孙子是高中老师,你看行不行?”   兰静秋无语极了,她都没看呢,怎么知道行不行,不对,她根本不想相亲找对象,这大妈太热情了!   趴在门板上的李癞子更无语了,他还有一个锦旗没送呢,现在只能看见一堆腿,没人搭理他。   曹所长见兰静秋被围,本来乐呵呵的看着,转头见李癞子手里还握着个锦旗,他赶紧把人赶开,“先散一散,还有锦旗要送,我们还得拍照,大家先往后退一退。”   第二个锦旗就是按兰静秋的要求写的,规格都一样,抬头是东城区派出所,中间是‘立警为公,执法为民’八个大字。   这锦旗还是兰静秋接的,然后她发现李癞子递锦旗时的表情居然真的很神圣,难不成他真的做梦梦到刘姨,然后被吓到了?   兰静秋还是有点不敢相信,曹所长拿到锦旗,更高兴了,大部分人其实没有送锦旗的意识,刚吃饱饭没几年呢,谁家钱也不是大风刮过来的,再说都很淳朴,有农民拉一车嫩玉米往院里一扔,还有市民割几斤猪肉往桌上一放。   帮了他们忙,大部分都知道感谢,也都挺实在,反正是没几个送锦旗的。他们派出所从成立以来一共才六面锦旗,还是这么多年积攒下的,这一次就来两面,能不高兴吗。   那几个见证人还有围观的人特别好奇刘姨的案子,兰静秋没来前,李癞子说了一些,围观的人里也有认识周宝贵跟刘小玉两口子的,见兰静秋不说,他们自己就讨论起来。   “原来那两口子都是杀人犯啊!”   “真可怕,咱们东城区怎么出了这么两个恶魔!”   “还好有兰同志在!”   “是啊,要不是咱们兰神探把这两个人抓出来,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有个知内情的就说:“一开始大家都以为刘姨是自杀,谁会想到跟刘小玉有关系,周宝贵被抓的时候,刘小玉都不敢出门,后来她把房子都卖了,我当时还替她说话来着,我说现在不连坐了,她男人都已经被抓了,骂她有什么用,一看她就什么也不知道,当时我还跟别人为这事吵起来了。咳,现在想起来就后悔啊,就说嘛,做了二十几年的夫妻,她男人杀人她能不知道吗?原来都不是好东西。”   “他家孩子呢?高高的个子一看就不是周宝贵的种儿,我那天在这附近还见着他来着,是来派出所看他爸吗?”   “他爸早关监狱去了吧。”   曹所长本来看警民和谐的场面挺高兴的,见他们话题转到小周,就默默叫上人往回走,要让群众们知道小周在派出所上班,不知道会不会跑来抗议。   曹所长觉得最好小周自己能知难而退,赶紧去别的城市,尤其是南边正缺人呢,到处都在招工,去了陌生的地方,没人知道他的事,才能摆脱这一切。   不然父母都是杀人犯,他承受的压力本就大,再加上这些闲言碎语,万一再酿出东城区第三个连环杀人犯可怎么办?那他这所长估计也就当到头了。   兰静秋却没跟着回派出所,她说:“曹所长,我先送李癞……李同志回去吧!”   曹所长点头答应,看来这孩子懂事了啊,居然知道礼尚往来,人家来送了锦旗,残疾人嘛,把人家送回家也是应有之义。   李癞子受宠若惊,先是不用,不用,又连声说着谢谢,他两个儿子虽然觉得做锦旗太花钱了,但看人家漂亮女警察要送他们回去,也觉得挺有面子,都挺高兴。   围观群众又赞起了兰静秋,那位退休老爷子说:“兰同志小小年纪能居功不自傲,铁定前途似锦啊!”   “是啊,李癞子这种人她都不嫌弃,还要送他回家。”   李癞子躺在门板上翻了个白眼,心说我是哪种人?好不容易说到做到一回,居然没人夸,还各种贬低他,知不知道两面锦旗花了他多少钱!   甚至还有位大婶冲着兰静秋说:“兰同志还要送李癞子回家?可真是平易近人的好同志!”   李癞子的两个儿子抬着门板,兰静秋就是推着自行车在一边跟着,居然就被这么夸奖,她脸都有点红了,好想过去告诉那个大婶,平易近人这四个字用在她一个小民警身上是真不合适。   等把那些声音甩开,兰静秋问李癞子:“刘姨怎么给你托的梦?”   李癞子指指他的脖子:“我梦见她掐我了,说她死的好惨,还好你帮着她查到了真凶。”   “她在梦里叫你给我送锦旗了?”   李癞子摇摇头:“我被她掐醒了,当时没开灯,我就念叨了几句,说既然查清楚了,那你就好好走吧,我就又睡了,结果第二天我发现墙上画着个锦旗!可把我吓坏了,我问孩子们是不是他们画上去的,都说不是!我又想到昨天的梦,肯定是我媳妇嫌我不给你送锦旗给我托梦了,虽然我家穷但该花的还是得花,我一大早就去找人做锦旗了,兰同志,昨天是我不对,还没来得及跟你说对不起呢,我该当着大家的面跟你道歉才对。”   兰静秋摆摆手,道不道歉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不相信有鬼,那个锦旗一定是人画的,可到底是谁呢?   她问:“墙上画的什么样的锦旗,写着那八个大字吗?” 第90章 嫌疑   兰静秋虽然穿进了书里, 也信了玄学,但还是不太信鬼神,再说就算刘姨的鬼魂托梦画锦旗, 也不可能知道她要求的那八个字。   哪想到李癞子说:“没写字, 就是画出来的锦旗,上边有挂的横梁然后是花纹, 我一开始没看出来是什么, 还是我家二小子看出来了,说是锦旗,他在市政府见过。   兰静秋皱眉,看来这人很谨慎,留下字是怕她认出字迹吗?不过李癞子已经知道刘小玉曾经潜入他家,居然还相信墙上的锦旗是鬼画出来的?看来昨天晚上他被吓得不轻。   她看了眼李癞子的两个儿子:“你们也都看到锦旗了?”   瘸腿的二儿子点点头:“我见过嘛, 一看就是锦旗, 我哥非说那是不定什么时候留下来的印子, 印子能有那么清楚吗?”   李癞子瞪他们:“别胡说,你妈昨天来过, 不止掐我还在我耳朵边念叨呢, 等头七的时候你们两个一定诚心诚意地给她好好烧纸, 先别争那破院子了,要不万一惹着你妈!她再来折腾你们,怎么办?”   兰静秋明白了, 李癞子可能确实信了,但他也想借此打压下两个儿子, 估计刘姨去世后, 这两个儿子对他照顾的没那么周到了。   等把人送到家, 兰静秋想看看墙上的锦旗, 却已经不见了,李癞子更惊:“看吧,我就说那是鬼弄上去的,要不然怎么会凭空不见了?”   他家的墙是粉刷过的,但很多地方已经开始斑驳,外间的墙角风吹日晒已经开始掉墙皮,据李癞子说那个像锦旗的印子就在床头,可现在床头墙上干干净净,别说印子了,连刮痕都没有。   李癞子本来只信七分,现在信了十分,他心有余悸地说:“还好我去送了!媳妇啊,我听你话,你不在了我也听你话,你就赶紧过那边去吧,去晚了怕投不了胎啊。”   兰静秋没理他,仔细观察着那块墙面,猛一看确实跟周围相同,但凑近了就会发现这里被什么东西磨过,粉末没掉到床上,很可能是干净的湿布。   “这锦旗是有人画上去的,又有人擦了!”兰静秋说。   李癞子点点头:“对啊,就是我媳妇画的,看我送了锦旗她就擦了!”   兰静秋打发走李癞子的两个儿子,问他:“说说昨天晚上的事,她怎么掐你脖子了?又在你耳边说了什么?确定是你媳妇的声音吗?”   李癞子摇摇头:“我迷迷糊糊的,哪里能确定,反正以前我媳妇也这么掐我,她又是上吊死的,我以为她是想让我尝尝滋味嘛!她说得多谢你,要不她得下十八层地狱,我哪里信啊,她又没做坏事,可醒过来就看见墙上的锦旗印子,我能不信吗?”   “你能确定昨天听到的声音是女人的声音吗?”   李癞子奇怪地看着她:“我梦到我老婆了,当然是女声了,是梦里啊!她说死的好惨,还什么十八层地狱,我当然怕了,知道是你帮了她,就赶紧给你送了锦旗!”   兰静秋看着那面墙,有些疑惑,那个锦旗印子肯定是有人跑来画上去的,但李癞子估计也是真吓到了,这人半夜跑来画上去,又趁李癞子一家都去送锦旗时,跑来把印子擦去!一定是这样。   只是李癞子心虚,所以才会深信不疑。   旁边的脚印杂乱,想根据这些线索找人,希望不大,可能跑来画锦旗的,一定是知情者,那五个见证人不可能,李癞子家人也不可能,就只有派出所的人了!   刚才她在派出所门口只看到了几位领导跟小廖还有其他几位同事,老陶跟小刘都不在,他们是在办公室还是出门了?   兰静秋觉得在办公室的可能性不大,如果他们在派出所,一定会跑出来看热闹。   老陶的可能性不大,嫌疑最大的还是小刘!   兰静秋不知道自己是先入为主了,还是小刘确实可疑,反正每次奇怪的事她推到最后都觉得是小刘,也许她应该相信自己的直觉,小刘就是齐峰。   可问题是他为什么这么做呢?想用这种方法替她讨回公道吗?齐峰应该是恨不得杀了她才对,居然这么不紧不慢地跟她玩起了游戏?还用这种迂回的方式来帮她?   兰静秋叹口气,知道锦旗的事暂时查不出结果,还是写到了小本本上,临走时,她决定再诈诈李癞子,“你儿子跟你说墙上的是锦旗时,你什么感觉?不怕是我画了吓唬你的吗?”   李癞子叹口气,眼神有点幽怨地看着她:“兰同志,我跟你说实话吧,早上的时候我只信了一半,因为我做恶梦了嘛,就给吓醒了。但这个锦旗印子我以为是你偷着摸到我家来给我画的,就为了吓唬我,你不是说那个凶手也是偷偷摸到我家来吗?我想你肯定也能做到,我怕啊,得罪了你,万一你一不高兴给我下点药或是搞点别的事,让我也像自杀或意外,那可怎么办?”   兰静秋冷笑:“原来你是这么想我的?我是人民警察,不会跟你这种小人计较!”   李癞子马上摆手:“不是,兰同志,你听我说完,我一开始确实怀疑是你给我弄的,但我怕啊,我就想着还是服软去给你送锦旗吧,可到了那儿我看你反应像是真不知情,回来了再看墙面上的印子不见了,我就知道是我想多了,这就是我媳妇显灵了!你不知道我们家就我媳妇能把印子擦得这么干净,还不弄得到处都是白沫沫!我一看就是她弄的!”   兰静秋看了那面墙一眼,能把墙弄干净的法子多了去了,就算在他看来只有刘姨能做到,也可能是刘姨在派出所擦过墙,被人看到学了去啊!   总之这个可疑的人一定在派出所里,她不再问了,告辞走人,李癞子殷勤地叫小女儿李美英去送。   李美英送兰静秋出去,垂着头问:“我妈真不是自杀的?”   兰静秋摇摇头:“不是!”   “她昨天真的回来过?为什么没给我托梦?”李美英有点委屈。   兰静秋叹口气:“我是党员,不信鬼神,没法帮你。不过我不认为她回来过,疑心生暗鬼,所以只有你爸梦见了。”   “你不信?那墙上的印子是怎么回事?”   这一家只有这姑娘清醒点吗?兰静秋无奈道:“我会查的。”   李美英疑惑地看着她,查什么?有没有鬼吗?   兰静秋回了派出所,先看了眼老陶跟小刘在不在,果然他们有事出去了,小廖正找地方挂锦旗呢:“曹所长说要挂在最显眼的地方。”   兰静秋跟曹所长说了锦旗印子的事,曹所长笑道:“李癞子的话你也信,他先跟你说墙上画着锦旗,他儿子又说是像锦旗的印子,到家发现印子都不见了!全靠他那一张嘴说,我估计他做恶梦是真的,他一个瘫子,媳妇死了,他日子也不一定好过,正好借着神神鬼鬼的吓唬一下他儿子,让他们孝顺点,再来送个锦旗,跟派出所搞好关系。不然的话以后他要是跟儿子们为了赡养问题发生纠纷,他又跟派出所闹成这样……”   “他不会想这么多吧,咱们又不是私人机构,就算被群众耍了,也不能报私仇啊!”   曹所长笑道:“不是他想太多,是你想太少了,咱们自己知道不会因为之前的纠纷不管他,可他自己知道吗?这种自私之极的人最擅长的就是以己度人!你在案情上分析的总是头头是道,可对人性还是不够了解。再说你当时跟人家要锦旗的时候大家就都很惊讶,除了你,谁有动机去他家墙上画锦旗?”   兰静秋无奈极了,何着她还真了嫌疑人。   曹所长劝她:“别多想了,李癞子的行为方式一般人看不懂,看得懂不都跟他一样赖皮了吗?再说也许人家是真的感谢你呢?”   兰静秋想着跟李癞子的对话,觉得这个可能小之又小,那个锦旗印子就是有人画上去吓唬他的。   曹所长却说:“这案子就算结了,你又立了功,戒骄戒躁赶紧回归正轨吧!”   兰静秋从所长办公室出来,小刘跟老陶都回来了,他们去棚户区处理了一起纠纷,听说李癞子来送锦旗了,都特别兴奋。   小刘看着两面锦旗乐:“哟,咱们静秋单独一分啊,英勇神探?哈哈哈哈,确实够英勇的!当时我还对她没印象呢,就听说她钻地道抓了周宝贵,大半夜的逮着犯人从坟场走路回派出所,英勇都不足以形容啊!”   兰静秋看他这反应好像还挺正常的。   老陶更高兴了,兰静秋是他搭档嘛,他自然觉得与有荣焉,“那是,不只英勇,还机智呢,有时候审问的时候我都跟不上她,动不动就想着诈别人。”   兰静秋眨眨眼,好吧,就当是在夸她吧。   “这次肯定还有奖金,静秋,可不能只请早饭了!”小廖说。   一向不跟他们说笑的唐所长也凑过来:“可不是嘛,静秋同志是咱们东城派出所第一个收到个人锦旗的吧,肯定有奖金,这次一定得请我们吃顿好的。”   旁边一位老同志也惊讶起来:“你这么一说,还真是啊!以前都是送给派出所的。”   兰静秋应付着他们,说发奖金的话一定请客,等大家都去忙了,她才问老陶:“今天上午你跟小刘一直在一起吗?”   “嗯,一直在一起,你不是去刑警队了吗?我就跟小刘一起出的警,路上碰到个推着一车煤球的老爷子,我就帮他送回家去了,然后才赶过去跟小刘汇合。”   兰静秋看他一眼,“那就是你送煤球的时候分开过了。”   “啊?对,分开过,不过没一会儿功夫,那老爷子一把年纪了,为了儿孙还在……”   兰静秋叹口气,这种老好人真让人无奈啊!但怎么说呢,她宁愿身边全是这种老好人,估计世界就能大同了!   曹所长说该回归正轨了,可兰静秋心里有根刺,不知道该怎么□□。   三个嫌疑人现在只剩下小刘嫌疑最重,但他没有害她,季非死于非命是他写的吗?墙上的锦旗是他画的吗?那他的行为可够矛盾的,像是在逗她玩?   兰静秋想坐等对方出招,可人家招数让她哭笑不得,除了那个在暗处看着她的人,她实在想不出谁会跑去李癞子家画锦旗。   她叹口气,翻看小本本,发现还有个案子没解决,东东的奶奶!那个用热得快烧水洗衣服被电死的李大娘,刑警队汇总的信息里只把自杀案提炼出来了,李大娘的案子还是个案,到底是她自己不小心,还是有人动了手脚呢? 第91章 死刑   兰静秋把李大娘的案子再梳理一遍还是没有能入手的地方, 去试探小刘,或者把案子转给他?   这么想着她还真就这么做了,小刘拿到案子资料一脸懵逼:“你说这也是他杀?有证据吗?李大娘我有印象, 嘴很厉害, 上次把我气个够呛。”   人家大大方方地承认了跟李大娘的冲突,兰静秋也就笑道:“我就是觉得这案子有问题, 想让大家集思广益。”   小刘摆摆手:“我什么也没看出来, 这种插电的东西确实危险,哪里没接触好就容易漏电,再说燕子李不是说了嘛,没发现有别人在场,你说她是‘哎呀’不是‘啊’,这就叫证据吗?不信你试试, 你电一百个人就有一百种反应, 说不定还会有嗷嗷叫的呢, 只能说你见识少。“   兰静秋被他说得无言以对,总不能真找一百个人来做实验吧, 再说就算做实验也不可能用电死人的电流做。   她从小刘脸上看不出一丝丝心虚, 难不成李大娘的案子就这么搁置起来, 可自杀案给了她信心,兰静秋更觉得她应该相信自己的直觉。   可惜她拿着这案子给洛生海看时,洛生海也表示暂时看不出有什么可疑的, 他说:“我听说你不是在打拐吗?这项工作可以长期做为重点来抓,李大娘的案子再怎么挖也没别的信息了, 不如先放一放。”   兰静秋无奈极了, 只能先作罢。   她没跟洛生海说的是, 打拐工作也很不顺利, 本来摸到了瓜藤,顺着挖下去,一定能提溜出一串来,可那些人就像是听到信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看着墙上的锦旗,兰静秋叹口气,神探?她还差得远呢。   回家时,兰静秋在门口碰到小周,看他脚下的烟头,应该来的时间不短了。   小周见她看地上的烟头,忙不好意思地把手中的熄灭,又把地上的烟头都捡起来:“不好意思,我还以为你今天要加班,等的有点烦躁了。”   “是有事吗?等不到就去派出所找我好了。”   小周摇摇头:“我只是想来见见你。”   这话说得太暧昧了,兰静秋皱眉,刚要说什么,小周赶紧摆手:“不是那个意思,就是我有点事要问你。”   “嗯,你说!”   “你觉得我还应该留在派出所吗?”   兰静秋愣住,这种问题来问她?两人真不是太熟啊。   “你自己决定吧,抱歉,我帮不到你。”   “派出所的人是怎么说我的?”   兰静秋更无奈了,她不想撒谎,也不想说派出所的人不好,这么大的案子,又是雌雄双煞,两人的儿子还曾经是他们的同事,能不讨论吗?   除了可怜同情,更多的是担心,这样两个人养出来的儿子会是好人吗?在派出所里会不会更方便他作案?   他父亲杀了十几个才被发现,他妈妈杀了三个,还已经找到了下一个目标,且此目标只是瞪了她一眼!   在派出所里上班,熟悉刑侦手段的小周万一犯案,又会杀多少人呢?   小周上班的这段时间,大家对他印象都不错,可也只是不错到让大家忽视他的家庭,但现在没法再忽视了,没人会相信他心理一点问题都没有,没人希望他再回东城区派出所。   兰静秋没说这些,只问他:“你自己怎么打算的?”   “我不知道,走来走去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你这里,就想等着你回来,请你帮我出出主意。”   兰静秋用热得快烧水给他倒了一杯茶,叹口气:“你不觉得自己找错人了吗?你爸你妈都是被我抓的,你找我来商量你的去留?”   小周苦笑:“是啊,可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想来问问你,那天你跟着我跳进厂房里,我真以为你是贼,没想到你是解救我的警察,我爸被抓我很高兴,哪怕我跟我妈背着骂名,我还是很高兴,我是真没想到我妈也会走上这条路,现在我有点怕了!”   “怕什么?怕自己也走上这条路?放心,从概率学上来讲,可能性很小。”兰静秋说。   小周苦笑,捧着茶杯环顾着屋里,兰静秋的客厅没有装饰,很简单,除了桌子椅子就没别的家具了,但墙刷得很齐整很白,一进来就觉得空旷舒服。   “这些墙刷起来住上了新的主人,过去的一切也就过去了,真的很羡慕你,可以坦然住在这里。”   兰静秋皱眉,不解他的意思,不过她想起一件事:“隔壁的房子你帮我问了吗?”   小周哈哈笑了起来:“你可真没同情心啊,我都这样了,你还想着让我帮你问房子的事。”   “你现在最不缺的就是同情吧,难不成你喜欢人家同情你?”   小周摇摇头:“是啊,我确实不缺同情,最近他们提到我总会说,‘可惜了,不知道他会不会也有问题’。”   兰静秋无奈道:“再这样下去,你没问题也会被他们说出问题来,所以你妈妈给你出的主意很好,你该远走高飞,去特区去首都,哪怕当建筑工人呢,有手有脚总能混口饭吃。”   小周点点头:“我确实在考虑,要是你处在我这样的处境下,会怎么做?”   兰静秋挑眉:“我喜欢当警察,所以如果是我会想尽办法留下来,可你不是我,你没必要耗在这里。”   “静秋,你相信有天生邪恶的人吗?”   兰静秋愣了下,小周喊她时好像是跟她很熟悉的朋友,她压下心里的狐疑,叹了声:“应该有吧,反社会人格不就是天生邪恶的人吗?在我看来除了被逼极了报复伤人的,那些各种原因变成恶人去伤害无辜的,天性里本就有一丝邪恶,只是被点燃了。很多人受了伤只会伤害自己,精神病院里关着很多暴力自残的人,他们就算受到伤害也不会想杀无辜的人。”   小周显然不是想跟她讨论人性本善还是本恶,只苦笑起来:“那你说我爸跟我妈是什么情况呢?”   “我不是犯罪心理学专家,不敢妄言,但我觉得你现在还能理智的看待你爸妈的问题,甚至跟我讨论,起码你的心是善的,你清楚的知道他们是错的,甚至不为他们辩解,这就很难得了。有些人哪怕知道亲人杀人犯火,仍旧因为亲情而包庇他们,甚至有可能会说那些人要不叫她去死,她会杀他们吗?那些人都是自找的,可你没有,小周,我觉得你一定不会走他们的路。”   小周笑了起来,这次爽朗多了,“虽然我知道你只是在安慰我,可不知道为什么你一说,我就信了。”   兰静秋皱眉,小周好像一直试图跟她表达亲近,这很奇怪,因为两人的交情真到不了这份上,他是真情流露还是伪装的?他的皮下又是什么?熟人?还是又一个周宝贵刘小玉呢?   小周起身告辞时,兰静秋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决定的,甚至弄不清楚他真实的来意,难不成也跟刘小玉一样,对故居留恋,但又被她的捕兽夹吓到了,不敢自己进来,只能借着拜访,来他原来的家里留恋一番。   兰静秋买这房子觉得很值得,她是真的一点也不在乎凶宅,或是出过杀人犯,可现在她多少有点后悔了,这一家人对这房子还都挺留恋的。   小周很快决定下来了,因为第二天兰静秋就又在派出所见到了他。   他正扫地呢,见兰静秋来了殷勤地打招呼,就像平常一样,兰静秋也只得点点头,老陶冲她眨眨眼,两人到另一间办公室,他才说:“小周一大早就来了,唐队长昨天晚上值班,早上走的时候看见他来了,就跑去所长办公室等曹所长,说是要跟曹所长好好说说这事,让他想办法把小周弄走。”   兰静秋:“其他人呢?什么反应?”   “跟我差不多吧,不太喜欢他在这里,但又觉得他很可怜,不过你说连环杀手养出来的孩子心里真能没问题吗?”老陶这个圣人一样的老好人,都在怀疑,都信不过小周了。   兰静秋叹口气,实在不知道小周为什么执着于此!她昨天说她会留下,是因为她想当警察,难不成小周也想当警察?他这样的身份这样的环境,压力太大了,而且绝对没有转正晋升的机会,估计就算上边迫于之前的约定,也只会让他在派出所打上两年杂,然后就找个借口把人踢走,除非他立上几次功,取得领导的信任,可一个打杂的能立什么功?把地扫出花来?还是把水倒成甘露?   小周一边收拾里里外外的地方,一边留意着所长办公室那边,没一会儿,见唐队长气冲冲地出来,他才松了口气,显然唐队长没能如愿。   于是小周接着在派出所打杂,他甚至都不出去了,宿舍就在后边,前边就是工作的地方,他自己买了面粉蔬菜,在食堂开火,大家不搭理他,他也不往上凑。   小廖说:“又装可怜,上次就是装可怜,差点让大家接受了他,现在又来了。”   小刘冷眼看着倒是什么也没说过,只老陶没几天时间就觉得这孩子太可怜了,蒸一锅馒头就着咸菜能吃半个月,馒头被别的同事吃了他也不敢吭声。   老陶时不时地开始照顾他,给兰静秋带饭的时候会故意多带点,然后说:“小周,饭带多了,静秋也吃不了,给你吧。”   小周一开始还推辞,后来一到中午自己就凑了过来,有时候还会炒个菜买块猪头肉给加餐,老陶有点尴尬,他只是想照顾下这孩子,没想跟他搭帮结伙,可想想他永远这么一个人的话,可能更容易心理出问题,一起吃饭,开导开导他也好。   刘小玉的案子十一月下旬就判了,死刑立即执行!案子判得很低调也很迅速,需要立即执行的死刑还得经过最高人民法院的批准,可还是很快判决就下来了,显然凤安城后半年的恶性案件过于密集,上边也怕引起民众的恐慌。   这天中午吃饭时,小周突然跟兰静秋和老陶说:“你们能陪我去见见她吗?”   兰静秋愣住,去见刘小玉吗? 第92章 小和尚   死刑立即执行并不是判了就押赴刑场, 最高人民法院批复死刑命令后,七日内由审判法院来执行死刑。   兰静秋没想到会受到邀请,去看死刑犯, 老陶就更意外了, 但他说不出拒绝的话,兰静秋却摇摇头:“让老陶陪你吧, 我想你妈不一定想见我。”   小周意外地看她一眼, 其实他想邀请的是她,“如果她想见你呢?你会去见她吗?”   兰静秋摇摇头:“没必要,都已经判刑了,她想见我说什么?”   老陶本想劝小周几句,但看小周跟兰静秋之间气场好像不对,也没吭声, 等两人一起出去巡逻时, 他才问:“刚才怎么了?陪他去一趟也没什么吧。”   兰静秋只道:“是我不想去, 你去吧,我去了怕忍不住再嘲讽几句, 都要执行死刑了, 我跑去幸灾乐祸一样, 多难看啊,有损警察形象,所以你去吧。”   老陶也没多想, 兰静秋确实疾恶如仇,而且这两口子都是她抓的, 再去送行, 好像确实不太妥当, 万一刘小玉再骂起来, 确实难看。   其实还真有这样的规矩,死刑犯枪决时,抓捕的警察和判刑的法官可以去观刑。   所以执行死刑当天,曹所长叫兰静秋一起去,兰静秋再次拒绝,她是真觉得这事就过去了,这两口子赶紧去投胎就行了。   不过周宝贵还有两年时间,不知道等他得知刘小玉死了是什么心情,毕竟他还怕小周会伤害刘小玉,跟他们谈条件让他们盯着,结果呢,刘小玉自己折腾出个死刑,死在他前边了。   兰静秋跟曹所长说:“我确实不想去枪决现场,不过要是允许的话,我可以去通知周宝贵,刘小玉的死讯。”   曹所长伸手点点她:“行了,别整事了,忙你的去吧。”   兰静秋还真没再管,她抽空回了趟家,家里忙忙碌碌的,兰满仓开始卖衣服,兰家几姐妹谁有空谁就去帮忙,兰奶奶跟田巧凤在家看着青青,顺带做饭。   看起来生意还不错,这次回去家里没吵没闹,兰奶奶跟老大忙着做饭呢,老大改了名后,兰静秋一直担心会影响她的主角光环,不过看起来没什么影响,她已经辞职卖盒饭了,一天也不少赚,虽说兰奶奶不乐意,但看着大孙女拿回来的钱,她也没再管。   在老一辈人心里,哪怕一个月赚十块的工作也比一天赚一百的生意人稳妥,再说他们经历的事多了,生怕哪一天国家又不让个人做生意了,到时候工作也丢了,吃什么喝什么!   见兰静秋回来,兰奶奶又开始了:“哟,这是谁啊,走错门了吧。”   “奶,我回来你说我,我不回来你还说我,看不顺眼,下次我挑你不在的时候回来,咱们王不见王。”   老大劝她:“说什么呢,咱奶天天念叨你,咱爸说要去买个院子,咱奶都没说话,平时不是怕花钱吗?总说等着分房子多好,现在连咱奶也急着买大房子了,还不是因为你在外边住。”   兰静秋看看架子床,想想自己那大房子大院子,还真挺心虚的,她一个人住,一是怕自己的事牵连到家人,二是方便她进进出出的,没人管。   没想到家里人一直惦记着,甚至还想着买院子,她本想说她隔壁的院子也要卖,想了想还是算了,估计一家子没一个人肯住到那儿去,虽然位置不算偏,但全市闻名的凶宅,家里人估计还得逼着她把小周家那院子给卖了。   卖衣服确实挺赚钱的,等到年底,兰满仓在老城区那边买了个院子,前边有倒座房,后边五大间,院子够大,兰满仓说,住不下的话,两边还可以接着盖,到时候一人一间。   不过没时间盖了,田巧凤眼看就要生了,家属院这两间房地方太小,肯定要搬过去。   那边一共五间正房,三间倒座房,除了正房中间的堂屋,别的都可以布置成卧室,也就是七间卧室,兰奶奶还有兰满仓两口子占了正房东边的两间,除了老五,其他女儿正好一人一间,老五回娘家的话随便跟哪个姐妹挤一挤就行了。   兰满仓做生意赚了钱,心劲很足,还想着以后给每个女儿买这么一处院子,有钱了,等什么分房啊,爱分不分。   他跟田巧凤要求兰静秋搬回来住,兰静秋可不想一大家子住着,再说马上要有个吃奶娃了,住家里能不帮着抱孩子吗?她想偷个懒,就说:“家属院离我单位近,我看你们都搬过去,我一个人住这儿就行,不然厂里见没人住了,肯定要收回去。”   兰满仓道:“这儿以后我当仓库用,左邻右舍都是熟人,后边就是保卫科,也不怕偷。比在外边租地方强!你老实给我搬过去,要不为你,我跟你妈能这么急着买房吗?”   兰静秋叹口气,完蛋了,又得一天天的吵吵,不过也许比以前好点,现在都忙着赚钱呢,再说离厂子远了,路上也要时间,姐儿几个也没那么多时间吵架了。   老四的对象又黄了,兰静秋暂时不知道当时见到的那个到底是不是书里的家暴男,反正等吧,老四要结婚的时候把结婚对象审查一遍总能避免。   兰静秋发现她要担心的事不少,但现在能做的真不多。搬家那天,老陶小寥小刘他们都来帮忙,小周没来,老陶悄悄跟兰静秋说:“小周想来,怕被人认出来对你不好,让我给你捎了五块钱。”   五块钱真不少了,这时候上礼也就两块三块的,除了他们,连曹所长捎过来五块钱,很给兰静秋面子。   其实兰家就没打算请客吃饭,兰家交往的人家,很多跟他们一样,都是因工迁来的,并没有祖宅,大部分人都住筒子楼,等着单位分房子呢。   退休的兰满仓才卖了几个月的衣服就买了人家的老院子,位置不错,房子还维护得很好,多少人说酸话,这时候还不如低调点。   兰奶奶却说:“等巧凤生了儿子,咱们再请客,不急,静秋不一直说肚子里是儿子吗?”   兰静秋发现兰奶奶还挺信她的,不由笑了,没意外的话肯定是男孩啊。她这只蝴蝶应该没那么大的能力改变胎儿性别吧,不过想起改了名的女主兰招娣,她又有点担心了。   他们家不请客,兰静秋得请,除了曹所长跟小周,其他几个都到了,曹所长是知道有自己在,他们说话不自在,小周总是避免在派出所外边跟他们有交集,生怕给他们带来麻烦,特别谨慎小心。   兰静秋在国营饭店请客,几个人要了几个招牌菜,正吃着,兰静秋看见个光头少年跑来问:“我要的一品豆腐好了吗?”   后厨送过来个袋子,少年把袋子装进了自己的棉布袋里,显然是想保温。   这少年的光头,太显眼了,比灯炮还亮的感觉,兰静秋他们几个都在看他,那少年看到一桌警察,转头就跑了。   兰静秋皱眉,“我想起点事,回趟派出所,你们再点个一品豆腐吧,我马上回来。”   大家以为她去方便,小刘跟小廖还说饭馆有厕所,老陶却冲他们摆手,等兰静秋走了,才跟他们两个说:“姑娘家有不方便的时候,得回去换衣服,等你们结婚就懂了。”   兰静秋其实是看这光头少年很奇怪,想跟着过去看看他住哪儿,给谁点的菜,她可不知道老陶在脑补,还跟小刘跟小廖传授经验。   老陶说:“兰家老二老三老四都单着呢,虽然不如咱们静秋好看,但也差不了多少,你俩努努力,没准能解决婚姻大事。”   小刘笑道:“那既然六妹最漂亮,还是同事,近水楼台,我干嘛舍近求远?”   “你们不合适吧。”老陶说,“静秋那小眼神,一般人可招架不住!我看来看去也就刑警队的洛队长跟她配得上。”   小刘哼了一声:“洛生海?我可没看出来他俩哪里配。”   小廖也说:“老陶,这就是你不对了,怎么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呢?”   老陶打量着他们俩:“什么意思?你们俩个还想追静秋?省省吧。”   “我还真想试试。”小刘十分认真地说,小廖也开始凑热闹。   兰静秋不知道她一离席,就成了话题,她骑车跟着那个光头少年,发现他去了公厕,然后换了身僧袍出来,接着上了去凤安区的公交车。   她看着公交车远去,哑然失笑,原来是个小和尚,怪不得她看着他觉得违和感很重。去了风安区,肯定是凤安寺的和尚吧,看来凤安寺没被兼并,兰静秋想起摒尘,觉得有空了该过去转转。   等她回了饭店,一品豆腐正好上来,兰静秋坐下吃了一口就笑了起来,“有猪肉啊,怪不是刚才那个小和尚要偷偷摸摸的。”   那三个大惊,老陶瞪大眼:“你说刚才那个是小和尚?”   “对啊,我正好看见他换了僧袍,大概不好意思穿着僧袍买肉菜吃。”   小刘笑了起来:“酒肉穿肠过嘛,这有什么啊。”   小廖说:“你们还不知道吧,凤安寺的香火现在挺旺的,我妈前阵子都去过,还卖开过光的护身符跟玉石佛像,应该也不是什么好玉石,有几块的,有几十的。护身符更便宜,就是个小布袋里边装着个黄纸画的符。”   老陶笑他:“那不是小布袋,那叫香囊!”   兰静秋还真不知道,上次她去的时候只有两个和尚还有一个是假的,这才多久啊,已经香火旺盛了?看来摒尘终究没能摒弃凡尘啊!   搬了家不到两周,田巧凤在东城区医院生了个儿子,六斤七两重,可把兰奶奶给高兴坏了。   “二十七年了,终于盼来了!”   老大二十七了,也就是说生第一个的时候她就盼着是男孩,现在第八个了,终于盼到了,兰静秋甚至担心兰奶奶太高兴,心脏受不了,哪知道人家利索地煮红鸡蛋去了。   老二见老妈生了个儿子,脸拉得老长,老大倒还好,她自己有了孩子,又经受了婆婆威逼生男孩,对田巧凤也多了几分宽容,她要不是重生回来,没准也跟田巧凤一样,甚至还不如田巧凤,她上辈子又生个女儿,丈夫却出轨了,田巧凤起码一直夫妻和睦恩爱,要不能有个老八吗?   老三跟老四虽说也嘟囔了几句,但没老二反应那么大,老五早生了,也是个男孩,比老八还大两个月,她抱着孩子带着一堆东西过来凑热闹。   两个婴儿,这个刚哄好那个又哭,兰静秋给买了几袋奶粉,几身衣服,就躲了,她打算去凤安寺一趟,兰奶奶问她去干吗,她干脆说:“给弟弟求个护身符去。”   “哦,那快去吧!顺便让大师给起个名,听说凤安寺的大师可灵验呢。”   兰静秋皱眉,这大师是说摒尘吗? 第93章 大师   兰静秋来到凤安山脚下, 发现这风安寺还真火起来了,不是周末,也不是任何假期, 居然也有人去寺里。   她跟在一对夫妻身后, 听见他们说是来求子的,在担心这里是不是灵验。   男的说:“我听说来的人挺多的, 都说这里灵验, 反正试试嘛,万一有用呢。”   兰静秋觉得他们有可能也像那个中医一样,在造势宣传,不过这也不违法,再说很多人来这里烧香拜佛只是求个心理安慰,没准在心理学上来讲, 确实有治愈效果。   等她到了山顶, 先绕着风安寺转了一圈, 从外边看不出什么变化,不过听着里边诵经的声音确实是热闹起来了。   进门后有知客僧, 不是那天见的小和尚, 这个三十来岁, 看头顶的戒疤当和尚时间不断了,难不成是从别处来的?   兰静秋就问:“我上次来这里还只有摒尘师父一人,这位法师是从哪儿来的?”   “阿弥陀佛, 贫僧是来凤安寺挂单的,施主很长时间不来了吧, 这里香火不算鼎盛, 但也绝对不比名寺差。”   挂单是说行脚僧到寺院投宿, 就是外来的和尚在这儿边修行边干活的意思。看来这里的负责人仍旧是摒尘。   兰静秋不急着见他, 问这人:“大家一般都来求什么?”   知客僧笑了起来:“自然是缺什么求什么了,有求平安的,有求姻缘的,有求子的,还有求财的。”   “哪个殿人最多呢?”   “自然是主殿了!”知客僧一边说着一边引导兰静秋去主殿,兰静秋来过这里,知道这里只有四个殿,供着四大菩萨,她在门口打量一番,指指侧殿,“我可以先自己转转吗?”   知客僧还挺礼貌的,见她不去正殿,还以为她是不想买香烛也不想往功德香里投钱,就点点头:“施主请自便。”   说完人家就去招待其他香客了,兰静秋打量着那些香客,没什么异常,又在殿里转了两圈,也没发现什么异常,可她总觉得摒尘有问题。   等到另一边的地藏殿,她想起在这里毒瘾发作的蔡小凤,再次狐疑起来,摒尘对那两个毒贩是真不知情,还是有意包庇?   抬头看着眼睛半眯着的地藏菩萨,兰静秋不免心中自嘲,她还真是没事找事,自己一堆麻烦没处理完,只因为一点直觉就跑来这里找疑点。   她又是骑车又是爬山,有点累了,干脆坐在蒲团上想休息一会儿,坐下后她又觉得自己这个姿势在大殿里有碍观瞻,干脆盘腿正对佛像坐起来,然后她瞬间就感觉不一样了,本来没啥事,现在也想着求点什么!   求什么呢?兰静秋默念着家宅平安,世界和平,人间大同,然后被自己逗笑了。   她再次抬头看向佛像,叹了口气,一世归一世,这辈子她不想再纠结前世今生,不想再跟上辈子的人有任何瓜葛,如果菩萨真能有求必应的话,把跟着她穿来的人消去记忆那就最好了。   兰静秋正对着佛像胡思乱想呢,就听身后有人说:“施主可有所悟?”   是摒尘,兰静秋回头看他,短短数月,这位身上居然有了高僧的味道,脸上似乎都写着普度众生四个大字。   其实摒尘的外形是很占便宜的,大部分人都会对长得好的人有好感,再念上两句佛号,说两句慈悲为怀,可不就是高僧了嘛。   兰静秋看着他,都忍不住装高人了:“大师,何为悟?”   上次兰静秋称呼他大师,他说不可以,他还不是大师,现在摒尘坦然合十答道:“悟道有深浅,看施主的缘分跟需求了。”   兰静秋笑道:“我的需求是有案必破,你觉得我怎么才算是悟了?”   摒尘还是一幅悲天悯人的表情,认真看着兰静秋:“我说过施主有执念,悟于不悟,何时悟,要看你何时放下执念了。”   “哦,那你说我的执念是什么?”   摒尘摇摇头:“我还未悟道,不能看透人心。”   “悟道了就能看透人心吗?”   摒尘笑了笑:“施主说得对,我未悟道自然也不清楚悟道之后的事。”   兰静秋笑起来:“我觉得咱们俩刚才说的都是废话。还有这尊佛,拜来有什么用呢?我有点不明白,为什么大殿里的佛像都是眯着眼,有的甚至是睁一只闭一只,是不想看见人间疾苦吗?”   “施主,不懂请不要乱说,这是在参悟,打坐时眼睛本就似睁似闭!”   兰静秋打量着佛像:“这是地藏王菩萨吧,就是他说的‘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你觉得现实里真有这样的人吗?”   摒尘似乎带了点火气:“施主不信佛的话,转一圈参观一下就请走吧,拜托不要口出妄语。”   兰静秋笑了笑,掏出警官证来,“不好意思,例行检查,我要知道你们这里的常驻人口,平时的客流量。”   摒尘苦笑:“施主,你今天没穿警服,我还以为你是来拜佛的。”   “拜佛顺便检查,不行吗?”   “当然可以。”摒尘好脾气地说着,又把寺里的花名册拿出来,“现在除了我之外还有五个人,两个是挂单的游脚僧,那三个有两个是刚剃度的小沙弥,另一个是从外地请来的,已经在宗委会那儿登记过了。”   兰静秋查看一遍,发现各项证件齐全,那天她见的小和尚就在里边,照片更显小,才十七岁,法名叫松青。   她不由问:“这些人确定没问题吗?上次你可走了眼。”   “请施主放心,这些不只我审核过,宗教委员会也审查过了,没有冒名顶替,更不会有逃犯。”   兰静秋又问:“你这里怎么这么快就香火旺起来了?是编了什么故事吗?”   摒尘笑了起来,摇摇头:“怎么会呢,出家人不打诳语,我们不会编故事骗人,以前凤安寺就香火很旺,只是后来种种原因落败了,现在人多了,人气就旺了,只我一个时我只守着寺学习佛法,现在大家看到有僧人时不时地到山下化缘,知道寺里有人,自然会过来看看,慢慢的知道的人多了,来的人也就多了,也可能是最近治安不太好,恶人太多了,大家想寻求个心理安慰吧。”   “这还怪上我们了?”治安不够好,肯定是警察不够给力啊。   摒尘赶紧摆手:“没有,没有,人民警察为人民,可人民警察也不是万能的,再说咱们凤安城也没有多少景点,凤安山算是独一份,大家来爬山,正好顺脚来寺里转转嘛。”   兰静秋只是好奇,也不多做纠缠,临走时还是问了句:“你们寺里有爱吃一品豆腐的吗?”   摒尘愣了下,“都爱吃啊,往山上挑菜不易,种菜也不方便,黄豆最容易储存,我们自己做豆腐,发豆芽,算是常备的菜了,施主中午要不要留下来吃餐素斋?”   兰静秋道:“我是说‘一品豆腐’,是孔府菜,用瘦肉火腿炖出来的。”   “哦?是我们寺里的僧人吃的吗?”摒尘一脸疑惑,“其实佛经只说吃肉会影响慈悲心,影响修行,应避免,并没有明令禁止,是梁武帝规定僧人不可吃肉,才传了下来。”   “所以僧人吃肉不算犯戒喽?”   “算的话违法吗?”摒尘问得十分认真。   兰静秋摇摇头,笑道:“当然不违法,我只是想给你们推荐一下这道菜,真的很好吃,很美味,有空了可以做做看。”   摒尘似乎生气了:“兰同志,请留下你的警号和单位,我要去核实一下,你们是否有例行检查的任务,我记得你是东城区的,怎么例行检查跑到了风安区?”   “我是警察,发现可疑就要查,你这里短短时间这么多客流量,我当然要来看看是否有蹊跷,再说你这里可是有前科的,贩毒案,如果不是你的身份,一个包庇罪跑不了的,我来转转,检查一下很奇怪吗?”   兰静秋虽然这么说着,但还是把自己的警号给了他:“欢迎你去查!”   摒尘绷着脸:“不送!”   兰静秋从寺里出来,疑心也没有尽消,那个松青买肉菜自己吃的话,他没必要那么小心,已经换了平常的衣服,干脆在饭馆里吃了,谁还能怀疑他不成。   可他偏要用能保温的布兜把菜装起来,再换了衣服上公交,肯定是直接来了凤安寺,所以那道菜是他帮别人带的。   帮谁带的呢?在这儿挂单的应该没那么大胆,兰静秋觉得那道菜应该是进了摒尘的肚子里,他是早就习惯了好吃好喝,还是因为香火盛了,有了钱,才开始满足口腹之欲的?   她本打算找松青问问,但想想,人家真没犯法,哪怕偷着啃鸡腿,只要鸡腿不是偷来的,她也管不着啊。   兰静秋回去后,兰奶奶就问她要护身符,她早给忘了,兰奶奶难免又抱怨道:“咱们大宝以后就是你们姐妹几个的依靠,怎么这么不上心啊,你说你们都多大了,怎么还跟个奶娃娃吃醋?”   “我可没吃醋,是真有事忘了,改天吧,一定给你求个平安符来。”   “我这么一大把岁数了,要平安符干什么?给你弟弟求!”   为了平安符的事刚吵完,兰奶奶又为名字的事吵起来了,她要给老八起名兰大宝。   但兰满仓想到老二当初想叫宝玉,改了个静玉,本来一直当男孩养着的老二最近就不太高兴,再给老八取个名叫大宝,她更得闹腾了。   于是他说:“整天哭,叫静安吧。”   兰奶奶气坏了,“怎么能让儿子跟着女儿们排序?不行,就叫大宝!你们也别一口一个老八,男丁不跟女娃排,这是我大孙子!”   兰静秋跟老爸说:“等您再赚了钱,赶紧给我奶买个电视吧,让她听听广告,她就不叫老八大宝了!”   老四就拿腔拿调地学了一句:“大宝明天见,大宝天天见!”   大家哈哈笑了起来,只兰奶奶抱着她的大孙子,气哼哼的:“可不就是天天见嘛,一刻不见我的乖孙都想得慌!”   有了老八,兰满仓跟田巧凤还真没把男丁挂嘴上,兰奶奶这种活在上世纪的人,旧思想不可能改了,兰家几姐妹也不在意,除了最开始有些不适应,老二时不时的闹个脾气,家里一切和谐,老大小生意也做得不错,已经想盘店了,她跟兰静秋说:“改天咱们姐俩去趟凤安寺,给静安还有青青求个平安福,我也问问有没有招财福,给我自己求一个!”   兰静秋想到摒尘,立马点头答应,这次是真去拜佛,顺便再会会这位速成的大师。   哪知道两人到了才发现摒尘大师不在,上次接待兰静秋的知客僧说:“摒尘大师出去云游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兰静秋更确定了,这个摒尘有问题! 第94章 地藏殿   兰静秋见大姐去主殿了, 她就又转到了地藏殿,努力回忆着当时摒尘的一言一行。   在她看向菩萨时,他嘴唇似乎抿了抿, 是紧张吗?兰静秋围着地藏菩萨转了一圈, 什么也没发现。   地藏菩萨又称地藏王菩萨,除了那句有名的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外, 还说过, ‘地狱未空,誓不成佛,众生度尽,方证菩提’,也就是说地藏菩萨始终未成佛。   兰静秋没研究过佛法,对这位菩萨的了解也仅止于此, 她觉得摒尘的高僧范儿, 只是有了钱有了受众, 才端起来的,不管是哪一行, 没人会这么短时间飞跃成神。   所以他当时的表情应该不是参悟佛法, 而只是单纯不希望她靠近这尊佛像吧、兰静秋四下看了看, 大部分人都跟老大一样去了主殿烧香,地藏殿只有她一个。   于是兰静秋悄悄爬上了佛像底座,佛像目测至少两米半, 又宽又大,十分庄严, 她顺着佛像底座小心绕到背后, 发现佛像背后居然有个小门, 这个小门还用水泥封死了!   兰静秋瞬间兴奋起来, 她就说一定有秘密!   她伸手敲敲佛像,声音空洞,里边是空的?她瞬间想起了镇山石下边那个三角的空间,难道这里边也有罪恶藏身吗?   兰静秋正打算去看看别的佛像,就听见有人惊呼:“赶紧下来,你干什么呢?”   兰静秋道:“警察正在办案!”   那和尚是个生面孔,皱眉看着她:“办什么案也不能爬佛像啊,你先下来。”   兰静秋敲了敲那层水泥,肯定不是一两锤子能砸开的,而且人家寺里不可能任由她在这里砸佛像。   她只好先下去了,那和尚自我介绍道:“我是寺里的主持,你有什么事先跟我们说,这是干什么?难不成有人偷了东西藏到我们寺里来了?’   兰静秋打量着他:“你是新任主持?以前的主持摒尘去哪儿了,你知道吗?”   “云游去了,我们也不知道去哪儿了。师兄不喜欢寺里太热闹,可香火盛是佛祖保佑众生,我们也不能赶客啊。”   兰静秋皱眉,得赶紧找摒尘,不然犯了事就逃之夭夭,现在又不是网络时代,这一走可就不好找了。她干脆指指佛像:“这佛像有问题,里边是中空的,后边开着小门还用水泥封着,我要找人来开启。”   主持跟看傻子一样看着她:“所有佛像都是这样的,你不会以为都是实心的吧?这叫装藏,在做佛像的时候,先在背后留一个空洞。然后开光的时候,由高僧把经卷、珠宝、五谷甚至做成的金属肝肺放到这个洞里边封上,有的还放布匹跟符咒还有各种药材,把这些东西都装在里边,就等于人身体里面有五脏六腑一样,佛像也就有了五脏六腑!懂了吗?”   兰静秋被科普了也不尴尬,毕竟谁也不是全知全能的嘛,她无奈道:“原来是这样?多谢大师解释,那万一里边封上了别的东西呢?不能打开看看吗?”   主持气坏了:“打开?你开什么玩笑呢?佛像一旦开光装藏好就不能再动了,甚至不能晃动,搬移的时候都得平移,免得里边的东西移了位,你自己也都看见了,都用水泥封好的,怎么打开?”   兰静秋确定摒尘有问题,但不确定这问题就在佛像里,可现在她越听越觉着佛像好像是最容易做手脚的地方了,装藏好了不能动,还用水泥封着,放进去什么东西也不会被人发现啊。   “这佛像是什么时候建造的,由谁建造的,谁开的光,谁装藏的还能查到吗?”   主持见她不坚持要开佛像了,语气也没那么急躁:“应该有记录吧,我才接手没几天。”   “还请大师帮我查阅。”   主持见她态度好,又看了她的警员证,就帮她去查了,让她在殿里等着。大姐烧完香,还碰到个学校的老同事,两人一气买了十几个平安符,说是家里人一人一个,连老七的都给买了。   兰静秋心说这种批发的平安符能有用才怪,就是个心理作用吧。   她见大姐有了伴,就说:“你们先下山吧,我还有点事。”   “啊?”大姐哪里放心她一个人在山上。   “我是警察,大白天的能出什么事?我跟这里的主持有点事要核对一下。”   大姐只好跟同事先走了,兰静秋在殿里等了半天也没见着人,甚至怀疑是不是这位新任主持也犯过案,已经偷跑了,她正要去找,主持急匆匆地来了:“施主,抱歉啊,原来的资料都不在了,以前这里就两个人,后来相继走了,我很多事情刚接手,都不熟悉,原以为这些记录肯定在放经卷的地方,可找了半天也没有。”   可疑度继续增加,兰静秋心里痒痒,就想着拆开佛像看看,可她知道人家肯定不会同意。   “这么大的佛像,运上来不便,应该是找附近的村民在寺里塑造的吧,跟村民们打听打听就知道了。”   主持一脸疑惑:“施主,你觉得这佛像有什么问题?你这到底是想要查什么?”   “所有记录都不见了,你不觉得蹊跷吗?”   “也许是不小心烧毁了,也许当时的人没顾上记录,也许是藏在别处了我还没找见,这有什么奇怪的。”   兰静秋知道他不会配合自己,只好自己去了趟风安新村,这村子就在山脚下,村里的村民经常上来拾柴火捡蘑菇,如果要盖佛像,请这些村民来最方便还便宜。   还真让她找对了方向,村口抽旱烟的大爷说:“姑娘,你是问凤安寺的佛像?我知道,六年前从我们村里请了几个小工。”   “六年前?确定吗?”   “当然确定了,那年我小儿子娶媳妇,要不然我也就去了。”   兰静秋请他带自己去找当年上山帮忙的人,大爷也是厉害,居然把她带到了村委会,用大喇叭吆喝起来。   还别说,挺有用的,没一会儿就来了两个闲人,人家还以为又有招工的,上来就问价,兰静秋掏出证件给他们看了眼,就问:“当初是谁找你们帮忙的?寺里几个人?”   一个高个子红脸膛的壮汉说:“两个吧,反正我们见到的就两个,说是以前的佛像被打砸过,要塑新的,又赚钱又是积德的事,还离家近,我们当然乐意干。怎么了?佛像又坏了?那我们可不负责修!”   “那两个人个子如何,长相如何?怎么称呼,还记得吗?”   红脸膛想了想:“有一个记不清了,另一个好像一直在寺里吧,有次我上山还碰见了,好像叫什么兵陈还是什么,反正是法号,我们就喊人家师父,也不知道那两字怎么写。”   “摒尘?”兰静秋描述了一下他的样貌,红脸膛点点头:“没错,就是他,怎么了?警察同志,你问这干什么?”   旁边的人上下打量着兰静秋:“有这么年轻漂亮的警察吗?我看着怎么不像啊,不会是喜欢上寺里的师父了吧,哈哈哈,你可不能引人家师父破戒!”   兰静秋眉毛一挑,伸手握住说话人的手腕,“我是不是警察你试试不就知道了?非得让我把你当嫌疑人铐回去,才像警察吗?”   那人感觉自己的手就像被钳子夹住一样,挣脱不了,他吓得另一只手胡乱摆着:“警察同志,我开个玩笑,没别的意思,你赶紧放手啊。”   兰静秋也懒得跟他计较,松开他的手,又问:“你们建佛像的时候,后边的空心有多大?是你们封上的吗?”   红脸膛:“我早忘了当时的尺寸,反正是不小,起码能装下两三个人!”   “你可别吹牛了,最多能装下一个!”   “你要站得四仰八叉,一个也装不下,缩着能装下两三个吧。”   兰静秋又问:“是不是你们封上的?”   “不是!”红脸膛摇摇头,“我们把佛像弄好后,安放好位置就算完工了,人家说还要做法事,要开光,然后在里边装上佛经再封,我们当时就算干完活了,领了工钱就没再管过。”   “后来开光仪式是谁做的?”   红脸膛摇摇头,“这我上哪儿知道去,反正没听说有人来过,后来再去寺里就都封好了。”   兰静秋问清楚后,回了派出所,曹所长正要下班,见她来了还挺高兴的:“上边又给你发奖金了,领了没有?赶紧去领,也该买年货了。”   “曹所长,我有事跟你说。”   曹所长看着她认真的表情,有种不好的预感,他小心翼翼地道:“不会又有连环杀人案吧。”   见兰静秋摇头,他才松了口气,快过年了,他们派出所每个人都很忙,小偷们也想着过个好年,光抓扒这一项就很耗费警力,要是这时候再来个大案子,他们还真转不开。   再说要再来个连环杀人案,不用市局批他,他自己就得引咎辞职了。   “那就好,那就好……”曹所长拍着胸口,虚惊一场。   却听兰静秋说:“我只是说还不清楚案子性质,但绝对有案子。”   这话说的,曹所长都有点生气了:“你这孩子,不找事你心里就不舒服是吧。”   “曹所长,真不是我找事,是事找我,我跟着我大姐去凤安寺求平安符,发现佛像有问题,然后在山下做了查访,更觉得有问题,我建议打开佛像后门,查看里边的东西。”   曹所长一拍脑门:“静秋啊,咱们歇歇吧,要不你就去抓扒,去车站轮岗,那边最忙。你说你又跑去凤安区搞事,还要跑去寺里拆人家的佛像,这像话吗?现在信仰自由,人家乐意烧香拜佛谁也不能阻拦,拆什么佛像。”   兰静秋固执道:“佛像有问题!” 第95章 警员证   兰静秋把事情来龙去脉跟曹所长说了, 曹所长很无奈:“有什么问题?证据呢?人证物证都没有,就凭着你一张嘴说吗?”   兰静秋摊摊手:“可我哪次说错了?”   曹所长哑然,“咱们不能犯经验主义错误, 你以前都对就证明这次也对吗?以前起码还有个怀疑的理由, 这次呢?你说的可疑是什么?佛像中空?人家不是说了这叫装藏吗?也许人家寺里自己找了人封上了,没找原来的工人, 他们不知道, 很奇怪吗?”   “可摒尘为什么突然走了?我非常肯定他是发现我对那尊佛像感兴趣才离开的,以前他一个人的时候宁肯留下那个毒贩也要保住凤安寺,现在人多了钱也多了,他都能吃上一品豆腐了,居然给跑了?这不合常理啊。”   曹所长皱眉:“一品豆腐又是怎么回事?”   等兰静秋说了,他语重心长地看着她:“静秋啊, 不是别人叫你两声神探, 你就真成神探了, 小和尚偷着买个荤菜都能成为线索吗?你的推理似乎很合理,但没有一点支撑, 而且只是你自己的感受, 你觉得就凭这些我能下命令让人去寺里拆佛像吗?”   兰静秋叹口气, 曹所长不支持她,但仔细想想他好像也没错,她确实没有任何证据, 要放弃吗?   可她一直觉得摒尘不对劲,而且现在他逃了, 再拖下去可能跑得不见踪影, 自己非要查下去, 万一佛像里什么都没有, 那这个神探之名也保不住了,还得受人奚落。   兰静秋没有犹豫,做不做神探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想做一个好警察,不想放过任何一个罪犯。   她干脆去找洛生海,洛生海听完也为难起来:“他身上的疑点有三,一是疑似包庇毒贩,但他给出了合理的解释,二是他让小和尚去买一品豆腐,你问过小和尚了吗?是给他买的?”   兰静秋摇摇头:“小和尚也走了!这也算是个疑点吧,他是桃源县的,坐车过去得半天时间。”   “好,这是疑点二,给他买一品豆腐的小和尚走了!疑点三,你认为他是发现你对地藏菩萨像感兴趣后,才被吓跑的。最后这一点全部都是你的主观猜测。”   兰静秋点点头:“没错!”   “还有第二点,你应该找到小和尚,弄清楚他的豆腐是给谁买的,为什么要离开。”   “现在的主持说沙弥受不了离开是很正常的事,所以刚当和尚的时候都会有考验,要过关才会烫上戒疤,成为真正的和尚,寺里只有他的一个地址没有电话,我过去找又觉得浪费时间,还有我最担心的是摒尘从此消失无踪。”   洛生海其实也跟曹所长一样,觉得这案子根本就是巧合拼凑出来的,兰静秋太敏感了。   但见她来求助,他还是很高兴,赶紧说:“我一会儿打电话给他们那边的派出所让帮忙查一查这个小和尚,你想打开佛像,估计要找宗教委员会的人帮忙。”   兰静秋摇摇头:“我不认为他们会帮我,曹所长说得对,我的推理没有证据支撑,只能是瞎猜,我过来是想问问你,有没有可能借到军方的设备,雷达探地仪,或是红外线仪器,能透过佛像看到里边的形状密度就可以,如果有可疑,再跟他们商量开佛像。”   “这倒是个好主意!”洛生海笑道,“你还挺机灵的,我帮你问问,或者递个申请,让市局出面,只要他们有这种设备肯定能借出来。”   兰静秋松了口气,洛生海这个身份可太好用了,他虽然不靠他爸,但大家都知道他爸的身份,他去给市局申请,只要不是过份的要求肯定能通过,而且是快速通过。   果然第二天就申请到一台军用设备,不过人家要求全程跟着,这仪器很宝贝,以前探测过地雷,也算是个有军功的物件了。   曹所长听说兰静秋申请下来探测仪器,不由苦笑,这孩子还真是倔强,不过想到她一次次的立功,他又犹豫起来,不会这次又被她说中了,那个佛像里不会真藏着尸体吧!   “好,既然借到了,那就一起去吧。”   上山的路不好走,还得带着沉重的仪器,走得就更慢了,因为有刑警队跟军方的人,曹所长也跟着过来了,还有就是老陶跟小刘小廖,走到镇山石边上,小廖还小声说:“这山一直说是宝山,咱们这座城都是因凤安山建起来的,现在怎么回事,动不动就命案。”   老陶叹口气:“以前还有土匪在山上落草为寇,烧杀抢掠呢,现在好多了,再说也不一定是命案,也许虚惊一场呢。”   小廖就看兰静秋,万一什么也探测不出来,那兰神探可就太尴尬了。   兰静秋冲他笑笑:“东怕蛇西怕鼠,前怕狼后怕虎的,还怎么做事?这次我没什么自信,但我不想放过我眼里的疑点,如果错了,我认罚,我自己掏钱赔偿损失。”   军方过来的领队还不错,忙说:“能有什么损失,我们这些大头兵有的是力气,这仪器在我们军营里也是闲置着,正好试试精准度。”   兰静秋决定要是什么也探测不出来,就请大家吃顿大餐好了,至于丢不丢人,曹所长会不会处罚她,并不重要。   等到了凤安寺,主持看到他们一群人吓傻了,还以为历史重演,他们要砸寺!   等见到人群中的兰静秋,他急忙道:“警察同志,不是我不给你看,是真的不能动啊,你们这是要来硬的吗?我不敢拦,但你们真不怕佛祖怪罪?”   兰静秋见他脸都白了,忙安抚道:“放心,怎么会硬来,这是我们派出所曹所长,还有刑警队的洛队长,他们请了军方的领导带着仪器来探测一下里边都有什么东西。”   主持这才松了口气,他其实只是来挂单的,看这边人气旺起来就干脆留了下来,又碰巧这里的主持要离开,他顺利上位,人杰地灵,香火越来越旺,这可是个好地方,他还没得意几天呢,可不想这里就这么毁了。   曹所长也安慰他两句:“放心吧,我们不怕报应,但尊重宗教信仰,绝对不会无故砸你们的佛像。”   于是主持把人领到了地藏殿,嘴里还说着:“怎么可能出问题,你们是怀疑里边有脏物吗?我听附近的村民说这里曾经抓过毒贩,难不成你们以为他们把毒藏在了佛像里?虽然找不到记录,但据我观察这佛像封起来怎么也有三五年了吧。”   兰静秋道:“我问过村民,六年了!反正仪器也已经搬上来了,咱们看看再说吧。”   军方的人开始安置仪器,山上没电,他们还自带了蓄电池。   佛像是泥做的,先从前边检测一遍,负责人摇摇头:“太厚了,看材质里边应该是布匹,从后边试试吧。”   于是又是一番折腾,负责人一边检测着仪器,脸色也越来越沉重,“密度像是人骨,形状也有点像,看面积肯定是成年人!”   主持惊讶地看着兰静秋:“你怎么看出来的?难不成是佛祖显灵了?”   兰静秋也没解释,曹所长尴尬道:“赶紧打开看看吧。”又跟兰静秋说:“静秋啊,你说的对,你哪次都没说错过,倒是我差点耽误了事!”   老陶他们也敬佩不已:“静秋,你这也太厉害了,是有透视眼吗?来烧个香居然还看出尸骨了?”   “我没来烧香,只是转转,猜出来的。”   兰静秋做为警察确实不能来搞这些封建迷信,小刘笑道:“你还真有质疑一切的本事!”   洛生海说:“她的质疑都被验证了,这确实是一种本事。”   两人目光交汇,眼神都不太友好,但兰静秋可没注意到,她急着知道受害者的身份,如果里边有衣物或是其他可以证明身份的东西就好了,要只是一具尸骨,那又成了无头案。   按说军队的人帮着检测完了就可以,但他们也好奇啊,都没用兰静秋他们动手,这些当兵的三下五除二的就凿了起来,主持把这个侧殿门关上,拿着串佛珠在一边不知道在念什么经。   配着这边吭哧吭哧的声音,让兰静秋有点烦躁,“摒尘一定已经跑远了!”   洛生海安慰道:“能发现受害者遗骸你已经很厉害了,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总有一天能逮住他。”   可兰静秋不想等了,跟着她穿来的人还没找到,她要找的人贩子平哥也没了音信,要是这个再跑掉,会让她有挫败感,她不喜欢这种感觉。   等凿开后,军方的负责人好奇地抢先往里看了眼,然后他就惊讶地喊了起来:“不只一具尸骨,两具呢!”   他说着又掰下一块水泥:“我的天哪!三具?这么小的地方,怎么塞进去的?”   三具尸骨,兰静秋呆住,都是摒尘杀的吗?难不成又是连环杀人案?不对,应该是一起杀的,因为他不可能杀一个人凿开一次啊。   军方的人激动起来,他们驻守在没有冲突的小地方,属于和平兵,还真没见过死人,现在能帮着找尸体,还挺兴奋的,抬着仪器要去别的殿里检测其他佛像。   主持也不念经了,盘坐都快成瘫坐了,好不容易成了一座寺庙的主持,这座寺庙还很有前景,结果居然在佛像里找出了尸骨,他们平时拜的佛中藏的不是经卷,那拜佛还有用吗?   老陶有点迷信,跟主持一个想法:“怪不得咱们凤安城总出事,镇山石下边都是刻着字的头骨,菩萨肚子里三具尸体,这能好得了吗?唉!”   要平时曹所长一定批评他不准搞封建迷信,可现在谁顾得上,曹所长亲自拿着相机上去拍照了,兰静秋也爬上去,看着里边,都有衣物,后边好像还有个包,还好还好,有东西可以辨认。   等曹所长拍完照,才开始往外取尸骨,这三个人肯定是被硬塞进去的,动一个人其他的就嘎吱乱响,小廖在一边念叨着:“对不住,对不住!”   兰静秋一直想拿后边的包,可取一件还得拍照,都得慢慢来,前边的人穿的就是最普通的蓝布衣服,紧挨着他的穿的灰色的毛衣,已经有地方开始烂了,再往里一看,她皱眉道:“最里边的穿的是僧衣!”   她想起山上村民说建佛像的时候是两个和尚,后来成了一个,不禁皱眉,另一个是被摒尘给弄死塞到这里边了,那另外两个人又是谁呢?   等那个黑色的皮包终于拿出来,大家都屏住呼吸,看着兰静秋,这种包是前些年很流行的公文包,有出差的常会夹在胳膊底下,大家知道这里边没准有这两个人的线索。   兰静秋拉开拉链,先摸向了最隐秘的侧兜,然后看着掏出来的东西发起了呆,曹所长离她最近,探头看了眼,惊讶道:“警员证?” 第96章 灭门案   那包里除了警员证, 还有一个干粮包,一个空的文件夹,两个钱包, 里边装着粮票跟钱, 干粮包打开时里边的馒头碎成了粉末,兰静秋瞬间伤感起来:“摒尘应该是逃犯, 这两位肯定是跑来这里抓人的, 可惜丢了性命。”   警员证上写着他们是江北省里桐市刑侦支队的刑警。   兰静秋又叹口气:“还是刑警,他们一定带枪了,这枪应该还在摒尘手里。”   曹所长也唏嘘不已,“这事得问问上任凤安区派出所所长,还得问问刑警队,六年前有没有江北省的人来这里抓人。”   大家都看洛生海, 洛生海只好说:“六年前我也刚入职, 等我回去查一下。”   曹所长一边忙碌着, 一这说兰静秋:“看见了吧,这就是不听话, 爱私自行动的后果, 死了都没人知道。”   兰静秋忍不住撇撇嘴:“人家是来出差的, 可能没来得及跟咱们这儿的警方联系,怎么就私自行动了?曹所长,您真不用吓唬我, 我有什么事都去跟您请示了啊,就算您没批, 我也没跑来砸人家的佛像, 而是去找洛队请了军队的设备来, 可现在您也看到了, 我是对的。”   曹所长心里对她十分佩服,又怕她嘚瑟起来,以后有事不再汇报,就只说:“戒骄戒躁,不要自满!这两位同仁就是反面教材,到别处出差,一定要跟当地打招呼,你看看这事闹的!”   小刘奇怪道:“咱们当地警方不知道,他们那儿的人也没来找吗?”   老陶叹口气:“几年前打个电话都不方便,也许他们没来得及汇报,家里根本不知道他们在咱们凤安城消失了吧。”   军队的人把其他三尊佛像也找过了,没发现什么,洛生海送他们下去,顺便去查这两位外地警察有没有在凤安城留下信息。   佛像后的洞里塞着两个警察一个僧人,都是多次打击后脑至亡,把住持吓到了,没来得及去关上大门,兰静秋见不时还有人进来,就赶紧让他去把门关了,再挂个牌子,暂时不接待客人。   不只地藏王佛像,其他地方,尤其是摒尘住过的地方一定要详查,暂时寺里是不能接待香客了。   住持唉声叹气的,这事要是传出去,凤安寺的香火估计又得冷清起来,要是养不起这么多人的话,还得有人走,然后又得败落,他心里暗骂着摒尘,脚下却不敢耽搁,把兰静秋跟老陶领到了摒尘住的房间。   屋里十分干净,兰静秋移开脸盆架子,见下边也是一尘不染,就无奈地问住持:“这里住的是谁?”   住持不好意思地指指他自己。   “摒尘一走,你就住过来了?”   住持又点点头:“是啊,这间禅房最大光线最好,空着太浪费了,我就住进来了。”   兰静秋又问:“你住进来的时候把所有的东西都重新收拾一遍?是不是床下桌下,所有犄角旮旯都扫过了?摒尘的私人物品是不是也都扔了?”   住持无奈地解释道:“我要住了嘛,刚当上住持,我肯定要大扫除的……”   老陶没好气地说:“你都大扫除过了,那你领我们来干什么?”   “你们说要查看摒尘住过的屋子啊,就是这间。”住持也挺委屈的,新人新气象,好不容易当回住持,肯定要占用最好的房间,把小徒弟们都叫来打扫,当时还泼了净水,十分有仪式感。   “谁能想到摒尘居然是逃犯呢!”   兰静秋叹气,也就是说摒尘在这里的痕迹差不多都被新住持抹去了,她不知道这是巧合,还是摒尘临走时说了什么暗示的话,导致这位新主持兴奋的大扫除。   不过想想那两个警员证,她还是说:“没事,咱们知道那两位刑警的身份,只要问他们的单位就能知道他们在追查的人是谁。”   寺里没什么好查的了,从佛像肚子里找出来的东西,都封存好运下了山,风安区派出所的老乔就在山下等着呢。   “老曹啊,什么情况,听说浩浩荡荡的抬着东西上山了,咱们可都是党员,可不能搞封建迷信。”   曹所长把事一说,乔所长也惊了:“我说这几年这么不太平,佛像都被折腾成魔像了吧!”   兰静秋忍不住说:“乔所长这才是搞封建迷信吧,您都这么想,让群众听见不得吓坏了?”   乔所长没生气,反而对着她竖起大拇指:“又是静秋同志发现的?这次可真是立了大功了,整个凤安城的百姓都得感谢你。不然以后这里的香火越来越旺,不说那些鬼鬼神神的,被跪拜的佛像里有枉死之人的尸骨,这简直太嘲讽了!”   曹所长道:“谁说不是呢,大家都推崇的大师是逃犯,佛像里藏的不是真经是受害者!越晚发现,咱们凤安城越丢脸,你赶紧回去查查,六年前有没有这样两个人到你们派出所去过。”   大家分头行动,兰静秋跟着去刑警队尸检,因为只有他们那里有法医,死因其实很简单,都是后脑的重击,但在重击前,三人应该已经昏迷了,没有反抗的痕迹。   “骨胳里没有发现有毒物残留,应该是喝醉了酒。”年轻不小的法医说着叹口气,“确定是从佛像肚子里找到的?我媳妇前几天刚从寺里求了平安符。”   兰静秋想起大姐也求了不少平安符,也跟着叹了一声,安慰道:“没事,大部分人都去天王殿跟大雄宝殿,这里没人去,你们求的平安符应该是在主殿求的,跟这尊菩萨没关系。”   但法医大叔还是从门框上边把平安符取下来扔进了垃圾桶里,嘴里还说着:“还是唯物论比较靠谱。”   把兰静秋给乐的,合着法医大叔也害怕?在停尸房门上放平安符,祈求出入平安?   等到晚上,大家凑到刑警队开了个会,曹所长也来了,他一直在处理后续工作,顺便安排抓捕,可人早走了好几天了,上哪儿抓捕去。   洛生海见人齐了,就说:“已经跟两位刑警同志的单位联系过了,他们马上就派人过来。这两位六年前追捕一名灭门案的逃犯来的咱们省,但最后传回去的信息是莫平县,离咱们这里还远,所以他们并没有到咱们这里来追查两人的下落。”   曹所长说:“灭门案?死了几个?”   “七个,嫌犯叫郭东,犯案那年二十三岁,是刚返乡的知青,分配到了图书馆,他跟邻居姑娘李雪彤青梅竹马,结果他下乡几年,他父母相继去世,回来后发现李雪彤已经嫁人生子,他遭受打击,上了几个月的班就辞了职一直把自己关在家里。在大年初二李雪彤回娘家那天,把李雪彤跟她丈夫和孩子,还有李雪彤的父母跟哥嫂,侄儿全部杀害!”   兰静秋想起那个看起来温文尔雅的摒尘,心中骇然,在她听到灭门案时还以为是什么样的深仇大恨,或是日积月累的世仇家恨,哪想到只是爱而不得吗?   洛生海正往墙上贴照片:“这是他们之前传真过来的,有点模糊,但可以确定就是凤安寺的前主持摒尘。”   照片是传真机打出来的,像素有点低,但确实就是摒尘,照片里更年轻,看着也更意气风发,怎么看也不像是犯下灭门案的凶徒。   兰静秋叹口气,难不成他这是想着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吗?居然躲到了寺里!   洛生海一边说着一边往墙上接着贴传真来的案发现场照片,兰静秋看了眼就转过头,可她又知道必须得看,从现场照片能看出嫌疑人的性格和习惯,可兰静秋十分怀疑照片上这些惨不忍睹的受害者是摒尘杀的。   “确定郭冬跟受害人家没有别的矛盾吗?”   洛生海看她一眼,点点头:“起码从两家的邻居熟人亲戚嘴里没有打听到有其他矛盾,只说郭东跟李雪彤从小就要好,还私定了终身,结果被李雪彤家棒打鸳鸯了。郭东曾经跟亲戚说过,他父母的死也跟李雪彤家有关系。”   “有关系吗?”   洛生海摇摇头:“记录中还特意提到了他父亲是雪天出门被冰滑倒了,骨盆摔坏,不能动弹,他母亲照顾他父亲,过于劳累旧疾复发,他母亲先去世,他父亲在葬礼上咽得气,街道上照顾他,才让他提前回了城,安排了工作。”   “也就是说他回城后还上过班,上班的时候正常吗?”   洛生海把案卷递过去:“没写不正常。”   兰静秋愣住:“不是说传真过来的吗?你这儿怎么会有案卷?”   “我说是之前传真过来的,当时刑警队跟市局还没有分开,那边找不到人,给附近几个省的公安局都发了案卷,请求协助找人,但当时找的力度肯定不会太大。”   曹所长赶紧打圆场:“是啊,那时候忙着严打呢,外省递过来找人,肯定会帮忙,但不会把这事当成大案来办,再说这个摒尘狡猾得很,躲去了寺里当和尚,谁能想到呢?”   兰静秋并没有责怪刑警队的意思,只是习惯了提出质疑,她朝洛生海做了个请的手势,让他接着讲案情。   洛生海道:“由于当时现场过于惨烈,死亡人数过多,他们一直没有降低追查力度,案发半年后,当地警方听郭东亲戚说曾经在莫平县见过他,这两位就到莫平县去追查了。莫平县派出所有他们去过的记录,据说还请他们吃了饭,然后两位刑警并没有在莫平县找到郭东。当时街上还没有公用电话,打电话必须得去邮局或者找家机关单位借电话用,所以三五天没联系也不会急。莫平县以为他们走了,也没在意,结果单位一直等不到消息,这才知道出了事,然后跑到莫平县找人,最后在莫平县的水库附近发现了其中一人的外套,就开始在水库中打捞,最后什么也没发现,这两位刑警就像消失了一样,他们把莫平县翻了个遍也没找到,于是给附近几个省的公安局都发了通告,都没找到,这案子也就成了悬案。”   兰静秋叹口气,公安系统真正实现联网,估计怎么也得九零年代后期了,现在真挺麻烦的,有外省的嫌疑人和失踪者就算给递过来,也不可能一直贴在外边,找一段时间找不到就尘封起来成了疑案,要是后世有网络,照片随时更新共享,找起来就容易多了。   曹所长说:“摒尘已经离开四天半了,很大可能坐车去了外地,这次估计还得全省联查。”   兰静秋却说:“凤安城也得查一遍才能放心,灯下黑,没发现他之前谁能想到寺里的和尚会是灭门案的嫌疑犯?”   洛生海道:“没错,全省联查的事,市局会跟各地协商,我们刑警队跟各派出所要先把凤安城翻一遍。” 第97章 邻居   洛生海不只跟这两名牺牲刑警的单位联系了, 还找了那个小和尚籍贯地的派出所,人家说松青没回去过。   这小和尚还不大,半年前才离家, 经人介绍来当和尚, 他家里说是给工资的,还管饭, 自然放心。结果前几天跟新住持说吃不了苦, 就离开凤安寺,不见了踪影。   他只给郭东买过一次肉菜,总不能是被他灭口了吧!   曹所长觉得松青的离开也许是碰巧了,一个快二十的大小伙子真就心甘情愿当和尚吗?没准自己跑去外地打工了,想着赚了钱再回家,跟郭东没多大关系。   兰静秋也只能先划掉松青, 她觉得漫无目地找根本不是办法, 看着郭东的生平, 她想到一个地方:“他当初是在哪儿插队的?”   “已经派人去找了!”洛生海说,“他们那边的人去的, 而且也已经开始严查出入里桐市的人, 不过我觉得他不太可能回家, 也不可能会去插队的地方。”   兰静秋想了想,点头道:“没错,连环杀手, 或以杀人取乐的人才喜欢回命案现场,他这是仇杀, 躲在凤安寺里这么多年, 还杀了两个追捕他的警察, 就是想逃避抓捕, 他知道自己被发现后,里桐市警方一定会接着找他,他肯定不会回去。不过也许灯下黑,他觉得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非要跑回去,又或者躲在凤安山附近?他在那里待了六七年,应该很熟悉了,山上有没有藏身之所呢?”   小刘道:“现在可是冬天,马上就过年了,你觉得他会去钻山洞吗?”   “就是大家都以为他不会钻山洞,那里才最安全啊,这六年了,很长一段时间寺里只他一个人,他完全可以趁这段时间给自己打造一个安全屋。”   洛生海皱眉:“安全屋?”   “对啊,狡兔三窟,郭东狡猾又凶狠,肯定早给自己安排了后路。这个安全屋,可以是山洞,可以是废弃的民宅,只要保暖做得好,完全可以过冬。”   来旁听的李总队长叹口气:“搜吧,搜山搜村,全都查一遍,如果他还在凤安城一定得把他找出来,太恶劣了,居然敢杀警察!搜捕的人两两一组,每组配一把手抢,一定要注意安全,他手里可能有□□,甚至还不只一把。”   于是凤安城开启了地毯式的大搜查,兰静秋跟老陶一组,申请了一把配枪,自然是警龄高的老陶拿着,兰静秋手痒不已。   老陶安慰她:“放心,我枪法很好,年轻的时候还得过奖呢。”   “那你在追捕中开过几枪?”   老陶摇摇头,“平时抓抓小偷醉汉,哪里用得着枪啊!”   兰静秋无语极了,果然如她所料,老陶就没开过枪。   两天时间,凤安山搜遍了也找不到人,确实有能避风住人的山洞,但没有人住过的痕迹。凤安山下的几个村子也都搜遍了,没人见过郭东。   兰静秋失望极了,难不成他再次逃之夭夭了,仗着现在信息不够发达,再换个地方换个身份继续苟活,如果有人发现了他,或激怒了他,是不是还会杀人?   两天后,里桐市的人到了,一个是那两个人当时的领导,头发都花白了,已经升了副局,另一个也是个队长,那位赵副局拿着两人的警员证落了泪,“我就知道他们肯定是出事了,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只在水库边上找到件衣服,只能列为失踪,我这些年一直惦记着他们俩呢,找到就好,也好给他们家人一个交代。”   他还特意要求见兰静秋,拉着她的手说:“   小同志,谢谢你找到他们,太感谢了,不然我真是死都不能瞑目,明明知道是个极恶之徒,我就派了两个人来,都是我害死了他们!”   兰静秋看着他的眼泪心里也不好受,平时曹所长叮嘱她不要单独行动她还不在意,这次她也终于懂了,派出去的人要是出事了,领导也无法心安啊。   “世事难料,这种事谁也想不到啊。要怪就怪郭东太残忍了,怪不到别人身上。”   赵副局叹口气:“郭东这人不只残忍,还很擅长伪装,出事后,谁都没把他列为嫌疑人,因为两家的事都已经过去了,哪怕是他辞职把自己关在家里时也没有暴力倾向,别人去看他,他也显得很正常,就是说不想上班,想另谋出路,所以我们是三五天之后,才通过指纹比对找到他的,你说他的心理素质有多强吧,就一直住在凶案现场隔壁。”   兰静秋想起那些被砍到扭曲翻转的面孔,心有余悸:“他没有逃走?也就是你们第一次已经抓捕到他了吗?为什么案卷里没写?”   “没抓捕到,在我们查案的时候他很配合,有问必答,等我们去抓他时才不见的,邻居说看见他一大早走的,当时我怀疑有人泄了秘,还把刑侦队内部查了一遍,后来我才知道他没跑是在等着他爸的抚恤金,我们查到是他的那天,正好是他领抚恤金的那天,他不是因为我们查到他了才跑,他可能确信我们找不到他,所以一大早去领了钱,然后在路边买了两个烧饼,这才跑路。”   “砍成那样,他是怎么没留下痕迹的走出受害人家的?就在隔壁,通过痕迹鉴定应该能找到吧?”   赵副局无奈地摇头:“当时没检测到痕迹,他应该是在受害人家的院子里冲了澡,抱着衣服光着脚走回了自己家,外边的路硬化过,只有他走到大门口的脚印。那天不是大年初二吗?李雪彤的姑姑也回娘家,还开着小三轮,直接把三轮开院子里,然后一家子都下车,再发现尸体,又惊吓地往外跑,然后更多的邻居涌进来,现场就被破坏了,郭东回家换了衣服,居然跑出来接着看热闹,后来有人回忆起来,才说他的头发是湿的。”   兰静秋对郭东的心理素质更加佩服,灭门后不跑,走回家再出来看热闹?   赵副局懊恼道:“也是我们先入为主,只把他当成看热闹的盘问过,其他邻居也说过郭东跟李雪彤谈过,但都说郭东知道女方嫁人后又没闹过,自然不会把他列为嫌疑人。”   兰静秋还想问细节,曹所长冲她摇摇头,总追问那些没用的,这位副局没准还以为是在指责他们不给力,放过了灭门案的凶手,还搭上了两个刑警。   兰静秋却说:“我觉得弄清楚他杀人的动机才能更好的分析判断他的行为,他下乡的地方很远吗?远到不能写信?他在这之前不知道李雪彤嫁人生子了吗?为什么在父母死后才爆发?为什么要辞职,辞职后去做案应该是没想着活吧,可他又等着领了父亲的抚恤金才跑路,太不合常理了。”   副局赞许地看着她:“没错,我这几年一直在想这案子,看了所有的资料,把这两家的所有人际关系翻了个遍,发现我们当时忽略了一个人。”   “哦?谁?”   “李雪彤哥嫂的大儿子。”   “他们两个儿子?被杀的是小儿子?大儿子还活着?那就不是灭门案啊。”   赵副局摆摆手:“没活着,早死了,而且是在郭东父母死后出意外死的。”   “为什么案卷里没有提到他?”   “当时觉得不重要,重要的是郭东杀了一家七口,全力追捕就行,谁会管意外死的孩子。”   兰静秋皱眉,曹所长赶紧说:“没错,一般案子都是抓大放小,再说他已经杀了人,肯定要先把人抓住再说。”   兰静秋问:“李雪彤哥嫂的两个孩子跟李雪彤的孩子年龄差不多吗?”   “她哥嫂大儿子当时五岁,小儿子三岁,李雪彤的孩子也是三岁。”   “他家五岁的大儿子也是郭东去插队后生的?”   赵副局说:“没错!我怀疑这个大儿子不是李雪彤哥嫂的,而是李雪彤跟郭东的。”   兰静秋干脆站起身,把洛生海的小黑板又挂起来,一边写一边画着,“所以时间线是郭东跟李雪彤青梅竹马却被棒打鸳鸯,郭东下乡,李雪彤哥嫂生了大儿子,李雪彤嫁人,一年后生孩子。”   副局补充道:“此时李雪彤哥嫂也生了二胎,但街坊邻居都说他们两口子偏疼老二,大儿子都是交给爷爷奶奶管。”   “所以你就觉得这个老大应该是郭东跟李雪彤的,但家里不让他们结合,李雪彤生下孩子给哥嫂养,她自己嫁人了!”   “没错,而且据我调查,不是家里人不让他们结合,应该是李雪彤以为下乡就是永远成了农民,她不想跟着去吃苦也不想等,这才跟郭东分了手。”   赵副局说着接过兰静秋的笔,接着往下画线写关键字:“我认为郭东本来已经接受了李雪彤嫁人,但先是父母亡故,然后是疑似他的骨肉,也就是李家大孙子意外死了,他这才偏激起来,觉得自己家人全死光了,也要让李家全死光。”   兰静秋看着他的推断,好像很合理,又总觉得哪里不对。   赵副局又说:“这个大儿子经常在街上跑着玩,没人管的,也许郭东觉得李家不把儿子给他,也不好好管,害的他儿子意外死了,这才结仇,不然只因为李雪彤抛弃他,动机不足啊。”   洛生海叹口气:“死的死,逃的逃,要想弄清楚到底是什么仇要灭门,还得尽快找到郭东。”   兰静秋道:“没错,他的生存能力很强,还很会伪装,如果让他再塑造成功另一个身份,那估计又得等上几年甚至十几年。”   赵副局起身看着她:“我这些年因为这案子吃不好睡不好,一直惦记着派出来的这俩孩子,头发都白了,眼看快退休了,能找到他们,我这心里总算松了口气,兰静秋同志,我代表我们刑侦队给你鞠一躬,谢谢你找到他们!”   兰静秋赶紧扶住他,“不是已经谢过了吗?我也是警察这是我的份内之事!”   赵副局拉着她的手,语气坚定:“谢谢啊,小同志,放心,我们一定会全力配合你们追查郭东。”   兰静秋眨眨眼,什么意思?这案子成他们的了? 第98章 干儿子   赵副局面对兰静秋的惊讶, 也有点不好意思:“你们对现在的他更了解,我们当初查案时就有很多疏忽,六年过去了, 郭东肯定更狡猾, 听你们所长说看起来更加人畜无害了,也就更难抓了, 我怕等我们走了, 你们又忙你们的案子,所以想郑重地拜托你们,帮我们把郭东绳之以法。”   兰静秋点点头:“放心吧,别说他杀的是警察,就算不是,我们也会把这案子当成重大案件来侦破。”   曹所长冲她使个眼色, 让她别把话说那么满, 凤安城都已经翻了个遍, 一点踪迹都没有,车站的工作人员对郭东也一点印象都没有, 这还怎么找?   最好的办法就是发全国性通缉令, 悬赏!但六年前的案子, 当年早就已经发过通缉令了,这时候再去申请全国发放不太可能。   兰静秋叹口气:“他再精明也总会留下痕迹,可能我们找的还不够细致, 或者疏忽了哪一方面。”   赵副局还得处理尸骨的事,两位牺牲刑警的家人正赶过来, 那个和尚却没人知道是什么时候到凤安寺的, 那里曾经荒废过一段时间, 附近的村民都只对郭东有印象, 却说不清以前的和尚从哪来,连来处都不可查,亲人更找不到了。   兰静秋干脆提议把尸骨给寺里,让他们安顿,这些事就不需要她忙了,她又把郭东的生平翻看一遍,觉得赵副局的推断不一定准确。   “暴起杀七人,其中包括两个三岁的孩子,一定是深仇大恨,他父母的死是因病因残,李家那个五岁的大儿子是不是他儿子还不一定,就算是他儿子,也是意外死的,小孩子从房上摔下来脑袋正好碰到石头,这谁能预料到,五岁的孩子正是调皮的时候,就算他怨怪李家,也不至于有这么大的恨意吧。他当时才二十初头,家里有房子,还安排了工作,虽然是图书馆打杂,但工资待遇不会太差,以后他可以结婚生子啊,根本没到绝望的时候!”   洛生海也觉得可疑,“只能找到他才能得到真相,也可能当时他是喝醉了,平时积累的怨气突然爆发出来。”   兰静秋突然想到那个死了的和尚:“那和尚也不一定是真和尚,居然喝酒,还喝醉了?什么情况下两个在抓人的刑警会跟一个和尚一起喝酒呢?”   “我们得到的只是尸骨,法医只是判断三人没有中毒,并不确定他们是喝醉了。”   “可要不是喝醉了,被人重击后脑不反抗?难不成都是熟睡中下的手?”   兰静秋觉得疑点太多了,她不能坐等着线索自己找上门,老陶听说还有个地方可能有闲置房,两人决定一起过去看看。   凤安城不算大,人口也不密集,除了那些单位的家属楼还有厂子员工家属住的筒子楼,大部分原住民都有自家的院子。   每天正常上班上学的人们可能觉得盛世太平,岁月静好,并不知道隐藏在暗处的各种龌龊。   兰静秋他们找人的同时顺便抓赌抓嫖抓贼,比严打的时候还忙乱,老陶说的是棉纺厂废弃的仓库,有一部分改成了住宅,五十年代盖的房子,土土的二层楼,看着就很有年代感。   他们走近后,兰静秋愣住了,二楼一家的窗户口趴着一个男的,大冬天的只穿着裤衩趴在那儿,肉眼可见的在瑟瑟发抖,老陶气笑了,“这什么玩意啊,偷人被人家逮住了吧!”   兰静秋也觉得好笑,两人怕惊动他,再摔下来,都没吭声,等这男的回头时,她才看到这人居然是李奎!   兰静秋有一瞬间的无语还感觉到丢脸,她以前居然觉得可以把李奎收为线人,现在看着壁虎一样趴在墙上的人,她简直想一脚把他踢飞,太丢人现眼了!   老陶跟兰静秋没说话,一个骑车过来的中年男子却没忍住,故意说:“哪儿怎么趴着个人?干吗的?小偷吧,警察同志,快抓小偷!”   李奎回头是想往下跳,二楼而已,使个巧劲又不会受伤,结果回头一看,两个警察,还有一个是他的老熟人,看着兰静秋那澄澈戏谑的眼神,他瞬间想遮住自己,一只手已经离开墙了,再听见这人一喊,哪里还贴得住,哎呦一声摔了下来。   兰静秋吓了一跳,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可到底不算是恶人,可别大头朝下摔死了。   她冲过去在李奎落地前踹了一脚,卸去了大部分冲力,李奎滚在地上,哀嚎着:“兰同志,我摔不死也得被你踹死啊!”   “不用谢,摔下来都不会调整姿势,蠢死你算了,想死也别给人家户主惹事!”   李奎被踹得腰疼,他扶着腰爬起来,嘴里还为自己解释:“这么短的距离,我怎么调整啊,又不是神仙。”   这时那扇窗户被人推开,一个络腮胡子从里边露出头来,看着他骂道:“我就说有人,小子,你给我等着。”   说着又冲兰静秋他们喊:“警察同志,帮我摁住他,我马上下去。”   李奎立马窜了,只穿着个裤衩冻的手脚冰凉,居然还挺灵活,跟个猴一样窜得老快了。   兰静秋跟老陶面面相觑,这要不要追啊,李奎那样肯定是做了不道德的事,但也不违法,追到了让络腮胡子打一顿吗?   络腮胡子冲下来,见人不见了,就急了:“警察同志,你们怎么不帮我把人摁住,他通奸,跟我媳妇搞破鞋,麻烦你们把人抓起来。”   路过的人开始围观了,络腮胡子一看就脾气暴躁,冲那些人甩着手:“有你们什么事啊,赶紧散了吧!”   他说着又请兰静秋他们帮他去抓李奎,“他不只欺负我媳妇,还是小偷,偷了我家东西。”   刚才张嘴把李奎吓下来的那位就说:“那家伙穿着个三角裤衩跑了,偷你什么了?”   另一个男的说:“偷心了吧!”   “对,肯定是偷了他媳妇的心了,哈哈哈哈!”   络腮胡子暴怒,攥着拳头就想打人,被老陶拦住,兰静秋不着痕迹地退后一步,这种事老陶有经验。老陶果然劝了起来,“去你家帮你们调解调解,也许是误会。”   “不可能是误会,误会他能光着屁股跑了吗?”   老陶小声说:“这么多人,你媳妇丢人,你就不丢人吗?”   络腮胡子火气才下去点,三人一起去了他家,他媳妇长得还真挺好看的,皮肤也好,一笑两个酒窝,而且表面看着不太像那种人,难道有隐情?   哪知道这位俏媳妇见警察来了,立马就伸手:“对,我通奸了,把我带走吧,我不想跟他过了。”   络腮胡子立马冲过来抱住她:“媳妇,没了你,我可活不成,我知道你就是想气我对不对?要不然不会找人叫我回来,我保证我再不去李寡妇家了!我给你写保证书好不好?”   俏媳妇捂着脸哭了起来,兰静秋跟老陶对视一眼,都想笑,又有点生气,这两口子可真会玩啊。   可来都来了,也不能就这么走,老陶开始劝,没一会儿就开始让络腮胡子思考跟妻子之间的问题。   什么领了结婚证就要忠诚,婚姻也是需要维护的,不能只忙工作,更不能搞婚外情,这是不道德的。   还有别管多大的女人都需要哄!千万不能动粗。   兰静秋听得不耐烦了,这两人根本不需要劝,估计是把这事当情/趣了。   她打断老陶的话:“据统计凶杀案中百分之八十都是情杀,在这百分之八十里又有百分之六十是婚外情引起的情杀,你们两位都搞婚外情,风险率更得叠加。做为警察,我们必须对你们提出严重警告,为了自身生命安全,请守法守德,不想过了就离婚,想过就踏踏实实地过日子,别整天你爱我了,我不爱你了,你找人了,我也得找一个,这不叫情/趣,这是在危险边缘试探,一不小心就踩雷,炸个粉身碎骨。”   那两口子都被她吓住,不就男女之间那点事,咋就粉身碎骨了?   兰静秋拉了老陶就走。   等下了楼老陶问:“你是吓唬他们,还是说真的?我怎么没听说过,现在搞婚外情的不多吧。”   兰静秋是上辈子看的资料,大概比例确实如此,这时只好含糊道:“差不多吧,也不算吓唬他们,再闹下去,难保会出事。”   老陶记下了这户,决定巡逻的时候过来转转,可别真酿成凶杀案。   兰静秋却说要回家吃饭,跟他分开了,老陶还说:“那个副局还没走呢,今天那两位烈士的家属要来,你不回去看看。”   “不了,我先回家一趟。”   其实兰静秋没回家,直接去了李奎的车行,也就是原来录像厅的位置。车行早就装修好开业了,还雇了两个人,兰静秋都已经收到了年底分红,还不少,但自从装修好了,她还没来过,她不想跟李奎这种小混子走得太近,免得再沾染油滑之气。   今天过来一看,还算不错,蓝底红字的招牌上写着四个大字,李奎车行。   门面跟几十年后不能比,但在现在非常显眼,也很气派。   门口放着一个待修的自行车,还有一个半新的三轮,里边才是崭新的要售卖的自行车跟三轮,三轮有脚蹬的还有烧油的,最显眼的地方放着辆摩托。   别看地方小,对于现在的凤安城来说足够了,店里正有一对年轻男女在看自行车,看起来像是未婚夫妻,一个胖胖的男店员正在招呼他们。   兰静秋还没等问呢,李奎就从里边迎出来了,“兰同志,我就知道你要来,今儿可太丢脸了!你说怎么就让你碰上了。”   兰静秋发现李奎脸皮是真厚,嘴上说着丢脸,脸上却一点不好意思都没有,她干脆把刚才在络腮胡子家说的概率说给他听,李奎很委屈,“不是你说不能祸害小姑娘嘛,正好碰上一个长得特别俊的少妇,还勾搭我,我就没忍住,哪知道人家可能是逗我玩的,我脱了衣服,等半天她也不到里屋来,还把她丈夫给等来了,我真没见过这场面,差点吓尿!”   兰静秋听得哈哈大笑。   李奎尴尬道:“我知道确实特别好笑,但真是她先勾引我的,我就想着解解闷嘛……”   兰静秋听不下去了,干脆把那家的情况跟他说了,李奎气坏了,“我就说不对劲,居然拿我吓唬她丈夫?”   兰静秋道:“我刚才说的概率不是在吓唬你,如果她丈夫是个冲动易怒的人,恰好手边有刀子,你猜他会不会捅你?又或者他发现了窗户边的你,一把将你推下来,正好大头朝下,摔死了,你说你冤不冤?大概不冤吧,不是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吗?”   “我可不想死!”李奎真吓得不轻,“兰同志,请您放心,我一定不再犯了,一定循规蹈矩。”   兰静秋并不在乎他是否循规蹈矩,不犯法就行了,警察也不是班主任,管不了那么多。   “我过来是想问问你这里有没有发现可疑的人可疑的事。”   兰静秋看着店面,一天能卖出去一辆自行车估计就算赚了,暂时成不了消息点,但她还是想试试。   果然李奎摇摇头:“有什么可疑的啊?一天见了八拔警察算不算?兰同志,你们是扩招了吗?怎么那么多人在巡逻?出什么大事了?”   兰静秋不会跟他说案子的事,虽然没抱什么希望,但还是有点失望,果然这小弟不行啊,帮着赚点钱还行,正事指望不上。   她摆手要走,李奎又跟出来:“对了,有件事有点可疑,不过不是咱们凤安城的事,也跟人贩子没关系,要不要跟你说。”   “说吧。”兰静秋走回来,李奎又不急了,给她泡了茶,又不知道从哪儿翻出个苹果,在袖子上蹭蹭递了过来,兰静秋嘴角抽了抽,接过来放桌上了。   李奎赶紧说:“我去找刀子给你削吧。”   “不用,赶紧说你的事,不是凤安城的事你为什么会觉得可疑?是清水县的吗?”   李奎又摆手,“不是,其实我也不知道可不可疑,反正就只有这件事值得跟你说说。”   兰静秋不耐烦地说:“快说!”   李奎赶紧道:“你还记得那个瞎眼老婆婆吗?”   兰静秋皱眉,两个人都认识的瞎眼老婆婆?   “你是说儿子没能娶到意中人,离家出走被周宝贵杀了,她眼神哭瞎的那个老人家?”   “对,就是她,我不是出钱给做了法事吗?当时觉得她挺可怜的,后来我一直给她寄钱,不多,一个月五块钱。”   兰静秋诧异地看着他,没想到这小混子还会做善事。   李奎道:“前天,她给我打电话说不用再给她寄钱了,她认了个干儿子,要搬家了。”   兰静秋心中一凛:“干儿子?什么时候认的?哪里人?” 第99章 出差   李奎不知道老太太干儿子是哪里人, 更不知道老太太搬哪儿去了,“我就觉得奇怪,谁这么善良要照顾一个瞎眼老太太, 我就是给几块钱算是个心意, 这几块钱对他们家这种没有固定收入的来说也算是个大钱了,为什么不要了?为什么要搬家?以前老太太说死也不会搬家, 要等着儿子回来, 虽说现在知道儿子死了,可故土难离,一大把年纪了要跟着干儿子去过活?怎么想怎么不对劲。”   李奎说着挠挠头:“我这人呢,想坏也坏不起来,想好吧,也好不彻底, 让我一个月给他们寄点零花钱还行, 让我跑过去看他们, 就有点为难人了,兰同志, 你是警察, 要不你帮我查查吧, 老两口从哪儿认的干儿子。”   兰静秋心里有个猜想,她皱眉道:“那老太太给你打电话时,她干儿子在旁边吗?”   “没有, 邮局工作人员帮着她接通的,我这儿不是要做生意吗?刚花大价钱按的电话, 给她寄信的时候顺便提了嘴, 有事可以打电话, 哪想到头一次打来就是要搬家了, 不用我再寄钱了,你说我这头一回做好事,人家还不稀罕呢。”   “不是不稀罕,是她有更重要的人跟事,你只能给她钱,她干儿子却能嘘寒问暖。”   “可两者有冲突吗?”李奎还是有点不解,他可能真是头一次做捐助人,结果被捐助的突然不接受了还要断了联系,让他有点挫败感。   “但行好事嘛,人家不需要了,肯定还有别的人需要,想做善人还不简单。”兰静秋胡乱安慰几句就回了派出所,她找到曹所长:“所长,我有线索了,申请出差。”   曹所长被她吓了一跳,等问清楚了,本想说你是不是想多了,可是想到大佛肚子里的尸体,他叹口气:“瞎眼老婆婆认了个干儿子?你觉得这个干儿子就是郭东?他不赶紧跑,去给别人当儿子?你觉得这可能吗?”   “我们现在找的是不是三十岁左右的单身男子?”   曹所长明白了,他点点头:“没错,大家都在留意单身男人,他却找了一个瞎眼老婆婆和她快糊涂的老头做掩饰。”   “郭东做为摒尘时曾经给这老两口的儿子做法事超度,只是不知道他当时是有意还是无意留下了他们的地址,又或者是他在逃亡中碰巧见到这两个老人,于是动了心思。如果他们出行的话,大家会帮助这对老年夫妇,而忽略他们的儿子,这就是他最好的掩饰。”   曹所长想了想,还真是这样,车站的工作人员如果碰到这样的组合肯定会去帮着扶老太太,把这一行人照顾好,还会感叹这儿子太不容易了,谁会想到这样一个带着父母出行的孝顺儿子就是他们要找的单身男子。   兰静秋道:“就算他们不出行,这对夫妇也是他的掩护,搬家去没人认识他们的地方,一家三口比他独身一个更容易让人接纳。如果到了偏远地区,买个房子落个户口,没准他会拥有真正的新身份。”   现在户籍制度还不严谨,有黑户,还有的老家一个户口,单位一个户口的,很多地方都是用笔抄写的户口本,掏钱买个身份,并不是难事。   曹所长被她说服了,但还是说:“别急,先等我给他们那儿的派出所打个电话,帮忙查查。”   等下午,那两个牺牲刑警的家属来了,兰静秋怕看见这种场面,总会让她想起她上辈子的父母,可人家非要见她。   “兰同志,谢谢你,要不是你,我跟他爸可能一辈子见不到他了!”   其中一个刑警还没结婚,来的是父母跟姐姐,哭得都喘不上气来了,另一家更令人难过,一个母亲领着六岁的孩子,这孩子是遗腹子,从小没见过爸,他还不能理解母亲的悲伤,但从没见过面的父亲死了,他还是懂的,特别有志气地说:“妈,你放心,等我长大了也当警察,一定把杀我爸的坏人绳之以法。”   在场的警察心里对这孩子都有些愧疚,等着孩子长大再抓凶手,他们得多无能,曹所长叹口气,决定冒次险。   等把家属都安顿好,他把兰静秋叫到办公室:“我打过电话了,那边说老两口回老家了。你可以过去看看,但一定要注意自身安全,而且你跟老陶不行,叫小刘跟你一起去吧,再去刑警队一趟,让他们出两个人。”   “啊?我跟小刘就可以了,又没确定的事,只是有点可疑,也许是有好心人把老俩口接走去养老了,没必要去这么多人吧。”   曹所长哼了一声:“那就别去了,免得我跟刘副局一样也急白了头发。”   兰静秋赶紧说:“去是肯定要去的,我这就去找洛队,请他们派两个人。”   曹所长还特批,给兰静秋跟小刘一人一把手抢防身,出发那天,兰静秋才知道刑警队那边派的是洛生海跟东子,东子乐呵呵的,带着一个大兜子,还特意打开给他们看,“这种烧饼最顶时候,还不容易坏,热水一泡就行了,顺便给你们带了不少。”   看样子他们两个是经常出差,小刘跟东子聊起来,看着再正常不过,兰静秋松了口气,现在可别出幺蛾子,她真的迫不及待的想会会卸下伪装的郭东了。   绿皮车上四个人占了面对面的两排座位,洛生海拿出个苹果削着,问兰静秋:“你有多大把握这个干儿子就是郭东?”   兰静秋摇摇头:“我没把握啊,但咱们现在有别的方向吗?既然可疑总要去看看吧。”   小刘也说:“就是,现在凤安城都翻了个遍也没找到人,根本没有查找的方向,有点线索就得抓住好好查。”   洛生海笑道:“我不是质疑这线索,质疑的话我不会来,只是想听听静秋对这事有多大把握,总觉得她的直觉都很靠谱。”   “没错,没错!”东子马上拍桌,“只因为她看那尊佛像的时候嫌疑人马上就出现了,她就觉得人家是不想让她靠近那尊佛像,这种直觉太强了,别人还真学不来。”   兰静秋倒是没觉得自己有多厉害,“我以前就觉得他有问题,所以才会去分析他的行为。”   “以前他有什么问题?”洛生海问。   兰静秋想了想,还是道:“就是感觉他很伪善,他的法号估计都是自己取的,似乎想摒弃凡尘,肯定有很多故事。”   洛生海本想说你是不是也有很多故事,但看看那两个还是忍住了。   他把削好的苹果递给兰静秋,兰静秋哪好意思接,东子哈哈笑道:“你放心吃吧,我们都不需要削苹果,那多浪费。我是没想到我们洛队居然还有这么心细的时候。”   小刘看了洛生海一眼,撇撇嘴,“对大神探肯定心细点,万一真能抓到那混蛋,咱们一起立功嘛。”   东子听出这话里的意思,脸立马耷拉下来,刚想怼回去,洛生海把水杯递给他,让他去帮忙接水,东子知道这是不让他说话,忍住气去了。   洛生海等他走了,才坦言道:“我还真盼着这次静秋也能立功,我也好沾点光。”   兰静秋假装没看见两人之间的暗潮汹涌,给他们打预防针:“我看还是先做好白跑一趟的准备吧!也许人家老两口是遇到了好人,跟着干儿子去养老了。”   洛生海却说:“如果这个干儿子真是郭东的话,但愿他没发现老太太给你的线人打过电话。”   如果是郭东,他一定想悄悄带着老两口离开,换个地方伪装成一家子继续生活,可如果他知道老太太给凤安城的人打过电话,那这个伪装在他看来就不安全了,他很有可能会杀了他们继续逃亡。   兰静秋叹口气:“也许他找上他们,是因为他们像他父母,他父母不也是儿子不在身边,两人病的病残的残嘛。”   小刘说:“是啊,再残忍的凶徒也是人生父母养的,他可能还残存着一丝良知。不然我可不觉得这对老夫妇会是好的掩护,吃胖或是暴瘦二十来斤,把自己晒黑,换个发型,换身打扮,去人烟稀少的疆省或北大荒,要不就去开放的沿海,听说去东南亚都有途径,单身男人怎么了?想跑更自在,何必给自己弄出两个累赘来?”   兰静秋道:“你说的很有道理,但你不是郭东,他能在凤安山上隐姓埋名六年,求的就是个安稳,他想再找个地方,再弄一个身份,继续安稳地待着,不可能去亡命天涯。”   小刘嘟囔了几句,总之是不太相信一个灭门案的凶手会去给人当干儿子,照顾瞎眼老太太。   兰静秋也不理他,到了就知道了,慢慢车上人多了,也不适合再讨论案情,还好半天时间就到了,那瞎眼老太太在锦州市,是十分干旱少雨的内陆贫困地区,曹所长已经打过电话询问过,他们夫妻说是回老家了。   这对夫妻是招工来的锦州市,因为身体原因都已经退下来了,在锦州时住的是单位的房子,回了原籍房子自然给了厂里。   四人下了车先跟当地的派出所打过招呼,又给家里打了个电话,这才住进了招待所里,洛生海道:“今天晚了,明天一大早再过去吧。”   兰静秋却说:“他们老家不算远,雇辆车过去到那儿最多七点,不算晚吧,如果回不来,可以随便找家农户住。”   洛生海刚才在电话里被李队长跟曹所长叮嘱了半天,不可冒进,不可莽撞,自然不会晚上找过去。   可没想到小刘也赞成立马过去:“对啊,咱们就是确定一下这个干儿子是不是郭东,再说咱们有警员证,到那儿找不到个住的地方。”   东子也跃跃欲试,兰静秋看洛生海的眼神就像是在说,‘去吧去吧,万一再跑了呢。’   洛生海被她看得叹了一声:“好吧,今晚过去,但切记,一切行动听我指挥,任何人,尤其是兰静秋同志,不可私自行动。”   兰静秋立马点头答应:“知道了!”真没必要特意强调她,她私自行动时都是迫不得已啊。 第100章 通风报信   那老两口的老家叫东虎村, 比较偏远,又穷,虽说通了电, 但隔三差五的停电, 显然兰静秋他们很倒霉,今天就是没电的一天。   进村时, 兰静秋突然想起老电影里那句‘悄悄的进村, 打枪的不要’差点笑出声来。   洛生海瞪她一眼,“提高警惕,先去村干部家。”   兰静秋没有反对,很多偏远的村子信息传达全靠村干部,很容易抱团,只听村干部的。如果他们被人误会难免会发生冲突, 所以还是得先跟管事的打声招呼。   村干部家是最好打听的, 东子敲开靠大路最近的一户人家, 户主指着大喇叭下边:“往那边走,房子盖得最气派的就是村长家。”   兰静秋他们一行人到了村长家, 把村长吓了一跳, 已经晚上七点半了, 又没电村里人都睡得早,听说是警察来找,可不吓了一跳吗?   兰静秋他们自己有警员证有介绍信, 还有当地派出所给开的允许执法的证明,村长一一看着, 脸色越来越凝重, “你们是说老曹家?他们两口子确实带回来个男的, 说是他们儿子, 那老婆子不是眼瞎了吗,硬说那是他儿子的魂找回来了。那男的倒是长得好样儿,说话也像是上过学的,说老两口帮过他,他看他们都快不能自理了,就干脆认了个干亲。”   旁边村长媳妇又点了个蜡烛,还给他们倒了水,忍不住说:“肯定是老曹家两口子拿了他儿子的赔偿,让人盯上了,要不人家图什么,干吗给他们俩当干儿子。”   村长摆手不叫他媳妇说话:“我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但看这男的还挺面善,而且他还说要改成曹姓,叫曹二力!老曹家儿子叫曹大力!我心说没准他跟老曹家真有缘分。”   村长媳妇哼了一声:“有什么缘分,不图钱就图房,要不就是躲事来了,你看吧,警察都找上门来了。”   村长嫌弃他媳妇话多,瞪了她一眼,又好奇地问洛生海:“他是真有事?今天还有人给他打过电话!”   兰静秋从他们的描述中就确定那人就是郭东,没想到他还真狠得下心拉得下脸来,居然想改名曹二力?   听见说有人给他打电话,兰静秋愣了下,不对啊,他肯定不会告诉熟人他来这里了,再说他的熟人应该就是凤安寺那几个人吧,谁会知道他在这里?   洛生海也有些担心:“请马上带我们过去,有事找他。”   村长披着衣服拖拉着鞋,带着他们往外走,嘴里还说着:“听说他们想把房子卖了,可村里的房子谁买啊。”   “卖房子?”兰静秋愣住,难不成他们还要转移去别的地方?先跑来老曹家,利用曹家两口子帮忙把姓名改了,然后再逃之夭夭吗?   “今天那个电话你在旁边听着吗?”兰静秋问村长。   村长摇摇头:“没听,反正是个男的打的,说了老曹家两口子的名字,说找他们认的干儿子,我就叫我孙子过去叫了趟。”   兰静秋跟洛生海对视一眼,都觉得不妙,可又想不出这电话是谁打的,反正不是他们四个,难不成是当地派出所?兰静秋跟村长确认了下时间,电话是上午十点多打的,当时他们还在火车上,没到当地派出所。   “一定是刑警队或派出所的知情人打的。”兰静秋有些无奈,“打这个电话的目的是什么?不知道这样容易打草惊蛇吗?我看……”   她看看村长,没再说下去,洛生海却懂了,她觉得有人在给郭东通风报信!可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刑警队跟派出所可没有郭东的亲朋好友!   这会儿也来不及去调查了,赶紧去看看郭东还在不在,就怕那个电话是给他示警的,他又跑了。   老曹家跟村长家离得不算远,他们赶到时,屋里黑着灯,大门虚掩着,村长在外边喊了几声,没人应,就想推门。   洛生海把他拉开,持枪成警戒姿势往里走,兰静秋也赶紧拉开架势,一手手抢,一手手电,又把手电筒藏在袖子里,只露出微弱的光。村长一看,吓到了,连连退了几步,小声说:“他这是犯了什么事啊!”   没人顾得上理他,只小刘冲他嘘了一声。   洛生海跟东子在前,兰静秋跟小刘在后,都把抢掏了出来,以警戒队型往里边走,到了门口,东子推开门,又在旁边等了会儿,见还是没动静,再接着往里摸。   兰静秋一踏进屋里就闻到一股子血腥味,她皱眉,那老两口也被杀了?   其他人也闻到了,小刘也打开了手电筒,几人转到里屋,只见瞎眼婆婆跟她老伴都仰面朝天一个躺在床上,一个躺在地上,脸上身上满是血迹。   兰静秋叹口气,跟照片里郭东犯案哪天情形差不多,愤怒地照着脸跟脖子砍!   四人把屋里搜了一遍,再没别人了,这才放村长进来,兰静秋说:“村长,您去悄悄把邻居叫过来,不要提警察来了,只说有事让他们过来一趟,机灵点,万一他们被郭东挟持的话,你随机应变,自己先出来。”   村长一大把年纪就被个小姑娘说机灵点,一点也没觉得有问题,因为他腿肚子都打转了。   他说:“你去吧,你一个小姑娘,就算这坏蛋在他们家,也不会防备你吧。”   洛生海看了兰静秋一眼,心说,就是因为她好奇多看了那尊佛一眼,把人给吓跑了,还叫她去?   这时候不能耽搁,他赶紧做了决定,让东子去东边,小刘去西边,试探一下家里是否安全,安全的话再决定下一步抓捕。   东子跟小刘应声去了,兰静秋想说他们口音跟这里人不一样,容易打草惊蛇,但想想,现在还有什么好瞒着的,干脆全村一起找人吧,万一郭东趁乱躲在谁家,把村民当人质,可就麻烦了。   兰静秋跟洛生海趁机查看着两位老人的尸体,搜集证据,她初步判断:“死亡时间应该有七八个小时了,估计不在邻居家,难不成是接了电话,回来后知道他暴露了,决定接着逃亡,怕两个老人泄密才杀的?”   “他们能泄什么密,听村长的意思,他应该是哄骗了这两位老人,以为一切尽在掌握中,结果有人通知他,咱们来了,他肯定慌了,杀人接着逃窜!”洛生海叹口气,“他肯定知道身上的人命案怎么也是死刑,多杀一个算一个吧,可到底是谁给他打的电话。”   兰静秋也好奇极了,但现在先得抓紧时间搜捕,晚了七八个小时,也许他再次逃的没了影。   隔壁两家都很正常,他们听说这边出了命案都吓到了,东边那家的男人说:“我中午的时候听见他们这边吵架了,不过就吵了两句嘴,我还跟我媳妇说,干儿子就是靠不住,这才几天就不孝顺了,真没想到那是个杀人犯啊,曹家两口子也太倒霉了吧。亲儿子死了,认个干儿子还被他给杀了!”   “怎么杀的?”西边的男人特别好奇,不过命案现场已经封闭起来,不可能让他们进去看。   村长把村干部都找来,要配合着兰静秋他们挨家挨户地找,兰静秋却觉得希望不大,小刘也很失望:“真就追着他屁股后边跑!那个打电话的人到底是谁?”   可惜现在没有来电显示,查来电很不方便。果然把整个村都翻遍了也没找到人,只村东的一个孩子说看见他下午的时候往村外走了。   这村子并不大,大部分人就算不熟悉,也都知道彼此,郭东对很多人来说还是陌生人,那孩子记得很清楚。   村长已经派人去通知当地派出所了,他叹口气:“这可怎么办啊?上哪儿找去?他为什么要杀老曹家两口子?一个瞎子一个时不时的犯糊涂。再说那人看着真挺面善的,还信佛呢!那天我过去给他们送落户申请表,还看见他盘腿坐在堂屋念经呢。”   兰静秋愣了下:“念经?”   “对啊!他当时没带帽子,居然是个光头,坐在那儿特别像个和尚。”   兰静秋脑中灵光一闪:“这附近有没有佛寺?”   村长摇摇头,东边的邻居却说:“有啊,刚起的庙,就在凤溪村。”   “离这里远吗?”兰静秋问。   那人皱眉:“不算近,骑车过去得一个小时,不过我就是听说过,没去过,他们那儿以前有庙会,特别热闹,后来庙烧了。现在又要办起来,说是已经盖了庙,正月十五那天就可以去烧香了!”   洛生海明白兰静秋的意思,跟着问:“确定这附近只这一座庙吗?”   “确定!再远要去东度山上,得坐半天车呢。”   兰静秋说:“这边的现场没什么价值,我看交给当地警方吧,咱们先去凤溪村,再去东度山,我有预感,他会去庙里。”   这种调查方向,那三个人都没见过,可来这里就是兰静秋找出来的线索,本来都不怎么抱希望,就是宁可错查不能漏查的心态才来的,结果嫌犯真的在这里,还再次杀了人!   洛生海,东子还有小刘自然不会说反对的话,东子还狐疑地问:“那个电话怎么回事?是有人知道了咱们的调查方向,提前来询问,这才打草惊蛇了?”   兰静秋心说最好是这样,虽然是因为有人犯蠢才害死了这老两口,可这种情况,总比内部有叛徒要强吧。   小刘却说:“谁会这么蠢,知道咱们找来了,还要打电话惊动他,除非这人想搞事,不会是小周吧。”   兰静秋皱眉,小刘见他们都没吭声,就说:“真没准啊,你们想想看,郭东只是帮着超度了一下受害人,在咱们派出所又没有熟人,谁会给他通风报信?图什么啊?只有小周最有嫌疑。”   “为什么这么说?我看小周很正常啊。”兰静秋觉得不太可能。   小刘叹口气:“静秋,你是太善良了,我看你对小周还挺好的,但你觉得他真的可能毫无芥蒂的对你吗?在他眼里,你应该是害他爸妈死刑的人,你是他的仇人才对!”   东子也很不解:“为什么这个小周还能待在你们派出所?当时我就觉得奇怪,解决办法多着呢,为什么要把他放在派出所?”   兰静秋摊摊手:“这话别跟我说,我也不知道啊。”   洛生海见逐渐跑题,赶紧安排:“先去村委会,我借他们的电话给李队长打个电话,让他来查那通电话,咱们赶紧找个向导去凤溪村。”   兰静秋也说:“没错,电话的事先放一放,不能再这么追着他跑了,狗急跳墙,他是个穷凶极恶之徒,急了慌了会对民众造成更大的伤害。” 第101章 龙王庙   村长是真吓到了, 也真的想帮着抓凶手,给兰静秋他们找了辆拖拉机,晚上走村里的小路, 还是农用车更方便些, 他们从市里开来的车扔在了村里,带着两个向导直奔凤溪村。   路上, 向导跟他们介绍, 凤溪村是个大村,地理位置也够好,靠着河,据说还有过龙王下凡的传说,村里一座龙王庙,一座土地庙, 原来他们那儿八月十五跟正月十五都有庙会, 大家除了买东西就是拜龙王, 这次只起了一座,应该是龙王庙。   兰静秋想起第一次去凤安寺时, 曾经被科普庙跟寺不一样, 瞬间想去东度山的寺里, 龙王庙里应该只供着龙王,没有其他佛像,郭东就算去了那里也会失望离开吧。   洛生海道:“如果他真的在朝寺庙走, 那应该是精神失常了,不然的话时间充裕, 他完全可以逃去别的省。搭车或是走小路, 咱们根本无迹可寻。”   兰静秋也觉得郭东不太正常, 大白天的把那两位老人给砍了, 然后就这么去了庙里?已经不装和尚了,居然还在打坐念经?   小刘道:“还有一点咱们没问清楚,这两位老人他很容易就能控制住,不会发出声音,可灭门案时也是白天,邻居也没有察觉,他是怎么做到不让大家发出声响的?毕竟有大人有孩子,他自己一个人能一下子把人全杀了吗?”   兰静秋无奈道:“案卷上写了,你没看吗?他把门反锁,开大了收音机的声音,先以拜年的名义把两名男性拉到了里屋动手,然后再杀女人,最后杀的孩子。”   小刘叹口气:“我没敢看细节,两个三岁的孩子都不肯放过?哪有这样的恶人!我估计他早就疯了,不可能现在精神才出问题,估计他以前只是会伪装而已。”   兰静秋却知道真有这种恶人,不是精神问题,就是纯粹的恶人,只不知道郭东现在是哪种情况。   等到了地方已经快十点了,他们远远的看见凤溪村,整个村子都灯火通明,就没停过电,把那两个向导羡慕得不行。   兰静秋却知道这里可能出事了,不然已经深夜,村里睡得早,又节省,怎么可能会全村都亮着灯?   果然拖拉机还没到村口就碰见一群人,男人女人都有,有的拿着手电有的拿着火把,嘴里还呼喊着什么。   洛生海道:“他们在找人?难不成郭东来过挟持了人质又跑了?”   四人都是一惊,兰静秋叹气,早知道郭东这么能折腾,当初就该早点查他,在她第一次对他起疑心时就该查了。   那些人都是凤溪村的,他们在找一个六岁的男孩,叫小宝。   凤溪村的人见警察来了,还以为是跟着他们村报警的回来了,也没细问,直接说:“六点多他妈没见孩子回去,还以为在谁家看电视呢,就没多想,等到了八点半还不回去,他妈就开始一家一家的找,村里有电视的人家数得过来,她把她家附近的都找了也没找见人,这才慌了,赶紧叫一家子找,然后一村子找。现在村里,河边都找遍了,孩子妈正在河边哭呢,说找不见肯定是不小心掉河里了。”   兰静秋却问:“龙王庙找过了吗?”   “找过了啊,整个村子都翻了一遍。我们怀疑不是掉河里了,就是被拐子给拐跑了,警察同志,得赶紧找啊,孩子爸在单位上班的,只生了这一个,宠得跟眼珠子似得,这要没了,一家子都得哭死。”   洛生海安慰着他们,询问详情,东子说如果报警了,一会儿你们当地的警察也会来,他们更了解这一片。   兰静秋却想先去龙王庙看看,“龙王像是泥塑的吗?里边是不是中空的?”   “这谁知道啊。”凤溪村的见他们好像不是来帮着找孩子的,有点失望,兰静秋跟洛生海说,“去龙王庙吧,我觉得如果这孩子在郭东手里,一定会去龙王庙,或者直奔东度山的寺里。”   洛生海让村民带他们去龙王庙,后边一个村民站出来说:“龙王庙是我跟我家老三一块找的,那儿没人啊,打着手电喊了好几遍呢。”   洛生海道:“也许藏在角落里,或许藏在龙王像身后,你们找你们的,一会儿你们本地的派出所肯定会来人,我们去龙王庙再找找。”   那村民自告奋勇要领着他们去,还信誓旦旦地说:“我不跟你们扯谎,真找过了,我们这儿的龙王庙小,哪里能藏人。”   兰静秋也没吭声,有没有总要去看看,也许龙王像也是中空的,也许郭东挟持了孩子就藏在那里。还有可能就藏在暗影里,这村民说只是拿手电晃了晃,喊了几声,显然他以为只有孩子,可能玩累了睡在那儿了,喊几声一定会出声,可如果他被堵着嘴呢,又或者已经遇害了!   兰静秋一边走着,一边诚心祈祷着这个叫小宝的孩子一定要平安无事。   龙王庙就在河边,筑了二十来级台阶的高台,远看很恢弘,但看建筑面积确实不大,不过外边的香炉可不小,还有游泳池大小的香灰池,那村民见他们打量,就说:“这里可以烧纸人纸马。庙里地方真不大,我一眼就扫完了,真没人。”   可等走上台阶,他就愣住了,龙王庙里有火光!不是灯光烛光,而是火苗在闪,他吓了一跳,着火了吗?这可是村里集资刚建成的龙王庙啊!   他快走几步想去救火,被东子拦住,兰静秋说:“不是着火了,里边有人!应该是在生火取暖。”   快过年了,天气严寒,大晚上的在四处透风的龙王庙里,肯定很冷。   兰静秋跟洛生海想悄悄靠近,可只有一个门,门两侧各一扇窗,想从后边偷袭都没地方下手。   那扇门虚掩着,隐约能看到里边的火苗忽上忽下。洛生海让那个村民噤声,退远点,又打手势让东子跟小刘蹲下身躲在门旁,他打算跟兰静秋先进去看看。   可还没等他推开门,一颗子弹从屋里飞出来,把木门穿了个洞,那子弹就擦着洛生海的脸飞过去,把兰静秋吓了一跳,推了他一把,把他压在身下。   洛生海闻着她身上若有若无的清香味道,在这样危险的环境里居然心跳加速起来,也不知是荷尔蒙在躁动,还是被那颗子弹吓的。   “我没事。”他低声说。   兰静秋嗯了一声,刚要冲里边喊话,就听里边传来郭东的声音:“谁都不许进来,有人再推一下门窗,我就打爆这孩子的头!”   他说着像是怕外边的人不相信他手里有孩子一样,也不知是打了还是推了那孩子一下:“说话啊!”   “妈,妈,我想回家!救命啊……呜呜……”   听声音那孩子好像又被堵上了嘴,洛生海刚要说话,兰静秋按住他的手,开口道:“摒尘,你绑架小朋友干什么?你要是想去寺里,我们送你去,附近有座山,跟凤安山很像,上边也有座寺院。”   里边安静了片刻,然后是郭东梦游般的声音:“兰施主?我还以为你们不会这么快找来。”   兰静秋见他还称呼自己施主,就还叫他法名:“摒尘大师,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那些佛法经卷你比我懂,你曾经说我有执念,你的执念又是什么?”   “我的执念嘛!”郭东长叹一声,似乎不知从何说起,“兰施主,你进来吧,只许你一个人进来,不能带武器,被我发现这孩子可就没命了。”   洛生海哪里放心,刚要开口,兰静秋冲他摇摇头,凑近他耳边说:“不要激怒他,我进去跟他谈谈,见机行事,你告诉村民们人找到了,但是不要让他们来这里,如果吵嚷起来,郭东可能会伤到孩子。”   洛生海见她还有心思来安排外面的事,不由佩服,郭东只想见兰静秋,也只好先让她进去了。   小刘凑过来指指兰静秋的鞋子,冬天穿的高帮的警靴,他想让她把枪藏在鞋子里。   兰静秋摇摇头,把枪连着枪套一起递给他。郭东可比当初要放火烧供销社的小姑娘老练多了,他肯定会检查。   洛生海也开始担心郭东会让兰静秋脱衣服检查,哪知道并没有,郭东说:“兰施主,我不检查也不让你发誓,但请你听清楚,如果你带枪或刀进来的话,咱们三个人立马灰飞烟灭!”   兰静秋心里一凛,灰飞烟灭?难不成里边有炸药?   她给洛生海使个眼色,洛生海表示听懂了,她又把腰间的警用刀抽出来扔到地上。   “放心,我刀跟枪都放下了,我觉得你是讲道理的人,没必要动刀动枪。”兰静秋一边说着一边推开门。   郭东苦笑:“你真觉得我是讲道理的人?”   兰静秋点头,言不由衷:“当然了!”   门开了一条缝,洛生海本想看看有没有狙击的机会,却发现郭东手里拿的不是枪而是打火机,他盘腿坐着,枪在他腿上放着,孩子躺在地上,五花大绑,堵着嘴,身上鼓鼓囊囊的好像藏着东西,难不成真有炸药?   洛生海没敢开枪,在门缝里一闪而过,郭东抬头看着兰静秋,“进来吧,把门关好插好!”   兰静秋依言进去,这里的门是门挡,可以拨开的那种,她插上的时候把门挡尽量倾斜着,只要外边轻轻一拨,就能掉下来的那种。   郭东似乎心不在焉,只看了眼,确定门插上了,就指指跟他对角线的那端:“坐在那儿不要动!”   兰静秋看着地上的孩子:“我能先帮他检查下身体吗?是不是吓坏了,这么冷,一个六岁的孩子,万一冻死了怎么办?”   “刚才你没听见他喊妈妈吗?精神着呢,之前还陪我吃饼干。”   “陪你吃饼干?那你们是朋友了?你把他放了,把我当做人质行不行?”   郭东把打火机放在孩子身上,从腿上拿起枪,指着她:“你觉得我有那么傻吗?有这孩子在,你的同伴就不会冲进来,要是只有你的话,他们也许不会太顾忌。”   外边的三人都在心里大骂,简直放屁,警察的命不是命吗?这是什么混账话! 第102章 孩子   兰静秋见郭东还算冷静, 心中松了口气,就怕他破罐子破摔了,临死前想着多杀几个人。听他说警察做人质警方不会太在乎, 她就顺势问:“是被你打死的那两个警察告诉你的吗?”   郭东摇摇头, “他们死了,我一直担心会有人找来, 可六年了也没人找他们, 你到底是怎么发现他们的。”   “我在地藏菩萨前坐着的时候并没有发现,只是歇歇脚而已,是你自己慌了,跑了,我才想到那里有问题。”   郭东苦笑:“你看我的眼神一直不对,像是在探究什么, 那天你又在佛像前跟我说些有的没的, 我就以为你已经发现了我, 没想到居然是虚惊一场,如果我不跑, 你是不是还发现不了?”   兰静秋坦然点头承认, 她只是觉得郭东有问题, 也许是酒肉和尚,也许背地里男盗女娼,总之她再怎么也没想到他居然会是灭门案的凶手, 还杀了追捕他的警察,想到那两位牺牲的刑警, 还有那两个才三岁人生还没有开始的孩子, 兰静秋眼神冷了起来。   “没错, 我确实发现不了你, 但我总觉得你的法号你的僧衣都跟你这个人很不搭,像是借来的,你真以为穿上僧衣念念经就可以消除你身上的罪孽吗?”   郭东苦笑:“一称南无佛,罪灭恒河沙!怎么就不能了?这个世上谁又是没罪的呢?”   兰静秋可不想听他讲佛法,免得被他绕进去,“没罪的人多了去了,有罪之人都在监狱呢,你现在自首还来得及。”   她说着叹口气:“摒尘,别再拿佛经当寄托,什么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什么念佛号就罪灭恒河,这都是说佛法会让心里隐藏的恶念消失,而不是行凶后再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郭东两眼紧紧盯着她,像是想看出一丝端倪:“你没杀过生吗?从没做过错事?那你的执念从哪儿来?”   “杀过狗算不算?也许路上踩死过蚂蚁算不算杀生?至于做错事?小时候数学题做错了算不算做错事?你要这么问谁没做错过事?至于执念,我当警察前是宣过誓的,自然要坚守誓言,这就是我的执念!”   郭东哼了一声:“我不信!”   兰静秋很想没好气地来一句,‘你爱信不信。’她现在只想把孩子救出去,把郭东赶紧抓了,真没心思跟他在这儿扯。   “你不信自有你的理由,我没有撒谎,我说了我的,你的执念呢?是李雪彤吗?”   听到这个名字,郭东似乎连呼吸都停滞了,兰静秋愣住,原来真是因爱生恨吗?她还以为有别的理由,可看他样子,只李雪彤的名字就对他杀伤力很大。   她见他呆滞,就想借机靠过去,哪知道郭东很警觉:“不要动,让你外边的同伴也不要动,不然我就杀了这孩子。”   他说着一手持枪一手拿着打火机,都指着地上的孩子。   兰静秋不敢再动,“我只是看你好像很伤心,想过去安慰一下,怎么了?还忘不了她!”   郭东哈哈笑了起来,像是听到了最好听的笑话,甚至笑出了眼泪。   他仰头擦着眼泪,跟兰静秋说:“你开什么玩笑,我怎么会忘不了她那个贱人!”   兰静秋皱眉:“我说忘不了不一定是说你爱她,比起爱,恨能保持得更长久!”   “恨?”郭东看她一眼,冷笑起来,“没错,我确实恨她,可恨又有什么用呢?”   “她哥嫂的大儿子真是你跟她的吗?”   “你们查出来了?”郭东看起来有点惊讶。   兰静秋也没隐瞒:“当初你们那儿的办案领导猜出来的,但没有证据,人都死了,你也逃了!”   “猜出来的?我为什么没有猜出来!”郭东面目又狰狞起来。   兰静秋知道引导他说出过往,才能让他放下警惕找到机会,于是语气温和起来:“没人告诉你?你也没猜出来?难不成到那孩子意外摔死,你都不知道那是你的孩子?这也太过份了吧,李雪彤就不该瞒着你。”   郭东得到了认同,点头道:“对啊,为什么要瞒着我!他们都瞒着我,我回来后本来有大好的前程,我还想着一边上班一边准备高考,我还想着一定找个比彤彤更漂亮更能干的媳妇让我爸妈高兴!”   “是啊,你那时候也不大呢,以后规划好了,好日子在后头呢,怎么就那么冲动呢?”   “冲动?呵?我可不是冲动才去杀她的!我下乡的地方离家不远,回家时发现我爸妈对李家的大孙子特别好,经常给他买这买那,有时候李家忙的时候,他们还帮忙给看着。”   兰静秋道:“你爸妈知道那是你的孩子!”   “他们肯定是知道的,但他们不说,只说是我不在家,他们盼着孙子,就爱哄那孩子玩,我也没多想。我们家跟李家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街坊邻居的住着,就算我跟彤彤有过一段,两家闹得不愉快,也没必要成仇。后来我发现这孩子太自私了,仗着我爸妈对他好,各种耍赖,我很不喜欢他。有次他在我家砸坏了我妈的收音机,我就把他骂了一顿赶出去了。”   “你爸妈还是没跟你说他是你儿子?”   郭东苦笑着摇头,“他们没有说,李家也没有说,我有次碰见彤彤领着他出去玩,彤彤让他管我叫叔叔,还开玩笑说要给我介绍对象。她哪怕是暗示一句呢,哪怕说句这孩子长得像我呢!她什么也没说。”   兰静秋开始有不好的预感,那孩子的死不会跟郭东有关系吧!   “我把他赶出去后,我爸妈很不高兴,嫌我跟小孩子计较。可收音机又不是小物件,不让他赔就算不错了,只是教训几句赶出去而已,我对我爸妈也有点不满,一个邻居家孩子,还是关系不怎么好的邻居家,为什么他们把一个孩子看得比我重?我想着得赶紧结婚给他们生个孙子孙女!那天我心里有气,就回了村里。后来下了雪,我爸摔在我们家门口了,摔得很严重,我回来才听我妈说是李家的大孙子在门口泼了水,我妈说得轻描淡写,我却听得气不打一处来,让他们别再管那孩子。”   兰静秋叹口气:“这时候你还猜不出来吗?你父母不会无原则的包容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   “我怎么猜?我跟彤彤就那一次,她后来给我写信说她不能等我了,提都没提怀孩子的事,你说我要怎么猜?”   兰静秋无奈:“那后来呢?你父母怎么死的?”   “我爸残了我回来过,想找找人回城工作,但是得排队等着。我安顿好了家里就又回了村里,再回来时我妈已经没了,是在堂屋做饭的时候晕倒在了炉子旁,半个手掌都烫红了也没人发现。我以为是我妈照顾我爸太辛苦,累死了!有个街坊大娘却说李家人除了上班天天去村里挖野菜,去打零工,把孩子扔给我妈,我妈照顾了老的照顾小的,这才累死了!”   郭东抬头目眦欲裂:“凭什么啊?他们一家子出去赚钱过好日子,把他家的孩子扔给我妈?那孩子要是知恩领情也就算了,完全就是个小畜生!”   兰静秋皱眉,他现在已经知道那孩子是他自己亲生的了,但还是说是畜生,看来那真是个熊孩子吧。   “你爸妈知道那是你的孩子,也就是他们的孙子,对他好很正常,只是真不该瞒着你!你是不是把你爸妈的死都怨怪到他身上了?”   “不该怪吗?”   兰静秋无奈道:“一个五岁的孩子而已,是大人没教好他,李家对他肯定是散养,你爸妈对他是溺爱,在地上泼水也许是想让你爸妈陪他滑冰,他家里没人就缠着你妈,是因为你妈对他好,他能知道那冰会让你爸受了重伤吗?他能预料到你妈会因劳累晕倒死亡吗?”   郭东眼里冷意凛然,“你说得对,不是他的错,正因为不是他的错,我没法责怪他,才越让人心生恨意!我妈死了,埋我妈那天我爸也死了,那孩子居然还在一边闹着要吃供果!我越看他越不顺眼,有天傍晚,李家没人,他不知道去哪儿玩完了跑回来,敲了半天大门也没人理,他就开始爬墙,那墙很高,他爬不上去,我就过去帮了他一把。他爬到墙上不敢往他家院子里跳,就顺着墙爬到了房上,可还是不知道该怎么下来。”   村里为了晾晒东西,房顶是平的,梯子随时放着。城里的平房却不会随时放着梯子,一是用不着,二是免得孩子爬上爬下。   兰静秋想到那孩子的死因,叹口气:“不会是你叫他跳下来了吧?”   “后来我才知道他是从托儿所偷跑回来的,那天我们胡同很安静,除了我这个等着安排的待业青年,就是这个偷跑回来的孩子。”   郭东说着看着地上捆着的孩子,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那时候他大概就是这么大,个子也跟这孩子差不多,他先是蹲在房檐上往下看,大概是怕了,又往里站了站,看见我在隔壁看他,他就哭着朝我伸手,要我去救他,我说你跳吧,反正也摔不死。他说真的吗?我说你这么大了连房都没跳过吗?我小时候经常跳。”   兰静秋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居然怂恿一个五岁的孩子从房上跳下来?自建的平房怎么也得三米往上吧。   郭东眼神迷茫,似乎还站在院子里看着邻居房顶上站着的孩子:“他听见我说经常跳,就擦了把眼泪,笑着说‘叔叔真厉害,我也要跳!’”   兰静秋长叹一声。   郭东眼泪落了下来:“然后他就跳了,像是破麻袋摔到地上的声音,我在村里秋收的时候,把装着玉米的麻袋从拖拉机上往地上扔,就是这样的声音!我当时还想大概会摔断腿吧,这孩子肯定能老实一段时间。”   “结果他摔死了?”兰静秋问。   郭东似乎没听见她的话,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说实话见他真跳了我多少有点后悔,担心他会不会跟他家大人说,是我叫他跳的。我还想着过去安慰两句,结果再没听见声音,没有呼喊救命,没有再叫叔叔,就直接没声了,我有点好奇搬来凳子从墙上往那边一看,他的头磕到了磨刀石上,血染红了那一片地,还在往外蔓延着。”   郭东似乎是怕眼泪遮挡视线,用袖子擦了把泪,又把地上的孩子往他膝前拽了拽,声音似哭似笑:“他死了,到死也不知道我是他爸,我也不知道我害死的就是我自己的亲生骨肉!” 第103章 心魔   兰静秋见过不少人间惨剧, 但听着郭东的往事,也不由唏嘘,“你本来对他也没感情, 现在还在叫他小畜生, 而且是你害死了他,为什么要去杀李家人?”   郭东惨笑:“我叫他小畜生是因为他是李雪彤的儿子!”   他突然看向虚空, 说了句对不起。   兰静秋愣住, 看来他对那孩子还是有感情的吧,“那也是你的儿子!”   “是啊,是我儿子,可他死了也没人告诉我,李家把人草草埋了,我怕他们发现是我怂恿他跳下来的, 根本没往前凑, 后来我安排了工作, 本想把这事忘了。是我叫他跳的,可我又没想到下边有石头, 我是真没想到他会摔死……”   他说着又往旁边看, 嘴里嘟囔着什么, 兰静秋皱眉,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什么也没有啊!他是疯了还是在装神弄鬼?   她忍不住说:“所以你轻易原谅了自己?是不是还觉得自己很无辜啊!”   郭东冷笑:“我本就无辜啊!当初是彤彤说她喜欢我, 见我下乡就找我要跟我在一起,怀了孩子你倒是跟我说一声啊, 可她没有!她那时候估计又有了新的目标。她去医院的时候碰到个生不了孩子的女人, 那女的看出她不想生孩子, 就说要出钱买, 她就同意了!于是没打掉也没跟我说,她家里人居然同意她把孩子生下来再卖掉。”   “最后为什么没能卖掉?”   “因为那女人不买了,人家说找到一个跟她丈夫有血缘关系的孩子,已经确定是男孩,给了她几块钱就断了联系,她那时候不得不生了,就生下来想扔给我爸妈,我爸妈直到她抱着孩子找来才知道她跟我生了个孩子,但我爸妈也不想养,怕我以后不好娶媳妇,也怕有这个孩子,我再跟彤彤纠缠不清!彤彤爸妈勒索了我爸妈五十块钱,说要把孩子送人,结果彤彤养了几天了又不舍得送人了,最后她哥嫂看孩子可怜,就说那孩子是他们生的,我爸妈就跟他们约定,这事不要告诉我,以后孩子上学结婚他们都会出钱。于是两家人只有我被瞒在鼓里,我爸咽气前可能想说来着,指了下李家,但我以为他是说别跟他家结仇,根本没往那方面想。”   “这些事又是谁告诉你的?”   郭东露出个嘲讽的笑容:“你猜呢!”   “李雪彤?”   “没错,她跟她男人生的小儿子不小心磕到了头,恰好是死了的那孩子头磕到的地方,她就心虚了,觉得对不起那孩子。”   郭东长吁了口气,似乎是想把心里的怨都发泄出来!   “那天我刚在单位大姐的安排下相了个亲,那女孩父母觉得我没有家人不靠谱,女孩却觉得不需要伺候公婆,还有自己的房子,而且她对我印象还不错。我那天挺高兴的,结果回家时,就见彤彤在我家门口等我,当时我吓坏了,想拔腿就跑,我以为她已经知道是我把她侄子哄骗的跳下来摔死了!结果她开始跟我说这些事,说她当初有多不容易,她不能跟着我去村里当农民,想买孩子的那个女人说得多好听,骗的她好惨,说那时候已经打不掉了,只能生下来,又说那孩子小时候有多可爱,她都舍不得送人,说她爸妈多好说她哥嫂多伟大,替她养孩子,还说我爸妈不肯要孩子,要是在我家养着没准不会出事!”   兰静秋叹口气,郭东已经在心里淡化了自己害死邻居小孩的罪孽感,想要开始新生活了,哪想到这么一个惊天雷在耳边炸开了!他肯定崩溃了。   “你就是从那时候开始不去上班的?”   “上班?我脑子都空了,觉得一切都不真实,那个我厌恶之极的坏孩子居然是我亲儿子?我居然指挥着他从房上跳下来摔死了!那时候的我从没做过恶事,一直循规蹈矩,就那天想到我爸妈的死,心里恶念丛生,说了句你跳下来啊,结果摔死了自己的孩子,这是老天爷在惩罚我吗?是我上辈子做错了什么吗?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惩罚?”   郭东冲兰静秋这边梗着脖子,眼神执拗:“我想不通啊!他们全都瞒着我,那就瞒一辈子吧,孩子都死了,为什么要说出来!告诉我又能怎样呢?她还要装可怜,还要怨我爸妈当初没要孩子。我爸妈凭什么要?你生的时候怎么不知道说一声?那时候的五十块钱可不是小数目,那是我爸妈一辈子的积蓄,全都给他家了,然后他家说是养孩子,就挂了个名,有事没事就往我爸妈家送,没准还时不时地要点钱,这叫帮我们家养孩子了?彤彤说得特别委屈,说她做恶梦,梦见那孩子了,说她必须得把这事说出来,说她想让孩子认祖归宗!我爸妈都没了!认哪个祖?”   郭东越说越狂躁,藏了六年的情绪终于全部爆发出来,兰静秋起身想走过去,他握紧枪对着她:“别过来!”   兰静秋知道他还没有发泄完,不会杀了自己这个听众,于是还是往前走了几步,轻声道:“我只是想安慰你,谁遇到这种事都得崩溃,可能李家当时也是心疼孩子,但后来也会想着借这孩子跟你爸妈要钱吧。可你爸妈为什么就不肯跟你说实话呢?也许他们知道你很爱彤彤,怕你知道孩子是你的后,又会去挽回,他们不想你再跟彤彤有瓜葛,才会瞒着你吧。”   “我早就不爱她了,在她给我写信说分手时,我就跟她彻底了断了!”   “可你还在叫她彤彤!”   郭东愣了下,枪放低了点:“只是习惯了,我早就不爱她了,不过直到那天,我才看清她的直面目,她一直在哭一直在说她有多不容易,她哪里不容易了?不都是她自己选的吗?我没逼她跟我在一起,我没逼着她生下孩子,我更没逼着她把孩子给她哥嫂养!那时候已经有回城的了,她不是跟我看不到希望,她是盼着更好的生活,她爸妈养孩子还管我爸妈要钱,我爸滑倒了我妈累死了,她家哪里吃亏了?”   兰静秋说:“她试图把所有的错都怪到你头上,她觉得因为你走了,所以才发生了这一系列的事。”   “没错!她说因为我她才生下这孩子,现在这孩子死了,她后悔内疚,就跑来问我,她该怎么办?可我去问谁呢?”   郭东崩溃道:“那孩子死后,我一天对自己念八百遍,‘我不是故意的,是那孩子太傻,是太巧了正好他跳的位置有石头,’我劝了自己很久才能放下,我还想着以后一定要对李家的老人好一点,不再计较之前的事!结果她跑来告诉我,那是你亲生儿子!你说我该怎么办?”   兰静秋叹口气:“死人永远没有活人重要,那孩子已经死了,你就算去认罪,只是诱导也判不了几天。如果你真的认识到自己错了,却又无法挽回,应该多去做做善事,去帮助别人,也算是替自己积德忏悔了。可你居然冲去李家杀人?从老到小一起杀了?”   “我没想过杀人,可彤彤把她的心魔给了我!她哭了一通走人了,把那孩子留下了!我没法工作没法生活,那个孩子一直站在房顶上冲我笑,叫我叔叔,说叔叔好厉害!我睁开眼睛是他,闭上眼睛是他。我做梦,梦见我爸跟我道歉,说不该瞒着我,说那是你儿子,一定把他照顾好。我拼命捂着嘴生怕自己说出那孩子已经死了,而且是我害死的!等我醒了,我发现我嘴边真的有痕迹,用力捂嘴留下的乌青!我也想赶紧调整好去工作去跟相亲的姑娘约会,可那孩子就是不肯放过我,有一次我看见他站在房顶上叫我爸爸,问我跳下去会不会死!”   兰静秋默默走到他近前,“你出现幻觉了,该去看精神科!”   “我没病,是那孩子想让我给他报仇,他为什么会死,是因为李家的隐瞒啊,我爸妈给他们钱让他们把孩子送走,为什么不送走?留下来养又不好好对待,彤彤哥嫂有了亲生的,就对他更不好了,就跟对待一只小猫小狗一样!都是他们李家害了我跟那孩子!如果彤彤把他打了,他早就投胎到好人家去了,如果他们把孩子送人了,他也不会被我害死!都是他们一家人!可他们一家人天天热热闹闹地过日子,我时不时听见李家小儿子在笑在闹,彤彤有的时候也带着她男人跟孩子回娘家,一家人有说有笑!”   郭东越说越怒:“凭什么啊?把我家弄得家破人亡,把本不是我的责任推到我身上,他们一家子快快乐乐团团圆圆!”   “所以你就把他们家灭门了?”兰静秋一边说一边瞄着被劫持孩子的衣服,肥大的蓝色旧棉袄,胸跟肚子那里鼓鼓的,真会是炸药吗?   郭东没发现兰静秋已经靠得很近了,他还在回忆:“那天,我听见彤彤一家回来了,她妈问她怎么这么早来,她说孩子想姥姥了!彤彤妈很高兴,抱着外孙哄,彤彤丈夫是干部,特别会说话把彤彤爸哄得很高兴,他们一家子在隔壁热闹,声音还特别大,似乎故意在气我!那孩子就坐在我床边看着我,我说咱们家太冷清了,你是不是想跟他们一起玩,他点点头,我就起身去拿了刀,我把刀藏在点心盒里抱着去了李家,那孩子一直跟着我,我杀他们的时候他特别兴奋地给我鼓掌加油!最后只剩下那两个小的了,我问他,是不是也想让他们去陪你?他点点头!”   兰静秋忍不住说:“真是这样吗?你的罪行可不是装精神病能逃脱的!”   “你已经找到我了,我拒捕的话你们绝对不会放我活着出去,我有撒谎的必要吗?”   郭东此时看起来还真挺诚恳的,他说:“你觉得我疯了,又觉得我再装精神病,可他真的在我身边啊,我跟他说我是你爸爸,他说我骗人,他爸爸姓李,在隔壁。我说那你为什么要住在我家,他说我想看你从房上跳下来,你不是说你小时候经常跳吗?他真的在,现在都在,我绑这个孩子就是想让他陪我儿子玩啊!”   他指着男孩旁边的位置:“你看,他就在那里,是这孩子不听话非要回家,我才不得已把他捆了起来,刚才我们一起吃饼干讲故事,别提多开心了。”   兰静秋听得毛骨悚然,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疯了,出现了幻觉,却以为那是鬼! 第104章 寻死   郭东看来是真疯了, 可兰静秋知道这时候还是顺着他点好,就问:“他一直在你身边吗?你杀李家人时在你身边,你杀那两个刑警和你的同伴时他也在你身边, 现在他也在你身边?”   “没错, 他一直在我身边。”   “你为什么不帮他超度走,也许他会投个好胎!”   “他不肯走啊!”郭东有些怜惜地看向那个方向。   兰静秋干脆说:“那我们一起帮他离开吧。”   郭东转回头看着她, 绝望地摇头:“没用的, 我试过了,试过很多种方法,他不肯走,只有在我念经的时候他才会安静下来。”   兰静秋知道他说的其实是他的心魔,只有在念经的时候才能暂时逃离,所以他哪怕是不当和尚了还在念经。   “你替他超度过?”   郭东叹口气:“没用的, 他不肯走, 他在等我!”   兰静秋道:“超度了还没走, 那他就不是鬼啊!我刚才确实看到一个小男孩,他在冲我笑!”   郭东惊讶道:“你看到他了?他居然让你看到他, 他一定很喜欢你。”   其实兰静秋只是怕他在装精神病, 想逃脱刑罚。可看他这样子, 不是人格分裂,幻化出了另一个孩童人格,就是精神分裂产生了幻觉。   她不再犹豫, 趁他看向一旁,就伸手朝他颈部袭去, 郭东吓了一跳, 赶紧往后退, 兰静秋真正的目的却是他手上的东西, 趁他退后抬手时,两手插到他腋下再一别,郭东痛得大叫,两只手瞬间都松开了。   兰静秋握住了枪跟打火机,瞬间松了口气,郭东却趁机朝火堆踢了过去,火堆里都是他从河边捡来的柴禾,有干的有湿的,被他一踢,四散开去,有两枝正好踢到了那孩子身边。   兰静秋吓了一跳,赶紧松开郭东,冲过去把柴禾踢开,还没等她检查孩子身上是不是有炸药,身后突然有人扑过来,兰静秋一时不及躲避,心下大骇,郭东还有同伙吗?   来人动作迅疾,抱住她就翻滚在地上,还没落地前,兰静秋就听到了枪声,是郭东开的枪!他在她踢柴的时候掏出了另一把枪朝她射击!   搂住她的臂膀坚实有力,兰静秋却有点不适,一个翻身逃离了那个怀抱,转头一看救她的居然是洛生海。   她伸手把人拉起来,心说也好,一人一次,谁也不欠谁。   兰静秋觉得郭东已经远离了孩子,而且他现在只有一把枪,而他们外边还有两个人,只要保证孩子安全,郭东挣扎不了多久了。   哪想到郭东开完一枪后,把手枪对准了他自己的胸膛,“兰施主,你夺走了我的凤安寺,我本打算带你走的,算你命大,你们带着孩子走吧!我也该走了!”   兰静秋愣住,什么意思?她赶紧去抱那孩子,他棉袄里是一个黑布包,里边有饼干跟已经压碎的蛋糕,哪有什么炸药。   洛生海刚才胳膊肘撞在地上,受了点伤,这时道:“炸药应该在他身上,村里盖龙王庙时炸碎了河边的大石,当时剩下点炸药,大人们在河边炸过鱼,被这孩子看见了,偷出来也想炸鱼,结果被他碰见了!”   兰静秋松了口气,那应该不多吧,太多的话需要管制,不可能随意放置着,还让一个六七岁的孩子拿到手。   东子跟小刘也已经进来了,一左一右地拿枪指着郭东,洛生海让东子先把那孩子抱出去,才对郭东说:“把枪放下,跟我们回去,该怎么受审怎么受审,既然你信佛,那你应该信因果报应吧,这辈子没还完的债下辈子还会继续,接受审判,认真服刑才算真正了结你的罪孽。”   郭东苦笑:“这一世都管不了,谁还管下一世,他一直缠着我,只有在我念经的时候才能安静下来,可我现在没地方念经了。”   他抬眼看看龙王像:“他不能渡我,谁也不能渡我!”   兰静秋忍不住道:“没错,谁也不能渡你,因为你根本没起过善念,为什么要杀曹家老夫妇?也是你儿子的鬼魂叫你杀的吗?”   洛生海瞪她一眼,这时候不能刺激他!   郭东却愣住,“没有,他没叫我杀,可他们背叛了我,他们给你打了电话把你引来了!他们该死。”   “瞎眼老婆婆打电话是想跟资助她的人说一声,不用再寄钱了,我猜你大概是想着换个地方,你可能也跟他们说过你不缺钱,凤安寺的香火钱大半都被你带走了,你是不是还让他们不要跟别人联系?”   郭东不吭声,有些不解,他都要自杀了,那些事还重要吗?   兰静秋想趁机问出给他打电话通风报信的人,于是又道:“那老婆婆为什么会以为你是他儿子呢?一定是你替她儿子超度时知道了她跟儿子之间相处的各种细节,于是跑来这里装神弄鬼!老婆婆听到你喊她妈,还说出了她跟她儿子小时候的事,一定会相信你,维护你,哪怕知道转世投胎年龄对不上,还是把你当亲儿子看,带你回来,甚至想办法要给你上户口!可你却信了别人的话,把她给杀了!”   郭东眼里闪过一丝内疚。   兰静秋察觉到,马上问:“那人到底是谁?对你说了什么?你为什么相信他?”   郭东叹口气:“没错,我确实跟曹大娘说我记忆里有好多事,来暗示她我是他儿子转世,我还说看着她就感觉亲切,像自己的妈妈一样。事实上他们两口子真的有点像我爸妈,所以我第一个想来的地方就是这里。我是真想给他们当儿子,没想过杀他们,可那个人跟我说‘大神探去找你了!’我一听就知道这个神探指的是你,我去过派出所听过你的事迹,知道人连办了几个大案。然后我想到曹大娘去打过电话,我就以为是她跟你通风报信了,她不是打给你的吗?”   兰静秋摇摇头:“不是,有人一直给她寄钱,她要搬家了,就打电话给那人说一声。给你打电话的人是男是女,声音听着像是年轻人还是上年纪的,他只说了这一句吗?”   郭东突然笑了起来:“有人提醒我,你来了,这人是你的敌人对不对?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兰静秋皱眉,小刘拿枪指着郭东:“你是不是傻?我们是警察?我们的敌人就是犯罪分子,其中就包括你,把打电话的人说出来算你坦白交代!”   “我坦白交代了又能怎样?我杀了警察,一定是死刑吧!”   洛生海道:“跟杀警察没关系,你第一次犯案,大大小小杀了七口人,就已经确定是死刑了!把枪放下跟我们回去受审,也许还有转机。”   “什么转机?像周宝贵一样多活两年?我不需要。”   郭东说着扣下了扳机,洛生海吓了一跳,急忙喊道:“卧倒!”   兰静秋离他很近,再次被他抱住护在身下,小刘也往后退了两步,朝门口打了个滚才卧倒,大家都以为要炸了,结果只听到郭东焦躁的声音:“怎么回事!”   兰静秋赶紧推开洛生海,见郭东用力搬着弹夹,就说:“老式手枪本就容易止壳,你这枪六七年没维护保养了吧!”   郭东吃惊地抬头看她:“枪还需要保养吗?”   兰静秋见洛生海已经拿枪对准了郭东,小刘也已经摸到了他身后,就有意吸引他的注意力。   “枪更需要保养维护,不过也许是枪的主人显灵了,不想让你死,想让你接受审判!”   郭东哼了一声,刚想说什么,就被小刘勒住了脖子,洛生海趁机过去抢了他的枪。   小刘给郭东反背双手上了铐子,兰静秋却扯开他的外套,把里边的炸药拿出来,不到三两的炸药,而且可能是村民自制的,威力没那么大,不过要对着它开一枪,郭东也得四分五裂。   郭东看来确实不想受审,他嚎叫着:“杀了我吧,就在这儿杀了我,我给他们偿命,我杀了几个人你们就对着我开几枪不行吗?”   洛生海刚要呵斥他,兰静秋就凑了过去:“那你先说给你打电话的人是男是女,声音如何?语调怎样,真的只说了那一句话吗?”   郭东似乎看到了希望:“我说!我说!是男的,很年轻的男人!我不知道谁会给我打电话,试探着喂了一声,那边就笑了起来,然后他说‘大神探去找你了啊!’然后就挂了电话。”   很年轻的男人?兰静秋皱眉,不会真是小周吧。   小刘却说:“一定是小周,错不了!静秋,你抓了他爸他妈,他才调侃你是大神探啊!我就说他不可能像表现出来的那么好,你们一个个都被他迷惑了吧。”   兰静秋还是不太相信,因为小周给她的印象真的不错,她也从没在他身上感受到恶意。   “回去再说吧。”   洛生海也说:“回去让郭东听听小周的声音,辨别一下。”   郭东一脸懵逼:“不是说我说了就把我在这儿就地正法吗?你们开枪啊,为什么还要把我带回去?”   兰静秋摊摊手:“谁答应你的条件了?我只是让你寻死前先告诉我答案。”   “骗子,你们这些骗子!”郭东看来确实是想寻死,刚才还强撑着,居然在这时候崩溃了!   兰静秋道:“你不是有你儿子陪着你吗?去哪里又有什么关系?为什么非要寻死呢?难不成你儿子不够乖,你一直想逃开他?”   洛生海给她使个眼色,让她别再刺激郭东,有什么事回去再说。兰静秋却觉得他的精神问题并没有那么严重,他应该确实有幻觉,但他自己却是清醒的,所以他才怕!   那个死掉的孩子成了他的心魔,时不时的就冒出来,在他身边晃悠,所以他才急着寻死,甚至想把自己炸个灰飞湮灭。   郭东被她嘲讽,咬着牙瞪着她,却不肯再开口。三人把他带出去,外边的村民都围了上来。   为首的应该是孩子父亲:“警察同志,就是他绑了我儿子吗?” 第105章 押送   村民们已经找了好几个小时了, 心情可想而知,知道孩子不是自己走丢了,而是被绑架他们更是愤怒, 孩子家长伸手就想要揍郭东, 还有那两个来这里找过的父子,也跃跃欲试。   洛生海赶紧跟村长交涉, 村长找人的时候拿着大喇叭呢, 这时正好举起来:“各位村民,人已经找到了,坏人也被警察同志抓住了,都散了吧,这么围着影响警察同志办案。”   他一说警察同志,孩子妈反应过来了, 扑过来就要抱兰静秋:“刚才是你进去救了我儿子, 谢谢你啊, 姑娘。”   其他村民也拉着洛生海他们的手,纷纷表示感谢, 郭东瞄着他们, 眼神闪烁带着点鄙视, 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洛生海干脆用外套把他的头盖了起来,免得他四处乱扫的眼神再次激怒这些村民。   当地派出所的人也到了,直接把人带了回去, 这边知道抓的是杀人犯,很重视, 虽然是大半夜的, 但所长副所长都来了, 所长很贴心:“人交给我们看管, 你们忙了一晚上了,赶紧去补补眠休息休息!”   兰静秋也确实困了,一听休息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洛生海见状也就接受了他们的安排,把人关在他们派出所的看守所里,他们四个去了招待所。   兰静秋又困又累,进了房间却没有睡,她在想那个打电话给郭东的人,会是小周吗?还是她一直疏忽的某个人?   知道这案子的可不只派出所的人,还有李奎,这个调查方向可是他提醒她的,小刘一直说小周一定会把她当仇人。   那李奎呢?他原来可是海王,自己坏了他的好事,让他得罪了那些美女,还间接导致他的录像厅被烧了,还警告他不许再骗小姑娘,他都饥渴到去找少妇了!   李奎能不恨她吗?兰静秋叹口气,自己也是傻了,居然真以为已经收服了他,人家在她面前弯腰只是因为这身警服,李奎真会一点芥蒂都没有的帮她赚钱,当她的线人吗?   还有搬开床后那血红的大字,会不会是李奎漆上去的?那字是她搬家后,他去收拾房子时发现的,李奎确实最有便利条件,只是季非这个名字他是怎么知道的?难不成他就是自己要找的故人!   兰静秋不敢再想,一直以来她都把目光锁定在派出所跟刑警队,而且逐渐把东子跟小周划掉,越看小刘越可疑。   可这次小刘跟着她一起出来了,除了一有机会就提醒她小心小周外,言行举止都很正常,难不成自己认错了人?   她纠结到凌晨五点多才睡着,八点洛生海就来敲门,大家一起去了招待所的餐厅。   早餐很简单,玉米面饼子跟白面馒头任选,煮鸡蛋一个,咸菜分两样,一个是辣的拌的是红辣椒,另一个拌着白菜丝跟海带丝,然后是胡辣汤跟小米粥任选。   虽然简单,但几人一路上啃干粮喝水,能有汤有菜的吃上一顿,已经很满足了。   洛生海看兰静秋不是很精神就问:“怎么了?没睡好?认床吗?”   兰静秋摇摇头:“还好。”   东子就说:“昨天吓到了吧,又是子弹又是炸弹的,不过我看你胆子还真大,差点在那儿审讯起来。”   “没有啊,我是想放松他的警惕,我猜他把炸药放在自己身上,确实是不想活了,他叫我进去就是想倾诉,他想告诉别人他跟李家的纠葛不是案卷上写得这么简单。”   小刘把鸡蛋咽下去,神色复杂地说:“我真不是同情他,但我觉得换我也得疯!随口骗孩子的一句话,把孩子害死了,想开始新生活,发现被他害死的孩子是他亲生儿子,这叫什么事?”   洛生海道:“关键还是落差吧,他家冷冷清清,只有他一个人,而隔壁热热闹闹的,过春节的时候他肯定想念他的父母,他就会偏激起来,觉得都是李雪彤造成这一切的,越想越恨,什么那孩子叫他杀的,还替他鼓掌都是他自己的想象,为了降低他的罪恶感。”   兰静秋叹口气:“如果李雪彤是因为爱他才生下孩子,为了不让他为难,隐瞒这件事,把孩子给她哥嫂养了,郭东也许不会太难接受。主要是李雪彤突然把所有的事说出来,信息量过大,李雪彤曾经想卖掉跟他的孩子,卖不掉又要扔给他父母,还跟他父母要钱,把孩子送来让他父母看着。可她领着孩子见到他的时候又只字不提,甚至要给他介绍对象,等孩子死了,李雪彤再来哭诉,你猜郭东是什么感觉!”   “被背叛被欺骗,会觉得所有人都在骗他一个人!”东子说。   兰静秋道:“没错,被全世界欺骗的感觉,而那个孩子也是被欺骗的,李家跟郭家只有他们父子两个不知道两人的关系,他会觉得他们两个是一国的,再加上对亲生儿子的愧疚,这孩子就成了他的心魔,但我不确定他是人格分裂了,还是只是精神分裂,在跟幻想中的孩子对话。”   洛生海道:“应该是精神分裂,人格分裂的话,他自己会演绎另一个人格,可你看他,从始至终都只是郭东。”   小刘居然有点同情郭东:“我最恨被人欺骗,更何况这位老兄是被所有人欺骗,既然骗了,那你们就骗一辈子好了,还非得说出来,别人或许无辜,但这个李雪彤真是活该。”   洛生海看他一眼,不是自己人,不好说他什么。   兰静秋却没客气:“你同情他?这就不是警察该说的话,什么叫活该?受害人就算做错事也不应该动用武力,法律惩戒不了,还有道德谴责,更何况他这是灭门案,就算李雪彤活该,李家人帮着隐瞒也活该,那两个三岁的孩子何其无辜!”   小刘忙嬉笑道:“这不就是咱们几个随便聊天嘛,放心,我绝对不会同情杀人犯,就是有点感慨,遇上李雪彤这样的女人真是毁一辈子啊!”   洛生海道:“郭东的恶念是从他叫那孩子跳下来开始的,控制不住对一个五岁孩子的恶念,终归是他自己选的不归路。”   小刘举手投降:“好了,好了,明白了,我也不是想说受害者有罪,就是分析这事嘛,我觉得郭东要是没碰见李雪彤或许走不到这一步,看看你们一个个跟圣人一样,你们就从没对人起过恶念?”   兰静秋笑道:“有一次我忘记你说我什么了,反正当时挺想抽你两耳光的,这算不算恶念。”   洛生海愣住,没想到兰静秋这么不留情面,东子紧张起来,东城派出所看来风气不怎么样啊,同事之间火药味也太浓了吧!   小刘却把脸伸到兰静秋面前,嬉笑着:“来啊,想打哪边?”   兰静秋嫌弃地挥手:“离我远点,别把头发弄我汤里!”   东子见两人不是恼了,这才笑起来,还要押送郭东回去,路上四个人得相互协作,这俩要是闹别扭,可麻烦了。   洛生海眸子沉了沉,到底是一个单位的,他们好像很亲密,一定经常开玩笑。   兰静秋追了一路,昨天又没睡好,火气确实有点大,最主要的是小刘说出了她的心声。   其实她也觉得这个李雪彤有些过份,到底怎么想的,自私到了极点,什么都是她想如何就如何,要卖孩子,要送孩子,要让哥嫂养孩子。   最后孩子死了,她应该也没太在乎,是她小儿子磕到了头,她做了恶梦,这才去告诉郭东真相。   兰静秋没有指责李雪彤,是因为她在学着怎么做一个合格的警察,哪怕受害人有错,也不应该用活该,自找的这种话去形容他们,谁也不想被杀被害,有了矛盾就用暴力去解决问题的人必须绳之以法!   何况郭东不是冤有头债有主,他是直接灭门了,他的恶让人无法原谅。   等吃完饭,跟当地派出所交接完,四人就换上警服准备押解郭东回凤安城。   路上兰静秋问洛生海:“恐怕还得回他原籍吧。”   洛生海点点头:“没错,最终要在里桐市审判。”   他们买的硬座,但列车员特意给他们安排了个软包,关上门谁也看不见里边什么情况。乘警也过来打了声招呼,让兰静秋他们有事就喊他们。   绿皮车的软包就是对着的两排沙发座,靠穿的那边有个不大的小方桌。   兰静秋把门关上坐在最外边,旁边是小刘,洛生海坐在她对面,和东子一左一右夹着郭东。   郭东说:“不用这么紧张吧,在火车上我能往哪儿跑?”   没人理他。   一会儿他又说:“你们为什么不杀了我,抓回去不也是判死刑吗?”   小刘这次正气凛然地说:“你当我们土匪啊,我们可是人民警察,怎么会私自行刑?抓你回去接受审判,才能体现出咱们法治社会的公平正义。”他指指脑门上的警徽,“我们就是为维护公平正义而生的,居然叫我们开枪打死你,当我们跟你一样罔顾法律吗?”   这次他收到了兰静秋三人赞许的眼神。   郭东沉默了会儿,又冲兰静秋说:“我想单独跟你说件事,能让你立功的事!”   兰静秋都无语了,摊摊手:“抓到你,我们已经立功了。”   说完她忍不住跟那三个吐槽:“怎么回事?怎么谁都想跟我谈条件?我看起来那么好说话吗?”   东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可能我们三个一看就正派,你却亦正亦邪吧。”   兰静秋觉得冤枉极了,指指小刘:“亦正亦邪的应该是他吧!”   小刘也学她摊摊手:“我只是说说而已,哪里亦正亦邪了?我刚才多正派!不对,我永远这么正派,我可是人民警察。”   郭东皱眉看着他们说笑,还是想尝试一下:“还有一个人……”   兰静秋挑眉,语气嘲讽:“你说给你买一品豆腐的那个小和尚吧,你真当我们不知道?”   郭东皱眉:“不可能,你们绝对发现不了。”   兰静秋哼了一声:“谁给你的勇气这么自信?”   “难道你们把水泥刨开了?”郭东说了半句,看着兰静秋狡黠的眼神,差点咬住舌头,她根本不知道,只是在诈他而已! 第106章 跳车   兰静秋没想到随便一诈, 居然能问出那个小和尚的下落,忙问道:“哪里的水泥?是盖房还是修路?”   郭东最后一个秘密被他自己泄露,气得直喘, 哼了一声, 闭上了眼。   洛生海他们完全没想到兰静秋的反应会这么快,东子朝兰静秋竖起个大拇指, 又口型说:“厉害啊!交给你了。”   洛生海看看闭眼喘息的郭东, 知道他不肯再说了,就干脆激道:“不必问了,看看这一路哪里有修桥修路或是建筑工地,目标缩小了,总能找到。”   小刘说:“怕是不好找吧,他要是把人埋进了水泥里肯定是趁没人的时候干的, 施工人员不可能发现, 难不成碰到施过工的地方就要刨开吗?”   洛生海:“他们两个都是光头, 所以肯定是戴着假发或帽子,目标应该很明显, 只要问到踪迹, 在看那附近的建筑工地就好, 还好没几天呢,要是迟些日子,等人家盖好了再去找, 那可真就难了。”   兰静秋并不打算放过郭东:“那小沙弥对你还算不错吧,从凤安区跑到东城区去给你买一品豆腐, 还得换了衣服, 怕人家认出来他是和尚。你要逃了还带着他, 为什么突然就把他杀了?”   郭东不吭声, 喘息渐平。   兰静秋就又道:“难不成他也骗了你?”   小刘说:“你不是想要谈条件吗?一声不吭怎么跟你谈。”   郭东冷笑:“你们只会骗我,不会跟我谈条件的,随便你们去猜吧。”   兰静秋:“好啊,那我就猜了,难不成你本来想去他家躲一躲,或者想跟他结伴而行,结果他发现你精神有问题?”   郭东猛得睁开眼瞪着她,兰静秋就笑了起来:“你在凤安寺的时候可以念经,可以躲进禅房里,可你跟小和尚一起上路后,朝夕相处,他发现你有时会自言自语,肯定会害怕。他没准觉得你有神经病,就想要离开你,或是直接质问你,你恼羞成怒就把他杀了?”   郭东阴恻恻地说:“我没有精神病,那孩子就在那里,你不是说你能看见吗?”   “那这个对你很好的小和尚无辜被你杀了,没有跟着你吗?”   郭东又闭上了眼,小刘叹口气,直言:“我之前还说他可怜,真是瞎了眼,任何人危害到他立马就动手,这就是天生恶人啊!”   郭东再次睁开眼,语气愤懑:“我不是!是他们逼我的,都是他们逼我的!”   他坐不住了,挣扎着想要甩脱手铐,瞬间被东子按倒在座位上,洛生海道:“好了,都别说了,现在不是审判的时候,自有法官给他定罪。”   兰静秋很给面子地闭嘴了,她并不是想嘲讽人,只是想激郭东说出小和尚松青的尸体藏在哪里了,如果他不肯说的话,恐怕找起来很费劲,甚至还需要再次借用军方的设备。   包厢里只听见郭东喃喃道:“我不是恶人,我不是,我是被他们逼的,他们都在逼我。”   重复几遍他又念起了经,像是在给谁超度。   洛生海把兰静秋叫到餐厅,要了两杯茶,把其中一杯推给她。   “静秋,别再刺激他了,等回去再说,那个小和尚肯定遇难了,你急也没用。”   兰静秋叹口气:“我没想刺激他,不过很诧异小刘会替他说话,他杀了一路,先是灭门,又到凤安寺杀了那个和尚和追捕他的警察,又杀了跟随他的小和尚,再杀了曹家夫妇,如果咱们没有找到他,他真会自杀吗?没准最后又舍不得死了,杀了那孩子接着跑路!这样的人,有什么可怜的。”   “小刘不是已经认识到错误了吗?”洛生海劝道,“每个罪犯都有一堆故事,谁也难保哪天会被他们打动,觉得他们不值,做为警察,谨记不枉法不徇私就行了,偶尔发泄下情绪也能理解。”   兰静秋皱眉:“怎么?你也曾经同情过罪犯?”   洛生海苦笑:“怎么会!”   兰静秋刚拿起茶杯吹着茶叶,就听到包厢那边有人在惊慌地喊着什么。   两人立马冲出餐车,有乘警正在他们包厢门口观望,兰静秋心里一紧,完了,小刘跟东子不会没把人看住吧,上着铐子呢,都看不住吗?   等她跟在洛生海身后冲进包厢,就见郭东悬在车窗外,东子跟小刘两人拼命往上拉他!   车窗碎了,还有碎玻璃留在上面,把两人胳膊划得血肉模糊,可行进中的列车把郭东往反方向拉,东子跟小刘使足了吃奶的劲也没能把人拉上来。   郭东的身体在列车上撞击着,头耷拉着,显然已经晕了。   乘警一时吓住,被兰静秋跟洛生海惊醒,赶紧过去帮忙,兰静秋见他们都过去了,她反而不忙了,观察着包厢里的痕迹,两个人看着,他是怎么撞碎玻璃跳出去的?简直匪夷所思!   有洛生海跟乘警过去帮忙,终于把人拉了下来,大家都长出一口气,坐在火车上看着速度不快,但要是摔下去,还是晕倒的情况下摔下去,估计就没命了。   兰静秋问跑过来的列车长有没有医药箱,列车长赶紧回去拿了,她这才问:“怎么回事?这玻璃能随便撞开吗?”   东子心有余悸地说:“我也不知道啊,我就在这儿躺了会儿,门关着,他上着铐子,怎么可能跑得了,哪想到他居然拿头撞玻璃,这玻璃质量也太差了吧!”   乘警无奈道:“有时候乘客多了,他们会从车窗往里挤,或是往里递行李,碰来碰去,可能松动了,不然不容易裂开!”   绿皮车的窗户都是可以推拉的,质量还真没那么好。   小刘说:“可吓死我了,我正拿出记录本,想整理一下他逃跑的路线,看看去哪儿找那个小和尚,哪想到他用头撞玻璃,一开始我以为他又在发疯,就没管,哪知道玻璃居然被他撞开了,他跟条鱼一样窜了出去!”   兰静秋皱眉:“你看到他撞头了却没管!”   “你们出去的时候他不是正发疯吗?安静了没一会儿又开始往玻璃上撞头,我哪想到火车的玻璃这么不结实啊!”   洛生海一直在检查郭东的伤势,这时说:“他应该没什么大碍,不过等下车得赶紧去医院。这件事是我的错,我不该叫静秋出去。”   兰静秋道:“四人押解,本来就可以两人看守两人吃饭活动。”   洛生海叹口气:“我是追捕小组的组长,就算我去活动也应该叮嘱好留守的人,是我的疏忽。不过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   他说着看看东子跟小刘,“先把伤口包扎好吧。”   东子见兰静秋还在查看玻璃,就说:“这事谁也没想到,是我的错,我不该躺下,昨天没睡好,见你们出去了,地方大了,就想眯一会儿,真是太大意了,让他钻了空子。”   小刘也一直说是自己的错,兰静秋没说什么,只是觉得这玻璃碎得太凑巧了!她还去别的包间看了看玻璃,觉得没那么容易碎。   列车长帮着列车员给东子和小刘包扎胳膊上的划伤,又给他们换了个包厢,等把郭东抬到新的包厢,列车员又热心地过去给他检查身体,哪想到郭东突然睁开眼,把她吓了一跳。   “醒了醒了!看来没事!”列车长说,他是真松了口气,要是在他车上出事,报告都得写厚厚的一摞子!   他跟列长员走了,把乘警留了下来,兰静秋都感受到了他们对自家这几个人的鄙视,估计都在想四个人连一个人都看不住。   让她没想到的,列车员回去还跟同事说:“那两个警察跑去餐车谈恋爱,要不怎么会出事!”   “那个漂亮女警察?跟哪个?”   “就是看起来像头头的那个!”   兰静秋可不知道他们在八卦什么,知道的话一定喊冤,谈什么恋爱,她是想跟洛生海商量下怎么问出小和尚的下落,那能想到会出这种事。   她想象着戴着手铐跳窗的难度,如果小刘看见了一定会在没撞出去之前拉住他吧,如果他没看见,又是怎么及时拉住的?这车速一出去肯定就没影了啊。   醒过来的郭东呆呆的,缩着肩膀,一动也不动,还有两个半小时下车,兰静秋他们谁也不敢动了,就坐在那儿死盯着他。   洛生海又怕郭东刚才撞击到了内脏,问他:“你觉得怎么样?哪里疼?有没有头晕?要不要平躺下?”   郭东像是受了惊吓,像个孩子一样缩成了一团,不敢看洛生海。   洛生海看他那样子,以为他吓得不清,也不敢再跟他说话,包厢里安静得很。   那个乘警也挤在这里,一边坐了三个人,除了呼吸声再没别的声音了,其实兰静秋很想让他们演示一下,刚才到底是什么情况,东子躺在哪儿?小刘坐在哪儿?郭东是怎么像条鱼一样窜出去的。   洛生海却冲她摇摇头,有事回去再说吧,路上太容易出事了,必须团结,不能互相指责,所以他才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而且也确实是他的责任。   兰静秋看懂了他的意思,无奈地叹口气,等下车时,列车长带着三个列车员一个乘警过来,要护送他们下车。   “已经打过电话了,你们的人就在站台上!还叫了医院的救护车。”   洛生海谢过列车长,想拉郭东起来,郭东却缩在那里不肯动,东子过去半抱着他肩膀往外推,他吓得尖叫,声音尖利:“别动我!我不去,你们都是坏人!”   兰静秋愣住,呆呆看着他,怎么不对劲啊,这语气这动作,一点也不像郭东!   郭东失态过,但他哪怕是在龙王庙里被三把枪指着,都没有尖叫过,更不会说‘你们都是坏人’这种幼稚的话,他喜欢说的是‘都是你们逼我的’。   洛生海也觉得奇怪,刚要问,兰静秋问郭东:“你是谁?”   “阿姨,我叫李天天!”   四人皆惊!   李天天就是被郭东引诱从房上摔下来的那个孩子! 第107章 作戏   郭东在车窗外吊了会儿, 受了惊吓,就变成孩童性格了?   兰静秋跟洛生海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各自眼中的惊惧, 难不成真的人格分裂了?   东子上前呵斥郭东别装了, 郭东却吓得往里缩,说什么也不肯出来。   洛生海拉开他, “让静秋去, 如果他真是孩童人格,对静秋没有防备。”   果然兰静秋一过去,郭东不再往后退了,兰静秋问他:“你是天天啊,你爸爸呢?”   郭东摇摇头:“他不是我爸,是我邻居, 刚才他摔死了!”   “那你怎么办?才五岁, 谁来照顾你?先跟我们回去吧。”   郭东点点头, 居然伸手要让兰静秋抱,兰静秋好想踹他两脚。因为她觉得他是装的, 以前郭东只是对着虚空里说话, 幻想李天天跟着他, 怎么可能这么快分裂出另一个人格!   可郭东表情真的很像一个撒娇的孩子,让兰静秋想起青青撒娇时的那种表情,她笑着去拉他的手:“天天是大孩子了, 我拉着你走好不好。”   郭东撅着嘴,很不情愿地点点头, 兰静秋就拉着他的手往外走, 这时车上人下的差不多了, 外边等着的同事都等不及上了车, 然后就见兰静秋跟嫌犯手拉着手,嫌犯手上还铐着手铐,那姿势特别别扭,嫌犯却一点不觉得,反而跟个生活不能自理的孩子一样跟在兰静秋旁边。   老陶都惊呆了,这么押解犯人的吗?   唐队长也皱眉,小声问小刘:“怎么回事?”   小刘还在震惊中,他摇摇头:“我也没弄明白,他好像被个孩子附身了!”   唐队长跟老陶都惊呆,附身?   赵副局听说有了信,根本就没走,一直在凤安城等着,自然也来接了,他见到郭东就很激动,当年让他从自己眼皮子底下跑了,六年过去了,终于找到了人,能不激动吗?   正咬牙含泪,忍住了想骂的冲动,结果听见这么一句,不由愣住:“附身?什么意思?”   洛生海示意他们稍安勿躁,等回去再说。   因为赵副局在,市局特意派了辆车给东城区派出所,郭东自有押解犯人的车,赵副局把兰静秋跟洛生海请到小车上,询问情况。   兰静秋言简意骇地把当时的情况描述一遍,赵副局就皱眉:“他说他是李天天?”   “是啊,我怀疑他是装的,但我没证据,而且他装得很像,表情声音都很像,刚开始我真的毛骨悚然,还以为李天天的魂真的一直跟着郭东身边,跳车时郭东的魂摔死了,李天天的魂占据了他的身体,这好像叫夺舍吧。”   赵副局跟洛生海都笑了起来。   “兰同志可太会开玩笑了。”赵副局说。   洛生海却道:“我觉得两种可能吧,一种是装的,二是他人格分裂,现在是孩童人格。”   赵副局说:“我觉得是第一种,他能隐藏这么长时间,还把我们两个刑警都杀了,即凶狠又狡猾。”   兰静秋第一时间想到夺舍,是因为她是穿来的,不过她穿的这位同名同姓,还长得差不多,而且是本书里,应该不算夺舍吧。   她叹口气,先不去想自己的事,赵副局说得没错,郭东应该就是装的。   她说:“他一开始想寻死也许是真的,但被吊在车窗旁,无限接近死亡时也许就不想死了,又涌起了强烈的求生欲!”   洛生海赞同道:“没错,我记得有个心理调查,自杀没死成的人都不会再有想自杀的念头。”   大家都觉得郭东是装的,可他却一直装下去了,还装得很自然,兰静秋觉得可能是他脑海里一直有李天天,甚至幻觉里也有,才导致他对孩子的行为习惯十分了解,模仿得很像。   郭东成了李天天,自然不知道小和尚是谁,兰静秋忍不住说:“郭东不是说你一直在他身边吗?那你怎么会不知道呢?”   郭东摇摇头,开始咬手指了,眼神还特别是委屈,似乎在说这个漂亮阿姨怎么开始凶起来了,兰静秋无奈极了,她可不耐烦跟他玩这种角色扮演游戏。   洛生海跟市局一起开始排查,很快就确定了凤安区西边往省道去的那条公路,这条路是从凤安区出城的唯一一条路,正在施工,很宽,铺了一半再铺另一半。   三级公路,基层厚度二十厘米,面层十厘米,真有可能藏下一个人。   施工队赌咒发誓不会有人来这里埋尸,他们又不是建筑工地,铺路用的沥青和混凝土跟水泥也不一样,怎么可能瞒着他们把人埋在这里!   市局又找了军队的技术人员带着设备来帮忙,还真探测到了,埋得很深。在地基下边,显然是在他们铺到沙砾之前埋进去的。   施工队的工头惊呆了,高喊着谁负责这一片,显然是有人偷工了,没有检查好地基就开始铺。   兰静秋得知后,叹了一声,除了第一次跟最后一次是冲动杀人,中间两次一个是藏在佛洞里用水泥封上,另一个是埋正在施工的公路地基下,上边会是厚厚的沥青水泥,除非哪天尸体腐烂,这里塌陷才会被发现,郭东也许真没那么想死,他把炸药绑到自己身上,他朝着自己开枪,应该是知道没法再逃了。   小和尚的尸体找到了,郭东身上背了十三条人命案,可他的状态却没法审讯没法审判。   曹所长找来了精神科的医生,以他也束手无策,精神科的医生国内现在很少,不是因为疯子少,而是很多家庭讳疾忌医,甚至觉得丢脸,直接把人关起来,等家里控制不住了才送来医院,那时候什么都晚了,大部分都是关起来给药吃,根本没什么心理干预。   所以精神科的医生跟郭东聊了聊就照着书本上给诊断了一个人格分裂。   赵副局不甘心,要把他带回去再找精神科的医生,杀了十三个人,不让他接受审判,死者家属哪能安心呢。   兰静秋想了想,问赵副局:“你们一开始并没有把他列为嫌犯,只当做邻居盘问过对吗?”   赵副局点点头:“没错,我当时还见过他!”   “那咱们做场戏吧!”   “啊?”赵副局没听明白,“虽然气人,但咱们审讯手法一定要合规,兰同志,你是要干什么?   “放心,一定合规!”   郭东正在拘留所里咬着手指等饭吃,有人过来取了他一些毛发,他虽然不解,但装孩子嘛,只能好奇的问问干吗啊?又说他想回家,对方什么话也没说,只郑重地把东西收好就走了。   两天后郭东再次被提审,兰静秋跟洛生海各种试探。   兰静秋说:“你的身体是大人的身体,你不觉得奇怪吗?”   郭东呜呜哭了起来:“警察阿姨我怕,能送我回去找妈妈吗?我出来太久了!”   洛生海:“真难为你装了这么长时间,精神病院里不一定比监狱舒服,你确定要在里边关一辈子吗?”   郭东害怕地捂住嘴:“我哪儿也不去就要回家。”   说着他又看兰静秋:“警察阿姨,你送我回家吧,好不好!”   最后好不好三个字还带着颤音,真的像是害怕的在撒娇一样。   这几天每天一提审,大部分都是这种情况,郭东不是怕了就是饿了,要不就是想回家。   审讯的人肉眼可见地焦躁起来。   兰静秋也不例外,她叹口气,有点不耐烦地说:“看来他是真的疯了,现在是孩童人格,要是变不成郭东的主人格,这案子可真就办不下去了。”   洛生海也无奈地看着他,小声道:“别当着他的面说了。”   兰静秋摊摊手:“一个五岁孩子,什么也不懂,难不成另一个人格还能听到咱们说话?”   洛生海叹口气:“是啊,医生的话听着有点不靠谱,没准就像你说的他是被夺舍了,行了,先出去吧,看来只能先这样了,直接把他交给他原籍的警方,让他们去为难吧。”   两人说着话就出去了,特意把门留着一条缝。   郭东自己待了会儿,就听到门外有人说话,是赵副局跟他带来的人。   说的是郭东家乡口音,他咬手指的动作慢了一瞬,又恢复正常。   门外,赵副局说:“这两个人的DNA检测根本不相符,他们根本不是父子,你们确定他说那是他孩子吗?”   “DNA?那是什么?”兰静秋假装不知情。   赵副局说:“DNA你都不知道?今年三月不是上报了吗?那次是咱们国家首次将DNA检测技术应用于侦查破案,当年我就猜着他们是父子,但还没有这种技术,现在重办这案子,我肯定要查清楚,就取了他的毛发,又从孩子的尸骨上取了DNA,去公安部做了亲子鉴定,结果两个人居然没有血缘关系!”   兰静秋惊呼:“怎么会这样?”   洛生海淡定点:“能确定吗?”   “当然能确定,公安部都发了文件支持用DNA来检测血样。毛发,血液残留,唾液都能检测出DNA。”郭副局说着叹口气,“现在什么也问不出来,到底是那女的骗了他,还是他在骗我们,这事其实另有隐情!”   兰静秋道:“可那女的为什么要骗他?难不成是知道他害死了孩子,所以骗他那是他自己的儿子,让他内疚,借此报复吗?”   “谁知道呢?”   郭副局话音未落,审讯室里就传来了一声怒吼,“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他就是我亲生儿子,彤彤绝对不会骗我的!”   是郭东!他一直在听着外边的对话,一直在心里跟他自己说,都是假的,这些警察狡猾得很,一定是在诈他,可这时他实在忍不住了,喊出了声。   兰静秋欣喜地跑回审讯室:“呀,主人格回来了?”   郭东不理她,伸手指着外边:“有我们那儿的警察对吗?给我看,我要看亲子鉴定!”   哪有什么亲子鉴定,不过是一起作戏而已,兰静秋坐到他对面:“你一会儿大人一会儿孩子,太不稳定了,我们要对你进行精神检测。” 第108章 执念   郭东心中早已掀起惊涛骇浪, 他是从李雪彤告诉他李天天是他儿子时才开始崩溃的,这时听到李天天可能不是他的儿子,不由再次崩溃, 如果一切都是假的, 那他这些年遭受的这些苦难又算什么?那个阴魂不散的小崽子又算什么!   兰静秋拿出纸笔:“现在我先问你一些简单的问题,判断一下你的认知!”   郭东目眦欲裂:“我就是郭东, 我承认我就是郭东行了吧, 马上把检验报告给我,快一点!”   “什么检验报告?”兰静秋狐疑地问。   “刚才你们说的DNA,说可以鉴定是不是亲生孩子!”   兰静秋有些疑惑地看着他:“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怎么跟我没关系,你们刚才不是在说李天天跟我不是亲生的吗?怎么就没关系了?”   “我们提李天天了吗?”兰静秋皱眉,“我们在说别的案子,所以你是一直在装喽, 装成人格分裂, 永远是孩童人格, 就没法受审?开什么玩笑,只要验明正身该怎么判怎么判。”   郭东先是迷茫地看着她, 等弄清楚她话里的意思, 不由愤怒起来:“你又在耍我?没有检测?你们在说别的事?怎么可能!”   “我们提到你跟李天天的名字了吗?这么紧张, 怎么?你其实很盼着李天天不是你儿子对吗?”   郭东咬牙看她,恨不得扑上来咬两口,“你在耍我, 一直在耍我!兰静秋,算你狠!”   兰静秋无语地摊摊手:“我哪里狠了?哪如你啊, 居然能想出装孩子, 还装得这么像。”   郭东逃亡途中, 确实想过死了一了百了, 可摔下火车时,他吓破了胆,死亡真的太可怕了,他还是想偷生。   于是郭东才想了这么一个对策,他知道自己可能抗不过警察的审讯技巧,越多说他的罪越重,不如直接换个人好了,没准还能逃脱死刑。   哪想到兰静秋突然给他致命一击,他装不下去了,哀求道:“帮我去做这个鉴定好不好!可以做的对不对?你们不是说都上报纸了吗?你们不是已经拿走我的头发了吗?帮我做吧,我想知道,也许他跟我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   兰静秋却问:“拿你的头发只是存档,没别的意思,不过你有需要我可以往上汇报,现在先来回答我的问题。”   “你说,我都告诉你,请一定帮我申请,和我做这个鉴定!”   兰静秋道:“我很好奇,你到底是怎么跳窗的?”   郭东叹口气:“我不想被遣送回原籍,你们又不肯帮我,等你跟那个男警察出去后,剩下的两人一个躺下睡了,另一个的手在玻璃上擦着水气,我看着窗外,突然就想跑了!我想打开窗户,那个警察不让,还骂我大冬天的开什么窗,我等他低头用纸擦手时,就用头撞窗户,他开始还笑我,可我真的撞开了,半个身子一下子就冲了出去,他先拉住了我的腿,又手滑松了次手,还好拉住了我的脚,然后我头撞到火车上就晕了过去。”   兰静秋听得仔细,但好像也没什么漏洞,难不成这真的只是东子跟小刘疏忽大意?   “你是怎么把小和尚埋到地基下边的?”   郭东居然真的老实起来,不只说了杀小和尚的事,还说了怎么杀的那两个刑警。   “他们找到我了,还把我铐了起来,准备天亮就带我回里桐市。我师兄本来很配合他们,但他已经跟我处出了情谊,他给我送饭时,我跟他说我是被冤枉的,请他把两人灌醉,然后放我走,他答应了,还亲自去山下买了酒,那两个警察还说他是酒肉和尚,还说他们在执行任务不肯喝。我师兄说以为他们会庆功才买的酒,又夸他们为民除害,说他们太辛苦了,反正聊着聊着,就喝起来了。我师兄等他们喝醉了就来帮我打开手铐让我走。”   “你怕刑警再追来就杀了他们?怕你师兄会泄露你的行踪也杀了他?郭东你还真是个没心没肺的畜生。”   郭东惨笑:“不是的,我跑了,跑到半山腰,又担心他们会抓我师兄,就跑回去想叫他一起走,结果我师兄心有愧疚又回去喝闷酒,也喝多了。我赶回寺里,看着躺在地上的那两个警察,就想着结果了他们,找地方埋了就不会有人知道我在凤安寺,于是我就找了木棍来想打死他们,结果我师兄被声音惊醒扑过来要替那两个警察挡着,被我不小心一棍子打死了!”   “郭东,你还在撒谎,你师兄头骨被重击了好几下,应该是用斧头砸的,怎么就成了一不小心了?还一棍子打死?”   郭东再次恍惚起来:“也许我记错了!现在那些还重要吗?我确实杀了他们三个,还封进了佛肚里,我认罪!”   他说着抬头看着兰静秋,哀求道:“我知道你们不会跟我谈条件,我也不怕你们再诈我,你们问什么我就说什么,但请你一定帮我检验一下行吗?我求求你,一定检验一下,也许彤彤在骗我!”   兰静秋十分不解:“我就奇了怪了,你在你的故事里不停弱化自己的罪恶,怎么就躲不开李天天呢?你清楚的知道李天天出现是幻觉,但还是受他影响!你明明知道他就是你儿子,可看见一点希望也要证明他不是你儿子。怎么了?只要李天天不是你儿子,你害死他就不用担责了?怂恿一个五岁的孩子做危险的事可以定性为教唆自杀!何况你又不只杀了他一个!”   郭东逐渐狂躁起来:“你根本就不懂,我本来可以有正常的人生,我已经走出来了,我都开始相亲准备结婚了,如果彤彤不跟我说那些话,我现在可能事业有成家庭美满,可她跑来告诉我那孩子是我儿子,为什么要来告诉我?她说我就信吗?”   郭东懊恼地拍着脑门:“我当时确实信了,因为只有这样,我爸妈的行为看起来才合理,可现在你给了我希望,可以验DNA的对不对?我的头发我的吐沫,哪怕把我的血全都拿去也没关系,麻烦你去验一下,我想知道他到底是不是我儿子。”   兰静秋叹口气:“现在检测还有意义吗?你身上背负了十三条人命了,就算他真不是你儿子,又怎样呢,你就能摆脱你幻想中的那个孩子了?他就不是你害死的了?”   “你不懂,我想要真相,我必须得知道真相!哪怕不能重来,我也得知道他到底是不是我儿子!”郭东疯了一样吼着。   兰静秋没再理他,直接走人了。   出去后,赵副局无声地朝她鼓起了掌,“你可真够了解他的,我还怕他根本不在乎这些事,会一直装下去,没想到他反应会这么激烈。”   曹所长说:“本来是咱们要一个真相,现在成了他想要个真相,也真是好笑。不过这个DNA检测真这么神吗?”   洛生海说:“我确实在报纸上见过,虽说公安部批准使用了,但还没有推广开。”   兰静秋道:“就算推广开了,也不用在这件事上浪费时间吧,李雪彤没必要撒谎,而且郭东爸妈不想要孩子,却一直在照看孩子,还很纵容,我猜这个李天天跟郭东小时候一定有相似之处。咱们在门外说的话没提名道姓,没有骗他,是他自己想太多了而已。”   在赵副局眼里这案子没了疑点,这边的手续办完,就准备把郭东押送回去。   临走时他跟兰静秋说:“我不太想把他们喝酒的事写进报告里。”   兰静秋皱眉:“我知道您怕影响他们的声誉,他们都是好警察,可警察也是人,也会有疏忽的时候,您不觉得用这件事来警醒下其他警察,才是最佳选择吗?提醒他们抓到罪犯也不能得意忘形,再累再苦也不要碰到点糖衣炮弹就放松警惕,这是那两位用生命给我们换取来的经验教训,真的不应该被您埋没。”   赵副局沉吟片刻,笑了起来,冲兰静秋说:“是我太自私了,你说得没错,我想他们两个要是在天有灵也会同意你的看法,让大家谨记住他们血的教训!”   临走时赵副局还冲兰静秋竖起大拇指:“懂得变通却又坚持原则,静秋同志,你是个好警察!”   兰静秋愣住,这是第一次有人夸她是好警察,还夸她坚持原则?真的是在夸她吗?兰静秋比得到写有‘神探’的锦旗还要欣喜,所以她终于成为了一名真正的合格的警察了吗?   赵副局带着人把郭东押解走,谁也没想到郭东又有了新的执念。   他不装孩子了,也不说能看到孩子了,只不停哀求要做DNA鉴定,可哪会有人理会他这种无理要求,他跟李天天有没有血缘关系在案子中根本无关紧要。   再说李天天死时才五岁,当地习俗七岁以下不用棺木也不立墓碑,就是直接埋的,这都好几年了,找起来不好找,还得从尸骨上取DNA,本来这项技术小地方都不能做,谁会为了他去打报告查DNA。   兰静秋判断他之前的幻觉是心魔作祟,装孩子是想逃脱死刑,现在嘛,郭东真有点像疯子了,见谁都说:“去验啊,他没准不是我儿子!”   “我跟我爸妈都被彤彤给骗了,她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除了我,不知道交往着多少人呢,怎么就确定那孩子是我的?你们去查啊,你们是人民警察,必须为人民服务,帮我去查啊!”   “求你们了,帮我去查吧,我想知道,我真的很想知道!我必须得知道!”   兰静秋当初设计大家在门外演一出戏,只是想激的他不再装孩子,她也没想到居然会有这样的效果,在电话里听着赵副局描述着郭东现在的样子,她不由笑了起来,哪怕是执行死刑时郭东也会纠结着这个问题吧,这对恶人来说还真是最好的折磨。   曹所长见她放下电话就说:“这案子在咱们这边就算结了,那边有什么需要都由你来负责,不过呢,先得给你跟小刘放两天假,好好休息休息,辛苦了!”   当时谁都以为郭东再次逃之夭夭,哪想到兰静秋居然真能把人找出来,曹所长自然高兴,虽说是跟刑警队联办的,但兰静秋出力不小,是主要功臣嘛,所以他很大方地给她放了两天假。   哪想到兰静秋不想休息,“曹所长,打电话的那个人还没找到,要不是这通电话通风报信,曹家夫妇两个就不会死!这通电话到底是从哪儿打出去的,总得查出来吧。” 第109章 嚣张   派出所跟刑警队都已经核查过了, 知道案情的人都说没有打过电话,兰静秋知道这么问,什么也问不出来, 她觉得可以跟电话局联系一下。   知道大概的时间, 知道是从凤安城打到东虎村的,总有记录吧, 只要知道这边的号码看看是哪个单位的, 或者是哪个邮局的,范围小一点,总能找到。   可显然现在电话局这种单位的办事效率不是很高,直到现在也没信。   曹所长点头答应着:“放心,这事我亲自盯着呢,电话局那边一有消息我就通知你。”   他其实有种不好的预感, 那人说‘大侦探要来了’感觉像是在针对兰静秋, 也许打电话的人就是东城派出所里的同事, 打这个电话肯定是出于嫉妒心理,想给兰静秋办案增加点难度, 结果害死了两位老人, 曹所长一想到自家派出所里有这样的人, 就觉得心寒,他是一定要把这人找出来的。   兰静秋本想跟他说李奎的事,但见他心事重重, 还是忍住了,等查到电话号码再说吧, 也许跟李奎没关系呢,   不过她还是想去试探试探, 等下班就去了李奎那里, 正有一老一少在挑选自行车,李奎在一边把最贵的那辆说得天花乱坠,见兰静秋来了,他赶紧让店员招待。   “兰同志,你可是稀客!”   “我前几天不是刚来过吗?”   李奎挠挠后脑勺:“哈哈是吗?我都给忘了,我倒是盼着你天天过来巡查一遍,小偷小摸的肯定不敢靠近。”   兰静秋没跟他废话,只说:“我去了趟瞎眼老婆婆家。”   李奎啊了一声,笑了起来:“那可太好了,我其实想去来着,就是这店走不开啊。两位老人家没事吧,那个干儿子怎么样?是个踏实人吗?要真是个靠谱的,那他们两位后半辈子就有靠了。”   “老两口已经去世了,□□儿子杀的!”   “啊?”李奎吓了一跳,“兰同志,我这人胆子小,你可别吓唬我!”   兰静秋叹口气:“我吓唬你干什么?是真的,那干儿子就是我们正在追捕的逃犯。”   李奎吓得窜了起来:“这怎么可能?”   兰静秋看着他那样子也不像是装的,就干脆直接说:“这几天你有没有给老人的老家打过电话?’   李奎摇摇头:“我事多着呢,那天跟你说了后,就一直在忙着,都没再想起来这事,肯定没联系过啊,再说我也不知道她老家在哪儿?人家只说搬家也没跟我说新家的地址,我往哪儿打电话。”   说完他又好奇地问:“什么样的逃犯?杀人犯吗?”   兰静秋没回答,反问道:“关于瞎眼老婆婆的事,你有没有跟其他人说过?”   李奎还是摇摇头:“我跟谁说去,说了人家也不会信我会给别人捐助。”   他听着不对味了:“兰同志,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在盘问我?”   “随便问问,以后继续保持,有什么可疑的事,哪怕是看起来毫无关联的事都可以及时告诉我。”兰静秋没有降低对他的疑心,但还是夸了几句,还说:“下个月我的分红就算是奖励你的。”   李奎一张脸立马乐开了花:“什么意思?我立了功吗?到底怎么立的功,兰同志,你得跟我说说啊,不然我下次怎么再接再厉?”   兰静秋摆手道:“不用知道的太详细,有事及时跟我说就行了。”   兰静秋走时故意把包留在了椅子上,一会儿后又杀了个回马枪,李奎已经不在车行了,她拿了包,问那个店员:“你们老板呢?”   店员摇摇头:“不知道啊,你刚走没一会儿,他就走了,说叫我七点关店。”   兰静秋装着替他打抱不平:“你们老板是不是经常不见人影,让你一个人看店?”   那店员憨憨地笑着:“人家是老板啊,本来就是雇我来看店的。”   兰静秋从车行出来后,又去了李奎家转了一圈,也没人,会去哪儿呢?   兰静秋在街上发了会儿呆,觉得自己可能又是疑心病犯了,也许李奎老毛病又犯了跑去哪儿找女人了,有秘密不一定是坏人,就像她,不也很多秘密吗?   放两天假,兰静秋其实也不知道要干嘛,回家吧,家里有个吃奶娃,虽然起名静安,但这孩子可不安静,稍微有点不顺心就哭闹,偏兰奶奶特别宠,见不得孙子哭,一哭就要抱起来,她那年纪,虽然身子骨不错,可抱孩子谁能放心,兰静秋干脆提议请个保姆。   “我爸天天忙生意,我大姐也忙着,其他人都有工作,就你跟我妈照顾青青跟静安两个,万一哪天累倒了,更花钱,还不如花上十几块钱雇个人来,哪怕是找个干杂活的,洗尿布冲奶粉做饭这样的活,让保姆做,你们只带孩子。   兰奶奶哪里肯:“我还没老到干不动呢,孙子我亲手带,你们哪个有空回来帮帮我跟你妈,我就谢天谢地了。”   兰静秋哪有空,她转了一圈,给家里添置了一些必需品就要回她自己房子那边,结果刚一出门就看见老四带着个男的回来了,居然还是在饭店里碰见的那个。   兰静秋皱眉,不是说分手了吗?怎么又在一起了?纠纠缠缠的最容易出事。   老四还特别高兴地给这男的介绍:“这是我六妹。”   那男的这次没躲,冲兰静秋笑了笑,伸手不打笑脸人,再说她也不确定是不是这男的家暴,也只好热情地跟人家打招呼。   老四让她看带来的东西:“走什么啊,我对象来了,一起包饺子吃。”   兰静秋还真就不走了,帮着一起捏饺子吧。   结果兴高采烈回来的老四没一会儿就不高兴了,兰奶奶把静安的尿布都晾到厨房来了。正是冬天,尿布不好干,厨房一捅开火,温度就上来了,兰奶奶就端着盆尿布过来了,把正捏饺子的老四给气的:“奶,我对象来了,你没看见吗?厨房不能放这些东西,就算你要放,等客人走了不行吗?你这是故意的吧!”   兰奶奶觉得洗过的尿片很干净,还是用热水洗的,也算照着老大的法子消过毒了,哪怕跟惨剧放一起都不藏。   老太太还说:“谁不是苦日子过来的,这才住几天大房子,就厨房不准这不准那,都是瞎讲究!”   她拉上绳非要晾,把老四气得不轻,拉起她对象就要走,兰静秋看她气呼呼的也没拦着,等人走了,才说兰奶奶:“你再这样一个孙女也不跟你亲,老二以前奶奶前奶奶后的,天天跟你屁股后边,现在回来了就钻屋里去,您真就一点也不心疼吗?”   “心疼什么?她那么大了,做什么跟个吃奶娃计较,总说我重男轻女,弟弟小嘛,当姐姐的肯定得多照看点。”   田巧凤冲了进来:“妈,您再这样咱们分开过吧,儿子是我亲生的,女儿们也不是后养的,我们生怕一碗水端不平,您倒好,居然把老四的对象赶跑了,我都跟你说了先别过来,等吃完饭,他们走了再晾晒不行吗。”   兰奶奶哼了一声:“真当我老糊涂了?我是看这人不行,别说工作好家境好,反正我一看就不行,老四要是领回来的我能看顺眼,你看我给不给她作脸。”   兰静秋诧异极了,兰奶奶居然还有这种眼力?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啊!   她开始劝自家妈:“妈,其实真要带对象回来提前打声招呼,让家里人都到齐了,见见面,免得在街上碰见了也不认识,不说我们姐妹几个,起码爸得在家吧,让爸给她掌掌眼,你也得好好问问情况,免得挑个脾气不好的以后受气。”   田巧凤气得瞪她:“你哪头的!你奶奶就是只顾着静安,哪里想得到你们!你以前还没受够吗?怎么还替她说话?”   兰静秋真不是替兰奶奶说话,她真就这么想的,第一次带对象回来就是得郑重点,结果这位老哥什么也不带,进来后眼神也在闪烁,反正兰静秋是没看出来他跟老四之前有什么情侣间的默契 。   不过更重要的是,她是发现田巧凤好像不重男轻女了,开始重女轻男!静安哇哇哭她不去管,只拉着兰静秋问:“去哪儿出差了?跟谁啊?是不是都男的?危险不危险?有没有人跟你动手动脚?”   兰静秋无奈极了,应付几句赶紧溜了,实在受不了嘘寒问暖的田巧凤。   她到派出所时,小刘跟小周刚吵了一架,小周正在捡地上散落的文件夹,小刘靠坐在桌子上,姿势十分嚣张,老陶跟小廖在一边劝架。   老陶说:“怎么可能是小周打的电话,派出所这么多人看着呢,他忙得不行,哪里有空去管你们的案子!”   小廖也说:“是啊,年底抓扒,真挺忙的,小周就算有空也不会给你们打电话啊,还通风报信?他是警察,他父母的事跟他没关系,你别对他有偏见行不行?”   小刘冷哼一声:“看来你们都已经被他迷惑了,他说什么你们都信?那是养大他的父母,怎么就跟他没关系?有其父必有其……”   ‘其子’两字还没说完,小周把刚整理好的文件夹一扔,冲着小刘就扑了过去,他速度太快,把兰静秋吓了一跳,平时小周一直温和淡定,别人给他白眼,他也只是爱着,还跟老陶说过,这是他该受的,派出所没赶他走已经很知足了。   她是真没想到小周会反击!   小刘也不是吃素的,反应很快,两人扭打在一起,老陶跟小廖手忙脚乱的拉架。   兰静秋却说:“我去请曹所长来吧,让他来给你们评评理!”   小周立马松手,然后左脸被小刘趁机打了一拳,他握紧拳头最终还是没打回去。   “是我的错,我太冲动了,刘哥,对不起,但请你不要再污蔑我,我真没打过电话,更不可能给嫌疑犯通风报信,如果下次你再怀疑我可以直接跟曹所长说,让所长查我。”   兰静秋说要找曹所长来就是吓唬两人,但她也没想到小周居然这么快就道歉,看来他很想留在派出所。   “别总在这儿装可怜,他们信你,我可不信你,迟早露出狐狸尾巴。   小刘说完,哼了一声,转头走了。   小廖皱眉:“小刘以前不这样啊,今天这是怎么了?”   老陶:“真不跟曹所长说吗?等咱们不在的时候没准不会又打起来吧,到时候肯定受伤。”   “别,我拜托你们了,千万别说!”小周一脸诚恳,语气急切地看着他们三个,像是生怕他们去告状。   兰静秋叹口气:“我去看看小刘,他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 第110章 早恋   小刘见兰静秋来了, 就说:“放心,我就是看他不顺眼,刚才冲动了点, 一会儿去给他道歉。”   兰静秋有些不解:“刚发现你这么冲动, 你说那个电话是小周打的,有证据吗?”   小刘摇摇头, 无奈道:“我不是已经说了嘛, 是我冲动了。我就是觉得龙生龙凤生凤,老鼠儿子会打洞,在咱们派出所放这么一个人,简直就是定时炸弹。”   “那你就去跟曹所长反应,给市局提意见,想办法把他弄走啊……”   小刘眼神一亮:“怎么?你也觉得他有问题?”   兰静秋摇摇头:“我倒是觉得你有问题。”   “我有什么问题?”   兰静秋总觉得郭东从车窗跳出去有点不可思议, 哪怕郭东自己描述了当时的情况, 她还是觉得小刘就算没帮忙也故意放水了。   不过她只是道:“这么冲动, 还打了人家一拳头,能没问题吗?我看问题大了, 你好像有暴力倾向, 不适合当警察。”   被说不适合当警察, 小刘居然没有生气,反而笑呵呵地说:“对,我肯定不适合啊, 你最适合了,兰大神探嘛, 什么案子到你手里就是三下五除二给破了, 还有谁能比你更适合当警察的?”   兰静秋听他调侃也不恼:“你得去给小周道歉。”   “不然呢?”   “不然我只好找曹所长劝你道歉了。”   小刘呵了一声:“我还以为咱俩是搭档了, 这么不给面子吗?我急着找出打电话的人, 还不是为了你的安全,那人对你有敌意。”   兰静秋只好道:“多谢了,不过我不急,还有我的搭档是老陶。”   小刘点点头:“懂了,我这就去道歉,不过,我得提醒你,随时睁着只眼,别总觉得小周可怜,可怜个屁,一看就是个无情无义之人,他爸妈都折在咱们派出所了,他能安心在这儿打杂?心里不定憋着什么坏呢,到时候出了事,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他说完走了,兰静秋一时迷茫起来,小刘跟小周总有一个有问题,会是谁呢?   直觉告诉她,小周对她没有恶意,小刘却让人看不透,时而很维护她,时而又会嘲讽她,比如刚才叫她兰大神探,这脾气秉性,让人琢磨不透,一时半会也辨不出他到底是忠是奸。   电话的事很快有了眉目,电话局查明了是在西城区邮局打的,可邮局一天天来来往往的人那么多,也没有监控,根本没法再往下查。   曹所长说:“算了吧,案子反正已经了结了,也许是郭东结识的什么人给他打的,可能跟案子无关呢。”   “郭东说了,这个打电话给他通风报信的人,他也不认识。而且这人说‘大神探去找你了’。我不会自诩神探,但这人说的大神探,郭东以为是我。这人知道我们去瞎眼婆婆家抓郭东,才打电话通风报信的,怎么能说与案子无关呢?”   “那你说怎么办?在西城区邮局打的,上哪儿去查。”曹所长烦躁地抓着头发,他也很想把这人找出来,而且他很确定这人就是东城派出所里的,不然的话他不可能知道兰静秋他们去抓人了,可现在已经把所有人审查了一遍没有找到任何问题,再要查下去就会影响到团结了,所以这事只能慢慢看,真有人嫉妒心作祟做出这种事来,一定还会再犯,总能抓出这只老鼠来。   不过曹所长没跟兰静秋说这些,怕她对同事们再疑神疑鬼的,影响工作,只安抚道:“好了,案子已经结了,电话从哪儿打的也已经查出来了,人找不找的到,关系不大,就是一个电话,郭东还装小孩呢,你觉得他的话可信吗?他肯定是看见你了,知道你破过几次大案,这才叫了声大神探,我估计他就是想扰乱你的心神,方便他逃跑,别多想了,给你假你也不知道休息,那就赶紧忙去吧,年底了,各种事多着呢,你的年终总结写了吗?”   兰静秋无奈地从所长办公室出来,郭东确实有些地方在掩饰,或是弱化他的罪恶,总之他说的话可能有水份,但兰静秋觉得在电话这事上他应该没有撒谎,不过就像曹所长说的,现在也没法再追查下去。   很快,里桐市那边传过信来,郭东判了死刑,年后执行,这案子算是真结了。   兰静秋想起郭东穿着僧袍道貌岸然的样子也不由唏嘘,只看外表,还真无法判断是人是鬼啊。   让她没想到的是,腊月二十四,都已经过了小年了,里桐市派人过来送锦旗了!   有那两个刑警的单位送的,还有他们家属送的,而且送的还不少,有给东城区派出所的,有给刑警队的,还有给个人的。   兰静秋,洛生海,小刘,东子,这四个去抓人的,一人三面锦旗,跟大派送一样,但人家是真的很诚心的送的。   那几位家属见着他们又哭了起来,不停说着感谢的话,还有一位差点给兰静秋跪下,“姑娘,我听说了,是你找到了那个混蛋,这么多年了,我没一刻睡踏实过,总想着我儿子,我知道凶多吉少了,可我就想知道个真相,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啊。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兰静秋觉得自己泪窝很深,从不落泪,可这时候也有点忍不住了,白发人送黑发人,人间之悲事!   还有那个遗腹子,眼神懵懂,更看得人心酸。   等把他们送走,曹所长看着一堆锦旗,兴奋道:“挂起来,都挂起来,静秋可太给咱们派出所长脸了。”   单位之间互送锦旗的太少了,何况还是跨省,更高级别的公安单位给他们小小的派出所送的。   可东城区派出所这锦旗接得十分有底气,要不是兰静秋发现了尸体,这案子还不知道要拖多少年。   兰静秋看了眼小刘,想看看曹所长只夸她,他会不会不服,哪想到小刘正盯着他自己的锦旗看,脸上的表情十分有趣,似乎不敢相信他也能收到锦旗。   除了锦旗,里桐市还单独给兰静秋发了奖金,这种跨省发奖金更是没见过,可人家就说是奖金,还说是上边批下来的,她不得不收,不过送他们走时,她又把那二百块钱装进了那孩子的衣服兜里,烈士有抚恤金,但不会多,孤儿寡母生活肯定不容易,而她投资了三处生意,加一起也不少了,起码不用再为钱发愁。   眼看过年了,兰静秋做为新人,过年是要值班的,但她立了几次功,锦旗都挂了好几面了,排班的人照顾她,给安排到了大年初二。   兰静秋其实不是很期待过年,但现在年味很足,谁家都想着大年三十大年初一两天能团圆。   兰满仓的生意顺风顺水,赚得真不少,其实很多人都觉得自己不会还价,买了东西一打听就觉得人家怎么买得这么便宜,自己买贵了。   还有的羞于谈价,好像一还价就表示自己很穷没钱买一样,所以明码标价还是很受欢迎的,起码不用担心不会还价,买的比别人贵。   兰满仓也知道自己没什么审美,就卖最容易卖出去,男女老少都能穿的运动服,年前他还跟南边一家运动服厂谈好了,从人家那里直接进货,进价便宜了不说,人家厂家还能直接给送去车站,走货运运回来,再不用他雇车倒车的折腾。   老大也不卖盒饭了,开始做蛋糕店,而且已经遇到了准大姐夫,看着性格也开朗起来,因为家里有人照顾,青青也没怎么受爸妈离婚影响。   老二也开始相亲找对象,有老爸给钱买新衣服,老妈也不整天把小儿子挂在嘴边,除了跟兰奶奶怄气,老二过得也挺舒心,怨气少了很多。   老三老四对象也固定下来了,说是正月里会过来拜年。   兰静秋旁敲侧击了几句,发现老四真挺喜欢她对象的,言语里十分维护。   田巧凤说:“我最放心的是老五,一毕业就结婚,结了婚就生娃,多听话多让人省心,最不放心的就是老七,她爸没了,孤儿寡母的,要不然过年两家聚聚。”   正炸丸子呢,老三问老四买没买新鞋,老二抱着老八跟兰奶奶顶嘴,老大在问青青有没有洗手,田巧凤这么一说,屋里一时没了声音,只听见油锅里肉丸子受热爆开的声音。   兰奶奶先说话了:“送出去就是人家的了,当初说好的,见什么见,你闺女还不够多啊,缺那一个吗?”   “缺!很缺!”田巧凤语气坚定,显然是怨怪兰奶奶当初把老七送出去了。   兰满仓叹口气,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求助地看向兰静秋,兰静秋干脆道:“反正老七也已经知道了,哪天我过去问问她,如果她想跟咱们家来往,爸跟妈再带着礼物先去见见老七她妈,不是要抢她女儿,跟亲戚一样处着就行了。”   老大说:“没错,肯定要考虑老七她妈的心情,想送出去就送出去,想要回来就要回来,那也太欺负人了!”   田巧凤被说得眼圈一红,拉着兰静秋说:“那你去问问她,好好跟她说,不叫我妈也没事,就是让我看看她就行,等正月里请她们母女来家里吃顿饭,就算是走亲戚了。”   兰静秋答应下来,第二天,腊月二十九,她下了班还真就去了凤安区一趟,结果刚到李家门口,就听见张桂花在骂李甜。   “高三了,你不好好学习万一考不上大学怎么办?”   “我爸当初已经给我找好工作了,要不然我接我爸的班也行啊!”   张桂花估计一听见李甜提她爸就火大,“别总跟我提你爸,好好给我念书,今年考不上明年接着考,总之你一定要考到大城市去,以后留在大城市工作。”   “你想去你自己去啊,干嘛叫我去?我去上大学你还要陪读,那我不如不去!”李甜显然是到了叛逆期,她爸上吊死了可能也刺激到她了,脾气很不好。   兰静秋一时不知道该不该敲门,但想起自己曾经承诺两人有事可以找她,现在显然两人都有事,缺个调停的人,她干脆敲门进去了。   张桂花一看见她,眼泪差点掉下来,跟兰静秋说:“你看你这个姐姐多好啊,哪怕不留在大城市,上了大学毕业分配工作也比现在进厂强啊!”   李甜看见兰静秋,居然脸红了几分,转头跑回了自己屋里。张桂花一把拉住兰静秋:“兰同志,你来得太好了,帮我劝劝她,才多大啊,居然早恋,我问她是谁也不肯说,要是跟她同学也就算了,这个年纪,对男同学有好感也正常,可她老师说是社会上的人,你说这怎么行呢?万一出点事不就毁了吗?”   社会上的人?兰静秋皱眉,李甜这么不让人省心吗? 第111章 崇拜   兰静秋劝张桂花以后温和一点, “有些孩子就是牵着不走赶着倒退,你越怎么要求她,她越跟你拧着来。等有空带她去首都的高校看看, 或是去咱们省城的高校转转, 感受一下里边的学习气氛,不用你说谁都会往好里奔的。别只一句‘你要考大学’就行了, 更别再提你要跟着去, 孩子到了一定年龄就得独立,哪怕你跟去了她上学的城市,也不能像高中一样要求她天天回家,周末她回家,或是你去看看她,这样你放心, 她也自在。”   兰静秋说着说着觉得自己越来越像老陶了, 她叹口气, 干脆直接问张桂花:“我妈是想见见李甜,过年走走亲戚, 我知道你肯定不乐意, 但其实你换个角度想想, 没准去我家做次客,她会更知道感激你,从小到大你对她一定跟亲妈一样, 她去我家转一圈,看看几个姐妹, 还有刚出生的弟弟, 自然会想起你对她的好。生恩不及养恩大, 我妈在她心里怎么也跃不过您去, 反而是个很好的参照。”   张桂花还真心动了,对啊,兰家六个姐妹,现在又添了一个弟弟,甜甜过去看看就会想象她如果没被送出来,还在那个家里,会是什么情况。   那个家里哪有人会像自己这么宠她疼她,好东西都留给她!她要是在那个家里,根本得不到重视。   张桂花想罢,说:“你让我想想,姑娘,你先帮我劝劝甜甜,她昨天又去见那个人了,现在放寒假了,我总不能把她锁在家里吧。我问她到底是谁,她也不肯说。”   于是兰静秋又进屋去劝李甜,李甜不肯开门,“我不舒服,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兰静秋叹口气:“我记得你跟我说不想回兰家,因为你知道你妈不容易,心疼你妈,现在就不心疼你妈了?你妈只是想弄清楚你在跟谁交往,要真是靠谱的人,没准她能同意。”   张桂花直冲她摆手,兰静秋让她稍安勿躁,又说:“要是那个人真的爱你,真的靠谱,他就应该等到你大学毕业再来家里提亲,而不是背着你妈妈偷偷摸摸的。”   门开了,李甜叫兰静秋进去:“他年纪比我大,我怕他不会等我。”   兰静秋愣住,还真早恋了,还真是社会上的人!   她忍住气,这位只是血缘上的妹妹,自己其实没资格管她。   “他是谁?我去跟他谈谈,放心,我不会骂他,只是劝他现在先别打扰你,等你高考完再说。”   不知道是因为血缘关系,还是因为这身制服,李甜很对兰静秋有好感,她拉住兰静秋的胳膊,小声道:“你保证不骂他不怪他?”   兰静秋心下无奈,这种天真小姑娘可太容易被骗了,她点点头:“我保证!”   可以不骂他不怪他,但吓唬吓唬让他别招惹高中小姑娘还是做得到的。   李甜还是有些犹豫:“他不让我跟你说!”   兰静秋愣住:“他知道我?”   “他就是因为你才关照我的啊!”   兰静秋傻眼了,“小刘吗?”   李甜摇摇头:“是跟你一起开车行的奎哥。”   兰静秋猛得站起来,恨不得马上冲去车行质问李奎,她这一站,把李甜吓了一跳,“你答应我了不骂他的!”   兰静秋看着李甜哀求的眼神,又慢慢坐下:“到底怎么回事?你是怎么认识他的?”   “就有一天我放学的时候被我们班两个女生拦住要钱,我没带钱她们就要打我,还说我爸是吊死鬼,我被她们推倒在地上,幸亏奎哥看见了,把她们赶走,还威胁她们不准再欺负我。”   “然后呢?他让你作他女朋友?”   “没有,奎哥说知道我是你妹妹,还说你是他老板,他照顾我是应该的,让我不用跟他道谢,可我真的很想感谢他,就请他吃了顿饭,结果还是他掏的钱,他还送了我两盘磁带,都是香港货,后来我们就时不时的见见面,是我喜欢他,想要嫁给他,跟他没关系!”   兰静秋再怎么也没想到李奎能祸害到李甜,她忍住气,问:“你们到哪一步了?”   “什么哪一步?我在追他,想高中毕业就嫁给他,可他说把我当妹妹一样,不敢动歪心思!我们就前天拉了次手,还是我主动的。”   兰静秋松了口气,不过这李奎估计不是没胆子,而是在放长线,也许李奎上来就对李甜动手动脚,她会反感他,但这样英雄救美又不求回报,还跟她认识的警察是朋友,李甜肯定不会防备他。   李甜还说呢:“奎哥让我别把我们俩的事告诉你,说你一定会生气,没准会跑去揍他,所以我谁也不敢告诉,今天要不是你来了,我妈逼死我,我也不会说,六姐,你帮帮我,就跟我妈说我交往着的人特别靠谱,你也认识,让她放心行不行。”   兰静秋苦笑:“甜甜,你还是好好去考大学,上了大学以后有的是青年才俊,如果那时候你还不能对李奎忘情,再交往也没人会管你。”   “真的?”   “那当然了,我相信李奎也一定希望你能考上大学。”   兰静秋没再多问,她急着去找李奎呢,这小子胆子也太大了,敢朝她身边的人伸手!   她走后,张桂花吸取教训,没再训斥李甜,李甜想到自己上大学后,没准就没人管了,想跟谁好跟谁好,心情也开阔起来。   张桂花趁机说了正月里去兰家的事,李甜也没反对。   兰静秋从李家出来,先去了车行,没人!她又去了李奎家里,还是没人!   这又是跑哪儿祸害小姑娘去了,她干脆翻墙进了李奎家,门上的锁对她形同虚设,进去后,她先看了装照片的那个大箱子,许是冬天了,衣物多起来,箱子里除了衣服鞋袜没别的。   柜子里也没有照片,看来他没有重操旧业,兰静秋坐在椅子上等了会儿,快天黑时,李奎才哼着歌回来。   兰静秋起身躲到门后,李奎走到门口还朝正屋那边喊了声:“妈,我回来了!”   正屋有人问他吃没吃饭,他说一会儿出去吃,这才推开门进了屋。   一进屋他就站住了,像是察觉到不对劲,门应该是锁着的,可他刚才推门时根本没反应过来,然后李奎转身就往外跑!   兰静秋觉得他这反应可太有意思了,到自己家发现有人进来了,不应该喊抓贼吗?居然转身就跑?   她低声道:“奎哥,跑什么啊?”   李奎一听见是她的声音拍着胸脯迈步进来,“兰同志?是你啊,怎么不打声招呼?可吓死我了,还以为进贼了。”   他说完,又紧张起来:“兰同志,你刚才叫我什么?你敢叫我也不敢答应,你是我大哥才对!”   兰静秋冷笑:“我是警察,不是黑涩会老大,我让你别祸害小姑娘,你做到了吗?”   “我做到了啊!真没祸害过小姑娘,上次你看见我跳窗也是那女的勾引的我,真的,我要是说假话天打五雷轰!”   “那李甜是怎么回事?”   李奎吓了一跳:“甜甜跟你说了?我跟她没怎么回事啊,我就是把她当妹妹,亲妹妹那种,从来没过邪念,就有一次我在路上看到有人欺负她,就替她出了次头,那之后她就缠住我了。”   “她缠住你了?你是不是跟她说你认识我,还跟我一起开车行?”   李奎无奈道:“是我说的,但是她先跟我说的她姐姐是东城区派出所的兰静秋,我这才知道她是你家送出去的女儿,然后我说都是熟人,才跟她说咱们合伙开车行的事。我真没祸害她,就是她遇到难事了过来找我,我请她吃个饭,给她买点东西哄哄,我这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吗?这也不行吗?那你说她说是你妹妹,我理都不理,合适吗?”   “你碰到她了,帮了她,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为什么不跟我说?”   “她不叫我跟你说啊!”李奎喊冤,“我真不是故意去接近你妹妹,更没想着跟她谈朋友,真的,兰同志,你可不能冤枉我。”   兰静秋皱眉:“看来你俩得当面对峙对峙了,她说你不叫她跟我说,你说她不叫你跟我说,到底谁在撒谎。”   李奎一点也不惧:“那就见面对峙吧,你这就把她叫去车行,反正我没撒谎,你妹妹太难缠了,还说她不想上大学想毕业就嫁给我,我说那怎么行,我只把她当妹妹,可她总来找我,我能怎么办?”   兰静秋冷笑,提起他脖领子把他按在墙上:“你能怎么办?你一个人周旋在那么多女人中的时候可是游刃有余,你要真想拒绝她很难吗?她去找你,你不能不见?见了你不能不搭理她?她逼你请她吃饭了?一边请吃饭,还买东西哄她,一边说我只把她当妹妹?她自己要缠着我!李奎,你这心思也就骗骗李甜这种涉世未深的女孩!”   李奎被她吓坏了,想起上次在这屋里被她打的事,不由惊慌道:“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有个长得不赖的小姑娘天天在我身边奎哥长奎哥短,我哪儿招架的住啊,再说她是你妹妹,我也不敢跟她闹得太僵嘛,当然了,我也确实存了不好的心思,但我没想过欺负她,我就是想着万一她真喜欢上我,我成了你的妹夫,咱们的关系不就更紧密了吗,我是想着……”   兰静秋被他气笑了,手往上提了提:“我一开始就跟你说过了,只要你合法经营我就是你的靠山,你需要跟我更紧密?”   “好好好,我错了,我见色起意,又想欺负小姑娘行了吧,但我真没欺负她,就那天她拉了一次我的手。”李奎喘不过气来,拍着墙语气急促,“兰同志,我真没撒谎,就是我救了她,她觉得我是英雄,我就享受一下被人崇拜的感觉,真没坏心!”   兰静秋放他下来:“那就去告诉她,等她大学毕业再去找你,就说你家很有钱,你妈要求儿媳妇必须是大学毕业生。”   李奎坐地上喘着气:“能行吗?我怕她还是要找我!”   “不行再找别的办法,李奎,你真觉得她喜欢你?她只是丧父后缺乏安全感,你恰好救了她而已,这种感觉很快会消失,你跟她不可能。”   李奎叹气:“我知道不可能!但是有人崇拜我,那种感觉真的不错!我知道了,一定让她对我死心,好好去考大学。”   兰静秋并不相信他的鬼话,但从两人这些话里,她不难猜出李甜确实是主动的那个,李奎本就是不占便宜就吃亏的性子,送上门来的他能错过?还好没出事,但兰静秋也觉得有这么个线人,简直是累赘。 第112章 越狱   也不知道李奎怎么跟李甜说的, 反正张桂花说李甜跟她保证一定考个好大学,哪怕马上要过年,她晚上也开始用功看书。   兰静秋这才放心, 她也开始防备着李奎, 以自己对他的态度,他绝对不会真的把她当老大, 迟早得闹出幺蛾子。   大年三十那天, 兰静秋下午休班,休到大年初二中午,她正打算回家,就听到轰隆隆的雷声,大过年的打雷?   冬雷少见,而且普遍认为是不好的预兆, 民间还有“雷打冬, 十个牛栏九个空”之说, 意思是这个冬天气温会很低,牲畜难过冬。   兰静秋不由感叹道:“还以为今年不下雪了, 没想到大过年的开始打雷。”   小廖从外边跑进来:“赶紧去花炮厂, 出事了!”   兰静秋一愣, 反应过来:“刚才是花炮厂爆炸?”   正说着,曹所长接到电话跑了出来,“留下两个人值班, 其他人都去花炮厂!”   花炮厂就在东城区靠近河边的地方,离兰静秋买的房子不远, 那边居民可不少, 她一边跟着大家往外跑, 一边问曹所长:“厂里多少人, 有伤亡吗?”   曹所长摇摇头:“还不清楚,过年呢,值班的人应该不多,但库存不少,按照惯例,正月十五之前还能往外出一拨炮竹。”   兰静秋叹口气:“这种厂子过年才应该多安排点人,安全隐患太多了,会不会波及到附近的人家?”   曹所长无奈道:“我也只接到了电话,先赶过去看看吧。”   小周本想跟来,被唐队长安排留守了,除了小周跟老陶还有档案室户籍科的人,其他人都赶往了花炮厂。   他们往那儿骑的过程中,还得驱散看热闹的,在派出所都听见爆炸声了,附近的人肯定也都听见了,都往那儿赶去看热闹。   兰静秋看着熙熙攘攘揣着兜嗑着瓜子的人群,气得不轻,这种热闹也敢凑?万一发生二次爆炸怎么办?   她跟小刘从附近的小卖部借了个喇叭,高声喊着让大家回家,免得二次爆炸伤到他们,大部分都能劝动,但有些人就是觉得什么意外都伤不到他,非得跑去看热闹。   拦了这边那边跑了,等把大部分人都劝住,还找了街道上的几个人在那儿封锁路口,兰静秋跟小刘才去了花炮厂。   刚拐过弯,就看见那边火光冲天,看那火势一时半会是灭不了的,里边要是有人,也难救。   等到了近前,兰静秋发现人太多了,消防的人,市局的人,洛生海跟付建国还有他们李队长居然也在。   爆炸的是仓库,暂时只发现一个人受了轻伤,正在排查厂里的人。   曹所长看暂时用不到派出所的人,就让大家接着去疏散人群,兰静秋这次却没走,站在一边:“仓库里不可能没人看守,是不是炸得看不出来了。是人为的还是意外?有负责人吗?”   她一说话,大家都看她,连消防的人都在小声嘀咕,那就是兰静秋,她这才发现自己在凤安城出名了啊。   曹所长瞪她一眼,这么多领导在呢,哪儿轮得到她说话,兰静秋赶紧缩到曹所长身后,她也是急了,今天可是大年三十,中国人最重视的节日,都等着看春晚吃年夜饭呢,花炮厂炸了,谁不急啊。   花炮厂的厂长已经瘫坐在地上了,洛生海过去劝了半天,才打起精神来配合着消防灭火,其实这火灭了仓库也就烧完了,所有的储备全烧了,厂长肯定得负主要责任,腿早软了。   烟花炮竹最危险,而且容易造成空气污染,尤其是储存起来成堆的,约等于炸药,空气里都弥漫着硫磺的味道,兰静秋看没法帮忙,还是去帮着疏散群众了,离花炮厂最近的那一排人家玻璃都被震碎了,有一个孩子两个老人受了伤,其中一个老人正在烧热水,锅一下子翻了把下半身烫伤,比花炮厂被炸伤的那个还严重,赶紧送去了医院。   这大过年的,太闹心了,周围人都一群群的在附近观望。还好没发生二次爆炸,等火灭的差不多了,天都快黑了,一部分领导走了,曹所长这样的基层负责人还得盯着。   从废墟里抬出来的两个人都已经成了焦炭,看那样子,肉都烧没了,只剩下焦黑的骨头。   兰静秋一边帮着拍照,一边叹气,洛生海那边已经开始配合消防员调查起火的原因了。   大家都忙着,东子突然跑了过来,在洛生海耳边耳语了几句,洛生海脸色大变,朝兰静秋招招手,兰静秋一看他脸色就知道事不小,赶紧凑过去。   洛生海道:“赶紧回家,把你家人都接到刑警队去。”   “啊?”兰静秋傻眼,“发生什么事?”   洛生海沉声道:“周宝贵越狱了!”   兰静秋吓了一跳:“你确定!”   “非常确定!”   “什么时候?”   “今天凌晨!”   兰静秋怒了:“凌晨?为什么现在才通知!”   她赶紧去推车,又转头看着一片狼藉的花炮厂皱眉道:“这里离他家很近,不会也是他的杰作吧!”   洛生海心里咯噔一下,还真没准!可惜那两个工人都烧成黑炭了,没人来回答这个问题。   兰静秋不敢耽搁,赶紧回了家,周宝贵越狱想逃走苟且偷生还罢了,就怕他想要报复。   兰静秋觉得他铁定会报复,因为当初谈条件是她去谈的,周宝贵要求她看着小周,保护刘小玉,结果刘小玉死了!   虽然刘小玉是自作孽,但周宝贵一定会把这笔账算到她头上!   兰静秋当然担心家里!最让她不解的是凌晨越狱怎么会现在才发现。或者不是现在发现的,是一大早发现,但监狱方面隐瞒了这件事?   快过年了,突然逃走了一个死刑犯,肯定会引起恐慌,可以瞒着民众,为什么连公安系统都瞒着呢?   兰静秋把车子蹬得飞起,生怕家里出事,结果刚到家门口,就有人从暗处出来朝她招手,看到那一身黑色的特警服,兰静秋总算松了口气,原来已经有人来了,她还说监狱跟市局都是吃干饭的呢,怎么会让犯人逃了一整天!   那人是特警队的队长,跟兰静秋说:“高局让你赶紧去市局,你家有我们看着,放心吧。”   “好,我进去跟他们说一声,免得他们担心。”   对方点头,兰静秋问他,“你们什么时候来的?没发现什么异常吧?”   “花炮厂炸了,我们就过来了,你爸出去买了两条鱼,你妹妹来你家送了一书包东西,没别的情况。”   兰静秋这才松了口气,没事就好,她一进去,果然家里人正围坐在一起看电视包饺子,见她回来了,老大就去厨房烧水了,“这就煮吧,剩下的明天再包。”   兰静秋说不在家吃了,花炮厂炸了,她要去帮忙执勤,大家一听都吓了一跳,这边离河边远,还真没听见动静。   兰满仓说:“怎么炸的?老七刚送来的炮竹!我们还说一会儿放呢!”   兰静秋皱眉:“老七来过?”   “对啊!”田巧凤笑得十分开心,“老六啊,你就是想太多,老七怎么就不乐意回家了?她一来就叫爸妈,不知道有多亲热!”   兰满仓也挺高兴的:“就是看着有点紧张,多来两回就好了。”   老四哼了一声:“爸,人家那是看你赚钱了,咱们一家子要还挤在那两间小破屋里,你看人家来不来!”   老二也说:“没错,人家嘴再甜你也指不上,夸个什么劲啊。”   田巧凤一直盼着老七回来,她可不乐意听这些话,板起脸来说:“那是你们七妹!从小把她送出去就受了委屈,好不容易肯回家来,你们谁也不许惹她,更不许背地里说她!”   兰静秋不想听他们吵,她觉得老七可没那么容易叫爸妈,居然今天来了,还叫了爸妈,大年三十送炮竹,这也太奇怪了吧。   她警惕起来,在屋里找了找:“老七送的炮竹呢?”   “就在凳子底下,现在就放吧,放完正好吃饺子,你等吃完了再去值班!大年三十也不能吃个团圆饭。”兰满仓一边说着一边去拿炮竹。   兰静秋跟着过去,见是一个黑色的帆布书包,最近很流行的款式。   兰满仓打开看了眼,皱眉道:“这是什么东西?怎么还绑在一起了!”   兰静秋心中一跳,推开他,往里一看,果然是枚炸弹!她吓了一跳,把包平着托住,“爸,带大家都出去,把静安也抱上,快点,出去了就喊有炸弹,外边有警察,快去。”   兰满仓都吓傻了,“老七送的包里有炸弹?”这孩子得多恨他们才能做出这种事来。   兰静秋来不及解释,只道:“她是被人利用了,你们快点往外跑啊!”   田巧凤还以为她在吓唬人,兰满仓看着包里那些线,瞬间信了,催着大家往外跑。   老四一开始也以为兰静秋是在吓唬人,还说大过年的这种玩笑开不得。花炮厂没准就是因为开这种玩笑出了事。   兰静秋怒吼道:“马上都给我出去!别让我再说第二遍。”   虽然兰静秋在家里说话总是不客气,但还真没像今天这么发过怒,大家吓了一跳,也都信了真有炸弹。   老大老二一边一个架着兰奶奶,老三抱着静安,老四抱着青青,兰满仓拉着田巧凤殿后,一家九口人,往外就跑。   兰奶奶还嘟囔着:“我就说了不能认老七,看见了吧,她想把咱们全炸死!”   田巧凤喊兰静秋:“真是炸弹啊?那你不赶紧放下一块跑!”   炸弹是简易的,炸药包的样式,兰静秋托着它还真不能跑,起码要等他们跑远了,才能放下,她叹口气,难不成是周宝贵绑架了张桂花,威逼李甜来送炸弹的?   作者有话说:   以后六点改为九点更新,还是每天三更。 第113章 报复   兰满仓把家里人送出去, 特警们立马围了过来,一听说有炸弹,都吓了一跳。   兰满仓还想跟着进去, 被他们拦住, 立马有人把兰家人都转移去了安全的地方,兰静秋在屋里正试图把炸药放下, 特警进来扶着她走到院子里, 然后平放到地上。   “好了,请跟我们的人回去接受保护,这里交给我们就行了。”   兰静秋怎么可能去接受保护,敢跑来对她的家人下手,她肯定要把人找出来!   特警们开始部署拆弹,兰静秋却骑上自行车要走, 特警队长刚要拦, 她说:“拦着我干嘛, 不是叫我去市局吗?”   “我们送你去。”特警队长只顾着盯着周宝贵有没有来,没能查验去兰家的人, 居然发生了这么大的纰漏, 早吓坏了。   这一包炸药要是炸了, 兰家老老小小这么多人都得完蛋,寒冬腊月,他头上都开始冒汗了, 自然不敢再有疏忽。   兰静秋嫌弃他们碍事,指指自家屋里:“这些房间里没准哪里还藏着炸药, 你们得彻底搜一遍吧, 我只是去市局, 能有什么危险!”   她说完蹬车就走, 特警队长还得顾着拆弹,只能叹了一声,叫了一个人跟在她身后,顺便也去市局汇报一声。   兰静秋哪有空去市局,她先去了凤安区,到李家时,发现洛生海他们已经到了,正在把张桂花往救护车上抬。   兰静秋看张桂花只是受了惊吓,没什么大碍,松了口气,就怕周宝贵暴起杀人。   “李甜呢?”她问洛生海。   洛生海摇摇头:“我没见到她,张桂花说她中午就被人带走了。”   兰静秋皱眉:“是周宝贵吗?他是怎么知道李甜是我妹妹的?”   洛生海:“不清楚,张桂花也说不知道怎么回事,周宝贵闯进她家,把她五花大绑后把李甜带走了,你家里人没事吧!”   “没事。”兰静秋心有余悸,“差点就被炸平了,你们又是怎么知道李甜家会出事的?”   “曹所长说的,他知道市局已经派人去保护你家了,就说你还有个李姓妹妹,关系还不错,你五姐家,李甜家都派了人保护,结果李甜家已经出事了。”   兰静秋没想到连老五家都有人去了。她确实跟曹所长说过李甜的事,曹所长的孩子跟李甜一样正要高考,她随口说了一句,高三生压力估计很大,没想到曹所长还能记住。   “李甜被周宝贵威逼去给我家送炸弹,花炮厂一定是他炸的,他就是从那里偷的炸药!”不知道为什么看见洛生海,兰静秋心里没那么急了。   洛生海安慰她两句,叫她一起去市局,“放心,有人在找李甜了,现在不是乱跑的时候,过去跟大家汇合一下,看看下一步该怎么办?”   兰静秋坐上他的侉子,跟着去了市局,特警队那人一直跟着她,见她跟刑警队的在一起,这才放心回去。   路上兰静秋问:“他到底怎么越的狱?为什么凌晨越狱到现在才说?”   洛生海叹口气:“跑了两个,过年了,狱警们可能有些松懈,犯人们也有过年的福利跟活动,都以为高高兴兴地过年呢,谁能想到会有人越狱!”   “监狱职责就是看管犯人,连这都不防备,以为那些犯人是去住旅馆的吗?”兰静秋没好气地说。   洛生海理解地点头:“是啊,确实是他们的疏忽,太气人了!是周宝贵挖的地道,跑了两个,他们跑到大路上就分开了,另一个逃犯往城外跑,周宝贵一直在凤安城,监狱早上点名时才发现,监狱长怕担责任,这大过年的,有犯人跑了,多少单位要加班加点,而且他觉得这两人跑不远,他又跟瑞安区那边派出所所长有交情,所以只找了他们派人追捕,瑞安区那边也够给力,真把人抓住了。”   兰静秋叹气:“只抓住一个!”   “没错!他们正惊慌地盘问周宝贵去哪儿了,花炮厂就给炸了!”   兰静秋忍不住嘲讽道:“瞒啊!这下他责任更大了!”   等到了市局,兰静秋发现小周也被带来了,他脸色难看极了,兰静秋叹口气,虽然焦头烂额,但也忍不住对他有点心疼,如果小周真的没被父母荼毒,是个善良孩子的话,那他这命运可太惨了!   先是父亲是连环杀人犯,然后母亲也接连杀人,母亲已经枪毙了,两年后还得再经受一次父亲被枪毙,哪想到父亲干脆越狱了,这父亲再说不是亲生的,也跟他在一个家里二十几年了,能没感情吗?   小周没看兰静秋,他谁也没看,就坐在最边上盯着自己交握的发白的双手。   屋里市局的几个领导,监狱的正副监狱长,还有刑警队,特警队的领导和几个区的派出所所长都来了。   坐在前边的高局面沉如水,监狱那边的领导都不敢看他的眼神。   花炮厂如果只炸毁的是货,损失还可估计,死了两个人,一个受伤,周围群众家里或多或少都有财产损失,还有烫伤的,被玻璃划伤的,还有个最倒霉的,正切肉装盘呢,以为地震了,没来得及放下刀就往外跑,结果跑到院子里看见冲天的火光,吓地绊倒了,刀砍进了自己肋骨里。   仅仅因为监狱长一句‘大过年的,这事捅上去就完了!’早上发生的事拖到中午花炮厂炸了才说,谁能不气呢。   洛副局也在一边叹气:“过什么年,公安系统过年的时候最该把弦绷紧了!监狱不是公安系统吗?过个年就疏忽了?过个年有人越狱了就不上报了?简直胡闹!”   刑警队的李队长也说:“还过什么年啊,能早点把人抓住就算不错了,我估计趁着乱劲早跑了。”   监狱那几个领导如坐针毡,兰静秋也有点急,抱怨也没用,赶紧安排找啊,高局像是听到了她的心声,一抬手,大家都安静下来。   高局指指李队长:“老李,你来把案情跟大家简单说说,研究一下怎么在不影响民众过年的情况下,进行地毯式搜索!”   兰静秋忍不住说:“高局,现在过不过年已经不重要了,周宝贵是穷凶极恶之徒,他应该不会离开凤安城,而且我怕他手上还有炸药,现在他绑架了我妹妹,一定要在他下次犯案前把人抓住。”   高局点点头:“你说的没错,但不能大张旗鼓,容易把周宝贵逼得狗急跳墙。”   李队长说:“我们得知周宝贵越狱后马上安排人去兰静秋家保护,在下午又从曹所长那里得知兰静秋同志还有五姐跟七妹,一个在西城区一个在凤安区,马上也派人去保护,但这时发现兰静秋同志的七妹李甜已经被周宝贵绑走,养母张桂花被绑在家中。”   特警队的负责人说:“李甜在下午两点半左右拎着一个黑包去兰静秋同志家,在门口碰到了兰静秋的大姐,我们的人听到兰静秋的大姐说‘是七妹吗?快进来’,就放松了警惕,没去拦她也没查看她手里的包,她在兰家待了大约十几分钟,才离开,兰家人几乎都出来送她,看着很亲热。等到大概五点十几分,兰静秋同志回家,然后几分钟后她把家人都赶出来,说里边有炸弹,炸弹现在已经拆除,就是用花炮厂的炸药做的。”   兰静秋忍不住说:“我非常感谢市局和各单位积极保护我的家人,但我想知道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周宝贵越狱了!你们在花炮厂爆炸时就知道了,我一直在花炮厂附近帮着处理,也许第一时间告诉我,李甜就不会把炸弹送进我家,我们就能在她送炸弹时拦下她,问出周宝贵的行踪。”   高局叹口气,看向曹所长,曹所长只好解释道:“几位领导都知道你的性格太冲动,而且涉及到你家人的安全,怕你会自乱阵脚,影响到搜捕,所以才决定先瞒着你。”   兰静秋都无语了?她冲动吗?哪里冲动了?好吧,就算她冲动,她也没因为冲动害过别人,更没害过自己,为什么要瞒着她!   她觉得这种行为就跟监狱长的隐瞒一样让人无法理解,刚要说话,洛生海用眼神安抚着她,“这事也没跟我说,市局一定有自己的安排,这几个小时他们也没闲着。”   市局一个负责人就站出来说:“当时各位领导都很着急,已经赶去花炮厂处理爆炸案的,我们来不及通知,高局指挥我们做了两件事,一是保护兰静秋同志的家人,二是组织人对重点地方搜查了一遍。车站跟出城的路口都有人盯着,周宝贵之前工作的厂区还有他的熟人朋友亲戚家,都找过了,还有他在花炮厂附近的家跟邻居家也都找过了,我们还发现这处宅院目前已经归兰静秋同志所有。”   大家都看兰静秋,心说能不报复你吗?把人家抓了还买了人家的房子!   兰静秋当时真没想那么多,就是觉得便宜,而且是他们自己要卖的啊,现在倒显得她多恶霸一样,把人关进监狱,她霸占了房子!   一直试图变成隐形人的小周却在这时站出来说:“是我把房子卖给兰静秋同志的,她在派出所说想买便宜点的房子,我说我家房子便宜,而且急着出手,就怕她不敢要,她为了照顾我,就买下了房子!”   兰静秋诧异地看着他,再次感受到他对她的维护。   高局敲敲桌子:“兰静秋同志买房子是正常的交易,跟案子无关,现在要紧的是怎么找出周宝贵,李甜被他挟持去了哪儿?下一步他又想做什么?” 第114章 派出所   兰静秋一直有个疑问:“周宝贵是怎么知道李甜的?因为李甜父亲的案子, 我们派出所里有些人知道她跟我的关系,可周宝贵是怎么知道的?”   大家都把目光投向小周,小周就是他们派出所的, 他是周宝贵儿子, 没准去探望时说的?   小周解释道:“我从来没有探望过他,更没跟他说过跟派出所有关的事。”   市局那位负责人说:“我们已经查过周宝贵的探监记录, 自从刘小玉死了, 没人探视过他,不过倒是有人给他寄过几封信。”   “什么信?”兰静秋问。   “有几封是直接寄的报纸,还有两封写了杂七杂八,有关亲戚邻里的八卦。”   洛生海皱眉:“信呢?”   监狱长说:“都给周宝贵了,他看完应该是扔了或是撕了,信都检查过, 没什么问题。”   兰静秋对这个监狱长印象很差, 周宝贵可是死刑犯, 跑了他都能隐瞒,说是胆小不敢往上报, 其实隐瞒不报才是胆大包天啊!   “报纸上有没有报道案子相关的事, 邻里八卦里有没有提到我或是其他涉案人员?你们不是应该负责查阅信件, 有任何会影响犯人改造的都应该截留吗?”   副监狱长无奈道:“周宝贵是死刑犯,对这方面的管理就疏松了点。”他说着也觉得心虚,又补充道, “已经确定刑期的死刑犯,只要不是过份要求, 大部分都会满足, 何况是几封看起来没问题的信!”   “是谁寄的?从哪儿寄的你们也不知道吗?”   “从邮局寄的, 很多犯人家属怕受影响, 不想用自家住址接发监狱的信,都会在邮局寄收,这也不稀奇。”   高局都听不下去了,显然监狱方面还没认识到自己错误,一直在找理由,不过现在不是问责的时候。   “兰静秋的家人已经都在保护中,周宝贵没有目标,很可能会对李甜下手,没时间了,先地毯式搜索吧。”   兰静秋想到李甜可能因为她受到伤害,甚至会死,心跳都加快了。   她对李甜其实说不上姐妹情,只是觉得对她有责任,这责任甚至不是来自于血缘,而是她知道李甜的结局是自杀,觉得做为知情者有责任拯救她。   可现在李甜也许不会自杀了,却会因她而死,这让兰静秋觉得很无力!   地毯式搜索开始,兰静秋却没一起去。   她家人都在市局的招待所里,有武警特警护着,高局也建议她去那里安抚家人,“外边就交给我们吧,李甜虽说跟你不在一个家里长大,可毕竟是你妹妹,你的判断力会受影响,真找到她跟周宝贵,你难免会冲动行事,遇到血亲相关的案子,应该回避。”   兰静秋没说行也没说不行,谢过高局出去了,两个特警一左一右跟着她,希望她能去招待所。   洛生海跟她说:“你在市局待着,有信儿我会通知你。”   曹所长也让她好好在市局待着:“想到什么告诉我,你得替领导考虑,本来咱们就是一着火就直奔花炮厂去了,他们没去通知咱们也正常,市局,刑警队,还有其他几家派出所都在帮着找人,这次更是全市大搜捕,一定能把他找出来。”   兰静秋叹口气:“天已经黑了,大过年的,挨家挨户敲门查,难不成真查一晚上吗?老百姓还不得怨声滔天?最让我生气的是监狱,什么玩意啊!这种大事都敢瞒着!”   洛生海无奈道:“他们就是你这种想法,总觉得大过年的,不能把坏事往外捅。”   兰静秋哪里肯坐以待毙,她站在市局办公室里看着市区地图,在李甜家的位置画了个圈,又圈出花炮厂,再圈出自己家,然后是监狱的位置。   监狱离花炮厂最远,跨了两个区,假设他凌晨逃出来,徒步去了花炮厂,偷炸药做炸弹,然后被员工发现,他放了把火,自己带着炸弹离开。   他想报复自己,所以应该是直奔兰家,不过周宝贵应该不知道她家搬家了,他不敢去派出所打听,只能去厂区,毕竟兰家大部分人都在一个厂里工作,很可能他在那里没打听到她家的新住址,却听说她有个七妹,住在凤安区。   于是他去了李甜家,把李甜带出来,用张桂花的命来威逼她去兰家放炸弹,李甜放好炸弹出来后,他又会带她去哪儿呢?   “刘小玉的坟在哪儿?”   市局负责联络汇总的人查了下资料,说:“查过了,她的骨灰还在殡仪馆寄存着,据小周说刘小玉留下了遗言,想等周宝贵死刑后一起葬了,有人在殡仪馆守着,如果他去的话一定能逮到。”   那他还可能去哪儿呢?   兰静秋皱眉看着地图,把东城区派出所也圈了出来,“小周!他除了想杀我,还想杀小周!”   她急道:“我得回趟派出所!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现在派出所是警力最薄弱的地方。”   “我们跟你去!”那两个负责她安全的特警说。   兰静秋也没拒绝,大家都在外边排查,派出所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只有户籍警跟两个值班的。据说黑涩会猖獗的那几年,都敢去派出所里往外抢人,周宝贵一个死刑犯,有什么不敢的!   “小周呢?”兰静秋问。   “刚才你们派出所有人打电话找他,已经走了。”大家都不觉得小周会有什么危险,都知道周宝贵最恨的应该是兰静秋,反而都怕小周会跟周宝贵勾结,甚至怀疑那些信都是小周写的。   兰静秋却不这么想,她跟周宝贵接触过,知道他有多厌恶小周,也许他恨小周比恨自己更甚。   周宝贵也许会想,要不是为了要个儿子,他根本不会去杀人,也就不会被抓,他媳妇刘小玉也就不会死。   而要的这个儿子还不是他的种儿,他一直虐待小周,现在媳妇死了,他也死亡倒计时了,估计更恨小周了吧!   一听见小周被叫回去了,兰静秋就警觉起来,不管老周小周父子关系如何,大家都知道再找的老周是小周的父亲,没人会让他帮忙,为什么这时候把他叫回派出所?不可能是为了值班吧!   “我们派出所一定出事了。”   那个负责联络的人也慌了,“你确定吗?你等等,我去汇报!”   高局跟各部门的领导都没走,在里边成立了指挥小组,正在商讨进一步的抓捕行动。   兰静秋也想等,可她知道现在通讯不便,风安城的警察别说手机,连个对讲机都没有,通知起来非常不便,先去告知领导,再去通知正在挨户排查的人,他们再赶回来支援,到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兰静秋哪里肯等,干脆带着那两个保护她的人回了东城区派出所,门口值班室里居然没人,果然出事了!   那两人也是心惊,劝兰静秋:“现在不能进去,他们一定在往这边派人,等后援到了再说。”   “我先进去看看,你们在外边等着。”   那两个特警怎么可能同意,见她执意要进去,也只好跟着,反正市局那边已经知道他们来了东城区派出所,很快会派人来。   已经是晚上了,院里灯光昏暗,兰静秋没走到大门口,就发现不对劲。   大门上有棉布的厚门帘挂起来遮挡寒风,只要有人在,门是不会关的,现在却关得死紧。   兰静秋推了一把,居然从里边锁上了!   她皱眉,敲起了门,里边应答的居然是李甜怯怯的声音,“谁啊!”   果然在这里!   兰静秋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赶紧开门啊,派出所哪有关门的时候!我买了馄饨过来!”   李甜在里边不知道在跟谁说话,居然十分实诚地跟人家说:“听着像我六姐!”   然后就有人哈哈笑了起来:“兰静秋?她还没死吗?”   是周宝贵!   兰静秋冷哼一声:“这话应该我问你吧!还真是祸害遗千年啊!”   李甜隔着门朝兰静秋喊:“六姐,你别进来,快去救李奎,他跟他家人都被绑了,床底下还有定时炸弹!”   怎么又跟李奎扯上关系了?兰静秋皱眉,屋里的周宝贵却冷然道:“兰静秋,只能你自己进来,不然的话我就点着李甜身上的炸药!大年三十,看你妹妹变成烟花,一定很好玩吧!”   兰静秋身后的特警刚要斥责,被兰静秋捂住嘴,她把两人拉着退后了几步,用口型对两人说:“他不知道你们来了,去叫增援,去救李奎!”   那两人皱眉,他们的责任是保护兰静秋!怎么能让她只身赴险!   兰静秋让他们从门缝里往里看,果然有个小姑娘只穿着毛衣,身上被捆满了炸药,脸上泪眼模糊地站在周宝贵身边。   周宝贵也想凑到门缝去看,但他怕兰静秋突然拿东西扎他,只远远站着提出要求。   兰静秋把身后两人推开,让他们赶紧去救李奎去叫人!   那两人也知道没办法,决定留一个人去报信,另一个哪怕进不去也要守在门口啊,或者偷着从后窗进去。   兰静秋见其中一个已经悄悄溜出了派出所,就对周宝贵说:“你倒是把门打开啊!”   周宝贵道:“你先退后十米!我打开门,叫你往里走时,你再往里走!”   兰静秋嗤笑:“退后十米?那都到大街上了,周宝贵,你就这么怕我吗?我又没带枪,再说你还有炸药呢,我一下午都在花炮厂的爆炸现场,知道火药的厉害,不可能搞鬼,你赶紧开门!”   “那就退后五米!只有你自己吗?如果让我发现有别人,我马上炸死你妹妹!”   “那不是我妹妹,是我妈不要了送出去的,蠢得要死,刚才我还听见她跟你说‘我六姐来了’呵,她跟你是一伙的吧!我干嘛要在乎她?”   剩下的那名特警已经趁兰静秋说话往房顶上爬了,周宝贵还没反应过来,李甜就哭着说:“六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确实蠢,可我真不是故意的,他让我送炸药去你家,要不然他就杀了李奎,我不敢不听他的,我真没想故意害你们,跟他也不是一伙的。”   兰静秋叹口气,这姑娘对李奎还真是死心塌地啊! 第115章 背心   兰静秋没再理会李甜, 退后几步,周宝贵真就开了门,“把你的枪放下!”   兰静秋瞬间想起郭东, 她叹口气:“我没带枪, 我的级别还不能带枪!”她说着从后腰掏出警用刀扔到地上:“没别的武器了,你爱信不信!”   周宝贵比之前更痩眼神也更阴霾, 他好像就是打算同归于尽的, 又仗着自己有炸弹,自然不怕,冷笑着:“进来吧!”   兰静秋一进去,他就把门重新锁好,“我信不过你,你一定已经找人去通风报信了对不对?不过没关系, 解决你们几个不用太长时间。”   “几个?”   周宝贵笑道:“派出所里有一个算一个都得死, 要不是你们, 我媳妇能死吗?”   兰静秋无奈道:“那是她自找的,她想跟你一起执行死刑, 可惜没你的运气。”   “当初你是怎么答应我的!”   “我答应你看着小周, 小周没犯错, 没杀刘小玉啊!你当时说两年之约,小周会在派出所工作两年,我们一起帮你看着他, 你还可以苟活两年,两年后再执行死刑, 哪里不对了?”   周宝贵面色狰狞起来:“不对, 不对, 都不对!我媳妇死了!她死在我前边了!我是怕我死了她没人照顾, 她会被那小崽子欺负,可她死在我前边了,都不对,都是你的错!”   兰静秋听着他激动又语无伦次的话,知道他已经疯了,估计等着行刑还不如立刻执行死刑来得痛快。   周宝贵看着兰静秋的眼神满是恨意,李甜身上的炸药很像是自制的炸弹背心,后边应该有机关,周宝贵寸步不离的跟着她!   她发觉出周宝贵浑身散发着杀意,却吓得哆嗦起来,不敢动弹。   兰静秋干脆问周宝贵:“你到底想怎样?想把我杀了?我来了,把其他人都放出去吧!”   周宝贵拉紧李甜:“放心,我说了,你们一个都别想跑。”   兰静秋指指李甜:“跟她有什么关系?先放她走吧,她又没逮捕你!”   “她是你妹妹对不对!”   “我都说了不是!不过你怎么知道我认识她的?”   周宝贵笑得很得意:“因为你得罪的人太多了,有人跟我说的!”   “那些信?信里难不成还有暗语?”   “没什么暗语,可我一读就知道那个她字指的是你,你说奇怪不奇怪!”   兰静秋笑起来,好奇道:“信里都写了什么?谁寄给你的!”   “肯定是你得罪过的人,说你如何立功说你如何吓唬人,说你去认亲……”   “哦?所以你先去花炮厂,然后直接去了李甜家里?怎么又碰到李奎了!”   周宝贵哼了一声:“你说那个蠢蛋?还想着英雄救美呢!”   李甜小声说:“李奎碰到他带我走了,就想救我,两人不知道怎么说的,就去了李奎家,然后他把李奎全家都绑在一起,放上了炸药,威胁我去给你家放炸弹!”   兰静秋皱眉:“他不是先去的你家,把你妈妈绑起来了吗?为什么不用你妈威胁你?”   周宝贵不耐烦地说:“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我一开始就想把你全家杀光,所以绑了她要去你家,等你回来一起炸了了事。哪想到那小子说你家有警察保护着,去了就是送死,我肯定得想别的法子,就想让你妹妹去送炸弹!我见你妹妹看那小子的眼神就知道她喜欢他,自然是用他来威胁了!没想到她根本就没送到!”   周宝贵说着看李甜的眼神里有了杀意。   兰静秋对李奎的行为十分不解,他是瞎说的还是真的知道她家外边有特警守着?可他为什么要把这事告诉周宝贵呢?   她见周宝贵瞪着李甜,就说:“李甜做到了,可惜被我发现,所以我家人都很安全,李甜为了一个男人就想害死我全家,你觉得我会在乎她的生死吗?”   “不在乎的话刚才你还想让她出去!”   兰静秋无奈地说:“因为我是人民警察啊,所以哪怕她要害我全家,我也得先救她,让她跟无关的警员还有值班的都出去,你不就是想杀我吗?我一个人留下来。”   周宝贵哼了一声,把刚才兰静秋扔在地上的刀捡起来扔还给她:“进去杀了小周,我就把她身上的炸弹解下来。”   兰静秋无语极了,为什么他们都这么喜欢用这招。周宝贵伸手按住李甜的炸弹背心:“我只要一拉绳,准炸!”   兰静秋看着他的紧缩的瞳孔,摊摊手:“那就炸吧!”   周宝贵抓狂起来:“我叫你进去杀了他,不然谁都别想活!”   “你想杀小周自己却不敢动手?想把派出所炸了,自己却不想死?周宝贵,你还不如你媳妇爽快,窝窝囊囊的,算什么男人!”   “别提小玉!就是你害死了她!:   兰静秋想靠近他一招制敌,又怕失手了,让他引燃炸药!一拉炸药就炸了?那应该是做了类似火柴头摩擦的机关,除非把李甜浇个透心凉,否则这个炸弹背心太危险了。   “你最恨的应该是我吧,让我穿上炸弹背心,把李甜先放出去怎么样?”   周宝贵就像在看一个傻子,兰静秋叹口气:“我说了,我是人民警察,职责在身,一定要保护人民群众!”   周宝贵笑了:“对,你是个不断立功的好警察,那咱们就看看你这次还能不能立功吧!”   他指挥着兰静秋站过去,又指挥着李甜自己把炸弹背心脱下来,套到兰静秋身上,这个过程中周宝贵一直捏着那根不长的绳子。   兰静秋在他转头查看有没有绑紧时,差点动手,但看他手攥得太紧,就怕他晕倒时一用力,触发机关。   李甜身上没有炸弹衣了,还是一幅要哭的样子,喊着:“六姐!”   兰静秋不耐烦地说:“行了,这儿没你事了,出去吧!”   周宝贵哼了一声:“谁说没她事了,不管你认不认,她确实是你妹妹,杀不了你家里人,杀了你妹妹也算够本。”   兰静秋被他耍了,似乎很生气,怒目道:“说来说去,你一个也不肯放过,那就一起死吧,还在这儿废什么话?”   她说着伸手就要跟周宝贵抢绳子,周宝贵吓了一跳,忙推开她:“住手!我不会让你这么轻易死的!”   “炸弹背心都穿上了,肯定四分五裂没个全尸,还不够你解气的吗?”   周宝贵冷哼一声,拉着她到了左首第一间办公室里:“看看吧,这才是我想要的,我想要一刀刀活刮了你们!当然了你们要是能互相刮就更好了!”   他一推开门,兰静秋就闻到一股子血腥味,定睛一看,差点没吐出来!   小周躺在地上,双眼紧闭,应该已经昏迷了,他衣服都被割开,胳膊和大腿上血肉模糊,地上那一团团的是碎肉?   兰静秋哼了一声:“刀工太差了吧,人家凌迟肉都削得一片片的,你这是什么玩意,而且你应该是下不了手吧,再怎么样,他也是你看着长大的孩子,真想凌迟,往胸口割啊!往脸上割啊!胳膊上削几片,腿上削几片,闹着玩呢?”   周宝贵被她说愣了,他好像每次都被这小姑娘镇住,这次她身上裹满了炸药,居然还这么不急不忙的,她妹妹当时可是一直哆嗦,差点吓尿!   而且她居然把大部分人都接受不了的血腥事说得这么轻描淡写!   李甜也跟着过来了,听见兰静秋的话也吓坏了,她对兰静秋有好感,兰家要让她认一个的话,她一定会选择兰静秋。   可现在李甜怀疑了,这个六姐好像很可怕很暴躁啊,又是要引爆炸弹一起死,又是指导坏人该怎么割她的同事!   兰静秋说引爆炸弹是她知道周宝贵还不想死,也许他确实想死,但如今他心里的火气还没发泄出来,换句话说他报仇还没解气呢,肯定不会引爆炸弹!   说那些凌迟的话也是不想顺着周宝贵的心思走,难不成她还要表示好可怕,怒斥周宝贵不该这么做吗?那有用?   她看到李甜跟过来,也对这个七妹无语极了,身上又没炸弹了,又没人拉着你,倒是跑啊!跑不跑得了也得先试试吧。   可别说李甜担心她才不跑的,刚才脱背心往她身上套的时候也没想到顾虑她,现在还不赶紧自己跑!   周宝贵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把刀递给兰静秋:“来吧,你不是说得挺好嘛,动手吧!”   兰静秋看他一手拿着刀子一手拉着线,眼神闪了闪,“我动手的话,你放李甜出去吗?”   周宝贵哈哈大笑起来:“你还真是个合格的警察,一直想着把人质送出去!好,我答应你,只要你能削出你所说的薄片,我送她出去。”   李甜一路上已经被周宝贵吓住,他不发话,还真不敢走,这时见兰静秋为了她要对地上的警察动手,不由慌了神!   “六姐,你不要为了我……”   “闭嘴,跟你没关系,哪怕是条狗站在这儿,我都得救!”   周宝贵听得哈哈大笑,把刀子递了过来,嘴里还说着:“还真是姐妹情深啊!”   兰静秋哼了一声接过刀子,想蹲下去,又觉得身上的炸药太挡事,不由烦躁起来,回头说:“把绳子松一松,我都蹲不下去,怎么割啊!”   周宝贵以为她真要割,不由兴奋起来,逼一个警察在他面前行凶,她这身警服她头上的警徽瞬间都失了色!她也不过如此!   周宝贵在兰静秋那里失去的尊严好像都找回来了。   他眼里含笑,刚要指挥李甜帮兰静秋把捆炸药的绳子松一松,兰静秋似乎是等不及了,想自己松绳子,转过身来了。   周宝贵呵斥道:“你别乱动!”   兰静秋哼了一声,转回身去。   周宝贵松了口气,还好兰静秋也被满身炸药吓到了,虽然语气还是嚣张,但还算听话。   他发现自己犯了蠢,居然把刀子交到兰静秋手里,还离她这么近,那可是开了刃的刀子!可炸弹背心已经穿到兰静秋身上了,他不会做遥控装置,这个炸弹背心本来就是同归于尽的,只能手动触发机关引爆,所以他不能远离!   周宝贵见兰静秋听话地转过身去,就朝李甜招手,哪知道兰静秋猛得一回身,手上的刀朝着周宝贵的手上就削了过去! 第116章 炸了   周宝贵惨叫起来, 这把刀是兰静秋的警用刀,很锋利,削在他拉着机关的手上, 直接砍断了食指, 中指也伤到了。   兰静秋知道手受伤后第一反应是松开,但还是怕周宝贵意志力强会拉动机关, 她一只手拿刀削过去, 另一只手也很快跟上,从周宝贵手里抢过绳子。   她动作很快,砍完抢完就后退几步,只剩下周宝贵捂着手尖叫起来,血溅到了李甜身上,她也吓傻了, 兰静秋无奈地朝她吼道:“还不赶紧出去!”   李甜这才往外跑, 周宝贵面目狰狞忍住了痛, 想去找他的断指,却被兰静秋踢到了那堆碎肉里, 她看了眼小周, 知道他的伤势不能再耽搁。   可周宝贵在李甜出去后就堵在了门口, 兰静秋怕推开他时拉扯着会把身上炸药的机关碰开,想脱炸弹衣,又怕周宝贵趁机攻击她, 正为难时,周宝贵身后出现了一个人。   兰静秋看着突然出现的洛生海, 心中大定, 洛生海已经用枪顶住了周宝贵的头。   “把手举起来, 慢慢往外走!”   周宝贵吓了一跳, 先是愣了下,然后仰天长笑:“有你们三个陪着我,知足了!小玉,我这就来找你。”   兰静秋以为他要来抢炸弹衣,示意洛生海赶紧开枪,洛生海是警察,哪怕是死刑犯,也不可能上来就毙头,他想要给周宝贵戴上铐子,正跟周宝贵侧身站在门口,想反剪他的双手。   周宝贵先是听话的举起手又作势要跪下,兰静秋愣住,如果他认输了乖乖被抓,刚才那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洛生海没想到他会跪下,正想呵斥他站起来,兰静秋就看见周宝贵没受伤的手突然拉下了棉袄的扣子,她暗道不好!这混蛋身上也有炸药!   她来不及提醒洛生海,过去一脚把周宝贵踹了出去!脚踹周宝贵,手也没闲着,把洛生海拉进门里,还没来得及关门,被踹出去的周宝贵就炸了!   轰隆声震的兰静秋两耳发麻,洛生海却早就反应过来,借着她拉他的力借势抱住她,往地上一滚。   兰静秋身上还穿着那件炸弹背心,洛生海不敢让她摔在地上,又怕她身上的炸药被点燃,调整姿势尽量护住她,两人重重摔在地上,那些肉团就在两人脸旁边,兰静秋鼻子里的血腥味更重了,心下骇然,原来周宝贵是真的想死!   如果刚才自己砍他手的时候,他引燃了身上的炸药,离的那么近,她身上这件一定也会炸!那可真就死无全尸了!就像周宝贵如今这样!   四散的不只他的骨肉还有旁边的桌椅,空气里弥漫着火药呛人的气息,门板咯吱几声,哐当掉在地上,外间的电灯忽明忽暗,不知道是被震的接触不良还是哪里出了问题。   兰静秋趴在洛生海身上,摸着身上安然无恙的炸弹背心,第一次发现自己好像真的很莽撞!还好那一刀过去,周宝贵第一反应是找断指!   “静秋,你可以动吗?我腿好像受伤了。”   兰静秋这才惊醒,想从他身上起来时,发现自己腿也受伤了,是被爆炸的碎片划伤的,还好冬天穿得厚,只小腿上两处被刺穿伤到。   刚才她惊惧之极居然没感觉到疼。   正艰难的想起来,外边的人终于冲了进来,小刘一马当先,一进来看到两人的姿势他愣了下,然后赶紧扶起兰静秋,朝外边喊:“还有炸弹,马上叫拆弹组来!”   小刘发现兰静秋腿受了伤,吓了一跳,半抱着她,却又忍不住调侃道:“静秋同志,这是你过年的新衣服?太霸气了吧!”   兰静秋瞪他一眼,“先叫人把洛队跟小周抬出去!他们都受伤了!小周失血过多。”   可大家还是先紧着她,周宝贵只棉袄里的炸药就把外间炸毁了半面墙,兰静秋身上的炸弹背心万一再引爆,整个派出所都得没了。   曹所长看着大厅里炸出的坑,再看看炸药环身的兰静秋,吓得手都哆嗦了,还爆了粗口:“妈的,凤宁监狱必须给我个交代,妈的,一个死刑犯都看不住!草,当初为什么要跟他谈条件,直接枪毙不行吗?这祸害炸的好,早该炸死了!”   他语无伦次地骂着,哪还有一点派出所所长的样子,但大家都十分理解,要不是还有太多事要忙,他们也想好好骂一通!这个年过的真是别开生面!   炸弹背心被拆除,兰静秋被送上救护车时,李甜还哭着要跟上车:“六姐,我真不是故意的,他很凶也好狠!不只给我身上裹炸药,还往他自己身上也塞了火药,我不敢不听他的啊。”   兰静秋看着哭成泪人的她,都无语了,“他又没堵着你的嘴,你跟我暗示一下他身上也有炸药不行吗?”   “六姐,对不起,我当时真吓傻了!”   兰静秋没让她上救护车,一个车上挤了三个伤员,就差人叠人了,还上什么上!   她跟洛生海都是腿被爆炸碎片划伤,没用担架,直接坐在旁边,看着医护人员帮小周处理伤口。   看着小周腿上如被片过的鱼一样翻起来的肉,兰静秋怒火再起:“这就是我的报应,我当初就不该妥协,去谈什么条件?有没有点原则啊!我居然还觉得给他两年时间又能怎样,居然还跑去威胁……”   兰静秋差点说出威胁洛局的事,还好改了口:“我还觉得促成延期死刑而不是缓刑,自己很聪明!结果他一个人搞出这么大的乱子,花炮厂炸了,派出所都差点炸了,再给他点时间,是不是还想把整个凤安城都给炸了!”   洛生海也没想到周宝贵案子还会有后续,他以为刘小玉跟随丈夫的脚步,犯下连环杀人案,被判死刑已经是很特殊的案例,哪想到周宝贵居然能在大年三十跑出来给大家来个烟花大派送!   “放心吧,这次他死得很彻底,不用再担心两年后再有别的变故。”   兰静秋骂着周宝贵,又开始自责:“我真的没发现他身上有炸药,真是后怕啊!差点就把整个派出所炸了。”   洛生海听她后怕的不是炸了她自己,反而是怕炸了派出所,不由笑起来,开解道:“这不是没事嘛,有勇有谋固然重要,运气好也很重要,你运气就很好,再难的问题到你手里都是迎刃而解。不用自责,我到的时候正好看到他在找断指,一个要死的人会在乎残肢吗?我就判断可以生擒,如果我知道他身上也有炸药,当时应该直接将他击毙。”   兰静秋现在可不想听夸她的话,无奈道:“可能他只是条件反射,被砍掉了手指肯定要找找的吧!我那个七妹也太气人了,怎么就那么听话呢?看我动手了,她也不帮忙也不逃跑,站那儿看着!”   洛生海看了眼医护人员,见他们认真在研究怎么处理小周的伤口,就凑近她低声道:“我看过笔录,你七妹跟她养父关系应该很特殊,她很容易听命于年长的男子,她妈妈应该很严厉,其实适当宽松点,有利于母女关系,可能的话可以给她安排一个靠谱心思正的年长男性,时不时的开导开导。”   兰静秋愣住,李甜的口供她也看过,确实言语里很偏向父亲,觉得父亲才是最爱她的,但兰静秋没想到洛生海通过笔录就能看出李甜的问题所在。   李奎跟周宝贵对于李甜可不都是年长男子嘛,哪怕知道周宝贵不是好人,她也喏喏的,不敢反抗!兰静秋对李甜的气,瞬间消了一半,有时候成长的经历真的会影响人的一生。   她觉得还是得再跟张桂花谈谈,至于靠谱男性,兰满仓最合适了,亲爸嘛,时不时地给女儿些钱,买礼物,过生日,让李甜觉得心里有个依靠,估计就没那么容易被人骗了。   洛生海见她不说话,以为她生气了,急忙道:“对不起,不该对你的家事指指点点。”   兰静秋摆摆手:“没事,我得多谢你,本来我是打算不再理会这个便宜妹妹的。”   洛生海笑道:“你啊,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兰静秋没说话,心里却暗暗提醒自己,以后不可以小看人,以前她总觉得自己要是洛生海,在刑警队里肯定能建功立业,如鱼得水,结果他还被撤职了,现在想想人家自有长处,只是她看不到而已。   等到了医院,包扎好后,已经大年初一了,外边鞭炮声此起彼伏,医院还给轻症不忌口的病人送了饺子,猪肉大葱馅的,兰静秋实在没胃口给了洛生海。   不时有人来探望,曹所长好多事要忙,还是来了一趟,送了不少吃的。   兰静秋左小腿上的伤重一点,但能走动,曹所长却不让她动:“起码住上一个礼拜,什么也别干,就躺着,所有费用咱们派出所出。”   高局居然亲自来了趟,嘉奖一番,让她好好休息,“差一点咱们凤安就失去了一位好干警,好好休养,剩下的事你不用操心,哪个单位渎职我心里有数!”   兰静秋哪里躺得住,结果中午老爸老妈也来了,带着几个姐姐!兰奶奶在家照看着两个孩子,没过来。   太忙乱了,他们被人遗忘在了市局招待所,倒是好吃好喝有人保护,直到中午才解禁。   田巧凤一看见病床上的兰静秋就哭了起来,咬着牙说:“辞职,不干了,我跟你爸养得起你!”   兰满仓也说:“对,咱们不干了!这么危险干什么干,回家,爸养得起你。”   大姐:“爸妈说得对,炸弹都送到家里去了,太危险了!老六,你跟我一块开蛋糕店吧,挺赚的,不用你干活,你就帮我开店就行。”   二姐:“我看还是赶紧找个人嫁了吧,你看老五过得多美!”   三姐:“没错,赶紧结婚吧,老六就是事业心太强了,等结了婚,她的心思肯定就转移到小家庭上了,再生个孩子,哪还有空去抓犯人,也就不会有人报复了。”   已经结婚生娃,重心放在孩子身上的老五猛点头。   兰静秋都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了,说没事吧,确实因为她差点让家人遇害,可她也不可能因为这事就回家做生意或是当贤妻良母啊!   只听老四说:“我听老七说了当时的事,太危险了,不是说你差点就被炸死吗?还有人被片的一片一片的,老六,别犹豫了,赶紧辞职。”   兰静秋无语极了,没人跟李甜说不要对外说案情细节吗?她是不是把所有事都跟家里人说了,怪不得都这么大反应! 第117章 小楼   李甜还真就一五一十地把所有事都跟兰家人说了, 她为什么会被绑架,李奎为什么会被绑上炸药,她为什么会去兰家送炸弹, 都是因为六姐的工作啊。   她知道自己不该去给兰家送炸弹, 怕兰家人怪她,于是只好说是因为兰静秋。   兰静秋对李甜真是失望之极, 本来她还打算让兰满仓给李甜当个正面的依靠和榜样, 可这样的李甜,会不会有一天,转头也把兰满仓给卖了!   太自私太愚蠢了!   没错,兰静秋也知道所有的事都是因她而起,可你被逼着去送炸弹,周宝贵又没有全程监视, 为什么不能跟家里人说一声, 哪怕你暗示一下炮竹很危险, 最好放在院子里,别放屋里, 屋里有炉子, 容易出事。   可李甜什么话都没说, 她就看着兰满仓接过去放在了凳子底下!   也许李甜心里对兰家也有隐藏的恨意吧,一进去看到他们一家其乐融融,她自己却丧父, 跟母亲关系也不好,难免会嫉恨起来, 兰静秋叹口气觉得自己再跟张桂花谈谈, 让她留意引导李甜也就算了, 别的真管不了了。   李甜虽然把责任都推到了兰静秋身上, 但兰家人对她却再也亲近不起来了,屋里老的少的近十口人啊,这姑娘把炸药往那一放就走了,据说稍微倾斜一下就会炸,你说多危险吧!   差点就灭门了啊!就是田巧凤对李甜也没了之前的执念,再心疼送出去的女儿,其他女儿跟小儿子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   李甜为了一个男人差点把兰家人全都炸了,谁能原谅她!   虽然大家没因为李甜的推卸责任,来责怪兰静秋,但家里人想到这些危险,再看看她腿上的伤,自然反对她再当警察。   兰静秋只说先养伤,养好伤再说,她想让家里人都先回去,田巧凤不肯,非要守着,最后老二老三老四排了个班,轮番守着兰静秋,老大得忙生意还得照顾青青,老五孩子还小。   大家正要走时,曹所长又来了,他认识兰满仓,一见他就握住他的手,大力地摇着:“兰老哥,你可是生了个好女儿啊!”   他说着又竖起大拇指:“咱们家静秋又立功了,你猜这次市局奖励她什么?”   田巧凤抢着说:“奖励什么我们也不要!我们静秋不干了,伤好了就去辞职!”   “这怎么行呢?静秋可是我们派出所的一员干将,我知道你们是担心安全问题,放心,市局特批了一套房,就在公安家属院里边,位置特别好,你们一大家子都住的下,二层的小楼,院子也不小,哪怕住不下自己加盖都行。”   田巧凤一时愣住,他们买的那是老院子,自己整修了住着还行,但没暖气,还得烧炉子,而且位置虽然不偏,也不如公安家属院好啊!听说暖气都是免费的,在屋里只穿秋衣秋裤都热!   再说能住在公安家属院里,还是领导才能住的二层小楼,这可是一种荣耀!   兰满仓还想拒绝,田巧凤却拉拉他,不叫他说话:“那我们先商量商量。”   把曹所长弄得十分尴尬,这么快给批下一套二层小楼,说实话这可真是绝无仅有的事,哪想到人家要不要还得商量商量。   兰静秋也没想到还能有这好事,赶紧把爸妈哄走,这才问曹所长:“怎么回事?周宝贵就是想出狱报复我才发生这么多事,虽然我阻止了他炸派出所,算是功劳,也用不着奖励小楼吧,这违规又出格……”   曹所长摆摆手:“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吧,是高局特批的,监狱正副领导都查出事来了,空出来好几套楼!”   兰静秋傻眼,这小楼原来是从他们那儿来的?   曹所长感叹道:“贪污腐败!本来监狱劳改做什么工作都是有专门的单位负责,结果他们为了钱给犯人乱接活儿,赚的钱也没用于监狱管理,放自己腰包了!监狱长期疏于管理,很多地方没有定时检修,能不出事吗?而且你知道周宝贵为什么会想到去花炮厂吗?”   “不是因为离他家近吗?他应该对厂子很熟悉。”   “不只!是监狱接了给花炮厂捻引火线的活!”   兰静秋差点爆粗口,估计周宝贵一边捻引线一边琢磨着怎么炸死她吧!   她勉强忍住骂人的冲动:“只是捻引火线倒也没什么,周宝贵是死刑犯,也跟普通犯人干一样的活儿吗?”   “这不是要过年了嘛?花炮厂需求量大,年底这半个月所有犯人都加班加点的捻引线,周宝贵还见过来接货的车!”曹所长最想找监狱的事,所以一直盯着那边,他叹气,“要不是他们,这年能过得鸡飞狗跳嘛,好好的派出所差点炸成危房!你说气不气人!所以啊,你也别心虚别觉得占了便宜,给你,你就住着,一家子差点被周宝贵报复杀害,给你批个小楼住怎么了?”   兰静秋对于住那儿是无所谓的事,不过想想也觉得无奈,苦笑道:“我把周宝贵送进监狱,买了他的房子,现在把监狱长弄下来,又去住人家的小楼!”   “谁敢说这话就等着高局收拾他吧!你就放心住,公安家属院里边有人站岗,有人巡逻,你爸妈的安全不用担心,好好劝劝他们,可别动不动就不干了,做什么工作都有可能得罪人,周宝贵这样的一辈子能碰上几个!”   兰静秋一开始就想远离家人,因为她知道有人跟着她到了这个世界,怕遭到报复,哪想到还没找到那个人呢,先被周宝贵报复了,想到家人的安全,也欣然接受,有高局特批,也不怕别人说三道四。   等曹所长走了,老陶跟小刘他们又来了,带了不少吃的,让她静养。   兰静秋其实已经打算出院了,她想见见李奎,哪怕看看笔录也行,“李奎家人没事吧!”   小刘说:“没事,那炸药根本不是定时的,没人碰哪里会炸?周宝贵吓唬你妹妹炸弹是定时的,不赶紧干完活回去,李奎就会被炸死,你妹妹这才乖乖听话,她也挺可怜的。”   兰静秋皱眉:“难不成她还去派出所哭诉了?”   老陶摇摇头:“那倒没有,涉案的都得配合调查,她跟她妈录完笔录要走的时候,她不走,非要等李奎,见了李奎自己哭诉的。”   兰静秋叹口气,这姑娘对李奎真动情了,十八九岁的感情估计是强烈又真挚,刚劝好了等上完大学再说,现在突然来了次生死危局,李甜对上大学可能又没兴趣了。   兰静秋这次没做评论,她觉得自己为李甜做的够多的了,这次的事李甜确实是受她牵连,所以她不怪李甜,但也不可能再掏心掏肺了,各人有各人要走的路,李甜一个成年人该怎么选自然由她自己决定,再说自己就算想管,人家也不一定听啊。   她问老陶:“李奎跟周宝贵说我家外边有人看着,不能去,他是怎么知道的?”   “他不知道,瞎说的,怕周宝贵去你家报复,就想把他引去别处,但周宝贵看出你妹妹喜欢他,又想找地方安置炸药就逼着他们去了李奎家。”   听起来好像没什么问题,兰静秋叹口气,她真的很想知道给周宝贵寄信的人是谁!到底说了什么!可惜不可能知道了。   大家都有一堆事要忙,过来看了眼就走了,兰静秋刚想闭眼休息会儿,又有人来了。   她想装睡,可感觉到有人在门口盯着自己看,正犹豫着要不要醒,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女声说:“这丫头还真是兰家最好看的!”   兰静秋猛得睁开眼,就见朱小琴正在病房门口伸脖子探头的看她,因为曹所长的交代,兰静秋住的是单间,不存在走错门,但她还是说:“您是找洛队吗?他不在这里,应该在隔壁,要不就去问下护士。”   朱小琴却走进来,手里拎着两个饭盒,咚的一声放在了病床边的小桌上。   “我家小海说你又救了他,看你妈也没空管你,大过年的都吃不上饭,这两个菜给你吃吧。”   这放饭盒的气势,这说话的语气,兰静秋觉得吃下去非得消化不良,再说她也没救洛生海,还差点害死他,可不敢当人家的救命恩人!   她指指桌上那堆吃的:“那不是我妈做的菜吗还有饺子,我三姐一会儿就过来,您自己去吃吧。”   “给你,你就吃,废什么话?别跟你大姐一样没良心,不领情不知恩!”朱小琴一边说着一边往外走。   兰静秋一掀被子,扶着床站起来把那两个饭盒塞到朱小琴怀里:“请转告洛队,我不是特意救他的,就是只猪站那儿我也会救,所以不需要你们感谢,菜请拿回去,我可不敢吃,吃你口菜就得知恩?你这菜里放了人参还是鹿茸,能保我活到九十九吗?”   朱小琴傻眼,兰家老大生气了也会发脾气,但来来回回就是几句辩解的话,再来一句爱信不信,她是真没想到兰家六妹这嘴这么不饶人,一时不知道该从哪儿反击,最后还是维护起了儿子:“你骂我家小海是猪?”   兰静秋摊摊手,“没有啊,怎么会呢?洛队英明神武,怎么会像猪?一点也不像,差远了!”   朱小琴大怒:“你居然敢说我家小海比猪差远了?”   兰静秋差点笑出声,“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别乱诬赖人!朱阿姨,我知道你偏疼大儿子,可也不能把小儿子比做猪吧!难不成你是想让洛队跟你姓?朱生海?不太好听吧!”   朱小琴听到的是‘猪生海’,她瞬间急了:“你骂谁呢?你这个小丫头片子,我好心好意来给你送菜,你骂我是猪?”   兰静秋觉得自己冤枉极了,“我从头到尾没骂人!朱阿姨你也太胡搅蛮缠了!”   眼看朱小琴暴怒想过来打她,护士听到声音跑了过来,洛生海也从隔壁一瘸一拐地跟在护士后边跑了进来。   他听到了后边几句,不禁瞪了兰静秋一眼,显然知道她是生他妈气了,估计在激怒他妈,朱小琴怎么可能是兰静秋的对手,尤其在气人方面!   洛生海抱住他妈:“妈,别闹了,静秋跟你开玩笑呢。”   朱小琴见小护士看着她的眼神带着点鄙视,似乎以为她是胡搅蛮缠的人,更气了,想打人可又怕碰着儿子的腿,不敢挣扎,她更怕被人知道身份,丢人现眼,于是忍住气,反手扶住洛生海出去了,嘴里还嘟囔着:“傻儿子,你可别再说什么救命恩人了,人家不认!咱们家跟兰家老死不相往来!” 第118章 巧合   把朱小琴气走, 兰静秋想去看看小周,还没等动呢,洛生海就过来道歉了, 兰静秋想起上次也是如此, 不由道:“洛队,你下次可别再跟你妈说什么救命恩人了, 就别跟她提我, 咱们两个的交情是纯工作,千万别牵扯家人,兰家跟洛家最好不要再来往。”   洛生海想到自家老妈也是这么说的,不由苦笑起来,他是想让朱小琴对兰静秋印象好一点,哪想到一次比一次糟糕!   “好, 我们两个交往, 跟家里人没关系。”   交往这词在后世还是挺暧昧的, 但兰静秋见他说得正气凛然,也没纠正。   洛生海陪她一起去看小周, 两人都是腿受伤, 洛生海走路却比兰静秋利索多了, 兰静秋想起他大腿被划一刀马上出院的英勇,也不由佩服。   小周还没醒,虽然伤得很重, 还失血过多,但兰静秋更关心的是他的精神状态。   在她赶过去前, 小周已经受了半天折磨, 也不知他心里对周宝贵还有没有亲情, 叫了二十年的爸, 结果这个爸恨不得一刀刀刮了他!更讽刺的是就是这个爸促成了他的出生,甚至曾经盼着他出生,这真是一笔烂帐!   兰静秋叹口气,洛生海就劝她:“他会好起来的,我听你们派出所的人说过,他经受了那么多,还能默默工作,很沉得住气,也很有毅力,这次他算是彻底解脱了,经历些磨难也值得。”   “是啊,彻底解脱了!”   兰静秋心里其实还是有些怕的,她一开始怀疑过小周,后来一直能感受到小周对她的关切和亲近,也就慢慢软化。   小周看她的眼神总是很温和,每次有事也会相信她,兰静秋想起小周跑来找她拿主意时的眼神,对他就防备不起来,只希望他以后不管还当不当警察,都能保持住那种温和又坚定的眼神,千万不要黑化!   洛生海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笑道:“放心,一家子出两个连环杀人犯已经超标了,绝对不可能再有第三个。”   但愿吧!   洛生海把她扶回病房,本想跟她聊会,结果又有人来了,是李奎,他拎着一篮子水果,一见兰静秋就眼泪汪汪的,“兰同志,你没事吧!可吓死我了!”   洛生海看他那样子就皱眉,刚要坐在床边,却见兰静秋朝他摆手再见,他只好无奈离开。   李奎拉了椅子想离兰静秋坐近点,兰静秋嫌弃地摆手:“你就坐那儿吧,到底怎么回事?你不是跟李甜已经断了吗?为什么又会去找她?不想周宝贵去找我,你就把人引去了你家?我怎么这么不信呢,你这么舍己为人啊?”   李奎委屈极了:“兰同志,你这话可太冤枉我了,是李甜带着他往我家的方向走!才被我碰到了,当然了,你也可以说是往你家的方向走,因为咱们都在东城区嘛,反正我看着两人的姿势特别奇怪,就上去问了问,结果一问,问出事来了,那坏蛋见我看出来了,就不让我走了,说李甜棉袄里都是炸药,一碰就炸,那我哪敢走啊。我说你家被人围着是怕他去炸你家,想引他去派出所,结果他居然想让李甜去你家送炸药,还非要去我家,把炸药分开放了,还把我绑了起来,你说我有什么办法?我就怕惹他不高兴了,再把我家给炸平了!你说他哪儿来的这么多炸药?真够厉害的!越狱了,不赶紧跑,居然还敢闹出这么多事来?”   兰静秋已经听同事说过李奎的事了,见他再次复述的没什么出入,也就不好再问,可她总觉得李奎出现的太凑巧了!   见李奎跟这儿嘘寒问暖的,兰静秋忍不住说:“我跟你第一次见面就很不愉快,后来更是威胁你不要乱搞,把你的后宫解散了,你跟李甜的事,我更是直接闯入你家威胁你,你真就一点不恨我?”   “后宫?哈哈,这词挺新鲜,我又不是皇帝,哪有资格建后宫啊,兰同志帮我悬崖勒马,我该感谢你才对啊,还有跟李甜,我也知道她还是高中生,所以我是真不想跟她牵扯太深,我虽然总爱乱搞,但这点底线还是有的,可她总来找我,你帮我挡了真挺好的!而且你是警察,你再吓唬我,我也知道你肯定不会故意整我,害我,所以我怕你干什么?”   兰静秋看他说得真诚,也就姑且信了。   等李奎走了,兰静秋躺在病床上,在脑子里梳理着她要找的那个人已知的线索,可越梳理越乱,小刘像,李奎也像!她恨不得直接把两人抓来问一问。   想起那两身酷似夜行衣的运动服,兰静秋好半天才压制住自己换便装蒙面去探一探,甚至逼问一下的冲动,她是警察,不是黑涩会,更不是侠客,做事得有章法!   田巧凤再来时,问她:“你是真想当警察?”   兰静秋啃着鸡腿笑了起来:“妈,你就直说吧,是不是想去公安家属院里住?”   田巧凤叹口气:“妈倒不是想去那儿住,就是觉得里边安全,你说你脾气又这么倔,谁说也不听,万一再有人报复,家里那么多人。”   “我知道,所以我答应了,过两天让您去挑房子?”   田巧凤欣喜道:“还能挑?”   看吧,就是冲人家房子,兰静秋觉得好笑,点点头:“没错,一共三栋规格差不多的小楼,到时候你跟我爸去选一栋。”   这次下马的公安系统领导,除了监狱的正副手,还有某知情不报的派出所所长。   监狱长跟副监狱长之所以瞒着犯人越狱的事,就是知道他们那儿问题太多,生怕查出来,所以宁愿冒险找他们那边的派出所所长帮着找人,结果搞出这么大事来,这两位不只乌纱帽丢了,肯定要担刑事责任。   老陶跟兰静秋说那几处房子正常领导都不爱住,觉得前任住户出过事不吉利,高局这才破格分配给了兰静秋一栋,毕竟她是连周宝贵的凶宅都敢买的人!   兰静秋让老妈放心去选:“据说过了初五就能腾空,到时候就能入住了。妈,你也不要总是担心会出事,放心吧,周宝贵这样的人不多,也没几个人能把火药从花炮厂里弄出来,这种事肯定不会再发生了。”   田巧凤想起当时的情况,又愧疚起来:“妈妈居然跑了,留你一个人在那儿!”   “您不跑也帮不上我啊!一大家子老的老小的小,肯定得你跟我爸先护送出去。”兰静秋发现田巧凤这性格真是太别扭了。   田巧凤又想起李甜:“老七不只把炸弹往咱们家送,还直接把炸药往你身上套,这孩子啊,说她什么好!”   兰静秋突然笑起来:“这也是她跟你说的?其实她起码有一点好,那就是没心眼,坏人让她干嘛她就干嘛,做完了也不瞒不捂的都往外说。”   “怎么就没心眼啊,居然跟我们说是因为你才惹来了坏人,你是为了抓坏人,是为了保护大家伙啊,又不是你把坏人从监狱放出来的,这能怪你吗?你说她这不是心眼是什么?我跟你说,以后少跟她来往,我跟你爸商量过了,以后让你爸月月给她生活费,结婚的时候给准备份丰厚的嫁妆,结婚以后呢再月月给她养母生活费,也不多给,反正够一个人生活就行了,她养母要改嫁了那就算了,要是一直一个人,那就一直给下去,直到我们走了!也算是感谢她养了孩子一场。”   兰静秋没想到爸妈居然这么大方,看来也是赚了钱了,有了底气。   她也觉得不适合跟李甜过多交往。   李甜过了年就十九了,性子已经定了,估计就算来往着,兰满仓田巧凤也影响不了她多少,太宠她,没准还会让她予取予求,一发不可收拾。   只是想到一开始田巧凤催着她去找老七,要见老七,认回老七时的焦虑,再看看现在,才多长时间啊,居然让她少跟老七来往!   兰静秋也不禁唏嘘,这还真是世事难料啊!   等兰静秋快出院时,田巧凤又哭丧着脸来了,老四正在这儿守着呢,一见她妈这样,就急了:“妈,你跟我爸吵架了?”   田巧凤摇摇头,可看她脸上的表情,肯定有事,兰静秋就说:“有事您就说吧,跟我和我四姐还有什么不好说的?”   田巧凤叹口气,一拍大腿:“我选的那房子跟洛家挨着呢!”   “啊!”兰静秋惊呆,“妈,你选的时候没看看邻居是谁?”   “怎么看啊?人家都关着门呢,我还能敲开门一家家问吗?自然是挑位置好的!”   老四急了:“不是说三处房子吗?现在还能选吗?”她上次还差点跟朱小琴打了一架,可不想跟大姐那个碎嘴前婆婆当邻居!   田巧凤说:“我问了,人家说那两家已经有人搬进去了,正好过年孩子放假在家,人家就直接搬了。你说当时人家叫咱们先挑的,我挑这个的时候还夸了半天,现在人家都入住了,你说怎么换?”   老四看看兰静秋:“六妹,你想想办法。”   兰静秋还没说话,兰满仓进来了:“别为难老六,她还没干满一年呢,这房子本来就不该给咱们家,是因为咱们家差点被炸才给的,你说你再挑挑拣拣,像什么话?邻居怎么了?你妈不是说了吗?第一次去看的时候都关着门呢,咱们以后也关门,安全方便就行了,咱们有厂里的朋友,有街面上的熟人,跟人家公安系统的领导们也没必要来往,静秋你说呢?”   兰静秋想起洛生海那个爱搅事的妈,也不敢保证关着门就能天下太平啊,再说来来往往的,都从一个过道走,肯定会碰上。   兰满仓又说:“要是都不想住那儿,就留着给老六结婚用,咱们还住原来的院子,这次炸弹是老七送来的,平时咱们门一锁,熟人来再开门,能出什么事?再说真被惦记上住哪儿也能找到,静秋不是说了嘛,以后不可能再出这种事了。”   田巧凤犹豫起来,她是又想去住公安家属院,又不想挨着老大的前婆婆。老四却说:“爸说得对,那咱们就住过去,咱们家人多,怕他们呢,想欺负人也得看看我们兰家姐妹答不答应,没准还能顺便把我大姐受得气找回来!”   兰静秋想象着以后两家的鸡飞狗跳,不由笑了起来:“那房子人家就是以安全为由给的,要住就全家一起住,不用管邻居是谁。”   等商量好了,爸妈要回去搬家,让兰静秋再多住两天院,到时候直接搬到新房子去。   田巧凤说:“你们领导不是说了嘛,都是单位开销,又不用咱们花钱!”   兰静秋哭笑不得,等把爸妈送走,她想再去看看小周醒了没有,顺便看看洛生海是不是出院了,没出院的话一定得告诉他这个好消息,那条胡同要热闹起来了!   结果老四刚扶着她走到门口,就听见医生急促的声音:“让一让,都让一让!”   兰静秋就见不远处走廊里几个医护人员推着推车在往里跑,李甜跟在车后,边跑边哭,眼泪模糊的一跤摔在地上,也不管不顾地爬起来跟着跑!   老四认出她来了,吓了一跳:“不会是她妈出事了吧!” 第119章 中邪   兰静秋觉得张桂花要是受伤, 李甜真不一定害怕成这样,倒不是她贬低李甜,实在是这姑娘表现出来的有点没良心。   “我过去看看, 四姐, 你先帮我收拾东西!”   老四哪里放心她一个人去,硬是跟着过去了, 果然被推车推进手术室的不是张桂花, 而是李奎!   “他是怎么受伤的?”兰静秋问。   李甜泣不成声地说:“被他妈妈砍的!”   “什么?”不只兰静秋,老四都惊呆了!   “真的,上次的事我妈吓到了,她想搬家,还想叫我开学后去学校住宿,我就想去跟李奎说一声, 结果就看见他捂着脖子往外跑, 手缝里直往外冒血, 他妈拿着刀在后边追,幸亏他哥回来了把人拦住, 我这才赶紧找人把他送到医院来。”   兰静秋第一反应是李奎妈妈疯了, 她虽然去过李家两次, 还真没见过李奎妈,只在第一次去的时候听到过声音,这时只好问李甜:“他妈妈有精神病史吗?他家人呢?当时都没在家?”   “没听他说过啊, 我就知道他爸早没了,他家就他妈, 还有他没结婚的三哥一起住着。幸亏他三哥回去了, 拦住了李奎妈, 要不然连我都得砍了!李奎妈真跟疯了一样, 喊着他不是我儿子,还要冲上来砍李奎!”   老四说:“那肯定是疯了,唉,太可怜了,等清醒过来知道砍伤了自己儿子,得多难受啊。”   兰静秋却不得不多想,李奎妈说‘他不是我儿子’?   是不是她发现了什么?发现李奎已经换了芯成了另一个人?   正说着,李奎的三哥赶过来了:“奎子没事吧!我妈真疯了,一直说奎子被脏东西附体了,要放血才能驱邪!”   兰静秋更肯定了自己的判断,估计是李奎也是穿来的,他低估了李奎妈对儿子的了解,没有隐藏好。   她自己是因为原主本就是被家里疏忽的人,而且出门上了两年警校,中间只回来过一次,所以她的变化,大家都以为是因为警校的历练,不会太在意。   估计李妈妈跟小儿子的关系很亲密,看出了那不是她儿子!没经历过的人肯定不会相信有魂穿这种事,就会觉得是被鬼附身了,被邪灵入体了。   兰静秋松了口气,她一直想找的人居然以这种方式冒了出来,这实在是令人意想不到啊!不过确定了人,以后不用再疑神疑鬼!兰静秋心情瞬间开阔起来。   只是看着手术室亮着的灯,她又陷入另一个难题,是盼着李奎就此死了呢?还是等他醒了问问清楚,那封信,漆在地上的红字,是不是都是他搞得鬼!   不过她收到信时还没碰见李奎,难不成李奎早就知道她来了?   兰静秋脸上阴晴变幻,回想着前尘往事,李奎三哥就问李甜:“这两位是你家人?”   李甜点头,老四却摆手:“不是,我六妹是警察,听到出事了习惯性地过来看看而已,不过她现在休假中,不管事。”说完她就要拉着兰静秋离开。   李甜泪眼模糊地看着老四,表情十分诧异,大年三十那天她去兰家,可是被所有人热情招待,这个四姐还约她有空一起逛街,现在居然不认了?看来还是在怪她去送炸弹吧!   兰静秋身上还穿着病号服,这时候处理这事显然也不合适,既然已经确定了人,那就不急了。   她跟李奎三哥说:“你妈妈行凶伤人,应该马上报警,不查清楚原因的话以后她对着你砍两刀怎么办?是病了还是另有隐情,都得让警察查清楚。”   李三哥犹豫起来,他不想让警察抓他妈!   兰静秋指指手术室:“你不报警,医生们看到患者是被刀故意割喉也会报警,你把你妈带去派出所是在救她,等查清楚了,李奎救醒后可以写谅解书,你妈真要有病的话也不可能□□!最多配合治疗。”   李三哥本想找大哥二哥商量一下,这时也听明白了,人家不是坑他,这事确实不能瞒,“哦哦!谢谢,我这就带我妈去自首!”   兰静秋又叮嘱道:“主动打电话也算自首,免得路上再出意外!”   正好这时有护士出来,说伤者脱离了危险,但还要缝针,让他们先去缴费。   李三哥赶紧去了,还跟兰静秋保证马上打电话报警。   兰静秋知道李奎没有生命危险,跟老四也要走,李甜一看要剩下她一个,不由慌了:“六姐,你能陪我会儿吗?”   兰静秋摇摇头:“要是你妈在做手术,我看在我爸妈的份上会陪你,现在真没空,有医生护士在,我想会没事的。”   李甜哭道:“你跟四姐是不是还在怪我?不然你对外人都那么好,对我怎么……”   老四忍不住了:“对你怎么了?我们对你来说就是外人啊,里边那个才是你的心肝宝贝吧,你就是为了这个男的差点把我们家炸了,还好意思哭?”   兰静秋推推老四,不让她说了,什么心肝宝贝,估计只是小姑娘一时的情感寄托而已,她说:“我是警察,对谁都一样!至于家事,你妈不是因为上次的事又不同意你认回来了吗?我猜你肯定跟你妈说全都是因为我,你才被绑走,你妈自然不想再跟我家有牵扯。你也确实是因我受到了牵连,所以以后你有事想找我帮忙,我能帮的一定会帮你。想叫我六姐,我也不阻止,但让我陪你在这儿等李奎,我真没那个心情。”   李甜想辩解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因为兰静秋说得没错,她就是觉得大年三十那场祸事是兰静秋引起的,所以她不只跟兰家人这么说的,也跟张桂花这么说了,张桂花本来跟她说了认回兰家多个依靠,出了这事也改了主意。   李甜觉得很委屈,她不觉得自己有错,她说的本来就是事实啊,要不是跟兰静秋的这点关系,那个坏人怎么可能找到她家里来!为什么现在一个两个都开始怪她了?   兰静秋要走时,回头看她眼神迷茫,又忍不住说:“我说了,你有事可以找我,但不包括这种事。还有,我可提醒你,李奎曾经跟十几个女孩同时交往,还都拍下了暧昧的照片,他还曾经跟少妇有染被少妇的丈夫抓个正着,吓得跳楼!要是这样的人你都可以接受,我无话可说。”   李甜吓了一跳:“你胡说,不可能!”   “等他醒了,你可以自己去问他是不是真的!李甜,你也不小了,别这么天真好吗?别人对你是真心还是假意那么难分辨吗?你妈对你是真心好,可惜你察觉不到你妈的好,外人一句好话就能把你哄住……”   李甜皱眉:“我妈她总是逼我……”   “非得像你爸一样给你随便找个工作让你留在家里才不是逼你?你妈督促你考上大学是为你好,想让你跟兰家相认也是为你好,现在不让认了也还是考虑到你的安全。我知道你这个年龄最烦的就是‘为我好’这三个字,可世上没有后悔药卖,有时候走错一步万劫不复,我就跟你直言了,李奎不是良配甚至不是益友,别坐在这里浪费时间了,听你妈的话赶紧去复习功课,在大学你可以遇见很多比李奎优秀得多的男士。”   “可是……”   兰静秋苦笑,明知道她听不进去,还非要说,真是贱啊,她只能安慰自己,警察就得如此,苦口婆心劝人嘛,老陶最拿手了。   “李甜,我最后奉劝你一句,安全感不是别人能给你的,得你自己强大起来才行,你把自己打造的越来越优秀,自然有人来围着你转!到时候你就不必随便在路边捡人来做依靠了。”   兰静秋说完不再理会李甜的泪眼,拉着老四走了,李甜呆呆看着她的背影,想起第一次见她时的羡慕,浑沌的心里像是突然吹进了一股清风!   把自己打造的越来越优秀?她可以吗?   老四根本就没怎么听进去兰静秋的心灵鸡汤,她一直想问的只有一件事,“那男的交往着十来个?怎么交往的?我的天哪,同时交往吗?快跟我说说!奶奶还说我胡来?我可以没有同时跟人交往过!”   “没有,我骗李甜的!”兰静秋怕老四到处去乱说,万一再牵连到那些女孩就不好了。   老四失望极了,又问:“偷情被抓跳楼也是假的?”   “真的,所以男人长得好不好不重要,重要的是要忠诚要……”   东子从楼道口窜出来:“静秋,你这什么话啊,老气横秋的,长得好跟忠诚就不能兼顾吗?你看看我?再不行看看我们洛队,哪个不是又长得俊又忠诚!”   兰静秋本想借此试探一下四姐的对象,哪想到他突然跑来搅局!   她不禁翻个白眼:“呵,长得好没看出来,忠诚也有待发现,倒是自信得没边啊!”   老四看着东子倒是笑了起来:“长得是挺俊的。”   “看看,到底是有识货的!”东子得意起来。   他是来接洛生海出院的,洛生海不只跟兰静秋一天出院,还默契地一起去看了看小周,小周早就醒了,但伤口太多不能随便移动,他眼神呆滞,不知道在想什么,对看望的人也只是点头表示自己很好,兰静秋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劝他,只说:“大家都在等你回去。”   小周眼神这才看向她,苦笑道:“他们都盼着我离开派出所吧。”   “好吧,其实我没问过,但我一定会等你回去。”   “真的?”小周眼里露出点光彩。   兰静秋点点头,“当然了!没必要骗你,好好养伤,我先回去忙了。”   等出了病房,洛生海说:“难得你对他如此信任。”   兰静秋笑道:“我的直觉告诉我他不是坏人,虽然我知道办案时不能依赖直觉,但我有时候还是挺信的!”   东子开车来的,洛生海邀请兰静秋一起走,“你家不是也搬到家属院了吗?走吧,先送你回去。”   兰静秋也没客气,拉着四姐上了车:“确实顺路,挨着呢!”   洛生海愣了下:“你说什么?”   “我家跟你家挨着呢!” 第120章 得罪了   洛生海听到两家挨着, 有点不敢置信,皱眉道:“不可能吧,我家已经搬家了。”   他说着看了眼东子跟老四, 婉转道:“上次我奶奶迷路被你送回家后, 我爸就说得找个方便,好记的位置, 正好有空楼, 就换了,我家现在不住那儿了。”   东子说:“老人家迷路了?那以后出去尽量跟着人吧。”   老四只去了一趟新家,也没见着邻居,一听就乐了:“那就是没挨着了?阿弥陀佛,那可太好了!”   说完她也不理东子的惊讶,跟兰静秋说:“老六, 以后你就做点这种送迷路老人回家的好人好事, 这也是你们警察的份内工作嘛, 别整天逞强去抓犯人。”   兰静秋随口应着,她知道洛生海的意思是洛局怕邻居知道兰奶奶偷窃的事, 干脆换了地方, 听说兰奶奶也已经被送去了疗养院, 有专人看护着。   她也跟老四一样希望她家没挨着洛家,于是说出了门牌号,然后东子就笑起来:“哈哈哈, 静秋,你跟我们洛队真是有缘啊, 就是挨着的。”   兰静秋跟洛生海对视一眼, 都预料到了以后的鸡飞狗跳。   等车开到家属院里, 兰静秋叹口气:“我们派出所被炸后, 曹所长说要整修,可能会在后边加盖宿舍,到时候就方便多了。”   东子有点不解,兰家姐妹对于跟洛队家做邻居都表现得很抗拒,这什么情况?不就是两家的老大结婚又离婚了嘛,洛队家人都通情达理的,能有什么事。   结果等到了地方,东子吓到了,那是洛队的妈?   兰家新家的位置确实不错,前边的地方也开阔,不再是小胡同,此时朱小琴可能刚发现邻居是谁,正在那儿指桑骂槐呢!   她指着房檐上的鸟,骂:“从哪儿飞来的?要走的是你,非要腆着脸凑回来的也是你,什么东西!仗着下了蛋就觉得别人得供着你啊?”   兰静秋听明白了,这是骂她大姐呢,难不成朱小琴以为老大费尽心思的住过来想跟她儿子复婚?   她跟洛生海说:“咱说好的,家里的事不影响工作对吧。”   洛生海猜到她要做什么了,无奈地点头:“当然了,工作归工作。”   “那可得罪了!”兰静秋说完拉着老四下了车,东子吓了一跳,赶紧说:“洛队,静秋不会要跟你妈打架吧,你还不赶紧过去劝劝!”   洛生海摆摆手:“劝得了一次,还能天天劝吗?先看看她要干什么吧,静秋不会没分寸。”   兰家人也许是觉得这是人家的地盘,副局长的夫人在外边骂,能怎么办?再说又没有指名点姓,还能出去捡骂吗?   老四跃跃欲试地跟兰静秋说:“你看我不撕烂了她的嘴,我管她老公是谁,儿子是谁呢!”   结果兰静秋到门口就把四姐推进家门:“你别管!”   她过去跟朱小琴说:“朱阿姨,这天儿不错啊,破五了,大家都去上班了,你在这儿骂鸟,让街坊邻居的听见了,肯定羡慕坏了,洛局的夫人居然有闲情雅致骂鸟。不过呢,你骂的再好听,哪怕像唱戏的一样合辙押韵,也有不爱听的,万一有人去给洛局反应怎么办?听说洛局特别爱自省从来不肯给别人添麻烦,你们这刚搬了家,是不是又得因为扰民搬家?唉,可惜了,我还想着跟你当邻居,好好跟您学学骂人的技巧呢,您要再搬,别人不得好奇您家为什么要一直搬家吗?真不知道洛局长要怎么跟别人解释啊。”   朱小琴不敢指名道姓地骂就是怕人家说洛局长媳妇欺负人,哪想到兰静秋上来一通说,居然想逼着她再搬家?   她刚要张嘴,兰静秋过来亲热地拉着她的胳膊,凑到她耳边说:“您要再找我家的事,我就把你婆婆做的事说出去,一传十,十传百,我倒要看看洛局要怎么收场,你三个儿子还能不能找到合适的对象!还想给你大儿子找个比我姐更好的?还想给你小儿子找个领导家千金?做梦去吧!家风不正,你婆婆偷东西,你到处骂人,刻薄儿媳,谁敢嫁进你家!”   朱小琴像是被人掐住了嗓子,呼吸都差点停滞,小海奶奶被送去疗养院后,孩子爸跟孩子们常去看,就她一次也没去看,差点就忘了还有这么个人了,也自然忘了被兰静秋抓住过把柄,这时被人家威胁到头上,她傻眼了。   兰静秋亲热地拉着她的手:“朱阿姨怎么了?是不是想到饭点了,想赶紧回家做饭?”   说完又小声道:“最好也管好你大儿子,看青青可以,别到我家来,更别找我姐的事,不然的话咱们走着瞧!”   东子在车上看不见朱小琴的表情,只看着两人手拉着手亲热地说话,朱小琴也不骂了,他就乐呵呵地跟洛队说:“看来是我想多了,这不关系挺好的吗,洛队,像静秋这么漂亮又能干的姑娘可不多见,你这可算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啊。”   洛生海苦笑,拿了包下车,心说什么近水楼台!这么住着她会把他妈看得透透的,更不可能选他了,越来越没戏!   他跟东子说:“行了,走你的吧!别废话!”   洛生海能猜到兰静秋跟他妈谈的并不愉快,而且知道他妈估计再次败北。   等他拎着包到了近前,果然见朱小琴嘴唇委屈地哆嗦着,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一样。   兰静秋笑着冲洛生海打招呼:“洛队,你跟朱阿姨记得帮我跟洛局道声谢,虽然是高局给我批的房子,但我相信洛局也一定帮我说话了,能住到领导住的地方,真是荣幸,我相信咱们两家一定能和睦相处!”   她说着拉着朱小琴的手晃了晃:“您说是吧!”   朱小琴咬着牙点头:“是,你放心!那肯定和谐相处啊,不然人家还不得以为我们家欺负人吗!”   兰静秋满意了,笑着冲洛生海摆摆手,家去了。   老四根本没进屋,一直在门后边听着呢,虽然没听到兰静秋威胁朱小琴的话,但也大概猜到了,兰静秋是用洛局的身份威胁朱小琴不要闹,真闹起来丢脸的肯定是洛局家。   她兴奋地拉着兰静秋:“还是你有办法,我还以为住过来三天两头的得打架,我虽然不怕,但能和平相处最好了,谁耐烦搭理他家!”   外边朱小琴一把抱住小儿子:“小海啊,这姑娘不行啊,太狠了,她……”   洛生海叹口气:“妈,你是不是也该反省反省,咱们家有把柄在静秋手里,你还站儿指桑骂槐。再说青青也在人家家呢,你就算不顾奶奶的事,也得想想你孙女吧,人家替你照顾孙女呢,你哪怕不能和颜悦色的相处,不说话不骂人不拉着脸,做不到吗?”   朱小琴被他半抱着回了家,才哭出来:“看你叫她家老六这么亲热,还静秋?你就是看上人家了吧,看她欺负你妈,你也不管。”   洛生海无奈道:“我爸跟我说他只能在这个副局的职位上退休了,让我好好努力,他说我们三兄弟他最看好我,可我看啊,我恐怕连我爸的高度都达不到。”   朱小琴的注意力瞬间被转移:“啊?你爸为什么说这种丧气话?”   “他说娶妻娶贤,他娶的时候没得选,让我一定好好选,不求帮忙,只求不拖后腿。可媳妇能选,老妈选不了啊,刚才送我回来的车上坐着我同事,他看见你站胡同里骂人。”   洛生海轻笑一声,纠正道:“不对,你是在骂鸟!我那位同事惊讶的嘴巴张老大,问我,‘洛队,那真是你妈?’”   他说着叹口气:“妈,你说我还能不认你吗?”   朱小琴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傻眼了,自己影响了老洛的仕途?儿子甚至觉得他也会受影响?   洛生海知道兰静秋刚才跟他妈说话肯定没留情面,也知道她是不想天天吵架,才直接下了重药,自然会配合,要不然以后三天一大吵,两天一小吵,他爸的面子可真就被扒个干净了。   “妈,兰家为什么能住到这里,整个公安系统都知道,您没听人说过?高局特批的,这是多大的面子你知道吗?你不要总觉得高局一个正局而已,只比我爸大半个级别,不是那么回事,高局是来轮转的,以后的前途可不是我爸能比的,他特批的房子,你说人家不该住过来,他力赞的人你各种诋毁,你说你这不是拖后腿吗?”   洛生海见朱小琴眼神呆愣愣的,也不敢再说了,先让老妈消化消化吧,免得再受了刺激。   兰静秋跟老四进了自己家,老三早在门口探头探脑的,这时就说:“是你把那个骂鸟的泼妇赶走了?怎么没声了?”   “她儿子回来了!”   老四却说:“就是老六骂走的,不过她有的话说得很小声,我也没听见,反正是一顿挤兑,朱小琴都没声了。”   兰奶奶拍拍大腿,霸气地说:“都说了你们不用管,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就等着她提咱们家呢,她要敢提一个字,我立马冲出去骂她,谁怕谁啊!要没脸也是他洛家先没脸!”   田巧凤也说:“没错,我也豁出去了,她要敢指名道姓地骂,看我不去撕了她的嘴,炸弹我都见过了,我怕什么啊,人善被人欺,绝对不能往回缩!”   老大却凉凉地说:“指桑骂槐也不行啊,我刚才要出去,你们非拦着我,现在说这么好听,还不是怕他家!”   兰奶奶:“哪里怕了!见过捡钱的,有捡骂的吗!她没提咱们家,你干嘛要出去找骂?”   兰满仓叹气:“先住住看吧,要是不行,咱还回去,在院墙上插上玻璃,换个大铁门,一样安全。”   “用不着,爸,安心住着吧,洛局不会任由她折腾的!”兰静秋说。   田巧凤却哼了一声:“要能管住,早管了!”   兰静秋觉得自己的威胁起码能管用几个月,朱小琴哪怕不顾洛局的脸面,也会顾忌坏了名声,儿子不好娶媳妇吧。   她安慰了家里人,看了看自己房间,收拾得还不错。炸弹事件后,为了安全家里也不可能让她一个人出去住了,只能先这样,但愿朱小琴这次能长点记性别再找事。   兰静秋放好自己的东西,陪家里人吃了顿饭,就想去派出所,李奎妈应该已经到派出所自首了,她有很多话要问。   田巧凤还想让她多休息几天,兰静秋说:“给咱们家住了这么好的房子,我肯定得兢兢业业才能对得起高局啊。”   她可不想以后出个门都要被盘问,干脆用房子堵上老妈的嘴,田巧凤还是说:“那也别太死心眼了,有危险可别再往前冲。”   兰静秋应付完老妈,急着去派出所,哪想到一出门,就碰到了朱小琴,她端着一盒子点心,想冲兰静秋笑,但笑容太假,显得比哭还难看。   “老六,这是给青青的。”   朱小琴说着把点心盒子塞到兰静秋手里就跑了,好像后边有鬼在追一样,兰静秋哭笑不得,难不成是劲使大了?把人吓着了?她只想井水不犯河水,可不想有来有往! 第121章 恶鬼   兰静秋不想收洛家的东西, 可这点心是给青青的,当奶奶的给孙女吃的,能不让吗?她只好回去把点心给了青青, 兰家人都呆住了, 刚才还在那儿指桑骂槐呢,现在送点心?   兰静秋只好说:“毕竟青青是她亲孙女, 再说跟咱们闹腾, 万一要再打起来,她也怕给洛局丢脸。”   点心是收下了,但大家还是不信朱小琴会跟兰家和平相处,老大甚至想着住到暑假就自己找房子,警察家属多了去了,碰到周宝贵这种坏人的机率太小, 哪有那么危险。   兰静秋没在家多待, 赶紧去了派出所, 小刘看见她,不禁皱眉:“骑自行车来的?腿伤好了吗?”   “本来就是皮外伤, 早没事了。”冬天穿得厚, 兰静秋腿上的伤确实不算重。   她问:“李奎妈妈来了吗?”   小刘指指审讯室:“他儿子刚把她送来, 她应该是疯了,得去医院做个精神鉴定。”   兰静秋却不这么觉得:“我去看看。”   老陶跟小廖在审,兰静秋一进去小廖就站起来给她让座, 还凑近她耳边小声说:“别跟她浪费时间了,就是疯了, 然后被炸弹一吓, 就觉得儿子是邪灵附体, 想害死她全家, 她要杀了他,才能保住其他几个儿子。”   老陶也觉得这案子没什么可问的,跟兰静秋打声招呼出去了。   兰静秋看着对面的人,头发花白,消瘦的脸,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老一些。   李奎的眼睛跟李妈妈很像,只是现在李妈妈的眼里满是血丝,一看就是几天没睡好了。   李妈妈看她坐那儿翻笔录,就哼了一声:“姑娘,别看了,把我关起来吧,反正我说什么你们都不信!”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觉得李奎被附身的?”   李妈妈愣了下,身子坐直了些,“你相信我?”   “详详细细地跟我说一遍,我才能判断啊,你看只说你儿子不是你儿子了,车轱辘的话,来来回回,一看精神状态就不太对,自然没人信你。”   “好,我说,警察同志,你们见多识广,没准知道是怎么回事?没准还能找回我儿子!”   兰静秋嗯了一声:“说吧,越详细越好!”   李妈妈偏头,左手按着太阳穴,回忆着:“那天他喝多了,吐的满地都是,我气坏了,没理他!第二天,他从脏乱的床上起来,就骂了半天我听不懂的话,说什么,这是哪里,怎么这么倒霉。我过去骂了他两句,老实了,但也没像以前一样撒娇的过来喊我妈,后来他就再没跟我撒过娇,以前要钱要东西,总是追在我屁股后边妈、妈的跟叫魂一样。我还说他长大了,要不就是嫌我让他自己收拾屋子,跟我置气呢,反正当时我没觉得有问题。”   “那你是从什么时候觉得有问题的?”   “后来有次吃饭,我炒了洋葱鸡蛋,他平时最爱吃的菜,结果他一口也不吃,我就给他夹了一筷子,结果他立马送回我碗里,还说‘我洋葱过敏的,烦不烦!’姑娘,我当时都不知道什么叫过敏,还以为他跟我闹别扭,就没理他,不过他说完好像很心虚,又自己夹了几筷子吃了。”   兰静秋听到洋葱过敏就确认了这个李奎就是齐峰!   齐峰就是洋葱过敏,有时候点的外卖盒饭里有洋葱做配菜,他整个盒饭都不吃了,说小时侯吃了两口就过敏被送进了医院。   显然他换了个身体,还是条件反射的不想吃洋葱,甚至脱口说出洋葱过敏!   兰静秋一直在找他,可现在找到了,又有些诧异,居然这么轻易就被发现了?   她都有些怀疑只是凑巧了,谨慎其间她问:“李奎以前吃洋葱从没说过哪儿不舒服吗?”   李妈妈摇摇头:“从来没有!别说吵的,凉拌的他都吃!真的!洋葱拌木耳,拌白菜,他都爱吃,倒是我家老二不吃生洋葱!”   “除了突然过敏可疑,还有其他事吗?”   “他不过敏,是装过敏!语气也不对劲,后来他还忘了他爸的忌日,我看他弄录像厅可能辛苦忘了,也没在意,结果那天特意叫他回家一起去给他爸烧纸,他还问我什么事,当时老大老二老三都在,就等他呢,他回来就问人这么齐,是有什么事吗?他大哥就没好气地说,‘你忘了?今天九月初二!’他居然还没想起来,还是老三厚道,看我要发火了,就说是爸忌日,一起去拜坟!”   兰静秋蹭蹭写着,不记得忌日可能是马虎了,可亲人把日期都说出来了,还反应不过来,这就真有问题了。   她现在非常确定李奎换了芯,成了齐峰!再想起她去菜市场那天,李奎一见她就想要跑,难不成他也知道他穿进了书里,而且这本书里有个警察叫兰静秋?   或许那封信也是他寄去的,他一直就在关注着东城区派出所,直到她去报道!   兰静秋思绪烦乱,李妈妈说:“其实还有很多小事,比如他突然讲究穿戴了,买了好多香港货,吃上也讲究起来,嫌弃我炒菜放酱油太多,没法吃,还叫我炖汤,我炖了汤他又说像给猪吃的,以前我家奎子给什么吃什么,哪怕是他开录像厅赚了钱,也没在吃的上花费过心思。”   齐峰是南方人,口淡,爱喝佬煲汤,这都对上了!   兰静秋心中大定,也许这是因祸得福吧,差点被炸死,老天爷就给了这么一个福利,让她不用再疑神疑鬼。   她问李妈妈:“只这些吗?也许他是遇到什么事了,或是突然换了口味,你怎么会觉得他是被鬼附身呢?”   兰静秋只想确定李奎是不是齐峰,确定了就可以开门见山地谈了。但这种惊世骇俗的事,她肯定不能说出来,怎么说?跟人家说你们是在一本书里?我从现实里穿来的?李奎也是!人家能信?估计得把她关进精神病院里。   再说何是虚幻何为真实,她走动时不小心碰到腿上的伤口,还时不时地提醒她那天的凶险,这对于他们对于她来说都是个真实的世界。   兰静秋不能说实话,也不想让李妈妈再纠结这件事,内芯是齐峰的李奎再坏也应该不会杀原主的亲生母亲,不过被李妈妈割喉后,可就说不定了。   现在李奎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兰静秋都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才好,上辈子的齐峰已经被她杀了,这辈子的李奎还没做过让人不可原谅的事,该怎么处置才好?   李妈妈还在说着李奎身上的变化,兰静秋叹口气,还是决定先安抚好李妈妈:“你就为这点事想要杀了他吗?”   “我听说恶鬼只有砍掉脖子才能死,那是我生下的骨肉,我也舍不得啊,可有一天我半夜醒来,看见他拿着把刀站在我屋里,可把我吓坏了,还以为他在梦游。那天有月光,我看见他眼睛了,他没梦游,可眼里那种狠意让人心里发寒!他想杀了我,我亲生儿子想杀了我,你说说,除了被附身还有别的解释吗?是!我是天天骂他,他总招惹些小姑娘回来,他开录像厅不安稳,还被火烧了,又非要开车行,哪怕开饭馆也比车行强啊,整个风安城有几个能买得起机动车的!自行车人家去供销社买,哪有人会去他那里,可他非要开,我就说了他几次,可能说的难听了点,他就想杀我!”   李妈妈说着手哆嗦起来,兰静秋忍不住帮她按了起来,兰静秋是真没想到齐峰真会对原主的妈妈起杀意!   唠叨大该是大部分母亲的通病吧,如果李奎还是李奎也许李妈妈还不会这么唠叨,可看到自己儿子这不对劲那儿不对劲,估计潜意识里就想管他,想让他言听计从,可齐峰自在惯了,肯定不服管!   兰静秋皱眉:“你没问他吗?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他说听到有小偷进来了,怕我有危险,就拿着刀过来看看,可我看得明明白白的,他的狠劲是冲我来的,他就是想杀我!”李妈妈哭了起来,“而且大年三十那天,他是想炸死我们啊!他把那个逃犯引到家里来,那人逼着他把我们绑上,本来是有机会跑的,可他说那人身上有炸弹,结果那人把炸弹绑在我们身上了!”   “那人身上确实有炸弹,你进来时没看到大厅里维修过的那块地方吗?就是他炸的!李奎可能是被逼无奈才把人领回了家!”   “不是的,我听见他跟那个人说要炸了我全家了!”   兰静秋皱眉:“他具体怎么说的?”   李妈妈努力回忆着:“当时我跟老三被绑在屋里还堵着嘴,那女孩站在一边不敢动,他跟那人在院子里不知道在说什么,然后吵起来了,他说‘你要把她全家都端了吗?她家人多肯定有没回来的漏网之鱼!再说还有小孩子!’当时老大老二都没在,老大孩子才一岁两个月,这肯定是说的我啊,想把我全家都端了!你说他多狠心吧!”   兰静秋叹口气:“李奎说的要全端的是我家,不是你家,放心,你家哪有我家人多啊!”   “不是的,他就是想杀我,他拿着刀站在我床边!他不是我儿子,他是恶鬼,就跟聊斋里演的那样,披着我儿子皮的恶鬼!真的,姑娘,我一句假话都没有,我儿子真被他吃了!我必须得杀了他!”   李妈妈说着痛哭起来,兰静秋想说你想多了,可想想好像人家这个角度也没错,齐峰可不就是另一个世界含恨而死的恶鬼嘛,只是原来的李奎不知道是死了,还是被强占了身体!   兰静秋叹口气,她因为跟原主同名同姓长得也很像,所以她很快就接受了,也没多想这些,可现在想想对原主,对原主的家人好像确实有所亏欠,虽然她不想来,可就这么来了,替代了原主!   既然来了就得担负起责任,所以哪怕她觉得兰家人太多太烦也会好好跟他们相处,把他们当家人。   没想到李奎居然想杀了原主的妈妈?难道真的只是被骂烦了? 第122章 哑巴   兰静秋知道李妈妈的状态最好去医院疗养, 只好劝道:“每个孩子都有叛逆期,也许李奎的晚一些而已,再说他的录像厅被烧了, 也难免性情大变。我知道你是受刺激了一时精神恍惚才对他动起了刀……”   李妈妈皱眉看着她:“不是这样的, 那不是我儿子,我以为你会信我……”   兰静秋叹口气, 她当然信了, 可只她信又有什么用?就算说出李奎半夜拿刀出现在母亲卧室,别人也会相信李奎的说法,觉得他是听到动静了担心母亲安危。   李妈妈趁儿子吃饭时,拿刀朝他脖子上砍,还说那不是她儿子,这种情况下她的话被取信的机率不大, 而且别说外人了, 就是她其他三个儿子, 估计也会以为她是精神错乱了。   “你先不要急,李奎还在医院, 他没法伤害你的家人, 也许这次你给他放了血, 原来的李奎就回来了,你也不用再担惊受怕。如果你儿子没能回来,你也可以跟现在的李奎断绝关系啊。你现在的情况最好去医院疗养, 也最好配合医生,才能早点出来。”   兰静秋怕她听不懂, 又直接道:“有时候被鉴定成精神病的并不一定是精神病。”   后世的兰静秋每次看到新闻上有人借精神疾病逃脱刑罚, 就气不打一处来, 她怎么也想不到, 有一天,她会暗示别人装精神病!   看着李妈妈失望的眼神,兰静秋有些内疚,可她也不能说实话啊,要不然到时候恐怕她就要跟李妈妈一起被关进精神病院了。   出来后她问老陶:“这种情况下,如果儿子谅解,会怎么判?”   “就算谅解,就算他们是母子,也属于故意伤害,看伤的轻重了,伤重的话就属于公诉案件,就算李奎不起诉,李妈妈也会被公诉。”   小刘说:“李奎是被割喉,这不只是故意伤害,这属于故意杀人未遂,就算李妈妈确定有精神病,至少也得两年到五年吧!有谅解书的话可能两年左右,不管怎样肯定会判刑。”   兰静秋叹口气,她也没办法帮李妈妈,不过李妈妈精神确实有问题,儿子身上太多的变化让她疑神疑鬼起来,再加上半夜拿刀对着她,精神早就濒临崩溃了,周宝贵又跑去她家放炸弹,她听到李奎似是而非的话,以为他要炸全家,自然就急了眼,先下手为强!   “我得去医院跟李奎谈谈。”   老陶起身:“走,我跟你一起去。”   小刘跟兰静秋说:“腿伤刚好,你悠着点,可怜的人多了去了,你帮不过来。”   兰静秋嗯了一声,她自然知道帮不过来,可这里只有她知道李妈妈伤害儿子的原由,还没法说出来,对李妈妈自然十分同情,她儿子确实换了人,这个人估计还没把她当妈妈。   等她跟老陶到了医院,李家三个儿子都到了,果然都很担心四弟的伤势,都以为妈妈疯了,中了邪!   兰静秋叹口气过去询问,李家老三说:“还没醒呢,医生说是伤到了声带,可能变哑巴!”   兰静秋愣住,变哑巴?齐峰吗?记忆里齐峰话最多,还很爱八卦,哪里有什么事他总是第一个知道,明星绯闻他都能跟你唠上两小时的,他变成哑巴?   老陶很敬业,见李奎没醒,就问起了李家三兄弟,母子两个有没有矛盾,母亲和母亲亲属有没有精神病史,有没有听母亲抱怨过李奎……   这哥仨都挺老实的,一五一十的说着,李妈妈有时候是有点唠叨,但可以接受,说的最多的就是要上进,要找个好媳妇,老大老二都结婚了,只老三老四被催,老三说:“我妈没那么烦人,就是看老四不务正业说了他几次,有一次说他不像她的奎子了,我们都当她生气说着玩呢。”   老陶认真记下来,也没多想,别说老陶,就是李家三兄弟也都没多想,老大说:“警察同志,能放了我妈吗?我们带她去看病,没准是我妈更年期到了,我刚才问医生了,说这个年纪的女人都容易暴躁,叫更年期,我妈肯定是这个期,她平时虽然爱骂人,但从来没有动过手,肯定是病糊涂了!”   老二也说:“就是,再说这是我们家的事,我们家老四要是醒了,也一定不会追究的,那是我们妈,生气了打两下多正常的事,就是我妈老糊涂了,居然拿刀砍!”   兰静秋无奈道:“你真能确定李奎不追究?他可能会失声!成了哑巴,他还会原谅李妈妈吗?”   三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保证,他们设想一下自己无缘无故地被老妈砍一刀变哑巴,也难以接受啊!   老三抱着头蹲坐在加护病房门口,哀声道:“我妈这是怎么了?奎子挺好的啊,哪里不像奎子了?她就是疯了,得去看病!”   兰静秋去问了负责李奎的医生,人家说:“我跟病患家属说百分之八十的可能会不能发声,其实是百分百!他声带受损没办法修复,声带也不可能移植,所以他跟他的家人最好都做好准备吧。”   “他什么时候能醒?”   “从技术上来说,今天晚上就能醒,但得看他心理受创的程度,我听说是他妈妈伤害了他?这种情况病人可能会产生逃避心理,所以他什么时候能给你们做笔录,我也不太确定。”   兰静秋觉得李奎不可能心理受创,因为他心里并不把李妈妈当妈,没想到的是,他还是躺了三天才醒。   他醒后,兰静秋坐在他对面,看老陶通过纸笔跟他交谈。   李奎只是脖子受伤,手又没问题,他看见兰静秋有一瞬间的欣喜,但被老陶问了几个问题后,就问烦了,干脆自己在纸上写起了过程,老陶在一边念着:“我妈疯了,只因为我跟她吵了两句,她就要杀了我,我没法原谅她,该怎么判怎么判,谢谢。”   李奎写完往病床上一躺,眼一闭,不理人了。   老陶为难地看着兰静秋,这要怎么办?   兰静秋:“让我单独跟他聊聊。”   老陶对兰静秋十分信任,欣然出去了。   兰静秋确定门外没人后,直接道:“齐峰,你什么时候来的?”   兰静秋说话时紧盯着李奎的脸,果然见他虽然不睁眼,但眼珠在眼皮下动了动,而且频率很高啊。   “是你给我写的信吗?为什么写下那个地址,难不成你是想告诉我,你死在那间仓库了,要向我报仇吗?”   李奎还是一动不动,眼珠转动的频率低了下来。   兰静秋又问:“是你在我床下写‘季非死于非命’?不管是原来的季非还是你认识的那个季非都是死于非命的,不过我可不叫季非,我叫兰静秋,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见他还不动,兰静秋笑道:“李奎,谢谢你告诉我真相,本来我还怕会有巧合,你要不是齐峰,我在问你第一个问题的时候你就该睁开眼睛诧异地看着我,表示你听不懂!或是要纸笔,来写出你的疑问,或是生气地把桌子上的东西都推下去,来表达你的愤怒。可你显然听见我说的话了,还在这里装傻?”   李奎猛得睁开眼睛,冲着她摆手,似乎是想把她赶走,见她不走,他就又要来纸笔写:‘我妈疯了,你也疯了吗?我觉得我也快疯了,被我妈砍了一刀,还要在这里听你的胡言乱语!我嗓子疼,什么也不想说,什么也不想做,放过我吧,我就想一个人待会儿。’   兰静秋此时已经非常确定李奎就是齐峰,但她现在除了防范又能做什么?   她把他写的字收起来,“好吧,字迹确实跟齐峰的不太一样,那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兰静秋走到病房门口,突然回头喊:“齐峰!”还伸出右手比了个开枪的手势,正对着李奎的头,李奎条件反射地举起双手挡住脸,眼里的惊惧让人无法忽视。   兰静秋走回病床前:“多得了一世,就好好珍惜,有母亲有哥哥,有自己的生意,不知道过好日子吗?给我寄信挑衅,在我找上你时还敢拍照留念,李奎,你胆子可真够大的,是想跟我作对吗?”   李奎慌乱地摆着手,指着桌上的纸笔,兰静秋却没再给他拿,“你还想说听不懂我在说什么?给郭东通风报信说大侦探来了的是不是你?给狱里的周宝贵写信的是不是你?要不然你能那么凑巧出现在那里?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他要越狱了!”   李奎像只离水的鱼一样大张着嘴想说话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只能摆手,再配上他惊慌失措的眼神,真像个什么也不知道的可怜虫。   兰静秋却没被他迷惑,冷笑道:“多行不义必自毙,原来的李奎好好的人生被你给毁了,现在还成了哑巴,再作下去会不会又成了瞎子,聋子甚至瘸子?”   李奎的眼神从惊惧到愤怒,几乎要冒火了,兰静秋道:“放心,我没有威胁你,只是有些担心啊。李妈妈失去了儿子,已经很难过了,你大半夜拿刀进她房间,她肯定被吓到啊,会疯到把你当恶鬼来砍你也是你自己作的!你说呢?”   李奎想自己去拿纸笔,兰静秋一把按住他,凑近了说:“你真想杀李妈妈?为什么拿刀出现在她房间。”   李奎拿不到纸笔,忍不住对她怒目而视!   兰静秋道:“难不成是因为李妈妈天天找不同,把你惹到了,你怕会被她发现你的秘密?才想要杀了她?还是说你也想制作一起连环杀人案,给我添点麻烦?”   李奎拼命摇头,扯动了他脖子上的伤口,疼痛钻心,张张嘴,却喊不出来,他这才知道他是真的哑巴了,不由心下骇然! 第123章 二七案   李奎发现自己真变了哑巴, 更是一句话也不肯再写了,兰静秋也没什么好问的了,巧合不可能这么多, 从李奎的反应也能看出他就是齐峰!   这可不是他想不认就不认的!   其实就算他认了, 兰静秋也不能把他怎么样!   哪怕他认了是他给郭东打电话,跟周宝贵联系过, 又能把他怎么样?就像他当海王一样, 睡小媳妇一样,又不违法!   再想让他消失也不可能挖个坑把人给埋了啊,更不可能栽赃陷害把他送进监狱吧,兰静秋叹口气,她是警察,不能做违法的事!不过起码他在明了, 不用再担心暗箭。   兰静秋临走时又跟李奎说:“你做过的事使过的坏我一清二楚, 现在确实没法抓你, 我建议你老老实实地做李奎,如果哪天你想解决我跟你之间的恩怨, 我随时奉陪, 但如果牵扯到我家人跟同事, 我可不会像上次一样给你个痛快!”   李奎这次没有摇头甚至没有反应,只呆呆地捂着脖子,似乎难以接受说不了话的事实。   兰静秋出了病房, 就看到李甜拎着饭盒来送饭,看来自己的话, 她是一丁点也没听进去啊。   李甜看见兰静秋, 赶紧把饭盒往身后藏, 兰静秋再懒得理她, 跟老陶回了派出所。   至于李奎,静观其变吧,在另一个时空相遇,兰静秋发现自己心里对他居然是有一丝歉意的,其实警跟匪立场不同,做为正义一方怎么能对毒贩有歉意,可毕竟当初齐峰跟在她身后鞍前马后,任劳任怨,一口一个老大,再是假的,也有些许情谊吧。   兰静秋一时觉得唏嘘不已,上辈子他是自己的小弟,这辈子又当了自己的线人!这缘分啊,她可真不想要!   不过没事,不能抓他,但她可以盯着他一辈子,李奎最好老老实实的别再搞事,又或者直接作死好了!   又过了三天,李家老大提交了谅解书,说她妈妈劳累过度出现幻觉,甚至说她聊斋看多了,入了迷,总是神神鬼鬼的,才会把自己小儿子当恶鬼。   现在聊斋正热播呢,那个音乐那个飘忽劲,确实挺吓人的。   让兰静秋诧异的是,李奎居然也在上边签了字,就算如此李妈妈还是得等待公诉上法庭,这案子一目了然,派出所直接转给了法院。   曹所长却相信了李奎妈被炸弹吓到被聊斋吓到的说法,他从这件事里看到了人心的脆弱,居然要给警员们安排心理辅导!说派出所爆炸案一定给一些人选成了心理阴影,不能让这阴影影响到他们正常的工作生活。   于是正月底,从省城来了个心理小组,要跟大家一一谈话,这小组是一男一女组合,轮到兰静秋时,两个人都肉眼可见的精神起来,兰静秋看了眼他们桌上放着的案卷,就知道曹所长已经把各人的档案给他们了,而她的档案里显然记录了她侦破的案件。   男的姓李,人称李主任,是公安部犯罪心理学专家,女的年轻点,是心理疏导部门的,李主任叫她小孟。   看兰静秋坐下,李主任就笑道:“真想不到这么年轻漂亮的女警察能在短时间内立下这样的奇功!”   兰静秋皱眉:“以貌取人以资历来定夺应该是心理学家的大忌吧。”   李主任哈哈大笑:“这你可错了,以貌取人其实是一门学问,不以貌待人就行了。”   兰静秋点点头:“受教了。”   李主任没再说废话,他开始问问题,小孟在一边记录着。   兰静秋判断这应该是一份心理测评题,她顺利答完了,跟等老师判卷一样看着李主任。   李主任笑了笑,“这虽然是我跟你第一次见面,但看看我的肩章,你不觉得对我该多点信任吗?”   兰静秋觉得莫名其妙,摊摊手:“我很信任你,不然不会坐在这里浪费时间。”   李主任无奈道:“好吧,戒备心强的人睡觉都要睁着一只眼,在心理疏导中都戴着面具也不算奇怪。”   兰静秋愣住,第一次认真打量他,然后说:“什么面具不面具,你需要知道我的心理状态,我展示给你看了不就行了。我没有问题,是我们所长想太多,那次爆炸炸碎的是死刑犯,虽然血肉溅到了墙上,大部分人都看到了,可这点刺激都接受不了做什么警察!”   “有时候太强悍了也不好,还是要有一个可以发泄的地方,尤其是在有人疏导你时。”   兰静秋真没觉得自己那份答卷有什么问题,只好道:“好吧,我刚才确实是太理智了,既然你们是来听我发泄的,那我就好好发泄发泄!我实在太生气了,监狱的人都是吃干饭的吗?怎么能任由死刑犯跑出来呢?花炮厂的人都过年去了吗?不知道花炮过年的时候最危险吗,别人燃放炮竹的时候火星可以飘老远,万一引燃了附近的东西,没人点火都能炸!值班的都睡成死猪了吗?被周宝贵偷出那么多炸药!最可气的就是周宝贵,明明他们家的悲剧是他自己一手造成的,还害了那么多人,大过年的把花炮厂员工还害死了两个。他居然都怪到我头上,我逼他杀人了?还是逼他借种生孩子了!居然还想着用酷刑,切肉切惯了,不把人当人,自己看着养大的孩子,想一片片活刮了,他自己还觉得他特别有情有义!”   兰静秋越说越激动:“这混蛋炸了我很高兴啊,要不然还让他苟活着,甚至还跟普通犯人一样在监狱里劳作享受福利,他也配!”   李主任饶有兴致地听着,兰静秋说完了,见他还盯着自己,只好道:“我发泄完了,过关了吗?”   “哈哈哈哈!你这孩子啊!”李主任笑得很开心,兰静秋都想跟他说‘正工作呢,严肃点’了。   她不明白这位是自来熟还是怎么回事,她跟他可没一点交情,大可不必说得如此亲近。   小孟开始问兰静秋生活方面的问题,能答的兰静秋也尽量说了,家里人受到了什么影响,她又是怎么劝的,小孟一一记录下来。   然后李主任又问了不少案子相关,才算结束这次心理疏导。   兰静秋有点奇怪,李主任问得过于详细了,不只周宝贵的案子,她侦破的其他案子也问了一遍,而且一些细节,她的侦破思路,都问得很详细。   总之,不像是心理疏导,而像是在审核她。   果然她的直觉没错,下班时,曹所长喊住她,说是有饭局。   东城派出所清廉得很,仅有的几辆侉子还是市局年前给的,派出所被炸后,兰静秋以为会翻修一遍,甚至趁机扩建,哪想到只把被炸的那一片重新装修了一下,装修的虽然不错,但那痕迹跟打补丁一下,反正是个大写的穷字,除了伙食费上宽裕点,别的经费都不足。   兰静秋知道曹所长从来不会搞歪的邪的,所以听他说有饭局,就想到了省里来的那两个人。   到了饭馆一看,果真是请他们,除了省里来的两个人,还有刑警队的李队长跟洛生海。   他们这边除了曹所长就是唐队长跟兰静秋,兰静秋虽然不喜欢这种酒局,但给曹所长面子,还是十分得体地应付着。   李主任对她兴趣未减,饭桌上又问起了她是怎么看出来上吊的受害者是连环杀人案的,兰静秋见小孟也兴致勃勃地伸着耳朵,只好又详细地说了起来。   李主任感叹道:“因为你们这案子,省公安厅安排下去一定要及时汇总比对,然后省城还真查出一件案子。”   兰静秋也来了兴趣:“连环杀人案?”   “没错!”   “受害人的共性是什么?”   李主任叹口气,摇摇头:“没有共性,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工人有学生,性别身份年龄都不相近。”   兰静秋皱眉:“那是怎么确定是同一个人杀的?做案手法相似?”   李主任还是摇摇头:“也不相似,有被石头砸死的,有被刀子捅死的,还有被勒死的。”   曹所长说:“难不成是现场留下了同样的署名?我最近看了不少国内外的连环杀人案件,有些嚣张的连环杀人犯会在死者身上刻字或在犯罪现场留下同样的痕迹。”   李主任还是摇头:“不是,什么痕迹都没有!有的尸体直接被扔进垃圾堆里了。”   唐队长忍不住说:“受害人没有相似之处,做案手法也没有相似之处,又没有留下相同的痕迹,不一定是连环杀人案吧。”   “不,我们非常确定是连环杀人案,再给你们次机会,看看你们能不能猜出关键所在!”   李队长:“难不成是在同一个地方被杀的?”   李主任还是摇头。   兰静秋已经猜出来了,一件案子就像一个故事,不可缺的是人物时间地点事件,人物不同,地点不同,事件不同,那就只能是时间了。   不过她有点不喜欢这个李主任的作派,还给你们个机会,他在这儿逗猴呢?   偏偏李主任却把目光投向她,洛生海却在此时说出了答案:“是时间!可能几个人是在某几年的同一天被杀!或是在某几天的同一个钟点被杀。”   “没错!就是时间!”李主任一拍桌。   曹所长皱眉:“挑时间来杀人?我还真没看到这样的案例,怪不得猜不到。”   李主任叹口气,“连着八年,每年的二月初七省城都会死一个人!可记录案件时只记录了阳历,每年阴历二月初七对应的阳历并不相同,所以一直没人察觉。”   兰静秋问:“那你们是怎么发现的?”   “是一个办案的老刑警,他快退休了,有一个案子一直惦记着没找到凶手,然后不是公安厅让审查对比旧案来排除连环杀人案嘛,他发现有几个悬案日期很接近,就记录下来,想找下共同点,也多亏了他这人做事认真,把阴历日期也写在后边,还想看看是不是什么节气,结果发现阴历都是二月初七,然后这几个案子就被单独拿出来,又接着把其他案子查了一遍,最终确定了八起,每年一起。”   李队长叹口气:“居然是阴历相同?这也确实不会有人留意,你要说正月初七有案子,第二年又有个正月初七死人的,大家没准会有印象,哪怕是正月十七的案子,可能也能记住,但出了正月一般人就不会再去记是阴历哪天了!”   “是啊,所以二月初七杀人案已经八年了,今年是第九年,十天后就是二月初七!” 第124章 老大   饭局上大家都在聊案子, 李主任甚至说到了其中最凶残的一个案子,把人钉在了木板上活着扔进了水里。   “这个嫌犯除了二月初七这个日期,杀人没有规律可言, 怎么死的都有。我们查过二月初七, 据说这一天是水龙王诞辰,从唐玄宗封了五龙神时就有这个节日, 有的地方还保留着过节的习俗, 用糯米做七只小鸭子顺河而下,还要拜龙王。可咱们省城没人过啊!不知道你们去没去过省城,连条河都没有,只有公园里的人工湖,不过据说这水龙王不管江河湖海,只要有水的地方都管, 你们说会跟这个节日有关系吗?”   大家都摇头, 曹所长说:“这谁知道呢, 我们也不是研究犯罪心理的,再说只知道这么个日期, 没法查。”   “是啊!眼看今年这一天又要到了, 省里各部门都紧张起来, 又不敢跟民众说这一天咱们市内有连环杀手要杀人,也没有那么多警力可以安排到所有地方!”李主任摇头叹气。   洛生海问:“这个日期没有别的意义了吗?也许在市志,县志上查一查会有线索。”   “查过了, 没有任何线索,倒是云南那边一个地区二月七是祈求神灵保佑全镇婴儿无病无痛的节日, 可咱们省城就没有那个地区的人!”   兰静秋却想起去凤溪村时那个龙王庙, “一般拜龙王的都是村镇, 靠农业收成为主要收入的地区, 省城自然没人拜龙王,至于保佑婴儿的节日,应该是少数民族,也能很快排除,而且保佑婴儿的节日也不需要拿活人献祭啊,也许这只是个巧合,这日子只对于犯罪嫌疑人来说有着特殊意义。”   李主任点点头:“没错,我们也是这么想的,可八件案子,当时都是按照孤案查的,存在局限性,只找到疑似嫌犯的指纹跟毛发,而且是疑似!不确定是不是嫌犯的,很难办啊,总不能等着第九起发生后,再搜集更多线索吧,可怎么阻止第九起,又是个复杂的难题,那么大的城市和正在建设中的郊区,多少户人家,多少个死角,难啊。”   他一边叹着一边打量着兰静秋,又看看洛生海,似乎有点难以抉择:“省公安厅准备从各地抽调警力以交流学习的名义到省城住上十天半个月,一起查案,如果幸运的话在二月初七之前把这八件悬案破了,那就万事大吉了,如果运气没那么好,到二月初七那天,大家可以一起化妆侦查,也算是给省城增加警力了。”   李队长说:“这倒是个好主意,不会引起民众恐慌,又能增添警力。要选肯定选最优秀的,我给你推荐两个吧。”   他说着指指身边的洛生海:“我们支队长,刑侦好手。”说完又指指兰静秋,“东城派出所的兰同志,后起新秀!不是我吹,凤安城里少有比得上他们两个的警察。”   洛生海笑道:“李主任,我们队长太高看我了,说不上刑侦好手,但你们要缺人手,我义不容辞,不过你们要是只能在我们凤安选一个的话,那我得给你推荐兰同志了,我相信你已经看过她的资料,凤安城去年破获的大案都是她的功劳,她心思缜密,洞察秋毫,而且思路不死板,最适合这种没什么线索的大案子。”   兰静秋被他夸得有点不好意思了,哪里心思缜密了,心思缜密还能差点被周宝贵身上的炸弹炸死?   她觉得洛生海夸得有点过头了,哪知道曹所长更甚,把她从头到角夸了一遍,还说起她获得的锦旗,都是怎么怎么来的?   兰静秋无奈极了,想打断,李主任还听得津津有味,她也就厚着脸皮说:“我没那么厉害,不过确实挺想去帮着查这个案子,如果有名额的话可以给我留一个。”   一旁一直没说话的小孟笑起来:“静秋同志,肯定有你的名额,这次其实李主任是不用来的,他就是想来见见你。”   兰静秋想起心理疏导时李主任的各种问题,点点头,不客气地说:“看出来了。”   李主任哈哈大笑,端起酒杯:“来,静秋同志,我敬你一个,直到过年的时候我才找全了跟你有关的所有案卷,看完了,真不知道该说你是运气好,还是运气差了,结果后来又听说那个碎尸食人的又越狱了,要跑去炸你,哈哈哈,你啊,还真是这些罪犯的克星,必须得请你去!”   兰静秋觉得自己运气算是不好不坏吧,而且她也没他们说的那么神,她小本本上还记着没有头续的人贩案,还有李婶子被电死的事也还没个头绪。   她起身跟李主任碰杯,谦虚地把杯子放低了些,李主任却非要跟她平举,“我这个专家到现在为止破的大案都没你多,该敬你一个。”   兰静秋干了,又给李主任满上敬回去。曹所长还以为她刚毕业没上过酒桌,可看她那喝酒的痛快劲,也很懂酒桌的规矩,这才放了心。   虽说已经是下班时间,可毕竟都是警察,不可能放开了喝,意思到了,也就差不多了。   而且最尴尬的是李队长喝了一杯就不喝了,还说起了里桐市那两个因酒丢命的刑警!   “我特别敬重这两位,也明白他们追了一路,把人逮住后的兴奋,但我还是拿他们当反面教材给刑警队上了一课!”   这一说谁还好意思多喝,把菜打扫打扫,一人要了二两素馅饺子吃完,也就差不多了。   两位客人回招待所,李队长让洛生海送送兰静秋。   洛生海刚想说顺路,兰静秋道:“不用送,我去医院一趟!”   她骑车走了,洛生海还是追上来:“去看小周还是李奎?”   “自然是小周,李奎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听说你跟他是合伙人,一起做生意?”   兰静秋愣了下,没想到他都知道了。   “不算合伙人!我只是投资了两百块钱,合法赚点外快。不是领了几次奖金嘛,我拿着那么多钱存银行太浪费,就给我爸我姐还有李奎,我身边这三个做生意的人都投资了一部分,要赶上时代浪潮嘛。”   兰静秋本想说得抓紧时间,以后警察法会详细规定警察不可以任何形式投资做生意,现在能赚自然要多赚点,不然社会发展起来,只靠着死工资,根本不够花。   洛生海却说:“我只是问问,不是想查你,不用跟我解释这么清楚。”   兰静秋哼了一声:“我是在提醒你可以合法赚点外快,谁跟你解释了。”   “李奎还好吧,听说他也挺惨的,被亲妈砍!”   兰静秋叹口气,只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她以为洛生海跟了她一路,是想一起去医院,哪想到到医院门口他就走了,还跟她说:“回去的时候小心点。”   兰静秋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发了会呆,难不成他只是想送她一段路?   小周精神好多了,伤口已经在愈合,大片的伤口愈合时浑身痒痒,他一会儿就想抓胳膊抓腿,可能有些不好意思,跟兰静秋说:“你别来看我了,我这伤没事,很快就能回派出所。”   兰静秋诧异地看着他:“你还要回派出所?”   “我不能回去吗?”小周眼神立马暗淡下来!   兰静秋叹口气:“当然能回去,你不是签了两年的合同嘛,但我以为你不会再回派出所了。”   毕竟只装修了被炸的地方还有那扇门,那间他被凌迟的办公室还是原封不动,回去了能不收刺激吗?   她想起李主任,突然发现他们遗漏了一个人,这个才是最需要心理疏导的啊。   兰静秋没多说,只安慰小周好好养伤,等着他回派出所,就又去了李奎的病房。   看小周只是顺带,她其实是来看看李奎有没有想好,是安心做哑巴李奎还是继续折腾。   李奎似乎已经适应了不能说话的生活,手边放着个巴掌大小的硬皮本和一支铅笔。   见兰静秋进来,他主动拿起了小本本写了起来。   兰静秋也没说话,拉了椅子坐在一边等着他写。   等李奎把小本本翻过来给她看时,兰静秋愣住了,上边写着:‘老大,你来了!’   这句话是兰静秋去联络点时,齐峰的第一句话,现在李奎写了出来,他终于承认了自己就是齐峰!   兰静秋恍惚了一下:“嗯,我来了,我来问问你,还想怎么折腾!”   李奎把本子又收回去写:‘我就是李奎!我很对不起我妈妈,所以造到了报应!’   兰静秋挑眉:“你拿着刀进入她的卧室是想杀她?”   李奎摇头,又写:‘我说我当时快精神错乱了你信吗?’   兰静秋摇摇头:“不信!你一直在暗处,想吓我想害我,甚至怕李妈妈发现你的不对劲,想杀了她,对吗?”   李奎这次写得很快很潦草:“不对,我确实想吓你,但没想害你,不知道为什么我知道你可以解决,我也想吓吓我妈,因为她太烦人了,没想到吓过头了,现在我得到了报应,你知道不能说话是什么感觉吗?’   兰静秋摇摇头,“这我怎么可能知道。”   李奎的手越发快了起来,简直写成了草书:‘我想死,但不知道死了会穿去哪儿还是去投胎还是就彻底完了,我也怕疼,不知道怎么死,你说过我是胆小鬼,可能我确实是吧,所以我决定还当你小弟,这次不是毒贩,是你的线人,我跟你站一边,我们不会有冲突,好不好!’   “我可以不追究你吓我,甚至可以不追究你给罪犯通风报信的事,因为也没法追究,可你现在是哑巴,哑巴怎么开车行?你对我来说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兰静秋无情地道。   李奎苦笑起来,拿着笔的手哆嗦了几下,又写道:‘好吧,那你打算怎么处置我?’   “我刚才说了,我没法处置你,就这样吧,只要你不惹事,我不会对付你,但你要还像以前一样招惹我,李奎,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做万劫不复!”   兰静秋打算给他机会,但不是现在,等她从省城回来,如果他没再出幺蛾子,老老实实地待着,甚至有悔改之意,她会继续让他当线人,线人本就是黑白之间的,哑巴其实更容易听到更多信息,因为人们对他不会太防备。   李奎脸色难看起来,拿着本子还想写什么,见兰静秋已经站起来了!他赶紧写了句,举起来。   兰静秋一看,上边写着:‘老大,路上开车小心点!’   因为她以前开车很猛,齐峰经常跟她说这句话,兰静秋已经没车可开了,可心里还是软了几分,含糊嗯了一声,走到门口却突然脚步轻了起来,门外好像有人!会是医生护工还是李奎的家人?   她轻手轻脚地走到门口,猛得一拉门,李甜啊的一声从外边跌了进来,显然刚才贴在门上偷听。   兰静秋不在乎她听到什么,只看看表:“快晚上八点了,你妈居然让你出来看他?”   李甜还以为会被兰静秋呵斥,哪想到她只不咸不淡地问了这么一句,急忙说:“我骗我妈去老师家上辅导班,六姐,你能替我保密吗?”   “我不会主动去跟你妈说,你妈要是来问我,我也不会隐瞒。”兰静秋说。   李奎却早急了,在那边一直翻本子冲着这边,像是想跟李甜说话,兰静秋扫了眼,应该是以前写过的句子,他翻回去了。   ‘这里不欢迎你,我不想见到你,请你马上走!’   李奎又翻一页:‘不要再来找我,都是你害的我!快滚!”   此时无声胜有声,李甜觉得在兰静秋面前丢了脸,转身跑了。   李奎以为兰静秋会夸他,哪想到她说:“这样赶不走她,你说是她害的你,她更觉得她欠你的,于是更想要照顾好你,甚至觉得你变了哑巴不好娶媳妇,她要以身相许!”   李奎呆滞,在小本子上写:‘那我该怎么办?’   “做你自己吧,当她的面多调戏调戏护士阿姨,最好让护士阿姨给你甩上两耳光,她要还对你死心塌地,那就谁也管不了了。”   李奎哭笑不得,写:‘你还真是我老大,主意损得不能再损了!’   兰静秋没再搭理他,她走出病房门时,脑子里突然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她似乎遗漏了什么事!   兰静秋努力思索着,还有什么事呢?齐峰已经找到了,又不能杀掉,只能看好他!   她没能抓住一闪而过的那件事,可她觉得那应该是件很重要的事,于是兰静秋忍不住又退回病房,往外走了一遍,李奎诧异地看着她,想问又发不出声音,他再次颓丧起来,以后只要别人想,就可以不搭理他,他甚至会被人叫哑巴,太他妈的悲催了!   兰静秋再次走出房门,想起刚才开门时在门外偷听的李甜扑了进来,脑子里突然哄的一声响,如烟花炸开一样突然照亮了某处黑漆漆的房间,那房间地上的脚印清晰可见!   她住在李奎录像厅时,跟李奎在屋里喝酒,外边曾有人来过!如果李奎是齐峰,那个来偷听的人是谁?又有什么目的? 第125章 合同   兰静秋想到那一串脚印, 心绪又乱了起来,也许是附近的人,知道那里失了火想进来看看, 又或许那是个误入的小偷, 想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偷的,再或许那是李奎的家人朋友, 知道他的录像厅着了火, 看到外边停着他的摩托车,就跑进来看看。   她无比希望是这几种情况,也许李奎的家人听到了她的声音,误以为是李奎在约会就没有进来。   也许是小偷知道里边住了人,想等着人都睡着后偷点东西!结果他们两个一直喝酒聊天!   只是一串脚印而已,不一定就表示还有人跟着她来了!那不科学, 这只是一本书, 她又没跟他们一起死, 一个来了,两个也来了?这不可能!   兰静秋心中做着各种设想, 她知道自己该做好最坏的打算, 可她真的不敢想象还有其他人来了!甚至已经开始祈祷那个偷听者只是个普通的小偷。   不过她还是坐回李奎身边:“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的?”   李奎想问她刚才是怎么回事, 正写着,听见她的问题,不敢隐瞒, 虽然面露尴尬,但还是赶紧划掉问题, 写道:‘你上班第二天, 你们户籍科的小蔡当时也是我女朋友, 她跟我说来了一个漂亮女警察叫兰静秋, 长得漂亮不说胆子还特别大。我听到名字就吓了一跳,各种跟她打听你,又让她描述你的长相,她说我见个漂亮的就喜欢,面都没见就喜欢,反正我把她惹怒了,她就跟我分了手。’   兰静秋没想到还有小蔡的事,皱眉问:“然后你就给我写了那封信?”   李奎点点头,‘我就是好奇啊!同名同姓还是警察!’   “那封信是你直接放到门卫室的?”   ‘对啊,我进去问门岗我家猫丢了能不能帮着找,他说忙着大案呢,让我先自己找,我就趁便把信塞进了信堆里。’   兰静秋:“信里都写了什么?”   李奎愣住,在小本子上写:‘仓库啊!”   兰静秋知道自己问了个蠢问题,因为她已经跟李奎说过仓库的事了,当时她以为所有事都是他做的,骂起来毫无顾忌,这时再想诈他,可就难了。   “除了仓库,其他那些话,你是什么意思?只为了吓唬我?”   李奎皱眉,似乎有些不解,‘没有其他话啊,只有仓库地址。’   “你给我写了信,是想试探?可你怎么能看到我的反应?再去问小蔡吗?”   ‘我就是忍不住试试看,没敢看什么反应啊!后来我在菜市场又碰到你,听你说话的语气,才敢确定你就是我老大!’   兰静秋盯着他的眼睛,见他不似心虚,就指指他的小本子:“你再给我把仓库地址写一遍!”   李奎似乎无奈极了,在小本子上写:‘当时我找路人写的,早忘了那人长什么样儿了,我说我不会写英文字母,给那个好心人念着让人家帮我写的!’   “你已经换了个人,字迹应该也不同了,为什么会想到让别人给你写?”   李奎苦笑着写道:‘我怕被你发现啊!一声老大就是一辈子的压制,没想到上辈子没完这辈子还得继续,虽然当时你还不知道我,但我怕被你发现啊!”   那封信是在兰静秋遇到李奎前收到的,她生怕有蹊跷,可现在听李奎说起来,好像又没什么问题,不过他的手居然伸到了派出所,小蔡居然是他众多女朋友之一!   “你的战利品里并没有小蔡的照片!”   ‘刚勾搭上,还没来得及照啊!老大,我真没骗你,你真的吓到我了!’   兰静秋冷笑:“别把自己说得那么可怜,你要不给我寄信,我能猜到这个世界还有熟人吗?是你自己不甘心被我杀了,不停的吓人甚至想借刀杀人吧!甚至在我床底下诅咒我死于非命!”   ‘那又不是你的真名,再说你搬走了,我才写的。我承认想吓你,但我真的没想害你,我确实不甘心,而且我已经在这世界如鱼得水了,突然发现你来了,肯定害怕啊!’   兰静秋挑眉:“如鱼得水?”她眼神戏谑地盯着他脖子上的伤口。   李奎苦笑,写道:‘这是个意外,确实是我搞砸了,但我是真的挺喜欢这里,在这里,我可以利用已知的先机赚钱,不用再走上贩毒那条路,还有就是这里的姑娘真的很单纯,很好骗,我长得不帅都能当海王!而且当时我妈也没有怀疑我,所以我真的过得特别舒心,然后发现你来了,我肯定担心害怕,想逃开你,又想凑上去,想吓吓你,又觉得我跟你才是一国的,都是这个世界的外人,总之我很矛盾,但真的没想过害死你。’   兰静秋心中微叹,原来在他眼里,她才是那个入侵者。   “上辈子我说你胆小,看来是判断失误了,都敢招惹派出所的姑娘,还不停挑衅我,这胆子能小得了吗?”   李奎:‘小蔡跟你不一样,没什么心眼。’他写完又赶紧划去,重写‘小蔡是户籍科的,不会对人疑神疑鬼。’然后似乎觉得疑神疑鬼也不太好,赶紧又划去。   这次他认真写道:‘老大,我知道错了,当时只是刚来这里,带着优越感,就觉得这地方遍地是商机,坐着都能赚钱,随便两句好话就能骗到美女,我就飘了,我知道错了,一定改!不,是已经在改了!’   兰静秋懒得再跟他扯皮,她盘问他的目的只是想弄清楚那些可疑的事是不是都是他做的,还有没有其他人。   信是他写的,字是他刷的,他认识小蔡,才能第一时间找到她,听起来很合理。   兰静秋不打算跟他说自己的怀疑,也许只是自己想多了,那就是个误入的贼吧!   “你跟小蔡真断了联系?没通过她打听过案情?”   李奎不好意思地摇摇头又点点头,‘我后来确实跟她打听过你,不过现在是真断了,谁还会搭理一个有疯子妈的哑巴!’   兰静秋发现李奎的话也不能全信,如果自己不问的话,他会说出小蔡吗?他刚才说跟小蔡分手了,现在逃不过,又说还有联系。   她冷笑一声:“李奎,想做我的线人,不能让我跟挤牙膏一样,挤一下说一句吧,可是你自己说要跟我站一边了,隐瞒这么多事,这叫站一边?”   李奎赶紧写道:‘我怕小蔡受我牵连啊,那是个好姑娘,就是被我骗了!老大,你放过她,别追究她的责任行不行。’   兰静秋没再理他,起身走了,估计李奎能给郭东通风报信,少不了小蔡的功劳。她不会去举报小蔡乱跟外人说案情,但起码得试试她,是真没心眼还是怎么回事,也得警告她以后别跟外人乱说话,或是直接撺掇曹所长强调一下保密原则,该奖该罚都得分明,小蔡这样的得有人监督,罚上几次估计就长记性了。   还有其他办案民警,不管什么案子跟户籍科说得着吗?兰静秋叹口气,觉得自己身边四处都是筛子。   她决定先不去管留下脚印的那个人,也许就是她想太多,那脚印有很多种可能,也或许有一天这人会像李奎一样自己跳出来!   等回了家,这一切烦恼都不是事了,这个问吃没吃饭,那个问为什么这么晚,是不是又有大案子,哪还有空想别的。   田巧凤直接把静安塞给她,蹭蹭蹭地上楼拿东西去了,兰静秋没抱过这么点的小孩,都不敢动了,被姐妹几个嘲笑。   兰奶奶乐呵呵地跟她说:“今天我碰见老大婆婆了!你猜怎么着?她看见我就跟看见鬼一样,转头就跑!以后你们也别怵,你弱她就强,咱们怕她干嘛,她男人是局长又怎样,咱们这房子可是奖励给你的,住的是荣耀!”   老大纠正道:“奶,朱小琴已经不是我婆婆了,您别出去瞎说,也别找事,碰见她就当没看见行了。”   兰奶奶反正是特别亢奋,兰静秋都怕她这年纪这状态不太好,可人家一点事没有。   田巧凤从楼上下来,拿出个翡翠的玉坠给兰静秋带上:“男戴观音女戴佛,这是你爸从南边特别灵验的寺里给你求来的,以后天天戴着,一定能保你平安。”   兰静秋对珠宝还挺在行的,毒金不好走银行,除了现金交易也会有以物易物的时候,直接拿没有标记容易出手的古董黄金玉器来交易,这真假自然要辨别清楚。   她一看就知道这个碧绿的玉佛是假的,不由问道:“多少钱?”   “一百多呢!你爸心疼坏了,可还是给你买了,一定好好戴着!”   兰静秋一听价格,决定不说了,假的就假的吧,做工精致有特别意义就行了,是爸妈对女儿的心意。   要是花了大几百甚至上千,她一定得跟爸妈说这是假的,以后别再花冤枉钱,不过现在兰家的条件一百多也不算什么。   见家里没跟洛家起冲突,兰静秋放心多了,顺便说了可能要出差的事。   第二天,李主任果然十分正式地邀请了兰静秋,兰静秋问过曹所长,这才答应下来,又跟李主任说:“你看过我处理过的案卷,对周保国这个名字不陌生吧。”   李主任笑道:“当然不陌生,差点被他的杀人犯父亲活刮了,怎么你觉得他也会受影响变成杀人犯?”   兰静秋摇摇头:“没有,我倒觉得也许他是受了刺激,想跟父母走相反的路,做相反的人,所以他不管多难也要留在派出所当警察,如果您时间充裕的话,能跟他谈谈吗?他也算是派出所的一员,只是还在医院,做心理疏导时把他漏了!”   李主任对小周也很好奇,欣然答应,曹所长还真是没想到小周,听兰静秋说起这事,也点头答应:“是啊,其实最需要疏导的是这孩子,唉,也是够可怜的,上边说了,不管他干得怎么样,合同到期没有留用的可能。”   兰静秋皱眉,没准小周现在没想黑化,等两年时间一到,他兢兢业业的也没能留下来,到时候一受刺激可就说不准了!   她突然想起和尚时期的郭东,这恶人有句话是对的,人不能有执念啊,小周的执念似乎是想当正式警察,可却不知道路已经被堵死了! 第126章 万花筒   老陶带李主任去医院看望小周, 兰静秋却借机去了趟户籍科,小蔡见她来了笑意盈盈的:“呀,你这个大忙人怎么有空到我们这来?快坐啊!”   这姑娘长得不错, 鹅蛋脸大眼睛, 一笑左边还有个酒窝,特别喜庆。   兰静秋跟她聊了几句, 发现这就是个没心眼的傻白甜, 被套话太正常了,于是只好去找曹所长,曹所长上次因为他自己疏忽被嫌犯听到了不该听的,就已经开过会说过这事,听兰静秋再次提起来,不由道:“怎么了?又有什么事?”   “倒是没什么事, 我就是觉得户籍科的人也应该严守保密原则, 上次虽然开大会说的, 但后来您针对的只是办案的民警吧。”   曹所长一听就知道有事,“谁啊?又跟外边瞎说什么了?”   “户籍警处理的事情简单, 大都没什么心眼, 我就是觉得这事该好好强调强调。”   曹所长对她的意见还是很看重的, 再说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他还是说:“你啊,以后不用藏着掖着的, 有什么事就大胆说,做为警察, 不过是什么警种都应该有职业素养, 做不到挨批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兰静秋不想把小蔡捅出去, 让她没想到的是, 这姑娘还是挨批了。   曹所长听兰静秋说了这事,就去户籍科转了转,结果正好发现小蔡正打电话呢,还是私事!   小蔡背着曹所长抱着电话说了半天周末去看电影,供销社又来了一批新丝巾的杂事,转头看见曹所长差点把电话机扔出去。   曹所长气坏了,自然好一顿骂,以前他不怎么管户籍科,这次被气到了,要求他们正风学习,大家都有点幸灾乐祸,平时也就户籍科能准点上下班,居然清闲到坐在办公室里煲电话粥,大家一对比自己过年这阵的忙乱,心里立马平衡了。   兰静秋见曹所长开始盯着户籍科,也松了口气,就算李奎还没安好心,小蔡也应该知道轻重了,哪怕不知道轻重,有点不妥当也会被察觉,不可能酿成大错。   一直到下午,李主任才回来,本来曹所长也想听听他对小周的评价,可他不是急着去整顿户籍科嘛,把安抚小周的工作交给了兰静秋。   李主任说:“这个小周啊,问题还是很大的,他在内疚在逃避!”   兰静秋愣住:“逃避我能明白,这种家庭这样的父母,谁不想逃避。内疚?对谁?他父母吗?”   “从案情上分析应该是对他母亲刘小玉,可从他的话里我却感受不到,怎么说呢,他很防备我,很怕我因为他父母的事对他有偏见,跟我说话也很小心,有些问题他会考虑很久才回答,所以对他的测评水份太大了。”   兰静秋皱眉:“担心别人用有色眼镜看他,这很正常,我是不理解他的愧疚,难不成他以为如果他好好照顾他妈妈,他妈就不会杀人?他应该清楚他妈妈本就不是善类,老周杀人她是知情者包庇者。”   “静秋,你想问题还是比较简单啊,孩子对父母的感情不是你说的这么轻松,她犯了罪也并不能抹杀掉这个人之前对小周的好,所以小周应该很挣扎,很纠结,但在他身上感受不到戾气,他很坚强,所以我觉得他就算心理承受不了,也只会伤害自己,逼疯自己,不具备威胁性。而且我不认为他会承受不了。”   兰静秋无奈道:“李主任,找你去开导他就是怕他心理承受不了。”   李主任表示自己也很无奈:“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不要把心理专家看得太神,心理干预只能解决一部分问题,能解决的这些还大部分是已经熟透的囊肿,轻轻一挤就出来了!然后我们再给疗伤上药。对于一个神智健全,意志力强的成年人,我只能做到测评,有时候还会被人骗了,比如你,比如小周,都对我有所隐瞒。”   兰静秋笑道:“知道被人骗了那就不叫骗,李主任不必妄自菲薄,不过我倒是有点好奇,我们派出所还有类似的人吗?让你觉得戴着面具的人?”   李主任摇摇头,兰静秋以为没有,哪想到他却说:“小周的身份特殊,你们派出所对他也有监管的义务,而且是你请我去的,所以我才会跟你说他的测评情况,别人的我只会写进报告里。”   兰静秋呵了一声,李主任就笑道:“你该高兴才对,我可是有职业操守的,不然大家对你最好奇,都来问你的测评结果,你想让我告诉别人吗?”   兰静秋摊摊手:“我没什么好瞒人的,随便你说不说。”   她其实主要想问问小刘的情况,但李主任确实还挺有职业操守,闭口不谈了,只说小周的事。   “他需要自己调解,也需要周围人的善待,你要问我他以后会怎样,我没法确切地回答你。万事万物都是发展变化的,而且很多事嘛,属于甲之砒霜乙之蜜糖,就比如阳光中的紫外线可以消毒,人时不时地晒晒太阳,被褥时不时地晒晒太阳都有好处,可你把肉放在太阳底下晒,温度一高就会滋生细菌,发臭变坏……”   “不是,您到底想说什么?怎么神神叨叨的,有点大师的味道了!”   李主任哈哈大笑:“我是想告诉你不必过多关注小周的心理状态,他想让人觉得他一切正常,那你们就觉得他一切正常好了。不是所有人都想把伤口翻出来给别人看,不是所有人都喜欢让别人给上药,让别人安慰,他有很强的自愈能力。”   “懂了,你是说我在多管闲事。”   “哈哈哈,这是你自己说的,别管小周怎么看,我觉得你不是多管闲事,这样关心同事很好啊,而且也谢谢你给了我接触他的机会,他的心理问题就像万花筒,很值得探究。”   兰静秋有些不解:“万花筒?这是一种夸奖吗?”   李主任犹豫了片刻:“不算吧,我不是说有多好看,我是指变化,你玩过万花筒吗?转一下,里边就千变万化!”   兰静秋皱眉,怎么有点人格分裂的感觉了:“您跟他的对话有记录吗?”   “有记录也不能给你看啊!职业操守懂吗?我的意思也不是千变万化,就是他想隐藏却偶尔透露出来的一些东西,和他这个人不相符的一些东西,让人觉得很有趣!”   兰静秋越来越觉得这位专家不靠谱了,说得云山雾罩的,越来越听不懂!   “我觉得你的职责应该是开导劝慰,而不是把人家当个案例去分析!你该分析的是犯罪嫌疑人!”   李主任本来越说越兴奋,这时有些不好意思,马上道:“没错没错,你说的对,是我不好,把他当犯罪嫌疑人来分析了,至于开导,那倒没必要,他有着坚定的信念,我相信他的信念能打败他心里的各种魔障!”   兰静秋觉得这个评价够高的了,“他的信念是什么?”   “正义!所以我才说不用担心他!”   兰静秋点点头,估计就像她分析的那样,小周下定决心证明他跟他父母不是一类人。   不过她还是忍不住问:“你觉得他哪些思想跟他的人不符?”   “也不只是思想,比如他说他最害怕的事是吃饭,护士说他每天最期待的事就是吃饭,这很矛盾但我觉得他并没有撒谎,害怕吃饭可能是周宝贵小时候逼他吃过肉,直到现在也还存有心理阴影,每天最期待的就是吃饭,也许是他劫后余生后只有吃饭时才会觉得自己还活着,总之他是个矛盾体,还时不时会有一些奇思妙想,像个孩子,是一个很好的研究对象。”   说着说着他觉出不对,赶紧摆手:“哈哈,我就说说,肯定不会研究他,不管怎么说他现在是警察,是咱们的同仁嘛。”   兰静秋却问:“你确定他没有人格分裂前兆?人格分裂大部分是为了逃避,所以想象出另一个人来帮助主人格,或是替主人格享受某些主人格不能做的事。他身上的矛盾体是不是正在分裂?”   李主任哈哈大笑起来:“我看你的奇思妙想更多啊,还正在分裂?你以为人格分裂像细胞分裂一样肉眼可见吗?放心吧,我虽然看起来不靠谱,但专业还是过硬的,他自控力没问题,自我认知也没问题,还会自我调解,也没有屏蔽社会和他人,积极地在沟通,所以他不会有事的,我说他像万花筒只是一种抽象的形容,他经历过的人和事太特殊,导致心理问题过多,到现在还没疯已经算是个强人了,放心吧!他会好起来的。”   兰静秋听他这么说,对小周也不由佩服起来,确实是个强人,要是她的话,早跑到没人认识的地方重新开始了,小周却非要留下来当警察。   李主任不能多待,省城还有案子,他从凤安城选了三个人,兰静秋,洛生海还有凤安区那边一个姓锁的分队长。   出发前一天,李甜跑来找兰静秋:“我跟李奎分手了,但我不是因为他哑巴了才分手的,是因为我发现他确实是个二流子。”   兰静秋一听就知道,李奎估计真听了她的话,当着李甜的面做了什么不好的事,她不禁说:“你用不着跟我解释啊,我又没说你是因为他哑巴了才分手的。”   “六姐,我想知道那天你跟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你说你没法处置他?”   “我发现他一些不道德的事,做为警察我应该管,但我没法处置他,这很难理解吗?再说你已经跟他分手了,为什么要来问这些?”   李甜听她语气不好,就焦急地握紧双手,半天才说:“其实我是来跟你合解的,六姐,是我错了。”   兰静秋看着她飘忽的眼神,突然警惕起来,不由暗骂一声,“李甜,你不会以为我当时是在威胁李奎跟你分手吧,你不会以为他写字让你滚,甚至做一些不好的事让你反感都是我逼他的吧。”   李甜咬着唇,眼里泪花直转:“不是吗?”   兰静秋干脆点点头:“没错,我是警告过他别招惹你,也出主意让他去调戏护士阿姨,令你反感。”   “果然是这样!”   兰静秋笑道:“以后不会了,你妈没让你认兰家,我对你也没有任何责任,以后别叫我六姐,叫我兰同志,想洋气点可以叫我兰警官,以后有事还是可以找我,因为我是人民警察,不过谈心或是谈你男朋友这种事就不要再来找我了。你可以去跟李奎说,我不再管你了,也不管他了,他想怎样就怎样,看他会不会接纳你。”   “六姐,我不是这个意思。”   “都说了不要叫我姐,明天我出差,今天要收拾东西,没空听你这个意思那个意思,你的意思是我是你跟李奎之间的阻碍,现在这个阻碍不在了,我不是你六姐了,你应该高兴才对。”   李甜想哭又不敢哭的样子,让她走又不走,那样子跟兰静秋欺负了她一样,兰静秋干脆说:“好吧,看你这六姐叫得情真意切,那我给你次机会,选我还是选李奎,选我当六姐,我要求你跟李奎不要再见面,好好去上学,选李奎,不要叫我六姐,马上选,别犹豫!”   李甜真哭出来了,兰静秋却说:“单选题,我数三二一,数完了你要还站这儿哭,我就当你选了我,我会跟你妈去谈谈,给你安排一下复习计划,不再让你见李奎!”   说完兰静秋真的数了起来:“三……二……”   二字还没出口,李甜转身哭着跑了,兰静秋看着李甜的背影哭笑不得,她是想对李甜好,可她又不是圣母,这种拎不清的糊涂人管了,也是吃力不讨好! 第127章 凤安   兰静秋这次是真不打算管李甜了, 毕竟已经让她选了,人家宁愿选成了哑巴,认识时间不长, 还很花心的李奎, 那还冲她叫什么六姐,自己选的路自己走去吧。   第二天一大早, 大家到车站集合, 李主任领头,出发去省城。这次安排了软卧,到省城其实就两个小时的路程,大家也没睡,坐在一起聊案子。   凤安区的锁队长五大三粗,说话也特别豪爽:“都叫我老锁吧, 我就是去充数的, 能帮上什么忙?倒是我们小洛跟小兰, 破过好几次大案子!”   兰静秋还真不太习惯这个称呼,只谦虚地笑了笑, 看向洛生海, 她对这位锁队长不太了解, 想夸也不知道该怎么夸。   洛生海说:“我们哪敢跟锁队长比,您的资历跟能力我们望尘莫及!”   老锁一摆手,哈哈笑道:“行了, 咱们也别互夸了,万一到时候白跑一趟, 不是给咱们凤安丢人嘛。”   李主任笑着说:“交流学习嘛, 怎么可能白跑!其实上边这么做也是想碰碰运气, 万一在二月初七前能把这个人找出来, 到那天就不用全市严阵以待了。”   老锁叹口气:“就怕找这么多人去,二月初七那天又出现一具尸体,那咱们这些人可就没脸面对受害者了。”   “事在人为嘛,只要尽全力就好,说句实在话,哪个国家哪个地区都有没破的案子,证据被掩盖,线索断了,能怎么办?又不能把所有可疑的人都抓起来严刑拷打!”李主任说。   只在拿包倒水时有点存在感的小孟说了句:“没事,今年不行还有明年呢,这人不是一年杀一个吗?”   大家顿时没声了,李主任叹口气,看看她,却跟兰静秋说:“你昨天批评得对,做为心理专家我只想着研究别人的心理状况,而不是想着帮人疏导调节确实不应该。做为警察不管是一线的还是其他部门的,脑子里也不能只有破案这两个字,破案为的是什么?是维护公平正义,保障人民群众的人身跟财产安全,尤其是咱们这次破案,那就是在救人!”   大家都默默听着,只小孟奇怪地看了李主任一眼,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拔高,现在就开动员会吗?   李主任就是说给她听的,结果她没听出来什么意思,他不由叹口气。   “我的意思是说,不能还没开始查呢,就说今年不行明年继续,以前是没发现这案子,现在发现了一定要尽全力早日破案,怎么能说,没事,这次抓不到,他明年还会杀人,明年再接着抓,这心态不对,这责任感也差了点。”   小孟这才明白自己刚才一说话,为什么大家都不吭声了,她不由胀红了脸。   兰静秋见小孟尴尬,就说:“小孟同志不是一线的,她做的是心理疏导,肯定习惯了这种鼓励方式,这次不行下次来,大多数时候是适用的。”   小孟连连点头:“没错,就是这样,我平常这么说惯了,我当然也急着抓到这个人。”   兰静秋就跟李主任说:“您既然另有目的,来的时候应该带着资料来啊,咱们路上可以研究研究。”   李主任无奈地看看凤安区这三个:“真想听实话?”   兰静秋纳闷了,这还有什么实话不实话?就问他为什么不带资料来啊!   老锁脾气看起来不怎么样,呵了一声:“实话是什么?难不成还怕我们泄露案情?”   “那倒不是!”李主任叹气,“公安厅其实一开始没想从你们凤安市选人,觉得你们那儿自顾都不暇,也没有多少刑警,正好东城派出所申请了心理疏导,我抽空过来一趟,肯定不能空手回去嘛,正好叫上你们仨儿。”   老锁又呵了起来,往窗户上一靠,翘起二郎腿,跟兰静秋和洛生海说:“听见没有,人家说咱们凤安市没有刑警,对了,我跟小兰连刑警都不是,下一站我们下车回凤安,就不去凑热闹了。”   洛生海也配合道:“我这个刑警估计也不够格,跟你们一起回去吧。”   兰静秋笑道:“可不是嘛,咱们凤安城警力本就不足,自顾都不暇呢,跑省城凑什么热闹,人家又不待见咱们。”   李主任苦笑:“看看,我就知道实话不能说。”   兰静秋说:“可你还是说了,李主任,你不会是想说你想要激我们努力破案才这么说的吧?我们既然跟你来了,肯定是想着帮忙,赶紧抓到这个人,可你先把我们贬一通,我们哪儿还有信心抓人!”   李主任叹口气,伸手点点她,“别胡说,我可没贬你们,只是想告诉你们其他人已经到了而且开始查了,也是想解释我为什么没带资料过来,因为其他人都是一个电话直接叫过去的,你们三个算是特别邀请。”   兰静秋更觉得无语了:“原来我们三个是特约嘉宾啊!”   老锁又要说怪话,洛生海却道:“我看李主任是想让我们做好准备,虽然他话说得漂亮,把咱们都夸一遍,但省厅应该并不看好咱们三个,李主任估计是怕咱们去了那儿一看待遇不怎么样,会有落差。”   “我们是去查案的,谁会在乎待遇如何!”老锁没好气地说完,又跟李主任道:“就你还心理专家呢?我们没到呢,先给捅一肚子火,我们凤安去年确实各种事不断,过年也不安生,监狱还大换了血,可你既然请我们来了,就得对我们有点信心吧。”   兰静秋也有点不解,总觉得李主任是怕他们会消极怠工,真把这趟当成了学习交流,所以才跟他们使激将法。   结果到了省公安厅,他们才发现,李主任真是在给他们打预防针,人家一听是凤安来的,都诧异地看上他们两眼,“凤安?就是那个出了好几个连环杀人犯的地方?听说那儿……啊,那儿人杰地灵啊!”   连着两个人这么说。   兰静秋一听就明白了,人家想说听说凤安的警察都是酒囊饭袋之类的话,当着他们的面不好意思说,突然刹住了,说了个人杰地灵。   真是呵呵了!省里这么多分局,公安厅还在这里,特警武警刑警民警都不少,怎么八年都没发现有连环杀手?还好意思嘲讽他们凤安城?   老锁呵了一声,就要怼回去,洛生海却担心地看着兰静秋,知道她肯定受不了。   果然兰静秋已经毫不客气地说:“虽然没山没水,但我也一直听人说省城多好多发达,在省城工作一定特舒心吧,连环杀手都能慢条斯理地在省城连杀八年!”   李主任朝她使眼色,他在火车上说那些话就是在给他们打预防针,凤安市在省公安圈里都快成笑话了,被公安厅厅长在大会上当了典型,他们那儿的局长还上去做了检讨。   抓了个连环杀人犯,这嫌犯妻子又成了连环杀人犯,这种事可太少见了,有些人就说凤安人杰地灵,特产是连环杀手!   兰静秋替江北省里桐市抓住灭门案逃犯的事反而没什么人关注,还有过年的爆炸案,有人越狱,这些事除了李主任这种研究型的心理专家,大部分一线刑警民警都不会关注,只雌雄双煞传得最快最广。   这时李主任见兰静秋嘴上不肯服输,就打着哈哈:“是啊,八年,太久了!今年一定得把人抓住,不然对不起这么多来支援的同志啊。静秋,锁队,洛队,赶紧登记一下,然后让小孟领你们去住宿,一会儿咱们会议室见。”   那个负责登记的也没再说别的,他也没想嘲讽,就是平时聊过这话题,一听凤安城,就想起雌雄双煞想共赴黄泉的笑话,可想想他们省城这案子八年了才发现,也确实不长脸。   兰静秋给李主任面子也没再说别的,再说人家说的也是事实,去年凤安城的凶徒确实有点超标了。   他们三人安排了两个房间,据说招待所已经住满了,现在住的是宿舍,本地的警察们要不回家住,要不在自己办公室打地铺或是趴桌睡,宿舍都腾出来给外援了。   去宿舍的路上,洛生海跟兰静秋说:“我以为这案子要是传开了,你的名字也会跟着传开,他们会知道咱们凤安有个兰神探,哪想到会是这种反应,看李主任这意思,看不上咱们凤安的不少啊。”   老锁说:“咱们凤安确实出了几起恶□□件,可都破了啊!还不需要外援,他们嘚瑟个什么劲啊,小兰,加把劲,这次给他们露一手!让他们瞧瞧!”   兰静秋心说,案子资料还没拿到手呢,怎么露一手,再说这么多人呢,肯定藏龙卧虎,不管是谁,要能在二月初七之前破案,都是英雄。   等到了宿舍楼,兰静秋跟两人分开,她住二楼女警宿舍,洛生海跟老锁两个去了四楼。   这楼应该是刚盖的,不算筒子楼,倒是有点后世学生宿舍的样子了,应该是给单身警察盖的,一个屋里两张床两张桌子。   兰静秋见没有招待所可住,让住宿舍,她又没带铺盖,还怕床上会放着宿舍主人的被褥,哪想到原主人的东西都打包放到桌上了,床上放着两个崭新的行军包裹,打开后,里边被褥跟洗漱用品都是全的,还挺贴心。   她正收拾自己的铺位,有人推门进来,风风火火地冲到另一张床前。是个三十来岁的大姐,齐耳短发,瘦削的身材,只见这大姐从床下抽出一个包来,从里边拿出一身衣服,利索地换了起来。   兰静秋刚想打招呼,这大姐回头看见她,又看看她铺好的床铺,皱着眉说:“哪有时间睡觉啊,你可真行,居然还把铺盖给铺上了!”   还有十天呢,谁能保证明天就把人抓住?难不成十天不睡觉?   兰静秋刚想解释,这位又问:“哪儿过来的?”   “凤安!”   “哦,怪不得啊!”   兰静秋抿抿唇,什么意思吧,一个两个的都瞧不上他们凤安? 第128章 侧写   跟兰静秋同宿舍的大姐叫苏玲, 是百步市刑侦大队的,为人直爽,听见兰静秋是凤安的, 她也不急着出去了, 转身坐到床上,好奇地打量着兰静秋:“听说你们那儿出了个雌雄双煞?那女的是什么心理, 你们研究过吗?”   兰静秋无奈道:“她丈夫做案她是知情的, 不是突然受刺激才变坏。”   “哦,怪不得,我就说嘛,连环杀手进去了,家属接着犯案,这种案子可太少见了, 我听说他们的儿子还是警察?”   兰静秋不想多谈, 要是人家知道当时谈条件, 才把小周招进了派出所,肯定更得嘲讽凤安警方无能吧。   她起身道:“苏姐不是忙着去查案吗?我也要去开会了, 回头见。”   “哦, 我也得去忙了, 差点耽误事。”苏玲说着急忙起身跑了。   兰静秋跟洛生海他们汇合,去了会议室,李主任已经在那儿等他们了, 直接把人领去了一间不大的办公室。   “这间就是你们的办公室,本来不该我指挥你们, 不过都是我请来的嘛, 跟我一组没意见吧。”   兰静秋摇摇头, 能有什么意见, 估计要不是李主任作主请他们来,人家省厅根本不会从凤安抽调人。   虽然这事不能置气,但不只兰静秋,就是洛生海跟老锁也憋着一股劲,想着破了案让他们看看凤安警察的能耐。   李主任把复印好的案子资料发到三人手里,兰静秋一看,这八名受害人还真是没一点相似之处。   八零年二月初七,四十五岁男子在垃圾堆里被人发现,颈部有勒沟,是被人勒颈至死,经调查死前没跟人发生过冲突,没有经济或情感纠纷,人缘很好,家庭和睦。   八一年二月初七,二十一岁女子在城南小树林里被发现,头部被疑似斧头的利器砍得面目全非,调查中也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人,也是没有查出明确的被害原因。   八二年二月初七,十六岁的高中生在公园石像旁边被发现,早起背英语单词时被捅了三刀死亡。   八三年二月初七,四十三岁的工人许某半夜被人钉在木架上,扔进了水里,溺水而亡。   八四年二月初七,五十二岁的女清洁工被割喉而亡,倒卧在路边绿化带里。   八五年二月初七,二十六岁的女教师许某下晚自习回家路上,身中数刀而亡,这案子有嫌疑人,是许某前男友,但经调查他当时有不在场证据。   八六年二月初七,十九岁的饭店女服务员在饭店被杀,当天她因犯错被经理罚洗完地再回去,饭店当时只有她一人,被放进蒸笼里活活蒸死了!   兰静秋看得骇然,这才是最恐怖的案子啊,“这种恶性事件,当时就应该全力查案啊,为什么会放起来!”   李主任叹口气:“什么也查不到,能怎么办?”   八七年的案子是二十七岁的女工,下夜班回家的路上被人用木棍活活打死了。   兰静秋看完了,也总算知道省厅这么大阵仗的原因了,每件案子都没有相似之处,却发生在每一年的同一天,八年啊,这个犯人已经成了杀人熟练工,并且逐渐泯灭人性。   李主任见他们看完了,就叹口气:“连环杀手一般都具有固定性,就是说他们像强迫症一样,杀人动机、杀人模式还有杀害对象都很固定,不会轻易改变。可这个连环杀手只是日期相同,我们根本没法锁定他下一次要杀的对象范围。”   洛生海说:“杀人动机也相同,只是我们不知道这个动机是什么。”   兰静秋说:“没错,连环杀手的杀人行为是想满足他心里一个固定的理想目标,这个凶手的目标难不成就是二月初七是杀人日,必须去杀个人?杀的是谁怎么杀的无所谓,总之必须得杀一个?”   老锁把案卷一堆:“怎么就盯上二月初七了呢?难不成这天他最爱的人死了?或者是他的家人去世了?”   他问李主任:“其他人呢?都怎么分析的?有没有找到查案方向。”   李主任笑道:“咱们不要被他们影响,找这么多人来就是集思广益,要是这么多人都朝着一个方向找,还是事倍功半啊。说说你们自己的看法。”   老锁呵了一声:“我的看法就是这是个精神病,每年二月初七他都会发疯,谁碰上他谁倒霉。”   李主任无奈道:“不要说气话,咱们从这些案子里能判断出他是男是女,性格如何,是什么身份吗?”   老锁:“这还用问吗?肯定是男的!这里边好几个男的,难不成还是女人杀的吗?不是小看女人,力气上确实有悬殊啊。”   洛生海却说:“也不一定,也许是女性杀手,趁男受害人不备时下的手。”   老锁点点头,认同道:“好吧,也确实有这个可能,迎面走来个人高马大的男人,不管谁都会防备着,要是女人走过来呢,男人就会去看这女的好不好看,甚至看看身材如何,不会有太多防备,确实更容易下手。”   兰静秋把所有案子资料都详细看了一遍,说:“我也觉得嫌犯的性别存疑,这里边有四起案子是年轻女孩,数据统计年轻女孩被杀一般会伴随着强奸,可这四起案子受害者不管是死前还是死后都没有遭受到猥亵和玷污的痕迹。当然也也不能从这一点就确定嫌犯是女性,但起码这嫌犯没有这方面的需求,他的目的很单纯,就是杀人!”   李主任点点头:“没错,嫌犯只是为了杀而杀,目的只是让受害者死亡,没有偷盗财物没有奸淫女受害人。”   老锁又烦躁地翻起了案子资料:“都是旧案了,这个没线索,那个连指纹都没有,就算有也没用啊,这么多人,难不成还一一去比对?”   洛生海道:“杀人动机就是杀人!这案子确实难办,我们还是从最近的入手吧,八六年和八七年这两起,尤其是八六年,能潜进饭店里操作后厨的东西,把人活活蒸死,留下的痕迹应该是最多的,饭店经理离开时说没有看到可疑的人,其他员工也说什么也没发现,甚至路上都没看到人!饭店打烊的时间应该不会太晚,这位置在省城也不算偏,真就大街上空无一人吗?”   李主任皱眉回忆着:“不是没可能啊,八六年春天来的晚,二月初七之前还下过一场雪,外边冷得很,谁没事会出来溜达。”   兰静秋说:“我猜其他组的人应该也是先从最近的两个案子入手吧。”   李主任苦笑:“是啊,都知道时间越久越不好查。不过也有的组在查第一起案子,如果那是嫌犯第一次杀人,也许他会记住那一天,然后每年这一天都想着享受一次杀人的过程,于是跑出来寻找受害者。”   兰静秋先把地图贴到墙上,把这八个人遇害的位置画到了地图上,“连环杀手一般有自己的一套逻辑跟世界观,有些甚至迷信玄学或西洋巫术,甚至随便听来的故事,我记得国外有个连环杀手亲人死亡时,他留下了亲人的心脏,然后开始杀人,杀掉一个取胳膊,另一个取躯干,下一个取腿,最后一个带走了受害者的头颅,他用这些拼凑起一个人形,把亲人的心脏放上去,在雷电中引雷来击,因为他在邪典里看到这样可以让亲人复活。”   老锁:“这八起案子都没少胳膊少腿啊。”   兰静秋叹口气,解释道:“我的意思是说,他们的思维不可用常理来推断,有时候他们杀人的动机在正常人看来会很可笑。”   “哦,这样啊。”   李主任见兰静秋已经开始布置了,就说:“我刚才说了,咱们现在就是集思广益,静秋同志说得对,嫌犯的思维可能不太正常,所以我们要多点奇思妙想,哪怕不符合正常逻辑,但在案子中能讲得通,都可以做为一个查案的方向,但是呢,这么多人在查,不能打草惊蛇,不能引起恐慌,不能一堆警察都跑去一家受害人家问东问西。”   老锁有点不耐烦:“查案还束手束脚的?”   “没办法,大家体谅体谅,除非你们确定了方向,再便装去调查,这些天省城正在开招商会,也能给咱们打打掩护,你们可以说是外地来的客商,也可以说是来玩的,但警员证要带好,有什么事只要出示一下各单位都会给你们便利。还有不可以单独行动,不管去哪儿都是你们三人一组。”   李主任说是跟他们一组,嘱咐完了就走了,老锁一拍桌子:“走吧,咱们是往第一家去,还是去查最后这一起?”   兰静秋发现老锁可能就是个武力担当,她说:“这么多人在查,有线索早找到了,我觉得我们还是先把这八起案子吃透吧,设想出所有会如此杀人的可能性,给嫌犯做一次心理侧写。”   老锁皱眉:“我倒是听过心理侧写,据说还可以给心理画像,但不是说准确率很低嘛。”   洛生海道:“这种情况下,心理侧写中只要能有一点是嫌犯的特点,就算成功。”   于是兰静秋在地图旁边又挂了块小黑板,“性别未知,年龄未知,但能从八零年杀到去年,这个年龄不会太小也不会太老。”   洛生海:“八零年第一起是四十五岁男子,电工,身体素质应该不错,能被勒颈至死,就算是偷袭也要有一把子力气才行。”   老锁:“没错,从受害人身体上的伤痕看,勒死的过程中受害人在挣扎,腿猛蹬,嫌犯没点力气根本控制不住,起码十八岁以上,很健壮!”   兰静秋一边在黑板上写上十八岁一边说:“当年十八岁以上,八年后的今天就是二十六岁以上。”   作者有话说:   上章多处把李主任打成了齐主任,已改正,谢谢小天使捉虫。 第129章 公园   洛生海:“大概的年龄下限知道了, 上限呢!起码六十岁以下才有这个力气吧!”   老锁摆摆手:“还得看是做什么工作的,天天坐办公室的或是卖菜卖货的五十岁估计体力就跟不上了,天天干体力活的, 六十岁弄倒一个四十五的, 也不是没可能。”   兰静秋皱眉:“这个上限有点高吧,就算他八年前五十岁有体力, 八年后的今天也五十八, 近六十了,还能用木棍打死一个二十七岁的女工吗?这女工就是干力气活的。”   洛生海:“没错,八年前六十岁不太可能,受害者里边有壮年有青年,嫌犯运气再好也不可能只靠智取!体力一定不错。”   三人商量半天,最终把初次犯案年龄定在了十八到四十五岁, 八年后最后一次也就是二十六到五十三岁。   兰静秋在黑板上写上两个数字, 说:“也就是说嫌犯现在年龄应该在二十六七到五十四五之间, 然后咱们再看杀害的方式,一勒死, 二斧头砍死, 三刀子捅死, 四钉在木板上淹死,五割喉,六刀子捅死, 七活活蒸死,八木棍打死。”   她一边说着一边在黑板上列了出来:“这八个人社交网没有重合, 工作地点不重合, 家庭地址不重合, 年龄不相近, 性别上三男五女。”   老锁说:“后边四个都是女受害者,是不是嫌犯年纪大了,不敢挑三四十岁的男子下手了?”   洛生海:“有这个可能。”   兰静秋道:“他选择对象不分男女老幼,没有性侵痕迹,从这方面无法判断他的性别,但做案手法还是更偏向男性嫌疑人。”   洛生海:“没错,数据统计,男性连环杀人犯的数量本就远超女性连环杀人犯,而且女性连环杀人犯大部分是利用职务之便,比如医院的护士,孤儿院的阿姨,还有不断杀死丈夫再嫁人的黑寡妇。”   黑寡妇本是一种蜘蛛的名字,□□后雌蜘蛛会吃掉雄蜘蛛,曾有女连环杀手为了钱财杀死丈夫,再嫁人后,接着杀夫,这类连环杀手也被称为黑寡妇。   兰静秋道:“而且女性连环杀人犯一般不会无目无差别的杀人,她们的惯用伎俩是毒杀,或是制造意外,像棍棒打击致死,用斧子把头砍到面目全非,这些确实不太可能是女性所为。”   她说着在黑板的空白头像旁写上一个男字又画了个不大的问号。   老锁看着黑板上总结出来的信息:“其实我觉得年龄上也可以往上提一提,十八岁会去杀一个四十五岁的人吗?我觉得当时嫌犯至少三十岁,心理受过创伤,或是有精神疾病!”   兰静秋在年龄上限上又写了个三十,但还是说:“我觉得不要低估犯罪嫌疑人,用咱们的思维觉得十八岁不可能杀人,更不可能主动找上一个四十五岁的成年男性去做案,但犯罪嫌疑人可不会这么想,有些被情绪控制的杀人犯,路过的人看他一眼,碰他一下,都可能暴起伤人,才不会管打不打得过。”   老锁点点头:“行吧,反正我脑子里给他的画像是男性,个子高大,三十到五十岁之间,没有家人朋友,工作不顺,愤世嫉俗,怨天尤人!”   兰静秋道:“以目前的信息,我暂时还无法给嫌犯一个具体的画像,但我觉得有两种可能,一种是杀人会让嫌犯感受到快感,他享受这种掌控别人生命的感觉。另一种可能就是嫌犯心中有戾气无法释放,他需要发泄!砍到面目全非的程度,肯定不只是为了杀人,这种利刃只要把人击倒,两下就能结束生命,可嫌犯像疯了一样差点把人头砍成片状,如果不是仇恨,那就只能是发泄。”   洛生海道:“也有可能他在他的杀人计划里安排了仇杀。比如我因为某种原因必须在二月初七这天杀个人,往年我是到街上溜达,看谁不顺眼就杀了谁,或者是看谁落了单就杀了谁!在今年二月初六这天我同事得罪了我,于是二月初七这天我决定杀了他!”   老锁一拍大腿:“这个思路可以!这个被砍成片的一定得好好查查他周边有没有可疑的人!这种泄愤,很可能是仇杀。”   兰静秋道:“要这么说,还有钉在木架上的人也要详查,其他人都是直接杀了,只有这个还有个多余的步骤,钉在木架上会让受害者感受到恐惧,再连着木架扔到水里,让受害者无法逃脱。”   老锁顺着思路道:“还有在饭馆里被蒸死的,这人是不是熟悉饭馆?是不是受害者的熟人?为什么要用蒸的方式?在蒸的时候他是不是就在一边看着?”   兰静秋想说一人查一个,老锁却道:“不行,我的职责就是负责你们两个的安全,刚才李主任也说了,咱们三个一组,不能单独行动。”   果然是武力担当啊,其实兰静秋觉得他们去查这三个受害者不会有什么线索,当时肯定有人查过了,这种砍人蒸人的恶性/事件,不可能有人玩忽职守不好好查,当时查过,现在各地市都来了不少人,谁也不傻,一看就知道这三个案子的特殊性,肯定会去查。   兰静秋说:“要不咱们先去公园转转吧,砍人的小树林就在公园东边不远处,被钉上木架沉入水里的犯罪现场也是公园里的人工湖。还有那个早上背单词的少年也是在公园被杀。”   洛生海道:“走吧,估计公园挺热闹的。”   “那就走,没准嫌犯就住在公园附近!”老锁说着把枪掏出来检查一遍,兰静秋跟洛生海也跟着检查了自己配枪,又全都换上了便装。   老锁说:“你俩假装处对象的,我跟在后边当遛弯大爷,看情况也可以成为你俩的长辈。”   兰静秋不由笑道:“您这年龄当长辈有点太年轻吧?还遛弯大爷?”   “我长得老,两天不修胡子就是大爷,放心吧,你俩自然点就行了,该拉手的时候就拉手,都是警察,别怕被人占便宜,小洛我还是信得过的。”   兰静秋呵呵两声:“谁占谁便宜还不一定呢。”   洛生海哈哈大笑:“随便占,热烈欢迎。”   兰静秋只是说说,其实现在这个年代,谈对象压马路,还真没搂搂抱抱的,拉个手都脸红,根本没必要接触,并排走着就行了。   省城公交车比凤安城可多多了,线路多,每条线路的班次也不少,兰静秋他们一出来就上了直达公园门口的公交车。   下车时听到报站是西山公园,老锁不由道:“这名字不好,日落西山嘛,公园还是得有点朝气。”   做为一个省会城市,这公园可真有点不够看,面积不小,但绿化覆盖率对公园来讲不算多,人工湖也没做水循环,就是一滩子死水。   这还是冬日,估计要到夏天,苍蝇蚊子得满天飞,公园甬路旁边的长椅也不多,而且没有固定住,有几个歪歪扭扭的。   湖边的假山也已经不成型了,远看像个坟堆,兰静秋叹口气:“这还不如咱们凤安呢,起码有座山,有条河,也算得上有山有水了。”   洛生海说:“咱们省城是工业城市,现在哪顾得上搞这些,城南有些古迹比这边有观赏性,有空可以去转转,不要门票的公园一般都这样。”   跟在他们身后的老锁心说,倒底是年轻人,来办案的,他俩说上风景了,凤安城风景再好,也是个小地方,都不被人家看在眼里。   兰静秋虽然聊着天,但眼睛没闲着,一直在观察着四周,已经发现两组同行了,一组两个人去了小树林那边,另一组跟他们一样,也是两男一女的组合,在湖边转着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他们先在公园转了一圈,摸清楚了大概的布局,然后才在人工湖边站下,洛生海指指不远处的花藤:“看案子描述就是那边的木架,被拆下来把人钉了上去!”   “长钉可不容易买到,居然没查到长钉的来源,而且要把人钉在木板上,没有钉枪得用锤子吧。”   “钉枪?”洛生海还真没见过。   兰静秋也不知道这东西现在有没有卖的,只描述道:“就是建筑工地上的一种工具,可以借力把钉子射进墙上木板上,不需要锤子。”   洛生海点点头,表示明白,又说:“这人是酒厂的工人,早上被晨练的人发现,推测半夜溺水,被钉起来的时间肯定是晚上,他大半夜地跑来公园做什么?”   兰静秋皱眉:“是啊,约会?还是有见不得人的事要做?”   她回忆着案卷里的记录,这人的家庭很简单,父母早亡,妻子和一儿一女,妻子跟他一个厂子上班,当时有不在场证明。   不过办案警察在旁边有个标注,写着生活水平比双职工的要优渥,先是画了个问号后来又划掉了。这句话的意思应该是当时查过他家的收入来源,但并没查出什么问题。   “他在酒厂工作,也许会把酒或是酒糟偷出来卖,或者是来公园做交易的。”   身后不远处跟着的老锁忍不住说:“别的东西还能往外偷,酒怎么往外偷?装瓶的肯定都是有数的,散酒怎么偷?”   “用细竹筒,或是塑胶袋,偷着装起来藏在衣服或包里,一天一点也能往外带不少,酒糟就更容易带了,他们工作服上肯定一股子酒味,味道也不会被人发现。当然了我只是推测,不能随便给人家受害者身上泼脏水。”   洛生海说:“可以往这方面查一下,很多厂里员工都会往外偷拿东西,尤其是食品厂,他们并不觉得这是偷,查清楚受害者为什么来这儿,也许能知道他是怎么碰上嫌犯的。”   他们正说着偷盗的事,前边突然有人喊道:“抓小偷啊!有人抢我钱包了!” 第130章 内疚   兰静秋听见抓小偷, 几乎条件反射地就往那边跑,结果被洛生海一把拉住,老锁却不管不顾地跑了过去。   洛生海只拦住了离他近的兰静秋, 不由叹口气:“公园里人多着呢, 真用不着咱们。”   兰静秋一想也是。   果然,不只老锁, 也不知道从哪窜出来的人, 七八个人冲着小偷去了,小偷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直接吓傻了,因为这七八个人一看气势就不一样,他吓得把钱包扔远,也不用人摁, 特别熟练地就蹲在地上了, “警察同志, 我错了,我认罪伏法!”   小偷高声喊着, 那七八个人面面相觑, 都是便装, 可人家一眼就认出他们是警察了,伪装不到位啊。   有几个就冲其他人摆摆手走了,估计都知道对方是外地来的警察, 他们怎么处理小偷啊,还得送去派出所。   老锁见状也想溜, 兰静秋却过去把地上的小偷拉了起来, 剩下的那两个人, 一见有人接手了, 也赶紧走了。   兰静秋心中好笑,心说省城这些天警察超标啊!   老锁见他接手,叹口气,小声跟兰静秋说:“这多耽误时间,我以为这家伙想跑,哪想到自己趴这儿了,早知道我就不过来了。”   失主已经傻了,突然跑出来这么多人,都是警察?还是见义勇为的?可没等他感谢呢又突然散去了,看来还是好人多啊,他就喊了一嗓子,冒出这么多人。   洛生海把钱包捡起来递还给他:“赶紧看看少没少东西。”   那人打开看看,松了口气:“钱跟证件都在,吓死我了,现在补个证还得排队。”这人虽然不知道兰静秋他们是不是警察,但见小偷被拉起来还半蹲着呢,十分自觉,就跟他们三个道起了谢。   老锁连连摆手,“不用谢,赶紧忙去吧,以后记得把钱包装好。”   他们都没动手,人就蹲下了,显然是个惯偷,老锁干脆跟兰静秋说:“批评教育教育就行了,不用送派出所,这种小偷小摸的毛病进去多少回也改不了。”   兰静秋却说:“先等等,我看他有点眼熟!”她说着对那小偷说:“你站起来把头抬起来!”   小偷头更低了,差点扎裤当里,嘴里却说着:“对,我是惯偷,送派出所最多关上几天,各位警察叔叔,警察阿姨,求你们行行好,我家有八十岁老母眼瞎腿瘸不能自理,两岁儿子正嗷嗷待哺啊,求你们放过我吧,我一定改邪归正,好好做人!”   兰静秋听笑了:“这套词说了不少遍了吧,这么熟练!”   小偷捂着脸往后退:“各位都是活菩萨就当没看见我行不行?求求各位了,我马上就消失!我保证不再偷东西!我向主席同志保证!”   兰静秋一把抓住他脖领子,另一只手抓起他半长不短的头发,想看清他的相貌:“叫你抬头就抬头,怎么这么费劲呢!”   那小偷吓傻了,腿一软就想往地上躺,洛生海伸手到他腋下扶住他:“放心,就算送派出所也只是关几天,你怕什么!”   小偷哀嚎起来:“妈啊,刚才你们那么多人冲着我来,跟抓杀人犯一样,我能不怕吗?我也算几进宫的人了,被你们吓得腿肚子都哆嗦了!”   他说着朝旁边看看,咦了一声:“刚才不是一堆人冲过来吗?”   敢情因为紧张,他一直垂着头都没发现其他人已经离开了。   老锁说:“连失主都走了,你也别再这儿装可怜,三只手也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我看你年纪轻轻,身上也没残疾,就是好吃懒做吧,哪怕去工地扛泥包搬砖也赚不少钱呢!吃个正经饭不香嘛。”   “行,我这就去找活儿,一定不再犯!”这小偷人长得机灵,说话也机灵,见兰静秋只松开了拉他头发的手,就朝她作揖:“警察阿姨,叔叔都说了,让我找活儿去,我这就去,求您高抬贵手。”   “瞎攀什么亲戚,叫同志!”兰静秋没好气地说。   洛生海有点不解她为什么要跟个小偷纠缠,使眼色让兰静秋放他走,兰静秋却问那小偷:“你叫什么名字!”   小偷拼命挤着眼,也没能挤出一滴眼睛,干哭道:“警察同志,我求求你放了我吧,我家里真的有八十岁老母在等我回去啊!我一定改邪归正!”   “我问你叫什么名字!”兰静秋冷然道,这次她的眼神很有压迫感,一挑眉,那小偷吓得腿肚子又开始转筋,赶紧说:“我叫孟东鹏!”   “孟东鸥是你弟弟!”   孟东鹏愣住,不装可怜了,缩着的肩也挺了起来,好像终于敢正眼看兰静秋了:“对,他是我弟弟,你是怎么知道他的?”   洛生海跟老锁都愣住,孟东鸥就是八二年二月初七在公园石像旁被捅了三刀的高中生,案卷里只有他小时候的照片,他俩都没认出来。   老锁惊讶地朝兰静秋竖起大拇指:“只从小时候的照片就能看出是兄弟?厉害了!”   兰静秋解释道:“谈不上厉害,我记得档案里是孟东鸥八岁时的照片,看着像是跟别人的合照剪下来的,合照的另一个人露着小半边手,跟孟东鸥的手差不多大小,档案上还写了他还有个哥哥。”   她说着再次仔细打量孟东鹏的眉眼:“你们兄弟两个应该是同卵双胞胎吧!”   孟东鹏一改刚才畏缩的样子,点点头:“对我跟我弟是双胞胎,长得一模一样,小时候家里穷没怎么照过照片,只小学要入学的时候去照了那一张。”   他说着说着眼里就有了泪:“我跟他兄弟一场,就那一张合照!”   兰静秋叹口气,很想问他为什么沦落成小偷,为什么偏偏在公园行窃。   还没等她问呢,孟东鹏壮着胆子问:“你们都是警察吗?”   兰静秋点点头,他犹豫片刻,眼神有些黯然,似乎不抱希望,可他刚才听到他们提起弟弟的名字了,显然自己错怪警方了,至今还有警察在找凶手!   他说:“七年前我弟弟在这个公园被人杀了,至今也没找到凶手!你们是来查这案子的?”   老锁喜欢直来直去,干脆道:“没错,我们确实在查这个案子,你知道什么可以如实告诉我们,不敢跟你打包票,但一定会尽全力。”   孟东鹏看看兰静秋,见她点头,就擦了把泪,“我领你们去亭子那边!”   他说的亭子那边,就是他弟弟身亡的地方,一个八角亭,八角亭对着的长廊那边就是雕像!雕像一直没换过,就是最常见的劳动人民最光荣的主流雕像,裹着白头巾的石油工人。   孟东鹏指指雕像旁边的石阶:“当时他就坐在这里,被人捅了刀就想跑,往亭子那边爬了七八米,又被捅了一刀,就死在那儿了!”   他站在那位置,指着地上:“就是这儿!”   兰静秋听出他语气里的悲伤,叹口气,同卵双胞胎应该比别的兄弟姐妹更亲密吧。   “当时我在家里,突然就觉得胸口疼,我以为是我睡太久,憋闷,就掀开了被子,结果还是疼,后来等我知道他死了,看见他尸体上的伤就在那个位置!”   孟东鹏说着说着眼泪终于掉了下来:“那天他叫我一起去背书,我懒嘛,不肯动,他就一个人去了!如果我跟他一起去肯定不会出事!都是我的错,是我害死了我弟弟!”   老锁拍拍他的肩膀,劝慰道:“不能这么说,跟你没关系,是犯罪分子太猖狂了,大清早就杀人!再说没准你陪着他来了,会跟他一起死在这里。”   兰静秋苦笑,老锁可真会劝人啊。   果然孟东鹏突然崩溃大哭:“你说得没错,我就是该跟他一起死啊,那样应该会轻松很多吧。”   老锁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两步,求助地看着兰静秋和洛生海。   洛生海觉得自己也没有劝人的天赋,直接看兰静秋。   兰静秋倒是不推诿,上前一步,老锁和洛生海同时松了口气,却听她说:“别哭别闹好好说话,配合我们才有可能帮你找到杀你弟弟的凶手,我们可没空哄孩子。”   孟东鹏立马开始擦眼泪,一时止不住,还赶紧解释:“我不哭了,男子汉大丈夫,流血流汗不流泪,我刚才是想起我弟了,一时没忍住,我肯定不哭了,一定配合你们!”   洛生海没想到兰静秋这么简单粗暴,不过看起来还挺有效,老锁也冲兰静秋乐,心说,这招可以学习一下。   兰静秋想听孟东鹏把当时他所知道的情况都说一遍,看看跟案卷上记录的有没有出入。   四人坐到亭子里的凉椅上,孟东鹏说:“当时我听到消息都傻了,跟在我爸我妈身后去认尸,认完尸才知道他是死在这里的,我来的时候警戒线还没撤!”   他指指刚才站的位置:“那个位置画着个趴着的人形,就是我弟死时的姿势,我在警戒线外边站了很久,后来很长一段时间脑子里都是嗡嗡作响,只听见我爸妈在吵,也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我跟我弟可以说是形影不离,以前我们经常来公园里早练,有时候带着书过来背课文背单词,我坐在亭子里,他坐在对面雕像旁边。但那阵子我迷上了武侠小说,经常打着手电熬夜看,早上就起不来。”   孟东鹏差点又想哭,但怕兰静秋再瞪他,或是直接不帮他了,他还是忍住了,“都怪我,要不是我偷懒,我弟就不会死!”   兰静秋看他那强忍着哭的样子,只好安慰道:“跟你没关系,你们两个虽然是同卵,但毕竟是独立的个体,总有一天会分开,分开了你弟出了事就是你的责任?不合逻辑!”   洛生海也道:“你不会一直为此内疚吧,内疚可以理解,但不要影响你的正常生活,你这是自暴自弃当上小偷了?”   孟东鹏赶紧摇头摆手:“警察同志,我也不是经常偷,就是没饭吃了,偶尔偷一次两次,真的,我以后再不偷了。”   老锁说:“你今年应该是二十二还是二十一了?上过高中应该能进厂,为什么会没饭吃?”   “没进厂,也不想进厂。抓不到杀我弟的凶手,我这辈子不能安心!”孟东鹏说得咬牙切齿。   兰静秋叹口气:“所以自从你弟死了,你一直在公园转悠?你以为这样就可以抓到他了?”   孟东鹏苦笑:“我知道我没本事抓到他,可我必须得找这个凶手,哪怕找一辈子也得找!”   兰静秋皱眉:“你爸妈呢?”   “离婚了,各自成了家,也有了孩子。”孟东鹏说得很快很简单,说完就赶紧转移话题,“你们是今年才开始查,还是一直都在查?”   兰静秋可不打算跟他说其他案子,更不能说省厅的壮举,反而问道:“你刚才说你爸妈一直在吵,可你听不到他们在吵什么,其实你听到了,却假装听不见吧。”   洛生海盯着孟东鹏的眼睛,知道兰静秋应该是猜对了,可这样直接说出来真的好吗?   孟东鹏脸色难看,兰静秋却觉得他早该面对现实了:“你爸妈肯定质问过你为什么没跟着弟弟一起去公园!他们可能互相责备,再一起责备你!终于有一天,他们过不下去了,散伙了,只留下你一个人生活在自责里!”   “都是我的错,真的都是我的错!”孟东鹏突然站起来,噗通跪了下来,“我爸妈说得对,都是我的错,是我害死了我弟!” 第131章 秘密   兰静秋看着孟东鹏朝着雕像那边跪下的利索劲, 就知道他小时候没少这么忏悔。   大概这对父母自己心里过不去那道坎,只能把责任往孩子身上推,再加上兄弟两人是同卵双胞胎, 长得一模一样, 看到这个自然就想起死去的那个,没法面对, 于是离婚后再婚, 谁也没带着孟东鹏。   “你一直自己一个人过?”   孟东鹏点点头:“嗯,我妈来看过我一次,她嫁得远。”   七八年了,只看过一次,兰静秋微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洛生海问他:“那这些年你查出什么来没有?”   孟东鹏苦笑着摇摇头:“没有, 我就在这里转悠着, 想着要是哪天也能碰到那个人就好了, 虽然我不知道他是谁,但只要让我看见他, 我一定能认出来, 只要认出来, 不是他杀了我,就是我杀了他!”   老锁听不下去了,他对孟东鹏十分同情, 不由道:“你这傻孩子,你都不知道是谁, 怎么认出来, 你跟你弟之间有心灵感应可能是真的, 最多也就让你感受到他死亡时的痛苦, 还能帮你找到凶手不成?”   兰静秋知道孟东鹏不只是想替弟弟报仇,更需要的是放下他自己的心结,“你弟弟的死不是你的错,你父母对你说的那些话都是气话,做为父母,自私到只想让他们自己解脱,却不管你一直困在这里,实在不应该。你弟弟如果知道你沦落成了小偷,不知道会怎么想?既然愧疚就该把你们两个的人生都活出来。”   孟东鹏诧异地看着她,“我弟弟已经死了。”   “我知道,我是说一个人活出两个人的人生,办不到吗?你弟弟还没到高三就大早上的在这儿背单词,肯定是想考大学吧,你应该替他去考大学,替他活得精彩一点,而不是成了小偷,得过且过。”   孟东鹏无言以对,考大学?这些年他早把课本扔到脑后了。   洛生海觉得兰静秋是白费力气,想拯救孟东鹏已经晚了,他不禁咳嗽一声,提醒道:“现在首要任务是找到凶手,孟东鹏,你在这一片逛来逛去,一个可疑的人都没找到?”   孟东鹏摇摇头:“要是能找到,我早就去报警了,一开始我看谁都像,还跟踪他们,被人骂过打过,后来我又看谁都不像,每天我就到这儿来跟我弟说,让他保佑我,哪天我碰到凶手的话,一定让他给我个提示。”   兰静秋以为他查了这么久,起码会有点方向,哪想到人家靠的是玄学啊!   她没空听这些神神鬼鬼的,直接问:“八三年二月初七你在哪儿?”   “当时我爸妈还没离婚,我肯定在家啊,那天是我弟忌日,我们去墓地祭拜了,我又一个人来这里,坐到快天黑了才回去。结果到家我爸妈也不在,他们快天亮了才醉醺醺地回来,后来就开始闹离婚了。”   孟东鹏这几年确实在浑沌中,兰静秋他们问了半天也没有有用的线索。他爸妈离婚后,他就一直在街上混,每年二月初七都会来这里坐上一天,有时候打个零工,街道上给他介绍了工作,干不了几天人就不见了,还曾经把厂里的成捆铁丝隔着墙扔出来,想变卖,哪知道还没等他运到家里,厂里的人就追过来了,暴打一顿送去了派出所。   兰静秋听着他的经历,不由叹气,有时候遇到一件过不去的事,人生就彻底大变样了啊,孟东鹏并不笨也不坏,他只是在得过且过,只是这世上没了他在乎的人也没了在乎他的人!所以变成二流子他不觉得羞耻,偷盗被抓对他来说也没什么丢不丢人的,反正已经是家常便饭了。   兰静秋知道说太多,孟东鹏也听不进去,这人已经废了,如果有一天杀他弟弟的凶手被抓,也许他还有那么一丁点可能会走上正途,否则的话他这辈子就这样了。   她看着孟东鹏的眼睛:“你对我们还有隐瞒,你说做梦都想找到杀你弟弟的凶手,那就不该有任何事瞒着我们。”   孟东鹏愣了下,摇摇头:“我什么都说了,没瞒着你们啊!”   兰静秋叹口气,招呼洛生海跟老锁:“咱们走吧,人家不需要我们帮忙。”   孟东鹏吓了一跳,“你们不查我弟的案子了?你们不是警察吗?你们不就是来查这案子的吗?”   兰静秋说:“你说的所有话都毫无意义,就跟你天天在这儿转悠一样毫无意义。你弟的案子早就结案了,没有新的线索,我们怎么查?你还在这儿藏着掖着?”   “我真没藏着掖着,跟我弟有关的我都说了啊。”孟东鹏觉得莫名其妙,他说了那么多,真就一点有用的都没有吗?   兰静秋想走,孟东鹏咬着唇不说话,等他们走出老远,才像是下了决心,追了上来。   “我确实对你们有所隐瞒,但跟我弟的案子没关系,跟你们也没关系,我求求你们,帮帮我好不好!你们是人民警察,这本来就是你们的职责。”   老锁脾气不好,但把孟东鹏当成了可怜的孩子,语气不禁软了几分:“案子我们会查,该说的你也要说。”   洛生海说:“你不说,我们怎么知道你隐瞒的事究竟跟案子有没有关系?是隐私吗?”   兰静秋却道:“走吧,等着咱们查的陈年旧案多着呢,这案子谁爱查谁查。”   三人转身离开,这次孟东鹏没再喊,兰静秋皱眉:“他有秘密,而且觉得这秘密比找到杀他弟的凶手还重要?”   洛生海也说:“是啊,我以为他此生最大的愿望就是找到杀他弟的凶手!没想到还有更重要的!”   兰静秋道:“他这个年龄,可能跟女性朋友有关系!”   “女朋友?”老锁呵了一声,“你可别逗了,他这样的还能有女朋友?”   兰静秋:“要饭的都能有媳妇跟着,小偷就不能有女朋友?”   老锁呵呵两声,不置可否。   洛生海笑道:“没错,他跟父母早断了联系,能让他隐瞒的很有可能是女性朋友。”   三人很有默契,绕了一圈到了公园门口,另一边门口是个小门常年上锁,想出去只能到大门口来。   没一会儿,孟东鹏就出来了,又恢复了那种缩头缩脑的样子,兰静秋本来想一个人跟着他,目标小嘛,可那两个哪里放心,于是一个跟一个,孟东鹏后边坠了三个尾巴,兰静秋在最前边。   她不敢跟紧了,毕竟刚见过面,然后就见孟东鹏进了路边的饭馆。   省城人多客商也多,私营的馆子这几年真不少,这家是卖卷饼的,大张的饼卷上肉或菜!   兰静秋心说这孟东鹏小日子过得不错啊,结果就看见他被人踹了出来。   戴着白围裙的老板骂他:“赶紧滚,再敢来,我真报警了啊!”   孟东鹏手里抓着张卷着肉的饼,气愤地扑过去朝着老板脸上扔,“不就吃你张饼嘛,这么小气还怎么做生意,还你好了!”   把那老板气得跳脚,他也差点摔在案板上,不等老板在骂,转身跑了出来。   兰静秋皱眉,这是来吃霸王餐的?可他已经拿到手了,为什么又要扔了?这脾气真不像混子,混子应该是拿了就走,任由你骂,下回还敢!   孟东鹏从饭馆出来,又溜达到另一家卖面条的,在门口闻了闻味儿,不知道想什么呢,摇摇头走了,没进去。   兰静秋更无语了,难不成吃霸王餐的还嫌弃人家做的味道不好?   再跟下去,孟东鹏已经到郊区了,见他拐进一间民房,兰静秋没再跟,等着后边的两个过来。   洛生海最先过来的,他皱眉道:“这不是他家,他家就在公园附近,他父母不在后,房子就他一个人住了。”   老锁也过来了:“对啊,他刚才还说他自己一个人住在附近,怎么又跑来这里了?”   兰静秋嘘了一声:“里边人好像不少啊。”   三人侧耳细听,里边有欢笑声,还有孩子的声音在喊‘有肉吃了’。   兰静秋想起孟东鹏把肉饼扔回去时的动作,立马明白了,他不是不想吃饼,是借着扔饼的动作,从案板上偷了一大块熟肉!   老板正跳脚呢,脸上又是油又是饼,一时半会发现不了。   所以这个孟东鹏是在做好事?给没肉吃的孩子来送肉了?这家大人呢?跟他是什么关系?   三人商量一下,还是决定进去看看,这里应该就是孟东鹏想隐藏的事了。   老锁刚才一直对孟东鹏态度不错,不像兰静秋一会儿诈一会儿又给黑脸,也不像洛生海那么严肃,自然是由他去敲门了。   让人没想到的是,一敲门,里边鸦雀无声。   老锁只好开口:“家里有人吗?我们是警察,过来抽查,顺便普及安全防火知识。”   孟东鹏肯定听得出老锁的声音,可不这么说又能怎么说呢,难不成说跟着他一路找过来的?   好半天,里边才有动静,是孟东鹏来开门了,他打开门一脸惊讶地看着兰静秋他们:“你们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兰静秋一脸好巧的惊讶,说:“我们抽查到这里,居然是你开的门!你住这里?对了,你不是想求我们帮你找杀你弟的凶手吗?我们正好有些问题要再跟你谈谈。”   “哦,那去我家吧,这是我朋友家。”孟东鹏说。   洛生海道:“你朋友?你刚才不是说你没有朋友,邻居都不搭理你了,父母也不跟你联系,现在又冒出朋友了?”   孟东鹏不好意思地垂下头,低声解释道:“是女朋友,我不好意思跟你们说,也怕你们找她,万一再让她知道我经常偷东西,她肯定就不喜欢我了。”   这解释很好很强大,老锁一听人家还真有女朋友,来这里是来密会佳人的,这还怎么查。   可兰静秋就是想进去看看,刚才她听见了好几个小孩子的笑声,还有男孩喊着有肉吃了,难不成是孟东鹏女朋友的弟弟妹妹?可兰静秋的直觉告诉她,这里边有秘密。 第132章 乞丐   兰静秋跟孟东鹏说:“放心, 我们不会跟你朋友说你是小偷,不过既然查到这里了,怎么也得见见你女朋友, 我们这位锁队长挺关心你的, 你应该也能看出来,看到你能正常生活, 还交了女朋友, 他也就能放心了。”   老锁在一边点头,也不管孟东鹏,迈步就往里走,还问:“你女朋友家人呢?在不在?”   兰静秋以为孟东鹏会拦,没想到他让开了,还说:“她家人都不在, 就我们两个, 要不我也不敢过来。”   孟东鹏女朋友家在这一排最里边, 门口一个窄小的过道,两间房每间最多十二三平米, 外间杂乱的只有个能站脚的地方, 里间只有一张单人床, 但地上胡乱扔着毯子褥子,像是有人睡过的样子。   那女孩叫小桃,十八九岁, 又痩又黑,倒是显得两只大眼睛更加灵活, 她来来回回地打量着兰静秋三人。   孟东鹏给她介绍着:“这三位都是警察, 是来帮我查我弟弟案子的。”   女孩又看兰静秋, 见她皮肤白嫩细致, 就哼了一声:“我不信,警察不可能这么漂亮也不可能这么白。”   兰静秋笑道:“我天生白,晒不黑,难不成为了当警察还得天天往脸上抹锅底灰吗?”   她说着拿出警员证给他们看了一眼,女孩还想拿到手里看,兰静秋的警员证上写着单位呢,一看就知道是外地的,她不想多生枝节,利落地收了起来。   “不信的话,可以跟我去派出所,我让你们看看我是不是警察。”   那女孩就往后退了一步,兰静秋觉得很有意思,她不敢去派出所?做坏事了?还是单纯的怕事?   洛生海跟老锁在打量外间的陈设,这环境怎么看怎么像是捡破烂的,洛生海看见地上还有孩子玩具,不禁弯腰捡起来:“你家几个孩子?”   小桃咬着手指,摇摇头,“没有,那是我自己捡来玩的!”   兰静秋皱眉,又瞄到桌子底下一件不大的孩子外套,显然这个家里有孩子!她再次推开里屋的门,里边根本没有能落脚的地方,刚才他们只在外边看了眼,这次她踢开地上的被子走了进去。   虽然是单人床,但孟东鹏跟小桃都不胖,其实是能睡下两个人的,为什么地上还铺着被褥。   见她走进去,孟东鹏跟小桃都肉眼可见的紧张起来。他们在害怕什么?兰静秋看着窄而乱的里屋,能藏东西的地方只有一处。   她猛得蹲下去往床下看,然后吓了一跳,床下果真有人,而且不只一个!   不大的地方挤着四个孩子,三女一男,四双天真懵懂的眼睛看着她,小的那个是男孩还被旁边的女孩捂着嘴。   孟东鹏见兰静秋蹲下就吓得喊了出来,这时忙解释:“是邻居家孩子在这儿躲猫猫呢!”   兰静秋懒得理他,绝对不是这么简单的事,她先招呼那四个孩子出来,还再次拿出了警员证:“别怕,阿姨是警察。”   那四个孩子还是不敢动,越往里边缩了,兰静秋无奈地起身认开位置,对孟东鹏说:“已经被我们发现了,赶紧把他们叫出来吧。”   孟东鹏也叫不出来,还是小桃过去让那四个孩子出来。   老锁看着从床底下钻出来的孩子们,吓了一跳:“怎么回事?这是超生的?看着也不像一家的啊。”   他还没说完,就发现问题了,最小的男孩五六岁的样子,腿盘着站不起来,用手走路。看着比他大点的女孩胳膊以一种奇怪的方式扭曲着,让人看着就浑身不自在。大点的那两个女孩长得很像,但眼神阴郁。”   洛生海也惊讶极了,他銥誮在外边听见孩子的声音了,但真没想到是这种情况,突然那个最大的女孩朝小桃说:“小桃姐,快跑啊!”   小桃却苦笑着站在那里,朝她摆手。   孟东鹏说:“跑什么跑?这是警察同志,又不是坏人,放心不会把你们分开的。”   兰静秋问:“到底怎么回事?这些人跟小桃是什么关系?”   孟东鹏说:“都是她从外边救回来的,这四个孩子在外边乞讨,她看着可怜就都救回来了。”   他说着指指大点的两姐妹,“她们是亲姐妹,只差一岁,姐姐叫英子,妹妹叫篮子,姐妹俩在街上要饭,后来天冷了小桃就把她们叫回家来住了。”   说完又指指那个七八岁的女孩:“她叫晶晶,因为身体残疾爸妈把她扔了,一直在街上讨饭。”   最后孟东鹏怜惜地拍拍最小的那个男孩:“他叫狗剩,腿是被狗咬坏了,也是小桃发现他在街上没人管。”   说完,他又解释道:“刚才英子叫小桃赶紧跑,是怕你们误以为她是人贩子。不是的,她只是心软在做好事。”   兰静秋皱眉:“街道社区不管吗?或者送去福利院啊。小桃居然都接到家里来了?家里大人同意吗?”   洛生海看着屋里的脏乱劲,“看这样子,不像是有大人常住的。”   果然小桃摇摇头:“我爸出去赚钱了,没在家,他们四个都很听话,给口饭吃就行了,我都没跟我爸说。”   老锁皱眉:“他们四个在你这儿住的时间不短了吧,过年你爸也没回来?没发现他们?”   “没有啊!”小桃眨着眼,“叔叔阿姨,我知道你们都是好人,能不能别跟街道上说,他们几个跟我都处出感情来了,我们舍不得分开。”   英子跟篮子也频频点头,那个小点的女孩似乎吓到了,眼珠子都不会动了!   兰静秋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面冷心热的老锁,却已经劝起了他们:“你们这样不行啊,不上学吗?住在这种环境里也容易生病,送到派出所,查一查原籍在哪儿还有没有亲人,实在找不到亲人也可以送去福利院,福利院比你们这儿吃住肯定要好得多,老师也负责,只这么逃避也没用啊。”   洛生海一直在打量着那两个孩子的伤,他也觉得不对劲,拉过那个胳膊有伤的女孩,刚想询问,这女孩好像被他吓到了,尖声叫了起来。   “啊……!”   洛生海也被她吓了一跳,“对不起,叔叔碰疼你了吗?”   兰静秋赶紧上前去给女孩检查,然后她也发现哪里不对了,很明显女孩的残疾是人为的,是把胳膊打断又接上,还接反了!   她再看一眼盘腿坐着的男孩,心中火起:“采生折割!这是故意把他们弄成这样的!”   采生折割是职业乞丐中最歹毒最残忍的一种,暴力制造一些残废或者“怪物”,去乞讨或是卖艺!   “畜生!”兰静秋怒火攻心,上去就要踹孟东鹏,刚才英子叫小桃快跑,显然小桃也是这些孩子中的一员,那折腾他们,把他们弄残了去乞讨的人只能是孟东鹏了,自己做小偷不算,还要弄这些孩子来乞讨,实在是可恶之极。   洛生海拦住她,“别急,先问清楚!”   老锁也被她吓住了:“不可能吧!”他也上前查看女孩残疾的胳膊。   兰静秋:“还问什么问!除了他还有谁?”   孟东鹏这才知道她以为是他把两个孩子弄残疾的,他急忙摆手:“不是我,我遇到他们的时候就已经这样了。”   小桃一直没慌,这时冷冷道:“是我干爸弄的,他早跑了,你们找不到他的!”   那个尖叫后开始哆嗦的女孩,听到干爸两字似乎条件反射一样抬起头,然后好像刚刚看清了屋里有陌生人,再次尖叫,还指着小桃:“小桃姐,快跑啊!”   兰静秋愣住,怎么一个两个的都叫小桃快跑!她叹口气,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问小桃:“你干爸是谁?这房子是谁名下的?”   小桃抿着唇,两手交握互相扭着,眼神里却满是倔强:“房子是我干爸的,我干爸叫李利民,他说出去打工就再也没回来。”   洛生海问孟东鹏:“你刚才介绍时不是说这些孩子都是小桃从街上捡回来的吗?到底怎么回事?”   孟东鹏看着小桃,两人对视,像是在对口供,然后他说:“我怕你们为难小桃,就撒了谎,他们是李利民捡来的,也跟着小桃一起叫李利民干爸,他们身上的伤也是他弄的。”   他说着指指英子跟篮子:“他甚至还用强力胶把她们两个的背粘在一起,让他们充当连体婴!到农村红白喜事上表演赚钱!”   兰静秋傻眼,上去轻轻拉开英子的脖领,背上果真有伤,有新有旧,斑驳一片。   洛生海跟老锁看她表情就猜到她看到了什么,老锁不由也骂了一声:“真他妈的是畜生啊!”   洛生海却无奈地跟小桃说:“为什么不报警!”他指指那个胳膊反着按的女孩:“她的伤到医院也许能治好,你们为什么要隐瞒?”   孟东鹏抢着说:“他们不想分开,怕去医院也怕去派出所,有次篮子自己跑出去,还被派出所的人送回来了,他们听信了李利民的话,以为只是孩子不听话,他打了孩子。”   兰静秋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所以警察不是不管,是他们误会了,才把人送回来?那你们为什么不说清楚,他们被洗脑了说不清楚,你还说不清楚吗?”   孟东鹏好像也挺无奈:“我可是惯偷,谁会信我的话!李利民很狡猾的,他骗过了邻居也骗过了警察,把他们关在屋里,用的时候直接装箱子里拉去乡下。后来李利民走了,只剩下他们几个孩子,可他们胆子太小还是不敢出门,怕被分开,我只能时不时的买点东西送来给他们吃。”   兰静秋看看桌上那一大摞子饼跟刚切好的大肉,没戳穿他不是买的是偷的,偷盗跟这几个孩子的事比起来算是小事了。   她看了小桃一眼,虽然心中怜惜,但却知道不能姑息,于是兰静秋蹲下来问那个腿残疾的男孩:“狗剩,你干爸去哪儿了?”   这孩子似乎智商也有些问题,没有五六岁孩子的机灵劲,他呆呆看着兰静秋,伸出小手指指外边:“在土里!”   在土里!大家呆住。   兰静秋叹口气,果然如此!她刚才就觉得英子跟晶晶都叫小桃快跑有问题,为什么大人一来,他们就叫小桃跑!这些孩子长期不跟外人接触,根本不会掩饰,显然他们是怕来的人是来抓小桃的。   为什么孩子们怕大人来抓小桃,肯定是她做了坏事! 第133章 可疑   别说洛生海跟老锁惊讶, 就是兰静秋自己也没想到查二七案,又牵扯住了别的案子,而且还是人命案!   那孩子一说她就信了, 因为孟东鹏跟小桃脸色都变了, 显然他们以为做得够隐秘不会被人发现。   孟东鹏发现自己太自信了,他以为人早埋了半年多了, 不会被他们发现, 最多发现这几个小的,要是他们真能帮忙,那正好可以减轻他跟小桃的负担啊。   哪想到这个女警察一句话就问出来了,他想骂狗剩,又知道没用了,哪怕知道狗剩是傻的, 他们也一定会挖的!那么个狭小的过道好找得很。   当时就不该图省事把人埋在这里。   孟东鹏拉起小桃转身就想跑, 三个警察在呢, 怎么可能跑得了,老锁堵住门, 叹口气:“都跟我们去派出所吧, 不管你们杀没杀人, 到派出所再说。”   老锁去打了电话,没一会儿,当地的警察就来了, 他们也很惊讶,来交流学习的外地同仁怎么跑来这偏远地方, 还说有命案。   虽是不信, 但既然来了肯定要挖一挖, 就在房子外边那狭小的过道下埋着一具男尸, 身体组织早就分解了,只剩下骨头衣服跟毛发。   当地警方带队的姓刘,是个支队长,他问清楚了情况,也唏嘘道:“真是这小姑娘杀的?”   兰静秋一直打量着孟东鹏跟小桃,从他俩的反应来看,人应该就是小桃杀的,可能孟东鹏帮着掩埋了。   等把人都带到了离这儿最近的公安分局,李主任也赶过来了:“你们抓到了杀人犯?”   兰静秋说:“跟二七案没关系,是另一起案子。市民李利民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五个孩子,想利用他们谋财,被最大的孩子杀了。”   李主任皱眉:“你们怎么查出来的?”   兰静秋简单说了一遍,洛生海道:“李主任,请放心,我们一直都在查二七案,这案子是顺便查出来的,我们也没想到。”   李主任摆摆手,解释道:“我不是说你们不该去查别的案子,做为警察,不管什么案子,碰上了,肯定要查嘛。幸亏你们发现了,要不然这几个孩子还以为自己见不得人,天天躲在屋里,伤也没法治。我只是诧异省城居然还有这种事!”   兰静秋说:“李利民把孩子带去车站商场,人流量大的地方乞讨,还把两个长得像的姐妹花背部粘合到一起,去村里展览赚钱,回到住的地方就把孩子们关进里屋不准出门,谁能知道。而且李利民深居简出,跟周围人都没交情,失踪了半年都没人发现,都以为他在外边上班,家里只有小桃一个人,居然都不知道他家还藏着四个大活人!”   老锁本想嘲讽李主任两句,他们凤安就出不了这样的事,不过想想还是忍住了,哪里都有查不到的阴暗角落。   这案子审起来没什么难度,都是孩子,小点的女孩晶晶先说了,“干爸想让小桃姐当他媳妇,小桃姐不乐意,干爸就打她,小桃姐一推,干爸撞到墙上又摔到地上就不动了。”   小桃也知道自己杀人时那几个孩子都看见了,根本瞒不住人,所以她才没想过把这四个孩子送去福利院,只能接着把他们关起来养,现在被发现了,她也破罐子破摔,很快就交代了。   她眼圈红了,却不肯掉泪:“跟其他人都没关系,他想欺负我,还说我长大了,可以当他媳妇了,我不肯,就打起来了。我不小心把他堆到了墙上,墙上正好刚钉了根挂衣服的钉子,插进了他头里,我发现人死了也吓傻了,就想起之间去偷东西时认识的孟东鹏,是他帮我挖的坑,本来我想运远点再埋,但那天街上一直有人,我就让他帮我在过道挖了个坑。”   孟东鹏却说是他杀的,“我过去找小桃,看见李利民欺负她,就上去把他杀了!我把他头往墙上撞,正好撞到了钉子上。”   不管警方信不信,他就一直喊着是他杀的人,让放了小桃。   老锁呵了一声:“够痴情的啊,可他为了这姑娘,把四个孩子接着当猪养了半年!身上的伤都不管!咳,真不知道说他们什么好了!”   孟东鹏喊得再大声,也不可能只凭他这一句话就能把罪名抢过来,等他得知小桃已经认罪后,就崩溃了:“我跟她说好了的,要是被发现了就说是我杀的,她为什么要承认!我都跟她说好了的!”   兰静秋无奈道:“小桃杀人是正当防卫!不小心防卫过当了,你呢?再做假证,派出所会告你妨碍公务,再判个伪证罪!何苦呢?”   孟东鹏被吓住:“警察同志,你帮帮她吧,她真的是被逼的,她真得很善良,不被逼急了绝对不可能杀人啊!”   兰静秋没法帮,小桃自己说是被卖给李利民的,又是差点被欺负才失手杀人,而且身份证上的年龄还不满十八岁,肯定是去少管所。   晶晶的伤还得把骨头打断了重新接,狗蛋的已经没法再治,可能会终身残疾,英子篮子算好的,都是皮外伤,留了疤,但身体还算健康。   这四个孩子还得帮着找他们的家人,不过这就不归兰静秋他们管了。   李主任带他们出来时,天已经黑了,他说:“走,我请你们吃饭,虽说不是二七案有进展,但来了半天就破获了命案,还救了这四个孩子,也是功劳一件,我得先犒劳犒劳你们。”   兰静秋他们也没客气,这个点回去估计也没饭了,总不能饿着吧,李主任把他们带到一家面馆,要了几个菜,一人一碗炸酱面。   凉菜先上来,还是冬日,凉菜也就是白菜跟泡发的腐竹,还有花生米,味道倒是不错。   老锁忍不住问李主任:“别的组有线索了吗?”   李主任摇摇头,叹口气:“没呢,倒是把这八个受害人的亲戚朋友邻居熟人全查了个清楚,其中有个偷着倒卖国有资产的被抓了,还有一个开修车铺的,天天跑街上撒碎玻璃,也被咱们的人发现了。”   他说着说着自己都笑了:“你们这儿又破了起杀人案!还连带着拐卖人口!就是二七案一点眉目都没有。”   洛生海说:“这事急不得,分组的话,看到点线索就得去查,其实我觉得这样效率不如统一行动。”   李主任皱眉:“统一行动?这么多人,怎么统一行动?”   “起码得有个人调停吧,今天我们在公园湖边碰见一堆人,一听见有人喊抓小偷,近处七八个人冲过来,远处还有往我们这边跑的,那叫一个热闹。”   李主任也很无奈:“省厅找这么多人来本就是因为我们刑侦队查不出线索,也怕统一指挥会影响到你们,不过再这么查下去,恐怕真会打草惊蛇,回去再商量商量吧。”   他说完见兰静秋把花生米夹到碗里也不吃,好奇道:“静秋同志想什么呢?赶紧吃饭吧,吃完了回去好好休息一晚,明天咱们再继续侦破二七案,我就不信这么多人找不到他一个!”   兰静秋趁他们说话的时候把今天见过的人都在脑子里回顾了一遍,没有发现可疑人员,倒是孟东鹏让她印象最深刻,一开始她很同情他,可不知道为什么,经过小桃的事之后,兰静秋对他没多少好感了。   孟东鹏应该很享受被小桃和那四个孩子当救星的感觉。他家只剩下他自己,在父母那里得不到温暖,弟弟的死又是他的心病,生活一点寄托都没有,碰到五个比他还要可怜的人,随便给点吃的他们就感恩戴德,帮着小桃把人埋了,他更觉得跟她是一国的了,甚至想着替她顶罪,可他做为一个成年人,却看不见那两个残疾孩子身上的痛楚,除了给口吃的,从来没管过他们。   兰静秋叹口气,也许自己是对他太过苛责了,人非圣贤,谁也不可能照顾到所有人,他觉得小桃对他更重要,自然会以她的利益为先。   更何况孟东鹏十六岁后生活直接就毁了,自己重建起来的又是得过且过的当混子当小偷,对这样的人不能要求太多。   兰静秋正一句句回想着孟东鹏说过的话,听见李主任说话,随口应了一声。   她看看表,八点多了,是该早点回去休息,不知道同宿舍的那位是不是真的不睡觉,没日没夜的查。   兰静秋想到要回去休息,突然想起孟东鹏提到他父母时说过的话。   他说‘结果我到家我爸妈也不在,他们快天亮了才醉醺醺地回来,后来就开始闹离婚了!’   而且他爸妈醉酒回来那天是二月初七!   兰静秋立马精神起来,对大家说:“八二年被杀的是孟东鹏的弟弟,在公园雕像前被杀。八三年二月初七这天,孟东鹏的父母喝醉了快天亮才回来。八三年被杀的是酒厂工人,半夜被钉在木架上扔进了公园的湖里。”   大家都愣住,李主任皱眉:“你什么意思?难不成酒厂工人是孟东鹏父母杀的?这怎么可能?”   洛生海道:“我看很有可能,不管是时间地点还是喝醉这一点,都太巧合了。这八起案件里只有这两件是在公园里,而且是孟东鸥死后第一个忌日,酒厂工人死了,孟东鹏的父母天亮才醉醺醺回家。”   老锁说:“可这样的话,连环杀人案中间就中断了一年。”   兰静秋道:“不一定是中断,也许是有人死了,但我们没发现,就像今天这个李利民死了都半年了,根本没人发现一样!还有孟东鹏父母在孟东鸥死后婚姻坚持了一年,在八三年忌日后才开始闹离婚,这也可以算做一个疑点,那天晚上他们两个去哪儿喝酒了,发生了什么事,都见了谁,都得查清楚。”   李主任面色郑重:“确实得赶紧查清楚,我这就去安排,尽快把孟东鹏的父母带来,这八件案子里有一件不相干的话得赶紧剔除出来,免得影响大家查案。” 第134章 采生   李主任结了帐急匆匆地回省厅准备去查孟东鹏的父母。   兰静秋帮不上忙, 准备回去休息,一回宿舍苏玲果真不在,也不知道这快九点了她去哪儿查案了, 不过肯定不会落单就是了。   兰静秋也不担心, 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半夜被苏玲吵醒, 这大姐浑身湿透, 冻得直打哆嗦,兰静秋赶紧起来帮她去烧热水。   “这是去哪儿了?掉湖里了?”   苏玲摇头叹气:“可别提了,我们发现个可疑的人,想蹲守他一晚,结果人家鬼鬼祟祟是去偷情的,我还不小心把管道踩裂了, 差点被发现, 可丢死人了。”   兰静秋想到今天李主任说, 受害人周边的人都被查了个底掉,不由好笑, 估计就是家里猫猫狗狗有个什么异常也被查过了吧。   其他人发现的异常都跟案子无关, 而她们这组发现的异常倒都是杀人案, 可惜跟二七案这个连环杀人犯关系也不大。   苏玲很激进,也看不得别人偷懒,擦洗过换了衣服就问兰静秋:“你们查得怎么样?有线索吗?”   也不算有吧!兰静秋摇摇头, 苏玲本想说你是不是天一黑就回来睡了,必须抓紧时间, 但想想自己折腾到半夜也是做无用功, 还是忍住了。   她刚来时的心劲被打击得不轻, “我一开始看案子资料时觉得哪哪儿都是漏洞, 都是线索不,一查起来才发现,屁的线索都没有,就那几个脚印跟指纹,能顶什么用?还能碰到个可疑的就把人拉过来验指纹吗?”   苏玲说着叹口气:“万一到二月初七那天,咱们还找不到凶手怎么办?这么多警察都找不到,丢大人了啊。”   兰静秋劝道:“别总想着丢不丢人,心态还是得放平和,一急就容易出错。”   “我倒是羡慕你,早早就躺下了,倒是睡得着。”   兰静秋无奈道:“磨刀不误砍柴工嘛!”   她想睡了,苏玲还在一边唠叨着:“那男的大晚上的跑了半个城区去偷情,他媳妇在上夜班,你说气不气吧,你说这事吧咱们管不管呢?唉,道德败坏啊,但你也没法抓,我看就该来个通奸罪,把这些道德败坏的都扔去乡下种红薯。”   兰静秋心里想着案子,听她说跨城区,不由道:“也许我们要找的嫌犯并不在省城,他只在二月初七这天来省城。”   苏玲:“我们也想过这种可能,不过最后还是觉得是本地人或是长居于此的,嫌犯各种做案地点和手段都不同,每件案子都没有目击者,他应该对环境很熟悉。”   兰静秋却觉得有些人不需要对环境熟悉,能下手杀人的胆子肯定比正常人大得多,胆大心细,或许还有些神经质,并不在乎被抓。   而且有时候蹑手蹑脚地去做坏事的,大部分都会被抓,反而是脸皮厚心理素质够强悍的,脸不红心不跳就把坏事做了,然后施施然离开。   兰静秋觉得他们要找的人一定是后者。   苏玲还在说今天的事,兰静秋干脆说:“你衣服洗了吗?可别一天就换两三身衣服,两天后只能穿脏的。”   苏玲哀嚎一声,大半夜的又去洗衣服了,屋里这才安静下来,兰静秋迷迷糊糊的要睡时,梦到各种奇形怪状的人向她哭诉着被采生折割了,有当乞丐的有在马戏团的,还有个脚被按在了头上,倒立行走,把兰静秋看得眼晕。   伴着苏玲洗衣服的声音,一晚上她也没睡好,第二天早起,看着还没苏玲精神,苏玲不由说:“你这呼呼大睡一晚上,还不精神!”   “做梦捉贼去了!”兰静秋开玩笑道。   苏玲又风风火火地出去了,兰静秋直接去了分给他们的办公室,洛生海跟老锁已经到了,还贴心地打了饭过来。   饭很简单,小米粥包子咸菜,兰静秋看着包子里的肉,想起昨天做梦,梦见一个被扒了脸皮血肉模糊的,突然对肉馅怀疑起来,她几大口把包子吃完了,看看墙上小黑板上的线索,说:“你们猜嫌犯是本地人还是外地人?”   洛生海:“本地人或长居于此的。”   跟苏玲的想法一样。   老锁:“外地人!”   兰静秋跟洛生海一起看他,兰静秋问:“为什么?”   老锁口重,他拿着个包子,咬开个口,正往里边塞咸菜,边塞边说:“我不知道啊,不是猜嘛。”   兰静秋忍不住翻个白眼:“好吧,我也猜是外地人,或者说应该是省城附近的,因为某些原因每年都要在二月初七来一次省城。如果是本地人的话,我们可能已经打草惊蛇了。”   洛生海跟老锁想到省城突然出现这么多警察,也觉得心思缜密的嫌犯一定会发现不对劲,如果他停止做案,前八起又都没线索,那可就麻烦了。   兰静秋起身把八三年那起落水溺亡案划起来,说:“前八起中这一起还存疑,也不知道能不能顺利找到他们。”   这年代没有网络,通信不发达,找个人还是挺难的,孟东鹏的父母又都不在本地,直到下午才联系到。   孟东鹏父亲孟有才在特区批发市场租了个摊位搞小额批发,虽然不是大生意,但每天都有进项,还有固定的客源,日子过得还算不错,三年前在当地娶了个媳妇,生了个女儿,才刚满月。   母亲刘素芬嫁到了甘肃一个镇上,丈夫是丧偶的厨师,带着个女儿,这年代厨子是个肥差,日子也不差,两人结婚后又生了一儿一女。   孟有才被找到时,一边看着摊位一边吃饭,一听说请他回去协助调查八三年的案子,他扬起铝饭盒把剩饭泼到办案警察身上,转身就想跑!   当地警方接到省厅的协作通知,特意来找他的,这怎么可能跑得掉!当场给摁住了。   押解回省城需要时间,李主任首先想确认的是八三年的案子跟这两个人有没有关系,所以人直接被带回当地警局,由当地的警方先配合询问。   孟有才之所以离婚跑那么远,还不怎么理会大儿子孟东鹏,就是因为心里有鬼,自己心虚的人最好审了,没两小时全招了。   当天是他小儿子忌日,他跟刘素芬也去了公园,两人找地方想给小儿子烧纸,见大儿子在雕像那儿坐着也没过去。   傍晚时分,兰静秋他们在办公室里一起看传真过来的笔录。   孟有才说:“我怕过去了会跟东鹏抱头痛哭,就跟我媳妇想找个别的地方,然后碰上了许工,我知道他经常来公园这儿卖酒,就追上去想买点酒喝,许工见是我跟我媳妇,就说送我们好了,说今天约了两个人,结果只来了一个,有一瓶子酒没卖出去,他也懒得往家带了。我接了酒谢了他就想走,我媳妇却偷偷跟我说,他戴着的表跟东鸥的一样,连上边的划痕都一样。”   “什么表?”   “就是塑料表带的电子表,现在特别便宜,当时少见还挺贵的,是我家亲戚从南边带回来的,就一块,东鹏跟东鸥换着戴。我一看也觉得像,就问许工有没有在公园见过我儿子,他说见过,两儿子都见过,还说可惜了。”   “你跟你妻子觉得许工戴的这块表是你儿子的?”   孟有才点头:“我媳妇说是,但我不太确定,当时这种电子表真挺少见的,我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就叫他一起喝酒,想灌醉了问问他那块表是怎么回事,结果没喝两口他说去年他跟我儿子打过架,但不记得是哪个儿子了,还说我儿子是脑子笨才天天跑这儿背书,还说要换个别人,早跑了,捅了一刀还不跑,傻乎乎的!”   孟有才情绪激动:“这么说一个孩子,还是已经去世的孩子,我当时就气坏了,我就问他到底打的我哪个儿子,我小儿子是不是他杀的。然后他就骂我神经病,我俩打起来了,我媳妇帮着拉架时被他推到地上,我气不过就捡起块砖头把人砸晕了。”   “木架又是怎么回事?”   “我媳妇说还没问出儿子是不是他捅的,我们两个都觉得他有问题,不然为什么要免费送我们酒,还说各种怪话。我们看到旁边刚架起来的花架,就把他捆在花架上想盘问,他醒了就大骂我们,我一气就用带着的钉子把他手跟脚都钉起来,我问是不是他杀的我儿子,他说不是,开始求我们放了他。我媳妇说他在装,我们就把他扔到湖里,想吓唬他,要是不说实话就不拉他上来,他吓坏了就承认了是他杀的我儿子,可把木架推下去容易,拉上来太难了,我跟我媳妇差点被拽下去,折腾半天他淹死了,我们吓坏了就跑了。”   李主任说:“这两人明后天才能押解到,他媳妇说的大同小异,不过他媳妇说她只是说那块表像小儿子戴的,别的没多说。一直是孟有才跟疯了一样在逼问许工,还说许工说捅了一刀不知道跑,那他也要捅许工一刀看看他能不能跑,可是没找到刀子,只带了钉子,就把人钉在木架上了,问他能不能跑!把人连木架扔进水里也是孟有才的主意,她说她当时试图阻止过。”   两人究竟谁主导的这出悲剧对二七案来说并不重要,就是一对失去儿子的父母在醉酒后把伤痛发泄到了一个无辜的人身上,逼他承认是他杀了他们儿子,这许工虽然嘴贱,但真不至于为此丧命。   老锁叹气,翻着笔录:“他们带着钉子跟羊角锤,是想去儿子墓地开棺往里边放人偶!想给儿子娶个媳妇,这简直是疯了。”   兰静秋说:“他们只是想放个贴了符咒的女性人偶,没去偷盗买卖人骨来配冥婚还不算疯得彻底。这对夫妻在小儿子死时应该受刺激挺大的,显然责备孟东鹏已经不能安慰他们,正好许工撞上了,言语里还贬低他们小儿子,这两人的火气自然就朝着他来了,真是祸从口出啊。”   洛生海也说:“是啊,他们杀许工,醉酒是一个原因,但在醉酒之前他们就已经想找人发泄了。”   兰静秋起身把八三年的案子擦去,李主任说:“这一年到底是中断了,还是他杀过人我们没发现?还是得接着查啊。”   可从哪儿查呢?好不容易找到点问题,结果居然是把原有的线索从二七案中划去。   兰静秋指指画着问号的动机二字,“我昨天想到一种可能,会不会是采生?”   洛生海皱眉:“采生折割是把人弄残疾,借此取乐或赚钱,就像那个叫晶晶的小女孩被接反的手一样,怎么会跟连环杀人案有关系?”   “不是采生折割,是采生,捕杀生人以祭神!只要是人命那就是采生,不在乎这条人命是老是少是男是女,也不在乎是如何杀死的,只要杀了就是采生!” 第135章 续命   兰静秋把采生二字写到黑板上, 大家愣了下,李主任说:“这个动机确实说得过去,一般的连环杀手都有固定目标, 不会轻易改变, 可该嫌犯是碰到谁杀谁,好像也只有这个解释了。”   兰静秋道:“如果不是为了他自身的欲望杀人, 而是有祭神之类的目的, 那他严格来说不算是连环杀手。”   老锁:“怎么就不算了?这不是连环杀人吗?”   兰静秋道:“我的意思是说,不太像我们一般认为的连环杀手,他们也会以各种理由给自己找借口,但本质上是为了享受杀人的过程。这类连环杀手童年有三大特征,在不该尿床的年纪尿床,虐待过小动物, 纵火或对纵火感兴趣。长大后善于伪装, 大部分跟周围人关系不太好, 不喜欢与人深交,大部分连环杀手无法维持正常的家庭, 我之前在找的是这样的人, 可如果嫌犯并不喜欢杀人, 只是为了某种目的才动手,那跟普通的连环杀手区别可就大了。”   老锁没分析过这些,皱眉道:“怎么还普通的连环杀手?你的意思咱们找的这个不普通?”   洛生海说:“她的意思是说, 这个人跟我们印象里的连环杀手不同。”   李主任做为犯罪心理专家对兰静秋的分析还是很认同的,“没想到凤安一个小民警都能分析到这个层次, 这也是我们的推测, 这个嫌犯并不享受杀人的过程。”   兰静秋呵呵两声, 老锁忍不住了:“什么意思?你们早推测出来了, 但不跟我们说?”   “怕你们先入为主嘛,再说这只是我们根据受害者的差异分析出来的,不一定正确,我们怎么跟你们说,叫你们来就是因为我们的思路已经陷入僵局了,又想着尽快破案!”   兰静秋没空指责他们,只是说:“如果大家的分析都指向一点的话,那这一点就至关重要了。”   洛生海却说:“我觉得咱们还不能根据现有的证据来判断嫌疑人不享受杀人的过程,把人放进蒸笼里蒸又是什么心理,饭店后厨应该不止一把刀吧,用刀不是更快解决吗?”   大家再次抬头看那七个案子,兰静秋说:“一共七起案子,除了第一起是勒颈,第六起是蒸煮至死,第七起是棍棒打死,中间这四起都是用利刃,斧砍,割喉和刀捅!如果嫌犯不是为了满足心理需求才杀人的,那有没有可能嫌犯不是一个人?”   门外有个女声笑道:“小姑娘跟我想的一样!”   兰静秋皱眉,李主任却赶紧站起来,迎过去,嘴里还跟他们介绍:“是齐老师,刑侦专家。齐老师跟我这个伪专家可不一样,协助破获过多宗大案。”   洛生海在兰静秋耳边道:“这位就是我跟你说过的那位老师。”   兰静秋愣了下,一时没想起来他什么时候说过,等齐老师跟她握手时才想起来,是第一次见面时,她说洛生海瞧不起女人,他说他最佩服的就是省里的刑侦专家齐女士,看来就是这位了。   齐女士年纪不小了,已经退休被警校请去上课,她头发花白,但精气神很足,笑起来十分和善,看起来就跟邻居家老太太一样普通。   兰静秋虽然不知道她的履历,但见洛生海跟齐主任都很敬重她,也能猜到这位女士的成就。   齐老师看看画得乱七八糟的小黑板,还夸了句:“乱中有序嘛,多亏了你们这组,把第四件案子剔除出来,我过来是想问问你们,对接下来的查案方向有什么好的提议?”   洛生海显然跟她很熟,顺着刚才的话说:“齐老师也觉得嫌犯可能不止一个?”   “如果杀人是为了达到某种目的,那很可能会是一个家庭或是类似于邪/教团伙,这个团伙里有人不喜欢面对受害者,选择了勒死的方式,有人比较暴躁,用斧子把人的脸砍烂了,有人比较直接上去就拿刀捅死,还有人比较变态,把人放到蒸笼里蒸死了。”   老锁皱眉:“这么多人,这么说目标变大,更好找了啊。”   兰静秋道:“齐老师只是假设一下,我觉得不一定有这么多人,也许是在某种情景下,嫌疑人变换了杀人的方式。”   齐老师:“没错,我就是这个意思,在路上自然是刀捅比较简单,既然跑到饭馆里去杀人了,门一关,肯定有充足的时间来慢慢准备,也许嫌犯看见蒸笼正在工作,或是在清洗,就顺手用上了。”   老锁向来对专家不感冒,皱眉道:“那说来说去,还是不能确定嫌犯只有一人,还是两人还是多人啊。”   齐老师含笑看他一眼,安抚道:“不要急,抽丝剥茧,总能找到些线索的。”   兰静秋道:“咱们先不说嫌疑人的数量,这七起杀戮不管是为了祭神还是其他事情,对嫌疑人肯定有好处,普通人最多给神上个贡品,祈求平安,需要用杀人来祭奠的,所求一定是大事。”   洛生海点头道:“没错,应该是生死大事!”   老锁:“生死大事?难道他是靠杀人来续命的?我听说过有人迷信吃哪儿补哪儿,于是杀了人吃心脏来治自己的心脏病,旧社会死刑犯会被被侩子手卖掉器官甚至血,那些买的人就是相信这些东西能治病。”   李主任道:“我们也考虑过这种可能,可除了那个脸被砍烂的,所有的尸体都没被毁损,蒸熟的这位受害者甚至没见血!”   兰静秋突然道:“被砍烂脸的受害人长得很漂亮,二十一岁的女性。”   她指着受害人的照片,那是张一寸的黑白证件照,虽然是复印过的有点模糊,但不难看出这女孩眉眼很美,脸型也不错,在几个女性受害人中算得上是最漂亮的。   老锁皱眉:“你想说什么?嫌犯是女的嫉妒受害人长得比她漂亮?咱们侧写时不是已经确定是男性了吗?”   “是啊,不过现在我发现也许不只有一个嫌疑人,偶尔的嫉妒心理谁都会有,有时候看别人比自己能干,看别人比自己漂亮,甚至看别人比自己运气好。但女嫌疑人目的是杀人的话会因为受害者比自己长得漂亮就嫉妒吗?”   李主任做为心理专家对这种问题很感兴趣,他认真看着兰静秋:“你觉得不会吗?”   “不会,起码不会嫉妒到去狂砍头脸!但如果是女嫌疑人的伴侣对漂亮女孩产生兴趣,那这个可能性就提高了!”   李主任笑道:“你不会以为又跟你们那儿的案子一样是雌雄双煞吧?”   兰静秋摊摊手:“我只是猜测啊,二七案跟凤安的案子差别大了,凤安的案子男犯罪嫌疑人行凶时,女犯罪嫌疑人是躲一边看着的,她等男嫌疑人被抓后才开始杀人。但这案子我觉得可能是个家庭,或者是一男一女。”   齐老师鼓励地看着她:“然后呢?你觉得他们所祈求的会是什么?”   兰静秋还真想到了一种可能,道:“我怀疑他们中有人身患重病,或是孩子身患重病,需要采生祭神来保佑重病之人。”   老锁骂了一声:“不会吧,别人家遇到这种事最多是冲个喜,就算是孩子也可以先订个婚,买个童养媳,他们居然杀人来祭神?”   “也可能不是祭神,是自以为得到了某种偏方或邪/典,古代就有不少续命之术,比如诸葛亮的七星续命灯,传说中的种生基。”   李主任皱眉:“种生基是什么?”   洛生海道:“我以前听说过,种生基本意是将人假意活埋,骗过执法仙官,避开劫难,后来有人借此法把活人埋葬在风水宝地,用来延寿增福。本来是该假意埋葬自己,但后来又发展成埋葬与自己有血缘关系的人!用来给自己续命或增福!”   他叹口气,“简单说这就是生葬,大部分生葬只是弄个衣冠冢,但有些残忍的可能真会把人埋在风水宝地,民间类似的邪术不少,没准会有走投无路的人开始走邪路,如果他们相信必须在二月初七这天杀一个人,才能再活一年,那可能就会每年二月初七出来杀人了,这人是男是女是老是幼都没关系。”   老锁:“这样倒是说得通。那会不会是在病人生日这天杀人,续命嘛,到生日就续一年,然后就会多活一年?”   齐老师说:“你们这个思路可以,我们一开始就想查一下省城登记在册,二月初七生日的所有人,但人口太多,这是个繁琐的工作,再说二月初七是阴历,现在的孩子在医院办出生证明时肯定写阳历,但以前出生登记还没有统一的标准,有的是阴历有的是阳历,这又增加了困难度。”   兰静秋道:“那重病之人呢?这方面可以查吧,在医院查一查每年二三月份病会加重的病人,还有七八年前医生说没治了,或者诊断得了绝症现在还活着的人。而且我觉得不应该局限在省城,嫌疑人可能是外地的,来省城杀了人就走了,他们杀人时不是凌晨就是晚上,一时半会没人发现,更有利于他们离开省城。”   齐老师赞许地道:“分析得不错,我们也已经开始在查了!”   兰静秋有点泄气,这怎么跟耍着人玩一样,还是说要考核他们,分析半天,人家来一句‘我们知道了,我们在查了!’   她都懒得再说话了,只自己默默捋清各种烦杂的线索,还分析啥啊,一会儿他们凤安三人组一块出去再说吧。   齐老师还夸她呢:“小姑娘虽然不是刑警,但心思活,懂得也多,很适合干刑警。”   兰静秋呵呵两声:“我现在只想赶紧找到二七案的凶手,然后赶紧回家,感觉你们省城地方太大,规矩大多,让人不适。”   齐老师知道她为什么会生气,解释道:“让你们从头分析,没准会找出更多的线索,也会发现我们没发现的漏洞,这不是在逗你们,是真的信任你们。你这不就已经帮我们剔除了第四起案子吗?” 第136章 神医   兰静秋虽然知道他们这么做是有缘由的, 但还是觉得不舒服,自己推测出的人家都想到了,第四起案子被排除对案子影响其实也不是很大, 不过想到那四个孩子不用再躲在脏乱的小屋里, 这两天的辛苦也算值了。   眼看天又要黑了,齐老师说医院那边如果有线索, 肯定会通知他们, 然后就走了。兰静秋觉得她也就这么一说,真有线索他们肯定自己急着去查了,哪还想得起来通知他们。   老锁说:“要不咱们晚上去医院转转?”   兰静秋皱眉:“那不跟大海捞针一样吗?医院有李主任跟齐老师他们在查,咱们应该找找民间的神医,术士。”   哪个地方都有类似这种人,就是农村也有半仙, 神婆之类的, 兰静秋觉得能用杀人的法子续命的, 没准会到这种地方看病,不会去相信医院的诊断。   洛生海也说:“这确实是个方向, 如果嫌犯真的相信杀人续命的邪术, 肯定会去这种地方。”   老锁皱眉:“这种地方我估计公安局不会有记录, 得去跟老百姓打听,还可以顺便去找找老中医,有些人爱找老中医开偏方。”   三人正打算去打听, 有人过来跟兰静秋说:“柏桐路公安分局的刘队长打电话让你过去一趟。”   “现在吗?”   那人点点头。   此时已经六点多了,洛生海跟老锁不放心兰静秋一个人去, 三人借了一辆侉子, 洛生海开着, 一起去了公安分局。   路上兰静秋说:“难不成是小桃的案子还有别的问题?有那几个孩子做证, 她肯定是防卫过当啊。”   结果到了那儿,想见她的不是小桃是孟东鹏,刘队长说:“他一直撞墙,说要见你们,我说不行,他又说要见你,说就见一面。”   兰静秋皱眉:“他是不是已经知道他父母正在押解回来?”   “还没跟他说啊!他帮着小桃埋尸,属于包庇罪,肯定得公诉,怎么也得判个一年半年的,他接受不了,还以为不替小桃顶罪的话就可以出去了。”   老锁对孟东鹏本来挺心疼的,这时却吐槽道:“他不是都打算好了为小桃顶罪了吗?那可是杀人罪,他都说他准备好了,现在包庇罪关半年都接受不了?”   刘队长摊摊手,无奈道:“他不懂法也不讲理啊,人家说要抓只能抓一个,抓了小桃就得放了他,要不然就让他顶罪放了小桃!那怎么可能呢!一个意外杀人罪一个包庇罪!怎么顶替?”   他叹口气跟兰静秋说:“反正我该说的都跟他说了,你去见见他吧,看他到底还有什么话要说!”   兰静秋觉得孟东鹏可能是想让她帮着求情,这怎么可能呢!她就跟老锁说:“要不还是锁队去吧,我看你对他很关心!”   老锁摆手:“我可不关心他,你赶紧去吧,人家点名要见你。”   洛生海道:“我跟你去吧,他只说见你,又没说只见你一个。”   于是两人一起去了,孟东鹏额头肿着,眼睛通红,估计又哭过了,他见来的是两个人也没说什么,吸了吸鼻子也不开口,眼珠转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兰静秋不想跟他耗着,直接问:“听说你找我们?”   “你是领导吧?”   “啊?”兰静秋愣住。   “你是他们的领导吗?我知道便衣的除了抓扒的都是领导,我见你让人把他们叫来,又安排他们把我抓来这里!”   兰静秋不知道他是怎么得出这结论的,赶紧摇头:“不是,我是……”   她差点说出外地来的,还好改口:“我就是个小民警,谁的领导也不是,你认错了。”   洛生海在一边乐,孟东鹏不只以为她是自己跟老锁的领导,还以为她能管得了公安分局?这丫头的气势确实不小,挺能哄人的。   他干脆道:“没错,她是我们领导,有什么话赶紧说。”   兰静秋瞪他一眼,干嘛骗人呢,洛生海朝她笑了笑,他也不算是撒谎,他们三人小组本就是以兰静秋为主,大部分决定都是她做的,她就是凤安三人组的领导嘛。   孟东鹏当真了,哀求道:“你帮帮我行不行?我不想坐牢。”   兰静秋皱眉:“奇怪了,你不是要替小桃顶罪吗?你还早就跟小桃说了,万一事发,你就去替她顶罪,你肯定早做好了坐牢的准备,现在谁也帮不了你。”   “我想救小桃,可救不了啊,既然你们不放小桃,为什么还要关着我,小桃都说了是她找我帮忙的。”   兰静秋觉得有些蹊跷,洛生海也奇怪地问:“你不是说你已经几进宫了,经常因为盗窃被关进去吗?为什么还会怕坐牢呢?”   孟东鹏又擦擦鼻子,哀求道:“我再进去几次也怕坐牢啊,一开始我以为我认了罪你们就能放了小桃,可这不是不行吗?我就帮着挖了个坑,又没干别的,你们替我求求情行不行!”他说着看向兰静秋,“你不是领导吗?你帮帮我行不行?”   “你这案子得公诉,就算真有领导也帮不了你。”兰静秋道。   她见孟东鹏来来回回就那几句话,觉得没必要再听了,想走,孟东鹏噗通一声给她跪下了:“求求你了,帮帮我吧,只关几天行不行?给我个教训就行了,关半年太久了吧。”   兰静秋皱眉:“你得等着上法庭,等判决,这是谁随便一句话就能定的吗?这可不是你小偷小摸,拘禁十五天就行了,这得上法庭!”   她都觉得自己在浪费时间,没再理孟东鹏,直接出来了,洛生海叹口气:“二七案的凶手一定得找出来,不能再拖了,杀了一个孩子,毁了这一家子!”   兰静秋想到正在被押解回来的孟父孟母,也觉得这一家子算是都毁了,老锁说:“不只一家子,那两个都重新组建了家庭,还生了孩子,虽说他们组建家庭时就已经杀了人,但孩子多可怜啊!太无辜了!”   兰静秋又想到小屋里那四个孩子,就说:“要不要去医院看看他们,顺便在医院转转,医院的患者没准知道哪儿有老中医,哪儿有神医,术士。”   洛生海跟老锁都没意见,于是三人又直奔医院,那两个大点的女孩英子跟篮子已经被福利院接走了,晶晶跟狗剩还在医院接受治疗。   兰静秋他们在医院门口买了些水果,见到孩子后,她有些欣喜,脱离那环境时间不长,这两个孩子眼神居然都灵动多了,显然医护人员比那几个大孩子照顾的更细心。   兰静秋这才放心,晶晶拉住她的手,怯怯地说:“小桃姐会被枪毙吗?”   兰静秋摇摇头:“放心吧,不会的,她是正当防卫,又未成年,有你们作证,不用负刑事责任,不过藏匿尸体还没有及时报警,肯定要上法庭的。”   晶晶拍拍胸脯说:“这就好,小鹏哥跟我们说,要是小桃姐被抓会被枪毙,我见你们进来都要吓死了!”   兰静秋正劝慰着,有民警过来给晶晶拍照,他们在帮她找亲生父母,因为李利民已经死了,她自己又记忆模糊,说不清楚,还不确定她是被卖的还是被拐的。   洛生海跟兰静秋说:“好了,人也看了,都没事,咱们去住院部转转,跟患者家属聊聊,一般来说医院附近必有神医。”   老锁外表看着五大三粗,说话也耿直,但心却是最软的,看见狗剩那样子,他就气不打一处来,“李利民死得太便宜了,应该让他接受审判,看把孩子折腾成什么样了?以后一辈子离不了拐杖!”   兰静秋想起自己查到一半的被拐案,也叹口气,“等咱们走的时候可以给省厅提意见,成立个专门防拐打拐的单位,全国联……线!”她差点说出联网来。   要走时晶晶还出来送他们:“以后我还能见到小桃姐跟小鹏哥吗?”   兰静秋没法回答,只叮嘱她好好养伤,配合民警找家人。   洛生海说:“看来孟东鹏对他们不错啊!一直惦记着。”   兰静秋想起孟东鹏偷饼跟肉来给他们吃,也唏嘘起来,可能以他的认知,他已经是在对这几个孩子好了。   她想起今天孟东鹏求情的样子,不由皱眉:“他不会是吸毒吧?不到十分钟,吸了两次鼻子!如果让他替小桃顶罪他非常乐意,关上几天也没事,但不能关的半长不短,他是这个意思吧!”   洛生海一惊,回忆着孟东鹏的样子:“不行,得让他来医院检测一下!”   老锁皱眉:“吸毒?我说你们两个能不能靠点谱啊,跟刘队长说一声就行了,真有事他们能发现不了吗?咱们的重点是二七案,一定得破了这案子,让他们看看咱们凤安警察的能耐。”   兰静秋无奈道:“可遇上了也不能不管啊,不用急,齐老师他们一直走在咱们前边,这次咱们三个想立功,可能性不大。”   洛生海诧异地看她一眼,还是第一次见她这么轻易就放弃了。   兰静秋看着他的眼神摊摊手:“我能怎么办?推测半天,人家来一句‘我们在查了’,你说气不气!”   “有什么好气的,他们在查,我们也在查,尽力就好!”   洛生海干脆借了医院的电话给刘队长打过去,让他观察下孟东鹏,顺便给他验个毒!   放下电话他跟兰静秋和老锁说:“好了,专注咱们自己的案子吧。”   三人在住院部里转了两圈,走廊里都是陪护的家属,有那话多的随便聊两句该打听的就打听到了。   兰静秋主要找的癌症家属,现在医疗水平不足,大部分人都谈癌色变,觉得这就是绝症,她跟个大妈聊了几句,还真给她打听到了一家治疗癌症很拿手的民间神医!   她问:“这么神,你们为什么不去找他?”   大妈说:“人家是借的菩萨的圣水,治病要看缘分,去了先看面色,有缘的就留下来治疗,无缘的自己去想法子。”   她说着叹口气:“我们就是那无缘的,只能来医院。”   兰静秋无语极了,这算什么厉害的大夫?就这还神医?肯定是通过面色能判断病情的轻重,能治的就是有缘,那治愈率肯定高啊!居然还打着菩萨的名义?   洛生海说:“这种神医不就是你要找的吗?” 第137章 骨灰坛   兰静秋问清楚了神医的地址, 可今天显然是去不了了,都已经晚上八点多,外边饭馆都已经打烊在上门板, 三人还没吃晚饭。   洛生海到供销社买了不少饼干蛋糕桃酥给三人分了, “先凑合一顿吧!”   他们回办公室烧了水,凑合吃了点, 又把案子梳理一遍, 这才回去睡。   回宿舍时,兰静秋以为苏玲可能还在废寝忘食地查,哪想人家在宿舍呼呼大睡,显然也是累得够呛。   兰静秋听着苏玲的鼾声,一时半会儿睡不着,又想起孟东鹏一家, 明天孟父孟母就要押解到省城了, 不知道还能问出什么。   还有孟东鹏今天的反应, 兰静秋做为缉毒警,基本上看一眼就能判断是否有吸毒史, 她觉得孟东鹏不太像, 可他两次吸鼻子, 又急着要出去,一定有问题。   兰静秋睡不着,干脆起身想去孟东鹏家看看, 案发是在小桃他们住的地方,孟东鹏家并没有被搜查过, 进去看看也许会找到更多线索。   等她换好衣服, 想去找洛生海拿车钥匙时, 苏玲醒了, 呆呆坐在床上看着她,“大半夜的,你要去干什么?”   兰静秋被她吓了一跳:“查案子!”   “我跟你一起去!”苏玲自告奋勇,见兰静秋诧异,她叹口气:“我们组都快颓了,根本无从下手,估计只能等着他再次杀人了。你有什么线索?要去查什么?不会不想带我吧。”   兰静秋见她急切的样子,只好点头,估计去找洛生海,他不一定能同意夜探民宅,既然苏玲想去,那就一起吧。   不过不叫洛生海就没车坐了,两人一人推了辆自行车,赶往公园那边。   兰静秋在看二七案的案卷时就记住了孟东鹏家的地址,虽然天黑了,但省城这边道路规划得好,门牌号很有规律,很快就找到了孟东鹏的家。   路上苏玲想问要去谁家,可两人骑着自行车,小风呼呼的,也不好开口,直到这时,苏玲才问:“你有搜查证吗?他家好像没人!”   兰静秋笑了笑:“只是查探一下,又不是搜查。”   苏玲秒懂,她眨眨眼,没说反对的话,非常时期肯定要用非常手段了。   “我还没问你呢,你是怎么判断这家有嫌疑的?”   兰静秋摇头:“我没说这家有嫌疑啊。”   “啊?那你来干什么?”苏玲不解。   兰静秋更是无语,这位也够莽撞的,或者是真急了,什么也不问就跟着跑来了,她只好低声道:“这就是第三起案子中被杀的十六岁高中生家。”   “哦,我说怎么这地址这么熟悉,我们白天还在外边转悠过,我听说了第四起案子的受害者是这孩子父母杀的!原来是你们查出来的吗?”苏玲不由佩服起来。   他们那组也是一样,好不容易找到点方向,人家已经在查了,于是逐渐的烦躁起来,觉得自己在做无用功,所以她才不会不管不顾地跟着兰静秋过来,有枣没枣先打一杆子吧!   孟东鹏家是胡同里的平房,院子不算大,屋子只三间,兰静秋先敲门,没人应,于是两人翻墙进去,都小心地尽量少留痕迹。   到了屋门口再敲门,还是没人应,苏玲跟做贼一样到窗下听了听,过来说:“不用这么小心,他家确实没人。”   于是兰静秋拿出别针开始开锁,苏玲见兰静秋用别针开锁,不由道:“手艺不错啊。”   兰静秋笑了笑,开玩笑说:“必备技能!”   门开了,兰静秋刚打算拿手电往屋里晃一下,苏玲就迈步往里走,兰静秋急忙拉住她胳膊,“小心一点!”   可已经晚了,苏玲的右腿迈进了门槛里,然后啊的一声惨叫,直接往前扑倒。   兰静秋赶紧抱住她,“有机关?”   “腿,我的腿被什么东西夹住了!”   兰静秋拿手电往地上一照,突然有种风水轮流转的感觉,居然是捕兽夹!是她上次放在自己家里,差点把刘小玉的腿夹断的那种凶器!   兰静秋赶忙道:“别动!越挣扎伤得越严重!”   苏玲疼的脸都白了,大冬天的,头上汗都冒出来了,这还是因为冬天她穿了棉裤,伤得不算太重!   兰静秋怕屋里还有机关,把人抱起来平放到院子里。   苏玲也已经看到了夹住她小腿的东西:“妈啊,为什么要在门口放这东西!太凶残了吧。”   兰静秋自己放过,所以她不管是翻墙时还是进门时都格外小心,哪想到苏玲这么急躁地往里闯,这时她也不由抱歉地说:“对不起,都是我连累你。别动,等我把夹子拆下来!”   这时候打电话叫救护车都得跑老远去公用电话亭,再说兰静秋也没有电话卡,只能先把夹子取下来,她带苏玲去医院。   苏玲见她从钥匙串上摘下个袖珍的小刀来充当螺丝刀,不由紧张起来:“你真能拆下来?”   “放心吧,不然怎么办?被这东西咬住了,自己□□受伤更重,而且这东西很重,持续发力,你会越来越疼。”   兰静秋研究过捕兽夹,拆起来自然快了,苏玲佩服道:“你们还有这种培训吗?太厉害了。”   兰静秋呵呵两声,也没解释自己以前用过这玩意。   不到五分钟,兰静秋就把捕兽夹大卸八块,把苏玲的腿解救了出来,刚想带她去医院,苏玲却指指屋里:“我没那么疼了,你先去屋里看看,在门口放这种东西,屋里肯定有秘密!”   兰静秋担心她腿上的伤,苏玲却十分硬气地坐在那儿不动:“没事,残不了,这又不是需要急救的伤,你赶紧去看看啊,不要让我白白挨这一下!”   兰静秋无奈极了:“你可真够拼命的!”   “那当然了,我们局里人都叫我拼命三娘!”   兰静秋只好拿着手电到屋里,打算快速查探一番,还好屋里只有那一个捕兽夹,就放在门槛旁边,被苏玲踩个正着。   一进门的桌上放着孟东鸥的遗像,遗像前放着一盘水果,有苹果跟香蕉,运输不便,香蕉在北方现在还是很稀罕的水果。   只是苹果起皱了,香蕉也开始发黑。   除了这张桌子,其他的桌椅板凳都乱糟糟的,里屋衣服乱扔,床上的被褥也没有收拾好,衣柜的门半开着,一条秋裤腿耷拉在外边。   怎么说呢,各处都很符合孟东鹏单身懒汉的形象,没有什么异常,没有毒品,没有秘密,那为什么要在门口放个捕兽夹呢?他吸鼻子又是怎么回事?   兰静秋担心苏玲,不敢耽误太久,见没什么发现,刚要走时,又想起遗漏了床下没查。   她蹲下时不由想起小桃家床下藏着的四个孩子,生怕自己往床下一看又对上谁的眼睛。   还好这次床下没人,只是一些杂物,兰静秋松了口气,刚站起来却又觉得不对劲,再次弯腰去看,这次看清楚了,让她觉得不对劲的是床下的五个坛子。   两个精致青花瓷的,三个没花边,比较朴素的,但上边都写着一个奠字!   这是骨灰坛啊!兰静秋呆住,床底下放五个骨灰坛是什么情况?   她挨个打开看了眼,里边空空的,但看痕迹应该是装过骨灰的,孟东鸥的骨灰也用不着五个骨灰坛啊。   兰静秋打着手电看上边写的小字。   ‘先父田大伟千古’然后写着什么时候出生什么时候亡故。   其他几个也都类似,都不是孟家人,也跟二七案无关,不知名的老少五人的骨灰!   兰静秋脑子都打结了,什么情况?难不成孟东鹏这个小偷奉行贼不走空的原则,偷不到别的就偷别人骨灰!这也太可恨了吧。   外边苏玲焦急地问:“查到什么没有?”   兰静秋摇摇头,又意识到她看不见,赶紧先把骨灰坛盖回去,出去说:“几个骨灰坛,我先送你去医院,明天再来查。”   虽然兰静秋觉得半夜没人会来,但还是把那五个骨灰坛上的字都记到了自己的小本本上。   苏玲坐在车后座上抱着她的腰:“五个骨灰坛?这也是个连环杀手吗?”不等兰静秋回答,她又一拍额头:“疼傻了,骨灰坛上都有字,显然是火葬后,被偷来的,可偷这玩意干什么?”   兰静秋也想不到:“这事只能问当事人了!”   “他家里就这几个骨灰坛可疑,为什么要放个捕兽夹?”   兰静秋还是摇摇头:“得问他自己啊。”她还以为昨天见孟东鹏是最后一面,看来还得去审他。   等到了医院,兰静秋得知苏玲的伤不会致残这才松了口气,要会致残的话,她得愧疚死,不管怎么说是她把人带去的。   苏玲倒是一点都没埋怨她,反而自我反省,“是我自己太急了,也是我太自信了,以为查上两天就能有眉目,结果各种打击,这才急了,什么都没问清楚就跟着你去了,还抬腿就往里迈,这不怪你。”   兰静秋能理解她这种急躁,谁不急呢。   洛生海跟老锁一个宿舍住着,第二天两人去喊兰静秋,准备吃了早饭去找昨天打听到的神医,结果宿舍没找到人,两人一下子急了。   洛生海怒道:“她最喜欢单独行动,是不是又发现了线索,自己一个人去了!简直无组织无纪律,万一出点事都没人帮她!”   老锁也担心坏了:“都天亮了还没回来,肯定是出事了啊!”   他们正打算去找李主任,想赶紧组织人找兰静秋,有人过来通知他们:“在医院呢!”   洛生海心更提起来了:“哪儿受伤了?伤得重不重?”   “不是她,是她同宿舍的苏玲同志受了伤!”   洛生海松了口气,老锁也说:“还好还好!”   身后有人不满道:“什么意思?有没有点同志情了,我们苏玲受伤了,你们就还好!”   来的是跟苏玲一起的两个刑警,他们也是两男一女的组合,一大早过来想汇合去查案,结果听见苏玲受伤了在医院。   洛生海跟老锁也很无奈,人有亲疏远近嘛,在他们看来兰静秋没受伤,就是还好。   于是两队人一起去了医院,苏玲同事虽然一开始觉得不满,但路上还是说:“肯定是玲姐非要半夜去查案,把你们的人带出去了,我都跟她说了不能急,大家都在查,总会有眉目的,她不听,太激进了!”   洛生海却觉得半夜查案是兰静秋能干出来的事,毕竟她曾经半夜钻过地道。   等他们到了医院,兰静秋已经不在那儿了,苏玲说:“我让她走的,得赶紧查案子啊,五个骨灰坛,什么情况得问清楚吧。” 第138章 抽烟   兰静秋跟洛生海他们走岔了, 她回省厅找李主任申请了搜查令,见李主任没细问,她决定打个时间差, 这样苏玲就是有了搜查令才去的孟东鹏家, 不然她这伤虽说是公伤,但还真不好解释她们私自进民宅的行为。   拿到搜查令, 她这才返回孟家, 要取那五个骨灰坛子,一进孟家胡同,兰静秋就看见一个中年妇女骑着三轮,带着个孩子在孟东鹏家门口张望。   兰静秋皱眉,过去问:“您找谁?”   这女人看着四五十岁,皮肤黝黑, 很痩, 看见兰静秋立马露出了讨好的笑容:“你是这片住着的?我找我孟家大侄子, 他不在啊?”   “大侄子?你跟孟家是什么关系?”   女人笑着说:“远房亲戚,正好路过这儿, 知道他一个人住, 我就带孩子过来看看。”   三轮上的孩子看着兰静秋:“你又是谁?”   他一说话, 兰静秋才发现这不是个孩子,刚才她以为这是个十一二岁的男孩,现在听声音像是成年了, 再看脸,很确定成年了, 大概十□□到二十一二之间?只是个子不高, 目测最多一米四五。   兰静秋打量着他在车上的姿势, 难不成他腿有问题?不然这么大了, 安稳地坐在车上,让老母亲载着!   兰静秋没暴露身份,只说:“我是孟家邻居,你们找他有什么事?我可以转告。”   中年女人忙摆手:“没别的事,我们就是来转转。”她说完想走,兰静秋拦住她,“那留个名字吧,等他回来了我好告诉他谁来找过啊。”   车上的男人说:“你就说阳阳来找他玩,他就知道了。”   一个成年人说来找另一个成年人‘玩’?兰静秋打量着车上的人,难不成除了矮,他还有别的缺陷?   兰静秋对这突然出现的母子俩太好奇了,想多问几句,中年女人却说:“我们急着去医院呢,先走了,以后有空再来看他吧。”   听到医院两字,兰静秋更是好奇,“去医院干什么?我正好要去医院,陪你们一起去吧。”   中年女人无奈极了,看车上的儿子,她儿子倒是没觉得有什么问题,欣然点头:“好啊,漂亮姐姐跟我们一起去吧。”   兰静秋皱眉,“阳阳,你多大了?”   “二十了!”阳阳竖起两根手指头,说得十分认真。   兰静秋更确定他脑子有问题,“去医院看什么病?”   “不看病,买长高的药,我想长高!”阳阳一脸憧憬,他妈妈不好意思地看向兰静秋:“我们阳阳一直想长高,我一直跟他说二十三还窜一窜呢,去医院找大夫帮着看看,开点药。”   “你们经常去医院吗?”   阳阳妈摇摇头:“不经常,开药贵得很,这又不是病,碰上好医生了还给看看,不好的随便给我们阳阳开点钙片叫他回去补钙。”   等到了医院,兰静秋让护士帮着看阳阳一会儿,她拉着阳阳妈到一边:“你儿子做过全面的检查吗?”   阳阳妈眼里立马泛起泪花:“姑娘,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你猜得没错,我儿子脑子有问题,看不好的,也不可能再长高了,可他总盼着再长点,哪怕一米五也行啊,于是天天惦记着要找大夫,要吃长高药,我也没办法!他也不是傻,就是脑子没长全!”   兰静秋觉得这对母子俩很可疑,可问了一遍,发现这位母亲很清醒,她知道儿子的病没治,只是带他来转转,寻求心理安慰而已,他们没有动机去杀人,再说要是他们杀的人,为什么还要跑去孟东鹏家。   不过她还是问:“你们家有人二月初七过生日吗?”   阳阳妈摇摇头,眼神里毫无波澜,似乎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要问这个问题。   要是他们跟二七案有关系,听到二月初七不会是这个反应,不过兰静秋还是不死心,又跟阳阳说:“你们二月初七有什么安排?听说市郊有大集!”   阳阳却摆手,小声道:“不要提!不能提!”   兰静秋皱眉,也凑过去小声说:“不能提什么?”   “不能提二月初七!小鹏哥会生气!”   兰静秋松了口气,原来是这样,估计是她太敏感了,看谁不对劲就觉得像嫌疑人。   她没再多问,留下两人的联系地址,就回了孟家,把那五个骨灰坛子都取了出来,带到了公安分局。   洛生海跟老锁已经在这儿等她了,见她来了,洛生海急道:“去哪儿了?昨晚出去不知道说一声,今天从医院走也不知道说一声。”   老锁也挺生气:“不是说好了今天去查用圣水的神医吗?你这怎么大晚上的自己跑了?两个姑娘家就敢跑出去查案子,万一出点事怎么办?”   兰静秋自然理亏,解释了昨天的事,我刚换好衣服,玲姐就说跟我一起去,我也只是进去看一眼,有没有可疑的东西,哪想到居然还有捕兽夹!”   兰静秋解释完赶紧转移话题:“其实我也刚从医院回来,碰上点事。”   她把自己遇到的那母子两个都说了,“我一开始有些怀疑,不过问到最后发现两人没有动机身上也没有戾气,而且一个中年妇女,另一个脑子不够数,不像是我们要找的人。至于神医,他又跑不了,再说找神医只是咱们的一个调查方向,我看还是先跟孟东鹏聊聊,看看孟家还有没有别的隐情!”   老锁看着桌上的骨灰坛,“你说这是从孟东鹏床底下掏出来的?”   兰静秋点点头,洛生海也狐疑地打量着这五个骨灰坛。   这时刘队长过来了:“已经把孟东鹏从拘留所里带来了,在三号审讯室。昨晚跟早上都验过血跟尿,也审过了,应该没有吸毒史。”   吸毒后,尿检一周后就检测不出来了,血液一个月,毛发代谢慢,是半年。所以只做了尿检跟血检,也就是只能确定最近一个月内没吸过毒。   现在检测技术还不成熟,根本没有验毛发这一说,兰静秋觉得还是存疑,不过现在这不是重点。   她跟洛生海拿着骨灰坛就去了审讯室,孟东鹏看见这些东西吓了一跳,“你们去我家了?为什么要去我家!”   兰静秋一点也不心虚地把搜查令拍到桌上:“你犯了包庇罪,搜查住宅提取物证是正常操作。我倒要问问你,为什么要在门口放捕兽夹!”   孟东鹏不懂这些,听说是合法的搜查,立马缩起肩,不叫嚣了,他委屈地说:“我自己就经常偷东西,怕小偷会跑去我家,也怕别人报复,就放了捕兽夹,我是在屋里放的,又没在院子里放,不管你们谁踩到了也不是我的错啊。”   他说着指指那几个坛子:“还有这些,不就是骨灰坛吗?我看着好看偷回来想当花盆!这也犯法吗?”   洛生海:“废话,当然犯法,骨灰坛里的骨灰是不是被你倒掉了?”   孟东鹏眼神闪烁,小心地看了眼坛子,还是点点头,兰静秋就道:“毁损尸骨罪可不比包庇罪轻,你毁了五个人的尸骨!”   “那是骨灰,都化成灰了,算什么尸骨!”   兰静秋无语极了:“化成灰也是人家的尸骨啊,家里人的念想,已经通知他们家人了,你看他们会不会原谅你。”   她见孟东鹏吓到了,就趁机问:“你跟李阳阳是什么关系?”   “阳阳怎么了?”   兰静秋问:“是亲戚?”   “不是,是朋友!好朋友!”孟东鹏说:“他是有点有傻,但人很好,经常来找我玩,也就他不嫌弃我是小偷。”   兰静秋见他说着话又擦了下鼻子,就皱眉道:“你有鼻炎?”   他愣了下摇摇头,兰静秋不禁皱眉,十分奇怪,有鼻炎有什么好隐瞒的?   她看着骨灰坛子,问:“你弟也是火化的,骨灰呢?”   孟东鹏不敢看她,“埋坟里了啊,这些都没埋坟里,是供在庙里的,我就以为可以随便拿着玩。”   洛生海冷笑:“随便拿着玩?这就是你偷骨灰的动机吗?”   “没错,不然的话我还能拿这些东西干什么?”孟东鹏越说越坚定。   兰静秋却笑道:“如果我们打开你弟弟的墓穴,里边一定会有骨灰吗?”   孟东鹏对她怒目而视:“不许你开墓!你凭什么开我弟的墓!”   兰静秋一拍桌子:“凭什么?就凭这五个空坛子!你把别人家的骨灰偷来用个干净,到底是干什么了,还不肯说清楚?”   洛生海也配合着她,对孟东鹏说:“既然你不肯说,那我们只好自己查了,你最在意的是你的双胞胎弟弟,他也是火化的,我们当然要确认一下他的骨灰还在不在!”   “在,一定在!你们不许动他的墓!”孟东鹏跟疯了一样,只重复着不准动孟东鸥的墓。   兰静秋见他一时半会儿冷静不下来,就先跟洛生海出去了。   刘队长已经找人去通知这五人的家人,上边都写着名字跟死去的时间,还算好查。   刘队长十分不解:“到底什么情况?他偷骨灰想干什么?我只听过得道高僧的骨灰会被盗,有的人相信里边残渣是舍利,把那东西当宝贝。这五个都是普通人啊,有老的有壮年去世的,不管怎么死的,这骨灰有个屁用啊,为什么要偷这东西。”   兰静秋也觉得奇怪极了,“就是想不出才觉得可疑啊!”   老锁说:“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癖好?我知道有人吃头发吃到胃里一团头发也消化不了,还得做手术。”   大家都看他,洛生海说:“什么意思?你是说他吃骨灰?孟东鹏没这么变态吧!”   兰静秋突然想到孟东鹏的手,“他常夹烟的手被熏黄了,他才多大就是老烟民了?他还有鼻炎,是不是抽烟时有颗粒进入鼻腔进入肺里!造成的鼻炎?”   大家更傻眼了,洛生海反应最快:“你这想法更惊世骇俗,你是说他把骨灰都卷成烟卷来抽?”   “问问就知道了!如果他真这么做了,那第一个被他抽的肯定是他弟的骨灰,他们是同卵双胞胎,也许会有什么执念也说不定。”兰静秋道。   老锁瞪着眼睛:“什么意思?你是说孟东鹏舍不得双胞胎弟弟离开,于是把他的骨灰当成烟草,抽掉了?”   他说着指指那五个坛子,“难不成他抽完了他弟,觉得不过瘾,又去偷别人的骨灰来抽?静秋,你也太会开玩笑了,这得多疯才会这么做?孟东鹏不是好东西,可也没这么疯吧!” 第139章 忌日   刘队长也觉得兰静秋在说着玩, 那玩意能抽吗?还能上瘾?   兰静秋也只是个大胆的猜测:“那你们说他弄这五个人的骨灰干嘛了?总不能是为了好玩吧。”   大家面面相觑,可还是不敢相信这骨灰是用来吃或抽的。   兰静秋见孟东鹏逐渐冷静下来,就再次进去:“不管你用这些骨灰干了什么, 毁损尸骨罪是逃不脱的, 老老实实地说出原委,量刑时可能从轻, 不然的话你可能比小桃还要晚出去。”   孟东鹏皱眉看着她, “我说了你也不能放我出去啊,你这么年轻,根本不是领导对不对?是我瞎了眼,看他们都听你的,还以为你说话能算数。”   兰静秋笑道:“我确实不是领导,但你要知道坦白从宽, 现在在你家发现了这些东西, 你总得给这些骨灰的家人一个交代吧。”   兰静秋转着笔, 靠在椅背上,悠哉道:“你弟弟为人怎么样?也像你一样喜欢逃避, 不负责任吗?”   孟东鹏瞪起眼睛, 想骂什么又忍住, “他不是,他很好,你别说他!”   “那就给你弟弟做个榜样, 敢做敢当一点,当初叫嚣着要给小桃顶罪, 却不敢把你自己做过的事都说出来, 这可不是男子汉的作为。”   老锁在外边皱眉:“她这种激将法也太明显了, 对孩子也许有用。孟东鹏就是个混子, 小偷!这招对他没用!”   果然,审讯室里孟东鹏垂下头一声不吭。   兰静秋接着说:“你弟弟去世后,你爸妈一年后才离婚,这一年里你应该过得还算不错吧。”   孟东鹏苦笑:“什么叫还算不错?我跟我弟从小形影不离,我们俩像的我爸妈都分不清我们,每次给我们剃头时,总给我弟鬓角剃光一块,方便他们认,我俩每天就像是在照镜子,他就是我,我就是他!”   兰静秋无语道:“再是同卵,出生是两个人,你们就是独立的个体,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他能早起去背书,你却因为看闲书赖床起不来,你俩性格和喜好已经完全不同了!”   孟东鹏似乎不喜欢别人说他跟他弟弟不一样,哼了一声:“你不懂的。”   “对,我又没有跟我长得一模一样的双胞胎妹妹,肯定不会懂啊。所以你觉得你跟他是一个人,不忍心他一个人躺在墓穴里,就把他挖出来了。”   孟东鹏听她说的是陈述的语气,以为她已经知道孟东鸥的墓穴里没有骨灰了,就点点头:“是啊,我们本来就不该分开!那天早上要是我跟着他一起去公园就不会出事了。”   “幼稚,那以后你们上大学也要形影不离?以后结了婚也要一起过?怎么?他死了,你不想分开,还能天天把骨灰抱在怀里吗?”   孟东鹏苦笑:“他走后,我天天做梦梦见他,我爸妈还总叫错我的名字,只剩下我了,我是小鹏啊,他们为什么还会叫错?后来他们都走了,我一个人就越来越想小鸥,我就把他挖出来了,我本来就是想把他放在桌上供着,可阳阳以为里边是好吃的……”   兰静秋愣住:“阳阳?那时候你就认识他了?怎么认识的?”   “我偷了他的东西想跑,结果一转头就撞在他妈妈的三轮车上了,他妈抓到了我,他不肯让他妈报警,还原谅了我,又要请我吃饭,我还说是不是遇上个傻子,没想到他真的心智不健全!那时候我还没碰上小桃,真是人嫌狗厌,只有他经常来找我玩,有时候还会带吃的,我们就成了朋友。”   外边,老锁惊讶地说:“他怎么突然有问必答了?”   洛生海道:“他能跟一个心智不全的人当朋友,内心估计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静秋的激将法对他还是有用的。”   兰静秋在笔录纸上写着阳阳两字,总觉得这人身上有种违和感,她点点头:“接着说,他以为里边是好吃的,想要吃吗?他连骨灰坛都不认识?”   “对啊,他没上过学,不识字的,他说你抱着不累吗?咱们打开吃了吧。我吓了一跳,赶紧赶他走了,可他那句话就像是魔咒一样,一直缠着我,最后我也是疯了居然尝了一口,太难吃了,我吃不下,可又已经吃了,我想如果这骨灰是我弟的尸体的话,是不是不完整了,我想强迫自己把骨灰吃完,这样我们两个就又可以形影不离了,可我实在吃不下了。”   兰静秋叹口气:“然后你就把他卷进了烟里?”   孟东鹏苦笑:“我知道你怎么看我,可我其实没那么变态,就是我抱着骨灰坛抽烟的时候,烟灰不小心掉进去了,我想赶紧捡出来,可掉进去的灰跟骨灰差不多,我都没法弄出来,后来我就想试试,自己买了烟叶,一半烟叶一半骨灰,味道居然不错,我觉得这样我跟我弟就又能在一起了,抽烟的感觉就像他在陪着我!”   外边众人都吓到了,把骨灰当烟抽!还是亲人的骨灰,简直不可思议!   兰静秋以前听过把骨灰扬了,把骨灰卷烟抽这种诅咒,但真这么做的还真没见过,她尽量让自己显得不那么震惊,又接着问:“那其他人呢?你把他们掺进香烟里时,也能感觉到他们在陪着你吗?”   孟东鹏想起骨灰坛上边写着的人名,一阵恶寒,他可没想过这些人陪着他,后来他只是习惯了而已,一天不抽那种特殊的味道就难受!   兰静秋忍不住说:“那大概是你的心理作用!骨灰的成分是钙跟磷质,不可能让人成瘾,这些东西做肥料最好,也很容易滋生细菌,一直抽,呼吸道和肺部都会有细菌感染的风险!”   孟东鹏呵了一声:“感染就感染吧,我不在乎。”   “所以你急着想出去,是戒不掉这种烟吗?还是有别的原因!”   孟东鹏皱眉:“谁喜欢被关起来,不只我想出去吧!我想替小桃顶罪,是因为我喜欢她,又不是因为我喜欢坐牢!”   兰静秋无言以对,听起来好像确实没问题了,不过她还是很好奇一个人:“李阳阳经常来找你玩吗?”   “也不算经常吧。”   “都什么时候会去找你,时间上有规律吗?”   孟东鹏皱眉想了想:“有时候每个月月初都会来一次,有时候好几个月不来,他妈不放心他一个人出门,所以得他妈有空才能带他来。你问他干什么?”   兰静秋笑笑:“只是觉得奇怪,你居然会跟一个弱智交朋友?”   “他不是弱智,他只是长不大了而已。”孟东鹏冷冷看着兰静秋,“他比你们好多了,他从来不会骗我!”   兰静秋皱眉:“我们骗过你?”   “我被带来时听见有人说‘他爸妈快到了吧’。”孟东鹏握紧拳头,“我说过我的事不要通知我爸妈,我已经是成年人了,当时你们答应了的!”   兰静秋叹口气,还是说了实话:“你爸妈是做为犯罪嫌疑人被押解回省城的,你弟弟忌日那天在公园湖里淹死的那个人,是你爸妈杀的,他们以为是那个人害了你弟弟!”   孟东鹏呆住,满脸不可置信:“你没骗我?”   兰静秋摇摇头:“下午你妈应该就能到了,你爸离得远,可能要晚点。”   孟东鹏激动起来:“我爸跟我妈已经替我弟报了仇?”   “那个人是无辜的,你爸妈喝醉了酒,想逼他承认,结果把人淹死了。”   “你怎么知道他是无辜的?我爸我妈为什么要在忌日那天杀他!肯定是查到了什么,他就是凶手,原来我爸妈已经找到凶手了?他们离婚是不是怕被你们抓,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兰静秋看着孟东鹏的高兴劲,实在不想打击他,不过她还是说:“那人姓许,他说曾经跟你们其中一个打过架,还说你弟弟被捅了一刀不赶紧跑,这些风凉话惹怒了你爸妈,他们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是他杀了你弟弟,也已经承认了逼供的行为。”   孟东鹏眼里的光一点点暗下去:“真的不是他?你们怎么确定的?万一是呢?”   “因为我们在找一个人,每年二月初七都会杀人的连环杀手,你弟弟是被他所杀。”   “你们都没找到他,怎么确定是他杀的?不是这个姓许的杀的呢?凭什么说我爸妈弄错了,不是你们弄错了。”   兰静秋发现在没有找到杀害孟东鸥的凶手前,自己不能反驳孟东鹏的话,是啊,万一真是姓许的杀了孟东鸥,然后被他爸妈杀了呢!   兰静秋觉得这不太可能,但不想说太肯定的话,只道:“你父母没法证明是姓许的杀了你弟弟。现在你弟弟的案子被列入连环杀人案中,我们会一直追查下去,二月初七对于凶手来说是个特殊的日子,你身边的人有没有人跟这个日期有关?生日忌日纪念日是这天的有没有?”   孟东鹏听到连环杀人案,愣住,这样是不是就代表他弟弟的案子会一直有人追查了?   见兰静秋问,他就指指他自己:“我啊,那是我弟的忌日,是我们全家的灾难日,从那天起我们家不成家了!我爸妈居然还在我弟忌日时杀了人,他们居然敢杀人?”   孟东鹏哈哈笑了起来,像是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我妈杀鸡都不敢,居然敢杀人?”   “他们是想逼供,哪知道推进水里拉不起来了,导致受害人淹死!”   “不管怎样,我爸妈也一直想着找到凶手,他们跟我一样!”孟东鹏像是得到了慰藉,笑了起来。   兰静秋却说:“这几年,李阳阳在你弟弟忌日当天出现过吗?”   “阳阳?”孟东鹏不解地看着兰静秋,“出现过啊,怎么了?”   “都哪几年出现过?还是说自从你认识他,每次你弟弟忌日他都会来找你?”   “没错,他每次都来!怎么了?” 第140章 智障   别说孟东鹏, 就是洛生海他们也不明白兰静秋为什么对一个心智不全的人这么关注。   兰静秋却觉得这个组合太有迷惑性了,她在第一眼看到车上的阳阳时,以为是个孩子, 别人是不是也会有这样的误会?   一个母亲带着孩子, 又有谁会防备呢,没准还得上赶着去帮忙。   阳阳一开口, 正常人都能听出他不对劲, 对他的防备自然更小。   孟东鹏却不解地说:“阳阳跟案子不可能有关系,他第一次碰到我,是我弟忌日的时候,他知道那天对我来说很重要,这才在这天来看我。”   “一个心智不全的人能记住你在意的日子,并且每年都在这一天来看你?”   孟东鹏愣了下:“也许是他妈妈帮他记住的, 总之他不可能跟案子有关系, 他真的很单纯, 也不是傻,就是有时候活在自己的世界了, 对人对事跟别人都不太一样。”   兰静秋又详细地问了他跟阳阳的交往过程, 孟东鹏说:“每次他来都会带吃的, 就是吃吃喝喝,说些闲话。”   “什么闲话?详细描述一下。”   孟东鹏被她问得有些愣神:“都是废话啊,比如我跟我弟弟小时候的事, 他最喜欢我讲给他听了。”   “其他的呢?他还说过什么?问过什么?”   孟东鹏皱眉,努力回想着:“我跟他说我抽的是什么烟, 他傻乎乎的指着我的卷烟说里边是人吗?人肉好吃吗?我说是把人烧成灰, 他说你烧过吗?反正就是这类的傻话。”   兰静秋皱眉, 这个阳阳真的心智不全吗?为什么觉得他的傻问题总在引导孟东鹏?   见孟东鹏逐渐焦躁起来, 兰静秋没再问,他却说:“等我爸妈到了,可以让我见见他们吗?”   “不一定,就算可以见也需要申请。”   孟东鹏:“我现在就申请!”   兰静秋想到这一家子都得进监狱,也是唏嘘。   等出来后,老锁问她:“你遇到的那个阳阳到底是怎么回事?侏儒加智障?还是只是有点矮有点傻?”   兰静秋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身高一米四一或四二,体形瘦小,长相嘛,还可以,等我画出来吧。至于智商这个不好说,有些人大智若愚,有些人在某方面不开窍在其他事上没准是天才,所以我觉得不能简单的把人定性为智障,但跟他交谈两句就会发现他思维跟正常人不同。”   洛生海有点奇怪,问她:“你觉得这个阳阳有可能是二七案的嫌犯?听着不像啊。”   “直觉告诉我,阳阳不像他表现出来的这么单纯,刚才孟东鹏的话你们也听到了,他之所以吃骨灰抽骨灰是被阳阳的一句话诱导。”   刘队长说:“那叫什么诱导,一个心智不全的人,人生可不就是吃了睡,睡了吃吗?看见一个不知道干什么用的坛子,以为里边是吃的,才会那么说的,他根本不知道里边是骨灰。”   洛生海说:“我倒是觉得这点确实让人疑惑,一次是巧合,两次三次也是巧合吗?”   兰静秋道:“是啊,孟东鹏在跟他说香烟,他却问孟东鹏‘人肉好吃吗?’这话就算对一个傻子来说也太突兀了,香烟里能卷人肉吗?为什么突然这么问?还有孟东鹏说骨灰是把人烧成灰,他问‘你烧过吗?’这简直是把天真当掩饰,在诱导孟东鹏犯罪啊。”   刘队长却觉得她想太多:“傻子嘛,前方不搭后语,永远活在自己的世界里,问什么说什么都没有逻辑的,就凭这两句话就觉得他跟二七案有关系,太儿戏了。”   兰静秋也不反驳,“你说得对,我也没说他跟二七案有关系,只是觉得他有问题,至于什么问题还得接着查。”   刘队长听她这么说,摇摇头,说了句:“有问题的人多了去了!唉,这一天天的,案子没完没了,我们哪有空去查二七案,就指着你们了。”   他说完忙着处理孟东鹏的案子去了。   孟东鹏对偷盗骨灰的事供认不讳,又添了新罪名,那五家被偷盗骨灰的,都被通知了,却只来了两家,这些骨灰有的是前几年盗的,家属却没发现,显然没有去祭奠过,或是敷衍了事,不定拜在了哪里,没来也正常。   老锁不由感叹道:“所以说啊,活着且享受吧,可别惦记百年之后了。”   洛生海说:“死后元知万事空嘛,可大部分人死前都会有‘但悲’的事。”   兰静秋对两人十分无语:“至于这么感慨吗?没听见人家说嘛,他们没空查二七案,就指着咱们了,结果咱们还给人家添乱,走吧,别在这儿碍眼了。”   老锁说:“不去找神医了?”   兰静秋道:“我想去找李阳阳跟他妈,总觉得他们有问题。”   洛生海却说:“先回去把案情梳理一遍,总这么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没头没脑,刘队长说得对,有问题的人多了去了,咱们现在得专注二七案。”   于是三人又回了省厅,李主任见他们回来了,就问:“怎么回事,我以为苏玲只是磕到碰到了,居然是被捕兽夹伤到的?”   兰静秋见瞒不过去,就把事情经过说了,又当场承认错误:“确实是我不对,不该大半夜的带苏玲过去。”   李主任摆摆手:“现在非常时期,该查的查,只要不危害群众就好,不要束手束脚,不过他这解释有点牵强啊,自己是小偷,怕别人来他家偷东西?他家有什么?他就没上过班,他爸妈也没给过他生活费,你们不是说他去看小桃跟那几个孩子时,吃霸王餐偷肉偷饼吗?他家有什么怕偷的?”   老锁说:“越穷才越怕偷吧,再说他偷人家骨灰,估计心里有鬼,人啊,一旦疑神疑鬼起来,肯定觉得四处是鬼,做什么事也不奇怪。”   洛生海却说:“疑神疑鬼到放捕兽夹?这东西危害性很强,一个不小心就会致人残疾,他怎么会想到用这东西。”   兰静秋此时有点心虚,因为她就用过这东西,还差点致人残疾,她想起她当时的心理,就说:“这一点我们确实疏忽了,他做为小偷其实应该对小偷有同理心,如果他去偷盗,进门一个捕兽夹会是什么感觉?所以他放这东西必定不是用来防小偷的,而是他预感到了某种危险,他觉得有人在偷窥他在监视他,而且这个监视他的人对他有恶意,所以他才会用这种重型杀器。”   洛生海说:“没错,只有对付敌人,才会出狠招,他应该是感觉到有人偷偷来过他家,可他查不出来,只好做好防备,希望能逮到这个入侵者。”   老锁皱眉呵了一声:“要这么说这个孟东鹏可真是牛啊,在我们面前还耍把戏,先是隐瞒小桃跟那四个孩子,再是隐瞒他偷骨灰抽骨灰,现在又发现他还有其他事没说出来!属洋葱的吗?非得人给他一层层剥皮!”   李主任说:“虽说孟东鹏想隐瞒的事不一定跟二七案有关系,但他是第三个受害者的家属,还是得先查清楚,至于这个阳阳,我看不一定有问题,一个智障儿说什么话都不奇怪。”   兰静秋可不这么认为:“也许他就是仗着他看起来智障,才随便说这些诱导人去杀人放火的话。”   “那你们就去查查他到底是不是智障。”李主任说。   兰静秋本想问问齐老师他们那边有没有进展,又懒得开口,而且她估计有进展李主任也不会说。   倒是洛生海问:“其他组呢?还有省厅的专案组有没有进展?”   李主任叹口气:“进展倒是有,可都进入了死胡同,侧写的再合理,也不能只靠着侧写的那几个特点,就去抓犯人。你们先查现有的线索吧,没准哪个疑点就跟二七案扯上关系了。”   兰静秋他们还得接着去审孟东鹏,看看他到底为什么放这个捕兽夹,兰静秋却觉得他不一定会说,说了也不一定有用。   “你们两个去吧,我有点累,想休息一下。”   老锁爽快答应下来:“昨天折腾半天,自己一人个戴着小苏去的医院,肯定累坏了,去睡会吧,我跟洛队去。”   洛生海却皱眉看着兰静秋:“你又想单独行动?”   兰静秋摇头:“没有啊!”   洛生海看着她的眼睛:“确定没有?是不是想去找李阳阳母子?”   兰静秋见他猜到了,干脆点头承认:“没错,咱们分开行动吧,你们接着去审孟东鹏,我去找李阳阳母子,放心,我找个人跟我一起去。”   洛生海哪里能放心,老锁的任务本就是负责两人安全,自然也不肯让她单独行动。   兰静秋只好道:“好,那我先查一查他们家的情况,顺便画出他们两个的画像,我还得去医院看看苏玲,毕竟她是因我才受伤的,等你们回来,咱们再一起去找李阳阳。”   洛生海还是叮嘱了省厅的人看好她,别乱跑,兰静秋很无奈,她确实有很多事要做,忙着呢,怎么会乱跑。   她先根据阳阳妈留下的地址和姓名,去查档案,现在虽说有电脑了,但还没有联网没有使用办公,不可能输入一个名字就出来一堆,她翻了半天,还是放弃了。   真不是她想乱跑,坐在办公室里根本查不到资料,还是得亲自去一趟啊。   她带着李主任给安排的一个武警去了阳阳家,结果那位置根本没人,人家说:“这条街就到二百七十五号,哪来的二百七十六号?你记错了吧!”   兰静秋的记忆很少出错,而且阳阳妈说住址时她直接记在小本子上了,根本不会出错。   听到没有这家人,她有些慌,难不成二七案真跟这母子两人有关系,而她眼看着他们在自己面前逃走了? 第141章 白忙   兰静秋看着自己记录下来的地址, 觉得就算阳阳家不在这儿住,也肯定曾经跟这里有关系,不然不会给一个正好排在最后一户后边的门牌号啊。   她干脆找到了管这片的民警, 他们都是分片负责, 哪条街道有多少户人家,每家每户大概都是什么情况, 心里都有数, 结果人家摇摇头:“没听说过这么两个人,普通人家我们不太在意,但向这种家里有残障人士的有几家,家庭成员有几个,收入如何,我们都很清楚, 没你说的这么两个人。”   兰静秋收回画像, 又把地址给他看, “那以前有这个门牌号吗?”   “二百七十六号?”那民警惊讶地看着兰静秋:“还真有,不过早拆迁了, 那不是人家, 是个供销社, 太占地方了,正好在拐角的地方,修路的时候就直接规划到别处去了。”   门牌号二百七十六号的供销社从两年前就搬去了另一条街上, 兰静秋问清楚位置,拿着画好的画像找了过去。   兰静秋的画像介于素描速写之间, 总之是神形很像, 但就是不太符合美学标准, 但这样的画像足够了, 只要见过人一看画像就能认出来。   结果供销社的员工都摇头:“没见过!”   兰静秋干脆找来经理,让他把供销社所有人,不管是歇班的还是休产假的,全都找来,大着肚子的员工,兰静秋都跟着经理专门去了一趟家里。   结果无一例外都没见过阳阳跟他妈,兰静秋就奇了怪了,为什么她要留这个地址呢?   忙活了一天也没个结果,兰静秋把小跟班打发走了,饿着肚子去了医院,买了两份病号饭,跟苏玲一起吃。   苏玲听她说了孟东鹏的事,皱眉道:“其实这不算是疑点吧,我要一个人住,也肯定会防备着有人进来,捕兽夹越厉害越好,我为什么要考虑偷跑来我家的人会不会受伤?这事其实不怪人家,是我太莽撞了,一看没人就往里闯。”   兰静秋好奇地问:“你确定你一个人住,会在门口放捕兽夹?”   苏玲想了想,还是摇摇头,“好吧,我不会放,但我觉得人家放了也正常,就跟觉得家里有老鼠就放个老鼠夹子一样,怕家里来小偷,就放个捉人的夹子,这都能算疑点?还有你说的那个心智不全的李阳阳,他跟他妈妈能做下这种大案?”   “大部分连环杀手都是生活里很没有存在感的人,被抓到时,大家都会觉得怎么会是他,李阳阳母子就像是这样的人,而且如果他们没问题的话,为什么要给我留个假地址呢?”   苏玲无奈摇头:“谁知道呢?我现在算是废了,怎么也得十天半个月的才能下床,也帮不了你。”   兰静秋陪她吃完饭,见医院有护工照顾,就打算回去,路上她又想起那个地址,总觉得阳阳妈留的这个地址不是随便留的,跟他们一定有过关系。   于是她又回了那条街道,找二百七十五号那户人家问了问,认不认识阳阳妈跟阳阳!人家不认识,她不死心,又往前找了好几家,都没人对阳阳母子有印象。   兰静秋简直要被自己气死了,当时为什么要放他们走呢!一看就觉得有问题的人,不管用什么法子都该留下来,或是直接跟着送回家,这叫什么事啊!   她一脸丧气地回了省厅宿舍,刚到门口就见洛生海跟个门神一样在那儿靠着墙,一脸的忧郁。   “怎么样,孟东鹏到底为什么放捕兽夹?”   洛生海没回答她,反而怒道:“又跑哪儿去了?我说你怎么回事?上次说你是领导,你还真当自己是领导了?办什么事之前也不知道提前说一声,你不是说今天就在省厅调查,画像再去医院看看苏玲吗?又跑哪儿去了?锁队长还在外边找你呢!简直无组织无纪律!”   兰静秋无奈道:“我真没单独行动,李队长给我派了个小跟班,我去医院时就没带,从医院出来我还不死心,又去问了问附近的居民,肯定是跟你们走岔了,锁队长去哪儿找我了?孟东鹏招了没有,你们有没有去找哪个用圣水的神医?”   她一边解释一边转移话题。   洛生海刚找了一圈回来,本是一肚子火,可看她一脸疲惫,也不忍再说她,“吃饭没有?”   兰静秋想说吃了,可她一天就早上吃了点,然后是医院那顿病号饭,还没等开口呢,肚子就叫起来。   洛生海叹口气:“走吧,办公室都架起锅了,就等你呢,一直不回来。”   两人下楼时正好碰上老锁回来,兰静秋又被训了一顿,两人都比她大,都比她级别高,再说她也确实回来晚了,只能乖乖听训。   等到了办公室,兰静秋闻见火锅味,不由道:“都这时候了,你们还有心思吃火锅?多麻烦啊。”   “李主任送过来的,说是要劳逸结合,吃好才能干好嘛!”老锁说。   这顿火锅看着还挺丰盛,有肉片有午餐肉跟土豆片冬瓜片还有泡发的香菇,然后一大包挂面,旁边还放着两大瓶子橙汁。   洛生海说:“我怀疑他们已经有眉目了,不然不会有心情吃火锅。”   老锁炸了:“什么?查到了也不说跟我们说一声,过分了啊,咱们可是什么信息都跟他们共享,省厅不会是又想让咱们帮忙,又怕咱们抢了他们的功劳吧。”   “那倒不会,也许就像李主任一直说的,怕咱们先入为主,都去查一个方向。”洛生海道,“咱们就按自己的思路来,不要乱了阵脚。”   老锁呵呵两声,自嘲道:“咱们哪有什么阵脚,白跑半天!”   兰静秋一边往火锅里下肉片,一边问:“孟东鹏怎么说啊?”   老锁说:“还能怎么说,就是怕小偷,怕被他偷过的来报复他。正好下午他爸妈一起被押解到了,分局可能会安排他们见面,剩下的审讯就交给他们吧,这一家子跟二七案的关系咱们已经查清楚了。还有那个庸医,人家说是他的圣水用的心理疗法,还很见效,他那里也没有重病患者,更没有绝症病人,他说他也不敢耽误人,能治的治,碰见重病的就赶紧让去医院。”   兰静秋叹口气,所以他们也是白跑了一天?   洛生海就问她:“你确定阳阳母子有问题?”   兰静秋认真地点点头。   洛生海看着她坚定的眼神,笑了起来:“那就相信你的直觉吧!”   兰静秋诧异地看着他,想起他曾经说过警察不能相信直觉。   洛生海显然也想起来了,“我是说不能只相信直觉,如果有别的证据和方向可查,当然不能靠着直觉就去查两个看似无关的人,可此一时彼一时啊,现在咱们几乎什么线索都没有,发现可疑的人自然要查了。”   老锁说:“其实咱们都没有把这几个案子的案发现场还有受害人家都转一遍,自然没什么线索。”   兰静秋说:“他们倒是都转了,查到线索了吗?不说别的组就玲姐他们那组,比咱们早来一天,当时还是八件案子,他们一件件分析一件件重走案发现场,也没找到线索啊。不过我倒是想去蒸死人的饭馆看看。”   洛生海说:“原来的地方早拆了,发现尸体的人也不知道被问了多少次了,这案子再有特殊性,也查不到什么。还是说说你对阳阳母子的判断吧。”   兰静秋刚才肚子叫,结果吃了两口肉就饱了,她倒了杯橙汁,慢慢喝着,“我一开始就觉得他们很可疑,但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就是觉得这个阳阳不像看起来那么傻,但又确实脑子有问题,怎么说呢,他不同于我见过的其他心智不全的人。本来只是怀疑,可现在他妈妈居然给我个假地址,两人的名字和相貌所有人都说不熟,这就更可疑了啊。”   老锁说:“既然知道名字和长相,找个人还不容易吗?你自己找肯定难,只咱们三个也不够用,还是得跟上边说,让他们帮着找,哪怕这母子两个都是黑户也肯定要吃饭的吧,要吃饭就得赚钱,就得买米买面,再说她不是带着儿子骑着三轮跑到孟东鹏家门口了吗?还不是第一次去,那肯定有人见过她。”   兰静秋点点头:“是啊,我只顾着去这个地址找了,也许该在公园附近找找,她不只经常带儿子去孟东鹏家,还去过公园,跟孟东鹏就是在公园认识的。”   于是洛生海干脆把李主任请来,李主任看了看画像,皱眉问兰静秋:“你确定这两个人跟案子有关系?”   兰静秋只是觉得他们有问题,但跟二七案有没有关系,她还真不敢打包票,于是摇摇头:“目前我们查到的就是这两个了,而且他们给我假地址,一定有问题,不管怎样也得把人先找出来吧。”   “省厅可以帮着找人,但找人也不是你们想的这么简单,省城八一年就确立了工业化城市的发展路线,从那以后外来务工人员一直络绎不绝,而且流动性很大,如果这两母子骑着三轮车去了郊外或是临近的村镇,这个找人的难度可不小。”   兰静秋当然明白找人的难度,现在的身份证是手工填写的,上边是黑白的照片,简单易仿造,她听户籍科的人说,有一次因为印的不够了,有个填错了年龄的直接在身份证上改了。   身份证明上都能勾勾划划的年代,人员流动很难控制。   老锁说:“其实该跟南边学学,我听说特区人太多太乱了,外地人必须有身份证暂住证用工证,三证齐全才行,没有的就是三无人员,直接送返回乡。”   李主任叹口气:“那是他们那儿治安已经失控才用这种方式,简单粗暴,咱们省城不可能复制。明天我安排人去找这母子俩个,不过你们也不要只坐着等消息。你们这组从一开始就围绕着第三起案子转悠,现在孟东鹏被抓了,他的小女朋友也被抓了,父母也已经押解回了省城,你们是不是该把目光移一移了?”   兰静秋说:“这么多人呢,不差我们这一组吧,我就觉得孟东鹏家可能是二七案的突破点。”   李主任无话可说:“行吧,反正你们这组我们省厅是寄于厚望的,多努努力,离二月初七没几天了。” 第142章 洋葱   李主任倒是没有食言, 第二天就开始安排部署帮着找李阳阳。   兰静秋他们也没闲着,既然说要从孟家的案子入手,那就得认真查啊。   洛生海跟老锁也没意见, 于是三人再次去了公安分局, 孟东鹏的父母已经押解回来了,分开审问后, 跟之前的并没有什么出入。   就是因手表的事产生误会, 孟东鹏的父母觉得许姓受害者说的曾经打过架一定是他打了他们儿子,于是两边吵了起来,最后开骂。   受害者也是口上无德,捎带上了死去的孟东鸥,说他死了活该,再加上一样的手表, 孟东鹏的父母就问是不是他杀了孟东鸥, 结果最后造成了悲剧。   孟母早就组建了家庭又有了孩子, 她再怎么也没想到这么多年了,又被抓回来, 路上就崩溃了, 到这儿更是问什么答什么。   她说自己当时就说了, 那块表只是像,并不是孟东鸥的,但当时孟父已经失去了理智。   兰静秋把阳阳跟阳阳妈的画像拿出来给她看:“见过吗?”   孟母仔细端详着, 最后无奈地摇摇头:“没见过,是他们杀了我儿子吗?”   “暂时只是嫌疑人!”   兰静秋又给孟父看了画像, 他也不记得见过这样的一对母子, “我平时见得人多了, 再说我这都走了六七年了, 哪儿还记得以前见过的人。”   孟父大概是在路上就接受了现实,倒是比孟母显得淡定,还说:“我杀了人,我认,可杀我儿子的凶手还没抓住,警察同志,我虽然又结婚了还生了女儿,但我经常梦见小鸥,求求你们,赶紧帮我们找到凶手,要不然我就算死也不能瞑目啊。”   兰静秋苦笑:“奇怪了,你们居然没一个人问一声大儿子?死了的比活着的重要对吧?你们把责任推给大儿子,一走了之,想过他吗?”   孟父愣住:“我没把责任推给他啊,我还劝他一定要好好念书。我说小鸥想考首都大学,你可以替他去上啊,他一定希望咱们好好的。小鸥去世后小鹏确实很消沉,我不只鼓励他,还特意去学校跟他老师同学都见面叮嘱了一番,请他们不要在他面前提小鸥。”   兰静秋跟洛生海都愣住了,洛生海问:“你从没跟他说过类似于‘你要是早起跟小鸥一起去,他就不会出事。’这类的话?”   孟父摇摇头,有些莫名其妙:“我心里确实这么想过,可绝对不会说出来啊,小鸥已经走了,我们只剩下小鹏,怎么会把小鸥遇害的责任推到他身上?我们肯定想着好好开解他啊!”   兰静秋想到老锁对孟东鹏的评价,突然觉得非常准确,这人还真是像洋葱一样,一层层的,让人看不到根底!   她又去问了孟母,也是同样的回答,孟父孟母都没有责怪大儿子,兰静秋奇怪极了,“那你们为什么要把他抛下自己走了?”   孟父道:“我跟孩子妈把木架推到水里时真的吓坏了,虽然警察没发现我们,可我们心虚啊,那时候我们俩也过不下去了,干脆就打算离婚,我是想带着小鹏的,他妈也说要带着他,可他不肯走,他说这里才是家,让我们不要管他,我也给他寄过钱,但他收了钱一封回信一个电话都没有,我后来又有了孩子,老婆管得严,也觉得小鹏已经是大人了,就没再管过他。”   孟父说着擦了把泪:“我确实对不起他,不该把他一个人扔下,可我看见他就想起小鸥,心想不见也好,他平时就不听我的话,现在更是管不了了,不过我偷着给他攒了结婚的钱,本来也打算这一两年回来看看他。”   孟母也是这么说的,想带着他,他不肯,说自己大了,要一个人过,后来给寄过钱物,但孟东鹏没再搭理过她。   洛生海问:“你们叫错过他的名字吗?”   孟父想了想,“有一次他妈叫错过一次吧,小鸥爱学习,小鹏不爱学习,只看杂书,那天他妈进屋见他坐在桌子前边乖乖写作业,像极了小鸥,就叫了一声,我从来没叫错过。”   兰静秋又去问了孟母,她也说就那一次恍惚了下,叫错了。   “在小鸥死前,他们两兄弟,你更喜欢谁呢?”   孟母愣了下没明白她是什么意思,“更?都是我儿子,我哪个不喜欢啊?”   “小鸥勤奋好学,小鹏懒惰不听话,你是不是经常夸小鸥,还让小鹏跟着弟弟学一学!”   孟母皱眉:“你怎么知道的?小鹏是不如小鸥听话,我有时候确实会这么说,这有什么问题吗?我不是不喜欢小鹏,我是希望他跟小鸥一样听话啊,老师每次叫家长都是因为小鹏,小鸥考第一,小鹏考倒数,我肯定要叫小鹏跟弟弟学,难不成还让小鸥跟他学吗?”   “孩子父亲也跟你一样吗?”   “差不多吧,小鸥是真的很听话,你说一模一样的两个人,怎么差别就这么大?”   “这句话你也说过?”   孟母愣了下,然后摇摇头。   兰静秋觉得她应该是记不太清了,或者不愿意说,而不是没说过这话。   她叹口气,大概明白了这四口之家的相处方式。   等审完了孟父孟母,三人碰了个头,老锁说:“这孟东鹏还真是满嘴谎言啊,咱们先入为主把他爸妈当成了不负责的父母,结果人家不是不管,是他不让管。”   兰静秋说:“确实不负责任啊,孟东鹏也不一定是撒谎,不同人对一件事的感受是不同的,孟东鹏应该是把父母对他的不好无限放大了。在孟东鸥去世前,他父母应该是把希望寄托在孟东鸥身上,还不停让孟东鹏跟他弟弟学,希望他能像他弟弟一样懂事听话,成绩好。孟东鹏对他弟弟的感情可能是真的,但这里边也夹杂了别的。”   洛生海说:“没错,孟东鹏不像他表现出来的这么单纯,他一直在塑造一个因为弟弟去世崩溃堕落,还被父母抛弃的形象,甚至听到父母回来了,还要求要见父母,好像很想念他们,但我觉得他不一定想见父母,他对他死去的弟弟,还有父母的感情很复杂。”   老锁说:“可这也不能说明什么啊,就像静秋说的,每个人的立场角度不同,在孟父孟母眼里是孩子不跟着走,在孟东鹏眼里可能就是父母抛弃了他。”   兰静秋说:“是啊,孟父说他只是在心里想过小儿子遇害是大儿子的错,但从来没说出来过,他自己觉得隐藏得很好,还说他一直鼓励大儿子,但也许在不经意间一个眼神,一句话,就会让孟东鹏感觉到父亲在怪他。”   刘队长在一边听了半天:“你们分析这些跟案情还有什么关系?他们都认罪了,孟父孟母的案子是定性为故意杀人还是过失杀人,这就得看法官了,跟咱们也没什么关系。还有孟东鹏,他就是个小偷,碰巧遇上那几个孩子帮着埋了回尸体,又偷了骨灰坛,这些罪名也跟二七案没什么关系吧,你们为什么对他这么感兴趣?”   兰静秋道:“我在找跟他有关系的李阳阳,自然得先把他查清楚。”   洛生海说:“刘队长说这话的意思是嫌我们烦了?要不然我去请李主任重新给我们安排个地方审讯。”   刘队长赶紧摆手:“怎么会,我就是想来跟着你们学习学习,不是说请来的都是精英嘛,呵呵,我就想着看看你们怎么查案的,结果听了一堆没用的。算了,我先去忙了,你们随意,有什么需要就叫人,把这里当你们自己单位就行了。”   说完他走了,老锁呵了一声,十分不满:“什么叫听了一堆没用的?会不会说话!按他的意思,直接告诉他二七案的凶手是谁才算有用的?不查怎么知道?我们要有别的直接线索,谁会在他们这儿浪费时间。”   洛生海说:“不用跟他们置气,估计都急着呢,可能他们也想专心查二七案,可又一直有其他事要忙,见咱们这些被请来帮忙的总在这一家人上浪费时间,就觉得咱们在磨洋工吧。”   “谁磨洋工了,磨刀不误砍柴工!”   老锁这话说得很虚,其实他也觉得李阳阳母子是凶手的可能性不大,这两个人不符合他心里对凶手的侧写,可一是没别的线索,二是兰静秋总觉得这家人是突破点,而且兰静秋说话总有一种让人信服的魔力,所以他们这三人组一直被兰静秋左右着。   这时洛生海说:“走吧,回省厅,看看有没有找到李阳阳。”   兰静秋却说:“我还想见见孟东鹏!”   “你觉得他还有所隐瞒?”洛生海问。   兰静秋点点头:“我觉得咱们才开始剥这颗洋葱,里边没准还有不少惊喜!”   于是再次提审孟东鹏,这次刘队长都懒得出现了,还是兰静秋跟洛生海询问,老锁坐一边记录。   孟东鹏一进来就欣喜地看着他们,“我爸妈回来了?我的申请通过了吗?”   兰静秋说:“你真的很想见到你父母吗?那他们给你寄钱,你为什么不给他们回信?”   孟东鹏愣了下:“他们都不要我了,只给钱,让我心里难受,我不想跟他们联系!”   洛生海说:“他们说没有不要你,都想带你走,也从没跟你说过你弟弟的死是你的错。”   孟东鹏脸色冷了下来,往椅子上一靠,上着铐子的手放到桌上,哪还有一点畏缩样儿,“你们警察都这么闲的吗?我爸妈跟我关系如何,我们联系不联系,跟你们有什么关系?跟我弟弟的死有什么关系?他们是没说过,可他们就是这么想的,我听见他们吵架了,他们互相埋怨,最后说要是小鹏勤快点就好了,要是小鹏跟着小鸥一起去公园就好了,这还不叫怪我吗?”   兰静秋道:“别急,我们只是例行询问一下。”   “询问什么?给我们家调解纠纷吗?想看我跟我爸我妈抱头痛哭吗?”   孟东鹏冷哼一声:“那可真抱歉,我可能要让你们失望了,我想见他们,是想问问他们后来跟别人生的孩子要怎么办?他们怎么跟孩子解释的,还想问问他们,看到我坐牢是什么感受,我永远也成不了小鸥了,永远不会给他们考第一名,他们是不是很失望呢?”   孟东鹏说着突又笑了起来:“对了,我忘了,他们也要坐牢了是不是?哈哈哈哈,监狱能给我们个家庭间吗?让我们去里边相亲相爱!” 第143章 倒计时   孟东鹏的突然变脸, 兰静秋并不意外,反而觉得他终于露出了本来面目。   “你恨你爸妈也恨你弟弟?”   孟东鹏哼了一声:“不恨啊,我只想他们能离我远一点。”   “你也希望你弟弟能离你远一点吗?那为什么还要把他的骨灰挖出来, 难不成是为了泄愤?”   孟东鹏表情复杂, 半天才说:“我不恨小鸥,也盼着他能像爸妈期待的那样有出息, 不过他死了我还是觉得轻松了很多, 我想再也没人拿我跟他比了,可我爸妈还在比,他们是没再跟我提过小鸥,可他们失望的眼神,他们指责的话,无一不再提醒我, 如果有选择, 他们宁愿死的是我。”   兰静秋叹口气:“父母也许会埋怨你不听话不用功, 但绝对不会盼着你死。”   “你用不着安慰我,他们不是盼着我死, 是希望我跟小鸥能换一换, 如果可以选, 他们一定会选小鸥活着!所以我早就对他们没了期待,自然也就不会恨他们,要是能让我见一面最好, 我喜欢看他们失望的表情,要是不能见, 拜托你们告诉他们我也要坐牢了, 看看他们什么反应。”   洛生海无奈道:“他们已经知道了, 都很难过, 觉得他们对不起你,不该留你一个人在家。”   “家?呵呵!”   孟东鹏脸色阴沉,“我的案子不是都已经跟你们说清楚了吗?我确实帮着埋尸了,也是我偷了人家的骨灰,你们想怎么判就怎么判,我不求你们了,你们也别动不动把我提溜出来问东问西,他们杀没杀人,为什么杀人跟我有什么关系?”   兰静秋说:“是啊,他们为的是他们最心爱最优秀的小儿子,跟你确实没关系,但你把他们小儿子的骨灰给抽了,这事肯定要跟你父母说吧,你不想看他们的反应吗?”   孟东鹏马上变了脸色,哈哈大笑:“我能看吗?我还挺想看的!”   “你对孟东鸥又爱又恨,一定经常梦到他吧?”   孟东鹏皱眉:“什么又爱又恨?他是我双胞胎弟弟,我跟你说过我看到他就跟照镜子一样。”   兰静秋心里一动:“这么说你经常照镜子,是不是还会把里边的人当小鸥跟他说话呢?”   “你当我疯了吗?我只是想告诉你,我恨谁也不会恨他,他跟我是一体的,连他的骨灰都被我吸进了肺里。”   兰静秋叹口气:“可就算这样你也成不了孟东鸥!”   孟东鹏逐渐暴躁:“谁想成为他了!是我爸妈想让我成为他,我不想,我从来没想过,我是我,他是他!”   “可你刚才说你们是一体的。”   孟东鹏对她怒目而视,两手砰的一声砸在桌上,手铐乱响,他吃痛地叫了一声,抱着手一时疼的说不出话来。   洛生海强忍着笑,他算发现了,兰静秋这张嘴是真能把人气死。   孟东鹏哀嚎着:“把我关回去,我不接受审讯了,你们爱怎么判怎么判!想判多少年都行,随便你们。”   洛生海笑道:“法治社会,怎么可能任由我们想怎么判怎么判,配合审讯是嫌疑人应尽的义务,你都说了你对家人没有爱也没有恨,可你这反应看着不像啊。你还是很在意你爸妈更喜欢你弟弟,他们失望的眼神你一直没忘,对不对?”   孟东鹏哼了一声:“那又怎么样,我跟我家人关系如何,跟案子有关系吗?你们莫非是受居委会大妈所托想劝我好好孝顺我爸妈?让别怪他们?放心吧,等我去监狱里会好好孝顺他们的!”   兰静秋没再这事上纠缠,直接问:“八三年二月初七那天,你都做了什么?”   孟东鹏皱眉:“你怀疑杀那个人也有我的份?开什么玩笑,我都不知道我爸妈杀人了!”   “我问什么,你答什么就行了,当天起床后,一直到第二天凌晨,你都做了什么?详细复述一遍。”   孟东鹏阴沉沉地看着兰静秋:“我是个废物啊,我能做什么?我记得那天是个周三,我提前请了假,本来想起个大早去公园的,我弟不是那天早上五点多被杀的吗?我想在那个时间去雕像那儿坐会儿。”   他说着说着自己笑了起来:“可我起不来啊!我把闹钟扔到墙上就接着睡了,等睡够回笼觉起来都快中午了,我爸妈不在家,锅里也没有饭,我就拿上钱出去买馒头,就着咸菜吃了两个馒头,我爸妈才回来,他们去买纸钱跟银元宝了,然后我们一起去墓地看我弟,回来后我就去了公园,在那儿待到天黑了才回来,第二天快天亮的时候我才听到我爸妈醉醺醺地回来。”   兰静秋问:“你听到他们回来说什么了吗?”   孟东鹏摇摇头:“我早就不想听他们说话了,一听两人说话都醉醺醺的,我就知道他们会吵架,我把头往被子里一钻打算接着睡,可没想到他们这次没吵架,我当时还奇怪呢,怎么不吵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哪里想到他们居然是去杀人了!”   他说完,看着兰静秋:“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跟你说再多,又有什么用?你还是找不到杀我弟的凶手!”   兰静秋喜欢激别人,她自己再生气也会保持冷静,于是笑着说:“你之前不是说你父母杀的人就是杀你弟的凶手吗?”   孟东鹏愣了下:“是不是已经不重要了!一开始我觉得一定是,现在嘛,我倒觉得最好不是,因为我就喜欢看他们失望的眼神,他们以为替小鸥报了仇,结果杀错了人,还得为此坐牢!哈哈哈,真想知道他们现在是什么心情。”   洛生海纳闷道:“为什么不重要了?你刚见到我们时就求我们帮着找到杀你弟的凶手,你还说就算找不到你也会一直找下去,现在你只是监禁中,又不会判无期更不会枪毙,只是被关监狱你就不想找了?”   孟东鹏被问得哑口无言,他看看面前的几个警察,哼了一声:“你们是人民警察,我弟究竟是被谁杀的该你们去查才对,还用我求你们吗?这不是你们的职责吗?你们找不到就一直盘问我,有个屁用啊!”   兰静秋道:“不问怎么知道会不会有用?再跟我说说你跟李阳阳是怎么认识的,具体是哪天第一次见面还记不记得。”   孟东鹏瞪着眼睛:“你们有完没完,这跟阳阳有什么关系?你们不会是看他是傻子就想把他拉出来顶罪吧,我早就听说过你们警察最喜欢严刑逼供,把好人打成坏人!”   洛生海皱眉:“在哪儿听说的?哪个公安局严刑逼供了?你说出来我去查。”   “呵呵,你们蛇鼠一窝,前脚说查后脚通风报信!”   孟东鹏不肯再配合,开始胡搅蛮缠起来。   兰静秋他们只好先停止审讯,老锁说:“我看他的问题主要是跟父母的矛盾,别的没什么可疑的吧。”   “一提到李阳阳,他就不肯细说了,是不是怕暴露什么?”兰静秋说,“我审他,一是看还有没有遗漏,二是想找李阳阳。”   老锁起身道:“我去省厅那边看看找没找到。”   洛生海叹口气:“李主任知道咱们在这儿,找到的话一定会马上给咱们打电话。”   “也对!”老锁无奈地坐下,虽说他不觉得一个智障能有什么问题,但给个假地址,还找不到人,这就有点奇怪了。   兰静秋道:“他上次说都是李阳阳来找他,他没去过李阳阳家,我觉得不太可能。孟东鹏没什么朋友,如果他真把李阳阳当朋友的话,一定会上门拜访。”   洛生海说:“除非李阳阳家不在省城。”   “是啊,所以我们找不到。”   兰静秋有些泄气,她又把笔录看了一遍,皱眉道:“我怀疑孟东鹏知道杀他弟的人是谁!”   老锁吓了一跳:“怎么可能?那天在公园,他一被你认出来就求咱们帮着找凶手,他说是他害死他弟时噗通就跪下忏悔,说要一直找下去,看着也不像是做假啊,而且他上次还问咱们怎么确定被他父母淹死的人不是凶手!”   兰静秋道:“他刚才说‘他们以为替小鸥报了仇,结果杀错了人,还得为此坐牢!’他在幸灾乐祸!他很确定他父母杀错了人!”   老锁皱眉:“那他上次还质问我们凭什么说是他爸妈弄错了,不是我们弄错了!”   洛生海道:“他的伪装不只一层,他的反应都是当时最恰当的反应,静秋通过案卷上的照片认出他,他马上求咱们找到杀他弟的凶手,得知他父母杀了人,他马上说是替他弟弟报了仇!他之前说一直在追查杀他弟弟的凶手,得知父母杀了疑似的凶手,自然要兴高采烈深信不疑了。”   兰静秋说:“没错,我觉得他今天的反应才是真实的反应,觉得父母杀错了人,开始幸灾乐祸。”   老锁还是道:“也许他只是相信了我们的判断,我们不是说他爸妈杀错了吗。”   兰静秋没反驳,但她回忆着孟东鹏的一言一行,觉得他好像一直在耍他们!   可孟东鹏不肯再配合,甚至还说只回答跟他的案子有关的问题。   只凭着兰静秋的判断就对他进行熬鹰式的刑讯那就真成了严刑逼供,只能暂时放过他。   李主任找了两天,差不多把整个省城都翻了一遍,也没找到李阳阳母子的下落,甚至没有这样一对母子登记在册。李主任虽然没说什么,但能看出来,他觉得兰静秋他们的侦查方向错了,完全是在浪费时间。   兰静秋也没法解释,回到办公室,看着黑板上杂乱的线索,叹了口气。   洛生海说:“咱们把这七起案子,再梳理一遍吧,不要急,只要做过就会留下痕迹,慢慢找总能找出来。”   老锁指指门边的日历:“没几天了!”他说着干脆起身在墙上画了个倒计时。   兰静秋说:“找不到李阳阳,可能是他不在省城住,他妈妈骑着三轮带着他来省城,那就不会离得太远,肯定是郊区的农村或是镇上!”   洛生海忍不住问:“你这么确定李阳阳有问题?” 第144章 嫌犯   兰静秋知道老锁一直不太相信李阳阳会跟二七案有关系, 没想到洛生海也开始怀疑了。   她说:“不是你叫我相信直觉的吗?我的直觉就是李阳阳一定有问题,不过你们没见过他,只是听我描述, 肯定会觉得我对李阳阳这种智力残缺的人有偏见, 才会一直要找他。可他妈妈留的空地址是什么意思?没问题为什么不敢留真实地址,总之这个李阳阳我一定要找出来。”   洛生海表示理解, 他指着黑板上被擦去的第四起案子说:“这案子抽离出来了, 那么肯定还有个案子没被人发现,而且我们判断凶手不是一个人,所以这个怀疑的范围太大了,李阳阳肯定要找,但咱们是不是也要通过其他案子来筛选出别的线索。李主任说得对,我们在孟东鹏一家身上耗时太长了, 现在他不肯配合, 李阳阳也找不到, 再耗下去也是白费功夫。”   兰静秋看着黑板上那七起案子,皱眉道:“你们俩个查吧, 我想再去见见小桃。”   洛生海愣住, “小桃?”   “没错, 孟东鹏跟小桃是男女朋友关系,他被人打骂也要偷东西给他们吃,对小桃一定很有感情, 也许他曾经无意中跟小桃透漏过李阳阳的信息。”   老锁叹气:“你这是要一条道走到黑啊!”   兰静秋点点头:“没错,我不把我怀疑的事情弄清楚, 睡不着觉。其他案子就交给你们了, 我一个人跟进孟东鹏一家, 有事出去的话会申请保护, 或是通知你们,现在我只是想见小桃跟她聊聊,聊完了再去审审孟东鹏,不会自己单独行动。”   洛生海跟老锁一商量也只能如此了,虽然这不是比赛,没有设置规则,但他们三人一直在公安分局审来审去,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确实有点说不过去。   不过洛生海还是郑重严肃地叮嘱兰静秋:“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只在公安分局提审他们,绝对不会单独行动。”   “放心吧!”兰静秋满口答应。   刘队长看着再次回来的兰静秋,不禁皱眉:“孟东鹏说了不想再见你。”   “刘队长,你也太惯着这些犯人了吧,他是嫌犯,我是警察,是他不想见就不见的吗?”   刘队长语塞:“问题是你问半天也没能问出任何实质性问题啊。”   “我这次不问他了,我想见见小桃,她不是也在候审中吗?”   刘队长呵了一声:“你这还真是审上瘾了,怎么?在你们那儿没机会审犯人啊?”   “哈哈,还真让你说着了,我在我们那儿就一打杂的,还真没机会。”兰静秋随口瞎说。   伸手不打笑脸人,刘队长见她嬉皮笑脸的,又有李主任的面子,也只好配合。   小桃再见到兰静秋有点诧异,问英子他们,“他们还好吗?”   “肯定比在小黑屋里关着要好啊。”   小桃垂下眼,两手交握:“我不是要关着他们,是我不知道该拿他们怎么办?我怕他们被发现会被送去孤儿院,我干爸说孤儿院里特别可怕。”   兰静秋一眼看穿她的小心思:“用不着辩解,你自己还是个孩子呢,又误杀了人,受到了惊吓,能照顾好他们吃喝已经很了不起了。”   小桃这才松了口气。   兰静秋没绕弯子,直接问她:“你跟孟东鹏发展到哪一步了?他跟你提过李阳阳这人吗?”   小桃摇摇头。   “那你去过他家吗?”   “没有,我以前出去都是□□爸逼着出去偷东西,还说如果偷不到,就用我换东西。”   兰静秋明白这个换的意思,叹口气:“换过没有?”   小桃搓着大拇指,摇头道:“没有,差点就换了,还好碰到了小鹏哥。”   “他阻止了你?”   “他把他偷到的钱给了我,让我回去交差,后来他就偷偷来我家看我,我干爸以为我在谈恋爱,说白养我了,就想欺负我,然后我把他杀了,正好孟东鹏过来找我,我就让他帮我处理了尸体。”   这些内容,兰静秋在笔录上看过了,但还是问了一遍,前边没什么出入。   不过小桃在笔录中说是她把孟东鹏找来的,现在又说是孟东鹏正好过来,兰静秋判断应该后者才是真相,因为小桃根本不知道孟东鹏家在哪儿,上哪儿去找,那么说估计是想减轻孟东鹏的罪行。   她就又问:“你对孟东鹏了解多少,他跟你说过他的家人吗?”   “我知道他一个人住,有个双胞胎弟弟早就死了,还知道他跟我一样也是小偷,不过他说他是自学成材,没有师父,也不用替人干活,偷多少都是自己花。”   “就这些?”   小桃点点头。   兰静秋问:“他没跟你说过他弟弟是怎么死的?”   “没有!是那天你们进来,他说你们是来查他弟弟案子的,我才知道他弟弟是被人杀的。”   兰静秋皱眉,如果孟东鹏真的想替弟弟报仇的话,一定会告诉亲近的人,尤其是帮小桃埋了李利民后,两人的关系肯定迅速飞升,可他还是没有说。   作为女朋友的小桃对二七案一无所知,李阳阳却知道不能跟孟东鹏提二月初七,可他还是在二月初七来找孟东鹏。   看来在孟东鹏心里李阳阳更值得信任,或者说更像是他的家人。   兰静秋又问小桃:“那他说没说过,他想替弟弟报仇?或者类似的话?”   小桃还是摇头:“从来没听他说过,不过他帮我掩埋尸体时我有点奇怪,就是……”   她突然咬住唇,好像后悔说这话了。   兰静秋鼓励地看着她:“你这是在帮他,做错了事早点承认并承担后果才能让内心真正平静下来,这一点你应该深有体会吧,不然你也不会这么快就招供,所以不要有顾虑,说出实情不是在害他。”   小桃还是犹豫着。   兰静秋只好问:“你当时奇怪什么?是觉得他过于熟练了吗?”   小桃叹口气:“对,我当时吓坏了,英子他们也吓傻了,我本来想去自首,可又怕英子他们没人管,小鹏哥一点也不怕,叫我们放心,他来想办法。”   “他当时怎么说的?你尽量把他的原话复述一遍可以吗?”   小桃努力回想着:“他说多大点事啊,别慌,然后问我家里有没有三轮车,我说没有,他就去外边看了眼,说不好运出去……”   三轮车?难不成孟东鹏曾用三轮车运过尸体?   兰静秋看着手里的笔录,这又是一个没问出来的细节,小桃在之前的笔录中可没提到三轮车,显然她觉得这事无关紧要,只说了她跟孟东鹏怎么挖坑埋尸的。   兰静秋想起阳阳妈骑的那辆三轮车,更觉得孟东鹏跟李阳阳之间有秘密了。   兰静秋问完了小桃,又提审孟东鹏,“阳阳家是哪个村的?”   孟东鹏一声不吭,装聋作哑。   “你是不是早就找到杀你弟弟的凶手了?”   孟东鹏眼皮跳了跳,垂下了头,兰静秋更肯定了自己的判断,接着问:“你不会已经把他杀了吧!”   孟东鹏眼睛一直盯着桌子,这时手也扣起了桌子,喉结滚动,像是强忍着什么。   兰静秋叹口气:“是我错怪你了,没想到你这么厉害,早就找到杀害你弟弟的凶手还给他报了仇,你不想看看你爸妈知道真相后的表情吗?我可以安排你们见面!”   孟东鹏终于开口了,他还是没看兰静秋,只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已经问过了,跟我案子没关系的我可以不用回答,除非你有证据证明我跟别的案子有牵扯!”   兰静秋皱眉:“以你的性格,面对我开出的条件,你应该兴高采烈才对,你在保护谁?阳阳吗?你放心,如果他真的心智不健全,就算杀了人也不用承担刑事责任。”   “我才不会信你们,再说你是不是傻,阳阳是傻子,他怎么可能杀人,你们别找他的事。”   “你否认李阳阳杀人,却不否认你找到了杀你弟弟的凶手?”   孟东鹏愣了下:“我什么也没承认,什么也没否认,别再问我了!”   他干脆闭眼趴在了桌上,兰静秋真想把刺眼的大灯打开,在这儿陪他熬上两天,就不信他不崩溃!   可目前没有确切的嫌疑,她还真不能使这种手段,她回去找到李主任:“还是得找到李阳阳,画像都有,找到人只是早晚的事,上次只是找了省城吧,附近的农村跟镇子都没找过,我觉得……”   正说着,有人推门进来找李主任:“李主任,齐老师那边有线索了!”   李主任精神一震,“真的吗?”   他朝兰静秋摆手:“你先自己找吧,我忙着呢。”   说完李主任就跟着那人跑了,刚回来的老锁听见说那边有线索了,就跟兰静秋说:“好像是蒸笼案有了突破,找到了嫌疑人!我也过去看看。”   见他也风风火火地走了,兰静秋无奈地看着自己的小本本叹口气,倒计时还有两天,她当然希望齐老师那边找到了真凶。   可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真相在孟东鹏那里!   这时洛生海从外边进来:“静秋,有什么发现,能跟我说说吗?”   兰静秋笑了起来,还是老搭档靠谱啊。   黑板上本来写了八起案子,还编了序号,后来擦去了第四起,现在兰静秋重新在那个位置写上一个4。   她说:“有没有可能前三起是同一个嫌犯,后五起是同一个嫌犯!”   洛生海吓了一跳,不解地看着她:“你还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啊!为什么这么想?依据呢?前三起也没有共同之处啊!”   “你先听我说完,有没有可能前三起案子的嫌犯就是第四起案子的受害者,只是尸体还没被人发现!之后的案子是第四起案子的嫌犯在模仿杀人!”   洛生海眉头紧皱,倒抽一口凉气:“你是说A在八零,八一,八二年的二月初七分别杀了123号受害人,在八三年的二月初七A被B所杀,成为第4号受害人,然后八四、八五、八六、八七的二月初七,B模仿A杀害了5678号受害人!”   “对,就是这样,5678号受害人有一个共同点,都是女性!” 第145章 刑讯   洛生海看着兰静秋重新列出来的八个受害人, 一时难以相信,后四名受害人确实都是女性,但第五位是年长的女性, 后三位是年轻女性。   年龄分别是五十二, 二十六,十九, 二十七!   他对兰静秋说:“后四例案子, 只有性别相同,年龄身份跟死因都不同,你能做出这种推断,应该是已经知道A和B是谁了吧。”   兰静秋说:“我还不敢肯定,但B应该跟孟东鹏和李阳阳有关系,当然这只是推断。我诈了孟东鹏几句, 从他的反应来看, 他早就找到了杀他弟弟的凶手, 而且他帮小桃埋尸很熟练,还问有没有三轮车。也许他就是随口一问, 可让我想起李阳阳母子的三轮车, 这会是巧合吗?”   洛生海道:“所以你的意思是孟东鹏发现了杀他弟弟的凶手, 替他弟弟报了仇,这件事情李阳阳可能知情,甚至有可能参与其中?”   兰静秋点点头:“没错。”   “你觉得孟东鹏杀了A, 自己又跟A一样开始在二月初七这天杀人?可A的动机是什么?孟东鹏的动机又是什么?二月初七对孟东鹏有特殊意义,但他应该只是想替弟弟报仇吧, 为什么会接着在这天杀人?”   兰静秋摊摊手:“这就只有A和孟东鹏知道了, 我想加大审讯强度, 但是得上边批准才行, 要不然就得找到李阳阳,我觉得A可能跟李阳阳母子有关系。”   洛生海皱眉:“只有逻辑链,没有证据链,甚至逻辑链都不够完整,齐主任不太可能支持加大审讯强度。”   兰静秋苦笑:“从他刚才的反应就看出来了,除非齐老师那边没进展,不然他今天应该不会管咱们这边。”   洛生海警惕起来:“你又想干什么?违规的事不能做。”   “放心,我知道,我看刘队长对你跟老锁还算不错,不如你们俩个去说服他,从现在开始熬着孟东鹏,不停问他问题,我接着去找李阳阳!”   洛生海沉吟起来,兰静秋又道:“还有你说逻辑链不够完整,我觉得确定二七案是两个凶手A和B已经足够了,至于你说动机,A可能就像咱们推断的那样,想着续命,或是有其他玄学上的秘密要选这一天。至于疑似孟东鹏的B,他杀A肯定是为了给弟弟报仇,在报仇的过程中释放了天性里的杀戮因子,或是单纯在这种行为中感受到了快感。”   洛生海点点头:“这个动机说得通。”   兰静秋又道:“孟东鹏杀了A又成为了A,为了区分我们称他为B,B继续在二月初七这天做案,他几年前才十七八岁,不管是心理上还是生理上,都比A要弱,所以他只挑选女性来做案,第一个甚至是更弱的老年女性。”   洛生海接着道:“他第一次杀A时是有仇恨在支撑,第二次杀五十二岁清洁工是为了再次感受杀人的感觉,所以他只挑看起来弱的,第二次成功后,第三次有了信心,开始找年轻女性,这里就有个疑点了,以孟东鹏的年纪……”   他说着小心看了兰静秋一眼,兰静秋大概能猜到他要说什么,摊摊手:“我是警察。”   洛生海赞许地冲她笑了笑,说:“十七岁到二十五岁的男性很容易产生性冲动,杀戮和暴力行为更是伴随着这种冲动。孟东鹏是个性取向正常的男性,可他只是单纯的杀了这三个年轻女孩,甚至有一个是放到了蒸笼里,另一个是用棍子打死。当然了也可能他就是个变态,心理无法用常规犯罪心理来解释。”   兰静秋说:“还有一种可能,在他杀人时有另一个人在场!有些罪犯没有羞耻感,两人或多人面对年轻女性时会造成轮/奸,但两个关系特殊 的人在一起,可能谁都不会想到那方面,也许在他们眼里这只是一个杀戮的游戏!”   “关系特殊?”洛生海皱眉,“你是说李阳阳?李阳阳心智不全,也许孟东鹏把他当个孩子,可为什么杀人时要带着他呢?”   兰静秋:“所以我觉得李阳阳跟A有关系,也许孟东鹏杀A时,他也在现场。”   洛生海说:“好吧,再推断下去就全是猜测了,逻辑链暂时说得通,现在我们得找到证据,问出证词。”   “孟东鹏太能装了,他现在的罪名并不重,埋尸跟偷骨灰加一块也判不了几年,如果他是B,绝对不会轻易承认杀人罪,而且还是连环杀人罪!”兰静秋道。   洛生海叹口气:“没错,确实得用点特殊手段,快没时间了,如果孟东鹏是B的话,二月初七那天不用担心,如果他不是,后天可就是二月初七了。”   他说完去找老锁了,顺便找李主任申请一下,再次提审孟东鹏。   审讯时不让睡觉,大灯晃着,不停有人轮番提问其实也属于严刑逼供的范畴,但现在规矩没那么严格,只要不打不骂不动手,一些手段还是可以用的。   不过兰静秋觉得要想突破孟东鹏的心理防线,还得靠他父母,他不搭理父母,不收父母的钱,不是不在意他们,而是太在意了,所以才总想看看他们的反应。   除了审孟东鹏,还得接着找李阳阳,兰静秋翻出了自己找李阳阳时记录的内容,想找出点蛛丝马迹,为什么阳阳妈会留下一个已经拆掉的供销社的地址呢?   而且她是没有犹豫的说出了这个地址,应该是很熟悉吧,李阳阳家肯定跟这个供销社有关系。   兰静秋对着她的小本子琢磨着,没过十分钟,洛生海回来了,他白跑一趟,老锁被抽调去抓人了,李主任也不在。   洛生海说:“齐老师发现蒸笼案那女孩跟饭店经理的儿子刘立杰谈过朋友,他们两个在出事前天刚确定关系,知道的人不多,饭店经理见女孩死了,怕这事会牵扯到他儿子,就隐瞒了这件事。”   兰静秋一听,激动起来,虽然她坚信自己没有查错,但早点找到凶手,谁都能松口气:“这个刘立杰有嫌疑?”   洛生海摇摇头:“不是,他们锁定的是刘立杰现在的妻子,当时两人算是情敌。”   “女性情杀不太可能采用把人放进蒸笼里的变态方式吧。”   “我也觉得不太可能,但她逃了!”   “啊!”兰静秋愣住,这一逃可能性可就大了,“难不成我分析错了?可不对啊,这女的如果是情杀的话,前边几个人是谁杀的?都是二月初七,不可能是巧合啊,难道蒸笼案也是个案?”   洛生海道:“齐老师也说可能是个案,她也急着呢,查半天又剔除出一起案子的话,这连环杀人案可就不好查了。”   “你没跟她说咱们的分析吗?”   洛生海笑道:“她说相信咱们,让咱们按自己的思路来,所以你别管他们,咱们查咱们的,你去提审孟东鹏,尽量耗时间,试着击垮他的心理防线!我去找其他领导交涉,让他们以省厅的名义给乡镇派出所打电话,帮着找李阳阳母子,李阳阳的情况,如果出现的话,还是很显眼的。”   兰静秋本想自己找李阳阳,让他们去审,没想到洛生海把这活儿又推了回来,她忍不住道:“孟东鹏现在对我很抗拒!”   洛生海说:“他对他父母也很抗拒!但他其实很想见他父母!你能猜到他是B,且杀了A,他面对你时一定有挫败感,我们去他只能是滚刀肉,切不烂,你直接往他心里捅就行了。”   兰静秋呵呵两声:“怎么说得我跟恶人一样。”   洛生海笑了起来,他可是看着兰静秋三言两语就把孟东鹏激的暴躁起来,“怎么会是恶人?你是兰神探,是咱们的刑讯利刃啊!”   兰静秋还以为他在嘲讽自己推理全靠猜,这倒是激起了她的胜负欲:“呵呵!狗屁神探,要真是神探能拖到现在?转一圈立马就能破案!”   “你说的那不是神探,是神婆!”   “你才神婆!”   洛生海无奈道:“再理智的女人也会无理搅三分啊,兰静秋同志,我说你神婆了吗?我说你是被人送过锦旗的兰大神探,要对自己有点信心,老锁已经叛变了,咱们凤安三人组可就指望你了。”   兰静秋见他说得诚恳,这才确定他是在鼓励自己,“好吧,我去就我去!主要没刑讯逼供过,有点……”   洛生海都被她逗乐了,一拍桌子:“兰静秋同志,能不能注意点,谁让你刑讯逼供了,只是正常提审而已。”   兰静秋尴尬抚额,她发现自己面对洛生海时越来越放松,居然一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可不是嘛,什么刑讯逼供啊,那可是绝对不允许的。   等她让刘队长把审讯室里的灯都打开时,刘队长也皱眉:“有必要吗?”   “我认为有必要,他现在是犯罪嫌疑人,我们又发现了疑点,肯定要查问清楚!”   刘队长一开始还挺客气的,尤其是对兰静秋这种美女,现在已经有点不耐烦,他叹口气:“还有两天时间,我说你们凤安来的折腾半天,连二七案嫌疑人的毛都没见着,不觉得丢脸吗?”   兰静秋不解地问:“查案子为什么要怕丢脸?觉得这线索看着不像有用的就放弃,免得丢脸?刘队长,您这队长当得有水份吧。我们既然来查肯定有原因,你要想知道可以问,不想知道也可以配合,我们都不怕丢脸,你替我们瞎担心什么?”   刘队长无奈道:“没别的意思,我是看着你们一直浪费时间就有点着急。”   “我也一样,开个灯而已,这么多废话?”兰静秋也越说越不客气。   还是旁边一个小警员赶紧打圆场,问刘队长,“队长,开吗?这开大灯是不是要写申请?”   兰静秋刚要问开个灯写什么申请,刘队长挥挥手:“开吧开吧,随便他们,都是外来的爷!”   兰静秋呵呵两声,突然有点理解孟东鹏为什么老爱看人反应了,她也挺想证明自己是正确的,然后看看刘队长的反应! 第146章 救命恩人   审讯室里的大灯是有讲究的, 不能随便开,因为只要一打开,整个房间都会渐渐焦灼起来, 迅速升温。   大灯如探照灯一样直射着嫌犯所坐的位置, 即使闭上眼睛都能感觉到刺目的光晕,总之一进来就会让人有种无处可避的感觉。   所以这次孟东鹏感觉很不舒服, 他没好气地看着兰静秋:“又干吗?我都说了跟我无关的事不要来问我!”   “你爸妈的事也跟你没关系?”兰静秋问。   孟东鹏怔住, 眼神闪烁,似乎在掩饰着内心的情感,“他们怎么了?”   “他们想知道你弟弟到底是被谁杀的,杀他的人现在在哪儿。”   孟东鹏嘴角不易察觉地翘了翘,哼了一声:“这我怎么可能知道!”   “你弟弟是二月初七去世的,你每年二月初七都会祭奠他, 在这一天, 你一般会做什么?”   “什么做什么?烧纸啊!然后吃饭, 然后玩,我还能做什么, 一个废物!”   “你爸妈曾经用‘废物’一词来形容你吗?让你这么介意这两个字?”   “那倒没有, 不过他们的眼神, 他们的话无一不在说我是废物。”   “是不是你太敏感了?”   “呵呵,你觉得是就是吧。”   “我问你妈妈更爱哪个,她毫不犹豫地说都是她儿子, 怎么可能厚此薄彼,她都爱, 我觉得你对你妈妈有误会。”   孟东鹏被大灯烤得很不舒服, 他试图挪动椅子, 可椅子是固定住的, 他逃不开动不了,也随着升高的室温渐渐烦躁起来。   “那是我妈,不是你妈,你知道什么?坐那儿就瞎说,我知道在你们眼里父母不会有错,做什么都是为了孩子好,要不是他们生下我,这世上都不会有我这么个人,所以我就得对他们感恩戴德,不管他们做什么我都得听话都得孝顺,是不是?”   兰静秋摊摊手:“我可没这么说!不过看来你确实对你妈有很大意见,她都对你做了什么?不停拿你跟你弟弟比较,批评你不上进?还有别的吗?”   孟东鹏脑门上都冒汗了,怒道:“这还不够吗?”   “我想一定还有别的,男孩一般会对妈妈很依恋,哪怕十几岁叛逆期回家第一个找的也是妈妈,你爸妈离婚你谁也不跟我可以理解,但不再跟你妈妈联系,有点奇怪,她肯定伤到你了,也许她自己都没察觉!”   孟东鹏一拍桌:“能不能别说这些没用的了,在他们眼里我是废物,我不如我弟,我为什么还要跟他们联系,他们结婚后又都生了孩子,还能想起我是谁吗?”   兰静秋皱眉:“那你又为什么要伪装呢?在我们面前装的想见你父母?你心里应该还是很渴望他们能重视你一次……”   “呵!”孟东鹏轻蔑地吐出一个字,闭上了眼,可惜这次他闭上眼的效果不怎么样,还是被头上的灯照得焦躁起来。   孟东鹏正想趴到桌上,把眼睛护起来,却听兰静秋说:“你妈妈没离婚前是不是就想着再生一个了?那时候应该是计划生育国策刚公布不久,还没有加大执行力度,也许你妈妈说过想赶紧生个二胎,或者她跟你爸说,小鹏指不上,小鸥又没了,不如再要一个!”   孟东鹏正在曲起来往桌上放的手猛得抬起来,似乎是想打兰静秋,可他手上戴着铐子呢,一拉扯,呼拉呼拉的响,他用力过大,身体失衡差点没坐稳摔到地上,嘴里却喊着:“闭嘴!你知道什么!”   兰静秋看着失态的孟东鹏,知道自己这一刀算是捅对了,于是再接再厉:“你妈妈说没说过想要男孩还是女孩?我猜她应该还是想要个男孩,像小鸥一样听话懂事学习好的男孩!”   孟东鹏的表情渐渐失控,露出些许狰狞:“她要什么跟我有什么关系?”   “怎么会没关系,如果是怕你以后孤单再要一个,或是单纯想念小儿子,想再生一个聊以慰藉,也算正常,可你妈妈也许表现出来的是觉得你不争气,觉得你靠不住,觉得你没出息指望不上,才想着……”   “够了!你问这些有个屁用啊,我要回监室,把我关回去。”孟东鹏大喊起来,“刘队长,我要回去,快点把我关回去。”   兰静秋叹口气:“我问这些当然有用了,你在杀那个清洁工的时候想到的是不是你妈妈?”   孟东鹏愣了下,瞳孔收缩,兰静秋观察着他脸上的微表情,就知道自己说对了,“其实弑父弑母并不少见,甚至我也曾有过这种想法。”   孟东鹏似乎吓了一跳,抬手擦了下额上的汗,紧盯着兰静秋:“你说你也有过?现在的警察真是张嘴就骗人。”   他没有马上否认他没有弑母的想法,而是质疑起了自己,兰静秋轻笑:“我没有撒谎,我指的是心理学上的弑父弑母,也就是一个人心理上的成年礼,摆脱对父母的服从和依恋,降低父母对自己的影响,真正成为一个人格独立的人。”   孟东鹏瞪起眼睛:“你耍我!”   “没有啊,我说得是实话,承认你曾有过弑母的想法没什么,在给你弟弟报仇后,你第一个瞄准的受害人是52岁的女性,不只是因为她看起来比较弱,更好控制吧。”   孟东鹏哼了一声:“什么52岁的女性,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他的心神被弑母干扰,已经乱了,说完又反应过来,赶紧说:“我也没替我弟弟报仇,我指望着你们能帮我找到杀我弟弟的凶手,哪想到你们把我当凶手审,呵,可真是人民好警察,为人民服务是说着玩的吧。”   兰静秋叹口气,进入正常的审讯流程,开始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我就是在帮你啊,小桃为什么利索地承认是她杀了李利民?因为她知道不承认的话那永远是她的恶梦,承认了承担错误,接受处罚,心里也就舒坦了,而你第一次犯案是为你弟弟报仇雪恨,也算情有可原,当然了,如果你发现凶手时马上通知警方展开抓捕,你爸妈一定会为你骄傲,没准现在你就可以站在他们面前,听他们夸你了,可惜了!”   孟东鹏像洋葱一样越剥越辛辣,心思深沉阴郁,哪是几句好话能哄住的,他哼了一声:“我发现凶手?谢谢啊,我还没那么大本事,也不需要他们为我骄傲!”   “哦?那看来不是你发现了凶手,而是凶手发现了你吧,你跟小鸥长得一模一样,凶手杀了小鸥,走在路上又碰到个跟小鸥一模一样的人,肯定会吓一跳,对不对?”   孟东鹏像是被她吓到了,抬头看她一眼,兰静秋看到他眼里的震惊,就知道自己又猜对了。   “然后呢?他跟着你被你发现了?还是说他看到你时的反应引起了你的怀疑,你开始跟着他?”   孟东鹏不敢再说话了,干脆趴到桌上,兰静秋不能让他冷却下来,平静的水面下容易藏污纳垢,沸腾的油锅才能炸出更多东西。   于是她在一边接着问:“他是一个有经验很冷血的杀手,跟着你的话,你很危险,可你现在还好好的,所以我猜是他被你吓慌了神,以为碰到了鬼,你看出了端倪开始跟踪他。”   “他在哪儿上班?有家庭吗?”   “是不是姓李?李阳阳的爸爸?哥哥?”   “李阳阳的残疾是天生的吗?还是遭遇了什么变故?”   “你为什么把李阳阳看得比小桃还重,小桃可是你女朋友,你跟李阳阳应该算是生死至交吧!”   “怎么不敢说话了?放心,我们只是正常审讯,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当然了,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嘛!不过做假供词也是犯法的,你还是要想清楚。”   “男子汉大丈夫,要敢作敢当,你爸妈到现在还以为你不如你弟弟,你应该站出来给他们看看,他们没做到的,你做到了!你确定不想看看他们的表情吗?”   兰静秋像高频低音的轰炸机一样在孟东鹏耳朵边狂轰滥炸,他额上的汗越冒越多,咬着牙朝外喊:“刘队长,我要去医院,我不舒服,我要去医院!”   兰静秋也怕出事,赶紧问:“哪里不舒服?”   她还过去摸了摸孟东鹏的额头,又想查看他的瞳孔,一掰他眼睛,本就刺眼的灯光宣泄下来,孟东鹏眼里马上溢满了泪。   他拼命推开兰静秋,像是在躲避来收魂的魔鬼。   兰静秋看他没事,只是装的,就继续当唐僧了:“你到底哪里感觉不舒服?以前有没有犯过?你资料我都看过了,你从小到大,没做过体检是不是?我建议你做次体检,刚才你又擦了三次鼻子,应该是有鼻炎,肺也不太好,这都是那些骨灰造成的吧。”   “你想没想过那些骨灰的主人?他们死了还要变成烟?你对他们没有愧疚吗?那时候你已经开始杀人了对不对?你对被你杀的活人都不会有愧疚之情,对于已经变成骨灰的人就更没有任何感觉了。”兰静秋说着叹口气,“良知一般都是一点点泯灭的,一旦越线,底线就越来越低。”   “你挖出你弟的骨灰时已经替他报仇了对不对?你把他挖出来是不是想告诉他这个喜讯?咱们中国人都讲究入土为安啊,李阳阳居然叫你抽了他,是什么心理呢?难不成他身边有人抽烟,还常说迟早有一天,会把他烧成灰卷进烟里?李阳阳真的是弱智不是变态吗?”   孟东鹏终于崩溃了,他眼睛红红的,涕泪横流,拍着桌子大吼:“闭嘴闭嘴,你他妈的给我闭嘴!阳阳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不许你说他!”   兰静秋心里绷紧的弦终于松开,顺势弹奏出胜利的音符,她坐回自己位置,笑看着孟东鹏:“哦?原来他是你的救命恩人啊?” 第147章 丑男   孟东鹏瞪着兰静秋:“没错, 他就是我的救命恩人,他不是弱智更不是变态!”   “怪不得你一直在维护他。看来我刚才夸你夸早了,你跟凶手碰面后, 被凶手抓住了, 带回了老巢对吗?”   孟东鹏似乎在做思想斗争,他哼了一声, 沉声道:“没错, 我确实碰见他了,他长得跟个鬼一样,居然一看见我却像是见了鬼,手里的东西都吓得掉到了地上,我就觉得不对劲,想过去问他是不是认识我弟, 结果他转身就跑, 我就跟着追过去了。他更慌了, 骑上三轮就跑,我跟着他跑, 拉住了他的三轮, 问他是不是杀了我弟, 他承认了,我就杀了他,杀他的时候受了伤, 李阳阳路过救了我,就是这样, 你满意了吧。”   兰静秋知道他还在撒谎, 皱眉道:“李阳阳路过救了你?从哪儿路过?”   “路边, 就是马路边!”   “你杀的凶手叫什么名字, 住在哪儿?”   “我不知道,也没问!我就在大街上追到他的,当街把他杀了,尸体喂了狗,那之后我跟阳阳有时候见个面,聊聊天,没过多来往,我也不知道阳阳住在哪儿!”   孟东鹏第一次说是在公园认识李阳阳的,偷了李阳阳的东西要跑,结果撞在阳阳妈的三轮车上了,现在又来个大街上追到凶手直接杀人,受伤被李阳阳救?   而且他这些话里无一不在堵路,在大街上碰到了凶手,甚至不知道凶手叫什么,问了句就杀了,当街杀人?还没被人发现?还正好有野狗来吃尸体?   兰静秋气笑了:“你觉得这样编造有意义吗?迟早我们会查出来,你早点说出来对你对李阳阳都好。”   孟东鹏却像个被严刑拷打的烈士一样,他抬头看看晃眼的大灯,眨巴着通红的眼睛:“你就算把我扔在火炉里烤我也还是这话,我确实找到了杀我弟的凶手,也把他杀了,但我不知道他是谁,后边的事也跟我没关系!跟阳阳更没关系。”   兰静秋看着他的眼睛,知道他已经做好了长期战斗的准备,不由叹口气,出去把大灯关了。   刘队长一脸震惊地看着她,冲她竖起大拇指:“我刚才一直听着,你这审讯功力可以啊,真没想到他居然真的杀了人!之前是我错怪你了!实在对不住,我居然还说你们会丢脸!呵呵,我这张老脸可算丢尽了。”   兰静秋进审讯室时还想着要证明给刘队长看,可现在她急着找到李阳阳,倒没了打脸的心思。   旁边一个警员也说:“是啊,我们一直以为你们在浪费时间,没想到真跟他有关系!他已经给他弟弟报了仇,那也就是说前三起凶案的嫌犯已经死了,后边那些都是他干的吗?”   兰静秋点点头:“我推测是!”   刘队长激动道:“那你怎么不再接再厉啊?已经逼出了实话,肯定要乘胜追击嘛!”   兰静秋叹口气:“他现在已经做好准备了,我觉得只靠审讯恐怕很难再有突破!”   刚才还不想开大灯的刘队长,直接推上闸,“我去试试!一般说了一部分实话后就跟河道开了个口子,再好好引导马上就会决堤,你现在停下来太可惜了,是不是心软了?这可不行啊!怎么能对连环杀人案的嫌犯心软呢?”   兰静秋十分无语,刘队长这脸变得还真快,她怎么会对嫌犯心软,只是此一时彼一时,孟东鹏被她激得说了实话,已经开始警醒起来,除非他们再找到其他线索,或是直接把李阳阳带来,否则很难再问出实话。   可刘队长以为看到了破案的希望,跟那个警员一起去审了,兰静秋却有了新的目标,她找到洛生海:“有消息了吗?”   一直在协调人找李阳阳的洛生海摇摇头:“暂时还没有,问出什么了?”   “确实是孟东鹏杀了A,但他不肯说出A的身份,这更证明了A跟李阳阳有关系,他是在保护李阳阳。”   “这么说,李阳阳手上也不干净,要是命案都跟他无关的话,为什么不敢让我们找到他?”   兰静秋叹口气:“是啊,孟东鹏只肯承认杀他弟弟的凶手是他杀的,连尸体也不想让我们找到!这事蹊跷啊。”   “再去审审他,一定得问出点蛛丝马迹,不然眼看着这一天又要过去了,李阳阳还在外边游荡!后天可就是二月初七了!”   兰静秋叹口气:“刘队长在审,我觉得暂时很难再问出什么,正好让他们帮着耗时间。咱们两个还是用心找李阳阳吧。”   “你已经有线索了?”   兰静秋道:“孟东鹏说A很丑,丑得像鬼,看见他却像看见鬼一样,被这样描述的人给人留下的印象一定很深刻。”   洛生海苦笑:“那也不能跟各派出所说,我们要找四五年前还活着的一个丑男吧。”   “去供销社问一问,阳阳妈留下的那个地址肯定不是瞎留的。”   此时已经是下班的点了,兰静秋跟洛生海还是通过省厅联系了供销社的经理,让他把所有人都请到省厅来。   等他们到了省厅,老锁也已经回来了,正瞅着案情板上的线索发呆。   见他们回来,老锁就唉声叹气地说:“你们有进展吗?我跟着去抓人,结果被溜了,那女的还挺聪明的,给了车夫钱,她自己却没上车,后来又改头换面,居然还剪了短发,我都怀疑她上过警校的反侦查课,这个谨慎劲。”   兰静秋奇怪道:“这么谨慎?难不成蒸笼案真的是她做的?”   “应该是吧,不然为什么要跑,老公孩子都不要了,窜得老快了,不过抓到时倒是一直喊冤!”   “她在哪儿?”洛生海问。   老锁说:“齐老师正审着呢,不过估计可能是个案,前边那几起跟她不太可能有关系。”   他说着指指黑板上:“这是什么意思?A和B?两个嫌犯?你们已经找到了?”   兰静秋说:“找到B了,B杀了A,但不肯说A是谁,我们正在找A。”   “不肯说那就审啊!”老锁没想到自家这边已经有了进展,乐呵起来,“哈哈哈,看来还得看咱们凤安三人组啊。”   兰静秋笑道:“锁队,你已经被洛队列为叛徒,我们现在是凤安二人组了!”   “那不行,老锁申请重新归队!”   三人正有说有笑,李主任敲门进来:“这么高兴嘛,看来你们这组确实有进展了!”   兰静秋道:“孟东鹏已经承认替他弟弟报了仇,我们正在找李阳阳!”   李主任看着黑板上的AB皱眉,“你确定是两个人接替做案?”   兰静秋点点头:“A杀了前三人,之后的都是孟东鹏杀的,李阳阳也许也有份,必须得找到他。”   她说着把带回来的笔录纸递给李主任。   李主任快速翻看一遍,眉头皱得更紧了:“既然已经问出了孟东鹏杀了人,那他杀了谁,在哪儿杀的,都得问出来啊,你这怎么就半途而废了?”   “刘队长在问啊!”   李主任拿着笔录纸往外走,“不行,得赶紧把孟东鹏跟他的家人一起带来省厅!轮番熬夜审也得审出来。”   老锁看着他匆忙离开的身影,忍不住吐槽:“不是说咱们一直盯着孟东鹏家是在浪费时间吗?现在又急了。要不是咱们静秋一直坚持自己的查案方向,这个孟东鹏可就成了漏网之鱼!静秋,这次你可算是立大功了。”   兰静秋到是没什么波澜:“还不到论功行赏的时候,咱们得赶紧找到李阳阳。”   等供销社的十几个人都来了,兰静秋决定一个个的问,有些人会受别人影响有从众心理,或是怕惹事,知道什么也不敢说,一个个问不容易错过疑点。   等问到丑男时,大家反应都不太一样,有两个外形不是太好的男性有点反感这问题,“我就是丑男吧,可警察同志,你不能通过外貌判断一个人是好是坏啊!”   兰静秋只好说:“我描述的不是很准确,不是丑男,是会吓到人,第一眼让人觉得像鬼的人,个子应该不高,很丑,丑到会吓到人的程度!”   那人摇摇头,“没见过,这种程度的人敢出门吗?肯定一直在家窝着吧。”   等问到最后一个时,兰静秋已经不抱希望了,哪知道这位大婶一听她的描述,就激动地说:“警察同志,你是说李大丑吧,他不是我们供销社的,就有两年帮着我们搬过货,有的货又重又脏,我们供销社的人不爱干,我就雇他来干活,他为此还买了辆小三轮。”   一听到三轮,兰静秋就知道找对了,肯定是他,而且跟李阳阳一样姓李!   “供销社只有你跟他接触过吗?为什么其他人都没印象?”   “你要问别人,他们还真不一定知道,李大丑是我找来的啊!他不是一般的丑,脸上五官都挤在一起,眼睛还凸了出来,应该是自己也怕吓到人吧,他跟我说找活的时候人家一看他那样儿就不用他,所以怕我们经理看见他那丑样,不叫他干,他进进出出都捂得特别严实,我倒是觉得看顺眼了也没那么难看,就是第一眼吓人,再说李大丑人老实干活也卖力气,用着放心啊。”   “他是哪里人?家里都有谁?”   大婶说:“他孤家寡人一个,哪有家!卖破烂的,住在郊外的两间破草房里。”   “他什么时候开始在你们这儿干的,又是什么时候不干了?”   “这我可记不清了,年纪大了!”大婶数着手指头算着,“七九还是八一年来着?脑子不行了,反正怎么也得有个七八年了吧,至于什么时候走的,我也记不太清,反正就记得我还为这事被我们经理骂了一顿,那时候的经理不是现在这个,特别爱骂人,见货没人搬就开始骂,一问是搬货的人没来,就更生气了,把我骂了一顿,又找了他家亲戚来搬货,我还想着等李大丑来的时候也骂他一顿出出气,可他再没来过。”   兰静秋心说,这个李大丑应该就是A了!大概那时候他已经被孟东鹏杀了,自然没法再去搬货! 第148章 蒸笼   兰静秋锁定了嫌犯A, 又请供销社这位姓刘的大婶去查清楚了具体的时间,果然李大丑就是在八三年二月初七后再也没有出现过。   李大丑不属于供销社的人,连编外都不是, 就是个帮忙搬货的, 工资一周一结清,单位只有刘大婶跟他接触, 其他人偶尔见到也是扛着桶或箱子匆匆而过的李大丑, 他还总是用毛巾捂着半张脸,还真没人注意过他的长相。   兰静秋给刘大婶看了李阳阳跟阳阳妈的画像,她摇摇头:“没见过,李大丑也没媳妇,他那么丑怎么可能有人嫁给他!”   “兄弟姐妹呢?”   “也没听他提过,反正是说一个人住在郊外, 以前我看他可怜常把供销社一些不要的东西扔给他, 后来有活了就让他来干了, 听口音他好像是外地人,不知道哪年来的, 他自己说因为长相找不到活儿干, 一直捡破烂为生。”   兰静秋皱眉, 李大丑应该很自卑,如果他有老婆有孩子的话一定会说出来炫耀一下,那这个李阳阳母子跟他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刘大婶只知道小屋的大概位置, 此时天已经晚了,他们只能第二天再过去, 兰静秋看看墙上的倒计时, 过去把二擦掉写了个一。   到明天就是二月初六了, 如果李阳阳只是怂恿者或知情者, 没有参与杀戮,二月初七那天还不用太担心,可问题是他们并不知道行凶的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更无法判断失去了孟东鹏,李阳阳在二月初七会怎么做。   第二天他们找到那两间破屋时,发现已经塌了一半,早就没人住了,这位置不在市政规划里,又不归村镇管,俗称三不管地带。   附近有知道的人说:“李大丑啊?他就是个盲流,六几年来的我们这儿,当时派出所要送他回去他说不知道家在哪儿,反正就赖着吧,后来不知道从哪儿偷来的旧砖瓦在那边起了两间屋子,屋顶都是泥坯子混着草盖的,这都二十多年了吧,能不塌嘛!早几年就不见他人了,不知道是不是回老家了。”   兰静秋问:“他有家人孩子吗?”   “没有,我们村有房子有地的都打着光棍呢,就他这样的,长得又丑又没钱,怎么可能娶得上媳妇!人家一个人吃饱了全家不饿,活得可自在呢!”   兰静秋给这些人看李阳阳母子的画像,也是一无所获!   她不死心地问他们是否知道李大丑的生日,他们都是些朴实的镇民,有些人都不记得自己的生日,哪会管一个捡破烂的人什么时候过生日。   兰静秋跟洛生海在半塌的危房里转了一圈,什么也没发现,炕跟锅台都是用泥坯子做的,桌椅板凳一看就不配套,应该是捡破烂时捡来的,唯一残留的生活气息是灶台上还贴着已经成为灰白色的灶王爷神像。   兰静秋不禁皱眉:“我以为找到了A就能找到李阳阳,或者反过来找到李阳阳就能找到A,怎么会没关系呢?”   洛生海说:“回去吧,也许他们能问出点别的。”   兰静秋也期盼着孟东鹏那里能有突破,结果回去发现孟东鹏被送进了医院。   老锁无奈道:“李主任有点急,昨晚连夜提审,早上又一大早把他叫起来,他在监室里不肯出来,管教去拉他,他就咬舌了,出血不算多,但管教经验不足,不知道他舌头堵住了气管,差点窒息,反正听着还挺危险的,直接送医院了。”   把舌头咬下来其实并不能自尽,影视剧里一咬舌头就喷血也是夸张的表现手法,舌头上都是神经跟微血管,根本不会大出血,但因为神经多,一咬下去疼痛难忍,会把舌头往后缩,从而堵塞气管,窒息而死。   有经验的见到咬舌的,会强行打开对方的嘴,把舌头拉出来,免得窒息,没经验的甚至会看着咬舌之人在自己面前窒息,还以为是因为舌头断了出血而死。   兰静秋叹口气,昨天她看见孟东鹏抬头直视晃眼的大灯时就知道他已经下定了决心,想找到些线索再去审讯,哪想到李主任这么着急。   李主任也很懊恼:“你说我能不急吗?明天可就是二月初七了,一堆领导都等着信呢,如果能确定孟东鹏就是嫌犯,明天不会再发生凶杀案,大家都能松口气,不然的话,明天还得全城部署,总不能知道明天可能会有人做案,都干等着死人吧。”   兰静秋能理解他的急躁,她自己跑了一趟也有点急了,为什么李阳阳没个踪影?他究竟是什么人?城里没有村里没有,镇上没有,跟李大丑也没关系,难不成是邻省邻县的,可要是太远,会骑着三轮车来省城吗?   “我去医院看看他吧,差点死掉的人大都会推翻之前的决定,也许他也不例外。”   李主任说:“他一醒,我就找了个漂亮女警嘘寒问暖,各种开导,没用。”   兰静秋皱眉,不客气地说:“李主任,上次你说你是伪专家,我还以为是谦虚,原来是大实话啊,还漂亮女警察?你怎么不找个捏脚小妹去伺候着孟东鹏来换供词呢?”   老锁哈哈大笑,洛生海强忍着笑说:“李主任,你不会以为静秋同志能问出来是因为她是漂亮女警察吧?”   李主任尴尬极了,赶紧摆手:“没有没有,你们别想太多,我就是觉得刚刚抢救过来肯定脆弱啊,有个说话温柔的女警来劝导,总比我去强吧,真没别的意思,可惜没什么用。”   他说完又看兰静秋,郑重道:“静秋同志,我可真没有对女同志不尊重的意思,可能就是理论强过实践,太想当然了,我郑重跟你道歉,你可别跟我一般见识。”   人家一个老同志都说到这程度了,兰静秋也不能揪着不放,她摆摆手,“我刚才开玩笑的,该我跟您道歉才对嘛,什么捏脚小妹,同性相斥异性相吸,李主任的做法没错,有科学依据,但对孟东鹏肯定无效。”   老锁说:“静秋的推测要是准确的话,孟东鹏身上可是五条人命,再温柔的女警劝说他也不可能承认啊。”   正说着,齐老师找人来喊兰静秋,他们一起过去了。   那边办公室可比兰静秋他们的小办公室宽敞多了,一整面墙都挂着案子相关的照片资料,还有画出来的线索图。   从线索图看,他们已经推翻了两次,再重建,最后又画出了蒸笼案,显然是这案子有了线索。   省厅的谢副书记也在,他是案子的总负责人,兰静秋听老锁说过,这位谢副书记不是刑侦出身,就是来挂帅的。   他跟几人一一握手,又对洛生海说:“小洛,又见面了!听说你们那组有了线索?”   洛生海忙往旁边一让,给谢副书记介绍起了兰静秋:“是兰同志凭一己之力找到的线索,也是因为她的坚持案子才能有突破。”   兰静秋刚想说两句谦虚的话,齐老师接口了:“凤安来的这小姑娘思维很活跃,而且很大胆,她找到的突破点才是案子的关键。”   谢副书记赞许地冲兰静秋竖起大拇指:“后起之秀啊,来,都坐下,咱们一起研究研究案情,明天可就是二月初七了,这么多人围剿,要还找不到嫌犯,明天省城再出现一起命案,咱们这些公安干警可都脸上无光。”   兰静秋依言坐下,指指案情板,问齐老师:“蒸笼案到底怎么回事?”   齐老师说:“追查蒸笼案找到的线索更佐证了你的推断是正确的。我们已经拿孟东鹏的照片还有李阳阳的画像给辛大雁看了,她指认了两人。”   兰静秋:“辛大雁就是蒸笼案受害人的情敌?”   齐老师:“可以这么说,当时她跟受害人为饭店经理的儿子吵了一架,在离开时正好碰到孟东鹏跟李阳阳进饭店,辛大雁说她快到家时才想起围巾丢在了饭店,就回去取了。”   老锁急着问:“她碰到孟东鹏他们行凶了?”   齐老师叹口气:“她说此时饭店空无一人,大开着门,鼓风机却开着,蒸笼还在冒着热气,她好奇地想看看都这么晚了受害人还在做什么饭,就打开了蒸笼,还被烫了一下!”   兰静秋皱眉:“她发现受害者了,却没救她?”   “没错,她发现了,但没管。”   老锁忍不住骂了一声:“你就算吓坏了,不敢动,也得赶紧报警,叫人啊,再是情敌,那也是个人,她居然转身就走了?怪不得这么心虚!”   洛生海却说:“她应该还有别的原因吧,难不成就因为两人是情敌?她打开蒸笼时受害人还活着吗?”   齐老师说:“辛大雁因为这件事情得了精神分裂症,她家人都没发现,但她自己的思维已经趋于混乱,她说当时受害人活着,睁眼看她,还跟她说话,我判断这些都是她后来因愧疚而产生的想象。以她形容的那个热气还开了鼓风机,人在蒸笼里根本睁不开眼睛。她之所以盖上蒸笼撒腿就跑不只是因为两人是竞争关系,还因为两人吵架时受害人正在刷洗蒸笼,她攻击受害人的身材,说她太胖了就像头猪,这么大的蒸笼都蒸不下!”   兰静秋愣住:“辛大雁跟受害人吵架时孟东鹏他们就在外面,他们听到了辛大雁说受害人一锅蒸不下,于是就想试试!”   老锁呵了一声,想骂,看看谢副书记又忍住了,说:“这也太变态了吧,像在玩游戏,听见人家说什么事做不到,就偏要试试,像小孩子一样!”   齐老师说:“应该是这样,辛大雁看到人在蒸笼里,吓傻了,拿起围巾跑了,她说回去后她以为是她太讨厌受害人了才产生的幻觉,还说当时饭店里烟雾缭绕,让她以为是在做梦呢,结果第二天听说受害人真的被蒸死了,从此后她就真的开始产生幻觉了。”   齐老师说着也唏嘘不已,“这姑娘也是倒霉,她说那句话时还想象了一下,受害人被塞进去的情景。其实我们很多人有时候太生气了,也会想象一下,比如往吵架的人脸上挠出几个血道子,把人扔进粪池里。”   洛生海道:“结果她的想象成真了!她不会以为是她自己把人塞进去的,然后越想越真,最后以为她自己是凶手,这才跑的吧,我听说她逃跑看起来很有经验,该不会是在脑子里设想过无数次警察来抓她,她该怎么逃亡!”   齐老师无奈地笑了笑:“没错,她精神分裂后更分不清现实跟虚幻了,而且在受害人死后她还嫁给了两人争抢的这个男人,辛大雁对受害人的愧疚就更深了。”   兰静秋忍不住说:“受了刺激心怀愧疚,最后导致精神分裂,自己把自己当成了杀人犯,这可真够可以的,你说她抢什么男人?三条腿的□□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还不好找吗?”   在座的男人都有点尴尬。   谢副书记没办过案子,听得心惊肉跳,“这不是抢男人的问题,是这两个嫌犯太变态了啊,孟东鹏不是已经找到了吗?医生确认没问题了就接着审,直接在医院审,找医生在一边守着,免得他再出幺蛾子。”   洛生海说:“孟东鹏只承认他杀了杀他弟的凶手,也就是我们找到的嫌犯A李大丑,有辛大雁的指控,就可以确认他跟第七起案子有关系。”   兰静秋说:“辛大雁的笔录我们可以看一下吗?我想判断一下当时孟东鹏跟李阳阳的状态如何,能不能看出两人的从属关系?” 第149章 疏忽   辛大雁的笔录很多都是她的心理路程, 怎么发现的尸体,怎么逃回家,又怎么安慰自己一定是梦, 发现不是梦, 人真的死了,她又是怎么渐渐崩溃的。   兰静秋快速找到她提到孟东鹏跟李阳阳的那段, 很简单, 两个男的来了,一高一矮,矮的那个肯定是李阳阳,被孟东鹏牵着,辛大雁当时以为他们是兄弟两个。   也是因为辛大雁不停地陷入回忆,从饭店出门这一段也在其中, 所以她清楚的地记得这两个人。   笔录上写着‘我一出门就碰到他们, 门口还停着辆三轮车, 他们刚从上边下来,我还想着这两人怎么这么晚来吃饭, 饭店都打烊了。不过我就好奇了一下, 然后开始幸灾乐祸, 希望这两人固执一点,非要点菜吃饭,跟她吵起来就好了。”   除了这个描述, 再没别的了,已知的小三轮, 然后多了个牵手, 看起来像兄弟两个?难不成孟东鹏把李阳阳当成他弟弟了?   齐老师说完了蒸笼案的案情, 又叫来几个查案的骨干, 跟兰静秋说:“麻烦静秋同志把案子按照你的思路再梳理一遍。我们来看看接下来该怎么做,时间不多了,不管李阳阳有没有杀人倾向,咱们都得找到他。”   兰静秋也没推辞,起身走到案情板前边说边画,“目前已知在二月初七被杀的死者为八名,1号受害人,四十五岁男性被勒死,2号受害人,二十一岁女性斧头砍死,3号受害人,十六岁男性被人用刀捅死,嫌犯A李大丑杀了123号受害人后,在第四年二月初七被嫌犯B,也就是3号受害人的哥哥孟东鹏杀死,成为二七案第4号受害人。”   洛生海在一边补充道:“在同一天,3号受害人的父母还杀了另一名工人许某,此案件是个案,不放在二七案中。”   兰静秋点点头,接着道:“之后二七案没有结束,下一年二月初七,孟东鹏和李阳阳狼狈为奸,开始杀害第5号受害人,五十二岁女性被割喉,然后是第6号受害人,二十六岁女教师被捅数刀致死,第7号受害人,十九岁饭店女服务员,被蒸笼蒸死,第8号受害人二十七岁女工,木棍打死。”   齐老师说:“7号案件有目击者辛大雁,确认了孟东鹏跟李阳阳的嫌疑。”   有人提问:“动机呢?李大丑为什么要在二月初七这一天做案?他杀的人有男有女,身份不同,是出于什么动机?”   兰静秋说:“我一开始觉得可能是跟玄学续命之类的有关系,现在知道李大丑的状况,又有了别的想法,有没有可能123号受害人看到了李大丑的容貌,被他吓到了!第二个面容姣好的女性可是被斧头把脸砍成了一片片。”   那人皱眉:“男性嫌疑人会嫉妒女性长得比自己好看?”   “不是嫉妒,是他得不到,一般人都会被他吓到,他娶不到媳妇,漂亮媳妇更娶不到,再受到漂亮女性的白眼,他心里什么滋味?”   李主任说:“这个逻辑在心理学上说得通,一些男性对条件好,他得不到又想要得到的女性会很刻薄,但如果嫌犯A杀123号是因为他们嫌他丑的话,为什么会选二月初七这一天呢?”   兰静秋无奈道:“以现有的线索,确实没法推断出来,但二月初七一定对李大丑有特殊意义。也许是生日也许是亲人的忌日,也许他平时总是遮着脸,在这一天他想要光明正大地走在阳光下,而123号受害人正好在这一天对他表示了鄙夷嫌弃,于是他用手边随手拿到的凶器杀死了三人。”   另一个市的刑侦队长赞同道:“这个推断也符合他的做案方式,嫌犯A的做案方式就是不选择,他不选择受害人的年龄性别身份,不选择行凶地点,也不选择凶器和行凶方式。简单说他是在固定的一天随即做案,如果是这个动机就说得通了。”   齐老师说:“没错,他不是不选择,只是选择嫌弃他的人,在二月初七这一天,谁对他的容貌表示了鄙夷谁就是他的目标。”   兰静秋把嫌犯A圈起来,写了个疑似死亡,又说:“我觉得不只是鄙夷,他的容貌是天生的,不是因事故毁容,所以这一辈子受到的鄙夷肯定不少,为什么会突然犯案?”   洛生海道:“第一个嫌犯激怒了他!”   兰静秋说:“没错,李大丑是捡破烂的,肯定经常翻垃圾堆,第一个嫌犯是在垃圾堆里被发现,我怀疑两人之前因垃圾起过言语冲突,可能李大丑被骂只配捡垃圾或是像垃圾一样,这才激怒了他!”   一开始提问的人点点头:“嫌犯A的逻辑上说得通,不过这个孟东鹏到底是怎么从报复杀人转变为连环杀人的,他后来的动机是什么?尝到杀戮的快感了?李阳阳又是谁,连环杀人犯除了夫妻可很少有合作犯案的。”   谢副书记看看表,说:“先别管动机了,把人都找到,一问不就知道了?就按照现有的线索来查,齐老师带人去医院提审孟东鹏,剩下的找李阳阳,一定要在今晚十二点之前把人找到,咱们现在几乎可以算是理论上破了案,明天咱们省城绝对不能再出现凶杀案了。”   大家纷纷答应,李主任去给其他人开案情会,把所有人都放出去找李阳阳,齐老师问兰静秋:“你是跟我去医院,还是找李阳阳?”   兰静秋看了洛生海和老锁一眼,商量着:“要不我们这组去医院吧,我想见见孟东鹏,现在7号案件有了目击者,也算是个突破点。还是说咱们分开行动?”   老锁觉得自己没那个耐心去审讯,跟着去找人了,洛生海跟兰静秋一起去了医院。   路上齐老师问兰静秋:“你觉得孟东鹏跟李阳阳谁才是主谋?”   兰静秋想了想说:“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李阳阳才是主谋,孟东鹏在他弟弟出事前应该就是一个正常的顽劣少年,但大家觉得孟东鹏的智商高,更正常,而我描述出的李阳阳像个弱智,所以第一印象就会觉得孟东鹏是主谋!”   说完她好像抓到了什么东西,眉头紧皱:“目前为止,见过李阳阳母子的只有我一个,会不会大家被我误导了才找不到他们,我的画像我的描述,都在说那是一对母子,儿子个子不高智商不高,如果这对母子只在见到我时是在一起的,离开后就分道扬镳了,那怎么找?我看到母亲骑的三轮破旧儿子半卧在上面,就怀疑他们家条件不好,或许这三轮对他们来说有特殊意义,舍不得扔而已。”   齐老师赞同地点头:“听到你的描述,他们确实可能会进入找一对母子的误区。”   洛生海说:“而且还是儿子有智力残障,母亲很溺爱的这样一对母子,之前的寻找就是以此为目标的,我得回去通知他们,照着画像分开找,不要一直打听有没有这样一对母子。”   兰静秋目送他下车,叹了口气,还是疏忽了啊。   李老师拍拍她的手:“能查到这里,你已经很棒了,不要有心理压力。”   等到了医院,医院已经配合着弄出来个审讯室,虽然没有公安分局的审讯室有压迫感,但能在短时间能布置好已经很不错了。   兰静秋跟李老师进去时,孟东鹏正趴在桌上装睡,他只有舌头受伤,差点窒息摔倒时胳膊上有点剐蹭伤而已。   其实兰静秋觉得现在带他回省厅都没问题,不过他差点吞舌窒息还是吓到了大家,不管他杀了多少人,在审讯中死亡就是他们的过错,所以干脆在医院提审,旁边就是抢救室,外边就坐着两名医生。   李老师拿过桌上的笔录纸,示意兰静秋来问,她来记录。   兰静秋见他们的脚步声都没能让孟东鹏抬头,就直入重点:“那天阳阳是不是特别好奇那个蒸笼能不能装下那女孩?你们是不是把她打晕了放进去的?”   孟东鹏穿着病号服,没穿外套,所以兰静秋很轻易地就发现他的肩膀紧绷起来。   只见他猛地抬起头,恶狠狠地盯着她:“你怎么就是阴魂不散呢?差点把我逼死,你还不肯放过我!判死刑吧,行不行?直接让我上法场吧!来啊,枪毙我啊!”   兰静秋表情无辜又认真:“不是我逼你的啊,昨天我忙着呢,再说判刑是法官的事,你得先上法庭再上刑场,不要急嘛。”   李老师笔下刷刷的,嘴角却挑了挑,有点想笑,虽然看过兰静秋的审讯笔录了,但她还是不太适应这种询问方式。   很野路子很随意,分分钟把嫌犯挑逗地跳脚。   果然孟东鹏更怒:“就是你逼我的,我都跟你说了,我的事跟阳阳没关系,你不就在我家门口碰见过他一回吗,为什么要抓着不放!我再说一遍,他跟案子没关系!”   “怎么会没关系!八六年二月初七晚上七点五十左右,你跟李阳阳是不是到过省城南古区的国营饭店?”   孟东鹏眼神眯了眯,似乎想起了什么,却嘴硬地说:“没到过,我晚上不出门的!”   “你帮小桃埋尸不是在晚上吗?”   孟东鹏语塞。   兰静秋就笑:“说谎也是有门槛的,要能逻辑自洽,不能的话,我看你还是赶紧老老实实地交代。你杀李大丑时是不是晚上呢?”   听到最后一句,孟东鹏的怒意被吓走一半,“你们找到他了?”   兰静秋再次把李大丑的名字跟李阳阳画在一起,如果李大丑跟李阳阳没关系,孟东鹏绝对不会这么紧张,更不会隐瞒李大丑的信息。   因为他已经承认杀了人,说出李大丑又有什么关系?肯定是怕警方会顺藤摸瓜找到李阳阳,可他们没能在李大丑附近找到李阳阳,这就奇了怪了! 第150章 寻尸(已捉虫)   兰静秋没有回答孟东鹏, 而是继续问:“你杀了李阳阳的爸爸,李阳阳真的一点都不恨你吗?”   孟东鹏哼了一声,没说话, 但脸上的表情却像是在说‘你们不会懂’。   兰静秋就更奇怪了, 她只是试探一句,可从孟东鹏的反应来看李阳阳的爸爸就是李大丑, 那为什么认识李大丑的人都说他没有老婆孩子呢?   “李大丑要杀你, 李阳阳救了你,然后呢,第二年二月初七是谁先提议一起玩杀人游戏的?”   孟东鹏又开始装聋作哑,兰静秋说:“是李阳阳对不对?你杀李大丑是为了给你弟弟报仇,杀完了应该会觉得解脱,只想躲藏起来, 不被人发现, 应该不会再有杀人的冲动。李阳阳曾用言语去诱导你吃掉你弟弟的骨灰, 你确定他是无辜的,像孩子一样单纯?”   “他没有诱导我, 是我自己疯了!为什么你非得扯着阳阳不放, 他真的很单纯!”孟东鹏咬牙道。   “单纯到看着你把人关进蒸笼里像蒸馒头一样蒸熟吗?那件案子可是有目击者的, 那女孩离开时碰到你们进饭店,她忘了拿围巾又回去了!”   兰静秋故意只说一半,果然孟东鹏紧张地握紧双手:“她回去了?难道她看见阳……”   说到一半他差点又咬住舌头, 懊恼地盯着兰静秋,在心里发誓不再说一个字。   兰静秋皱眉:“你想说什么?她看见阳阳杀人了?看见阳阳诱导你了?还是看见他协助你杀人了?”   孟东鹏哼了一声, 干脆闭上了眼, “送我上法庭吧, 有多少证人就都使出来, 不管我杀了几个人,反正我就这一条命!”   齐老师见又要僵持,就说:“小鹏,你真的确定李阳阳对你也跟你对他一样真诚又忠诚吗?”   “呵呵,还想对我使反间计?我不是告诉过你们吗?阳阳是我的救命恩人,他是见义勇为的好孩子,你们别找他事。”   “你真的确定他的内心还是个孩子?”齐老师叹口气,“我觉得你才更像个孩子,冲动地替你弟弟报了仇,又把自己陷入了另一种绝境,你心里渴望你爸妈的爱和理解,盼着像你弟弟一样让他们骄傲,可看看现在的你,终将牢狱缠身,还差点咬舌自杀,你的舌头疼不疼,虽然没有咬断但肯定肿胀起来了,你说话听起来却好像没怎么受影响,怎么控制的?是怕被我们嘲笑吗?”   孟东鹏现在说话确实有点大舌头,但不是很明显,他冷笑:“我都成了阶下囚了,还会怕人嘲笑?又开始装着关心我?告诉你们,没用的。阳阳是什么人,我不比你们清楚吗?什么诱导什么协助,他只是个孩子!别再往他身上泼脏水了!”   齐老师还是温声道:“既然你这么确定他没有做错事,他只是个单纯的孩子,那你为什么这么怕我们找到他呢?”   孟东鹏瞪她一眼,眼神骇人:“因为被你们缠上会阴魂不散!会把人往死里逼,我不就是个证据吗?”   兰静秋冷笑:“那是你罪有应得,一开始你就各种伪装,还求我们帮你找你已经杀掉的人,这不是你自己在玩火吗?我猜是你太自信了,以为没人会查出李大丑就是二七案最开始的嫌犯,所以你嚣张地跟我们玩游戏,戏弄我们,最后自己作进了局子,还敢说我们阴魂不散?”   孟东鹏多少有点后悔,是啊,那天在公园他要是没伸手就好了,被他们抓住什么话也别说被送进局子里,现在也早该出来了。结果他听见这个女警察说看过他弟弟的照片,就忍不住想炫耀,可怎么炫耀呢?他又没法直接说杀他弟的凶手已经被他杀了,于是就哀求起那几个警察,让他们帮着找凶手,他在一边看热闹。   孟东鹏想到这些事,不禁苦笑起来,好像真是他自己作进来的。   他被当小偷抓到,求他们帮着查案,才会牵扯住小桃,查到他埋尸,这个女警察才会去他家,然后碰到了阳阳,还找到了骨灰!   兰静秋接着问他:“你刚才说那女孩看到阳阳干什么了?如果能证明阳阳是个好孩子,你倒是说出来啊。”   孟东鹏哼了一声,偏过头,“那女孩什么也没看到对不对?你一直在诈我,警察就可以随便骗人吗?”   兰静秋笑道:“我可没骗你,我只说她回去拿围巾了,又没说发生了什么,更没说她看到了什么。其实你自己也知道李阳阳的行为不像个孩子,对不对?你说他救了你,而当时跟你起冲突的是李大丑,那他救了你就是害了他父亲李大丑,这说明李大丑平时对他很不好,他对这个父亲一点感情都没有!认识李大丑的人都说没见过他有妻儿,说明他们不在一起生活,是不是阳阳妈嫌弃阳阳爸太丑,两人分开了?”   孟东鹏不肯开口,齐老师说:“李阳阳这家庭环境比你的可复杂多了,这样环境下长大的孩子,能单纯吗?不要总想护着他,也许他根本不需要你护着!”   兰静秋:“你和他究竟谁先提议开始杀人的?”   孟东鹏闭着眼也不说话,兰静秋给齐老师使个眼色,两人出去。   “齐老师,我想再去李大丑那两间草房看看。”   齐老师愣了下:“为什么?想攻破嫌犯心理防线不能急,孟东鹏不是已经在说了吗,虽然跟寄牙膏一样,但总算有点进展。”   “我觉得最大的进展就是咱们现在确定了李阳阳就是李大丑的儿子,可为什么李大丑周围的人都不知道他有老婆跟孩子呢?没有一起生活解释不通,因为孟东鹏说是李阳阳救了他,所以起码这对父子是一起生活的。”   齐老师点点头,“没错,直接说你的分析结果!”   “一个很丑又没钱的人除了打光棍,通过什么途径才能娶上媳妇呢?”   “买?偷?抢?”齐老师明白她的意思了,“你是说李大丑通过非法手段娶妻生子,老婆孩子都见不得光,只能藏起来,就在他那两间破草屋吗?”   “他那里是三不管地带,在下边挖下宫殿恐怕都不会有人发现!房子有一半塌了,我们就没有细看,如果下边别有洞天呢?”   齐老师皱眉思索,“你的推测总是这么大胆,但又合理!如果阳阳跟他妈一直被关在地下室,直到有一天孟东鹏找来了,他来给他弟弟报仇,结果差点被李大丑杀死,危急时刻李阳阳救了他。”   兰静秋接着说:“但同时孟东鹏也救了他们母子,从这天起他们母子重获自由,所以孟东鹏和这对母子的关系才会这么密切。”   齐老师皱眉:“当时他们为什么没有报警呢!这种情况他们报警的话也只是正当防卫,被他们杀死的李大丑是绑架囚禁的嫌犯和杀人犯啊。”   兰静秋说:“孟东鹏发现小桃和那关着的四个孩子时,也没有报警。李阳阳和他妈妈一定被关了很多年,甚至可能从李阳阳出生前他妈妈就被关起来了,所以他们在被孟东鹏发现时可能根本没有自理能力,不报警一定是孟东鹏的主意,孟东鹏是个顽劣少年,后来又成了惯偷,他可能对一切权威都有抵触心理。”   齐老师说:“你马上带人去查那两间屋子,如果真有地下室,这些推测就有了依据,我按这个思路接着审他!”   兰静秋赶紧找李主任要人,李主任却说:“小洛已经带着人又去查那两间破草房了,不是已经废弃了吗?又发现什么疑点?”   兰静秋没想到洛生海又去了那儿,难不成他也想到了地下室?   “李主任,能不能查一下二十到二十五年前省城或周边有没有年轻女性失踪。”   李主任愣住:“怎么又找年轻女性?二十年前?你是说阳阳妈吗?”   “对,我们推测阳阳妈是被李大丑囚禁起来当媳妇的,甚至在囚禁中生下了李阳阳。”   李主任有片刻呆滞:“这还真是越查越复杂,我以为找到李阳阳母子就算完事了。”   “这不是找不到吗?有一点线索就得查。”   李主任答应下来,又给兰静秋安排了车去那两间茅草屋。   兰静秋到那儿时,洛生海正跟老锁一起领着一队人在那儿挖土,见她来了,就说:“下边有地下室,但已经被土填上了。”   兰静秋好奇地问他:“你怎么知道有地下室?”   “猜的,李大丑身边的人都不知道他有老婆孩子,我又想到小桃和被关起来的那四个孩子,也许他老婆是拐骗来的,一直关在家里,没人见过他们。我就干脆过来看看,把塌了的那半边推开,还真发现了地下室。”   “看来咱俩想一块去了,我也觉得阳阳妈应该是被李大丑囚禁起来当媳妇的。”   老锁觉得看到了曙光,哈哈大笑:“你俩还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啊!”   洛生海笑了笑,兰静秋却哼了一声:“什么心有灵犀!这叫搭档的默契!”   洛生海拉起衣服擦了把汗,笑道:“对,不用点就通了,这就是默契!”   兰静秋心情也轻松起来,过去看了眼,地下室显然是被人拉土过来填实了,但能明显看出入口处土质的不同。   兰静秋说:“也许这房子是人为搞塌的,就为了遮掩地下室的存在,李大丑的尸体不会就在下边埋着吧。”   “所以我们才要挖啊!”老锁说着喘了口气,“可累死我了!”   “找挖掘机啊,这要挖到什么时候去!”   老锁:“已经有人去找了,我们这不是着急嘛!”   洛生海说:“我们先确定出地下室的范围,挖掘机来了立马就开挖。”   兰静秋看着大冬天,脱了外套,干得热火朝天的人们,又想起小桃,她说孟东鹏问她有没有三轮车。   孟东鹏可能用三轮车运过尸体,但5678号受害人尸体都没有被移动的痕迹,都是在第一案发现场被发现的,那他运过谁的尸体呢?   “这个地下室里也许有李大丑囚禁李阳阳母子的证据,但李大丑的尸体不太可能在这里。”   洛生海一愣,扔下铁锹走过来:“怎么说?”   “孟东鹏杀了五个,第一个是对他有特殊意义的,他在替他弟弟报仇,尸体不太可能随便埋在地下室。”   洛生海皱眉:“难不成在公园?” 第151章 母亲   兰静秋觉得尸体很有可能埋在了公园, 因为那是孟东鸥丧生的地方,她回忆着公园的各处,觉得雕像后边的假山坍塌的看着像个坟堆。   但孟东鹏会这么不小心吗?公园总会规划建设, 假山肯定也会被挖开重建, 他应该不会把尸体藏在那里吧。   那胆子也太大了,简直是想把他是杀人犯的事公之于众, 不过或许他内心深处确实想着让他爸妈和其他人都知道他干成了一件大事!替他弟弟报了仇。   兰静秋说出这个可能, 洛生海道:“那就挖,一个塌了的假山,有什么不能挖的。”   兰静秋又跑回去找谢副书记请示,谢副书记更干脆:“挖!活人得找,死人也得找,今天哪怕晚上点灯熬蜡也得把可疑的地方都挖一遍。”   齐老师那边的审讯有了些许进展, 孟东鹏承认去了饭馆, 但把所有责任都揽在了自己身上, 他说是他听到了两人吵架,就想试试那女孩能不能放进蒸笼里, 结果不小心开了火, 把人蒸死了。   “跟阳阳没关系, 他是被我带去吃饭的,他是傻的,还以为我跟服务员姐姐在玩游戏。”   兰静秋看了笔录, 皱眉道:“他这是咱们发现一点,他承认一点啊, 承认杀了李大丑, 承认杀了蒸笼案受害者, 却坚决不肯承认其他案子, 也不承认这些案子跟李阳阳有关系。”   齐老师也叹口气:“没错,他对李阳阳很有保护欲,如果没别的线索的话恐怕是问不出什么了!我跟他提到李阳阳是不是在地下室被囚禁过,他又一句话不肯说了。”   兰静秋说:“李大丑的住处确实有地下室,正在挖,公园的假山也在挖,希望能在李大丑的尸体上有所发现。如果明天还找不到李阳阳,真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做案。”   兰静秋话音刚落,外边就有人喊:“找到画像上的人了!”   她激动地站起来,心中雀跃不已,总算是找到了,有目击证人,孟东鹏跟李阳阳无法摆脱蒸笼案,剩下的案子慢慢审就行了。   不过兰静秋高兴早了,找到的是李阳阳的妈,那个骑着三轮的中年妇女,李阳阳还是不见踪影。   李主任急匆匆拿着资料过来,大家集合到办公室,听他说案情。   “沈春萍,女,省城人,今年四十五岁,二十二年前自己去城外同学家玩时失踪,当时找过但没找到。那是六六年,上边支持全国各地的学生到首都交流经验,所以她家里人以为她是去北京了,或是去哪儿搞串联了,根本没认真找,结果她再也没回来,直到四年前才带着个孩子回来。”   兰静秋说:“时间对的上!四年前,可不就是孟东鹏杀了李大丑的时候吗?那孩子就是李阳阳吧,他说他今年二十岁,如果没撒谎的话,他妈妈是在囚禁中生下的他,难不成他没有智力问题,是一直被关着,很少见人,才会显得不正常?”   齐老师说:“他已经出来四年了,在被囚禁时也有母亲可以说说话,教导他,如果学习能力没问题,现在应该跟正常人没什么区别啊。”   李主任叹口气:“我们没找到李阳阳,只根据静秋的画像找到了沈春萍,她又嫁了人,我们之前不是一直在找母子嘛,他们对外根本不是母子关系。沈春萍嫁人后,李阳阳一直跟着他外公外婆,现在这两位老人跟李阳阳都不见了。”   “不见了?李阳阳的外公外婆,怎么也得六七十岁了吧,能去哪儿?”兰静秋问。   李主任摇摇头:“大家还在找,但天已经黑了,如果他们是出了城,那可就难办了。”   齐老师说:“静秋,咱们去跟阳阳妈妈谈谈,她不可能毫不知情。”   沈春萍看见兰静秋愣了下:“怎么是你?原来我儿子没说错,你还真是个警察?”   兰静秋见到他们时穿的便装,并没有表露身份,李阳阳却能判断出她是警察?这绝对不是智力有问题的样子啊。   “你儿子还说什么了?”   沈春萍摇摇头:“没说别的,就说好像路上都是便衣警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我以为他是看电视学着人家说话呢,也没在意。”   “那天你们去找孟东鹏为的是什么事?”   “我也不知道,阳阳说想去,我就带他去,他自己不会骑车。”   “你们去医院干什么?我没在医院查到你们的记录。”   “就是去开药的,人家私低下给开药方,我再拿着去他指定的地方抓药,不用病例本。”   “李阳阳没有病例本?”   “他没上户口啊,再说长高药,这属于偏方。”   兰静秋又问:“你觉得他会带你爸妈去哪儿呢?”   沈春萍再次摇头:“我也不知道,那天我从医院转了一圈,抓了药,就把他送回家了,然后我就回了自己家,再没见过阳阳,直到今天你们找到我,警察同志,我们家阳阳没犯过事啊,你们找他干什么?”   齐老师不知道沈春萍知道多少,决定从头开始问:“他跟几宗案子有关系,需要配合调查,你也一样,先说说看你跟李大丑是什么关系?”   沈春萍一听这个名字,马上紧张起来:“他是阳阳爸啊,是我嫁的第一个男人。”   “嫁的第一个男人?也就是说他是你丈夫?”   “是啊,他病死了,我就回了娘家,我妈说我还年轻,又给我找了个死了老婆的退休工人,我就又嫁了人。”   兰静秋跟齐老师对视一眼,皱眉问:“你确定他是你丈夫?李大丑周围的人都说他没媳妇。他的房子下边还有地下室!”   沈春萍更加紧张,眼神都慌乱起来:“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他死了我就带着孩子回了娘家。”   兰静秋叹口气,温声安抚道:“阳阳妈,现在不是害怕丢脸的时候,也许你刚回家的时候你爸妈嫌弃你的遭遇丢人,急着让你嫁人,甚至不让李阳阳叫你妈。现在他们跟李阳阳都失踪了,大家都在找他们,你难道不担心你爸妈和你儿子遇到危险吗?把你知道的所有事都说出来,才能协助我们早点找到他们。”   “失踪了?怎么会失踪的!可能他们有事出去了,晚上就会回来,你们为什么说失踪?”沈春萍慌了起来。   兰静秋说:“找不到人,当然是失踪了。你当时又是怎么失踪的?”   沈春萍眼圈一红,“我没失踪,我嫁人了啊!”   齐老师伸手握住她的手:“别怕,你现在很安全,没人能胁迫你做不喜欢做的事,李大丑已经死了。”   兰静秋干脆扮黑脸:“沈春萍,你是不是觉得你的仇已经报了,就干脆说那是一场婚姻而不是绑架?被关在地下室里的那些年,你不委屈吗?不想家吗?能说了为什么还是不敢说出来?你在怕什么?这么胆小怕事,肯定没法保护好你的孩子,李阳阳是不是在打骂中长大的?”   沈春萍的心理防线比孟东鹏的可脆弱多了,根本不堪一击,她一直在转的泪花终于掉了下来,哭道:“我是没保护好阳阳,可我把他带回家了啊。我们的事,我爸妈不叫我跟人说。”   兰静秋问:“你们的事?你跟李大丑吗?”   “没错,我一回去就抱着我妈哭,我跟他们说我的遭遇,说我在路上碰见个被车撞到的男人,帮忙把他扶回家,却被他糟蹋了。”   兰静秋叹口气,果然是这样,她就说嘛,真是正常结婚,周围人不可能不知道李大丑有媳妇。   沈春萍咬牙道:“他受伤是装的,他说我是第一个没被他的长相吓到的人,其实我光顾着看他的腿是不是被车碾到了,根本没留意他的长相!我真的是一片好心要帮他,看清了长相也没嫌弃他丑,结果他早就在家里挖好了地窖,把我关了起来,一开始我以为很快会有人来找我,我不回家我爸妈肯定会报警,警察肯定会来救我,可我等啊等啊,等到肚子大了,等到生下孩子,也没人来救我!”   她卸去伪装,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似乎又回到了地下室里:“你们知道我为什么给孩子起名叫阳阳吗?”   兰静秋叹口气:“因为你想见到阳光!”   “对,我自从被关进去,就再也没出来过,在地窖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天亮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天黑,直到四年前李大丑突然得病死了,我才敢出来带着阳阳跑回了家。”   齐老师问:“他真是得病死的吗?什么病?怎么死的?尸体在哪儿?”   沈春萍拼命摇头:“我不知道什么病,反正是死了,我当时特别想我爸妈,一从地窖里出来就直奔家里,我爸妈听说害我的人已经死了,就不叫我说这件事,也不叫报警,他们嫌弃阳阳是李大丑的儿子,让我抛弃他,可我怎么舍得,最后就说他是我爸妈收养的山区孤儿,我爸妈不怎么让他出门,就一直在家待着,我回娘家的时候会骑着三轮带他出去转转。他一直关在地窖里,小时候还缺吃少喝的,没发育好,脑子有点问题。”   她说着指指兰静秋:“这位女同志不是见过吗?我家阳阳不可能杀人!”   兰静秋道:“你们骑的三轮车是不是李大丑的?”   沈春萍愣了下,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关心三轮车。   “是,我骑三轮车带着阳阳回的家,当时车还没那么旧,我爸说扔了,我妈说放着吧,买一辆也挺贵的。”   兰静秋:“这三轮车没拉过李大丑的尸体吗?”   沈春萍愣住,犹豫一会儿还是摇摇头。   齐老师就叹口气:“孟东鹏已经承认杀了李大丑,你还在说李大丑是得病死的!你是想维护孟东鹏吗?”   “小鹏说是他杀的?”沈春萍看起来有些惊讶。   兰静秋就问:“看来不是他杀的,是你儿子杀的对吗?”   沈春萍急忙摇头:“不是!我儿子不可能杀人,他还是个孩子,个子像,脑子也像!”   兰静秋却觉得李阳阳不可能像个孩子,他一眼就能认出她警察的身份,这种洞察力可不是天真的孩子该有的,也不会是智商有问题的残障人士该有的。   可他不只在孟东鹏面前伪装成弱智,还要在自己妈妈面前伪装,不累吗?图什么呢?   兰静秋忍不住问:“你跟你儿子关系如何,是怎么相处的?”   “我跟我儿子关系自然很好,非常好!我是他亲妈,关系能不好吗?”沈春萍强调着。   兰静秋却皱眉,如果真的好,是不需要这么强调的!   作者有话说:   上章已捉虫,谢谢小天使提醒,总把李跟齐弄混,不好意思啊,下次一定注意。 第152章 父子   兰静秋被沈春萍弄糊涂了, 相依为命的两母子怎么可能关系不好呢?关系不好怎么可能骑着三轮跟带孩子一样带着李阳阳去找朋友玩?   还有她听到孟东鹏承认杀人后很惊讶,这说明人不是孟东鹏杀的,自然也不可能是沈春萍, 那就只有李阳阳了。   兰静秋道:“必须得找到李阳阳, 他的外公外婆很可能是人质,更有可能是他二月初七想要杀的人。”   齐老师也说:“由随机变成了具体目标?他应该已经知道我们在找他了。”   “是啊, 我跟他说了几句话, 他就说我是警察,这个判断力说明他很敏感很聪明,他去找孟东鹏一定是有事情要说,所以那天没找到,第二天还会去找,他一定会知道孟东鹏已经被抓了。”   “没错!”齐老师叹口气, “孟东鹏跟沈春萍对他的态度不像是伪装出来的, 那就是说他们对他的判断都大错特错, 李阳阳很聪明,他在李大丑的地下室里从小被关到大, 终于出来了还要被外公外婆嫌弃, 也关在家里不给见人, 他对这两位老人一定很不满。”   按说带着两个老人目标应该很大才对,可全城都翻了个遍,也没有找到。   倒是两边挖尸的都有了进展, 洛生海那边果然没有挖到尸体,地下室里没有桌椅, 只有些碗盘水桶之类的东西, 还有小孩子的玩具, 被土掩埋这么久, 可提取的证据也不一定能搜集全。   李主任在公园那边监工,假山刚被挖开一个口子,就发现了尸体,一具穿着破烂衣服的白骨跪在石堆下,正冲着雕像的位置。   而且显然有人把乱石重新移过位置,让这具尸体尽量不受压迫尽量姿势完美地跪在那里。   兰静秋赶到时,他们已经移开了大石头,正从那个空洞里把尸骨往外抬,尸骨还呈现着跪姿,咯吱咯吱的,让兰静秋想起供销社大婶对李大丑的描述,丑到会吓到人的程度,大概人生中遇到的不顺也多到吓人吧。   他名字就叫大丑,也不知是父母取得还是他自己改的,若是他长得稍微好一点,还会不会是这个结局?   啪嗒一声,尸骨左边的胳膊脱臼从衣服里滑落到地上,法医赶紧拾起来。   看着白花花的尸骨,兰静秋叹口气,不再感叹,无论李大丑因为容貌有多少无奈受过多少屈辱,都不是他干坏事的理由,娶不上媳妇就绑一个关起来?别人嘲讽两句就直接勒死砍死?   他的结局也许早就注定了。   李主任正跟公园的管理人员发火:“你们这也太疏于管理了吧,假山塌了不重建,起码看看是怎么回事啊,这尸体埋得这么浅,还摆个姿势,随便扒拉下几块石头就能发现!”   公园管理人员都吓傻了:“怎么会这样?假山塌的时候,我们还说赶紧修起来,可当时没钱啊,后来闻见味了,也以为是后边人工湖的臭味,更没人提重建的事,毕竟重建的话,这人工湖也得跟着重建,清淤泥,弄水道,可是个大工程,一时半会上哪儿弄钱去。我们也想不到啊,这他妈的谁啊,把尸体搞这里来?还跪着,他怎么不干脆建个秦桧像呢!”   兰静秋说:“孟东鹏没准就是从秦桧像得到了灵感,让杀人凶手跪下对着他弟弟忏悔!”   李大丑已然成了白骨,法医检查后得出结论,胸部被捅两刀致命,然后从衣服上喷溅的血迹来看,面部应该是被砍过不下十次,但没伤到头骨。   也就是说在捅了两刀,死者将死未死,血液还没凝固时,有人朝着李大丑的面部狂砍泄愤。   杀人的跟泄愤的会是同一个人吗?   也许杀人的是李阳阳,泄愤的是孟东鹏,孟东鹏砍完了还觉得不过瘾,就把人用三轮车拉到这里,埋了起来?   此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找李阳阳的人已经疲惫不堪,都陆续回来,全城的警力都在找他,他还带着两个老人,就这样也没找到,大家都怀疑他们已经出城了。   有人说:“也许是畏罪潜逃,他见孟东鹏被抓,知道他的罪行迟早会暴露,于是跑了,他没出过远门,不敢独行,也许是忽悠两位老人一起出去旅游或探亲。”   跟着找了半天的老锁说:“是啊,咱们找到他妈妈,他外公外婆家的时候就已经晚了,估计已经出城逃了。”   兰静秋却表示怀疑:“明天就是二月初七了,没了搭档孟东鹏,他也不一定会停手,带着两个老人可能是要把他们当成目标。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不太可能出城,如果他在地下室被关了十几年,出来后又在外公外婆家被关了四年,只是偶尔才出来一次,那他的思维不能用常人的去推理,他不太可能畏罪潜逃。”   李主任皱眉:“那你说往哪儿找?”   “他妈妈还在咱们手里……”   洛生海愣了下,轻咳一声,兰静秋立马明白了,她说的话好像黑涩会,“呵呵,不是在咱们手里,我的意思是说他妈妈已经被我们找到了,从她那里应该可以弄清楚李阳阳的真面目。”   李主任却没什么信心:“你确定?不是说他善于伪装,把孟东鹏跟他妈妈都骗了吗?他妈妈以为儿子是弱智,这还能问出什么来?”   兰静秋却觉得沈春萍隐瞒的不只是李阳阳杀人的事,他们之间的关系才是重点。   尸骨被拉回省厅做进一步尸检,大家也都到大办公室集合,准备重新分析部署,兰静秋却没去开会,跟齐老师说:“我再去跟沈春萍聊聊。”   洛生海跟着她一起过来:“你觉得李阳阳对沈春萍会是什么样的感情?又爱又恨?”   兰静秋愣了下,点点头:“应该是吧,两人相依为命,在那间地下室里沈春萍是他唯一的亲人,但一出来,她就再嫁人了,在李阳阳看来这就是抛弃了他。”   沈春萍却说:“我没抛弃他,我妈让我嫁人,我不同意,我说你就当我离婚带着孩子回来了,可阳阳说,让我不要管他,该嫁人就嫁人。我一开始以为他是孩子话,可他说他是当真的,有人来我家相亲,他还帮着我挑,说这个太老了,那个太穷了,他真的没生我的气。”   兰静秋皱眉:“李大丑跟他接触多吗?”   沈春萍脸色难看:“我不想提他!”   “李阳阳喊李大丑爸爸还是爹还是直接叫名字?”   沈春萍垂头看着桌子,兰静秋就选了,“叫爸爸对不对?”   洛生海说:“地下室里有个皮球还有一个拨浪鼓,是阳阳小时候的玩具吧?李大丑主动买的,还是你要求他买的?”   兰静秋:“我听说还有九连环,开发智力的,看来虽然李大丑把儿子关起来,但对他还是有期待的吧。”   沈春萍抬起头,一脸烦躁,语气却软得很,哀求道:“你们为什么要问这些陈年旧事?我爸妈可能领着阳阳出去玩了,过两天就回来,他们不会出事,不会失踪,一定不会的!”   兰静秋叹口气:“李大丑因为太丑了,没有家人朋友,工作都找不到,属于社会边缘人,这才绑架囚禁了你,你生下的孩子是跟他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大部分男人骨子里都重男轻女,希望自己的血脉跟姓氏能一直延续下去,李大丑这种不会例外,你生下的阳阳长相比他好得多,但却是他亲生儿子,他应该会很疼爱这孩子。”   洛生海补充道:“没错,这个孩子证明了他不是一无是处,他基因没那么差,李大丑对孩子会很好,小孩子,谁对他好,他就对谁好。这父子两人关系应该不会差。”   兰静秋发现沈春萍的嘴唇在颤抖,像是强忍着什么,她就说:“小孩子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生的,可你知道啊,你长相不错,家里条件也不错,还读到高二了,因为当时大环境才没读下去,总之不管从哪方面来看你都是条件好的那一类,应该也对未来的丈夫有过憧憬,对婚姻有过渴望,可却被关在不见天日的地下室里,你对李大丑的恨意是没法消去的,对不对?”   沈春萍眼圈又红了,兰静秋继续道:“你看到李大丑陪孩子玩,孩子叫他爸爸,会不会迁怒这孩子呢?你说你被骗去时李大丑已经挖好了地窖,但我们发现的是地下室,还分里外屋,你生了孩子之后,李大丑把地窖扩建过,是为了让孩子有地方活动吗?”   沈春萍眼泪掉下来,她粗暴地拿手背擦去,仰着头道:“他做再多也没用,他糟蹋了我,把我关起来不让我回家,我想跑他差点把我牙打掉,有次把我从上边扔下来,差点摔死!我生孩子的时候差点疼死,他也不肯送我去医院,我这一辈子都被他毁了,他对我们再好有什么用!”   兰静秋安慰道:“是啊,你这一辈子都被他毁了,在地下室里你一定度日如年,我们根本无法想象你受过的苦。我刚才说那些,不是在替李大丑辩解,更不是说他有多好,我是想说李阳阳小时候应该很盼着爸爸下来,盼着跟爸爸玩,盼着爸爸给他买玩具。”   沈春萍哼了一声:“他是傻的嘛,我跟他说那是坏人,是他把妈妈骗来的,他转头就跟李大丑说了,李大丑把我打个半死,半夜把他接上去玩了,他回来说李大丑带他出去逛街,还去了公园,还说他爸会给他买个三轮车,以后隔几天就骑着三轮带他去公园玩。我忍不住把我爸妈的住址告诉他,叫他下次出去的时候趁机跑了,去找我爸妈,他又把这事告诉了李大丑。”   沈春萍说着扯开自己的脖领子,露出肩上的刀疤:“你们看看,这就是那天李大丑拿刀砍我留下的伤疤,他跟疯了一样,差点就把我杀了!都是阳阳这傻孩子害的我!”   兰静秋叹口气:“傻的明明是你啊,李阳阳当时几岁?他见过的人只有你跟李大丑,李大丑对他还特别好,你直接跟他说李大丑是坏人,他能信?他懂什么是绑架什么是强健吗?” 第153章 兄弟   沈春萍可不觉得自己蠢, 她觉得李阳阳太不懂事太不听话,总是害她挨打。   “我辛苦生下他,差点难产死掉, 他却跟李大丑更亲, 我真的快要气死了,我从他刚能听懂话的时候就跟他说上边住着的人是坏人, 每次李大丑一离开, 我就摔打他送来的东西,说这些都是坏人送来的,我就怕他把那个人当爸爸,我想让他恨李大丑,可没用的。他就是个没良心的,只要李大丑拿来吃的喝的, 带点稀罕东西, 他就一口一个爸爸。”   兰静秋对她十分同情, 也十分佩服,很多意志不够坚定的女性在封闭的环境下, 面对施暴者这个绝对权威, 很容易斯德哥尔摩, 可她没有,只是她对孩子的态度太粗暴太急躁了!   “李阳阳在一个封闭的环境里长大,他对这世界的认知全都取决于你们两个, 你经常摔打吃的用的,脾气暴躁, 总对他喋喋不休地说些他听不懂的废话, 而李大丑每次来都会带着好东西, 肯定也会跟他亲昵, 十分宠爱他。你说他会更喜欢谁?”   洛生海说:“三岁之前的孩子哪怕能听懂话,对语言也不会太敏感,让他们哭或笑的是大人的语气神态,你当着孩子的面摔打东西,是试图让他产生条件反射,见你一摔东西就记起李大丑是坏人吗?可是他可能对坏人的这个概念都不太理解。”   沈春萍被说愣了:“难道我做错了吗?”   那种处境,活下来已经很难了,谁能站着不腰疼地去说她的对错,不过,兰静秋突然有些理解李阳阳跟孟东鹏为什么会成为好朋友了,两人都觉得母亲并不爱自己,对母爱失望甚至绝望!   “你因为李阳阳被打后,肯定会骂李阳阳,甚至会用更狠毒的,母亲不该说的话去攻击他,比如‘早知道当初就该掐死你’,‘你还真是他的种,跟他一样坏’这类的话,你有没有说过?”   沈春萍脸色惨白,她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我确实骂他了,但我跟他道过歉了,他也原谅了我,都是我不好,你们不知道我在那里快被关疯了!我也不想的,可每次看到阳阳就想到李大丑,就恨得牙痒痒,可我又知道阳阳是无辜的,他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怎么可能不疼他,就是有时候会忍不住,但我都道过歉了!”   兰静秋叹口气,知道那些过份的话,她一定说过,可却又无法指责,罪魁祸首是李大丑,是他把这娘俩拖入了深渊,李阳阳的出生就带着原罪!   “有时候道歉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只是让道歉的人有个心理安慰,你往他心上捅了十刀,把刀拔了上点药,他就不疼了?伤疤就能消失吗?”   沈春萍捂着脸大哭起来,兰静秋跟洛生海暂时出来,让她冷静一会儿。   洛生海说:“看来咱们判断的没错,李阳阳对母亲确实是又爱又恨,但这个恨不是来自于她结婚离开,而是从一开始就种下了。   兰静秋点点头:“是啊,沈春萍也一样对李阳阳又爱又恨,因为那是她的孩子,母性让她爱这个孩子,但又因为这孩子的父亲,她厌恶李阳阳。李阳阳又总是不听她的,还向李大丑告状导致她挨打,她骂李阳阳的话只会越来越难听。每次骂过后,又想起那是自己孩子,孩子也很可怜,于是她又开始愧疚自责。”   “是啊,这母子两个的相处方式大概一直就是这样,沈春萍其实内心深处也知道这孩子从没见过外人,不知道什么是好人什么是坏人,她很清楚孩子是无辜的,但还是忍不住去打骂。”   兰静秋皱眉:“所以一直打骂李阳阳的是沈春萍,不是李大丑,也就是说想弑母的应该是李阳阳才对。”   洛生海一愣:“弑母?也许孟东鹏跟李阳阳是志同道合。”   “我见到李阳阳母子时,觉得他妈妈特别宠他,那么大了还骑三轮载着他。现在想想,那应该是沈春萍对李阳阳的补偿,她回到正常生活,思维也慢慢趋于正常,她知道李阳阳是无辜的,后悔那些年对他的打骂,就会不断对李阳阳做出补偿,可李阳阳已经长大了,看到了外面的世界,他不再是她眼里那个脑子有问题的傻孩子。”   洛生海点点头,说:“是这样,沈春萍应该还想替代李大丑的角色,实现儿时的承诺,骑三轮载着李阳阳到处玩,但这样的举动也许会让李阳阳想起李大丑的好。”   “如果李阳阳真的把李大丑当父亲,那他会为了救孟东鹏杀了李大丑吗?对他来说孟东鹏当时只是一个外人!不行,我得再去见见孟东鹏。”   外边找人找的热火朝天,齐老师带人去李阳阳外公外婆家搜查,想通过李阳阳的住处和生活用品,日常轨迹找到点蛛丝马迹。   兰静秋和洛生海留在省厅审了这个审那个,但这次没人有意见,都盼着他们能赶紧问出线索。   因为现在大家都觉得李阳阳跟凶杀案绝对有关系,一个从出生就没见过天日,被关了十几年,出来后还被藏起来,不让见人,没有户口的二十岁孩子,谁知道他会做什么,万一被逼急了,放把火报复社会,能防得住吗?   孟东鹏还在医院,一直有人在询问,车轮战。   负责人说他昨晚只睡了三个小时,已经很疲惫了,但就是不松口,只说是他杀了李大丑,也是他把那女孩放进了蒸笼里,别的一概不知,他做的事也跟任何人没有关系。   见兰静秋又来了,孟东鹏冷笑一声:“你那些同事已经把所有问题都问了七八遍了,你还来?你们警察可真够没用的!”   兰静秋笑道:“没办法啊,总不能像古代一样,押到堂上就先打上几十的杀威棒吧。”   洛生海看着孟东鹏紧咬着下颌,也笑道:“你不会是觉得自己特别有本事,扛住了我们的严刑逼供吧,放心,我们只是正常询问,所有的非常规手段都不会使用。”   孟东鹏想起能把他烤化的大灯,心中冷笑,不过他看两人有说有笑,好像一点也不着急的样子。   他开始慌了,心里没底,难不成阳阳已经被他们抓到了?甚至承认了?   他想问,可又不想先露了怯,于是干脆闭上了眼睛,又开始装死。   兰静秋坐在他对面,开门见山地道:“我想你已经听说了,李大丑的尸体已经找到,你这是想玩行为艺术吗?还让他跪在那里!看来你对他的恨意很深啊,看他死了还不解气,不过也能理解,报仇最爽的是亲自动手,结果你没能亲手杀了他,自然得再想点办法才能让心里的恨消下去!”   孟东鹏以为他们又要问他跟李阳阳的关系,哪想到上来就说起了复仇,他猛地睁开眼睛:“我不该恨吗?本来我们一家四口好好的,我爸妈是偏疼我弟,但对我也不错,我弟跟我关系也很好。可有一天,他突然死了,然后我的家也完了,以前我爸妈拿我俩比较,让我跟着我弟学,我都笑笑就过去了,我弟还冲我做鬼脸,帮我写作业,叫我带他跟我朋友玩!以前我以为我从来没计较过……”   孟东鹏哽咽,喉结滚动,像是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兰静秋叹口气:“可自从你弟死后,他们还是拿你跟他比,甚至说为什么死的不是你!你就开始恨了,不只恨杀人凶手,还恨你弟恨你爸妈!”   孟东鹏吸了下鼻子:“他们没这么说,他们只说要是小鸥还活着就好了!”   洛生海忍不住道:“你爸妈不会想用你换小鸥,他们只是希望两个儿子都好好的,应该是你太敏感了。”   孟东鹏看洛生海的眼神柔和了些,他苦笑:“我也一直想,要是小鸥还活着就好了,李大丑就是该死,死了我也不能放过他,他就得在那里跪到他化成灰,也解不了我的恨!”   兰静秋语气尽量柔和,让自己显得诚恳些:“上次我跟你说你想弑母,真抱歉,我可能猜错了,你对你妈妈应该没有那么强的恨意,想弑母的是李阳阳对不对?”   孟东鹏愣住,咬紧了唇,兰静秋就又道:“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了解李阳阳?你知道他跟他爸爸李大丑关系很好吗?”   孟东鹏哼了一声:“父子嘛关系能不好吗?”   “你说你杀了李大丑,还把李大丑的尸骨摆成跪姿,你觉得他真能把你当朋友?”   “我们不只是朋友,还是兄弟,跟你说了你也不会懂!”   兰静秋没生气,还是语气温和:“根本不是你杀的李大丑,是李阳阳为了救你杀了他,对不对!所以李阳阳对你不只是救命恩人这么简单,他为你杀了他爸,你心里对他不只感激,还很愧疚!才会对他百般包容,他诱导你去杀人,去作恶,是不是在报复你?”   孟东鹏像是听到了最好听的笑话,笑了两声,才说:“报复我?你开什么玩笑,我都跟你们说了,我们是兄弟!他把我当哥哥,既然你们已经找到李大丑了,就应该知道李阳阳的身世,就该知道他有多单纯,他没杀过人,从来没杀过,李大丑是我杀的,所有人都是我杀的!”   洛生海道:“他带着他外公外婆不知道去哪儿了,我们的心理专家分析,他现在可能有自毁倾向,也就是说他很有可能杀了他外公外婆后再自杀。再不配合我们,你下次听到他的消息,可能就是在殡仪馆了!”   孟东鹏愣住,“你在骗我对不对!你跟这个女警察一样!只会骗人!”   兰静秋叹口气,“我没骗过你,他说的也是真的!李阳阳不可能带着他外公外婆去游山玩水,他很聪明,也知道自己再杀人肯定会被抓到,所以很有可能会自杀!”   “不可能,他绝对不可能自杀,他说他还有很多事要做,他想去天/安门,他想去爬山,他想去看看海,他跟我说他还想去很多很多地方,他不可能去死!” 第154章 生日   孟东鹏慌了, 显然他对李阳阳是情真意切,十分关心,就算被各种盘问也没有说李阳阳一句不好, 可现在听到他可能自杀, 他吓到了。   “阳阳真的很可怜,他就算做错事, 也是因为我的原因, 跟他没关系,你们赶紧找到他啊,我求求你们,不要再逼他了,我都说了所有的事都是我干的,你们为什么非要追着他不放?”   兰静秋沉声道:“把真相告诉我们, 我们才能找到他, 挽救他, 你一开始想替小桃顶罪,结果呢?她根本不需要你替她顶罪!孟东鹏, 你真觉得你在这装英雄都是为了李阳阳好吗?他死了就再也没机会看山看海了, 如果你确信他是一个单纯的孩子, 是个应该得到幸福的孩子,那你应该让我们找到他,做错了事承担责任, 没做错事,把事情说清楚, 这才是做为朋友做为兄弟该做的。”   见孟东鹏还在挣扎, 洛生海叹口气:“你把李大丑埋进假山里, 一定费了不少力气花了不少心思吧, 就只为了让他给你弟弟跪着?是不是你从心里厌恶这个人,觉得他做的事太可恨了,才把他摆成这种姿势,还有你把人放在这里,应该知道迟早有一天会被发现,如果公园管理人员够负责的话,说不定很快就会发现,你很聪明,有时间也有精力找一个合适的埋尸地点,可你当时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孟东鹏哼了一声:“我想叫他给我弟弟偿命,只偿命还不行,我弟弟又不能死而复生,我当然要折腾他。”   兰静秋却说:“你内心深处其实在盼着他被人发现吧,你知道李阳阳母子决定隐瞒李大丑的罪行,但你希望李大丑被人发现,当人们看到他跪着的尸体,一定会去查他是谁,他做了什么事!”   孟东鹏眼神闪烁:“那你们查清楚了吗?”   “当然查清楚了,只除了二月初七这个特殊的日子,他为什么会选在这天杀人?”   “二月初七啊!”孟东鹏嘴角似是带了点笑。   兰静秋问:“是李大丑的生日吗?”   见他眼露嘲讽,兰静秋马上道:“是李阳阳的生日对不对!”   孟东鹏愣了下,哼了一声,却没回答。   洛生海轻叹:“看来是了!”   兰静秋第一次见李阳阳母子时用二月初七试探,沈春萍也没反应,但她应该没有撒谎也没有隐瞒,因为她根本不知道儿子的生日,她被关着根本不知道哪年哪月,可李大丑知道,李阳阳肯定也知道!   他们谁都没有告诉沈春萍?难不成这是他们父子间的秘密?   兰静秋问孟东鹏:“这个生日是李阳阳告诉你的?我第一次见到李阳阳时就问过他,二月初七是什么日子,他没反应,一个单纯的孩子会懂得伪装吗?怪不得他马上认出我是警察!我见到他就问他二月初七,他又在二月初七生日时跟你一起做案!那时候他就知道警察在查这案子了!孟东鹏,你是不是觉得你一直掌控全局,把警察耍得团团转,没准这里边最傻的就是你!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   孟东鹏皱眉:“你用不着激我,有审我的时间,赶紧去找阳阳,找到他不就什么都清楚了吗?”   洛生海说:“放心,大家都在找他,我们都比你更关心他的安危!什么都不说地坐在这里,可帮不了阳阳。”   孟东鹏嘴唇动了动,似乎很不服气,兰静秋就问:“李大丑身上那两刀是阳阳自己捅的,还是你喊他捅的?你去报仇,结果太没用,差点被李大丑反杀对不对!然后你喊救命,李阳阳过来往他身上捅了两刀?”   “不是的,阳阳根本不知道捅两刀就会死,他真的不知道!”   孟东鹏喊完,苦笑起来。   兰静秋知道他终于要说实话了,怕他再缩回去,就说:“到底怎么回事?我们必须了解阳阳,才能找到他!阻止他!你到底是怎么找到李大丑的,他又是被谁捅死的?脸上的伤是谁划的?”   孟东鹏戴着手铐的手抬起来搓了下脸,又擦了下鼻子,终于道:“你猜的没错,二月初七那天我在公园雕像前碰见了李大丑,他一见我转头就跑,我刚开始确实没骗你们,我弟死后我真的一直在找凶手,还看了不少关于刑侦的书,我知道凶手有时候会回现场去看。那天是我弟的忌日,在他死的地方有个人看见我就慌了神的跑了,我觉得肯定有问题,就偷偷跟着他!”   孟东鹏说着叹口气:“我后来想过,当初也许该报警的!如果报警的话阳阳就会有个合法的身份,就可以光明正大的生活在阳光下了。但那时候我一心想找到李大丑,问问是不是他杀了我弟,我进去的时候以为屋里只有他一个人,哪想到里边没人,但柜子移开,下边有个洞口,里边有灯光,还靠着一个可以折叠的木梯子,我当时喝了点酒,晕乎乎的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害怕,就顺着梯子下去了,结果下边居然是一家三口正在吃饭!我傻了,李大丑吓了一跳,冲过来就把我手里的刀踢飞了,还把我按在地上,阳阳妈想来帮我,也被李大丑推到了墙上,她就喊阳阳帮忙,阳阳看我的眼神很奇怪,好像认识我,又像是在研究我!”   兰静秋一愣,难不成阳阳之前也见过孟东鸥?   孟东鹏说:“阳阳妈摔在地上,面前正好是我带去的那把刀,李大丑正骑在我身上一巴掌一巴掌地扇我,说我把土弄到他们饭里了,今天好不容易买了肉,还说我居然上赶着来找死!阳阳妈就把刀递给阳阳,跟阳阳说,‘好孩子,你就像闹着玩一样捅过去啊!你倒是捅啊!’然后阳阳就捅了!”   孟东鹏笑了起来,不过笑得比哭还难看:“李大丑听见阳阳妈的话,转身朝她怒骂,正好前胸正对着阳阳,阳阳就捡起刀捅了过去,捅的特别准!就像练过的一样!他捅了他爸!但他以为他爸不会死,你知道他爸面朝我摔下来时,脸上的表情有多震惊吗?”   兰静秋叹口气:“这对父母既然一起吃饭,像过家家一样和谐过,那也该像正常父母一样教孩子点东西啊。”   洛生海却说:“正常父母会跟孩子说拿刀捅心脏位置人会死吗?只会让孩子别打架,可李阳阳跟谁打架?很多认知需要社会跟书本,可李阳阳接触的只有父母,地下室提取出的残留物里一页纸一本书都没有。”   孟东鹏苦笑:“我以为我够可怜的了,可没想到阳阳比我更可怜,他居然从来没出去过,一直被关在那里,他没上过学,没见过外人,甚至没晒过太阳,当时的他像个鬼一样,后来出来了才慢慢好起来。当时他跟个孩子一样问他妈,他爸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他妈就仰头哈哈哈的大笑,特别解气的那种笑,还拿起刀在李大丑脸上恶狠狠的划拉着,把我都吓到了!”   兰静秋愣住,原来李大丑脸上的伤是沈春萍干的!   她应该不只是厌恶那张脸,大概是觉得要是李大丑没有那张脸,他就能像个正常人一样娶妻生子,就不会绑架囚禁她了!   孟东鹏说:“我以为他们一家都是疯子,后来才知道阳阳妈是被李大丑绑架了,关在那里给他当媳妇生娃!阳阳妈跟阳阳真的太可怜了,他们跟小桃一样也算是正当防卫对不对,李大丑本来就该死啊!”   洛生海叹口气:“然后呢?你感谢他们救了你,帮着把尸体处理了?”   “没错,阳阳妈说不想让人知道这件事,我当时也不敢报警,就想把尸体埋在地下室,可阳阳还问我们,他爸什么时候醒,我不忍心,就说帮着处理尸体,于是用他家的三轮车把尸体拉去了公园,然后你们就都知道了!”   兰静秋皱眉:“阳阳问他爸什么时候醒?”   “没错,但他不是真傻,他就是被关傻的!他没上过学也没朋友!”   兰静秋摇摇头,“不对,阳阳肯定见过你弟弟!他看到你很好奇,是因为他以为你是孟东鸥,他那时候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双胞胎!他看到你,还以为人死了会复生,所以才会拿刀去捅李大丑!然后李大丑死了他在一直问什么时候醒!”   孟东鹏目瞪口呆:“我跟他们说我之所以找过去,是因为怀疑李大丑杀了我双胞胎弟弟,阳阳妈跟我说那肯定是他,她以前见过李大丑衣服上带血!阳阳却问我什么是双胞胎!我当时只是觉得他可怜,看眼神不像傻子却被关成了傻子!”   孟东鹏嘴唇颤抖,情绪激动:“难道他当时以为我是小鸥?他什么时候见过小鸥?李大丑杀小鸥的时候他也在吗?”   兰静秋叹气:“所以我说最傻的也许是你!连沈春萍都比你聪明,她懂得利用时机,而且之前一定训练过阳阳,让他像闹着玩一样去捅李大丑。”   孟东鹏崩溃了:“我弟死的时候阳阳也在那儿?我弟往亭子那边爬来着,他挣扎过,阳阳就在一边看着吗?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洛生海说:“把所有的事情都说出来,我们帮你捋顺,眼看又到二月初七,没时间了,不管你是要真相还是要李阳阳平安,都得抓紧时间。”   兰静秋问:“那之后你跟李阳阳母子关系密切,他经常来找你吗?”   孟东鹏忍下泪,咬牙道:“不经常,偶尔来,他是黑户,十七八了,个子还那么矮,像个傻子一样,他外公外婆嫌弃他丢脸,不让他出来。他跟我说他不知道那两刀会捅死他爸,他爸其实对他特别好,他不后悔救我,但很后悔杀了他爸,我就对他很愧疚,李大丑人再坏也是他亲生父亲啊,我就说以后你就把我当亲人吧,他就叫我哥。”   兰静秋:“说说八四年二月初七那天的事!”   “那天,他来找我,是阳阳妈带他来的,她知道我一个人住,就说第二天再来接他。阳阳说今天是他生日,但这个生日之前只有他爸知道,他妈都不知道,是他们父子之间的秘密,现在只有我知道。我说今天也是我弟忌日,让他先陪我去看我弟,我再陪他过生日,还说可以把生日告诉他妈妈,他妈妈连哪天生的他都不知道也太可怜了。可他说他妈妈已经嫁人了,去给别人当妈了,他想杀了她!” 第155章 白活   兰静秋早就猜到了想弑母的也许是李阳阳, 可让她没想到的是,杀母这话他居然直接对孟东鹏说了,她还以为是李阳阳的诱导, 把孟东鹏心里对母亲的那点子戾气都激发出来, 这才选了五十二岁的清洁工阿姨做案。   她问孟东鹏:“然后呢?你答应他了还是劝他不要这么做?”   孟东鹏说:“我吓了一跳,肯定劝他啊, 我说你妈对你挺好的, 你看看我,孤家寡人一个,你妈只是给别人去做后妈,我妈不只做后妈,都怀上孩子了,以后更不记得我是谁了, 我还问他外公外婆对他好不好, 他也不说话。问急了, 他又提起那天的事,说是他妈害了他, 是他妈让他去捅他爸的!结果他爸死了, 我就心虚起来, 因为他捅他爸为的是救我啊,后来他问我那天带着刀子去是不是就是想杀了他爸,他还问我杀过人吗?他那双眼睛看的我心虚, 我就说带他出去玩,后来碰到那个女清洁工, 她一边扫落叶一边嘟囔着什么。”   孟东鹏似乎不想回忆了。   洛生海说:“他是不是说这个女人看着像他妈妈沈春萍!”   孟东鹏叹口气, 无奈地点点头:“对, 他说他妈也是这样在他耳边喋喋不休, 睡觉的时候干活的时候都会嘟囔个不停。”   “女清洁工是李阳阳杀的?他想让她闭嘴,所以选择了割喉!”兰静秋分析道。   孟东鹏苦笑:“我没想到他带了刀子,他走到那女的旁边,妨碍到她扫地了,她就骂了起来,然后阳阳好像吓到了,一直往后退,我刚要去拉他走,他就拿出刀往那女的脖子上划过去了!可他不是真想杀人,他只是想让他闭嘴,他就是以为刀子割两下不会死啊,他脑子有问题的……”   兰静秋冷笑:“他第一次见你时,这道理解释得通,当时他只是被李大丑带出去几次,还什么也不知道,就像张白纸,身上只有李大丑跟沈春萍留下的印记。他不知道双胞胎是什么,他不知道捅了人会死,这都正常。可八四年二月初七,距离他离开地下室已经一整年了,他妈妈虽然嫁了人,但还会回娘家,会带他去公园,带他去找你,他见到了他外公外婆,也许还听到了广播看到了电视,八四年的李阳阳还是单纯的什么也不懂的孩子吗?”   孟东鹏攥紧双手,虽然没开大灯,但他额上又渗出了细小的汗珠,“他是那么说的,我就信了!他说他不懂啊,他就是跟她玩呢,见人不动了就问我怎么办?我就拉着他跑了!”   兰静秋说:“这次他都直接割喉了,你还觉得他不懂?那第二次呢?八五年二月初七,二十六岁女教师身中数刀,也是李阳阳做的?”   孟东鹏此时已经接近崩溃了,他一直以来都以为李阳阳是傻的,而且是他的救命恩人,为了救自己杀了他的亲生父亲,所以他对李阳阳真是掏心掏肺的好。   现在拨开迷雾,他傻了,难道这个女警察说的才是真的,也许,从一开始傻的那个就是他吧!   他面色僵硬,干巴巴地说:“第二个是因为阳阳想找女朋友,那个女老师嫌弃他,他就把人杀了。”   居然也是李阳阳,兰静秋问:“第三个呢,八六年被蒸死的那个十九岁饭店女服务员!”   “第三个,我们本来是追着那个出来的女孩去的……”   “你是说目击者辛大雁?”   孟东鹏在审讯时见过辛大雁的照片,他点点头:“就是她,结果她进饭店跟里边的人吵了一会儿就跑了,当时我跟阳阳坐在外边的三轮车上等她出来,结果听她们吵完了,阳阳没再跟着那个跑掉的女孩,他说要去看看蒸笼里能不能放下里边膀大腰圆的胖女孩,我们就去试了试,其实那女孩没那么胖。”   孟东鹏似乎想到了当时的情景,眼里闪过一丝愧疚。   兰静秋叹口气,原来辛大雁当时逃过一劫,只是又因此患上了精神分裂。   她忍不住道:“孟东鹏,如果你不想杀戮的话,又为什么要配合他,给他当帮凶?”   孟东鹏的眼泪又开始转圈,他强笑着:“我也不知道啊,他说那天他要过生日,过生日就是要做一件自己想做的事情,所以他杀了跟他妈很像的清洁工,又想追女孩,反正他总能用最天真的表情说着最残忍的话,就像杀人跟吃饭喝水一样平常!我想是我害他杀了第一个人,这第一个人还是他亲爸,是我害他变成这样的!而且我也怕啊,我怕如果我不让他发泄一下,他又想杀他妈,或者是杀我!我知道是自己害他成这样的,就只能帮着他了!”   孟东鹏彻底崩溃了,说着说着突然指着兰静秋跟洛生海说:“都怪你们,明明是你们警察太没用了!找不到我放在假山里的尸体就算了,也找不到我,更找不到他!你问我为什么要帮他!我是帮了,可我再也没帮他收拾过尸体,尸体在哪儿杀的就扔在哪了,你们当时为什么不查?他杀完人后的那几个礼拜,我总提心吊胆会有人来抓我,我还各种纠结,到底是替他顶罪,还是把他供出来,结果没有人找到我们!”   兰静秋苦笑,从孟东鹏埋尸体的方式就能猜出他心底里确实盼望着有人能发现这件事,只是以前谁能想到这些完全没有相似之处的案子会有关联。   洛生海说:“你们两个做案的时机都挑得很好,唯一有目击者的蒸笼案,目击者还因为一些原因隐瞒了真相,而且你们没有动机,办案最先找的是动机,谁能想到你们是走在大街上随便碰,看见像阳阳妈就杀了,看见个女孩就上去追,没追到就杀了,把人放进蒸笼里居然是这种奇葩理由……”   兰静秋不觉得跟孟东鹏说这些有用,也不觉得有解释的必要,警察再卖力也总有漏网的犯罪分子,她又问:“去年二十七岁的女工被活活打死也是李阳阳干的?为什么用木棍!”   孟东鹏:“我那时候已经怕了他了,但又不放心他,想送他去精神病院,可他好的时候又真的好好的,像个乖孩子。有时候他的眼神让我觉得我才是疯了的那个,而且他很依赖我,每次来了就喊我哥哥,跟我说他在家怎样憋屈,他外公教他写字,他不会写,就得挨棍子,他说打起来可疼了,我以为就是老师拿教鞭打两下手的程度,就劝他,他外公也是为他好啊!学点东西没准可以找个工作。”   “因为被外公用棍子打,所以他选择了木棍?”   孟东鹏摇摇头:“也不全是,其实他这次又救了我!因为他的形象不好,我怕人家再嘲讽他,就说他看上谁了,我先替他去搭讪,搭讪到了再介绍他认识,结果这女孩戒备心很重,根本不理我,我就拉了她一下,她就喊流氓又踢我下边,阳阳就从地上捡了根棍子冲上来打她,我说好了,别打了,他却一直停不下来,像疯了一样,打到最后他骂的是‘你才是白痴,你才是白痴!’我才知道他是把他外公打的的气发泄了出来,那女孩被打的动也不动,我就赶紧拉他走了!”   兰静秋听得叹气:“他这句白痴也许不只是骂他外公,很可能也是在骂你!”   孟东鹏愣住。   洛生海说:“他搭讪不到,你却主动说要去替他搭讪,他会觉得你瞧不起他,结果你也搭讪不到,还被踢了,他才说‘你才是白痴’。”   兰静秋看着呆滞的孟东鹏,“你一开始就把他想错了,他不是被关到傻的孩子,他有自己的认知,他父亲绑架了他母亲,这才有了他,他会觉得暴力去追求女人很正常。”   孟东鹏仰头苦笑:“是啊,傻孩子是不会想着杀个他妈妈的替代品解解气,更不会想去追女孩的,我才是真傻啊!”   他眼中带泪:“我知道的都说了,请你们一定要找到他,帮我问清楚我弟弟死的时候他到底在不在现场。”   孟东鹏说着看向兰静秋:“你当时奇怪我为什么又要替小桃顶罪,又急着想出去,现在我跟你说实话,因为我自从认识他以后,就一直在纠结,又想逃避他,又想保护他,我知道你们来查我弟弟的案子,即希望你们查清楚真相,又怕你们会查到阳阳,我想出去告诉他快跑,跑得越远越好,他说过想去很多地方,离开这里也许他就不会再想着过生日时杀个人庆祝庆祝了!”   兰静秋叹口气:“有没有更具体的地方,他有没有详细的描述过要去哪里?”   “他就说想爬山,说他刚知道了世界上最高的山,抱怨咱们省城连座山都没有,他还说想去看海,说想看看鱼是怎么在海里游的,他说他只吃过一次鱼,都快臭了,我说运来的海鱼都是那股子腥味,他还说要去首都,说看到他外公戴的徽章上有天/安门了,看着很好看,他还说想去农村看看玉米是怎么长出来的。”   “农村?”洛生海把这两个字画起来,李大丑那两间破屋就在城乡结合部的三不管地带,难不成李阳阳是逃去村里了,可现在二月份,地里也没有成片的庄稼可躲藏啊。   孟东鹏还在说着:“他还说想去骑马,他说他这辈子从没见过马,还问我见没见过马,我在马戏团见过的,但我说我只见过一头拉货的骡子,我还劝他世界很大没见过的东西很多,没人能见到世界上所有的人跟事,大家都一样,可他还是觉得自己白活了。”   说着说着孟东鹏又有点急了:“原来他真的有自毁倾向?” 第156章 诺言   孟东鹏把他知道的都说了, 二七案从李大丑开始就一直是李阳阳在杀人,兰静秋看着笔录,觉得前几起也很有可能跟李阳阳有关系。   正好齐老师他们回来了, 在李阳阳的住所除了被褥和书本没别的东西, 书本也只是小学的课本,显然他外公还没放弃他, 想教他识字。   “墙上有没有画过的痕迹, 床底下有没有写字,有没有贴过墙纸?”兰静秋问。   齐老师摇摇头:“都查过了!”   此时已是半夜,还有四十多分钟就到零点,李阳阳还是渺无踪影。   现在从孟东鹏那里得到的线索就是李阳阳要去看山看海,要去骑马要去首都还想去农村看看庄稼。   谢副书记一筹莫展,“这不是大海捞针吗, 看山看海骑马去首都?除了车站一直让人守着, 别的地方半夜了也没法找啊!”   兰静秋说:“我觉得可以重点在李大丑那两间房子附近找找, 镇上,村子里, 农田里, 果树林里, 或是看看哪里有废弃的房子。李阳阳被李大丑带出去玩过,每次出去不管是去公园还是进市里,都肯定在附近路过, 也许那时候他看见了快要成熟的玉米,想过去看看, 他爸爸没带他去, 总之那一片应该是他熟悉的地方。”   谢副书记赶紧安排人去了。   等回到办公室, 兰静秋说:“我觉得二七案中只有前两个是李大丑杀的, 后边的六个都是李阳阳杀的!”   大家全都愣住,就是跟她一起提审孟东鹏的洛生海都不解地看着她:“你觉得孟东鸥也是李阳阳杀的?为什么得出这样的结论?”   兰静秋把一块已经推翻的案情板擦了在上边重新列了八起案子。   没等她写完,李主任已经说:“之前是你分析出前三起是李大丑做案,怎么自己又推翻了?孟东鹏说了什么?前三起案子他也不知情啊。”   笔录还在复印中,兰静秋直接道:“没错,之前我推断123起是李大丑杀的,是因为第一起尸体扔在垃圾堆里,可李大丑从小丑到大,被人嫌弃被人骂,以前应该也跟人起过冲突,为什么突然这次不忍了。”   洛生海说:“因为那天是李阳阳的生日?他应该是带儿子出去玩的。”   “没错,在李阳阳眼里,李大丑应该是个好父亲,美丑其实是人后天形成的概念,李阳阳从出生就一直看到李大丑一个男性,不会觉得他丑,孟东鹏形容李阳阳时说他因为一直关在地下室里,一开始的形象也跟鬼一样,第一个受害者看到这样形象的一对父子,开始攻击,如果是李大丑自己可能就逆来顺受了,但在儿子生日这天被骂,甚至这人可能还骂了他儿子,他肯定会忍不住动手。”   谢副书记说:“所以还是李大丑杀的啊!”   齐老师说:“不一样,之前我们以为是李大丑自己杀的,如果这天是李阳阳的生日,父子两个一起出去,李阳阳就是目击者甚至是帮凶,他看着他爸爸杀了人!”   “没错!”兰静秋说,“第二年二月初七李大丑又当着李阳阳的面杀了一个人,李阳阳潜意识里就会觉得只要骂他们的人,瞪他们的人就可以杀掉!第三个孟东鸥是跟李阳阳年龄相仿的少年,当时李阳阳十五岁,孟东鸥十六岁,孟东鸥案卷里不管是父母老师还是同学朋友,对他的评价都很高,说他聪明懂事有礼貌,他死时手里拿着书,被捅了两刀,一个背书的少年会去关注周围路过的人是丑是美吗?”   洛生海也明白了她的思路:“李阳阳后来很喜欢搭讪,也就是主动出击,有没有可能李阳阳看到孟东鸥在公园背他听不懂的单词,就过去搭讪,孟东鸥的反应触怒到了他,他就动手杀了孟东鸥!”   齐老师看着兰静秋:“还有别的依据吗?”   “孟东鹏说李阳阳看到他的表情很奇怪,好像在探究,他跟他弟弟长得一模一样,李阳阳当时一定以为被他杀了的孟东鸥又复活了!才会是那种表情,如果是李大丑杀的孟东鸥,李阳阳也许不会记那么清楚。当然了,这些只是推测,我还有一些猜测,需要再去问问沈春萍才能证实。”   齐老师马上站起来,“走,一起去!”   大家一起到审讯室,兰静秋一个人进去,直接问沈春萍:“李大丑脸上的伤是你砍的,为什么不敢承认?”   沈春萍扣着手指:“我忘记了!总之我没杀过人!你们找到阳阳了吗?”   “李阳阳生日是哪天?”   “我怎么会知道!我一直被关着,哪年哪月都不知道啊!”   兰静秋看她不似撒谎,就又问:“季节你应该知道吧,李阳阳十几岁后,每年冬天的某一天,李大丑会带他出去,李阳阳有没有跟你说过他们出去做了什么?他回来的时候身上有没有血呢?”   沈春萍把手放在嘴边开始啃了起来,“我什么也不知道!你们为什么不赶紧找阳阳?”   “一直在找,我们得确定李阳阳究竟是个怎样的人?他在母亲的喋喋不休和打骂中长大,在父亲的溺爱中长大?是吗?我想知道母亲都喋喋不休些什么?”   沈春萍皱眉,放下手:“我不是跟你说过吗?确实是我不好,我总跟孩子说他爸是坏人,是他爸害了我们母子两个,可他不听啊。”   “你教他杀李大丑时,说‘好孩子,赶紧捅啊,像闹着玩那样捅!’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沈春萍吓了一跳,“孟东鹏跟你说的吗?”   兰静秋哼了一声:“你爸妈在你儿子手里,他们很危险你不懂吗?你知道李阳阳杀过一个跟你很像的清洁工吗?他跟孟东鹏说想杀的其实是你!”   沈春萍呆住,满眼不可置信!   兰静秋就又说:“你知道你爸用棍子打过他吗?他后来用棍子打死了一个人,你知道用棍子活生生的打死一个人要多用力要打多少下吗?只听描述你就应该能感觉到他心里的怒火,这怒火现在朝着你爸妈去了,你还在这里装傻?”   “他杀了跟我像的清洁工?”沈春萍嘴唇颤抖起来,“阳阳在你们找到我之前,让我妈来找过我,他说想我了,要见我,我以为他又想去找孟东鹏,还想着等过两天,周末的时候再带他去,难不成他找我是想杀我?”   “李阳阳知道自己生日,却从没跟你说过,他不是你眼里的孩子,别再替他隐瞒了,他到底是怎么开始杀人的,是李大丑教的,还是你教的?”   审讯室外李主任叹口气,“我这个心理专家还真是徒有虚名啊!我一直以为李阳阳是见证者或者帮凶,居然从第三起案子开始就都是他主导吗?”   齐老师说:“没有可比性,你是心理专家不是刑侦专家,所以你只能见到人,通过这人的反应来研究判断,而她只通过蜘丝马迹就可以推理。”   审讯室里,沈春萍哭了起来,哽咽着:“我没有教他杀人,我只教他杀了李大丑啊!他爸肯定不叫他跟我说他们杀了人,但他回来后特别兴奋,我看出来了,就套他的话,我虽然有时候打骂他,但毕竟是他妈,他对我也没什么防备。后来他就说了有人骂他们垃圾,碍眼,他爸就把那人勒死了,当时我吓了一跳,不敢再骂李大丑丑了,可第二次阳阳主动跟我说他爸又杀了个人,特别年轻好看的人,把脸都砍烂了,我听的胆寒,怕李大丑有一天也会杀了我,就想着怎么杀了他。”   “你以前没动过这念头吗?”兰静秋问。   “动过的,可我打不过他啊,我有了儿子,想着有了帮手,可这个帮手却不听我的!这次我就问阳阳去外边都看到了什么,他以为我从来没见过外边的世界,就炫耀一样说看到了成片的庄稼,看到了楼房,还看到了公园的湖,还说他跟他爸在湖边找了半天也没看见鱼,不然他爸就带他在那儿钓鱼了。”   兰静秋心里一动:“你有没有跟他提过山和海!”   “提过,我说那小破湖算什么,邻省挨着海,海里有大鲨鱼,我跟他说公园的假山不算什么,最高的山就在咱们中国,叫珠穆朗玛峰。我跟他说外边的世界,说我爸爸是铁路工人,可以带他坐火车去看山看海!”   兰静秋叹口气,原来李阳阳的执念来自于母亲!她朝外看了眼,审讯室外的洛生海马上跟谢副书记说:“我建议再找人顺着铁路找一找!”   谢副书记答应一声亲自去安排了。   审讯室里,兰静秋跟沈春萍说:“可你答应了却没做到!他小时候你从没跟他说过这些?直到你想鼓动他杀了李大丑时才开始给他描述外边有多美好,你想让他知道只要李大丑活着,他就看不见山看不见海,他就见不到你父亲,也坐不上火车!”   沈春萍无奈道:“我要应付李大丑,哪有心情给他讲故事?我曾经劝李大丑跟我带着孩子一起回家,就说我跟他私奔了生下孩子才回去,可他知道我恨他,说我肯定一出去就会报警。”   “于是你先鼓动李阳阳对外边的世界感兴趣,然后再教他怎么杀掉李大丑,跟你一起奔向自由?”   沈春萍想到失踪的父母跟孩子,也不再隐瞒:“对,我告诉他怎么捅人会死,我让他在我身上演示,我说你太矮勒不死人!但可以拿刀割脖子,可以往胸口捅,我教他摸我的心脏跳动,告诉他捅这里会死!他说他不敢杀人,我说别怕,你看你爸,杀个人就跟闹着玩一样,还跟他说没事,被杀了的人会在另一个世界活得好好的。”   沈春萍擦了把泪:“我说你爸太丑,他怕放咱们两个出去,咱们会抛弃他,所以得把他送去另一个世界,咱们才能出去,到时候我带你去天安/门拍照,去爬长城!”   她崩溃地哭着:“警察同志,我这么说真的只是想让他去杀了李大丑,因为李大丑不防备阳阳!我说他要再带你出去,要是拿到刀或斧子你就动手,闹着玩一样捅两下就行了,你爸不会死,他会去别一个世界,妈妈就能带你出去,再也不用关在地下室里吃喝拉撒!”   审讯室外,齐老师叹口气:“绑架施暴的父亲和被囚禁的母亲一起制造了一个连环杀手!” 第157章 铁道   兰静秋问沈春萍, “这次阳阳没再把你的话转告给李大丑吗?”   沈春萍摇摇头,“没有,我当时也怕他会转头就跟李大丑说, 因为李大丑会带他出去, 他跟李大丑更亲,可我跟他说的时候, 他不吭声也没去告状, 我就知道他肯定听进去了。就开始教他怎么杀了李大丑!可他一直没动手,后来又一年吧,他又跟李大丑出去玩了,回来的时候身上都是血,当时他自己从上边下来的,我以为他已经把李大丑杀了, 刚要欢呼, 结果又听到李大丑在上边喊他, 让他上去洗澡,我当时就知道阳阳可能杀了别人!”   兰静秋知道这次估计就是孟东鸥了, 然后就是孟东鹏找来, 李阳阳借机把李大丑杀了。   “李阳阳一直问李大丑为什么还不醒, 你觉得是装的还是真不懂?他如果信了你的话,应该觉得他爸爸去了另一个世界,为什么这么问?还是说他看到孟东鹏以为是他双胞胎弟弟孟东鸥?就觉得人死能复生?”   沈春萍眼神闪烁, “我不知道,其实出来了我才发现我并不了解我儿子, 我尽量想弥补他, 他很乖, 不叫出去就不出去, 还催我嫁人,偶尔我带他去公园去孟东鹏家,他就很高兴了,我以为他很满意现在的生活,我真不知道他想杀我!”   “出来后,他提过坐火车去看山看海的事吗?”   “没有,我也没提过,我爸妈接受不了他,他们一开始以为我离家出走了,后来找过我,还以为我死了或是留在哪里结了婚,也是我傻了,当时就不该提李大丑,直接说从外地离了婚带着孩子回来了,他们可能还好接受一点,哪怕他们骂我没良心这么多年不联系我也认了。”   沈春萍攥着拳头,懊悔地说:“可我一见他们就委屈,就哭着把实话说了,他们想让我把阳阳扔了,可我舍不得啊,他是我儿子!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   兰静秋叹口气,不知道该怎么评价,只说:“孩子不能骗的,你哪怕只带他去一个地方也好啊!哪怕是坐火车去趟邻县也行,起码让他知道你还记得你的承诺。”   沈春萍泪流满面:“是我对不起他,可我是真忘了,我终于见到我爸妈了,终于回到了熟悉的地方,你知道我当时的感受吗?就像重生了一样!我想忘记地下室里那个我,我就想好好守着我爸妈,要不是我妈非要让我嫁人,我都不会出家门的,自然也不想去外地玩,我以为带他去公园,带他去见见朋友,他就会开心!”   见兰静秋起身要走,她又急道:“警察同志,求求你一定要找到阳阳,找到我爸妈,阳阳不会杀他们的,他真的是个好孩子!我爸还说等他识点字,懂点事,就找人送他去工厂。我爸打阳阳肯定是觉得他学得慢,绝对不会打重的,一定是有误会,阳阳真的是个好孩子,是我害了他!教他去杀人!都是我的错!”   兰静秋只能道:“大家一直在找他,有消息会通知你的。”   出了审讯室,她跟大家说:“孟东鹏跟沈春萍都觉得李阳阳是个好孩子,还是个傻孩子!可他很聪明,还会隐藏自己的真实感受,再想去看山看海,也从没跟沈春萍说过,他为什么会这样?按说在暴力中长大的孩子,应该同样暴躁啊。”   心理学专家李主任觉得自己终于有了用武之地,他说:“李阳阳这属于压抑性人格,人格测试中有一项指标是测试人的掩饰性。”   “掩饰性?”兰静秋不解地皱眉。   “没错,掩饰性就是对身边的人和事高度戒备,隐藏自己的真实感受和情绪。掩饰性特性高的人容易压抑自己,这类人不会轻易在别人面前失态,不会大喊大叫不会哭泣,如果他们哭的话很大可能是为了达到某种目的装的。长期压抑和自我掩饰会对身体和情绪造成不良影响,很容易精神衰弱甚至抑郁症!”   齐老师问兰静秋:“这里只有你见过李阳阳,他给你的第一感觉是什么!”   “像个孩子!我看到他的脸前以为他是个孩子,然后发现他应该是成年人,但他一开口又像个孩子,我问他们去医院干什么我也有事要去,他说‘好啊,漂亮姐姐一起去吧’。我问他二月初七是不是大集,他说‘不能提,提了小鹏哥会生气。’”   洛生海说:“他这可不是一般的掩饰性,是极高的,有目的的在撒谎!”   兰静秋叹口气:“现在的问题是他究竟会把两位老人带到哪里去,是不是真的出城了!出城了又该怎么追捕!”   不时有人来汇报,沿着铁路找了一遍,没发现踪影,李大丑家附近也没有踪影。   谢副书记有些失望,盘问的再清楚,找不到人又有什么用?   兰静秋对着地图琢磨半天,还是觉得李阳阳会顺着铁路走:“不管他知不知道我们在找他,都不会去车站买票,也许他根本就不知道怎么买票怎么坐车,他很聪明,但他接触的人有限,也许会逼着他外公带他去坐火车。”   洛生海说:“他个子矮小怎么逼迫外公外婆跟他一起走?再说他要逼他外公带他坐车的话,他外公很可能把他带去车站或是公安局。”   正说着,有人跑了进来:“找到沈春萍他妈了!”   “只找到一个?在哪里找到的?”谢副书记急着问。   来汇报的人说:“就找到老太太了,在李大丑房子附近的一口旱井里发现的,人已经昏迷了,井口被石头压着,要不是警犬在那附近闻到了气味,还找不到呢。”   兰静秋愣了下,反应过来,“李阳阳一定是把两个老人骗到那里,然后把外婆推进井里,来吓唬要挟外公,他想让外公做什么?带他离开吗?”   齐老师突然说:“我遗漏了一件事!静秋同志的方向应该是对的,李阳阳可能会去铁道!他外公是退休铁路工人,他房间里挂着铁道游击队的海报,上边有歌词,‘爬上飞快的火车就像骑上奔驰的骏马’这一句用红笔划出来了,也许他外公教过他,也许他学会了这些字,读懂了意思。”   谢副书记看看表,马上道:“我马上去联系铁路部门的领导,让他们全员戒备,帮着咱们找人,李主任,你安排人打着手电去找,把铁道两边都找一遍。”   兰静秋还想去等着李阳阳的外婆醒过来,洛生海跟她一块去了。   李阳阳的外婆应该是受了惊吓,年纪也大了,一直沉睡着,兰静秋都想把人摇醒或是让医生来打一针了。   洛生海劝她:“稍安勿躁,到现在我们该做的能做的都做了,李主任之前分析得应该没错,李阳阳现在是想自杀或逃离。”   “那他为什么要带着他外公呢?”   洛生海叹口气:“我有种不好的预感,也许他外公已经被杀了,他把他外婆扔在这里是下不了手,可他外公用棍子打过他,想想那个被棍子活活打死的女孩。”   兰静秋心下骇然,“是啊,他带走外公也许是为了报仇。”   等到快凌晨了,这老太太才醒,洛生海一直跟省厅那边通着电话,知道还没找到人呢。   见老太太醒了,兰静秋赶紧过去问:“李阳阳跟您丈夫去哪儿了?你知道吗?”   老太太眼神还有点迷糊,看着四周似乎不知道自己在哪儿,兰静秋马上道:“您在医院,我们从井里把您救上来的,到底怎么回事?”   老太太眼神清明了点,立马想哭,兰静秋不想耽误时间,拉住她的手:“您先别哭,您丈夫现在很危险,李阳阳去哪儿了?想干什么,有没有跟你说?”   “我就不该留下他,他就是个疯子,他说他爸有钱藏在那里,骗我们带他去取,结果到了那儿,又让我家老头去借个铁锹,我家老头一走,他就把我骗到井边推了下去,推我的时候还跟我说,他要跟外公一起去修铁路!让我在下边等!你说他是不是疯子,我家老头早退休了,上哪修铁路去!”   洛生海道:“其他的呢?他有没有说他想去外地?”   老太太摇摇头:“没有!他就说他要去跟他外公一起去修铁路!”   兰静秋皱眉,跟洛生海说:“他不会想要报复社会吧,破坏掉铁轨,让火车脱轨吧!”   洛生海被她的猜测吓了一跳,“但愿不会。”   两人先给省厅那边打了电话,汇报了这边的情况,让他们赶紧通知铁道部门全面检修一下,免得出危险。   兰静秋掏出自己画的地图,指指上边经过省城范围的铁道,“他会去哪儿呢?”   现在的车大部分是慢车,到站就停,省城范围不小,分两个站,东站跟西站。   洛生海说:“先排除这两个地方,他不可能去车站!”   兰静秋干脆把地图拿给老太太看:“你丈夫是修铁路的吗?他负责检修哪一块?”   老太太还真知道,她指指铁路旁边的一个小学,“我家老头退休前是维修段上的,应该就在这附近,有次我们去那边办事,他让我在这个小学门口等他,他干完了活直接就过来了。”   兰静秋跟洛生海赶紧赶了过去,此时东边已经泛红了,兰静秋想起李阳阳的名字,叹口气,“沈春萍晒得很黑,这几年肯定经常见阳光,她给孩子起名阳阳,可出来了还是把孩子关在屋子里。”   洛生海说:“我们不能想象沈春萍的经历跟心理路程,也许在她看来,把阳阳好好养着,已经是对他好了,但她做为一个母亲,实在是不合格!”   “我没有苛责她,从另一个角度看,她算得上有勇有谋。”   省城是一马平川,铁道地基比旁边的路略高,两边种了树,但可能仍旧有偷懒的人会从中间穿行,所以铁道两边都有铁丝网,想进去还得去车站,洛生海手扒在铁丝网上正往里边看,就见兰静秋拿出个钳子!   他震惊地看着她:“你还有这装备?”   “医院里顺的!”兰静秋说着咔嚓咔嚓地把铁丝网豁开个口子。 第158章 火车   兰静秋把铁丝网豁开, 跟洛生海一起钻了进去,铁丝网上的白霜抖搂下来,钻进她衣领里, 让她禁不住打了个寒噤。   “也许他早就顺着铁路跑远了, 把他外公跟他外婆一样扔在没人的地方等死!”   洛生海叹气:“希望他还没走吧,他很危险, 二月初七杀人已经成了惯性, 除非被抓,不然他停不下来的。”   两人顺着铁轨往东走,兰静秋指着旁边树上贴的红纸条说:“那是标记吗?代表这里找过了?这么找没用的,也许他在流窜,也许他躲在某处,跟我们一样趁没人的时候偷偷剪开铁丝网进来。”   洛生海停下来, 看看身后, “应该叫停所有经过的火车。”   “怎么可能, 一条线路受阻就会影响整个铁路系统,太难调停了。”   洛生海把兰静秋拉到道砟最边上, “前边有拐弯, 突然来一辆火车可是很危险的。”   道砟是铁道两边铺着的石子, 减震防水稳固轨道用的,还好两人都穿了冬天的棉靴,走在上面还算稳当。   兰静秋说:“放心吧, 火车那么大动静还能听不见。”   她觉得这么找下去不是办法,站下四处望着, 试图代入李阳阳:“如果我是他, 听妈妈的话把爸爸杀死了, 妈妈却没有兑现承诺, 我假装不在意,但却会跟朋友吐槽,甚至想要杀了妈妈。朋友陪我一起找了个替代品杀了解气,朋友还帮我一起追女朋友,追不到就杀掉,现在朋友被抓了,警察很可能会通过他找到我,我想把妈妈骗出来,杀掉她。可她没有来,我没有时间了,决定杀了我妈妈的爸爸妈妈,然后离开这里。”   洛生海纠正道:“你没有杀外婆,只是把她扔到了井里!”   “我是想让她尝尝被关在地下室里的滋味!所以把井口封了起来,我在地下室里待了十几年,好不容易出来了,以为可以好好跟这世界相处,感受一切美好,哪知道只是从地下的牢笼搬到了地上,我被关在屋子里,只有妈妈来的时候才会带我出去一趟,妈妈的爸爸还逼着我学写字,学不会还要打我!我学会了写字,喜欢上一首歌,原来坐上火车就像是骑上奔弛的骏马!我想坐上火车去看山看海,妈妈的爸爸曾在火车上工作,他会帮我坐上火车,所以我扔下外婆带走了外公!我为什么要跟外婆说去跟外公一起修铁路呢?”   洛生海看着她:“是啊,为什么呢?是要像铁道游击队一样给敌人搞破坏吗?”   兰静秋:“不是,妈妈曾经说她爸爸是铁路工人,会带我去坐火车!我从地下室出来住到了外公家,就问外公能不能带我去坐火车,他跟哄孩子一样说火车坏了没修好,其实我知道的,他在骗我,他跟妈妈一样把我当傻子,现在我想坐火车了,他不是说火车坏了吗?我就带他来修!”   洛生海说:“合理,所以你让外公把你带到他工作的路段!不是为了修铁路,是生气他骗你。”   “没错,我很生气,我知道你们都在骗我,我一直在掩饰自己,因为我知道只有当个乖孩子,才能被妈妈爱。可我心里其实什么都知道,你们都嫌弃我,都骗我,永远不会放我出去,哪怕我把那些字都认全了,学会了,你们也不会放我出去,因为在你们眼里我是耻辱,是垃圾!我推着外公在铁轨边走着,用刀子或其他东西不停威胁他,我跟他说,我有什么错?错在不该生下来吗?又不是我欺负你们女儿的,我是她的孩子,你们再讨厌我,也不能否认,你们为什么不喜欢我!我都把我爸爸杀了,我知道他丑他坏,可他对我好,但我为了妈妈还是把他杀了,没有我的帮忙,你们女儿根本回不来,为什么你们还是不能接纳我!”   洛生海怕她太投入,刚想制止,兰静秋又突然道:“你看啊,火车哪里坏了?这不是过去一辆吗,你不是说修好了就让我坐火车吗?走啊!我今天就想坐火车!”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往前走,兰静秋甚至还模仿着推着别人,拿刀子顶着后心的动作,她一边说话一边假装控制着前边的人,不时还要注意脚下的石头,正说着,她突然站住,指着道砟上两块殷红的石子说:“那是不是血迹?”   洛生海马上蹲了下去,用手指擦了一下,凑到鼻下闻了闻,点头道:“没错,是血迹,很新鲜,如果不是在找人的工作人员在这儿受伤了,那肯定就是他们!”   兰静秋觉得百分百是他们,“一定就在这附近,看看灌木丛里!”   两人分开去找两边的灌木丛,洛生海很快喊起来:“静秋,在这里!”   兰静秋跑过去,发现李阳阳的外公趴在那里,后腰的衣服已经被戳烂了,血渗出来把深蓝的外套染红了一圈,洛生海说:“你刚才的模拟是对的,只是李阳阳个子矮,他只能戳到后腰更顺手。”   “李阳阳去哪儿了?”兰静秋马上问。   老人家半睁着眼,显然意识不清。   现在两个人质都找到了,都没有生命危险,但兰静秋还是没有放松下来,她总觉得李阳阳不会只是寻死这么简单。   今天是二月初七,是他的生日,在之前的六年里,他每年的今天都会杀一个人,所以今天他就算自杀也不会一个人去死的。   本来他们以为他要杀的是他外公,现在找到他外公了,虽然受伤但不致命,难不成他真想破坏铁轨?   洛生海正在掐老人家的人中,试图让他清醒一点,兰静秋却伸手到他后腰:“我帮你检查下伤口。”   她一动被戳烂的衣服,拉扯到伤口,李阳阳外公立马呻音一声清醒过来,洛生海瞪她一眼,但还是赶紧问:“老人家,你外孙李阳阳呢?”   李阳阳外公听到这个名字,一脸惊恐:“快,快去阻止他!”   “去哪儿?他去干什么了?”   “前边拐弯的道岔被他搬开了,火车要出轨了,快去快去!”   兰静秋吓了一跳,果然是要报复社会,想带一车人去死吗?   远远已经听到了火车鸣笛的声音,兰静秋跟洛生海顾不上管李阳阳的外公,把他放好,问清楚位置飞快地朝着他指的方向奔去。   在石子上跑路,比平地上费力还慢,兰静秋心都要跳出来了,瞬间出了一身汗,她一边跑一边脱下外套,扔到一边,等快到时,已经来不及了,火车呼啸着从背后追上来,哪是两条腿能跑赢的。   洛生海知道来不及了,一把拉开兰静秋,两人离火车太近,轰隆声像是要把耳膜震破。   兰静秋撞到洛生海怀里,干脆就把脸埋在他胸前,不敢去看,在这一瞬间她呼吸都停滞了,千赶万赶居然还是来不及了,火车要脱轨了!   她心里默念着,但愿是货车,但愿是货车!不会有伤亡的,一定不会有的!   想象中火车脱轨后刺耳的声音和更大的轰鸣声没有出现,只听到远去的鸣笛声,似乎是火车司机在抱怨有一对男女在铁轨边搂搂抱抱,不像话。   兰静秋快跳出来的心重新落回肚子里,推开洛生海,忍不住爆了粗口:“妈的,吓死我了!”   洛生海还没来得及感受暖香入怀的感觉就被推开,他轻拍着兰静秋的肩,安慰道:“没事,虚惊一场。”   铁轨另一边有人在偏头看着他们,“漂亮姐姐,你是来抓我的吗?”   兰静秋刚放下的心重又提了起来,“李阳阳?”   被大家找了两天一夜都不见踪影的李阳阳站在那里,手里拿着把刀子,正冲着她微笑。   洛生海打量着李阳阳站的位置,轻声道:“别掉以轻心,这是双轨道,另一边有岔道,也许已经被他破坏了!”   兰静秋跟他一起朝着李阳阳那边走过去,李阳阳居然没有阻止,反而好奇地打量着他们,“哇,你们个子很般配,长得也般配,你们是一对吗?真羡慕你们。”   兰静秋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说,他一米四几的身高,对于成年男性来说算是残疾了,正常女性都不会选择他,再加上他妈妈狠砍他爸爸脸的刺激,他对容貌应该也很在意。   可现在不是分析他的时候,兰静秋说:“阳阳,你妈让我们来找你,她想兑现对你的承诺,带你坐火车去海边,去首都,首都不只有长城还有山呢,还有各种景点,你不想去吗?”   李阳阳见他们走近,马上举起刀:“我想去会自己去的,用不着她,好了,你们就站在那儿吧。”   洛生海一直在看他脚下的铁轨,下一辆火车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他们也没办法通知调度站,更没法通知省厅,所以得速战速决!   兰静秋直接掏枪对准李阳阳:“背过身去,把手举起来!”   李阳阳哈哈大笑:“你要开枪打我吗?”   兰静秋发现旁边灌木丛里还露出一角灰色的工作服,难不成有铁路工人被他杀了扔在那里?她正想上前查看,只听砰的一声枪响,洛生海已经开枪打中了李阳阳的左腿,他挑大腿肌肉多的地方打的,不会致命不会致残,但是疼!   李阳阳啊的一声惨叫,刀掉在地上,抱着大腿摔在铁轨上。   兰静秋没想到洛生海这次能这么当机立断,她赶紧掏出手铐,过去反铐住李阳阳的双手。   没想到这么简单就生擒了,可她还没来得及欣喜,火车的鸣笛声如催命一样再次传来,看铁轨的震动,火车就在李阳阳脚下这条遭到破坏的铁轨上!   洛生海脸色苍白,摆弄着机关,“怎么办?该把他外公带来,咱们也不会修啊!”   兰静秋把李阳阳推到灌木丛边,也过来研究:“带来也没用,已经被破坏了,哪有时间修,硬推上吧!”   两人靠在一起,用力推着道岔,如今哪里也没有自动道岔,需要人工改道,机关的设置就是因为太重了很难搬动,火车的鸣笛声越来越近,两人使出了吃奶的劲。   却见李阳阳一瘸一拐地朝着火车来的方向冲过去,嘴里还喊着:“带我去吧!来啊,我要坐火车了!” 第159章 英雄   兰静秋看着冲向火车的李阳阳, 差点气炸,疯子,他真的就是个疯子。   “快闪开!”兰静秋喊着!   不知是气的还是危急中爆发的力量, 她跟洛生海同时使力, 异口同声地大叫一声,终于推动了道岔, 咔哒一声严丝合缝地回归原位了!   因为太用力, 兰静秋的手被擦掉了层皮,钻心的疼,她听见那声悦耳的咔嗒声后,心中一松脱力地坐在地上,洛生海把她拖到一边,然后飞快地朝着李阳阳奔去!   来不及了!兰静秋心说, 但她还是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跟着洛生海冲上去。   洛生海高喊:“李阳阳, 快下来!你妈妈在等你!”   李阳阳歪着身子,背着手, 一米四的身高更显得矮小, 就像个孩子。   他在铁轨上站定, 回过头来,破晓的微光照在他脸上,柔和又亮眼。   被铐着双手, 被打了一枪,可他的眉眼舒展着, 嘴角带着笑, 似乎是要奔向他向往已久的山和海了。   兰静秋看着他的脸, 突然觉得也许李阳阳最想去看的不是山和海, 而是儿时被扩建后的地下室,漫长的时光里,再扭曲的关系,也会有片刻的温情。   他在那里有玩具有爸妈,肯定也曾经咯咯笑着奔跑过,他出来后还是被母亲和她的家人嫌弃,他会觉得那两间简陋的地下室才是他的家!可他永远也回不去了!   “李阳阳!”火车轰隆着就到眼前,洛生海扯着嗓子喊着那个笑迎火车的嫌犯。   李阳阳却转回头去,冲着火车迎起了头,洛生海已经到了近前,他毫不犹豫地冲上了铁轨抱住李阳阳。   兰静秋吓得心都要跳出来了,“洛生海!”   她想说你别去,来不及了!   她想说别救了,他一心求死,不值得!   她想说那是个杀了六人的嫌犯,是差点导致火车脱轨的恶人,可呼啸的风卷起沙石,劈头盖脸地砸了过来,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赶紧卧倒在旁边。   这趟车是拉煤的,吨数可比刚才反方向的那辆要大得多,速度也更快,不时有碎石被碾飞!   兰静秋护着自己的脸,浑身跟着火车的节奏颤抖着,艰难地抬头往前边看去,洛生海拖着李阳阳也在朝这边张望,他的脚离铁轨就差了不到半米的距离,从兰静秋的角度看过去就像下一秒就要被卷进火车底下了,看得人心惊肉跳。   但他脸上表情还算淡定,看他的口型应该是在说没事。   兰静秋松了口气,还好,还好,他没事!   她朝灌木丛那边滚了一圈,远离铁轨,看着一节节火车从面前掠过,手心的疼痛再次袭来,她抬手检查着伤处,见血肉模糊的,不由叹了口气,没想到这么重。   不过受伤也算值了,这案子终于结束了!   等火车过完了,兰静秋起身过去把洛生海扶起来,才发现他脸上有擦伤,“被火车撞到了?”   “怎么可能?就这速度,被火车撞到,头骨都得擦出火星来!是碎石!没事,一点小伤。”   洛生海说完看到她手上的伤,也吓了一跳:“你这又是怎么回事?刚才太用力了?疼吧,整个手皮都差点下来!”   兰静秋摇摇头,表示没事,她指指瘫软在地上的李阳阳:“他怎么了?吓傻了?”   “大概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吧!”   兰静秋叫了李阳阳一声,见他没反应,还真像是个灵魂已抽空的状态。   早有铁路上的人赶了过来,倒卧在灌木丛里的工作人员被捅了两刀,都没在要害上,兰静秋说:“李阳阳可是被训练过的,还杀过不止一个,他不可能捅偏,应该是没想着杀这个人。”   洛生海现在已经不想再分析任何事了,他看着她单薄的毛衣,赶紧找到了她的外套,抖搂半天土,才给她披上:“出汗的时候不能脱衣服,小心冻感冒。”   兰静秋无语极了,想说他婆婆妈妈的,结果刚一张嘴就打了个喷嚏。   洛生海皱眉:“看吧,冻着了!回去找人给你弄点姜糖水。”   兰静秋无话可说,赶紧把外套穿好,旁边赶过来的民警却有些不满地看着两人,怎么跑这儿谈恋爱来了,这么紧急的时刻,还在讨论姜糖水!   等从铁路工人那里知道是这两个人推回了轨道,挽救了列车,还抓到了嫌犯时,那几人都有点不好意思,再看兰静秋跟洛生海时眼神里满是敬佩,幸亏有他们,不然的话火车脱轨,那麻烦跟责任可就大了。   很快,救护车跟警车都来了,去车站绕太麻烦,直接把兰静秋割开的网洞那儿弄了个门,把伤者从那里抬了下去。   回去的车上,李阳阳盯着洛生海:“为什么不让我死?”   洛生海皱眉:“你得接受审判,你妈妈也想见你。”   “杀了人会判死刑的,我知道,你别想骗我,为什么不让我现在死?”   洛生海没再理他,因为医护人员都在照顾重伤员,他要了绷带帮兰静秋包扎伤口,兰静秋强忍着疼一声不吭,他就说:“这时候用不着逞能。”   兰静秋没好气地说:“我哪里逞能了?明明是你逞能,这是你运气好,要不然早被火车碾成烂泥了!”   下车时,兰静秋还是没忍住,问他:“值得吗?”   洛生海愣了下,诧异地看着她:“警察不会问这个问题!”   这回答太出乎意料了,兰静秋以为他会说就算连环杀手,那也是条人命,以为他会说就算死刑犯也得救。   没想到他会这样回答,一时间,兰静秋心中慌乱又震撼,是啊,警察救人时不会去想值不值得,只会想能不能救!哪怕不能救,哪怕以身犯险也要试一试!   上次她说‘李阳阳妈妈在我们手里’时,洛生海就提醒她,这话不太像个警察,现在他又说警察不会问这种问题,他也觉得自己不像警察吗,还是说他知道她的过去?   兰静秋又开始疑神疑鬼起来,可她在洛生海身上没有发现熟人的气息,他就是他,温柔又坚定,原则性很强,跟她以前见过的人都不太一样。   老锁已经冲了出来:“可算回来了,我已经听见信了,是你们抓到的人对不对?太给咱们凤安长脸提气了,哈哈哈哈,厉害啊!你说我跑东跑西的都是无用功,你俩不是去医院审犯人了吗?怎么就给你们找到了?”   李主任也冲着两人竖起大拇指,“听到信儿,大家都松了口气,这些天谁都提心吊胆的,吃不好睡不好,可算是抓到了!”   谢副书记之前还端着架子,这次也跟着到门口来接,跟两人一一握手,“感谢啊,太感谢了,我昨晚还说分析再透彻找不到人也没用,你看看,我这简直是太外行了,幸亏我只是配合你们,没有指挥,不然全都得被我给耽误了。静秋同志做得对,果然得把嫌犯心理分析到位,才能抓到人!你们两个是我们省厅的功臣,是整个省城的功臣,今天所有的警察都可以松口气了,公安系统都能恢复正常。”   跟着过来的民警说:“谢副书记,这两位不只是抓到了嫌犯,还帮着把铁轨推上了,差点火车就脱轨了!”   “是吗?”谢副书记更是惊讶,他不好拉女同志的手,拉着洛生海的手亲热极了,又看两人的伤。   “辛苦了,幸亏有你们。”   兰静秋赶紧说:“为人民服务嘛,找我们来就是来抓人的!肯定要尽全力!”   “没错,都是我们该做的。”洛生海也说。   还是齐老师给他们俩解了围,“好了,先让他们两个好好处理下伤口,再休息休息,小洛长得俊,脸上这伤可不能留下疤,还有静秋,手成这样了,得给你派个人帮着洗漱上药。”   旁边省厅的一个女孩马上举手:“我,齐老师,我来帮兰同志。”   兰静秋不想让人跟着,但她手上的伤确实不能沾水,洗脸换衣服十分不便,只能频频道谢。   等终于跟那女孩一起回了宿舍,她才算松了口气:“大家也太热情了!”   那女孩让兰静秋叫她小冯,她一边给兰静秋烧洗脸水,一边兴冲冲地说:“能不热情吗?你是不知道我们有多紧张,我就是个小文员,这几天都没回过家,困了就在桌上趴回,给这儿那儿的联系,帮大家找文件找资料,忙得不可开交。别说我们了,就连食堂大妈都知道咱们在抓一个大坏人,全员戒备,后勤上的人都没准点下过班,陪着大家一起熬着,生怕缺什么少什么,省政府还给咱们支援了两辆车!”   小姑娘伸出手来,冲兰静秋比划了个八,激动地说:“八年啊,一年杀一个人,到第九年才发现,你说上边多震怒吧,要是今天再出事,大家都得吃不了兜着走!现在可算是抓到了,今天晚上终于能睡个好觉了,你说大家能不激动吗?兰同志,你可太厉害了!”   她说着还凑过来心疼地看着兰静秋的手:“疼吧,擦下去这么大一片皮,这得长一阵子呢,是搬铁轨的时候弄的?你可真厉害!”   她说着竖起大拇指:“巾帼女英雄!”   这姑娘的嘴啊,真是能开花,兰静秋都被她夸麻木了,“好了好了,都是我该做的,警察嘛,抓坏人是我们的职责。”   “我也是警察编制虽然是文职,我可太羡慕你们了,能去冲锋陷阵,这次肯定是大功一件!”   兰静秋看着这姑娘,就像是看到了自己刚穿上警服时的样子,当时的她一心想着冲锋陷阵,可现在她只盼着世上像李阳阳这样的人越少越好,她宁愿天天抓小偷,天天去菜市场给调解纠纷。   小姑娘话多,但也足够贴心,帮着兰静秋洗漱完,门口又来个女警察,端着一饭盒汤药:“兰同志,你们洛队让给你送来的,赶紧趁热喝了,预防感冒的。”   兰静秋心中一暖,没受伤的手接过饭盒,她平时不爱喝中药,但人家特意找人送来,心意得领了。   那女警察又说:“齐老师说让你好好睡一觉,醒了再去提审李阳阳!”   “让我去?”兰静秋愣住。 第160章 猪脚   兰静秋本以为这事到这里就算结束了, 毕竟他们只是来帮忙的,抓到人,写写报告就可以打道回府, 没想到齐老师会邀请他们接着审下去。   说实话案子已经明了, 兰静秋真不太想审了,而且她现在是一点力气都没有, 她体力好, 来回跑多少趟,倒也不累。是心累,这些天,二月初七就像悬在头上的一把刀,现在终于把刀平安拿下,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她一挨枕头就睡着了, 结果梦里都逃不脱, 兰静秋在晨雾里摸索着爬上铁道, 看着李阳阳冲向火车,不过这次李阳阳双手没反铐着, 腿也没受伤, 他活蹦乱跳地跑上站台, 笑意盈盈地把手里的票递给车门处的列车员看了下。   兰静秋一直喊站住,他却笑得更欢了!   眼看着杀人犯要逃离,她惊醒过来, 看看窗外,艳阳高照, 于是翻个身又睡, 结果这次更糟糕, 她眼看着洛生海抱着李阳阳被撞飞, 尸块四散,不知道是胳膊还是腿上的碎肉摔到她脚边,害她差点吐出来。   兰静秋再次惊醒,一脑门子的汗,看来在省厅是休息不好了,还是抓紧时间处理完事情,赶紧回家吧。   她起床时正是午饭时间,小冯一见她起身就说:“你们凤安那两个同事刚才来找过你,问你去不去吃饭。”   兰静秋干脆洗了把脸去了食堂,一路上大家都在朝她行注目礼,还有人小声嘀咕:“就是凤安那个!”   “听说挺牛的,谢书记跟齐老师都夸她!”   还有人直接朝她打招呼,“兰同志,去吃饭啊?”   兰静秋也不认识人家,赶紧笑着应了,别人看她还挺随和的,就更敢说话了。   “兰同志,听说你们凤安的雌雄双煞都是你抓的?   “兰同志,你是不是专门研究过连环杀手,不考虑开个讲座吗?”   兰静秋被问得头疼,她入职还不到一年,一个小民警开什么讲座啊,不过她也知道大家不是调侃,是真的对她好奇,所以也耐心地应付着。   “兰同志,你好年轻啊,结婚了吗?”   “这么漂亮肯定有对象吧。”   “不是说跟凤安那个姓洛的是一对吗?”   兰静秋赶紧摆手:“没有没有,纯属传言,我跟洛队长只是同事。”其实都不是一个单位的,不过怎么说都是公安系统,都可以算是同事了。   甚至还有人给她递手写的名片:“我们那儿离你们凤安不远,古桐市,兰同志听过吗?”   兰静秋被一堆人捧着进了食堂,洛生海一眼看见门口被众星捧月的她,不由笑起来,朝她招招手。   “静秋,这边,有事要说,你快点!”   兰静秋感激地看他一眼,其他人都不好再围着了。   她坐过来,才松了口气,“天哪,他们怎么都认识我了!”   老锁笑道:“你现在可是省厅的名人,谁不认识,你一个,洛队一个,都是大英雄。”   洛生海赶紧摆手:“我可不是,主要是静秋的功劳,我只是跟着协助而已。”   老锁笑道:“你们都别谦虚了,据说谢副书记想着把你们两个都调过来。”   兰静秋愣住,“真的?”   调到省城?远离家人就不会给他们带去危险,还能远离身边那些可疑的人,比如小刘比如小周,不过就不能盯着李奎了。   她在心里琢磨着,洛生海看她开始考虑,不禁皱眉:“怎么,你想来省城?”   兰静秋没把话说死,只道:“估计都是传言,立个功抓个犯人就调到省厅,那省厅不得人挤人啊。”   洛生海却没放过她:“如果真有机会,你会来吗?”   兰静秋还是打太极:“那我得先看看工资待遇怎么样再说,不过看省厅这伙食确实比我们派出所强得多啊。”   她一边说一边看他俩的饭盒,有荤有素,确实不错,老锁见她要去打饭,就说:“我去给你打,你都受伤了,大功臣就乖乖坐着吧,没忌口的吧!”   兰静秋确实没忌口的,也不跟老锁客气,点点头:“谢谢锁队,你看着帮我打吧,我饿坏了,你打多少我吃多少!”   老锁去给她打饭,洛生海就直接说:“静秋,我不建议你现在来省厅,听说李主任以前很接地气,是真能帮着分析案情,分析罪犯心理的专家,现在他是个官员。”   兰静秋叹口气,她只是考虑了一下来省城的可能性,就算来也得去公安分局或是刑侦支队啊。   “洛队,你想多了,我一个二十出头的小民警,入职不到一年,调到省厅肯定是打杂,我再立多大功还能直接给我个官当吗?”   “那就是说你不会来省城了?”   兰静秋摇摇头:“谁知道呢,现在应该不会来,以后再说吧。”   正说着老锁回来了,兴冲冲地把饭盒放到她面前,“赶紧吃!”   兰静秋右手受伤,打算左手拿勺子吃饭,她看着饭盒盖上那只巨大的猪脚,想起梦里四溅的尸块,哭笑不得。   “锁队,我这么信任你,你怎么给我出这种难题啊!”   老锁纳闷,看看她受伤的手:“怎么就难题了?直接上手啃啊,这叫以形补形。”   旁边座位上的人也都朝这边看,还有的自来熟,笑着说:“可不是嘛,不只以形补形,这猪脚营养丰富,受了伤就该补补,都不是外人,拿着啃吧。”   有的却说:“人家一漂亮小姑娘,当着你们的面啃猪脚?肯定脸皮薄,不好意思!”   “不可能,这位把我们那儿的拼命三娘都比下去了,彪悍着呢!怎么可能不好意思!”   兰静秋朝那边瞪了一眼,他们善意地笑了起来,只说:“多吃点,伤好得快。”   洛生海一直没说话,这时却伸手把那只猪脚连饭盒盖一起拿了过去,兰静秋松了口气,她不是怕当众啃猪脚,只是今天不是很想吃。   她以为洛生海想吃,或是单纯替她解围,哪想到他起身去拿了干净的筷子跟勺子过来,然后筷子按着猪脚,勺子边当刀,剔起了肉。   老锁笑容暧昧起来:“还是洛队贴心啊!”   洛生海看了兰静秋一眼,知道她不喜欢别人打趣,就说:“照顾受伤同事嘛,你给她打饭,我帮她吃饭。”   兰静秋觉得自己说推辞的话反而显得矫情,旁边那桌没准又会打趣,干脆大方谢过。   省厅的饭就是好吃,猪脚肥而不腻,十分软烂,倒是很好剔下来,兰静秋吃得顺口,早忘了梦里的事。   吃完饭还有人帮着收拾饭盒,兰静秋举着右手,觉得受伤的日子也没那么难熬。   老锁不喜欢审讯,也知道人家齐老师用不着他,就主动说要去买票,“明天下午走应该没问题吧,今天你们去审讯,明天上午写写报告,下午回凤安!我家里一摊子事呢,出来时间也不短了,早点回去吧。”   兰静秋自然没意见,洛生海也点头同意。   送走老锁,两人来到办公室,齐老师跟李主任已经在那儿等着了。   齐老师问过两人的伤,叮嘱几句,就说:“你们不要觉得事情已经查清楚了,就算结了案,他的心路历程,他的做案动机,都要调查清楚,写进案例里,以后做为参考。”   兰静秋问:“你们应该已经问过了吧。”   李主任叹口气:“问过了,他只说人是他杀的,别的什么都不肯再说。”   洛生海看看审讯室里垂着头的李阳阳:“他的伤怎么样?”   “贯穿伤,没伤到骨头,在医院处理完伤口就被带来了省厅,他是重犯,肯定不能放在医院,拘留所那边正在安排,晚上就送过去。”   李主任说完又笑着拍拍洛生海的肩膀,“小伙子枪法不错啊。”   抓到人了,大家都轻松起来。   洛生海谦虚几句,又问:“他承认杀了六个人?”   齐老师说:“没错,从孟东鸥开始都是他杀的,包括他父亲李大丑。”   她看向沉默的兰静秋:“怎么了?不想审他了?还是说你已经清楚他的心路历程了?”   兰静秋笑了笑:“没事,我只是对犯罪心理不太感兴趣!总觉得抓到人就好了。”   “是吗?可你在推理中也一直在推测他们的心理啊,静秋,不要逃避人性中的恶,也不用害怕自己会受到影响,你的意志很坚定,没问题的。”齐老师鼓励地看着她。   兰静秋突然想起曹所长也曾经说她不敢直视恶,她不由愣住,难不成自己真有这样的弱点?   她跟洛生海进去时,李阳阳也没有抬头,洛生海就说:“这么坐着,腿上的伤没事吧,要不要给你换把软点的椅子。”   李阳阳听见声音,这才抬头,他看着两人,哼了一声:“不要装了,你们并不关心我疼不疼,只想让我认罪,可我已经认罪了啊!没错,人都是我杀的!前边那两个你也可以按到我头上,我不在乎,一个还是两个,六个还是八个有区别吗?”   兰静秋说:“当然有区别了,前两个是李大丑杀的,你在观摩在学习,你受到了他的影响,杀戮不是你的本性。”   李阳阳笑了笑:“他是我爸爸,我身上流着他的血,你怎么知道我跟他不一样呢?”   “你妈妈是不是经常说你身上流着李大丑的血?”   李阳阳愣了下,抱起胳膊,这是防备拒绝的姿势,兰静秋知道他不打算再说了。   可她却还是问道:“你妈妈小时候是不是间歇性的对你好,每次骂过你打过你,再抱着你哭给你道歉?”   李阳阳嘴唇动了动,还是不肯开口。   外边,李主任叹口气,对齐老师说:“她的切入点跟你一样,我们都知道李阳阳对母亲的感情很复杂,要不然让他见见沈春萍!”   齐老师说:“还不到时候,让静秋先问一遍再说吧。” 第161章 身高   让齐老师没想到的是, 兰静秋也问李阳阳:“你妈妈想见你,你为什么不肯见她?”   李阳阳还是不说话。   洛生海叹口气:“做为母亲她不可能不爱你,可能因为你的身世她对你的感情很复杂。”   兰静秋知道李阳阳心结所在, 也跟着说:“沈春萍确实不是个合格的母亲, 但在那种环境下,没人能苛责她, 她确实把你带出来, 没有抛弃你,虽然没有兑现对你的承诺,但她爱你,而且也在尽力弥补你了。”   李阳阳哼了一声,嘲讽地看着她:“弥补?她拿什么弥补,她弥补得了吗?我为了让她出去, 杀了我爸爸, 你说她怎么弥补, 只有她去死,才能弥补!我不想见她, 请转告她, 想弥补我, 那就去死吧。”   兰静秋却说:“你爸爸对你那么好,你杀他真的只是为了你妈妈吗?”   “不然呢!我不为她为谁,是她一天天想出去, 是她一直跟我说外边有多好,她爸妈有多好!好吗?我没感觉到!”   兰静秋叹气:“有你爸爸在一天, 你就无法像孟东鸥一样悠哉地坐在公园里看书, 你每次出去就会被嫌弃, 受别人白眼, 李阳阳,你明明为的是你自己!”   李阳阳愣住,抬头正视兰静秋,似乎被她的话震惊到了。   兰静秋跟他对视:“从第一次出来,你大概就开始向往了,你会奇怪,为什么你不能随便出去,为什么你爸那么疼你,还非要让你像老鼠一样躲在不见天日的地下室里!”   李阳阳哼了一声,小声嘀咕了句什么!   兰静秋没听见,也没看出口型,但她还是说:“现在你也许觉得地下室才是你家!可当时你被外边的世界迷了眼,开始回想你妈说过的话,你妈说你爸是坏人,说你爸把她绑架了,说你爸关着你们不让她回家。在你见到外边的世界之前,你根本不懂她在说什么,所以你会去告状,可当你见到外边的世界后,你开始思考,你跟你妈一样想出去,想去探索外边的花花世界,这时候你爸就已经成了你的阻碍对吗?”   李阳阳怒视着她:“不是的,我爸最疼我,我是为了救小鹏哥才失手杀了他!”   兰静秋笑了笑,李阳阳知道她在嘲讽自己,不由瞪起眼睛:“我说的是真的。”   兰静秋不纠结于此,接着问道:“你当时在公园看到孟东鸥是好奇还是羡慕?你凑上去跟他说了什么?”   李阳阳攥着拳头,不知是陷入了回忆,还是不想再回答,兰静秋就说:“你几岁你爸开始带你出去的?一开始他一定不敢让你见到人吧,可能会选择半夜出行。后来渐渐胆子大起来,或是想试探着让你接触这个社会,于是你在垃圾堆边见到了一个男人,他看到你们父子两个吓了一跳,甚至骂你们垃圾,你爸爸很生气,觉得他吓到你了,觉得在儿子面前很没面子,对不对?”   李阳阳苦笑:“不对,他骂我们垃圾都不如,问我们是从哪儿冒出来的鬼,叫我们不要再出来吓人了!”   “怎么从吵架演变成杀人的?是你爸先动的手吗?”   李阳阳摇摇头,轻松地笑着,似乎觉得兰静秋说错了,他很得意,“我跟他打起来了,我爸爸绕到他身后,趁机拿绳子勒住了他的脖子,他被勒的时候蹬着腿,眼神哀求地看着我,特别好笑,刚才还得意洋洋的人一会儿就不动了。我踢他骂他,他也不动。”   洛生海有些惊讶,看着李阳阳:“是你先跟他动的手?那时候你才多大?”   “对啊,怎么了?我都十几岁了,个子矮就得受着吗?我早就想打回去了。”李阳阳一幅理所当然的样子。   兰静秋说:“早想打回去?这么说你妈妈打你时,你也早就想还手了对吗?”   李阳阳哼了一声。   兰静秋:“你在地下室里就经常一言不和被妈妈打,可能觉得打人是一种正常的相处方式,一听到有人嘲讽你就冲上去打人,可杀人你是第一次接触到吧,什么感觉?”   李阳阳哼了一声:“打人我也是第一次啊,我觉得很开心,怪不得妈妈总打我,原来打人真的很爽。不过我不是那人的对手,还好有我爸在。”   兰静秋跟洛生海对视一眼,心里都十分无奈。   “你这时候就已经知道人是会死的,对不对?”   “当然知道,你当我傻的吗?我爸慌了,说人死了,怕被人发现,赶紧用垃圾把人埋起来,拉着我跑了。”   兰静秋问:“第二次呢,那个女孩也说你们太丑?”   “我就多看了她一眼,她就说我们是癞□□,我问我爸癞□□是什么,她说癞□□就是满脸疙瘩的丑八怪。”   “所以你爸爸把她的脸都给砍烂了!你在一边看着是什么感觉?有没有想自己动手的冲动?”   李阳阳没说话,兰静秋就知道肯定是有的。   “这次回去后,你妈就开始教你杀人了?”   李阳阳面露嘲讽:“是啊,她也以为我是傻的,还教我怎么杀人,那用人教吗?”   兰静秋看着他嘲讽的笑容,想起孟东鹏曾经说李阳阳经常用最天真的表情说着最残忍的话。   果然如此,他居然觉得杀人还用教吗?   兰静秋叹口气:“你看到孟东鸥背单词时是不是很好奇,就过去问他说的什么话?为什么你听不懂!”   “我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只站在那里好奇地看着他,我不只对他好奇,对他手里的东西也好奇,我见过的书都是我爸爸捡回来用来引火的,我不知道书是拿来看的,从来没拿到地下室里给我看过,我就好奇地凑过去想看看里边是什么。”李阳阳说着语气突然激烈起来,“结果他对我说‘走开!’”   “然后呢?”   “然后我就杀了他!用我妈教我的法子,直接往心上捅!”   兰静秋愣住,看他说得轻描淡写,更觉荒谬:“你碰见孟东鸥,先站在一边看,又凑过去看他的书,他对你说走开!你就杀了他?”   李阳阳点头:“是啊!”   洛生海忍不住道:“他没有说你们丑,没有骂人,只说了句走开!”   李阳阳还是一幅理所当然的样子:“我不想走开,凭什么他叫我走我就走,公园又不是他家开的!”   审讯室外,李主任说:“符合连环杀手的特性,冷漠,漠视规则。”   齐老师叹口气:“他根本就不懂什么叫规则。”   审讯室里,兰静秋却觉得只凭一句走开,不至于让李阳阳发怒杀人。   “真的只有这一句话,孟东鸥没有贬低你没有嘲讽你吗?”   李阳阳抿抿唇,坐直了身子,兰静秋一直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他大腿上有伤,坐直了肯定会压迫到伤口,可他还是坐直了,是紧张了?   兰静秋上下打量着李阳阳,突然笑了起来:“那年你十五岁,有多高?是不是比现在还要矮一点呢?”   李阳阳眼神更冷,“矮怎么了?我就算长两米高,有用吗?能改变我的命运吗?”   兰静秋说:“矮不是你的错,我也不会嘲讽个子矮的人,但有时候就怕对比,孟东鸥当时十六岁,看他哥孟东鹏现在的个子,十六岁的孟东鸥怎么也得有一米六到一米七之间吧,甚至可能一米七以上,你在他面前很自卑对吗?”   李阳阳冷冷道:“我以前在你们所有人面前都自卑,我觉得整个世界只有我被关在地下室里不见天日,我觉得你们都很幸福,只除了我。”   兰静秋有一瞬间的心酸,但想到无辜的孟东鸥,她对李阳阳再也生不出一丝同情。   她看着李阳阳垂着的眼睛,耷拉的眉毛,觉得他好像很伤心,因为个子的原因他会自卑会自暴自弃,会伤心吗?   “你不自卑,因为你当时对身高没有概念,可有一个人在意!”   洛生海也想到了:“李大丑很在意!”   “没错!”兰静秋说,“李大丑在你小时候很宠你,是因为你是他儿子,还因为你长得跟他不像,你像是改良版的他,让他看到了希望,他甚至可能想过有一天把你带出来介绍给他认识的人,让他们看看,他也有儿子,他儿子长得还不错,可等你长大了,他发现你个子停在了一米四,可能永远也长不高了,你对他来说有了缺陷!”   李阳阳抬起眼睛,恶狠狠地看着兰静秋:“有缺陷怎么了?我爸从小到大都最疼我,只有他不会嫌弃我。”   “可他还是嫌弃了,也许孟东鸥叫你走开,你不肯,于是他站起来想离开那里,你爸爸看着一个跟你年龄相仿的少年都那么高,肯定会感慨几句,甚至会问问孟东鸥多大了,是孟东鸥的个子和你爸的反应激怒了你,对不对!”   李阳阳扯扯嘴角,似乎想笑,可又笑不出来,他强调着:“我爸不会嫌弃我,他只是说人家怎么那么高呢,他还拦住孟东鸥,问他多大了,问他家里人是不是也很高,问他平时都吃什么!我烦了,觉得孟东鸥个子太高挡住了我的视线,就捅了他。”   李阳阳的‘捅了他’‘杀了他’总是说得无比轻松,让人觉得好像是在砍瓜切菜一样。   兰静秋想起把他当兄弟,陪他杀人,甚至想替他顶罪的孟东鹏,不由叹了口气。   老锁一语成谶,孟东鹏真得很像洋葱,一层层剥下去,只会让人流泪,如果他知道孟东鸥是被李阳阳杀的,还是因为这样荒谬的理由,真不知道他会是什么感觉。   洛生海见她突然沉默,就接着问:“杀了孟东鸥是什么感觉?”   “我爸吓了一跳,一开始想来抢我的刀,我跟他说你是不是想让这人给你当儿子,他就不说话了,看着我把那个大高个给捅死了!然后我发现,原来我也可以杀人,杀人原来这么简单。”   兰静秋只是有些唏嘘,听到这话,不由冷哼:“然后你就有信心杀你爸了?” 第162章 嫌弃   李阳阳对杀他爸这事应该有过很长时间的心理斗争, 他愣了会儿,淡淡道:“你说得没错,我爸确实对我的身高不满意, 他也想过要放我出去, 还给我买了中药来喝,可他是为了我好, 怕我出去了因为身高问题被人嫌弃, 我只是当时生气,不会怪他的!”   他抬头眼神坚定,语气像是在努力说服他自己:“我真的从来没有怪过他,杀他是因为我妈妈总跟我念叨外边有多好,外公外婆有多想念我们,出去了会有多幸福, 我确实有点心动, 问我爸能不能让我妈带我回去看外公外婆, 我爸发了很大的火,把我吓到了, 还好快到我生日了, 他没有一直生气, 还给我们买了肉吃。然后我看到跟那个人一模一样的小鹏哥,就奇怪他为什么没有死,就有点相信我妈说人死了会去另一个世界了, 我当时想难道我杀的那个人从另一个世界回来了?”   李阳阳叹口气:“我还没弄清楚呢,看我爸又想弄死他, 我妈又催我快点捅我爸, 我就晕了头捅了过去, 我真的不是恨他, 更没想过要杀了他。”   兰静秋想起李主任说过的掩饰性,觉得他现在就在掩饰,也许他说的是真的,但能毫不犹豫的捅过去,也一定带着恨!   “我很奇怪,你居然跟孟东鹏成了朋友,还一口一个小鹏哥,你不怕他发现是你杀了他弟弟吗?”   洛生海愣了下,觉得兰静秋该按照顺序先问一遍,杀了李大丑,该第五起案子了,怎么又跳回到孟东鸥案子上了。   兰静秋却觉得李大丑死后的那四起案子孟东鹏已经交代清楚了,她更想弄清楚李阳阳到底是怎么变成随机挑选受害人的连环杀手的。   只听李阳阳毫不在乎地说:“我爸都已经死了,我不说,谁能发现呢!”   兰静秋道:“我一开始以为你跟孟东鹏能成为朋友是因为你们都恨你们的母亲,现在看来他可比你强太多了。”   李阳阳眼睛眯了眯,皱眉看着她:“在你们眼里谁不比我强!”   兰静秋伸出手指朝他晃了晃,“你错了。”   她的动作跟语气都很轻蔑,李阳阳背又挺了挺,全身紧绷着,像是下一秒就要开始战斗一样。   审讯室外,齐老师说:“这应该就是他将要杀人时的状态!”   审讯室里,兰静秋说:“我并不觉得个子矮是缺陷,身体如何是写在基因里的,有些能改变有些不能,不能以此来判断一个人是好是坏。我说孟东鹏比你强是因为他对父母的态度,他讨厌父母总拿他跟他弟弟比较,于是远离了他父母,甚至他父母给他写信都不肯回,直接断了联系。”   她说着轻蔑地看着李阳阳:“可你呢,你厌恶你母亲,却一直在她身边守着等着,渴望她能偶尔施恩一样对你好一点。”   “她是我妈,我盼着她对我好还有错了?”   兰静秋说:“她打你时你恨不得跟她对打,她没有兑现承诺,你恨不得杀了她,你对她的恨意一直都在,越积越浓了!可你还是假装很听话,假装不在意她嫁人,假装忘记了她的承诺,所以我说你在应对父母方面远远不如孟东鹏。”   “那又怎样?”李阳阳不以为然地道。   “其实你如果站在你妈妈的角度想一想,就能理解她为什么会这么对你了,那天她本来好好的去同学家玩,路上好心帮人却被囚禁,李大丑毁了她的一生,关了她近二十年,她能不恨他吗?而你是李大丑的儿子,是她被□□的证据,每次看到你,她就会想到自己的屈辱,她需要不停地跟母性做斗争,打完你再道歉,骂完你再哄你,无比嫌弃你,却又无法不爱你!”   李阳阳冷冷看着她:“你有孩子吗?”   兰静秋摇摇头。   李阳阳笑了:“那你说个天花乱坠?什么母性母爱,我都没有见过,她就是利用我逃出来,又背叛了我!”   兰静秋却又不说沈春萍了:“你后来也开始厌恶你父亲,因为你父亲带你出去见到了外人,你这才发现原来你父亲是社会最底层的人,你猜到了他为什么会把你妈妈关起来,你发现如果你一直跟着你父亲,你也可能会捡破烂为生,被人各种嘲讽!”   李阳阳嘴唇颤抖着,不敢抬眼。   兰静秋说:“在地下室里你父亲是你的快乐甚至是你的英雄,给你带好玩的好吃的回来,可在外边,你父亲会是你的累赘,你那时候开始就已经有了弑父心理,哪怕只是心理上的。你想逃离他,而他不但没有发现,还开始挑剔你的身高,甚至弄各种偏方给你吃,想让你再长高一点本没错,可在你看来他这就是在嫌弃你。”   李阳阳艰难张嘴,想说父亲从来没有嫌弃过他,却哽咽住了。   兰静秋叹口气,唏嘘道:“被嫌弃的李阳阳的一生!真是可怜啊!”   李阳阳暴怒,戴着手铐的手猛地拍向桌子,对面的两个人早有准备,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自己却扯痛了伤口,啊的一声歪在椅子上,可他的眼睛还是死死盯着兰静秋,刚涌上眼圈里的泪似乎都被他的怒火蒸发掉了。   “你才可怜!被我杀了的人才可怜!我知道你们都嫌弃我,都把我当傻子!可我不在乎,我从来都不在乎!”   李阳阳不再风轻云淡,他彻底崩溃了,指着摇头叹气的兰静秋说:“你不信?你凭什么不信?我妈嫌弃我,我让我爸打她!我爸嫌弃我,我把他杀了!那些人看我眼神不对的,我也统统把他们都杀了,你说我不如孟东鹏?呵,真是笑话,我杀了他弟弟,他把我当救命恩人!我鼓动他去把他弟的骨灰挖出来,他就挖出来了,他还抽上瘾了,我是傻子还是他是傻子?”   兰静秋无奈道:“所以你知道大家都嫌弃你,你爸妈也都嫌弃你。其实连孟东鹏都嫌弃你,想逃离你,可他怕你会杀了他,又被救命之恩给束缚着,这才助纣为虐,其实他早就想逃离你了。还有你妈妈,她不只在地下室里嫌弃你,出来后也一样没法跟你相处,她说要补偿你,结果却嫁了人,宁愿去给别人当后妈也不陪你,这不是嫌弃是什么?”   一大堆嫌弃扑面而来,李阳阳看起来似乎要窒息了,内心的狂躁跟委屈再也无法掩饰。   “所以他们都该死,全都该死!”   李阳阳目眦欲裂:“你说得没错,所有人都嫌弃我,我自己也宁愿我从没来过这世界!我问我妈当初为什么不把我掐死,她说看着我软软的小小的舍不得,呵,我当时居然信了她!她是舍不得掐死我,可她舍得打我,每次我爸要带她去上边,她就掐我打我,把我弄哭,然后我爸就要来哄我!后来我爸发现了,只要我一哭就开始打她,她挨了打,就打回我身上,说是我告的状,说我是我爸的种儿,从小就坏!”   李阳阳笑得惨烈:“后来她打我的时候跟我说,我要敢哭的话就把我掐死!呵,还软软小小的舍不得掐死,骗鬼去吧!我每天都要看她的脸色,每天都想哄她开心,她有时候会抱着我哭,有时候会唱歌给我听,我想她是爱我的,她是我妈妈,可只要我爸爸下来,她就不爱我了,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们两个不能相依为命!为什么她要跟神经病一样,一会儿好了一会儿恼了,我只能装着什么也不懂去哄她,她希望我当好孩子的时候我就叫她妈妈,她希望我消失的时候我就缩到角落里。”   李阳阳的笑容突然柔和起来,却更有点瘆人,他说:“有一天,她突然对我好起来了,再也没骂过我,更没打过我,她开始跟我说外边有多好,说我跟我爸见到的只是个皮毛,她说起她去外省爬山,说海里有鲨鱼会吃人,说冬天跟她爸去北京,她爸给她买了糖葫芦,她爸爸带她坐火车,都不用买票!她嘴里的世界跟我爸爸带我看的世界太不一样了,她说只要我爸去了另一个世界,就带我去找外公外婆,我又信了!”   洛生海叹口气:“她带你去了,如果你当时像个正常孩子一样,不要去掩饰,直接跟她说你要去爬山你要去看鲨鱼,也许她哪怕没钱也会想办法去满足你,可你已经习惯了掩饰,习惯了什么也不说,默默承受!”   兰静秋说:“他不是默默承受,他是把恨跟不满慢慢积攒起来,在生日那天发泄一次!”   她说完又问李阳阳:“所以杀了你父亲后,你又想杀了你母亲,是孟东鹏阻止了你?”   “孟东鹏就是个傻子,他居然跟我说我妈有多不容易,劝我想开点,还让我跟我妈好好谈谈,说我妈肯定心疼我。”   李阳阳苦笑:“就因为我叫了他一声哥,他就把我当亲弟弟,对我死心塌地,呵!这个傻子!其实我也想杀了他,可他总帮我,还想帮我追女孩,虽然没成功,但我还是把他排到后边了,我想等杀得没意思了,再跟他们算账。”   洛生海皱眉:“你跟孟东鹏算什么帐,他哪里对不起你了!”   “他不让我去杀我妈!他觉得我是疯子白痴,他以为我当时是去救他的!才会对我那么好!”   兰静秋冷笑:“果然,你杀李大丑不是为了救孟东鹏,甚至不是为了你妈,你是单纯为了你的自由,还有你对李大丑的不满需要发泄!”   “不是这样的!我是为了我妈!”   “如果李大丑没有逼你喝药长高没有嫌弃你,甚至把你带出去生活,不用再回地下室,只把你妈留在那里,你会怎么做呢?”   李阳阳一时愣住,“他不会的!”   “如果他会呢?你一定高高兴兴地跟着你爸出去潇洒了,偶尔去地下室里给你妈炫耀一下你今天做了什么,能想起给她带点好吃的,就不错了。可惜你知道你爸不会让你出去,他嫌弃你的身高,他怕跟人说你是他儿子,别人会觉得你们父子都是残疾,更鄙视他!你还知道你跟他出去,不会有多潇洒,只能跟他一起捡破烂!所以你才选了你妈,因为你妈有个能不买票就带你上火车的爸爸!”   李阳阳瞪着她,拼命摇头。   “不是这样的!我是为了我妈才杀了我爸!” 第163章 不配(已捉虫)   李阳阳的话像是吼出来的, 听着很有力,可不管是他还是兰静秋他们,都知道他在撒谎。   兰静秋只是默默看着李阳阳。   洛生海看出他的心虚, 问他:“为什么不敢承认你是为了你自己杀了你爸?因为愧疚吗?”   李阳阳眼神渐渐清明, 他哼了一声:“就是我妈让我杀的,不信你们去问她, 她告诉我捅哪里会死, 怎么割脖子会死,她告诉我,我爸不会防备我,等哪天一拿到刀就赶紧动手,全都是她教唆我的。”   兰静秋叹口气:“你连‘教唆’都知道,他们居然还把你当做傻孩子, 你这伪装的可够深的啊。我刚才说你跟孟东鹏不一样, 不只是对父母的态度, 更重要的是心性,你做的事都要推到别人身上, 孟东鹏却一直想着揽罪, 他想替小桃顶罪, 他想替你顶罪,他弟弟的死不是他的错,他却一直愧疚。”   李阳阳皱眉:“那是因为他是个傻子!”   “其实只有这个傻子从没有嫌弃过你, 他只是怕了你,可还是不想放弃你!他被抓后居然跟个烈士一样, 想着把所有的罪名都认了, 后来是我告诉他, 他弟弟死时你好像在现场, 他才扛不住说了实话。你猜孟东鹏如果知道是你杀了他弟弟,他会是什么反应?”   李阳阳嘴角动了动,眼神闪烁,不知想起了什么。   兰静秋不想再问下去了,直接道:“李阳阳,你是不是觉得所有人都对不起你,觉得你最无辜最可怜?出生没得选,爸妈没得选,你也不想出生在地下室里,你爸是恶人,你妈妈只顾着自己,甚至把你当出气筒。他们都不够格当父母,你确实很可怜,可你真就没有机会做一个正常人吗?”   “机会?谁给我机会?你吗?”李阳阳笑得有点癫狂,“你们不该拦我的,我的机会就是去死,也许可以期盼有来世!”   “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真有来世,你这一世的罪孽会不会在来世遭到惩罚呢?”   洛生海轻咳一声,兰静秋笑了笑,换了话题:“李阳阳,你为什么没杀你外公外婆?”   李阳阳听到来世的惩罚,居然愣了下,显然他是在意的。   见他不说话,兰静秋又道:“你要让火车脱轨,想害死一火车人,可你却没杀你外公外婆!这太奇怪了,你把你外公骗开了,杀你外婆是很顺手的事,在铁路上你把你外公后腰捅伤了,但伤并不致命,你甚至没把他推到铁轨上,而是扔在了灌木丛里,你从始至终没想过杀你外公外婆。做为一个杀了六人的连环杀手,心里满是愤恨,想着报复社会,却放过了这两位老人?”   李阳阳哼了一声:“他们都快老死了!用不着我动手!”   “我看两位老人身体都不错,虽然都受了伤,但没什么大碍,你这理由也太牵强了,你说所有人都嫌弃你,甚至别人一个眼神都能触怒你,为什么又会放过你外公外婆,是因为他们嫌弃你的同时又对你很好吗?”   李阳阳不耐烦了,指着大腿说:“我伤口裂开了,要看医生!”   “你的谈吐,你的思维其实都像个正常人了,是你外公外婆一直在教你吗?他们教你该怎么融入这个社会,甚至给你屋里挂上海报,还会教你唱歌,有没有可能你再等一等,他们会带你去坐火车,会给你找工作,会把你当成亲人?”   李阳阳冷笑:“他们觉得我是个累赘,为了我妈才会管我!我妈的爸爸不停的骂我爸爸,还要让我改姓!他们不会把我当亲人!”   兰静秋叹口气:“你外公不该骂你爸爸吗?你爸爸把他女儿囚禁了十几年,让你改姓是想让你彻底摆脱李大丑的影响!”   “呵呵,所以他嫌弃我,恨我,还打我!”   “你外公是拿着棍子像去年你打死那个女孩那样打吗?”   李阳阳沉默。   “一定不是吧,如果是的话,你把气发泄在无辜的人身上,却放过了对你施暴的人!”   洛生海问:“你外公是拿教鞭,也就是小棍子打你的手心吗?”   “他不只打我,还骗我!我没跟我妈提坐火车的事,但我跟他提了,因为我妈说他是铁路工人,可他像哄孩子一样跟我说火车坏了。”   兰静秋无奈道:“那是你在装孩子啊!你一直在伪装,跟你妈伪装,在孟东鹏面前也在装,在你外公外婆面前肯定也不例外,你外公见你像个孩子一样,自然会把你当孩子一样哄。”   洛生海说:“你屋里的画报是你去之前就有的,还是他们专门给你找来的?那电影可是个老电影了,要是特意找来的,对你也算很用心了。”   李阳阳又抱着腿哀嚎,兰静秋说:“看来你是装习惯了,放心,再问几个问题,很快会送你回监室,那边有医生。你为什么没杀你外公外婆?”   “我就是不想杀,行了吧!”李阳阳不耐烦地说。   兰静秋却不肯放过他,“我刚才说你曾经有机会,你觉得我在开玩笑。如果你从地下室出来后,不再掩饰,跟你妈妈跟你外公外婆好好相处,会是这个结局吗?如果没有这么多人在二月初七这天死亡,孟东鸥的案子也不会被翻出来,孟东鹏不会被抓,我们也找不到你,也许有一天你外公真的会带你去坐火车,也许会给你找工作,也许会有女孩不嫌弃你矮……”   已经冷静下来的李阳阳又有些抓狂:“你说的这些都在梦里吧!永远不会有那一天的!”   “不是梦,是选择,如果你在杀了李大丑后,不再滥杀无辜,你会有正常的家人,你外公外婆再嫌弃你还是养着你,教导你。你妈妈没有兑现承诺,但会带你出去玩。你也会有正常的朋友,孟东鹏以为你是他的救命恩人,他会无条件的对你好,永远不会嫌弃你。”   “不,他跟别人一样嫌弃我!不是我朋友!”   “他在你说想杀妈妈时,劝过你,在你杀了人后没有报警还跟你做朋友,在他被抓后还试图替你揽下所有罪名!他一直在说阳阳是个好孩子,这还不是朋友吗?可你却把他当傻子!”   兰静秋说着叹口气:“是你亲手推开了这一切,因为最嫌弃你的是你自己!”   她以为说出这句话,李阳阳会崩溃,会像刚才一样大吼大叫,会拍桌,可李阳阳只是呆呆地看着她。   最嫌弃他的是他自己?呵呵,李阳阳想笑,这个女警察可真会说笑话,他会嫌弃他自己吗?   可他笑不出来,他想起外公手把手教他写字,想起他被罚写字,外婆半夜给他煮的面,里边还卧着两个荷包蛋。外公也确实没用力打过他,那就是一截子短短的竹枝。   李阳阳想起他们对他的好,眼泪重又涌了上来,他又想起总是对他百依百顺的孟东鹏,这傻子是真的把他当弟弟当朋友,哪怕知道他是个杀人犯也对他百般维护。   孟东鹏以为他被关傻了,哪怕出来几年了,也还以为他是单纯的孩子,可他却把孟东鹏当成真傻子,利用他又嘲笑他!   李阳阳眼泪掉到手上,他吓了一跳,抬手想擦掉,却怎么也止不住了。   他错过了吗?他曾有过机会?   兰静秋看他这反应,不由叹口气,说再多又有什么用,他的出生注定了悲剧,杀孟东鸥时就已经注定了结局!   就算从地下室出来了碰到能引导他的好外公,他也不会乖乖改邪归正啊。   她翻翻笔录,觉得没什么可问的了,李阳阳的心路历程已经一目了然。   兰静秋跟洛生海要出去时,李阳阳突然说:“可以让我见见小鹏哥吗?”   洛生海说:“这事我们做不了主,你要按规定写申请!”   兰静秋已经打开了审讯室的门,李阳阳却喊住她:“漂亮姐姐,我没有嫌弃我自己,我只是觉得其他人活得太好了,为什么只有我要遭受这一切,为什么我会有这样的爸妈!我不服啊,我不杀人又能去哪儿发泄?”   他笑得很苦涩,好像这次是终于卸下了伪装:“他们对我好,我知道的,可我也知道我永远也成不了一个正常人!你分析了那么多,大部分都没错,我杀我爸确实是为了我自己,杀孟东鸥不过是因为他长得比我高,其他几个女的也都没得罪我,是我先去招惹的他们,我就是想杀人!从小就这么坏!”   兰静秋往回走了两步,“哦!小时候就坏啊,坏到什么程度呢?”   “我小时候是故意让我妈挨打的!”李阳阳戴着手铐的手,指着自己的鼻子,笑着说:“我妈说得对,我就是个坏种,跟我爸一样的坏种!”   兰静秋叹口气,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李阳阳像是破罐子破摔了,“我杀人的时候很舒服,很开心,那让我很有成就感!如果你们没有找到我,我还会接着杀人,我希望那一列车人都死在车上,我想看着火车翻倒时的样子……”   兰静秋听不下去了,“你这是想把自己塑造成一个十恶不赦,心狠手辣的连环杀手吗?也许你确实是,但你也确实嫌弃你自己,从小就嫌弃!你知道你外公外婆,还有孟东鹏都对你很好,可你觉得你不配他们对你好,你觉得你只配活在地下室里,你觉得你只配与垃圾为伍。”   李阳阳伪装出的笑容僵在脸上,他想反驳,喉咙却干涩的张不开嘴。   兰静秋还在说着:“你的自我厌恶导致你想发泄,你最想杀的是你自己!在生日这天杀死你自己,才是你最想做的事,因为你希望自己从没出生过!”   李阳阳拼命摇头:“不是这样的!我只是盼着我妈当初能把我掐死,可我没嫌弃我自己,我没觉得自己不配!凭什么说我不配!”   他的眼泪鼻涕一起流下来,像个痛哭流涕的孩子,“我想回去,我想回去!”   洛生海叹口气,审讯室外的人也都有些唏嘘,因为他们知道兰静秋说对了。 第164章 拒绝   兰静秋跟洛生海一起出去, 齐老师说:“你说得没错,最嫌弃李阳阳的是他自己,他甚至无法适应在外公家的生活, 想回到他曾经想要逃离的地方, 他觉得那里才是他的家!”   兰静秋点点头:“可这个念头让他更厌恶他自己了!他开始羡慕周围的人,试图像他父亲一样用暴力的方式来解决问题!”   李主任也叹口气:“他到最后还想着隐瞒他的真实想法, 这就是我说的掩饰性, 我估计是小时候的经历导致他在父母之间互相隐瞒,生他的妈妈居然不知道他的生日,那是他跟他爸的秘密,他妈妈教他怎么杀了他爸,那是他跟他妈之间的秘密。出来后他又和他唯一的朋友之间有一个生日时玩杀人游戏这个秘密,他一辈子都在隐瞒!被抓了也想着塑造个杀人魔的形象, 让人胆寒。”   “是啊, 他宁愿做杀人魔, 也不肯让人把他当可怜虫!”兰静秋说。   洛生海却道:“我觉得他不同于李主任说的掩饰性太强容易抑郁的人,李阳阳的掩饰性是他的保护色, 轻易不会褪去, 这已经成为他的惯性了。他掩饰自己想让别人把他当孩子, 其实是他内心最大的渴望,回到地下室里,做那个虽然会被打骂, 但仍旧有爸爸妈妈,仍旧会有快乐的孩子!”   兰静秋想起李阳阳最后那句想回去, 不由叹气:“没错, 他是接触外边的世界后, 才知道他的身世是多么不堪, 他的好爸爸是怎样的恶人!小时候的自我厌恶是不明白妈妈为什么会打他,长大后却是对他自己的身世跟处境绝望了。”   提到李阳阳的身世,大家也都是叹气,齐老师说:“一开始他没得选,可以选的时候又已经不会选了!这个结局也许是他早盼着的,只可惜了那些被他杀掉的无辜受害者。”   李主任想起他最后的目标,也有点害怕,看向兰静秋跟洛生海,感激地道:“多亏了你们两个,不然一火车人都得遇难。”   兰静秋特别实在地说:“那辆车是拉煤的。”   李主任哈哈大笑:“别管什么车,你俩的功劳都得按一火车人算!”   案子终于了结,剩下的后续工作再繁琐,大家也都不怕,省厅楼里楼外来来往往的人,脚步都轻快起来。   兰静秋买了点水果,抽空去看苏玲,苏玲听她说了抓捕的过程,也心惊肉跳,“还好你们把铁轨推上了,这个李阳阳简直是太可恨了,好好的日子不过,总想着报复社会!”   她的伤再过两周才能动,虽然一切费用都由省厅出,但她这风风火火的性子还真躺不住:“我想找人把案子资料拿来医院看,但人家怕泄密,咳,我现在也就能写写报告。”   兰静秋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   “你这叫什么话,明明是我太鲁莽,唉,这也算是个教训吧,太着急了,结果什么忙也没帮上,还给省厅添麻烦。”   “怎么没帮上!如果不是我们去孟东鹏家探了探,也不会发现李阳阳啊!能破案也有你的功劳。”   苏玲苦笑:“你就别安慰我了,倒是你,立了这么大功,我听说他们想把你调到省厅来?”   兰静秋摇摇头:“没人跟我提过啊,都是传言。”   结果她从医院刚一回去,齐老师就喊她去办公室,“谢副书记想把你跟小洛一起调来省厅,小洛拒绝了,你怎么想的?”   “他拒绝了?”   齐老师笑道:“对啊,他说暂时还不想来省城,我尊重他的选择,你呢?”   “我觉得我来省厅意义不大,还不如去刑侦部门。”   齐老师笑道:“你想来省城的刑侦部门吗?”   兰静秋沉吟道:“齐老师,能让我考虑一下吗?”   “当然可以,你们不是明天下午走吗?走之前把你的决定跟我说一声。”   兰静秋答应下来,从办公室出来,老锁已经打了三个人的晚饭,叫她去吃。   她拿着勺子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老锁就说:“怎么了这是?想家了?明天咱就能回去了。”   兰静秋摇摇头,“我是发愁这报告怎么写,我左手虽然也能写字,但跟狗爬一样。”   老锁看着她的手也笑了:“也是,就数你要写的报告多,实在不行,到时候你口述,我跟洛队帮你记录。”   也只能这样了,不然只靠她自己得写到猴年马月去。   等吃完饭,兰静秋找机会单独问洛生海:“你没打算来省城?”   洛生海摇摇头:“三十岁以后再说吧!你打算过来?”   “还没考虑好!”   洛生海忍不住说:“就算你想过来,也得等一等,不要趁着现在的功劳过来,不然的话一来就会被捧上天,等有一天你没那么出色,被案子难倒时就会被反噬。”   他眼神恳切:“静秋,我们都觉得你是神探,但才二十岁就背上神探之名,被众人追捧,我不知道对你是不是好事。”   兰静秋笑了起来:“我算什么神探啊,腿都跑细了,手都磨烂了,神探不应该运筹帷幄嘛。不过谢谢你肯跟我说实话。”   不是真朋友,不会说这些话,只会恭喜,奉承。   洛生海见她听进去了,又道:“谢书记跟齐老师都很喜欢你,看好你,你以后有的是机会。”   兰静秋不会被别人的意见左右,但她想想中午去食堂时,大家的反应,也知道现在来省城会是什么情况。   她并不害怕过高的期望跟压力,只是李阳阳的案子,让她有点烦了,她很想回凤安去,听曹所长唠叨,跟老陶一起去巡逻,哪怕去宣传计划生育,也挺开心的!   第二天一大早,兰静秋找到齐老师:“齐老师,我决定留在凤安。”   齐老师笑了起来,亲热地拉过她的手:“还好,还好,我还怕你急着上进,一听来省厅就答应下来。”   兰静秋看她这反应,不由皱眉:“来省厅的工作是有什么不妥吗?您邀请我来,却又不希望我来?”   齐老师急忙道:“放心,没什么不妥!”   她拉兰静秋坐下,“我看了你的资料,你警校毕业还不到一年就在凤安立了几次大功,现在又破了二七案,足以证明你的能力跟天赋,你要想来省城的话,公安单位你随便挑,但要是进省厅,做研究当分析员,我不看好,我也不建议你太早进刑侦队和重案组。”   “你觉得我不能直面恶?”兰静秋皱眉。   齐老师摇头:“那只是你的软肋,不想探究人性中的恶,这不是缺点。”   她认真解释道:“我是考虑到你的年龄和经历,不管是侦查过程还是案情推理,都必须对世情对人情甚至对每个行业的特性都要有所了解,太早坐在办公室里只会让你的推理分析越来越飘,就像李主任那样。”   齐老师说着说着叹了口气,似乎觉得李主任有点可惜,她拉着兰静秋的手,语重心长地说:“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是,你以二七案的功劳来省厅,以后很可能会一直处理重案和凶杀案,就算工作十几年的老刑警有时候心理都承受不了,更何况是你。怎么说呢,我清楚你的能力,希望你来,但我很担心会拔苗助长,荣耀和压力是并存的,一起向你压下来时,你能不能扛住?我的意见是先在下边慢慢历练,等年纪大点抗压能力强一些,再专注于刑案。”   齐老师叹口气:“这些话昨天我就想跟你说,但又担心你一心想着来省厅。静秋,如果你想来省城又不想来省厅的话,可以到分局去,比你们派出所待遇要好。”   兰静秋感受到她的爱护,还真有点感动,“谢谢齐老师,我还是回凤安吧,早就想家了。”   齐老师笑道:“想家了?也对,还是个孩子嘛,以后有什么悬案大案可能会找你去专案组,不要急,慢慢来,你的前途不可限量!”   兰静秋想起洛生海提起齐老师时尊重的态度,不由道:“能有您一半就知足了。”   齐老师拍拍她的手:“不必谦虚,你在某些方面已经走在我前边了,所以我才担心会拔苗助长,有潜力的小树都会先扎根再长叶开花,我相信过不了几年,你就远超我了。”   兰静秋没想到齐老师对她评价会这么高,不过她可不敢当真,一副受了惊吓的样子说:“不行了,齐老师,我得赶紧回去,天天听你们这么夸我,绝对要飘啊。”   把齐老师逗得哈哈大笑,又说:“李阳阳说有话要问你,一会儿去见见他吧。他是个很典型的连环杀人犯,值得探究。”   兰静秋叹气:“好吧,不过我真的有点不理解他们,审讯的时候各种隐瞒各种伪装,等你审完了,又有各种屁话要说了!”   齐老师更乐:“你这孩子!话虽粗但确实是大实话,这些人永远以自我为中心,自然不会考虑别人想不想见他们。”   兰静秋还是见了,让她没想到的是,李阳阳的问题很玄学。   “你说我杀了人下辈子会受惩罚,那你说我这辈子出生在地下室,有这样的父母是不是上辈子的惩罚呢?”   兰静秋愣住,她也有上辈子,一开始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穿到这里,然后还发现有人跟她一起来,那时候她也曾想过因果!   她叹口气:“我只是随口一说,想提醒你不要总觉得来世就如何如何好了,如果真有来世,那肯定有因果报应,我说的也自然就成立了,如果没有来世,你才算是真的解脱了。”   李阳阳苦笑:“那有来世吗?”   兰静秋摊摊手:“我又没死过!”   她是穿的不是投胎转世,这里的兰静秋也确实没死过,不算撒谎。   兰静秋看着李阳阳纠结的表情,“怎么,一开始你想寻死,现在又怕死了?后悔杀人了吗?”   “昨晚我梦见孟东鸥了,他说我下辈子会更矮还会像我爸爸一样丑,所有人都会嫌弃我,我也一样讨厌我自己。我气坏了,想要再杀他一次,可我捅过去的时候发现那不是孟东鸥,是你!”   兰静秋知道大概是自己咄咄逼人的审讯让他晚上做了恶梦,梦见自己戳穿了他的伪装,说中了他的痛楚。   “好吧,那我告诉你,下辈子你会降生在一个幸福富足的家庭里,父母关系和睦,对你很疼爱,你会长得高高大大,英俊潇洒,你会像孟东鸥一样认真读书,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成大后再娶个漂亮媳妇生个健康可爱的宝宝,人生幸福圆满,你满意了吗?”   李阳阳表情似哭似笑,那是他梦想中的生活,可他知道他不配的! 第165章 平叔   兰静秋没再多说, 起身离开,不过她倒是又主动去看了眼孟东鹏。   孟东鹏知道了真相,接受不了, 又在监室里想自杀, 这次是撞破了头。   他嗓子还是有点沙哑,头上裹着绷带胡子拉碴的, 看着十分颓废, 兰静秋不由道:“孟东鹏,你寻死上瘾吗?又是咬舌又是撞墙,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有多大的冤屈!”   他看着她惨笑:“居然是李阳阳杀了我弟,我一直把他当救命恩人!我怕他但还是盼着他能好起来,不再杀人。如果可以,我真能替他顶罪, 他在我面前真的单纯极了, 我以为……”   “你以为什么?看着他拿刀划破清洁工的喉管, 你还觉得他是个任性的孩子!他提出把人装进蒸笼里的要求,你也觉得他是个任性的孩子, 你还帮着他去追女孩, 追不上就杀掉的时候你尽力去阻止过吗?还是只站在一边喊不要这样做?”   孟东鹏搓着脸, 眼神疲惫:“我觉得他一辈子都活得暗无天日,心理肯定早就扭曲了,他太可怜了, 要是得不到发泄我怕……”   “你怕他会杀他妈,杀你?还是怕他会自杀?那别人的命就不是命吗?李阳阳杀你弟弟的时候, 李大丑就在旁边, 他也没有阻止, 你觉得你弟弟的死李大丑有责任吗?你恨他吗?”   孟东鹏苦笑:“是啊, 我一直说我来不及管他,说我管不了他,他要是想杀一个我可以说拦不住,可一个又一个!是我在纵容他,是我害了那些人!”   他痛苦地哀嚎着:“其实我早就该报警的,我不该跑去公园埋尸,我该把他们娘俩带去公安局的,也许阳阳就不会再杀人了!也许你们当时就能查出来是李阳阳杀了我弟弟!我就不会被他骗这么久!我真是蠢啊,蠢到家了,我还以为我找到了杀我弟的凶手,还以为我已经替我弟弟报了仇,结果我一直在帮凶手做事,呵呵,我爸妈要是知道,一定会气死吧。”   孟东鹏说着抬起头:“他们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我不太清楚,会有负责人通知相关人案情进展,应该会知道吧。”   孟东鹏眼角带泪,哈哈笑起来:“那完了,他们肯定更觉得我蠢我笨我不如小鸥了,我还嘲笑他们杀错了人,我呢,把仇人当恩人,还做了他的帮凶,我就算死了也没脸见小鸥。”   兰静秋叹口气,孟东鹏确实可恶,旁观却不制止,还骑着三轮带着李阳阳去寻觅目标,但她总觉得他是被李阳阳PUA了,PUA这个概念现在还没人提出来,但兰静秋觉得这种关系很早就有,不只是指男女之间的关系,一些诈骗杀猪盘也会利用类似的手段去给受害人洗脑。   再加上孟东鹏觉得李阳阳是他的救命恩人,那PUA起来就更不费吹灰之力了。   “小鸥一定很好也很幸福,他死了,你跟你爸妈都放不下,你爸妈醉酒错认凶手,你更是仅凭着李大丑看到你的反应,就追去了他家,要替你弟弟报仇!”   孟东鹏苦笑:“可我们都没能替他报仇,杀人凶手一直就在我身边,我还曾经跟他谈起小鸥的事,说他多聪明多好学,说我们小时候会一起生病,长大了也还有类似心灵感应的默契,李阳阳在一边听着,说特别羡慕我们!呵呵,他怎么说得出口,他怎么有脸面对我?”   “连环杀人犯的心理是很强大的,他甚至会欣赏你的懦弱跟无助!他怀念跟他父亲李大丑在外边游荡杀人的感觉,想看你跟他一样变成施暴者!想让你跟他一起沉沦,所以才会以过生日为名,让你带他出去玩,一起寻找受害者,把你变成帮凶!”   孟东鹏愣住,呆呆看着她,阳阳是这么想的吗?阳阳想把他也变成杀人犯吗?   兰静秋问他:“你会让他如愿吗?”   孟东鹏想摇头,可想到死在自己眼前的那些人,他又不敢,自己已经让他如愿了吧!   “你爸妈就算再婚也还是希望你能过得好,就算他们成了杀人犯要进监狱,也不希望你跟他们一样成为杀人犯,你弟弟已经死了,但以他跟你的关系,以他的秉性,他一定希望你能快快乐乐地活着,你以后是努力让他们放心,还是如李阳阳所愿,跟他一起沉沦?”   孟东鹏想起父母想起弟弟,想笑,可他笑得比哭还难看:“我还有机会吗?”   “除了偷盗毁损骨灰,其他的你都是协助包庇罪,帮小桃埋尸,帮李阳阳埋尸,李阳阳杀人时你跟着,替他隐瞒,法官会根本你的情况适当量刑,估计加在一起也超不过十年,最多十一二年,之后还会有减刑,当然了要是你能在监狱里成功咬舌自尽,就当我白说了。”   孟东鹏擦了把眼泪,好奇地看着她:“为什么要帮我?”   “我没帮你啊!”兰静秋摊摊手,“我是人民警察,可不会干徇私枉法的事,我怎么帮你了!”   “那些人不是我杀的,但我没能阻止李阳阳,还是有罪,为什么你还要来鼓励我?”   兰静秋叹口气:“我没有鼓励你,只是跟你分析一下现状,我不希望十年后省城再出现一个连环杀手,觉得自己被骗了被耍了,被全世界抛弃了,不想活了,骑着小三轮跑出来报复社会!又或是单纯怀念跟连环杀手做小跟班的日子,决定自己来试试!”   孟东鹏正难过呢,听见这话噗嗤一声笑了,甚至不雅地冒出个鼻涕泡,他也不怕丑,戴着手铐的手满脸胡拉了一把,笑着说:“放心,我不会的!”   兰静秋起身离开:“但愿吧!”   看着她的背影,孟东鹏的眼神渐渐坚定起来,对着关上的门说:“真的不会的,再也不会了!”   洛生海对兰静秋佩服不已:“怎么?抓连环杀手累了?开始防患于未然了?”   “就是觉得他不算坏得彻底,把事情跟他说清楚。”   洛生海叹口气:“是啊,自己都过得乱七八糟,还要去照顾小桃他们,还想替这个顶罪,替那个顶罪,他跟李阳阳不一样。”   他又问兰静秋:“听说你帮李阳阳勾画起了下辈子的美梦,你这是真想当神婆啊。”   兰静秋哈哈大笑:“如果真有来世,希望他真能得到他想要的吧。”   回到办公室,凤安三人组开始努力写报告,兰静秋口述完,洛生海跟老锁整理时,她突然想起小桃他们的案子,跑去问李主任:“小桃还有那四个孩子有没有查清楚,是不是被拐卖的?”   “只有小点的那两个是被拐卖的,本想卖给想养孩子的人家,这俩孩子半路上生病了,就被便宜卖给了李利民,李利民想借着孩子们发财,哪想到刚准备好要大干一场,就被养女给杀了,这两孩子太可怜了,尤其是那个男孩,不太好恢复啊。”   兰静秋叹口气:“能把资料给我一份吗?还有咱们不能弄一个全省甚至全国丢孩子的资料库吗?共享丢了的孩子还有嫌疑人的照片或画像。”   “不好操作啊,各种资料传来传去,工作量太大了。”李主任又说兰静秋,“既然你这么有想法,为什么不留在省厅?谢副书记都发话了,你怎么还惦记你们那小地方?”   兰静秋已经做了决定,应付两句也没解释,她复印了拐卖案的资料跟笔录打算带回去。   等写完报告,处理好所有后续工作,老锁才听说兰静秋跟洛生海拒绝了留在省厅的邀请。   他吓了一跳:“你们俩怎么都不跟我说呢?是怕没请我留下,只要你们,我会生气?开什么玩笑,我老锁是那么小气的人吗?你俩立了功嘛,人家邀请你们名正言顺,为什么不来省厅?到底怎么想的?咱们凤安那小地方跟省城能比吗?我这是成了家,不好再动弹,要不然我削尖了脑袋也得来省城啊。”   兰静秋说:“齐老师也建议我先在下边历练几年,以后再说吧。”   洛生海更干脆:“我只是搭着静秋的顺风车,案子是她破的,我借这机会来不太好吧。”   “哎哟喂,我说你们两个怎么这么轴呢?这有什么啊,在省城不能历练?人家又不是让你们来当主任的,有省厅怎么就不能历练了?还有洛队,你也立了功嘛,没你,静秋一个人能推得动铁轨吗?手都磨破皮了。一起来省厅多好的事,你们真能气死我,大好的机会,你俩不要。”   不只老锁,其他几个面熟,一起查案的队长,组长也都很不解。   还有人来劝他们留在省城,兰静秋拿出车票朝他们挥了挥:“归心似箭了!”   大家都觉得可惜,他们走的时候,来送的人不少,齐老师跟他们说:“后续还有很多事要做,表彰会肯定要等到案子审判后彻底结案再说,你们可别着急。”   兰静秋对表彰不感兴趣,抓到凶手那一刻才是她最期盼的,自然不会在意。   一直帮着她洗濑,给她当小跟班的小冯还挺舍不得她走的,拉着手,又是送吃的又是留电话,等终于上了车,兰静秋松了口气,“省厅的人也太热情了。”   老锁想起他们刚来时的待遇,不由笑起来,“我是沾了你们两个的光了,功臣嘛,能不热情吗?”   小冯送来的包里有苹果面包还有煮好的鸡蛋,倒是很适合在火车上吃。   令人没想到的是李主任跟列车长打过招呼了,不但给了他们一个包间,到饭点还给他们送来了可口的饭菜,都不用去餐车,这次出差的回程可是舒服多了。   火车上没什么事,累了这么多天,现在谁也不想谈案子,老锁半躺着已经呼呼地睡了,洛生海看着窗外不知道在琢磨什么,兰静秋干脆拿出复印的资料来看。   她只是放不下李大柱家被拐的孩子,想把小本本上的案子一件件都解决掉,所以想搜集一切关于拐卖的案子,看看能不能找到些线索。   可省城这两起拐卖案有人在查了,应该跟凤安的没什么关系,所以兰静秋看得很快,一目十行,等翻到最后一页,她愣住了,笔录里出现了一个人!   “平叔!”兰静秋惊讶地喊道。 第166章 人贩   洛生海听到兰静秋的喊声, 问她:“平叔是谁?你在看什么?”   兰静秋叹口气:“我在找一个人贩子,人称平哥,四十来岁, 小平头, 个子不高。这个平字,不知道是他的名字里的一个字, 还是就是个花名, 只知道别人叫他平哥,我手里还有他的画像。”   她说着把案卷递过去:“这上边被拐的孩子说是平叔把她卖给李利民的。”   老锁也被吵醒了,凑过来看案卷:“这两个小的都是被拐的?太过份了,居然这么折腾孩子。”   洛生海知道她在凤安时曾想把整个市的婴童失踪案汇总起来,但没想到她跑来省城出差,也会留意拐卖案, 不禁问兰静秋:“你觉得孩子嘴里这个平叔就是你要找的平哥?”   “没错, 外地口音, 在清水县出现过。”   兰静秋有点懊恼:“早知道我该早点查的,应该多在省城留几天, 让曹所长把那两张画像传真过来, 给孩子认一认。”   洛生海安慰她:“都急着查二七案, 谁会想到抓人贩子,再说这李利民已经死了半年了,人贩子肯定也早就失去了联系, 最多确认一下拐卖他们的是同一个人。”   兰静秋说:“我觉得这个平叔不是一个人单独做案,应该是一个团伙, 他在清水县那边还有内应。”   老锁皱眉:“内应?哪里的内应?公安系统的吗?”   “我不确定, 也可能是国营宾馆的其他人, 但当时我们去追查线索时, 清水县的人连一个快六十的老头都没抓住,让他跑上大公路,被货车撞死了!这正常吗?”   老锁来了兴致,“赶紧说说怎么回事?   “当时我们追查的孩子是一岁半的女童,叫乐乐,她家里人原以为孩子是被人贩子从门口拐走了,其实是乐乐爷爷把她卖给了清水县的买家,清水县的买家原以为不能生育,结果买了别人的孩子,自己又有了孩子,就转手把乐乐卖给了平叔。”   洛生海道:“现在还没确定你要找的平哥就是孩子嘴里的平叔。”   “好吧,是转手把乐乐卖给了人称平哥的中年男人,当时他正在宾馆住着,据说只要有人去宾馆跟打扫卫生的刘老头说声有人要卖孩子,他就会过来。刘老头见到警察就跑,慌不择路跑到公路上被车撞死了,这案子也就没了线索。”   老锁说:“也不一定是有内应,不到六十的人熟悉路况的话想逃脱太容易了,被警察抓肯定慌了神,没看到车也正常。”   “嗯,我只是觉得当时他们的反应很奇怪,不让我们跟着去,还想尽快让我们离开!”   “是吗?这就有点反常了!”老锁拿过案卷翻着。   洛生海道:“等你回去给李主任发传真,让他确认一下,这个平哥跟平叔是不是同一个人,既然有画像那就好办多了,让省厅往下属各级公安局跟派出所发,随时留意着,如果他们是团伙,肯定还会行动。”   兰静秋叹口气,“现在也只能这样了,这一家子为这孩子分了家,后来孩子奶奶还触电死了,这案子我也觉得有问题。”   老锁问清了李大娘触电的案子,不由笑了起来:“怪不得咱们静秋这么能干,没事你也能找出事来分析分析,估计就是正常的触电,热得快那玩意我也用过,一看就危险,放暖壶里还行,居然给放洗衣盘里了?那能不出事吗?”   兰静秋小本本上的两件疑案都跟这家有关系,就干脆都说了出来,见老锁觉得都没问题,只能无奈道:“好吧,我也只是有疑惑而已,也许是我想太多了。”   洛生海看她一眼:“这不叫想太多,这是负责任。做为警察就得敏感一点。”   老锁也赶紧说:“没错没错,你这是负责任啊,有事没事都得查一查,你看我们俩都想着赶紧回去好好休息两天,你居然还复印了案卷跟笔录,真是太敬业了,我老锁得好好跟你学习学习。”   兰静秋叹气:“行了吧,不用哄我,可能这个平叔跟平哥毫无关系,可能李大娘就是触电死的,我就是想太多,整天疑神疑鬼。”   老锁在那儿笑:“这是好习惯啊!要有质疑一切的精神。”   “呵呵!”兰静秋收起案卷,李大娘触电的事可以先放一放,但人贩子的追查不能停下,省城跟清水县的人贩子名字都带平字的可能性太小了,直觉告诉她,这个平叔跟平哥肯定是一个人。   兰静秋心里琢磨着该怎么找到这个人贩子,可除了画像和年龄发型个头,就没别的信息了,画像还是她听别人的描述画下来的,描述的准不准确也不确定啊。   洛生海见她皱眉思索,就说:“追查人贩子的难度可比找连环杀手要难,因为买家会包庇他们,甚至有的时候卖家也会包庇他们。你说的这个清水县宾馆里的平哥是买了别人的弃婴再转手高价去卖?还是拐带了别人的孩子去卖?这两者还是有区别的。”   兰静秋点点头:“没错,看现有的证据,这个平哥是买了孩子,不知道带去哪儿了。但我觉得做这种生意的人,不会在乎孩子的来源,如果有买家重金求一个健康的男孩,他会放弃这笔买卖吗?”   老锁说:“这倒是啊,弃婴大部分是女孩或身有残疾的男孩,健康的男孩除非家里出了重大事故养不起,一般没人会抛弃,所以被拐骗走的大部分是男孩。买卖跟拐卖不分家啊!   老锁说起了他们辖区一户丢了孩子的人家,“真是眼睛都能哭瞎了,被拐走的就是男孩,都五岁了,一般这个年纪的有了记忆很少被拐,家里人也都忙,没送托儿所,就在街上自己跑着玩,然后给丢了!一家子你埋怨我,我埋怨你,还怎么过日子,两口子最后离了。这些人贩子太害人了,抓到了就得判死刑,有一个枪毙一个,看他们谁还敢偷孩子!”   老锁挺气的,越说声音越大,外边突然有人啊的一声,好像摔倒了。   洛生海拉开门,见是个三十来岁的女人,不知道怎么摔地上磕到了膝盖,正抱着腿呲牙咧嘴呢。   “没事吧!”洛生海过去想扶她起来,这女的慌忙摆手:“没事没事!我鞋太滑了,摔了一跤!”   她说着一瘸一拐地往前边走,兰静秋看着她皱眉,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这女人很痩,丹凤眼,青年头,看着挺精神。她下身是蓝布的厚棉裤,上身是黑色的大棉袄,两件衣服都有点旧还有点肥大,不太像是她自己的,反倒是领口露出的红色毛衣看着质量不错。   冬天穿肥大的衣服,方便里边多套两件也不奇怪,在火车上怕把好衣服弄脏了,穿上旧衣服也正常,兰静秋自嘲地笑笑,自己还真是疑神疑鬼了,这毛病可得改改,不然以后看见谁都不像好人了。   洛生海本来有些奇怪,但见那女人走了,刚要拉上门,兰静秋突然站起来:“不对劲!”   洛生海被她吓了一跳:“怎么了?”   “她手上有咬痕!”   “那又怎么了?”老锁不解地问。   洛生海也说:“咬痕?也许是两口子吵架……”   兰静秋:“不对,那咬痕不像成年人的齿印,我觉得她可能是听到锁队在骂人贩子,说要枪毙他们,才吓到了绊倒在地!”   “啊?”老锁也站了起来。   洛生海赶紧拉开门,“她往硬座车厢那边去了!”   “她为什么要来软卧?咱们分头找,我往前找那个女人,你们往后找找看有没有可疑的人,尤其是带孩子的。”兰静秋说完就往前走。   老锁赶紧推洛生海:“你俩一组,不然我不放心,后边我来找,你们先找到那个女人,我这边就算找不到可疑的人,找到这女人,再盘问她来这里干什么不就行了。”   洛生海点头,见兰静秋已经走出去几步,他赶紧跟上,“你这敏感度确实够高,我得好好跟你学学,当时我都没反应过来,她确实是在老锁说枪毙人贩子的时候摔倒的。”   兰静秋说:“也许是巧合,虚惊一场!”   洛生海却说:“先找到她吧,她在我要扶她的时候确实很慌张。”   “是啊,你的形象不错,说话也很温和,咱们也没穿警服,她慌什么?”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快步穿过防火门到了旁边的硬座车厢里,这边人多,杂乱,很多是站票,但可能站得时间长了,有些人就往地上一坐,甚至还有半躺在过道里的。   冬天窗户不能开,绿皮火车也没有换风系统,那种闷热带着各种味道的气息扑面而来,兰静秋忍不住屏住呼吸。   到了这边就不能快速穿行了,正好两人可以借机打量所有的乘客,两人眼力都不错,兰静秋当时还细细打量过那女人,自信扫一眼就能把人认出来,可走到车厢尽头也没找到人,她敲敲厕所的门,里边一个男人的声音闷哼一声,“等着,敲什么敲啊!”   兰静秋跟洛生海对视一眼,两人都默契地点头,洛生海守着厕所,必须得检查一下里边还有没有别人,兰静秋往另一节车厢找了过去。   这节车厢一样嘈杂,有吃东西的有打牌的还有吵架的,还有小孩子在哭!   兰静秋先看了带小孩的,没有她要找的人,等走到这节车厢尽头,还是没找到,她皱眉,那女人离开到他们追出来也就不到三分钟的事,跑这么快吗?   而且那女的离开的时候一瘸一拐的啊,不太可能跑太快。   兰静秋站在车厢尽头又开始敲厕所,脑子里却走马灯一样,掠过刚才看到过的所有人。   这间厕所里边出来一个圆脸特别喜庆的年轻女孩,还热情地要把手里剩下的纸塞给兰静秋:“别客气!”   兰静秋哭笑不得,懒得解释,干脆就伸手接了,火车上的厕所就那么点地方,一目了然,没藏着人。   她正打算往下一节车厢走,突然停下,猛得转身盯向对面车厢连接处靠着的几个人,里边有个戴着毛线帽子,穿红毛衣的女人!   那女人变装了!脸上也做了手脚! 第167章 同伙   兰静秋朝那女人走过去, 洛生海刚在女人身后的过道里检查完厕所,没发现任何问题,一转身就看见兰静秋朝这边走, 眼神还盯在某个人身上, 他就知道她发现了目标。   于是他也配合着走到那女人身后,兰静秋放了心, 不过看女人身边那几个磕瓜子的男男女女, 她又有点摸不准,要真是人贩子不可能这么淡定,也不太可能这么多人吧。   她走到近前,细看那女人,终于确定她就算不是人贩子也绝对有问题。   那女人已经脱掉了外边臃肿的棉衣,上身红毛衣, 下身穿的是现在最流行的健美裤, 不过看那鼓鼓囊囊的, 里边应该还套着棉裤。   她的眉毛上像是抹了胶水,挑了起来, 脸也像是上了深色的粉底, 黑了几度, 如果没问题,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自己伪装起来。   而且这女人看着好像在跟那群磕瓜子的聊天,她手里也拿着瓜子在磕, 但别人看向她的眼神不太一样,带着点好奇探究的意思, 好像跟她不熟一样。   兰静秋不再犹豫, 也没亮出身份, 直接走过去说:“大姐, 刚才列车长说找你有事,跟我过去一趟吧。”   那女人愣了下,打量兰静秋:“列车长找我干吗?你是列车员吗?”   兰静秋笑道:“跟我过去不就知道了吗?在火车上呢,又是去列车长的办公室,你还怕把你卖了吗?”   女人脸上闪过一丝慌张,强笑着说:“我不去,有事搁这儿说吧。”   他们说话时,旁边那几个人只是好奇地听着,并没有插嘴,要是他们认识这女人,早就问起来了。   兰静秋就问他们:“你们认识她吗?”   那几个人都摇摇头,有两个表情还很一言难尽,其中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说:“我们谁也不认识她,她突然跑过来就伸手要瓜子,我也不好意思不给,然后她就站这儿听我们说话,时不时地还驴唇不对马嘴的说上一句,我们以为是碰上了疯子,也没敢招惹她。”   那女人一听败露了,转头就要跑,结果她一转身,就被洛生海拦住,洛生海把证件举到她面前,低声道:“警察,别说话,别叫喊,跟我们走一趟!”   兰静秋怕车厢里还有她的同伙,担心她突然叫喊示警,能懂得伪装的人,一定是老手,肯定经验丰富,胆大包天,可这位居然没反抗,也没叫喊。   她甚至还哼了一声:“原来是警察啊,找我干吗?我可没偷东西!”   兰静秋跟洛生海把她带到列车长的办公室,对方一看他们的警员证,十分配合,还叫来了乘警,没一会儿老锁也过来了,“没发现可疑的人啊。”   这女人说自己叫杨灵香,省城人,一个人去凤安探亲,兰静秋跟洛生海,还有老锁都愣了下,都没想到这女的也是去凤安的。   她没带任何身份证明,八五年才开始办身份证,好多偏远地区的人都没有也不在乎,反正现在坐车也不用实名,随便买票,兰静秋听她说得痛快,觉得这不一定是她的真名字。   杨灵香也已经淡定下来,说自己冤枉,不知道为什么会把她带来,她又没做坏事。   “我不就是看那小伙子长得好,过去想多看两眼吗?就要了个瓜子,陪着聊了会儿,我也没干什么啊,这都不行吗?”   兰静秋不由笑道:“那我找到你时你慌什么呢?车厢里并不热,为什么要脱了你的大棉袄?”   “我看上那小伙子了,在人家面前肯定要捯饬捯饬啊,我那棉袄是穿的我妈的,我为了好看就脱了。”   “脱了后扔哪儿了?”   “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放一边了,我也不知道哪儿去了,可能是被人顺走了吧。”   兰静秋冷笑:“有人看见你打开车窗,往外边扔东西,有人嫌弃你往车里灌冷风还骂了你两句,你扔的什么?”   杨灵香皱眉:“好吧,我是把棉袄给扔了,那棉袄太旧了,又占地方又不暖和,穿上看着跟个乡下女人一样,是我上车的时候我妈硬要塞给我的,我嫌弃丢脸,就扔了!”   “那你为什么又要在脸上动手脚呢?”   “我不是说了吗?我看上人家小伙子了,想聊骚……”   自己说自己要聊骚!兰静秋差点笑出声来,知道她在撒谎,于是问她:“人家看上喜欢的,都是往好看里捯饬,你这把脸涂黑了,甚至还想把眉毛竖起来,显得厉害一点,这是生怕吓不跑他吗?”   “我不知道美丑,就是想捯饬一下,我哪知道那粉往脸上抹会黑啊,说是人家大城市姑娘都在用,香港那边特别流行的,我就买了,至于我眉毛就更别提了,之前耷拉着显得丧气,我就想着挑起来,不好看吗?”   洛生海叹口气:“真要像你说的,你一定是欢心雀跃,不停照镜子来梳妆打扮,可你不到五分钟就完成了变装,有人看到你往外扔衣服,有人看到你进厕所时一个样,出来时脸就像换了个人,这样神速,还厚着脸皮凑到人堆里,吃人家瓜子跟人家聊天,你不是为了躲避搜查吗?”   杨灵香哼了一声:“不是,我就是看上那个俊小伙了,我就是想凑过去多跟他两句话,我就是不会打扮,才把自己越鼓捣越黑的,怎么了?我往脸上抹粉犯法吗?我往外扔衣服犯法吗?我跟人家小伙子聊骚犯法吗?”   兰静秋笑道:“都不犯法,不过你这样的态度,等你那些犯法的事查出来,绝对从严判处!你也不用死鸭子嘴硬,只要做过就会留下痕迹,你不是觉得自己特别聪明机敏,那么快就像换了个人还融入人群中,可这不还是被我们找出来了吗?你做的事也一样没法隐瞒,坦白从宽,早点说出来还可以算你配合调查。”   “你还别吓唬我,我什么坏事都没干,不就是在你们门口摔了一跤吗,你们就追着我不放。”   “你居然知道是因为你摔的那一跤才追你的,那自然知道为什么追你了,我们在说人贩子,你心虚什么?”   杨灵香眼睛垂了下去:“我没心虚,我确实听见你们的话了,我也觉得人贩子可恨,我也一样恨不得把他们全枪毙了,我心里一生气,脚踢到了东西,就给绊倒了,你们凭什么说我心虚!”   老锁听不下去了:“不心虚,你又换衣服又弄眉毛的,骗鬼啊,赶紧老实交代,真被我们查出来,可就没了立功的机会。”   “我立什么功啊,我都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你是在怀疑我是人贩子吗?天地良心,我这人心软得很,哪里做得了那种丧尽天良的事。”   杨灵香咬死了不肯说,明明知道她有问题,却什么也问不出来。   乘警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他也很无奈,干脆说:“她不是去你们凤安的吗?一会儿下车你们带回派出所,好好审审,有问题总能问出来。”   兰静秋道:“我们怀疑车上还有她的同伙,万一这车上有被拐的孩子,我们现在找不出来,一下车他们就会把孩子转移了。”   洛生海也说:“她这么快的变装,又是从卧铺往硬座那边走,一定有同伙。”   老锁说:“也不一定,她的车票就是硬座的票,也许她是想去卧铺找找有没有空的铺位。”   兰静秋皱眉问列车长:“硬座跟卧铺之间的门为什么没锁?”   列车长无奈道:“有的人坐到一半撑不住了会过来补票找个铺位,也有的直接过来找个铺位先睡下,然后查票查住,再让他们补票。”   兰静秋听明白了,这也是一种变相的营销卧铺的手段,毕竟这时候的人十分节俭,很少有人买卧铺,哪怕那边挤死也不肯多花钱,但有些人可能想占个便宜,半夜溜过来。   这边一直有列车员看着呢,溜过来睡可以,得补票。   “问问卧铺的列车员,杨灵香有没有去补票,有没有人对她有印象,她去了哪个包厢,跟谁接触过。”   列车长虽然希望他们把人带下去再问,省得麻烦,但也怕自己车上有人贩子,赶紧把夜班的白班的都叫出来询问。   兰静秋打算再把卧铺走一遍,她想起卧铺的格局,跟大家说:“床底下也得找啊,还不能大张旗鼓的找,万一真有被拐卖的孩子,他们见咱们找,丧心病狂的把人扔出窗外怎么办?”   兰静秋想起上次押解犯人时的惊险,还是心有余悸。   洛生海说:“找人去打扫卫生,把床底下的行李整理一下,顺便找人。”   “也对,那就先别询问了,还是找人要紧。”   老锁皱眉:“你们这越说越真了,为什么这么确定车上有被拐的孩子?”   洛生海说:“这女人太可疑了,她应该是想保护她的同伙,才会跟不相干的人凑到一起去。”   “没错,如果只她一个的话,哪怕是咱们发现她听到枪毙人贩子就慌了,又能把她怎么样呢?她用得着换衣服捯饬脸吗?完全是欲盖弥彰。”   老锁一琢磨,也点头道:“确实得找,看看床底下有没有孩子,看看谁家孩子一直抱着没醒,还有一直不停哭闹的孩子,不只卧铺,都得查一遍。”   于是大家全都行动起来,洛生海却跟兰静秋说:“你手上有伤,留下来接着审她吧,我们去找人。”   兰静秋刚才敲门时忘记了手上的伤,不小心碰疼了,而且她手心又开始痒痒,刚才那么一会儿,她的右手握拳又放开,很不舒服,又没办法抓挠。   她没想到洛生海居然能注意到,忙说:“没事。”   老锁看了眼洛生海脸上的伤,又看看兰静秋的手:“你歇着吧,我跟洛队去找人,他的伤不碍事。”   兰静秋只好留下,她在门外看着里边的杨灵香,琢磨着该怎么撬开她的嘴。 第168章 画像   杨灵香坐在那扣着手指, 缩着肩膀,车厢里人很多,虽是冬天没空调也冷不到哪里去, 可这里的温度却不高, 穿着毛衣显然有点冷。   兰静秋就问她:“你的行李在哪儿?要不要我去帮你拿件外套?”   “我没带行李!”杨灵香抬头看着她,“也用不着你假好心, 无缘无故地把我抓到这里来, 你们到底是想干什么?”   一听她说没带行李,兰静秋就更确定了她在车上有同伙,不由笑道:“带你去凤安啊,我是东城派出所的,跟我一起的两位也都是凤安的警察,你不是要去风安走亲戚吗?亲戚是做什么的?会不会到车站接你?”   杨灵香愣了下, 面色难看起来, “不会, 我也不确实能不能找到亲戚,好长时间不联系了。”   兰静秋哈哈笑了起来:“你这还真是随机应变啊。”   “我没撒谎, 你为什么总觉得我在撒谎?我就是想化妆没化好看, 你就盯着我, 觉得我是坏人?甚至还以为我跟人贩子有关系?太欺负人了吧,就算你是警察也不能这么欺负人。”   兰静秋看她还是这么硬气,不由怀疑起来, 难不成他们推测错了,还是说这车上只有她的同伙, 没有孩子?所以她才有持无恐?   那样的话只凭着她变装还真不能把她怎么样。   兰静秋干脆直接道:“在凤安等着你的是买家还是卖家?”   杨灵香哼了一声, 眼睛往上一翻, 摆出拒不合作的态度。   兰静秋绷起脸:“你这哼来哼去的跟谁撒娇呢?我问你话呢。”   杨灵香梗着脖子:“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我就是想找个小点的对象,看上那个小伙子了,又没干别的。”   兰静秋看她这样子,知道除非拿出证据,或是找到孩子,否则她肯定不肯认。   她想起自己正在找的人贩子,决定碰碰运气,于是把笔录纸翻过来,直接用钢笔在上边画了起来。   杨灵香做好了顽抗的准备,对面的女警察却不问了,她不由好奇地看过去,然后皱起眉头,十分不解。   这个女警察居然在画画!这是什么意思,她是放弃了吗?那为什么不肯放她走?   兰静秋几笔就画出了轮廓,然后把眉眼跟鼻子的显著特征勾勒出来,她没抬头,但能感觉到对面的人越来越紧张。   等画完了,她把笔录纸举起来给杨灵香看:“知道我们为什么会找到你了吧?”   杨灵香刚才是倒着看,只是觉得有点像,但不敢确认,现在看到了正面,她整个人都傻了,喃喃道:“不可能!”   兰静秋不给她思考的机会,急切地追问:“不可能什么?”   “平哥不可能被抓!”杨灵香脱口而出,然后又后怕地捂住了嘴。   兰静秋笑了,放下笔录纸:“为什么不可能,他是有三头六臂吗?”   杨灵香捂着嘴,摇着头,不知道是不敢再说,还是不敢相信的意思。   兰静秋指着她的手说:“看看你手跟脸的颜色,想伪装就得全套啊,脸变了色,手跟露出来的脖子,手腕也得涂抹好,平哥没教过你们吗?还是你太着急了,忘记了!”   杨灵香不知是吓得还是在担心平哥,眼泪居然掉了下来,兰静秋松了口气,有情绪就好办多了,就怕嫌疑人死倔不哭不闹不说话。   “平哥教没教过你被抓了要怎么说话?”   杨灵香放下手,自己也看到了色差,她想把手藏起来,又知道没用了,只拼命摇头:“不可能的,平哥不可能被抓,就算他被抓也不会供出我们来!”   “我们?也就是说车上确实有你的同伙喽?还不止一个吧。”   杨灵香不敢再说话了,刚背过去的手,又伸出来捂住了自己的嘴,同时嘟囔着:“我什么也不知道,别问我了!”   只是一副肖像就吓到她了,还让她在惊吓中说了两句实话,而且她坚信平哥不会被抓,看她这样子,甚至有点个人崇拜的意思。   兰静秋对这个平哥更加好奇了,人贩子叫他平哥,被拐的孩子叫他平叔,甚至觉得他对他们还不错,这人不简单啊。   “平哥就是这么教你们的?被抓到了什么也不要说?你觉得他自己能做到吗?”   杨灵香不敢看她,把头低了下去。   会让人崇拜他,那这个平哥身上自然有别人不知道的魅力,什么样的人会崇拜一个十恶不赦的人贩子?   兰静秋看着杨灵香琢磨着,又拿了两张纸开始画了起来,办公室里只剩下刺啦刺啦钢笔划拉的声音。   杨灵香不敢说话,但又好奇极了,抬头去看,但这次她看不懂了,这个女警察画的是残疾人吗?还是孩子?   兰静秋很快把画展示给她看:“这两个是姐妹两个,只差一岁,个子差不多,长得也像,于是买她们的人就把她们的背部粘合到一起,说是连体婴,带出去赚钱。”   她说完又拿出另一张:“这个女孩的胳膊被弄断了,反着接上,骨头都快长死了才被发现,你能想象你的骨头被反着接上是什么感觉吗?”   杨灵香看得皱眉,“平哥不会这么做的。”   兰静秋松了口气,肯谈平哥就好,于是她又举起最后一幅,“这男孩子跟刚才那个胳膊反接的女孩一样,因为生病了卖不出去,平哥把他们俩个便宜卖给了省城的李利民,他把两个人弄残疾,赶出去赚钱。”   她说着指指画上人盘着的腿:“他的伤治不好了,可能以后只能双手拄着地走,如果是你的孩子,你心疼不心疼?”   杨灵香垂下头不语,兰静秋叹口气:“你有孩子吗?”   她还是不说话。   兰静秋起身凑过去:“如果你的孩子被人弄成这样,你想不想杀了害他的人?”   杨灵香嘴唇颤抖起来,兰静秋说:“看来你也有孩子,你的孩子是你亲生的还是买来的?还是李利民送给你的?因为你的孩子也不是亲生的,所以你觉得买卖孩子是给被遗弃的孩子找个家吗?你觉得你是在做好事吗?你觉得你的平哥是拯救不育家庭拯救被弃孩子的大英雄吗?”   杨灵香张张嘴,似乎想说话,可又没发出声音。   兰静秋把刚才画的那几张孩子的画像推到她面前:“睁开眼看看吧,这些孩子的遭遇都是因为你们!你真以为你们卖的都是弃婴?还是说你知道有拐来的,还是觉得自己在做好事,觉得你的平哥是大英雄?”   杨灵香忍不住了,一把将那些画纸推开,吼道:“这不是平哥弄的!平哥从来不会伤害孩子!”   “不是他弄的就跟他没关系了?正是你崇拜的平哥把孩子卖给了李利民,这是你们的正常操作吗?不管不顾的,谁想买孩子你们都卖?那买卖器官的来买,只要钱足够你们是不是也会痛快地卖了?”   杨灵香眼泪掉了下来,显然她还没有到十恶不赦,残害儿童的地步。   兰静秋道:“我猜你是只管运输这一环节吧,杨灵香,你想没想过这些孩子都是从哪儿来的?就那么巧,哪里有要孩子的,平哥那里就有个合适的要卖了?”   杨灵香哑口无言,眼泪哗啦啦地流下来,也不知是怕还是悔,兰静秋左手按着她肩膀,盯着她的眼睛:“这次他们让你运的孩子几岁了?藏在哪儿?你是不是给孩子吃了安眠药,没有放在袋子里箱子里吧,不怕把孩子给憋死吗?”   “没有!没有!”   “没有孩子?还是没有放在箱子里?”   杨灵香下意识地看向硬座车箱那边,兰静秋愣了下,看来找错了,没在卧铺这边,而是在硬座那边,“是你刚才待的车箱吗?”   杨灵香擦了把泪,渐渐冷静下来,还想顽抗,兰静秋赶紧出去通知大家重点找硬座,行李架,座位底下都得找,所有抱着孩子的都得查问一遍。   眼看下一站就要到了,要是把所有人拦着不让下车,火车肯定得晚点,还得提前审批,免得撞车,所以不管是乘警还是列车员都挺急的。   洛生海跟老锁把卧铺翻了个遍,也没找到孩子,于是又跟着到硬座这边,洛生海进到十一号车厢,只一扫就发现了一个可疑的人,这人三十来岁,跟杨灵香年龄相仿,他一见有人进来,就站进来往这边看,显然是在等人,坐下的时候还往行李架上瞅了眼。   洛生海直接过去要检查那里的行李架,那个三十岁的男人缩了缩肩膀,眼神闪烁,其他几个乘客都很不满,“刚才已经检查过了!”   “对啊,列车员全都检查了一遍,你们是谁?怎么又来检查,万一丢了东西算谁的?”   “可不是嘛,上边不就几个包嘛,有什么好找的?你们到底在找什么?是看我们像小偷,藏了脏物吗?”   老锁脾气其实不太好,但对这些不知情的群众也没法发火,跟乘警一起好声好语的劝着,洛生海却直接动手把包一件件拿了下来,这更引起了其他人的不满!   绿皮车的地上有吐的痰有食物的残渣,甚至有小孩子的尿渍,谁乐意自己的包全都放到地上。   “干什么?别动我包!”   “你谁啊?制服都没穿!”   洛生海不理他们,一边往下拿包,一边留意那个男人的脸色,等拿到一个不大的蓝色提手帆布包时,那男人转身就想跑,老锁立马过去把人给按住了。   “跑什么?现在知道跑了?告诉你,晚了!”   洛生海知道就是这个包有问题了,包的拉链只拉到了三分之二的位置,显然是留着给孩子透气的。   找到孩子了,可洛生海的心还是紧绷着,生怕这里边会是一具小小的尸体,他像拿宝贝一样,把这包轻轻取了下来。   周围的人看见他的动作,都不敢抱怨了,他们全都从座位上站起来,往远处躲,还有胆小地壮着胆子问:“是炸弹吗?”   周围马上一片哗然!   “有炸弹!”   “火车上有炸弹!”   老锁生怕引起骚乱,赶紧高声喊:“没事,没事,我们在找孩子,没有炸弹,都别乱动。”   洛生海把包放在座位上,轻轻拉开拉链,包里露出一张熟睡的婴儿脸,目测只有几个月大! 第169章 亲生的   周围的乘客看到包里的孩子都惊呆了。   “怎么放包里啊?这一路了也没听见哭啊。”   “下了药了吧, 肯定是偷孩子的!”   列车员也一脸惊讶地看着那个包:“我搜的这边,当时还动了动这包,以为里边是衣服。”   可不就是衣服吗?包的四边都放着叠好的衣服, 中间放着熟睡的孩子, 靠里边的那边开着个小口透气,估计是放行李架上放的时候才拉开的, 从外边看, 谁能猜到里边是个孩子。   洛生海伸手到孩子鼻子下边探了探呼吸,这才松了口气,肯定是给吃了安眠药或是打了针,才会睡得这么沉。   旁边一个带孩子的妈妈心疼的不得了,指着刚才要逃跑的男人说:“这孩子是你偷来的?你把她放包里,万一那些衣服堵住她的口鼻, 窒息了怎么办?”   “是啊, 太狠了吧!”   “人贩子能不狠吗!”   有个将军肚的大爷凑过去就要打人贩子, 老锁还得赶紧拉着,洛生海把孩子抱出来递给一个女列车员, 刚才那个孩子妈自告奋勇地要跟着一起照顾。   其实看孩子那样子, 下车时应该也醒不了, 估计下了车得赶紧去医院才行,这么点大的孩子被喂了药,万一有点后遗症那可是一辈子的事。   孩子经过列车员跟这位妈妈检查, 身上没有伤,大概五个多月, 健康的男婴。   兰静秋听到杨灵香的同伙被抓, 孩子也找到了, 不禁松了口气, 等见到孩子,她愣了下,“这么小吗?杨灵香手上的咬痕肯定不是他咬的。”   她又去问杨灵香:“你带着几个孩子上来的?”   杨灵香见找到孩子了,也没法再狡辩,垂着头说:“就这一个!”   “那你手上的牙印是谁咬的?   杨灵香左手摸了摸右手上的牙印,眼里闪过一丝柔情:“我女儿咬的,我说去姥姥家,她非要跟着,我说这次不带她,她就生气咬了我。”   “为什么不带着她?带着一大一小,不是更容易伪装吗?”   杨灵香低着头也不说话。   兰静秋问:“难不成你也知道你干的不是好事,不想让你女儿接触?”   杨灵香还是不说话,兰静秋只好又问:“你给这孩子喂了什么?”   她这才说:“半片安定,下车的时候估计就快醒了。”   兰静秋对她这种轻松的语气十分厌恶,这么大点的孩子就给喂安定,还这么满不在乎,“到底是没当过亲妈啊,你养的那个小时候也喂过安定吗?还是说你经常帮着运输,有经验了,知道喂多少能让他们睡多长时间?”   杨灵香以为找到孩子了,孩子也没事,兰静秋会对她和气一点,哪想到这女警察好像更生气了。她有些怵,但还是得解释:“谁说我没当过亲妈,我家那个就是我亲生的啊!”   “是吗?你知道现在能验DNA吗?你女儿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可以通过检测来确认。”   这话一出杨灵香的表情僵住了,显然是受到了惊吓,有点不敢置信,兰静秋一看就知道,她女儿绝对不是亲生的。   “你女儿是谁给你的?平哥吗?”   杨灵香皱眉,不肯开口。   兰静秋就笑道:“今天这孩子呢?谁给你的,在哪儿给的?还是说是你们自己偷来的?”   杨灵香:“我们捡来的。”   兰静秋气笑了:“哪捡的?野地里?”   “路边捡的!”杨灵香一口咬定,再任凭兰静秋怎么问也不肯说了。   这边审着,那边也没闲着,列车长腾出来一个包间,洛生海跟老锁把那男的铐在床边,没几句就问出了两人关系,这男的是杨灵香的丈夫,叫吕富,杨灵香确实不是真名,她本名杨娇,娘家在凤安,婆家在省城边上的一个镇上。   吕富说这孩子是亲戚家的孩子,不想要了,正好杨娇家的亲戚想要,就给送过去,能给个辛苦费最好,不给也没什么。   他说:“我们不是卖孩子,就是做好事呢,真的,这孩子没人要了,难不成扔去福利院啊,那多可怜,娇娇给他找了个人家,听说这家人家里条件不错,这孩子是去过好日子的。”   老锁十分无语:“你真做好事,开个证明,直接抱着去啊,干嘛要把孩子给迷晕了,还放进包里!才四五个月的孩子,万一伤着脑子成了傻子,他还怎么过好日子。”   吕富看着憨厚极了:“我媳妇说吃点药没事,就是让他好好睡一觉。”   洛生海一拍桌子:“那我们找到孩子,你跑什么?”   吕富脖子一缩,“我怕你们把我当人贩子啊。”   旁边的列车长都气笑了:“你当你不是人贩子啊。”   两边的审讯笔录由乘警帮着互换了下,兰静秋一看就乐了:“我们一开始还以为你丈夫是主谋,你还有点人性,杨娇,没想到你才是你们俩的主心骨啊。”   杨娇听她叫出自己的真名,倒是没慌张,反而做出了视死如归的表情。   兰静秋更觉得不解,她想要维护的一定是平哥,可为什么要这么维护一个人贩子呢?   “你女儿几岁了?”   杨娇一听她提起女儿,眼神中立马闪过一丝慌乱,“你想干什么?”   “她几岁了?五岁六岁?还是七岁?”   “这事跟她没关系,她就是我亲生的,你们找她干什么?”杨娇急道。   兰静秋叹口气:“你们夫妻两个都落网了,你觉得你女儿的事还瞒得住吗?”   “我女儿就是我亲生的!”   兰静秋看着她绝望的眼神,无奈道:“你要是少强调几次我没准就信了。”   杨娇却还是倔强地说着:“妞妞就是我女儿,亲生的!”   “我说了可以检测DNA的,是真的我们也不可能给你验成假的,放心吧。”   杨娇皱眉,惊慌道:“你到底在说什么?什么弟恩?怎么检测?滴血认亲吗?”   兰静秋失笑:“是一种科学的检测方法,采集人的血液跟毛发甚至皮肤碎屑都可以进行基因检测,来确定双方有没有血源关系。”   “不可能的,我从来没听说过!”   “你没听说过的事多着呢,不然怎么听见我们说枪毙人贩子就吓得摔倒了呢?”   杨娇双手紧握,眼珠转来转去,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兰静秋就说:“你觉得我是在吓唬你吗?那等送孩子去医院时你一起跟着去,让医生给你解释解释什么叫做DNA!”   杨娇慌了,但她只是怕兰静秋真会找到她女儿,做基因检测。孩子是怎么来的,她还是一口咬定是在路上捡的,听说娘家亲戚想要个男孩,就给抱过去。   兰静秋见暂时问不出什么,就先出去了,洛生海那边也告一段落,老锁说:“等下车再审吧,人都找到了,不急在这一时。”   杨娇跟吕富都说就他们两个人带着孩子上来的,一进站就找机会把孩子放进了包里,上车的人多,谁也不会留意。   杨娇说不给孩子吃药怕孩子哭闹引起怀疑,给孩子吃了药又怕一路上一直睡着,会引起怀疑,这才吃了药塞到包里,他们两个随时留意着,怕包丢了,或是挤到孩子,一路上都没什么事。   她还说她去卧铺那边是想看看有没有空铺位,她坐累了,想躺会儿,可看一直有列车员盯着,转了一圈就想回来,结果被他们给盯上了。   他们没在卧铺那边找到可疑的人,兰静秋暂时也就信了杨娇的话。   洛生海说:“吕富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但他不知道孩子从哪儿来的,要卖给谁,他只是跟着运输。接孩子,送孩子都是杨娇的事,他还说杨娇告诉他,就算事发了,也只能抓她一个,让他装傻就行了,说家里离不开他这个顶梁柱。”   老锁补充道:“他人很老实,还没怎么审呢,就漏洞百出,最后全都招了。”   兰静秋皱眉:“他是做什么工作的?”   “电焊工!”洛生海说。   兰静秋道:“不对啊,人贩子拐卖人口为的是钱,一般是不能以其他工作为生的,或是好吃懒做的,或者是想着快点赚大钱的,才会去铤而走险,可杨娇说家里离不开吕富这个顶梁柱,是不是说他们干这行并不是为了钱。”   老锁呵了一声:“这缺了八辈子德的行当,不为钱为什么?有道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啊,有些人就是不知足,又爱攀比,不是说不缺吃喝就不干坏事的,这种邪门歪道来钱快,估计是他们两口子经不住诱惑吧。”   兰静秋想起杨娇对她女儿的紧张程度,皱眉道:“也许她女儿就是平哥卖给她的,平哥以此要挟让他们两个跟他当起了人贩子,可也不对啊,杨娇提起平哥时的那种语气,好像很崇拜,觉得他很有能耐,不会被咱们抓到,如果平哥威胁他们,那他们之间的关系不会太好。”   喇叭里开始报站,老锁说:“回去再说吧,直接到东城派出所,这案子要没静秋也发现不了。”   他说着冲兰静秋竖起大拇指:“我收回我当时的话,你这疑心病可得继续保持,我们也得跟你好好学习才是,不管哪里发现可疑的事,都得查清楚,不知道哪儿就藏着大案子呢。”   列车长知道他们是怎么找到人贩子的,也不由唏嘘:“就凭着她摔这一跤就看出有问题,确实厉害。”   兰静秋却总觉得自己好像遗漏了什么,等火车到了站,乘警跟着他们一起押送那两人下车,还有列车员帮忙抱着孩子。   下了车,兰静秋发现杨娇四处看着,不知道在找什么,她不由问:“你刚才不是说没人来接你们吗?”   杨娇嗯了一声垂下了头,兰静秋看看周围,除了东城派出所的几个人,也没其他人来站台上接站啊。   老陶跟唐队长迎上来刚要跟她说话,兰静秋突然拎着包蹲下,把里边的笔录跟文件抽了出来,大家都被她的动作弄愣了。   老陶说:“静秋,都到家门口了,回去再整理吧!”   兰静秋却抽出了她用钢笔画的那张平哥的肖像,递给洛生海跟老锁看,着急地问:“你们刚才在卧铺那边有没有见过这个人,或者跟这个长得像的也行!”   老锁皱眉,这画像他以前见过,他们派出所以前把一个跟这张很像的画像贴到墙上过,说是人贩子,他摇摇头:“我见过画像,但在车上没见到长得像的人!”   兰静秋松了口气!   洛生海之前也见过画像,这时却皱眉盯着这张,像是在努力回想着什么,然后他说了句:“他剃了光头,戴着帽子跟眼镜!就在7号车厢!”   大家都吓了一跳,还有个人贩子在车上?   兰静秋看着从各个车门往外出站的人群,瞬间慌了,绝对不能让他溜了! 第170章 软肋   车站的人帮忙看着杨娇他们, 又安排了人送那孩子去医院,本来来接兰静秋的老陶全都四散开去找人。唐队长还去附近的车站派出所要支援了。   洛生海说:“黑色大衣,黑色的鸭舌帽, 金边眼镜, 看着像个出差的干部或老师,不过也许已经换了装束, 大家也不要先入为主。”   兰静秋把画像举起来:“大家看清楚画像上的特征, 只要有符合的一点就找理由拦住问一问。”   在火车上她只顾着找孩子,还真没想到找找平哥,主要杨娇跟吕富都说只他们两个带着孩子上的车,杨娇可能撒谎,吕富已经有什么说什么了,大家自然都没有怀疑。   再加上杨娇一开始就一脸震惊地说他们不可能抓到平哥, 兰静秋以为平哥很厉害, 永远在幕后躲着, 谁能想到他就在车上呢。   现在出站口有人守着,售票口跟检票口也有人守着, 生怕他直接出站再买票进站。   兰静秋跟洛生海主要去车站外已经四散的人群里找寻。   虽说画像是她画的, 但兰静秋发现自己还是下意识地去找洛生海描述的黑大衣黑帽子戴着眼镜的人, 她赶紧摇摇头,似乎想把这个形象从脑海里甩掉。   平哥很狡猾,杨娇没准就是他教出来的, 此时他说不定已经再次变了装,有时候脸上一些细微的改动, 或是换身衣服, 加个配饰, 就能让人换个气质, 跟原有的形象大变样。   要是细细端详肯定能瞅出来,但在流动的人群中去找这个可疑的人,真不容易。   兰静秋先去公交站,又看旁边等着拉货的三轮车,说不定平哥知道杨娇暴露了,想着找人送他出城去。   她眼睛一一扫视着司机乘客,再看旁边等车,卖货的小商贩,脚下也没停,一辆车一辆车的找过去,每一个个子中等的男人脸上都要停留几秒。   没有,没有,还是没有!   一个相似的都没找到,兰静秋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前边跟她隔着三四米远的地方,有个男人正在抓挠头发,结果那快要打结的头发居然动了下,兰静秋欣喜若狂,他戴的是假发!是光头?   从背后看,个子不高,不胖也不痩,身形也跟平哥很像,她快步朝着这人走过去,伸手搭上他的肩:“平哥!”   那男的吓了一跳,猛得一转身,本来就不服帖的假发差点掉下来,他刚想发火,见拍他肩膀的是个漂亮姑娘,脸上的表情又立马阴转晴了,笑着说:“平哥是谁,你可以叫我明哥。”   兰静秋一看他的脸就知道不是,她面无表情地说了句:“不好意思,认错人了!”   那男的明显想占便宜,“你说认错就认错啊,我可没认错你,妹子,你……”   兰静秋眼睛一瞪,拿出证件:“警察,你确定想认识我?”   那人立马怂了,刚想道歉,前边突然有人跑了起来,兰静秋吓了一跳,一把推开假发男,跟了上去。   突然就跑的这男的瘦高个,不可能是平哥,兰静秋估计他是听见她说警察了,或是看见她拿证件了,这才跑的。   没跑出十步远,她就追上了瘦高个,直接拎住了后脖领子,虽然因为个子上的差距,这个动作有点费劲,但兰静秋会使巧劲,一拉就把人带倒了,“你跑什么?”   这瘦高个吓得腿都软了,瘫坐在地上:“警察同志,我就偷了一个空钱包,没偷到别的,真的!”   兰静秋叹口气,她现在哪有心情抓小偷啊,可已经抓到了难不成放了吗?只好拉起他,准备送去车站派出所。   起身时,她突然觉得有人在盯着自己看,于是抬头环顾四周,盯着她看的人不少,毕竟当街抓人,还是个便衣的漂亮姑娘,大家能不好奇吗?   兰静秋扫过围观的人群,没看到跟画像相似的人,她心里叹口气,如果平哥在这附近,他一定更警觉了!   她本来还想吓唬小偷,让他自己去派出所自首,不过既然已经暴露了,也不急在这一时。   等把小偷送去车站派出所,她跟洛生海汇合,两人一见面没说话,都朝对方摇摇头。   洛生海叹气:“是我的错,我当时看过画像的,正面的侧面的都看过,虽然只是扫了眼,但还有印象,可在车上我只顾着去找带孩子的人,看起来可疑的心虚的,只想着去查卧铺底下去查行李箱,这平哥看起来太正常了,就像个出差的公务人员,他还问我跟老锁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有人丢东西了。”   “不怪你,我的画像本来就过于简单,我也是听他们描述才画出来的,再说你是半年前看过一眼,现在他又剃了个光头。”兰静秋有些气馁,“我刚才找的时候都忍不住照着你的描述去找,你们看到以前的画像,对他的第一印象就是小平头,自然不容易发现,而且他的心理素质一定很好,太淡定从容,穿得又体面,谁能对他起疑心。”   很快增援的人到了,看了画像,也开始帮着在车站附近找,兰静秋却觉得在车站找到人的希望不大了,这种狡猾的逃犯第一时间找不到,他们就会绞尽脑汁躲起来,或是逃出去。   兰静秋想到那个因为严打突然消失的齐留海,还有清水县突然消失的中医,生怕这个平哥也从此消失。   现在跨区办案太难了,如果他不再在本省做案,接着去其他地方拐卖人口,那再想找他难上加难啊。   增援的人不少,有刑警队的,还有派出所的,可是找了足两个小时,也没能找到人,兰静秋觉得这个时间,他一定早就跑路或是躲到了某处隐蔽又安全的地方。   曹所长也赶来了车站,问兰静秋:“还没找到吗?你确定就是你说的清水县那个人贩子?”   兰静秋点头:“我给杨娇看了画像,她一眼认出那是平哥,不过她对平哥很有信心,不相信他被咱们逮到了。”   曹所长叹口气:“先回派出所吧,既然知道了人,也抓到了同伙,总能问出来的。”   虽然兰静秋有点不甘心,可找不到人,也只能先回派出所了,老锁跟她还有洛生海道别,“我先回我们所里转一圈,再过来帮忙。”   洛生海没回刑警队,直接跟着去了东城派出所。他们刑警队很多时候也要跟派出所协作,倒没什么不方便的。   兰静秋说:“我觉得他肯定还在凤安,他一定知道咱们会在各个路口堵他,会在车站等着他,所以最安全的就是躲起来,等风头过了,咱们大家以为他已经跑了的时候,他再离开才是最安全的。”   老陶说:“就怕他也像你这么想,我说静秋,你已经够厉害的了,在省城立了功,回来的路上居然还能抓到人贩子,救了个孩子!”   兰静秋现在却觉得沮丧,就差一点啊,如果当时她能想到在火车上找找平哥就好了,都找到孩子了,为什么还要浪费时间审杨娇他们呢,反正已经抓到了,回来再审不一样的,在火车上无处躲藏,他们要是有针对性的找的话,平哥再换衣服再折腾,她也能把他揪出来。   结果眼看着人家跑了!   曹所长安慰她:“老陶说得对,能把孩子救下来,已经很不错了,这么点大的孩子,要是卖了,可再难找回来。这孩子的父母家人得多着急啊,好多丢了孩子家就此散了,太造孽了。”   他说完又安排道:“我去趟市局,让上边动员所有派出所一起留意这个平哥,你们接着审他们,孩子是从哪儿接的?还是他们抢的偷的,这都得问出来,要卖给谁也得问出来,还有之前卖过多少孩子了,都卖去哪儿了,还有没有别的同伙,全都得查。”   洛生海负责跟省城公安局联系,找孩子的家人,还有杨娇吕富的家人。兰静秋跟老陶去提审嫌犯,她觉得吕富只是个摆设,这些问题还是得问杨娇。   杨娇在审讯室里十分不自在,脚缩着,肩膀也缩着,垂着头。墙上的大字,还有冰冷简单的桌椅让她很有压迫感,但她还是什么都不肯说。   老陶问了两句,皱眉道:“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确定要顽抗到底吗?”   杨娇哼了一声,不说话。   兰静秋只好说:“我们已经去找你跟吕富的家人,刚才不是有人取了血样吗,会马上送去省城,省厅有设备可以验DNA,来确定你们两口子跟你的妞妞有没有血源关系。”   果然,女儿是杨娇的软肋,她急道:“为什么你们不信我,她真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是我亲生女儿,检测结果就一定对吗?”   “还没检测呢,你就觉得不对,是确定结果会显示你们没有血源关系吗?”   杨娇忙摇头:“不是,我知道我干了坏事,但祸不及家人,我丈夫什么也不知道,我女儿更是还不懂事,求求你别找他们的事,该怎么判,我自己受着。”   兰静秋叹口气:“你现在该做的不是逞英雄,真为你丈夫为你女儿好,就把你知道的所有事说出来,以求政府宽大处理。”   杨娇眼神闪烁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兰静秋问她:“这孩子你要卖给哪家?”   杨娇还是那句话:“不是卖的,是送的,我亲戚家缺孩子。”   “哪个亲戚家?”   “我也不知道!”   “已经有人去找你爸妈了,既然是亲戚,他们一定知道吧!”   杨娇干巴巴地说:“不知道,谁也不知道,是远方亲戚。”   “哦?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你们约好了在哪里交易。”   杨娇哼了一声:“你们根本没抓到平哥对不对,抓到他的话就不用问我这些废话了。”   兰静秋笑道:“我什么时候说我抓到平哥了?不过你放心,我们知道他跟你一辆车来了凤安,已经在找他了,你是想见到他再说实话吗?你真不怕他把你卖了来换减刑?”   杨娇坚定地道:“他不会的!” 第171章 好男人   兰静秋真是好奇极了, 杨娇怎么会对平哥这么信服这么崇拜。   “在你眼里平哥是什么样的人?”   “他是个好人!你们根本不懂的!他就是好人!”   兰静秋失笑,老陶都气坏了,不过他还是说:“这倒也是, 你是人贩子嘛, 你肯定不觉得平哥这个人贩子是坏人。”   没想到杨娇抬头起,语气蛮横地道:“人贩子怎么了?有些孩子在自己家里受虐待, 吃都吃不饱饭, 能花钱买孩子的人,起码有钱有能力让孩子过好,也不会打骂孩子。”   兰静秋气乐了:“那你说你这次要卖的这个孩子,也是在家里吃不饱穿不暖,经常被打骂的小可怜吗?他才五个月大,还是男婴, 我敢保证全中国百分之八十的正常家庭不会抛弃健康的男婴。”   老陶在一边道:“说少了!”   “是啊, 确实说少了, 这么可爱的孩子,身上也没有新伤旧伤, 肉肉的小脸一看就照顾得很好, 总不能是你一直照顾的吧, 他在他的原生家庭里受苦了吗?偷盗孩子还不知悔改,甚至还给自己带上拯救孩子的光环,你们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啊, 这脸皮也太厚了点吧。”   杨娇嘴唇颤抖,显然被骂得很难受, 兰静秋却毫不留情地说:“是你崇拜的平哥给你盖上的遮羞布吗?还是说你女儿是被原生家庭虐待, 到你家才过上幸福快乐的好日子, 你觉得你把你女儿救出苦海了, 于是又再接再厉去拯救其他孩子?”   杨娇哼了一声:“你们不会懂的!”   “你女儿到你家时身上有伤?她当时几岁?都哪里有伤呢?”   杨娇虽是气愤,但这一点还是记得死死的,马上说:“我家妞妞是我亲生的,从我肚子里生出来的,你不要查她。”   兰静秋也学她哼了一声:“已经开始查了!你是要等到结果出来后再跟我们说实话吗?那就等吧,我们不急,只是万一找不到平哥,你跟吕富担下所有的罪名,不知道你女儿还能不能幸福快乐地活下去。”   这时小刘悄无声息地走进来,给兰静秋桌上放了一页纸,是杨娇女儿吕新珊的资料。   兰静秋用目光对小刘道谢,接过来一目十行地看完,笑道:“吕新珊这名字好啊,新珊,新生,寓意着你女儿在你家得到了新生对不对?”   杨娇惊恐地看着出去的小刘,兰静秋就笑道:“怎么?你怕他下次送进来的是亲子报告吗?我相信亲子报告上一定写着你跟吕富不是吕新珊的亲生父母。”   杨娇眼圈一红,垂下头:“她就是我亲生的,不管你们怎么验怎么查,她也是我亲生的!”   兰静秋叹口气,要真是被遗弃的孩子,有这样一个爱自己的养母也算是幸运了,可这个养母不只买孩子,还助纣为虐,一次次帮着运送孩子,这些孩子可不一定都是被遗弃的,被遗弃的大部分都送福利院了,除非像乐乐一样,被爷爷卖了的那种,否则哪儿会那么巧就都跑到平哥手里去了。   兰静秋看着快哭出来的杨娇,知道现在正是她脆弱的时候,就干脆沉声道:“你确定你见到你女儿时她身上的伤是她亲生父母弄出来的?不是因为她路上不听话,被人打的掐的?”   杨娇愣了下,擦了把眼泪:“你什么意思?怎么可能!你别胡说,平哥是大好人。”   兰静秋忍不住笑了:“这么说吕新珊确实是平哥卖给你的,她现在六岁了,当时几岁?你跟平哥认识几年了?”   杨娇这才发现自己说了什么,她慌张地摆手:“不是的,不是的,她就是我女儿,警察同志,我求求你不要查了,我错了,我认罪我伏法,你们不要查了好不好!”   老陶忍不住说:“你才养了几年,非亲生的孩子都让你这么割舍不下,这么心疼,你能想象丢了亲生孩子的人是什么感受吗?杨娇,你现在能做的就是把你知道的事全都说出来,没准还能宽大处理。”   “我什么也不知道,孩子是我在路边捡的,我带过来想送给亲戚。”   兰静秋道:“好,说要送给亲戚,哪个亲戚也不知道,那就等你爸妈来了,问问到底是哪个亲戚吧,你爸妈,你女儿,甚至你公公婆婆都会被牵涉其中,你真以为你丈夫不知情就能逃过去吗?他可是参与了运输,如果你的父母跟你公婆也曾经照顾过你经手的这些孩子,他们也会被追究,一家子就因为你的私念进局子,甚至都不是为了钱,为了你崇拜的平哥,你就把一大家子都拖下水!”   杨娇有点扛不住了:“跟我爸妈没关系,我男人也只是跟着我走一趟,跟他父母更没关系,孩子是我弄来的,贩卖人口的是我,你们别难为我的家人。”   老陶见兰静秋在省城立了功,回来路上又立一大功,做为搭档他也有点激动,想努力跟上小搭档的脚步,这时只见他一拍桌子:“你说没关系就没关系吗?还叫我们别为难他们,杨娇!明明是你在为难我们,你要是痛快招了,我们去找指使你的人,你不肯招,我们肯定得一个个盘问你身边的人,是你害了你家人!你爸妈要是不知道你做这一行,他们听到你贩卖人口,肯定会吓到,你真就一点也不心疼他们吗?”   杨娇眼泪掉了下来,把脸埋进手里,兰静秋说:“杨娇,你对平哥可真是情深意重,就是不知道他对你是不是也同样如此呢?还有你真的了解他吗?你见没见过他的家人朋友?”   杨娇摇摇头,兰静秋松了口气,肯谈平哥就好:“没见过?那你怎么知道他是大好人?因为他把吕新珊送给你的时候,跟你说这孩子被家里人嫌弃虐待,家里人不想养了才把她卖了?那你见过孩子家人吗?能确定平哥说的是实话吗?”   杨娇不想谈她女儿,但还是道:“我没去过平哥家,但我知道他家很困难,他被逼无奈才做这一行的。”   老陶想说困难也不能干这丧尽天良的事,兰静秋拦住他,顺着杨娇问:“哦,怎么个困难劲?”   “他得照顾一大家子人,他爸高位截瘫,他妈是个瞎子,他老婆也有病,儿子体弱,反正一家子营养费药费花销太大了,而且他还养着前妻的父母。”   “他前妻呢?”   “死了,他前丈人跟前丈母娘没人养老,他就把人接到了自己家里,给他们养老。”   兰静秋皱眉:“这些也都是他跟你说的?”   “嗯,平哥肯定不会骗我,他说的时候都哭了,还给我们看了家里人的照片,真的是一大家子,老的老,残的残,病的病,你说他就那么一份工资,够干什么的。”   “哦?他还有工作?什么工作?”   “我也不知道,以前有,后来好像辞了,反正平哥真的很有责任心又很实诚,他真的是个好人,我相信他买卖的孩子都是父母不要的,有生了女儿不想要的,有未婚先孕不想要的,不是计划生育嘛,好多偷着生的,都想要儿子,结果生了女儿,不能上户口就给卖了,我们真的是在做好事,有的人孩子送不出去就会扔化粪池里,你说不是更作孽吗?”   兰静秋叹口气:“原来他是这么给你们洗脑的,可你怎么保证他说的都是实话,就算他的家庭情况是真的,就算他对家庭负责,还肯照顾前岳父母,这就能证明他人品有保证,只卖被遗弃的孩子吗?那你说说今天我们找到的五个月大的男婴是怎么回事?”   “他说那家人是怕丢工作,那家已经有儿子了,快生了才发现,父母都是公职,只能躲起来生了再送人。”   老陶无奈道:“你就信了?”   杨娇沉默。   兰静秋冷笑:“她信不信都已经入了行,只能照做,不然的话她很可能失去她女儿,我估计平哥就是利用这种心理来控制他们替自己运输孩子。”   杨娇居然还想替平哥说话:“不是的,平哥真的是好人。”   “哦?既然他是好人,为什么危险的事他自己不做呢?他伪装得好好的在卧铺待着,让你跟你丈夫来运送孩子,被抓到了他还有时间逃跑,我猜你把孩子带出站后,他会在某地等着你,然后你把孩子交给他,他再去卖掉孩子,你连孩子卖去哪儿了都不知道。我让你看的那几张画上的孩子就是被他卖给了一个丧尽天良的混蛋,这混蛋想利用孩子们来赚钱养活他。”   杨娇痛苦地呻音一声,似乎不想相信,她只想当鸵鸟,催眠自己是在做好事。   兰静秋却不想让她把头往沙子里埋,盯着她道:“你不知道孩子从哪儿弄来的,不知道孩子卖去哪儿了,就敢帮着他们运输,甚至还可能帮着他藏匿孩子,这真会把一家子都拖下水,杨娇,现在醒悟还不晚!”   杨娇哭丧着脸:“我醒悟有什么用啊,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就是他带孩子来,放我那儿几天,然后说哪里有要孩子的,让我带着孩子过去,他也会跟着过去,但不会跟我一起走,有时候早一天有时候晚两天,等他到了后我就把孩子交给他,运一次给我十几到几十块钱吧,不一定,卖得多就给得多。我家妞妞越来越大,我是真不想干了,跟他说来着,他也没拦着我,只说得赶紧再找个人帮忙,还得找个靠谱的,要是不靠谱的,办不成事。他还说要是找的人不行,会连累他被抓,万一他被抓,警察就会查到妞妞,妞妞还得被送回去受苦。”   果然是这样,威胁利诱,抓住了杨娇害怕女儿被人带走的心理,还懂得给自己弄个背负一家人生活,照顾前妻家人的好男人形象,这个平哥还真是不简单。   老陶没好气地跟杨娇说:“你就没想过你要是被抓了怎么办?妞妞没了妈,还不一样是受苦!”   杨娇痛哭流涕,吸着鼻子:“他说我要是被抓了,就咬死了不认,只说孩子是捡来的,最多关两年就出来了,他会帮我照顾好家里。”   她说着抬起头,哀求地看着兰静秋:“警察同志,我知道的都说了,我也没送多少次,最多十次,还是十一次,都是这两三年的事,真的。求求你们别带我女儿来,更别找我家里人,跟他们真的没关系。”   兰静秋无语极了:“两三年十几次还叫少吗?你还想一个月一次不成?”   作者有话说:   每天上午九点,中午十二点,晚上九点准时更新。 第172章 换药   杨娇开始招供后就好说多了, 她三年一共送了十一次孩子,这次是第十二次。   她把每次孩子送到哪个市哪个村镇附近说了个清楚,但却没有具体的地址, 也不知道孩子的来处。   都是平叔找她, 把孩子给她,然后让她把孩子带到某地宾馆里, 他在那里等她, 或是让她在那里等上一两天。   “有时候不是他,是个女的去接,不知道是不是他媳妇,话很少,背有点驼,很痩。”   兰静秋详细问了这女的长相, 又画了幅像。   “平叔跟你说过他家的情况, 你没去过, 也没问过具体位置吗?”   杨娇攥着拳头,好像有点心虚, 兰静秋叹口气:“你没有对不起他, 坦白从宽, 你从此才能彻底解脱,不然你一直活在刀尖上,你女儿也不得安生。”   杨娇哀求道:“我什么都跟你们说了, 你们能不要查我女儿吗?不用验亲子关系,她就是我亲生的。”   兰静秋十分无奈, “如果她确实是被遗弃的, 应该能留在你们家, 你现在应该关心的是你自己, 把事情早点交代清楚,协助我们找到平哥,你才能立功,才能早点出去,不然的话你再爱你女儿,出去了她不认你,嫌弃你是人贩子,你说你难不难爱?”   杨娇眼泪又掉了下来:“一步错,步步错!我也不想当人贩子,我当初只想要个孩子,有人跟我说平哥能帮忙。”   兰静秋怕平哥跑了,没时间听她感叹,只问道:“平哥是哪里人,他也没说过吗?”   “就是咱们凤安的,他说因为是老乡才找我帮忙。”   兰静秋愣了下,居然就是凤安的,如果他说的家庭情况是真的,那应该很好找。   “市里的还是村里的?还是哪个乡镇?”   杨娇摇摇头:“我还真问过他家地址,他只说就是凤安的,不肯细说,但我觉得他应该是城里的,因为他有次来找我,说刚在家吃完饭才过来,当时他骑着个自行车,身上还一股子葱油饼味。”   “他跟你说家里人病的病,残的残时,是怎么说的?”   杨娇不解地看着她:“什么怎么说的?”   “他是把所有的情况一起给你描述的,还是断断续续地透露给你的。”   兰静秋见她还是疑惑,就举例道:“他是一股脑的跟你说‘我家里特别困难才干起了这个,我爸如何,我妈如何,我媳妇如何,我孩子怎样,我还养着我前妻的爸妈,我家需要很多的钱来买药治病,还是偶尔会提起一句,他家人病了要买药,断断续续的你才知道了他的家庭成员,才知道他家很困难,老的老残的残!”   杨娇明白了,她皱眉想了会儿:“断断续续地说的吧。”   兰静秋一边记录着一边琢磨,平哥这个家庭情况的可信度,如果平哥是一次性把情况说完,那很有可能只是想好的台词,预设好了一个人设,只为了增加他身上的悲情感觉。   女性很容易被这种命不好,又特别负责特别仗义的男人感动。   杨娇像是想到了什么,又突然道:“有一次我去桃源县,差点被人逮住,我当时就怕了跟他说我不想干了,他就跟我说他五年来从来没有出过事,他的同伴也没出过事,说我们这是在做好事,佛祖一定会保佑。”   “五年?”   兰静秋想起自己上次的统计,凤安市也是在近五年丢孩子的数量才增多的。看来都跟这个平哥有关系。   杨娇再想不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再次哀求兰静秋不要把她女儿带来,兰静秋叹口气,还是那句话:“先顾好你自己吧,如果是偷盗拐骗来的,我就算不查,人家家里人也一定会找啊。”   她一出审讯室,曹所长就说:“真是咱们凤安的?”   兰静秋道:“平哥很狡猾,他从没跟杨娇透露过他家的地址,两人只是单线联系,我觉得他真不一定是凤安人,但肯定离得不远,杨娇说口音有点像,肯定是凤安周边的。”   洛生海跟东子从外边进来:“我已经请刑警队的画像师重新画了他光头的画像,正在复印,等全市范围内发下去,再把出市的路口都堵死,咱们来个瓮中捉鳖!”   兰静秋把那个女人的画像也递了过去,“这是他的同伙!”   洛生海把画像给了东子:“赶紧去复印!”   兰静秋接过洛生海手里的光头画像,想起在车站碰到的假发男,她皱眉道:“就怕他又戴上假发,现在的复印机太烂了,本来画像就跟照片不同,再一复印,更模糊了,大家肯定习惯性地去留意更明显的特征,比如是光头还是平头,戴眼镜还是不戴眼镜。”   洛生海道:“放心吧,发画像时跟他们强调一遍,只看脸!不过冬天伪装太多了,帽子围巾口罩,也不能在大街上让人都露脸看一遍吧,我觉得还是得发通缉令。”   曹所长一听,皱起眉头,派出所是没有资格发通缉令的,不过只凭着画像全市找人,又不惊动群众,确实不容易找,他干脆道:“行,那我跑一趟市局吧,申请下个通缉令,这个人贩子越听越可怕,肯定是个团伙。五年啊,肯定不只凤安的孩子被拐,他们肯定有一个网,把这儿的孩子运到别的地方,把别处的孩子运到咱们这儿来。”   兰静秋道:“没错,这个杨娇可能只是他一个手下,而且只管运输,只她就运送了十二个孩子,从几个月到三四岁不等,男孩女孩都有,必须得找到平哥,摸清楚这个网络到底有多庞大。”   等曹所长走了,老陶有点担心地说:“发通缉令会不会让他狗急跳墙?”   洛生海说:“反正他现在手里没有孩子,如果有孩子在他手里,咱们得慎重,免得他灭口,现在知道他有可能是凤安人,直接把画像贴出去,等着知情人来报警,才能更快更直接。”   兰静秋想起从车上救下的男婴,忙问:“那个孩子怎么样了?”   在一边听着的小刘凑过来道:“到医院就醒了,有专人照顾着,肯定没事。”   兰静秋松了口气,孩子没事就好。   洛生海说:“省厅那边很重视,正在全力寻找孩子的家人。”   兰静秋皱眉:“丢了五个月大的男婴肯定会报警吧,就怕跟乐乐一样是被家里人卖的。”   “是啊,如果他家人报过警,很快会有消息。”   洛生海说完出去了。   小刘看兰静秋还要去审杨娇,就说:“静秋,你手上的纱布该换了吧,我看你先去趟医院,换下药,顺便休息一下,刚下车就马不停蹄地折腾着抓人,累坏了不是更耽误事吗?”   兰静秋倒是没觉得累,不过跑来跑去,摸这儿摸那儿的,手上的纱布确实有点脏了,她看看自己的右手:“倒也不至于去医院……”   话音没落,洛生海拎着个医药箱进来了:“我帮你换下纱布,药你带了吧。”   省城那边开的药粉就在兰静秋包里呢,老陶帮着她拿出来。   他看看旁边沉着脸的小刘,再看看开始帮兰静秋换纱布的洛生海,笑了笑,一声不吭地出去了。一家女百家求,更何况是静秋这么漂亮能干的姑娘,这场面太正常了!   兰静秋倒是没觉得洛生海给她换药有什么问题,同事就是战友啊,再说她跟洛生海在省城待了这么长时间也算是朋友了。   小刘在一边站着,看着洛生海的动作,眼神专注,他问兰静秋:“听说省城的杀人魔杀了十几个?”   兰静秋皱眉,没想到派出所也不能得到第一手情报,还听说杀了十几个?   “一共死了八个,凶手是一对父子,父亲杀了两个,儿子杀了六个。案卷我申请带回来了,这案子特别典型,大家都可以研究一下。”   小刘还想接着问,兰静秋却说:“不过我们现在还是把精力放在人贩子的案子上吧,必须得尽快找到这个平叔,万一他潜伏起来,不外逃也不做案,咱们也不能一直封锁着一直戒备着啊。”   洛生海利索地帮她包扎着:“所以得发通缉令,如果他家真在凤安,总有熟人朋友,总有认识他但不知道他是干什么的人,他们一定会来举报他。”   “是啊,我本来还想照着他这个家庭情况来找,能替前妻养父母的肯定不多。”   洛生海说:“这倒是个思路,可以给各派出所打电话,户籍警,片警都问一遍,看看有哪家符合这个条件,怕的就是这个平叔在撒谎,他即不是凤安的,也没有替人养父母。”   小刘在一边看着两人皱眉,总觉得这次出差好像拉近了他们两人的关系。   洛生海似是感觉到了他的注视,收拾好东西,盖上医药箱,抬头看他:“小刘有什么意见?”   小刘摆摆手:“哈哈,我能有什么意见,你们怎么说我就怎么做,我就是个打杂的,能跟你们这些神探比吗?”   “我可称不上神探!”洛生海笑着指指墙上挂着的锦旗:“静秋才是名副其实的神探啊。”   兰静秋看着自己手上的纱布,撇撇嘴:“得了吧,别给我戴高帽了,把我手裹得这么难看,说多少好话也没用,下次可不找你了!”   她说笑两句,放松了会儿,又回去审杨娇了。   洛生海拿着杨娇提供的名单还得去联系,这个名单上有送到各处去的孩子,有年龄跟性别,虽然暂时不知道送到哪户人家去了,也得通知当地的派出所赶紧找。   刑警队那边也一直在查人贩子,也把他们的资料汇总起来送了过来,还得联系省厅把省城跟附近的村镇丢失过的孩子资料送过来,看看能不能跟这些孩子对得上。   活儿太多了,可小刘却在那儿干站着,洛生海看他一眼,想招呼他一起去帮忙,却见他眼神沉重地看了自己一眼,转身走了。   洛生海有点莫名其妙,这是把他得罪了?   兰静秋进了审讯室,杨娇就急着道:“找到平哥了吗?”   “暂时没有,你不用担心,你家人会有人看着,没人能伤害他们,你再仔细想想,你每次跟他见面的细节。”   “细节?”   “没错,比如有一次他来找你,身上有葱油饼味,类似这些细节,都仔细的回想一遍!” 第173章 葱油饼   杨娇皱眉想了半天, “我也不知道从哪儿说起,反正每次见他,他都是刚忙完, 或是刚照顾完家人, 一直挺忙的,有一次他跟我说他儿子要高考, 结果后来又说孩子太不听话, 乱跑差点被热油烫伤了。”   “他几个孩子?”   “一开始跟我说就一个儿子,身体还不好,结果后来有一次他又说孩子差点被烫伤,那个语气,好像在说一个不大的孩子,我就有点奇怪, 问他几个孩子, 他就说是亲戚家的小孩, 才三四岁,总爱乱跑。”   兰静秋皱眉:“把他对你提到孩子时的话都重复一遍。”   杨娇说:“也没几次, 就是跟我抱怨孩子不好好学习, 都要高考了, 后来再见面我就问他,考上大学没有,他说孩子不听话, 要他复读他不肯,我就没再问。后来有次他自己说刚才吓一跳, 孩子乱跑, 差点被热油烫到, 我就觉得奇怪, 他儿子都到了上大学的年纪,怎么还会担心他乱跑烫到。”   兰静秋问:“他说是他亲戚家的?”   “是啊!”   “其他的呢?提没提过其他的孩子?”   杨娇摇摇头,“没提过,就是偶尔会聊两句,他不让我打听他的事,还说联系不要太勤,这是为我好。”   兰静秋都无语了:“为你好的话,会让你干最危险的事吗?运输时最容易发生意外,最容易被人抓到,钱他收,最危险的活儿你们两口子干,被抓到了,还要替他死撑着。你连他是哪儿的都不知道,哪怕你想招供,也没得说,这样一个精明人,你还一直说平哥是好人?还要包庇他!”   杨娇哭道:“我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啊,我以前是真以为他让我送的孩子都是别人不要的,我真觉得我是在做好事,我女儿……”   她说了半句,还好反应过来,兰静秋叹口气:“你女儿的事,你觉得还有隐瞒的必要吗?”   杨娇沉默不语,半晌才说:“我是真的把她当亲生女儿,她送到我手里的时候,瘦瘦小小的,身上都是伤,我一看就心疼坏了,而且这孩子来了没三天就叫我妈,我真觉得她就是我亲生的,只是投错了胎,被人打得伤痕累累,是平哥救了她,把她送到我手里的。”   “所以你把平哥当英雄,当救星!你怎么确定孩子身上的伤不是平哥打的,不是在运输中在躲藏中被人虐待了?你在运输中还给五个月大的孩子吃安眠药呢,一个两三岁的女童,你觉得他们会乖乖哄着吗?”   杨娇越想越后怕,擦着眼泪说:“我当时真没多想啊,我觉得平哥特别负责任,办事又很厉害,说话算话,他不像是打孩子的人。”   兰静秋都懒得再跟她说了,出来后,老陶说:“只这点信息,也没法找啊,还是等着发通缉令吧。”   兰静秋却道:“平哥说孩子差点烫到时,杨娇产生怀疑,问他有几个孩子。做为一个人贩子,手里时不时有孩子在流转,这时候是不是说是别人送来的孩子让他照顾两天,更容易让杨娇相信,杨娇没准还会觉得平哥真好,对待这些孩子都视如己出,可他却说是亲戚家孩子。”   老陶皱眉:“这也算疑点吗?他可能没反应过来,也可能就是亲戚家孩子。”   “还有可能就是他亲生的,他不只一个儿子!”   老陶更不解了:“可这有什么好隐瞒的,杨娇又不管计划生育,怎么会在意他有几个孩子!”   “他不想让人知道的孩子,年龄还很小,总是乱跑,你说会不会是私生子?”   “不会吧!”   这时小刘又凑过来,听见这么一句,也好奇地说:“什么意思?不是查人贩子吗?怎么还查出私生子来了?”   兰静秋道:“平哥这个团伙犯案很频繁,赚的钱肯定不少,他说是为了家里的老老少少买药治病,真是这样吗?或者说这些钱除了照顾一家老小,他就没干点别的?”   小刘笑道:“虽然我也是男人,但我得承认男人有钱就变坏这句话还是有点道理的,起码一半男人一发达就想换老婆,念旧情不换的也会在外边花钱买乐呵。”   老陶也笑了起来:“确实是这样,不过咱俩肯定是不会瞎折腾的另一半。”   兰静秋忍不住说:“别把话说太早,那是你们还没发达呢。这个平哥赚的钱很多,又到处跑,做为一个人贩子,道德底线更是没有,他是有条件也有机会在外边养女人生孩子的。”   小刘说:“可就算知道他还有个家,这也没法找啊。”   “葱油饼!”兰静秋道:“杨娇说她在凤安娘家时,平哥来找她,身上有葱油饼味,吃多少饼才会沾上味?”   老陶惊讶地看着她:“你的意思是说他是卖葱油饼的?”   “不是他,也有可能是他家人,熟人,不然不会走了一路还有这种味道,再加上他说孩子太小,乱跑差点被烫到,很有可能是一家店里,忙碌起来照顾不到孩子。”   小刘道:“咱们东城有一家早点铺,一家包子铺还有个面馆一家卖熟食的,剩下的就是国营饭馆,还有菜市场那边卖熟食的,还真没有卖葱油饼的。”   老陶说:“整个凤安卖葱油饼的也不会太多,干脆都查查吧。”   于是他去给各区打电话,问人家有没有卖葱油饼的,地址在哪里。   搞得对面的人一脸懵逼,因为东城区派出所,大家都忙着找人贩子呢,结果你们自己找卖葱油饼的。   最后问到了三家,两家都在凤安区。   老陶忍不住说:“凤安区还真是比市中心还繁华啊。”   兰静秋只知道那边人员比较复杂,什么赌啊嫖啊都在那个区,她本想让各自辖区的警力帮着查一下,结果人家都是说完就挂电话,估计觉得这个线索太虚了,不值得跟进。   她只好跟老陶说:“走吧,咱俩先去西城区这边看看,这家葱油饼在医院外边,杨娇又说平哥家人经常要看病吃药,这家可能性更大一点。”   小刘本想跟着去,到门口被唐队长叫住了,通缉令申请下来了,得赶紧印发,兰静秋松了口气,只要平哥在凤安露过脸,通缉令一发肯定会有人来举报。   她开了辆侉子带着老陶去了医院那边,路上老陶看她几乎是单手开车,受伤的手只用手腕虚扶着,就有点诧异:“我虽然学会了,但也不太敢骑,我看你也没怎么学,怎么开的这么溜呢?”   侉子是年前市局给的,一共三辆,兰静秋大卡车都能开,这种类似于摩托的侧兜车,自然不在话下,她忍不住吐槽道:“不管什么车,还是得多开才行,不然手生。别总省着,这种东西更新换代很快的。咱们曹所长也是,太会过日子了,咱们可是派出所,还总怕烧油,居然让大家没急事接着骑自行车,这玩意当摆设啊?”   老陶哈哈笑着,“你底气足,什么时候开出来肯定都没事,要是别人有事没事开着侉子出去巡逻,一准得挨批。”   兰静秋没觉得跟谁有什么差别,听他这么说倒是愣了下。   老陶又说:“我听说很有可能破格给你提一级警员,大家都是熬出来的,别说咱们东城区了,就是整个凤安能一年就升一级的,也只有你一个了。”   兰静秋吓了一跳,她是二级警员,属于最低级的警衔,入职就是,三年后才能晋升一级警员,还得是没有记过没有违规过的才能晋升,她这才一年啊。   “谣传吧,听谁说的,我这个正主都没听说呢。”   “你一回来就是带着案子回来的,忙着审犯人抓逃犯,上哪儿听说去,八九不离十吧,你也够格了。”老陶是真没有别的心思,反倒对兰静秋十分佩服。   哪想到兰静秋来了句:“那我升了一级是不是就不用巡逻了?”   老陶呵呵两声:“想什么美事呢,我不就是一级警员!”   兰静秋忍不住道:“那没什么用啊!”   老陶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涨工资啊,怎么就没用!”   两人聊了没几句,到了葱油饼的店里,这家是夫妻店,一儿一女都在上初中,兰静秋一看这个家庭氛围,就知道这家没问题。   这家老板特别热情,非要请他们吃葱油饼,兰静秋跟老陶拒绝后上车就走,人家居然把一大袋子葱油饼扔到了车上。   兰静秋这个开车的气势,侉子都能开成赛车,没等反应过来,已经远了,也没法再往回送,不由尴尬道:“收人家东西违规了吧。”   坐挎斗里的老陶笑了起来:“一点吃的,放心,没事。”他说着还打开袋子扯了一块吃了起来,“这家饼挺香啊!”   等到了凤安区,老陶拉着衣服闻了闻自己身上,对兰静秋说:“我觉得你这个葱油饼味可能找错了,我就店里转了一圈,在车上吃了两口葱油饼,身上就有味了。”   兰静秋道:“你自己吃过了,肯定能闻见味,杨娇是闻见别人身上的味,不管怎样,既然来了,都转一遍吧。”   两人到的是位置比较好的一家,在十字路口,虽然是卖吃食的,但门帘很醒目。   让兰静秋没想到的是,他们一进去表明身份,那女店主就皱眉:“警察?不是刚才来过了吗?怎么又来了?”   兰静秋愣了下:“刚才已经有警察来过了?”   “是啊,半小时前吧,有两位警察同志说是例行检查安全隐患,转了一圈就走了。”   老陶不由低声埋怨道:“肯定是他们这边接了电话就过来查了,也不说跟咱们说一声,害咱们大老远跑过来。”   兰静秋叹口气,也许真像老陶说的,这个葱油饼味根本算不上线索,不值得查,不过来都来了,她打算先问一遍。   还没等兰静秋开口,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举着个玩具枪从里边跑了出来,嘴里还模仿着开枪的哒哒哒声,看见他们,这孩子居然跑过来拿枪指着兰静秋的腿。   老陶摸摸孩子的头,笑道:“这孩子几岁了?够调皮的!”   兰静秋想起杨娇说的平哥怕孩子乱跑被烫到,知道自己来对了地方。 第174章 暴发户   “孩子爸呢?”兰静秋问老板娘。   老板娘说:“在家里睡觉呢, 昨天帮着我和面累坏了,等六点才过来。”   “他叫什么?”   老板娘看看儿子,又看看兰静秋, 不解地问:“你问谁?”   “你丈夫!”   “刘明春, 怎么了?警察同志,刚才已经有你们同事过来问过了, 你们到底是查什么的?”   兰静秋直接拿出画像来给她看:“你丈夫是这个人吗?”   老板娘摇摇头:“不是, 刚才的人也是拿画像给我看,我不是都说了吗?没见过这人。”   老陶叹口气,准备走人,兰静秋却盯着老板娘:“你根本没细看。”   “刚才有人给我看过了,我当时仔细看了啊。结果你又拿出这个画像来,我肯定不用再细看!”老板娘看起来有点不耐烦, 却又不敢跟警察发火。   听起来很合理, 但兰静秋看了眼拿着枪哒哒玩的孩子, 还是有些怀疑。   她上下打量着这位老板娘,三十来岁, 身材窈窕, 长得也不错, 现在看起来有点烦躁,但仍旧克制着。   “警察同志,还有别的事吗?没事我要做生意了, 你们在这儿一站,都没人来了。”   “现在不是下班放学的点, 就算我们不在这儿, 也没人来。带我去你家, 我找你丈夫问点事。”   老板娘正在把烙好的饼摞起来, 听见要去她家,手马上顿了下:“我忙着呢,警察同志,我都说了画像上的人我不认识,真的,我自己男人我还能认不出来吗?”   兰静秋只好道:“好,那把你家住址告诉我,我们自己去找他!”   老陶诧异地看着她,不知道她又看出了什么问题。   老板娘愣了下,没好气地把手里的铲子一扔:“好吧好吧,我带你去!怎么就不信呢,这一耽误,我得少赚多少钱,警察同志,我们一家从来不惹事的。”   “没人说你们惹事,只是要例行检查。”   “检查到家里去?”老板娘一边嘟囔着,一边收拾东西,兰静秋干脆道:“那你把地址给我们就好!你不用关店。”   “我家不好找,还是我领你们去吧,免得麻烦。”   这时老陶也察觉出不对劲了,这女的明显不想让他们去她家,如果非要去的话,她得跟着,这什么意思?她家有什么秘密吗?   兰静秋也不催了,跟唠家常一样问:“你娘家是凤安市的吗?”   “新合村的。”   “你丈夫呢?”   “也是新合村的。”   “结婚多久了?”   “四年了,小宝这不都三岁了吗!”老板娘倒是问什么答什么,挺痛快的。   “什么时候来凤安市开店的?”   “结婚那年一起来的。”   老板娘淡定地说着,老陶看了眼兰静秋,觉得好像也没什么可疑的,也许人家就是不乐意让外人找家里去。   出门时,小宝看到侉子,兴奋地叫着要坐,兰静秋让他们娘俩坐在挎斗里,老陶坐在后边,老板娘脸上还是一点表情都没有,只有那孩子兴奋地吱哇乱叫,还喊着冲啊冲啊。   兰静秋就问老板娘:“以前坐过这车?”   老板娘愣了下,忙摇头,还赶紧笑了笑:“我也是头一回坐这高级玩意,刚才我是有点怕,还没见过女的开车呢,警察同志,你可真厉害。”   兰静秋也笑了笑,没再说别的。她发现自从自己拿出画像之后,老板娘就开始掩饰了,生气也不是真生气,高兴也不是真高兴,到底在掩饰什么?   难不成她在撒谎,又或者画像上的人不是她丈夫,但她认识还很熟悉?   “画像上的人是个人贩子,还是个头目,很快市局就会发通缉令,你确定你没见过吗?”   兰静秋一边说一边留意着老板娘的反应,见她抱孩子的手勒紧了,显然是心虚了,又或者这个孩子就是平哥的,她慌了。   老板娘手勒紧了孩子,脸上却还是没什么表情,只是摇摇头,坐她后边的老陶却吓了一跳,说兰静秋:“你看路!”   现在风安城机动车不多,马路宽敞得很,兰静秋说:“放心,出不了车祸。”   老板娘家其实并不难找,是平房区,这种地方住的一般是老市民,老陶忍不住问:“你们是买的房子还是租住的?”   “买的!”老板娘抱着孩子下了车,“也不知道他在不在家,有时候不打招呼就走了。”   “哦?他是干什么的?”   “帮别人倒腾货的,时常这跑儿那跑儿,有时候有活的话都不跟我打招呼,写个条就跑了。”   兰静秋跟老陶对视一眼,觉得更像了,人贩子可不就得四处跑吗!   而且这老板娘先说在家睡觉呢,等找来家里她又说也许不在,去做生意了,难不成她已经通风报了信,人已经走了?   兰静秋皱眉,跟着她进了家门,院子不大,房子是新建的,外边看着也跟周围人家没什么差别,但一进去,连老陶都发觉不对劲了。   太阔绰了,现在的人家就算个体户,就算是赚了钱,也很少把家里装修的这么讲究,一水的红木家具,桌椅都雕龙画凤的那种,看着十分气派,皮质的沙发,大彩电。   居然还有冰箱跟洗衣机!   冰箱看起来崭新的,还没插电,洗衣机倒是有用过的痕迹。   八八年了,发达地区一天一个样,落后的地方还在温饱线上挣扎,兰静秋做为一个二十一世纪的现代人,知道这种差距,也知道有些人家早就有这些大件电器了,可是在这里看到还是很震惊。   这两件东西就是省城的家庭也得是家庭条件特别好的才能买,还得是有门路才能买到。   兰静秋都惊呆了,她爸做生意,她姐也做生意,也没人家这么阔绰,就算兰家人做生意的时间太短,李奎呢,李奎家算是有家底的,录像厅也狠赚了一笔,也没像她家这么阔绰。   老陶也震惊不已,这不是仇富,是她一个小小的饼店,根本支撑不起这样的奢华生活,怪不得不想让他们来家里。   老陶忍不住问:“家里不错啊,冰箱洗衣机都有?你那饼店一天有多少流水?”   老板娘不好意思地说:“我店里赚得确实不多,是孩子爷爷留下的钱。”   “哦?孩子爷爷是做什么的?”兰静秋问。   “就是农民,他小时候看见地主爷爷埋金子了,临到老的时候,又回想起来,就带着儿子去挖,还真挖着了,当时他们问过村干部,说是自己挖出来的,又是自家的,不用交公,只捐给了村里一部分建小学,剩下的就留给了儿子,也就是我家孩子爸。”   兰静秋差点笑出声来:“可真够传奇的啊!”   老板娘陪着笑:“是啊,孩子爸说有钱就得把日子过好,不能省着,他心疼我心疼孩子,看见什么好东西就要买给我们,这冰箱是过年前刚弄来的,现在天气冷也用不上,但等夏天就好使了,东西放里边不怕坏。”   老陶好奇地打量着,“还别说,我还真没见过这东西,这么有钱还这么辛苦带着孩子开店啊。”   老板娘矜持地笑了笑:“我也是闲不住,孩子爸一直叫我把饼店关了,我觉得钱再多也不能坐吃山空吧。”   五间房子,兰静秋跟老陶转了一遍,各处都透露着一股子暴发户的味道,没找到人,也没有孩子爸留下的条子。   兰静秋皱眉道:“你们家这么有钱,也不怎么照相吗?只有孩子的照片,没有你们的全家福啊!”   “是啊,我家就是我跟我媳妇的死工资,爸妈帮不上忙,穷得很,过年过节,还有老人孩子过生日都得照两张呢。”老陶说。   老板娘手垂在腿边捏着裤边,脸上表情却还是那样:“我家那位太忙了,我们都不是坐吃山空的人,我忙着开店,他忙着倒腾货,有时间凑一块就是吃点好的,带孩子去公园玩会儿,还真没想到去照相,你们这一说,倒是提醒我了,以后孩子生日确实得去拍两张。”   兰静秋没在屋里发现可疑的地方,也没发现能藏身的地方,床下柜子里他们都找了。   可这一屋子的东西,还有一些没有实际用途的摆设,都证明着这家的经济来源有问题。   辛苦赚来的钱是绝对不会这样花的,爸爸的爷爷是不是地主,谁能证明?还得去村里调查?   兰静秋也不掩饰了,直接问老板娘:“你们邻居谁跟孩子爸爸熟悉,有没有好朋友。”   “问这干什么?”   “你丈夫的好朋友是谁?熟人是谁,这都不能问吗?”   老板娘不敢跟兰静秋对视,她眼眸一垂:“他忙得很,平时回来了就是陪孩子,从来不像别的男人一样出去喝酒打牌!”   “你的意思是说,除了你,其他人都没有见过你丈夫刘明春了?”   老板娘的手又去捏裤边了,“不是,我是说我也不知道啊,我也忙着呢,天天在饼店里,谁知道他爱跟谁来往。”   老陶皱眉:“你们家里这么有钱,还这么忙?图什么?有钱买个冰箱在家里放着当摆设,连休闲娱乐的时间都没有?”   老板娘:“一家一个样,我们就是想多赚点钱。”   兰静秋冷笑道:“我们到你店里时你烙了十二张大饼,旁边还放着四五个面剂子,面盆里是光的。一张饼给你算一斤,也就是说你晚上五点半到八点这个时间段,可以卖十五六斤左右,哪怕一张饼两斤重,能卖三十来斤,能赚多少钱,能有多忙?”   老陶也说:“是啊,卖吃食的晚上卖得最多,工作一天晚上懒了就爱买点现成的。你晚上只能卖十几张大饼?这也叫忙吗?”   老板娘不干了:“你们说得轻松,让你们去做,一天也未必做得了十几张啊。”   兰静秋笑了:“所以我们不是做大饼的啊!晚上最卖货的时候你卖十几张,一天能卖五十张吗?这对于卖吃食的算不算忙呢?你说你忙到不知道你丈夫跟谁来往,你丈夫也忙到没有交际,那咱们去问问隔壁邻居,看看有谁见过他!”   “你们为什么非盯着我家,我家的钱真是孩子爷爷留下来的,我们正当的小本生意,怎么会去拐卖人口!”老板娘急了。   兰静秋道:“既然你确定你跟你丈夫都没有参与,那你慌什么?但凡你家有一张你丈夫的照片,能让我们看一眼,我们也不用这么费劲啊。对了,你结婚照呢?结婚证上总有照片吧?”   老板娘垂着眼,摇摇头,“没有!”   “没有什么?没照片,还是没结婚?” 第175章 买卖人   老板娘有点慌了, 只说:“我们就是没照相的习惯,给小孩子照过两张留个纪念就行了,我们大人照什么啊, 这你们也要管啊。”   兰静秋问:“结婚证上得有照片吧, 结婚证也没有?”   “我们俩都是二婚,当时就搬一块过起了日子, 没扯证, 这不犯法吧。”   老陶说:“农村没扯证的确实不少,但不好上户口吧,你儿子都三岁了,还没上户口?”   老板娘皱眉:“我们想着等他上小学的时候再去补办结婚证,顺便把户口的事解决一下。”   兰静秋看她虽然紧张,但嘴还是挺紧的, 干脆出门找邻居去了, 她想让邻居看看画像。   这种地方不像后世的高楼, 邻居互相都不认识,很多住上几年都不知道哪家几口人。八几年的平房区总有天天坐街口的老头老太太, 这个刘明春进进出出出的, 肯定有人看见过。   他们过来时就在那边石墩处看见几个人坐着下棋呢。   老板娘见她往外走, 就问:“查完了?没事了吧。”   兰静秋让老陶去问街口那几个人,她问老板娘:“隔壁邻居你们都认识吧?”   “我们是后来才搬来的,又是农村来的, 人家不爱搭理我们。”   兰静秋没再多问,让她回屋等着, 自己出去想看看东边邻居家有没有人, 结果一把将军锁挂在那儿。   她又去敲西边那家, 这家有人在家, 是个三十来岁男的,一见兰静秋就特别热情,“警察同志?您有什么事?”   兰静秋把画像拿出来给他看,他端详半天,摇摇头:“没见过。”   “隔壁家的男主人你见过吗?”   “你说卖饼这家吗?见过啊!个子不高,好像是做生意的。”   兰静秋再次把画像递过去:“仔细看看,跟画像上的人有相似之处吗?”   这人摇摇头:“不用看,她家男人都五六十了吧,你这画像上的太年轻了。”   他说着接过画像,再次端详:“唉,你别说,要是画像上的人再老点,戴个皮帽子就有点像了,这鼻子就挺像的。”   兰静秋根据他的描述把画像改了改。   这人马上指着说:“对,这就像了,你们是找他啊?他不怎么回来,听说是在外边做大生意的,一年也就回来个两三次。”   兰静秋看着画像上改出来的五六十岁男人皱眉,这应该就是变装后的平哥,长相其实并没有变化,只是戴了扁平的皮帽子,贴了两撇胡子,帽子下露出的鬓角头发有点斑白。   平哥化老年妆来这里,一年只来两三次?那他不太可能把这里搞得这么舒服,还给老板娘弄来昂贵少见的电器。   正想再问,这位邻居凑近兰静秋身边,小声说:“警察同志,我媳妇说这女的是给有钱人当小老婆的,要不岁数能差这么大吗?那老头还不怎么回家,估计是这女的自己觉得丢脸,都不怎么跟人来往,我媳妇在她刚搬过来的时候,还去给她送过菜,自家院子里种的,又不要钱,结果人家根本不收,肯定是怕有来有往的成了熟人,你说这隔壁邻居的住着,平时见面都不打招呼,不是怕丢脸是什么?”   兰静秋问他:“这男人最近回来过吗?”   “没见过,我不是说了嘛,一年就回来几次,过年都不回来!这女的真跟个寡妇一样!自己带着孩子。”   兰静秋想到孩子手里的玩具枪,还有杨娇说的平哥对孩子的描述,觉得不对劲,平哥一定以别的身份回来过。   “她家平时没人进出吗?就他们娘俩?”   “可不是嘛,要不我说她像寡妇吗?虽然我看不上这种人,但得说句公道话,人家看着真挺正经的,不随便往家招揽人。”   兰静秋笑了笑:“好,多谢你配合,看来你对邻居家的事挺清楚的,她家东边那家你认识吗?什么时候有人回来。”   这邻居一拍大腿:“咳,可给你问着了,我们这胡同也就这两家人眼睛朝上的,不爱搭理人。”   “什么意思?那家人也不跟邻居来往吗?”   “可不是嘛,那家是四十多岁的两口子,做生意的,也没个孩子,经常一走好几天,那男的常回来,那女的在店里看店,偶尔回来一两次。”   兰静秋皱眉,拿出根据杨娇描述画出来的女人贩子的画像:“是这女的吗?”   那人看了眼,不好意思地说:“其实我也不知道,这两口子我就没看清过。”   “什么意思?”   “人家做生意的,有车啊,好像是烧油的三轮,但又不像是农用车,而且上边是封起来的,就跟电视上的小汽车一样,就是小了点,有点难看,还是三个轮的,不过挺能装人的,后边能坐三四个人呢。”   兰静秋一听描述就知道了,她在省城见过不少,这时候公交没那么多路线,而且等的时间长,出租也没发展起来,很多这种三轮车拉客,因为速度快还载的人多,把人力三轮车挤的快没生意了。   “你是说,你从来没见过他们正脸吗?”兰静秋对东边那家也起了疑心。   “是啊,人家直接就开到家门口了,我碰见过好几次,只能看见后边有人没人,反正多数时候是没人的,他媳妇好像不怎么回来,我媳妇倒是碰见过一次那女的,她对这家好奇,追上去聊了两句,人家说铺子里也能住人,不回来的时候就是住铺子里了。”   这位邻居十分热心:“要不你把这画留下,等我媳妇回来了我给你问问。”   兰静秋皱眉,老板娘的男人是老版的平哥,隔壁是一对开着三轮车,不给人看正脸的中年夫妻!   就算开的是封闭的三轮,在外边也能看见驾驶座上的人啊,邻居怎么会从没看见过正脸?除非对方刻意地回避。   这位邻居大哥八卦欲十分旺盛:“警察同志,你们到底找什么呢?这两家就是有点奇怪,但人家都是做生意的,不爱搭理我们也正常。”   兰静秋问:“东边那家搬来多久了?”   “这两家好像一起搬来的吧,我也记不太清了,三年还是四年了?”   兰静秋更确定了那边有问题。   她谢过这大哥,又回了老板娘家,一进去就见老板娘悄没声地站在院子里,她不由笑道:“怎么了?这么不放心?居然站这儿偷听呢?”   老板娘尴尬地笑笑:“没有,我就是不知道你为什么觉得我家有问题,我男人确实比我大得多,但他有钱啊,我不是跟你说了吗?祖上传下来的。”   兰静秋问她:“我第一次问你的时候,你说他在家睡觉呢,可你邻居说没见他回来过,这是怎么回事?”   “警察同志,你干嘛听他的,他比他媳妇还事多,也不知道是在哪个单位上班的,特别瞧不起我们这些做小买卖的,而且他去年就好像休了病假,一天天在家里待着,没事总往外瞅,可他也不可能一天二十四小时瞅着啊,我男人什么时候回来,难不成还得跟他汇报一声吗?”   兰静秋正想去问问小宝,老陶回来了,两人站在院子里,让老板娘先进屋等着。   老陶打听到的跟兰静秋听说的差不多,也是说这两户人家跟谁也不来往,“有个下棋的老头说,他认识的做生意的都特别活套,那真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就这两家不一样,特别独,还说他们两家生意肯定好不了。”   兰静秋看着东边那户皱眉,一起搬来的两户人家,一家卖饼,一家也是开店做生意,还有门脸,甚至还能住人!   “这两家都得查一查。”   兰静秋进屋时,老板娘脸色已经很难看了:“都这个点了,铺子那边也该上人了,我那些饼卖不出去,明天可就没人买了,你们不能看我家有钱就觉得我家有问题吧,国家都不管了。我看新闻上领导都说允许一部分人先富起来,我家的钱都是干干净净的,我男人家有家底,我们还努力做买卖,你们瞧不上我卖饼,可我卖饼真挺赚的,再小的钱我也不嫌辛苦,都得抓挠到手里,从来没做过为非作歹的事。”   兰静秋说:“没人说不允许先富,也没人说你家的钱有问题,更没人嫌弃你卖饼,我们只是想弄清楚你丈夫的情况,想见见他。你放心,如果我们查错了,一会儿去铺子里把你的饼都买了,这总行吧。”   “我丈夫不在,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他就是二道贩子,经常得来回跑。”   兰静秋笑道:“小宝呢?我能跟他聊聊吗?”   “他已经睡了,你们跟个三岁孩子有什么好聊的?”   兰静秋多少有点后悔,她当时不想影响到孩子,而且那孩子也太皮了,手脚嘴就没有停的时候,一边跑一边举枪哒哒哒,所以她也没给孩子看画像。   “这么早就睡了?刚才不是特别精神吗?”   “这你也要管?”老板娘有点怒了!   老陶在后边拉拉兰静秋的袖子,觉得有问题,盯着她家就行了,顺便等着隔壁的人回来,没必要跟群众闹得太僵,万一最后发现是他们查错了,你说这事怎么圆,还得道歉陪不是,他们代表的是国家机关,说话办事都得有分寸。   兰静秋错过了问孩子的时机,见老板娘这样子,她也知道不可能再问出什么,只好起身准备走。她准备让刚才那大哥的媳妇认认画像,再去街道问问,这两家平时的情况,东边那户在哪儿做生意,铺子在什么位置。   经过茶几时,兰静秋不着痕迹地把上边的东西扫了一遍,小儿感冒冲剂跟几个创可贴,然后是水壶茶杯这些东西,跟他们第一次进来时没区别,然后她往垃圾桶里看了眼,不禁停住脚步。   老板娘见她又不走了,再次紧张起来:“你们要不信的话,我让我男人去村里开证明行不行?不能因为我家有钱就觉得我们干坏事吧。”   老陶刚要打圆场,兰静秋俯身从垃圾桶里捡起一张揉皱了的白纸,拎着一角,问老板娘:“这上边是什么?” 第176章 平哥   那张白纸上有些白色粉末, 中间最多,还有些粘在了纸上,这痕迹一看就是在白纸中间把白色的药片碾碎了, 然后从一边倒入了杯子里。   茶盘上的杯子都倒扣着, 只桌上的两个杯口朝上放着,一个还有残留的水渍, 另一个很干净。   兰静秋把干净的这个翻过来, 果然杯底上也粘着白色的药粉,显然是用这个杯底在那张纸上把药片碾碎了。   再想到刚才还活蹦乱跳一刻不得安生的孩子这么一会儿功夫就去睡了,兰静秋不由皱眉,难不成这孩子也不是亲生的,不然什么样的母亲才能给孩子喂安眠药!   老板娘见她看杯底,眼里闪过一丝慌乱, 但还在嘴硬:“这纸怎么了?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好, 那我们带回去检测一下这张纸上的残留物, 顺便把你家孩子也得带走,检测一下他胃里的残留物, 如果发现有非儿童该用的药物, 你这属于虐待残害儿童。”   老板娘慌了:“这是我自己的孩子, 我给他喂什么还要跟你们打招呼吗?我就是看他太烦了,怕一会儿去店里卖饼还得带着他耽误事,就给喂了半片安眠药。”   老陶都惊呆了:“给三岁的孩子喂安眠药?你真是他亲妈吗?”   “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又不是喂毒药!我就是想让他早点睡,不然他一直在这里哒哒地跑, 也耽误你们的事啊。”   老陶无语极了:“这都能怪我们?”   兰静秋笑了一声, 问老板娘:“你这么熟练而且不当回事, 恐怕是经常给孩子喂安眠药吧。安眠药之所以吃了就犯困是对大脑中枢神经有抑制作用, 大人经常吃都会有副作用,你居然给一个三岁的孩子吃,这药很可能会影响他脑神经的发育,导致记忆力减退甚至影响到智力,简单说他很可能因此变傻变呆!”   老板娘一听,脸上的慌乱已经无法掩饰:“真的吗?我就给他喂了这一次,你吓唬我的吧,就半片药而已,怎么可能会变傻?”   “不信的话,你就去问医生。”兰静秋让老陶拿出证物袋,把那张纸跟杯子分开放进了证物袋里,又让老板娘进去抱孩子。   “跟我们去医院,给孩子检查一下,你顺便问问医生我是不是在吓唬你!”   “医院?”老板娘看着老陶收起来的证物袋皱眉,“只是去医院吗?你们不会要抓我吧,我就是给我自己儿子喂了一点安眠药,这犯法吗?我以后再不了,还不行吗?”   老陶说:“你连结婚证都拿不出来,怎么证明这是你儿子,真是你儿子,你会给他喂药吗?”   “我就是想让他早点睡啊。”   兰静秋笑道:“早点睡了,免得我们盘问他对吧。”   “不是!我就是嫌他烦了!”老板娘一边说着一边朝后看,她这次是真吓到了,两手无措地互相绞着。   兰静秋以为她是朝她儿子睡觉的房间看,就催她快点,老陶自告奋勇地要去抱孩子,结果老板娘从另一头的卧室里把孩子抱出来了,嘴里还嘟囔着:“我是他妈,给他吃什么你们都管不着,就算查出来又怎样?”   兰静秋觉得有些奇怪,刚才她那一眼瞅向东屋,是在看什么?他们一来就都检查过了,没有藏人的地方也没有别的违禁物品啊。   兰静秋指着最东的那间屋子,回忆着里边的摆设:“那房子是你跟你丈夫的卧室?”   老板娘一脸丧气,显然她不想去医院,见兰静秋问,只点点头,干巴巴地道:“对,怎么了?”   兰静秋又进去检查,老板娘没好气地说:“你到底想干什么?一会儿要我去医院,一会儿又要检查屋子?不是已经检查过了吗?对了你们有搜查令吗?我听说警察进别人家得有搜查令!”   老陶立马心虚,他们还真没搜查令,兰静秋脸皮可厚多了,笑着说:“我们是来找你丈夫的,不是你请我们进来的吗?”   老板娘气得说不出话来,见兰静秋又打开了衣柜,她眼神闪烁,嘴上去气哼哼地说:“怎么?警察同志,你是看我漂亮衣服太多,你眼馋吗?你只能穿这一身警服,见不得别人有一柜的衣服,见不得别人家过得好,对不对!我男人有钱你们就怀疑他,这叫什么事?你们也算是警察?”   老陶皱眉:“你怎么说话呢?我们就想找到你丈夫,结果连张照片都没有,我们能不起疑心吗?”   兰静秋根本不理会老板娘的抱怨,她家这条件只是对这个年代的大部分人来说太奢侈,兰静秋曾经过的生活有多奢侈,把她的想象力乘以N倍,恐怕也难以想象。   兰静秋把衣柜检查了一遍,没发现可疑的衣物,有几件小孩的罩衣,不过看那大小应该是小宝的。   她正打算关上门,突然感觉到已经凑到她身边的老板娘松了口气。   兰静秋怔了下,显然衣柜里有秘密,只是她没发现而已。   她干脆把衣柜的两扇门都大开着,皱眉看着里边,都检查过了还能有什么秘密。   老板娘一脸阴沉:“你还想干什么?”   兰静秋开始把衣服往外扔,老板娘吓了一跳,差点跳脚:“看吧,我就说你是看上我这一柜子衣服了!强盗啊,我要报警,你们是假扮的警察吧!”   她声音不小,兰静秋觉得刺耳,刚要解释,就看到露出的衣柜内壁角上居然有合页。   合页是门窗上必备的东西,用来开合的,衣柜除了门,里边也要开合吗?   兰静秋皱眉道:“你家跟隔壁是通着的?”   老陶吓了一跳,兰静秋却伸手去推衣柜内壁,纹丝不动,她伸手敲了敲,很空洞的咚咚声,显然衣柜后边是空的!   兰静秋兴奋起来,摸索着找机关,结果就是个简单的插销,她刚拔起来,就听到外边咚的一声响,好像有人绊倒了。   老陶也听到了,“好像是隔壁院子里,不是没人吗?”   “刚才你喊那么大声,是在通风报信?”   兰静秋说着推开老板娘冲了出去,老陶吓了一跳,也赶紧跟上。   他们在的东屋在房子最里边,还要经过侧房跟客厅,等跑出来,正看到一个黑影从东边那家的大门上跳下去。   兰静秋回来后一直马不停蹄地在查案,枪还没有交上去,直接掏出来朝天上开了一枪:“站住,不然朝你开枪了。”   她一边开枪震慑,一边往外跑,人都跳下去了,往哪儿开枪啊,能吓唬住最好,不然还得追。   那人倒是没被枪声吓唬住,不过也慌了神,从门上跳下去的时候崴了脚,兰静秋跑出大门,他正一瘸一拐地往胡同外跑,兰静秋又喊了一声站住,顺势举起了枪,老板娘却从后边扑过来抱住了她的腰:“别开枪,求求你了,别开枪!”   老陶一把抱住老板娘:“赶紧撒手,不然除了包庇罪你还得落个妨碍公务罪!”   兰静秋看前边人那样子也知道他跑不了了,她没开枪,甩开老板娘,追上去把枪顶在了那人头上:“还往哪儿跑?把手举起来然后慢慢背到身后。”   那人戴着棉帽子,跑动的时候颠歪了,露出耳边的一片头皮,果然是个光头!   他没举手,也没再接着跑,只回过头来看追捕他的人,眼里凛冽的杀气一闪而过。   兰静秋看着那张画了好几次的脸,笑了起来:“平哥?可算见到你了,久仰啊!”   平哥一把抓下帽子,懊丧地蹲到地上:“妈的,她把我供出来了?”   兰静秋冷笑:“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拐卖了多少孩子了?能找不到你吗?”   她说着单手持枪,左手去拿手铐,可右手上的伤一用力就疼,平哥看到她手上的纱布也看到了她的表情,以为有机会,猛地从地上窜了起来,两手把兰静秋持枪的手往上掰,头朝着她胸前顶了过来。   兰静秋跟打太极一样,后退一步,持枪的手顺势缩回来在胸前画了个圈,卸去了他的力气,脚下也没闲着,抬起右腿,猛地朝着平哥裆下踹了过去。   平哥哀嚎一声夹着腿缩在地上,身后老板娘就像打在她身上一样,也哀嚎一声,喊道:“别打他,你们别打明哥!”   兰静秋掏出手铐把平哥反铐上,忍不住嘲讽道:“你这花名不少啊,又是平哥又是明哥的,估计老婆也不少吧!”   兰静秋对这种罪犯不会手软,这一脚把平哥踢得一时说不出话来,眼神里却满是恨意,兰静秋能在乎吗,冷眼看着他。   这时刚才跟她聊半天的邻居大哥小心地从他家露出个头:“他们真是坏人啊,我就说这种谁也不搭理的生意人肯定有问题,警察同志,需要帮忙吗?”   还真需要,要抓的可不只平哥一个,老板娘也得带走,屋里还有个熟睡的三岁孩子呢。   再说还得去确认下,东院里还有没有别人,兰静秋跟这位邻居大哥说:“麻烦你去街口公用电话给我们派出所打个电话,让他们派人派车过来。”   “好咧!”邻居大哥兴奋地披着棉袄就往外跑。   兰静秋跟老陶把人带回老板娘家,都反铐着双手,先扔在院子里。   她又出去把东院的锁撬开,进去检查一遍,再没别人了,不过这边可跟老板娘家大不相同,很简单的家具,没有摆设,桌椅也很简单,没有冰箱洗衣机,只有一台不大的电视,看那尺寸应该是黑白的。   兰静秋想起那位邻居说这边也有个女主人,不由皱眉,把两个女人安排成左邻右舍,还差别这么大,这平哥也真够可以的。   她转了一圈,确定没人,就找到跟老板娘家相邻的那堵墙,果然这边也是个衣柜,这次她直接把衣服扔出来,研究机关,很简单的插销,就在衣柜最底下,跟那边一模一样。   衣柜内壁的半扇是个活动的推拉门,推开后露出一个大概一米五高,宽不到一米的墙洞,墙洞那边就是刚才兰静秋检查的衣柜,也是一样的推拉门。   等老陶在老板娘院子里看着从屋里出来的兰静秋时,不由乐了,“呵,还真打通了啊!” 第177章 老板娘   老板娘看着兰静秋从屋里出来, 脸色苍白。她声音颤抖地对平哥说:“明哥,对不起,都是我不好。他们来之前有警察来过店里, 小宝跟他们说你在家睡觉, 我把那两个哄过去了,这俩又来了, 我只好接着跟他们说你在家睡觉, 结果根本不是一拨人!我当时就不该承认,就说小孩子胡说呢,不就行了,我就不该领他们回来,对不起!都是我害了你!”   平哥面色阴沉:“你给我闭嘴吧!”   老板娘果然不敢再说话了,眼泪汪汪地看着他。   兰静秋忍不住道:“大姐, 你真以为他爱你有多深, 对你们娘俩有多好?居然还跟他道歉, 如果你没干过拐卖人口的事,那是他把你拖下水的!看看那一屋子的赃物, 都是拐骗买卖孩子赚来的, 你怎么不想想你儿子被拐卖你会是什么感受?”   “不是的, 明哥只是帮那些不想要孩子的人把孩子卖了,他从来没拐卖过孩子!”   又是这一套!老陶都气笑了:“这你也信?妈的,女人怎么能这么傻!”   说完他反应过来, 伸手打了下嘴,赶紧给兰静秋道歉:“静秋我不是泛指啊, 我是说这女人还有所里关着的那个杨娇, 这两个女人怎么这么蠢!这种话都信!”   “也不一定是蠢, 杨娇是有软肋, 怕不帮他会失去女儿,这位嘛。”   兰静秋看着老板娘:“听她刚才的话就知道她很享受这种奢侈的生活,信了平哥的鬼话,她自己才能安心地享受卖孩子得来的赃款赃物嘛。”   老板娘急着说:“不是这样的,他真的没拐卖过孩子,都是人家自己不要的!我就知道一……”   平哥朝她怒吼道:“你给我闭嘴,我说过什么你都忘了吗?”   老板娘吓了一跳,眼泪掉了下来,不敢再说一个字。   老陶皱眉,当时抓到就该把两人分开,没想到平哥居然当着警察的面来恐吓同伙。   他刚要呵斥,兰静秋冲他摇摇头,笑道:“你喊什么喊,你媳妇都不知道你真名实姓,就对你死心塌地,被你连累了还要跟你道歉,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怎么?怕她说太多,把你另一个媳妇也暴露出来?”   老板娘愣在那里:“另一个媳妇?什么意思?”   平哥眼神凶狠地扫了兰静秋一眼,冲老板娘使了个眼色,老板娘还真就不说话了。   老陶担心两人这么待着会串供,正想把两人分开,凤安区派出所的人先来了,居然是锁队长。   他一见兰静秋就哈哈笑着:“静秋啊,你这速度也太快了,我还说这人贩子太狡猾,得做好长期作战的准备呢,结果你这儿就抓到了。”   跟着他来的另一个凤安区同事也说:“通缉令刚发到我们所里,还没去贴呢,兰同志真不愧是咱们凤安的神探啊,这效率也太高了。对了这女的是卖葱油饼的?我们所里有人去查过那两家卖葱油饼的,都说没发现问题,你可太厉害了!”   兰静秋听人家夸她,都不当真,“只是碰巧了,卖葱油饼的还没查完呢,就找到人了。”   她应付两句,见老锁他们开着两辆侉子来的,应该能坐下,就说:“先弄去你们那儿吧。”   老锁赶紧说:“那不行,我们就是来帮忙的,送他们回你们派出所吧,火车上逮住的那两个不是也在你们那儿吗?集中点,审的时候方便。”   老陶以前就见过这边的乔所长跟他们的曹所长抢人抢功的,一见凤安区的先来了,还担心人家不叫把人带走,这时也放了心。就是嘛,小事抢抢也就算了,这么大案子内部不能闹矛盾,必须团结一致。   于是凤安区的人抱着孩子,直接去了医院做检查,老锁押着平哥,兰静秋开车载着老陶跟老板娘。   这边又留了两个人,得等着拍照取证的人过来,还得等着看看东边这院的女主人会不会回来。   兰静秋又把画像给留守的人留下,等着邻居大哥的媳妇回来了,问问她见过的是不是画像上的女人。   路上她跟老板娘说:“其实你那饼应该挺好卖的吧,辛苦一点也能让你跟你儿子过上好日子,有再多钱,你们也生怕人家怀疑你家的经济来源,编造了祖产,还是小心谨慎的去开店。好看的衣服再多,你也不可能一天穿一件出门,有冰箱洗衣机也不敢跟熟人炫耀,不对,你根本就没有熟人,甚至可以说没有社交,为了那一屋子赃物值得吗?”   老板娘一直在哭,听见兰静秋的话却嗤之以鼻:“我跟你说不清楚!”   兰静秋不由笑了起来:“我下午审的那个人贩子也是这么跟我说的。”   她以为老板娘会问她审得谁,哪想到人家不问也不说话,甚至都不哭了,把眼泪一擦,脸上露出坚毅的表情。   兰静秋心中好笑,又一个把人贩子当英雄的吗?不知道这个是怎么被骗的。   等他们回到所里时,天已经黑了,东城派出所这边的人贴完通缉令,刚回所里。   曹所长一见兰静秋就兴奋地笑道:“你可真是咱们的大福星啊,这么快把人找出来了?手没碰到吧,我一听说你叫支援,马上叫凤安区那边过去了,就怕咱们这边过去晚了,耽误事,没受伤吧。”   兰静秋连连摇头:“没事,放心吧,所长。”   老陶在一边感叹:“咱们所长眼里现在是只有静秋啊。”   小刘笑道:“那当然了,一猜就是静秋找到的人。”   大家在听到要抓人贩子,还得下通缉令时,都以为又要紧张上几天了,结果这么快就把人找出来了,都瞬间轻松起来。   倒是过来配合调查的洛生海提醒了句:“还有个女的没找到,通缉令还得接着发。”   曹所长赶紧去安排了,得把平哥的通缉令撤下来,接着发那个女人贩子的,他又叮嘱兰静秋:“赶紧审,把那个女人贩子名字住址都审出来,这次得把他们一窝端了!”   兰静秋却没去审平哥,平哥的心理素质太好了,而且胆子贼大,被枪指着看到她手上有伤,就敢找机会跑。当着他们的面就把老板娘呵斥的不敢说话,要想从他嘴里问出东西来不容易。   她跟洛生海说:“我觉得现在去问,什么也问不出来,先冷他一阵,什么也不问,他就会猜咱们都知道了什么?会猜咱们到底怎么找到他家的,先让他乱了阵脚,再去审更能事半功倍。”   洛生海笑道:“好,你抓来的人,听你的。”   兰静秋哼了一声:“可别这么说,你要觉得能审出来,你就去审啊。”   小刘马上道:“可不是嘛,说得好像我们静秋有多任性多霸道一样,你能耐你怎么抓不到人?还刑警队队长,呵呵!”   兰静秋皱眉,小刘这反应也太大了吧,她跟洛生海只是说笑两句,没想着拱火挑刺。   她刚要说话,洛生海却笑着跟小刘说:“你说得对,我确实不如静秋厉害,我正跟我们领导申请把她调去我们刑警队呢,我们那儿就缺她这样的。”   小刘愣住,想说凭什么!可去刑警队算是高升了,不管是级别还是待遇都比派出所要好的多,这好像是好事!   倒是小廖在旁边帮他说了句:“我们静秋要去也是直接去省厅,去什么刑警队啊!我听说省厅想要她。”   老锁把人送来就没走,留下来想看看能帮什么忙,这时凑过来说:“没错没错,省厅想留静秋,结果人家不肯留下,非要回来,还有洛队,咱们看来大好的机会,人家都不放在眼里,境界不一样啊。”   兰静秋对这话题的方向,十分无奈:“我现在最想去的是审讯室,谁跟我去?”   洛生海不等别人回答,直接迈步:“走吧,这女人应该比杨娇好审。”   身后小廖看小刘一脸怒气,就说:“这洛队确实挺烦人啊,根本不需要他帮忙,老在咱们这儿转悠什么啊。”   老锁愣了下,问他们:“哟嗬,人家不是刑警队的吗?主动来配合你们调查你们还不乐意?被拐卖的孩子还是洛队找出来的,他肯定要跟这案子啊。”   小刘也发现自己没有掩饰住情绪,他笑了笑:“开玩笑而已,当然欢迎了,谁来帮忙都欢迎。”   兰静秋跟洛生海进了审讯室,老板娘坐在那里还不时地在抹泪,一见他们进去,她忙问:“我家小宝怎么样了?”   兰静秋说:“现在关心了?给他喂药的时候怎么不担心?以前也给他喂过安眠药吗?这是第几次?”   “一次,真就一次!”   洛生海说:“安眠药是哪儿来的?”   “买的。”   “在哪儿买的?”   “医院里啊!”   兰静秋接口道:“哪个医院?谁卖给你的,哪天买的?买了几片!”   老板娘支吾起来,“就是在医院买的,谁能记得清楚!早就买了,我有时候晚上睡不着,只能吃点安眠药。”   兰静秋问:“药到底是你丈夫买的还是你买的?是你家里常备的吗?还喂给谁吃过?”   老板娘咬死了说是自己买的,细节忘了,其他的扔了。药也只有这一片,她碾碎了半片,另外半片在茶几下边。   兰静秋又问:“你跟你丈夫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在哪儿认识的?”   老板娘皱眉:“这跟你没关系。”   洛生海绷起脸来当黑脸:“问你什么就老实回答,你现在是犯罪嫌疑人,有义务配合我们调查。”   老板娘眼珠转了转:“我忘了!”   她不敢再说没关系,可问了半天不是不记得了就是忘了,兰静秋皱眉,她以为平哥不好审,先晾着他,没想到这位也已经被平哥培训出来了。   “你知道刘明春不是他的真名吗?”兰静秋问。   老板娘垂下眼,摇摇头,兰静秋叹口气:“是不知道,还是知道也不在乎?   她看着笔录纸上的名字:“你的名字是真名吗?你说的新合村,我们的人已经去查了,你确定你跟你丈夫都是新合村的,你丈夫的太爷曾经是当地的地主?”   老板娘扣着手指,一句话也不说。   兰静秋见她这样子就知道这个村很可能也只是个烟雾弹,哪想到小刘很快送来消息,这老板娘还真是新合村的,而且她四年前曾经丢过一个男孩! 第178章 大老板   卖饼的老板娘叫耿淑欣, 娘家婆家都是新合村的,她跟同村的丈夫七年前结婚,四年前两岁的儿子被丈夫带着出去赶集给弄丢了。   一家子都跟丢了魂一样, 四处找, 可一直没找到,她丈夫因为自责, 后来投河自尽了。   兰静秋看完耿淑欣的资料, 不由皱眉,她看了洛生海一眼,见洛生海也一脸不解。   丢过孩子的人对人贩子深恶痛绝,发现人贩子肯定报警啊,这位怎么会嫁了平哥,还包庇他!   “耿淑欣, 你大儿子叫什么名字?”兰静秋问。   “小宝啊。”   “我是说你跟你第一任丈夫生的儿子, 你第一个孩子叫什么名字?”   耿淑欣皱眉:“那孩子已经不在了。”   兰静秋愣住:“不在了?不是丢了吗?”   “对啊, 丢了,那不就是不在了吗?”   兰静秋无奈极了:“你做为母亲怎么能这么说孩子呢?一般人说不在了就是死了, 去世了, 你的孩子是被人拐走了, 你丈夫还因此跳了河,他才是真不在了。”   耿淑欣叹口气:“那孩子肯定是找不回来了,谁家丢了的孩子还能找回来?他不在, 他爸又没了,我日子还得过啊, 总不能跟着他爸一起走吧, 我现在又嫁了人, 还生了孩子, 心里也没那么空了,只盼着大宝能碰到个好人家,所以我才说他不在,他确实是不在我身边啊。”   洛生海忍不住道:“你知道平哥是干什么的吗?你说他是新合村的,但新合村并没有这么一个人,也没有挖出地主爷爷藏银的发财故事,你帮着一个人贩子做伪装,对得起你丢了的儿子吗?”   “他是我丈夫,他是做什么的我不知道,反正是做生意的,他确实不是我们村的,但故事不是假的,是他讲给我听的,我当时只想着应付走你们,才随口说是一个村的。”   兰静秋冷笑:“你被抓到后跟他道歉,说害他被抓,说明你知道他做的事是违法的,迟早有一天会被抓。如果他光明正大地做生意,弄这么隐蔽的暗门干什么?”   耿淑欣垂下头,又想装傻。   兰静秋只好道:“你真对你大儿子一点感情都没有了?是因为有了小宝这个替代品吗?平哥跟他的手下说他做这一行五年了,从没被抓到过,万一你大儿子就是被他拐走的,你……”   耿淑欣马上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明哥从来不拐孩子,都是想扔孩子想卖孩子的找他,真的我见过有人偷偷把孩子抱给他。”   “刚才在你家院子里,平哥想拦你,你当时想说的是哪家?”   “就是我亲戚家,她家两个女儿了,又生了个女儿,不想要了,就给我送过来,然后平哥就给送出去了,这不犯法吧,这就是在做好事,要不然她不要了,扔到大街上,孩子多惨,这样那些没孩子的人家肯定会好好养着,对孩子是好事啊。”   兰静秋道:“他就是用这套说辞来哄着手下给他运送孩子,要是他做的都是好事,为什么不敢自己运孩子?为什么都跟你结婚生孩子了还这么偷偷摸摸的?还要化妆成老年人,一年回来几次,让别人不至于对你跟孩子起疑心,其实他就住在隔壁,进了隔壁,就可以直接到你家,关上门就是一家子,你给小宝喂安眠药就是怕他会说出那道门,或是指认出画像上的人是你爸爸,如果你们坚信自己做的是好事,为什么这么偷偷摸摸,甚至早早做好各种被抓的防御?”   “因为你们多管闲事啊!”耿淑欣脱口而出,“你们不让买卖孩子,可有些人生不出孩子,有些人生出来了不想要,明哥就是想给他们搭个桥,可他也知道这事是违法的,只能躲着藏着,生怕被你们发现。”   兰静秋笑了起来:“怪不得杨娇还挺崇拜他,要按这套理论的话,他还真是英雄啊,顶着骂名冒着被抓的风险做送子观音!”   洛生海见耿淑欣执迷不悟,只好问她:“刘明春的真名叫什么?你知道吗?”   “刘明春就是他的真名,平哥是他的绰号。”   “那他家在那儿?家里还有什么人你知道吗?”   耿淑欣皱眉,指了指兰静秋:“他家不就是我家?她不是刚去过吗?两边的房子都是明哥买下来的。”   兰静秋笑了:“哦,你去过隔壁吗?”   耿淑欣点点头:“去过,怎么了?”   “隔壁的摆设比起你家特别寒酸,连我家都不如,如果两边都是你家,那应该是差不多的摆设吧,为什么差别这么大呢?”   “我们主要住这边啊,就一家三口,用不了那么大的地方,再说他每次回来就直接过来了,那边放太多东西万一被偷了怎么办?”   “他曾经带别的女人回过那边你知道吗?”   “知道啊!”耿淑欣毫不在乎地说:“那是给他帮忙的人,没别的关系。”   “你就这么确定他们没关系?”兰静秋说着拿出女人贩的画像:“是她吗?”   耿淑欣瞅了一眼,摇摇头:“我没见过,她来了我就不过去,她一般就是有货的时候过来一趟!很少来的,明哥说我俩的关系不能让她知道,免得哪天她被抓了,再乱攀扯。”   “你就信了?还把孩子叫货?”   耿淑欣垂下头:“我也不是把孩子当货,就是他们不是要去接孩子来嘛。”   兰静秋对这女人十分无语,估计平哥从来没跟她说过实话,所以也不担心她会泄露什么。   见问不出什么,兰静秋跟洛生海出来,她忍不住吐槽:“她这是坠入爱河了,还是被平哥洗了脑,漏洞百出的话她都能信?”   “信了,她可以获益,哪还管这钱是哪来的。”洛生海说。   这时老锁过来道:“确定了,跟平哥一起进出隔壁院子的就是画像上的人。通缉令都贴出去了,暂时没人来举报。”   兰静秋叹口气,指指另一间审讯室:“去会会他吧,看看究竟是平哥还是明哥。”   洛生海笑道:“我猜都不是真名!”   兰静秋也跟着道:“那我猜他真名里应该会有一个平字。”   在这之前,唐队长已经审过了。也不算审,就是拘押起来时必须得验明正身,登记一下嫌疑犯的个人信息。   平哥说他叫刘明春,四十二岁,北林省人,小时候就离家了,四处打工,于四年前来的凤安市。   其他的一问三不知。   兰静秋跟洛生海一坐到他对面,他就挠挠光头,主动道:“警察同志,刚才已经有人问过了,我是真不知道你们找我干什么?”   兰静秋皱眉:“那你家的暗门是怎么回事?你跑什么?我都拿枪指着你了,你还想着跑,当时我万一走火可是很危险的,可你还是冒着危险要推开我的枪,这说明你很清楚我们为什么找你,你更清楚一旦你被抓,你这个团伙都得瓦解,你的罪行肯定轻不了。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确定要让我们一点点查出来?那你可就没了招供配合调查的机会。”   平哥坐在那儿,脸上阴晴不定,洛生海就说:“你既然知道我们已经抓到杨娇了,还找到了你家,该查出来的自然都能查出来,还想顽抗?”   平哥居然冲他笑了笑:“你们查出什么来了?我就是帮着我媳妇的亲戚卖了个孩子,人家卖方自愿,买方也自愿,我就是个中介人,你们抓就抓吧,我也无话可说,可别把别的事往我身上推。”   “别的事?”兰静秋问,“你是说杨娇抱的那个孩子不是你给她的?她已经说了何时何地在哪儿从你手里接了孩子,又运到了哪里,我们正在找这些孩子,你确定这些都跟你没关系吗?”   平哥垂下头,他没出声,但看嘴型好像是在骂人。   兰静秋就明白了,他还存着侥幸心理,不知道杨娇招了多少。   果然平哥抬起头,开始招供:“没错,我是买卖过孩子,但就跟我媳妇亲戚家那个一样,都是自愿的,真的,我就是个中介人,没拐过孩子。”   洛生海问他:“那你为什么不敢自己运孩子,而是让杨娇来运送呢?”   “我一个男的,孩子我弄不了啊,有的才几个月大,你说我怎么带?找个女的帮我送,方便。”   兰静秋道:“你们已经习惯用安眠药了,男的送女的送有什么区别?平哥,我劝你还是早点说实话,丢了孩子的都会去报警,警方那里有记录,根据杨娇接孩子送孩子的地点,还有孩子的性别跟年龄,很容易找到他们的原生家庭,也就是说杨娇送的这十几个孩子中只要有一个是被拐的,我们都可以查到,而且她送的这些里有男有女,男婴被拐的多,被卖的少,不可能都是家里不要了卖给你的。”   平哥一点不带怕的,淡定道:“那就等你们找到证据再说吧,我确实做错了事,被你们抓了也不冤枉,该怎么判我受着,但我得说清楚,我是真的在做好事。”   他甚至还举起手来:“我向毛主席发誓我从来没拐过孩子,我就是在帮那些没孩子的家庭,也帮那些被遗弃的孩子。你们没听说吗?上个月凤安山后山沟里不是发现个婴儿吗?都被狼还是野狗吃得只剩下头跟半个肩膀头子了,连男女都分辨不出来,你们说可不可怜吧,要是他们知道孩子还能卖钱,就不会随便扔了,你们说是不是?我真的是在做好事!”   兰静秋确实听家里人说过,她叹口气,突然有点理解杨娇跟耿淑欣为什么会被平哥洗脑了,因为这几年每年都有好几起扔孩子的事发生,大部分是女婴。   有些还算个人,把孩子扔到福利院门口或是派出所门口或是哪个单位门口,还得躲一边看着孩子能不能被发现,但这样风险太大,很容易被逮到。   有些完全不把刚出生的婴儿当人,就直接当小猫小狗扔到野地里了,或是扔到垃圾桶里,确实作孽。   这种的要是送了人也算是给孩子一线生机,可兰静秋清楚,私下买卖孩子的比拐卖孩子的少得多,看平哥家那一屋子东西也知道他绝对不可能坐等着人家送弃婴上门。   不过他刚才发誓的样子还挺像那么回事。   兰静秋就拿出女人贩子的画像来拍在桌上:“认识她吗?”   平哥看着画像愣了下,兰静秋道:“她跟你一起进出过东边那户院子!你可能确实没拐骗过孩子,因为你只是躲在幕后找买家,谈价钱的大老板吧,运输有杨娇帮忙,拐骗孩子自然也是女性来干,更方便,是她吗?” 第179章 跳河   平哥仔细看着画像上的人摇摇头:“我没见过。”   兰静秋道:“耿淑欣家隔壁邻居已经指认了她, 说她跟你一起开着车进出东边这户,你觉得这事能抵赖吗?”   “他们有证据吗?有照片吗?就一个看不清脸的画像就说认识?就凭一张嘴说?那我说我从来没拐卖过孩子,你们怎么不信呢?”平哥心理素质确实好, 一点也不慌。   兰静秋笑道:“这女人比耿淑欣年纪大点, 跟你应该差不多岁数,她是你原配对不对?”   平哥皱眉:“这人我真不认识, 我就淑欣一个媳妇, 不是已经被你们抓了吗?我都认了,没她的事,能把她放了吗?”   兰静秋道:“你肯定不能认这女人,你被抓了,还得指望着她去照顾你的家人吧,你不是跟杨娇说你父亲高位截瘫, 你妈是个瞎子, 你老婆也有病, 你儿子体弱吗?是编造的还是真的?”   “是杨娇瞎编的,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 我家要是这么惨, 我瞒还来不及呢, 怎么会到处跟人说!”   洛生海道:“你这逻辑很不对啊,家里困难,父母残疾, 这有什么好瞒的呢?不是正好树立起你负责任的好男人形象吗?”   平哥苦笑:“我知道你们都把我当坏人,可我真没那么坏, 我说的都是实话, 我从来没拐骗过孩子, 更没有指使其他人干过这事, 就是人家不要的孩子我给找个好归宿。”   兰静秋冷笑:“你搁这儿骗鬼呢?不肯老实交代,不管是拘押还是量刑都会从严,等我们找到你的同伙,到时候再想招可就来不及了。”   “这位女同志,我知道你看我不顺眼,我也不该被抓了还想着跑,还弄疼了你的手,我认错,都是我不好、可你也不能冤枉我吧,我们真不是犯罪分子,就是帮别人的忙,哪有什么同伙啊。”   平哥果真难审,他像是在心里已经预演过无数次了,嘴很紧,软硬不吃。   兰静秋跟洛生海暂时出来,小刘马上过来道:“凤安市暂时没找到杨娇描述的这种家庭。”   男的高位截瘫,女的是盲人,这样的一对老夫妇在凤安城的话,肯定很好找出来,除非他们在村镇上,又或者是外地的。   老锁说:“也没准就是平哥胡说八道呢。”   小廖也说:“对啊,杨娇跟他都不是男女关系,一开始她还特别崇拜他,觉得他特别负责任,特别有本事?我估计他就是把自己说得惨一点,来博取同情,有些人最容易同情心泛滥,肯定会被他骗。”   兰静秋叹口气:“也不是没这种可能,可这女的又是谁呢?长相很一般,年龄跟平哥相仿,偶尔来一次,杨娇说是来送货的,她到底是不是凤安人,跟平哥又是什么关系?”   曹所长这时过来,正好听到这句话,他无奈道:“通缉令都发下去了,不过今天晚了,估计就算有人认识她,也会等到明天再来举报。”   洛生海道:“是啊,大部分人家里都没有电话,晚上也不会出门,只能等明天了。”   兰静秋却有点不甘心,在办公室的黑板上把三个人列了出来。   她把平哥画在案情板最中间,下边写上杨娇的名字:“杨娇是平哥的手下,跟他干了近三年,负责运输,她有一个六岁的女儿,很可能是平哥卖给她的。她会入行,是被平哥洗脑,以为是在帮平哥做好事,让没孩子的家庭都能有孩子,也是怕平哥事发,她的女儿会被人带走。”   说完她又在平哥名字的左边写上耿淑欣的名字,“她是平哥的媳妇,开店卖葱油饼的,有可能帮着平哥藏匿过孩子,她家各种贵重物品,墙上还有墙洞可以随时到隔壁那户去。”   洛生海说:“这个墙洞的作用可不小,安排的也很隐蔽,如果咱们到耿淑欣这边搜查,一进院子,平哥就可以听到看到咱们,他可以通过墙洞逃窜到另一边,同样如果去另一边搜查,他可以逃到耿淑欣这边。”   老陶看过墙洞,他说:“那是两层墙,自建房的墙都厚,我觉得就算两边都搜查,他也可以缩在墙洞里,把两边的门都锁上,除非你发现衣柜里有推拉门,否则两边都找不到人。”   兰静秋倒是没想到这种情况,这时也说:“没错,平哥个子不高,长得也不胖,他完全可以缩在墙洞里!这样的安排就是为了逃避搜查。还有耿淑欣家没有平哥的照片,邻居看到他们车来车往都看不见正脸,不是转头就是戴帽子,这一定是故意的,怕露脸,他早就有意识的在逃避搜捕了,所以我们可以确定他绝对参与了拐卖人口,绝对不会像这两个女人说的那样是在做好事。”   曹所长叹口气:“什么做好事!胡扯,人贩子就是人贩子,还给自己脸上贴金,也不看看他们配不配!”   唐队长说:“看来这人很难缠啊,什么也没问出来吗?”   “没有,他还否认见过杨娇供出的女人贩。”兰静秋说着在平哥名字的右边写上女人贩三个字,“我怀疑这个女人是负责拐骗偷盗婴童的,所以平哥才敢理直气壮地发誓他从来没有拐骗过儿童。”   曹所长说:“没错,找到这个女人是关键。”   兰静秋却又指指左边耿淑欣的名字:“我觉得她也可能是突破点。”   “哦?为什么这么说,她不是什么也不知道吗?还觉得平哥是在做好事!”曹所长不解地问。   兰静秋说:“她现在有一个三岁的男孩,并且在四年前丢过一个两岁的男孩,她当时的丈夫因此投河自尽了。”   洛生海皱眉:“这确实是个疑点,耿淑欣自己丢过孩子,还为此家破人亡,怎么会在丢了孩子丈夫死后,快速嫁给一个人贩子,还给人贩子生了个孩子?”   曹所长惊讶道:“你们的意思是说平哥跟耿淑欣早就认识,是她勾结平哥把自己的孩子卖了,导致她丈夫去世,然后她才能嫁给平哥!”   老锁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吐槽道:“这平哥长得也就不难看,身上也没发现有什么个人魅力,一个女人会为了这样一个男人舍弃自己的孩子吗?”   兰静秋道:“我只是猜测,因为杨娇说平哥已经干了五年,耿淑欣丢孩子就是在这五年中,两人到底怎么认识的,她怎么会嫁给人贩子,还替人贩子辩解,从正常人的角度来看太不可思议了,这里边绝对有问题。”   后勤的过来喊开饭了,曹所长看看表:“先吃饭,等吃完了饭,接着审,多盘问几次总能露出马脚。”   后勤的人是去外边买的现成的,居然是火烧夹肉,不过一人只能有一个夹肉的火烧,吃不饱的自己拿火烧从菜盘里去夹凉拌菜。   就这大家都觉得算是改善伙食了,老陶说兰静秋手上有伤,要把自己的肉火烧给她,兰静秋哪吃得了,她吃了一个火烧喝点热水就饱了。   吃完她就说:“我先去跟耿淑欣聊会儿,你们吃完了先找地方休息休息。”   洛生海本要跟她一起去,结果曹所长过来找她。   兰静秋去了曹所长办公室,曹所长先关切地问了她手上的伤,“没磕到碰到吧!小心点。”   然后又说:“从下车忙到现在,累坏了吧,我看你今天早点回家休息,咱们不急在这一时。”   兰静秋觉得自己回家也睡不好,还不如在单位:“没事,我困了找地方趴会儿就行了,我想熬着耿淑欣,作为一个母亲,天黑了就会惦记孩子,总有脆弱的时候。”   “熬着耿淑欣?你确定突破口在她这里?”   “不确定,不过平哥属于不见棺材不掉泪,见了棺材还要想想怎么假死蒙混过关的主儿,我觉得以现有的线索,接着审他只会让他牙关越咬越紧。”   曹所长刚才抽空看了二七案的资料,现在恨不得把兰静秋供起来,自然相信她的判断,“行,那咱们就先晾着他。有了线索或是找到了他的软肋再去强攻。”   于是兰静秋又进了耿淑欣的审讯室,她也刚吃过饭,就是普通的火烧,正喝水呢。   见兰静秋进来,水也不喝了,绷起了脸,脚都小心地缩了起来。   兰静秋就笑道:“你怕什么?当时不是很厉害吗?还搂我腰,想让你男人赶紧跑,看着挺英勇的,不过我得提醒你,下次可别这么做了,我当时拿枪指着平哥,你一搂我,我枪再走了火怎么办?你又得成寡妇!”   这个又字,让耿淑欣皱眉,“他不叫平哥,他叫刘明春,他真的是好人!”   “因为他给你带回来各种好东西,还给你钱,所以他对你来说就是好人对吗?可这些东西跟钱都是赃物,是有代价的,你明明知道代价是什么,还能安心享乐,甚至各种编造,包庇维护他,真的不怕报应吧,万一有一天你的小宝也像大宝一样被人拐卖,你上哪儿说理去?你丈夫,小宝的父亲就是人贩子!”   “你瞎说,我家小宝才不会有事,你们把他抱哪儿去了?他醒了看不见我会哭的!”耿淑欣焦躁地问着。   兰静秋却不回答她,反而问道:“你家大宝是怎么丢的?丢的时候你在做什么?”   “大宝是他爸带着去赶集丢了,说是就松了一下手,一转身的功夫就不见了。”   “带着两岁的孩子去赶集,应该是抱在怀里吧,集市上人那么多,难不成让孩子走着?”   “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我们还故意把孩子丢了吗?警察同志,你没孩子吧,走路刚稳当的孩子,不叫你抱啊,非得自己走。他爸就拉着他,结果碰见个熟人,说了两句话,大宝就不耐烦了挣脱了他爸的手,他爸跟熟人道了个别,再转头去找就不见了!”   兰静秋点点头,又问她:“你为什么不跟着去?当时你在干什么?”   “我在家给大宝做鞋啊,当时快入冬了,我正做棉鞋呢,都是那个短命鬼弄丢了我儿子。”耿淑欣咬牙骂着。   兰静秋道:“孩子丢了,你经常这么骂你男人吗?”   “我男人是明哥,那是我的死鬼前夫,他已经死了,而且是他自己受不了他爸妈才跳的河,他爸妈天天埋怨他不该把孩子带出去,跟我没关系,我是骂过他,可又不是我逼死他的。”   “他死了,你转身就嫁了个人贩子?”   “我当时根本不知道明哥是人……”耿淑欣似乎不想说人贩子三个字,只道:“明哥没拐骗过孩子,而且我当时根本不知道他是干什么的!那天我也想跟着跳河,是他劝住了我,又带我去散心。”   兰静秋愣住:“你是说你去你前夫跳河的地方想自杀,然后碰到了明哥?”   耿淑欣点点头:“对,幸亏碰上他了,不然我这条命早没了!” 第180章 前夫   兰静秋觉得奇怪, 这也太巧了,去跳河碰到了人贩子,还被他救了一起去散心?   她问耿淑欣:“你就没怀疑过吗?为什么他会去你前夫跳河的地方?”   耿淑欣摇摇头:“怀疑什么?河边经常有人啊, 挖野菜的挑水的钓鱼的, 而且离那里不远就有桥,他可能是往桥那边赶, 路上碰到了我。”   “这些都是你的猜测, 他当时没解释他为什么出现在那里吗?”   “不是他没说,是我没问,我当时是真不想活了,明哥拦住我,劝我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他说丢了孩子可以找啊, 就算找不到还可以再生。他说死了一了百了, 万一你死了, 孩子找到了,你后悔不后悔, 他还说要帮着我找孩子, 还骂拐孩子的人是杀千刀的。”   耿淑欣激动地身子朝前伸着:“警察同志, 明哥真不是人贩子,不然他当时怎么会骂那么狠呢,他是帮我找孩子的时候发现好多人不想要孩子了, 想扔了或是送人,他这才干起了这一行, 但他真的从来没有拐过偷过, 都是人家不要的孩子他给送出去, 中间赚个差价。”   兰静秋无语极了:“你怎么这么天真呢?就算是他拐了你孩子, 他会直接跟你说吗?说了你还能跟他吗?你就这么被他骗了当他媳妇给他生孩子,你想过你前夫跟你大儿子吗?万一你大儿子就是被他拐骗走的,你前夫是因他而死的,你却跟他过起了日子,你对得起他们吗?”   “你怎么能胡说呢,你有证据吗?警察就能瞎说八道吗?我要找你们领导,我要投诉你,我要告你,凭什么说明哥拐了我家大宝!”耿淑欣急了。   兰静秋不疾不徐地道:“你又凭什么说一定不是他呢?只凭着他的一面之词吗?”   “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明哥没拐卖过孩子,他不是人贩子,我家大宝丢了也跟他没关系,你居然还说我前夫是因为他死的,明明是他自己受不了跳了河。当初尸体打捞上来,他妈一巴掌一巴掌地扇她自己,说是她把孩子给逼死了,孙子丢了,儿子也被她逼死了,她也不想活了,非要跳河。”   耿淑欣情绪激动,手挥舞着:“真的,不信的话你可以去问,我们村里人都知道,他爸当场晕过去了,醒了也后悔天天逼他去找孩子了,骂自己糊涂!这些能有假吗?对了他姐还说她骂他蠢,连个孩子也看不住,说他怎么没把自己丢了。他们都后悔不该逼他,我也一样!真是他自己受不了跳了河,你可以指责我们骂他逼他,可这事跟明哥有什么关系?”   兰静秋道:“你说这么多,有人看见你前夫跳河吗?”   耿淑欣怔了下,摇摇头:“那倒没有,可大家都知道他肯定是受不了自杀了。”   “都知道?难不成他给你们托梦了?还是留了遗书?”   耿淑欣摇摇头。   兰静秋无奈道:“你们不是‘都知道’,是你们都认为他受不了压力自杀了,你们甚至没有证据来证明他是自杀,只是根据他临死前的遭遇跟状态就判断他是自杀的,也许他没你们想的那么脆弱,也许他在拼命找儿子,努力想着弥补自己的过失。”   这时洛生海推门进来,接着道:“没错,有些丢孩子的家长能找上十几二十几年,甚至是一辈子都在寻觅,而且男性在这方面的抗压能力普遍强于女性,目前统计的资料中,还真没有男性因丢孩子自杀的。”   他坐到兰静秋身边,顺势递给她一页纸,兰静秋一看,是个简单的地图,上边只标着三个地方:耿某跳河处、新合村、大集。   耿某就是耿淑欣前夫,新合村一大半人是这个姓,他跳的河是凤安河的分支,叫甜水河,据说这条分支的中游有一眼甜水泉,出水量很大,所以虽然是支流,但中游后水反而更大些,水质也更好些。   大集就在甜水河边上,耿某跳河处离大集只有不到一千米的距离,新合村离这两个地方都有点远。   兰静秋看着地图,又问耿淑欣:“你儿子丢了以后,你前夫是不是每个集市日都会去大集找人?”   耿淑欣被兰静秋刚才的分析弄得不自信起来,她不知想起了什么,垂着头,绞着双手,眼睫毛乱颤着。   见兰静秋问呢,她就哼了一声:“我都说了他一直在到处找啊,可怎么也找不到,这才受不了自杀的,前后大概有三个月吧。你们孩子又没丢,根本不懂这种煎熬,真能把人逼疯的!他就是自杀,大家都说他是自杀!再说当时我跟明哥还不认识,难不成你以为我跟明哥是奸夫淫妇,合伙把大宝爸推河里了?   兰静秋摇摇头:“我可没这么说,我是觉得你前夫没准找到人贩子了!”   “怎么可能,他说他一转身孩子就不见了,根本不知道被谁带走的,也不知道是怎么悄无声息地就抱走了,孩子都没哭!”   兰静秋说:“那天他在跟熟人聊天,但经过他的人,在他周围出现过的人其实也会记在脑海里,只是我们一般不会去提取这些无用的画面,但等孩子丢了,他会一遍遍回想当时的情景,也许会回忆起当时集市上某个可疑的人。”   耿淑欣越来越烦躁,一拍桌子:“胡说,你们都在胡说八道,你说我没证据证明我前夫是投河自尽,可你们怎么证明他是跟人贩子打斗中落水的?”   兰静秋笑了起来:“我有说他是在打斗中落水的吗?”   耿淑欣吓了一跳,一时语塞:“我,我,你刚才不就是这么说的吗?”   洛生海道:“她说也许你前夫找到人贩子了,可没说别的,你这个打斗中落水是谁告诉你的?”   耿淑欣做的事在兰静秋看起来蠢得无可救药,但她其实并不傻,马上反应过来,替自己辩解道:“是你们说我前夫不是自杀的,又说跟明哥有关系,那就是在暗示我,是明哥害了我前夫,把他推下水的啊。”   兰静秋认真道:“我可没这么说,也许你前夫是在追人贩子的过程中失足落水的,也许是人贩子趁他不备时推下水的,但我所有的话都没有暗示有打斗,你却突然来一句没有打斗,显然你知道当时的情况,是谁跟你说的,还是你猜出来的?”   “我不知道!”耿淑欣拼命摇头,“我什么也不知道,你们不要乱说!我就是随口一说而已,是你们在故意套我的话,我就随口一说,你们还能把我的话当证据吗?”   洛生海指指桌上的笔录纸:“为什么不能?你的话就是证词啊!”   耿淑欣还想辩解,却又怕被抓到把柄,嘴张了又合,一时纠结极了,最后摇头道:“我什么也不知道,明哥是好人,大宝爸的死跟他没关系,要抓,你们就抓我吧,是我跟他爸妈一起把他逼死的。”   兰静秋无奈道:“我们追究的不只是你前夫的死,还有你家大宝的下落,你曾经为了那孩子要自杀,真就一点也不想他吗?”   耿淑欣眼中露出一丝怅然,垂下眼帘说:“我有小宝了!”   兰静秋看着她的反应,觉得太反常了,孩子不是玩具不是摆设,长得再像也不能替代啊,正常的话,她应该会伤心,会回忆起两岁的大宝,可她却这么平静。   “你要投河,被平哥拦住了,他劝你半天,然后带你去哪儿散心了?”   “就来了凤安市啊!他说村里的大集算什么,带我来城里逛逛!见见世面,心就没那么窄了!”   耿淑欣说完,又不耐烦地抱怨道:“我都说了他叫刘明春,不是什么平哥!”   兰静秋认真点点头:“哦,知道了,放心,已经记下来了。”   然后她接着问:“平哥不是说要帮你找孩子吗?找到了没有?”   耿淑欣更抓狂了,恨不得挠花这个女警察的脸!   她吼道:“没有!没有!丢了的孩子上哪儿找去!我都说了八百遍了,我有小宝了,只盼着我家大宝能找个好人家,不要受苦就行了,我已经放弃找他了。”   兰静秋说:“平哥一劝你马上就放弃了?你不是说他在帮你找孩子的过程中才发现这行有利可图的吗?”   “不是有利可图,是可以帮助别人!你们为什么要把他当做坏人,你们不能这样啊,你们先认准他是坏人,然后他做什么你们都觉得不对。”   洛生海气笑了:“什么意思?你觉得你们买卖孩子,给孩子吃安眠药不是为了钱?”   他说着把文件夹里刚拍的照片取出来扔到耿淑欣面前,“那你这一屋子东西怎么回事?卖多少饼能赚得出来?你们觉得自己不是在做坏事,又为什么要鬼鬼祟祟的?还不能把他当坏人?你以为你是好人吗?”   耿淑欣看着照片上的东西都被贴上了号码,就知道不管结果如何,这些东西都不再属于她了,她心痛不已,这全都是她精挑细选的东西,那么稀罕的冰箱她还一次都没用过呢!也不知道床头柜里藏着的金戒指跟耳环有没有被发现!   她张嘴想辩解这是用家里长辈留下来的钱买的,可却发现嗓子干涩极了,也不知是吓得还是气得,只得强撑着说:“不管你们信不信,反正我不是坏人!明哥也不是,我们确实赚了不少钱,可我们从没做过丧尽天良的事。”   洛生海冷笑:“好人是说出来的吗?现在已经有丢了孩子的家长在赶过来,明天还会有更多家长赶过来,咱们看看你们卖出的这些孩子中有几个是父母自愿卖的。”   “我没卖,我从来不参与的!”耿淑欣喊了起来。   洛生海道:“你藏匿赃物也脱不了干系,刚才不是还嚷嚷着让我们抓你吗?”   兰静秋突然叹口气,把桌上那些赃物的照片往耿淑欣面前推了推:“这可惨了,财产都被没收,你家小宝估计过不上大宝的好日子了。”   耿淑欣再也承受不住,捂着脸嚎啕大哭!   洛生海一时没反应过来,看了兰静秋一眼,疑惑道:“她早就找到大宝了?” 第181章 好日子(已捉虫)   兰静秋看着痛哭失声的耿淑欣:“肯定找到了, 而且买他的那家应该条件还不错,她丈夫死了,她又被平哥哄住, 再看到大宝过得不错, 肯定就不想再往回要孩子了。”   洛生海好奇地看着她:“你从哪儿看出来的?猜的?”   “你看她辩解时一直强调被卖的孩子是去过好日子了,他们是在做好事。丢过孩子的人居然一点也不狠人贩子, 还坚信这是做好事, 那肯定是她的孩子正在过好日子啊。我问她大宝时她说不在,要是丢了孩子的妈妈一定早哭着说当初多难受,现在多想孩子,还会担心孩子过不好,担心孩子被卖去当乞丐了,被卖到穷山沟了。”   兰静秋年前就跟老陶一起转过那些丢了孩子的家庭, 见了好几个丢孩子的妈妈, 没一个像耿淑欣这样的, 她说:“当时我就猜着她知道她儿子的下落。”   两人就当着耿淑欣的面说这事,耿淑欣哭得眼泪鼻涕横流, 也没反驳。   兰静秋就问她:“大宝被卖去哪儿了?凤安市还是省城?还是清水县?”   耿淑欣擦了把泪:“我没……”   “应该是省城吧!从村里一跃去了大城市, 还是咱们省的省会, 而且肯定是那家唯一的儿子,倍受宠爱,你觉得凭你跟你前夫一辈子也给不了大宝这种生活, 于是就默认了,不想往回要了?”   耿淑欣本不想承认, 可看着桌上的照片也知道再狡辩也没用了, 等那些孩子的父母来了, 肯定会有更多证据, 而且面前的女警察虽是猜测但用的肯定的语气,让她有种警察已经掌握一切的错觉。   耿淑欣脑子都乱了,怕说错话会让明哥的罪更重,怕他们跑去把大宝带回来,他们已经把家里值钱的东西都收走了,把大宝带回来拿什么养啊!   洛生海见她不说话,就问:“到底怎么想的?你的孩子可不是自己送出去的,是在大集上被拐的,既然找到孩子了,为什么不报警把孩子找回来?”   耿淑欣不由辩解道:“我真不是贪图人家有钱,大宝爸都死了,爷爷奶奶也不顶事,我带着他肯定得过苦日子啊!”   兰静秋说:“于是你不管大宝了,跟平哥结了婚又生了个小宝?”   耿淑欣哭道:“我也不是不管他,是他去过好日子了啊。我一开始也放心不下,明哥还在省城租了房,陪着我,我每天等着他们出门,远远地看看大宝,那家人对他真的特别好。我还去他家应聘过保姆,当时大宝在午睡,我见了他养父母跟爷爷奶奶,人家没要我,但我看到人家家里那摆设,真好看真敞亮,我没见过世面不知道该怎么说,反正跟我家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兰静秋忍不住道:“你那一屋子没用的摆设不会是学人家吧,看到什么叫好生活了,长了见识,也就不在乎你的明哥靠什么赚钱了?只要他能让你过上像那家一样的好日子,你就不闻不问,甚至助纣为虐?耿淑欣,你对得起你死去的前夫吗?”   “死人那如活人重要?”耿淑欣并不觉得自己有错,反而一挺胸,“这事跟明哥没关系,是我自己做的决定,明哥真的是好人,拉着我散心,帮着我找孩子,见我后来说不认了,他说我一个人过他不放心,我俩就干脆结了婚。他知道我家的事,也跟我保证了一定不会拐卖孩子,就是看有卖孩子的给找找买家,不信你们就去查。人家买孩子的都是有钱人家,肯定给的多啊,虽然是违法的,但我们没干坏事。”   兰静秋气笑了:“你这套词是要一直说下去吗?什么你们在做好事,你们在帮他们!等那些被拐孩子的父母来了,你也要跟他们这么说吗?耿淑欣,我一开始还以为你是被平哥洗了脑,看来你很清楚你自己在做什么,你就是爱慕虚荣贪图享受,连儿子都能不认,还一直说没干过坏事?你的明哥也没干过坏事吗?你丈夫到底是怎么死的?可是你自己说的他跟人贩子打斗!”   “不是啊,我说的是他们没打斗!不对,我说的是你凭什么说他跟人贩子打斗过!”   兰静秋摊摊手:“我从头到尾都没说有过打斗啊,是你自己说漏了嘴吧!耿淑欣,你放弃了你大儿子,现在又要扔掉你小儿子吗?你大儿子幸运到了好人家,你小儿子有了人贩子父母谁敢收养他?”   “我不是人贩子!我从来没参与过!”耿淑欣慌张地说着。   兰静秋冷然道:“你就没想过你大儿子是被你现在的丈夫卖到省城的吗?当时你没有报警没有找回孩子,这已经是错了。之后还跟他结婚生孩子,还包庇他,你家里还有安眠药,再加上这些大量的贵重物品,你觉得你能择出来吗?现在都到了派出所了,你还想维护他?是想跟他一起被定性为人贩子吗,甚至想再加一个包庇杀人罪?”   “他没有杀人!”   “你前夫脸上身上有没有伤?为什么你会提到打斗?”   “没有,没有!”耿淑欣崩溃。   兰静秋道:“看来只好把大宝的爷爷奶奶找来了,他们一定迫切想知道真相,他们也一定记得儿子当时身上有没有伤。”   耿淑欣捂住脸,哀嚎道:“别找他们来,跟他们没关系!”   洛生海叹口气:“你怕面对他们?你明明知道他们孙子在哪儿却没告诉他们,你甚至知道他们儿子是怎么死的,也没报警,甚至还嫁给了仇人?”   “不是的,不是这样!我不知道大宝爸是怎么死的,真的,我也只是猜测。”   “猜测什么?”兰静秋问。   她跟洛生海聊过后的问话很稠密,耿淑欣现在脑子乱了,根本来不及思考,她只想着澄清打斗的事。   “真的是我瞎猜的!瞎说的!”   兰静秋不耐烦地跟洛生海说:“算了,一会儿等那些孩子父母来了,平哥肯定会招的,别跟她费劲了!”   洛生海点点头,两人起身要走。   耿淑欣想到明哥的狠劲,还真怕他会把所有事都推到她身上。不管那些孩子是被拐的还是被家人卖的,明哥肯定得判刑了,耿淑欣当机立断,赶紧道:“我说,我说还不行吗?”   兰静秋皱眉:“大晚上的,别耽误我们休息时间,要说就赶紧说,别再拖拖拉拉,哭哭啼啼的。”   耿淑欣看她一副不耐烦,随时想走的样子,也不敢再拖延。   她擦了把泪:“大宝爸捞出来的时候脸上确实有一道划伤,当时他们说肯定是落水后,被水底的石子划伤的,我当时趴在他脸旁哭了半天,印象很深。那个划伤很特别,像有波纹一样,后来有一次我跟明哥闹矛盾,他手上的手表不小心划到我脸上,我第二天照镜子,就是那种伤痕,我当时吓了一跳,想到了大宝爸,但想想我跟明哥认识是在大宝爸去世后,也没再多想。”   她看了眼兰静秋:“然后今天你一直暗示我,是明哥害了大宝爸,我差点被你绕进去,这才说了个打斗,这完全就是我瞎猜的啊,怎么能当证据呢!”   兰静秋想起平哥手上的表,那是块海鸥派的机械表,干部们爱戴的,不像后来的名表那么花哨,很朴实很亮眼,很有派头的那么一块表,被划出花纹,有可能是侧边划到的。   她叹口气:“你说你跟平哥闹矛盾,应该是他打你吧?肯定是扇的脸,表才会划到脸上!我还以为他费尽心思地把你追到手,一定很疼你,你这么维护他,你也一定很爱他,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啊。”   “不是的,我当时说……”耿淑欣又摆出一副要哭的样子。   兰静秋皱眉:“又开始吞吞吐吐了,想说什么赶紧交代,平哥应该也没跟你说过重要的事吧,你替他硬抗什么?”   耿淑欣哭了起来:“我其实是被他骗了,我当时是真以为他是好人,他不嫌弃我是农村寡妇,带我去散心,给我买衣服首饰,帮着我找孩子,找到孩子还劝我要想开点。他带我见了世面,见了孩子,还跟我求婚,我以为他也是大老板,就嫁了,他还出钱给我开了个饼店,给我买了房子,结果后来我才发现他买卖孩子,他打我那天,我是劝他别干这一行了,他跟我说他是在做好事,他总这么说,我也就信了,而且我知道的几个真的都是孩子父母不要了的。”   耿淑欣泪眼模糊地看着兰静秋:“警察同志,我知道你瞧不起我,我也知道我确实是贪钱想过好日子,但我真的不是坏人,我真的没想过害大宝爸,我要知道明哥跟大宝爸的死有关系,我肯定不会嫁他的。”   她声音颤抖着:“你说我家大宝真是被他拐走的吗?”   兰静秋叹口气:“他的手下说他已经干了五年了,你家大宝在四年前丢失!你跟他在你丈夫跳河的地方相遇,警察都找不到你儿子,他却很快就找到了,还带你去看。这些还不够吗?那你就等着他自己承认吧。而且我猜他带你去省城的时候,虽然没说不让你认大宝,但言语里一定多有诱导,他会告诉你省城的孩子多有前途,告诉你那户人家的房子跟钱最后都是你家大宝的。”   耿淑欣哀嚎一声:“他真是这么说的!他说那家三个女儿,上边有人,家里有钱,也不怕罚,一家子就想要个儿子,还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最后钱跟房子肯定都是大宝的!还说人家不但有文化还有家底。警察同志,我跟你讲的那个挖出祖辈金子的事,就是他家的真事,听说还有古董,都捐给省城博物馆了,明哥跟我说人家家财万贯,以后孩子几辈子都不用愁了,我就动了心!”   她越说越觉得自己不堪,被仇人哄得团团转,不由哽咽道:“真的是他吗?当初是明哥拐走了我的大宝?”   洛生海无奈道:“你以前真的没有怀疑过吗?还是被他对你的好,被他给你的钱迷了眼呢?”   耿淑欣把脸埋在手里,痛哭起来! 第182章 夫妻   兰静秋见耿淑欣终于醒悟, 还以为她能说出更多秘密,可哪知道她还真就糊里糊涂的,她只知道凤安市两家卖了孩子的, 都是女婴, 自家不想要了。   “你从没见过隔壁的女人?”   “没有!”   “连杨娇都没见过?”   耿淑欣迷茫地摇头:“他不叫我管他的事!他说他叫刘明春,我就信了, 我压根没想那么多。我是觉得他都要跟我结婚了, 怎么会骗我呢,我们都是二婚,也不在乎办不□□。两边的房子都在我名下,我也不怕他骗我什么,有时候他会把孩子给我照看一晚上,因为有小宝在, 孩子有人一起玩, 不会太闹腾, 他跟我说要是哭着找妈的就给喂半片安眠药。”   耿淑欣说着又紧张起来:“我家小宝怎么样?不会变傻吧,这真是我头一回给他吃, 别的孩子吃了也没见有事啊。”   洛生海说:“小宝在医院, 真为他好, 就把你知道的或是听他说过的有关拐卖人口的事都说出来。”   兰静秋补充道:“还有他原来的家庭。”   “原来的家庭?你什么意思?”耿淑欣脸色越发难看,“你是说他还有别的老婆吗?”   “我在问你啊,他就算没有别的老婆, 也没有父母家人吗?他有没有跟你说过他爸高位截瘫,他妈是盲人?”   耿淑欣摇摇头:“没说过!”   “结婚的时候你都没问过还有没有公婆吗?他说是外地来的, 你就信了?生了孩子也不带你回婆家你也不觉得奇怪?”   耿淑欣哭丧着脸:“明哥太会哄人了, 我……我又不想伺候公婆, 觉得这样就挺好的, 我曾经问过一次,他说家里老人不想让他找外地人,还说等有空把小宝抱回去给老人看看就行了,我也没多想,反正我俩日子过得不错,不跟公婆住正好啊,省得麻烦。”   兰静秋还是不死心,又问她:“平哥有没有提过医院或是买药?”   耿淑欣愣了下,马上道:“提过,有次他领我跟小宝去省城玩,说要去医院买药,还抱怨说这药不好买。”   “什么药你还记得吗?”   她摇摇头:“外国名,太长了,我哪儿记得住啊,反正他抱怨又贵又不好买。”   洛生海问:“他没说用来治什么病的吗?”   耿淑欣还是摇头。   兰静秋又问:“给谁买的?”   “说是给同乡捎的!”   兰静秋跟洛生海对视一眼,起码知道平哥家确实有病人了。   耿淑欣知道的不多,她只一门心思的想着过好日子呢,跟平哥打过一架后,再没管过他是干什么的,甚至还说服自己,他是在做好事,赚的不是昧心钱。   兰静秋见再问不出别的了,跟洛生海一起出来。大家都没去休息,还在忙碌地打电话,整理资料。   曹所长在大办公室坐镇,见他们出来就赶紧让两人去休息,“找地方睡会儿吧,明天还得忙,得趁热打铁把这个团伙彻底挖出来才行,起码得把这个女人贩子找出来。”   兰静秋皱眉道:“平哥跟杨娇说的家庭情况到底是不是真的?对了,给清水县打过电话没有,顺便也找找他们那儿有没有这样的家庭。”   小刘刚过来给曹所长递文件,一听这话立马道:“我去打!”   公安局跟派出所都有二十四小时值班的人,再晚也不怕,小刘匆匆去了。   洛生海看着他的背影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兰静秋问他:“你觉得这个没找到的女人贩跟平哥会是什么关系?”   “亲人!或是知道平哥所有事的人,最起码比杨娇要亲密,他一定不希望咱们找到她。”   兰静秋点点头:“我也觉得是亲人,不是血亲那就是夫妻了,平哥很狡猾还很会哄人,这个女人贩应该很少来凤安,她可能根本不知道平哥在隔壁还有个奢华的家。”   曹所长说:“不急,明天大家都会看到她的通缉令,肯定有见过她的。还有那些孩子的父母都会赶过来,买孩子的也会让当地的警方盘问他们,是从谁手里接的孩子,肯定有人见过她。”   兰静秋说:“还有耿淑欣跟前夫的大儿子大宝,他也是被拐的,得通知耿淑欣的前公婆吧,还得查查这户人家跟平哥的关系。”   老锁一直在一边听着,这时叹口气:“这大宝都六七岁了吧,一下子从省城富裕人家宠着的宝贝,回到农村跟着爷爷奶奶,他受得了吗?”   曹所长说:“他这要是送养的咱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可这是被拐的,还为此搭上条人命,孩子的爷爷奶奶有权知道真相。”   兰静秋无奈道:“要不说这些人贩子太可恨嘛,这些买孩子的也是活该,该一起判刑才对,有钱的没钱的都想着要儿子,难不成他们家没儿子,人类就绝种了,他们的姓氏就消失了吗?满大街刷着生男生女都一样的口号,对他们一点作用都没有。最可怜的就是丢了孩子的家庭,惨点的直接家破人亡,没出事的父母也大部分过不下去离了婚,咱们东城区李大柱媳妇精神崩溃起不了床,被人说丢了孩子成了精神病,为了找孩子没法工作,家徒四壁,还接高利贷去找孩子!”   曹所长叹口气:“所以说啊,这孩子最后在谁家过以后再说,但耿家必须得知道真相,还得问出来这孩子到底是不是平哥卖给他们的,我去通知那边的公安局,明天就让他们带着这对父母跟孩子来一趟!”   他亲自去打电话了,临走还叮嘱兰静秋跟洛生海去睡一会儿。   这时已经很晚了,兰静秋也确实有点累,本想去睡会儿,明天再接着审,但她闭眼就是火车上那个双眼紧闭被喂了药的婴儿,她叹口气,对平哥更是厌恶。   有些人贩子是赚不来钱为了生活铤而走险丧失良知,可他呢,赚了钱给老婆买各种贵重物品,甚至还要把手下和老婆全都洗脑,让她们觉得他是英雄,他是在做好事。   洗脑到她们甚至觉得自己也是在做好事,在帮助人,让她们毫无心理负担地给他做帮凶,这个人真的是太恶太没底线了。   兰静秋在桌上趴了会儿,可怎么也睡不着,还是起身又去了平哥的审讯室。   派出所里很多人都在忙着,自然不会把这三个嫌犯放回监室里舒服的睡觉,再说万一找到线索,还得接着提审。   兰静秋进去时,平哥正趴在桌上睡着,她敲敲桌子,平哥一脸不耐烦地起来,搓了把脸。   “天亮了吗?什么时候送我去监狱?”   “监狱?我看你这么淡定从容,还以为你早就打听到了流程,做好了坐牢的准备,哪儿那么快进监狱啊,案子还没查清呢!你不会是觉得自己判不了多久,还没进去就已经盼着出狱了吧。”   平哥揉了揉眼,没好气地说:“我就这么一问,警察同志不用想这么多吧。我该说的都说了,你们不信我有什么办法?”   “你为什么要救耿淑欣,看她漂亮还是心存愧疚!”   平哥被她突如其来的这么一句话弄懵了,愣怔片刻才说:“淑欣什么都跟你说了?我早跟你说了我们都是老实人,该认的罪我们都会认,但你们也别想给我们栽赃,什么叫心存愧疚?我为什么要对她心存愧疚?”   “她丈夫耿某是怎么死的?”   “这我哪儿知道啊,听说是丢了孩子自己受不了跳了河。”   “然后没几天,你就在他跳河的地方跟他的遗孀偶遇了?”   平哥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那里是大集,我去那儿赶集不行吗?”   “那边离省道远,离市区也不近,你家又不在那附近,为什么要跑到那里去赶集?”   平哥眼珠转着,显然在琢磨着怎么应对。   兰静秋懒得再听他狡辩,说完不等他回答又假装烦躁地摆手:“你不会是想说是你的自由吧,好吧,那我再问你,耿某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是你跟他打斗中划伤的吗?”   平哥气愤地拍桌:“警察同志,我都说了我认罪,可你不能诬赖我吧,我都没见过淑欣头一个男人,什么耿某什么划伤……”   兰静秋笑道:“你是说耿淑欣在撒谎吗?”   平哥脸色瞬间古怪起来:“是她说的?她都跟你说什么了?警察同志,你可别信她,她这种水性杨花的女人,肯定早就找好下家了,这才想着把我送进去,她自己脱身。你想啊,她丢了孩子死了丈夫,没几天就跟我好了,这种人能信吗?”   兰静秋十分后悔没让耿淑欣过来旁听,如果她听到她的明哥这么说她,没准会想起更多东西吧。   “你这么瞧不上她,觉得她薄情,为什么还要跟她结婚生子?还努力满足她的要求,那冰箱跟洗衣机没门路可买不到,是在省城买的吗?买了再运回来,得花多少钱?这真可以称得上金屋藏娇了,这么快就翻脸了?”   平哥哼了一声:“什么金屋藏娇,她就是个贪得无厌的女人!我就知道迟早有一天被她害死,她要觉得我杀了她前夫,她怎么不报警啊?现在想着甩开我了,就各种污蔑!警察同志,你们可千万别信她,她嘴里向来没实话。”   看他说得真情实感,兰静秋一时分不清他是真的厌恶鄙视耿淑欣,还是为了把她择出去,怕她受牵连。   如果一直看不上的话,也不会给她钱买那么多没用的东西吧。   “好,你说你跟她前夫的死没关系,那你是怎么找到大宝的?警察都没线索,人都卖去省城了,你居然顺利找到,还敢带着耿淑欣过去看!明天省城的富豪买家就带着大宝来凤安了,你真敢说大宝被卖跟你没关系吗?”   平哥嘴唇动了动,似乎想骂人,兰静秋追问道:“明天就水落石出,留给你坦白的时候和机会都不多了,究竟是不是你把大宝卖给他们的?” 第183章 帐本   平哥皱眉, 一脸被冤枉的痛苦样子:“那孩子跟我有什么关系?警察同志,我再坏也不可能拐卖了人家孩子,又跟她结婚过日子。能找到大宝是我运气好, 我去省城谈生意, 转着转着就看见跟淑欣长得很像的孩子,我就回去把她带到省城, 让她认了认, 还真是她儿子,这不巧了吗?”   “那还真是巧了,看来你运气不错,方便跟我说说你谈的什么生意?”兰静秋问。   平哥愣了下,显然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他无语道:“就是谈生意啊!”   “什么生意?是商量要怎么卖孩子吗?”   “当然不是!”   “那就说具体点, 才四年, 你不会一点都不记得吧, 要是正常生意,跟谁谈的, 是买卖还是租赁, 是商贸还是地皮, 是零售还是批发,哪类生意总记得吧。”   平哥呵呵笑着:“看您说的,我上哪儿搞地皮去, 那都是有本事的人搞的,我就是小买卖, 从南边往内陆倒腾点衣服首饰。”   “哦?跟谁谈的?在哪儿谈的!”   平哥编不下去了:“反正就是谈生意嘛, 你问这些跟案子有什么关系?”   兰静秋冷笑:“当然有关系, 如果你真是去谈生意的, 证明一下,可以替你洗脱冤屈啊,看你这满脸委屈样儿,好像我们把大英雄抓进来了,还要严刑逼供一样。”   平哥说:“我已经说过了,我确实帮着卖过孩子,但都是人家不要的,我没有拐卖过孩子,更没有拐卖过大宝。你们是不是有任务要完成,抓不到真正的人贩子,就总想往我身上泼脏水?”   兰静秋气笑了:“你买卖人口,还不叫真正的人贩子?什么才叫人贩子?”   平哥居然还是那句话:“我是帮他们忙啊,我就是给介绍一下,拿个辛苦费,真没拐卖过,我不是人贩子!”   兰静秋冷笑:“看来你是把自己也给洗脑了吧。”   正问着,老陶突然推门进来,只露了个头就又出去了,兰静秋就知道肯定是又发现了什么线索,她赶紧出去。   老陶激动地挥舞着一个蓝皮的小本子:“这上边写得清清楚楚,从哪拐的孩子,卖去哪儿了,卖了多少钱,都写着呢!哈哈哈,不用费事审他们了,再嘴硬也没用,咱们找到他们的账本了!”   兰静秋愣了下,人贩子居然还有账本?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在哪儿找到的?”   “就是耿淑欣家,看她还狡辩!这东西藏得还很严实,塞在空酒瓶里,跟一堆杂物放一起,差点就被当做垃圾了,还好我们又搜查了一遍,有人觉得酒瓶里的像帐本,这才弄出来,还真是,写得特别清楚!”   大家都兴奋起来,里屋几个睡觉的都惊醒了,正打算回趟刑警队的洛生海也过来看账本,兰静秋凑过去看了两眼,觉得太细致了。   “他们买了两个相邻的房子还费尽心思地打通,用衣柜挡上,应该很谨慎,随时准备着有人会来抓他,为什么还要记帐呢?哪怕你就是记帐,只写个年月日多少钱就行了,为什么要把从哪儿弄来的孩子卖去哪儿了,也写个清楚呢?这简直是在给自己留犯罪证据啊。”   洛生海也觉得奇怪:“先看看这字迹是不是耿淑欣或平哥的。”   被拘禁时都要自己写名字写住址,兰静秋看过两人的笔迹,摇头道:“不是!耿淑欣只上过扫盲班,自己名字都写得四分五裂。平哥的字还算可以,但跟帐本上的字比也差多了。”   大家找到那两人的字迹一比对,还真不一样,帐本上的字一笔一划,写得十分认真。   老陶说:“这也不能说明什么吧,也许他们还有别的手下,也许他们可以变换字体,人家书法家不就可以写行书草书隶书,都不重样嘛。”   兰静秋点头道:“没错,现在关键是上边这些名字跟住址是不是真的,如果都对的话,那咱们可就省事了。”   大半夜的,这个不大的帐本把大家都弄得精神起来,连已经回办公室准备睡一觉的曹所长也惊动了。   “听说找到帐本了?多少人?多少钱?赶紧统计出来。”   他看兰静秋跟洛生海也在这里看帐本,就说:“你俩接着审平哥去!有帐本了,还怕他不认吗?”   兰静秋犹豫道:“我总觉得这个帐本出现的有点突兀,幕后不会还有别的大老板吧,见事发了,就把平哥跟耿淑欣推出来顶罪!”   曹所长有点亢奋:“别管还有几个老板,全都得揪出来!一会儿我去市局请求支援,把账本上的人都找来,他们见过哪几个人贩,这个团伙有多少人,总能查清楚。。”   这时老陶他们已经数完了,“三十三个孩子,七个是父母自己卖的。”   曹所长一听这数目就骂了句娘,“怎么确定的?上边还写着是家里卖的还是他们拐的吗?”   老陶说:“我们根据帐本上的这个描述判断的,具体的还得找到人再说。”   唐队长把本子递到曹所长面前:“您看这个写着‘八五年六月十八,东蒯村男孩约两岁’,这种应该是拐的,然后这个写着‘凤安东鸣街接一两月女婴,这种应该是家里不要的。”   老陶也说:“对,家里不要的都写着个‘接’,字,而且年龄也写得更具体,你看这个还写着一岁零八个月,拐来的他们不会知道具体的生日,只知道大概的年龄。”   兰静秋更觉得无语:“这两人,不对,包括杨娇在内,这三个人都觉得他们在做好事,觉得他们都是买卖孩子,没拐骗过孩子,那为什么还要在帐本上区分出来呢?”   老锁说:“是不是内部有分歧啊,你看这个记录只到去年十月,是不是他们里边有人清楚自己做的事有多缺德,怕报应,才会把这些都记录下来,潜意识里甚至想自首。”   大家都看兰静秋跟洛生海,毕竟这三个嫌犯,大部分都是他们审的。   兰静秋摇摇头:“我没看出来他们三个哪个有这种倾向。”   曹所长说:“赶紧复印出来,你们拿着原件去问,不是耿淑欣就是平哥,这个杨娇应该就是个运输的,她连人家住哪儿都不知道,怎么藏账本?”   兰静秋道:“还有一个女人贩没抓到,她也去过东边的院子,也有可疑。”   “女人贩的通缉令已经发出去了,这人明天应该就能有信,先去审这两个,现在证据确凿,还怕他们不认吗?”曹所长说。   兰静秋突然想起什么,“八四年五月有没有记录!”   老陶正准备拿去复印,忙翻了翻:“有,从甜水河大集上拐的!约两岁男童!”   洛生海沉声道:“这应该就是耿淑欣跟她前夫的孩子大宝了。”   兰静秋点头,她刚才只震惊于人贩子还有账本,都忘了先问问大宝的事了,现在一看这大宝都在账本上,她也有一瞬间的迷糊。   她说:“帐本的主人可以排除耿淑欣了!她是在大宝被拐,前夫去世后才认识的平哥。”   曹所长却说:“这些人贩子不但没人性还满口谎言,她那些话是不是真的,谁能保证?”   老锁也说:“静秋,你不要把人想太好,有些人是不配为人父母的,真有亲爹妈把孩子扔野地里喂狼的。再说你们审讯时不是已经确定了大宝在省城过好日子吗?也许这个耿淑欣跟平哥早就勾搭上了,平哥把她跟前夫的孩子送去过好日子,顺便解决掉她前夫,然后两人凑一块狼狈为奸。”   大家都觉得这才是真相,兰静秋看着那个账本却有点狐疑,人贩子真会膨胀到记帐吗?记了帐给谁看?还要详细地把送去哪儿了卖了多少钱写下来,真有必要吗?   等帐本复印好了,兰静秋拿着问洛生海:“先审谁?”   洛生海想到帐本上的大宝,指指耿淑欣的审讯室:“先把这事通知她,看看她是什么反应吧,虽然我也觉得耿淑欣没撒谎,但还是不要太自信,曹所长说得对,这些人真的是满嘴谎话,毫无底线。”   两人进审讯室时,耿淑欣睡得正香,可能觉得自己把知道的都说出去了,没了心理负担,还打着小呼噜。   兰静秋把她拍醒,她眨巴着眼看着兰静秋:“警察同志,我能走了吗?”   洛生海一拍桌子:“走什么走?你的问题还没交代清楚,就算交代清楚了,你也会被起诉,还想着走?”   耿淑欣一下子就精神了,“谁要起诉我,那些家长吗?我真没拐过孩子,我不是都说清楚了吗?”   兰静秋直接把那个蓝皮的小本子放到她面前:“是你的吗?”   耿淑欣摇摇头:“没见过,我就会写名字,会算帐,别的字不太认识,从来没看过书。”   “这不是书,这是帐本,你见平哥拿过吗?”   耿淑欣还是摇头,“从来没在家里见过。”   洛生海说:“可这就是从你家里搜出来的。”   “啊?”耿淑欣吓了一跳,伸手就想翻看,兰静秋帮她翻到写着她儿子的那页,“看得懂吗?”   “什么水河?两岁?”耿淑欣脸色苍白,“是甜水河吗?”   兰静秋点点头:“没错,就是甜水河大集,你前夫把你儿子丢了的那个大集,不只写了在哪儿拐的,还写了送到谁家去了,特别清楚。”   她说完又想往后翻,耿淑欣按着本子,激动地问:“是明哥写的吗?这是他的帐本?我大宝是被他拐走的?”   兰静秋叹口气:“松手,我给你看后边。”   耿淑欣怔怔地放开手,“后边?后边大宝爸就死了!我就……我……”   她说不下去了,兰静秋无奈地指着本子后边的一页:“看看,这些字认识吗?”   后边还写着耿淑欣供出来的那两家卖孩子的,兰静秋说:“刚才那是拐的,你说的那两家自己卖孩子的也记录在册,日期是对的,孩子的信息也写得很清楚。这个是你说的亲戚家的女婴吧,甚至还记录了右胳膊上的胎记。”   耿淑欣想问这是明哥记得吗?想问到底怎么回事!可嗓子好像瞬间被抽干了水份,干涩极了,是不是明哥写的还重要吗?   她的孩子跟这些孩子记在一个本子上,写得清清楚楚,哪天被拐了,哪天被卖了!   这事绝对跟明哥脱不了关系!   耿淑欣眼泪涌了上来,鼻子酸涩难当,艰难地开口:“我在院子里听到过隔壁院子里有人叫他平哥,他跟我说他有个曾用名叫乔平原,不过早不用了,也不喜欢别人叫他平哥!” 第184章 招供   乔平原?   兰静秋把这名字记下来, 又问耿淑欣:“他是哪里人?”   耿淑欣摇摇头:“不知道,反正他经常去省城,也经常去清水县。”   “还有别的信息吗?提没提过他父母残疾, 或是曾经跟你提过他前妻如何?”   “没有, 我问过,他说早不联系了, 从来没跟我提过, 就连这名字,也是我听见有人喊他平哥,我追问他,他才跟我说的。”耿淑欣哭道,“警察同志,能让我见见他吗?我被他骗得太惨了!”   兰静秋叹口气:“暂时还不行, 你早就感觉到不对劲了, 为了好生活一直帮他瞒着掖着, 能怪谁?”   耿淑欣又哭了起来,“我家大宝是不是会被送回来?我家小宝怎么办?警察同志, 我真的什么也没干啊, 这帐本跟我没关系, 他们拐卖孩子也跟我没关系,求求你们,把我放了吧。”   洛生海安抚两句, 跟兰静秋一起出来,兰静秋忍不住说:“现在知道后悔了, 要是没被抓到, 还在那儿明哥是好人, 我们是在做好事呢!”   “是啊, 她现在是怕自己被判刑,想极力洗脱自己。”   兰静秋指指旁边的审讯室:“知道真名了,再去会会他吧。”   两人先把乔平原这个名字告诉唐队长他们,又拿了复印好的一摞子帐本纸,这才又进了平哥的审讯室。   平哥还趴在桌上,一动不动,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在装傻,洛生海一拍桌子:“乔平原,醒醒!”   平哥嗯了一声,然后反应过来,猛然坐起身:“是淑欣跟你们说的?妈的,我就知道这娘们靠不住。”   兰静秋道:“早点痛快招供,你省事我们也省事,你真以为你做过的事,只要不承认我们就找不到证据?”   她说着把那一摞子纸扔到他面前:“看看这是什么!”   平哥愣住:“什么东西?”   他翻了两页,头上的汗就冒出来了:“这是淑欣写的?她居然骗我只上过扫盲班!只认识几个字!这个贱人,她居然会记帐!”   兰静秋道:“你觉得是她记的?你把你卖的那些孩子都告诉她了吗?”   乔平原愣了下,脸色更加苍白,他翻着帐本细细看着,好像在辨认字迹,然后他把脸埋在纸上,像是发泄又像是哀嚎一样抓挠着纸,呜呜出声。   兰静秋跟洛生海都没理他,就见下一刻,乔平原拼命撕着那些纸,甚至往嘴里塞!   兰静秋笑道:“饿了?早点说嘛,我们又不会虐待嫌疑犯,还是说你喜欢吃纸?放心,还有很多,要不要我再给你拿几本过来?”   洛生海说:“你看不出来那是复印的吗?”   乔平原还真没见过复印机,他吐出嘴里没嚼烂的碎纸,愣在那里看着手里的账本:“什么意思?这账本有很多本?”   兰静秋把那个小蓝本摔到桌上:“这才是原版,其他的你随便撕,越撕越证明这上边记录的全都是真的!”   乔平原扑过来想抢帐本,被洛生海按住肩膀,呵斥道:“坐好了,不然脚铐都得给你戴上。”   兰静秋把本子拿在手里,一条条念着。   “八四年十二月三号,清水县李家庄,大约三岁男童,卖于江北县河道街二十五号刘某夫妇……”   她念了几条说:“乔平原,这上边从哪儿拐的都写得清清楚楚,送到了谁家具体到了门牌号,你觉得还能逃过去吗?还好意思说你是他们的大救星,你只是给没人要的孩子找个家吗?”   乔平原脸上表情狰狞,兰静秋怀疑要不是有洛生海在一边站着,他恨不得把这个小蓝本抢过去,一页一页地吃了。   洛生海道:“看你这反应,这帐本不像是你写的,你还有其他同伙?是跟你进出东院的女人吗?”   乔平原脸色苍白,捂着胸,像是难以接受这个事实。   兰静秋叹口气:“你应该很清楚,我们既然找到帐本了,很快会把这上边记着的人都找全,早点招供收监,对你来说是好事。”   乔平原眼睛死死盯着她手里的小本子,像是在做决定,终于他咬牙道:“是我记的,这些都是我干的,有拐的,有别人卖给我的,全都是我做的孽,我认罪我伏法,警察同志,你们判吧。”   兰静秋跟洛生海对视一眼,两人都十分惊讶,只一个帐本,就让乔平原放弃了挣扎,显然写这帐本的人对他十分重要,他宁愿全都认了,也不想让他们找到这人。   兰静秋想到没找到的女人贩,皱眉看着他:“那女人是你前妻?还是说你们根本就没有离婚?她是你妻子!这帐本是你写的?”   记录的这么详细,字也很漂亮,确实像是女性写的。   乔平原却摇头:“不是,再没别人了,就是我跟杨娇,我拐孩子,她送孩子,我怕她知道真实的价格,会想多分钱,就只让她管运输,她是女人,抱个孩子也没那么招人眼。”   “耿淑欣没参与过?”   “没有!”   “我们给你看的画像上的女人是谁?”   “就是认识的朋友,跟着到我院里拿了个东西就走了,她跟这事也没关系,全都是我做的,帐本也是我写的。”   乔平原像是做好了心理建设,决定把一切都揽到自己身上,他脸色也恢复了正常,坐在那里目光平静,也不抢帐本了,也不捂胸口了。   兰静秋就冷笑:“乔平原,你也太自大了吧,你不想认就不认,觉得我们找不到真相,你想认的时候就大包大揽,继续隐瞒真相,你这属于妨碍办案,做假供,会罪加一等,知不知道!”   乔平原眼神带着点无奈:“警察同志,不是你们让我招的吗?我不招你们逼我,我招了你们还逼我,这些孩子的名单不是都在你们手里吗?你们去解救他们,把他们送回去不就行了?拐卖他们的是我,运送的是杨娇,真的再没别人了。”   兰静秋道:“看来写帐本的人对你真的很重要。”   乔平原又有点暴躁了:“我不是说了嘛,这都我写的,这些都是我干的,自然也是我记下来的,还能有谁!”   “能让你认出字迹,并决定保护的人,自然是你的亲人了,应该是你妻子或者你的孩子,你除了小宝,不是还有个儿子吗?他得了什么病?”   乔平原眼神暗了下来,“没有,我就小宝一个,更没什么别的媳妇,淑欣也不知道我是干什么的,所有的事跟他们都没关系!”   这话他说得还挺豪气,好像自己又像个英雄样儿了,兰静秋嗤之以鼻:“我们能查到帐本能问出你的真实姓名,你觉得那女人能藏得住吗?”   洛生海把笔跟纸放到乔平原面前,又从地上捡起一张复印的帐本纸,“照着这上边的字写一行,我们就知道这帐本是不是你记的了。”   乔平原推开纸笔:“就是我写的,我当时是一笔一划认真写的,现在写不出来了。”   这理由,把兰静秋都逗乐了。   乔平原看着她手里的账本,眼神里满是不甘,嘴上却说:“我已经全招了,这帐本就是我的犯罪记录,没别的好说的了。”   他说完就闭上了眼。   兰静秋皱眉:“你想的也太简单了吧,除了这些被拐卖的孩子,这里边还有一条人命,大宝的父亲,也就是耿淑欣的前夫,他的死跟你有没有关系?”   乔平原瞬间睁开眼睛:“没关系,我只承认账本上记着的事,别的可不认,你们可别趁机给我栽赃陷害!”   洛生海道:“可这账本上边记着大宝被卖的事,你确定耿某的死跟你没关系吗?”   “没错,我是拐了大宝,把他卖去了省城,可我没必要害死他爸啊,我是你们嘴里的人贩子又不是杀人犯,我杀他干什么!还有,淑欣看见大宝过得好,看见人家家里特别有钱,就不想认回来了,你说我这不是在做好事吗?”   兰静秋冷笑:“你居然还好意思说这句话,那这个八六年从省城被拐去了济平县汤河村的孩子,也是去享福了?省城的家庭再一般也比汤河村强吧,只教育这一方面两者就天差地别。”   “这孩子父母不好好照看着,才被我们拐走的,到了那家,穷是穷了点,但人家一家子都把他当宝啊!”   兰静秋笑道:“‘才被我们拐走的’?你不是说拐孩子的只有你一个吗?哪来的我们?”   乔平原渐渐烦躁起来,“我刚才还发誓说我没拐卖过孩子呢,你们信吗?我就是说漏了嘴啊,什么‘我们’!没有们,就是我自己!”   兰静秋道:“好,那你跟我们详细说说怎么把大宝从集市上拐走的。”   “就趁他爸不注意把孩子抱走了啊,这也要说吗?”   乔平原搓了把脸,指着帐本说:“我全都认了,全部都认了,这还不行吗?你们还想怎样?”   洛生海道:“说得跟我们在迫害你一样,你现在是犯罪嫌疑人,有义务配合我们调查,问你什么就说什么,别总说废话!”   乔平原瞪着眼睛,没好气地说:“我就是把人直接抱走了,没什么好说的。”   兰静秋道:“大宝爸只跟熟人道了个别,一转头孩子就不见了。这速度绝对有人配合你,你们一定还带了推车或是包,袋子之类可以掩人耳目的东西,对不对?”   “不对!就我一个人!我不想说了。”   “乔平原,这可不是你说一句认了就行的,司法程序得走。”洛生海指着帐本上的那些名字,“这些人怎么被拐走的,你都得一个个说清楚。”   兰静秋也说:“他说得没错,你们怎么确定目标的,怎么趁孩子家长不备骗走孩子的,过程中有没有使用糖果玩具甚至蒙汗药之类的东西,都得一一说清楚,我们有的是时间跟你耗。”   乔平原还以为他招供认罪就行了,听到这话,不由烦躁地挠头,“全都是我趁他们不注意把孩子抱走的!每个都一样!”   “这么说不是拐,是抢了!”兰静秋说。   乔平原皱眉:“有什么区别吗?”   洛生海道:“当然有区别了,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地招供,量刑时法官会参考你招供时的态度跟诚意。”   乔平原却哼了一声,眼睛一闭:“我没什么可招的了!”   兰静秋更确定了他是跟别人配合拐骗孩子的,而那个人对他很重要。   两人也没再逼问,只是把桌子撤了,让他没法再趴着睡觉。慢慢熬,他总会崩溃的,反正大家都没睡,已经招供的嫌疑人还想睡?   出来后,兰静秋说:“他发誓他没拐过孩子时,还挺真诚的,说‘被我们拐走’时也挺顺嘴。我猜他跟那女人可能是打配合,一起合作拐孩子,他吸引住孩子家长的注意力,那女人趁机抱走孩子,在家长找孩子的时候,他甚至可能给个错误的引导,阻碍他们找孩子。”   洛生海赞同道:“没错,也许他跟杨娇说的家庭条件是真的,耿淑欣只是他的外室,他跟原配没有离婚,原配还会照顾他的父母跟孩子,所以他不能把他们暴露出来。”   兰静秋叹口气:“所以必须得找到这个女人,看来只能等明天了,希望通缉令能有用吧。”   她话音没落,派出所门口一阵喧哗,小廖跑进来说:“静秋,老陶他们又在耿淑欣的院子里找到东西了,是小孩的衣服!还不少呢!” 第185章 自首   已经是凌晨, 东城区派出所灯火通明,老陶他们拿着两个大袋子进来,兴奋地说:“我们找到了帐本, 就想着再仔细地把这两处院子翻一遍, 老鼠洞都得给他掏一遍,结果在水缸下边发现土被人翻过, 一挖还真藏着东西。”   没有自来水的时候家家都得去井边挑水, 都会备着大水缸,有了自来水也不是家家都能通,而且时不时的就会停水停电,大部分住平房的大水缸仍是必备的家伙什,存上水,火灾的时候也能救救急。   兰静秋想到耿淑欣家的大水缸, 不由赞道:“老陶, 你们也太厉害了吧, 居然想到把水缸搬开。”   老陶笑道:“我想着既然能找到账本,没准还有别的证据被藏起来了。”   洛生海看着这堆衣服皱眉:“这些不会是那些孩子被拐时的衣服吧。”   曹所长说:“估计是, 你们看看新旧程度不同, 有男孩的有女孩的, 大小也不一样,还真没准是他们偷了孩子把衣服换了。”   兰静秋更觉得可疑了:“他们过程中这么谨慎,结果不但留了帐本还留着这些衣服, 还堆到一起埋起来,怎么想的?”   老锁也说:“确实啊, 自己留着物证还记帐的人贩子, 我还真没见过。”   曹所长皱眉:“你们是说这是别人埋起来, 要栽赃他们?乔平原不是都认了吗?看看他媳妇屋里那一堆东西。这女人手里还有安眠药, 拐卖孩子的事能跟她没关系吗?我看就是她太能装了,乔平原也想着一人担下责任,保住他的老婆跟孩子。”   兰静秋拿着那个小蓝本看着:“可这帐本不是乔平原写的也不是耿淑欣写的。”   她说着叹口气,“得赶紧找到那个女人贩,我怀疑这帐本跟衣服都是我们在找的女人贩,或是其他同伙放的,帐本上记录到去年十月份,放东西的人应该是在那时候有机会过去埋东西藏东西,她不能随意进出,所以也不可能藏了帐本,再去实时记录。”   洛生海道:“你的意思是说这是有人栽赃乔平原跟耿淑欣?”   “不是栽赃,他们两个,尤其是乔平原肯定是主犯,我觉得是有人想让他们两个承担所有罪名,这人不知道案子什么时候会发,但早就做好了准备。看帐本记录的这么详细,没准是个良心未泯的人,这人因为某些原因入了行,但心里知道自己是在干坏事,简单说就是没被乔平原洗脑,甚至心里有自首倾向才会把帐本写这么详细,乔平原这种唯利是图的人只会想办法隐藏自己的踪迹。”   老陶有点失望:“这么说我们是在做无用功了?是有人去年十月份就放到了那里,等着我们去找?”   兰静秋忙说:“怎么会是无用功?要是没这个账本,乔平原能这么快认帐吗?”   曹所长也说:“别管这些东西是有人故意埋的,还是他们自己为了留做纪念,把这些当做了战利品。总之有这些东西可以更快地给乔平原定罪。老陶,接着找,别说老鼠洞了,就是蚂蚁洞也得翻一遍。”   老陶应下来,带着人要去。   兰静秋又补充道:“还有耿淑欣的饼店也得查一遍。”   老陶一拍大腿:“对了,把那儿忘了,我们这就去。”   等到第二天早上,大家都有些疲惫,大部分人都找地方趴着补觉去了,兰静秋还拿着那个帐本翻着,她突然跟洛生海说:“这认认真真的字体有点像学生在写作业啊。”   洛生海愣了下:“字体跟性格还是有点关系的,也许这人很规整,做事很有条理,不紧不慢的性子,才会一笔一划这么清楚。”   兰静秋忍不住道:“你是不想去设想有未成年人参与其中吗?”   洛生海叹口气:“这有什么不敢设想的,我是觉得还是不要太早下结论,今天会有更多人看到通缉令,如果那女人贩在凤安,肯定会有人来举报。”   兰静秋却觉得希望不大,“他们进出那院子时都刻意遮挡,邻居都看不到正脸,很狡猾啊。我再去给清水县打个电话,看看那边有没有消息。”   清水县那边居然说正要去查,兰静秋在派出所忙了一晚,人家那边都没查,哪怕你查查档案找找乔平原这个人呢。   她有点生气,不过还是忍住了。   昨天半夜才给人家打电话求助,这又不是生死攸关的事,那边肯定不会重视,她只好又强调了名字:“乔平原,四十二岁,照片昨晚就给你们传真过去了,还有一个疑似他妻子的女人贩画像。他们家中疑似有残障父母跟有病的儿子,麻烦你们帮忙找到他家,我们这边的传真机一直开着呢,有什么消息请马上打电话或是发传真。”   那边满口答应着,兰静秋却觉得人家在敷衍,她叹口气,跟洛生海说:“看来还得去一趟啊。”她对清水县的人不大信任。   不过让兰静秋没想到的是,大概十分钟后,那边就打回来电话,电话那头换了人,听声音应该是个年长者,对方也不报职务名姓,语气急切地问:“同志,你们确定这个乔平原是人贩子?”   “确定!有人证物证,他也已经招了!”   “是你们传真过来的那个照片吗?有没有找错人?”   兰静秋皱眉:“肯定没有,就是照片上的乔平原,怎么了?他有什么特殊身份?还是你亲友?”   “不是不是,那怎么可能呢!我确实认识他,我们这不少人都认识他,乔大善人嘛,经常做好事!”   兰静秋冷笑:“他用来买名声的钱都是贩卖儿童赚来的。”   那边的人看来一时无法接受,又问了一次:“你确定就是这个乔平原?”   “没错,绝对错不了!他家庭情况如何,都做了什么好事?能把他的详细资料传真过来吗?”   那边的人唉声叹气的:“看不出来啊,这可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他可是大好人啊,资助了不少孩子,还给福利院捐米捐面,他拐卖人口?”   兰静秋想起乔平原理直气壮地说他是好人,他没做过坏事时的样子,终于明白了,原来清水县的人都以为他是大善人,就说他怎么底气这么足,脸皮这么厚呢,原来在清水县有人捧着他!   “证据确凿,他自己也认了,您要不信可以带着他的家人过来一趟,能不能麻烦您把他的资料先传真过来,还有请您查一查城源派出所的杜分队长跟乔平原有没有关系。”   “你说老杜?他是乔平原的妹夫啊!”   兰静秋想起上次去清水县出差的事,沉声道:“我怀疑他跟乔平原有勾结。”   那边的人更被吓到了,直出长气,等缓过来了,嘴里骂骂咧咧地:“这他妈的叫什么事,啊,你说这叫什么事?乔大善人是人贩子?做的生意是贩卖孩子?老杜居然也牵扯进去了,这他妈的!”   兰静秋叹口气:“请问您怎么称呼?”   “叫我老乔就行了,这乔平原跟我还没出五服呢,操,这叫什么事!你确定是他?”   兰静秋能想象对面人的震惊,乔平原肯定说是在外边做生意赚了钱回家乡做好事,没准这些人也都沾过他的光,以他为荣,现在听到他的钱都是拐卖孩子得来的,能不震惊吗?   兰静秋顾不上听他感叹了,直接问:“请问您的职务是?”   “我就是城源派出所的所长,同志,你放心好了,老杜要有问题,我一定查出来。”   说完那边挂了电话,半小时后,传真机一响,那边资料也传了过来。   兰静秋一看,这乔平原家还真是如他跟杨娇所说的,父亲高位截瘫,母亲盲人,上初中的儿子肝癌。   洛生海叹口气:“很少有孩子会得肝癌啊,他家这老老小小不是残就是病,也太倒霉了吧。”   一边的小刘忍不住说:“乔平原不积德啊,报应吧!”   兰静秋叹口气:“他还真养着前妻的父母呢,怪不得人人称他大善人!对他的家人亲戚倒是真好,怎么不想想那些被他拐卖的孩子家有多惨?”   小刘看了资料又把电话打去清水县:“我让他们找找有没有照片,传真过来,咱们看看通缉令上的女人贩是不是他在清水县的妻子。”   兰静秋点点头:“顺便让他们把乔平原儿子的作业本复印一部分传真过来。”   “作业本?”小刘有些不解。   洛生海道:“静秋说那个帐本写得一笔一划,像是孩子在写作业。”   小刘愣了下,刚要说什么,小廖过来喊他:“刘哥,曹所长让咱们去买早饭。”   小刘皱眉:“我还要给清水县打电话,你自己去吧。”   兰静秋诧异地看着他,以前他可是很乐意打杂的,还曾经自嘲过他不爱动脑子,最适合跑腿,这才多长时间。   她见小廖还要喊小刘,就起身说:“我去吧,我想出去透透气,精神精神,顺便去小摊上吃口热乎的。”   洛生海干脆跟小廖说:“我跟静秋一起去,你休息一会儿吧。”   小廖一晚上跑来跑去的也够累的了。   按说不用小刘去了他该开心的,结果他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眼神闪烁,脸上的表情很冷。   小廖忍不住解释道:“刘哥,曹所长没叫我喊你,我是想叫你出去转一圈,抽空歇会,怎么了?生气了?”   小刘脸色瞬间恢复正常,冲他笑笑:“我是女人吗,那么容易生气?我是急着查案呢,人贩子太可恨了。”   “是啊,不过总算有了眉目,连他老家都找到了,有多少同伙都能顺着揪出来。”小廖说着帮着整理起了资料。   兰静秋跟洛生海一起往外走,洛生海问她:“小刘挺照顾你的,见你出来马上送上了热水,昨天晚上还给你准备了桃酥。”   “哪儿是给我准备的!是曹所长买了几箱让给大家分分,小刘平时一直打杂,大家都习惯了,估计他也对人贩子深恶痛绝,这次的案子让他想好好查案,结果还一直被人喊着做这做那,肯定有情绪。”   正说着,兰静秋见门口进来一个女人,这张脸也太熟悉了!但却不是熟人,正是她根据杨娇的描述画出来的女人贩。   还不等兰静秋说话,只见这女人朝着离门口最近的值班人员走过去:“同志,我来自首!” 第186章 团伙   通缉令上的女嫌犯主动来自首了, 大家都很惊讶。   兰静秋愣在那儿,打量着这女人,哪还有心思去买早饭。   这女人四五十岁, 看着可比乔平原显老, 瘦高的个子,脸色蜡黄, 看着确实身体不太好的样子。   刚才清水县发现的资料上有乔平原老婆的名字, 兰静秋主动上前询问:“是张丽女士吗?”   那女人点点头,怯怯地说:“对,我就是张丽,我看见你们贴了我的画像,人家说那叫通缉令,是逮人用的, 我就赶紧来派出所了, 是不是弄错了?你们抓我干什么?”   兰静秋看她脸上惊讶的表情恰到好处, 不由愣了下,这位要不就是无辜被牵连了, 要不然就是隐藏在背后, 想让乔平原跟他小老婆背锅的大BOSS。   兰静秋觉得是后者, 她都敢来自首,想来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洛生海道:“有点事需要你协助调查,请跟我们去审讯室吧。”   兰静秋跟洛生海把人带到了审讯室, 曹所长闻讯匆匆赶来,“先给她拍几张照片, 去给杨娇认一下, 看她说的是不是这人。小刘你去叫他们把通缉令撤了。刚才有好几个人跑来问举报了有没有钱拿, 简直气死, 那是通缉又不是悬赏!既然人找到了,赶紧撤了吧。”   拍完照后,曹所长交代兰静秋跟洛生海,尽快审出来,“证据都有了,不怕他们不招,现在已经有凤安的孩子父母接到消息来派出所了,外地的也都通知了相关的公安分局,那些丢孩子的肯定也会赶过来,有的忙了。”   兰静秋叹口气:“我觉得这是块硬骨头,不好攻克!”   洛生海也赞同道:“她既然来自首就一定想好了说辞,估计有的耗了。”   曹所长无奈地骂道:“犯了罪还总想着逃脱制裁,这些人个个心理素质奇好,是真不怕报应啊。”   兰静秋想到乔平原家那情况,要是在他没做坏事前就已经这样了,他还怕什么报应,没准还会觉得上天不公,什么坏事都砸到他头上。   审讯室里,张丽好像很好奇周围的环境,坐在那儿四处看着,还盯着墙上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大字看了一会儿。   兰静秋跟洛生海坐到她对面,她马上道:“警察同志,我坦白,问什么我都坦白,请政府放心,我一定配合。”   她一脸老实相,语气更是真诚极了,兰静秋却没有直接问她拐卖孩子的事,而是问:“你儿子的病控制住了吗?应该是初期吧?”   张丽像是吓了一跳,惊讶地看着她:“你是怎么知道我儿子有病的?”   “我们什么都查清楚了,只差找到你,你说怎么知道的?清水县乔大善人不是你丈夫吗?”   张丽挑挑嘴角,这表情好像有点牙疼,又像是有几分不屑。   兰静秋就说:“怎么?你觉得乔平原不是善人?”   张丽却叹口气:“善不善的我说了也不算,但他确实是个好人,我儿子也确实是肝癌,一查出来就是二期,当时医生说要是控制不好,很快会到中晚期,最多还能活一半年的。”   兰静秋这才了解到肝癌分四期,一期为早期,治愈率很高,二期为中期,三期为中晚期,四期是晚期,到四期基本就是等死了。   她忍不住说:“你们找的是庸医吧,二期既然只是中期,肯定有治愈的机会,怎么能直接就判死刑呢。”   张丽叹口气,“谁知道呢,反正我们什么也不懂,只能听医生的话。”   她不紧不慢地说着她儿子的病情:“后来我们带着他到省城到首都大医院里找医生,反反复复地治,结果治好了病灶又转移了,现在虽然还控制在二期,但孩子身体糟蹋的不成样子了,比我还虚弱,以前天天瞎跑,现在只能躺在床上休息,一个月能上十天课就算多的了。”   “病了就先治病嘛,不在医院待着还要去上课?”洛生海关心地问着。   张丽打量着对面的一男一女,心里狐疑,为什么他们一点也不急着问拐孩子,一直关心孩子的病呢?   兰静秋也说:“是啊,肝病眼睛肯定不好,要养眼的,不该急着去上学。对了,你儿子的户口本上还有个曾用名,现在的名字是得病后才改的吧。”   张丽更是吓了一跳:“你怎么知道?他爸跟你们说的?”   “哪倒没有,肝属木,你儿子把名字改成乔木森也算是一种针对性的祝福吧,挺好的。”   “对,就是森森得病后,我们找大师给算的,说是叫这名能保住,当时医生说难控制还说最多一半年,结果现在五年了,虽然没治好,可森森还活着,我们已经很知足了。”   杨娇曾经说过乔平原自己说已经干了五年,现在兰静秋更确定了这一家子是为了儿子的病当了人贩子。   她问张丽:“你们为了自己的孩子拐卖别人的孩子,森森知道吗?”   张丽像是又吓到了,惊讶地张大嘴:“你们知道了?”说完她又慌忙捂住嘴,“我什么也不知道。”   兰静秋直接把帐本递过去:“看看这是什么?”   张丽一页页翻着,脸上表情越来越凝重:“怎么会这么多?”   洛生海道:“也就是说你知道你丈夫拐卖孩子,但不知道有这么多吗?”   “不是拐卖,他就是替人家把不要的孩子给卖了,他没拐卖过孩子,真的!”张丽越说声音越低,眼泪吧嗒掉在了帐本上。   等翻完了,她把帐本一推,好像那东西烧手一样,然后哭着问兰静秋:“警察同志,你是说这上边的孩子全是我丈夫拐卖的?不可能啊,他心最善了,我嫁给他之前,就知道他是大好人,他原来的媳妇死了,他当时的丈人丈母娘就那一个女儿,没依没靠的,他娶我的时候就跟我商量要养他们,我当时就觉得他有情有义,还答应一定会把他们当自己的老人一样照顾,这么多年过去,我做到了,他也做到了。真的,你去我们清水县问问,谁提起他不是挑大拇指!”   洛生海忍不住说:“我们已经问过了,清水县的乔大善人嘛,不只对家里人好,还养着前岳父岳母,还要回报社会,资助孩子上学,去福利院做好事,城源派出所所长听到他是人贩子,完全不敢相信,可你不一样啊,你是他的枕边人!”   兰静秋马上道:“不对吧,乔大善人的枕边人另有其人,这位张丽女士应该只是他的妻子兼合作伙伴。”   洛生海笑了笑:“是啊!从来只见新人笑嘛!”   张丽的脸色果然越发难看,她瞪着眼睛:“警察同志,你们是说我丈夫在外边有人吗?不可能的,他赚的钱都给孩子看病了,有多余的也全拿出来做了好事,我们帮助别人不是为让人家喊句善人,是为了给我们儿子积德啊,他怎么可能在外边养人。”   兰静秋用手敲敲账本:“一边缺德一边积德?”   张丽脸更垮了:“真的都是他干的吗?你们是不是查错了?他真承认了?不可能的,他跟我说就偶尔给人家送个孩子,我还帮他送过,我是真觉得这是在帮那些没孩子的家庭。平时他在外边做生意,这才是我们家赚钱的门道。”   “哦?他做什么生意的?”洛生海问。   “就是倒爷,把衣服从南边倒腾过来,他自己不卖,我们得带孩子看病,没那个时间,都是给别人倒腾,赚个差价,这两年还倒腾起了电子表跟一种电子琴,真挺赚的。”   兰静秋无奈道:“怎么你比他还清楚他在做什么买卖啊,因为这个帐本,他自己都承认了这里边记录着的孩子都是他拐卖的。”   这时小刘进来递了张纸,上边写着杨娇已经确认张丽就是接孩子的人。   可张丽也没瞒着,人家说了也曾经帮着送过孩子,但以为是别人不要的孩子。   兰静秋跟洛生海对视一眼,知道张丽这是什么都准备好了。   兰静秋干脆不在这事上纠缠,问她:“你经常跟你丈夫一起出入凤安老居民区的一处小院,隔壁住的谁你不清楚吗?”   “隔壁?”张丽一脸不解地问:“我为什么要管人家隔壁住的谁,那房子是平原买的,有时候放放货,我跟着去过一两次。”   “那你在里边见过货吗?”   张丽皱眉:“我不管他生意的事,他说在那里租个院子方便,我们以前也来凤安给孩子找过中医,当时就觉得凤安比我们清水县繁华,在这里买房绝对亏不了。”   “我们昨天查抄了那处院子,当时你在哪儿?”   “我在车站附近的宾馆里,昨天我俩吵架了,我准备今天回清水县,结果一大早看到进站口贴着我的画像,别人也说像我,我就赶紧来自首了。”   兰静秋皱眉:“那你们这次来凤安是做什么生意?都跟谁联系过?”   张丽摇摇头:“我都说了我不管他的事,我就是跟着他来了一趟,想在凤安逛逛,可我又担心森森,想马上回去,于是我俩就吵了起来。”   洛生海拿出耿淑欣的照片:“这个人你见过没有。”   张丽接过照片认真端详着,然后摇摇头:“没见过!我就见过一个姓杨的女人,从她手里接了个孩子,就那一回,这算犯法吗?”   本来见通缉的嫌犯来自首了,大家还以为她肯定竹筒倒豆子,把知道的全都说出来,哪想到人家是来打太极的,推来推去,她干干净净,只接过一次孩子,其他全不知情。   兰静秋让张丽对着帐本写了两行字,左右手都试试。结果这位也是半文盲,数字跟简单的字认识,一些复杂的地名照着写都写不对,笔迹更是不一样,左手写的更是像画符一样。   把曹所长气得不轻:“帐本也不是她写的?难不成还有别人?就算帐本不是她写的,她也一定是拐卖团伙中的一员,推这么干净,谁信?”   唐队长也说:“是啊,怎么可能什么也不知道,她还去接过孩子,跟杨娇见过面呢!”   兰静秋叹口气,又去催清水县那边:“乔木森的作业本找到了吗?别管哪科的,只要是他的字都请给我们传真过来。”   等到快十点了,小廖把早饭买成了午饭,那边才传真过来几页作业,兰静秋咽下最后一口包子,赶紧把传真跟帐本上的字迹比对一番。   等比对完,她惊讶极了:“居然不是一个人的字迹!怎么会这样。”   曹所长说:“大人干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怎么可能让小孩子插手。”   洛生海看了眼案情板:“我们都确定这是个团伙,目前已知的有一男三女,会不会还有其他人?” 第187章 主犯   吃完饭, 大家又坐到一起,把所有的信息汇总一下。   老陶在饼店没有别的发现,已经有孩子家长从那堆衣服里认出了自家孩子的衣服。   老陶跟兰静秋说:“咱们还去过那家, 当时没见到人, 他家丢的是儿子,三岁半, 丢的时候穿着自家做的罩衣, 罩衣上还有孩子奶奶绣的小老虎。”   曹所长说:“看来这堆衣服就是这些孩子的,被埋在耿淑欣院子里,她却说不知道?”   兰静秋道:“他们墙上那个门如果不锁的话,对面的人很轻松就能溜进来,又是在水缸底下埋东西,瞒住她应该不难。”   “这么说都是乔平原干的了?是他写了帐本也是他埋的衣服?”   洛生海说:“他确实都承认了, 但却不肯写字来证明帐本是他写的, 我估计他肯定知道一写字就露了馅。”   曹所长皱眉:“那会是谁呢?他媳妇张丽不是也写了字嘛, 字迹不同!”   他说着看兰静秋:“静秋,你把案子给大家梳理一遍, 看看现在从哪儿入手比较好, 能找到孩子们还不算结案, 得确定这几个人的责任关系,不能放过任何一个人贩子,不能他们说不认就不认, 推出一个来把罪全领了就算完了?”   兰静秋站起来把案情板上‘女人贩’几个字擦掉写上张丽的名字:“这个团伙,以乔平原为首, 杨娇为下属, 张丽跟耿淑欣分别是乔平原的妻子跟小老婆。”   她说着划掉杨娇的名字:“现在基本上已经能确认杨娇把她所知道的都交代清楚了。她只负责运输, 没有参与拐卖, 甚至没见过买方,和她交接的是乔平原,张丽也曾经接过几次孩子。”   说完她指着上边的三个人说:“现在有疑问的就是他们三个了,我个人认为耿淑欣也已经把她知道的都交代清楚了。耿淑欣的孩子被乔平原拐走,丈夫在河里溺毙,死因我觉得还待查。然后耿淑欣在丈夫溺毙的地方想跳河,被乔平原救下,乔平原带耿淑欣找到了她的孩子,但耿淑欣当时已经被乔平原哄住,不但没有报警没有要回孩子,还做了乔平原的情妇。当然了,她自己以为乔平原未婚,他们两个是合法夫妻。”   洛生海说:“我觉得她可能帮着藏匿过孩子,不然不会有安眠药,但她确实不太可能参与到乔平原的拐卖生意中,她很可能是拿不到钱,才会要那一堆东西。”   兰静秋点点头:“没错,耿淑欣很虚荣,但并不蠢,这些东西她也没法带出去炫耀,还得装着过平常日子,确实有可能是为了钱才要的东西。”   她说着指指张丽的名字,“她是乔平原的原配。”   洛生海纠正道:“不是原配,是第二任妻子,他还养着原配的父母。”   兰静秋愣了下,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地道:“没错,是我说错了,确实不是原配。”   小刘道:“不是原配也差不多了,两人孩子都上初中了,结婚怎么也得十好几年吧。洛队,现在咱们是在分析案情,不用太纠结于细节。”   洛生海笑了笑,没搭理他。   兰静秋皱眉,小刘这是在维护她吗?也太明显了。   不过现在没功夫去研究他,她没再说这话题,接着道:“乔平原的妻子张丽是看到通缉令主动来自首的,她说自己不知道乔平原是人贩子,只帮着接过一次孩子,还以为是人家不要的,乔平原帮着给找了个收养的人家。她还说只知道丈夫是生意人,还具体说出了做的服装跟电子表生意,但我觉得她在撒谎。”   曹所长不解道:“根据什么判断的?又是直觉?”   “是啊,不过这次除了直觉还有疑点,她在我问她拐卖人口赚钱替儿子治病,她儿子知不知情时,她惊讶地说‘你们知道了?’又赶紧说‘我什么也不知道。’”   兰静秋笑道:“她那样子有点做作,就像是故意装出来的惊讶跟害怕,然后我给她看帐本,她说‘怎么会这么多!’脱口说完了又想替乔平原解释,可解释的声音越来越低,特别不自信,好像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说的话。”   洛生海道:“你觉得这些都是她装出来的?”   “没错,我觉得她在演戏。”   曹所长皱眉:“那你这还是直觉啊。”   兰静秋就:“您别急啊,还有一个疑点,杨娇确认了她见过的就是张丽,但她描述的张丽有点驼背,可咱们见到的张丽却是个瘦高个,哪有一点驼背的迹象?我怀疑她在见杨娇时故意装驼背,甚至在拐骗孩子时也做了伪装,她知道那些丢了孩子的家长不可能指认她,所以她准备好了说辞,自己跑来自首其实是来脱罪的。”   洛生海翻了翻笔录,还真发现杨娇说接孩子的女人有点驼背,“我差点忽略了这个细节,这么说张丽跟乔平原一样很善于伪装。”   “没错,我觉得这个团伙里的主犯肯定就是他们两夫妻,妻子张丽早就知道丈夫乔平原在外边养小老婆,也早就担心他们太过频繁的犯案会被抓到,所以把账本跟衣服藏在了小老婆也就是耿淑欣的院子里。”   这话一出,大家都惊讶极了,曹所长忍不住道:“虽说有点出人意料,但想想还真有这个可能啊,大老婆想借咱们的手除掉小老婆,呵,有意思!当咱们都是傻的吗?只要院子里挖出东西就不查了?”   兰静秋说:“我估计张丽想的是万一事发,就让乔平原跟耿淑欣去顶罪。有账本有孩子衣服,耿淑欣就算不认,也跟她脱不了关系啊。现在的问题是怎么让张丽跟乔平原赶紧说实话,还有乔平原一看账本,就决定认罪了,我觉得他一定认出了帐本上的字迹,为了保全家人,才决定认罪。”   洛生海道:“你还是觉得帐本是孩子写的?”   “详细还一板一眼,就像个认真学习的好孩子的作业。”   曹所长说:“先不要猜测,既然已经把两个主犯锁定了,那就接着审,账本是谁写的,衣服是谁埋的,张丽有没有参与拐卖,钱都是怎么分的,这些都得问出来,丢孩子的家长已经往这边赶了,证据会越来越多的。”   已经中午了,来的人确实越来越多,一开始派出所只是通知了账本上记录的那些孩子父母,结果丢过孩子的父母甚至爷爷奶奶都听到信跟着过来了。   消息越传越快,越传越夸张,说是东城区派出所把凤安城跟周边村镇丢失的孩子都找到了,让赶紧过来认领。   曹所长看着院子里的人不禁抓狂:“你们就没叮嘱他们先保密吗?”   “这些丢孩子的好像都有联系,自己跑出去打的电话,哪里拦得住啊。”唐队长负责通知家属,见来了这么多人也很无奈。   兰静秋发现这些人里边还有李大柱跟乐乐爸妈。   李大柱为找孩子从李奎那里借高利贷还不上去卖血,他们夫妻俩从来没有放弃过寻找孩子。   乐乐爸妈当初以为是孩子爷爷把孩子送人了,还等着把孩子从清水县抱回来呢,结果也被转手给了乔平原,空欢喜一场。   乔平原交代了乐乐的去向,还想借此证明他是在做好事,可乐乐被卖去的地方比较偏远,早上刚通知到那边的警方,正在赶过去核查。   兰静秋让他们回去等消息,乐乐妈拉着她的手:“我哪儿也不去,就在这儿等着,你们是带我们去找她,还是那边有人把她送回来?她肯定早不记得我了,都怪那两个老不死的!居然几十块钱就把我孩子卖了。”   旁边李大柱说:“你这是什么话,多少钱也不能卖啊!”   他也凑过来问兰静秋,“兰同志,有我孩子的信吗?你不是当初都记到本子上了吗?是不是找到了?”   兰静秋叹口气,账本上的那三十几个孩子还真没有他家的。   “这次没有找到他,你先回去吧,等有消息我肯定会通知你们。”   “我都听说了,好多小孩衣服,让他们认呢,怎么会没我家的?”   兰静秋无奈道:“应该不是一伙人拐的,你先回去,你媳妇身体怎么样?你也别把所有心思都放在找孩子上,好好过日子,我们会帮着你们找的。”   可他们看到了希望,哪里肯走,曹所长把兰静秋解救出来:“这些人有人应付,你赶紧去审那两口子,这俩人嘴太硬了!”   兰静秋却说:“曹所长,我想去趟清水县。”   “啊?现在吗?”   “对,我想现在过去。乔平原和张丽的家人不是残疾就是有病,把他们都带来凤安太麻烦了,我想过去查查。也许他们的亲戚还有参与的,那边的乔所长不是说杜姓分队长是乔平原的妹夫吗?也许还有其他人也参与其中。”   曹所长看看她的手:“你的伤……”   兰静秋晃了晃手:“没什么事,都是皮外伤,只要自己小心一点,勤换药就行了。”   “好吧,那带谁去?”曹所长琢磨着,突然笑道,“要不就洛生海吧,我看你们两个搭档还是很默契的。”   兰静秋对此没意见,肯让她去就行了。乔平原在清水县被称为大善人,在那边人缘肯定很好,没准也会有人像杨娇跟耿淑欣一样被他哄骗住,助纣为虐。   洛生海听说要去清水县出差,不由笑道:“咱们两个还真是马不停蹄啊,还没回过家,又得出差了。”   外边那么多孩子家长在吵闹,两人也没再耽搁,说走就走。   兰静秋出差用的东西还没往家放呢,拎起来就走,再说清水县比省城近多了,估计最多一两天,也不需要带太多东西。   唐队长开着侉子送他们去车站,结果刚出门,兰静秋就看见大姐推着自行车在往里边张望。   一看见她,兰家大姐就激动地喊起来:“老六,你真回来了?怎么不回家啊,还是妈听别人说的,说是在派出所看见你了!” 第188章 癌症   兰静秋被老大吓了一跳, 她一回来就一直在忙,哪有空回家,赶紧说:“大姐, 我去出差, 一两天就回来,家里没事吧。”   兰静昭打量着车上的两个人, 目光在洛生海脸上停留一会儿, 摆摆手说:“家里没事,那你回来了赶紧回家,妈都担心死了。”   “好!我知道了。”兰静秋说完就要走。   唐队长却说:“要不先送你回家一趟,不急在这一时。”   兰静秋赶紧摇头:“算了吧,回去我爸妈还得啰嗦,太耽误时间, 赶紧去车站吧。”   兰静昭回家时碰见朱小琴, 对方居然冲她笑了笑, 她浑身起鸡皮疙瘩,招呼都没打就跑回了家。   朱小琴拎着菜篮子在外边撇嘴, 虽然是前婆婆, 也没必要跟见到鬼一样吧, 兰家人真是没一个像样的。   兰静昭想起跟老六坐一辆车上的洛家老三,不由担心起来,到家后就说起刚才的事:“青青她奶居然冲我笑了, 不定打什么鬼主意呢,妈, 等静秋回来接着给她说对象吧, 不小了, 总这么一心扑在工作上也不行啊, 派出所那么多人,怎么就她总出差?赶紧找个对象成个家没准能收收心。”   田巧凤想起这都大半个月不见老六踪影了,也深以为然,又准备给兰静秋安排相亲。   兰静秋可不知道家里这些事,她已经跟洛生海一起上了去清水县的大客车。   车上她问洛生海:“你觉得什么情况下一个男人会照顾前妻的父母?”   “跟前妻感情很深,前妻的父母对他有过帮助,又或是前妻的父母在帮他照顾孩子。”   兰静秋道:“可他跟他第一任妻子并没有孩子。”   洛生海想起乔平原在清水县的名声,又笑道,“还有可能是为了名声。”   “可他一个人贩子,低调还来不及呢,为什么想要名声?”兰静秋十分不解。   洛生海叹口气:“他们的思维跟咱们不同,有了钱就会膨胀,你看他把这几个女人都洗了脑,让她们把他当做负责任的好男人,还认为贩卖儿童是在做好事,甚至连自己都信了。”   兰静秋说:“这倒是,不过也有可能是有了名声,其他人更不会怀疑他,甚至会在很多方面给他提供便利。城源派出所的所长给我打电话时,一直再三确认是不是他,根本无法相信他是人贩子。”   洛生海拍手道:“没错,这个可能性最大,用大善人的身份做掩饰,给自己谋求便利,等时机成熟了甚至可以用赃款来开店做生意,由黑转白。”   他看着兰静秋:“还好你把杨娇抓出来了,顺藤摸到了乔平原,不然这样一个人,再给他几年时间,没准会抹去之前的痕迹,真成了正当的生意人,还被众人捧着,那就太恶心人了。”   兰静秋想想那种情况,也觉得不寒而栗,不过她说:“我觉得他不太可能安全上岸,张丽一定早就发现了他的小老婆,并且已经做好了甩掉他们,自己洗白脱身的准备。她知道乔平原为了这一大家子肯定会配合她。”   洛生海点点头:“快到了,看看他这一家子知不知情吧。”   这次城源派出所的人直接到车站来接了,乔所长拉着兰静秋的手:“兰同志,太感谢了,要不是你们,我们还不知道要被这混蛋蒙在鼓里多久,大善人居然是人贩子,把我们骗得团团转,太可气了。”   兰静秋问:“杜分队长有没有问题?”   乔所长叹口气:“他说不知道乔平原是人贩子,以为他在搞走私,谁知道是不是真话。乔平原倒是给过他家钱,他也交代了,我已经把他送去了县公安局,该怎么处置怎么处置吧,我是管不了了。”   他唉声叹气的:“说起来,这事我也有责任,我们是真以为他是正经生意人,逢年过节的还来慰问我们,你说谁能把他当坏人,太可气了,差点把我们派出所都拉为他的帮凶!”   兰静秋不好再多问了,她看了眼洛生海,洛生海就问道:“乔所长,他儿子乔木森在医院还是在家?麻烦送我们过去吧。”   “现在?还想先接你们去吃饭呢,好,那就先去医院。”乔所长不敢耽搁,也不敢硬让他们先去吃饭,生怕凤安这两位再以为他们包庇乔大善人。   “乔平原家前年就在医院附近买了房子,就为了这孩子,听说他们在省城医院附近也有房子,咳,不说他们为人怎样,做为父母确实够格,为了这孩子可真算是跑断了腿。有的父母见孩子得了重病没钱治,就让在家里等死,或是赶紧生个小的。”   兰静秋无奈道:“乔平原的小老婆确实又给他生了一个儿子,今年已经三岁了。”   “啊?我的天哪,这个乔平原可真够可以的啊,我们还一直以为他是个好爸爸,为了得癌的儿子出去辛苦赚钱。原来小老婆都娶上了?真够能装的。”乔所长以前对这个本家亲戚印象一定特别好,现在完全崩塌了,简直对他深恶痛绝。   “真给我们老乔家丢脸!”   等到了医院,乔所长把两人领到了单人病房,“这孩子一年大半时间都住在医院里,有看护还有保姆,有钱才能这么续命啊,不然早撑不住了,可这钱居然是这么来的。”   兰静秋估计这事对乔所长冲击挺大的,他一路上都在感叹。   此时已经晚上七点多了,病房里悄无声息,兰静秋还以为那孩子已经睡了,推开门一看,屋里两个孩子,挤着靠在床头正看书呢。   显然病房里经常有人进出,有人推门,这两孩子也不抬头,乔所长咳嗽一声:“森森,怎么就你们俩,刘姨呢?”   其中一个孩子抬起头来,“她有事回去了,明天早上才来。”   兰静秋打量着他,见这孩子脸色苍白毫无血色,剃着光头,眉眼很像乔平原,但脸部的轮廓跟张丽如出一辙。   他旁边的孩子居然是个短发女孩,看起来比乔木森要大上一两岁,眉眼跟乔木森也有相似之处,就像是姐弟两个!   兰静秋眼神在两个孩子脸上打着转。   乔木森见来了陌生人,把手里的小人书放下,问乔所长:“叔儿,大晚上的,有事吗?”   洛生海皱眉,不禁看了兰静秋一眼,兰静秋知道他是想说这孩子太成熟了,她也点点头,这乔木森确实像个小大人一样,可能跟他五年辗转在医院里有关系吧,听说肝癌疼起来可是能要人命的,还得不停透析,配合治疗,才十五岁的孩子,经历了这些肯定会快速成熟起来。   乔所长跟乔木森说:“这两位同志是叔叔的朋友,他们有点事想问问你,知道什么说什么就行了,不用怕。”   说着他又招呼旁边的女孩:“小珊,怎么今天只有你来陪床啊?你姥姥姥爷呢?”   小珊眼神灵动,上下打量着兰静秋跟洛生海,“他们年纪大了,熬不住,我让他们回家了。”   乔所长:“走,跟叔叔去找护士姐姐玩会儿,别在这儿待着了。”   兰静秋却拦住这女孩,问乔所长:“她是?”   乔所长叹口气,把兰静秋跟洛生海拉到外边才说:“这孩子是乔平原前妻妹的孩子,跟乔家一点关系都没有,乔平原这个前妻妹未婚生女,然后好像跟着人跑了,再也没回来过。乔平原养着前岳丈岳母还养着前妻妹的孩子,谁不说他一声仗义,我们也是看他挺男人的,虽然谁也没见过他做生意,但从来没怀疑过他的经济来源有问题。”   兰静秋皱眉,怎么又跑出来个前妻妹。   洛生海却说:“乔平原可没这么好心,对他没利的事,他不肯干的,这孩子长得跟他儿子有几分像,你们就没怀疑过?”   乔所长倒抽一口冷气:“你是说……”   他一拍大腿:“妈的,就说嘛,他能有这么好心。”   洛生海道:“我也只是猜测,这事估计只有乔平原自己能说清楚。”   乔所长说:“不是,你这一说我想起来了,张丽曾经带着小珊去省城做过化验还是什么检查,说是为了给森森换肝,这种事好像只有血亲之间才可以吧。”   兰静秋一听,不由骂了一声:“这乔平原可真够花的,居然染指妻妹?”   乔所长也是越想越震惊,一直以来出现在他们面前的乔平原都是带着伪装的,现在知道了真相,以前被他光环遮盖着的一些事情也全都露出了疑点。   乔所长叹口气,摸着后脑勺,后怕不已,幸亏事发了,再让乔平原发展下去,真不得了。   “不行,我得找地方去缓缓,你们先问这两孩子,一会儿我接你们去吃饭。”   兰静秋跟洛生海再次进入病房,趴在床边的小珊机灵地道:“要我出去吗?’   兰静秋摇摇头,拿出纸笔来。   洛生海把帐本的复印页拿出两张递过去:“照着这上边的字抄两行。”   小珊性子很活泼,马上问:“抄这干什么?”   兰静秋笑着道:“就当帮我们个忙,好不好。”   小珊接过纸笔,趴在床头柜上,笑盈盈地说:“好啊,不过森森不喜欢写字,我来帮他写吧。”   乔木森没说写也没说不写,靠在床头冷眼看着。   兰静秋只好道:“哪怕只写一行也可以,但必须得是自己写。”   洛生海把纸笔递过去,乔木森倒是没有拒绝,兰静秋赶紧从包里抽出文件夹让他垫着写。   两个孩子刷刷写着,兰静秋凑过去看乔木森的字迹,他只写了一个日期,兰静秋就已经确定,帐本上的字迹是他的!   可作业本上的为什么不一样呢?   等看到小珊的字迹时,她了然了。   “小珊,你经常帮森森写作业吗?”   小珊吐吐舌头:“啊,你们让我们写字是为了查这个?是森森班主任让你们来的吗?就是帮着写写作业而已,居然还要请警察来,太狠了吧。” 第189章 肝移植   等乔木森写完一行, 兰静秋拿给洛生海看,他点点头,也确定了账本上的字迹就是乔木森的。   于是兰静秋找了护士过来让她先帮忙看着小珊, 小珊还一脸懵逼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呢, “干吗啊,不就是代写作业吗?森森病着呢, 他一写字就累, 他们老师一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有什么啊。”   兰静秋只好道:“不是作业的事,我们有别的事要问他,你先出去等好不好?”   小珊虽然大两岁,但看起来比乔木森单纯多了,嗯了一声, 乖乖跟着护士出去了。   兰静秋跟洛生海一左一右的坐在乔木森病床前, 他突然笑了起来:“警察叔叔, 你们是来抓我的吗?”   洛生海道:“当然不是,有些事要跟你核实。”他说着把账本的复印页递给他, “刚才你照着抄的时候没觉得眼熟吗?”   兰静秋还以为他会抵赖, 没想到人家特别痛快地承认了:“对, 这些都是我写的。可你们刚才又没问我,只叫我照着写啊。”   兰静秋皱眉:“也就是说这些你都参与了吗?”   “参与?警察阿姨,我天天在医院怎么参与啊?”乔木森语气平淡, 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是我爸跟我说的, 我知道他做坏事卖小孩, 可我也只是个孩子, 我也没法阻止他啊, 再说他干坏事是为了赚钱给我治病,我有什么资格说他。”   洛生海叹口气:“不管怎样,你知情不报就是包庇,你只想着治好你的病,想没想过那些失去孩子的家庭。”   兰静秋以为乔木森也会说‘做好事’‘帮助没孩子的家庭’这种鬼话,哪想到人家说:“我想过的,我还跟我爸说做了坏事会有报应,我的病就更不会好了,我爸就叫我把这些都记下来,说等我的病治好了,可以帮着他们把孩子找回来。”   “帐本是你爸叫你记的?你们想着从这里边赚一笔,然后再把孩子给人家找回来?”兰静秋惊讶道,她是万万没想到人家是这种脑回路。   乔木森点点头:“是啊,我爸又不是坏人,他干坏事只为了救我,又没有杀人放火,那些孩子也只是换了个家庭生活啊,丢了孩子的再生一个不就行了,又不是生不出来。”   兰静秋无语极了,冷笑道:“那能一样吗?你查出癌症的时候,你爸妈要是想,这个病了就别治了,再生一个不就行了,又不是生不出,你会是什么感觉?”   乔木森避开她的目光:“我也不懂,反正我爸叫我记我就记,后来去年的时候他跟我要了帐本,说再不干这一行了,我就把帐本给了他。”   他说着看看兰静秋再看看洛生海,疑惑地问:“这本子怎么会到你们手里的?我爸去自首了吗?”   “在他另一个老婆家里找到的。”兰静秋说这话时紧盯着乔木森。   乔木森惊讶地说:“另一个老婆?谁的另一个老婆?”   “你父亲的另一个老婆,你还有一个同父异母的三岁弟弟,你妈没跟你说过吗?”   乔木森眼睛瞪得老大:“你们是不是找错人了?我爸绝对不会乱来的,他跟我妈感情很好,真的,医院的人都知道,不信你们去问。”   洛生海叹口气:“清水县的人还叫他乔大善人,可他干的是善事吗?”   乔木森眼睛眨了眨,像是要哭了,“我爸跟我妈离婚了吗?他们是不是瞒着我?”   “不是离婚,是你爸在外边娶小老婆了。”兰静秋知道他没有看起来这么脆弱,说话也就不再顾忌了。   哪想到乔木森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不可能的,你们一定弄错了,我爸不是这种人。”   兰静秋皱眉看着他,跟洛生海使个眼色,两人都觉得他是装出来的。   她有些不耐烦地说:“别哭了,大人的事跟你没关系,我们来找你一是核实账本,二是确认一下你跟你妈有没有参与。”   乔木森擦着眼泪:“我妈肯定不可能,她最心软了,干不了坏事。我怎么参与啊,我都不能去上学,我爸也不可能带我去拐孩子啊。”   兰静秋正要再问,晚上查房的医生过来了,听见哭声先来了这边,嘴里还嘟囔着:“怎么回事?这么晚了,除了陪床的家属,其他人请马上离开。”   等进了病房,这位男医生打量着兰静秋跟洛生海身上的警服,神色缓和下来:“警察同志,你们是有公务吗?这么晚了,不是要紧的事明天再来吧,病人需要休息。”   病床上的乔木森却说:“曹医生,我能出院吗?我爸爸在凤安被抓了,我想过去见他!”   曹医生看他满脸是泪,更是怜惜,“你爸被抓?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乔木森只是哭,曹医生把兰静秋他们请到了他办公室里:“乔老板乐善好施,正正经经的生意人,他怎么会被抓?这里边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再说就算森森他爸被抓了,你们也不能直接跟孩子说吧,你们看看把他吓成什么样了。”   兰静秋知道这事怎么也瞒不住,再说她也没打算瞒,做了这么多坏事,凭什么乔平原还能保留这个大善人的名头,她直接把帐本复印页给曹医生看,“这些孩子都是被乔平原拐卖了,这上边都是乔木森的笔迹,你说我们要不要找他。”   曹医生推了推眼镜,眼睛瞪得溜圆:“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你们是不是弄错了。”   洛生海轻笑:“得,又震惊一个,看来乔平原这人缘真是不错,谁也不相信他是人贩子,这种伪装的能力也算是种本事啊。”   兰静秋给曹医生看帐本,不只是为了震惊他,还想问问他乔木森的病情。   “我听说他妈妈曾经带他跟他姐去化验过,如果匹配的话可以进行肝移植吗?”   曹医生震惊的表情还在持续着,一时没反应过来,兰静秋收回那几页纸,再问一遍,他才说:“肝移植理论上是可以的,但从七七年到八三年全国十几家医院,做了五十多例肝移植,效果都不好。”   “效果不好的意思是还是会癌变吗?”   曹医生叹口气,摇摇头:“那倒不是,是做完手术没有能长期存活的,最长的一个术后活了几个月吧,还有的根本没能下手术台。就是欧美那边也一样,最长的术后活了一年,也不算成功。咱们国家从八三年起就没人敢再做肝移植手术,一直搁浅至今。”   兰静秋皱眉:“那他们去哪儿化验的?”   曹医生说:“这我就不知道了,人家信不过我们这小医院,不是去北京就是去省城,一年有大半年不在我们这儿,就是控制住了,才会回来住一段时间,据说还是因为孩子想家才回来的。”   他说着又指兰静秋手里的复印纸:“这上边记得是真的吗?”   兰静秋指指自己帽子上的警徽:“你怎么不问问这是不是真的呢?”   曹医生苦笑:“真没想到啊,乔老板居然是人贩子!那乔木森怎么办?他还有钱治病吗?他现在的病全靠药养着,才不至于恶化,万一停止治疗很快会转为三期甚至是四期。”   洛生海问:“你的意思是说,他这个病要不就得靠药养一辈子,要不然就得换肝?”   曹医生叹口气:“理论上来说是这样,但肝移植现在国内没人敢做了,去国外也不一定能做啊,再说不光花费多,出国也麻烦。”   兰静秋问:“那乔木森现在的身体状况能坐车去凤安吗?”   “其实是没问题的,他只是家里不差钱,家人又担心他,所以一不舒服就入院,做为癌症患者心情愉悦有时候比药还重要,但这孩子心事很重,时不时地就胸闷病灶疼痛,所以大部分时间住在医院里。”   兰静秋问清楚乔木森的病情,心里的疑惑更多了,她跟洛生海没再回病房,已经不早了,怎么说乔木森也是病人。   两人又问了小珊几句,这姑娘根本一问三不知,都不知道为什么让她写那些字。   兰静秋判断,她应该是真不知道乔家是干什么的。   她忍不住问:“你姥姥姥爷跟你提过你爸妈吗?”   小珊眸子马上暗了下来,摇摇头:“有一次我问过,他们说我妈跟着野男人跑了,叫我把森森的爸妈当爸妈。”   她说完看看四周,又小声说:“后来我自己打听过,听街坊邻居说是我大姨死了,我姥姥姥爷想叫我妈嫁给森森爸,结果我妈不乐意,偷着怀上了我,后来生完又跟着另一个人跑了。”   小珊苦恼地道:“我其实挺想找我妈的,但我怕惹我姥姥姥爷生气。”   “那是他们亲生女儿,也许之前发生过冲突,但父母亲情是割不断的,他们也许也想找到你妈妈呢。”   “不是的,我有次提过想发寻人启事找我妈,我姥爷就骂我白眼狼,说养我这么大有什么用,是不是跟我妈一样想着跑。”   兰静秋见小姑娘眼圈都红了,不忍心再问,让她先回了病房。   洛生海说:“这也太奇怪了吧,哪有亲爸亲妈不想女儿的。”   “不只这点奇怪,这对父母把大女儿嫁给乔平原,大女儿死后,又逼小女儿嫁,这个小珊甚至有可能是乔平原的孩子,这不是更奇怪,乔平原有什么好的?当时也还没钱吧,为什么非得让女儿嫁他?”   两人都觉得奇怪极了,要不是因为天晚了,今天就得去会会这对老夫妻。   乔所长把两人接到招待所,饭已经准备好了,他说:“我也不多问了,有什么需要我们配合的你们就说,放心,上次的情况绝对不会再发生了。”   兰静秋问起那对老夫妻,“您知道他们为什么非要把女儿嫁给乔平原吗?甚至不惜跟二女儿翻脸?”   乔所长摇摇头:“这我倒是没打听过,这都快二十年了吧,谁知道他们当时怎么想的,没准是看乔平原成分好。”   兰静秋听到成分两字,再想想时间,觉得还真有这个可能。   等乔所长走了,洛生海跟她说:“这老夫妻的所作所为也许是跟当时的社会环境脱不开关系,但这个乔木森的反应有点出人意料啊。”   兰静秋说:“是啊,他居然还主动要求跟咱们去凤安,那就带他过去吧,医生不是都说他现在没什么事吗?”   “可以把刚才的曹医生一起带去,免得他路上一颠簸再难受起来。”   兰静秋叹口气:“我原以为是张丽想脱身,可乔木森也在把罪名往他爸身上推,难不成是这母子两个商量好的?想把乔平原跟他的小老婆送进去?可他们没了经济来源,乔木森的病怎么办?”   洛生海也觉得乔木森没有看起来这么简单,他看看表:“早点睡吧,明天先去乔家见见乔平原的父母跟前岳父岳母,然后带乔木森回凤安去,总会查清楚的。”   兰静秋道:“还得查一下乔木森就诊过的所有医院,看看有没有哪个医院敢做肝移植手术。” 第190章 大义灭亲   兰静秋回了房间, 正准备洗漱休息,她昨晚一整晚没睡,早困了, 打算洗个澡赶紧补觉, 哪想到刚脱了外套就有人敲门。   她还以为是洛生海,难不成又想到什么了, 必须晚上去查?   兰静秋赶紧过去开门, 门外居然是招待所的女服务员,这姑娘笑盈盈地说:“是兰同志吗?你同事说你手受伤了,让我来看看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没有。”   说着她还举举手上的药箱,“顺便帮你换下药。”   同事?洛生海吗?   兰静秋没想到他这么细心,就是她自己都快忘了手上的伤了,只有碰到的时候疼的那一下才记起来。   她也没客气, 让这姑娘进来给换药, 结果这姑娘见她要洗澡, 先帮着她调好了洗澡水,“兰同志, 别不好意思, 我就在外边待着, 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你就喊我,地滑, 你手又不方便,我得等着你洗好了给你换了药再走。”   兰静秋见此, 只好打仗一个洗了个澡, 出来了人家还帮着收拾了卫生间, 生怕她再去厕所会滑倒。然后又给她擦头发换药, 兰静秋拿出钱包,想给点钱吧,好像不太合适,可不给吧,有点过意不去。   给钱吧,一块钱好像太少,五块钱又有点多,倒不是兰静秋舍不得,主要是现在这物价,自己一个公职人员这么大方不太好。   等人家给她包扎好,她说:“今天太谢谢你了,本想明天请你吃饭,但我怕太忙没这个时间,等我回去给你寄点我们那儿的特产吧,你喜欢吃甜的还是咸的?”   这姑娘爽朗地一笑:“用不着,刚才你同事给我五块钱,让我照顾好你,明天你们要是不走的话,我还过来给你换药,赶紧休息吧,明天早上我过来叫你起床。”   这姑娘笑得很甜,五块钱可不是个小数目,别说一早一晚了,就是贴身照顾都行啊。   兰静秋愣住,“洛队给你五块钱,叫你照顾好我?”   “对啊,他不叫我跟你说,不过我拿这么多钱也挺不好意思的,哈哈,都是顺手的事,可他硬要给。”这姑娘觉得洛生海喜欢兰静秋,甚至可能是一对,人家给了五块钱,自然要说出来,让女孩知道啊。   “行了,你赶紧休息吧,明天我再过来,有什么事你朝楼道口那边喊两声,值班的都能听见。”   这姑娘走了,兰静秋还有点愣神,洛生海掏钱让人照顾她,这也太贴心了吧,难道……   兰静秋晃晃头,一定是刚才洗澡脑子进水了,不能乱想,这一定是同事情。对,洛队就是这种婆婆妈妈的性子,估计谁跟他出差都会被他照顾的周周到到。   第二天一大早,两人在餐厅见面,兰静秋先掏出五块钱来递过去:“谢了啊,洛队,等忙完了案子我请你吃饭。”   洛生海皱眉:“我找的那姑娘看着挺靠谱的,她居然跟你说了?”   兰静秋见他不接,就把钱放到他手边:“肯定说了啊,我说你够大方的,我昨天还想着给人家钱,人家会不会不高兴,咱们国家也没有小费一说啊。又怕给多了不好给少了不好,你上去就是五块钱,够豪爽的,不过这钱花得值,那姑娘太贴心了,比医院的护工都强。”   “出门在外,不能舍不得花钱,你手上的伤怎么也得七八天才能沾水,还是小心点好。”   兰静秋看了他脸上的伤一眼,发现已经结痂了,暗褐色的伤疤倒是更把洛生海衬托出了几份硬汉之气,不过他做的事还是婆婆妈妈,见兰静秋往豆腐脑里加辣椒油,就赶紧推开桌上的辣椒罐子:“那么大一片伤,还是吃清淡点好得快。”   兰静秋撇撇嘴,接受了他的好意。   正吃着呢,乔所长就来了,陪着兰静秋他们吃了早饭,还说:“我跟你们一块过去吧,乔平原家就在医院附近,买的是居民的自建房,两层的小楼。”   “乔平原老家在哪儿?”兰静秋问。   “跟我一个镇上的,就在清水县东郊。”   洛生海道:“现在乔平原是犯罪嫌疑人,我建议把他这两处地方都彻查一遍。”   兰静秋也说:“是啊,他在省城的院子我们都打电话让那边查了,还得仔细查,他在凤安的房子里,账本是在杂物堆的酒瓶里找到的,小孩衣服埋在水缸下边。”   乔所长点头应道:“好,我这就安排人去他家老院子查。”   等到了乔家时,已经八点多了,门口坐着俩大爷,应该是刚吃过饭,正要摆棋盘。   乔所长指着有胡子的那位说:“这是刘大爷,小珊的姥爷。”   说完他问刘大爷:“我乔大爷还有大娘她们呢?在屋吗?”   刘大爷精气神还挺足,看起来跟乔所长也熟,他点点头:“老乔能去哪儿啊,肯定搁家里呢,干啥?有人找平子啊?他不在家!”   兰静秋看看洛生海:“分开问吧。”   “好!”   乔所长把两人叫远了点,小声说:“乔平原的事要不要跟他们说?刘大爷身体倒是不错,我怕乔大爷跟乔大娘受不了啊。”   兰静秋叹口气:“可他们迟早得知道啊,瞒得住吗?”   乔所长也无奈道:“这倒是。”   他看看前边,突然说:“前边就是街道居委会,要不把刘大爷跟刘大娘叫去那边问,乔家老两口出门都不方便,就在家里问吧,把他们请到乔大爷躺着的那屋,我顺便安排人先在别的房间搜查。”   兰静秋突然懂了,她看了眼留着山羊胡,精神健硕的刘大爷,对两人说:“我们一直猜为什么乔平原会养着前岳父岳母,其实很简单,这是劳力啊。他爸瘫着,他妈瞎了,都得有人伺候,张丽一个人伺候老两口还得照顾孩子明显忙不过来。”   洛生海也笑了:“没错,我们一开始听到这事时,就先入为主,觉得这两位老人家是需要人照顾的,觉得乔平原这事做得仁义,还真没准他就是想要两个免费劳力。”   乔所长现在觉得乔平原再爆出什么事来,他都不可能惊讶了,叹道:“还真是,刘家这老两口身体真不错,一直是他们照顾乔家老两口,不过大家总觉得他们俩孤苦伶仃的,还带个外孙女,都是乔平原养着,就觉得他心善仗义。”   兰静秋说:“都见到人了,问问就清楚了。”   于是洛生海跟当地的民警一起陪着刘大爷刘大娘去居委会,兰静秋留下来问乔家老两口。   乔大爷高位截瘫,是坐不起来的,只能天天躺在床上,翻个身就算运动了,所以他的房间是阳光最好的那间,不用出屋就能晒到太阳。   兰静秋本来想分开审,可看着乔大娘这颤颤巍巍摸索着要给她倒茶的样子,她叹口气,这两位老人就算坐一块也不会串供,干脆一起问吧。   于是她把乔大娘扶进乔大爷的卧室,乔所长早就拿到了通缉令,跟乔大爷说了一声就开始搜查起来。   乔大爷没听懂乔所长的意思,趴在炕上问呢:“什么茶?你找什么东西?让老刘头给你找啊,老刘头呢?”   兰静秋叹口气:“老人家,乔所长说的是搜查令。”   她说得很慢,还有点犹豫,是不是找个医生过来侯着再跟两位老人说这事,或者直接把两位老人接到医院去。   哪想到乔大娘一听搜查令,摸索茶叶的手就停了下来,她声音颤抖着问:“你们把我家平子给抓了?”   兰静秋看着她那满脸的皱纹和空洞的眼,无奈道:“没错,乔平原犯了法,已经被拘禁了。”   床上的乔大爷愣住了,看着兰静秋,焦急地问:“你说什么?我家平子被抓了?他犯了什么事?”   乔大娘却擦了下鼻子,咬牙说:“好,抓得好!”   兰静秋刚要解释,一听这话,她愣了,这是亲妈吗?居然觉悟这么高,大义灭亲吗?   “您知道他干的事?”   “我猜到了,当时我们还住在镇上,他带了个陌生的孩子回来,我问他是谁家的他也不肯说,后来就说卖了多少钱,能给森森化疗了,我说你不能干这缺德事,会遭报应的。”   老人家擦着眼泪,兰静秋发现盲人哭起来好像更让人难受。   她很同情这两位老人,但也不得不说:“他不听你的话,你可以报警的,当时如果能让他改邪归正,判刑不会太长。”   乔大娘哭得更伤心了:“我要报警了,这一大家子喝西北风啊!警察同志,他认了帮着把孩子找回来就行了吧,也不是多大的过错。”   兰静秋瞬间收回了她的同情心,这一家子真是奇葩,居然说拐卖儿童不是多大的过错。   “看来咱们国家还得加强普法啊。”她只说了这一句,没说乔平原做为头目会被判死刑,免得再把两老人吓到,那就更问不出什么来了。   乔大爷拍着床板:“你们说什么呢?什么孩子?我问为什么要抓我儿子。警察同志,我是不懂法,可我们不会去干坏事啊,我儿子虽然是做生意的,但向来老实,还给县里做了不少好事,为什么要抓他。”   “老头子,别说了,你当他做什么生意能赚来这么多钱!”   乔大娘唉声叹气地摸索到床边,拍着老伴安慰着,“平子他拐孩子卖孩子,我说这是缺德事,会遭报应,不叫他干。他说他以前也没干过坏事,为什么老天爷这么不公平,咱俩成了废物不说,孩子还得了癌症,他说老天爷跟人一样怕恶人,专门惩治心善的,他就……他就非要一条道走到黑,这下好了吧,人家警察都找上门来了。”   乔大爷看来是真不知情,气得咳嗽起来:“你跟我说啊,你看我不打断他的腿!”   “你?”乔大娘哭得更厉害了,“你连森森都管不了,还能管谁?我虽然瞎了但我耳朵好使,家里的事我都知道,可你呢,就是个糊涂虫,天天抱着戏匣子混吃等死。”   兰静秋可不想听他们吵,见两人都没有因情绪激动有晕倒的迹象,就问乔大娘:“你说家里发生的事你都知道?那跟我说说吧。”   “说什么?我儿子不是已经被你们抓了吗?”乔大娘不知道从哪儿摸出块手绢,胡乱擦着脸。   兰静秋就道:“小珊也是你孙女对吗?”   乔大娘手顿住,愣在那里,床上的乔大爷却没忍住:“姑娘,是平子跟你说的吗?咳,也是造孽啊,谁能想到小妹不乐意,非要跑呢。”   “你是说刘大妹先嫁给乔平原,后来她去世了,刘家又把刘小妹嫁给乔平原,刘小妹不乐意,跟乔平原生下小珊后就跑了?”   兰静秋说完就发现乔大娘好像松了口气,不知是想隐瞒什么。   乔大爷却点点头,叹口气:“当时我们两家真觉得是好事,刘家啥都没有,成分也不好,我家起码有院子有房子,我跟老伴都有退休金,小妹嫁过来就能接我的班,她当时虽然不乐意,但也没太反对,哪想到后来偷着跑了,幸亏没办事,真是丢人现眼!”   兰静秋盯着乔大娘:“你们怎么确定她跑了?失踪了不一定是跑了啊。”   乔大娘刚摸到水杯倒了水,想递给兰静秋,一听这话,手一抖,半杯热水差点泼到兰静秋身上,她伸手扶住乔大娘的手:“您紧张什么?乔平原都被抓了,该交代的自然会交代,你还想替他瞒着吗?” 第191章 报应   乔大娘的脸色不自然起来, 把水杯给了兰静秋,摸索着又坐回床边:“我也不知道我家平子都交代了什么,我刚才说家里的事我都知道是气我老头儿呢, 他一天天糊涂的啊, 就知道听戏唱曲,就算不瘫也是个废物。”   乔大爷不干了想反驳, 乔大娘却哭着说:“我家平子在你们派出所吗?姑娘, 你能带我去见见他吗?”   “他在凤安市,你确定要去?”   “凤安?怎么跑到凤安去了?我还想着……”乔大娘嘴唇颤抖起来,显然直到这时她才真正有点慌了。   兰静秋说:“你还想着找你女婿杜队长帮着捞人吗?放心,杜队长估计也得进去。”   “啊?他也被你们抓了?”乔大娘脸上的表情僵住。   乔大爷一叠声地问着:“到底怎么回事?你们全当我是死人啊,怎么什么也不跟我说?”   兰静秋观察着,这位大爷应该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乔大娘嘛, 就难说了。   见外边乔所长已经搜查完了, 她就把乔大娘请去了隔壁房间。   乔大娘听见他们去搜屋子,更慌了, 嘴里念叨着:“完了完了, 这是要抄家啊。”   兰静秋带着乔大娘进了旁边的房间, 她先把桌子拽到靠墙位置,又把椅子换了个方向,乔大娘听见扯拽声, 更慌了,“你干吗?家具也要充公吗?”   兰静秋笑道:“怎么会?我就是习惯性地把桌子摆成审讯时的架势, 你快坐吧, 我还有话要问你。”   盲人在熟悉的地方才有安全感, 乔大娘在自己家知道东西都是怎么摆放的, 知道哪里有沙发哪里有椅子,哪边是床哪边是窗,她自在得很,可现在她一迈步就碰到了椅子,一转身想扶桌子,却扶了个空,再加上听到兰静秋说审讯,她这心里七上八下的,越发慌乱起来。   兰静秋反客为主地把她扶到椅子上坐好,这才问:“刘家老两口没找过刘小妹吗?还是你们母子二人跟他们暗示刘小妹跟人私奔了?”   乔大娘慌忙摇头:“没有,我没说她私奔了,是她本来就不安分,怀小珊的时候就骂骂咧咧的,说跟我家平子过不下去,说她爸妈都是畜生,哪有让妻妹嫁姐夫的,反正是各种闹腾。那时候娶个媳妇不容易,我们觉得反正两家大人都同意,生了孩子就好了,哪想到生完还没做完月子她就跑了,别说我们了,就是她爸妈都觉得她是跟人跑了。”   兰静秋皱眉:“所以你们一家包括她爸妈都没找过刘小妹吗?”   乔大娘擦了擦眼睛:“刘家成分不好,还有海外的亲戚,那时候查得严,谁家国外有关系都怕查出来,都不敢认。这刘小妹以前还说过要开介绍信去南边,说那边有途径出国能送她出去,还说哪怕去香港也行,外头刷盘子都能一天赚一百块钱,家家电话小洋楼。”   她拍着大腿:“警察同志,你说我们哪儿敢查啊,也不敢报警,也不敢去车站打听,就怕查出来她是偷着跑出国了,一家子受她牵连。”   “然后她再也没回来过,也没给她爸妈捎过信儿?”   乔大娘摇摇头。   兰静秋皱眉:“小珊生下来的时候刘小妹什么反应很厌恶吗?”   “那倒没有,她挺高兴的,抱着孩子又哭又笑的,我们就以为她想开了,谁也没想到她会跑。”   兰静秋叹口气:“早就已经开放海外关系了,好多侨胞回国探亲,如果刘小妹真的偷偷跑去了国外,怎么也会跟她爸妈联系吧,而且还有她亲生女儿,肯定也割舍不下,结果她从来没有来过信。”   乔大娘无奈道:“我跟我家老头子也说起过这事,觉得她可能是偷跑的时候被人害了,或是遇了难,我看电视上说什么下南洋,还要偷渡,然后有时候整个船都沉了,特别危险,小妹一直没信儿,没准就是偷渡的时候没了。”   兰静秋又从侧面问了两遍,发现乔大娘在谈到刘小妹时,语续都不带变的。   先说当时环境不好,不敢提海外关系,刘小妹曾说过想偷渡去国外,然后描述一下国外生活优越,这里的形容都没变过,说了三遍都是‘刷盘子一天一百,家家电话小洋楼。’   然后就是猜着可能遇了难,在电视上看到下南洋的要坐船,很危险。   这些就像是早就想好,并且在心里复习过无数遍的台词。   兰静秋问:“既然刘小妹失踪跟你没关系,那你刚才紧张什么?”   乔大娘的手摸着桌边,无意识地扣着,“我见警察来了,还说把我儿子抓了,我肯定紧张啊。”   “不对,你听说你儿子贩卖人口时并不紧张,你觉得那不是什么大罪,判不了几年。你在我说刘小妹自己跑了时,松了口气,在我说刘小妹失踪了并不一定是跑了的时候马上失态,这是什么原因?你在隐瞒的事跟刘小妹有关系,而且在你心里你觉得这事比你儿子贩卖人口要严重得多,那肯定就是人命案了!”   兰静秋说着,突然厉声问:“刘小妹在哪里?”   乔大娘被她吓了一跳,张嘴差点就要回答了,还好及时捂住嘴。   兰静秋说:“估计只有你跟你儿子最清楚了吧!”   “我不是都说了吗?谁也不知道她去哪儿了,她爸妈都不知道,我们上哪儿找去?她走就走了,孩子我们养着。是我怕耽误平子的婚事,才没让她姓乔,反正是个丫头,当亲戚家孩子养着就行了,她姥姥姥爷不也是我们家平子在养吗?够对得起她的了。”   兰静秋冷笑:“刘小妹失踪时你丈夫瘫痪了吗?”   乔大娘摇摇头。   兰静秋又问:“你瞎了吗?”   乔大娘哽咽着,像是马上要哭出来。   兰静秋盯着她:“你孙子病了吗?”   乔大娘猛地拍桌,抬头冲着虚空喊着:“闭嘴闭嘴,这不是报应,那贱女人就是该死,我儿子没做错,是我们家太倒霉了,根本不是报应。”   兰静秋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我在这边呢,你对准了再喊。”   乔大娘听着她轻松的声音,不禁哑然,像是一拳头击到了棉花上,但瞬间棉花里像是有刺,刺到了她的指尖,让她差点害怕的尖叫出声!   她刚才说了什么?   乔大娘崩溃地再次捂住嘴,结果紧张地打起了嗝!   兰静秋叹口气,把手里的半杯温水递过去:“我没喝呢,你先顺顺吧。急什么?我又没说你家是遭报应了,不过我猜你心里应该早就想过这种可能吧,不然反应不会这么大。”   她说着拿出本子来准备写笔录:“刘小妹是怎么死的?尸体藏在哪儿了?”   乔大娘把水杯里的水一饮而尽,止住了打嗝,却止不住哆嗦的手,她颤抖着说:“我早就老糊涂了,什么也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我刚才瞎说了什么,我都快八十了,我老糊涂了。”   兰静秋气笑了:“搁这儿骗傻子呢?你家户口本上写得清清楚楚,你才六十八,刚才你自己也特别得意地说了你眼瞎心不瞎,那就赶紧交代吧,在我们找到尸体前,你还有坦白的机会。”   乔大娘哭得凄惨极了:“我们家人真的从来没做过坏事,就是倒霉啊,太倒霉了。”   兰静秋冷然道:“麻烦你不要再说这句话了,拐卖孩子都不算坏事的话,只能说明你家人的道德底线太低了。”   乔大娘知道对面坐着的女警察不好惹,她浑浊的眼珠转了转:“好,我说,刘小妹是我杀的,她不安份,月子里就偷人,我就是想整治整治她,把枕头盖到她头上,哪想到一不小心把她给捂死了。”   “月子里偷人?你逮住现行了吗?还是觉得人死了就可以随便污蔑了?”   乔大娘说:“她自己承认了,还叫嚣着就是偷人了,就是看不上我儿子,我这才气不过把她杀了,尸体就埋在我们房子后边。”   “镇上的房子?”   乔大娘点点头:“这事跟我家平子没关系,都是我一个人干的。”   兰静秋苦笑:“你要不补充这句,没准我还能信。”   “真跟他没关系!”乔大娘喊着。   兰静秋呵斥道:“安静,死因我们会查清楚的,马上会有人带你去派出所,有话到那儿再说吧。”   乔所长多少有点懵逼,他们搜查了房子,除了柜子里有一千多块钱,没找到别的可疑物品。   正打算收队,就听见兰静秋说乔平原的妻妹是被杀的,尸体在乔平原老家房后。   “怎么还查出来杀人案了?难不成小珊真是乔平原的亲闺女?”   “没错,乔家两位老人已经承认了。赶紧找人去找尸骨吧,已经十多年了,肯定已经是白骨,尸检的意义不会太大,还得把这老太太带去派出所审。”   乔所长以为乔平原是人贩子就已经很有冲击性了,哪想到乔家瞎眼老太太居然杀过人。   虽然十几年前他还是派出所里的新兵,但此时做为所长,还是觉得有点难堪,“我怎么都看走了眼呢?这一家善人原来都是恶人不成?怎么会这样?”   说完乔所长又不由感叹:“刘家老两口要是知道了真相,估计都要气死了,他们是真把乔家一家子当家人,还去照顾没有血缘关系的乔木森,这叫什么事啊,怎么能这么恶心呢,杀了人家闺女,还非要把人家留下给他家当牛作马!”   兰静秋叹口气,人恶起来是没有下限的,而且听乔大娘的语气,估计她并不觉得她在作恶。   等跟洛生海汇合,洛生海说出了更惊人的消息:“刘家老两口看着特别和善特别乐于奉献,但我觉得他们心思很深,嘴也很严,什么也问不出来。而且我认为他们很高兴看到乔平原被抓,也很高兴乔木森的病一直好不了。”   兰静秋愣住,猛得站起来:“得弄清楚乔大爷是怎么瘫的,乔大娘是怎么瞎的!也许连乔木森的病也……”   洛生海被她吓了一跳:“你的意思是说刘家老两口早就知道女儿死了,他们留在乔家是为了报仇?可这也太迂回了吧,伺候了这一家子这么多年,就为报仇?直接报警抓人不是更简单吗?”   乔所长也觉得不太可能:“就算乔家老两口的残疾是他们干的,他们还能用药让乔木森得肝癌吗?这不可能吧,也太夸张了!”   兰静秋沉声道:“这有什么不可能的,长期食用霉变或被感染的食物跟水,有很大机率会得肝癌。” 第192章 积怨   乔所长还是不敢信, “一个人能装几天,也许能装几年,可这是十几年啊, 刘家老两口也太能忍了吧。”   兰静秋道:“麻烦您先找人去乔家老宅后边找尸体, 再顺便查清楚乔家老两口是怎么残疾的,我们再去会会刘家这两位。”   洛生海倒是说:“如果是这样, 也算说得通, 不然刘家这两位这么长时间了,从没找过刘小妹,还不许小珊提她母亲,这太奇怪了。”   他问乔所长:“乔家老宅离这里远不远?如果不远的话,还是先找到刘小妹的尸骨,再去审刘家老两口吧。”   洛生海说着把笔录递给兰静秋, 兰静秋翻看一遍, 发现刘家这两位才是真正的做好了准备, 特别温和特别知足,还特别懂得感恩, 说了一堆乔家人的好话, 说跟他们是一家人, 指着乔平原给养老呢。   还是洛生海从他们的微表情中看出乔平原被抓他们并不着急,反而还有点兴奋。   乔所长带着人去找尸骨了,兰静秋叹口气, 问洛生海:“你说乔平原干起了人贩子,跟这老两口有没有关系?”   洛生海苦笑:“确实有这个可能, 刘家老两口想让乔家家破人亡身败名裂。”   兰静秋道:“我都等不及会会这老两位了, 为了给女儿报仇, 居然能等这么久, 这耐心真够可以的。”   他们两个也没闲着,干脆直接去问乔大爷,他跟老伴都是怎么残疾的。   乔大爷见有人把柜子里的钱查抄走了,还带走了乔大娘,又想到儿子被抓了,孙子还病着,哪里受得了。   老人家头往床上磕,想着寻死,可他这种情况就是寻死也不容易,又有民警帮着照看着呢,折腾半天,哭得眼睛通红,也没劲闹腾了,躺在那里跟死了一样。   听见兰静秋问他,乔大爷愣了下,本来看着挺干净的人,这对于长期卧床的人来说很少见,可现在这位老人家擤着鼻涕,随手蹭在了床上,然后拍着床板,愤愤道:“都是张丽这个扫把星,我们家自从娶了她就开始倒霉了,先是我老伴买错了杀虫的药,兑水的时候把眼睛给弄瞎了,后来我补房顶的时候梯子又断了,从上边摔了下来。”   兰静秋皱眉:“镇上的自建房也不会太高吧,摔下来就高位截瘫了?”   乔大爷叹口气:“医生说当时要是不动弹把他们叫去给固定住就好了,结果老刘头借了辆三轮车把我送去的医院,这一路上把我颠的,反正后来是没治好。你说能怨老刘头吗?人家也是为了我好,还是我喊的他赶紧过来帮我。”   “当时他没跟你们住一起吗?”   “算是住一起的吧,他们住在我们倒座的门脸房里,帮着带小珊,虽然平子没跟他家小妹结婚,但小珊到底是乔家的孩子,不能不管啊。”   乔大爷拍着床板控诉着:“都是张丽那个扫把星,自从把她娶回来,我们乔家就没顺过,她倒是肚子争气生了个男娃,结果最后又查出病来,要不是为了森森的病,平子能去干坏事吗?老话说得好啊,‘娶妻不贤毁三代!’她是把这个家全都给毁了。”   兰静秋特别无语,虽然张丽也未必是什么好东西,但把所有事都推到她身上,也太过分了。   “你就没想过是你儿子的问题?不算他在凤安的小老婆,他娶了三个了吧,刘大妹,死了,刘小妹也死了,然后才是张丽!”   乔大爷愣住:“你说什么?小妹死了?没有,她跑了,生完孩子就跟人跑了啊!”   “一个女性想不要孩子有的是办法,可她把孩子生了下来,也没有虐待孩子,怎么会没出月子就扔下跑了?你妻子已经承认是她把刘小妹杀了,埋在你们旧宅房后。”   乔大爷傻了,“真的?你说的是真的?怎么可能,绝对不可能啊。”   他面色突然狰狞起来:“怪不得我媳妇总说是不是报应,他妈的原来是她把人给杀了,怪不得她整天烧香拜佛,她杀了人?”   “乔大娘承认她杀了人,但到底是她还是乔平原,我们还没确定。”   乔大爷本来就接受不了乔平原被抓,现在再得噩耗,还真有点支撑不住,眼睛直往上翻,旁边的民警懂点急救知识,赶紧过去掐着人中,给他顺气,兰静秋出去打电话叫了车,把人送去医院。   洛生海说:“看来这一家子可能就这个乔大爷是清白的。”   兰静秋叹口气:“还有小珊,我得去问问她,验证一下我的猜测。”   “是啊,一家养两个孩子,还是有血缘关系的,难不成还给他们吃不一样的饭菜?我觉得你对乔木森癌症的猜测太过了。”洛生海说。   兰静秋没说话,她突然觉得曹所长跟齐老师对她的判断并不准确,她从来都敢于直视人性的恶啊,倒是洛生海他们,好像不敢想象会有人如此对待孩子。   他们两个跟着救护车到了医院,小珊又在病房里陪着乔木森,乔木森一看见他们就问:“可以带我去凤安了吗?我爸妈不是都在那儿吗?我想见他们。”   洛生海道:“不急。”他看旁边还有个阿姨,就问:“这是你爸给你雇的看护吗?”   兰静秋见他跟乔木森聊了起来,就把小珊叫到了外边:“你跟森森从小一起长大?”   “对啊,我比他大一岁半,不过现在他都快比我高了。”小珊没心没肺地踮着脚,“姐姐,我要是能长你这么高就好了。”   兰静秋笑笑:“二十三还窜一窜呢,你还不到二十,急什么?对了,你跟森森都是跟着你姥姥姥爷吃饭吗?”   “对啊!爷爷奶奶都做不了饭,家里一直是姥姥姥爷做饭的。”   兰静秋愣住,一样的饭?难不成自己猜错了,还是说刘家老两口往乔木森的饭里另外加了料?   不过她看一脸阳光的小珊提到吃饭脸色就有点臭,就接着问道:“怎么了?你不喜欢吃他们做的饭?”   “那倒不是,我姥说森森是乔家的宝贝孙子,所以总给森森一个人弄好吃的,小时候肉啊蛋啊,还有买汽水雪糕,反正稀罕的东西,好吃的东西,都没我的份,以前我总说他们重男轻女,现在想想,是我寄人篱下,有口饭吃就行了。”   兰静秋一听就知道自己没猜错,刘家老两口给森森单独做的东西肯定有问题。看着一脸失落的小珊,她很想说你不是寄人篱下,你也是乔家的孩子。   小珊却问:“警察姐姐,森森爸真被抓了吗?那以后森森是不是就没钱治病了?”   兰静秋叹口气:“总有办法的。”   她跟洛生海没在医院多待,问了该问的,就回了城源派出所,刘家老两口还有乔大娘都被带过来了。   他们刚到没一会儿,乔所长风风火火地回来,一脸怒气地道:“没挖到尸骨,别说房后了,就是前前后后,房子路边,包括邻居家房后都挖过了,再往深里挖可就要动地基了,根本不见踪影,这老太太是不是在撒谎啊,我再去审审她。”   兰静秋说:“也许刘家老两口发现了女儿尸体,已经把她转移了。”   乔所长皱眉:“那他们两个也太能忍了吧,发现了女儿尸体居然不吭声?”   洛生海说:“当时那个环境,他们是不是有什么把柄在乔家手里?”   乔所长可能带着人挖了一圈也没踪影,火大得很:“你们去审刘家两口子,我再去问问乔家老太太,既然她承认杀了人,尸骨总要找到的!”   等他走了,兰静秋问洛生海:“你觉得刘家这两位,谁更容易撬开口。”   洛生海沉吟道:“刘大娘吧,她听说乔平原被抓了,嘴角都扬了起来,被她丈夫瞪了眼。”   于是两人只提审了刘大娘。   刘大娘跟洛生海也算是熟人了,她不悦地道:“小伙子,我该说的不是都在居委会跟你说了嘛,怎么还把我带来派出所?你大娘我这一辈子循规蹈矩的还从没进过派出所呢,平子犯了法跟我们这些老不死的有什么关系?总不能是我叫他干的坏事吧。再说我还得照顾外孙子外孙女呢,你是不知道我外孙子……”   兰静秋打断她的话:“你说的外孙子指的是乔木森吗?他跟你有血缘关系吗?”   刘大娘愣了下:“有没有的也是一家人,我大闺女是他爸的原配,他叫我声姥姥不行吗?”   “他叫你姥姥,你真把他当孙子吗?你总是单独给他做好吃的,真是好心吗?”   刘大娘听见第一句,本来要冲兰静秋发火了,可听见最后一句,她眼神马上开始闪躲起来。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刘大娘垂下头,“你要觉得我犯了法直接抓我就行了,反正我一个老太婆,在哪儿养老也一样。”   洛生海觉得刘家老两口如果是为了报仇,现在已经没有隐瞒的必要了,干脆直接问:“乔大娘承认杀了你二女儿刘小妹,说是埋到了房后,可我们没找到她的尸骨!你知道在哪儿吗?”   刘大娘猛地抬起头:“你说什么?她承认了?那个老巫婆承认了?真的吗?你叫她来,我要亲口听她说!”   兰静秋看着这位老太太近乎癫狂的表情,叹口气:“所以你早就知道刘小妹已经死了!”   刘大娘像是没听见她的话,陷入了自己的思绪里:“就是这个老巫婆杀了我家小妹!她是乔家最坏最狠的人!她整天说我家祖上开大烟馆的,我大女儿死了是报应,我小女儿没个信也肯定凶多吉少了,这也是报应,还说我们一家最好缩着躲着,还说他们家是我们家的大恩人,呵呵,现在怎么样!看看谁家才是报应!她都承认了!是不是也能把她抓了?一起判死刑?老巫婆跟她儿子一块死去吧,还有她孙子,全都去死吧!”   兰静秋叹口气,积怨已深,还非要住在一起,还要装做一家人,这刘大娘心理估计早就扭曲了。 第193章 全员恶人   兰静秋忍不住问刘大娘:“是乔平原母子害了你家小妹, 你恨他们要整死他们,我可以理解,但为什么要去对付一个无辜的孩子, 乔木森不会从小就被你区别对待, 喂各种脏东西吧。”   可以理解?这话警察可不能说,洛生海轻咳一声, 对刘大娘说:“知道你女儿被他们害了, 应该马上报警,何况你们还找到了尸体,为什么要隐瞒呢?乔家老两口身上的残疾跟乔木森的病是不是都跟你们夫妻有关系?”   刘大娘眼泪掉了下来:“是他们太狠了,能怪我吗?其实我一开始以为小妹是自己偷跑出去出了事,甚至真以为她跑出国了,从没怀疑过乔家。”   洛生海问:“那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的?”   “小妹失踪了, 留下小珊, 乔平原让我们养着, 说会替刘小妹孝敬我们,我们当时还挺感激他。过了一年, 他又找了个媳妇, 我跟我家老头虽然心疼小珊, 但觉得小妹是自己跑的,不怨人家。”   刘大娘咬牙说着:“我们还帮着他们收拾过新房,他结婚的时候是冬天, 我家老头跑去社里买了两个暖水袋,我给做了个红布带喜字的套子, 才给他们送过去。结果就听见乔平原跟他妈在吵架, 他妈说想把后头的人挖出来扔远点, 乔平原说恶心, 就那么放着吧,他妈说早成骨头了,有什么恶心的,她去挖。不过后来还是乔平原说服了他妈,说是不能动,一动怕露馅,以后找机会换房子就行了,我当时根本没听懂他们在说什么,但心里总觉得心慌,就回去跟我家老头学了一遍,我家老头当时就傻了,怀疑他们说的人是我家小妹,于是我们半夜就去挖了!”   刘大娘哀嚎起来:“可不就是我家小妹吗!身上那衬衣还是我给她做的!我想报警,可我家老头不让,他说小妹是他们杀的,大妹呢?是不是也一样被他们杀了。大妹死的时候我们哭得死去活来,只敢远远地看一眼,万一也是被他家害的,我们上哪儿说理去?”   兰静秋无语道:“报警啊!警察总会查出来的!”   刘大娘哭道:“乔平原手里拿着一封信,是我哥从台省辗转给我寄来的,乔平原说他已经毁了,可我家老头不信他,总觉得他是想要挟我们。大妹没了才半年吧,他就让他妈跟我们说想娶小妹,亲上加亲,还说会把我们当亲爸亲妈,我们当时也是看他对我们确实不错,就同意了,哪想到会害了我家小妹。当时我家老头说一报警他肯定说出我们家有海外关系,甚至可能诬陷我们是间谍,被抓的没准是我们两口子。”   刘大娘擦了把眼泪,狠狠地道:“虽然两闺女都没了,但乔姑父算得上半个儿,又有小珊这个外孙女,我们还一心一意地帮扶着他们过日子呢,我们还帮着他们收拾新房呢,还觉得遇到好人了!你说乔平原有多不是东西吧,弄死了我家小妹,他还要骗我们,让我们留下来给他家看孩子,给他家干活做饭,你说我们能不恨吗?”   她拍着桌子,声音都有些嘶哑了:“你们说恶不恶心,乔平原跟他妈的心是有多狠啊!真把我们两口子当二傻子耍!我老头说没准我哥那封信里提到了钱,或者是乔平原以为我们家解放前开烟馆的,有积蓄藏着,这才娶了大妹又娶小妹,还一直哄着我们。我当时就想拿刀把他们一家子都砍了,可我老头儿说不急,慢慢来吧。”   兰静秋叹口气,这也确实是太憋屈了,要是她自己,还真没准直接拿刀捅人了。   “所以你们潜伏在他家,把老两口弄残了,又慢慢残害乔平原的儿子?”   刘大娘笑了起来,她眼角带着泪,但笑得特别舒畅:“他妈不是说我俩闺女没了都是报应吗?那就得让他们知道知道什么是报应,反正他们当我们是傻的嘛,再说又都是意外,根本不会怀疑到我们身上。别说森森了,就是张丽也常吃我给做的饭,她口重,我给她单炸的辣椒酱里放了癞/蛤/蟆肉,老鼠肉,她也吃不出来,野菜包子里放上厕所里刮下来的青苔,她还说野菜太鲜了。发了霉的东西我从来不扔,都是加点重佐料给他们吃!我还总跟乔家两口子说他家是娶了张丽才开始倒霉的,张丽在乔家的日子也不好过。”   刘大娘说着说着哈哈大笑起来,似乎是替两个女儿报了仇,特别畅快,兰静秋跟洛生海对视一眼,都叹口气。   刘大娘马上瞪着他们:“你们是不是觉得我太坏了?都是他们逼的!我没喂他们吃毒药已经算好的了,他们活该,这才叫报应!”   可她说完也叹了口气:“就是可惜了森森这孩子,可谁叫他生在了乔家,算他倒霉!他得了癌症我又高兴又心疼,毕竟是从小抱着长大的,可我不后悔,我跟我老头原本打算一个个地折磨他们,等到送小珊出了嫁,我们快走的时候,再跟乔平原摊牌,把乔家这一家子都带走!结果森森得了病,乔平原缺钱,还真问起我家老头有没有藏着金子银子或者是古董,天天说我家开大烟馆的,其实一直惦记着我家有没有藏着钱,乔平原跟他妈真是最恶毒最下流的坯子!我家老头都没怎么费劲,只说了两次谁谁家孩子卖了多少钱,乔平原就无师自通地当上了人贩子,哈哈哈哈哈,现在谁家才是罪孽深重?他们一家都是人贩子,坏坯子,乔平原他爸也不是好东西,装聋作哑!”   洛生海判断的没错,刘大娘确实很容易就开了口,而且一发不可收拾,她像是把这些年的憋屈都发泄了出来。   “既然那个老巫婆承认杀了我家小妹,我要去问问她大妹到底是怎么死的!在家的时候好好的,怎么嫁了乔平原就突然得了急病!我还得告诉她,我是怎么把她弄成瞎子的。”刘大娘笑得越发得意。   兰静秋跟洛生海没再问下去,还是让她先冷静冷静吧。   他们出审讯室时,乔所长就在门口,他苦笑:“听得我出了一身冷汗,这刘家两口子真能忍啊,要不是乔平原被抓,他们是不是真会忍到小珊出嫁后再跟乔家摊牌?”   洛生海想起他第一次询问时,这两口子的状态,点点头:“肯定会!百忍成钢啊,这两口子意志很坚定。”   兰静秋也说:“这是乔大娘承认杀了刘小妹,刘大娘才憋不住了,不然肯定还得装着一家子和睦。”   这边刘大娘是全都说了,还说偷偷把刘小妹挖出来埋去了刘家祖坟里,乔家老太太却只说是她捂死了刘小妹,刘大妹是真的得了急病,没人害她。别的再也问不出来了。   兰静秋不想在清水县多耽搁,这些细节交给乔所长审就行了,她说:“我们先带乔木森去凤安吧,真想看看乔平原听到他家倒霉的真相时是什么表情。”   洛生海说:“连他当人贩子都是被刘家老两口撺掇的,乔平原肯定受不了。”   乔所长唏嘘道:“这乔平原还真是自作孽不可活,估计他也想不到刘家这两老人平时老实巴交的,是憋着干大事呢。要不说嘛,别惹老实人啊!就是可惜了森森,还有他妈,这张丽就是嫁错了人,这不等于跳进火坑吗!”   兰静秋想起张丽那蜡黄的脸色,也觉得这母子两个是无辜被牵连报复,不过想到张丽跟乔木森在人贩案口供上的默契,她觉得这两个在乔木森病了后,也开始黑化了。   还有看似清白的乔大爷跟刘小珊真不知道乔平原是干什么的吗?刘小珊在医院知道乔平原是人贩子时的反应很平淡,抄那些名单时也没有追根问底,也许他们只是享受着赃款带来的好生活,在装聋作哑?   没准乔刘两家是全员恶人啊!   兰静秋去医院接乔木森时,跟洛生海感叹道:“我还真有点想念跟老陶去菜市场巡逻的日子,哪怕去反扒也行啊,这案子真够闹心的。”   洛生海不由笑道:“看吧,当时没留在省厅是正确选择,你还没做好准备。这算什么,起码有个缘由,那些没缘由的恶性事件,才更叫人恶心。”   兰静秋皱眉:“我不是觉得这案子恶心,是觉得明明可以有更好的选择,却走上邪路的人让人可惜,受了欺压自然要奋力反抗,可这个反抗的方式也太偏激了吧。自己心里时时刻刻憋着一股火,还要跟仇人虚与委蛇十几年,简直无法想象。”   洛生海叹口气:“仇恨会迷人眼乱人心,他们觉得这样报仇心里痛快,肯定觉得再熬十年也值得,你发现没有,虽然刘大娘一直在骂乔大娘,但他们更恨的是乔平原,可乔平原却健健康康的。”   兰静秋道:“他们想让他得到最狠最惨烈的报应,家破人亡身败名裂!先放过他,让他看着自己的亲人备受煎熬。刘大娘说等到小珊出嫁,他们没了牵挂,就摊牌。我估计到时候就算警察没发现乔平原是人贩子,他们也会去举报,更有可能拿钱买名声的主意都是老刘头出的,先把乔平原塑造成大善人,再变成人人唾弃的人贩子,到时候大家提起乔家都会啐上一口!这真是从家人到身心再到名誉,全方位打击啊!”   两人一路唏嘘,到医院时,洛生海问:“你觉得这些事有必要告诉乔木森吗?”   “我觉得没有瞒着的必要。”   正说着,小珊从走廊那头哭着跑过来,看见兰静秋就一把抓住:“我爷爷也在医院,说是我奶奶跟我姥姥姥爷都被抓了,姐姐,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兰静秋叹口气:“这说来就话长了,还是让乔所长跟你说吧,我们还有公事。”   穿着病号服的乔木森脸色苍白地跟在刘小珊后边走过来:“一直是我爸在干坏事,他们真的没有参与,你们不能乱抓人啊。” 第194章 该死   虽然兰静秋跟洛生海在路上说不该瞒着, 但看到乔木森两人还是犹豫了。   他的病治好了又复发,做过两次手术,一直在化疗, 第二次手术时甚至还因为无法移除病灶切了一块肝。   肝癌确实是复发率很高的癌症, 可乔木森一直反复,是不是也跟刘家老两口的特殊照顾有关系。   如果这孩子知道他一直当亲人的姥姥姥爷背地里一直在害他, 会不会受不了?   虽然兰静秋怀疑乔木森也没这么单纯, 口供做假,但她不想对一个孩子做有罪推定,只好说:“这些事跟你们关系不大,以后乔所长会酌情跟你们说的,你不是要跟我们去凤安找你爸妈吗?东西收拾好了没有?”   乔木森虽然很担心奶奶跟姥姥姥爷,但他显然更想去凤安, 于是转头跟刘小珊说:“你在医院照顾爷爷, 放心, 奶奶他们年纪那么大了,就算真犯了事也不会关起来的。”   说完他又问兰静秋跟洛生海:“警察阿姨警察叔叔, 你们说是不是?”   洛生海苦笑:“犯罪于否, 是不是需要判刑不是看年龄的。”   兰静秋不想过多解释, 只催乔木森收拾东西跟他们走:“曹医生会跟我们一起送你去凤安。”   结果等乔木森跟着他们到了医院门口,一辆救护车驶来,乔木森的奶奶乔大娘从车上抬了下来, 头上血肉模糊,脸上都糊满了血迹。   这一看就知道她是拿头往墙上撞了, 虽然满脸是血, 可乔木森还是认出了乔大娘, 扑上去大喊:“奶奶, 奶奶!你没事吧!”   兰静秋叹口气:“乔大娘是不是知道了刘家老两口做的事,被气得撞墙了?”   还真是这样,乔所长来送他们时说:“这乔大娘听完直接晕了,一直骂刘家老两口,后来不骂了,我们以为没事了,结果开始撞墙,看那劲头是想着自杀啊。”   兰静秋叹口气:“一直把人家当傻子,结果被反杀了自己还不知道,这冲击肯定不小啊。”   据说刘大爷知道老伴都招了,他也干脆竹筒倒豆子全说了,说得还很详细,说乔大爷就算当时没高位截瘫,也早给他准备好了药,反正是不想让乔家任何一个人好受。   乔平原是一家经济支柱,一开始上班后来又到处跑,很多时候是在外边吃饭,倒不是刻意的没收拾他,反正是刘家老两口给乔家人准备的节目还不少呢,现在都用不上了,刘大爷还觉得挺可惜。   现在再想瞒着乔木森显然是不可能的,他看着爷爷被送进医院,现在奶奶也满头是血的送进来,还以为是警察因为乔平原是人贩子的事,对他家人严刑逼供,大哭大叫的要告他们。   “我不是都写了帐本吗?那上边就是全部的名单了,你们为什么不信,为什么还要打我奶奶?我都说了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兰静秋本来没有怀疑过名单的完整性,这时却有点狐疑了,这乔木森第一反应是他们想逼出更完整的名单,难不成这里边确实有隐瞒?   乔所长却没法再瞒了,把所有事都跟乔木森和刘小珊说了,免得两个孩子再以为警察欺负他家老人。   乔木森再出来时脸色像鬼一样苍白,兰静秋都有点担心把他带去凤安到底可不可行了。   可这孩子走过来,看看他们:“我们现在走吗?”   兰静秋叹口气:“你确定现在要跟我们去凤安?”   “确定啊,我没事,真的,医生都说我好了。”   兰静秋跟洛生海也确实不想在清水县再耽搁下去,从病房到医院大门的距离,兰静秋明显感觉到有人在对着乔木森指指点点。   他是大善人乔平原的儿子,医院的常客,认识他的人肯定不少,乔家又是抓人又是头破血流送医院,乔平原是人贩子的消息肯定早就传开了,乔家在清水县再无立足之地,子孙都会被人唾弃。   兰静秋想起那个和蔼地笑着,在乔家门口准备摆棋盘的刘大爷,不由叹气,真是个狠人啊!   她还怕乔木森会哭会觉得委屈,可他只是紧紧咬着唇,默默行走在别人异样的眼神中。   洛生海看她一眼,摇摇头,兰静秋嗯了一声,显然现在不适合跟乔木森谈心,而且从这件事也能看出乔木森的心理很强大。   等到了凤安已经六点多了,还是冬日,天黑得早,不到六点路灯就亮了,乔木森看着路两旁的街道,突然说:“跟我们清水县也差不了多少。”   凤安只是县级市跟清水县其实一个级别,只是城市的范围更大,是建设的重点,清水县有时候买不到的东西,常会说去凤安找找吧,在以前交通不便的时候,凤安对于清水县就算是大地方了。   兰静秋忍不住问:“这是你第一次来?”   乔木森点点头,兰静秋又问:“你听你爸说过凤安吗?他是怎么跟你说的?”   “他说这边繁华,发展得快。”   洛生海见乔木森神色如常了,看起来已经从打击中缓了过来,就问他:“你爷爷奶奶姥姥姥爷的纠葛你弄清楚了吗?怎么想的?”   乔木森沉声道:“不关我的事,我姥姥姥爷也不会害我,他们对我最好了!一定是误会,他们是想气我爷爷奶奶才这么说的。”   兰静秋跟洛生海互换个眼神,都不再问了。   很快到了凤安派出所,虽是晚上,院子里还是熙熙攘攘的,连外地的都来找孩子了,通知到的没通知到的全都抱着希望,派出所也不能往外赶人啊,只能先给他们登记上。   兰静秋带着乔木森进去时说:“这些家长都是丢了孩子的,不管有没有希望只要听到点信就会放下工作跑去找孩子,你觉得把这些孩子记录下来,再帮着找回来,就能弥补对他们的伤害吗?”   乔木森在医院第一次谈起拐卖孩子时,还表现出了歉意,可这次他脸上没有一丝被触动的表情,冷淡极了。   兰静秋叹口气,估计他嘴上说得硬气,不肯承认姥姥姥爷故意害他,但心里还是信了的,恨意增生,让他更冷情冷性起来。   曹所长见他们把这孩子带回来了,就皱眉道:“不是去查真相的吗?怎么还把人带回来了?”   兰静秋他们在清水县一直没闲着,东城派出所这边也各种忙乱,都没打电话汇报过。   这时兰静秋才说:“帐本就是这孩子写的,不过他家庭条件过于复杂,现在又受了打击,恐怕问不出什么。”   等曹所长弄清楚乔家刘家的恩怨也懵逼了,“这刘家真够能忍的!也真够狠的,冤有头债有主,乔木森有什么错,怎么还折腾孩子啊。”   洛生海叹口气:“乔木森肯定受了很大打击,路上沉默了很久,先让他缓缓吧,我想把这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乔平原,也许他在震怒下,会说出更多秘密。”   “也好,把真相告诉他,看看他的反应,这乔平原一直装死,说是都有帐本了还有什么好问的,还让我们赶紧放了他大小老婆,说不关他们的事,还挺男人的,想着牺牲一个人保全家人。哪想到他除了拐卖人口还涉及到了杀人!他妈杀人他能不知道吗?肯定还帮着埋尸了。”   兰静秋却说:“我觉得不一定是他妈杀的人。”   曹所长愣了下:“你是说人是乔平原杀的,他妈是在替他顶罪?”   洛生海道:“确实有这个可能,这位老太太不懂法,还以为拐卖孩子不是什么大罪。一听乔平原涉嫌杀人就急了,马上承认刘小妹是她杀的。”   曹所长说:“反正人都抓住了也不急了,本来还想让你们好好休息两天,既然是这样,那赶紧去问吧,乔家人嘴里就没个实话,都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主儿。”   于是兰静秋坐下喝了口水就跟着洛生海去了审讯室,一天不见,乔平原憔悴了很多,桌上还放着被拐孩子的照片,还有两张全家福,显然曹所长一直试图从心理上打击乔平原,让他清楚他是在做恶,他害了多少人。   不过兰静秋不觉得这会起到什么作用,会作恶的人肯定早就抛掉良知了。   乔平原见他俩进来,抬起头看了眼,嗤笑一声。   洛生海不由道:“怎么?不想见我们?”   乔平原摊摊手:“我都招了,你们还想怎样?哪怕判死刑,我也绝对不会喊一句冤,我知道我是坏人,我是十恶不赦的罪犯,你们不必感化我,不必来教训我,下辈子我会重新做人的。”   兰静秋叹口气:“你为了你儿子的病才走上犯罪道路,也算是个好父亲了,不过你知道你儿子的病是怎么来的吗?”   乔平原脸上本来带着视死如归,爱谁谁,爱怎样怎样的散漫表情,这时眼睛却眯了起来,“什么叫我儿子的病是怎么来的?你什么意思?是想说我作恶多端,才害我儿子得了病吗?你想说是报应?放屁,我是儿子得病后才做了这行……”   兰静秋盯着他:“我们刚从清水县回来,还去了你家在镇上的老宅子,你确定你在你儿子得病之前没有做过坏事吗?”   乔平原眼神闪烁,不知想起了什么:“说这些有什么意义,我就是倒霉嘛,跟我儿子一块看病的一个老大爷,出院都没有复发,可我儿子反反复复,医生说是病灶已经除根了,等不了半年又复发了,我儿子命不好,我认,我做的坏事我也认,该怎么判你们怎么判,别说这些没用的。”   洛生海干脆从文件夹里抽出一页笔录纸来递过去:“你自己看看吧。”   那页纸上正是刘大娘得意洋洋的自白,说怎么把乔家老两口弄残的,怎么给一家子吃脏东西,尤其是乔木森,从小就给他喝尿吃屎,掺合进饭里,再加上自晒的豆瓣酱这种重口东西,乔木森从小吃到大,他也只以为是姥姥姥爷做饭就这味,从来没有怀疑过。   乔平原脸色越来越难看,想起自己回家时也常吃他们做的饭,不由捂住嘴差点吐出来,“这是假的对不对?是你们骗出来吓唬我的对不对?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兰静秋冷哼一声:“你自己很清楚是真是假,也很清楚他们为什么会这么做,杀了人家女儿,还把人家当奴仆一样使唤,人家能不报复吗?”   “没有,我当他们是一家人啊,谁把他们当奴仆了?”   洛生海说:“也就是说你确实杀了人家女儿?”   乔平原慌忙摆手:“没有,我不是杀人犯!”   兰静秋道:“不是你,难道是你妈吗?我刚才问你话,你第一反应是反驳没有把刘家人当奴仆,而不是反驳我指责你杀人,这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何必再狡辩?真当刘家人都是傻的吗?你家的报应是人为的报应,你还不明白吗?”   乔平原似乎听不得报应两字,他怒目看着她:“没错,我是杀了她,那是她该死,是她自己找死,怪不得我!” 第195章 完整名单   刘小妹果然是乔平原杀的, 兰静秋想到刘大娘的话,皱起眉头,不会刘大妹也是被他杀的吧。   “她怎么找死了?是不是发现她姐姐死的蹊跷?才被你杀了灭口的?”   乔平原愣了下, 暴怒的眼神中有了几丝清明, 然后又自嘲地笑笑,“刘大妹也是找死!”   洛生海骇然:“刘大妹的死也是谋杀?”   乔平原看到那个帐本时就自知难逃死刑, 他不是被忽悠的杨娇, 听见人贩子会被枪毙就吓得腿软,他既然干了这行,自然会了解清楚风险,要不然也不会这么小心谨慎。   还狡兔三窟,弄出个藏身的墙洞来。   这时知道警方已经去过老宅,他自然以为他们已经发现了刘小妹的尸体, 那就更没什么可隐瞒的了。   再说看了笔录, 对刘家的恨意让他忍不住想发泄, 只听乔平原说:“刘家一家子都不是好东西,刘老头的爷爷清末是开大烟馆的, 听说省城都有好几家, 那可都是害人的玩意, 后来各地都打仗,他们又把烟馆开到小地方,解放前都还有生意, 你说他们害了多少人吧。”   兰静秋无语道:“既然你知道,还很在意他们家祖上的事, 为什么还要跟他家结亲呢?”   “我也不想啊, 他们全家都是嫌贫爱富的玩意, 可惜他家成分不好, 没人敢娶,刘大妹没办法才嫁了我,我本说跟她好好过日子,可她天天补贴娘家,还骗我说她家藏着金条,以后等没人盯着了,就拿出来给我做生意,这种空口承诺我哪里会信!有天她又给她家背过去半袋子白面,我说了她两句,她就不干了,我俩打起来,她从床上摔下去磕到了头,当时缓过来还骂了我两句,结果半夜就闹腾着头疼,眼疼,我以为她想折腾我,就没搭理她,结果第二天才发现她已经没气了。警察同志,这算我杀的吗?不是她自找的吗?”   兰静秋无语道:“为了半袋子白面失手杀了妻子,还说她是自找的,你不是对刘家老两口特别好吗?大妹死了还要娶小妹,还说要给他们养老,连半袋子白面都舍不得,为什么会说替人家养老?我看你从娶大妹的时候就算计着人家的金子吧,不然那种环境下,你这种精明人怎么会跟他家结亲!想要人家的钱又舍不得付出?”   乔平原哼了一声:“他家又没儿子,一个女婿半个儿,他家的东西我本来就有份。”   兰静秋突然明白为什么刘家老两口要迫害乔木森了,肯定是知道乔平原把儿子当宝贝,就算乔木森没有得病,他们肯定也会找机会把他弄残甚至直接要了他的命。   洛生海问:“那刘小妹又是怎么回事?”   乔平原的恶彻底显露出来,他狞笑着:“是她自找的!她不安分,本来就不想嫁给我,生了孩子也还是嫌弃我,我就拿她姐吓唬了她两句,我说你要再敢瞪我,再想赶我走,想想你姐的下场,她就大喊大叫地要喊她爸妈来,说是我杀了她姐,我不让她喊,捂住了她的嘴,结果一不小心给捂死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可惜了,她脸上有伤,颜色也不对,要不然就刘家那两傻子,我直接说他们家有遗传病,或者说他们家祖上干坏事太多,遭报应了,他们肯定会信,也就用不着编瞎话了。我一说她自己跑了,他们就信了,他们也知道自己女儿不安分啊,你说这能怪我吗?”   兰静秋恨不得甩他两巴掌,这什么玩意啊,杀了两个女人,其中一个还给他生了个孩子,怎么还能这么理直气壮呢?   “不怪你怪谁?你说刘家老两口是傻子,现在看看谁才是傻子?他们在你们眼皮子底下迫害你全家,你发现了吗?我们已经问过医生了,经常吃感染,变质的食物得肝癌的机率确实很大,你们大人身体代谢能力强,抵抗能力也比孩子好,可乔木森从小就被喂食这些东西。”   洛生海也说:“你刚才看到的只是冰山一角,刘大娘说买块肉只留给乔木森吃,留着发了臭长了虫都要做给他吃,当时你们是不是还觉得她特别好,没偏着亲外孙女小珊?”   看乔平原那狰狞的表情,恨得牙都要咬碎了。   兰静秋却不肯放过他:“你儿子太惨了吧,因为你作孽他才会受牵连,现在杀人罪你都承认了,还有什么好隐瞒的,其他孩子呢?把完整的名单给我们写出来,将功补过,给你儿子积点功德不好吗?”   洛生海看她一眼,完整名单?难道那三十多个还不是全部?帐本截至到去年十月份,那之后的五个月乔平原也已经交代了拐卖过的孩子,还包括他们在火车上发现的孩子。   可乔平原听到兰静秋说完整名单,却一点惊讶的表情都没有,眼里不甘又纠结:“没用的,有什么用!哪有什么因果报应,都是刘家在迫害我们,警察同志,你们把他们抓起来了吗?我杀了人我认,可他们给我儿子喂屎喂尿吃烂肉又怎么说?是他们害的我儿子得了癌症,这也是杀人啊!”   “他们的罪行会有人查明,也会提起公诉,你现在能做的就是把完整的名单,那些遗漏的孩子全都列出来,一是争取政府的宽大处理,二是替乔木森积德,以后再不会有人迫害他,他的病也许再不会复发了,还是说你已经有了小宝,不打算管大儿子了!”   乔平原痛苦地摇摇头:“我怎么会不管他,干这一行就是为了森森啊,结果这一切都是因为刘家人!我还真是瞎了眼,为什么要留着他们,我早就该挖个坑把他们跟刘小妹埋一起!妈的,我们一家子都是被他们害的,我爸我妈都是他们弄残的,森森也是因为他们得病的,也是老刘头鼓动我去拐孩子卖钱的,妈的,我们本来好好的一家。”   兰静秋冷然道:“你刚说了你是怎么杀了刘大妹跟刘小妹的,已经忘了吗?本来好好的一家因为你的贪念,因为你杀人才慢慢陷入绝境,现在还不想着弥补!”   洛生海见乔平原抱着头哀嚎,像是在痛苦挣扎,就干脆拿出帐本的复印页说:“八三年六月只一起吗?然后是八三年十月,这中间应该还有吧,尝到了甜头,顺利拿到了钱,肯定停不下来了。七月你们去哪儿了?拐的是男孩还是女孩?”   乔平原攥着拳头,什么也不肯说。   兰静秋叹口气:“我知道你想给乔木森留点钱,怕把所有的都说了,我们会去核对你家的赃款,可你想想刘家是不是因为钱遭的难,不要为了钱财再给你儿子添祸了!再说没了刘家人,森森的病一定不会再复发了,你还怕什么?”   乔平原拳头松开又握紧,好像是在慢慢让自己冷静下来,兰静秋跟洛生海轮番轰炸,他还是坚持住了,“没有别的了,就是账本上哪些人,还有我补充的那几个,真的再没了,我反正已经是死刑了,杀人罪我都认,还有什么不敢说的。”   兰静秋失望极了,跟洛生海一起出来,曹所长一直在旁听,这时叹口气:“有不少帐本上没记录的人找来,其他地方也有电话过来问,说几乎是同一时期丢的,问这边有没有记录,我还以为是别的人贩子,难不成都是他?”   洛生海说:“他的范围很广,咱们省有十四个地级市,二十七个县级市,还有一千八的乡镇,上万的行政村,光是在省内这生意就做不完,何况还有跨省的拐卖,帐本上只有一例是跨省的,而且还是邻省紧挨着的县,但我觉得从比例来说跨省的应该不会这么少,张丽不是说乔平原还去过南边,运输衣服电子表吗?”   曹所长皱眉:“你的意思是说,这帐本把跨省的拐卖都剔除了,只剩下本省的?可这判刑也不会看拐卖距离啊。”   兰静秋说:“不是拐卖距离,应该是价格吧,跨省的可能赚的钱更多,你像乐乐,因为是女孩被卖去那么偏远的地方,只卖了八十块钱。跨省的难度跟风险都更大,赚的钱也更多,所以才没记在帐本上!也许这帐本就是给咱们看的!”   曹所长听明白了:“就是说他们还没事发,就已经想着事发后怎么藏下赃款了,可清水县的家里不是只搜到了一千多块钱吗?省城的房子只有冰箱彩电,没有搜到钱或证物,也不像耿淑欣家有那么多没用的摆设。”   兰静秋说:“这就得去问问张丽了,张丽跟乔木森的口供都是想把所有的罪行都推到乔平原身上,这剩下的赃款肯定是用来给乔木森治病的,一定在张丽手里。”   于是兰静秋跟洛生海随便吃了点饭,准备夜审张丽,小刘过来给他们送饭时,忍不住跟兰静秋说:“人都抓到了,外边应该也不会再有同伙了,不用这么急吧,先回家休息休息,调整状态,他们还能跑了吗?”   兰静秋叹口气:“这两口子手里还有别的名单,肯定得赶紧审出来啊,这么多孩子家长都跑来打听,早点把名单问出来,就能早点帮那些人家找到孩子。再说越拖,他们心理建设做得越足。”   这时老陶过来说:“你们带回来的那孩子一直吵着要见父母,曹所长让我来问你们,说这案子由你俩总负责。”   兰静秋跟洛生海一商量,还是觉得等他们都问过一遍,在陪着乔木森见父母比较好。   张丽一见到兰静秋他们进来,就用手擦了擦通红的眼睛,声音里带着点鼻音,“警察同志,我都交代清楚了,会判多少年啊?我想我家森森了,他不能没人照顾啊。我真以为那孩子是他家里要卖的,真就帮着接了给人家送了一趟,我也劝过老乔,别干这事了,可他不听啊。”   兰静秋挑了两张笔录纸递过去:“你先自己看看,看得懂吗?”   张丽拿着笔录纸一脸懵逼:“什么人,刘夏花,3月17日?我只看得懂几个字啊,数字我倒是都认识。警察同志这是什么?”   兰静秋说:“刘夏花是小珊的姥姥,你儿子也叫她姥姥。”   张丽愣住,洛生海干脆拿回笔录纸:“好吧,我挑一些关键的给你念念。”   他的声音低沉有力,还自带安全感,可张丽却听得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什么?你在念一遍!” 第196章 肿瘤专家   洛生海知道张丽听得清清楚楚, 她只是无法接受而已。   张丽先是傻了一样呆在那里,然后突然把那几张纸抢过去,一行一行用手点着, 语气飘忽:“这上面的字都是小珊姥姥写的?她一直在害我们?是她跟小珊姥爷把我公公婆婆弄残废的?那不是意外吗?”   兰静秋叹口气:“这些是她说的, 我们记录的。想不想知道这两位看起来慈和的老人家为什么要害乔家人?”   张丽还是不敢相信,因为那两位老人一直照顾森森, 特别贴心, 怎么可能会在饭菜里加料呢?什么恶心东西都有,还不如投毒呢。   张丽无法相信也无法接受,摇着头声音颤抖地说:“你们是不是弄错了?”   兰静秋说:“从头跟你说吧,小珊姥姥姥爷有两个女儿,大女儿刘大妹嫁给了乔平原,她和乔平原争吵打斗中摔到了后脑, 因为没有及时就医而丧命。刘家老两口是隔了两房的堂兄妹, 乔平原跟他们说, 有血缘关系的父母生下的孩子都不好养活,刘大妹可能就是这个原因突然得了急病去世的, 就把这两位老人暂时哄住了。后来乔平原又让刘家把小妹嫁给他, 亲上加亲, 乔平原跟刘小妹没有结婚,但生了个女儿刘小珊,生了孩子后刘小妹又惹怒了乔平原被他捂嘴窒息而死, 尸体就埋在乔家老宅房后。刘家老两口一直被蒙在鼓里,以为刘小妹跑了, 直到乔平原要娶你的时候, 他们才发现了刘小妹的尸体, 可他们有把柄在乔平原手里根本不敢报警, 于是偷着把刘小妹埋到刘家祖坟里,回来潜伏在乔家,慢慢折磨乔家人。”   张丽还是一脸呆滞,她在乔家十几年了,兰静秋知道这事确实难以接受,就停下来,想给她点时间。   哪想到接下来张丽瞪大眼睛,像是明白了什么:“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呢,那天乔平原差点把我掐死,他妈听见动静过来把他叫出去了,他们以为我晕了,他妈就骂他,说是不是又想弄死个媳妇,森森怎么办?我当时迷迷糊糊的就是觉得害怕,也没多想。乔平原还跟他妈说不敢了,就是闹着玩呢。可我真吓坏了,恨不得立马离开乔家!“   张丽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原来他是个杀妻惯犯啊,我还真是命大能活到今天。”   兰静秋没想到还有这事,这样的话,张丽更有动机甩开乔平原了,估计帐本和衣服都是她放到耿淑欣家的。   “乔平原差点掐死你?是去年十月份的事吗?”兰静秋问。   张丽眼泪流了下来,“去年八月,就因为我发现了他的小老婆,呵,他有了新老婆还有了新儿子,给他们买这买那,我就问了一句,他就恼了,叫我不要管他的事!钱都是我跟他一起赚的,我凭什么不管!”   一听这句话兰静秋跟洛生海都兴奋起来,‘钱是我跟他一起赚的’就说明张丽绝对不是像她说的那样只接过孩子送过孩子,她绝对参与了拐卖孩子,还可能跟乔平原一样是主犯。   兰静秋没有追问,反而顺着她说:“是啊,你们夫妻冒着风险一起赚的钱,他去养小老婆,还跟小老婆又生了儿子,还差点掐死你,他是不是已经打算放弃森森了?”   张丽想到森森,再看看那几张纸,好像刚反应过来,突然嘶吼起来:“是小珊姥姥姥爷害的我家森森得了病对不对?是不是那些脏东西让我儿子得病的?凭什么啊?乔平原做的孽,他们去找他啊,干吗冲我们来?我就是嫁错了人,连累了我家森森。”   她咬牙切齿地说:“原来都是乔平原害的森森得了病,还一直看不好!这两个老东西为什么不害乔平原,为什么冲我儿子来?什么屎尿老鼠什么苔藓铁锈,从小就这么喂我儿子吗?痛快点一把老鼠药把乔家一家子送走不好吗?凭什么害我儿子!”   兰静秋不知她是想转移话题,还是突然想到了乔木森癌症的原因,只好说:“钝刀子割肉越割越疼,他们还有小珊这个牵挂,打算送她出嫁再一起解决乔家人,在这之前先慢慢折腾你们。”   洛生海说:“刘家两个女儿先后嫁给乔平原,先后去世了,而你却一直好好的,还生下了儿子,也许这也是他们迁怒你的原因,最重要的是乔木森是乔平原的儿子。”   “我却好好的?我好个屁!”张丽想到自己的委屈跟儿子的病,眼泪滂沱而下,她擦着怎么也止不住的眼泪,哽咽着问,“能让我见见乔平原吗?”   兰静秋摇头道:“暂时不能,乔家的事确实糟心,不过也有好消息,你儿子总会复发的原因找到了,也许他以后不用化疗,不用换肝,也能健□□活。”   “真的吗?”张丽的泪眼里有了点希冀。   兰静秋趁机道:“你说你跟你丈夫一起赚的钱,他给了耿淑欣多少你知道吗?有一半吗?”   “反正是不少!”张丽咬牙道:“给了他们那么多钱,我想叫她儿子去跟着化验下看看跟森森能不能配型成功,乔平原都不肯!人家医生都说了肝是能再生的,又不是要他的眼睛,要他的心,就是切块肝而已,森森总复发,我们想着给他彻底换了才能放心啊!”   “我们?你跟森森的医生吗?”兰静秋问。   张丽突然愣住,摇摇头,“我是说我跟乔平原想给森森换肝啊。”   洛生海道:“没成年的孩子,医院是不会让他当供体的,你找的哪家医院敢给两个未成年的孩子做配型?”   “我就是说说,这不是没去做吗?乔平原舍不得他跟那贱人的儿子。”   兰静秋听她刚才的语气,觉得她一定已经找到人给森森做手术了。   “换肝一定需要很多钱吧,我听清水县的医生说国内现在没有医院成功过。”   张丽哼了一声:“清水县那个曹医生就是个庸医。”   “那你找的哪儿医生?北京的还是省城的?听你这意思,你跟乔平原已经为森森的换肝手术做好了准备?”   张丽皱眉:“你刚才不是说我儿子可能不用换肝了吗?我们没做好准备,就是商量过这事。”   兰静秋见从钱入手问不出来,跟洛生海用眼神交流了下,干脆问:“你说乔平原不是总去南边吗?没顺手拐过孩子?南边也有几个省特别喜欢男孩,家里没男孩抬不起头的程度。把北边的孩子拐到南边,把南边的孩子拐到北边,虽然风险大,但警方更不容易查到,这事你们没少干吧。”   张丽警觉起来:“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不是说了吗?我就帮了那一次忙,他生意的事我从不过问的。”   洛生海道:“那你刚才说钱是你们两个人一起赚的,你没管过生意的事,怎么一起赚的?”   张丽咽了口吐沫:“我刚才被乔家的事吓到了,瞎说的。”   兰静秋只好说:“乔平原已经默认了还有其他被拐的孩子,你儿子也不需要换肝了,你确定还要替他隐瞒吗?他把你害的这么惨,还差点把你掐死,把他的罪行都说出来,救回那些孩子们,对你对你儿子都有好处。”   张丽却咬死了从没参与过,她指着洛生海面前的文件夹:“你刚才念的不是全部吧,还有对不对?再给我念念吧,我得记清楚这些人是怎么害我们的。”   洛生海无语道:“然后呢?你还想着去报复不成?”   “我得告诉我家森森,不然的话他还一直把这两个混蛋当好人,还叫他们姥姥姥爷!”   兰静秋叹口气:“乔木森已经知道了,而且他跟我们来了凤安,你要见他吗?”   “你说什么?森森就在你们派出所?为什么要带他来?这不关他的事!”   “是他要求来的,他想见你们。”   张丽明显慌乱起来。   兰静秋问:“怎么?你不想见?”   “我……我等出去再见他吧,现在你们把我当坏人,让我儿子看到我被你们关起来,他得多难受啊。”   “我看他承受能力挺强的,爷爷奶奶进医院,姥姥姥爷进派出所,父母也在派出所,但他可没崩溃。”   “进医院?”张丽想问怎么回事,兰静秋跟洛生海已经起身要走了,他们不是来给她解惑的,是想问出其他被拐的孩子,既然张丽还是咬死了不说,那只好从别处入手了。   张丽看着他们离开,脸上表情各种纠结,却忍住了没喊他们。   出来后,洛生海说:“她居然不想见她儿子?难不成是怕乔木森见了她会不小心说漏嘴?”   兰静秋点点头:“有这个可能,她跟乔木森一定藏匿起了一笔钱,足够乔木森作手术跟后续治疗的钱。你说乔木森要求来凤安,不会这个医生就在凤安吧?”   洛生海皱眉,“应该不会,乔木森不是说他是第一次来凤安吗?而且他去省城去首都都看过,怎么会找咱们凤安的小医院,再说肝移植不是一直失败吗?真要有医生敢做,也一定是大医院的医生。”   “西城区市立医院有个很有名的肿瘤专家!附近市县的人有很多慕名而来,清水县紧挨着咱们这儿,有些人还会来这边买东西,我觉得乔木森五年前刚发现病情的时候可能就来过凤安的医院。”兰静秋说。   洛生海也听说过市立医院的肿瘤专家,然后才反应过来癌症就是恶性肿瘤,他一惊:“还真有这个可能,咱们去会会这位医生。”   兰静秋却突然有了主意。   “不用急,咱们还是先试试乔木森吧。”   两人找到乔木森,兰静秋说:“森森,你爸妈今天都不能见你,你的身体不好,住招待所我们也不放心。”   跟着来的曹医生在一边刚想说话,洛生海给他使个眼色,他默默往后站了站,很后悔跟着来,不会这一家子都有问题都会被抓吧,他跟着算怎么回事?   乔木森表情有点失落:“什么时候能见?”   兰静秋就说:“暂时还不知道,凤安有两家医院,东城区的人民医院,还有西城区的市立医院,你想去哪家?我们给你找个床位,让医生护士帮忙照顾你好不好?等什么时候能见了我们再去接你。”   乔木森垂下头扣着手指:“那去西城区吧。”   “那边离派出所可能有点远。”兰静秋说。   乔木森却说:“我爸说我在正西边运气好,我名字都是大师给重新起的,我家特别信这个,就去西城区吧。”   兰静秋笑了起来:“好,那就送你去市立医院。” 第197章 医疗资金   一听乔木森选了市立医院, 洛生海就知道兰静秋猜对了,乔木森不是第一次来凤安了。   他干脆找个理由让民警把曹医生带去了招待所。   兰静秋开着侉子载着洛生海跟乔木森一起去市立医院,路上兰静秋问乔木森:“你上次来是五年前吗?凤安变化确实挺大的。”   乔木森愣了下, 头动了动, 似乎是想摇头否认,但还是忍住了, 含糊地嗯了一声。   兰静秋心中好笑, 到底还是个孩子,沉不住气啊。   洛生海问他:“那你怎么说是第一次来凤安?”   乔木森很快镇定下来:“今年第一次来。”   兰静秋马上道:“那看来去年也来过喽?”   乔木森不耐烦起来:“每个来凤安的外地人都要去你们派出所报道吗?”   “那倒不用,不过你不应该在我们询问时撒谎吧。”兰静秋说。   “我没撒谎,我就是说今年第一次来,觉得凤安变化不大,跟我们哪儿没什么区别, 有问题吗?”   兰静秋笑了笑, 知道他开始急了, 干脆道:“没问题,那你在市立医院有认识的医生吗?也省得我们去找院领导了。”   “能找任医生吗?”   市立医院的肿瘤专家就姓任, 洛生海看了兰静秋一眼, 满眼都是赞赏。   兰静秋心下一哂, 倒不是她有多聪明,是乔木森太急切了。   等到了医院,任医生并不在, 医院值班的人说:“任医生很忙的,手里还有个重要的科研项目, 去门诊的时间都不多, 你们要不换个别的医生。”   兰静秋他们还没说话, 乔木森就说:“你能给他打个电话吗?就说清水县的乔木森来了, 他肯定有时间。”   这么自信吗?看来早有联系。   兰静秋不由问道:“任医生手里的科研项目是什么?跟肝癌有关系吗?”   医院的人说:“就是肝移植啊。”   兰静秋看了乔木森一眼,叹了口气,估计张丽藏匿起来的钱就在这个项目里,所以她不怕查,可惜乔木森太想有个健康的身体了,根本按捺不住。   她还是忍不住劝道:“森森,你总是复发的原因已经找到了,也许这次好好调养,不会再癌变。”   洛生海也说:“身体零件还是原装的好,曹医生说换肝几乎没有成功过,风险性还是很大的。”   乔木森眼神冷漠:“你们又不是癌症病人,别站着说话不腰疼,再说又不是要换你们的肝。”   兰静秋皱眉:“那你要换谁的肝?你父亲的吗?”   乔木森哼了一声,没理他们,对医院的人说:“帮我给任医生打个电话,或者给我安排到他实验室附近的病房。”   医院的人朝兰静秋他们看,洛生海干脆说:“直接告诉任医生,有警察找他,请他现在过来一趟。”   兰静秋看看走廊墙上挂着的表,才晚上八点多,还不算太晚。   任医生家就在医院附近,他很快就来了,先把乔木森安排去病房,这才接待兰静秋跟洛生海。   这位任医生四五十岁,除了鼻梁上的金丝眼镜,从看外表一点也看不出是医学专家,五大三粗,体型健硕,说话都特别响亮,如洪钟一样。   他看着对面坐着的两个警察,特别好奇地问:“森森家出什么事了?怎么是你们送他来的?”   洛生海刚要解释,兰静秋不想再重复讲乔家的事,直接道:“你的肝癌项目是不是张丽投资的?”   “啊?张丽,你说森森的妈妈?不是啊,是省城的某个慈善机构资助的,乔木森是候选的实验者,他的癌症总是反复,想直接移植别人的肝。”   “移植谁的?”   任医生推推鼻梁上的眼镜,叹口气:“这得看能不能找到主动捐献者了,这项目我在小白鼠身上做了无数次实验了,成功率百分之七十,已经很高了,当然了在人身上还没有做过实验,这很难申请下来,也很难找到能配合实验的人。乔木森虽然未成年,但他主动要求当实验者,而且他发病的年龄太小,复发的太频繁,也确实是个很典型的病例。”   洛生海这时才解释道:“他的病是有原因的,从小经常被喂食脏东西。”   任医生不解地问:“什么脏东西?”   “变质的,生虫的,各种污秽物。”   “啊?他家大人呢?”   兰静秋留洛生海跟任医生解释,她说:“我去看看森森。”   乔木森做为预备的实验品,住的是单人的病房,兰静秋进去时他睁着眼睛看着房顶,一听见有人推门,就赶紧闭上了眼。   兰静秋叹口气:“你姥姥姥爷对你做的事确实太过份了。”   乔木森猛得睁开眼睛:“你管那叫过份?”   “好吧,确实不准确,应该说是恶毒,再有多少恩怨也不该对一个孩子下手,何况这个孩子还跟他们很亲。”   乔木森不装睡了,他拍拍病床边,示意兰静秋坐过去。   兰静秋没坐床上,她拉了把椅子坐到旁边,乔木森就半卧起来,拉住她的手:“小珊叫你姐姐,你确实很年轻啊,我不该叫你警察阿姨的。”   兰静秋愣了下,这是干什么?套近乎?   只听他说:“姐姐,我们老师跟我说一定要坚强,肯定会打败病魔的,我的同学们给我写过很多卡片,祝福我早日康复,我真的很想回学校,可我的病总是好不彻底,我以前以为是我倒霉而已,现在终于知道真相了。凭什么啊?我爸做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兰静秋也有点心疼他,但心里还是时刻保持着警惕,这孩子能这么快接受现实,没有大哭大闹,可不像是个十几岁的孩子。   乔木森眼里泪光闪烁:“姐姐,我以为我爸特别爱我,为了我不惜干坏事,结果他在外边早又生了一个儿子,我以为我姥姥姥爷特别爱我,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比我爷爷奶奶对我都贴心,还总给我开小灶,有好吃的只留给我,结果他们从小就欺负我害我,我得病都是因为他们。为什么我会这么惨?别人都有正常的家庭,天天高高兴兴地去上学,回家爸妈给做可口的饭菜,为什么我要这么惨?”   他说着攥紧兰静秋的手:“姐姐,你知道化疗有多难受吗?你知道一次次听到医生说很快痊愈,然后过不多久就又被送去医院是什么滋味吗?你知道肝癌有多疼吗?疼的我满地打滚。”   兰静秋叹口气,安抚道:“没事了,以后就没事了,你这次会真正痊愈的。”   “不会的,我早不敢期待我能好了,要想有个健康的身体,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换肝,姐姐,你不会阻止我的对不对?”   兰静秋笑了起来,铺垫那么多,装半天可怜,为的就是最后这句话吧。   “如果你真的已经万事俱备,我怎么阻止呢?可你现在能换吗?我看任医生好像也没有做好准备吧。你是不是以为你爸马上就判死刑,然后你就可以用他的肝了?”   乔木森哭道:“都是因为他我才变成这样的,如果不是他杀人,姥姥姥爷又怎么会害我?这就是报应,他做的坏事,却报应到我头上了,反正他犯的罪肯定会是死刑,为什么我不能用他的肝?”   兰静秋叹口气,终于明白了张丽的所作所为,估计就算警方发现不了这个犯罪团伙,等到时机成熟,张丽也会主动去自首,然后在乔平原执行死刑前再提出让他给儿子换肝。   她对乔木森的眼泪有点厌烦了,起身要走,乔木森还拉着她:“姐姐,你不会阻止我的对吧。”   兰静秋无奈道:“现在不是我阻不阻止你的问题了,是你还有没有必要做换肝手术,我相信任医生做为专家会做出正确的决定的。”   等她出了病房,洛生海跟任医生也已经谈完了,他说:“张丽确实问过能不能用三岁孩子的肝,任医生说不行,还说一定要是成年人,如果身高体重都差不多,就更好了。”   乔平原不算高,跟十五岁的乔木森差不多,俩人都很痩。   兰静秋无奈道:“肝是可再生的,完全可以切一块移植吧,为什么这母子两个,非要把乔平原证死,等死刑呢?”   洛生海说:“也许他们跟乔平原提过移植的事,但被乔平原拒绝了,再加上张丽差点被乔平原掐死,乔平原还有小老婆跟儿子,这种种的事掺合到一起,让张丽母子决定除掉乔平原,如果能顺便把他的小老婆也拖下水就更好了。”   兰静秋点头道:“对,张丽说过她差点被掐死时就想逃离乔家了。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找到给任医生投资的省城慈善机构,如果能证明这个慈善机构的资金跟张丽有关系,她就没法再脱罪,必须得交代清楚资金的来源才行。”   第二天,兰静秋跟曹所长汇报了昨天的情况,曹所长皱眉:“怎么还有慈善机构?有这机关吗?没听过啊。”   兰静秋想起后世的各种慈善机构,不由笑道:“您放心,不是国家机关,这应该就是早时候的善堂之类的转型了,肯定是私人的,有些是真的在帮助弱势群体,有些是为了各种私人目的成立的,我怀疑这家是后者。张丽通过他们把钱投给任医生,任医生再用这些钱来给她儿子看病。拐卖儿童的赃款就成了医疗资金。”   兰静秋以前卧底时也接触过各种洗钱的方式,对这种操作自然不陌生。   曹所长叹了一声:“这张丽为了她儿子也算是绞尽脑汁了,可惜到底是个孩子啊,这就暴露了!” 第198章 废人   曹所长联系省城的人去查慈善机构, 八点一过,派出所里又忙乱起来。   耿淑欣家的大宝跟着养父母来了,养父母不肯放弃孩子, 又听说孩子爸爸已经去世了, 生母耿淑欣涉嫌拐卖,就跑来想看看能不能把孩子正式收养了。   可大宝的爷爷奶奶哪里肯放弃这唯一的孙子呢, 儿子已经死了, 这就是个念想也是他们耿家的根,肯定要带回村里去养。   还有杨娇的女儿吕新珊根本不是人家卖的,她也是被拐走的,当时那孩子因为头上长了虱子剃了个光头,穿着哥哥穿小的旧裤衩背心,是被乔平原他们当成男孩拐走了, 之后不好卖才会对她打骂, 掐的浑身是伤, 还好杨娇就想要个孩子,不管男女都行, 她一见这孩子就心疼坏了, 买了下来, 不然这孩子要是卖不出去,还不知道会遭遇什么。   杨娇知道真相,哭道:“我家妞妞是被平哥打的?她亲妈一直在找她?这怎么可能啊!”   可不可能的, 这也是事实,杨娇失了女儿更绝望了, 对平哥的信任坍塌, 大骂起了乔平原。   她恨不能说出更多乔平原的罪行, 可她只是其中一个运输的, 买家卖家都不知道,也是有心无力。   被找回的孩子除了还抱在怀里的,其他懂点事的早就把买他们的家庭当成了家,把亲生父母当成了陌生人,一时间哭的闹的,把兰静秋头都吵晕了。   她看着哭闹着不肯去让亲妈抱的吕新珊,叹口气:“买孩子的就该跟人贩子同罪,有买家才会有市场,这对孩子原家庭的伤害根本就没法弥补。”   老陶说:“是啊,福利院里有的是孩子,也不见他们去领养,大部分还是想要健康男孩吧,这思想一时半会是改不了的。”   小刘说:“该通知到的都通知到了,各地的警方都很配合,昨天不是说还有跨省拐卖的吗?问出来没有?”   兰静秋摇摇头,问洛生海:“再去审审乔平原吧,也不知道他知不知道他儿子惦记着他的肝。张丽那边估计得等到拿到她跟慈善机构的资金往来证据才能有突破。”   被拐孩子的家长有两个对乔平原有印象,但没人能认出张丽,而且大部分人从没见过这两人。   想想也是,要是他们能留意到人贩子,孩子还能被抱走吗?   现在还是得靠审讯问出其他的名单,洛生海说:“好,听说乔平原一晚上没睡,嘴里一直不停地骂着,估计是在骂刘家人,他可能已经接近崩溃了。”   他俩走了,老陶见小刘还看着两人离开的方向,就劝道:“曹所长说了这案子让他俩负责,再说静秋审讯确定有一套。不过咱们干的活也挺重要,只分工又不分大小,都在忙着破案,你说是不是。”   小刘扯了扯嘴角,点点头,爽朗道:“放心,我只是羡慕他们能去审犯人,没别的意思。今天咱们估计又得陪着这些孩子闹大人哭了,我倒是不嫌烦,就是脑仁疼。”   兰静秋在审讯室里看见乔平原时也有点脑仁疼,此时的乔平原两个黑眼圈,眼睛里满是血丝,表情阴郁,像只饿了几个月的狼一样恶狠狠地盯着他们。   兰静秋看了洛生海一眼,心说乔平原不会是疯了吧。   洛生海摇摇头,应该没疯,估计他就是越想越气,想去报复刘家老两口也出不去,一股子火憋在心里,肯定睡不着啊。   兰静秋看乔平原这样子,干脆直接道:“你儿子在等着你死刑,想换上你的肝脏,这事你知道吗?”   乔平原阴侧侧地笑起来:“我儿子像我,男人嘛,就得狠,不狠站不稳啊。”   兰静秋皱眉,还是觉得他疯了,又或是他本就是个疯子,只是以前一直伪装成正常人而已。   “这么说你心甘情愿把你的肝脏给你儿子了?他以后不遭人迫害,注意饮食,本来不会有事,可换肝的风险太大了,你确定要支持他?”   乔平原呵呵笑着:“他想怎样就怎样吧,这辈子算他倒霉,投生成了我儿子,受了这么多苦,他想要我的命就拿去,反正我也活够本了,刘家两个女儿都是我弄死的,你们告诉老刘头了吗?一定得告诉他!”   乔平原笑得狰狞:“你们跟他说,我从一开始就是算计他家的钱,我早就听说他家埋着银元藏着金条,没想到他家原来真是穷光蛋。再帮我告诉他还有那个老虔婆,我打算等他们干不动了,就送去养老院,随便给点钱,饿不死就行了!这就是他们该得的报应,我要能出去,一定把小珊也卖去穷山沟里当媳妇,一辈子跑不出来。”   洛生海听不下去了:“小珊不是你亲生女儿吗?”   “那又怎样?她姓刘,老刘头跟那老虔婆不是把她当宝,为了她在我家忍辱负重吗?哈哈哈,我肯定得折腾她!”   “我看你是疯了吧!”   兰静秋怒斥:“虎毒不食子,现在他们因为有你这个爸爸已经够惨了,小珊从小没见过妈妈,不知道你是她爸爸,从小觉得自己寄人篱下。森森因为你的恶行才会被针对被折磨,还因此得了癌症。小宝的妈妈被你牵连,也要坐牢,他很可能被暂时寄养到福利院,这些还不够你反省的吗?你还想着要是能出去就把你亲生女儿卖到穷山沟?乔平原,你简直不是人啊,不能给儿女做个好榜样就算了,替他们积点德行不行?”   乔平原根本不在意刘小珊,兰静秋说了一堆,他只听到了一句,所以他激动道:“你说什么?这事跟淑欣没关系,你们为什么要抓她?我承认她家那些东西确实是用脏款给她买的,你们把那些东西没收也就算了,为什么要抓她?小宝才三岁,你们还有没有人性?”   兰静秋都气笑了:“一个人贩子居然指责警察没有人性?耿淑欣手里的安眠药是哪来的?窝藏赃物,还帮你逃脱,账本跟小孩子的衣服都是从她家搜出来的,你用脚想想,她也不可能清白。”   “她就是清白的,真的,她什么也不知道,是张丽在诬陷她,张丽知道我在外边养了小老婆,去年就开始跟我吵,一会儿说要离婚,一会儿又说要把我给淑欣的东西全都要回来,总之闹腾个没完,帐本是她让森森写的,还有衣服也是她偷着放进张丽家的,真的,不信你去问她,她就是想让淑欣当替罪羊!”   乔平原越说越气:“我一开始承认帐本是我写的,是我知道就算不承认,有这个帐本,等你们把孩子找全了,我也肯定是死刑,那些买孩子的家长都见过我,我也没想着抵赖,可这事跟淑欣没关系啊,都是我跟张丽干的!张丽想要我的肝,我说那医生就是骗钱的,当人是壁虎吗?切一块还能长出来?我反正是不信,就算为了森森我也不想让人把我开肠破肚切块肝。结果这娘俩够狠的啊,直接就把我卖了。”   洛生海道:“没人卖你,是我们抓到了杨欣,才抓到了你。”   “你们不懂,她早打算卖了我,要不然能在淑欣院子里埋小孩衣服吗?你说张丽这心眼有多毒,那些换下来的衣服她都保留着,她肯定早就想弄死我了。”   乔平原目眦欲裂,情绪越来越激动,“森森也一样,一边享受着我赚的钱,一边嫌弃我是人贩子,他早就想摆脱我了。”   他说着仰天笑起来:“哈哈哈哈,我活了个什么啊,你们说说我这是活了个什么啊?只有淑欣不嫌弃我不算计我,只有她跟小宝心疼我,把我当个人。”   兰静秋看着他癫狂的样子,觉得刘家老两口的报复已经很到位了,彻底把乔平原逼疯了。   乔平原确实是像疯了一样,但神志还算清醒,只把张丽拉下水,说起两人是怎么配合拐孩子的,两人是怎么越拐越顺利,看着哗哗来的钱越拐越上瘾的。   其中有一家还是他们一个望风一个跑到人家院子里从乘凉的凉席上抱走的,大人进屋了没一分钟,出来孩子就不见了。   乔平原似乎觉得那是他的杰作,也是他这糟糕人生中干得最有成就感的事了,居然说得很得意。   兰静秋跟洛生海都没有阻止,于是他就像讲述职业历险记一样把遭遇过的危险,差点被抓到时的恐慌都说了出来。   兰静秋笔下噌噌地写着,洛生海在一边对比着帐本上的记录。   现在帐本上不只是原来的记录,还追加了乔平原交代的拐卖细节,这一对比,还真找出几个乔平原招供时没说过的。   兰静秋问:“你说在福州省供销社门口拐卖的这个,并不在名单里,还有张丽围巾挂在栅栏上,驼背移了位,差点被发现的这次也没有在记录里,这些是跨省的吗,赚的钱应该不少吧。”   乔平原摆摆手:“哈哈,钱算什么?我可是大善人,我在清水县资助了好几个没爸没妈的孩子,我是在做好事。报应个屁,就是我太心软了,把那两个老不死的留了下来,我要是当初一起把他们埋了,哪能有这么多麻烦事,你们说是不是?对了,一定转告老刘头跟老虔婆,我变成鬼也不会放过他们的,我死的时候一定带他们一起走。”   洛生海叹口气,跟兰静秋说:“好吧,你是对的,他确实疯了。”   兰静秋耸耸肩:“是啊,现在他最好的选择就是把所有的孩子都说出来,争取宽大处理,也让算计他的人付出代价,结果还在这儿装疯卖傻也不知道在护着谁。”   乔平原怒道:“我没有装疯卖傻,我说的都是实在话,淑欣没干坏事,都是我拖累了她,麻烦你们一定把她放了,不然我家小宝怎么办?”   “做好给你家森森换肝的准备吧,小宝那么活泼自会有人领养,只要不说他是人贩子的孩子,应该不会受虐待。就怕不管福利院还是领养的人一听说是人贩子的孩子都不肯要啊,人贩子可是缺大德了!就算勉强要了也可能会打骂,咳,做你的孩子也太难了吧。”   乔平原突然想起他对那些被拐孩子的打骂,再想起他可爱健康的小宝,他突然没那么嚣张了,眼神呆呆的,低声念叨着:“报应,这是报应吗?我的孩子也会被人打骂,我的孩子也会被人抱走,报应啊!这才是报应吗?”   他翻来覆去地说着,每句话都离不开报应,兰静秋知道这人算是废了。   出了审讯室,她跟洛生海说:“慢慢来,我觉得他会把名单补全的。”   两人正想去问问省城慈善机构那边有没有消息,小廖跑了过来:“静秋,医院那边打电话过来,说是乔木森跑了!”   “啊?他不是一心想换肝吗?为什么要跑?”兰静秋十分疑惑。 第199章 求生欲   乔木森虽然不是犯罪嫌疑人, 但毕竟是跟着回来协助调查的,东城区派出所这边太忙了,联系了西城区派出所的一个民警看着他, 又有任医生照顾着, 兰静秋挺放心的。   可大家看他是个孩子,还是看起来身体不太好的孩子, 对他都没什么警惕心。   乔木森说是去厕所, 还扯了一堆纸去了,结果半天没回来,民警这才过去找,早没影了。   任医生说:“他想叫我准备好给他换肝,说很快会有□□,我就跟他说再等等。他就生气了, 问要等到什么时候, 我说怎么也得观察半年, 他就恼了跟我吵了起来,说给了我多少钱, 我就得听他的, 什么给了我多少钱, 真莫名其妙,我这项目也不是他家投资的啊,慈善机构虽然说要把他当做重点实验对象, 可他现在不符合移植条件啊。”   兰静秋叹口气,看来这乔木森是真的急了啊, 连钱是他家给的这种话都说出来了。   洛生海说:“任医生, 你怎么跟他说的, 应该先把人安抚住啊!”   “可我也得说实话吧, 我哪知道他这么偏激,以前见的时候挺好的。我就跟他说要真是饮食原因得的癌症,现在已经控制住了,注意饮食卫生,再观察一段时间,不会复发的话,没必要再换肝。他才十五,青少年还在发育中,调整好状态是可以痊愈的,可这孩子好像钻进牛角尖了,就是觉得换了肝才能永保无虞。”   任医生唉声叹气的:“其实换肝问题更大,万一排斥怎么办?万一坏死,还得再接着找□□,虽说我实验成功大半,但对人体活体实验还是没什么把握。而且我跟他说得很清楚了,肝移植不是说换个新的就不会复发了,就完全治愈的。他的情况要真是到了必须得换的程度,我可以试度,可现在明明有更好的选择,明明有可能不再复发,我肯定要跟他说清楚啊,还有我已经把第一个实验的名额给了医院一个重病患者,他一听就急了,差点打我。”   任医生晃晃膀子:“你说我这身板他都敢跟我来硬的,这脾气得多急,虽然我不怎么信中医,但急怒伤肝还是有点道理的,唉,我劝了他老半天,还以为他听进去了,哪想到居然偷着跑了。”   兰静秋无奈道:“任医生,你跟他说他不用移植也有很大机率会痊愈就行了,怎么还跟他说把名额给别人了?这个项目很有可能是他妈妈通过慈善机构投资的,你说他能不急吗?”   “啊?”任医生也傻眼了,“真是他家投资的?可我也不知道啊,这孩子还问我,我不给他换肝,是不是因为他爸是人贩子,我说不是,在我眼里就是死刑犯也只是看病情轻重来判断怎么治疗,不会有偏见,但他气哼哼的,显然听不见去啊。”   这时西城区的民警跑过来说:“医院都找遍了,没找见,已经去车站找了,还派了人去人民医院那边找,他能去哪儿呢?”   曹所长皱眉:“我估计他是死心眼就是想换肝,觉得不换肝他还得受病魔折磨。糟糕,他不会去寻死吧,不行,山上河边都得找,我去给其他派出所打电话,让市局再加大增援,到底是个孩子,他虽然知情也受益但肯定没参与,这要是在咱们市出了事,交代不过去。”   大家急匆匆地安排去找人,任医生有点讪讪的,“我也没想到这孩子会跑,再说你们不是派了人看着呢吗?不会真出事吧。”   兰静秋却觉得乔木森不太可能去自杀,她安抚了任医生,又把乔木森跟她单独说的话跟洛生海复述了一遍。   “他一直问我会不会阻止他,他想换上他爸肝脏的心太迫切了,而且他觉得那是他应得的,他要求跟着咱们一起来凤安就是以为乔平原会在这里执行死刑,他等不及了。结果任医生一句话就支到了半年后,还把名额给了别人,他肯定崩溃了。”   洛生海点点头:“没错,可他会去哪儿呢?难道想找别的医生来帮他做手术?没人敢做不说,他也没有钱啊,钱估计都已经投在了任医生的项目里,就算有多余的可能也在这个慈善机构里,他是拿不到的。”   兰静秋想着乔木森那些话,说:“他知道真相后,对乔平原还有刘家老两口是恨之入骨,可这三个人都被收监了,他想报复的话会找谁呢?”   洛生海道:“一定是对他们重要的人!”   “没错,乔平原的软肋是小宝,刘家老两口牵挂的是刘小珊。小宝还由咱们派出所的同志照顾着,他没法接近,会不会跑回清水县找刘小珊?”   洛生海叹口气:“还真有可能,以前他一直以为连没血缘关系的姥姥姥爷都把他当宝,好东西只留给他,不给刘小珊,现在他终于明白了,他们那是在保护刘小珊。乔木森见不到他们,很可能会把对他们的恨延伸到刘小珊身上。”   兰静秋道:“车站已经有人去了,就怕去晚了,他早就上了车。走吧,咱们带他来的,也得送他回去。”   曹所长听说他俩要申请一辆吉普,去清水县追人,就劝道:“让他们那边的人在车站等吧,万一你们追过去,找不到人,甚至人再出了事,你们……”   兰静秋道:“曹所长,现在不是推卸责任的时候,是我跟洛队把人带来的,不管这孩子秉性如何,我们带来的就得保证他的安全。他现在很有可能回清水县了,得打电话让他们把刘小珊保护起来,在车站能等到乔木森最好,万一他提前下车,或是坐了别的车怎么办?我们得过去帮着找找。”   “好吧。”曹所长无奈地说,他还想让兰静秋赶紧把剩下的名单问出来,结果这小子又出了事。   “这孩子也挺可怜的,最好别出事,你们也要注意安全。”   这时洛生海已经把车开过来了,兰静秋答应一声,跑了过去。   去清水县一直顺着国道走就行了,兰静秋嫌洛生海开的慢,一出城就说:“换我来吧。”   “你?”   倒不是洛生海小瞧人,现在四轮车不多见,哪怕是他们刑警队也只有两辆而已,东城派出所年前才批下来几辆侉子,开侉子就像开摩托,跟开车可不一样。   洛生海刚要说吉普跟侉子的区别,就听兰静秋笑道:“别小看人,我在警校的时候学过。”   洛生海见她信心满满,又保证她的手没问题了,还真就停了车,两人换了位置。   兰静秋先适应了一下,没两分钟就提了速。   洛生海都有点担心了:“我知道你着急找到乔木森,可也得注意安全,国道上可都是大货车。”   兰静秋看了眼后视镜:“放心吧,高速上都从没出过差错,国道小意思。”   洛生海叹口气,看了眼她受伤的手,见她只是虚扶着,不由赞道:“车技还真不错,你们警校可真舍得,硬件设备一定很好吧。”   兰静秋有点心虚,笑道:“还得是我胆子大啊,在警校其实也没摸过几次。”   洛生海一听更是担心,他看着窗外掠过的车,突然道:“静秋同志,我怎么觉得我就是你的小跟班啊。你说要来清水县我就跟你来清水县,你说要车我就去给你申请车!”   “跟班?我要真找跟班才不找你这样的,罗里罗嗦的!”兰静秋是笑着说的,其实她发现自己跟洛生海做搭档确实比较舒心,有时候一个眼神就能了解对方在想什么,行动时也很有默契,确实比跟老陶搭档舒服多了。   洛生海本想跟她聊聊乔家这些事,一听这话,立马道:“行吧,我闭嘴,你好好开车,千万别走神。”   兰静秋却问他:“你觉得找慈善机构来当中介的法子是张丽想出来的还是乔木森想出来的?”   “张丽吧,如果张丽没被咱们控制住,一定不会让乔木森这么急着去换肝,她一定会选个合适的机会提出这件事,如果任医生确定乔木森不需要换肝了,张丽一定会劝住乔木森,还有可能等着这事过去了,再找理由撤回资金。她一定没想到咱们会把乔木森带来凤安然后乔木森直接把任医生和慈善机构暴露出来了。”   兰静秋琢磨着:“你分析得有道理,乔木森确实是太急了,但我总觉得他心思很深,他拉着我的手,让我不要阻拦他换肝时,那种急切,让我觉得他不换肝就会死!”   洛生海叹口气:“五年了,从十岁开始就一直被病魔折磨,出院又入院,好几次手术,不停化疗,他肯定急切地想着结束这一切,他也肯定以为换一个健康的肝脏,就再也不会复发了。”   两人一路聊着,等到了清水县,刚到中午的饭点,乔所长冲他们摊摊手:“车站没拦到人,乔家还有镇上的老家也都有人守着,他没去过。你们真觉得他是冲小珊来的?”   兰静秋说:“我觉得他最想报复的应该是刘家老两口,可他们不是在派出所关着吗,也许他会迁怒于小珊。”   乔所长叹气:“可小珊也是个无辜孩子啊,大人的恩怨就此了结就行了,他们两个是同父异母的姐弟,又一起长大,有什么深仇大恨?现在小珊也在派出所被保护性□□,那你们说他还能去哪儿?”   兰静秋说:“医院!他爷爷奶奶不是都在医院吗?一个晕了一个撞了头。”   乔所长道:“医院也有人守着呢,乔大娘不是说是她杀的刘小妹吗,没查清楚前,她就是犯罪嫌疑人,肯定得看着,放心吧,只要森森出现,大家都会认出来。”   洛生海说:“还有学校,乔木森想健健康康地去上学,也许他谁也找不到,会去学校看看。”   乔所长皱眉:“他的病现在到底什么情况,不会他爸被抓,他没钱治病了,想发疯报复社会吧。”   兰静秋摇摇头:“那倒不至于,我倒觉得他还会找机会接近小珊,也许装可怜,说回来只是想见见亲人,或是编造别的原因。”   洛生海皱眉:“你的意思是说他会来派出所找小珊吗?”   兰静秋摊摊手:“我只是猜测,不然你说他还能去哪儿?”   可等到他们吃了中午饭,乔木森还是没有消息,更没有来派出所,也没有去医院看他爷爷奶奶。   乔所长甚至说:“会不会他还在你们凤安呢?找地方躲起来了,或是找地方自杀了?”   洛生海说:“他求生欲很强,不太可能自杀。”   兰静秋觉得自己的判断不会错,干脆道:“我先去见见小珊吧,也许他们有什么秘密基地之类的地方,或是有别的朋友。” 第200章 少男少女   刘小珊也已经知道了全部的真相, 她眼睛红红的,显然是哭过,见兰静秋进来, 她急忙站起来:“警察姐姐, 找到森森了吗?”   “还没有,你跟他从小一起长大, 对他肯定很了解, 他喜欢去哪里,喜欢干什么?有没有要好的同学跟朋友呢?”兰静秋问。   刘小珊想了想,“他好几年了都很少去学校,根本没有要好的同学跟朋友。”   兰静秋皱眉,“这么说他的玩伴只有你了?”   刘小珊点点头,突然想起什么, 又道:“他还有个病友, 两人好像一直有联系。”   “哦?是男是女, 多大了?”   “跟森森一般大,是个女孩, 比森森高一点。”   “她叫什么名字, 家住哪里知道吗?”   刘小珊摇摇头:“不知道, 不过森森前两年暂时治好了也要来住院就是为的她,她好像是眼睛有问题,移植了什么膜, 就能看见了。”   “眼角膜?”   “没错,就是这个, 她能看见后, 森森跟我说了好多次, 每次说都特别兴奋。”   刘小珊知道的也不多, 她只有放学放假的时候才能去医院陪乔木森,见过那女孩几次而已。   “我也不知道她姓什么,只听森森叫她小雪,家里好像是开旱冰场的,森森还跟我说过好几次,说小雪说了,等他病好了就带他去她家旱冰场玩。”   做过眼角膜移植手术,家里开旱冰场的,名字里有个雪字,只凭这三点很快可以把人找出来,兰静秋没再问下去。   乔所长得到消息,赶紧去筛查了,洛生海叹口气:“肝移植不是一直搁浅吗?我估计不会有医生主动提出来,也许乔木森就是从这姑娘的眼睛上想到了他的肝能不能换个新的。”   “所以可能换肝是他想出来的,也是他一直在琢磨着怎么能实现,然后他发现换肝跟眼角膜不一样,最好是亲源关系,这才锁定了他爸爸?”兰静秋说着也叹口气,“这孩子心思太深了吧。”   她没空感叹,问旁边的民警:“你们县有几个旱冰场?”   这民警很年轻,自然会留意这些新鲜玩意,他还真知道:“就一个,在南郊,地方挺大的。”   兰静秋说:“送我们去旱冰场吧。”   等乔所长拿到了小雪的姓名住址,兰静秋他们早就走了,他看看资料上的住址,“真是在南郊,凤安那姑娘真是民警吗?这敏锐度一般刑警都赶不上啊。”   今天是周末,兰静秋跟洛生海坐着侉子赶到旱冰场时,发现这里熙熙攘攘的,到处都是人,现在的娱乐场所还不多,滑旱冰老少皆宜,还真挺吸引人的。   旱冰场墙上贴着各种标语,大喇叭里放着噪杂适合迪厅的流行歌曲,特别热闹。   旱冰场的主人甚至还请了几个教练,在场子边挂着教一小时收多少钱的牌子,旁边还有租旱冰鞋的。   这场子是露天的,谁都可以来,但要进去滑冰就得掏钱了,所以在外边看着热闹,不过进场的并不多,大部分都是在栏杆外边看稀罕。   场子里只有十几个人,倒是场子边上不少人扶着栏杆在艰难地学着。   兰静秋跟洛生海的眼神都很好,一眼扫过去就找到了乔木森,他正在一个女孩的带领下在场子里绕圈,那女孩显然是个滑冰高手,一手拉着乔木森的手,一手推着他的腰,帮他控制着方向。   小雪穿着现在流行的红色绒外套,下摆跟披风一样垂着,领口还坠着两个毛茸茸的球球,滑动中衣服下摆跟两个球球随风摇摆,在人群中特别醒目。   乔木森穿着一件黑色的棉外套,虽然衣服一般,但他长得不错,又有漂亮女孩拉着也是增分不少。   少男少女拉手在旱冰场转圈的画面过于美好,一堆人盯着看,还有年长的在那儿嘟囔:“这谁家孩子?要是我家丫头,回去就得打断腿。”   “就是啊,拉拉扯扯的,我还以为滑旱冰是正经事,原来也有不正经的人啊。”   旁边一个二十来岁的女孩哼了一声,瞪了那几个说闲话的一眼:“关你们什么事?万一人家是姐弟呢?都什么年代了,还讲究男女授受不亲啊?”   她的一个同伴指指刚才说闲话的一个男人:“你刚才不是还嫌弃人家这儿没女教练嘛,什么心思谁不知道,是看人家一男一女滑冰你眼馋吧,二流子货!”   这几个人吵了起来,兰静秋心情却放松下来,她甚至笑了笑:“原来他是想来跟朋友滑旱冰啊。”   洛生海知道她的心思,大家一直提着心,怕乔木森换不了肝会去报复社会,会去随机杀人,哪想到他只是找朋友一起玩,能不松口气吗?   场子里乔木森的动作越来越潇洒,越来越放得开,兰静秋看着渐渐滑行出美感的两个人,叹道:“真希望乔木森回清水县就是为了见她,而不是为了别的。”   “你是怕他找不到小珊跟刘家老两口才放弃报复的?就算如此也没什么,一念天堂一念地狱,乔木森这种遭遇他有了报复心理很正常,能悬崖勒马就是好孩子。”   兰静秋默然,惦记着父亲肝脏的好孩子吗?   场子里的少男少女已经有了默契,小雪松开了推乔木森的手,两人手牵着手绕着场子转圈。   他们两个脸上都笑意盈盈,青春的气息,运动的活力扑面而来,旁边吵架的那几个人都停了下来,羡慕地往里边看着,场子里也有人让出位置,滑倒一边靠着栏杆欣赏的看着这对疑似小情侣。   刚才替他们说话的女孩说:“这就跟电视上那个什么比赛一样啊,要是夏天穿上那种衣服就更好看了。”   兰静秋跟洛生海包括送他们来的民警似乎都不想打破这份美好,没人去喊停。   可惜乔木森的美好注定是短暂的,几圈后,兰静秋就发现他好像支撑不住了,但小雪却没发现,还拉着他在转圈。   洛生海也发现乔木森腿在抖,两人刚要过去喊停他们,乔木森就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小雪反应不过来,因为惯性带着摔倒的他往前冲了几米,也被拉的滚在地上。   刚才还潇洒遨游的少男少女伴随着两声惨叫摔在地上,让周围人都哀叹起来,似乎觉得表演结束的方式有点难看。   兰静秋跟洛生海却赶紧跑上前去,乔木森就算不用做肝移植了,身体各项机能也比别人弱,可别出事啊。   冬天大家都穿得厚,小雪还戴着护膝,除了手擦破点皮,没受多大伤,乔木森却以跪姿滑行了几米,头往前一杵,身体像虾米一样团起来,额头顶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了。   小雪吓傻了:“森森,森森!你别吓我啊!”   刚才还哀叹没得看了的人们也吓到了,滑个冰而已,这还能累死吗?   负责看场子的也赶紧往这边跑。   兰静秋跟洛生海已经跑到了近前,两人手忙脚乱地把乔木森放平。   兰静秋探了探呼吸,看着他的脸色说:“应该是运动性昏厥,死不了。”   洛生海也略懂一些急救知识,闻言马上把乔木森的腿抬高,兰静秋掐着乔木森的人中,正打算做人工呼吸,乔木森呻/吟一声,好像是醒了。   大家都松了口气,乔木森膝盖跟头都很疼,可他却没喊疼,做梦一样睁开眼看着四周的人,语气飘忽地问:“我死了吗?”   小雪哭得止不住,拍他一下,哽咽道:“这个姐姐说你就是累晕了,我都说了让你休息会儿,你就是不肯听。”   乔木森看看兰静秋又看看洛生海,眼睛一闭躺了回去:“你们怎么来了?那我还是死了吧!”   洛生海气笑了:“想约女孩玩浪漫,就得像个男人,逃避是没用的。”   等把乔木森送到医院时,他看着早没事了,脸上的红晕都褪了下去。   兰静秋忍不住说:“都说了你痊愈的可能性很大,别管你爸妈的案子如何,他们很爱你,珍惜生命,才对得起你妈妈。”   乔木森苦笑:“可我还是晕了,我永远也不能像正常人一样……”   小雪忍不住骂道:“我每天在学校要跑步,回家还经常滑几圈,可以说天天运动,我都累够呛,别说你这个长期不运动的病秧子了。而且你一开始学的时候总摔倒,更耗费体力啊,都滑了快一天了,你不晕我都要晕了!”   兰静秋对这女孩印象还不错,不矫情,说话也条理清楚,她不由赞道:“乔木森能有你这样的朋友真是幸运。”   小雪不好意思地摆手:“姐姐,真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们真的就是朋友,以前是病友,现在是朋友。”   兰静秋拍拍她的肩:“放心,没多想,我说的就是朋友。”   洛生海也跟乔木森说:“兰同志说得不错,有这样的朋友是你的幸运,不要让她失望。”   兰静秋马上道:“你还有什么隐瞒的赶紧说出来,将功补过还不晚。”   乔木森在摔倒昏厥时以为自己要死了,等再次醒过来,看着小雪就觉得恍若隔世,原来他是正常人了吗?他这么运动也只是累晕了不会死吗?他真的不会再复发了吗?   没有上手术台,没有被急救,他就醒了,乔木森对自己的身体似乎也有了点信心,甚至看着兰静秋跟洛生海的警服都觉得亲切起来。   “小雪,我给你的密码本呢?”   “在我家放着啊!你不是说你要是手术不成功再让我交给警察吗?”小雪睁着大眼睛,看着兰静秋他们,“你是说给他们吗?”   乔木森点点头,对兰静秋说:“我就是想跟其他人一样有个健康的身体,我也知道我爸妈做的事伤天害理,可是我需要钱,我想活着,想健健康康的去小雪家的旱冰场滑冰。我知道我很自私,也不想狡辩什么,我爸妈做的事我也一直记录着,想有一天去弥补那些孩子。”   兰静秋此时不想评判什么,只问他:“你给小雪保管的密码本上还有被拐名单吗?”   “对,我交给你们,可以给我妈妈减刑吗?” 第201章 朋友   小雪很快拿来了密码本, 不过她脸色好像不太好,把本子递给兰静秋就出去了。   乔木森痛快交代了父母的罪行,还把完整的名单给了兰静秋他们, “我妈每次回来我都会问得清清楚楚, 全都记下来,就是想着有一天把这个名单交给警察, 帮着把孩子找回来。”   他垂着头好像十分后悔:“其实我一开始没想着用我爸的肝, 我还想着只交名单,我爸妈也不会暴露,我们一家好好的,那些孩子也都能回到自己家里。”   还真是孩子的想法,不过想想五年前他才十岁,有这种想法也算正常。   兰静秋说:“你是从反复发作后才开始琢磨着换肝的?”   “我切了块肝, 医生说还会长的, 我知道他是在骗我, 我怕以后会不会再切一块,那我还能活吗?小雪的眼角膜就能用别人的, 据说还是个死刑犯捐的, 我为什么不能?医生说没人敢做, 而且肝移植比眼角膜复杂,还得配型,我才想着……”   兰静秋叹口气, 乔木森在凤安市立医院劝她不要阻拦他时,说得振振有词。说什么他有病都是他爸害的, 所以他用他爸的肝理所应当, 可他在谋划时还不知道刘家人迫害他的事, 只因为他爸有了小宝, 他就决定把他爸也变成死刑犯,再等着用他的肝,这个心性,以后真的能走正道吗?   她忍不住说:“做为病人就得听医生的话,不要总是想当然,你爸不信肝能再生,你也不信,那你们把所有医院都转一遍,多问几个医生也行啊,你妈不是一直带着你去大城市的医院吗?总不能所有医生都在骗你吧,要不然买几本医学书好好补补课!居然是因为这种原因非要换肝?”   洛生海看她生气,就接着问:“把帐本跟衣服藏到耿淑欣家,去找慈善机构把赃款洗白,这些是你妈做的决定,还是你呢?”   乔木森被兰静秋说懵了,医生经常配合着他爸妈骗他吃药啊,他当然没法信。   听见洛生海的问题他愣了下,“不是我,我只是跟我妈说小雪治好了眼睛,是我妈发现了我爸有小老婆跟私生子,她……”   乔木森突然闭上嘴,指指密码本:“反正都在这里了,你们怎么想我不重要,这个本子能让我妈减刑吗?”   兰静秋刚想说得看法官了,结果听到门咯吱一声,像是被人从外边不小心推了下,她马上过去查看,正见小雪正在走廊里慌忙离开。   兰静秋叹口气追上去:“小雪,你跑什么?”   “我急着回家。”   兰静秋走过去,见小雪一张小脸绷得很紧,眼睛里也满是惊慌,像是受了惊吓的小鹿。   她低声问:“你刚才听到我们说的话了?”   小雪没回答兰静秋的问话,却反问道:“警察同志,森森想用他爸的肝脏吗?”   “他是这么想的,但他现在不符合条件。”   “他以前跟我说很羡慕我,能有死刑犯给我捐眼角膜,他为了换肝想着把他爸变成死刑犯吗?”   兰静秋叹口气:“人都有偏激的时候,他爸他妈都是人贩子,他在那样的环境下长大,思维跟正常人可能不太一样。”   小雪说:“我是十一岁的时候因为意外失明的,我爸妈当时就抢着要把他们的眼角膜给我,可我不能为了自己让我爸妈变瞎子啊。”   兰静秋不想跟她多说,只含糊道:“人跟人是不一样的,再说肝移植又不是心脏移植,必须得一个活一个死。”   小雪手微微颤抖着交握在一起,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刚才回去拿本子的时候,我跟我爸说了森森的事,我夸他有良心,知道把这些都记下来,还想着报警,还能大义灭亲,可我爸叫我不要再跟他来往了!”   兰静秋很能理解小雪爸爸,要是她是小雪的家人,大概也会这么劝她。享受完了这些钱,再去大义灭亲?这算是正义吗?   小雪哭道:“我爸说他记了一本子被拐孩子的名单,还能安心享受这些钱,也不是什么好人。我说他是为了治病,我爸说那他为什么治不好才让你把密码本给警察,要是治好了他就不会再管这些孩子了。要是治不好,他爸妈为了他的病才去犯法的,他死了还要把他爸妈的罪行都暴露出来,太没良心了。”   小雪泪眼模糊地看着兰静秋:“我想替森森说话,可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爸说他不是好人,叫我离他远点,我……我听我爸的。警察同志,你能不能替我转告他,让他以后别再来找我了。”   兰静秋叹口气,“还是你自己去跟他说吧,别说你爸不叫你再搭理他,就说你爸骂你跑来跑去不好好学习,叫你回家写作业。”   小雪诧异地看着兰静秋:“为什么这么说?可我以后也不想他再来找我了。”   “他把你当成了最后的救赎,你抛弃他,他肯定会怀恨在心的。”   “什么抛弃,我只是他朋友。”   小雪急了。   兰静秋安抚道:“我知道,但他觉得你是他最重要的朋友,他想要个健康的身体就是为了跟你一起滑旱冰,所以你不再理他,他就会觉得被抛弃了。一会儿你见了他,表示一下担心,再说你爸要关你禁闭,以后你就学校家里两点一线,这几个月先不要去旱冰场,你应该初三了吧?”   小雪点点头,兰静秋就说:“他要是去找你,你就说你要考重点高中了,鼓励他也好好努力,把这些年拉下的课都补起来,总之不要说‘我爸不叫我跟你玩’,‘我爸觉得你不是好人’,‘你爸妈都是人贩子’这类的话,千万不要说。”   小雪大概懂了:“好,我一定不刺激他,慢慢疏远他。”   兰静秋看着小雪姣好的面容,天真的眼神,不由担心起来,旱冰场上美好的一幕不会再出现了,最好乔木森真的不会再犯病,不会再偏激行事,万一他在别处挨了白眼,觉得小雪也疏远了他,要跑去报复,那这女孩就太倒霉了。   小雪想自己去见乔木森,她对兰静秋说:“你放心吧,我知道怎么做了,我就说我要关家里学习,也鼓励他好好学习。”   小雪去病房跟乔木森道别,洛生海从乔木森病房出来,跟兰静秋说:“都问清楚了,乔木森确实不是个省油的灯,他经常在医院病床上听到其他病友的交流,知道的比他妈还多,他肯定催过张丽,甚至指点张丽去找个第三机构把钱洗白,但他这些都没法定罪啊,你说他教唆张丽去放帐本,可帐本上本就是该曝光的罪行,只能是包庇罪,可他才十五岁。”   十六岁以下教唆杀人放火抢劫投毒这种罪,才会构成犯罪,乔木森只是教唆他妈妈隐藏洗白赃款,只是盼着换上他爸的肝,还真没办法定罪。   兰静秋皱眉道:“可我已经先入为主把他当做坏孩子了。”   她说着把刚才的事说了一遍,“我担心小雪不理他,他会报复小雪。你说我是不是不够客观,猜测将要发生的事,用带着偏见的眼光去看一个孩子。”   洛生海却说:“你的担心没有错,乔木森不是单纯的孩子,他心思很深,脾气也不好,任医生跟他讲道理讲不通,他还要打任医生,小雪对他来说是很重要的甚至可以说是唯一的朋友,她要离开了,乔木森一定受不了。”   两人都有点无奈,把一个问题孩子放在外边太危险了,想办法送去少管所,又不是他们该干的事。   等小雪走了,乔木森似乎没什么反应,居然还说要去看爷爷奶奶,还说以后乔家就靠他了。   他应该没有察觉出小雪已经准备跟他断交了,兰静秋松了口气,剩下的事就归乔所长他们管了。   洛生海还特意跟乔所长说了兰静秋对乔木森的担心,乔所长叹道:“放心,我们会留意的,肯定会有人说三道四,可他能怎么办?享受过赃款,被别人骂两句也得受着啊,我看这孩子挺皮实的,应该没事。”   乔所长叹道:“就是他家失去了生活来源,爸爸妈妈又都被抓,以后日子不好过啊。他爷爷已经说要回镇上住了,可他是个瘫子,他奶奶倒是已经摆脱了杀人嫌疑,她这个年纪这个身体,做假证扰乱调查这事也没法追究,可她一个瞎子怎么照顾他们?他小姑我早上刚见过,来我们这儿哭了一场,说老杜是冤枉的,把她哥嫂骂了一顿,还捎带上了乔家老两口,她肯定也不会接这烂摊子。”   兰静秋皱眉,“那小珊呢?乔木森说他不会报复小珊,你们觉得这话可信吗?”   “我觉得可信,毕竟一起长大的嘛,还有血源关系,小珊又没迫害过他。对了,乔大爷说也要带小珊一起回镇上,毕竟是乔平原的女儿嘛,放心,我们会盯着的。”乔所长说。   兰静秋想到刘小珊的年纪,总觉得乔大爷是为了找个伺候他们两口子的人。   乔所长道:“放心吧,实在过不下去,还有福利院养老院呢!”   第二天,兰静秋跟洛生海开车准备回凤安,乔所长还特意跑来送了不少特产,“以后有机会一定去你们凤安交流学习,这次太谢谢你们了。”   清水县丢的孩子也不少,再说要不是他们,清水县的人还被乔大善人蒙在鼓里,乔所长是真挺感谢兰静秋他们的。   兰静秋跟洛生海昨天晚上已经先把密码本撕开复印了传真给凤安派出所了,今天回去就不急了。   所有的名单都拿到手,乔木森还说了他记录的这些都是他妈妈跟他说的,乔平原跟张丽再嘴硬也没用了。   想到罪犯都已伏法,证据都找全,被拐的孩子都能找回来,兰静秋心情不错。   洛生海也说:“回去总算能好好睡一觉了。”   不过兰静秋还是有点不放心小雪,也有点担心小珊,洛生海笑道:“你说我婆婆妈妈,罗里罗嗦,你呢?放心吧,乔所长不是说了吗,他会盯着的。” 第202章 上电视   兰静秋虽然担心, 但也没时间去清水县盯着乔木森,再说这也不是盯着能解决问题的,还能把他盯一辈子吗?   新的名单一出来, 整个凤安市的公安系统都忙了起来, 因为这里边还有不少跨省的,甚至有东北到西南的大调角, 做案时间长达五年, 涉及到七个省份。   这事直接惊动了公安部,上边下发了文件,要求严查严判。   乔平原从狂怒崩溃中慢慢平静下来,连耿淑欣和小宝都不提了,大概觉得忙来忙去一场空吧。   他知道乔木森保留着完整的名单,苦笑起来:“他早就想把我送进去吗?”   兰静秋觉得乔木森一开始记录这些也许真是善意和愧疚, 他觉得爸妈在为了自己做坏事, 觉得对不起这些被拐的孩子, 这才写下来。后来惦记着乔平原的肝时才想到把那些金额少的挑出来做为乔平原的犯罪证据。   张丽听说儿子已经交出了完整的名单,还说出这些名字跟地址都是她告诉他的时, 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恍惚, 然后她笑了起来:“是啊, 都是我跟他说的,我说咱们得记住这些孩子,这都是你的恩人。”   兰静秋皱眉:“你从一开始就跟他这么说吗?那时候他才十岁还是十一岁?这种压力他承受得住吗?”   张丽哭道:“我也不是天生就是人贩子, 刚做这行时,我心里不得劲, 为了救自己的孩子抢人家的孩子去卖, 太坏了。我就安慰自己, 他们只是换了个环境生活, 又不会死,能掏钱买孩子的家庭肯定不会吃不饱饭,也不会受罪,人家没准还会更重视孩子,买来的嘛。我就这么跟森森说的,也是在劝自己,结果他听进去了,说要记下来,我就每次都跟他说。”   兰静秋十分无语,“为什么你们总能轻描淡写地描述你们犯下的罪行?有的妈妈丢了孩子承受不住干脆自杀了,还有很多夫妻因为孩子的事互相埋怨离了婚,还有很多一直在找孩子,跑断了腿花光了钱,天天以泪洗面。”   张丽还想狡辩,兰静秋把一张照片递过去:“这女孩你还认识吗?你们从桥头镇拐来的。”   张丽仔细端详着照片,似乎在回忆。   兰静秋就说:“她被卖去的那家没孩子,结果把她买回去没多久就生了一个,还是个男孩,他们本想把买来的女孩当童养媳养,可亲生的越看越稀罕,买来的随便给口吃的就行了。不只不好好养,还要让她干这干那,这女孩才五岁,不小心碰翻了水壶烫到了弟弟,被他们打骂,腊月里赶出去罚站,晚上也不给进门。”   兰静秋越说越气:“这家的女人随手扔给她一个破棉袄一块饼,说以后当狗养算了,半夜下起了雪,女孩冻得受不了,拍门拍窗想进去还被骂了一顿,邻居听到了要管,也被骂多管闲事,第二天那女孩都硬了。”   张丽拿着照片的手颤抖着,大拇指摩挲着照片上小女孩的脸,“我记得她,我给过她一块大白兔奶糖,还抱着她说我是她大姨,带她去找她妈。”   她不敢置信地盯着照片上稚嫩的小脸:“她死了?被冻死的?”   “是啊,比卖火柴的小女孩都惨,童话故事里的孩子起码临死前还能想起家人的温暖,这女孩三岁被你们拐走,她的记忆里还有她的亲生父母吗?恐怕只有在买家的各种折磨和冷待吧,也不知道死的时候会不会想起你这个给她糖的大姨!”   张丽没念过书,不知道什么童话里的小女孩,她想起被她抱走的那女孩,泪眼婆娑地看着兰静秋:“我不知道会这样,我不知道啊!”   兰静秋伸手拿起小女孩的照片举到她面前:“她本来的名字叫美静,她爸妈希望她长大了美丽又文静!可惜她永远也长不大了!”   张丽再也承受不住,用拳头砸着自己的头:“我不想的,我真的不想的。”   兰静秋的目的不是把人逼疯,只是他们从哪儿拐的通过什么手段拐的,在其他地方有没有别的同伙,帮忙藏匿和运输,这些都得问出来,乔平原已经是一副多活一分算一分的死样子,只能寄托在张丽身上了。   张丽崩溃了,她是人贩子但她从没想过害人,她知道乔平原打骂卖不出去的孩子时还会骂他劝他,叫他以后先找好买家再去拐。   她知道自己在作恶,但她总觉得自己是被儿子的医药费逼的,觉得自己不算坏人。   这时张丽看到小女孩的照片,回忆着她被自己一块大白兔就拐走时的笑脸和鼻涕泡,再也承受不住。   “我说,我全交代,除了我们夫妻还有别人!”   张丽再不隐瞒,反正她儿子已经把名单都给了警察,还把她给卖了,还有什么可隐瞒的呢。   乔木森的病是被刘家人害的,以后肯定也不会再犯了,她不需要再担心他,干脆就赎罪吧,也替儿子积点德。   张丽交代出的就是省城慈善机构的负责人,也是一对夫妻,省城警方在查这个慈善机构时才发现只空有个招牌,有间办公室,根本就没注册。这种慈善机构不会跟人抢生意,也就不会跟人起冲突,没人举报,办公室也在隐蔽的地方,根本没人去查。   而且他们找到时办公室也已经人去楼空了,根据张丽交代的姓名和老家地址,很快抓到了两人,除了这两个同伙,张丽还交代了好几个下线,都是帮着运输的,长途时甚至是接力式运输,降低被抓的风险。   这些运输的都跟杨娇一样,只知道从哪接孩子,然后把孩子送到那儿,再等着分钱就行了。   等该抓的都抓到了,曹所长给兰静秋放了三天假,“洛队我管不了,静秋赶紧回去好好休息几天,现在省厅的工作组都下来了,也不缺人手,再说该抓的该审的都告一段落,你这个大功臣自从出差回来还没回过家,家里人该着急了。回去好好养精蓄锐,有什么问题我找人去喊你。”   兰静秋也确实有点累了,她年轻,身体不累,但这两天总听着那些丢了孩子的父母哭诉,心太累。   更绝的是有一家买了男孩的,不舍得把孩子还回去,跟这孩子的亲生父母商量再多给点钱,这亲生父母已经又生了个儿子,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居然同意了!   派出所的人都很生气,辛辛苦苦地跨了半个省给他们找回孩子,加点价就又卖了,这叫什么事啊。   老陶说:“那家估计是算计着养两个男孩太辛苦,买家只有这一个孩子,最后家里财产肯定都给孩子啊。”   兰静秋对这种父母也是无语极了,还好只有一家这样的,不然大家都得呕死!   洛生海劝她:“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这些事你就别管了,我送你回家,好好休息几天吧。”   反正两家挨着,顺路的事,兰静秋也没反对,结果一进公安家属院碰到他们的人几乎都跟她打招呼,“静秋回来了?忙完了吧?”   “静秋,小洛,已经结案了吗?”   “兰同志,你也住家属院啊,以前没碰到过。”   成了陪衬的洛生海笑道:“看来你现在是威名在外啊。”   兰静秋也有点诧异,“这消息也传得太快了吧,而且我都没见过他们,他们一眼认出我,难不成见过我照片?”   “你现在可是公安系统的名人,谁不认识。”洛生海正想夸她两句,到胡同口了,两人一眼看见他妈正在他家门口叉着腰一脸怒火地站着。   兰静秋笑了起来:“这是什么情况,我家谁又得罪你妈了。”   洛生海尴尬道:“我妈就这样,她自己跟自己生气都能嘟囔一天,你不用管。”   兰静秋也没打算管,只要不找上门就行,洛家也没人在意朱小琴对他们的态度。   朱小琴一看儿子跟兰家老六一起回来了,那脸就拉得更长了,可又不敢说怪话,皮笑肉不笑地跟兰静秋打了声招呼,兰静秋也礼貌地挥挥手,就进了自家门。   一回家她就被围住了,几个姐姐都在家呢,也都听说了人贩案,早盼着她回来呢,老四最激动:“听说你们派出所来了好多省城的警察,是真的吗?”   “不只省城的,公安部的都来了。”这事已经不是秘密,刚才洛生海说都上了晚间新闻,兰静秋能说的就跟家里人说了。   老三说:“老六你也太厉害了,案子是你破的吧?我听新闻上提你的名字了。”   “真的?居然提我了?”兰静秋只知道上新闻了,但她还真没空看新闻,派出所的人们也忙得脚不沾地,谁会去管新闻怎么播。   田巧凤抱着孩子笑得十分舒畅:“提了,我第二天等着中午重播又看了一遍,听得清清楚楚的,说是凤安民警兰静秋在火车上发现可疑人物,从而查出特大贩卖人口团伙,解救被拐儿童六十余人,六十多啊,我的天哪,这些人贩了都该死!”   兰满仓也说:“咱们静秋这是立了大功了,帮了六十多个家庭,可不得上新闻吗。”   老大兴奋道:“爸,那可是中央台的新闻联播,一般人可上不了!”   兰奶奶也挺高兴的,以前兰静秋每次回来,她都得挑刺或是催婚,这次笑得见牙不见眼,“咱们静秋是有真本事的,谁能想到小时候八杆子打不出屁的老六居然这么能干,我上午回咱们原来家属院转了圈,他们都问电视上说的是不是你,我说你们没看见照片啊,当然是我们家老六了。”   老大说:“奶,你是特意去炫耀了吧。”   兰静秋却皱眉:“还放我照片了?”她还真没想这么高调。   老二说:“省里的卫视台放的,中央的没放,只提了你的名字,老六你是不是得升职了,这么大功劳怎么也得当个副所长吧。”   老三切了一声:“怎么可能,这你都不懂,他们这种单位,再大的功劳也不可能这么跳级升,不过肯定会发奖金吧,帮了这么多人,奖金肯定不少。”   没一会儿,老五也拎着一吊子肉两条鱼来了,一见兰静秋在家呢,更是兴奋:“老六,你可算是回来了,我婆婆说要来家谢谢你呢,她姐家的外孙女找回来了。”   一家子热热闹闹的,声音都不小,隔壁朱小琴听得憋气,跟洛生海说:“你不是也去出差了吗?怎么没立功啊?你看看兰家,彻底拽起来了!”   洛生海笑道:“这才哪儿到哪儿啊,静秋就是有本事,以后没准当我领导呢,您还不得气死啊。” 第203章 功臣   朱小琴也看到新闻了, 现在的节目没那么多,娱乐方式也不多,就算是新闻大家也会认真看, 知道兰家老六都上了央视新闻, 她能不气吗。   可想起老三的叮嘱,她还真不敢再去惹兰家, 今儿正在那儿运气呢, 儿子跟兰家老六一起回来了。   朱小琴抱怨两句,又警醒起来,问洛生海:“儿子,你跟兰家老六不会在谈朋友吧?”   洛生海苦笑:“妈,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我倒是想呢,可人家看不上我。”   “她凭什么看不上你, 不就上了回电视吗?”朱小琴更气了, 可令洛生海没想到的是, 自家老妈居然收拾了两个炖好的猪蹄,让他给兰静秋送过去。   “我看她手上不是有绷带吗, 是不是受伤了?拿去给她补补吧。”   洛生海乐了:“我脸上也有伤, 您都没瞧见啊?不是看不上兰家人吗, 怎么?人家上个电视,你就开始巴结了?”   “去你娘的巴结,你脸上的伤不是都快好了吗?我让你送还不是为了你!爱送不送。”朱小琴把东西往桌上一放, 回房间了。   洛生海只好把猪蹄送过去:“静秋,我妈说你手受伤了, 让你补补。”   兰家人除了田巧凤怀里的兰静安兴奋地往上窜着, 流着哈喇子冲他笑, 其他人都一脸呆滞地看着他, 洛生海有点尴尬,说完就想走。   兰静秋刚才看见朱小琴那样儿了,不敢想象她会给自家送东西,见他要走才反应过来,追出来说了声谢谢,又问:“真是你妈让你送过来的?我怎么就不信呢?”   “我也有点不敢信,不过确实是我妈让我送的,她性子不好,不过手艺不错,别浪费。”   等洛生海走了,兰家人又把兰静秋给围住。   老四嘴最快了:“老实交代,你出差是不是一直跟他在一块,你俩不会是一对吧。”   老二看老大:“这跟洛家还扯不清了。”   老三说:“朱小琴是不是中邪了?上次打了架不是说老死不相往来的吗?”   老大抱着青青也是一脸无语。   田巧凤倒是看洛生海一表人材跟他大哥不太一样,正要细问兰静秋到底什么情况。   就听兰满仓说:“老六啊,他家不行,这孩子再好也不行,有那么个妈,日子怎么也过不好,你大姐不是已经吃了亏离了婚吗?你可别再上了贼船。”   兰奶奶也说:“就是,绝对不行,再说咱们静秋现在立了功,成了大人物,什么好的找不到啊,根本不用去攀他家,不就是个副局长吗?现在社会好了,女人也能当官,就凭咱们静秋,要不了几年就能当局长了!”   兰静秋没想到兰奶奶野心这么大,这么敢想,还把她当大人物,她不由笑起来:“奶奶,爸妈,你们放心吧,我跟他没事,就是同事,搭档。我不傻,想结婚的话,上哪儿找不到个对象啊,干嘛跟我大姐的前夫家牵扯?这猪蹄大概是朱小琴给青青的,她自己不好送来。”   兰满仓这才松了口气,刚才洛生海进屋,冲老六笑,老六又追出去,两人之间看着好像真有点不一样,可把他吓了一跳。   他又说:“不结亲不深交就行了,既然人家送了东西,咱们也不能硬不要或是收了不回礼,老四你跟你三姐把锅里的肘子捞出来,给他家送过去。”   老二不干了:“凭什么啊,她家给的猪蹄上都没多少肉,就想换咱们一个大肘子!”   最后还是把老五带来的两条鱼送了过去,鱼不好收拾,还得做,已经炖好的现成大肘子,兰家人还真没几个舍得的。   老四更绝,送了鱼,还说了几句怪话,表示家里很心疼鱼,但我们懂礼数,所以你家以后不要再送东西了,青青我们兰家养得起。   洛生海看着老妈气成猪肝色的脸,也是哭笑不得。   兰静秋家摆上大桌子,一家子围坐着吃晚饭,她家两个人做生意,伙食水平直线上升,除了肘子,猪蹄,居然还有北边很少见的莲藕,兰静秋倒是多吃了几筷子,田巧凤看她用左手吃饭,又心疼起来:“你那手到底怎么弄伤的?要不要紧,可别留下疤。”   “没事,就是脱了层皮,快好了。”兰静秋浑不在意,田巧凤却又说:“立了功了,以后是不是能做办公室指挥别人了,不用出差不用干活了吧。”   兰静秋无奈极了:“妈,您这什么思想,立了功更得再接再厉,我当警察的,又不是户籍警,天天坐办公室算怎么回事。”   可其他人也觉得坐办公室安全又体面,倒是老大说:“静秋自己有主意,这叫有事业心,她才多大啊,爸妈,你们现在就叫她养老?你看看这次一下子帮了多少人啊,这都是功德是积福的。”   兰奶奶是最信这一套了,一听这话也鼓励兰静秋好好干,田巧凤虽说心疼女儿,也不好再说什么。   第二天,老五领着她姨婆一家过来跟兰静秋道谢,还没等走呢,又有一家不知道怎么打听到了兰静秋家,跑来道谢。   兰静秋有点无奈,这本就是她的职责,再说也不是她一个人的功劳,怎么都跑来家里道谢了。   隔壁的朱小琴听着兰家客人对兰静秋的夸赞,心里很不是滋味,这兰家老六确实比老大能干的多啊。   兰静秋怕再有人来,赶紧让家里人把门关上,又去大门口跟门岗说了一声,再有来找她的,千万别放进来。   她跑回派出所:“曹所长,怎么回事啊,省台放了我的照片也就算了,一闪而过的话,大部分人只能记住性别跟警服,可怎么把我家地址都给暴露了,有两家直接找到我家感谢我给他们找回孩子,曹所长这是咱们所有人的功劳,我并不想……”   正说着外边一阵嘈杂,李大柱孩子找回来了,他跟他媳妇太激动了,不顾孩子哭闹,抱着就要来找兰静秋,想感谢恩人。   小廖他们费半天劲才把人拦住了,先送回了家,就连乐乐也接了回来,乐乐爸妈十分激动地跟大家说兰同志去年就已经在查人贩案了,大家对她更是感激。   曹所长说:“泄露你家地址的肯定是咱们所里的人,确实过份,等我查一查。不过你也要理解,这些家长也看了新闻,上边说了是你发现了这个团伙,很多人都已经不抱希望了,能把孩子找回来自然对你感激涕零。放心,咱们家属院一般人进不去,估计门岗也是听说了你的丰功伟绩,一听说是来感谢的,登个记就给进了,跟他们打声招呼就行了。”   兰静秋还是有点不悦,这谁啊,人家一打听就把她家地址说出去。   老陶跟她说:“你现在是大功臣,大家也都是好心,有人感谢还不好吗?你应得的。”   兰静秋皱眉:“有感谢的就有记恨的,万一这个团伙里有漏网之鱼,去报复我的家人怎么办?”   她还就较真起来,非得查出来是谁泄露了她的住址,结果不等查,小刘就承认了:“是我说的,那人抱着我哭,又给我下跪,我说我就是接了趟孩子,这案子是我们所里兰同志破的,他就问兰同志是哪个,我急着摆脱他,就说了你受伤在家休息,他一听受伤了,以为你是抓人贩子时受的伤,就问你家在哪儿,我只说在公安家属院。我可没说门牌号,估计是门卫泄露的。”   好像听着也没什么毛病,找去的那两家也是实心实意地去慰问感谢的,没有别的问题,可兰静秋看看小刘,还是觉得他好像是故意的。   兰静秋皱眉回忆着小刘跟她的交集,发现他好像很维护他,可又好像看不得她好,如此纠结还真不像是她的熟人。   可现在小刘坦诚承认错误,又跟她道歉,她还真不能揪着不放。   兰静秋又打电话找了省厅的李主任,请他跟媒体协调,以后新闻或是节目再播报这案子的时候不要再放她的照片了。   就算没人来报复,别人看到她的照片,以后就会轻易的认出她是警察,都没法便衣查案了。   还好报纸上没刊登,只有省台放了那一次,现在没网络,不管是新闻还是别的节目最多是一次重播,不会留下痕迹。   李主任也跟她道歉,“那照片是你来省厅帮忙时留下的,电视台要,他们就给了,被我给骂了一顿,放心吧,不会再出现了。”   李主任再次抛出橄榄枝:“真不来省厅吗?趁这机会过来,说不定能当个组长队长呢。”   兰静秋不是官迷,她笑了笑,道了谢,干脆的拒绝了,李主任虽然失望但也没再劝,只说:“行,以你的能力肯定比我走得远,我等你来省厅。”   大家都觉得兰静秋该趁风头往上飞,可她却在东城派出所踏实的做起了善后工作。   人贩子的事估计还得再忙半个月,写报告,帮着处理文件,各种琐碎的事太多了。   已经从医院回家休养的李奎看到电视上兰静秋的照片苦笑起来,不愧是老大,不管做什么都这么威风啊。   看着新闻里那些哭闹的孩子和泪流满面的爸妈,李奎最后那一丝不甘也消失了,哑巴就哑巴了,这辈子就做个好人吧!   还在病房里的小周听到护士们说东城派出所的兰静秋破了人贩案,救了好多孩子,嘴角露出一丝笑容,她确实很厉害,自己要是能像她那么厉害就好了。   已经跟着爷爷奶奶回了镇上的乔木森,家里没了电视,看不了新闻,他爷爷奶奶没人照顾,又怕别人提乔平原两口子的事,只能整天窝在家里,也封闭起来,不敢跟人来往。   乔木森不知道兰静秋上过新闻,也不需要知道,他趴在窗台上看着窗外扫院子的刘小珊不知道在想什么。 第204章 失踪   有公安部的配合, 督促,乔平原跟张丽还有那两个搞慈善的搭档很快被判了死刑,其他的从犯看情节轻重也都几年十几年不等。   耿淑欣不只包庇人贩, 藏匿赃款, 还替乔平原去买过安眠药,她被没收了所有非法财产, 判了五年, 因为小宝还不满三周岁,最后酌情缓期三年。   刘家那老两口故意伤害罪也成立了,都被收监,案子在一点一点的收尾。   因为这案子是由凤安民警发现的,由凤安市东城区派出所主办的,最后的资料上都定名为凤安人贩案。   曹所长还有点不乐意, “乔平原是清水县的啊, 这名字好像是说我们凤安出了个十恶不赦的人贩子一样。”   不过他也只是抱怨两句, 这案子能解救这么多被拐儿童,定什么名字, 已经不重要了。   再说因为这案子他们东城区派出所受益不小, 市局还给他们分配了辆吉普, 这可是凤安所有派出所里的头一份,虽说是借的,但没说什么时候归还, 也就是给他们用了。   而且不只主办的兰静秋还有他这个领导都会受到嘉奖,整个东城派出所都会受益, 光是这些天接不完的锦旗就能说明问题。   不过让他无奈的是, 市局发了调令, 兰静秋破格跳了两级, 成了三级警司,调到了刑警队。   “静秋啊,你要是不想走的话,我可以去市局申请一下。”   兰静秋暂时不想去省城,但去刑警队本就是她的目标,自然不会错过:“曹所长,我知道你舍不得我,刑警队离咱们这儿也不远,有空我就回来看您了。”   曹所长是真舍不得兰静秋,从她来了,给派出所大大小小立了不少功。可调令都下来了,他也只好放人:“行吧,你这是高升了,我也不能拦着你。”   兰静秋知道曹所长就算今年不动,任期到了肯定也得往上走,也没什么可伤感的,再说都在凤安呢,地方不大,蹬车子就到了。   倒是老陶十分不舍:“这就走啊?我还以为你能再待上一年半载的。”   大家其实都知道兰静秋要往上走了,甚至前阵子还听说省厅要调她去,又有说公安厅指名要她的,现在听说她要去刑警队,都不意外,只小刘眸子暗了暗,脸上却欢欣得很:“这事可不小,咱们得好好宰静秋一顿,就是咱们整个凤安也没有从二级警员跳到三级警司的吧。”   警员只有两级,二级到一级一般要熬三年,再熬三年才有可能升警司,虽说三级是最低的警司衔,但直接从二级警员蹦上来的还真没有。   唐队长以前有点看不惯兰静秋,觉得她没组织没纪律,纯粹是运气好,可现在也不得不服气,赞道:“那也是咱们静秋有本事,听说公安部本来要全国表彰,把表彰文件下发到各公安系统,不过上边有人拦住了,说是得保护好她。”   这个上边就很耐人寻味了,大家想到凤安人贩案的影响,想到兰静秋直接上了央视新闻,也知道她以后肯定前途无量,都纷纷来送她,大部分人还是挺真心的。   兰静秋不想太高调的请客,她干脆找到国营饭店,通过他们的途径定了不少牛羊肉,刨成肉卷,又订了各种罐头丸子之类的火锅食材。   大冬天的放在窗户外边也不怕坏。   大家还有别的事要忙,到饭点或是谁饿了到食堂煮点肉,调料都是饭馆里调好的,直接用就行了。   还别说,大家还挺高兴她这么请客的,方便不说,还吃得自在,于是东城派出所这几天一直都飘着火锅味,等到兰静秋走的那天,那些东西还没吃完。   本来她打算自己去刑警队,曹所长哪里肯,非要开着那辆市局名下的车去送她,结果两人刚出门,就看见洛生海开着辆侉子等在门口。   曹所长不由道:“听说洛队也升职了?不会我们家静秋分到你手底下了吧。”   洛生海笑着点点头,他其实不是升职是复职,不过警衔也升了一级,已经是一级警司了。不只他,当时在火车上的老陶也升了一级。   兰静秋没想到洛生海成了自己领导,也笑了起来:“挺好的,都是熟人。”   曹所长说:“洛队,你可得把我们静秋照顾好了,省厅要人她都没去,你们刑警队可是沾了大光了。”   洛生海看了兰静秋一眼:“她用人照顾?”   曹所长想起她的彪悍劲,也哈哈笑了起来:“行吧,我就不送了,常回来。”   兰静秋挥手作别,看着老陶在曹所长身后想出来又有点怕离别的样子,也有点伤感。   洛生海看着她的表情:“不会吧,才几步路啊,就是换个地方而已,还是一个系统的,怎么搞得生死离别一样?”   兰静秋也觉得好笑,不过还是解释道:“之前还盼着回来了跟老陶一起去巡逻,以后看来是没这机会了,能不伤感吗?”   “以后不用巡逻了,也不见得轻松,有时候蹲个点能蹲上两三天,人手不够的时候憋尿饿肚子是常事,你可得做好准备。”   兰静秋呵呵道:“放心,我们民警也得蹲点,也不是只巡逻管管吵架醉酒那么简单。”   洛生海笑了笑,没在意她的回怼,给她介绍起了刑警队的情况。   凤安是个小地方,刑警队一共六十二个人,这里边还包括大队长副大队长,教导员,技术科科长,副科长,还有办公室的勤杂人员,法医室等等,真正在一线的也就三十几个。   洛生海支队里包括兰静秋在内是七个人。   “咱们支队分了两组,东子跟付建国你都认识,你们仨一组,没问题吧。”   兰静秋摊摊手:“你是我领导,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啊。”   洛生海还有点不习惯当她领导,不过想到那天跟他妈说的话,他突然觉得自己得好好努力了,不然估计用不了一两年,这姑娘就又要往上跳了,没准真会变成他的领导。   等到了刑警队,李大队长亲自接了出来:“大功臣来了,我们刑警队蓬荜生辉啊!”   兰静秋赶紧道:“您就别逗我了。”   等领导们走了,兰静秋跟着洛生海到了他们支队的办公室,大家都很热情,东子开玩笑说:“静秋,之前你总跑来找我们洛队,我还以为你是看上他了,没想到是惦记着来我们刑警队啊。”   洛生海瞪他一眼,大家哈哈大笑,兰静秋皱眉,她以前总来找洛队吗?好像来过一两次吧,不过肯定都是正事。   她说东子:“你这脑子里是不是只能装下八卦,我倒是想在我们派出所待着呢,可调令下来了,能有什么办法?”   东子说:“哟,静秋同志看来还挺不乐意来咱们这儿吗?”   洛生海拍拍他的肩:“行了,你们别逗她了,静秋,你先跟东子搭档吧,有什么不懂的就问他,或是问付建国也行。”   兰静秋其实宁愿跟付建国搭档,因为她发现这个东子太爱阴阳怪气了,难不成是因为自己连跳两级的缘故。   初来乍到她也没多说,不过东子要是敢再胡说八道,兰静秋决定给他点颜色看看。   还好东子也很热情,帮着她收拾了办公桌又去领东西,还给她申请了宿舍。   刑警队跟派出所还不太一样,凶杀,诈骗,偷盗,抢劫,还有涉黑团伙都得管,而且是以整个凤安为辖区,作息更没个规律。   兰静秋有了宿舍,正好有理由从家里出来了。   在家住着太麻烦,不回去家里担心,回去晚了也担心,回去了兰奶奶跟田巧凤又开始琢磨她的婚事,而且他们真觉得自家闺女出息了,开始挑拣起了相亲对象,但是他们挑选的角度让兰静秋很无奈。   她还真没想着找个条件有多好的,现在根本不考虑这问题,才二十岁,大好的年华自然是忙事业了,所以一拿到宿舍钥匙她就跟洛生海借了侉子回家搬家了。   等安顿好,熟悉了刑警队的节奏,兰静秋发现东子这人还不错,就是嘴有点贱,但挺贴心的,而且比老陶机灵。   这天,两人在老城区找一个抢劫犯,东子还带了水跟干粮,“这边没饭馆,随便对付一口吧。”   兰静秋跟他一起蹲路边吃着烧饼,此时已是春末夏初,风大还有静电,她穿着刚流行起来的牛仔裤,上边一件灰色的夹克,戴着个黑色的贝雷帽,在这年代也算是很洋气的装扮了。   本来她还担心自己照片曝光,执行任务时会被人认出来,事实是脱了警服,大部分人都不会记得曾在电视上见过她。   正吃着,东子用胳膊肘捅捅她,兰静秋抬头,看见一个穿着薄毛衣跟牛仔裤的女人走过去,高跟鞋咔嗒咔嗒得很有节奏。   这女人脖子上带着个金项链,这种金项链很细很精致,一般穿厚衣服时会戴在里边,可她却好像故意要把项链露出来。   兰静秋把烧饼装起来,快走几步从后边撞了这女人一下。   这女人穿着高跟鞋,一时站不稳,兰静秋又从后边把人扶住:“大姐你没事吧。”   她说着转到女人前面,然后露出惊讶的表情:“不该叫您大姐,看着比我可年轻多了,美女,你没事吧。”   现在美女还不是个烂大街的称呼,这女人本来很生气,可一听叫她美女,笑得牙龈都恨不得露出来。   “小妹妹,你可太会说话了,我怎么也比你大啊,没事没事,以后你走路可得小心点,不是所有人跟我一样好脾气的。”   兰静秋嗯嗯应着,又羡慕地仔细看着女人脖子上的项链,“真好看,你在哪儿买的?”   女人更高兴了:“我家那口子给我买的,说是残次货,便宜!不过戴着一样的,好看吧。”   兰静秋连连点头,再次问:“太好看了,在哪儿买的?我也想买。”   女人笑道:“不是商场就是金店,去年桥北路不是开了个金店吗?你去那儿看看。”   兰静秋谢过她,那女人就笑意盈盈地走了,显然心情很不错。   东子跟过来,两人跟压马路的情侣一样不紧不慢地跟在那女人身后。   兰静秋说:“就是这条项链,后边断过自己焊上的,她说是残次品,我问她哪儿买的也回答不上来。”   前些天有个女老板刚买的金项链,就被一个骑摩托蒙面的人抢了,还把脖子勒出了血道道,差点就被拖行了,还好金项链断了。   他们经过排查,确定了嫌犯,正在这一片找人呢,结果看到了赃物,于是两人跟着去了这女人家。   兰静秋等她进去了才过去敲门,结果正好是那个抢劫犯过来开的门,东子不等他反应过来一把就把人按住了。   那女人从里屋跑出来,项链还没摘,她一脸懵逼地看着兰静秋:“妹子,我男人招惹你了?妈的,看我不打他个半死。”   兰静秋哭笑不得,摇摇头:“不是你想的那样。”她说着拿出警员证,又指指女人脖子上的项链:“这是他抢来的脏物,麻烦跟我们回刑警队一趟吧。”   那女人傻眼了,攥着才戴了没几天的项链一脸呆滞。   她男人已经被东子铐上了,正破口大骂:“我都说了让你过阵子再戴,是不是出去显摆了?妈的,臭娘们,迟早被你害死。”   等他们把两人都带回刑警队,还没等审呢,洛生海过来找兰静秋:“乔所长打电话过来说乔木森失踪了,让你小心点。”   兰静秋愣住,“让我小心点?他要来报复我吗?” 第205章 姐弟   兰静秋对乔木森的印象很深, 知道她是警察,还拉着她的手求成全的,还真就他一个了。   这孩子任性自私, 还非常固执, 连医生的话都不听,兰静秋一度担心他会去报复刘小珊或是因为小雪的疏远去报复小雪跟她的家人。   还真没想到他会失踪。   “到底怎么回事?什么时候发现他失踪的?”   洛生海叹口气:“三天前就不见了, 乔所长说他一开始确实安排了人常过去看看, 没打扰乔家,没给他们压力,就是在周边转转打听着他家的情况,见他家过得虽然困难,但不管大人孩子都十分安分,慢慢就没再盯着了。”   兰静秋也没法去怪乔所长, 能盯一段时间就很不错了, 又不是假释人员, 怎么可能一直盯着。   “需要我们过去吗?”兰静秋问。   洛生海皱眉道:“还不清楚他去哪儿了,有人说在车站见过他, 他爷爷奶奶也说他曾经说过要远走高飞, 乔家二老觉得他是病好了, 把他们两个当负担,就甩开他们跑了。但乔所长还是有点担心,乔平原跟张丽不是下个月执行死刑吗?他怕这孩子会跑来凤安。”   “他爸妈都是死囚, 劫狱不可能,想见面的话必须得申请, 要是他想见爸妈, 肯定会露面, 除非他想报复。”兰静秋琢磨着, “他报复的对象有可能是你跟我,也有可能会是缓刑期的耿淑欣和小宝。”   洛生海说:“你觉得他会嫉恨小宝?可他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不是一样失去了父亲,也没了钱,跟着耿淑欣过苦日子吗?我倒觉得他最想报复的是刘小珊,可刘小珊好好的在学校上课,所以我判断他不是远走高飞了,就是出了事。”   兰静秋皱眉:“出了事?他能出什么事?”   洛生海反问她:“要过去看看吗?”   兰静秋发现洛生海可能跟自己一样不太想管乔木森,可善始善终,乔平原的案子是他们处理的,乔木森还叫过她几声姐姐,就算为了单纯的小雪,她也得查清楚乔木森在哪儿,还有没有隐患。   他要是决定跟以前割裂,离开了清水县,大家反而能放心,但要是猫在哪儿犄角旮旯里谋划什么,必须得把他找出来。   兰静秋想罢:“咱们先在凤安找找,再去清水县见见刘小珊,如果乔木森真的远走高飞了,也未尝不是好事。”   “是啊,在清水县他们一家很艰难,乔所长出面给乔木森还有小珊换了学校,可乔木森只去了一天。”   兰静秋叹口气,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更何况这是新闻上都播报过好几次的特大人贩案,上个月判刑的时候还播报过,这种事瞒是瞒不住的。   两人在凤安各处找了找,又去看了耿淑欣娘俩,都没见到可疑的人,耿淑欣现在在街上摆摊卖饼,再也不能像以前那么轻松自在,还没到夏天呢,脸就晒黑了。   “没见过可疑的人啊。”她有些担心,“你们找什么人?是乔平原的同伙吗?会来害我们娘俩?”   兰静秋见她吓到了,赶紧说:“没有,只是给你提个醒,见到陌生人要长点心眼,不要把人随便往回带,不要看对方是孩子就放松警惕,更不要把小宝交给外人。”   耿淑欣苦笑:“我现在租房住,房东挺不好说话的,见我带着小宝都说三道四的不乐意,怎么可能让我带陌生人回家,再说我们现在又没钱,不怕别人算计,难不成还能要我们的命吗?”   洛生海也怕吓到他们,再说还不知道乔木森到底想干什么呢,也许人家就是自己去了别的城市,所以他说:“兰同志就是提醒你一声,为了孩子小心一点,没别的意思。”   耿淑欣含泪点点头:“谢谢。”   她哽咽道:“警察同志,快半年了,就你们俩对我和颜悦色的。我娘家不认我了,怕带累他们名声。大宝爷爷奶奶恨不得打死我,说是我勾结乔平原害了大宝爸,这怎么可能呢,你们派出所的同志跟他们解释他们也不听,我想养大宝,可他们见都不叫我见,我可是大宝亲妈,派出所的同志让我见,他们就撒泼打滚,后来我也怕自己养不了两个,就让他们把大宝带回新合村了。”   她叹口气:“省城那两贵人本来舍不得大宝,可一听说我也判了刑,就说什么人生什么种儿,大宝也不一定是好的,就不要了。”   耿淑欣惨笑:“什么荣华富贵都是假的,现在我出门跟过街老鼠一样,要不是定期得去派出所报道,我早带着小宝走了。”   兰静秋叹口气,耿淑欣都是这种处境,乔木森做为主犯的儿子,他爸以前还有个大善人的称号,受到的白眼跟嘲讽肯定更多了。   她想安慰几句,又觉得没必要,成年人了,做什么事的时候都得想好,既然做了就得承受后果,法律舆论一个也逃不掉。   但临走时她还是掏钱把耿淑欣的饼都买了下来,洛生海苦笑,抢着掏钱,却被兰静秋一把按住了手,他只好帮着把饼打包了。   回去的路上,他才说:“算工作餐吧,给你报销。”   “用不着,一码归一码,你是不是觉得我不该对她心软?”   洛生海摇摇头:“怎么会,有人情味是好事。”   兰静秋又想起乔平原:“可惜到最后乔平原也没说大宝爸是怎么死的,总觉得跟他脱不了关系。”她叹口气,“现在连耿淑欣一个成年人都受不了舆论,想着远走高飞,没准乔木森只是跑去别的城市生活,现在证件造假很容易,还有些三不管地区和黑工厂,只要勤快,总能赚口饭吃。”   洛生海说:“但愿吧,那你说还去不去清水县?”   这问题,两人互相问来问去,也不知道是在回避什么,兰静秋干脆道:“去一趟吧,到底怎么回事总得问清楚,见见乔家老两口,还有小珊跟小雪,再去医院问问,乔木森总担心他的病会复发,没准还会去找曹医生。”   洛生海说:“一开始乔木森确实去过医院几次,但检查都没什么问题,检查费用也很高,他就没再去过。乔所长说小雪进了奥数班还学了书法特别忙,已经不怎么跟乔木森见面了。”   兰静秋唏嘘道:“也许他觉得在清水县已经没了牵挂,他能痛快舍弃他父母,对爷爷奶奶也不会有多少感情,希望他是真的已经离开了吧。”   第二天两人坐车去了清水县,乔所长到车站来接他们,一见面就说:“我猜着他是走了,但又怕他对你们怀恨在心跑去报复你们,这才打了电话。”   他叹口气:“虽说是罪犯家属,但到底是老人孩子,我给他们家申请了补助,省着点花肯定饿不着。森森身体好了,学校却上不下去了,换了个学校别人也很快就知道了他是谁,出门就被人指指点点,也幸亏是他脾气好,从没跟欺负他的人闹起来过。”   兰静秋皱眉,乔木森脾气好吗?在外边忍着,一定会在别处去发泄吧。   乔所长还说着:“乔大爷是瘫子不用出门,乔大娘眼盲也不出来,就靠他跟小珊两个半大孩子买菜做饭,还得伺候两个老人,小珊从小就干活,倒也没什么,森森从小是宝贝疙瘩,后来又病了,更是重点保护对象,他说得好听,要养爷爷奶奶要照顾小珊,可他真做得到吗?肯定觉得烦了累了,一家子都是累赘,他病也好了,就干脆远走高飞了。”   洛生海说:“我们也是这么想的,不过还是见见他周围的人再说吧。”   乔所长说:“其实吧,走了也好,不然他在这种环境里,万一再病了怎么办,不是说生气伤肝吗?心情不好肯定会有影响,再说万一他偏激起来,也走了歪路,那就太可惜了。可这个环境也不是咱们任何人能改变的啊。”   兰静秋叹口气,是啊,她突然觉得这才是刘家老两口报复的厉害之处,现在乔平原这个名字只要一提起来就会被人啐上两口,他的家人永远会被指着骂。   知道内情的人甚至会说乔木森是用他爸拐卖孩子赚来的钱给他治病续命的,这种压力一般人可承受不了。   曹医生那儿没什么异常,乔大爷跟乔大娘说的也跟乔所长说的没什么出入。   不过乔大娘又擦着眼泪说:“我家平子虽然干了坏事,但他对自家人好,特别孝顺,没想到森森这么没良心,这就跑了?”   兰静秋忍不住道:“乔平原对自家人好?我看他是只对有血缘关系的人好吧,刘大妹刘小妹都是他杀的,张丽也差点被他掐死。”   乔大娘一噎,假装没听见,又诉起了苦:“我就算看不见也摸着扫地做饭,伺候老头子,一天也没闲着,别的活儿我干不了有小珊呢,也没累到森森。我还跟他说要不你就去求求乔所长,让他给你在省城找个学校住校,或者跟小珊一起去福利院,就当是孤儿算了,省的人家总戳你们脊梁骨。我说我跟老头子都是累赘,你就别管我们了,他就说知道是累赘就少说几句吧,烦不烦。”   乔大娘哭起来:“森森以前可乖了,他怎么就变了!都变了!警察同志,你们不用找了,他肯定是走了,听说大城市在街上要饭都能养活自己,他肯定过得比我们好。”   里屋趴床上的乔大爷拍着床说:“不行,瞎说什么呢,怎么能不找?他是乔家的男丁,凤安那个女人生的还小,再说人家也不可能管咱们。平子眼看就枪毙,森森得去收尸啊,咱们俩谁能去?还是小珊能去?不把他找回来,等过几年咱俩走的时候,谁顶盆打幡?”   乔大娘想到儿子下个月就枪毙,可能都没人给收尸,哭得越发凄惨。   小珊听见哭声,趴在门口张望着,兰静秋抬头时正看到这女孩眼里闪过一丝快意,等她细看时,小珊又是满眼担心地在看着乔大娘。   兰静秋愣了下,还以为刚才那一眼是自己的错觉,她给洛生海使个眼色,拉着刘小珊去了院子里。   刘小珊眼圈也红了,反手拉住兰静秋的手:“姐姐,你们一定要帮我们把森森找回来?我可想他了,他又没一个人生活过,自己跑出去肯定会被人欺负的。”   兰静秋盯着她的眼睛,像是想看进她心里,刘小珊毫无异常,这姑娘眨巴眨巴眼:“怎么了?我脸上有脏东西吗?”   兰静秋笑了笑:“没有。对了,你最后一次见小雪是什么时候?”她把小雪两字故意说得有点模糊,但还是能听清楚的。   就听刘小珊认真道:“是三天前的早上,那是个周六,森森说要出去玩,我问他去哪儿,他说不要我管,然后就走了,再也没回来。”   兰静秋笑道:“这些乔所长已经告诉我了,我问的是你最后一次见小雪是什么时候。”   “啊?”刘小珊愣了下,小雪?   “我,我没,我最近都没见过她啊,姐姐,你是怀疑森森跟小雪私奔了吗?不可能的,小雪说她要好好学习,也鼓励森森好好学习。”   兰静秋已经确定了刘小珊有问题,她已经在心里预设好了答案,听了前半句,就以为是在问森森,马上按着她准备好的答案回答起来。   看着刘小珊担心的眼神,兰静秋叹口气,难不成又黑化一个?这乔刘两家注定一个不剩,全员恶人? 第206章 恶念   兰静秋观察着刘小珊, 又问道:“森森走的时候看起来有没有异常?”   刘小珊摇摇头:“没有啊,就跟平常一样,自从出了事, 他对外人可好了, 人家不理他,他也不生气, 可对我跟爷爷奶奶特别冷淡, 总爱发脾气,还总说不想看见我们。”   “他走的时候穿的什么衣服?”   刘小珊皱眉想了会儿:“蓝色的外套,黑色的裤子,白色的球鞋,那是他最好的衣服。警察姐姐,你说他是不是去大城市打工了, 我劝他接着念书, 熬上两三年, 等考上大学,学校还给发补助呢, 哪怕考个中专师范出来也有工作啊, 可他说他什么也学不进去, 就想赚钱。”   “他跟你说他想赚钱?”兰静秋问。   刘小珊点点头:“没错,他说小雪不理他了是因为家里没钱了,以前每次去找她, 她都没说过忙,现在都不肯见他。他还说那些人瞧不起我们家, 不是因为人贩子的事, 就是因为家里没钱了, 吃不起穿不上, 还得领救济。”   她说着揉揉眼睛,像是要哭了:“反正森森越来越偏激,脾气越来越大,爷爷奶奶说我是他姐姐,叫他听我的,说等他们走了,就只有我们姐弟俩能相依为命了,可他不听啊,还总是嫌我管他。”   兰静秋皱眉:“他有没有打骂过你?”   刘小珊摇摇头,“他脾气不好,可不是坏孩子,我跟他从小一起长大,骂是有的,但从没打过我。”   兰静秋又指指屋里:“他打骂过两位老人吗?”   刘小珊眼皮垂下去:“骂过没打过。”   “都怎么骂的?能跟我学学吗?”   “这重要吗?姐姐,你们不是应该帮我们找他吗?要不就帮我们发个寻人启事,森森肯定是自己跑了,万一遇到坏人可怎么办啊。”   兰静秋却不肯放过她,还是坚持道:“乔木森怎么骂他爷爷奶奶的,你一字一句的跟我学学,这很重要,我们得知道他的心理状态,了解他渴望的是什么,才能去推断他会去哪儿,他想干什么。”   刘小珊为难地搓着手:“他,他就是骂爷爷奶奶是老不死的,是蠢货,不知道……”   她哽咽了一下,接着说:“不知道乔叔乔婶拐卖小孩,也不知道管他们。”   兰静秋笑道:“不对吧,乔木森从一开始就知道他爸妈在干坏事,要骂也得骂他自己啊,再说你爷爷奶奶真不知道吗?你奶奶当时就承认了,她只是觉得不是大事,没想到会死刑而已。”   刘小珊眼珠子叽里咕噜地转着,估计在想着怎么应付,兰静秋却又道:“你刚才想说的应该是你姥姥姥爷吧。我猜乔木森一定骂乔家老两口是蠢货,被人弄残了还以为是意外,自家孙子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受虐待,他们却不知道。”   “不是的,森森没骂过姥姥姥爷。”刘小珊说得很快,却没什么底气。   兰静秋无奈道:“你确定?他没骂过你姥姥姥爷,难不成骂你妈妈跟大姨?那他会不骂你吗?怎么骂的?”   “没有,他就是发牢骚,我听烦了就跑出去找地方躲着,他没骂过我,也没骂过我姥姥姥爷,他们虽然不好,但到底养大了他。”   兰静秋叹口气:“乔木森不可能这么大度,我猜这是你说的吧。你说你姥姥姥爷养大了他,他该感恩,我估计他会说是他爸给钱,他们才照顾他的,结果居然还往他饭里加料。”   刘小珊好像吓了一跳,抬头看着兰静秋,眼里都是惊异,兰静秋就知道这样的对话真的发生过。   她想起两人的纠葛,还有刘家老两口的恶行,皱眉道:“小珊,森森有没有逼你吃脏东西?”   刘小珊刚才挤半天没挤下的眼泪瞬间涌了上来,兰静秋看着她的表情,很想抱住她安慰两句,但看着她紧绷着的手背,还是忍住了。   “我来清水县的路上,还跟我搭档说呢,这里边要说最无辜的就是你了,妈妈被爸爸杀了,姥姥姥爷为了报仇一直瞒着你欺负森森,你亲爸爸就在眼前,你却不知道,他当人贩子为的是给森森治病,最后还牵连你被骂!小珊,你要是之前什么都不知道的话,突然所有真相都摆在面前,真不知道你怎么受得了。”   刘小珊突然爆发一样喊着:“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为什么你们都不信我!为什么都要怀疑我!”   屋里的洛生海跟乔所长都被她这尖利的声音吓了一跳。   乔大娘也摸索着往外走:“小珊又怎么了?她可不能出事啊,我们就剩下她一个了!”   刘小珊指着乔大娘的鼻子骂道:“死心吧,别指着我给你们养老,你们活该残废,森森骂我的时候,你们一声不吭,有时候还要添上两句!老巫婆,你们残了跟我有什么关系?那时候我才多大?是我害的你们吗?我帮我姥姥姥爷对付你们了吗?还说我妈是扫把星,说我们一家都是扫把星,真是扫把星也是你们自己要招惹的,怨得了别人吗?”   乔大娘被骂傻了:“森森心情不好,骂几句有什么关系,他也骂我们啊。”   刘小珊更崩溃了:“他只是骂吗?他把饭碗摔到地上,往里边撒尿,然后叫我捡起来吃,我不吃他就把我头往地上按,往我嘴里塞,你们听不见吗?屁都不放一个。你还说森森有病,让我让着他,他那么大力气,我都反抗不了,你叫我让着他?”   乔所长都惊呆了:“小珊啊!这些事你怎么不跟我说,不是早就告诉你了吗,有什么事或是受了欺负就去找我。”   刘小珊哼了一声,瞪着乔所长:“找你有用吗?我去找你,你说你在忙,叫我等着。等你忙完了,我还没说话呢,你就掏钱给我,叫我省着点花,还说现在不是以前了,还说你给我们申请补助都费了不少力。旁边的人也用那种眼神看着我,好像我以前一直花赃款,所以大手大脚的,现在没钱了还跑去跟你要,还有人劝你不要给,说给了我就会粘上你,再也甩不脱!”   她似乎是想把心里的委屈都吼出来:“我还怎么说啊,我在你们眼里是人贩子家属,是杀人犯家属,是花着脏款享乐的人,是知道姥姥姥爷欺负森森却不管的人。”   刘小珊委屈地直抖:“我是真的不知道啊,我不知道乔平原是我爸,我不知道我妈被我爸杀了,我更不知道我姥姥姥爷在害森森,我没有包庇他们,没有帮过任何人,我也没有享受过脏款,我就是跟着我姥姥姥爷吃个家常便饭,从没大手大脚过,为什么你们都不信呢!”   乔所长见她这样子,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无奈道:“我没想那么多,当时是真忙啊,我家孩子找我要钱的时候就是你那样,垂着头脚蹭地,问什么也不说话,我就以为你也是来要钱的。那钱还是我的烟钱,我全都给了你,还想找所里的人给你捐点钱,哪知道我一出去,你就跑了。”   洛生海叹口气,跟刘小珊说:“乔所长没有责任更没有义务对你好,他是警察,做到自己职责范围内的就行了,他给你们一家申请补助,叫你有事去找他,还时不时打听你们家的消息,怕再出事,见你去找他还给你钱,他做得已经够好了,也许方法不对,也许没顾虑到你的情绪,可这你也有责任吧,受点委屈就跑了,正事就不说了?”   兰静秋也很无奈:“是啊,小珊,你去找乔所长是去告状诉委屈的,那你一见他就该痛快地把你的遭遇说出来,乔所长一定会帮你,找找别的亲人,或是去福利院,或是去寄宿制的学校都行啊。你不会攥着拳头等着他猜吧,或者你想等着他先安慰你哄你,再慢慢一点点询问你的委屈?他不是你姥姥姥爷,他是个天天忙碌,管不少事的派出所所长。”   乔所长叹口气:“算了,都是我的错,盯了两个月见没事,就没怎么管过他们家。其实当初就该把小珊安排到别处去。”   刘小珊也不是完全没良心,她抬头看看乔所长:“你问我了,是我拒绝的。我以为他们是家人,可他们把我当仇人。”   兰静秋见她不大喊大叫了,情绪好像稳定下来,就问:“森森这么欺负你,你是不是恨极了,你把他怎样了?”   乔所长吓了一跳,什么叫把他怎样了?难不成乔木森不是失踪,而是遇害了?   洛生海倒是不意外,小珊在这样的家庭里,遭受了这么大的变故,要是再被爷爷奶奶跟弟弟一起欺负,还真可能会冲动到做傻事。   他温和道:“小珊,现在有什么委屈都可以说出来,做了错事也要说出来,你还年轻,还有弥补的机会。”   刘小珊却摇摇头,眼神坚定道:“我没杀他,他自己跑的。”   兰静秋说:“我只问你把他怎么样了,谁问你杀没杀了?我是说你是不是把他气跑了?你是不是知道他在哪里?你怎么第一反应就是没杀他?”   刘小珊撅撅嘴,擦了把眼泪:“好赖话我还听不出来吗?你就是暗示我杀了森森,就像我爸把我妈杀了,然后跟我姥姥姥爷说她跑了一样。真没有,我是恨森森折磨我,可他是我弟弟,血浓于水,我不会害他的。”   刘小珊语气十分坚定,眼神也半点不心虚,兰静秋跟洛生海审了半天,她也还是这一套。   兰静秋叹口气:“她知道乔木森在哪里,但她又确实没杀他,到底怎么回事?难不成真跑了?”   洛生海道:“但她恨乔木森也是真的,而且我总觉得乔木森凶多吉少了。”   兰静秋想起刘小珊那个快意的眼神,也点头表示同意:“去找小雪吧,看看她是不是知道什么。” 第207章 矿洞   小雪一看兰静秋他们来了很紧张, 马上道:“警察同志,你们是找森森吗?我早就不跟森森联系了,不知道他去哪儿了。”   兰静秋都被她逗乐了:“我们还没问呢, 你就抢答, 都不联系了,你是怎么知道乔木森失踪的?”   小雪愣住:“我……我听说的。”   兰静秋叹口气:“你最后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   小雪先露了怯, 这时候不太敢说话了, 犹豫半天才说:“上上个月吧。”   “具体几月几号,记不清的话,星期几总记得吧,你们在哪儿见的面,都说过什么?那之后是不是再也没在别的场合见过他。”   小雪绞着双手:“警察同志,不是你跟我说的要慢慢疏远他吗?我就照你的话做的啊。”   兰静秋耐着性子问:“把你们最后一次见面的详细情况跟我们说说。”   小雪说得更慢了:“我就跟他说我要上辅导班, 太忙了。因为我之前也说了好几次太忙了, 所以他反应不大, 点点头转身就走了,然后再也没来找过我, 连旱冰场都没去过。”   兰静秋又问:“那你最后一次见刘小珊是什么时候?”   “小珊?我们很久没见面了, 就是以前在医院的时候见过两次, 我俩又不是朋友,就算是熟人吧,见面会打招呼的那种。”   洛生海看她说话都小心谨慎的样子, 就知道这姑娘肯定藏着事呢。   他说:“把这四天你都做了什么,跟谁一起做的, 都写下来。”   小雪愣愣地看着他, “我就是上学放学上辅导班, 回家看电视啊。”   兰静秋说:“把时间线写一下, 我们去核对,尤其是三天前,也就是周六那天,从你早起,到晚上躺到床上,见了谁,做了什么都写清楚。”   小雪见他们一脸认真,只好认真写了起来,她还真是个乖孩子,两点一线,除了家跟学校,还有辅导班,好像哪也没去过。   不过周六那天,跟平时不同,小雪从吃了早饭就去同学家玩了,半下午才回家。   兰静秋追问道:“哪个同学家?是在同学家玩的?还是一起去别处了?有没有见到同学的家长?”   小雪摇头:“谁也没见到,就是个普通同学。”   “哪个普通同学?”   小雪咬着唇:“这是我的隐私,我可以不说的。”   洛生海无奈道:“我们确实不能窥探别人隐私,但如果这隐私涉及到案情,就不叫隐私了,不然那些犯人都说自己的罪行是隐私,还怎么审?”   小雪差点哭出来,咬着唇,十分委屈:“我不是犯人。”   兰静秋干脆拉住她的手,笑着说:“放心,没人说你是坏人,我们只是想找到乔木森,虽然你跟他不联系了,但怎么说以前也是要好的朋友啊,你不担心他会出事吗?”   小雪很善良,但她听到兰静秋的话却没什么反应,兰静秋只好道:“难不成你是知道他已经出事了,才会这么淡定?”   小雪慌忙摇头。   兰静秋说:“我看你回答问题时特别小心,特别防备我们,是不是跟人对过口供?是小珊吗?”   小雪比小珊单纯多了,要不然也不会一开始就露了馅,她被兰静秋跟洛生海左右夹击,不一会儿就丢盔弃甲,漏洞百出。   但她还是什么也不肯说:“我什么也不知道,就算你们把我抓起来我也什么都不知道。”   兰静秋叹口气:“你爸呢?我去问问他,他拼命赚钱把女儿的眼睛治好,又担心她交到坏朋友,为了你可谓是费尽心思,结果你一点也不在乎自己的前途,也不知道你爸会是什么感受。”   小雪哇的一声大哭起来:“真的不是我,我什么也不知道。”   兰静秋说:“不是你,那是小珊吗?那天你们去哪儿了?”   小雪还是慌乱地摆着手,做垂死挣扎。   洛生海说:“真要是去同学家了,就赶紧把你同学的名字告诉我们,我们查证清楚了,肯定不会再烦你。”   见小雪还是不肯开口,兰静秋只好再用家长来压了,她说:“包庇罪严重的话就是伙同犯罪,你确定你要隐瞒吗?那好吧,我去问问你爸妈……”   “我说,我说还不行吗?别找我爸妈!”小雪扛不住了。   兰静秋松了口气,就怕把她爸妈找来,她爸妈也维护她,觉得她不可能做坏事。   其实兰静秋也觉得小雪不太可能参与其中,很可能是她发现了什么。   结果小雪语出惊人,她哭够了,擦着眼睛,用哀求的眼神看着兰静秋他们:“警察同志,小珊是为了救我才把森森推下去的,你们要抓就抓我吧,但是能不能先别跟我爸妈说。”   她说着又觉得自己太傻,这种事无论如何也瞒不住的,一捂脸又要哭,兰静秋赶紧拦住她:“先别哭,真的犯罪了,也不是谁能替谁的,你先说清楚,小珊把森森从哪儿推下去的?”   “小珊不叫我说!小珊说他其实是想把我推下去。”   小雪说着说着还是哭了,“那天我再次说我很忙,然后他确实没来找过我,但是他一直跟着我,就是也不找我也不跟我说话,只跟在我身后,默不作声地跟着,我问他想干吗?他就笑,说让我忙我的,他就是想我了过来看看,你们不知道,特别瘆人。我真吓坏了,想跟我爸妈说,又怕他们对森森动粗,想跟学校老师说又怕老师以为我早恋了。”   兰静秋无奈道:“去找乔所长啊,不是跟你说了吗,有事就去找他。”   “可森森只是跟着我,他又没做什么。”   兰静秋更无语了:“他就是在给你心理上施压,你自己都觉得瘆人了,还替他说话?还任由他跟着,不会是觉得他可怜,他痴情吧。”   听到痴情二字,小雪脸红了,看来这少男少女确有情愫,兰静秋也不想过多苛责小雪,这个年龄段本就容易对异性有好感,小雪能听她爸爸的疏远乔木森已经很不容易了。   洛生海说:“小雪,把事情经过一五一十地告诉我们,对你好,对小珊也是好事。到底从哪里推下去的,如果没见到尸体,也许他还活着。”   小雪抬头道:“就是城南废弃的矿井,我那天又被他跟着,就骂了他一顿,他说周六跟他去个地方,两人好好聊聊,以后再不会纠缠我了,我就同意了,然后周六就跟着他去了矿井,以前我们也说过等我眼好了,他病好了就去各处玩,去探险,我见他约在那里,以为他是想跟我在矿洞里探险,心里还有点不舍。他给我介绍那里为什么荒废了,以前的矿是什么金属,会拉去哪里,还说是他躺在病床上时听别人说的。”   小雪说着吸吸鼻子,艰难道:“然后他就叫我去看最深的矿洞,我刚站到边上,身后突然冲出来一个人,一把就把森森推下去了,我差点被他带下去,冲出来的那个人抓住了我后心的衣服。”   “那个人就是小珊?”兰静秋问。   “对,她说她是跟着森森来的,看到森森举起手来正要推我,她这才冲出来。”   洛生海问:“那矿井有多深?乔木森摔下去就没动静了?”   小雪点点头:“对,他一摔下去就没动静了,我一开始不信小珊,觉得森森再坏也不可能想杀我。可后来我回想着森森看我的眼神,他真的变了,真的想弄死我,幸亏小珊跟着去了,要不然的话死的就是我了。万一我爸妈找不到我,我得烂在那个洞里。”   兰静秋赶紧叫来乔所长,又通知了消防,开着车带着小雪一起去找那个废弃的矿洞。   乔所长一听,都傻眼了:“怎么掉那下边去了?那肯定凶多吉少。”   等到了地方,小雪指着靠北的一个矿洞说:“就是这个,森森说这是最深的。”   消防的人还找来了矿厂以前的员工,这种地方很容易塌方,得先搞清楚下边的结构。   前员工说这个洞走电梯井的那一段是直的,下边是斜的,也许掉下去会摔晕,但只要头不磕到石头上,应该不会致命。   不过已经过去三天了,大家也都不抱什么希望了。   消防的小伙子先冲着矿洞里喊了一嗓子,回音未消时,大家听到一个沙哑的嗓子喊着救命!   兰静秋愣住,乔木森还活着?   小雪也捂住嘴,哭道:“他没死?警察同志,你们是不是就不用抓小珊了?”   兰静秋一时不知道该喜该忧,她倒不是盼着乔木森死,可现在这么一闹,三人关系更加复杂。   是小珊把人推下去的,她说看到乔木森想推小雪,可乔木森不承认的话,谁能给小珊做证呢?   下边斜着的那段很窄,消防的人派了个瘦小的战士下去救人,很快乔木森腰上和腋下被绑上绳子,开始往上拉。   乔所长松了口气:“一会儿都带回去,该怎么处置怎么处置,都没事就好。”   兰静秋却觉得麻烦大了,这乔木森本就偏激,自己在下边熬过这三天,恨意恐怕更深了吧。   下边的消防战士打着手电在矿洞里看了一圈,突然说:“这里怎么看起来……”   乔木森突然啊啊叫起来,脚也往旁边胡乱踢着,“救命啊,我怕,天哪!我好怕,太高了!”   上边的人吓了一跳,赶紧拉紧了绳子,他们是专业的救援人员,不动弹的人就算二百斤拉起来也是小菜一碟,可乔木森不只动,还跟个泥鳅一样窜着去踢坑壁,上边拉人的战士压力陡增,再说这种废弃的矿井一不小心就会塌方的。   消防队长气得骂道:“别动,怕什么?我们这么多人呢?”   还在坑底的消防战士见头上哗哗地掉土块,也害怕起来。兰静秋本来离得远,乔所长不让他们靠近,现在她忍不住了,一听乔木森的声音就很假,他并不怕,但却装做很怕,还不停的踢着坑壁是想干什么?   她几步走到坑边,掏出枪来对准已经快拉上来的乔木森,冷然道:“乔木森,再动的话,我可开枪了,不可能为你一个人把大家都埋在这里。”   她的声音听起来很平和,没有疾言厉色,却像是冰碴子一样,直插到乔木森心窝里,把他吓得瞬间出了一身冷汗,他知道这个女警察真会这么做的,叫多少姐姐也没用。   乔木森不动了,上边的人顺利把人拉上来,消防的人都诧异地看着兰静秋,觉得她掏枪太夸张了,这孩子估计就是一悬空就害怕了。   兰静秋却对着下边的消防战士说:“没事了,麻烦你把下边检查一遍,我扔几个证物袋下去,下边有什么东西,麻烦你都带上来。”   洛生海愣了下,转头看了眼脸色苍白的乔木森,皱起眉头。 第208章 配吗   乔木森听见兰静秋让消防战士把下边的东西带上来, 脸色更加难看:“下边什么都没有,就是我的……”   他看了眼远处的小雪,咬牙道:“我的排泄物!小心你们抓一手!”   小雪见他没事, 先是一喜, 但看他那样子,又不自觉得往后退了几步, 她感觉眼前的人已经不是她认识的那个病友森森了。   兰静秋看乔木森脸色还好, 一点不像是在下边关了三天的,她盯着他的嘴唇:“刚才我听你声音嘶哑,还以为你是渴的,看来是你一直喊救命喊的吧。三天不喝水,你的嘴早起干皮了,现在看着很正常啊, 难不成你早就去过下边, 还放了饮用水?”   乔木森看起来精神确实不错, 就是刚从下边出来,有点畏光, 他半眯着眼睛, 瘫坐在地上, 哭丧着脸:“什么啊?我被推到下边差点摔死肯定不停喊救命了。”   兰静秋一眼看穿他的小心思:“刚才那位同志要能找到你藏的东西你会是一种说辞,找不到的话你就咬死了下边没东西对吗?”   乔木森眼神闪烁,“我刚被救上来, 能不能先让我喘口气?”   洛生海说:“下边应该不只有水还有吃的,对不对?刚才你踢坑壁的时候力气不小啊, 现在也没喊着渴了饿了。”   正好这时下边的消防战士喊了起来:“找到了, 有水壶, 还有面包蛋糕, 怎么还有被褥啊?”   这位消防战士一开始其实什么也没看见,只是觉得里边太整洁了,地上还有铺过东西的痕迹,总之一看就是住过人,还收拾过,这才疑惑出声。   等兰静秋说要扔给他证物袋时,他才认真检查起来,结果还真在一个侧面的坑洞里发现了这些东西,坑洞外还竖着一块铁皮,像是故意放在那里遮挡的。   这位小同志在下边描述着这一堆东西,上边的消防队长忍不住吐槽:“这孩子是来露营的吗?还是把这里当家了?”   乔木森本想阻挡下边的人去查,他刚才在那里乱动就是想让大家知道这里危险,都赶紧上来不就好了,哪想到兰静秋居然会掏枪威胁他。   现在他见他们已经找到了东西,眼神瞬间冷了下来:“我也不知道谁放在下边的,幸亏有这些东西,我才没挨冻受饿。”   这话就连消防的人都不肯信,乔所长更是眉头紧皱,不知道在想什么。   兰静秋皱眉看看乔木森,又转头看了眼小雪,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难不成小雪的疏远跟拒绝,更激发了他的占有欲,他想把她囚禁在这里?   下边的消防战士还在往上边喊话:“东西真不少,要全运上去吗?”   兰静秋跟乔所长商量,“是先找人来拍照,还是先把东西弄上来?”   乔所长本来还挺担心乔木森的,可现在看他的眼神没有一丝温度。   兰静秋觉得没准乔所长跟她想到一块去了。   只听他说:“先拍照吧,里边什么情况都得先拍下来,你跟洛队先带孩子们回派出所,怎么审你们看着办。”   洛生海却若有所思地在这附近绕了一圈,兰静秋知道他在找什么,指指地上的一个石墩子:“这玩意能拴绳子。”   那石墩子在坑洞旁边,其实挺突兀的,他们进这片废弃矿厂时,看到门口附近有一排石墩子,跟这个一模一样,兰静秋觉得这个可能是有人把它滚过来的。   洛生海也在检查着石墩子上的痕迹,他说:“绳子一定放在这附近!”   两人不急着去审讯,在矿井附近找了起来,兰静秋还顺便观察了下乔木森的脸色,果然见他脸色难看,紧盯着他们。   “找绳子?”消防队长也突然明白过来,打量着乔木森,“你小子早就下去过?”   乔木森理都没理他,又盯着小雪看,然后叹了口气,似乎在可惜什么。   兰静秋更加肯定了她的猜想,她想起自己还曾经同情乔木森,还看着旱冰场上遨游的少男少女在心里送上过祝福,就不由有点呕,乔木森可能早就无可救药了,还好他没得逞。   上边的几个消防战士也帮着找起了绳子,还是洛生海在不远处的废弃油桶里找到了一捆绳子,他小心装进证物袋里,回去得把指纹提取出来,免得乔木森装傻。   兰静秋见找到绳子了,松了口气,乔所长却叹了口气:“真不是东西啊!”   他没多说,只催着兰静秋他们回派出所审乔木森,赶紧把事情经过弄清楚。   “这里我守着,我等他们带着相机来,放心吧,一会儿就把照片跟物品详单给你们送过去。   于是兰静秋带着小雪,洛生海带着乔木森,把两人分开,带回了派出所。   路上小雪问兰静秋:“是不是没我事了?小珊姐是不是也没事了,我看森森都没受伤。”   兰静秋安慰她:“别急,都查清楚了,就会送你们回去。”   小雪说:“等回去我一定让我爸找人送我去省城念高中,我跟小珊明明知道他在下边,还不报警,也没去救他,他一定会记恨我们的。”   “当时为什么没报警呢?你们两个都觉得乔木森消失掉更好吗?”   小雪哭道:“我被他跟怕了,他也不说话,就在学校外边等着我,然后默默跟在我后边,而且小珊说他想推我下去,要是把他救上来,下次他肯定还会算计我。小珊跟我说没人会来这里,也没人会发现他在下边,大家只会以为他受不了别人的眼神,自己离开清水县了。”   “于是你俩就对好了口供?”   小雪点点头:“这算是犯法吗?森森那不是好端端的吗?要是算犯法,你抓我好了,小珊姐是为了我才把他推下去的。”   兰静秋叹口气,“这种事怎么能替!不过你放心,这种程度,再加上她还没满十八岁,会从轻的,如果能证明她是为了救你推的人,处罚就更轻了。”   小雪是这三个人里最单纯,也是最好审的,从矿井到派出所的路上,就问完了。   乔木森却沉着脸坐在审讯室里:“我是受害者,那天我约了小雪一起去矿井探险,正在那儿往下看呢,就有人猛得推了我一把,我摔下去就晕了,不知道是小雪还是别人推的我,直到今天才被你们救出来,那些东西我也不知道是谁放的,也许是矿里的工人存下来应急的。”   兰静秋听得想笑:“你还不如等着我们问呢,你以为你能自圆其说就行了?那根绳子跟石墩上都是你的指纹,你以前就自己下去过吧。”   “指纹?”乔木森想到一进来就有人让他按手印,不由脸黑了,那是在采集他的指纹吗?那种麻绳上能提取出指纹来?他看了眼兰静秋,觉得她在诈自己。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以前就去那儿玩过,肯定四处看看摸一摸,有指纹怎么了?你们怎么证明东西是我放的?”   乔木森的心理素质甚至比他爸妈都要好,他不承认矿井下的东西是他的,更不承认他用那条绳子下过井。   “你们应该帮我查出来,到底是谁把我推下井的!是不是小雪她爸?我喊了三天了都没人搭理我,那人把我推下井就再不管了,小雪知道我在下边也不管我,他们都想害死我。警察姐姐,你别欺负我不懂法,别说我爸妈是人贩子,就算他们是杀人犯,我也有属于公民的正当权利,更何况要不是我记录下了那些孩子的信息,你们能这么快找到他们吗?我不求嘉奖,只求你们能给我一个做正常人的机会。”   兰静秋都乐了:“乔木森,你还想求嘉奖?当初你知道你爸妈在做坏事时,马上去报警,那才叫大义灭亲,我们肯定会给你嘉奖,可你为了自己治病包庇家人。等想用你爸的肝了,才放出一部分名单,到最后不需要你爸的肝也不需要钱了,马上交出所有名单,然后你就觉得你立了功,你跟他们都划清了界限,你觉得你可以做个正常人了,甚至还觉得该给你个嘉奖?你是这么想的吧?可你觉得你配……”   洛生海猜出她要说什么,按住她的手。   兰静秋笑了笑,没说出‘配吗’两个字,但乔木森肯定猜得到。   洛生海看着他愤愤不平的眼神,问道:“你是不是看到电视新闻上兰同志受嘉奖了,你觉得你也有功劳?你的包庇罪因为年龄,因为你写下的名单并没有追究,严格来说你也属于这个犯罪团伙的一员,五年来你为了治病,花了无数脏款,司法部门并没有追回,这已经是对你的宽待了,你是将功补过,不是为了正义大义灭亲,为什么要嘉奖你呢?”   乔木森哼了一声:“我都说了也没想着让你们嘉奖,可要是没我,你们根本找不全那些孩子,就算不善待我,你们也不能诬陷我,什么指纹啊!有个指纹就说我下过井吗?我明明是被人推下去的,你们不去抓推我的人,给我做主,反而要审我,这算什么道理?”   兰静秋说:“不用去查,小雪已经说了,想知道推你的人是谁吗?”   乔木森摔下去就晕了,还真听没到小珊的声音,他皱眉问:“一定是小雪的爸爸?我就知道他瞧不起我。”   兰静秋冷然道:“是刘小珊!她突然冲出来把你推下井,还跟小雪对好了口供,谁也不要说你在井下。”   乔木森愣了下,“小珊?怎么可能!不可能的!她怎么敢?”   “为什么不敢呢?因为你一直欺负她?还是说她在你面前装得特别顺从?你觉得她不敢反抗你?”   兰静秋忍不住嘲讽道:“乔木森,你说你想做个正常人?可谁阻止你做正常人了?再有多少人厌恶你,小珊跟你爷爷奶奶对你不错吧,可你怎么对他们的呢?尤其是小珊,她为什么会把你推下去,还不找人救你,你自己心里没数吗?”   乔木森攥紧拳头:“原来是她,我就知道她一定会害我,妈的,我应该先把她推进去的!”   兰静秋叹道:“看来你还真是无可救药了!” 第209章 未遂   矿井下由派出所的侦查人员下井又找了一遍, 除了那些日用品,还真找到了别的东西。乔所长已经把井下的东西拍照记录,递了进来。   兰静秋看着上边记录的东西皱眉:“乔木森, 这些钱也不是你的吗?”   她发现在表格跟照片递进来的时候, 乔木森嘴角紧绷,好像很紧张, 等她问起钱财时, 他才松了口气。   兰静秋有点纳闷,难不成那里边还有比钱更重要的东西,可她看了眼物品清单,都是生活用品跟吃食。   乔木森瞥了一眼兰静秋手里的表格,好像很疑惑地问:“什么钱?”   兰静秋把那卷钱的照片递到他面前:“八百七十块钱,这可不是小数目, 你确定不是你的吗?”   乔木森心疼极了, 可却不能认。   兰静秋见他咬死了不承认那些东西是他提前放进去的, 更加肯定了他的目的不可告人。   出来后,她跟乔所长说:“这些东西一定是乔木森放的, 我觉得他不是想害死小雪, 而是想囚禁她。”   乔所长也早猜出来了, 叹口气:“真是没想到啊,我还一直觉得森森太可惜了,生在这样的家里, 又得了重病,他有什么办法, 说他不阻止父母, 可他父母犯罪时他才十岁啊。而且他在我面前装得特别无辜特别善良, 要不然我能放心他们家吗?”   洛生海说:“他确实很善于伪装, 心理素质也很好,能安排出这样一个地方,蓄谋囚禁女孩,能自己悔改的可能不大,这次不能再放过他了。”   乔所长为难地说:“乔木森才十五岁,而且他都是预谋,并没有实质性犯罪。现在他不但不承认,还在犯罪前被推了下去,你说能怎么定罪?”   兰静秋无奈道:“确实气人啊,就算是他承认了,没有形成事实,最多在少管所关半年,还能把他怎样?”   洛生海苦笑:“能关半年就不错了。”   “不对,这里边肯定还有别的问题!”兰静秋又把物品名单看了一遍,皱眉道。   “我们的人把下边翻了一遍,老鼠屎都能翻出来。”乔所长十分自信地说。   洛生海看着那些东西的照片,说:“去问问刘小珊吧,她会跟着去矿井,没准是发现了什么。”   刘小珊见已经把乔木森救出来了,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她直接道:“森森说要把他妈的被褥扔了,他奶奶不同意,他就发了火,说他们都是人贩子,他们的东西也都不能留着,然后就打包背出去了。我就觉得奇怪,他们再不好再是罪犯也是他爸妈啊,真就这么恨吗?然后我就跟着出去了,就见他拎着行李袋上了公交车,我当时就觉得奇怪,我们家附近就有收破烂的,真不想要了叫他们过来不就行了,要不然就是扔在大街上垃圾堆里也行啊,为什么要带着被褥上公交车,但我当时没带钱也没跟过去,后来我又见他从供销社里买了一堆东西上了那趟公交车,这次我戴着帽子也挤了上去,我跟着他下车,见他进了矿井,还有点心疼他,以为他是想逃避大家的鄙视,想在矿井下边生活。所以后来我又跟着他去了,就怕他跳下去再不上来了,结果就看见他把小雪约到那里,还站在她身后想推她下去,我当时也没多想冲过去就把他推下去了。”   小珊坚定道:“就算坐牢我也不后悔,他在下边又准备被褥又买那么多吃的,肯定不是寻死,然后他又想把小雪推下去是想干什么?”   兰静秋跟洛生海对视一眼,都没想到小珊居然也猜到了乔木森的意图。   小珊说:“他太坏了,人家说祸害遗千年,看来是真的,他怎么没摔死呢?小雪也太没用了,居然被你们问了出来,她就不该带你们去那儿,我还想过阵子就去那儿看看他,看他那些东西能撑多久,迟早有一天饿死他。”   兰静秋叹口气:“小珊,你想变成乔木森那样吗?”   刘小珊马上摇头:“不想,我也不会,我跟他不一样。”   “那就记住你的话,你跟他不一样!今天在我们面前把你的恨意全都发泄出来,不要憋在心里,不要再去别处发泄,更不要觉得你罔顾法律的做法是对的,当时你推他下去也许是情急,接下来应该做的是报警,跟乔所长说清楚事实真相,让警方来处理。”   刘小珊本想说找警察根本没用,可她看着兰静秋关切的眼神,突然明白了她的用意,眼里泪光闪过,哽咽着说:“警察姐姐,你放心,我一定一定不会变成他那样的,我会让乔所长帮我申请寄宿学校,再也不会跟乔家有任何联系。”   有了刘小珊的供词,洛生海把照片传真回凤安监狱,张丽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反正已经被判死刑了,问什么她都没再隐瞒,所以她十分干脆地承认了那床被褥是她的。   乔木森却还想耍赖:“是她的又怎样?是我妈的被褥就证明是我扔下去的吗?肯定有人诬陷我,是小珊,一定是她,她特别恨我,觉得是我们家害了她妈妈,还害了她姥姥姥爷,就是她在算计我。”   兰静秋懒得再听他狡辩:“你真以为你不认罪就行了?有证据证词,你再耍赖也没用。”   乔木森哼了一声:“就算东西都是我放的,你们又能把我怎么样?我是杀人了还是放火了?是他们把我推下去了,我可没推人。”   别看他嚣张,可事实就是如此,大家都猜到了他想囚禁小雪,都知道他在井下的安排是想干什么,可怎么证明呢。   乔所长叹口气:“在这件事里,他确实是受害者,那里已经废弃了,往矿洞里放多少东西,都不犯法啊,只能从这八百多块钱入手,只要他说不出这些钱的来源,就能定他个藏匿赃款,十五岁怎么了?进不了看守所也得把他关进少管所。”   乔所长见兰静秋还有些担心,就说:“你们放心吧,以后我们会把他当刑满释放人员盯着。”   兰静秋就算不放心,也不可能为了乔木森的事在这里耽搁太久。   洛生海也安慰她:“起码小珊有机会彻底摆脱乔家,小雪也警惕起来,以后不会再被乔木森骗了。”   小雪家人吓坏了,已经打算举家去省城了,他们的旱冰场赚了不少钱,去省城再开一家,或是开个别的店,只要勤快总能赚到钱,再说省城条件比清水县好得多,也没什么不舍的。   兰静秋虽然觉得这案子处理的让人窝火,可也确实没别的办法。   洛生海说:“往好处想吧,咱们还得庆幸乔木森的计划被小珊打断了,没有施行,不然的话一定会给小雪留下一辈子的阴影。”   “那倒是!”兰静秋一听又后怕起来,“好吧,这么一说我还好受点。”   两人正要去跟乔所长辞职,就见乔所长骂骂咧咧地走了过来:“妈的,这个乔木森太不是东西了,居然要告小珊蓄意谋杀。”   兰静秋愣了下:“小雪不是说可以替小珊做证吗?当时是危急时刻,最多算意外伤人又见死不救。”   乔所长说:“乔木森说了当时他站在小雪身后,小珊从他身后推的他,也就是说小雪根本看不见他跟小珊的动作,怎么给小珊做证?现在只有小珊一个人看到他要推小雪,乔木森说他不是想推人,是想拍掉小雪衣服上的灰。小珊却把他推了下去,导致他昏迷,还没有报警,故意隐瞒,他说这就是蓄意谋杀。”   洛生海叹口气:“你还别说,他这逻辑是对的,严格来说,谁也不能证明乔木森有谋害小雪的意图,小珊只是看到了乔木森有推小雪的动作,但当时乔木森的手还没有碰到小雪,所以小雪什么也没感觉到,她被冲出来的小珊吓了一跳,还差点被乔木森带下去。”   兰静秋忍不住爆了粗口:“真不亏是乔平原的儿子!乔平原一个人贩子还把自己包装成大善人,还跟手下洗脑说他是在做好事,这乔木森也不差啊,明明是施暴者,就因为还没有实施暴行,就摇身一变成了受害者。”   乔所长十分无奈:“洛队说得没错,小珊已经承认是他推了乔木森,这罪名还真能成立,而且小珊已经满十六周了。”   十四到十六周岁的,除非是犯了杀人放火等恶性罪行,影响重大,才会担负刑事责任,但已满十六周岁的人犯罪,不论轻重,都要负刑事责任。   兰静秋气得想大骂,洛生海安慰乔所长两句:“我跟静秋去跟他谈谈吧。”   兰静秋说:“谈什么啊?你信不信他就等着咱们去谈呢,我觉得他不一定是想让小珊坐牢,估计是他不想进少管所,也不想放弃那八百多块钱!他肯定想逼着小珊跟他和解,一场误会,就算完事了,美得他!”   乔所长叹气:“其实小珊推人也确实是冲动了,她现在也不推脱,没准经过这次的事能彻底摆脱跟乔家的关系,又能让她长点记性,以后不要再这么冲动。”   兰静秋却恨得牙痒痒,等乔所长走了,她跟洛生海说:“咱们再去一趟矿厂吧。”   “你觉得那里还有秘密?”洛生海问。   兰静秋说:“乔木森从十岁到现在一直辗转于医院,他自己会去那种地方吗?他也没有要好的同学朋友,只有小雪这一个病友,小雪也不可能带他去,你说他是怎么知道那里的?居然还敢找根绳子就下井!”   洛生海愣了下,点点头:“是啊,那边很偏僻,下了公交还要步行几百米,里边乱七八糟的东西多,粉尘也不少,听消防说附近的孩子都不会去那里玩,他不太可能自己找到那个地方,难不成是他父母曾带他去过?”   “没错,以前一定有人带他去过,还下过井。”兰静秋说。   洛生海道:“那咱们就再去探探,乔所长说那个坑洞里没有别的发现,还有别的坑洞呢,全都查一遍,也许真能挖出点什么。” 第210章 老鼠洞   兰静秋跟洛生海借了辆侉子开着去了矿厂, 等到那时已经半下午了,兰静秋的意思是分开行动,可以快一点。   洛生海哪里肯, “万一遇到喊都来不及喊的危险怎么办?我说你胆子怎么这么大, 总想着单独行动。”   兰静秋只是想节省点时间:“咱俩都带着枪呢,能有什么事。”   “枪能解决所有问题吗?”洛生海指指塌陷的一处平房, “危房不少, 地下还有交错着的矿洞,万一从哪陷进去怎么办?”   兰静秋没在这话题上纠结,反正说:“所以说乔木森一定不是自己来的,带他来的人也一定有必须要来这里的理由。”   “什么理由?藏东西吗?”洛生海问。   兰静秋点点头:“还是不想被别人发现的东西。应该叫曹所长去诈一下乔平原跟张丽,没准能问出什么。”   两人从大门口往里一点点推进着找,有可疑的地方就得停下来搜索一番, 结果什么都没找到, 兰静秋说:“在乔木森找的那个矿洞附近重点找找, 实在不行我下去一趟,也许他们搜的不够仔细。”   洛生海加快脚步:“那就快点, 别一会儿耗到天黑了!”   这种废弃的矿洞, 大白天的都有点瘆人, 更何况是晚上,洛生海有点后悔:“该多叫几个人来的。”   兰静秋也说:“出来的时候我还想要几个人来着,又怕跟着咱们白忙活一场, 让人家浪费时间。”   不是自己的地盘,又只是两人的猜测, 还真不好意思理直气壮地要人。   他们两人把附近都搜了一遍, 互相换着拉绳子把所有的矿洞都下去找了一遍, 可还是没找到可疑物品, 兰静秋不由道:“看来得明天再来,跟乔所长好好谈谈,明天多找点人来,把整个矿区都翻一遍,再让他申请一台探测仪来!”   洛生海也叹口气:“没错,万一有东西埋在下边,咱们这么找也是白费力气。”   两人正要走时,不知从哪儿窜出来一只老鼠,一点不怕人地从两人脚下窜了过去。   兰静秋感觉到那毛茸茸的东西扫过她脚腕,吓得腿都僵了,她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老鼠蟑螂这种小玩意,洛生海发现她的异常,一把扶住她。   “你没事吧!”   兰静秋苦笑:“刚才那是老鼠?”   “对啊,这种地方肯定很多老鼠!”   “怎么那么大啊,说真的,哪怕是狮子老虎我都不怕,可这么大个儿的老鼠太少见太可怕了吧!”   洛生海一直觉得兰静秋胆子太大,永远横冲直撞,这还是头一次听见她说怕某种东西,他不由笑起来:“听说自然灾害那几年,把老鼠都饿得出来咬人了,这东西确实可怕。”   兰静秋缓过来,不由叹道:“怪不得乔木森用铁皮把东西护起来,他不只是怕咱们找到东西,更是怕这些老鼠吧。”   她突然想到什么,看看天边那抹红说:“离天黑还有一会儿,我想再下去看看。”   洛生海皱眉:“你说乔木森选的那个矿洞?消防的人查了一遍,派出所的人查了一遍,刚才我又下去查了一遍,你还不放心吗?”   “我去看看有没有老鼠洞!”兰静秋固执地说。   “里边空气是流通的,肯定有洞,但不能硬掏啊,这种废弃的矿井,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塌了,你在里边乱掏,万一埋里边怎么办?我一个人是去叫人还是挖你?”   洛生海说什么也不肯叫她下去,兰静秋看看天色觉得还早,就说:“我保证不挖土不刨坑,就是下去看一眼。”   洛生海叹口气:“把绳子拴上,我跟你一起下去吧!你这种脾气迟早出事,晚一天都不行?”   兰静秋见他说到这份上,也只好放弃了,两人一起下去更危险,万一来个人把绳子一解往井下一扔,他们俩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灵,不得困在里边吗?   “好吧,明天再来,明天咱们一定带足了人,把上上下下都翻一遍,再叫乔所长请几个原来的员工,他们知道下边的结构,肯定也清楚哪里能藏东西,还要准备几台探测仪,看看地下是不是埋着尸骨。”   洛生海见她放弃下井,松了口气:“好,明天准备全了再来,今天回去给曹所长打个电话,让他配合咱们这边再去审审乔木森父母。”   “没错,我估计他们肯定不会说,不过只要确定提到矿井时他们的态度就够了。”   兰静秋一边说一边跟着洛生海往外走,快到门口时,又一只老鼠从她身边窜过去,她马上加快了脚步:“我还真是傻大胆,天黑了,老鼠开始出没,还是这种体型的,万一我一下井就被老鼠围攻,不吓死也得呕死,洗八百遍澡都没用,快走吧,明天再来。”   洛生海哈哈大笑,似乎发现了兰静秋的弱点,让他很高兴,兰静秋瞪他一眼,刚要说什么,突然看见前边老鼠消失的地方有个洞口,洞口处一小截白花花的东西,有点像羊拐棒。   “那是什么?”她指了指。   洛生海比她高半头,而且在她右边,从他的角度只看到了那个洞口还是被砖石掩盖着的洞口,他说:“老鼠洞吧,你不是怕老鼠吗?赶紧走吧,明天多找点人,把老鼠洞都翻一遍。”   兰静秋却拉住他的衣角:“那里有东西,过去看看!”   洛生海被她拉住衣角,一时间心神荡漾,想直接去拉手,又怕人家没那个意思,只是害怕老鼠而已。   兰静秋确实害怕老鼠,所以才拉着洛生海凑过去,等到了那里,洛生海也看到了那截子白花花的东西,是骨头?   他皱眉拿出手套垫着把那截子东西拿起来。   这种手套不是一次性的橡胶手套,是可以清洗后反复使用的,但每次清洗后里边就会粘合到一起,戴的时候特别不方便。   兰静秋见他已经捡起了东西,也没戴手套,赶紧拿出证物袋来,把东西装里边再看。   “这个结构像是婴儿的前小臂!”她说。   洛生海想起那些因为不听话在拐卖途中被打骂的孩子,不禁皱起眉头:“这一段骨头应该是被老鼠叼上来的,下边也许还有更多,是乔平原他们拐卖中出意外的孩子,还是另有杀人狂魔,得好好查清楚。”   回去的路上洛生海跟兰静秋说:“多亏了你,观察力不错啊,那么怕老鼠还能看到老鼠洞口的东西。”   兰静秋叹口气:“虽然我要来这里就是盼着能找出点乔木森的犯罪证据,可也没想到找到的会是人骨,要是这些东西也跟他家有关系,这一家可真是十恶不赦啊。”   乔所长看他们找回来一截子骨头说是婴儿手臂上的桡骨,也给吓到了。   他拿着证物袋翻来覆去地看着:“桡骨?你们怎么判断出来的?真是人身上的吗?怎么这么细这么短!”   兰静秋说:“所以我们说是孩子的,可能是一到三岁之间,人的小臂骨胳本就是两根细长的骨头组成的,看形状这是其中的桡骨。而且小孩的骨头比大人的多,更容易被分解。”   洛生海就说:“乔所长,不管这根骨头跟乔木森有没有关系,我们很确定是人骨,不信的话您可以找法医鉴定一下,我们建议明天把整个矿厂都翻一遍,连地下也全都查一遍。”   乔所长叹了一声:“惭愧啊,我还跟你们说老鼠洞都查过了,还有什么好查的,原来还真在老鼠洞里吗!”   当晚,兰静秋他们又住在了上次的招待所,上次那个女孩还记得他们,又是热水又是热饭的热情招待着。   第二天早上,两人刚吃完饭赶到派出所,就听说天一亮就已经有人去了矿井那边。   乔所长跟他们说:“放心吧,这次不只带了老员工,还带着消防的人还有救护车,挖掘机,我能想到的都带去了,别管塌不塌方,是洞就得挖一遍!还有你们说的探测仪,都申请下来了!”   兰静秋他们判断的没错,昨晚法医已经确定了那段骨头就是小孩的骨头,大概一岁半到两岁半左右。   发现了小孩的骨头,其实也不一定有凶杀案,因为有些地方没长成的孩子夭折,是不给起坟的,更不会火化,都是找个地儿一埋就行了。   可发现骨头的位置跟乔木森扯上了关系,乔木森父母是人贩子,手里不知道倒腾过多少孩子,发现人骨自然得好好查一查。   所以今天乔所长一申请,县公安局就全力配合了。   等兰静秋他们赶到矿厂时,发现不只人多,居然还有两只军犬跟几只警犬。   乔所长笑着说:“军犬是借来的,我们县没有专业的训导员,警犬不怎么听话。”   不怎么听话,是说有时候不理解详细的指令,但这些狗,鼻子还是很灵的。   兰静秋说:“看来不用挖开一寸寸找了。”   不到中午,就已经找出来半洞玉米棒子跟杂粮,显然是老鼠积下的粮食,还有其他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   兰静秋有些失望,“就这些吗?乔木森选的那个矿洞有人下去吗?我去看看。”   她刚想下去自己找,就听见那边有人喊:“妈啊,这是小孩的头骨吗?”   兰静秋叹口气,果然还有骨头。   找到的头骨就在乔木森选的那个矿洞里,昨天好几个人没找到是因为这东西被拖拽进了另一个小点的洞里,洞口被上边落下的碎石堵住了,大家都知道在下边不能乱掏乱扣,自然也没去找。   这次准备的这么周全,消防的都在,救护车都来了,大家也没了顾虑,看到哪里有洞就开始挖,还真把头骨给拽了出来,然后是小孩衣服。   兰静秋拿到衣服,打量着:“这孩子肯定有两岁了,家庭条件还不错。”   矿洞里的骨头还是拼不全,陆续从别处找到,消防队长家的孩子也就这么大,看得他心酸不已,“这谁家孩子啊,被老鼠拽得东一块西一块的,太可怜了!”   也有人说:“怪不得国家推行火葬呢,变成灰多干净,这埋到地下成了白骨也不安生。”   兰静秋却觉得这孩子肯定不是被家里人埋到这里的,只是可惜已经成了白骨,很难检验出死因。 第211章 恶童   凤安人贩案的影响很大, 好多没有通知到的家长都跑去派出所打听有没有他们家孩子的消息,现在只能从这些孩子里排查出年龄相近的男孩。   等到下午的时候矿井彻底查完了,居然又从那个矿洞里发现了一具尸体, 这次是四到五岁的男孩, 还穿着病号服。   可能那个矿洞是人为搞塌过一部分,为的就是掩埋这孩子的尸体, 要不是乔所长找了探测仪, 又得错过了。   乔所长说:“那个两岁左右的应该跟这个埋得不远,那一侧被老鼠掏了个洞,尸骨四散开了。”   洛生海说:“也就是说这两个孩子死亡时间相近,凶手把他们一起埋了,又弄塌一部分坑洞,把尸骨埋了起来。”   乔所长点点头:“应该是这样。”   “穿着病号服?”兰静秋皱眉, “不会是乔木森在医院认识的吧?”   有病号服, 范围就缩小了, 因为清水县只有一家医院,法医推断出这两具尸体都是两年前死亡的, 有了大概年龄有了死亡时间, 就更好找了。   很快有丢过这么大男孩的父母找了过来, 不过想要确定到底是谁家的孩子,估计还得做DNA检测。   兰静秋把这事跟乔所长说了,乔所长说:“我也听说省城能做DNA检测了, 先看看吧,要是凭衣服不能确定, 就去做检测。”   兰静秋却说:“我觉得就算能确定也可以做这个检测, 甚至可以从衣服上提取一下DNA。毛发或是血液跟皮肤碎屑都可以检测, 现在可以通过罪犯的DNA定罪了, 如果在孩子衣服上发现了乔家人的DNA,他们再抵赖也没用。”   洛生海说:“是啊,我们在凤安审了多次,乔平原跟张丽都没提到过这两个受害的孩子,乔平原打骂过孩子还是张丽说出来的,他从来没承认过,一直都说自己是在做好事。只找到尸骨没有证据,不好定罪的,如果凶手是乔木森的话就更难了。”   乔所长叹口气,问他们:“你们觉得是乔木森的可能性有多大?”   兰静秋犹豫了下:“先不说是不是他杀的孩子,起码他是知道那里边有尸骨的。”   乔所长问:“为什么这么肯定?”   “因为在我提到矿洞里的钱时,他松了口气,也就是说他知道里边有更重要的东西。还有有什么比钱更重要?现在咱们翻了一个遍,找出来的是孩子的尸骨。知道里边有尸骨,却敢一个人下去,还想把他喜欢的女孩扔下去囚禁,这个乔木森对这两个孩子的死,没有一丝愧疚之情。”   洛生海也说:“我也觉得这两个孩子的死,肯定跟乔木森有关系,我们推断他是被他父母带去矿井的,如果是他父母杀了孩子,会带着十几岁的儿子跑来矿洞埋尸吗?”   兰静秋道:“没错,乔木森身体还不好,如果跟他没关系,不管是乔平原还是张丽都不会带上他去埋尸的。”   乔所长想起森森喊他乔叔叔时的乖巧样,不禁唏嘘道:“这一家子,还真是藏得够深啊。”   等审讯时,果然乔木森说不知道那下边有尸骨,跟他没关系。   曹所长也在凤安提审了等着执行死刑的乔平原跟张丽,他们一开始什么都不肯说,问急了张丽才承认是她杀了那两个孩子,说是因为他们不听话,总是哭。   张丽还说一个是在清水县北郊拐的,一个是从医院门口拐的。   乔平原也认了,只说是嫌他们哭闹,不小心把人捂死了。   兰静秋听到消息,却更加肯定了是乔木森杀的这两个孩子。   她看着凤安传真过来的笔录,皱眉道:“都说是自己捂死的,细节却说不对,病号服这孩子是怎么拐走的也说的很含糊。乔平原跟张丽已经判了死刑,还确定了执行日期,他们再次认罪肯定是为了保儿子。”   洛生海说:“问题是现在该怎么确认这两个孩子都是乔木森杀的。DNA检测能确定孩子的父母,万一乔木森用枕头捂死了孩子,没有接触他们的衣服,检测不到他的DNA怎么办?”   这种成了白骨的受害者,除非是伤到了骨头又或是毒素侵入骨胳,才能靠白骨检测出死因,否则只能从衣服上入手了。   兰静秋也有些担心,忍不住说:“希望这两个孩子在天有灵吧,千万不要放过恶人。”   到第二天已经确定了两个孩子的父母,两岁左右的那个衣服口袋的位置划破了是当妈的给缝的,用的黑线,一眼就认出来了。   五岁那个有病号服,更容易确定了,那家人说孩子是从医院丢的,当时找了很久,几个月前他们听说抓到了人贩子就赶紧去派出所问,结果没他家孩子。   这孩子的妈妈不像那个两岁孩子的妈妈一样嚎啕大哭,只默默的流泪,却更让人心碎。   等给他们两家人看了乔家三口的照片,都说没见过。   虽然凭着衣服确定了身份,但那个两岁孩童的尸骨被找到时已经一块块的四散在了各处,跟衣服不在一起,所以为了谨慎期间,还是全都送到省城,做DNA检测。   这时候的DNA检测还没有普及,省城也是年前才刚买了设备,想做DNA检测还需要申请,流程很慢。   兰静秋跟乔所长说:“我听说检验的过程只需要几个小时,其他都是走程序,能不能加急啊,这案子也算是凤安人贩案的后续了。”   乔所长把电话递给她:“你打吧,我觉得你说话可能比我好使。”   兰静秋也没推辞,她跟洛生海总不能在这里耗着吧,跟着去省城也不现实。   于是她干脆打给了李主任,李主任一听跟人贩案有关,还死了两个孩子,马上重视起来:“你放心,等送来我全程盯着,一出结果就给你打电话。”   乔所长等兰静秋挂了电话就说:“看吧,要是我,还得按流程走,估计怎么也得等一周以上。”   衣服跟孩子尸骨送去检测了,兰静秋跟洛生海也没闲着,再次提审乔木森。   兰静秋说:“你不要总觉得你不说我们就查不出,虽然两个孩子都已经成了白骨,但衣服还在,不管是捂嘴致死还是打死的,总会留下痕迹,我们很快会检测出来。”   乔木森又装出一脸委屈:“警察姐姐,你真觉得我会杀孩子吗?我自己还是个孩子呢,怎么可能下得了手。我承认我欺负过小珊,但也是我气不过,一想到我叫那两个人姥姥姥爷,把他们当亲人,他们却各种害我,我就气不过。他们最心疼最担心的是小珊,我就想欺负小珊,但我真没想过害小雪,我就是领她过去玩的,哪想到小珊把我推下去了,我肯定更气啊,她就是跟她姥姥姥爷一样想让我死,我能放过她吗?”   他见兰静秋面无表情,就转向洛生海:“我也不想生病,更不想生在乔家,可我有得选吗?他们说我们全家都是人贩子,骂我是该死的狗崽子,也该判死刑,我都没恼过,因为我知道我爸妈做那些事是为了我,所以我也该赎罪的,可我绝对没有杀过人,我更没想过害小雪,真的,下边那些东西确实是我扔下去的,但我不知道下边有尸骨,连老鼠我都没见过,要是有老鼠有尸骨我敢下去吗?我就是不想受人白眼,想躲到地下自己一个人待着,真没想过干坏事。”   兰静秋见他承认了那些东西是他扔的,就笑了起来:“这么说钱也是你藏的了,你爸是狡兔三窟,好几个家,你也不差嘛,居然想着住到矿井下边去,只因为别人的几个白眼吗?”   乔木森辩解道:“钱是我妈留给我的,她一直在给我攒钱,我承认是赃款,你们可以拿走,但绝对不能诬陷我,我真的没杀过人,我连那两个孩子都没见过,不对,我一个孩子都没见过,都是听我妈妈说的。”   他的眼神十分委屈:“不管怎么说,名单是我记下来的也是我给你们的,要是没有这些名单,你们根本破不了案。”   兰静秋见他又来这一套,就说:“没有名单,我们自会有别的办法审出来,人贩子都抓到了,还能审不出来吗?乔木森,别再说你的功劳了,我们来审你是给你坦白的机会,等检验报告出来后,你再想说也没人会听了。”   乔木森哼了一声,显然很不服气,他把名单全交出来就是想换取警方的信任跟表扬,跟他父母划清界限,可显然并没有什么用。   洛生海看着他的表情叹口气:“乔木森,看来你从来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还觉得自己立了功,时不时的就想把你的功劳拿出来当挡箭牌?”   兰静秋又笑了起来,跟乔木森说:“你知道小雪为什么会疏远你吗?”   乔木森哼了一声:“因为她爸跟那些人一样瞧不起我,觉得我爸妈是死刑犯!”   “你爸妈本就是死刑犯,但小雪爸不喜欢你是因为你的本性,不是因为你的家人。”   乔木森眼睛眯了起来:“你什么意思?”   兰静秋看着他的眼睛:“这都听不懂吗?小雪爸看出了你的本性,自私自利,谁都可以抛弃!”   乔木森眼里闪过一丝狠意。   兰静秋没理会,接着说:“你父母再坏对你也是好的,你直接就把他们卖了,现在你一口咬定跟那两个孩子没关系,是不是也知道你父母会替你认罪呢?可惜他们两个不能跟你对口供,说得漏洞百出,一看就知道两个孩子不是他们杀的。”   她语气带着几份轻蔑,眼神更是嘲讽之极:“乔木森,你根本不算个男人,小雪怎么可能喜欢你呢?你就算把她推下去,把她囚禁起来,她也不可能喜欢你,只会恨你!因为你根本不是个男人,永远缩在你父母身后,现在你父母都判了死刑了,你还得让他们顶罪,小雪要是知道了,只能更瞧不起你。”   她说着叹口气:“别说她了,就是我们也瞧不起你,满口谎话,像老鼠一样活着,有意思吗?”   洛生海觉得她的激将法太明显了,正想帮着描补描补,却听乔木森咬着牙说:“小雪从来没有瞧不起我,她疏远我是因为她爸,也是因为你们对我的偏见!总有一天她会明白我的,她会知道我才是她真正的朋友。”   “哪一天呢?等你从少管所出来的那一天吗?你觉得杀了两个孩子,还能轻松的逃脱罪行吗?”   乔木森冷笑一声:“不然呢?我当时才十三岁,就算是我杀的,你们又能把我怎么样?” 第212章 反社会人格   兰静秋看着乔木森得意的笑脸, 还真有点无奈。   是啊,十三岁杀了人能怎样?   现在不满十四周岁的根本不用承担刑事责任,这个年龄界限后来因为未成年人犯罪率越来越高, 才改成十二周岁, 而且是满十二周岁,故意杀人或用残忍手段致人受伤, 才需要承担刑事责任, 其他情节较轻的也是不需要承担刑事责任的。   如果确认乔木森是杀人犯,他只会被关进少管所,还要承担民事赔偿,可受害人家属在乎那点钱吗?就算在乎,乔木森也给不出啊,他爸妈是死刑犯, 现在的监护人爷爷奶奶没有经济来源, 还得靠社会救济。   兰静秋看着乔木森的表情, 很想骂他无赖,但还是忍住气说:“既然你不怕, 为什么不敢说呢?是情节过于恶劣吗?你怕小雪会看清你的本性, 更想要远离你?”   乔木森瞪她一眼, 张张嘴,还是忍住了。   洛生海突然发现乔木森应该挺想说的,大概他从他们的反应中看出他就算杀了人也不会判刑, 就更有了倾诉欲,这种没有人性的杀人犯, 杀了人, 恨不得开个发布会, 来讲讲自己的丰功伟绩。   于是洛生海就笑着跟兰静秋说:“我觉得应该不是他, 他最多嘴上过过瘾,其实什么也不敢干,他爸妈为了他去犯罪,他不敢阻止不敢参与,只敢默默记下来,这种胆小鬼,怎么可能是杀人犯?还杀了两个?   兰静秋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也叹口气:“是啊,我也觉得他在吹牛,就算是他杀的,咱们也拿他没办法啊,这都不敢说。”   然后她发现,乔木森嘴角翘了翘,更加得意了,她就站起来说:“走吧,别跟他白费力气了,一句实话都没有。”   乔木森见他们要走,往椅背上一靠,语气轻佻:“你们真想听实话?”   兰静秋哼了一声:“实话就是你屁也不知道,一直在浪费我们的时间,我们还是回凤安提审你父母吧,他们为了你一直在犯罪,这两个孩子肯定也是他们为了你杀的,你一个废物……”   “你说谁是废物!”乔木森怒了!   兰静秋无奈地摊摊手,很快道歉了:“抱歉啊,做为公务人员,我确实不该这么说话,不过实在是没忍住。”   乔木森到底还是个孩子,受不了激,他又确认了自己因为年龄问题不会判刑,就更肆无忌惮了。   “就是我杀的他们两个,我怎么就不敢杀人了,比杀鸡都轻松,我看过年他们杀鸡时鸡都扑腾几下,那个小孩动都没动就被我捂死了。”   兰静秋恨不得踹他几脚,面上却毫无表情:“哪个小孩?两岁那个?”   “两岁多了吧,反正太吵闹了,我妈让我看他会儿,我不叫他哭,他根本不听,我只好把两个枕头摞着压到他脸上,他立马不哭了,我还说这法子不错,没准压得睡着了,哪想到他那么容易死啊。”乔木森说得无比轻松,就像不小心弄死了一只小猫小狗。   不!正常孩子不小心弄死了小猫小狗也会愧疚不已。   洛生海问:“你爸妈发现后没有骂你?反而帮着你处理了尸体?那另一个五岁左右的孩子呢?是你在医院认识的吗?”   乔木森皱眉:“我妈不但骂了我,还打了我,说我手上沾了血,还说那个男孩很值钱,我妈从来没打过我,我气不过,可也知道她辛苦的跑来跑去是为了给我治病,就想着赔她一个。”   兰静秋毛骨悚然,不可思议地看着乔木森:“你是说你把你妈拐来的孩子弄死了,被她打骂,于是你想自己拐一个来赔给她?”   “没错!当时我总去医院,知道那里的孩子很好拐,他们都想出去玩想吃好吃的,我就买了一包饼干,跑去医院拐了一个。”   听乔木森的语气他还挺委屈的:“不是说我把值钱的给弄死了吗?我给她拐来的也是男孩啊,可没想到我妈又打了我一顿,说我拐来的那个太大了,还有病!不好卖不说还很危险!她说这家人疯了一样找,迟早会查到我们家。”   乔木森哼了一声,似乎在嘲讽他妈妈胆子太小,又接着道:“我爸也说我总去医院,很多人都认识我,也许人家看到我把那小孩领出来了,很快会找过来。”   兰静秋尽量语气平和地问:“所以你们决定把他杀了灭口。”   乔木森摇摇头:“我爸跟我妈在外间压着嗓子吵架,我妈说赶紧送回去,就说是我不懂事,想跟这孩子玩,才把他带出来的,不是拐骗。我爸怕警察会来查,说不行,先把人弄晕藏起来,等风头过了再说。结果那孩子吃完了饼干就想要回家,我不叫他回,他就指着我骂坏蛋,我见我爸我妈争执不下,就干脆替他们做了决定。”   兰静秋看着眼前的孩子,更是震惊:“什么决定?”   “我把这个也捂死了啊,他看见我爸妈了,也记住是我拐的他了,怎么能放回去呢?我爸妈既然嫌弃他是累赘,那就弄死好了。”乔木森说得理所当然,语气毫无波澜。   洛生海忍住骂人的冲动,问他:“当时你爷爷奶奶不知道吗?小珊也没见过这孩子?”   “当时他们还在镇上老宅子里,我爸刚在县城买了房子,方便我看病,他们还没搬过来。”   兰静秋松了口气,也就是说这些事小珊并不知情,要是小珊知道这些事还选择了隐瞒,那她真觉得这世界变态含量有点超标了。   她问乔木森:“你爸妈看到你又杀了一个孩子,什么反应?”   乔木森哼了一声,好像想起当初的事还有点不服气:“他们当然气死了,又开始骂我,可这能怪我吗?是他们说我把值钱的弄死了!还说他们多费力拐来的,是为了给我治病才做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我就想替他们分担一点,也是想弥补自己的过错啊,那小孩就是肺炎,能治好的,怎么就卖不出去了?结果他们太胆小了,这不敢那不敢,我只好把这个也弄死了!”   乔木森有些烦躁地皱着眉头:“然后他们又开始骂我,骂完了又开始吵,我爸说埋在院子里,我妈说不行,以后还怎么住,肯定会闹鬼。后来我爸才想起矿井,他以前就是在矿井工作的,我妈叫他带我一起去,还让我们带上点纸钱,把人埋了再给烧点纸,还叫我一定要给他们磕头赔罪,说声对不起,呵呵,死都死了,就算变鬼我能怕吗?”   兰静秋冷笑:“是啊,你这样的人能怕鬼?”   乔木森似乎觉得这是夸奖,神情里居然有些得意,兰静秋就又道:“我估计你只怕别人瞧不起,只怕你心爱的女孩不理你对不对?可惜没人会瞧得起你,小雪也不可能再理你。”   乔木森脸色瞬间成了猪肝色,显然兰静秋说到了他的痛楚,不过他很快调整过来:“警察姐姐,我以前是因为年纪小,也因为我爸妈的影响才做了坏事,我这不是已经认了吗?你们放心,我会认真悔改的,我还年轻,以后有的是机会来证明自己。”   兰静秋笑了起来:“是啊,你还年轻,哪怕从十八岁开始服刑,出来的时候也最多中年,没准在监狱好好表现二三十岁就能出来了。”   乔木森愣住:“你说什么?我才十五岁,我弄死他们的时候才十三岁,根本不用坐牢!”   “谁告诉你的?乔木森,你也太想当然了吧,十四岁以下过失杀人不判刑,可你这也太恶劣了,一个十三岁的孩子杀了一个五岁一个三岁的儿童,理由还如此荒谬!这属于恶性/事件,法院肯定会特事特办,你可以先进少管所,十八岁后再判刑,该受的惩罚一样也不会少。”   “不可能的!那你们刚才为什么那么生气,你们知道拿我没办法对不对?”   兰静秋摊摊手:“因为我们是正常人,我们听到你这种骇人的罪行肯定会生气啊!”   洛生海也道:“乔木森,你从头到尾都没觉得自己有错,语气如此轻松地诉说着自己的罪行,我们能不生气吗?该怎么判是法院的事,我相信法律是公正的,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恶人,哪怕这个恶人未成年。”   乔木森有点慌了,当他爸妈发现他杀了人,就在吵架时讨论过未成年人杀人会不会判刑,所以他是知道自己的罪行哪怕曝光也没事,最多去少管所待上几年,现在听到两人的话,他吓到了。   “你们在骗我对不对?什么等到十八岁再判,哪有这样的事?我是未成年,我是祖国的花朵,我是……”   兰静秋气笑了:“还祖国的花朵?食人花还是恶魔之花?这些花一经发现就得斩草除根!”   乔木森终于失态了,大骂道:“你们刚才是在诈我吗?你们算什么警察?我才十五岁,我刚才都是瞎说着玩的,你们能把我怎么样?”   兰静秋跟洛生海没再搭理他,转身就走,乔木森还在喊着:“我要找妇联,我还是个孩子,你们别吓我,我就算杀了人也不用坐牢!”   乔所长听了全程,他叹口气:“这就是传说中的反社会人格吧,永远不会有愧疚永远不会悔过,听他说得轻描淡写,我浑身汗毛都起来了,一个十三岁的孩子,因为哭闹把两岁的捂死,居然还去拐一个来赔给父母,这脑子里都是什么啊?”   兰静秋说:“他确实是反社会人格,他父母做恶是为了赚钱,乔平原为了让自己心安理得,不停洗脑自己是在做好事,张丽见儿子杀了人,会骂他,还叫他给受害者烧纸磕头,可乔木森呢?说起杀人来跟吃饭喝水一样简单,‘因为哭闹,我把他捂死了。’‘反正是累赘,干脆弄死他。’”   她说着叹口气:“这种人必须关一辈子,不然以后只要有人得罪他,他就会行凶,坐多少年牢也改不了的。”   洛生海十分无奈:“别说终身□□了,让他坐牢都难吧。其实我们刚才也确实是在吓唬他,他虽然现在十五,可杀人时才十三岁,第一个甚至还可以解释为误杀,第二个过程中也没有涉及到残忍的环节,很难判刑!” 第213章 值得   兰静秋有些不甘心, 如此恶人,只因为年纪小就放过他?   明知道他还会做恶,关几年就放了?   没准他少管所里他会进化的城府更深, 更善于伪装, 一想到以后这样一个人可能放出来,并隐藏在人群里, 兰静秋就觉得法律有缺陷, 对于反社会人格,就不该给他们任何机会。   不只是她,所有办案人员都觉得心里像是憋着一股子火,乔所长只好说:“一切按照程序来吧,咱们把口供跟证据找出来,剩下的就看法官了。”   虽然有李主任盯着, 可DNA检测报告第二天才做出来, 毕竟好几年了, 从衣服上提取DNA也有难度。   那个五岁孩子的病号服上有乔木森的DNA,是从衣襟处沾着的血迹中提取出来的。   乔木森听说了, 十分惊讶:“真能检查出来?当时他抓我踹我, 把我的手抓破了, 我随手就把血抹到他衣服上了。”   有证词有证据,这案子在兰静秋他们这儿就算结了,乔所长要带着乔木森去埋尸地指认现场, 问两人:“你们要不要一起去。”   兰静秋摇头表示不想去,“我们得回去了, 庭审的时候可以喊我, 我觉得他这种情况可以定性为危险人物, 或者可以做一下心理测试, 如果确定是反社会人格,对社会有极大的危害性,应该会重判吧。”   乔所长说:“你就放心吧,这种事谁心里都有杆秤,如果能重判都会使力的。”   三人一起往外走,几个民警也押解着乔木森走着他们前边,到门口时,乔所长刚要跟兰静秋他们道别,就听到一个女人说:“他就是乔木森吗?”   兰静秋转头看过去,就见一个满眼血丝的女人抱着一件大衣,正站在那儿盯着正要被推上车的乔木森看。   乔所长叹口气:“这是那个五岁孩子的妈妈!”   兰静秋皱眉,她昨天见过这位妈妈,当时她只是无声地流泪,可没这么憔悴,一夜之间就有点认不出了,那种眼神和明显紧绷着的神情,让兰静秋心中难过又害怕,她看了眼女人怀里的衣服,皱眉喊道:“拦住她!”   大家都没反应过来,押解着乔木森要上车的民警,见这女人抱着衣服,还以为是来给乔木森送衣服的,就是乔木森自己也以为是他爷爷奶奶出不了门,找人来给他送衣服了。   乔木森看见兰静秋跟洛生海和乔所长他们也跟在后边出来了,为了在他们面前表现的毫不在意,他冲那女人笑着,等着她给自己送衣服。   那女人也冲着乔木森笑,然后她打开怀里的衣服,拿出藏在里边的□□举了起来。   乔木森的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一切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只听砰的一声闷响,那女人开枪了,□□显然是自制的,后座力特别大,那女人一屁股摔倒在地上,还想起身再次开枪。   这时兰静秋跟洛生海已经跑到她身后,兰静秋一把将人抱住,怕走火伤到别人,还直接卸了她的胳膊,洛生海则是一把抢下她手里的枪。   □□不只后座力大,散弹的威力也是不小,乔木森觉得自己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晃了一下后退几步坐到了地上,拉着他的民警胳膊也被擦伤了,惊叫起来。   乔木森低头看着自己腰上渗出的血,还有点不敢置信,他要死了吗?   不会的,谁死他也不会死的!他还有很多时间,还有很多事没做呢!   他还要报复小珊,让她跪着做他的奴仆,他还要去找小雪,要跟她一起滑旱冰,等长大了就跟她结婚,好女怕缠男,他只要心诚,总有办法打动她的。   乔木森感觉不到疼痛,只盯着汹涌而出的血懊恼。   派出所院子里一片混乱,乔所长吓了一跳,他真没想到有人会抱着枪跑来派出所行凶,大家都知道那是受害者家属,抱着的又是衣服,都没在意,不但让她把枪带进来了,还打中了嫌犯!   他一边叫人去打电话叫救护车,又喊人赶紧把乔木森抬到车上。   可乔木森的伤太重了,民间自治的枪用的都是散弹,不是正规的子弹,子弹不管是穿过还是卡在肉里骨头里,伤害都有限,除非一枪正中头部,心脏或大血管,一般都有救,可散弹跟爆炸碎片一样威力十足,只一枪,乔木森胸腹处就好几处在流血。   已经有民警把开枪的女人铐了起来,兰静秋跟洛生海也过去查看乔木森的伤势,洛生海叹口气:“腹部中枪很危险。”   兰静秋帮着按住乔木森,试图帮他止血,乔木森诧异地看着她,那眼神好像在说,‘你不是想让我死吗?’   兰静秋苦笑,她在审讯时看乔木森的眼神确实恨不得把他刮了,可看到他受伤能不救吗?   “我跟你不一样!”她一边说着一边帮大家给乔木森包裹住几处伤口,平移到车上。   乔木森的眼神在逐渐涣散,最后的意识仍旧是不甘心,有什么不一样的?他爸爸说过,人不为己天诛地啊!谁不是在为自己挣命?他有什么错?   受伤后保护性的钝感消失,疼痛终于袭来,乔木森涣散的眼神突然缩紧,求生欲再次爆棚,他朝离他最近的民警伸出手:“救我!一定要救我!求求你们救我!我好不容易活到现在,一定要救我!”   手铐叮当响,他的声音断断续续,飘忽极了,车门关上时,兰静秋看到那只手也垂了下去,她叹口气,那种伤只怕是神仙也难救了,何况就算有神仙又凭什么救他呢?   瘫坐在地上的女人见车开走,终于哭了出来,这次不再是压抑的默默流泪,而是大声的放肆的哭了起来!   她右手被兰静秋卸了关节,双手被反铐在背后,却艰难地用下巴去够掉在地上的大衣。   兰静秋走过去帮她捡起大衣塞到她怀里,又帮着把那条胳膊接上,问她:“这衣服是你儿子的?”   她打量着衣服,看着有点大啊。   女人正哭得痛快,听到有人提她儿子,马上点头,鼻音很重地说:“对,是我儿子的,我哄他吃药的时候答应过他,每年过年都给他买一件新衣服,这是今年的,今年特别流行这种到小腿的大衣,也不知道他穿着合不合适。”   说着,她想到认尸时看到的那件病号服跟白骨,又放声大哭起来,“乔木森死了没有?我有没有打死他?我要他给我儿子偿命!”   兰静秋叹口气,对旁边的民警说:“送去医院检查一下吧,精神崩溃了。”   等人被带走,她站在院子里看着地上的那滩血,忍不住道:“值得吗?”   洛生海走过来站在她身旁:“在那位母亲眼里一定值得。走吧,一切都结束了,咱们也该回凤安了。”   虽然出了这么大事,但他们留下来确实作用不大,兰静秋觉得自己满腹心事,还有点多愁善感,一点也不像平时的她,本想在车上好好捋捋最近的事,把状态调整好,哪想到一上车她就睡着了。   洛生海看她的头一点一点地撞在窗玻璃上,就叹口气,把外套脱下来,想放到兰静秋跟窗户之间,给她做个缓冲。   他手刚一伸过去,兰静秋就睁开眼睛:“怎么了?”   洛生海把外套塞到她头旁:“这么睡舒服点。”   兰静秋嗯了一声,也没拒绝,又闭上眼,靠在了他的衣服上。   坐在他们侧面的一对情侣一直在观察他们,男的友善地朝洛生海笑着,还把女孩的头按到自己肩膀上,女孩也配合地靠过去,还冲洛生海眨眼。   洛生海知道他们什么意思,不禁心中好笑,他倒是挺想让兰静秋靠在他肩上的,不过见她睡着时都这么警惕,还是免了吧。   她不只脑子转得快,手更快,刚才在派出所,他只顾着夺枪,都没留意到她什么时候把人家肩膀给卸了。   洛生海觉得他要是敢像那男的一样把兰静秋的头往自己肩上按,自己膀子也得被卸了,不够闹笑话的。   等下车时,兰静秋把他的外套整理好递过去,“谢了啊,改天请你吃饭。”   洛生海指指车站附近的面馆:“别改天了,就现在吧。”   兰静秋也有点饿了,见那面馆还算干净,也就跟着过去了。   面只有一种,茄子肉丁面,做得还挺香,兰静秋这种不爱吃面的都觉得好吃。   “太好吃了,做茄子就得舍得放油!”   洛生海是见兰静秋看着那滩血的样子似乎是受到了惊吓,上了车又一直睡着,怕她精神压力太大,本想开解安慰一番,此时见她没心没肺吃得挺开心,就笑了笑,没再提那些扫兴的事。   “是啊,茄子做好了,比肉都好吃,我妈做的鲶鱼炖茄子最拿手,下次我让她做给你吃。”   兰静秋赶紧摆手:“可用不着,阿姨做的饭再好吃也不好消化啊。”   洛生海苦笑,不过想到每次回家吃饭总要伴随着老妈的唠叨,倒也觉得兰静秋这话挺贴切的,他不由哈哈笑起来:“那等我跟我妈学会了,再做给你吃。”   兰静秋愣了下,觉得他这话有点暧昧,不过他们分队同事之间关系很好,动不动就聚餐,谁家做了稀罕的也都会带来尝尝,洛生海应该就是随口一说吧。   “好啊,还真没尝过洛队的手艺。”   两人都没回家,一起回了刑警队,正好乔所长的电话打过来,通知他们,乔木森伤重不治,在推去手术室的路上就停止了呼吸。   乔所长在电话里唏嘘道:“医生说他肝跟脾都打烂了,要不说千万别做恶啊,乔平原跟张丽用拐卖孩子换来的钱给儿子保住了肝,结果他们的死刑还没执行呢,乔木森肝被打烂了,人也死了!说实话,我都有点信因果报应了。” 第214章 七妹   接到乔所长的电话, 兰静秋一点也不意外,当时她看着乔木森那伤就不行了。   她不由叹口气:“忙来忙去一场空,也不知道乔平原跟张丽听到儿子死了会是什么感觉。”   乔平原虽是接受不了, 但到底还有个儿子, 张丽所有的寄托都在乔木森身上,听到他死了, 她在监狱里撞墙自杀, 等救过来问清楚真相她就疯了,嘴里一直嘟囔着‘是妈害了你’。   她大概觉得当时如果报警的话,乔木森还小不会有事,就不会拖到现在被受害人家属给杀了。   他们从乔木森生病开始,折腾五年,最后孩子死了, 自己也判了死刑, 这种打击, 让张丽最后的日子里都迷迷糊糊的,还产生了幻觉, 一会跟幻想中的乔木森说话, 一会儿跟乔平原争吵, 一会儿又大骂刘家老两口都是老不死的,一个人的监室也被她弄得热热闹闹。   兰静秋听说后,不由想起了杀乔木森的那个妈妈, 她甚至有点期盼着这位妈妈也能这样装疯卖傻。   那家人找孩子找了两年了,前几个月听说破获人贩案以为有了希望, 结果没有她家孩子的消息。   当时她看到别人家找回了孩子, 虽然没找到自家的, 但也一定怀抱着希望吧, 结果又得知自家孩子被拐走的那天就已经死了!   这样的冲击,就是真疯了也正常,而且当时她开枪时绝对已经精神崩溃了。   可惜的是,这位妈妈给儿子报了仇,心中大概十分舒畅,再没了牵挂。她说她开枪时就做好了准备,被抓了自然问什么说什么。   这位妈妈说她听说凶手杀人时不满十四岁,就算杀了两个孩子也不会判刑,最多去少管所关一两年,她还听说少管所就像是规矩严一点的福利院,根本就不算是惩戒!   她说她气不过,就回老家拿了公公的猎/枪,打算亲自为孩子报仇。   兰静秋看到她毫不掩饰的笔录,觉得有点可惜,洛生海安慰道:“放心吧,她这种情况,只要家人能证明她当时精神崩溃,会酌情的。”   乔木森死了,没人咬着小珊的过错,她也只是批评教育一番就被放了,虽然没了乔木森,但小珊还是不想在乔家待了。她找到乔所长,说想去寄宿学校,学费住宿费她可以勤工俭学。   兰静秋跟乔所长说:“我觉得挺好的,乔家老两口虽然残的残瞎的瞎,欺负不了小珊,但言语暴力更伤人啊,他们不会真心对小珊好的,送去福利院养老不就行了。”   乔所长在那边叹气:“你们走的倒是快,我这边还得忙上几天,对了,小雪还来过,说要全家去省城了,还让我见到你,记得替她道谢,你跟她说过什么?”   兰静秋想起她当时对小雪的担心,笑道:“已经不重要了,我给邮局汇点钱,你帮我转交给小珊吧,顺便转告她,请她一定要记住我的话,她说过她不会变的。”   乔所长笑了起来:“你这是说过多少话啊,行吧,我一定帮你转达。”   这案子的报告又写了两天,还得配合清水县那边补充笔录,兰静秋把写好的一堆东西刚发走,东子就过来说:“门口有人找你,好像是个哑巴,拿着个小本子上边写着你的名字。”   兰静秋愣了下,哑巴?难不成是李奎?   到门口一看,还真是他,“你怎么来了?”   兰静秋虽说接受了他的真实身份,但见到他还是有点不自在,李奎说接着做她的线人,可她能信吗?   上辈子的齐峰被她一枪打死,这辈子的李奎又差点被原主的亲妈割喉,虽然没死但却成了哑巴,他还怎么跟李奎妈相处?   心里能不恨吗?   可眼前的李奎眼神十分平和,不像她记忆里的齐峰,也不像以前的李奎,看起来沉稳多了,他拿着个硬皮的小本子,在上边写了几行字递过来。   兰静秋一看,不禁皱眉:“你说李甜跟小混混谈朋友了?”   李奎点点头,又写:“这人赌、嫖,进去了两次。”   兰静秋无语道:“你想我怎么管?李甜从来没把我当姐姐,我觉得这事你该跟她妈妈说才对。”   李奎叹口气,“她说因为我不理她,你也不理她,她妈妈只会逼她学习,她才叛逆起来,想找个依靠。”   兰静秋笑了起来:“这是她的原话吗?”   李奎点点头。   “我看她是装的吧,真叛逆的人才不会说自己在叛逆,还要把原因说这么清楚。”   李奎有点无奈,又要往小本子上写字,兰静秋不想看了,干脆问他:“你现在不用顾虑我,你确定不喜欢她,以后绝对不可能跟她在一起吗?”   李奎拼命摇头,飞快地写道:“我就算娶不上媳妇也不会跟她有牵扯,这跟你没关系,我就是不喜欢她。我来找你一是告诉你她交往的人有问题,二是想提醒你,她在外边说是你妹妹。”   兰静秋皱眉:“什么意思?”   “她跟别人说她六姐是上过新闻的神探兰静秋!”   兰静秋眼神冷了下来,这个李甜啊!当初不是让她选了吗?她当初选的可是李奎,也就是说为了李奎不认她这个六姐了,现在又打着她的旗号去跟小混混交往?   她忍住气:“好,我会看着办的,怎么说她也是我妹妹。而且就算没这层关系,做为警察,也该把这种叛逆少女赶回学校。”   李奎眼睛亮了下:“你要怎么赶?”   “这你就不用管了。”   兰静秋说完看着他已经用到最后几页的本子,心说这才多少天啊,这李奎话够多的啊。   “你妈怎么样?判了多长时间?”   “已经出来了啊,我作证说她睡懵了,把我当贼了。她现在相信我是她儿子了,以为那一刀已经赶走了邪灵。”   兰静秋皱眉:“希望你以后也不会让她起疑心吧,你很聪明,我觉得你一开始就能做到。”   李奎写道:“我上辈子没个好妈,没想到当妈的会对儿子这么了解,我当时真以为瞒过去了。放心,以后我会做好李奎的,我也还是你的线人,所以才来告诉你李甜的事。”   兰静秋笑了笑:“你说我就听着,不过信不信,得看你的表现了。”   她把李奎送走后,给凤安区派出所打了个电话,约老锁吃饭。   洛生海问:“怎么了?他们那边有案子?”   “不是,有点私事。”   东子耳朵马上支楞起来:“你这种工作狂还有私事?说出来听听。”   “都说了是私事了,你是包打听吧,这么八卦。”   大家说说笑笑的,眼看就要下班了,没有需要加班的案子,都挺轻松。   这时门卫送进来一封信,“给兰同志的。”   兰静秋接过来先看了眼落款跟邮戳。然后她皱起眉头,邮戳是本地的,没有写寄信人。   这种信让她想起那封写着仓库位置的信,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东子见她不拆信,就笑着打趣:“静秋,你不会也交了笔友吧。听说现在广播里还有报纸上都有征笔友的,好像交笔友是特别时髦的事。”   兰静秋把信收到口袋里,“什么笔友啊,同学寄来的。”   洛生海见她不拆信也好奇起来,兰静秋看看表:“下班了,我得去找老锁,先走了。”   等出了门找了个偏僻的角落,她才把信打开,里边没有信纸,兰静秋皱眉摸索着信封,从里边拿出一枚四叶草来!   绿色的,新鲜的,像是刚摘下来的草叶子,还带着长约两厘米的细长叶梗!   兰静秋看着手里的东西,先是皱眉,然后又笑了起来,果然这个世界还有别人啊!而且他忍不住了。   不过奇怪的是,怎么李奎一找她,这东西就送过来了?难不成李奎也跟这个人有联系?   绿色的四叶草代表可以尝试,但兰静秋觉得这枚叶子不一定有别的含义,估计对方就是想告诉自己,他的存在,就像李奎一样,因为她的名字知道了她的存在,就忍不住暗戳戳的试探。   兰静秋都怀疑自己跟这本书有别的渊源了,不然怎么会一个两个的熟人都来了呢?   她刚想扔掉手里的草叶,又发现不对劲,这个草叶跟他们用来标记的四叶草图形好像不太一样。   兰静秋捏住细瞅,然后发现这根本不是四叶草,四叶草其实是车轴草的变种,三叶的最多,五叶八叶的也有,最少见的是四叶。   四叶草四片叶子都是心形的,代表着幸运,而她手里拿的这个叶子形状显然不对,这更像是一种常见的水生植物。   兰静秋把叶子跟信封都装起来,决定留意一下凤安城哪里有这种叶子。   可能因为已经发现了李奎这个熟人,这次的试探,兰静秋没有太紧张,她在明,那就等着吧,对方不管想做什么,总会再次出招的,这次一定要沉住气。   兰静秋甚至都没去找李奎,问他知不知情,她把信收起来,就去了凤安区。   老锁跟她约在了他们派出所门口的小饭馆里,兰静秋先到的,要了几个炒菜两盘饺子,她又发了奖金,老爸跟大姐那里又每月有分成,手头还是挺宽裕的。   老锁一来见她已经点了菜,还很丰盛,就说:“怎么能让你破费呢,该我请你才对,沾你的光,我还往上升了一级。”   兰静秋说:“跟我有什么关系?你本来就立了功。”   两人寒暄几句,老锁就问起她的来意:“是不是有案子需要我的协助?有事你尽管说,你们刑警队本来就有权请我们协助,更何况咱们这交情。”   兰静秋也不绕弯子,直接说了李甜的事:“虽说她现在跟我们家不太亲近,但到底是亲妹妹,不管是我爸妈还是我都不想她出事。而且她还到处跟人说是我妹妹,我得罪过的人可不少,因为我的原因大年三十她身上还被绑过炸药,怎么就不长记性呢?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老锁一听这事不由乐了:“你这妹子可真让人操心,不过你也真够狠的,确定要让她见识见识?不怕吓到她?”   “吓到最好,吓到了就知道老老实实地去上课了,眼看就快高考了。“   老锁赞道:“行,到时候我通知你,她有你这个姐姐也算是幸运。” 第215章 扫黄   没过两天, 老锁就打电话过来,约兰静秋晚上一起去扫黄。   老锁嗓门大,电话还漏音, 洛生海在旁边听见一两句, 不禁笑起来:“静秋,你也太闲不住了, 这种事不用咱们管。”   兰静秋没说李甜的事, 只道:“我就是去转一圈,看个热闹,听说凤安区那边是咱们整个市晚上最热闹的地方,这不是没见过吗?”   洛生海看着她,无奈笑道:“是有别的事吧,你跟我还有什么不好说的?”   不过他也没追问, 只叮嘱道:“总之注意安全, 有事记得找我。”   兰静秋松了口气, 虽然洛生海嘴紧,但家务事, 她不打算让太多人知道。   等高中下了晚自习, 兰静秋就骑车到李甜校门口等着, 李甜看见她,转身就跑。   兰静秋也不急,骑车慢慢跟着, 李甜两条腿哪里跑得掉。   她干脆站住,一脸怒气地冲兰静秋喊:“你干吗?不是不管我了吗?”   兰静秋冷笑:“李甜!是我不管你了吗?是你不认我这个姐姐的吧, 既然不认, 为什么还要在外边打着我的旗号交朋友?”   “我没有!”   “你确定没有?”   李甜拼命摇头, 一脸不屑:“我干吗打你的旗号, 你再立多少功,再有多大的名气,跟我有什么关系?”   兰静秋沉声道:“李甜,你不是几岁孩子了,说话要负责的,你确定你从来没打着我的旗号去交朋友?做为警察我得罪的人不少,他们很可能把你当报复目标,上次的事你忘了吗?”   “我没忘,所以我从来没跟人提过你啊!从来没有!”   兰静秋相信李奎绝对不会在这件事上骗她,而且李甜眼神闪烁,显然是在说谎。   她的声音冷了几分:“李甜,看在爸妈的面上,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究竟有没有。”   “没有!我都不认你了,干嘛跟别人提你!”李甜梗着脖子说。   兰静秋也不恼:“好,记住你说的话,如果下次你再跟别人说是我妹妹,就属于欺诈!我可以告你的,而且我一定会告你,在法庭上跟你掰扯清楚。”   李甜眼泪在眼圈里转起来,她也太狠了吧!   “欺诈?你曾经跟我说有事可以找你的,你是我六姐啊!是你自己说的,什么叫欺诈!”   兰静秋十分无语:“我跟你说那句话时是什么情况?我当时以为你是个懂事的高中女生,现在呢?满口谎言,跟社会上的人混在一起。还有,你不是不认我了吗?你想认就认,想不认就不认?嘴里的话能不能有个准?”   李甜眼看要哭了,兰静秋不耐烦地说:“你的眼泪对我已经没用了,还是省省吧。李甜,上次我已经让你做出了选择,哪知道你说话不算话,还想跟我牵扯。今天麻烦你再确认一遍,到底认不认我这个六姐。”   李甜气坏了,张嘴就想说不认,兰静秋却摆手道:“别急,麻烦你想清楚想明白了,再说话,别赌气随口一说!下次你再惹事又跑来说你不是我六姐吗,你说我糟不糟心?我确实跟你有血缘关系,但我不是爸妈,我不欠你的。”   “我……”李甜想说她之前都是气话,她想认的,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她打量着兰静秋,一时不知道这个六姐今天来这里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你就是想逼我认你,想来管我对不对?是我妈找你管我的?还是你爸妈让你来的?”   兰静秋长叹一声,“是我逼你认我吗?李甜!我为什么会来这里你不清楚吗?如果你到处说是我妹妹,就是为了让我来找你,那我来了,你有什么困难有什么心结,都可以跟我说。你死不承认也就算了,还说我来逼你?”   她可以跟蠢人浪费时间,但不想跟没良心的人浪费时间,因为对这种人说多少话做多少事都没有用!   “李甜,我让你确定认不认我这个六姐,不是逼你认我,是因为你在外边到处说是我妹妹,我才来的!这事你认我,我会是一种处理办法,你不认我,会是另一种处理办法。我让你考虑清楚,是因为你只有这一次机会了。认我当六姐,我再烦也会管你。不认我当六姐,你就是个需要帮助的群众,我帮完你就算完事了,两不相欠,再无瓜葛,以后你要是再打着我的旗号招摇,我会告你,听明白了吗?”   李甜有点慌了,兰静秋真能告自己吗?还是跟她妈妈一样在吓唬她?   兰静秋见她犹豫,语气软了几分:“要是有什么为难的事,或是被人欺负了才跟人提到我的,也可以告诉我,我不是来找你事的,是来解决问题的,李甜,我不需要你听话,我需要你跟我说实话。”   李甜觉得兰静秋是在吓唬她,于是她嘴唇动了动,垂下眼帘:“我从来没跟人提过你,真不知道你从哪儿听说的,你也太自大了吧,一个破警察而已,我干嘛跟别人提你啊,很光荣吗?”   兰静秋释然笑了,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还有什么可惜的?   “好,上车,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李甜愣住,她还以为兰静秋会掉头就走。   兰静秋看着她的眼神没什么温度:“我不是说了吗?你认是一种处理办法,不认是另一种处理办法。我得到消息有个女孩到处跟人说她是我妹妹,这个女孩是不是你,咱们去确认一下,免得有人诬赖你。”   李甜有些慌张:“你要带我去哪里?怎么确认?”   兰静秋冷然道:“上车!”   她气势全开,李甜还真被震住了,坐到车后座上,声音也小了几分:“你要带我去见谁?到底谁跟你说的我……有人冒充你妹妹?”   兰静秋没理她,直接骑车载着她到了跟老锁约好的地方。   这条街两边不是住宿就是理发,灯光昏黄,甚至有的还是粉色的灯,还有很多上着门板,根本没营业。   李甜从来没在晚上来过这里,好奇的打量着。   兰静秋到了一个小胡同口,打了声呼哨,老锁就从里边出来了,他看都没看李甜,只跟兰静秋说:“来了?走吧,正好要开始了。”   兰静秋问:“确实能抓现行吗?不会早知道你们要来吧。”   “放心吧,他们外边的哨已经被我们拔了。”   一般这种开私赌开窑子的,都会在外边放上几个转悠的,或是蹲点的人,一见着警察来查就赶紧通知他们散伙,把违禁的东西藏起来。   兰静秋还真有点担心老陶他们会扑个空。   李甜一脸懵逼地跟在后边,紧张又有点好奇,这是要抓犯人吗?为什么要带自己来?是在吓唬她吗?   老锁带了七个人,已经包围了这边一个小院。   他打个手势,其中一个人就过去敲门了,说是打牛奶的,李甜更是疑惑了,这大晚上的跑来这种地方打牛奶?   是在对暗号吗?   然后门还真的开了,来开门的是个瘦小的中年男人,一见外边这架势就想喊,叫开门的民警马上捂住他的嘴,老锁训斥道:“闭嘴,通风报信罪加一等。”   老锁还是挺有气势的,那男的立马吓得不敢吭声了!   大家一进院子里就听到了里边的嘈杂声。   客厅里有人在玩牌,把麻将牌扔的咔咔响,桌上堆着的都是大票子,有百元的五十的,最低面值是十元。   过年的时候有些人家里也爱玩,要是一分两分一毛两毛的,偶尔玩玩也不算什么,可这种面额一看就是聚众赌博。   客厅一共四张牌桌,都坐满了人,其中有几个看来是惯犯,一见警察进来,马上把手里的牌一扔,抱头蹲下了。   只一个长头发的年轻男人有点二,居然还想着跑,他不光想跑,还想把钱装起来跑,那能跑得了吗?被人一把按住。   兰静秋打量了一圈,见牌桌旁边没有她要找的人,就跟老锁打声招呼,拉着李甜去后边隔间里找了。   李甜都看呆了,屋里空气浑浊,烟味酒味脚臭味,还有饭味醋味,那叫一个难闻,有个牌桌上还扔着啃了一半的猪蹄。   那些人有求饶的有唉声叹气的,还有哭出来的。   哭了的那个声音最大:“警察同志,我这真是头一次啊,朋友拉我来的,我就是来凑个热闹,不知道怎么就坐到牌桌上了,还输了不少钱,幸亏你们来了,这钱能不能就算了?”   跟他一桌坐着的都用鄙视的眼神看着他。   兰静秋知道这种地方虽然小,还可能是流动的,但跟赌场其实是一个模式,有托,拉来一条大鱼能拿提成,大鱼输得越多,拿的提成越多。   你看着牌桌上的其他人是临时凑的,其实都是精心安排好的,三个打一个,为的就是让你输个精光。   不过她今天对查赌没兴趣,领着李甜在找人,李甜以为客厅里的赌局已经够开眼界的了,结果进去一看,直接傻了。   被子底下两个白花花的身子,桌上放着钱,这是什么意思,傻子也知道。   另一个房间里,男的穿着裤衩钻到床底下去了,民警正吆喝他赶紧出来,女的双手捂着脸,民警好心的把被子扔过去,那女的一把抱住,把自己蒙在里边,呜呜地哭了起来。   兰静秋多看了这个哭了的女孩一眼,叹了口气,这姑娘肯定入行时间不长,其他的都已经麻木了,光着身子蹲下都不带皱眉的。   这房子除了客厅,还有四个房间,其中两间大的中间还用帘子隔开了,有两个女的可能是没客人,正躺床上呼呼大睡,被吵醒了嘴里还骂骂咧咧的。   兰静秋皱眉,难不成老锁的消息不准确,那个人没来这里?   还有最后一间了,她推开时都已经不抱希望了,结果那人还真在里边呢。   这房间在最里边,按说有更多时间来穿衣服伪装自己,可这男的半裸着身子,正在地上找衣服呢,女人没羞没臊地靠在床头,还对进来的兰静秋笑了笑。   李甜一直跟着兰静秋身后,都看傻眼了,这时看到屋里的男人,她瞪大眼睛,语气惊恐之极:“你怎么在这儿?”   那男的先看见兰静秋身上的警服,直接就吓坏了,刚要蹲下,结果转头看见兰静秋身后的李甜,他立马高兴起来,冲过来拉住她的手,又看看兰静秋:“甜甜,这就是你六姐吧,你赶紧帮我求求情啊,这是个误会!我就是来按摩的!真的,你一定要相信我!”   李甜都不敢看兰静秋嘲讽的眼神了,扑过去就要打他! 第216章 还债   兰静秋拦住李甜, 请民警先带那女的出去,然后关上门,才问那男的:“她都怎么跟你说我的?”   那男的叫曹成, 长得倒是人模狗样, 高高大大的,只是现在佝偻着, 眼里贼光闪烁, 一看就不是好人。   曹成见兰静秋和颜悦色的,还把别人都请了出去,还以为有戏,就满脸献媚地说:“甜甜说你上过电视,特别厉害,是神探, 是功臣, 反正是把你夸得天花乱坠。六姐, 我特别佩服你!”   “哦?”兰静秋被这么个人叫六姐,有点腻歪, 挑眉冲李甜说, “我可真是谢谢你啊。你跟他说我是你姐姐吗?”   李甜不敢吭声了, 她是真没想到兰静秋会直接带她来找曹成,而且还是这种情况下见面。   兰静秋却不肯放过她,已经给过她不止一次机会了, “李甜,我是你六姐吗?”   见李甜想点头, 兰静秋冷哼:“刚才我怎么问你的?你又是怎么说的?我一个破警察, 你跟别人提我干什么?我再问你一次, 我是你六姐吗?”   李甜绞着双手:“我就是……”   “是不是又想说你就是在说气话?李甜!你爱说气话是你的事, 可我凭什么要听你的气话?我一句句问你,还替你着想,问你是不是有难处才提的我,你怎么说的?这还不到二十分钟,话音还没落呢,你又想说是我妹妹?脸皮怎么这么厚呢?”兰静秋越说越气,“你能把你说的话当空气,我不能!我跟你说那么多,都是白费吐沫啊?”   李甜哭了出来:“六姐,咱们回家再说吧!你先把曹成救出去!回家我给你磕头认错!”   兰静秋气笑了,真是无可救药啊,看到他嫖了,居然还叫自己救他,“你以为你是谁?你膝盖就那么金贵?你是不是以为我去找你,一句句的问你,想帮你,是我在求着你要当你姐的?你觉得你叫我一声六姐也挺金贵的,是吧?”   李甜慌忙摆手:“不是,不是,是我糊涂,我是说咱们是一家人……”   兰静秋可不打算再给她机会了:“咱们可不是一家人,就算我爸妈认了你,我也可以不认你,咱们来之前不是说的清清楚楚吗?”她说着拿出警员证来给他俩看了下:“我在执行公务,你们两位都不是我的家人,胡乱认亲属于妨碍公力,第一次只是提醒,再敢叫我六姐,直接就按妨碍公务办了。”   曹成吓了一跳,瞪着李甜:“你不是说你六姐对你特别好吗?这叫特别好?你是想害死我吧。”   李甜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哪里还能回答他。   兰静秋趁机问曹成:“你跟她怎么认识的?”   “我就是看她长得还挺带劲,就……”   曹成二流子惯了,说了半句又觉得太轻浮了。他眼睛眨着,打量着兰静秋的神色,似乎是在猜测她跟李甜是真闹翻了还是装的。   兰静秋不想为他们多耽误时间,又转头问李甜:“他看你漂亮聊骚你,你就跟他说你六姐是警察?”   李甜点点头,呜咽着说:“对,我当时提你就是想吓走他。”   “然后你提了,他不欺负你了,你就跟他成了朋友?”兰静秋瞅着李甜的眼神就像在看白痴。   李甜想点头,又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可好像事实就是这样,曹成当时可以说是调戏了她,还试图动手动脚,她吓坏了才说六姐是警察。   结果还真把曹成吓住了,开始问东问西,恭维起她来。   李甜回想着当时的情景,猛地捂住脸,觉得没脸见人了!   他当时是想欺负她的,可人家转头再说两句好话,她就忘了他的坏!把他当朋友了?甚至允许他追她,两人都快成男女朋友了!   六姐一次次地帮她劝她,自己又是怎么对她的?李甜出了一身冷汗,捂着脸默默流泪:“六姐,对不起,对不起!”   兰静秋一直记着书里的七妹跳河自杀了,所以对李甜一直狠不下心来,不过这次她是真的下定了决心,说再多对不起有什么用?   就算这次李甜这次认识到了错误,下次再遇到个顺眼点的男人,没准又得来一次。   “说了多少遍了,别叫我六姐!”她没好气地说着,又叫人把曹成带走。   曹成打听过李甜跟兰静秋的关系,但他现在也实在搞不清楚,这两人的关系到底是好是坏,想拍马屁求情又怕拍到马腿上,只能先闭嘴,不过走时,他还不停的给李甜使眼色,叫她救自己。   李甜已经有所醒悟,哪里会理他。   赌博的□□的,男男女女都在客厅蹲着呢,兰静秋过去把刚才看见的那个脸皮薄,被吓哭的女孩叫进来。   李甜不想再替曹成说情了,她想走,可兰静秋不发话,她都不敢动,靠在墙上,不时抬手擦擦眼泪。   兰静秋没理她,过去坐在叫进来的女孩身边。   “别怕,我问你几个问题。”   这女孩皮肤很白,面容姣好,她抬头看了兰静秋一眼,见她眼神里没有丝毫瞧不起的神色,就颤抖着点点头。   兰静秋问:“你叫什么名字?”   “曲荷花!”她小声说。   “荷花?还挺好听的。”兰静秋看到她眼神里那种怯懦跟卑微,心中不忍,伸手想拉住她的手,安慰一下。   曲荷花吓了一跳,猛地缩回手,她怕兰静秋误会,又赶紧解释:“警察同志,我太脏了,不敢碰你。”   兰静秋这才发现这姑娘就算挨着自己坐着,也是缩起来不敢碰到自己的衣服,她心里突然酸涩起来,叹口气还是拉过曲荷花的手,“觉得自己脏?那你肯定不是自己想干这一行的吧?能跟我说说是怎么回事吗?”   曲荷花的手也颤抖起来,“我……我以前的男朋友介绍我来的,我缺钱就来了。”   “以前的男朋友?”兰静秋皱眉。   李甜再也听不下去了,这些人这些事都太可怕了,她壮着胆子跟兰静秋说:“六姐,我能先回家吗?”   兰静秋带她来这里,除了给她看曹成的真面目,还想让她听听看看,让她懂得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道理,一门心思去考大学才是出路,别整天瞎混!   她自然不会让李甜走,刚要说话,却看曲荷花一脸诧异地看着李甜,兰静秋忍不住问:“怎么了?你认识她?”   曲荷花摇摇头:“没见过,但听说过,她叫你六姐,是你妹妹?是不是被送养的?”   兰静秋心里已经不认这个妹妹了,但事实就是事实,所以她还是点点头。   曲荷花看着兰静秋拉着自己的手,觉得不说都对不起这位女警察,她叹口气:“我知道她,曹成在这里赌输了,说想拉几个老实又漂亮的姑娘来肉偿,他长得还行,能骗到女孩。有些女孩被欺负了再吓唬几次,就觉得自己不干净了,成了破鞋,干脆破罐子破摔起来。”   兰静秋突然有点心疼:“你也是这样?”   曲荷花看她一眼,惭愧道:“一开始是,后来就是为了赚钱。”   李甜却被曲荷花的话吓得后背发凉:“肉偿是什么意思?”   曲荷花看着她的眼神满是羡慕,她也想这么天真,也想有个当警察的姐姐,可惜她没有。   兰静秋可不会顾忌李甜的承受能力,今天她就是想来个狠的。   所以她干脆地说:“就是用□□偿还债务,自古就有,卖身葬父的,家里欠了高利贷被卖进窑子里的,自己遇人不淑,被人吃干抹净扔进窑子里替丈夫或情人赚钱的!”   李甜吓得话都说不清楚了,“曹……曹成想把我弄来这里,替他还……还债?”   曲荷花说:“反正他输了钱说要骗女孩过来,曲老板说他这皮相肯定能骗来,就给他宽限了几天,然后他再来的时候就抱怨说,找到个傻的,还算漂亮,结果这姑娘有个当警察的六姐,不好下手,只能再找别的。”   李甜从墙上缓缓滑坐到地上,这次她是真觉得没脸见人了:“我就是那个傻的啊,呜呜,我差点就被他骗来卖了!我差点就跟你一样被骗来这里当……”   “行了,别哭了!安静想想你这些日子犯得蠢,要是还没长进,再次被骗是迟早的事!”   兰静秋不知道李甜想说的是□□还是鸡,但还是赶紧拦了。她能看出来曲荷花人不坏,也不是因为好吃懒做才做了这一行,何必再往人家心上捅刀呢?   李甜呜呜地哭起来,她这次是真后怕了。   兰静秋没去劝她,拉着曲荷花问:“曲老板是这里的老板?他跟你是什么关系?”   “一个村的!他这人肯定算不上好人,但也不是特别坏,我在这里,他会护着我,不让那些赌客欠我钱。”   兰静秋叹口气:“你很缺钱吗?找不到别的工作?”   曲荷花脸涨得通红:“别的工作赚不了这么多。”   兰静秋还想问她是不是什么难处,老锁敲门进来:“行了,那些人都带走了,你赶紧把你妹子送回去吧,吓唬吓唬得了。”   兰静秋领李甜进来时是跟在老锁他们后边,赌客们都蹲下抱头时,李甜才进来,免得大家看见她,以后再惹麻烦,所以只要处理好曹成的事,不会有后患。   兰静秋见老锁催了,就跟曲荷花说:“真不想干这一行,总有办法的,实在没办法可以去找我,我帮你找工作,就怕你已经习惯了。”   曲荷花眼泪刷的就下来了。   兰静秋没再多言,可怜的人太多了她又不是圣人,但既然碰上了,能帮就帮吧。   她带着李甜出去了,让她到一边去等。   这才跟老锁说:“李甜已经不是我妹妹了,不过就算是不认识的女孩也得拦住她啊,这个曹成就是个深坑,你得看看那些女的里有没有被他骗来的。还有这个曲老板也很牛啊,赌跟嫖整一起,赌客赢了钱就去姑娘那里消费,输了钱就给他骗姑娘过来卖,这生意做的太缺德了!”   老锁知道那些姑娘肯定是开赌的找来的,但没想到曲老板是这么操作的,也不由骂道:“草,什么玩意啊,缺德冒烟的东西,这钱他赚着不觉得烫手吗?” 第217章 秘密   那些姑娘里还真有被骗来的, 她们觉得反正已经糟践了,干脆就妥协了,让人十分无奈。   老锁更气了, 这个曲老板肯定要好好查一查, 他估计要忙几天了。   兰静秋带着李甜出来,想把人送回家, 这次之后这个便宜妹妹要还是瞎混, 那她也没别的办法了,各人有各人的路,还怎么管?   李甜哭着跟在她身后:“六姐,对不起,我真没想到曹成这么坏。”   兰静秋无奈道:“说了不止一次了吧,别叫我六姐, 叫我兰同志就行了。”   李甜擦着眼泪:“六姐, 你别生我气, 好不好?”   兰静秋却不想招惹这麻烦了,“别人说话的时候你永远认你自己的理, 永远不听别人在说什么!现在知道错了, 又一口一个六姐?我是该你的还是欠你的?凭什么你想认就认, 你不想认就不认?李甜,我这次管你是因为你跟人说你是我妹妹。可我问到你头上了,你是怎么跟我抵赖的?现在一句对不起就算完了?”   “那你要我怎么办?”   兰静秋哈哈乐了:“听听你这语气, 我要你怎么办?我想你以后别再给我添麻烦,不要再跟别人提我跟你的关系, 能做到吗?”   李甜有些迷茫, 六姐带她来这里不就是来教训她的吗?不就是在管她吗?为什么现在又说不想跟她有关系。   兰静秋看见她这样儿就觉得无奈:“李甜, 没有人会永远纵容你, 我跟你不一样,我说的话都会做到,所以我没有骗你,不要再跟人说你是我妹妹,否则的话我会登报上电视说清楚跟你的关系。”   “你怎么这么狠心?”李甜有点不敢置信。   兰静秋无力地说:“行了,你回去好好想想吧,想想咱俩每一次的冲突,想想你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再想想这是第几次了?你还想再来几次?”   “我真的不会了!六姐,我一定听话,再不会惹事了。”   “这话跟你妈说去吧!你顺便再好好想想,到底是你妈对你好,还是外边随便哪个对你表达两句善意的人对你好,嫌她啰嗦你跟她说啊,就说她啰嗦的你看不进书,影响到了学业,她还会啰嗦吗?等你不看书了,吃饭的时候,你去啰嗦她,你就问这问哪儿,你看她烦不烦,家人相处不就是这样吗?”   兰静秋叹口气,觉得自己真是婆婆妈妈的,怎么跟个教导员一样!   不过最后一次了,她还是语重心长地说:“李甜,你不要总觉得你被兰家送人了多委屈,你爸死了你多可怜,你妈不懂你的痛苦,你有多难受!不管是你亲爸亲妈还是你养母都没说不管你,想要什么你跟他们说,你亲爸亲妈当初确实做错了,也想着补偿,你恨他们很正常。”   “我不恨!”李甜说得十分心虚。   兰静秋看着她:“你是不是觉得兰家六七个女儿,凭什么就扔了你?如果你觉得兰家所有人都对不起你,那你就报复我们吧,正大光明的报复……”   李甜急了:“六姐,我没想过报复,上次的事是我糊涂,我真没想害你们。”   兰静秋笑道:“我提上次的事了吗?你心虚什么?我是说你好好学习,考个好大学,有个好前途,到时候证明给我们看,被兰家丢掉的那个才是最出息的!”   李甜愣愣地看着兰静秋,最出息的?她绝对不可能做到的,不用跟兰家别人比,只兰静秋她就比不过啊。   兰静秋觉得自己不管从哪方面来说都对她尽到责任了,指指她家:“我提前跟你妈说了,你今天会晚点回来,进去吧,好好跟你妈谈谈,不想考大学也还有别的路。”   她说完推车走了,拐出胡同时还感觉到李甜在后边看她。   兰静秋叹口气,嘴上说不管不认,可还是管了,希望以后这个李甜真能踏实起来,可别再出幺蛾子了,她可真是没耐心再管了。   兰静秋出了胡同打开手电筒,挂在车头,打算回刑警队,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又想起书里的剧情,她不禁回忆着自己刚才说的那些话,应该没有太过份的吧,有斥责有鼓励有激将有安慰,李甜也没有看起来那么脆弱,应该不会有问题的。   兰静秋骑出两条街后,突然觉得有点心慌,她赶紧停下来往回走,这么晚了,她应该看着李甜进家门的。   而且也许今天最让李甜难受的不是她那些话,而是曹成!   兰静秋到李甜家时,见里边开着灯,但没声音,就赶紧敲敲门。   李甜妈张桂花开门见是兰静秋,就往她身后看:“太麻烦你了,兰同志,你还把她送回来了,我怎么说都不听,还好你能开导开导……”   兰静秋的心提了起来,打断她的话:“她没回来?我刚才已经把她送到门口了。”   张桂花一边说一边往后看,没看见人,她也慌了:“没有啊,我一直等她,结果睡着了,你敲门才醒,她要回来我不可能听不见。”   兰静秋的心揪了起来,她问张桂花:“这附近有池塘吗?或者养鱼池,只要有水的地方离这里近的都跟我说说!”   “最近的就是山脚下靠近村子那边的池塘,顺着大路一直过去就能看见,特别近特别好找。”张桂花说完也急了,“兰同志,你什么意思?甜甜会寻短见吗?怎么可能,你不是去开导她的吗?”   兰静秋来不及解释了,她十分后悔,为什么要管李甜呢,随便她去折腾好了,就算她跟所有人说她六姐是警察,对自己也不会有什么影响啊。   她凭什么以为这剂重药能让李甜长长记性,能把她推回正途?一人一个活法,也许李甜就喜欢随性的生活,就喜欢跟小混混在一起,她凭什么去管人家?   这下完了吧,管出事来了!   都送到家门口了,把门敲开,把人直接送到张桂花手上有多难?她怎么就不耐烦了?   兰静秋一开始关注兰家七妹就是因为这姑娘在书里自杀了,让她觉得可惜,既然穿来了,她就想着改变这姑娘的命运。   结果折腾半天,她反而成了李甜自杀的推手吗?   兰静秋想到李甜可能又去跳河了,很想感叹命运的强大和不可抗。   她叹口气,不会的!一定来得及!   兰静秋心里乱极了,张桂花脸色也瞬间苍白。   这大半夜的,人家都把孩子送到门口了,结果没进来,那能去哪儿呢?早知道就不逼她了,上不上大学有那么重要吗?高中毕业也能找个好工作啊!   兰静秋想到在书里李甜跳的是凤安河,她就跟张桂花说:“也许是我想多了,她没准只是心情不好,就去了同学家。不过以防万一,你把邻居都叫起来,就说孩子下了晚自习没回来,千万别说怕她自杀之类的话,只说这么晚了没回来,请他们帮忙去学校找找,再往东边找找,看是不是去同学家了,顺便让他们帮着你去派出所报警,再一起往凤安河那边找,路上喊她的时候,可以说些她想听的话,比如说你担心她,以后再不逼她了,她想干什么都不唠叨她了,甚至可以提兰家人,说她六姐惦记她关心她,兰家一家子都想对她好,总之就是说所有人都在关心她,在找她。”   兰静秋说一句,张桂花就点一下头,她早吓得没了主意,兰静秋一向沉稳,身上那身警服也让人信服。   不过她还是问:“兰同志,那你呢?”   “我骑车去你说的那个池塘,如果她顺着这条路走,我骑车很快就可以追上她!”   “哦,哦,对,你快去,你快去。”张桂花推着她的自行车,焦急道。   兰静秋也没耽搁,骑上自行车顺着张桂花指的那条路追了过去,希望李甜真的在这条路上,可千万不要往东城区那边走,那边岔路多,万一遗漏了哪条路没找,就会错过。   不过大半夜的,兰静秋觉得李甜应该不会往不熟悉的地方走。   她记忆里是有那个池塘的,去凤安山时远远地看到过,那里离李甜家不算远,所以她判断李甜来这里的可能性很大。   快到时,兰静秋的手电照到前边一个人影,看身高跟体形很像李甜,她马上喊起来:“李甜!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那人还真是李甜,其实她越走越怕,想回家又不想面对妈妈,再说还有几步路马上就到地方了!   这时身后晃来的手电光给她照了明也给了她胆量,她跑了起来,像百米冲刺一样冲向了池塘。   兰静秋气得大骂:“李甜,你疯了吗?给我站住!”   她车轮都能蹬出火花来了,却眼看着李甜像枚目标准确的炮弹一样射入了池塘!   这利索劲,兰静秋都怀疑李甜是被书里的程序给控制了,必须得跳河,义无反顾地跳河!   她扔下自行车,紧跟着跳下去,凭着直觉摸索着。李甜是冲刺后跳的,这冲力肯定直接往下坠,兰静秋往下潜着,摸到了水草,才往斜上方摸,等终于搂到了李甜的腰时,她才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   初夏的水很凉,兰静秋把人捞起来,那股子紧张的劲卸去后,不禁打了个寒颤。   这一刻她无比后悔,也暗暗告诫自己,以后可千万不要再想当然,总觉得做这事是为别人好,结果越弄越糟糕。   万一她当时没回去看,李甜可真就要沉尸水底了!这责任算不算她的?兰静秋后怕极了,差一点就要背负一条人命啊!   她水性不错,从后边推着李甜游上岸。   她是紧跟着李甜跳下去的,这么会功夫,李甜没有溺水,只是呛晕了。   兰静秋确定她心肺功能正常,就掐着她的人中,李甜咳出几口水就醒了过来。   兰静秋都懒得骂她了,拉她起来:“你妈正组织人找你呢!我得赶紧去通知他们。有什么事明天再说,以后你想说什么我都听着,想叫六姐随便叫,行了吧。”   李甜突然抱住她的腰痛哭起来:“六姐,我知道了!我都知道了!”   兰静秋皱眉:“知道什么了?知道你妈在找你?”   她的衣服都湿了,紧贴在身上,大概因为衣服够凉吧,她能感觉到李甜温热的眼泪有多汹涌。   兰静秋吓了一跳,急忙问道:“你到底知道什么了?”   李甜哽咽着:“我爸对我做的那些事,是坏男人对女人做的!我知道了,我全都知道了!”   兰静秋愣住,原来是这样,所以李甜更没法面对张桂花了,甚至还自暴自弃地跟小混混交往?   她叹口气,伸手把李甜抱紧,轻拍着她的背:“好了,好了,没事了,都过去了!记住你小时候印象里那个爱你的父亲就行了,不要多想。你妈妈很爱你,兰家一大家子人都想对你好,我骂你说不管你都是恨铁不成钢啊。李甜,不要为了那个人放弃自己,这世界上还有很多值得的人值得的事!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李甜抱着兰静秋哭得更伤心了,她还会好起来吗? 第218章 反省   兰静秋一直以为李甜并不知道她养父对她图谋不轨, 还曾感叹过她养父死太早了反而成了她心里的好父亲,没想到李甜早就知道了,还一直把这个秘密藏在心里。   估计她以前太单纯了, 从没跟养父之外的男性有过多接触, 现在跟曹成差点谈起朋友,曹成这种二流子肯定会对李甜动手动脚, 也许她渐渐明白过来了, 知道有些事不是父女间该做的。   兰静秋叹口气:“你到底什么时候知道的?为什么不说出来?这事不是你的错,你妈也不会埋怨你啊。”   李甜说:“可我觉得对不起我妈,我妈以前就叫我别跟我爸太亲近,我还说她是吃醋了,觉得我跟爸亲不跟妈亲,我还叫她反省反省自己, 不要太啰嗦。”   她哭道:“六姐, 我以前真的什么也不懂, 才会以为我妈不好,后来是李奎让我明白了男女之间的关系!”   兰静秋一听就愣住了, 难不成李甜跟李奎已经到了那一步, 这李奎还真够装的, 吃干抹净又说不喜欢?   却听李甜说:“我喜欢李奎,搂他抱他表示亲近,他却叫我离远点, 还说我这样容易让别人把我当成贱人,人尽可夫的人, 我当时不懂, 以为他只是怕你, 不敢跟我来往, 后来认识了曹成,我才知道李奎是个正人君子,我才懂得男女间才会搂搂抱抱才会随便亲。”   兰静秋听到李奎是正人君子的评价想到他那些莺莺燕燕也是觉得好笑。   她哄着李甜说:“好了,这不是你的错,你从小被养父灌输了不正确的思想,自然不觉得父女太亲近不是好事,你妈妈也知道是你养父不好,从没怪过你啊。别想太多,现在得赶紧送你回去,不然你妈就要发动群众满城找你了。”   寻过死的人过程中几乎都会后悔,绝对不会再犯蠢,所以兰静秋不担心李甜会再做傻事,以后有的是时间开导她。   再说这种事,讲大道理是没用的,说到底李甜还是觉得父爱变了味,让人恶心,这才接受不了。   现在把话说开了,等张桂花也知道了她的心结,母女两个关系好了,慢慢总会弥补上李甜心里那道裂痕。   等把人送回家,张桂花已经带着人找出去了两条街,还好兰静秋骑着自行车呢,赶紧把人叫回来,就说李甜下了晚自习想散步,结果掉水塘里去了。   大家听见人平安,也都没多想,就算多想的,也只以为快高考了孩子压力大,纷纷跟张桂花说,让她别总逼孩子,考不上大学一样找工作,把孩子逼疯了,可没后悔药卖。   张桂花抱着李甜嚎啕大哭,她是真把李甜当亲生女儿一样疼的,差点就白发人送黑发人能不气吗?   李甜也搂着她妈的腰哭个不停,兰静秋叹口气,把张桂花叫出来跟她说了缘由,“我建议你不要提她养父的事,换衣服洗个热水澡,安抚安抚她,就说你多心疼她,多害怕她出事,再不逼她念书了,估计也就没事了。其实有些孩子很逆反的,你不逼她了,没准她自己就学起来了。”   张桂花也没想到女儿早就知道了丈夫的龌龊心思,她擦了把泪:“那个杀千刀的,死了还不让我们安生,兰同志,你放心吧,我知道问题出在哪儿了就知道该怎么做了。以前她是什么也不跟我说,只闹脾气!”   兰静秋见此也放心了,准备回去。   张桂花看着兰静秋湿透的衣服,一把拉住她:“兰同志,别管甜甜了,我给你烧水去,我那儿有才买的衣服,你赶紧换上可别感冒了。”   兰静秋不可能在别人家洗澡,更不可能穿别人衣服,她谢过张桂花,赶紧走了。   一身湿衣服,裤脚还滴着水,被夜风一吹,透心凉!不过兰静秋心情还算不错,虽然被李甜吓得不轻,但闹了这么一场,以后再也不用担心她会跳河了,也算是放下了一件心事。   等回到刑警队,门卫都傻了:“兰同志,你这是去哪儿了?这大晚上的一身水!”   “倒霉啊,骑车不看路不小心掉路边水沟里了!”兰静秋一顿胡扯,在门卫同情的眼神里回了宿舍。   刑警队人不多,宿舍前后两排,完全够用,女刑警太少,只占了前排边上的几间,兰静秋是最靠边的那间,旁边一个圆拱门通往后排,门前还有一排花坛。   兰静秋急着回屋烧水,哪怕宿舍里不能冲澡,先擦洗一下,把头发洗了也行啊。   她把车子往花坛边一扔,锁都没锁,一边掏钥匙一边朝宿舍那边走。   这时圆拱门里拐出个人来,打着手电晃了晃她,兰静秋以为是晚上值班的,赶紧自报了姓名。   等对方一开口,她才发现居然是洛生海。   “怎么浑身都湿了?去哪儿了?”洛生海担心地问,可手电却不好再往兰静秋身上照了。   兰静秋还穿着春秋的常服,包裹严实,胳膊都没露,但她浑身湿透,曲线毕露,再拿手电一照,让洛生海有点心猿意马。   兰静秋被他吓了一跳,再加上他出现的也太及时了,不由道:“洛队,你不会在监视我吧?我下班去哪儿用你管吗?什么时候回来也不用跟你报道吧。”   洛生海没好气地说:“我在等你!九点半老锁打电话问你回来没有,现在已经快十一点了!”   兰静秋没想到老锁也这么婆婆妈妈的,还打什么电话,她能出什么事!   “哈哈,抱歉啊,洛队!是我太敏感了,我这不是怕我会影响到大家休息嘛,您看我也回来了,也没什么事,您……”   洛生海听她一口一个您,也气笑了:“赶紧进去换衣服吧,小心感冒!明天我等你解释。”   兰静秋叹口气,这才想起洛生海是自己顶头上司,不过自己也没干什么坏事啊,为什么被他逮到会这么心虚呢?   她自己都有点纳闷了,回屋想烧水,却找不到热得快,正想用凉水洗头,门被人敲响。   兰静秋愣了下,“谁啊?”   “我!热水给你放门口了,推门的时候小心点!”   是东子的声音,他一边说一边打哈欠,把水壶放下嘟囔着走了,“大晚上的又折腾什么呢?”   兰静秋出去一看,满满两热水壶的水,她心中一暖,是洛生海让东子送来的吗?   第二天早上,她还是感冒了,一直打喷嚏,浑身无力,但也没到请假的地步。   兰静秋找出口罩来戴上,这才去了办公室,她感冒了,免得传染别人,这时候没人戴医用口罩,都是纯棉的白色口罩,这个季节戴着多少有点厚。   东子好奇地问:“你昨天晚上到底干吗去了?听门卫说一身湿的回来了,洛队还给你搜集热水!”   “去河里炸鱼了!”兰静秋随口忽悠着,又谢过他们的热水。   “炸鱼?”东子切了一声,“不说就算了,神神秘秘的。”   付建国指指洛生海的办公室:“静秋,洛队叫你来了就过去找他。”   兰静秋还想先给老锁打个电话,见他这么说,只好先去找洛生海。   洛生海看她不自在地扯着口罩,就说:“你是冻感冒的,没那么容易传染,摘了吧。”   兰静秋也确实有点憋闷,她拉着椅子往后退了几步,离洛生海远点,这才摘下口罩,然后忍不住长出了几口长气。   洛生海被她逗笑了:“对别人这么照顾,这么贴心,对你自己能不能也上点心,大半夜的跑去扫黄也就算了,还炸鱼去了?上哪儿炸的?用什么炸的?炸鱼是违法的不知道吗?”   兰静秋无奈道:“洛队,你怎么能偷听呢?”   “就东子那大嗓门,用得着我偷听吗?遍瞎话也不好好遍,还炸鱼!”   这次兰静秋没再瞒着,把昨天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   洛生海越听脸色越难看:“你判断李甜去了池塘,为什么不多叫几个人去?”   “她要是往池塘跑,我骑车能追上啊,再一耽搁黄花菜都凉了!你是不知道她跳得有多利索,一般人自杀都得站那儿酝酿酝酿吧。”   “她看你追她,知道你会救她,能不利索吗?”洛生海没好气地说:“大晚上的,就你们两个,万一被水草缠住怎么办?万一李甜没呛晕,反而抱住你往下拽怎么办?落水的人力气大而且会无意识地拉扯甚至按压去救的人。每年都有几个跳下水救人却被带累淹死的,你能保证你就这么幸运!”   兰静秋突然明白了,她昨晚看到洛生海时为什么会心虚,她潜意识里知道洛生海听了昨天的事一定会骂她,所以才会心虚啊。   她叹口气:“洛队,我真知道错了,我没弄清楚李甜的心思,就带她跑去那种地方,还自说自话地再也不认她了,还跟她妈妈一样鼓励甚至激她去好好上学,好好考大学。我太自以为是了,也高估了她的承受能力,昨天我看着她往下跳的时候真的是后怕死了,我要是没回去看,李甜真自杀了,恐怕我这一辈子都过不去这个坎。”   洛生海一开始皱眉看着她,以为她是在转移话题,他在批评她不注意自身安全,结果她先来了个自我检讨。   听到最后,他也叹口气:“静秋,她就算真自杀了,也不是你的错,不要对自己太过苛责,我们只是警察,不是神也不是圣人,更没法一眼看透人心。你这个七妹的所作所为,确实让火大,你能一次次地劝她帮她,已经够负责了。”   兰静秋固执道:“我觉得我有责任!而且我觉得我做的太多了,也许一开始不理她,就没这么多麻烦事,她也会自己慢慢调整,人的自愈能力是很强的。”   “你觉得李甜可以自愈?”洛生海表示怀疑。   “这谁说得清?过年的时候她的心理依赖还是李奎,李奎这人虽然不算好,但也算有底线,比这个曹成可强多了,如果当时没有我的干预,也许她会被李奎影响,甚至两人之间也不是没可能的啊。我却硬让人家去念书,还让她远离李奎,我以什么立场做这个决定?”   兰静秋这次是真的反思了很久:“以后不会再这么自大了。”   洛生海却觉得这不是自大是负责,正想劝她别钻牛角尖,东子过来敲门:“洛队,外边有人找静秋,是个女的,脸上还有伤。”   兰静秋愣住,脸上有伤?不会是四姐吧?现在就开始家暴了?   洛生海让她先去看看怎么回事。   兰静秋出去时还在心里感叹着兰家姐妹太多,不是这个有事就是那个有事,结果到门口一看,来找她的居然是昨天在赌场见过的女孩。   “曲荷花?你这是怎么了?” 第219章 打工人   曲荷花皮肤本来就白, 现在左脸上一团乌青,右边眼角也肿了起来,一看就是被人打的。   但她却笑着说:“我没事, 这点小伤算什么?”   兰静秋皱眉:“你现在不应该在拘留中吗?为什么放出来了?还被打成这样?”   曲荷花看她严肃起来, 不敢撒谎,只好说了实话:“我在拘留所里不小心撞到了别人, 被那人打的, 他们让我去检查一下,我不想让拘留所里的男医生给我看,一直哭,他们只好把我放了,本来也就拘留几天而已。”   “几天?□□应该是十五天以上吧?”兰静秋说。   曲荷花听到那两个字,脸立马红了, 兰静秋却觉得自己不能再心软了, 一切得按规矩来。再说昨天那种场合的曲荷花是可怜的, 现在的她,眼珠滴溜溜地转, 也不知道在动什么心思。   就见曲荷花垂下头, 低声说:“我家还有个两岁的孩子没人管, 我又被打了,他们就把我放出来了,说让我每天过去报道一次, 老老实实在家里待够十五天。”   这种情况也有,碰上重病人得保外就医, 碰上行动不便的老年人或是哺乳期的也不能直接就抓。   不过兰静秋打量着曲荷花的脸, 皱眉道:“你来找我应该是想请我帮忙, 那就不要有所隐瞒。”   “我没有隐瞒啊!”曲荷花觉得很委屈。   兰静秋就说:“你应该不是第一次被抓了吧?”   曲荷花点点头:“我知道我赚钱的法子不清白, 可……”   兰静秋忍不住笑了:“赚钱的法子?你这意思是说以后还会再犯了?曲荷花你从派出所放出来,跑到刑警队说你以后还会接着□□,是来挑战刑警队的权威吗?”   “不是的,我不会了……”   曲荷花有点急了,她有点不明白,眼前的女警察在昨天那种情况下见到她都没有鄙夷,为什么现在却一再的说‘□□’来羞辱她。   兰静秋看着她迷茫的眼神,干脆道:“我昨天以为你是老实人,是迫不得已才去做那种事,可现在我看你这张嘴很不靠谱啊,谁知道你哪句是真哪句是假。我猜你为了出来使了手段,什么被人撞了被人打了,应该是你故意让人打伤你,再哭诉你有个两岁的孩子,博取同情,尽早出来吧。这一招你应该用过不止一次,十分熟练,而且我听你这话头,以后你也会接着用,对不对?”   曲荷花诧异地看着她,这个女警察已经调查过她了吗?怎么什么都知道?   她只好说:“兰同志,我不是想瞒你,是我觉得这些事没必要跟你说,我出来后还问了锁队长,是他告诉我你在这里的,你总该信得过他吧,我要是坏人的话,他怎么可能把你的地址跟名字告诉我?”   兰静秋无奈道:“我没说你是坏人,我也跟你说过有事可以找我,我说这些话只是想告诉你,想找人帮忙必须坦诚一点。”   曲荷花松了口气,赶紧说:“好,我知道了,我也明白自己这些小手段瞒不过你们,是派出所的大哥大姐看我可怜,才会通融的,我孩子太小了,我不在真没人管。”   兰静秋皱眉:“你想让我帮你找个能带着孩子上班的工作?”   曲荷花摇摇头,“哪有那样的好工作啊,我可不敢想!兰同志,我是听曹成说你是神探,特别厉害,我想让你帮我找两个人。”   “找人?失踪了吗?”   曲荷花点点头,眼里泛起泪花。   “失踪多久了?立案了吗?”兰静秋又问。   “我也不知道多久了,没法立案。”   兰静秋皱眉:“到底怎么回事?”   “是我爸跟我哥,他们俩一起红景市打工,再也没回来过。”曲荷花擦着眼泪,“他们是去年二月份走的,往年收麦子的时候会回来半个月,去年收麦的时候打了个电话回来,说不回来了,说是工地上发两倍的工钱,等过年再回来。可等到过年也没回来,到现在也没个信。我们去报警,人家说这叫失联,没法立案,只能备案,我们也不懂什么意思,反正他们帮着打电话到红景市,让那边的警察帮着找人,人家说早不在那个工地上干了。”   曲荷花越说越委屈:“兰同志,你说两个大活人怎么就没影了呢?就算他们能舍得下我,可我妈还在呢,我嫂子也在呢,我嫂子还给我哥生了个宝贝儿子,他们怎么可能舍得下?我怕,我怕他们是出事了啊,真要活着的话怎么可能不往家捎个信呢,哪怕没赚到钱,报声平安也行啊。”   兰静秋也觉得这父子俩个是凶多吉少了,有些跟家里长期失联的人是因为精神疾病,可能在别的城市成了流浪汉,又或是被拐卖到了砖窑黑工厂做苦力,被控制着出不来。   可两个精神健全身体健康的成年男性,还是父子关系,总不可能都疯了,或是都被拐去黑工厂了吧。   不过这红景市离凤安很远,找人的难度不小啊。   可再难兰静秋能不管吗?她只好说:“先进来吧,我帮你立案。”   成年人失踪当然可以立案,如果有证据证明失踪人会遇到危险,或是被拐卖,甚至不用等到四十八小时之后,直接就可以立案侦查。   不过曲荷花家的情况太特殊了,父子俩在异地工作,平时就不怎么跟家里联系,也许两人只是换了个工作的地方,也许曾经打电话回来过,大队部没人接,这都是有可能的。所以哪怕曲荷花报警了,派出所也不会太在意。   现在跟后世不一样,等以后人手一部手机,充电也方便。经常联系的人,打几次电话一直没人接就确定是出事了。   可现在别说手机了,电话都没普及呢。好多偏远的小地方只能到邮局打电话,大城市现在流行一种电话卡,充了钱,拿着到公共电话厅里打,打电话方便了,接电话总不能写这个号码吧,还是只能单向联系。   而且很多外出打工的都不识字,信也不会写,一出去就是失联状态,半年一年的不回来都是正常事。   东子一听是这种失踪案就无语道:“不归我们管吧。”   兰静秋看他一眼,不满道:“失踪都不归咱们管?那咱们管什么?”   “我不是说失踪不归咱们管,我是说这种失踪不一定是真的失踪,上次城南有个女的说她丈夫好几个月不回来了,说是失踪了,哭着报警,让咱们帮着找,结果找来找去,你猜怎么回事?”   兰静秋看着他戏谑的眼神,就知道一准没好事。   果然付建国抢着说:“那男的在外边又有人了,人家热被窝里舒舒服服地躺着呢,我们风餐露宿地找来找去,他媳妇跟他孩子也着急忙慌地跟着找。你说碰上这种人有什么办法,有了新媳妇忘了旧人,钱也不给了,招呼也不打一声。”   曲荷花说:“我爸跟我哥不会的,他们都是老实人,在外边绝对不会乱来!真的!”   兰静秋也说:“你们觉得父子俩个同时包养小老婆,不跟家里联系的可能性大吗?”   东子摊摊手:“我可没这么说,我们就是说这种事太难查了,而且一般查到最后会发现很多是因为家庭纠纷,才不联系的。”   他这些话像是故意跟曲荷花说的,他眼睛盯着她:“你家有没有家庭矛盾呢?怎么来报警的是你,不是你妈或你嫂子呢?”   “谁家没有矛盾?”曲荷花对东子十分不满,怒气冲冲地说:“我妈跟我嫂子在家看孩子呢,我妈身体不好,她担心我爸跟我哥,眼睛都要哭瞎了。”   兰静秋问她:“那你嫂子呢?不担心他们吗?”   “担心啊,不过我嫂子本就是个冷面人,再担心脸上也不会显出来。”   曲荷花一脸疲惫地看着兰静秋:“早知道我就不来了,我就知道你们都是一样的,都不会帮我找人,只会说风凉话。我妈跟我嫂子是有多不好,才让我爸跟我哥都不肯回家,不肯联系啊?再说还有孩子呢,媳妇不要了,孩子也不要了吗?他们绝对是遇到事了,被人害了,你们怎么都不信呢?”   其实兰静秋也觉得曲家父子估计是被人害了,她认真道:“我们并没有说风凉话,只是案情分析。提前告诉你这种案子从立案到查案都有难度,在过程中我们需要你跟你的家人全力配合,一定不要隐瞒,不要说你觉得这事跟找人没关系就不说了,你觉得家里人的矛盾跟找人没关系也就不说了,我们问什么你们就照实回答,我们没问到的你们也要主动讲清楚情况,一起努力,找到人的可能性才会更大。”   曲荷花见她语气诚恳,气才消了,连连点头:“兰同志,请您放心,我们一定会配合你们调查的。”   兰静秋让她先去问讯室,给她拿了纸笔让她写出以前曲家父子去打工的城市,还有回来的频率。   曲荷花上过小学,写字倒是没问题,她接过纸笔,认真回忆起来。   兰静秋趁她整理,正想去跟洛生海汇报一声,一出门,就被东子拉住问:“你真要接这案子?”   兰静秋点点头:“失踪案不好往外推吧,你要不想跟我搭档,不用勉强,我自己就可以。”   东子苦笑:“我不是不想查,是这种案子不好查,还得出差,麻烦着呢。”   “当警察还有怕麻烦的?”   东子无奈道:“我这不就是抱怨两句吗?走吧,一起跟洛队说一声,咱俩把这案子接了。”   洛生海倒是没说什么,刑警队接的案子本就杂,平时没事都要去看一下各派出所交上来的未结案,现在人家找上门来了,再难的案子也得接啊,何况这只是失踪案。   兰静秋决定先把曲家人都见一遍,再开始查。   东子去调这案子之前的资料了,当时虽然只是备案,接警的人也跟红景市警方联系过,那边也帮着找了。   ‘怎么找的,为什么没找到,问讯过谁’这些资料都得找出来。   兰静秋拿到曲荷花写的时间表,发现曲家父子的行程向来有规律,去打工的城市,不是红景市就是洛南市。   每年回来两到三次,夏天麦子熟了还有过年时是必回来的,有两年秋收的时候也回来过,曲荷花解释说那年种的玉米有点多,家里忙不过来。   只从去年夏天开始,曲父打了一个电话到村部,村部的人捎信给曲家,说他们今年麦收不回来了,从那之后再没了消息。   兰静秋皱眉:“也就是说,去年夏天的电话是你们村部的人接的,你们连声音都没听到吗?”   曲荷花点点头:“没有啊,当时大家都很忙,我爸打电话过来让捎个信,没叫我们过去听电话。”   兰静秋把这事重点记下来,觉得算得上疑点。 第220章 复杂关系   兰静秋先问了曲荷花的家庭情况。   她家倒是很简单, 爷爷奶奶早就去世了,没有叔伯,她妈娘家离得远, 也不怎么联系。   家里就曲荷花跟她哥曲铜锤, 她哥娶的媳妇是本村的,叫钟艳妮, 孩子都六岁了。   平日里曲荷花爸爸跟哥哥外出打工, 妈妈跟嫂子在家种地看孩子,现在城里到处盖楼,需要的工人越来越多,村里包产到户了,也不需要那么多劳动力,很多人家都是这种模式。   兰静秋点头表示理解, 又问曲荷花:“怎么不说说你呢?结婚了吗?”   曲荷花摇摇头, 似乎很难为情。   兰静秋皱眉, 现在这个年代,还是在村里, 未婚先孕的话能被人骂死。   “你说你有个两岁的孩子, 是你生的吗?”   曲荷花点点头, 小声道:“是。”   “你跟孩子爸爸是怎么回事?你昨天说是你前男友介绍你去曲老板那里的,你说的前男友就是孩子爸爸吗?”   “不是!这跟我爸和我哥的失踪没关系。”   兰静秋把本子一合:“曲荷花,我刚才跟你说得够清楚了吧, 你是不知道坦诚两个字是什么意思吗?我们在查案,涉及到的人跟事都要查一遍, 才能确认有动机有嫌疑的人, 排除无关的, 你这也不说那也不说, 让我们查什么?”   曲荷花忙说:“我说,我都说,我就是怕你会对我有偏见,我年轻的时候犯过错!”   兰静秋嗤之以鼻:“说得跟你现在很老一样,年轻时候犯的什么错?难不成杀人放火了?还是偷情私奔呢?比你昨天那种错更大吗?”   曲荷花听她这么说,倒是苦笑起来,不再扭捏。   兰静秋又问:“你这孩子起码是因为爱情吧。”   “对,我跟孩子爸是自己谈的,确实有感情,没忍住才犯了错。我爸妈不想让我远嫁,可我对象是独生子,而且人家那边也看不上我,反正两家当时没谈拢,我爸妈就说让我把孩子打了,赶紧给我介绍个合适的嫁人,我不乐意,就跑了。”   曲荷花眼神温柔起来,似乎回忆起了那个人,“可惜我俩走岔了,我去他那边找他了,他跑我们这儿来找我了。我一听说他去找我了,就赶紧往家跑,结果我爸妈说他没来过。”   兰静秋皱眉:“谁在撒谎?他爸妈还是你爸妈?”   “我不知道啊,我爸妈应该不会撒谎,也许是他根本没找到我们家,我们家挺偏的,他又没去过农村。”   “所以你也不确实他到底有没有去你家找过你,然后呢?你再回去找他?”   曲荷花点点头:“对啊,我当时肚子里怀着他的娃,我肯定要找他,结果再去了他家,他还不在,他爸妈说他出国了。”   “留学还是做生意?”   “应该是去留学了吧!我没细问,听见他出国了我就瘫在那儿了,我就是个小老百姓,是个农村丫头,出国对我来说就跟去天边一样,我一听就觉得这辈子见不着他了!我人都傻了!”   兰静秋心说这两人的差距不小啊,“他是哪儿的人?在哪儿上的大学?”   “他是省城的,在首都大学上学,那年刚大学毕业!”曲荷花有些自卑地说,“我是去他家当保姆的,他不嫌弃我小学毕业,不嫌弃我是农村人,对我特别好,还带我去公园带我去看电影。每次从学校回来都给我带礼物,他说过会娶我,可谁知道他拍拍屁股就出国了,一句话也没给我留下。”   兰静秋皱眉:“你在他家做保姆,跟他发生关系,发现怀孕后,提出结婚,对吗?”   曲荷花点点头:“对,就是这样。”   “结婚是他提出来的还是你提出来的?”   “我提出来的,但他马上就同意了啊。”   “然后你们两家开始谈婚事,他家不喜欢你,觉得你家是农村的你没文化,你家说不让你远嫁,让你赶紧把孩子打掉嫁人。两家谈崩,然后你偷跑去省城找他,他爸妈跟你说他也去找你了,于是你又跑回家,你爸妈说他没来过,你再次去了省城,这次他爸妈说他出国了!”   曲荷花苦笑着说:“就是这样,当时我一心想找到孩子爸,不管两家大人怎么想,反正我们是要结婚的,我跑来跑去,心里急但我知道他爱我,总觉得有奔头,可现在怎么听起来跟遛二傻子一样啊!”   兰静秋心说,这就是在遛二傻子啊!   一个是省城的,名牌大学毕业,一个是小保姆,农村人还小学毕业,当时曲荷花唯一的优势大概就是年轻漂亮了。   也许男方的家人已经说服了他,让他放弃娶小保姆,出国留学,也许这男的一开始就没打算跟曲荷花结婚,就是看她漂亮玩玩而已。   兰静秋叹口气:“你这里边应该还有隐瞒吧,嫁去省城就是远嫁吗?你爸妈的理由太立不住脚了。条件这么好的亲家,他们还会挑三拣四?”   曲荷花皱眉道:“可这些跟我爸我哥的失踪没有关系啊,用得着说那么详细吗?”   “还没查你怎么知道没关系?”兰静秋说。   “他出国后,我们跟他家再没联系了,他妈给了我五百块钱,我自己躲在外边生下孩子,孩子大点我才带着她回娘家住,跟村里人说我是在外地结的婚,丈夫意外去世了。”   曲荷花说着又掉起了眼泪:“兰同志,我知道我自己不检点,后来又干起了那一行,丢人现眼的,可我没办法啊,我爸我哥不往回寄钱,我妈身体不好,我嫂子还得带孩子种地,去年种的棉花又减产,没赚到钱,我自己还带着个娃,上不了班,就想做个小本生意,结果被人给骗了。反正是麻绳只往细处短,干什么都不顺。”   兰静秋说:“再说说你前男友,他是哪儿的人?怎么把你骗进去的?”   “就是咱们凤安的,是我去年谈过的一个,人家对我挺满意,就是想让我把孩子扔给我妈,那我肯定不能干啊,我俩就分了手。是他听说我做生意被人骗了,缺钱,就说让我去曲老板那儿能赚到钱。我一开始以为他是叫我去赌的,我也想试试,结果是他赌输了,拉我去卖的,我一开始不同意,把他打了个满脸开花,后来想着反正这辈子也不打算再找了,换点钱给孩子买奶粉,也就无所谓了。”   “你孩子是个女孩?”   曲荷花点点头:“对,叫香香,长得可爱着呢。”   兰静秋皱眉,她本来不想对曲荷花的生活方式指指点点,但实在有点忍不住。   “曲荷花,无意冒犯你妈妈,但我想让你假设一下,如果你妈妈用出卖身体换来的钱来养活你,长大后你知道了,心里会不会自卑,你会不会觉得宁可吃糠咽菜也不想让你妈妈去做那种事,‘你妈妈为了你去卖’,这句话会不会压在你心上,一辈子都挪不开!”   曲荷花想象着女儿长大后看她的眼神,嘴唇哆嗦起来。   兰静秋叹口气:“你自己都觉得你自己脏,你女儿呢?她现在才两岁,还不懂事,你还来得及。”   曲荷花捂着脸哭出了声,“是我对不起她,我其实不是找不到活干,我就是没了心劲,不想挣命了,我对不起她,我不配做她妈妈!”   兰静秋叹口气,也没劝,让她先哭一会儿吧,她把这几个人的关系捋了一遍。   在外边听了会儿的东子溜进洛生海办公室。   他嬉笑着:“洛队,静秋在审讯室里劝人从良呢。”   “啊?”洛生海愣了下,“跟她说,扫黄不归咱们管,不是要查失踪案吗?”   “就是失踪案的报案人啊,也不知道她是从哪儿认识的。”   洛生海想起昨天她跟着老锁去扫黄的事,不由笑了起来,她还真是到哪儿都不忘查案子啊。   “你管她从哪儿认识的,黄赌毒本就是违法的,她劝的不对吗?不要总觉得咱们是刑警,就脱离群众,高高在上,劝导安顿失足人员也是警察的份内事嘛。”   东子嘴里啧啧的:“洛队,我发现你对静秋同志很不一般啊,无条件信任,无原则支持是吧?”   “是啊,怎么了?要不你去数数她的奖章,再看看她的入职时间。”   东子哈哈笑起来:“比不了比不了!我这个搭档已经准备好给她当小跟班了。”   兰静秋不知道东子跑去告状了,她看着笔录,觉得记了一堆没用的东西,曲荷花的爸爸跟哥哥失踪跟省城这家应该不会有关系吧,那男的都已经出国了。   这个把曲荷花拉去曲老板那里的前男友就是凤安的,倒是好查。   “你家还有没有走的近的亲戚朋友,你爸跟你哥是跟着包工队一起出去的,还是自己出去的?”   曲荷花平静了情绪,把她知道的说了,又说:“兰同志,请您放心,就算为了我女儿我也不会再做那种事了。我刚才不想说我自己的事,是真觉得跟我爸我哥的失踪没关系,在这个事里我也确实有隐瞒。”   “哦?隐瞒了什么?是关于钱吧?”   “你怎么知道?”曲荷花十分惊讶。   这种事肯定会牵扯到钱,兰静秋说:“你刚才不是说了吗?他妈给了你五百块钱,这可是一大笔钱,他家给的恐怕不痛快吧?”   曲荷花点点头,说:“他们都有工作,是怕我会去他们单位闹腾,其实我都没想过闹腾他们,我自己也嫌丢脸啊。钱也不是我要的,我爸妈一开始特别高兴,后来发现人家瞧不起我们家,这才说不让我远嫁,让他们给一千块钱,就带我去打胎,我这才跑了。后来他妈妈说他出国了,给了我五百块钱,叫我把孩子打掉,我虽然不想打掉孩子,但我怕自己养不了,就接了钱。等我爸跟我哥失踪后,我们家又遇上各种事,缺钱的时候我又动过心思,去省城找过他。”   兰静秋皱眉,说多少遍不要隐瞒都没用啊,看起来这还瞒得不少啊。   “他回国了?”   “没有!其实我也不只是为了钱,我心里一直很不甘心,想借这机会看看他回国了没有,让他见见我跟他的女儿,结果发现他家已经不在那儿住了。” 第221章 狗剩妈   见笔录上兰静秋把曲荷花的私生活问了个遍, 东子十分不解:“你觉得她爸她哥的失踪跟这个男的有关系?时间上不对吧。”   曲荷花嘴的孩子爸叫齐柯,名牌大学的毕业生,前途大好, 肯定急着甩脱怀孕小保姆, 要是曲家父子是当时失踪的,齐柯肯定是重点怀疑对象, 可现在孩子都两岁了, 曲家父子是去年失踪的,能有什么关系?   兰静秋说:“曲荷花过不下去了想过去找孩子爸要钱,也许她爸她哥也曾经有过这种念头,甚至付诸行动了。曲家虽说一开始要了一千,但他们应该也知道是狮子大开口,结果曲家直接给了五百, 这对一个农村家庭来说也是不小的数目。”   东子笑道:“别说农村家庭了, 就是现在的城里人, 谁家能拿出五百来也算是富的了。”   “所以啊,轻松拿回五百块, 孩子没打掉, 是不是还有理由接着要钱呢?”   “你怀疑是曲家父子用孩子要挟齐家人, 被齐柯杀了?”   兰静秋摇摇头:“我就是觉得这是个调查方向,还没调查呢,可不敢这么武断的下结论。”   东子笑道:“完了, 你这光环太盛,我一直把你当神探, 总觉得你的猜测肯定完全正确。”   兰静秋呵呵两声:“我只当你是夸我了, 不过你要真这样的话, 我看咱俩不适合当搭档。”   东子马上说:“我肯定是夸你啊, 不过你说得对,我觉得你最适合跟洛队当搭档了,是吧。”   他一边说着还冲她挤眉弄眼。   兰静秋皱眉看了东子一眼,转身就走,嘴里还说着:“这刑警队怎么还不如我们派出所呢?风气真差,好想老陶啊。”   东子气笑了:“跟你开玩笑呢,急什么,还不如老陶?前些天咱俩不是一直搭档默契吗?”   其实东子业务能力还是可以的,兰静秋只是烦了他总爱说怪话,大概是昨天洛生海让他给自己送了次热水,他也不知道想到哪儿去了,总在暗戳戳地表示洛生海对她有意思。   现在又扯什么光环,能不惹人烦吗?   兰静秋干脆去找洛生海要求换搭档。   洛生海正在整理文件,听她说想换搭档,都没问缘由,只道:“不是东子就是付建国,你自己选吧,我今天有事不能陪你去。”   “我又没喊你!”兰静秋没好气地说,不知道是她太敏感了还是怎么回事,她发现今天好像所有人都在阴阳怪气一样。   洛生海刚要解释,就见她已经甩门出去了,他不由苦笑起来。   东子听到兰静秋叫付建国,立马慌了,“老付还有别的事呢,我都把资料调来了,静秋,咱们赶紧走吧,到曲家庄估计都得下午了。”   付建国以为他们俩闹别扭呢,就算想去查案,也不会这时候抢,他只好说:“静秋,我还有别的案子要处理,一会儿得出去。”   东子马上道:“走吧,静秋,我再不胡说八道了行不行?”   兰静秋没吭声,转身走了。   东子立马跟上,还真不敢再多言语,乖乖坐到了侉子副驾的位置,他们没带曲荷花,决定先去曲家看看,问问他家其他人。   兰静秋见东子老实了,叹口气,心说就这样吧,总不能一个人去查案。   别管哪个职业,职场都有勾心斗角,她算是幸运了,别管在东城派出所还是来刑警队,都没人给她使绊子,就是总碰见这种嘴贱的人。   在派出所是小刘,现在是东子!   东子见她脸色好了点,马上开始解释起来:“静秋,我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你跟咱们洛队特别般配,绝对没有暗示洛队太照顾你的意思,你放心,我以后肯定不提了。”   兰静秋气笑了:“你要不说我还不知道你有这层意思呢,觉得洛队太照顾我?照顾我什么了?多给我发工资了还是让我天天歇着不干活了?”   东子伸手打了他自己一个嘴巴,嬉笑道:“你看我这张嘴,就是不会说话。真不是那意思。”   “哪里不会说话了?我看你就是太会说话了,还挺有媒婆潜质的,建议你改行吧!”   东子苦笑,他虽然还在开玩笑,但有分寸多了,兰静秋也不是死板的人,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一路上倒是热闹。   等到了曲家庄村口,一群正在转铁环的孩子就围了上来,村里人家有自行车都算富的,农用车都是大队的,孩子们哪儿见过这种侉子。   在他们眼里这车太威风了。   “警察叔叔,警察叔叔!”   一群小屁孩跟在后边喊,东子又乐了:“太没眼力价了,开车的明明是警察阿姨。”   兰静秋知道警察叔叔是固定称呼,八十岁老头老太太迷路了都会说找警察叔叔,她哪里会在意这些。   两人停下车,打听曲荷花家在哪儿。   一个大点的孩子把一个男孩推到他们面前:“警察叔叔,曲荷花是他小姑!”   这男孩裤子膝盖都磨破了,小脸黢黑,倒是更显得眼睛明亮,他正好奇地打量着车子。   兰静秋招呼他:“上车吧,带我们去你家。”   其他孩子羡慕地看着那个男孩,还有的说:“狗剩,你让给我吧,我也知道你家。”   孩子们哈哈大笑,小名狗剩的小男孩哪里肯让,在东子的帮助下手忙脚乱地爬上车,兴奋极了。   “我家在村子最边上,在那头呢!”狗剩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想摸车子又不敢的样子,东子拉住他脏兮兮的小手,给他介绍车子的结构。   兰静秋看了他们一眼,对东子的气消了不少,行吧,人无完人,没准人家也觉得她脾气不好,太难相处呢。   曲荷花家确实难找,虽然有人指路,还是拐错了胡同,因为他家这位置紧挨着垃圾场呢,垃圾场旁边还有一个不算大的水塘子,里边应该是下雨积攒下的水,都发臭了,老远看着谁也不会认为这里住着人。   兰静秋皱眉,看来这曲家在村里人缘应该不太好啊,一般垃圾场都会在村外或是废弃的地方,因为村里的垃圾清理的不及时,估计永远臭味熏天,他家但凡有办法也不会住在垃圾场旁边。   狗剩却指着垃圾堆说:“那是我奶奶!”   兰静秋愣了下,哪里有人?   东子也傻了,两人细细看着,狗剩叫了一声奶奶,那人一动,他们才发现她。   五六十岁头发半白的女人坐在垃圾堆旁边,手里拿着一个漏了一半底的筐子,脸上的表情呆呆的,狗剩冲到她面前,她都没什么反应。   这女人的衣服太脏了,头发也跟乱草一样,完全融入了垃圾堆,她不动弹的话,还真不好发现。   兰静秋叹口气:“曲荷花只说她妈妈身体不好,根本没说是这种情况啊,这看着不只是身体不好,精神也不太好啊。”   东子从车上下来,叹口气:“村里人觉得家里有傻子是很丢脸的事,再说她可能觉得她妈妈的情况跟案子关系不大。”   “不只如此吧,我觉得曲荷花不只觉得丢脸,还觉得自卑,她跟齐柯的差距本来就很大,结果还有这样一个妈!”   兰静秋终于明白了曲荷花的欲言又止是怎么回事,原来她还有隐瞒。就说嘛,家里三个女人,如果都是正常人,就算是种地收成不好,随便打点零工也能养活她们自己跟两个孩子啊,哪里有必要去做那种事。   曲家这个妈可能不只帮不上忙,还是个拖累。   兰静秋也下车,跟东子朝那边走过去,她说:“也许曲妈妈以前不是这样的,曲荷花一直说她爸妈怎样怎样,好像她爸妈是能一起做主的。”   “她嘴里就没句实话!要不是你知道她在那种地方工作,信不信她连那件事也会瞒着你。”东子说。   兰静秋点点头,还真是啊,这曲荷花也不像看起来这么简单。   荷花妈冲他们憨憨地笑着:“来了?家去吧!”   兰静秋嗯了一声,跟狗剩一起拉她起来:“你儿媳妇在家吗?”   “家呢,都家呢!赶紧家去吧!”荷花妈朝她家指着,特别热情。   虽说就这么一个照面,但兰静秋已经差不多明白了荷花妈的状况,她跟东子对视一眼,都有些无奈。   狗剩虽然才六七岁,但很会察言观色,见这两个警察好像很同情他奶奶,并没有像村里孩子一样骂她傻子,他就高兴起来,壮着胆子拉住兰静秋的手。   “我奶奶挺好的,就是有时候听不懂我们说话,但是什么都会干。”   兰静秋能说什么,只好道:“挺好的,对我们这么热情,脾气看着也不错。”   狗剩就更高兴了,“奶奶,他们夸你呢。”   荷花妈憨憨地笑,也不说话。   东子看得挺心酸的,曲荷花都没提过她妈是这种情况,估计心里是嫌弃的,也就这孩子还不懂事,等再大点,是不是也会觉得有这样的奶奶丢脸?   曲家大门是用铁皮做的,很薄的铁皮背面用架子支着,风一吹都会哗啦响的那种。   兰静秋进去后,扫了眼院子里,发现正房门口放着一把锃亮的斧头,再看院子里,并没有可劈的柴禾,村里种地的都烧秸秆玉米棒子,木材是可以卖钱的,除了烧炭来卖的,没人会砍来烧。   这把斧头放在这么顺手的地方,一定是常用吧?用来干什么呢?还是说只是个震慑,因为他家住得偏远,还都是女人,会有人来骚扰,所以放把斧子吓退那些人吗?   兰静秋正琢磨着,一个二十七八的女人从屋里出来,看见他们吓了一跳,然后一巴掌拍在狗剩头上:“又跑哪儿野去了?是不是惹事了?”   荷花妈赶紧护住孩子,兰静秋也皱眉看着那女人,这应该就是曲荷花的嫂子了,这孩子是她亲生的吗?刚才那一下打的可真够狠的。   不过显然狗剩早就习惯了,他只是摸摸头,然后指着兰静秋他们给他妈介绍:“妈,他们是警察,开着特别厉害的车来的,是来找我爷跟我爸的!”   狗剩妈打量着兰静秋跟东子,哼了一声:“早干嘛去了,不用找了,我早当他们死了!” 第222章 曲老鳖   狗剩妈叫钟艳妮, 人长得也像名字一样十分艳丽,穿得也干干净净的,手指甲修理的整整齐齐, 刘海用一个黑色的夹子夹起来, 露出光洁的额头,怎么看都是个利索人。   跟她婆婆荷花妈根本就不像一家人。   她对荷花妈的嫌弃也很明显, 只斜了一眼, 就招呼狗剩:“饭在锅里,自己盛着吃去,不想洗你那爪子就别洗了,吃坏了肚子别给老娘叫唤!”   这语气,这画风跟她的长相太违和了,不过狗剩跟荷花妈好像都习惯了她这种语气, 都乖乖洗手去吃饭了。   兰静秋笑了笑, 也许钟艳妮只是嘴硬心软, 很多人被生活压得没法温柔。   “你不担心你丈夫?”   “担心有什么用?谁知道死哪儿去了?你们是荷花那丫头找来的吧,也就她还一心想着找他们, 我们家没人惦记, 爱死哪儿死哪儿去。”   东子皱眉道:“他们父子对你们很不好吗?有家暴倾向?”   钟艳妮摇摇头:“倒是不打人, 不过也赚不来钱,整天骂这个骂那个,烦都烦死了。”   “曲家父子俩都这样吗?那你是怎么嫁过来的?”兰静秋问。   “我妈想要他家的彩礼, 就把我嫁了!”钟艳妮说得十分轻松,“反正我觉得他们俩不在家挺好的, 你们想找就找吧, 我也帮不上忙。”   兰静秋跟东子面面相觑, 这曲荷花完全就是个骗子啊, 说什么家里人都急得不行,妈妈眼睛快哭瞎了,嫂子也着急。   结果除了曲荷花,曲家根本没人在意消失的这两位。   然后钟艳妮还真没再招呼兰静秋他们了,她从里屋床上把一个小女孩抱下来,擦了把脸坐到饭桌边。   兰静秋发现,荷花妈没坐在饭桌边,而是在灶台前坐着,这是不让她上桌吗?   饭桌上的饭菜也很简单,玉米面饼子跟原汤面,兰静秋还发现,荷花妈跟狗剩碗里有不少面条,钟艳妮碗里都是面汤,不过旁边倒是放着一小碗熬的浓稠的小米粥,小米粥上还放着一个剥了皮的鸡蛋,这是那个小姑娘的饭吗?   兰静秋问:“这是荷花的孩子?一直是你帮她养着吗?”   钟艳妮点点头,“她在城里打工,没空管孩子,我也不想管,还能扔了不成?”   兰静秋对她的好感倒是多了几分,甚至觉得曲家父子一定很不是东西,才让钟艳妮如此厌烦他们。   钟艳妮见东子也在打量小女孩的那碗小米粥,就说:“我可没那么大方,她妈能拿回钱来,我就给她单独做好吃的,拿不回来就跟我们吃一样的。”   兰静秋很想问问钟艳妮知道曲荷花是怎么赚钱的吗,不过看看那两个孩子,她知道这话不能问,而且曲荷花已经决定不再干那行了,没必要再提。   她跟东子把该问的都问了一遍,发现什么有用的都没有,钟艳妮只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走的,什么时候打电话回来的,其他一概不知道。   钟艳妮说:“我知道荷花一直想着找他们,她总觉得他们不回来肯定是出事了,照我看没准是人家中了彩票,或是发了大财呢,家里有个傻子妈,荷花都不爱回来,我公公跟狗剩爸没准也不爱回来呢。”   兰静秋发现,钟艳妮嘴里的曲家跟曲荷花嘴里的曲家完全是两个不同的家庭。   看着围坐在一起吃饭的老老小小,兰静秋觉得还是钟艳妮的话更可信一点。   荷花妈只会憨憨地笑,然后就会说‘来了,坐吧。’这种简单的招呼。她长得其实很好,眉眼比荷花还好看,就是身上太脏了,像是很久没洗过澡没换过衣服。   据钟艳妮说,她嫁过来的时候婆婆就是这样的,有时候荷花回来会帮她洗个澡换衣服。   钟艳妮说:“我忙得要死,才懒得管她呢,脏就脏吧,反正又不跟我一个桌子吃饭。”   兰静秋问她:“你说他们是因为荷花妈不想回来,那你觉得你丈夫会舍弃你跟你儿子吗?”   “那有什么不可能的?”钟艳妮笑着说,“我不知道别人家是怎么过的,反正我是被我妈卖来他家的,也就凑合过了。再说现在有儿子了,男人在不在家我真不在乎,他是死了,还是在外边另外成家了,我根本不想知道。我自己种地,农闲了出去卖点吃食,够养活我跟我儿子了,我婆婆你也看到了,随便给口吃的就行,也好养活。”   兰静秋问她门口的斧子是干什么用的,她也很坦诚:“防狼用的,不过我上次拿着斧子在门口乱砍了一通,早没狼敢来了。”   兰静秋叹口气,她家现在这还真是孤儿寡母的,不强硬点肯定被人欺负。   东子从曲家出来时,皱眉道:“看吧,就是钟艳妮也觉得曲家父子是在外边不想回来了,有些人只顾着自己爽,什么家庭啊,责任心啊,都没有的。”   兰静秋却觉得奇怪:“曲荷花为什么要撒谎呢?怕咱们以为她爸她哥是不想回家,而不是失踪了?”   “肯定是啊,她要都说了实话,怕咱们不给她查!可你说这怎么查?没准查到最后这父子俩都在外地又成了家。”   兰静秋却觉得不太可能,一个人失踪可能是厌弃了家里,不想回来了,父子俩个都跑了?这可能吗?   “去问问邻居吧。”   说是邻居,其实已经隔了挺远的了。   不过大家对曲荷花家都有一肚子话说,兰静秋只问了一句曲家父子人怎么样?   门口站着说闲话的几位男男女女就滔滔不绝起来。   “那父子俩都爱贪便宜,没乡性,村里有事都不爱叫他们。”   “听说一年多没回过家了吧,也不知道是在外边赚钱呢还是惹事被抓了。”   “她家媳妇不容易啊,长得那么好看,还能守得住。”   “不守着能怎么办?孩子都那么大了,带着个女孩好嫁,带着男孩怎么嫁?”   “人家男人还没死呢,嫁什么嫁?”   “荷花男人不是死了吗?她带的又是女孩,怎么不嫁?”   “谁知道是死了还是不要她了,说是在城里上班,没准跟她妈一样是卖的。”   “我听说凤安区那边好多干那事的,特别乱,荷花是在风安区打工的吧?”   兰静秋皱眉,想起那个脏兮兮的老太太:“你们说荷花妈是卖的?什么意思?”   “村里人都管狗剩爷爷叫曲老鳖,警察同志,你们懂不懂什么意思?”   然后那几个人就都哈哈笑了起来。   有个大娘拍着说话的那位:“这位女同志一看就是小姑娘,你们别把这些脏事拿出来说。”   兰静秋想到早上她跟曲荷花说如果女儿知道妈妈是卖的会怎样时,曲荷花的反应,不由叹了口气,所以曲荷花走上这条路也是因为她妈妈吗?   东子跟着那些人一起笑着,问他们:“曲老鳖知道自己这绰号吗?”   “知道啊,他自己给自己戴的绿帽,怎么可能不知道!我们村的都瞧不上他,什么玩意儿!”   “自己戴的?那还是男人吗?”东子也一脸不屑。   那些人好像觉得警察也没那么难说话,居然跟他们一起八卦,就说得更起劲了。   原来荷花妈是用粮食从外地买来的傻子,曲老鳖娶了媳妇没了粮食,又总有人跑来他家外边看漂亮的新媳妇,他就动了坏心思,用荷花妈换钱换粮食,养活他。   刚才那个大娘说:“这曲老鳖最有心眼了,他等着自己媳妇怀上了,才让她卖,生怕生了孩子不是他的种。”   怀了孩子?卖?   这些字眼再次让兰静秋感受到了人能恶到什么程度。   另一个人说:“铜锤肯定是他的,看脸就知道了,荷花呢?”   “荷花是后来生的,她妈就卖了几年吧,后来村干部觉得太不像话,找来公安,把这两口子抓起来了。听说曲老鳖进去了,别的犯人知道他犯的事,差点把他打残了,出来后他不敢再干这事,老老实实地上地里挣工分了。”   兰静秋都懒得往本子上写这些乌七八糟的事了。   有个中年男人说:“其实这些事大家都忘了,可前几年荷花又抱着孩子回来,有人说她也是在外边卖的,孩子都不知道是哪个的,这才把原来的事翻出来。”   倒是那个大娘说:“那是以前日子苦,各家顾各家,哪有空说闲话,现在都有闲心替人家操心了。你们看见荷花卖了吗?就在这儿瞎说,人家艳妮说了,那孩子的爸被车撞死了,荷花够可怜的了,可别再编排人家了。”   回去的路上,东子说:“这种环境下,那对父子不想回来也正常啊,曲老鳖未必不知道他的外号,曲铜锤也许以前不知道他妈的事,只以为是个傻子,后来听到风言风语,也待不下去了,觉得丢脸。”   兰静秋叹口气,不得不承认:“你说得有道理,再回去问问曲荷花吧,这女人太过分了,我跟她强调了好几遍,一定要实话实说,不要有任何隐瞒!咱们是警察,又不是他们村头那些说闲话的,跟咱们有什么不好说的,真是气人!”   曲荷花一直在问讯室里等着,见兰静秋进来,她眼神闪烁了下:“兰同志,听说你去我家了?其实我妈收拾干净了跟正常人没区别,我就没跟你说,我真不是有意骗你的。”   “你爸爸以前曾经用你妈妈换钱换粮的事,你知道吗?”   曲荷花的脸色立马难看起来,她紧咬着唇,半晌才说:“是村里人跟你们说的?他们都是瞎说的,因为我家穷,他们瞧不起我们家,才乱说的,真的!那些都是假的,都是他们乱编排的。我妈就是脑子不够数,她不是真傻,我爸也不是坏人,不会逼我妈去干坏事。”   兰静秋冷着脸说:“好,我们先不说这是真的假的。早上你一直说你爸妈要了一千块钱,你爸妈怕你远嫁,谁能想到你妈是这么个情况?曲荷花,你隐瞒的不只这些吧?”   “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就是觉得我妈傻不傻跟找人没关系!”   东子一拍桌子:“你在我们面前把你爸你哥塑造成为了家里外出打工,辛苦赚钱的好男人形象,他们是吗?连失踪人的情况都摸不清的话,你让我们怎么找?”   曲荷花捂着脸大哭起来:“你们别信那些人乱说,他们真的不坏!” 第223章 对象   兰静秋又问了曲荷花几句, 皱眉道:“你自己心里也很清楚,他们也许有夸张,但说的都是事实。你想让我们相信你, 可我们怎么相信你呢?你妈那种情况你都没跟我们说, 你爸跟你哥也许对你很好,但他们到底秉性如何, 你真的清楚吗?”   “就算他们不好, 那也得先找回来再说啊,我不说家里的情况,是怕你们以为他们自己跑了,不想回家。但我知道我爸跟我哥绝对不会不回家的,他们人懒,在外边确实不怎么好好干活, 一年也赚不了几个钱。每年过年是他们最高兴最享福的时候, 就算拿不回钱来, 因为过年呢,我嫂子也不会骂人, 好吃好喝的, 还能跟狐朋狗友一块喝酒, 他们过年肯定会回来的!再说我爸跟我哥那样的,能发得了什么财啊,上哪再成家去?有女人跟他们吗?”   曲荷花说完脸红了, “虽然外人看着他们是二流子,但他们其实挺顾家的, 真的。”   “你嫂子可不是这么说的, 她说他们不回来挺好的, 这又是怎么一回事?”东子问。   “那是气话啊, 我嫂子还带着我妈去找过他们呢!”   曲荷花生怕他们不帮着找了,一直在说她爸她哥有多好。   兰静秋跟东子出来后,把案情捋了捋,东子说:“我还是觉得他们不想回来的可能性更大,钟艳妮说的应该确实是气话,她等不回来丈夫,跑去找也没找到,肯定有火啊,家里一摊子事都得她干,还得照顾精神障碍的婆婆,六岁的儿子和两岁的侄女,你说她累不累,心里有火没处法,才会说不用找了,让他们死外边吧。”   兰静秋却觉得钟艳妮说的是心里话。   “我还是觉得父子两个同时抛弃家庭的可能性不大,肯定是出意外了,咱们得去红景市查一下。”   “怎么查?”东子把资料推过去,“我打过电话了,那个建筑工地已经完工,人都解散又重组了,他们两个是在去年夏天从工地上离开的,有的说他们回家收麦子了,有的说他们去了别的工地,然后他们家里就接到电话,说麦收不回来了。”   兰静秋说:“但这个电话并不确定是不是他们打的,电话打到了村支部,他们大队的人接了电话,然后转达给了他们家的人。现在这个接电话的人说记不太清了,反正那边说是曲铜锤。”   东子翻着笔录:“那就还有一个可能,他们没赚到钱,或是把钱花光了,于是跟曲荷花一样萌生了去齐柯家敲诈的主意,跟齐柯家发生了冲突。”   “然后呢?两个大男人悄无声息地被齐家杀了?”兰静秋觉得他们确实有可能去要钱,但又觉得不可思议,齐家父母一个是老师一个是气象局的,都不像是会冲动杀人的。   东子把笔一扔:“除了这个可能,还有别的吗?他们没回村里,跟其他人没有深仇大恨,虽然名声不好,但他们属于被欺压的,从来没得罪过人,也就为曲荷花的事跟齐家起过纠纷。”   兰静秋叹口气,这倒是。   东子又说:“不过也许他们是在外边遇到劫匪了,被抢劫埋尸。过河的时候掉河里了没人发现,这都有可能,失踪比凶杀难查就在这里,更何况他们是在外地失踪,可能性太多了。也有可能被带去黑工厂啊,先用高额薪水骗去,到那儿东西全没收,不服就打骂,一个月准能驯服了。”   兰静秋干脆道:“红景市没得查,那咱们就先去省城齐家看看吧,既然接了,怎么也得把所有的可能查一遍。”   她还以为东子会抱怨不想出差,没想到这次他倒是没说怪话,“你收拾收拾,我去订票,明天一早就去。”   兰静秋先给省城公安分局的刘队长打了个电话,上次二七案两人也算是熟人了,互留了联系方式,齐柯原来的住址恰好就在他的辖区。   兰静秋打电话过去,麻烦他先帮着查下齐家的情况,看看这个齐柯到底有没有出国。   刘队长对她可算是印象深刻,还想让李主任把她调到他们分局,一听她请求帮忙,立马满口答应:“放心吧,明天我找人去车站接你们,直接来局里就行。”   等挂了电话,兰静秋先回了趟家,她现在住单位,不忙的话周六日都会回家转一圈,家里现在条件确实是好了,这才不到一年,也买了大彩电。   兰满仓看家里人多,洗衣服太累,还琢磨着要不要买台洗衣机,被兰奶奶骂了一顿,兰奶奶节俭惯了的人,怎么肯花这个钱。   兰静秋到家的时候她还说呢:“家里这么多人,几件衣服都洗不了,还买洗衣机?才赚了几个钱啊,烧包的啊,那玩意贵得要死,买回来还费电!我看谁敢买!”   一墙之隔的朱小琴听着这话,还以为是炫耀呢,又来气了,在那边大声嘟囔着:“资本家又抬头喽!为人民服务的辛辛苦苦赚那点工资,看着人家吃香喝辣!咳,这世道!”   前阵子凤安刚奖励过万元户,兰奶奶知道现在做生意是国家鼓励的,自然不怕她,一听这话,就跑院子里说去了:“听说好多人挤破了头都要分到单位里上班,瞧不起个体户!我看啊,他们不是瞧不起是红眼病吧。我儿子心疼我,非要给我买洗衣机,唉,老了老了享上福了,满仓啊,千万别买,咱们攒着钱,等明年也当个万元户,让国家表扬表扬。”   那边朱小琴气得肝疼,这边兰奶奶还不罢休,骂起了老二:“我说你怎么这么嘴馋啊,又要吃肘子,你爸好不容易赚点钱,全给你们买肉吃了。你爸也是疼你们,想买什么买什么,有这么宠孩子的吗?”   兰静秋听得想笑,家里有了钱,这老太太也抖起来了,这领导区的家属院,让这两位整得如此有烟火气,也是服气。   她一进门,兰奶奶就没空跟朱小琴斗法了,拉着她说:“静秋啊,前天前院的王大娘来过,想给你介绍个对象,条件特别好,人长得也俊!”   兰静秋皱眉:“我没空谈对象,明天要去省城出差呢,帮我推了吧,以后别再给我操心这事了,老二老三老四不是都单着吗,赶紧给她们介绍啊。”   兰奶奶拉着她进屋,小声说:“老三老四对象不是都来过了吗?都快定了,咱们家就你跟老二了!还有老大这个老大难!”   她叹口气,瞪了眼厨房里做饭的老大:“你说你大姐跟个工地上的民工谈上了,能把人气死。”   兰静秋想到书里的情节,知道这个肯定是大姐的真命天子,人家现在是在工地打工,后来也是靠自己成了包工头,又成了房产商,最后赚得盆满钵满。   不过这话肯定不能说,她只好道:“奶,我大姐现在不少赚钱,她找个自己喜欢的,对青青好的就行了,你可别管她。”   “我管得了吗?可是挣钱了,脾气越来越大,随她的便吧。”   兰奶奶拉着兰静秋的手:“我跟你说,你这个可不能错过,要是一般的条件我就不催你了,这个真不错,大学生,他爸是□□,个子也高,我在王大娘家见过一回,特别有礼貌,这小伙子分到电视台了,而且他认识你,对你印象不错,我听王大娘那意思就是他妈托王大娘来说合的。”   □□的儿子?兰静秋还真没印象,人贩案她接受表彰时见过□□,是个很和蔼是中年人。电视台当时想要采访她,不过她推了,案子刚查清时就上过电视了,她还真不想太高调。   兰奶奶见她沉思,还以为她动心了,立马朝上喊:“巧凤,赶紧下来,那小伙子的照片你放哪儿了?赶紧让咱们静秋看看。”   兰静秋赶紧说:“不用看,我现在真没这心思。”   田巧凤在楼上阳台上晾东西呢,一听见兰静秋回来了,赶紧往下跑,老大也说:“静秋,我看着真不错,该见就见吧,这有什么难为情的?”   兰静秋还真不是难为情,有案子要查,还有人在暗处盯着她,哪有这个心思。   不过见家里人这么热情,她知道不见的话他们一定会轮番劝说,毕竟□□的儿子啊,说出去多有面。   她干脆说:“行,照片给我吧,我看看顺不顺眼。”   田巧凤把照片拿下来了:“昨天我拿上去给你几个姐姐看了,她们也都说好!”   照片是在北京的景点拍的,这位官二代站得笔直,十分精神,卖相确实不错,眼神也有神还温和,怎么说呢,只看外表,确实是个不错的人选。   不过兰静秋没看上,她看着照片皱眉:“脸太方了,头发有点少,还梳个大背头,看这锃光瓦亮的脑门,肯定前途无量啊,不过跟我没眼缘,推了吧。”   这次连抱着孩子的兰满仓都忍不住来劝了:“静秋,不说这条件,就这长相也不错啊,比你几个姐姐的对象都长得好,工作也好,又有文化,人家又不嫌弃你是刑警,你说还有什么好挑的?”   兰静秋无语道:“不嫌弃我是刑警?呵呵,刑警有什么可嫌弃的?还委屈他了?大可不必。”   她把照片扔到桌上:“我回刑警队了,明天出差,不定哪天回来,你们赶紧给我推了,反正我是不见,你们可千万别给我答应见面,不然人家还以为咱家耍人呢!”   兰静秋说完就走,兰奶奶气个仰倒,想来拉她,被老大拦住,“算了,静秋最有主意了,人再好,她看不上有什么用,推了吧。”   她说着也来拉兰静秋:“真有那么忙吗?好不容易回来了,在家吃了饭再走吧,今天老七跟她妈要过来。放心,奶奶肯定不会唠叨你的。”   兰静秋一听老七要过来,更不想待了。   李甜自从上次的事后,没那么偏激了,她妈也想开了,不催她上进了,而且还带着她到兰家来正式认了亲。兰静秋觉得这样挺好的,但她真不耐烦一大家子坐一块。   而且看兰奶奶那劲,这老太太绝对不会轻易放弃这个□□的儿子,兰静秋觉得她必须得表达清楚,在这事上绝对不妥协。   所以她把门甩得哐当响,来表示自己不想相亲,不会听他们的劝。然后就听见隔壁哐当一声不知道什么东西掉地上了,洛家老大在他家楼上窗户里伸出头来,“妈,你趴墙上干吗呢?”   兰静秋气笑了,朱小琴趴墙上偷听呢?这一天天的啊,住单位真是太正确了。   单位确实住的舒心,第二天,她跟东子一起在食堂吃了早餐,还打包了点鸡蛋跟发糕,这才赶去了车站,一上车,兰静秋就看见照片上的那个大背头冲她笑得十分灿烂。 第224章 追求者   大背头叫方安, 市电视台的记者,说是要去省城开个会,他一见兰静秋就热情地打招呼:“兰同志, 又见面了。”   兰静秋除了昨天看的那张照片, 对他是一点印象都没有,皱眉看着他:“咱们以前见过?”   方安尴尬地笑笑:“你可能没印象了, 你还没去刑警队的时候咱们就见过, 我去你们派出所采访被拐儿童的家长,然后有人冲过去给你下跪感谢,把你吓跑了,我当时想去采访你的,不过被你们那儿的民警拦住了。后来表彰会上,你也拒绝了采访, 当时不少人围着你, 我就远远拍了两张照片。”   他这么一说, 兰静秋想起来了,好像确实有个抗着摄像机的记者老想凑过来, 但一直被别人挡着, 兰静秋又不想再上电视, 当时一直躲着摄像机。这时她只好说:“谢谢关注,我做的都是分内事,没什么好采访的。”   东子在旁边似笑非笑地看着方安:“哟, 挺敬业的嘛,都追到车上采访来了?”   “没有, 我去省城出差, 你们也是吧, 太巧了。”方安谈吐大方, 气质卓越,除了那个大背头让他显得有点油腻,其他的都还好。   他还特别积极地跟人换了座,坐到了兰静秋跟东子对面,东子看他的眼神有点不善,开始跟盘问犯人一样问东问西。   “你们电视台多少人啊?怎么就你一个人去出差?具体什么事啊?”   方安感觉到了东子对他的反感,看看东子再看看兰静秋,皱起眉头。   兰静秋对方安没感觉,条件再好也不会考虑,自然不会管他,等她起身去厕所时,方安干脆直接跟东子说:“同志,你也喜欢静秋?公平竞争嘛,你老针对我有意思吗?”   东子忍不住翻个白眼:“名花有主了,你省省吧。”   方安吓了一跳:“不可能,她家里说她没对象啊。”   “一个单位的,为了避嫌才不说,不过我们都知道,两人情投意合,就等着见家长了,你赶紧歇了你的心思吧。”东子看方安长得还行,生怕兰静秋被美色所惑,为了洛队的终身大事,干脆胡说八道起来。   方安吓了一跳:“你说的都是真的?”   “我骗你干吗?”东子没好气地说,“我有自知之明,知道我配不上我们静秋。我也劝你拿镜子好好照照自己,头发梳的苍蝇站上去都劈叉,脸白的跟扑了粉一样,这种娘们唧唧的小白脸,静秋不可能喜欢。她喜欢硬汉,知道吧,一拳撂倒七八个的硬汉,不是你这种奶油小生!”   方安差点气炸:“谁娘们唧唧了?我才不是奶油小生!我大学长跑健将!”   “哎哟喂,体育课上的健将好意思拿出来说?”东子斜眼看着他,故意露出几分蔑视。   方安更气了:“你说的那个人是谁,是不是洛生海?”   兰静秋回来时正好听到他提洛生海,她不知道前因后果,不由问:“你要采访洛队?”   东子笑着说:“静秋跟洛队一起搭档办了好几次大案了,你有想了解的问静秋也一样啊,他俩特别熟!”   方安皱眉瞪着他。   兰静秋感觉到气氛不对了,干脆跟方安说:“不管大案小案都要保密,我们不会随便接受你的采访,想知道什么联系刑警队的政治处。   方安冲她笑笑:“好,我知道了,放心,我知道分寸,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   说完他就跟个雕塑一样坐在那儿看着窗外,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路再无话,等车快到时,方安突然站起身去了厕所,兰静秋好奇地问东子:“你俩刚才聊什么了?他脸色怎么那么难看?”   东子怎么肯说,嬉笑着:“我能跟他说什么,你不是说了吗?咱们不能随便跟外人透露案子信息。”   等方安回来的时候,两人都愣住了,这位的大背头不见了,头发蓬松凌乱。   港风大背头是这两年特别流行的发型,也特别挑人,方安这个造型还能有几分帅,卖相确实不错。   现在他发型一变,整个人的气质一下子就变了。   大背头的时候是儒雅,现在嘛,显得随性极了,凌乱的头发把脸型也衬托出几分硬气,而且他头发还是湿的,应该是洗过,或者用手沾水重新梳理过头发,居然带着几分狂野,把兰静秋看得一愣一愣的。   她倒不是被眼前的人迷住了,主要是他这行为太让人迷惑了,刚才那发型不知道整了多少头油上去,这怎么要下车了,反而弄乱了?难不成这才是省城最新流行的发型?   方安见兰静秋眼神呆呆的,还以为她被自己的形象吸引,心情不错,笑起来也更大方了,咳了一声,跟兰静秋说:“马上到站了,有人接你们吗?要去哪儿,要不然我叫电视台的车送你们过去。”   这声音好像也比刚才更爽利更硬气,兰静秋再次惊呆,这位很适合做卧底嘛,这变化也是绝了。   东子也一脸震惊地看着方安,这人脑子怎么长的,他说静秋喜欢硬汉,这位立马就模仿硬汉?装的再像有什么用?还不是一拳撂趴!   东子很想给那张帅脸上来一拳头,兰静秋却看的来了兴致,“方同志很关注时尚啊,审美也不错,这个发型挺适合你的。”   方安见有效,心中大乐:“是吗?那我继续保持。”   眼看车到站了,方安抢着拎起兰静秋的包,还故意撞了东子一下,把他拦在后边,东子看看身上的警服默默忍了。   站外有公安分局的车,方安把他们送到车旁,才说:“兰同志,我对你仰慕已久,一直盼着能有机会跟你一起学习进步,以前只敢默默打听你的消息,今天终于见到了,我真的很开心,你先忙,等回了凤安,我请你吃饭。”   东子忍不住又翻白眼,完了,弄巧成拙了,这家伙居然公开追求起来?   兰静秋呆住,现在的人谈朋友都这么直接的吗?   方安说完转身要走,又突然止住脚步,走回来说:“其实今天出差的是我同事,可我昨天听说你要来省城,就想碰碰运气,跟我同事换了,没想到运气这么好,居然跟你坐同一辆车,而且你一上车咱们就碰见了,兰同志,咱俩这也算是缘分吧。”   他说完挥挥手:“好了,你赶紧上车吧,我也先去忙了。”   兰静秋被他这一系列操作震惊的都没反应过来,就说嘛,昨天刚在家看过照片,拒绝过的人,怎么今天一上车就见到了。   缘分什么啊,昨天田巧凤问过她几点的车去省城,这肯定是家里人跟他说的。   等坐在车上,东子说:“静秋,你可千万别理这种没皮没脸的人,你去厕所的时候,我说他油头粉面的,你肯定不喜欢,他立马把发型换了,你说多贼吧。再说这就是掩饰啊,他本质上是个油头粉面的小白脸,你可别被他骗了。”   兰静秋想到方安的发型,突然哈哈笑了起来:“其实他挺逗的,你没发现吗?这人也太好玩了吧。”   完蛋了,东子不禁替自家洛队默哀。   不过他嘴里还不依不饶地喷着方安:“好玩什么啊,两面三刀,见风使舵。静秋,以你的条件,好的多着是呢,随便选,我昨天还听说咱们李队长受人所托要给你介绍对象呢,这个方安一看就不行,太挫了。”   兰静秋倒是没想到李队长还管这事,关心下属婚姻不应该是政委的事吗?   她想到昨天东子对她的态度,再看他现在这操心劲,也有点疑惑,开玩笑地说:“东子,我说你不会是喜欢我吧?怎么总对我阴阳怪气的,还管东管西,要真是这样,我劝你放弃,咱俩没戏。”   “呵!呵!”东子发出两个不明意义的单音节,“兰静秋同志,别人要再说你是神探,我一准上去反驳,就你这观察力就你这敏感度,以前那些案子都是靠运气破的吧。”   “不是就不是,你急什么?”兰静秋又跟他打起了嘴仗。   等到了分局,两人立马进入了工作状态,刘队长把齐家的资料递过来:“这个齐柯根本就没出过国,考了研去另一个城市念书了,去年刚分配回省委。”   兰静秋皱眉:“进省委了?”   刘队长说:“放心,你们该怎么查怎么查。一个刚入职的文员,不会有什么影响。不过我看了他家的情况,觉得你们要查的失踪案应该跟他关系不大。”   兰静秋也这么觉得,不过还是得见了人才能确定。   这天是周日,她跟东子直接去了齐家,他家已经搬去了气象局新盖的家属楼。   六层的小楼,楼梯很窄,齐家住顶楼,兰静秋跟东子拾级而上,不由说:“我之前觉得他家能雇保姆,条件应该不错,可看住的位置,应该也不算特别好吧,分到顶楼的在单位混的肯定一般,两三年前的五百块钱,对他们来说应该也是一笔巨款,他们给了钱,希望曲荷花能打掉孩子,可她却生下来了,如果之后再拿这孩子来要钱的话,还真可能会把人逼急了。”   东子点头道:“是啊,知识分子逼急了,也有行凶的可能,而且可能会更缜密。”   到了六楼,他敲开门,是一个中年女人过来开门的,里边正放着电视,还有人嘻嘻哈哈地笑着。   东子出示了证件,又说明了是来调查失踪案的,这女人连证件都没细看,一听是警察,脸色立马就变了,“同志,有什么事我去公安局跟你们说吧,你们哪个分局的?”   兰静秋一看就知道她家绝对有事,“都到家门口了,还是进去谈吧,有什么不方便的吗?”   齐柯妈皱眉:“今天家里有事,要不你们改天来吧。”   东子干脆提高音量:“齐柯呢?他在不在家?我们主要找他!”   这时屋里电视声音被调小了,一个年轻男子搂着一个漂亮女孩来到门口:“妈,谁找我?”   兰静秋懂了,齐柯又找了新女朋友,他妈怕这姑娘知道他以前跟小保姆的纠缠才这么紧张? 第225章 勾引   如果抓捕时遇到不能受刺激的老人病人, 或是碰到孩子,他们都会再等等,或是找理由把要找的人单独叫出来。   但兰静秋觉得现在这种情况不能瞒着, 齐柯跟曲荷花还有个孩子呢, 再骗个姑娘结婚,这姑娘完全被蒙在鼓里, 不是欺负人嘛。   所以她直接跟齐柯说:“我们在找曲荷花的父亲和哥哥, 你最后一次见他们是什么时候?”   被齐柯搂着的女孩一脸惊讶:“曲荷花?她到底是谁?上次我听见你跟你妈说她了,我问你,她是谁,你还叫我不要多管闲事!”   这就更不必瞒了,东子也不想这姑娘被骗,把齐柯跟曲荷花的关系说了。   这姑娘一把甩开齐柯拉她的手:“你跟小保姆谈过恋爱, 还跟人家生了个孩子?”   齐柯早已经气得脸如猪肝色, 怒道:“都是以前的事了, 是她勾引我的,又不是我的错!我那时候大学还没毕业!”   兰静秋冷笑, “曲荷花怀孕时你马上要毕业了, 当时是二十三岁吧, 难道说只要还在上学你就觉得你还是个孩子?”   “警察同志,我跟她家早没关系了,你们凭什么找到我家来, 还胡说八道。”   兰静秋还没说话,那女孩气得推了齐柯一把:“你太不是东西了, 把人家搞大了肚子, 还说人家勾引你。我明明听见你跟你妈偷偷摸摸的提什么荷花, 肯定还有关系, 居然还说警察胡说八道,你家要没事人家能来找你吗?”   这姑娘说完冲回客厅拿了包转身就要走,东子赶紧给她让开路,还叮嘱道:“路上慢点,现在看清楚是好事,没多大事,别往心里去。”   把齐家人给气的咬牙,齐柯更是怒道:“你们哪个分局的,把我婚事搅黄了,我一定会投诉你们的!”   兰静秋再次亮出证件:“凤安市刑警队的,欢迎你们投诉,不过现在请配合我们调查,是跟我们去分局,还是进去说?”   齐柯妈也气得直喘气:“刚才我就说有事去公安局,你们非得在这儿堵门,什么警察啊这是,一点也不替人民着想。”   东子冷声道:“难不成你还想让我们帮着你一起骗人家给你当儿媳妇?之前跟曲荷花的事不管谁对谁错,刚才那姑娘做为你儿子的相亲对象,有权知道他之前的情史,更何况还有一个孩子,以后会不会有纠纷?你们隐瞒这些事本就不对,还怪起我们来了?”   这时屋里走出个戴眼镜的中年男子,笑着说:“两位同志进来吧,他们就是有点急了,也不会说话,没有指责你们的意思,我们一定配合公安调查,也不会瞒着那姑娘,能成就成,不能成再找嘛,不急的。”   他后边两句像是在劝慰妻子跟儿子,齐柯妈叹口气,转身进屋了,齐柯却还是咬着牙一副恨极了的表情。   倒是齐柯爸推着他让开门,把兰静秋他们请了进去。   不等兰静秋问,齐柯爸就主动说:“家门不幸啊,惹上这种祸事,唉,不过这都怪小柯太没定力了,怪不得别人,警察同志,你们有什么问题尽管问,我们一定知无不言。”   这态度还算不错,东子就问起来:“曲荷花是什么时候来你们家的?”   “八五年底吧,我妻子骑车把腿摔了,干不了活也做不了饭,我就去劳动市场找了个保姆回来。就是曲荷花,我见她在那堆人里边最干净,说话也利索,就选了她,当时看着倒是挺踏实的一个孩子。”   兰静秋皱眉,这就开始暗示曲荷花不老实了,不过估计他们一家子都觉得是曲荷花勾引了齐柯,没准齐柯刚才不就是这么说的吗?   东子看着齐柯:“你什么时候跟她在一起的?”   果然齐柯说:“我一开始很尊重她,可谁知道她总是勾引我,我有天把持不住,就做了糊涂事,哪知道就再也甩不脱了。”   兰静秋皱眉:“曲荷花说你还带她逛过公园看过电影,放假回来还给她买礼物,这些都是假的吗?”   齐柯一脸厌烦:“我是被她勾引做了那事,觉得对不起她,才给她的补偿,根本没谈过朋友。”   他妈马上说:“是啊,我们小柯就是太善良了,才会被她勒索!要是早点告诉我们,能有什么事?”   兰静秋没搭理她,无奈地看着齐柯:“你的意思是说你跟曲荷花只发生过一次关系,那之后对她的好是因为愧疚才哄她的?”   齐柯点点头:“没错。”   “你说是她勾引你的,是怎么勾引的,能跟我们说说吗?”   “这怎么说啊?”齐柯一脸的为难,看看他爸妈。   他爸刚想拦,兰静秋说:“有什么说什么,我们是警察,那两位是你爸妈,在我们面前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她是用言语诱惑你的,还是肢体动作?”   东子皱眉,现在问这些其实没什么用了。   兰静秋却拿着小本子,打算记下来,齐柯就更紧张了,擦了把额头的汗:“都有,反正就是总开着门,睡觉也开着门,还只穿着背心裤衩,你说这不叫勾引叫什么?”   东子道:“你觉得她勾引你,就让你爸妈把她辞退掉,不就行了,自己心思正,别人再勾引又有什么用?”   “对,对,是我没把持住,都是我的错,我也一直在反省。”齐柯一副受教的样子。   兰静秋冷然看着他:“具体呢?她穿了什么样的背心短裤?什么时候开着门?是大开着还是开了一条缝,你说都有,也就是说她也有过言语诱惑喽?她对你说了什么?喊你去她房间了吗?”   齐柯妈抢着说:“那小姑娘眼睛贼得很,我下不了床嘛,她就趁机勾引我儿子,没准还勾引过老齐呢,我家老齐不动心,她才去勾引小的,我儿子还小,没谈过朋友,哪经得住她撩拨,都是她自找的,结果还偷着生下孩子,你说我们冤不冤啊!”   兰静秋皱眉:“我在问你儿子,你不是当事人,先不要插嘴。”   齐柯说:“就是我妈说的那样,反正她总撩拨我。”   兰静秋语气冷硬起来:“我问的是怎么撩拨的,描述一下具体情况。”   老柯推推眼镜,在那儿叹气:“警察同志,这怎么描述啊,男男女女的,不就那点事吗,你说以我儿子这条件,能找不到对象吗?怎么会饥不择食去找个小保姆呢?”   东子本来觉得谁勾引谁不重要,现在也有点听不下去了:“什么叫饥不择食?还不是你儿子看人家年轻漂亮,你要找个年纪大点的保姆,能有这事吗?”   老柯赶紧解释:“我不是瞧不上小保姆,是我找的这个小保姆太不老实了,您说得没错,都是我的错,是我找错了保姆才害了我儿子。”   “你儿子好端端在这儿坐着呢,害他什么了?”兰静秋看着齐柯,“既然你说是她勾引你的,那这事得查清楚,走吧,跟我们回凤安,找曲荷花对峙,看看到底是不是她勾引你的。”   齐柯吓了一跳,“我不去!这事早过去那么长时间了,当时我爸妈还给了她五百块钱,还对峙什么啊?”   “当然得对峙了,她说是你追的她,两情相悦,你说是她勾引你的,只发生了一次关系,这事不得弄清楚吗?如果真是她勾引你,那她家要钱就是勒索,我们帮你告她,把钱拿回来。”   齐柯忙摆手:“不用不用,早过去的事了,不用再翻出来了,我就当被狗咬了,你们不是说要找她哥她爸吗?我没见过,真的,从来没见过,当时谈婚事也是在电话里谈的,两家人根本没见过。我怎么知道他们去哪儿了?”   兰静秋却说:“一码码来,你刚才说是曲荷花勾引你的,为什么不敢去跟她对峙?到底谁在撒谎?”   齐柯妈马上说:“不是不敢去,是我们觉得没必要,我儿子明天还上班呢,谁有空去你们那儿,不就被讹了五百块钱嘛,全当给她傻子妈买药吃了!”   “你知道她妈是傻子?不是说都没见过面吗?”   齐柯妈愣了下:“是曲荷花自己跟我们说的啊。”   “曲荷花跟警察都不肯说她妈是什么情况,会跟你们说?她瞒还来不及呢,你们到底什么时候见过面?”   东子也发现这一家子是满嘴谎言,他干脆道:“看来确实跟他们有关系,都带回去吧,一个个单独问。”   齐家三口都慌了神,齐爸拍着齐柯骂道:“都是你这小子惹的祸,有什么你就跟警察说,犯了错就认嘛!咱们又没害他家,就算见过面又怕什么?”   齐妈推他:“你怎么说话呢?咱们小柯是被那贱女人害的,他有什么错。”   兰静秋也跟东子一块起身,准备带他们去分局,不过她眼睛却一直盯着齐柯,显然这位是不想去公安局的。   果然齐柯见他们真要带他走,眼神慌乱起来,他叹口气,双手往脸上搓了两下,哀声道:“警察同志,我爸说得没错,都是我的错,荷花没有勾引我,是我追的她,但我是真的把她当我对象的,我还鼓励她去上夜大,只要能考个文凭,就让我爸妈找人给她安排个工作,我是真的想过娶她,才会跟她发生关系,哪想到……”   他说不下去了,他妈却气地骂他:“你就是个傻子,她要不勾引你,你能喜欢上她吗?不就是长得白点嘛,哪里漂亮了?她肯定有事没事老在你面前晃悠,你才喜欢上她的,怎么就成你的错了?”   “妈,行了,她再不好,也没勾引过我!不是你觉得花了钱就要把她支使的团团转吗?一会儿让她给我洗袜子,一会儿让她给我削梨,一会儿让她给我泡茶,收拾屋子,还半夜把她叫起来扶你去厕所,只准她吃剩菜剩饭,我是看你太欺负人了,才对她好,接触多了才喜欢上她,要怪也得怪你!”   齐柯妈险些没气死,指着他的手都哆嗦起了:“你说什么?你个不孝子,你把小保姆搞大了肚子,反而怪你妈?”   兰静秋忍住笑,趁机问:“所以你一开始就觉得是小保姆在勾引你儿子,谈婚事只是个幌子,你从头到尾都没想过接纳曲荷花,对不对?”   齐柯妈气得大骂:“怎么接纳?你说怎么接纳?那就是个贱女人,真以为叫了荷花就出污泥不染了?她妈不只是傻子,还是出来卖的,全村人都知道,我家条件不算顶好,但也清清白白啊,怎么可能让她进门?”   “全村人都知道?这么说你们还去过他们村了?”   齐柯妈愣了下:“没有,我们谁也没去过,听别人说的。”   齐柯却叹了口气:“我去过!” 第226章 一家之主   兰静秋听齐柯说他去过, 就想起了曲荷花说的两个人走岔了。   “什么时候去的?为什么曲荷花的家人没见到你?”   齐柯捂着脸哀叹一声:“就是我妈把她赶走后,她一开始也没说要钱,就是想结婚, 后来是她爸打电话要的钱。我想去她家找她, 想跟她爸表示一下我的诚意。可进了村我就有点后悔了,荷花把他们村说得特别好, 人也好, 景也好,还跟我说去地里种庄稼的趣事,结果他们村的路坑坑洼洼的,村里人也都脏兮兮的,我总算知道为什么叫他们泥腿子了。但我想我又不在这里生活,结果我打听她家的时候, 他们又跟我说了好多事, 我……”   齐柯看起来满脸痛苦神色:“他们说她爸因为拿她妈换钱换粮的事, 坐过牢,我听得想吐, 他们还给我指他们家, 她家就像是住在垃圾场里, 我当时真没勇气去找她了,就没说我是荷花男朋友,我跟他们说找错人了, 就跑了。”   兰静秋叹口气,他估计当时是真心喜欢曲荷花才会找去她家, 结果发现了她家这些事。   东子说:“原生家庭确实会对人有影响, 但你既然喜欢她, 也没在她本人身上发现让你接受不了的缺陷, 就不该因为家庭原因放弃她。”   “你说的轻松,她家那情况你能接受吗?”齐柯不满地问。   东子笑了起来:“我又不会跟小保姆有牵扯,更不会把人家弄大肚子又不负责。”   齐柯妈怒道:“你们到底来干什么的?这事早过去了,我们也给她钱了,用得着你们来打抱不平吗?”   兰静秋道:“现在涉及到失踪案,我们在调查曲老鳖跟曲铜锤最后接触过的人,你家跟他们家曾经有纠纷,肯定要查清楚。”   齐柯妈撇撇嘴:“瞅瞅这名字!”   兰静秋没理她,又问齐柯:“你到了他们村,又跑回家,同时曲荷花也到了你家,被你妈打发回去了,她第二次来找你时,你已经下定了决心,所以你躲了,对吗?”   齐柯点点头:“我也不是躲,就是去考研了,我当时本来该分配的,但我心思太乱了,放不下荷花又不敢娶她,就躲出去了。她再来找我,我妈就骗她我出国了,还给了她五百块钱,那五百块钱是我求了我妈好几天,她才肯给的。我觉得我也算对得起她了,那之后我再没见过她。”   “那她家人呢?见没见过?”   齐柯妈马上说:“我们后来就搬了家,他们上哪儿找去?”   齐柯却说:“找过,我带荷花去我同学家玩过一次,她记住人家家了,还告诉她爸跟她哥了,她爸找不到我家,就领着她哥去了我同学家,我同学跟我说了,我怕他们会闹起来,就跟我爸说了,我爸说他来处理,我就没管。”   这次连齐柯妈都惊讶极了,转头看着丈夫:“你们爷俩怎么没跟我说过?”   “跟你说什么?说了你又整天骂骂咧咧的有什么用?”齐柯爸十分淡定。   “警察同志,别管这两孩子是怎么分开的,反正是分手了,我们家也没叫她把孩子生下来,给了她五百块钱是打胎跟营养费,五百块钱拿到哪儿说也够了吧。结果他们把孩子生下来了又来要钱,你说这能给吗?给了第一次还有第二次,没完没了!我就报警把他们给抓了。”   兰静秋皱眉:“在哪儿抓的?”   “就是我们这儿的分局,人家也没关他们,就吓唬了吓唬,说他们这属于敲诈勒索,就把人放了,然后我给了他们一百块钱,说他们要是再来的话,警察肯定会把他们抓起来坐牢,他们被我吓住了,再没来过,后来曲荷花又去我们原来住的地方打听过,又跑到小柯这个同学家问,还好我早把他这个同学嘱咐好了,让他说小柯还在国外。”   齐柯爸越说越气:“你说这一家子气不气人。给了他们六百块钱,还不够,那孩子就是他们的摇钱树啊,以后缺钱了就来要,谁受得了啊?”   东子马上问:“所以你决定除掉他们,永绝后患?”   齐柯爸吓了一跳:“怎么可能?警察同志,话可不能乱说的,我是老实人,坐办公室的,在单位还是个小领导,我怎么可能杀人呢?还永绝后患,你把我们当什么了?恶霸吗?”   兰静秋追问道:“那你做了什么?”   齐柯爸摊摊手:“我能做什么?只能提防着他们再来找啊。”   东子说:“不对吧,你刚才的语气显然很不满他们总找来,打算采取措施。”   齐柯妈又急了,一拍桌子:“你们怎么回事?别管你们是哪儿的,我反正要投诉你们,跑来搅黄了我儿子的对象不说,还想诬赖我丈夫是杀人犯?简直太过份了。我们家人再讨厌他们也不可能做这种事啊!”   兰静秋看着她,认真道:“你们一家三口一开始说是曲荷花自己勾引齐柯,要不是我们逼问,他能说出真相吗?你明明知道齐柯去过曲荷花家,却故意隐瞒,说瞎话都不用打草稿。你自己就一直在骗我们,有些事你丈夫跟你儿子还瞒着你,你说你现在说这话,我们能信吗?”   齐柯妈无言以对,脸色更加难看,齐柯爸说:“警察同志,我们确实对你们撒了谎,我们也是怕麻烦嘛,谁乐意警察上门?谁乐意去公安局,让邻居看见,还以为我们家犯了事,所以我们才会隐瞒,但在这件事上我们绝对不会撒谎,杀人这种事你看看我们谁做得出来?”   东子还真有点怀疑这一家三口了,他说:“杀人犯又不会把这三个字挂在脸上,不过你们放心,我们也不会胡乱诬陷人,这不是在调查吗?没人说你们是杀人犯,只是想问清楚你们跟曲家人的来往过程。”   兰静秋说:“没错,时间,地点,什么时候见的面,钱怎么给的,他们有没有再来过,都要说清楚。”   齐柯爸全程看着都特别淡定,他把事情经过详细说了,又道:“警察同志,我们不用去公安局了吧?是真的没再跟他家有过联系,躲都来不及呢,我都做好准备了,要是他们再来的话,就报警,找警察找律师,一个月给那孩子多少抚养费,都算清楚,一年给一次也行,我们家三个人上班,这钱怎么也能挤出来,再怎么样我们也不会杀人的。”   齐柯哐哐拍着他的头:“都怪我,要不是我把持不住,怎么可能会惹上她家,都怪我,让我爸妈跟着受罪不说,还被你们当成杀人犯!”   齐柯妈不知道是被他这动作触发了隐藏技能,还是就想着一起耍赖,马上拍着胸脯说:“真是冤枉死人了啊,我们老老实实的一家人,自从沾了曲家,再也没好日子过了,儿子啊,这事不能怪你,怪我把她招进家门的,都怪我眼瞎啊!是妈对不起你。”   兰静秋跟东子对视一眼,心中都有点无奈,早知道直接把他们叫去公安局配合调查好了,看看这唱念做打的,再配上刚才各种瞎话,这一家子还真是三位优秀的演员啊。   东子见问不下去了,就准备走,兰静秋点点头,走吧,再去齐柯那个朋友家问问。   见两人起身,齐家三人都松了口气,齐柯爸也客气起来:“没我们家事了吧。”   东子说:“暂时没有,需要的话请配合调查。”   齐柯爸满口答应,又说:“听说你们是凤安的刑警?大老远地跑来省城办案子,真不容易啊,辛苦你们了。凤安是个好地方,人杰地灵啊。”   兰静秋心中一动:“嗯,我们凤安确实是个好地方!你上次去是什么时候?”   “快中秋的时候,我……”齐柯爸反应过来,又打起了呵呵,“中秋的时候你们那边习俗也跟省城差不多吧,哈哈,北方应该都差不多。”   兰静秋却转身又坐了回去,问齐柯爸:“你这两年去过凤安?”   “老早以前去过,年轻的时候,这两年我忙得很,怎么可能去凤安。”   “哦?很早以前?具体是哪一年?去玩还是去办事?一个人去的吗?”   齐柯爸笑容僵住:“警察同志,我说你是不是就看我像坏人啊,你去我单位问问,谁不说我是老好人。”   东子说:“回答问题就行了,谁也没说你是坏人。”   “老早之前去的,现在哪还记得啊,这两年真没去过。”   兰静秋干脆说:“你刚才说的不是挺好的吗?有什么就说什么,你们又没害曲家人,有什么好怕的呢?”   齐柯爸无奈道:“警察同志,你们这纯属于逼供啊,这怎么能行呢?你让我说什么啊,我没得说,别说这两年,这五年我都没去过。”   兰静秋笑着起身:“好吧,那我拿你们一家的照片去问问曲荷花身边的人,亲戚朋友,他们村的人,全问一遍,看看有没有人在这两年见过你。”   齐柯爸脸上第一次闪过惊慌的表情,东子兴奋地看了兰静秋一眼,配合道:“走吧,雁过留痕,只要他去过,总能查出来的。这一家啊,嘴里就没个实话。撒谎,扰乱调查,可都是能公诉的,真是一点也不懂法。”   齐柯妈也有点慌了,在后边推着齐柯爸:“你这老东西,不会真下了黑手吧。”   齐柯都能被他妈气死:“妈,你说什么呢,我爸就算去过凤安也不可能杀人啊。”   兰静秋跟东子说完了,真就要走。   齐柯爸眉心皱的能夹死苍蝇,眼珠子转来转去,想叫住他们,又在犹豫着。   他这样子把齐柯也吓得不轻,生怕真被人家警察说中了,是他爸杀了曲家那两个人。   齐柯爸终于下定决心:“警察同志,你们等一下,我想起来了,去年我确实去过凤安,但我绝对没有杀人。我就是去他们村转了一圈,想看看他们家的具体情况,看看这事有没有一次性解决的可能,也顺便看看那孩子,怎么说也是我孙女嘛。”   兰静秋不耐烦地说:“你们家都是属牙膏的吗?不挤一挤,出不来实话是吗?走吧,都跟我们去分局一趟!” 第227章 恶人   齐柯听见他爸去过凤安, 也愣住了:“爸,这事你怎么不跟我说呢!”   “说什么啊,我也没干别的!”   齐柯爸不想去公安局, 急着解释道:“我就是想看看曲家的情况, 想托人给曲荷花找个对象,我是觉得她要是嫁人了, 她家就不可能再来找我们要钱, 最好嫁个有钱的,能养活的起他们娘俩,曲荷花长得不错,肯定有人要。”   兰静秋皱眉:“你找人给曲荷花介绍对象?”   “也不是介绍对象,我就是找了个熟人,就是那种帮着解决事的人, 让他想想办法, 看怎么才能让曲家人不要再来找我们, 结果曲家男人都不在,女人也不顶事。”   兰静秋皱眉:“你找的什么人?”   “就是……”齐柯爸眼神闪烁, “就是港片里那种话事人, 管事的。”   东子不由叹道:“看不出来你还挺洋气啊, 还知道找话事人?你刚才说想找警察找律师,把孩子的抚养权明确一下,抚养费谈好, 我还以为你是个明白人,没想到你居然找□□上的人来帮你处理?”   齐柯爸赶紧摆手:“没有, 没有, 不是□□上的, 就是个能管事的人。”   兰静秋却知道东子没说错, 这种管事的,肯定是□□上的,或是生意做得大,别人不得不给面子。一个家庭纠纷,这位居然去找这种大哥来帮着处理,真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了。   她突然想起一个人来:“你找的那人是不是姓曲,跟曲荷花一个村的?人称曲老板。”   齐柯爸点点头,“对,你们查到他了?他就收了我三百块钱,说会给我搞定这事,他也不会为了三百块钱就杀人吧!”   “三百块钱?你还不如给了那贱女人呢,找的什么大哥,完全是找事!”齐柯妈不满地推着丈夫。   这次东子倒是觉得她说得对。   齐柯爸却跟齐柯妈说:“我也是没办法啊,曲荷花有这个孩子,咱们就永远摆脱不了她,以后一缺钱了就来找,你受得了吗?你不给的话,曲荷花一个不高兴,找到小柯单位去,他还怎么做人?还怎么娶媳妇!我找的这个曲老板还是看我朋友的面子,才肯帮我,人家说给三百块钱,保证她再也不会来找咱们,我就给了,这不是到现在了一直都没来找过吗?”   兰静秋想起曲荷花说曲老板很照顾她,就不由心中生寒,也许曲荷花那个前男友就是曲老板安排的,到他的赌场去卖也是被他设计的,为了三百块钱,把曲荷花拉下水,曲荷花有了赚钱的门道,自然不会再去找齐家。   而且她在曲老板那里做事,曲老板也会监督着她,等她渐渐堕落,再敢去找齐家,齐家更有话说了,‘她就是个卖的,是来碰瓷诬赖齐柯的。’   兰静秋忍住气,问齐柯爸:“你知不知道曲老板是怎么帮你说服曲荷花的?”   “那我就不知道了,反正人家都说他有本事,在曲家庄说一不二,人家也不只为了钱,说了是话事人嘛,本来就是帮着解决问题的,曲荷花家想在曲家庄立足,肯定不敢得罪他!”   兰静秋跟东子交换个眼神,都叹了口气,两人都没说曲荷花被曲老板设计去卖了,这家人本来就觉得荷花妈是卖的,再知道曲荷花的遭遇,更鄙视曲家了,谁知道齐柯妈那张嘴又会说出点什么。   虽说这两家绝对不可能和解了,但他们还是想在齐家面前替曲荷花保留一点颜面。   兰静秋还是坚持把齐家三口带回了分局,分开审讯了一遍,齐柯爸把他怎么找的朋友,怎么去的凤安,怎么见的曲老板,请他吃饭时是怎么恭维的,曲老板怎么答应的,都详细说了一遍。   兰静秋出来后,跟东子说:“看来是没有遗漏了,所以齐家只是不想一直被勒索,找了人来处理这件事,并没有杀人。”   东子皱眉道:“目前看来是这样。”他本来以为齐柯爸一副老谋深算淡定自若的模样,一定是心中藏奸者,哪想到他是找了个曲家庄的话事人来帮着处理这事。   更让人没想到的是曲老板是这么处理这事的,估计也是看中了曲荷花长得漂亮,想利用她赚钱吧。   兰静秋说:“齐柯爸说不知道曲老板是怎么操作的,我觉得他还在撒谎,他给了这三百块钱,肯定会打电话问问事办好了没有,曲老板能不说吗?”   东子却说:“也不一定,曲老板能怎么说?我估计就是敷衍两句,说‘放心吧,她不会再去找你家了’类似这样的话。曲荷花毕竟给齐家生了个孩子,还是女孩,齐柯爸只是不想让她再来纠缠,未必想把她推下深渊吧。”   兰静秋叹口气,“是啊,看来可以排除齐家了,咱们再把时间线顺一下,看看有没有遗漏。”   东子说:“曲家父子在八七年二月离家,五月到省城找齐家人要钱,被齐父报警抓了,因为没有形成事实,批评教育后当天释放,齐父给了他们一百块钱,并威胁再敢来就报警让他们坐牢。”   “他给这一百块钱没准就是想形成事实,下次报警的时候有证据。”兰静秋说,“然后当年七月份,曲铜锤打电话回曲家庄,说麦收不回家了,大队的人接了电话,转告给了钟艳妮。这里有个疑点,打电话的这个人是不是曲铜锤,并没有人能确定,这时候是不是这两人就已经失踪了。”   东子点点头:“然后当年九月份,曲荷花又来找齐家,齐家已经搬家,齐柯的同学说他出国没回来,曲荷花失望而归。这事让齐父担心起来,在中秋节时跑去凤安找到话事人曲老板,让他帮忙劝曲荷花死心,不要再来勒索他家。”   兰静秋接着道:“这时候不管是曲家人还是齐家人都不知道曲家父子在哪儿,到过年的时候,曲家父子没回来,也没有打电话捎信,曲家人才觉得他们失踪了,曲荷花觉得他们一定出了事,于是报警,但警方认为是两个成年人,还是去外地打工了,只是帮忙找了找,听说去别的工地了就没再管。再然后就是我在扫黄时碰见曲荷花,她来找我查失踪案。”   东子说:“这里边可疑的还是只有齐家啊,他们有动机,最后见过曲家父子的是齐父。”   兰静秋沉吟道:“可我觉得齐父现在没有撒谎,咱们先查查他那个朋友,还有曲老板吧。如果齐父特意跑去风安处理这件事,还掏出三百块钱来给话事人,那他应该不会选择偏激的手段去解决问题,但也有可能他这只是在掩饰自己的罪行。有些杀人犯杀了人,还会去问其他人被害人去哪儿了,怎么最近没见过他。等事发后,其他人就会给他做证,说他找过受害人,担心过受害人。”   东子叹口气:“是啊,这个齐父很能装,心理素质也很强,只凭着审讯,确实不能确定他有没有撒谎。我打电话回去,让老付去审下曲老板。”   兰静秋其实觉得齐父应该没有撒谎,不过为了谨慎期间还是得查一查,反正曲老板已经被老锁他们派出所逮捕了,审他也用不了太长时间。   在等待的时间里,她把时间线划出来,又对照着笔录看了一遍,皱眉道:“还有两个时间点很模糊。”   “哪里?”东子凑过来。   “曲荷花说她嫂子钟艳妮曾经带着她妈去找过曲家父子,具体是什么时间还不确定,我在听她说这事时,以为肯定是过年后,她们发现曲家父子失踪后才去找的,就没有详细问。还有曲荷花自己说她是曲家父子失踪后,才动了心思去找齐家要钱,可齐父却说曲荷花是在去年九月份找去省城的,曲荷花为什么要撒谎,还是说她在去年九月份就知道曲家父子已经失踪了?”   东子哼了一声,没好气地说:“这个曲荷花也不是省油的灯啊,跟齐家三口还真挺配的,都一样不说实话,非得别人一句句盘问才行。”   于是他们给付建国打电话,让他赶紧确定三件事,一是曲老板跟齐父的交易,曲老板有没有杀人的嫌疑。   二是确定钟艳妮跟荷花妈具体是什么时候出去找曲家父子的。   三是问清楚曲荷花为什么要说曲家父子失踪后,她才找去了齐家,去年九月她是不是已经确定曲家父子已经失踪。   刚打完电话,刘队长就过来说:“齐柯妈说要投诉你们,说你们把他们一家三口当犯人一样抓来,影响了他们的声誉。”   兰静秋皱眉:“公民有配合调查的义务,再说我们本来是去他家调查,结果他们一家子满口谎言阻碍调查,肯定要带来局里啊。”   东子也说:“是请来的,又没上铐子,投诉我们什么?我还没告他们撒谎妨碍调查呢。”   刘队长哈哈笑道:“放心,这点事我还是应付得了的,我就是想告诉你,他们很硬气,看起来确实不像犯下杀人罪的。”   兰静秋叹口气:“他家确实有动机但没有证据,还有这个齐父找曲老板当话事人的责任怎么界定?曲老板设计曲荷花卖银的责任又怎么说,这些恶人真的是恶的让人恶心!”   东子也无奈道:“这曲荷花确实挺可怜的,一个从村里出来的小保姆被城里的大学生追求,把持不住也算情有可原。她唯一的错是拿了钱答应打胎却没打,后来想拿孩子去要挟也没找到人,倒是她爸跟她哥要出来一百块钱。结果曲荷花沦落风尘居然跟齐父有关系!怎么说呢,我还是觉得这个齐父有重大嫌疑,咱们找上门去齐家母子都紧张得不行,就他老神在在的,这份定力还真挺像变态杀手的。” 第228章 投诉   等凤安那边的消息传过来时都快到晚饭时间了。   刘队长过来说, 齐家一家三口又在闹腾,尤其是齐柯妈。   对于不需要逮捕拘留的嫌疑人,只要配合调查, 一般不会过夜, 除非是重特大案件,可以控制二十四小时甚至四十八小时。   兰静秋他们现在还不确定齐父到底有没有问题, 想说先让齐母跟齐柯走吧, 又怕这两位在门口闹腾起来,还好凤安的消息传过来了。   “再等等吧,如果确定没问题,到时候一起放就行了。”   付建国把资料跟笔录都传真过来了。   兰静秋拿着一目十行地扫着,曲老板承认收了齐父三百块钱,但他说这两年都没见过曲家父子, 更不会为了这事害曲荷花。   据曲老板说他只是找媒婆给曲荷花介绍了对象, 也就是曲荷花说的这个前男友, 这位当时倒卖过农机还算有钱,曲老板跟齐父想的一样, 给曲荷花找个有钱的对象, 没准就解决了, 就算解决不了这三百块钱曲老板也不会退,反正齐父远在省城,又是个文化人, 能把他怎么样?   哪想到曲荷花这个对象有钱了就开始嘚瑟,跑去曲老板那里赌, 赌输了又把曲荷花带去还债。   总之曲老板承认收了钱, 还给曲荷花有针对性的介绍过对象, 至于其他的都是顺水推舟, 不是他有意设计的。   这话有几分真几分假谁能确定,不过这事就交给付建国跟老锁去审好了,唯一能确定的是他交代的跟齐父说的没有出入,连酒桌上说过的话都核对过,在这事上两人都没有撒谎。   东子说:“仅凭这些也不能证明乔父没有嫌疑。乔父去找了曲老板,但曲老板只是看住了曲荷花,要钱的是曲家父子啊,也许他们俩个从乔父这里拿了一百块钱花光了,又跑来要。他们虽然被抓过,但当天就放出来了,癞子嘛,也许觉得被抓进去还有人管饭,根本就不在乎,乔父一看他们还敢来,自然恼了,两边冲突起来,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兰静秋却摇摇头:“现在可以肯定的是齐母跟齐柯都不知道齐父是怎么处理的,他一个人对付曲家父子两个,还一点痕迹都没留下?那肯定得计划周密。”   两人接着看下去,曲荷花说她嫂子一共去找过曲家父子三次,所以她才会说她嫂子也很着急!   兰静秋气笑了:“三次!钟艳妮没有提,说她不稀罕去找,爱回来不回来,曲荷花只含糊的说她嫂子去找过!”   根据笔录显示,第一次是在去年麦收前钟艳妮就领着荷花妈去找过曲家父子,想要钱顺便在大城市给荷花妈看病。   因为这病不好说,曲荷花当时就没好意思提,钟艳妮回来后说没找到人,等麦收后就又带着荷花妈去找了一次,然后第三次是今年年后,她们又去找曲家父子以前的工友打听过。   曲荷花自己说从曲家父子打电话说麦收不回来了,她就怀疑有问题,因为以前从来没有过。她去找齐家是因为女儿要过生日了,她又想起齐柯,想看看他有没有从国外回来,想拿着女儿照片给他看看。   东子说:“看看吧,这曲荷花跟齐家人一样,嘴里也是没个实话。”   兰静秋却说:“她这个跟齐父的隐瞒比较起来还不算严重,有时候人是会把一些时间或是理由,根据自己的需要无意识的进行调整,她觉得自己是因为曲家父子拿不回来钱,家里无法生活,她被逼无奈才跑去找齐家的。其实她只是不想承认她对齐柯还有念想,她以为他不是抛弃了她们母女,只是被家里逼的出了国。”   东子说:“不管怎样,她撒谎了,钟艳妮领着荷花妈找了曲家父子三次,只第三次是确定他们失踪后才去找的。”   兰静秋也叹口气:“要是这么看来,钟艳妮也有嫌疑啊,麦收前去找他们要钱,回来说没找到,然后是麦收时曲家父子的电话说不回来了,麦收后钟艳妮又带着荷花妈去找过,没找到。过年后确定曲家父子失踪后,她又去找曾经的工友问,我怎么觉得她这后两次像是在给自己掩饰呢?”   东子皱眉:“你什么意思?钟艳妮一个女人能杀得了两个男人吗?”   “杀人不一定是面对面的你一刀我一枪啊,投毒,制造意外,都有可能。”   东子马上拍拍自己脑门:“是我的错,我被钟艳妮的形象迷惑了,觉得她这样的不可能杀人,这种事要是能肉眼看出来,咱们还用这么费劲心思的审来审去的吗?那按你的推断,这个电话就是关键了,如果钟艳妮第一次去找他们时就找到了他们,并起了冲突将两人杀害,那这个电话是谁打的?”   “没错,这个一直是疑点,接电话的人根本无法确定那边是不是曲铜锤。当时钟艳妮是在家的,也就是说如果她有嫌疑,她至少还有一个男性同伙,来帮她打这个电话,免得麦收时曲家父子不回来,曲荷花会怀疑。”   兰静秋说着又把齐父的笔录看了一遍,皱眉道:“从时间上看,钟艳妮是在曲家父子从齐父这里要了钱之后才去找他们的,也就是说他们手里有钱,钟艳妮去要钱并不是想自己花,而是想给荷花妈治病,如果曲家父子自己吃香喝辣,却不肯给她钱去给婆婆治病,这矛盾不就出来了吗?”   东子惊叹道:“不会吧,钟艳妮才是跟荷花妈关系最远的人,那两个一个是她丈夫,一个是她儿子!怎么可能钟艳妮要给婆婆治病,他们却不肯呢!”   “看看荷花的态度,他们也许都以荷花妈为耻啊!钟艳妮虽然不跟荷花妈一桌吃饭,但给她盛的汤面里很多面条,还有,也许不一桌吃饭并不是因为钟艳妮,可能她嫁过来时,荷花妈就不能上桌,都成习惯了。”   东子叹口气:“要真是这样,那这钟艳妮就太可惜了,怎么就嫁进这样一户人家?”   兰静秋也叹气,别说现在了,就是00年以后,农村的女孩还有被逼着嫁人换彩礼的呢。   不过现在不是感慨这些的时候。   “单从这个时间上来说,钟艳妮的嫌疑最大!而且她找过三次都没跟咱们提,还说爱回来不回来,这态度反而把咱们都迷惑住了!得回去重点审审钟艳妮,买晚上的票吧,明天一大早就把钟艳妮传唤到刑警队。”   兰静秋通知刘队长把齐家三个人先放了,齐父暂时还需要在分局的监控范围内,除了上班回家别处都不能去。   她跟东子着急走,出去时正好碰到齐家三口往外走,因为天晚了,刘队长派了车要送这三人回去,可他们怕邻居看见警车,不敢坐,正往外走要去赶末班公交。   齐柯妈一见兰静秋他们要走,就气坏了:“跑来折腾完我们,你们就要跑了?不行,我一定写信去你们单位举报你们。”   兰静秋懒得理他们,一开始就实话实说能有什么事,自己心虚一直隐瞒,还往曲荷花身上泼脏水,肯定要问清楚啊,能怪得了谁,再说乔父跑去凤安找曲老板,本就是想欺压曲家人,他被抓起来审,很冤吗?   东子也不怵他们,不就是举报嘛,他还仰着脖子说:“行啊,我们等着,非常期盼来自人民群众的监督,我们是凤安市刑警大队的,您的投诉信可别寄错了地方。”   齐柯妈气得跳脚,“这是什么人民警察啊!”   东子:“您说要投诉我们,我说非常期盼并主动报上单位,还有错了?这是什么人民群众啊……”   兰静秋赶紧拉他一把,上了车,“你贫什么啊!人家投诉信一递,别管你有没有理,都得接受调查,都得认错写检讨!本来咱们当警察的,遇上不讲理的就得吃亏挨骂,她要过分了,告她侮辱警察就行了,你说你干吗啊!”   东子诧异地看着她:“哟,这可不像传说中的兰静秋!”   兰静秋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你以为我跟你一样整天横冲直撞的?你这些屁话都有损人民警察的形象,就看齐柯妈那张嘴,她以后肯定在外边到处说警察的坏话。”   “放心,不会的,她们家不敢提来过分局的事,怎么骂警察?”东子说得十分肯定,好像以前遇到过类似的事。   兰静秋忍不住说:“你可真不像个警察!”   东子哈哈乐:“就当你夸我了,刑警能有几个好脾气的,倒是你啊,顾忌这个顾忌那个的,被这泼妇指着骂还不吭声,可真是任劳任怨的好警察。”   兰静秋一时间恍惚起来,以前都是别人说她不像个警察,现在是她说别人了?东子还夸她是好警察?她终于跟这身衣服合体了吗?   兰静秋整了整帽子,表情渐渐严肃起来,东子一看,马上说:“放心,要写检讨的话我来写,话是我说的,人是我气的,我不会拖累你的!”   兰静秋脸上露出梦幻般的微笑:“没事,以后我会管着你,不让你对人民群众发火的,咱们是搭档嘛,就是要互帮互助!”   东子看她表情诡异,不禁有点怕怕的,“你这是反话吧,你该不会打算着回去就去跟洛队告我的状吧!”   “这点小事,麻烦洛队干什么?”兰静秋好脾气地说着。   东子哪里肯信,心说回去他就自己去跟洛队承认错误,不就是嘴贱了几句吗,再说他也没说错嘛,就是欢迎监督啊。   等两人回到凤安已经快晚上十点了,付建国开着侉子来车站把他俩接了回去,“我又审了曲荷花一遍,她说她嫂子绝对没问题。”   兰静秋呵了一声:“我现在对他们所有人的话都存疑,不能信啊!”   付建国也说:“是啊,一个个都不说实话,害你们白跑了一趟省城。”   “也不算白跑,基本上排除了齐家三口的嫌疑,齐父这个就算不违法也得给他个震慑,掏钱找话事人来给他平事,真不知道怎么想的。”   兰静秋说着,突然想到钟艳妮一直是带着荷花妈去找人的,她说:“明天也得把荷花妈带来问一问。” 第229章 乞讨   第二天一大早, 兰静秋在食堂碰见洛生海跟东子,东子一见她就冲她挤眉弄眼的。   “今天的煎饺不错,多拿点啊。”   兰静秋没理他, 入夏了, 早上温度就不低,长袖警服马上就穿不住了, 有点燥热, 她还是想吃点清淡的。   洛生海见她只拿了绿豆粥跟煮鸡蛋,两筷子咸菜,就皱眉道:“早上该多吃的,万一忙起来第二顿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昨天睡晚了,今天没什么胃口。”兰静秋看了眼对面两人的饭盒,还真是满满当当的, 煎饺煎蛋大包子, 丰盛得很。   她见东子要给她夹煎饺, 赶紧端起了饭盒:“用不着,不够吃我自己去拿。”   东子笑道:“跟我还客气什么?搭档嘛, 对了, 昨天的事我跟咱们洛队说了, 要是真有投诉信,他帮咱们顶着。”   洛生海皱眉瞪他一眼:“怎么说话呢?我顶什么啊?最多不让你们受处罚,该写的检讨还是得写, 就算对犯罪嫌疑人也得端正态度,可以凶, 但不能贫!”   兰静秋恨不得给他鼓掌, “没错, 洛队说得太对了, 东子就是太贫了,人家说投诉他,他还在那儿阴阳怪气的,我估计齐柯妈肯定会写投诉信,要是给咱们刑警队的还好,要是直接寄去市局,那不麻烦嘛,万一被停职多耽误事啊。”   洛生海赞许地冲兰静秋笑了起来:“不错,有长进啊,不那么莽撞了,东子,你多跟静秋学学。”   兰静秋从昨天就沉浸在光荣的警察使命跟形象中,听见洛生海夸她,笑得更加得意了。   东子瞥瞥他俩,呵呵两声,“确实得跟静秋学学,不过我也学不来啊,咱们静秋太能干了,长得又漂亮,人缘也好,在火车上都有人公开追她呢!洛队,你还不知道吧,油头粉面的一个记者,特别能装。”   洛生海皱眉看了东子一眼:“是嘛?你眼馋了?没人追你是吧。”   东子愣了下,这是什么情况?洛队居然不吃醋的吗?难道他看错了,洛队对静秋只是同事之间的关照?不可能吧。   兰静秋早忘了火车上的事了,看着东子的表情也笑起来:“洛队,我发现你是东子的克星啊,就得这么怼他。”   她又跟东子说:“你真眼馋吗?要不要我帮你介绍个对象?”   东子刚要贫嘴,门口有人喊洛生海:“洛队,李队长找你,有案子!”   洛生海起身要走,顺手把自己饭盒里的鸡蛋放到了兰静秋手边:“多吃点。”   放鸡蛋的时候他顺势弯下腰,在兰静秋耳边低声说:“友情提醒,方安那小子不适合你。”   兰静秋吓了一跳,东子只说是油头粉面的记者,他是怎么知道是方安的?难道两人认识?   东子没听见洛生海最后那句话,见他把鸡蛋给了兰静秋,就又坚定了洛队喜欢兰静秋的判断,跟她说:“你看咱们洛队要模样有模样,要能力有能力,不比那个小白脸强多了,肥水不流外人田,你这种漂亮姑娘肯定得内部消化!洛队不行的话,你考虑考虑我也行啊!”   兰静秋没好气地说:“我知道你没坏心,但你要再跟我说这些话,小心你的嘴!”   东子见她真生气了,马上双手和十做告饶的动作,“不敢了不敢了。”   兰静秋对这种没皮没脸的人,还真没办法,只好说:“友情提醒,你要再不改这贫嘴贱嘴的毛病,总有吃亏的那天。”   “改了,这就改了!”东子答应得特别利索,兰静秋却觉得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以前居然还以为这家伙是跟她一起穿来的老熟人,就他?还真是半点都不像。   上午九点多,付建国跟另一个同事从曲家庄把钟艳妮跟荷花妈带来了。   钟艳妮还是那副什么也不在乎的架势:“同志,你们要问什么赶紧问,问完了我得赶紧回去给我儿子做饭呢。我说你们是不是闲的,找他们干什么?荷花想她爸她哥了,让她自己找去,人家不定在哪儿猫着享福呢!”   兰静秋皱眉:“你怎么这么确定他们还活着,而且在某地过好日子呢?”   “两个大男人,不傻不呆的,到哪儿赚不到钱啊,工地上不好好干,还经常自己制造个工伤讹钱,有时候还跑出去碰瓷呢,他们能缺钱吗?人家不回来肯定是觉得家里女人孩子都是累赘,你说我们那院子挨着垃圾场呢,我婆婆又是个傻子,整天去捡垃圾,在村里谁也瞧不上我们家,他们回来干吗?”   兰静秋听明白了,这位对她丈夫曲铜锤是半点感情都没有,她直接道:“你第一次去找他们是去年几月几号?”   “我忘了,村里人谁会记几号啊,那是上班的人才记的,我们都记节气。”   东子说:“哦?那当时接近什么节气?阴历时间记得吧?”   钟艳妮还是摇摇头:“记不太清了。”   兰静秋道:“曲荷花说你大概是端午节的时候,把她叫回去看着两个孩子,你带着你婆婆去找的,为的是给你婆婆看病。”   钟艳妮皱眉:“你们既然知道了,干嘛还问我,我确实不记的啊,我们家也不过端午节!”   “那为什么我在你家问你的时候你说你没找过他们也不会去找呢?”   钟艳妮不耐烦地说:“因为我烦他们了,盼着他们最好死在外边!我找了两次,都是想找他们要钱,都没找到他们。后来就失踪了,过年都不回来了,你说这不是抛家弃子是什么啊?我就问了问铜锤以前的工友,没他的信儿,也就不再找了,没男人过得更自在,我找他们回来,还得伺候他们吃喝,我傻吗?不回来更好。”   兰静秋发现钟艳妮很聪明,听见是曲荷花把她卖了,知道瞒不住了,她干脆就把去找过的那三次都说清楚了。   东子问钟艳妮:“第一次你们去哪儿找的,坐的什么车,到了后怎么找的,都详细的跟我们说一遍。”   “这有什么好说的啊,我们去了红景市,坐火车去的,去他们工地上找了一遍,有的说是去别的工地了,有的说是去饭馆帮厨了,没找到我们就回来了。第二次也是去的红景市,还是没找到,他们又没有固定住所,又不给我们个信,我们怎么找啊。”   钟艳妮说完,叹口气,看着兰静秋:“我是真没想到你们还能把我抓来,我还能害他们吗?找不到就不找了呗!我一个小老百姓,又没钱登寻人启事。”   她说得滴水不漏,而且半点不心虚,兰静秋却更怀疑她了,“不是抓你,这叫传唤,找你来是让你配合调查的,你也不要担心那两个孩子,他们在乡派出所,有民警帮你们看着,不会饿着。钟艳妮,不管你在隐瞒什么,我都建议你坦白交代,认罪的速度和态度也会影响判决。”   钟艳妮眼珠滴溜溜地转着,最后叹口气:“好吧,我交代,我确实有事瞒着你们。”   东子一听就精神起来,这么快就要招了吗?他赶紧把差两行就写满的笔录纸换了。   却听钟艳妮说:“我第一次去找他们没找到,但我找到个赚钱的门路,就是领着我婆婆在街上要饭。你们见过吧,就是在地上写一堆字,跪着要钱的,我一看这也行啊,就想让我婆婆试试。”   兰静秋惊呆,她要招的是这事?   东子记录的笔也顿了下,这婆媳俩居然还在城里要过钱?   钟艳妮说着说着还有点不好意思了:“我也是没办法了,想给我婆婆治病嘛,没钱怎么行。我就花了两毛钱找人给写了一块纸板子,说我婆婆得了癌症,家里孩子怎么可怜,出来看病没了路费没饭吃,我婆婆那样子一看就是傻子,我在旁边站远点,让她一个人跪在那儿要钱,还真有人给。”   她叹口气:“城里好心人是真多,给的最多的是几分的,也有一毛两毛的,有时候碰上财神还有一块两块的,最多的一次有个路过的老板给了十块钱,他看我婆婆那样,还说要把她送去派出所,我赶紧过去拦了。反正要了几天吧,有人赶我们就换个地方,赚够了路费医药费我就不干了,我也知道这事干得太丢脸!是骗人家钱,这算诈骗吗?”   兰静秋想起那些扮乞丐要钱,都能买下好几套房的人,不由安慰她道:“你是为给你婆婆治病,也不算骗人!”   “那就是说我干这事不违法了?”   东子无奈地说:“单纯的乞讨不违法,不过如果乞讨行为扰乱了公共秩序,会收到治安处罚,你婆婆要是不乐意,是被你逼的,那你就涉嫌组织强迫乞讨,这是违法行为。”   “我婆婆乐意的,她也没那么傻,能听懂一点话,我跟她说赚钱去买药吃,给孩子买糖葫芦,她特别高兴地跪在那儿,人家扔一个她捡一个。我还教她先不要拿,先放着,别的好心人看见纸板上有钱,知道有其他人给,他们也会给。”   兰静秋想象着那情景,眼睛有些酸涩,东子也叹口气,这钟艳妮让她婆婆乞讨赚钱,说不好吧,又是为了给她婆婆治病,发现了赚钱的门路也没有贪心地在城里接着要,也挺不容易的。   “这事你没跟曲荷花说过?”兰静秋问。   钟艳妮摇摇头,“他们家人都特别要面子,荷花也是,我要跟她说了,她一定会怪我让她妈下跪乞讨,我就没说。”   “那第二次呢?是去找人的还是赚钱的?”   钟艳妮无奈道:“麦子收成不好,棉花也遭了灾,我就带着我婆婆又去赚了几天钱。”   兰静秋都无语了,跟曲荷花说去找人其实是去赚钱了,看来钟艳妮是真的很不在乎曲家这两个男人回不回来。   钟艳妮说她就隐瞒了这些事,两次都没找见人,赚了点钱就回来了,兰静秋当着她的面跟东子说:“咱们去问问荷花妈吧,要钱的事她肯定印象深刻,跟她提一提,没准能记起来。”   钟艳妮马上说:“不用问她吧,她是傻子,知道什么啊,有事你们就问我,我肯定不说瞎话。”   兰静秋一看她这态度就知道她还有所隐瞒,所以生怕荷花妈会说错话。   “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确定已经彻底坦白了吗?”   钟艳妮咬着唇,点点头:“该说的我都说了啊,你们不是说我让我婆婆乞讨不违法吗?要不你们带我去问她吧,我当着你们的面问她当时是不是乐意跪着要钱的,真不是我逼她的,而且我也没让她跪太长时间,跪一会儿趴一会儿。”   兰静秋问她:“你确定这两次都去的红景市,都是要了几天钱就回来了,没再干别的事?”   钟艳妮手垂下去揪着裤管,显然开始紧张了,但却还是嘴硬地说:“确定!” 第230章 司机   从钟艳妮的反应来看, 她隐瞒的绝对不是乞讨这一件事,她知道她婆婆不可能帮她一起隐瞒,所以一听还要询问荷花妈就紧张起来, 那就更得问了。   兰静秋跟东子进去时, 荷花妈憨憨地笑着,还是那句简单的话:“来了, 坐吧。”   兰静秋给她倒了杯水, 正想着从哪儿入手,东子直接道:“你最后一次见你丈夫和儿子是什么时候?”   荷花妈还是冲他们笑着,像是没听懂。   东子冲兰静秋皱眉,不是说能听懂话吗,这可怎么问。   兰静秋觉得荷花妈对她丈夫应该不会有好感,或者她可能都理解不了丈夫这两个字, 她问道:“大娘, 你想不想铜锤?”   一提她儿子的名字, 荷花妈有了点反应:“啊?”   “铜锤,你儿子, 想他吗?”   荷花妈却慌乱地摆摆手, 东子一看都无语了, 这还真是傻子,哪有当妈的不想儿子的,只可能是她傻到都不知道儿子失踪了。   兰静秋却觉得荷花妈一定想到了不好的事, 不然不会是这种表情,“他怎么了?是不是受伤了?”   “车!那么大的车!”荷花妈伸手比划着。   兰静秋愣了下, “他被车撞了?”   “他压断了, 他爸飞了!”   荷花妈的手还做了个抛物线的动作, 配上她的表情十分好笑, 兰静秋跟东子却谁也笑不出来。   这描述显然是曲家父子被车撞了,要真是意外,有什么不好说的啊!为什么钟艳妮要隐瞒?   兰静秋不想以恶意去揣测人,可还是问:“他们怎么被撞了,自己没看见车过来,还是被人推的?或者是被人追着跑呢?”   荷花妈脸上再次露出迷茫的表情,东子看出来了:“问短句子,太长了她脑子转不过来。”   兰静秋点点头,再次问:“他们是怎么跑到马路上的?”   “我推的!”   “你推的?”不知道为什么兰静秋松了口气,居然不是钟艳妮,荷花妈这样的不用承担刑事责任,再说就算收到特殊监狱对她没准也是好事,起码衣食无忧。   结果她又说:“他爸推了他!我就推他爸!”   兰静秋皱眉:“他爸推了谁?”   “铜锤!”   兰静秋道:“所以是铜锤爸推了铜锤,你推了铜锤爸?”   哪想到荷花妈又说:“妮子在推,我就帮妮子推了,然后车过来了!”   兰静秋叹口气,还是跟钟艳妮有关系啊!   不过荷花妈在儿媳妇跟丈夫儿子发生冲突时,选择帮助儿媳妇,显然钟艳妮对她很好,比她丈夫儿子都对她好。   而且曲老鳖跟曲铜锤之间也有冲突,也许曲铜锤对妈妈跟媳妇没那么狠心。   东子问荷花妈:“然后呢?尸体去哪儿了?”   “车拉走了!”   荷花妈说着丈夫跟儿子的死亡,一点悲戚都没有,不知道因为智商原因,还是因为这两个人对她来说无关紧要。   “你还记得开车的人吗?”兰静秋问。   “妮子记得,还给他报数呢!”   报数?是说电话号码吧?   荷花妈每次说起钟艳妮都挺高兴的,还主动说:“妮子说铜锤过好日子去了,以后她管我,我们就回家了。”   再问,荷花妈就说饿了,想回家。   才半晌午,不过兰静秋还是找人给她去食堂拿了点鸡蛋馒头。   兰静秋跟东子说:“因为钟艳妮的推搡导致了车祸,开大车的司机跟钟艳妮都不想报警,于是这个大车司机把人装到车上处理了尸体,钟艳妮还把村里的电话留给这个司机,让他等她们到家后,打电话装曲铜锤说不回来了。这样一来,没有人会怀疑钟艳妮出去找人反而把人害死了。”   “应该是这样!”东子说:“只是这个司机有点奇怪,大车司机应该不会怕这种事,再说是有人把曲家父子推到他车前的,他报警才对啊,为什么要帮着处理尸体,还要帮着打电话隐瞒呢?”   兰静秋说:“除非这个司机也有问题,也许他是逃犯或者他车上有违禁物品,查到会坐牢的那种。”   东子点点头:“没错,得找到这个司机,也许他身上还有别的案子。”   两人再次去审钟艳妮。   兰静秋发现他们一进来,钟艳妮就紧张地盯着两人,像是想从他们脸上看出他们知道了多少。   于是她干脆道:“你婆婆都说了,她也不可能撒谎,你确定还要隐瞒吗?”   钟艳妮一听这话反而没那么紧张了,她靠在椅子上,苦笑起来:“你们的人说也要带她来的时候,我拦了,可是拦不住,我当时就知道完了,我婆婆根本瞒不住的。不过我还是不死心,万一你们什么也问不出来呢,万一我婆婆早把那些事忘了呢。”   兰静秋叹口气:“现在说吧,坦白还不晚,到底怎么回事?”   “其实我是知道他们在哪儿了才去找的,根本没去红景市,直接去的省城。”   “哦?你怎么知道他们在哪儿的?他们打电话回来过?”   钟艳妮摇摇头:“没有,是荷花省城那个对象的爸打电话到村里要找我们家人。”   “齐柯爸?”   “对,就是他,我当时不知道是谁,就去接了电话,然后他就在电话里骂我们家都不是好东西,还说再敢去要钱就把我们都送进局子,还吓唬我说他们家局子里有人,有亲戚当大官的。”   钟艳妮无奈道:“我当时都被骂懵了,我说你找荷花,我不管她的事,他就又啰嗦了一大堆,我才知道我公公跟铜锤去省城管他们要钱,要了一百块钱,还没走,他去菜市场的时候碰见他们俩买酒了,他越想越气,就打电话到我们村,把我们家人骂了一顿,还叫我们赶紧把人叫回去,要不然就要我们好看。”   兰静秋看看东子,两人对齐柯爸都无语极了,居然还有事瞒着,还敢说局子里有人!显然齐柯爸怕这事说出来,他会涉嫌恐吓。   “你接了电话,知道他们手里有钱,就去省城找了?”兰静秋问。   “对!”钟艳妮表情很无奈,“我也没办法,要不去找,他们肯定把这一百块钱花干净了才回来。再说我也想带我婆婆去省城看病,正好他们那儿有钱。我就领着我婆婆去了,在菜市场附近等了两天,还真碰到了来买东西的铜锤。”   “他们就住在菜市场附近?”   “对!我公公租了个特别小特别破的屋子,还找了个帮着洗衣服做饭的老婆子,不清不楚的。这一百块钱他省着花,能在那儿混上一两年呢,他怎么舍得拿钱给我婆婆治病,还说我婆婆早点死了早点解脱。铜锤倒是想给他妈治病,可他手里只有两块钱,都给了我也不够啊,我看见有人在街上要钱,就领着我婆婆去要了几天。铜锤一直给我们送饭,他帮他爸跑腿的时候就多买点给我们送过来,然后他回去肯定跟他爸说了我婆婆能赚很多钱。”   兰静秋皱眉:“然后曲老鳖动了心思,想让你婆婆替他赚钱?”   钟艳妮点点头,哭道:“怎么会有这么坏的人,不给钱就算了,我们赚了钱还要来抢我们的,还要把我们留下替他赚钱,我知道这种事不能多干,我们缺钱了装可怜要点是没办法,不缺钱了因为懒因为想赚钱还在那儿接着要,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东子看着她的眼泪,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一团纸递过去,“你做得没错,然后呢?”   钟艳妮擦了把眼泪:“我不肯留在城里要钱,要带着我婆婆回村里,我公公就把我们骗到他那里,关起来了。铜锤劝我听我公公的话,说不就是跪一下嘛,反正他妈又不知道什么叫丢脸,这有什么啊。我跟他说,本来你家以前就有丑事,再靠这个赚钱,以后你儿子到哪儿都抬不起头来。铜锤被我说动了,就放我们出来,还说不用去车站,在大公路上直接拦客车,有一趟是经过我们村后的公路,到那儿下车就行了。他送我们去坐车,结果我公公追来了,拦着我们不叫走,我们就推搡起来,结果就出了事!”   兰静秋问:“具体怎么推搡的?”   钟艳妮揉揉眼,似乎在回忆着当时的情景:“先是客车来了,我拉着我婆婆想上车,结果被我公公拦住了,铜锤拉着我公公,叫他放我们走。我公公很生气地骂他,后来客车没等我们就走了,铜锤就松了手,我公公踹了他两脚,又把他推倒在路中间。我气不过,也去推我公公,我婆婆见他打铜锤,也帮着推他,正好有辆大货车过来了,铜锤还没起来直接被碾过去了,我公公被我推到车前,撞飞了!”   “然后呢?大车司机没有逃逸反而帮你隐瞒这事?”   “那是个好心的大哥,他说人反正是死了,要是报警我跟我婆婆都得判死刑,反正是自家人的纠纷,又是意外,他帮着我们把尸体处理了,就当没这回事。”   东子呵了一声:“你就信了?当时报警那只是意外啊,我说你们可真够呛,说你们胆小怕死吧,这胆子也挺大的,直接让司机把尸体拉走了?”   “我当时都吓傻了,我儿子还小,他爸已经死了,要是我进去了他怎么活?指望荷花吗?她自己还有个小丫头要养呢!当时路上没人,那位大哥把尸体装他车上,才有别的车过来,他就说好险啊,万一让人看见,他这车别想要了,还得坐牢,我们也得坐牢,一辈子就完了。”   钟艳妮懊悔地说:“后来我也觉得不对劲,可当时我被他吓住了,他说什么我就听着,还跟他保证绝对不再提这事,我还说我婆婆是傻子,没人会跟她说话,她想说也说不清楚。我又怕荷花会找他们,就让他帮忙打个电话,回了村里我等了好几天都没等见电话还以为那人忘了,结果后来快麦收的时候,他打过来了,我当时就放了心。我婆婆本来跟他们也不亲,从来没提过他们,荷花也只以为他们不回来了,没怀疑过我,我就以为没事了,我就想着以后再说他们失踪了,不回来了就行了。”   钟艳妮眼里含着泪:“曲老鳖该死,但铜锤对我其实还不错,就是被他爸打骂着管着,也成了癞子!我对不起铜锤,让他死无全尸,还被人拉走了,我想着以后我给他家当牛作马,照顾他妈照顾他妹,也算是赎罪了。”   兰静秋叹口气,原来是这样,怪不得钟艳妮长得好人也好,却安心守在曲家,不只养儿子养婆婆,还照顾小姑子的孩子。 第231章 车牌   等曲荷花知道父亲跟哥哥已经死了, 完全呆住了,她根本不敢信。   “他们早死了?还是在我妈跟我嫂子面前被车撞死的?我爸推倒我哥,我嫂子跟我妈把我爸推到车前!”   兰静秋点点头:“没错, 就是这样, 目前尸体还没有找到,我们会接着找……”   “不找了, 我不报案了行不行?撤了吧, 不找他们了!”曲荷花想到她妈跟她嫂子成了罪犯,崩溃大哭。   曲老鳖有时候对孩子还算不错,曲铜锤跟妹妹关系也不错,所以曲荷花才会担心他们,找他们,结果最后查出来是这个结果, 她肯定接受不了。   “我爸推我哥也没想到会有车来, 我嫂子推我爸也没想到会有车来啊, 他们就是在打架,我家经常打架吵架, 这又不是故意的, 我不告了, 不找了行不行?你把我们都放了吧。”   兰静秋叹口气:“案子已经基本上查清了,这是你说放就能放的?放心,确定是失手, 法官会酌情的,判不了多久。”   “几年也不行啊。”曲荷花哭道:“我嫂子要是进去了, 谁照顾我妈, 还有俩孩子呢?”   兰静秋怕她又重操旧业:“你嫂子一个人可以照顾三个人, 你就不可以吗?钟艳妮说没有你那点钱她也会管你女儿, 有你的钱就叫你女儿吃好点,再说你妈那种情况可以申请低保或救济,总有办法的。”   曲荷花一开始是一心想查明白她爸跟她哥去哪儿了?发生了什么事?   现在知道了真相,反而后悔了,甚至说:“她怎么不跟我说呢?她要跟我说了,我肯定不会来找你报警的啊!我要知道真相,我就不找了!我嫂子绝对不会故意去杀人的,我信她,她真的是好人!兰同志,我求求你了,就当我没找过你吧!别管我们家的事了。”   东子都被她气乐了:“你当这是什么地方?这是刑警大队,你当是你们村委会吗?跑来调解纠纷,结果不满意就不干了,要回家自己解决?”   兰静秋说:“我们也知道钟艳妮不是坏人,但她涉案了,肯定要按照法律来。”   曲荷花气地扇自己耳光:“叫你多事,叫你多事!”   兰静秋无奈地劝阻了两句就出去了,曲老鳖跟曲铜锤怎么死的是查清楚了,还得找到尸体啊,更何况这个大车司机肯定要查一查,哪有空听曲荷花在这儿后悔。   正常人撞死了人不可能是这种反应,心虚害怕的早就逃逸了,现在路上又没有监控,只要没人记住车牌,没人查到他,就算是躲过去了。   有责任心的会马上下车报警,又不是在人行道上撞的,更何况这几个人还有推搡,司机承担的责任不会太大。   可这位直接把尸体扔车上,然后吓唬钟艳妮被抓的话会判死刑,后来还配合着给钟艳妮打了个电话。   兰静秋说:“我觉得这人要瞒着的事肯定更了不得,他如果车上有问题,不敢叫警察来,第一反应应该是不停车赶紧跑啊,可能他逃逸的话更怕警察会找他。事情过了,还怕钟艳妮这边再出事,还赶在麦收的时候打电话,让别人看起来合情合理。麦收了,曲家父子回不来给家里打了个电话,没人会怀疑他们不见了,等拖个半年一年的,就算再有人怀疑也没法找他了。”   东子叹口气:“问题是现在怎么找这个人,钟艳妮当时被吓傻了什么信息都没问,只凭她画出来的画像,完全是大海捞针。”   根据钟艳妮的描述画出来的画像,就是大众脸,看起来三十多岁,身高一米七五左右,不管长相还是身材,都是扔到人堆里找不见的那种。   兰静秋又开始怀念起电脑时代,现在车管所都没联网呢,要是联网了,把大车司机的照片跟画像对比一番,肯定能缩小范围。   她无奈道:“大车跨省的多,确实不好找。听钟艳妮的描述应该是个半挂车,开这种车的应该不多,就是全国范围内找的话有点麻烦。”   正说着,有人领着荷花妈从他们面前经过,看过来的方向应该是领着去厕所了,东子就说:“让曲荷花把她妈领回去吧,也没他们什么事了!家里还有两孩子呢,不过以后就算有救助,这一家子也难啊!”   荷花妈听到女儿名字,突然停下,“荷花?”   兰静秋指指旁边的审讯室:“在那边。”她跟领着荷花妈的同事说:“把大娘领过去吧,一会儿送他们回去。”   东子说:“再让钟艳妮回忆回忆,看她能不能记起车牌号来。”   “她要是能记住前边的省份也好说,可她说不认识,只记得中间有个数字5,可5什么啊,难不成找人催眠?找找她的深层记忆?”   已经快走到审讯室门口的荷花妈嘴里嘟囔着:“050。”   兰静秋愣了下:“大娘等一下!”   东子哑然:“这是大智若愚还是什么情况?钟艳妮不记得,她这傻子婆婆却记得?”   “不是,050是我警号后三位!”兰静秋激动地跟东子说。   东子转头看了眼她的警服,还真是,他更惊讶了:“刚才咱们问她的时候她记住你的警号了?这是巧合还是说她在数字上不弱智?”   兰静秋摊摊手,快步走向荷花妈,这事谁知道呢,有些智商有缺陷的人确实在其他方面更敏感,但看着荷花妈可不像是有特殊能力的人,也许只是巧合,但既然发现她认识数字,那肯定要试一试。   她跟东子把荷花妈单独请到另一间审讯室,兰静秋指指自己警服上的编号:“能念全吗?”   荷花妈却指着编号的后边:“050!”   “对,是050,你还记得把你家铜锤撞死的那辆车吗?”   荷花妈点点头。   兰静秋发现她确实能听懂话,但必须有耐心,可能大家都觉得她是傻子很少跟她说话,她的反应就更迟钝了,看起来也就更傻。   兰静秋冲她鼓励地笑笑,又问:“那辆车是什么颜色的?”   荷花妈摇摇头,又开始笔划:“好长的车!”   东子说:“也许她分辨不出颜色。”   他在纸上写下从一到十的阿拉伯数字,拿给荷花妈看:“车上有哪几个字?你能给我们指出来吗?”   荷花妈笑着抢过纸来就开始撕,东子失望极了,这还是傻子啊,刚才肯定是巧合,也或许是050太好记了。   兰静秋观察着荷花妈的神色,想着刚才询问时她的反应,突然道:“妮子不是跟开车的报数了吗?”   荷花妈点点头:“报数了!”   “报得什么数?你还记得吗?”   “157!”   兰静秋心说难道她只能记住三个数字 ,她去问了下钟艳妮,曲家庄大队的电话号码,发现后三位根本不是157,电话号码只有七位数,没有这三个数字的组合。   钟艳妮说她婆婆只会从一数到十,也认识这十个数,可能是小时候家里教的,确实喜欢说三个数,但很多时候都是说123。   她道:“我猜着可能是我婆婆小时候或者是年青的时候,身边有人扛大包或者干力气活,总说‘一二三起’之类的。反正她确实是傻,什么也不懂,但也会数数,认识钱!有时候听见别人说个数就会重复后三位。”   东子一听更失望了,跟兰静秋说:“算了,钟艳妮这么精明的人当时都被吓傻了,听司机的指挥,你指望一个傻子在那种情况下能记住车牌号吗?”   兰静秋还是不死心,问荷花妈:“157是谁说的?”   “没人说啊!”荷花妈眼神迷茫。   兰静秋却接着问:“那你是在哪里看到的?”   “车屁股上,妮子报数,我看见了,就过去摸了车屁股。”   荷花妈说着又重复道:“157!”   兰静秋放缓语速,轻声问:“你听见妮子跟那个人报数,看到车上有数字,以为是报那个数,就就过去摸?还记下来了?”   荷花妈听见报数又说:“车屁股,157!”   兰静秋说:“我觉得可以确定这三个数字是车牌号的末尾三位了。”   东子却道:“就算是这样也不好找啊,六几年车牌号就五位数了。要是能记住前边两个就好了。”   兰静秋却觉得有这三个数字怎么也能缩小范围,再说现在小车不多,挂车也大部分是单位的,先从本省找,没有可疑的,再从附近几个省份找,一点点摸查,总能找到。   现在好像也只剩下这个笨办法了。   这时过来帮忙的付建国突然说:“不是大挂车吗?还是看见的车屁股上的数字?大挂车可能就这三位数字,后边还有一个‘挂’字。”   “啊?”兰静秋还真不知道挂车车牌不一样。   付建国说:“挂车都是两个车牌,前边的是牵引车的车牌,后边是挂车的车牌,要确定是挂车屁股上的三个数字就好找了。”   兰静秋惊喜道:“不管是不是,先照着这个找吧,荷花妈总不能随便说三个数字吧。”   东子也说:“好,试试看。”   他跟付建国去车管所了,还得打电话到各地车管所去找,兰静秋却跑到办公室,找了个纸箱子,截成长条,后边写上‘157挂’几个字。   然后她把本省的简称写在最前边,中间的两个字母不停的换着,让荷花妈看,荷花妈根本不知道她在干什么,只憨憨地笑。   兰静秋说:“你看看哪个像那辆车的车屁股?”   “不像,车,铁的!”荷花妈说。   兰静秋无奈地笑了起来,“我是说这些字哪个像车屁股后边的字?”   荷花妈只指着那三个数字,指一下念一下:“一,五,七!”然后她也笑。   兰静秋明白了她只认识数字也只对数字敏感。   她只好又去找钟艳妮看,钟艳妮倒是知道她在干什么,认真回忆着。   字母只有二十六个,但要两两组合,其实还是不少的,兰静秋还想着再把前边的省简称换一换呢,又怕钟艳妮看花了眼,记忆更加混乱。   可他们刑警队也没有能催眠找深层记忆的人,只能用这种笨办法。   哪想到她只组合了十几次,钟艳妮就指着说:“好像就是这个!”   兰静秋看了眼纸板上的车牌号‘穹F.A157挂’   “你确定吗?”   “嗯,印象里就是这个!” 第232章 林厂   兰静秋没想到这么简单就问出来了, 她赶紧打电话给车管所,让东子查这辆车。   东子他们刚看了凤安市登记的挂车,正要给别的县市打电话, 兰静秋那边就打电话过来了。   他不由感叹道:“还真挺能干的, 这就问出来了?”   这些车牌的规律跟代表的县市,车管所的人都知道, 负责接待他们的人一看车牌号就说:“肯定是北步市的, 我帮你们打给他们查一下车的归属。”   等东子回来,一见兰静秋就说:“是北步市林场的车,看来咱们又得出差了。”   北步市在穹省最西南的山林地带,兰静秋爽快道:“好啊,下午就走吧,这车居然是林场的?当时没拉货, 跑这么远?”   “电话里不好说, 到哪儿再问吧,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这人肯定是林厂的职工。”东子本想明天一大早再走, 不过想到北步市比省城还远, 只好道:“那就下午走, 一会儿就出发。”   兰静秋正准备去收拾东西,曲荷花拦住她:“兰同志,我刚才打听了, 我要是写个谅解收书,你们会不会放了我嫂子?我求求你了, 我嫂子真的是好人, 她绝对不是故意害我爸跟我哥的, 真的!”   兰静秋对这种法盲十分无奈:“你求我有什么用?不是我们非要抓人的, 是她犯了法,要调查清楚然后移交法庭,现在求情没有用,你现在写谅解书作用也不大,不过她帮着我们找到了那辆车,我会写清楚她主动积极配合寻找尸骨的,本来就是过失,不会太严重,你先顾好你妈跟那两个孩子就行了,不要到处求情,关注的人多了,反而可能会重判。”   曲荷花吓了一跳,松开拉着她的手:“那我不找了,我回去等着。”   兰静秋松了口气,东子说:“不用替她家操心,如果这个司机有更重的案子在身,钟艳妮也算是立了功,本来就是过失,估计最多一年半载的,她一个农民,案底对她也没什么影响。”   “就怕这事一传出去,她家在曲家庄更没法立足,这种舆论环境对人的压力太大,其实他们真没必要留在曲家庄了。”   东子哈哈笑了起来:“你还真是派出所上来的,时时刻刻心系群众啊,太操心了也不好。”   兰静秋哼了一声:“民警怎么了?我当民警的时候也不是没破过大案!”   东子赶紧说:“我没说民警不好啊,从民警做起其实挺好的,我发现你这个耐心是真好,居然一个个试着把车牌号给试出来了。”   “都是笨办法,有时候咱们看过某样东西,之后死活想不起来是什么样,但再看到绝对会知道自己以前见过,荷花妈都能记住三个数字,钟艳妮看过那辆车,再看到车牌肯定有印象。”   两人一边讨论案情一边斗嘴这一路上倒是不寂寞,到北步市时天已经擦黑了,他们提前联系了林厂派出所,一出站就有人接。   那两个当地民警非常热情,上来抢了包,高个子的那个说:“先去招待所吧,都给你们定好房间了,饭都备好了。”   兰静秋本想先了解一下林厂司机的情况,大概有多少人,在三十到四十五年龄段的有多少,再把照片跟画像核对一遍,可这两位拉起包就走,东子笑道:“那就先吃饭吧,反正也不会打草惊蛇,怕什么。”   那两个民警就笑,个子矮点的是个分队长,他说:“别说我们都不知道你们来干吗的,就是知道也不可能四处去宣扬啊,放心吧,大晚上的,林厂除了值班的,都下班了,去了也找不见人。”   于是两人跟着他们去了招待所,包放下就去了餐厅,招待的伙食还不错,可能挨着林厂呢,野味还不少。   兰静秋边吃边跟两人聊着:“你们派出所有没有未结案?”   高个子那个说:“多了去了!林场旁边村里的一个大爷,说丢了两坛子酒,还是埋地下十几年的女儿红,他来报案让我们找,找了好几天了都没影儿,大爷天天跑来派出所催啊,显得我们特别无能。”   个子矮点的笑了起来:“其实吧,我们觉着大爷可能记错了埋酒的地方,我们想在他家院子里到处挖一挖,人家还不给挖,说什么会挖走他家的福气,你说多气人吧!”   兰静秋说:“可以找一台探测仪,地下有什么东西都能探测出来。”   “这倒是个好办法。”矮个子说。   高个子笑得很无奈:“为了两坛子酒去找探测仪?咳,行吧,群众的事无小事。”   兰静秋又问:“有没有刑案啊?凶杀之类的案子?”   她觉得那个司机能那么利索的把尸体装到车上,以前一定处理过尸体,就算没处理过也肯定见过死人,所以撞死了人一点也不怕,反应还那么快。   那两个民警却都摇头,高个子的说:“我们这儿挺太平的,辖区除了林厂就是附近的几个村镇。平常就是处理村子里的纠纷,或是丢东西的,林厂有自己的保安处,基本上不用我们操心。”   东子问:“厂子里也挺太平?伐木工都是大老粗,应该不那么好管吧?”   矮个子民警说:“他们厂里规矩严,打架斗殴甚至骂人都是要扣工资的,年底还会拉到大会上批评,一般人都不敢闹腾。反正他们厂里很少有报警的,都是我们定期去查安全隐患,去跟他们保安处做培训。”   一顿饭的功夫,兰静秋也没能问出这附近有什么疑案,难不成这司机身上没别的案子,就单纯的是马路杀手,喜欢撞人?撞了人就拉车上埋了?   或者还有一种可能,他犯的案不在林厂。   这两民警问了一次他们到底来干什么的?被东子含糊过去了,只说是有案子需要找林厂的人核实一下。   倒不是信不过他们,只是他们都有家人在林厂工作,要是一不小心说漏了嘴,泄露出去就不好了。   这两民警也只以为他们是找普通的涉案人员,没再多问,等吃完饭,还特别负责地把两人送到招待所,高个子民警说:“明天再过来带你们去派出所,想找谁我们给你们叫,放心,一定配合你们调查。”   兰静秋跟东子是相邻的房间,她进屋收拾了下,看看表才不到八点,夏天的八点还早得很啊,她换了身衣服,拿着手电出了门,一出来就看见隔壁东子正锁门呢。   看见她,冬子皱眉:“还真让洛队说着了,就得看着你点,你这是想自己跑出去查案吗?”   兰静秋呵呵两声:“我是想去敲你门!这话该我问你吧,你比我早出来的,怎么不叫我。”   东子笑道:“我就想去厂里转转,不是说挺大吗?跟个镇子一样。”   “巧了,我也这么想的。”   两人都穿着便装拿着手电,东子说:“要不咱俩伪装成一对?”   兰静秋却没理他,看向身后的车道:“有大车过来了,要不咱们跟着去停车场看看。”   东子点头答应,大车一进厂速度就慢下来了,他们有专门的车道,不会往生活区那边去,兰静秋跟东子跟着就显得有点突兀,他们干脆真跟情侣一样你凑到我耳边说一句,我凑到你耳边说一句,被人看见了只会以为搞对象的专门往人少的地方走。   这厂子确实不小,看着头上就是郁郁葱葱的森林,其实离山远着呢,两人走了七八分钟,才看到停车厂,不过这边都是大卡车没有半挂。   兰静秋四处张望着,发现两边还有别的停车厂,就跟东子说:“你往东我往西!”   东子皱眉:“不行,不能分开!”   “十分钟后这里汇合,放心,在厂里能出什么事?”   东子看看已经亮起来的路灯,无奈点头:“六分钟后汇合,过去看一眼,没大挂车就回来,也许大挂车都在山脚下。”   “不会,看这布置,他们应该是跟公交车一样到这里统一调度的。”   兰静秋朝他挥挥手,就往西边走过去,那边也没发现半挂车,全是东凤牌的大卡车。   她刚要往回走,靠左边的一辆车上跳下个人来,把她吓了一跳,这人背着光,看不清脸,但能看到一排白牙,他嬉笑着:“大妹子,跑这儿干吗来了?找情哥哥吗?”   兰静秋皱眉,刚要说话,东子从后边跑过来,呵斥道:“警察,干什么的?往后站!”   东子还是不放心兰静秋一个人,就跟着过来了,正好看到她被车上突然跳下来的人吓的一哆嗦,自然急了,赶紧冲过来。   那人也吓了一跳:“啊?警察?我的妈啊,我就是嘴贱也没干吗啊?这可不撞枪口上了吗?我检讨,把我抓派出所让我写多少遍检讨都行,我给大妹……啊,不,我给警察同志鞠躬道歉,磕头赔罪都行,能不能不要跟我们厂里说这事,我真没干别的啊,就嘴贱了这么一句。”   兰静秋发现这人的嘴跟东子真有一拼啊,而且也一样没皮没脸的,磕头赔罪都出来了!   她问道:“你在这儿干吗呢?”   “我刚出车回来,在车上猫了会儿,刚要回家,我看见你一个人过来,就以为你是跑这儿约会来的,就问了一句,真没别的意思。”   兰静秋刚想拿手电照他脸,后边两束手电光照过来,把她眼晃了一下,有两个穿着保安制服的人走过来,前边的问:“谁在那儿?”   应该是巡夜值班的人,东子刚要解释,从车上跳下来的那男人已经一猫腰藏到了黑影里,然后跟演哑剧一样冲兰静秋他们摆手,那意思应该是不叫他们说他在这里。   兰静秋想到那两个民警说过,厂里规矩很严,看来应该是真的,那男的居然匍匐到车下,准备钻到车后那两个人看不见的角度再跑。   兰静秋跟东子对视一眼,两人都有点想笑,虽然这人开的不是半挂车,但兰静秋还是不打算放过他,鬼鬼祟祟的肯定有问题,她干脆道:“跑什么?这不是你们厂里的保安嘛,你只是在自己车上猫了会儿,这还能违规?”   赶过来的那两个保安一听,立马加快了脚步,手电也朝男人那边照着。   其中一个问兰静秋他们:“你们是干吗的?”   东子干脆亮出警员证,那个保安正伸着脖子看呢,兰静秋皱眉道:“跑什么啊?在厂里你往哪儿跑呢?真犯事了?”   车上跳下来的男人居然身形利索地躲到车后,然后绕着车跑了,追过去的保安大声呵斥着,他也没停下来。   正看警员证的保安也吓了一跳,赶紧跟了上去,东子笑道:“这男的也太心虚了,跑什么啊?厂里规矩这么严?都不能在自己车上坐会儿?”   兰静秋看看那辆车,皱眉道:“刚才咱们一直没看见他的脸,他差点就走到光亮处了,你一喊警察,他又缩回去了,以前开挂车现在就不能开卡车了吗?不行!赶紧追!”   “啊?你是说咱们要找的就是他?” 第233章 护犊子   兰静秋来不及回答, 跟在保安后边追了上去,那人对附近很熟悉,跑得飞快, 保安体力不行, 根本追不上。   兰静秋跟东子从两边围堵,东子很快追上人, 上去就踹了一脚, 那人爬起来就想接着跑,被兰静秋一把按住,“你跑什么?”   那人被兰静秋扭住胳膊,尖叫起来:“警察同志,松松手啊,我又没犯法, 我就是怕被保安逮住。”   兰静秋这次看清楚了他的脸, 跟钟艳妮描述的画像有七八分像。   “你是这厂里的人, 不做亏心事怕什么保安?”兰静秋说着把他拉起来,“还是说你亏心事做多了, 听见警察两个字, 就吓得逃窜?”   “冤枉啊, 我哪儿做过亏心事?就是我们厂的保安特别严,看见什么都得记下来往上报,我一个人在停车场坐着, 他们没准会以为我想偷东西,偷油, 到时候跟我领导说了, 我多冤枉啊, 肯定要跑啊, 警察同志,我真没犯事。”   东子也认出了这张脸,上来给他戴上手铐:“钟艳妮你见过没有?有没有冒充曲铜锤给她打过电话?”   那人眼神马上慌乱起来,兰静秋就知道没找错人。跟上来的保安还问呢:“刚才没看清,你们是哪个派出所的?他犯了什么事?”   兰静秋只说:“麻烦把他的资料和家庭情况送到林厂派出所。”   那人只慌乱了一瞬,就又淡定下来,“那事啊,那事后悔死我了,妈的,我没遇过那种事,当时吓坏了啊,真不怨我!不是我的错!”   兰静秋是真没想到只是出来查探一番就找到了正主,这运气也算爆棚了,本来以为很顺利,可一听他这话,她就知道这人不会痛快招供。   她让东子先看着这人,她跑到卡车上四处查看一番,没有什么异常,也没有凶器或其他违禁物品。   在停车厂也没法问,两人带着嫌疑人去了林厂派出所,林厂派出所距离林厂不到两公里,溜达着就到了。   嫌疑人叫宋东柱,一路上,他嘴巴就没停过:“警察同志,我当时真吓傻了,从来没遇到过这种事啊,他们一家子打架,结果把人推到我车前头来了,你说这能怪得了我吗?”   “我当时都傻了,刚好吃中饭的时候又喝了点酒,不都说酒壮怂人胆吗,我本来就是个怂人,当时也不知道哪儿来的胆子,我怕丢了工作更怕赔钱,就把尸体装车里拉到河边扔了,也是那小娘们太好忽悠了,她要但凡说个报警,我能瞒着吗?也瞒不住啊,我看那小娘们就是故意的,想把那两男的弄死,这是借车杀人啊!警察同志,你们可别被她骗了,我是被她坑了,好好的开车结果突然冲出来两个人,你说那大挂车我能刹住吗?一刹车挂车甩出去了,更得出事故。”   见兰静秋跟东子不说话,他又说:“我说的都是真的,不信的话你们可以到厂里问问我领导,问问我同事,我平时胆子小的杀鸡都不敢啊,他们偷着去打猎,叫我好几次我都不敢去,你说撞了两个人我肯定慌了啊。”   “是,我承认不该隐瞒不报警,可这事真不是我的错,我回来了都不敢开那辆车了,换到了卡车队,警察同志,不信的话你们去查,我向毛主席保证,我要说一句假话,天打五雷轰!”   兰静秋掏掏耳朵,不耐烦地说:“省省吧,问你了吗?你以为就这点事?”   宋东柱愣了下:“还有什么事?去年二组的俏寡妇冤枉我偷看她洗澡的事吗?我真没有啊,我就是打那儿路过,我真没往里看,太冤枉了!”   东子气笑了:“闭嘴好好反省,等到了审讯室,你再慢慢编。”   “我没编啊,我说的都是实话,我拿人格保证。”   兰静秋跟东子对视一眼,都知道碰上硬茬子了,心理素质太好的犯罪嫌疑人,一般不是天生的,就是老手,兰静秋觉得这个应该是两者兼有。   等到了派出所,人家值班的人也是一脸懵逼,不是说已经把人送到招待所了吗?这怎么大晚上的跑出去抓人了?难不成是重刑犯?   派出所值班的民警赶紧去找所长了,另一个转了两圈,才开了一间房间,当审讯室。   兰静秋发现,这个林厂派出所比东城派出所都小,前后四五间屋子,一个小跨院,人家给的这间审讯室应该是办公室,里边放着两张办公桌,墙上还挂着几件衣服,墙角还放着一张折叠床。   “这就是审讯室?”东子问。   那位民警也十分抱歉,赶紧收拾着桌上的东西:“我们这儿一般就是些打架斗殴的小事,用不着审讯室,有大案子就去市区那边的派出所了,不过监室倒是有一间,要不然我带你们去看看。”   兰静秋点点头:“那就监室吧,反正今晚也得关他一晚上。”   宋东柱听他们在自己面前讨论这些事,还说要关一晚上,更害怕了,“妈啊,我不会坐牢吧?警察同志,我真没干别的啊,就是帮着他们把尸体扔了,想把这事瞒下来,这是车祸,还是他们自己把人推到路中间的,我又没杀人。”   兰静秋没理他,跟东子一起把他带到监室,说是监室也不准确,其实就是派出所最靠里边的房间,弄了个铁门,里边什么也没有就一个长椅,估计也就暂时关一下醉酒闹事的人。   民警还贴心的给他们搬了两把椅子过来,宋东柱打量着光光的墙壁,缩着腿坐在长椅上,脸色难看极了,嘴里还嘟囔着:“后悔啊,真想买点后悔药吃,当时我是真喝多了,真的,不能坐牢吧,就是车祸,我赔钱还不行吗?”   兰静秋打断他的话:“把当时的情况详细描述一遍,然后再说你的心理。”   “这有什么好描述的啊,就是我开车撞了人,当时真没看见他们,而且他们在推搡,真不是我的错。”   东子说:“既然你那么害怕,为什么还要下车处理尸体,钟艳妮当时吓傻了,根本记不住你的车牌号,你为什么要停车?”   “我说了啊,我就是个老实人,我干不出亏心事来,我怎么能撞了人就跑?”   兰静秋笑道:“真是老实人,就老实的报警,你做不出撞了人就跑的事,却能快速的把撞死的人装车上带走,这叫老实人吗?”   “我当时都吓傻了,确实是做了傻事,现在已经后悔死了!”   “那你把两人的尸体扔哪里了?”   “河里,就在路上扔河里了,挺大的河,水流挺急的。”   “经过那条省道吗?大概哪个路段?”兰静秋问。   “就是从省城往我们这儿来的那条大道上,有个桥,我停车从桥上把人扔下去的。”   宋东柱还真没有隐瞒说得特别详细,东子找来地图让他指出来,他也照做了,是安阳河中游的二段桥。   东子跟兰静秋说:“这条河水流确实挺急的,而且上游有大型水库,有时候会泄洪,尸体肯定冲到下游去了,不好找啊。”   兰静秋打量着宋东柱:“你确定是扔到河里去了?”   宋东柱点点头:“确定啊,我当时扔完了就有辆三轮车过来,吓得我心砰砰跳,酒都醒了,再不敢开那辆车了。我还把车拐到一边,弄水冲了冲车轮跟前挡,我认罪,该怎么罚我认,坐牢我也认,我对不起那两位啊,就这么把他们扔下河了。”   兰静秋跟东子离开这个临时的审讯室时,宋东柱悲怆后悔的表情立马变的焦灼。   让他没想到的是兰静秋出去了又杀了个回马枪,猛得一推门,他吓了一跳,脸上的表情凝固住,又立马哀嚎起来:“警察同志,能不能明天再跟我家里人说,我怕把他们吓坏了,我孩子才上小学,经不起事啊。”   东子把门重新关上,跟兰静秋一起去了刚才那间办公室。   兰静秋说:“太顺利了!一开始我以为他不会痛快招供,现在一问就都说了,我总觉得不对劲,他绝对还有隐瞒。”   东子也说:“是啊,咱们一来就在停车厂找到人,可以说是咱们运气好,可他交代的也太快太流畅了。”   “没错,就像是提前在脑子里预演过,万一这事暴露了他要怎么说怎么做?他害怕他被查会牵扯出别的事,看来咱们的判断没错,这人身上一定还有别的案子。”   很快,派出所所长和林厂的值班主任都过来了,所长姓王,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一来就各种恭维,“两位真是太敬业了,大晚上的跑去抓人了?”   兰静秋说:“也没多晚,我们从厂里回来的时候还有乘凉的人在门口转悠呢。”   林厂的值班主任姓孟,他比王所长年轻点,一说话就一股子护犊子味儿:“警察同志,宋东柱到底干什么了?我们厂一向厂风正,打架斗殴都少见,他犯了错,先跟我们打声招呼,我们肯定乖乖把人给你们送过来,这怎么直接到厂里抓人了?”   东子皱眉:“什么意思?警察还不能去你们厂里抓人了?你们那儿是龙潭虎穴还是占山为王了?”   兰静秋笑了起来,东子说话挺气人的,不过有时候听着是真爽,孟主任哑口无言,又赶紧摆手:“没别的意思,我是说我们可以代劳嘛。”   兰静秋更乐了:“没别的意思是什么意思?代劳又是什么意思?你们想替警察办事?”   “没,没有啊!”孟主任气焰立马下去一半,“我是说我们一定好好配合。”   “哦,那我请保安转告你们带他的资料过来,带了吗?”兰静秋看着他空空的双手问。   孟主任尴尬极了,他还真没带,他只听说有警察跑来他们厂里,什么也没交代就抓了个人,就急冲冲地跑来了。   王所长笑着跟兰静秋他们说:“两位同志,你们是不习惯,我们都见怪不怪了。人家林厂财大气粗啊,是我们这儿的支柱产业,他们自己有保安队,不管大事小事都爱捂盖子,每年都是优秀企业,道德模范,抓他们的人不打招呼,肯定急啊。”   孟主任一听这话,赶紧解释:“没有没有,我就是来的有点急,我马上打电话给厂里,调他的资料。”   兰静秋却说:“不急,我看一起去他家看看吧,他晚上不回去家里人肯定着急,咱们干脆一起过去通知一声。” 第234章 礼物   孟主任被兰静秋他们一顿怼, 这时也不好说出拒绝的话,只说:“都快九点了,不过抓了人确实得去家里通知一声, 但在这之前, 你们得让我知道他是犯了什么事吧。”   东子简单把事说了,孟主任跟王所长都吓了一跳。   孟主任有点不敢信:“你们确定是他吗?不可能啊, 还开着厂里的车拉尸体?他又不傻, 真出了车祸,厂里会帮着处理的,再说你们都说了是在打闹推搡中被撞的,这种事他不可能瞒着。”   兰静秋道:“对啊,所以我们也很奇怪,没必要瞒着的事为什么要瞒着呢?还胆子那么大, 直接就把尸体弄到他车上, 扔到了河里, 这也太熟练了吧。”   “熟练?”王所长皱眉,“你们是怀疑他以前也做过类似的事?”   “不清楚但有疑点, 所以才需要去查, 先去他家看看他家属知不知情吧。”   兰静秋特意借了派出所的相机, 他们这儿的相机也有年头了,而且好长时间没用过,光找胶卷就找了十来分钟。   派出所别说车了, 连辆侉子都没有,还是孟主任开着厂里的小车过来的, 正好坐下四个人。   孟主任开着车:“宋东柱从来没惹过事, 他家就在家属院, 离这里不远, 他媳妇是在林场做记录的,工作也在这附近。”   兰静秋经过王所长的科普才知道这里面积大是因为这是两个单位,有国有林场的人还有木材厂的人。   林场的人是保护山林的,木材厂砍伐的树木都要经过林场的人划范围,边伐边种,免得造成水土流失。   兰静秋说:“所以你其实是木材厂的。”   “对!”孟主任似乎觉得木材厂的不好听,又说:“不了解我们这儿的就叫把两个单位当一个单位了,统称林厂,其实都是国营的,发福利都一起发,也差不多算是一个单位吧。”   东子对这些不感兴趣,兰静秋却又问起了林场记录是什么样的工作。   孟主任说:“就是记录哪片该砍伐了,哪片种了多长时间,还有什么地方是不能砍伐的,有时候也会去监督砍伐人员,他们事少人也少,其实整个林厂的秩序跟安保都是我们来负责的。”   就听他面有得色地说:“真不是我吹牛,谁在厂里或山上犯过事,绝对逃不过我的眼睛,至于路上出的事,这谁也控制不了,你们说是吧?”   兰静秋很无奈,这样的人其实挺多的,别管什么事先往责任上想,能推卸的就推卸,能瞒过去的就捂着不往上报。   大家都没搭理孟主任,他也有点讪讪的,大概是在厂里威风惯了,他总觉得这三个警察架子有点大,尤其是外地来的这两个,那小姑娘年纪不大吧,眼睛十分锐利,说话也不含糊,真是难搞啊。   兰静秋可没心思跟他斗心眼,很快到了家属院,孟主任找了家熟人问了下,确定了宋东柱家的单元楼。   “他家两个孩子,相差一岁,姐姐读小学五年级,弟弟读四年级,应该都在家呢,这个点估计都睡了。”   兰静秋说:“宋东柱还没回来,他妻子应该会等着。”   “这倒是!”   孟主任领着他们到了二楼,敲敲门,屋里很快有人应声,“来了来了,怎么又没带钥匙啊!再把孩子吵醒了。”   来开门的女人穿着低胸的吊带睡裙,一看外边好几个陌生男人就吓了一跳,捂着胸口,说话都结巴了:“你,你们……”   东子他们慌忙退了几步,转开视线,兰静秋赶紧走到前边挡住门:“别怕,我们是警察,你丈夫因涉案现被关押在派出所,我们来通知顺便调查,你先进去披件衣服吧。”   女人没回屋,反而瞪大眼睛,一把拉住兰静秋的手:“同志,你说什么?我家孩子爸怎么了?涉什么案了?跟人打架了吗?妈的,看我不劈了他。”   “人命案,麻烦你先穿好衣服,我们要进去查看他的房间,放心不会打搅孩子,查一遍拍拍照就走。”   那女人腿一软坐到地上:“人命案?”   兰静秋想到屋里睡着的两个孩子,皱眉道:“小声点,我扶你进去换衣服。”   那女人被兰静秋扶着指了指卧室门,等她们进了卧室,东子跟王所长他们才进去。   孟主任说:“我还以为这小姑娘很凶,没想到还挺贴心挺温柔的。”   东子心说那是你没机会看到她凶!扭犯人胳膊的时候可不贴心。   他拿出相机来开始在客厅拍照。   王所长打量着屋里的陈设:“就是普通家庭,还挺温馨的,我看他家人应该不知情,估计就是这姓宋的灌了点猫尿做了糊涂事,撞了人不报警还埋尸?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应该不会有别的事吧?”   孟主任也说:“就是,肯定是头一次撞人吓傻了!”   宋东柱妻子叫魏雯,她被兰静秋按着右手虎口的位置,给她缓解情绪,等进了卧室才缓过来,她感激地道:“谢谢你了,同志,我真被你们吓死了,这大半夜的找上门来,还说是人命案。我们一家都是老实人啊,别说柱子了,就是两孩子在学校也不惹事,从来没叫过家长,学习也不用我操心,我们都不是惹事生非的人,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诉你,这不是误会。”兰静秋说着指指衣柜,“赶紧换件能出门的衣服,大家都在外边等着呢。在你家不好说话,恐怕你得跟我们去趟派出所,孩子能不能交托给邻居照顾一下?”   “啊?还得去派出所吗?”魏雯一脸慌乱地在衣柜里找着衣服。   兰静秋打量着卧室,很简单的装修,家具像是用木料厂的下脚料拼凑起来的,不过这并不能说明他家的家庭条件不好,毕竟挨着林厂呢,这些东西肯定便宜,甚至可能是白得的。   床头柜上除了台灯还放着半盒烟和烟灰缸,烟灰缸旁边放着个金戒指,兰静秋看看那尺寸,又看看魏雯的手,不禁皱起眉头。   魏雯的手大,骨节也粗,这戒指的尺寸不像是她的。   兰静秋假装不经意地走过去,碰到了床头柜,然后她扶住床头柜,拿起金戒指:“哎呀,差点被我碰掉了,这种小东西最好还是戴在手上,摘下来的话得找个稳妥的地方存放。”   魏雯换了件灰色的裤子一件白色的半袖衬衫,正犹豫着要不要拿件外套,听见兰静秋的话,她道了声谢,接过金戒指往自己手上戴。   她戴的是左手的无名指,只套了半个指节,就不知道想起什么,脸色煞白,又把戒指摘下来扔进了床头柜的抽屉里。   兰静秋皱眉:“这不是你的戒指?”   “啊?是我的啊。”   “那你戴上我看看!”   “干吗?你刚才说柱子是人命案,又不是小偷,我们家不可能有赃物。”   兰静秋笑了起来:“我可没说你这金戒指是赃物啊!”   魏雯愣了下:“戴就戴,你们不打招呼跑来家里说我丈夫犯了人命案,我肯定会多想啊。”   “抓人还得预先通知吗?”兰静秋一边说一边盯着她的手,却见她把戒指硬套进了无名指上。   无名指那一圈肉皮明显被挤得皱了起来。   兰静秋指着她的手:“这戒指是你的吗?”   “肯定是啊!我就是长胖了。”   “何必撒这种慌呢,你的手是骨节大,不是胖!”   魏雯惊慌起来,把手背到身后,试图藏起来,兰静秋叹口气:“大姐,想想你那两个孩子,包庇罪也是要坐牢的,爸爸进去了妈妈也要进去吗?他们怎么办?都成了小可怜?”   魏雯蹲下身,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没哭两声,又赶紧捂住嘴,应该是生怕隔壁卧室的孩子听到。   兰静秋拍着她的肩,叹口气:“你知道什么,现在说是最明智的选择。”   魏雯哽咽着:“我什么也不知道,就知道他拿这戒指送我,说是买的二手的,很便宜,我问他是不是偷的,他说不是,还骂我瞧不起他,我就骂他蠢,买也不说买个大点的,我都戴不进去啊!他叫我去把戒指融了再重新做一个。我一直没空去,再说又是他送我的东西,也有点舍不得把戒指毁了,就一直在那儿放着呢。”   兰静秋皱眉:“还有没有别的类似的东西?就是他送给你的,但一看就不是你喜欢的或者不是你的尺寸。”   魏雯脸煞白,指指衣柜:“有件衣服,我都不知道怎么穿,他说特别贵,他看商场打折的时候买的。”   她把衣服从柜子里翻出来,包了里三层外三层,显然十分珍惜,里边是一件狐狸毛的披肩,能盖住半个背部的那种披肩,而且没有缝合痕迹。   整皮的最贵!兰静秋不用摸,只一看就知道皮毛的质量也是上等的,价格不菲。   他家条件就是工薪家庭,两个孩子,哪有闲钱买这种东西。而且就算是当官的有职务补贴的那种也不会买这种华而不实的东西。   魏雯说:“他说是他趁商场打折买的,我骂他太烧包,瞎浪费钱,这种东西我穿出去肯定被人笑死,他说让我在家穿,说特别贵特别好,穿上就是贵太太了。”   兰静秋皱眉,难不成这件披肩本来就是宋东柱眼里的贵太太身上的?   金戒指跟这件披肩是一个人的还是两个人的?还有没有其他的?兰静秋以为宋东柱想隐瞒的可能是意外杀人,或者以前就撞死过人,可现在看来这人很危险啊,也许杀了不只一个。   “他每次出车回来都会给你带东西吗?”兰静秋问魏雯。   “出远门的话大部分都会带东西,有时候是吃的,有时候是衣服,每次我都骂他,买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兰静秋问:“你一听我说他涉及人命案,再看到戒指就不敢戴了,所以你也曾经有过怀疑吗?”   魏雯马上摇头:“没有,我没有怀疑过他,是你叫我戴戒指,你问我才说的啊,再说这算证据吗?”   “其他的呢?他还送过什么可疑的东西,说过什么让你怀疑的话吗?”   魏雯拼命摇头,看起来她好像有点后悔把披肩拿出来了,“都没有了,就是这些东西也是他自己买的,他就这样,经常会买些没用的东西,挨我骂!”   兰静秋看出来这对夫妻感情很好,不禁让她想起之前抓的那个抢劫犯,抢了别人的金项链送给女朋友。   那人是抢,看宋东柱处理尸体的利落劲还有谈起时的毫不在意,他只怕是会要人命吧,他出车的时候有的是机会做案,而且他有大车,甚至可以把尸体从穹省这头扔到那头。   兰静秋叹口气:“找人看着孩子,你得跟我们去派出所一趟。” 第235章 扣子   魏雯后悔了, 刚才戴戒指的时候她只是想到了某种可能性才会吓到,现在一想这不是在害孩子爸吗。   她拉着兰静秋的手说:“同志,他到底出什么事了?什么人命案, 他是偷东西把人给害了吗?你倒是跟我说清楚啊。”   兰静秋没说案子详情, 只是怕孩子听到,不过这时她还挺庆幸一开始没说的, 不然能有这惊喜吗?   见魏雯又问, 她就简单道:“他撞到人了,没有报警,反而抛尸。”   魏雯刚动了维护丈夫的心,一听这话她吓了一跳,开始从手上往下拽金戒指,她声音颤抖着, 渐渐带了哭腔:“这是他从死人身上弄下来的?警察同志, 我没跟他要过啊, 我们家日子过的平常,我也不是那种爱面子非得穿金戴银的人, 他这是为什么啊?”   兰静秋叹口气, 这种人的心理谁能说得清呢。   魏雯骨节大, 戒指又是硬塞进去的,折腾半天也没弄出来,她一想到这东西是女尸身上的, 就觉得恶心,更用力地往下拽。   兰静秋本想解释这东西应该不是他撞死的人身上的, 但案情还没调查清楚, 谁知道这东西是不是从尸体上拿下来的?   她只得说:“去厨房用洗洁精, 或者用肥皂慢慢弄, 小心弄伤手。”   本来这戒指可能是证物,不能这么折腾,但已经被戴过了,魏雯又说是宋东柱过年前送她的,一直放在这里,被她试戴擦拭,就算以前有什么痕迹估计也都没法查了。   外边三个人见她俩从屋里出来,开始给魏雯摘戒指,都有点愣神,东子问:“怎么回事?这就要离婚了?就算离婚,急着摘什么戒指?”   兰静秋看魏雯弄肥皂水的手还在颤抖着,显然是要崩溃了,就趁机说:“宋东柱送她的东西很多都有问题,全都得搜集起来。”   她问魏雯:“都有哪些你觉得奇怪的礼物,一一说出来好吗?我估计这些东西你放在家里,心里也膈应吧。”   魏雯摇头:“没有了,就这两件,对了,也送过我别的衣服,大衣我很喜欢,以前我说过想买,肯定是他给我买的。”   “你刚才不是说他就爱给你买没用的东西吗?不会就这两件吧?”   魏雯心里挣扎着,她恨死了丈夫,恨不得冲去派出所问问清楚,但又觉得他不像这样的人,生怕自己说的这些话会害了他,她犹豫半天,还是道:“没了!没别的了!”   兰静秋叹口气:“这对你来说是机会是救赎,你也犯包庇罪的话,你两个孩子怎么办?”   魏雯看着挺强势的,可现在她也没了主意,心里乱极了,好不容易把手上的戒指摘下来,回头又看见东子凑过来拍照,她想到这戒指以前的主人,不由颤抖起来,再不犹豫:“还有个相机,他说是进口的,新买的,可没有说明书,我也懒得摆弄,就在柜子里。”   只要一开了头,魏雯心里那点挣扎就消失了,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为了孩子,她也不能跟他成同犯啊,连派出所所长跟孟主任都来了,这事肯定小不了。   于是他们搜检出了九成新的照相机,首饰盒,羊毛大衣,狐狸皮披风,金戒指,还有一幅据说是玉石做的围棋。   兰静秋看到这盒漂亮精致的围棋总算知道为什么魏雯说宋东柱总爱送她没用的东西。   他们家没人会下围棋,两个孩子上的是职工小学,也没有这类的兴趣班,为什么要花钱来买一幅玉石做的围棋?   宋东柱还跟魏雯说,这是在地摊上捡漏买到的,买了以后围观的人才说这是玉石做的,那他这运气也太好了,碰到的摊主也太蠢了,一听就漏洞百出,也难怪魏雯会心虚。   王所长跟孟主任看着那些东西脸都黑了。   孟主任说:“这是什么意思?这些东西是一个人的?还是?”   兰静秋说:“在不同时间带回家的!不太可能是一个人的。”   东子叹口气:“很有可能是连环杀手。”说完他才想起来这家里有孩子,赶紧抬头看孩子们的卧室门。   兰静秋跟魏雯说:“你有关系好的邻居吗?家人在不在附近?你家恐怕要再仔细搜查一遍,要不然我们帮你把孩子送去亲戚家里?”   魏雯点点头,声音干涩:“你们能不能先回避一下,我找个理由把他们送到隔壁单元我表姐家。”   结果那扇门开了,一个小女孩露出头来:“妈,我爸回来了吗?”   兰静秋叹口气,赶紧让东子他们避到了厨房,魏雯劝着两个孩子穿好衣服出来,那男孩迷迷糊糊的,还说:“我爸怎么还没回来,是不是又在车上折腾方向盘呢?”   方向盘?兰静秋回忆着那辆卡车的方向盘,上边有用布做的红色套子,外边还缝了大小不一的扣子,也许是怕手打滑?   可这种套子一般是冬天用的,现在大卡车的方向盘材质不好,装个保护套,冬天摸起来舒服,现在已经是夏天了,为什么还要套上个绒布的保护套?   兰静秋皱眉:“上边有扣子!”   “什么扣子?你说那几件衣服?”东子问。   “不是,方向盘上有扣子,而且不是一种!也许那是他的纪念品!”   王所长不敢置信:“我确实听说连环杀手会留纪念品,可咱们这不是还没确定宋东柱是连环杀手吗?”   “你们把屋子搜查一下,我去车上再看看。”   东子没好气地说:“又单独行动?咱俩一起吧,这边就是拍照排号装证物袋,这两位领导肯定能胜任。”   王所长还在震惊中,倒是没什么反应。   孟主任十分无语,领导什么啊,这都使唤上他们了。   他说:“两位也别太武断了,怎么可能是连环杀手,也许他就是个惯偷吧,我们厂里不可能出连环杀手!”   兰静秋一听他这语气,笑笑:“你也别太武断。”   她其实不太放心这位主任,不过他就算再护犊子也不会遮掩命案吧,再说他们都查出来了,还能怎么遮掩。   于是兰静秋干脆跟孟主任一起去了停车厂,让东子跟王所长留下来处理那些东西,顺便再做一次搜检。   东子已经把那些东西都拍了照,他把相机递给她:“省着点用,他们派出所好像就这一卷胶卷。”   兰静秋接过来,又看看证物袋里的相机,“他们还没用过这相机,那里边也有胶卷,等明天去冲洗时一起送去,看看相机里有没有线索。”   东子点头记下来,又看看孟主任,叮嘱兰静秋:“你小心点。”   把孟主任给气的,这一眼什么意思?是看他也不像好人吗?   他开着车,跟兰静秋絮叨着:“我也不是不信你们,可你说怎么可能呢?宋东柱虽然没评上过先进,可他从来没惹过事啊。看着也老老实实的,他会是连环杀手?我说小同志啊,你肯定搞错了。”   兰静秋干脆说:“我也盼着是我错了,因为如果我的推测正确的话,会有十几条人命!我估计又会轰动全省,你们林厂肯定会出名啊。你们是不是特别在乎这方面的名声?这么多人,两个大单位在一起,居然很少有矛盾,这盖子捂的可真够严实的。”   孟主任皱眉:“什么意思?你怀疑我们包庇罪犯?”   “我可没这么说,我就是说不用为了评先进为了面子上好看,把人压得太死了。”   “呵,变态生下来就是变态,还能是被我们压迫成变态的?你这个小同志啊。”   兰静秋十分无语:“我是那个意思吗?王所长都说你们最爱捂盖子,那是好事吗?出了事该怎么处理怎么处理!瞒着有什么用?到现在了你还觉得这事不大。”   孟主任叹口气:“你啊,是不知道我们的难处。”   兰静秋才懒得听他的难处,只说:“不过你说的对,连环杀手大部分是反社会人格,这种人格确实是天生的,也有少部分是因为童年遭遇,所以我才想看宋东柱的履历,结果您两手空空的跑到派出所捞人去了。”   孟主任也被她说的有点不好意思:“我一会儿就打电话,让人把资料都送来,不过我们厂里的资料也不太可能有他小时候的经历啊。”   兰静秋说:“那就先去看看那辆车吧。”   这次孟主任没再说‘不可能,查错了’之类的话,十分配合地帮兰静秋打着手电筒。   兰静秋已经查过一次了,当时她没有发现异常,因为这种大车司机一天大部分时间都在车上,按照自己的喜好装饰一下车里很正常,那个套子看着磨损度也用了不短的时间了,也没有可藏东西的地方,谁会注意。   可宋东柱的儿子说他爸爸经常折腾方向盘,也就是说这些扣子很可能是他自己缝上去的,这肯定有问题啊。   兰静秋数完了,叹口气:“十五个扣子,如果一个扣子代表一个人的话,那就是十五条人命。”   孟主任倒吸一口冷气:“你可不要吓我,真的假的?妈的,我们厂里没有失踪的,这附近也没有出过事,怎么会有这么多人?”   “他开大车的,路上你也能监控他吗?也许是他在住宿或吃饭时遇到的人,又或许是路上招手搭车的人,看这些扣子应该都是女性衣服上的。”   等拍完照,兰静秋把套子小心地取下来,装到证物袋里,这才说:“走吧,把这东西放到宋东柱面前,你很快就知道他到底是不是连环杀手了。”   宋东柱见问完了,那两个警察就走了,还以为这就算没事了,他松懈下来,躺在长椅上想眯一会儿。只是车祸而已,他做错的事就是没报警反而去抛了尸,但他也已经解释清楚了,喝了酒吓坏了嘛。   喝酒开车虽然不对但也不算犯罪啊,如果厂里帮忙的话,没准关上几个月就行了,就怕厂里一听他犯了事就不管他了。   其实当初他也是慌了,如果开车走的话,也许没人会找他!   宋东柱正琢磨着,门被人推开,刚才那个漂亮女警察进来了。   宋东柱心中一喜,难不成是厂里来人了?   “同志,是要放了我吗?我肯定好好检讨,该怎么罚我都认,我当时真是吓坏了,我……”   兰静秋把证物袋放到他面前:“认识这东西吗?”   宋东柱的脸瞬间血色尽退,他呆呆看着证物袋,咽了口吐沫,艰难地摇摇头:“这是什么东西?”   门外的孟主任都看出来了,宋东柱绝对认出了袋子里的东西。   他叹口气,这小同志居然说对了,宋东柱真是连环杀手?这下麻烦可大了!   作者有话说:   谢谢大家捉虫,会找时间统一修改。 第236章 狡辩   兰静秋把方向盘的套子在证物袋里整理好, 展示给宋东柱看。   “这可是你车上的东西,你确定不认识?”   宋东柱脸色变了变,皱眉道:“这就是我路过市场, 随手买的, 哪会记着这些东西啊,你还把它摘下来, 还装到袋子里, 我更认不出来了。”   “在市场买的?哪个市场?”   “买了好几年了,那我怎么可能记得住?”   兰静秋把一枚黑色的扣子对着他:“这颗看起来最光滑,被抚摸的次数最多吧,真记不得了。”   她这么一说,宋东柱脸色更加难看:“你什么意思?我没事摸那干吗?买的时候就这样,怕手打滑嘛!”   兰静秋冷笑:“这个套子上十五颗扣子各不相同, 缝上去的时间应该也不同, 磨损程度也不同, 你儿子还说你没事就折腾方向盘,你确定这些扣子不是你缝上去的?”   宋东柱一口咬定是他买来的, 买了好几年了, 早忘记在哪儿买的了。   兰静秋说:“缝合的痕迹不同, 用的线也不同,这些都可以做为证据,你不承认也没用, 倒不如老老实实交代,争取政府的宽大处理。”   “我不是已经交代了吗?我就是没刹住车把人给撞死了, 但也不是我的错啊, 是他们非要冲到路上的, 我确实不该抛尸, 但我当时吓坏了,又喝了点酒,再说我以前从来没撞死过人,我……”   兰静秋深恨现在酒驾还没有入刑,这位居然把喝了点酒当做开车撞到人的借口,简直恶劣之极。   她说:“你从来没撞死过人,第一次就如此熟练的抛尸?宋东柱,这些话没准你自己信了,但你觉得我们会信吗?你家那些东西又是怎么回事?”   “什么东西?”   照片还没洗出来,证物却已经被东子他们送回来了。   东子拿着东西进来:“这个金戒指是谁的?”   宋东柱眼神闪了闪:“我在地摊上买的,那人说他以前是做典当的,这些都是死当,没人要了,但东西都货真价实,我想着平时也没给我媳妇买过首饰,就买了个金戒指送给她。我也看不出尺寸,结果回来戴不了,不过我媳妇挺喜欢的,我叫她把戒指融了重新做一个,她都舍不得,警察同志,你们是怀疑这东西是赃物吗?就算是,我也不知情啊,我就在地摊上买的,谁知道卖东西的人现在去哪儿了?”   每一样东西,宋东柱都有说辞,大部分是在二手摊上买的,大衣是有人搭车把衣服丢在他车上了,相机是碰到一个遭了难的小老板,正在变卖身上值钱的东西。   反正各种东西都能说出来源,兰静秋不由道:“你是不是在把东西拿给你媳妇时就已经想好了这些说辞?当时说一遍,现在再说一遍,你就以为都是真的了?”   “本来就是真的,我骗你们干什么?不信的话你问我媳妇,我从来不骗她,这些东西都是买给她的。”   兰静秋想拍桌子,却发现临时审讯室里根本没桌子,只好提高声音斥责道:“这些东西就是你妻子交代出来的,她早就觉得奇怪,你为什么总会带一些奇怪的她用不到的东西回家,说是礼物!”   宋东柱以为是他们去他家搜检出来的可疑物品,他还真没想到是他妻子交代的,一瞬间的失神后,他哼了一声:“女人就是喜欢胡思乱想,什么叫奇怪的用不到的东西,我看她拿着金戒指哪怕是戴不上,也挺高兴的,一直放在床头。再说我给媳妇买东西有什么奇怪的?我工资是有数的,买原价的东西我心疼她也舍不得,只好四处搜罗一些二手货啊。还有那大衣,我一个开大车的,总不能为了一件衣服倒回去找那个女的吧,再说当时我又没在意,到家后,我孩子来车上接我,看见大衣就问是不是给他们妈妈买的,我不说是,要怎么解释?”   宋东柱越说越有底气,“还有我儿子说我折腾方向盘,你们怎么会想成我在方向盘上缝东西?我一个大老爷们才不会干那种娘们唧唧的事!我要开车啊,不摸方向盘怎么开车?我儿子也喜欢车,经常说我把车当家,天天折腾方向盘,这有什么奇怪的?”   他刚才吓白的脸色随着激动跟愤怒渐渐涨红:“警察同志,你们是不是抓不到人,要拿我充数?我家里老婆孩子还等着我回去呢,我求你们行行好,就放了我吧。我除了撞死的那两个,绝对没有害过别人,不信的话,你们去我厂里问问,我平时老实得很,从来不惹事。”   东子被他气得踹了一脚墙:“拿你充数?我看你是拿我们当傻子吧,你觉得你这些鬼话我们能信吗?赶紧老实交代还能从宽处理,等我们找到证据,你再想招可就晚了。”   宋东柱马上缩起肩,看着东子的眼神好像十分恐惧:“你们怎么这么粗暴,我媳妇就是被你们吓的吧,一定是!你们是不是跑到我家里到处翻找,还吓唬我媳妇,居然还说她招了,她什么也不知道招什么啊?”   兰静秋挑眉看着他:“你说她什么也不知道,也就是说我们的指控都是真的,只是你媳妇什么也不知道对吗?”   宋东柱愣了下:“不是!我是说我什么也没做过,就是那次出了意外犯了糊涂!什么扣子啊,杀人啊,我都没做过,我媳妇肯定不知道!”   这位嘴很硬,心理素质也很好,虽然见到方向盘套的一瞬间被吓到过,但很快就调整过来了。   兰静秋跟东子失望地出来,王所长说:“现在怎么办?要不我申请支援吧。”   兰静秋说:“肯定要找支援,得统计一下失踪人口中没找到尸骨没找到原因的那些女性,还得去那条河的下游捞尸骨,也许那儿除了曲家父子的尸骨还能找到其他人的。”   “去河里捞尸骨?那可不容易,,那条河通向大河主流,没准已经冲到海里去了。”王所长说。   “那也得找啊。”   东子却皱眉:“如果确定他杀的是女性,还留下了纪念品,那我觉得这些女性的尸体不可能跟曲家父子在一个地方。”   兰静秋被他提醒:“没错,他杀的这十五个如果都是女性,肯定跟性有关系,而曲家父子是意外,也许当时他车上正有一个被他控制住的女性,所以他才不敢报警,甚至不敢逃逸,他生怕一逃逸,警察会紧追不放,然后发现他的秘密。找一下那个时间段省城失踪的女性,也许会有线索。”   正说着孟主任小跑着进了派出所。   孟主任这次是真被吓到了,一想到这样一个人一直在厂子里,还把死者的东西按到了方向盘上每天抚摸,他就觉得不寒而栗,怎么会有这种变态!   他也不推诿了,立马积极起来,虽然是大半夜,他还是自己跑了一趟把宋东柱的资料拿来了:“他是76年招工来的,老家据说是没什么人了,78年跟魏雯经人介绍认识,同年就结婚了,没有前科没有记过过,很老实的一个人,谁能想到他会杀人呢?就是他撞了人抛尸我都觉得不可思议。”   王所长看了眼就把资料递给兰静秋:“现在怎么办?”   兰静秋快速翻了翻,又递给东子,资料很简单,再说现在也不是去追究他为什么会变成连环杀手的时候,现在最重要的是让他认罪,弄清楚那些扣子的主人。   孟主任看到了宋东柱变脸,所以他现在十分相信兰静秋的判断,知道宋东柱绝对杀过人。   就是王所长没看到他变脸,只看那个方向盘套,也觉得有问题,给方向盘弄个套子很正常,可弄成这样,还真挺诡异的。   这个套子上下都缀着扣子,好看一点大一点的五个黑色扣子缝在上边,各自距离都差不多,十分匀称,看着也不算太突兀。   下边是那些参差不齐的,有大有小,有扁的有圆嘟嘟的,颜色不一。把这些全缝上去,一没有美感,二不舒服,反而会影响手感。   一个正常人,正常的司机,绝对干不出这事来,太奇怪了,这些扣子一定对宋东柱有特殊意义,所以王所长现在也相信了兰静秋的推断,这个看起来很老实很顾家的人其实是个连环杀手。   问题是宋东柱在厂里的档案根本起不到作用,他又不肯招,只能先去找尸骨找失踪人员。   兰静秋说:“我觉得还是得从他妻子这里入手,这个魏雯在我盘问她时挣扎过,想维护丈夫,但一想到那枚金戒指可能是从死人手上取下来的,她就崩溃了,现在她已经说出了这些可疑的东西,再加上这个方向盘套,她肯定会彻底放弃宋东柱。宋东柱对妻子很好,他其实可以把这些东西都扔了,但他选择带回家给妻子做礼物,他应该很爱他的妻子。”   王所长叹口气,看她一眼,心说这姑娘看着挺能干,到底还是个孩子啊。   兰静秋被他看得莫名其妙:“王所长,我有哪里说错了吗?”   王所长张张嘴也不知道从哪里说起,倒是孟主任说:“你个小姑娘不懂,男人才懂男人!这宋东柱绝对是心虚才送的。”   东子也说:“宋东柱跟正常人不一样,送妻子东西并不能说明他爱妻子,也许那只是补偿,他在外边做了对不起妻子的事,把东西带回去做礼物。也许是炫耀,他曾经听他妻子说过别人收到了什么礼物,于是他想送个更好的,又或者是他自己想把这些东西当战利品,可又不能放在车上,只能拿回家里,所以只能说是送给妻子的,还要编他是怎么买来的。”   兰静秋恍然,点头道:“没错,是我太想当然了,看他们夫妻感情很好的样子,就以为他很在乎妻子。不管怎样,我得再问问魏雯,也许宋东柱曾在不经意时跟她透露过什么,她当时没有察觉,现在知道了他的真面目,再回想起来可能就是疑点。”   东子说:“还有那两个孩子,小男孩能说出他爸爸总是折腾方向盘,肯定平时很留意他爸的一举一动,也许他们知道些什么也说不定啊。就算不告诉他们真相,也得从侧面盘问一遍。”   这时已经凌晨快一点了,王所长说:“先休息吧,别管是找谁,都得明天再说。” 第237章 特殊从业者   王所长本来想送兰静秋他们去招待所, 但她跟东子都拒绝了,这小派出所太小了,一共就十一个人, 值班的就三个。   拘禁室又那么简陋, 还是在这儿盯着比较放心,于是两人一人找了张办公桌准备趴会儿。   孟主任本来觉得这两个外地警察带来的是麻烦, 还是大麻烦, 挺烦他们的,结果看他们居然这么敬业,也不由动容起来,大半夜的从他们单位又拉了张行军床过来,加上派出所原来那张,兰静秋跟东子算有了个睡觉的地方。   反正是夏天, 不用盖被子, 就是不能洗澡让兰静秋略微有点烦躁, 不过这种环境下她也不可能提这种要求,凑合着到第二天凌晨, 她叫醒东子让他盯着, 才跑回招待所洗了个澡顺便换了警服。   等吃过饭, 魏雯被带到派出所,那两个孩子还在亲戚家,东子跟王所长打算过去问问。   兰静秋心里叹气, 大家小心呵护,不想让孩子知道他们爸爸被抓了, 可又有什么用呢。这个宋东柱要真是连环杀手, 大家迟早会知道的, 甚至会说‘龙生龙凤生凤, 老鼠儿子会打洞’这类话。   这两个孩子以后除非是离开这里才能正常生活,就算离开了,他们心灵也已经受到创伤,谁知道以后会怎样,有这样一个父亲算是倒了八辈子霉啊!   魏雯看到那个方向盘套子时,捂着脸哭起来:“我问他这是干什么呢?他说出汗手会滑,我说我帮他弄好看点,他说不用,他自己弄,哪个扣子缝在哪里,哪个手指放哪里舒服,只有他自己知道,我又没开过车,我就信了。”   “也就是说这东西不是他买的现成的?”   魏雯摇摇头,指指那套子:“这个套好像是他买的,这上边的东西应该不是,其实我也不是很肯定,就是有一次去找他,看到他在车上缝东西,我就问他干吗呢,他说掉了个扣子,我说有必要把方向盘弄成这样吗?他就那么跟我解释的。”   兰静秋又问:“平时你家的衣服破了或是扣子掉了,是谁缝补的?也是他吗?”   “不是,他从来不管这些的,都是我做,我工作比他清闲,家里的事都是我管,所以我看到他拿针线到车上就有点奇怪,我问他,他就说怕手滑。”魏雯擦了把泪,看着证物袋里的方向盘套,“这上面的扣子也是死人身上的吗?”   不等兰静秋回答,她就叹口气:“就算不是,这东西对他也特别重要,原来他开挂斗车的时候就是用这个,后来换了车,又把东西带到这辆车上来。”   兰静秋也就没回答这问题,接着问:“他有没有其他的爱好,或者是特别喜欢的地方,对他来说有特殊意义的地方?”   魏雯愣了下,摇摇头:“没有吧,他年年说回老家,到最后又只是寄点钱回去,别的地方对他能有什么意义?他就是开车到处送货拉货啊,线路都是他们单位安排的,什么时候出车也是单位安排好的,我从来没有多想过,现在更不敢多想了啊!”   她说着声音有些颤抖,指着证物袋说:“这么多扣子,看着不像一件衣服上的,难不成他……”   魏雯不敢说下去了,兰静秋点头道:“就是你想的那样,所以现在你不需要再替他考虑了,再仔细想想,他还有哪里异常。”   魏雯实在不敢相信枕边人居然会是冷血杀手,她手颤抖着:“我想不起来了,我脑子都木了,怎么会这样!孩子们怎么办?我怎么跟他们解释?”   兰静秋叹口气:“孩子还有你这个妈妈,事情总会过去的,越早越好,你现在要做的是帮我们找到线索,立功!”   “立功?立了功,我就没事了?”   “你本来就没事啊,还是说你以前就知道他杀过人,但知情不报?”   魏雯赶紧摆手:“没有没有!我还以为那些东西在我家里,我也就跟他一起成了罪犯,没有就好。”   她松了口气,在兰静秋的鼓励下,努力回想着。   兰静秋说:“只要让你觉得奇怪的举动,让你觉得不舒服的话,或者带回来的其他东西,带你去过的地方,总之一切你觉得可疑的,不要担心说错,全都说出来由我们来判断。”   魏雯说:“有一次他回来跟我抱怨大城市的女人不能信,看着像是富太太,其实是出来卖的。我气坏了,就骂他说你要不去买,你怎么知道人家是出来卖的,他说他就是看见了,觉得恶心,还夸我是好女人,他出车不管走多少天,从来不担心我在家乱搞。”   “他大概是什么时候跟你说的?”   “两年前还是三年前来着?我也记不太清了!反正从那以后,他就总爱说这方面的事。”   兰静秋皱眉:“哪方面的事?出来卖的女人?还是夸你是好女人?”   “就是看见女邻居穿的裙子短的快到膝盖了,他就说看着像出来卖的,我说人家裙子多好看啊,叫他别那么封建。后来工会又组织跳交谊舞,我没事的时候拉着他去看过,他又说那些女人扭屁股的样子像出来卖的,反正我挺气的,骂了他一顿,我说你眼怎么那么脏啊,是不是看谁都像是出来卖的,我还骂他是不是特别想去嫖,所以才总说别人出来卖的。”   魏雯双手扭在一起,越说越气越说越觉得委屈,她眼泪掉了下来:“反正他说了不止一次,看见别人穿的衣服太露就说人家出来卖的,有阵子我们这儿流行那种紧绷着的牛仔裤,有个姑娘把短袖塞进裤子里边穿着,反正屁股大胸也大,他看见了又那么说,我骂他,他就说他是厌恶这种风气,还说什么世风日下!当时我只觉得他嘴怎么越来越贱,怎么这么恶心,又怕他到处乱说话会得罪人。可现在想想,他应该在外边嫖过,不然不可能总说这种话吧!”   兰静秋想起东子说也许是宋东柱做了对不起魏雯的事才会把那些东西当礼物送给她,再听着魏雯的怀疑,她突然觉得这些受害者的身份很可能相同或相近,难不成都是特殊从业者?   她以前听说过有一种杀手叫清理者,最著名的是俄国一个连环杀手曾被称为‘史上最残忍的连环杀手’,他杀害了八十二名女性,残忍杀害之后抛尸荒野,被抓后,他自称是‘清理者’,为他生活的城市清理妓/女和不道德的女性。   这人杀害的女性都跟他发生过关系,他以交易为名把人骗来一起喝酒发生关系,然后杀害抛尸,兰静秋当时看到这案子的第一反应就是他最应该清理的是他自己啊,跟这么多女性发生了关系,最脏最该被清理的是他才对。   为了私欲杀了那么多人还要给自己戴上个冠冕堂皇的帽子,说自己杀的都是不能给社会做贡献,反而扰乱社会治安的人,这种杀手还不如为杀而杀的反社会人格。   兰静秋想起那个曾轰动一时的案子,突然觉得宋东柱也可能是这类杀手,不然他为什么会突然看谁都像出来卖的?这反而证明他对‘出来卖的’很感兴趣。   可如果他杀的都是妓/女的话,那个玉石做的棋子又是怎么回事?狐狸毛披风也许是嫖/客送给妓/女的,但这种玉石棋子会是妓/女的吗?就算有这种东西谁又会随身携带呢?   “还有其他可疑的地方吗?有没有说过她们都该死之类的话?或者说都该扔到河里喂王八,都该挖个坑埋了这类话有没有说过?”   魏雯摇摇头:“没有,他就是说看这个像出来卖的,那个看着不检点,背地里没准是卖的,还说那个天天跟翘着尾巴的老母鸡一样,让我别跟人家来往。反正有两年时间吧,他一直嘴这么贱,还跟我说男人都这样,不过后来我总骂他,怕孩子听到这些污言秽语的跟着学,他也就管住嘴了。”   “我……”魏雯哭道:“我太傻了,那时候他就不对劲,我却没发现,因为他手上没钱啊,拿什么去嫖,那种女人精着呢,总不可能吃亏。真的,他工资都给了我,有时候他出差带着贴补,回来的时候也都对得上帐,我向来放心……”   兰静秋突然明白了宋东柱为什么会把赃物送给妻子:“他把钱花了,怕对不上帐,于是拿礼物回来,跟你说是买的!”   魏雯捂住嘴,惊讶地瞪大眼睛:“一定是这样,他不管带回来什么好东西,都能不多不少地对上帐!说人家半价卖的,说人家生意亏本想换路费,反正是各种理由,都能自圆其说。我当时真没多想,就觉得他花钱是给我买东西,虽然东西不一定需要,但有这份心意,我就挺高兴的,钱花在哪儿了我也知道,我就没多想!原来是这样!所以他确实花钱嫖/娼了!他妈的宋东柱,把我当什么了!”   魏雯喊着要见宋东柱,兰静秋觉得这种情况见了肯定打起来,“我还没问完呢。”   等把该问的都问完了,她还真就把魏雯领到了宋东柱的监室里:“有什么话,当面问吧。”   魏雯看见丈夫,百感交集,一夜之间,他就成了杀人犯,还是那么恶心那么坏的杀人犯。   她冲上去想踹宋东柱:“宋东柱!你这个畜生,你坑死我们娘仨儿了,以后你让我们还怎么做人?”   “雯雯,你这是干吗啊?你千万别听他们挑拨,这个女警察特别不是东西,我都照实说了,他们还诬陷我!”宋东柱是不见棺材不落泪,还在狡辩着。   魏雯哭着大骂:“那个金戒指是怎么回事?你说结婚的时候给了我个铜的,现在给我买个金的,其实你是从死人身上拿的对不对?”   “不是!你别什么都信啊,谁说的?”   “我倒是想不信呢!那些扣子又是怎么回事?那么多司机你看看谁像你一样折腾那些东西了?”   魏雯越想越气,手胡乱挥舞着打过去:“你是不是在外边找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了?好几年了吧,你以前从来不看别的女人,后来总说这个像出来卖的,那个像出来卖的,人家出来卖你就买吗?是不是还把人家弄死了?你拿那些东西回来就为给我交账吧!太恶心了!”   “雯雯,你胡说什么?我要是花钱□□,再把人弄死,那钱不就拿回来了吗?为什么还要拿东西回来交帐!都是他们诬陷我的,你是我媳妇,你得信我啊。”   兰静秋站一边看着,只防着宋东柱别打魏雯就行了,听到这句话不由笑道:“你不得开房吗?没准还买点酒买点下酒菜,这些都是钱啊,你怎么拿回来?在家装好男人,在外边玩潇洒的人多的是,可像你这么恶心的人真不多见。”   宋东柱大怒,朝着兰静秋冲过来:“你找到尸体了吗?就凭几个扣子,你凭什么说我杀过人!我要告你,我要找你领导!你们太欺负人了!”   兰静秋一把将他按在墙上,顺手把手铐解下来给他反铐上:“宋东柱!真冤枉的话你绝对不会问我找没找到尸体!”   宋东柱瞳孔收缩,脸上肌肉都绷紧了!妈的,这个女人太难缠了! 第238章 鸡还是鸭   兰静秋把人又摁回到长椅上, “坐好了,再敢动的话,脚铐也得给你戴上。”   宋东柱面色狰狞地看着兰静秋, 把魏雯吓了一跳:“你还敢打警察?”   “我没有!”宋东柱暴呵一声。   魏雯更怕了, 眼前的人太陌生了,根本不是她认识的那个人, 她往后退了几步, 拉住兰静秋的衣角。   兰静秋叹口气:“不用怕,我先送你出去。”   她把魏雯送出去,再进来时宋东柱已经没那么暴躁了,兰静秋不由道:“怎么了?差点说漏嘴害怕了?看来你把她们埋在了同一个地方,对不对?”   宋东柱哼了一声,头一扭冲着墙, 也不看兰静秋, 他整个人的姿势都像是在说拒绝配合。   兰静秋就说:“他们已经在排查失踪人口, 全省排查,很快就会有消息。”   宋东柱又在鼻子里哼了一声, 这个姿态跟声音像是想要激怒兰静秋。   兰静秋却笑道:“怎么了?你觉得我在说大话, 你觉得我们找不到你的罪证?你撞到曲家父子时车上一定装了人, 从那个路段往回推,找在那几天失踪的女性,一定会有收获。还有那些扣子和贵重物品, 那些受害人也是有家人朋友的,总有人会认出来。尤其是那幅珍贵的棋子, 不多见啊, 它们的主人是谁肯定很容易找出来。还有那个相机, 里边有胶卷, 等洗出来看看照片,也能很快找到它的主人。”   宋东柱呵了一声,声音十分不屑:“那你何必来问我呢?你们自己去查吧。”   “我只是对你的犯罪动机很好奇,你选择的受害人应该都是女性,我觉得可能是特殊从业者。可是你妻子很漂亮啊,也很会打扮,我看你好像也很爱她,为什么会去找那种女人呢?”   宋东柱冷笑:“别瞎猜了,你们要是能找到证据就赶紧判我刑,找不到就赶紧放人,抓了我,还折腾我老婆!就因为我在方向盘套子上缝了几个扣子?太过份了!”   “可不只几个扣子,还有那些贵重物品,所以我更奇怪了,要说你杀的人都是特殊从业者,她们肯定是因为生活所迫才去干这一行的,为什么你带给你妻子的东西还有金戒指,相机跟玉石棋子?这太奇怪了,我肯定要来问你啊。”   宋东柱又哼了一声,不再吭声了。   兰静秋干脆喊人抬来个桌子,放好了笔录纸打算记录,宋东柱看着她一点不急很悠哉的样子,心里更加没底了,难不成她说的是真的,警察会很快找到那些女人是谁?甚至找到她们的尸骨?   “你真不想谈吗?”兰静秋问他,见他梗着脖子,她就笑道,“难不成是因为在你妻子面前没有自信,所以才会去外边找女人,出来卖的肯定有职业道德,肯定会各种夸你捧你,不管你怎么样,都会给你叫好对不对?”   宋东柱皱眉,“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一个小姑娘,在说什么鬼话?”   “我是警察,凶杀案多见于男女之间的情杀仇杀,遇到这种案子,我还能回避吗?你就更不必不好意思了,不就是跟老婆不行,跑去外边花钱找自尊嘛,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你放屁!你说谁不行,你信不信我在这儿给你试试行不行!”宋东柱眼睛又瞪圆了,看那样子恨不得吃了兰静秋。   兰静秋笑道:“急什么?听说男人最怕被人说不行,果然如此啊,据说一说就跳脚的人,肯定是不行,你这是不打自招了,居然还威胁警务人员。”   她说着就蹭蹭往纸上写,宋东柱气得火冒三丈,说他不行就算了,还要写下来,给谁看?   他猛得冲过来,把桌子撞得哐当一声响,嘴里还说着:“我要求换人,你太恶毒了,一点也不像警察,想问什么你就问,为什么要骂人?”   “我骂人了吗?你不肯说你的动机,我在帮你分析啊?”兰静秋一脸无辜,她敲敲桌子,昨天来接她的那个高个子民警就推门进来,给宋东柱戴上了脚铐,还铐在了长椅上。   铐好了他还不放心,本想站在一边,兰静秋却摆手道:“没事了,同志,你先出去吧,他就是嘴上功夫,不敢动真格的。”   宋东柱一听这话脸色更加难看,冲着高个子民警说:“同志,我要求换人审我,这女的不行!”   高个子民警一脸为难,刚想说这是兰同志他们的案子,兰静秋给他使个眼色让他出去。   宋东柱看那个本地的警察不搭理他就出去了,不禁又气又慌。   却听兰静秋说:“宋东柱,你当这是什么地方?由得你挑挑拣拣的?我就是因为不行才被派来问你的,其他人都去找证据了。你也别慌,我就是跟你聊会儿天,想说的你就说,不想说的你可以保持沉默,没有关系。”   宋东柱决定当哑巴!   兰静秋却笑着说:“你媳妇有没有说过你不行啊?”   “你他妈的欺人太甚!”   宋东柱又想往桌子这边扑,脚下的链子却把他脚腕勒得生疼,他痛叫一声坐了回去,“妈的!”   “你急什么?我这是正常询问,我们总得知道你总对女性下手,还可能找的特殊从业者,到底是什么原因吧。”   宋东柱哼了一声:“什么特殊从业者,鸡就是鸡!”   “这么说你承认找鸡了?”   “我没承认,我是说你连男人不行的话都说得出口,没必要一直在这儿跟我说特殊从业者,叫再好听的名字,那些女人也是鸡!”   兰静秋虽然十分厌恶这人,但听他开始谈这件事了,还是有点激动。   肯谈就好,就怕嘴一闭什么都不肯说,不过大部分坏人都表达欲强烈,爱显摆自己,总有忍不住的时候。   “你这么瞧不上鸡,为什么还要找她们呢?”   “谁找她们了!你不要乱讲,我媳妇就是被你糊弄了,不肯信我,你居然还在污蔑我!”宋东柱虽然被兰静秋激得暴怒,但显然还没有失去理智。   兰静秋说:“你的意思是她们自己找上门的?她们拦你的车了吗?”   宋东柱头又往一边偏,不肯看她,兰静秋也不急,“狐狸皮的披风是你送给你妻子的第一件特殊礼物,原来的主人是谁?在哪儿拦的你的车?”   “你说大城市的女人看着像阔太太,其实是出来卖的,应该是在省城吧,咱们省也就省城算得上大城市了,难不成她穿着漂亮的披风跑来招惹你了?”   宋东柱始终不开口,兰静秋多少有点沉不住气,不过她脸上不会带出一丝一毫不耐烦,反而用轻松的语气说:“看来是我猜错了,你一个大车司机跟一个打扮很阔太的女人,怎么可能有交集?那么贵那么漂亮的披风够你几个月工资了吧,人家就算是出来卖的肯定也看不上你啊,高端鸡要找的是大老板!”   然后兰静秋看到宋东柱下颌收紧了,显然不是紧张,而是愤怒!   她笑道:“那女人瞧不起你对不对?斜眼看你了吗?也是啊,你一个跑车的,有时候直接就在车上睡了,又脏又臭,长得也不怎么样,人家就算出来卖的,也会挑人,你就算有钱估计也入不了她的眼!”   宋东柱垂下头,好像生怕兰静秋看到他阴狠的眼神。   兰静秋没想到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居然还激不动他,而且他还在有意地掩饰他的情绪。   她皱眉思索着他的弱点,突然道:“你为什么要把鸡用过的东西送给你妻子,那东西多脏啊,难不成你是被你妻子压迫打骂,她还总说你不行,所以你把鸡用过的东西送给她,来侮辱她吗?”   宋东柱猛地抬起头,恶狠狠地瞪着兰静秋。   兰静秋冲他笑了笑:“还是说你担心你媳妇会背叛你?所以才拿各种好东西送她?才一次次跟她说出来卖的都该死,还夸她是好女人,先给她竖起贞节牌坊,免得她有一天给你戴绿帽子?”   这话像是戳到了他的痛楚,他脑门上青筋暴起,怒目道:“放屁,你给我闭嘴吧!刚才我媳妇还维护你呢,你有没有点良心?居然敢编排我媳妇?”   兰静秋摊摊手:“我哪里编排她了,是你在心里编排她吧,你在外边看到了不忠的女人,所以开始怀疑你妻子对不对?所以你才一遍遍给她洗脑,穿着裸露的说话轻浮的,只要是女人,你全都骂一遍,说她们是出来卖的,就是为了让你妻子自己检点一点!对不对?”   “我说的不对吗?那些露大腿的露胸的就是出来卖的,还有那些打扮的跟妖精一样的,就是出门勾引男人的,我经常跑长途,让我媳妇自重点有什么不对的吗?”   兰静秋叹口气:“你媳妇做什么了?需要你让她自重点?是因为你在外边的女人太多了?所以你以己度人,觉得她也会背叛你吗?”   “那些不是我的女人,都是鸡!听明白了吗?我杀的都是鸡,别拿她们跟我媳妇相提并论!”   兰静秋笑了:“那就一个个说说吧,第一个被你杀的是穿狐狸皮披风的吗?”   宋东柱被兰静秋东一下西一下的弄得烦躁不已,脱口而出后,才反应过来,然后他马上道:“我说的是真鸡,我是说我杀过鸡!我没杀过人,从来都没有!”   兰静秋冷笑:“刚才的话我已经记下来了,根据前后的语境,可以判断你说的就是特殊从业者,宋东柱,不要再狡辩了,等我们的人把你杀的人一个个都查出来,你连交代的机会都没有。”   宋东柱脸色灰暗,头上的汗都滴了下来。   他惨笑一声:“被你们查出来还是我自己交代有区别吗?”   “当然有区别,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宋东柱在挣扎,兰静秋默默等着,也不去催,好像外边的同事确实十分轻松就能找到受害者的身份,顺便找到受害者的尸体。   一分钟后,宋东柱抬头看着她:“我刚才说的就是鸡,我杀了鸡,把肉吃了!什么语境不语境,你一直问些乱七八糟的问题,我早被你问迷糊了,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兰静秋皱眉,把肉吃了?难道是人肉?又一个周宝贵吗?   她叹口气,在笔录纸上认真写着,“好吧,我信了还不行吗?不过我还想问问清楚,那个穿狐狸皮披风的女人长得很漂亮吧,跟你媳妇比哪个更漂亮?”   “那件衣服确实是二手的,但是我买来的,听说原来的主人又胖又丑,肯定比不上我媳妇!”   兰静秋发现他在说又胖又丑时眼里那种厌恶根本掩饰不住!穿狐狸皮披风的是个又胖又丑的女人?   她突然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性:“宋东柱,不会出来卖的是你吧!” 第239章 恩客   宋东柱听到兰静秋的话眼里闪过一丝慌乱, 然后垂下眼皮,似乎是想掩饰,下一秒, 他又用身体冲向桌子。   手被反铐着并不影响他抗议, 他直接用身体顶向桌子,怒目道:“你说的什么狗屁话?我一个大男人怎么会做那种事, 我有正式工作领工资的, 我有老婆有孩子,你说我出来卖的?太侮辱人了!”   兰静秋发现在说他不行的时候,他是立马愤怒,而这次说他出来卖的,他反而有一瞬间的愣神,所以自己是猜对了吗?   “谁说有老婆孩子就不会做鸭了?有些人缺钱了什么干不出来?”   这时候人们刚温饱, 思淫/欲的人还不多, 内地这种特殊行业其实并不多见, 而且时不时的来次严打,这些行业都很隐蔽, 也就南边先开放起来的特区有KTV有夜店, 有三陪小姐。   男性从事这一行的就更少见了, 宋东柱并不知道鸭子是称呼男妓的,但他猜到了。   他勃然大怒:“你在说一句?我要告你,你侮辱我, 我要告你!”   他说着坐回去,仰脖子朝外边高喊:“警察同志, 警察同志, 我要告她, 太欺负人了!警察了不起吗?警察就可以随便乱说吗?”   外边, 东子跟王所长已经回来了,两人在门口旁听兰静秋审讯,这时王所长退开两步,跟东子说:“你们这小姑娘也太异想天开了,就算宋东柱想卖,就他那样的有人买吗?这么审可不行啊。她这是在胡乱猜,还是想激怒他?怒是怒了,可他还是不会说实话啊?”   东子以前详细看过兰静秋的审讯笔录,对她很有信心,“王所长,稍安勿躁,先等她审完吧。”   简陋的审讯室里,兰静秋一边在笔录纸上比划着,一边斜眼看着对面的人,那眼神里带着几分不屑,更触怒了宋东柱。   “小婊/子,你再敢说一句,我诅咒你八辈祖宗!”   兰静秋认真把这句话写在笔录纸上:“在审讯时攻击侮辱警务人员,这也是要提起公诉的!”   “什么?这还有没有王法了?你可以随便攻击侮辱我,我不能骂你?”   兰静秋很有耐心地说:“我可没有攻击侮辱你,我只是合理质疑,根据你说那件昂贵披风曾经的主人又胖又丑时的表情,我推测你说的不是‘听说’,而是在说事实,也就是说你见过她本人,又胖又丑的人如果只是把披风卖给你,你绝对不会有这种强烈的厌恶之情,所以你们有可能发生了关系。”   宋东柱目眦欲裂,怒吼道:“没有!没有!你这根本不是推测,完全就是瞎猜!”   “哦?那你急什么呢?那些贵重的东西首饰从哪儿来的,你根本给不出合理的解释,是不是贪图人家东西,去做鸭了?”   “怎么可能!我要那些没用的东西干什么?我家又不缺钱,我为什么要出去卖,你是不是神经病?”   兰静秋道:“是啊,我也很奇怪!正常男人但凡有口饭吃就不会去做那种事,你难道是喜欢干这事?看着也不像啊。你妻子怀疑你在外边嫖过,看来得查一下你所有的出车路线,看看有没有你常去的淫窝赌场,黄赌毒向来不分家,吃喝嫖赌这四个字总是同时出现,还是有道理的。”   她说着突然想到曲荷花,于是认真观察着宋东柱的面色:“我看你也不像是毒虫,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赌!赌输了出去卖,或是拿身体还债?”   兰静秋提到赌字,宋东柱倒吸一口冷气,牙关紧咬,恐惧极了,他想大喊不是,可一张嘴声音都有些嘶哑了:“没有……”他艰难道。   兰静秋看他这表情就知道自己猜对了,于是她把桌上那些证物一一摆好,一个个打量着,笑道:“我们那儿是小城,还真没几个女老板,更不可能有鸭子,你在路上都能碰到这么多吗?这是人家送你的嫖资还是你偷的?还是你被睡了不甘心,把人家杀了又抢了?可悲啊,一个大老爷们混到这种地步!”   宋东柱心里的恐惧太过凶猛,很快变成了恼羞成怒后的恶意,他鼻翼煽动,眼里凶光四射,恶狠狠地瞪着兰静秋。   这眼神,王所长在门缝里看着都吓得不轻,他担心兰静秋,就想推门进去,东子拦住他,用眼神示意他别轻举妄动,很明显宋东柱已经被逼到了悬崖边上。   审讯室里,兰静秋举起证物袋里的相机,“这相机上的小挂件也太丑了吧,一看就不像是女性用的,宋东柱,难不成你的恩客里还有男的?”   恩客两字把宋东柱残存的理智击溃了!   他疯了一样喊着:“你他妈给我闭嘴!什么男的?就那一个!就只有那一个母猪!”   兰静秋心中狂喜,面上却淡淡的,嫌弃地说:“她是母猪,你是被母猪睡了的人?”   “我草你妈,你再他妈的说一句试试!”宋东柱又想往前冲,把脚下的铁链扯的哐当响,他嘴里谩骂着,面目狰狞,像头疯狂的野兽,“我就陪了她一晚上,她第二天居然还说要包我,呵,也不看看她那鬼样子!要不是为了还债,我在大街上碰到她都不会看一眼!我是被他们逼的没办法了,再不还钱,他们就要砍我的手!正好我碰上她了,就赚点钱还债!我不是鸭子,我不是!她才是鸡!她有老公有孩子,她还跟我诉苦,说她老公包了二奶,她舍不得离婚就跑出来潇洒!她才是鸡,人尽可夫的鸡!丑绝人寰的鸡!”   “当鸭不承认,还污蔑人家,那是嫖/客,哪有鸡还倒给你钱的?怪不得你看谁都像是出来卖的,原来我说得没错,你自己就是出来卖的,第一次卖了多少钱!”   宋东柱眼里简直能喷出火来:“你他妈的听不懂人话是吗?我不是出来卖的,我不是!我就是为了钱!”   兰静秋装出困惑不解的样子,她摊摊手:“我是真听不懂啊,你确定你说的是人话吗?出来卖肯定是为了钱,你说你不是出来卖的又说是为了钱?这也太矛盾了吧,这就叫即要当婊/子又想立牌坊吗?”   “你他妈的才是婊/子!我是男的!”宋东柱声音都有点撕裂了,他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被这个女警察气死了。   “哦,我会找时间研究一下男婊/子该用什么词形容。咱们先说重点,所以你被母猪睡了然后就发现了新大陆,你发现原来赚钱这么简单,于是你就开始当鸭了?”   兰静秋淡定的表情和看似不经意的话,杀伤力太强了,宋东柱几欲呕血,他手都哆嗦起来了,嘴唇也颤抖着:“你他妈的……”   外边的王所长突然笑出了声,他赶紧捂住嘴,生怕影响审讯,可他这声笑却正好成了神助攻。   宋东柱看着面前一脸戏谑的女警察,听到外边男警察那一声笑,他疯了一样吼道:“你们他妈的别侮辱人!我不是鸭,我更没靠这个赚钱,就那一次!我是为了还赌债!那女的就是肥猪就是该死,我都跟她说了以后就当不认识,她还他妈的四处打听我,不是找死吗?怪得了谁!”   “你怎么杀的?尸体呢?”兰静秋马上问。   宋东柱一听尸体,眼神突然有了几分清明,兰静秋观察着他的神色,生怕他恢复理智,马上换了方向:“她为什么四处打听你?你把她伺候舒服了对不对?看来我刚才说错了,你不是不行,你是很行啊,对着你眼里的母猪都这么行,以后是不是越来越熟练越来越享受了?十五个扣子,不会是被十五个富婆睡了吧,我的天哪,你都可以称得上是鸭王了!”   宋东柱差点恢复的理智瞬间消失,扯着脖子怒骂:“我草你妈,你才是鸭王!你是真听不懂人话吧,我他妈说了几遍了,就那一个!就那一个!其他的都是漂亮女人,都是我自己找的!身材又好又有钱又漂亮的女人,我让她们伺候我,跪下来伺候我!”   “哦?她们是自愿的吗?你伺候富婆可是自愿的,你在富婆那里被打击的没了男性尊严,找这些女人来,强迫她们伺候你,也太可悲了吧!这样就能拾起你的尊严吗?”   “她们当然都是自愿的,都是贱货,就像爱翘尾巴的老母鸡!我的尊严不用拾!一直都在,是她们贱!”   兰静秋拿起相机说:“那你倒是说说它的主人是怎么个贱样呢?是她先来招惹你的?”   宋东柱看着相机,冷笑道:“她站在路边拦车,说是什么摄影师还是什么诗人,还跟我谈人生,一个女的上男人的车还能是什么意思?就是她自找的,她来撩拨我的!她那么有钱坐不起火车还是坐不起汽车?”   兰静秋皱眉,这大概是搭车穷游的鼻祖了吧!太可惜了,碰到这样的变态。   “坐你的车就是对你有意思?就是自找的?是你自己一厢情愿吧!你怎么对她了?绑起来了?跟她发生了关系?”   “她求我放了她,呵呵,我都把人绑起来了还怎么放?放了让她去报警吗?”   兰静秋先不深问,又拿起那盒玉石的棋子:“这个呢?也是搭车的吗?”   宋东柱眼里居然闪过一丝柔情,兰静秋都怀疑自己看错了,就听他说:“她也很贱,我喝多了睡在马路边,她非要扶我起来送我去派出所,我能去吗?我车就在旁边停着呢!我说不去派出所,她就说送我去旅馆,不能在外边睡,你说这是什么意思?她不想跟我睡去什么旅馆!”   兰静秋心里的火气压不住了,也爆了粗口:“你真他妈的是神经病啊!这位女士怕你会冻死在路边,才会去帮你,你把她杀了?你还是不是人?”   “她哪里是帮我?她是嫌弃我,瞧不起我!她一边扶我一边用手捂着鼻子,我有那么臭吗?她扶我的手还用手绢垫着!这女人他妈的就是瞧不起我!”   “你他妈的自卑的都到骨子里了吧,你喝得烂醉臭气熏天就算你亲妈也得嫌弃你啊!人家去扶你,你不想让扶推开就行了?嫌她烦,你骂上两句,你看她还会不会理你,你他妈的一会儿说人家想跟你睡一会儿说人家瞧不起你,瞧不起你看都不会看你一眼。”   东子一看兰静秋也开始‘他妈的’了,赶紧进了审讯室。 第240章 十六个   兰静秋见东子进来, 语气才缓和下来,她也发现自己被宋东柱激怒了,审讯时带上了情绪。   宋东柱不会因为兰静秋的斥责就觉得他做错了, 反而为了找回他男性的自尊, 大谈特谈那些女人有多贱,怎么来帮他的, 怎么勾引她的, 怎么被他骗了的。   一开始还是因为人家要搭车,或是好心来帮他忙,后来就不是偶遇了,而是有目标的去选择看起来穿戴不错,长得又漂亮的有钱女性。   显然他想把曾经卖过的屈辱找回来,他越说越兴奋, 描述着那些女人有多漂亮, 却始终不肯说细节, 比如怎么杀的人比如怎么处理的尸体,显然他还有残存的理智。   东子说:“一件件说清楚, 第一件是省城买你一晚的女人, 她叫什么名字, 你们两个在哪儿交易的。”   宋东柱刚描述完据说是他最喜欢的一个,听到他说‘买了一晚’,又要发疯!   兰静秋冷笑:“你自己做过的事, 再掩饰,再在别处找尊严, 也掩盖不了啊, 她睡了你, 你拿了钱, 这不是买了一晚是什么?她后来又找你,你怕别人知道你们的事,就把她灭口了?”   宋东柱哼了一声,“她自找的。”   东子问:“你用什么手段,在哪里杀的人?”   宋东柱沉默。   “尸体又是怎么处理的?”   他还是沉默,东子脾气其实比兰静秋还差,立马一拍桌子:“你已经承认杀了人,老老实实交代才能争取宽大处理,你以为我们找不到尸体就不能定你的罪吗?有这些物证有你的口供,完全可以定你的罪!”   宋东柱抬头:“既然这样,那你又何必找她们呢?”   兰静秋气乐了:“你把人杀了,还不肯说尸体在哪里,想没想过她们的家人?你刚才说的这些人里至少有两个是去帮你忙的,她们绝对想不到她们的好心得到的是这样的回报,现在人已经被你杀了,尸体交给她们的家人好好安葬你都做不到吗?”   宋东柱沉默片刻:“跟那两个男的一样,扔到河里了!”   兰静秋皱眉看着他,总觉得他还在撒谎,可他已经承认杀了人,为什么还要隐瞒藏尸地点呢?   宋东柱过了那个亢奋劲,也发现自己被这个女警察激的认了罪,他不肯再开口,审讯暂停了。   这小小的派出所里只有一部电话,已经忙不过来了,要联系省城找失踪人口,还要打电话给河道管理处,问清楚哪里容易积攒泥沙石块,请他们帮着找捞河为生的人,去寻找尸骨。   宋东柱虽然描述了好几个被他欺侮后杀害的女受害者,但他重点描述的是那些人有多漂亮,被他吓唬住以后有多温顺,根本没说时间地点也没说名字,靠着这些物件还有魏雯说的送礼物的时间来找还是很有难度的。   至于尸骨,去河里捞简直是大海捞针。   兰静秋翻着自己的笔录,跟东子说:“我觉得他杀的应该是十六个!”   东子说:“十七个,十五个女受害者,还有两个是意外撞死的曲家父子。   “那就是十八个,我说十六个只是说女受害者,没算上曲家父子!”   “哦?”东子疑惑地指指证物袋,“那是十五个扣子,这是纪念品的话,应该不会有遗漏。”   兰静秋却说:“你觉得他杀的第一个人,也就是跟他有□□易的受害者,他会把她的扣子也保留下来吗?”   东子一想也是,宋东柱后边屡次犯案可能都是因为这次的刺激,他对这个女人是厌恶之极的,会保留她的东西吗?”   不过他还是道:“可他不是把人家的狐狸皮披风带回家了吗?还送给他媳妇了!”   “披风也许是因为昂贵,他才拿回家的,我再去问问他。”   兰静秋再次进审讯室时,宋东柱眼神阴冷,刚才他是在激愤下招认了他做过的事,等警察们都出去了,他开始后悔了,也许什么也不说可以逃过去呢,都怪这个女警察,要不是她一次次侮辱他,他怎么会忍不住!   他冷冷道:“我该说的都说了,你就算骂得再难听我也没别的可说的了。”   兰静秋说:“我可没骂你,只是正常询问而已,这笔录拿到哪儿去也没问题,你不服的话尽可以起诉。我过来就是有点好奇,他们只想找到尸体,但我呢,对你的行为有点疑惑,就是吧,你为什么要把那些女人的东西拿回家给你妻子呢?其他女人的也就算了,你觉得她们长得好看,觉得她们身上的东西好看值钱,拿回家了。可第一个女人,也就是你卖身的女人,你对她很厌恶啊,为什么会把她的东西也拿回家呢?”   宋东柱这次听到卖身二字,反应没那么大了,但眼神还是阴冷:“我说了,那女人该死。”   “哦?到底怎么个该死法?这个总能说吧,说出来让我们听听她是不是自己找死啊。”   宋东柱哼了一声,还真说了起来:“我不过不小心坐了一下她的披风,她就说她的披风有多贵多好看,卖了我也赔不起。我答应了那事本就觉得低人一等,也不敢说什么,她还来劲了,说一看我就是穷酸鬼,开大车能赚几个钱,叫我去给她当司机。又说她老公多有钱,左一个右一个的在外边包二奶找小情人。她一直夸她老公有钱,我没忍住就说了句,再有钱不跟你好好过日子有什么用,她就急了,指着我骂穷酸鬼,说我不能让我老婆过上好日子,说我老婆一辈子也开不上车也披不上她的狐狸毛披风,说我们会穷酸一辈子,我说我媳妇乐意跟我过穷酸日子,她说……”   宋东柱顿了下,嘴唇颤抖:“她就打了我一巴掌。”   兰静秋叹口气:“她打你之前应该还说了些话吧,让你说不出口的话?会是什么呢?她一定看不惯你秀恩爱,也许会说‘你媳妇知不知道你赌输了钱,出来卖?’还是说‘你瞒着你媳妇在外边卖,也许你媳妇也正在家卖呢?’”   宋东柱怒道:“我媳妇最守妇道了,从来不会穿得花枝招展的乱勾引人,你别编排她!”   “不是我编排她,是你的恩客编排她吧?你说她有钱没爱,她笑你没钱不说,还得出来卖。甚至可能编排你媳妇在家没准还给你戴绿帽,你对她的恨不只是因为这次交易还因为这些话。结果她嘲讽了你,打了你,下次还找你,你就恼火了?不但把人杀了,还要把她的狐狸皮披风带回去送给你媳妇?”   宋东柱梗着脖子:“该说的我都说了,不要再用出来卖的,用恩客来刺激我,我现在成了阶下囚还有什么尊严可言,还不是任由你们嘲讽。”   兰静秋皱眉:“那就更奇怪了,既然你都认命了,为什么不肯说那些受害者在哪儿呢?”   宋东柱沉默,兰静秋拿出那个方向盘套子:“这上边一定没有你这个恩客的扣子对不对?”   宋东柱看着那东西居然笑了笑。   兰静秋说:“你这是默认了?你对她只有恨,只觉得恶心,所以她也许是真被扔下河了,其他人呢?你在其他受害者身上找回了自尊,享受到了左一个小情人右一个二奶的乐趣,甚至把她们的东西放到了你的车上,每次开车时都能摸到她们的扣子,你在回味,她们在你心里的地位跟你的恩客不同,你一定不会随意丢弃她们,甚至还会时不时的回去留恋!”   已经心如死灰,一脸阴冷淡漠的宋东柱皱起眉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全都扔到河里了,跟那两个意外撞死的一样!”   “我觉得她们该有姓名,这是你的情史啊,你的恩客嘲讽你跟你妻子没钱,可能还嘲讽你不能像她丈夫那样左拥右抱……”   宋东柱突然笑了起来:“她还真这么说了,她老公有钱包二奶都能炫耀,哈哈,真不知道这种蠢女人是怎么想的!”   兰静秋叹口气:“有没有可能她不是炫耀,只是在纠结,她羡慕你跟你妻子夫妻和睦,她想离婚,又放不下好生活放不下孩子,所以才会炫耀她老公多有钱。宋东柱,现在你也有了可炫耀的东西。”   宋东柱抬抬腿,脚铐跟链条哗啦响,他苦笑:“我炫耀什么?手铐还是脚镣?”   “那些女人的名单,又漂亮又有钱的那十五个女人,跟你的恩客截然不同的十五个女人,把你伺候的舒舒服服,却仍旧没能逃离你的那十五个女人,把名单写出来,这不是炫耀是什么?”   宋东柱眼睛亮了亮,显然他心动了,把他的战利品写出来吗?就算死刑这一辈子也值了!   可他看看兰静秋,突又笑了笑:“你说的话我都不信,你又在给我挖坑,我不会跳的。你一开始就说你们用不着我帮忙,自己就可以破案,那就去破吧,我觉得我已经说得够多了。”   兰静秋看到他眼神亮起时,还以为有希望,真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不由冷笑:“放心,我们已经破案了,尸体也一定会找出来。”   她失望地从审讯室里出来,把证物袋扔到桌上:“现在看来他杀了十六名女性,第一个是诱因,是他最厌恶的人,尸体扔进了河里,其他十五个都是他喜欢的受害者,留下了纪念品,我怀疑尸体也一定在同一个地方,可惜他不肯写出名单。”   东子安慰道:“你能这么快问出来,已经很不错了,如果是这样,这个地方他肯定经常去,而且还很隐蔽,多问问周边的人,总能找到的。”   东子去找孟主任了,得问问跟宋东柱一起的那些司机,有没有人知道他经常去的地方。   王所长兴奋地走过来:“省城那边来电话了,已经确定了狐狸皮披肩主人的身份,是省城一个皮货商的妻子,已经失踪四年了。” 第241章 防空洞   省城的这位皮货商在外边彩旗飘飘, 但不知是因为孩子,还是两人仍有感情,他一直在找妻子, 那个披肩是他妻子高凤失踪前刚买的, 还是吵过架之后,为了报复性的狠狠花他的钱买的, 他自然有印象。   兰静秋听说皮货商要赶过来, 就说:“没必要吧,他妻子的尸体肯定不在这里,让他们沿河找吧。”   派出所这边连传真机都没有,资料还是传真到了木材厂的办公室,由孟主任送了过来。   兰静秋跟东子把那些失踪名单看了一遍,筛选出有可能的受害者。   “有钱漂亮身材好, 这些姑娘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啊。”兰静秋说。   王所长说:“我们市局的增援马上就到, 到时候把这些物证发给这些失踪女性的家人, 让他们辨认一下,这些东西的主人肯定能找出来, 不过不是说有十五个之多吗?物证才九件。”   东子说:“不用急, 等确定了这些能查出来的, 再去审,慢慢击溃他的心理防线,让他知道再隐瞒抵抗也没有用, 他最后肯定会全招的。”   兰静秋问他们:“你们不是去见孩子了吗?有线索吗?”   东子摇摇头:“除了车跟方向盘没有其他线索,那俩孩子说他们爸爸就爱在车上待着, 有时候带孩子去车上玩, 也不让孩子碰方向盘。”   兰静秋皱眉:“就爱在车上待着?咱们发现他的时候他就在车上, 他要是每天都像昨天一样一直逗留在停车场的话保安应该会注意到他吧。还有他的车能不能开到别处去?是有固定的路线还是可以私自开进开出?”   孟主任说:“肯定不能私自开啊, 停在哪儿都是有规定的,宋东柱没有违反规定的记录,这事我们查得严,肯定错不了。”   兰静秋说:“如果他想时不时地去埋尸地的话,这个埋尸地肯定离他家不远,而你们这里山林繁茂,是最好的埋尸地。如果受害者都是他用大车从外地拉回来的,那肯定要转移吧,怎么转移?背麻袋吗?”   孟主任马上说:“藏尸地绝对不可能在这里,你开什么玩笑,我们厂是干什么的?伐木的!天天有人上山,他怎么偷着去埋尸?还背麻袋?因为怕附近的村民偷着砍树,天天有巡逻的,你说他怎么弄着尸体上山。”   东子却说:“你急什么?这不是在讨论可能性吗?你之前还觉得他不可能是连环杀手呢,现在怎么样?宋东柱要想干坏事肯定会避着人啊,连他的枕边人都不知道他在外边赌,卖,还杀人。话不要说这么肯定!”   孟主任想起他上次说不可能然后被打脸的事,不由叹口气:“两位同志说得没错,我确实得吸取教训,我太信任我们厂保卫处了。”   兰静秋突然想到昨天在车上孟主任说魏雯是在林场做记录的。   “他妻子不是记录员吗?魏雯去上班怎么去啊?光靠两条腿爬山吗?”   孟主任说:“那倒不是,他们林场有种小车,专门改造的,林场勘察车。你什么意思?怀疑他老婆也有参与?”   兰静秋摇摇头:“没有,我觉得魏雯没撒谎,但她对她丈夫太信任了,可能会被他利用,她有权开这种勘察车吗?”   “有啊,记录员挺多女职工,会开车的不多,我记得还是宋东柱教会她开车的,两个月就通过考核了,会开车的工资都有补贴,这个我记不错。”   兰静秋又问:“这种勘察车是不是灵活性比较强,不会像大车一样必须要停在停车厂。”   “没错,有时候晚了,他们就直接开回家了,放家属院,肯定丢不了。”   兰静秋马上翻了翻笔录:“宋东柱在口供里说高凤,也就是他杀的第一个女人,曾经嘲讽他妻子没车开没高档衣服穿,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教他妻子开车的,这个时间点很关键,我去问问魏雯。”   王所长说:“时间点?你刚才不是说魏雯不可能是同伙吗?哪个妻子会帮着丈夫搞女人啊,她要知道的话恐怕早报警了,宋东柱教她开车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东子说:“问题大了,他杀了高凤抛尸,后边的不再抛尸而是藏尸了,藏尸需要一个隐蔽的地点一个方便的运输工具,如果他正好在他杀了高凤后开始教他妻子学车,他妻子单位的勘察车又可以随意开进开出的话,那这辆车很可能会被他利用。”   兰静秋点头:“我就是这个意思,得去问问魏雯!宋东柱有没有开过她单位的勘察车。”   只一天时间,魏雯就憔悴的不像样子了,反应也有点迟钝,显然昨天也没睡好。   “我单位的车?”她听到兰静秋的询问,脸色煞白,“我……我不会有事吧,我还有两个孩子呢,我没让他开,真的,是他心疼我,总帮着我上山。”   “他帮着你上山?勘测吗?”   “对!”魏雯点点头,“我们单位的活儿都特别固定,有时候管理得很松,早上露水重就晚点去,中午太热了就下午去,反正是特别轻松,但我不是有两孩子吗,做饭洗衣服事也挺多的,他出车回来了,有时候会帮我开车上山,反正就是去记录一下,看看有没有隐患,转一圈就回来了。”   孟主任急了:“什么?这种事怎么能替呢?你们单位领导是吃干饭的吗?”   魏雯以为自己也得被牵连进去,差点吓哭了:“大家都这样啊,反正工作能按时干完不就行了。”   兰静秋问她:“你负责哪一片?”   魏雯说了个位置,东子道:“组织人去找吧,一个开大车的,回来了不好好休息,又帮着妻子开小车去巡山?这得多勤劳多爱老婆?你们信吗?”   王所长跟孟主任都摇头,他们都是坐办公室的,到点下班,回家也爱坐着歇会,没人叫根本不爱动地方,宋东柱虽然比他们小几岁,但开大车的可以说是累身又累心,好不容易到家了,还这么勤快,确实太反常了。   这边市局还有附近派出所的支援都到了,孟主任还通知了林场的林业警察。   林场的领导到的时候也跟孟主任一开始一样:“怎么可能?开玩笑吧。”   兰静秋都懒得跟他们说案情了,让王所长去处理,她开着勘察车跟东子一起带着魏雯上了山。   “你再回忆回忆,他还有什么反常的地方,从山上回去了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   魏雯叹口气:“我自从知道他是这种人后,他以前干的所有事我都觉得不对劲,全都反常了。我一直觉得我挺厉害的,能管住他,我也觉得他挺疼我的,出车回来还帮我干活,哪想到这都是假的,他在外边是吃喝嫖赌还杀人,帮我干活也不是白干,这要是他真开着我的车把尸体埋在了我负责的地方,我在林场还怎么待啊?”   她越说越气,兰静秋十分理解,现在这可都是铁饭碗,轻易不能舍弃,可出了这种事,她的责任也不小啊。   “外边多的是工作机会,还可以做小买卖,现在都有不少人下海做生意呢,没必要非捧着铁饭碗不放。”兰静秋劝了她几句,见她情绪没那么烦躁了,这才又问道:“把你认为的反常之处说出来,到底是反常还是你多心,由我们来判断。”   魏雯皱眉回想着:“都挺反常的,别家开大车回来了都是大爷,躺床上让伺候着,我家这个还帮我上山,有时候还在山上晃荡半天,说是想逮野兔儿,但从来没逮住过。”   “晃荡半天?”东子说,“你以前没觉得可疑吗?”   魏雯摇摇头:“他一向精力旺盛,还曾经给我儿子做了弹弓带着孩子打鸟,趁帮我干活的时候偷着跑到山上打猎有什么稀奇的,就是总打不到东西,可我当时也没多想。”   她突然愣了下。   兰静秋忙问:“想到什么了?”   “有一次我女儿跟我说她爸太馋了,偷着把外国糖往他口袋里塞,我还叫她别太自私,我说那糖本来就是你爸带回来的,你爸还不能吃了?结果我儿子也说他爸抓了一大把,我当时也不知道在忙什么,反正没多想,就说你爸没准是给工友家孩子带的,现在我想起来了,当时他是要替我上山的!而且他自己不爱吃糖,甜的东西他都不爱吃!”   兰静秋皱眉看了东子一眼:“也许他是杀一个抓一个,或者抓一个杀一个!”   东子说:“我觉得是后者!因为杀了不一定能找到合他心意的,也许他是找到合他心意的就带回来,然后把前一个杀了!”   兰静秋点头:“没错,很有可能!他说打猎可却带不回东西,也许不是没打到东西,而是把猎物留给了山上关着的受害者。”   魏雯被他们的话吓到了,急着问:“你们在说什么?什么又抓又杀?”   兰静秋说:“也许还有活着的受害者,在你负责的区域有没有山洞或是其他能藏身的地方?”   魏雯摇摇头:“没有。”   兰静秋皱眉,“其他地方呢?还有他有没有带食物上山?“   “食物?就是带饭啊,主要是干粮!”魏雯愣住,“你们什么意思?他把那些人养在山上吗?所以他不是来替我干活的,是来找他绑来的女人的?”   眼看魏雯又要大骂,兰静秋停下车,看着她认真道:“马上就到你负责的区域了,没时间让你发泄情绪,好好想一想,山上哪里有可以藏身的地方,可能还有受害者等着咱们解救。”   东子也说:“你不是怕被牵连吗?这就是你立功的机会。”   魏雯皱眉,“还真有个地方!”   “哪里?”兰静秋问。   “防空洞!我跟他约会的时候去过,早就废弃了,前些年又塌了!因为怕影响山体,我们林场开会说不再使用也不再维修,就这么放着。还通知大家伙都看好孩子,说里边太危险,把洞口封了不准进入。”   兰静秋道:“废弃的防空洞?还真是个好地方,走吧,咱们去那里看看。” 第242章 干尸   魏雯说的这个防空洞确实很危险, 据她说前边已经塌过一次方,后来还来检测过这地方的土质,第二次中段又塌了, 才决定废弃了。   兰静秋跟东子带了一队人去找防空洞, 前天刚下过一场小雨,但路上还能看到车轮印的痕迹, 跟他们现在开的勘察车吻合!   “一定就在这里!”兰静秋说。   魏雯也说:“确实不会有人开车来防空洞, 都知道这边塌了堵上了。”   不过不知道是因为那场雨的原因,还是宋东柱太谨慎上车时清扫过,他们只看到了车轮印停在了防空洞附近,找不到脚印的痕迹。   等找到防空洞后大家看着门口那堆土一筹莫展,跟来的王所长说:“这地方早就封了,怕小孩子钻进去玩再出了危险。看着也没有挖过的痕迹啊。”   市局来的带队领导也说:“往这种地方埋尸还有可能, 藏大活人?还来这里私会?就不怕里边再塌了被活埋吗?不过车停在这里也确实是古怪。”   兰静秋也有一丝的犹豫, 可既然已经到这儿了, 她干脆说:“咱们这么多人呢,分散开来找找别的入口吧。”   消防上的一个队长说:“防空洞不管地面还是墙体都是水泥, 不可能有洞!”   东子看看兰静秋, 还是决定相信她, 于是道:“都塌过了,还不可能有洞?理论上防空洞哪怕山被炸了它也不能塌啊。”   兰静秋说:“没错,我们去塌了的地方看看, 没准那里会有入口,他总不会无缘无故的把车停在这里, 这附近的树木不是说永久不动的吗?其他人也不可能过来这里。”   消防上的人不让他们去, “你们没轻没重的, 万一出点危险多麻烦, 在这儿等着吧,我们去找,找到再喊你们。”   兰静秋他们只好在洞口等着,看他们系上安全绳往上攀爬,兰静秋观察着四周,叹口气,跟东子说:“这里没有攀爬的痕迹,如果宋东柱真把人关在这里,四年了,十几个女孩,他一定经常进进出出,肯定会留下痕迹。”   东子皱眉:“你刚才不是挺肯定的吗?怎么?现在又觉得人不在这里了?”   兰静秋摇摇头:“不是,我的意思是说可能有别的出入口。”她跟王所长说:“刚才不是看见有民警牵着狗吗?哪儿去了?”   王所长说:“那是林业警察,正四处搜呢,等我叫他们过来。”   兰静秋却围着土堆上下左右的拍着,东子说:“你还怕这里边有机关吗?一看就是一堆没人动过的土!“   下一秒,兰静秋却在土堆里拍到了石板,她一开始拍的是土堆,用力越来越大,结果拍到了硬石板不由痛叫一声:“这里有问题!”   大家围过去,兰静秋已经用手把石板表面的浮土扫开了,里边的石板居然是土黄色的,不细看跟旁边的黄土根本区分不出来。   兰静秋皱眉敲敲石板,下边果然是空洞的声音,她说:“他这是障眼法!这里是入口,他出来后,把石板盖上去然后盖上浮土,从外边看就是一个土堆,谁也不会起疑。前天的小雨更让这些石板上的浮土跟旁边的一个样儿了。”   东子说:“就算下大雨把石板冲出来,这颜色不细看也看不出来啊。”   王所长不由骂了一声:“费尽心思地干这种事,真是……”   他看了眼魏雯,还是把难听的话咽下去了。   几人合力把石板拆下来,下边果然是个洞,这时警犬也被带来了,一来就朝着洞口汪汪叫着。   牵着警犬的林业警察马上解开它颈上的牵引绳,让它先进去查探一番。   这只警犬显然训练有素,一进去就没声了,等它再叫的时候十分有规律,林业警察根据叫声的远近推测着:“它现在应该在距离我们两百米的地方,这叫声应该是发现了昏迷的人。”   外边的几个领导都吓了一跳,市局的人惊叹:“还真有活人?”   魏雯也吓了一跳,一想到她丈夫说来帮她干活,其实是来这里做坏事,她就觉得恶心,想吐,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将要从里边救出来的受害者了。   兰静秋听到林业警察的分析也不由佩服,狗狗果然是人类的好朋友啊,太给力了。   “我们进去吧。”她跟东子说。   东子点点头,两人一前一后地钻进了洞里,王所长本想拦的,觉得这种活不用女同志干,不过他又怕兰静秋以为他们想抢功,也没吭声,又派了几个年轻的干警跟进去帮忙。   兰静秋哪有他想的那么复杂,她就是想早点见到受害者,而且根据她的推测,其他受害者的尸体应该也在这里。   兰静秋希望自己猜错了,这些人都还活着,但从宋东柱透露出来信息看,绝对不可能。   他很有可能是把新的带来,当着她的面杀了之前被绑架的受害者。这一招杀鸡儆猴之后,新来的一定会很听话,宋东柱就可以快速确定他的权威,让新来的受害者跪地伺候他。   兰静秋叹口气站起身,东子已经打开了手电筒,这个不是地道,是防空洞,只有进口的地方需要爬,进来后就是近两米高的防空洞,里边不只空气是流通的,还从身后透来微弱的光线,把两人影子拉得老长。   警犬听到脚步声,又在前边叫了两声,兰静秋跟东子加快了脚步,顺着警犬的叫声走了过去,越往里光线越暗,两人打着手电,转了一个弯才找到警犬,跟在他们后边的警员说:“这是侧洞,前边就是塌了的位置。”   侧洞目测只有一百米长,两米宽,窄窄的一条,警犬在最里边,正守在一个昏迷女孩身边,那女孩脸色苍白,两颊深陷,一看就是饿的。   兰静秋叹口气,过去帮她简单检查了下,没有伤,只是饿晕了。   她这才放心,让后边的警员把人抱出去,然后跟东子一起检查起了这个窄小的侧洞,这显然是个小卧室,但连被褥都没有,垫在女孩身下的是枯黄的杂草。   墙上用石块写着不少字,看那字体不像是一个人的,这些字有新有旧,有些已经模糊不清了,还有些叠在一起让人无法辨认。   兰静秋打着手电细细看着,越看心里火气越大。   ‘妈妈,对不起,我不该离家出走。’   ‘如果我能出去再也不会帮别人了。’   ‘这就是我的命吧。’   ‘下周我就要结婚了,这一定是个恶梦。’   ‘他是个魔鬼,下次来我一定咬死他。’   ‘我好饿,要饿死了!’   这些字兰静秋半猜半蒙才能看出来,因为上边都覆盖着一层字,密密麻麻整整齐齐。   ‘宋东柱是我男人。’   ‘宋东柱是我的天。’   ‘我的命是宋东柱给的,我要听他的话。’   ‘我是宋东柱的女人,我爱他。’   一排排相同的字,像是在写作业,又像是在不停的洗脑,兰静秋不由爆了句粗口。   东子也差点骂起来,“我他妈的一个大男人都恶心坏了,怎么会有这种人?在家不敢反抗妻子,装成窝囊的好男人,在外边为了赌债去卖身,却把所有的屈辱都发泄到这些无辜的受害者身上,真他妈的不是东西。”   兰静秋说:“是啊,怪不得他不想让我们找到这里,不光是因为这里有活的人证,可能还因为这些字,这些字把他的龌龊跟肮脏尽显无遗,还让大家知道了他在外边是多么窝囊废,只能躲来这里享受女人的崇拜跟温存,更可笑的是这种崇拜跟温存是他拿她们的命逼迫出来的!”   东子叹口气:“再找找尸骨吧。”   这时有其他警员喊道:“兰同志,大黄一直蹲在这个侧洞门口,这里肯定有问题。”   大黄就是刚才那条警犬,它见大家过去,朝里边呜呜了几声,兰静秋没接触过警犬,更无法分辨他们的声音,但这呜呜的声音让她觉得这条警犬好像在哭泣。   尸骨应该就在里边。   她过去一看,跟门口土堆上一样的土黄色的两块石板挡在一个侧洞前边。   不算封住吧,上边还露着三分之一,只能算是挡住,一个高个子警员打着手电探头去看,沉声道:“这里边有很多人啊,看情况不妙。”   “是人不是尸骨?”兰静秋愣住。   几人把石板搬开时,兰静秋看到了上边的字,不由道:“这些恶人还真是生怕咱们找不到证据,这些受害者的名字都刻在这里了!”   东子已经看清了里边的情况,他无奈道:“宋东柱把这里当成了坟墓,那两块石板也许就是墓碑了。”   兰静秋也看清了里边的情况,她不由叹口气:“没错,他很得意自己的杰作。”   里边确实不算尸骨,而是穿着衣服的干尸!面对着面,在狭小的侧洞里坐了两排。   已经有警员受不了出去吐了,兰静秋叹口气,过去检查,“都开肠破肚了,一共十五具。”   这个侧洞墙角放着不少用来做干尸的化学药品还有刀具。   内脏最容易腐烂的,想防腐除非是泡在药水里,所以做干尸肯定要把内脏去除,兰静秋想到这些女孩在墙上写的字,看到她们这样子,恨不得把宋东柱凌迟。   凌迟都不解恨!   东子说:“这些也是他不想让咱们找到这里的原因,太恶心太凶残了!”   兰静秋叹口气,看看这废弃的防空洞,“迟早会被人发现的,这里不可能永远这么放着啊。也许他是不想让他的家人知道他如此残忍。”   她打着手电,仔细看着那些干尸,从排序就可以看出时间的远近,“第一具脸没有保存好,应该是腐烂后他才开始研究怎么制作干尸的。”   兰静秋出去时看着那块石板还有散落下来的泥土皱眉:“所以他只是用了障眼法,这些女孩就没有逃脱出去?”   东子说:“我估计她们早吓疯了!”   也对,那两排干尸别说那些女孩,进来的所有警察没一个不怕的,只是职责所在不好表现出来。   魏雯看到从防空洞里抬出来的干尸,更是直接晕了过去。 第243章 犯罪心理   防空洞里的干尸一共十五具, 再加上昏迷的那姑娘,只这里就发现了十六个受害者。   这下子整个北步市都惊动了,市委的领导都来了, 林厂派出所那么几间房子真不够用, 干脆征用了林厂的保卫科,进进出出的都是人。   王所长领着市委领导过来, 介绍给兰静秋和东子, 这位领导分别跟两人握手:“太感谢你们了,不然还不知道这个变态杀手会残害多少姑娘。”   林厂的大领导也来了,“也是我们的疏忽,这么久了从上到下,没一个人察觉到厂里藏着这么个人。”   孟主任也在一边唏嘘:“你们来的时候我还嫌弃你们是来找麻烦的,看看那些尸体, 我的天哪, 太可怜了, 这些姑娘的家里人看到得多伤心啊,怎么会有这样变态!”   知道案情看到那些干尸的, 全都吓到了, 完全不敢相信宋东柱是这么变态的杀人犯。   王所长说:“我因为工作原因听说过连环杀人犯, 更变态的都有,但我实在想不到会有这样的人隐藏在我们身边。”   兰静秋叹气:“连环杀手不会把变态这两个字写在脑门上的,很多被抓的连环杀手看起来与常人无异, 有些甚至已经取得了一定的社会地位。”   东子说:“咱们再去审审宋东柱吧,虽然受害者都找到了, 能得到他的完整证词, 对判刑也很重要, 再说还可以为以后查案当参考。”   市委的领导自然没有意见, 他们还专门成立了一个专案组,以兰静秋跟东子为首。   去审讯室时,兰静秋跟东子说:“我看咱们审完了就走吧,这案子本来就是从曲家父子失踪案中查出来的,受害者都找到了,没必要在这儿出风头。”   东子哈哈笑了起来:“怪不得洛队器重你,这种案子都能查完就走,不贪功不虚荣!真是少见。我当然没问题,本来案子就是你破的,你都不想出风头,我难道还会赖在这里当神探被他们恭维吗?”   两人商量好了,进审讯室时发现,这宋东柱居然又露出那种高深莫测,你奈我何的表情,兰静秋跟东子同时笑出了声。   宋东柱脸色一僵,他本不想开口的,可还是忍不住:“你们笑什么?”   东子开心地说:“笑什么?笑我们今天救了一个快要饿死的姑娘啊!虽然救不了其他十五个,但我们能把她们送回家也是功德无量的大好事,当然开心了。”   宋东柱再也装不下去了,急切地问:“你们找到那里了?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兰静秋冷笑,“你以为你做得很隐蔽吗?雁过留痕,风过留声,你开着魏雯单位的小车经常跑去山上谁不知道?不过我倒是没想到你会这么变态,我只以为会有十五具尸体埋在一起,我想到有人活着的时候,也没想过其他人会是干尸的状态。”   东子说:“宋东柱,你不会还经常进去怀念一番吧,是不是觉得那是你的后宫,你的战利品?居然还把她们的名字刻在石板上!怎么不直接埋到你家祖坟里?”   兰静秋道:“你知道魏雯看到干尸时什么反应吗?她直接晕了!她醒了后跟我们说恨不得从来没见过你,说要跟你离婚,还断绝关系,说一想到你的名字就想吐!说她怕孩子们会知道他们爸爸是这样的变态,怕孩子们这一辈子都迈不过这个坎。”   宋东柱眼睛开始充血,“我没有!我不是变态!我确实杀了人,可我不是变态!我没有去留恋,我没有动过那些死尸啊,我是怕她们烂了,埋到外边又怕被人发现,放在里边会发臭,我才把她们做成了干尸,我还好好的给她们穿上了衣服,给她们安排了墓穴,我怎么就变态了。”   东子气乐了,一拍桌子:“什么玩意?做成干尸后你没动过她们就不叫变态了?你囚禁人折磨她们,杀人做成干尸,哪一样不变态吧!就连你的动机都够变态的,为了钱跟不喜欢的女人发生了关系,那是你自己的选择,既然选了钱也拿了,那你捏着鼻子也得认了!你拿了钱把人杀了,还把她的东西带回家给你媳妇,然后为了满足自己的自尊心,盯上了漂亮又有钱的女性,你这还不叫变态,你让你妻子跟两个孩子怎么接受你?”   宋东柱目眦欲裂,咬牙道:“我不是变态!”   兰静秋十分无语:“变态怎么会觉得自己是变态呢?只会觉得其他人不理解他。”   她看着宋东柱:“不过你这样的都不配进入连环杀手名单,连环杀手一般对亲人都很无情,有亲人的也只是为了让他们当自己的工具人,来遮掩身份。你这样爱妻子爱孩子,还顾虑他们感受的人,居然能犯下这样的大案子,还把人做成干尸,实属罕见。”   宋东柱冷笑一声,东子就说:“笑什么?兰同志说错了吗?难道你并不爱你妻子也不在意你的孩子。”   “随便你们怎么说吧,现在还重要吗?”宋东柱这次是真的心如死灰了。   兰静秋却说:“当然重要了,我很好奇你在现实生活中到底有多憋屈才会到那个防空洞里,到那些可怜的受害者身上去寻找安慰。”   宋东柱瞪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我没有,你们看不见吗?我家庭幸福美满,工作也很满意。我就是喜欢这么做,我就是乐意这么做,而且是那些女人自己勾引我的,她们乐意跟我在一起,那块石板从里边一推就开了,她们从来没想过出来!”   “她们勾引你?她们很乐意?那你为什么要逼着她们在墙上写爱你,依附你,听你的话,把你当做她们的天。”兰静秋问他,“这些也是她们自己乐意写的吗?”   “没错!那是她们写给我的情书。”宋东柱笑得很得意。   东子叹口气:“算了,不用问了,他已经疯了。”   兰静秋却说:“如果你彻底刮掉她们原来写的字,也许我还能信,事实上她们怕你恨你,恨不得杀了你。她们不逃走一定是看到你杀人了,或是看到你那个墓室里的干尸了,又或者你像训狗一样,训练他们。”   宋东柱怒道:“她们就是不想跑,就是想留下来陪我!”   “以前有科学家把狗关在笼子里,在它要出笼子时电击它,反复多次后,哪怕不再电击,狗也不会再去接近门,甚至只要一看见电击棒就会痛苦抽搐,这叫习得性无助,反复对人或动物施以不可逃避的强烈电击会造成它们无助绝望的情绪。”   兰静秋说着叹口气:“我猜这些女孩就是被你如此训练过了吧,不然她们那么恨你不可能不去找出口,当然了也可能是你不给她们足够的食物,总让她们挨饿,当你带着食物到来时,你就是她们的救世主了。”   宋东柱嗤笑:“现在说这些有个屁用?你们抓到我了,也找到她们了,随便吧,我这辈子也算值了,我一条人命换她们十五个!”   东子纠正道:“十八个,还有你最恨的那位,还有曲家父子!”   “妈的,没想到是那两个男的让你们找到了我,早知道当时就不停车了!”   兰静秋打量着他,眼神里带着看小白鼠的探究,让宋东柱后背直冒凉气。   “你看我干什么?该枪毙枪毙,难不成你还想把我弄成干尸吗?你们可是警察!”   东子突然觉得那些极刑真不该取消,像这样的人就得一刀刀活刮了,再下十八层地狱进油锅都不解恨。   他叹道:“受伤害的,输的永远是好人,甚至法律都输给了你这种恶人,因为法律是伸张正义的武器,无法跟你比恶啊!”   宋东柱面有得色,似乎东子的话让他很享受。   兰静秋却还在盯着他看,把他看得火大,“你这直勾勾的眼神是想干什么?你是不是也想勾引我?什么女警察,我看你就是条母……”   狗字还没说出口,东子的手就掐住了他的下颌:“你他妈的给我闭嘴!别以为我们真拿你没办法,死刑前你还得经受各种审讯,最后还有庭审,有的是你受的。”   宋东柱恶狠狠地瞪着他,因为下颌被掐住,他含糊不清地说:“我会怕庭审?”   东子知道就算眼前的人再恶心再恶毒,也不可能对他施刑,还得好好照顾着直到死刑,干尸都找到了,中间再有多少审讯又能把他怎么样?   可看着他这嚣张的气焰,东子真气坏了,另一只手握拳就要朝宋东柱的面门上砸。   兰静秋赶紧拦住他:“松手,你干吗啊?人民警察怎么能对嫌犯动粗呢,吃人肉的杀人犯都见过,他算什么啊,小菜一碟!”   她把东子摁回椅子上,宋东柱更得意了,笑着说:“没错,我杀了人,我是你们眼里的变态,你们想怎么审怎么审,想怎么判怎么判,我这辈子值了,把你们这些死警察全都气个半死更值了!”   兰静秋也笑着,甚至还朝他挑起了大拇指:“宋东柱,你能有这种视死如归的精神我真的很佩服。”   东子更气了,瞪她一眼:“视死如归能用来形容他吗?”   宋东柱更加开心,没错反正也是一死,那还有什么好顾忌的呢?人死如灯灭!别人怎么看他,魏雯跟孩子怎么看他都不重要了。   他还想说什么,兰静秋却道:“你知道我刚才为什么一直盯着你看吗?”   “你想知道那些女人为什么不跑?来问我啊,我让你知道知道……”他暧昧的话跟猥琐的表情又激的东子想揍他。   兰静秋却笑着说:“不是的,我是看你很像那条狗!”   “你他妈的才像母狗,汪汪叫的母狗!”宋东柱大怒。   东子刚想制止他,被兰静秋拉住。   她像是没听到宋东柱骂她的那句话,接着道:“我觉得你很适合成为犯罪心理学研究的小白鼠。因为你成为变态杀手的原因就是我刚才说的习得性无助,你就像是科学家笼子里的那条狗。”   “你再骂一句?人民警察能跟罪犯对骂吗?我只能骂你,你还能骂我?”宋东柱仰脖子就想喊人。   兰静秋却笑道:“你是智商有问题吗?听不懂我的话?我是说你就是那条被电击过无数次的狗!你确实只去卖了一次,可在那一次中你被电击的次数是无数次,你见识到了有钱人的生活,觉得自己一个开大车的没前途,你在有钱的女人那里受到了屈辱,哪怕杀了她也不解恨,因为你知道那是你自己选的,所以之后只要见到有钱的女人,你就开始自卑你就开始抽搐。”   宋东柱听懂了,他一脸怒火地盯着兰静秋,那眼神恨不得把她吃了。   兰静秋却仍旧笑着说:“宋东柱,你觉得那些都是你的战利品,其实那是你的耻辱柱啊,因为在现实生活中,她们永远不可能跟你发生关系,永远不可能说出我爱你,更不可能说出你是她们的天。你在现实生活里还是个被你妻子压制着管着的窝囊废男人,你在外边还是个被有钱人瞧不起的大车司机!你还是个出来卖的!”   宋东柱大怒,“你给我闭嘴!”   “你说你杀了那么多人值了,值什么?你想要的尊严并没有找回来,你就像那条狗,都不需要别人去挥舞电击棒,那次当鸭换钱的经历,就是你的电击棒,你做的所有事都是被你的电击棒刺激到了,在悲鸣抽搐,你永远不是个男人,你就是一条关在笼子里的狗,这笼子还是你亲手打造并焊死的!”   她还没说完,宋东柱暴起,血红的眼睛瞪得眼角都要撑开了,“闭嘴闭嘴!你去死,你去死吧!什么笼子什么狗,你在说什么鬼话!”   兰静秋笑得十分开心:“又开始跳脚了?怎么,被我说中了吗?放心,我这不是骂人,这是在分析你的犯罪心理。” 第244章 自愿   宋东柱彻底被兰静秋激怒, 大吼着:“去你妈的犯罪心理,我就是想玩女人想杀女人,你再瞧不起我又能把我如何?我玩了十来个女人, 每一个都特别听话, 不听话的都被我杀了,做成了干尸, 你没看见吗?”   他上下打量着兰静秋:“小贱人, 你也就是沾了这身警服的光了,要是单独遇上我,我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兰静秋笑道:“这句话应该我对你说,要是遇到我,你确实会生不如死。因为我一眼就看出你是个窝囊废,你在外边过的不如意, 逢赌必输, 卖身还债, 回了家也窝窝囊囊的,因为嘴贱被媳妇骂, 送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自以为浪漫, 还得被你媳妇骂, 家里什么事也做不了主,于是你跑去那种鬼地方弄了个安乐窝。可惜啊,那些女孩到死也没有真正喜欢上你, 哪怕你逼她们在墙上写一百遍她们爱你,也没有用。”   宋东柱冷笑:“你喜欢怎么说都行, 不就是想嘲讽我吗?不管怎样她们全是我的!我为她们死了也算值了!”   “真值吗?但凡这里边有一个人会爱上你, 真正的顺从你, 我猜你不会再去绑架其他人了吧, 可你绑了一个又一个,这说明什么?这些女孩没一个真正臣服于你的。”   兰静秋嘲讽地看着他:“宋东柱,你说得没错,我就是在嘲讽你,因为你就是个大笑话,从头到尾,从外到内都是。你很失败,在家失败,在外边更失败,被人家威胁砍手指,被逼的出去卖,这些经历应该一直在你脑海里,也许每次到省城你就会想起来,甚至快要接近省城时你就会想起来,这就是我刚才说的反复击打你的电击棒,所以你听到我提到赌博时才那么紧张,你不敢再去赌了,不敢在省城逗留。于是你换了发泄的目标,开始瞄准那些年轻漂亮有钱的女人,你一直在证明给高凤看,你也是能睡到漂亮女人的,你不比她丈夫差。这我就有点不懂了,你为什么要证明给高凤看呢?不过是个女嫖客而已!银货两讫不就行了。”   宋东柱眼神阴霾:“谁是高凤,我没听过这名字。”   “真的吗?你居然忘了她的名字?不可能吧,她应该是你刻骨铭心的人啊。”   宋东柱哼了一声。   兰静秋笑道:“高凤就是你嘴里的母猪,你睡过的,哦,不对,是她睡了你!”   “小/□□,我是挖了你家祖坟吗?为什么要这么针对我?为什么要刺激我侮辱我,我都认罪了,你还想怎样?尸体都被你们找到了,你还想怎样?想把我杀了吗?来啊?”   宋东柱说着就朝兰静秋伸脖子,他眼神狠厉,牙关紧咬,面目十分狰狞。   一直很冲动的东子笑了起来,很温和地说:“你这是干什么?我们是人民警察,又不是刽子手,更不是江湖侠客,怎么可能动私刑呢。兰同志只是想弄清楚你的动机和你的犯罪心理,换句话说你是如何成为变态的。”   兰静秋很认真地点点头:“没错,我就是这个意思!”   宋东柱只觉得满腔怒火无处发泄,自己的脸皮在一点点被面前这两个人撕下来,“我没什么好说的了,请求政府判我死刑,我不想再见到你们两个,尤其是这个小婊/子。”   兰静秋笑道:“你知道你骂我时我为什么不会生气吗?”   宋东柱又是一声闷哼。   “因为动不动就骂人的人,是最心虚最无助的,他们用大分贝,用攻击跟诋毁别人,来掩饰自己的心虚,而你呢,正好是习得性无助。知道习得性是什么意思吗?你的无助是通过电击棒对你的击打,学习来的。而你自己很明显也知道这点,所以你更心虚了,所以我们必须来谈谈你的电击棒,才能弄清楚你的变态心理,既然要谈电击棒,那就必须得谈谈高凤了。”   宋东柱嗤之以鼻:“别他妈的跟我说一堆废话,我心虚什么?我全部都交代了,你们不是想听吗?好啊,我怎么绑的人怎么藏在车上的,怎么转移的我都告诉你们还不行吗?我有什么好心虚的?还学习的无助,我可去你妈的吧,无助的是那些女人,她们跪下来求我放了她们,她们把我当神,她们求我给她们带吃的给她们带水,却不知道只要推一下石板就能出去,哈哈哈哈,什么叫无助,这才叫无助!最可惜的是不能让你这小婊/子尝尝被关起来的滋味。”   东子也开始刺激他:“可就算是这样她们也没一个爱上你的,你发现她们只是怕你,对你并没有你想象中的感情,你才会不断地往回绑人对吗?”   “我是烦了她们,男人就爱喜新厌旧,玩腻了就得换!她们都把我当神了,能不爱上我吗?我说你们到底有完没完,非要把我贬低的一无是处才行吗?”   兰静秋道:“我们没有贬低你,贬低你的是你自己,为什么你会贬低你自己呢,我刚才说了,你习得性无助啊,被电击棒训出来了。”   “你他妈的再提一句电击棒试试!”宋东柱不知道自己是条件反射还是怎么回事,一听见这个女警察说话,就心头火起。   兰静秋笑着说:“电击棒又不是侮辱你,为什么不能提,还是说你听懂了我的分析,并且认同我的推测,所以才恼羞成怒了?”   宋东柱再次把铁链晃得叮当乱响,东子觉得如果他没被铐着,肯定会冲上来像野兽一样撕咬兰静秋,所以她应该说中了吧,高凤是他所有变态行为的缘由?   兰静秋看着宋东柱:“为什么不肯谈高凤?是因为你的嫖客嫌弃你吗?她睡了你,还从各方面把你贬低了一遍,言语激烈到让你每次想起她就如同遭受一次电击?就自卑一次,无助一次?”   宋东柱目光阴冷,“她是头肥猪!人尽可夫的肥猪,我不贬低她就算好的了,她还敢瞧不起我?”   “她为什么不敢?她是嫖客,是掏钱的那位,享受了服务肯定要点评一下,你为了还赌债委身于她已经够委屈了,结果她还对你挑三拣四,你能不自卑吗?我很好奇她会说什么呢?”   宋东柱冷笑:“放心,她现在什么也说不了了!”   “哪就是说她当时确实说了很多刺激你的话,你俩除了有钱没钱和夫妻关系,还能说什么呢?她说后悔找你了?觉得你还不如她丈夫?还是直接说你不行了?”   宋东柱一听到说他不行就又急了:“你他妈的才不行!”   兰静秋摊摊手:“我就是不行啊,要是行的话早坐办公室去了,不会在这跟你这种烂人扯皮!果然一说不行就急的男人肯定不行,高凤一定是在这方面打击你了!嫖客遇上不行的男/妓也挺可怜的。”   “去你妈的,你才男/妓,高凤就是个贱女人,她确实说她后悔了,说我浑身穷味,说找我还不如买根烂黄瓜,呵,你信吗?真后悔找我了,为什么后来又四处打听我,他妈的贱人!”   东子忍不住笑出了声,宋东柱更怒了:“笑你妈/逼啊!知道我把她扔哪儿了吗?她该去的地方,你们永远也找不到的地方。”   他说着得意地笑了起来。   东子皱眉:“不是扔河里了吗?”   “她该去的地方?”兰静秋思索着,“你从一开始就喊她母猪,难道你把她扔到猪圈里了?”   宋东柱看着兰静秋冷笑:“你这小婊/子还挺聪明,可惜你们谁都不可能找到她!”   兰静秋猛得起身,掐住他的脖领子,盯着他的眼睛说:“再敢对我说这三个字,你试试看。”   她的声音很低很平和,可不知道为什么宋东柱后背直冒冷汗,他马上转头避兰静秋刀子一样的眼神,不敢跟她对视。   东子被兰静秋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他还以为她真不在意宋东柱的辱骂。   兰静秋确实不在意,但她实在厌恶这人,威胁过后她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坐了回去,“还真扔猪圈里了?她是倒了八辈子霉啊,嫖到个变态!”   东子惊讶道:“这怎么可能,扔猪圈里一定会被发现的啊。”   门外旁听的市局领导本来觉得他们这审讯一直在刺激侮辱嫌犯,有点打抱不平的意思,根本不像是正式的审讯,真没想到最后又问出个埋尸地来。   他们也都惊讶极了。   兰静秋还没停下来:“宋东柱,你这么肯定我们找不到吗?猪是杂食动物,难不成是被碎尸喂猪了?你的报复果然别具一格啊,要是再买点吃过高凤尸体的猪头肉来下酒,是不是就更完美了?”   宋东柱扬起头哈哈大笑:“所以我才说你刚才在说狗屁话,什么习得性无助,真他……真好笑!”   兰静秋刚才眼里的寒意让他说话注意多了,不过这笑声在兰静秋听来更像是强弩之末。   东子跟外边的一众人都惊呆了,他真的把人喂猪,又吃了猪肉?这他妈什么品种的变态啊!   东子问他:“哪里的猪圈,还是养猪场?你一个开大车的,怎么可能有机会做这种事,我看你是在说大话吧。”   宋东柱斜他一眼,“我用得着说大话吗?我的赌友还有大老板呢,有一个就是开养猪场的,他也欠了钱被人家拉走了百十来头猪,还被打得半死,送去了医院,我帮他看了一天场,他们会把骨头磨碎了做饲料,我把那头肥猪扔进去时,听到咯吱咯吱的响声,你知道多好听吗?”   东子再忍不住了:“你他妈的还真是变态到极致了,那女人再不好也是个活生生的人,再说你明明是自愿的,又不是人家强/奸了你!她再来找你,骂走不就行了吗?”   宋东柱听到自愿两字嘴角动了动,拳头都握紧了。   兰静秋以前就见过把人肉喂狗的,喂猪自然也不稀奇,她盯着宋东柱得意的脸,思索着,觉得他们还是没有彻底击溃他。   “奇怪啊,你都把仇恨源头杀掉了,还是如此残忍的方式,应该解气了吧,为什么还在不停地寻觅有钱的女人来报复,还试图让她们对你臣服,高凤还是悬在你头上的电击棒啊,每次一想起来你就难受,只因为她对你的羞辱吗?你去干这事的时候应该就做好了准备,也许你厌恶的不是她,是你自己。”   宋东柱瞪着她,“你又在说什么鬼话?”   “我说得没错,你就是心虚无助,于其说你恨高凤,不如说你厌恶为了钱出卖自己的你,也许你当时对高凤是跪舔的姿态,你为了钱臣服于她,这才是你永远没法释怀的事,所以你想找一个比她漂亮比她身材好比她有钱的女人来臣服于你,来满足你变态的自尊心跟虚荣心,可惜啊,你永远也找不到!”   这次宋东柱没有跳脚没有大吼,他涨红了脸,咬着牙,状若疯癫,语气笃定:“我找到了,我找到了十五个,不!十六个!她们全都是我的,全都跪在我面前!”   “她们不是自愿的,而你是自愿的!”   宋东柱看着兰静秋,她就像是魔鬼,所以才能看到他心里的魔鬼吗?   他是自愿的吗?他不是啊!   他嘴唇哆嗦着,似乎想要说什么,可张张嘴,又没发出声音,然后他浑身颤抖起来,喉咙里嗬嗬做响,终于低下头捂住脸压抑地哭了起来。   “不是的!我不是自愿的,我也是被逼的!我就是被逼的,明明是她自己说有需要会找我,结果我去打听她,又被她骂个半死!我是被逼的,如果不是他们逼我,我会去找她吗?她跟个母猪一样!”   兰静秋没想到居然是这样:“所以你一直说她四处打听你,其实是反过来的,你又欠了钱四处打听她?然后被她更激烈的羞辱?呵,你上赶着让人家包养,可人家不要你!”   宋东柱抬起头,他眼里的泪衬着充血的眼睛,不显凄惶,反而更加变态癫狂,“我有十六个比她漂亮比她有钱的女人!十六个!她算个屁,要不是为了钱我能找她吗?她还敢瞧不起我!” 第245章 良言   兰静秋看着癫狂的宋东柱只觉得可悲, 十五个女孩因他而死,还有一个在医院,虽然没有生命危险, 但身心受创, 能不能恢复过来还不好说,就算恢复过来了, 那段经历也是那女孩心里永远磨灭不去的疤痕。   “宋东柱, 她们不是你的女人,从来不是,活着不是死了也不是,你只是自欺欺人罢了。你知道自己活得没尊严,你曾经卑躬屈膝地去求有钱的女人,也许卑躬屈膝不是形容词, 你是真给人家跪下了, 结果还被人家拒绝了, 呵,真是丢人现眼啊。”   宋东柱目光再没了之前的狠厉, 而是无助跟悲鸣, 也许这才是真正的他, 因为躲不过这份无助,才不断地伪装自己。   兰静秋道:“这就是你心里的魔障,你做过鸭, 还是被人拒绝被人嘲讽的鸭,你连笼子里的那条狗都比不上, 那条狗是别人在挥舞电击棒, 而你是你自己啊, 你永远没办法在女人面前建立自信, 一看到有钱的女人就受刺激,这太可悲了,以后的案卷上也会如实记录下你是怎样一个自卑无助的连环杀手。”   “我没有!谁说我自卑了!”宋东柱还在嘴硬,可兰静秋跟东子都笑了起来。   兰静秋说:“大家都看得出来,真没必要再遮掩。”   大家也都看出来宋东柱被彻底击垮了,他没法再嚣张没法再轻松地叙说他做恶的过程,更没法再去嘲讽受害者,因为他知道他的做案动机,他的变态起源大家都知道了,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个自卑无助曾经跪地求人家包养,却被一脚踹开的鸭。   他绝望地骂了一声,试图挽回最后一点尊严:“我这辈子值了,就是值了,我玩了十来个女人,个个漂亮有钱,你们能吗?”   东子笑道:“你玩一百个一千个,也改变不了你是鸭的事实。”   兰静秋也说:“还是个业务不行的鸭,上赶着人家都不要。”   宋东柱绝望地悲鸣着又想冲着兰静秋过来,东子干脆过去再次把他反铐上,还把手铐收紧了,他肩胛瞬间像是在上刑。   可他却像是感觉不到一样,只低声说:“我不是,我不是!是他们逼我的!”   兰静秋跟东子没再问下去,这种罪犯会得意嚣张,靠的就是曾经对受害者的掌控,和他隐瞒的真相,当这两样都失去时他自然没法再嚣张起来,之后只要正常审讯,做案细节都能问出来。   两人出来时,市局的领导又是一顿夸,又叹道:“这真是恶人中的恶人,就这点纠纷把人碎尸扔猪圈里了,太可恶了。”   大家都忙起来,就算被碎尸吃掉了也得找到那个养猪场,拍照记录,询问养猪场的主人,还有这个嚣张的赌博团伙也得一起端掉。   垮区办案本就不容易,兰静秋却不想在这儿帮忙了,正要去跟王所长打声招呼,就见王所长领着一个中年男人走过来:“这就是高凤的丈夫。”   兰静秋一时不知道该跟他说点什么,可等看到两人的合照时,她愣了下,照片是高凤失踪前过生日时照的,是全身照。   在宋东柱的描述里,高凤是个又胖又蠢令人难以忍受的女人,所以他不停的用肥猪母猪来侮辱她,可照片上的女人并不胖,就是脸有点圆,顶多可以说是微胖,而且她很漂亮,眼神一看就是个聪明人。   兰静秋不由暗骂,把人杀了还要诋毁贬低一番,这个宋东柱从一开始就无可救药了啊!   高凤的丈夫听到妻子的死讯时已经难以承受,等赶到这里,听到她可能碎尸后被猪吃掉了,他崩溃了,流着眼泪狂砸着自己头:“都是我的错,都是我不好,我俩吵架了,是我跟她说你也可以去外边找男人,咱们各玩各的,有钱了就得潇洒!是我害了她!都是我的错!”   他哀嚎着跪在地上:“可我是气话啊,我不想跟她离婚,她是我老婆,外边那些都是闹着玩的啊!她怎么就真去了?”   兰静秋听得无语,这渣男不会还以为自己很深情吧,结果这位可能真的很深情,哭了一会儿,就要找杀人犯算账,“你们抓到人了对不对?在哪儿?让我见见他,我求求你们了,让我见见他!我要看看是哪个王八羔子把我老婆杀了,还扔到猪圈里,她最爱干净的人,为什么要把她扔到那里,我要宰了他,我要宰了他!”   虽然兰静秋挺想让他把宋东柱揍一顿的,但他这种眼神这种气势,谁敢让他见。   东子叹口气:“还真是家和祸事少,有点钱就嘚瑟,现在知道后悔了,有什么用啊!”   “男的是不是都想着家里红旗不倒,外边彩旗飘飘,我以为是高凤一个人不想离婚,原来她丈夫也不想放手,要是利索的离了婚,也许就没这祸事了。”兰静秋说着叹口气,“远离男人,平安一生啊。”   东子气笑了,不由替洛队默哀,他说:“不用这么偏激吧!好男人多得是。”   “是啊,好男人多得是,可只要碰到一个坏男人可能一辈子就毁了。”   兰静秋说着想起那个被救的姑娘,临走前跟东子一起去医院看望她,结果在病房门口看到了魏雯。   魏雯一见兰静秋过来,转身就要跑,兰静秋喊住她:“为什么不进去?你有什么不敢面对的,又不是你的错。”   魏雯哭丧着脸说:“不,这就是我的错,我早就该发现他不对劲的,他干这事都三四年了,我一直都以为他很贴心很老实,他给我送礼物,我还以为他很爱我,结果他居然是这种人,我没脸见人,更没脸见这姑娘,我……”   兰静秋叹口气,真有罪的人一般都是各种推脱抵赖,不肯承认有罪,而无罪的人不需要别人指责就已经开始内疚自责了。   她干脆把魏雯拉进了病房,东子也跟着进去,但病床上脸色苍白痩成竹竿的女孩马上激动起来,像是吓坏了。   东子发现她的眼睛在盯着自己,赶紧退了出去,女孩这才平复了呼吸。   兰静秋皱眉,这创伤可不小啊,一见到男人就吓坏了?以后怎么生活,就算她不谈恋爱不结婚,想正常生活也得跟男性接触啊。   她还没来得及想出安慰的话语,魏雯已经上前握住了女孩的手:“别怕别怕,没事了,那个恶魔已经被抓了,刚才是警察,你没看见警服吗?是警察叔叔啊,把你解救出来的警察叔叔。”   女孩似乎听进去了,眼神没那么慌乱,魏雯又指指兰静秋:“这也是警察,也是救你的人,别怕了,以后就没事了。”   “我爸爸妈妈还没来,他们是不是不要我了?”女孩的声音很低很飘忽。   兰静秋愣了下,这女孩是觉得自己的事太丢脸了吗。   魏雯已经抱住那女孩,哄道:“你有什么错,受了这么大委屈,差点没命,他们心疼你还来不及,怎么会不要你?”   兰静秋发现魏雯好像很适合安慰人,其实她来医院就是怕这女孩虽然被救出来了,但心理承受不了。   大家都在忙着处理案子,小地方的医生也不会去留意病人的心理问题,所以她才过来一趟想看看这女孩的情况,安慰开解一番。   这时兰静秋却改了主意,她干脆拿出自己的小本子来,公事公办地询问起来。   她先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已经说过了。”   “现在是我在问你,你叫什么名字?”   魏雯不悦地看了兰静秋一眼,似乎觉得她态度太差了。   那女孩紧张地道:“我叫古小兰。”   “是吗?巧了,我姓兰,他们有时候也叫我小兰。”兰静秋说得面无表情,古小兰却略微放松了些,这个女警察虽然面冷,但应该没有嫌弃她。   兰静秋在询问的过程中并没有触及到古小兰被欺辱的细节,只是在不停地暗示犯人已经被抓,你已经安全了,以后没有人会囚禁你,没有人会打你骂你。   她没有说一句安慰的话,都像是公事公办的问讯,但古小兰显然随着她的问话,渐渐放松下来。   等问完了,兰静秋起身,朝她伸手:“古小兰,谢谢你配合我们的问询,四个半月的恶梦已经结束,希望你早日恢复健康,融入社会。”   魏雯不是很赞同地看着兰静秋,人家还在病床上呢,痩成这样了,精神还受了刺激,干吗就逼着人家融入社会。   哪想到古小兰努力坐起身,认真地伸出手来跟兰静秋握手:“好。”   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兰静秋笑了起来,“我以前面对的受害人不是哭哭啼啼就是呆若木鸡,要不就是自暴自弃,古小兰,你很棒,我很佩服你。”   女孩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红晕,“也没有啦。”   兰静秋又说:“我同事也需要跟你见一面,我们是搭档,跟你见一面在我们这儿就算结案了,你看……”   “好啊,是刚才的警察叔叔吗?”古小兰虽然又有点紧张,但还是爽快答应下来。   只比兰静秋大三岁的东子在外边叹口气,好吧,警察叔叔是个称谓,很光荣的称谓。   他进去时,古小兰缩了下脚,又看看兰静秋,似乎鼓起点勇气,居然主动伸出手来,“谢谢你们救了我。”   东子只轻轻碰了下她的指尖,也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古同志没事就好,这都是我们该做的,为人民服务嘛!”   兰静秋跟东子都知道古小兰在强撑,所以说完就赶紧走了,不管怎样,这是个良好的开端。   兰静秋顺便把魏雯叫了出来,魏雯似乎是懂了,“你是在鼓励她,让她重建自信吗?”   “差不多吧,你也很棒,我觉得你很适合做这份工作。”   魏雯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是吗?我还真想过去帮助别人,替他去赎罪,替两个孩子积德,要不然有那样的父亲,他们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兰静秋没想到她居然真有这种打算,于是道:“可以啊,有很多这类的机构,即可以领工资也可以帮助别人,等我跟你们这儿市局的人说一声,让他们帮你留意着,会有合适的岗位的,虽然不是铁饭碗,但对你对孩子都好。”   魏雯欣然答应,又连声道谢。   兰静秋摆摆手,跟东子离开医院,心里被宋东柱搞得焦躁阴郁的心情,突然就明丽起来。还好还好,这世上美好的人和事总是多过恶人恶事的。   路上东子冲她笑道:“兰同志,你也很棒!”   兰静秋哈哈大笑:“良言一句三冬暖,这可是夏天,我不需要你的良言。”   “就是热死你,我也得说啊,你这随机应变的能力真是太强了,我相信古小兰一定会恢复过来的。魏雯母子三人也能挺过这次劫难。”   “但愿吧,走吧,咱们也该回家了。” 第246章 帮忙   王所长听说兰静秋他们要走, 有点惊讶,“等结案再走吧,是不是招待所住着不舒服?要不你们去市里住吧。”   孟主任赶紧说:“我们林厂里边有自己的招待所, 比市里的都好, 搬我们那儿去吧。”   兰静秋赶紧说:“不用了,我们来这儿是为了另一件案子, 查清楚了就该回去了。”   东子也说:“你们市局都出动了, 这案子也用不到我们,再说宋东柱都已经招了,其他事咱们电话联系,资料之类的传真就行了。”   市局的领导匆匆赶来,握着兰静秋的手说:“兰同志,我们刚听说你的丰功伟绩, 失敬失敬啊, 简直是太厉害了!要不是你找到这里, 这个宋东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被发现,我们已经任命你跟这位刘同志为专案组的副组长了, 你们也得等结了案再走啊。”   一听丰功伟绩兰静秋就更得走了, 她谦虚几句:“我就是运气好而已, 入职才一年,哪有什么丰功伟绩啊,您太夸张了。”   见他们执意要走, 市局的领导也不好再拦,不过还是说:“放心吧, 虽然是跨区, 但该记的功劳也不会少。”   兰静秋跟东子都不是在意功劳的人, 不过兰静秋还是趁机提了魏雯的事, 她的责任到不了法律层面,就是工作上的失职,帮着安排个福利机构或是做一些扶贫帮困的工作,完全没问题。   这位局长自然满口答应,兰静秋谢过这位局长,就回招待所收拾东西去了。   来送他们的王所长是开着辆小车过来的:“这是市局的车,托你们的福,市局发现我们这小派出所太简陋了,要申请资金给我们扩建,等你们下次来,我们这儿肯定鸟枪换炮!”   兰静秋笑道:“您确定盼着我们下次来?”   王所长哭笑不得,“下次来坐客嘛!”   东子指指兰静秋,跟王所长开玩笑:“你可别盼了,这位到哪儿,哪儿有大案,这运气也是绝了。”   王所长却认真道:“可不能这么说,不是兰同志到哪儿哪有大案,是她发现了大案,能查出大案子来,不然这宋东柱还不知道要祸害多少姑娘呢。”   东子点头:“这倒是,我也是开玩笑嘛,反正没案子最好,有案子也别是这种恶性大案,宋东柱这种人越少越好。”   回去的路上,两人都十分轻松,东子说:“这次回去了,我得好好休息休息,把假都休了。”   兰静秋却说:“付哥这两天一直在帮着咱们处理案子,曲家父子的尸骨就算捞不到其实也可以结案了。倒是钟艳妮,她只是过失致人死亡,现在这也算是立了功啊,这个功劳咱俩不能领,等回去了可以跟这边联系一下,说明情况,如果不是钟艳妮跟她婆婆把宋东柱以前开的挂车车牌号记起来,咱们也发现不了这起囚禁杀害十五人的大案子啊。”   东子也激动起来:“没错,这个可以操作一下,他们婆媳俩这个功立的可不小啊,十五人的大案子肯定得上报公安部,一定可以帮钟艳妮减刑,甚至直接在庭审时酌情。”   这又是一件喜事,两人一高兴还跑去餐车吃了顿饭,反正是出差报销,偶尔占个小便宜,也没什么。   东子虽然这么说着,但也只点了一个素拼盘,一人一盘饺子。   尴尬的是,饭还没吃完,火车就要到站了,餐厅的服务员见他们匆忙要下车,递过□□的眼神就有点不对。   兰静秋下车时,不由笑着跟东子说:“看到没有,那个列车员的眼神,肯定以为咱们是公款吃喝,沾公家便宜。”   “那有什么啊,两盘饺子而已,咱们破了这么大案子还不配吃两盘饺子吗?”东子也乐,挺着胸脯做骄傲状。   到凤安出站的人还真不少,熙熙攘攘的,兰静秋跟东子一边说笑一边往外走,身后突然有人撞了她一下,她皱眉闪开,见后边的人推着辆推车,上边摞着三个大行李箱。   带行李多了在人流中难免碰撞,她也没在意,那个推车的男人看到她的警服却慌张起来,连声说着对不起。   兰静秋马上警惕起来:“身份证带了吗?给我看看。”   那人吓了一跳:“我真不是故意的,刚才后边有人推我。”   “别紧张,东西我们一会儿帮你推出去,不过我先看看你的证件。”   那男的哭丧着脸:“外边有车等着我呢,我急着呢,警察同志,我真不是故意要撞你的。”   兰静秋见他不肯掏,就更要看了:“证件没带吗?那就报名字跟单位。”   现在买票坐车都不需要身份证,但住店要,出差的人肯定是要带的。   那人小平头,三角眼,身板倒是挺扎实,他一脸懊丧地摇头:“没带着,我是回家啊,带身份证干什么?我是里河镇的,叫何猛,就在车站南边。”   东子以为兰静秋是发现了他的行李里有问题,干脆亮出自己的证件,“我们要开包查一下,没问题吧。”   “啊?”小平头更慌了,外边有车等着我呢,都说好点了,你们到底要查什么啊?这里边都是衣服。”   兰静秋让他把推车推到一边,“你见到警察慌什么?”   “我撞到警察了,能不慌吗?你们可是当官的,万一一生气把我抓起来,那多冤枉。”   东子气笑了:“在你眼里警察就这么残暴,被你撞一下就把你抓回去坐牢?”   “反正我就是怕嘛,上学的时候我就怕老师,长大了怕警察,但我绝对没干坏事,你们想看就看吧。”   小平头说着还真就把包一个个从推车上拿下来打开,里边还真是衣服,男女四季衣服都有。   兰静秋就更奇怪了:“这么多衣服,你是收的二手衣物拿来卖吗?”   “不是,是省城亲戚的,我带回去给家里人,挑拣着穿吧,穿不了的我妈就拆了做鞋底做拼接的那种棉门帘。”小平头越说越轻松,“我早上打电话让镇上的车在车站门口等我,说好了点的,他说他还有事,就等我十分钟,所以我才走得匆忙,你们再耽搁下去,他可就走了。我真没犯事,也没带违法的东西,我就是太着急了,看到警察又害怕。”   兰静秋跟东子已经把三个大包都检查一遍,确实没有违禁物品,车站的警察都过来问怎么回事了?   兰静秋只好朝人家摆摆手,“没事,一场误会。”   她跟东子说:“我们送他出去,顺便见见来接他的人。”   小平头松了口气,立马说:“见,你们随便见,绝对没问题,送我回家我都没二话,请两位放心,我以后再不敢乱想了,更不敢乱说了,警察同志都是为人民服务的好同志,怎么会乱抓人呢,我就是从小就不是好孩子,一见老师啊警察啊就心虚,真没干坏事。”   这位还真挺贫的,等到了外边,还真有里河镇的面的司机在等着他,这位因为是跑车的,带了证件,兰静秋跟东子查看一番,也没有任何问题,只好放他们走了。   东子笑道:“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你又要摸出件大案子。上次的人贩案不就是在火车上发现的吗?”   “是我太敏感了,他看见我警服时紧张了一下,我就以为他肯定有问题。”兰静秋也觉得好笑,因为几次严打,好多不算多严重的案子都被严判,好多大家不觉得是坏人的混子都被抓过,所以确实有些人看见警察就紧张。   东子劝她:“我觉得警惕心强点挺好的,不过你弦绷得太紧了,现在失踪案跟连环杀人案都破了,你赶紧回家好好休息休息吧,其他的后续工作有我跟老付就行了。”   他不让兰静秋回刑警队,“报告我来写,你回家吧。”   兰静秋想着确实没什么事了,替钟艳妮减刑的事也不急在一时,也就干脆回了家,“明天一早我就去单位。”   东子摆摆手,送她上车。   等到了家,家里刚吃完饭,正收拾桌子呢,田巧凤一见她就皱眉:“你这工作也太累了吧,动不动就出差,你看看痩的。”   兰满仓也点头:“是痩了,不是说升职了吗?你们这要怎么升才能只坐办公室啊?   兰静秋哭笑不得,“我又不想坐办公室,哪里痩了?夏天穿的衣服少了,显痩!”   老二兴冲冲地拿起桌上的杨桃:“老六回来了,可以吃了吧,我去洗。”   兰奶奶:“你就知道吃吃吃,刚吃完饭,你不说问问你妹妹吃了没有,给她弄点饭,又急着吃水果。”   老三倒是贴心地问兰静秋想吃什么,要不要给她再做点饭,老四拿着一件花裙子出来给兰静秋看,说是姐妹几个都有,这件是留给她的,让她赶紧试试。   老大抱着静安摇晃着拨浪鼓从里屋出来:“青青给你画了幅画,说是你穿警服的,我看着可不太像啊,除了大檐帽完全看不出来是警察,你赶紧过去让她好好看看你这身衣服。”   家里这热闹劲让兰静秋瞬间轻松起来,以前她只想着逃离这个家,现在她突然发现这样烦杂普通的人间烟火真挺好的。   兰静秋一个个回复着,先跟兰奶奶和老三说她在火车上吃过了,吃的饺子,特别好吃,芹菜肉的。   又跟还在纠结的老二说:“赶紧洗去吧,洗好了放桌上,谁吃谁拿呗。”   又跟老四说衣服很漂亮马上就去试,在试之前先穿着警服让外甥女去看看,结果青青要她坐在那儿给当模特。   兰静秋亲亲她的小脸蛋,很有耐心地商量着:“我先去洗个澡,把这身衣服给你挂门后边,你照着画行不行啊?”   外边田巧凤跟兰满仓说:“你觉没觉得咱们家老六脾气好多了?”   “以前脾气也不差,刚当警察的时候可能有点急了,老想着立功,才整天风风火火的。”   老四说:“她现在还不是风风火火的吗?   老大看着哄青青玩的老六,想起以前的她,不禁笑起来,其实这样挺好的。   “女人就得有自己的事业,我觉得老六事业心强是好事,爸,妈,你们别总说让她坐办公室了,等以后当官的时候自然就坐办公室了,急什么。”   老四呵呵两声:“大姐,你这可真成了女老板女强人了啊,不就开了个店嘛,还事业心?”   老大刚要怼回去,就听到门外有人敲门,还很急促。   她出去打开门一看,居然是朱小琴,她皱眉:“你……”   朱小琴一脸焦急:“招娣啊,你六妹呢?我们找她有事。”   老大再听到前婆婆喊这个名字有点恍若隔世的感觉,她无奈道:“我们?”   朱小琴身后有个女人推开她走了出来:“兰同志呢?我们找她有事,我儿子失踪了!”   老四听见动静跑出来:“你儿子是哪位?失踪了赶紧去报警啊,怎么还找家里来了?”   “方安,我儿子叫方安,你妈呢?她知道的!”   朱小琴也急着说:“我家小海去找她儿子,也没回来!静秋呢?她不是神探吗?我们来找她帮忙的!” 第247章 一团乱   兰家屋里, 兰静秋听见朱小琴的声音,以为是来吵架的,赶紧上楼洗澡去了, 一家子都在, 兰家反正吃不了亏,她可懒得跟朱小琴为了琐事掰扯。   等老大跟老四把人让进来, 兰家人都大眼瞪小眼, 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老大问田巧凤:“妈,上次你说王大娘要给老六介绍的对象是不是叫方安?”   田巧凤已经看见方安妈了,两人在王大娘家见过,这时她也愣住了,这是等不及了,跑上门来提亲了?可老六连面都不乐意见啊。   方安妈看着这一家人都好奇地盯着她, 就赶紧说:“巧凤妹子, 是这么回事, 我家孩子上周去省城出差,结果失踪了。然后刑警队的洛队长被调去省城查案, 结果也失踪了。我跟朱小琴正好听见静秋回来了, 就赶紧来找她, 她最有本事了,我们就想麻烦她赶紧去省城帮着我们找找孩子。”   田巧凤疑惑道:“找孩子?你家孩子不是比我家静秋还大两岁吗?还能丢了?”   方安妈身形略微圆润些,皮肤白净, 穿着碎花的汗衫,可能过来的急, 走的额上都出汗了, 她急地跺脚:“真丢了, 他带着的相机扔在路边, 肯定是被人抓走的,他特别宝贝那个相机,说是要拍新闻照片,要拿什么外国的奖。”   朱小琴也急坏了,她说:“我家小海被调去省城找他,结果也失踪了,你说两个男的也不可能是被拐走的吧,肯定是遇上坏人了。急死我了,不就是市委/书记的儿子嘛!他自己乱跑,在哪儿丢的让哪儿的警察找就行了,干吗让我儿子去。”   方安妈不干了:“你这叫什么话,又不是我家方安爸叫你儿子去的,是省厅那边的人调你儿子过去的,他自己没本事,怨得了谁?我家方安爸官再大也没有以权谋过私,我儿子毕业自己分配到电视台的,倒是你家老三怕是靠着洛局当上队长的吧,找个人都能把自己找丢了。”   朱小琴更气了:“我的天哪,你也太没良心了,我儿子要不是为了你儿子能跑到省城吗?你这样太让帮着找人的警察寒心了吧,要是让静秋听见了……”   “静秋听见了又怎样?我说的是你儿子没本事,又没说静秋,静秋可是公安部点名表扬过的,你儿子比得了吗?”   老大见吵起来了,赶紧把青青跟静安都塞给老三让她带进屋里,刚想上去喊老六下来,结果被兰奶奶拦住。   兰奶奶越听越乱,这老太太是看过方安照片的,个子高高的看着也不弱,那么大小伙子怎么就丢了?   还有洛家老三,她也见过,也是高高大大看着挺精神,还是刑警队的队长,听说也很有本事,朱小琴以前就经常显摆。   这两个人找不见了,让老六去找,这不是害人吗,老六再有本事也是个女的,这么危险的事怎么能让她去?   “你们丢了儿子去派出所啊,朱小琴,你去找你男人啊,跑我家干吗来了?我孙女好不容易出差回来了,还得掺合你们的事,行了,别等了,我家老六没空给你们找人,老大,送客。”   老大为难地看着兰满仓,没想到兰满仓也是这么想的,两大活人,还都是年轻小伙都丢了,凭什么让他家静秋去找啊,姑娘家不是更危险。   不过来的是两位女客,他不好赶人,只好给田巧凤使眼色。田巧凤明白了,她也不乐意刚风尘仆仆回来的老六又要去忙,于是起身道:“我家静秋刚出差回来,再说她以前立功就是运气好,你们还是去派出所吧,再说刑警大队啊,还有省里的警察们肯定都在找吧,真不差静秋一个。”   方安妈都快哭了:“怎么不差啊,洛家老三那么有本事都有去无回了……”   老二来了句:“是啊,洛老三都有去无回了,您叫我家老六去?”   方安妈:“所以才来找静秋啊,都说她是神探,有她出马没有破不了的案子!”   朱小琴却急了,冲着老二说:“我家老三是失踪了,什么叫有去无回,你会不会说话!”   楼下吵了起来,方安妈干脆朝着楼上喊:“兰同志?兰同志?”   兰奶奶皱眉:“这什么素质啊,还是官太太呢,别喊了,我们静秋不去,你们赶紧找别人去吧。”   方安妈哪里肯走,还朝上边喊:“静秋!静秋啊!你就帮帮忙吧,我家方安自从见了你就得了相思病,一直夸你,还让我找人给你俩介绍对象,成不成的也是情份,你说是不是?”   田巧凤有点无奈,以前觉得这是好婚事,现在觉得吧,这方安一个大男人还能丢了,实属不靠谱,家里条件再好也不能找啊。   哪想到她还没说话,朱小琴瞪着方安妈:“你什么意思?谁不知道我家小海跟兰家老六是一对,你为了你儿子,想拆散他们?太霸道了吧。”   兰奶奶急了:“说什么呢?谁说你家老三跟我家老六是一对?啊?这话谁说的?看我不撕烂了他的嘴,我家老六早说了不可能找你家人,你以为你洛家人都是香饽饽啊,把我家老大坑了还不算,还想祸害我家老六!”   方安妈马上有理了,指着朱小琴说:“听见了吧,瞎说什么啊,我早打听过了,静秋还没对象呢。”   兰满仓都傻了,这两位不是来找老六帮忙找儿子的吗,这怎么又开始抢人了。   他刚要开口制止这一团乱麻地争吵,兰静秋从上边下来了。   她刚洗完澡,头发还带着水气,穿着刚才老四给她的花裙子。   这两周入夏了,她又一直奔波,还真痩了一圈,一米七的个子更显得高挑,裙裾翩翩,仙气飘飘地就下来了。   老四没心没肺地来了句:“我的眼光就是好,给老六挑的这件不错吧。”   这会儿谁还有心思看裙子,方安妈赶紧摆手:“静秋,我不是来相看的,你不用打扮。”   兰静秋是洗着澡听着下边越吵越激烈,生怕再打起来,就赶紧下来看看,一下来听见这么一句。   她皱眉,什么意思?   “我没打扮啊!你来相看谁?”兰静秋发现这位中年女士很面熟,但肯定不认识。   田巧凤在一边说:“方安妈,看你这话说的,我家静秋都没同意相亲,什么相看不相看的,这事就算了,以后别再提了。你们要找人去派出所,要不去市局,去找洛局不好吗?非跑来我们家。”   老大也说:“是啊,就算找静秋帮忙,你们也可以找她领导嘛,通过官方途径,她还能拒绝不成,这种私人找上门来求帮忙,她怎么帮?”   兰静秋听了个大概,皱眉道:“帮什么忙?找什么人?”   老四嘴快,马上说:“妈要让你相亲的那个电视台记者在省城失踪了,洛家老三去找他,也失踪了,然后这两人的妈就来找你,求你帮忙把他们找回来,咱爸咱妈还有咱奶奶,怕你出危险,都不肯让你去。”   “都失踪了?”兰静秋有点惊讶,方安那个大背头看着傻傻的还有点二,可洛队怎么可能也失踪呢。   方安妈过来拉住兰静秋的手:“方安爸说你在北步市出差,那边也是大案子,不好打扰。说是洛生海已经调去省城了,省城的人也一直在找,我想去省城,他不叫我去添乱。我在家里等的心焦,就到朱小琴家打听消息,结果她跟我说她儿子也在省城失踪了,我们越说越怕,正好听到你回来了,这不就赶紧过来了吗。静秋,现在阿姨只能靠你了,走,咱们这就买票去省城。”   兰静秋安抚地拍拍她的手:“阿姨,您先别急,得让我弄清楚来龙去脉啊。”   方安妈担心儿子,急切地说:“要不咱们路上说?”   兰奶奶急了:“静秋啊,咱不去,两个大男人都失踪了,你一个姑娘家去凑什么热闹,再说还得去省城,省城那么大那么多警察,就非得你去吗?”   田巧凤也跟着点头,“你奶说得没错,你这不是刚出差回来吗?出差的不是都有几天假吗?请假吧。”   兰静秋叹口气,知道这事在家里没法说,只好道:“我去刑警队问问怎么回事,洛队要真失踪了,我肯定要回去帮忙。”   朱小琴一听,看着兰静秋的眼神马上温柔起来,还斜了方安妈一眼,那意思,她儿子失踪了静秋会找,你儿子失踪了就不一定了。   把方安妈给气的,拉着兰静秋说:“我儿子不是警察,在救助时是优先于警察的对不对,静秋,你可得先找我儿子啊。”   兰静秋无奈道:“你说得没错,但他儿子是去找你儿子时失踪的,两人就算不在一起,失踪原因肯定也有联系,要找肯定一起找啊。我刚才那话的意思是说,连洛队都没找到失踪者,他自己反而失踪的话,这事就很严重了,我必须得回刑警队。”   兰奶奶跟田巧凤还要拦,兰静秋干脆说:“我就是先去刑警队看看情况,不会有危险的。”   老大看她上去换衣服了,就说:“奶奶,这是老六的工作,不能拦,放心吧,她运气向来好,不会有事的。”   田巧凤叹口气,跟着上楼,操心地让兰静秋把求来的玉佛戴好。   方安妈跟朱小琴还要跟着去刑警队,兰静秋哪里肯,就算是警察有亲属涉案也得回避,何况是这两位当妈的,当妈的听见孩子遇到危险肯定会失去理智,去了也是添乱。   兰静秋到刑警队时,发现这里风平浪静,她奇怪极了,要是洛队失踪了,怎么也得调人去省城吧,怎么可能这么安静。   付建国说东子转了一圈,汇报了案情,也早回家了。   “那洛队呢?”   “洛队去省城出差了啊,就那天早上吃完饭,他就被叫走了,让咱们有事找李队长,你找他有事?”   兰静秋更加纳闷了,难不成洛生海失踪的消息并没有传开,朱小琴是通过洛局知道的?   “好,我去找李队长吧。” 第248章 伪装   李队长见兰静秋来了还挺高兴:“东子已经汇报过了, 我不是让你们先休息两天吗?后续的事有老付呢。静秋啊,真没想到你们出趟差又破了大案,你说谁能想到一个失踪案能牵扯出连环杀手来, 幸亏是你啊, 直接去了北步市一趟,要是别人可能不会耐心地去问那辆挂车, 知道人撞死了, 失踪案也就破了。”   “失踪案本就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嘛,肯定要追查。李队长,现在又有一起失踪案,家属找到我家了,说是市电视台的记者方安在省城失踪了, 洛队去省城找人也失踪了, 可这事付建国却不知道, 到底什么情况?是那两位家属弄错了吗?”   李队长愣住:“你说方安家属和洛队的家属找到你家去了?”   兰静秋点点头:“对,是他们妈妈, 她们让我帮忙去省城找人, 这是她们爱子心切弄错了, 还是咱们消息太滞后?”   李队长摆摆手:“可能是误会,方安确实失踪了,不过已经在省城立了案, 不归咱们管,小洛是在方安失踪后被省厅叫去的, 没有具体说负责什么案子。”   他皱眉道:“小洛怎么可能失踪, 等我打个电话问问。”   他直接打给了市局的洛局长询问, 现在的座机漏音严重, 电话那头的声音,兰静秋听得清清楚楚。   洛局十分生气地说:“肯定是朱小琴给我送饭的时候听到我打电话了,什么失踪,小海是去省城帮忙,暂时联系不上。这不是胡闹嘛,老李,多谢你提醒,我这就去找她,简直是添乱。我电话里也只是问什么时候能联络上,哪里说小海失踪了,她这个脑子啊,简直不可理喻。”   兰静秋干脆直接问他:“洛局,那方安呢?他确定失踪了?”   洛局一听兰静秋的声音,就笑了起来:“是你在问啊,你担心小海?放心,他不会有事的。至于方安嘛,他的失踪方书记也说了要低调处理,都交给省城那边负责,要不你也过去帮忙?”   兰静秋上次在省城出的风头可不小,她可不想上赶着去,免得让人以为她觉得这案了非她不可一样。   既然省城的人在找,洛队也去帮忙了,那她没必要去凑这个热闹。   洛局听她拒绝了,也理解地说:“也好,你不是刚在北步市忙完吗?先休整几天吧。”   李队长挂了电话,松了口气:“我就说嘛,小洛一向靠谱,他怎么可能失踪呢。”   兰静秋也笑道:“是误会就好,反正我也来了,接着处理钟艳妮的案子吧。”   结果她还没走到自己办公室呢,就又被人叫了回去,李队长说:“刚才方书记又打电话过来,请你去省城帮忙,已经跟省厅那边打过招呼了,到了找李主任就行。”   兰静秋想起那个把大背头弄乱假装硬汉的方安,还真有点担心,她点点头:“好,我这就去。”   她怕家里人担心又要阻拦,干脆没回家,只写了张便条让付建国找人送回去,就说她只是出差,很快回来。   兰家,朱小琴已经被她大儿子拉走了,还说洛生海并没有失踪,方安妈就更急了,哪怕知道自己在兰家不招人待见,也赖着不肯走,结果等来一张便条,说兰静秋出差了,她这才松了口气,这时候出差一定是为了方安的案子。   见兰家人担心,她赶紧说:“都是一家人,咱们静秋……”   兰满仓赶紧摆手:“您可不敢这么说,哪里就一家人了,我们静秋还小呢,事业心又强,这几年都不找对象。”   她儿子是宝贝,静秋在兰家也是宝贝啊,家里人能不担心吗,等好不容易把方安妈送走了,田巧凤说了句:“这么看起来,还是洛家老三靠谱。”   兰奶奶哼了声,指指隔壁:“别瞎说,靠谱个屁,有那么个妈就不靠谱,电话里听了一句半句就急成那样了,一点也不稳重,真以为儿子丢了,她怎么不跟她们家洛局说啊,跑来找我们静秋,也是个糊涂人。”   朱小琴确实是给洛局送饭时听见了一两句,她当时就问洛局,老三是不是出事了,结果被洛局骂了一顿,叫她别乌鸦嘴,老三好好的。   等她回了家,正好方安妈找上门打听,朱小琴就想多了,方安在省城丢了,老三去省城出差了。孩子爸电话里明明说的是失联,失联不就是失踪吗?肯定是孩子爸怕她着急,才瞒着她的,于是两人听见兰静秋回来了,立马急匆匆地跑过去求助。   这时她还是不信,跟大儿子说:“你爸是哄我呢吧,我明明听见失联了。”   “妈,你可行了吧,别长别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咱们家老三本事也不小,他升职从来没靠过我爸。兰家老六再有本事能比得过咱家老三吗?她能出名一是运气好碰上大案子了,二是她长得漂亮,你说咱们市才有几个一线女警察,她长得漂亮又年轻,还破了大案,大家肯定捧啊,其实就是个花架子,你还跑去她家求她,丢不丢人。”   “只要老三能平安回来就行了,什么丢不丢人。”朱小琴虽然讨厌兰家,但不知道是因为青青的缘故还是怎么回事,她总觉得跟兰家还是一家人,平时就总吵闹,到正事上找人家帮忙有什么好丢脸的。   她甚至还说大儿子:“要不是因为你跟招娣的事,老三的婚事能这么难吗?他就看上兰家老六了,要没你的事,早追到手了。要是他们成了,我还用去求人吗?”   兰静秋可不知道朱小琴还在家琢磨这事呢,她出发前先给省厅的李主任打了个电话,“方安是怎么失踪的?没有预兆没有调查方向?他是记者是不是在追查新闻?”   李主任笑了起来:“还真叫你说对了,他来省城是来开会的,还跟省电视台的记者说他要做民工专题。”   “民工专题?”兰静秋皱眉,“这跟失踪有什么关系?”   “现在村里都包产到户,到外边打工的人越来越多,有些民工被中介骗到省城打黑工,还有的被送去了偏远的地方,上个月有一个逃出来报了警,我们把那个黑砖窑给端了,这个方安可能就涉及到了这方面的调查,总之他不是无故失踪的,你先来吧,到了咱们再细谈。”   兰静秋答应着,这次她没穿警服,带了几件便装,穿着黑色的长裤跟半袖的白衬衫,方口的布鞋,干净利落。   付建国送她时,还上下打量了她几眼:“这么穿倒是像个普通姑娘了,漂亮的普通姑娘。”   兰静秋愣了下,这是什么描述?   “你这是在夸我?我平时不是普通姑娘吗?”   付建国哈哈大笑:“平时你这气势太盛,一看就是当领导的,不对,应该说是当头儿的,眼神呢也太锐利,怎么说呢,时时刻刻都像一把马上就出鞘的利剑。”   兰静秋哭笑不得,她在别人眼里是这样的吗?她还一直觉得她是个兢兢业业任劳任怨的社畜形象,一直奔波劳碌,没个停歇。   哪想到在别人眼里她这么霸气侧漏的吗?这可不是好事!   上车前,兰静秋在车站门口买了个小圆镜,然后找到座位后,坐那对着镜子开始观察自己的眼神,顺便看看旁边坐着的普通姑娘一举一动。   刑警大半跟东子一样脾气不好,而且很多身上都带着凌厉之气,因为他们面对的都是穷凶极恶之徒,不可能像民警一样温和,但兰静秋觉得一个优秀的刑警也不能被人一眼看穿。   蹲点的时候,便衣侦查的时候身上的警察气息太浓,很容易被发现,所以她想伪装自己,脱了警服就是个普通姑娘,眼神,动作都要改。   还有这次找方安,兰静秋觉得没准还得卧底,洛队被说失联,可能就是去卧底或是去钓鱼了。   方安失踪跟黑砖窑扯上关系,让她想起了以前听过的案子,记者假装智障卧底黑砖窑,救了三十多名被当奴隶的智障工人。   虽然她觉得方安应该没有那位记者的能力和魄力,但谁能说得准呢。上次在火车上见面,很明显他看起来有点中二,还想充硬汉,万一他真想当英雄,卧底进黑砖窑去解救民工了,那可麻烦大了,不能大张旗鼓的去找,不能张贴寻人启事,只能接着卧底进去解救他。   兰静秋一边想事一边模仿别人,眼神有时候看起来直直的很呆滞,这也是她有意的,坐车的时候大部分人都会发呆,尤其是现在没有手机可玩的年代。   所以她一会儿看着窗外发呆,一会儿看着旁边的姑娘头上的发卡,似乎十分羡慕,把过道那头坐着的一个姑娘都看红了脸,然后兰静秋才惊觉,自己好像不会羞涩。   研究了一路,下车时那姑娘凑了过来:“妹子,你也是来省城找工作的吗?”   兰静秋愣了下,干脆点点头,看来有成效啊,她融入了人群。   发卡姑娘拉起她的手:“那一起走吧,你是要找中介还是已经找好工作了?”   兰静秋装得很老实,不好意思地抽回手,还带着点羞涩:“没找好,我就是来碰碰运气,我邻居家一个姐妹说城里特别好赚钱,当小保姆都能赚不少呢,还管吃管住。”   那姑娘就笑着说:“没错,你跟我走吧,我给你介绍,可以当保姆也可以进工厂,进工厂就是枯燥点,都是流水线,当保姆呢,你得会察言观色,跟主家关系处理不好的话,肯定会受委屈。我觉得你这傻呆呆的样儿,还是更适合进工厂。”   兰静秋差点笑出声来,她这是成功了吗?别人看她傻呆呆的? 第249章 器官买卖   兰静秋假装是个什么也不懂, 出来打工的村姑,好奇地问这姑娘:“进工厂多少钱,累不累。”   那姑娘一听她真有意, 更开心了, 伸手挎住她的胳膊:“不累,放心吧, 你会不会蹬缝纫机啊, 我们那有服装厂,就是坐着裁衣服,缝衣服,你要是不会,还可以剪线头,叠衣服, 肯定有适合你的, 工资嘛, 头三个月工资低,我还得抽成, 不过三个月以后你工资就高了。”   这位说来说去也没说工资具体是多少, 但兰静秋跟她聊了几句, 就知道这位是真中介,而且是抽成比较狠的中介,她介绍的工作, 前三个月基本就是白干。   不过兰静秋还是决定再试探试探:“听着倒是不错,不过我有点害怕啊, 我出来的时候我妈跟我说得小心点, 别被骗了。听说我们村有人被骗去了黑砖窑, 吃糠咽菜, 没日没夜的干活,还不给工钱,不让回家,敢跑就是一顿打,特别惨。”   发夹姑娘笑坏了:“我看你长得这么漂亮,说话也没口音,还以为你是城里人呢,没想到你还真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农村姑娘啊,你这样的谁会把你卖去黑砖窑,卖去那种地方的都是脑子不够数但体力好的,你虽然脑子也不够……呃,也看着很老实,但你漂亮啊,真遇上坏人,肯定被卖进脏地方,这幸亏是遇上我了。”   发夹姑娘想了想说:“其实吧,你要是不急的话,先跟我去我住的地方,我给你找找人介绍去酒店当服务员,工资比在工厂高点,而且没准还能吊到个有钱的,现在小姑娘都流行傍大款,知道什么叫大款不?”   兰静秋摇摇头:“什么意思?小姑娘流行什么啊?”   发夹姑娘更乐了:“大款就是有钱人,找个有钱人给你买房子买衣服……”   “那我不干,我是正经人,再说人家能白给我买吗?我妈说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软,我得靠我自己。”   “哟,也不算太傻啊。”发夹姑娘笑着说。   兰静秋装着固执又懵懂的样子,认真道:“我肯定不傻啊,还是去工厂吧,踏实。”   眼看就出站了,发夹姑娘说:“行吧,你先跟我走,回去咱们慢慢说,放心,姐不是坏人,就是不管给你找什么工作,前三个月我得抽成。”   发夹姑娘其实是在省城一家私人的劳务介绍所工作的,本来她想把兰静秋带去她工作的地方,现在见这姑娘特别老实,就决定直接带回住处了。   带回劳务介绍所,老板还得分一层提成,这姑娘是在路上碰到的,又不是找去介绍所的,干嘛要给老板分成。   农村人没怎么来过城里,跟哪儿都不熟,什么也不懂,都特别好忽悠,把这姑娘送进管吃管住的地方,前三个月工资都拿了,她没准还得谢谢自己给她找到好工作呢。   发夹姑娘要带着兰静秋去坐公交,兰静秋已经弄清楚了她就是个黑心中介,目的是多捞钱,而不是别的勾当,自然不会跟她去。   她刚想找理由,就看见出站口有人举着个牌子,上边画着个两只正在交握的手,白色的手红色的牌子特别明显,两只手下边还写着一行小字,诚信劳务中介。   旁边还有个举牌子的也是劳务公司,后边还有个拿牌子的正把两个背包的中年男人往三崩子车上拉。   兰静秋干脆跟发夹姑娘说:“现在帮人找工作的公司是不是特别多啊,我觉得还是找公司靠谱,不能随便跟着人走,我看这个诚信劳务就不错。”   发夹姑娘吓了一跳:“你识字啊?”   “农村也有学校的,我怎么就不识字了?”兰静秋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谢谢大姐,我去那边看看,你不用管我了,我自己找工作吧。”   从下车到出站聊了一路了,发夹姑娘哪里甘心到手的小绵羊跑了,拉着她不让走,“叫什么大姐,我比你也大不了几岁,还能骗你吗?跟我走最稳妥了,我是怕你没经过事,再被人骗了,你说你长这么漂亮身材也好,万一有人起了歹心你吃了亏都没地方说去。”   兰静秋已经看见省厅来接她的车了,赶紧说:“不用,我自己找吧,我想起来我在省城还有个亲戚。”   她一边应付着发夹姑娘,一边东张西望的,举着诚信中介牌子的年轻男人以为发夹姑娘是跟他一样来招揽人的,就跟兰静秋说:“姑娘,到我们这儿来吧,全包全管,这家干的不好给你换另一家,而且我们家是省城唯一一家能办出国劳务的。”   发夹姑娘哪容别人来抢,瞪他一眼,还推了他手里的牌子一把:“人家姑娘省都没出过,出什么国啊!一边待着去!别添乱!”   兰静秋没想到现在连出国劳务都有了,不过也对,七八年改革开放,现在都八八年了,十年之间,变化飞速啊,只是她这个二十一世纪来的没什么感觉。   来接兰静秋的省厅干事已经看见她了,以为她被人纠缠,刚要过来,兰静秋不想在这些人面前暴露自己,赶紧说:“你们太吓人了,肯定是有钱赚才抢人的吧,我哪家也不去,自己找好了!我妈说招人的都在厂门口贴着招工告示呢。”   诚信中介的趁机往她手里塞了一张名片:“找不到来我们这儿,全包全管啊。”兰静秋也没拿,但名片在她手上也没掉,她假装害怕地转身跑了。   发夹姑娘没拉住兰静秋,气坏了,觉得是诚信中介的人坏了她的事,又骂了两句,那人嘻嘻笑着,一口一个大妹子,又说要介绍她去好地方工作,发夹姑娘这才骂骂咧咧的走了。   省厅的人也够机灵,见兰静秋看见他了却不上车,就默默尾随着。兰静秋步行出老远,才上了车。   兰静秋一上车就说:“刚才谢谢你,我觉得这次的案子可能还要跟这些中介打交道,不想让他们知道我是警察。”   这人跟兰静秋也算熟人了,上次见过面,走的时候也是他送的,他忙说:“明白,我一看就知道你有事,没敢过去,现在这中介鱼龙混杂,确实水很深,不过为了方安失踪的事,都查过一遍了,应该没什么问题。”   兰静秋不置可否,“洛队呢?是去卧底了吗?”   这人摇摇头:“我不清楚,等你见了李主任再问吧。”   兰静秋在凤安时以为省城公安系统一定全员出动在找方安,哪想到并没有多大阵仗,难不成他们知道他去哪儿了?可要是知道的话,又何必让她跑一趟,总之,这事处处透着奇怪。   等到了省厅,李主任亲自出来迎接她,一看她的打扮就乐了:“这么看着挺像邻家小妹啊,怎么,你早就知道这次是便衣侦查?”   兰静秋摊摊手:“我什么也不知道,糊里糊涂的就来了,到底什么情况,你们知道方安在哪儿?还有我们洛队呢?”   李主任叹口气:“别急,听我慢慢跟你说,这次的案子可不小,是两国联办。”   兰静秋愣住:“两国?您开玩笑吧,居然是跨国案?”不过她想起诚信中介说可以出国劳务,又觉得可能是自己太孤陋寡闻了。   李主任说:“其实也不算两国,四年前不是签了《中英联合声明》吗?香江97年就要回归了。”   原来是香江,在兰静秋心里不管是英属还是回归后,香江都是华夏的,这算什么两国联办,不过那边现在是英属,手续什么的确实麻烦多了。   “涉及到香江,那就不可能是被骗去□□工吧。”兰静秋想到香江的医疗水平和特殊的环境,不禁皱眉道,“难道是器官买卖。”   李主任惊讶极了:“谁跟你说的?不会是洛队的父亲吧,还是说你自己猜出来的?”   兰静秋含糊地应了一声,“所以确实是器官买卖了?有人把内地人骗出去当供体?”   “没错!目前我们的推测是这样。”   “推测?没有实证吗?”   李主任叹口气:“香江水警去年发现了一具没处理完的尸体,缺失了内脏,下身被撕咬,因为腋下的特殊胎记确定了是在港打工的内地人,当时是按照凶杀案处理的,没有找到凶手,今年又发现了一具丢失了肾脏的内地受害者。”   兰静秋皱眉:“那从他们那儿开始查啊,尸体怎么发现的,哪片水域,都有什么人来过,船只之类的都查一遍,总有线索吧。”   李主任叹口气:“香江鱼龙混杂,有帮派,还有各国商贸都汇集在那里,港府上层英国佬跟中下层的本地人士也互相制衡,总之复杂得很。而且最关键的是这两个受害者都不是通过合法方式入境香江的。”   兰静秋说:“所以你们认为有一个团伙,偷运人过去做供体?”   “没错,这案子广省是总指挥,是他们把洛队调去了,至于方安失踪的可能性就多了,可能是遇到了变态,绑架碎尸了,可能是被骗去了黑工厂,也有可能他是发现了这个团伙,被他们绑架。如果大张旗鼓的找他,他会很危险,所以大家一直在找,但不能太高调,发布的寻人启事也很平常,就是找一个普通的失踪者。”   兰静秋点点头,就说嘛,虽说凤安的方书记在省城不算什么,但官员的儿子失踪了,找的力度肯定比普通人要大,这也不能说是趋炎附势吧,毕竟官员的家属失踪有可能会涉及到其他事情,绑架的人可能是为了达到一些目的,总之会更重视。   现在就像是失踪了一个普通的电视台记者,还是个不知道是失踪还是遭到绑架的成年人。   兰静秋问:“现在需要我做什么?”   “便衣侦查。”李主任指指她这身衣服:“我看你已经准备好了,你的观察力跟敏锐度很惊人,不过一开始我还怕你气势太逼人了,现在看来没问题,你完全可以融入普通人中。” 第250章 大排面   兰静秋听李主任说了情况, 立马想到她在车站见过的那几个中介公司。   “这些劳务中介都查过吗?”   李主任点点头:“第一个查的就是他们,除了工地的民工,其他找工作的人很多会去劳务中介, 这些中介也会到各车站设点, 来招揽顾客,所以他们拐人的可能性最大, 可我们暂时没发现问题。”   洛生海是被广省的公安厅请去的, 不需要找,方安失踪还不确定跟贩卖器官案有没有联系,但在香江发现的那具丢了肾脏的尸体确实是省城的。   这人因为偷盗被电厂开除了,一直在找工作,可他在国营厂里多舒服啊,一给私人干活, 又累钱也不多, 还经常得挨训, 所以他不管找什么工作都是三天打渔两天晒网,后来就不见了, 失踪前跟家里吵架说要去赚大钱。   家里人也都没在意, 以为他跑南边去了, 电视上总说南边如何如何发展,如何如何先富起来,这人早就眼馋了。   等再得到消息就已经成了尸体, 所以这人怎么去的香江,谁也不知道。   兰静秋说:“这个贩卖器官的团伙如果组织严密的话, 不太可能把尸体随便一扔啊, 他们能摘取器官肯定有医生, 医生想毁尸灭迹还不简单吗?哪怕不毁尸灭迹, 只把尸体的脸还有身上的特殊标志全都毁掉,再抛尸,谁能查到他们的身份。”   “是啊,确实疑点很多,不过广省那边有专案组在办这案子,咱们现在的重点就是找到方安,看看他的失踪是不是跟这个团伙有关系。”李主任说。   兰静秋表示知道了,她在招待所安顿好后,已经快晚饭的点了,不过正是夏天,这个时间天还亮着。   她干脆去中介一条街转了一圈,方安的相机就是在这附近捡到的。   省城的这条街从早到晚都很热闹,除了劳务中介还有房屋中介跟婚姻中介,能不热闹吗?   而且现在管的不严,每个中介都会有大牌子放到街上来,上边写着有什么业务,有什么优惠之类的。   这些中介的店还夹杂着卖熟食卖面条的店,还有洗头理发的,熙熙攘攘,烟火气十足。   兰静秋来之前特意把头发编成了两个麻花辫,垂在肩上,就跟个刚来城里,哪里都稀奇的农村姑娘一样。   她先在几家挨着的劳务中介前好奇地看着,马上就有人进来招呼她,她似乎被这些人的热情劲吓到了,赶紧跑了,一边走,还一边留意着两边的牌子。   兰静秋在车站见到了三家中介公司,但这条街上只有两家,那个可以办出国劳务的诚信中介并不在。   她干脆停下来问一个站在街上的小伙子:“你好,请问诚信中介公司在不在这条街上?”   那小伙子一身腱子肉,一看就是干体力活的,结果一开口就一股子中介味:“妹子,你找中介公司啊,来来来,这边就是,这家最诚信了,保你满意,不满意接着换,想退钱都没问题,我敢跟你保证这一条街这家最诚信。”   兰静秋哭笑不得,她特意找了个不像中介的人问,结果还是中介。   她装做害怕的样子往后退了几步,十分固执地说:“不是这家,我要找的是名字叫诚信中介的公司。”   “妹子,小小年纪可别死心眼啊,这中介啊都差不多,而且他们给你介绍的地方也差不了多少,省城就这么大地方,能有多少工作,你说是吧,有我的面子,给你介绍个好点的,赚钱多又不累的,走吧走吧,一看你就是实诚人,我也是。”   兰静秋懒得跟他纠缠,直接甩开人要走,哪想到这小子居然伸手要拉她胳膊,兰静秋有点无奈,既然在伪装那就得伪装得像一点,总不能给他来个过肩摔吧。   “干什么呢,光天化日的你敢欺负小姑娘啊?赶紧给我滚一边去!”   兰静秋没想到会有人仗义出手,回头一看,是旁边的面馆老板,一个精神健硕的老爷子,看着怎么也有六十往上了吧。   不过那小伙子好像挺怕他的,一见他出来马上就缩回了手:“没有,没有,田大爷,我就是急着招揽个生意,今儿不走时气,还没开张呢。”   “那也不能动手动脚的!听见没有。”老爷子声如洪钟,边上店里的人都朝这边看,那小伙子可能真没坏心思,脸都臊红了,嗯嗯答应着跑回店里了。   兰静秋过去跟老爷子道谢,田大爷跟她指指对面街上的一家中介公司:“找工作去那家,那家不坑人。”   兰静秋不是真要找工作,不过见老爷子这么热情,还是进去转了圈,果然田大爷指的这家确实挺实诚的,是夫妻店,工作的优缺点都跟兰静秋说了。   老板个子不高,一脸病容,认真地询问兰静秋的就业意向,又问她以前在哪儿打过工。   老板娘还说:“你这种细皮嫩肉的小姑娘最好不要当保姆,哪怕进厂里累点也赚个安稳钱。”   老板娘人干瘦脸上也没个笑容,说话也不怎么好听,但这话让兰静秋有点感动,甚至觉得不找个工作都对不起人家。   不过她还是硬着头皮说:“我再考虑考虑吧,麻烦问一下,你们知道诚信中介在哪儿吗?”   两口子脸都僵住了,兰静秋觉得自己像是来砸场子的,刚要道歉走人,就听老板娘说:“人家那是大公司,可选的工作确实比我们这儿多,不过他们不在我们这条街上。”   老板说:“离得不远,你往红旗路走,第二个十字路口往左拐就看见了。”   这也太实诚了吧,兰静秋更加不好意思,掏出两块钱来:“麻烦你们了,耽误你们这么长时间,这是我的咨询费。”   老板赶紧说:“不用,我们不像那大公司,谈不成还收咨询费,不成就不成,以后你要有需要再来吧。”   老板娘拿起那两块钱,塞进兰静秋的衣兜里,“走你的吧,下回直接问就行了,别那么多废话。”   兰静秋尴尬极了,只好出了门,还没等她走远呢,这边的老板娘就到对面的面馆去了,兰静秋特意停在另一家的门口看牌子上的字,就听见老板娘在跟田大爷说:“爸,您别再给我们介绍生意了,成不成。人家都不乐意找我们,你硬推来有什么用。等干不下去了我们也卖吃的,卖快餐盒饭,我看车站有卖的,还挺火。”   原来那家的老板娘是田大爷的女儿,兰静秋没再听下去,看来中介生意也不好做啊,怪不得刚才那个小伙子站外边拉人呢。   兰静秋又转了一圈,没发现异常,就是一家开婚姻中介的居然想让她当托,兰静秋都听傻了,人家说得待遇特别好,兰静秋想斥责他们应该守法经营,别管歪门邪道的,但想想还是算了,她现在就是个找工作的农村妹子,这种事不归她管,管也管不了。   她摆脱了这家婚姻中介,本打算去诚信中介看看,但眼看天要黑了,那种正规公司肯定有下班的点,只能明天再说。   兰静秋刚要去赶末班车回省厅,肚子咕咕叫起来,她想起刚才田大爷的面馆还算干净,干脆就去那里照顾一下他的生意。   田大爷对她还有印象,见她进来不免问:“小姑娘找什么工作啊?我看你转了半天也没个合适的?小心别被人骗了,让你先交中介费的可别上当。”   兰静秋觉得不管是这位大爷还是对面的那对夫妻都特别实诚,特别热心。   她倒是想跟田大爷打听一下这附近有没有可疑的人,可疑的店。   不过想到她现在的形象,还是装出迷糊的样子说:“我就是看花眼了,想赚钱又不想太累,又怕人家哄我,我听我妈说有的中介是黑中介,专把人往火坑里骗,一去了不给工资不说还挨打挨骂。”   “哪有那么多黑中介,大部分就是混碗饭吃,最多骗你点中介费,只要中介费拿到手,给你找的工作合不合意人家就不管了。我给你介绍的对面那家是我闺女女婿开的店,肯定不会骗你钱。你说你出来就是赚钱的,还能怕累。”   兰静秋点头表示受教:“明天我再来找,今天快饿死了,先来碗排骨面吧。”   田大爷愣了下,嘴里嘟嘟囔囔地做面去了,“工作没找着呢,还舍得吃排骨面,现在这年轻人啊!”   兰静秋叹口气,其实她没那么馋,就是觉得这家人太热心了,反正吃饭嘛,照顾下人家的生意,点了最贵的,然后还被嫌弃了,田大爷显然觉得兰静秋太奢侈,不知道过日子,不知道心疼父母,一边煮面一边嘟囔着。   兰静秋也懒得解释,坐那儿打量着面馆,一共就六张桌子,放了三排,厨房门口还有个长桌,上边放着些现成的凉菜,有黄瓜拌花生米,菠菜粉丝,还有咸鸭蛋,旁边一个大盆里满满的卤水,里边泡着些卤味,闻着味道是真不错。   她思索着她要是再要点卤味,这位田大爷是不是更看不上她了,还没赚钱呢,就乱花钱,确实不靠谱。   正等面呢,又来了个男食客,他显然是熟客,跟田大爷打过招呼后就自己拿盘子捞了块大排,空嘴吃完了还意犹未尽的样子,“田大爷,再来一碗大排面,一个鸭脖,这味道真是绝了。”   兰静秋见他吃得香,也没忍住,排骨面上来后,她也说:“田大爷,我也来一块大排吧。”   这儿的大排不是排骨,是一大块瘦肉,先油炸过再卤制,放面里就是大排面,单独要也行。   果然田大爷又嘟囔开了,不过因为有别的食客了,他声音小了很多,动作倒是很利落,也没给兰静秋另拿盘子,直接端起她的排骨面,捞了块大排放进去。   兰静秋先夹起大排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满足极了,挨白眼也得吃啊,确实是香,可她咀嚼几下后,猛得把嘴里的肉吐了出来。   这肉不对劲! 第251章 起火了   因为上辈子的经历兰静秋曾经品尝过不少会让人成瘾的东西, 一是当时卧底的职业需要,二是怕一不小心被人算计,所以她吃了一口就知道卤汁里是加了料的。   怪不得那个男食客一来就直奔卤制品, 都等不及面做出来, 这不是单纯的馋或饿,绝对是瘾。   兰静秋看看表, 已经快八点半了, 食品管理局肯定早下班了,今天把这事抖露出来,自己也得暴露,她决定还是等明天吧,明天一大早通知管食品安全的部门过来查一查。   在调料里加料是很多小吃的习惯性操作,比如把某种植物磨成粉加进辣椒油里, 哪怕小吃味道一般, 好多人只冲着辣椒油也会一次次来吃。   有些法律观念单薄的人并不觉得自己这么做有什么问题, 他们觉得那就是一种调料,有些人吃醋上瘾有些人吃辣椒上瘾, 那种东西只是加一点点又不会伤害到身体, 有什么关系。   兰静秋觉得田大爷应该就是这种人, 不然看他的热心肠,应该不会只为了钱就这样做,所以她不觉得这事跟他说会有什么用, 直接让食品管理局的人来,罚怕了, 告诉他这是违法的才能震慑住他。   她决定好后, 看着碗里的面为难, 这面是不能吃了, 干脆打包带走,正好让人去化验一下,明天直接来查就行了。   “田大爷,我突然想起来还有点事,得赶紧去办,不然就晚了,这面能带走吗?”   兰静秋说着转头,就见田大爷正盯着她看,眼神很诡异,她愣了下,难道自己的判断失误,田大爷知道使用罂/粟是违法的,也发现自己已经知道了他的秘密?   哪想到田大爷笑了起来:“吓我一跳,我还以为是我的面不好吃,你给吐了,我就说吗,来我这儿吃饭的人,没一个说不好吃的,怎么你吃了一口就给吐了。”   兰静秋不想打草惊蛇,也笑着说:“哪能啊,味道特别好,就是我突然想起还有急事,您这味道我从门口一过就忘不了,这才差点把急事忘了。”   那个男食客也在一边说:“对,特别好吃,味道好,有嚼劲,不过这大排有点差,上次的大排比这次的还好吃,香!”   田大爷没搭理他,手脚麻利地拿了两个袋子帮兰静秋打包好,递给她:“好吃的话,常来。”   兰静秋答应着,拎着这份面先回了省厅,她跟李主任说化验一下这碗面时,李主任愣了下:“你发现什么了?”   “这面里加了东西,应该是罂/粟壳磨成的粉,加在了卤汁里。”   李主任十分无奈:“静秋啊,请你来是来找人的,你怎么还去查上食品安全了,你说咱们哪有空管这种事。”   兰静秋皱眉:“这可不是小事,有些人根本不知道这里边加了什么,总来吃就会上瘾,虽说这种瘾暂时对身体危害不大,但这会给心里添上个痒处,一旦无法满足就神情委顿。而且这个痒处会像吸铁石一样,一旦哪里有这种味道就会奔哪里去,这就很危险了,如果对他家的卤味有瘾的人一辈子接触不到毒品那没什么问题,一旦接触到,根本没办法抵抗。”   “好,你放那儿吧,我马上找人去检验。”   兰静秋不放心:“李主任,我是说真的,虽说咱们现在重点是找人,但遇到违法的事也不能放过啊,您跟食品管理局打声招呼,他们肯定会重视。”   李主任笑道:“放心吧,我答应了肯定会盯着,这事也确实是个大事,我刚才的意思是你专心找人,这个方安失踪的太蹊跷了,他那相机还挺贵的,体积也不小,不至于掉地上发现不了,不管是谁绑架的他,都不会把相机扔下吧。”   兰静秋也很疑惑:“里边也没有胶卷,是被人拿走了还是本来就没有,以许他是拍到了什么。”   “是啊,所以咱们得集中精力赶紧把人找出来,当然了,你吃个饭还能吃出问题来,值得表扬,不是说你管这事不对。”   兰静秋点头表示明白,李主任催她快去睡,晚上养精蓄锐,明天接着再找。   上次她来省厅,住的是宿舍,条件简陋,这次的招待所不只是单间,设施还很全,有淋浴有热水有独立的卫生间。   兰静秋洗了澡,换了衣服,坐在桌前把那几条街画出来,又圈出发现方安相机的地方,再回忆着那几条街上的商铺门脸,还有那些形形色色的人,一时之间也想不出什么头绪。   晚上临睡前,她又担心起了洛生海,为什么要调他去广省,到底是不是去做卧底了?   梦里,兰静秋看见方安已经被开膛破肚,心肝脾肺都取出来放进了容器里,他的大背头却一丝也没乱,眼睛瞪的老大突然看向她,大喊救命。   兰静秋想上前,却发现自己根本动弹不得,然后她看到旁边的手术台上还有个人,是洛生海,他光着上身被绑在手术台上,有人正拿着针管要给他注射,针管里不知道是麻醉剂还是什么东西,都快有兰静秋小臂粗细了。   “静秋!静秋!”   洛生海在喊她?   不对,不是洛生海,是有人在敲门!   兰静秋警醒,刚才的梦太不吉利了,她赶紧啐了一口,才披上衣服跑过去开门。   门外是李主任,兰静秋吓了一跳:“您怎么来了?找到方安了吗?是不是遇险了?”   李主任一脸焦躁,无奈地摇摇头:“没找到人,找到肉了,不知道谁的肉。”   “啊?肉?被碎尸了?”兰静秋想起自己梦里被开膛破肚的方安,心中难受极了,难道这是预兆?   李主任还是摇头:“不是,是你的大排面有问题,那块大排是人肉!可不知道是谁的肉啊。”   兰静秋傻眼,田大爷店里的大排是人肉?   她还咬了一口,虽然吐了!   “等我刷牙洗脸,马上就去办公室。”兰静秋说着哐的一声把门关上了,李主任叹气,姑娘家就是麻烦啊,这都出人命了。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有人卖人肉面呢,她还洗什么脸刷什么牙!   兰静秋跟打仗一样,彻底清洁了口腔,差点把牙龈刷破了,太恶心了,幸亏她没吃!   上次她能发现人肉,是大块的,还是关节处,通过纹理跟骨胳能分辨出来,可这次是片下来的大肉片,还是被卤汁泡过的,散发着香气,她真的一点没防备,要不是因为吃出了罂/粟味,她也会像那个男食客一样大快朵颐,那可真就一辈子都忘不了了。   兰静秋洗漱好了,去办公室前还在招待所的柜台前买了个果盘带过去了,虽然是隔夜的不新鲜了,她也没什么胃口,但兰静秋却吃得很香甜。   李主任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不由叹口气:“怎么?那一口你吃进去了?没事没事,不过是纤维蛋白质跟脂肪的混合物,很快会排泄掉的。”   越说越恶心了,兰静秋赶紧摇头:“我吃出了罂/粟味就给吐了,没咽进去,到底什么情况,我看那排骨就是猪肋排啊,只有大排是人肉吗?”   “没错,因为是你送去的,那块大排还被咬了一口,所以先化验的大排,结果发现不只有罂/粟,还是人肉组织。”   兰静秋想起那个和蔼热心肠还有点啰嗦的田大爷,简直不敢相信,虽然她很清楚知人知面不知心的道理,可这个田大爷怎么看都不像是食人魔啊。   不过她再想到昨天田大爷站在她身后看着她的眼神,兰静秋突然明白了,当时田大爷见她吐了就害怕她吃出来这是人肉了!   她忙问:“人呢?控制住了吗?”   “已经有人去了。”李主任焦躁不安,“你说不会是方安吧,他的相机就是在那条街附近发现的。”   这谁知道呢,兰静秋想起凌晨的恶梦,打个寒噤,再也不想吃肉了。   她又吃了两块西瓜清了清口,才缓过来:“面馆对面那家是他女儿开的,那边的商铺都是两层还带半地下室,得好好查清楚,我这就过去。”   还不等她过去,消息就传回来,面馆起火了。   等李主任跟兰静秋赶过去时,火都快被扑灭了,面馆旁边的两家都被牵连,还好铺子里没人,二楼住着的人也都被救了下来。   昨天要拉兰静秋进店的那个浑身肌肉的小伙子正坐地上嚎啕大哭:“这是我家啊,你们开店的想走就走,这可是我自己家啊,怎么就烧了!还让不让人活了。”   原来这位是自己家的房子开的店,虽然救的及时,他家店可能只是里外都熏黑了而已,但睡得正香,被吓醒从二楼跳下来,再看到店烧成了这样,肯定受不了,不过大家也没空理他。   李主任急着问来抓人的那个队长:“怎么回事?”   “田老头是住店里的,我敲门他也应了,说是要穿衣服,让我们等会儿,我听着里边确实悉悉索索的像是在收拾着起床就没多想,都觉得一个老头,还能跳窗户跑了吗?哪知道他是在倒汽油,我们闻见味的时候已经晚了。”   正说着消防已经从里边抬出具烧得黢黑的人体,很多火灾受害者都是因缺氧窒息而死的,除非持续时间很长的火灾或是有化学助燃剂,否则很少有烧成这样的,看这个烧伤程度,很有可能田大爷是往自己身上浇了汽油。   兰静秋叹口气,这身形一看就是田大爷,应该不会是别人,可到底为什么呢?敢杀人吃人肉的人,被警察找上门来居然会自焚?   一般这种人心理素质极强,不受法律道德约束,心里有自己的一套逻辑,简单说就是判了死刑也不会悔改,更不会觉得自己做错了,不会对受害人有任何歉意,可这田大爷直接就自焚了。   兰静秋好奇极了,指指对面的店铺:“她女儿女婿呢?”   地上坐着的小伙子立马坐起身:“没错,田大蓉是田大爷的闺女,必须让她赔钱。”   还是没人搭理他,消防正在里边搜寻还有没有其他人呢,这时候谈赔偿太早了。   结果对面店里根本没人,附近商铺的人说那两口子可能是回老家了。   兰静秋还没说话,就见一个中年男人骑着自行车赶了过来,到地方把自行车一扔,上去就给了那小伙子一巴掌:“叫你租出去你不租出去,非要在这儿凑热闹,这下出事了吧。”   兰静秋皱眉,自己家的门脸想开店不是很正常嘛,为什么说是凑热闹?看来这几家有矛盾啊。 第252章 赘婿   面馆里不只找出来田大爷的尸体, 烧得最严重的地下室里还发现了两缸子肉,是那种又深又大的大水缸,肉跟骨头都分开了, 一个缸里是肉片子, 另一个缸里是带骨头的,都用粗盐埋了起来。   着火前, 应该有人想推倒大缸, 但没推动,只揭开了盖子,但因为有盐根本没烧起来。   这时田大爷的女儿田大蓉两口子也找到了,他们被田大爷打发去镇上老家摘菜去了,一听说起火,田大爷烧死了, 田大蓉差点没晕过去。   她丈夫一把扶住她, 问兰静秋:“到底怎么回事啊?昨天我们走的时候还好好的?还有, 你不是找工作的吗?怎么变成警察了?”   他还以为兰静秋跑他们店里就是去查田大爷的,兰静秋也没解释, 等田大蓉的丈夫看到地下室的骨头跟肉也差点晕了。   “这是老爷子腌咸菜的大缸啊, 早不用了, 这些肉是猪肉吧,谁能肯定是人肉?”   李主任说:“放心,我们会检验的。”   兰静秋戴上手套, 从骨头堆里挑出个人手来,“这还用得着检验?只希望这些骨头能拼全吧。”   两大缸东西都要拍照拉走, 田大蓉他们也被带去了省厅。   兰静秋看李主任还是很焦躁就说:“你放心吧, 看腌制的时间, 这里边一定没有方安。”   李主任叹口气:“本来广省那边的案子就很棘手, 我怕这个方安已经被牵扯进去了。哪想到现在又出现了人肉碎尸,你说会不会是他们在省城取走了人体器官,然后把其他地方做成卤味卖给人吃。”   兰静秋皱眉:“我觉得不太可能,把活供体骗去更简单点,器官摘下来运输很麻烦,用冷藏车都不一定能行,所以正规的移植都会选择空运,这大夏天的,他们怎么从省城把器官运去香江。”   “这倒是!”李主任叹口气,“那这田大爷到底怎么回事?这些碎尸又是谁?”   消防上的人已经确定了火是从地下室烧起来的,田大爷是往自己身上倒的汽油,大缸附近也倒过汽油,兰静秋觉得他不一定是想隐藏什么,大概是见事情败露了,就想自杀。   “也或许他想把那些腌制的人肉都烧成灰,毁掉他杀人的证据,但他不知道盐是可以抑制燃烧的,所以只烧死了自己。”   田大蓉跟她丈夫一问三不知,大家却都没法信,李主任道:“她跟她父亲的店门对门,她真就从来没发现过这些肉?”   兰静秋却觉得有可能,“做女儿的就算发现父亲在切肉炖肉腌肉,会怀疑吗?毕竟他是做卤味的,还要熬大骨汤做面,除非看到手指脚指人头这类非常明显的人类组织,就是咱们只看到一块肉会先想到人肉吗?我看到田大爷的时候就觉得他是个良善之人,之所以选择在他那儿吃饭也是因为他跟他女儿女婿看着都很好,照顾他们生意才去吃的。”   李主任看着从店里搜集来一样样封起来的东西,皱眉道:“看看法医怎么说吧。”   等法医把骨头排列好,做好简单的报告时,已经中午了,有人打了饭过来,兰静秋一想到那两缸子肉,还有被她咬了一口的大排,一口也吃不下。   为了降低影响,这案子不管是警方还是消防都下了严令一定要保密,不然传出去这家面馆卖的肉是人肉,哪怕是没吃过肉的,只要去过店里的都会感到恶心。   感到恶心其实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就怕这事会刺激到一些人,有人效仿。曾经有卖人肉包子的,有食客吃的上瘾,后来案发后,他知道包子里是人肉,再也吃不到了,就开始自己犯案。   传说中人肉更香更好吃会让人上瘾,兰静秋可不这么觉得,那就是块肉而已,会上瘾的人本身就有问题。   不管怎样,这事属于保密级别的案子,法医也找的最老练最靠谱的。   这位吕法医四十来岁,头发已经开始谢顶了,倒是更显得他老成持重,增加了他的权威性,“那大缸里是两具尸骨,一男一女,看骨胳年龄应该三十五到四十五岁之间,男身高一米七二到一米七五之间,女身高在一米五五到一米六之间。”   兰静秋问:“死亡时间呢?”   “死亡时间推测是三个月前,死亡后立马被分尸腌制的。”   兰静秋跟李主任说:“你看,肯定不可能是方安,他才失踪了几天啊。”   李主任点点头,“一男一女?会是谁呢?”   法医接着说:“这一男一女都缺失头部,男的缺失了一条胳膊,女的缺失了所有的肋骨,其他的都在,大缸里的肉都是瘦肉,而且都是切成块的,又是腌制又是浇汽油,暂时无法根据肉眼来判断这些肌肉挨着的脂肪层厚度,也就是说无法判断这两人的体型是胖还是痩。”   兰静秋说:“我再去问问田大蓉,还有那个隔壁的小伙子也得问问清楚,我怀疑田家应该在这条街上跟人有过冲突。”   田大蓉听见兰静秋说是一男一女,又描述了身高,她就慌了,“不会的,不可能的。”   兰静秋问:“你想到是谁了?”   “他们已经走了啊,回老家了,不可能是他们!”   “是谁?”   田大蓉哀嚎一声:“不会的不会的!”   兰静秋叹口气:“你父亲已经去世了,到底什么情况你要配合警方调查清楚才能洗脱你们的嫌疑,你们两口子跟你父亲门对门,都住在店里,结果他在店里杀人分尸你却不知道?昨天晚上他还打发你们回镇上老家摘菜,是不是他已经知道自己的事要败露,才支走你们的?”   田大蓉想起烧成焦炭的父亲,眼泪流下来,哽咽着说:“我真没想到我爸能干出这事来,我是真不知道啊,知道的话我一定会拦的,干嘛要跟他们置这个气,还把自己的命搭进去了!”   “到底怎么回事?”   “我怀疑那两个人可能是我前夫跟他后娶的那个,他们就在面馆隔壁开店。”   兰静秋皱眉:“你前夫?”   田大蓉提起前夫眼神里有着恨意,她平复了一下心情,说:“对,以前这条街没这么多开中介的,都是卖吃食的,后来不是在市中心盖了个广场嘛,对面就是商场,后边还开了条商业街还有美食街,好多人都搬去那边了,这边因为离车站近,慢慢就被开中介的占了,我看着能赚钱又用不着太多本钱,就跟我男人也开了个中介店。”   兰静秋问:“先说说你前夫,你们是什么时候结婚什么时候离婚,因为什么原因,你父亲是对你前夫怀恨在心才杀人的吗?”   田大蓉语气愤懑:“我爸就我一个闺女,他是入赘的,一开始还好,后来他嫌弃我不能生育,就一直吵架,我说那就离了吧,可他又不肯离,说要抱养,我说抱养就抱养吧,有个孩子家里也有个热乎气。本来我们想去福利院找个机灵点的孩子,可他说福利院里的孩子都是没人要的,他托人找了个快生的,不管男女一生下来就抱到自己家里,那我们就是这孩子的亲爸亲妈。”   兰静秋一听见找了个快生的,就觉得不妙,不会是这男的在外边养了女人怀了孕吧。   只听田大蓉说:“我虽然不能生育但也盼着当妈,一想到可以有一个刚出生的孩子把我当妈,我就没多想,高兴的答应了,我爸也挺高兴的,他说鸭子刚孵出来先看见谁,就把谁当妈。”   她苦笑着:“后来又过了两个月吧,我前夫就把孩子抱回来了,那是个男孩,一开始我们一家子都可高兴呢,真把他当亲生的照顾,我没有奶,托人去京市买了好奶粉回来给孩子喂。可养了没三个月,突然有个女人找上门,说孩子是她跟我前夫的,我当时就懵了。”   兰静秋叹口气,果然是这样。   田大蓉说:“我爸当时也气坏了,但为了我有个完整的家,还是想着糊弄过去,就说给那女人钱让她跟我前夫断了,结果那女人拿了钱跑去做生意,说是来回跑了几趟深圳,也不知道倒腾的什么东西,赚了不少钱,还在我们家面馆隔壁开了个服装店,你说这叫什么事啊,我一抱着孩子出去,她就死盯着看,还要凑过来哄孩子,我爸气病了,说有这么个亲妈在,这孩子养不熟,让我跟我前夫离婚,把孩子给他们。结果我前夫不肯离,还要分财产,我爸真气坏了,拿着刀吓唬他们,我前夫才肯离,离了之后他们两个开夫妻店,还雇了个人给他们看店带孩子。”   兰静秋听得火大,这个赘婿还真是没皮没脸啊,你就算离婚跟情人结婚,能不能换个地方做生意,非得赌着前丈人的家门口吗?   田大蓉脸上愁苦之色越说越重:“我那时候真不想活了,跑到刚盖好的立交桥上想往下跳,结果被我现在的男人给救了,他也是个苦命人,地震的时候怀着孕的妻子死了,他说活一天就是赚一天,也不在乎有没有孩子,我俩就一块过了。”   兰静秋看她脸上的愁云,忍不住安慰道:“这不是挺好的吗?”   “是啊,挺好的,我爸本来说搬家,也去市中心那边,可我想开了不想搬了,我们又没做错事,凭什么要躲着他们,然后就一直这么住着,我爸有时候会指桑骂槐,那边的女人嘴上也不饶人,总是吵吵嚷嚷的,她儿子三岁那年在街口被车撞死了,她居然说是我们家害死了她儿子,交警调查说是车祸,车逃逸了,她还不信,就一直神神叨叨的说是我们家诅咒的,还说我爸看见车了也没管孩子,反正就说我们家害的。警察同志,我爸人真的很好,别管谁的孩子,他要真看见了绝对不会不管,可这女人就咬死了是我家弄死的她儿子。”   “她有别的证据吗?或者证人有吗?”   田大蓉摇摇头:“没有!什么都没有,警察都过来调解了,说跟我们家没关系,她就不信,跟疯了一样,我那个混蛋前夫对她也不像以前那么好了,两人也总吵架,后来他们就说要回老家,退了租走了。这都走了好几个月了,如果那些骨头是他们的话?难不成……“   她说不下去了,兰静秋叹口气,虽然那女人不是什么好人,但也许母亲的直觉是对的,那孩子的死跟田大爷有关系?   那夫妻两个发现田大爷害死了他们的孩子,去找田大爷,田大爷干脆灭口了?   难不成方安也是发现田大爷杀了这对夫妻,或者发现了肉有问题,也被灭口了?   兰静秋先拿了方安的照片给田大蓉看:“这几天你在街上或者在你爸的店里有没有见过这个人?”   田大蓉摇摇头:“没见过。” 第253章 乱葬岗   兰静秋判断田大蓉没有撒谎, 她确实没见过方安,可田大爷见没见过呢?没处问去,田大爷死的太决绝了, 让人觉得憋气。   李主任叹气:“就为这点事把人分尸还给腌了?要是方安发现了他的罪行, 他能放过方安,肯定已经进大缸里了。”   他调来当时的案子, 发现那孩子确实是车祸, 但没有目击者也没有找到肇事的,只能确定是机动车撞的,前轮从前胸碾压过去了。   “这也没法确定这孩子的死到底跟田大爷有没有关系啊。不过不管有没有关系,田大爷肯定对这两人早有怨气。”   兰静秋也叹口气:“看来这也许是独立的案件,跟方安没关系,田大爷已经死了, 隔壁那两口子也确实失踪了, 不过找不到头骨咱们没法确定这两具尸体是不是他们啊。”   李主任干脆说:“我看这案子交给辖区的分局去查吧, 咱们还是专注找方安,如果能找到跟器官买卖案有关系的人, 就更好了, 这案子虽然是碎尸食人案, 但人都死了,还能怎么查?”   兰静秋把案子梳理一遍,也觉得无从下手, 主要是田大爷直接就自焚了,他女儿女婿根本不知道他干的事。   田大爷的女婿叫孟三坡, 不是本地人, 几年前他家乡地震滑坡, 把房子都压塌了, 全家就剩他一个,他这才来了省城,碰上了田大蓉。   孟三坡一看就是个老实人,一问也一样老实,去哪儿了,平时都干什么,跟田大爷最后一次见面说了什么,全都问一遍,没一点异常。   然后就是那个从二楼跳下来的小伙子,他爸打他的原因也问清楚了,他家里人觉得田大爷跟前女婿总是吵闹,后来前女婿的儿子又死了,总之做生意的觉得不吉利,让他把这处租出去,可他偏觉得做中介赚钱轻松。   兰静秋问他:“你见过田大爷跟他前女婿是怎么吵的吗?我看你挺怕他的。”   “田大爷动不动就拿刀出来吓唬他们两口子,不过人家那两口子都不带怕的,那男的还跟女的说田大爷就会嚷嚷,不过我倒是挺怕的,有时候田大爷那眼神真有点狠,像是真想砍人。”   “那两口子为什么非得在田大爷家旁边开店,你知道吗?”   “他们把那铺子买下来了啊,我听说,我就是听说啊,那男的入赘的时候田家还按规矩给了彩礼,然后他那个小情人找来,田大爷不是又给钱把她打发了吗?这男的好像也把手里的钱全给这女的了。然后这女的靠着这两笔钱赚了一笔,又放不下儿子,这才跑来找,她把田大爷家旁边那户买下来了。”   “也就是说这个上门女婿的情妇用田大爷给的钱去赚钱,然后买了田大爷家旁边的房子,又把这男的还有她儿子给抢回去了。”   “没错!抢了你们就走吧,还在人家眼皮子底下一家三口过日子,真是没皮没脸的,你说田大爷这得多大恨啊。”   兰静秋问完了,走的时候,这小伙子又问他家房子被烧了怎么赔偿,兰静秋哪里管这事,她出来后跟李主任说:“看来这案子确实跟方安没关系,移交给分局吧。”   李主任也是这么打算的,田大蓉跟孟三坡已经确认了不在场证据,也问过了没什么问题,自然不可能一直扣押,田大蓉还以为能把田大爷的尸体带走,可哪有那么简单。   田大爷的尸体被转移时,她跟在后边哀哀地哭着,孟三坡也满脸哀伤,叫爸叫的特别实诚,远远的就给跪下了,李主任有点无奈,这可是杀人碎尸犯啊,还把人肉当大排卖给别人吃,再惨也轮不到他们哭,不过在家属心里,不管田大爷犯了什么错,总归是亲人,他也不好拦着。   兰静秋却发现孟三坡的哭跟田大蓉的哭好像不太一样。   田大蓉是伤心疑惑,她虽然马上猜到了大缸里那两个人是谁,但还是无法相信她爸爸居然能做出这种事来,毕竟一家子都厚道,被上门女婿这么欺负都没说把钱要回来,没说打一架,就这么认了怂。   结果背地里她爸居然把这两个狗男女给杀了?田大蓉虽然恨他们,但更心疼她爸,看着自焚成黑碳的田大爷,自然无法接受。   孟三坡也在哭,能看出他对田大爷也是真心实意,但怎么说呢,兰静秋觉得他看着尸体的表情有点不对劲,好像在悔恨什么。   兰静秋皱眉,难不成这事跟他有关系?   她默默跟上去,在孟三坡哭得正伤心的时候,突然来了句:“别担心,田大爷不会怪你的。”   “他是说不怪我,可是我……。”   孟三坡突然闭嘴,咬紧牙关盯着兰静秋,眼泪都瞬间止住了。   兰静秋笑道:“可是你什么?可是你后悔自责,是你害死了那两个人,田大爷是替你背锅的?”   孟三坡马上摇头:“没有,不是我!”   田大蓉也惊呆了,不跟着车跑了,过来说:“你们说什么?警察同志,我家三坡不可能杀人啊。”   “那你自责什么?”兰静秋紧盯着孟三坡。   孟三坡确实是个老实人,被她眼神震慑,都结巴起来了:“我,我不,我没有杀他们。”   兰静秋盯着他的眼睛,发现他好像没有撒谎,于是她接着问:“那你杀了谁?”   “我……我……”孟三坡张口结舌。   田大蓉被他的反应吓到,“你真杀了人?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啊!警察同志,你们一定弄错了,我爸跟我家三坡都是很老实的人啊。”   李主任指指车上:“水缸里的两条人命是怎么回事,你爸为什么会自焚,总得查清楚吧,如果你爸是替你丈夫背锅的话,你不想弄明白吗?”   孟三坡结巴半天,终于冷静下来,他对着车子离开的方向跪下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   田大蓉一看,更心虚了,这是怎么了?她爸没了,她丈夫也要为了那对狗男女坐牢吗?   她扑过去拍打着孟三坡:“我不许你说,三坡,你什么也别说,咱们什么也没干,昨天咱们不是回老家了吗?跟咱们没关系。”   孟三坡叹口气站起身抱住妻子,拍着她的肩膀安慰,却转头对兰静秋说:“谢谢你说破这事,我要是现在瞒下来,以后心里永远都会不安,要是当初我认了罪,也就没现在的事了,大蓉她爸就不会死!我不能一错再错,我认罪,是我把那孩子撞死了。”   兰静秋跟李主任都很惊讶,原来是这样。   田大蓉更无法接受了,她拼命拍打着孟三坡:“你说什么?那孩子我还抱过,养过半年呢,你故意撞的?你为什么要撞死他啊,他才几岁!两家的仇跟他有什么关系!”   孟三坡满脸痛苦神色,抱着她说:“我不是故意撞的,我当时不是想开出租嘛,我朋友教会我开车后,我就开着车回来想跟你显摆一下,谁知道那孩子突然就跑出来了,我撞了人都傻了,是咱爸看见我了,叫我赶紧走。”   兰静秋叹口气:“所以田大爷就是目击者,他替你隐瞒了。”   孟三坡点点头:“他说以两家的纠葛,任谁都不会相信这是意外。别人一定会说是我跟大蓉没孩子,看人家有孩子眼馋,两家又有仇,这才把孩子撞死的。我当时都慌了,就照他说的把车洗了又给我朋友送回去,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不过后来孩子妈不知道发现了什么,一直说是我们家害了她儿子。之后的事我就真不知道了,那两口子不是我杀的!我真以为他们走了。”   有分局的民警过来给孟三坡戴上手铐要带回去审,田大蓉哭得是撕心裂肺,“为什么啊,这是为什么,我好不容易找到你,咱俩说好的过一辈子啊!不行,你们不能把他带走。”   孟三坡也哭了:“蓉蓉,是我对不起你,要不是我撞了那孩子,咱爸可能走不到这一步,他肯定是想替我瞒着,瞒不住了就把那两口子杀了,事发了他又烧死自己,把罪全都认了,他就是想让我陪着你,都是我的错啊,当时不跑就好了,我真不是故意撞的!”   兰静秋叹口气,问田大蓉:“你从没发现你爸跟你丈夫有事瞒着你?”   田大蓉泪眼模糊地看着孟三坡被带走,哀声道:“我要是发现了我能不说吗?我就是曾经见我爸在屋里烧纸,又不是我妈的忌日,我就问他烧纸干什么,他说出门的时候冲撞到了,得送送神,我也没多想,我爸是特别迷信。”   田大蓉接连受打击,都快站不住了,兰静秋扶住她,问道:“那孩子埋在哪儿了,你们知道吗?”   “就在城外西坡,夭折的孩子都不入祖坟,很多都往那边埋,后来就成了一片乱葬岗。”   李主任问兰静秋:“你怀疑那两个人头也被埋去那里了?”   兰静秋点点头:“这一家子都不是狠人,就算恨那两口子,居然也能隔壁邻居的这么过下去,本性还是善良的。”   旁边一直跟着办案的一个队长撇撇嘴:“都把人做成炖肉了,还善良?”   兰静秋无奈道:“我不是说田大爷是好人,我是说他的思维方式还是会趋于善良。见我被人纠缠,就出来帮忙,虽然他指给我的是他女儿家,但他女儿家确实是那一片最实诚的中介,看到我没找到工作就大吃大喝也会不满地唠叨。怎么说呢,他做了坏事,但他觉得他自己很善良。”   李主任点头,表示理解她的意思:“去找找看吧,也许他想让这两口子去陪着那孩子,就把他们的头埋到了乱葬岗?不过有点奇怪啊,本来是田家占理,但孟三坡把那孩子给撞死了,田大爷隐瞒下来后,肯定会心虚,对这两口子的恨意应该不会那么大了,为什么还要把他们的肉片下来做大排,把骨头留着熬汤呢?”   兰静秋摊摊手:“这只能问田大爷了,可他已经死了,还是先找到这两个人的头吧,也算是结案了,然后咱们再专注找方安。”   于是李主任叫了车又找了探测设备去了那片乱葬岗。   兰静秋本以为乱葬岗会很阴森,哪想这片地方野花遍地,还有些小树苗,如果忽略那些分布的乱七八糟的坟头,这里就是风景还挺好的一个小山坡。   李主任已经问了跟那两口子亲近的人,知道孩子就埋在西山坡,一排小树的最东边,夭折的孩子是没有墓碑没有坟头的,只能带着探测仪查探。   不过他们到了发现根本不需要探测仪器,小树苗旁边的土很松,明显是有人翻过的,兰静秋说:“肯定就在这里。”   操作机器的工作人员已经把探测仪从车上抬下来了,他觉得不能白带来,还是上去探测起来,然后他看着仪表盘突然叫了起来:“怎么回事,地下有活人!” 第254章 不浪费   兰静秋吓了一跳, 地下怎么会有活人?   是被活埋了吗?   “是不是方安?难道昨晚他被装到棺材里拉来这里埋了?”   探测人员说:“是个大木箱,赶紧挖吧。”   本来就是来找尸骨的,工具都带得很全, 箱子埋的也不深, 大家一起上手,很快就看到了箱子。   这箱子是老式装衣服的那种大木箱, 上下开合的, 锁口处还有着繁复的花纹,现在农村还有人打这种木箱做陪嫁,城里都换成了衣柜,已经很少见了。   木箱长一米多点,宽和高都不到一米,如果里边真是方安, 那还真不知道他是怎么蜷缩的下的。   齐主任心急, 也不用别人, 自己拿着把钳子两下就把锁打开了。   箱子一打开里边果然有个人,大家都惊呼起来, 兰静秋探头去看, 果然是方安, 他蜷缩成虾子状,头垂着,面如金纸, 呼吸微弱,显然已经快不行了。   这箱子并不大, 也幸亏太老旧了, 关不严实, 土也埋的不够实, 不然的话被活埋一晚上早耗光氧气,憋死了。   可就算这样,方安状态也很差,大家赶紧把他抬出来送医院,他的腿已经不能伸直了,只能僵硬地抬出来。   虽然有点惨,但兰静秋一看就知道他不会有生命危险,自然放心多了,等人抬出来大家才发现箱子里还有两具头骨。   大缸里那两口子的头部也找到了,兰静秋叹气:“一定是方安发现了这两具头骨,田大爷干脆杀人灭口了。”   方安到底年轻身体好,他就是缺氧快要窒息了,去医院的路上就有苏醒的症状,等到医院一睁眼看见医生就拉着人家的手嚎啕大哭起来。   医生简单检查过后,受不了他的骚扰,赶紧出来了:“没事了,就是有点脱水,又呼吸困难才造成的休克,病人还受到点惊吓,需要你们家属好好劝慰。”   李主任看看兰静秋:“你跟他不是熟人吗?”   兰静秋只跟方安见过一面,哪里算得上是熟人,不过他妈都找到自己家去了,也不能撒手不管,再说兰静秋也急着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一进病房,方安就跟见到亲人一样伸出了手,兰静秋无奈的抢先握住他的手晃了晃。   方安再次哭出来:“静秋,我差点就见不着你了,妈啊,太可怕了,那个姓田的老头,看着慈眉善目的,谁知道是个食人族,我发现了他的真面目他就要把我活埋了,妈啊,他还往我怀里塞了两个人头。”   方安越说越怕,眼泪鼻涕一塌糊涂,“你知道吗?我昨天都要吓死了,他把我打晕了,我醒过来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后来发现是在地底下,也不敢乱喊了,可我不喊你们找不到我,喊的话又怕没一会儿就把氧气消耗完了,我真的太难了,怀里还有两个人头,这辈子我都没这么怕过,我的天哪,那老头到底什么人?真不敢相信我还能活着见到你。”   他语无伦次地说着,显然十分激动,兰静秋安慰地拍拍他。   “好了从头说,你是怎么到田大爷店里的?”   方安发泄过后,眼神没那么狂乱了,但还是没听见问题,反而看着兰静秋:“这是真的吧,我没做梦吧,你把我救出来的?天哪,我还想在你面前表现的有男子气概一点,我还想着立了功,做新闻界的英雄,这样才能配得上你,没想到差点没命,居然还是你救的我吗?那也太丢脸了。”   兰静秋无语极了,只好先安慰他的情绪:“不是我,是我们,我跟李主任还有其他人,我们一起找到你的。好了,你安全了,在留院观察几天就能回家见你父母,你妈担心坏了,还找去我家,让我来找你,你现在安全了,等一会儿可以出去给你家打个电话先报声平安。”   “什么,我妈知道这事了,还去找你,是不是大家都知道了?我还怎么回单位。我太没用了,居然还得等你来救,我想当你的……”   “闭嘴吧!”   兰静秋其实没那么好耐性,只是想到方安确实受了惊吓,才好好地安慰他,现在他啰嗦的让她想一巴掌把他打醒,“我是警察,找人救人是我的职责,你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别再废话了,我现在要开始询问案情,做笔录,我问什么,你答什么,不要再浪费我的时间。”   方安一看她绷脸就吓了一跳,他发现兰静秋严肃起来还是挺吓人的,虽然他还想哀嚎两句,问问他是不是一点希望都没有了,可在兰静秋的眼神震慑下,他只好点点头:“你问吧,我刚才就是吓到了。”   兰静秋道:“你第一次见到田大爷是什么时间。”   方安一脸迷糊:“今天是哪天?反正我是开完会的第二天进了他的店,在他店里被关了几天,昨天晚上才被埋到这里。”   “你被关在哪里?”   “地下室里,里边有两个大水缸,还扔着好多蒜头。”   兰静秋皱眉,也就是说昨天她在店里吃面时,方安就在地下室,也许就是因为她吐了那口肉,才让田大爷警觉起来,大晚上地把方安跟那两具头骨埋到了乱葬岗。   她后怕极了,本来她跟李主任已经判断田大爷的案子跟方安无关,决定把这案子转给分局,然后再专心找方安,如果不是发现孟三坡的异常,方安可能就得在那片乱葬岗上化为白骨了。   方安见兰静秋呆住,反而生出了几分豪气:“你别担心我,我这不是没事吗?”   他说着活动着胳膊腿:“你看,是真没事了!静秋,你想问什么,我肯定一五一十的说。那天在车站跟你分别后我就去了市电视台,开完会,我跟那边的同事聊了会儿,就去了工地,我当时想拍拍农民工进城这个专题,除了工地我还去了八兴街,那条街上不是都是中介吗?在那里我碰到了田大爷,我是闻着味过去的,他家的面是真香,我要了大排面,吃完了,又觉得意犹未尽,我就问他家这店开了多少年了,又拿着相机四处拍,我也就是职业病,总觉得市井小人物有故事,结果田大爷觉得我太烦,影响到他做生意了,没跟我谈他的店,把我赶了出来。”   兰静秋问:“你拍到了什么?”   方安叹口气:“其实都是我自己找死,一个记者还想着立大功,想着被你高看一眼……”   兰静秋无奈道:“到底拍到了什么?”   “手指,人的手指!在沸腾的汤里,还有水汽,所以我拍的时候并没发现,因为我一直想拿新闻奖嘛,对照片特别珍惜,怕胶卷久放会曝光失真,所以我当天就去同事那里把照片洗了出来,然后那天晚上我在招待所房间里一张张在看,还要做记录,就是写上是在哪天哪个地点拍下的,结果我就看到在田大爷家拍的照片有问题,他熬汤的大锅里有一节手指,很明显是人的手指,细长的,都快熬烂了。我还怕眼花了,找了放大镜细细地看,就是像手指。”   “那你该马上报警啊!”   方安懊恼地道:“是啊,如果我当时报警,还能受这罪吗?我当时确实想过报警,可我又特别兴奋想立功,想自己去查清楚,还有就是我也怕人家那是什么特殊食材,是我孤陋寡闻从来没见过,又或者不过是鸡爪子,是因为煮过才看着像手指,你说要是误会的话,那不是给人家找麻烦吗?”   他挠挠头,“还有一个就是田大爷看着太好了,我真不觉得他是坏人,反正我就是想着再去店里看看,确定一下,然后再去报警,结果就被田大爷给偷袭了。”   兰静秋都不知道说他什么好了,还能更莽撞点吗?   “照片呢?底片呢?你带着这些东西去找田大爷了?”   方安点点头,懊丧极了。   兰静秋忍不住说:“蠢死你算了,要是这些东西在招待所房间里,大家找你的时候也有个方向,你拍到了有人骨的照片,还要拿着照片去问问是什么情况,确实是上赶着找死。”   “没错,我也后悔死了,但当时我是震惊又不敢相信,我带着所有东西其实是想去报警的,又怕误伤,就想先去田大爷店里再查看一番,哪想到被他发现了。”   方安说着又害怕起来,“他就是个疯子,他说吃人肉很正常,人就是两脚羊,灾荒的时候谁没吃过人肉,还说杀了人不能浪费,只能物尽其用,又拿着刀打量我,说不知道该不该下手。”   兰静秋皱眉,简直匪所思夷:“所以他把肉腌制起来慢慢吃慢慢卖,是为了不浪费?”   “他是这么说的,我问他为什么杀人,为什么吃人肉,他说是那对狗男女来杀他的,结果被他反杀了,他说扔了太浪费,就干脆混在大肉里一起卖,还说人肉骨头熬得汤更香。他还说是他忘了把手指砍下来再熬汤,吓到我了,我想到我吃的那碗面,我还一直说汤太鲜,肉好吃,结果汤是人骨熬的,肉也是人肉!太恶心了,当时我都快把心肝脾肺都吐出来了。”   兰静秋说:“汤鲜肉味好不是因为人肉,是因为他加了罂/粟,再说你也不是自己要吃的,很多人都被他骗了,不用放在心上。”   方安叹口气:“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反正已经吃了,太恶心了!我刚被他绑在地下室时还以为他马上也会把我杀了熬汤,结果他开始跟我说这说那,说他多不容易,说他女儿有多可怜,生不了孩子被嫌弃,招来的女婿又是个混蛋,看他们老实就蹬鼻子上脸的,还说后找的这个女婿倒是个好人,估计能陪着他女儿走到头,可偏偏他又做错了事。我听田大爷那意思好像是这个后女婿把前女婿的孩子给弄死了,然后前女婿夫妻俩以为是田大爷把孩子弄死的,一直盯着他。”   “田大爷有没有说他为什么会被怀疑?”兰静秋问。   “因为田大爷曾经拿着刀吓唬过他们,还曾经半夜到孩子撞死的路边烧过纸,被他们看见了。反正他就一直跟我说,像是在解释他为什么会杀人,他说是那两口子偷偷摸到他床边想宰了他,结果被他发现了,他枕头底下一直放着刀子,两边打起来,一个没控制住他就把人都给杀了。”   一个没控制住?兰静秋苦笑:“你的相机又是怎么扔出来的,他又为什么没杀你呢?”   “我吓唬他说我已经跟同事说了会来他店里,很快会有人来找我,他说那他只能把我杀了,他还说这附近也有人失踪过,被绑去了黑砖窑。我猜他把相机扔在附近,没人会怀疑我在他店里被杀,只会以为我被拐了被骗了,只会去查那些黑中介,就不会来他店里找,而且我觉得他当时说这话的时候是想立马杀了我的。”   “那他为什么没动手?在别人找你时还拖了这么长时间才把你运到乱葬岗?”   “他,他……”方安说着声音颤抖起来,眼神也再次慌乱,兰静秋忍不住轻拍着他:“别怕,田大爷已经死了,他到底对你做了什么?大胆说出来,心里才能真的放下!” 第255章 继续侦查   一提到田大爷为什么没杀他, 方安刚缓过来的精气神,被吓走了一半,这更让兰静秋好奇极了, 到底怎么回事?   田大爷对他做了什么?   “别怕, 你现在很安全,田大爷一把火把自己烧死了, 没有人能再迫害你。”   方安抓住兰静秋的手:“我说了你可不要嫌弃我。”   兰静秋皱眉, 难道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吗?田大爷不只是个杀人魔,还性取向有问题?方安倒是长得白白净净一表人材。   哪想到方安说:“他逼我吃人肉!”   兰静秋松了口气,“就这!你不是已经吃过了吗?一开始是被骗的,后来是被逼的,都不是你的错。”   方安鼻涕泡又出来了,他也顾不上在兰静秋面前的形象, 一把擦去, 哀声道:“不是的, 他拿着刀想杀我又下不去手,还说他从来没有害过人, 没做过坏事, 那两个人是自找的。我当时怕死用眼神哀求他, 他就叹口气,上楼了。后来他半夜松开我的嘴,要给我喂饭。我见里边有肉就不肯吃, 他就说人肉也是肉,还说他小时候就吃过, 他爸妈曾经当着他的面把一个到他家偷粮食的人这么腌起来吃了, 后来快吃没的时候, 他们还用人肉炖着榆树皮吃, 田大爷还跟我说现在生活条件好了,但也不能浪费。”   兰静秋听得无语,因为不能浪费,就把人肉当猪肉吃了,这是什么逻辑,看来小时候的遭遇对人的影响太大了,他爸妈那时候可能是战乱可能是饥荒,没得吃才去吃人,现在他把人杀了,也不能浪费?自己吃就算了,还要当猪肉卖,还要逼别人吃?   只听方安说:“我当时就骂他了,说他不是人,再饿也不能吃人肉,更何况这又不是饥荒年代,我还说我就算是饥荒年代也不会吃人肉。我还骂他是恶魔,骂他爸妈是食人魔,把儿子也培养成了食人魔!”   兰静秋叹口气:“于是他就开始饿着你?”   “对,他把喷香的大排放到我面前,我只要张嘴就能咬到,他说看我什么时候会吃。”   “然后你饿得受不了就吃了?”   方安表情似哭似笑,看得人难受极了,“我受不了了啊,那块肉怎么那么香,就吊在我鼻尖,怎么躲也躲不开,然后有三四天吧,他只给我喂两口水,我一直咽吐沫。我肯定不能吃,以前吃是不知道那是人肉,现在知道了,肯定不能吃,我一遍遍在心里催眠自己,不能吃不能吃,后来抓心挠肺的饿啊,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就开始一遍遍说能吃了。”   方安又哭了起来:“后来我脑子里就剩下一个字:吃!静秋,我不想的,我真的不想的!可我就像是不受控制一样,田大爷一下来我就呜呜地冲着那块肉,他就笑了,把我的嘴松开。当时我咬了第一口就想反正我已经被骗着吃过了,吃一次是吃,吃两次也是吃,我就更没有心理负担了,一气把那块肉吃完了,田大爷就在旁边哈哈地笑,说看吧,什么食人魔,谁饿的受不了了都会忍不住。还说这块肉都有点臭了,我还吃的这么香,他还问我,你现在是不是也是食人魔了!”   兰静秋叹口气,这个田大爷啊!大概是想让方安认同他的道理,饿急了是可以吃人的,不吃是浪费?   “方安,这不是你的错,如果你一开始没吃过,心理防线不会这么容易垮,如果吊在你面前的是一块生肉,你也不会被诱惑,在那种环境下,还有这样的前因,这样的诱惑,很少有人能经受得住考验,这真不是你的错,不要再自责更不要自我厌弃。不过这事除了归档外,建议你不要再对外讲了,都过去了,忘记就行了,你以后不会再遇到类似情况,也就不用担心你自己会变成食人魔。”   方安跟个孩子一样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显然兰静秋最后一句就是他所担心的。   “静秋,谢谢你不嫌弃我,我太鄙视我自己了,我原以为我能做英雄,可没想到我是狗熊,不,我恐怕连狗熊都不如,我太没出息了,被田大爷嘲笑后,我就想反正也是吃了,就又吃了他喂我的一碗大排面。”   兰静秋叹口气,这娃也太实诚了,正常人都会把这些事情隐瞒下来,他倒好,全都说了,不过也许这样更好,隐瞒下来谁知道这段经历会在心里发酵出什么恶果。   像方安这样全都说了,又是认错又是忏悔的,倒是坦诚,没准这事在他这儿真就过去了。   “然后呢,他怎么突然把你关进了箱子里?”   “我也不知道,他自己收拾东西,嘴里说着该结束了,差不多了,还说什么肯定是吃出来了,怎么会吃出来的?是不是他也吃过。我也不知道田大爷到底在嘟囔什么。”   兰静秋一听就知道田大爷说的这个‘他’其实是她,于是她干脆跟方安说:“他说的是我,我也吃了一口肉,虽然马上就吐了,但确实是吃了。”   “真的吗?静秋,没事的,你别怕,你是被骗的啊,跟我不一样,我第二次吃是自己忍不住了!”   兰静秋以为方安会有一种‘原来不是我一个人’的安慰感,哪想到他第一反应却是赶紧劝她不要在意。   不过这更让她对方安有了点信心,他一定不会因为这点事就耿耿于怀,甚至也去做变态的。   “我没事,你也会没事的,方大爷不想动手杀你,就把你装到箱子里埋到了野地里?”   方安点点头:“没错,他还跟我说,‘孩子,能不能活就看你的运气吧。’箱子里本来有两个人头骨,他好像想拿出来,不过站那想了想还是扔回了箱子里,当时就扔到我怀里了,我都吓傻了。”   看方安的表情,他显然回忆起了当时的情景,只听他十分不解地问:“怎么会有这种人,这么恶毒,可说话又总是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   兰静秋叹口气:“曾经有杀人犯逃亡时跳河救人被抓,你说他是善还是恶,人本就是这世间最复杂的生物。田大爷小时候受过创伤,他的父母当他的面宰了人腌制,还省着给他吃,他自然觉得人肉是可以吃的,更何况那两个人是自己闯上门去的,他又本就恨他们。再说你说他自己说枕头下放着刀,那他的经历就不只是跟着父母一起吃人肉这么简单了。”   方安好奇地问:“可他说该结束了,差不多了,是不是他良心受到折磨,决定自首,或者是知道自己被你发现了,在等着警察去抓?”   兰静秋可不这么认为:“他对那个孩子可能有愧疚,对被他杀的人应该不会有愧疚,因为他们两个是自己找上门去的,他对吃人肉就更不可能有愧疚。”   “那他为什么不跑?为什么不杀了我灭口,还跟我说能不能活看运气?”   兰静秋推测道:“他见你发现了他的秘密,把你捆起来,可却下不了手,然后他知道我可能也发现了,也会找上门去,他就烦了,杀人灭口不符合他善良人的逻辑,他被抓还可能牵扯出他现在的女婿孟三坡撞死孩子肇事逃逸的事,所以他做好了自焚的准备。当然了,这些只是猜测,田大爷已经死了,也没处问去。”   等问完了,方安拉着兰静秋不让她走,他不好意思说害怕,只说:“有警察在这儿,我才有安全感。”   兰静秋知道李主任一直在外边,她朝门口看了眼,果然李主任马上找了两个民警过来陪着方安,顺便再把口供按时间询问一遍。   方安看兰静秋的眼神就有点幽怨了,“静秋,我是不是彻底没戏了?”   兰静秋看着他那像被抛弃的小狗一样的表情,不由笑道:“你想要什么戏?人生本就如戏,放心吧,你以后的人生一定很精彩,不是想拿普利策奖吗?唐僧取真经都要经过九九八十一难,你这才哪到哪儿啊,加油吧少年,民工专题很值得期待,赶紧好起来去工作,别整天躺在病床上悲秋伤春。”   方安其实知道自己在她这儿从没有过机会,不过听着她的话,还是有些振奋,自责哀伤都没有用了,不如知耻而后勇,那段记忆如果忘不掉,就干脆把它刻在耻辱柱上,时刻警醒自己吧。   兰静秋出了病房,李主任说:“我觉得你分析得没错,田大爷不觉得他是恶人,所以他对方安下不了手。他也不觉得自己杀人吃人卖人肉有错,但他知道他做的事是社会规则不允许的,被发现后才会选择自焚,即保护了他女儿的小家庭,他也解脱了。”   “应该是这样,现在方安找到了,跟器官买卖案并没有关系,咱们可以接着查这案子了吧。”   李主任笑了起来:“你还真是着急,先休息休息吧,这案子主要是广省公安厅主办,咱们这边有失踪人口报上去就行了,还能怎么查?”   兰静秋却说:“田大爷跟方安说他知道这边有农民工被拐去了黑砖窑,我觉得这个中介一条街没准还有猫腻,你们查中介一定是明着查,查他们的渠道,查他们把人介绍到哪去了,万一他们店里还有其他套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呢。”   “那还是得便衣侦查,你确定你没暴露吗?”   兰静秋找到了方安,洛生海应该是被调去做了卧底,根本没法找,她其实算是完成任务,可以回凤安了,但昨晚的梦太过真实,再加上差一点就被活埋的方安,让兰静秋更加担心洛生海了。   “李主任,我知道了贩卖器官这样的大案子,却甩手走了,实在说不过去。现在只有田大蓉跟孟三坡还有那个隔壁的小伙子知道我是警察,孟三坡涉案了已经被拘,再把田大蓉跟这个小伙子绊住两天,哪怕是一天也行,我在那条街上再转悠转悠,有个诚信中介我还没去过。”   李主任见她主动积极地要帮着查案,自然不会拒绝:“本来找方安的时候,我就以为会是贩卖器官案的突破口,没想到全无关系,那你就再去侦查侦查,这些人我来搞定。”   作者有话说:   能找出的错字已经修改,谢谢大家捉虫,以后会多审核几遍再发。 第256章 诚信中介   兰静秋既然决定再次侦查, 就简单变了下装,把前额的头发散下来弄了个齐刘海,又换了件灰色的无领汗衫, 一条的确良的蓝裤子。   齐刘海这个发型很能修饰脸型, 但对于兰静秋这种脸型完美,脸还小的人来说挺灾难的。   兰静秋照着镜子, 也不能说灾难吧, 就是显得有点沉闷,再配上搭在肩上的两个辫子,妥妥一个傻妞的形象。   李主任说:“哈哈,你这么一打扮我都怕你会被人拐走了。”   兰静秋笑道:“我就是盼着他们来拐我啊,不然怎么找到他们。”   “只是侦查,发现情况回来汇报就行了, 可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兰静秋点点头:“明白, 李主任, 你就放心吧。”   她先去中介一条街转了一圈,田大爷的面馆已经被封了, 周围人都不知道什么情况, 还有人围在那儿打听呢。   “到底是怎么着的火, 他闺女女婿也不在,不会是吵架了吧。”   “听说老田头都烧焦了,你们谁见着了?”   “我来的时候都盖上白布了, 听说来了不少警察。”   “两边的也太惨了,也得一块关门整修。”   “谁说不是呢, 幸亏消防来的快, 这两天又没下过雨, 干巴巴的, 要是救的不及时,咱们这一片都得烧了。”   有那知道的就说:“我听说是警察来敲门里边才烧起来的,不会是老田头犯什么事了吧。”   “那不能,他们一家都是老实人。”   “可不是嘛,老田头热心肠,心胸也大,不可能跟人结仇啊。”   兰静秋发现大家全都跟她一样,觉得田大爷是个热心的实诚的老实人。   她不由叹气,总爱叽叽喳喳的没准外强中干,内里虚得很,老实人有时候才闷声干大事啊。   她在旁边听了会儿,见没什么有用的信息,转身走了,得去那个能办外劳的中介公司看看。   诚信中介的位置确实好,虽说离着中介一条街有点远,但每个从车站过来的人都能看到他家的大牌子。   跟兰静秋在车站见的一样,白色的双手,红色的牌子,大大的招牌写着诚信中介公司六个大字。   她到的时候是下午三点多,公司门口却没什么人,难不成这里生意并不红火?   公司就在一层的门脸,外边看着就是个二十来平的门脸,但兰静秋推开大门,发现里边还挺大的,应该是三间房子打通了,左边还有楼梯通往楼上,看这规模确实不是中介一条街的那些店可比的。   店里有七八个正在咨询工作的人,都有专门的人负责。七八个人要在中介小店里算是生意红火,但这种排场的中介公司居然只有这么几个人,而且他们还在认真地接待,一个个给介绍工作,让兰静秋有点惊讶。   这种公司不应该是集体招工,直接跟厂家谈好的吗?   她正打量着,就有一个穿着套裙的姑娘迎了上来:“女士,您好,欢迎来到诚信中介,您的到来就是对我们的信任,快请坐。”   这姑娘的仪态一看就是经过培训的,说话也很讲究,而且现在这种职业化的套裙在省城并不多见,虽然省城是大城市,但这个年代大部分人穿的还是很朴素,牛仔裤喇叭裤跟花衬衫就算是时髦的衣服了。   兰静秋在这个世界没去过南边,但她觉得南边开放地区现在应该有这种职业套装,或者是香江,那边八几年衣着就很时髦很都市了。   总之这个诚信中介给她的第一印象是超前,跟省城格格不入。   她心里琢磨着,跟着那女孩走到咨询台前,刚坐下就有人送来一杯冰水,这就更时髦了,虽然是夏天,但传统的国人还是爱喝热水热茶,要不就弄点凉茶,绿豆汤来解暑,总之很少有喝冰水的,就算是后世也是喝冰可乐冰饮料居多。   兰静秋拿在手里,感受着杯壁上凉凉的水汽,她心里有点疑惑,这也太高调了,一个中介而已,开成这样,甚至有点会所的感觉,他们要真有猫腻,就不怕这种格格不入会引人怀疑吗?   还是说他们就是想这样,把大家的注意力吸引到这些无关紧要的地方来,反而不会留意他们公司内部的各种操作?   不过这样一个特殊的地方如果有问题的话,李主任他们早就查过中介了,一定能查出来啊。   她心里疑惑不解,领她入座的女孩笑着问:“怎么了?喝不惯冰水?大夏天又没空调,喝点冰的解暑啊。”   兰静秋啊了一声,瞪大眼睛,似乎为自己的无知感觉抱歉,她有点不好意思地问:“空调是什么?”   那女孩笑了起来:“就是一种制冷设备,一按上啊整个屋子都能凉快起来,比电风扇可好用多了,我们总公司里有。”   “你们总公司在哪儿?”兰静秋好奇地问。   女孩很有耐心地说:“在深圳呢,我也是听说,要三级员工才可以去总部学习。”   兰静秋听得皱眉,还三级员工,看来等级分明啊,一个中介而已,怎么感觉不伦不类的,有点像会所又有点像传销模式。   她羞涩地笑着说:“真羡慕你们,懂得真多,还在这么好的环境里上班。”   女孩笑得更开心了:“也就一般吧,你想找什么工作?”   兰静秋说:“你们这儿好洋气啊,我都不敢说话了,这真是中介公司吗?我确实是来找工作的,我怎么感觉你们这地方就不是俺们乡下人该来的,我就该去大街上找,你们这里找的是不是都是坐办公室的?”   女孩笑道:“放心,我们什么工种都有,你先说学历会有专人安排的。”   兰静秋更加不好意思了:“我就小学毕业。”   这女孩马上招手喊另一个女孩:“小马,你来安排。”   她招手的时候,兰静秋甚至有点担心她会喊出迈瑞,珍妮,爱丽丝这种名字,还好不是。   然后她发现这儿虽然处处透着高大上,不太像个中介公司,但业务还是很专业的,先看学历年龄,再问意向,然后给出几个选择方向,让兰静秋来选。   兰静秋开始挑拣了,这个工资太少那个工作时间太长,一听就知道有点难缠,但接待她的小马还是很和气的介绍着,甚至委婉地说:“工作时间短又赚钱多的工作也不是没有,但我们是正规的中介公司,是要口碑的,肯定不可能介绍人去那种地方。”   兰静秋正在扮演一个没见过世面,眼皮子浅,又有点好吃懒做的人,听她这么说,自然得问了:“你说的是什么地方?干什么工作的?我是听人家说你们这儿什么工作岗位都有才来的,为什么不能介绍我去那里赚大钱?”   小马笑得尴尬:“就是三陪小姐,南边有些特殊场合需要一些漂亮女孩去陪吃陪喝陪玩。”   “啊?还有这种好事?陪吃陪喝陪玩还给我钱吗?”   小马一直很职业的笑容有点挂不住了,眼神里也露出点轻蔑,兰静秋无奈极了,可还得装下去。   “介绍我去吧,要掏多少中介费?”   小马又扬起笑容:“抱歉,我们公司没有这项业务,您去别处问问吧。”   兰静秋露出失望的神色:“他们说你们这儿什么工作都有啊,是省城最大的中介公司,还能介绍人去国外刷盘子赚什么汇,反正是能赚大钱。”   “去国外刷盘子倒是可以,不过一去四五年,过年都不能回来,全程有人监管,你确定要去吗?”   “国外太远了,近点的地方有没有?”   小马开始不耐烦了:“省城的不是制衣厂就是罐头厂,没有你想要的赚大钱的工作,走远点你又不乐意……”   “小马,怎么跟客户说话呢。”   一个穿着西裤跟短袖白衬衫的男人从楼上走下来,训斥着小马,小马立刻恢复了职业微笑,“对不起,老板,我马上跟客户道歉。”   说完小马冲着兰静秋就鞠了个躬,“对不起,刘女士,是我的错,不管您有什么要求我都不应该不耐烦。”   兰静秋登记姓名用的是刘小花,这时她也赶紧装出惶恐的样子摆摆手:“没事没事,你哪里错了?没有不耐烦啊。”   那个短袖男笑得十分和气,跟她说:“小姐,你放心,她们有态度不好的,尽管投诉。”   他说着指指门口挂着的一个本子:“有什么意见可以写在本子上,我们一定会重视。”   兰静秋转头看向他,平头,长得很普通但眼睛很有神,很年轻,肯定不超过三十岁,他会是老板吗?   她转过来后,短袖男一看到她的脸就愣了下,然后他要过兰静秋登记的资料看了眼,笑得更加亲热:“刘小姐要找什么工作?我来帮你物色物色吧。”   兰静秋像是被他的热情吓到了,往一边躲了躲:“你是哪位?”   小马赶紧说:“这是我们老板杜风先生。”   杜风见自己好像吓到兰静秋了,就对小马说:“一定要给刘小姐找个合适的工作,好好挑选,小学毕业怎么了?长得这么漂亮一看就是坐办公室的,难怕不能坐办公室,收个费也行啊。”   小马心里一顿骂,人家收银员要求更高啊,一个小学毕业的还想坐办公室,老板真是看见个漂亮的就捧啊。   不过她嘴上却满口答应着,杜风这才摆手走了。   兰静秋记清楚了他的脸,又问小马:“你们老板也太年轻了吧,跟他的店还真挺配的,我都没见过几个穿的这么正式的人,就跟电视里一样。”   小马见老板确实是走了,她四处看看,就小声跟兰静秋说:“我们诚信中介的总公司在深圳,据说我们这儿都是按照总公司的标准来的,我们老板特别洋气,所以公司也特别洋气。”   “他是本地人吗?”   小马点点头:“是啊,我刚才主要是替你着急,并不是态度不好,我们老板虽然人不错,但要是有人投诉的话一定会罚我钱,您看能不能放我一马?”   兰静秋赶紧摆手:“我没觉得你态度不好啊,没事,我不会投诉你的。”   小马更热情了,又给兰静秋介绍了不少工作,兰静秋挑来挑去又说挑花了眼,眼看就到下班的点了,小马又有点焦躁,但却不敢表现出来。   兰静秋在她说工作的时候一直穿插着在问一些问题,那些问题不起眼,让小马觉得她像个好奇的村姑,但其实都是跟公司跟他们老板有关的一些小事。   从这些信息来看这个老板很喜欢香江很羡慕深圳的氛围,一年有半年在南边待着,鼓励这边的员工时,会请他们去特区旅游,据说去年公司的副经理跟助理还奖励出国玩过。   看来这个杜风很有本事很有门路啊。   兰静秋记了不少工作信息,说要回去考虑考虑,还要给家里打电话让他们帮着挑一下。   小马明显松了口气,显然觉得接待这个傻乎乎又倔强难搞的村姑是个累人的差使。   兰静秋也不在意,出了门就往公交车站走,她急着回去问问李主任,这个诚信中介到底是什么情况,快到公交站时,她发现身后有人在跟踪她。 第257章 偷车   兰静秋本想回省厅的, 可现在后边有个尾巴,肯定不能回去,她走走停停, 靠着路边的建筑走, 好像对市里很好奇,看见什么牌子都要停下来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其实她想利用路边的玻璃看看能不能观察到身后跟踪的人, 但那人并不上前, 只远远跟着,就算是这样,兰静秋在拐弯时还是看清了,跟着她的是一个瘦高的短头发女人,穿着紫色的小褂跟牛仔裤,看起来还挺时髦。   跟着她是想搞清楚她住在哪儿?有没有同乡吗?兰静秋见前边的站台旁站着四五个人在等车, 也干脆在站台那儿站了会儿, 跟人打听哪里的旅馆便宜。   现在私人的酒店旅馆并不多, 很多是自家民房改的,而且是在车站附近, 人家跟她一说, 她就满脸愁容:“还得回车站那边啊, 那边又乱又远。”   站着等车的人就给她出主意:“大夏天的,随便找个地方猫一晚上就行了,反正也冻不着。”   一个中年女人反感地看着出主意的人:“别瞎说, 要是大小伙子还行,让一个小姑娘露宿街头, 也亏你说得出来。”   那人就不好意思地笑:“也是, 赶紧上车吧, 七路直达火车站, 一出门就有小旅馆住,市里的招待所还得要介绍信呢,那边掏钱就行。”   兰静秋谢过他们,又去看站牌,似乎是对那人不太信任,想看清七路到不到车站。   这时身后一个女声说:“小姑娘,你住店啊,我知道有个地方便宜还方便,跟我走吧。”   兰静秋眼角余光撇到一抹紫色,心中暗喜,还生怕这人会一直跟着她,那她只能跑去车站住店了,没想到现在这人就跳了出来。   她装出傻傻的样子,转头问紫衣女人,“在哪里啊?多少钱一晚?不会是黑店吧。”   刚才那个中年女人等的公交车已经来了,她要上车了,还回头嘱咐兰静秋:“小姑娘,一个人出门在外,多长点心眼,七路一会儿就来,你去车站那边,警察多,乱不到那儿去,哪怕不想住店去公安局派出所跟人家说明了,待一晚上也行啊。”   兰静秋急忙跟这位好心的大姨道了谢,心里暖暖的,刚才来搭讪她的女人也没硬拉她,撇着嘴说:“这大姐怎么回事啊?我长得那么像坏人吗?我也是好心啊,那地方真挺好的,又便宜又安全。”   她说完扭身就要走,旁边就有等车的大妈推兰静秋:“小姑娘,赶紧去问问吧,天都快黑了,能有地方住就别瞎跑了。”   一开始说可以露宿街头的那人也说:“人家肯定是路过听见了,好心想帮忙,那不都走了吗?肯定不为赚你钱,赶紧去问问啊。”   兰静秋连声说着谢谢,小跑着去追那个搭讪的女人了,那女人走得还挺快的,把欲擒故纵玩得很溜嘛。   “大姐,你说的是什么地方?我刚才没别的意思,就是出门的时候我妈嘱咐了,一定要住正规的地方,不然怕遇上坏人。”   紫衣女人哼了一声:“哪有那么多坏人,我是看你小小年纪一个人出来不容易,要不然我才不管呢,我给你说的地方虽然没挂牌,但比外边安全多了,房东老两口人都特别好,有空房子的时候你租一天都行,特别便宜,人家不为赚钱,家里房子多,就为有点事干也是想着积德行善。”   原来是日租房吗?兰静秋笑着说:“那行,麻烦您带我去吧。”   紫衣女人这才有了点笑模样,“不远,再过两条街就到了,姑娘是哪儿的人,听着口音离省城不远吧。”   兰静秋早已经编造好了身份,自然不会露破绽,这女人问东问西的,套着话,兰静秋也就装得傻乎乎的,有问必答,没一会儿功夫就把人家当亲人了。   紫衣女人就更高兴了:“你是来找工作的啊,冲你叫我这声姐,我也得帮你,放心吧,姐的门路可多着呢,不就是找个赚钱多的工作吗?包在姐身上了。”   兰静秋装出天真烂漫的样子:“真的吗?看来还是好人多啊。”   她心里却为难极了,这个紫衣女人是在她从诚信中介出来后开始跟踪的,所以她的目的肯定不是拉她来租房住这么简单,这就是线索,不能错过。   可她晚上不回去的话,李主任肯定会着急,打电话也不方便,这得怎么通知一下才好。   紫衣女人自我介绍叫钱爱桃,说她自己是在棉纺厂里上班的。   她还真把兰静秋领到了一处民宅:“进来吧,要是不想花钱就跟我凑合一晚,要是想长住呢,就给你租间房,日租也行周租也行,在这儿住着的不是来找工作的就是来瞧病的,没什么长租的。”   这民宅就是自建的三层楼,上上下下隔出了不少单间,兰静秋打量着,她晚上还想回省厅汇报,肯定不能住一起,但好不容易找到线索也不能直接就走啊。   于是她说不好意思占人家便宜,自己租一间只住一天就行,钱爱桃就说:“你身上有多少钱?给我吧,我帮你租,你在这儿等着就好。”   兰静秋掏出五块钱来,钱爱桃一把抓到手里:“行了,你等着吧。”   这个利索又贪婪的劲头,都让兰静秋怀疑自己判断错了,难不成这个钱爱桃跟着她就是看她是外地来的,又出入中介所,就想从她身上骗钱?   五块钱现在可不是小数目,这种房子租一个月都绰绰有余,钱爱桃刚才也说这边特别便宜,日租都便宜,结果她回来说:“一块钱一天,剩下的是押金,等你走的时候再退。”   她说着就拿着钥匙领着兰静秋上了二楼:“二零八,走吧,我带你去看看,里边还有被褥呢,什么都不缺。”   房间里一股子霉味,兰静秋却假装不在意,十分高兴地说:“这可太好了,还有床有桌的,我在家都没单独住过一间,更没住过这么好的房子。”   钱爱桃嘴角闪过一丝轻蔑,大概是觉得农村妹太好骗了,“那你赶紧睡吧,明天一早我领你去找工作,放心好了,我跟你也算有缘分,你的事我全包了。”   兰静秋又再三道谢,等钱爱桃走了,她为难起来,难不成要半夜回省厅一趟?她身上连电话卡都没有,想偷着去外边打电话都不成。   万一自己失踪,李主任一急,再四处找自己那可就糟糕了。   问题是现在并不能确定这个钱爱桃跟器官买卖案有没有关系,也许钱爱桃跟着她只是把她当肥羊了想捞一笔,在这里住一晚来取信钱爱桃究竟有没有这个必要?   兰静秋最终还是留了下来,她也没脱衣服,把床单看起来干净的一面朝上,在床上躺了会儿,等到后半夜,确定楼里一点动静都没有了,她才起身溜出门。   街上连路灯也没有,现在各方面都节省得很,就算是大城市路灯也只是天黑亮,到十二点就灭了。   毕竟半夜出来的人太少,没必要整个城市都亮灯,所以外边黑漆漆的,时不时还能听到墙角蟋蟀的叫声,兰静秋并不怕黑,但想到她没法打电话,也没有车坐,只能两条腿跑回省厅,她就腿软。   不管怎样肯定要去跟李主任说一声,不然他一定以为自己失踪了。   兰静秋先快步走着热身,刚要跑起来时,从街边一户人家的门缝里看到辆自行车,而且是没上锁的自行车。   这家院子里亮着灯,看环境应该条件不错,他家大门是铁的,不知道是尺寸没量好还是故意设计成这样的,两个门扇中间有一拳宽,用铁链拴住上了大锁。   兰静秋从门缝里看到那辆没上锁的自行车就走不动了,看看那把锁,又看看静悄悄的院子,干脆凑了过去。   省厅,李主任都快急坏了,又不敢大张旗鼓地找,生怕兰静秋是被犯罪团伙抓住了,万一她身份暴露,对方肯定会灭口。   他叫了手底下几个小队长正商量怎么找人呢,外边有人喊起来:“静秋回来了!”   李主任松了口气,还好没事!   他一见兰静秋就发火了:“你怎么回事?我跟你说得够清楚了吧,只是侦查,你怎么能耗到半夜呢?啊?有没有点组织纪律?跑哪儿去了?”   兰静秋赶紧说:“您先别急,先听我说,我偷了辆自行车跑回来的,得赶紧给人家还回去,您开车送我,路上我跟您说行不行?”   “偷?”李主任一拍脑门,“你说你……”   他气的都说不出话来了,也别耽误了,赶紧跟着兰静秋往外走,别到时候人家群众发现自行车丢了报了警,那可就闹笑话了,是说实话还是骗理由瞒过去,怎么也不合适啊。   追捕嫌犯时征用民用的车辆很正常,但不告而取,李主任还是头一回见,“你说你这孩子啊,找到方安后,我就该把你打发回去,就会添乱。”   兰静秋也不辩解,主要没时间说废话,那家亮着灯呢,万一家里有上夜班的,一出来发现自行车没了,怎么跟人家解释,说她嫌步行太慢,就鼓捣开人家的锁,偷了人家的自行车?   她急着送回自行车,也怕被钱爱桃发现自己半夜出来,一上车就跟李主任说了今天的情况。   “这个钱爱桃到底有没有问题,得看她明天会领我去哪里。如果失联了就是我发现了问题跟着他们走了,会想办法通知你们,如果没问题我明天就回来了。”   李主任猛得把车刹住:“不行,太危险了,就算发现问题的话你也要找机会脱身,然后咱们再盯着他们就行了,你怎么知道他们是把人带到香江了,你觉得你可以摸清楚他们运输的途径跟套路,万一人家把你按在哪儿就掏你心肝脾肺,你反抗得了吗?”   兰静秋跟李主任各种保证她有自保能力,李主任就是不松口,“既然你坚持,那就不要去了,把自行车送回去,我找人盯着钱爱桃,你给我老实在省厅待着。”   兰静秋见他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只好道:“好吧,那我明天不管什么情况,都会找机会脱身,就算发现他们有问题也不会在跟了。”   李主任这才松了口气,“明天我会找人跟着你们,看看她会带你去哪儿就行了,就像你说的,也许她跟着你只是为了骗钱。”   兰静秋又问:“那个诚信中介怎么回事?一进去就感觉不在省城了,怎么说呢,比省城的发展超前,挺像我的港片里看到的那种办公场所。”   李主任笑道:“我知道这家公司,之前查过他们,没什么问题,那老板好像有亲戚在南边,他们的公司是连锁的,深圳也有一家诚信中介。”   “确定没问题吗?”   李主任摇摇头:“从上到下都没有查出违规操作,这个老板是个挺有想法的年轻人,现在去过特区的都觉得咱们省城落后还老土,去过香江的都会觉得特区落后老土,都想跟着人家学,好的学,不好的也学。上个月城西的几个小混混就是早早辍学天天看录像带,想学着香港电影里做老大,还杀鸡歃血为盟,收了三天的保护费就被城西公安局端了。”   兰静秋也乐了,古惑仔电影是九几年才流行起来吧,现在就有雏形了吗?   李主任说:“这个诚信中介起码学的是好的,没惹事没违法,就是排场大了点,不像个中介公司。”   兰静秋还是道:“也许公司没问题,但我总觉得老板杜风有问题,他看到我时的表情有点不对。”   李主任打量着她:“他才二十来岁,你是个年轻漂亮的姑娘,他见到你有想法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兰静秋摇摇头:“倒不是那种想法,我也说不上来。”   两人说着话,兰静秋偷车的那户人家已经到了,车停下时,正好这家有人出来。   李主任赶紧熄了车灯,兰静秋十分无奈,马上跳下车,把后备箱里的自行车轻手轻脚的抬出来放到了这家人大门口。   现在已经是凌晨两点多,这家男人要去赶着接三点的班,然后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没发现自行车,于是又把家里女人叫醒,问她自行车是不是借出去了。   兰静秋上车后,李主任慢慢开车往前溜,“你说你干的这叫什么事?还会偷车了,那大铁门你是怎么没弄出动静偷出来的?”   兰静秋:“我在转轴上夹了手绢,没声音的。”   “你还挺有本事,万一正做贼呢,被人家逮到了,你说得清楚吗,真是能把人气死啊,到底怎么想的,你是警察!”   兰静秋尴尬地笑笑,骑个自行车而已,在她心里还真不是负担,不过要是被人家发现确实说不清啊。   离得远了,李主任才打开车灯,刚要把兰静秋送回日租房,就听到身后男人打开了大铁门,发现了自行车,他惊叫起来:“怎么在这儿呢?你这懒婆娘,怎么就把车子扔外边了?也不怕被人偷了!”   兰静秋跟李主任再也忍不住了,哈哈笑了起来。还好还好,没被发现。 第258章 冷藏车   兰静秋回租屋时, 李主任再次叮嘱她,不许冒进,不要跟着去危险的地方, 也不要再做偷车这种事, 兰静秋一一答应下来。   她回去的时候那栋三层小楼还是没有一点声息,她和衣而眠, 也就打了个盹。   第二天一大早, 钱爱桃就过来找她:“睡得好吗?我还真给你找到个好工作,但是在南边,有点远啊,你乐不乐意去?不只能赚钱还能学技术,还干净体面。”   “南边?”兰静秋心中激动,看来这个钱爱桃没准真有问题, 不然那么好的工作为什么她自己不去, 要在棉纺厂当女工呢?   她其实是很想去的, 没准能顺着这条藤把大瓜揪出来,但想到她凌晨刚答应了李主任, 只好道:“那也太远了, 我妈不让我去那么远的地方?”   “你妈是没去过南边, 那边繁华着呢,你过去不只能赚到钱,没准还能钓个大款, 有了钱你妈还能不乐意?对了,还能学东西呢, 学会了你自己开个店当老板, 多好的事。”   “这么好?那你怎么不去呢?”   钱爱桃叹口气:“我倒是想去呢, 可我长得不好看啊, 人家说这是形象不好,得找形象好的,你看看你,又年轻又漂亮,身材也瘦溜溜的,去了肯定能找个好工作。”   兰静秋再详细打听具体是什么工作要到哪个城市,哪条街道,钱爱桃说不上来了,只说:“去了就知道了,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多少小姑娘挤破了头都要去,妹子,这是你运气好啊,一来就有这么好的机会。”   昨天晚上把自己带来,一大早就来说找到好工作了,还得带到南边去,这兰静秋哪能信呢。   “不行,我妈肯定不叫我去,要不一会儿我出去打个电话,问问我妈。”   钱爱桃哼了一声,很有点瞧不起她的意思:“这么大了,什么事都问你妈,一个农村老太太懂什么啊,她能给你出什么主意。”   兰静秋自然不会被她激将,只说要去打电话,当然了这个电话肯定不会打给家里,她是想跟李主任申请一下。   钱爱桃见她执意去打电话虽然不高兴,但到底没阻拦,只说:“先吃饭吧,楼下就有个早点铺子,我请你吃馄饨。”   兰静秋立马装出兴奋的样子:“真的吗?你请我吃?钱姐,你可太好了,我来省城两三天了还没吃过一口热乎饭呢。”   钱爱桃还真就把兰静秋领到了早点铺前,要是钱爱桃拿回去的东西兰静秋还真不敢吃,见是现煮的馄饨也就吃了,吃到一半她就赶紧不对劲,完了!中招了!   她抬头看馄饨摊的老板,那个中年男人已经面目模糊起来,钱爱桃一把搂住她,假装用手绢给她擦着鼻子,“妹子,怎么一大早的就晕了?”   手娟上的味道也不对,兰静秋想推开她,手却一点力气都用不上,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了李主任的担心,破案再厉害,再敏锐,一不注意被迷晕了打晕了,还不是任人宰割吗?   迷迷糊糊中她感觉到有人扶着她,钱爱桃在跟旁边买包子的人解释:“我妹子低血糖,动不动就晕,这吃着饭呢怎么还晕了?”   兰静秋并不是完全没知觉,那种感觉就像是在麻醉中,脑子是醒着的,身体被人扶着也惯性地在走动,但手动抬不起来,想跑也抬不动腿。   她突然想起自己梦里被开膛破肚的方安还有被按在手术台上的洛生海,当时她还信心满满地跑来省城要救这两人。   现在好了,没准他们两个没事,被按在手术台上开膛破肚的是她自己。   兰静秋想起上辈子不明不白的一枪,想起现在这窘况,一时觉得那些表彰那些夸赞都是假的吧,她哪里运气好了?她哪里有本事了,这悲催劲!   看来做人不能太狂啊!别人叫她神探她还真以为自己是神探了,以为自己会无往不利所向披靡。   现在只盼着李主任派来的人能发现自己的异常,不然的话可真就任人宰割了。   李主任派来的两个人在兰静秋从楼里出来时已经到了,他俩就在馄饨摊吃饭,见兰静秋她们也到这儿吃饭,两人就以为她们吃完饭就会往外走,于是他俩就先吃完结了帐,跑到外边胡同口一个卖烟的摊位前等着。   哪知道钱爱桃领着兰静秋在楼下吃了半碗馄饨,就把人又带回了楼里。   那两个来盯梢的,没等到兰静秋他们出来,就借口租房,跑来这边楼里问了,没找到兰静秋的踪影,两人这才意识到跟丢了。   他们不敢声张,怕暴露兰静秋的身份,租了间房,又在这四处转了转,然后才发现楼后边还有个小过道通往一个家属院,两人松了口气,兰同志应该是跟那女的从这里离开了。   他们两个一个留下来盯着小楼,一个回去跟李主任汇报了。   兰静秋此时已经被转移到一辆白色的面包车里,车开得很平稳,她蜷缩在车后,虽然没有参照物,但还是默默计算着大概距离,判断着应该是出城了。   钱爱桃似乎发现她眼珠总是动,又拿出一个湿手绢来往她鼻子上一捂,刺鼻的味道传来,兰静秋意识逐渐模糊起来。   等再次醒来,她发现自己可能还在车上,但不是面包车了,味道很像是集装箱,封闭的空间,空气不流通,味道有些难闻,像是生肉的味道,还有鱼腥味?   难不成是装生鲜的冷藏车?   可奇怪的是这里空间很狭小,也就三米长两米宽?哪有这么小的集装箱车。   兰静秋手脚都被捆着,嘴也被勒住,身上的衣服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人换了,是棉衣,大夏天的给她穿棉衣?这肯定是冷藏车啊,为什么会这么小?   她动了动手,发现绳子绑得还很专业,绳索也很结实,兰静秋叹口气有点绝望,但总不能坐以待毙吧。   她弯起膝盖,抬起上身,想看看周围的环境,然后胳膊肘碰到了身后的人,她这才发现车厢里还有人。   兰静秋艰难地翻身过去,看清了那人的脸,不由愣住。   旁边的人居然是她在火车上认识的那个发夹姑娘,这姑娘也穿着棉衣,白皙的皮肤透着红晕,好像睡着了一样。   这时外边有人在说话,兰静秋屏住呼吸听着,想判断下这里是肉联厂,还是什么地方。   “这人是我弄来的,我就把衣服拿了怎么了?谁规定换下来的衣服都是你的啊?你刚才不是出去买烟了吗?我给她换了衣服顺手装我包里了不行吗?”是钱爱桃的声音。   “我就问一下,你急什么?”这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听着有点耳熟,但绝对不是杜风,兰静秋皱眉琢磨着,会是谁呢,这声音她绝对听过,还带着点凤安乡音。   只听钱爱桃又说:“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两边搞啊,这边换下来的衣服你都收了,自己去的那些人到那边也得换衣服,也是被你收了,你收回家当二手衣服卖,不知道赚了多少钱,我就看她汗衫不错顺手拿了当抹布你还要问一问?”   “都是穷鬼的衣服,能赚几个钱?我是怕扔了浪费,你拿了就拿了,我又没说你什么。”   兰静秋听到衣服,终于想起来了,是里河镇的何猛,她跟东子在凤安出站时推着几箱衣服撞到她身上的那个小平头!   原来那些衣服是这么来的?能骗去的,到了那边也得换衣服,骗不去却被他们看中的在这儿就要换衣服,然后用冷藏车运走。   其实出来找工作的人除了工地的民工,大部分都会穿上自己最好的衣服,甚至是来了城里先买一身好衣服装个门面。   既然他们收集这些衣服肯定能卖出钱,只是没想到这样的罪犯,连这点衣服都不放过。   三大箱衣服,四季的都有,怎么也有几十身吧,这得害了多少人了?   兰静秋听到车门响,赶紧闭上眼睛,还是先担心自己吧,这个何猛可是见过她穿警服的,当时她还盘问了他半天,何猛对她一定印象深刻。   她侧躺着,把脸埋在发夹姑娘的肩头,希望这个何猛不要上来细看,万一被他发现,绝对是死路一条。   门响过后,并没有人进来,兰静秋诧异极了,然后听到脚步声,这声音很明显是在车上走动的声音,下面是空的。   随着脚步声又是一声门响,这次好像是推拉门,然后有光照了进来。   兰静秋心里紧张,脑子里却根据这些声音在判断着车里的情况。   看来他们把冷藏车的车厢做了隔断?怪不得这里空间这么小。   把靠近驾驶室的这边做一个小隔断,外边掩饰好,再装上货物,打开车门就只能看到货,哪怕把货全都卸下来,也只能看到车厢底,以为车厢就这么大了。   兰静秋生怕何猛会过来细看,不过他们两个只是伸头进来看了眼,外边就有人敲车厢:“老段来了,赶紧装车走人吧。”   就听钱爱桃跟何猛说:“路上你可得多留意,这两个可是大老板要的,金贵着呢,千万别把人闷死冻死了。”   何猛没看到兰静秋的脸,只看到两个人都晕睡着,就没细看,他一边往外走,一边说:“放心吧,又不是一次两次了,不过你也真够笨的,这样的小姑娘你都骗不走,还得装车拉。”   钱爱桃有点不服气:“慢慢骗总能骗走的,这不是大老板急着要吗?”   兰静秋皱眉,急着要年轻姑娘?还是说她跟发夹姑娘身上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她想起杜风看到她的脸时那个眼神,明显是眼前一亮,他看中的是什么?漂亮?还是皮肤好?难道现在科技已经发达到可以全脸移植了吗?还是说只要皮肤呢?自己和发夹姑娘倒都是细皮嫩肉的。   然后她就听到外边装车的声音,何猛在车上指挥着,显然他要留出个空隙来,不卸车也能上车来查看车上的两个人。   看来何猛是押车的,司机姓段,他们会把她跟发夹姑娘运去哪儿呢?   兰静秋便衣侦查,枪没带,刀也没带,她动动被捆着的双手,还真是一筹莫展。 第259章 弃暗投明   车很快装好, 这是冷藏车,虽然隔层做了处理,但启动后兰静秋很快就感觉到了凉意, 幸亏身上有棉衣不然的话真得冻死在这里了, 她努力平静着心神,让自己稍安勿躁。   只要不死总有机会, 他们不管是想移植什么, 总要再次转移,总会见到医生,她现在要做的是保持清醒跟冷静。   车子像是上了大公路,开得十分平稳,兰静秋努力嗅着车厢里的气味,初步判断这车是从北边装猪肉到南边, 再从沿海装冻鱼回来。   从省城到深圳开车肯定要过夜, 最少也要两整天, 兰静秋只担心中途姓段的司机和押车的何猛会动歪心思。   她五花大绑的肯定是任人欺负,除非骗他们解开绳子, 不过这两个人不是第一次押运, 应该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更糟糕的是如果何猛看到她的脸, 想起她曾经身穿警服,那可就真没救了。   可能是药物的原因,发夹姑娘始终沉睡着。兰静秋轻轻动着手脚, 必须得保持血液流通,她观察着这一小截子车厢, 试图找到个借力点来磨一下绳子, 可哪里有借力点, 就是隔层用来推拉的门也只有个滑轨, 连个螺丝都没有。   兰静秋试着咬了咬嘴里勒着的布,她嘴里应该是手绢之类的,塞在嘴里,又用长布条勒起来系在脑后,兰静秋叹口气,这还真是双重保险啊。   虽然难度很大,但兰静秋还是慢慢尝试着往车壁上蹭,把那根布条蹭到移位后,再慢慢用舌头把嘴里的布顶出来。   不管是嘴里的手绢还是布条味道都不怎么样,拿脸往冰凉的车壁上蹭更是难受极了,但兰静秋不能停下来,现在除了等机会只能自救。   省厅,李主任刚开始得到消息,说他们没跟住兰静秋,应该是从后边的小门走了,他还没太在意,大白天的,能出什么事。   昨天不就虚惊一场吗?李主任对兰静秋的能力十分信任,他还跟同事说:“只希望今天这丫头不要再耗到晚上了,不然又得熬着,我这老骨头可熬不动了。”   车上的兰静秋好不容易把布吐出来,干呕了半晌,又躺着平复了会呼吸,这才缓过来。   在行驶的车上喊叫呼救显然不是好主意,叫不来人还可能会被灭口,兰静秋活动着口腔,缓解着被勒得酸胀的肌肉,心里琢磨着,是不是用牙齿把发夹姑娘手上的绳子解开。   就怕发夹姑娘吓傻了不能动,不会成为助力反而是累赘,兰静秋考虑了会儿,还是轻轻凑到发夹姑娘耳边想喊醒她,可她睡得很沉,喊了半天一点动静都没有。   兰静秋叹口气,不知道他们给她吃了什么药,还是再等等吧。   这时车停了,听外边的声音应该是老段跟何猛要停下来吃饭,老段见何猛往车后走,就说:“没事,饿几天死不了人,不喝水都没事,可千万别给他们吃的,上次的教训你不记得了?”   看来曾经有人试图趁他们吃饭时逃脱,兰静秋开始考虑他们身上会不会携带着武器,如果他们有枪的话,没有把握绝对不能动手。   外边,何猛跟老段说:“你快着点,我早饿坏了,给我买两份面!你可别又喝起来!”   老段随口答应着走远了。   车门开了,应该是何猛在钻过一堆东西磕磕碰碰地往隔间来,兰静秋活动了下被捆着的手脚,又动了动腰,然后把手绢重新叼回嘴里,只是已经被移位的布条不能掩饰,她只能再次把脸埋在发夹姑娘的肩上。   脚步声越来越近,兰静秋心里随着脚步声在打鼓,她有点犹豫不决,也许何猛只是来查看的,也许他还不会细看她的脸。   等门被推开时,兰静秋终于下定了决心,她决定冒次险,既然迟早会跟何猛见面,那就不如主动点。   装上货物后,隔间的门就很难开了,只能打开三分之一,何猛往里看了看,就见两个女孩还是以之前的姿势一个脸朝上平躺,一个侧着靠在一起。   “看来这药不错啊,这么老实!”   何猛说了这么一句,刚要把门关上,就见侧躺着的女孩好像不舒服一样蹬了蹬腿,还呻音一声。   这腿这腰这声音,何猛看得荡漾,忍不住探过身子往女孩的小蛮腰上摸了一把,却见手脚都被捆着本该死鱼一样躺着的女孩,腰一挺,绑着的双腿膝盖着地,从地上翻了起来,整个人压住了他探过去的上半身!   何猛吓呆了,想喊人又不敢,他一只手被兰静秋压在身下,另一只手就想扣兰静秋的眼睛。   兰静秋的动作像柔道又像是相扑,是用腰部发力整个人压在他身上的,她不敢松力,也就看不见何猛的脸,低声喝道:“何猛,你不认识我了?”   何猛愣了下,事发突然,他根本没看清楚兰静秋的脸,也完全没想到手脚都被捆得牢牢的小姑娘能翻身起来,现在再听到对方喊出了他的名字,更是吓傻了。   “你是谁?”他问。   兰静秋听出他声音有点颤抖,就知道这个办法可行。   “我知道你是凤安里河镇的何猛,名字不是你告诉我的吗?你家的位置,你家里有几口人,你带回去的衣服都去了哪里我都一清二楚,你说我是谁?”   何猛腿都哆嗦了,伸出的手缩回来,就想推开压在身上的人,夺门而出。   可兰静秋压得死死的,他哪里动弹得了。   “别动别喊,我说你听着!能不能做到?”兰静秋的声音凌厉又坚定,何猛不由自主的点点头。   兰静秋就松了松劲,抬起上半身,艰难地对上何猛的脸,她说:“好好看看,凤安车站出站时咱们不是见过吗?这才几天啊,你就忘了?”   何猛看着这张精致漂亮又满是压迫感的小脸,话都说不利索了:“是你!可你不是警察吗?为,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猜!”兰静秋嘴角微挑,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   已经没人压着他了,可何猛还是痛苦地呻音一声:“你是来卧底的?”   兰静秋轻松地笑着,点点头,“没错,很聪明嘛!那你猜我们是怎么知道你们这个团伙的?”   何猛嘴唇都哆嗦起来了,他想起兰静秋在车站对他的盘问,她跟那个男警察不但开箱翻看了衣物,还要看他的证件,还跟着出去见了他们镇上的司机!   难不成当时他们就发现他那些衣服有问题了?还是说他们出现在那里就是在等他?   何猛越想越怕:“是因为我吗?因为我那几箱子衣服?妈的,我为什么要贪这个便宜,那才几个钱!完了完了,老大一定饶不了我。”   兰静秋冷笑:“警察在你面前,你居然还在想着你老大不会放过你,何猛你还真是个敬业的小弟,可你才能分到多少钱,做的是最危险的工作,分的钱却最少,甚至还得靠那些破烂衣服赚点钱。”   何猛脑子都僵住了,顺着她的话说:“给的钱不少的,真不少,要不然我也不会做这种丧尽天良的事。”   “那你可真好打发,是不是觉得给你几百块钱就不少了,你肯定觉得在单位上班的都不如你赚得多,可你知道器官移植要花多少钱吗?十几万到几十万甚至上百万不等,上百万你是不是无法想象?能把你家房子堆满的钞票,你分到手的甚至不到九牛一毛,居然还这么卖力!”   “我不是卖力,我是没办法,我已经入了行,想走就是个死啊。”   何猛提到死字,眼里突然露出凶光,盯着兰静秋。   兰静秋笑了起来:“你是不是傻?你见过一个人卧底的吗?你觉得我们的人放心我一个女警察被绑上你们的车吗?”   车里气温很低,何猛头上却快要冒汗了,是啊,这么漂亮的女警察没有万全的措施,怎么会跑来做卧底。   能不成老段也是他们的卧底?不可能啊!就他那怂样儿!还是说刚才一直跟着他们的吉普车上都是他们的人?   他腿哆嗦起来,现在跑?能跑得了吗?   何猛忍不住问:“你们有多少人跟着我们?”   “那我能跟你说吗?”兰静秋有点不耐烦了,“你是不是傻?我说半天你还不明白什么意思吗?”   这时一直昏迷的发夹姑娘有醒过来的迹象,她哼了一声,眼睛半睁着,看着面前的两个人,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她虽然在车站时跟诚信中介的人吵了一架,但心里还是挺羡慕人家大公司的,听说诚信中介的公司招人,就去试了试,面试成功后,她就想在附近租个房子,就近上班,她完全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跑到这里的。   她疑惑地看着面前的两个人,手脚被绑着姿势别扭的女孩反而气势更盛,而那个男的被她压在身下,脸上的表情难看极了。   “你是……”发夹姑娘认出了兰静秋,她想说话,一张嘴却变成了呜呜声,然后她这才发现自己的嘴被堵着还勒了起来,可能是脸上肌肉已经麻木了,她都没感觉。   发夹姑娘惊慌起来,这好像不是梦。   兰静秋没看发夹姑娘,却再次压住何猛,在他耳边说:“弄晕她!”   然后她向旁边一滚,那狼狈的样子好像是被何猛推下去的,发夹姑娘吓了一跳,哆嗦起来。   兰静秋命令的语气让何猛突然福至心灵,他露出凶狠的样子,抬手就朝着发夹姑娘的太阳穴挥了一拳。   发夹姑娘的头被这一拳推的撞到了车壁,发出哐当一声,她晕了过去。   兰静秋却气坏了:“妈的,谁让你打头了,打脖颈就行了。”   何猛赶紧说:“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我不知道啊,我刚才脑子都不转弯了!”   兰静秋嫌弃地看他一眼:“你赶紧先去看看这姑娘有没有事。”   何猛嗯嗯地应着,赶紧过去查看一番:“没事,她就是晕了,我那一拳头没使上力,她可能是撞晕的。”   兰静秋松了口气,要是因为自己一句话,这混蛋一拳头把发夹姑娘打死了,那罪过可就大了。她指导着何猛去摸他自己的脖子,“对,就是那里,下次想弄晕人,就打这个位置,不会让人受伤,只是打晕就行了。”   何猛感激地点头:“我都听你的,我弃暗投明,我给你们当卧底,我能立功吗?”   “何猛,先不要想立功的事,那是案子结束后需要考虑的事。现在你先想想怎么保命吧,我们是因为你才查到这个犯罪团伙,你自己也清楚,如果这事被他们发现,你绝对没命,所以你只能弃暗投明。我们有两套方案,一套是你坚持一条道走到黑,另一套方案就是你配合我们把这个犯罪团伙端了。”   何猛吓傻的脑子终于恢复了点智商,皱眉道:“我配合你们,可真的行吗?他们很厉害的!” 第260章 猎鹫行动   何猛已经选了边, 但显然心里还是害怕,看来这个犯罪团伙的老大很有震慑力。   兰静秋本想盘问他知道多少,外边有声音传来, 老段买了饭回来了, 兰静秋干脆举起手道:“先帮我把绳子解开,以后你见机行事, 这一路上替我们两个挡掉所有麻烦, 顺利到贼窝,自然会有人接应。”   她语气很自信,感染力十足,已经心乱如麻的何猛不由自主的点点头,帮她解开手上的绳子。   “我肯定不让他进来,不然一看见你绳子都解开了, 他肯定就知道有问题。”   “放心, 下车时我会把绳子弄好, 老段是不是爱喝酒?下次停车时让他给你买酒过来,他一定会自己喝起来, 到时候你过来听我安排。”   外边老段已经在敲车厢, 很不耐烦的样子, 似乎想进来查看了。   兰静秋活动着手腕,又凑到何猛耳边说:“你已经在我们那儿挂上号了,四种结局任你选, 一是死在你老大手下,二是死在警察枪口下, 三是成为红通, 四是立功后回去接受审判, 能见家人能活命。”   何猛焦急地问:“红通是什么?”   兰静秋不知道现在有没有红色通缉令, 不过还是说:“红色通缉令,比死还惨,一经发出你会永无宁日,躲在阴暗的下水道里都怕被老鼠去告密的那种,你确定要选三?”   “不,不,我就是不知道什么意思,我肯定选四,我选四!我要立功!”   兰静秋看着他终于坚定起来的眼神,松了口气,能吓住最好,就怕他再反应过来,先把她灭了口。   老段又开始拍车厢了,“小兔崽子,怎么回事?胆子肥了啊,都说了这两个不能动,赶紧麻利地给我出来!”   兰静秋马上跟何猛说:“下次停车我教你怎么跟警方汇报,现在你装做毫无异常的样子回驾驶室去,千万不要留意两边的车辆,如果有人拦车检查也不要试图有任何眼神交流,你就是个押车的,懂不懂?”   何猛以前一听到警察两字就打哆嗦,毕竟他自己也知道这是在做坏事,在违法犯罪,现在听到跟警方汇报,看着兰静秋信任的眼神,他突然从心里升出一种荣耀感,如果家里人知道他虽然犯了罪,但及时改正,还帮着警察一起卧底,应该也会以他为荣,不会嫌弃他犯法吧。   “我知道了!”何猛低声答应着,把小门重新弄好,又检查了通气孔,这才下了车。   兰静秋听着他到驾驶室后跟老段解释的声音,这才彻底松了口气,还好还好,就怕何猛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她又去查看了发夹姑娘的情况,见她头上撞了个包,不由叹口气,或许自己刚才的决定是错的,不该瞒着这姑娘,她堵着嘴呢,就算发现情况不对,也不会喊出来。   兰静秋帮发夹姑娘弄掉了嘴上的东西,发夹姑娘在她的怀里醒过来,又以为是做梦呢,恶梦!   “这……这……”   她想问这是哪里,可嘴巴已经麻木了,哪里说得出话,兰静秋捂住她的嘴:“别说话别喊,慢慢活动手脚。”   她简单说了她们的处境,发夹姑娘哆嗦起来了,小声道:“他们要绑我们去干什么?挖眼掏心吗?我听说过,太可怕了,怎么就盯上我了?”   兰静秋安慰道:“别怕,我会把你安全送下车的。”   “绳子已经解开了,我们一起逃吧。”   兰静秋摇摇头:“他们押送咱们,肯定带了武器,目前只有一个人被我吓住了,当了内应,就这么跑太危险,你别急,听我安排。”   发夹姑娘都吓傻了,看着兰静秋:“对不起,我一开始就想坑你钱,是不是因为我做了坏事,上天惩罚我的?”   兰静秋叹口气,十分无语:“你当时是想把我卖进黑砖窑?还是卖去挖内脏?”   发夹姑娘赶紧摇头:“当然不是,我就是想给你介绍工作,再拿走你前三个月的工资。”她说着哭起来,“我经常这么干,一定是遭报应了。”   兰静秋本不想理会她这种崩溃的逻辑,但为了稳定她的情绪还是说:“那你只能算是黑心中介,就算遭报应也应该是破财,别哭了,放心,绳子不是已经解开了吗?那两个人里有一个是咱们的内应,很快会放你出去。”   发夹姑娘在她的安慰下终于冷静下来,又开始骂这些人太黑了,她租了房子,正收拾东西呢,不知道怎么就晕了,再醒来就到了车上。   也就是说那个三层小楼的主人肯定有问题,就算没问题那里也早被当做了贼窝,还有那个卖早点的摊位。   兰静秋叹口气,只从中介处找肯定找不到啊,他们都是物色好了人,再弄到外边来迷晕装车,还有些是直接以高薪骗去的,现在流行人口这么多,还真没法查。   等到再次停车时,已经是半夜,本来老段跟何猛是晚上轮换着开车,可后半夜雾气上来了,他们还是把车停在了一个小镇旁边。   老段是个酒鬼,车座底下藏着半壶的白酒,停车要睡了,自然得来两口,等他睡熟了,何猛才来到后边车厢里。   兰静秋问他:“有电话卡吗?去附近找个地方打电话,我本想让这姑娘跟咱们一起行动,但她太弱了,不如你机灵,还是想办法把她送下车的好。”   何猛看着他一进来,就害怕地缩在角落里的发夹姑娘,心里突然生出一股子豪气,心想他这也算是半路英雄了吧。   “好,我刚才看见绿牌子了,好像是邮局。邮局门口肯定有公用电话亭,你说吧,给谁打电话。”   省厅那边,李主任又开始急躁起来,不过因为昨天晚上虚惊一场,他这次还稍微淡定点。   “这又跑哪儿去了,我都跟她说清楚了,绝对不能跟着去危险的地方,她明明答应的好好的,大半夜了还不见踪影,不会又从哪儿偷辆自行车骑回来吧,真能把人气死。”   一起等消息的小队长说:“有本事的人都个色,许是她有别的发现呢。不过我也有点担心,兰同志是答应不去危险的地方,可她总得去了才知道那地方危不危险啊。”   被他这么一说,李主任更焦躁了:“算了算了,这次回来不能再让她出去了,别人去侦查都按部就班,就她还跑去租房,还在外边过夜,太折腾了,受不了,广省那边只是要求咱们留意,并没有要求合作办案,这案子就跟到这儿吧。”   刚说完,有人进来喊他:“李主任,有人打电话来找你,说是兰同志的朋友。”   李主任就跟屁股上有弹簧一样,从椅子上窜了起来,“静秋的朋友?这死丫头还算靠谱啊,知道稍信回来。”   可他听到何猛的话,不由怒了!这个兰静秋简直是胡来,怎么就被绑了呢?   何猛在电话里跟特务接头一样说:“李主任,代号007的兰同志已经顺利完成第一项任务,本人何猛同意加入猎鹫行动。”   幸亏李主任脑子不慢,也看过007的电影,这才没骂出来,他根本不知道何猛是哪位,但仅从这两句话也知道这可能是兰静秋发展的线人,而且是在犯罪团伙里的下线,他马上道:“欢迎欢迎,之所以你是第一项任务,是因为我们想保证兰同志的安全,你明白吧。”   何猛激动起来,原来是这样,一个女同志来卧底肯定会吃亏,他们是想让他帮兰同志挡住这些骚扰,跟兰同志说的也对上了。”   然后何猛报上车牌号和所在的公路,这才说了兰静秋的安排:“车上还有个女孩,兰同志说这女孩只会添乱,想把她送下车,明天中午我们肯定会停车吃饭,到时候我把另一个司机灌醉了,你们把人接下去,我会伪装成我想欺负这女孩,被她逃脱了。”   李主任倒吸一口凉气,静秋这还是想跟着去看看车到哪里?难不成她还想被人当做货物送进去?   只听那边何猛还在说着:“兰同志还请你们通知凤安的刘东同志,让他给我家报个平安,我一定好好配合兰同志,努力立功,争取政府的宽大处理。”   李主任更确定了他是这个犯罪团伙里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被兰静秋给拉过来了,难不成她是用了美人计?   等挂了电话,李主任马上往上汇报,这事他也没法做主,最好最安全的办法是把车拦下来,把人救出来,把该抓的抓了。   可上边显然另有打算,大半夜被喊起来的副厅长皱眉道:“这案子广省那边也没什么进展,这才想到用卧底,可卧底暂时也没传回来有价值的消息,现在有人打入了,咱们把车拦了会不会打草惊蛇?”   李主任说:“这可不叫打入,这是做为受害者被绑去的,要是静秋冒充犯罪分子的同伙打入了,咱们可以冒险,但现在她的身份是被绑架的受害者,这太危险了。”   副厅长又指指刘东的名字:“这是什么意思?这个叫何猛的是谁,是不是可以问问刘东?”   李主任十分担心兰静秋,还真没想到,被他提醒,赶紧打电话给凤安刑警大队,东子正好在值班呢,听到何猛的名字他先是愣了下,在脑海里回忆半天才想起来。   “我跟静秋从北步市出差回来,在车站遇见的,推着一车的旧衣物,一看见警察就心虚,被我们盘问半天。”   副厅长了解了情况,对兰静秋更佩服起来:“只是这样的一次见面,她就能利用起来,还把人给策反了,我觉得可以让她试一试,不过她一个人势单力薄,把车上那个姑娘接下来后,咱们换一个上去,赶紧从特警刑警里挑一个善于伪装,格斗能力反应能力都够强的姑娘来。”   李主任没想到领导是这么想的,一时愣住了:“如果另一个司机没见过那姑娘的脸,倒是可以操作,但我还是觉得太危险了……”   副厅长皱眉:“警察本来就是有风险的职业,怕危险就不去查案了,就错过这么好的机会?都天天坐在办公室里怎么查案子?赶紧先找人,到时候看情况安排,能跟到哪儿就跟到哪儿,就算到不了他们香江的老巢,也得把这边的线路,还有这条线上的人一网打尽。” 第261章 任务   李主任见副厅长下了命令, 赶紧去找人了。有车牌号有位置,今晚得赶紧开夜车追上去,然后明天开始跟着那辆车, 等待机会换人。   虽然已经是晚上, 但公安系统本就特殊,有了事全都喊起来了常事, 女警本就少, 全都把资料找全了删选一遍。   最后找的是特警队的一个女警,二十七岁的江学曼,以前因为特殊任务有过化妆侦查的经验,格斗在特警队里拿过奖。   她听明白了案情,立马同意加入,“请领导放心, 我一定保护好兰同志。”   李主任道:“不是让你保护她, 是你们两个合作完成任务, 如果发现危险,马上撤离, 我们也会在外围跟着, 随时提供支援。”   找好人之后, 李主任又特意去借了两辆没有标识的面包车和一辆普通的小轿车,一共出动了三辆车,两队特警。   副厅长也跟着上了车:“我得去跟这个何猛见一面, 免得他再半路动摇。”   等天快亮时,他们已经追上了载着兰静秋的那辆车, 李主任看着雾气中隐约的车型, 很想凑上去看看, 但他还是忍住了, 跟卧底联系最忌讳的就是擅自改时间地点,说好中午就得中午。   于是等早上冷藏车开动时,三辆车时近时远地坠在后边。   车厢里兰静秋跟发夹姑娘分着吃了何猛半夜送来的一块面包,又喝了点水。发夹姑娘害怕的一直问兰静秋会不会有事,什么时候有人来接她,兰静秋被她烦得不行,只好闭眼装睡,结果还真眯了一觉。   发夹姑娘一个人更害怕了,也靠着她睡了会儿,等车开动时,两人才醒过来。   兰静秋开始叮嘱发夹姑娘:“等下了车,省厅肯定会给你安排房间,不会让你出去露面,到时候别急,知道什么就跟询问你的人老实说,让你住多少天都不要急。”   发夹姑娘拉着她的手:“那你呢?跟我一起下车吧,万一他们到地方就把人杀了,你上哪儿说理去。有机会逃走为什么不下车。”   兰静秋叹口气:“我是警察,我在查案,你放心下车,不用管我。”   发夹姑娘后悔极了,还跟兰静秋说以后一定循规蹈矩,不骗人不坑人,兰静秋笑了起来,经历过这种事,以后肯定更珍惜生命,身外之物肯定会看淡。   等到中午时,车停了下来,外边响起了老段的粗嗓门:“我去看看那两个小娘们醒了没有,小何,这俩长得漂亮吗?为什么老大说这次的不能动?”   兰静秋她们这个隔间就靠着驾驶室,车子发动时小声说话听不到,现在一停车,兰静秋把老段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一听老段要来查看,她马上示意发夹姑娘别说话,把人重新捆了起来,然后她又开始捆她自己的双腿,这次的绳子是看起来紧,实际上两□□叉别几下就能甩掉的那种活套。   腿绑好后,兰静秋又把嘴上的布叼住,绳子勒好,再把手上的绳子绕起来,绳子的一头就攥在她手心里,然后两人面对面侧躺着,互相遮挡着脸。   何猛哪里肯让老段进去,拼命阻拦着:“我去看就行了,你赶紧吃饭去吧。”   可他越不让老段上去,老段越想去看:“昨天你在上边磨蹭半天是不是干坏事了?为什么不敢让我去看?难不成你还对这两个小娘们动了真心,不行,我得去看看。”   “怎么可能,你瞎说什么呢?老大说了不让咱们动这两个,上次那女的就是你喝多了差点折腾死,我还敢让你上去吗?”   老段才不理他,还推了一把:“起开,你管得着我吗?只许你上去玩,我看一眼都不行?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昨天在后边怎么折腾的。”   兰静秋在里边听着皱眉,赶紧把藏起来的水瓶拿过来,把水倒在两人裤子上。   外边,何猛拦不住老段,他四处张望着,不是跟着很多警察吗?现在他呼救的话会不会出来?   老段已经上车了,何猛无奈地从腰间抽出匕首,跟在他身后,反正不能让他骚扰兰同志。   再说兰同志现在手脚都解开了,当警察的应该会些功夫吧,两人合力肯定能制服老段。   等老段艰难地拉开那扇门,嘴里骂了一声:“草,这两小娘们不会是尿了吧,这还怎么玩!”   何猛愣了下,探头过去看,就发现两人绑的好好地挤在一起,下身裤子上跟车上都是水渍,昨天给她们的水瓶却不见了。   他松了口气,跟老段说:“听说吃多了药会失禁,就是这样吧,玩什么玩,老老实实开车把人送到地方就行了,我昨天也是怕她们俩憋死了,把通气孔清理了一遍,才耽误了时间。”   老段真以为是失禁了,再无兴趣,骂骂咧咧地下车。   何猛说:“你可别惦记这两人了,前边有饭馆没准有洗头按摩的地方,你过去看看,顺便给我买点酒回来,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也想喝点酒安稳安稳。”   老段指指驾驶座旁边的白色塑料桶:“那里边不是酒,想喝就喝,我还能收你钱吗?”   “你那散装的太难喝了,给我买瓶西凤回来吧,你喝半瓶给我留半瓶就行,一路上还得靠你这个老司机,算我请你的。”   何猛这么一说,老段立马高兴了:“行啊小子,挺上道,这才对嘛!我儿子就比你小几岁,我也算你长辈了,放心,我不白让你孝敬我,一会儿回来给你带点猪头肉下酒。”   老段哼着小曲走了,大公路附近不管是城市还是乡村都会发展成一个停车休息吃饭打尖的小型商圈,他们停车的位置也不例外。这种地方基本上大车司机想要的服务都会有,这老段干的不是好事,钱自然不少,这一去肯定会潇洒一番。   何猛又四处看看,见还是没人来,这才上车去查看,兰静秋这次只把嘴上跟手上的绳子解开了,见他上来就问:“有车跟着咱们吗?”   何猛无奈道:“你不是不让我留意两边的车辆吗?我怕老段发现,不敢看。”   “你确定你昨天汇报成功了?找的是李主任?”   何猛刚要点头,身后有东西顶住了他的头,一个冷冽地声音道:“何猛,你先下车,我们老板要见你。”   何猛都吓傻了?老板?是说老大吗?他们已经发现自己被招安了?   完蛋了。   兰静秋看着持枪的女人,虽然她一身便衣,但眼神跟气质骗不了人,兰静秋一眼就看出了女人的身份,她笑了起来,跟何猛说:“别怕,你下车吧,是自己人。”   “啊?自己人?她说的是老板。”   “我们不方便的时候也会把领导叫老板,你下车就知道了,这位同志不是有意吓你的。”   江学曼就是在有意吓何猛,必须让他知道他的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监控中,他才不会动歪心思,不然的话等一遇险,或是一进犯罪分子的老巢,这位就反水,那就太危险了。   何猛下去后,江学曼过来想帮兰静秋解开绳索,兰静秋腿动了动就甩开了绳子,江学曼看着她裤子上的水渍皱眉。   兰静秋从怀里拿出水瓶晃了晃:“是我故意洒的水,放心吧,没那么脆弱!先帮忙把这姑娘弄下去。”   江学曼嗯了一声:“兰同志,先认识一下,我叫江学曼,刚加入这次的猎鹫行动,是你的搭档。”   兰静秋愣了下,猎鹫行动是她编出来哄何猛的,难不成还真成立了这样的行动小组。   她跟江学曼一起帮发夹姑娘解绑,问道:“你是想顶替她?”   江学曼点点头:“没错,是省厅廖副厅长安排的。”   她说着就让发夹姑娘脱衣服,发夹姑娘完全不知道什么情况,只傻傻地拉着兰静秋的手,兰静秋安抚地拍拍她的手:“你先跟她换衣服吧,我下去问问,别怕,她是警察,你很快会被接到安全的地方。”   兰静秋下车后,廖副厅长刚鼓励完何猛。   何猛一下车就被领到旁边的小路上,然后就看到三辆车,他上了其中一辆,车上有几个警察簇拥着一个看起来就是官的警察。   他都吓结巴了,想表白自己弃暗投明的决心,也没能说利索。   廖副厅长却一脸和蔼又很郑重地拍着他的肩膀,又握住他的双手:“本来这种小案子不需要我来,可我听说了你的事,能悬崖勒马弃暗投明,真的不容易。很多犯罪分子一旦越线就会一条道走到黑,像你这么明智的人真不多见啊,看来你还没有泯灭良知,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何猛同志,这次是你人生的转折,一定要把握住。”   何猛什么时候见过这么高级别的人,旁边的人可是叫这位厅长啊,一个省能有几个厅长,这可是大官中的大官吧,他居然被厅长赏识了?人家还鼓励他?人生的转折是什么意思?是说他以后就是好人了?   廖副厅长又说:“你做为犯罪团伙的一员能协助公安破案,是冒着极大风险的,我们十分佩服,等案子了结也会帮你写份报告,阐述清楚你为破案做出的贡献,也会帮你跟家里解释清楚,惩罚肯定是会有,但肯定会酌情,接受完惩罚,你就能跟家人团聚,重新做人。”   何猛感觉自己受到器重,胸都挺起来了,在犯罪集团里他也只是个随时可以替换的小卒子,什么时候被人这么重视过,他激动地眼泪花直转,紧紧握着廖副厅长的手:“请组织放心,我一定不会辜负您对我的期望,一定保护好兰同志,一定完成任务。”   说完还敬了个不伦不类的军礼。   廖副厅长目的达到了,又鼓励他几句,就给李主任使个眼色,李主任就把人拉去另一辆车上,询问他对这个犯罪团伙知道多少。   已经有人去饭馆盯着老段了,他就算想回来也会有人绊住他,何况这老段买了瓶西凤酒要了盘猪头肉自斟自饮起来,他们更是不用担心。   廖副厅长安抚好了何猛,见兰静秋上车就郑重道:“兰同志,辛苦了,这次任务很危险,你确定要继续跟进吗?”   兰静秋十分佩服这位厅长,以他的身份见了何猛,算是给何猛吃了定心丸,他轻易不会再动摇。   她点点头:“肯定要跟的,起码要看看他们要把我们运去哪里。”   “这个问何猛不就行了,如果要跟去肯定还有更危险的,何猛不知道的危险处境,你确定还要跟进?”   兰静秋坚定地点点头:“确定!” 第262章 转移   廖副厅长还是不放心:“这次卧底你们不能携带武器, 本来想给你们套上假牙套,里边放上可以保持清醒的药物,但如果被发现的话, 一点辩解的余地都没有, 所以连这东西都不能戴,你确定要去吗?”   兰静秋叹口气, 突然想起上一世, 好像也有人曾经这样问过自己,很危险但机会难得,问她去不去,她也是坚定地说去。   这次自然也不例外。   廖副厅长见兰静秋很清楚自己要面临的是什么,还是勇往直前,十分佩服, 不再试探。   “你放心, 不会真把你们扔里边不管, 估计他们会走水路,只要到了地方, 要运上船时直接抓获, 再看看有没有办法替换掉这些开船的人。派人去做卧底, 我也是担着风险的,跟着你们的人不会少。”   兰静秋却担心地说:“我觉得我一个人就可以了,我听司机跟何猛说我跟那个姑娘是他们老板特意要的, 我怀疑他已经看中了我们身上的某样东西。”   廖副厅长皱眉:“你觉得是什么?你们都是年轻姑娘,你们身上有的, 江学曼会没有吗?”   “诚信中介的老板杜风看到我脸时的表情, 像是相中了某种东西, 我从诚信中介出来就被人跟上了。全脸移植不太可能, 我觉得有可能他看上的是皮肤。我跟那姑娘皮肤都很白,而江同志虽然皮肤很好,但肤色较黑。”   廖副厅长为难起来,特警几乎天天要训练,风吹日晒的,不可能有皮肤白皙的姑娘,再说就算现在想换也来不及了。   “你是说他们想找个皮肤白皙的姑娘做皮肤移植?你确定你的猜测准确吗?”   兰静秋摇摇头:“我只是推测而已,但我觉得没必要再陷进去一个。”   廖副厅长摆手道:“这不是陷进去,咱们的人会一直跟着,还有何猛做内应,只要一有不对,就冲进去把人救出来。咱们这边就算是行动失败,也只是毁了他们的一条线,不会干扰到广省的计划。再说如果何猛说他放跑了那姑娘,只把你一个人送去,他们也会起疑心吧。”   兰静秋点点头:“这倒是。”   最后廖副厅长还是拍板:“就小江吧,你们试探着跟进,能到哪一步算哪一步,反正不能出危险。省城那边,不管是杜凤还是日租房和馄饨摊都会有人盯着,不会放他们走也不会打草惊蛇。”   这时李主任上来说:“还有屠宰场!这车是从屠宰场出来的。”   廖副厅长说:“现在只要弄清楚南边接手的人,还有帮着偷渡的人,就能把这条线查清楚,如果这些人可以替换一两个,咱们可以继续跟进,如果不行的话,到偷渡这一步就可以撤了,再跟下去太危险,很容易失联。”   兰静秋却觉得应该跟着过去,把这个团伙一网打尽,不过她知道不管是廖副厅长还是李主任都不会同意,她只好道:“铁丝刀片之类小又薄的工具有没有带,我想藏一些。”   李主任皱眉:“不行,带这些东西太危险了,什么都不带你可以安全活到见到移植医生,否则的话一被发现就会被灭口。不过我们可以给你们准备两片小药片,快停车的时候吃进去,不要携带在身上。吃了这种药片十二小时内他们再用迷药你们也可以保持清醒,当然了只是理论上能保持清醒,虽然有人实验过,但每个人的体质不同。”   廖副厅长听李主任这么担心,也开始琢磨兰静秋的性格,如果卧底太胆小的话成不了事,可要是冒进起来,一不受控制就容易出事啊。   “我再强调一遍,一切听指挥,见到负责偷渡的人,就要全部抓获,然后咱们再商量下一步行动,我会给何猛准备一个拉环式信号弹,如果遇到危险,马上发射,一是震慑他们,二是让我们尽快进去救人。我也会联系当地的警方一起配合,总之安全第一位。”   廖副厅长说完叹道:“其实李主任一开始就不同意你去做卧底,因为你们是做为货物进去的,人家放个有毒的烟雾,全晕了,再机灵再有本事又有什么用?所以一定要听话,千万不要鲁莽行事。”   兰静秋见廖副厅长这么谨慎,也不再多说,认真答应着。   等江学曼跟发夹姑娘换了衣服出来,她也已经收敛了自己身上警察的气息,眼神都没一开始那么有攻击性了。   兰静秋刚才看见她拿枪时的英姿飒爽了,本来还不太想和她搭档,看到她这变化,才松了口气,还好还好,这一定是个有卧底或是便衣侦查经验的特警。   该嘱咐的都嘱咐完了,老段也快要回来了,兰静秋跟江学曼要上车,发夹姑娘突然冲过来抱了下兰静秋:“谢谢你,我以后一定当个好人,你们一定要平安回来啊。”   兰静秋笑着拍拍她的肩:“你本来就不是坏人。”   她跟江学曼在面包车上吃了点干粮补充了水份,才又上了那辆冷藏车。   兰静秋发现何猛的气质都有点变了,好像更精神了,也有了底气。   不知道是因为廖副厅长的鼓励还是伪装成小手电筒揣在他兜里的信号弹给了他信心。   兰静秋一时间也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老段应该发现不了何猛的变化吧。   老段喝得烂醉,说好的给何猛留半瓶酒,结果只留了一瓶底儿,他把酒瓶跟饭盒塞给何猛倒头就睡,自然发现不了何猛已经被招安了。   何猛三两口把饭吃了,也没在意老段没给他带猪头肉。吃完饭,他哼着小曲开着车,心情放松多了。   之前惶恐是因为他只见到一个女卧底,而且这个女卧底还只说让他先保命,并没有明确地说他可以立功减刑,现在有大官来保证了,还有这么多人跟着,他自然底气十足,反正牢狱之灾是注定了,干这一行不死就算赚,何况现在还能好好立功争取早点出来。   何猛心情不错,车也越开越快,直到后半夜停车的时候老段才醒,他也有点懊恼。   “西凤酒就是好啊,入口绵,喝着喝着就多了,咳,小何,没出什么事吧。”   何猛装出嫌弃的样子:“能出什么事,我又给她们喂了一次药,后边一点动静都没有,倒是你鼾声如雷的,吵死了,接着睡你的吧,明天早上你来开。”   老段没察觉出异样,第二天早上倒是跟何猛说:“我怎么觉得你小子有点巴结我的意思?有事要求我啊?”   要是以前,何猛一定早骂开了,开车送货还能喝醉,让老板知道了可是会扣钱的,可这次何猛居然没用老板来压他,也没暗示逮住他小尾巴了,老段自然奇怪。   兰静秋在后边侧耳听着,生怕何猛应对不了,让老段产生怀疑,哪想到何猛说:“等回去的时候我想拉点荔枝回去卖,这不是怕你不乐意吗?先给你上上供。”   “哟,还挺有想法啊,咱们这车拉荔枝倒是成,就怕串了味儿啊……”   然后两人就讨论起怎么利用来回运货的机会赚点外快。   兰静秋松了口气,看来这个何猛还挺能随机应变。   一路上江学曼一直闭眼养精蓄锐,手脚都不带动的,还真跟被绑架的一样,兰静秋却一会儿坐一会躺,没个安生,还碰碰江学曼示意她定时活动下脚腕手腕,随时保持肢体的灵活度。   江学曼坐起来活动了下,还特意凑到她耳边安慰:“兰同志,第一次卧底吧,别紧张。”   兰静秋一时无语,她不是第一次啊,不过上次她是直接救了老大,被当成救命恩人,恨不得所有好东西都捧到她面前,哪像现在这么惨。   等到车再次停的时候,江学曼听着外边的动静,用口型跟兰静秋说:“近海了。”   兰静秋也猜出来了,空气里有海港特有的海腥味跟汽油味的混合味道,还能隐隐约约听到汽笛声。看来廖副厅长猜的没错,他们是要走水运的。   何猛跟老段下车去交涉,然后有人来搬货了,兰静秋跟江学曼已经躺好了,等了很久,货都搬完了,也没人来开隔间的门,何猛跟老段好像也不在车附近。   就在兰静秋快没有耐心的时候,有人上车了,脚步声很重,身高无法判断,但这人体重一定不轻。   他打开了隔间的门,在兰静秋跟江学曼的脸上来回打量着,好像在挑选货物,兰静秋闭着眼睛装昏迷,那人居然还伸手在她脸上摸了一把,她努力控制住自己的心跳,清醒时装昏迷是很难的,有时候睫毛一动,或是手脚太僵硬都会被人发现。   还好那人没看太久,在兰静秋脸上摸完了,转身就走了,隔间门也没关上。   等他下车,又有人上来了,听声音磕磕绊绊的,好像还抬着东西,这次是两个人,他们先用浸了药水的手绢捂住江学曼的口鼻,估计是怕她在运输中会醒过来,十来秒后才把手绢拿下来,然后用麻袋把她装起来,放到箱子里抬了下去。   接着他们又抬着另一个箱子上来,如法炮制地也把兰静秋装进了箱子里,手绢捂到口鼻上时,兰静秋差点就要屏住呼吸了,又怕被这两人发现,最后还是选择相信了李主任给的那枚小药片,果然她虽然有点晕,但脑子还算清醒,就像是喝多了酒,知道自己下一杯就要醉的那种状态。   冷藏车旁还有几个运货的卡车,看卡车上画的标识,应该是送水果的有送袋装奶粉的。   旁边还有两辆面包车,这两辆车是一个老板的,似乎每个卡车上都进了点货,装着人的两个箱子也就跟其他卡车上卸下来的箱子一起装到了面包车上,何猛看着自己车上装人的两个箱子都被装到了左边旧一点的那辆面包车上。   他跟老段到这儿就不能再跟了,何猛想现在拉信号弹,又觉得不是时候,人家说的是遇到危险时,这又不危险,可眼看着两个女警察就要被转移走了。   他四下看看,应该有人跟着吧。   这时开面包车的一个墨镜男突然冲何猛招招手,何猛殷勤地过去,“兄弟,有事?”   墨镜男递给他两张百元大钞:“帮个忙,我们的司机得跟另一辆车去别处办点事,你再开车帮我送趟货怎么样。”   老段看着那两百块钱,眼里露出贪婪的眼神,就想过来毛遂自荐,何猛赶紧说:“行,我开车稳当得很,你给我地址就行了。”   那人把车钥匙跟地址给他,“到了就说是来送货的,会有人接的。送完车扔那儿你就回来。”   “行!您就放心吧。”何猛满口答应着,看来他有机会深入了,信号弹也有机会用了。   等墨镜男跟两个司机开着另一辆车走了,何猛怕老段不乐意,又过去跟老段说:“一会儿给你五十,见者有份嘛。”   老段这才有了笑模样,“行,那我在这儿等你,办完事赶紧回来,别瞎逛。”   何猛按照地址把车开到了某街道的48号,结果一看48号居然是某区的派出所,他傻眼了,这是什么情况?被发现了吗?还是说组织里有坏人?   他正纳闷呢,一辆面包车急停在他车后,差点追尾。李主任穿着便衣从那辆车上跳下来,对着何猛吆喝:“唉,小子,你怎么回事,怎么挡着道啊?好狗不挡道你不知道吗?”   何猛还没反应过来,李主任骂了两句,趁机上了他的车,只见他从衣服里掏出个撬棍利索地把后边的几个箱子一一打开,除了一个箱子里有人,其他箱子里全是水果。   箱子里的人是江学曼,兰静秋不见了! 第263章 上山   李主任没在车上找到兰静秋, 脸色已经煞白,何猛也吓傻了:“我明明看到两个箱子都装上来了,我真的一直在盯着, 从我们车上下来的两个箱子都装到这辆车上了!”   李主任也没空问, 马上跳下车往自己那辆车上跑。   何猛想追下去问怎么回事,被他吼了一嗓子:“跟上!”   何猛只好开着车跟上去, 李主任把车开到了一处民宅, 廖副厅长跟几个当地的警察正等在那里。   李主任一进去就问:“廖厅长,另一辆车呢?收网吧,他们一定发现咱们换人了,静秋太危险了。”   廖副厅长也吓了一跳:“怎么回事?”   “他们让何猛把车开到了派出所门口,车上只有江学曼,很明显他们已经知道何猛是咱们的人了, 也知道江学曼是咱们换上去的人。”   “把车开到派出所了?什么情况?咱们这一路上很谨慎, 不可能泄露消息, 姓段的司机也在咱们的监控中,难不成他们还有其他车跟着冷藏车吗?还是说咱们自己人里有他们的内应?”   屋里的几个人都互相看看, 面色凝重, 要是后者的话这问题可就大了。   这时江学曼已经被何猛从车上扶下来, 她走进来,先找到水管,把头脸一气冲了冲, 让自己清醒一些,这才说:“也许是我暴露了。”   她说着伸手双手, 手上虎口处, 食指两侧都有老茧, 右手上的十分明显, 有经验的人一看就知道这是经常握枪的老茧。   江学曼懊恼道:“那人上车查看时,碰过我的手,我怀疑他看出来了,但当时我不敢确定,也就没敢动,也许当时我就该起来直接把这几个人抓了。”   廖副厅长一拍脑门,无奈道:“疏忽了,咱们太急了,只看着你伪装得很像,哪会想到这种细节。不过往好处想,也许他们只是发现你被掉包了,并不知道兰静秋的身份。”   李主任说:“没错,不过也不能再冒险了。另一辆车咱们不是也派人盯着吗,静秋一定在那辆车上,赶紧收网吧。”   深圳不亏是特区,不管哪方面都比北边发达得多,街上的公用电话亭也不少,廖副厅长通过电话亭通知了当地警方的暗哨,再通知跟着另一辆车的人收网。   当地警方的一个小队长就说:“也许是我们省厅正在查他们,他们提高了警惕,不过这也太嚣张了吧,发现了卧底居然把人送到派出所,还把车扔下了,是笃定咱们顺着这辆面包车找不到他们吗?他们这是挑衅啊,简直太嚣张了!”   廖副厅长叹口气:“往好处想,他们没有把人拉到僻静处来一枪,已经是幸运了。只希望兰同志在另一辆车上安然无恙,计划失败就失败吧。”   这时电话响了,那辆车也被拦下了,车上只有几箱子水果跟两箱子奶粉,两扇冻猪肉,兰静秋没在车上。   屋里人都傻了眼,廖副厅长后悔莫及,他一直怕兰静秋会冒进,其实冒进的是他吧,就不该派人卧底,这下完了,彻底失联了。   他叫来何猛:“把当时的情况叙述一遍。”   何猛也慌了,这是不是说他任务没完成,立不了功了?他结结巴巴地说:“我……我当时确……确实……”   廖副厅长心里都起火了,还得安抚他:“放心,这不是你的责任,是我的决策失误,你只管把当时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说一遍。   何猛赶紧点头:“我就是看着他们把箱子抬上车了啊,就是我开的那辆车,因为有别的箱子,所以我不错眼地盯着那两个装人的箱子。”   李主任问:“你确定没有移开视线,当时有没有人从你面前经过,有没有人跟你说话?”   “说话?”何猛突然想起来了:“那个墨镜男从我面前过了趟,说了句辛苦你们了,我看了他一眼,笑着点了点头。”   廖副厅长更无语了,亏他还特意跑来鼓励叮嘱这位,到底没经过训练,根本不能用啊。   他叹道:“所以你还是移开过视线,眼睛不是一直盯着那两个箱子的。”   何猛懊恼地锤头:“对,我当时看了墨镜男一眼,就一眼啊!难道这时候箱子被掉包了,可为什么两辆车上都没有?”   廖副厅长问:“当时码头上一共几辆车?”   “五辆,我们的车,两辆大卡车,一辆是装奶粉的一辆是装水果的,然后是墨镜男的两辆面包车,他们从三辆车上都卸了东西装到了面包车上。”   廖副厅长说:“也许在你看墨镜男时,他们把箱子掉了包,装到了那两辆卡车上,那两辆卡车的车牌号你还记得吗?”   何猛摇头:“我当时就盯着装人的两个箱了,我任务不是保证兰同志她们的安全吗?然后我还担心车要拉走了,我不能再跟,那个墨镜男突然叫我帮忙开车,还是装上人的那辆车,我就兴奋地上车照着地址开,哪知道会到派出所啊。”   李主任说:“车牌号盯梢的同志肯定会记录下来,但我怀疑不一定有用。顺着这些车一定找不到他们的老巢,核心人物也追查不出来。”   廖副厅长稳住心神,他叹口气:“他们已经发现有人被掉包了,居然还要把另一个没掉包的人带走,应该不只是嚣张,而是他们急着要这个人。他们需要兰同志,如果真如兰同志猜测的,他们是想要做皮肤移植,那可能到了地方就会动手,赶紧找广省省厅,看看他们的卧底能不能帮忙,哪怕全都暴露也不能出危险。”   廖副厅长已经做好准备挨批撤职了,他让李主任审这些被抓的外围人员,自己去了广省省厅的专案组。   李主任知道那个墨镜男是关键,可跟着第二辆车的人只抓到两个司机,半路上墨镜男就溜走了。   这组人也很无奈:“说好的是跟着车,我们也分不出人来去跟着那个中途下车的人,人手不够啊,当时我们想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以为这辆车会带我们去他们偷渡的地方或者中转的地方。”   被抓到的两个司机只会在当天接到货时才知道运货的路线,今天墨镜男下车后只叫他们在市里转几圈回家就行了。   其中一个司机也交代了他在墨镜男的指使下,把墨镜男踢过的箱子趁机塞上运水果的卡车。   果然是两辆卡车有问题,何猛他们以为面包车才是运人的,其实是那两辆卡车!   找到卡车时,上边的货早就卸空了,卡车司机也只是负责把有特殊标记的箱子送到某辆车上。   这一环一环的,装着兰静秋的箱子最终下落不明!   李主任皱眉,这个逃跑的墨镜男是关键,是他决定了放弃江学曼,还写下地址让人把江学曼送去派出所,也是他发现江学曼是卧底还决定带走兰静秋。   这个墨镜男就算不是犯罪集团的核心人物,应该也是个小头目,他们舍弃的这些车跟司机肯定很难查出问题,但做一次案就放弃一条线也太奢侈了吧?   李主任琢磨着他们可能是因为广省在追查,所以这个犯罪集团决定放弃从内地寻找器官,决定撤离了吗?   但在撤离前他们冒着危险,还要做最后一笔买卖,那这笔买卖肯定很赚钱,静秋确实是危险了!   兰静秋被装进箱子里,她感觉到自己被抬下车,又被抬上了车,这辆车里的味道很清新,不像冷藏车是生肉跟鱼腥味,好像是水果的味道,兰静秋细细分辨着,有桃有李子还有葡萄?   她还隐约听到何猛兴奋的声音,他被允许跟着去犯罪分子的老巢了吗?只希望他会是助力,千万不要坏事。   可听声音好像不近,何猛上的并不是自己待着的这辆车,也就是说这个内应失去了作用,不会跟她们一起被带走。   兰静秋有些无奈,也许该找机会往头发里塞点东西的,李主任给的小药片是在冷藏车到码头前吃下去的,这种药片只能维持十二个小时,也就是说如果接下来的运输超过十二个小时,他们再拿有药的手绢来捂她的口鼻,她肯定会昏迷。   兰静秋考虑着自己的处境,决定不管怎样也要保持清醒,如果下次超过十二小时的话,就直接反抗好了,不然没准一晕倒下次醒来就发现已经被割去了脸皮,挖去了肾。   车子行进得很平缓,再次停下来,兰静秋又被换上了另一辆车,她无法知道外边的情况,不知道江学曼是不是跟她在一辆车上,更不知道廖副厅长派的人是不是一直在尾随着,这一切的不确定让她心里乱了几分。   兰静秋努力平复着呼吸,感觉车又停了,然后有人把她抬了下来,这次晃晃悠悠的,好像在做轿子,她在箱子里歪倒着,努力控制着自己不发出声音,不乱动。   又走了一会儿,她才确定是在上山,应该是有人用扁担固定在箱子上,抬着上山的,她被晃得头晕,却听外边有人骂骂咧咧的:“妈的,这些条子真是阴魂不散,还好我激灵,小疯子说给我找了两个皮肤白嫩的,结果一开箱是个黑珍珠!肯定有问题啊!”   小疯子?是说杜风吗?兰静秋皱眉,果然是为了皮肤!   一个公鸭嗓的人笑着说:“哈哈,我倒是挺喜欢肤色深的,人家现在国外流行什么咖啡色,太白了看着跟鬼一样,一点也不健康。”   然后兰静秋又听到两个人的笑声,看来外边一共是四个人,但抬着箱子的应该是三个人,前边两个后边一个。   一开始说话的那个笑骂道:“什么咖啡色,人家那叫小麦色,我也不是嫌弃那妞肤色深,是咱们这客户就要雪白的肌肤啊,再说了那妞手上都是老茧,我这眼力还能看错,绝对是个条子,妈的!想坑我,没门!我直接给她送到派出所去了。”   其他人的笑声戛然而止,公鸭嗓的小心问:“沙胆哥,你怎么给送到派出所去了,还真是名不虚传啊,你这胆子也太大了吧。就不怕差佬一怒再死盯着你不放!”   “本来就有条子一直盯着我,就那个派出所的,我还就是去给他们下马威的!妈的,老子干完这一票就远走高飞,你们不知道吧,美国有个地方都是中国人,不会说鬼佬话都没得事。”   这人的口音不南不北,公鸭嗓是一口广普,差佬和条子是港片里常出现的,对警察的称呼。   他们的对话让兰静秋听得心惊,显然江学曼被人发现了是卧底,然后被送去了派出所。跟着他们的暗哨一定被甩开了。   这个沙胆哥敢挑衅警察,肯定不只是胆子大,他们有可能已经知道广省在大力追查,还成立了专案组,所以他们要撤了?   而自己被抬着上山,总不可能是要到山上偷渡吧,难不成山上有医院,自己要被割皮肤了?那还不如开膛破肚来得利索。 第264章 异体植皮   兰静秋在箱子里姿势太难受了, 正琢磨着是不是该动一动,等他们打开箱子查看,自己就趁机逃脱, 不然万一抬到了犯罪分子的老巢就难逃了, 现在外边是四个人,如果他们没枪的话, 她还是有把握的。   正想着箱子突然放平了, 哐当一声,她随着箱子调整着位置,可还是磕到了头。   沙胆哥说:“小心点,别把人弄死了,本来要两个,结果就弄来这一个, 谁知道行不行?”   “一个皮肤, 不是说不用看血型的吗?现在这有钱人真是什么都能换啊, 连脸皮都能换?”公鸭嗓说。   “可不只脸皮,说是大面积烧伤, 也挺惨的。”   公鸭嗓本想说, 再惨也不能剥别人的皮啊, 不过想想他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人,这话也轮不到他说。   剩下那两个人在沙胆哥说把卧底送去了派出所时,就一直沉默着, 显然这两个还想在深圳混下去,不想逃亡去异国他乡。   兰静秋在心里琢磨着, 能不能找机会再策反一个, 不过也只是想想而已, 就算她敢也不可能实现, 除非用美人计,可她还真不想牺牲色相。   何猛能被她吓住,是因为之前见过,而且当时她一眼看出他有问题,还开箱盘问了一番。   正好他箱子里的衣服还真有问题,有这个前提,何猛再看到她,才以为当时就被识破了,甚至以为是他这贪便宜的行为暴露了整个犯罪团伙,才会害怕被老大报复,弃暗投明。   现在这些人都敢把卧底往派出所送,可见胆子有多大,这可不是一两句话,一个警察身份就能吓住的。   兰静秋叹口气,还是随机应变吧。   箱子又斜了起来,好像他们在上台阶,然后是开门进门的声音,里边有人问他们:“怎么这么慢?”   沙胆哥长吁短叹:“妈的,我被盯上了,这条线也废了,差点就把条子给带进来了。”   然后箱子又斜了,不过这次是大头朝下,往下走?地下室吗?   沙胆哥还在不停地骂条子,还说那个黑妞也挺漂亮,不算黑,一看就是晒的,皮肤也好,直接扔去派出所太可惜了,又说还是老大明智,知道该撤了,条子阴魂不散,惹急了给他们寄几个炸弹,看他们还怎么嚣张。   公鸭嗓没再说话,来接沙胆哥的人倒是跟他一起骂了两句,显然他们这生意是特别能赚钱的,舍不得现在就收手,但警方步步紧逼,他们已经觉察到了。   兰静秋听得心里叹气,看来她这次是真的孤立无援了。   箱子很快被人放下,听脚步声,人好像都出去了。   兰静秋松了口气,琢磨着是现在就出去,还是继续装,最终她还是决定继续装下去,离她吃了小白药片才三个小时,再有迷药她应该也顶得住,做为供体她很快就可以见到医生和需要做移植的病人,到时候可选择的选项就多了,她可以抢医生的手术刀,还可以挟持病人,如果这个团伙的老大会出现的话,挟持老大肯定是最佳选择,不管怎样都不能轻举妄动。   很快有人进了房间,把箱子打开,见里边的人还在昏睡,就笑了起来,还伸手摸了把兰静秋的脸:“这皮肤确实好啊,只这一个也没问题吧。”   有人把兰静秋从箱子里抬出来放到了推车上,兰静秋感受到推车上散发出来的味道,觉得这里应该是医院,她没被偷渡带走,还在深圳辖区?   广省的专案组查这种器官买卖案,应该会重点查医院啊,他们怎么会明目张胆地在医院做移植手术?   不过想到李主任他们查过诚信中介,也是什么也没查出来,兰静秋觉得这也不足为奇。犯罪分子肯定会绞尽脑汁地逃避警方调查,鼠有鼠道,他们总有办法。   从深圳到广省省会两个小时的车程,廖副厅长马不停蹄地赶到广省省厅,听着这边的案情汇报皱眉:“你们是说他们打一枪换个地方?”   这边的负责人也是个副厅长,他无奈道:“这个犯罪团伙的头目我们猜测是从东南亚逃窜过来的,以前那边贩卖人口买卖器官都是明目张胆,最近几个小国都开始专门立法禁止这种事,但来下单的人却不见少,他们就转移到了香江,先是找香江的外来打工者,还有偷渡去的,警察一查,他们就转移目标,直接从内地骗人过去,现在关口和几个容易偷渡的地方都被盯死,我怀疑他们又要转移。”   专案组的一个负责人忍不住问廖副厅长:“你们到底怎么想的?怎么会派一个姑娘进去卧底?”   廖副厅长也早就悔青了肠子:“不是派去的,是机缘巧合,她侦查的时候被盯上了,误入贼车,我们干脆就将计就计,跟着一路过来了,哪想到跟丢了!我觉得你们猜测的没错,怪不得他们敢把我们的人往派出所送,他们已经打算走了!既然这条线被我们盯上,那就干脆不要了。可这样一来,兰同志就更危险了,你们不是调了我们省的一个同志过来帮忙吗?他在哪儿?”   负责人叹口气:“他去香江卧底了,前天也失联了!我们正在等消息,不敢轻举妄动,如果明天还没有消息传回来,我们可能就要按照他已成死棋来做下一步计划了。”   “也失联了?”廖副厅长不由焦躁起来。   地下室里,兰静秋被抬到了手术室,医院的味道更浓重了,那是一种消毒水跟一些药物混合的特有味道。   可能她装的太好,并没有人发现她是清醒的,也就没人再给她用药,不过换个角度,也许他们都知道这里对他们来说绝对安全,不担心兰静秋会醒来喊叫,这才不来检查。   兰静秋虽然闭着眼睛,但还是能感觉到房间里刺眼的白炽灯,她感受着四周,并没有医生在准备器械,也没有人过来给她消毒换衣服,是不是说还有时间?   这时脚步声响起,有人来了。她刚说没人来检查,这人就用沾着药水的湿毛巾捂她的口鼻,直到她呼吸急促起来才放开,然后又用干净的纸巾帮她擦了面部,见她还在昏迷状态,给她拉上被子,又检查检查,这才离开。   兰静秋有点纳闷,这人好像是想让自己看起来像是躺在病床上的病人,难不成做移植手术的医生是被骗来的?   门突然被人推开,有人走进来:“沈医生,你看看这个行不行?”   沈医生语气有点不耐烦:“我都说了,还是自体移植的可能性大,你们非不听,现在搞成这样子,再找我来善后,还随便找个人来就说可以植皮,简直是医学白痴啊!”   兰静秋听到这个声音,心砰砰跳了起来,是洛生海!这人的语气语调都跟她认识的洛生海不同,但她就是知道,这个沈医生就是洛生海。   他果然是来卧底的?摇身一变成了沈医生?就他,会做手术吗?哪里像医生了?   不知道为什么兰静秋听到洛生海的声音,紧张的心就大大放松起来,还有心思在心里调侃他。   她不知道洛生海被派去哪里了,还以为他去了香江,要不就一直在专案组的办公室里帮忙,再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他。   兰静秋努力平复着心情,起码不是孤助无援了,也不知道等会儿他看到自己时,会不会受到惊吓会不会露出破绽。   那个年长的声音说:“您不是曾经成功过吗?”   “那孩子是全身百分之八十的烧伤,没办法了才从她母亲身体上移植的皮肤,万幸没有排斥,可你女儿已经出现过一次排斥反应,再来一次,很可能会引起各种病发症。更何况你们是随便找了个人来,这怎么能行呢?人体皮肤上也是DNA组成,也得找相近的!这不是胡闹吗?”   年长者叹气,语气十分卑微:“我倒是想把我的皮给我女儿,可我女儿不肯要啊。沈医生,您是美国最好的皮肤科大夫,还大面积异体移植成功过,我托了不少人,好不容易才请到您,您就帮我试试吧,要不然小女总是要死要活的,你说我就这么一个孩子,她不舒心我也难受啊。”   兰静秋心想,原来洛生海的身份是美籍华人。还有皮肤异体移植原来很难吗,可她记得后来不是都能全脸移植了吗?   西装革履,人称沈医生的洛生海正跟着年长者一起走近病床,他说:“这不是试不试的问题,是能不能做的问题。”   这时他已经看清了病床上的人,这句话的最后两个字就有点颤,还好年长者没发现,反而急着问:“您看这姑娘的皮肤好不好?我觉得果树都能嫁接,人的皮肤怎么就不行了?更何况您成功过啊!这姑娘的皮肤晶莹剔透,没有杂质,不是说物质越少越容易融合吗?没准可以呢?那个庸医已经把我女儿毁了,您就算补救不了也不会太糟糕,最多再次排异,命总能保住吧。”   洛生海走近病床边,伸手抬起兰静秋的下巴颏,好像在细看她的皮肤,嘴上却说:“那这姑娘呢?这么好的皮肤被剥了多可惜,她自己同意吗?”   “我不是跟您说了吗,她是植物人,你说一个植物人活着有什么意思?她能知道美丑吗?以后她的医疗费用我全包了,我一定替她善后,她能活多久我都会管,只是借一下她的皮肤,她不会在意的。”   洛生海在看到兰静秋的那一刻,心里已是惊涛骇浪,他本来是去香江卧底,结果被人裹挟着又偷渡回了内地,然后就一直被关在这里,人家也不说是关,只说是等供体。   他来前受过严格的培训,一举一动,就像个医生,虽然被囚禁了也还是遵从医学,不肯做没把握的手术。   这时看见供体是兰静秋,他心里瞬间慌了,怎么会是她?她是为自己而来吗?专案组的人知道自己失踪了,就把她找来救他?   这不是白送吗!   洛生海一摸兰静秋的下巴颏就知道她只是假装昏迷,他心里安定了些,还是坚持道:“这手术我做不了!” 第265章 说服   兰静秋听着两人争执, 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不过显然现在不是暴露身份的好时机,最好洛生海能把人都支出去, 两人商量下, 下一步该怎么进行才能把这个犯罪集团全端了。   让她好奇的是这个年长者是这个犯罪集团的顾客还是成员?既然这是个医院,绝对不可能所有人都是团伙成员吧, 应该可以找到机会传递消息。   洛生海还在跟年长者解释, 为什么异体移植有难度,年长者虽然有点不耐烦,但一直好声好气的,显然洛生海假扮的沈医生在他心目中是救世主的存在,只有他能做这个手术。   最后洛生海说:“好吧,既然你跟你女儿都不在乎再次排斥, 移植失败, 那我可以尝试一下, 但前期要做的工作太多太耗时,我需要定时监测供体的身体状况跟皮肤状况, 还要了解病人的状况。简单说如果她们的身体都合适做移植, 马上做都可以, 如果不适合,需要一段时间调理到合适的状态。”   年长者见他同意,立马松了口气:“只要你肯做就好, 请放心,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我们一定照办。”   这时门外却突然进来一个年轻男人, 皱眉问洛生海:“沈医生, 具体需要多长时间?”   洛生海不耐烦地说:“我已经说得够清楚了, 我要先看了她们的状况才能确定需要多长时间,你现在问我,我怎么知道?我是医生不是裁缝,皮肤移植也不是缝缝补补,随时都可以,你们到底是想救人还是想害死病人?”   年长者一看洛生海生气了,马上瞪那个年轻男人:“小和,你少说两句,没事,沈医生想用多长时间都可以,我们都配合。”   洛生海傲娇地哼了一声:“我一会儿会列出仪器和一些必用品,都准备好后我马上就开始检查她的状况,你们以为我很乐意在这里吗?说是请我来的,结果还限制自由,简直是绑架。”   他说着没好气地走了,出了门还用英文嘟囔着,说这里有多糟糕,倒是挺符合他现在的形象。   兰静秋一直躺床上默默听着,倒没想到洛生海在这里居然这么拽,不过有可能他假扮的这个沈医生就是这样的性子。   等洛生海走了,那个年轻人就说:“茂叔,真就只有这个沈医生能行?那咱们干脆把大小姐带到国外去吧?到时候什么皮肤找不到。”   “她要是肯走,我用得着把姓沈得弄来吗?”茂叔一脸无奈,“赶紧去看看他需要什么设备。”   那年轻人赶紧小跑着去了,兰静秋更是疑惑,难不成这个茂叔就是幕后大老板?大老板的女儿需要皮肤移植,又不想去国外,就找来了美国有名的皮肤科医生。   洛生海既然能充当医生混进来,肯定是知道了这边需要一个皮肤科医生,也就是说广省省厅是有这边的信息来源的,难不成卧底不只洛生海一个?   兰静秋心中疑惑很多,但她知道很快洛生海就会找机会单独跟她见面。   不过让她没想到的是这个机会来得这么快。   洛生海被人领进来,拿着的设备似乎是想采血,兰静秋感觉到身边除了他还有别人,所以还是装昏迷,没出声。   哪想到洛生海翻了翻她的眼皮,又测了心跳,身体的各项指数,就开始发飙了。   “找尹先生来,马上找他来!”   跟着他的人说:“还需要什么东西你跟我说就行了,我马上就去给你安排。”   洛生海把手里的东西猛地摔在地上,怒目圆睁:“你安排?安排什么?安排我草菅人命吗?这他妈的就不是植物人。”他说着又开始飙起了英文,说要告他们,说要马上回美国。   兰静秋意外地发现他美式口语居然很地道,不知道是来做卧底前突击的还是之前就不错。   而且他这个反应应该很符合他的身份,一个优秀负责的医生,哪怕只是个皮肤科的医生,应该也可以判断出病人是因药物昏迷还是植物人。   本来就不想做这手术,发现供体并不是植物人,好医生自然是要发飙的。   那人赶紧跑出去喊人了,洛生海趁机握住兰静秋的手,低声问:“谁派你来的?胡闹!”   兰静秋猛得睁开眼朝他眨了眨,跟地下接头一样,用口型说:“组织!”   虽然在这样的处境下,洛生海看她说出这两个字,还是忍不住笑了,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洛生海马上放开她的手,也用口型说:“随机应变。”   他说完愤怒地朝着门口冲过去,正好茂叔进门,他的口水都要喷到茂叔脸上了:“尹先生,请马上送我回去,这手术我没法做,我不知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不知道你们到底对我还有多少隐瞒,我只请求你把我安全送回去,就像请我来时一样。”   茂叔赶紧拉他的手,洛生海躲开,手颤抖着指着病床上的兰静秋:“她是个健康的女性,还很年轻,我都不用看脑部CT只凭她现在表现出来的状况就能判断她不是植物人,你们一定对她用药了,这太过份了!你们这是盗取她的皮肤,这是谋杀!”   “不是这样的,沈医生,你先稍安勿躁,这姑娘是自愿的,但我知道这么跟你说你肯定不信啊,你生活条件优渥,根本不懂得那些人为了钱会出卖自己的身体,甚至是器官,她是为了给她家里人治病才同意做供体的。”   洛生海诧异极了:“我不信,完全不能理解。我听说有这样的人,可以出卖自己的单个肾脏,甚至一部分肝脏,来获取钱财,缺少一个肾只要不从事体力劳动并不影响什么,肝脏可以再生,皮肤不可能再生啊,我们要拿走她身上至少百分之六十的肌肤,你女儿还要求脸对脸,也就是说不可以移植其他部位的皮肤到她脸上,这女孩以后怎么生活?她如果知情的话绝对不会同意,你们为什么要把她迷晕,就是因为她不同意吧,这不是谋杀是什么?”   刚才那个叫小和的年轻人也进来了,听见他这些话,不由皱眉,似乎想说什么,茂叔冲他摆摆手:“你先出去。”   小和愤愤地出去了,显然觉得这个沈医生太龟毛太多事了,给你钱,你按照要求办事就行了,怎么这么多事呢?   茂叔对沈医生倒是很有耐心,跟洛生海说:“这姑娘确实好看,您动了怜惜之心也是人之常情。但美貌对于穷人家的女孩来说不是馈赠,您刚到香江时,也是见过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的,这姑娘也是怕自己会为了钱堕入风尘,这才下了这样的决心。这次手术后,她就彻底安全了但会有大把的钱,够她奢侈一辈子的钱,她可以给家里人治病,可以找个不嫌弃她的男人一起生活,这真的是她自己的选择,我们就是考虑到你难以接受,才说她是植物人,这样吧,等她醒了,我让她自己跟你说,让她清醒着签下同意书,你看这样可以吗?”   兰静秋听得想笑,妈的,这是什么鬼话,她敢肯定如果这个手术能成功的话,她肯定会被当做医学垃圾处理掉,什么可以享受一辈子的钱,被绑来的货物而已。   可这个茂叔说的言之凿凿,洛生海也只好装出相信但又震惊的样子。   “真有这样的人?我实在无法理解。”   茂叔笑道:“你在国外长大,自然理解不了,华夏大陆虽说这些年没有战乱国泰民安,但人们的生活水平普通低,这些年好多了,但有些穷地方还是吃不饱饭,这样为钱出卖自己的姑娘多得是,不过大部分人选择出卖色相,这个姑娘不想干那种脏事,这才选择来当供体,你放心,我说到做到,她后半辈子还有她家人的后半辈子我都包了,一定不会让她吃亏,等她醒了,我就让你见见她,让她亲口跟你说她是自愿的,怎么样?”   洛生海需要给兰静秋争取个自由活动的空间,起码不能这样一直躺着,再说他如果发现不了她不是植物人,也许也会引起怀疑。   听茂叔这么说,他就猜到了他们要把兰静秋弄醒,然后威胁恐吓,于是他点点头:“好,除非她自己同意做供体,否则这手术我是不会做的。”   他说完又气冲冲地走了,他一走,小和就进来说:“这沈医生脾气也太大了,茂叔,我看干脆把他们两个一起吓唬吓唬吧,反正他就在咱们手里,把他吓破胆,以后让他干什么就得干什么,用不着再哄他。”   茂叔皱眉,“小和,你小子别总出歪主意,得罪谁也不能得罪医生,他随便给你动点手脚,本来能治好,结果又开始排异的话,你说你怎么办?都哄到这一步了,肯定要哄下去。”   他本来想让小和吓唬兰静秋,想了想还是决定自己来。   兰静秋其实一直是清醒的,所以冰凉的毛巾一敷到脸上,她还得忍住不动弹,第二块冰毛巾敷上来时,她才动了动手,然后睫毛扇动,呻音一声。   茂叔本就沉稳的声音更加沉稳,诡异地带着几分安全感:“姑娘,醒了?别怕。”   兰静秋紧张地抓住床单:“这……”   然后她嗓子似乎是久不说话有些干哑,茂叔马上递上一杯温水,“别怕,你没事了,先喝点水。”   兰静秋的眼神怯怯的,装出渴坏的样子,一把抓过水杯,仰脖子就往嘴里灌,有水珠顺着她嘴角流下,她也不去管。   茂叔听着她咕嘟咕嘟喝水的声音,嘴角的笑容更放松了,本来他还担心兰静秋的身份,既然能混进一个来,谁能保证这个不是混进来的,他本来不打算让她清醒过来,想要直接做手术,可瞒不了沈医生,只能费点功夫说服她了。   兰静秋已经把自己当成了从村里到城里找工作的农村姑娘刘小花,她喝完了水抱着水杯,害怕地往后缩,又担心地看四周:“这是哪里?我正跟一个大姐吃馄饨啊,怎么跑这儿来了?”   她一脸警惕地看着茂叔:“你又是谁?”   茂叔从旁边桌子上拿起个盘子递过来,里边有一块蛋糕还有银叉子,“他们都叫我茂叔,别怕,我会跟你解释清楚的,先吃点东西。”   兰静秋却没接盘子,蹭地一声把蛋糕抢到手里,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茂叔看着她的吃相和缩着的肩膀,更放心了,这就是个农村丫头,很容易搞定。   等兰静秋吃完了,他又贴心地递上一杯牛奶,兰静秋却不肯接了,可能刚才吃得有点急了,她打了个饱嗝,声音含糊地问:“这到底是什么地方,你又是谁?我要回家!”   茂叔叹口气:“姑娘,你叔我呢,也是没办法……”   “你不是我叔,我不认识你!”兰静秋似乎想溜下床逃跑,然后她好像发现腿有点僵,呀了一声差点吓哭。   茂叔赶紧掏出两张照片递过去:“姑娘,这是我女儿,跟你差不多年龄,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只想让你跟她做个朋友。”   兰静秋好奇地接过照片,一张是女孩穿着白色公主裙对着蛋糕许愿的照片,一张是女孩躺在病床上重度烧伤的照片,她心中微叹,这女孩是挺可怜的,不过她爸简直恶魔啊,这是试图说服自己主动捐出皮肤吗? 第266章 精神病院   茂叔指着照片上的女孩说:“这是我唯一的女儿, 因为一场意外重度烧伤,虽然命保住了,可却成了这样子, 你说我这当爸的心里多难受。”   兰静秋不解地看看照片, 又看看他:“是好可怜,可我帮不了她啊, 我又不是医生。”   茂叔说:“我们有医生会帮她, 但现在缺点东西,你一定能帮上忙。”   “缺什么?”兰静秋的眼睛清澈见底,带着关心与好奇。   早就不知道良心为何物的茂叔看着这样一双眼睛,突然就心虚了一瞬,但他想到现在喜怒无常,天天喊着换皮的女儿, 还是狠下心说:“你的皮肤。”   兰静秋更加不解地看着他:“什么意思?你说画皮吗?聊斋里都是假的!”   茂叔尽量装出诚恳又和善的样子说:“我找人请你来就是知道你是个善良的姑娘, 现在有人可以帮我女儿恢复脸上的皮肤, 但需要捐赠者,当然这个捐赠不是无偿的, 我会给你一大笔钱, 够你潇洒过几辈子的钱。”   他说着拍拍手, 小和就拎进来一个箱子,朝着兰静秋打开,里边都是一叠叠的百元大钞。   兰静秋装出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震惊地瞪大眼睛,“这……这是烧给死人用的吗?怎么这么像真的?能烧这么多钱, 这得多富啊。”   小和气乐了, 斜眼看着她:“这就是真的, 不信你摸摸, 我们还可以帮你存到银行去,只要你答应,全都是你的了。”   兰静秋吞咽着口水,像是被吓到了:“全是我的?”她伸手摸着那些钱,“都是真的?”   茂叔趁机说:“没错,都是真的,你以后再也不用出来打工,更不用受别人的气,你全家都得把你像财神一样供起来,只要你答应借一点皮肤给我女儿。”   兰静秋手放到钱上就没离开过,眼睛死盯着,一看就知道她动心了,果然她问:“借?皮要怎么借?”   茂叔心说这丫头也太好哄了,穷人嘛,就是这样见钱眼开啊。   “就是把你身上没用的皮肤移植到我女儿脸上,放心,做手术的是我请来的美国医生,不管医术还是医德都很好,绝对不会出危险。”他的声音充满蛊惑,像是在说一件最平常不过的事。   兰静秋好像更加心动,但她还是不解地问:“没用的?我身上哪里有没用的皮肤?”   “胳膊内侧的,大脚内侧的,屁股上的,这些皮肤有什么用?别人也看不到,就是你以后结婚,你有这么多钱了,你丈夫也会把你当财神,会在意看不见的地方有一点小疤痕吗?”   兰静秋听明白了,茂叔是想骗她,只割一部分给他女儿的脸移植,不会产生大面积的伤疤,看来他是打算两头骗啊,为了他女儿也够费心的了。   她表现出害怕的样子,还抬胳膊看了看自己胳膊内侧,似乎在考虑那里没了皮会是什么样子。   小和却猛地合上了皮箱,冷着脸要把钱拿走,兰静秋赶紧扑过去,“我答应,我答应还不行吗?你们确定我不会死?只是割一点皮给你女儿补上脸就行了?”   茂叔心下暗喜,但脸上却没表现出来,只笃定地道:“确定,这可是医院,我们还能草菅人命不成?你就放心吧,配合好医生,他叫你吃什么你就吃什么,叫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这些钱你也不用担心,我马上起草合同,咱们白纸黑字的写下来。”   小和把箱子锁好,推到兰静秋的病床边,又把钥匙给她塞到枕头下边,笑着说:“要不要把钱给你放床底下,这样你应该能安心吧。”   兰静秋马上点头,还立马从枕头下边把钥匙拿出来攥在手心,看她那样子恨不得把箱子也抱在怀里,茂叔跟小和对视一眼,眼里都满是笑意,一个从乡下出来找工作的穷丫头,看到钱难有不动心的。   很快小和就拿着一份合同走进来,里边写得天花乱坠,什么营养费什么误工费都算在内,还写着以后如果有病发症还可以接着给钱,总之是把刘小花的后半辈子都包了。   可这样一份看似严谨的合同,他们都没有问刘小花是哪个村的,身份证件的编号是什么,只有一个名字,显然这就是糊弄人的,但兰静秋还是仔细地翻看两遍,然后说:“其实我也看不太懂,这合同就是说这些钱都是我赚来的对吧。”   小和见她翻看得仔细,还怕她会质疑,哪想到她来这么一句,不由笑道:“当然了,放心吧,茂叔可是大善人,你救了他女儿,他不会亏待你的。”   兰静秋听见大善人三字就想笑,她想起那个贩卖人口的乔大善人,这个是为了女儿,那个是为了儿子,全都装得多么情深意重道貌岸然。这些人做恶多端,还非要洗白自己,甚至觉得做点好事就能抵消罪恶吗?真是令人作呕。   她心里暗骂,脸上却满是纠结,似乎是想要那一箱钱,又怕出危险。   茂叔又把沈医生夸了个天花乱坠,他说:“姑娘,我叫你叫小花吧,以后你就是我家妮妮的朋友了,这个沈医生本事是真有,但他有点古怪,等下他会问你很多问题,也会很鄙视你,为了钱出卖自己的皮肤。你不要理会,他那种人没缺过钱,不知道缺钱的滋味,我跟你都是从小过苦日子长大的,没钱寸步难行啊,所以你没做错,不要被他吓住,他问你什么你就答应着。”   兰静秋红了脸:“我不是死要钱,我是想让我爸我妈别那么辛苦,想给我弟弟盖房子娶媳妇,想让别人瞧得起我们家……”   “对对对,我知道你是为了家里人能过好日子,所以说我们能理解,但这个沈医生出生就住小洋楼,出门就是汽车,他是无法理解你的,所以在他问你的时候不要怕,也别管他对你的斥责跟鄙视,比如说他要是问你,是不是同意把胳膊上百分之六十的皮肤移植给别人,你就点头说是,再比如说他问你确定要把脸上的皮肤也给人,你也要点头。”   兰静秋瞪大眼睛,捂住自己的脸,惊恐地说:“那不行,脸上的我不给!给了我还怎么见人啊,那不就成丑八怪了吗?”   茂叔笑道:“放心,不会动你的脸,咱们合同里白纸黑字不是写好了吗?可惜你看不懂,要不一会儿让小和给你念念?”   他说着拍着兰静秋的手:“小花,你就放心好了,叔不会坑你的。这个沈医生呢,就是太古板,做手术之前所有的问题都要问一遍,做为一个医生,他也看不惯有人用自己的身体换钱,估计他还会拿割脸皮来嘲笑你为了钱不要脸……”   兰静秋开始觉得委屈:“他站着说话不腰疼,我又不像他那么会投胎,一出生就有钱,我家就是穷啊,我用皮肤换点钱又能帮助别人,我自己都不怕疼不怕丑,怎么就惹到他了,他干嘛不同意啊。”   “就是说啊,所以不管他说什么你点头就行了,不用跟他争辩,懂了吗?”   如果兰静秋真的是从村里出来没见过世面的刘小花,没准真就被骗了,沈医生在询问时一定会用很多医学术语,刘小花听不明白,又有茂叔的洗脑,肯定会点头再点头,沈医生也就被糊弄过去了。   然后沈医生以为刘小花是为了钱出卖身上大部分的皮肤,刘小花以为她卖的只是胳膊腿上的一部分而已,等上了手术台,麻醉了,刘小花还怎么拒绝,肯定是任人宰割啊?   茂叔十分有耐心,他持续性地跟兰静秋洗着脑,兰静秋也只得装成被他洗脑,对他深信不疑的样子,把手里的钥匙越攥越紧。   等小和再次把洛生海找来时,兰静秋看他的眼睛已经有了敌意,似乎把这位医生当成了阻碍自己赚钱的障碍。   茂叔一看她这眼神就知道自己成功了,如果不成功的话,那就只能拿枪逼着沈医生做手术了,总之这事不能再拖了。   果然洛生海问什么,兰静秋都说同意,还肯定的说已知情,自愿签下协议。   洛生海扮演的是负责任的医生,怕她听不懂医学术语,还用手给她演示,他做了个揭脸皮的动作,问兰静秋:“你确定不要这张脸了?”   兰静秋咬着唇,似乎是受了侮辱,以为他在骂自己,小和趁机踢了踢床下的皮箱,兰静秋马上点头,十分坚定地道:“对,我不要了!”   洛生海长叹一声:“好吧,我还是不能理解,但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也只能表示尊重。”   他说着看向茂叔:“你赢了,这世上果然有为了钱不要命的人,我马上给她做检查,手术前的几天她的饮食我要特别定制,以保证她的肌肤状况,每天还要有两小时的时间晒太阳,还有我还是建议一起去美国,或是在华国找个更好的医院。”   小和愣住:“还要晒太阳?为什么要晒太阳,大小姐要的是白皙的皮肤,晒黑了怎么办?”   洛生海瞪他一眼:“你懂还是我懂!如果排异的话,再白的皮肤也会坏死,先保证健康的皮肤移植过去,等皮肤不再产生排异反应,再想办法美白。”   茂叔马上说:“对对,我们都听沈医生的,可以晒太阳,放心好了,这里就很好,您需要什么都可以列单子。”   洛生海不客气地写了些蔬菜水果,茂叔跟小和一看,也觉得合理,他们虽然不是医生,但生活经验还是有的,也都觉得吃得清淡脸就会干净,要移植的皮肤自然是越透彻越好。   于是兰静秋被采了两管血后,吃了很丰盛的一餐,虽然没有肉,但有鸡蛋,还有白灼的蔬菜跟切成块的果盘。   兰静秋一边吃一边在心里吐槽,觉得洛生海这个医生伪装得太假了,除了特殊病情的,医生才不会让病人吃全素,吃些红肉瘦肉补充蛋白质不好吗,居然全素。   不过这倒是她这几天吃的最舒心的一餐了,果盘里还有北边很少见的热带水果,兰静秋吃了几块芒果,然后糟糕了,她过敏了,脸上起了红疹子。   可把小和吓了一跳,赶紧把洛生海叫来。   兰静秋用眼神示意洛生海自己没事,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这具身体对芒果过敏,以前没吃过啊。   洛生海先用手在兰静秋脸上轻轻抚着,兰静秋假装羞涩地看他一眼垂下了头。她脸上痒痒的,心里又开始吐槽,不能用没戴手套的手碰病人的红疹啊,这什么医生,幸亏这里都是外行。   洛生海检查一遍,看见她的眼神,突然有点心虚,好像他是故意在揩油一样。   他缩回手故作深沉地摸着下巴:“看吧,这就是我说的不能马上做移植的原因,还没有确认过敏源。不过没事,不需要用药,很快会消下去,下次把这几种水果分开吃,确定一下过敏源。”   他说着又抬腕看看表:“好了,下午五点了,赶紧去晒太阳吧。”   小和答应一声,兰静秋兴奋起来,也就是说要出地下室了,不过洛生海被劝退,小和不让他跟着。   洛生海摆摆手:“神神秘秘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有什么惊人的实验项目!怕被人发现。我还要去做手术方案,你以为我乐意跟着吗?你们把人看好了,皮肤再有什么异常,马上来跟我讲。”   他一走,小和就让兰静秋坐到轮椅上,推着她左拐右拐到了角落的电梯前,兰静秋愣了下,她以为这是个不起眼的小医院,居然还有电梯吗?   上去后,兰静秋先看到的居然是铁丝网,她吓了一跳,难不成整个医院都是他们的地盘,小和却轻声道:“一会儿你别吓到,也别搭理他们,坐着晒太阳就行了,要是表现的好,我跟茂叔说再给你加钱。”   别吓到?兰静秋更是不解?她会看到什么?   她正想着,一拐过影壁,就有个女人张牙舞爪地朝着她扑了过来,嘴里还喊着一个模糊的名字,不知道是小兵还是小斌。   小和过去把人推开,还骂了两句。   兰静秋还真被吓了一跳,然后她抬眼看看四周,瞬间哭笑不得,这里是精神病院? 第267章 病友   兰静秋猜到这里是医院了, 但没想到会是精神病院,她被小和推到了精神病人晒太阳放风的院子里。   夏日下午五点的阳光没那么炙热了,但还是有点晃眼, 不少穿着病号服的人在墙根阴影下蹲着, 有的闭着眼像是睡着了,有的东张西望, 还有个蹭的一下窜出去从地上逮起个活物, 仰脖子扔进了嘴里。   可能是蚂蚁吧,这东西好像能入药,但就这么活吃,兰静秋还真没见过,看来真是精神病人啊!   她看得无语,这里还真是个很特别很有效的伪装, 这个茂叔太狡猾了, 就算专案组想到去查医院, 也想不到来查精神病院啊。   再说这个精神病院还在山上,除了病人家属会来探望, 鲜有人至。而且就算是探望病人的家属也要比正常医院少得多。   “这些都是疯子吗?这是疯人院?”   她坐在轮椅上装出害怕的样子, 被小和推到了院子一角。这里视野广不说, 一时半会儿阳光也不会移位,大可以不动地方晒到太阳落山。   小和安慰她:“没事,晒你的太阳, 不理他们就行了,我会帮你看着的。”   旁边有人似乎想来跟新来的病友打声招呼, 都被小和用眼神吓退了, 只有刚才那个女人, 又想扑过来。   这次兰静秋看清楚了, 她的眼神是看着小和的,嘴里喊的是小斌。   大概小和跟她嘴里喊的人有相似之处,她把小和当小斌了,也或许她是见个差不多的男人就喊小斌。   看这女人的年龄,兰静秋觉得她喊的人可能是她儿子,其他人应该不会这么念念不忘。   只是不知道是她儿子是遭遇意外,她受刺激疯了,还是这个小斌不来看她,她才一遍遍地喊。   兰静秋本想跟这女人聊两句,哪想到小和瞪着她,低声道:“滚,一边待着去。”   中年女人似乎很怕他,又很想拉他的手,缩着肩膀退了几步,却不肯走,蹲在那里死死盯着小和。   小和无奈地跟兰静秋说:“这女人的儿子死了,好像还是被她害死的,她受不了就疯了。妈的,可能我跟她儿子长得像,每次见到我都要喊,真是个疯子,晦气!”   他虽然这么说着,但也没再赶中年女人。兰静秋干脆说:“那你别在这儿待着了,我一个人没事,以前没见过这么多疯子,看着还挺有意思的。”   小和哼了一声:“你开什么玩笑,知道疯子为什么叫疯子吗?谁也不知道他们下一个动作会是什么?万一哪个扑上来把你的脸抓花了,我担得起责任吗?”   兰静秋露出困惑的表情:“脸抓花了怎么了?又不用我脸上的皮。”   小和马上打哈哈,语气轻佻地说:“哈哈,当然不用你脸上的皮,可是小花,你长得这么漂亮,脸上受了伤我肯定会心疼啊,没事,你好好坐着吧,我就在这儿守着你。”   兰静秋装出羞涩的样子,垂下头不敢再说话,小和见把人哄住了,马上露出轻蔑的眼神。   虽然这个乡下丫头长得确实好看,但过不了几天就会变成无皮怪物,小和自然不会让自己动心。   因为他知道这姑娘最好的结果就是被当做无名氏在这疯人院里待一辈子,要是疯不了还意识清醒地想报警,那就只能埋到后山果树下边当肥料了。   兰静秋坐在那儿琢磨着,该怎么摸清楚这里的形势,这个精神病院下边有地下室,院长肯定知道,只是不知道茂叔是以什么理由把地下室给占了,要是他给精神病院捐过款,并且有正当理由占用地下室,那院长也只能算是失职,就怕这里的院长甚至下边的医生跟职工都被收买了。   问题是,她在这里一动不动也摸不到医院的底细,小和在她身后靠着墙席地而坐,半边身子在阴影里,眯着眼睛,也不知道是在假寐还是在想心事。   兰静秋正在心里琢磨着对策,突然隔着铁丝网看到一张鬼脸,她差一点就惊呼出声,还好咬牙忍住。   隔壁是跟这边一样的院子,也都被铁丝网围着,但不同的是这边院子里有四十来个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有,那边院子里只有一个鬼脸人。   兰静秋稳住心神再看,才发现那人是戴着一个鬼脸面具,看身形应该是女人,个子在一米六五左右,一身白色的轻薄运动服,一看就价格不菲,脚上是一双很卡通的粉色拖鞋,脚趾甲上应该是染得粉红色的凤仙花,涂抹的不太均匀。   从这一身打扮跟脚上裸露的皮肤状态来看,这应该是个年轻女孩,兰静秋心中一动,难不成这就是需要做移植皮肤的那位大小姐?   她如果想看自己,怎么看都行啊,为什么非要占用那个院子,就为了看看供体吗?   兰静秋看看自己这边院子里的各色人,再看看那边的鬼脸女孩,不禁皱眉,难不成这女孩还是个精神病患者?   她马上冲那边笑了笑,就见那女孩像受惊的小鹿一样转身跑了。   然后听见那边应该是医护人员在喊:“蕾蕾,你跑什么?今天在外边多待会儿好吗?”   在兰静秋身后快要睡着的小和听见有人喊蕾蕾的名字,马上一个激灵坐直了,他跳起来走到两个院子相隔的地方往那边院子里看着,还侧耳细听着那边的动静。   兰静秋坐的位置离那里不近,已经有病人朝她这边凑过来了,这小和现在就不怕有人来抓她脸了?   从小和的反应,兰静秋更确定了鬼脸女孩的身份,这肯定就是小和嘴里的大小姐,这个小和应该对大小姐有情愫,而且他肯定不常见到大小姐,才会听见个名字,就跑去痴痴凝望。   刚才在这喊小斌的疯女人,又跟着小和跑到那头喊小斌去了。朝兰静秋凑过来的是一个痩得跟竹竿一样不太正常的男病人。   看着这个男病人一点点靠近,兰静秋不急,甚至还有点兴奋,她还真没接触过关在精神病院里的病人。   “为什么你们男女关在一起?”她甚至想套出点话来,这些人是疯子不是傻子,总会知道点什么。   那男的没流鼻涕说话也不带鼻音,但却习惯性的地拿袖子擦着鼻子,又吸吸鼻子。   他走过来时眼睛一直盯着兰静秋坐的轮椅,听见她说话,这才抬眼看她,然后伸手指轮椅。   兰静秋就小声说:“你先回答我,我就让你坐。”   竹竿男指指隔壁院子:“女的,后来过来了。”   “你是说女的以前在那边放风,后来全到这边来了?”   竹竿男点点头。   兰静秋皱眉,看来是为了给那个鬼脸女孩腾地方啊。   “那边住的女孩你见过吗?跟你们说话吗?”   竹竿男摇摇头,凑过来拿指节敲着兰静秋的轮椅,小和终于发现有人来骚扰兰静秋,一边呵斥着一边往这边走。   虽然对方是个疯子,但兰静秋不想食言,赶紧装做吓坏的样子站起来,把轮椅让给竹竿男。   竹竿男立马坐上去,还用脚踢开了轮椅的挡板,小和已经扑过来要拉他了,就见他脚后跟往地上一推,轮椅滑了出去,他兴奋地尖叫,还冲着兰静秋挥手:“这样,像这样!”   兰静秋明白了,这位以前肯定坐过轮椅,是在跟她说轮椅该这样玩,她忍住笑点点头。   小和见她没受伤也没再去抓竹竿男,已经有医护人员听见动静跑出来查看。   竹竿男正兴奋地玩着轮椅,突然被人薅了起来,有另一个粗壮的男病人抢了轮椅坐了上去,兰静秋更加无语,原来凌霸哪里都有啊。   不过也幸亏有这个凌霸者,医护人员一出来,还以为是这个粗壮的男病人抢了兰静秋的轮椅,马上拿出电击棒朝着他捅了过去。   男病人被电晕抬走,医护人员把轮椅推过来,急切地询问:“没事吧,有没有受伤,要不要去检查一下?”   兰静秋赶紧摇摇头,小和本想说抢轮椅的是那个瘦子,兰静秋却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角,“你刚才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是那个瘦子来护着我的。”   小和愣了下,他确实只看到瘦子坐上轮椅了,并不知道前边发生过什么,不过他可不想承认自己失职,只好说:“没事就好,我刚才只是去巡视一下这里有没有隐患。”   说完他又接过轮椅,跟护工说:“谢谢你们,我们都没事,先回去了,有需要会找你们的。”   对方对他们很客气,显然知道他们的存在,但不会过问,兰静秋就更确定这个精神病院跟茂叔关系匪浅了。   护工见没事就安抚了被吓到的其他病人,让他们不许再捣乱,还说今天的放风时间统一缩短半小时。   兰静秋跟小和走时,那个竹竿男还兴奋地朝她挥手,又指指轮椅,似乎是说下次再带轮椅来给他玩,这位笑得十分开心,兰静秋却莫名的有些伤感。   小和就嗤笑一声:“你可别心疼这些疯子,下次再出来晒太阳离他们远点,有人靠近你就喊人,上次我差点被一个疯子咬掉手指。”   兰静秋突然有些奇怪,如果这个精神病院茂叔能做主的话,为什么不直接用这些病人的器官,毕竟他们是脑子疯了,器官又没有问题。   这种病人对他们的家庭来说是一种负担,那些家人不来看望的,或是少来看望的,医院找个理由说人死了,直接处理好了,再让他们来认尸不就行了,活着都不来看,死了更不可能去解开衣服检查吧,为什么要冒着风险骗人来呢?   或者他们本就有这项业务,这些活着的病人只是因为有家属定期来看,才不好下手。   兰静秋甚至阴谋论的想,如果自己是乡下打工妹刘小花,被绑到这里,被当成疯子,该怎么逃出去呢?   如果她被割掉百分之六十的肌肤,面目全非再关进精神病院里,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会不会慢慢变成疯子?   等碰到血型相合的病人,他们会不会接着卖自己身上的其他器官呢?   兰静秋越想越怕,这个精神病院水太深了! 第268章 纵火   兰静秋被小和带回去, 洛生海就皱眉:“还没到时间。”   小和刚要解释,茂叔匆匆赶了过来:“不是要晒太阳吗?走,我推你出去。”   洛生海说要晒太阳, 其实是想让兰静秋找机会出去查探, 现在他看茂叔这匆忙的样子,突然又担心起来了。   “你们这医院不会连个能见到阳光的病房都没有吧, 马上安排一间, 朝东或朝南的都可以。”   茂叔马上陪着笑说:“沈医生,你先别急,做手术的时候,我们肯定给你提供最好的条件,现在我女儿想见见小花,让她们提前交流一下感情也好嘛。蕾蕾很久不说话了, 一开口就骂人就要砸东西, 这次她好不容易说要见一个人, 我把小花带过去跟她一起晒晒太阳。”   洛生海冷哼一声,他似乎是觉得病人和供体不需要太亲近, “你确定你女儿见了这位姑娘, 还忍心用她的皮肤吗?”   小和瞪他一眼, 似乎怪他话太多了。   茂叔愣了下:“小花是自己乐意的,是吧小花。”   兰静秋马上点头:“是啊,我自己乐意的, 能帮到别人又能赚到钱,我很乐意, 不用别人管。”   洛生海又鄙视地哼了一声, 不再阻拦, 茂叔赶紧把兰静秋拉走了, 小和也想跟着去,被茂叔赶走,他羡慕地看着兰静秋,那表情根本掩饰不住。   茂叔显然知道小和对他女儿的感情,兰静秋真就装的什么也不懂,问他:“大叔,你女儿叫蕾蕾吗?这个小和哥是不是喜欢她。”   茂叔声音冷了几份:“我女儿还小,她不急着找男朋友,你过去就陪她聊聊,她问你什么你就说,她要是想听你的故事你就给她讲讲,总之就是哄她高兴,懂吗?”   兰静秋假装不解地问:“我又不会说笑话,我怎么哄人高兴啊。”   “她问你什么你就说,她不问,你就在一边坐一会儿,总之陪陪她,她能说话就最好,不能说话你也可以过去晒晒太阳吃点水果嘛,放松点,就当是在你们村陪小姐妹了,讲讲你们村的趣事也行啊。”   兰静秋还是一脸懵逼地被他领到了楼上一楼的房间,这是个套间,两个护工一左一右坐在门口,倒像是在看守着犯人。   兰静秋皱眉,难不成这个蕾蕾跑过吗?   进去前,她问茂叔:“蕾蕾得了什么病?为什么要住在疯人院。”   茂叔脸上的怒色一闪而过:“什么疯人院,这是精神病院,我女儿也没得精神病,她只是烧伤了不想见人,在这里疗养而已。”   兰静秋装出被他吓到的样子,他又马上又说:“你别怕,我不是说了嘛,你就当陪你的小姐妹了,随便聊天就行,哪怕说说你们村的八卦,还有田间地头的事也行啊,要是她喜欢你,以后你天天过来陪她晒太阳,我再给你一箱钱,怎么样?”   兰静秋的眼睛瞬间就亮了,一幅见钱眼开的样子,茂叔松了口气,果然贪财的人最好对付,他打开门:“进去吧,想吃什么告诉我,我去问沈医生能不能吃,只要能吃的我就给你送进去。”   兰静秋通过他这一系列表现判断这个蕾蕾大概状态不好,一个年轻女孩重度烧伤,肯定会自卑,这女孩还经历过失败的植皮手术,这样的煎熬下,心理承受不了,有了心理疾病,也很正常。   整个套间跟地下室冰冷的氛围不同,到处都是粉色跟碎花,就像十分温馨的公主房。   桌上还摆着老式的留音机,各种唱片还有磁带,录像带,卧室的门半开着,可以看到里边也是粉色为主,而且还放着一排的芭比娃娃。   总之是够梦幻够奢华,还有各种内地还没有的洋摆设,看来这个茂叔很爱他女儿,难不成他就这一个亲人吗?   门口的护工见兰静秋站在那儿打量着屋里的陈设,就往里边指指:“大小姐在里边画画。”   这个套间不只一个客厅一间卧室,居然还有一间画室,这间画室是光线最好的一间,里边挂满了画,那个面具女孩坐在窗户边正在往画板上画着什么。   兰静秋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发现她在画的居然是自己!   只是刚才隔着铁丝网看了一眼,就记住了她的容貌,还用铅笔画了个八分线,兰静秋发现这姑娘很聪明,也很有绘画天份。   “画的真好啊!”兰静秋怕吓到她,在门口就出声说。   护工小心翼翼地探头说:“大小姐,你朋友来看你了。”   说完她就关上门又去门口守着了。   兰静秋都开始怀疑这女孩有暴力倾向了,怎么看着护工挺怕她的。   蕾蕾在听到兰静秋声音时停下了笔,却没转过身来,兰静秋通过她绷紧的肩头能判断出她很紧张,她语气就更轻松了。   “这是我吗?还没人给我画过像呢,你画的太像了,这幅画可以送给我吗?”   蕾蕾还是没转过身来,却拿开画架上的夹子,把画反手递了过来。   兰静秋有些无奈,又夸了几句画的好,然后打量着其他的画:“你居然还会画油画?我只听说过这种画,还是第一次见有人会画,蕾蕾,你能帮我画一幅吗?”   蕾蕾还是没有转过头来,但她一边拍打画夹一边拉着椅子往后退。   兰静秋不知道她想干什么,而且看她这情况,一句话都不说,难不成是自闭症还是间歇性狂躁症?还是说因为烧伤了脸,不敢见人?可她戴着面具呢,有什么好怕的?   她回想起一开始洛生海跟茂叔说,这女孩想要脸对脸的移植皮肤,就皱起眉头,能有这种想法的肯定是个狠人,怎么这位都不敢看一眼客人?   外边的护工听到里边的动静跑了进来:“蕾蕾,怎么了?你需要什么?”   蕾蕾这次侧过脸来,还是没看兰静秋,她看着护工,指指她的画架前边,又指指兰静秋。   兰静秋就说:“麻烦你帮我搬一把椅子来,她要我坐在她前边给她当模特。”   那护工松了口气,很快搬过来一把椅子,兰静秋坐在蕾蕾面前,这次终于可以近距离看到她的脸了,面具捂得很严实只能看到眼神,但兰静秋只从她忽闪着甚至有点躲避的几次偷瞄中,就发现这是个腼腆的女孩,这样的女孩会主动提出用别人的脸皮,还各种催促吗?   兰静秋表示怀疑。   她坐好后,女孩就开始调颜料了,护工从门缝里看了会儿,兴奋地跑去找茂叔:“蕾蕾很喜欢她,还让她做模特,要给她画油画呢。”   茂叔一直就在门口等着,他一听就乐了,谢过护工,眉毛都乐得翘了起来,“这就好这就好,这么久了,这还是第一个让她感兴趣的人!”   他都琢磨着是不是再另外找个人来,把这个刘小花留下来给蕾蕾当保姆,也不需要她干活,只要陪着蕾蕾就行了。   可想到条子的步步紧逼,茂叔还是否决了这个念头,不能再冒险了。   兰静秋虽然答应当模特,但她不可能真在那一坐就几个小时,她开始试着跟蕾蕾交流。   “蕾蕾,你在哪学的画画?我小学都没毕业,而且我们小学只学算术跟语文,也没人教画画啊,你可太幸福了,你爸这么有钱。”   蕾蕾突然扔掉了笔,还狂躁地跺起了脚。   兰静秋皱眉,这么好的机会,她可不想放过,她生怕护工会赶过来把她赶出去,可这姑娘是怎么了?话都不说只让猜,问题是连表情都看不到,眼神也一直躲闪,她想猜也没法猜啊。   兰静秋突然想到茂叔去找自己时的急切,还有他到门口后的小心翼翼,突然福至心灵,马上上前抱住蕾蕾:“怎么了?我哪句话惹你不高兴了?是不是不想听我提你爸?那我不提了好不好?”   蕾蕾还真就安静了下来,兰静秋松了口气,这时护工也已经小跑着过来把门推开了,她看到兰静秋抱着蕾蕾,却没被推开,惊讶极了。   “怎么回事?”   兰静秋摆摆手:“没事,蕾蕾笔掉了,在发脾气。”   她说着从地上把油画笔捡起来递给蕾蕾,护工见蕾蕾果然接了过去,也就放心出去了。   兰静秋跟蕾蕾说:“你想要什么跟我说好不好?不想让我说什么话也可以跟我说,我都听你的,但不能再发脾气了。”   蕾蕾居然真跟个孩子似的点点头,兰静秋眉头皱得更紧,难不成她只有几岁的智力吗?不然这也太奇怪了吧。   她又开始聊起来,蕾蕾还是只点头或摇头,不过兰静秋还是问出了不少东西。   蕾蕾今年十九岁,去年刚大学毕业,而且是国外某知名大学艺术系的,这智商肯定没问题吧,为什么总觉得怪怪的?   兰静秋接着问下去,问到她妈妈时,蕾蕾突然指了指画板,兰静秋愣住,这是什么意思?画板上不是画的她吗?她才二十初头啊,怎么可能像蕾蕾的妈妈。   兰静秋早已经不在意别人喊她姐姐还是阿姨,不叫警察叔叔就好,但怎么着她也不像妈吧!   不过她还是笑着问蕾蕾:“我觉得我长得像你妈妈?”   蕾蕾点点头,兰静秋却不太相信,如果真像的话,茂叔看不出来吗?   “那你妈妈呢?”   “死了!”   这是兰静秋第一次听到蕾蕾的声音,然后她终于知道这姑娘为什么不爱说话了。她声带应该也在火灾中受损了,粗哑的跟公鸭嗓有一拼。   兰静秋没有表现出异样,脸上反而露出关切地表情:“对不起,我不该问的,又害你伤心了吧?”   蕾蕾却摇摇头,指指自己的脸:“她放的火!”   兰静秋吓了一跳,蕾蕾妈妈放的火?   “为什么啊?是不小心吗?出了什么意外?”她装出好奇的样子问。   蕾蕾瞪她一眼,似乎有些不悦:“我说的是她放的火!‘放的’你不懂吗?”   兰静秋似乎被吓到了,捂住嘴,半晌才说:“天哪,真的吗?可你妈妈为什么要放火呢?”   “她想死啊,她也做到了!”蕾蕾轻松平静的语气配上她的公鸭嗓说不出的诡异,兰静秋知道面前的人没有智力问题,也不是个孩子,她确实是个生理和心理都受创的病人。   蕾蕾又抬眼看她:“你刚才冲我笑的时候特别像我妈妈。” 第269章 恐怖故事   兰静秋没想到冲蕾蕾那一笑, 居然拉近了两人关系,让她觉得自己像她妈,虽然没扮演过类似角色, 但该有的关心, 温暖的话,兰静秋自认是能做到的。   所以她跟蕾蕾说:“是我的错, 总提到你的伤心事, 我真不是故意的。不过我很奇怪,你妈妈放的火,为什么你不喜欢别人提你爸爸呢?难不成你妈是因为你爸才放的火?”   蕾蕾却不说话了,指指对面的椅子,示意她要画画了。   兰静秋也不急,坐回去接着给她当模特。   她是不急, 外边都快急疯了, 两个卧底没了音信, 这个责任谁担得起,尤其洛生海是在香江失踪的, 那边的警方虽然在帮着找, 但早早就给他们打了预防针, 说卧底一旦被发现都会死很惨,无一例外,让他们先做好准备。   广省省厅的领导都要悔死了, 他以前参加过一次表彰会,对洛生海印象很深。   两周前他们发现这个犯罪集团好像在找美国的沈医生, 他们就提前搜集了沈医生的资料, 意外的发现洛生海跟这个沈医生长得很像, 于是就把他抽调过来了。   本来他们以为沈医生是美籍, 还是很有名的医生,那些人不会对他下手,探听完消息撤离就行了,这个沈医生本就脾气不好,甩手不干了也是常事。   洛生海经过紧急培训也很像那么一回事,一开始很顺利,洛生海传回消息,他们要做的手术是移植皮肤,而且病人是犯罪集团头脑的至亲,年轻女性。   他们正商量着该怎么把这个首脑引出来一网打尽,洛生海就莫名消失了。   也就几天的紧急培训,洛生海只是看起来像个医生,真被抓去,人家一逼他做手术,立马就露馅。   所以这边几乎已经不抱希望了,廖副厅长知道了来龙去脉,就叹气:“果然是要植皮,静秋提醒我对方要的是皮肤白皙的,我以为她只是推测而已!当时我们也找不到这样的人,强行伪装的话一戳破人家就知道有鬼,哪想到手上的茧子又暴露了,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只希望两人能在贼窝里相遇,一起杀出来。”   “杀出来?哪有那么容易,这个首脑似乎很懂战术,我们怀疑他是雇佣兵出身,心狠手辣善于谋划,而且手下小弟都分成一级一级的,外围的什么也不知道,就是拿钱办事,里边也有分工,也就是说他可以随时甩掉外围这些喽啰而不暴露自己,里边的人一旦被抓招供,也只能说出一部分,他会很快调整,规避风险,总之难抓得很,要不然我们怎么会跨省把洛生海找来?香江警方已经牺牲了一个卧底,我们这边曾在他们偷渡的地方交火,也重伤一个,两个挂了彩,可你看看他,只要有没被发现的路线,就还敢接着从内地绑架人过来,这胆子得多大。”   廖副厅长也不由叹道:“如此悍匪,静秋他们一旦被发现,真就完了。”   “没错,而且他们很可能要撤了,不然不可能把人送到派出所门口去挑衅。必须尽快找到他们,不然这个首脑在咱们地盘上杀人掠人,一番作恶再逃脱了,别说咱们会不会受处分,就算不受处分,咱们有什么脸当这个领导!”   两位副厅长召集了人分析这个首脑带着医生病患还有供体可能会去哪里。   大家都推测是在香江,甚至觉得香江警方里有内鬼,不然他们的卧底不会那么快被发现。   也有人说:“会不会直接出国了?我不是说香江,咱们重点查的是内地到香江的偷渡路线,可还有其他边境啊,也许他们带着沈医生和供体偷渡去了其他国家,然后再辗转到东南亚做手术,这个首脑不就是在东南亚发迹的吗?换个身份回到他的老巢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既然他们想做皮肤移植,没准还会在脸上动手脚呢,我听说可以把眼睛弄大把鼻梁垫高,要是这个首脑做过这类手术,换个身份是不是就摆脱了通缉?”   廖副厅长叹口气,怕的就是这个,可边境线那么长,也盯不过来啊。   “如果真的已经被带出境了,那还真是凶多吉少,跨境追捕太难了!”   办公室里讨论的人都算得上是业界精英,他们见识过不少穷凶极恶之徒,对这些人的推断很少出错,所以他们也仍旧按照惯有的思维来推测这个贩卖器官的首脑,他们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要找的人就在深圳一座不起眼的小山上。   茂叔父母是东南亚某小国的侨民,他的命是从死人堆里抢回来的,当时动乱,他爸被杀,他妈领着他想逃离,结果被乱枪射死,死前还把孩子紧紧压在身下。   从小他就知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道理,他觉得,在绝对的武力面前,善与恶不过是浮云,所以他对自己做的事,害过的人,从来没有一丝丝歉意。   跟东南亚的警察斗完了,跟香江的警察斗,现在轮到内地警方了,他很警惕也很聪明的决定撤离,但现在为了蕾蕾,他突然想多待几天了。   茂叔回到自己房间,听着护工陆续传来的消息,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浓,蕾蕾肯说话了,而且还知道不把他的事说给别人听,真是个好孩子,也许过不了多久,以前那个乖巧懂事的蕾蕾就回来了。   至于刘小花像蕾蕾妈?茂叔嗤笑一声,哪里像了,刘小花确实够漂亮,可她就是个见钱眼开的乡下妹,怎么能跟蕾蕾妈比?看来孩子是想她妈妈了。   兰静秋跟哄孩子一样陪着蕾蕾,见她不肯说她爸妈的事,就把话题转到她身上:“你十九了!有没有喜欢的人?小和你认识吗?我看他好像喜欢你啊。”   蕾蕾摇摇头。   “你怎么不说话了?你声音其实没那么难听,你是想说你不认识小和,还是不喜欢小和?”   蕾蕾皱眉,“不喜欢也不认识。”   “那你有喜欢的人喽?”   蕾蕾的画笔再次停下,“他也死了!”   兰静秋装出吓了一跳的样子,又想过来安慰她:“怎么死的?也是那场火灾吗?难不成是你妈不同意你跟你喜欢的人在一起,这才放了火?太可怕了!”   “不是!我妈妈很好的!”   “啊?那是怎么回事?他是怎么死的?”   蕾蕾诡异地笑笑,兰静秋只从她的眼神里看出了笑意,像是在嘲讽,她在嘲讽谁?她自己吗?还是那个死去的人?   这一家子太诡异了,这个蕾蕾身上的秘密也太多了。   很快到了晚上,蕾蕾的油画快完工了,结果她说有一样没调好颜色,直接就把画给撕掉了。   “明天再画吧,今天你住在这里陪我。”   不是问话而是陈述或者说是命令。   这边可比地下室的病房环境好,以兰静秋现在扮演的刘小花那个贪婪劲,有机会住在这么好的房间肯定不会错过,于是兰静秋很高兴地答应着。   洛生海心里却一直七上八下的,也许不该让她去晒太阳,一去不回了,两个人在一起起码心里安稳,还可以在晚上查房时趁机商量一下对策,现在好了,兰静秋不回病房了。   他发了几句牢骚,说要监测供体的皮肤状况,小和却说:“不急,明天再监测吧。”   洛生海心里更没底了,一开始他们是很急的,急着把沈医生找来,急着偷运过来,急着找供体,可现在怎么又不急了?到底出什么事了?   兰静秋以为蕾蕾留下自己,是想跟姐妹一样躺床上夜话,哪想到只是让她睡在客厅的沙发上,沙发倒是很大,完全可以睡下。   蕾蕾去洗漱时她想跟着,护工不让,可兰静秋还是看到了她胳膊上触目惊心的疤痕,当时烧伤的一定很严重,而且胳膊上还有划痕,她曾经自杀过吗?怪不得要一直盯着。   兰静秋觉得这个精神病院好像有点不负责任,好像只有护工没有医生,虽然说现在普遍对精神病人不重视,可也不至于一个精神病院连一个正规医生都没有吧。   如果有的话为什么不见医生来看蕾蕾呢?   等她听到卧室里传来的铁链声时,兰静秋更坐不住了,什么情况?这是把蕾蕾用铁链子拴在床上了吗?那么个瘦小的女孩子有什么必要拴起来?   护工也不许兰静秋多问,问人家也不会回答,只让她在沙发上休息。   兰静秋打个寒噤,觉得自己好像误入了恐怖故事里,半夜蕾蕾就要变身了!   那两个护工一个睡在门口的床垫子上,一个睡在画室的折叠床上。   兰静秋一个人在客厅沙发上和衣而眠,画室门半开着,卧室的门也半开着,大家好像入睡都很快,这个套间很快就安静下来。   等到了半夜,下弦月把窗外的树照成张牙舞爪的影子,随着夜风在窗户上招摇,恐怖片的氛围更浓重了。   兰静秋从沙发上坐起身,先看了看茶几上的摆设,似乎在挑着看看有什么东西能偷偷带走,然后她又起身到旁边电视柜旁看那上边的摆设。   后边画室里有人探出头在看她,她假装不知道,还是一件件看着,嘴里小声嘘着气,似乎在惊叹这些小摆设太精美了,不知道值多少钱。   客厅里转了一遍,她又轻手轻脚地跑到画室门口朝里张望,见里边的人已经躺回去,装着还在熟睡的样子,门口的人也没醒,她就放心大胆地进了卧室。   一进卧室兰静秋就觉得窒息,躺在床上的女孩一动也不动,四肢都被铁链拴着,嘴也被勒住。   她嘴上的东西,像是那种勒狗勒马嘴,不让它们咬人乱吃东西的特殊器具。   就算想控制住她也没必要这样吧!兰静秋简直惊呆了。   不只铁链和嘴具骇人,女孩那张犹如地狱恶鬼的脸也让人心惊,她除了两条小腿完好,胳膊跟脸还有脖子上都是伤疤,就是那种被剥去人皮后的感觉,不知道她的睡裙下是不是大半也如此。   兰静秋不知道那两个护工还有没有监视着自己,她没往外看,反正不管什么时候都要让自己的一举一动像刘小花就行了。   所以她先是吓得跌坐在地上,这动静把床上的人惊醒了。   兰静秋又往外跑,好像腿都吓软了,嘴里一时也发不出声音,挪了半天才小声喊着:“鬼啊!”   蕾蕾醒了,她先是被兰静秋吓了一跳,然后听见鬼啊这两个字,她突然挣扎起来,把铁链子晃得哐当响。   兰静秋跑到门口,似乎又觉得女孩太可怜了,壮着胆子跑过去把她嘴上的东西摘掉:“你是蕾蕾吗?医院为什么这么虐待你?我带你去找你爸好不好?”   蕾蕾却瞪着眼睛看着她,那眼神哪里还有一丝温情。   两个护工也都被吵醒,站在门口冲兰静秋招手:“快出来啊,不是跟你说了不要进去吗?她是病人!”   另一个赶紧跑出去找人了。   兰静秋刚想说话,蕾蕾就朝着她扑了过来,兰静秋本想抱住她好好安慰一番,哪想到她张开嘴就往兰静秋脖子上咬。   还好兰静秋反应快一把推开她,退出去两步。   “妈啊,你真是疯子啊?白天不还好好的吗?”   “还给我!还给我!”蕾蕾嘶哑的声音配上铁链叮当的响声和她那张脸,犹如从地狱爬上来索命的厉鬼!   兰静秋沉声问:“还给你什么?”   “我的皮啊还有我的脸!你快把我的脸还给我!”蕾蕾的声音凄厉极了,兰静秋听得心都揪紧了,难不成她的皮不是烧毁的,而是被人剥下来的? 第270章 双重人格   兰静秋似乎被蕾蕾的样子吓傻了, 想去劝她哄她,又怕她再咬自己。   这时门口有人冲进来要给蕾蕾打镇静剂,她着急地冲过去一把拦住:“你们干什么?不能打针, 她是被恶鬼附身了, 得烧纸钱把鬼送走才行,你把她弄晕了, 恶鬼就走不了了。”   进来的是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医生, 听见她的话笑了起来:“什么恶鬼附身?闪开,这是我们的病人,你懂还是我懂?”   兰静秋却护着蕾蕾,很凶狠地说:“恶鬼赶紧放开她,她是个善良的好姑娘,你不要欺负她!”   茂叔这时也已经进来了, 站在门口默默看着。   蕾蕾只是盯着兰静秋的脸, 手朝她伸着, 面目狰狞,嘴里不停重复着:“还给我, 还给我!”   护工把兰静秋拉到一边, 医生给蕾蕾打了一针镇定剂, 把她平放到床上。   茂叔朝兰静秋招招手,带她到了旁边的房间,“你说她是被鬼附身了?”   “对啊, 听说越乱的地方越有恶鬼,这是疯人院啊, 肯定死过人, 到晚上我就感觉阴森森的, 肯定有不少恶鬼, 看你女儿太弱就附身在她身上。”兰静秋这个坚定的无神论说起封建迷信来一套一套的。   “真的,我不骗你,我们村原来也有个疯子,我们那儿的神婆说他是被人借尸还魂了,白天好好的,一到晚上就闹腾,还说他的坟被人挖了被水泡了,说孙子孙女不孝顺,那男的才二十来岁,上哪儿来的孙子孙女。”   她说着缩缩脖子:“这里人凶地方也不好,你既然有那么多钱,为什么不带你女儿去别处看病?非要躲在这里,是不是割人皮是犯法的?你们以前就割过吗?为什么蕾蕾喊着把皮还给她,她的皮被谁割了?”   茂叔居然认真听着兰静秋的一派胡言,他不信鬼神,甚至觉得就算有鬼神,鬼神也怕他这个恶人,但想到之前就有人说过蕾蕾是鬼上身,他也开始考虑起了这个可能性。   “她是烧伤,你也说了她疯了嘛!说的都是糊话梦话。”   兰静秋并不认为蕾蕾是鬼上身,她的猜测更骇人些,觉得蕾蕾是多重人格,因为刚才想咬她的那个蕾蕾跟白天要给她画画的蕾蕾完全不是一个人,不管是动作还是表情还是语气,完全不是一个人。   可要是多重人格的话,精神病院的医生判断不出来吗,茂叔这么有钱,连美国的医生都能找来,真就找不到能给蕾蕾治病的医生?   就算他是通缉犯,可他女儿不是啊,送去国外大医院里,疗养兼治疗能花多少钱?   茂叔安抚兰静秋:“蕾蕾就是晚上的时候会狂躁会闹腾,白天很正常,所以你这两天白天去陪着她,多跟她说说话,她要是信任你的话,晚上我们就不把她捆起来了,她不是说你像她妈妈吗?没准你可以安抚好她。”   兰静秋假装不知道茂叔在监视他们,惊讶道:“你怎么知道她说我像她妈?是像她妈年轻的时候吧,太可气了,我这么年轻,脸上一点皱纹都没有,怎么会像她妈!”   茂叔又劝她几句,说给她加钱,还送了她一只镶钻的手表,兰静秋立马答应下来,笑得见牙不见眼。   茂叔找小和把她送进病房,洛生海马上就来查房了,可能是大家都在照顾蕾蕾那边,连小和都走了,没盯着他们。   兰静秋见屋里没别人,马上说:“他女儿好像是多重人格,起码是双重,我觉得白天见到的跟晚上见到的完全不是一个人。”   “你确定吗?会不会是装的?或者她只是害怕黑暗,会在晚上暴躁起来?”   两人认真讨论半天,兰静秋突然笑了:“咱俩怎么跟心理医生一样,她如何并不紧要,重要的是咱们怎么利用她逃出去,还得把这个茂叔按住,他绝对就是这个团伙的首脑。”   洛生海说:“我试过了,电梯那里有看守,楼梯那边平时门是锁着的,里外都锁着,你懂什么意思吗?在里边除非是暴力拆门,否则很难出去。”   “那等明晚我再试探一下蕾蕾?看看他们到底是什么情况,问题是我怕家里会急。”   洛生海知道她这个‘家里’指的是派他们来卧底的领导,他点点头,无奈道:“他们再急,没有咱们的消息传回去,恐怕也很难找到这里,这座山上没有人家,只有一条路和半山腰上的精神病院。”   兰静秋说:“我看这里有年头了吧,那个电梯像是后来才加装的。”   “没错,这家精神病院是民国时盖的,前身就叫疯人院,据说当时送来这里的都是很危险的病患,天天吵吵嚷嚷。十几年前还有人放火,趁乱翻出去杀了附近的山民,然后装扮成人家在人家家里过日子,后来山民抗议要把这里关了,但这些人也不能直接关监狱或杀了吧,于是政府就把山民全都迁移下山了。”   兰静秋皱眉:“怪不得他们敢盘踞在这里,怕是这个精神病院上上下下都参与了他们的恶事。”   洛生海却道:“不一定,我问清楚了,这个茂叔是捐助者,说是为了他女儿的病包下了这里。”   “那还不是为了钱嘛,精神病院不是私人的吧,居然还能包下来,不管医生跟护工知不知情,这里的领导一定有问题。”   洛生海点点头:“现在我们的问题是如何抓到这些人,仅凭咱们两个是不太可能的,必须把消息传递出去。”   “他们有枪吗?”   “小和住的房间放着一箱子枪械,强行往外闯就是个死。”   兰静秋沉默,洛生海说:“所以你不要急,继续扮演好你的角色,再去蕾蕾那里时,可以试探着跟护工聊一聊,问一下这里的给养车什么时候来,你就说你想吃的某样东西不知道会不会给你运过来。”   兰静秋点头答应:“好,我知道该怎么做了还有那些病人的家属,不可能一个都不来探望吧,如果能碰上就好了。”   “放心,他们不会让你碰到外人的。”   两人商量半天,其实还是得按兵不动。   兰静秋心里却有了主意,在这里耗上几天,家里不知道会急成什么样,万一他们一急寻找的力度太大,惊扰到了茂叔,那他们两个可就更危险了。   “明天我找机会控制住茂叔跟蕾蕾,然后再喊你过去,擒贼先擒王,只要控制住他们,再往外传递消息,就简单多了。”   洛生海诧异地看着她:“你胆子还真够大的!在人家的老巢想囚禁老大跟他女儿?”   “富贵险中……啊,不是,当刑警的,胆子就得大,他们两个都很信任我,会有机会的。”兰静秋笑着说。   洛生海暂时没有其他好办法,只要他碰那些手术设备,哪怕是抽血,旁边也会有人荷枪实弹的盯着,根本没机会逃,他也只好同意了兰静秋的计划。   第二天吃过早饭兰静秋又被请去了蕾蕾的画室。进去前,茂叔先跟她约法三章,不许提昨晚的事,不许提烧伤,不许提蕾蕾的妈妈。   兰静秋都点头答应。   茂叔还不放心:“你发誓!”   “我刘小花发誓绝对不会问这些问题。”兰静秋一边说着一边想反正我也不叫刘小花。   茂叔看她一脸郑重,昨天也很配合,也就放心让她进去了。   蕾蕾看着已经恢复了正常,好像昨天的事完全没发生过。   兰静秋怎么会对茂叔这种犯罪分子守信,她直接问:“蕾蕾,昨天我看到你的脸了,大夏天的,你戴着面具热不热,摘下来吧,不会吓到我。”   蕾蕾正在调颜料的手抖了下,一滴颜料掉到地板上,摔了个姹紫嫣红。   她猛地抬起头:“你看到我了?”   “是啊,你忘了吗?昨天晚上你跟疯了一样,还想咬我呢,还叫我还你皮,你的皮肤不是烧伤的吗?”   护工过来似乎是想阻止兰静秋说这个话题,蕾蕾却砰的一声把门给关上了。   “她还说什么了?”蕾蕾急切地问。   这话让兰静秋更加肯定了蕾蕾有双重人格,“她?你说昨晚的你吗?你是喝多了?还是被恶鬼附了身?反正一直喊着让我还你脸皮,又不是我剥下你脸皮的,怎么还啊?”   蕾蕾哆嗦起来,“她还在,原来她还在!她是不是一直就没走!”   兰静秋更奇怪了:“谁啊?说得跟鬼上身一样?”   “是她,我表姐,我表姐回来了,我用了她的脸皮,她回来要了!”蕾蕾哭喊起来:“可我已经还给她了啊,我全都撕下来给她了啊,我差点疼死也不要她的皮!她为什么还要缠着我?”   兰静秋明白了:“你爸把你表姐的皮肤移植给你,然后你梦到她管你要了,于是把皮肤全都撕了下来?”兰静秋说着,她自己的皮肤都不自觉地绷紧起来,这不得活活疼死吗?这个蕾蕾还真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   却听蕾蕾说:“不是梦到,是我真的见到她了,没有皮肤的她朝我伸着手,要我把她的皮还给她!   这时茂叔匆匆赶来,他没好气地说:“刘小花,你给我出来!刚才咱们不是说好了吗?让你别乱问,怎么回事?”   兰静秋像是被他吓到了,抱着蕾蕾往后缩,还说:“蕾蕾跟我说了你们家的事,我也不想听的,家丑不可外扬嘛,你肯定不想让我听,可蕾蕾跟我说了。”   茂叔更怒,对着那两个一脸八卦的护工吼道:“你们都给我滚出去。”   那两个护工只是昨晚才听到蕾蕾说那些话,完全就摸不着头脑,听到兰静秋的话,自然一脸八卦,这时被骂,才吓得跑了出去。   此时这个套间里就只剩下兰静秋跟茂叔还有蕾蕾了。   兰静秋松了口气,她等的就是这个机会,“茂叔,到底怎么回事?蕾蕾说她用了她表姐的皮肤?她表姐回来找她了,也就是说她表姐已经死了吗?现在你又要用我的皮肤给她植皮,是不是也会像杀她表姐一样,把我杀了?” 第271章 危机   茂叔以为兰静秋是个很好哄的小丫头, 愚蠢又贪财,他是真没想到她会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此时他满脸怒气, 兰静秋装出害怕的样子抱着蕾蕾, “你女儿都怕你,不想理你, 茂叔, 你不会是坏人吧?”   “跟我出去,我会让你知道我是不是坏人!”   兰静秋却朝着电视柜那边退过去,不等茂叔来拉她,她就拿起电视柜旁边的玻璃沙漏往地上一摔。   沙子跟玻璃碎片散落一地,茂叔刚要骂她,却见兰静秋飞快地捡起一块玻璃碎片顶在了蕾蕾的脖子上。   蕾蕾吓了一跳, 却没有反抗, 还是被兰静秋抱在怀里, 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茂叔更是吓傻了, “你……你想干什么?”   兰静秋还不打算暴露身份, 她笑道:“茂叔, 你真把我当傻子了吗?我虽然没见过世面,可看你女儿伤成这样,我也知道不可能是只割我胳膊腿上的肉, 恐怕你是想把我的脸皮也换给她吧,我要是成了她这样子, 给我再多钱又有什么用?再说你们可不是请我来的, 我睡了一觉就被你们弄来了这里, 这是绑架, 你们到时候用完了我的皮肤,把我找个地方埋了,我上哪儿说理去?”   茂叔皱眉:“还挺有心眼的,原来你之前的老实都是装的?”   兰静秋嗤笑一声:“谁说老实人就没心眼了?老实人就该任你欺骗宰割吗?”   茂叔眼里的冷意让人胆寒,他皮笑肉不笑地说:“算我看走了眼,刘小花,你放了我女儿,那箱钱现在就给你,我找人送你出去,不用你帮忙了,这总行了吧?”   “好啊,不过我信不过你,还是我跟你一起去拿钱吧。”   茂叔笑了起来,这次眼角的笑纹都皱起来了,他没想到兰静秋主动提出去拿钱,只要她放开蕾蕾,他还有什么顾虑,干脆把她打成植物人就行了,反正只要她的皮肤,死不死的也没人在乎。   却见兰静秋一个手刀把蕾蕾砸晕,茂叔吓了一跳:“你干什么?”   “跟你一起去拿钱啊。”   兰静秋说着举着玻璃碎片朝着茂叔走过来,她都能感觉到茂叔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气。   茂叔见她打晕女儿早已大怒,马上做好了准备,想等着她走近了,再出手制住她,一个小小的玻璃碎片,也就能吓住蕾蕾,他会怕?   哪想到他一出拳,兰静秋就猫腰朝他冲过来,她使了个巧劲,脚下一拌,茂叔应声倒地。   外边的护工听见里边的动静,连声问怎么回事?要不要帮忙,兰静秋赶紧说:“没事,是大小姐又想摔东西,还要打人,以前总是晚上闹,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你们别进来,她不想见外人。”   那两个护工见过癫狂的蕾蕾,还真就不敢进来。   茂叔感受到兰静秋的爆发力跟力量,知道靠他自己没有翻盘的机会,刚要喊叫,兰静秋手里的玻璃碎片就朝着他脖子捅了过来。   是真的捅了过来,刺穿了皮肤才停下来,茂叔倒在地上被她的腿压着,吓得动弹不得。他看着兰静秋的眼睛,心里突然生出一丝寒意,他知道如果自己叫出声的话,她绝对下得了手。   这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农村丫头,她的一举一动看似无意,其实是事先设计好的,那么薄那么窄小的一片玻璃她捏在手里却没有伤到自己,还能当武器!   难不成是警察?可不对啊,警察不会拿玻璃捅人吧。   茂叔没想到他会有这一天,虽是难以接受,可现在被人家的腿压着,也只好试探着问:“姑娘,你是警察的卧底?我投案自首还不行吗?”   兰静秋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恢复了正常,看来他心理素质极强,而且已经有了打算,这里都是他的人,她跟洛生海一个不好就会被围攻。   而且如果是警察的话很多事就不好做了,现在她是卧底有权力做些出格的事,所以兰静秋按着茂叔,让他看自己的脸,咬牙说:“你真看不出我是谁?也对啊,被你们害的人太多了,你肯定记不清。”   茂叔愣了下,看着兰静秋的脸:“什么意思?你是谁的家人?”   “我妹妹被你们绑架了,生死不知,要不然我能一个人跑到省城去吗?我早就知道那个小楼有问题,才跟着那女人去租房,果然找到了你们的老巢。”   茂叔皱眉,他并没有在内地盘踞的打算,所以毫不收敛,确实短时间内从各地绑了不少人,不过为了不引起注意,大部分都是村里出来打工的,丢了暂时也不会有人找的那种。   难不成是有人来寻仇了?这么快就找到这里,还伪装成贪财胆小的村姑?茂叔有点不敢相信,但刚才兰静秋要捅他时,他确实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狠绝的眼神,这绝对不是警察该有的。   “你妹妹叫什么?你怎么知道她是被我绑来的?我看这可能是个误会,咱们坐下来好好谈谈好吗?”   兰静秋笑了起来:“好啊!”她说着挥了挥手里的玻璃碎片,“你最好老实点,你喊人进来的功夫,我早把你跟你女儿割喉了,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利索吗?”   她说着把玻璃碎片又移到茂叔淌血的脖子上:“我家是杀猪的,我是老大,天天跟我爸妈一起杀猪卖猪肉。”   她手里的玻璃碎片移到了茂叔咽喉处:“人跟猪其实也没什么区别,我知道捅哪里死的最快,不信你就试试。”   茂叔看着晕倒在地上的女儿,还真不敢尝试:“你想要什么我给你,钱也好命也好,我都给你,不要伤害我女儿就好。”   兰静秋笑道:“还真是个好爸爸,不过我猜她变成这样,大概是你害的吧。”   茂叔瞪着她:“别他妈的说废话,你到底想干什么?”   兰静秋指指门外:“让他们喊沈医生过来,我有事要问清楚。”   茂叔垂下眼看看顶在自己咽喉处的玻璃碎片,眼里闪过一丝狡黠,兰静秋看得清清楚楚,他刚要张嘴,她就一个手刀也把他给打晕了。   她把父女两人拉到卧室去,又把沙发上的抱枕拿下来盖住地上的沙漏碎片,这才去开门。   外边的两个护工只听到里边有动静,摔了什么还有谈话声,但却听不真切,这时见兰静秋出来,就赶紧往里看,兰静秋就大开着门让她们看。   这俩甚至没发现地上的抱枕,她们看着屋里一切正常,只是没看见那父女俩个。   兰静秋就小声说:“蕾蕾心理出问题了,茂叔要跟她好好谈谈,他让你们把沈医生找来。”   这两个护工心说没问题的谁住这里,她们并不知道兰静秋是被绑来的,见茂叔让她跟蕾蕾交朋友,还允许她睡在这里,就以为她是被请来的客人,自然不会怀疑。   等洛生海来了,兰静秋在门口拉他:“快点吧,沈医生,一会儿这父女两个又要吵起来了。”   跟着洛生海过来的小和,听见这话居然也没有怀疑,显然父女两个以前也会吵架。   洛生海装出不耐烦的样子跟着兰静秋走进屋,嘴里还说着:“有心理问题得找心理医生,我主攻皮肤科,找我有什么用?”   “怎么说你也是医生,蕾蕾的伤不是全托付给你了吗?反正茂叔说要找你。”兰静秋一边说着一边把门关上。   外边的几个人好像都没发现异常。   兰静秋松了口气,一边跟洛生海对话一边领着他进了卧室。   洛生海一看屋里的情况,就赞道:“不错,太利索了!”   “还不是我前边装贪财小村姑装的太好了,他不防备我。”   兰静秋说着配合默契地跟洛生海把床单撕成条,把茂叔跟蕾蕾捆了起来,她低声道:“现在怎么办?挟持两人让他们送咱们出去?”   洛生海摇头:“不太可能,那两个护工也许什么也不知道,但小和绝对是个亡命之徒,还有把你抬上山的三个人,和我看到的守卫,更何况咱们不清楚精神病院里有没有他们的人。他们肯定会在乎这两个人的性命,但如果我们要把这父女俩个绑去公安局,你猜小和他们会不会让我们走?”   兰静秋叹口气,把亡命之徒逼急了那就是鱼死网破啊。   “你就说要带这姑娘出去散心,我在这里看着茂叔。”   洛生海皱眉:“你确定能说服蕾蕾配合我吗?就算她同意,小和一定会派人跟着,而且我不认为小和会同意,我其实也算是他们绑来的,他们不会让我出去。”   兰静秋无奈道:“那怎么办?干脆直接以茂叔的名义请这个精神病院的院长过来,然后你跟他上去打电话,他办公室里一定有电话。直接通知家里人过来。”   洛生海点点头:“这还真是个办法,我之前就提出要去打电话询问我在美国的同事,跟他们商讨着做手术方案,可他们不准我去,只说需要什么资料让我写下来。把这个院长找来,告之利害,他也许会帮我们的。”   他说完大踏步出了卧室,还把卧室门哐当一声带上了,外边的人听着还以为他在发脾气。   洛生海打开门,那两个护工已经不在了,只小和跟公鸭嗓在外边站着。   他没好气地说:“刚才的护工呢?让她们把她们院长叫来,茂叔找他。”   “茂叔找谁?”小和问。   “院长啊!”   小和皱眉,手往怀里掏:“茂叔说找这里的院长?哪个院长?姓刘的还是姓李的?”   洛生海心中一惊,太急了,应该先从茂叔那里把院长的名字问出来。   他冷笑一声:“你等着,我叫茂叔自己来跟你说。”   小和神色缓和下来,试探着说:“我进去问吧。”   “蕾蕾不想见你。”洛生海道。   小和一愣,脸上露出羞恼地神色,他摆摆手:“那你快去问,到底请哪个院长来。”   洛生海把门关好,回了卧室。   兰静秋已经听见了门外的对话,她皱眉道:“刚才我想让茂叔跟外边的人说喊你进来,可他眼神不对,我怀疑他们有暗号,也许这个院长不姓刘也不姓李,就算把茂叔弄醒,他大概也不会帮我们。”   洛生海叹口气:“是啊,也可能这里只有一个院长,这问题就是个陷阱,小和是茂叔的心腹,也许他已经察觉到不对劲了。”   两人正说着,小和开始敲门了:“沈医生,茂叔到底让我找哪个院长来?”   兰静秋本想出去把门锁上,可那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啊,再说锁了门,窗户总不能也堵上吧。   外间,小和已经推门进来了,他高喊着:“茂叔,你想见谁?我马上去给你找。” 第272章 刺激   兰静秋跟洛生海对视一眼, 把卧室的门锁上了,卧室里没有窗,拿这父女两人做人质, 可以坚持一段时间。   小和已经开始敲卧室的门了, 兰静秋过去把蕾蕾弄醒,在她叫出声之前捂住她的嘴:“我会帮你弄清楚你表姐来没来过, 先帮我把小和打发走。”   蕾蕾眼神瞬间清明, 她点点头,兰静秋就放开手。行不行的,也只能这样了,怎么也是暴露,总得试一试吧。   蕾蕾看来很怕她表姐,而且她并不在乎茂叔如何, 所以她恼怒地朝着门口喊:“敲什么敲, 我跟我爸有话要说, 你烦不烦,赶紧滚!”   小和立马不敢敲门了, “蕾蕾, 你没事啊, 我还以为……”   “你以为什么?我正求我爸放我出去呢,他非要把这个医生叫来给我做鉴定,烦都烦死了, 你还来敲门。”   小和陪笑道:“好好好,我走还不行吗?”   兰静秋又凑近蕾蕾耳边说:“你爸怎么称呼这里的院长?”   “他叫院长水哥!我叫水叔。”蕾蕾也压低了声音。   “让他把你水叔叫来这里。”   蕾蕾点点头, 又朝外喊道:“小和哥, 我爸叫你把水叔找来, 今天把话一次说清楚, 反正我是不想待在这里了。”   兰静秋发现她还挺机灵的,刚醒过来就凭着自己的几句话明白了状况。   外边的小和本来还有些狐疑,不是蕾蕾不愿意离开这里吗?怎么现在她又急着出去?不过蕾蕾向来喜怒无常。   他听到蕾蕾这声小和哥,立马心花怒放,也不及多想,连声答应着小跑着去找人了。   兰静秋还是有点不放心,洛生海也说:“他没听到茂叔的声音,真会死心吗?”   蕾蕾却不管这些,急着跟兰静秋说:“我把他打发走了,你快跟我说啊。”   “等一下。”兰静秋先看了看衣柜,又跟洛生海使个眼色,洛生海明白了,跟蕾蕾说:“你父亲在这里,咱们不好说话,先把他移进衣柜里,好不好?”   蕾蕾只记得兰静秋语气笃定地说会帮她解决表姐的事,马上点点头。   于是兰静秋跟洛生海把捆着手脚堵着嘴的茂叔移进了衣柜里,兰静秋想起不知道有多少人曾经因为他被这么运来运去,就觉得解气。   等他们把衣柜门关上,蕾蕾还是急着问:“你快说啊,我表姐到底来没来过,昨天你不是跟我睡在一起吗?你一定看见她了对不对?”   兰静秋无奈道:“你得先告诉我,你跟你表姐之间的恩怨,我才能帮你啊。”   蕾蕾那张脸抽搐起来:“没有恩怨,我跟他没有恩怨,我不知道我爸要把她的皮移植给我,我真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我爸跟她睡了,我真不知道。”   兰静秋皱眉,看来这事还挺复杂,牵扯到人伦。   “你爸跟你表姐有暧昧关系?”   蕾蕾哭道:“我妈放火是想烧死我表姐的,结果只有我表姐一个人跑了。”   洛生海忍不住道:“你怎么知道是你妈放的火呢?你看到了?”   “没有,我妈说她要放火烧死我表姐,看她还怎么嚣张,结果当晚就起了大火。”   兰静秋无语极了:“你妈只是说要放火,但没人看到她放火对不对?”   蕾蕾点点头。   “你妈死在火灾里,你被烧伤,你表姐却平安无事?”   蕾蕾接着点头,然后她也发现不对劲了,大哭起来:“可我爸说是我妈放的火,我表姐也说是我妈放的火。”   兰静秋叹口气:“可你说他们俩个有染,他们就算没有血缘关系也算乱伦吧。这种事肯定是被你妈妈发现的,有没有可能是他们恼羞成怒。”   “可我爸把我表姐的皮肤移植给我了,把她脸上的皮都揭下来了!”   兰静秋愣住:“就是说你妈发现你爸跟你表姐有染,放言要烧死你表姐,结果当晚起火烧死了你妈,还把你烧伤了,然后你爸说是你妈放的火,他为了治好你,把你表姐的皮肤移植给你了。”   蕾蕾点点头。   洛生海见兰静秋没有暴露警察身份,也就以沈医生的语气说:“你爸说你第一次移植失败了,产生排异反应,那次用的就是你表姐的皮肤吗?”   “嗯。”蕾蕾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哆嗦起来。   兰静秋想起昨天晚上她恐怖的表情和那些话,过去握住她的手:“你无意中见到了被剥去皮肤的表姐?她朝你伸手要你归还皮肤?”   蕾蕾握紧着她的手:“没错,我当时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心情特别好,我爸还说以后会想办法让我嗓子都恢复原样,可我见小和总鬼鬼祟祟的去地下室,还带着吃的,就以为下边关着人。我爸从来不会带无关的人进我家,我就偷了小和的钥匙下去看了,结果就看到那个没皮的人,她说是我表姐,还说我脸上的皮是她的,叫我还给她,还咬了我的脖子跟脸。”   蕾蕾突然抽回手大哭起来:“我当时都吓傻了,想跑,脚都动弹不了,她把我的脸咬伤,被我爸一枪给打死了,后来我才开始出现排异反应,当时的医生说我是心理原因,我一直昏迷着,等再有意识的时候已经成了这个样子。”   兰静秋这才明白蕾蕾身上的伤为什么如此整齐,烧伤会有轻有重,有些地方会保留着残存的皮肤,疤痕也会不一,但蕾蕾身上就像揭去了一层皮,也就是说当时移植成功了,最后因为她拒绝这层皮,又失败了,把这些坏死皮肤全都取了下来。   洛生海说:“怪不得茂叔信心十足,你曾经移植成功过,让他以为只要有好皮肤,你又不排斥就可以再次移值成功。”   蕾蕾哭道:“我早不在乎我什么样了,可她总是来,我都把皮还给她了,她还是要来找我,有一天我早上醒了,镜子上就写着骂我的话,说她来找我了,看到我像她一样难看就放心了。”   兰静秋更确定这是人格分裂了,估计蕾蕾见到她表姐时的情况太过惨烈,一个鬼一样的人喊着还我皮,还扑上来撕咬,任谁都受不了。   再加上茂叔当着她的面把人一枪崩了,这个刺激太大,等她清醒过来好不容易恢复的皮肤又失去了,她变成了她表姐那个样。   兰静秋叹口气:“可你爸爸一直说你想要再次移植皮肤,甚至还想脸对脸的移植皮肤,你没跟你爸这么说过吗?”   蕾蕾摇摇头:“没有,我从来没这么说过,我说我以后就住在疯人院里,永远也不出去见人了,可是我表姐还是不肯放过我。”   兰静秋拍拍她的手:“不想放过你的明明是你自己,那天你是不是晚上去见的你表姐?”   蕾蕾疑惑地点点头。   “她被你爸杀了以后,你是不是从来没见过她,只见过她写的字?”   “她还画画,在画上诅咒我跟我爸。”   “那不是她,是你!是你知道你爸为了你把你表姐的皮剥了,你接受不了。是你觉得恐怖,你没法忘记你表姐张牙舞爪的扑向你,喊着要你还皮的样子。你没法接受好不容易移植好的皮肤还没有保住,你觉得也成了你表姐那种无皮怪物,所以晚上你就会变成她,喊着要别人还你皮。”   蕾蕾瞪大眼睛:“你在说什么?什么她是我?我晚上会变成她?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我只想弄清楚我表姐的鬼魂是不是一直跟着我,你说会帮我弄清楚的。”   “我已经帮你弄清楚了,人格分裂,你应该看正规医生,躲在这里是没用的。”   这时门口有人敲门,这人似乎听到了他们说话,不等门打开就说:“别跟蕾蕾说这些,有事跟我说就行了。”   是个陌生的声音,兰静秋用口型跟洛生海说:“水哥!”   洛生海早已经从蕾蕾那里知道了水哥的真名,他点点头,过去打开门:“是裘院长吗?赶紧进来吧,今天咱们把话说清楚。”   小和见裘院长这么快就加入了讨论,还以为真是在说病情,在路上他叮嘱过裘院长,如果发现里边有任何异常就要向他示警。   裘院长急着阻止兰静秋跟蕾蕾谈人格分裂,见里边没有砸烂的东西没有被绑着的人,蕾蕾好端端地坐着,就觉得没有异常,进去后他才发现不对劲。   “茂哥呢?”   兰静秋指指旁边的洗手间,裘院长刚要进去问,就被洛生海从后边一把勒住脖子,捂住了嘴。   兰静秋还怕蕾蕾会叫嚷,一直防着她,哪想到她只是呆滞地坐着,显然她对这个裘院长也没好感,并不担心他。   外间的门已经关上了,小和已经退出去,裘院长又气又闹,被洛生海用床单捆住,兰静秋拿着玻璃碎片威胁道:“敢喊的话,跟你的茂哥一个下场。”   裘院长没在卧室里看到茂叔,心里自然打起了鼓,难不成他已经被这两个人收拾了?   “你们是谁?”他被堵住嘴含糊地问。   洛生海还是没有亮明身份,而是笑道:“自然是来找你们算帐的。”   未知的恐惧更骇人,显然这位裘院长也是坏事干多了,他的脸上立马露出求饶的表情。   洛生海刚想恐吓几句,吓唬他带自己去打电话,却听蕾蕾固执地冲兰静秋说:“你还没说清楚,什么是人格分裂,我问你昨天是不是我表姐来过,你为什么说我人格分裂?”   兰静秋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上辈子她不止一次在网上见到过讲述自己几个人格的‘人格分裂者’。   其实真正的人格分裂,各人格之间是不会知道彼此的存在,主人格只会觉得丢失了很多时间,或者不知道原因的跑去了某处。   其他人格也只是每次出现,然后享受那一段时光,并不会觉得自己的经历无法连接上而怀疑有其他人格。   所以这事该怎么跟她解释? 第273章 暴虐人格   兰静秋跟洛生海对视一眼, 两人都决定先离开这里再说,到时候把蕾蕾交给专业人士就行了。   可哪知道蕾蕾提高声音,拉着兰静秋问:“快告诉我, 到底怎么回事?你是在骗我吗?为了让我帮你骗小和?”   兰静秋无奈道:“我会跟你解释清楚, 但不是现在,我会找专业的精神科专家来给你解释。”   “所以你也以为我有精神病?”   兰静秋叹口气:“当然不是, 有心理问题不一定是精神病, 你只是需要调解而已。”   洛生海打算把蕾蕾也捆起来,他领裘医生去办公室打电话。   蕾蕾躲开他,紧张起来,她拉着兰静秋的手:“你到底是谁?想把我们都杀了吗?”   兰静秋苦笑:“怎么可能,你不是想知道真相吗?不要急,我自己跟你解释不清楚, 帮你找人来解释好不好?放心, 你表姐从来没有回来过, 我昨晚也没有见到鬼,只有你自己。”   裘院长呜呜地似乎想要说话, 兰静秋拿起刚才用顺手的玻璃碎片指上他的脖子:“想说什么就说, 不过你最好小心点。”   裘院长点点头, 洛生海拿掉他嘴里的布,他喘了口气,马上道:“你们不要跟她说这些, 她很危险,以前的医生就是被她咬死了。”   兰静秋皱眉:“你确定是咬死的?”   “差不多吧, 反正她死不松口, 好几个人都拉不动她, 跟疯了一样, 最后只能打晕了,她可不只人格分裂这么简单,不然我们为什么要把她关在这里?”   “不是她自己乐意在这里的吗?”   “白天的她乐意在这里,晚上的可不肯乖乖待着。”   蕾蕾皱眉:“你们在说我吗?水叔,你在说什么?我把谁咬死了,怎么可能,我又不是畜生。”   裘院长叹了一声:“我跟茂哥很早就认识,但真的熟悉起来,就是因为蕾蕾的病,她的病只能控制,但茂哥觉得如果她换上新的皮肤,也许就会不一样了,就会恢复正常,我可不这么认为。”   蕾蕾捂住自己的脸:“我不要换,我就要当丑八卦,我不想换别人的皮!”显然她表姐的事让她受的打击不小。   兰静秋叹口气:“这事以后再说吧,蕾蕾你想帮自己,想摆脱你表姐,就得帮我们出去,我会给你联系更专业的医生。”   “怎么帮?”蕾蕾问。   洛生海说:“配合我们,我要领裘院长去楼上打电话,小和如果怀疑的话,你就说是你让我们去的,有些手术的细节必须现在询问。”   蕾蕾点点头,裘院长诧异地看着她,似乎不解她为什么这么乖乖听这两个人的话。   兰静秋手上的玻璃在裘院长的脖子上划拉了几下,恐吓道:“乖乖听话才有命在,不然你赚再多钱,再讲义气又有什么用?”   裘院长跟小和那种亡命之徒可不一样,这是公立医院,他可是干部,这种人不被发现时耀武扬威,一被发现立马怂了,他连连点头:“请放心,我一定配合,但是你们能不能告诉我,你们的身份?”   兰静秋冷笑:“轮得到你问吗?”   裘院长马上说:“我不问我不问!我就是想知道你们是要跟组织上打电话。我认错伏法,就算你们不威胁我,我也早不想干了,一定配合你们,争取戴罪立功。”   洛生海还是没说两人身份,只说:“既然如此,该说什么该做什么,你自己看着办。”   他说着解开了裘院长手脚上的绳子,裘院长现在只求活命,被公安抓了才有活路,他观察着洛生海跟兰静秋,总觉得他们是警察,所以自然不会违抗。   还真就乖乖配合着跟洛生海一起出去,说要带他去打电话,不会让他见外人。   小和虽然不乐意,可有蕾蕾发话,他还是放行了,还派了公鸭嗓跟着。   兰静秋就跟蕾蕾说:“你看,虽然你的脸成了这样,虽然你的声音变得粗哑,但还是有人喜欢你,这个小和对你是言听计从啊。”   蕾蕾哼了一声:“我不需要他喜欢,我现在只想安安静静的生活,你确定我表姐没来找过我吗?那些字是怎么回事?还有那些画?那么恐怖的画,我从来不画的,我都是画人像画风景,她一定来过。”   兰静秋叹口气:“人格分裂又叫分离性身份障碍,你表姐对你刺激太深,你又觉得你跟她一样变成了无皮怪物,所以分离出另一个人格,字是你写的,画是你画的,你只要不再想那些恐怖的事,我想那个人格会慢慢消失的。简单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总觉得她会来找你,会缠着你,她就真的来了。”   蕾蕾应该没听懂她的意思,只听清楚了最后一句话,她吓得拉住兰静秋:“你刚刚不是说她没来吗?为什么现在说她又来了?”   “我是说你疑心生暗鬼,你以为她来了,其实不是她!”   蕾蕾又哭了起来:“真不是我害她的,我是讨厌她,可我从来没想过害她,是她扑过来咬我,才被我爸一枪打死,我有什么错?”   “那你就坚信自己没错,没有人能缠着你。”   兰静秋突然有点奇怪,蕾蕾真的无辜吗?她可是见过那些罪犯各种推脱,不肯承认自己罪行,只说受害者自找的,蕾蕾现在就有点这个意思。   “蕾蕾,我觉得你还是善良的,那场火灾是因为你爸跟你表姐的关系才引发的,你妈妈葬身火海,你也烧成这样,你就算想要你表姐的皮肤也没错啊。”   蕾蕾愣了下,不哭了:“你真的这么认为吗?”   兰静秋叹口气:“我怎么想无关紧要,恐怕你是这么认为的吧,你跟你爸说是你表姐害了你,你跟他说你想要你表姐的脸,对不对?”   蕾蕾一把推开兰静秋,怒道:“我没有!”   “没有的话你表姐会那么恨你?会像野兽一样撕咬你吗?”兰静秋语气也冷了下来,晚上的人格是疯子,这个人格也不怎么样嘛,善于伪装,还善于装可怜。   蕾蕾眼神冰冷地看着兰静秋:“我以为你可以做我朋友,看来还是没朋友的好。”   她说完就想冲外边喊,兰静秋早防着她呢,立马一个手刀把人打晕,蕾蕾差点摔在地上,她赶紧上前扶住,就听见身后衣柜门咯吱一响,有什么东西朝着她头上砸了过来。   兰静秋偏头错开砸过来的东西,但还是擦到了耳朵,还不等她回身,又有东西砸了过来。   刚才是衣柜的门板,这次砸过来的居然是个人!兰静秋不用回头看也知道一定是五花大绑被藏进衣柜里的茂叔。   她躲闪不及,差点被压到身下,立马在地上一滚卸去了对方砸过来的力度。   茂叔重重砸到地板上,满嘴都是血,他手上的绳子已经解开,脚上的解了一半,显然是怕兰静秋对蕾蕾行凶,这才突然冲了出来。   兰静秋起身看着他:“茂叔,你好厉害,到底怎么解开绳子的?”   茂叔冷哼一声,张开血嘴,露出门牙来:“小丫头,老子出来混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兰静秋当时被绑在车上也只能把嘴里的布吐出来,咬开绳子这种高难度的动作还真没试过,没想到茂叔还挺牛的。   她也不急,洛生海已经上去打电话了,只要通报了位置,警察很快就可以把这里包围,茂叔再厉害也不过是强弩之末。   茂叔也不急着来抓兰静秋,反而从地上爬起来,扶着蕾蕾说:“我跟你说过,外人都不可靠,只因为她笑起来像你妈,你就把她当自己人,傻不傻?”   蕾蕾看着兰静秋的眼神也有点瘆人:“是啊,太傻了,爸爸,她刚刚说是我叫你割下表姐脸的,明明不是的。”   茂叔听到蕾蕾跟他说话,欣喜若狂,马上说:“当然不是你的错,是我想让她赎罪,她害死了你妈,她活该赎罪。”   兰静秋冷笑道:“我还以为黑老大的女儿被保护的太好,是个纯洁小白兔,原来你们还真是父女一脉相传啊。茂叔,你是长辈,就算蕾蕾表姐勾引你,你也应该严词拒绝吧,结果你跟年轻小姑娘搞到一起,最后害死了蕾蕾妈,把蕾蕾也害惨了,现在却说让蕾蕾表姐赎罪,真是搞笑。”   她说完又看着蕾蕾:“一开始我还觉得你可怜,当发现你还有另一个狂躁人格时,就觉得你更可怜了,现在我看明白了,你本来就不是好人,恐怕你不是出于好奇才凑到被割皮的表姐面前去的,你是专门去耀武扬威的吧。你想让她看看,她的皮移植到了你的脸上,你成了正常人,她成了剥皮怪物,所以她才会那么大的怒火。”   蕾蕾冷哼一声:“是又怎样,不管是我妈放的火还是她放的火,还不都是她的错,要不是她跟我爸搞在一起,能出这种事吗?再说医生说有血缘关系才可以,总不能让我爸来吧,可惜啊,本来好好的,被那条疯狗咬了一口,我本来还想好好养着她,给她养老送终,结果被我爸打死了!她就是活该!”   兰静秋皱眉:“我以前听人说真正善良的人是分裂不出暴虐人格的,但我想都人格分裂了,哪有那么绝对的事,现在看来这句话是对的,你本就暴虐狂躁,但你很懂得掩饰。我现在觉得你分裂出的人格也许不是你表姐,而是你自己!你觉得你皮肤坏死,是你表姐在作祟,你觉得是你表姐又把你的皮肤,你正常的脸夺去了,才会大喊着还给你!”   茂叔趁他们说话,已经解开了脚上的绳了,这时见蕾蕾恍惚起来,忙说:“孩子,别听她,她在骗你,她绝对是警察,跟咱们是死对头!”   兰静秋没有理他,还是盯着蕾蕾:“你不是想让我帮你吗?那我就跟你说句实话,你恐怕这辈子也摆脱不了你表姐了,她会永远跟着你。每天晚上都会出来,你说这是谁的错?你表姐吗?错!你表姐一个人可乱不了伦,另一个人是谁?”   “我爸!”蕾蕾呆呆看着兰静秋的眼睛,似乎想起了她妈妈当时的愤怒。   她咬牙道:“我爸害了我妈,害了我!”   兰静秋的声音充满蛊惑:“没错,是你爸害了你妈,害了你。看看你的脸,像鬼一样,你有没有晚上照过镜子,晚上见到你的人有没有被你吓到?你有没有喜欢的人?他见到你是什么表情!”   蕾蕾突然间大吼起来:“闭嘴闭嘴闭嘴!”   兰静秋看着她逐渐开始癫狂的眼神,知道这又是昨天晚上的蕾蕾了。 第274章 挑拨   洛生海跟着裘院长上楼, 他手里也拿了一块玻璃碎片,用衬衫袖子挡着。他本来还怕裘院长会搞小动作,或者给公鸭嗓示警, 哪想到这位院长还替他解释。   “要打越洋电话, 咱们不懂外国话,肯定得他自己打啊。”   公鸭嗓想起沙胆哥说他要逃去国外, 就问洛生海:“要是去国外, 不懂英语也能混吗?”   洛生海笑道:“能啊,看运气了。混得好了小洋楼小汽车,混不好捡垃圾也能活。”   他有意带出点优越感来,公鸭嗓一脸鄙视地哼了一声,倒是更相信他的身份了。   等到了裘院长的办公室,洛生海见公鸭嗓还跟在身边, 只好打电话给外事局。   沈医生是美籍华侨, 记背景档案时, 洛生海还特意记了不少需要用到的单位跟电话,这次正好用上了。   他全程英文, 外事局嘛, 肯定听得懂, 裘院长跟公鸭嗓却只听得懂hello和ok两个单词。   那边一听是卧底,立马记录起来,洛生海汇报了位置, 又想从窗口往外看看门口的情况,公鸭嗓猛得起身, 过去挡住窗口。   “就是荒山有什么好看的?”   洛生海笑了笑, 也没生气, 直接挂了电话。   “我同事过一会儿会把文件传真过来, 你们在这儿等着,收到后去下边交给我,茂叔还等着看呢。”   公鸭嗓本想说老大看得懂吗,不过想想这位老大也是从国外回来的,他还是闭上了嘴。   洛生海已经跟外事局说好了,二十分钟后会传来一些英文的医疗资料,这里除了自己其他人也看不懂,就算家里一时半会来不了,也不会露馅。   他让两人等着,想自己回一楼,哪想到公鸭嗓说:“我送你吧,免得乱转悠再碰上打人的疯子。”   洛生海皱眉,看来他们很谨慎啊。   他没搭理公鸭嗓但也没拒绝,不过脸上的表情有点难看,好像又生气了。   裘院长看着洛生海离开,他开始后悔了,也许该装死的,万一警察来的太晚,这事被他们发现,就算茂叔死了,这群人也都是玩命的主,不会举手投降的,要是发现自己是叛徒,会不会先把他砍了?   裘院长见两人出去马上把门给锁了,这是老式的插销,还得扶着门才对得上,这动静还没走出两步去的公鸭嗓自然听见了,他不禁皱眉,裘院长为什么这么急着插门?   洛生海一看,马上说:“我就打个电话而已,你们这院长就烦了?呵呵,什么态度?茂叔不是说这里他做得了主吗?”   公鸭嗓赶紧解释:“没准院长有别的事呢,肯定不是针对你,走吧,不是说茂叔等着呢吗?”   洛生海嘟嘟囔囔地往下走,誓要把坏脾气的名医扮演到位,结果两人刚下到一楼,小和就跑过来:“电话打了吗?”   公鸭嗓点头:“打了啊,怎么了?沈医生跟对面的人都说鸟语,我也不知道他们说的什么玩意。”   小和看着洛生海的眼神很冷,洛生海就知道暴露了,他担心兰静秋,装做不知情的样子,一把推开小和:“茂叔呢?什么鸟语?那是英语,你们太没礼貌了!”   他像是要找茂叔告状,小和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揣了把锤子,朝着洛生海的后脑就砸了过去。   洛生海听到脑后生风,赶紧往前一扑,小和一锤砸空,骂道:“你他妈的居然是警察!算老子看走了眼。”   公鸭嗓吓了一跳:“你说什么?他怎么可能是警察?他可是美国人!这不是老板请来的沈医生吗?”   “别他妈的废话,赶紧去叫人,把所有人都叫到一楼来!”小和一边吼着公鸭嗓一边把锤子扔到洛生海脚下,他以为洛生海会迫不及待地去捡,然后他才趁机下手。   哪想到洛生海只是笑了笑:“随便你怎么说,茂叔信我就行了,我去找他。”他说完就朝着蕾蕾的房间跑去。   小和刚掏出枪来想震慑他,哪想到人已经跑了,不由骂了一声,跟了上去。   洛生海心急如焚,静秋也许已经出事了,他们两个就不应该分开行动,他当时就该直接把茂叔杀了,或是逼着他领他们去小和的房间,那里可以说是个武器库,只要拿到枪就能周旋一阵子,结果现在可好,电话是打出去了,他们也暴露了。   蕾蕾卧室里,茂叔已经把兰静秋当做了自己的囊中之物,这才任她说,见蕾蕾生气,他才皱眉哄道:“好了,蕾蕾,别跟她生气了,她这张脸是你的了,你看看她皮肤多好,等你的脸好了,她变成扒皮怪,你想怎么嘲讽她就怎么嘲讽她。”   兰静秋一听这话,更肯定了自己的推测,这个蕾蕾提出要用表姐的皮肤,移植成功后又跑去炫耀,她想起给自己画像的那个女孩,不由叹了一声,差点就走了眼。   “蕾蕾,你爸爸又在蛊惑你,你已经有一个糟糕的人格了,还想再重蹈覆辙,搞出个第三人格来吗?”   蕾蕾皱眉看着她,似乎还没搞清楚状况。   兰静秋的话是对着画画的蕾蕾说的:“晚上的你就像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这样下去你永远没有朋友,永远见不了天日,只能关在这里跟这些疯子为伍。”   蕾蕾却暴怒:“你说谁是恶鬼?我不是!我不是!”   兰静秋更确信了,眼前的就是昨晚的那个暴躁人格,她笑道:“蕾蕾,你就是恶鬼啊,你爸爸让人用链子把你拴起来,还给你带上马嚼子,一到晚上就不让你动,不让你说话。他就是把你当恶鬼!他嫌弃你这幅鬼样子,哪怕沈医生多次说不能做移植,他舍了你的命也要做,你还看不明白吗?”   茂叔气得冷笑:“我们是父女,你还想挑拨离间?刘小花!你做梦!”   他说着提高声音朝外喊:“小和,把沈医生找过来,准备撤离!他妈的找进来两个二五仔!”   兰静秋就怕他会喊人,可也拦不住他喊人,现在的茂叔对她戒备得很,只靠着玻璃碎片根本吓不住他。   小和虽然觉得今天这事有点奇怪,但裘院长进去又出来,还领着沈医生说要去打电话,看着不像是出事的,再说蕾蕾声音很稳定,也不像是有问题。   哪想到老大突然说有两个二五仔!   二五仔又叫鬼头仔,是粤语,意思是出卖别人的人,告密的。他们提起来就是卧底了!   是哪两个?沈医生吗?另一个呢?刘小花?   小和虽然不敢相信,但想到先是刘小花跟老大和蕾蕾在里边,然后把沈医生叫进去,再叫裘院长,然后去打电话。   沈医生是要打给谁?   都不用茂叔细说,小和心念电转,马上明白了,这才奔着楼上去,然后正好碰到洛生海下来,两边一交锋,小和更确定了,沈医生是警察的卧底,不然不会有这么好的身手。   他见洛生海跑了,赶紧追了上去,跟洛生海前后脚进了房间。   里边卧室里,兰静秋见茂叔喊人,也不急,迟早要摊牌,只希望洛生海已经给家里打过电话,跟裘医生躲在二楼办公室里,不要出事才好。   她还在对蕾蕾说:“你真以为你爸把你捧在手心里吗?捧在手心里,他就会主动说让你用你表姐的皮肤,可那件事应该是你提出来的吧,你表姐跟他可是情人关系!你抢了你表姐的皮肤,还跑去炫耀,害得你爸不得已把她杀了,蕾蕾,你说你爸是什么感受呢?你是他女儿,他没法给他的情人报仇,但他对你还会那么好吗?”   蕾蕾听进去了,果然这个人格也是蕾蕾,是更癫狂的版本,她觉得自己皮肤是被她表姐毁掉的,移植成功后,她表姐又毁了她一次,所以她才喊着还她的皮!   此时蕾蕾看着茂叔,眼神里没有一丝亲情,只有滔天的恨意,是啊,不管火是谁放的,都是因为爸爸的缘故,爸爸害她失去了妈妈,害她变成了丑八怪,要是爸爸当时就把表姐杀了,她就不会被咬,移植也不会失败!   所以现在她成了这个样子,都是爸爸害的。   茂叔看着女儿的变化,知道她又变成了晚上才会出现的疯子,不禁恨得咬牙,“刘小花,你还真够狠的,居然把我女儿逼疯了。”   兰静秋冷笑:“那叫人格分裂,这是另一个她,呵呵,你等于是有了两个女儿。如果你真的好好给她看过病,我相信医生会跟你说清楚的,不过恐怕你这种智商的人理解不了吧。”   茂叔哼了一声:“还想激我?什么人格分裂,都是胡扯,我家蕾蕾就是受了刺激,只要给她把脸治好,她马上就能上恢复。”   兰静秋叹口气,又跟蕾蕾说:“听见了吧,医生跟你爸说了你的病情,他却不当回事,他只想着折磨你,医生明明说不能随便移植别人的皮肤,起码要血型相同,可你爸爸说树苗都能嫁接,人的皮肤怎么就不能?万一失败,你又要再次受罪,他是真的不懂吗?还是乐得看你受罪呢!”   “刘小花,你给我闭嘴!”茂叔大怒。   这时洛生海跟小和一前一后地冲了进来,不过洛生海是赤手空拳,小和手里却拿着一把手抢。   茂叔见小和拿枪进来,心下稍松,他就怕这里不只这两个二五仔,还有其他人做内应。   他来内地时间不长,跟了他多年的伙计,加上小和才六个,他就怕沙胆仔跟公鸭嗓这些新人中也出个二五仔,裘院长再被他们策反,那可就危险了。   洛生海一进来,先看兰静秋,见她没事,才松了口气。   茂叔扫了眼兰静秋跟洛生海,沉声道:“就你们两个吗?俊男靓女,难不成是小情侣?年纪轻轻的干点什么不好呢?为什么要当卧底。”   兰静秋忍不住嗤笑一声,这个茂叔不只是行为嚣张,心里也一定觉得天老大地老二他老三,没准还会以他的犯罪行为,以追捕他的警察数量,悬赏的金额大小,做为他骄傲的资本。   茂叔没被她的笑声激怒,也反声相激:“你真以为把电话打过去,就万事大吉了?哪怕全城的条子来了又能把我怎样?我尹茂腿哆嗦一下算我输!”   小和也笑着说:“你们真以为我们会坐等着条子来抓?”   兰静秋皱眉,这是山上,除了往山下逃还能去哪儿?除非这座山后就是边界线,他们想偷渡?   洛生海也想到了这种可能,他本来还判断茂叔会把他跟兰静秋当做人质,可如果他们想从山后偷渡,就不太可能带上卧底了,直接杀了的可能性更大。   他想跟兰静秋用眼神交流一下,哪想到兰静秋在聚精会神地盯着蕾蕾,难不成她还有后招。   兰静秋没什么后招,她只能尽力一试,这父女之间问题太多了,就算是血亲也经不住挑拨。   她跟蕾蕾说:“蕾蕾,看来你爸又想带你逃亡,你跟着他逃了几次了?这种疯人院都住不安生,也真是可怜!你真以为他这么拼命是为了让你过上好日子吗?他是为了他自己,你以为他的女人只有你表姐吗?那是被你妈发现的,没发现的一定还有很……”   茂叔见她不担心自己的处境,居然还在挑拨离间,不由怒了,他抢了小和手里的枪,对准了兰静秋。   兰静秋却朝蕾蕾身后躲:“你看,他想杀了我,他根本不在意你能不能换上新的皮肤,蕾蕾,跟我们走吧,你爸根本不爱你!”   蕾蕾一直站旁边酝酿着对茂叔的恨意,这时见他举枪,不知道触动了她哪根神经,她马上扑了上去,如野兽一般,张嘴就往茂叔脖子上咬。 第275章 报应   广省省厅在深圳的办事处里, 大家正在忙着审讯那些外围的喽啰,正在看地图做地理和心理的侧写,想分析出他们会把兰静秋带去哪里。   这时有电话打来, 接电话的人只听了一句就按了外放:“是外事局, 刚才有个沈医生用英语打电话过去。”   虽然已经外放,但省厅的领导立马站起来几步走到电话前头, 廖副厅长也激动起来, 他知道沈医生就是洛生海卧底的身份。   洛生海打电话时用了暗语,还啰嗦了一些没用的,外事局听出来他想让他们转告,所以一句也没落下,全记录下来。   这时全都转述过来,说得十分详细, 省厅的领导却急着问:“先看看里边有没有地址。”   那边赶紧说:“有, 他说他跟女同事在深圳山上的精神病院。”   “精神病院?他也在深圳?”省厅领导呆住。   屋里人也全都愣了。   廖副厅长说:“他说的女同事一定是兰静秋同志, 一个是医生一个是皮肤供体,他们一定见过面了。”   省厅领导赶紧安排人组织人手去找精神病院, 万幸的是这个精神病院在深圳仅此一家。   “他们这个位置选的太好了, 后边就是深圳河, 过了深圳河就是香江,不过香江警方也在大力追查他们,也许他们有船, 顺着深圳河到深圳湾就入海了,可以去菲律宾或越南。”   廖副厅长看着地图上那座小山皱眉:“这么说还真是个好地方啊, 而且谁也想不到他们会跑到精神病院去。”   等听完外事局那边的汇报, 省厅领导早已经派人去了精神病院, 他又直接打电话过去, 把自己反锁在办公室的裘院长早就听到了动静,吓得瑟瑟发抖。   他接起电话,话都说不利索了:“喂,有什么事过几天再打电话过来。”   省厅领导先表明了身份,见裘院长吓得不轻,而且又是他帮着洛生海把电话打出来的,就知道这人起码现在是靠谱的,于是询问起了那边的情况。   裘院长说了山上的布局,又说:“他们都在一楼,这个尹茂是在柬埔寨发家的,年轻的时候当过雇佣兵,他们有武器,我不敢出去啊。”   省厅领导这个气啊,很想骂他怎么就把精神病院办成土匪窝了,但现在显然不是时候,他详细问了对方的人手跟武器,这才挂了电话。   “洛队看到的不是全部,人手跟武器要比他说的多至少一倍,接着调人过去吧,他们可能已经发现洛同志跟兰同志了,会把他们当人质,多调狙击手过去,咱们也跟着过去,把对讲机都带上。”   省厅这边忙做一团。   兰静秋他们知道家里马上会来人,现在就是拖,哪怕把他俩命搭上,也不能让这群人走了。   他们这么淡定的准备撤,一定留着后路,国际通缉犯可不是那么好抓的,他们这一走很可能海阔天空,又跑去别处为祸。   放他们走了,以后将会有更多的人受害,对那些死去的受害者也不公平。   兰静秋跟洛生海对视一眼,心意相通,都决定把命豁出去了。   刚才茂叔还说他腿哆嗦一下就算输,现在看着自己女儿凶狠地朝着他扑过来,他腿还真哆嗦起来了。   不过兰静秋可没空嘲讽他。   茂叔拉着蕾蕾出了卧室,想叫医生来给她打针,蕾蕾却猛得朝他的手上咬了一口,两人又扭打了起来。   小和不知所措地把枪口对着蕾蕾,却不敢开枪,只喊着:“蕾蕾,你疯了吗?那可是你爸!”   兰静秋笑道:“她恨的就是她爸爸,要不然父女两个能这么长时间不说话吗?”   小和气得要发疯,又拿枪指着兰静秋,洛生海却一个箭步窜到了他身边,小和刚要调转枪口,兰静秋抬腿朝着他的膝盖骨踹了过去,洛生海也配合默契,左胳膊勒住了小和的脖子,右手握住小和持枪的小臂,只一捏,小和痛叫出声,手不由自主的松了。   手抢却没落在地上,被兰静秋捞了起来。   “老张,小齐,赶紧进来!妈的!”小和一边叫骂着,眼睛还担心地瞅着蕾蕾那边。   茂叔跟蕾蕾身高差了一头,蕾蕾体弱,更不是对手,可茂叔面对亲女儿下不去狠手,蕾蕾又癫狂起来,那眼神真的很像凶狠的面对猎物的野兽。   小和早就叫人都过来,公鸭嗓已经把人召集到一楼,听到里边又吵起来,一时不知道该不该进去,兰静秋跟洛生海抢了小和的枪,立马把门锁上还拉了桌子挡在外边。   虽然起不了多大作用,但能拖延一会儿算一会儿。   兰静秋还朝小和骂着:“你喊什么喊?没见茂叔跟蕾蕾打起来了吗?我听说蕾蕾咬死了一个医生,你是不是怕了,不敢去劝架,找这么多人来?”   沙胆哥胆子最大,听到这话也突然有点犹豫,他是见过那个被咬死的医生的,是真的被咬死了,脖子跟脸被咬得稀烂,听说当时不知道为什么门被锁住了,那个医生跟大小姐关在一起,叫了半晚,第二天才有人敢进去把尸体抬出来。   不管出事前大小姐多漂亮,现在的她就是个恶鬼,也亏得小和一直对大小姐念念不忘,一听到她的事就激动。   沙胆哥在外边问公鸭嗓:“你不是说有二五仔吗?我听着怎么是茂叔跟大小姐在打架。”   公鸭嗓挠挠头,“就是小和跟我说的,他还想打沈医生,沈医生跑来跟茂叔告状……”   里边的小和气得想大骂,却被洛生海一拳撂倒,同时茂叔也被逼的下了狠手,一拳朝着蕾蕾的下巴砸去,这一下可真不轻,蕾蕾尖叫一声,撞到墙上,眼神却更加凶狠,“她说的对,爸,你是恨我的对不对?你恨我害死了你的小情人!火是不是你放的?是你烧死了我妈,把我烧成这样,你想跟你的小情人双宿双飞?那是我妈的侄女,你就是个畜生,你迟早遭报应。”   茂叔也快被女儿逼疯了:“妈的,你敢再说一句?”   “报应,报应,这是你的报应!”   外边的沙胆哥跟公鸭嗓听见茂叔果然是跟女儿在吵架,说得还是如此上不了台面的事,也都犹豫起来,不知道里边到底什么情况,他们该不该进去。   茂叔都顾不上兰静秋他们了,他面目狰狞地看着坐在地上的蕾蕾:“张医生说得对,你就是个无可救药的疯子!就该一直被关在这里?换什么皮?治什么病?我还不老,找个女人还能再生一个,以后你就自生自灭吧。”   蕾蕾狂笑起来:“爸,你终于说心里话了,你早就是这么想的吧,你早就不想要我跟我妈了!是不是你放的火,你把我妈烧死了对不对?你嫌弃她管你对不对?”   兰静秋敏锐地发现茂叔是在听到报应两个字时才暴躁起来的,她赶紧火上浇油:“蕾蕾,你爸已经得到了报应,他老婆死了,情人死了,女儿也看清了他的真面目,他已经家破人亡了,这就是他的报应!”   果然茂叔更怒:“你说谁报应?你他妈的再说一遍!你知道我多少次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吗?老天爷算什么?什么天道什么轮回什么报应,谁他妈的敢报应我!信佛的才有报应,我尹茂信的是我自己!”   兰静秋举起枪指着他:“真的吗?那你为什么一听到报应就跳脚呢?”   茂叔这时才发现枪在兰静秋手里,他看看旁边被洛生海打晕的小和,骂了一声,眼神狠厉地盯着兰静秋:“你真以为你们这样就能出去?”   “能不能我不知道,我知道我一扣动扳机,你就得死。”   外边的人这才听出不对劲来,开始砸门,公鸭嗓本就难听的嗓子更沙哑了:“茂叔,你没事吧!”   兰静秋打开枪的保险,对准茂叔的脑袋,“叫他们安静点,不然我现在就开枪了!”   茂叔看着她的眼神,知道她不是说假话,只好道:“敲什么敲,我还没死呢,都在外边等着,我有事跟这两个小朋友商量,叫素察备好茶,招待一下这两位差佬!”   外边的人听到茂叔的话,瞬间安静下来。   洛生海看看表,支援应该快到了,现在他们有枪,还挟持了这个团伙的首脑,只要稳住那些喽啰,等支援到了就安全了。   兰静秋却皱眉,茂叔的话里绝对有暗号,备茶招待差佬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想给他们送上加了药的茶?可他们有那么傻吗,这种紧时刻怎么可能喝茶?   还是说这个备茶的意思是让人赶紧准备车或船撤离?山上上不来车,难道他们有直升机?不太可能吧,现在私人直升机不但不好卖,还是天价。   兰静秋猜不到这个茶代表什么,但她心里警惕起来,决定接着刺激茂叔,绝对不能让他冷静下来想对策:“我刚才问你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既然你比天都厉害,为什么别人一提报应你就急呢?”   茂叔还没说话,蕾蕾悠悠道:“因为他两个儿子都死了,他第一任妻子也死了,现在我妈妈也死了,我也要被他抛弃了,这不是报应是什么?”   茂叔一口气好悬没喘上来,果然捅得最深伤害最重的刀一般都握在最亲近的人手里。   “蕾蕾,我说的都是气话,你是我唯一的亲人,我怎么可能放弃你,别再被这女人蛊惑,她才是想害你的人!别忘了你可是杀过人的!你真以为跟着条子走,能有你的好果子吃吗?那个男人家里有妻子却骗了你,你叫小和把他挖膛破肚扔去喂鱼,你不记得了吗?蕾蕾,别管什么人格不人格,你就是我女儿,你跟我一样注定是主宰者。”   洛生海冷笑:“主宰什么?主宰怎么买卖器官?你确定你女儿如今这样不是报应?”   “别他妈的再跟我提报应!老子信的只有自己,古人都知道‘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你跟我讲因果报应?我他妈可不是吓大的!”   洛生海说:“报应二字可是你女儿先说的。”   兰静秋叹了一声:“我之前处理的一个案子,父亲杀了两任妻子,儿子得了肝癌,父亲开始拐卖人口,这个儿子各种化疗还切了肝,想换上他爸的肝,就出卖了他爸,想让他爸在死刑前把肝换给他。你说这算不算报应?哦,对了,结果这个爸爸还没死刑,儿子先被受害人家属开枪打死了。你确定你想让你女儿像你一样?那如果你的皮肤白皙符合她的要求,她会不会把你弄成植物人?再让医生把你的皮肤移植给她,顺便接手你的犯罪团伙?”   茂叔恶狠狠地瞪着兰静秋,刚要说什么,窗外突然有东西砸进来,一团烟雾随着那罐子的落地四散开来,瞬间屋里就看不见人影了。 第276章 对峙   兰静秋发现不对, 马上扯过沙发上的抱枕捂住口鼻,被扔进屋的是加了料的烟雾弹,屋里马上弥漫着白烟, 看来这就是茂叔说的好茶了, 他跟蕾蕾扭打着出了卧室来到客厅时,也许就已经想好了这一招。   兰静秋捂住口鼻后, 准确地锁定了茂叔的位置扑了上去, 结果蕾蕾也跟她一样扑了过去,不同的是,兰静秋捂住了口鼻,蕾蕾没有,她眼神不再癫狂,像是中了迷药的样子。   两人撞到一起, 兰静秋赶紧滚开, 生怕蕾蕾再朝着她脖子上撕咬。   “沈医生!”兰静秋生怕洛生海也中招, 赶紧喊了一声,洛生海捏着鼻子叹气, 她这么喊不是暴露位置吗?而且一张嘴也可能吸入毒气!   果然有人含糊地嗯了一声朝着兰静秋凑过来, 兰静秋听出那个含糊的鼻音不是洛生海, 屋里一共五个人,小和被打晕,蕾蕾也快晕了, 除了洛生海,剩下那个就只能是茂叔了。   兰静秋心提了起来, 向后退了退, 茂叔在那罐子砸进来前就捂住了口鼻, 这时他摸索着想要抓到兰静秋, 兰静秋冷哼一声,凭着感觉伸手过去,抱住他脖领子就是一翻,然后跟骑马一样把人压在身下,手抢指着他的头!   洛生海也听到动静,生怕兰静秋吃亏,赶了过来,迷雾里显然有药物,他不敢睁眼,睁眼也看不见啊,只能摸索着过来。   他晚了一步,差点摸到兰静秋脸上,兰静秋道:“沈医生,我没事,茂叔这好茶也不过如此嘛!”   “快闭嘴!”洛生海担心地呵斥道。   兰静秋在白烟里制服了茂叔,心下放松,多说了两句,还真有点头晕,她干脆用腿夹住身下的人,腾出一只手来从口袋里掏出之前拿着的玻璃碎片,朝着自己的指尖扎了下去。   十指连心,尤其是指尖,被门夹一下都疼得要死,何况是被利刃划破。   兰静秋嘶了一声,痛感让她的神志清明了几分,她一手拿枪,一手捂着口鼻,等着白烟散去。   茂叔没晕,但他不敢开口怕吸入毒气,他的头被枪指着,身上坐着个条子,沈医生还用抱枕按住他的头,让他无法动弹。   这种处境他还是第一次碰到,一时间不怕天不怕神的茂叔有些心灰意冷,难不成这真是报应来了吗?   这两年他确实越来越嚣张,越来越没顾忌。   有人说他儿子死了是报应,他就越要作恶,好像是在做给天看,想证明他什么都不怕,不怕天道不怕轮回不怕报应,他想证明他才是自己命运的主宰。   他第一任老婆的家人在他儿子死时说过这没准是报应,让他多捐点钱盖庙,多做点善事。   茂叔嗤之以鼻,他可以去捐钱,但不是为了躲避报应!所以他干脆把这些人全安排捐献器官,合适不合适的,直接送去,死了就死了,你们不是觉得自己是好人吗,看看好人的下场吧。   蕾蕾妈也曾经说过你这是报应,迟早众叛亲离,于是她也死了!只可惜了蕾蕾,那天她明明说不回旧宅的!   蕾蕾的表姐在火灾后,也忍不住说怎么会这么惨,会不会是报应,于是他同意让蕾蕾用她的皮肤。   被蕾蕾咬死的那个医生也说过,本来茂叔是想去救这医生,可医生被蕾蕾吓到,也看出蕾蕾以前植过皮,他就乱猜乱骂起来,所以茂叔才把门锁上,把那个医生交给野兽一样的蕾蕾,让他看看什么叫报应!   这些事茂叔并不后悔,以前现在将来他都不可能后悔,可现在他两次被一个女条子制住,还毫无还手之力,他开始慌了,他想到那句话‘不是不报,时候未到’。难道他的时候到了吗?   不,警察还没来,他们还有机会!   烟雾还没有完全散去,门就被人撞开了,因为外边的人用力过猛,是蛮横地把门撞开的,顶着门的桌子哐当一声被撞出去老远,桌子腿一歪砸到了蕾蕾身上。   尹茂听见门响就睁开眼,努力抬头,然后就看到这一幕,他心里的挫败感更浓了,为什么这么巧,蕾蕾离门那么远,为什么偏偏就砸到她身上了!   蕾蕾是他唯一的亲人,仅剩的骨血,再生她的气,他也不想让孩子出事,难道这真的是报应吗?   进来的人都戴着防毒面具,兰静秋再次被这个团伙的实力震惊到,看来他们准备的后手还不少啊。   余烟还有,她就算再怎么捂口鼻也会吸入一些,她又拿出玻璃碎片扎了下手,洛生海放开茂叔,站起来时手上也有血,显然他也用同样的方式在努力保持着清醒。   反而茂叔被兰静秋压倒时曾经松开过捂着口鼻的手,肯定吸入了气体,但他看起来却没事,没有一点迷糊的迹象,难不成他已经有了抗药性?   兰静秋跟洛生海对视一眼,两人都知道哪怕茂叔被他们制住,也要小心谨慎,显然茂叔还有他喊来的素察,都是久经阵仗,无数次经历过生死的人,这种老狐狸只要有一点机会就能翻盘。   进来的人都戴着防毒面具,手里端着枪,打头的那个就是素察,他看清屋里的局势,很明显愣了下,他跟茂叔都经过特殊的训练,短时间内是能抗衡这种迷药的,可这两个条子为什么也没事?   他看看晕倒的小和跟砸在桌下的蕾蕾,沉声道:“你们想怎样?放了茂叔,我把你们安全送出去,再给你们几个人,回去交差!想抓茂叔回去立功,就是死路一条!”   洛生海见他对蕾蕾不闻不问,无奈给兰静秋使个眼色,兰静秋对他点点头,表示自己可以。   洛生海就走过去把倒着的桌子推开,看了下蕾蕾的情况。   茂叔看着晕倒的女儿突然笑了,很古怪的笑,谁也不知道他此时此刻在想什么。洛生海生怕兰静秋控制不住他,看蕾蕾没事,就赶紧走了回来,站到兰静秋身后。   素察的口音很怪,一听就知道中文不是他的母语,兰静秋通过这个名字跟口音,判断他应该是泰国人。   兰静秋故意冷笑一声,等烟雾已经很淡很薄了,才开口道:“泰国佬啊?谁给你的胆子在我们华夏的地盘上嚣张?还敢威胁警察?你给我们详细说说怎么个死路一条?”   她一边说着一边用枪点着茂叔的头。   茂叔再次苦笑,他这辈子遇到的危险数不胜数,可是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在手下面前,居然被一个小姑娘按着头敲打。   他跟素察说:“你们撤吧,他们已经通知了条子的老窝,很快这里就会被包围,赶紧跑,别管我。”   素察拿枪对准兰静秋,他身边的人枪口对准洛生海。   “茂叔,反正你也是死,我们就这么走了心里不安,干脆我们开枪,她也开枪,我们现在就替你报仇。”   茂叔想看看兰静秋的脸色,却被她的膝盖压在了肩胛骨上,疼的哀嚎一声,再次趴到了地板上。   素察揭掉防毒面罩,怒目瞪着兰静秋:“住手!胆子不小啊,信不信咱们一命换一命!”   兰静秋笑着把枪顶在茂叔的太阳穴上:“来啊!”   素察还真不敢动手,显然他刚才的话是吓唬人的,什么当面复仇,他只是想吓得兰静秋动摇,想趁机救下茂叔。   兰静秋看着他那张黑痩的脸:“我原以为茂叔是个很失败的人,只能龟缩在疯人院里,女儿也搞成这样,惨极了。看来他还是有可取之处的,你对他忠心不二啊!他这个老大也很合格,刚才不是让你们赶紧逃吗?这样吧,你们让我们带他回公安局接受审判,你们这些小喽啰可以自行离开。”   洛生海也说:“放心,我会跟来支援的人说,这里只有尹茂这一个罪犯,其他人早就走了,你们现在从后山逃走还来得及。”   兰静秋一个也不想放过,不过这种形势也只能跟着劝道:“壁虎尚且知道断尾求生,你们可是活生生的人,你们的茂叔为了他女儿的脸已经疯了,要不是他一点不顾忌,做案太频繁,我们怎么会找来。”   素察冷哼一声:“真以为我会信你们的鬼话?”   他举着枪瞄准兰静秋的头:“我数一二三,数到三,你要不就放开茂叔,要不咱们就一起开枪。”   他身边举枪的人始终没摘下面具,这时也说:“没错,杀了这两个二五仔给茂叔报完仇再走!”   兰静秋笑道:“数什么一二三?我数一,要不你把抢扔了,要不咱们一起开枪,死就死,怕死能来做卧底吗?”   洛生海也笑得豪气:“没错,死了也是烈士,比你们这些遗臭万年的好多了,开枪吧,少啰嗦!”   素察在两人眼里看到如出一辙的决绝,暗暗心惊,这两个条子太不好对付了。   兰静秋抬头跟洛生海对视一眼,张嘴就要喊一,手也准备扣动扳机了,素察一看马上把枪扔到了地上:“别冲动,咱们还有时间商量!”   洛生海早就准备着呢,素察一扔枪,他就过去抢了,素察身边的人没有扔枪,而且他的枪口一直随着洛生海移动,但顾及茂叔,始终也没敢开枪。”   洛生海把枪拿到手里,心中微松,看来他们虽然不在乎蕾蕾,但很在意茂叔的生死,这就好,只要有这个人质在,就能周旋一段时间。   茂叔叹了一声,刚才他是真的心灰意冷了。他这么多手下,可却没一个去看看他女儿怎样了,没一个去帮她把桌子扶起来。他要是出事,还想过把女儿托付给这些人,今天这一看,哪里靠得住!   可现在看着素察不敢拿他的命冒险,直接把抢扔了,茂叔也释然了,他是他,蕾蕾是蕾蕾,因为蕾蕾惹出来不少事,在香江没处理反而扔下水的两具尸体都是因为蕾蕾,香江警方才会盯上他们。   蕾蕾就是个麻烦精,他们不把她放在眼里也情有可原。   “素察,你们走吧,带蕾蕾走,帮我把她送去国外好点的精神病院,能好就好,不能好就这样吧,我也管不了了。”   素察皱眉,突然觉得茂叔像是被人掉包了,不像是他们那个意气风发从不服输的老大了。   这时公鸭嗓从外边跑进来:“完了完了,山下有大部队正往上走!”   “不是安排好了吗?让你们守好门,你乱跑什么?”素察怒道。   公鸭嗓没有沙胆哥胆子大,也不像他那么莽撞,甚至还有点小机灵,他一看素察安排了人拿着冲锋枪去守门了,就知道那是第一道防线,是去送死的,他自然要找借口跑回来。   公鸭嗓觉得现在只有跟着茂叔才有一线生机,看形势不行了,直接跟这两个条子自首,免得被警察乱枪打死,有机会的话就跟着茂叔跑路,留在里边的都是跟茂叔的心腹,他们没准留了后路。   兰静秋见素察还一点也不急,不禁皱起眉头,大部队来了,这里马上要被包围了,他们就算能从后山偷渡也不好跑了啊,警察一定会追的,也会开枪提醒边界线那边一起围捕,为什么他还是不急呢?   到底是有什么依仗! 第277章 地雷   素察见兰静秋跟洛生海的样子就知道掏钱收买不了, 他为难极了,抛下茂叔自己走,他还真干不出来, 不说别的, 茂叔救过他的命,可他旁边的那个却不管不顾地说:“差不多了, 带上蕾蕾, 咱们走吧,总不能全折在这里。”   素察还是狠不下心,他瞪着兰静秋,似乎是想看出她的弱点,也在等消息。   “再等等,还有的谈!”   他旁边还戴着防毒面罩的男人不耐烦地说:“谈什么?直接把这两个条子崩了走人吧, 难道还非得看他们全玩完?”   茂叔抬头看他一眼, 眼神犀利, 像是要记住他是谁,显然茂叔嘴上说让他们走, 实际上也盼着他们能解决掉这两个条子, 把他救走。   兰静秋发现他们之间好像没那么团结, 但她的注意力被‘全玩完’这三个字吸引,她十分疑惑,什么情况下才全玩完?难道他们在精神病院里放了炸药?   洛生海也皱起眉头:“当然还有的谈, 现在投降算你们自首,如果还负隅顽抗, 甚至下狠招杀人, 你们插翅难逃, 估计得牢底坐穿了, 我知道国外有些监狱只要有钱跟外边生活没什么差别,可大陆这边不一样,不管你在外边多威风,进去后都得劳动改造,你们确定要顽抗到底?”   这些人肯定不怕死,说死刑的话他们更会铤而走险,说还有活命的机会,没准他们还能收敛点。   可显然洛生海低估了这些人,素察咬牙看看他,又看了眼兰静秋,冷笑道:“这话该由我来说,跟我走,你们还有活命的机会,否则的话只有死路一条!”   兰静秋无语:“跟你们走?你们老大还在我们手里,你想同归于尽,尽管开枪好了。”   素察的枪被洛生海抢了,但他旁边这位的枪一直握在手里,身后跟着的三个人手里也都拿着枪。   不管怎么看都是素察这边有胜算,但他却顾虑着茂叔。   兰静秋笑道:“我们已经说了可以放你们走,你们还不跑?想干什么?杀了警察可是重案,我们的人会追你们到天涯海角,这么走了,有茂叔顶罪,你们全都可以逃脱。还在等什么?难不成钱都在茂叔这里,你们才必须得带他走吗?”   茂叔哈哈大笑:“小丫头,你可真喜欢挑拨离间!”   兰静秋也笑:“我想挑也得你们先有矛盾才行啊,看来你对你的手下还是有所保留,没给够钱吧,恐怕大头儿都被你拿去养小情人了?”   素察呵道:“闭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拖延时间!”   洛生海哼了一声,挡在兰静秋面前:“你知道又如何?想杀我们就快动手,我跟她都做好牺牲的准备了,我们两条命换你们所有人,值了!”   这时有人敲了几下门,一长两短,素察听到肩膀都松懈下来,他冷笑一声:“两个?今天来多少个都别想回去。”   兰静秋跟洛生海听到这话都胆战心惊。   “你们还真放了炸药!妈的,至于吗?”兰静秋骂道。   茂叔被她压着,气儿可能不顺,笑得咳嗽起来:“怎么不至于,要不就放我走,要不就让他们所有人给我陪葬!”   兰静秋气笑了:“原来在这儿等着呢!吓唬谁呢?他们不知道里边的状况,绝对不会轻易进来。”   素察诡异地笑了笑,他确实在等,等着那些条子自已送上门来当人质,这两个卧底都是小人物,不然不会被派来当卧底,他们绝对不敢冒着害死大家的风险,非要抓茂叔回去立功。   外边,廖副厅长他们已经到了精神病院门口,没敢贸然过去,想先派两个人上去试试看能不能进门,如果能骗开门,就悄没声的进去,直接扑一楼和地下室,如果不能进门,再强攻。   可那两个去试探的人还没走出去,就看见三楼楼顶上有人举起了白旗。   廖副厅长惊讶道:“不是说有枪的悍匪吗?这么快就投降了?”   省厅那位领导也奇怪:“是啊,难不成是洛队跟兰同志已经把他们说服了?”   “能说服的叫悍匪?打服还差不多,可就他们两个人,对方可是二十九个人!这人数也太悬殊了。”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往前走,跟着的分队长还有民警都有点紧张,其中一个分队长说:“他们会不会耍诈,想骗咱们进去?”   廖副厅长说:“喊话让他们出来,咱们得先看到兰同志跟洛同志,确定他们安全才能相信这些人,再派人从侧墙翻过去,摸清楚里边有什么情况。”   这确实是最妥当的办法了,结果民警刚拿来大喇叭来,三楼平台上就出现了一个人,刚才只是露头在那儿晃白旗,这时他探出头小心翼翼地说:“各位长官,我们是诚心投降,马上就有人去给你们开大门,请放心,我们原地不动,束手就擒。”   这话吧,一听就不是内地人,还各位长官?   兰静秋隐约听到了喊声,马上明白院子里有陷阱,或是楼里埋伏了狙击手,他们要把人骗进来。   她想要示警,可蕾蕾的房间在楼后,后边就是后院,廖副厅长他们在大门口不远处,三楼天台的声音她跟廖副厅长都听得到,可她喊的声音外边真未必听得到。   不过她还是想试试,没想到的是洛生海抢先朝外边喊:“都不要进来,有陷阱!”   廖副厅长他们还真没听到,只听到三楼那个人用恳切地语气说着他们投降的诚意,还说大家都不敢乱动,他是剪刀石头布输了才无奈上来举白旗。   省厅领导皱眉:“不可信,如果他们都投降了,兰同志跟洛同志都没事,他们一定会出来,还用得着剪刀石头布来决定谁来举白旗吗?”   “没错,不能进!”   廖副厅长拿着大喇叭喊道:“好,我们相信你,先叫我们的人出来,你们再一个个走出来自首,放心政府会宽大处理的。”   举白旗的还没回答,里边突然跑出一个人来,他手脚利索地把大门打开,笑着说:“各位同志,赶紧进来吧,刘小花同志受伤了,要不然早出来了。她受了伤,我们才知道她是警察,沈医生正在给她包扎伤口,看着挺危险的,你们带医生了没有。我们其实真不是故意的,不知道她是警察啊,要是知道,我们哪儿敢伤人,你们赶紧进去看看吧,朝她开枪的兄弟都吓傻了。警察同志,我们真就为赚点钱,可没那胆子敢杀警察。”   这位一听就是个本地人,说话利索,贼眉鼠眼的,正是沙胆哥,他一边说着一边小跑着往里走。   大家一看,起码院子里没事,廖副厅长听到兰静秋受伤了也有点急,都放松了警惕,正要往里走,突然听到楼里传来三声枪响。   “怎么回事?又打起来了?”   他们更急了,有几个民警就想往里冲,省厅的领导却皱眉把人拦住,“先别动!让他们把伤员抬出来不就行了?”   这位领导姓金,他这个级别其实是不用来现场冒险的,可里边有他派出去的卧底,还有其他省的领导在,他必须得跟着。   可廖副厅长因为自己的失职,再加上长久的等待,早耐不住了,觉得他太胆小了:“你在外边等着,我带人进去。”   金厅长说:“我不是怕,是这个人跑得很奇怪啊!枪声响得也很奇怪。还是先找人从侧墙翻进去,再派一队人堵住精神病院后墙,别让他们跑了。”   廖副厅长一听他这么说,回想着刚才那人跑进去的姿势,好像还真有点不对劲!   “难不成他们还有地雷或炸药?这可不只是悍匪,简直可以说是军事组织了!”廖副厅长想看看地面的情况,但好像刚扫过还洒了水,根本看不出异常,可这就更奇怪了!   金厅长说:“尹茂就是雇佣兵出身,香江警方说当地黑帮的枪械极有可能是从他手里买的!”   廖副厅长怒道:“这么重要的信息为什么不早点说?静秋没准真受伤了!”   金厅长无奈地说:“资料上有写,是你没细看吧,再说只是猜测,我不可能拿出来当事实分析,但现在看来香江警方的猜测是对的,他们绝对有杀伤性大的武器。”   廖副厅长心急如焚,这种又贩卖器官又贩卖军火的是最凶悍最没有人性的悍匪,发现了卧底哪里有留活口的。没准兰静秋跟洛生海都已经死了,可他实在不敢想。   下一级的几个队长正在研究强攻的方案,特警队的队长过来说:“让我们上吧,成一字队形进去,有问题及时撤出来,把伤亡减到最小。”   金厅长点头,又拿过大喇叭,喊刚才那人出来带路,这次没人出来了,三楼楼顶举白旗的人也消失不见了。   蕾蕾屋里,兰静秋已经把茂叔的两条胳膊卸了下来,把人拉了起来,枪自然还是顶在他脑门上:“是炸药还是地雷?你们布置在哪儿了?看不出你们东西还挺全啊!”   茂叔冷笑:“本来是帮别人运的,没想到会用在这破地方。”   洛生海恨不得一枪崩了他,怒道:“炸药还是地雷?”   “哈哈哈哈,怎么?终于轮到你们急了?”茂叔仰天长笑,嚣张极了,兰静秋恨不得朝他的白牙打上一枪,太不把人命当回事了。   不过等他笑完了,他看看素察,问道:“用的地雷吗?”   素察笑道:“老大,自然是都用上了,这里的人这么快找到咱们,还派了两个二五仔来卧底,对你还这么不恭敬,肯定得好好招待他们!”   公鸭嗓在一边害怕极了,刚才他还想着弃暗投明来着,幸亏忍住了。   原来刚才派去门口拿枪的那些人都是障眼法吗?真正的杀招都是茂叔的心腹默默干完的?有地雷还有炸弹?都放在哪儿了?不会把整个疯人院都炸了吧!   这简直就是一群疯子!公鸭嗓是看了港片枪战录像带才想着混社会的,天天老大老大叫着,打打杂就有钱拿,他还觉得挺美,今天刚给他发枪的时候他还很嘚瑟,现在他是真的怕了,这些是真正的亡命之徒啊!电影里的黑帮只敢跟仇家打,跟别家争地盘,这些人直接就给警察放炸弹?   只听素察跟兰静秋说:“这里现在就像铁桶一样,我们有的是时间跟你耗着,小美人,跟我们走吧,当警察有什么意思?你这么漂亮的都舍得送来卧底,没少被人欺负吧?”   兰静秋冷笑,他也学会挑拨离间了!   她担心外边的人会硬闯进来,可刚才打到墙上的三枪他们能明白什么意思吗?   洛生海想押着茂叔到外边去,素察挡着门一动也不动,他在找机会,一击毙命的机会,救下茂叔的机会。   茂叔知道他们已经安排好了,警察不排雷就攻不进来,于是心下大定,双拳难敌四手,有素察跟小和在,这两个人再厉害也不怕。   两方正对峙着,地上的小和呻音一声,好像要醒转了,兰静秋看了他一眼,突然想到一个人,于是高声喊道:“痩竹竿,你还坐不坐轮椅?” 第278章 枪战   兰静秋只是想到那个转着轮椅玩的痩竹竿, 希望他能听到自己的声音,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其他人也都莫名其妙。   素察还以为这是警方的暗语, 他笑得很得意:“放心吧, 你喊再大声他们都听不到,不过一会儿他们踩雷的爆炸声, 你肯定能听到, 竖起耳朵听听清楚,叫几队死条子来就想围剿我们?你做梦。”   洛生海没见过痩竹竿也不知道兰静秋想干什么?他正想对策,就听楼上突然有人回应。   “坐轮椅坐轮椅!”   兰静秋一听就乐了,这个痩竹竿应该在侧上方,也就是三楼对着大门的那边,那里高喊出声的话, 外边应该能听到吧。   兰静秋扯着嗓子喊:“那你高喊三声‘我腿炸飞了, 要坐轮椅!’”   上边居然真的喊起来, 而且在他喊第三遍时有人加入了,痩竹竿一看有人跟着学, 正数着数的手就放下来, 接着喊起来, 于是就听见三楼此起彼伏的声音。   ‘我腿炸飞了,我要坐轮椅!’   一遍又一遍。   兰静秋没想到会形成羊群效应,一只羊咩一群羊也咩, 她只想着让痩竹竿当个传话筒,警告外边的人不要踩雷。   这时她担心起来, 如果素察他们被激怒了拿痩竹竿开刀怎么办?必须把仇恨往自己身上引。   “素察, 我看你不如叫傻察吧, 你连这些精神病人都不如, 你真以为在精神病院外边埋一圈地雷就能挡住警察了?还真是天真啊,我们领导一个电话就能调来直升飞机,我们两个被派来时都写好了遗书,直接空投个炸弹,你怎么挡得住?”   楼上的病房区已经没了齐声喊的声音,病友们开始各自发挥了,有喊着不要吃药的,有喊着某某打人的,还有喊着想吃蛤蜊炖鸡的,乱七八糟热闹极了,素察听着楼上嘈杂的声音,倒是没想起来去把兰静秋嘴里的痩竹竿抓来解气,他眯着眼睛看着茂叔,似乎在琢磨着该不该扔下他,赶紧跑路。   巧的是,还真让兰静秋说着了,外边的金厅长还真的派人下山去军区叫支援了,然后大家听到里边乱了起来,正准备成一字形挺进的特警队也停了下来。   廖副厅长正侧耳倾听,哪知道声音滚雪球一样大起来,很多人加入,这下子都听清楚了。   他急忙招呼那些整装待发的特警:“喊话的应该是这里的病人,‘腿被炸飞了,只能做轮椅?’这是说有地雷啊,大家不要进去,还是等军方来吧,他们有特种部队,还有各种探测设备。”   金厅长也赶紧说:“叫侧面强攻的人待命!再派人下去,叫军区的人带卫星电话来,太不方便了!”   结果那边回报,已经有人踩中了地雷,万幸的是这名特警很机警,本来就小心翼翼地摸过去要翻墙,所以踩中后没有马上收腿,也就是说暂时还没有伤亡。   特警里有排雷小组,赶紧过去帮忙了。   金厅长更不敢叫人强攻了,他不顾形象地骂了一声娘:“这些人太嚣张了,绝对不能让他们走了,赶紧找特种部队的人来,排雷小组的人呢?就那么两个吗?”   还真没错,特警队就那两个排雷的,以前就是摆设,扔自制手雷的悍匪他们见过,谁见过埋地雷的啊。   一时间大家都紧张起来,他们已经判断里边的是组织严密胆子很大的悍匪,可现在他们发现还是判断错了,这简直就是个雇佣兵组织啊。   别说警察了,军队来了估计他们也敢硬抗!   楼上的喧闹声渐渐平息,素察看着兰静秋:“还空投?这里的病人跟医生的命就不是命了?我不相信你们警方会如此草菅人命。”   兰静秋心说,你说对了,但她还是笑着道:“一个疯人院而已,放你们出去不知道要祸害多少好人。”   洛生海知道她的意图,也说:“我听裘院长说这个精神病院附近原来有住户,后来搬走了,也就是说这附近除了这些病人,没有其他无辜的人,这个院长还有这个医院的医生真的无辜吗?任由你们把这里当做据点,他们也得同罪。可惜的只有那些病人,我想领导会权衡利弊的,在这里用空投的方式悄无声息地解决掉你们这个犯罪团伙,然后再慢慢排雷,是最省事伤亡最小的法子。”   急着要走的高个子悍匪皱眉道:“刚才那些疯子们的高声喊,就给他们定了位,他们不会炸这些疯子,只会炸我们,咱们去把那群疯子里的女人跟病弱的都带上,再加上这两个卧底,算是咱们的屏障。”   兰静秋没想到他们还真盯上了那群病人,她马上指指蕾蕾:“你们连一个疯子都搞不定,还想再多带上几个疯子?”   洛生海拿枪指了指茂叔的头:“还想把我们当人质?看清楚,你们老大在我们手里!”   茂叔说:“飞机还没来呢,你们慌什么?以我对大陆的了解,他们没那么容易申请到飞机,再说咱们在山上,他们摸不到电话,跑下一趟跑上一趟,只等着排雷的人来就得至少两小时,不用急,先解决眼前的问题。”   素察一听就明白了,茂叔叫他赶紧解决掉这两个条子,一起跑路。   可怎么解决?条子的枪对准茂叔,还反绑着他的双手,只能比谁开枪快,这个距离,就算他们先开枪,条子也来得及开枪射杀茂叔,要冒险吗?   心急的高个子悍匪也听懂了茂叔的话,他可没有素察那么在乎茂叔,只听他冷笑一声就要开枪。   这时地上的蕾蕾也突然醒了,迷茫地站起身朝着兰静秋走过去。   小和吓了一跳,扑过去要推开蕾蕾,嘴里还喊着别动。   一片混乱中,洛生海推开了兰静秋,小和推开了蕾蕾,高个子悍匪一枪打在小和前胸,小和应声倒地,不知死活,被推开的蕾蕾见此情景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她像受了刺激一样疯狂的挠着头大叫表姐,恐怖的脸上被抓出条条血丝,更是骇人。   素察虽然心疼小和,但蕾蕾毕竟是茂叔的女儿,他想过去扶她,可蕾蕾那张失去面皮的脸又翻出了新的血肉,再配上她狰狞如恶鬼的眼神,杀人如麻的素察都转过头去不太敢看,被她一把推开。   高个子悍匪开枪是想杀兰静秋,看打到小和马上过去查看,见他已经没了呼吸,就忍不住骂蕾蕾:“你这疯子,要不是因为茂叔,谁乐意管你,居然害死小和!”   兰静秋发现倒地的小和怀里露出个东西,像是罐子?她想起刚才被扔进屋的自制烟雾弹,马上给洛生海使个眼色。   洛生海赶紧装做担心的样子,去查看小和是不是真死了。   素察他们一进门,就见洛生海不顾他们的枪口,跑去把蕾蕾从桌下救了出来,这时见他去看小和,自然也不会怀疑。   他们甚至觉得这是警察的弱点,轻易不会伤人,不管敌友该救了都会救,而且他们很喜欢警察这一特质,因为没准有一天他们会成为受益者。   没人留意到洛生海趁机从小和身上拿走了什么东西。   蕾蕾的声音似哭似笑,“我不是疯子,我不是疯子,为什么你们都以为我是疯子!我宁愿我不是他女儿?我宁愿当乞丐的女儿,上街讨饭!”   她好像又成了白天给兰静秋画像时的蕾蕾了。   茂叔看着跟鬼一样的女儿,一时间恍惚起来,终于最后一个亲人也要抛弃他了,真的要众叛亲离了?   宁愿要个讨饭的爹也不想要他这样的爸爸?   呵!他这一生自以为是枭雄,自以为挣下了无数家业,可又有什么用?   蕾蕾看着茂叔失望的眼神,脑子似乎清明了几份,想起了爸爸对她的好,可她看看指甲上的血,还是吼道:“尹茂,别装好爸爸了,我变成这样都是你害的!”   她说完就朝外狂奔而去,素察懒得去拉,甚至还安慰茂叔:“老大,大小姐算是废了,你还年轻,想要孩子不就是找个女人的事吗?有多麻烦?”   可再如何那是茂叔的女儿,兰静秋一直默默看着,这时干脆趁机松了松手,她跟洛生海势单力薄,只有混乱中才能取胜。   茂叔看着女儿疯了一样往外跑,想说你别乱跑,素察他们埋了地雷,可他心中焦急突然就口干舌燥,张张嘴一句没喊出来。   等感觉到兰静秋松了力,茂叔立马甩开她,冲了出去。   素察见兰静秋他们放开了人质,不由狂喜,马上抢过旁边人的枪对准兰静秋。   跟着他们的另外三个悍匪中的一个想跟着茂叔追出去,却被高个子悍匪拦下,“这么好的机会,先把这两个条子解决了!”   兰静秋笑道:“我还以为你有多大本事,想以多欺少吗?”她说着看了眼洛生海。   洛生海跟兰静秋配合默契,两人对视一眼,洛生海就把手里的罐子砸到了地上,熟悉的白色烟雾瞬间充斥着整个房间,素察没弄明白他们的独门武器怎么会落到条子手里,他愣了下,大声咳嗽了几声才想起捂住口鼻。   高个子悍匪一直没摘下防毒面罩,但烟雾影响了视线,他想开枪朝着对方射击又怕再误杀队友。   他闷闷地骂着:“妈的!我就不信你们跑得出去,要不杀了你们我他妈的就不姓……”   砰的一声枪响,伴随着外边的爆炸声,高个子悍匪最后那个字还没说出就戛然而止。   开枪的是兰静秋,她跟洛生海捂着口鼻,手拉着手,摸着墙正悄悄朝门外走,听见高个子悍匪的骂声,她自然不想错过机会,少一个人就少一份威胁。这种危急时刻真不必讲什么程序正义,卧底有权力杀贼!   所以她甩开洛生海的手,过去对着发声处开了一枪,正好打在高个子悍匪的面门上,子弹穿过防毒面罩把他的脸炸开了花,高个子悍匪当场毙命。   素察听到同伴倒地的声音,吓了一跳,生怕下一枪瞄准的就是自己,他跟其他几人都举枪对着兰静秋这边胡乱射击着。   洛生海没能拦住兰静秋,他冲过去抱着兰静秋在地上打了个滚,素察他们知道这两人要逃走,朝着高个子悍匪倒地的地方还有门口胡乱射着,洛生海却半抱着兰静秋摸向窗边,密集的枪声下两人干脆加快了行动,玻璃窗被之前的烟雾弹砸了个洞,有烟正从这里冒出,所以虽然白烟密布,但这里是很容易确定方向的。   兰静秋知道了他的意思,握住他的手晃了晃,表示这个方案不可以,窗户外是后院,她是去过后院的,这边有铁丝网,进去了还不是坐等人家瓮中捉鳖!   两人没有翻窗,她只是站起身推开了玻璃窗,洛生海也明白了她的意思,在她推窗户的同时握拳击碎了本就有了裂纹的玻璃,玻璃碎裂的声音让那几个人停下了射击,朝着窗户这边扑了过来。 第279章 爆炸   兰静秋跟洛生海把窗户推开, 就躲在了一旁,素察冲过来以为他们已经跳窗跑了,马上冲着窗外开了几枪震慑, 顺便掩护同伴跳窗。   等素察也跳出去后, 兰静秋跟洛生海才起身朝外射击,他们两个都是神枪手, 外边那四个人正在后院搜寻, 根本没留意身后。   更何况他们跳到外边空旷无烟的地方,就是活靶子。   不过兰静秋他们一人也只有一把枪,两人分别击中一人,再开枪时,素察跟另一个人都警觉起来,开始找掩体。   兰静秋开枪瞄准的是素察的头, 可却打中了他的腿, 洛生海瞄准的是另一个的心脏可却打偏了, 打中了腰部。   被打中腰部的这位伤的不轻,倒在地上, 枪扔出去老远。素察却咬着牙拖着一条伤腿想找掩体, 还想翻过墙, 兰静秋想再补上一枪,却被洛生海拦住。   “他应该没子弹了!”   “为什么要冒险?”兰静秋不觉得有留着素察的必要。   “我是说咱们得节约子弹,还有其他人!”   果然素察见无处可逃, 又朝着他们举起枪,说要节约弹药的洛生海跟兰静秋同时举枪射向素察握枪的手。   砰砰两声, 两颗子弹一前一后在同一个位置穿过素察握枪的手, 在他手背上打出个不小的贯穿伤。   他的枪应声掉在地上, 素察知道自己的手算是废了, 他抬头看向窗户里的两个人,白烟已经变淡但仍旧弥漫着往窗外溢。   那一男一女两个条子都是一手捂口鼻一手持枪,站在冒白烟的窗户里,警惕地盯着他,脸色平静的像是在靶场打靶。   可素察却恍惚了下,宛若见到了神佛。   手上的痛楚传来,素察爬着想去把枪捡回来自我了断,窗户里的两人却跳了出来。   兰静秋很快捡起地上的两把枪,又一个手刀把素察打晕了。洛生海先去检查了腰部受伤的悍匪,肯定是打中了内脏,内出血了,这人脸色苍白在冒冷汗。   兰静秋皱眉:“别管他了,外边爆炸了,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先叫医院的医生来照顾他们,咱们赶紧去小和房间看看,外边的人暂时进不来,茂叔还有其他手下,咱们得小心点,先抢占武器库。”   洛生海点头,他虽然不想看人死,但这种恶人,要是平时救就救了。现在外边围满了地雷,茂叔跑了,还有他的喽啰在楼里,自然不能在这儿浪费时间。   兰静秋本想朝楼上喊下个医生来,又怕把茂叔的手下吸引过来,可她一抬头,就看到二楼的窗户上伸出一支枪管。   “闪开,有枪!”   兰静秋一边说着一边扑向洛生海。   两人滚倒在地,那一枪打空了,兰静秋跟洛生海马上躲到了墙根下。   紧接着又是一枪,这次打中的是腰部中枪的悍匪,一枪爆了头。   兰静秋皱眉,这还真像是雇佣兵的作风,杀掉已经不能行动的同伴,免得他们泄露自己的信息。   她觉得这些人都该死,可他们自己人要杀,她却逆反起来,冲出去跟楼上对射,洛生海明白她的意思,在她的掩护下,把晕倒的素察拉到了墙边,从窗户扔进屋里。   兰静秋开第一枪时,上边的人好像被吓到了,缩了回去,她连开两枪掩护洛生海,在想开第三枪时,枪里已经没了子弹,她吓了一跳,想换上刚才捡来的他,已经来不及了。   楼上的枪口再次伸了出来,这次兰静秋看清楚了,是冲锋枪,怪不得声音听起来不对劲。   她急忙朝墙边奔去,心里却知道来不及了,不死也得挂彩。   可哪料到楼上的枪居然是朝着天上放的,呯的一声响,然后她听到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在叫着:“给我玩玩,我也要玩枪!”   这一枪没打过来,兰静秋已经奔到了墙边,洛生海已经进屋了,伸出手来拉了她一把,她脚在墙上一点,借力翻进屋里。   她推测应该是说话的女人从后边搂住了枪手,或者有抢枪的动作,枪手那一枪才会朝天射击。   那女人的声音跟说的话太奇怪了,瘦竹竿他们在三楼,难道二楼是女精神病人?他们在这时候跑去精神病人的病房里是想干什么?   兰静秋皱眉:“在你问他们是炸药还是地雷时,他们好像是说都有吧!难不成他们还在病房里放了炸弹?”   洛生海叹口气:“他们什么事做不出来,上二楼看看吧。”   这时前院又传来一声爆炸声,兰静秋皱眉,“先过去看看,都已经示警了,不会是咱们的人踩了雷吧。”   两人把素察扔进柜子里,跑到楼门口,一路毫无阻拦,一开始枪战就跑掉的公鸭嗓,绑兰静秋上来的沙胆哥都不见踪影,不知道他们是撤退了还是都躲在二楼三楼。   不管怎样他们肯定是放弃茂叔了!   因为楼门口只有茂叔,他跪在地上哀嚎,蕾蕾斜躺在院子里,浑身是血,简直不成人形!   院子可能以前铺过草坪,并没有硬化,两边种着月季花,地面还很潮湿,一看就知道动过手脚并做过掩饰。   蕾蕾身边四散着衣物跟血肉,粉色的月季花上还挂着一面红一面黑的肉皮,她下腹部那一团是肠子吗?   兰静秋虽然知道蕾蕾也不是好人,但心还是揪了起来,这也太惨了吧,她听到了两声爆炸声,难道都是她吗?   精神病院的大门大开着,门外是金厅长跟廖副厅长,他们和其他民警刑警特警也都一脸震惊,因为体积原因,地雷的威力再大也很少有直接炸死的,大部分是致残。   兰静秋看见廖副厅长,突然担心地回头朝三楼看,生怕那些人还有狙击枪,可三楼一点动静都没有,大夏天,窗户都关的好好的。   兰静秋他们在屋里跟素察周旋时,金厅长他们正在门外等军区的支援,他们十分担心里边的情况,也都觉得两个卧底凶多吉少了,哪想到突然一个满脸疤痕的女孩跑了出来,瞬间引爆了地雷。   那女孩跑的太快,直接触发了两枚,大腿跟腰部瞬间血肉模糊,大家被地雷的威力吓到,赶紧喊她不要动,等待救援。   廖副厅长看着女孩的惨样,都快哭了,蕾蕾的身高跟兰静秋差不多,他还以为兰静秋被这群混蛋折磨成这样了,还用自己的命来给大家示警。   金左长忍不住瞪他两眼:“这女孩脸上的伤绝对是老伤,不可能是你们的兰同志!你这厅长是怎么当上的!”   廖厅长也发现了,他尴尬地说:“关心则乱嘛!我太怕出事了!这些人真的是悍匪!一发现卧底……”   他还没说完,茂叔就跑了出来,对着地雷阵里的女儿大喊,让她不要动,还说爸爸一定会救她。   跟着茂叔出来的两个人一看外边这架势,就要拉着茂叔走,可茂叔不肯走,还哀求他们去把地雷阵里的蕾蕾拉出来。   “你们谁埋的地雷?肯定能记住吧,快去把我女儿救出来!我给你们钱,我给你们一人一箱钱,快去帮我把蕾蕾救出来!”   刚才跑出来请大家进门的就是沙胆哥,他还真记得地雷埋在哪儿了,不然他也不敢在地雷阵里跑来跑去,可他看看院子里还在挣扎的蕾蕾,哪里肯去,这女人是个疯子,他能保证他自己不踩雷,怎么能保证这疯子不乱动呢?   这时楼里有人在暗影里喊他进去。   沙胆哥跟另一个人也不拉茂叔了,马上跟着那人走了。   茂叔大惊,马上道:“带我走!”   可他胳膊被卸下,根本保持不了平衡,还没等他站起来,那两个喽啰就跑了。   对沙胆哥来说能给钱能带他威风的就是老大。   这个茂叔以前是挺威风的,大家都听他的,可是现在看看他这个狼狈样,哪有一点老大的样子。   他为了给他这个疯子女儿换皮引来这么多警察。   现在居然还跪在那儿,可能胳膊被卸下来了,又着急着女儿的伤,他站不稳,可这么跪着倒像是对着门外的警察们磕头谢罪一样,沙胆哥对他的敬重瞬间全无,毫无负担地走了。   茂叔绝望极了,他还不知道素察他们伤的伤死的死,可他听见那个叫走两个喽啰的声音,就知道他们要放弃他了!   他已经在大陆警方这里挂上号,已经露了脸,还为了女儿失态,没有控制住局面。   他们一定对他很失望,素察是因为救命之恩,其他人可不欠他的,聚在一起就是为了钱,听他的话也是因为他能赚来钱。   现在他用钱建立起来的威望正在崩塌,钱重要,命更重要,他们留着命以后才能赚来更多钱挥霍,所以他们让自己顶在这里,给他们留时间撤离?   呵,也没错,夫妻大难来了还各自飞呢,更何况这些露水兄弟!   可茂叔还是觉得悲凉,他看着院子里已经不成人型的女儿,努力回想着,到底是谁说他会得报应,会众叛亲离来着?   杀的人太多,有点记不太清了!   现在报应来了吗?   兰静秋一看就知道蕾蕾没救了,一瞬间她想把后院的尸体抬过来扔在地上,引爆炸弹。   不过也只是想想罢了,排雷工作还是留给廖副厅长他们,兰静秋跟洛生海说:“他们舍弃了茂叔,舍弃了他们受伤的同伴,肯定要跑了!”   洛生海突然道:“我曾经看到小和从隔壁房间出来,脚上带着泥,也许在地下室有地道通到后山!”   兰静秋却说:“我想先上二楼跟三楼看看,如果他们在上边放了炸药,那么多病人都会死!”   “好,一起去。”   外边的金厅长跟廖副厅长看到他们两个出来都欣喜若狂,可还没来得及说话,兰静秋就指指楼上:“我们先上去看看,你们慢慢排雷。”   廖副厅长本想问安全了吗?哪想到又是一声爆炸声。   原来蕾蕾苏醒过来了,她第一次被炸后在那一动不敢动,朝后边跟爸爸喊救命,茂叔也没敢下来,她忍不住朝着茂叔这边爬,一动,又二次触发了地雷。   现在她残存着一口气,也听不懂外边人在喊什么,但她觉得外边的人好像是为她好,比她爸爸靠谱,于是她又朝着他们爬过去,砰得一声闷响,又引发了一枚地雷,这次蕾蕾脸都被炸没了。   茂叔看着自己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凄厉地喊着:“蕾蕾,别怕,爸爸来救你了。”   人已经死了,他突然决定自己去救她了!   只见他从地上连滚打爬地冲向蕾蕾的尸体,又是一声响,泥土四溅,茂叔还没能碰到女儿,一双小腿就被炸飞。   兰静秋叹了口气,不忍再看,跟洛生海小跑着上楼:“他俩这是在帮咱们做排雷吗?这个茂叔害了他女儿,不过他起码算是个父亲。”   洛生海却说:“他是知道自己什么都要失去了,无法挽回了。要是那些人还听他的,坚持要带他走,你看他还会不会管他女儿!” 第280章 陷阱   兰静秋听着院子里茂叔的哀嚎声, 突然觉得他之前那些嚣张的言语都是装出来的,就像小孩子心里怕鬼,嘴上却死活不肯承认, 还要捂着眼睛看鬼片。   茂叔最怕的应该就是报应, 他也觉得自己一直被报应,所以才会对这两个字这么敏感。   令人奇怪的是他只是胳膊被卸了, 又没有受伤, 那些人谁不能帮他安上,为什么会抛弃他?带他走不行吗?   还是说茂叔这些手下里,对他忠心的只有小和跟素察?   像茂叔这样的悍匪再爱女儿,会明知送死还要扑进地雷阵吗?那他为什么不早扑呢?还是说他本就一心求死了?   兰静秋一边说着自己的疑惑一边跟洛生海跑上二楼,“嚣张悍匪也太快认输了吧,你不觉得奇怪吗?”   洛生海道:“他亲人没了, 小弟跑了, 还怎么嚣张?”   两人刚跑到二楼, 就听见二楼病房里突然传来一声枪响!兰静秋跟洛生海吓了一跳,赶紧朝那边跑过去, 还没跑到, 又是一声枪响, 两人吓坏了,不会是他们想撤离要把病人一个个杀了吧。   兰静秋本想先去有人射击她的那个房间,她怕那个阻止枪手的女人会遇害, 可现在哪还顾得上,奔着枪声的方向跑了过去。   紧跟着他们听到大门外警察的惊呼声, 还有人呵斥着让谁不要动举起手来。   兰静秋吓了一跳, 不会有人从二楼房间里朝外狙击门外的警察吧?   洛生海一马当先, 一脚踢开门, 兰静秋持枪闯了进去,这应该是一间活动室,分里外间,外间更大点,还放着一些书籍报纸,里边十来个女病人都吓得贴墙靠着,一见门开了就想往外跑,洛生海赶紧把门关上,生怕她们又跑出去触发地雷。   这些女人虽然都是精神病患者,但有轻有重,有几个不疯的时候思维能力还算正常,其中一个指着里间:“那里边有人打枪!你们别进去。”   兰静秋见她们没事先就松了口气,她就是来找打枪的人的,自然不会怕。   里屋的窗户旁边躺着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脸上一道刀疤,长得十分粗矿,已经饮弹自尽了!地板上一滩血!   洛生海从窗户往外看,正好看到前院,金厅长他们都没事,被炸残倒地的茂叔头上却多了一个枪洞,这么远的距离,不细看还真看不出来。   他皱眉看着地上的人:“他杀了茂叔,然后自杀了?为什么他没有撤离?咱们这一路上都没看到人,连个医生都没看到。”   兰静秋摇摇头,也是一头雾水,“不会他就是朝咱们开枪的枪手吧?”   她看到茂叔已经被杀,十分唏嘘,刚才她还感叹茂叔出场耀武扬威二五八万的,怎么突然就怂了跑去地雷阵里?   现在茂叔死了,她还是那种感觉,总觉得像是费劲心思打磨了一把屠龙刀,刚举起来,恶龙却自己跳进了岩浆里,还是被他自己的手下踹下去的。   怎么说呢,就是觉得这大BOSS的结局有点潦草。   大门口,金厅长看见二楼的两人,见他们行动自如也都没受伤,就知道楼里的罪犯应该都撤了,刚才在窗□□击的人也已经被他们制服。   他赶紧在大喇叭里喊他们:“注意安全,不要追击,听到没有,你们两个千万不要追击,匪有匪路,穷寇莫追,保护好自己,等我们进去后再做打算。”   洛生海答应一声,兰静秋却听着好笑,这楼里要还有悍匪,不知道听见金厅长的广播会是什么感觉。   “他说匪有匪路,是不是山后的边境线上已经埋伏好了人?”   洛生海说:“估计是!”   有人已经在边境拦截,兰静秋更轻松了,抓贼重要,这些病人也很重要:“咱们把所有房间检查一遍,看看有没有炸弹,没有的话再去地下室!”   “好,先去裘院长哪儿!他听到爆炸声跟枪声,听到咱们的大部队来了都一点动静都没有,也太沉得住气了。”   两人先检查了里屋,见没有可疑之处,就收起那人的枪,把门关好走了出来。   很多女病人被枪声吓到了,一见开门就想往外闯,兰静秋没空安抚她们,只好用医生吓唬他们:“再乱跑叫医生来给你们打针!”   刚才跟她说里屋打枪的女病人说:“医生走了,我听见他们被人吆喝着走了。”   兰静秋皱眉,走了?是被关去了某处还是跟着那些土匪走了?   走廊另一边就是枪手待过的房间,也是一间活动室,里面有一具女尸,就在窗下,是被人割开了喉管,看她身上的病号服,应该是这里的病人。   兰静秋心里一紧,朝窗外看了眼,“就是这里,当时有枪手朝我开枪,这个女病人阻拦了他,被他割了喉!”   虽然是误打误撞,但这也算是她的救命恩人了,兰静秋过去帮女病人合上眼,叹了口气,却没空哀伤:“去找裘院长吧。”   结果他们检查完二楼,发现医生的办公室一个人都没有,裘院长也不在他办公室里,只有一间小办公室里关着四五个女护工,两个搞清洁的阿姨,她们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急匆匆地被持枪的人赶进了办公室锁了起来。   然后她们听着外边不时传来的枪声爆炸声,好几个都吓哭了。   兰静秋安慰几句,又说警察很快会进来,让她们在原地等着。   去三楼的路上,她皱眉道:“那些医生不可能全是坏的吧,怎么可能全跟着他们跑了。”   洛生海也有点不敢相信,裘院长当时的态度可是很配合的,他胆子不大,怎么可能会跟着国际逃犯跑了。   两人又上到三楼,一间间房间检查,裘院长跟那些医生都不在,男病人也被关在活动室里,痩竹竿一看见兰静秋就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坐轮椅,坐轮椅,我的腿炸飞了,坐轮椅!”   他说的跟唱儿歌一样有节奏,虽然兰静秋因为那个女病人的原因,心里沉甸甸的,可看到安然无恙的痩竹竿还是很欣慰的。   “不用急,等事忙完了,我一定让你玩轮椅!”   痩竹竿就笑了起来,拉着她的手走到柜子旁边:“这里有好玩的。”   洛生海正在检查房间,一听这话跟着兰静秋一起走了过来,两人一靠近柜子就听到了细小又清脆的声音,像是机械表!   兰静秋又紧张起来,她看了眼洛生海,洛生海猛得打开柜子门,不出所料,里边果然是定时炸弹。   而且是十分简陋的定时炸弹,用怀表跟炸药管做成,炸药管排成排用绳子捆着,看这体积兰静秋觉得能把小半个精神病院炸飞。   瘦竹竿还很兴奋,指着炸弹跟她说:“炸断腿就可以做轮椅了!”   兰静秋哭笑不得,问道:“是谁安装的?你们有没有看到?”   痩竹竿摇摇头:“没看到,我们先在那边,后来又被赶来这边。”   他说着指了指对面。   三楼也是走廊左右各一个活动室,安装炸弹时这些病人被赶去隔壁,安装好后,又被赶回来?   兰静秋疑惑道:“只有这里有吗?”   两人检查了隔壁的活动室,见那边安全,就先把这些病人都赶去了那边,这些人大概是被赶过来赶过去的都有点脾气了。   可没办法啊,现在还不能出去,他们也没法儿拆炸弹,更要命的是这种炸弹没有那种显示倒计时的面板,而是利用老式的怀表进行计时,还得拆开怀表才行。   两人把男女病人都安顿好后,对楼里进行了地毯式的搜索,三楼有两个炸弹,活动室一个,病房里一个,二楼病房里有一个,一楼没有。   兰静秋打开蕾蕾房间的柜子,发现素察头上也被补了一枪。   素察的伤一枪在腿上,两枪在手上,而且手上这两枪形成的是一处贯穿伤,本来不致命的。   “太狠了,为什么我觉得这些手下比茂叔还狠呢?”兰静秋说。   洛生海也觉得有点奇怪:“为什么男医生都跟着走了!还有裘院长!那些都是悍匪,可医院的人是有妻儿老小的啊。”   兰静秋也觉得处处透着奇怪,“难不成这个团伙已经有人篡位成了老大?借机把茂叔的心腹全都铲除了,然后带着听话的跑了,这些医生还有裘院长是他们带着的人质。”   “这样一说倒是能解释得通了!可上边那个杀了茂叔又自杀的人是怎么回事?”洛生海问。   兰静秋也有些不解:“知道大势已去,不想跟着新老大走,又看不得旧老大在下边受苦,于是替旧老大解决了痛苦,再自杀殉主?”   不过她说着说着也有点不自信,哪有会殉主的匪!   “边境上有人等着呢,抓到后总能问清楚。”   这时军方的排雷人员也来了,正在清除院子里的地雷,先清出一条路来就行,光茂叔跟蕾蕾就趟出了三分之一的距离,可地雷这种危险性极高的东西,就算专业人员清除起来也得小心翼翼。   金厅长让排雷人员先帮着送进来个对讲机,听兰静秋他们汇报了里边的情况,听到人都跑了,里边有炸弹,不由急了,再次叮嘱道:“千万不要追,也不要碰炸弹,马上会有专业人员进去。”   排雷人员探测出地雷后,在地上画出圈来,专业人员就能冒险进来了,金厅长把情况描述的十分严重,军方这次派来的人不少。   除了工程兵还有特种部队,自然有拆炸弹的人手。   兰静秋跟洛生海带着两个人去查看地下室,小和房间的武器全都不见了,他隔壁的房间还真有地道,移开柜子就能看到。   这边的情况通过对讲机告知了金厅长,金厅长又派了一队人进来,此时院子里的扫雷工程已经完成了大半,茂叔跟蕾蕾的尸体已经抬了出去,有人在收拾花上的碎片。   工兵在排雷,特种部队的人在楼上拆炸弹,都是值得信赖的专业人士,又知道两个卧底都安然无恙,大家都放松起来,好像大战已经结束,廖副厅长都跃跃欲试地要进来了。   带着人进来的是个刘姓小队长,他看着地道说:“你们领导让你们原地待命,我们去追人,他们走了多长时间了?”   洛生海判断着时间:“大概在二十分钟到二十五分钟之间,我们虽然整个楼跑了一遍,但速度很快。”   兰静秋也说:“没错,他们是趁我们在一楼房间里枪战时撤离的,不过我觉得他们也许是分批走的,因为有人杀了我藏起来的活口。还有人从二楼朝我射击,不过也可能是那个开枪自杀的匪徒。他牺牲自己,杀了活口,杀了老大,又自杀了?”   已经有人拿着对讲机开始钻洞了,刘队长显然是断后的,他被兰静秋说糊涂了,“所以你们不确定跑了多少人?”   兰静秋摇摇头:“能确定的有一个裘院长,五个男医生,还有一个沙胆哥一个公鸭嗓,还有另外两个叫不上名字来的看守。”   这时金厅长跟廖副厅长进来了,金厅长说:“裘院长说这个团伙一共二十九个人!看看死了多少,剩下的就是逃跑的了。”   他们算了起来,兰静秋却觉得裘院长的话也不一定靠谱,因为连他都跟着跑了,到底是被挟持的还是他怕被判刑自己要跑的?   她看着那个洞,突然道:“他们有炸药,留出一部分把这个洞炸塌了不好吗?为什么要留给咱们?”   刘队长一听,吓了一跳,马上对着对讲机说:“前边的人注意,不要急,留意地道里的地雷或炸弹!”   金厅长皱眉,难不成这些人跑了还要设陷阱? 第281章 定时   大家都被金厅长的猜测吓了一跳, 还好地道里并没有机关陷阱。   刘队长带着人追击逃犯,金厅长也派了一对特警跟着,地道那头就是后山, 本来从精神病院的位置去后山还要翻过陡峭的崖壁, 结果他们从地下直接挖了个洞。   对讲机远距离就不好使了,刺啦刺啦的, 兰静秋趁还有信号, 赶紧说:“刘队长,我觉得追到人,还是先远距离劝降的好。”   “你担心他们有炸药会跟我们同归于尽?”   “难说!总之这个团伙的人很凶残,你们一定要谨慎小心。还有那些被带走的医生,也许就是人质和肉靶。”   廖副厅长叹口气:“最令人为难的就是这些人了,他们被当做人质, 还真就不能下手。”   兰静秋对着那个洞皱眉, 她伸手摸摸四壁, “这是山,不是土坡子, 这样一个洞想挖出来肯定要用很多工具, 还要定向小范围爆破, 这得多大动静,而且不是几天时间能完成的,裘院长跟这些医生不可能不知道。”   洛生海说:“你觉得他们都是同伙?裘院长当时的害怕不像是假的。”   “被咱们发现了, 他肯定害怕啊。”   很快楼里那些炸弹都被拆除了,兰静秋问他们:“定时是多长时间?”   因为是用怀表计时, 拆开后才可以看出定时了多久。   拆弹组的小组长说:“一个小时!”   兰静秋更不解了:“为什么是一个小时?人都撤完了, 定时十分钟不可以吗?怕他们跑不远, 定时半小时也就足够了啊。”   金厅长说:“也许他们设时间时并不知道能不能在短时间内撤离, 万一设的时间太短了,直接把自己炸死,冤不冤。”   兰静秋却还是狐疑,她跟洛生海说:“这事绝对有问题!不会是医院里有隔层,他们带着吃喝用品藏在那里,等咱们走了再离开吧。”   洛生海皱眉,还真有这个可能,在山上都能挖出地道来,建一两个封闭的密室有什么难的。   “金厅长,我建议再把整个楼,从上到下全搜一遍,包括每寸地板天花板,顺便测量建筑外围的面积和室内面积,万一这里建造的时候就留有密室,入口一定十分隐蔽,得彻彻底底地查一遍。”   现在金厅长跟廖副厅长都很放松,之前他们最大的担心不是这些人会跑掉,而是两个卧底的生命安全,现在见他们都没事,只是手受了点伤,都活蹦乱跳的,自然松了口气。   医院的病人死了一个,其它都很安全,犯罪团伙的老大尹茂也已经死了,还有被兰静秋和洛生海杀掉的几个人,很可能就是这个犯罪集团的主要成员,逃走的那些人也不过是强弩之末,边界线那边也都安排好了人,他们逃不掉的,所以几位领导都轻松起来。   这时见兰静秋跟洛生海还是如此紧张,都有些不解。   “你们觉得他们没跑,而是藏在密室里?”   兰静秋说:“总要找了才知道,这些人诡计多端,盘踞在这里的时间不会短,谁知道他们到底留了多少后手。”   说完这句话,她突然在脑海里抓到了什么,“时间!对,就是时间,通过这里的种种判断,他们盘踞在这里起码有几年了,可茂叔团伙是去年中秋被香江警方围捕的,还不到一年时间。那几个护工呢,好好盘问盘问他们,我怀疑这是两个团伙。”   金厅长被她的大胆推测吓了一跳:“两个团伙?”   兰静秋说:“还真有这个可能,茂叔死的太奇怪了,好像是发现自己被人放弃了,干脆冲进地雷阵里跟女儿同归于尽,也许他是知道自己要被灭口了,也就是说有比他更高一级的人存在。”   洛生海也说:“这个推断合理,就算不是更高一级,也是平起平坐的人!”   金厅长跟廖副厅长并不清楚茂叔跟其他喽啰之间的关系,干脆找人清理出一间办公室来做为指挥室,大家坐下来探讨一下案情。   这时医院的几个护工跟病人们都被带到院子外边,要带下去转移到别的医院。   护工被拦下了要带回来审,兰静秋皱眉看着那些病人:“不用转移吧,炸弹拆除了,周围的地雷也在清除中,车子上不来,走下去需要时间,万一中途出点事怎么办?”   她站在台阶上看着那群人,痩竹竿倒是很醒目,他十分兴奋,跟要去郊游的小学生一样。   旁边的人有碎碎念的,有大骂到吃饭时间不给饭的,还有人想去大门上蹭痒痒,被警察拦住开始撒泼。   但有一个人很奇怪地站在那里,像兰静秋观察他们一样在观察着别人,观察了一会儿,他开始要饭了:“饿啊,到点了!去哪儿排队啊,警察叔叔,我要吃饭!”   金厅长正跟廖副厅长商量着怎么安顿这些人,兰静秋突然道:“一个都不能走!”   廖副厅长被她吓了一跳:“谁不能走?”   兰静秋还没说话,洛生海明白了她的意思:“静秋是说也许会有人混在病人中试图逃出去。”   “没错!”兰静秋道,“我刚才看到一个病人很奇怪,找护工来核对一遍,看看有没有问题。”   结果留下的护工都是女的,她们从来不管男病人的事,“我们在二楼,一般不去三楼的,有几个男病人特别爱脱衣服,还爱说些骚话,裘院长人很好,就多招了几个男护工。”   兰静秋却更觉得奇怪了,留下来的女护工正好不知道男病人有多少个?   洛生海却说:“他们留下这些女护工,应该是不方便带吧,大部分女人害怕时容易尖叫,体力也跟不上。在固定的地方做为人质选女人最佳,但要带着逃亡,有点难度。”   兰静秋瞪他一眼:“带着体力好的男人质更不方便吧,就不怕被反杀吗?”   “他们不只有□□还有冲锋枪,应该可以控制住局面。”   兰静秋不再纠结这问题,直接道:“资料呢,找到他们入院的资料,一一核对,看看这些病人到底有没有问题,不管男女都要审核一遍。”   几位领导对兰静秋和洛生海都十分佩服,进了龙潭虎穴还能安全出来,这两个人是有真本事的。   而且兰静秋提出的要求也不过份,确实该把这个楼里所有人都排查一遍,没问题了再下山。   于是那些病人都被送回了活动室,有些病人出了门就以为是要送他们回家,有些以为是放他们出来玩的,他们自从入院从来没到过大门外边,饿肚子也高兴啊。   正高兴呢,又要把他们赶回去,自然不乐意了,有哭的有闹的,兰静秋盯着她觉得奇怪的男人。   这男人三十来岁,中等身材,面白无须,头发剃得很短,人猛一看显得很精神,但眼神却有些浑噩,这时正在随大流地叫着:“不回去,我要去山下吃乳鸽!”   他说着还吸溜了一声,似乎已经尝到了乳鸽的鲜嫩肥美。   红烧乳鸽是深圳市很有名的一道菜肴,看来这还是个本地人。   在民警的催促下,短发男不情不愿地跟着大部队往里走,跟其他人并没有眼神接触。   洛生海顺着兰静秋的目光看过去:“看起来没什么问题。”   兰静秋嗯了一声,刚要解释,就听到后山砰的一声巨响,地动山摇,别说那些精神病患者,就是警察都有些慌了,这动静真像是地震,大家觉得脚下震三震的那种动静。   兰静秋也吓了一跳:“完蛋了,他们不会在路上布了地雷跟炸药吧。”   把这两样埋在一起,踩中地雷时炸药一起爆炸,威力自然惊人。   金厅长也脸色煞白:“妈的,他们到底有多少炸药,刘队长他们不会出事了吧。”   廖副厅长道:“他们是带着工程兵走的,不会这么不小心吧,赶紧接着派支援啊。”   兰静秋震惊过后,马上看短发男的表情,见他跟其他人一样吓到了,甚至还拉着旁边人的衣袖,跟个孩子一样,她不禁皱眉,难不成她猜错了,这人没有问题?   精神病人肯定有各种异于常人的行为习惯,也许他就是喜欢观察模仿别人而已。   等精神病人都被关进自己的病房里,护工也被隔离开关进办公室里,刘队长回来了。   他浑身狼狈,一脸呆滞,迷彩服上挂着的,那是肉泥吗?   金厅长慌忙问:“到底怎么回事?咱们的人没有伤亡吧?”   “有四名同志被炸伤了,但没有生命危险,这地道伤员肯定是钻不回来的,我找人送下山,从水路绕过边界线去码头了。”   大家都松了口气,刚才那动静他们还以为刘队长他们两队人都全军覆没了。   兰静秋问:“到底怎么回事?”   刘队长眼神有些迷茫:“我当时也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这些人对自己也太狠了吧,真的是亡命之徒啊,只可惜了那些医生,我觉得他们应该是被胁迫的。”   “是他们自己引爆了炸弹?你都看到谁了?有多少人?”   “不少人呢,后山很陡峭也没有路,我们什么地形都练过,很快就追上了他们。他们当时藏在密林里,那个地势太陡峭了,我们也没敢靠近,也是怕他们会埋雷。于是就远远地用高音喇叭先喊话让他们投降,说会宽大处理,我听见有人应声了,就让他们走出来,然后就炸了!幸亏我们没有冲上去!只那个爆炸余浪冲击的力量就把我们全掀翻了,伤了四个!”   金厅长也唏嘘道:“这确实太狠了吧,都炸成碎片了?可这样咱们就没法确定有多少人,还有没有逃脱的,会不会他们只把挟持的医院人员绑在那里,然后引爆了炸弹,那些人已经跑了。”   洛生海也说:“犯罪团伙的成员不只一个接受过军事训练,他们是雇佣兵,那种山地地形,对他们来说应该不是阻碍,如果他们把衣物用品都放在人质身旁一起被炸碎,咱们总不能把碎肉都搜集来称一称吧,就算骨头有残存,把残尸拼凑在一起也耗费时间,他们估计早就趁乱跑了。”   刘队长说:“爆炸后我们搜查过,附近没有人,也没发现有人逃离的踪影,当然了山上草木杂乱,也可能是我们疏忽了。还有,工程兵查探过,从痕迹来看,应该是他们的背包里有炸弹,这些炸弹同时爆炸,才会有这么大的威力。不管是谁引爆的,都太狠了。”   兰静秋却说:“有没有可能他们背的是定时炸弹?不需要人引爆,到时间就炸了!” 第282章 病人   金厅长听到兰静秋的设想, 点头道:“确实有这种可能,再派鉴定人员过去,炸死了多少人, 炸弹材质, 如何引爆的,总要通过这些痕迹鉴定出来。   廖副厅长说:“如果是定时的话, 就是有人想把他们全都炸死, 看来确实得把这座楼再好好翻一遍,没准哪还藏着人呢。”   兰静秋说:“没错,楼里很可能还藏着人,但也有可能混在病人或护工中。”   “如果他们把小喽啰打发出去当诱饵,他们自己混在病人中,炸弹定时一小时就说得通了, 他们怕把自己炸死!”洛生海说。   兰静秋道:“如果我们不检查病人, 只顾着追击逃犯, 他们就会趁乱逃走,就算检查病人, 也肯定是常规检查, 看看有没有携带东西, 核对下是不是逃犯。见过他们的人肯定都在被炸的那群人里,被关起来的护工很可能连他们的面都没见过。”   金厅长说:“好几个人藏在精神病患者里太容易被发现了吧。也可能不是他们,而是他。也就是这个犯罪团伙幕后的老板, 跟茂叔平起平坐甚至更高一级的人。”   兰静秋道:“总之这里的人一个都不能放出去,反正危机已经解除了, 在这里慢慢审不行吗?”   金厅长拍板做了决定, 先找人把整个楼都搜一遍, 一寸寸推进着搜, 有问题一定能找出来。   然后又叫人带着鉴定人员去后山搜集残骸。   刘队长留了工程兵在后山搜检,他回来是来报信的,这时又自告奋勇的要跟着去后山。   洛生海打算去审那几个护工,她们就算活动范围只在二楼,可这进进出出的总会碰到茂叔的人吧。   兰静秋却坚定地认为那个短发男有问题,把他单独叫了出来。   短发男说自己叫田旺,医院的资料找出来了,他还真的登记在册,不过没有照片,兰静秋皱眉,没有照片怎么验明正身?   她过去问了护工。   之前跟她说过话的女护工说:“我们院在山上,上下不方便,照相馆的人也不乐意上来,就今年刚入院的两个,要求他们家属自带了照片,其他人都没有照片,本来说要补的,可大家都挺忙,就没顾上。”   “你们整天忙什么?”   “就是照顾病人啊,这么多病人,就我们几个护工,哪里忙得过来啊,那些女病人虽然暴力倾向的不多,但总是吵架也是要劝的,男病人打伤了抬到下边我们也得帮着照顾。”   兰静秋想让她们去活动室把所有人都看了一遍,看看有没有熟面孔。   “就是以前你们见过他们自由行动,或是见过他们出现在茂叔身边,看看有没有这样的人?”   几个护工看完都摇头,他们连茂叔都没见过,只有那两个看护过蕾蕾的护工见过茂叔,还收过茂叔的钱,要她们监视蕾蕾,随时给他汇报蕾蕾的状况。   “我的钱还没花,我这就去找出来退给医院,警察同志,我这不算犯罪吧,我真的什么也没做过,他们说话我也听不懂啊,就是照顾下蕾蕾,我们就知道她是被烧伤的,晚上就会暴躁,别的什么也不知道。”   其中一个说:“真的,我们这里很严格,除了宿舍跟工作区域不许乱跑,饮食都有专人送上来,在一个楼里都不一定能见面,怎么说呢,院长管理我们就跟管理病人一样,不过我们有津贴,反正是来赚钱的,钱给够都没觉得有问题,而且有的男病人真的很过份,不让我们乱走也是在保护我们。”   兰静秋就知道留下的这几个可能什么也不知道,不然的话肯定也得带走一起炸了。   她翻看着资料,很有些无奈,连每年的消防检验都是同一个人签的字,这种消防检验要求单位负责人和消防负责人共同签字,可看这些资料上,显然都是裘院长的笔迹。   兰静秋觉得有两种可能,一是这些病人都是被社会和家人抛弃的人,这个精神病院也同样成了边缘单位,各部门都懒得跑到山上来检查。   另一种可能是裘院长有事要隐瞒,所以才以太远或太偏僻为由,拒绝别人上山,他们自己解决消防补给各种问题。   兰静秋觉得应该是后者,这山也不高,还有条小路,大车上不来,人溜溜达达的还是很容易上山的,不可能所有部门都懒政,那就只可能是裘院长从中周旋了。   兰静秋让洛生海接着询问这些护工,她去问田旺:“你是哪里人?什么原因入院的。”   田旺先是说了几句废话,又是想吃肉又是想出去玩的啰嗦了好几句,才在她的追问下才说了他的籍贯跟入院原因。   这样子看着还真有点像精神有问题的,好像很难集中注意力,对外界的事反应很迟钝。   田旺就是深圳人,因为重度精神分裂症进来的,但看着他一点也不像是得了重度疾病的人,兰静秋又翻了翻资料想看看对他的治疗过程,结果什么也没有,她不由皱眉,连治疗过程都没有吗?   她干脆问道:“你的医生是哪位?”   “有时候是姓冯的,有时候是姓孟的,我也记不清,我让他们给我签字让我出院,他们都不肯,我就把冯医生打了个满脸开花。”   他说着笑了起来,好像很得意,“后来冯医生就不敢来了,都是孟医生来看我,给我吃药我就吐掉,不过我怕他们电我,不敢打人了。”   兰静秋皱眉打量着他:“你还有家人吗?”   田旺摇摇头:“没了,就我一个,我爸妈没了,我对象跟人跑了,我把我对象家砸了个稀巴烂,他们才把我送来了这里。”   “只是砸的话,应该进派出所啊,你还做了什么?”   田旺嘻嘻笑着:“进派出所了啊,我出来后又去砸了,后来她家着了火,她爸她妈都被烧死了。”   兰静秋心惊:“是你放的火吗?”   “不是,我看见是小鬼放的火。”田旺小心翼翼地看看四周,似乎空气里藏着人,他小声地说:“我对象她妈是神婆,是她妈养的小鬼放的火,我看得清清楚楚的,可他们都不信啊!”   兰静秋皱眉,难道自己判断失误,这位并没有问题,就是个杀人放火的暴力精神病患者?   洛生海在护工那边也没有收获,那两个看护过蕾蕾的护工并不知道茂叔是什么人,只以为他们都是生意人。其中一个是来了三年的老人,她说确实听见过地下室曾经有叮叮哐哐的声音,不过当时说是在装修,都没在意。   兰静秋说:“也就是说地下室的地道三年前就在建了,那就不可能是茂叔搞出来。”   洛生海说:“一个一个的问太麻烦,而且有些病人的思维跟常人不同。想确定这些病人有没有问题,让他们家属来就行了,家属总不会认错人,没有家属的谁把他们送过来的,也可以找到责任人。”   兰静秋叹口气:“说起家人,我还想找到那位女病人的家人。”   洛生海知道她把女病人当救命恩人了,就说:“好办,只要有资料总能找到的。”   他们把资料全都找出来,才发现很少有治疗的记录,而且从没有一个康复出院的!   这就奇了怪了,精神病院只进不出的吗?曾经有人说正常人进了精神病院也难证明自己没问题,也就没法出去,可那只是段子,事实上精神病院除了有暴力倾向的有反社会倾向的或者无法独立生活的,其他一些轻症只要有缓解就会送出去,让他们回归社会,有家人朋友的帮助才能更快恢复。   可这里五年时间居然没有一例出院的病例,入院的也都很少有治疗记录。   护工对这件事一问三不知:“我们就是照顾他们生活,最多就会打个针,给输个液,药还都是医生们开好的,治疗我们不参与。”   有点矮胖的女孩突然说:“警察同志,我之前在别的医院做过护工,来了这里,一直觉得这个医院很奇怪。”   “哦?哪里奇怪?”兰静秋问,其实她心说,哪哪都奇怪,就跟个集中营一样,把护工都当病人看管。   矮胖女孩说:“在别的医院,我们护理过谁,给谁用过药都要记录下来,这里根本不用的。我当时问过,然后那个冯医生说都是精神病没人会来查,叫我随意一点,可让我随意一点又不许我随意走动,就是让我对病人随意一点。反正我觉得他们很没有医德,并不希望病人好,不过因为我妈病了,我需要钱,这边给的多还有补贴,我就留下来了,反正他们也不打骂病人,就是疏于管理,想放鸭子一样。”   金厅长越听脸越黑,他一开始以为是茂叔占据了这里,后来听了兰静秋的分析觉得可能还有匪头,不管怎样他确信这里的院长跟医生一定是被胁迫的,可现在他不敢确定了,难不成这些医生也都被腐蚀了?   他脸上有点烧,他在一开始接到洛生海汇报,匪头在这座山上的精神病院时,心里就松了口气,如果在闹市区,或是学校幼儿园孤儿院这种地方,事肯定会闹大,在这么偏僻的精神病院,只要围了山他们就跑不掉。   当时他也只是担心兰静秋跟洛生海这两个卧底,完全忽略掉了这里边的病人,精神病不是疯子,只是病人,是弱势群体,是该被照料的,而且现在看来这些病人里有暴力倾向的并不多。   这些该监管的单位是有多疏忽,才会任由这间精神病院发展到这种地步?   这时已经到了晚上,军方的领导指挥人搞了个滑索,在后山搜索的人不用再钻地道,也不用再从河上绕路去码头,直接抬着碎尸从峭壁旁边用滑索运了上来。   那些尸体已经运上小推车,推下山了,可这座楼还是阴沉沉的,兰静秋从走廊走过时,甚至觉得带着丝丝鬼气。   找病人家属来需要时间,再说据护工说,有些人已经很久没人探望了,不一定会有人来。所以兰静秋还是决定一个个的跟他们会会面,看看有没有问题。   廖副厅长见没了危险,就跟着运尸的车下去了,他还得回去汇报,省城那边控制住的那些人,开店的卖馄饨的,还有司机,屠宰场的人都可以抓捕了,事多着呢。   金厅长却没走,他去廖院长房间开电话会议去了。   有人给兰静秋他们送来了压缩干粮,虽说这里的厨房里有菜有米,但大家都不敢用,这些人又是烟雾弹又是炸弹地雷的,谁能保证他们不在饮食里下毒,所以只能吃军方带来的压缩干粮。   现在的压缩干粮十分难以下咽,兰静秋只吃了两口就觉得饱了,正想去会会那些病人,就听见一阵噪杂声。   “吃鸡吃鱼吃大肉,吃丸子吃馒头……”   念得跟唱的一样,还挺押韵的。   病人们也吃的压缩干粮,他们可不会忍耐,开始抗议了!   而且挑头的就是瘦竹竿,他可能是白天的时候带头喊了那么一回,觉得很威风,带着大家喊着要吃好的,洛生活听着这声音苦笑,问兰静秋:“你确定这里边有咱们要找的人?”   兰静秋不敢说太肯定的话,只道:“他们能盘踞在这里这么久,怎么可能全被炸死?那场爆炸肯定是有人特意安排的,为什么要安排?为什么楼里的定时炸弹安排在一小时后?这些疑点都证明咱们要找的大老板就在楼里,除了病人,还能是什么身份?” 第283章 装疯   吃过饭, 兰静秋跟洛生海开始一个个的看这些病人的资料,大部分人入院的资料都很全,但治疗的资料有的很规律, 有的基本没有。   兰静秋看了会儿说:“我觉得这个冯医生还算可以, 大部分病例完整的都是他经手的,而且看这记录他也确实在对症下药。”   洛生海说:“负责蕾蕾的就是冯医生。”   兰静秋还跟这个冯医生见过一面, 她叹口气:“好吧, 也许他只是工作态度够好,也可能他只把蕾蕾当一个普通的病人,并不知道蕾蕾跟茂叔的身份。”   洛生海明白她的意思,他们都不敢相信这个精神病院从院长到医生一个好的都没有,可现在他们可能都炸死了,死无对证, 是好是坏难道还得问病人吗?   等看完了, 兰静秋还真就把痩竹竿找来了, 他一见兰静秋眼睛就亮了:“转轮椅!”   刚才山下送来些糯米饭团跟煮鸡蛋,兰静秋把自己那份递过去:“刚才不是一直喊饿吗?还有心思转轮椅?鸡没得吃, 鸡蛋你要不要啊。”   痩竹竿眼睛更亮了, 也不说话, 一把将东西抢过去,等吃了两口,才想起来道谢。   兰静秋笑道:“吃完了能不能跟我说说你的事, 怎么进来的?这里的医生怎么样,有没有说过你什么时候能出去?”   痩竹竿摇摇头, 又狼吞虎咽地吃着, 兰静秋皱眉, 按说他这种性格应该是话唠啊, 为什么摇头。   等他吃完了,兰静秋送上杯水:“说说吧,你是怎么进来的?”   资料上写他产生幻觉,梦游还多次自杀,这才被妻子和亲弟弟送进来的。   痩竹竿端着水杯,小心翼翼地看着兰静秋:“你不是医生。”   “对啊,我不是医生,我是警察,你可以相信我,有什么话都可以跟我说。”   痩竹竿听到警察两个字愣了下,再次摇头:“我疯了,我家里人就把我送进来了。”   兰静秋皱眉,一听这话就不是疯子啊。   “你怎么疯的?受了什么刺激?”   “我一事无成,被单位辞退,家里人也瞧不起我,我就自暴自弃多次想自杀,反正就是疯了。”   兰静秋认真打量着他,一开始她还以为这就是个乐观的精神病患者,可现在看来他不疯,而是在装疯卖傻!   她郑重道:“我没穿警服,但我确实是警察,你如果信不过我的话,我把我领导请来好吗?”   “我关在这里两年了,我就是疯子,你请谁来我也是疯子啊。这里是不是要换人管了?换个大方点的,能让我们天天吃上肉的行不行?”   兰静秋无语极了:“外边双职工家庭也不能天天吃上肉,你住精神病院还想天天吃肉?要求太高了,我看你还是争取早点出院回家,好好上班工作,没准靠你自己能实现天天吃肉的梦想。”   痩竹竿满不在乎地切了一声,似乎是在说他就知道没戏。   “你有孩子吗?”兰静秋问。   痩竹竿脸色凝重起来,似乎不想谈这个话题。   兰静秋却接着问:“男孩女孩?多大了?上学了吗?”   “谁知道呢?我这辈子是出不去了,出去了,她也不会认我这个疯子爸。”   兰静秋更觉得他不像是疯了,所以抢轮椅也是装的?跟着她喊腿炸飞也是装的?   “是谁第一个说你精神有问题的?”   痩竹竿不理她,低头开始扣指甲,兰静秋无奈道:“我想帮你,我也能帮你!现在是你出去的好机会,我们领导正在调精神科的医生来给你们做鉴定,好转的会转入正规医院的精神科,实在需要控制的转到别的精神病医院去,你这种状态,我觉得完全可以出院了。”   “出去干什么?没人盼着我出去,我已经被人当做疯子了,出去后我女儿会认我吗?认了我会不会被人嘲讽?你根本就不懂,别站着说话不腰疼。”   兰静秋都被他的理论气笑了:“我没接触过精神病患者,想也想得到他们重新回归社会有多难,可你不一样,你的种种表现都告诉我,你在装疯子!而且你现在不想装了!你明明可以继续跟我在这儿转轮椅,吃饭饭,可你正常跟我说话了,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潜意识里是想出去的?”   痩竹竿眼神暗淡,嘴角却扯出一丝笑容:“我出去了也没用,也没想过出去,不过还是谢谢你,让我见到了正常人,关心我的正常人。”   他说完就站起身:“我吃饱了,我要上厕所!”这次的语气又恢复了‘转轮椅’的痩竹竿。   兰静秋也没拦他,等他走了,她就去了院长办公室,跟金厅长说:“明天一大早能不能先把曹明的家人接过来。”   瘦竹竿叫曹明,是深市某区的,家人应该很好找到。   金厅长问:“你觉得这个曹明有问题?”   兰静秋点点头:“他不像精神病患者,他的诊断书上写的是精神失常,入院时登记的是精神障碍,并没有写详细的病情,而且没有治疗过程。”   金厅长叹口气:“你是怕他们因为某种目的,把正常人关了进来?”   兰静秋点点头:“没错。”   “要是这样的话裘院长绝对有问题!那些医生也有帮凶,其他装聋作哑!简直太可恶了!”   金厅长现在是焦头烂额,死了至少十几个人啊,甚至可能超过二十个,这座精神病院的院长和医生全灭了,匪徒有多少还没查清楚,这么多人,不能一句都不是好人就算了解了,追责的事可以缓一缓,但这案子总得解释清楚,到底几个人,怎么炸的?首脑是谁,都有哪些犯罪行为,不能说全都死光了,就稀里糊涂的结案吧。   这时金厅长也觉得应该有人藏在病人中,这些匪徒绝不可能全死了。   边界线上等着的人没看到有人偷渡,刘队长说全都炸了,茂叔也被自己手下杀了,这个手下还自杀了,如此嚣张的团伙一下子就瓦解了,还全都死了!   简直不可思议。   “叫上大家一起审吧,连夜审,这些都是病人不是傻子,总有知道内幕的。哪怕听见个一言半语的,也能帮咱们确定下方向。再说也许还有不知道怎么被弄进来的,都得查一遍,包括那些护工的社会关系。”   兰静秋觉得这个痩竹竿应该就是知道内幕的人,她准备去病房看一眼,哪想到痩竹竿已经睡了,而且睡得呼呼的,看着不像是装睡,看来只好明天再说了。   洛生海询问了几个病人都没什么问题,专案组的人吃过饭也开始一对一地盘问起了病人们。   兰静秋想起那个拉着小和叫小斌的女病人,又把她找出来。   “小斌是你儿子吗?”   “小斌!”女病人好像只会说这两个字。   兰静秋无奈极了:“小斌怎么了?”   “小斌!”   兰静秋发现她眼神有点呆滞,“小斌死了吗?怎么死的?”   “小斌!”   真跟复读机一样!   兰静秋突然想起什么,跑去找了个电击棒,朝着女人伸过去。   女人动都不敢动,缩着脖子,像是在等着电击,兰静秋愣住了,这是应激反应吗?只要说别的就打?可为什么说小斌不打呢?   是因为这女人忘不掉这名字?还是因为只说小斌,不停的重复这个名字,让她看起来更像是神经病吗?   兰表秋翻看着她的资料,也没有治疗记录,入院时的资料上写着精神分裂症,狂躁症,曾打伤多人。   兰静秋不知道会不会有人同时得两种精神疾病,但打伤多人?就眼前的女人?她根本毫无攻击力,就像个傻子一样不断地重复着小斌的名字。   兰静秋把洛生海找来,指着他跟女人说:“小斌!”   那女人看着洛生海愣了下,摇摇头。   显然小和像小斌,洛生海不像。   兰静秋让洛生海转过身去,背对着女人,再次指着他说:“小斌!”   女人皱眉,不解地看着兰静秋。   兰静秋不懂该怎么帮她,可她知道得把这女人从她的世界里拉出来,所以有别的情绪就好。   于是兰静秋再次指着洛生海:“小斌死了!”   洛生海也挺配合,哐当一声倒在了地上。   他摔的太实在了,兰静秋都怕把他摔坏了!   那女人看着倒地的洛生海,眼圈马上红了,她嘴唇颤抖着,像是又回到了绝望的那天,终于她说:“死了死了!”   她不再只重复名字,兰静秋松了口气,刚要问,那女人又说:“我家小斌被打死了!丧尽天良的东西!把我小斌打死了!”   “你儿子是被人打死的?”   女人就像被撤去了禁锢,嚎啕大哭起来,兰静秋过去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她居然一把抱住兰静秋,越哭越伤心,嘴里又喃喃道:“小斌,小斌!”   兰静秋愣了下,生怕她又回到之前的状态,总不能让洛生海一直配合着演吧。   她正要接着询问时,女人哽咽着说:“他们打死了我小斌,还说我是神经病!太坏了太坏了!”   兰静秋皱眉:“打死的?在哪儿打死的,怎么打死的?”   “他说我要敢报警也要把我弄死,我儿子都死了,我还怕他吗?”   这女人好像突然从梦里醒过来了,猛得推开兰静秋:“这是哪儿,我要回我们村去,我要去找他,我要给我儿子报仇!”   兰静秋这次反手抱住她,轻拍着她的肩膀安慰:“我们就是警察,你不是要报警吗?”   洛生海也说:“不能以暴治暴,我们会把事情调查清楚,让凶手接受惩罚!”   “你们真是警察?”女人狐疑地看着他们,眼神里还带着点迷茫。   兰静秋跟洛生海都没穿警服,只好叫来专案组的两个人来给他们做证。   这女人一见穿着警服的人进来,就扑了过去,噗通跪在了他们面前:“青天大老爷,帮帮我这可怜的寡妇吧,我好不容易拉扯大的孩子啊!”   兰静秋忍不住吐槽:“她恢复得倒是挺快的,我感觉我都能当精神科的医生了。不过有点奇怪啊,只是一个倒地装死就能把她唤醒?”   洛生海道:“精神科的医生最需要善心跟耐心,前者你倒是符合。”   兰静秋哼了一声,不以为然,她觉得自己耐心也很足。   女人在专案组人员的安抚下,冷静下来,“警察同志,求你们一定得给我做主啊,我们村的村霸打死了我儿子,他不让我报警,堵着我家的门把我关在家里,后来就说我是神经病,把我送来了这里。”   兰静秋看着她对警察无比信任的样子,心里一股骄傲之情油然而生,都想借一身警服穿了。   专案组的那两位一看就很干练,也很有耐心,洛生海让他们问案情,拉着兰静秋出来。   “看来这里隐藏的事真不少!接着问吧,看看还有多少是被强行关进来的。” 第284章 冯医生   小斌妈可能一直都在浑噩中, 叙述起来断断续续,据她说他儿子是因为宅基地的事跟隔壁起了冲突,隔壁的人去请了村里能调解事的人来。   这个调解人不是村长不是村支书, 居然是他们村公认的村霸刘大莽。   刘大莽并不莽, 只是长得五大三粗,偷这家的青枣摘那家的菜, 谁惹到他了, 半夜偷着把庄稼全给你拔了,就是这样一个无赖,后来跑到城里打工,赚了几个钱,更嚣张了,每次回村都耀武扬威。   小斌才十九, 哪懂得怎么跟这种人周旋, 他据理力争, 刘大蛮说不过他,又当着邻居的面, 觉得人家请自己来, 自己解决不了问题太下面儿, 就给了小斌一巴掌,叫他出去打听打听刘大蛮是什么人物。   小斌正是年青气盛的时候,被打了巴掌怎么可能忍着, 自然要还手,刘大蛮更觉得没面子, 直接下了狠手, 两人打起来, 结果失手把小斌打死了。   找他来平事的邻居当时也吓傻了, 他跟刘大蛮是远房亲戚,自然替刘大蛮说话,说小斌是自己摔倒,头磕到了凳子上。   可小斌妈就在旁边眼睁睁地看着刘大蛮把儿子打死了,她拉架没拉开,想替儿子挡着又被邻居拉住了。   现在她看着面前的两个警察,似乎有了点安全感,语气渐渐平和:“我当时确实像疯了一样,那是因为我眼睁睁地看着我儿子被人打死了,我肯定会发疯啊,可我说的是实话,结果他们说我因为小斌的死发了疯,关着我,不让我出门。村长来了一次,我疯了一样骂他,质问他为什么不管管刘大蛮,让他把我儿子打死了。也许我当时不骂村长,好好说话有人会信我,可我邻居一家都说我疯了,还说我以前就有病,把儿子当宝,太惯着儿子了,我就那一个儿子,我不当宝我当草吗?”   小斌妈说着说着又想哭了,“谁也不信我的话,还有人说是我小斌太倒霉,倒的太不是地方。我扑过去想打那个人,他们就更以为我疯了,我求他们帮我报警,可他们却把我送来了这里!就是村长跟刘大蛮一起送我来的,村长一定收了刘大蛮的钱,他也说我是疯子!”   兰静秋听得叹气,小斌跟他妈孤儿寡母的,没个依仗,而刘大蛮蛮横不讲理,一家人都在村里,还有三亲六故,他们村的人就算知道出了人命应该报官,明白这事跟刘大蛮脱不了关系,估计也不敢说啊。   还有这个村长,就算小斌妈骂了他,也不能因此就不管吧,还跟着把人送去精神病院?确实有可能收了钱。   兰静秋看小斌妈情绪稳定了很多,就进去问:“谁接待的你,谁给你看的病?你还记得吗?”   小斌妈摇摇头:“当时我可能真快疯了,只记得自己一直喊着小斌,一直说要打死刘大蛮,后来我记得有个冯医生,他很奇怪,好像对我很好,又总是电我,逼我忘了小斌。”   兰静秋皱眉,难不成这个冯医生越逼她忘记,她就只记得小斌了?   却听小斌妈说:“这个冯医生像个好人,我隔壁床的胖女人生孩子都是他给接生的,我记得他抱着孩子还落了泪。”   专案组的人都惊到了:“这里的病人生过孩子?哪个胖女人,叫什么名字你记得吗?”   小斌妈摇摇头,“不记得!是她尖叫的声音太吵了,我才醒了,知道她在生孩子。”   兰静秋问:“她多胖多高,你再见到她能认出来吗?”   “不胖,跟我一般高,我一开始不知道她怀孕了才叫她胖女人,后来她就生了孩子。再后来就消失了!我再没见过她,可能出院了吧。”小斌妈说着,又小心地问,“你们会帮我抓刘大蛮吗?”   专案组的人说:“明天一早就派人去你们村调查,如果你说的属实的话,害死你儿子的人,强行把你送入院的人都要接受法律的审判。”   小斌妈如释重负,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大家却没去劝她,这样的经历也该让她发泄发泄了。   金厅长觉得自己不多的头发都要在今天被挠完了,“还有女病人生了孩子?然后孩子消失了,病人也消失了?冯医生还对着孩子落泪?朗朗乾坤下居然还有这样的人间地狱?查,一个个的查,看看还有多少冤屈。”   说完他又想起什么:“那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   兰静秋摇摇头:“小斌妈不知道,也不关心,她那种状态,能记住这件事已经很不容易了。我现在有个猜想,这个冯医生是不是被逼的,或者他有什么把柄在这些人手里,他电击小斌妈,逼她忘掉小斌,小斌妈却说他好像是好人,这也太奇怪了。也许当时他这么做是为了保护小斌妈,而且他并没有真的把她搞成精神病,只是刺激她封闭了自己,只会喊小斌,我随便一试,这层禁锢就消除了。”   金厅长皱眉,指指笔录:“小斌妈说冯医生对着孩子落泪!这孩子不会是他的吧。”   兰静秋叹口气:“我也这么想过,一个医生和病人发生了关系,这本就是把柄,如果这个病人还把孩子生了下来,被那些人送走了,冯医生是不是就永远攥在他们手心里了?”   金厅长点头:“没错,确实有这种可能,我就说嘛,不可能坏人都凑到这里了,有些可能是被隐瞒威吓住,有些估计有把柄被他们攥在手心里,只能听命,还要替他们保守秘密。”   等都审完了,发现男病人中有两个说自己不是精神病,是被人强行关进来的,女病人中就多了,一共六个。   而这六个女病人中有四个都是被同一个人送进来的。   有两个南省的,两个川省的,都是穷山沟里的姑娘,听说特区一个月能赚家里种地卖粮一年的钱,就跑出来打工,然后遇到了追求者,有两个姑娘直接拒绝了追求者,后来被好工作为名骗来这里,再也没出去过。   另外两个也是被追求,其中一个是跟那个男的住在一起一段时间,那男的想分手,这姑娘不同意总是纠缠,然后被骗来了这里。   最后一个是跟这男的谈朋友没几天,就发现他是个暴力狂,于是主动要求分手,结果被骗来了这里。   这四人一旦说她们不是精神病就会挨饿挨打,其中一个哭道:“我一开始太激动了,还咬了护工的手,她更以为我是神经病了,反正我怎么说也没人信我,都说我得了癔症!”   她们嘴里的追求者有不同的名字,可专案组的人一听她们的遭遇,就觉得像同一个人,等根据她们的描述把画像绘制出来,发现就是同一个人。   兰静秋都忍不住爆了粗口:“太恶劣了,一定要把这人找出来!”   专案组的人说:“也许这人已经死在爆炸中了,怎么找?我们看这些病人中没有可疑人物啊,是不是他们有别的通道,早就跑了,或者他们就是失策了,背着炸药本来是想阻拦追兵,结果失手引爆了。”   洛生海说:“能在这里盘踞三四年,还不被人发现,这个组织的老大一定很有心机,我不认为他会犯这种错误。”   兰静秋突然道:“也许冯医生是突破点,他可能是被逼的,心里极不情愿做恶,他会不会在别处留下记录,或者是日记之类的,不行,我要去他家一趟,见见他的家人。”   专案组的人皱眉:“现在咱们还不确定他是不是死了,也不确定他是受害者还是加害者。你要跟他家人怎么说?”   “正因为不确定才要去他家问啊。”   还是金厅长拍板:“去吧,明天一大早,你跟小洛一起去。再派一队人去小斌村里调查,曹明的家里也要派人去。还有这些被无辜送进来的,到底是什么情况,都要把他们家人找来问清楚。”   很晚了,金厅长还是召集大家一起开了个会:“有问题的要查,其他病人的情况也要接着调查,不要说没问题了就不管了,等明天医生到了,你们配合着多角度去问,这些是病人,他们可能不知道哪些是咱们需要的,问详细一点,给他们全都拍照,联系他们的家人。这些病人中可能还隐藏着罪犯,所以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要放过,不要怕麻烦,更不要怕案子太大了影响不好,不管有多少阴暗的事都要给它翻出来,割掉瘤子才能恢复健康,如果让我发现任何人有渎职现象,一定严惩。”   其实现在已经都问了一遍,大部分人都觉得病人中没有隐藏着坏人,也都有点松懈了,觉得坏人自有天收,肯定在爆炸中炸死了。   金厅长的话很及时,把大家又拉回了作战状态。   不过马上就十二点了,那些病人已经撑不住,有的原地躺倒就睡,只能第二天再接着问。   兰静秋本想随便找地方休息会儿,有负责后勤的人跑来说:“帮你跟另外一位女同志准备了房间,就在一楼,快去休息吧。”   兰静秋皱眉,不会是蕾蕾的房间吧,虽说这种时候不该挑拣,警察也不该有什么不吉利啊之类的想法,但兰静秋实在不想回那个房间。   她随便找了个办公室趴了会儿,正半梦半醒之间,突然听到身后有脚步声,有人蹑手蹑脚地在靠近她。   难不成是藏着的人按捺不住,自己出来了?会是短发男吗?   兰静秋呼吸频率没变,眼睛却睁开了,只等着对方出招,她再后发制敌,哪想到对方并没有碰触她,一件带着体温的外套盖在了她肩上,然后那人又轻手轻脚地出去了。   虽是夏天,但在山上又是半夜,玻璃还大半被后山的爆炸震碎了不少,屋里气温是有点低,兰静秋起身拿起外套看了眼,果然是洛生海的西装外套,她心中一暖,这个搭档还真不错。   第二天,兰静秋跟洛生海一大早就溜达着下山,先去了附近的派出所,昨天已经打过电话,人家给准备了两身没穿过的警服,还给他们贴了临时的警号。   对方大方地说:“警号是上边特批的临时编号,没时间帮你们做你们自己的警号,你们走的时候还得还回来,警服送你们了。”   兰静秋谢过人家,穿上警服,出门时对着风纪镜整理着帽子,心中突然百感交集,终于又穿回来了。   洛生海笑道:“怎么?是不是不想再当卧底了?”   兰静秋叹口气:“从来都不想,可惜每次当卧底都是临危受命,不得不去。”   “每次?你还有哪次当卧底了?”   “啊?”兰静秋含糊道,“我是说所有的卧底啊,有人乐意当卧底的吗?难不成你还挺喜欢扮演沈医生?”   洛生海也叹口气:“你说得没错,没人想当卧底,我也一样。” 第285章 童话   眼看就到冯医生家了, 兰静秋也没空问洛生海在卧底时遭遇了什么事。   不过她有经验,卧底除了纠结就是亏欠,然后就是各种提心吊胆了, 反正不会是好的体验。   冯医生家在他妻子单位的职工宿舍楼里, 三层的两室,这时候的两室是指两间卧室没有客厅, 这房子还是阴面, 夏天虽说不用晒太阳,但空气不流通,一进去就各种生活味道陈杂,让人很不舒服。   看来冯医生应该没有分到赃款,不然的话家里的条件不会这么差,或者他是分到钱了不敢花吗?   兰静秋猜测着, 跟冯医生的妻子握手, 她叫张蓉, 看起来不到三十岁,是在电机厂做文员的, 工资不高但待遇不错, 小桌旁放着的箱子上印着电机厂的名字, 可能是厂里发的福利。   张蓉皮肤白皙,面容姣好,看起来十分温婉。   “你们没孩子?”兰静秋打量着屋里没有玩具或小孩子的用品, 就问她。   张蓉点点头,紧张地握着双手:“警察同志?他出什么事了?你们怎么会找上门?”   洛生海叹口气:“昂山精神病院出了点事, 你丈夫目前是失踪状态, 有可能已经死亡, 我们需要跟你了解一下他的生活状况, 还有平时的日常起居有没有异常的地方。”   兰静秋已经准备好了安抚张蓉,哪想到她只是愣了下:“失踪了吗?死亡的可能性多大?”   兰静秋跟洛生海都奇怪极了,她这个反应不对啊。   “你不急?”兰静秋问。   张蓉无奈道:“我急啊,自从他去了昂山精神病院,就像变了个人一样,我总担心他会出事,不过他一直说没事,是我乱想。后来慢慢的习惯了,我也就不管他了,没想到还是出事了!我听到你们说他出事了,我就有种终于出事了的感觉。”   兰静秋了解地点头:“原来是这样,那你觉得他哪里变了?”   “最大的变化是他再也不跟我说医院的事了。”   洛生海问:“他以前经常说吗?”   张蓉说:“是啊,他以前在中心医院精神科的,不过他只负责咨询,一年也接待不了几个人。后来有人请他去昂山那边,他说那边待遇好,专业也对口,就去了。从那以后他再没跟我说过医院的事,我问他,他都跟我说少问,还跟我发火,而且我发现他再也没开心过,怎么说呢,就是过年呢,一家子团团坐着,桌上都是他最爱吃的菜,他也放不开,笑容特别假,也不知道心里藏着什么事。”   张蓉说着叹口气:“我俩是自己谈的,我一开始就是被他开朗的笑容吸引了,可自从他去了昂山,就再也没那么笑过。”   兰静秋想起自己跟冯医生短暂的见面,他嘲笑自己恶鬼附身的理论,还说‘到底是你懂还是我懂。’也就是说他一直对自己的医术很自信,只是去了昂山就再也没开心过。   洛生海问:“还有别的吗?他有没有写日记,记笔记的习惯,有没有账本之类的?”   张蓉摇摇头:“没有,他到底出什么事了?失踪也得有个理由,是自己出走了,还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他受那些精神病人的影响,自己也成了精神病?”   她说着捂住脸,似乎是想阻止快涌出来的眼泪:“早知道,我哪怕是跟他吵,跟他打也该让他辞职的!”   兰静秋安慰道:“你只是感觉到他不开心,也预料不到会发生不好的事,这事不能怪你,不过你能不能回忆一下,他在这之前有没有奇怪的地方,跟你说没说过有关贩卖器官的话题,或是把正常人送进精神病院的事。”   张蓉控制住自己想哭的冲动,摇摇头:“我刚才不是说了嘛,他从来不跟我说医院的事,原来在中心医院的时候,他说的,有些是他听来的都会说给我听,某某医生接诊了一个什么病人,什么情况,他知道我不会往外说,我们也没有不尊重病人,就是闲聊时会谈起来,他有点话唠,可他去了昂山就再也没跟我提过医院跟病人的事。”   这就更不对劲了,一个开朗话唠的人变化这么大,也难怪他妻子会担心他出事。   兰静秋跟洛生海交换了下眼神,都觉得这个冯医生是被封了口,或是他自己羞于启齿。   “我们能到你们卧室看看吗?”兰静秋问。   “这就是他的卧室!”   张蓉指指桌子旁边的简易床,这张床很矮很小,一个一米七八的成年男子躺上去头顶墙,脚不小心都会悬空的那种小床。   兰静秋皱眉,看了眼挂着门帘的里屋:“你们一直分房睡?”   “以前还好,虽然没孩子但我们很恩爱,是这两年,他说他总是有夜班,怕耽误我休息,就一个人住到了外边,我以为他有了别的想法,还跟踪过他,可他没去过别处,都是直接上山了。”   洛生海把那张床翻了一遍,没什么发现,兰静秋有些无奈,但她还是不死心地问张蓉:“他回家后都干什么?不会倒头就睡吧,总有些业余爱好,社会交往,跟我们说说这些。”   张蓉却突然一拍脑门,走到那张床旁边,一掀开床板,里边居然是空的,放着十好几个大信封。   “这些是他写的稿子,他在写童话,一直给日报投稿,一直被退稿,我收到退稿就给他扔到里边了,跟他说他也不在意,还是接着写接着投。”   兰静秋愣住:“童话?什么内容的童话?”   “我看过两眼,就是兔子绵羊大灰狼什么的,我还说你一个精神科的医生,不写你专业的文章,怎么写起童话来了,他说这世界就是个童话,我当时以为他在跟我玩深沉。”   兰静秋对那些稿子更感兴趣了,难不成冯医生把精神病院发生的事写到了稿子里?   洛生海已经把那些整理好拿出来了,两人郑重征求了张蓉的意见,把退稿都拆开,按照时间顺序整理出来。   兰静秋翻开第一次投稿,更确定了这是冯医生的自述,而且这稿子一开头就用了日记的形式。   ‘七月三十号,小雨,白兔子来到城堡大门前,憧憬着他以后的美好生活。’   ‘城堡的生活并不美好,白兔子感觉自己被关在一只笼子里。’   ‘城堡里有很多绵羊,有的很凶残有的很温顺,凶残的绵羊都被锯掉了角,只能呲牙冲着兔子示威。温顺的绵羊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夜幕降临,城堡里突然多了几分鬼气。’   兰静秋读到这里,发现自己跟冯医生有同感,那座楼两边都是房子,中间是走廊,采光不好,走在中间,还真有点鬼气森森的感觉。   不过冯医生更具体的描述了他觉得有鬼气的原因。   ‘夜晚,白兔子听到绵羊在叫,起身想去给它们送上草料,却看到了大灰狼!”   兰静秋倒抽一口冷气:“大灰狼?这是两年前写的,当时茂叔还没来昂山,这个大灰狼也许就是咱们要找的人。”   两人一目十行地把这些稿件都看完,心情都十分沉痛。两人都没好意思当着张蓉的面讨论这件事,只说消息确实后会通知她。   张蓉一听就知道是凶多吉少了,眼泪终于掉下来,“他到底是怎么失踪的?怎么疑似死亡的,是自己想不开走失了,还是做了坏事,这我总能知道吧。”   兰静秋想到信上的内容,不知道该怎么说好,冯医生在刚去医院时,绝对不是坏人,可他却在威逼下做了坏事,还渐渐开始得心应手起来,还琢磨着有一天自己会不会也变成大灰狼,也许是被洗脑还是同化了,可他又忠实地把这些记录下来,让人不知道该怎么评价才好。   还是洛生海跟张蓉说:“我们正在调查,你还是等消息吧,不讨论他做过的事,我觉得他本质上是个好人。”   这话让张蓉更崩溃了,也就是说他是好人但做了坏事!其实她一开始还以为丈夫是自杀了,但没找到尸体,她就怕他在那种环境里精神压力太大,可没想到他还做了坏事?   兰静秋跟洛生海把这些稿子都带回来,金厅长没想到会有这样的收获,把大家召集过来研究着里边的各种暗喻。   冯医生用比拟的手法记录下了在昂山精神病院发生的一切,不过有些写得很含糊。   稿子里说他全家都被大灰狼监控着,不得不听命,他还被人用药跟女病人发生关系,被拍了照片,如果不听命的话,大灰狼会让所有人都唾弃他。   后边又写女病人还因此怀孕,给白兔子生下了小兔子。   兰静秋叹口气,那个孩子果然是冯医生的。   “大灰狼到底是谁!”   洛生海说:“这里边没有写他的信息,但显然他的势力不小啊,可以找人监控冯医生全家。”   兰静秋却摇头:“也不一定有那么大的势力,不然的话专案组都成立了,他们还不知道赶紧撤?还这么嚣张?起码警方应该没有他们的内应,或者说他们消息不够灵通。至于监控全家,其实他们只要监视一次,把冯医生的家人在做什么实时转告他,或者吓唬他的家人一次,甚至只是拍两张他家人的照片,冯医生就会被吓住,就会觉得家人一直在他们的监控下。”   洛生海点头:“你说得没错,除了这一层威吓,还有照片,跟被强制入院治疗的女病人发生关系,肯定要判刑,到时候他就真的身败名裂了。”   金厅长翻着稿件说:“冯医生肯定是个要面子的人,而且他想有一番作为,才会从条件很好的中心医院调到精神病院。他应该是想在中心医院原来的领导跟同事们面前争口气,如果让他们知道他睡了女病人,这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会被人一直嘲讽,做为反面教材来提醒实习生,跟病人保持距离,我觉得这个威慑才是最重的。”   兰静秋指指稿件里的一句话:“确实是这样,他说本以为那里得病的绵羊很多,白兔子可以成为他们的救世主。这应该是他内心的写照,他是觉得那里病例很多,他可以展现自己的专业能力,成就一番事业。”   几人分析着冯医生写下童话的心理过程,另一个专案组的人终于翻完了,他问:“这个猛虎应该指的是尹茂吧,毒蛇又指的谁?小和吗?还是素察?”   兰静秋说:“他写毒蛇总是吐信子,还写了它光滑的皮肤,我觉得可能代之女性,而且是爱吐舌头爱说话的女性。不过也不太确切,毒蛇吐信子是在收集信息,也许他说的这个人是犯罪团伙的探子。”   金厅长不由叹了一声:“好好的查案给弄成阅读理解了!” 第286章 大灰狼   冯医生的投稿被退原因都是过于黑暗, 不适合儿童阅读,因为他写的本就不是童话,兰静秋不知道他到底是想让人发现这里的事, 还是不想让人发现。   他以自己的视角讲了进入昂山精神病院后的遭遇, 先是被教规矩,哪里不可以走动, 什么时候该干什么, 让他觉得不适,像是进了监狱,但他好像不是狱警,而跟病人一样是这里的囚犯。   虽然如此,他还是留了下来,因为他觉得无规矩不成方圆, 也许这里是因为医院的特殊性, 才规矩这么严。   在故事里他把自己比做白兔子, 把病人比做小绵羊,然后他重点说的是大灰狼如何迫害小绵羊, 他发现了想制止, 又是怎么被驯服的。   驯服后的白兔子害怕自己会变成大灰狼, 更害怕他会变成小绵羊,冯医生在稿子里写道:   ‘如果必须蜕变,白兔子还是想变成大灰狼, 不管是黑了心肠还是烂了肚肠,总归不受欺辱, 他不想变成小绵羊, 因为小绵羊不只要被剥皮还要被吃肉, 最后一滴血都会被吸干, 太惨太惨!’   兰静秋说:“小绵羊指的是病人,连最后一滴血都被吸干,这表述确实太惨了。”   专案组的邱队长说:“你怀疑他们把这些病人当做供体?有这么多需要换器官的吗?咱们国家很多人甚至还不知道器官可以移植。”   过来参加会议的精神科专家周医生就是中心医院来的,他认识冯医生,对冯医生印象还不错,觉得他是个很上进的青年医生。   被请来这里时,周医生一脸懵逼,好半天,他才明白这里发生了什么。   这时他不由替冯医生辩解道:“冯医生只是精神科医生,在器官移植上应该帮不上忙吧。”   兰静秋指指洛生海:“所以他们请来了美籍的皮肤科医生,也可能会偷渡过河把供体直接送到香江那边,我觉得冯医生应该是用来控制这些病人的,有些病人根本没有精神病,被抓来这里,肯定会反抗会试图逃跑,从冯医生的稿件看,他一直在安抚小绵羊在帮助他们,所以小斌妈才会觉得他不是坏人。”   洛生海也说:“器官移植在咱们这儿不普遍,但在国外应该很常见了,我要假扮的沈医生确有其人,而且他确实做过皮肤异体移植手术,还成功了。”   旁边坐着的孙院长也是从中心医院来的,他不只是副院长,还是心血管内科的主任医师,写过有关器官移植的论文,他也被这案子震惊了,这时才忍不住说:“器官移植正式做为医疗手段是从六二年开始的,在发达国家发展很迅速,咱们国家的基础医疗还不够完善,这些项目只有大城市的大医院才有。八零年后,一些器官移植发展成熟,在发达国家掀起了移植热潮,但因为供体条件苛刻,而且存在很高失败率,这个供体很难找。”   洛生海去做卧底时在医生的帮助下突击过这方面的知识,他也说:“大部分器官被摘除,供体根本无法存活。简单说就是需要器官的病人太多了,但合适并且意外死亡的供体太少了。”   孙院长点点头:“没错,就是这样,在国际上脑死亡器官捐献一直是主要的器官捐献来源。等不到供体又想活命的有钱人就会高价买器官,只要有钱赚就会有人铤而走险。我听说有些跨国医疗贩子会组织病人去非洲东南亚一些穷困地区旅游,借机做配型,当然了这种应该是掏钱买器官,像眼角膜或是肝脏,肾脏。有些活不下去的穷人一家子出一个人,赚来的钱就能满足一家所需,而且现在还兴起了组织移植,在球员运动员中特别吃香,皮肤、筋膜、肌腱、硬膜、软骨都可以移植,这个缺口是很大的,只要有人买就会有人卖。”   兰静秋说:“买不到就骗,骗不到就偷就抢,茂叔的团伙就是以此为生的。除了贩卖器官,他们还倒卖军火,所以才有这么多地雷炸药跟枪械,我怀疑他们把这里当成了供体选取点,也当成了军火转运点。”   洛生海叹口气,指指桌上的稿件:“白兔子说绵羊生下小兔子,小兔子失踪了,后来绵羊也失踪了,是不是这母子两个都被选做供体被带走了?”   虽然绵羊生小兔子说起来有点好笑,可大家心情都很沉重,没一个人笑得出来。   金厅长皱眉:“婴儿也可以做移植吗?”   孙院长说:“当然可以,而且有些有器官缺陷的婴儿一岁内做移植手术成功率最高,婴儿还在发育,比大人的排斥反应要少见。”   金厅长叹口气:“我同意静秋同志说的,这里应该是用来提供供体的,不然那个男人为什么要骗四个女孩来?为什么要把没病的人也关进来,还让冯医生把他们搞成有病的样子。地下室有地道通往后山,后山通往边界河,顺着河还可以入海,这个位置太绝了,不管是转移供体还是转移军火都很方便。”   洛生海说:“茂叔是去年来这里的,而地道早就挖了,所以我也赞同静秋的看法,现在茂叔的团伙应该已经全军覆没,咱们得找出这个大灰狼还有毒蛇,我看冯医生的描述,这个毒蛇应该是女性,她对他有过撩拨。”   医院资料都不全,院长医生可能都炸死了,只有几个什么也不知道的护工跟病人,想知道还有哪些病人被带走做了供体,都没法查,只有从冯医生的童话稿件里来分析。   兰静秋又看一遍,突然说:“我觉得这个大灰狼很像是骗了四个女孩进来的男人,我暂且称他为色狼,冯医生描述出的大灰狼也是个色狼,总是欺负他看管的绵羊。这个色狼找的四个女孩无一例外是外地来打工的,是不是从这时候开始他就在帮着物色供体了?现在联系不便,就算失联,她们家人也不会第一时间来找,就算来找也不可能想到人在精神病院里,就算她们无故消失了,也没人会发现。”   洛生海说:“我也认为色狼是大灰狼,不过我倒觉得他纯粹是花心才骗了四个女孩进医院。其中有两个受害者是因为不答应他的追求,他恼羞成怒把人带到这里关起来,关起来之后呢,他摇身一变成了大灰狼,不就可以肆无忌惮的欺负小绵羊了!”   “没错!追不上就借医院把人关起来,然后随便欺负!太可恨了!”兰静秋越想越气,还大灰狼?整个一个猥琐的色狼!   金厅长朝外喊道:“那几个女孩问完了吗?让人把笔录拿过来。”   那些没病被关进来的,多多少少都出现了精神问题,不过有精神科医生的协助,问得很顺利。   大家看了四人的笔录,确实都有说关进来后又被这人欺负,还被打过。   金厅长忍不住骂道:“看来这就是大灰狼了!男病人只并没有这样的长相,难不成他是跟着大部队走了,已经被炸死了?可看这稿子里写的大灰狼应该是有一定权力的。”   兰静秋道:“也许是狐假虎威,他只是在病人跟医生面前有权力。”   洛生海皱眉:“照这么说不管是大灰狼还是毒蛇都不像是跟茂叔平起平坐的老大。难不成咱们猜错了,还是说冯医生接触到的也不是全部?”   兰静秋回忆着刚才翻过的稿子,突然说:“还有一个人,冯医生说楼里有鬼在盯着他,这个鬼是不是也代表着某个人?”   邱队长说:“应该不是吧,冯医生知道这里死过人,肯定会觉得有鬼。他多次提到这座楼散发着鬼气,还说夜晚时阴森森的,像张着大嘴吞天噬日的怪兽,我觉得这些应该是比喻,是说这里烂透了,发生了很多不好的事。”   金厅长跟另一个小队长也都觉得这个鬼不太可能指代人,“说实话昨天半夜我去厕所时也觉得这楼鬼气森森,我估计是这楼的设计有问题,采光不好,整座山上又只有这一座楼,能不冒鬼气吗?不过听说市委跟规划局正商量着要把这楼平了盖公园,这里绿植多,大家没事了来爬爬山逛逛公园多好,以前居然谁也没觉得这里单独一个精神病院有问题!下山这么难,万一有个急病的怎么办?”   孙院长叹口气:“以前我们医疗系统规划时说过想把他们挪下来,但老裘拒绝了,他说这些人下去一定会扰民,甚至会引起居民的反感,还说原来这山上的山民就想把精神病院赶下去,现在这样挺好。怎么说呢,这事确实疏忽了,不过肯定得先顾着正常人,先尽力提升综合性医院的医疗水平嘛,这里就先放起来了,谁能想到老裘看着这么靠谱的同志都能被腐蚀了?”   兰静秋对这座山的规划不感兴趣,只想赶紧弄清楚案情,她说:“不一定是被腐蚀的,我觉得可能也像冯医生一样被他们抓住了把柄。”   金厅长说:“已经派人去这些医生家里查问,很快会有消息传回来,也许还有人像冯医生一样,把记录以其他形式写下来放家里。”   兰静秋却说:“我对此不抱太大希望,冯医生在稿件里都是用动物来表述的。有猛虎毒蛇,小绵羊,他把自己比做白兔子,裘院长是灰兔子,还有黑兔子,紫兔子,甚至还有秃鹫。咱们先不说这些颜色代表什么,他说这个秃鹫去查房,很明显秃鹫是医生,为什么别的医生都是兔子,只这个是秃鹫呢?”   “秃鹫是食腐肉的!”洛生海说,“这位医生一定很凶残,很可能借病人牟利,也许只这一位不是被逼的,而是乐在其中,得问问病人,哪个医生会欺凌他们。”   金厅长叹气:“是啊,还是得问问病人!如果真的有人藏在病人中,那这个人心机可太深了,把一堆人炸死,让咱们无处可查。”   各种资料从山下传来,病人的笔录也在不断完善,大家都在分析整理,后山的搜集工作也在继续,尸块跟各种炸碎的物品不断从吊索那里往上运。   已经有人在拼凑分析了。   兰静秋却突然想起短发男田旺说他曾经把冯医生打了个满脸开花,可冯医生为什么没有在稿件中记录下来,难不成写童话故事还怕丢脸吗? 第287章 狼哥   调查一整天, 除了冯医生外的其他医生都往家拿过大笔的钱,说是医院的特殊津贴,其中被叫黑兔子的那位, 还在外边另有家室。   显然冯医生把自己比做白兔子, 是因为他觉得自己没收过钱,纯洁无暇。   那几个坚称没病被送进来的, 其中一个是真的有病。   另外几个都是像小斌妈一样, 遇到了恶人,在情绪激动时被污蔑设计,一被送来这里再有多少道理也没人听,只能装傻保命。   甚至有两个是被家人送来的,一个是分财产时起了纷争,另一个是男人有了外心, 想另娶, 原配不肯离婚, 于是被设计进了这里。   兰静秋觉得最不像精神病人的痩竹竿曹明经过医生鉴定确实有精神障碍,这让她十分奇怪, 曹明很明显也是被人诬陷威胁进来的, 所以他才说在这里边能保住命。   周医生说:“精神病人会胡言乱语, 会把自己预设进某种场合,其中一个不是说自己是地下/党嘛,就他那年纪上哪儿搞地下工作去?所以这个曹明当时对你说的不一定是真的, 就像那个一直嚷嚷着自己没病的人一样,嘴里都是谎话。”   兰静秋道:“可曹明就说自己有病啊!”   周医生哑然, 还是道:“所以我说他把自己预设进了某种场景中, 精神病人的思维是很难把握的, 我们的医生不会错诊, 他确实有精神障碍。”   洛生海却说:“有精神障碍不一定是疯子,说的不一定全都是假话。”   周医生点头:“这点我认同,想详细的了解他的病情,还需要观察,他肯定没有暴力倾向,我看直接把人送去我们院精神科吧。”   除了曹明,兰静秋重点想知道的还有一个,就是第一个引起她怀疑的短发男田旺。   可他的笔录也没有问题,兰静秋又找来当时警方的记录,跟他说的也对的上。   田旺的前女友一家被烧死,他嫌疑最大,还有人曾经在附近见过他到处转悠,可没有人看到他进入前女友家更没人看到他点火,只是有嫌疑,本来要带回去审的,结果他当场发了疯,说前女友的父母养小鬼,才招来此祸。   还说他们用小鬼来监视他,还指着警察的身后喊着有鬼,于是带去做鉴定,确认有精神问题,被送来了这里。   兰静秋皱眉,问周医生:“精神病患者能装出来的吧,如果演技够高超,你们怎么确定他们是装的还是真的?”   周医生叹口气:“所以才说需要时间观察,谁也不可能一直装下去,而且我们有理论支持,一些想装疯的人,装的太假,大部分当时就可以分辨出来。”   兰静秋说:“你也说是大部分了,田旺被送来这个疏于管理的地方,这里的人会去分辨他究竟有没有精神疾病吗?而且他入院的时间是在四年前!”   洛生海皱眉:“你是想说田旺也是犯罪团伙里的,甚至是一开始作恶的人,团伙老大?他确实有疑点,但一个入院的病人,怎么把这些医生都控制住,又是怎么认识茂叔的,这太不可思议了。”   这时有专案组的人跑过来:“女监……哦,不是,是女病人那边打起来了,兰同志你快过去看看吧,都开始扯衣服了。”   兰静秋匆忙跑过去,就见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痩高个女病人扯烂了另一个女病人的衣服,嘴里还不干不净地骂着。   虽然是病人,可兰静秋一看她那嚣张的样子,自然不会客气,直接从后边勒住,上了铐子。   专案组里的女同志马上找了件病号服给那个被欺负的女病人披上。   这下瘦高个更疯了:“妈的,你们知不知道老娘是谁?敢在这里惹我!是不是不想活了!”   她说得咬牙切齿,怒目瞪着兰静秋,兰静秋发现她的眼睛有点像毒蛇,不是生物上的像,而是眼里的冷意,让人觉得碰到冷血动物的那种冷意。   “你就是毒蛇?”   瘦高个愣了下,然后嘻嘻笑起来:“毒蛇?这外号不错,给我了吗?”   兰静秋皱眉,难不成毒蛇是精神病人吗?   想想也对,兔子里出了一个秃鹫,绵羊里不能出一个毒蛇吗?   “为什么会打起来?”她问看管的人。   看管的是个小民警,他也气得不轻:“分饭的时候,她要求其他病人端着饭到她面前去,她把自己不爱吃的玉米面饼子扔给他们,拿走他们的鸡蛋跟包子,我呵止了,她骂了我几句,我也没在意,然后那个女病人不小心碰了她一下,她就突然爆发了,又打又骂,还说要把她剥了皮挖了眼!”   另一个民警说:“对了,她还四处找东西想打人。”   兰静秋皱眉,让人拿了个电击棒过来,问瘦高个:“你刚才是在找它吗?”   瘦高个马上点头:“没错,给我!谁给我藏起来了!”   兰静秋更确定了这个是毒蛇,因为冯医生的稿件里也写过毒蛇会用电击棒来折磨小绵羊,而且还写过毒蛇跟大灰狼狼狈为奸,所以当时大家都下意识地以为毒蛇是犯罪团伙的一员。谁能想到她是精神病人!   “她是什么情况?”   洛生海已经拿来了资料,里边写着疑似杀母,精神分裂症。   疑似杀母?   疑似两字又让兰静秋想起了田旺,他也是疑似放火烧了前女友一家人。   洛生海说:“确实不对劲,她是被父亲和大伯一起送过来的,不过她父亲跟大伯说是要出海去赚钱,结果快三年没音信了。”   “难不成是有人替她报了仇?”兰静秋看着屋里不停扭动想扯脱手铐的痩高个,“如果她就是毒蛇的话,咱们得好好审审她,从冯医生的记录来看,她参与的事可不少,而且她精神状态不稳定,可以问出更多东西。”   专案组已经收拾出了几间审讯室,兰静秋跟洛生海把痩高个带到其中一间。   资料上写着她叫李红,今年三十二岁。   “李红,你是什么时间因什么原因入院的?”   “我没病,他们非说我有病,呵,进来就进来吧,也没什么不好的。”   “一九八五年三月初二那天,你做了什么?”   “几月几日?谁记那玩意,活一天算一天呗。”李红说得无比潇洒。   兰静秋又问:“那天你在家中把你母亲推下楼了,这都不记得了?”   李红呵了一声,斜眼看着兰静秋:“你神经病啊,我干吗害我妈?”   被一个神经病说神经病,兰静秋哭笑不得,还是接着问:“那你妈是意外摔下楼吗?”   “怎么可能,窗户那么高,她又不是小孩子,肯定有人推她,你猜猜是谁啊?”   “你父亲?”   李红哈哈笑了起来,冲着兰静秋竖起大拇指:“错对了,不过没糖给你吃。”   她这个状态亢奋中带点自信,还真不怎么像精神病人。   “一般来说,妻子死亡,警察第一个怀疑的就是丈夫,你为什么不跟警察说?”   “当时家里只有我跟我妈两个人,我说了谁信?我爸跟我大伯都做证我有精神问题,还说我妈逼我相亲,还一直骂我,我才怀恨在心,你说谁会信我?”   洛生海忍不住说:“你这不是前后矛盾吗?你说家里只有你跟你妈,那你爸是隔空杀人的吗?”   “对啊,他就是隔空杀人的!”   兰静秋皱眉:“他是怎么隔空杀人的?你的意思是说你爸设置了机关吗?”   “反正是他杀的,他在没人的时候还哭着跟我说对不起,你说要不是他诬陷我,他说什么对不起?”   “也许他是想说该早点调解你跟你妈的矛盾,也许他是想说对你的关爱太少了,导致你出现心理问题他也没发现,只是一个对不起,你为什么就认定是你爸杀的人?”   李红有点不耐烦了:“哎呀,就是他!我知道就是他,我妈晾个衣服怎么可能摔下去,我当时在屋里看电视,信号不好,我还得总扶着天线,你说我怎么去推她。不过她死之前我确实挺想她死的,但真不是我杀的她,我看见她没气了,就后悔曾经想过杀她了,她再啰嗦也是我妈,对我很好,我说想她死不过是一时气话,我爸才是真的想她死,结果把我推来这里顶缸。”   兰静秋觉得她说的是真话,还跟洛生海一起演示一遍,脚下设置个机关,把人绊倒,只要是朝前扑,这个冲力就能把人推出窗外。   “你亲戚说,后来你爸跟你大伯都为了赚钱出国刷盘子了,三年了都没有音信,这事你知道吗?”兰静秋接着问。   李红哈哈笑了起来:“什么出国刷盘子啊,是去种罂粟了,听说等他们累死了,就直接埋到土里,罂粟花就长得更艳丽了,过两年我还要去看一看呢。”   兰静秋听到这两个字皱眉,贩卖人口□□还不算,难不成还有毒品交易?这个地方还真成了贼窝啊。   “是把人送去金三角了吗?”   “什么角?我不知道,反正是种罂粟去了,种到死,天天有人鞭打。”李红笑得十分开心,似乎想象到了那画面。   兰静秋问:“你们往境内运过毒品?”   “没有!他说了,那是丧尽天良的事,再想赚钱也不能干,还跟我说罂粟就是鸦片,还说鸦片战争有多丢脸,反正不能碰那玩意。”   兰静秋跟洛生海对视一眼,都觉得问题大了,能把人送去种罂粟,但自己却不搞毒品?还有自己的原则,觉得贩毒是丧尽天良的事?那他怎么不觉得拐卖人口,贩卖器官是丧尽天良的事?   还是说这个人只□□?认识毒贩只是为了卖给他们武器?认识茂叔也是为了卖武器?   “他是谁?”兰静秋问。   “狼哥啊!你们没听过吗?”李红语气里的骄傲都快掩饰不住了。   洛生海问:“别说绰号,大名叫什么?”   “就叫狼哥!他很厉害!大家都叫他狼哥,独狼!”   兰静秋皱眉,不对啊,这个人很明显跟冯医生描述的大灰狼不是一个人。   她干脆给李红念了几段,让她分辨一下,稿件里的大灰狼是不是她嘴里的狼哥。   李红点点头:“对,就是他。”   兰静秋又把骗来四个女孩的色狼画像给她看:“是他吗?”   李红犹豫了一下,似乎在辨认:“刚才不是有人给我看过吗?猛一看像,但是狼哥更厉害一点,这个不厉害。”   “也就是说长得像了?”   李红点点头:“是挺像的!” 第288章 意外   兰静秋跟洛生海一起出了审讯室。   洛生海说:“那四个女孩对此人的印象是在他骗她们欺负她们时留下的, 也许会无意识中丑化他,而且这画像只是根据她们的描述画出来的,准确度不一定有多高。”   兰静秋却皱眉道:“我觉得不对劲, 她嘴里的狼哥怎么可能跟大灰狼是一个人?咱们确定大灰狼就是这个骗了四个女孩的色狼, 也就是说这个人各种理由骗女孩,骗不到手就把人骗来精神病院关起来, 然后再欺负她们。这种行为根本不符合大佬特质。”   洛生海被她逗乐了:“那你觉得大佬特质是什么?”   兰静秋也觉得自己这理由有点牵强:“我就是觉得一个跟毒枭有联系的军/火贩子不太可能跑出去用恶劣手段骗女孩。”   金厅长却很快确定了李红就是毒蛇, 因为她紧张时会舔嘴唇,这个动作在冯医生眼里可能像是在吐舌头。   而且李红也断断续续地交代了她是怎么配合狼哥整治这些病人的,言语里对狼哥佩服极了,可以说是死忠。   “我就算知道他的名字也不会告诉你们,告诉你们,你们也没办法找到他, 他领着人走了, 出海了, 再也不会回来了。”   金厅长一听激动起来:“出海了?他带走了多少人?”   “这里的院长医生都是狼哥的手下,自然都带走了, 还有那个茂哥招揽来的几个人, 反正不少呢, 他们有枪,就像支军队,出了海就可以自立为王了。”李红越说越激动。   兰静秋却说:“他这么好, 这么讲义气,怎么没带上你呢?嫌弃你是累赘吗?”   李红眼里闪过一丝寒光, 兰静秋愣了下, 她不是疯子, 她在装疯, 所以她这些话又有多少真的?   在金厅长看来,有冯医生的稿件再配着李红没有章法的叙述基本就可以结案了。   李红嘴里的狼哥就是冯医生稿件里的大灰狼,此人无恶不作胆大心狠。   四年前狼哥不知道以什么手段控制了这所医院的院长和医生,然后利用这里做据点倒卖军/火,有时候也在短暂的存放些其他违禁物品。   狼哥跟茂叔认识是因为倒卖军/火,茂叔被香江警方盯上,就从后山偷渡过来躲在这里,还给了狼哥一笔保护费。   然后就是茂叔引来了卧底,又引来了大批的警察,于是茂叔被狼哥放弃。狼哥找人把精神病院四周都布满地雷,楼里安置好炸弹,来拖延时间,掩护他们逃走。   在逃跑的过程中,因为追兵临近,有人触碰了他们携带的大量炸药,狼哥跟他的手下全军覆没。   李红甚至还说在楼里按炸弹的人认识她,怕警察太没用,拆不了炸弹,会把她炸死,就动了手脚,把时间延长为一小时。   听起来似乎一切都那么合理。   金厅长说:“这就都对上了,为什么茂哥会绝望地扑向地雷阵,因为这不是他的地盘,他知道他已经被放弃了,所以二楼那个人不是在替老大解脱,而是在灭口。”   兰静秋说:“那二楼的人为什么要自杀?起码要找机会混过去或是逃离这里,就算逃不了,做为悍匪他不应该跟警方枪战吗?这种亡命之徒肯定想着死前多杀几个,才不白死啊,为什么杀了茂叔他就要自杀呢?”   洛生海皱眉:“你的意思是说,二楼的人不是自杀,是他杀?那这痕迹做得也太真实了,一看就是自杀。”   “但确实有这种可能性,只要帮他扣动扳机再擦掉枪上的指纹就行了,并不难。当时李红就在外间!当那时候大家都以为她单纯只是精神病患者。”   金厅长说:“你是说毒蛇,也就是李红把这个枪手弄成了自杀的样子?可看她的精神状态很有问题,不然不会招出这么多。”   兰静秋却说:“我觉得她在装,她招的只是她想让咱们知道的。如果她很崇拜狼哥,狼哥也很器重她,她也知道这么多内幕,为什么不带她走,反而把她留下呢?”   金厅长想了想,道:“再让周医生好好鉴定一下,看看她的病到底是什么程度,说的话有几分可信。”   兰静秋却说:“周医生和孙院长都说更确切的鉴定需要时间,我觉得咱们还是先试一试吧。”   洛生海皱眉:“你想怎么试?”   三人商量一会儿,金厅长亲自出马跟邱队长接着去审李红了。   李红虽然说话颠三倒四的,但前后没有矛盾,显然说的大部分是实情,不过金厅长想到兰静秋的分析还是决定配合她试一试。   兰静秋没一会儿就推门进去,在金厅长耳边说:“她爸爸跟她伯伯都找到了,就在香江打工,很快就能回来。”   她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让李红听到。   李红先是愣了下,然后扑向兰静秋:“你说什么?谁回来了?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他们回不来的,他们绝对回不来的,狼哥说了,他们被送去种罂粟了,一定会死在那里!他们不可能再回来了。”   兰静秋盯着她的眼睛,不耐烦地问:“你看到他们被送去了?你看到他们种罂粟了?还是只听狼哥说了一句替你报仇了?狼哥把女人骗得团团转,玩腻了就送进精神病院,这种人的话,你也信!”   “他不是的!”   “不是什么?”兰静秋马上问,“他没骗过女孩吗?没把人关进这里?”   李红脸色煞白,只说:“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金厅长挥挥手,跟兰静秋说:“不用理她,把该找的人找来就行了,每个病人到底是什么情况,都得查清楚,别总是疑似杀人,再说句有精神病就可以逃脱,显得咱们公安系统也太无能了吧。”   兰静秋领命去了,李红却再也没了之前的淡定,之前她一直装得满不在乎,可能觉得自己有精神病,再说她也没说她杀人了,她只说在这里看到的事,还说她偶尔会欺负一下其他病人,全说了又能把她怎样?   可现在只是说她爸爸跟她伯伯出现了,她就开始心神不宁,语无伦次起来。   兰静秋忍不住跟洛生海说:“看来我还是太自负了,我刚才觉得她说的都是实话,她妈妈不是她推下楼的,现在看来可不一定啊,她未必是无辜的,但她肯定怨恨她爸跟她伯伯把她送进来。”   洛生海点点头:“没错,她紧张了,不需要长期观察,现在咱们就可以确定她到底有没有精神疾病。”   兰静秋叹口气:“如果一个天生恶人无缘无故杀了她的亲人,肯定会被当做神经病,她可能就是这么被送进来的。”   “在正常人眼里她是无缘无故杀人,在她自己眼里一定有很充足的理由。所以她会怨恨送她进来的亲人。其实这也是精神病啊,妥妥的反社会人格障碍。”   兰静秋却在脑子里一帧一帧地回放着她审讯时李红的表情。   “也许不是反社会,是意外!”   “意外?”洛生海有些不解,“意外的话她会被送进来吗?”   兰静秋无奈道:“我只是猜测而已,还得接着审,该你上场了。”   于是洛生海就拿着个文件夹满脸严肃地进了审讯室,他把文件夹放在金厅长桌上后,眼神沉痛又厌恶地瞥了李红一眼,这才出去。   外边专案组的人忍不住问:“这也行?”   兰静秋说:“特殊情况特殊对待嘛,再说我刚才进去只说她的爸爸跟伯伯,并没有提李红的名字,是她自己太心虚了,总之我们没有撒谎更没有诈供。”   对方倒没有指责的意思:“如果按程序来,还需要一个个的等着精神鉴定,确实麻烦,特事特办嘛,理解。”   洛生海出来后,金厅长翻开文件夹也是一脸见了鬼了,我被骗了的表情,李红看不到文件上的字,只观察着对方的表情就觉得不妙,她马上喊起来:“他们撒谎,人就是我爸杀的!我爸早想杀我妈了,杀完了就让我顶缸,一家子都说我是精神病,我哪里精神病了?他们就把我送来这里,我刚才不是跟你们讲了吗?这里就是个鬼地方,有没有问题的都出不去,他们就是知道这里只进不出才把我关进来的。”   金厅长问:“当时你跟你妈单独在房间里,你的嫌疑最大不是嘛,想让别人相信你,要拿出证据来。”   “你们不是警察吗?你们去查啊!管我要什么证据?”   兰静秋这时进去道:“不需要去查,你不是已经告诉我们你妈是怎么死的了吗?”   李红吓了一跳:“你乱说什么?我什么时候告诉过你?”   不只李红,就是审讯桌前的金厅长跟门外的洛生海都吓了一跳,李红什么时候说过?   兰静秋跟李红说:“你肯承认狼哥替你报仇,却不敢承认你杀了你妈妈吗?”   “我没有!”   “你不敢承认,因为你确实没想过杀你妈,杀母的压力太大,你只能逃避。”   “我没有,我没有,是我爸杀的!”   兰静秋道:“你说你妈在晾衣服,你在看电视,因为信号不好一直在扶着天线,对不对?”   李红脸色煞白:“我就是在看电视!”   “你说这话时表情很奇怪,好像有点内疚,我当时还以为你是内疚没替你妈干活。”   “我在看电视,我没推我妈!”李红又一字一句地吼道。   兰静秋淡定道:“你家的电视如果接受的是无线信号,应该会在窗外或是屋顶放一个天线,然后再拉线接到电视上。这种天线有卖的也有自制的,你家是什么样的天线?放在哪里?离你妈晾衣服的地方远不远?”   李红捂住耳朵:“不是我,不是我!”   “是你拉了电线才导致你妈摔倒,还是你想让她帮你去调整天线,她在忙不肯去,于是你就推了她?”   “我没有我没有!不是我,跟我没关系!是我爸,我爸按了新的天线,也不把旧的撤了,我妈喊他把那些线收进来,他也懒得动出去钓鱼了,我妈踩到那些线才摔出去的,我没有拉天线,我根本没有动!我在看电视!”   李红被冯医生称为毒蛇,可就算行为毒辣,也还是承受不了杀母的意外。   “然后你就选择性的忘记了你拉线导致母亲摔出去,还把责任推在了你父亲身上,你爸跟你大伯就觉得你疯了,把你送来这里?”   李红崩溃了:“不是我杀的我妈!我拉线的时候又没有用力,我也没看到她踩在线上!”   金厅长把笔一扔,“所以还是你害死了你妈,然后还推在你爸身上?”   兰静秋不给李红消化的时间,顺着金厅长的话说:“其实只是意外,你承认了大家都会理解,没有人会想着杀自己妈妈。可你肯定各种编造,最后被你爸送进来,又觉得很委屈,然后你就在这里认识了狼哥吗?你跟他第一次见面是在哪里?” 第289章 万能法宝   李红反反复复地说着她妈不是她害死的, 兰静秋觉得当时她可能就是这种状态,才会被当成疯子吧。   她叹口气,又问道:“因为你爸没有把旧的天线收好, 你觉得是你爸害死了你妈, 他害死了你妈还把你送进精神病院,所以你恨你爸也恨你大伯, 对吗?你来到这里, 碰见了能救赎你的人?他叫什么?是不是对你很好?”   李红不说名字,只点点头:“对我很好,真的对我很好!从来没有人对我那么好过!”   “你喜欢上他了?还是他先追求你的?”   “我们之间不是那种关系,你不懂的。”李红用鄙视的眼神看着兰静秋。   兰静秋只好摊摊手:“好,是我猜错了,那你跟我说说, 你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朋友!我们是真朋友, 我救了他, 他也救了我!我们是有过命交情的朋友。”   “他叫什么名字?”   李红警惕起来,从自己的情绪里出来, 皱眉看着兰静秋:“我爸跟我大伯根本没回来对不对?”   “你希望他们回来吗?”兰静秋反问道。   李红冷笑起来, 不回答她的问题, 直接说:“我该说的都说了,我就知道别人叫他独狼,我们叫他狼哥, 就是你们给我看的那个人。”   “你刚才不是说不太像吗?”   “长得像,也许画像画的不准呢, 怎么可能有那么像的两个人, 反正就是他, 那些医生跟护士都听他的, 连院长也听他的,特别有本事。”   兰静秋问:“你救过狼哥,他也救过你,怎么救的,能跟我们讲讲吗?”   “那是我们的事!”   兰静秋笑道:“你们的事?好吧,看来你们就算不是情人关系,也有暧昧。他对你这么好,走的时候为什么不带上你?还是说他还没走呢?”   李红愣了下,马上道:“走了!早走了,不是炸了吗?也许已经炸死了。你们没听见声音吗?昨天好像山都要裂开了。”   金厅长插嘴道:“这里确实能听到爆炸声,可我们没有任何人在你面前说过爆炸伤亡人数,你怎么知道他已经炸死了。”   大家都知道李红被她妈妈的事一搅合,已经有点撑不住了,她之前供出来的都是选择性地说出已经无关紧要的事。   这时李红也确实紧张起来,手紧紧抓着椅子,“我猜的,他们肯定带着炸药跑了,肯定有医生不想跟着跑,两边打起来,不知道谁引爆了炸弹,狼哥一定死了!你们还想怎样?”   再问什么,她都不肯说了,就算拿冯医生稿件里的事来问她,她也不肯开口,问急了就发疯,喊着她爸杀了她妈。   周医生说:“这种情况,不需要观察一看就是装的。”   金厅长忍不住白了他一眼,这还用说吗?大家都看出来了。   他不由夸兰静秋:“还是你观察的仔细,她就说了个看电视搞天线,你就想到了这些。”   “我也是猜到的,她当时的表情不对劲,如果她跟她妈的死无关的话不会是那种表情。一问她,她果然在强调她在看电视没有推她妈,这就更值得怀疑了。”   洛生海说:“所以现在可以确定这个独狼没有死,而且他不是大灰狼。”   兰静秋说:“大灰狼是冯医生在稿子中对人的称呼,独狼是团伙成员给他们老大的赞誉之称,也有可能这是他在这一行的绰号。我认为大灰狼跟冯医生他们都死在了爆炸中,独狼藏了起来,而且是独狼命令大灰狼把裘院长冯医生他们当做人质从地道往后山走,也许他会跟他们说他来断后,或是他从别的渠道走。”   洛生海接着道:“没错,爆炸一定也是他设计的,也许他在那些人包里装了定时炸弹,逃亡中没人会认真检查携带的东西,也或许逃亡的这伙人中也有人趁乱跑了,在跑前引爆了炸弹,把这些知情者全都灭了口。”   金厅长说:“目前看来应该是这样,可这个李红应该也知道的不少,为什么不把她也带走灭口?”   邱队长说:“也许她对独狼来说比较重要?他们可能是情侣关系,李红在撒谎。”   兰静秋却说:“李红说她救过独狼,独狼也救过她,也许独狼是重情义,不想杀掉救命恩人,也有可能是因为李红本就是这个医院的病人,而且她更容易伪装潜伏下来,伺机逃走。这样想的话,这个独狼可能也是医院的病人!”   邱队长道:“之前已经让病人之间互相检举,看看谁经常不在病房,也不怎么去活动室,可这些真正的病人只顾着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根本问不出来啊。”   兰静秋想起田旺曾经模仿别的精神病人,更确定是他了,他虽然是这里的病人,但一定不怎么住病房,也不怎么去活动室,甚至可能随意出门玩乐。   还有一个人,看起来没病的人。   “曹明也没说吗?”兰静秋问。   邱队长摇摇头:“没有,他说他记不清人脸,连医生也记不清。”   金厅长干脆说:“咱们把男病人一个个带到李红面前,她虽然挺会装,但见到独狼也许会失态。”   兰静秋却道:“确实是个办法,不过我觉得还是有针对性地带吧,田旺的疑点最大,咱们先把他带来,诈一诈!”   金厅长现在对兰静秋的直觉十分信任,他笑了起来:“你这小同志还真是不拘一格,不过现在顾不了那么多了,这也不算诈供,有针对性的让嫌疑人见面,挺好的。”   几人商量好后,兰静秋跟洛生海先进了审讯室。   李红一看见兰静秋进来就把眼闭上了。   兰静秋笑了起来:“怎么?知道言多必失了?其实你的口供没起到多大作用,我刚才给你念的那些小绵羊啊,大灰狼啊,是冯医生写下来的,他写了厚厚的一本,把这里的事全都记录了下来,我们正在研究。”   李红脸色忽阴忽晴,也不看他们。   洛生海就说:“其实你只要忍住不抢别的病人的饭,也不会暴露出来,为什么突然要跳出来?想逞英雄,保护你的狼哥吗?”   李红哼了一声,根本不理会他。   兰静秋就说:“可狼哥隐藏的好好的,也没暴露的危险。难不成是你听见有人讨论大灰狼,以为是在说你的狼哥?于是你怕我们发现他,就干脆先站出来说那个骗了好几个女孩的花心猥琐男是大灰狼也就是狼哥,还要让我们以为他已经在后山被诈死了,是这样吗?”   李红还是不说话,她后悔了,她被医生询问时,医生确实问她知不知道大灰狼代表谁,她当时心里就一惊,越想越怕,这才冲动地站出来,现在她才发现多说多错,而且他们嘴里的大灰狼不是独狼!   怪不得当时狼哥叮嘱她什么也不要说,装傻就行了,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兰静秋说:“李红,你要是不跳出来我们也许还真找不到他。”   洛生海紧跟着问:“现在你想不想见他?”   李红的脸瞬间绷紧,肉眼可见地紧张起来,她声音有些颤抖:“你说什么?你们找到他了?”   这时邱队长推开门,把田旺带了进来。   李红一看见他,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狼哥,我该听你的话,是我太傻了!”   田旺还以为带他来是像刚才一样有医生和警察在场的询问,哪想到一来就看到李红,他听着李红的话,看着坐在她对面的兰静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不由怒道:“蠢货!”   金厅长在外边松了口气,还多亏了李红够蠢,自己跳出来,不然的话谁能想到匪徒就是这院里的病人呢。   就像精神科医生说的,他们要一直装下去你能怎么办?疯子装好人一会儿就露馅,好人装疯子,只要掌握了规律你还真没办法,因为大部分精神疾病不会影响脑部,做什么CT都看不出来,他就是行为失常,你能把他怎么办?   金厅长让邱队长在这边侯着随时准备帮忙,他去盯着拼尸块了,爆炸中心的人也许已经成了肉泥,但大概有多少人,应该能估算出来。到时候除开精神病院的工作人员,其他的就是匪徒了。   死了多少人,死的都是谁总得搞清楚,要不然这案子太难结案了。   兰静秋见田旺已经暴露,马上让邱队长把李红带出去了。   李红出去时还冲着田旺喊:“狼哥,我什么都没跟他们说,真的,是他们不知道怎么猜出来的,我绝对不会出卖你的。”   李红出去后,兰静秋就噗嗤笑出了声,洛生海也跟着笑了起来。   田旺冷笑一声:“这女人确实可笑。”   兰静秋赶紧道:“我不是觉得她可笑,是因为她这句话,让我想起她刚才一直重复着说不是她杀的她妈妈,结果最后发现就是她杀的她妈妈,虽然是意外,但确实是因她而死的。”   田旺愣了下,显然他信了李红的话,以为她是被家人冤枉的。   洛生海道:“你呢,你说是小鬼放火烧了你前女友一家,其实是你自己放的火,不想进监狱就开始装疯了对吧?”   田旺无奈地叹口气:“随便你们怎么说吧,在我眼里监狱跟这里也没什么区别,你们想抓就抓。”   兰静秋冷笑:“没什么区别?你这话说得亏不亏心?监狱能让你挖个地道从后山偷渡去香江吗?也许你还去过别的地方,不然你怎么把李红的爸爸送去种罂粟?”   洛生海也道:“你在这里恐怕是作威作福吧,病房跟活动室都在二三楼,医生跟护工未经允许不可以去地下室跟一楼,那两个楼层好几个布置很奢华的房间,是不是你跟李红住的?里边跟你有关的东西不会也被那些冤大头带走,一起炸了吧。”   田旺最初的惊慌渐渐褪去,他笑了起来,看了眼对面的两个警察:“警察同志,我真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我就是这家精神病医院的病人,是我单位的人跟我们那片的民警一起把我送来的,什么偷渡什么奢华房间?我不知道啊,没见过,更没住过。我一直配合着医生吃药治疗,想着早日康复,刚才那个女人我在自由活动时见过一两次,我都不知道她刚才在说什么。”   兰静秋叹口气:“你真以为你什么都不说,装疯卖傻就能躲过去吗?”   田旺突然站了起来,洛生海吓了一跳,起身挡在兰静秋面前,却见田旺转过身朝着后边的墙砰砰地撞了起来。   他一边拿头撞墙,嘴里一边喊着:“我不是疯子,我不是!我真看见小鬼了!小鬼杀的人小鬼放的火,小鬼来了啊!”   兰静秋被他气笑了,果然精神病是万能法宝,这就装起来了。 第290章 失忆   田旺把头撞破了, 只能暂停审讯,但大家都清楚他就是独狼,也就是一直掌控着这里的幕后老板。   天又快黑了, 省政府都派过来一位副手来协助办案, 可见这案子引起多大震动。   金厅长有些无奈,又有些好奇:“一个入院的病人是怎么变成独狼的?又是怎么接触到的军/火, 怎么认识的茂叔?”   这些只有病房里的人能解答, 可他撞出脑震荡了,周医生建议送到中心医院去治疗。   虽然已经确定这是个十恶不赦的罪犯,但他还有人权,总不能耽误伤势吧。   兰静秋主动请缨:“我跟洛队跟着一起下山吧,我们押解他,等他醒了也可以接着审。”   金厅长只好派了一队人, 把他们护送去中心医院, “医院有电话, 咱们随时保持联系,李红要是招认了什么, 我们会及时通知你们。”   李红现在什么也不肯说了, 她后悔极了, 恨不得自己当时也跟着撤退的人走,哪怕炸死了也好啊,就不会暴露出狼哥了!   现在她发现这些警察总有办法从她的话里看出蛛丝马迹, 然后顺藤摸瓜,一句句的激她, 所以她不敢说话了, 问什么都不肯开口。   兰静秋说:“麻烦金厅长打个电话, 让他们把田旺前女友的资料和案子资料给我们送去中心医院。我觉得就像李红一样, 第一次做恶时才是他们最深刻的记忆,只有用他们最初伤害的人才能触动到他们。”   金厅长点头答应,洛生海又说:“我觉得还得再查一查曹明,静秋也觉得他有问题,他就算跟这些犯罪行为无关,也可能是被诬陷进来的,应该查一查有什么隐情。”他现在发现兰静秋的直觉太准了,一眼就能看出人群中有问题的那个,所以他觉得这个曹明身上肯定也有问题。   “放心吧,每一个人都会查到位,有任何疑点都不会放过。”金厅长指指刚来正在摸情况的副省长,“看到没有,上边很重视这案子,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的。”   兰静秋跟洛生海带着一队人押解田旺下山,小推车更颠簸,而且还要固定好病人,所以他们干脆抬着担架往下走,洛生海观察着担架上的人,示意兰静秋去看。   田旺眼珠转动了两下,隔着眼皮,如果不注意的话根本发现不了,兰静秋知道他醒着,就跟洛生海说:“居然还没醒,看来不是装的,是真的脑震荡了吧。”   “有可能,当时看起来撞得很严重,血肉模糊,肿了这么大一块。”洛生海配合着说。   兰静秋道:“那也是他活该,听说重度精神病患者都是一生被捆绑在床上,这个昂山精神病院就是因为太远了周围也没有人,管理才这么松懈,像田旺这样的就算没办法判刑,估计也是一辈子单间的待遇,还得把手脚都捆起来,免得他再生事,也算是对他的惩罚了。”   洛生海认真道:“对待暴力倾向的病人才会强行捆绑,他这不算吧。”   “还不算?放火烧了前女友一家,又霸占了整个精神病院,为非作歹,这种人就该给他们建个竖直的棺材,进去了转身都难的那种,开个小口往里递饭,看他还能不能找机会翻身,再做另一间精神病院的主人。”   洛生海:“不用那么麻烦,如果罪行确凿的话可能会死刑。”   “我可不盼着他死刑,那也太便宜他了,还是把他关进精神病院里,永远无法动弹的关着他,这样比较解气。”   跟着他们的武警小队长不明白他们在玩心理战,都无语了,虽然警察也是人,对这些恶毒的罪犯也会反感,背地里也会骂两句,可怎么能当着嫌疑犯的面说这些呢。   他马上提醒道:“也许他是装睡呢,我抬他上担架时,他手动过,调整了一下姿势。”   兰静秋看看这位实诚的小队长,马上懊恼地说:“真的吗?我的话不会被他听去吧,我可不是想折磨他,有些精神病院确实会很严苛,尤其是对重型犯,我只是盼着他被关进去。”   小队长皱眉看她一眼,心说到底是年轻,这男的就是想装精神病,关进精神病院里正好如鱼得水,这么重的罪行,如果查实了肯定要判死刑才对得起那些受害者。   好家伙,为了自己安全,把一堆人骗去后山全炸了,这心得有多狠啊。   兰静秋一边跟他们说话,一边留意着担架上的田旺,见他再没了动静,甚至眼珠都没再动过,也不由佩服,确实沉得住气。   山下有车等着,田旺被送进医院后要经过一系列的检查,兰静秋跟洛生海一直在外边跟着。   “你说什么情况下他才会跟李红互相拯救?一入院男女病人就会被分开,他们怎么认识的?”洛生海问。   兰静秋说:“现在入院会分开,以前不一定会吧,我看正常精神病院里病房是分开的,但活动区应该不是。而且他们的救助有先后顺序,先是李红救了他,然后他才救了李红。”   “可他比李红早入院,像他这种人也不可能一来就受欺负,李红怎么帮他?”   兰静秋想到通往后山的地道:“有没有可能他们想逃离精神病院,或者是田旺想逃离差点被护工发现,李红救了他。”   洛生海想了想,点头道:“确实有这种可能。田旺杀了人想逃避坐牢这才装疯,也许他进了这里发现这里并不比监狱舒服,于是试图逃离,也许李红帮助他逃离了,这肯定是大恩。而裘院长因为有人逃了没有上报,被田旺抓住了把柄。”   兰静秋赞同道:“这么一推,确实合理多了,有很多小领导出了事只想着捂盖子,更何况是这种独立在山上的精神病院。有了第一个把柄就会有第二个,慢慢就拉下水了。”   洛生海叹了一声:“当时我只想着先把他们应付过去,不要暴露我们的身份。其实在咱们把裘院长从办公室叫下来时,就该问清楚是怎么回事,当时要是问了,起码知道匪头是谁,哪用得着像现在这么费劲。”   兰静秋安慰道:“谁能想到田旺这么丧心病狂把人全都炸死了,没人能未卜先知。”   正说着,田旺检查完被推进了单独的病房,兰静秋跟洛生海根本没问医生他的状况,山上有精神科的大夫还有个副院长,都给田旺看过,不可能危及生命。   还是那个小队长过去询问了情况,医生说是中度脑震荡。   兰静秋跟洛生海说:“就怕他除了装疯还要装傻,再来个失忆可就好玩了。”   这话她百分百保证田旺绝对听不到,可没想到的是,田旺还真跟她想到一块去了,居然又装起了失忆。   他也不说小鬼放火了,睁开眼睛一脸迷茫地问:“这是哪儿?我怎么了?”   然后又捂着头上的纱布:“啊,头好疼。”   洛生海冲兰静秋张张嘴,无声地说了三个字:“乌鸦嘴!”   兰静秋无辜地耸耸肩,这谁能想到呢,还真玩起了失忆。   旁边的护士一听病人失忆了马上就去喊医生,兰静秋气笑了,“失忆了啊?那你还记得你叫什么名字吗?”   田旺脸上的表情比刚才的兰静秋还无辜:“我叫田旺啊,我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里?我应该在家啊,我都订婚了,我应该在家准备婚礼,房子都收拾好了。”   他说着好像怕兰静秋不信,赶紧说:“真的,单位给分的,虽然一间屋子,但也够用了。”   洛生海没好气地道:“你这撞下头,往回倒了四年,你觉得我们能信?”   “什么四年?今年是哪年?”田旺一脸震惊,不得不说,他还真是个好演员。   兰静秋笑道:“今年是你再次身处绝境的一年,不过这次你没法再装精神病了,因为你已经装过了。”   田旺瞅她一眼,眼睛眯了下,马上道:“什么精神病?我不是精神病,我是真的快结婚了。”   “你未婚妻为什么会离开你,是不是发现了你的本性?他们居然叫你独狼?你也配?我看你连鬣狗都不如,鬣狗再脏再贪婪也从不掩饰自己的本性。”   田旺鼻翼扇动,似乎就要破防了,可下一秒,他又笑了起来:“两位警察同志,你们是我朋友请来跟我开玩笑的吗?你们到底在说什么?这里是医院?我为什么会被送来医院?我头上的伤是怎么回事?谁打的我?”   洛生海装出一脸惊异:“你有朋友吗?你的朋友跟手下不是都已经被你设计炸死了?”   田旺却躲开他的眼神。   兰静秋马上道:“为什么只留下李红?你爱她吗?还是只因为她救过你?”   田旺仰头往病床上一靠:“我真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我要见我未婚妻。”   兰静秋看着他嚣张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怎么,你是想再放一把火吗?变成鬼你才能见到她。田旺,你还想装到什么时候?我可以直白地告诉你,再装下去也没用,有李红的口供,我们完全可以定你的罪,你就算失忆也还是你,以为失忆再加精神病,就能像上次一样逃脱制裁吗?做梦!”   田旺看着她的眼神带着笑意,像是在说‘既然如此,你何必还要来问我。’   这次兰静秋没能激起他,自己反而要炸,洛生海看出她要发火,拉住她的手:“就让他先做会梦吧,咱们有的是时间。”   洛生海的话温和有力,兰静秋这才发现自己差点被田旺反激了,她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情,看着田旺的眼神满是探究,难道他的弱点不是他未婚妻吗?   田旺却满不在乎,还在那里装。   护士把医生找来,检查过后,医生为难地说:“中度脑震荡确实有可能引起失忆,先观察一段时间吧,有可能是短暂性失忆。”   先是精神病,现在又是失忆?   总用这种没有器质性病变,可以伪装不被发现的病来武装自己,这个田旺手下有多少人,多有本事也称不上枭雄,他就是个无赖,毫无底线的无赖。   医生说田旺需要休息,暂时不能审问。   兰静秋很无奈,离开病房时突然对田旺说:“我知道你为什么留着李红了,她是唯一一个崇拜你,把你当成英雄的女性,对不对?你前女友,你遇到的其他女人都会看穿你的本质,从没有哪个女性喜欢过你,爱上过你,更不会崇拜你。只有李红,她叫你狼哥,为了你甚至不惜主动暴露自己,你是不是觉得她很爱你?”   田旺听到医生让他休息,马上闭眼不装了,这时听到兰静秋的话,他怒目圆睁,看着兰静秋,眼里像是要喷出火来。 第291章 夜总会   兰静秋一看终于戳到了田旺的痛楚, 马上又道:“田旺,你跟李红都太可怜了,你觉得她爱你崇拜你, 其实她只是在无助中抓住了一根稻草, 恰巧稻草长成了参天大树,可以给她遮风挡雨, 这是爱吗?这是依附, 就像那些依附你的小喽啰,跑来投靠你的茂叔!李红跟他们没有区别。田旺,从来没有人爱过你!因为你不配。”   “你懂什么?你懂个屁!”田旺目眦欲裂,“我不需要她爱我!不需要任何人爱我!我只要他们怕我就行了!”   他怒吼的声音和那狰狞的表情把医生吓了一跳,都不用继续诊断,就知道他失忆是装的, 那还管什么啊, 赶紧闪到一边。   兰静秋却好整以暇地说:“所以你自己知道连李红都不爱你,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爱你。不过最让你难过的是你未婚妻吧,她为什么要退婚, 是跟着别的男人跑了吗?给你戴了绿帽?她是不是你最爱的女人?”   田旺已经回过神来, 发现自己冲动之下露了馅, 不过他倒是没有太紧张,失忆装不了,可以接着装精神病。   他冷哼一声:“不是, 我从没爱过她,从来没有!我看见……”   兰静秋怕他又说看见小鬼了, 赶紧说:“你真的从来没有爱过她?不可能吧, 那是因为面子吗?你戴了绿帽丢了面子, 实在受不了才不得不装精神病。”   田旺确实想说看见小鬼了, 他想再闹腾一番,让医生帮忙把人赶出去,可他没想到兰静秋居然抢先说出他装精神病。   “我没有!”他咬牙道。   “你是说你没装精神病,是因为所爱之人移情别恋,抛弃了你,你受了刺激才成了精神病。”   这话田旺不能反驳,可不反驳好像又显得他很正常,而且这话听着怎么就那么刺耳呢?   兰静秋哪里肯轻易放过他:“这么说来,还是你太爱你未婚妻了,她却不爱你啊,怪不得你会受刺激。她到底嫌弃你什么,你跟我说说呗。是不是她发现你太偏执,太像疯子了?”   洛生海也说:“真没准,有些人的精神疾病在发病前就有症状,熟悉的人肯定可以感觉到。”   兰静秋道:“也就是说他未婚妻发现他精神有问题,不是可以托付终身的人,那她太可怜了,选错了重选嘛,这有什么啊,结果害了一家人。”   田旺眼神越来越冷,他想装精神病逃脱制裁,可他们说他就是精神病,他又忍不住想辩白。必须得忍住,他心中默念着,这两个警察就是在激他,死刑没什么可怕的,但如果能再进精神病院,没准老天爷会再给他一次机会。   兰静秋见他眼里的火正在默默熄灭,不由急了,他敢留在精神病院里,一定早就做好了准备,确实很难攻克。   “田旺,其实你跟你那些小喽啰一起走,没准真能逃离,有枪有人还有炸药跟地雷,我们的人一时半会也进不去,当时我们正在跟茂叔纠缠,你带着你的人从地道往后山跑,山上应该藏着船吧,直接入海或是去香江,谁能追上你。为什么要留在精神病院里,是不是这里是你最舒服的地方?你在这里找到了尊严跟爱?”   洛生海嗤笑一声:“能在精神病院里找到尊严跟爱?看来他确实是精神病了!”   田旺再也忍不住了:“放你妈的屁,你才是精神病!当我不知道吗,你们一定在后山安排了人,一定在边界线上等着我们自投罗网呢!你当我蠢吗?”   兰静秋跟洛生海对视一眼,两人都笑了起来。   她跟田旺说:“原来你知道当时已经无路可逃了。那你也太可笑了,我一开始还觉得茂叔不够格当老大,现在看来,他比你可够格的多啊,他虽然有点儿女情长,但对别人那是心狠手辣,小情人的脸皮都舍得揭下来给女儿,最后死的也挺壮烈。你呢,除了装还会干什么?杀了人不敢承认,装精神病人,倒卖武器给毒枭,还能把人运去种罂粟,却非要说自己是好人,不会运毒品到国内,跟着你的小弟那么相信你,你却一个炸弹把他们全送上西天,被我们发现了,你又开始装失忆。”   兰静秋看他的眼神鄙视极了:“就你这样的人,一点人格魅力都没有,就是靠着钱把那些人笼络在身边的吧,连李红都是因为你救过她,她才崇拜你,你这样叫老大吗?连个生意人都算不上,就是个运气好,作恶几年都没被发现的混蛋。”   田旺在她的攻击下脸色越来越难看,“小丫头,尹茂没能把你剥了皮是你运气好,你要知道三十年河东……”   兰静秋跟洛生海又一起哈哈大笑起来,洛生海道:“你跟警察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看来真有精神病啊,不然怎么可能说出这种话来。”   兰静秋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是啊,田旺,你也太嚣张了吧,以前是你运气好,能掌控住一整个精神病院,觉得所有人都听你的,你就以为你占山为王了?不管是你还是李红最终都要一一招供,而且再无机会作恶,你自己都说了你不是精神病,还想再接着装吗?就算装你以为我们能信吗?”   洛生海郑重道:“我可以很清楚地告诉你,你这辈子都没有翻身的机会了,招供争取政府宽大处理才是正确的选择。”   田旺却只是阴侧侧地笑着,“随便你们怎么嘲讽,我就算死刑,这一生也活够了,我玩过的女人,享过的乐,不是你们能想象的,我这辈子值了!”   兰静秋听到值了这两个字,有一瞬间的恍惚,是不是所有罪犯都有这种心理,这辈子值了?呵,看来死刑真的是太便宜他们了。   “你再享乐也只是在精神病院里,玩弄那些女病人很值得骄傲吗?居然还有脸说?”   田旺只是笑了笑,不肯再开口。   兰静秋皱眉:“难不成你是偷渡去香江玩乐吗?所以你每次去玩乐都要爬洞再从陡峭的石壁上爬下去,然后偷渡过河,也是够难的,这么费力地出去玩一趟你就当做享受,觉得这辈子值了?你玩的那些女人中有没有爱上你的?恐怕一个都没有吧。”   田旺这次没有激动,眼神里居然满是鄙视,兰静秋不会被他这种眼神气到,但她十分震惊,他做为一个阶下囚,居然在鄙视自己吗?   她没再说话,跟洛生海一起出来,“不对劲,这里边还有咱们不知道的事,也许他不是去香江玩,也不是出海,他就在深市!”   “两年前深市才开了第一家夜总会,这两年倒是渐渐多起来了,整个精神病院都在他掌控下,他换下病号服穿得体面一点下山去玩,谁会发现他,这有什么不对劲的?”   洛生海接着分析道:“我觉得他是在强撑,因为咱们对他的鄙视,因为咱们的笑声,他想找回面子,才用鄙视的眼神看咱俩,他肯定想咱们这种穷警察享受不到他这种大老板的乐趣。”   兰静秋却想起什么,“不对,不对,你刚才说深市两年前开了第一家夜总会!曹明就是两年前进来的,刚才送过来的资料呢?我刚才草草翻了一遍,好像有写夜总会。”   金厅长找人送过来的资料不只是田旺的,还有曹明的,资料上写曹明梦游还多次自杀,一直骂妻子做小姐,还说妻子跟弟弟有染。   兰静秋翻到最后几页,那是刚对病人家属做的调查,上边写得清清楚楚,曹明的弟弟是辉煌夜总会的经理,妻子在同一家夜总会做领班。   洛生海愣了下:“你是说田旺经常去玩的地方是这个辉煌夜总会?”   “田旺帮李红报了仇,曹明如果也是被诬陷进来的,田旺会不会也帮了他?”   “怎么帮他报仇?去光顾他弟弟跟前妻工作的夜总会?”   兰静秋理了理思路:“田旺刚才说那些话,还有那种鄙视的眼神,其实是在咱们的打压下极度不自信在找补,但他在这种处境下,还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也就是说他觉得他有机会出来,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信心?他绝对还有事瞒着。所以除了他跟李红,这个犯罪团伙里有可能还有别人逍遥法外,他还有依仗。”   洛生海想着田旺被发现后的各种反应,点头道:“有道理,以田旺的心智跟他的心理素质,我不认为他有能力把精神病院掌控得滴水不露,李红也疯疯癫癫的,才会被冯医生叫毒蛇,一定还有其他人!”   兰静秋道:“冯医生总感觉楼里有鬼在监视他!也许就是这个鬼,他像幽灵一样指挥着田旺,把他当傀儡。或者这个鬼在给田旺当智囊当军师!”   洛生海赞同地点头:“应该是这样,回去找曹明吧。”   兰静秋却笑道:“不用跑来跑去的,快晚上了,干脆让金厅长把人送下来,咱们带上他一起去辉煌夜总会,如果他真是田旺的军师,那一定比田旺更难审,干脆领他去见把他送进精神病院的人,他会想咱们是不是已经知道了来龙去脉,而且辉煌夜总会有什么问题也能顺便查出来。”   洛生海一直知道她的思路总是异于常人,可没想到她居然想把人带去夜总会审。   正犹豫,就听兰静秋开玩笑道:“我还没去过这里的夜总会,刚才被嫌疑犯鄙视咱们不能像他们一样尽情享乐,那咱们今天干脆就公费潇洒一回儿,不行吗?”   洛生海笑了起来,看着兰静秋似有星河般闪亮的眼睛,突然有点兴奋:“好啊,我奉陪,不过女孩子很少有去夜总会的,你可得好好折腾折腾,要不要先去夜总会门口看看进出的女孩子是什么打扮?”   兰静秋差点脱口说出上辈子夜店没少去。   “用不着,我去找当地警方帮我准备一身行头,他们自然知道什么意思,你先去给金厅长打电话吧,我相信他会支持我们。”   兰静秋跟人家一说,对方虽然诧异,但听到是在查案,还是特大案件昂山案,自然满口答应下来。   等洛生海再次见到兰静秋,居然没认出来,他愣在那里:“你这衣服是不是太清凉了?” 第292章 找小姐   当地警方给兰静秋找的衣服是件红色的吊带裙, 还不是细吊带,不露胸不露背的那种,可这也不能怪洛生海封建。   主要是这年代正经人不会在外边这么穿, 再说兰静秋以前都是警服, 偶尔穿常服也是长裤长衣,这次不但露胳膊还露肩, 变化太大了。   而且这件衣服十分合身, 兰静秋身材又好,显得凹凸有致,没见来送衣服的女警察都有点脸红吗。   这位女警察觉得兰静秋为了破案穿成这样特别敬业,还劝她:“没事,你又不是咱们当地人,不用怕碰到熟人, 要不我再给你找件外套吧, 你披一下。”   这衣服在兰静秋眼里就是正常尺度, 她自然毫不在意:“不用了,我看这样就挺好。”   她说着又把马尾梳高了, 照着镜子调整着表情, 显出几份桀骜不驯的表情来。   女警察更是佩服, “你板着脸的时候挺吓人的,不过面嫩,这么一收拾, 看着挺像不良少年的。”   不良少年?   兰静秋乐了,洛生海却皱眉, “还是找件披肩或者薄外套吧, 这像什么样子?”   兰静秋更想笑了:“这才哪儿到哪儿啊, 我还没露大腿呢, 你一会儿去了夜总会看看,我保证我这身一定是最保守的,再说有洛队当保镖,也不会有不长眼的人来骚扰,怕什么。”   洛生海看着笑意盈盈地兰静秋,十分无奈,其实这衣服真挺好看的,红裙把她的皮肤趁得更白,怪不得那些人会一眼相中她的皮肤。   虽然衣服有点裹身,显得她身材很好,也是健康青春的那种感觉,没有一点艳俗感,倒不是说穿不出去,而是穿去那样的地方,肯定会吸引色狼。   兰静秋不给他犹豫的机会,“人送来了吗?”   外边有人过来:“到了,给你们找了辆民用车,直接开车去吧。”   洛生海打扮的跟个花花公子一样,牛仔裤花衬衫,还弄了个大油头,倒是挺适合开辆小车的。   兰静秋看看他的造型,不由笑了起来,“在咱们凤安还真没这样的机会。”   洛生海照照镜子里的自己也笑了起来,他摇身一变从沈医生成了蔡哥,兰静秋成了他女朋友霞妹。   不过两人都怀疑这名字叫不叫得出口。   兰静秋说:“就是不知道曹明会不会配合咱们俩个。”   “配合有配合的查法,不配合那就只能审他了。”洛生海说。   曹明已经穿着便装坐上了后座,他看着两人上来,脸色都变了,“你们究竟是谁?要带我去哪儿?”   兰静秋笑道:“带你来的人跟你怎么说的?”   曹明眼神闪烁:“他说带我下山到派出所登记,还要见家属。”   “对啊,就是带你去见家属,我们的人想把你的家人接到山上去,但你家人不肯去,那我们只能带你过去找他们了。”   曹明打量着兰静秋的衣服,再看看洛生海的大油头,突然道:“你们是当卧底有瘾吗?”   兰静秋愣了下:“你怎么知道我们当过卧底?谁跟你说的,田旺吗?”   曹明哈哈笑了起来:“我能掐会算还不行吗?”   洛生海启动车子,也笑着说:“那你倒是说说我们会带你去哪儿?”   “迪厅还是夜总会?两个警察同志很时髦嘛,你们这打扮,难不成是想带我去唱歌跳迪斯科?你们就不怕你们把我带去了,我在门口吼一嗓子?”   兰静秋摊摊手:“你想吼什么?警察来临检?还是跟人家说我们两个是卧底警察?夜总会不许警察去的吗?警察也是人,下了班去休闲娱乐不行吗?”   曹明不再吭声了。   车子开到夜总会时已经看到了闪烁的灯光,现在的夜总会风格都很直接,招牌上闪着一圈荧光灯,门口的音响播放着流行歌曲,总之看过去灯红酒绿,一眼就知道这是娱乐场所。   虽然看着比别处更奢华风光,不过服务还是跟不上,连个泊车小弟都没有,还得自己找地方停车,下车前曹明扭头看着辉煌娱乐刺眼的大牌子,突然问:“你们到底知道了多少?”   兰静秋跟洛生海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要的就是这效果。   兰静秋反问:“你觉得呢?”   “是田旺跟你们说的?”曹明的语气波澜不惊。   “你当时跑来要转我的轮椅时,是不是就发现我是卧底了?”兰静秋不回答他,反问道。   曹明叹口气,摇摇头:“不是,我是看你很漂亮,我想要是我女儿长大也能这么漂亮就好了。”   兰静秋皱眉,有些不解:“你既然已经掌控了昂山精神病院,为什么还要装精神病人,是怕茂叔这些外人发现你吗?”   曹明笑道:“我觉得待在精神病人里比待在正常人里要安全得多。”   他没有否认掌控了整个精神病院,兰静秋更印证了自己的推断,又好奇问道:“是吗?那你为什么跟我说终于见到了正常人,你还是盼着回归正常社会的吧?”   “这不是回来了吗?”曹明说着居然抢先迈步往夜总会走去。   洛生海跟兰静秋默默跟在后边,曹明走到门口,已经有人来招待了,他才回过头问了句:“你们确定要进去?”   兰静秋皱眉,这是什么意思?   洛生海问:“难不成你是想自己进去吗?”他的眼神跟语气都在告诉曹明,你是犯罪嫌疑人。   曹明笑了笑,“那就走吧。   兰静秋看了洛生海一眼,提醒他提高警惕,曹明不对劲,他在山上的时候非要装精神病人,不肯出院,她还以为他不敢见前妻跟弟弟,可现在看他的表情,一点也不为难,倒像是他自己想来的样子。   因为夏□□服单薄,两人只带了一把枪,在兰静秋的小坤包里。   她干脆把小坤包拉链拉开了三分之一,有需要直接伸手就能拿到枪,包在她手里,夹在胳膊底下,也没人会往里看。   一进门就有迎宾热情的接待,曹明说:“给我们要个包间。”   兰静秋皱眉,难不成他也跟田旺来过这里,曹明似乎猜到了她在想什么,冲她笑道:“听他讲过,走吧,咱们也进去见识见识。”   夜总会一进门是个休息区,走过一个窄小昏暗的走廊才看到蹦迪的大厅,才七点多,大厅里也就十来个人,据招待说八点才正式营业,到时候客人会蜂拥而至,还说他们这儿是开业最早业务最全的夜总会。   洛生海扫了眼大厅那几个女孩的穿着,再看兰静秋身上的裙子就顺眼多了,看来找衣服的人还是有分寸的,这裙子也没露哪,真没那么出格。   迪斯科之夜还没正式开始,灯光也没那么闪,倒是能把这里打量得清清楚楚,确实奢华,四壁如皇宫一般的装饰,主色调是金色跟红色,在灯光闪耀下,更显得纸醉金迷。   穿过大厅再过一道门,就是后世KTV一样的包间了,兰静秋跟着进去,终于明白田旺为什么会觉得没白活了。   如果说外边像皇宫,里边就是皇宫,包间很大,各种摆设器具都精美无比,一圈皮沙发面前放着可以唱卡拉OK的音响设备,还连接着电视机,桌上放着雪茄盒,果盘跟点心盒。   沙发后边还有个按摩床,显然想来点特殊服务也是可以的,而且这包间还带着厕所和一个台球台子。   其实这些装修跟陈设跟后世的夜场来说太土太无趣,但在现在这个时代,算得上奢华无比了。   别说内陆地区了,就是特区,像这样奢华的地方恐怕也不多见。   如果田旺经常来这样的地方花钱享乐,被这些服务人员包围着,对他来说这辈子可能真值了,毕竟之前他只是个婚房只有一间,未婚妻还要退婚的普通职工。   洛生海进来时没露怯,兰静秋也只是好奇地扫了一圈,倒是曹明各种打量,嘴里还不停说着:“还真够豪华的,确实上档次啊。”   服务员笑得十分专业:“谢谢夸奖,请问贵客还有其他需要吗?”   一进包间,已经换了专门的包间服务员,是个化着浓妆的姑娘,她见他们自己带了姑娘,这姑娘虽然穿得靓丽,眼神也特别野,但怎么说呢,一看就是正经人。   所以服务员还以为他们是要找地方谈生意,就想着一会儿推销下酒就行了,反正桌上的东西吃不吃都算钱,只要进了包间,五十块钱就出去了,要不要别的服务都行。   哪想到兰静秋跟洛生海还没来得及说话,曹明就说:“当然有需要了,瞧不起人是怎么回事?别的人来,你们叫出一堆小姑娘来任意挑,我们来了,一个都不让见!”   兰静秋跟洛生海也都不说话了,往沙发上一靠,看看他到底是想干什么。   曹明这么一说,服务员心里乐开了花,他们在这里消费的越多,她的提成越多,自然高兴了,不过她脸上却装出惶恐的样子,连声道歉。   “对不起,先生,我以为你们要谈生意,不好打扰。您别急,我这就帮您喊各位佳丽过来,任您挑选。”   她说完还看了眼兰静秋,怕她会不高兴。   兰静秋一伸手搂住洛生海的胳膊:“蔡哥,你是不是也想找?”   洛生海居然犹豫了下,兰静秋立马生气了,起身就要走,洛生海这才拉住她哄:“我找什么啊,这不是曹哥要找吗?赶紧坐下,我敢肯定没一个佳丽能比得上你的。”   兰静秋接着装生气:“你的意思是说比得上,你就找小姐了?”   服务员赶紧劝道:“两位贵客别生气,这位先生自己选嘛,不影响你们。”   兰静秋心说不影响你看我干什么!她装着生气的样子抱肩坐下。   服务员也挺为难的,一般都是几个男的一起来找小姐,还真没见过带女朋友的。   曹明居然一直笑着看兰静秋跟洛生海表演,还说了句:“累不累啊!”   服务员已经出去找佳丽了,兰静秋瞪他一眼:“等着看好戏怎么会累呢?”   “你就不怕我真在这儿找小姐?”曹明笑得更开心了。   洛生海皱眉,曹明的笑容中有种要解脱的感觉,比在车上时潇洒多了,他到底想干什么?   兰静秋给他个稍安勿躁的眼神,不用急,有的是时间问他的过往,先看看他怎么找事吧。   曹明果然是要找事的,服务员带进来两组佳丽了,没一个让他满意的,不是太胖就是太痩,要不就是太白太黑太难看。   第三组看完了,洛生海都不耐烦地嘟囔了几句,曹明才说:“算了,不用再叫了,我点一个吧。”   服务员愣了下,赶紧说:“原来您还是常客啊,那您不早说,找谁啊,只要今天她上班,我一定给您弄到咱们包间来。”   “方露霜!”曹明缓缓吐出一个名字。   刚说了大话的服务员直接僵在他面前,方露霜是领班的名字!她根本不陪客的啊! 第293章 罗生门   曹明在说出方露霜名字时的表情, 任谁都能看出来这是来找事的。   服务员不敢拒绝,转身跑出去找人了。   兰静秋问曹明:“方领班是你妻子?他跟你弟弟在一起了?”   曹明苦笑:“何必明知故问。不然你为什么要把我领到这里来?”   兰静秋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不一会儿, 一个跟曹明长得有三分像的男人猛得推门闯了进来。   “谁找小方?”   曹明冷笑:“我找她。”   那人愣住, 然后皱眉:“你,你怎么出来的?”   “我怎么出来的, 需要跟你汇报吗?难不成你给了裘院长钱, 让他把我搞疯,把我关一辈子?”   进来的男人正是曹明的弟弟曹钰,他赶紧装出笑脸:“怎么会呢,大哥,你可是我亲大哥!你当时确实是疯了,我们没办法, 怕伤到孩子这才把你送去精神病院。”   曹明摆摆手:“把小方叫来, 咱们今天在这里把话说清楚。”   “他们是谁?家务事没必要当着外人说吧。”曹钰冷静下来, 看着坐在一边的兰静秋跟洛生海。   曹明只含糊道:“这是我两个朋友,请他们来做个见证。”   兰静秋还以为曹明会说他们是警察, 来震慑曹钰, 哪想到他说是朋友。   曹钰也愣了下, 显然奇怪曹明一直关在精神病院里,是怎么交到朋友的,而且这两个朋友不管从长相还是气质一看就不凡, 像是小开跟富家妹!   曹钰虽然不解又担心,但毕竟是在自己的地盘上, 没什么好怕的, 他还真就出去把方露霜叫来了。   方露霜长得很美, 要细说, 五官也没有什么出彩之处,放在那张脸上就是美人,而且让人一看就很有保护欲的那种美人。   三十大几的年纪脸上一点皱纹都没有,气质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夜店里的领班,连兰静秋都多打量了几眼。   她一进来就呆住了,然后转头就要跑,被曹钰一把拉住:“放心,怕什么,咱们哪里对不起他了,他说有话说清楚,那就说清楚。”   方露霜却猛地推开他:“我不想见他,你不是说我永远也不用再见到他了吗?为什么他会在这里?”   她说完转身又想跑,曹明却说:“小方,如果你走了,那就是默认我接下来说的都是真话,你确定要走吗?”   方露霜肩膀抖动,显然是怕了,兰静秋看得饶有兴趣,这带着亲情的三角恋可不多见,而且显然这位方露霜有对不起曹明之处。   曹钰心疼地拉住方露霜把她半抱到沙发上坐下:“好了,你别怕,有我在,他不敢再欺负你。”   曹明却哼了一声。   洛生海过去把门关上:“人都到齐了吗?到齐了该谈的赶紧谈,别耽误我俩一会儿跳舞。”   兰静秋眼里也闪着八卦的光,曹钰对两人身份再无怀疑。   曹明说:“要从哪儿说起呢?小方是我家邻居,一直跟我们兄弟关系很好,长大后,他们两个的关系更好些,我虽然有些失落但也没办法,毕竟一个是我亲弟弟,一个是我喜欢的人,只能祝福。后来我被保送进大学分配了工作,我弟弟下了乡。”   曹钰冷笑起来:“只能祝福,你强/奸了小方!”   “小方,你告诉他,是我硬来的吗?”曹明看着方露霜。   方露霜却捂着脸:“太久了,久到我都忘记了。”   兰静秋忍不住插嘴:“这种事也能忘?能忘那就是没被强/奸啊,而且这件事她并不放在心上,不以为然,才会忘记。”   “不是的!”方露霜马上说。   “不是什么?不是忘记了,是不想说?”曹明追问着。   方露霜又起身要走,曹明冷笑:“你又想跑,一说这件事你就跑,你就哭,好像你有多大的委屈。”   曹钰怒道:“她还不够委屈吗?”   洛生海站出来说:“好了,这样吵,纠纷是无法解开的,真想解决问题,咱们就先从你们各自的角度把事情说清楚,再来辩谁对谁错。”   “女士先来吧。”   兰静秋指指方露霜说:“你先说你的故事,免得再觉得自己委屈。”   方露霜却摇头:“我没什么好说的,事情过去那么久了,为什么还要提,明哥,你是要钱吗?我们可以给你钱,你开个数。”   曹钰差点被她气死:“给什么钱?是他理亏,你给钱,他还以为你欠他的。”   “看她的表情再分析她的话,她就是欠曹明的,一般占理的人不管过去多久,都敢旧事重提,不占理的人才不敢提旧事,甚至直接说给钱。”洛生海慢条斯理地分析着。   曹钰刚要叫他闭嘴,曹明说话了:“她确实不敢说,因为她撒的谎太多了,哪里圆得过来。这样吧,我先来说,我哪里说的不是事实,你们两个可以纠正。”   “对,就这样吧,别耽误时间了。”兰静秋先抢着说。   方露霜脸色煞白,想走却被曹钰按着手,“你怕什么,在这里还有人敢把你怎样吗?好好坐着。”   说完他又对曹明说:“说吧,我倒看看你能说出什么道理来,抢弟弟的女朋友还有理了?”   曹明没看他,长吁一口气:“刚才说到我上班,曹钰下乡,我的工作单位还不错,很体面,小方是厂里的女工。有一天她来找我,说她宿舍的人欺负她,没地方睡,我就说帮她去找她们单位的领导,可她不肯,说同事知道她告状,人缘会更差,她说想在我这里住一晚。我当时是单人宿舍,就打算让给她,自己回家去住,结果她又不叫我走,说我走了她会害怕。”   兰静秋听到这里,观察着方露霜的表情,就知道曹明没有撒谎。哪想到曹钰说:“她被欺负了去找你,她害怕不想让你走,你带她回家不行吗?为什么两个人都要留在宿舍里?你就是心存不轨,就是想欺负她。”   “你先等他说完再质疑。”洛生海看傻子一样看着曹钰,曹钰被他的眼神看得面红耳赤。   兰静秋叹口气,也许曹钰只是装傻而已,其实不用听后边大家也都能猜到后续了,果然曹明说:“我看她哭得可怜,就让她住在我宿舍,我去隔壁跟同事挤一下,她又说她晚上怕黑。我当时以为她是我弟的女朋友,虽然一直喜欢她也在隐忍着,可她哭着在我面前说怕黑,还抱着我不撒手,你说我怎么想,我当时也是个血气方刚的二十岁小伙。”   “那你也不能欺负她!”曹钰这话说得不如刚才有底气了。   兰静秋就说:“你先往下听啊,什么叫欺负,她不愿意那叫欺负,她愿意那叫两情相悦。”   “屁个两情相悦!小方喜欢的是我,一直是我!”   曹明苦笑:“我知道,但她搂着我哭我没忍住就亲了她,她没反应,我想起你,觉得对不起你,就想走,可她又拉住我,这是什么意思,你不明白吗?我哪里还忍得了?当时她全程都很配合。”   “不是的,我没有配合!”方露霜说。   曹明嗤笑一声,冷冷看着她:“小方,我有没有按住你的手脚,有没有堵住你的嘴?”   “不是的!”   兰静秋说:“回答他有没有!”   “不是这样的!”   兰静秋无奈道:“他有没有按住你的手脚堵住你的嘴,有还是没有?”   “他一个大男人!我……”   洛生海道:“你知道他是个大男人,你还跑去他宿舍要求借宿,他要走你不许他走,这是不是真的?”   “其实那天……”   “我问你是不是真的?”洛生海带出点警察审讯时的气势,把方露霜吓了一跳,她点点头。   “可那天我很难过……”   兰静秋说:“这个不重要,方露霜,别说你主动去找他,你就是抱他搂他要求跟他在一个房间休息了,只要你没有允许他侵犯你,那他就是强/奸!现在关键的是他亲了你一下,想走时,你是不是拉住他了。”   “我当时脑子里……”   “你只需要回答拉了还是没拉?”   方露霜迫于兰静秋的气势,无奈点头:“我确实拉他了!但是……”   “接下来呢,他把你推倒,跟你发生关系,你有没有推他的动作,有没有说不?”   曹钰突然爆发:“你们够了,怎么像警察审犯人一样,我老婆就是被他欺负了,凭什么还要受这份侮辱!”   兰静秋却不理他,仍旧盯着方露霜:“当时你有没有说不?”   方露霜哭着说:“我在心里说了!”   曹明叹了一声,感激地看着兰静秋。   曹钰已经站起身想要叫人来把他们三个赶出去了,听到这句话他愣在那里,不敢置信地看着方露霜:“你不是说你哭着求他不要欺负你吗?”   方露霜嚎啕大哭,抱着曹钰的腿说:“钰哥,他们要多少钱咱们给多少钱好不好,把妮妮也给他,好不好,以前的事我真的不想再提了。”   可她不想提了,曹钰却坐了回去:“到底怎么回事,你在撒谎,你那天是故意跑去勾引我哥的?你也没有哭着求他停下来?”   “不是的!怎么可能,你知道的我不是会乱来的人。”   兰静秋说:“不会乱来,那就是有目的的去了,为什么突然有目的的勾引人,肯定是有利用之处,可能是想结婚,也可能是肚子里已经有了,想给孩子找个爸爸?”   方露霜瞪着她:“关你们什么事,你到底是谁?你凭什么来逼我?”   洛生海绷着脸说:“我们是曹明的朋友,正义的使者。”   兰静秋差点笑出声来,曹明却郑重地点头表示同意,他说:“她当时已经怀孕了,可当时那种环境做流产必须有结婚证明,黑诊所里又贵又不安全,她就找上了我,然后不到半个月吧,她就来跟我说她怀上了。我当时也没多想,现在想想,半个月就知道了,真是等不及了。我当时特别高兴也特别愧疚,因为我知道曹钰一直喜欢她,但她已经怀了我的孩子,只能结婚了,于是我们瞒着下乡的曹钰结了婚。”   “那孩子就是妞妞?不会是曹钰的吧?你家这事还真是狗血!”兰静秋说。   曹钰冷着脸看着方露霜:“妞妞是他们结婚两年后生的,当时那个流掉了!”   他一字一句地说:“方露霜,我哥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第294章 打手   曹钰语气一变, 方露霜更害怕了:“不是的!”   “不要再跟我说‘不是的’,‘我也不想的’!收起你的眼泪,你就说事实好了, 当时你到底有没有反抗, 你当时打掉的也是我的孩子不是他的,对不对!”曹钰咬着牙说。   方露霜大哭:“我真的不想的, 可我也没办法啊, 你走那天,我跟你好了,等你走了我才发现我怀了孩子,我就跟我爸妈商量要跟你结婚,要去追你,可他们不肯让我嫁你, 说嫁了一辈子就毁了, 那地方鸟不拉屎, 又是狼又是野人,连房子都没有。反正他们不让我去, 还给我介绍对象, 我当时也是晕了头, 以为你会永远待在西北,我也怕了,就退缩了。”   曹明冷然道:“那你为什么要找上我?怀着我弟弟的孩子找上我?到底是怎么想的?”   “因为我知道你也喜欢我, 而且你怎么说也是孩子的大伯啊,我舍不得孩子, 你跟曹钰长得也像, 我被我爸妈逼着嫁人, 那人我不喜欢, 他们拉我去打胎我舍不得孩子,我就晕了头去找你了。”   “晕了头?畜生都干不出这种事来!”曹明冷笑,“我当时都没怀疑过孩子不是我的,结果结完婚,你又说你怀孩子的时候吃过药,又想把孩子打掉,我还是信了你,把那个孩子打了。后来曹钰回来了,他骂我,我也忍着,他四处散播我的谣言我也忍着,我给他跪下求他原谅,我说以后会补偿他,你就在一边看着。”   方露霜哭道:“我们都结婚了,我看你对我那么好,不想骗你,我天天都在后悔,天天都在想我做的这叫什么事啊,后来实在受不了内心的煎熬,就想把孩子打了,跟你再生一个,咱们好好过日子。”   曹钰怒道:“我草你妈,你把我们哥俩耍得团团转啊,你跟我说是他欺负了你,你怀上了孩子,才不得不嫁给他。还说当时你是被逼的,怕影响我们哥俩的关系,才说是自愿的。原来你怀着我的孩子嫁给了我哥。”   他眼里似乎要喷出火来,瞪着方露霜:“原来你当初打掉的是我的孩子,我还以为是你当时心里还有我,才不肯要孩子。后来见我一直不回来才有了妮妮!我还说我当时居然没看出来,又让你跟他在一起生活了好几年,方露霜,我曾经也想过你在撒谎,但我以为你只是在强/奸这事上撒谎了,我知道我哥的,他绝对做不出这种事来,可我为了你还是把他送进去了,因为他明知道我喜欢你,还要跟你在一起,甚至跟你结婚,我恨他!结果你从一开始就在骗我。”   曹明听到这句话,突然嘲讽地笑了,看了眼弟弟,什么也没说。   兰静秋大概听明白了,就说:“我帮你们捋一捋吧。就是说你们三个是从小一起长大,曹钰跟方小姐青梅竹马。长大后,曹明有了好工作,可能还有点地位,曹钰去偏远地区下乡了。方小姐怀了曹钰的孩子,却嫌弃他是乡下知青,决定嫁给曹明。”   方露霜说:“不是的,我是被我爸妈逼的。”   “你有没有以写信打电话的方式试图告知曹钰你怀了他的孩子?”   她摇摇头,“那时候联系不方便啊!”   “那你有没有告知曹明,你怀的是曹钰的孩子?”   方露霜还是摇头。   兰静秋再问:“这也是你爸妈逼你的吗?”   方露霜不说话了,兰静秋接着道:“所以这场骗局是你主动的。你去勾引曹明,跟他结婚,因为他对你好,你又觉得怀着别人的孩子对不起他,找理由把孩子打掉了,两年后你们生了妞妞,然后呢,曹钰回来了?混的比曹明好?”   曹明冷笑:“没错,曹钰回来了,他先找小方要说法,也不知道小方跟他说了什么,他去我单位贴大字报说我强/奸,说我趁他下乡期间霸占弟弟的未婚妻,我被调查撤职,后来成了单位打杂的。人人都瞧不起我,都觉得让亲弟弟来贴大字报的人肯定不是好东西。”   曹钰脸上露出一丝愧疚:“当时小方骗我,说你是强要了她,她怀了孩子没办法才嫁了你,我就信了。”   曹明冷笑:“可你刚才说你相信我不会强/奸!”   曹钰叹口气,无话可说。   方露霜却道:“我不知道怎么解释!我没说他强/奸我,是你说的,你说是不是他趁我不在就把你欺负了,我就点了点头。我是觉得对不起你,打掉了你的孩子,还嫁给了你哥,我不知道该怎么给你解释,就点了点头,后来的事,我……”   她说不下去了,兰静秋无奈地说:“你为了不显得你无情,对曹钰撒了谎,后边又为了圆谎编出各种谎言?”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浑浑噩噩被命运裹挟着,我真的……”   曹明冷笑:“别找借口了,你就是自私,你不爱他也不爱我,你只爱你自己,我被搞到扫厕所,也没怨过你,我想是我自己的错,我确实对不起曹钰,不管怎样,单位能给我发工资养得起你们就行了。结果后来曹钰攀上了某位大人物,成了大老板,还时不时地偷着给你给妮妮买东西,你就又想去他那边过好日子了。”   他嘲讽地一笑:“于是你又开始觉得对不起他了,你觉得他才是最爱你的,甚至爱屋及乌地对妮妮好,你想去做阔太太了。于是你开始偷着把他带到家里来,你还穿着暴露往歌舞厅跑,你们还商量着一起开夜总会,就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就想把我逼疯,也许那时候我确实疯了!我没忍住打了你,曹钰只是说让我跟你离婚,可你说我看你的眼神太吓人了,说你害怕。其实我只打过你那一次,只那一巴掌,只骂了你一句不知廉耻,结果你跟曹钰说我天天打骂你,还打妮妮!曹钰才找他的靠山把我送到了精神病院里,方露霜,从头到尾我都被你玩弄于股掌之中。”   “可你就是想杀我,我看着你的眼神害怕,你说我挑拨你们兄弟之间的关系,你说我太坏了,我怕你,才会跟曹钰说的,我只想他劝你,没想到他会把你送进精神病院里啊。”   “是啊,总之在你眼里,你从头到尾都没有错,我有出息的时候你跟我,他有出息的时候你跟他,你从来都没有错,你只是太自私太想过好日子了。你是这么想的吧?”   方露霜哭道:“不是,我也没办法,他一直追我,我觉得对不起他。”   曹明突然哈哈笑了起来:“你们不知道吧,最搞笑的是我被当做精神病抓起来后,才想清楚所有的事,在精神病院里我头脑才恢复清醒。”   他说着转头跟兰静秋说:“所以我才喜欢跟精神病人在一起,我喜欢研究他们,他们很直接,从来不掩饰,比正常人好多了。”   兰静秋无奈道:“你现在已经可以证明你是正常人了。不过他们的所作所为很难界定……”   曹明打断她的话:“你知道精神病院为什么一直没人去查吗?”   兰静秋跟洛生海对视一眼,都知道他要说正题了,看来这个曹钰的靠山不简单啊。   曹钰却起身说:“哥,你在说什么?我做错了,我跟你下跪,我跟你道歉,你原谅我好不好,别乱说话。你当时的状态确实像疯了,我可没有找人。”   曹明不理他,只看着兰静秋:“你知道这里为什么这么豪华吗?这家夜总会其实还有一个通道,可以从另一边进来,那边是个不起眼的茶叶店,进来后在这边玩女人听歌跳舞,出去时再带上一箱子金色的茶叶!”   曹钰眼神里满是恐惧:“你怎么知道的?”   啪的一声,他回手甩了方露霜一巴掌,“是不是你告诉他的?你个□□,左右摇摆,到底想干什么?”   “不是我,自从你把他送进去,我从来没见过他啊!”   兰静秋的手已经伸进了包里,她隐约猜到了曹明的意图,他想借他们的手来复仇,只希望这个曹钰的靠山没那么硬,不管怎样,亮明警察身份,应该打不起来吧。   曹明显然知道的不少,他断断续续地说着这里的钱色交易,还说除了这间夜总会,田旺赚的钱也有三分之一交了保护费,所以精神病院才没人管。   曹钰被他吓到,也没时间探究他是怎么知道的了。他瞪了方露霜一眼,方露霜马上往外走,兰静秋起身拦住她:“想去喊人?”   方露霜推开她就想跑,兰静秋一反手拧住她的胳膊,曹钰一看她的身手,就呆住了。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洛生海拿出警员证来:“警察!跟我们走一趟吧,这里恐怕要被查封。”   曹钰脸上阴晴不定,冷笑一声:“原来是警察!好啊,你们等我去拿账本。”   兰静秋跟洛生海哪里肯信,洛生海皱眉,刚要说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哪想到曹钰突然非常快速地按了几下铃,那个铃就在茶几上,是用来叫服务员的。   兰静秋看他按铃的频率就知道有问题,果然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后,有人踹开了门,外边一群打手冲了进来,领头的人拿着电棍问:“曹经理,出什么事了?”   兰静秋把方露霜推到一边,持枪对着他们,洛生海举起警员证,“警察!把手里的东西放下!”   那些人吓了一跳,领头的人赶紧把电棍放下。   曹钰却指着兰静秋他们三人,对那些打手说:“这三个人打死一个给两万块钱,三个都打死给十万!这可是你们几辈子都赚不来的钱!你们看看他们,穿得花里胡哨的,怎么可能是警察!这是我哥找来的人,假扮警察来吓唬我!”   曹明跟曹钰两张脸一看就是兄弟,那些人又看看洛生海身上的花衬衫跟兰静秋穿的红裙子,还真就信了,富贵险中求,现在的万元户都稀少,更何况给两万,再说曹经理本事大着呢,犯了事直接把人送去香江,拿着钱自去潇洒!   兰静秋一看形势不对,马上对着天花板开了一枪:“别信他的,给你们看看我这枪真不真?不是警察能有枪吗?”   曹钰冷笑一声,拍拍手,朝外喊:“小陆还没来吗?耳聋了,听不见这边出事了吗?”   从人群后边挤进来一个矮个子男人,手里拎着个袋子,往那群打手面前一扔。   袋子里的东西散落出来,赫然是几把枪,马上有人过去抢了。   草!兰静秋心里狠狠骂了一声,却见曹明还坐在沙发上,嘴角含笑看着这一切。 第295章 起火   兰静秋发现曹明在笑, 不由一愣,难不成他还有后手?还是说他想让乱子越大越好?   她突然想起进门时,曹明曾经问他们真的要进来吗。看来那时候他就没存好心。   抢在前边的几个打手已经把枪拿到了手里, 有几个拿到枪又有点犹豫, 被别人抢了过去,但前边两个拿到枪就满脸兴奋, 像是屠夫拿到了刀一样。   兰静秋暗道不好, 她跟洛生海是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如此地步,她猜到这里有问题,才会乔装打扮了再来,可她再怎么也想不到曹钰胆子这么大,他们都表明警察身份了,居然还要杀人。   此时她跟洛生海交换个眼神, 扬声道:“我们确实是警察, 卧底警察!不信你们可以看我同事的证件, 外边已经有人包围了辉煌夜总会,你们确定要袭警吗?”   洛生海道:“这可不是袭警这么简单, 持械杀警绝对是死刑!别说两万块, 给你们二十万, 有命花吗?”   那些人又犹豫起来,他们就是卖命的,但真要没了命, 钱也确实没处花,有几个没抢到枪的就想溜, 曹钰正想呵斥, 后边那个矮个子小陆就把门关上了, 还说:“咱们自己人看着路口呢, 有没有人还能不知道?放心,外边没警察,他们也肯定不是警察,你们见过哪个警察穿成这样啊,这漂亮妞想不想玩?赶紧上啊。”   兰静秋冷笑一声,瞥了他一眼,记清了他的脸。   一拿枪就兴奋的那两个听见没被警察包围,已经开始举枪瞄准,后边抢了枪的人也蠢蠢欲动了,两万块,以现在的物价确实够普通人花几辈子了,自然有人舍命。   曹钰在夜总会嚣张惯了,现在这三个人知道了这里的秘密,自然得消灭掉,杀了人自有人帮着收场,所以他急切地命令道:“还等什么呢?快开枪啊!”   他瞅着那两个很有杀手样儿的打手,却没留意到洛生海已经抄起了桌上的酒瓶,倒是方露霜看到了,急忙提醒曹钰:“钰哥小心!”   可洛生海的酒瓶不是砸向他的,而是朝着壁灯砸了过去,兰静秋也在同时配合着朝上来了一枪,吊灯应声坠地,屋里瞬间一片黑暗。   吊灯很奢华很多玻璃,砸到地板跟桌面上碎裂成一片片,飞溅出去。   那几个打手只是打手而已,遭遇变故一时反应不过来,被碎片划伤,纷纷痛叫。   兰静秋就站在吊灯旁,开枪时她用眼角余光确定着曹钰的方向,一扣动扳机就朝着他那边扑过去,还一扭身用他挡住了飞溅的玻璃碎片。   洛生海砸了酒瓶,躲到沙发后边,等听到痛叫声时立马窜出去抢了两把枪。   这种包间没有窗户,为了隔音,门都做了密封处理,一关上就跟堵墙一样,门缝都不会透光,现在门一关,灯一灭,一片黑暗。   被碎片划伤的都是站前边拿枪的,洛声音听着声音过去,顺着胳膊一拧,枪就落到了手里,他抢了枪就退回到兰静秋身边。   等小陆咒骂着打开门,外边的亮光透进来,发现两把枪一左一右地顶在了曹钰头上。   现在大家都相信这两个是警察了,不然不会有这么好的身手,只是一瞬间,砸灯抢枪挟持人质,一气呵成。   曹钰咬牙看着面前那些喽啰:“白痴!”   方露霜被这突来的变故吓破了胆,傻呆呆地站着,感觉到脸上有东西流过,她才发觉她的脸被玻璃碎片划伤了。   “啊……”她一声惨叫,把兰静秋都吓了一跳。   曹钰性命堪忧,哪还有心思管她的脸,骂道:“闭嘴滚出去!”   方露霜捂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兰静秋却说:“叫她出去报信吗?我看还是让她把账本拿进来,咱们算算帐吧,我也想见识见识金色的茶叶!”   曹钰脸色阴沉,他刚才以为胜券在握了,这两个是警察又怎样?就算再厉害,乱枪下往哪儿躲,哪想到这两个人没有躲,他们主动出击,还挟持了他。   洛生海说:“先叫他们退出去,不然我可开枪了,大不了一命换一命!”   那几个打手或多或少脸上胳膊上都见了血,他们见识了两人的身手,还真吓到了,有一个捂着脸生怕被他们记住,都不用曹钰开口,自己就跑了,有一个跑的就有第二个。   而第一个打开门的小陆也已经不见踪影。   兰静秋道:“看来是报信去了,曹钰,事情闹成这样,你猜你会不会是被舍弃的那个?你刚才说要拿账本,我估计你手里根本就没有什么账本吧,你跟田旺一样不过是个傀儡!”   曹钰脸色铁青,一言不发,兰静秋看了眼方露霜脸上的伤,说:“不用怕,一点小伤,留不下疤!领我们去曹钰的办公室!”   兰静秋担心带着曹钰回公安局的路上会出事,万一他们放弃了曹钰,把他一块杀了,或是直接制造车祸,那也太冤了。   洛生海明白她的意思:“对,去他办公室给金厅长打电话吧。”   两人让方露霜领路,洛生海押着曹钰,兰静秋押着曹明。   曹明无奈道:“警察同志,我又不是犯人!”   兰静秋冷笑:“真觉得你能逃脱吗?只靠着田旺根本不可能跟曹钰搭上线,你是他的幕后军师,把那些人全都打发到后山炸死是不是你的主意?刚才你是不是盼着我们被乱枪打死呢?事越大越好,大到瞒不住,才能把曹钰的后台拔除,你甚至觉得要是在这里死上两个警察,就更好了,上边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曹明笑道:“你比田旺可聪明多了,要是你我搭档,根本不用这么大费周章,肯定能把他们玩死!”   曹钰阴侧侧地看着曹明:“原来你恨不得我死!”   “不是你先想让我死的吗?把我送进哪里,还指使人折磨我,想把我弄成真的精神病,这比杀了我还狠!”   兰静秋推了他一把:“快走,放心,你俩一个也逃脱不了,大可不必比狠。”   此时大厅里的人已经多了起来,灯光旋转舞者跳跃,还真有夜店的氛围,兰静秋一时间有点恍惚,曾经那个人也特别喜欢在夜店里见人谈生意,她也曾经劫持过人往外走,现在想起来恍若隔世。   大厅里大部分人都跟疯了一样随着音乐蹦迪呢,都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倒是路过的服务员吓到了,尖叫着跑开,有两个胆大的过来想问怎么回事,兰静秋刚要让他们退开,就听见办公室那边传来几声尖叫。   “着火了!”   “快救火啊!”   “快疏散人群!”   空气中确实弥漫着烧焦的味道,兰静秋想过去看一眼,烟雾已经弥漫过来了,洛生海拉她一把,“走吧,确实起火了!”   “是刚才那个小陆去放火的吗?他想销毁什么?曹钰,小陆一定不是你的手下吧,不然他怎么会擅自行动?”   曹钰脸都白了,在姹紫嫣红的灯光映照下,跟个鬼一样。   “救我!警察同志,他们一定想杀我,我不想死!”   现在知道求救了,兰静秋忍住骂他的冲动,跟洛生海商量:“退回去是死路一条,一起冲出去吧,顺便提醒这些人赶紧跑!”   洛生海点头:“确实需要疏散人群,咱们也混在人群里,出门就把枪藏好,也不要上来时那辆车,跟着人群走。”   兰静秋拉方露霜:“想活命就跟着跑!”   方露霜都吓傻了,她脸上的伤还没处理,一直担心着会不会留下疤痕,现在命都可能保不住,哪还有空想别的。   五人冲进舞池中,兰静秋又朝天花板开了两枪,可那些人好像更兴奋了,离她最近的人还笑着说给他玩玩,估计以为是玩具枪。   兰静秋气坏了一把将人推开,又把她拉着的曹明推给洛生海,跳上放音响的台子,直接把音响线拔掉。   舞池里正沉醉在音节中的人们这才惊醒。   兰静秋指指起火的那边:“起火了,赶紧往外跑!”   那些人有的还呆滞着,以为是夜总会在搞活动,有些人反应快,闻到了烟味,赶紧往外跑。   兰静秋一看,这样也好,不一起跑,不会造成踩踏!   这时候也顾不了那么多了,这么大的地方,火势没那么猛,只要不傻绝对能跑出来。   她跳下来跟洛生海拉着曹家兄弟往外走,方露霜可能发现跟着这个女警察很有安全感,紧紧拉着兰静秋的胳膊,生怕走散了。   如此紧张的时刻,曹明突然笑出声:“真好,你说的没错,我就是盼着这事越大越好!要是能烧死几个人就更好了。”   兰静秋瞪他一眼:“哪怕为了你女儿妮妮,你也做个人吧,他们对不起你,你针对他们就行了,何必多伤无辜!”   曹明笑了笑,闭上嘴。   兰静秋出了门,发现有人在撬他们开来的那辆车,看穿着应该是小混混,是想趁火打劫吗?   洛生海一直盯着曹家兄弟,生怕这两个会出事,根本没注意这边,他拉了把兰静秋:“不要坐车,混在人群里,等消防跟警方来。”   兰静秋点点头,五人挤在人群中,听着消防车的声音由远及近,兰静秋又看了眼车的方向,发现有人在车对面抽着烟,盯着那辆车,看他那样子像是想上前去阻止那几个少年偷车,但又不敢去。   怕被打吗?还是?   兰静秋打量着那人,见他看了看表就匆忙跑了,她突然明白了,再次把曹明推给洛生海:“看好他!”   “你去哪儿?”洛生海急着问。   兰静秋已经跑出去了,她奔向那辆车,对那几个少年说:“快闪开!车上有炸弹!”   那几个少年哈哈笑着,其中一个说:“炸弹?我们还没见过呢,哪儿呢,给我看看?”   另一个轻浮少年说:“哟,还是个漂亮姑娘,你再等会,我一会儿开这辆车带你去兜风,想看炸弹还不容易吗?哥们枪都能搞来。”   兰静秋已经举起了枪:“你说的是这种枪吗?”   她脸上的神色一冷,还是挺吓人的,那几个少年都被镇住,兰静秋拿枪指着他们:“警察,马上离开这里!”   那几个少年都吓了一跳,乖乖放下手里的撬棍往人群那边跑过去,兰静秋松了口气,过去查看车辆,从外边也看不出什么,她担心洛生海那边,没功夫细看就往回走。   在车对面盯着的那人已经跑远了,不过没关系,她已经记住了那张脸,不管车上有没有炸弹,那个人也绝对有问题。   这时候火越来越大,消防车也赶到了。   刚才那个轻浮的少年却突然想起来撬棍是借来的,扔了太可惜,突然又朝着车这边跑过来。   兰静秋一边呵斥,一边冲过去拉住他,那孩子还说:“我不偷车,就捡个东西!”   他话音未落,汽车就炸了! 第296章 养成   爆炸的轰鸣震耳欲聋, 兰静秋被气流推着,还是艰难地抱住那孩子,把他压在身下。   洛生海在火光中看见倒地的兰静秋, 吓得心都快跳出来了, 他把曹家兄弟交到刚赶来的当地警方手里,飞奔过来。   兰静秋被气浪震晕了, 背上还有好几处擦伤, 被她护住的少年倒是一点事没有,他先是吓坏了,见洛生海把人扶起来,这才出声:“她没事吧,对不起,我就是想把撬棍捡回来!”   少年说着哭了起来。   洛生海没空理他, 见兰静秋昏迷着干脆把人打横抱起来, 朝救护车那边走去!   兰静秋虽然晕了, 潜意识里还是知道他们处境危险,一直在提醒自己赶紧醒。   结果等她醒来时发现自己正在洛生海怀里, 因为怕碰到她背上的伤, 他抱得很小心, 姿势别扭。看到他那张阴沉的快滴出水的脸,兰静秋吓了一跳,赶紧说:“我还没死呢!不用哭丧吧!”   洛生海还没走到救护车旁, 就听见怀里的人说话了,他松了口气, 瞪她一眼:“以后别逞强了。”   兰静秋真不觉得自己是逞强, 发现了就不能不管啊。   “曹明他们呢!”她一边说着一边挣扎着要下来, 结果不小心碰到了背上的伤, 疼的嘶了一声。   洛生海又想骂她逞强,可看着她疼成那样,又不忍心,他轻手轻脚地把人放到地上:“放心,这么多人,应该不会有人再下手。”   洛生海虽然这么说,但他也在担心,这些人连警察都敢杀,还有什么不敢的,万一趁乱把曹家兄弟都杀了,这案子没准还得搁浅。   兰静秋摸了摸背上的伤:“不要紧,是擦伤,先去找人。”   洛生海推她去救护车上:“我去看着他们,你乖乖在车上待着。”   兰静秋还想说什么,他怒道 :“这是命令,兰静秋同志,你是不是以为这里只有你一个大活人啊?只有你这一个敬业的警察吗?这么重的伤,万一感染不是闹着玩的。”   “好好,我去救护车,你赶紧去找人,一定要把人看好,案子能不能彻底结案就看他们俩了。”兰静秋怕再吵下去耽误时间,赶紧朝救护车走去。   洛生海见她不再倔着了,这才跑去找曹明曹钰。   救护车就在旁边,车上的救护人员刚才看见兰静秋被抱着过来,差点就迎过来了,结果又见她生龙活虎地下了地,就没再管。   这时一个女救护人员看了她背上的伤口,忍不住道:“这么漂亮的姑娘,这么好的皮肤,怎么不说爱惜呢,跑到这种地方来,你看看,多危险。”   兰静秋也懒得说自己是警察,任由她给处理伤口,这种地方也就是把露出来的伤口给清理消毒,后续还得去医院,兰静秋十分庆幸只是背上被擦伤了,别的地方没事,不然可就太尴尬了。   她处理好伤口,坐上救护车,就见上边已经躺了一个人,而且这人她认识,就是刚才抢枪的小陆!   这时见他面如金纸,眼看是有出的气没进的气了,兰静秋不解地喊救护人员:“人都快死了,怎么不送医院?”   “啊?没事啊,他就是腿被烧伤了,死不了。总不能拉着个轻伤员跑一趟吧。”   救护人员话说完也已经看清了小陆的状况,她吓了一跳,赶紧喊人,又让兰静秋退开,她手忙脚乱的试图急救。   兰静秋揭开盖在小陆身上的毯子,就见他胸口处一片殷红,显然是有人趁救护人员不备,把人捅了。   小陆也认出了兰静秋,他像条濒死的鱼一样不停张着嘴,兰静秋把耳朵贴了过去,就听见他用残存的气息说出了两个名字还有某关口。   兰静秋愣住,“两个人还是两个名字?他要跑了?”   小陆还想说什么,张张嘴却什么声音也没有发出来,头一歪,断了气。   那个救护人员呵斥兰静秋:“你赶紧坐一边去,救护车上这么窄,你添什么乱?”   兰静秋冷冷看她一眼,把她吓了一跳,不敢再把责任推给兰静秋,解释道:“跟车的急救医生被叫去另一辆车了,确实是我们不合规,可……”   兰静秋不想听她解释,不合规就算了,大夏天的看见病人盖上毯子都没发现不对劲,不过也没法苛责,他们把轻伤的送上车,急着去帮别的伤者,谁能想到会有人跑到救护车上杀人呢。   这个小陆是故意自己弄伤了腿,还是不小心?他为什么不赶紧跑,还要到救护车上去?   兰静秋发现这个疑团越来越大,她从车上拿了件干净的白床单围在肩上,像披风一样盖住伤口,跳下车去。   救护人员想说你的伤不要乱动,可刚才兰静秋那个眼神太有威慑力,她都不敢开口。   洛生海顺利找到了曹家兄弟还有方露霜,曹钰跟方露霜想活命,曹明想看看他们的结局,所有没一个想跑的,都乖乖在警车旁待着。   洛生海刚要押送他们回公安局,兰静秋跑来了,“小陆死了,有人要跑,就在东港口岸,得赶紧通知他们封锁关口。”   “上车吧!”洛生海本想骂她,可听见消息,看着她坚定的眼神,他还是叹了口气,这案子太恶劣了,如果只办一半的话,他们大概都会呕死。   也不知道洛生海跟赶来的警方怎么说的,他们通知了金厅长,让他打电话封锁口岸,又派了三辆车直接开去东港。   兰静秋跟洛生海自然是跟那三位挤在一辆车上。   洛生海开车,兰静秋坐副驾,后座上方露霜坐中间,曹家兄弟一边一个,刚才一直在紧张状态,这时后边三位大概觉得坐警车上很安全,开始觉得尴尬,更尴尬的是兰静秋还持枪戒备着。   曹明说:“你放心,他们两个不过是卒子,已经被吓破了胆,不敢再跑。”   “那你呢?”兰静秋问。   “我?我有什么错?”曹明还在嘴硬。   兰静秋干脆不理他,而是看向曹钰:“我猜你们一开始应该是正规生意,这时候开夜总会,只唱歌跟三陪就能赚不少钱,还都是正规合法的。后来是怎么慢慢越发展越大的,是不是因为田旺?”   曹钰愣了下的,看了眼曹明,满眼不敢置信,曹明笑了笑,似乎是默认了。   曹钰就骂道:“田旺是你的人?怪不得你知道那么多事!是你派他来把我们拉下水?”   “你们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有利可图的事怎么会不干,我只是让田旺提醒你们怎么赚钱更快更稳妥,事可都是你们做的。”曹明说得轻松。   曹钰却气得恨不得扑过去撕了他。   兰静秋举举枪:“都别动!”   方露霜没听懂,皱眉道:“你们在说什么?什么拉下水?”   曹钰没好气地说:“本来咱们好好开夜总会也能赚不少钱,是他派了人来引诱我跟杰少,我们才干起了违法勾当,也是他找人给我们提供了毒品,田旺还跟杰少说拉更多的人下水,夜总会才能越发展越大,他才能做真正的土皇帝!田旺是我哥的人,他想我们死,他故意引诱我做违法的事,前阵子我还把两个不听话的小姐给了田旺,让他卖去了国外!”   他越说越气,本来有杰少做靠山,他们只要正规做生意,哪怕擦点线,提供些特殊服务也不怕查。   结果发展到现在他成了黑老大,又是持枪又是养打手,还跟毒贩子人贩子有交易,这一切都是曹明在背后操纵!能不气吗。   兰静秋皱眉,她没想到夜总会还有毒品问题,李红不是说毒蛇从来不会往国内运毒吗?看来是田旺骗了李红,也对,都能把人送去种罂粟,怎么可能不碰毒品!   她看着曹明:“你知道你一个人斗不过曹钰和他的后台,又知道就算举报,也没人会管这种事,于是你就借田旺的手把你弟弟培养成黑老大,还真有耐心!”   曹明冷笑:“不过两年时间,再说牛不吃草还能强按头吗?他们以前不过是没机会做而已。”   “那你跟田旺又是怎么找到这些机会的?”   曹明叹口气,语气中却带着笑意:“唉,田旺那个傻蛋,从精神病院逃了出去,还机缘巧合地救了被追杀的东南亚的毒枭,有这么硬的后台,你猜他做了什么?跑回精神病院把欺负他的人整治一遍,又把李红的爸爸跟大伯骗去种罂粟!哈哈哈哈!简直绝了,我说你这也太浪费了,有这么好的资源一定得好好利用利用啊,反正我们都是疯子,经过那所医院鉴定的疯子,做什么也不违法吧。”   东港已经到了,洛生海停好车,沉声道:“违不违法,法官说了算,放心,把你送进去的人也逃脱不了。”   洛生海让兰静秋看着这三个,又派了个警察在车旁守着,他带人进去找人。金厅长那边也已经得到了消息,那两个人名,一个是真名邹杰,另一个是刚办的假证名字,有照片,真名假名都知道,人自然好抓。   兰静秋放心地坐在车上,想接着问问细节,曹明却说:“你们不敢把我们送去公安局,是不是怕有人会灭我们的口?”   兰静秋看了眼曹钰:“我不认为公安局里也有鬼,不过小陆确实已经在救护车上被灭口了。”   曹钰本来恶狠狠地盯着曹明,恨不得扑上去咬两口的那种恨,听见这话,他顾不上恨了,嘴唇哆嗦起来:“小陆都被灭口了?他是杰少派来盯着我的!完了,杰少本事大得很,你们要是抓不住他,他一定会找机会把我们都除掉!”   方露霜突然说:“不会的,杰少人很好!”   “你怎么知道他人很好,是不是跟他睡过了?你个婊/子。”曹钰骂着她,还想伸手打她。   曹明在一边微笑看着:“小方,这就是你想要的男人,想要的生活?”   方露霜委屈极了,想跑又被两人夹在中间,前边还有警察举枪对着他们。   “警察同志,你帮帮我吧,我还有女儿,曹钰做的事我大部分都知道,我真的什么都没做过,我给你们当证人,好不好!”方露霜哀求道。   曹钰更怒,正想大骂,却听兰静秋说:“曹明做了这么多事,为的就是让你们两个死,他一定保存了不少证据,我想这里边一定也有你的罪行,你不是当证人,你是当被告。”   曹明更乐了,他惋惜地叹口气,跟兰静秋说:“要是你我搭档,咱们一定把他们全玩死,还不暴露自己,我太期待了。”   兰静秋冷笑:“做什么白日梦呢,你们三个还有田旺谁也跑不了,包括要逃跑的杰少!”   可杰少还真跑了,显然他告诉小陆的信息是假的,他根本就没来过东港。 第297章 结案   港口没有找到人, 洛生海先把兰静秋送进医院:“把伤口处理一下,好好休息,剩下的事我跟金厅长来办。”   兰静秋已经知道了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 邹杰虽然跑了, 但已经知道他的身份,追捕逃犯的事, 自然有广省的人来负责, 所以她这次是真放了手,乖乖进了医院。   金厅长听到邹杰的身份,叹了口气:“这可真是狐假虎威!就是知道市里有问题,才从省里调了人来,没想到连精神病院的事也跟他有关系,看来以前没少往里送得罪他的人, 查吧, 有关的人都查一遍, 凡是开过绿灯的都别放过。给香江那边打电话,让他们协助找人。”   有些人只是卖个好, 给开了消防证明, 给开个年检证明, 都以为是精神病院里这些不合格而已,哪想得到这里窝藏着这么多事,这时候再后悔也来不及了。   曹明果然让田旺留着不少证据, 藏在市里某处院子里,院子是裘院长的名义买的, 但住的人是田旺, 田旺掌控了精神病院后十分潇洒, 经常下山玩, 就算在山上也不怎么住病房,所以才要把男护工跟医生全都弄死,他还以为就算自己暴露了,杰少或曹明也会想办法救他。   一听到连辉煌夜总会都烧了,他就知道完蛋了!   曹明都招了,还有大量的证据在小院里,也被查抄出来,他也扛不住了。   方露霜把自己说得无比无辜,其实她做的恶还真不少,夜总会有些小姐是家里有病人等着用钱才无奈跑去陪酒,但只要有客人看中了,方露霜就会劝人家出台去陪客,曾经有个女孩坚决不从,决定离开,结果被她下了药。   人一旦有了权力,尝到了甜头,就刹不住车,那些女孩在她看来就是赚钱的工具。   她看着照片跟那些记录,崩溃大哭,还是那句话:“我不想的,我也有女儿,我也不想这么逼她们,是曹钰逼我这么做的,我不干,他就打我。”   曹钰听到她这些话后,苦笑不已,想起她曾经对自己说,‘是曹明逼我嫁的’,‘他发现我跟你见面就打我’。   现在又成了他在逼她,在打她!   曹钰捂住脸,后悔万分,他突然间不恨曹明了,如果没有这个女人,如果他们不是同时爱上她,怎么会搞成这样。   他是对他哥有些嫉妒,但如果没有这件事,他绝对恨不起来,曹钰恨得咬牙,干脆爆出了更猛的料,“方露霜因为嫉妒妮妮的同学比妮妮漂亮活泼,把她推到了花坛上,她知道那种花有毒,碰到皮肤就会瘙痒溃烂,结果好巧不巧,那小孩摔倒的时候手里拿着一串糖葫芦,糖葫芦已经吃过几粒了,裸露的细竹签直接插进了眼里,左眼重度受损摘除了眼球。当时没有别的大人在,小孩子也说不清是有人推了她还是自己绊倒了,只说碰了一下,又说后边有人撞她。警察以为是她自己摔倒的,那家家长却不依不饶的,我当时也以为是跟妮妮打闹时不小心摔的,找了人帮着劝,还恐吓他们,又给了两百块钱。后来方露霜才说,干嘛给他们钱,就是她推的,那女孩欺负妮妮,我问怎么欺负,她说别人都夸她比妮妮活泼!我觉得她太狠了,这么对一个孩子,她又跟我说,那些都是气话,又装委屈。”   洛生海听得气闷,一个孩子就因为这样的理由被伤害,还摘除了眼球,两百块钱就打发了。   这是一年前的事,还没过追诉期,肯定要重新立案追究责任。   方露霜一听这事都被曹钰供出来了,自然不甘示弱,也说了不少事。   有了这些口供,还有曹明指使田旺保留下来的证据,昂山案也差不多水落石出了。   田旺是最先进去的,他逃跑的时候差点被抓到,是李红救了他,他逃走后想偷渡去海外,结果意外救了东南亚的毒枭,此人也是尹茂的朋友。   田旺没有跟着去当毒贩,而是借了两个人回到精神病院,威逼裘院长,裘院长在田旺逃走后没有第一时间上报,更没有报警,本想去田旺家找,结果人家没回家,一耽误更不好往上报了,干脆想弄个假死。   结果他文件弄好了,田旺回来了。   冯医生稿子里写的大灰狼不是田旺,就是那个总骗女孩的色狼,他是田旺的小跟班,跟着去了后山炸死了。   而田旺是秃鹫,因为他回来后开始假扮医生,在精神病院里胡作非为,又帮着恩人李红报复了她的家人。   然后曹明入院了,他就是冯医生说的‘鬼’总是隐在暗处,连裘院长都不知道是他在指使田旺。   裘院长帮邹杰把曹明关起来,本想装着治疗几年就放出去,也没多大事,他忧心的是田旺这颗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炸的炸弹。   哪想到那之后田旺老实多了,除了偶尔装装医生过过瘾,有时候还会跑回病房当病人,还很快跟外界频繁联系起来。   田旺去病房当病人时就是在跟曹明接触,曹明让田旺不要跟任何人提到自己,他说田旺这样长久不了,裘院长一定正想着对付他,跟他出主意,对外联络毒枭,运来毒品武器,然后下山去夜总会联系买家,曹钰一看这么大的利润自然动了心,哪里想得到这里边有曹明的事。那时候曹明已经装得跟精神病人没什么区别了。   等茂叔把兰静秋跟洛生海引来,田旺马上跑去跟曹明商量该怎么办?曹明这才知道那个轮椅上的女孩是警察的卧底,他觉得是时候收网了。   洛生海都气笑了:“你不觉得你用‘收网’这两个字很可笑吗?”   曹明笑得十分得意:“我养的鱼我来收网,有什么不对的吗?如果没有我的设计,你们也许就止步在精神病院了,田旺会跑掉,曹钰他们也不会有事,你们查到茂叔就会走人!因为你们就是来抓他的!所以我得让他们多死点人,死得越多越好,连院长都死了,你们才会深查,才会看看这里水到底有多深!”   洛生海叹口气,不再纠结于此:“二楼死的那个人不是自杀吧,是你杀的还是李红?”   “当然是李红,你不是说冯医生叫她毒蛇吗?那可不只是因为神态!那个人是尹茂的人,不肯跟着大部分一起撤,还想找机会救他,打向茂叔的一枪一定也是李红开的,那个人只是障眼法,想让你们以为其他人都撤了,断后的自杀了,让你们查都没处查。”   曹明叹了一声:“这姑娘狠着呢,可惜她爱上了田旺,她觉得田旺都逃走了又跑回精神病院是为了她,其实不过是男人有了依仗回来报仇,耀武扬威而已。”   他们都觉得自己犯罪有各种理由,曹明甚至觉得所有事他只是动嘴,并没有动手,“我一个人都没杀过,我只是跟田旺说如果这么做会有什么好处,他一个成年人,我这不算是教唆吧。”   “对,你这不算教唆,你这是指使!”金厅长没好气地说。   倒是田旺也不辩解,还是那句话‘老子这辈子值了。’   问他知不知道曹明在利用他,他无奈笑笑:“当然知道,他什么都不图,不图钱,不泡妹子,也没有乱七八糟的癖好,为什么要这么帮我?他到底图什么?我想过这个问题,也问过他,他只叫我帮他拍他女儿的照片给他看,我当时就觉得他想报复他弟跟他媳妇,可我没想到他连我也推进去了。我以为他跟诸葛亮一样,肯定能把他们弄进去不伤到我们,没准我们还能顺利接手辉煌夜总会,当老板!没想到啊!他是想鱼死网破!”   昂山精神病院的案子牵连很广,市里多人被追责,又是贩毒又是贩卖人口跟器官,还把正常人关进精神病院里。   案发后为了掩饰还把那么多人炸死了,然后又一把火烧了夜总会,差点连累到附近的商户。   这一桩桩事,单独拿出来都是大案,结果全集中到昂山案上了,整个市都震动了,省委又下来一批督查组。   涉案的除了邹杰,其他不是死了就是被抓,那些替邹杰灭口,监视的打手跟班也都一一被抓,只是跟田旺有关系的这个毒枭,在海外,那个国家毒品都快成支柱产业了,绝对不可能配合这边抓捕。   不算这个毒枭,这案子都太大了,如果不是邹杰狐假虎威,利用权势给精神病院开绿灯,早就盖不住了,抓不到他,这案子也没法结。   兰静秋背上的伤不严重,但有点轻微脑震荡,医生建议住院观察三天。   她自己觉得没事想出院,她还想去找那个意外救了她的女病人家属,可金厅长来看望时,却说什么也不让她出院,“听医生的,一定住满三天,健健康康的回去,不能说来帮忙,还弄的一身伤。放心,你们单位那边我们已经打过招呼了,你好好养着,让洛同志再帮着我们找找邹杰!一定得找到他,不能任他逍遥法外!”   洛生海说:“我要去趟香江,有人说在那边见过他。”   金厅长道:“不行,你就跟我一起协调指挥吧,我会另派人去香江。你说你们两个一开始就卧底闯龙潭虎穴,好不容易出来了,又跑去夜总会被人拿枪指着,静秋同志还为了救人差点炸死,这案子能破,你们两个的功劳最大,现在都听我的话,好好待着,休息休息,等结了案,咱们论功行赏,然后你们再回凤安。”   兰静秋还真没盼着论功行赏,不过看金厅长说得情真意切,是真的非常感激他们两个,她也不好说什么,只说待三天就走。   倒是洛生海说:“上次去香江卧底,我为了传递消息偷了人家一支钢笔,虽说后来找人帮忙给了钱,还是觉得不太好,这次正好过去跟老板说一声道个歉。”   金厅长又夸起了洛生海,说他有原则,卧底时这种迫不得已的小事居然还记得,还肯去道歉。   兰静秋突然想起自己在省城偷自行车了,当时她只觉得借用一下,很快就会还回去,还真没想过回去道歉,也许她真该跟洛生海学习一下,她的原则性确实不够强。   洛生海见她突然沉思,还以为她担心自己,忙说:“放心,有人跟我一起去,我们就查下线索,不管找不找得到,两三天也就回来了,到时候给你带点香江特产,想吃什么?”   兰静秋摆摆手,对美食没什么兴趣,而且以她对他的了解,她还真不怎么担心。   洛生海跟金厅长要走时,兰静秋起身去送,两人都不让她送,可她不能躺,一直趴在床上特别难受,只说去走廊转一圈。   等把两人送走,她还没趴回去,又有人来看她了,是她救的那个少年,抱着一束花,面红耳赤地站在兰静秋面前。   兰静秋看得好笑,这还是她来这个世界第一次有人给她送花,没想到会是个十几岁的少年。   估计是看港片学的吧,这时候送花的人还真不多见,花店都很少。   少年跟她道过谢,把花放在一边,装出成熟的样子说:“我爸妈要跟我一起来,我不叫他们来,他们来了,不方便咱们聊天。”   兰静秋乐了:“小屁孩,你想跟我聊什么?”   “我不是小屁孩,我都十七了!”   少年很不服气,见兰静秋不把他当大人看,就想说点什么表现下自己的成熟:“你不知道吧,我当时没走,想跟你说话来着,可是没机会,那个男的是警察吧,他能把你抱起来,我也能!就是当时我没反应过来。对了,你在救护车上时我想过去来着,但是对面路边一直有人盯着你,我以为那个人是看你长得漂亮,在用眼睛占你便宜,我就瞪了他两眼,他就走了,刚才我在医院还看见他了!”   兰静秋愣住:“在哪儿看见的?” 第298章 公子哥   少年见兰静秋感兴趣, 立马来劲了:“就刚才在门口啊,他出门我进门!我眼神特好使,再说刚才又多看了他两眼, 绝对认不错, 他这里有颗痣,特别明显。”   他说着指指自己下巴, 兰静秋问:“其他的细节还记不记得, 穿什么衣服?有没有带包?”   “穿着蓝色的牛仔裤跟灰色的背心,没带包,手里拿着一张面具,我就是看见面具才留意到他。”   面具?兰静秋皱眉,又问:“他当时什么表情?是烦躁还是着急或者是很正常很平静?”   “好像很烦躁,眉头紧锁, 一直用面具拍着腿, 走得也很快。”   “只有他一个吗?”   少年点点头。   兰静秋赶紧把照顾她的女警叫来:“麻烦你帮我找一张邹杰的照片来。”   局里正在打印邹杰的通缉令, 很快就给她拿过来了,兰静秋递给少年:“你看看是他吗?”   少年只看了一眼就摇头:“不是, 我不是说了嘛, 下巴上有颗特别明显的痣。”   “痣可以点上去, 也可以去掉,你看脸,看脸型, 看眼睛跟鼻子,有没有相似之处。”   兰静秋怕邹杰会乔装打扮跑来医院报复, 不过他的仇恨点应该不在她身上吧, 他该恨的应该是曹明跟曹钰才对, 是曹明在背后设计, 才让他越陷越深。而他是因为帮曹钰,才惹到了曹明。   少年认真打量着通缉令上的照片,摇摇头:“一点也不像。”   兰静秋干脆让女警找来纸笔,她询问着,让少年描述那人的样貌。   少年看她快速地把人像画出来,跟他印象里的还很像,不由更崇拜了:“你也太厉害了吧!做我女朋友吧。”   兰静秋刚要夸他两句,结果他冒出来这么一句。   她又好笑又好气:“你几岁,我还没跟你算帐呢,你跟你那几个朋友是怎么回事?想偷车?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吗?当着警察的面还想跑回去捡犯罪工具,知道偷车会判几年吗?”   少年吓了一跳,他光顾着感动了,光想着报答救命之恩了,早把那事忘了,他不由问:“你知道我是偷车的为什么还要救我?”   兰静秋无奈道:“因为我是警察!救了你不代表不追究你偷车的事,就算没形成犯罪事实,也得通知家长批评教育。”   “我们是头一回,都说去那里的人都是有钱人,我们就想撬开车看看里边有没有钱,没想偷车,车那么贵我们又不会开,怎么可能偷车。”   少年赶紧解释,他哪还有心思追美女,只想赶紧溜走,这不是自投罗网嘛。   兰静秋让女警把他带走,看看该怎么处理,这种少年就得严加管理,不然的话下次还得惹事,不过她还是叮嘱道:“别跟任何人说你来看过我,也别说在医院门口看到了火场那儿的人,懂吗?”   她严肃起来,少年连连点头答应着,残存的那点心思也立马破灭了,看着比他妈还厉害呢,他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居然跑来追女警察。   照顾兰静秋的女警不肯走,只打了电话找人来接少年,这种孩子在派出所关半天,也不用留案底,再通知家里人来接,一准就怕了。   兰静秋又请她帮忙把画像传真给金厅长,金厅长一接到电话,立马赶过来,还带了一队人,要给兰静秋提供保护:“是不是给你们车上放炸弹的那人,我还以为是死在救护车上的小陆放的,难不成另有其人?”   “这事估计只有杰少知道了。反正当时这人在火场一直盯着我,有可能是想看看我们会不会被炸死,然后杰少再决定要怎么做。”   金厅长叹口气:“你不是把画像传真过去了吗?曹钰说不认识他,他已经招了供,如果这人也是杰少身边的,他肯定能认出来。会不会那小孩太敏感了,那人就是看你漂亮,衣服又弄破了,这才盯着看。然后那小孩又碰巧在医院碰见他,就是个巧合。”   兰静秋皱眉:“也不是不可能,但我觉得太多巧合就不是巧合了。”   “放心,我已经把画像发下去了,再找这个人,也带来一队人保护你的安全。”   兰静秋摇摇头:“我倒不是担心有人来报复,我自己应付得了。金厅长,你说他没有可能藏在医院里,不是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吗。”   金厅长乐了:“你也太能想了,最安全的地方是公安局,他敢去吗?邹杰肯定早跑了,他早就知道我们去查精神病院,还能不跑吗?估计他是心存侥幸,以为我们查不到夜总会。他自己跑了,还遥控指挥着这些人试图掩盖罪行,甚至为了掩盖罪行,还想把你们两个杀了灭口!太狠了!”   “他妈呢?对他的罪行也不知情吗?”   金厅长愣了下:“她妈是卫生部门的,应该不知情吧,现在都在配合调查,就算他们真不知情,职位也都不保了。”   兰静秋叹口气,按照正常来说,罪行暴露又有权有势,肯定会往外跑,在昂山精神病院案发时没准邹杰就已经跑了,要是从香江辗转去了别的国家,上哪儿找去。   金厅长让她好好养伤,他会把这人找出来,查个清楚,兰静秋哪里躺的住,她穿着病号服溜出去想在住院部转一圈,照顾她的女警哪里肯啊。   “趴累了可以侧躺,你这只是背上的伤,我刚才看见一个手上脸上脖子上都是伤的病人,只能一直举着胳膊,你说累不累,人家也能乖乖在床上待着。”   兰静秋本想争辩争辩,可突然想到什么,“那人拿着一张面具。”   女警不解地看着她:“拿面具怎么了?”   “你在哪儿见的脸上有伤的人?是男病人还是女病人?”   “女的,半边脸上都是烫伤,好像是做菜的时候被热水烫的。”   女的?那就不是她要找的人,不过兰静秋还是不死心:“你能不能把这里……”   她说到一半,觉得不妥,把院长叫来太托大了,再说万一这院长跟裘院长一样,被人拿住了了把柄呢?   “你带我去转转,我想看看那些脸受伤的人。”兰静秋说完,看看女警身上的警服,又叹口气:“我自己转吧,放心,我不出医院,只在住院部这边转一圈,马上就回来。”   女警十分负责,哪里肯啊,她说:“你等我去换便装。”   这时外边有个便衣小伙进来:“我来吧,我假装兰同志的男朋友,正好可以扶着她在走廊里来回走走,不会引起别人注意。”   女警心中呵呵,美女病床前献殷勤的人不要太多啊,刚走了个小屁孩,又来一个。   不过这样也好,她点头同意,又看兰静秋,兰静秋自然没有异议,她心里有个念头,得去验证一下。   这小伙姓曾,看起来年纪不大,一笑左边脸上还有个浅浅的酒窝,而且人特别热情,伸手扶着兰静秋时,也特别有分寸。   “你得先告诉我,想找东西还是找人,想找什么样的人,我帮你留意着。”   “男性,身高一米七六,脸上有纱布或面具。”兰静秋说完想了想,在医院应该不会戴面具,那就是纱布了,总不可能真把脸给弄伤了吧。   邹杰是个二代,应该没吃过什么苦,不会对自己太狠,不过用药物临时把脸弄得红肿应该也不难。   她只跟小曾说:“你就跟我讨论夜总会的火灾就行了,用惊讶的语气说,好好的夜总会给烧了,那里以前肯定很赚钱,老板会不会哭晕,类似这种话。”   小曾十分机灵:“明白了。”   两人开始转悠,其他病人的病房他们是不能随便进的,再说总乱闯也会引起怀疑,被护士骂。   小曾本想去问一下医生,脸上有问题的病人在哪层,被兰静秋拦住了。   现在她不信任这些人,也许有些人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听到了上级的叮嘱。   比如如果有人打听什么就去说一声,或是发生了什么情况,赶紧汇报。这就很麻烦。   再说她没有任何证据,这次的推测更接近于猜测,还是不要惊动太多人的好。   刚才她听送花少年说那人手里拿着面具,就想起了戴着面具的蕾蕾,一个成年人什么情况下才会拿个面具,一是为了哄孩子,二是为了遮掩脸上的缺陷。   那人在火场盯着她看,如果是看热闹的,被人瞪两眼不会拔腿就跑,所以她推测这人一定跟案子有关系,他拿着面具到医院来,会不会是想送给谁!是为了遮掩某人的脸吗?   兰静秋带着小曾转悠着,现在是夏天,没有空调,医院的吊扇也都半死不活的,见个风就行了,根本没有高档,所以大部分房间是开着门的。   小曾跟听见什么大新闻一样跟兰静秋说:“你不知道吧,辉煌夜总会昨天晚上被一把火烧了,我的天哪,半边天都烧着了。”   “还有辆车爆炸了,砰的一声响,大家都以为地震了。”   “我当时正从辉煌夜总会那过,可吓死我了,连热闹都没敢看,远远瞅了一眼就回家了。”   “听说去那儿的都是有钱人,进去了把人招待的跟皇上一样,特别舒服,我还说攒点钱,哪天领你去玩玩,谁知道就炸了!”   “这夜总会可赚大发了,听说光果盘就要十块钱,十块钱啊,能买多少大米跟肉,简直是抢钱,那就是颗摇钱树,怎么就给烧了,老板得多心疼啊。”   兰静秋跟个捧哏的一样,只说‘是吗?’,‘怎么会这样’,‘天哪!’,‘不会吧’。   她眼睛却一直四处扫着,耳朵也支楞着,可转了两个楼层都没看见她想看见的病人,更没听见她想听到的声音。   兰静秋不由自嘲起来,幸亏只是自己试试,就说嘛,她这次只是猜测,凭着一个面具就判断邹杰躲在医院里,太异想天开了。   “最后一层了。”小曾说着车轱辘话,已经有点口渴了。   兰静秋从来不会半途而废,赶紧说:“继续吧,就当帮我锻炼身体了,一会儿请你吃饭。”   小曾笑道:“那可不行,怎么能让女孩子请,我请你吧。”   然后他接着说了起来:“你不知道吧,我昨天晚上路过辉煌夜总会,那大火啊!全烧光了!”   兰静秋突然听到后边传来一声叹息,似乎在感叹着夜总会全烧光了!   她停下来,看了眼身后的病房,这是住院部西楼的三零七室,房门只开着一条缝,看不到里边什么情况。   小曾还在说着,兰静秋推他一下:“你鞋带开了。”   小曾穿的是方口的布鞋,都没鞋带,但他还是配合的弯腰:“你等我会儿啊,能站稳吗?”   兰静秋嗯了一声:“那个辉煌夜总会的老板是姓邹吧,我有一次远远见过,有人指着说那是个人物,长得还挺帅的,很有气质,就像是电影里那种富家公子哥。”   病房里传出爽朗的笑声,可紧接着又是一声叹息!   小曾直起腰来,冲兰静秋竖起大拇指,这样都能找到,也是绝了。   兰静秋冲他笑笑,推门进了病房。 第299章 风水轮流转   这间病房是单间, 很窄小,最多十二三平的样子,病床靠着窗, 床上半靠着一个男人, 手里还拿着啃了一半的苹果。   他下巴跟头上都绑着绷带,裸露的皮肤上也是红点斑斑, 让人看了不想再看第二眼。   虽然这幅鬼样子, 可兰静秋一眼就认出他就是大家在找的杰少,心里也不由佩服,胆子也太大了,居然敢躲在这里。   “对不起,我好像找错地方了。”   兰静秋试探着说。   病床上的人自己那幅样子,可一看见兰静秋的脸就像见了鬼一样, 显然他认识她, 也可能是见过照片。   兰静秋一看他的表情, 更确定找对人了,给身后的小曾使个眼色让他去喊人。   邹杰强装镇定地说:“没事!没事!常有人走错。”   见兰静秋不走, 他又说:“麻烦出去的时候帮我把门关上, 我要休息了。”   兰静秋笑道:“我说找错了地方, 却没找错人啊!邹杰,你胆子可真大,外边找你都找疯了, 香江那边也在找你,你居然躲在医院里。”   “你说什么?邹杰是谁?”他还试图挣扎。   兰静秋拉了桌边的椅子坐下, 语气调侃地说:“邹杰嘛, 就是那个利用权势把正常人送进精神病院的人, 就是那个为了钱贩毒, 进行权色交易的人,在辉煌夜总会员工的眼里他应该是个有钱又有权的大老板,在精神病院的某个人眼里,他就是一颗棋子,人家往东指他就往东走,人家扔一根胡萝卜他就乖乖跟着走。”   邹杰暴躁地锤着床:“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护士呢?我要休息。”   “怪不得被别人玩弄于股掌中,一夸你,你就乐,一激你就怒,你这种人就算没有曹明,也迟早被通缉。”   “放屁,要不是曹明,我好着呢,别让我看见那缺德玩意,不然老子一定弄死他!”邹杰愤怒地扔掉苹果,把脸上的纱布扯了下来,不小心碰到了脸上的红肿处,疼的直叫唤。   “妈的,妈的!别让我看见他。”   兰静秋见他不装了,凑近看了看他脸上的红疹:“居然是真的,你也够狠的,就不怕留下疤,变成丑八怪吗?”   邹杰哼了一声,瞪着她:“你当我是你吗?男人身上的疤是荣耀。”   “老鼠一样躲在医院里的荣耀?那你可真厉害,你这思路不会是从曹明那里得来的灵感吧?”   邹杰冷笑:“是又怎样,他能躲在精神病院里,不被发现,我怎么就不能。”   “不是你把他送进去的吗?你是不是以为所有人进去了都会变成疯子!”   “他就是个疯子,早就疯了!而且不是我把他送进去的,是他亲弟弟跟他妻子!”邹杰越说越气,“他凭什么把仇记在我身上,凭什么?那是他们家务事,我只是帮了曹钰一个小忙,只是跟裘院长打了声招呼而已。”   兰静秋看他的眼神满是鄙视:“邹杰,你这话说着不觉得亏心吗?只是打了声招呼而已?如果没有你那声招呼,他们会给曹明认真做检查,会发现他不是精神病,只因为你这一声招呼,把他关了进去,你居然还觉得很委屈。”   “没错,我就是委屈,不过一句话而已,害他的明明是他弟弟,凭什么找我?我昨天终于想明白了,这一步步好像一直有人推着我走,现在给我罗列的那么多罪行,都是因为曹明找人设计我!妈的,要不是那个喜欢吃喝玩乐的傻子田旺让我放松了警惕,我怎么会陷进去。我最听我爸妈的话了,从来不惹事的!都是他们害我!”   听着邹杰的辩解,兰静秋突然理解曹明了。   ‘不过说了一句话而已。’‘不过跟裘院长打了声招呼。’   可这句话对曹明来说就是灭顶之灾,如果他没遇到田旺,如果田旺没有那些奇遇,曹明会一辈子关在精神病院里,他的事没人会知道。一开始也许他还能保持清醒,一年又一年,谁知道什么时候会成了真的精神病!   就算他逃出来去举报去告,就算查出来了,邹杰大概也不会受到处罚,他又不是裘院长的上级,更没有任何职务,他的一句话而已,裘院长为什么要听?怪也只能怪裘院长溜须拍马,舔错了人,谁又能把邹杰怎样?   兰静秋眼里的怒火似乎烧到了邹杰身上,他坐卧不安:“别这么看着我,我本性不坏,只是帮了朋友一个忙,谁想到闹成这样。大把的钱摆在那里,伸手就能拿到,你能忍住不拿吗?他们都把我当老大,帮我摆平麻烦,发展势力,我还能阻止他们不成?”   兰静秋冷哼一声:“难不成你以为你是黄袍加身,不得不为?邹杰,快别狡辩了,你不过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贩毒也是别人逼你的?逼良为娼也是别人逼你的?一开始你就在利用你的身份牟利,也是别人逼你的?没有曹明也会有李明王明赵明,不是别人引诱你,是你自己从心里从根上就是烂的!”   邹杰喘着粗气,脸上的红疹似乎更明显了,显得更加恐怖,他看兰静秋看向自己的脸,马上指着脸说:“我这可是传染病,你不怕吗?”   “把你安排在这里的是你妈吧,她既然在医疗系统里工作,用药物让你过敏不要太轻松,怎么可能让你得传染病!别挣扎了,穿好衣服跟我回公安局。”   这时小曾也已经带着那队人过来了,还凑到兰静秋耳边说:“已经派人打电话给金厅长,他马上来。”   邹杰本来还想吓住兰静秋,再许以重金,让她放自己一马,可看着她那鄙视嘲讽的眼神,他就知道这是不可能的,这个女警察没法收买。   他知道这次逃不过了,突然也用嘲讽的语气说:“值得吗?为了别人冒险进贼窝,这么年轻这么漂亮,就不怕被人欺负了?就不怕人家什么也不问,直接把你按倒扒了皮?你们这些蠢货,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兰静秋笑了笑:“我就是为已啊,回去我就升职加薪,受人尊敬,这不是为已吗?金厅长那么大的官对我的任何意见都十分重视,这不是我的利吗?我为已走的是康庄大道,跟你确实不一样,你永远也感受不到我的骄傲与荣耀。”   小曾也说:“作恶多端,还想给自己找理由?我呸,简直无耻!”   他说着就想过去先把人铐起来,哪想到邹杰突然站起身,动作利索的站上了窗台,窗户本就开着,他直接把纱窗给扒拉下来:“别过来,再过来我就跳下去!”   他说着还伸出了一条腿!   小曾吓了一跳。   兰静秋皱眉:“这可是三楼,摔下去大概率致残不致死,你确定要变残废?好好受审,没准还有救,你这种爹妈宠大的孩子总会有人救,你说是不是。”   邹杰苦笑:“救不了了,他们说要拿我当典型!你懂这是什么意思吗?他们是要给我罪加一等,不,不只加一等,是加一百倍!一千倍,总之要把我弄死,要杀一儆百!普通人做这些事判个二三十年,而我绝对是死刑!凭什么!”   兰静秋叹口气,看来这个邹杰一直消息灵通啊,她无奈道:“放心,你这些事普通人可做不到!认罪伏法是你现在唯一的出路,就算是死刑,也许还可以申请缓刑,总有机会的。”   兰静秋觉得碰毒的活该死刑,但这时候得缓和住邹杰的情绪,只能这么说了。   哪知道邹杰崩溃大哭:“没机会了!没机会了!我想走,码头,关口,往别的省的省道,往乡下的小路,全都封了,全都封的死死的,我所有朋友都被调查,我没地儿躲,没地儿藏,好不容易在这里找了个安身之所,又被你发现了,兰静秋,你他妈的还真是我的克星,精神病院毁了,我的夜总会也被你跟那个姓洛的毁了,这还不够,为什么要阴魂不散?居然还追到这里,你就是想逼死我啊!”   兰静秋摊摊手:“警察抓坏人,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怎么你说的跟我在报私仇一样!再说了,还不是你自己不小心?明明是你太自恋了,我在外边夸你两句,你就高兴地哈哈笑,这种城府,不被发现才是天理不容啊!”   邹杰哼了一声:“成王败寇,我无话可说!”   兰静秋又问他:“那个拿面具的男人是你什么人?要不是他,你也暴露不了,藏在这里把脸弄成这样确实是个好办法。”   邹杰惨笑:“是他出卖了我?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他是我妈的亲戚,他工作还是我妈给他找的,他媳妇给我家当保姆,他怎么可能出卖我?”   “我可没说他出卖你!”   邹杰愣了下,苦笑:“本来我是全脸裹着,可我嫌太闷了,非要摘下来,他就给我拿来了面具,我又不是小孩子,戴什么面具。我骂了他一顿,赶他走了!我该听话的,我应该全脸裹着,一声不吭的装哑巴!妈的,我就笑了一声,就被你听到了!你说得没错,我确实太蠢了!”   兰静秋在这儿跟邹杰你一句我一句的,吸引他的注意力,小曾已经跟另一个警察悄悄摸过去,试图把他从窗台上拽下来。   谁想到楼下突然有个女人朝上喊:“小……儿子,你干什么!赶紧进去!太危险了!”   兰静秋一听就知道楼下那人一定是知道邹杰身份的人,她想喊小杰,又临时改成了‘儿子’,听声音是个中年妇女,估计是邹杰的母亲了。   邹杰像是被吓到了,差一点栽下去,小曾刚要过去拉人,他又反应过来,凶狠地对着他们吼:“退开,再不退开,我可真跳了,你们是不是真想逼死我!”   小曾见他大半个身子都伸出了窗外,脚一蹬就会摔下去,还真不敢再上前。   兰静秋觉得他绝对不会跳楼,只冷眼看着,哪想到邹杰朝楼下招手,在那么危险的地方手舞足蹈:“妈,妈,你看,我在这儿呢!”   “妈,你等着,我这就下去找你!”   楼下的女人吓得声音都颤抖了:“儿子,你别动!妈这就上去,你千万别动!”   “不用,我会轻功,电视上那种我都学会了,能飞檐走壁,我这就试给你看!”   虽然很紧张,但听到他说能飞檐走壁,小曾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   兰静秋却叹口气,真是风水轮流转啊,邹杰也想装疯进精神病院? 第300章 真疯了   邹杰还真想进精神病院, 进那里还有机会,直接受审绝对是死路一条。   他癫狂地在窗台上‘蹦迪’,腿一窜一窜的, 随时悬空, 一手扒拉着窗户一手朝外边挥着,跟对面楼上的人打招呼。   兰静秋呵斥他:“赶紧下来, 别装疯卖傻!”   他转过头来跟兰静秋说:“我也有骄傲跟荣耀, 我爸妈爱我,宠我,我是优秀学生干部,我还是优秀毕业生,我走到哪儿都有人捧着,我特别骄傲, 你有没有?你懂不懂?”   “你下来, 咱们探讨一下你到底哪儿优秀。”   “呵, 别想骗我,我知道你们想抓我, 想冤枉我!做梦去吧, 来抓啊!我会飞檐走壁!”   小曾皱眉:“兰同志, 他是疯了吧!”   兰静秋叹气:“他装的!”   “对,我就是装的,我好着呢!你们别想欺负我!知道我爸妈是谁吗?啊?就凭你们也敢动我!”邹杰语气十分嚣张, 但他越说自己没疯,小曾越觉得他像精神病。   正僵持着, 邹杰妈从楼下跑了上来, 正好听见那句‘知道我爸妈是谁吗’。   她看见小杰这样子, 眼圈立马红了!   “小杰, 你好好的听话,妈会帮你安排,进监狱也没事,活着最重要,别吓妈好不好?”   “妈,妈,呜呜……这女人太凶了,我不想要这样的媳妇,你再给我找一个吧!”   邹杰说着指指兰静秋装出害怕的样子。   邹杰妈都傻了,邹杰那猥琐的样子装的太像了,好像又喜欢兰静秋长得好看,又怕她太凶,说不要,又一直在看兰静秋,就快流哈喇子了。   “儿子!小杰!你这是怎么了?你可不能疯啊!我儿子绝对不可能疯的,我不是跟你说了吗?稳住,活着就行,咱们认罪好不好!”   邹杰又指指负责照顾兰静秋的女警:“她也好看,就她吧,她不凶!”   这次看着真要留哈喇子了!   他装的太像了,兰静秋都怀疑他到精神病院里观摩过。   却听邹杰妈哀嚎一声:“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显然她也相信邹杰疯了,邹杰心里暗喜,他妈都相信他疯了,这事基本就算成了,他就这么装疯,看哪个医生能拆穿。   兰静秋不想再看戏了,直接道:“好了,我们信了,你不是疯了吗?下来也能接着耍疯!”   邹杰还在窗台上挥动着手:“你别过来,我不想看见你,你太凶了!”   兰静秋却从桌上的水果篮里掰下一根香蕉,递给那个张姓女警,“给他送过去,哄他下来,不用靠太近。”   她说着又跟其他人解释:“精神病人就跟猴子一样,就得拿点好吃的好玩的哄着才行,他不是看着小张不凶吗,让小张给他送个香蕉,一哄就下来了。”   邹杰妈听她把儿子比猴子,不禁对她怒目而视,兰静秋无奈地摊摊手:“那里太危险了,不得赶紧把他哄下来吗?”   小张真把香蕉送过去了,兰静秋还叮嘱她注意安全,不过邹杰并没有打人,他傻笑着接过香蕉,剥了皮就往嘴里塞,吃得狼吞虎咽,眼睛还不忘盯着小张,然后他还真留哈喇子了。   邹杰脸上满是药物过敏造成的红疹,本就看着吓人,再配上他的傻笑,还有因为塞太快鼓起的腮帮,再加上嘴角无意识流出的哈喇子!   这个恶心劲啊!小曾已经相信他确实疯了,谁能装这么像,这就是个二傻子啊。   邹杰妈看着儿子的磕碜样儿,腿一软瘫坐在地上:“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啊,修下你这么个冤家!怎么会疯的,我的儿子怎么会疯的!我含辛茹苦把你养大,我从小教育你要成材,你怎么就疯了,怎么就疯了?”   没人搭理她,兰静秋见邹杰配合,就让小张把他劝下来,小张正要扶他下来,邹杰可能为了把疯子装到位,加深大家的印象,想把吃完的香蕉皮扔到窗外去。   他躲开小张的手,一手扒着窗框,一手扬起要扔的香蕉皮,两条腿还是一里一外,小张见状一边说危险,一边过去想拉住他的腿,免得他摔下去。   就见邹杰妈突然跑了过去:“儿子!儿子,你别怕,万事有妈在,你怕什么,不要跳,不要跳!”   她一边喊着不要跳一边冲了过去,正撞在邹杰的腿上,邹杰正用力扔香蕉皮,身体本来就是朝外使力,腿没有踩实,这一撞,他啊的一声叫,腿被撞出窗外,扒着窗框的手也打滑,斜斜地摔了下去。   伴随着哐当一声,邹杰妈趴在窗台上往外哭喊:“小杰!儿子!你怎么这么傻!”   一切发生得很快,大家根本来不及反应,他们见邹杰吃下香蕉时,还以为他马上就会下来,哪想到扔个香蕉皮,被自己亲妈给撞下去了。   兰静秋简直惊呆了,有道是虎毒不食子啊,这位母亲也太凶残了,只因为儿子疯了就不要他了吗?   居然还在那里哭喊,明明就是她把人撞下去的。   邹杰妈眼泪鼻涕糊了满脸:“小杰!小杰!你太傻了啊!你让妈怎么活啊,妈这就下去陪你!妈这就来!”   小曾一听还以为她要跳楼,马上过去想拦她,可她像是腿吓软了一样,跌坐在那里,见小曾过去还一把拉住他哭了起来。   兰静秋没时间看这女人表演了,她抱抱呆若木鸡的小张:“不是你的错。”   又跟小曾说:“赶紧通知医生啊,放心,她不会寻死的。”   还好这是在医院,而且只是三楼,医院的层高比住宅楼要矮,邹杰摔断了腿,腰也动不了了,人却还有口气,赶紧送进了手术室。   兰静秋跟邹杰妈说:“挺狠的啊,那可是你儿子,没直接摔死你是不是很失望?”   邹杰妈咬牙道:“你在说什么?明明是你们太狠了,把人逼上了窗台,我是去拉小杰,没拉住啊!是你太狠了,还把我儿子当猴耍,要不是你让人给他香蕉,他能摔下去吗?他是扔香蕉皮摔下去的!”   兰静秋冷笑:“他盼着我把他当猴耍呢,因为那就证明我相信他疯了,他疯了就可以进精神病院,就可以不用坐牢。你对你儿子真不够了解,你不会以为他真疯了吧,你觉得有一个疯了的儿子比有一个坐牢的儿子还丢脸?还是说你怕他疯了再说出点别的来?”   “你说他是装疯?”邹杰妈这次是真的腿软了,“怎么可能!他刚才的样子……”   “你难道没有去了解下他涉及到什么案子,和他来往的,设计他的又什么人吗?”   邹杰妈愣住,事发后,她只顾着送孩子赶紧跑,可是已经跑不出去了,只好听邹杰的话,利用关系把他藏在了医院里。这两天她一直提心吊胆的,哪有空去询问案情。   兰静秋就说:“曹明,一个正常人被你儿子送进精神病院,他为了活命在那里装疯。田旺,烧了前女友家,不承认是他放的火,装疯进了精神病院。你儿子利用昂山精神病院转卖毒品,从海外走水路送到昂山后山,再从那里运到他的夜总会里,分发到各处,他一定去过精神病院,见过那些疯子。他见躲不下去了,马上就装疯卖傻,试图进精神病院,总比判死刑好点,以后没人盯着这事了,再操作一下,没准还有机会出来,可他万万没想到,他妈妈接受不了儿子变成疯子,直接就想要他死!”   邹杰妈声音哽咽:“我没有,我没想让他死!我不是故意的,我怎么可能把我儿子推下楼!你闭嘴,别再胡说了。”她说着就要硬闯手术室,还说着自己的职务,叫拦着她的护士放开。   小曾好奇地问兰静秋:“邹杰妈真想让儿子死?不太可能吧,她都能冒险把人藏在医院里,再说那可是他们亲生儿子啊,而且还是唯一的儿子。”   兰静秋叹口气:“人心难测啊,有些人爱孩子只是希望孩子给他们争光添彩,一旦给他们丢脸带来麻烦,就会谩骂,甚至舍弃。”   金厅长赶来听到这么一句,也不由叹息:“静秋说得对,大部分父母是一心一意为儿女,不管犯了什么错都能包容,就算大义灭亲也一定是逼不得已,但有些人为了自己什么都可以舍弃。”   兰静秋一听这句话就知道邹杰妈应该也在调查之列。   能在全市找邹杰的情况下把人安安稳稳地用假身份送进医院,这能量确实不小啊。   金厅长让公安局的人接手了这边的事,他把兰静秋送回病房:“不要有心理压力,人没死,残了也不影响受审,再说是他妈把他撞下去的,能怨得了谁。这案子真的太恶劣了,除了夜总会,连诚信职介所也是邹杰整出来的,你们省城那边职介所老板已经招了。”   兰静秋没想到诚信中介也跟邹杰有关系,“他居然还说他是被别人推着走的,没想过违法犯罪,呵,利欲熏心还不承认!”   “他们利用职介所,去那里找工作的可以介绍过来当小姐,后来茂叔来了还可以卖器官,不听话的关在精神病院,或是卖去国外当性奴。去职介所招工的,都是个体老板,都是有钱人……”   “他们卖给这些老板毒品?”   金厅长点点头,眼里满是怒意:“好多人其实是被骗了,内地人对毒品的了解还限制在鸦片上,换个东西换个样子,他们就觉得是国外的好东西,外国人跟香江人都爱玩的刺激品。”   他长吁一口气:“我这个身份真不该带情绪,不过还是想说这些人枪毙八百遍也不解气。”   能把金厅长都气成这样,显然这案子已经超出了想象,兰静秋想起在精神病院里运筹帷幄的曹明,不禁问:“曹明会判死刑吗?”   金厅长叹口气:“判不了,田旺自知难逃一死,他咬死了说不是曹明指使的,是他自己总去问曹明该怎么做。”   “呵,这个曹明还挺有人格魅力的,这时候了田旺还维护他?”   可兰静秋对这样的人还真没有好办法。   邹杰接连做了两场手术,直到第三天才醒,醒来后他发现自己下半身都没了,然后他真疯了,还真说出了不少事,有他自己的,有他父母的。   邹杰妈听到消息,直接晕了,那个女警察说对了,小杰一开始是装疯,现在是真疯了!如果她没撞过去,如果她配合着小杰,会不会这次就能逃过去了?进了精神病院,找人弄个单间不是一样舒舒服服的吗?   她没能帮儿子解脱,却把儿子弄疯了!   她跟老邹也彻底没了机会!   护士正在讨论着医院要给二三层的病房窗户加防护栏,邹杰妈却一步步朝着窗户走去。 第301章 香水   邹杰截肢还成了疯子, 这比进监狱还惨,邹杰妈绝望到想跳楼,还好跟着她的警察把她拦了下来, 她在医院哭天抢地, 却再无回天之力,被带回公安局接受调查。   医院也马上开始整顿, 还好只是其中一个副院长给开了条子, 安排了单独的病房。   副院长也觉得很委屈,就是帮主管部门的领导安排个病人,谁能知道身份还能造假。   兰静秋发现自己的病房关注度猛增,不时有人来慰问,她懒得再住,背上的伤及时换药就行了, 去招待所也一样。   洛生海白跑一趟, 回来后看到兰静秋就笑:“他居然敢藏在医院里, 你还真是个福将。”   “就算我当时没发现,以他的性子也绝对藏不住, 不过我只是想把他绳之以法, 哪想到会这么惨。”   “这么惨?想想那些被卖器官的受害者, 还有那些染上毒瘾的人,曹明固然可恨,可要没有杰少的身份, 没有他的夜总会跟中介所,他们的生意没这么顺利, 他的贪婪才让这个雪球越滚越大。”   兰静秋叹口气:“我明白, 我也不是同情邹杰, 就是觉得被亲生母亲推下去变成高位截瘫太惨了。而且他当时想装精神病, 结果真成了精神病,倒不如死刑来得痛快。”   “案子结了就别再想了,剩下的后续工作自有人做,我去买票,再休整一天咱们就回凤安。”   洛生海说着把包里的东西拿出来,递给兰静秋:“香江的同事推荐我买的,陈记燕窝糕跟杏仁饼,你尝尝看!”   兰静秋尝了一片燕窝糕,口感还可以,不算太甜,她不由道:“还行,你妈应该会喜欢。”   洛生海本想说这两盒买给你的,不过还是忍住了,她看起来好像不太喜欢吃。   他又拿出个小盒子扔过来:“这个是我顺手买的,拿着玩吧。”   说完不等兰静秋拆盒子,就匆匆走了,“我先去跟金厅长汇报一声。”   兰静秋皱眉,那盒子上是外文,一看就是香水,他给自己买香水?   顺手买的还是特意买的?   兰静秋拆开盒子拿着里边精致的香水瓶发呆,她还真没准备好开始一段感情,再说洛生海不合适,光他那个妈就不合适!她可不想工作时处理案子遇到各种各样的犯人跟受害者,回家还得跟朱小琴斗智斗勇。   把香水退回去?会不会太难堪,人家都说了顺手买的,拿着玩吧。   兰静秋干脆出去给他买了只价格差不多的手表,机械表,很普通的表盘,看着不怎么起眼,其实很精致,算是这时候的轻奢品了。   洛生海收到她的回礼,不由暗喜,哪想到兰静秋说:“洛队,以后别乱送我东西了,咱们是好哥们,互相送东西没什么。可万一被你妈知道就惨了,她没准又要胡思乱想,上次她去我家就说我跟你有事,也不知道从哪儿听来的,你说咱们两家的情况,能和平共处已经不易,可不能再添事端。”   洛生海心里真跟坐过山车一样,上一秒还美的冒粉红泡泡,甚至想着是不是应该说点什么把关系确定下来,下一秒就哐当一下从半空中摔下,一颗心摔得稀碎!   好哥们?洛生海叹口气,不知道她是没开窍,还是说她明白了他的意思,正在拒绝他,估计应该是后者,互送礼物只是礼尚往来,怕自己会生她的气?   洛生海十分无奈,他在那间地下室看到兰静秋躺在手术台上时,心都揪紧了,那种恐惧的感觉他从来没有过,如果进去的不是他,而是真的医生,如果兰静秋已经被麻醉了,他实在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   当时他恨不得不管不顾地把茂叔捅了,拉着兰静秋跑路,案子都不想查了。   洛生海那时才知道兰静秋对于他来说不只是他队里的一名警员,她已经在他心里生根发芽了。   这时见她装傻,还指出自家老妈太难缠,他不由苦笑,行吧,这也算是个理由。   他也不纠缠,来日方长,再说两人在一个队里,真在一起的话恐怕会调岗,先这样吧。在一个队里,起码可以保护她看着她,也许有一天,他也会住进她心里。   不过洛生海还是说:“你不用理我妈,她就是嘴把式,心不坏,不搭理她就行了。香水是我特意给你挑的,工作的时候不方便用,在家可以试试,我感觉味道很适合你。”   兰静秋抬头看他,见他眼神温和明亮,像是什么都懂了,又像是在说他不急,他会等。   在他的注视下,兰静秋无奈地转开脸,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跳了下,好像有那么一点点心动?她脸上泛出红晕,有些心神不宁。   洛生海是她遇到过最合拍最默契的人,可做搭档合适不代表做情侣会合适,不合适的话还怎么退回来?   她摇摇头,自己暂时没有找对象的打算,可不想为此失去一个好搭档。   洛生海也没多说,只夸了手表挑的好,他很喜欢,就叫上兰静秋一起去吃饭了。   两人订了第二天下午的车票,结果第二天一大早金厅长就找来了。   兰静秋还以为他是来送行,忙说:“金厅长,你们现在很忙吧,不用管我们,我们自己回去就好。”   金厅长无奈道:“让你们多留几天等案子了结再走,你们不肯,这不又有事了。”   “什么事?”兰静秋好奇地问,她知道这案子牵扯甚广,但她觉得后续不需要他们两个外来的处理啊。   洛生海也说:“家里叫我们回去了,案子不是已经查明了,主犯也都已经伏法。”   金厅长叹口气:“曹明想得太简单了,他觉得自己什么也没做,还一直在搜集证据,又有田旺替他说话,他居然以为自己很快就能出去。他要求见他女儿,我们不同意,就开始闹腾。”   兰静秋乐了:“想什么美事呢,他这就是指使啊,我跟洛队可以做证,他当着我们的面说他如何指使田旺,要把曹钰拉下水,他还说如果他不这么做的话,我们永远也查不到夜总会。他就是想把事情越闹越大,死的人越多越好,都亲口承认教唆指使了,居然还以为自己能脱罪?”   洛生海也说:“我还以为他多聪明,田旺都称他是诸葛亮,居然是个法盲吗?”   金厅长说:“可他确实什么也没做,田旺说是他自己主动去询问的,不算指使,但这事肯定不能就这么算了,我们会想办法找证据证词,还需要你们协助。还有曹明要告曹钰跟方露霜,包括邹杰跟裘院长。”   “曹钰都承认是找了邹杰才把曹明送进精神病院,他自然可以告。”兰静秋说。   金厅长道:“所以现在他又成了受害人,他说要告,就不能不让他见律师,一见律师,以他的聪明劲,还真可能找找漏洞少判个几年。”   兰静秋叹口气,曹明一开始真的是受害者,被两个最亲的人送进去,见不到女儿。他想报复这些害他的人很正常,如果他的报复没有危害到他人,兰静秋绝对会向他竖起大拇指。   可是精神病院里的病人,还有那些被拐来被骗来的人,还有那些被诱惑吸毒的人,他们又何其无辜!全都成了这场报复的受害者!   洛生海问金厅长:“这事我们也无能为力,他说过的话我们已经写在了笔录里,我们再各出一份证词,开庭时有需要的话我们也会赶过来,其他的还能怎么办?别说受害人可以请律师,现在被告都可以自请律师了,咱们也不能阻止啊。”   金厅长说:“先跟我去局里见见他,看还能不能问出点别的来,如果能证明他收过钱就好了,可田旺说他从来不收钱,田旺这小子好像因为这一点特别佩服曹明,觉得他是为了报仇,为了不让女儿被那两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抚养……”   兰静秋皱眉:“曹明折腾这么大,就是想把曹钰的后台拔掉,把他们都弄进监狱,他才能出去安心抚养女儿。可抚养孩子是要钱的,田旺经手那么多钱,他真就没动过心吗?”   “对啊,他被单位辞退,又进过精神病院,这次不管判多久他也得蹲监狱,等出去的时候他怎么找工作?就算不找工作,做生意也需要本钱,他怎么抚养女儿?”洛生海也提出质疑。   金厅长说:“你们是觉得他还留着钱?可田旺说就是因为他不要钱才佩服他!田旺没必要在这件事上撒谎吧。”   兰静秋道:“田旺用裘院长的名义买了个小院,其他医生名下还有没有没查出来的房产呢?对了,写童话故事的冯医生真没收过钱吗?他稿子里参与了那么多事,怎么可能没收钱。”   金厅长愣了下:“可田旺的账本没有他的名字。”   “呵,做坏事还留账本?”兰静秋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洛生海想起之前的案子:“留帐本的人一般都是想找机会把事捅出来,让田旺留帐本的是曹明,他早就开始保留证据了。只是没想到田旺被他坑了还在替他说话。”   金厅长让他们放下行李,上车去市局:“这案子还有很多细节要核对,你们两个赶紧跟我回去再帮两天忙,起码弄清楚这个心存愧疚,害怕自己变成狼的小白兔到底有没有收钱。”   兰静秋跟洛生海也没法推脱。   钱不在冯医生家,会不会是他以别人的名义去买房了?现在深市各种拆迁盖楼,偏远点的人家觉得不可能拆迁到他们那里,又想分单位盖好的楼房,还真有卖自家独院的。   他们查了冯医生的亲戚朋友,都没有人在近两年买过房子,也没有大额的资金入帐。   兰静秋突然道:“会不会钱在死了的那些人手里,当初抬我上山的那几个人里应该有田旺的手下,还有那个爱骗女孩的大灰狼。曹明可以指使田旺,就可能指使别人在外边给他整套房子给他藏匿钱财。”   洛生海说:“他们的身份查清楚后,也都会调查他们的家人跟财产,不过有几个是外地人,还有一个是香江人,没法查啊。再说曹明并没有直接参与他们的生意,怎么藏匿钱财?”   兰静秋叹口气:“看来只能再去会会曹明了。” 第302章 大傻子   曹明精神状态不错, 这是兰静秋见到他后的第一反应,不用装精神病了,人也更精神了。   “你是不是已经迫不及待想见你女儿了?”她问。   曹明笑得很温暖, 就像个慈祥和蔼的父亲, “是啊,我只见过照片, 孩子长得太快了。”   洛生海问:“那你出去后, 打算靠什么为生呢?”   “我听说你们是被特意调来查这案子的,哪里人?”   兰静秋笑了笑,洛生海是特意调来的,她可不是,不过这些没必要跟曹明说。   “我们是哪里的有什么关系?”   曹明笑了笑:“可能你们那里还比较封闭,做生意的人不多, 在我们这儿, 只要不懒随便倒腾倒腾就能赚到钱。”   “这倒是, 现在经济形势一片大好,确实干什么都赚钱, 不过你也得有本钱啊, 想倒腾货, 想钱生钱,你得先有钱,你的钱放在哪里?安全吗?”   “小姑娘, 你没吃过苦吧,我虽然上了大学分配了工作, 但那是工农兵学校, 在学校里大半时间都在社会实践, 什么活儿没干过。没本钱, 我可以去码头扛几天货赚第一笔钱,这有什么难的?”   曹明说着皱眉:“你不会以为我藏了赃款吧,都说了我从来没有参与过他们的交易。”   兰静秋说:“你跟我们说过,你嫌弃田旺不懂的利用这些资源,是你让他去联系毒贩,也是你让他去夜总会找销路,这一点你承认吗?”   “我就是吐槽吐槽,当时有你们在身边我很有安全感,随口瞎说的,田旺不是都已经承认是他来问我的吗?他想让我跟他一起干,我拒绝了,但他还是不断来找我问这问那。”   曹明早就被审过不止一次了,对答如流,兰静秋惯用的激将对他也不好使。   曹钰两口子还有杰少都已经伏法,曹明的目的已经达到,他现在的弱点只有一个,那就是他女儿,可兰静秋也不可能利用他女儿来攻击他。   两人出来后,兰静秋说:“我还是觉得田旺保护曹明有点奇怪,田旺能放火烧了前女友一家人,还装精神病,这种人的道德感能有多高,怎么可能讲义气。要说感恩,曹明对他有恩吗?明明是在害他啊,本来他没贩毒,结果现在成了大毒贩,死刑没跑了。”   “你觉得他有把柄在曹明手里,可都被抓了,这辈子不可能出去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兰静秋琢磨着:“你说男人最想得到什么?换句话说有了什么才会觉得这辈子值了?”   “权钱色!”   洛生海说完,又赶紧补充道:“我是说田旺之流,正常男人渴望建功立业,家庭美满。”   兰静秋忍不住翻个白眼:“那还不是一个意思,建功立业就是获得权跟钱,家庭美满的第一个首要条件就是妻子符合他的审美,不然有了权跟钱肯定要找色,家庭绝对美满不了。”   洛生海深恨自己嘴快,他不想讨论这问题,直接道:“跑题了,你在考虑田旺有什么把柄或是弱点拿捏在曹明手里。”   “没错,田旺说他没白活,也就是说他已经在这几年里享受到了他以前一辈子也享受不到的权钱色,而这一切享受都是曹明给予他的。他说这辈子值了,所以才会替曹明说话。”   “确实,不管是被指使的还是他自己的主意,做这些事的都是他,反正他犯的罪肯定是死刑,也不差这一点,再说他又没有家人……”   “家人?”   兰静秋拍拍脑门:“你刚才还少说了一点。”   洛生海不解道:“哦?什么?”   “后代!传宗接代!别管是有钱的还是没钱的,都想留个后,想把自己的姓氏跟血脉延续下去。有些家里穷得叮当响的人家,不去想办法赚钱,还要不停生孩子,直到生出男孩,甚至一直生不出男孩,还会花重金去求子。留个后,这才是男人心里最重要的。为什么街上各处的大标语写着‘生男生女都是接班人’,对有些人来说,只有男孩才是传宗接代,才算有了后代。”   洛生海还真没法反驳,不过他还是说:“我不是,我相信确有一部分人如此,但也有些人跟我一样不在意这些。”   兰静秋没好气地说:“扯你干什么?难道我是因为我家里七个姐妹一个弟弟才发的感慨吗?我是在分析案情,田旺有没有儿子?他这几年的性资源很广,真就一个后代都没有?他是不是指望着他死了,让曹明替他照顾孩子呢。”   洛生海暗道惭愧,虽然决定按兵不动了,但他在面对兰静秋的时候,还是不一样了,总想着树立自己好男人的形象,可这形象如果需要刻意去营造的话,又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呢。   他心中微叹,静秋绝对不会喜欢上这样的人,还是顺其自然,做自己吧。   “这确实是个思路,咱们先去见见田旺。”   田旺居然精神也不错,一点也不像在押犯。   兰静秋都无语了,很怀疑他们在外边虽然享乐,但心理压力大,现在终于被抓了,不用提心吊胆,吃得饱睡得香。   她都有点庆幸国家有死刑了,不然这些人关起来养着简直是浪费粮食。   洛生海不知道是猜出了她的心思,还是也看田旺精神奕奕,吃饱喝足的样子不顺眼,他说:“看守所里日子比监狱好过,监狱里得劳改,要干活要学习,可没现在这么轻松。”   兰静秋一听心理瞬间就平衡了,也对,进了监狱都得劳动,不可能去养老享福,再说田旺肯定是死囚,也关不了多长时间。   “田大老板已经做好了准备,视死如归了,干活学习有什么好怕的,是吧。”兰静秋笑着说。   田旺大概想到了之后的凄惨,一时也嘚瑟不起来了,哼了一声:“我该说的都说了,赶紧把我送监狱吧,这辈子我是活够了。”   “哦?真活够了?给孩子留下足够的钱了?不想看着孩子长大成人,娶妻生子吗?你还年轻,不判死刑的话,你完全可以活到抱孙子。”   田旺刚才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听见兰静秋说孩子,脸色立马变了,他眼睛瞪圆了,鼻翼收缩,“你说什么?什么孩子,我哪来的孩子?还抱孙子,有本事你们把我放了,我肯定子孙满堂,你们肯吗?老说什么受害人,什么被骗了被引诱了,还不是怪他们自己,老老实实在家待着能有什么事,还有那些吸毒的,老子逼他们了吗?还不是他们自己什么都想试试,钱多了烧的想玩刺激!我天天见那玩意,怎么从来没想试,这得看个人,得看定力,我们就是倒腾些东西,赚点钱,卖人卖器官的是尹茂,我当时就不该收留他,妈的,都是他把你们引来的。”   兰静秋跟洛生海只从他一开始的表情就判断出他确实有孩子。   他在试图掩饰,试图激怒他们,来转移话题。   洛生海却问:“孩子几岁了,是男孩吧,所以你确实可以期待孙子。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虽然逃不掉死刑,但也算为你们老田家留了个后,怪不得你一直说这辈子值了。”   田旺怒道:“你瞎说什么呢?我眼看到手的媳妇跑了,我还被诬陷成了精神病,我上哪儿留后去?我就是不孝,对不起我们老田家的列祖列宗,对不起我爸!我们家三代单传,到我这就绝户了!”   他说着就抬手擦眼泪,可眼角干干的,哪有一点泪痕。   兰静秋笑着跟洛生海说:“他其实挺聪明挺明白的,就算给孩子妈留下再多的钱,他一被抓,人家肯定要跟他撇清关系。也不可能来领骨灰,平常人留个后,指着以后扫墓祭拜,他这不可能指得上啊,太惨了,有后代也没用。还有这个姓,人家孩子妈没准是被他骗的,听见他犯了这么大的事,肯定怕影响到孩子,没准把孩子改成母姓,你说还传什么宗接什么代!太惨了。”   洛生海也说:“是啊,就算不改母姓,人家带着孩子再找一个,让孩子叫别人爸,姓也得改成继父那边的,到时候就给别人养老送终了,甚至这孩子可能一辈子也不知道还有这么个丢人现眼的爸爸,真要如此也算幸运。”   田旺眼睛都气红了,“不可能,你们别他妈的瞎说,她答应过我,跟我好好过,就算我不在,她有的是钱,也不可能改嫁。”   果然是这样,兰静秋心下暗喜,马上道:“哦?你确定吗?她住在哪儿?要不要我们去帮你看看,她到底有没有带着孩子改嫁。”   “东筑……”田旺说了两个字,才反应过来,他咬牙恶狠狠地瞪着面前的两人,“草你妈,你们一个个的都不得好死。我都认了罪,后山上炸死的都有谁,我都一个一个跟你们说了,还他妈的逼我!”   洛生海摊摊手:“我们可不是你,我们没做过恶,为什么会不得好死?”   兰静秋也很无奈:“我们没逼你啊,只是担心你儿子会喊别人爸爸,姓别人姓,要是继父人好也就罢了,就怕再遇上坏人,这不是想替你去看看嘛。东柱什么?街道还是小区?”   田旺脸色难看极了,报应到自己身上他不怕,可他确实害怕儿子会因为他受牵连!   “是谁告诉你们的,这事只有曹明知道!是不是他说的。”   洛生海保持沉默,兰静秋叹了口气:“你真以为他会去帮你照顾你的孩子?他还有个女儿,你也知道他有多爱他女儿,不是还委托你去给他女儿拍照片吗?他有没有鼓动你给你孩子的妈留下大笔的钱,他真是无私地在为你着想吗?”   田旺脑门上青筋直跳:“草,草!我就知道他俩有事,妈的,也是我晕了头,居然让他去劝她!”   “你让曹明去劝你的女人,怎么,那女孩想离开你吗?”兰静秋问。   “那蠢女人不知道我是干什么的,有天我喝多了说漏了嘴,她就要跟我分手,还要把孩子打掉,我哪里舍得,劝又劝不住,怀着我孩子呢,我又不能打,只好让曹明下山帮我劝劝她,人是劝好了,孩子也生下来了,可我觉得他俩有事!那蠢女人不止一次夸过曹明,还想让我儿子认他当干爸!”   田旺想起曹明的外貌跟谈吐,越想越觉得头上发绿,曹明只是痩,但人长得不赖,不装疯的时候说话就跟个文化人一样,很气派,而他呢,就是个混子!   而且他早就发现那蠢女人嫌弃他了。   “曹明跟我说女人需要哄,要给她钱给她首饰,给她买金条,让她有安全感,呵,这些东西不会是给他自己准备的吧!妈的,我被他从头骗到尾,把我利用的渣都不剩!我还把他当好兄弟?我他妈真是个大傻子啊!”   作者有话说:   祝大家新年快乐! 第303章 棋子   田旺的媳妇叫吕爱香, 是深市附近村里的,家里也是好几个孩子,没人重视她, 一说找了个有钱的生意人, 她家人就都乐意了,根本不会去深究田旺的根底。   田旺说他父母双亡, 还改了名, 重新办了身份证,叫田兴斌,他说是做生意的,一个礼拜也就能在家待上一两天,吕爱香看着拿回来的钱,倒是没怀疑过, 两人一直就这么过日子, 吕爱香还给他生了个大胖小子。   田旺家里有娇妻有幼子, 还能天天跑夜总会潇洒,手下还有小弟可以帮他跑腿, 这种日子在他眼里赛神仙啊。   被抓后他还担心那蠢女人等不到他回家, 会去报警, 到时候家里藏着的赃款也会被发现。   现在见警察已经知道他有孩子了,田旺有些崩溃了,他怀疑曹明一出狱就会带着女儿去找吕爱香, 然后他们一家四口拿着他赚来的钱过好日子。   他是叮嘱过曹明,如果自己出事, 让他帮着照顾吕爱香母子, 可不是这种照顾啊!   再说他们会对他儿子好吗?以曹明的年纪完全可以跟吕爱香再生一个他自己的儿子, 没准转手就把他儿子给卖了, 卖了还是好的,就怕他们心太狠,把孩子弄死了。   就算吕爱香不跟曹明,想替他守着,恐怕也没用,曹明的心计那么深,不用费力就能从那蠢女人那里把钱都骗出来。   田旺越想越气,甚至怀疑曹明曾经偷偷下山,跟吕爱香私会,他头上这顶绿帽不定已经戴了多久了。   “曹明呢,我要见他。”   “你想问他什么?我们替你问。”兰静秋说,“暂时不可能让你们见面。”   田旺想问的太多了,可他还是警醒起来,这些警察不会在挑拨离间吧?   如果曹明在算计吕爱香手里的钱,那他绝对不会把吕爱香供出来。警察是怎么找到吕爱香跟孩子的,为什么要暗示他,是曹明说的?   田旺沉默起来,努力想理清脑子里乱糟糟的信息,兰静秋不想让他冷静,她跟洛生海对视一眼,正想抛出各种问题轮番盘问。   外边一直听着审讯的金厅长决定助攻一脚 ,他推开门,用不耐烦地眼神看了眼田旺,对兰静秋和洛生海说:“曹明的律师来了,先别审他了,他就是个蠢蛋,一直被蒙在鼓里。”   兰静秋乐了,这金厅长来得还真是及时啊,她跟洛生海还真起身,做出要走的样子。   田旺却急了:“他还有律师?什么时候找的律师?早就找好了吗?他怎么有钱请律师的!妈的,他以前一定偷着下过山!真把我当傻子吗?”   “你以为你不是吗?”兰静秋嘴角轻挑,这句话问得十分轻巧。   她跟洛生海都没理会田旺暴躁的提问,准备离开。   田旺本就怀疑曹明早就跟吕爱香有染,听到曹明找了律师,他越发脑补起来,也终于认清了事实。   他就是曹明棋盘上的一颗棋子,还是已经被放弃的棋子,一想到曹明会被律师救出去,睡他的女人,打他的孩子,花他卖命赚来的钱!田旺就觉得心梗!   “曹明杀过人!他杀过人!”田旺怕兰静秋他们离开,大喊起来。   别说兰静秋跟洛生海,就连金厅长都愣住了,他们只以为曹明是幕后黑手,指挥着田旺这个傀儡做恶,还真没想到曹明会杀人!   就他那样的,痩得跟个竹竿一样,能杀人?   兰静秋跟洛生海重又坐回去,“到底怎么回事?时间,地点,原因,都说清楚。”   田旺此时也不顾孩子了,他给了吕爱香那么多钱,还教她怎么藏钱存钱,还给她娘家钱,就算被查抄也总有剩下的,虎毒不食子,亲妈总不可能把孩子扔了卖了。   总之不能让曹明把自己耍了,推向火坑,他跑出去花着钱快活!   田旺咬牙说:“他刚进来的时候呆呆的,吃不下饭,痩得很快,看起来一阵风就能飘走,别人可能觉得他好欺负,跟他一个病房的人就欺负他,你们懂吧,就是欺负女人的那种欺负!”   洛生海愣了下,点点头:“懂了,难道是你救了他?”   “没错!”   兰静秋却叹口气,也就是说曹明一开始被关进去,可能没想过报复,只是自暴自弃了,是被欺负了才开始黑化。   田旺说:“我当初是装病进去的,所以我觉得他们对我的治疗都是虐待。饭也难吃的要命,我就逃了,后来我认识一个老大,他叫我跟他混,我不肯,就想回来报复裘院长跟那些治过我的医生,我吓唬住裘院长后,日子就舒服起来了,经常整治那几个医生,还穿上他们的白大褂去查房,看谁不顺眼了就用医生的办法电他们,给他们上课。”   兰静秋发现田旺说这些的时候,表情居然很是怀念,看来他当时在精神病院里玩得很开心,这个裘院长也真是废物啊,自己控制不了了不赶紧上报!   “那天临睡前我又去查房,就看见曹明正被人欺负,我觉得特别恶心,又不是没有女病人……”   兰静秋冷笑:“女病人又如何?欺负人还说得这么理直气壮!”   田壮这时候也没任何盼头了,他也没必要在撒谎,干脆就承认了自己的恶。   “说得跟你很关心她们一样,她们被欺负的时候,你去哪儿了,没有任何一个人关心她们过的怎么样,没人把精神病人当人!我就是欺负了,李红还把我当英雄当救世主呢,怎样?”   兰静秋不想跟他纠缠这些,洛生海却说:“不管是什么人,我们遇到一定会帮。可我们只是警察,不是救世主。”   田旺哼了一声。   兰静秋追问道:“你发现曹明被欺负,然后呢?你救了他?”   “没错,我用电棍电晕了那人,还说会给他换个病房,他说不用了,我还嘲笑他是不是还挺乐意当女人的,他也不说话。我最烦这种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的人,当时就懒得管了。后来半夜我被吵醒了,赶过去看时,欺负曹明的人已经死了,头上血肉模糊。”   “是曹明杀的?”兰静秋问。   “对,曹明说那人是自己发疯了撞墙撞死的,绝对不可能,是他趁那人晕着时把他的头往墙上撞,我看到那人的头上脸上都有血手印。曹明擦过但没擦干净。肯定是他杀的,我问他,他一开始以为我是医生不肯说,后来我就给他讲了我自己的事,他以为我也是被陷害进去的,就跟遇到亲人一样,跟我说了他的事,也承认了是他把那人给杀了,他说他不得不杀,士可杀不可辱,他已经被辱了,就只能杀了侮辱他的人,不然每次想起来都是耻辱。我当时就特别佩服他,毕竟我只敢放火,还真没动手杀过人。”   兰静秋叹了一声:“你有没有想过,你也是他想杀的人呢?”   田旺愣住:“你在说什么?绝对不可能!他确实在算计我,拿我当卒子!但他绝对不可能想杀我,我们一直配合默契,他说过我是他的救命恩人,他有什么理由要杀我。”   兰静秋说:“是啊,正常人再觉得羞耻也不会去害救命恩人,最多会远离,可曹明拎着晕倒的人往墙上撞,直到撞死,你觉得他正常吗?”   洛生海见田旺还在皱眉,不由道:“如果有人看到你被男人欺负,就算他救了你,你会感激他吗?   田旺设身处地地想了想,后背的汗毛都起来:“我会感激他,但我也想让他消失不见!你们说的对,曹明就是想让我死,他是让我带着人一起撤的,他最开始给我出的主意是让我领着我的两个心腹还有李红在最前边开路,让公鸭嗓他们押着裘院长他们在后边跟着,等我走到安全距离就引爆炸弹,然后你们就会查这些炸死的人,我们几个就安全了。可我怕你们在边境线上派人埋伏着,不敢去冒险,再说我也舍不得老婆孩子,就想冒次险,我觉得我跟李红都是这里的病人,把院长跟医生,所有知情的都弄死,我们装成病人就行了。哪想到还是被你们发现。”   田旺长叹一声:“他一直在设计我,裘院长他们炸了,确实可以挡住后边的追兵,但再有人发现我们,会给我们机会吗?他们会以为我们身上也带了炸药,怕我们会同归于尽,也许问都不问,就远距离射杀了。”   其实不会的,不管什么情况,劝降这一步是绝对不能省的,但曹明跟田旺都不知道警方的行事规则啊。   兰静秋越发觉得这个曹明阴狠了,再如何,田旺也救了他,也许他觉得他当时只是被欺负,算不上救命之恩,反而自己的不堪跟羞耻被这人看在了眼里。   可不管怎样田旺没有对不起他,还在帮他。   “你当时发现曹明被欺负时都跟他说了什么?后来有没有用此事羞辱过他?”   田旺的脸色更加难看,他当时说‘你是不是被睡舒服了,才不想换病房。’后来还调侃过,说曹明确实细皮嫩肉的像个女人,才会被睡。   兰静秋只看他脸色也猜个大概,她叹口气:“也许你不只是曹明报复曹钰的棋子,你也是他的报复对象!”   “妈的!妈的!绝对不能让他出去,他出去了一定会整死我儿子,妈的,我就开了几句玩笑,我就摸了他两下说不理解会有人玩他,哪儿如玩女人爽,妈的!我就是在开玩笑啊!”   田旺彻底崩溃,开始罗列曹明的罪状:“我干的一切都是他指使的,是他说有资源不利用就是浪费,是他说他可以让我做土皇帝,呼风唤雨,是他说可以让我比杰少还厉害,拿住杰少的把柄,就可以随便利用他。全都是他指使的!”   外边的金厅长松了口气,人命案,再加上这些指控,曹明再请几个律师也没用了,不然要真让他只判几年,谁心里也堵得慌。   田旺跟竹筒倒豆子一样,说个没完,兰静秋跟洛生海记录完了,一出审讯室,金厅长就朝两人竖起大拇指:“我就说吧,还是得请你们两个来审!不愧是你们省有名的神探啊!” 第304章 防卫过当   不只金厅长, 省委的领导也对兰静秋跟洛生海赞许不已,兰静秋被领导夸得有点尴尬,赶紧说想再接着审曹明, 躲进了审讯室里。   田旺跟曹明之间的纠葛基本算是查清楚了, 金厅长已经派人去了田旺家。   曹明听到兰静秋问他杀人的事,眼神阴沉起来, “田旺说了?他发过誓, 绝对不会跟任何人说,他居然说了?”   他心跳加速,也就是说面前的两个警察,甚至所有的警察都知道他那些不堪的事了?   曹明咬牙骂道:“妈的,我居然以为他能保守秘密!他发过誓的!这混蛋,我早就该把他杀了!”   兰静秋道:“他发誓的前提是你们是好搭档, 可现在还是吗?他知道你想杀了他, 知道你一直在设计他, 还知道你鼓动他给吕爱香留钱,是想着出狱了去找她。你觉得他对你还能像以前那样?”   曹明愣住:“你在说什么?他怎么知道的?你们找到他媳妇跟孩子了?还是他自己全都招了?怎么可能!他是不是傻?”   洛生海说:“兰同志猜到田旺替你隐瞒是对你有所托, 他没有亲近的人, 能托付你什么呢?我们猜出来再去问他, 他自然就招了,也自然就想通了。”   “呵,真这么简单?”曹明眼神在兰静秋跟洛生海脸上来回转着, 似乎想看出真相,他不甘心, 太不甘心了, 明明什么都设计好了, 哪怕判个教唆罪也关不了几年, 进去了好好改造,想办法做点贡献,也许一两年就出来了。   到时候他就可以跟女儿团聚了,就差最后一步,就差那么一点,为什么会这样,田旺怎么会会突然说出他杀过人!   “你们给了他什么好处?”   洛生海无奈道:“我们是警察,不会跟嫌疑犯做交易。”   兰静秋说:“我们没给过他好处,也不可能给他好处,是他自己选了坦白从宽。现在你也只有这一条路,我看你还是老实交代的好。你跟吕爱香见过几次面?”   “呵,那个蠢女人!连田旺都能把她哄住,骗她真是没有一点难度。”   “看来你很得意能骗到她,到底怎么骗的?”   “我说我是神仙下凡来历劫的,我说她是我的真命天女,我说等我从山上下来就带她回天上。”曹明说着说着笑了起来,“这些都是真的,我其实没骗她,就是我们得在死后才能回天上。”   兰静秋看着他的眼神就明白他想干什么了,她气得拍桌:“曹明,你是不是也想装疯?邹杰想装疯,最后成了真疯子。你是不是也想试试?”   “我好好的人被关进精神病院里,受人打骂欺负,被救出来时已经有精神问题了,这不是很合理吗,我杀的那个人一直缠着我,阴魂不散,真的,他一直一直缠着我!”   曹明的眼神露出几分癫狂。   兰静秋突然不想审他了,“接着装疯,接着进精神病院?你还能碰到第二个田旺吗?也许你会碰到下一个欺负你的人,然后接着循环。曹明,你口口声声说你有多爱你女儿,还让田旺帮你拍照片,你真爱她吗?她妈妈参与贩毒不死也得无期,你又接着装疯,以后她知道了你们的事,不知道会怎么想你。”   曹明怒道:“别提妮妮,你当我想这样吗?是他们害我的,全都是他们自找的。”   “没错,全都是他们自找,可你明明有更好的法子去解决问题,田旺当时掌控着整个精神病院,你真就没有别的办法可用?威胁裘院长去自首不行吗?朝上一级举报邹杰不行吗?也许不用上一级,市里领导就能解决问题。田旺这种人都有原则,不肯跟毒枭做生意,最后不是你把他说动了吗?从受害者到加害者,还以为自己有多聪明,藏在暗处当‘鬼影’,以为可以逃脱法律的制裁,你女儿有你这样的父亲真是倒霉,这么大的案子,再封锁也会有消息传出去,你女儿会不会被人指指点点,会不会被送进孤儿院,你不赶紧配合调查争取早点出去,居然又想装疯?”   洛生海说:“这次的案子十分重大,可不是装疯就能没事的,而且省委为了鉴定医院的病人到底有没有精神疾病,已经从各省抽调了专家。曹明,你进昂山精神病院时那里已经被田旺控制了,医生一定都无心工作,没人会管你到底有没有病,可这次要来的医生都是专家学者,他们有的是时间慢慢研究你,你确定要装疯吗?”   曹明苦笑起来,看着他手里的钢笔:“你都把这些话记录下来了,我再装疯还有用吗?刚才我确实想过要装疯,可我好不容易可以做正常人了,为什么还要装?”   他像是下了决心,看了眼兰静秋:“你说得对,我该多考虑我女儿,认罪的话也许我还能早点出去,我跟田旺不一样,我只杀了一个人,而且是意外!我没贩毒更没贩卖人口,也从来没有参与过夜总会的各种交易。我只是不小心杀了一个欺负我的人,田旺把跟我一个房间的病人电晕了,他醒来把田旺电他的事记到了我头上,想杀了我,我真是正当防卫!”   兰静秋笑了起来,他脑子确实比田旺快多了,这么快就给自己想好了对策。   看来他跟田旺要各执一词了,不管怎样他承认了杀人,洛生海记录下来,再追问时,曹明已经把细节都想好了,他详细地说着他是怎么把电晕的病友抬上床,半夜病友醒来怎么勒他脖子,他差点被勒死才反击,仗着身高优势,把对方的脖子夹在腋下,用力往墙上撞。   “我就是吓坏了,想活命,下意识地想把他撞晕,没想到只撞了两下他就死了,我想报警,可当时院长都听田旺的,田旺不让我报警,说帮我把尸体处理了,他还说给我一定自由度,让我给他当军师,他有什么为难事就会来找我商量。”   兰静秋明知道他说的是假的,可还是得记录下来,尸体早就被扔到后山悬崖下变成了白骨,就算找到也没法查证,田旺赶过去时看到的是尸体,曹明跟他承认了自己趁舍友晕倒时杀人,但当时没有第三人可以做证,只有他们两个,曹明完全可以把这事说成防卫过当。   她跟洛生海又问几遍,曹明细节补充的越来越严丝合缝,兰静秋都气笑了:“你当我们在这儿帮你圆口供呢?都跟你说了这案子上边查的力度很大,你这些一旦被证实是做假证,罪加一等。”   曹明却不再改口了,咬死了是防卫过当,说舍友在拿衣服勒他脖子,他才反击。   金厅长说:“可以了,这个曹明太狡猾,不过田旺也不是吃素的,他现在一定会咬死是曹明指使他贩毒,剩下的交给公诉律师跟法官好了。”   虽然不用再审,但金厅长还是多留了兰静秋跟洛生海两天,“没准还有别的事需要你们帮忙,过了周五再走,你们两个可是大功臣,剩下的我们会收尾。你们就在招待所里休息休息,不累的话可以去逛逛街。”   兰静秋他们刚要走,突然有人过来说:“金厅长,曹明点名要见兰同志。”   “又想干什么?”兰静秋皱眉。   曹明居然说:“你知道吗?那天我看见你就想起了我女儿,我女儿也很漂亮,皮肤很白。”   兰静秋嗤笑一声,说:“茂叔的女儿蕾蕾说我长得像她妈,你说我长得像你女儿?难不成我这是大众脸?别套近乎了,有什么事你就说,我可不是田旺。”   曹明无奈地笑了笑:“我知道你很反感我,我也没想过害无辜的人,可我没办法,你说的那些路太危险,只要碰到一个坏的,给邹杰通风报信,你说我还有命吗?”   兰静秋叹口气,“每个罪犯都觉得自己很无辜,不必讨论这问题,你找我来,到底是想说什么?”   “蕾蕾的妈妈一定是她心中美好的存在,就像我女儿在我心中的形象也是无比美好,想到她就觉得还有活下去的希望,我觉得我跟蕾蕾都在你身上看到了生命的活力,感受到了美好,才会在你身上看到最爱的人的影子。”   兰静秋皱眉,那天她坐在轮椅上出现在精神病人中间时满脑门问号,心里也担心着没法通知警方,精神高度紧张,怎么也跟美好和活力扯不上关系吧。   但不得不说,好话人人爱听,这个曹明真的很善于攻心,她脸上不动声色:“你到底想说什么?我还有事要忙。”   “我想拜托你去看看我女儿,请告诉她不管谁说什么都不要信,她的爸爸妈妈虽然做错了事,可他们都很爱她,不管她在哪儿生活,都要开开心心的,如果有人欺负她,记得告诉老师,千万不要打架,也不要自暴自弃,请你告诉她,不管遇到什么事,都要再坚持一下,长大后就会好起来。再告诉她,爸爸妈妈的事跟她没有关系,让她不要自卑不要去听流言蜚语……”   曹明突然说不下去了,捂着脸道:“没用的!她才八岁,她听不懂的,她也记不住!说什么也没用了,没用了。”   兰静秋叹口气:“监狱里也可以写信,你可以每年给她寄一封信,用她那个年龄能听懂的话,告诉她有人爱她,无时无刻不在惦记她,盼着她向阳而生,盼着她无惧风雨,盼着她健健康康地长大,结婚生子,幸福生活。”   曹明捂着眼神,无声地哭了起来。   兰静秋起身离开时,他突然又喊住她:“你说我是不是真的错了?也许我该让田旺帮我逃出来,从此隐姓埋名,也许我该像你说的去争取一下,去举报去告那些害我的人,也许我就该认命关在精神病院里,曹钰跟方露霜会好好把妮妮养大,现在我害她失去了妈妈,我又不能出去……”   兰静秋也不敢说如果自己在他的处境会怎么做,有机会有能力有帮手,会忍住不报复吗?   “世上没有后悔药卖,实在担心她,就给她写封信,都八岁了,用简单的句子,她能看懂,孩子嘛,知道有人爱她想着她,总好过一个陌生人跑过去转述一大堆话。”   兰静秋想着八岁的妮妮,心里也有些难受,父母不做人,最惨的就是孩子,生活上受影响还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心理变化。其实年龄小点,换个环境没人总提这事,也许还好。   洛生海见她心事重重,就说:“我去问问这孩子现在在哪儿,今天太晚了,明早一起过去看看吧。”   那个无意中救了兰静秋的女病人,她都找到家人给了人家一笔钱,说是捐助。   对一个八岁的孩子,她肯定更狠不下心,去看看,能帮的帮一帮,也就放心了,曹明再可恶,孩子是无辜的。   兰静秋点点头:“也好,反正咱们这两天也没事。” 第305章 玩砸   这两天兰静秋跟洛生海除了写报告, 作证词也确实没别的事,第二天两人吃过早饭,在商场溜达了一圈买了个毛绒玩具才去找妮妮。   事发第四天了, 妮妮已经被送到了福利院暂时监管, 据说她是有保姆的,保姆听到信儿, 怕主家给不了工资, 从家里卷了点值钱的东西,把孩子送到方露霜的娘家就跑了。   方露霜的娘家妈一开始不知情,还以为是女儿女婿在忙,高高兴兴地把孩子接进了家门。   可很快消息就传出来,曹钰跟方露霜两口子都被抓了。当初因为曹钰下乡就不让方露霜跟他结婚,这时候一听他们被抓, 娘家妈就吓傻了, 生怕收留了外孙女, 再把自家牵扯进去,毕竟她家也没少花女婿赚的钱。   可也不能把孩子扔出去吧, 免不了就说了些难听话, 说妮妮亲爸是谁, 怎么惹出的这些事,骂她扫把星。   正为难呢,警察上门调查, 这老太太老老实实地把她知道的事说了,就说让警察领走妮妮, “你们把她爸妈都抓了, 孩子也带走吧, 反正我是养不起。”   警方正忙着呢, 哪有空看孩子,老太太胡搅蛮缠地非把孩子推出来:“跟着警察叔叔找你亲爸去吧,你后爸进去了,你亲爸就该出来了。”   妮妮五岁的时候曹明进去的,她对亲爸有印象,觉得找亲爸也行啊,立马不哭了。可警察叔叔说亲爸也出不来,把他交给一位阿姨照顾,照顾了两天又说先送去福利院,案子结了再想办法安排。   于是妮妮几天时间辗转了几个地方,受尽白眼。福利院里的人也知道了她的身世,此时很多人不知道昂山案,但夜总会的事却传的沸沸扬扬。   “听说她爸妈是开夜总会的,逼女孩当小姐。”   “自己有女儿,怎么干的出这种事?”   “好像妞妞不是他们亲生的吧。”   “是亲妈后爸,好像她妈前后脚嫁了两兄弟。”   “作孽啊,这么小的孩子爸妈都进去了。”   “早该进去了,听说夜总会里边有人卖大烟,前边街上那个老板为什么要把店盘出去,没钱买大烟了,借了高利贷!你说多气人吧,有这么一个人全家别想过安生日子,想当初虎门硝烟……”   “不是大烟,反正也不是好东西!”   妮妮全都听着记着分析着,八岁,刚上一年级,有的孩子早熟有的孩子晚熟,妮妮的妈妈离过一次婚,亲爸又进了精神病院,亲妈跟后爸平时的话题也是夜总会和生意,她算是早熟的。   爸妈犯了罪被抓,成了坏人,她能明白,但她不明白的为什么别人看她的眼神都不对了。   爸妈是坏人,她就是小坏人吗?   她迫切的希望亲爸能赶紧来接她,她印象里的亲爸特别宠她,可问了几次,都说让她等着。   兰静秋跟洛生海到时,这孩子就坐在福利院台阶上等着,大夏天的,也不怕晒,就坐在那儿眼巴巴地瞅着门口。   兰静秋跟洛生海一进门,就都确认了这位就是他们要找的妮妮,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才好。   兰静秋本来不想提曹明的,她就想过来看一眼,没受欺负,有人照顾就行了,可现在看着小女孩可怜巴巴的样子,她叹口气,把毛绒小熊递过去:“妮妮,这是你爸曹明托我给你送来的,喜欢吗?”   妮妮眼睛立马亮了,接过毛绒小熊一把搂进怀里,兴奋地问:“阿姨,我爸呢?”   洛生海说:“他暂时不能来看你,不过他委托我们来告诉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你已经上学了,是大孩子了,被人欺负要记得跟老师说。不管有什么事找个靠谱的大人商量,这里你觉得最靠谱对你最好的人是谁?带我们去见一见好吗?”兰静秋说。   妮妮却摇摇头:“可以带我去找我亲爸吗?他们说我妈跟我爸都被抓了。”   “暂时不行,走吧,带我们去找照顾你的老师好不好?”   妮妮是个很乖得孩子,看看怀里的毛绒小熊,点点头:“那你记得叫他快点来接我。”   兰静秋可不想给任何承诺,只道:“快进来,晒死了。”   出乎人意料的是,负责照顾妮妮的老师,居然知道妮妮妈妈把一个孩子弄残的事。   “她妈妈本来就不是东西,早该被抓了,我们住的近,我听人说就是她妈妈推的,看着特别和气特别善良的一人,哪想到是蛇蝎心肠。”   兰静秋虽然也觉得方露霜小白花的外表下隐藏着蛇蝎心肠,可妮妮是无辜的,在这位老师的照顾下,听着这些闲言碎语,没准真会像这位老师说的一样‘长大跟她妈一样’。   她跟洛生海找到福利院的院长,要求再派一个有耐心不存偏见的老师来照顾孩子,也不是说要一对一照顾,起码在这个阶段有个人无微不至的关怀,不会给孩子留下心理阴影。   院长倒是菩萨心肠,认真听取了两人的意见,保证会重视这问题,正说着,突然听到外边有人喊:“妮妮呢?这死孩子又跑哪儿去了?是不是又去等她爸接她呢?”   “门口没有!”   “妮妮!”   “妮妮!”   走廊里,院子里都有人在喊。   院长有点尴尬:“你们说得没错,确实是疏于照顾,一个八岁孩子都看不住,哄不好,放心吧,我亲自给孩子做工作,也会随时留意她的心理状况。”   兰静秋见人家态度这么好,也不好再说什么,这种孩子心理能不能健康,真得看运气,如果遇到好的人,好好引导,自己心理也足够强大,把这些事熬过去,以后绝对能有一番作为,如果不能的话一辈子过得乱七八糟还算好的,就怕随便一点打击或诱惑,就跟父母一样走上了违法犯罪的道路。   总之妮妮以后如何谁也说不准,他们做了自己能做的,也就只能顺其自然。   正要走时,刚才那个老师过来了:“没找到妮妮,她不会自己跑出去了吧。”   院长气坏了,人家警察特意来叮嘱照顾好孩子,结果人家还没走呢,孩子丢了。   “赶紧上街找啊,一个八岁的孩子,身上一分钱没有,能跑去哪儿。”   兰静秋跟洛生海也要跟着出去找人,兰静秋说:“是不是回家了,她自己家,亲戚家都得找找,这孩子早熟,她清楚发生了什么,也许会去公安局见她爸妈?”   洛生海还没来得及回答她,两人就听到由远及近的警笛声,洛生海皱眉:“一定出事了!”   还真出事了,曹明吞了钢笔笔帽,一直吐血,被送进医院,借机逃了。   兰静秋无语极了:“钢笔笔帽又不是尖锐物,只要不是噎住卡住堵塞气管,不太可能当时就有生命危险,怎么可能吐血,是不是他自己咬破了口腔内壁或舌头?”   就算知道钢笔笔帽不能致命,可见他吐血了,能不送医院吗?到了医院能不做检查吗?做检查肯定会给他解开手铐。   洛生海说:“估计押送的人看他跟个瘦竹竿一样,又看他吐血,没把他当回事,被人趁机跑了。”   “他能跑去哪儿?还有空跑来这里把妮妮带走?也太猖狂了。”   金厅长亲自过来了,把两人叫上车:“曹明问孩子在哪儿,我们告诉他在福利院,他当时就有点不对劲。田旺又供出曹明帮他写过信,有一封因为临时改了计划没送出去,被咱们的人找到了,曹明见到信就急了,吞了笔帽被送医。押送他的同志可能太紧张,压力太大,一到医院就突发心脏病。是曹明从推车上下来,帮着把咱们的人抬上车,都急着抢救那位同志,让他给趁乱跑了。”   “也就是说他指使田旺证据确凿,就算杀人能说成防卫过当,他也会重判。”兰静秋问。   “没错,我见他吞笔帽,就觉得他想就医中逃脱,所以就跟押送的人说一定要小心,一定要盯紧,他可能想逃。哪知道我这些话把自己人逼的一路提心吊胆,心脏病突发了。”   金厅长懊恼极了,他早就不在基层工作,有些事上处理起来确实不如小领导更顺手,他自责道:“早知道就不该送医,一个笔帽而已能有多大事,我也不该各种强调他想跑,就凭他一个人,押送的人都持械,他能跑哪儿去?”   现在再自责也没用了,赶紧找人吧。   兰静秋说:“我觉得跑不远,曹明应该知道自己是逃不出去的,再带着个孩子怎么跑啊,目标太大了。”   洛生海想起邹杰躲在医院的事,回头看了眼福利院,“这么短的时间确实跑不远,不会就躲在里边吧。”   金厅长道:“已经全面封锁了,我估计他是心疼女儿,又听到自己可能会重判,就铤而走险,能逃出去最好,逃不出去也能见见女儿。”   兰静秋却有种不好的预感,曹明这是玩砸了吧,现在的结果跟他预期的不一样,他承受不了,会不会有极端想法?   有些罪犯临死时要拉上全家,美其名曰不想让家人再受苦,有些人死前要报复社会,拉几个垫背的,谁也不知道曹明现在的心理状况,更没法推测他下一步会干什么。   金厅长又派了人把福利院上上下下都搜一遍,连楼顶的水箱都不放过,然后大家就听见二楼有人尖叫。   曹明抱着妮妮一直躲在二楼女卫生间的隔间里,此时又劫持了对妮妮说过几句怪话的女老师。   狙击手已经来了,正在找位置,十来把枪指着曹明,有特警有刑警,个个都是神枪手,他拿着把切菜刀横在女老师的脖子上,一步步往外走,包围圈也在一步步地往外撤。   兰静秋叹了口气,他果然想死了! 第306章 万箭穿心   曹明一眼看到兰静秋, 突然笑了起来:“兰同志,妮妮说你来看她来了,还给她带了礼物, 谢谢你。”   金厅长给兰静秋使眼色, 让她去劝降,兰静秋只好上前, 洛生海也不放心地跟了过去。   “曹明, 我以为你已经想通了,要配合调查,好好服刑,这是干什么?想带妮妮逃吗?逃去哪儿?从此让妮妮跟你亡命天涯吗?”   曹明苦笑:“怎么会,我只是想见见她,正好有机会可以见见她, 我怎么能忍得住不跑, 见到她我就放心了, 我能再请你帮我做件事吗?”   兰静秋皱眉:“不能!我来看妮妮也不是因为你,只是无聊找点事做。”   曹明叹口气:“这件事并不难, 等我死了请把妮妮送去外省的孤儿院, 她是孤儿, 只是个普通的孤儿!我知道你一定会帮我,因为你们是警察!”   兰静秋气笑了:“简直无耻,你自己没下线, 做那么多烂事,躲不过去了, 还好意思跟警察托孤?她何去何从自有人管, 我没法帮你。”   洛生海也怒了:“知道别人心软, 知道别人善良, 你就给别人下套,以死相逼,凭什么一定要帮你?她说得对,真的没法帮,这些孩子自有人安顿,马上把刀放下,你杀了这位老师,你女儿就能不被欺负了?”   曹明惨笑:“她以后会不会受欺负,我也不会知道了!能帮她带走一个算一个,哪怕去地狱我也不想去监狱,就这样吧!”   他说完就想动手割喉,呯的一声响,对面楼上的狙击手开枪了,曹明凶狠的眼神瞬间呆滞,应声倒地,洛生海踢开了刀,兰静秋过去把那个女老师拉远:“没事吧!”   女老师腿都吓软了,哆嗦着半天说不出话来。   兰静秋把人送上救护车,回头看着被抬出来的曹明尸体,叹了口气:“也许是他在精神病院的遭遇让他不想进监狱!”   洛生海说:“是啊,如果只判几年还有盼头,再难他也能为了出狱坚持,一知道会重判就急了。”   金厅长感叹道:“这就叫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啊!”   这时妮妮抱着毛绒小熊走到门口,看着地上的一滩血发呆,兰静秋过去把她带到车上,问她:“刚才你爸跟你说什么了?”   “他说他不是我爸,说我是捡来的,我亲生父母出海打渔翻了船都死了,我爷爷奶奶就把我扔了,是他们在路边捡到了我。”   兰静秋没想到曹明会跟她说这样的谎言,她还以为曹明会说让她转达的那些话,会鼓励妮妮勇敢一点,会教导她不要走错路,不要自暴自弃,哪想到他直接否认了自己,说孩子不是他跟方露霜的。   金厅长也惊呆了:“看来他是真的很爱他女儿。”   洛生海道:“其实让她去外省的孤儿院是最好的安排。”   “放心吧,我会协调的,其他省有太阳村儿童村,专门收容父母服刑的孤儿,不过我一直不知道把这些孩子放在一起是好还是不好。也许他们在那里被统一管理,长大后会坚守底线,也许他们住在那里,心理上会一遍一遍地强调他们是罪犯的孩子,从而自弃,一有机会也会变成罪犯。”   兰静秋叹口气:“曹明跟孩子撒这种谎,显然是想让她相信,她亲生父母不是罪犯,是普通的渔民,她没有遗传基因,也不必带着他跟方露霜的罪,受着白眼活下去。”   洛生海说:“所以他才要求把妮妮送去外省,从环境上跟心理上把妮妮跟他们隔绝开,曹明自己也明白,哪怕当个孤儿也强过罪犯的孩子。”   兰静秋是真没想到曹明会这样收场,大概他这辈子唯一的牵挂就是妮妮了,于是跑出来用命操作一番,试图用他残存的能力给妮妮建个避风港。   离开福利院时她还有些唏嘘。   妮妮暂时还要留在福利院,等待案子真正了结,才能安排她的去处,她被院长阿姨领回宿舍,乖乖坐在床上任由院长阿姨给她擦脸。   她其实很确信刚才那个人就是她爸爸,小时候就经常有人说自己长得跟他很像,可他说不是就不是吧。   爸爸还跟她说了很多不能告诉别人的话。   他让她勇敢一点,永远不要给别人欺负她的机会,不要像他一样,被踩在脚下了才懂的反抗,妮妮对这些话似懂非懂,但她知道那个人是为她好,她抱紧小熊,把爸爸的话牢记心中。   兰静秋跟洛生海又在深市待了一天,才买了票要走,金厅长来送他们,带了不少特产,“有些是代表省厅送的,有些是我自己个人送的,都收好,表彰会可能会在年底,到时候你们一定要来。”   兰静秋可不想大老远地跑来参加表彰会,之前是一直在查案,都在忙着,没人有别的心思。   现在案子已经查明,已经有人在打听他们两个在原单位的表现,估计到表彰会时就有说怪话的了。   上边的人觉得互相帮忙没什么,下边的没准觉得只是两个卧底,派他们自己人去也能查出来,结果功劳跟风头全被两个外来的抢了。而且省厅跟省委的领导还不停地夸兰静秋跟洛生海。   好像他们市从头烂到脚,挑不出一个有用的人,不只省厅的人来了一堆,还得从外省调人才能解决问题。   好像他们专案组胆小怕事,老巢就在市郊的精神病院,他们费半天劲,也没把人找出来。一个外省的女刑警没有任何外援,就敢直接进贼窝。这女刑警还是做为被绑的受害者进去的,然后在里边搅了个天翻地覆,这显得他们专案组好像没一个人有这种魄力。   当然了,大部分人是崇拜佩服,见到他们就要夸两句,这就更尴尬了。   兰静秋跟洛生海都没有揽功出风头的意思,自然不会再来参加表彰会。   回去的火车上,两人比较放松,洛生海还从兜售货物的列车员手里买了一副围棋,金厅长给他们定的软卧包间,没有别人打扰,两人下下棋聊聊天,时间倒是过得很快。   兰静秋去的时候是坐着冷藏车,开得快也很少停,现在的火车,就算是快车也会停靠很多站点,从深市到省城,两头踩着也得两天时间。   洛生海提醒兰静秋该上药了,她皱眉,不太想去卫生间上药,洛生海却已经起身避出去了。   卧铺的门并不能从里插上,她还以为洛生海会在外边给她看着人,哪想到人家利索的走人了,不知道是去餐厅还是去厕所了。   兰静秋躲在门后,艰难地上药时,一个女列车员找了过来:“兰同志,洛同志说你需要我帮忙,我能进去吗?”   兰静秋松了口气,她胳膊再长,往后背上药也费劲。   这位列车员还强调着:“我刚才洗过手了,放心,我给我家里人换过烫伤药,一定不会出错。”   只是换个药,哪有那么多讲究,兰静秋赶紧让人进来,列车员说:“那位是你男朋友吧,真贴心,去餐车点餐了,说要瘦肉粥,肯定是给你定的病号饭。”   兰静秋忙说:“只是同事。”   “啊?真的吗?那你能介绍给我认识吗?我单身,省城人。”   兰静秋都无语了,洛生海有这么抢手吗?不是说这年代的小姑娘都矜持吗?看见帅哥居然也会主动?   “可他不是省城人啊,我们那儿是小地方。”   女列车员噗嗤一声笑了:“看吧,我就说你们是一对,要不是一对,你肯定会痛快答应给我介绍,哪的人有什么关系啊,碰到合适的就得赶紧下手。”   兰静秋无语极了,为了证明她跟洛生海不是一对,只好说:“你们不是已经认识了吗?你想我怎么介绍?要不然我帮你问问他想不想跟你处对象,想的话你们互留电话跟通讯地址?”   “呀,真不是啊,那太好了。”列车员兴奋地说,这姑娘看来是真看上洛生海了,等给兰静秋换好药,就找了纸笔留了联系方式。   “你跟他说一声,要是他乐意的话,下车前把他的联系方式给我就行了。”   兰静秋接过纸条,爽快地答应下来:“放心吧,你们的红线我牵定了。”   等洛生海端着粥回来,她就说:“多谢洛队,刚才你找的那个女孩真不错,又漂亮又大方,还特别体贴,眼光不错啊。”   洛生海把粥推给她:“能帮着换药就行了,说得跟我特意挑了个漂亮的一样。”   兰静秋尝了口粥,大米熬开了花,恰到火候,瘦肉也不柴,很嫩很容易消化,没想到在火车上还能吃到病号饭,她更感激洛生海了。这个红娘必须得当好,于是她说:“漂亮还不好吗?看着脾气也很活泼,感觉跟你很互补。”   洛生海皱眉:“你到底想说什么?又发现什么问题了?上次火车上发现人贩子,这次不会又发现列车员有鬼吧。”   兰静秋赶紧摇头:“你可别乱说,我能发现什么?我是在跟你夸这女孩呢。”   她说着把纸条递过去:“洛队,你桃花运来了,一会儿下车把你的联系方式给她,她是省城人,不过铁路系统的坐车肯定有优惠,去凤安也方便,再说真要谈成了,你可以调来省城啊。”   洛生海拿着纸条看着上边的地址跟电话,先是愣了下,等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他气笑了:“兰同志,没想到你年纪轻轻还挺有做媒婆的潜质。”   “倒也没有,是人家看上你了,那姑娘看着是真不错,我就帮你介绍一下啊。”   洛生海也不理她,胳膊一伸把她面前那碗粥端了回去,自己喝了起来。   兰静秋傻眼,“我已经喝过了,再说你这不是专门给病号的吗?”   “我万箭穿心,算不算病号?”洛生海喝粥都喝出了咬牙的架势。   兰静秋默默从包里拿出杏仁饼啃着,她并没有要给他介绍对象,是人家列车员看上了,主动要求介绍的啊,这也不行吗? 第307章 原则性   洛生海生气了, 这很少见,但兰静秋却觉得很熟悉,这场景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曾经那个人也这么抢过她正在吃的蛋炒饭, 恶狠狠地咀嚼着。   她懒得回想往事,只说:“不乐意就不乐意, 你妈跑我家说我跟你是一对, 我都没生气,我就帮人家小姑娘给你递了个纸条,你有什么好生气的。”   洛生海无奈地看着她:“你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   “你觉得我是装的那就是装的吧,说好了当好搭档好哥们的嘛,帮你说个对象都嫌烦!”兰静秋轻描淡写地说着,心里却又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洛生海见她脸色越来越凝重, 忙说:“我没生你气, 我说万箭穿心是说你做为搭档根本不了解我, 我要喜欢早自己去追了,不需要别人帮忙。”   兰静秋含糊应了两句:“什么生不生气, 又不是小孩子, 开玩笑嘛, 说过就算。”   她把杏仁饼递给洛生海:“你吃吧,我想睡会儿,下车喊我。”   背上的伤开始结痂了, 蹭到时会有些痒,她侧躺着面朝里, 洛生海看她背对着自己, 以为她真生气了, 不想再理他, 他不由叹口气,嘴里的粥都没了滋味。   兰静秋现在心里乱得很,刚才的场景像是在重演,只是换了个人。   她也曾经跟那个人说做好搭档好哥们才能长久,她也曾经给他介绍对象,说各方面都合适!对方也是恨不得咬她两口。   想起那人,兰静秋恍若隔世,只因为救命之恩,她无论怎么拒绝,他都没有真生过气,就算被气到了转脸又来关心她,就跟洛生海一样。   也许当初那一枪,并不是因为他知道她是卧底了,只是他厌了累了决定放弃?或者是他明白她只是在吊着他,于是恼羞成怒?   兰静秋心绪不宁,呼吸都有点乱,虽然刚才的场景似曾相识,但她非常确定洛生海不是他,因为他没有这么强的道德感,更不会管什么原则,一个毒枭是当不好警察的,而洛生海显然各方面都是一个合格的警察。   她叹口气,当初吊着他是因为她在卧底,他是她的目标也是她的靠山,现在呢?   洛生海收拾好桌子,又拿起已经开封的杏仁饼吃了起来,他准备吃完再去餐厅给兰静秋买点小笼包之类,能填饱肚子的吃食。   正琢磨着要不要问问她,到底想吃什么。兰静秋却突然坐起身:“洛队,你是不是喜欢我?”   洛生海差点被杏仁饼噎死,他捂着嘴咳了起来。   兰静秋赶紧把他的水杯递过去:“吓到你了?我就是想把这事说清楚,免得误会。”   洛生海喘过气来,喝水润了润嗓子,这才说:“我喜欢你是我的事,你不用放在心上。你放心,以后我不会再说让你困扰的话,不过请你也不要管我的事,像刚才给我介绍对象这种事,大可不必!我纠缠你了吗?没有啊。”   “真是人家拜托我的,她问我,咱俩是不是一对,我说不是,她就让我帮忙,人家刚帮我上了药,你说我能不帮她吗?”   洛生海了解地点点头:“好,是我多想了,还以为是你主动要给我介绍对象,对不起,是我误会你了。”   他说完摊摊手:“我觉得有什么说什么挺好,误会这不就解开了吗?不过有些话也没必要挑明,你知道我喜欢你就行了,说出来干什么,吓我一跳。”   洛生海语气轻松,笑得爽朗,又道:放心,我已经知道你不喜欢我了,不会再骚扰你。”   兰静秋见人家大大方方的,心里倒是轻松起来,她本想说也不是不喜欢,有好感,但还没到谈情说爱的份上,而且她现在也没心思去谈恋爱,但好像这样说还是在吊着人家。   于是她点点头:“洛队这么优秀,迟早会遇上……”   洛生海把食指放到嘴边,做出嘘的动作,“刚才不是说了嘛,不要管我的事。你想吃什么?我没吃饱想再去趟餐车。”   兰静秋摇摇头:“你刚才不是吃过了吗?要是替我买饭就不用了,我真不饿。”   洛生海皱眉,这丫头非得这么直来直去的吗?他无奈道:“做为你的队长,在出差时把你照顾好是我的责任,不是为了追你,以后不要太敏感。”   自作多情了?兰静秋吐吐舌头,有点尴尬,不过做为队员应该替队长买饭才对吧,她纠结了下,洛生海已经出去了。   她不由松了口气,说清楚就好,免得像是在装傻吊着人家一样。   洛生海出了门也大大松了口气,他相过亲也跟一个女孩短暂交往过,还有位锲而不舍的追求者,他觉得他跟女孩相处也算有经验了。   跟兰静秋在工作中也十分默契,两人有时候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对方的意思,他以为她就算还没喜欢上他,也会有好感。   他以为只要她不拒绝就还有机会,不就是老妈太烦人嘛,不住一起,各自忙工作,哪有时间闹矛盾,再说他也不会像大哥一样任由老妈去唠叨自己的妻子。   可现在彻底没戏了,洛生海叹口气,很想回去问问她到底不喜欢自己什么。可他知道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就像他拒绝的相亲对象,不管长相如何性格如何,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洛生海一路想着,再回来时,又是那个自信爽朗的洛队了,他敲敲桌子,喊兰静秋:“赶紧吃点东西,饿着肚子容易得胃病。”   兰静秋也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道过谢,就开吃了,现在的肉包子十分实惠,都是好肉,吃着确实香。   她一边吃一边跟洛生海讨论着该怎么杜绝人贩子,最后的结论是,就算是全国信息互通,出入查身份证,也难以杜绝人贩子,还是那句话,没有买卖没有杀害,只要有需求,就会有人铤而走险,靠这个赚钱。   兰静秋叹口气:“还是得加大惩罚力度,不管是卖孩子,还是卖女人,还是贩卖器官,一旦抓到,别管轻重,全部死罪。买方也必须判刑,起码二十年以上。现在我记得买方是三年以下吧,不痛不痒,根本起不到威慑性。”   洛生海说:“我记得咱们讨论过这问题,就怕有些被卖出去的反而要替买家说话,像是买孩子的,一直对孩子很好,孩子把他们当成亲生父母,肯定不想他们被抓。更惨的是那些被拐卖的妇女,如果生下孩子,很可能为了孩子就认命了,他们成了一家人,你说怎么抓?至于你说买家判重刑,不太可能,如果判重刑的话,他们怕坐一辈子牢,知道有人在找孩子时,会不会把孩子或是女人杀了灭口。”   兰静秋叹口气:“那这问题永远没法从根上解决。”   洛生海也叹气,只要还有买孩子买媳妇买器官的,这事永远也杜绝不了,只能严防死守。   两人找个话题聊了会儿,倒是没那么尴尬了,等下车时,他们才发现忘记通知省厅来接,只能自己找车回去。   他们都是省厅派出去的,肯定先得回去汇报,然后再回凤安。   一出站,看见前边跪趴在地上的孩子,兰静秋就愣住了,她看了眼洛生海,他也在看她,两人想一块去了,有些被拐去的孩子会被弄成残疾,在马戏团展览,甚至是被逼着上街乞讨。   两人快步走过去,他们都知道看到乞讨的孩子一定要问清楚,身上有人为残疾的八成是被拐的。   洛生海掏出一块钱的硬币来扔在孩子前边的小碗里,那孩子一点动静都没有。   兰静秋皱眉,难不成是聋子,洛生海冲她摆手:“别急,他睡着了。”   这时从旁边跑出来个女人:“兰同志,你怎么在这儿?”   兰静秋转头一看,居然是曲荷花。   当初曲荷花找到兰静秋说她爸她哥都失踪了,让兰静秋帮忙找,找到最后发现是曲荷花的嫂子把人推到马路中间,被车撞死了。   正好开车的宋东柱是个连环杀手,他有太多事想隐瞒,直接把尸体给拉走了,曲荷花当然找不到人。   后来案情大白,曲荷花的嫂子认出了车牌号,这才能找到宋东柱,算是立了功,再说她又不是故意杀人,只是意外推倒造成的车祸,只判了几个月。   兰静秋没想到会在省城看到曲荷花,她有种不好的预感,看看被洛生海拍肩叫醒的孩子:“这不会是你侄子吧。”   “是啊,我侄子这边赚钱比不过我妈那边,不过也不少了。”她说着朝旁边一指。   兰静秋顺着她的手看过去,曲家老太太也跪在斜对面,前边也放个碗。   这是一家子都开始乞讨赚钱了?她都无语了:“你们家不是有地吗?”   曲荷花不好意思地说:“我嫂子不是关着吗,我种不来地,我妈也不听我的话,我嫂子给我出的主意。您放心,我们也不会长干,赚点钱,到时候在省城租个门脸,开个小买卖,就算安家了。要不然在村里那环境,对俩孩子也不好啊。”   她小侄子被洛生海弄醒了,一边揉着膝盖一边问:“姑,你不是说给我买大肉包吗?哪儿呢?”   “等着,姑这就去给你买。”   兰静秋想劝,又不知道该怎么劝,起码她不做那一行了,乞讨虽说不光彩,但他们要真是只要够了租房开店的钱,也算是个出路吧。   据说有些要的钱买车买房,还接着换了衣服趴那乞讨,曲家人起码比他们好,就怕曲荷花看来钱太容易,最后又舍不得这一行了。   “你女儿呢?谁帮你带呢?”   “我妈啊,要不她那边赚钱多嘛。”   兰静秋皱眉,看了眼不远处的老太太,没看见小女孩,可能是被老太太挡住了,只看到老太太腿旁露着的一角衣服。   她跟曲荷花说:“你一个人看着三个人,也就你小侄子能顶半个人,万一出点事,你怎么办?一个疏忽让人把孩子抱走了你后悔都来不及。我看你还是放一起吧,有老有小,编个苦点的身世……”   洛生海瞪她一眼,这警察怎么当的,怎么还教人家怎么诈骗呢?   他打断兰静秋的话:“跪地什么也不说是乞讨,骗造身世是诈骗,你们自己注意点,我建议还是找个工作比较稳妥。”   洛生海说着自己都觉得这主意站着说话不腰疼,这一家子现在也就曲荷花这一个正常人,带着一个傻妈,一个七八岁的侄子,一个两岁的女儿,怎么找工作。   可不管怎样也不能教人家怎么诈骗。   兰静秋也发现自己时不时的就原则性消失,她心里琢磨着,回去要好好学学各项章程。   嘴上赶紧找补:“对,乞讨不犯法,但要注意市容市规,还有千万别诈骗,别编什么身世。我还是建议你们有个长远的计划,可千万不要以此为生,赶紧去看看你女儿吧,把三个人叫一起。”   曲荷花本来还有点担心这两位警察同志会嘲笑她,见人家真心为她着想,也连声感谢着。   兰静秋赶紧跟洛生海走了,这种事,你说怎么管?当地的片警都没法管,一管人家换个地方,在兰静秋印象里这种街边乞讨持续了好多年都没法彻底杜绝。   可他们还没到公交车站,身后就传来曲荷花凄厉的喊声:“妞妞呢?妈,我孩子呢?” 第308章 小乞丐   兰静秋刚才只看到孩子的一片衣角, 就有些担心曲荷花一个人看不了三个,哪想到孩子居然真丢了。   她有些心虚,一边往回跑, 一边问洛生海:“不会是因为咱们的打扰, 她分了神,孩子才被抱走的吧。”   洛生海皱眉:“你这遇事先自责的毛病从哪儿来的, 不赶紧找人, 想那些没用的干什么。”   曲荷花正想去追他们,见他们自己回来了,就跟见到救星一样扑过来抱住兰静秋:“兰同志,我女儿不见了,怎么办,我家妞妞不见了。”   兰静秋看了眼地上, 见那儿扔着件夏天的罩衣, 难不成自己刚才看到的衣角只是件衣服, 孩子早就不见了。   荷花妈早被女儿的大吼大叫吓傻了,一时也说不出来孩子什么时候丢的。   车站附近警察最多, 兰静秋先喊了一位过来帮忙通知车站派出所找孩子, 又把曲家几个人叫到岗亭处, 免得再丢人。   洛生海问曲荷花:“你最后一次看见你女儿是什么时候?”   “就刚才,你们来之前我在那边站着,有人跟我问路。”曲荷花往身后指了指。   兰静秋:“问路时孩子还在?你确定看到了孩子吗?”   有时候人的眼睛跟潜意识也是会骗人, 比方说一大一小两个人,如果脑子里的认知是‘他俩在一起’, 看到了大人就潜意识觉得看到了孩子, 所以兰静秋必须得问清楚。   曲荷花努力回想着, 眼泪止不住地流:“当时我往这边看了, 没看到孩子,我还以为她躲在姥姥身后跟我捉迷藏呢。”   “问路前呢,我问的是你最后一次见到你女儿,不是以为看见你女儿了,亲眼看到她的脸是什么时候?”   “我站那边琢磨中午是买点吃的还是回住处做点饭,再给他们带来,然后我往那边的包子铺走,走着走着又觉得太贵了,想回去做点饭,就想过来跟我侄子说一声,让他看着点他奶奶跟妞妞,还没走到就有人过来问路。”   兰静秋都无语了:“所以你最后一次见到你女儿是什么时候?”   “就是我往回走的时候,看见我女儿扒拉着她姥姥的肩膀在转圈,然后有人来问路,问完路,我又看见你们在喊我侄子,我就跑过来了,你提醒我不要把人分开,我就赶紧过去看,结果我女儿就不见了。”   洛生海说:“咱们谈话不超过三分钟,你被问路应该也就一两分钟,肯定还没走远,现在车站的人都在找,你别急,再好好回想回想,之前有没有人一直盯着你们,观察你们,跟你问路的人长什么样,有什么特征你还记不记得。”   兰静秋没想到光天化日之下就有人敢抢孩子,他们在车上讨论的还真不是无的放矢,现在省城因为之前的案子查得很严,车站警察也不少,在这里都敢抢,不是利欲熏心是什么。   这些人贩子胆子太大了,就是大白天,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孩子不见了!   他们在车站找了一下午,也通知了附近的分局,帮着找人,可快天黑了也没找到人。   每辆要开走的列车都查了一遍,所有带着两三岁女孩的都被核实过了,还有一个长得像的被带下车,让曲荷花认,那家人一开始特别生气,听说是丢了孩子,再看曲荷花哭得跟个泪人一样,倒是表示理解。   曲家人被带到了车站派出所,兰静秋跟洛生海也跟着过去了,洛生海在派出所借人家电话给李主任打过去,李主任吓了一跳:“我听说车站丢了个孩子,你们在那儿吗?我还以为你们过两天才回来,这也太敬业了,廖副厅长一直说等你们回来了要摆一桌接风宴,结果你们马不停蹄的去办案了!这是想把我们都比下去吧,自愧不如啊!”   他语气调侃不过能听出来有些许不解。   洛生海看了眼焦急又担心的兰静秋,低声说:“这家人以前涉案,静秋认识他们,而且可能是因为我们跟孩子妈说话时,孩子被抱走的,所以静秋有些愧疚。”   李主任一听就明白了,“胆子太大了,当着警察的面敢抢孩子!我一会儿打电话让其他分局也帮着协助调查。”   兰静秋过来听到李主任的话,忍不住说:“我觉得应该全城封锁,上次的人贩案,还有这次贩卖器官,他们都能把人轻松带出去,渠道太多了,我觉得以后应该发现孩子丢了,马上封锁各省道,还有去乡下的车……”   李主任叹气:“想法是好的,可警力不足啊。你放心,省厅也会全力协助,只要没出城总能找出来。还有静秋啊,这不是你们的错,不用自责。你不要先乱了阵脚,沉下心来好好想想当时有没有可疑的人,你的记忆力和敏锐度可以说是我见过的人中最强的,沉住气,一定能找到蛛丝马迹。”   等李主任挂了电话,兰静秋还真想起个人来,她问曲荷花:“你跟孩子爸还有联系吗?”   曲荷花擦了把眼泪,悲愤地摇摇头:“没有,人家根本不认孩子,生怕影响他找对象结婚。”   “孩子的爷爷奶奶都没有出现过?”   曲荷花的孩子是她在省城当保姆时跟雇主的儿子齐柯生下的,对方不想跟她结婚,给了笔钱让她把孩子打掉,她却把孩子生了下来。   孩子的爷爷奶奶爸爸都不认,爷爷还为了摆脱曲荷花一家的纠缠跑去找黑涩会老大帮忙,也是一言难尽。   曲荷花因为之前的事,早绝了找他家的念头,这时愣了下,像是想起什么:“齐柯妈碰见过我,当时她骂我不知廉耻,说我给她家丢脸,我说我跟你家早没关系了,她就说妞妞是她家的骨血,我说你又不养又不教的,凭什么说是你家的,她就气得跳脚,指着我骂,还是狗剩扑过去要打她,她才吓跑了。”   她说完愣住:“兰同志,你怀疑是她抱走了我家妞妞?”   兰静秋确实有这个想法,她又问:“当时她具体都骂什么了?有没有说过怕孩子不学好,想自己养之类的话。”   曲荷花摇摇头:“她没说要自己养,不过倒是说怕孩子当一辈子乞丐,说我们一家都不是东西,膝盖一旦弯了就直不起来了,说她齐家的种儿不能当乞丐,还骂我给孩子起的名字太乡土,穿得太磕碜。”   兰静秋叹口气,妞妞奶奶起码有一句话是对的,膝盖弯了可不好再直起来,很可能就弯习惯了,一辈子跪着讨钱。   曲荷花说着说着,想起自己的委屈,哭了起来:“叫香香多好听啊,怎么就乡土了,我被她骂的脸红,不敢再叫孩子们的大名,就叫狗剩妞妞,我妈又不怕丢脸,孩子们还小,过几年谁还记得,我们又不是想讨一辈子饭。”   “他家在哪儿?我们过去看看。”洛生海问。   兰静秋说:“我跟东子去过一次,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又搬家了。”   齐柯家果然又搬家了,等找到他家,已经是晚上七点半,两人到门口就听到里边有孩子的哭闹声。   兰静秋兴奋起来,跟洛生海说:“原来是被他家抱走了,太过份了,你想要孩子说一声啊,去争取抚养权啊,这算怎么回事,能把人吓死。”   洛生海却不那么乐观:“听着像是小男孩的哭闹声。”   “两岁的孩子哭起来不都一样嘛。”其实兰静秋这时也听出不对了,但她还是盼着妞妞在这里,不然的话一过了夜,就更难找了,找的力度太大,又怕人贩子会把孩子弄死埋了。   等敲开门进去,她彻底失望了,果然是个小男孩,三四岁的样子,正哭闹着要找妈妈。   开门的是齐柯妈,她抱着孩子一脸的不耐烦。   “这是你孙子?”兰静秋好奇地问。   那孩子看见兰静秋就不哭了,伸着手想摸她的帽子。   齐柯妈一见兰静秋就想起来之前被她盘问的恐惧,立马就要关门:“你又来干什么?我们家不欢迎你。”   洛生海扶住门:“我们是警察,因为儿童失踪案过来调查,公民有配合的义务,你家其他人呢?”   “什么失踪案?谁丢了?”齐柯妈惊讶极了。   “曲荷花的女儿曲香香,小名妞妞。”   齐柯妈呆住:“那个小乞丐丢了?我就说了叫他们赶紧回老家去,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就这一句话,兰静秋就确定孩子绝对不是她抱走的,她当时骂曲荷花也不是心疼孩子,她是怕熟人知道小乞丐是她亲孙女,觉得丢人现眼。   这时有个年轻女人从楼下上来,笑着说:“阿姨,我下班了,孩子给我吧。”   这人走上来,看着堵着门口的警察,吓了一跳,慌乱的从包里掏出五块钱递过去,“阿姨,以后我还是把孩子送托儿所吧,多掏几块钱的事,也不麻烦,就不用你管了,这是这个月的钱。”   那人说完把钱塞到齐柯妈手里,抢过孩子就跑了,那男孩还不想走呢,指着兰静秋跟洛生海兴奋地尖叫:“警察叔叔。”   兰静秋还以为那男孩是齐家亲戚的孩子,没想到是齐柯妈在帮人看孩子赚钱,她心说,这梁子又结下了,齐柯妈不会又想着搬家吧。   果然齐柯妈瞪着她,气得大叫:“兰静秋是吧,我要投诉你,我这次一定要投诉你,还有上次那个男的叫什么来着?我要把你们都告了,我要告你们扰民!太过分了,那个小乞丐丢了关我什么事,你凭什么找到我家里来!这对我的声誉造成了不可挽回的影响,你们必须赔偿。”   洛生海这才想起来当时东子跟他说在省城跟一家人发生了争执,他说了几句气话,看来就是这家人了。   他只好说:“你投诉还是告都可以,只要有理有据,我们支持。但今天我们是来查案的,你家其他人呢?妞妞的爸爸跟爷爷在不在?”   “不在不在都不在,我们也没见过什么曲花曲香,那孩子跟我们家没关系!”   她说着又想关门,兰静秋刚要说话,楼下又有人上来。   这次来的是齐柯,他大概是听到他妈在跟人吵架,急着上来一看究竟,小跑着就上来了。可一看到兰静秋他们的警服,他就一个急刹车,慌乱地转身往楼下跑。   兰静秋跟洛生海一看他这么心虚,就知道绝对有问题,肯定不能让他跑了。   “站住!”洛生海直接冲了过去。   兰静秋伸手到包里:“再跑我可就开枪了!”   齐柯一听开枪,再不敢动,洛生海把人推到墙上,反手上了铐子:“跑什么?孩子是不是你抱走的?” 第309章 老乞丐   齐柯被按在墙上一脸懵逼:“什么孩子?”   兰静秋皱眉:“那你跑什么?”   齐柯妈一见齐柯跑, 也以为是他把孩子抱走了,立马大变脸,赶紧过来拉兰静秋:“警察同志, 进屋说吧!都是家务事, 不用去公安局,赶紧进来, 进屋说。”   兰静秋知道她生怕邻居再看到他们抓人, 看齐柯还真是一脸懵逼的状态,就跟洛生海对了下眼神,两人把齐柯带进屋。   这次齐柯爸不在,只齐柯妈一脸殷勤地要给兰静秋他们倒水,洛生海摆摆手:“不用忙,我们询问几句, 如果真跟他有关系, 肯定要带走。”   还不等兰静秋问呢, 齐柯妈就扑向儿子拍打着:“你个死孩子,不是说了吗, 不叫你管她们, 你是不是听我说了她在街上要饭, 就跑去看了?你到底把孩子抱哪儿去了?都说了不能管!怎么就不听呢,就她家这基因,那就是个小乞丐!”   齐柯气得推他妈:“妈, 你说什么呢,再怎么说那是我女儿, 你别一口一个小乞丐!都是她妈的错, 她懂什么啊!再说我什么时候抱过孩子, 我就去看了看。”   兰静秋问:“也就是说你妈在街上碰到曲荷花带孩子乞讨, 回来后跟你说了。”   齐柯点点头:“没错,我妈确实跟我说了,我也去看了,但我绝对没抱走孩子,我抱去哪儿啊,我妈又不帮我养,那么小点的孩子,我根本照顾不来。”   “你什么时候去的?有没有见过曲荷花?”   “上周,还是上上周,反正没超过十天,我就远远地看着他们,没敢过去。”   “那你为什么一见警察就跑?”   齐柯叹口气:“我跟人打架了,打的挺严重,我还以为你们是来抓我的。”   洛生海皱眉:“打架?跟谁打的?”   齐柯看看他,小心道:“跟丢孩子没关系,我就是看一个人不顺眼跟他打起来了,你们不该赶紧找孩子吗?”   兰静秋说:“这不是来找了吗?既然来了,你又有嫌疑,总得问清楚,你既然说打得很严重,严重到你见到警察就想跑,那这事我们不可能当做没听见,跟谁打的,在哪儿打的,什么时候打的,详详细细地说一遍。”   齐柯妈一听儿子没抱孩子,只是打架,大大松了口气,对兰静秋他们的态度又没那么恭敬了,“打个架你们也要管吗?又没人报警!”   兰静秋看都不看她,只问齐柯:“到底怎么回事?”   齐柯懊恼地挠着头,瞪了他妈一眼,抱怨道:“还不是因为我妈,你看见了就看见了,要不给他们点钱让他们回村里,要不就别管,当不认识就行了,他们又没跑到我们家门口来,可我妈非得跟我讲,还跟我说曲荷花太心机,当乞丐就是为了逼我,我说那不是你自己凑上去的吗?人家这次又没来要钱。”   齐柯妈听到儿子的抱怨,惊呆了,“我还不是为了你好,我告诉你是叫你防着他们,别往车站那边去,路上看见了也记得躲远点,谁叫你去看他们了。”   兰静秋懒得听他们的家庭伦理,她只想弄清楚齐柯打架跟曲荷花还有孩子有没有关系。   “然后呢,你忍不住去看了,看到什么了?”她追问齐柯。   齐柯说:“我越看那孩子越可怜,衣服脏兮兮的,头发也没人给梳,一个人在那儿蹲着玩石子,我趁曲荷花买吃的去了,就想过去看一眼,给她点钱,哪想到一个老乞丐凑过去摸孩子的头,又拉着看身上,还摸孩子的胳膊腿,我气坏了,那么小的孩子,他怎么下的去手,我就跑上去骂了他一顿,他吓了一跳,说就是看看孩子是不是残疾,没别的意思,可我还是越想越气,就把他拉到小巷子里打了一顿,当时我满肚子的火气,气曲荷花为什么要带孩子要饭,气我妈为什么要告诉我他们在这里,也气这个老乞丐欺负一个两岁的孩子,我就下手有点重,然后那老乞丐不动弹了,我才吓傻了,转身跑了。”   齐柯声音颤抖:“后来我都不敢再去那边也不敢想这件事,我当时不会是把他打死了吧,我今天一看见你们身上的警服,还以为是来抓我的,肯定得跑啊。”   “你个傻子,又没人看见,你为什么要承认。”齐柯妈又开始了。   兰静秋见这里不是谈话的地方,干脆说:“先跟我们回去吧,必须找到你说的那个老乞丐,你帮我们画像。”   她觉得那个老乞丐应该不是在占孩子便宜,他是在看孩子有没有残疾,想把孩子带走卖掉?   洛生海也是这么想的:“确实有可能,走吧。”   齐柯妈还要拦着,结果楼下那个妈妈抱着孩子上来了:“警察同志,你们帮我看看我儿子是不是被她掐的,孩子大腿内侧都是淤青,他跟我们说是骑大马骑的,可她家上哪骑大马去,我又问,孩子才说是掐的,是她主动要帮我看孩子的,我还给她钱呢,怎么能这样?太恶毒了吧。”   “我没有,孩子的话你也信?”齐柯妈气得不轻,指着兰静秋说,‘就说你们是扫把星,一来我家就没好事。”   洛生海看了看孩子的伤,绝对是用手拧出来的,那还有什么好说的,都带去附近的公安分局吧。   齐柯妈觉得打孩子拧孩子算不上多大事,到公安局就承认了,人家那边不依不饶的要告她故意伤害,还是针对儿童的故意伤害,不管最后能不能立案,齐柯妈也会受到惩罚。   男孩的妈妈找到兰静秋跟洛生海连声道谢:“这阿姨以前是当老师的,看着也和气,谁能想到她这么狠啊,要不是看见你们找上他家的门,我们家也不可能往别处想,也不可能问孩子那几块青紫怎么弄的,孩子嘛,跑跑跳跳摔了磕了很正常,谁能想到她这么恶毒,要一直这么下去,我家孩子可遭了罪了。”   兰静秋倒没想到无意中做了好事,不管怎样,齐柯妈的性子,绝对不适合看孩子,当老师都够呛。   他们根据齐柯的描述,把画像画出来后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这时候的九点多大部分人家都休息了,街上空无一人,想连夜找都不行,只能先休息。   第二天,兰静秋跟洛生海带着画像去了车站附近,问了问附近的商户,还真有人认识他。   “以前经常在这一片要钱,今天说腿断了明天说家里孩子等着做手术,反正是各种骗,几乎是天天来,不过后来那个老太太带着孩子来了,他这边就要不到什么钱了,大家都更心疼孩子啊,有点零钱肯定给孩子了,这几天不见人影,估计是去别处了吧。”   见过老乞丐的人其实不少,只是大部分人都不会看他的脸,看画像认不出来,但一描述这样形象的老乞丐,他们都有印象,大部分人的描述都一致,老乞丐一开始在这里一家独大,后来曲荷花带着她妈跟两个孩子来抢生意了,车站人流虽然多,但手里有闲钱还有空停下做好事的并不多,被人分流了,老乞丐生意自然受损。   兰静秋说:“看来他的嫌疑最大,可大家都只知道他会来这里,没人知道他家在哪儿啊。”   附近的片警一般也不会管这些人,只要不影响治安,不乱搞事,都不会去过问,因为你没法抓,问了就得管,怎么管,赶走了人家转一圈回来了,跟你打游击。   倒是有个小警察说:“他有辆破自行车,平时就扔在车站前边的桥洞子里,要完钱,下班的时候骑上自行车就回家了。”   有自行车就没法判断他家的远近,车站派出所的所长说:“咱们也不确实是不是他,也不能发通缉令,怎么找?大海捞针啊。”   洛生海说:“就算真是他,也不能发通缉令,一发,他再怕了干脆毁尸灭迹怎么办?”   “那怎么找?”   兰静秋突然想起一个人来:“当初的车牌号是荷花妈先记起来的,老乞丐当着荷花妈的面跟孩子说过话,还摸孩子的腿,荷花妈一定有印象,去问问他。”   当时荷花惊恐地哭喊把她妈吓到了,什么也问不出来,在车站派出所,大家都觉得她是傻子,问不出来就去找别的线索了,还真疏忽了她。   洛生海说:“没错,她可能是唯一的目击证人。”   荷花妈显然还记得兰静秋,冲她笑得很亲切。   兰静秋拉着她的手,跟唠家常一样问:“妞妞被谁抱走了?”   “抱走了!”   “谁把她抱走了?”   “有好吃的。”   兰静秋叹口气:“你是说他给孩子好吃的,才把孩子哄走的?”   荷花妈点头:“有电扇有电视,能演小人儿还凉快。”   “那个人说他家有电扇有电视,可以给孩子看动画片?”   “看小人,会动的小人!还是带色儿的。”荷花妈显然不知道什么是动画片。   兰静秋松了口气,如果这个老乞丐说的是实话,那起码他日子过得不错,就算是省城,家里有彩色电视跟电扇的人家也不多见。日子过得这么好,总不会是为了钱吧,难不成是想给曲荷花个教训,还是说他想收养这孩子?   “还有没有说别的?他有没有说他家在哪儿?”   荷花妈又开始说些胡话了,又要吃肉包子,大概曲荷花把吃肉包子当成了要到钱的奖励。   兰静秋看荷花妈狼吞虎咽地吃肉包子,忍不住跟洛生海说:“其实严格说来曲荷花是控制着三个家人在乞讨,也是违法的,我是不是脑抽了居然还给她支招。”   洛生海安慰道:“你并没有支招,只是担心他们,叫他们别分开而已。放心吧,刚才他们说了,先把人送去福利院,让曲荷花在福利院工作,又能照顾老人孩子又能赚钱。现在的问题是怎么找到妞妞,到底是不是老乞丐把孩子抱走的。”   “假设老乞丐说的是实话,他家有彩电,现在买彩电的人可不多,是不是可以去彩电销售点问问,他一定不会穿着乞讨的破衣服去买彩电,但咱们不是有脸部画像吗?如果他买的时间不长,也许会有人记得。如果他们有安装天线,或是送货服务,那就更好找了。”   卖彩电的还真认出来了:“上个月来买的,那人比画像上的人显年轻,看着特别不起眼的一个人,居然有电视机票还有那么多钱,我能记不住吗?不过他骑着自行车呢,让我们把电视机绑在他后车座上,自己扶着走了。天线好安装,又有说明书,人家也用不着我们。”   “扶着走的?也就是说车子上绑上彩电后他上不去了?”   “那么金贵的东西,你敢骑吗?万一摔坏了我们可不赔。”   兰静秋道:“他家应该离供销社不远!不然他应该会去借一辆小三轮或是小推车。”   洛生海说:“没错,现在范围更小了,把画像调整一下,画年轻点干净点,发给民警一条街一条街的问吧,一定能找到他。” 第310章 特案组   兰静秋跟洛生海在供销社附近转了几圈, 发现这么找确实是大海捞针。   等到下午才有了消息,一个休假归队的小民警认出了画像上的人,说是他亲戚, 不过他说:“他不可能偷孩子, 也不可能去乞讨,是不是你们搞错了?他有退休金的, 孩子也挺出息, 也都是要面子的人,怎么可能去街上要饭?万一被人认出来,怎么办?”   兰静秋说:“带我们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不可能的!”小民警姓江,路上还一直重复着不可能,还说他这位叔叔有多好,“资助着好几个贫困生, 还收养了两个孩子。”   兰静秋一听, 觉得更像了, 她跟洛生海说:“他可能看孩子太可怜了,想收养她?”   “没准儿, 他可能是在用乞讨的钱来帮助孩子们, 也算是在做好事了, 如果是这样他可以站出来给曲荷花他们提供帮助,为什么要直接把孩子抱走?”   兰静秋也十分不解。   这位姓江的大叔住的是厂里的家属院,家在二楼, 面积不大,陈设简单, 确实有彩电跟电扇。   屋里人也不少, 三个男孩两个女孩, 看年龄应该都在上小学, 有两个在写作业,其他的好像在等着他们写完,翻着课外书,看得心不在焉。   不过这几个孩子很有礼貌,见有人来了站起来打声招呼就让出了座位,一起挤到了厨房里。   江大叔眉眼很慈和,收拾干净了一点也不像乞丐,看着也就五十来岁,这年纪就退休了?兰静秋皱眉打量着他,也没看出有残疾。   江大叔认识小江,见他领着两个同事进来,不由愣住:“又要普查吗?等我给你们拿户口本去。”   小江赶紧摆手:“不是普查,有点事要问你。三叔,你有没有在车站抱走一个两岁的女孩?”   江大叔听了他的描述,愣了下,摇摇头:“没有啊!我倒是知道那丫头,她不是有妈吗?我抱人家干什么?”   说完他又小声跟小江说:“你们是怎么知道我在车站要钱的?早知道了吗?”   小江的表情真是一言难尽:“您怎么能去干那事呢,让我涛哥知道了,肯定会生气。”   江大叔叹口气:“我也不多要,我自己也不花,都给孩子们了,当初我不是从街上捡了两孩子吗?送去福利院总受欺负,我干脆就自己带着,半大小子吃穷老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你说能亏了他们的嘴吗?我也是没办法,想起他们以前在街上讨食,我就想去试试,你还别说,好心人还真不少。”   兰静秋有些无奈,看这位大叔也确实不像是坏人,但做为警察总不能靠面相来判断好坏人,她还是提出能不能到各处看看。   江大叔赶紧起身:“看吧,随便看,我绝对不会拐孩子,我确实想过收养那孩子,可我问了,人家有亲妈在。”   屋里地方不大,家具也不多,大部分地方一目了然,还真没有可藏人的地方,而且兰静秋判断他没有撒谎。   洛生海问:“那个老太太记得你,说你要带孩子看电视还能吹风扇,还给孩子吃的?”   “是啊,我是跟她说这些话了,哄孩子嘛,再说我们家确实买了彩电,是我儿子给的钱,买的起彩电还去要饭,确实不应该,我以后肯定不干了,你们放心。”江大叔看上去十分羞惭。   洛生海说:“我们没有指责你的意思,说说当时的情况,你是什么时候跟那孩子说要带她看电视的?”   “有七八天了吧,当时那个女的领着大点的男孩买饭去了,我就过去问那老太太,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是不是那女的逼他们来乞讨的,然后我才发现老太太是真傻,指着她的碗让我给她钱,那小孩子倒是机灵,我哄她几句,让她去我家,她不肯,说要等妈妈,我才知道那是她妈,后来我又听人说,那是一家子,就是靠要钱养家的。”   兰静秋问:“前些天是不是有人打过你?当时你为什么不解释?”   “我解释什么啊?那男的什么也不说拳头就过来了,还骂我变态,我以为他是看不惯我骗人家钱,我也确实理亏,挨打就受着吧。”   江大叔说着侧过脸,让他们看他脸上的伤:“那小伙子火气是真旺,骂得特别难听,我心里有愧,再说是为了养孩子,也是骗人家钱,这些天就没再去过,我真没拐过孩子,那孩子是不是被人贩子拐走了?孩子妈根本不顶事,一会儿出去逛了,一会儿领着男孩出去买吃的,一会儿领着女孩出去买吃的,有点钱就嘚瑟,也不说那钱是怎么来的。没吃没喝的要点东西要点钱,不丢脸,可这个当妈的也不说省着点花,攒着点钱。”   江大叔对曲荷花这个同行显然很看不上,兰静秋哭笑不得,不过这曲荷花也确实过分,两个孩子一个智障老人,她还总是离开,就真不怕孩子丢了?   洛生海问江大叔:“你只去问过那一次吗?又是说电视电扇,还摸了孩子的胳膊腿?都是那一次?”   “对,我就是怕孩子是被弄残了带出来要饭的,见她没事,孩子也说那是亲妈,我就没管。”   江大叔看起来确实没问题,甚至昨天的行踪都有那几个孩子做证。   兰静秋从江家出来后,跟洛生海说:“咱们疏忽了两点,荷花妈只说江大叔去看她们了,还跟孩子说过话,并没有说他是昨天过去的。还有一点就是齐家,咱们没见到齐柯爸,齐柯妈看到曲荷花了,回去跟齐柯说了,难道会不跟齐柯爸说吗?咱们却只听到齐柯打了一个老乞丐,就以为肯定是这个老乞丐,没再问齐柯爸去哪儿了。”   洛生海道:“确实是疏忽了,齐柯爸在之前的案子中能掏钱让曲老大看好曲荷花,说明他遇事容易走偏道,如果知道齐柯的孩子在街上要饭,他会不管吗?”   “不过这边也不能放松,再找个人盯着江大叔,咱们接着去找齐柯爸。”   齐柯爸就在公安局呢,被齐柯妈虐待孩子的那户人家非要个说法,但就是掐了两下,只能经济赔偿,也不可能判刑。   齐柯爸被搞得焦头烂额,正跟那家人交涉,又被兰静秋他们叫来问那孩子,他急了:“那是我家齐柯的孩子,怎么能在街上要饭?我把她送人了,那家人条件比我家都好,小丫头过好日子去了,这你们也要管?”   兰静秋没想到查来查去,居然是他把孩子抱走了,还这么理直气壮地承认了!   她不由冷笑:“你说是你家的孩子你家管过吗?孩子的爸妈对孩子有监护权,你是谁?”   “你们睁眼看看曲荷花,她能当好个妈吗?把个两岁的孩子扔在街上要钱,也不怕被拐子拐了,从小就跟着她妈坑蒙拐骗,长大了能学好吗?”   兰静秋其实有点认同他的话,但他把孩子偷走送人的行为还是太恶劣了。   洛生海道:“你的行为是违法的,知道昨天多少人在找孩子吗?”   齐柯爸很不以为然:“我谁也没告诉,就是想让孩子过上好日子,之前我找人给曲荷花介绍对象也是想让孩子过上好日子。”   “你是想让她别再打扰你们家,别给你们家丢脸吧。”兰静秋看他还是一副我没做错我十分有理的样子,更是厌恶。   最令人想不到的是,曲荷花去接孩子的时候,突然说她原谅齐柯爸了,决定把孩子送给那家人,显然是看那家人条件不错。   兰静秋目瞪口呆,忍不住跟洛生海吐槽:“咱们忙了一天,忙了个什么?”   洛生海也苦笑,实在是这事太戏剧性了,昨天曲荷花还哭天抢地地找孩子,今天一看人家条件好,又想把孩子送去享福了。   “可别等着养大了,她又去认,那就太恶心了。”兰静秋虽然知道人性复杂,但对这种事还是有点接受不良。   不过人家那家人也不是傻子,要给曲荷花钱,还要立字据,可这事都惊动了警察,再掏钱那就是买卖,两边都得抓起来。   兰静秋也懒得管,跟洛生海说:“走吧,去省厅,李主任不是还等着咱们呢吗?”   等到了省厅,李主任早已经知道了案情进展,还帮着处理了。   他见兰静秋闷闷不乐,就冲她笑:“行了,有些人管生不管养,这种公开合法的送养,对孩子来说没准是好事。你们也不算白忙一场,曲荷花的妈我已经联系了福利院,她以后不用在外边风吹日晒地跪地讨钱了,至于她侄子,我给你们凤安那边的学校打了电话,安排他入学,在他妈妈出狱前会有人照管他。这个曲荷花嘛,有手有脚的,哪怕去饭店刷盘子也能赚到钱啊。不用管她了,现在老人孩子都不再是她的负担,她要是再自甘堕落谁也没办法。”   兰静秋没想到李主任会帮忙安排,她说:“这样很好啊,要是让她去福利院,她还是靠着孩子跟老人赚钱,一个成年人总该自立,以后她要是还想靠乞讨赚钱,只能自己上了。”   兰静秋现在对曲荷花实在没有好感,原以为她很难,没办法才带着孩子在街上乞讨,可她自己从来没跪地要过钱,只靠着那三个老弱病残,她还时不时的去买吃的。她已经尝到不劳而获的甜头了,真能要够钱就收手吗?   现在又看到人家有钱就放弃了亲生骨肉,实在令人无语。   李主任并不在意这案子,说起了贩卖器官的案子:“省城这边的那些喽啰都抓了也审了,这案子算彻底结了,明天上午省里的领导要见你们,特意要给你们两个开个小型的表彰会。”   兰静秋跟洛生海见都定好了时间,知道推脱不过,只好同意。   李主任是跟着廖副厅长一起回来的,后续的事他知道的不是很清楚,问了两人,又唏嘘道:“所以这案子的源头是三角恋了?搞到这么大!”   兰静秋想起曹家兄弟,也唏嘘不已。   洛生海说:“不只是三角恋,说白了还是一群人利欲熏心,为非作歹,就算没有他们也还有别的人会去贩毒,买卖器官。”   李主任说:“是啊,只要有钱赚,永远也少不了铤而走险的人,省厅正在商量着要筹建一个特案组,专办大案特案,还有陈年悬案,你们两个肯定是首选,先好好考虑考虑吧。” 第311章 似曾相识   要是以前的兰静秋, 听见筹备特案组,一定兴奋地答应下来,现在她心里毫无波澜, 来不来的再说吧, 她现在还有事要做。   在招待所安顿好后,兰静秋打算去她偷用人家自行车的人家, 不管有再正当的理由, 也该正式道个歉。   她买了两样水果两包点心,拎着找过去,正好这家两口子都在,见兰静秋一身警服,他们都吓了一跳,兰静秋赶紧表明来意。   这家女主人一听, 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么回事, 我就说嘛, 我明明把车子推进来了,怎么又跑门口去了, 我还说闹鬼呢。”   兰静秋忙说:“对不住, 我当时着急, 又没穿着警服,把你们叫醒,又怕你们不相信我是警察, 就把车偷着推出去了,回来的时候本想放到原处, 没想到你们已经起来了, 当时我就该进来跟你们说清楚, 可我觉得只是借用一下, 怕多费口舌,就把车子放到了门外。”   “没事,警察同志,您就是借用一下嘛,这有什么啊,用不着道歉。”女主人赶忙说。   男主人也说:“是啊,你借车子肯定是为了抓贼,这对我们来说是光荣的事,我们也出上力了啊,没事没事。”   兰静秋还以为人家会生气,毕竟私自进入人家院子里,任谁都会觉得被冒犯,她都做好被骂被投诉被讹诈的准备了,甚至还带了钱,哪想到这两位都是老实人,根本没那些心思,反而觉得很荣幸,警察同志征用过他家自行车。   人家礼物也不肯要,兰静秋只好把十块钱塞进系着点心的绳子里,算是赔偿的,然后又把东西全放到了台阶下。   女主人哪里肯收:“真没事,真没给我们添麻烦,就是他为这事抱怨了我几句,又没打起来,车子又没坏没丢。”   人家越这样,兰静秋越觉得愧疚,跟打架一样把东西放下,转身就跑了。   见人家追不上了,她才松了口气。   兰静秋是坐公交过来的,看天色还早,溜达着到公交车站决定去商场给家里买点东西。   结果刚上车就看到一个熟人,她愣住:“刘哥?你怎么在这儿?你调来省城了?”   靠车窗坐着的正是东城派出所的小刘,他穿着便装,头发理得很短,鼻梁上架着一幅眼镜,看起来倒是多了几分儒雅的气质,像个文人,这么看着居然也有那么几分帅气。   兰静秋打量着他,他也在打量着兰静秋,也很惊讶:“兰静秋!”   他这语气,让兰静秋觉得两人像是久别重逢的好友,其实两人关系真说不上好,她在东城派出所时,小刘看着好像很维护她,又时不时地说几句怪话。   她离开东城派出所后,两人再没有交集,这时小刘站起身把靠窗的位置让给她,兰静秋摆摆手,坐到他前排:“你也是来出差的?”   小刘见她不跟自己坐一排,似乎有些失望,笑了笑,坐了回去,“不是,我是私事,帮亲戚点忙。”   兰静秋一听是私事就不好再问了,小刘却说:“听说你帮广省破了大案子,还抓到了毒贩?”   兰静秋皱眉,他消息也太灵通了吧。   “这么快东城派出所就知道了?”   小刘笑了笑:“这么大的事,传得当然快了。再说你可是咱们凤安公安系统的风云人物,只要是你的事传得都快。”   又开始说怪话了?兰静秋不知道是自己对他有偏见还是他确实一直在阴阳怪气,只皱眉问他:“你哪天来省城的?”   “前天来的,今天早上我打电话回派出所想再续上一天假,在电话里听老陶他们说的。”   他既然提到了老陶自然不怕她去验证,兰静秋点点头,想问他什么私事,还是忍住了,都说是私事了,不能再问。   两人同时沉默,气氛一时尴尬起来,只听着售票员吆喝没买票的买票,这时全都是人力,每辆车上都有售票员。   兰静秋趁机转身朝前坐着,却觉得身后的人一直在盯着自己,她掏钱买了票,又猛得一转头,果然对上了小刘深邃的眼神。   “怎么了?有什么为难事要跟我说吗?”   小刘脸上深沉的表情在兰静秋转头时马上消散,他笑着摇摇头:“我能有什么为难事,就是觉得你太厉害了,不到一年时间就进了刑警队,还被省厅调来查案。”   “我是自己跑来的,洛队才是被他们调来的。”兰静秋实话实说。   “自己跑来的?是因为担心洛生海吗?”小刘笑着问。   兰静秋愣了下:“你怎么会这么想?他不需要我担心,我是受人所托来找失踪人士,正好跟案子扯上关系,顺便帮着查案。”   她说洛生海不需要她担心时,小刘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凝滞,‘不需要担心’就是说会担心,但相信他的能力,所以不需要担心。   他苦笑:“你俩还真般配,一样都是神探啊。”   兰静秋听见般配这两个字,突然懂了洛生海的无奈,只好说:“你别乱点鸳鸯谱,我跟他只是同事,神探只是别人调侃我的,我就是个普通警察。”   “普通到成了省厅的座上宾?”   兰静秋笑了笑,懒得再说这话题,她指指小刘鼻梁上的眼镜:“近视了?”   小刘哈哈一乐,摘下眼镜:“没有,戴着玩的,我省城的亲戚要给我介绍对象,说人家姑娘喜欢有书生气的,我就想给自己折腾出点书生气。”   哪个姑娘相亲会提这种要求?兰静秋更是疑惑,这个小刘到底来省城干什么?   “你亲戚住哪里?”   “平安路。”   “在哪儿上班?”   “机电厂!”   小刘回答得十分利索,不假思索,说完还补充道:“他们厂里正盖家属院呢,可能要搬到郊区去,那边暂时没有公交车直达,下次我来怕是要走半天啊。省城的出租车太贵了,又少,好不容易豁出去想奢侈一回吧,半天打不到一辆。”   他这反应,怎么说呢,太正常了,还顺嘴跟兰静秋抱怨起了省城这不好那不好,就是资源好,来投资的人多,发展才比凤安好。   这话题也很正常,兰满仓也经常说这种话题,特别喜欢到哪儿都先跟自己家乡比一比。   可就是太正常了,兰静秋反而觉得不对劲,她又瞥了眼小刘的眼镜,把疑惑压在了心底,不管他有什么目的,总会按捺不住的。   两人的目的地都是商场,下了车不等兰静秋说再见,小刘就主动说:“我先走了,还有点事,等回凤安咱们再聊。”   兰静秋冲他摆摆手,“好,凤安见。”   她转身朝着商场旁边的小店走去,却只在门口转了一圈,就进了商场。然后远远跟在小刘身后,小刘走得很快,而且从不抬头看指示牌,也不看两边的商铺,显然他对这里很熟悉。   一个凤安人对省城的商场很熟悉,而且这商场还是这两年才盖起来的,他得来了多少趟?   兰静秋觉得可能自己确实太敏感了,也许人家小刘是有亲戚或是朋友在这里做生意。   不过她还是没停下来,既然跟了,那就跟到底再说吧。   这里是省城唯一一家百货商城,又叫第一百货,说是商城,其实只有三层,一楼是家具跟电器还有个副食摊位,二层三层都是卖衣服跟各种小摆设的,小刘直奔了二层的男装,开始试衣服。   兰静秋发现小刘居然还挺自恋的,这时候的男装其实没什么好选的,休闲一点就是花衬衫牛仔裤,不过花衬衫基本是小混混的标配,买的人很少,卖的也不多,大部分的衣服都是黑白两色中规中矩,有西装跟中山装,还有各种运动服。   小刘一路试过去,换一身就在镜子面前搔首弄姿地摆姿势,商场工作人员都有点不耐烦了。   这时候的售货员可是顶好的工作,也没有顾客就是上帝的理念,售货员对顾客爱答不理是常有的事,毕竟能买东西的就那么几个地方,不可能因为人家态度差就不买。   那个女售货员职业素质还算不错,也可能是看小刘长得还行,也不像兜里没钱的,要不然早不让他试了。   别说售货员了,就是在远处盯梢的兰静秋也觉得他太折腾了,试半天没一件满意的,其实那些衣服看着还都不错。   兰静秋为了掩饰自己,已经买了几条丝巾跟几块手帕,正在看遮阳帽,小刘那边终于挑好了一身西装,兰静秋已经不打算再跟了,这么认真打扮,肯定是为了相亲或者是约会,她跟着人家干什么。   兰静秋看了眼帽子的价格还是放弃了,又多挑了两条丝巾,夏天这种东西打折,还挺便宜的。她虽然发了奖金,又有家里的分红,但她这一路上先是给女病人家属一笔钱,刚才又给了借自行车的那家人买了一堆东西,支出来的钱只剩下三十几块,肯定要省着点花。   等买完了丝巾,她又去一楼副食品柜台打算给奶奶买点软烂好吃的糕点,让她没想到的是省城的糕点跟凤安没多大差别,她看了一圈,没什么想买的,只好买了两包比较稀罕的凤梨酥。   拎着东西往外走时,兰静秋还回头看了眼,不知道小刘的相亲对象如何,她以前听老陶说过小刘家条件好像一般吧,把自己打扮得跟个贵公子一样,合适吗?就算相亲成功,不需要见家长吗?总有露馅的一天吧。   兰静秋发现自己在想什么,忍不住摇摇头,这需要她担心吗?事太多了吧!   她大步出了商场,身后突然有人喊她:“静秋!”   这语气太熟悉了,兰静秋猛地转身,呼吸都快凝滞了。   小刘西装革履,两腿交叉斜靠在墙上,吊儿郎当地说:“买的什么?有没有好吃的?” 第312章 预设   洛生海在火车上给兰静秋的似曾相识, 是那些事跟一些类似的话,可小刘给兰静秋的似曾相识是感觉,非常强烈的感觉。   小刘斜靠着的姿势有点像彭勇, 西装革履也有点像, 可能因为现在的西装款式有点拉垮,并没有那种私人订制成衣的高级感, 只看他的样子跟姿势, 只能想到东施效颦。   可是那种感觉错不了,这就是彭勇!开枪把她一枪毙命的犯罪集团首脑!   兰静秋心中惊涛骇浪,脸上却不动声色,笑着问:“你怎么在这儿?还穿这么正式,大夏天的,不热吗?”   小刘看她这反应, 似乎有点失望, 兰静秋愣了下, 难不成他还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另一个世界的兰静秋?   “确实有点热。”小刘一边说着一边脱去外套,“这衣服材质不怎么样, 没想到省城连身好衣服都找不到。”   “好衣服?”兰静秋上下打量着他:“你这还不算好衣服吗?最好的衣服是警服, 可你不想穿啊。”   小刘似乎听懂了她的一语双关, 眼睛眯了眯,笑道:“我办私事怎么穿警服?倒是你,来商场还穿着警服, 不合规吧。”   “办正事顺便买点东西,有什么不合规的。”兰静秋嘴上应付着他, 心里却在琢磨着该怎么办, 仅凭刚才面对面的那种感觉, 她十分确信, 这就是彭勇。   她怀疑过小刘,但也只是怀疑,她万万没有想到,大毒枭彭勇会穿成了警察,这简直是老天爷在开玩笑,还是十分恶意的玩笑,她绝对不相信彭勇会改邪归正,更不相信他会受警服的束缚制约。   可她能怎么办?除掉他吗?以什么理由?现在的他是小刘!东城派出所的民警刘剑,跟她一样是正式警察,是同仁,再说他这一世并没有做恶。   没法杀他没法挑破,可要让她尽释前嫌,她又做不到,先不说那一枪,以彭勇当时的势力范围跟运输毒品的数量,他祸害的人太多了,换了个身份,就要原谅他吗?   兰静秋心里乱极了,他现在装成这样,摆出这熟悉的姿势,用这种熟悉的语气,到底是在试探她,还是在挑衅,或者只是想在她面前刷下存在感?   他是不是想告诉她,不只她来了,他也来了,还摇身一变成了警察!   小刘还在她面前抱怨着西装料子太差了,兰静秋说:“那就不要穿,短袖背心穿着不舒服吗?你是拍电影吗?大夏天的捂这么严实。”   小刘哈哈大笑:“我还真跟电影上学的,趁着不用穿警服,想试试西装,再弄个大背头,就更像发哥了吧。”   兰静秋见他在装傻,也不想多聊了,她想找个地方静一静,好好想想对策。   李奎挑破了还能和平相处,跟彭勇挑破了,那就只剩下你死我活了。   小刘见她不欲多聊,也摆手说要去见亲戚,亲戚又给他说了个对象。   兰静秋正好脱身,就跟他道别要走,小刘却又喊住她。   兰静秋转身,就见小刘右手的大拇指跟食指伸出,做出□□的手势,朝着他的太阳穴来了一‘枪’,然后又把手移到嘴边吹了口气。   “刚从电视上学的,这动作怎么样?帅不帅?你说女孩子会不会喜欢?”   “这不是自杀吗?帅什么啊?这样才帅!”   兰静秋说着也伸出手,比出手势朝他的头开了一‘枪’,然后有样学样地收回枪吹了口气。   “这样才帅!”   小刘哈哈大笑:“对啊,当头一枪才帅,好,我记住了。”   兰静秋摆摆手,笑道:“友情建议,你见相亲对象的时候什么动作也不要做,容易被人当成神经病。”   小刘笑得更开心了,连连点头。   兰静秋转身离去,乱了的心直到回到招待所还没能平息,洛生海正端着烟灰缸在门口抽烟,见她来了,赶紧熄掉,又挥手把烟雾散去。   “去哪儿了?”   兰静秋举举手里的东西:“逛街,找我有事?”   洛生海说:“一起去吃饭吧,李主任请客。”   “明天不是表彰会吗?今天不用一起吃饭了吧,我不饿,你们去吃吧。”   兰静秋说完就回了房间,洛生海这才发现她脸色好像不太好,忙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就是来回颠簸,太累了。”兰静秋应付两句就关上了门,洛生海在门外发愣,他还以为两人能回到以前,看来是回不去了,她怎么突然就这么冷淡,而且看起来还很烦恼,是因为他吗?   兰静秋现在没空去考虑洛生海的感受,她有点慌,在一开始发现有人跟着自己一起穿过来时,她很紧张,甚至还主动去试探,可等发现李奎时,她已经淡定多了,即来之则安之,还能怎样。   可如果来的人是彭勇,她没法安之,以她对彭勇的了解,他不管到什么环境,不管在哪个年代,都是个危险品。   更何况今天他很明显是在挑衅,是在示威!   兰静秋后悔极了,当初她就不该给小刘送去四叶草来试探,现在的她虽然跟上辈子同名同姓,但绝对没有相同之处,就算在一个单位他也不可能认出她是谁。   她在彭勇面前装得很成熟,每句话都是考虑再三,从不会像现在这样怼了这个怼那个,当初的她也没有现在这么激进,除了获取情报,其他的事都不积极,总被彭勇说她太安逸。   彭勇对她有诸多不满之处,可她却稳稳地站在他身边,她一直在帮着打理犯罪集团,试图接近核心。   其他人都知道彭勇喜欢她,她自己也知道,她每天都在绞尽脑汁地琢磨着话术跟眼神,不近不远地保持着两人的距离,吊着他又不能让他占到便宜。   如果不论黑与白,只说感情的话,她当时确实很婊,说严重点就是在玩弄彭勇的感情。   现在她见识了茂叔,见识了曹明,还有一个个穷凶极恶的罪犯。   兰静秋突然有些疑惑,像彭勇那样的人真的会沉迷在单恋中无法自拔吗?   他当时三十六岁,传说中有个私生子,但谁也没见过,他的感情不是一片空白,更不是会单恋的青涩少年,也许他早就看透了她!只是因为救命之恩在无限包容,等到有一天他发现自己已经涉及到他的生命安全时,就毫不犹豫地开了枪。   兰静秋和衣躺在床上,回想着前尘往事,突然觉得自己死的并不冤,她当时根本不懂男人,却在利用男女关系做卧底。   她当时身在虎穴狼窝,应该全力去处理各种复杂的关系,去观察去学习,可她只是在学着做女老大,她想象中的女老大,而她的心却早就飞回警队,想象着回去后升职加薪,屡破奇案,大显神通了。   甚至她还因为看到一本配角跟自己同名的小说,这个配角还是警察,就高兴不已!   兰静秋苦笑起来,当初的自己还真是个菜鸟,自以为隐藏的特别好的菜鸟!   现在她曾经的目标人物来了,刚才他一定知道自己在跟着他,他挑半天衣服,照半天镜子,是想把自己捯饬的像从前的彭勇吗?   衣服不像,长相更无相似之处,可感觉对了,因为那就是彭勇。   他到底想干什么?挑明身份?可他还在装!   最后还幼稚地拿手比枪,可这一枪却打向了他自己的太阳穴,不该是朝着她来一枪吗?他是想表达他后悔了?   绝对不可能,彭勇不知道后悔两个字怎么写,再多活几辈子他也不可能知道。   他是要报仇吗?他恨自己潜伏在他身边做卧底,玩弄他的感情!可他已经杀过她一次了,还不解气?   还是说他在吓她,他知道自己不能把他怎么样。他就是想吓唬她,让她知道他来了,让她知道,他知道她是谁了。   是想让她整天提心吊胆吗?   他又是从什么时候来的,录像厅外的那行脚印难不成就是他的,那时候他就在监视她?   看来他杀了自己后,也很快被杀?然后前后脚地来了这个世界?   为什么要来同一个世界,还同是警察?   兰静秋烦躁地抓着头,感受到了老天爷满满的恶意。   敲门声突然响起,把她吓了一跳,她坐起来稳住心神才问:“谁啊?”   “是我,给你带了饭,出来接一下。”   兰静秋听到洛生海的声音,心里突然安稳起来,她是警察,她有很多可以依靠的同事,为什么要怕?   不就是大毒枭卧底进了警队还有了正式身份吗,他不作妖也就算了,只当之前的罪孽在上辈子一笔勾销,如果不肯安分,还要作恶,她正好可以光明正大地逮捕他。   兰静秋打开门时,一扫阴霾,洛生海看着她放晴的脸色,松了口气,递给她一盒饺子:“三鲜的,可能有点凉了,你用热水泡一下。”   “谢谢,我正好有个问题想问你。”   “哦?你说。”   “如果你确信有一个人以后会做坏事,你会怎么做?”   洛生海皱眉:“确信?这人是有预谋吗?正在做犯罪的准备?”   兰静秋摇摇头:“也没有,就是很确信有一个人以后会作恶。”   “怎么确信的?”   “就是很确信,你会怎么做?”   洛生海无奈道:“我不会毫无缘由地去假设别人会犯罪,所以我没法回答你的问题。静秋,我记得我之前就跟你说过,不要太相信自己的直觉,你处理的这些案子都证明你的直觉很准,可一旦你依赖上直觉,少了理性的分析,下次,下下次,你就很有可能会走弯路。”   洛生海说着叹口气:“做为警察我们可以把人群分类,家庭幸福工作稳定的是犯罪率低的人群,无固定收入甚至没有固定住所的单身人士属于高危人群,根据概率我们可以这么分,但千万不要以此为参照来划分单独的个体!不要去预设一个人犯罪,哪怕他脾气再不好,生活的环境再糟糕,也不要去预设,因为你的预设很可能会影响你对此人的态度,而这人可能会因为你对他的态度,产生变化,你明白我想表达的意思吗?”   兰静秋一直烦他说大道理,这次却听得很认真:“明白,疑邻盗斧嘛,我如果一直把邻居当小偷,他感受到我怀疑鄙视的眼神,也许会采用暴力行为来反抗。放心,我没有对别人预设什么,只是突然想到这个问题,问一下你。”   洛生海还是有些不解,觉得她突然问这个问题,肯定是已经有了怀疑目标。   兰静秋能怎么说,难不成说上辈子的大毒枭跑来了,我很确信他变不成好人?可就算是确信,人家现在也没做坏事呢。   她没法跟洛生海解释,只好说:“好了,我要吃饺子了,你赶紧去休息吧。” 第313章 大麻烦   虽然诧异又担心, 但确定了小刘的身份,不必再猜疑,兰静秋倒是松了口气。   只是实在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跳出来, 明明隐藏得很好, 而且她也已经离开东城派出所了,为什么非要告诉她, 他来了?   兰静秋想不明白, 彭勇到底是想干什么,用手比的那一枪为什么要朝向他自己,难不成他想改邪归正。   她更不知道到底该不该挑明,也许她该像对待跟洛生海的关系一样,说个明白。   她应该直接告诉彭勇,她当时是去卧底, 并不是有意玩弄他的感情, 最重要的是必须问清楚他想干什么?能不能当好警察, 想不想当好警察!   可她问了他就会说实话吗?她一直没确定小刘就是彭勇,就是因为彭勇成熟稳重, 不会像小刘那样一边维护她一边说怪话。   现在的彭勇已经不是她认识的那个, 以前那个她都猜不到他的心思, 才会丧命。现在经历过生死的彭勇,她又怎么看得清!   兰静秋思来想去,没个头绪, 干脆到头就睡。   也许是心里有事,睡眠质量不好, 第二天一大早, 洛生海看她顶着两个黑眼圈, 不禁皱眉:“你心思也太重了, 有怀疑对象你跟我说啊,这是自己琢磨了一晚上吗?”   兰静秋忙摇头:“没有,我就是换了地方睡不好,今天开完表彰会就回凤安吧,有点想家了。”   “好,那你来不来特案组?”洛生海问。   兰静秋叹气,她当然想来,但又担心小刘会在凤安搞事,可是想想他在公交车上戴着眼镜说是去亲戚家,谁知道他现在有没有搞事呢。   兰静秋想起洛生海昨天的话,有些无奈,如果小刘,也就是彭勇想着改邪归正,而她却在偷偷调查监视他,会不会又把他逼成罪犯。   有没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这辈子想好好当个警察?看来,不管怎样还是得跟他挑明了谈谈。   “我还不确定,不是还没组建吗?组建好了再说吧。”兰静秋一边说着一边跟着洛生海来到食堂,两人有李主任给的用餐卡,随便选就行,倒也方便。   洛生海看着兰静秋不小心被汤碗烫到了手,不由道:“你去找座,我帮你打饭。”   旁边一个脸熟的警察就冲他笑:“原来你俩真是一对啊,听说兰同志为了你跑去广省,还被绑进了贼窝里,真是情深意重啊。”   另一个笑着说:“人家都是英雄救美,你们俩是美救英雄啊,我说洛队,你可抓紧啊,咱们兰大美女多少人盯着呢,爱慕者可是越来越多了,你压力不小啊!”   兰静秋跟洛生海听着他们的调侃,都一脸懵逼,她上冷藏车的时候还真没想过去救洛生海,因为她根本就不知道他在昂山上啊,再说他们刚把话说清楚,哪里是一对了。   她刚要解释,洛生海却没好气地说:“静秋哪里是为了救我,她是为了查案,是为了那些被骗去做供体的受害者。她冒着生命危险,担惊受怕,还受了伤。现在案子查清了,罪犯也伏法了,你们就只看到她漂亮?还编造我俩是一对,说她是为了男朋友才去查案的?合适吗?什么英雄救美,美救英雄?她就是英雄!”   那两个人被他一番话说得尴尬极了,忙说:“没错,静秋同志就是英雄,是我们说错话了。”   “是啊,也不知道谁说的,你俩是一对,这话就传开了,都说她是为救你嘛,还说是佳话。让你这么一说,确实不妥啊。”   这位郑重道:“兰同志,我得跟你道歉,我们这么说是在抹杀你的功劳,质疑你的动机,太不应该了。”   兰静秋刚才只是想澄清两人不是一对,她真没想到洛生海居然会这么说,一时间还有点感动,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厨房里的大师父听了个全场,这时激动地拍手:“上次那个二七案是不是也是这位女英雄,太厉害了,来来来,想吃什么,我现给你做,咱们英雄就得有英雄的待遇。”   你一句我一句把兰静秋给捧的,都不好意思在食堂吃饭了,她谢过大家,又谦虚几句,跟洛生海端着餐盘找了个角落,一路上打招呼的人络绎不绝,总算坐下了,她才跟洛生海说:“其实无所谓的,你没必要说那些话。”   “我觉得很有必要。”   “其实我来省城,就是因为你妈跟方安妈的委托,她们俩找到我家去了。”   洛生海看她一眼:“就算你是去救我,也是同事情,也是把我当受害者,什么情深意重,还佳话,把你说成什么了。我不在里边,你知道那是贼窝会不会去。”   兰静秋点点头,没有半点犹豫。   “那不就行了。”洛生海叹气,“真不知道这些闲话都从哪儿传出来的,还佳话!”   兰静秋也有点想笑,这闲话确实有点离谱,看来她跟洛生海再次成了省厅的话题人物。   洛生海吃着饭,又问她:“你到底在担心谁?小周吗?”   “啊?”兰静秋愣了下,摇摇头。   虽然小周爸妈都是连环杀人犯,但她真不觉得小周有威胁性,说不清,就是一种直觉,觉得他不会是坏人。   洛生海却说:“难不成是在担心曹明的女儿妮妮?案子了结就归档,我觉得不应该对涉案人员和他们的家属太过关注,你帮不过来。”   “我知道。”兰静秋叹口气,是啊,帮不过来,也防不过来,会黑化的不会因为她的几句话就一心向善,善良的就算把自己折磨出病来也不会去做恶。   “吃饭吧,刚才被他们叫英雄,我都有点不太想去表彰会了,做得太少,那些挂满了警功章的前辈才是英雄,我啊,只是运气好而已。”   洛生海皱眉:“不必妄自菲薄,你可不只是运气好,放心,以后你也一定会挂满警功章的。”   兰静秋看着他,满足地笑了起来,这就是良师益友吧,该夸的时候夸,该劝的时候劝。   洛生海看着她灿烂的笑容,心想这样就好,能在一边守护着她,就知足,知足常乐嘛。   等两人吃完饭去找李主任时,李主任拍着洛生海的肩膀:“好小子,心思很正啊,怪不得大家都看好你。”   洛生海跟兰静秋一听就知道李主任知道食堂发生的事了,正想解释,李主任就冲他俩笑:“不过你们啊,还是太年轻,以后话不要说太满,现在不是一对,万一以后是呢,到时候大家肯定会翻旧帐,看吧,当初就说他们是一对,他们还不承认,佳话也好英雄也好,都是在夸静秋,也是在夸你啊,小洛,你们两个本就是人中龙凤,关注你们的人肯定多,要早点适应。”   洛生海想说两人已经说清楚了,她不喜欢我,可却说不出口。   他看了兰静秋一眼,见她也没反驳,心里突又升起一丝希望,现在不喜欢,不代表以后都没可能啊。   兰静秋是觉得这些话没必要说,非得说我俩不是一对,也永远不可能是一对,整得跟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样,再说,万一真被打脸了呢,一辈子长着呢,闭眼前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李主任带他们去表彰会时,又说:“廖副厅长估计年底公安部能给你们俩发个二等功,这次是咱们省厅发的地方性奖章,破了这么大案子,光叫声英雄怎么行呢,必须得给点奖励。”   兰静秋刚才还跟洛生海说,挂满奖章才叫英雄,没想到奖章这就来了,地方性的就不是奖章了?她可半点不嫌弃。   他们的优秀警察不是评选出来的,是经过省厅领导的商议颁发的特别奖,小会议室里坐的都是领导,兰静秋跟洛生海一一握手,领导们也都有勉励之语。   廖副厅长说了两人的贡献,又赞他们后生可畏,前途可期。   颁奖的是正厅长,兰静秋从他手里接过奖章时,荣耀感悠然而生,彭勇不会是她的障碍,她会戴上一个又一个奖章,最终成为她心目中的英雄。   洛生海的奖章是正厅长直接给他戴上的,等颁奖仪式结束后,廖副厅长还打趣道:“本来我还想让小洛给静秋挂上奖章,后来听说不是一对,那就算了。”   兰静秋尴尬极了,怎么领导们也都知道这事了。其实正厅长的年纪跟她爸兰满仓差不多,给她挂奖章也没什么。   领导是表示尊重也是谨慎,直接把奖章递到了手里,可那也用不着洛队挂啊。   李主任说:“上次小洛的还是我给他挂的,让小洛给你挂其实也合适,是不是一对有什么关系,好搭档嘛。”   正厅长突然来了句:“没错,这两孩子做搭档可以,真要组建家庭不合适,都是工作狂,谁顾家?以后有了孩子谁管,找对象都得互补,以后有合适的再给他们介绍。”   兰静秋一时间都不知道自己参加的是表彰会,还是大爷大妈的相亲茶话会了。   不过她也知道人家都是好意,可还是尴尬,正想说话,廖副厅长看她皱眉,及时换了话题,说起了特案组的事。   这次洛生海明确要来,兰静秋说要考虑一下。等表彰会散了,兰静秋问洛生海:“你以前就在省厅领过奖章?”   洛生海点点头:“这几位领导年轻大了,管的是有点多,你别在意,他们也就是说说而已。可不要为此就坚决不来省厅了。”   “好!”兰静秋郑重答应下来,她确实得好好想想了。   开完表彰会,李主任就派车把两人送去了车站,“广省那边也要给你们发奖章,不过估计得再等三两个月,等所有涉案人员都判了,那边彻底结案,到时候我会通知你们。”   兰静秋本来对功劳都看淡了,现在又满脑子都是她警服挂满奖章的样子,上了车不由叹了一声:“都说权势迷人眼,这功劳簿也是一样啊,突然又想着办大案了。”   “那就来特案组!”洛生海说。   “再说吧,虽然想办大案,但我还是盼着天下无大案!是不是太矛盾了?”   洛生海瞅着她直笑:“慢慢来吧,等你真正懂得这些警功章的份量,就不会盼着荣耀满身了。”   兰静秋正琢磨着他这句话,就看到小刘背着包走进了车厢,她心一沉,虽然不是障碍,但他仍旧是个大麻烦啊! 第314章 招女婿   小刘上车一看见兰静秋他们, 一脸兴奋地就过来了,“洛队,静秋, 这也太巧了吧, 缘分缘分!”   兰静秋只笑了笑没说话,洛生海因为案子跟小刘打过几次交道, 还被他针对过几次, 对他印象还挺深的。   “你也来省城出差?”   小刘笑嘻嘻的:“没有,我是私事。”   兰静秋上下打量着他:“不玩变装了。”   “哈哈哈,变什么装?我就是被亲戚逼的,非得让我相亲。”   此时的小刘看起来又像是民警小刘了,眼神里没有探究也没有攻击性,满是碰见熟人的兴奋。   兰静秋突然有些不耐烦, 也许是之前卧底的经历, 让她不喜欢如此藏掖。   就好像是大灰狼故意露出一截尾巴逗一下小白兔, 又赶紧藏好了戴上围巾装狼外婆。   她冲兴奋地小刘笑了笑,也许他是狼外婆, 可她又不是小白兔。   小刘居然跟人换了座位坐到了两人对面, 还问起了省城的案子, 洛生海看看四周,“不方便说,你想知道什么可以申请查阅案卷。”   小刘马上拍拍头, 爽朗地笑道:“哈哈哈,你看看我啊, 一激动差点违规, 不相干的案情怎么能随便问呢, 聊点别的吧。”   洛生海哪有什么想跟他聊的, 一时沉默起来,小刘看看兰静秋又看看他:“对了,我听说洛队在省城失踪了,洛队的母亲还跑去静秋家求神探出马,不会是静秋把你救回来的吧,这算不算救命之恩?”   兰静秋听见‘救命之恩’这四个字,抬头看他,却见他笑得温和,似乎一点别的意思都没有。   洛生海却有些许无奈,自家老妈到底从哪儿听说自己失踪了,她是不是还把这事跟别人说了,现在凤安到底有多少人跟省厅那些人一样,认为兰静秋是美救英雄,为了男朋友才进狼窝的?   洛生海低声道:“没有失踪,我只是去广省帮忙,静秋查失踪案,知道了器官买卖案,误打误撞进了贼窝。”   很多细节也不方便说,他不打算再聊这话题,小刘却说:“所以静秋确实对你有救命之恩了,这可怎么回报才好啊,难不成要以身相许?”   洛生海并不介意别人说兰静秋是他的救命恩人,他只是不想让人认为静秋是为了私情才去查案救人,这时也笑了笑:“想什么美事呢,她救的人多了去了,都以身相许,管得过来吗?”   小刘笑得更开心了:“也对啊,静秋救的人确实不少。”   洛生海没听出什么,兰静秋却听出他的一语双关,卧底时她头一次出场就是救了彭勇,就像田旺救了毒枭就有人护着开始为非作歹一样,彭勇也一直护着她,甚至开始追求她,彭勇也对她说过,‘戏文里都说救命之恩要以身相许’。   兰静秋当时就跟他开玩笑,记得当时她说,‘你要是个大美女我也就收了。’后来彭勇让她挑保镖,她也挑了两个女保镖,彭勇还一度怀疑过她的性取向。   现在小刘说什么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显然是在嘲讽她。   兰静秋心知肚明,却一声不吭,等车到一个小站停下时,她突然说:“这里要停五分钟,我下去买点吃的,你们要不要捎东西。”   洛生海摇摇头,叮嘱道:“买完立马上车,别耽误时间。”   兰静秋答应着就往外走,这种小站站台边都会有卖食物的小摊贩,兰静秋下去买了两个包子,又去看茶叶蛋,身边有人说:“来三个吧,一人一个。”   她不用回头,也知道小刘下车了,就站在她侧后方。   兰静秋不理他,跟小贩说:“给我来两个。”   于是兰静秋买了两个,小刘买了三个,小刘拎着冒着热气的袋子,笑道:“静秋,你去了刑警队,把老同事都忘到脑后了?包子买两个鸡蛋也买两个,是给你跟洛队买的吗?你看看我,买什么都给你俩捎带着呢。”   兰静秋皮笑肉不笑地说:“我买的自然是我自己要吃的,我已经问过你们要不要捎东西了!”   小刘哈哈乐着:“跟你开玩笑呢,别当真。”   兰静秋也笑了起来,正好两人走到车门处,她突然推了一把小刘,小刘没防备,被她推到车上,脸差点没跟车壁贴上。   “干吗?”他怒道。   兰静秋按住他的腰,凑过去:“彭勇,你确定要惹事?”   两人如此接近,附近的列车员本以为是打架,这一看,还以为小情侣闹别扭,都没来管,只喊着还有两分钟,催促快点上车,别误了车。   他们站的这个角度从车窗里是看不到的,列车员也正在赶那些还在抽烟买东西的人,从两人身边经过上车的人也只是好奇的看上一眼。   小刘见没人来帮自己,朝车上看了眼,出了口长气,低声道:“谁是彭勇?”   兰静秋却不说废话:“我承认我当时一直在耍你,我对你的救命之恩也是设计好的,但当时情况有变,可我还是救了你,为此还砸伤了我的左肩,所以救命之恩不是假的。”   小刘哈了一声:“是啊,要不是因为你差点残废,我能信你吗?”   兰静秋见他承认,就接着说:“我是猫你是鼠,我在卧底在找证据,在此过程中我对你的欺骗跟利用,做为个人我向你道歉,但做为警察我不需要向你道歉,因为那是你自找的,你害了多少人你自己心里清楚……”   “那是上辈子的事了,这辈子我想好好做回人,可以吗?”   兰静秋盯着他的眼睛,似乎想看出他是不是在撒谎,他的眼神很真诚,真诚到兰静秋都差点相信了。   “上车,赶紧上车!别磨蹭了,我说小同志,有什么矛盾回家说去,在车站闹什么?赶紧上车,要关门了啊!”列车员是个大叔,扯着嗓子喊着。   兰静秋有再多话都没法说了,松开小刘,小刘也没再多说,两人一前一后上了车。   洛生海看着两人上来,眼神闪了闪还是保持沉默。   小刘把他买的茶叶蛋跟面包分给三人,兰静秋推了回去,只吃着自己买的包子跟蛋,洛生海看看她,也朝小刘摆摆手,小刘自嘲地笑笑,一个人吃了起来。   直到下车时,三人组都没再说话,下车后,兰静秋突然说:“洛队,你先回队里吧,我得跟小刘去趟东城派出所,找老陶有点事。”   洛生海点点头:“也好,那你办完事直接回家休息,明早再回队。”   小刘还是什么也没说,跟兰静秋一起走了,洛生海看着两人的背影叹了口气,原来她喜欢的是小刘,怪不得小刘一上车,就感觉她怪怪的。   之前办案时小刘也在针对他,是发现他喜欢兰静秋,把他当情敌了吗?   洛生海回刑警队帮自己跟兰静秋报了道,李队长也叫他先回家好好休息,等进了家门,朱小琴看见儿子就扑了上来,上下摸着:“回来了?真没事?可吓死妈了,你爸一直说没事,可我见不着人影,怎么也不能放心啊。没受伤吧,到底去哪儿了?不是都成队长了吗,怎么还要跑去卧底,还跑去南边了,小海啊,咱别这么拼命行不行?安安稳稳的不好吗?”   她嗓门不小,隔壁听得清清楚楚,兰奶奶一听洛生海回来了,去找人的孙女却没回来,不免有些担心,想去问洛生海吧,又不想进洛家门,就朝着院墙那边喊:“洛老三,你过来下。”   洛生海在家排行老三,可还真没人这么喊过他,一听兰奶奶的声音就愣住了,赶紧推开老妈:“我真没事,回来再跟您说。”   朱小琴看着大步流星地去兰家的洛生海,不由叹道:“儿大不终留啊!怎么就跟兰家扯不开了呢!”   不过想想兰静秋那模样跟能力,她又觉得赚了。   洛生海安慰了兰奶奶,说兰静秋跟他一趟车到的凤安,有点事要办,很快就回来。   兰奶奶这还是头一次近距离打量洛生海,这长相确实好,一看脸就知道人正派,脾气也好,要不是因为老大的事,倒是个好人选,可惜了,这么好的孩子是朱小琴生的。   她拉着洛生海的手:“你跟我家静秋一块回来的?那太好了,路人有个伴。”   洛生海说了兰静秋的行踪,安抚了老太太,本打算要走的,哪想到老太太还聊上了。   “我家静秋就是太优秀了,事业心也太强,家里催着她找对象,结果她一个也瞧不上。我琢磨着还是得给她找个顾家的男人,我们住的这房子都是市局发给静秋的,把她嫁出去可不合适,倒是招个人进来更好。”   洛生海听着有点不对味,什么意思,兰家是要给兰静秋找上门女婿吗?   所以她跟小刘才会闹别扭?   兰奶奶拍拍洛生海的手:“毛主席都说妇女能顶半边天,别觉得男弱女强没面子,奶奶见过的多了,妻管严的男人过得恣意着呢,面子值几个钱啊,你说是不是。”   啊?洛生海一脸懵逼,他倒是不介意倒插门,因为他知道兰静秋就算招女婿也不会把人踩在脚下,夫妻嘛,要互相尊重,说不上什么谁弱谁强,对讲理的人家来说,娶媳妇还是入赘就是到那边过日子的区别。   问题是人家静秋乐意吗?听兰奶奶这意思是看上他了?不能吧。   洛生海随口应付两句赶紧回了家,再听下去容易做白日梦。   结果一回家朱小琴就说:“叫你干什么?以后不叫你也主动点,常过去转转,那个方安不是比你早回来吗?已经到兰家去送过礼了,那小白脸笑得跟朵花一样,嘴也甜,万一他把兰家人哄住了……”   洛生海愣住,都不知道他不在的日子里都发生了什么,只好问:“妈,你是希望我能追到静秋吗?”   “虽然妈瞧不上她家,但静秋跟兰家人不一样……”   “妈,兰家要给静秋招女婿,她要真能看上我,你同意我入赘吗?”   “什么?兰家不是有儿子了吗?还要招女婿?”朱小琴立马炸了。   兰静秋完全不知道兰奶奶在琢磨什么,更不知道洛家已经以为她家要给她招女婿了,她现在根本没心思去恋爱结婚,因为眼前这个大麻烦就是个不定时炸弹,还不如定时炸弹呢,起码有个点啊。 第315章 重新做人   兰静秋跟小刘去了国营饭店, 那边离东城派出所近,也有包间,小刘还特意要了最里边的包间。   隔壁都没人, 又不是饭点, 能好好坐下来谈事。   两人都在车上吃过了,随便要了两个下酒菜, 小刘要了瓶二锅头又吐槽:“白酒太冲了, 可惜现在有钱也买不到好喝的酒。”   兰静秋一听就觉得他还是没变,如果有机会可以当有钱人,他会放过吗?警察这点工资他可看不到眼。   “彭勇,你到底想干什么?”   小刘苦笑:“如果我说我想做个好人,你会信吗?”   “你觉得呢?”兰静秋反问。   “我是说真的,我很珍惜这次机会, 我很想重来一回, 以前我真的是被逼无奈, 有的选谁会去贩毒,那可是掉脑袋的事。”   “你什么时候死的, 什么时候来的, 又是什么时候认出我的?”兰静秋问出自己的疑惑。   小刘叹了口气:“我对你开枪也是迫不得已, 我儿子死了,被你们的人误杀了。”   兰静秋皱眉:“怎么可能,我只听说你有个儿子, 根本没见过,再说你当时才多大, 你儿子应该还是个孩子吧, 最多十几岁, 他会参与贩毒吗?如果不参与贩毒, 他怎么会被误杀?”   小刘苦笑:“他确实没参与贩毒,但跟毒贩在一起,那个毒贩的信息是你给警察的。”   “是永叔?他跟永叔在一起?”   小刘点点头,眼里满是沧桑,脸上也都是愁苦,跟他年轻的脸有些违和,他终于不装小刘了。   “我儿子死了,我又得到消息,说你是卧底,交易信息都是你传出去的,当时我真的气坏了,把孩子的死记在了你头上,不过很快你们的人来了,我被包围又不想坐牢,干脆自杀了,没想到再醒来就成了民警,我觉得老天爷在跟我开玩笑,可又觉得可能是给了我一次机会,让我重新做人。我有小刘的记忆,找到单位,就听说有个新人要来,叫兰静秋。当我第一眼看到你,我就知道那是你,绝对是你!你知道我当时什么感觉吗?”他盯着兰静秋问。   兰静秋苦笑:“我也一直觉得老天爷在开玩笑。”   小刘却说:“其实我很高兴老天爷跟我们开了这样的玩笑,因为我终于可以不用提心吊胆,这是次机会,也许在这个世界我可以跟你在一起。”   兰静秋皱眉:“你说我害死了你儿子,你却还想跟我在一起?”   “那是上辈子的事了,不是你害死我儿子,也不是警察,是我自己,是我的报应!”小刘说得认真,兰静秋却觉得他的话一个字都不能信。   却听小刘信誓旦旦地说:“静秋,我知道你不信我,可我说的是真的。我是自杀而死,死前失去了儿子,失去了你,然后我又在另一个世界活了,身边居然还有你!你永远也不会知道我当时的感觉。”   兰静秋说:“我是不知道,不过猜也能猜出来,到另一个世界,只有我没有你儿子,你肯定还想替你儿子报仇啊。”   小刘倒了半杯酒,喝了一口,呲牙咧嘴的嘶了两声,又赶紧吃了两口菜,才缓过劲来。   他叹口气:“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才能让你相信,那一枪把我对你所有的怨恨都带走了,我看着你倒在地上,恨不得随你而去。”   兰静秋听得肉麻,摆手道:“你当你演琼瑶剧呢?别恶心人了好不好,咱们从来没在一起过。”   “静秋,你应该知道我对你是真的。”小刘无奈道。   兰静秋认真道:“我不知道!你表现出来的是真的,谁知道你内心是怎么想的?也许只是你的征服欲在作祟,你觉得以你的魅力我不该屡次拒绝,你把我当做一个待攻克的目标,那不是爱,只是执念,只是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并不是这样,你是不是以为我一直都很潇洒,其实我真的很渴望有人懂我陪在我身边。我被你救了,你身上有那么多疑点,我还留你在我身边,你还不懂吗?我对任何人都没有这么好过,包括我儿子,可你给我的是什么?除了伤害还是伤害。”   兰静秋摊摊手:“对啊,我给你的都是伤害,你再次遇到我居然不想报仇?”   “我不是已经报过了吗?我对你开的那一枪不算报仇吗?我还想问你呢,你知道我是谁了,为什么不报仇,还要陪我装下去?”   兰静秋:“我是警察,不会借身份之便去报私仇。”   小刘笑了起来:“警服真的很神奇,能让人变成圣人。”   “警察可不是圣人。”兰静秋不想再纠缠,“你到底想做什么?如果想好好做人,为什么要让我知道你来了。”   小刘不回答她,还是顺着自己的思路说:“我以前看到穿警服的人总是害怕,没做错事也害怕,后来我开始掌控自己的命运,我又开始轻视他们,觉得他们再厉害也不能拿我怎么样,等我知道你也是警察,就更轻视了,他们查不到我抓不到我的证据,只能使美人计。”   他说着苦笑:“不过我更恨我自己,居然真中了美人计。我不是没见过女人,说实话我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可不知道为什么我睁开眼睛看到你的那一刻就知道你会是我的克星,被你吊着耍着,我心甘情愿,我想你只是没有安全感,总有一天你会对我坦白。当我确定你是卧底时,我真的不理解,你到底图什么,如果不是遇到我,你早被吃干抹净了。都说女人的心是跟着身走的,也许我就不该给你拒绝的机会,到时候你真能把持的住,不爱上我?当你爱上我,你真能坚定地做你的卧底警察吗?”   兰静秋嗤笑一声:“吃干抹净?你说得倒是轻巧,当我是死人吗?不轮何时不管是什么情况,我都能坚定地做警察,这一点你大可不必怀疑。”   “是啊,你做卧底也有底线,不肯屈就。”   “因为我是去工作的,其实警方很少派卧底,那太冒险了,为什么要往你身边派卧底,你自己不清楚吗?”   “现在我知道了,以前我总觉得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又没人逼他们买,我们有什么错?只是帮着运运货收个差价而已。”   兰静秋听得想骂人,小刘赶紧说:“我说了,那是以前,我刚才也说了警服有种神奇的力量,我来了这里,穿上警服从另一个角度看自己时,才发现我是个害人终害已的混蛋,我没法怪任何人,因为路是我自己走的!”   他看兰静秋的表情就知道她不信自己,苦笑道:“我在派出所见过蔡小凤犯瘾的样子,我也知道了她是被男朋友拉下水的,她自己并不想吸毒,还有在行李舱里误食了毒品可能会留下后遗症的孩子,他们每一个人都在提醒我,之前做的是丧尽天良的坏事,静秋,我是真的想改邪归正了。”   他说着叹口气:“当然我也纠结过,你应该能感觉到,我想装成小刘,不让你发现我,可我又想让你知道我是谁。我想继续追求你,因为现在我跟你之前再无隔阂,可每次一看到你,我又会想起你当时把我当猴耍的事。我一直纠结着,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直到你离开派出所,见不到你在我面前晃了我才明白,我对你的爱从来都没有变过。我想告诉你我是谁,我想告诉你我们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以后从头开始,我想告诉你,如果你恨我可以给我一枪。”   他说的太诚恳太深情,兰静秋似乎都要被感动了,“所以你试了半□□服,就为了看起来像彭勇,所以你对着自己开枪,是想告诉我,我可以替自己报仇吗?”   小刘点点头:“我知道你现在没法相信我,不过请放心,我迟早会让你相信我,三年不行五年,五年不行五十年,也许到咱们俩个白发苍苍了,你还是不信我,但起码我向你证明了我说的话都是真的,我对社会不再有危害性,我想做个好人!”   他语气坚定又沉稳,“上辈子的彭勇已经死了,现在坐在你面前的是民警刘剑,可以给我一次机会吗?”   兰静秋一时恍惚起来,可以相信他吗?死过的人再来一次会对人生做出不同的选择吗?   她突然很想见到洛生海,问问他的意见,哪怕他再说一堆没用的话,她心里也可以有片刻安稳。   如果彭勇不想改邪归正,他没必要自己跳出来,只要隐藏好,她就算怀疑也没法确认,只能怪自己疑神疑鬼。   可他跳出来了,还以这种方式,还用如此深情的表白。   他儿子死了他也死了,他的犯罪集团也一定瓦解了,他不恨?反而感受到了警服有神奇的力量?   兰静秋自然知道穿上警服后的感觉,她做卧底时无时无刻不想着回去后穿上警服的潇洒跟自豪,可穿上警服就能让一个毒贩变成好人吗?   兰静秋不确定,她皱眉道:“我有些问题想问你,请如实回答。”   小刘马上点头:“你随便问,我连上辈子的事都跟你说清楚了,还有什么好瞒的。”   “去年九月二十一日晚上,你有没有到过商业街被烧毁的录像厅?”   “你说李奎那里对吧,去过去过,我知道你跟老陶去了火灾现场,当时我还过去看过,后来那天我又从那儿路过,见里边有灯光就进去看了眼,结果听到你的声音,你跟李奎正在聊那些受害者。当时我其实很担心你,怎么住在那里呢,而且这个李奎不像个好人,你大晚上的跟他单独喝酒,万一喝多了被人占了便宜怎么办?我想进去,可又怕你以为我在跟踪你,我想走,又担心你被占便宜,就站那儿听了会儿才走。”   兰静秋认真观察着他的表情跟眼神,没发现说谎的痕迹,就又问:“曾经跑来派出所把你骂了一顿的李婶子,也就是东东奶奶,她的死跟你有没有关系?”   小刘吓了一跳:“我怎么可能杀人,我现在可是警察!” 第316章 她的一切   兰静秋盯着小刘, 似乎是想看透他,可眼前的人一脸诚恳地说着他跟东东奶奶的纠纷是怎么解决的。   等解释完了,他又说:“我当时已经把自己当警察了, 绝对不可能跟群众较真, 再说就是以前的我,被老太太骂几句, 会杀人吗?静秋, 在你眼里我就这么坏?”   兰静秋不答,反问道:“你到底是去省城干什么?”   “相亲啊,我不是跟你说了吗?相了好几个。我小姨嫁到省城了,是她叫我去的,我妈总想着让我去省城工作,我姨夫要把我调去当城管, 让我给拒了。”   他说起这些半路亲戚来, 叫得很亲切, 好像关系很好也很熟悉,他适应的可比李奎好多了。   就是兰静秋自己, 见亲戚来了都会躲, 他却好像真成了小刘, 连家人带亲戚一起接收了,没有半点压力。   兰静秋看不出破绽,但心里就是不安稳, 就是觉得面前的人是一个不稳定的炸弹。   “你真是为了相亲才戴上的眼镜?”   小刘点点头:“这样吧,我把我小姨单位的电话给你, 你不信的话打电话过去问, 你问问她我是不是去相亲的, 要是还不信, 我让她把我相亲过的女孩地址给你,你去核实一下。”   兰静秋没拒绝,他还真跟饭店经理要了纸和笔,写下了省城某单位,还有一个名字跟电话,兰静秋真就接了过来。   “说实话,昨天我确定是你后,还以为你又要重操旧业了,广省有个毒贩把精神病院当做据点,联系到了东南亚的毒枭,生意做得很红火。他下山时就把自己打扮的跟个公子哥一样,去精神病院时又换上病号服,有时候还会穿上白大褂,冒充一下医生。”   小刘苦笑:“我没变装,更不可能再去当毒贩,以前我真是没的选,现在一来就是警察,你说我干什么还要趟混水呢?”   兰静秋笑了笑,他还是没变,说得再好听也没用,把贩毒说成趟混水,什么警察的荣耀感责任心,他是半点都没有。   小刘还说呢:“真的,我戴眼镜确实是想装的儒雅一点,人家那边条件好,我小姨让我一定迁就着,我就算不迁就相亲对象,也得迁就我小姨啊,你说是不是,人家替我操心终身大事,我就算不找对象,也得先应付过去吧。”   他说着指指兰静秋手里的纸条:“不信你就打电话去问,现在当着我的面打都没问题。”   兰静秋只是把纸条收了起来,“希望你真如你所说的改邪归正了,如果没有的话,请记住上辈子你是怎么死的,也请你相信这辈子你为非作歹下场只会更惨。”   小刘眼睛眯了眯,像是生气了,随即却叹了口气:“是不是我说什么你都不相信我?”   兰静秋干脆道:“没错,我不相信你可以当好警察,我担心你会利用警察的身份替自己牟利。”   小刘有些怒了,皱眉看着她:“那你想我怎样?辞职?凭什么?我都跟你说了,我喜欢上了这身衣服,我想当警察,以后你看着我盯着我不行吗?为什么非要逼我?你就不怕把我逼的无路可走再去做坏事吗?”   兰静秋笑道:“你要真改邪归正了,无路可走也不会去做坏事。”   “我就这么一说,放心,我这辈子真的只想当个好人。”   “你对衣服很挑剔,你觉得省城的商场里找不到一件布料好的衣服,你买面包时觉得不新鲜,很嫌弃,你点菜时翻了半天菜单,没有你喜欢的菜,这两个凉菜拼盘显然也不对你的胃口。总之你对这一切都很不满意,怎么改善这一切呢?用钱,可你只靠着工资过不上你想要的舒服日子,那你会怎么做呢?”   小刘长叹一声:“静秋,不要把一个人看死,人生中每一次重大抉择都是转折点,上辈子如果我不贩毒,我可能也只是个普通人。可我选了,后边的一切都是这次选择在推着我走,我没办法再回头。现在我重活一回,怎么会傻到去重蹈覆辙!”   他说的情真意切:“静秋,我已经跟你剖析了我的内心,我连上辈子的想法都跟你说了。就像你说的,如果我想瞒着你做坏事,我完全可以躲着你,只要我不承认,你再怀疑又能如何?可我站出来了,我告诉你我是谁了,我也决定做小刘,我爱他的家人,爱他的工作,你看不到吗?我只想跟你相认,跟你说清楚上辈子的事,了结了一段旧的关系,才能建立新的关系,这样说你懂吗?”   他看着兰静秋,不等她回答就叹了口气:“虽然我知道你不可能选我,但我还是抱着希望,我希望你在知道我是彭勇后,仍旧选我,我希望自己能为了你改变,你懂吗?为了等到你点头的那天,我会努力做一个好警察。”   兰静秋笑了起来:“你明明清楚,我永远也不可能点头,为什么要这么说?想麻痹我?”   “以前你一直拒绝我,我还是一直守在你身边,宠着你护着你,那些也都是假的吗?”   兰静秋无言以对,小刘说:“我被你背叛,爱而不得,我儿子又因为警察意外身亡,我把这一切都算到你头上,在气恼中杀了你,你知道我当时有多后悔吗?现在我在另一个世界见到了你,我觉得这是老天爷在帮我,我还是想跟你在一起,这很难理解吗?就算你怀疑我,仍旧把我当罪犯,我也不在乎。就像我刚才说的,三年不行三十年,三十年不行五十年,你总会明白我的心意。”   上辈子的彭勇就是情圣,才会无限包容兰静秋的躲闪,所以这话听起来好像很合乎逻辑。   兰静秋似乎被他说服了,干脆建议道:“你知道以后三十年社会的变化,你也清楚现在做什么最赚钱,以你的头脑,你完全可以从商,可以去搞房地产,或者去搞旅游,搞金融,甚至搞互联网,你有无数事情可以做,无数条路可以走,为什么要留下来当警察?去做生意,用十年二十年的时间成为超级富豪,即可以满足你的物质需求,也可以满足你开疆扩土的精神需求,还能让人仰望。”   小刘苦笑:“原来你是这么看我的,你想我成为超级富豪吗?只要你说一句想,我一定为了你去做。”   兰静秋摆手:“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你自己,这样的路更适合你。”   “上辈子我们享受的还不够吗?我现在确实有些挑剔,那只是因为不习惯。”   他说着从下酒菜里夹了粒花生米嚼着:“这菜我确实看不上眼,可我也吃了啊?这辈子我想换一种活法,你喜欢的活法!”   兰静秋冷然道:“不要再说你爱我,你等着我点头,更不要说为了我,你要如何如何!彭勇,我最后再叫一次你的名字,以后我会把你当做小刘,不再去想你上辈子做的恶,不再去想跟你之间的恩怨,也希望你真的能做一个好人,刚才我已经说了,如果不能,你的下场会比上辈子还惨,只希望到时候不要牵扯到小刘的家人。”   他叹口气:“静秋,你连我的家人都考虑到了,不希望他们受到伤害,为什么唯独对我这么绝情?”   兰静秋不打算再聊下去了,“我们之间的恩怨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我为什么要对你有情?我们的事只聊这一次,我的话也只说这一次,如果以后有反目的那天,一定是你重蹈覆辙。”她说完起身走了。   小刘坐在那里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突地笑了起来,其实她从来没变过,还是那么硬,看起来圆滑世故,心里却长着根竹子,宁折不弯。   兰静秋出了饭店,打算走路回家,顺便散散心,理理思路。   如果小刘选择辞职下海,去做老板,她没准就信了他这些鬼话,因为以他的性格是不适合当警察的,尤其是民警,民警处理的事情太琐碎,上边还有组长队长所长,还有副所长教导员,要值班要开会,还要写各种报告,警情记录,还要定期学习,汇报思想,麻烦得要死。   兰静秋想着自己短短的民警生涯,叹口气,彭勇是绝对不可能为了自己才坚持当警察的。   他是做惯了老大的人,去公司一堆人捧着,手下小弟对他言听计从,他能把这些都忍下来,安安稳稳地留在派出所,所图一定很大。   不过也有可能他像田旺一样,田旺觉得自己被精神病院的医生折磨了,回来报仇时就穿上白大褂装医生。   彭勇被警察盯上,还派了卧底,最后被警察包围饮弹自尽,他一定很恨警察,于是打不过就加入?这辈子想穿着警服当好人?   兰静秋想着想着自己都笑了,不可能的,她认识的彭勇绝对不可能安心当警察,他来了这个时代一定会用先知能力去开创一个商业帝国,就像他发展犯罪集团一样。   可他不肯去,他偏要当警察,还说是为自己?   兰静秋叹口气,还真有可能是为了她,不过不是为了追她,而是为了报复她。   曾经她卧底在彭勇身边,现在彭勇卧底在她身边,她毁掉了他的一切,他也要毁掉她的一切。   她的一切是什么?家人?工作?荣耀?   兰静秋慢慢思索着,是这样吗?   万一猜错了呢,谁小时候没个军人梦警察梦,大部分人对制服都有向往,也许他真的只是想当警察。   兰静秋在派出所时,小刘除了偶尔说两句怪话,其他都很正常,还很快笼络住了小廖,他是想融入集体,还是有目的的在拉拢人?   兰静秋越想越头疼,也许他的计划已经开始了,如果自己没有碰巧在公交车上遇到他,他会主动跳出来吗?   他到底去省城做了什么,必须得查清楚。   “老六!”   一辆自行车停在路边,老大跳下车冲她招手:“刚才叫你好几声了,想什么呢?”   兰静秋吓了一跳:“大姐,你这是下班了?”   “我都辞职了,还下什么班,刚才我看你一会儿笑一会儿叹气,到底怎么了?有什么烦心事吗?”   兰静秋摆摆手:“没事,在想工作上的事。” 第317章 热闹   老大骑着自行车带着兰静秋回家, 一路上跟她说着家里的琐事,兰静秋这才知道老爸在新开的商场里租了铺面,还在商场楼下租了间小店, 打算在商场卖牛仔裤, 在小店里卖运动服。   她开的甜品店生意不算好,价格定的太高没什么人买, 这些甜品又是现做的才好吃, 成本太高。   “我想着做老式的糕点,能放得住的那种,还可以拿袋子塑封起来,自己放着吃或者送人都划算。”   这应该就是食品厂的雏形了,看来老大虽然改了名,命运没变, 还是照着老路子走。   兰静秋听着老大说家里的事, 心渐渐静了下来, 结果老大又说起老三老四的对象定下来了,今年可能要结婚, 现在最急的是老二。   兰静秋这才想起老四的对象还是个隐患, 也不知道老四这次选的到底是不是家暴男, 说实话有些家暴男在结婚前是看不出来的,而且在外人面前可能温文尔雅。   也不能说老四对象看着不像好人,就说人家以后会家暴吧, 就像小刘,怎么看他现在都是个好人甚至可以说是个好警察, 可兰静秋就是不信, 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无法确定, 再加上洛生海对她的提点, 兰静秋不想先给四姐夫套上个家暴男的帽子,但又怕四姐结婚后过得太惨,到时候有了孩子又不肯离婚。   想到四姐的事,她又添烦恼,到家后发现,老四居然领着她对象回来了,跟上次不是一个人。   这位戴着金丝眼镜,年纪轻轻一副学者作派,兰静秋刚才还在想不能只看外表来判断人,这时看到这位准四姐夫,她脑子里突然冒出四个字‘斯文败类’,总之感觉还不如之前那个。   见她愣住,老四就说:“吓到了吧,是不是觉得我这种性子的人居然找了他!”   老四一脸炫耀的表情说着准四姐夫的履历,什么好大学好工作,刚受过表彰。   兰静秋说:“他再好跟你也没关系,对你好才是真的,对你好吗?”   “当然好了,不好我能找他吗?而且他比我之前的男朋友可好多了,特别贴心,我说肚子疼,他就说是不是来例假了,不让我吃雪糕。我还从来没碰见过这么温柔的人,这不是撞大运了嘛。”   兰静秋看着四姐一脸幸福的小女人样儿,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靠着她的先知,棒打鸳鸯?万一打错了呢?   “是不错,但我不建议你们太早结婚,还是多相处相处,多跟着见见他的家人朋友。”   老四就笑:“怎么,你是不是着急了?你跟隔壁的洛老三到底怎么回事?”   兰静秋刚要解释,屋里田巧凤已经喊上了:“进屋里来,有客人呢,在外边杵着干什么?”   兰静秋跟老四手拉着手进屋,准四姐夫正准备要走,老四去送时,还冲兰静秋眨眼,那意思让她看看帅不帅。   兰静秋都无语了,帅能当饭吃吗。   还没等她对三姐四姐的婚事发表意见,田巧凤就问她:“老六啊,你跟洛家老三到底怎么回事,还有那个方安,你到底喜欢哪个?”   这话一出,全家人都往兰静秋这边看,兰静秋无奈道:“哪个也不喜欢,暂时没这个打算,你们也别催我,反正我是最小的,几个姐姐都结了婚,再说我的事,我二姐找对象了吗?你们不操心我二姐,总管我干吗?”   田巧凤没好气地说:“谁想管你了,还不是你一出去就不见影了,好不容易逮到肯定要问清楚,那个方安跟他妈拎着好几箱子东西跑来感谢你,说是你救了他。”   老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当时方安妈说以后就是一家子了,方安说要给咱们家做牛做马,说他的命都是静秋给的。方安妈踹了他一脚,他又改口说要是能以身相许就更好了,可把我笑坏了。”   兰静秋又听到以身相许,恨不得把这四个字从词典里扣出来,许什么啊许!   “别搭理他,那就是个二货,我是警察,救群众不是应该的吗?都来以身相许,许得过来吗?”   兰奶奶说:“我看着也不靠谱,一个大小伙子去省城工作还能失踪,还得我们静秋去救,到时候是不是让静秋跟他妈一样宠着他护着他,把他当孩子养,绝对不能找这样的。”   兰静秋没想到兰奶奶居然会反对,毕竟方安家庭条件太好了。以兰奶奶以前的性子应该会举双手赞成才对啊。   却听兰奶奶语出惊人:“其实洛家老三不错,要是能入赘到兰家就更好了,也不用担心静秋会受委屈。”   一屋子人都呆滞了,老大想说干嘛非找兰家人,还嫌不麻烦吗,可又怕老六已经喜欢上洛家老三了。   田巧凤呆住:“入赘?人家乐意?”   刚从外边回来的兰满仓听见入赘也惊呆了,兰奶奶一直抱着静安说是兰家的根,兰家的宝,谁能想到她还琢磨着让老六招女婿呢。   兰静秋也傻眼了,完全不知道兰奶奶是怎么想到入赘的,不等她问,兰奶奶就兴奋地说:“这有什么不乐意的!咱们静秋哪里配不上他吧,这孩子要不是洛家人,看着是不是更顺眼了,再说两孩子也情投意合。”   兰静秋赶紧说:“没有情投意合。”   老大哼了一声:“可他就是洛家人。”   兰奶奶却说:“你就说要是洛老三入赘到咱们家,朱小琴会不会气死吧。”   兰静秋气笑了:“奶,合着你就是为了气朱小琴啊,你也太能了吧,多大仇啊,让你这么惦记着,还把我舍出去,来气她。”   “什么把你舍出去,我是想把你留下!你这孩子怎么不知道好歹啊,留家里不好吗?就你这脾气,要是嫁了人,还不得三天两头地把婆婆气进医院啊?”   老三突然笑道:“那要是她婆婆是朱小琴,您不更高兴了吗?您孙女给您出气去了,顺便把大姐的仇也给报了。”   兰静秋无语极了:“不是,除了对象的事,你们就不能聊点别的吗?”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到什么岁数干什么事。你说你除了对象还有什么事需要我们担心的。”兰满仓说,他也认真考虑起了洛生海。   要是在家,肯定逃不开这话题,兰静秋当机立断:“忘了跟你们说了,我过几个月要调去省城特案组,找对象的事以后再说吧,我现在的年龄正是搞事业做贡献的时候,爸,你们觉悟不要这么低。我才多大啊,就催着我找对象。”   大家的注意力一下子被转移了。   田巧凤问:“特案组是什么组?危不危险?”   老三:“一听就很危险,特案组,肯定是特别的案子,特大的案子。”   兰奶奶皱眉:“那还是别去了。”说完又忍不住补了句,“去了分房不?”   兰静秋都要被兰奶奶笑死了,“奶,我争取啊,就算不分房,让我爸赚钱给你去省城买个别墅住,气死朱小琴,好不好?”   老大也趁机说:“去省城是高升了,静秋以后的对象可以在省城找嘛,要是两地分居也长久不了,咱们就别管了,她自己心里有数。”   兰满仓坐在角落里闷头抽着烟,心里又是高兴又是担心,在他们观念里,能调去省城工作就是高升了,就是出息了,女儿有出息肯定高兴,但她一个人去省城,工作又很危险,能不担心吗。   可这么好的机会,能说怕危险就不去吗?不能挡孩子的路啊。   于是他说:“给静秋找对象的事先放一放,我赶紧把店装修好了,咱们先好好赚钱,到时候去省城买别墅,一家子都去省城。”   大家说说笑笑的,都很高兴,兰静秋却注意到老二自从兰奶奶说了让她招女婿就再没说过话。   一开始没静安的时候,兰奶奶是想着让老二招女婿的,后来见生了孙子,就再没提过,这时候却又提出让老六招女婿。   老二以前一直是兰奶奶最宠的孩子,这落差,能不难受吗?可这时候还真没法劝,兰奶奶这个岁数的人,性子是改不了的,她根本不会去考虑孩子的感受。   兰静秋想着等晚上没事了去找二姐谈谈心,却听老二突然说:“我不想上班了,我想去深市,咱们原来家属楼上的小喇叭从南边回来了,打扮得特别时髦,说工作又轻松赚得又多。”   兰静秋一听见深市,就有心理阴影,她也知道那是座美丽开放包容,充满机遇的城市,但适合老二去吗?   二姐是真想去,还是只是想逃避呢?   不等兰静秋说出反对的话,兰满仓就说:“不准去,要去就去省城,我听说有职业介绍所,能帮着找工作。”   听见职业介绍所,兰静秋想起自己去找工作,出来就被盯上的经历,阴影更大。也不可能说案子中遇到了不好的事,就这不敢那不敢,但一听到家人要去,还是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干脆跟老二说:“你现在是正式职工啊,多少人想进都进不去。”   兰满仓开始做生意后对铁饭碗也不那么重视了,田巧凤却不一样,还有兰奶奶,他们也都一个意思,干嘛扔了铁饭碗再去找工作,工资再少也够花,找个对象稳稳当当的嫁了多好。   老二就是倔强的要一个人去深市,兰静秋劝她跟自己一起去省城,互相有个照应,她也不肯。   “我要一个人出去闯闯。”   要是再过十年,兰静秋肯定会支持,可这些年南边因为改革开放,鱼龙混杂,真的很乱。   那是机遇和陷阱一样多的地方,二姐在家被宠着,下乡也是在屯子里劳动,哪见过外边那些套路,再说她很可能是负气要出走,这就更不能让她去了。   兰静秋知道二姐的心结,就说兰奶奶:“您当初不是要把二姐留家里吗?静安还小呢,家里也缺个管事帮忙的人,让二姐留家里不行吗?不用改姓也不说招女婿,就是住咱们这边,又不是没地方。”   兰奶奶指指正扶着桌子转悠的静安:“家里又不是没小子,姑娘家不嫁人留家里算怎么回事?”   老二马上道:“那你刚才还说让老六招女婿呢。”   兰静秋刚要劝,兰奶奶来了句:“老六不一样,老六能顶门立户。”   “什么顶门立户,你是住着人家发下来的房子,被外边的人夸上天了开始翘尾巴了吧,书记的老婆孩子都跑到家里来感谢老六,顺便感谢你们教育出了这么好的老六,我呸,你们教育什么了?什么时候管过她啊!”   兰奶奶气得开始找顺手的东西,想打老二:“你说谁翘尾巴呢?这是说你奶奶呢?我看你是皮痒了!”   正吵吵呢,外边有人敲门,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朝里喊:“婶子,我听说咱们静秋回来了?” 第318章 畏罪潜逃   来的人正是方安妈, 兰奶奶也不好再跟二孙女折腾,瞪了她两眼,把人轰到了楼上。   方安妈不是空手来的, 拎着两包高档点心礼盒, 说是来看兰奶奶的,眼睛却一直瞅着兰静秋:“我一听说静秋回来, 我立马就过来了, 辛苦了孩子,要不是你,我家小安就被活埋了,你说上哪儿找,那真真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我跟他爸到死都不可能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事, 后半辈子还怎么活啊。”   她上次来没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现在一说活埋, 兰家人吓了一跳,纷纷问怎么回事。   兰静秋不想跟方安有交集, 只说:“都是我该做的, 别说是方安, 换个乞丐我都会救,阿姨,您真不用放在心上。”   方安妈皱眉, 话是实在话,但就是不怎么好听, 不过想到兰静秋对她儿子的救命之恩, 话再难听她也无所谓, 还拉着兰静秋不停夸赞。   兰静秋干脆婉转地表示了自己要去省厅工作, 也没有找对象的打算,然后也躲到楼上去了。   她一上楼就敲了敲二姐的门,没人应声,不过门虚掩着,兰静秋干脆说:“二姐,我进来了。”   她进去一看,向来大大咧咧的老二正趴床上哭呢,兰静秋叹口气:“至于吗?奶奶不管你,你不正好自在了吗?她要真把你留家里肯定对你要找的对象要求很高,就算结了婚也会指指点点,甚至来参与你们的生活,现在她不管你了,你正好可以自己拿主意,想换工作我陪你去省城找,或者跟大姐学,开个小店,只要勤快到哪儿都能赚到钱,有了钱想怎么活怎么活,管别人干什么?”   “这就不是钱不钱的事,奶奶都不把我放在眼里,瞧不起我,她……”   兰静秋拍拍她的肩膀:“奶奶瞧得起谁啊,她连爸爸都骂,她夸我也只是因为别人的夸赞,你以为真是看重我吗?”   老四送走男朋友,听见楼上的动静,也过来说:“老二,你就是傻,不管你才好呢,真要让你招女婿,肯定得找个没出息的,有出息的谁当上门女婿啊。咱奶的话听听就得了,跟她较什么劲啊。”   老大跟老三没一会儿也上来了,一起跟着劝老二,老二见姐妹几个一起围着她,就擦了把眼泪,不好意思地拉着兰静秋:“老六,我真不是吃你的醋,就是奶奶天天抱着她的大宝孙,咱爸忙着做生意,咱妈又惦记着老七要高考,高考完了又担心她考不上大学,你们又各忙各的,我就像是个多余的人。咱奶还总把我当保姆,让我抱着静安出去玩,我一抱出去,人家以为是我的孩子,你说我尴不尴尬,我还没结婚呢,哪只眼睛看着我像孩子妈。”   姐几个赶紧说:“不像!”   “对,一点也不像!”   老二越说越气:“反正我是不想在家待了,这个家地方再大,我也待着不舒服。我想跟小喇叭一起去特区,她说那边挺开放的,自己找对象的更多,周奶奶跟我说的那几个我都瞧不上,我想自己找一个,至于铁饭碗,你们看咱爸,退休了还能开店赚大钱呢,还有大姐你,卖盒饭都赚不少,现在也开了店。”   要这么说,兰静秋真觉得她是深思熟虑好了的,厂里的铁饭碗再过十年就要迎来下岗潮,趁年轻出去闯闯,没准真会折腾出自己的事业,也没准真能遇到志同道合的人。   兰静秋认真道:“那你得好好想想,你到底是想去干什么?要是跟着小喇叭一起去酒店商场做服务工作,我不建议你去。要是想做生意,我建议你先跟着爸爸卖几个月衣服,觉得自己可以做生意你再去,要是单纯就是想逃离这个家,你可以去住宿舍,或者租房,或者跟我一起去省城,省城也会有合适的工作,或者去京市也行啊。南边语言不通很麻烦,还有饮食习惯也跟咱们这边不一样,除非你自己做饭,不然在外边或是吃食堂你一定吃不习惯。”   老二一开始听得不以为然,等听到饮食习惯不同时,她瞪大眼睛:“真的吗?”   大姐马上说:“真的啊,咱们这边随处可见的包子馒头饺子,那边并不多见,听说人家只吃米饭米粉。”   其实深市外地人很多,什么都有卖的,但看老二这样子,兰静秋苦笑,觉得她还是别出去了,要不然人家没准请她吃一桌好的就给骗走了。   果然兰静秋说她发了奖金,一会儿去买点肘子跟鱼还有羊肉之类的吃顿大餐,老二立马不哭了,姐几个又嘲笑起来,说她只认吃,出去一定被骗。   等方安妈走了,兰家还真就张罗着做了顿大餐。   方安妈回家时方安刚下班,一听老妈是从兰家回来的,立马兴奋地说:“听说静秋回来了,我得去一趟,妈,你说带什么好?”   “带什么都没用,我看没戏了,你也别热脸贴冷屁股去,人家说了不找对象,而且她要去省厅工作。”方安妈有点气馁,她是真挺喜欢兰静秋的,不过一看就知道没戏,她自己都觉得自家傻儿子配不上人家,也难怪人家姑娘嫌弃。   “儿子,我跟你说,她这工作太忙了,你要娶了她,家里的事全都得靠你,再说刑警工作还是挺危险的,万一出点事,把你闪到半路上,你说你怎么办?”   “妈,您怎么还咒人呢?”   “没咒她,我是说事实,死心吧,妈再另给你找好的,咱们也不是不知恩的人,以后逢年过节过去看看她家老人就行了。”   方安想到自己在兰静秋面前承认过吃了人肉,心里就难受,可能就是为此她才拒绝了他吧,他自己其实也挺嫌弃自己的。   “妈,你别管我了,我暂时也不想找对象,人家一个姑娘家事业心都那么重,我整天想着谈情说爱算怎么回事。”方安心里生出一丝豪气。   在兰静秋眼里,方安跟其他受害者没什么区别,她也已经跟方安妈说清楚了,自然不会再放在心上。   见老二不再嚷嚷着去深市,反而说休班的时候帮着兰满仓去卖衣服,她松了口气,一家人安安稳稳的才好。   她还想着有空跟兰奶奶说说老二的事,你就是再心疼你大孙子,你从小宠到大的老二就不疼了?不能一碗水端平,起码不要太过份,有了孙子,干脆就不管老二了,哪有这么当奶奶的。   这次回家兰静秋发现家里事还真不少,田巧凤也好像走了极端,不怎么管小老八跟家里几个女儿,总惦记着老七李甜。   老七人家有养母,再怎么样也肯定跟养母亲,兰家资助点钱供她上学就行了,可田巧凤似乎为了弥补自己的遗憾,总想拉近跟老七的关系。   李甜最近倒是安稳多了,说高考发挥的不错,应该能考上大学,这时候大学还没有一本二本的区别,随便哪个学校都是出来包分配,只要能考上,后半辈子就稳了,倒也不需要过多担心。   兰静秋琢磨着家里这些事,她突然发现自己已经真的把他们当做家人了,也许彭勇也已经融入了刘家,他会为了刘家人循规蹈矩吗?   家里乱糟糟的,兰静秋也有心事,不过这天晚上她却睡得很安稳。   第二天一大早,兰奶奶居然跑上来喊老二起床,而且是单独喊了老二,说给她窝了荷包蛋,赶紧起来,上班别迟到了。   其实荷包蛋谁都有,可这么单独地喊一声,明着偏心老二,让谁也没想到,毕竟自从有了孙子,其他人在兰奶奶那里都靠边站了。   兰奶奶这一手还是很有用的,没见老二眼圈都红了,好像得到了久违的关心。   兰静秋还想着奶奶看来也不是不懂孩子的心思啊,居然知道哄老二。   不过转头她就看到兰奶奶瞪大姐,还低声嘟囔着:“一个个的就是毛病,我哪个不疼啊,手心手背都是肉。”   老大一边盛饭一边偷笑,青青不知道什么事,但她也翻着小手,跟着傻乐。   看来是大姐跟奶奶说了老二觉得委屈,才想着去深市。兰静秋终于放了心,没她的时候这个家也是热热闹闹吵吵闹闹的,大姐才是主角,有她在,这个家就不需要自己担心。   她吃了两个荷包蛋喝了碗粥就要去刑警队,一出门正碰见从早市上回来的朱小琴,人家眼睛一翻,拎着菜篮子走了。   兰静秋傻眼,洛队的老妈脾气也太随心所欲了吧,当初跑来兰家求着她去省城帮着找洛生海时,说得那叫一个亲热,这还没几天呢,又开始甩脸子了?   她也没盼着朱小琴感激她,对她好,就是这变脸的速度实在太快了,而且毫无缘由。   等她骑车出了家属院,在路边等着的洛生海朝她招手:“一起走。”   “你在这儿等我?”   洛生海点点头:“没错。昨天我跟我妈说你奶奶想让我入赘兰家,我妈真信了,她气坏了,这些天可能对你态度不太好,你不要介意。”   兰静秋乐了:“真的假的,你干吗要跟你妈这么说?故意气她的?”   洛生海看她一眼,意味深长地说:“你奶奶确实跟我表达了想给你招女婿的意思,放心,我没多想。我妈以为是你救了我,还因为方安跟他妈都看上你了,所以她也想让我追你。我怕她会去找你,再惹到你,干脆就这么说,一说当上门女婿,她绝对不会再想着撮合咱俩。”   兰静秋无语,原来是这样,“你可真行,跟你妈还玩心眼。”   “不然呢,任由她折腾吗?先这样吧,她现在绝对绕着你们家走,怕你们家再拿救命之恩要挟我入赘。”洛生海说着说着笑了起来,“我倒是盼着呢,不过你奶奶可能就是说说而已。”   兰静秋听出他在开玩笑,也笑了起来,老二说的其实没错,兰奶奶可能确实是听别人夸她听的太多了,有点嘚瑟。   尤其是在朱小琴面前,老太太肯定炫耀过。   “你怎么不跟你妈说实话呢,明明不是我救的你,你是去卧底,咱俩碰一块了。”   “案子细节又不能跟家属说,而且你确实救过我。放心,这不算欺骗,再说我妈正忙着给我大哥找对象呢,会暂时放过我。”   兰静秋没想到他在家也是被催婚的,跟她倒是同病相怜。   等到了刑警队,兰静秋跟李队长汇报过后,就想打电话去省城,想办法探听一下小刘在省城都接触过哪些人。   可她刚拨了两个号,还没想好电话接通后的措辞呢,东子过来说:“洛队找你去他办公室。”   兰静秋愣了下:“有新案子?”   “他没说,会不会你们广省的案子还有后续?”   兰静秋也以为是广省的案子,别的案子肯定会跟大家说,哪想到她一进办公室,洛生海就说:“刚才曹所长打电话过来,周保国畏罪潜逃,让你过去一趟。”   “小周畏罪潜逃?”兰静秋愣住。 第319章 墙画   周宝贵跟刘小玉夫妻案是兰静秋接触的第一个案子, 也算是最典型的案子了,夫妻两个都是连环杀手。   周宝贵被抓后,刘小玉被人歧视也开始杀人。刘小玉被抓判了死刑, 周宝贵又越狱想报仇, 最后炸死在东城区派出所。   兰静秋想起当时的情景还心有余悸,她和洛生海差点被一起炸死, 小周被一刀刀片的到处都是伤, 在医院养了三个月才恢复健康,出院后他一直在东城派出所打杂。怎么会突然畏罪潜逃?   “他犯了什么事?”   “我也不是很清楚,一起过去吧。”   洛生海开了辆侉子载着兰静秋去了东城派出所。   刑警二队的队长高涛已经带着人在搜查小周的办公桌,兰静秋听到他们队的人说:“当初是谁的主意把这么个人放在派出所,这不是找事吗?爸妈都连环杀手,他能是好东西?”   “他又不是周宝贵的种儿。”   “他总是他妈生的吧, 他妈也是个连环杀手, 而且跟他一样用药杀人!这种人防不胜防。”   用药杀人?兰静秋皱眉, 是说小周吗?难道她看错了,还是说小周自从那次受伤后就黑化了?   高队看见两人, 热情地打着招呼, 还问洛生海:“这案子其实该你们队来办, 不过你不是一直在出差嘛,要不现在……”   洛生海摆摆手:“不用,我们找下曹所长, 你们忙你们的。”   曹所长见到两人,长叹一声:“真没想到会是小周, 他看着特别踏实, 跟谁也没发生过冲突, 怎么会干出这种事来。”   “到底什么案子?”兰静秋急着问。   “灭门案!一家三口都被杀了, 昨天半夜才找到证据,确定是小周干的,但他已经逃了,呵,还真是能耐啊。”   兰静秋吓了一跳:“灭门?用的迷药吗?”   “□□!”   洛生海问:“这一家人跟小周有什么纠纷?”   曹所长让他俩坐下,懊恼地挠着头说:“这事说起来也怪我,我该叮嘱好大家,不要让小周跟群众接触,我就该把他关去后勤办公室!不对,当时我就不该答应让他进派出所!我该顶住所有压力!”   洛生海劝道:“这事您也做不了主,已经这样了,后悔也没用,具体是怎么回事?”   “那天大家都挺忙,小廖他们就让小周帮着去登记刑满释放人员,你说这事怎么能让他去干呢?结果发生了冲突,小周跟那人打起来了,当时就闹到了派出所,小周被停了职。”   兰静秋问:“谁派他去的?为什么会打起来?”   “是小廖,登记这事就是他跟小刘负责,结果那天又有人报案说丢了电视机,小廖跟小刘就跟着去查了。小廖说就剩下那一个没登记,让小周帮忙跑一趟。”   曹所长说着又叹气,“这个小廖啊,怎么能让他去!而且让他一个人去!不管是登记还是出警都不能单独行动,真能把人气死。小廖说以为就是过去看一眼,人好好的没惹事就行了,这么简单的事谁干不了,就交给小周了。结果你猜怎么着,那人的媳妇认识小周,知道小周爸妈都是谁,也知道他们犯了什么事,一看小周穿着警服跑去查他,自然不干了,开始说怪话。肯定骂小周爸妈,还说他也不是好东西。”   曹所长一边说一边在桌子上翻找,然后把一份笔录递过来:“这是小周跟那家人发生冲突后的笔录,你们看看吧,唉,有些话确实挺恶毒,小周后来也说能理解,那边也不想惹事,互相道歉就算了,小周当时被打了好几拳都没有还手,我当时还觉得这孩子太可怜了,哪想到他偷着把人杀了,你说这叫什么事!”   兰静秋发现曹所长不知是上年纪了,还是这事打击太大,一直在啰嗦抱怨。   她没空搭话,接过笔录,跟洛生海一起看起来。   刑满释放人员刚出狱的头一年,每个节庆日之前都会有民警上门登记,看看有没有找到工作,有没有安分守己,判断下有没有再犯的可能性,也是为了片区的稳定。   这次是七一前的统一登记,小周去登记的这家犯事的是男主人,叫孟小豪,因为入室盗窃判了两年,才出狱三个月。   孟小豪的媳妇娘家就住在小周家那条街上,她自然知道周家的事,一看小周来登记,身上还穿着警服,就不高兴了,开始骂孟小豪。   她说人家周家两口子杀了那么多人,儿子还能当警察,你看看你这没出息劲,出来了亲戚朋友都躲着你,邻居都不让孩子跟咱儿子一起玩。   小周本来挺兴奋自己终于可以做点事了,一见人家这么说先就怯了,只说自己是协警,临时的,没编制。   孟小豪两口子哪管他是临时的还是正式的,反正知道他爸妈是什么人,结果他当上警察了。   孟小豪进去前在棉纺厂上班,犯了事,厂里就把他辞退了。   铁饭碗砸了,又没钱做生意,一天天在家里吃闲饭还被老婆嫌弃,儿子也不搭理他,正窝火呢。   孟小豪儿子今年十五,已经辍学了,他爸被抓进去之后,他就被人叫贼娃,肯定觉得丢脸,从来不叫爸,孟小豪自知对不起孩子,也不敢管。   他媳妇总说都是因为他,孩子才学不进去,在学校也被人欺负,这才辍了学。这年纪的孩子不去上学,以后除了卖苦力,没别的想头了。   现在看到小周穿着警服,精神抖擞的,孟小豪跟自己儿子一对比,能不气吗?那两个人为非作歹,儿子还能当警察,他只是偷东西而已,儿子被人喊贼娃,连学也上不下去了。   于是他各种说怪话,甚至说小周是小白脸,是卖屁股的。   小周呵斥他,说语言侮辱也属于袭警,让他给儿子做个好榜样,如果再骂人就要把他带去派出所。   孟小豪一看他那盛气凌人的样子,更气了,两人打了起来。   曹所长说:“小周是单方面挨打,脸上还挨了几下,他是真没动手。等到了派出所,孟小豪说自己多喝了几杯酒,才闹出事来,他说他打人不对,但他没说错,凭什么小周能当警察,他儿子到处受歧视,非要我们给个说法。你们说怎么给?难不成说小周在派出所也是受歧视的?后来还是他媳妇赶过来连骂带拉的把人带回家了。其实这真是袭警,还把小周打伤了,可小周自己都说不追究,他那身份也确实是尴尬。我当时把小廖骂了一顿,又开会强调了不要让小周接触群众,还把他调到了后勤上,我原以为这就没事了,两年一到,再看上边的决定,哪想到前天孟小豪一家三口都中毒身亡。”   曹所长说着看向兰静秋:“唐队长跟刑警队的高队长接手了中毒案,昨天晚上他们在小周的旧宅,也就是你买下的房子里发现了一幅画还有小周的警服,要不然我也不会一大早就找你。”   洛生海皱眉看着兰静秋:“你还真买了小周家的房子?”   兰静秋点点头,“图便宜买的。”   她不欲多解释,想起小周房间那幅看不太分明的尸裂图,问曹所长:“什么画?不会是孟小豪一家三口吧?”   曹所长叹口气:“这你都猜的到?你还真了解他。墙上画的确实是七窍流血的一家三口,虽然画的简单,但从身高还有头发都能看出来是孟小豪一家,老陶已经去洗照片了,一会儿就能见到。”   兰静秋说:“用毒杀人的凶手,杀完人应该会把自己隐藏起来,唐队长跟高队长找到了什么线索,都指向小周吗?”   “当时什么线索都没有,他家吃完早饭就没出门,有人上门讨债,以为孟小豪反锁着门装死。就从院墙跳进去从玻璃窗里往里看,这才发现一家三口都死在了堂屋,于是马上报了警。三口灭门案,肯定要通知刑警队,可你跟静秋都不在。”   洛生海说:“高队长是不是一开始就认为小周有动机?”   “没错,不只高队长,老唐也是第一时间锁定小周,因为除了讨债的,只有小周跟孟小豪发生过冲突,讨债的目的是要钱,孟小豪只是拖着又没说不给,把一家子都杀了,他还指着谁还钱?再说就是这个讨债的报的警。”   曹所长说着叹口气,“别说他们了,就是我也觉得是小周,虽然不敢相信,但你想想,一般压抑狠了的人,爆发起来可是不计后果的。小周说是在派出所上班,所有人都把他当编外人员,而且是永远没机会转正的编外人员,只有老陶对他还算不错,小刘小廖有时候也跟他聊两句,老唐他们从不拿正眼看他。好不容易出了次警,还被指着鼻子骂,不只骂还打了一顿,你说他憋不憋气,结果他说不追究,还说他能理解对方,这得多大心胸啊,当时我就该提高警惕,结果真出事了。”   兰静秋皱眉:“也就是说现在还不能确定是不是小周,他只是有作案动机,但没有任何证据。”   “现在这不是有了嘛,那幅画!居然画在那里,除了他还有谁?警服也在呢,就是小周的,这是知道在查他,躲不过去了,脱了警服就溜了!这事肯定要追责,从市局到我这儿都得担责,静秋啊,到时候你一定咬死了是我逼你去跟周宝贵谈判的,这事跟你没关系。”   “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必须赶紧找到小周,我还是觉得这事存疑,他要是想报仇,想耀武扬威,发泄一番,一定会面对面用凶器击杀,这才解气。既然用毒,而且也没人查出证据的时候,他自己画下一幅画,还把警服脱在那里,太奇怪了吧。”   高队长这时敲门进来,听见个话尾巴,他说:“一点也不奇怪,他知道我们迟早找到证据,自然畏罪潜逃了!” 第320章 污水   高队长四十出头, 瘦高个,兰静秋跟他只见过几面,没打过交道, 见他语气笃定, 她不由问:“也就是说你们现在已经找到证据了?”   “还是没有直接证据,但动机更足了。”   洛生海皱眉:“小周跟这家人还有别的矛盾?”   “他们和解后, 小周又去找过那家人, 还吵起来了,有邻居的证词。”   兰静秋叹口气,小周真不像是会找事的人,可就像曹所长说的,被侮辱被打一直不还手,他心里肯定会憋着火啊。   又找去做什么?解释还是找茬?   “邻居有没有说为什么争吵?”   高队长摇摇头:“这倒没说, 他们没听清, 不过有听到一直提孟小豪的儿子。”   “也许是这孩子惹事了, 也许是小周想帮这孩子找份工作,这次的冲突不一定是小周引起的。”兰静秋说。   高队长皱眉看着她:“静秋, 看来你确实跟小周关系匪浅啊, 为什么一直帮他说话?”   “我没有帮他说话, 只是推测,就像你们看到墙上的画跟他的衣服就推测他是真凶一样。我推测小周不会再去孟家找事,他挨打时没有还手, 也主动说要和解,不追究对方的责任, 从这件事来看他很自卑, 连他自己都觉得人家说得对, 他不配穿警服, 他躲着孟小豪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再跑去家里找事,除非他想帮他们。”   唐队长这时也来了办公室,他不解地看着兰静秋:“在你眼里小周是圣人吧,被打被骂被侮辱,还要主动找上门去帮人家,然后再次被骂。”   “如果他真的是上门提出帮助,然后被拒被骂,那他更有理由行凶了。”高队长说。   兰静秋无奈道:“你们对小周有偏见,又先入为主,而且他看起来也确实动机十足,我觉得这可能会影响到你们查案。”   “什么意思?你不想我们查他?”高队长挑眉。   洛生海站起来道:“静秋不是这个意思,她的话不无道理,不只你们,就是我也对小周有偏见,这是人之常情,可我们是警察,在查案中对嫌疑人有偏见,肯定会影响到我们的判断。”   唐队长说:“这跟偏见没关系,小周有动机有做案时间,还留下一副画就畏罪潜逃了,要不是他干的?为什么要这么心虚?跑什么?”   “因为他知道大家都会把他当罪犯,在没有直接证据时就开始说一切证据指向他了。现在没有证据能证明是他投的毒,也没有证据证明是他画的画,更没有证据能证明他是畏罪潜逃,只能说是失踪了,主动还是被动失踪,我们都无从判断。”   兰静秋本想说疑罪从无,但那好像是九几年之后才写进刑法的,而且是在判决时疑罪从无,在查案时只要有一点疑问就必须刨根究底。   “我只是想说现在用畏罪潜逃这四个字有些不妥。小周确实动机最大,现在是头号嫌疑人并且无故失踪,在这个基础上我们再根据现有的线索来查案,才不会被偏见左右。”   兰静秋说完,唐队长突然笑了一声:“你说得确实有道理,不过我有个疑问。”   大家都看着他,唐队长叹口气:“据我所知,当初是静秋去跟周宝贵谈判的,小周来了派出所后,她一直很关照他,还买了他的房子。我记得刘小玉被捕时腿受了伤,就是在那里伤到的吧。”   兰静秋无奈道:“没错,她偷偷跑回去,被我安置的东西伤到了。”   “你安置了什么东西?”唐队长问。   “捕兽夹!”   大家都惊讶极了,曹所长说:“我倒是知道你买了小周家的房子,可我以为你只是捡个漏,不会去住,你居然去住了?还在院子里放上捕兽夹?到底怎么想的?你是猜到周家人会回去吗?”   兰静秋无从解释,当时她刚知道有人跟着她一起穿到了这个世界,还判断对方是她的仇家,自然要防备,可现在要怎么说。   “我家姐妹多,住不下。小周家的房子因为出了连环杀人犯成了凶宅,卖的很便宜,我就是图便宜买了下来,可我又从来没有一个人住过,那天我发现有人偷着进过我的房间,我以为是小偷,于是买了捕兽夹放在了门口跟墙下,我是真没想到捕兽夹的威力那么大,更没想到刘小玉居然跑了回去。”   高队长说:“所以你在周宝贵案发没多久时,从小周手里买下了连环杀人犯的房子,然后这个连环杀人犯的妻子和儿子又都跑回过房子里。刘小玉是被你的捕兽夹伤到了,小周往墙上画了一幅画,把警服扔在了床上,自己消失不见了。”   洛生海听着不对劲,皱眉看着高队长:“高队,现在找到小周才是关键,你不会是怀疑这事跟静秋有关系吧?”   “不该怀疑吗?她刚入职第一天就捡到了人肉,当晚就找到了周宝贵的老巢,周宝贵在那间地下室为非作歹多少年了,就在锅炉房下边,从来没人发现过。她运气是不是太好了?”   “人肉不是我捡到的,是我看到一个小孩子抱着……”   “然后你一眼就看出肉有问题,如果是人手人脚人头,这些能一眼认出的没问题,可那是带皮肉的关节,我看照片确实很像肘子,还是煮熟的,你怎么能一眼就确认是人肉呢?”高队长疑惑地问。   “我没有一眼确认,我只是觉得疑惑,为什么孩子会把肉块空手抱在怀里,还从河边往家走,那边又没有熟食铺,肉从哪儿来的?以前我听说过有人捡食了有毒的肉类毙命,我担心孩子,就把孩子叫过来,细细看了才怀疑是人肉,皮肤跟肌理总是有区别的,我没见过人肉,猪肉倒是吃过不少,自然能分辨出来,我把孩子跟肉块带到了派出所,是法医确定那是人肉。”   她说着挑眉:“高队长,你现在是怀疑我跟小周有勾连,在审讯我吗?”   高队长忙摆手:“没有没有,我哪儿敢啊,你可是咱们市的大红人。”   他说完似乎觉得语气略含酸意,又赶紧说:“我不是调侃啊,我是说真的,我也很佩服静秋同志,但做为刑警有疑问必须要质疑必须要查证清楚,就像你看到一块肉就怀疑是人肉一样,这样的敏锐是很有必要的。我没有审讯你的意思,但你身上确实存在疑点,而且跟小周关系亲密。”   兰静秋无话可说,她确实买了小周家的房子,也确实用捕兽夹伤了刘小玉,现在小周的警服又放在那房子里,还有一幅七窍流血的画,人家怀疑跟她有关系,还真是有理有据。   “我跟他不算亲密,但我确实一直相信他,不认为他会作恶。现在我也并没有维护他,只是希望大家能够摒弃偏见,才能尽快找到真正的突破口,而不是仅凭着那幅画跟脱下来的警服就确认小周畏罪潜逃。”   唐队长一直认真听着她跟高队长的对话,这时突然对曹所长说:“这案子我觉得静秋应该回避!”   曹所长气笑了:“当初是我让静秋去谈判的,我是不是也得回避啊?”   “所长,我不是因为让小周进派出所的事才让静秋回避,是她确实跟小周不清不楚……”   洛生海皱眉,语气冷了几分:“什么叫不清不楚,请唐队长先说清楚。”   “大家都对小周有偏见,只有她没有,还跟他一起吃饭……”   兰静秋冷笑:“唐队长,看来你对我意见不小啊,我有段时间确实跟小周一起吃饭,可每次都有老陶在。同事之间一起吃个饭,还是在单位的办公室里,这有什么问题吗?这就叫不清不楚?”   唐队长无奈道:“静秋,我真不是针对你,是就事论事,吃饭的事还可以说你跟老陶是老好人,同情小周,不想孤立他。可你还记不记得,查周宝贵案时,有人给你送过一封信,又是英文又是数字,你说是同学寄给你的字谜,但你看了信后脸色大变,本来当时你要跟我一起去找尸骨,你看了信就说不去了让我一个人去,我回来后听说你跟曹所长请假回家了。”   高队长疑惑地看着兰静秋,觉得她身上的疑点越来越多了,“还有这回事?”   曹所长也想起来了,“静秋确实请假回家了,当时我还奇怪呢,以她的性子怎么会查着查着案子就跑回家了,不过她当时一晚上没睡,想回去补觉也能理解,在她来请假之前还收到过一封信吗?”   兰静秋看着他们,一时间有些恍惚,怎么她倒成了被盘问的那个,此时她还真有点后悔买下了周家的院子。   她也确实没法解释那封信是怎么回事,只说:“曹所长,那封信上就是字谜,跟案子没关系。高队长,你怀疑我请假去干什么了?当时老周小周刘小玉都在派出所被关押审问,我就是觉得累了回家去休息,这也不行吗?”   高队长忙说:“当然可以,你也别生气,我们只是合理质疑,这案子跟你牵扯确实很大,我也同意唐队长的意见,先回避吧。”   他说着又打量洛生海,洛生海气笑了:“我跟兰静秋过从甚密,所以我也需要回避是吗?”   “我可没那么说!”高队长无奈摇头,似乎不想跟小辈计较。   兰静秋见曹所长又开始挠头,不欲让他为难,起身道:“曹所长,我先回刑警队了,这案子我不参与,但我还是那句话,暂时还不能确定小周是不是畏罪潜逃,这么急着把他定为罪犯,很容易忽略其他细节,放过真凶!”   曹所长一开始还担心被问责,这时候被吵的一个头两个大,不过就算有再多疑点,他对兰静秋是绝对信任的,这孩子只看眼神就知道走不了歪路。   他点头道:“没错,小周现在只是嫌疑人,咱们从昨晚就开始找他了,只要还在凤安总能找到,不能光找他,投毒案还得继续找线索。有高队跟唐队在,你跟洛队先回去吧,有什么事需要询问你的,你尽量配合,不要因为这事有情绪,大家都是急着破案找到真凶,你又确实买了小周家的房子,他们只是疑惑不是针对你。”   兰静秋答应一声,行吧,她身上也确实不少解释不清的事,也不能怪人家。 第321章 正义   兰静秋出了所长办公室, 洛生海也跟了出来。   “先回队里吧,不管是不是小周也得把他找出来,找不到这案子就结不了, 他们再说是畏罪潜逃也得先找到人才能定罪。”   兰静秋叹口气:“也许这次是我错了, 其实我并不了解小周,只是直觉告诉我他是好人, 直觉也会骗人的, 也难怪你一直提醒我不要太相信直觉。”   “我是说别被直觉影响到判断,不是不能信,现在他们并没有确凿的证据,也是靠直觉。”   “是啊,那幅画跟放在那里的衣服,并不是直接证据。”   兰静秋说完见老陶过来, 马上招呼道:“你是去洗照片了吗?”   老陶一见她, 就笑起来:“静秋?有日子没见了。”他一边说着一边把照片递给她, “小周居然能做出这种事来,还跑去原来的房子里留证据, 他到底想干什么?”   照片上就是那幅画, 那房子的墙兰静秋重新粉刷过, 所以这次的画很清晰,一眼就能看出是一家三口,但兰静秋觉得跟上次的画不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身后高队长他们从曹所长办公室出来, 见兰静秋正看照片,就跟老陶说:“静秋同志不跟小周的案子, 有什么事跟我说就行了。”   老陶愣住, 不解地看着他, 兰静秋把照片递回去, 谢过老陶转身要走,可想想又觉得憋气,她转身跟高队长和唐队长说:“我昨天下午刚从省城回来,这些天我在哪里在做什么,有很多人可以证明,就算我说相信小周,还买了他家房子,你们也不能说我跟这案子有关系吧。”   高队说:“怕的就是你的相信,他为什么要去你买下的房子里画画,还脱下警服,因为他那身警服是因为你才穿上的。”   兰静秋皱眉:“那是上边的决定,他们太急着结案了才跟周宝贵做了交易,跟我有什么关系。”   “周宝贵当时担心的是小周会杀了刘小玉,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担心,肯定是早就知道小周的本性,他的要求是让警方保护刘小玉,这里还特指了,要求你答应他的条件,为什么一定要你答应?他相信你不会出尔反尔?最后怎么又成了看着小周,把小周招进警队?这里边真没你的事吗?”   兰静秋摊摊手:“被我抓到的罪犯都特别爱找我,谈什么的都有,这有什么奇怪的吗?至于让小周进派出所的决定,我当时也很奇怪,你可以问曹所长我当时的反应,我觉得可能是上边有人起了恻隐之心,即答应了周宝贵的条件,又能挽救一个有志青年。再说只是两年时间,也没说给他编制啊,当时大家都是无奈接受,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洛生海看了眼高队长,无奈地跟她说:“老高怀疑你跟小周早就认识,是小周把周宝贵的事告诉你,让你立了功,你再从中操作,把小周招进警队,让他当警察。”   兰静秋愣住,不敢置信地看着高队长:“你是这么想的?”   “这才符合逻辑!你跟小周到底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你这还是要审讯我啊,还符合逻辑?呵!”兰静秋气乐了,这位高队长脑洞还真大啊。   老陶在一边听糊涂了:“你们说什么呢?这案子跟静秋有什么关系?她不是刚出差回来吗。”   “她是昨天下午回来的,晚上小周就畏罪潜逃了,两人有没有见面?小周突然逃离跟她有没有关系?我已经问过了,昨天她回来后并没有第一时间回刑警队报道。”   高队长说着问兰静秋:“昨天下午你去哪儿了?”   洛生海刚要解释,小刘跟小廖从外边进来,小刘快走两步,过来说:“静秋昨天跟我在一起,我们在国营饭店吃饭。”   高队长愣了下:“你是?”   “我叫刘剑,东城派出所民警,前天请假去了省城,昨天跟静秋还有洛队一趟车回来的,到了车站,洛队先回了刑警队,我跟静秋有事要说,就一起去了国营饭店,吃完饭后,我们各自回家。”   老陶狐疑地看着小刘,又看看兰静秋:“你们两个有什么事可说?”   小刘也看了眼兰静秋,好像有点不好意思:“是我们的私事,不用跟大家伙说吧,你们可以去国营饭店问问,昨天我们不是饭点去的,下午三点多不到四点吧,就我们一桌人,肯定记得清楚。”   唐队长皱眉看着两人:“你们是一对?”   兰静秋没想到小刘突然跑出来给她做证,她摇头道:“不是,我们以前是同事,有日子没见了,在火车上偶遇,下了车一块吃顿饭有问题吗?”   “倒也没什么问题,可又不是饭点,你们之间又没私情,吃的哪门子饭?”   兰静秋冷笑:“唐队长,你这还不叫针对我?我跟小周一起吃饭,你说不清不楚,跟小刘一起吃饭,你又说没私情吃的哪门子饭。我他妈的就吃个饭,还都是在公共场合,您这思想还留在大清呢?男女授受不亲,七岁不同席啊?”   大家听见她爆粗口,都知道她怒极,唐队长讪讪的:“这倒不是,就是不合常理!我就问问,你急什么?”   “按常理小周就不该进东城区派出所,你们有本事去市局找啊,问问清楚到底谁出的馊主意,不敢去吗?我一天天忙的要死,自从爆炸案后都没见过小周,你们一口一个有疑点,行,让我回避我就回避,现在又要我交代清楚行踪?交代清楚了,又说不合理,到底想干什么吧?想审我就直说,不必拐弯抹角的。”   老陶赶忙打圆场:“哪有人想审你,这都是误会,说清楚就行了,就是大家着急嘛,谁能想到小周能干出这种事来。”   “还不确定是小周干的,先别说那么肯定。”兰静秋道。   高队长一听更怀疑了,兰静秋也太维护小周了吧,只是同情而已吗?老陶对小周也很同情,一直很照顾他,但一发现小周消失了,就觉得他是畏罪潜逃。   动机最大的人把警服一脱跑了,还留下那么一幅画,任谁都会判断他是怕被抓,干脆逃了,可兰静秋却还是相信他,坚持说还不确定他是凶手。   高队长说:“都是同事,什么审不审的,不过是有些疑问要静秋同志配合调查。”   “不用说得那么好听,可以审,但审不出来你们……”   兰静秋本想说审不出来你们道不道歉,洛生海却道:“什么叫审不出来,说得好像你确实知道小周在哪儿,却不肯说一样。我看这案子也不用回避了,也回避不了,我替兰静秋担保,小周的案子跟她绝对没有关系。我研究过周宝贵案子的所有细节,她上班头一天发现人肉又撞进周宝贵的老巢,确实是误打误撞,也因此她留给我的第一印象就是莽撞,这印象一直纠正不过来。这绝对不是预谋,她跟小周也绝对不会有私情。”   洛生海语气郑重:“我看这样吧,你们继续找小周,我跟兰静秋从投毒案入手,但凡做过总会留下痕迹,也许我们能找到直接证据,也许会发现这案子另有隐情。大家不要舍本逐末,现在要找的真相是孟小豪一家三口的死因,小周做为头号嫌疑人,他的逃离有很多种可能,也许他知道只有静秋相信他,可他又不知道她已经回凤安了,于是跑到那房子里画上孟家三口人,脱下警服……”   小廖一直觉得挺愧疚,要不是他让小周去帮忙登记,也不会发生这种事,这时他突然说:“对啊,这个画跟警服还有另一种解释,小周觉得自己被诬陷了,以后再也没法穿警服,所以才画了画脱下警服。”   洛生海说:“没错,也许他只是想跟静秋说,他因为孟家三口人被毒死的事被冤枉。”   他说完又看看高队长和唐队长,“这事你们肯定有责任,如果确定他有嫌疑,那就把人看好了,可你们居然没人盯着他!如果没查到他的嫌疑,询问过就去查别的方向好了,我猜你们是没法确定他有嫌疑,但又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   兰静秋也道:“我们进来时就听到高队长那组的同事在说一定是小周,小周爸妈如何,他会如何。是不是当时你们也说过类似的话?小周觉得你们迟早会把这黑锅扣到他头上,这才跑了?”   高队长气得抚额:“你俩还真是默契啊,谁给小周背黑锅了,你们这口黑锅硬生生地先扣我头上了。小周吃住都在派出所,当时我们询问他时,他也表现的很老实很配合,我们也就没分出人来特意盯着他。”   唐队长也赶紧说:“是啊,他一直在派出所啊,晚上快九点了吧,我让人去宿舍找他问点事,才发现他不在了。”   “你们确定他有重大嫌疑的话,人在派出所就不用盯着了?什么逻辑?还有查案的人到底有没有说过怪话,抱怨过不该把他招进派出所?”兰静秋追问。   “这么多人,谁能保证没有说怪话的,再说有些也是合理猜疑。”高队长道。   洛生海说:“所以你们确实有责任,没看好头号嫌疑人,还在嫌疑人面前合理猜疑?”   “不是,这重要吗?”   “很重要,但现在不重要了,因为人已经跑了,重要的是要找到人,弄清楚他为什么跑的,这一家三口到底是不是他杀的。在这里猜疑小周到底是怎么进的派出所,兰同志的行为合不合理,她跟谁有私情,该不该一起吃饭有用吗?我替她担保,她绝对不会包庇小周,现在咱们把重心放在查案上行不行?”   高队长还想说兰静秋身上有些疑点跟小周有关,而且她太相信小周了。   兰静秋见洛生海这么维护自己,心中感动,主动说:“我说我相信小周是因为省城的李主任,我曾经请李主任开导过小周,李主任当时跟我说他的心理问题很复杂,但不需要担心,因为他有坚定的信念,他的信念可以打败所有魔障!你们知道他的信念是什么吗?”   大家一起摇头。   兰静秋说:“正义!” 第322章 警服   高队长听见兰静秋说出那两个字, 不由哈哈笑了起来:“静秋,这你也信?小周的信念是正义?他警校都没上过,哪儿来的信念?我看他是太能装了, 不只骗了你, 也骗了你说的这个李主任。”   兰静秋认真道:“物极必反,小周小时候受到周宝贵的虐待, 长大后又因为父母的事被歧视, 还被周宝贵一刀刀的折磨,他一定会选跟父母相反的方向,我觉得还是有可能的,而且这位李主任是心理学专家,我不敢说他分析的一定对,但他能从小周身上看到正义二字, 再加上我对小周的了解, 所以我判断他不是坏人。现在我没有替他说话, 没有说他一定不是凶手,我只是说我们要客观一点, 不要被他的身世所影响。”   老陶怕又吵起来, 赶紧说:“没错没错, 静秋说的没错,确实要客观,咱们一听见小周犯了事, 就觉得龙生龙凤生凤,老鼠儿子会打洞, 就说连环杀手养出来的孩子肯定不是好人, 这绝对是偏见, 肯定会影响到查案。洛队刚才说的也有道理, 先把人找到吧,咱们在这儿吵半天也没用啊,到底是不是小周干的,得找到他才能问出来。”   早就出了办公室在听着这边动静的曹所长这时过来了,总不能任由两边接着吵吧。   “好了,知道大家都是心急查案,我看就按洛队说的,老唐他们负责找小周,静秋他们再把这案子分析一遍,看看能不能找到其他线索。”   曹所长其实本想说,把案子直接给刑警队好了,要吵去刑警队吵,可惹出事来的是小刘跟小廖,嫌疑最大的是小周,没把小周看好的是老唐,全都是他的人,现在把案子给刑警队,像是在推卸责任。   唐队长点头答应:“已经部署人找了,我是觉得小周跑去静秋买的房子里画画还脱了警服有点奇怪,想把这事弄清楚。”   高队长说:“没错,能解释清楚,又有小洛帮着担保,我信静秋。”   兰静秋心中呵呵,变得可真快啊,还是因为洛生海的担保才信她,这是真以为她会包庇小周吗?   她理都没理高队长,跟曹所长打声招呼,对洛生海道:“咱俩先去现场看看吧。”   小廖过来说:“现场能提取的证据都搜集来了,除了三人的粥碗里,其他地方没有发现毒药残留,也没有外人去过的痕迹,这一家三口早上起来喝完粥,还没收拾碗筷,药效就发作了。”   兰静秋皱眉:“大门还从里边锁着?”   “没错,现在是夏天,饭肯定是一大早做的,就他们一家三口,又没外人,毒药能放在哪里,碗里?锅里?还是米里?都会被发现啊。肯定是熬粥的时候有人趁他们不备,翻墙进去下了药。”   洛生海问:“在这个时间段小周在干什么?”   刚要走的唐队长听见他们再次分析案情,就过来说:“他早上有晨跑的习惯,自己一个人从派出所跑到河边跑了一整圈,他说是在河边见到两个钓鱼的,可钓鱼的也没有全程跟着他啊,还是没有不在场证据,要不然我们也不会这么快锁定他。”   兰静秋说:“这算是封闭的私人环境做案,难度太大了,只因为他去晨跑就锁定他,太草率,我还是想去现场看看。”   唐队长一听她这话本想说你还是在替小周辩护,小周有动机也有时间作案,不过他担心又吵起来,再说起担责的事来,干脆闭了嘴。   唐队长跟高队长交换个眼神,两人一起走了,得赶紧把小周找出来,才能证明他们是对的。   小刘见兰静秋跟洛生海要走,就过来说:“我跟你们一起去吧,这事也怪我跟小廖,本来是我们俩的事,结果推给小周做了,才惹出事来。”   小廖也有点讪讪的,兰静秋看看他们两个,突然问小廖:“当时是谁说的让小周去。”   “我说的啊。”   “你怎么说的?在这之前有没有其他人提过让小周去?”   小廖皱眉:“静秋,你刚才被他们一顿质问,我可帮着你说话了,你怎么又冲着我来了,我真不是故意的,你也知道咱们的工作流程,就是上门问一下情况,记录一下出来就行了,一个人完全没问题,我才放心小周去的,谁知道那家人会认出他,这么长时间了我还以为大家早忘了那事。”   兰静秋道:“我没有责问你,我就是想知道当时的情况,你跟小刘本来要去这最后一家,然后突然有事,有人来叫你们,对不对?”   小廖点点头:“没错,那边的事有点急,我跟小刘得赶紧去处理……”   小刘叹口气:“静秋,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你猜的没错,这事不只是小廖的责任,我也有责任。是我说只剩下这一家了,今天转不完就不能写报告,还得拖到下周,我又看了看办公室,说怎么只有小周一个人在,要是老陶或是其他人有空让他们帮下忙就好了。小廖就跑去跟小周说了,小周挺高兴的说不就是去登记一下吗?没问题。我跟小廖见他平时办事很用心,也都没多想,就让他去了。”   “刘哥,这跟你没关系,我去叫小周的时候你还拦我来着,就是我的错,我想偷懒,把事推给了小周,这才惹出事来。到时候有什么处分也是我的,你别替我挡。”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开始抢着说都是自己的错。   洛生海皱眉听着,在脑海里构建着当时的情景,好像确实是因为偷懒产生的失误,因为要去办别的事,手头的事还有个小尾巴,就干脆拜托给了其他同事,结果出了事。   兰静秋看着小刘,却心中发寒。他真的是随口的一句话吗?听起来好像没问题,可如果不是小刘提出可以找别人帮忙,小廖可能会把登记的事先往后排一排,这种登记只是为了更好的掌握刑满释放人员的思想动态,预防犯罪,早点晚点有什么关系。   他还说办公室只有小周,要是有老陶他们在就好了,这看起来是在说不能找小周去,可却暗示了小廖去考虑让小周去行不行。   路上小刘感受到她探究的眼神,到孟小豪家胡同口时,突然说:“洛队,你跟小廖先进去,我有话跟静秋说。”   小廖想到昨天两人还一起去吃饭,就想歪了,以为两人在谈朋友,也没多问。   洛生海昨天在车站时就以为静秋跟小刘有感情纠葛,这时却觉得两人应该不是男女朋友关系,起码兰静秋看小刘的眼神不对。   他们两个进了胡同,兰静秋不等小刘开口,就先发制人:“你是不是想跟我说这事跟你没关系。”   小刘无奈极了:“我确实想说这句话,因为你已经怀疑我了!我说静秋,你也太多疑了吧,我当时真就是随口一说,想找人帮助,但我也没想找小周啊!是小廖想偷懒,才去找了他。再说我是神仙吗?我能预测到小周跟那家人发生冲突吗?我能预测到那家人全被毒死吗?再说我干这事有什么好处?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孟小豪一家被毒死那天你去了省城,你回来后小周就失踪了……”   小刘打断她的话,满脸委屈:“静秋,你太过份了,刚才高队跟唐队一起围攻你,就是这么猜测,各种瞎猜,你当时什么感受?为什么转头就这样攻击我?”   “他们合理质疑我没生气,我在解释,是他们不听解释,胡搅蛮缠我才生了气。现在我只是想问你几个问题。”   小刘摆出坦荡的样子,摊着手:“你问。”   “你回来后有没有见过小周?”   “见过,我跟你吃完饭就先去了派出所,然后才知道孟小豪一家死了,小周成了嫌疑人,我当时就后悔了,早知道干嘛让小周去帮忙,我找到小廖,小廖也挺后悔。我俩唏嘘半天,都说那事都过去快两周了,谁能想到小周突然杀人。我不太相信,但好像他动机最大,反正挺纠结的,我就买了饭给小周送过去,当时他刚被盘问过,在办公室坐着,我问他,到底是不是他,他只摇摇头,什么话也没说,不过他当时的表情挺吓人的。”   “吓人?”   “就是看着很阴沉。真的,我不骗你,小周平时见人就笑,不管谁给他白眼还是黑脸,他都不生气,我之前从来没有见过他这种表情。”小刘说着叹气,“虽然我不敢相信,但其实我还是觉得老唐他们是对的,那个孟小豪说话很难听,还打了小周,他一个二十初头的大小伙子,还没点火气吗?为了工作一直压抑着,肯定会爆发。”   兰静秋突然道:“你是不是也觉得小周是因为我才当上警察的,觉得我对小周太好?”   小刘皱眉,语气一变,有了点彭勇盛气凌人的架势:“你什么意思?怀疑我嫉妒小周?他也配?静秋,你真是想太多了,不相信我爱你,却又怀疑我因嫉妒去害小周吗?”   “你才想太多了,我只是怀疑你在报复我,想从和我有关的人下手,小周在你眼里也许就是跟我有关的人。”   小刘呵了一声:“静秋,我爱过你也恨过你,却从没想过报复你,放心好了,我是小刘,只是小刘!”   他说着伸出食指戳了戳胸前的警号,“独此一号的荣耀,我不会舍弃的,这事真的跟我没关系。”   兰静秋看着他的眼神,还是只能看到真诚,她苦笑,彭勇跟真诚可不沾边啊。   “好,我上次说过了,只把你当小刘,看来确实是我太敏感,你跟这案子无关。”   小刘点点头:“静秋,你以后可别这么吓唬人了,你说你被冤枉还有洛队护着,我要被冤枉那就只能受处分了。”   “是我的错,你刚才说的对,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确实是在随意揣测你,抱歉。”   小刘诧异地看着她,似乎不敢相信她会给他道歉。   兰静秋又说:“我是有点着急,就怕小周也是被冤枉的,已经走了绝路或是被害,不然他应该不会脱下警服。”   小刘叹道:“应该不会吧,可能是找地方躲起来了。”   “对了,那身警服是他昨天穿的吗?我看叠的很整齐。”   小刘眼神闪了闪:“这我还真不清楚,从发现他失踪后,我一直奔波着找他,去他原来的厂子里,他原来的同事家都问过,后来还是高队长他们找到那幅画跟警服的,我也没看呢。叠得很整齐吗?” 第323章 戾气   兰静秋看过照片, 那身警服上没有穿过的痕迹,显然是刚洗过熨烫好的,她想趁小刘不备时试探一下, 如果这件事跟他有关系, 他一定会忍不住得意,会说起小周脱下警服的心理跟细节, 可他直接说不清楚, 倒让她一时无从判断。   到孟小豪家门口时,兰静秋还是说:“如果你已经是小刘,就不要再对我说情啊爱啊,如果你的罪恶是上辈子的事,我们之间的纠缠也是,清楚了吗?”   小刘苦笑:“我的罪恶已经得到了报应, 我被你们的人围剿了, 那确实是上辈子的事, 可我还是我,我对你的爱意也没有开关, 不能说停就停啊。”   兰静秋冷哼一声:“你停不停我管不着, 不要在我面前说这些话, 否则我可不管这辈子上辈子,别逼我跟你翻脸。还有我看你还是没把自己当警察啊,‘被你们围剿’!呵, 这仇可不小啊!”   小刘越发无奈:“静秋,你现在讨厌我, 我自然说什么都不对, 我说的是上辈子的事, 这辈子我跟你是站一边的, 我们都是警察!”   他似乎总被质疑有些恼怒,语气愤懑:“我知道你现在没法相信我,时间会证明一切,静秋,你不要急。你刚才说大家对小周有偏见,可你对我呢?”   “小周是被他爸妈牵连,你是自身有前科。”   兰静秋说完,没再理他,推门进了院子里,一进去,小刘立马就又成了民警小刘。   兰静秋心中突然生出一种无力感,明知道他不是个好人,却还是要跟他周旋,还不能跟任何人示警,也不能随时盯着他,非得等到他犯事,或是把人拉下水时再去处理他吗?   或者她该主动给他一个机会,犯错的机会,违法的机会,一个他忍不住诱惑的机会,然后自己再光明正大地把他绳之以法。   兰静秋走在小刘身后,盯着他的背影琢磨着这样做的可行性。   “他们家用的是电饭锅,就在屋里放着,在孟小豪一家三口都在家的情况下,翻墙进来投毒的可能性太小了。”是洛生海的声音。   听到他的声音,兰静秋突然惊醒,自己在想什么?   为了避免疯子伤人,就直接给他把刀,让他杀个人,再把他抓了吗?   兰静秋脑门上瞬间就冒汗了,她一直在安慰自己一切都是上辈子的事了,对待小刘看似也很淡定。   其实她确定那是彭勇的时候就慌了吧,兰静秋无情地剖析着自己的内心,不得不承认,她在商场门口看见小刘以彭勇的姿势靠在那里时,就没法再淡定了。   她想让彭勇消失掉,彻底消失掉!   兰静秋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刚才她到底在想什么?她差一点就被彭勇激的要犯错!   以前的她是卧底,在贼窝中可以毫不留情地杀掉发现她身份的小弟,可以去设计他们窝里翻,可现在的她不是卧底,没有机变行事的特权。   她只是名普通的人民警察,甚至是市里称得上标杆,获得过荣誉的刑警!   为什么高队跟唐队会针对她,不只是因为她身上那些疑点,还因为她的功劳太醒目,醒目到让人觉得她运气好,一有疑点就怀疑她在作弊的程度。   这样的她被所有人盯着,犯一点错就会被拉出来口诛笔伐。就像洛生海说的,只要做过就会留下痕迹,自己只要犯错总有一天会被抓住。   不,她根本就不该考虑会不会被抓!   她就不该去越线,黑与白之间的那条线,只要踏错一步,就再也无法回头。   为了彭勇,不值得!   兰静秋心里乱糟糟的,原来彭勇带给她的最大隐患在这里,也许他主动跳出来就是为此,就是想看她气得牙痒痒,却又不能把他怎样。   也许他就是想看她因为他犯错,甚至违法!   她看了眼小刘,小刘冲她笑了笑。   兰静秋看到他的笑容,似乎看到彭勇在冲她笑着说‘你奈我何!’她苦笑起来,恨不得一巴掌扇过去。   洛生海见他们进来,第一感觉就是兰静秋情绪不对,眼神里也带着戾气,他皱眉道:“别急,也不要太坚信你的判断,在找到确凿证据前,对一切保持怀疑态度才不会错过线索。”   “嗯,我没急。”兰静秋干脆站到他身边,洛队虽然有时候婆妈,但他身上的正气跟安稳正是她所需要的。   没错,不能急,不要犯错,不要落入陷阱。   小刘看着并肩站在一起研究电饭锅的两人,眉毛挑了挑,也凑过去问:“这电饭锅有什么问题吗?”   洛生海摇摇头,他只是看一下牌子和新旧程度,习惯性地去了解案发现场的一切,见兰静秋跑来跟他一起研究,也有点诧异。   小廖说:“我家最近也买了一个,用来蒸米饭还不错,但熬粥得有人看着,容易外溢,开锅后锅盖就不能盖了,倒是挺容易下毒的。”   现在的电饭锅是最老式的那种,外形简陋但结实,也没有定时和其他功能按键,熬粥确实需要手动开盖。   “毒/鼠强的来源查了没有,他们家有没有人买过?跟亲戚朋友家有没有矛盾纠纷?”兰静秋问。   小廖一直跟着办案,这时摇头道:“他家没人买过毒/鼠强,因为孟小豪坐过牢,进去前出来后还各种借钱,亲戚朋友大部分都断了来往,这也说不上矛盾吧,你看他家借钱都要买电视跟电饭锅,亲戚谁乐意跟他家来往,他家跟别人家借的钱不多,人家知道要不回来都不要了,只那个报案的被他陆陆续续借了一百二十块钱。最近那个报案的家里老妈生病住院,他开始讨债,跟孟小豪起过冲突。”   小刘说:“但是这个人报的警,我觉得应该不是他,哪有贼喊捉贼的?”   兰静秋却道:“怎么没有?贼喊捉贼的多了去了。你们没认真查这人吗?”   小廖说:“当然查过了,他家也没买过毒/鼠强,再说他的目的只是要钱,杀人干什么?而且他当时都吓傻了,看着不像是装的。”   洛生海说:“他妈妈生病了缺钱,他来找孟小豪讨债,可孟小豪家有钱买电饭锅也不还债,这会不会触怒他?”   “是啊,这时候的电饭锅可不便宜。”兰静秋说。   小刘突然笑道:“哪时候的电饭锅便宜?”   兰静秋也惊觉自己说错了话,干脆道:“这种锅去年就有了,确实很方便,当时比现在还贵,我爸还说以后造的多了卖的多了,价格就下来了,可我听说现在还是很贵吧。”   洛生海跟小廖都没察觉她说的话有问题,兰静秋却在心里一遍遍的叮嘱自己,不要再被彭勇影响,不要再去想身边有一个穿越者,就把他当做有隐患需要防备的人好了。   小刘还想说什么,兰静秋道:“我想见见这个讨债的,就算不是他,他一直盯着孟小豪家,没准早就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只是自己不知道而已。”   洛生海也说:“没错,准备好毒/鼠强,翻墙进来,再趁他们不防备,把药撒进锅里,这肯定是预谋杀人,这个凶手对他家一定很了解。”   小刘道:“小周来了两次呢。”说完又赶紧说:“我不是说一定是小周,我就是说他确实来过两次。”   兰静秋理都没理他,又在屋里转了一圈:“他家信佛吗?有供桌,还经常烧香。”   供桌旁边堆着半箱子香,供桌上是个抱着小孩的人像,也不是佛像啊,兰静秋有些疑惑。   洛生海过来看了眼:“这是福星!福禄寿喜财,五大神仙,福星为首。”   兰静秋移开供桌,看了看桌脚的痕迹,又看了看别的家具,“这供桌搬来这里时间不长,应该是最近的事。”   “也许是孟小豪出狱后从庙里请来的,想转转运吧,这有什么奇怪的?”小廖问。   兰静秋说:“在我看来一般会拜神的人不会像孟小豪这么暴躁,也不会看见别人有好工作,自己儿子没有就开始对比,找事。怎么说呢,爱拜神的基本都信因果,都会想着多烧几柱香,多做点好事,来祈求好运。”   小刘道:“你也说了是一般人,孟小豪这种估计就是临时拜佛脚的典型,他真不一定信,估计就是在家里放上个福星求福运而已。”   小廖也说:“是啊,没准是他媳妇见他出狱了,去求了个福星,孟小豪真不一定信这个。只是一家三口都毙命了,谁也不知道真相是什么。再说他求神拜佛,也跟案子没关系啊。”   兰静秋又围着供桌转了一圈,没有别的发现,倒是洛生海在里屋发现了几个福袋,都压在枕头底下。   福袋是红布做的,很小,长宽都不到五厘米,扁扁的,很不起眼,倒是上边绣着的福字很精致很喜庆。   小廖忍不住说:“一家三口的枕头底下都压着福袋,这得多盼着福星高照啊。”   兰静秋拿起一个袋子打开把底翻过来,发现袋子底下有些许粉末,像是香灰,她马上道:“都别动了,把福袋送去检验,这里边装过粉末,但现在是空的。”   洛生海愣了下,探头过去看了眼,又捏了捏自己手里的福袋:“我以为这是准备装东西的,有些人会在里边装平安福或是头发,已经装过香灰了吗?”   一说到香灰,小廖马上道:“不会有人把毒/鼠强放到这里边了吧。”   毒/鼠强本是无色无味的粉末,放在稀饭里确实让人难以察觉,大部分卖老鼠药的都会在里边掺上颜料,红色蓝色,总之让大家一看就知道这玩意危险,不能吃。   可毒死孟小豪一家三口的药绝对没有这种醒目的颜色,还真有可能掺杂在香灰里。   兰静秋皱眉:“有人会吃香灰的吗?难不成是他们自己把药放进电饭锅里的?” 第324章 讹诈   让大家没想到的是那几个福袋的其中一个里还真有毒/鼠强残留。   这下子高队跟唐队都无话可说了, 要不是他们对小周的偏见跟先入为主,怎么会连这些东西都不检查一下,他们直接就认定是小周, 然后开始找小周那天早上去过孟小豪家的证据, 自然忽略了其他的。   高队一拍脑门:“是我的疏忽,我还真看到福袋了, 但没动它, 这里边有毒药残留?那是怎么跑到锅里去的?”   兰静秋说:“也许是不小心,但我觉得他们也许是把福袋里的香灰倒进了粥里,来祈福。”   “啊?那掺杂了毒/鼠强他们能看不出来?”   洛生海说:“毒/鼠强本身无色无味,肯定分辩不出来,再说往锅里倒时,被水汽熏蒸, 人肯定不会靠近去看。”   唐队长忍不住辩解:“谁能想到检查福袋里边, 我们第一反应是有人去投毒, 搜查孟家的个人物品时,自然是找跟外人的关联, 福袋这个东西从去年过年开始流行起来的, 谁家没几个, 那里边怎么可能装毒药。”   曹所长懒得看他,都是人,谁也不可能全知全能, 谁都有疏忽的时候,错了承认就行了, 找理由不是更难看?   他跟兰静秋说:“福袋的来源一定要查清楚, 这案子直接移交给你们刑警队吧。”   兰静秋跟洛生海答应下来。   曹所长又问高队:“小周还没下落?”   高队摇摇头:“他在派出所待的时间不短, 就算不参与案子, 帮着整理文件,旁听之类的也会学习到一些反侦查手段,目前我们只能确定他没有乘坐公共交通工具,要是在城里,还容易找,要是钻到村里去,就难办了。找个废弃的窝棚或是小树林一钻,怎么找?”   现在是夏天,在外边过夜也就是露水重点,肯定不会冻到,夏天大量瓜果蔬菜成熟,偷摸着摘点,农户也不会发现,就算发现了也以为是过路的人摘的,不会在意。   曹所长叹口气:“我该去市局开会了,你们接着找吧,得做好长期作战的准备,小周虽然平时不吭声,但人很聪明,他真要想躲起来不露面,还真不好找啊。”   小廖说:“如果我们查到真凶,确定不是小周干的,然后把案情公布出去,也许他会自己主动回来呢。”   唐队长脸上露出些许尴尬神色,他当时跟小周说过很多嘲讽的话,还抱怨过为什么要把小周弄来派出所。   如果真凶不是小周,他却脱了警服跑了,说明他已经放弃在派出所工作,就算他主动回来,也一定会追究责任,说是他们把他逼走的。   唐队长想了想还是道:“就算查到毒药在福袋里边,就能确定跟小周没关系吗?也许是他把毒药放进去的呢。不然他为什么要把警服一脱……”   兰静秋摊摊手:“谁也没说跟小周没关系,我们正在找线索,还有那身警服并不是小周脱下来放在那里的,而是洗干净熨烫好的,如果是小周放的,就说明他深思熟虑过,带着一身干净的警服跑去那所房子里画画。我刚才问过小廖,小周宿舍没有其他夏常服,他有两身警服,这说明另一身没准还穿在他身上,穿着一身警服,怎么躲藏?当然也可能他已经扔掉了,也可能小周也遇害了,所以我觉得大家在找人的时候,不要总想着去找一个穿着便装四处躲藏的小周,垃圾堆里有没有扔掉的警服,臭水沟里有没有尸体,找人嘛,犄角旮旯,有可能的地方都要找。”   曹所长被她说愣了:“你怎么会觉得小周遇害了?”   唐队长说:“静秋大概是想说担心小周会畏罪自杀吧?”   “一会儿畏罪潜逃,一会儿畏罪自杀,这两个词的前提是他有罪,现在还没确定他有没有杀人,唐队长,你已经被偏见影响到查案了,为什么还要坚持你的偏见?”   兰静秋这话指名点姓,十分不客气,唐队长气得要炸,可却只能忍住,他们搜查过孟小豪家,没发现福袋有问题,人家一去就找出来了,他本就理亏,这时候发脾气倒像是恼羞成怒一样。   所以他只好忍着气说:“好吧,确实是我说错话了,我的意思是说,也许小周承受不住压力,等不到我们查清楚真相还他清白,就走了绝路,所以你的提议很好,找找有没有扔掉的警服,还要找一下尸体,不能光找移动的大活人。”   曹所长还以为又要吵起来,刚要拍桌,见唐队长认错,终于正眼看他一回,“那就接着找吧,把闲着的人都派下去,这两周先不要休假,集中警力找人。”   高队跟唐队带人去了,小刘也自告奋勇的要跟着去找人,这次兰静秋看都没看他。   她跟洛生海接着从福袋入手查案,小廖说这福袋凤安寺里有卖,然后有供销社见过年的时候买的人挺多,就批发了一些。   “还有自己做了卖到凤安寺的,经过凤安寺开光后再卖个高价。”   洛生海说:“看来还得去趟凤安寺。”   兰静秋突然想起自己家窗户上也挂着几个,她说:“我回家时听我奶奶说凤安山下有个特别灵验的地方,好像叫福星阁,孟小豪家供着的就是福星,会不会跟那里有关系。”   “那就先去福星阁再去凤安山!不要急,一处处找,有些大案几个月都找不到线索,光急是没用的。”   兰静秋见洛生海看她的眼神十分担心,忙摆手道:“我没事,也没急,走吧,咱们过去看看,现在不抓封建迷信了,居然还有私人开了祭拜祈福的地方,肯定要去见识见识。”   这个福星阁确实挺出名的,老陶居然知道地址,还跟他媳妇去过一次,不过他要值班去不了,把地址写下来给了兰静秋,“听说挺灵验的,我是不信这些,不过管事的确实一幅高人样,看着就气派。”   兰静秋不由笑了起来,什么世外高人啊,这一听就是江湖骗子。   福星阁就在凤安山下,靠近水池边的一个院子里,这边因为算是风景区,城建的时候没有规划到,院子是老院子,依照地势斜着建的,院子应该有年头了,墙都斑驳了,却更显得古朴。   兰静秋跟洛生海已经在附近打听过,这里能很快招揽到人,还得益于凤安山的一个传说,说是福星曾经半夜下凡在池子边钓鱼,被这宅子的主人请回家喝茶,两人成了朋友,后来福星对朋友的后代也多有关照。   兰静秋不由道:“这一听就是这家人自己编出来的吧,还有人信?”   可街上的人不只信,还说人家很灵验,让她不要乱说话。   兰静秋对这位大师更好奇了,结果到了那儿还得排队,她问洛生海:“排不排?”   洛生海突然问她:“你知道人什么时候最爱求神拜佛吗?”   兰静秋摇摇头,反正她是从来不拜的。   “没有盼头的时候和生活优渥没有压力的时候,还有只等着天上掉馅饼的人。”   兰静秋笑了起来:“后者我懂,不就是孟小豪嘛,偷窃就是想不劳而获,出来后又不好好干活,只想着赚大钱。前边那两类又怎么讲?”   “没有盼头的时候是说再怎么努力也争不过命,就只能求神拜佛了。有机会有工作的人会抓紧时间去拼命改命,不会在虚妄的事情上耗费时间,而已经有了一定积蓄能过上好日子的人,没有向上的空间了,就会转而求平安,求保住现在的福气。”   兰静秋一听,点点头:“确实有点道理。”   “没有盼头的人只要给一点机会就觉得求神真灵验,没有得到机会也会怪自己命不好。本来就条件好的求神拜佛就是锦上添花,他们有钱有人脉,好事自然来,好事一来也会觉得灵验,至于好吃懒做等着天上掉馅饼的人,在这方面投入本就不会太多,得不到也不算太亏。”   他俩都穿着警服,一来就吸引了大家注意力,洛生海刚才嗓门也不小,大家听了他的一顿分析也突然觉得在这儿花钱不靠谱了,甚至还有人开始对号入座,琢磨自己是哪类人,然后还真有走的。   兰静秋心中好笑,不知道洛生海是有感而发,还是有意说这些话,让这些人不要受骗。   洛生海也不看那些人,又低声跟兰静秋说:“你判断孟小豪是等着天上掉馅饼的人,应该不会在这上边花费太多,可他却有钱请福星,这事确实有意思。”   “那一会儿咱们问问请一尊福星回去多少钱……”   兰静秋正说着,里边有人过来说:“两位里边请,江先生请你们进去。”   兰静秋心中更是好笑,估计这位江先生把他俩当成砸场子的了。   果然一进里院,就有个中年人快步迎上来:“两位警察同志,我这小地方怎么就入了你们的眼了?我们是合法经营,工商登记过的,从来不偷税漏税啊。”   这位江先生个头中等,眉眼疏朗,五官极佳,猛一看还真有点仙风道骨的架势。   兰静秋打量着他,好奇地问:“你们登记的什么行业?”   “卖东西的个体户啊,批发零售商!国家不是早就允许自由买卖了吗?”   “买卖什么?福星和福袋吗?”   这位江先生点点头:“没错,还有财神,关公都卖,生意还算可以,大家生活条件好起来,也要找点精神寄托嘛。”   兰静秋失笑:“外边的人以为你们跟凤安寺一样是佛寺庙宇才来求的,结果你就是个批发零售商,这不属于诈骗吗?”   江先生吓了一跳,赶紧摆手:“警察同志,你可不敢这么说,我们合法的生意,他们也都是来买东西的,我这儿卖出去的都是开过光的,怎么就是诈骗了?”   洛生海干脆要求看看他的营业执照,结果 还真挺齐全的,他跟兰静秋也不是工商税务,干脆直奔主题,“你认不认识孟小豪?”   兰静秋拿出了孟小豪的照片递过去:“就是这个人,来没来过你这里?”   江先生一看,一拍大腿,哪还有一点仙气,只听他说:“妈啊,他犯事了吗?这还真是老天爷开了眼,我当时就说,你连神像都敢讹诈,小心遭报应。”   兰静秋愣住,孟小豪家的福星神像是讹诈来的? 第325章 四叶草   兰静秋跟洛生海到这里来是想知道孟小豪家的福袋是不是从他这里买的, 毒/鼠强又是怎么装进福袋里的,结果江先生吐起了苦水。   “这个姓孟的先是跑来买了个陶瓷的招财猫,说要开店, 结果第二天就摔碎了, 然后跑来说我的招财猫质量有问题,我说陶瓷的东西摔地上能不碎吗?不说招财猫就是碗盘之类的你摔地上也稀碎啊, 不小心摔了再买个不就行了吗?他说影响到他生意了。说开业第一天别人碰了一下就坏了, 让我赔!我肯定不能当冤大头啊,就跟他理论,他强词夺理,说我这店不合规,又说我搞封建迷信骗人钱!”   江先生说着又担心警察同志会怀疑他是骗钱的,赶紧又道:“这真不是骗钱, 往高里说这是信仰, 往低里说这是精神安慰, 国家都不管烧香拜佛的事了,他跑来讹诈我, 我肯定不服气啊, 吵着吵着我就推了他一把, 他那么大高个,我推一把就摔地上了,然后可惹下他了, 不走了,要我赔偿医药费, 我知道这种人要给了第一次, 他就以为你好欺负, 下次还会跑来讹诈, 就成了变相交保护费了,我肯定不能给钱,我就说按半价再卖给他一个招财猫,结果这个姓孟的太能说了,左说右说的,最后让我白给他个财神像,财神贵啊,我就忽悠他福星比财神好,是五福之首,不只招财还能保佑一家子平安,他就拿了福星神像走了,其实这该走个仪式,叫请神,可对他这种癞子,我实在打不起精神来给他整,就让他直接拿走了,还顺了我不少福袋走。”   兰静秋真没想到有人会讹诈神像,先不说信不信,这么请回去的能有用吗?   她问道:“你的福袋里放了什么?”   “底灰啊,就是香灰,我从凤安寺的香炉里搜集来的底灰。”   “你从凤安寺搜集香灰来卖?”   江先生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是经过我开光的,新的香炉不能直接用,都必须用开过光的底灰。”   洛生海问:“也就是说福袋里的东西是用来填充香炉的?那么小的袋子,要多少个才能把香炉填满?”   兰静秋看江先生手背都绷紧了,显然很紧张,就说:“应该不只吧,你是不是跟他们说这东西有别的作用?可以内服?”   “啊?你们真是为这事来的?”   江先生听见‘内服’两字,瞬间泄了气,他懊恼道:“我真不是骗人,就是一种心理安慰法,民间不是有种说法嘛,上供的时候吃了沾了灰的供品胆子大,就类似这种,我一开始就是试试,谁知道一传十,十传百,还挺多人买的,反正这玩意也吃不坏人。”   兰静秋道:“你这还不叫诈骗?”   “我跟他们说了是香灰,不过是能治病能招福招寿的香灰,这也不能算是诈骗吧,他们愿意信啊。警察同志,我真没害过人,这玩意真有用!”此时的江先生半点高人样儿都没有,冲着兰静秋跟洛生海拱手,想让他们网开一面。   洛生海干脆道:“孟小豪一家三口在前天早上中毒身亡,我们从你的福袋里检测出了毒药残留。”   江先生腿都软了:“妈啊,真出人命了?等等,毒药?我没放毒药啊,就是香灰,警察同志,冤枉啊,这事真跟我没关系,我要知道他们一家三口都死了,我都不会承认跟他发生过冲突,你们不会是怀疑我吧,真不是我啊,我不可能做这种事,我可是信佛的!真的,我就是求点财,绝对不会谋财害命!”   兰静秋看着他也不像是凶手,就像他说的,如果他是凶手,干嘛要承认跟孟小豪发生过冲突。   “不管怎样,他的福袋是在你这里拿的,里边有毒药残留,这事得查清楚,你的福袋平时放在哪里,有没有人碰过。”兰静秋问。   江先生越想越怕,他就是坑蒙拐骗,就算被抓也就是罚点钱,最多关几年,可没想沾上人命。   他手颤抖着,指着东屋:“就在桌子上,我徒弟帮着装呢。”   兰静秋他们进去查看一番,还真没发现有问题,一大坛子香灰用小勺子挖进福袋里,再封上口。   兰静秋拿了一个福袋看了看,封口是用自己熬制的浆糊沾上的,轻轻一揭就开了,不会影响福袋的美观性。   江先生像是想起什么,突然道:“警察同志,我觉得姓孟的跑到我这儿来闹事,是想干这一行,又不想给我当徒弟,于是跑进来各种看,想学学我是怎么操作的,临走还讹走我的东西,给我惹祸。”   兰静秋道:“为什么这么说,他进来后都跟你说了什么?”   “他第一次来就想进里屋,我说不行,买东西都在外屋等,要守规矩,后来他转半天就买了个最便宜的招财猫,第二次来就抱着一堆碎陶瓷,我徒弟怕他闹事赶客,就把他领到里边来了,然后他开始各种转,那福袋是他自己拿的,也是他自己装的,他还看了我们是怎么做福袋的,还说就这么简单啊,当时真没把我气死,我就想着赶紧把这条赖皮狗赶走,才给了他个神像,福袋真是他自己拿的,我再讨厌他,也不可能给他福袋里放毒药啊,这可是损功德的事。”   兰静秋跟洛生海又分别询问了江先生的徒弟还有前边等着的客人,发现这位确实是个江湖骗子,居然跟买福袋的人说,福袋里的底灰是掺着高僧舍利的,吃了能延年益寿。   兰静秋都惊呆了:“这都有人信?那就是变质成了胶体的骨灰啊,用来供奉的,吃舍利能延年益寿也有人信?”   江先生的小徒弟以为师父犯了事,他倒是一点也不含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我师父说舍利子能入药,不过我们没见过舍利,都是香底灰,还是我们自己烧的香底灰。”   “好嘛,都不是凤安寺里的,就说嘛,从人家寺里弄香灰下来卖,这也太奇葩了。”兰静秋对江先生简直服了,把自己烧的香底灰吹成延年益寿的东西,这生意做的,真是一本万利啊。   她忍不住跟洛生海吐槽:“看来大家的生活水平是越来越好啊,都追求延年益寿了。”   洛生海苦笑:“叫凤安区派出所的人来吧,还有工商局的人,这地方必须得查封。”   “是啊,我看还是叫老锁吧,不只是诈骗的事,就算福袋没问题,也得好好审审他。”   江先生哭丧着脸,还在辩解:“一个原打一个原挨,又不是我逼他们买的,是他们自己跑来的啊,我绝对不会往福袋里放毒药,我怕报应。”   老锁很快赶过来,要接手查这个福星阁,他一见里边摆的那些东西就笑得不行:“连招财猫都卖,那些人还信他是大师?是真能忽悠啊。我还庆幸省城的气功热没传到咱们这儿来,没想到在我眼皮子底下还藏着个大师啊!”   这边教给老锁,兰静秋准备先把江先生带去刑警队。   江先生这次腿真软了:“我不去,人不是我杀的,去了就完蛋了,福袋是他抢的,又不是我给的,就算是从我这儿拿出去的,这都好几天了,天知道又有谁碰过?凭什么说是我啊。”   洛生海说:“你涉案了,必须去刑警队录口供,真没你的事,录完口供就放你回来,再由锁同志跟工商局的同志来处理你诈骗的事,你既然说不是你,那你怕什么?”   “我怕你们屈打成招,我不去!”   这位江骗子跟着走到院子里,突然腿软了,直接往地上一躺,要求在凤安派出所接受询问,不肯去刑警队,“我听说去了刑警队的都回不来,我不去。”   兰静秋气笑了:“你真没犯事怕什么?刑警队是龙潭虎穴啊?”   “反正我不去,我配合你们调查,但我不去刑警队。”江先生跟个赖皮狗一样往旁边缩。   老锁气得骂人,洛生海倒是好声好气地劝了两句,兰静秋眼神却被墙角鱼缸里的浮萍吸引了视线。   她走过去掐起一片,正是那天她收到的绿色四叶草!当时她还想着有空了在凤安找找哪里有这种草,没想到在这里看见了。   “我听说……”   江先生说了半句,兰静秋就呵斥道:“别敬酒不吃吃罚酒,马上站起来跟我们走,你的福袋里有毒药残留,也就是说你有杀人嫌疑,我们会查清楚,但前提是你配合,什么屈打成招?这种话就是对刑警队的污蔑,也是要担责的。”   兰静秋绷起脸,眼神凌厉,语气里都带着寒意,江先生还真就一骨碌爬了起来:“我就是听说被抓进刑警队肯定会判,我就是听说,我没污蔑你们。我也没杀人,我这不是怕吗,万一你们找不到真凶,非说是我把那家人害死了,我有几张嘴也说不清啊。”   兰静秋指指门口,“赶紧走,别等着我给你上铐子。放心,我们不会随便给你定罪。”   老锁拉着洛生海说:“呵,静秋这丫头去了你们刑警队,更厉害了,你看看那小脸绷的,看着还挺吓人,你们刑警队是真厉害啊,怪不得人家怕去你们那儿。”   洛生海也没想到兰静秋突然爆发,其实他们凭经验可以判断出江先生并不知情,对于这样的嫌疑人,没必要太强硬。   他没提小周的事,只说:“急着查案呢,碰见这种不配合还耍赖皮的能不急吗?”   老锁理解地点头,把他们送出去,工商上也来人了,这个福星阁的经营执照怎么发下来的,现在经营的是什么生意,都得查,还有那几个小徒弟跟各种货物也都要查一遍。   骗子主谋江先生得先配合调查完凶杀案,再被调查诈骗案,他想到早上还好好的,一转眼的功夫就被抓了,那张脸如丧考妣。   一到刑警队,兰静秋先画了一幅画像,拿给江先生看:“认识这个人吗?”   洛生海扫了一眼,不禁皱眉,画像上的人赫然就是小刘。 第326章 质疑   江先生拿着画像皱眉, 半晌才摇摇头:“不认识。”   “认识就是认识,不认识就是不认识,为什么犹豫这么久?”   “我好像有点印象, 但也想不起来了, 一天天来我这里的人多得很,我也不可能一个个全记住啊, 反正就是有点眼熟, 但记不清了。”江先生说着挠头,“毒是这人下的?为什么啊,我跟他又没仇,为什么害我?”   洛生海把兰静秋叫出门外:“为什么让他认小刘,你觉得他有问题?”   “猜的,这江先生也说了对他眼熟, 小刘家在东城区, 单位也在东城区, 凤安区的人眼熟他,这不奇怪吗?”   “我觉得你更奇怪, 为什么突然想到让江先生看小刘的画像。”   兰静秋能怎么说啊, 只能道:“直觉啊!”   洛生海还是那种担心的眼神, 兰静秋不耐烦地说:“我没事,也没急,就是想试试看他认不认识小刘, 看江先生的反应,虽然两人不认识, 但肯定见过。可他们在哪儿见过, 小刘会是去求神拜佛的人吗?”   “好, 那我们就去查查他为什么会去凤安区, 不过在这之前,你能不能告诉我,你跟小刘的关系。”   “同事啊,还能有什么关系?以前我们在一个派出所,后来我去了刑警队,你不是都清楚吗?”兰静秋含糊着混了过去。   洛生海本想问是不是两人谈过恋爱,现在有了矛盾,可他认识的兰静秋绝对不会把私人恩怨带进工作中,也不会借工作之便打击报复。   江先生只是对小刘有点印象,好像在福星阁见过他,但也只有这么点印象,他说不出小刘什么时候去过,更记不清小刘是去干什么的,就是有点印象。   他的几个小徒弟只有一个记得小刘,说他好像是去买财神的,这个小徒弟也只记得小刘询问过,但到底最后有没有买,也记不清了。   洛生海干脆说:“想知道就直接问小刘吧。”   兰静秋叹口气,小刘怎么可能说实话。   现在投毒案两边都找不到进一步线索,高队长他们找不到小周。   兰静秋跟洛生海虽然找到了福袋的来源,还查抄了这个坑蒙拐骗的福星阁,但根本查不到药到底是怎么放进福袋里的。   江先生说是孟小豪自己拿着小勺子装了几个,自己粘起来,说他是在学着怎么做福袋,也想着用这法子来骗钱。   孟小豪既然知道福袋里的东西就是香灰,他把神像跟福袋拿回家,为什么不跟家里人说清楚。   等又把孟小豪一圈邻居问了一遍,兰静秋总结道:“孟家负责做饭的应该是孟小豪的妻子,她知道有人买过福袋,告知了孟小豪,孟小豪一听就知道是骗人的,他出狱后找不到工作也想跟着学用神像福袋来骗钱,于是跑去江先生那里闹了一场,我猜他回家时应该没跟妻子说福袋是怎么来的,只是说买到了福袋,妻子知道福袋里的东西可以食用,就放到了粥里,只要凶手把毒药放到其中一个福袋里,孟小豪妻子总有一天会打开福袋放进粥里。”   洛生海说:“孟小豪自己制作了福袋,并封好口拿回家,然后他妻子开始放进粥里食用,那这个凶手一定潜入过孟小豪家里,用装毒药的福袋替换了其中一个福袋,或是直接把毒药掺进了其中一个福袋里。”   “没错,凶手不需要在当天去投毒,只要趁孟家人都不在家时,把福袋换了或把毒放进福袋里,这个难度就减小了。”   洛生海皱眉:“可还是没法确定是不是小周干的。”   兰静秋说:“是啊,在没有证据前,他只是嫌疑人。”   她不死心,又找到小刘档案上的照片复印下来,给孟家的邻居看,还真有两个邻居认出了小刘,一个说知道他是警察,在他们胡同口见过一次,另一个说看见他时穿的是便装,拿着个鼓鼓囊囊的包。   兰静秋忍不住跟洛生海说:“这会是巧合吗?孟小豪家附近的人见过小刘,骗子江先生也对他眼熟,而且都是在案发前,就这么巧,他同时去过这两个地方?”   洛生海虽然不知道她是怎么开始怀疑小刘的,但被她这么一说,也狐疑起来,哪有那么多巧合。   “可他有什么动机?难不成他觉得孟小豪跟小周发生冲突是他的错,觉得孟小豪欺负了小周,想替小周报仇?”   兰静秋心说,他就是想找事,就是想杀人,没准还想借机诬陷小周。   “一起去问问他吧。”   小刘一直跟着唐队长他们在找小周,听见兰静秋的疑问,立马气笑了:“静秋同志,你之前义正言辞地让大家不要凭着蛛丝马迹,这么快锁定凶手是小周,现在却又因为我出现过那两个地方,你就怀疑我是凶手?”   唐队长也十分无语:“我给小刘担保,他绝对不会有问题,我们怀疑小周那是因为小周跟孟小豪发生过冲突,他还两次去过孟小豪家,你们怀疑小刘是为什么?就凭着他在那里出现过,警察就不能去拜佛了?”   洛生海道:“我们没有怀疑小刘是凶手,只是想问清楚,他去那两个地方干什么?”   小刘满脸委屈,可还是忍着气道:“我妈让我去请财神,她见别人家做生意赚了钱,她也羡慕的不得了,把钱投进了一个私人集资的合作社里,也不知道在搞什么生意,然后就叫我请个财神回家,每天拜一拜,好祈求有个财运,我这才去了福星阁,但我转了一圈也没买,回去跟我妈说党员不能搞封建迷信,把她劝住了。”   兰静秋看着他表演,恨不得当场戳穿他的真面目,可那些话说出来,大家都得当她是疯子。   她只好问:“那孟小豪家呢?你去过那附近对不对?”   “那是咱们东城区的辖区,孟小豪是曾服刑人员,我多去转几圈,有错吗?正常巡逻我得去吧,去他家也不只登记过一次两次了,他刚出狱的那天我们就去过,这还有错了?”   “有人见你穿着便装去过。”   “下了班穿便装怎么了,从派出所到我家抄近路的话,就从那条街走。”   他说的合情合理,可兰静秋就是觉得这案子跟他有关系。   唐队长十分不满地对她跟洛生海说:“我再重申一遍,我怀疑小周有理有据,他有动机,还心虚给跑了,警服都脱了,不该怀疑他吗?这不是针对谁,也不是在分阵营,我就是在认真查案子,反而你们,是不是因为小刘来我这边帮忙了,就以为小刘站我这边,你们就针对他?”   兰静秋苦笑:“唐队,你真是想太多了,我也是合理质疑。”   “你自己说说合理吗?一个民警出现在自己辖区,被群众脸熟,这是疑点吗?”   洛生海说:“我刚才说了没有任何人质疑小刘,只是询问一下。”   曹所长见又吵起来了,不得不出来劝架:“好了,都是为了查案子,一直没进展,肯定火气大,都别急,这案子又没人催,小周就算逃了也不属于危害性高的罪犯,不可能报复社会,咱们慢慢找,慢慢查。”   唐队长还是没好气地说:“他们不是已经把做福袋的人带到刑警队了吗?什么也问不出来,又跑来咱们派出所耀武扬威,凭着不是疑点的疑点跑来盘问小刘。我们凭着对小周的分析和他的表现,说他畏罪潜逃,静秋都不让说这四个字,这是只许州官放火啊!”   兰静秋自知理亏,她知道小刘有问题,但其他人不知道啊。这时被唐队长责问,她也只好说:“洛队已经说过了,不是盘问,只是核实一下……既然小刘去那里有正当理由,我自然不会揪着不放,做为民警配合案件调查不是最基本的吗?”   小刘赶紧打圆场:“别吵了,都是我的错,我又是警察还是党员。这身份跑去神星阁本就不妥,静秋怀疑我也正常,现在解释清楚就行了,我也向大家保证,以后绝对不会搞封建迷信,也会劝家人远离。”   曹所长摆手:“没错,这不是解释清楚了吗?赶紧去查案吧,别一会儿吵一架,浪费时间,火气也越来越大,查案的时候控制不住情绪,很容易影响到你们的判断,都好好反省反省。”   兰静秋跟洛生海回了刑警队,心里还是不安稳,她很想把小刘带到审讯室里好好审一审。   洛生海问她:“你究竟为什么怀疑小刘,在江先生往地上瘫倒开始耍赖时,你突然就呵斥他,回了刑警队你都等不及去找照片,就画了画像让江先生认。当时你发现了什么?还是想到了什么?”   兰静秋叹口气,她还真没法解释,说了绿色四叶草就得说这草为什么会让她想到小刘,实话不能说,就只能撒谎,撒了一个谎,就得用无数的谎言去遮盖去修补,自己也会因为这些谎言失去洛生海的信任。   她只好说:“就是直觉!说不清哪儿来的直觉,你批评的对,我确实太依赖直觉了,放心吧,以后不会这样了。”   洛生海没再多问,只说:“要不要请假休息几天,我看你是连轴转,弦绷得太紧了。”   兰静秋摇摇头:“我没事,接着查吧。”   福袋上的指纹都是孟家人的,也没什么好查的,孟家院里跟屋里也没有可疑的脚印痕迹,显然那药就是他家人自己放进电饭锅里的。   江先生跟他几个徒弟也没有买过毒/鼠强,兰静秋审了那个去孟家要债的倒霉鬼,也没有任何线索。   小周就像凭空消失了,那药也像是被讹去的福星神像气不过,凭空变出来的。   这天东子跟付建国都帮着分析一通,案情板上的细节都写满了,还是没有任何可入手的地方。   兰静秋无奈皱眉,难不成就这么成为悬案?小周列为失踪嫌疑犯?   东子说:“已经三天了,如果小周还活着,早跑远了,我听说现在有办□□的,随便找个地方换个名字重新生活,再也不用歧视怀疑,咱们却在这儿跑断了腿也找不到人。”   付建国说:“就怕他是真的畏罪自杀了,咱们还没找到尸体。”   说完他又赶紧摆手道:“我不是说他就是凶手,我是猜啊,万一他害怕自杀了,尸体藏在哪个犄角旮旯,没法找啊。”   兰静秋这次听见畏罪自杀四个字倒是没有多大反应,她这几天一直跟洛生海形影不离地在查案,晚上两人都是住宿舍,等开完会却说:“我想回趟家。”   洛生海一直担心她情绪绷太紧,马上道:“回去吧,这案子急不得,你回去好好休息两天。”   “一天吧,明天下午我就回来接着查案。”   兰静秋没回家,她先去福星阁附近转了两圈,猜测着小刘跑来这里到底是为什么事,只是单纯的替他妈买财神吗?   江骗子说佛像要请的,也就是说谁心诚谁就应该自己去请一尊回来,这还需要别人替她买吗?   可也不能跑去小刘家盘问他妈吧,兰静秋纠结极了,转了两圈没什么发现,正打算走时,就看见个熟悉的身影。 第327章 诬陷   兰静秋看到小刘, 第一反应就是躲起来,只见小刘穿着便装,行色匆匆地骑着自行车从胡同里出来。   兰静秋看了眼他出来的胡同, 记下位置, 也骑着车悄悄跟了上去。   小刘骑得不快,而且还在中途停下来在面馆吃了碗面, 兰静秋本想上前质问, 他送的四叶草是不是在江先生院子里摘的,可还是忍住了,因为小刘看起来心事重重,找的这家面馆,即不靠近东城派出所也不靠近他家,为什么要来这里吃饭, 是在等人, 还是有别的目的?   兰静秋不想自己跑去质疑, 然后再被小刘否认,她得找到点蛛丝马迹, 不能再轻举妄动。这次她跟踪得很小心, 生怕再被小刘发现。   小刘吃完饭出来又骑着车往河边去了, 兰静秋还以为他要去小周家的院子,哪想到他径直骑到了桥边。   兰静秋远远看着他,见他把车子停在路边, 回头张望,像是在看有没有人跟着他, 她急忙躲开, 小刘却一直朝着这边招手。   兰静秋心中一紧, 看来他还是发现了自己, 这也太警觉了吧,她暗骂自己跟踪技术不过关,见小刘居然朝这边走了两步,她干脆站出来:“你是故意把我引来这里的?”   小刘见她出来就笑了起来:“我就说嘛,肯定有人跟着我,我这雷达特别灵敏,当时我就猜是你,没想到还真是你。”   兰静秋冷笑:“这里没有其他人,你不需要伪装,到底怎么回事,现在能说清楚了吗?”   “我说得还不够清楚吗?”小刘摊摊手,看旁边有人路过,就指指桥上,“走吧,到上边去说,视野开阔,还不用担心被人听到。”   兰静秋跟着他上去:“小周失踪跟你到底有没有关系?”   “怎么会跟我有关系?我为什么要搞他?”小刘十分不解地看着兰静秋,“你非说我要报复你,我要真有那心,直接把你栽赃成杀人犯不就行了?我很清楚你跟小周的关系,你自从去了刑警队再没跟他联系过,你说我为什么要搞他?”   “你寄给我的绿色四叶草是不是从江先生的院子里摘的?”   小刘倒是没否认那封信是他送的,他点头道:“没错,我去那里真是为了我妈,你不信可以到我家去问啊,我在院子里看到那种浮萍特别像四叶草,就想起了你,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我当时特别纠结,又想隐藏自己又想让你知道我来了,所以我才会把叶子寄给你,你不是也给我寄过吗?就当礼尚往来了。”   “今天你为什么去江先生家附近?”   “我资助着那里的一个孩子,有空了就去看看他。”   “你资助孩子?”兰静秋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没错,那孩子父母双亡了,跟着爷爷奶奶生活,两位老人都没有退休金,爷爷只能打个零工,奶奶在人家村里收庄稼后去捡漏,什么花生玉米小麦,能捡的都收回来攒着当粮食,我有次碰到了,看不过去,就帮了他们家一把,人家还特别知恩,你说我能不管吗?”   兰静秋看他一幅悲天悯人的表情,不由道:“我见过不止一个罪犯把自己当成大善人,我以前也曾经做慈善来帮你掩饰真正目的,真不必说这些来打动我。”   小刘叹口气:“总之我说什么你都不信我,对吧,那你想我怎样?剖开肚子让你看看我的心到底是黑是红吗?还是说你想让我死?你现在是刑警了,枪应该是随身携带的吧,来吧,给我一枪,我死了你就能放心了,不然的话,以后有点事你就怀疑我,我活着有什么意思?”   兰静秋皱眉:“有话说话,别扯别的,小周的案子处处有你的影子,我能不怀疑吗?”   小刘突然深情地看着她:“静秋,在你心里,小周这种人都比我好对吧?我只是贩毒没有逼任何人吸毒,可小周的爸妈却是实实在在地杀了人,小周现在也成了杀人嫌犯,可你还是相信他,为什么?小周身上有什么特别之处吗?哪怕你把对他的信任分给我一点点,就一点,我相信你就可以看到真正的我,现在的我。”   看着他深情的眼神,兰静秋有点想吐,她突然觉得案子都不重要了,就特别想把他送回去!这要是以后时不时的来表白一下,她可真受不了。   兰静秋刚要斥责,小刘突然伸手要抱她:“静秋,我真得很爱你,你真的一点也感觉不到吗?洛生海有什么好?小周有什么好?为什么要对他们那么好,为什么你就是看不见我对你的好?”   兰静秋推开他,骂道:“闭嘴吧,不要再提以前的事,不要再提感情的事,如果你想做小刘,那就老老实实的不要再提上辈子的事,我现在找你是因为你身上有疑点也有动机,我再问一次,小周失踪到底跟你有没有关系?”   “没有!没有!你还要我说多少遍!”   小刘一边说着又伸手想抱她,兰静秋不耐烦起来,想拉住他的胳膊想给他来个过肩摔,哪想到她刚一伸手小刘却突然仰面朝着栏杆摔了过去。   这是座不大的石桥,石栏杆看着也很结实,可小刘摔过去,石栏杆却突然断裂,就见小刘头朝下扎进了河里。   身后传来几声惊呼,是河边小路上有几个村民路过,眼看着小刘摔了下去。   兰静秋心中警觉,小刘摔下去时嘴张了张,看口型,好像在说‘有’字!   小周的失踪跟他有关系?   她知道这一定是小刘设计好的,可他究竟是想干什么?想做出自己杀人的假象吗?可要想把自己弄成杀人犯,他只能真死或是失踪啊,他怎么做到?   从她伸手到小刘摔下桥,只是一瞬间的事,兰静秋脑子里各种念头闪过,来不及多想,也跟着跳了下去,想把人救起来再说。   桥下水流不算急,但河很深,水很混,小刘跳下去就消失不见了,兰静秋潜到水里几次,换了几个方向都没能找到人,一定是从哪里偷偷上岸已经溜走了,她急着游上岸,冲岸上那几个人说:“麻烦你们去报个警,找搜救队来。”   那几个应该是刚下工的建筑工人,其中有两个会水的,不等兰静秋阻拦,就自己跳下去了,岸上的两个有一个跑着去找人了,另一个说兰静秋:“对象之间闹别扭,没必要把人推下河吧,万一出事怎么办?”   “不是对象!我也没推他!”兰静秋只来得及解释这一句,就赶紧顺着河岸往前找,桥不远处有一片芦苇荡,一看就是藏人的好地方,她过去搜寻一番,河岸旁没看到脚印,那片芦苇也没有倒伏的地方。   她站在河边朝河里张望着,难道是顺着水到下游去了?彭勇的水性很好,小刘她不清楚,但可以肯定,他敢往下倒,就一定有万全的准备。   要是以前有各种潜水包甚至有推进器,在水下消失应该不难,可现在这条件,小刘上哪儿准备这些东西?   兰静秋顺着河岸找人,心里却暗骂自己,太着急了,终于落入他的陷阱,可谁能想到他会用命来陷害她?   下河找人的那两个没找到人,救援队来了也没找到人,兰静秋更没能把人找出来。   赶到河边的人越来越多,大家接着往下游找,直到晚上还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刑警队里,李队长看着兰静秋叹气:“到底怎么回事?你跟踪他干什么?”   兰静秋叹口气:“就是觉得小周的案子处处有小刘的影子,想查证一下。”   “为什么把他推下去?”   “我没推,他自己摔下去的。”   “那四个人可都看见你推他了,当然了,你肯定也没想着把人推下去,小洛去查看过,桥上的栏杆本就年久失修,那个位置还有被车撞过的痕迹,肯定早快断了,你一推,他一靠就摔下去了。”   兰静秋还是摇头:“我没有推,我确实抬手了,但我没有推!他想靠近我,我想给他来个过肩摔,刚一抬手,他就往后退,然后碰到栏杆才摔下去的。”   李队长是刑警队的总队长,一把手,他一直很看好兰静秋,也是他把她调来的,这时不由叹气:“静秋啊,我真的很想相信你,可你这疑点也太多了,为什么一直盯着小刘?是不是自信过了头?你一向能干,每次都能准确锁定真凶,大家也都很相信你,可这次你锁定的人太离谱了,孟小豪一家死的时候小刘根本不在凤安,仅凭着他回来后小周就跑了,你就觉得跟他有关系?他跟你不是一起回来的吗?也可以说是你回来后,小周就跑了,我能说小周失踪跟你有关系吗?”   兰静秋无言以对,李队长又问:“那你跟他到底有没有私情?为什么那几个民工说看着你们像小情侣吵架?”   兰静秋摇摇头:“我对他没有私情。”   “那就是说他对你有私情了?对你表白过吗?什么时候表白过?”   两人的关系太复杂,哪是一句话能说得清的,就算说得清,兰静秋也没法说啊,怎么说,从前世纠缠到现在?要敢这么说立马就得关精神病院去!   她只好道:“没有表白,不过他确实总对我说些暧昧的话,还有,我不认为他遇难了,我俩确实为小周的事争吵了几句,他伸手想抱我,我抬手是想拉住他顺手摔他一下,绝对没有推的动作。李队长,现在不能只从河里找,河岸两边的城镇跟村落,还有火车站汽车站都得好好找找。”   李队长无奈道:“你觉得他从河里爬出来,不赶紧回派出所,还会躲起来,然后坐车逃离风安?为什么要跑?你手里有他什么把柄?”   兰静秋摇头:“没有,但请你们一定要封锁凤安,看好车站,也许能找到他呢。”   这时高队长敲门进来:“李队,还是没找到人,不过派出所那边已经确认了小刘确实资助着好几个贫困学生,他今天去凤安区那边就是去给学生送生活费。”   他说完看了眼兰静秋,见她脸上一点愧疚之情都没有,更生气了,“兰同志,你到底怎么想的?小刘这么好的同志,根正苗红的,你盯着他干什么?”   洛生海这时也赶了过来,听见高队长的话,忍不住说:“查案就查案,别扯没用的,静秋是有疑点才去查,难不成根正苗红的人有疑点就不能查了?”   “呵,把人都逼死了,还查什么查?”高队长本就对兰静秋有意见,而且他对小刘印象不错。   他对兰静秋把小刘推下桥的事一点怀疑都没有,再说人家那四个民工跟兰静秋一点关系都没有,为什么要诬陷她! 第328章 私人恩怨   那四个民工是目击者, 他们言之凿凿地说看见两人在桥上争吵,男的伸手似乎想哄女的,女的把人推了下去。   洛生海详细地询问了他们站的位置, “按照你们的描述, 根本看不到他们之间的表情跟动作,你们所说‘看到女的把男的推下去’只是猜测吧。”   那几个人也不是故意说谎, 就是看见两个人站在桥上, 互相有肢体动作,然后看见女的抬胳膊了,男的掉下去了,任谁也会想是女的把男的推下去的。   这时看着洛生海画出的示意图,几人也都点点头,“没错, 我们是没看到她的手有没有推, 但桥上就他们两个, 没人推的话那男的怎么可能掉下去。”   洛生海道:“这是我们需要调查的事,你们只需要说你们眼睛看到的就好, 不要添枝加叶。”   可就算是这几个人承认没有看到兰静秋推人, 就像他们说的桥上就那两个人, 而且看那样子正在吵架,小刘又是后仰掉下去的,没人推会朝后仰吗?   洛生海相信兰静秋不会如此冲动:“就算她真忍不住动了手, 也一定会承认。”   高队长说:“如果小刘没事,还立马被救上来了, 她肯定会承认, 这不是冲走了吗, 生死不知, 她怎么敢认?”   洛生海皱眉:“她不是不敢承担责任的人。她说没推人一定没有推。”   高队长嗤笑一声,看了李队长一眼,李队长叹口气:“老高跟东子再去问一遍,这次问得详细一点,两人到底是什么关系,怎么发生的冲突,桥上都说了什么话,全都要记录下来。”   这是变相地在说去审兰静秋了,洛生海张张嘴,想说自己去审,还是忍住了,兰静秋是他队里的,而且他从一开始就旗帜鲜明地在支持她,李队长肯定要让他避嫌。   等高队长走了,李队长才跟他说:“其实我也不信静秋会故意伤人,但争吵中,肯定会推推搡搡,她不知道栏杆坏了,根本想不到伸手一推,小刘就会摔下去,更想不到他会被水冲走。”   洛生海道:“没有人能证明她推了小刘,那几位目击者只能证明兰静秋跟小刘面对面站在桥上,两人都抬着手,仅此而已,也许是小刘在推静秋,反作用力让他向后仰正好碰到了坏掉的栏杆,也许是静秋反击,或是随手一挡,这不是她的错。”   李队长说:“可她承认跟踪小刘去了桥上,为什么要跟踪小刘,我问她到底在小刘身上发现了什么,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洛生海也没法再替兰静秋说话,因为他知道她一定有所隐瞒。   高队长本就对兰静秋有偏见,审讯起来自然毫不留情,兰静秋已经想好了怎么回答,只说觉得小刘在孟小豪家附近出现过,又在福星阁出现过,就觉得他有嫌疑,这才跟着他到了桥上。   在桥上的话,她略有删减地说了,不提他们之间的事,只说小刘其他的话。   “他质问我为什么不相信他,小周的身份那么尴尬,为什么我宁肯相信小周也不相信他,还问我能不能分一点信任给他。我让他解释清楚他的行踪,他就跟我解释起来,我问小周的失踪跟他有没有关系,他情绪激动地说没有,然后就自己朝后仰摔下去了。”   “自己朝后仰?”高队冷笑,“静秋,我们都知道你是失手把人推下去的,你绝对不会存心去伤害同事,可你也不能编瞎话吧,什么叫自己朝后仰?你给我演示一下,怎么自己朝后仰。”   兰静秋挑眉:“我没在桥上没法跟你演示,桥面是有坡度的,也许他踩到了小石子,也许他左脚拌右脚,总之我没有推他。”   东子一直没说话,这时也说:“是啊,踩到小石子脚下打滑时确实会朝后仰。”   高队瞪他一眼:“我知道静秋人缘好,可现在不是包庇她的时候,这事得查清楚。”   兰静秋道:“他没有包庇我,只是说了事实。”   东子在一边记录呢,他倒是想包庇兰静秋,可他也没这个能力啊。   高队长问了一圈,把笔录一拿要出去汇报,结果门一开,就听见外边有人喊:“兰静秋呢?她人呢?叫她出来!姓兰的在哪儿呢?”   东子马上把门关上了,跟兰静秋说:“别出声,肯定是小刘家人。”   来的还真是小刘的妈妈,她听说儿子失踪了,在派出所求曹所长多派点人找,又发动了亲戚朋友找人,可还是没找到,越等心越慌,听见是兰静秋把人推下去的,立马就要找她算账。   曹所长没劝住,小刘妈打听到兰静秋在刑警队,马上就找过来了。   高队长虽然坚信是兰静秋把人推下去的,但他不会任由受害者家属在这里胡闹。   “大姐,回家等消息吧,我们都在找,也许冲到下游被人救了,小刘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平安无事。”   小刘妈个子有一米七,肩宽就显得很壮,知道儿子出事后已经哭了半天了,声音有些嘶哑,看着十分有攻击性,她指着高队的鼻子喊:“平安什么啊?我就这一个儿子,要是他出了事,我一定让那女的血债血偿,她在哪儿呢?叫她出来!”   兰静秋起身想出去,被东子拦住:“先忍忍,她以为你杀了他儿子,现在一点理智都没有,她打你骂你,你又不能还手,干嘛要出去受气。”   “我就躲在这里当缩头乌龟吗?大家更得以为我理亏了。”   东子无奈道:“你出去了要怎么说?当时桥上就你们两个,你又是查他又是跟踪他,现在人掉下去了,你只一句不是我推的,大家能信吗?”   兰静秋叹口气,是啊,出去了该怎么说?难道跟小刘妈说那不是你儿子,你儿子已经死了,被一个毒贩霸占了身体,成了另一个人?   她发现小刘是彭勇后,曾经担心过他会报复,她害怕他会针对她的家人,还有无辜的刘家人,更害怕他会重操就业,也许还会拉他身边的同事下水,比如老陶比如小廖,以警察身份做坏事更方便更安全!   兰静秋设想过很多种可能,唯独没想到小刘会这样整她,在凤安不管是市局,刑警队还是各派出所,所有人都知道她认识她,还有很多人崇拜她,叫她神探。   不只公安系统的,像方安跟他妈,都不是公安系统的也知道她是神探,方安一出事,他妈就来找她,求她去找人。   如果小刘的事传出去,她之前获得的荣耀跟信任瞬间就会崩塌。   神探判断失误,自信过了头,居然逼死了自己同事,那些一直觉得自己是运气好,没实力的人听到这故事一定会很兴奋。   兰静秋坐在审讯桌前苦笑,虽然没猜到小刘会这样做,但她起码有一点猜对了,他就是想报复她,想拿走她的一切!   也许小周的事也是他设计的,他主动跳出来,让自己开始疑神疑鬼,让自己去针对他,然后再装做被自己推下桥,毁了自己,他逃之夭夭。   也许他早就厌烦了民警生涯,想去南边甚至想偷渡出国,想去重操旧业花天酒地!这才是彭勇,他才不会窝在小小的派出所里当民警!   兰静秋深恨自己太大意,居然真的被他设计了,他逃走的时候应该很得意吧,她成了误杀同事的凶手,别说工作还能不能保住,看小刘妈这样子,没准她还会成被告!   兰静秋心里戾气丛生,也许在发现他的时候就该解决掉他,什么程序正义,什么警察原则,知道他无可救药,为什么还要留着他。   审讯室外边,还是李队长出马把小刘妈给劝住了,他还跟小刘妈承诺一定会加大警力,顺着河找下去。   小刘妈哭得死去活来,一直在骂兰静秋:“什么神探,我儿子回去了还跟我夸她,说什么又漂亮又有本事,他把人家夸上天了,结果人家把他当贼啊,我儿子兢兢业业的,我想给他找人调去省城都不肯,就想留在凤安踏踏实实地当警察,为民除害,结果他被人当害给除了!苍天啊,你也太不长眼了!”   整个刑警队都能听见她的哭嚎声,李队长也不能把人家嘴堵上吧,只能不停说:“吉人自有天相,没找到是好消息,没准早就在下游上岸了。”   等把人送走了,李队长长出一口气,这事麻烦大了,小刘要一直找不到,算怎么回事?   不过不管怎样,静秋这个处分绝对轻不了,要是找到的是尸体,静秋这工作恐怕都难保了。   洛生海找到李队长:“我刚才已经派付建国组织人去车站找了,从桥上掉下去就一定在河里吗?我觉得这事肯定还有隐情,咱们找人时,不能局限在河里跟河岸上。”   李队长看着他叹气:“静秋盲目相信自己的直觉,最后惹出事来,你可不能再盲目的相信她了。不过既然派了人,那就接着找,本来不是也在找小周吗?把两人的照片复印好发下去,让车站那边留意着。”   洛生海又说:“我想跟静秋谈谈,单独谈谈,我觉得她还有隐瞒。”   这时高队长已经把审讯笔录递上来了,李队长草草翻了翻,发现跟兰静秋跟他说的没什么差别,他打量着洛生海,最终还是道:“好,你去吧,告诉静秋,不要让相信她的人失望,如果她有别的线索马上说出来,现在再藏着掖着,对她很不利。”   兰静秋见洛生海进来,松了口气,她实在不想面对高队长了,生怕再跟他吵起来。   “还没找到人吧。”她主动问。   洛生海摇摇头:“怎么回事,你到底发现了什么?”   兰静秋叹口气:“我都说了是直觉告诉我小刘不对劲,还有我发现他总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不该怀疑吗?”   “现在已经查证过了,他去那些地方都有合理的理由,你确定你跟他之间没有私人恩怨?”   兰静秋苦笑,这就是私人恩怨啊。   “洛队,现在我的直觉告诉我,你们找不到他的,他已经逃了,肯定准备好了新的身份,到另一个地方潇洒去了。”   “你的直觉有没有告诉你,他是怎么逃的?从桥上摔下去,然后在你们五个人的眼皮子底下跑的?”   兰静秋说:“我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我当时在水下没找到就以为他偷偷潜水到有遮挡的地方然后爬上岸了,我就跑到芦苇荡去找了。也许他就在桥下,用了障眼法,也许他有水肺,可以长距离潜水,顺着水流飘下去,到没人的地方在上岸,然后逃之夭夭。也就是说只看着凤安的车站是没用的,也许他顺着河从邻市上了岸,然后坐车离开了,再倒腾几次车,直奔南边或是西北偏远地区,咱们还上哪儿去找。”   洛生海叹口气:“所以你为什么认定他要跑呢?” 第329章 信任   兰静秋想说现在的小刘根本无法适应这里的生活, 也做不了好人,当不了好警察,也许他早想跑了, 正好借机诬陷她。   可这话谁会信呢, 没有人知道民警刘剑就是毒枭彭勇,也没有人能想象到彭勇曾经过着怎样奢华自在的生活。   “这只是我的直觉。”兰静秋只好说。   洛生海听她一直把什么都推到直觉上, 十分无奈:“静秋, 你不说实话我很难帮你,你跟小刘之间绝对没那么简单,到底怎么回事?现在这里没有外人,你可以信任我,把实情告诉我,如果我判断这事确实不好让外人知道, 我会替你保守秘密。”   兰静秋冲他笑了笑:“实情就是小刘跟小周的失踪有关系, 我查到他, 他畏罪逃了,还诬陷我推他下水, 这就是真相。”   洛生海叹口气:“你知不知道这事很严重, 不管找不找得到小刘, 这事都很严重。”   “我知道!但我也没办法,如果李队长可以放我出去,我会想办法证明自己, 可他显然把我当罪犯看管起来了。”兰静秋已经想过后果,可她确实没法说, 她的行为在大家看来也确实难以理解。   她说完后, 洛生海沉默起来, 看着面前的女孩, 突然觉得自己离她很远,他以为就算她不喜欢自己,也是默契的好搭档,也可以称得上是朋友,可现在他怀疑自己从来没有了解过兰静秋。   他不禁想起之前父亲对她的评价,忍不住再次尝试:“静秋,李队长让我转告你,不要让相信你的人失望,你真的确定要隐瞒吗?哪怕丢掉工作?”   “我没有隐瞒啊,该说的都已经说了。”   洛生海没再说别的,转身出去了,兰静秋看着他的背影,眼泪差点涌上来,她拼命忍住,现在没有人会相信她,她也无法相信任何人,能信的能靠的只有她自己。   找到小周,找到小刘,找到真相,才能解救她,可她被人看着,被人审讯,要怎么去找?偷着跑吗?那可就真成了畏罪潜逃了。   这事很快传到市局,洛副局听到消息,不由叹了一声,当初就说她是红是黑还很难说,没想到一语成谶,他是主管刑侦的,算是刑警队最直接的领导。   刑警队的人为了查案把派出所的同事给逼的摔下了桥,两人可能还有感情纠葛,这事确实让上挠头,可更让人挠头的是,兰静秋跟他家老三好像也有感情纠葛,朱小琴就不止一次跟他提过这事。   洛局看着来汇报的李队长:“到底怎么回事?这个小刘跟小周的案子有没有关系?”   李队长把案情又复述一遍:“我们都认为没有关系,是小刘跟小廖的工作没做完,拜托给小周去做,引起了小周跟被害的一家三口之间的矛盾,就这点关系。然后这一家三口死亡后,小周被怀疑,他把警服一扔跑了还留下了一幅画,这警服跟画都在静秋买下来的房子里。她是以低价从小周手里买下来的。静秋一直在维护小周,说不可能是他杀的这一家三口,她在跟小洛查案时不知怎么就突然把矛头对向了小刘,怀疑小刘跟小周的失踪有关系。接着她就跟踪小刘到了桥上,有四个目击者看到她跟小刘发生了争执,两人的手都有动作,但看不到推没推。”   “这个静秋啊,怎么跑去买小周的房子,不是给他们家分了楼房吗?”洛局也是没法理解,他们不知道以后的地皮房价,都觉得靠近河边的自建房根本没什么价值。   他把这几个人的关系捋捋清楚:“就是说现在一家三口被投毒的灭门案还没有找到真凶,头号嫌疑人小周失踪。刑警队的兰静秋跟派出所的小刘为了查这案子起了内讧,兰静秋跟踪小刘,导致小刘坠河,生死未知。”   “没错,就是这样!现在经过我们查证,小刘确实没有嫌疑,他去那些地方都有正当理由,他还资助着好几个贫苦学生,还有就是他妈妈一直在催他结婚,从过年到现在有半年了吧,每月至少四五次相亲,还让他去省城相亲,因为是犯子,刘家很重视他的婚事,想给他找个条件好学历高的,但小刘好像很抵触。静秋说小刘跟她说过暧昧的话,还在桥上十分委屈地问为什么静秋不相信他。”   李队长说着叹气:“会不会是小刘喜欢静秋,静秋不喜欢他,在拒绝他的时候,一抬手,一推就失手把人推下去了。”   洛局翻着他的汇报文件,皱眉道:“静秋怎么说?”   “她说她没有推,小刘自己仰面摔下去的,还叫我们去车站找找,还说他可能已经逃去了南边,甚至可能偷渡出国。”   “她什么意思?是觉得小刘在用命来诬陷她吗?为什么认为小刘会跑?他家人都在这里,他也没违法违纪,他跑什么?”   李队长摊摊手:“就是说啊,所以小洛觉得她还有隐瞒,可问了半天她还是那些话,只说是她的直觉,觉得小刘想要离开凤安趁机诬陷她。”   洛局为难极了,兰静秋身份特殊,破了几次大案,不管是市里省里都多次表彰,公安部文件里都提到过她,谁想到突然闹出这种事来。   如果确实是兰静秋推的,那她可能涉及到过失杀人,不只工作难保,还得摊上官司。   “年少成名,太飘了,过于自信!她可以跟踪犯罪嫌疑人,怎么能随便跟踪同事呢?真发现有问题赶紧往上汇报,做事太没章法。”   李队长叹气:“以前她就是靠着她的没章法在查案在立功,一直有惊无险,肯定变本加厉啊。洛局,其实我第一次听到她的名字时就惊呆了,那还是周宝贵的案子,她跟谁也不打招呼,一个人就跑去厂里瞎转,还真给她找到了贼窝,她居然还不叫支援,自己进去了,你说说这胆子得有多大吧。所以呢,我更倾向于她是急着破案,判断失误。”   洛局听出来了,李队长虽然听起来像是在贬低兰静秋,其实还是在替她说话。   “追责的事先放一放,接着找人吧,小周就这么消失了?小刘也落水消失不见了,再怎么冲也到不了海里吧,动员所有力量找这两个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全都失踪,不明不白的算怎么回事?”   从市局到各派出所,甚至还联系了下游的各辖区派出所,还是没能找到这两个人。倒是第三天在下水道里发现了一身残破的警服,上边有勒痕还有磨擦出的斑驳,经过检查确定就是小周的,也就是说小周可能是被绑架然后又自己逃了出来,但却没有回派出所。   案情越发扑朔迷离,李队说:“小周不敢回来其实很容易理解,他那个身份,如果知道被当嫌疑犯搜索,肯定第一反应是躲起来。问题是找不到他,就无法确定孟小豪一家三口是不是他杀的。”   高队长说:“小周嫌疑最大,如果不是小周杀的,那又是谁?小刘吗?小刘跟孟家人又没结仇,他闲的吗?根本没有动机啊。”   洛生海说:“无动机杀人的多了去了,连环杀手大部分是需求杀人,而不是动机杀人。”   “什么意思?你说小刘是连环杀手?为了替静秋脱罪,你可真够敢说的。”   洛生海皱眉:“我可没这么说,我只是说有些人杀人是不需要动机的。只靠动机分析容易走弯路。”   东子忍不住说:“如果小周不是凶手,那静秋怀疑小刘,并说小刘跟小周失踪有关,也许不是无的放矢。”   “跟小周小刘比起来,静秋人缘是真得好啊。”高队长斜眼看着洛生海跟东子,那意思是觉得他们一直在包庇兰静秋。   李队长皱眉:“好好分析案情,不要吵架!小周逃跑很好理解,他本来就在派出所受歧视,属于二等公民,可小刘呢?他家人都在凤安,他平时对待工作也兢兢业业,还有善心去资助学生,这样一个人,为什么要跑?”   高队长有些震惊地看着李队长,那眼神似乎在说您怎么也跟他们同流合污。   “队长,小刘不是跑了,他是失踪了,生死未卜啊!您怎么也被静秋给影响了,她一直说小刘可能会跑,还说什么偷渡,这怎么可能呢?好好的日子不过,自己害自己,就为了逃跑?”   洛生海说:“大家觉得他过的是好日子,他自己未必这么觉得,小刘妈妈的性子很强硬,现在儿子丢了在派出所闹来刑警队闹,小刘爸爸说管不了,她一直这样,也就是说小刘在家也深受其害。据小刘爸爸说,小刘妈逼小刘年底之前把婚姻大事解决了,这……”   高队长哈哈大笑:“洛队,你还真是不遗余力地替静秋说话,你想说什么?小刘被他妈逼婚,苦不堪言,于是借机跑了?小刘也太惨了吧,没准现在他尸体已经腐烂生蛆了,如果在水里没准已经被鱼啃得只剩白骨了,你们居然还在臆测他是离家出走了,这是什么逻辑?四个目击者看见兰静秋推他了,他是迎面落水的,而且还不会水,说什么生死未卜,应该说凶多吉少,兰静秋就是杀人凶手,再是无意的推搡也跟她脱不了关系,你们一个个的,还这么相信她,就因为她之前的功劳?就算是战斗英雄犯错了也得受处罚,法律面前谁都没有免死金牌!”   洛生海无奈道:“你说得对,但我没有包庇她,只是说这种可能性,因为我们没有找到尸体,所以要考虑别的可能性,比如说他已经上岸了,已经离开了……”   说着说着,他也发现自己是受了兰静秋的影响,她都没有说原由,只说是她的直觉,自己潜意识里就相信了她,原来不知不觉间她对自己的影响已经这么大了吗?   几人正在争执,付建国推门进来:“李队,省厅的李主任来了。” 第330章 测谎   李主任是洛生海打电话请来的, 他一来就先道歉,“这个小周,当时我给他做过多项心理测试, 最后断定他对社会没有危害性, 也是我跟静秋说小周的执念是正义。也许是我的判断误导了静秋,但我觉得静秋应该不会无缘无故地去怀疑派出所的同事吧。”   洛生海道:“现在发现了小周当时穿在身上的警服, 有被捆绑的痕迹, 也就是说他不是有意失踪,是被人绑架了。虽然不能证明跟小刘有关系,起码可以说明小周不是自己畏罪潜逃。”   “小周一直在派出所里,谁能把他骗出去绑起来?”付建国说。   高队长皱眉:“你们是想说小刘杀了孟小豪一家三口,再栽赃给小周?然后被静秋发现,他又自己跳河, 来诬陷静秋?还是那句话, 动机呢?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解释不通啊。”   李主任说:“案情细节我还不太了解, 不过我相信静秋不会无故跟踪同事,更不会去伤害同事, 我带了测谎仪来, 如果她同意的话, 我们可以测试一下,看看她到底有没有把人推下水。”   大家还是头一次听说测谎仪,高队长有点嫌弃:“准吗?一个机器能监测出人是不是说谎?我怎么这么不信呢?”   东子忍不住说:“人家李主任是犯罪心理学专家, 专门研究这些的,不比你懂吗?以前你敢信能通过DNA监测来破案吗?科技在发展, 你信不信重要吗?”   高队长虽然不是东子的直属上级, 但毕竟比他高一级, 这时见他对自己这种态度, 也不由苦笑:“好吧,你们所有人都相信静秋,显得我跟个找茬的一样,我倒是想相信她,可她做的事说的话就是很奇怪,你们全都视而不见嘛?”   洛生海道:“现在发现了小周的警服,已经确定他不是畏罪潜逃,而是遇到了危险,也就是说静秋一开始的推断是对的,你对此不也是视而不见吗?”   李队长赶紧说:“都别火气这么大,都是为了查案嘛,静秋身上的疑点确实多,所以我支持测谎,这仪器是公安部引进的,虽然不能做为证据,但我听说做为审讯时的辅助工具还是很有用的,小洛,你去问问静秋,看她同不同意对她测谎?”   高队长又道:“要是不同意的话是不是就说明她心里有鬼?”   东子看他一眼:“高队长不是不相信测谎仪吗?干脆先让他试试,看看他为什么对静秋恶意这么大。”   “咳,我说东子,你护就护吧,怎么还开始针对我了,我有什么好测的,难不成你以为我嫉妒静秋的能力,借机对她打击报复?我有那么无耻吗?”   东子本想说他就是这么认为的,见洛生海瞪他,还是忍住了。   李主任打着圆场:“都别急,你们继续找人,不管是小周跟小刘,都不会平空消失掉,不是警服已经找到了吗?顺着找啊,总能找到些蛛丝马迹。我测谎的目的是为了确定静秋有没有推人。不是那几个目击者说看见她推了,她说没推吗?其他人听见当时的情景估计也会觉得是静秋把人推下去的,才会一直针对她,那咱们就测试一下。”   高队长一听就觉得这位是来帮兰静秋的,兰静秋自己说一句没有推太无力了,有测谎做支持,她就只是查案失误,不该去跟踪同事,否则的话,这个失手致人死亡的罪行是逃不脱的。   看来兰静秋不只在凤安市人缘好,在省厅人缘也不错啊。   其实李主任一直很相信自己的判断,他觉得小周一定不会去杀那一家三口,也觉得兰静秋不会撒谎,但这时被大家伙盯着,压力陡升,万一测出来静秋在撒谎怎么办?   洛生海心里也在打鼓,现在的形势确实对兰静秋很不利,但那四个人已经说了没看见推,只是看见面对面站着,她抬手然后小刘掉下去,静秋一直不承认,还有一线生机。   而且现在上上下下都在护着她,相信她,可如果测谎一旦发现她在撒谎,那大家对她的信任会荡然无存。   洛生海手心里都出汗了,他不知道叫来李主任到底对不对,他发现自己的原则在兰静秋面前好像脆弱不堪。   叫来李主任就是想知道真相,不管静秋有没有撒谎,会受到什么处罚,真相才是最重要的,他的原则不能为她动摇,如果她真做错了事,绝对不能姑息。   他跟兰静秋说要测谎时,还担心她会拒绝,哪知道兰静秋毫不犹豫地点头,“好,我同意测谎,但不能问其他事,只能问我跟踪小刘,跟小刘在桥上发生争执的事。”   洛生海看着她坚定的眼神,紧绷的心才算放松了点,看来她真的没有撒谎。   因为这事涉及到东城派出所的小刘小周,曹所长也赶过来了。测谎仪是个新鲜玩意,大家也是头次见,都很稀罕,李主任还顺便科普一番。   曹所长说:“测脉搏呼吸心率和皮肤电阻来判断是否说谎?听着怎么这么不靠谱呢?如果是个撒谎面不改色心不跳的人,那是不是说这东西就无效了?”   “没错,这个不是百分之百准确,只能做为参考,但很多时候都可以帮到忙。我们要先经过测试,搜集好参数再测谎。”   现在的测谎仪没有电脑可以连接,只有感应器,看参数不够直观,所以还需要专业人员,李主任还给兰静秋介绍:“这是齐老师的两个学生。”   这种场合兰静秋也不好打招呼,高队长却又忍不住想说点什么,“齐老师又是谁?静秋的老师吗?需不需要避嫌?”   李主任就是随口一说,他接到洛生海电话时,正好齐老师在那儿,听说是静秋出了事,自然很关心,他才提了一嘴,哪想到高队长想得还挺多。   他干脆道:“告诉高队长需要留意什么,让他坐那儿看着结果。”   高队长还真就坐过去了。   兰静秋也没理会,她确实没有推小刘,自然不害怕测谎。   李主任先做了调试,准备收集参数,他拿出一张画着蓝色图案的纸片,展示在兰静秋面前,“这是不是红色?”   “不是!”   李主任又换了一张:“这是黑色?”   “不是”   “这是绿色?”   “是!”   “你的姓名是?”   “兰静秋。”   李队长跟曹所长他们看了会儿才明白,就是确定下测试者在不说谎时的状态,一旦反常就是在说谎?   那这仪器还真有点不靠谱,只要能够撒谎时心绪不要变化,皮肤温度不升高,就可以蒙混过去。   一系列简单的问题后,李主任进入了正题:“为什么要跟踪小刘?”   “我觉得他有问题。”   “当时你对他说了什么?”   “我问他小周的失踪跟他有没有关系?”   虽然兰静秋受过这方面的训练,可以骗过测谎仪。但现在她回答的都是事实,自然不需要控制自己的心律,回答的十分轻松。   “你有没有推小周?”   “没有。”   “你抬手干什么?”   “准备拉他胳膊,把他摔个过肩摔。”   “为什么要摔他?”   “他纠缠我,对我说些暧昧的话。”   “什么话?”   “他说真得很爱我,问我感觉不到吗?还说我为什么要对小周那么好。”   “你觉得他烦了,就伸胳膊去挡了?”   “没有,我伸手是想拉他胳膊,然后下腰扛起他再摔到地上。”   “你碰到他了?”   “没有!”   “他碰到你了?”   “没有,之前他碰到过我一次,我推开他,然后两人站在相对安全的距离,他再次伸手时,我退了一步去拉他胳膊,还没碰到,他突然朝后仰倒,摔进了水里。”   “你胳膊没碰到他,是不是腿碰到了?还是脚碰到了?”   “都没有。”   “你没有推他?也没有踢他?”   “没有!”   “你对他有感情吗?”   “没有!”   李主任在电话里听洛生海说过大概的过程,他在火车上早就预设好了问题,这时候他按着自己的思路一句句问着,而且还是从各个不同的角度重复着问,兰静秋回答得很快,根本没有思考的余地。   都不用看那些数据,只这眼神跟语气,高队长都觉得她不像是在撒谎。   而且数据也证明她的各项身体数据跟不撒谎时没有任何变化。   高队长也不由反思起来,难不成她真的没推小刘,不过就算不是她推的,她跟踪着小刘到了桥上,也有责任。   等李主任的问题问完了,高队长说:“我可以问问题吗?”   李主任回头看李队长跟曹所长,不等他们做决定,兰静秋主动说:“随便问吧。”   “你跟小周是什么关系?”   “之前是同事,后来我来了刑警队!”   “你跟小周是怎么认识的?”   兰静秋叹口气:“就是那天晚上,我跳进厂院里,他也跟着跳了进来,一开始我没提这事,但后来跟曹所长说过。”   曹所长马上道:“没错,她说过,我也记录到案卷里了,可能也是因为这件事,让上边觉得小周跟周宝贵不一样,才想着收纳他入警队。”   洛生海道:“高队,你居然还以为静秋破案是靠小周给的线索?我觉得东子说得对,真该给你也测测谎,看看你为什么对静秋恶意这么大?”   “这是谨慎,不是恶意。”高队没好气地说。   见洛生海阻拦,他更想问了,“静秋,你为什么要买小周家的房子?”   “便宜,而且我判断以后会升值。”   “为什么要在院子里放捕兽夹?”   “我破了大案怕别人报复我!”   “你跟小周有没有私情?”   “没有!”   “老唐提到的那封信跟小周有没有关系?”   “没有。”   “那封信上的字母跟数字代表什么?”   “字谜。”   “什么字谜?”   “我记不太清了!”   高队长一边问一边看着数据,他不懂,但他能看出来没变化,始终没有一点变化!   “你喜欢洛队吗?”他突然问。   李队长皱眉:“老高!”   “高队长,这跟案子有关系吗?”洛生海语气很冷。   兰静秋却还是毫无波澜地说:“我喜欢做为刑警分队队长的洛队,我觉得他够负责够正义,我很佩服他,也很高兴能做他的下属,但我对他没有私情。”   高队一直盯着测谎仪,这时也不理会李队长跟洛生海指责的眼神,他指指测谎仪,又指指兰静秋,“不是这破机子有问题,就是静秋有问题,做为一个年轻女孩被问到这种问题心率还是一点变化都没有,是机子坏了还是被静秋骗过去了?” 第331章 停职   李主任看了看测谎仪, 皱眉道:“机器没问题,要不然高队试试?”   高队摆手道:“我试什么啊,我还没问完呢。”   兰静秋笑道:“高队, 你什么时候见我脸红心跳过?你觉得年轻女孩被问这种问题就会有情绪波动, 可你见过几个年轻女孩?还说什么不是机器坏了就是我在隐瞒,我倒是很想问问你, 为什么我说什么你都不信?我质疑小刘, 单纯是为了案子。你质疑我的,我已经解释过了,现在有测谎仪你又问一遍,我也痛快说了,你还是不信,您对我的偏见也太深了吧, 倒不像是为了查案, 而是为了私人恩怨, 我就奇怪了,我跟高队也没有过多接触, 从哪儿来的私人恩怨?”   “什么私人恩怨, 我一直是为了查案, 又不是针对你。”高队长急忙解释。   “好,那你就接着问吧。”   “你为什么认定小刘没有死?”   “直觉!”   “为什么你觉得他会去南边甚至会出国?”   “据我对他的了解,他向往更好的生活, 南边富饶,因为改革开放机会更多, 我觉得他可能会去那边淘金, 又因为我们在找他, 所以我推测他也可能会偷渡出国。”   高队长更不解了:“我还是不明白你这是怎么推理的, 他为什么要跑?怕你揭穿他是真凶吗?可现在一点证据都没有,全是你的猜测。。”   “做贼心虚吧,见我在跟踪他,查他,自然就害怕想跑了。”   高队长摇摇头,显然很不认同,他又问:“你跟小刘到底有没有亲密关系。”   “没有。”   “为什么你们一从省城回来就一起去吃饭?当时还不到饭点。”   “他说要请我吃饭,我以为他有公事要谈,就去了,结果他只是说了些暧昧的话。”   高队长皱眉,再问下去,好像自己是在故意刁难兰静秋一样,他只好作罢,“我还是不相信这仪器,如果是个撒谎成性的人,一点情绪波动都没有,这仪器就是在浪费时间,甚至会成为骗人的工具。”   李队长都看不下去了,“老高,仪器有没有问题不需要你考虑。”   “是啊,我们测谎只是为了确定静秋有没有撒谎,就算她没有撒谎,没有证据时就盯着小刘也不对,出了这样的事也该担责,你不必为了证明静秋是错的,你是对的,不停地攻击挑刺。”李主任说着甚至想对着高队长分析一番。   高队长看看他再看看兰静秋,举手做投降状:“好吧,我没异议了,静秋,我的质疑有理有据,真不是针对你,你的理由并没有说服我,我还是觉得你跟踪小刘很奇怪。”   兰静秋也不跟他争辩,只是道:“我同意测谎是为了证明我没有推小刘,现在是不是通过了?可以让我一起查案了吗?”   李队长摇摇头:“还得等市局通知,你先休息两天吧,别出刑警队就行。”   高队长想到不让出派出所的小周最后还是失踪了,就说:“李队,我看找我们队里的小谷陪着静秋吧,别让她多想。”   兰静秋十分失望,她还以为通过测谎就能接着查案了,李主任给她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她无奈笑笑。   洛生海说:“接着找人吧。不只找人还得找证据,小周是不是小刘绑架的,孟小豪一家三口的死跟小刘有没有关系,他到底是被水冲走了,还是另有安排,已经逃离了凤安都得查清楚。”   小刘跟小周要真是消失不见了,静秋身上的嫌疑永远也洗不清。   李主任也留下一起查案,兰静秋被小谷送回了宿舍。   小谷是个很活泼的女刑警,面对兰静秋时却有些小心翼翼,她比兰静秋还大两岁,语气却十分客气恭敬:“兰姐,高队就那样,他特别较真,跟洛队也不太对付,一般李队长有什么大案子都爱叫洛队,洛队有别的事时才分配给我们队,可能也存在点竞争关系,但高队绝对不会使坏招,也不会故意针对谁,真的,我看可能真是误会。”   高队长确实讨厌,但兰静秋此时没有心思去计较,她现在很怕,就算她卧底时都没这么怕过,那时候她满心豪气,大不了把小命交代在贼窝,当卧底本就是拿着火把在钢丝绳上行走,她当时是有准备的。   死在贼窝,家里会知道她是烈士,她是为正义牺牲。   现在小刘一口黑锅扣下来,直接让她名誉受损,失去大家的信任,别说李队长跟高队长了,就算是洛生海跟东子,还有李主任曹所长,他们也开始怀疑了,不然不会给她测谎。   言语里的维护只是因为她之前的功劳,也是因为她之前在他们眼里的形象太好,心里的怀疑才是可怕的。   只要小刘不出现,她就得永远背负着害死同事的罪名,哪怕她没有推他,也是因为她导致小刘落水。   就是测谎后,高队长也还是不相信,其他没在现场的同事们会相信吗?他们一定会以为李队长因为她之前的功劳在包庇她,就像小谷一样看她的眼神里满是试探跟怀疑。   兰静秋躺在宿舍,心思杂乱,这次她是真的怕了,因为自已人在怀疑她,还可能更糟糕,也许她很快就不是他们的自己人了!   彭勇够狠也够敏锐,他一定知道她最在乎的就是那身警服,就是身为人民警察的荣耀。   她担心他会对付自己的家人,也担心过他会利用警察身份来做坏事,可却万万没想到,他想夺走她这份荣耀。   找不到小刘,她会被辞退吗?不辞退她,小刘家人会甘心吗?小刘妈已经找来说是她把小刘害死的,这消息是不是已经传开了,兰家人知道了吗?   兰静秋心乱极了,她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回想着当时桥上的情景,小刘那些话一定是故意说的,什么情啊爱啊,分给他点信任,他就是在拖延时间,如果一直没人过来当目击者,他还会落水吗?   还是说他已经算好了会有人经过?   他从什么时候就开始部署了?他早就打算要离开吗?为什么不肯去做生意,以小刘的身份光明正大的去当富豪,现在做生意回本很快,以他的商业头脑几年时间就可以让他过上想要的生活,为什么要跑?只为了诬陷她吗?   兰静秋在脑子里回想着跟小刘的每一次见面,之前他伪装得很好,也从来没有表现出对现在生活的不满,不过他好像确实在挣扎,对她的态度很矛盾。   他一定有不得不走的理由,小刘妈催婚算理由吗?生活条件太差,算理由吗?   为什么要诬陷小周,再诬陷她呢?   她发现他戴着眼镜在省城公交车上,开始跟踪他,于是他主动跳出来承认了身份,难道说小周也发现了什么?   兰静秋猛地坐起来,把小谷吓了一跳:“兰姐,你别急,大家都在忙着找人,等找到刘剑,把事说清楚就没事了,大家都相信你不会故意迫害同事。”   “都已经传成‘迫害’了?”兰静秋苦笑,她冲小谷摆摆手,“别理我,我在想事。”   兰静秋觉得自己可能发现了真相,小刘一定在利用警察身份做坏事,或是在部署什么,被小周发现,然后他把小周诬陷成杀人犯。   然后她开始怀疑他跟小周失踪有关系,他觉得自己的罪行迟早会被发现,于是也玩起了失踪,顺便栽赃她!   可他到底在做什么?老本行,制毒贩毒吗?兰静秋上辈子曾经听说有人在警局里制毒,也许小刘早就开始利用身份重操旧业了吗?   她急着想出去查一下小刘之前的行踪还有他的熟人朋友,这事绝对不能跟大家说,只能她自己去查,不然先是怀疑小刘杀了孟家三口诬陷小周,又说怀疑小刘制毒,她会被大家当成满嘴跑火车的人,说话再无人信。   兰静秋带着小谷去跟李队长申请一起查案:“您派人看着我还不行吗?我绝对不会跑,更不会惹事。”   李队长叹气:“小刘妈在门口堵着呢,时间拖得越长,她越急,说是要你血债血偿,我们已经跟她谈过了,也说了测谎的事,告诉她,你没有推小刘,可她不肯信,非说刑警队在包庇你,你说你这时候再去查案,她一看你害了她儿子,半点不受影响,还不得发疯啊?老实在宿舍待着吧,就当休息了。”   兰静秋忍不住问:“市局那边对这事是什么态度,李队,您跟我说句实话,最差的结果是什么?会不会开除我?”   李队无奈地说:“说不好啊,应该不会。省厅这么快派李主任带着测谎仪过来,其实也算是表明了态度,有省厅护着你,市局应该也不会太严厉,但你要知道,找不到小刘,大家都默认这里边有一条人命,小刘跟小周还不一样,你明白吗?”   “我知道。”   “你说小周是被小刘诬陷的,一点证据都没有,就是那身警服说明小周被捆绑过,谁能证明是小刘捆绑的?所以以目前的线索,小刘还是清白无辜的民警,被你跟踪被你针对,他跟你说暧昧的话也只是正常追求,结果他在跟你争执中落水了。”   兰静秋自然知道这些,所以她才担心会被开除,“李队,合着测谎就白测呗,都说了不是我推的。”   “我知道,测谎是为了让大家相信你没推人,可毕竟你在跟踪他,在质疑他。就算你没动手,他也是因为你才落水的,怎么说呢,要是找到小刘尸体的话,你被开除的可能性很大,成为悬案,你暂时也会被停职一段时间,最好的结果是找到他犯罪的证据,证明他确实是逃了。”   “可你不放我出去找,我怎么证明?”   “你看看,又开始自大了吧,吃过一次亏了怎么还不长记性?没你别人就不查案了?让你安心待着就安心待着,不要急。”   兰静秋长叹一声,她真不是自大,更不是觉得别人不行,是有些事只有她知道啊,她没法说出来!   她只能又回了宿舍,煎熬了整三天,小周跟小刘还是不见踪影,就像人间蒸发了。   小刘妈已经哭瞎了眼,还去寺里卜了一卦,据说掉出来的签是大凶。兰静秋听小谷说着,心想原来的小刘肯定是大凶了,现在的彭勇正不知道在哪儿潇洒呢,没准若干年后又成毒枭。   对她的处分还没下来,不过市局下了通知让她先停职。   兰静秋去上交枪跟证件时,小谷还怕她会哭。   她笑了笑,没有一丝不舍,“放心,总有一天我会拿回来的。” 第332章 三人成虎   办好了停职, 洛生海开了车要送兰静秋回家,他开的不是侉子,是刑警队唯一一辆小车, 兰静秋刚想说没想到停职待遇更好了, 就看到了门口的小刘妈。   她身后居然还拉着横幅,上边是血红的大字:‘兰静秋血债血偿, 刑警队包庇人犯。’   李主任跟高队长正在旁边劝说, 见车出来了,赶紧挡住了小刘妈的视线。   “停车!”兰静秋喊道。   洛生海皱眉:“停什么车,你下去解释得清楚吗?她根本不相信测谎结果,也不相信刑警队会查真相,劝过她的人没有一百也有五十了,没用的。”   兰静秋心里骇然, 如果真查不出真相, 这个小刘妈就会一直纠缠她, 到时候可不只名声,生命安全都难以保证。   当初那个孩子被害的妈妈就是无法释怀, 拿着猎/枪跑去把乔木森杀了, 永远不要低估一个母亲的爱, 难不成这也在彭勇的设计中?   也许彭勇从来没把小刘的家人当家人,所以连他们一起利用了,以后小刘的家人会阴魂不散地追着她, 把她当杀人凶手。   “小刘爸呢?”   “他爸倒是冷静,只是说要个真相, 活要见人, 死要见尸, 找到人了再追责, 可他也劝不了小刘妈,或者就没想着去劝。”   “小刘妈这不属于闹事吗?在刑警队门口拉条幅?刑警队又不是没管,又不是没有她申诉的途径。”   “一开始没拉横幅,在门口跪着拦车,说我们把你藏匿起来了。后来我们把她带到刑警队轮番劝说,李主任都亲身上阵说了测谎的事,说只是意外,让她先回去等消息。结果把人放出去,第二天就扯着横幅来了,说要是阻拦她,她就去省厅告去公安部告,总之要讨个公道。你说能怎么办?她家两口子都是公职人员,就算不是公职人员,普通老百姓也不能来硬的啊。”   兰静秋叹口气:“是我给刑警队添麻烦了。”   洛生海摇头:“刑警队的会怕麻烦吗?”   他说完沉默片刻又道:“我们不怕麻烦,怕的是失望。”   兰静秋无奈地看着他,张嘴想说什么,又不知道从何说起。果然啊,大家虽然都在维护她,可心里也在怀疑她。   “我没有撒谎。”   “对,你只是选择性地说了对你有利的事。”   兰静秋无奈道:“我确实有些事没有说,但不是选择性隐瞒,而是那些事说出来你们不会信,还会更加怀疑我。”   洛生海把车停在路边:“到底是什么骇人听闻的事,让你觉得我们不会信?还是说你跟小刘的私情,你们确实是因为感情纠葛才吵起来的?”   兰静秋摇摇头:“我觉得小刘在做坏事,被小周发现了,小刘陷害他。我猜到了真相开始查小刘,他又开始陷害我,我其实已经说出来了你们会信吗?”   洛生海这些天越来越焦灼,他都开始怀疑自己对静秋是盲目信任了,可无论如何,他还是觉得她不会撒谎,不会害人。   “做坏事?什么坏事?我们把小刘小学的老师都拜访了一遍,他所有亲戚朋友熟人同事都查过了,没有任何可疑的地方。他去省城是去相亲,有人装做小刘的女同事打电话问过他小姨相亲结果,打电话的是不是你?”   兰静秋没想到他们连这都查到了,只好点点头。   洛生海更加不解:“你为什么要打这个电话,你喜欢小刘?想看看他相亲有没有成功吗?”   “不是!一下车我们不就去吃饭了吗?当时我怀疑小刘去省城的目的,他就给我电话让我去问,我就去问了。”   “为什么怀疑他去省城的目的?”   “就是直觉,疑心病,不行吗?咱们离开省城的前一天,我在公交车上看见他了,他当时打扮的很不像他,刚理过发,戴着眼镜,我自然会怀疑他是在变装,变装肯定是为了方便做违法的事。”   洛生海皱眉:“为了相亲借同事的好衣服,特意去买一身,理理发,甚至为了装斯文戴个金丝眼镜,这些都是很正常的事。你这是把对犯罪嫌疑人的推理用到了小刘身上?为什么?他身上到底有什么值得你怀疑的地方?别跟我说直觉。”   “那就没得说了。”兰静秋无辜地摊摊手。   洛生海气得拿拳头猛砸方向盘:“兰静秋,你到底明不明白你现在的处境。”   “明白,刚才门口那一幕我更明白了,可我确实没骗你,就是直觉!”兰静秋固执地道。   洛生海懒得再问,发动车子,兰静秋担心地看着他的手:“疼不疼?”   “你真的关心吗?”   兰静秋叹口气,“你看,小刘就是想让我众叛亲离,他成功做到了。”   洛生海心中一动,如果真是这样,小刘的心机就太深了,而且对兰静秋的仇恨也一定很深,才能够舍弃掉一切,用自己的消失换兰静秋身败名裂。   “你跟他到底有什么仇?”   “大概是血海深仇吧!”兰静秋想到两人的纠葛,觉得用这个词还真不夸张。   因为她的情报他的犯罪集团瓦解了,儿子意外死亡,她也被他一枪崩了,他被围剿吞枪自杀,这还不是血海深仇吗?可笑的是,她之前居然真的被彭勇嘴里的情啊爱啊所干扰。   她对彭勇从没产生过男女之情,但人非草木,长久的照顾和相处,她对他的感觉还是很复杂的。   她曾经真心期盼过彭勇辞职下海,去做大老板,这辈子别再违法犯罪,能有一段崭新的人生。   可他们之间是血海深仇啊,见面就得你死我活的关系,怎么会因为穿越就改变?他们只是在这个世界有了另一个身份,而不是变成了另一个人,兰静秋突然觉得自己太幼稚太可笑了。   洛生海听到血海深仇这四个字皱眉,然后看到兰静秋唇边讥讽地笑意,他不由叹气:“你再嘲讽我吗?你一直针对小刘,我怀疑你跟他以前有仇不对吗?”   兰静秋无奈地看着他,有些失望又有些释然,两人的默契这么轻易的就消失了,果然那不过是工作上的默契,他们的心从未靠近过。   “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解释,总之小刘希望我身败名裂,他知道我很在乎我的工作,所以要把我搞到脱警服。你们觉得他工作好家庭好一切都好,没必要跑,其实小刘的一切对他来说都不重要,他可以很轻松的舍弃掉这个身份。”   洛生海见她说得认真,就说:“如果我问你为什么这么想,你是不是又要说直觉?就算是直觉也会有预兆,不会无缘无故就直觉吧。”   “不是无缘无故,是他的一些话和微表情让我有这样的判断,有些话我写在笔录上看着没问题,但在实际的语境中,搭配着微表情,就会让我明白他内心真实的想法。”兰静秋其实真的很窝火,她真的很想找个人说出真相,可洛生海显然不是那个人,只能敷衍。   洛生海点点头:“好吧,这样也算解释得通,你放心,我会一直查下去,不管小刘还是小周找到一个就可以有突破。你如果想起什么也记得赶紧通知队里,还有千万不要再擅自行动,老老实实的在家里待着等消息。”   兰静秋嗯了一声,见公安大院到了就想下车,洛生海却直接把车开到门口,又叮嘱门岗,出入的人一定要好好做好登记。   门卫见兰静秋回来了,赶紧说:“放心吧,都通知到了,一定会加强监控,不会出事。”   显然刑警队或是市局已经打过招呼了,怕小刘家跑来这里闹事,或是找到兰静秋家再发生冲突。   兰静秋谢过他们,走路回家,还没到家就看见朱小琴在路边树下跟人说闲话。   看见她来了,大家立马闭嘴,兰静秋就知道这是在说她呢,看来消息传得很快啊,也对,这是公安大院,小刘妈都跑去刑警大队拉横幅了,能不快吗?   朱小琴跟那几个人打声招呼就追着兰静秋过来,“老六啊,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听说你杀了人?”   兰静秋不禁笑起来,她知道谣言向来离谱,可不知道会这么离谱,不过想想小刘妈的横幅,大家理解成她杀人好像也没毛病。   “没有,是误会。”   “听说人还没找到?”   “嗯!”兰静秋随口应着,不想跟她多说。   哪想到朱小琴没完了:“真不是你杀的人?”   “婶子,你觉得我杀过人还能回家吗?你要觉得我杀过人,你还敢追着我问东问西吗?”兰静秋没好气地说。   “不是就好啊!你放心,你要真没犯事,一定会查清楚还你清白,我们家小海好几天不回家了,是不是在帮你查呢?老六啊,上次你救了我们家老三,这次轮到老三救你了,咱们到时候可就两清了,可别再拿你救过他说事,还想让他入赘。”   兰静秋心里一堆事呢,听见朱小琴还惦记着入赘的事,不由恼了:“朱婶子,我跟你说句实话,您再这样下去,老来一定孤独,三个儿子也顶不上事,一个个都想逃离你。”   朱小琴傻了,她是在关心这孩子啊,怎么冲自己来了呢?   兰静秋道:“为什么你二儿子很少回来?你问过吗?是不是怕你啰嗦,怕你对他妻子指手划脚?大儿子离婚跟你有没有关系?我家从来没说过让洛生海入赘,就是我奶奶开了句玩笑,也没说让他入赘,他为什么要用这件事吓你?他什么事也不想跟你说,只想哄着你骗着你别闹事。你丈夫官职再高跟你有什么关系?他在家里尊重你吗?有事会跟你商量吗?是不是也是哄你骗你斥责你别惹事?”   “你……你……”朱小琴气炸,想解释,却惊恐地发现兰家老六说得好像是真的,他们没一个人会跟自己商量事,都是把她当老妈子吧,缺吃缺喝了会张嘴,别的时候嫌她啰嗦。   兰静秋说完了,又有些心软,她叹口气,语气柔和了几分:“朱婶子,我今天是心情不好,忍不住冲你发泄起来,对不起,是我过份了。不过我说的话您好好想想吧,因为我怀疑那个传说中被我杀掉的人可能是逃离了凤安也逃离了他的家庭,他逃离的原因有很多,但其中一个原因很可能是他母亲。”   “人家儿子都死了,你说这种话……”朱小琴终于反应过来。   “谁说他死了,你看见尸体了吗?”   朱小琴指指外边:“他们都这么说。”   “是吗?可惜真理往往掌握在少数人手里,假的就是假的,说的人再多也变不成真的。”   这时两人已经到了家门口,兰静秋还没敲门,门就开了,大姐出来拉她进院:“跟她吵什么啊,还不赶紧进来。”   向来傻吃傻喝不管事的老二也在院子里,看样子她跟老大像是要出门。   她推了兰静秋一把:“这么大事怎么不跟家里人说,还真理在少数人手里,三人成虎的你懂不懂!” 第333章 哑巴老板   三人成虎的道理兰静秋自然懂, 可她现在毫无办法,只要小刘妈认为她是杀人凶手,她就没法解释。   进了屋, 一家子都在, 他们也刚听到信,刚要让老大老二去刑警队找兰静秋, 见她安然无恙的回来, 兰家人才松了口气。   兰奶奶说:“到底怎么回事啊?怎么说你杀了人?被人家当妈的堵着门骂?还拉了横幅?”   “只是误会。”   兰满仓皱眉:“误会说清楚不就行了吗?”   “人现在失踪了,所以暂时说不清楚,你们不用担心,我会查清楚这件事,等查清楚了,市局跟刑警队自会证明我的清白。”   田巧凤说:“还证明什么啊, 咱们不干了, 这房子也不住了, 又不是没地方住,给他们拼死拼活地查案子, 一天天的家都不回, 还被误会, 这不是欺负人吗,是不是看你是女同志,年纪又小就欺负你?”   兰静秋赶紧摆手:“真不是, 这里边也有我的错,我太激进太自信了, 反正一句两句跟你们解释不清楚, 总之这事我一定会查清楚, 要是有人骂我, 你们别辩驳,也别理会,别影响到你们。但要是有人欺负咱们家人,也不能忍着……”   大姐说:“老六,你就别担心我们了,如果是误会看看该怎么解开,你们领导要是不信的话,我去找他们,总之不能再让人举着横幅在刑警队门口了,要是全市都传开了,以后就算澄清也没几个人会信。”   兰静秋现在可想不了那么多,而且只要她能恢复原职,一切误会自然就解除了,刑警队绝对不会留着罪犯当刑警。   “都别担心了,我们队长在劝,一定会解决的。我先上楼休息会儿,一会儿还得出去查案子,你们该干嘛干嘛,这些天可能会有人指指点点,别理会就行了,这事没查清前,去争去吵都没用。房子安心住着,已经有人跟门卫打过招呼,不会放无关的人进来还会留意着刘家人免得他们混进来,所以很安全。”   老四这时说:“房子没说要收回去?”   兰静秋摇摇头。   老三沉吟道:“不只不收回去,居然还叮嘱了门卫要留意着来找老六报复的人,那看来领导们是相信老六的,我看这事可能真就是个误会。”   兰静秋马上说:“没错,都别担心了,也不用去打听,该干嘛干嘛吧,我真没事。”   也许是她的语气过于自信,也许是上边不收回房子让大家觉得没多大事,还真就暂时放过了兰静秋。   不过等她上楼后,兰奶奶说:“要不然我去找找朱小琴,我上次听说洛局是管刑警队的。”   兰满仓叹口气:“还是我去找吧,找朱小琴没用,我直接去找他。”   “找什么找啊?咱们还是别添乱了,非要去找也得经过静秋的同意,咱们又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贸贸然的去找,人家再以为静秋心虚了怎么办?”老大拦住了兰满仓。   老大现在十分清醒,刚才老六眼里只有疲惫没有一丝胆怯,所以应该就是误会,等案子查清楚,自然会还她清白。   倒是田巧凤担心得要命,“不行,一会儿你们姐儿几个都去劝劝她,不能再干刑警了,太危险不说,还会被人当杀人犯,喊打喊杀的,这怎么行呢?一个姑娘家,哪怕去厂里上班也比在刑警队强啊,要不然就找人把她调成文职,要不然就干脆辞职,咱们不干了。”   老二说:“那可不行,要是现在不干了,就算人家查清楚不是误会,别人也会说兰家老六是犯了错被辞退的,更解释不清了。”   老四说:“没错,要想解释清楚这事,老六必须留在刑警队,她还得再立大功,上电视,上报纸,当模范人物,到时候谁还信那些谣言啊。”   田巧凤却固执己见,觉得赶紧辞职的好,这警察当得太提心吊胆了。   兰满仓琢磨着老四的话,也觉得有理,“以静秋的脾气,绝对不会辞职,咱们也别给她添乱了,她说能查清楚就肯定能查清楚,人贩子那么大的案子都是她查出来的,不过是个误会,静秋都不急,你们急什么?越急越给她拖后腿。”   兰奶奶唉声叹气地要去寺里给兰静秋求平安符,田巧凤抱着静安抹眼泪,青青什么也不懂,但看大人们都绷着脸,也不敢吭声。   老大说:“爸说得对,就这样吧,咱们都听静秋的,该干嘛干嘛,别把那件事看得太重,也别一出门就拉着脸,那他们更得相信谣言了,我相信静秋一定会有惊无险。妈,你赶紧看看做什么饭,让老二买两条鱼,静秋好不容易有时间在家待着,给她多做点好吃的啊。”   青青马上举起小手:“我也要吃鱼。”   田巧凤看着孩子天真的眼神,叹口气:“有,都有!我这是生了一群讨债鬼啊,原以为老六最懂事最能干,结果闯的祸也最大。”   老三不悦道:“妈,你怎么说话呢,老六都说了是误会,怎么能说是她闯的祸呢?”   一家子拌嘴的拌嘴,做饭的做饭,老二不只要买鱼还要买肉,伸手朝老妈要钱,兰静秋在楼上其实能隐约听到,见家里又恢复正常这才放心。   隔壁的朱小琴还以为兰家人肯定会过来找她打听,甚至请她在小海爸面前替兰静秋说说好话,哪想到人家谁也没过来。   她又琢磨起兰静秋说她的那几句,看看冷清清的家里,越想越不是滋味。   兰静秋正在脑子里画案情线,老大突然敲门进来:“静秋,真没事吗?”   “没事,我能解决。”   老大神色肃穆,倒是把兰静秋吓了一跳:“大姐,真没事,你放心吧,我只是被停职,查清楚就能回刑警队。”   老大拉着她的手,轻轻拍着:“静秋,能重新来过是福气是机缘一定要珍惜,但也不要太急,慢慢来,一步步走,想要的总会得到,你说是不是?”   兰静秋后背都冒汗了,大姐这番话什么意思?什么叫重新来过?   “以前你跟我都窝囊,我没本事脾气却大,整天跟朱小琴吵,对自己一点规划都没有。你是有本事也憋着不使,得过且过,现在咱们都开了窍,都在努力争取自己想要的东西,还能及时避开一些坑,这是好事。可是呢,也不要太相信以前的经验,一切都是变化的,就像你以前在岔路口往左走了,这次往右走了,左边没了你,没准会有别的人别的事发生,你说是不是?”   兰静秋听明白了,顿时哭笑不得,原来大姐把她也当成重生的了,难不成大姐以为她能破大案子,是预知了剧情吗?   就像大姐预知自己会被离婚,带着两个女儿艰难度日,于是这次没生老二还抢先离婚,大姐知道借着改革红利做买卖赚大钱才是王道,于是果断抛弃了铁饭碗去做生意。   大姐是重生的,预知剧情,别人以为她是上了警校才转了性子,大姐一定见过以前的兰静秋默默无闻的在派出所工作,还很快跟同事结了婚。   这辈子大姐发现她一心扑在事业上,还屡破奇案,一定以为她也是重生回来,不甘心上辈子的平庸,利用这辈子的先知能力,在扭转自己的命运。   老大说得含糊,兰静秋自然也不能挑明了,只得认真点头:“我知道了,大姐你放心吧。”   老大以为她是默认了,不由紧紧攥住她的手,突然就有种知已的感觉。   原来真是这样,她就说老六以前八杆子打不出屁来,自己重生回来后,她突然就能说会道了,还总催她做生意,看来老六是跟自己一起回来的,这样的机缘还真是兰家积的福气啊,“静秋,明天,我带你跟奶奶去凤安寺,咱们也去烧柱香,大姐相信你一定会吉人天相,化险为夷。”   “好,明天咱们叫上妈一起去,也散散心,免得她总为我担心。”   兰静秋也发现自己确实太急了,虽说是案子一直在追着她,没个停歇。可她哪怕没案子时也很少陪家人,她说洛生海嫌弃朱小琴,一直在哄她不闹事就行了。她又何尝不是呢,只想着应付家人。   那些为了工作忽略家人的英雄固然可敬,可家人真的只是一辈子的缘分,像老大这样能重生的,又有几个?该珍惜时一定要好好珍惜。   兰静秋决定明天好好陪家人,然后再去查案,不过大姐突如其来的认亲,让她想起一个人来,一个可以让她畅所欲言的人。   中午,饭桌上十分丰盛,老二最能吃也最会吃,自从家里伙食水平上去了,只要让她去买食材,那就代表着开大餐了。   红烧鱼很入味,因为桌子大,分了两盘,猪蹄用高压锅压得十分软烂,鸡翅炸得喷香,还有黄瓜拌粉皮,豆角炒肉。   菜多人也多,热热闹闹的。   兰静秋吃得十分开心,还跟青青平分了一个猪蹄,大家见她这个正主都一点也不担心,就真以为只是误会,都放松下来。   等吃完饭,兰静秋就说要去查案,田巧凤想拦,话都到嘴边了,还是说:“注意安全,要实在不行,咱就不干了,不受这个气,爸妈养你。”   兰静秋眼圈一红,赶紧转过头去,朝后摆摆手:“放心吧,没事。”   她出公安大院时还担心门卫会阻拦,没想到人家只冲她点点头,她松了口气,只是停职了,又不是嫌疑犯,没有看着她的道理。   兰静秋直奔李奎的车行,自从知道他的身份后,她就没再把他当线人,能循规蹈矩的不犯错就行了,要什么自行车啊。   李奎正在店外边跟一个老头下棋,见兰静秋骑着车过来,马上兴奋起来,他指指车子又指指兰静秋,也不知道想表达什么。   那老头却说:“你来生意了?那这盘先封起来,明天接着下。”   于是李奎把棋盘搬进了屋里,老头也背着手溜达着走了,兰静秋跟着李奎进去,“你的店员呢?”   李奎小跑着到柜台边拿起小本子写了起来。   ‘市中心开商场了,我这边人流少了很多。’   兰静秋叹口气:“都是我给你出的馊主意,让你开车行。”   李奎摆手,‘不急,我知道车行以后能赚钱,慢慢来。我这里东西全,钱没少赚,就是看着人少。’   “那就好。”兰静秋见他没问有人拉她横幅的事,就知道李奎变成哑巴后,消息不像以前那么灵通了。   李奎忙着给她泡茶,兰静秋在店里转了圈,见各处井井有条,就问:“听说你妈已经出来了,你跟你妈现在关系怎么样?还来往吗?”   ‘当然来往,而且我们很好,我真成了她儿子。’   李奎兴奋地写着,‘其实挺好的,以前我就是太傲了不适应,现在我妈对我特别好,她觉得是她疑神疑鬼才砍了我一刀,她以为是她自己中邪了。我因为她成了哑巴,她特别愧疚。’   兰静秋想起小刘妈,不由叹口气,也不知道告诉小刘妈,她儿子是假的,她会不会信。 第334章 疯子   李奎见兰静秋问起他的家人, 马上写了一堆,看得出来,他这次确实是融入了李家。   兰静秋本想跟他说说心事, 这时却不好再提, 让李奎知道太多,对他没好处, 他也帮不上忙。   “我就是过来看看, 看你一切都好,也就放心了。”兰静秋说完想走,李奎却又拉住她,面上神情十分纠结,兰静秋皱眉:“有什么你就说吧,跟我还有什么好隐瞒的?”   李奎写下一行字:‘你同事来打听过我跟你什么关系。’   兰静秋愣了下:“谁?小刘还是老陶?”   之前的案子, 李奎见过这两人, 李奎马上写下刘剑的名字。   “他来找过你?都问过什么?说详细点。”   ‘就是说我跟我妈为什么会闹起来, 我妈为什么会拿刀砍我。”   兰静秋皱眉,难不成小刘发现了李奎, 李奎的案子是东城派出所办的, 他一定知道案情细节, 李奎妈进了派出所还一直在说李奎不是她儿子,被邪祟附身了。   小刘本就是穿来的,占了别人的身体, 听到这样的描述,会不会联想到李奎也是穿来的?   兰静秋忙问:“然后呢, 他都问了些什么?”   ‘就是问我妈为什么会那么对我, 现在又是怎么和好的, 又问我跟你什么关系, 问我知不知道你家的情况,跟你什么时候认识的,他说是案情回访,但我觉得他的问题很有针对性,像是想了解你。’   “你是怎么回答的?”   ‘我大部分实话实说,但是没说咱俩的关系,更没说咱们的特殊身份,就是说你在菜市场发现我不对劲,然后跟着我回家,反正该说的都说了,咱俩就是因为查案认识的。至于我妈是癔症,我几个兄弟也都说她是发了癔症,我妈就是钻了牛角尖,后来也清醒过来了,他只是记录下来就走了。’   李奎可能是练出来了,写得飞快,见兰静秋皱眉,他又赶紧道:‘我本来想去找你跟你说一声,可你出差了,而且我没发现他对你有恶意,就是好像对你很好奇,一直在问我,你跟我都说过什么?对我什么态度。’   兰静秋发现他的笔顿了顿,“有什么就说吧,小刘现在失踪了,大家都在找他,也许你能提供出线索,不管他说过什么做过什么,都清清楚楚地跟我说一遍。”   李奎愣了下:‘失踪了?’   兰静秋点点头:“没错,他还跟你说过什么?”   ‘他来过不止一次,问我生意怎么样?说做这一行需要本钱,问我从哪儿来的钱,赚的钱够不够本,还问我想不想一本万利,我以为是你派他来试探我的,我就一直跟他保证我绝对守法经营,从来没想过一本万利的事,连偷税漏税都不敢想。他看起来好像很失望。”   兰静秋看着李奎写下的话,不禁皱眉,难不成彭勇是在找帮手?也就是说两人都不知道对方皮下是谁,只是互相试探。   李奎以为民警小刘是她派来的,怕他干坏事。小刘以为李奎是她的线人,所以他想把李奎拖下水?   兰静秋犹豫半响,还是说:“小刘就是彭勇!”   李奎僵住,手里的笔都掉了,兰静秋叹口气,帮他捡起来,“想不到吧,我也想不到。”   李奎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呵呵的声音,似乎忍不住想说话,显然他在惊惧之下忘了自己是哑巴。   等他反应过来,突得抢过兰静秋手里的笔,飞快地写了起来。   兰静秋凑在旁边看着他写下的字,脸上血色尽失,“你说真的?”   李奎拼命点头,‘真的!我有骗你的必要吗?’   兰静秋看着他本子上那些字,一时有些难以接受,原来另一个卧底田森早就出卖了她?原来彭勇早就知道她是卧底了,只是在陪着她玩?原来那本书他们都看过!   “太可笑了,所以我一直在他的监控下,怪不得前几次消息都是假的!”   ‘可就因为那几次假消息,你不再相信他带你去的地方,带你见的人,你在他的监控下找到了他的老巢,顺便杀了我这个耳报神,还把真消息传递了出去,他低估了你,玩砸了。’   “所以他恼羞成怒,连解释都不解释,一枪杀了我。”兰静秋冷笑,“其实我还是赢了,我当时是卧底,我的命不重要,抓到他犯罪的证据将他绳之以法才算赢!”   李奎并不知道自己死后发生了什么,这时听到兰静秋的话,不由叹气,其实谁都没赢啊,卧底的命怎么就不重要了?   命只有一条,死了就是死了,死之前谁知道还能穿越到这地方。   兰静秋回想着当时的一桩桩事情,心绪起伏:“我见到田森时他已经被折磨的不成样子,那时候他就已经把我招出来了?我居然还在彭勇面前表现得对警方卧底恨之入骨,一枪崩了田森,呵,怪不得彭勇笑得那么开心,我以为他是觉得我杀伐果断,才会那么高兴,原来他是在笑我傻。”   李奎做叹气状,写道:‘听说田森被审了很久,各种折磨,还用了吐真剂,那玩意真不是一般人能抗得住的。’   “我不怪他,我看到他当时的样子了,能想象到他经受了什么。他的舌头被割了,他的手都烂了,我只希望他别再遭受痛苦,才杀了他。”   兰静秋想到那些事,更恨彭勇了,她居然期盼过彭勇改邪归正?简直是天大的笑话,怎么会有这种念头,想想田森的下场,这个男人绝对不会改的,他就是恶人,纯粹的恶人。   更可怕的是原来他从那时候就知道她是卧底了,原来他一直在耍她。   李奎写道:‘他一定很恨你,你是他关在笼子里观察的小白鼠,可这只小白鼠却躲过他的眼睛给他带来了灭顶之灾。我原以为一切都过去了,哪想到他也来了?这是什么情况,因为我们都看过你看的那本书吗?’   李奎越想越怕:‘这辈子你还是兰静秋,我们居然都在你身边,这是缘分还是上辈子的恩仇没了结?’   兰静秋抬眼看他:“你跟我的恩怨了结了吗?想不想杀了我报仇?”   ‘了结了,当然了结了!我自己走错路,怪不得你的!’李奎赶紧写道,力气大到把纸都戳破了,‘老大,你一定要相信我,我之前没跟你说这些事,是因为我以为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我以为上辈子的事早了结了,现在你告诉我彭总也来了?我真的吓到了,他就是小刘?他跑来勾引我去一本万利?他不是警察吗?难道他想重操旧业?’   兰静秋叹口气,把事情大致跟他说了,李奎吓傻:‘你这警察当不成了吗?这算是他的报复?不对吧,他一定还有后招,那可是彭勇!’   “是彭勇又怎样?上辈子是我赢,这辈子我也不会输!”   兰静秋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当初她做为被观察的小白鼠都能把实验员掀翻,现在又有什么好怕的?   她淡定道:“李奎,你已经不是齐峰了,在你这里上辈子就是上辈子。我跟彭勇的事,跟你无关,我告诉你小刘的身份,只是想让你提高警惕,你就假装不知道这件事,如果再有人联系你,勾引你去做一本万利的事,记得通知我,可千万不要行差踏错。”   李奎点头,‘放心吧,做好人的感觉不错,有家人的感觉也不错,这次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站在你这边。’   兰静秋来时心情复杂,离开时脑子里更是乱成了麻,李奎说得没错,彭勇不会善罢甘休,他一定还有后招,上次他对她一枪毙头,肯定是没时间了,如果有时间的话他一定像对待田森一样一点点折磨她,甚至比田森还要惨。   必须得找到他,在他搞事之前找到他。   兰静秋骑车来到河边,在那四个民工的目击现场站了会儿,又上了桥。前天下了点雨,桥下水位好像高了点,流速看着倒是跟那天差不多。   桥上的栏杆已经修好了,当时栏杆上有被车撞的痕迹,是小刘故意找车撞的吗?为了把这里弄成危桥?   他从哪儿找车呢?还是说那只是巧合,被他利用上了?   兰静秋站在小刘落水的地方看了会儿,突然翻过栏杆,转身背对着水面摔了下去。   摔下去的那一刻她还得调整姿势,免得像条死鱼一样拍下去,冲击力太大,脏腑可能会受伤,她水性还不错,但这种没有防护的跳水也没有尝试过,所以精神高度紧张,还好桥不高,入水的那一刻,她似乎听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   等进了水里,外边的一切声音都听不见了,只有水声潺潺,水压冲击着耳膜,让兰静秋有一瞬间的耳鸣,她努力睁开眼睛,放松身体,水流包裹着她往下游冲去。   此时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虽然是夏天,全身浸在水里还是有些寒意,但这更有利于她保持清醒。   兰静秋没有挣扎,没有做任何自救的动作,这对会游泳的人来说真的太难了,会游泳的一入水就会有惯性动作,她不停催眠自己不会水,只能顺水飘。   兰静秋心里推测着时间跟流速试图判断自己被冲出去多远了,心里琢磨着也许该上岸了,也许彭勇就在附近上的岸,但也可能是在更远的地方,太近的话当时很快就招集来了附近的搜救队,还在河岸附近的村镇找过,没有人见过他。   大概五分钟了,兰静秋感觉身体开始发冷,也许该上岸了,如果身体失温,或是没了力气,可能会死在河里,彭勇一定会笑掉大牙。   她刚要朝岸上游,突然被漩涡吸到了岸边,兰静秋感觉到吸力时吓了一跳,还以为河里有暗流,赶紧一缩腿怕碰到石头,哪想到居然被吸到了岸边一个漩涡处,这里集聚着不少乱七八糟的东西,有树枝,鞋子,水瓶,好像还有一只松鼠还是兔子的带毛生物尸体。   看样子这里是加宽河道的地方,有个坎,下边有比别处深,才会在这里形成漩涡,兰静秋松了口气,她划着水,一边保持着身体平衡,一边观察着四周想看看从哪里上岸合适。   正研究呢,身后好像有什么东西撞了过来,把她吓了一跳。   她还来不及转头,就有人从身后抱住她,恶狠狠地说:“兰静秋,你就是个疯子!” 第335章 玉米地   兰静秋听到熟悉的声音, 心中一松:“洛生海?”   身后的人正是洛生海,他眼看着兰静秋跳下水,吓得瞬间石化, 可他知道兰静秋绝对不会寻短见, 所以他很快想明白了她的意图,也冲上去在同一个位置跳了下来, 顺水漂流。   这时他抱着她, 感受着她的心跳,焦灼地心终于平复下来,“静秋,是我不好,我应该相信你。可你也不能这么冲动啊,万一你摔下去的时候碰到了头, 万一晕在水里怎么办?万一你从另一侧被冲走, 没机会爬上岸怎么办?万一上游泄洪, 水位一下子暴涨,你怎么办?你是疯了吗?也太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了!”   兰静秋被他从身后抱着, 浑身僵硬, 心里却暖意升腾, 原来还有一个人站在她身边,原来有人会不问缘由的跟着她做傻事!   她突然很冲动地想回身抱住他,不过她跟他这么近距离的贴着, 他的呼吸就在耳畔,两人心跳都似乎要合拍了, 这么近的距离这么暧昧的姿势, 让她无法思考也无法动弹。   “咱们先上岸再说好不好!”   洛生海指指左手边:“拉住那里的树根!”   兰静秋也早发现那里是最佳上岸处, 然后她开始琢磨:“彭……啊, 小刘砰地一声跳下水,然后顺着水流飘到这里,是不是也是从这个位置上岸的?”   “很有可能,你的想法是好的,但是太冒险了!可以扔一个一比一的假人模型,可以叫法医跟技术上的人来做实验,怎么能自己贸贸然地跳下水!”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相继上岸,岸边是玉米地,春种的玉米已经开始抽穗,绿油油的秸秆形成一道天然的屏障。   “这真是上岸的好位置,他甚至可以把干净衣服,准备好的证件跟钱放在这里!”   洛生海说着,本来想查看一番兰静秋的情况,看看她有没有受伤,可眼神在她身上一扫,马上移开了,然后他脱下身上的短袖警服披到兰静秋身上:“穿上。”   兰静秋皱眉,心说你衣服也湿漉漉的,还滴着水呢,有必要吗?   “用不着。”   “披上!”洛生海的语气有些生硬,兰静秋看他表情十分不自然,低头看看自己,才发现问题,她的衣服湿透了,贴在身上,曲线必露!   她赶紧把衣服穿上,不过回头看看洛生海宽宽的肩膀和八块腹肌,她忍不住说:“咱们这样,好像更暧昧了,要是钻进这青纱帐,肯定会被人怀疑不干好事。”   洛生海更尴尬了,两人钻进青纱帐?这话听着确实暧昧,还引人遐想。   兰静秋看看西斜的太阳,又把短袖脱下来递给洛生海:“你穿上吧,这里没别人,你别看我不就行了,咱俩得赶紧把衣服晒干,免得被人发现了太狼狈,顺便在这附近找找线索。如果小刘在这里上岸了,没准会留下痕迹。”   洛生海看看四周,还真没人,只得接过衣服,穿在身上用体温烘着,太阳烤着,干得会更快。   “好,我不看你。”   兰静秋自然相信他,开始低头在河岸上观察有没有脚印,不过前两天下过雨,就算有脚印可能也被冲掉了。   洛生海正系扣子呢,玉米地里悉悉索索的,兰静秋吓了一跳,马上躲到了洛生海身后,洛生海也愣住,想脱掉衣服再给兰静秋披上吧,已经来不及了。   从青纱帐里出来的是位大爷,干瘦黝黑,一看就是劳动人民,他看看两人,又着重看了眼洛生海身上的警服,皱眉说:“警察同志也干这事啊?”   洛生海此刻恨不得光膀子,也不想给警察抹黑,他赶紧解释:“大爷,不是你想的那么回事,我们什么也没干。”   大爷打量躲在他身后的兰静秋,那眼神好像在说‘我都懂别装蒜’。   洛生海急忙道:“大爷,您真想多了,我们是同事,这是误会,我刚才想把衣服给她穿,才脱下来……”   兰静秋听他越解释越乱,不由皱眉,这可不像平时的洛生海啊,简直蠢死了,这不是此地无银嘛,越这么说,大爷越会多想,还会觉得他们死不承认。   “大爷,我们在追捕犯人时落水了,您有没有地方可以让我们把衣服弄干,要是有干净的毯子就更好了,我一个女同志,衣服湿了不好意思见人。我同事把衣服给我,我怕他光着上身让人误会,又还给他了。”   大爷一听,看看洛生海一看就正气十足,又满是尴尬的脸,又看看他们湿漉漉地头发跟身上沾着的树叶,倒是信了:“哦,是这么回事啊?我说呢,耍朋友怎么掉水里了,这河可不浅,掉下去可不是闹着玩的。”   洛生海马上道:“我们顺流飘过来的,刚从河里上来。”   大爷把手里的袋子递过来:“女同志确实不方便,拿东西挡一挡,我领你们去前边的窝棚,给你们生堆火,衣服一会儿就干。”   兰静秋松了口气,洛生海也发现自己刚才慌乱的解释更像是掩饰,倒是兰静秋实话实说来得痛快,他接过袋子递给她,连声跟大爷道谢。   大爷摆摆手:“跟我走吧。”说完也不看他们,转身就钻进了青纱帐。   兰静秋接过那个化肥袋子举在胸前,觉得这姿势好笑又尴尬,见两人都走在她前边,她干脆用袋子去挡不断打到脸上的玉米叶。   玉米叶子两边都有锯齿样的小刺,不小心划到脸上就是一道划痕。   她一只手拎着还有一个底的化肥袋子,另一只手不停拉起胸前的衣服呼扇着,等到了地头,看见窝棚时,兰静秋的衣服虽然没干,但不会再紧贴在身上了,她松了口气。   不过那一老一少显然都是很规矩的人,还是没看她,大爷让她赶紧进窝棚,他去生火。   “我这儿也没衣服,给你们生堆火,一会儿就干。”   跟玉米地挨着的是瓜田,这窝棚就在瓜田里,大爷还先砸开了一个熟透的西瓜,一半给洛生海,一半放到窝棚口,“先吃着。”   兰静秋哪有心思吃瓜,她跟洛生海说:“刚才进来的时候我忘了观察一下,玉米田里有没有异常痕迹。”   “一会儿问大爷吧,这玉米地跟瓜田都是他的,问问他五天前有没有人从这里过,他也许还记得。”   兰静秋点点头,也不管他看得见看不见,又问他:“你是在跟踪我?就不怕再来个目击者,看见你把我逼下桥吗?”   洛生海笑了起来:“然后下一个是谁?我再去桥上张望,李队在跟着我?”   兰静秋也哈哈大笑:“肯定不会是李队,没准会是高队,他一直就很针对咱们两个。”   洛生海把两半的西瓜又掰成小块,往窝棚里推了推:“吃点吧,挺甜的,补充补充水份。”   兰静秋拿了一小块尝了尝,真得很甜,她想起洛生海跟自己基本是前后脚到达的漩涡,不由道:“为什么要跟着我跳下来,你不怕危险吗?”   外边沉默片刻,洛生海想起当时他心跳加速,血往脑门冲的瞬间,又想骂人了,只是想到兰静秋那毫不犹豫地一跃,他叹口气:“静秋,我不是不相信你,我知道你绝对不会有意去害人,不会去做违法违纪的事,但我也知道你有事瞒着我们。我,李队长,东子跟老付,还有派出所的曹所长跟老陶,甚至省城的齐老师都来过电话询问案情进展,李主任接到我的电话,马上带着测谎仪赶了过来。我们都在第一时间选择相信你,站在你这边,也在帮着你查找真相,可你却还有隐瞒,你说你让我怎么相信你?”   兰静秋无奈极了,她没想隐瞒,只是说出来太骇人听闻,容易被人当疯子。   “因为我太相信我的直觉,所以很多事没法解释,我很感激大家帮我,但我知道如果不查清楚,小刘妈会一直缠着我,测谎后我的处境还是没有改变,所以我有些冲动有些意气用事。但我今天选择跳下来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小刘坠河后我马上就下去了,但我不认为他会顺水冲走,因为当时水流并不急,所以我只在附近找了,这次我想试试放松全身,会不会被水流带到下游去,事实上只要不害怕,是可以做到的,口鼻会随着水流起伏露出水面,根本不需要潜水,只需要放松身体就可以。”   洛生海说:“你有这种想法可以跟我们说,咱们可以做实验,用假人也好真人也好,就算用真人来做实验,也可以找特警队里水性好的同志,下游还可以派船跟踪拦截,你倒好,什么防护措施都没有,直接往河里就跳。”   “我都被停职了,你们全都不相信我,万一我提出这么做,最后还是无用功,那大家不是更埋怨我了?”   洛生海无奈道:“警察查案只要有一点疑点就都得去查,最后才能确定真正的查案方向,其他的线索跟方向都叫做无用功吗?说白了,你就是太自信太自大,觉得自己不会有事,觉得靠你自己就行!万一出点事,你后悔都来不及。”   兰静秋只好说:“好了,我知道错了。”她觉得自己唯一没考虑的是上岸后的尴尬,这身衣服确实不适合下水。   洛生海看不见她的表情,但以他对她的了解,不由道:“知道错了,下次还敢是吧。”   兰静秋笑了起来:“看情况吧。”   洛生海被她气得狠狠咬了两口西瓜。   大爷也不知道从哪儿搜集来一堆柴禾,还真在窝棚边生起了火,还在旁边插了几根棍子,“衣服晾到上边,一会儿就干,虽然天热,可穿着湿衣服也容易得病。”   窝棚有草席当帘子,兰静秋也就放心地把衣服递给洛生海,让他帮忙烤干。   她只脱了上衣,下边是粗布裤子,湿点也无所谓,洛生海想让她把裤子也递出来,但这话想想都觉得暧昧,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靠近火堆的原因,他脸上都有点烧。   大爷一看,更觉得这俩没有那种事了,这一看就是没经过事的,他说:“查案子怎么就掉到水里了?这多危险,是抓贼吗?”   洛生海摇摇头,顺便把他脑子里那些不该有的遐思甩开:“不是抓贼,是有人从东拐桥掉下来,我们顺着水到了这里。”   兰静秋在窝棚里说:“大爷,五天前有没有人从你的玉米地经过?“   大爷皱眉:“五天前?我也记不得有几天了,反正那天有人把我玉米推倒好几棵。” 第336章 敬佩   兰静秋一听有人来过, 忙问:“在哪个位置,靠近岸边吗?”   “差不多吧,我猜着可能是有人从玉米地里过被拌倒了, 发泄的踢打, 才把那里弄得一片狼藉。”   兰静秋皱眉,彭勇不太可能会踹玉米杆来发泄吧。   洛生海却说:“也许就是小刘。”他问大爷, “那天还有没有其他异常情况?”   “其他异常?”大爷摇摇头, “想不起来了,我就住在瓜棚里,不只西瓜,这玉米也有人偷着摘,据说城里有人买嫩玉米,有些人就跑来玉米地里偷几袋子去城里卖钱, 太缺德了, 不看着不行啊。那天我看有一片倒了, 还以为有人偷玉米,过去一看, 玉米棒子一个也没少。能为什么, 肯定是被叶子划破脸了或是被玉米根绊倒了, 在那踹倒一片出气。”   洛生海又引导着大爷详细说了五天前他都做过什么,暂时看不出什么问题。   夏天气温高,再加上篝火, 衣服很快就干透了,兰静秋穿好衣服, 说:“咱们还是去哪儿看看吧。”   大爷不解地问:“那儿什么好看的?我都扶起来, 扶不起来的也都砍了, 要不然有倒着的, 风一来往旁边一压就倒一大片。”   洛生海也穿好衣服:“没事,您领我们过去看看,也许能找到点线索。”   大爷不满地站起身,嘟囔着:“我刚撒了化肥,准备最后催一波,还没浇水呢,你们就来了,能看出什么来?就是玉米地。”   大爷对他的玉米地十分熟悉,又领着两人钻进田垄中,拐了两拐,就指着一处略显稀疏的玉米杆说:“就那里,我砍了三四根吧,能扶起来的我都扶起来了。”   兰静秋在地上认真看着,脚印杂乱,还撒着化肥颗粒,确实没什么好看的,可她还是不死心,把一根根秸秆看了个遍,又扫描一样在地上慢慢搜索。   大爷看得不耐烦:“姑娘,找蚂蚁洞呢?”   洛生海说:“那人在这里拳打脚踢,也许会有东西遗落下来,我们找找看有没有不属于这里的东西。”   大爷哦了一声,又担心地说:“我是抽河水浇地,有时候也会抽上些垃圾跟树叶子,这算不算不该有的?”   洛生海应付着大爷,也一寸寸扫视着,什么也没发现,兰静秋叹口气,“我居然还期盼着能发现警徽肩章之类的东西,也许他早就把干净衣服藏在河岸边,上岸换了衣服,把警服扔下水冲走了。”   洛生海也有些失望,挡开打到脸上的玉米叶,跟她说:“走吧,先回队里再说。”   天已经快黑了,兰静秋嗯了一声,起身前还是不死心地扫了眼地面,有蚂蚁在匆忙躲避着地上的化肥颗粒寻找回家的路,兰静秋瞥了一眼,那蚂蚁正好翻过一段泥地里的玉米叶,玉米叶上一截短短的黑色头发分外显眼。   她蹲下身细看,又问:“大爷,您这几天抽过河水浇地吗?”   大爷摇摇头:“这不是刚撒好化肥,正要抽吗,结果就碰见你们了,还想着搜哪儿?我带你们去,我倒不是怕麻烦,就是还是头一回有警察同志上门呢,要不要我去把我小子叫来帮着你们找,话说你们到底在找什么人?”   兰静秋来不及回答,她俯下身把那段玉米叶捡起来,跟洛生海说:“有头发,你带证物袋了吗?”   洛生海摇摇头,他在跟着兰静秋,又不是去案发现场,怎么会带那东西。   不过他分析道:“这头发全黑有光泽,主人应该很年轻,而且被踩过,还带着泥粘在了玉米叶上,应该在这里有几天了,绝对不是我的头发,还真有可能是小刘的!”   “没错,就算找不到他,跟他父母比对一下DNA,也能确定是不是他的头发,如果他上过岸,我的猜测成真的可能性就很大。”兰静秋兴奋道。   洛生海也一扫阴霾:“对,只要他上过岸,却不报警不回家,就说明他心里有鬼,他在有意逃避我们的搜查。”   大爷见他们拿着个脏兮兮的玉米叶子当宝贝,十分不理解,听他们说得热闹还凑过来看了眼,“不就是根头发嘛,这能帮你们找到人?”   兰静秋问:“您这里还来过其他人吗?”   大爷摇摇头:“就我自己。”   “这不会是您的头发,也不是洛队的更不可能是我的,您最近又没抽过河水浇地,所以这头发很有可能是在这里拳打脚踢的那人留下的。”   最后大爷贡献出他孙女的废弃作业本,那是他放在窝棚里卷烟用的,兰静秋拿了两张纸把那根头发连带玉米叶一起包了起来,折腾半下午,也不算是全无收获。   洛生海问清了大爷他们村落的位置,就说:“这里离最近的汽车站只有三四里地,步行最多半小时,你说得没错,也许他从这里上岸走了。”   可惜两人没带画像和照片,只能先回去再派人来这里找。   他们顺水漂流了六七分钟,已经出了凤安城,到了跟邻县的交接处,要是去当地的派出所,估计到哪儿人家都已经下班了,还好这大爷热心,叫了他儿子开着拖拉机把人送回去。两人身上都没带钱,只好以后再找机会来感谢大爷。   大爷的儿子开着车,兰静秋跟洛生海坐在后边车斗里,吹着风,想聊案子拖拉机太响了,还得扯着嗓子喊,不过就算是沉默,兰静秋也觉得安心,她用口形对洛生海说:“谢谢你。”   谢谢你跟我一起跳下来,谢谢你还没有放弃我。   洛生海冲她笑笑,下意识地想伸手拉住她的手,但想到两人的关系,还是忍住了。   测谎时她说过对他没有私情,只是佩服跟敬重而已,自己也答应过不会再表白再试探,不会让她感觉困扰,答应了就得做到。   大部分是乡下的土路,拖拉机也没有减震,车很颠簸,但因为有洛生海在身边,兰静秋居然有了些许困意,她好几天没睡好了,头渐渐往后靠,洛生海忙把肩头送过去,免得她磕到生硬的车体。   大爷的儿子也是热心肠,直接把人送到了刑警队门口。等停车时兰静秋才从半睡眠状态苏醒,见洛生海衣服上潮湿一片,不知道是汗还是口水,不由尴尬极了。   洛生海倒是毫无异样,扶她下车,又邀请大爷的儿子进刑警队,不只要表示感谢,起码油钱得出吧,结果人家摆摆手,直接走了。   兰静秋看着拖拉机冒着黑烟跑了,叹口气,突然说:“其实守护好他们就是我们存在的意义吧。”   洛生海愣了下,看看她:“是啊,守一方平安,维护社会秩序本就是我们的职责。”   一方平安哪里够啊!   兰静秋叹气,很想跟他说,自己怕小刘会带着毒品卷土重来,来腐蚀拉拢意志不坚定的人,她很怕现在抓不到小刘,会让他发展出一个贩毒集团。   洛生海见她突然又心事重重,就接过她手里的纸包:“我去跟李队长说,正好李主任也没走,让他带着东西去省城做DNA检验,别急,一件事一件事来,只要行端坐正,有什么好怕的。”   “小刘妈没在门口堵着,看来李队长把人劝走了。”兰静秋自然不怕,她只是担心,只是觉得自己在知道小刘是彭勇时就该采取行动,而不是干等着他出招。   两人找到李队长跟李主任,说明来意,两人都十分惊讶:“什么意思?这头发哪儿来的?你们从哪儿回来的?”   洛生海说:“您没听错,静秋直接跳下水,想看看会被冲到哪里,我在跟踪她,于是也跟着跳下去了。”   李队长大怒:“你们不要命了?啊?还集体跳河?就不怕出点事都淹死在河里?到时候大家还不得以为你俩殉情啊。”   兰静秋嘴角抽抽,李队长这脑洞也是够大的。   李主任却笑道:“小洛啊,静秋刚跟踪同事出了事,你就又开始跟踪静秋,你这胆子也够大的!”   兰静秋对洛生海跟踪自己,倒是没怎么生气,一是因为她自己身上确实疑点太多,洛生海知道她没说实话,二是他毫不犹豫的跟着自己跳下河了,在潜意识里他还是相信她的。   三是这正好印证了她跟踪小刘只是因为怀疑,并没有迫害的意思。发现同事身上有可疑之处,是上报还是先跟踪查明,怎么选好像都不太妥当。   洛生海把那个纸包放到桌上:“这是静秋冒着生命危险发现的,小刘很可能就在那里上了岸,还在岸边的玉米地里拳打脚踢发泄情绪,所以他可能真的没死,而是逃走了。”   这时高队长兴冲冲地进来:“李队,我们在下游发现小刘的警服跟警帽,他绝对没有逃跑,只是尸体还没被发现而已。”   兰静秋说:“高队,你这就太武断了吧,发现警服警帽就证明他死了吗?也许他又在玩变装,把衣服全扔到了河里,自己逃之夭夭了。”   高队长进来时都没看见她,这时不由愣住:“你不是被停职了吗?”   李队长叫东子拿来证物袋,正把那根头发装进去,他道:“是啊,这事静秋同志太鲁莽了!她已经被停了职,还接着查案,不过这案子跟她关系密切。她直接跳下水做了次实验,小洛也跟着做了实验,两人从那个位置落水都在刘葛庄水域的一个漩涡处停了下来,而且那里有错杂的树根裸露在河水中,很容易可以上岸。”   高队长傻眼:“什么意思?他们两个从同一个地方跳下水,看看会被冲去哪里?”   兰静秋道:“没错,在处理周宝贵案时,他说他把骨头都扔到了河里,当时洛队就找人分析了河道中有可能会集聚石块杂物的地方,我觉得小刘一定也帮着从河道里找过尸骨,知道可以从哪里方便上岸。”   洛生海也想起那件事,不由道声惭愧,他一心都在琢磨着兰静秋对他的隐瞒,还真没想起来当初分析过河道,要是早点想起来也许就不需要兰静秋跳河做实验了。   李队长让东子去提取小刘父母的DNA,顺便在小刘卧室里看看能不能找到毛发,亲子对比哪如本人的头发更有说服力。   高队长看着证物袋里那短短的头发皱眉:“这是你们找到的证据?”   “等结果出来,您再嘲讽也来得及,再说万一真的是小刘的,您现在冷嘲热讽一番到时候怎么可下不来台。”兰静秋说。   高队长苦笑:“我没想冷嘲热讽!我也不是想针对你!你居然真的跳河了,就为了看看顺水飘到哪里?”   李队长皱眉:“这还能有假吗?静秋没必要撒谎,再说还有小洛呢。”   高队长好像头一次正眼看兰静秋,他朝她竖起大拇指,语气郑重:“我服了,你是这个!” 第337章 评价   兰静秋是真没想到高队长会对她挑大拇指, 她还以为这位会一直紧盯着她不放,看来他确实没有针对她的意思,是真觉得她身上疑点太多了。   她说:“我也是被逼无奈, 小刘失踪小周也不见踪影, 要是案子成了悬案,我怕是没有复职的希望了, 我可舍不得离开咱们刑警队。”   李队长说:“还是那句话, 只要你真没做错事,别急也别怕,总会查清楚。不过我也要批评你们两个,想到这个办法很好,但你们太冒险了,找个假人或是水性好的不行吗?多叫点人做好防护不好吗?你说说你们两个直接就跳了, 万一出点事, 别说静秋了, 我也得引咎辞职,太冲动。”   兰静秋急忙道歉, 高队长看着洛生海:“你们一起跳的?行啊, 患难见真情。”   他这话有点暧昧, 洛生海也没解释,直接把话题拉回案子上:“DNA检验还得去省厅,估计需要几天时间, 小刘家人那边得先安抚好,要让小刘妈妈一直闹下去, 静秋的名誉受损, 到时候就算查明真相, 也不好挽回, 还得大张旗鼓的去宣扬这案子不成?”   李队长叹口气:“是啊,人是暂时劝回去了,但她肯定还不肯罢休,一会儿我亲自去一趟,把案情进展跟小刘家人说清楚,让他们多等几天,不管小刘为什么要跑,对他的家人来说,人还活着,总比找到尸体强吧。”   李主任带着收集来的DNA样本走之前,还来问兰静秋:“要不要先跟我去省城?做DNA监测得有人专门盯着。”   兰静秋笑道:“谢谢李主任,我要跟你走了,那不知内情的人还不得以为我是去避风头了?再说我盯着DNA检验,小刘家人一定会质疑我会动手脚。”   “这倒也是,看你情绪稳定下来我就放心了,刚见你那会儿我还怕你撑不住。那你就回家休息,接着等消息。”李主任又安抚兰静秋几句,这才走。   曹所长跟着去了省城等结果,毕竟小刘是东城派出所的人,不管是跑了还是坠河失踪,他都有责任。   李队长让兰静秋接着回家休息,她还是停职状态,接下来的事也只能交给洛生海跟高队长。   “静秋,你太急太莽撞了,让你跟着查案还不知道会给我什么惊喜,先回去等消息吧。”李队长一想到这两员大将先后脚往河里跳就觉得头疼。   兰静秋也没非要跟着查案,她有预感,他们暂时找不到小刘跟小周了,也许有一天小刘会以彭勇的身份来挑衅,但现在他一定已经到了安全的地方。   洛生海开车送她回去,跟她说:“放心吧,从他上岸的地方到车站都会问一遍,当时是大白天,他总不能运气好到,路上一个人都没碰见吧。”   兰静秋却不抱太大希望,“如果他真的已经选好了上岸的地点,一定把一切都考虑好了,就像他在省城公交车上戴眼镜一样,沾上两撇胡子,戴个帽子,用胶水把眉梢挑起来,或是往两颊塞点填充物,不费力气就可以改变外貌。”   洛生海说:“也对,这种简单的变装,熟人走近了能认出来,要是不认识的人,还真会被骗过去,不过那也得找啊。”   兰静秋叹口气:“我觉得他早就安排好了退路,都五天了,不太可能找得到,就算DNA监测能证明他还活着,对找他也起不到任何作用。”   “静秋,为什么你一直觉得他是处心积虑的想跑,如果是因为陷害小周的事,这都是前些天发生的事,你却说他去省城也很可疑,说他早就安排好了退路。甚至还很肯定我们找不到他?”   兰静秋想了想,还是解释道:“他说过他想要做枭雄!当时我以为他在开玩笑,现在想想也许他早就打算好了。没准他是看了港片里那些黑老大,觉得威风,十分羡慕,也想跟着学。”   洛生海再次把车停在路边:“静秋,你跟他到底什么关系?他做为一个警察会跟你说这些话吗?”   这些话当然不是他以小刘身份说的,是在他是彭勇时曾经说过他自己就算不是英雄也是枭雄,兰静秋这时说出来只是想让洛生海提高警惕,也不算是撒谎。   现在的小刘就是彭勇,他不会像她或是李奎一样融入原主的生活,他不会去迁就原主的家人,他跑了,跑之前还得折腾她一番,恨不得让她脱去警服,人人喊打。   如果不是她之前的功劳,不会有这么多人护着她,帮她,她面对的只会是怀疑跟猜忌。   兰静秋还是说:“我在东城派出所时跟他整天见面,他对一些涉案人员会很不耐烦,曾经有一位涉案人员家属跑来派出所骂他,后来她意外被电死了,我一直怀疑她是被小刘杀了。”   洛生海吓了一跳:“我记得这件事,是你叫我查全市意外或自杀死亡的人数时查到的,你觉得因为她骂小刘,所以小刘杀了她?当时你就觉得他有犯罪倾向?”   兰静秋摇摇头,当时她正在胡乱猜测,只觉得死得蹊跷,并不确定是小刘干的。   她说:“总之,我觉得现在大家都低估了他的恶也低估了他犯罪的执行力。”   洛生海皱眉:“犯罪的执行力?你是说他法律道德底线都特别低吗?”   “没错,而且他说杀人就杀人了,不会犹豫不决,不会考虑后果。”   “这都是你在跟他同事的那段时间看出来的?”   兰静秋愣了下,摇摇头:“不是,是我根据他现在的这些行为判断的,虽然还没有证据,但我确定是他杀了孟家三口人,嫁祸给小周,任何给他带来危险,挡他路的人,他都会毫不犹豫地杀掉。”   洛生海看着她,没看出一点开玩笑的意思,她很认真,没有夸大没有随口乱说,她就是这么认为的,她觉得小刘是个很危险的人物。   “你还是有事瞒着我,一定是他做了什么事,你才会有这样的判断。”   兰静秋叹口气:“我能说的都说了,我没有撒谎,都是我的直觉跟预感,还有根据他的行为分析出来的,你不信就算了。”   “我没有不信,我是想知道你是怎么得出这样的判断?就算对犯罪嫌疑人来说,这也是很严重的指控。”   兰静秋无奈道:“这算什么指控?这是我对他的判断,咱们什么样的犯罪分子没见过,有一个隐藏在派出所里就这么难接受吗?”   洛生海思考着,他没说话,发动了车子,兰静秋忍不住问他:“你又开始怀疑我了,是不是又想偷偷跟着我?”   洛生海摇摇头:“不会了,我也不是怀疑你,我知道你还有事瞒着我,虽然我不知道是什么事,但我知道你没办法直接跟我说,所以你用你的直觉预感跟分析来告知我小刘是个危险人物。静秋,我怀疑你有事瞒着我,但我相信你绝对不会做违法违纪的事,绝对不会行差踏错,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兰静秋松了口气,“所以你相信我的判断了。”   “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要跟着你吗?”   “你怀疑我没说实话。”   “没错,你身上的疑点太多,但我还是想护着你相信你,我心里一直在替你开脱,发现这一点时,我突然有点害怕!”   兰静秋瞪大眼睛,不解地看着他:“你害怕?怕什么?”   “怕你会影响到我的原则,怕我会为了你犯错。”洛生海说着叹口气,“我说服了自己要秉公处理,要查清楚真相。我去跟着你,是想看看你被停职后的反应,看看你到底在不在乎这份工作。”   他语气凝重:“静秋,我正式向你道歉,我不该怀疑你,更不该一直担心你会走邪路!你只是在一些小事上会忽略原则,会便宜行事,其实你心中的信念比我还要坚定,你是个合格的刑警!一直是!”   兰静秋没想到在她脱下警服上交证件后,居然得到了她最想要的评价。   她愣了会儿,有点不敢相信,认真问道:“是因为我为了查案,直接往水里跳,你才相信我的?”   “在昂山精神病院,你做为供体出现在我面前时,我就该清楚这一点,其实我一直相信你,只是因为你对我的隐瞒有些不满才猜疑起来,因为这件事,让我突然觉得你很神秘,离我很遥远,好像你跟小刘才是一个世界的,你们有着共同的秘密,更了解彼此。”   兰静秋默默看向窗外,心说你的感觉没错,她跟小刘还真是另一个世界的,有着共同的秘密。   洛生海见她看窗外,不由叹口气:“生气了?都是我的错,放心,就算你再对我隐瞒,我也不会再怀疑你跟踪你,我相信你是个好警察,也相信你很快会回到岗位上,所以你也不要再为了查案做危险的事,等着DNA检验结果出来,咱们再考虑下一步。”   “好!”兰静秋没再多说,但洛生海的肯定还是让她心情好了很多,还有那句‘咱们’,没错,是咱们!她是警察,就算暂时没有枪没穿警服,她也是警察,就像她在卧底时也一刻不曾忘记自己是警察一样,已经刻在骨子里了。   没有人能夺走她最珍惜的身份,她绝对不会让彭勇得逞。   到公安大院门口,洛生海说:“你先回去吧,我还有些事要回刑警队处理。”   兰静秋跟他道别下车,此时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不过刑警队晚上加班太常见了,尤其是这个时候,她自然不会阻拦洛生海。   路灯闪着昏黄的灯光,正是盛夏,路上还有不少乘凉的人,有人认出兰静秋,见刑警队的车把她送回来,就招呼道:“小兰同志,没事了吧,我就说肯定是误会。”   兰静秋正跟这人打着招呼,突然听见洛生海在身后喊:“小心!”   她回头看时,斜刺里突然窜出一个中年女人,手里握着一把明晃晃的刀。 第338章 包庇   兰静秋被冲过来的女人吓了一跳, 条件反射地抬手握住她的手腕,一用力,刀子应声掉到地上, 这时她才看清了来人, 居然是小刘妈,她不由道:“你疯了吗?”   小刘妈真跟疯了一样, 见手上的刀掉了, 立马张嘴要咬兰静秋的手。   兰静秋把人推开:“事情还没查清楚,可别你儿子没抓到,你先进了监狱。”   小刘妈目眦欲裂:“你什么意思?为什么要抓我儿子,明明我儿子是被你害死的,他们都在河里找到小剑的衣服了,你还不承认, 我可怜的孩子, 还没结婚呢, 还没给我生孙子呢,就这么没了, 你一块去死吧, 去陪我儿子!”   刚才跟兰静秋说话的是市局的人, 这时赶紧伸手去拉她,“大姐,别胡搅蛮缠, 等通知吧,找到衣服也不代表人没了啊。”   小刘妈显然已经听不进任何话了, 其实去通知她的人说得十分清楚, 但她只听到一句话, ‘在河里找到了刘剑的衣物’, 这句话在她脑子里无限循环,让她认定刘剑已经遇难身亡,连尸体都找不到。   她自然越想越极端,这时更是什么也听不进去。   周围有人围过来,有喊人的有打听的。   “到底怎么回事?”   “派出所的民警被兰静秋逼死了。”   “是害死了,直接从桥上推下去的。”   “不会吧,要真是这样,早抓她了,你们可别瞎说。”   “瞎说什么啊,她可是咱们凤安公安系统的牌面,风云人物,上边有人保她。”   “那这个民警也太可怜了。”   “可不是嘛,这就是那人的妈,肯定是气不过来找兰静秋寻仇。”   “你们别乱说了,静秋不是这样的人,上边也不可能因为她的功劳就包庇她。”   “那谁说得准,听说省厅都来人了。”   大家议论纷纷,小刘妈腿一软坐在地上大哭起来:“同志们,求你们给我做主啊,我儿子死的太惨了,他在派出所兢兢业业,还把这个恶毒女人当榜样,说要跟他学,害得我一度以为我儿子喜欢她,可我儿子又说配不上她,还得继续努力,想立大功。结果我儿子再没机会立功了,他被这女人推下去了,就因为我儿子跟她说了几句爱慕的话,这有什么错?大男大女的,喜欢优秀漂亮的人有错吗?我儿子又没做什么,他就是表达一下爱慕,这个恶毒女人就把我儿子从桥上推下去了,结果他们刑警队还护着她,轮番上阵给我做工作,让我在家等消息,让我息事宁人,那可是我儿子的命啊!等什么消息,再等下去我儿子怕是已经葬身鱼腹了!连个全尸都没有!”   她拍着大腿,连哭带嚎的,周围一些眼窝浅的家属也跟着抹泪。   洛生海已经下车走过来,“大家不要听她的一面之词,你们见过谁靠功劳逃脱罪行的,一码归一码,不管是哪一级公安单位都不可能包庇杀人犯。”   兰静秋也说:“省厅来人是为了给我测谎,测谎结果显示我没有撒谎,更没有推刘剑。现在我们找到了新的证据,正在化验中,有人去通知你,要等化验结果,不要再闹事,这就是你说的轮番上阵让你息事宁人吗?”   “什么测谎,你有心撒谎,要怎么测啊?全都是屁话,事实就是你好好在这儿站着,我儿子死了!”   兰静秋看着她皱眉,因为儿子的死而失心疯做出过激的事可以理解,可为什么知道儿子有生机,也视而不见呢?   “为什么你一口一句你儿子死了,尸体没找到,我们也找到了别的线索证明他还活着,为什么做为母亲,你一口一句你儿子死了?还要来为你儿子报仇,你究竟知道些什么?你确定你儿子死了吗?为什么这么确定?”   小刘妈愣了下:“我当然确定,有人亲眼看见你把我儿子推下去了,你们还找到了我儿子的衣服!你们不给我个交待,还不让我闹事!”   “不让你闹事是因为闹事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还有你闹事的理由是我杀了你儿子,这一点没有任何证据,更没有证据证明你儿子已经死了,为什么你这么肯定他死了?你是盼着他死吗?”   “你放屁,我怎么可能盼着我儿子死!可那衣服……”小刘妈哭道。   洛生海也觉得奇怪,说:“找到衣服就代表他死了吗?正常的妈妈看到孩子的尸体都会哭嚎着不敢相信孩子死了,我们一直在跟你说小刘也许没事,让你等消息,你却一口咬定他死了,这确实有点反常。”   小刘妈傻眼了,伸手指指兰静秋又指指洛生海:“你们……你们太过份了,明明是你们做错事,居然来指责我,我儿子被你推下水了,四个目击者你都不肯承认,现在你说我儿子没事我就得信啊!凭什么?”   旁边有个大妈说:“凭你是当妈的,我听着也有点奇怪,人家都说了有新的线索,你为什么不听,为什么不盼着你儿子没事?当妈的这么盼着儿子死吗?”   “你们!”小刘妈差点气炸,她指着兰静秋说:“你就是个妖精,可真会蛊惑人心,几句话就让大家都帮你说话,我儿子被你推下水了,居然还不抓你,你这后台还真硬啊!我不活了!我跟你拼了!”   她猛得起身炮弹一样冲着兰静秋冲了过来,大家都惊呼小心,洛生海伸手想把人拉开,兰静秋去推开他的手,“没事。”   她没动地方,在小刘妈要碰到她时,才往后退了两步,卸去冲击力,两手也迅速攥住了小刘妈的手腕。   小刘妈没想到兰静秋看着痩,力气却不小,被她的手握住就像被钳子夹住一样,动弹不得,她想破口大骂,兰静秋却突然把她拥入怀里,“别害怕,你儿子不会变坏,变坏的不是你儿子,别怕!”   兰静秋发现小刘妈听到这话瞬间不再挣扎,就放开手,拍了拍她的后背,小刘妈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这次的哭没有任何目的,不是为了闹事,单纯的是在发泄,真正的在哭嚎。   洛生海诧异地看着兰静秋安抚小刘妈,他以为小刘妈是崩溃了才会持刀来报复,可看她的样子,好像现在才是真正的崩溃。   他琢磨着兰静秋那两句话,难不成小刘妈也是知情人,知道儿子在做坏事?   边上的人也都不解,不过还是说:“静秋太大度了,人家拿着刀来杀她,她还能抱住这女的安慰。”   “是啊,这境界真难得,这就叫以德报怨吧。”   “你们说什么呢?就是静秋把人推下去的,听说有四个民工看见了,还能有假吗?这姑娘心机也太深了,是不是会催眠啊,怎么几句话把小刘妈都给说哭了?”   兰静秋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拉着小刘妈说:“跟我们去刑警队,我让你来盘问我,好不好?你想知道什么我都会一五一十的告诉你,但我知道你一定也有话要说。”   小刘妈哭过之后有一瞬间的恍惚,被兰静秋拉着坐到车上也没反应过来。   洛生海也没问,上车前还跟那些围观的解释只是误会让大家散了吧。   等上了车,他从后视镜里看着后座上的两人,更是疑惑,看来小刘妈真的知道些什么。   她反应过来后也只是甩开了兰静秋拉着她的手,没再大喊大叫,大概她刚才在公安大院门口只是夸张的表演而已。   快到刑警队时,小刘妈突然问兰静秋:“你叫我审你?”   兰静秋点点头:“没错,你来审我,你不是不相信测谎吗?也不相信李队长他们,那你就自己来判断一下我是不是在骗你。”   小刘妈哼了一声:“你连他们都能骗得过,我又不是警察,我审你能审出什么来?”   “你刚才说他们是在包庇我,现在又说我骗过了他们,阿姨,其实你心里是明白的吧,你知道我没有撒谎,你知道你儿子本就有问题!对不对?”   “不对,我儿子有什么问题?”   到了刑警队门口,她却又不肯下车了:“我不进去,进去了还不知道谁审谁呢。那可是你们的地盘,我就在门口,明天我还要叫我家亲戚来门口守着你,我一定要把你骂到身败名裂。”   兰静秋苦笑:“我已经停职了,你在这儿守不到我,好,不进去也行,咱们就在车里说吧。”   “说什么?我没什么好说的。”   “你也没什么好问的吗?不想问问我对小刘的评价吗?不想问问我为什么会跟着小刘?甚至也不想知道我跟小刘在桥上谈了什么?”   小刘妈张张嘴:“那些重要吗?重要的是有人看见你把他推下河了。”   洛生海叹口气:“阿姨,你刚才的行为是故意伤害未遂,如果静秋报警的话,公安大院门口的目击者可不少,可以名正言顺地把你关起来,可她没有这么做,反而安抚你,把你请上车,她对你没有恶意,她只想解决问题,你能不能不要再胡搅蛮缠,先把事情经过弄清楚?”   小刘妈冷哼一声:“抓就抓,抓了我,还有他爸呢,要不你们就直接判我无期,不然只要我出来就会缠着你不放,兰静秋,就是你害了我儿子。”   兰静秋不跟她纠缠,直接问道,“刘剑有什么反常的地方?跟你们吵过架吗?打过你们吗?”   小刘妈愣了下,眼神里闪过一丝惊慌,“你说什么胡话呢?你家孩子会打大人吗?没家教!”   不只兰静秋,就是洛生海也从她的停顿跟眼神里看出了问题。   洛生海说:“都说家丑不可外扬,也得看什么事,更得看什么时候,想找到小刘就得分析他,他在家到底什么样,您能跟我们说说吗?”   “说什么?我儿子特别孝顺,特别听话,有什么好说的,我就这一个儿子,被你们给逼死了!”小刘妈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   兰静秋却不依不饶地问:“他打过你还是打过他爸爸?”   “没有没有!”   兰静秋叹口气:“阿姨,我刚才不是跟你说了吗?变坏的不是你儿子,大部分孩子心理上的问题都来自原生家庭,但也有些不是的,比如反社会人格,比如无良症患者,没有任何刺激也有可能变坏,他是在你看不见的地方变坏了,或者说他可能一直是坏的,只是以前隐藏得很好而已,跟你没有关系。”   小刘妈疯了一样冲着兰静秋扑过去,动作幅度大的把车都带得晃了下,“你闭嘴,他不是坏的,他一直是个好孩子,我不许你这么说他!”   兰静秋制住她的双手,让她动弹不得,追问道:“刘剑到底做了什么?” 第339章 靶心   小刘妈好像刚才那一扑, 用去了所有力气,兰静秋一放手,她就瘫软在座椅上, 眼神充满绝望。   兰静秋叹口气, 尽量让自己语气柔和点:“阿姨,你到底知道些什么?大家都在找小刘, 不管他为什么要跑, 我相信你还是想见到他的对不对?”   小刘妈居然缩了下脚,兰静秋愣住,难不成她不想见儿子了?那可是她唯一的孩子。   还是说她跟李奎妈一样发现了小刘的不对劲?   “到底怎么回事?你可以相信我,做为警察,就算小刘做错事,我也只会把他抓捕归案。”   小刘妈看着外面黑漆漆的夜色, 突然说:“送我回家吧, 我不闹了, 也不找你事了,我等消息还不行吗?”   兰静秋却没法就这么把她送回去, “阿姨, 说出来我们帮你分析一下, 不比憋在心里强吗?”   她说着拿出小刘妈刚才拿的那把刀:“您冲动到要拿刀捅了我,可这能解决什么问题?不查清楚他为什么失踪,就永远也不可能找到他, 阿姨,你现在的隐瞒是在害他!”   小刘妈把头靠在车窗上, 似乎在挣扎, 好一会儿才叹了一声, “我家有两只猫, 一只花猫一只黑猫,黑的那只九岁,算是老猫了,花的才两岁。”   兰静秋跟洛生海面面相觑,不知道她怎么突然说起了猫,不过两人都默默听着。   “有一天黑猫不见了,我一开始以为是跑去邻居家了,也没管,后来晚上都没回来,我就去邻居家问了问,都没见老猫,我就在家属院里找了一圈,结果在垃圾堆里看见它了。”   小刘妈说着哭了起来:“已经死了,身体都硬了!这只猫刚出生我就抱来了,从小用输液管当奶瓶喂大的,这两年它老了身上有点味也不好看了,可我们谁也没嫌弃过,一直把它当家人,结果就这么死了。”   兰静秋叹口气:“难不成是小刘杀的?”   “一开始我以为它是误食了吃了老鼠药的死老鼠,可我不想让它就那么扔在垃圾堆里,就想把它捡回家,拿东西包上埋到野外去,我一动它才发现它脖子被人拧断了!我气坏了就骂了起来,从垃圾堆一直骂到我家,我说谁杀的猫不得好死,猫记仇肯定会去找你报仇,我还说黑猫最邪性,变恶鬼来找你全家,反正是各种骂,怎么难听怎么骂,就想把那人骂出来。”   洛生海问:“那人被你骂出来了?”   小刘妈摇摇头:“结果小剑听见我骂杀猫的人,就跟我说是他杀的。”   “他主动跟你说的?”兰静秋诧异道。   “没错,他主动说的,我以为他是不想让我再骂人了,嫌弃我闹事太丢脸,结果他轻描淡写地说老猫在他屋里撒了尿,弄脏了他的拖鞋,他就拧断了它的脖子扔去了垃圾堆。”   小刘妈表情似哭似笑:“我还是不敢信,因为老猫刚来家的时候,他才上初中,他特别喜欢老猫,以前还经常把猫藏在被窝里,我都怕猫被他压死。对我们家人来说,那不是一只猫啊。养了九年了,就是块石头也捂热了舍不得丢,可他说,不就是一只猫嘛!死就死了!又老又脏要它干什么!”   兰静秋确实没想到彭勇会杀小动物,因为她觉得那是一些连环杀手幼年时的特性,彭勇显然不是连环杀手!不过谁规定只有连环杀手才会杀猫的,兰静秋叹口气,显然她低估了彭勇的恶,不只人挡路会杀,就连猫招惹到他了也会杀!   “后来呢?”洛生海见小刘妈陷入回忆里,就追问道。   “我当时吓傻了,一直不敢信,以为他是逗我,可看他的反应我知道不是,我发现我儿子好像特别冷血。”小刘妈又擦了把泪,“后来我就开始关心孩子的身心健康,看了不少书,觉得是我们对他缺乏关爱,虽然他都成年了,我们觉悟得有点晚,但总能亡羊补牢吧,于是我们想多陪陪他,多了解他,也想跟他谈谈杀猫是不好的事,该怎么合理发泄自己的暴力情绪,他却觉得我们很烦。”   肯定会觉得烦,因为那不是小刘,彭勇的父母早就去世了,不会对着他说教,而且他再被说教也不会认为杀猫是不对的,甚至在他眼里杀人也不过是一件小事。   “后来不知道他是装的还是真的听进去了,反正他挺听话的。结果那天我感冒了,请假从单位回来在卧室里躺着,我听见他回来了,我本来想出去问问他吃饭了没有,要不要给他煮碗面,可我吃了感冒药昏昏沉沉的起不来。我正要喊他进来,就听见花猫叫了一声,好像是被踢的撞到桌子上了,那叫声特别凄厉,肯定被踢狠了!吓得我都清醒了,就听见我儿子在客厅说,‘你躲我干什么?你还能躲到哪儿去?怎么?怕我也把你弄死吗?放心吧,我要想弄死你,你跑到天涯海角都没用!’”   兰静秋叹口气,突然觉得彭勇这句话也许不是在说猫。   这些话显然是彭勇咬牙切齿地说的,所以小刘妈印象深刻,说的时候手都微微颤抖着,不知是气的还是吓的。   “我挣扎着想出去骂他,一开门就见他把花猫拎起来,正掐着它的脖子,等着猫断气,花猫扬着头张着嘴动弹不得,看着特别可怕。见我出去,他也没停下来,居然当着我的面拧断了猫脖子,我当时看着花猫的头耷拉下来,真得很绝望,感觉面前的不是我儿子,而是魔鬼!不想家里养猫你跟我说啊,送人或是扔出去,为什么要这么做?”   洛生海问:“这次他又是怎么解释的?”   “他说这只猫恨他杀了黑猫,一直躲在角落里观察他,不把他当主人,还说家里养猫饭桌上都是猫毛,他受不了!以前他不是这么说的!花猫没来的时候,他一回家就抱抱黑猫,还说要把它掉的毛搜集起来,看看一年掉多少!后来我抱了花猫回家,他还说只有黑猫的时候他穿黑衣服别人就看不到他身上的猫毛,现在是不是该穿花衣服了?他嘴上抱怨但也抱着花猫特别喜欢!”   小刘妈说着说着眼泪又止不住了,“为什么会这样?我儿子就在我眼皮子底下变成了这样,我都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兰静秋握住她的手:“这不是你的错!然后呢?你是不是变本加厉地要教育他,纠正他的行为?”   小刘妈看着兰静秋,眼神里满是歉意:“他说他去把花猫扔了,叫我把家里打扫干净,他不想再看见一根猫毛。我当时真的脑子都是懵的,想骂他打他教训他,可他的语气让我没法抗拒。他走了我才回过神来,我先去的他的房间,从去年开始,他一直不叫我们去他房间,也不让猫进去,这次我以打扫为名,想去看看他是不是藏着血腥暴力的电影碟片或是小说画册,结果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兰静秋看着她看自己的眼神,不禁猜道:“跟我有关的东西?”   小刘妈崩溃地点头:“是你的照片,也就两寸吧,穿着警服一看就是证件照,贴在靶纸上,正对着他的床!”   洛生海皱眉,原来小刘对兰静秋不只是说几句暧昧的话这么简单,他早就情根深种了?不过为什么会把照片贴在靶纸上?把兰静秋当做目标了?   靶纸是练习射击用的,大部分是环形靶纸,一共十环,来练习射击精准度,射箭投飞镖也会用到。   兰静秋自然一听就明白什么意思,彭勇是想再给她脑门上来一枪吧。   却听小刘妈说:“贴个漂亮女同事的照片也没什么,他这个年龄对姑娘没兴趣才不正常,可他把你的照片放在靶心,周围都是飞镖扎过的痕迹,我再想到他杀了两只猫了,我就不寒而栗!”   洛生海一听到靶纸有被扎过的痕迹,还围绕着兰静秋的照片,也是后背发凉。   他忍不住质问道:“既然你知道这些,为什么不早点说出来,还一直咬着静秋不放?”   小刘妈伸手捂住眼睛,不敢看他们,似乎也觉得羞愧。   兰静秋说:“是因为心虚吗?”   她摇摇头,艰难道:“正是因为我知道这些,我才觉得是你不堪骚扰把他杀了啊,我知道我儿子不对,可那毕竟是我儿子,我唯一的孩子,他再不好我也得护着他!他没有打骂过我们,没有跟我们吵过,他就是做错了事,就是钻牛角尖了,我把你的照片跟靶纸全都当垃圾扔了,想看看他什么反应,结果他跟我说他喜欢你,但你太优秀了,他觉得配不上,才把你放在靶心,想把你当榜样,好像这样也说得通。可那两只猫的死实在是吓到我了,我说他,他只说是那两只猫太烦人,只是猫又不是人,死了就死了。他爸也吓到了,想带他去省城看心理医生,他说他没事,还说如果我们带他去被人发现,会影响他的前途,我们一想也是,就放弃了带他去看医生,他除了杀猫别的都很正常,真的!”   兰静秋长叹一声,做父母的永远也不肯承认自己孩子不正常吧。   小刘妈说:“我跟他爸分析,他可能是因为追不上你,你又各种立功还被调去了刑警队,他自卑觉得差距太大,才引起的失常,拿猫来发泄。我本来想找人撮合一下,介绍你俩相亲,我家条件怎么也比你们家好啊,我想还是有可能的。但他爸说不行,说小剑自尊心太强,女强男弱,他迟早还得崩溃。”   “于是你们就开始给他安排相亲了?”兰静秋问。   小刘妈点点头:“没错,我们还想让他去省城工作,到时候远离你,没准就好了。他也挺配合我们的,让相亲就相亲,就是固执地不肯把工作调去省城。我想慢慢来吧,先找个省城的女朋友,没准以后就想走了,就算不想走,有了女朋友就不会再惦记你了。可我没想到等来的居然是你把他推下水的消息!你说我能不恨吗?如果没有你,也许我家小剑就不会杀猫,不会变态,不会去缠着你,也就不会被你推下水。”   洛生海冷哼一声:“你这是什么道理?你探头去看花坛里的花被蜜蜂蛰到了,还要怪花开的太美?是你儿子自己钻牛角尖,跟静秋有什么关系?”   小刘妈愧疚地捂住脸,好一会儿才呜咽着跟兰静秋说:“我知道是我儿子不好,可那是我儿子啊!再说他纠缠你,你就能把人推下水吗?”   兰静秋叹口气,还是那句话:“我没有推他!” 第340章 胆寒   兰静秋面对小刘妈十分无奈, 显然道理她都懂,可因为那是她儿子,她只能护着, 错的都是别人!   “你还有没有发现他有其他异常?”   小刘妈犹豫片刻, 还是摇摇头,兰静秋皱眉:“你连他杀猫的事都说了, 还有什么不好说的?”   “我儿子不是坏人, 他就是因为你受了刺激!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兰静秋叹口气:“你觉得他是因为追求不成,才受了刺激,你见过谁把喜欢的女孩放到靶心的?他那不是爱我,是恨我,也许是我挡了他的路,也许是我比他晚进派出所, 却比他早升了一级警员, 也许是在工作中我不小心得罪了他, 总之不可能是因为爱而不得!”   小刘妈想到靶心的照片,一时无法反驳:“他说他喜欢你, 他是这么跟我说的。”   兰静秋干脆说:“阿姨, 我觉得你现在该正视现实了, 你心里的乖儿子已经死了,现在的刘剑已经变成了你不认识的人,你不该再去包庇他维护他。”   她是想到小刘其实已经死了, 现在的小刘是彭勇,才这么说。   可洛生海却皱眉, 觉得这么说, 小刘妈肯定听不进去, 再怎么样那也是她儿子, 怎么可能当成不认识的人。   他说:“阿姨,你必须把他的反常之处一一跟我们说清楚,我相信你肯说出他杀猫的事,已经不想包庇他了,你知道不管他做了什么,必须把事情搞清楚,让他认罪,才能解决问题,才是对他好!”   “我只知道他杀了猫,我儿子还能做什么坏事?为什么一直说让他认罪?你们是把他当罪犯抓捕吗?”   兰静秋叹口气:“你又为什么认准了小刘已经死了,还是被我推下河淹死的?你是不是觉得这对他来说算是比较好的结局?”   “你在说什么?”小刘妈怒道:“那是我儿子,我怎么可能盼着他死,你也太不是东西了,亏我儿子那么喜欢你。”   兰静秋无奈摊手:“好吧,那咱们就等着化验结果出来,我只是担心你儿子到时候换个身份回来,也不知道会闯出什么祸来。”   小刘妈愣了下,张张嘴想说什么,又忍住。   兰静秋干脆跟洛生海说:“咱们送阿姨回家吧。”   “你不追究我拿刀捅你的事了?”   兰静秋安抚地拍拍她的手:“我这不是没事吗?不过你有了这种心思真的很危险,不然下次你再跑去捅人,我跟洛队这次放过你也会有连带责任。”   小刘妈急忙说:“放心,我今天就是越想越觉得是你害了我儿子,才晕了头!再说这刀也没开刃啊,我就是想吓唬吓唬你,我就是气不过。”   就是因为刀没开刃兰静秋才决定放过她这一次,她说:“阿姨,我也知道在你心里你儿子有多重要,十月怀胎,一点点养大,突然跟变了个人一样,你肯定接受不了,可却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你心里不知道有多委屈。一心盼着给儿子找个合适的对象,想着没准结婚后也许他能变回原来那个人,没想到他被我跟踪落水了,你肯定很恨我,也很怕我!”   小刘妈嘴唇颤抖起来,抽回自己的手。   兰静秋接着道:“你因为他弄的靶纸上贴了我的照片,就觉得你儿子是因为我变成这样的,自然恨我。你知道我在跟踪他,就以为我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才去跟踪同事,你害怕你儿子还有更阴暗的事被我们翻出来对吗?”   “不是!”   小刘妈反驳得很无力,她抬头看着兰静秋洞若观火的眼神,不由缩了缩肩,“我没害怕,我就是恨你,就是觉得是你害了我儿子。”   兰静秋目无波澜:“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跟我有什么关系?你放心,我们会查出他都做了什么,也会找到他,免得他再危害社会。”   洛生海开车送小刘妈回去,路上小刘妈再不肯开口,快到地方时,兰静秋突然在街边看到一团黑影从路边窜到了前边墙角,昏黄的路灯下,那团黑影跟幽灵一样紧贴着墙,像是被车吓到了。   她马上说:“洛队,就在这儿停车吧,前边就是家属院也走不了几步了。”   小刘妈以为兰静秋是恨自己拿刀去找她,还不配合她,才故意不想送到门口,她也不好说什么,准备下车。   洛生海知道兰静秋不会这么小气,见她说得很急,就立马停了车。   小刘妈下了车往路边人行道那边走,墙角那团黑影突然喵的一声窜了出来,把小刘妈吓得愣在当场,那只野猫只是虚张声势,扑了一下就跳开窜进了胡同里。   小刘妈却转身紧走几步又回到了车上,兰静秋就没关车门,她也没想到那只猫这么配合!   “怎么了?不过是只猫而已,你怕什么?”   听到这句话小刘妈却更怕了,这语气怎么有点像她儿子!   “我,我怕黑,你们能送我到门口吗?我们家属院能进车。”   洛生海也没想到那里会躲着一只猫,他看了兰静秋一眼,十分佩服她的眼力。   “好!”他发动车子朝前边的家属院开去。   兰静秋却观察着小刘妈,见她两手紧握,嘴唇紧抿着,看起来好像真得很紧张,她就说:“那只猫很像你家的老猫吗?”   其实这光线根本看不清猫的花色,但小刘妈还是点点头。   “你被猫吓到了?是想起小刘杀猫的情景吗?”   小刘妈摇摇头,眼里似有泪光。   兰静秋本来就是凑巧看到一只猫,想借机试试,也许小刘妈会想起被小刘杀死的猫,也许会再说出点什么?没想到她居然被吓到了。   “猫又不是你杀的,再说不过是只猫而已,被人杀了,还能把人杀了,一命偿一命吗?你也没办法替它们报仇啊。怕什么?”   小刘妈还是没吭声,兰静秋心里叹气,看来是做无用功了。   洛生海来过小刘家,当时他们搜了小刘的房间,想查出点蜘丝马迹,不过什么靶纸跟照片早就扔了,小刘的房间没有任何可疑的东西。   这次他轻车熟路地到了小刘家门口:“阿姨,到了。”   小刘妈却没马上下车,她靠在座椅上,看着自己家没有一丝亮光的窗户,叹口气:“他爸肯定又喝多了!”   兰静秋说:“要我们陪你进去吗?”   小刘妈看看她,苦笑起来:“为什么你不怪我?”   兰静秋也无奈苦笑,因为她知道小刘已经换了芯,小刘爸妈早就失去了儿子,还要因为彭勇遭受这样的打击,简直是无妄之灾。   她只好说:“我是警察!为人民服务是我们的宗旨。”   驾驶座的洛生海听到这话笑了笑,她还真得是个合格的警察了。   小刘妈呆呆看她一会儿,叹口气:“我家老黑猫死时我骂小剑了,问他是不是疯了,当时我在气头上,也没留意他的神态,后来的花猫是他当着我的面杀的,我跟他爸多次跟他谈过这事,有一次我忍不住说了句‘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变态’,他抬起头来看我的那个眼神真的吓到我了,我以为下一秒我就会变成那只花猫,被他掐住脖子。”   兰静秋能想象到彭勇的眼神,她叹口气,拍拍小刘妈的肩安抚着。   小刘妈眼泪再次掉下来,她哽咽着说:“他看了我一眼就走了,没跟我吵,更没动手!可晚上我梦见他把我跟他爸都掐死了,也扔到了垃圾堆里。”   小刘妈把脸埋在手里痛哭起来,其实还有件事她没法说出口,在她知道自己儿子落水失踪后,心里居然瞬间有种解脱的感觉!   那可是她唯一的儿子,前半辈子的心血,后半辈子的指望,可她当时真的感觉轻松了,不用再面对他了!   所以兰静秋说对了吧,她是盼着儿子已经死了,再也回不来?   小刘妈哭得更伤心了,觉得自己有这种想法太对不起儿子,而且也许她早就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才想着替儿子报仇,跑去找罪魁祸首兰静秋!   “对不起!”这三个字说出来,小刘妈也终于接受了现实。   兰静秋劝慰半晌,她才止住眼泪,这次她郑重道:“洛队长,兰同志,我真不闹了,我也知道闹也没用,可我之前就是管不住自己,我想不通啊也接受不了!”   她说着拉住兰静秋的手:“不管我儿子做错了什么,请你们帮我把他找回来,做错了事承担后果,该怎么判怎么判。他那些毛病我们也会管,会送他去看医生,他以前真的是很好很好的孩子,很善良很热情,从来不惹事,而且他从小就想当警察,特别有正义感,小时候我从单位拿纸笔给他用,他都要批评我,不要占公家的便宜。”   小刘妈说着泪如雨下,兰静秋叹口气,很想说她心里的乖儿子再也回不来了。   等把小刘妈送回去,洛生海又去送兰静秋。   “要知道你能说服小刘妈,还能让她说出这些事,我就不该拦着你见她。”   兰静秋无奈道:“其实要是早点见她,我可能也问不出这些事来,是她太奇怪了,如果有人告诉你,你的亲人暂时没有消息,在河里找到了衣服没找到尸体,但在岸上找到了头发,要送去化验,也许可以证明他上岸了,你会信哪个?”   “当然是相信他上岸了,也就是说他没有生命危险,起码没有淹死的可能,结果小刘妈居然还是一口咬定你害死她儿子,还拿着把没开刃的刀来捅你,确实奇怪。”   “她潜意识里已经开始害怕小刘了,只是她自己不想承认而已。”   洛生海想起她对小刘的评价,不由道:“这样一个连家里人都害怕的人,你又说他想做枭雄,不会真跑去招兵买马,想做黑老大了吧。”   兰静秋想起以前的彭总,不由道:“很有可能啊!凤安没有这样的环境,也没有那么多闲散人员,他只能去南边,那边经济发展太快,这两年有点乱,还有大量的社会闲散人员去那边找机会,想要一本万利的人可太多了。”   她认真道:“我觉得如果头发的化验结果出来,确定是他的,那就可以发全国通缉令了!”   洛生海点点头:“是啊,如果他是有意跑了,还要诬陷你,那他的动机就太可疑了。”   三天后,李主任从省厅打来电话,化验结果出来了,玉米地里那截短短的头发确定是小刘的毛发! 第341章 悬案   得到消息时兰静秋正在家里帮着老妈缠毛线, 买来的毛线都是一捆一捆的,把它缠着毛线团团,免得用的时候会团成一团, 梳理不开。   门外有人敲门, 是洛生海来了,特意来通知她检验结果, 兰静秋虽然早就知道彭勇肯定是跑了, 但她也不确定那截头发到底是不是他的,这时得到肯定的答案也松了口气。   田巧凤对洛生海十分热情,又让座又倒茶:“是什么结果出来了?意思是我家静秋可以回去上班了?小洛啊,你能不能跟你们领导说说,静秋一个女孩子,能不能让她坐办公室管管后勤, 打扫打扫卫生也行啊, 别让她出去查案子了。”   洛生海苦笑:“阿姨, 你家这姑娘不比男儿差。”他竖起大拇指说:“她是这个,是我们刑警队的花木兰!当然了, 这事还是得看她自己, 她自己要是乐意去后勤, 我们再看好她,也会尊重她的意见。”   兰静秋赶紧说:“去什么后勤啊,我还想着去省厅特案组呢。哪有那么多危险, 再说有危险让别人上,我躲在后边, 算什么人民警察?妈, 您这觉悟也太低了。”   “你这孩子就是彪!人家小姑娘……”   兰静秋不打算听老妈啰嗦:“化验结果出来了, 我得回刑警队, 妈,你别给我留饭了。”   她说着拉着洛生海出门,洛生海赶紧跟田巧凤告别:“阿姨请放心,我做为她的队长,一定会保护好静秋。”   两人走了,田巧凤忍不住跟在家的老二吐槽:“这洛家老三看着也不像是喜欢静秋的样子,要真喜欢不应该担心她,不让她干危险的事吗?”   老二也说:“就是啊,男的都不喜欢比他强的女人,这洛老三居然说老六是花木兰,肯定不喜欢她。”   兰静秋不知道家里人怎么想的,她倒是跟洛生海说:“我妈就是抱怨两句,嫌我工作太忙太累,没别的意思,你干嘛要给她承诺,以后可别为了这句话拦着我,不叫我干这不叫我干那,把我保护起来。”   “怎么会,我也是为了安抚阿姨,不会为这事限制你的行动,我说保护你,是遇到危险时做为队长我要挡在你前边,而不是把你关到保险箱里。”   兰静秋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太认真了,赶紧换了话题:“李队长怎么说,要发通缉令吗?”   “正要开会,问题是现在没法证明他犯了什么罪,以什么名义发通缉令?“   兰静秋叹口气,是啊,小刘陷害小周只是她的猜测,一点证据都没有,小周还没找到,孟小豪一家三口又死无对证。   小刘只是跑了,这截头发最多洗脱她身上的嫌疑,有了这个化验,她有没有推人就不重要了,小刘没有死,他在玉米地里上了岸,跑了!   洛生海说:“这案子追查力度大,但咱们扩大范围找小刘时就已经晚了,当初真该听你的,第一时间就去各地的车站找,也许还能拦住他。”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开会时,李主任也提到了这一点,可谁也想不到一个掉河的人不赶紧回单位回家,会自己跑了啊。   高队长说:“我还是有疑惑,这小刘为什么要跑?就算他杀了孟小豪一家三口,诬陷给小周了,但这事他做得一点痕迹都没有,小周被审讯被监控时也没有说是小刘陷害他,他都没提过小刘,也就是说没有任何人怀疑小刘,除了静秋。静秋怀疑时我们还都站在小刘这边,说静秋的推测太离谱。在这种情况下他为什么要设计这么一出戏呢?”   “为了陷害静秋啊!”洛生海说,“如果她没有找到这截头发,无端跟踪同事,逼死同事的罪名就扣到了她头上,甚至有些人相信是她亲手把小刘推下去的,你说这罪名她要怎么洗脱,就算不成被告,工作和名声也保不住。”   “那就更奇怪了,小刘为什么这么恨静秋?他为什么要先陷害小周,又陷害静秋?他跟静秋到底有什么仇恨?”   高队长说完又赶紧举手示意,“我先声明啊,我不是针对静秋,实在是这件事处处透着不合理啊。”   兰静秋现在也大概了解高队长了,这人性子很直,心里可能确实对洛生海跟她有点不服,被他抓住把柄的话,他绝对不会放过,但他也不会故意去诬陷攻击别人,还算是个很有原则的人。   她点点头:“我明白,合理质疑我接受。不过你大概还没看小刘妈最新的笔录吧。“   高队长虽然一直跟着追查,中间也去处理过别的案子,再说这事李队长刻意没扩散,他还真没看。   洛生海说:“小刘妈妈说小刘杀掉了家里的两只猫,其中一只跟他相处九年,他以前很喜欢,经常抱,还自制了猫爬架。在今年二月和五月他把两只猫杀掉了。小刘妈还说他在卧室里贴着静秋穿警服的照片,做为靶子,照片周围都是被飞刀插过的痕迹。”   “所以是因爱生恨了?”高队长什么没见过,倒是没被杀猫吓到,但想到他把兰静秋照片放到墙上当靶子,也不由想骂一声变态,追求不成就好好努力提升自己,要不就换个目标,这是干什么?   “还是说小刘以为静秋喜欢小周,于是把小周当成了情敌,先害小周再害她!”   大家都看向高队长,虽然听起来离谱,但好像也说得通。   李队长也不由叹口气:“小周的事是市局的决策失误,跟静秋没有关系,但后来静秋跟小周在派出所相处的不错,大家都看得见,也许真会产生这样的误会,派出所的唐队长不就一直觉得静秋一直在维护小周嘛。小刘为此去报复小周,又因爱生恨报复静秋,确实说得通,知人知面不知心啊,东城区派出所的人对小刘评价都很高,说他业务能力强,人还特别热心肠,甚至说他领导能力机变能力也不错,虽说没立过大功,但业务上也确实可圈可点,这样一个人,在家居然杀猫,居然把同事贴到墙上当靶子,简直恶劣之极。”   高队长看看兰静秋,觉得以她的长相和个人魅力,确实有可能把小刘迷得神魂颠倒,但他还是有些纳闷:“小刘为什么绕这么大圈子?就为了让静秋脱下警服吗?一般的爱而不得,会绑架会暴力求爱,甚至是得不到就毁掉,泼硫酸放火烧全家,大部分是这种极端的方法,可小刘却选择自己坠河来诬陷静秋,还是有点奇怪。”   兰静秋深恨自己不能把彭勇的真面目公布于众,只得说:“小刘知道我最看重的就是警察身份,也知道我事业心很强,他自然知道让我当不成警察对我打击有多大。还有小刘不知道是受港片大哥的影响,还是因为其他原因,曾经说过想做枭雄,总之他一直压抑着本性,现在因为杀猫被他父母发现了他的本性,骂他是变态,还不停给他找对象,希望他能结婚安稳下来,他本来就不耐烦应付,早就烦了,还被我看出了问题,他自然慌了想跑。”   兰静秋解释完,不想高队长再提疑问,马上跟李队长说:“李队长,我希望能尽快发全国通缉令,早日找到小刘,就能查清楚小周失踪的真相,也能问出孟小豪一家的死亡跟他到底有没有关系。”   李队长叹口气,摊摊手,还是那句话:“以什么罪名发,全国通缉令可不是随便说说就能发的,必须有确凿证据指证才行。”   兰静秋皱眉,是啊,现在只是确定他还活着,而且可能是自己跑的。   “他是公务人员,这种行为属于畏罪潜逃吧,不能发通缉令吗?”   洛生海说:“目前为止,咱们只在玉米地里发现一截他的头发,这可以证明他不是因为你落水而亡的,但还有很多种可能性。”   高队长也说:“是啊,万一他只是失忆了,或者只是暂时上岸,后来又落水了呢。总之没有确定他的罪行,他暂时就不是依法需要逮捕的人,也就没法发通缉令。”   李队长见也讨论不出别的了,就说:“我去市局一趟,就算不能发通缉令,也得先给各地发他的照片,要求协助搜查。你们接着找小周吧。至于静秋,等我从市局回来再说你复职的事。”   兰静秋答应一声,“好,我不急。”   李队长走后,洛生海又把东子跟付建国和其他几个一起追查此案的刑警叫进来开了个会,把大家查到的细节全都合到一起,还是没找到破突点。   孟小豪家的毒下的太巧妙,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放进袋子里的,在他家找不到投毒人的线索,小周那身警服上除了捆绑和擦伤也找不到任何痕迹,再加上之前下过一场雨。   兰静秋叹口气,难不成这案子会成为悬案?小周可能早就在某个地方慢慢腐烂变白骨,而她只能等着彭勇羽翼渐丰,等着他的下一次报复?   兰静秋不甘心,明知道他还会做恶,就这么放过他吗?他不只会做恶,还铁定了会继续报复她。   这次的报复如此迂回却又一击必中,如果她没有冒险跳河没有找到那截头发,复职遥遥无期,还可能会因为小刘妈死追着不放,而被开除!   下次呢?他还会怎么报复?也许他会去拉拢腐蚀她身边的人,现在开始鼓励个体经营,开始奖励万元户了,有了贫富差距,人性经不起诱惑,总有人会忍不住去咬他扔下的毒果。   兰静秋越想越心塞,散会时跟洛生海说:“广省不是说要给咱们表彰吗?表彰会什么时候开?我想去一趟。”   洛生海愣了下:“你不是说你不急的吗?” 第342章 偷渡   兰静秋是不急, 但有这么个隐患在,她永远也无法安枕。   她干脆打电话给金厅长,把小刘的照片跟资料传真过去。   金厅长对她可谓是印象深刻, 甚至考虑过把她调去广省省厅的可能性, 不过他跟廖副厅长联系时,听他说兰静秋会去他们省厅的特案组, 也就熄了念头。   这时接到她的救助电话, 自然满口答应:“放心吧,广省从省厅到各辖区派出所都会传达到,只要他在广省露面,一定能找到他。”   “他可能用的化名有彭勇,彭剑,钟明, 艾伦, 气质很能迷惑人, 很有可能会西装革履扮演成功人士。”   金厅长一听她了解地这么详细,不由纳闷道:“你们那小地方还有这种人物?多个化名, 还很有成功人士的气质?这种人隐藏在你们那儿的派出所里, 你们还让他跑了, 抓不到他任何证据?”   兰静秋心中微叹,果然多说多错啊,可不说的话, 她生怕那边的警方一直搜查流浪汉或是社会闲散人员,以她对彭勇的了解, 他一定会坑蒙拐骗很快弄一个新身份弄一笔开启新生活的资金, 把自己打扮的人模狗样, 出入各种高档场所。   再恨彭勇, 她也不得不承认,他有这样的本事。   见金厅长疑惑,兰静秋只好说:“这些都是我猜的,也是通过对他身边人的了解判断出来的,不一定准确,我说出来,是担心在搜查时会错过这类人,并不是说他就是这样的人。”   “那这些化名他用过吗?怎么判断出来的?”   彭勇是他的真名,彭剑是彭勇跟刘剑的合体,钟明是彭勇以前的一个手下,他在国外时曾经用过钟明的身份,艾伦是彭勇的英文名,特区那边现在也有外企,外国人也很多,也许彭勇会再用上这些名字。   可这话兰静秋没法说,她只好道:“大概是从他看的书看的电影里,通过他喜欢上的角色判断出来的,准确度不高,聊胜于无嘛。”   等跟金厅长解释清楚挂了电话,她擦了擦额上的汗,暗暗叮嘱自己,以后不可冒进,撒一个谎就得无数个谎来支撑,在领导面前的好印象来之不易,她可不想成为谎话连篇,信口开河的人。   下午的时候,兰静秋都打算回家了,李队长才回来,并且宣布兰静秋马上复职,但要写报告,解释清楚这件事,还要记过,对同事有怀疑时先要上报,绝对不能私自采取行动,就算小刘没死,兰静秋也存在失职。   兰静秋能复职就已经很高兴了,自然不会反对,她也不回家了,留在刑警队连夜写起了报告。   让她懊恼的是,这次的复职只是把证件发了回来,并没有把枪还给她。   洛生海说:“不要急,你除了记过,还需要留队观察,等时间到了,或者你证明了自己,自然会把枪发给你。”   可是小周找不到,小刘不见踪影,怎么证明自己,兰静秋一直劝自己不要急,可还是难免烦躁,测谎时以为马上就可以证明自己,结果还是没改变,知道那截子头发确定是小刘的,她以为马上就可以洗清嫌疑,哪想到不只记过还有观察期。   她叹道:“所以小刘还是整到我了,他轻轻松松的留下一堆事,跑去潇洒了,我还得费尽心思地证明自己。”   洛生海叹口气,也觉得她太倒霉了,被小刘看上,还搞出这么多事来。   “他的爱和恨都很偏激,只希望能快点找到他,不然我怕他对你还是不死心啊。”   兰静秋见他相信了高队长那套‘爱而不得,由爱生恨’的理论,也没解释,也没法解释,大家都这样认为挺好的。   凤安这边的查找进入僵局,让别的地区帮着一起协助查找,就得看对方的负责任程度跟繁忙程度,有些地方自己案子一堆,人手紧张,哪里分得出人手帮着找人,应付着寻找一遍也就算了。   一个月后,就在兰静秋以为再没希望,只能等着彭勇下次出击时,金厅长那边传来消息,刘剑化名彭杰偷渡出国了。   金厅长打电话过来:“他去了缅甸,也可能是我们的人打草惊蛇了,因为你的提醒,我特意找了一队人在特区高档场所找人,还真找到一个可疑的,三天前来的深市,据说是归国华侨,可谁也没见过他的华侨证,他没住酒店一到就租了房子,很神秘。人比照片上胖两圈,还留着胡子,负责找人的队长就派了一个女同志去试探,又拍了照片,本想找人跟着他,确定身份后就抓捕,哪知道给他跑了,今天才查到他花了大价钱找了蛇头,去了缅甸。”   这时旁边的传真机响了起来,上边是一张侧面照片,一张正面远距离的照片,还有一张更清晰的画像。   兰静秋一眼就认出是彭勇,但不得不说他现在的形象跟小刘照片上的就不是一个人,现在的他不用再伪装民警小刘,气场全开,再配上敦实的身体跟圆圆的脸,脸一胖五官挤在一起,很难辨认,猛一看还真有点像成功的油腻男士,谁看到都会犹豫一下,又因为他华侨的身份,当地警方想核实后再抓捕,也情有可原。   只是就这么让他跑了?兰静秋十分气馁,但对金厅长也只有感谢,说实话厅长这级别的真不管这些小事,能亲自安排人帮着她找人,已经够支持她了。   洛生海看到照片时,也愣了下,“这是小刘?”   大家也都不敢置信,高队长说:“对自己下手挺狠啊,这是猫在哪个犄角旮旯里胡吃海喝一个月,把自己吃成球再出来的吧。”   其实并不算多胖,但跟之前瘦削干练的小刘真的是两个人。   兰静秋心说,以彭勇的自制力,一个月长起来的肉,一个月就能健身减下去,他不可能允许自己永远是这种样子。   连李队长都说:“长一身肥肉,这还真是最简单便宜的伪装,这是不是说明他想以这个身份在深市发展?看来他是真的厌倦了当警察。”   兰静秋苦笑,估计要是彭勇有炸药,第一个选择就是把派出所公安局全都给炸了,他成了民警本就是命运之神开的恶劣玩笑,他绝对从来没想过当警察,自己之前居然差点被他的花言巧语所骗。   大家议论纷纷,李队长叹气:“都偷渡出国了,还怎么找?这案子给小洛他们队,慢慢查吧。没想到静秋的预言这么准啊,她一开始不就说有可能会偷渡出国吗?”   大家也都以为是小刘在他们不知情的情况下追过兰静秋,跟兰静秋说过很多话,所以她才如此了解他,所以都没再起疑。   小刘爸妈看到照片,也一眼认出了这就是他们儿子。   “所以他真的干了坏事,畏罪跑了?还把自己搞成这样子就是为了逃避追捕?”小刘爸薄唇阔鼻,一看就很严厉,他怒道:“他不是我儿子了,我没这样的儿子!”   小刘妈却拿着照片哭了起来,“缅甸?那是什么地方?不是说在打仗吗?他为什么要去哪里?不管做错了什么,回来认错不就行了,为什么要跑,为什么要把自己整成这样?”   兰静秋叹口气,彭勇也许一开始是想潜伏在警察队伍中,这样更方便他做坏事,不过他那么心高气傲的人,被逼着相亲,被小刘妈说是变态,估计他也受不了吧。   也许该庆幸的是,他还有一丝丝底线,没有杀了小刘的爸妈,而是逃走了。   而且她推测一定是小周发现了什么,才会让他突然爆发。   可彭勇偷渡出国,小周不见踪影,孟家灭门案只能更为悬案,慢慢查只是个好听的说法,现在所有的方向跟线索都查了一遍,无果。除非再冒出新的物证人证,才能接着查下去。   别说兰静秋了,就是高队长也觉得憋气,他一开始是真以为兰静秋把人给推下水了,他们顺着河道一路找下去,跟各搜救队联系,用船借车,费劲巴拉的找到了小刘的衣服,结果人家早跑了,还吃成这个鬼样子跑去了深市,还有钱给蛇头偷渡出国。   高队长问:“他的钱从哪儿来的?他爸妈都是公职人员,他也是,都是死工资,家里也没有额外收入。”   兰静秋叹口气,彭勇那样的人,想弄来钱还不简单嘛,他心黑手狠,也许抢劫了诈骗了,只是对方没有报案,或是报了案当地的警方也联系不到小刘身上。   也或许他是正在用非法手段搞钱,被小周发现了,才惹出这些事来。   可小刘周边并没有可疑的人,他除了去过几趟省城,没什么异常情况,平时就是家和单位两点一线,最近两个月家都很少回。   大家对小刘的事议论纷纷,都很不解,毕竟派出所民警是安安稳稳的铁饭碗,他家里条件也不差,结果自己搞砸,还弄成这样偷渡出国,要是去美国也就算了,因为美国大片的入侵,现在国内很多人对这个国家有着迷之向往,都说人家那里是人人电话小洋楼,牛奶都当水喝。   结果小刘偷渡去了缅甸!   东子说:“估计去美国太难了,去缅甸两条腿就能走到。”   小刘的家人接受了现实,小刘爸甚至要跟儿子断绝关系,父母坐过牢对孩子的前途有影响,有这样一个逃跑的儿子,对他们自然影响也不小,小刘妈倒是不关心工作问题,她对小刘从害怕到愧疚,现在只盼着儿子能回来,哪怕是坐牢,起码心里是安稳的。   小周没有任何亲人,孟小豪一家三口因为孟小豪坐过牢还四处借钱,亲戚朋友也对他们避之不及,也就是说这两人都没有家属来催这案子。   但就这么挂起来,实在令人难以接受,李队长安慰大家:“也许小周是被小刘绑了起来,他挣脱绳索,害怕被诬陷也自己跑了。现在知道小刘跑了,他不会被冤枉,没准就自己回来了,所以案情得向外通报。”   兰静秋愣了下,向外通报?现在没网络,向外通报就得上报纸,可怎么写,不是说还不确定小刘有没有杀人吗?   李队长跟市局申请过后,还真发了公告,上边只写了小刘的身份跟嫌疑还有确认已经偷渡的事,把小刘之前的照片跟在深市拍下的照片放到了一起。   兰静秋看到报纸上的两张照片,左边的穿着警服意气风发,右边的微胖西装革履,像个成功的商人,她不由叹口气,原来的小刘太可惜了,从小刘妈的描述看那真的是个善良有原则的好民警,也不知道他是意外死了彭勇才来的,还是因为彭勇的到来才被占了身体。   更不知道小周是在哪里藏着还是已经死了,他到底能不能看到这份报纸。 第343章 警察梦   这份公告不只在凤安市报上刊登了, 还在省报上刊登了,公安大院里的人自然也都看到了,不少人见了兰静秋就说:“静秋同志受委屈了!早就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   “就是啊, 他们说你逼死同事的时候我还跟他们吵起来了, 这怎么可能。”   旁边大妈说:“听说那小子是看上你了,纠缠不成就杀人陷害你?这也太恶毒了吧, 居然还让他跑了?”   兰静秋随口应付着, 也没法一一跟他们解释,更不知道一开始说她闲话的人跟他们是不是一拨,反正事情暂时算是解决了,没人再说闲话,没人会再来找她事。   小刘偷渡出国,小周生死不知, 兰静秋放不下, 可也不能在这案子上一直耗费时间, 找不到新的证据跟线索,除了等似乎没别的办法。   她刚走到家门口就听见一阵秧歌声从洛生海家传出来, 细细听还有人跟着在跳秧歌, 兰静秋回家问田巧凤:“隔壁怎么回事?听着还挺热闹。”   田巧凤抱着静安正哄呢, 听她问,气哼哼地说:“隔壁那位也不知道抽什么疯呢,居然进了秧歌队, 还把人都拉到他们家排练,说是十一国庆要献礼, 你说这一天天哐哐呛呛的, 静安刚睡着, 就被吵醒了。”   兰静秋没想到朱小琴还有这种爱好, 难不成自己上次跟她说的话,终于把她点醒了,她不再围着洛家男人转,开始寻找自我了?   她摇摇头,自己随口一句话,应该没那么大威力吧。   不过隔壁的声音太有节奏,兰奶奶的小脚都动起来了,兰静秋笑道:“奶,想去就去吧,就算不跳,看看热闹也行啊。”   “我呸,叫我去她家,下辈子吧。”兰奶奶拿着自己的小板凳,出门找老姐妹去了,得想办法把朱小琴跟她的秧歌队赶出去,不能在这里扰民。   兰静秋回房间躺了会儿,还是不死心,大中午的回了趟小周家的老院子,封条已经拆除了,屋里空荡荡的,她看着墙上那幅画琢磨起来,会是小周画的吗?还是小刘画的?   为什么要画在这里?如果自己没有搬家,一直住在这里就好了,也许小周被诬陷后会来找自己。   兰静秋叹口气,当时她根本不在凤安,小周也找不到她啊。   警服跟画?是小刘的行为艺术吗?故意把线索引向小周。   她又把这所房子从房梁到地上都查了一遍,没有任何可疑之处,于是又骑车来到了发现小刘衣服的地方,是离房子很近的一处坡地上。   兰静秋看着四周的地面,还有下水道口,这些都已经被地毯式扫了一遍,没有任何发现。   这次她假装自己是小周,思考着他是从哪儿出来的呢?一套警服被放在那所房子里,另一身穿在身上,脱下这身赃污的警服,他又穿上了什么衣服?   还是说这身衣服是被别人脱下来的,他已经被杀了,甚至毁尸灭迹?   兰静秋费力地打开下水道井盖,朝里看着,现在的下水道规划的没那么好,总会反味还会堵塞,现在又是夏天,下边的味道可想而知。   兰静秋捏着鼻子观察着下边的情况,各种垃圾和黑乎乎看不清什么物质的东西,小周那身警服不像是在这里爬过的。   她盖上井盖,又朝四周望了望,如果他是自己逃脱出来的,会往哪儿走呢?公交车站?   兰静秋一边模拟小周,一边从发现警服的位置朝四处走,边走边观察,等往西街走时,她发现垃圾桶旁边有一个穿着破烂的流浪汉在捡东西。   他脚边放着麻袋,旁边还有一叠纸箱,也可能只是拾荒人,兰静秋过去问:“大爷,您住这附近吗?”   大爷冲她摆摆手,指指自己的耳朵又指指嘴。   兰静秋明白了,这是位聋哑人,她干脆指自己的衣服,嘴里还是忍不住配合着说:“您见过穿这衣服的人吗?”   大爷还是摆手,显然他不关心兰静秋的问题,只想从垃圾堆里找到点有用的东西。   兰静秋叹口气,拿出一块钱来递过去。   “大爷,咱唠一块钱的行不行?”   大爷看见钱?眼睛都亮了:“行,怎么不行啊。”他说着手特别快地把钱抢了过去。   兰静秋傻眼了:“原来你听得见啊。”   已经把钱放在褡裢里的厚脸皮大爷居然有点不好意思:“听得见,我就是总被你们问太烦了,有一个还非要查清楚我家住哪儿,要联系居委会给我申请补助,我怎么能给国家添麻烦呢,随便捡点纸壳卖卖就够自己花了,过那么三五天,我还能买点下酒菜喝点小酒,你说我干的好好的,你们非管,我可怜什么啊?我这是勤俭节约,我这是发扬优秀传统!”   兰静秋听明白了,这位大爷没亲人,孤寡老人,片警一发现他就想帮他,可他觉得这么生活着自在,就想捡垃圾,于是看见警察就开始装聋作哑!   她干脆请大爷到附近的包子铺:“我请您吃饭,顺便问你点事。”   “那行,那得吃肉包子!”   “成,吃肉包子!”   “吃肉包子我可得喝两杯。”   兰静秋更加无语,这老爷子看着挺面善的啊,还挺会讹人?   “我敢说凤安城敢讹诈警察的,您是独一位!”   老爷子还挺讲究,进了包子铺,先要了点水洗手,他笑着跟兰静秋说:“不是你请我的吗?你要不请我可走了。”   都到这了,一个包子铺,敞开了肚子吃吃喝喝也花费不了多少,兰静秋倒是不心疼,而且她总觉得这位老爷子神神秘秘的没准知道点什么。   于是要了两屉小笼包,都是猪肉大葱馅的,又要了两个小凉菜,半瓶子酒。   兰静秋发现这位大爷应该是这里的常客,老板都没问就直接把那半瓶子酒送上来了,估计是他存在这儿的。   看来捡垃圾挺赚钱的,大爷小日子过得确实滋润。   兰静秋等他吃上了,才拿出小刘跟小周的照片来,“您见过他们两个吗?”   大爷拿筷子另一头指指小刘的照片:“见过他!”   兰静秋马上兴奋起来:“在哪儿见过?”   “报纸上啊,一个痩的一个胖的,不过那些字我都认不全,就知道是你们公安发的,这小伙子犯事了?”   兰静秋都无语了,觉得这大爷可能在逗她玩。   “只在报纸上见过?”   大爷也不说是,不说不是,只抿了口酒:“美啊!”   兰静秋无奈地把照片收起来,人家还说:“你也吃啊,老看着我干什么?我又没犯事。”   “大爷,您知道这附近有没有可以藏身的地方吗?闲置的空房子,可以住人的桥洞,或是其他什么隐蔽的地方?”   “姑娘啊,别看我穿得不起眼,可我也是有家的人,虽然家里挺破的,也不用找桥洞睡吧。”   “我的意思是您拾荒肯定到处走啊,对这附近肯定比一般人更了解,我们警察搜索时有时候也会遗漏死角,所以我想问问您,知不知道这样的地方。”   大爷摇摇头:“不知道!”   兰静秋又问了些问题,都没什么有价值的东西,看来今天这顿饭是白请了,她也干脆放开吃了起来。   大爷一看,又要了一屉包子:“小姑娘看着挺痩,吃得倒是不少。是不是觉得请我吃饭亏了?”   兰静秋笑笑:“有什么亏不亏的?您这年纪都能做我爷爷了,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嘛,看您能吃能喝,身体健康,我就放心了。”   大爷看她说得真心,不由笑了起来:“我看你面相就不错,没想到还真是个好孩子,我也不是坑你,是一看你就不缺钱,这才想着吃你一顿。”   兰静秋苦笑,以前好像也有人跟她说过这种话,她难不成真长了富贵脸吗?   大爷胃口是真好,吃了两屉包子,小菜也一扫而光了,酒下去了一半。   他打着饱嗝说:“不让你白请,其实啊,我自从看见报纸后,一直想着要不要去跟你们说一声,我找人给我念了念上边的字,人家说那个警察偷渡跑了,我心说人都跑了,要不就别去了。”   兰静秋皱眉:“您刚才说只在报纸上见过他!”   “我没这么说,我说我在报纸上见过,在这之前也见过一次,当时他跟一个人在吵架。”   兰静秋赶紧拿出小周的照片:“是不是他?”   大爷摇摇头:“没看见脸,反正都是穿警服的,就是这个跑了的,我也只看见了个侧脸,那几天老有警察在这片转悠,好几个人问过我,我烦了,就跑别处去了。”   兰静秋简直服了这大爷了,他被问烦了就跑了?这耽误多大事啊。   “他们拿照片给你看过吗?当初你认出来了吗?为什么不肯说?”   大爷叹口气:“我没看啊,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我早烦了警察老管我,他们来问我就装聋哑,等报纸出来,我拾荒看见了,才认出上边的人,这才知道他们是在找这个人,上边也没写他犯了什么罪,就说偷渡出国了,你说我能不怕吗?我就怕我去派出所跟人家说,人家再觉得我包庇罪犯,把我抓起来。”   兰静秋再次感叹普法之路任重道远,“您是去提供线索,怎么会抓你呢?”   “主要我就听见他们说了几句话,这也算线索?”   “当然算了,到底说了什么?一五一十地告诉我。”   大爷放下筷子:“我是怕我说了,你再抓我,才想着先吃顿好的。”   兰静秋皱眉:“他们在讨论如何犯罪?不然你怕什么?”   “我当时没听懂他们要干吗?后来才想明白,姑娘啊,我可真没包庇。”   这大爷真能把兰静秋急死,“就您这岁数,就算真是包庇,监狱也会监外执行,您就放心说吧。”   大爷松了口气:“姑娘我一看你就是好人,你可答应我了不抓我。”   “到底说不说?非得把您请派出所才肯说吗?”兰静秋不耐烦地绷起脸。   大爷立马道:“说,马上就说。当时吧,也是大中午,我在河边树荫下乘凉。”   “只有你一个人吗?”   “对啊,河边本来有个钓鱼的,我过去的时候他就回家吃饭了,我回家也就我一人,再说我带着饭团呢,在河边吹吹风,吃点饭,除了蚊子多点,还挺美的。”   兰静秋看着大爷花白的头发,不停运气,不能发火,不能发火,对待群众要像春风一样和蔼。   “然后呢?这个人就出现了?”兰静秋拿着小刘的照片给大爷看。   “两个一块出现的,不过我不是在树荫里躺着吗,只看到靠近我这边的侧脸,应该就是报纸上那人。”   “他们说什么了?”   “说什么一本万利,那个靠近我这边的人……”   兰静秋道:“叫他小刘吧。”   大爷点点头,又给自己倒上一杯酒才说:“小刘跟另一个人说,‘他们早算好了,明年就辞退你,别再做你的警察梦了!’我当时有点瞌睡,一听见辞退立马就精神了,因为我就是半途被辞退的,根本不是我的错,搞得我没有退休金拿!”   兰静秋叹口气:“我看您现在过得比拿退休金的都自在,麻烦您只说重点好不好?” 第344章 红颜祸水   这位大爷也不知是长久不跟人说话了, 还是就这么杂七杂八,反正说两句总要扯到他自己身上。   “重点就是他俩吵起来了,那个小刘骂那个人是傻子, 说他被人家耍, 说派出所只是在利用他,把他爸妈判了死刑, 还显得他们派出所多大度, 没准等不到明年,马上就会把他踢出警察队伍。咳,我跟那孩子真是同病相怜啊,我当时也以为能留下来,哪怕去烧锅炉打扫厕所呢,结果……”   兰静秋看他一直纠缠不清, 干脆问道:“您当时也是犯了事吧, 什么事呢?”她想着可能让他说出来, 就不会再纠结了。   结果大爷抿了口小酒:“说来话长啊,那时候年轻气盛, 我觉得她跟我耍朋友呢, 又跟车间主任好上了, 我能就这么认了?”   原来是这种事,兰静秋无奈道:“你是把人打伤了吧,估计伤得不轻, 被开除也正常,不过人不能只看一个方面, 当时犯了错, 不代表您不是好人啊。现在有人主动要帮你, 还要给你申请补助, 你都不要,非得自食其力也不肯给国家添麻烦,大爷,您真了不起。”   大爷更得意了,觉得面前的小姑娘真是会说话,兰静秋却接着道:“现在您也得发挥余光余热啊,我们急着查案子找人呢,您能不能利利索索的把这两个人的对话说清楚?”   “我这不是正说呢嘛。”   这次大爷倒是没再夹杂不清,说起了当时的事。   “我没看见脸的那个小子,背挺的特别直,声音听着都带着一股子正气,他跟那个小刘说,就算他被辞退他也毫无怨言,会想办法去考交警,想办法去上警校,他说他有当警察的经历,去考这些学校不会有人卡他。那个小刘说他别做梦了,还说大家都把你当预备杀人犯,让他赶紧另谋出路,这个小刘真不是好东西,还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儿子会打洞,我就不信你能是好种儿!’”   大爷叹口气:“我也不知道他嘴里这个小周是什么情况,不管怎样,人家能当警察,人品总差不了吧,结果这个小刘不停贬低他,让他别做梦了,没人会信他,小周说他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还说会揭穿小刘的真面目。”   兰静秋听得纳闷,小周知道小刘的真面目?是哪种真面目?难不成小周也是老熟人?不过听这对话不像啊。   “你还记得是哪天见到他们的吗?”   大爷摇摇头。   “是周几,几月几号或是阴历能记住一个也行。”   “我这日子过得稀里糊涂的,记日子干什么?”大爷还是摇头。   兰静秋说:“你说你躺在树荫里,那天是大晴天,中午的时候对吗?”   “没错!这个倒是记得清楚。”   小刘从省城回来时已经是半下午,他跟自己在国营饭店吃完饭,然后回派出所,晚上的时候小周就失踪了。   也就是说他们两个这次见面只可能是小刘去省城之前,那小周被诬陷后为什么没跟大家说小刘威胁过他呢?   兰静秋满腹狐疑,接着问:“接下来呢,小周有没有说要查的是什么?”   “好像跟女人有关系,说是别想害静秋,   名字还挺好听的。”   兰静秋愣住,居然跟她有关系?   大爷倒也不傻,一看她的表情就猜到了:“姑娘,你不会是静秋吧,还挺好看的,怪不得那两个为你争风吃醋,你不知道,想当年啊,我……”   兰静秋绷着脸:“大爷,跟我回刑警队吧。这事必须问清楚。”   “啊?我不去,你刚才说了不抓我的。”大爷利索地起身就要跑,兰静秋一把拉住他胳膊,“不是抓,是配合调查。涉及到我的事了,我得找个人跟我一起做笔录,走吧。”   大爷虽然不情不愿的,但吃了人家的饭,再说兰静秋又说不会抓她,也就跟着来了。   洛生海见她领着个穿着破烂的大爷进来,不由愣了:“什么情况?”   “洛队,这位老人家曾经见过小刘跟小周吵架,也许能问出点什么,因为涉及到了我,所以我把他带回来了。”   “你找到目击者了?”别说洛生海了,就是东子都惊讶极了,毕竟他们找了一圈又一圈也没找到任何线索。   兰静秋点点头,简单说了老大爷之前在装聋作哑,看到报纸才有点后悔的事。   洛生海说:“看来李队长发布这个公告还是有用的。走吧,咱俩一起审。”   大爷到了审讯室里果然不再废话了,坐的姿势都规矩多了,生怕把他当包庇犯。   “再没别的了,其实我也没听见多少,后来两人就打起来了,小刘打赢了,他往地上吐了一口,说小周什么也不是,就走了,后来小周从地上爬起来也走了,我一直没吭声就躺在上边看戏,他们都没发现我。”   兰静秋皱眉:“接着刚才说,你听到小刘各种贬低小周,说他当不成警察,没人会相信他,然后小周说他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一定会揭穿小刘的真面目,还说别害我,然后呢,怎么就打起来了?”   “对,小周说别想害静秋……”   洛生海说:“别想害还是别害?”   “啊,这有什么区别?我也记不清了,反正就是类似的话。”   别想可能是有预谋,别害可能是已经做了什么,还是有点区别的,不过这位大爷当热闹看,能记个大概就不错了。   兰静秋接着追问:“然后呢?小刘说什么?”   大爷小心地看着兰静秋,“真让我说啊?”   兰静秋无语极了:“是说了我的坏话对吧?没关系,又不是你说的,当时你听到了什么现在就完完整整的复述出来,大爷,配合警察办案就是在为社会为国家做贡献,您不必有顾虑,一定要实事求是。”   “好,那我可说了。”大爷叹口气,“那个小刘说你当她是什么好东西吗?我一听就来劲了,立马支楞起耳朵,因为把我搞得被开除的那女人也不是好东西,朝三暮四的。”   又来了,这大爷也真是绝了,他的故事是没人听吧!   气得兰静秋差点拍桌子,洛生海拦住她,跟大爷说:“还说了什么?”   “小刘说你勾引他,利用他,为了目的不则手段。”大爷看看兰静秋说,“他还说你那些案子不是自己破的,是靠上了什么队长,抱上了大腿,是睡出来的。”   兰静秋一阵恶寒,她知道彭勇恨她,但她完全想不到他会如此诋毁她,她以前甚至觉得彭勇算得上是个枭雄,从来没发现他如此猥琐不堪,居然对她有这种臆测。   洛生海也被气得说不出话来,显然小刘说的队长就是他,这种谣言要是传出去,再怎么辟谣也无法消除,因为人们最爱的就是这种桃色新闻,只会越传越离谱,越传越真。   他叹口气,安抚兰静秋:“他的话只有小周跟这位大爷听到了,别担心。”   兰静秋说:“所以小周被诬陷成杀人犯时,没跟任何人说过他跟小刘吵过架,可能就是怕这些话传出来,或者被小刘说出来,会影响到我。”   她又问大爷:“然后呢,小周又说什么?”   “就打起来了啊!小周一拳头没打中,被小刘拌倒,我本来想下去劝架的,又怕挨揍,就没动地方。”   洛生海问:“他们没再说别的吗?比如小刘想怎么害静秋呢?”   “好像是什么连环画,我也听不懂,然后小刘说他不是害小周,是在帮小周,只有小周强大起来,她才能看到他!”   大爷说着指指兰静秋,“应该是说她能看到他,反正两人都喜欢这姑娘,然后为这事打起来了,还牵涉到了一个电死的老太太。”   “李婶子吗?”兰静秋问。   洛生海见大爷越说越乱,干脆把东子叫进来,在大爷面前模拟当时的情景,当时的站位,怎么吵的架,谁都说了什么,怎么打起来的。   大爷在他的引导下慢慢还原了当时的情景,兰静秋在一边记录着,越写越奇怪,她从来没发现过小周对自己有特殊的感情,为什么他会这么维护她?小刘都知道他喜欢自己?   洛生海等问完了总结道,“简单说就是小周拿到了小刘的把柄,这把柄跟画有关系,但不是墙上那幅!是有剧情的连环画。小刘开始攻击他,说他喜欢你但追不到,只想当警察却注定会被辞退,甚至开始劝说他跟自己一起干一本万利的事。”   东子说:“既然小周拿到了小刘的把柄,为什么不说出来?”   “肯定是说出来也没人信的把柄,小周发现小刘想害静秋,而且他已经害死了一条人命,但小周却没有证据。”洛生海说。   东子道:“就算没证据也可以先说出来啊,起码大家有个防范,我实在无法理解这个小周。”   他看看兰静秋:“静秋,你跟他很熟吗?”   兰静秋摇摇头:“不算熟,也就我在派出所那段时间常一起吃饭。不过我相信李主任对他的判断,他很有正义感!我有个猜想。”   洛生海道:“说吧,现在就是得推测他们的动机跟想法。”   “他会不会是去做卧底了?他从小刘那里知道自己注定转不了正,还会很快被辞退,于是想要立功!他知道小刘要干大事,于是跟着他走了。”   兰静秋说完,洛生海跟东子都愣住,东子忍不住说:“你这还真是猜想!以小周的身份和处境,我倒觉得他自愿跟着去干坏事的可能性更大。没准当时他就被小刘说服了,一想到自己不能转正,就不想再受气,干脆去杀了孟小豪一家三口。”   洛生海叹口气:“这些只能找到他们才能弄清楚。”   兰静秋却固执地道:“有没有可能小周发现小刘在利用警察身份做坏事,小刘想说服小周加入,被小周拒绝,于是小刘诬陷他。小周发现自己说不清楚,干脆就顺水推舟跟着小刘一起走了。”   东子诧异地看着她:“你觉得合理吗?被小刘诬陷了不喊冤,居然还跟着小刘一起走?”   洛生海也说:“静秋,李主任都说过他的心理测试只能做为参考,你不要太相信他对小周的判断。”   李队长听说有了新的线索,马上过来问了,结果看完了笔录,皱眉道:“所以小周跟小刘也是因为静秋闹起来的?他们都喜欢静秋?”   兰静秋没想到他还挺会抓重点的。   “我不认为他们喜欢我,小周只是发现小刘要对我不利。”   “他为什么要对你不利?还不是因为爱而不得,唉,都说红颜祸水,这长得好看还真是会惹祸啊。”   李队长这话一出,兰静秋脸立马耷拉下下,“李队长,我一直敬重你,没想到你居然能说出这种话来!太让我失望了。”   “不是,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李队长试图解释,兰静秋已经摔门而去。 第345章 离开   兰静秋本就有些烦躁, 以为找到了线索,没想到问了半天,还是不知道小周到底拿到了小刘什么把柄。只能确定两人闹翻了, 然后先后失踪了!   这对案情来说还是在原地踏步, 费半天劲只是在做无用功,挫败感本就不小, 哪想到一向支持她的李队长居然也说出这种话来。   洛生海很快找过来:“李队就是发发牢骚, 没有针对你的意思。”   “李队说话向来注意,从来没有口不择言过,他既然这么说,必然是这么想的。”兰静秋叹口气,“我没生气,是我对李队要求过高了, 他做为领导在这件事中一直护着我, 已经很不错了。”   洛生海说:“就算他这么想, 也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小刘小周都是你的爱慕者, 他觉得震惊。”   “他们不是我的爱慕者, 小周也许是因为我对他没有偏见才会维护我, 小刘是因为恨我。”   “小刘的恨来自于对你的爱,他就是你的爱慕者,你为什么不想承认这一点?”洛生海有点奇怪。   兰静秋皱眉, 又是没法解释的事,她叹口气:“总之, 我不认为他们是我的爱慕者。”   “那你为什么会觉得小周想去做卧底?他只是通过了警察考试, 不管是各方面的素质和忠诚度都不适合去做卧底, 你为什么马上就想到他是想去做卧底立功呢?”   “直觉!”前卧底兰静秋说得很肯定。   洛生海盯着她的眼睛, 见她的眼神仍旧清澈透底,不由叹了一声:“静秋,我不认同李队长的观点,但我觉得这一切的谜底就在你身上,而且你也知道这个谜底对吗?”   兰静秋自然知道小刘是怎么回事,小周她有猜想,但不敢往深里想,她知道洛生海发现她还在隐瞒,可她也没办法。   只得道:“我自己大中午的顶着日头跑去查案,自然是想知道谜底,你却说谜底在我这里?居然还说你跟李队长观念不同?”   洛生海忙道:“我不是说此事由你而起,我是想说你知道内情,却不肯告知我们。”   “什么内情?我知道的话还会等着小刘妈来捅我吗?我套小刘妈的实话时你就在车上,全程目睹。我今天跑去外边找线索,好不容易碰到这位见过他俩的大爷,一听提到我了,立马带回刑警队,请你一起盘问,就这样你还是怀疑我?”   兰静秋越说越气:“这案子我不跟了,你们爱挂起来就挂起来,想接着查就接着查,什么时候查到跟我有关系,就来逮捕我,这总行了吧。”   洛生海认真看着她:“这不像你,你不会为这种事生气,或者说你生气时不会说这些话,你只会默默给我打个叉号,从此再不跟我交心。”   本来就是虚张声势,想蒙混过去的兰静秋叹口气,没想到居然被他看出来了,不过她当然不可能承认:“别自以为你了解我,我什么时候跟你交过心?”   “静秋,我没有怀疑你,我只是觉得你该把你隐瞒的真相都说出来。”   “真相就是小刘都跑了,你们还在质疑我,小刘成功把我搞得里外不是人,失去大家的信任。不给我发枪还不是最要紧的,连李队长都觉得我红颜祸水,呵,这地方我是没法待了。”   洛生海叹气:“静秋,我说过了,我永远相信你,但有些问题不是你自己能解决的,所以我我希望你能把你的难题说出来,我们一起解决。至于李队长,我相信他只是一时失言,在你破获周宝贵案时他就把我们骂了一顿,说我们一堆刑警都不如一个刚毕业的小丫头,他从一开始就很器重你。”   李队长也过来跟兰静秋道歉,对李队长兰静秋没法太强硬,只说:“李队,我知道你不是有意的,但我还是觉得您不信任我,我可能会考虑调职。”   “调职?”李队长没想到随口一句话,兰静秋反应会这么大,“是去省厅吗?我知道他们那边要组建特案组,邀请了你跟小洛,你可以走,但我不希望你是因为我那句话才走的,如果是那样的话,我绝对不会放人。”   兰静秋叹口气:“不是因为您那句话,是我觉得烦了,我做了那么多,拼命证明自己,可还是不够,前些天我的家人也因为那些谣言受到了影响,小刘妈还跑到公安大院门口捅我一刀,虽然现在影响大部分消除了,我还是觉得失望,觉得心很累,小周小刘一直找不到,他们两个是因为追求我起矛盾的事,很快会传出去,甚至早就有人在说了,所以您才会脱口而出红颜祸水吧。”   李队长也叹气:“说来说去,你还是因为那句话?静秋同志,我向你郑重道歉,是我口不择言,做为你的领导,说出这种话太不应该了,有这种想法,是我错了。”   兰静秋见他语气诚恳,突然觉得自己有点过份,不过她还是咬牙坚持着:“不必了,李队长,这本就是我的错,我不该跟男同志说话来往,我要是不跟小周一起吃饭,不跟老陶一起照顾他,也许就没现在的事了,小刘喜欢上我肯定也是我的行为给了他暗示,我出差回来还要跟他一起去吃饭,行为确实轻浮。”   “静秋啊,我可没说这些话,东城派出所确实有人这么说,不过曹所长已经开过会批评教育过了,你可不能把这帐也算到我头上。”李队长挠着头,深恨自己被家里人的闲话影响,脱口而出不该说的话。   兰静秋也郑重道:“李队长,我没生您的气,真的,您一直在维护我,我也感觉得到,特别感谢您!我就是觉得有点烦了,所以这案子我不跟了,我也不想留在刑警队了。”   李队长十分无奈,可看她意志坚决也没法阻拦,再说去省厅本就是往高处升,前途无量。   令他们没想到的是,兰静秋想去的不是省厅特案组,而是广省!   洛生海一下子炸了:“什么意思?金厅长调你去?”   “对啊,上次的案子他对我印象不错,说他们那儿就缺我这样的。”兰静秋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   “不是说好了一起去省城的吗?”   “我什么时候跟你说好了,我只跟李主任说我会考虑,没说我一定会去!”   “那边你适应不了的,饮食气候还有口音,差别都太大了,你确定你考虑好了?不是因为小刘的案子赌气要走?李队长不是已经跟你道歉了吗?你要是怪我总怀疑你,那我跟你保证,我绝对不会再多问一句,直到你想告诉我的那天。”   洛生海以为自己已经放弃兰静秋,在身边默默守护就好,可一听到她要去广省,心里就如火烧一般焦灼,恨不得马上打电话给金厅长,毛遂自荐要个名额,跟她一起去。   兰静秋只说:“我确实是有点烦了,但不是因为你们走的。而且只是借调,适应了就留下,适应不了可能还会回来。”   洛生海想再劝,却从她眼神里看到了决绝,她确实要走,毫不犹豫!   这一刻,他突然懊悔,为什么要一直问,明明知道她的秘密绝对不会是伤天害理的事,明明知道她不想说!上次在车上不是已经说好了吗?为什么还要问!   “静秋!对不起,是我把你逼走的?”   兰静秋看着他,十分无奈:“不是!洛队,很感谢你的帮助跟支持,你教会我很多东西,是我第一个可以称得上良师益友的朋友。”   洛生海没想到她对自己评价这么高,不由愣住,又马上道:“那可以为了我留下来吗?或者我们一起去省厅特案组。”   兰静秋摇摇头:“我想去广省,已经跟金厅长说好了。”   这时高队长跑来说:“静秋,李队长说不来送你了,还让我告诉你只是借调,不只他,市局也不肯放人,所以手续没法办,借调一年,你就还回来或是去市局也行。还有你家的房子市局分给你了,只要你还是警察就不会收回,让你家人安心住着,不用搬。”   兰静秋眼泪差点掉下来,真得很想说不走了,永远都不走了,她其实哪也不想去!   她的东西不多,装在一个袋子里,既然不用再去跟李队长道别,她拎起来就往外走,东子付建国还有小杜他们全都出来送她。   “静秋,你真的要走?这案子就算查不明白也影响不到你啊。”   “是啊,不是说观察期很短吗?”   “对啊,观察期也不影响你上班,干嘛要走?”   兰静秋笑着跟他们解释:“不是为这案子,就是单纯想换换环境。”   其他人还要追问,洛生海知道她已经下定决心,劝不回来的,就说:“好了,她东西都收拾好了,别劝了,借调一年就回来了。”   “真的吗?就一年?”东子皱眉,总觉得兰静秋的表情像是生死离别。   兰静秋也刚刚发现自己早就融入了这里,突然要走还真有点舍不得。   “我送你吧。”洛生海见无可挽回,接过她手里的袋子,去开车了。   最不舍的要数东子了:“我说你是不是傻,你拍拍屁股走了,那些说闲话的人更觉得你有问题了,都以为你躲了。”   兰静秋笑笑:“为什么要被闲话影响?我有我的打算,放心吧,以后总有见面的机会。”   高队长也过来说:“静秋,以前是我对你有偏见,一直觉得你单纯是运气好,而且有点太过自信。我闺女就天天说我是什么男性沙文主义,可能我们这个年龄的男人是有点那意思,总觉得男主外女主内才正常,看见事业心强的女同志反而有点不适应,是你给我上了一课。还有咱们李队长,他对你一直推崇有加,你别生他的气,我当时针对你,他还背地里骂我了,让我公正一点。”   兰静秋是真没想到高队长居然会做自我批评,听起来还挺深刻。   她眼圈一红,差点就走不了了,赶紧摆手道:“我没生气,也不是为了被记过才置气走的,南边现在可比咱们这里发达得多,我是奔着好前程去了,再说还有可能到那边水土不服就回来呢,都回去吧,别送我了。”   等坐上洛生海的车,出了刑警队,她才松了口气,洛生海看着她的眼睛:“想哭就哭吧,很高兴你的离开不是迫不及待,而是依依不舍。”   兰静秋回头看了眼刑警队的大门,是啊,还真有点依依不舍。 第346章 纠缠   路上, 洛生海强忍着劝兰静秋留下的冲动,“我知道你已经下定决心,但你能不能跟我说说为什么要去广省?想换环境去省厅也可以啊, 那边熟人也多, 是不是因为小刘去过深市?”   兰静秋知道瞒不过他,只好点点头:“这算是其中一个理由吧, 主要是想散散心, 换换环境,那边发展快,我想去感受感受特区什么样儿。”   洛生海苦笑:“夜总会不是都去过了吗?”   兰静秋想起上次两人没带后援就跑去了夜总会的惊险,不由笑起来,“对啊,我想那边肯定更热闹, 咱们市一到晚上就没处玩, 没意思。”   洛生海知道她不是去玩的, 是想去找小刘,可他不是已经偷渡出国了吗?她有把握找到他?还是说她知道他还会回来?   他想问, 又知道兰静秋不会跟他说实话, 不由叹口气:“静秋, 就算你去了南边,有事也一定记得给我打电话,我可以坐飞机过去, 从京市到宁州,半天时间就能到。”   兰静秋点点头:“好。”   “注意安全, 别太冲动, 就当调职过去学习交流, 别一心想着找小刘, 如果他再也不回来呢?”   “好!”兰静秋虽然只有一个字,但表情郑重。   洛生海忍不住又说:“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更不要说找不到他,破不了案就不回来,想回来的时候别怕没面子,没有人会嘲笑你!”   兰静秋笑了笑:“放心吧,我不会因为别人的嘲笑影响自己的决定,想回来的时候我肯定会回来。”   “任何时候不要有执念,一有执念就容易偏激!”   “好!”兰静秋觉得可能是自己说他是良师益友,所以他话才这么多的。   洛生海其实还有很多话要叮嘱,甚至想说他也想申请调过去,可他知道兰静秋不需要他,她既然瞒着大家给金厅长打了电话,那肯定是深思熟虑过的决定。   他不由长叹一声,“静秋,我已经开始想你了。”   兰静秋吓了一跳:“洛队,这可不是你的风格,什么想不想的,有事打电话,我又不是去天边。”   洛生海笑道:“李主任要是知道你跑去广省也不去他那里,一定会很生气,特案组他是组长,他还说想过来说服你去省厅。”   “以后总有机会的,我大概不会在南边待太久。”兰静秋说。   到了公安大院,还没进门,他们就看见朱小琴在门口左边的小广场领着人跳秧歌。   洛生海不由笑起来:“我妈最近不知道怎么了,也不追着我哥给她找对象了,也不催我了,倒是一心钻研起了自己想做的事,还成了领头的。”   兰静秋想起上次见朱小琴还是她八卦自己被停职的事,也乐了:“这样不好吗?”   “好啊,太好了,我妈没空唠叨我,人也看着开朗不少。”   两人正说着秧歌队停了下来,见车来了,一堆人都看过来,这时候的车窗就是普通的玻璃,外边看得清清楚楚。   兰静秋甚至听见有人跟朱小琴说:“那不是你家老三跟静秋同志吗?还真是一对啊?”   朱小琴语气还挺骄傲:“谁知道呢,我不管孩子们的事,反正两人关系不错,我们两家又是邻居!我跟你们说,以后谁再说静秋这个那个的,你们就骂回去,咱们女同志在公安一线多不容易啊,静秋同志大大小小立过多少功了,那些癞哈吃不上天鹅肉,就四处编造诋毁她,要不要脸啊。”   “可不是嘛!”众人附和。   兰静秋都听傻了,“那是你妈?”   洛生海笑道:“如假包换!”   兰静秋很想说朱小琴也可能被穿了,不然不可能有这么大的改变,这也太神奇了吧。   洛生海见她惊讶地张大嘴,不由乐了:“其实从心理学上来说很容易理解,她成了那群人的领袖,可能也是因为我爸的原因吧,反正大家都挺捧她的,我妈大概从来没被人夸过,一被人家夸跳得好,扇子买的好,事做得好,她搭钱也得把秧歌队越办越好。一搭钱这人缘可不就更好了吗?”   他说着叹口气:“以前我太疏忽她了,她虽然啰嗦,但对我照顾周到,我从来没说过一句感谢的话,没夸过她,我真的没想到她想要的这么简单,这么容易满足。”   兰静秋想起自己上次跟朱小琴说的话,也不由唏嘘,“阿姨这变化也太大了,不过这是好事,看她那样子是真得很开心,不管多大岁数,能找到自己喜欢的事挺好的。”   洛生海把她送到家门口:“是啊,我跟我妈现在不吵架了,因为小刘妈,我也想了很多。我想你家人肯定比队里的同事更反对你去南边,好好跟家里人说,有时候换个沟通方法,会事半功倍。”   兰静秋没想到他还会替自己操心这些,不由笑道:“我怎么觉得你挺盼着我走的?”   洛生海苦笑,他心里也在挣扎在纠结,可最后还是决定大方送她走,因为他拦不住,也不能拦。   “我说过不会为了安全把你锁进保险箱里,更不会为了我自己,就去拖拽你的翅膀,想飞就飞,刑警队永远等着你飞累了回来着陆。”洛生海本想说自己会等着她,但这话有点暧昧,他说过不会再给她困扰。   兰静秋眼眶又有点泛潮,她谢过他,赶紧下了车,还不到儿女情长的时候。   洛生海目送她朝胡同走去,直到她进了家门,才倒车离开。   兰静秋跟家里人一说要调去广省省厅,大家都傻了眼。   田巧凤最先反应过来:“坐火车得多长时间?”   老二说:“怎么也得两天两夜吧。老六你劝我不要去南边,你自己居然要去?不行,我得跟你一起去。”   “我是去工作,你去干什么?舍得你这铁饭碗吗?”兰静秋说。   老大推了把老二:“你先别添乱,哪有这么调动的?静秋,是广省点名要你去的?你们单位肯放人?”   老三说:“会不会是因为那两个警察都失踪了,他们把这事赖到了你头上?”   老四:“不会吧,跟老六有什么关系?难不成他们说得是真的,那两民警都喜欢你?老六,你可太能招桃花了,不过怎么都是烂桃花?”   兰满仓皱眉:“先别吵吵,听静秋说,到底怎么回事?哪有跨省调职的?”   “就是交流学习,借调过去一年而已,你们就当我出差一年吧。”兰静秋没说是自己想去的,一说他们更得疑惑了。   她知道彭勇的目标是她,如果他逃离是提前安排好的,也许已经埋下了暗线,会通过某人来监视她,那就干脆离开这里。   广省省厅就在省会城市,离深市不远,而深市因为地理位置和先开放的优势,经济形势一片大好,但是鱼龙混杂,兰静秋觉得彭勇不管做什么,都不会放弃国内市场,他不太可能就此消失,去国外生活,他一定会回来,而且以他对自己的恨意,应该不会拖太久。   兰静秋想象着彭勇朝自己照片扔飞镖时的表情,不由叹口气,看来那一枪他并不解气啊。   他跟小周说的画又是什么?画的是自己吗?如果是的话,估计也是画的她的尸体吧,就像孟小豪一家三口被画成七窍流血一样,没准彭勇在画怎么把自己折磨死。   兰静秋想起小刘妈描述彭勇杀猫时的情景,就后背发凉,也许他已经从枭雄变成了冷血杀手。   见家里人议论纷纷,有说去一年也好,有说能不能推掉的,还有问出差一年是不是补贴特别多。   兰静秋苦笑:“爸妈,各位老姐,这可是我自己的事,你们商量这么起劲干什么?上边安排了,我也答应了,后天的车票都买好了,我就是通知你们一声。”   田巧凤把手里的毛线一摔:“通知我们一声,你这可真是翅膀硬了啊!”   她推兰满仓,“她爸,你管不管,一个姑娘家自己跑去南边工作一年,你就不担心嘛?”   兰满仓无奈道:“担心有什么用?她什么时候听过我的话?孩子大了,翅膀硬了可不就飞了吗?我以前常去那边进货,那边比咱们这边发达,静秋去见识见识也好。”   “你不是说南边特别乱吗?有飞车抢劫的,有当小姐的,还说大白天街上就有流氓对着姑娘吹口哨,你说静秋一个姑娘家,你能放心啊?”田巧凤越想越担心。   老大说她:“妈,你想到哪儿去了,静秋是警察,谁敢惹她?没准就是因为那边乱,才要把她调过去。”   老二又说:“她一个人去你们不放心,我跟着吧,我管着她。”   大家都看向她,老的少的眼神都十分一致,那意思‘你管她?’   老二大受打击:“我可是一个人下过乡的,你们别瞧不起人。”   兰静秋知道二姐根本舍不得她的铁饭碗,只是说说而已,“哪有人瞧不起你,大家是说我一个人去他们就够担心了,去两个担两份心,你老实在家待着吧,我到了那边就给家里寄那边的特产。”   正说着兰奶奶兴冲冲地回来了,一看家里人挺全的,就笑道:“你们不知道吧,朱小琴不知道着了什么魔,四处夸咱们静秋,她不会真看上静秋,想把她家老三送来给咱们家当上门女婿吧!”   兰静秋扶额:“奶奶,人家夸我还不好吗?您别想太多,什么上门女婿?您可别在外边瞎说。”   “我没跟别人说,这不是回家来跟你们说了吗?”兰奶奶这时候才发现田巧凤脸黑得跟锅底一样,兰满仓也不太高兴。   “怎么了这是?”   老四嘴最快:“老六要调到广省工作!”   “啊?那咱们这房子还能住吗?”   兰静秋哈哈大笑,一家子就这老太太最务实,第一个想到的居然是房子问题。 第347章 家长式领导   兰满仓说:“住不住的, 咱们又不是没自己的房子,咱不住了,也不干了, 辞职吧, 一杆子给□□么远,一个女孩子, 怎么放心?”   兰静秋赶紧说:“爸, 您这可不对啊,觉悟太低,再说这是我的工作,你们别替我做决定。”说完她又跟兰奶奶说:“奶,这里当然能住,我只是借调一年, 档案还在刑警队呢。”   兰奶奶松了口气, 她最近在大院里也认识了几个老姐妹, 还帮着她把在家锵锵哐哐的朱小琴给怼出去了,不说是老太太里的领袖吧, 也算是说话有人听, 有事有人帮, 人缘不错的老太太,住得还挺舒心的,自然不想走。   “去南边住一年啊, 那敢情好,以前你爸每次回来都说那边好, 我一把老骨头去不了, 老六替我去看看!长长见识。”   兰静秋愣住, 别说她了, 就是兰满仓都傻眼了,没想到最传统事最多的兰奶奶,居然支持她去广省。   老二哼了一声,又吃起了醋:“咱奶奶这是把静秋当男丁了,自然得出去闯闯是吧!”   兰奶奶拍了她一下:“说什么呢?可不能觉悟这么低,姑娘家怎么了?静秋有本事,到哪儿我都放心。”   兰静秋一时间都有点怀疑兰奶奶也被穿了,怎么这么通情达理了?不给她找对象了?   她忍不住晃晃头,想把这些荒谬的想法甩开。   还是老大跟她说:“咱奶现在还跟朱小琴较劲呢,朱小琴组织着秧歌队,咱奶就跟一群老太太戴着袖章查乱扔烟头的,就一直比着劲,说是看谁对社会做的贡献更大,谁觉悟更高。”   兰静秋这才松了口气,彭勇的事,让她有点弓杯蛇影,一看朱小琴跟兰奶奶大变样就开始狐疑,原来是这样,怪不得说老小孩老小孩,这两人都差着辈呢,还能闹起来,也是服了,不过两人这样杠,好像对她们自己,对各自家里还挺有好处,她不由笑了起来,看来有些事根本不需要她太过担心,总有解决的办法。   家里人谁也拦不住她,老大也帮着劝老爸老妈,等兰静秋走的时候,兰满仓除了叮嘱她注意安全也没再说别的。   田巧凤脸好歹没拉那么长,还给兰静秋塞了好几个福袋。   她说:“我去凤安山上求来的,特别灵,戴着吧,里边装着凤安山上的土,到那边水土不服的话就倒出来冲一杯水。”   兰静秋看着精致的福袋,嘴角直抽抽,她想起孟家三口就是喝这玩意毙命的,不由道:“你们可别信这些东西,挂件也就罢了,入口的东西,千万不能随便买,更别信各种保健品,五谷杂粮最养人,肉蛋奶营养足,把钱花在买健康食材上,花多少也不怕。”   她见田巧凤还不以为然,干脆把孟小豪的案子跟家里人说了,让他们小心点吃喝,田巧凤蹭的一下把那几个福袋抢回去了,“有人往里边放毒药?天哪,谁那么缺德,这可是带着福气跟功德的东西,居然敢用这东西杀人!”   兰静秋见大家都吓到了,就又叮嘱几句注意安全,别被人骗了坑了。   他们一家都在车站,旁边路过的人看着这一家子,都觉得好笑。   很明显兰静秋是背着包要走的人,按理说应该一家子叮嘱她出门要小心,结果反过来了,兰静秋跟科普一样跟家人说了不少坑,提醒家里人别被骗别吃错东西。   实在不是她啰嗦,她离开凤安本来也是为了家人考虑,要走了,越发担心起来。   这两天兰静秋还挺忙的,要把之前的一些报告跟笔录弄好,还抽空去看了眼李奎,让他有消息给自己打电话,又到派出所跟曹所长还有老陶道别,刑警队算是告别过了,处理完工作不用再去。   洛生海在一旁远远看着,本想过来送她,见她一直在叮嘱家人注意安全,也不由觉得好笑,住在公安大院里,还不够安全吗?倒是她一个人要去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万一还像以前一样莽撞,才更令人担心啊。   兰满仓买了站台票想进站送,兰静秋拦住他们,指指自己不大的背包:“东西不多,别送了,看好我奶奶,赶紧回去吧。”   没错兰奶奶也来送了,还认真考虑了坐趟火车去看兰静秋的可能性,把兰静秋逗乐了:“有空让我爸领着您去省城转一圈,南边太远,坐车时间太长怕您受不了,以后有机会您坐飞机去吧。”   等好不容易告别家人,兰静秋松了口气,要真让他们在站台上拉拉扯扯哭哭啼啼,她还真没准会哭,又不是生死离别,不至于。也就是现在离家工作的人不多,再过几年,这都是常态。   兰静秋找到自己的车厢,刚要上去,就听身后有人喊她:“静秋!”   不用回头她也知道是谁来了。   “洛队,你也要出差?还是买的站台票?”   洛生海挥了挥手里的票:“站台票,刚才有话想跟你说,当着你家人的面又怕让他们误会。”   兰静秋愣了下:“什么话?跟案子有关的吗?”   洛生海皱眉:“当然不是,正相反,我是想提醒你别一心想着小刘的案子,可以合理推断但不要疑神疑鬼,真的很容易出事。”   “嗯,我知道了。”兰静秋自然明白他的意思,疑神疑鬼太容易影响到自己的判断,也容易钻牛角尖。   “不用担心你的家人,我会帮你照顾好他们。”洛生海又说。   兰静秋笑了起来:“你是不是看到我刚才叮嘱他们了?我是有些担心,但不会有事的,他们住在大院里很安全。”   两人面对面站着,洛生海觉得还有千言万语想嘱托,甚至想像兰静秋刚才那样,事无巨细地把衣食住行叮嘱一遍,可他知道,她不需要。   他突然有点挫败感,好像他从来没有真正帮到过她,她也好像从来不需要他!   兰静秋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有点感动,在自己拒绝他之后,他居然买站台票来送她,还要照顾她的家人?而她居然不反感,也许不知不觉间她已经把他当成了重要的可信赖的人。   列车员已经开始催了,兰静秋赶紧朝洛生海摆手:“我上车了回去吧。”   洛生海目送火车开走,心里空落落的,似乎也把他的心带走了,回头要出站时,就见兰家大姐正站在那里看着他。   “大……大姐!”   他惯性地差点喊出‘大嫂’,还好及时刹住了车。   老大突然想起还没叮嘱六妹到了先打个电话回家,就抢了老爸手里的站台票,跑进来了,她一进来就看到洛生海跟自家六妹面对面站着,两人都不说话,就那么站着,难不成是眼神交流?   反正怎么看怎么暧昧,等车开走,老大也没上前,这时她拦住洛生海:“真喜欢我们家老六啊?”   洛生海有点尴尬,想点头,又怕兰家大姐回头又会盘问静秋。   他只好说:“我喜欢静秋,也表白过,不过被她拒绝了,今天是代表刑警队来给她送行。”   老大愣住,是代表刑警队吗?这洛家老三好像是老六的队长。   洛生海见她愣住,赶紧趁机走了,老大看着他的背影皱眉,静秋拒绝了他?难不成是因为自己跟青青爸的原因吗?这辈子静秋这么努力应该不只是事业心吧,她进刑警队是不是就为了洛老三,难不成她一直喜欢洛老三?   已经到卧铺躺倒的兰静秋自然不知道大姐在出站口琢磨什么呢,这时候没有手机,她也没带着书籍,干脆就在脑子里把有关小周小刘的所有事都汇总起来,试图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结果最后什么也没找出来不说,还因为太过投入,睡着了做了一场恶梦。   兰静秋从梦中惊醒,想起对着她脑门的那把枪,想起那种冰冷的触感和心中升起的寒意,不由叹口气。   也许李奎说得对,上一次他们谁都没有赢,不过这次她一定不会输!   广省公安厅在宁州,开车到深市也就两个小时的距离,兰静秋本想直接去深市,可那边借调更不好办,去刑警队还是公安分局都不合适,非要去也会引人怀疑。   下了车,金厅长已经派了人在等她,对方很热情,也很努力地说着普通话,听得兰静秋有点想学粤语了。   等到了省厅,见到金厅长,他笑道:“总算来了,我还怕你半道后悔。”   兰静秋也笑:“是我主动要求要来的,怎么可能后悔。”   “是不是为了刘剑来的?这是我们的疏忽,当时发现他的时候就该把他控制住。”金厅长也有些懊恼,明明已经找到了,结果又让人跑了。   兰静秋也没否认自己的来意:“我确实觉得他可能还会在深市或广省出现,不过我也是想换换环境。至于他偷渡的事,谁也想不到啊,说实话要不是金厅长派人帮忙找,我还在我们市找人呢,谁知道他已经跑这么远了。”   金厅长确实很喜欢兰静秋,对她的到来表示万分的欢迎,还特意领着她去食堂吃了顿饭,让她熟悉熟悉环境。   饭桌上,他道:“你是不知道,你们省厅的廖副厅长给我打电话抱怨,说我们手伸得太长,居然跑去他们那儿抢人。还说他们设立了特案组,要调你过去,结果被我们截胡了。”   兰静秋没想到廖副厅长居然也知道自己来广省了,还过问过。   金厅长又说:“你放心,不只他们有特案组,我们广省也有重案组,肯定不缺你的用武之地,不过,你先查刘剑的案子吧,一会儿我把当时盯梢的人找过来,你把该问的问清楚。”   兰静秋赶紧说:“金厅长,我没有质疑他们,也不需要再调查,就算需要调查我也不会占用工作时间,我就是借调来的,您赶紧给我安排工作吧。”   “静秋,你这话什么意思?可不能无组织无纪律啊!既然是调查案子那就是公事,什么叫不占用工作时间,你还想私下调查刘剑案不成?帮他偷渡的蛇头已经逮到了,你还怎么查?”金厅长知道她来这里目的不纯,自然要敲打一番,查案可以,坚决不能单独、私下查案。   兰静秋见他说得郑重,也只好答应下来:“好,金厅长,我知道了,是我说错话了。而且我也没想再接着查刘剑案,其实是我们那边流言蜚语太多了,我想逃避一下才来的广省,您给我安排工作吧,我一定好好工作。”   金厅长能被她骗过去?伸手点点她:“我不是不让你查,想查就大大方方的查,千万不可私自行动,你说你要在我们这遇险,我怎么跟你们廖副厅长交代?怎么跟你家里人交代?”   兰静秋叹口气,还以为跑这边来能自在点,哪想到金厅长也是个家长式领导啊! 第348章 重案组   兰静秋还真被金厅长带进了重案组, “现在还真有个棘手的案子要查,你来的正是时候。”   “什么案子?”   “上个月有人在清河边发现一具年轻男尸,内脏都掏空了, 腹腔里被填满了柴草, 眼珠也被挖了,用两颗龙眼填充着, 做案手段极其残忍, 而且什么线索都没留下。”   “只是个案吗?”在兰静秋看来,这种有特别癖好,或是很有仪式感的杀戮,凶手应该不只做过一次,很有可能是连环杀手。   “暂时只发现这一具尸体,查了一个月也找到线索, 甚至没能确定受害人的身份。”   “面部只是眼睛损伤, 凭照片应该可以认出来, 没查到,是不是说明他不是本地人。”   金厅长叹口气:“胡组长他们已经把外来人员都核查一遍, 还是没确定身份, 不排除他是刚到广州, 或是离群索居。”   要是确定身份,可查的就多了,身边的亲人, 还有各种人际关系,有没有仇家, 有没有跟人吵过架, 一点点查, 总能查到蛛丝马迹。   可没有身份的人, 能怎么查?除了脚印,指纹,刀口痕迹,别的没得可查,难度肯定更大。   兰静秋再次怀念起全国联网,身份证照片都能查询到的时代。   等到了省厅后边的一座小楼,金厅长跟她介绍:“这边整个二层都是重案组的地方,旁边就是宿舍跟食堂,住着特别方便。我们这儿的重案组成立两年了,也是因为这些年越来越乱,咳,都说我们南边发展得快,有利也有弊啊,钱多了就生事,为了赚钱也会生事,钱是好东西,很多时候也是祸首,能让兄弟反目,夫妻成仇。”   金厅长一边发着牢骚一边领着兰静秋往二楼走,结果到了那儿,他们发现重案组只一个小姑娘留守。   金厅长多少有点尴尬,他打过招呼的,今天有新人来,哪怕留个副组长也行啊,结果只留着负责档案的小梦。   “可能都去忙了,让小梦先安排你去宿舍,先好好休息休息,明天早上我再过来,把你介绍给胡队长。”   兰静秋赶紧道:“不用了,我找到地方就好,金厅长这么忙,不用特意再过来,我明天一早过来上班,肯定能见到其他同事。”   “也好!有什么事记得找我,找不到我,跟我秘书说也成。”金厅长又叮嘱小梦照顾好兰静秋,这才走。   小梦见金厅长走了,才松了口气,跟兰静秋说:“兰同志是吧?前天就听说你要来了,你是金厅长的亲戚还是学生?他对你可真好啊。”   见兰静秋愣住,她又赶紧说:“真的,金厅长平时特别严肃,很少笑,我看见他都绕着走。”   兰静秋发现哪儿都没什么不同,人们都爱凭自己的认知胡乱臆测,她叹口气:“小梦同志,我大老远来的,今天还算是客人吧,金厅长对我客气点有什么不对吗?就凭这个你就觉得我是他亲戚或者学生,从哪儿得出来的结论?还是说你听见谁这么说了?”   小梦吐吐舌头:“没有没有,我说着玩的!”   “这都能说着玩,怪不得金厅长不敢给你好脸,这要是冲你笑笑,你还不知道编排出什么来。”   小梦没想到兰静秋居然这么犀利,初来乍到就这么怼人,真的好吗?小梦都不敢说话了,眼泪在眼圈里直转,看着委屈的不得了,兰静秋瞬间怀念起了刑警队,起码高队长他们的怀疑有理有据,也不会说错话不道歉直接装委屈啊。   “我没别的意思,宿舍在哪儿?你领我去吧。”   小梦轻声嗯了一声,抢着要拎兰静秋的包,结果兰静秋的包看着不大,其实里边装得严严实实,还挺重的,差点把小梦拌个趔趄。   兰静秋背起自己的包:“我自己拿吧,是在隔壁楼上吗?你是不是也住那儿?”   小梦更委屈了:“咱俩一屋。”她就是个小文员,说是管档案,其实重案组才几个人啊,她也就是帮着处理下案宗,打打杂,一想到自己要跟这个说话不留情面,眼神犀利的女刑警一屋,就觉得窒息。   兰静秋倒是没说什么,宿舍就是个睡觉的地方,跟谁住无所谓的事,她又不是来上大学,更不是来交朋友的,跟舍友不会有太多交集。   不过小梦似乎怕她不高兴,还在解释着:“咱们单位女同志本来就少,单身女宿舍更少,本来说要给你单独腾出一间来,可巧有两个结婚的,我原来的舍友就是其中之一,就分给他们了,咱们宿舍挺大的,住两人没问题。”   “没事,我不挑。”兰静秋说的是实话。   但小梦却觉得这位突然跑来插班的女同志,绝对不好惹,一想到要跟她一个宿舍,小梦都有点想哭。   兰静秋还真没见过这样的姑娘,要非说的话,似乎老七李甜跟她有点像,明明自己说错话还一幅我特别委屈的样子。   这也不是说不对或者说不好,但就是吧,兰静秋觉得自己没那个时间也没那个心情去哄她,也没必要啊。   于是两人尴尴尬尬地到了宿舍,宿舍在另一边的三楼,房间很大,中间还有隔板,住两个人绝对没问题。   兰静秋谢过小梦,“明天几点上班?”   “胡组长他们没个正点,我是八点准时到的。”   “好,你告诉我食堂在哪儿就去忙吧,明天八点我到重案组报道。”   小梦给她指了路,就走了,回去的路上越想越委屈,还真掉了几滴眼泪。   还不到下班的点,她回了重案组,已经有人回来了,满头大汗站在那里喊小梦给他们倒水,其中一个姓林的干警看小梦神色不对,就问道:“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胡头儿又欺负你了,给你安排什么活儿了?”   “没有!”小梦被熟人一问更委屈了,“还不是你们说那个兰静秋可能是金厅长亲戚,又有说是他学生,我听了还以为是真的,就问她了,被人家怼回来。”   “那女的来了?”小林兴奋起来,“听说特有本事,深市的案子就是她破的,不过我也确实听说是金厅长亲戚啊,她否认了?那肯定不能承认。”   小梦哼了一声,学着兰静秋的样子说:“人家那么有本事,金厅长重视也合情合理,为什么要臆测编排,怪不得金厅长从来不给你好脸。”   “咳,我说小梦,这还没一天呢,你就叛变了?”   “那是,人家一看就有本事,那眼神跟胡头儿一样,特别厉害,她看我一眼,我小时候偷我姐糖球的事都恨不得说出来。”   小林几个更好奇了:“人呢?叫出来我们请她吃饭,给她接接风。”   “宿舍呢,我可不敢去叫。”小梦给他们倒水时,不由叹气,都是警察,自己只能端茶倒水的打扫卫生整理文件,人家兰同志肯定是直接接手案子。   她把水壶一放:“以后想喝自己倒,我忙着呢。”   小林几个都乐了,又逗她几句,又讨论半天深市的案子,嘴上说着找兰同志接风,最后也没一个动弹的,不过这几人对兰静秋更加好奇。   兰静秋在宿舍安顿好,去食堂转一圈,又在省厅附近,四处转了转,先买些日用品,熟悉一下环境。   她穿了便装,也打算去街上再买几身利落合身的便装,在重案组显然不适合整天穿警服上班。   宁州确实比内陆发达,大街上林立着广告牌,各种小店也开了不少,居然还有卖化妆品的,卖内衣的,居然还有个夜市。   还不到五点,已经有不少摊位来摆摊了,还有抗着音响设备出摊的,旁边的纸板上写着多少钱一首歌。   这是移动的卡拉OK吗?   兰静秋看得稀奇,这有点像她在后世电影里看到的九十年代城市的样子,繁华热闹满是烟火气。   她转悠两圈,买了两身衣服,还喝了碗糖水,又溜达到邮局给家里打了个电话。   出了邮局正准备回宿舍时,她突然觉得好像有人在盯着自己看,可环视四周没发现有人在看她,却发现一个鬼鬼祟祟的人站在邮箱前。   这人四十来岁,个子不高,偏痩,头发凌乱,穿着大裤衩跟跨栏背心,脚下是一双拖鞋,看着跟夜市上转悠的宁市大爷没什么区别。   但兰静秋发现他的手很干净很光滑,还拎着个黑色的公文包,怎么说呢,一看就是个坐办公室的,和他这一身很不搭,当然了坐办公室的下班了这种形象也没什么问题。   可他不寄信,却不时走到信箱面前干什么?   兰静秋干脆过去询问:“大叔,我想寄信,怎么寄啊,从这里塞进去吗?要不要贴邮票?”   这大叔还挺热心的:“肯定要贴邮票啊,你去邮局里买,后边就是邮局!”   他说着把邮局指给她。   “他们几点下班,我这时候过去问,人家会不会不耐烦?”   兰静秋观察着他的脸色,不像是吸毒的,她一时也看不出哪里奇怪,但他站在这里绝对是在等人。   那人见她不肯去买邮票,好像突然想到什么?皱眉打量她两眼:“怎么不对说好的暗号?东西带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公文包抱到怀里,像是要递给她。   兰静秋傻眼,这位真是来交易的?交易什么?毒品?艺术品?还是赃物?而且他把自己当成了来交易的人?   她正打算趁机试探,旁边突然冲出来两个人:“站住,双手抱头!”   右边也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两个:“警察,都别动!”   兰静秋傻眼,这还真是寸啊,她想说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可她什么证件都没带着。   但她现在也不能隐瞒,来交易的人肯定就在附近,如果当地警方把她错当成了要抓的人,那人就有机会逃跑了。   “各位同志,我是路过的同事,省厅重案组的,误闯进来不好意思,你们赶紧在附近找找,别让来交易的人跑了!”   那四个人都愣住,其中一个看向一旁的高个子男人:“胡头儿,她说是咱们重案组的?” 第349章 画像   那个高个子男人正是重案组的胡组长, 看眼睛也就三十来岁,但胡子拉碴的,身上衣服也有点不太讲究, 整体形象像是四十大几的人。   他显然知道兰静秋要来, 也见过她的照片,这时看到她, 比其他三个人要淡定点。   他打量着兰静秋, 皱眉道:“谁告诉你我们在这儿的?小梦吗?”   兰静秋摇摇头:“我来邮局打电话,正好看到这人很可疑,就过来试探一下,哪知道你们把我当成了来跟他做交易的人。”   刚才说话的那位忍不住说:“怎么这么巧啊,你说这不是坏事嘛!”   兰静秋说:“所以我才赶紧跟你们解释清楚,也许你们要找的人还在这附近。”   胡组长摆摆手:“那人警惕得很, 一看到我们抓人, 早跑了。”   虽是这么说, 但他还是派人四处找了圈,问题是这个背心男根本不知道来跟他做交易的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 人家一看出事了, 立马跑了, 上哪儿找去。   兰静秋看看那个蹲在地上两手抱头的人,皱眉问:“是什么交易?为什么会选在邮局门口?”   “回去再说吧!”胡组长让他们把那人带上,准备收队回重案组。   这边确实条件好, 他们开着两辆警车,胡组长指指后座, 跟兰静秋说:“走吧, 带你回去。”   路上他问兰静秋:“重案组有电话啊, 我们这儿没那么多规矩, 没事的时候打个私人电话没人管,别聊起来没完就行。你怎么跑到邮局打电话?”   “初来乍到,肯定要自觉点,没想到却误打误撞地搅黄了你们的抓捕。”   胡组长倒是挺大度,反正看起来是没计较,兰静秋却还是对案子好奇,问他:“金厅长不是说现在最棘手的案子是河边剖腹案吗?你们在查的跟那案子有关吗?”   胡组长还没说话,刚才那位姓田的同事惊讶道:“金厅长把那案子交给你了吗?”   兰静秋摇摇头:“他只跟我说是最棘手的案子,我以为大家一直在查这件案子。”   胡组长说:“今天的事跟那案子没关系,那案子我们一直找不到线索,别的案子也不能不管,今天查的是博物馆失窃案,我们抓到了小偷,想钓出买家,哪想到被你碰到了。”   “博物馆?”兰静秋倒是听说宁州的博物馆是国内最早建立的一批博物馆,馆藏物肯定不少。   “失窃了什么东西?”   “民国时发行的一套邮票,还有一幅画!”   邮票?   兰静秋不由道:“会不会是邮局的人?所以才会把交易地点放在邮箱那儿。”   小田笑道:“哈哈,原来大神探跟我的第一反应一样嘛,我们知道交易地点时就把邮局的人查了个遍。”   兰静秋听见‘大神探’三个字不由苦笑,看来深市的案子他们都知道了,不过小田这句好像不是夸奖,而是调侃吧?   她来广省时还以为到这边会是新的人际关系,一切从头开始,哪想到她的名气还不小啊,宁州市的重案组也知道她这个神探之名。   兰静秋干脆不问了,出场就搞砸人家的案子,这印象能好得了?干脆等着人家给分配任务好了,免得惹人嫌。   胡组长见她突然没声了,还有点诧异,回头看看她,“小兰,还没问你呢,为什么想来我们这儿?”   “金厅长调我过来的。”兰静秋不欲解释,再说也没法说,说想找彭勇?还是说想换换心情?   不管怎么说人家都会觉得自己不是来安心工作的,干脆推到金厅长身上。   果然大家不再问了,兰静秋看着窗外,宁州市的街景更现代一点,动工盖楼的地方也不少,到处一片欣欣向荣。   突然一辆拉着玻璃的车从对面驶过,车灯照得满车的玻璃亮闪闪的。从兰静秋面前过时,不知道是因为光线还是角度原因,纤瘦的兰静秋影子映在上边,如庞然大物。   她看着自己的影子突然想到什么,“胡组长,你说他们交易的是邮票?”   “没错,民国时限量发行的,一套山河图,一套仕女图。这次是要交易仕女图邮票。”   “我刚才看到有人拿着放大镜,那个人头发灰白,五十来岁,总之一看就很老派的人,钥匙扣居然是放大镜,还一直摆弄。”   小田以为她在聊天,就说:“咱们这边开放一点,你什么人都会见到,男的留长头发你们哪儿有没有?我见过两个了。一个钥匙扣还分老少吗?”   胡组长却听出了问题:“鉴定邮票真假需要用放大镜!小兰,你在哪儿见到他的?”   “邮局,我打电话的时候,他要了张汇款单在填,一手拿笔另一手还在玩钥匙扣,因为他把放大镜抽出来把玩着,所以我有印象。”   方大镜是玻璃做的,易碎,所以这种钥匙扣都像小化妆镜一样有一个壳子,用的时候直接转出来就可以。   虽然有壳子但还是易碎而且算不上美观,总之这东西比较小众,起码兰静秋没见过其他人用放大镜做钥匙扣。   胡组长马上道:“让他们那辆车把人押回去,咱们回邮局。”   小田看兰静秋的眼神更好奇了:“行啊,小兰,这种细节你都记得住?还能想起来?”   兰静秋可能是职业病,她确实会留意周围人的小癖好,她说:“我只是刚才看到那车玻璃,突然想起来那个方大镜,也许就是巧合,用那种钥匙扣也可能是真心喜欢,没准咱们白跑一趟。”   胡组长说:“你说话不用这么小心,咱们重案组没有乱七八糟的人,不会因为你能干就排挤你,在你们原来单位怎么办案的,到这儿也一样,不用掖着藏着。”   兰静秋听见这话就放心了,不管是不是真心的,起码有这句话啊。   一来就有小梦那句莫名其妙的话,小田又叫她大神探,兰静秋还真怕这重案组也勾心斗角的,让人厌烦。   小田也说:“是啊,小兰同志,你可是鼎鼎大名啊,金厅长开大会都夸过你,跟你一起在深市办案的邹队长更是把你夸上天了,说你又好看又能干,胆子还特别大,对了,听说你还有个搭档,你俩是一对,他没跟你一起来吗?”   兰静秋扶额,怎么这么多人把洛生海跟她当一对啊?难不成是因为他们在深市时装过情侣?   “你说的那位是我队长,他去我们那边省厅了。”   小田更是好奇,兰静秋随口应付过去,车就到了邮局,只是邮局已经下班了,最后一个走的人正在锁门。   胡组长还是把人拦住,让兰静秋描述了那人的样子,邮局的人说:“一天天那么多人来来回回,我真记不住啊。”   现在邮局确实算得上最繁忙的地方,可以打电话寄信,还可以寄汇款单,收到汇款单也要来邮局取钱,天天有人排队。   兰静秋干脆说:“回去我给他画个像再找吧,我觉得他一定就是这附近的人。”   胡组长也只好点头,不过他还是抱怨道:“这邮局下班也太早了。”   “是啊,大家下班有空来办事了,他们也下班了。”兰静秋也忍不住说。   邮局那人听他们吐槽,却像是想起什么,“唉,我想起来了,还真有这么个特别讲究的男同志,大夏天的穿着衬衫,还抱怨过我们下班太早,还抱怨我们这里电扇只放在柜台里吹工作人员,说我们没把为人民服务放在心里,反正跟你们一样事……”   他及时刹车,“哈哈,反正那个男同志跟你们一样喜欢抱怨,我们就这个点下班啊,国家规定,我们也没办法。”   胡组长懒得跟他计较:“看来他经常来你们邮局,都办什么业务?”   “汇款啊,他好像有两个孩子在上大学,每个月都会过来。”   “有没有存根?”   “存根?现在没法找,就算能找我们也不能随便给你们找啊?联系我们领导吧,我就是个打杂的,急着回家呢。”   胡组长摆手让他走了,兰静秋说:“找邮局其他人问问?还是找民警帮着核查?”   “先回去吧,你跟富生把这人详细描述一遍,让他画个像,咱们明天接着找。”   兰静秋本想自己画像,没想到他们有专门的画像师。   听见明天再找,兰静秋甚至想问他们是不是也是到点下班,从不熬夜。   结果胡组长把她送回重案组,又带着小田出去了,说是要去河边巡逻,巡逻是民警交警的事,重案组的可没有巡逻任务,兰静秋一听见河边就知道他们一直没放弃金厅长说的剖腹案,倒是自己想多了,这边风气也很正嘛。   她没跟着去,去楼上找了画像师。   画像师富生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年轻,瘦长脸,大眼挺鼻,长得十分精神。   他是专业画师,又叫模拟画像师。模拟画像是一种刑侦职业,通过目击者口述,画像师用画笔画出犯罪嫌疑人的面部肖像。如果画像经过目击者的认可,有百分之五十以上的相似,就可以用来摸排、或是悬赏张贴,所以这职业还挺重要的。   兰静秋在他旁边描述着,富生还不时提问确认,兰静秋的眼力跟记忆力都不错,见过一面的人从脑海里找出来,肯定能描述准确,而且她因为那个小巧精致的放大镜钥匙扣,还多看了两眼,根据她的描述画出来的就像当着本人面画出的肖像。   兰静秋说:“太像了,没错就是他,果然术业有专攻,你画的可比我好多了。”   没想到富生还挺腼腆,被夸了十分不好意思地说:“哪里,哪里。”   这时小梦在外边探头,手里拿着袋东西,“富生,你还没下班吗?”   兰静秋眼神在两人身上打个来回,就明白了,小梦暗恋富生,她也不打扰两人,拿了画像就想走,小梦却呀地一声,“这人我认识!”   “哦?”兰静秋惊讶极了,运气这么好的吗?小梦居然认识?   “你确定?”   她说着把画像再次展示到小梦面前,小梦兴奋地点点头:“你要找他吗?我领你去吧!” 第350章 个人英雄主义   兰静秋没想到小梦居然主动要求带她去找嫌疑人, 两人刚见面时闹得可不怎么愉快,她见小梦跃跃欲试,十分有诚意, 又看看表, 才六点多,就点点头, “好, 离省厅远吗?”   小梦忙道:“不远,就在我家附近,我小时候经常去他家楼下玩,那边有篮球场,他家住一楼,他媳妇在自己家后窗户卖零食雪糕, 后来还真办了执照开了个小卖部。”   这人姓柏, 别人都称他柏老师, 是高中的化学老师,小梦说他人缘不错, 也从没看出他家有任何问题。   两人边说边往外走, 富生赶紧追过来:“天快黑了, 你们不跟胡组长打声招呼吗?怎么也得跟刘组长说一声啊。”   小梦说:“他们都忙着呢,上哪儿去申请啊,就是过去看看, 你急什么?不放心的话,要不你一块去吧, 顺便去我家吃个饭。”   富生赶紧摇头:“我不去。”   “呵, 怂样儿!”小梦说完拉着兰静秋就往外跑, “兰同志, 我骑车载着你吧,回来的时候你骑我车子回来,我明天叫我爸送我。”   兰静秋看着她那兴奋劲,不由问:“从没出过警?”   小梦不好意思地点点头:“你放心,我一定不给你拖后腿,我体能虽然刚好擦线,但跑得快,真的。”   兰静秋嘴角直抽抽,看着也不像是新人啊,怎么突然这位就有了强烈的出警愿望?   不过她以前也有过这种阶段,没出过警总想出警,觉得威风凛凛,出了警又觉得太繁琐,总想着办大案。   她之前以为小梦是爱碎嘴的办公室小妹,没想到这小姑娘也胸怀大志啊,居然想出警。   兰静秋犹豫起来,要不要带她去,“你确定你体能合格?有没有出警资格啊?没有胡组长同意我不能带你去,你把我领到地方,我自己侦查就好。”   小梦看来真挺想去的,她说:“你放心吧,胡组长这人特别好说话,不过小斌他们几个有点重男轻女,总觉得我就该打杂给他们端茶倒水,我今天也要给他们证明一下,我也是不是花架子。”   “那人离你们家太近,如果他发现是你带我去的,记恨上你怎么办?会不会给你家里人带来麻烦?”   兰静秋说完,明显感觉到小梦蹬车子没那么用力了,显然她怕了。   于是她拍拍小姑娘的肩:“放心好了,总有机会的,等回去你跟胡组长申请一下,就说想跟着出警,锻炼锻炼。”   小梦气馁道:“胡组长一定不会同意的,他肯定会说工作只有分工没有大小,不能挑拣,小刘组长没准还会给我安排一堆活儿。”   兰静秋对此也没办法,出外勤对自身素质要求严格,小梦说她体能只是合格,也许留在办公室才是最佳选择。   等看见篮球场,小梦指指旁边一个挂着小卖部牌子的窗户:“就是那家。你从前边单元门绕一下,进去一楼左手边就是他家。”   她说着担心地问:“你一个人行吗?真不用我去?”   兰静秋见小卖部还亮着灯,就点点头:“我只是先侦查一下,又不抓人,你回家吧,明天见。”   小梦想把自行车留给她,她也没要,这里离省厅走路也就二十来分钟,不算远。   小梦走的时候还一步三回头,显然她真挺想出外勤的,兰静秋心中好笑,看来人人心中有个英雄梦啊,穿上警服就想把犯罪分子绳之以法,不乐意整天在办公室里整理文件。   她送走小梦,直接去了篮球场边上的小卖部,自从市场开放了,小区里这种家庭小卖部挺常见的,特别方便。   谁家做饭没盐了,跑两步就能买到,都是熟人,当天没带钱,过两天补上也没问题,很多都是没有安排工作的家属,或是退休的老头儿老太太开这种小店,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东西也放不坏,一天卖上几块钱都够一家人吃饭了,再说现在生活条件好了,舍得花钱的人越来越多,瓜子糖果还是很畅销的。   兰静秋走过去隔着窗户朝里边张望,里边的东西还挺多,不大的地方挤满了货物,有的都堆的挨到了房顶,屋里好像正在熬鱼汤,快出锅了,香气扑鼻,兰静秋敲敲窗玻璃:“老板,来一包口香糖。”   “来了来了!”一个女声答应着,却没出来,隐约能听到她好像在骂人,然后从旁边屋里出来一个男人,满脸不耐烦地走了过来。   兰静秋一眼认出这人就是她在邮局见过的那位,看来小梦没认错人。   “口香糖是吧?”那男的拿了一包口香糖递出来,兰静秋一边掏钱一边笑着说:“柏老师,您还记得我吗?”   柏老师抬眼看看她,手里的口香糖突然掉到了窗台上,显然他认出她来了。   如果他只是路过,看见警察围捕犯罪嫌疑人,也可能会记住她,但绝对不会有这么大反应,手里的东西都掉了。   所以兰静秋判断,他当时一定围观过,还可能知道自己是警察!   不过柏老师很快恢复了镇定:“你是哪届的?我没什么印象了,一般都是带两个班,差不多一百多人呢,怎么记得清啊。”   兰静秋笑了笑:“看来柏老师是桃李满天下啊,择日不如撞日,既然在这儿碰上了,今天能拜访您家吗?有点事想跟你聊聊。”   柏老师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往屋里看了眼,突然道:“你一个年轻姑娘,跑来老师家,别人会误会,你师娘也会不高兴,你说是吧,天不早了,赶紧回家吧。”   他说着就把窗户砰的一声关上了,还顺手把好那个小卖部的牌子扣了起来,兰静秋也没耽搁,马上绕去了前门。   既然已经打草惊蛇了,那肯定得把人带回重案组,免得他再逃离宁州市。   她还怕柏老师会跑,哪想到楼道里一点动静都没有,柏家门也关得严严实实,她敲敲门,好半天才有人来开,是个中年女人,身上的围裙还没摘下来。   她好奇地打量着兰静秋,“你找谁?”   “柏老师在吗?”   “哦,你是他学生啊,快进来吧。”柏老师的妻子根本没多想,热情地把人让了进来。兰静秋笑了笑,也没否认,她倒没有存心欺骗这位阿姨,可能面嫩的缘故,一叫柏老师,人家自动以为她是学生。   这是三室一厅的房子,不过没装修,略显简陋,兰静秋正打量着,就听柏老师的妻子高声喊道:“老柏,老柏,你学生来找你了,赶紧出来啊。”   没动静!   她不好意思地跟兰静秋说:“抱歉啊,肯定是看书看入迷了,你先在椅子上坐会儿,我去喊他出来。”   结果柏老师根本没在房间里,兰静秋愣了下,后窗户跟前门并不远,如果有人从后窗户跑了她绝对听得见,而且现在坐在客厅里也可以看到后窗户那儿的各种货物。   她想着柏老师当时的反应和他的眼神,又打量了一下他家几个房门,皱起眉头,来到卫生间门口,正听到里边好像有重物落地的声音。   兰静秋急了,退开两步撞向卫生间的门,刚从卧室找人出来的柏老师妻子吓了一跳:“你干什么?”   兰静秋用肩膀撞了一次,又退开了,这次她抬起右脚猛地踹了过去,门应声而开,在吱吱呀呀的声音中,柏老师妻子爆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   “老柏!你这是干什么?”   柏老师用卫生间里的晾衣绳上吊了!   兰静秋赶紧过去抱起他托举起来,还好他刚踢开凳子,还没窒息,不过晾衣绳是那种很细很坚韧的绳子,已经把他的颈间勒出了红痕。   柏老师妻子见丈夫没死,还在喘粗气,气得大骂:“你是疯了吗?”   她想到什么,突然看看兰静秋:“你不会是在外边欺负了女学生,让人家找上门来了吧,这时候觉得没脸了?”   兰静秋赶紧解释:“不是这样的,抱歉啊,阿姨,我是警察,是来查案的。”   柏老师妻子一听,更慌了,大哭起来:“老柏你到底干了什么?让警察找上门,还不如勾搭人呢。”   兰静秋无语极了,这位大姐也有点拎不清,“先送医院吧,虽然没事,但该做的检查也不能少。”   柏老师已经没事了,只是勒到了脖子,很快就把人抱了下来,再说刚才他还睁过眼,可现在他一声不吭地装起了死人。   兰静秋不由叹气,其实她最怕遇见的不是悍匪,而是这种知道做错了,被抓时羞愧难当,可下次你给他机会,他没准还敢的犯罪嫌疑人。   兰静秋此时又后悔又庆幸,她后悔今天过来,该等着跟胡组长汇报过后,再带人过来的,她庆幸自己没有看到人就离开,而是绕来了前门,她要是没进来,没准这位真就自杀成功了。   在凤安把同事逼下水,跑来宁州市把犯罪嫌疑人给逼自杀了,再有多少人保她,也交代不过去啊。   等把人送到医院,胡组长也得到消息赶过来了,一来就批头盖脸地骂道:“怎么回事?你说你刚来,还没正式报道呢,怎么就去查案子了?我都说了让你把画像画出来就行了,谁允许你自己去的?”   兰静秋自知理亏一声不吭,倒是跟着来的富生小声说:“兰同志就是找我画像了,是小梦主动提出要带兰同志去柏老师家,她不是一个人去的,还有小梦呢!”   “那小梦呢?”   兰静秋说:“我让她回家了,犯罪嫌疑人家离她家太近,两人还认识,我担心如果找错了,会影响两家关系,给小梦带来麻烦。”   “你想得还挺多啊!既然想得这么周到,为什么要自己去?不知道先回来喊人吗?”   “我看你们都在忙着,就……”   “还顶嘴是吧,你还挺有理?”   兰静秋赶紧摆手:“没有,确实是我做错了!”   她觉得自己已经很真诚地认错道歉了,胡组长却怒道:“兰静秋,我不管你在你们那儿有多威风,分到我手底下了,就得听我的,咱们这儿可不需要个人英雄主义!” 第351章 照顾   兰静秋有点无语, 她怎么就个人英雄主义了,不过是过去确认一下,侦查时单独行动也很正常啊, 她错就错在, 不该自己去小卖部买东西,可只有她见过柏老师, 过去看一眼才能确定啊。谁知道他居然直接躲卫生间自杀了?   再不满, 她也只能先承认错误:“是我的疏忽,当时我就发现他把板子拿下来时表情有点不对,就像是咬牙在下决定一样,很决绝的样子,我当时就应该知道不对劲。”   “你就不该自己去!小梦就是办公室打杂的,你听她的?她说长得像你就跟着去啊?”胡组长看起来还是很生气。   兰静秋无奈道:“可小梦确实没说错, 柏老师就是我在邮局见的拿放大镜的人, 而且他一看我找去, 立马自杀,绝对是心虚, 怕咱们查他。”   “没错, 小梦确实立功了, 你也不错,刚来第一天就找到了嫌疑人,那这案子就交给你吧。”   兰静秋愣住, 她观察着胡组长的表情,生怕他是在说反话, 可胡组长居然雷声大雨点小, 训了几句, 真就把这案子给了兰静秋, 还把小梦派给她做搭档。   上级的任务,兰静秋自然也不会推辞,小梦第二天到岗,听说她能参与案子了,还跟兰静秋是搭档,更加兴奋,“真的吗?胡组长说的?简直不敢相信,我一定不辜负胡组长的信任。”   胡组长早就出去了,留守的是小刘组长,也就是重案组的副组长,他皮笑肉不笑地说:“没错,交给你们了,你俩赶紧查清楚,一起立个功。”   小梦乐了,还能立功?   兰静秋看着小刘队长的笑容,总觉得这是在给她们挖坑,可查案嘛,能有什么坑啊?   她痛快接下来,跟小梦一起去审讯柏老师,柏老师去医院检查过后,一切指标正常,今早又被移送到了省厅,因为有过自杀行为,看押的人都有点紧张,随时留意着他的动态。   可他却成了闷葫芦,一言不发。   柏老师妻子只说丈夫在外边有投资,给某化工厂做顾问,赚的钱不少,其他一概不知。   兰静秋觉得她没说谎,小梦却说:“撒谎,你丈夫的事你能一点也不知情吗?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柏老师妻子苦笑:“我没工作,他是家里顶梁柱,自然他说什么我信什么了,而且他真的是很好的人,不会干违法的事,不信你问问他的朋友跟同事,他真的不是坏人。”   兰静秋说:“他有没有提过买卖邮票跟古画?”   她摇摇头:“我真的没听他说过,因为那个小卖部,我天天在家,除了吃饭睡觉,就坐在窗户下边等着卖东西,要不就是去进货,我哪有空管他的事。”   小梦还是不信,又盘问几句,柏老师妻子有点急了:“我要怎么说你们才信?”   兰静秋把小梦叫出来:“她应该没撒谎。”   “为什么要相信她?我爸私房钱藏的再严密,我妈也能发现,她居然什么也不知道。”   兰静秋十分无奈,这位不只是新手,还是个经验主义者,而且这经验还很单一。   “那是你爸妈,我敢说,这世间有多少对夫妻就有多少种相处方式,咱们审讯要通过她的微表情,语气还有话里的漏洞跟逻辑来推测,还要根据现有的证据来推理,不能一直问同样的问题,并且在问之前你心里已经有了答案,那不叫审讯那叫逼供。”   “啊?我没有啊!”小梦没想到自己心急多问了几句,就涉及到逼供了,十分委屈。   兰静秋都想跟胡组长说她不需要搭档,要自己查了,不过想想还是做罢,不管胡组长怎么想的,有小梦这个搭档在,她才能查案子,再说小梦以前一直是文职工作,不会审讯也正常。   等审讯柏老师时,兰静秋让她做记录,小梦想说我们有专业的记录员,不过看兰静秋给她写下了要记的东西,她点点头,原来这么复杂,嫌疑人的表情都要记录的吗?   兰静秋只是想让她留意一下,不要只问,不观察。   柏老师看见进来的是两个女同志,其中就有目睹他自杀的那位,他眼珠转了转,两眼一闭,又开始装死。   兰静秋说:“柏老师,不认得我了?你这样没用的,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能逃避到什么时候?尽快交代出邮票的去向,帮助我们追回来,才能帮你自己减轻刑罚。”   柏老师还是不睁眼,兰静秋干脆道:“你以为你赚的那些钱能保住吗?”   他立马睁眼了,但并不是像兰静秋想象中的恼羞成怒,或是拒绝说出赃款的下落,他说:“我给我家孩子寄的钱都是我的工资,赃款都在我家柜子暗格里,你们去找吧。”   别说兰静秋,就是小梦也愣住了,这么快就招供了,而且还自己说那是赃款。   兰静秋不敢相信,她看着柏老师:“你只是转手,真正的买家来头太大,或者是你的亲人还是朋友?你不想把他供出来?柏老师,你也一把年纪了,想事情不要这么简单,你以为我们查到你这里就算了吗?东西去哪儿了,这次交易的邮票又想卖给谁,我们都得查清楚。”   柏老师叹口气:“我都说还不行吗?就跟我和老乔交易一样,我卖邮票的时候也是这种方式,我见不到对方。”   “上次在哪儿交易的?下次交易时间是什么时候?你们又是通过什么方式来确定交易时间跟地点的?”   “他会把信封放到我的车筐里,里边写清楚交易的时间跟地点。我真的没见过他!”柏老师说得十分诚恳,“我就是一时鬼迷心窍,真的,我就是帮着跟老乔搭个线,也没拿多少钱,那种东西其实价格并不高,赚不了几个钱。”   老乔就是昨天在邮局门口抓到的背心男,是博物馆的工作人员,他监守自盗,本来这些东西并没有展览出来,但正好前段时间梅雨季,博物馆的仓库受潮发霉,里边的东西全部整理一遍,才发现少了好几套邮票跟画。   小梦见柏老师交代得很清楚,觉得他这人真挺怂的,居然不等审讯就全招了。   兰静秋却看着面前的柏老师皱眉,她还以为是他心理素质太弱,所以才会自杀。可看他现在的状态,明显早有准备啊,说话也很有条理,看起来也不担心被同事知道他违法犯罪被抓会丢脸,所以为什么会自杀呢?   “你想保谁?”   柏老师愣了下:“你什么意思?我都跟你说得够清楚了,我真的不知道对方是谁,就是有一天收到一封信,对方想买某套邮票,他知道我跟老乔是朋友,想通过我找老乔买,但这是违法的,我不敢跟老乔实话实说,就学着对方的方式去联系老乔,我本来就是试试而已,哪想到老乔见钱眼开,居然同意了,于是就有了上两次交易,那两次很顺利,我以为这次也可以,没想到他已经被你们盯上了。”   他说着叹口气:“对不起,我也是见钱眼开,没经受住诱惑,但钱我都没花,真的,我自己有工资还有一些补贴,还有我妻子的小卖部收入完全够家用,孩子们上学都有补助,也花不了多少,我就是鬼迷心窍了,我把那些钱全都交还,把我知道的事也全都说出来,我一定配合警方找到真正的买家。”   兰静秋听着他的话,看着他的眼神,皱眉道:“既然你早就想好了对策,钱都没有花,为什么要自杀呢?”   柏老师愣了下,垂下眼睛:“我怕啊,我是当老师的,我怕给教师队伍抹黑,我怕给学校领导添麻烦,我怕我孩子会被人指指点点,我没想好对策,就是胆子不大又想赚点昧心钱,一被你们发现,我就慌了,就想着一了百了,我现在想通了,认错悔改才是我唯一的出路,绝对不能逃避。”   兰静秋暂停审讯,外边办公室里,小刘组长正喝着茶不知道看什么卷宗,见她跟小梦出来就笑了笑:“问完了?需要帮忙吗?”   兰静秋听出了这句话的潜台词,他是说,‘不行了吧,还得我上吧。’   呵,兰静秋对这个小刘组长印象不怎么样,要不就相信她们,在后边做支援,要不就直接说不信她们,不能把这案子交给她们。   让小梦给她做搭档,然后再冷眼旁观等着她们求助?明摆着瞧不起女同志。   小梦自然察觉到了,马上道:“用不着,我们已经审出来了。”她说着把笔录递过去。   兰静秋却说:“我觉得他在撒谎,他在包庇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人,所以他被查到第一反应会是自杀!还是查一下他儿女的情况吧,有没有大额消费,或者近期有没有得病,有没有在异地买房定居甚至是出国的打算。”   小刘组长正翻看笔录,一听兰静秋的话,就惊讶地哦了一声:“你觉得他的子女涉案?”   “不好说,得找到他们看看他们的现状,有没有用钱的需要!”   小刘组长把他手边的一份文件递给她:“柏老师的儿子柏长青正在申请出国留学,他们学校公费出国的名额很少。”   兰静秋接过来,皱眉道:“你们早就查到了?”   “怎么会?这老柏昨天抓的,当然是今早查的小柏了。”   小梦忍不住说:“那你怎么不早说啊。”   小刘组长哈哈笑道:“胡组长不是把案子给你们了吗,我不好插手吧。”   兰静秋看他一眼,没跟他计较,又要进审讯室,小刘组长却喊住她,又转头让小梦去倒水。   小梦皱眉,但还是惯性地去了。   兰静秋刚要帮她说话,小刘组长却笑道:“心疼了?还是觉得你们都是女同志,必须得抱团?小梦跟你可不一样,她调来咱们重案组就是做文员的,老想着当刑侦人员,那就回炉重造!”   “我不清楚重案组的分工,是胡组长说让我跟她搭档!有问题你跟胡组长说吧。”   “我跟胡组长说什么啊?你运气这么好一来就找到嫌犯确实够格办案了。不过,静秋同志,好运气是会用完的。”   兰静秋冷笑:“看来小刘组长对我意见不小啊。”   “哪有哪有!就是吧,你刚来就有人捎话拜托胡组长要照顾好你,呵,这就是我们重案组以前没有女刑侦员的原因,大家都又忙又累,谁有空照顾别人啊?你说是不是?我看要不行的话,你跟小梦一样做文员吧,端个茶倒个水,整理一下文件,不需要别人照顾!”   这时小梦正好拎着水壶过来,听见这句话眼圈都红了。 第352章 嘴炮   兰静秋接过小梦手里的水壶直接放到桌上:“威风八面的刑侦人员是没长手吗?自己不会倒水?小梦, 要不然你帮他们买几个奶瓶来吧。”   刘组长一听这话,被气得不轻,他是真没想到兰静秋直接就硬杠了。   他觉得兰静秋再厉害也是个姑娘家, 还是初来乍到的, 他就想着敲打几句,免得她觉得有人护着就有依仗, 随便乱来。   他正琢磨着要怎么说呢, 旁边一位说:“我们一天累死累活的,小梦帮着倒个水都不行?”   “是小梦害你们累死累活吗?干不了就别干!干嘛让人帮忙?”兰静秋不假辞色,她昨天还觉得这重案组挺不错的,没想到今天一个个牛鬼蛇神都冒出来了,人家高队长还是为案子才来质疑她,这几位倒好, 真觉得自己是大爷啊, 在外边辛苦工作, 回来了找个小丫鬟伺候着!   那人也恼了:“咳,你怎么说话呢?让谁别干呢?你个新来的口气还不小!”   兰静秋冷笑:“怎么个意思?新来的就不能说话了?就没有人权?就得任由你们欺负吗?你们嫌苦嫌累就使唤别人?你们刑侦人员跟文员工资一样吗?让小梦伺候你们, 你们给小梦另外发工资了吗?”   小梦怕吵起来, 赶紧说:“没事的, 我反正事也不多,帮大家做点力所能及的事也没什么。”   “你乐意做,主动做, 那是同事之间和睦,看他们辛苦可以照顾他们。可他们要求你做, 还觉得使唤你理所应当, 甚至还有点瞧不起你, 凭什么?工作不分高低贵贱, 既然你能进重案组就说明重案组需要你,别管整理文件还是管档案,都是工作,凭什么还得被他们额外安排?杂事没后勤吗?你在办公室里时间长,扫个地可以多干几次,直接跟喊丫鬟一样叫你去倒水,你就去啊!就你这样的还想当刑侦人员,还妄想跟着一起破案?自己都立不起来。”   小梦被兰静秋这么一说,眼圈立马红了,以前的委屈都想起来了,她以前都是主动去帮他们,后来帮习惯了,还真跟丫鬟一样,谁有点什么事都吆喝她去。   刘组长一看就头大,他最怕女人哭了,赶紧跟小梦说:“小梦,你别哭啊,搞得跟我们欺负人一样。”   兰静秋哼了一声:“你还以为自己没欺负人吗?”   刘组长气笑了:“你没来的时候好好的,我们平时也挺照顾小梦,发什么福利都是她头一份,还给她送到家,怎么你一来就成了我们把她当丫鬟了?我说兰同志,可不带这么挑拨离间的。”   兰静秋笑了:“发福利是你发给她的吗?刘组长,你也太会推卸责任了,我哪里挑拨离间了?刚才你不是说我不该心疼小梦,还说我们抱团吗?那我还真就抱团给你看看,你们以后别老想着使唤人,工作上的事交代清楚,生活上的事自己处理,倒个水都喊人,这算不算是官僚主义?奴役下属,官老爷作风。”   “咳,你这小丫头怎么还上纲上线了,我就是敲打敲打你,以后别总惹事,你看看你还有理了。”刘组长发现说不过,而且他们好像也有点理亏,虽说他们并没有瞧不起小梦的意思,但总喊人家端茶倒水,确实有点使唤人的意思,可哪个单位不这样啊,办公室人员不就是打杂的吗?   兰静秋听见敲打二字,更无语了,这个刘组长是怎么当上组长的,这话都能直接说出来,平时肯定是个自大狂吧。   “敲打我?要是因为柏老师自杀的事,你该敲打我遵守纪律,听从指挥。刘组长,你刚才敲打我的是什么?说我因为小梦是女同志就跟她抱团,说我好运气会用完,说我应该跟小梦一起打杂。这就是你的敲打吗?我看你是歧视女同志吧!”   “我可没有!”刘组长赶紧摆手:“你可别给我扣大帽子,我认输还不行吗?主要我是听说有人叫胡组长照顾你,我就以为你呢,那什么……”   刘组长有点说不下去了,他发现自己一直被兰静秋牵着鼻子走,把自己的真实想法都说出来了。   兰静秋道:“我可没给你扣帽子,我说的哪一件不是你刚才做过的?我最烦别人说‘算我认输’加个算字是什么意思?您要是错了就承认,觉得没错你就坚持立场,‘算你认输’是什么意思?”   刘组长说不过她,一拍脑门:“我这嘴欠的,我就不该多嘴!”   兰静秋冷然道:“现在才知道,晚了!你说有人捎信给胡组长让他照顾我,我从外地大老远借调过来,我领导跟这边领导交接一下,随口一句‘照顾好’你就开始上纲上线,认为我吃不了苦干不了活,需要关在办公室里?还说你们没空照顾女刑侦员,这是你的敲打吗?我用你照顾了吗?”   “好好好,我错了还不行吗?”刘组长见她抓住敲打这两个字没完了,干脆摆出一副我不跟你计较的样子。   兰静秋哪吃他这一套,冷笑道:“这跟刚才那句‘算我认输’有异曲同工之秒啊,呵,‘你错了还不行吗?’那肯定不行啊,请刘组长正式跟我道歉,还要明确小梦的工作范畴,顺便确定一下咱们这里需不需要端茶倒水的人!需要的话,可以跟后勤商量商量,或者跟金厅长申请一下,找个专门给各位大爷端茶倒水的人。”   刘组长无话可说,干脆一甩手:“这不胡搅蛮缠嘛,谁说需要端茶倒水的了?”   “你刚才亲口提议叫我去跟小梦一起端茶倒水整理文件,呵,端茶倒水居然排在整理文件前边,刘组长看来很需要咱们重案组安排这样一个岗位啊。”   刚才帮着刘组长说话的那人都听傻了,这小姑娘查案怎么样不知道,只是听说很厉害,但这嘴皮子可算是见识了,一套一套的,把刘组长气得脸都绿了。   小梦听着是挺解气,但更担心兰静秋了,总觉得她是在为自己出头。刚来就这么得罪人怎么行呢?   她想说自己不觉得被使唤,可又太违心了,而且好像这么说是在帮刘组长一样,那就太对不起兰静秋了。   刘组长被兰静秋怼的恨不得拍桌大骂,可那真就落了下成,他只好含糊道:“我忙着呢,说了两句闲话,就被你上纲上线,小姑娘就是麻烦,赶紧查案去吧,昨天冒冒失失地闯到交易地点,还差点逼嫌疑人自杀,说你两句都不行?”   他说着起身:“行了行了,散了吧,都忙去吧。”   可兰静秋今天还真就想较真了:“刘组长,你做为我的上级对我批评教育我肯定虚心接受,可你没有批评我,你是在嘲讽贬低我!你承认吗?”   “承认什么啊?一会儿说我歧视女同志,一会儿又说我嘲讽贬低,我就是言语不当,没那么多事,赶紧忙去吧,不信的话你一会儿问问胡组长,我人品怎么样。”   “人品好的人从来不会提人品二字,也不需要提!”   “咳,我说你……”刘组长被气得暴跳如雷,“这真是要造反啊,说你两句都不行,这以后还怎么管?胡头儿呢?我找他去!”   他说完落荒而逃。   办公室里的人看兰静秋的眼神都带着敬意,就算不服气不认同她,心里也都敬佩不已,这也太敢说了吧!   重案组跟别的单位不一样,没那么多副职,也没有分科室,就两个领导,一个是胡组长,一个是刘组长。   胡组长沉稳顾大局,刘组长有点激进,脾气也有点急,但履历光鲜,专业能力强,两人算是互补。   自从重案组成立以来,两个组长搭档默契,队里一向融洽,自然没人顶撞过领导,哪想到今天开了先例,刘组长被新来的小姑娘骂走了,还说他人品有问题。   兰静秋看看僵化的众人,也很无奈,她也不想这样,可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有事说事,一会儿扯重案组不需要女刑侦员,一会儿说她该去打杂,能不气吗?   她也不理会那些眼神,反正她来这里也没想着立功升职,“小梦,走吧,不管你以后跟不跟案子,这案子胡组长交给咱们两个了。”   兰静秋拿起刘组长扔下的文件,领着小梦去了审讯室。   外边的人炸锅了,纷纷议论。   省厅里除了政治部纪检组这些行政部门,还有七个业务总队,有治安警察总队,出入境管理总队,刚成立的禁毒总队,跟重案组联系最密切,经常合作的是刑侦总队,这楼里除了二楼,其他都是刑侦部队的地盘,大家也都是熟人,自然八卦起来。   “听说你们刘组长把新来的骂哭了?”   “哪儿啊,新来的把刘组长气得跳脚!还跟人家道歉了,就这新来的也不满意,嫌刘组长道歉没诚意!”   “真的假的?什么来头?这么厉害?我听说昨天金厅长亲自领着她去了你们二楼。”   “可不是嘛,金厅长亲自送来的,还有人叮嘱胡组长照顾好她,刚来就敢把领导气得跳脚,逼领导道歉,这来头能小得了吗?”   “听说又年轻又漂亮,不会是青省厅长千金吧!”   “还真没准,不过再漂亮也不敢追,这姑娘就是个刺玫瑰,那一句句的,还偏偏让她讲出理来了,刘组长这爆脾气都得忍着,就说错两句话,被她上纲上线不依不饶,我看他肺都要气炸了。”   “以后你们重案组可热闹了。”   “现在就挺热闹的。”   兰静秋只是不想跟小梦一样一直忍着,因为她知道如果刘组长要一直这样对她,她迟早有一天会爆发,那前边忍来忍去的,多亏啊,还不如一开始就让他知道自己的底线。   她确实是特调来的,但绝对有资格有能力在重案组任职,她也不需要任何人照顾,更不会在办公室里端茶倒水。   兰静秋不知道整个楼里都把她传成了厉害人物,甚至叫她刺玫瑰,她一心想着查案,进了审讯室,就把那份文件摆在柏老师面前。   “你儿子要出国?不过以他的情况应该拿不到公费名额,是想自费出国吗?”   柏老师看到面前文件上有他儿子的照片,眼神立马露出一丝慌乱:“你们去学校找他了?这事跟他没有关系!我不是都说了吗,我寄给孩子的生活费都是我的工资,没花过赃款。” 第353章 得理不饶人   兰静秋看柏老师那慌张的样子, 就知道有问题,她说:“你的工资够两个孩子的生活费,可你儿子要出国, 需要大笔开支, 柜子里的赃款并不是全部对不对?”   柏老师咬着牙,“我说得够清楚了, 那就是全部赃款, 而且我从来没有花过。”   兰静秋看他不像是在说假话,不禁皱眉,难不成他说的是真的?   他很怕警察会找去他儿子的学校,他也很怕警察会找到真正的买家,甚至不惜自杀来逃避。   兰静秋似乎明白了什么,“你儿子就是买家, 或者他认识买家对不对?买家是他找来的?”   “不是!你不要乱说, 我都说了这事跟我儿子没关系!”柏老师看起来很愤怒, 但兰静秋一眼看出他在虚张声势。   “是不是的,查一查就知道了, 民国时的东西算不上古董, 再是限量版也只是邮票而已, 这种东西除了真正的集邮者也就是搞不懂这些东西真正价值的老外会花钱买吧,你儿子又打算出国,这也太巧了。”   兰静秋说完站起身就要走, 柏老师急了:“警察同志,是我, 都是我干的, 我联系了买家, 确实是个老外, 而且人家已经回国了,所以我告诉你也没有用啊,那些钱确实不是全部赃款,其他的我都拿来花天酒地了,真的,南城有条巷子,那儿的理发店按摩店都藏污纳垢,里边都是出来卖的,什么服务都有,我几乎天天去,钱都花在那里边了。”   “藏污纳垢?”兰静秋笑了起来,“看来柏老师虽然做错事,但心里还是有原则,有点为人师表的样子,知道那是藏污纳垢,可你要天天去光顾的话,你不就成了你所说的污垢吗?”   小梦也说:“对啊,要真是天天去,肯定会说里边春色满园或是说都是花钱的地方,说那里藏污纳垢,肯定是不喜欢甚至鄙视那里和那些人,怎么可能经常去!”   柏老师是真急了:“你们两个小姑娘能懂什么?跟你们说不清楚,反正就是我干的,我把邮票跟画卖出国了,也把赃款花了大半。”   兰静秋叹口气:“柏老师知道什么叫欲盖弥彰吗?你但凡别这么着急,我也不会那么快想到你儿子身上。”   柏老师急得手直哆嗦,眼泪差点掉下来,“你就抓我吧,都是我做的,东西找不回来了,判我多少年都行,我都认罪!”   “柏老师,你是不是觉得你特别伟大?你坐牢,让你儿子奔好前程去?他要是愧疚的话一辈子过不好,他要是不愧疚的话你养他这么大,为他做这种事,最后他不顾你的死活,你真能坦然接受?”   柏老师似乎下定了决心,他垂下头哽咽着:“真跟他没关系,你们别去找他,把我关起来吧!”   兰静秋没再劝说,直接出来去找胡组长,是亲自过去找柏老师儿子,还是打电话给那边警方帮忙调查,得跟胡组长申请一下。   胡组长正听人绘声绘色地讲兰静秋跟刘组长的冲突,他听得无语:“这个老刘啊,脑子是不是进水了?还敲打她?下个月的表彰会,兰静秋是头一份,深市的案子资料不是咱们都看过吗?这老刘怎么回事?小兰再怎么样也用不着他敲打啊。”   刘组长正好这时进了办公室,一听这话就说:“头儿,我可真没敲打她,我就是说错话了。就是想提醒她规矩点,别总惹事,哪知道人家给我罗列一堆罪名,什么歧视女同志,官僚作风,老爷作风。”   胡组长让小田出去把门关好,等办公室只剩下一正一幅两个组长时,他才说:“别扯这些没用的,你就说你有没有提议让她去端茶倒水?人家小梦帮着你们倒个水打个饭是心疼你们辛苦,战友情份,你们还真当自己是大爷了,使唤小梦还不够,还想让兰静秋一起给你们端茶倒水?怎么想的?金厅大老远地特招个人过来,就为让她给你端茶倒水?”   老刘一拍脑门:“哎哟喂,我可真是说不清了!”   “这些话你说没说吧,你要说了,别说是小兰,就是我听着也生气,说你官僚作风还是轻的,你这就是压榨歧视同事,平时大大咧咧的也就算了,来了新同事,不说赶紧带她融入集体,你先敲打她,老刘,到底怎么想的?”   刘组长叹气,怎么想的,他就是觉得不至于,一个黄毛丫头,还特招进来,档案都没调过来,就能进重案组,不是上边有人是怎么回事?重案组里边的人可是经过层层审核的。   还说什么立过多少功,深市案子多厉害,在老刘看来都是巧合跟运气罢了,真要一推进去直接把她迷晕了,割肾挖眼,她能怎么办?还不是白白做冤大头,这样的人可不是全凭运气嘛,但凡运气差点,小命早就交代了。   而且老刘觉得兰静秋是被捧过了捧瞎了,完全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刚到他们重案组,居然先搅黄了抓捕,又私自跑去嫌疑人家里,差点害的人自杀,这样的不需要敲打吗?   “这就是个傻大胆,我敲打她也是为了她好!”   胡组长叹口气:“你有没有想过正是因为她的傻大胆才能立功?她要真傻,你能被她说得哑口无言吗?有时候查案就得有点冒险精神,咱们省厅为什么会成立重案组你忘了吗?”   老刘哑然,成立重案组的原因是因为两个派出所没有协调好,跨区抓捕时两边都不作为,最后错失了抓捕嫌犯的最佳机会,让嫌犯抢了辆摩托车逃脱了,还把车主捅伤了。   这只是当时的触发点,这案子引起了省厅的反思,平时这种事也不少见,公安局跟派出所各种规矩束缚着,做什么都束手束脚。   隶属于省厅的重案组是有特权的,下边的各级单位都要配合,成立重案组就是为了在发生大案重案时有一个能灵活机动,走到哪儿都有权限,专心查凶案的地方。   胡组长就曾经单枪匹马地跟凶犯对峙,一枪击毙,要不然凶犯手里的引线一点,商场里的群众肯定会被波及到,造成群众的人身财产损伤。   胡组长看着沉思的老刘:“你自己也曾经没获得批准就翻墙进院,没有搜查令算不算私闯民宅?”   老刘叹口气:“我那是特殊情况,后来不是写报告了吗?她这完全没必要,又不是紧急情况。”   “没错,她做错了,你做为副组长批评两句完全没问题,可你看看你说的都是什么?我听别人转述都一肚子火,老刘啊,这次我不能姑息你,你必须得承认你思想上的问题。”   老刘挠挠头,无奈道:“我也不是瞧不起女同志,就是觉得她一个黄毛丫头……”   “这称呼就是瞧不起女同志,黄毛丫头怎么了?就因为黄毛丫头,你就忽视她的能力,上去就打压,还直接说要敲打她,你说你是不是犯蠢?”   “主要你不是跟我说,有人让照顾她吗?”   “老刘,我看你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照顾她是叫她给你端茶倒水吗?那叫照顾你吧!问问她生活上有没有不习惯的地方,出警时照顾一下,尽量让她远离危险!这不是理所应当的吗?新来的年轻同志,咱们不都是这么照顾的吗?哪次有危险的事不是老同志上,你还想着让新来的去堵枪眼吗?你说人家那边领导打声招呼,我跟你说一声,你就把她当成走后门的了?说倒底还不是因为你瞧不起她,觉得女刑侦员就是花架子,白搭!”   老刘再次哑口无言,但面对胡组长,他也不能转头就跑了,这事也就胡组长敢这么明明白白地指出他思想上的错误。   没错,他就是觉得丫头片子是大麻烦,在办公室老实待着就好,可千万别跟着出警。   这时他也只好承认:“好吧,我一会儿去给她道歉,不过她这嘴皮子也太厉害了点,有点得理不饶人的架势。”   兰静秋过来敲门,正好听见最后一句,她进来后,不免说:“刘组长,没想到你这没理的居然先来告状了,我得了理,对方不道歉不消除影响,我为什么要饶人?”   胡组长笑道:“哈哈哈,好了,都是误会,静秋啊,老刘不是来告状的,是来跟我反省的,他也已经意识到自己确实有点瞧不起女刑侦员,正说一会儿要去给你道歉呢,他就是被你说得有点下不来台,听说你还质疑他的人品?我跟老刘十几年的关系了,他的人品我可以打包票,下次再有这样的事,你直接找我,我来敲打他。”   老刘见胡组长虽然刚才批评得狠,但现在又开始和稀泥了,就知道他还是护着自己的,赶紧说:“没错,这事都是我的错,当着胡头儿的面,我要郑重向兰静秋同志道歉,做为领导,言语失当,还为了面子胡搅蛮缠,实在是难堪,但我保证,对静秋同志绝对没有歧视没有恶意,静秋同志,你能不能原谅我?”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兰静秋也不好再揪着不放,说实话就算人家不道歉,就胡混过去,她也不能怎样。   她没说原谅不原谅,只说:“也是我太冲动了,把事情说开就好,我相信胡组长的判断,也希望刘组长下次对我的批评教育,不是因为个人偏见。”   老刘摆手:“我还敢教训你?我说一句,你有一百句等着呢,我可惹不起。”   兰静秋笑了笑:“这样啊,那看来还是胡组长更像位领导。”   老刘皱眉。   兰静秋看着他说:“刘组长怎么说也是个领导,居然不能就事论事,还认为是我咄咄逼人,以至于你做为领导以后就算我做错事,都不敢再批评我,看来偏见一旦产生就根深蒂固。” 第354章 命案   老刘觉得自己能道歉已经很给兰静秋面子了, 哪想到人家还不依不饶的,他也来气了:“我算明白了,我现在说什么都是错, 反正我道歉了, 以后看实际行动吧,也希望兰同志能拿出实际行动来, 让大家信服。重案组不养闲人!”   胡组长怕他们两个又吵起来, 抢着说:“静秋的能力早就得到了验证,老刘不要太严厉,慢慢来嘛。”   说完他又马上跟兰静秋说:“老刘就是这种性子,也是知道你的能力,盼着你能帮重案组披荆斩棘,都是同事, 说什么做什么都是为了查案, 意见不和吵两句嘴也是正常事, 都不许计较啊。”   他劝过了忙又转移话题:“静秋过来是为了邮票案吗?”   兰静秋也没打算跟刘组长计较,她把柏老师的反应说了, “我觉得他儿子一定知道邮票的去向, 是打电话请那边协助还是直接过去侦查?”   “先打电话吧, 以省厅的名义请求支援,如果真是跟留学有关系,很容易查出来。”   兰静秋答应着就想走, 胡组长忍不住说:“小兰啊,这次是老刘的错, 我一定好好批评他, 但你这性子可不太讨喜, 要是以后交了男朋友, 一点小事也这么咄咄逼人的,那……”   兰静秋皱眉:“胡组长,我干嘛要讨喜?讨谁的喜?我又不是要饭的,干嘛讨要别人的喜欢?”   胡组长傻眼,“不是,我就是叮嘱你一声,免得你到处得罪人。”   “好,我得罪了两位组长,你们都不喜欢我,我知道了。我也没能力更没时间去讨你们的喜欢,只希望不会影响到工作。”   兰静秋说完开门走了,胡组长说得有道理,她在这事上确实有点咄咄逼人了,那又怎样?她其实也可以八面玲珑,跟大家搞好关系,变成一个讨喜的人。   可她根本没有在这里长期发展的打算,也不想跟他们关系太好,免得她身后那个不定时不定点的炸弹爆炸时再牵连到别人,所以自然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了,她要怕得罪人就不会跟刘组长硬杠!   因为她开门的力道不小,门反弹回来自己关上了,老刘看着胡组长吃瘪的脸,哈哈大笑:“怎么样,见识到了吧!今天这事可真不是我一个人的错!”   胡组长只是不满意兰静秋刚才那句‘你更像个领导’,更像,就是说还不是领导,没有领导的气魄。   胡组长觉得自己为了她已经把老刘批评了老半天,结果得到这样的评价,自然心里有点不爽。   而且他也确实是好意,女孩子性子太硬,不懂得柔和变通,是要吃亏的,哪想到一句不讨喜,把兰静秋给惹毛了。   他十分无奈,只好跟老刘说:“看看人家这觉悟,再生气都不能影响工作。”   兰静秋确实没耽误工作,她打电话给小柏学校的辖区公安分局,出国留学是大事,资料必须详尽,学校是相对封闭的环境,学生接触过哪些人也很容易查出来,只隔了两天,那边就传回来消息。   小柏确实跟国外学校的某教授有联系,他被发现,本想抵赖,最后也招了,是他撺掇柏老师去联系老乔偷邮票的。   小柏一心想去美国,可公派留学名额又争取不到,就动起了歪心思,主动联系了那边学校的教授,而且他可不只打算去留学,甚至想着不回来了,在那边扎根,肯定需要一大笔钱。   听见他爸被抓后,他还试图把一切都推给他爸,可他跟美国教授的来往记录抹不去啊。   兰静秋再见到柏老师时,已经有了确凿的证据,柏老师一听儿子被抓,情绪激动,差点没晕过去。   “我好不容易把他培养进重点大学,马上就要毕业了,为什么要抓他,我都说了是我心甘情愿做的,都是我的错!你们为什么要抓他?他大好的前途就这么毁了,你们也太狠了吧!那几套邮票本来就没什么用,放在博物馆里也是发霉。”   小梦气得拍桌:“亏你还是个人民教师,你上次说怕给教师队伍丢脸,我还觉得你人不坏,没想到居然能说出这种话来?放着发霉也是人家博物馆的东西,你们能随便拿出去卖钱?还卖到国外去?既然觉得不重要为什么还能换这么多钱,换你儿子出国留学的名额?这不是自相矛盾吗?这根本就不是单纯的偷盗,这属于偷窃贩卖文物。”   柏老师现在脑子早乱了,他甚至恨自己当时为什么不再狠一点,干脆一头撞死好了,自己畏罪死了,儿子也不会暴露出来,他已然崩溃,嘴里不停重复着:“为什么要抓我儿子!为什么要抓我儿子,我都承认了!”   兰静秋叹口气,这样的父亲教导出的儿子能好才怪。   小梦却有点受不了,跟兰静秋说:“我不理解,国内大学毕业,还是个好大学,肯定能分配到好单位啊,为什么非要出国,甚至不惜违法犯罪?”   “现在咱们国内跟发达国家确实没法比,如果有机会接触到发达国家的人心志不够坚定,就会被影响,放心吧,现在发展这么快,迟早有一天能赶上的。”   “赶不上我也不花那个冤枉钱啊,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到哪儿也不如在家待着舒服。”   兰静秋嗯了一声,没打算跟她讨论这个问题,却听小梦说:“兰姐,你为什么要离开你们那儿,跑这么老远来当警察?”   兰静秋无语极了,“是不是又有人说我闲话了?”   “他们说你是来挣资历的,回去就能当领导。”   “呵呵!随便吧,我发现不论男女,别管职业,八卦是人的天性,我阻止不了,随便他们去发挥吧。”   她刚想走,小梦又拦住她:“小兰姐,谢谢你维护我,我思考了很久,觉得这事我也有责任,从来不会说不,不会拒绝别人,人家当然觉得我做什么都是理所应当的。”   “你现在知道也不晚啊,不是不叫你帮他们,只是他们那种态度,没必要去帮,互相帮助,互相体谅才叫同事。”   “嗯!”小梦眼睛亮晶晶的,答应的特别爽利,“我知道了,以后不会任人欺负。对了兰姐,我想去参加女特警的选拔,可能做不了你的搭档了。再说胡组长让我当你搭档,大概也是想把你留在办公室里,我不能拖累你。”   兰静秋确实也这么想过,小梦是文员,让她做搭档时胡组长大概跟刘组长想的一样,不过因为自己怼了刘组长,胡组长才改观而已。   “加油!量力而行吧,当文员也挺好的,也许真查起案子来,你见识到人性至暗,会接受不了。”   兰静秋这么说是因为她发现小梦太天真,太理想主义。   就像刚才小梦对柏老师的疑问,好像她完全不能理解柏老师的儿子本就有光明前程还要做违法的事。人心不足蛇吞象,犯罪最大的动机除了仇恨就是欲望,这些都需要人教的话,真的不适合做刑侦人员。   等兰静秋把案子总结好交到胡组长手里,胡组长笑道:“上次的事我跟你道歉,什么讨喜不讨喜,说这种话就很不讨喜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个性,我很欣赏你这种独立的性格,不过呢,跟同事也要搞好关系,老刘性子有点直,但绝对没有坏心眼,下次他要是跟你示好,你就接着,都是同事,闹太僵还怎么共事?”   兰静秋只是想跟他们保持距离,又不是要结仇,自然满口答应。   胡组长把手里的案卷推过来,“这是河边剖腹案的资料,你先看看能不能找到突破点,明天我再给你安排搭档,重点查这案子。”   兰静秋接过案卷,诧异地看着胡组长,她那天把两个组长都给得罪了,还以为会受到刁难,甚至给她安排一些琐碎的案件,哪想到居然真让她查最棘手的案子。   胡组长苦笑:“怎么?在你眼里我就那么小气,几句口舌,我还会记恨你,在工作上刁难你不成?静秋同志,老刘确实小瞧你了,不过你也太小瞧我们了,你不是说了吗?不要影响工作,再说你也没得罪我们,老刘被你骂的多少带点气,但你放心,他绝对不会因为自己的情绪影响到工作,也不会小肚鸡肠的去找你的事,至于我那天的几句话,是真心为你好,就是说的时机不对,是我的错。”   兰静秋也不好再说别的,再多说就真成不识好歹了,她点点头:“我知道了,谢谢胡组长。”   她拿着卷宗正想回办公室看,小梦又跑过来:“小兰姐,金厅长打电话过来叫你过去一趟。”   兰静秋只好又跑去了主行政楼,金厅长正在办公室里看文件,见她来了不由笑道:“这才几天啊,绰号都有了,静秋啊,你还真是到哪儿都是风云人物。”   “啊?什么绰号?”兰静秋还真不知道。   金厅长摆摆手:“那些不重要,反正不是贬义的就行了,快坐吧,听说你跟老胡老刘都吵过了?你啊!真想把自己搞成独行侠吗?”   兰静秋没想到金厅长一眼看出她的心思,只好道:“也没有,话赶话说到那儿了,金厅长,我真不是告状啊,重案组两位领导思维有些僵化,对女性角色的印象也比较单薄,我一个刑警,硬气点不应该吗?我要讨谁的喜,犯罪分子吗?他们是不是觉得女同志就得做后勤做文员啊?”   金厅长给她倒了茶放到她手边,然后坐到她对面,这才说:“你这话说得倒也没错,胡组长昨天也跟我检讨过了,他也是无心之失,这事看我的面子,你就别跟那两个大老粗计较了。”   “您放心,我刚从胡组长办公室出来,已经把话说开了。我还以为您是要把我叫来训一顿呢,自然得好好解释一番。”   金厅长哈哈大笑:“我训你干什么?老刘那几个因为重案组的特殊性,确实有点摆架子,尤其是老刘,你骂他几句挺好的,也让他知道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之前他训派出所的小民警,还差点打起来,你说他训得着人家吗?拿刑警的要求去要求基层民警,斥责人家吃干饭的。那次我就骂过他,没想到还没长进,狗眼看人低,要不是他确实有点本事,早把他发配到犄角旮旯的派出所去了,也让他尝尝滋味。”   兰静秋没想到老刘还干出过这种事,这么看来,他还真就是这种脾气,看不顺眼就要来两句。   金厅长除了安抚兰静秋也多有劝导,毕竟她不可能真的单打独斗,跟谁也不接触,“没必要担心你要查的案子会影响到他们,他们都是刑警,有自保能力,还有你要找的人还不见踪影呢,再说他也没那么神通广大,会知道你来了我们这儿的重案组。不过我倒是很好奇,你为什么这么肯定他会报复你。”   兰静秋叹口气,又是这个她解释不清的问题,她只好再次归为直觉。   两人正说着,电话响起,金厅长接了电话,脸色不太好,跟兰静秋说:“你赶紧回重案组吧,又出命案了,同样是剖腹。” 第355章 民俗   兰静秋回到重案组时, 胡组长正要出去,见她回来,就招手道:“跟上。”   这次发现尸体的地点是在醉云山的山坳里, 上山游玩的一对小情侣追逐打闹时把包掉在了下边, 于是找了条路从半山坡爬下去捡包,结果发现了尸体。   车上除了胡组长就是老刘跟小田, 胡组长指了指小田, 本想说让兰静秋跟他搭档,哪想到老刘主动说:“我跟静秋同志搭档吧。”   胡组长瞪他,示意他别捣乱,他却笑道:“胡头儿请放心,你还信不过我吗?我跟静秋同志就是意见上有点分歧,我还能趁机打击报复不成?”   兰静秋也笑道:“我没问题啊, 就算不给我派搭档, 我该怎么查案就怎么查案, 没影响。”   “你看看,怎么能这么想呢?重案组绝对不会孤立任何一位同志, 你也不能随便一个人出警啊。”老刘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   兰静秋没搭理他, 她是真挺烦老刘的, 年纪看着也不算大,总这么一副倚老卖老的样子,招人烦。   胡组长见她没意见, 也只好说:“行,那你俩就一队吧, 先说好, 不许吵架。”   两人都没吭声, 小田看看老刘又看看兰静秋, 缩了缩脚,想让自己存在感低一点。   兰静秋觉得这两组长都有缺点,但都还算大度,毕竟被她那么怼过,转头还能和和气气地跟她说话,没有去找金厅长告状甚至要求她离开,这心胸确实不小。   至于缺点,谁没有呢,在他们眼里,她肯定也是满身缺点,反正是临时搭伙,不必太在意。   倒是老刘见兰静秋一脸坦然,还有点纳闷,他还以为自己提出跟她一组,会遭到她的强烈反对,哪想到人家居然痛快答应了。   他想想兰静秋那张利嘴,心里还真有点肝颤,以后的日子恐怕要热闹了,搞不好天天被这小丫头训。   醉云山在东清区,离省厅距离不近,到那时已经是半下午,虽然已经立秋了,但广省的气温并没有下降。   兰静秋打开车窗透气,问胡组长:“尸体腐烂程度如何,能判断出具体死亡时间吗?”   “法医已经赶过去,到那儿就知道了。”   胡组长也只是得到了电话通知,没有进一步的资料。   他叹口气:“咱们一直在河边转,哪想到他换了个地方,如果确定作案手法一致的话,就是连环杀人案,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咱们没发现的尸体。”   大部分连环杀人犯更善于伪装,也更狡猾,被发现时都已经是作案累累。   兰静秋也叹口气:“如果是上个月开始作案,只在宁州市作案还好,要是流窜做案的,那还真没法确定有多少受害者。”   等到了醉云山,山下已经有几辆车停着了,有附近派出所的,刑警队的,还有景区管理处的,这里只有盘山路,没有车道,只能两条腿走上去。   下边等着的是附近派出所的人,他跟胡组长说:“说是要等你们来了,勘察完现场再动尸体,赶紧上去吧。”   兰静秋看着他皱眉:“你好像很害怕啊?怎么了?尸体很惨吗?”   那人是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被一个漂亮女警说他害怕,脸上挂不住,赶紧摇头:“我没害怕,就是觉得凶手太残忍了。”   老刘问:“到底是什么情况?”   几人往山上走,派出所的那位说:“眼珠被挖了,身上也被片的一片一片的。”   老胡皱眉:“被片了?不是开膛?”   那人点点头:“没开膛,每一刀都很浅,看着像在打花刀一样。”   小田吓了一跳:“这是变态吧,怎么拿人打花刀?看来跟剖腹案应该不是一个凶手。   兰静秋还没来得及细看案卷资料,这时却说:“也不一定,也许他在尝试在探索,在寻找他喜欢的手法。”   老刘说:“挖眼不就是共同点吗?也许他很不喜欢受害人看到他。”   等到了山上,看到尸体时,几人都沉默了,还真是片的花刀,兰静秋忍不住说:“就像要做松鼠桂鱼的那种花刀,这也太残忍了。”   老刘白她一眼,现在能想起松鼠桂鱼来,也是很绝。   气温很高,尸体腐烂快,一股子臭味,周围围绕着一群苍蝇,早来的那几位民警,已经想办法驱赶了一番,可还是有不少在附近萦绕着。   兰静秋生怕这些苍蝇会碰到自己,这可是在死尸上爬过的!   于是她把口罩戴了两层,手缩进袖子里,老刘还以为她是嫌弃有臭味,不由摇摇头,就说吧,姑娘家就是不顶事,见不了这场面。   不过兰静秋凑过去看尸体可一点也不比他慢,这次的尸体眼睛被挖了却没有填充物,附近就有野生龙眼树,不少晚熟的果实散落在四处,很方便取用。   兰静秋看着尸体眼睛位置的那两个黑洞,觉得这两件案子应该是一个人干的,但让她纳闷的是,一般的连环杀手是不会轻易改变做案手法的,这个嫌疑犯随手就可以拿到龙眼果实,为什么没有像上次一样把眼睛填充起来。   小田拿着相机开始拍照,重案组的法医明杰也拿着工具箱开始配合着取证人员取证。   兰静秋在一边看着,突然说:“剖腹跟打花刀都是杀鱼做鱼的动作,这个嫌疑人不会是卖鱼的吧。”   老刘啧啧两声:“你这全靠猜啊!”   兰静秋呵了一声,没搭理她,合理推测本就是刑侦中最重要的一环,再说胡组长他们围着尸体呢,她也凑不过去啊,怎么查?   老刘正想叫她在山坳里四处找找,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比如凶手遗漏下的凶器,或是血迹,挣扎的痕迹。   哪知道还没开口,兰静秋已经走开自去坡度最大的位置查看了,老刘也不好总盯着她,两人认真查找着线索。   这山坳没人来,草很厚野花很茂盛,有被踩被折损的地方,草很快就支楞起来掩盖住了痕迹,所以得认真查找,他们几个人分块找了一遍,没发现别的痕迹。   老刘就说:“这里只是抛尸地。”   兰静秋点点头:“没错,是在别处杀了,把血迹处理干净才扔下来的。”   老刘见她主动接自己的话,分析得也很认真,不带任何情绪,不由心中一叹,看来自己还是落了下风啊,心里再有气也不能影响工作,人家这境界确实是高。   两人正准备结束搜查,就听到明杰说:“这看起来像是鱼眼睛!”   兰静秋赶紧跑过去:“在哪里?”   “眼眶里,很小,不容易发现。”明杰指出位置,让小田过去拍照。   老刘不禁看看兰静秋,惊讶地说:“难不成还真跟卖鱼的有关系?”   胡队长特意离远点看了眼尸体:“还真有点像做鱼前片出的花刀,不过剖腹后塞进稻草可不像是要做鱼啊。”   兰静秋说:“也许是某种仪式或者是习俗呢。”   小田说:“查过了,没有往人肚子里放稻草的仪式或习俗。我倒是知道稻草鱼的做法,不过是肚子里放上糯米,用稻草把鱼捆上,也不会往鱼肚子里放稻草啊。”   之前胡队长他们查河边剖腹案时就已经查过往鱼肚子里塞稻草的习俗,不过没有找到相关资料。   这次胡组长看着面前的尸体,皱眉说:“静秋,你回去查查市志,再问问宣传部门,他们不是管民风民俗的吗?看看有没有这种往人,或是往鱼肚子里塞稻草的习俗。或者把人当做鱼来祭祀的习惯。”   兰静秋答应下来,老刘却皱眉,他跟她搭档,难不成也跟着去查民俗,他干脆说:“这事你一个人没问题吧。”   兰静秋看都没看他,只点点头。   胡组长瞪了老刘一眼,他只好道:“没问题我也得跟着啊,咱们不是搭档嘛!”   兰静秋已经懒得理他了,这哪里是真率啊,简直是幼儿园水平,查案还想斗气。   尸体经过明杰的初步判断,至少已经死亡四十八小时以上了,具体时间还得把尸体拉回去做进一步分析。   胡组长拿着假人,从上边模拟把人扔下来的动作,看看在哪里用什么姿势能把尸体扔到远离峭壁的那边,还呈靠坐着的姿势。   兰静秋说:“嫌疑人也许个子不高,他试图把尸体扔下悬崖,但力气有限只能扔到这里,用力过大时很容易脱手。”   老刘说:“上边的脚印没法查了,只凭尸体的位置来判断身高太离谱,他扔的时候可能发生任何事情,也可能他并不想把尸体扔下悬崖,就是想被人发现。”   “也有可能,毕竟河边那具尸体就是被展示出来的。”兰静秋说。   兰静秋记得卷宗上写着是散步的人在长椅旁发现的,显然抛尸的人是想让人发现尸体。   她打量着山道,曲折蜿蜒,很多地方只能同时走三个人。又去问了景点的管理人员这里的客流量,现在游客不多,也就是周六周日跟节假日人多一点,所以找目击者也是难事,如果那对小情侣的包没有掉下去,也许这具尸体会一直扔在这里,直到臭味熏天,景点的工作人员下去查看。   尸体被抬下山,胡组长说:“这种路如果是一个嫌疑人的话,只能背上来,为什么要把人弄成这样,再背上来扔到山坳里?”   大家各种猜测,兰静秋往下走时突然又想起昂山,也不知道那里的公园有没有开建,这种山景公园,确实很适合藏尸,但这个嫌犯是为了藏尸吗?不为藏尸的话,为什么要把人背上来扔在这里。   她想不通,一下山就跟老刘去图书馆找市志,可看着厚厚的市志,她有些气馁,这得翻到什么时候。   老刘问了图书馆的管理人员。   对方也没详细看过,只问他们:“你们想看哪个年代的,有时间索引啊,我帮你们找。”   兰静秋哪里知道时间,老刘描述一番,说想找类似的记载,对方却被吓到了,什么也找不出来,兰静秋干脆说:“先把市志借走吧,回去查。”   两人接着去找管民风民俗的部门,路上,兰静秋看着庙门口坐着的一群老头老太太,突然道:“该去问问活历史啊。” 第356章 鱼贩   兰静秋跟老刘还真就下车, 跟这些老人家聊起来,上点年纪的人普通话说不好,兰静秋说的他们也听不太懂, 只能让老刘来问, 她在一边记录。   结果几位老人家都摇头,没听过什么往鱼肚子里放稻草的事, 人肚子里更没有。   倒是有位老大爷说:“听说做干尸的人会把内脏掏空了, 往里边放东西,咱们这儿没那种事。”   他一说做干尸,旁边几位老人家有点受不了,都问老刘到底怎么回事,老刘怕吓到几位老人家,只说随便打听打听, 有个老大娘就说:“咱们这里风土人情好得很, 哪有那种邪□□, 警察同志,你们也太能想了吧, 还查风俗。”   老太太指指她臂膀上的红袖章, “真有这种风俗我们还能不知道吗?早找上门去了。”   老刘叹口气, 兰静秋也觉得气馁,是啊,哪会有这种古怪的风俗, 也许这个调查方向就是错的,还不如直接去把所有卖鱼的摸查一遍。   不过他们既然来了, 还是查了半天, 到天擦黑才回重案组, 尸检报告已经出来了, 明杰估算的死亡时间没问题,也就是说人是两天前死的,尸体还在水里泡过。   兰静秋回想着尸体的样子,指指这一条:“应该不是泡过,是冲洗过吧,泡时间太长的话尸体不是那样子。”   明杰说:“时间肯定不会太长,应该是刚死亡时泡进了水里,去掉了血水,所以运输抛尸的途中才没有留下血迹。”   胡组长他们已经把发现尸体的小情侣问过一遍了,现场也勘察一遍,没有任何发现,他说:“从周围的痕迹看,尸体应该是在死亡后,也就是两天前被扔过去的,肯定是在半夜或凌晨,山下就有居民区,没有目击者。”   他说着在案情板上把两起案子对比着写下来,“第一起是四十岁左右的男性,身份未知,第二起也是三十五至四十五岁男性,身份暂时未知,共同点是眼睛都被挖去,第一起眼睛里被放了龙眼,第二起受害者眼框里放了鱼眼珠。不过两人一个是剖腹一个是凌迟。”   小田说:“但是明杰不是说两位受害者身上的伤不是同一件凶器吗?”   兰静秋道:“第一起是剖腹,第二起是凌迟,凶器不一样很正常,凶手一定是根据需要来选择凶器,不能以此判断凶手不是一个人。”   “没错,确实不能判定不是一个人,可也没有足够的证据能证明凶手是一个人。”胡组长接着往案情板上罗列两起案子的细节。   老刘说:“只看挖眼我就觉得应该是同一个凶手,模仿做案的可能性不大,不过这抛尸地点一个在河边一个在山上,有点奇怪。”   明杰也说:“是啊,往山上背尸的行为难以理解,那路也不好走啊,而且尸体上有磕碰的痕迹,也就是说有可能是凶手背不动了,拖着受害人的尸体上山。”   “山上能藏尸的地方其实不少,再用点力气把尸体扔下悬崖,没人会找到尸体,就算没扔下去,真要抛尸的话,爬下去也要把尸体推下悬崖啊,凶手就把尸体一扔,走人了,他是急着去处理别的受害人,还是有意在挑衅?”兰静秋说。   “挑衅?”老刘看看她,“你也太敢想了,挑衅警察吗?那还不如像你说的直接扔到大街上。”   几人正讨论着,小田的搭档老何拿着画像过来了:“招领启示已经发到各派出所了,老孟赶去了报社,应该明天就能刊登。”   胡组长点点头,看着案情板上这两个人的资料皱眉:“都回去休息吧,明天开始摸查,希望有人能认出受害者,要是像第一起案子的受害者一样身份存疑,就麻烦了。”   已经过了晚饭的点,大家回家的回家,回宿舍的回宿舍,没吃饭的跑去了食堂,兰静秋坐在办公桌前翻着那本市志,还有一本记录宁州市风土人情的书,这种行为可以说是大海捞针,但在没有线索的时候,也只能这么找了。   为什么要剖腹,为什么要挖眼?为什么要片人肉?胡组长说那是凌迟,凌迟是把人肉直接一片片从身上切下来,周宝贵对小周做的才叫凌迟,那具尸体却像是片鱼一样,肉还连在尸体上。   如果不是在举行某种仪式,那就是单纯的变态,在尝试在摸索着,凶手想看看什么样的手段,能让他得到更大的愉悦感,更好的发泄。   兰静秋是有目的地在找,翻书的速度很快,一时却没什么发现,她正想去食堂吃饭,就听见身后有人说:“我还以为你在用功,原来在敷衍啊,这么翻能查到什么?”   是刘组长,她哼了一声,懒得理会,老刘却把一个饭盒往她面前一放:“食堂八点就下班了,你以为二十四小时等着你吗?在这里装样子也不去吃饭,有意思吗?”   “你那只眼睛看到我装样子了,我翻得快就没看内容吗?自己做不到就觉得别人也都做不到,刘组长,你不会是有阅读障碍吧,查东西也要一个字一个字的念出来才行?”   老刘哈哈的乐,他突然发现把兰静秋惹毛了,还挺好玩的,就像只炸毛的小猫,眼睛瞪得溜圆。   兰静秋一看他这表情,也不由叹气,都说不跟他计较了,把他当空气,怎么又吵起来了。   “刘组长,我不饿,不敢也不需要你照顾。再说就您这样的,我要吃了你打来的饭,等下次有争执,还不知道您怎么嘲我呢!”   兰静秋说着拿起那两本书回了宿舍。   老刘拿起饭盒苦笑,看来是把人得罪狠了,他这张嘴啊。   兰静秋打着手电把那两本书翻完了,什么也没找到,凌晨才睡下,第二天吃过早饭,又精神抖擞地到了办公室。   胡组长见人来齐了,就说:“加上昨天,二号受害人已经死亡三天,没有人报失踪,很可能又是一个无名氏,招领启示发下去了,在有人来认领前咱们只能下去摸查。”   他看了眼兰静秋:“我看了多角度的照片,这两具尸体确实很像被收拾好的鱼,在菜市场卖鱼的,经常去钓鱼杀鱼的也要重点排查。”   老刘却说:“要这么说,眼睛是怎么回事?杀鱼的是绝对不会把鱼眼睛扣出来吧。”   说完他又赶紧跟兰静秋说:“不是针对你啊。”   “呵,针对也没事,我也只是提出设想,胡组长也只是安排摸查,就算什么线索都没有不一样要摸查找线索吗?现在只是提出一个调查方向,你急什么?”   “我没急啊。”老刘摊摊手做无辜状。   办公室里的人都知道他跟兰静秋有矛盾,都觉得让他们两个当搭档实在不合适,这样针锋相对还怎么查案子。   就是胡组长也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他把大家打发去查案,把老刘单独留了下来。   “你看看你像什么话?跟你比起来,人家小兰多大度多专业,跟个姑娘记仇,而且还是你先挑衅人家才回击的,你说你多丢面吧,怎么还不知道收敛。”   老刘挠挠头:“我是真没怼她,这不话赶话吗?我就是在分析案子而已,胡头儿,你们想多了。”   “是我想多了,还是你说太多了,你自己清楚。”胡组长上下打量着老刘,突然有点明悟,“我说老刘啊,你不会是春心萌动吧,就跟那些孩子一样,喜欢小姑娘就去拉人家小辫。”   老刘吓了一跳:“胡头儿,你可别瞎说,我跟她怎么可能,人家那一看就是富贵花啊,我这就是臭狗屎,哪哪儿也不搭,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   胡组长被他逗乐,“你这脾气确实是臭狗屎,不过人不错,等歇班我跟你嫂子说一声,让她帮你找对象,这位确实不合适,刚见面就吵,谁也不服谁,你俩要成了,还不得天天搁家里全武行啊。”   老刘再三表示自己绝对没那个意思,就是被个小丫头下了面儿,觉得难堪,“确实是我小肚鸡肠了,胡头儿,我知道了,肯定不再惹她。”   不过等他再见到兰静秋时,突然不自在起来。   兰静秋以为他心怀鬼胎,一看就说:“刘队长,胡组长骂你,跟我可没关系,你要不想跟我一队就赶紧跟胡组长说,咱们别互相折磨。”   “怎么会互相折磨,走吧,别耽误时间了。胡头儿跟我说的是别的事,跟你没关系。”老刘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个□□镜戴上了,还跟兰静秋说:“多准备点道具,丝巾啊帽子,眼镜之类的,下去侦查的时候用得着。”   兰静秋今天一身简单的运动服,哪用得着搭那些东西,她看出他是没话找话,也没搭理。   两人骑车来到鱼市,先转了一圈,观察着形形色色的鱼贩,老刘注意到一个有异常的鱼贩,观察一会儿才发现他只是想藏匿起一部分钱,比如鱼卖了一块钱,他往大拉链里放八毛,藏起两毛钱塞到案板底下,没一会儿,鱼贩老婆来了,把褡裢接了过去。   显然这位是个妻管严,想在妻子不在的时候藏点私房钱。   兰静秋没看那个鱼贩,她在看鱼,还问人家:“为什么要把鱼眼睛遮起来?”   大部分摊位都有水盆水箱,这摊位的鱼就在那么扔在地上的塑料布上,摊贩不停的在塑料布上洒水,那些大鱼眼睛都被纸糊着,小鱼倒是随便扔着。   见兰静秋问,摊贩就说:“这鱼还没死呢,一见光就翻腾,遮着眼睛老实躺着能多活儿会儿,要不要来两条,新鲜的,比现捞的便宜。”   兰静秋摇摇头,又去看别的摊位有没有遮鱼眼睛的,转了一圈也只发现就那一家。   “那家有问题!”她跟老刘说。 第357章 赌徒   老刘看看那个摊贩, 好奇问兰静秋:“有什么问题?”   听兰静秋说了缘由,他不由笑起来:“这就是摊贩的小伎俩,什么怕会乱跳, 从鱼眼睛一眼能看出鱼的新鲜度, 他是怕人看出不新鲜,卖不出去吧。”   兰静秋还是说:“我想查查他。”   结果这位鱼贩还真没什么问题, 就是太懒太投机, 从来不会准备水箱这些东西,人家等在运鱼的车旁,买缺氧快死的鱼来卖,因为市场上这样的摊贩很少,价格低,他生意倒也不错。   老刘说:“看吧, 早告诉你了, 这人一看就胆小, 投机倒把都不敢做大了,怎么可能杀人?”   兰静秋说:“现在就是盲查, 看到可疑的自然要查了。”   现在大家都是摸排嫌疑人, 老刘倒是没再揪着不放, 还赞了她几句,兰静秋也没接茬。   两人转了几处地方,又查了卖刀具的, 兰静秋忍不住说:“开刃刀具不管是菜刀还是别的都该编号,拿身份证购买, 肯定能省去不少麻烦。”   老刘却说:“真想杀人, 用绳子用斧子用拳头, 怎么都能杀, 只管住刀也没用。”   到中午,他叫兰静秋一起吃饭:“为那天的事跟你正式道个歉,我言语不当,你别在意。”   兰静秋发现只跟他说工作上的事,似乎还可以相处,就说:“早过去了,不用再提,AA吧!”   “啊?A什么?”   兰静秋愣了下:“我在港片里听过,就是各付各的。”   “用不着,说了我请客!小兰同志,我可没那么小气。”   兰静秋一听他这种语气就有点烦他,自然不会让他替自己买单,干脆说:“我跟你口味也不一样,自己吃自己的吧。”   最后两人回单位食堂吃的,顺便看看有没有人来认领尸体,结果还真有人来了。   兰静秋松了口气,不是无名尸就好,有社会关系,有行动轨迹,更好查一点,就不用大海捞针的去找鱼贩了。   来的人是个三十来岁的女人,面容身材姣好,她去认尸时,直接晕在停尸房里了。   胡组长让兰静秋过去安慰,觉得都是女同志好说话,那女人一醒过来就紧紧拉住静秋的手:“我在做梦对不对?在做恶梦!”   兰静秋心有不忍,但也不得不说实话:“你丈夫已经去世,是被人杀害的,你要坚强一点,家里还有没有别的人,要不要我帮你通知他们过来?”   女人摇摇头:“我们家人都不在宁州,孩子也在老家。”   “他是做什么工作的?三天没回家,你都没有找,他单位也没有通知你吗?”   “他是海员,说是要出海两周,我就送他走了。”   “哪里的海员,临时雇佣的,还是正式工作?”   女人没有回答,她擦着眼泪,还是有点不敢相信:“我男人一定已经出海了,我刚才肯定看错了,眼睛都没了,我怎么认啊,对,是我看错了,那不是我家老潘。”   兰静秋叹口气:“既然不相信自己,那你就把他的单位告诉我,咱们找他的领导跟同事来认。”   “就是海员啊!是去年刚找到的工作,工资待遇特别好,还是个外国公司。”   “哪个外企?”兰静秋皱眉,海员应该是从事海上运输或捕捞的,这种企业以后会不会有外企她不知道,但现在绝对不可能有外企。   “是个外国名,我也不懂啊,反正他是远洋船员,从去年找到工作后,就每个月出海两周,特别规律。”   老刘在一边说:“我就听说过远洋海员出海半年回来半年,还真没听说出海半个月的。”   胡组长找人去联系宁州所有的海运公司,拿照片让他们确认身份。   兰静秋问了半天发现这位受害人家属对她丈夫并不了解。   “她只说受害人在四天前的早上离开家,说要出海,她连公司叫什么名字都说不清楚,也没去过,我怀疑受害人并没有出海,而是去了别的地方。”   小田说:“要是个赚了钱的暴发户或者大老板,没准是找地方养了个小老婆,一边半个月,可他没做生意啊,不出去赚钱,怎么给老婆家用?他老婆工资不高,都是受害人拿钱回来养家,还给两边的老家寄钱,这开销可不小。”   兰静秋也不解,而且现在就算是船员工资也没那么高啊。   受害人叫潘启明,今年三十六岁,他们还拿到了他的正常生活照,可等查遍了宁州市的船运公司都没有找到这个人。   他老婆傻眼了:“不会啊,他就是做船员的,私人公司,老板只有两条船,就在宁州市。”   只有两条船的老板根本不存在,不管是运输还是造船厂都是国营的,也就渡口的小船有私人老板承包了,也用不着出海,就是招揽游客而已。   潘启明的人际关系也很简单,他小学毕业,没什么文化,都是打短工,上份工作是在理发店里当学徒。   他媳妇说:“我当时就说他,三十了才想着学手艺晚了,他说他没赶上好时候,现在想学点手艺自己开个店,等学会了,我洗头他理发,夫妻店还能把孩子接过来,他说在村里待一辈子也等不来机会,就得自己挣命。我就信了他,结果他学了没几个月,就说人家嫌弃他年纪大,总把他当孙子耍,要去当船员,我本来说他没长性,可他说工资待遇真的特别好,我就让他去了。去年去的,这才不到一年吧,我们已经攒下了六百来块钱,我还说日子越来越好了,再熬上一年,明年就能开店,哪知道他死了!”   潘启明的遗孀最终还是接受了现实,大哭起来,兰静秋又劝慰半晌。   她本以为找到受害人的真实身份,就能有突破口,起码可以知道受害人的行动轨迹,看看他是在哪里遇到凶手的,可哪想到这位一问三不知,对丈夫特别放心,要走就给他收拾行李,送他出门,只要能拿回钱来,她就不会多问。   胡组长也有点烦躁,干脆把这事交给了兰静秋跟老刘,他们去查别的线索。   “你们先查清楚这个潘启明到底是干什么的?”   老刘说:“应该不是什么好事,不然的话工资这么高,该显摆炫耀才对,为什么要藏着掖着。”   兰静秋问潘启明媳妇:“他回家后有没有抱怨过工作太累,或是抱怨工作时间太长,半个月不能回家。”   她摇摇头:“没有。”   “他回到家后的状态如何?是疲惫还是兴奋,见到你有没有小别胜新婚的感觉?”   女人脸红了,摇摇头:“就跟正常一样吧,我也没觉得他离开太久,就两周而已,再说我自己也有工作,就在新开的商场帮忙理货,挺忙的,从来不管他的事。”   兰静秋还是不死心,又接着问:“他回家都跟你谈什么?聊过船上的同事吗?”   女人摇头。   “他出海是捕捞还是运货你总知道吧?”   “我也不太清楚,就是说远洋船,要半个月出海一趟。”   老刘把兰静秋喊出来:“不用再问了,她应该没撒谎,我看这男的是有了外心,就是不知道他从哪儿弄来的钱。”   “我相信女人的第六感,男人有了外心,她不可能一直察觉不到,知道男人赚钱多,却从没问过细节,这可能吗?我猜测她知道她丈夫是做什么的,只是假装不知道而已。”   老刘皱眉:“依据呢?”   “暂时没有依据,就是推理,她为什么不问呢,因为她知道她丈夫做的事不是法律不允许就是道德不允许的。”   “难不成他是找上富婆吃软饭了?   “我再去问问看。”   兰静秋再次进了审讯室:“大姐,你丈夫已经死了,你孩子还小,公婆需要照顾,你真不想知道你丈夫那半个月在哪儿工作,怎么赚的钱,现在又留下了多少吗?”   女人咬着唇,眼神十分哀伤。   兰静秋又问:“有什么就说出来,免得以后有事再牵连到你跟孩子,如果他还有合法的财产遗留,你跟你儿子也是最终受益者。”   女人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哽咽着说:“我真不知道,我就是猜他可能去赌了,可他说他就是在船上跟同事一起消遣,我就没再问。”   “你为什么猜他去赌了?”   “因为我给他洗衣服的时候从他裤兜里摸到了筹码,我当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拿去问了别人才知道,说是奥门赌厅里的筹码。”   奥门那边赌博是合法的,有正规的博彩公司,而且那边也是未回归的殖民地,到那边也算是出境,奥门的公司就算是外企了吧。   所以这个潘启明说去出海,在外国公司,其实是到那边赌博了?可赌徒只有输的份,轻则家财散尽,重则一屁股债,被追债的绑架亲人,砍手跺脚。   而且赌博跟吸毒还有个共同之处,只要碰了一次就会上瘾,输了借钱也要赢回来,越输越不甘心,总盼着有一天能连本带利地赢回来。   真是赌徒的话不太可能像潘启明一样有稳定收入。   兰静秋跟老刘说到这事,他叹了一声:“有拉皮条的就有拉赌客的,我估计这个潘启明应该就是干这一行的,把人拉去赌在从中收取提成,所以他的收入会稳定一点。”   “这两起案子会不会跟赌客有关系?我听说老赌徒都特别迷信,如果右手拿牌赢了,就不会再用左手碰牌,如果在大赢之前做了某件事,那他下次去赌也会照做一遍,来求运。这种杀人的仪式感和抛尸的方式,不是正常人的思维。”   “能干出这种事来肯定不是正常人,不过你说得对,赌徒确实有很多讲究,还真没准有关系。”老刘说。   兰静秋说:“咱们去那家理发店看看吧,他是离开理发店后干上这一行的,也许在那里能找到线索,这种工作不会去人才市场招聘,找到谁拉他入行的,就能找到他在这一行的人际关系。” 第358章 格斗室   兰静秋跟老刘从受害者家属这里问不出什么, 就干脆去了潘启明去年待过的理发店,理发店的老板没换人,但也已经记不清潘启明是哪个了。   等看了照片, 又听兰静秋说了潘启明在这里当学徒的具体时间, 他才恍然:“哦是他啊!”   兰静秋奇怪道:“他应该是你年纪最大的学徒吧,你应该对他印象深刻才对啊。”   老板哈哈直乐:“还真有跟他差不多岁数的来我这干的, 现在这行业吃香啊, 以前就是理个发,现在男的都跑来烫染,那女的更不用说了,我这剃头匠花钱跟着人家学了点技术,什么流行就弄什么。他们舍不得花钱,就跑来给我当学徒, 想学手艺, 我也是找个免费干活的人, 所以谁来我都收,来来回回的, 一年也换了十来个人了, 哪还记得他啊。”   老刘对那些染黄毛绿毛的大姑娘小伙子, 都看不惯,不过他因为工作原因也接触过一些,这时说:“这行业确实吃香, 吃饱饭了,可不瞎折腾吗?我妈还凑稀罕烫了个羊毛卷呢。”   兰静秋了解地点头, 听说广省几年前就有人开了美容美发学校, 但去上的应该没几个, 尤其是这些已经成年的, 想学手艺的肯定不会再去上学。   老刘问老板:“这个潘启明在你这儿的时候,都跟谁来往密切?”   老板五十来岁了,面善,一笑跟弥勒佛一样,见老刘问,他就皱眉:“警察同志,你看我连他是谁都得想半天,您觉得我能想起来他有几个朋友吗?再说他就是投机取巧,想学烫染发,可来我这儿都得从洗头剪发开始啊,他就不耐烦了,三天打渔两天晒网的,干了没几个月就跑了。”   兰静秋说:“你这不是记得挺清楚的吗?其实人的记忆能存储很多东西,你能记起他来,肯定能记起跟他有关的事。当时有没有人来这里找过他?他有没有说过有别的打算?”   老板皱眉琢磨着,好半天才摇头说:“真想不起来了,我一看他就干不长,真没管过他,反正是学徒嘛,免费干活,我也不亏什么。”   “算了,先回去吧。”老刘有点不耐烦了,这老板看来也确实想不起什么有用的东西。   他跟人家道了谢就要走,兰静秋却不甘心白跑一趟,又问老板:“你仔细回想回想,他在你这里的时候有没有引起你反感的时候,或是你觉得他不够踏实,不是干活的人,有没有过这种感觉。”   老板一拍脑门:“唉,你这么一说,我突然想起个事来,他跟个女客人勾搭上了。”   “不会吧,这种事你都能忘了?”老刘又走回来,不禁埋怨道。   “也不是忘了,就是一时没想起来,你们也没问啊。”   老板早就发现这两位警察同志特别想问出点什么来,这时候他想起来了,还有点小骄傲,激动地说:“当时我看见他给那女的洗头的时候,那女的摸他腰了,我后来还跟他开玩笑,让他以后避着点。后来那女的就每周都过来,她是长头发根本用不着来那么勤快,人家就找他洗头,也不干别的。”   兰静秋看了眼潘启明的照片,卖相确实还不错,但没想到会有女的主动追他。   “这女人是做什么工作的?”   “这我倒是不知道,反正很有钱,一个手腕上带着表,一个手上带着金镯子,特别招摇。”   老刘问:“口音呢?普通话还是广省话?”   “肯定是广省话,应该就是宁州人。”   广省话自成语系,但不同地区的说话声调也有所不同,这老板是宁州本地人,他说那女的是宁州人,肯定听不错。   “大概住在哪里知道吗?”   老板摇摇头:“我问那干什么,跟我又没关系,只要他们不在我这儿搞事,我就管不着,你们说是吧,都是大人了,我知道小潘有媳妇,可我也不是他爸,管人家干吗?。”   “他们俩在你这里见面时都做什么?”   “就是聊天,天南地北地聊,还说怎么来钱快,小潘说开美容美发赚女人的钱最快。”老板哼了一声,“那女的却埋汰我这店不赚钱,太正经,反正一看就不是个正经人。”   兰静秋拿出小本子,“你跟我描述一下她的样貌。”   老板还真对这女的印象深刻,还说这是他开店二十多年,第一次见女顾客勾引理发师。   兰静秋根据他的描述把画像画出来给他看了眼,他马上点头:“没错,就长这样,警察同志,你这可太厉害了,没见过都能画出来?”   老刘也用敬佩的眼神看着兰静秋,重案组有自己的画像师,他没必要学这项技能,但会这一手还真挺方便。   兰静秋见老板只知道两人勾搭上了,别的也说不出来,这才结束调查。   老刘拿过她的小本子看着:“三十来岁,长得还不错,戴着手表跟金镯子,这样的女人为什么会看上在理发店里打杂的潘启明呢?他长得也就一般啊。”   兰静秋摊摊手:“这我哪儿知道啊,接着找这女人吧。我觉得潘启明的离开肯定跟她有关系,老板也说了潘启明好吃懒做,但有一张巧嘴,能哄住顾客。你说这样的人最适合干什么?”   “推销拉客?”老刘一拍大腿:“这么说起来,还真没准是被这女的拉去当马仔了!”   他叹口气:“这怎么找,先回去复印了给各派出所发下去吧。”   也只能这样了,兰静秋琢磨着潘启明的资料跟生平,又说:“第一个受害者会不会也跟赌博有关系?”   老刘说:“可以去出入境那边查一下,现在去奥门一趟不容易,很多都是偷渡去的,如果是正规途径往返肯定会留下记录。”   这算又找到一个方向,两人回去准备复印画像,富生看到好奇地问:“这是谁画的?”   兰静秋指指自己:“我画的,那老板挺忙,还有好几个客人等着呢,我就随手画了,没叫他来重案组,你放心,已经让他看过了,他说很像。”   她以为富生是怪自己抢他的活儿,哪想到他说:“你的画像好像更准确,你是见到这个女人了,还是只听人家描述的。”   “只是听了描述,比你画的可差远了。”   富生摆手道:“我们需要画的不是艺术品不是单纯的画作,而是嫌疑人肖像,从这个角度来说你画的比我好,我一看这女的眼睛就有种媚态,很精明的感觉!”   老刘本就觉得兰静秋会画像,很能干,现在又听专业画像师在夸她,更佩服了,甚至都忘了两人还在斗气,就夸起来:“没错,富生的画像只能说是准确,小兰的画像确实称得上惟妙惟肖,理发店的老板只说了这女人怎么摸腰,怎么勾引潘启明,还说她走的时候腰怎么扭的,你就画出了她的那种姿态,别说老板了,就是我看了,也觉得这就是他描述的那个人。”   兰静秋却皱起眉头:“不对啊,你们快别夸了,我的画像不够准确,如果这女的只在潘启明面前搔首弄姿,在别的时候很正经,我画的这些神态就都是画蛇添足啊,富生,你可不要被我误导,你才是专业的!”   富生也吓了一跳:“多谢提醒,我刚才真是糊涂了,我们老师确实讲过,最好不要画目击者描述的神态,只画出长相,脸部特征,脸上的纹路走向。”   老刘也反应过来:“这么一说,确实不能画神态,动态的容易变,要画出嫌疑人脸上固定不变的特征才能做为通缉令搜捕令往下发。”   兰静秋心说,肯定的啊,谁见过通缉令上的画像是笑着的,哭着的。   然后兰静秋发现老刘看她的眼神好像更敬佩了,让她十分不解,她太自信自己画像,差点耽误事啊,他怎么还这种眼神,难不成是想先麻痹她,然后再慢慢抓她的把柄?   没想到这次她小人之心了,老刘特别直接地说:“静秋同志能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还能说出来,这实事求是不贪功的态度很值得我们学习。”   兰静秋刚想说得把老板找来再让富生再画一次,哪想到听到这么一句,她惊讶极了。   刚进屋的小田跟小梦听见老刘夸兰静秋,还直接叫她名字,也都惊呆了,不是说两人水火不相容,一起搭档一直在互怼吗?   到底发生了什么?   兰静秋也对老刘有点改观,胡组长说得对,这人混是混了点,但人品应该还不错。不过她没空给小梦跟小田解惑。   小梦说明天要走,想请大家去吃饭,可都在忙案子哪有那时间,于是几个人又一起去了食堂聚餐,小梦还挺舍不得的,而且好像也有点后悔,觉得大家这么忙,她却突然选择离开,有点不够意思。   老刘刚知道她的打算,哈哈笑了起来:“小梦啊,之前老哥确实有点不讲究,总使唤你,老哥跟你道个歉,不过呢,我还是得说句实话,你体能都擦线及格,还要去参加特警选拔,这不是自找苦吃嘛。”   小梦看了眼兰静秋,挺挺胸脯,鼓足勇气说:“年轻的时候就得吃吃苦,我也想像小兰姐这样能独当一面,不想整天窝在办公室里。”   老刘呵了一声,指指兰静秋:“你再努力也成不了她!何必呢!”   小梦眼圈一红,差点就要哭了,老刘赶紧说:“我也是为你好,那特警都是摔打出来的,你这种小丫头可挺不住。”   兰静秋简直想一巴掌把老刘拍出食堂,可她只能拍拍小梦的肩:“别听他的,有梦想就去追,你说得对,你还年轻又是铁饭碗,选拔不上也不会丢了工作,干嘛不去试试,不行或是自己觉得不合适的话再回来,或是调去别的岗位,也不耽误什么,免得以后再后悔,与其未来总惦记着没能成为刑侦人员,不如放手一搏,行不行的也就死心了。”   富生也鼓励了几句,小梦可能真挺喜欢他的,兰静秋发现富生的话比她的话更好使。   老刘其实还想说,明知道不行何必强求之类的话,可他怕惹哭小梦,还是忍住了。   等吃完饭回办公室时,老刘见小梦回了宿舍,小田也去忙了,就跟兰静秋还有富生说:“这还真是实话难入耳啊,你说你们俩个鼓励她有什么用,一看就娇滴滴的,你们去看看女特警什么样,那都得一米七以上,女性特征不明显的男人婆!”   兰静秋冷冷看着他:“刘组长,我还没去过省厅的格斗室呢,要不咱俩今天过去练练!”   “啊?”老刘一脸不解,刚吃过饭,还查案子呢,练格斗?   富生却听出了兰静秋话里的火药味,他有些担心又有些兴奋,老刘以前说过他太女性化,他也记着仇呢,见有人要收拾他,自然高兴了。 第359章 杀招   见老刘还一脸不知道为什么要去格斗室的傻样, 富生忍不住提醒他:“刘组长,你刚才那两句话确实太难听了。”   “我说什么了?”   “你说能当特警的都没有女性特征啊。”富生试图掩饰自己的幸灾乐祸,可那期待的语气哪里藏得住。   老刘就是大大咧咧地习惯了, 大家也知道他这样, 不会跟他较真,所以他是一点也没觉得自己哪里说错了。   见兰静秋冷着脸, 富生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他能怂吗?   “去就去!我还能怕了你吗?我就是说一般的小姑娘抗不住特警的训练,不叫小梦去白受罪的意思,这都算歧视女性?兰同志,你这也太敏感了吧。”   兰静秋呵呵两声,“我可没说你歧视女性,只是你的话让我不舒服, 想看看你有几斤几两。不过看来你自己心里门清啊, 是习惯成自然了吧, 从来不觉得自己这么说话有问题?”   老刘还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富生说了句公道话:“其实刘组长应该以前都是跟男同事共事,跟女同志共事的少, 自然不会考虑女同志的感受。”   老刘呵了一声, 想说什么看看兰静秋绷着的小脸, 还是忍住了,他难得进行了自我反省,也许刚才是真说错话了, 怎么能当着女同志调侃女特警呢?再没有恶意,人家听着也别扭。   不过话都说到这份上了, 也已经到了格斗室, 他肯定不能道歉认怂, 老刘决定先把兰静秋打服了, 让她知道女性跟男性之间的差距,到时候她可能也就理解他为什么会这么说了。   格斗室就在训练基地那边,不算远,半下午的时候,人还不少。省厅在一线的女警本就少,来练器械跟格斗的更不多,兰静秋一路走过来,都是穿着跨栏背心大裤衩甚至光着膀子的男同志。   老刘笑着指指他们,“兰同志,看看吧,这地方就没女同志来,对了,警校招生也会控制名额,女警就那几样工作能做,招的人够用就行了,你说是不是?本来就有差距,你得承认啊。”   兰静秋笑了笑,没说什么,男女体能确实有差距,想要在格斗上战胜男性,确实需要经验跟技巧加成,这还没比呢,她承认什么?   “原来是因为女警少,你才肆无忌惮的言语攻击诋毁的,那我明白了。”   老刘急了:“咳,你可别给我扣帽子,我什么时候诋毁攻击过女同志?”   “诋毁了还不自知,刘组长,您真是自大的可以啊。”   兰静秋因为上次跟老刘吵架的事在省厅也算是风云人物了,而且她长得漂亮,在都是男人的训练室里,显得十分突兀。   有人问怎么回事,富生就说了,然后跟着他们的人越来越多,打篮球的都停了,跑来问,听说兰静秋要跟老刘比格斗都吓了一跳。   “真的假的?”   “闹着玩的吧,老刘下手有轻重。”   “就他?能知道什么叫怜香惜玉?”   “可别说这种话了,老刘好像就是言语失当惹的祸。新来的小丫头不依不饶的。”   “他说什么了?”   “谁知道啊。”   “这小姑娘不是说立过功吗?还是金厅长的亲戚。”   “不是亲戚,就是借调过来的,听说查案确实有本事,可跟老刘比格斗,是不是晕了头了?”   “赶紧上去劝劝啊。”   一堆人跟在后边议论,没一个上去劝的,兰静秋此时气势逼人,而且大家跟她也不熟啊。   有人说:“要不要去叫金厅长?”   “闹着玩呢,同事之间切磋不是正常事嘛,叫领导来当裁判还是拉偏架啊?”   已经到了格斗场地,终于有人忍不住了斥责老刘:“我说老刘啊,你跟小姑娘较什么劲,你就算赢了也胜之不武啊。”   “就是,我说你一个大男人,吃点亏怎么了,就算不是你的错,你道个歉就当哄哄女同志吗?干嘛闹这么难堪。”   “老刘,你要动手了可是咱们省厅第一个跟女同志格斗的男同志,丢不丢面?”   老刘摊摊手:“我也没想比,可不比人家不更得说我歧视女性了吗?我就是劝一个小姑娘别去参加特警选拔,结果惹到兰同志了,你们当我乐意来吗?”   兰静秋冷笑,“说错了话还不敢承认?刘组长真是让我见识了。”   老刘皱眉:“好,我承认我说错话了还不行吗?这样吧,格斗难免受伤,再说我也不好下手啊,咱们比枪械怎么样?”   兰静秋笑道:“一样样来吧。”   她以前在警校格斗就拿过头名,去卧底前更是突击培训过,在凤安虽然没时间天天练,但进了刑警队后,也早就把之前的这些技能全都拾起来了。   她不知道老刘的水平如何,但她对自己有信心,赢不了也不会输!不过她看看周围越来越多的人,觉得自己好像只有赢这一条路了,不然打在老刘脸上的巴掌不够响。   老刘也是骑虎难下,这时候再说软话,不想比,那就是认怂啊,可要是比了,把人弄伤,他又得被大家骂欺负女同志。   他看着兰静秋:“咱们点到为止吧。”   兰静秋看着他犹豫的眼神,知道自己的胜算又大了不少,不过她还是认真道:“请把我当对手,不然有你后悔的时候。”   周围人哈哈大笑,富生看着兰静秋认真的脸,拿出随身带着的小素描本打算画下来,他第一次觉得画笔有点难以描述兰静秋的神采,问周围的人,“谁带相机了?”   还真有人带了,而且是很专业的相机,是报社的两个记者,今天要给省厅刑侦总队的一个队长做个专访,想拍两张他体能训练和射击时的照片。   那名女记者刚来时还吐槽这里怎么都是男警察,被科普一番男警女警的比例。   这时见有女警察出现,还要跟男警比试,自然兴奋起来,这可是很好的话题,不管能不能上报,先拍下来再说吧。   兰静秋没在意周围的声音,她全神贯注地盯着眼前的人,“开始吧。”   老刘连架势都没摆,只摊摊手:“你先来吧,免得大家说我欺负你!”   兰静秋冷笑:“刘组长,你这不听别人说话的习惯迟早害死你。”   老刘愣了下,兰静秋说:“我刚才说过了,让你把我当对手,显然你是听不进去啊!”   “呵,我一个大老爷们,跟你一个小姑娘比格斗,本就不光彩,就算赢了也胜之不武啊!”   他话音还没落,就被兰静秋顶住肚子扛了起来,老刘悬空时人都傻了,发生了什么?刚才那道黑影是兰静秋?自己怎么就悬空了?   下一秒,他被重重摔了出去!   大家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动手了,更想不到第一回 合,兰静秋就来了个狠的。   老刘一米八几的个子被一米七的兰静秋像摔麻袋一样摔在地上,围观众人也都傻了眼,这小姑娘看着瘦瘦弱弱的,这么凶残吗?力气也太大了。   被报社采访的那位周队长,反应最快,鼓掌道:“好,谁说女子不如男,兰同志真是咱们省厅的花木兰啊。”   兰静秋这个四两拨千斤太利索太快了,大家也都忍不住喝彩,从地上爬起来的老刘想说是他疏忽大意了,可想到兰静秋提醒他要把她当对手,一时也无话可说。   是啊,他确实没把她当对手。只觉得她是无理取闹的黄毛丫头。   他没说,兰静秋却说了,她跟大家道:“刚才是刘组长没防备,我也是想给他醒醒神,让他知道这是在格斗,不是逗猫呢。”   老刘面色终于郑重起来,拉开架势看着兰静秋:“来吧,一局定胜负。”   兰静秋刚才是趁他不备,但也已经对他的身体素质有了个初步了解,如果经常练格斗,就算在说话在看别处,别人欺过来,身体也会条件反射地有反应,可他却被她轻松扛起还扔了出去,绝对不是格斗高手更没有经常训练,估计就是觉得男的打女的一定赢,才这么信心十足。   等两人缠斗在一起后,兰静秋又很快推翻了自己的判断,老刘确实有两下了,不过他的招数太单一了。   而老刘跟围观的人也都在诧异,兰静秋这属于综合格斗,她会的很杂也没规律,也许上一招是泰拳下一招就是柔道了,甚至还用上了蒙古摔跤的手法。   总之不会像训练喂招一样走套路,军警系统的训练出来的招式都差不多,可她不一样,看着不成章法,也没那么美观,可实用!   格斗的最终目的就是制敌,就是取胜,好看没用,实用才是王道。   一开始在旁边起哄的人看着看着也都不吭声了,认真看着两人出招,兰静秋体重身高还有体能都是弱势,但她胜在出招快狠准。   甚至她还以手为刀在老刘脖子上划了一下,没人说这是器械格斗,可如果兰静秋手里有刀,老刘就被抹脖子了。   本来已经沉着应战的老刘,因为她这一抹,瞬间慌了神,兰静秋趁机把人制住,两手扳住他的头,微微用力。   这个角度,只要她力度再大点就会伤到脊椎骨,电影里拧一下脖子就死有点夸张,但用巧劲确实可以给人造成不可逆的伤害,甚至让人动弹不得。   老刘背心被她膝盖压着,头被她扭动,心下骇然,这小姑娘招招都是杀招啊,这得多恨他?   兰静秋跟着彭勇时练过泰拳,不过最常练的确实是杀招,倒不是在针对老刘。   她见老刘不挣扎了,就松开手站了起来,“这算一局吗?”   老刘翻身起来,想说接着来,可看到她戏谑的眼神,突然有点自卑,他一个大男人差点没被这小丫头整死!   输了就是输了,他要是耍赖的话,那成什么了?还好意思说女同志不行吗?自己都瞧不起自己,别人又怎么看他?   “兰同志,是我输了!” 第360章 执念   兰静秋没想到老刘这么快就认输, 她还以为以他的尿性,肯定还得纠缠,来个三局两胜, 或是再去比器械。   在这里的除了富生, 其他人都是练过的,自然看出兰静秋胜在那里, 除了招式准又出其不意, 最主要的是她够狠,器械格斗真要打急了,那可就挂彩了。   所以虽然都没看过瘾,大家都没有鼓动着两人接着打,周队长鼓掌道:“小兰同志确实厉害啊,连老刘都甘拜下风, 以后有机会我可得跟你切磋切磋。”   大家也都纷纷鼓掌, 对强者, 自然不吝夸奖。   旁边一个充当教练的队长说:“确实厉害,而且这种格斗方式更实用啊, 小兰同志有没有兴趣来我们这里当教练?”   “让个姑娘来当咱们的教练?不会吧?我承认她厉害, 不过也是因为老刘没出狠招吧。”   “老刘根本没机会出狠招!”   “你们就是太大男子主义了, 让女的当教练怎么了?要真让她当教练我肯定天天来训练,赏心悦目啊!”   大家议论纷纷,还有当面夸兰静秋损老刘的。   老刘认输后本想在枪械上找回面子, 可看着兰静秋淡定的眼神,他叹口气, 人家胜了, 这么多人夸, 居然能忍住不嘚瑟, 这境界自己确实比不了。   兰静秋就是单纯听不下去,想给老刘个教训,还真没有耀武扬威的意思,哪知道那两个记者凑了过来,摄影记者刚才抓拍的不过瘾,又跑来对脸拍,女记者也兴奋地凑到兰静秋面前:“兰同志,可以跟我们谈谈警察队伍阳盛阴衰的现象吗?我刚才观察到这里只有你一个女同志。”   兰静秋没打算接受采访,正想推辞,转头看见有人上下打量她,似乎是在看她的身材,她无奈极了。   干脆借机道:“这种现象确实很严重,但这并不表示女性不适合做刑警,只是人们的固有印象,像是我们刘组长看见小姑娘就觉得柔弱需要照顾,看见男性就觉得他该不修边幅大大咧咧,这种观念在他那里好像已经根深蒂固,没法改了。”   老刘听见她拿自己做例子,气得不轻,可人家说得又是事实,他只好嘟囔道:“怎么就没法改了?”   富生觉得兰静秋也是在替他说话,不禁激动地点头,没错,他天天收拾得干干净净,指甲弄得整整齐齐,只喜欢看书画画,就被刘组长说女里女气,他从头到尾,从外到里都是男人啊,凭什么男人就非得跟刘组长一样糙?   兰静秋还没完呢,她看了眼刚才打量自己腰身的高个子男人,又说:“让我感触最深的一点是,女性在刑警队伍中要比男性付出更多才能获得尊重,因为很多人不只思维固化,工作中还总是盯着女性特征,我们刘组长说能入选特案组的姑娘都是女性特征不明显的,我不知道他见过几个,从哪里得出的结论,但做为一个男人,评价女性时只看女性特征,甚至以漂亮不漂亮来判断一个女性的价值,是不是太低级太流氓了?”   这话一出,刚才一直盯着她上下看的那位立马往后缩,一直夸她漂亮的也不说话了。   老刘一口老血差点没吐出来,他就是说错一句话而已,怎么就流氓了怎么就低级了。   “兰同志,你不要危言耸听,我说的女性特征又不是指胸,我是说她们够强悍,没那么柔弱。”   女记者马上道:“你的意思是说女性都应该十分柔弱,女特警不像女人所以够强悍吗?看来兰同志说得没错,你就是思维僵化。”   “不是,我没那意思,我说你这女记者别不分青红皂白就……”   周队长在旁边看得想笑,再让老刘说下去,估计他会在这里多方位展示一下他对女性的轻视,顺便坐实兰静秋对他的指控。   他赶紧打圆场:“记者同志,你们不是来采访我的吗?可不能因为静秋同志更出彩你们就把我忘了,这样吧,我跟静秋同志比一场,也让你们多拍点照片,给你们展示一下刑警队伍中女同志的英姿。”   兰静秋诧异地看他一眼,摆手想要拒绝,周队长笑着说:“比射击,就是摆个架子拍个照,走吧,有外人在,咱们别内杠啊。”   老刘知道周队长在帮他,也不吭声了,兰静秋想到要上报纸,心中一动,真就配合着拍了几张射击照。   周队长见她直接就是十环,而且好几枪打向同一个弹孔,不由熄了跟她比枪械的念头。   那女记者似乎对男女平等这话题十分感兴趣,还一直想挑拨兰静秋,兰静秋知道这问题再过三十年也解决不了,说了自己的看法,就不再理她。   老刘对那女记者意见很大,这不是挑拨离间嘛,就差说他们一群男的欺压外地来的女同事了。   还好周队长机灵把那两个记者哄住了,兰静秋也打算接着回去查案。   大家看她的眼神都十分佩服,不过也有不和谐的。   “说她漂亮也不行吗?这位到底哪儿来的,可真是龟毛!”   “是啊,还不许谈论女性特征,女的就是女的,不谈论,差距就不存在了吗?”   一向没脾气的富生气地骂道:“你们也太猥琐了吧,兰同志已经证明了自己的能力,你们就只看得见她漂亮,还盼着她来当教练想占便宜,什么玩意啊,人家说得不对吗?”   那几个人见大家的眼神一起扫过来,都有点讪讪的,赶紧躲了。   就一个不服气地说:“谁想占她便宜了,我可是有媳妇的人,你这话太过了。我们就是看她格斗方式更实用,想让她来当教练。”   富生哼了一声:“赏心悦目是不是你说的?”   那人哑然,心说看看都不行吗?不过一群男的围观女教练,好像确实有点猥琐。   来的时候大家都看兰静秋的脸,觉得她漂亮,她走的时候大家都有点不敢看了,富生十分满意,兰静秋是无所谓,倒是那个女记者突然来了句:“哇,他们都怕你啊,我觉得刺玫瑰不太合适,叫你女罗刹比较合适。”   这女记者是刚才听人们说兰静秋是刺玫瑰,才感慨起来,兰静秋自己可是头一次听见,她左脚拌右脚差点就来个平地摔,刺玫瑰已经够恶俗了,还女罗刹?那不是反派的专属吗?   她转头道:“这位记者同志,本人姓兰,名静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不接受任何绰号,也请不要在报纸上刊登其他人给我起的绰号!”   女记者显然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类型,叹口气,还觉得挺可惜,她觉得女罗刹特别威风。   兰静秋这次一战成名,上次是嘴炮,这次直接就是格斗,也可以说是打人了,还处处杀招,还能扛起一个成年男子,大家能不讨论吗?   有人听到女记者说兰静秋是女罗刹,还真传出去了,说她太凶太狠。   大部分都是正常人,讨论的都是兰静秋的格斗有多厉害,老刘有多不长眼,不过也有跑偏的:   “小斌说了句赏心悦目,都被她骂了!”   “啊?真的吗?那不是夸她吗?”   “听说不叫人说她漂亮,要把她当男人看。”   “什么?这姑娘难找对象啊。”   兰静秋没管这些,跟老刘还有富生一起回重案组,路上老刘郑重道:“静秋,这次是我输了,下次你敢不敢接受我的挑战?咱们认认真真比一场。”   兰静秋笑道:“没空也没兴趣,我跟你比又不是为了证明我比你强,我是想告诉你别总用你那些条条框框的来约束女同志,你没这个资格也没这个权力,更别动不动就对女同志指手划脚。”   老刘苦笑:“你就别再给我扣帽子了,我又说不过你。我被你坑得还不够惨吗?今天太栽面了!”   呵,兰静秋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就说他永远也不可能改吧。想跟她再比一场,就是想着把面子找回来,她可没时间配合他这种幼稚的行为。   老刘还说呢:“静秋同志,自从你来了咱们重案组,这才几天啊,我被你训得跟三孙子一样,我都觉得你像我领导了。”   富生在格斗室狐假虎威一番,见要回重案组了,还是觉得兰静秋该跟老刘搞好关系,别这么僵,于是他说:“三人行必有我师嘛,刘组长,我觉得静秋同志身上有好多咱们需要学习的地方,你说是不是?”   只能认栽的老刘除了点头说是,还能说什么,可人家兰静秋还是没给他好脸,只说:“还得把理发店老板接来一趟,让富生根据她的描述重新给那女人画像。”   老刘马上道:“好,我马上就去!”   等他开车出来,才发现自己好像真成了兰静秋的下属,她成了他的领导,老刘一拍脑门,哭笑不得。   也幸亏他们不怕麻烦,把人请来了,这次这位心大的理发店老板又想起来女人小拇指少了一小节,说是下乡的时候用铡刀切麦秸弄伤的。   兰静秋听到却突然想起电影里经常会出现的一幕。   还没等她说呢,老刘就说:“这女人可能真涉赌,赌场要债的为了震慑人,会砍下一截指头,甚至拔掉指甲,还有一直不还钱,割掉耳朵的。”   兰静秋点点头,她也是这么想的,有画像有这个细节,她以为很快会找到这女人,哪想到各派出所都排查过了,都没找到人。   “难不成去别的地方了?如果她一直跟潘启明有联系,也许已经知道他出事了,或许会去深市或者其他开放城市,又或者她一直在奥门。”兰静秋说。   老刘已经去出入境那边查过了,暂时没发现她的踪迹。   这时阳关派出所打电话过来,说是有人认出了这女人。   “走吧,赶紧过去看看。”   兰静秋跟老刘一起往外走,路上看到他们的人都面带复杂微笑,兰静秋想到昨天的事,不由苦笑:“看来大家又有谈资了。”   老刘无奈地说:“都是夸你贬我的,我昨天也是脑子进了水,怎么就同意去跟你比格斗了?输了被嘲死,赢了也胜之不武。那个女记者不会把你的话都刊登出去吧,不行,我一会儿得给报社打个电话。”   他说着看着兰静秋,见她表情淡然,不由纳闷道:“静秋,你才多大?武力值厉害可以说是天赋,可我看你怎么有点宠辱不惊,看淡世事的感觉,是我的错觉吗?”   兰静秋愣住,她给人这种感觉吗?怎么可能?还是说她现在除了抓到彭勇,别的都不在意不关心了,才给人这种感觉的?   兰静秋心下微惊,想做好事就不能有执念,有执念就容易犯错!她是该反省反省了,绝对不能让彭勇影响到她的工作跟生活! 第361章 息战吧   路上, 兰静秋心绪起伏,有点心不在焉,老刘喋喋不休地说着他对兰静秋的震惊, 还各种套话, 想知道她在学校是怎么训练的,成绩如何, 在以前单位都立过什么功。   “我正想案子呢!请别打扰, 刘组长,我发现你怎么像街口老太太一样絮叨,还爱打听呢?”   老刘一口气憋得上不来下不去,他这人从小到大都没被人说过像女人,这可好,不只像女人, 还像街口爱八卦的老太太!   他看兰静秋还真摆出沉思的样子, 只好闭嘴。   兰静秋也已经习惯了跟老刘的相处方式, 这组长虽然事多架子大还特别大男子主义,但好像怼两句也不会恼。   等到了阳关区派出所, 那个小民警说:“你们可算是来了, 那人待不住了, 非要走。”   “是男是女,跟我们要找的人什么关系?”   “男的,说那女的骗过他的钱, 想让我们帮忙把钱找回来。”   这男的四十来岁,脸阔眼圆, 看着还挺气派, 不过眼神可不怎么正派, 看见便装的兰静秋, 就各种打量。   兰静秋眼神扫他一眼,他立马坐正了,“警察同志,我以为你们抓到她了,哪想到是找我来了解情况的,我该说的都说了,她骗过我的钱,说是什么钱生钱,借一赚十,还我五!”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手笔划着数字:“我当时也不知道怎么了,就信了她,现在想想哪儿有这种好事啊。”   兰静秋问他:“她叫什么名字,什么时候,在哪儿认识的?”   “全名我也不清楚,就知道叫桃姐,去年大概也是这个时候吧,就在夜市上的宵夜摊上认识的。我跟她还有一个男的拼桌,她老吃我的花生米,这不就搭上话了嘛。”   兰静秋问了一遍,发现这就是个被桃姐骗了钱的二傻子,全名都不知道就敢把钱给人家,等着钱生钱,她打量着他:“恐怕你不只是想钱生钱吧。”   老刘也说:“绝对有暧昧关系,老老实实交代,还有可能帮你把钱找回来,可你这说一半留一半,我们没法帮你。”   这人叹口气:“我是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家里女人太凶,这桃姐嘴太能说了,把我哄得骨头都轻了二两,她说要钱我就给了,谁知道后来不见踪影了,但要说实在关系,那我们真没有,人家也精着呢,我就摸了摸手搂搂腰,给了钱亲了个嘴,我以为下次见面就水到渠成了,谁知道人家溜了。”   他越说越气:“我听着她是本地人,才信了她,她还领我去过她家,说是那房主边租边卖,她想买下来。她还说她家兄弟姐妹太多了,还有残疾的,家里人顾不上她,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她还说她碰到好机会了,不能错过,等赚了钱就跟我好好过日子,还说她不介意做小,不会闹腾着让我离婚!”   这人叹口气:“我那三百块钱就这么被骗走了,本来我是想做点小生意,结果钱没了,我媳妇跟我闹腾起来。我也不甘心,跑去各处找她,最后我媳妇也知道我是被女人骗了钱,跟我也离了,警察同志,我肯定得找到桃姐,她把我骗得太惨了。”   不只兰静秋,就是老刘都想骂一句活该。连名字都不知道就给人家钱,还真是色令智昏!   不过这人也说不出桃姐太多信息,只想着能不能把钱找回来。   老刘见问不出别的信息,就把人交给民警,跟兰静秋出来,“桃姐?本地人?她没有家人吗?只有被她骗了的人跑来举报。”   兰静秋也纳闷,有家人就有社会关系,有亲戚,只要查得够细总会有人认出她。   “再等等吧,我觉得被她骗的应该不只一个,赌徒不在借钱骗钱就在借钱骗钱的路上,这人是因为他媳妇跑了,他无所顾忌才跑来举报,其他被骗的可能不敢说自己被骗了。”   老刘点头:“没错,有可能是为了面子,也可能是怕家里人知道,影响家庭和谐。”   兰静秋翻看着笔录,突然道:“有没有可能她是孤儿,并没有人在乎她,或是小时候在这里长大,后来全家搬迁去了别的城市。”   “后一种可能性更大,你怎么会想到她是孤儿?”   兰静秋指着笔录上的一段话说:“这男的说桃姐自述,家里兄弟姐妹多,还有残疾的兄弟姐妹,家里大人没空管她,也没地方住,这才想着赚钱买房。”   “这种情况很多啊,那时候没有计划生育,很多家庭都是怀了就生。”   “可如果你是这样的家庭,你会怎么说呢?”   老刘皱眉:“什么意思?这只是他转述了桃姐的话。”   “也对,只是转述,如果桃姐确实是这么说的,那我感觉很有问题,一般人想说自己惨,一定会说我有几个哥哥几个姐姐,几个弟弟妹妹,大哥是个瘸子,三妹是个哑巴,家里穷得揭不开锅,总之说得越具体越惨,越容易让人同情。”   老刘一琢磨:“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等我再去问问他,看看桃姐有没有详细地叙述过她家的情况。”   那人对桃姐印象深刻,“当时她就是这么说的,家里兄弟姐妹多,还有几个有残疾,我一听就头大,心想沾上了肯定得大出血,自然不会去问她有什么样的残疾。结果人家没想着要我的钱,是想带我赚钱。”   这人说着说着,脸也有点烧,人家哪里是带他赚钱,明明是骗他钱。   老刘跟兰静秋说:“你的猜测也许是对的,桃姐跟兄弟姐妹之间没什么感情,才会这么描述他们。”   “去孤儿院看看吧。”   其实该叫社会福利院,但宁州市这家只收容十八岁以下的孤儿,大家都叫这里孤儿院。   老刘说:“只收十八岁以下,跟她没地方住也对上了,不过她要是从孤儿院出去的,应该在社会上混了至少十来年了。”   兰静秋拿出画像:“只要是从这里出去的,总有人会记得她。”   他们找到院长,刚拿出画像,院长就惊道:“是小桃?她出什么事了?”   老刘佩服地看了兰静秋一眼,没想到居然真让她猜对了,这个桃姐真是孤儿院的。   桃姐叫范小桃,从小父母双亡,在孤儿院长大。   院长说:“小桃十八岁那年去下乡,后来再没回来过,不过前些年一直有钱寄回来。”   “她从来没回来过吗?”   院长摇摇头,叹口气:“我一直盼着她再寄钱来,不是为了钱,是为了知道她过得好不好,她过得好才有心思给福利院寄钱。那几年一直寄,后来突然不寄了,我真挺担心她的,现在看到你们,我更心慌了,警察同志,她要是犯了事,请一定告诉我,这孩子真是个好孩子,以前在福利院里,也经常帮着不能自理的孩子吃饭穿衣服,还帮着福利院的阿姨干活,特别懂事。”   兰静秋心下微叹,恐怕现在的范小桃已经不是院长印象里那个善良懂事的好孩子了。   “她左手小手指受过伤吗?”   院长摇摇头:“没有啊,她身上一点残疾都没有,我们这儿的孩子残障的确实多,但她是因为爸妈都去世,亲戚都不想养,才送来我们这儿的。”   离开福利院时,老赵看着那些残障孩子叹口气:“下个月不喝酒也不抽烟了,把钱都省下来送过来,这些孩子也太可怜了。”   兰静秋皱眉:“你还喝酒?”   “歇班的时候偶尔喝点,这你也管啊。”   “我真不想管,不过重案组歇班的时候也得有随时能出警的准备吧,您还是副组长?”   兰静秋一边说一边叹气,老刘被她叹得心虚,想说他只是副手,休息时喝两杯不会影响工作,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   快到省厅时,他一拍方向盘:“卧槽,怎么回事,怎么自从你来了,老子越来越自卑了。”   兰静秋心中好笑,嘴上却说:“刘组长,你可别给我扣帽子,我又没贬低你更没打击你,你自卑什么?是你自己也觉得心虚吧,优秀的刑警身心脑都要随时保持最佳状态,抽烟提神可以理解,喝酒放松,实在不是好习惯。”   到重案组楼下,老刘下了车,做求饶状:“都说了偶尔喝点,你可别上纲上线了,咱们赶紧把案情梳理一遍吧,虽然知道了范小桃的身份,但好像对案情没有多大帮助。”   两人到了办公室,留守的富生马上过来说:“找到凶手了,胡组长他们已经去抓人了。”   “啊?”老刘愣住。   兰静秋也没想到胡组长那边这么快就找到了凶手。   “确定了吗?”   富生点点头:“确定了,胡组长亲自带队去的,就是温泉镇上一个卖鱼佬!”   还真是卖鱼的!   兰静秋看着杂乱的案情板,上边添了不少东西,显然其他人也一直在努力查案。   她正认真梳理着,老刘却把富生打发出去,郑重跟她说:“兰静秋同志,我正式跟你道歉,是我的偏见跟自大才惹出这么多矛盾来,这次我一定会好好反省,不会再犯类似错误。”   兰静秋不知道他又抽什么疯,纳闷道:“刘组长,有什么事你直说吧,你这么认真道歉,我实在害怕,您不会又憋着什么坏呢吧,又想去格斗室练练了?”   老刘发现自己每次想跟她好好相处,她都得冷嘲热讽,不过这次他没生气,只是更认真地说:“你没发现咱俩的矛盾已经影响到查案了吗?胡组长他们那边一心查案,咱俩还跑去格斗室闹腾,当然了,这不怪你,我做为你的领导,没有起到表率作用,是我的错!”   兰静秋这才明白他为什么会突然道歉。   想想也是,其他人忙着查案呢,她跟老刘又斗嘴又斗武,现在好了吧,人家已经去抓真凶了,他们两个找了半天线索,又去理发店又去孤儿院,最后什么也不是,确实有点尴尬。   “好,本来就是态度问题,咱们又没有不可调和的矛盾,息战吧。”   老赵呵了一声:“好嘛,原来还真跟我开战了啊!”   兰静秋没接茬,她指指案情板:“这人有前科,以前杀鱼的时候拿刀捅过人,可以说是激情伤人,突然转变成了有预谋的杀人抛尸,有点奇怪啊。” 第362章 真凶   等胡组长他们把人抓来后, 兰静秋更是疑惑,被抓的人叫曾小二,很明显有智力缺陷, 还是个结巴。   可胡组长他们在他家翻出了潘启明的衣服跟证件。   潘启明老婆确认了那就是潘启明离家前穿的外套。   审讯过程并不顺利, 曾小二本就结巴还受到了惊吓,只瞪着一双圆眼, 什么也说不出来。   兰静秋问小田:“你们是怎么找到他的?”   “胡组长不是重点查卖鱼杀鱼的吗?查到他有捅人的前科, 肯定要详细调查,结果一问他一大早跑回老家去了,都没跟他爸妈打招呼,然后我们又在他家鱼档找到了潘启明的衣服跟身份证,肯定是他啊。”   兰静秋看着审讯室里的人,摇头道:“我不认为他能做出这种案子。”   小田皱眉:“有些凶犯从脸上是看不出来的。”   “我是说这人是没有耐心把人片成鱼的。”   老刘说:“可他有工具有作案地点, 现在还有证据。”他说着看看曾小二, 也摇头, “不过看着确实不像,审审看吧。”   可能是胡组长实施的抓捕, 曾小二对他很抵触, 一看见他就很害怕。   曾小二的爸妈也已经从鱼档赶了过来, 一直说他们老二是个傻子,什么都不懂,不可能杀人。又说上次他捅人, 是因为那人学他结巴。   曾小二爸爸脾气火爆:“不可能是他,他一直在我们眼皮子底下, 怎么可能杀人抛尸, 你们不要看他傻, 就把他抓来顶数!”   他妈妈说:“他也不是完全傻的, 别人笑他,他还是知道的,那人一直学他,他气不过才捅过去了,就伤到点皮,我们赔钱了啊,这事早过去了。我家小二绝对不可能去杀人,你们一定搞错了。”   胡组长烦躁地看着证物袋里的东西皱眉,“如果不是他的话,那这东西就是他捡来的,可现在什么也问不出来。”   小田说:“他有暴力倾向,咱们一问他,他转身就跑,这绝对是做了心虚的事,不然的话他为什么偷偷跑回老家?”   胡组长看看兰静秋:“让小兰进去试试,也许他对女性没那么防备。”   老刘听胡组长强调女性,说嫌疑人对女性不防备,这不就是说女性柔弱吗?他还以为兰静秋又要怼过去,哪想到她只是点点头,没有反驳。   他愣了下,真正开始反思起来,也许确实是他自己太傲慢了,才引得兰静秋针对他。   兰静秋进去时,曾小二果然没那么害怕,只是抬起头好奇地看了她一眼,又垂下头盯着桌子。   “你叫曾小二?上边还有个大哥吧。”   曾小二小心翼翼地抬头,见兰静秋不像刚才那几个人那么有攻击性,表情多少有点放松:“还……还……还有个……个姐……姐。”   兰静秋似乎没有听出他的结巴,没有一丝不耐烦,还是认真问道:“那你该叫老三啊。”   曾小二头朝她这边转过来:“不……不排!女……女的!”   “是这样啊,那你有一哥一姐还挺幸福的,应该不用干力气活吧。”   “干……鱼……杀了……卖!”   “你哥哥姐姐都结婚了,你一个人陪着你父母卖鱼杀鱼吗?真孝顺。”   曾小二终于敢直视她了,他点点头,那傲娇的表情很像被夸奖的小学生。   兰静秋见他彻底放松下来,就拿出第一位受害者的画像:“认识这个人吗?”   曾小二可能是刚被夸过,特别认真地把画像拿过去认真端详,兰静秋看他这认真的样子还以为他见过,只是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哪想到人家看完了摇摇头:“没……没……见过!”   兰静秋又拿出第二个受害人潘启明的画像,“这个呢?”   曾小二这次很快点头:“见……见过!”   “在哪儿?”   “河……河边!”   又是河边,第一个受害人就是在河边发现了尸体,兰静秋接着问:“当时他在干什么?”   曾小二举起手来在虚空里握着刀做片鱼状,“一……刀,两……刀……刀。”   兰静秋愣住,难道她猜错了,凶手就是曾小二?   外边胡组长他们也十分激动,果然是他!有物证,又自己招供了,这案子很快就可以结案。   之前大家都以为这案子的凶手极其狡猾凶残,都没想到会这么快破案。连老刘都说:“怪不得杀人方法不合常理,傻子嘛,脑子肯定跟正常人不太一样。”   审讯室里,兰静秋看着面前的人,还是有点不敢相信,她又问道:“你看到有人片鱼一样把这个人切成片了吗?”   曾小二点点头。   “你看到凶手了吗?”   曾小二指指自己:“看……看……到了!”   兰静秋皱眉,他说是他看到的,那现在又为什么指他自己?   “人是你杀的?”她说着把潘启明的照片再次递过去。   曾小二还是憨憨地点头,挥舞着手:“一……一……刀,两……两……”   兰静秋再次确认:“是你砍的?”   曾小二好像有点不耐烦了,指指桌子上的照片,“就……就是……是他!”   兰静秋叹口气,接着问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玩……玩啊……”   兰静秋神色冷了下来,看来她对曾小二的判断大错特错了,杀人说是在玩?那他还真有可能像玩娃娃玩玩具一样瞎折腾,他又习惯了杀鱼,所以第一起剖腹第二起片尸,都是因为他想折腾着玩?   “为什么要把第二具尸体抛到山上?”   曾小二虽然傻,但他好像很会察言观色,一看兰静秋脸耷拉下来,立马缩起了肩,说话声音都小了。   “山……山上……上……上山!”   显然他又紧张起来。   “对啊,为什么要把人背去山上?”   “背……背上……上去!”   兰静秋无语极了,完全不知道曾小二是在招供还是在复述她最后几个字。   曾小二见她皱眉,马上抱着头要找他妈,兰静秋叹口气,只得先出来。   胡组长说:“真没想到这案子是个傻子干的,就目前的证据跟口供,完全可以定罪,反正人都找到了,慢慢问吧。”   兰静秋把笔录递过去,欲言又止。   老刘看出她有话说,就说:“有什么你就说,都是自己人,有什么不好说的?”   “我还是觉得他不像是凶手。”   胡组长皱眉翻着笔录:“他刚才不是已经承认了吗?”   “可他是傻的,不说话的时候只有三分傻,一说话我发现这智商连一年级的小朋友都比不过,我觉得他的话不可信。”   老刘说:“如果一个傻子指证别人,也许是他被利用了,或是被误导,可他现在指证的是他自己,怎么可能有假,正因为他是傻子,这些话的可信度才高啊。再说他说得也很清楚,他怕警察抓他才跑的。”   “他妈妈说以前经常拿警察吓唬他,怕警察并不能证明他杀人。”   “可警察还没找到他家,他就已经畏罪跑了,这又怎么说?”老刘皱眉看着兰静秋,“你是不是看他太可怜了,同情他?静秋同志,你是警察!”   “我不会同情罪犯,只是觉得他不像是凶手。”   “觉得?你还真是靠直觉判案啊,可这案子证据确凿,他自己也承认了。”   兰静秋没再反驳,让她惊讶的是,曾小二父母一开始喊着儿子冤枉,他绝对不会杀人,结果等小田一跟他们说曾小二招了,他们就崩溃了。   曾小二爸:“怎么会这样,我恨不得把他拴在我裤腰带上啊,就跑出去那么一会儿就杀了人?”   “他杀了人?我家小二真的杀了人?”曾小二妈痛苦地哀嚎着,“早知道他会干坏事,一出生我就该把他掐死啊,他怎么能干出这种事来!”   这两位老人得知儿子杀人后,并没有袒护儿子,反而骂起来,还互相抱怨。   小二爸说:“两岁的时候我就发现他不机灵,我叫你领着去看,你说没事,孩子还小!”   “那能怪得了我吗?他头一回捅了人的时候,我就怕了,我说要不把他送去精神病院,不是你说舍不得吗?又怕丢脸!怕别人问你二儿子去哪儿了!都是你惯出来的,他学结巴的时候你还夸他学得好,结果人家别人学着没事,他一学一辈子也改不了了,全都怪你!”   小二妈哭哭啼啼的推着小二爸:“肯定是那两个人也骂他结巴了,你不是说谁骂他,就叫他打谁吗,这下好了吧!”   连嫌疑人的父母都相信了曾小二会杀人,胡组长他们自然也深信不疑,兰静秋虽然有疑惑,但她说了也没用啊,还被以为她是对嫌疑人动了恻隐之心。   于是胡组长又叫小田跟另一个刑警进去接着审,这次曾小二详细的描述了他拿刀切受害人的过程。   兰静秋说:“他没有说见到受害人,杀死受害人的过程,只有这个片尸的过程,有点奇怪啊。”   小田说:“他是傻的啊,也许他只记住了这些对他来说最刺激的画面。”   兰静秋叹口气,因为嫌疑人是傻子,一切不合理的地方都可以用一句‘他是傻的,他跟正常人不一样’来解释。   她看看自己小本子上记录着的线索,潘启明疑似做赌博生意,他的姘头范小桃疑似诈骗,范小桃在宁州市福利院长大,曾经给福利院寄过钱,她是染上赌博恶习才不寄钱的?还是小手指被砍后不寄的?这条线还要不要查下去?”   老刘见她看着她的小本子发呆,就劝道:“我能理解你的感受,查半天做了无用功,肯定泄气,不过那有什么办法,不查怎么知道这些事跟案子没关系?反正凶手抓到了,不就行了?”   “除非曾小二能详细的把他怎么碰到两个受害者,怎么杀的人,怎么抛的尸都说清楚,不然我还是存疑。”兰静秋说。 第363章 追债   曾小二说衣服是他拿回家的, 但说不清楚他是怎么认识潘启明的,只把片尸体时的动作说了个明白,还一直挥手演示着。   兰静秋觉得他可能是目击者, 可问他是不是他做的, 他又会点头。   胡组长说:“也许片尸体的环节最让他兴奋,他才只说这一段, 这种人, 你说他傻吧,他能自己养活自己,可很明显脑子少的不只一根筋,谁知道他行凶时是怎么样的。”   “可他只承认认识潘启明,他没见过第一位受害者。”   老刘说:“你觉得他碰巧看到凶犯杀人,并捡到受害者衣物跟证件的可能性有多大?如果凶手另有其人, 行凶时还被曾小二看见了, 凶手肯定会杀人灭口。”   这倒是, 兰静秋也不确定起来,她想了想说:“我还是想找到范小桃, 也许她知道些什么, 潘启明到底做什么工作的, 怎么成了曾小二的俎上鱼肉,这些都得查清楚啊。”   胡组长说:“好,你跟老刘接着查, 我去请心理学专家过来,看看能不能帮曾小二找回记忆。”   老刘皱眉问兰静秋:“你确定范小桃有问题?可现在画像都发下去一天了, 除了那一个被她骗了的, 没别的人来举报。”   兰静秋说:“咱们去这类男性常去的地方转转吧, 我相信被范小桃骗的应该不只潘启明跟那个人, 一定还有其他人,只是他们不好意思来报警。”   “这类男性?你是说有贼心没贼胆,手里有钱又有时间的这种男人?”   兰静秋点点头:“小酒馆,按摩房,有特殊服务的理发店,光顾这种地方的人最容易被勾引被骗。”   老刘打量着她:“你倒是很了解嘛,不过这种地方你去不合适啊,还是我找个人跟我一起去吧。”   兰静秋想起跟洛生海一起去夜总会时的装扮,不由叹了口气,如果他在就好了。   自己化妆侦查,不知道这老刘又会说些什么不着调的话,她去买了一身艳俗的粉色套装换上,老刘居然没有调侃,只是皱眉很认真地提意见:“不行,你的眼神正气太足,一看就是穿制服的,身板也太直了。”   兰静秋对着警容镜调整着自己的面部表情,又扭着走了几步路,老刘愣了下:“还是不像风尘女子,倒像是迫不得已出来赚钱养家的小妹儿!”   “这就可以了,我可以以找工作为名进去打听,你以消费为名,这种地方直接拿着画像打听,绝对什么也问不出来。”   于是老刘开车带着她到了宁州市最繁华的地段,这里就有不少按摩理发的地方。   两人离得老远就下车,都特意打扮过了,老刘现在看起来更老相,皮带上系着一串钥匙,叮铃咣啷的,很符合来这里消费的人群画像。   兰静秋穿着粉色的套裙,还故意把刚买的衣服弄皱了,头发也用特殊的粉末梳理过,没那么有光泽了,总之一看就是个落魄缺钱,又没本事找正经工作的女孩。   她转了几家,都摆出想下水又狠不下心的样子,犹犹豫豫的,有一家按摩店的老板本来不招人,一看她就说双倍工资,还给她提成,她假装被老板的热情吓跑了。   兰静秋打听工资待遇,缺不缺人时有意无意地说自己是桃姐介绍来的,或者说听桃姐说这里不错,大家都只是问桃姐是谁,没听说过,她描述一番,那些人还是摇头。   她恨不得掏出范小桃的画像来问,转头又进了一家理发店,还没等询问呢,就听见一个娇软的声音:“我还能坑你吗?要真成了,咱们三七分,你七我三!”   兰静秋回头,就见一个穿着时髦的女人连说带笑地拉着一个啤酒肚男人走了进来。   女人身上那种媚态跟兰静秋画出来的太像了,不过人痩了些,显得颧骨突出,没有画像上好看了,但兰静秋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是范小桃。   “桃姐,没想到在这儿见到你,别来无恙啊!”   范小桃愣了下,上下打量着兰静秋:“你是?”   她说着满脸疑惑地拍拍脑门:“你看我这脑子,还没四十呢,就开始老年痴呆了,妹子,咱们在哪儿见过?我还真记不起来了。”   兰静秋笑着说:“不要紧,托你的福,我最近手头有点闲钱,正想着找个店入股或是盘个店自己干,正做市场调查呢,没想到在这里碰见桃姐了。”   范小桃听见有钱,还要投资,马上赶兴趣了,不过她还是没想起来在哪儿见过兰静秋,她皱眉诧异地看着兰静秋:“姐妹儿你贵姓?托我什么福啊?”   旁边那男的对兰静秋十分感兴趣,问范小桃:“这是你姐妹?一会儿等我理完发,咱一块去吃饭,我做东。”   范小桃现在对兰静秋兴趣更大,摆摆手没搭理他,兰静秋干脆说:“咱姐俩找地方聊聊生意呗,别带外人了。”   “成!走,对面刚开了家卖肠粉的,咱俩过去尝尝。”范小桃随口应付着那男的,拉起兰静秋就走。   路上她打量着兰静秋,又产生了怀疑:“女人有了钱得先花钱装门面,买几身好看衣服,买两双时兴的高跟鞋,你说是不是,要不咱先去商场吧,姐给你包装包装,你这样儿,人家还以为你站街的呢。”   兰静秋知道她是想试探自己到底有多少钱,舍不舍得花钱,好不好骗,看来这个范小桃一心只为钱,只要碰上了,男女都要骗。   范小桃亲热地拉着她的手,兰静秋干脆反手拉起她的左手,假装刚发现一样,诧异地说:“桃姐,你的手怎么了?”   “你怎么这么没礼貌?”范小桃脸立马耷拉下来,她抽回手不悦地说,“这是我下乡的时候干农活不小心砍到了,一般人不注意都发现不了。”   兰静秋盯着她的眼睛:“你确定不是在赌场被人砍的吗?”   范小桃眼睛眯了起来,警惕地看着她:“你到底是谁?想干什么?”   “你觉得我想干什么?”   “强子又欠钱了?妈的,没完没了!你是怎么找到我的,我最近都不怎么出门。”范小桃越说越气,盯着兰静秋,“你长这么漂亮居然给他们要债?也太欺负人了,跟着桃姐干大生意怎么样?”   兰静秋见她马上就把自己当成讨债的了,显然是碰见过无数次,不过欠债的居然不是她?   她没问强子是谁,只道:“强子呢?你又有什么大生意给我做?”   范小桃见有得商量,重新拉起她的手:“走,咱俩吃肠粉去,你听我慢慢跟你说。”   兰静秋也没反对,两人快走到肠粉店时,范小桃指指旁边的公用电话亭:“你先去,我打个电话问下这生意还能不能入股,问完了,马上就过去找你。”   兰静秋知道范小桃要跑,她进那家店时,已经观察过这个商业区的结构,自然不担心范小桃跑得了。   “好啊,那我先去要肠粉。”她说着进了店,范小桃没想到她这么好骗,见她进了店长舒了一口气,转身就跑。   等她走到大街上,往左二百米就是公交站时,她更放松了,脚步慢了下来。   哪想到兰静秋正等在街口,见她过来,立马从暗影里跳出来:“桃姐,你要去哪儿?不是说好你买单的吗?”   范小桃被她吓了一跳,转身就朝着一条巷子里狂奔。   兰静秋在肠粉店里打了个转就出来了,就等在这里守株待兔,这时见她要跑,也懒得再玩下去,知道范小桃被追债就行了,其他的带回去慢慢问。   她追上去朝范小桃喊:“马上站住,警察!”   哪想到范小桃一听警察跑得更快了,高跟鞋都踢掉了。   兰静秋叹口气,上去一把拉住她的脖领:“范小桃,你能跑到哪儿去?跟我回去配合调查。”   范小桃腿一软坐到地上:“你是警察?你怎么可能是警察?我没犯事,你凭什么装要债的吓我!我要投诉你。”   “好啊,我带你去省厅,到那你再投诉我吧。”   “我不去,我凭什么去?”范小桃开始耍赖了,“我又没犯法!”   “那你跑什么?那你怕什么?配合警察办案是每个公民应尽的义务。”   旁边有人开始围观,兰静秋也已经恢复了原有的气场,范小桃被她眼神震慑不敢再折腾,可还是不甘心地说:“你们怎么能这么办呢?这叫什么来着,我听过这事,这叫钓鱼执法!再说我也没犯法,是那些人主动要给我钱,你情我愿,我又不是抢钱偷钱,人家乐意给我的,你凭什么管?”   兰静秋没想到她还懂钓鱼执法,这概念也是舶来物,估计她也是通过电影电视知道的。   她不由笑道:“我钓鱼了吗?你刚才正要行骗被我撞破,我让你离开潜在受害人,这可不叫钓鱼执法。再说我骗你了吗?我连我名字都没说,只说我这里有一笔钱,我想做生意,桃姐,是你心太急了吧。还口口声声没有违法,真没有违法,我说是警察,你跑什么?”   范小桃哭丧着脸:“我从小怕警察!再说你上来就骗我,说什么做生意,一看就是冲我来的,肯定没好事,我能不怕吗?”   “你在孤儿院长大,为什么会从小怕警察?孤儿院的老师跟阿姨会用警察吓唬你吗?”   范小桃愣住,突然站起身又想跑,兰静秋只好反剪住她的双手。   “范小桃,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范小桃还拼命挣扎着:“我不去,我没干坏事,干嘛要抓我,冤枉人了,警察打人了!警察乱抓人了!”   兰静秋无语极了,想解释她又没带着警员证更没穿警服,她看了眼围过来的两个路人,对范小桃说:“我一说你是孤儿院出来的,你反应就这么大,难不成你犯的罪跟孤儿院有关系?还是说强子也是从孤儿院出来的?”   范小桃瞬间石化:“不是的,跟强子没关系,你别搞他!”   兰静秋说:“那就跟我回去说清楚吧。” 第364章 地狱   兰静秋跟老刘一起出来的, 不过现在也不知道他去哪儿查了,只能先把范小桃带到车旁等着。   范小桃见逃不掉,又开始哀求兰静秋:“妹子, 我真没干过坏事, 我确实常拉一些人去做些小生意,有时候生意失败了赚不到钱也不能怪我啊, 你说是不是,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兰静秋干脆拿出潘启明的画像:“认识他吗?”   范小桃脸上的血色瞬间抽离,嘴唇哆嗦着,好半天才说:“不认识!”   “可你的反应告诉我,你认识他,两人关系还不简单。”   “不!我不认识他!从来没见过!”   兰静秋收起画像,“那我提醒你一下, 南街理发店还记得吗?用不用我带你去故地重游一番, 看看老板还认不认得你。”   范小桃看看四周, 再看看兰静秋,知道自己无处可逃, 就哭丧着脸说:“我骗的人太多了, 哪里记得清啊。”   正说着老赵回来了, 他急匆匆地过来:“我听见街上有人说两个女人差点打起来,又听见说不是打架,是便衣抓人, 我就知道是你。”   他说着打开车门,“上车吧!”   范小桃本来就怕兰静秋, 再来个男警察, 她更不敢逃了, 乖乖跟兰静秋坐到后座上, 嘴里还说着:“两位警察同志,请你们一定要相信我,我跟潘启明也是你情我愿,这些男人就是太贪心啊,我就是哄他们点钱,真没干过别的。”   兰静秋知道她在撒谎,刚才自己一提到潘启明,她的反应太大了,比听到孤儿院时,还要害怕,所以她一定知道些什么。   “你知道潘启明现在在哪儿吗?”   范小桃张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摇摇头。   兰静秋看着她的眼睛:“他死了!”   范小桃马上道:“跟我没关系,我很久没见过他了,真的。”   “所以你知道他已经死了?”   “不知道!”   “如果你不知道这事,听到他死了,第一反应应该会惊讶,会说怎么会这样?怎么死的?什么时候死的?类似这种问题,可你直接否认跟你有关系。”   范小桃慌忙解释道:“我莫名其妙被警察抓了,你们跟我说我认识的人死了,我肯定说不是我啊。”   兰静秋发现她很矛盾,在自己提到孤儿院提到潘启明时,她的反应很激烈,显然是想掩饰,甚至还想逃跑。   说她不淡定吧,她又各种狡辩,应该是经常性说谎,她可能不是第一次面对警察了,不过宁州市各级警队都没有她的资料,如果被抓过,画像第一次发下去,应该就有消息反馈回来。   兰静秋直接问范小桃:“进去过吗?”   范小桃皱眉,不明白她怎么突然不追问了,愣愣地说:“没有。”   “你确定?”兰静秋挑眉。   范小桃看着她洞若观火的眼神,以为她早已经查到了自己的资料,不由垂下头闪躲着她的眼神,说:“我在奥门坐过几个月牢,就是发生了点纠纷,根本不是我的错,不过那人是个萄国人,我只能自认倒霉。”   “每个进去的都觉得自己没做错,你可以把事情经过跟我说清楚,让我自己判断。”   “就是他们说我骗钱,然后打起来了。这重要吗?警察同志,我自从出来了就再没去过那边,也再没进过局子,真的,我就是偶尔碰上那种冤大头了,就骗他们点钱花。”   “骗钱花,还是骗钱去还债?强子是谁?”   “我一个朋友,我以前给他还过几次债,后来再没联系过。”   兰静秋跟开车的老刘说:“要不然咱们先别回重案组,先去孤儿院吧,问问院长强子是谁?现在在哪儿!”   老刘十分配合,立马调转车头:“好啊,相信院长一定会配合咱们,不会像这些嫌疑人一样,蹦豆子一样费劲。”   “不要去,我不回孤儿院!我不回!”范小桃说着伸手就要去开车门,她居然想跳车。   兰静秋一把按住她:“为什么不想去?强子也是从孤儿院出来的?”   老刘把车停在路边,回头道:“你想维护他?如果他跟案子有关系,你实话实说才是对他好!”   范小桃见车停下,又挣扎起来,甚至想咬兰静秋的手,老刘把手铐递过去,兰静秋直接把她反铐上。   “强子全名叫什么?现在在哪儿?跟潘启明有什么关系?”   范小桃哭道:“潘启明是我杀的,我承认我认罪伏法,你们抓我回去吧,判死刑也没关系。”   兰静秋跟老刘对视一眼,两人都知道她是在维护强子,那就更得去趟孤儿院了。   范小桃见老刘启动车子还是朝着孤儿院的方向,她不由崩溃:“不要去,我不想去,我不是都承认了吗?人是我杀的,你们抓我吧。”   兰静秋都不知道说她什么好了,虽然知道她跟强子可疑,可他们什么也没调查到,哪想到她自己就用这种方式招了。   为了保护强子,甚至不惜承认杀人罪,看来强子对范小桃来说真的很重要。   等车子快到孤儿院时,范小桃反而不闹了,她呆呆地坐着,远远看着孤儿院的方向。   兰静秋想起和蔼的院长,不由叹口气,问她:“怎么了?那里对你来说是恶梦吗?那你为什么还会往孤儿院寄钱?”   此时范小桃脸上的表情可以称得上生无可恋,刚才她一会儿生气一会儿哀求,又试图逃脱试图跳车,在受到惊吓脸煞白时那种媚态都一直没变过,可现在她一听到恶梦两字,就像打了霜的茄子,蔫了下来,她呆呆道:“确实经常做恶梦,那里有时候是天堂有时候是地狱。”   “哦?什么时候是地狱?谁又是地狱的看管者?”   范小桃苦笑:“你们不会懂的。”   老刘道:“你说那里有时候是地狱,那肯定有阎王啰,还是恶魔?或者说是谁让那里像地狱?为了那里的其他孩子,你应该说出来。”   兰静秋的语气也温和起来:“是啊,你能往回寄钱,还说那里有时候是天堂,孤儿院一定有善待你的人,为了他们为了现在还在孤儿院的孩子,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让那里永远像天堂一样不行吗?”   范小桃摇摇头:“我做不到。”   “我们是省厅重案组的,别管案子如何,如果发现孤儿院有欺压孩子的现象,我们一定会管。”兰静秋说。   范小桃却还是摇头。   等到了孤儿院,她又不肯下车:“我没脸见院长。”   兰静秋心里松了口气,显然这里边有问题的不是院长,她对院长印象还不错,如果连院长都是黑的,那这孤儿院问题可就太大了。   老刘打开车门:“你是想让院长来请你吗?”   兰静秋拉她下车:“走吧,你还想逃避一辈子不成?”   院长见他们把范小桃带来了,惊讶极了,“小桃,你到底犯什么事了?怎么让警察跑来找你!”   她说着还伸手拍打了小桃两下,显然气坏了。范小桃突然扑到院长怀里哭了起来,兰静秋更加诧异,院长头发花白年纪不小,在这里时间可不短了,如果这里真有问题,院长会一点也不知道吗?   如果院长包庇有问题的员工,范小桃还会跟她这么亲热吗?   老刘见劝不住范小桃哭,干脆问院长:“你们这里有没有一个叫强子的,他应该跟范小桃关系很好。”   院长点头:“有啊,范小强,他怎么了?”   兰静秋皱眉:“范小强?跟范小桃什么关系?你不是说范小桃没家人吗?”   范小桃被院长安抚着刚坐到椅子上,听到兰静秋的话就说:“他是我弟弟,他刚来的时候没有姓,就知道叫强子,当时还不是院长的曲阿姨说要给他起个姓,我说那就用我的吧。强子说姓范好,姓范就能永远吃饱饭了。”   兰静秋听得心酸,“你离开后还一直跟他有联系?”   范小桃点点头:“只是一开始有联系!他总是欠赌债,我帮他还过几次,那些人真的很厉害很没有人性。”她说着伸出手,“我手上的伤就是被他们弄的,我只好去骗钱替强子还债,后来我受不了了,就自己跑了,再也没跟他联系过。”   她说着看了眼兰静秋:“有一次也是一个女孩把我骗到没人的地方,结果两个打手在那儿等着我呢,要我还钱,所以我当时第一反应就是你是来要债的,结果你是警察,我都说了我认罪,你们非把我带到这里来,让我在曲院长面前丢脸!”   范小桃越说越气。   老刘道:“你要早点交代,早把你带回省厅了。现在我们要查的可多了,第一,这孤儿院到底有什么问题,让你觉得是地狱,第二,你说你杀了潘启明,是真是假?还是说你想替谁顶罪。”   兰静秋补充道:“第三,强子在哪儿?别说你们再没联系过,骗鬼呢?我找上你,你第一反应就是强子又欠了债。近期你一定见过他。”   范小桃眼珠转来转去,似乎想着怎么圆过去。   曲院长却愣住,她不解地看着范小桃:“你跟警察同志说咱们这里像地狱?小桃,你可不能瞎说啊,我这么大岁数了还不退就是想着照顾好这些孩子,我自己孙子孙女都没这么操心过,不说别人,就说你自己,我对你不好吗?怎么就成地狱了?”   范小桃擦了把眼泪,又要哭。   兰静秋赶紧说:“哭也没用,这事必须调查清楚,还院长个清白。范小桃,欺负你跟强子的人是谁?现在你勇敢把他指出来,才对得起院长兢兢业业的付出,不然她一直蒙在鼓里,那人还会欺负别的孩子。”   范小桃却摆摆手:“不会了!”   “你怎么这么肯定?那人已经不在孤儿院了?还是他已经死了?” 第365章 小黑屋   范小桃面对兰静秋的质问, 也不解释,只说:“我说这里像地狱,是我在这里的时候有这种感觉, 想起自己是孤儿就觉得这里是地狱, 但是有院长照顾着,又像天堂一样, 我才那么说的, 没有要指控谁的意思。”   这话连院长都不信,曲院长说:“你等着,我把咱们院里所有人都叫来,谁有问题,谁欺负过你们,必须查出来, 如果没有人欺负你, 那小桃, 你也得给我个交代啊,这话可不能凭空说的。”   范小桃哭道:“对不起, 我随口说的, 是我的错!”   兰静秋却说:“院长, 你把她在这里时,所有的工作人员资料找出来,看看有没有去世的, 离开的。”   范小桃说‘不会了’时,语气十分笃定, 显然她不再担心这里的孩子被欺负, 兰静秋怀疑那个让他们觉得像在地狱的人是第一个受害者。   曲院长好像突然想起什么:“我想起来了, 是老杜吧!去年他掉到鱼塘里淹死了!”   鱼塘?兰静秋跟老刘对视一眼, 都觉得找到了关键所在,范小桃跟强子肯定跟那两起凶杀案有关系。   范小桃一听曲院长提起老杜就紧张起来。   兰静秋说:“麻烦您把老杜的情况跟我们说说,他在这里多久了,负责什么工作?怎么去世的。”   曲院长神色复杂地看了眼范小桃,说:“我是真把那些事都忘了,都过去十来年了,那时候孤儿院各项制度都不够完善,免不了有员工欺负孩子的事情发生。”   兰静秋更觉得有问题了,曲院长刚才还信誓旦旦的说孤儿院绝对不会有欺负孩子的现象发生,结果一想起老杜,就改了口。”   “制度不完善是什么意思?老杜是负责人吗?”   曲院长说:“老杜是看门打杂的,什么都干,以前我们这儿没人管,七几年的时候后勤弄不来米,孩子们饭都吃不饱。孤儿院后边的操场以前是个池子,老杜就说要在里边养鱼,可以给孩子们吃鱼,把鱼卖了换的钱也能买米回来。”   老刘皱眉:“你们在孤儿院里养鱼?再穷再苦也不会影响到孤儿院吧,不是市政开支吗?”   曲院长苦笑:“那两年哪儿都挺乱套的,哪有人管孤儿院,我当时就是个教导老师,刚分到孤儿院,半年多没发工资,我差点就跟着亲戚去别处讨生活了。”   兰静秋问:“接着说养鱼!你们是不是叫孩子们跟着干活了?”   曲院长点点头:“我没叫他们去,当时的院长不是我,不过派去的都是大孩子,平时也会做些手工换钱,反正也上不了学,干点力所能及的事养活自己不好吗?”   “曲院长,从范小桃对你的态度来看,你不会参与其中,所以你也不要担心,不要总想着替自己辩解,先把事情说清楚。”兰静秋说。   “哦。”曲院长看着范小桃,有点讪讪的,“小桃跟小强当时都是十来岁的大孩子,都去帮过忙,后来小桃说老杜差点把她欺负了,还半夜叫她去他屋里,老杜说没有的事,小桃早恋被他发现了,她就诬陷他!”   兰静秋皱眉:“你们信了老杜?”   曲院长叹口气:“当时老杜把鱼拿去送礼走关系,还真有人想起我们孤儿院来了,送了粮食过来,还给我们把工资申请下来了,再说老杜人缘很好,平时也没惹过事,更没招惹过小姑娘,倒是小桃,当时的院长说她有点不安分。”   范小桃坐在那儿呆呆听着,像是在说别人的事。   曲院长看她没反应,就接着道:“我当时也不信,因为老杜人实在太好了,对人很热情……”   兰静秋叹口气:“最主要的是能给你们带来利益吧!”   曲院长苦笑:“确实有这个原因,不过我当时提议帮小桃检查一下,她既然说她被欺负了,肯定会留下痕迹,我就想着带她去医院妇产科检查一下,结果任老师说她来检查,她以前学过医护,又不是什么复杂的事,院长就叫她查了。”   兰静秋看了眼呆若木鸡的范小桃,猜到了结果:“任老师说范小桃没被侵犯?”   “没错,她说没事,我们也就信了,院长就骂了小桃一顿,当时老杜还替小桃说话了,说她只是个小姑娘,估计不懂什么叫侵犯。还说她可能是跟早恋对象闹别扭,迁怒于他。”   范小桃突然冷笑道:“当时院长说我一看就是个水性杨花的坏姑娘,长大肯定不省事,还说他盼着我赶紧满十八,离开孤儿院,要不然以后还得惹事。任老师站一边笑,我想拉下衣服让他们看我胸口的伤,任老师说我不知廉耻,当众脱衣勾引人。”   兰静秋叹口气,这个任老师可能被老杜收买了,也可能跟他有利益关系,当时一个十几岁的女孩站在人前,被人欺负了没人信,还嘲讽她,简直无法想象范小桃当时的心态。   “然后呢?你没再坚持要查要告?”   “怎么坚持?我被关进小黑屋了,每天只给我一个馊饭团两杯水,要不是曲院长常过去跟我说说话,拿东西给我吃,还安慰我,我早疯了。”   老刘皱眉:“小黑屋?孤儿院还有这种地方?这属于囚禁,是违法的。”   曲院长尴尬道:“是反省室,三年前已经撤销了。”   兰静秋问范小桃:“曲院长一直过去安慰你,你为什么不跟她说出真相呢?可以让她想办法帮你。”   范小桃看了眼曲院长,眼里的泪花直转,最后却说:“我当时心如死灰,没心思说。”   “不是这样的!”曲院长眼镜片上起了雾气,她摘下眼镜,叹了口气,“小桃你不必替我瞒着,我当时做的也确实不够光彩。”   她说着看着兰静秋跟老刘:“这事我可以给小桃做证,她确实被侵犯了,当时我偷着去看小桃,小桃叫我看她身上的伤,叫我帮她报警,我怕惹祸上身,就没帮她。”   曲院长眼神哀伤,十分自责,“我当时还跟她说,闹大了对她没好处,我说因为她太活泼,总跟男孩子们打闹,院长对她印象不好。她被关了小黑屋,院长还查了当时谁在跟她早恋,还说她是不是为了不干重活勾引老杜呢。”   老刘忍不住骂了声娘:“这什么玩意,怎么当上院长的?”   曲院长说:“我当时也义愤填膺,却不敢说什么,院长还想通过老杜的鱼池拓展人脉呢。”   兰静秋有些不解:“在宁州市应该不缺鱼吃吧,一个鱼池能有这么大作用?”   曲院长无奈道:“你当时还小,不了解当时的情况。那时候不是不许封资修抬头吗,私人不可以养鸡养鱼,公家的又因为各种斗,鱼池都荒废了。当时有些人都疯魔了,去河里捞鱼被逮到了都会批评,可我们这是孤儿院自主创收,一群没爸妈管的孩子靠自己的双手劳动养活自己,所以名正言顺的,没人管。”   兰静秋点头表示了解,又问道:“是你自己要去劝范小桃的,还是别人让你去劝她听话。”   曲院长看了眼范小桃,长叹一声:“任老师叫我去的,但也是我自己想去的。当时我真觉得这孩子再倔下去,会被欺负得更狠。”   范小桃说:“院长,我从来没有怪过你,要不是你,我早就自杀了。”   曲院长拉住她的手:“对不起,我以为我努力当上院长,好好照顾孩子们,就算弥补了当时的过失,可现在想想,根本没法弥补,我也是帮凶啊,我应该坚持送你去医院检查,我应该帮你报警的。”   “只有你信我,报警又有什么用?”   兰静秋很心疼当时的范小桃,可案子还是得查下去,她接着问道:“然后呢?你怎么从小黑屋出来的,跟老杜之间有没有再发生冲突。”   范小桃苦笑着:“他也去看过我,还给我带了一块糕点,桂花味的,甜丝丝的,我从来没吃过那么好吃的糕点,他说没人会信我,叫我乖乖的,不要再乱说话,他说跟着他,他会叫我吃香喝辣。”   老刘烦躁地站起来踱步,显然预料到了后情。果然范小桃说:“后来我就跟了他,我写了检讨书给院长,又写了道歉信给老杜,然后我就被放出来了,老杜不计前嫌地给我安排了活儿,还给我买了很多好吃的,我日子一下子就舒服起来了,就是偶尔得陪陪他。”   兰静秋听她轻松说出最后一句话,心里像是压上了一块大石,沉甸甸的还遮住了光亮,当时那女孩一定很绝望,绝望到自暴自弃了!   老刘又骂起了娘,说这老杜死得太轻巧了,这案子就该翻案。   曲院长却终于哭出了声:“小桃,对不起,我不知道他后来还一直欺负你,我以为这事就算过去了,我没想到他……”   “他没欺负我,是我自愿的!反正也没人信我,不如跟着他吃香喝辣!”   兰静秋叹口气:“强子呢?他知道这些事吗?当时的老院长说你在早恋,是不是跟强子?”   “强子是我弟,我肯定不会让他知道这些糟心事啊,有好吃的我就分给他一点,我想着等我满十八岁出去了,就把他接出去,不过他也越来越不听话,还跟老杜打起来了,也被关了小黑屋。”   “他为什么会跟老杜打起来了?”   “他说要替我报仇,替我出气。我虽然没跟他说,但大家都知道我跟老杜的事。”   曲院长皱眉:“都知道?你是说孩子们都知道你跟老杜的事吗?”   “是啊!”都说到这份上了,范小桃显然也早不在乎了,她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我有时候也把吃的分给他们,他们不像任老师,从来不会笑我。”   兰静秋叹口气,那些孩子也是同病相怜吧,谁知道哪天这种事会落到他们头上。   “任老师呢?还在不在孤儿院?” 第366章 攻心   曲院长听见兰静秋问任老师, 突然站了起来,她看着范小桃,眼神中满是恐惧:“任老师也死了!”   范小桃马上说:“不是我干的!真的!”   兰静秋听到这句熟悉的话, 不由叹口气, 不是她也肯定跟她有关系。   “强子在哪儿?”   “我不知道,我们早不联系了!”范小桃还是那句话。   老刘问曲院长:“任老师是怎么死的?”   “也是淹死的!老杜退休后承包了鱼塘, 就在郊区, 离孤儿院不算远,任老师跟老杜都是在那里淹死的,我记得好像是同一年的事,听说四处传那个鱼塘闹水鬼,后来老杜家里人都不敢再承包,没到期就低价转让出去了。”   兰静秋觉得他们可能又查出了两起命案。   范小桃呆呆地说:“他们都淹死了?”   兰静秋问:“原来的院长呢?”如果是在替范小桃复仇的话, 对她有偏见, 还袒护老杜的院长, 应该也会被算在内吧。   “老院长十年前就中风了,办了内退, 现在应该在养老院吧, 听说他儿女不怎么孝顺。”   兰静秋一边问曲院长一边观察着范小桃的神色, 见她还是十分呆滞,听到老院长也没什么反应。   她跟老刘又跟孤儿院里的老职工聊了聊,还有人记得当时的事, 描述的跟范小桃说的没什么出入。   “先带回去吧!”老刘说。   兰静秋点点头,又叮嘱曲院长, 如果有强子的消息一定要及时报警。   曲院长叹气:“不能吧, 小桃肯定不会杀人的, 难道是小强?警察同志, 你说有没有可能是意外?”   “老杜承包了鱼塘,工作时不小心掉进去确实有可能,可任老师怎么跑去了同一个鱼塘,也淹死了?太多巧合就绝对不是巧合。”   曲老师显然十分愧疚:“如果当初我勇敢一点,也许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小桃跟小强都是好孩子,我相信他们就算做错事,也是逼不得已。”   兰静秋心说亲生父母都未必了解自己的孩子,何况是孤儿院里的老师,他们要面对的不是一个孩子,肯定有照顾不到,了解不到的地方。   范小桃从被欺负到坦然接受,这心路历程上有多少血泪,怕是谁都不知道的。   而她嘴里的强子,就像个模糊的人影,在孤儿院时相依为命,出去了强子就变成了赌徒,欠赌债让她去还,最后两人反目。   孤儿院的人对两人的描述也都差不多。   范小桃是活泼爱说谎,据说当时没人信她就是因为她以前经常撒谎,范小强则是木讷,长了个大高个子,还得范小桃护着。   等把人带到重案组,送进审讯室,老刘才问兰静秋:“你觉得是范小强的可能性有多大?”   兰静秋摇摇头:“我也说不准,暂时没有证据证明他们跟这两起凶杀案有关系,但老杜跟任老师在同一年淹死在同一个水塘,一定跟这姐弟两个有关系。”   胡组长见他们找到了跟潘启明有关系的嫌疑人,松了口气:“还好你们有别的线索,我们这边的案情分析恐怕要全部推翻了,有心理专家辅助,我们又审了曾小二一遍,从细节来看,他应该只是目击者,他可能分不清梦跟现实,也可能是他重组了自己的记忆。”   老刘皱眉:“我知道回到以前待过的环境,可以让记忆重现,居然还能重组吗?”   兰静秋说:“他脑子有问题,我记得他爸妈说过,他结巴就是跟人学的,最后自己成了结巴改不过来了,会不会是他看别人那么做很有趣,就跟着学,如果脑子里不停的回想着他自己做过这件事,甚至可能总是梦见他自己做过那件事,很有可能就把这段记忆当成自己的了。”   “没错,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他看见有人在砍人,回家后总梦见那场景,渐渐的他没看清的那张脸就变成了他自己。”   兰静秋说:“那他需要心理疏导啊,可千万不要因为恶梦的阴影,就走上邪路。”   “放心吧,会有人帮他的。”   老刘说:“他能不能描述出看到的人?”   “描述出来了!”胡组长说着叹气,他回自己桌上拿了张画像递过来。   兰静秋看了一眼,就苦笑道:“这是什么?蒙面侠客吗?”   老刘也无语了,不过想到曾小二有智力缺陷,也不好苛责,“起码确定是男的。”   兰静秋却道:“不一定吧,这是男是女根本没法分辨!”   一般的画像只是脸部肖像,最多写上大概身高体型,结果这肖像是全身的,还穿着一身宽大的黑色衣服,戴着帽子跟口罩!裤管肥肥大大,下摆收起来,什么也看不出来。   兰静秋干脆说:“让曾小二看一下范小桃跟范小强的肖像,看看能不能想起什么来。”   胡组长皱眉:“你们找到的嫌疑人是两个人吗?先别急,把大家召集起来,你们说下案子的详情。”   老刘在汇报案情时,还夸了兰静秋两句,让重安组的其他人都十分诧异,胡组长倒是很欣慰,他俩要一直闹下去,他也为难,非要走一个才能解决的话,怎么选?   起码工作时能和睦相处就行了。   其实此时老刘对兰静秋是甘拜下风,他也没想到她要坚持的方向真能查出问题,还把老杜跟任老师的恶行公布于众了。   等案情说完,小田说:“所以这两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情比姐弟,范小桃一直给强子还赌债,只是最近才没有联系。现在强子还没找到?”   兰静秋点点头:“我觉得范小桃还是没有说实话,提到孤儿院提到潘启明时她都很紧张,一说潘启明死了,任老师死了,她第一反应就说‘不是我干的。’所以她对他们是有敌意甚至恨意的,也就是说她动机最充分,所以她才会一直强调不是她干的。”   “强子在哪儿?范小桃平时住在哪里?总能去找找吧。”胡组长说。   范小桃却说她没有住处,一直在街上流浪。   兰静秋愣住,打量着她:“你这样怎么可能是流浪汉,在街上怎么洗澡怎么收拾打扮。”   其他人也都不信,实在是范小桃从衣服到妆发都不像是住在大街上的流浪女。   “我真的住大街上,我的东西都放在一间按摩店里,有时候我会去那里打工。以前我也租过房子,还买过房子,可有强子在,我在哪里也住不长,经常有人追债,可我又舍不下他,一直带着他,后来我实在受不了了,这才下了狠心逃开。”   胡组长派人去范小桃说的那地方查问,那里的老板娘还真认识范小桃,存放着范小桃的东西,有的时候还让她在那里休息,调查的人回来说,范小桃应该在那里接过客,但不常去。   范小桃却说:“我从来不接客的,我跟那里的田姐是朋友,她主动让我住的,我怎么会接客呢!我宁愿去骗钱也不会当妓啊!”   她说不知道强子在哪里,还说不知道潘启明是怎么死的,更不认识第一个受害人。   甚至说老杜跟任老师的死都跟她没关系,反正就是一推六二五。   兰静秋把她跟强子的画像给曾小二看,曾小二表示从没见过。   一天时间过去了,大家在曾小二身上扑了个空,找到范小桃原以为很快就有突破,哪想到她什么也不交代。   胡组长说:“也许她确实什么也不知道,孤儿院的那两个人应该是强子或者其他人在替他报仇,至于这两具尸体,就是纯粹发泄了,得找到强子才行。”   老刘说:“老杜跟任老师都是去年被害,然后一年后,凶手又开始发泄了?”   他在案情板上写上受害者的信息,说:“也许这四起案子并不是同一个人做的,老杜跟任老师都是淹死,像是同一个人的手法。上个月的受害者和潘启明做案手法很特别,可能是一个人。”   他看看兰静秋说:“我的意思是说也许强子跟范小桃只弄死了孤儿院这两个人,他们肯定是为了报仇,咱们在查的两起凶杀案,目前看来还没有确切的证据能证明跟他们两个有关系。咱们只查到范小桃跟潘启明认识,还有不正当关系。”   胡组长更严谨,他说:“其实孤儿院这两个人当初都定为意外落水,也不能证明跟范小桃姐弟有关系。”   案子似乎又陷入僵局,兰静秋看着审讯室里的范小桃,叹口气,跟胡组长申请道:“我想单独审审她,你们可以在外边旁听。”   老刘皱眉:“你去审啊,这还用申请吗?”   “我想攻心,可能会提到她最不想提到的事!”   胡组长明白了,他沉吟片刻,点点头:“去吧,这是正常手段,已经涉案了,不能说她不想提到就不问吧。”   老刘纳闷道:“刚才不是已经问过她跟老杜的关系了吗?她说得很清楚了。”   兰静秋也没解释,直接进了审讯室。   范小桃正在扣指甲,见她来了就哭丧着脸说:“你看吧,我就说怕警察,不想被抓,被你们抓了不脱三层皮哪儿出的去啊!我都承认了我骗人钱,你们抓我判我就行了,赶紧把我关监狱里吧,为什么还要一直问,还想把凶杀的罪名扣到我头上,我从来没有杀过人,强子也不可能杀人,再说我跟强子真的很久都没见过面了。”   “你跟强子关系一直很好,他的姓还是你给他的,他喊你什么?姐姐?还是喊名字?”   “他叫我小桃姐!”   “在你被老杜欺负的时候他在哪里?”   “我怎么知道?”   “老杜怎么欺负你的?”   范小桃怒道:“你真不懂还是装的?男人欺负女人还能怎么欺负?”   “我就是不懂才问啊,你跟我说说吧,到底怎么欺负的。”   范小桃冷笑:“你也是女人,就算还是大姑娘,也不该问出这种无耻的问题。”   兰静秋叹口气:“只是问你问题,怎么就无耻了,他怎么把你叫去的,在哪里欺负的你,都跟你说了些什么,这些你都没说,只一句他欺负了你,所以我才问他怎么欺负的,是强/奸吗?”   范小桃听到这两个字,似乎很不舒服,她深吸一口气,咬牙道:“对,他让我过去帮他杀鱼,然后把我拉到他的屋子里,强/奸了我。你满意了吧?”   “满意什么?我只是想让你勇敢面对,你看说出这两个字并不难。”   外边的老刘都觉得兰静秋有点过份,旁观者觉得不难,可范小桃是受害者。   胡组长却说:“咱们处理的凶杀案比较多,其实好多强/奸案都需要详细描述过程,对受害人来说确实太难了,但这是必走的流程。” 第367章 信任   范小桃面对兰静秋的审问, 越来越烦躁。   “我知道你瞧不起我!你以为我不想像你一样有个好工作,穿上警服威风八面的抓人啊?我就是命苦,还总遇到些烂人, 我有什么办法?”   兰静秋皱眉:“我没有瞧不起你, 抓人也并不威风。关于你的身世我很同情,对于你以前的遭遇我无能为力, 现在我想帮你……”   “你这叫帮我吗?你是在逼我, 在贬低我!”范小桃怒目看着兰静秋。   兰静秋认真道:“被人强/奸,你是受害者,这怎么叫贬低呢?孤儿院里没有人帮你,你还是受害者,这也不叫贬低你,更不叫逼你, 我想弄清楚事情真相, 调查清楚你跟强子的关系, 你跟潘启明的关系。我们刚找到你时你为什么急着承认杀了潘启明,是不想让我们找强子吗?”   “本来就跟强子没关系, 我们很久不联系了!他们的死都跟我们没关系, 是你一直逼我, 我被屈打成招,才说我杀了人。”   兰静秋笑道:“什么叫屈打成招?有人动你一指头吗?你说你跟他没关系了,却还在用‘我们’来表述, 如果你早就不跟强子联系了,你怎么知道他杀没杀人?为什么说得如此肯定?”   范小桃愣住。   兰静秋又接着问:“你当时怎么想的?”   范小桃抬头迷茫地看着她。   兰静秋叹口气:“在任老师检查过后, 却撒谎说你没事时, 你是怎么想的?”   “我能想什么?就是觉得害怕, 老院长觉得我是坏孩子不相信我, 任老师说我在撒谎,老杜就差说我勾引他了,说我跟男的特别随便,我除了害怕还能有什么感觉?为什么你非要问这些事,我不是都说了吗?还要说多详细?你问这些有个屁用啊,他们是淹死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兰静秋说:“因为那件事是导火索,当然要问清楚,当时你孤立无援,你关系最好的小弟强子也帮不了你,你喜欢的曲老师也帮不了你,甚至还让你妥协,你一定很恨很怨,对不对?”   “我当然恨了,你觉得我不该恨吗?”范小桃嘶吼着。   “当然该恨了,可你这些恨意还只能压抑着,甚至出来后还对老杜妥协了,为什么不试着再次求助,跟曲老师或是其他大人求助,或是找机会逃出去。”   兰静秋说着无奈道:“我也知道我说这些话有点站着说话不腰疼,我也不想说这些无关痛痒的话,但小桃,我真的很希望你当时能有其他选择,也许你的人生就不会这么糟糕了,也许你可以找一份不算太好但可以温饱的工作,也许你在下乡时会遇到合适的人选,结婚生子,总之你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老刘在外边烦躁道:“静秋这更适合当教导主任吧,说这些有什么用啊?”   他想进去帮着审讯,胡组长拦住他,“再等等。”   审讯室里,范小桃眼圈红了,但她还是倔强道:“我现在这样子怎么了?我就说你瞧不起我吧,还不承认!”   “没错,我确实瞧不起你,但不是因为你的遭遇,是因为你坑蒙拐骗,甚至还害人性命。”   “我没有害人性命!我要想杀老杜跟任老师,早就下手了啊,为什么要等到去年才下手?”   “我没有说人是你杀的,但你在维护强子,为什么不想让我们找到他?”   范小桃语气坚定地说:“因为这事跟他没有关系,你们把他抓进来,肯定也会这么逼问他,他是个老实孩子,你们一定会吓到他!”   “老实孩子?他也有三十了吧!你说他一直赌博欠债,所以你离开了他,现在你又说他是老实孩子?到底哪句是实话?”   “就因为他是老实孩子,才会被骗去赌啊!”   “所以你为了给他还赌债,又骗潘启明去赌了?”   “没有!他不赌的!”   兰静秋见她脱口而出,马上追问道:“潘启明不赌博,为什么裤子口袋里有筹码,他也被你发展成了中介,拉人去赌吗?”   范小桃这时才发现自己说了什么,忙摆手:“我不知道,我就是在理发店里认识了他,看他不甘心当学徒,手头又有准备开理发店的钱,我就想骗他的钱,结果没骗到,我就没再理过他。”   “我第一次跟你提到潘启明时,你一点也不惊讶他已经死了,在我说要去孤儿院时,你直接承认你杀了潘启明,叫我们不要去孤儿院也不要再找强子。范小桃,这些你怎么解释?”   范小桃突然捂住脸,哀嚎起来:“你还说你没逼我,你就是在逼我啊,你还说你同情我?你哪里同情我了?你根本不是在帮我,就想随便抓个人来顶罪对不对?你太坏了,太欺负人了!”   她那个语调与其说是控诉,不如说是撒泼耍赖。   兰静秋看傻了眼,忍不住说:“范小桃,你看清楚,我是女警察,不是那些被你骗的男人!”   范小桃愣住,反应过来马上指着她说:“你就是瞧不起我,你这话什么意思?你以为我在勾引你吗?”   外边的老刘跟小田都差点笑出声。   兰静秋也挺无奈的:“范小桃,是不是他们都说你不检点,说你不是好女人,说你喜欢勾引男人,于是你自己也信了,干脆利用起了漂亮女人的优势。我想你如果有选择的话应该也不想成为这样的女人!我向你道歉,我在第一次听到理发店老板对你的描述之后,就在画像时画出了你的媚态,也许那时我就已经对你先入为主了。不过也请你端正态度,我是在审问,不是想听你胡话连篇地诉委屈。”   范小桃呆呆看着她:“你跟我道歉?”   “有什么问题吗?做错了事就得承认错误,该道歉道歉,该接受惩罚也不能躲,你说对不对?”   兰静秋这时已经换了警服,范小桃上下打量着她:“你居然跟我道歉。”   “没人跟你道过歉吗?在孤儿院,曲院长不是抱着你说对不起吗?”   范小桃苦笑:“她当时也是抱着我说对不起,但转头还是抛弃了我。”   兰静秋想起范小桃扑到曲院长怀里痛哭时的样子,不由皱眉,所以连她最尊敬最喜欢的人也抛弃了她,可她还是会给孤儿院寄钱,这样的人会去报复杀人,发泄杀人吗?   也许不是她,是强子替她报仇,可为什么要等到去年?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说曲院长会去看你,给你带吃的,开导你,可你心里还是觉得她抛弃了你?”   “不是吗?她抛弃了我,还劝我妥协,知道我委身于老杜也没再管,似乎觉得我能过上好日子也挺好的。你们问她有没有人欺负我,她一开始都没想起来这件事!”   范小桃眼神哀伤,看得兰静秋都有些抑郁。   可她却说:“可我还是觉得曲院长是好人,她对我很好,一直都很好。”   兰静秋忍不住拉住范小桃的手:“那是因为你值得别人对你好。”   “真的吗?可我不值得别人救我,对不对?”   “你值得,只是没有遇到能救你的人,人都是自私的,他们处在那样的环境里,很多人会选择妥协。他们也想帮你,但如果涉及到自己的利益就会考虑很多,犹豫起来。而一旦错过最佳时机,也只能当缩头乌龟了,但我相信曲院长是想帮你的,她不是也说了嘛,她很后悔。”   范小桃盯着她:“如果你在那里,你会不遗余力地帮我吗?”   “当然会!”   “哪怕你为了帮我也被他们诬陷成勾引男人不检点的女孩?你也会站在我这边吗?”   “我会,不管穿没穿这身衣服,我都会帮你!不遗余力不计代价!”兰静秋说得斩钉截铁。   外边的胡组长跟老刘都有些动容,胡组长说:“年轻就是好啊,我也会,但我不会给别人承诺。”   老刘叹口气:“这范小桃也挺可怜的,不过咱们得查案啊,静秋这真搞成心理辅导了!”   审讯室里,范小桃听见兰静秋的话,眼里含着泪,就那么笑了起来,脸上眼里没有丝毫媚态。   “不知道为什么,我信你!”   “如果时间能倒流,我一定会帮你,现在我也在帮你,你混乱的人生需要整理了,不要隐藏包庇。报过仇了痛快说出来,这叫快意恩仇,犯过错违过法,也敞亮说出来,该承认什么责任别逃避,你在乎的人做错了事也不要再包庇,整理好你的人生,你才能彻底摆脱老杜带给你的阴影。”   范小桃刚刚是微笑,现在噗嗤一声笑出了声:“你挺适合干我们这行的,我都要被你说动了。”   “要被说动那就是还没被说动。”兰静秋尴尬地摊摊手,“看来,我很失败。”   范小桃却说:“别急,我这就告诉你全部真相。”   她语气十分郑重,审讯室外边的几个人差点就信了,小田吐吐舌头:“这也行?不会又编一堆胡话吧。”   胡组长笑了笑,他觉得范小桃是真要招供了,“原来静秋是这么攻心的。”   他拍拍老刘的肩:“现在进去吧,你俩配合着赶紧问出来。”   兰静秋也没想到这样也行,她其实是想用她最擅长的捅刀子,也就是翻出嫌疑人内心的隐痛,加以利用。   虽然有点残忍,但十分有效,再说对凶案嫌疑人太仁慈是对受害者的不公平,哪怕这个嫌疑人有再充分的理由,也不是他违法犯罪的借口。   哪想到这次没有针锋相对,居然还诡异地带着点温情,兰静秋多少有点不适应,见老刘进来松了口气。   她担心自己会伤到范小桃,又担心自己会因为范小桃刚才那些话,对她同情怜悯,错过线索,所以这时候能有个搭档很好。   哪想到老刘刚坐下,范小桃就说:“我只想跟她说话,你出去。”   兰静秋愣住,老刘直接石化了,头一次被犯罪嫌疑人喊出去,这老脸往哪儿搁啊!他想说轮不到你想不想,可又怕范小桃真想交代,却被自己给搞砸了。   范小桃见他不走,干脆道:“那我不说了。”   胡组长赶紧推开门找了个理由把老刘叫了出去。   范小桃见他走了,就伸脖子小声对兰静秋说:“妹子,这事我就跟你说,就让你立功!”   兰静秋哭笑不得,范小桃可是三十好几的人了,怎么还像孩子一样幼稚。   可她心里却突然有些涩涩的,范小桃对她的好感,只源自于她刚才的空口承诺。   也许在范小桃这一生中从来没有一个人坚定地站在她身边过。   兰静秋冲她温和地笑笑:“好,谢谢你让我立功,快说吧。” 第368章 一把火   范小桃这次看起来是真想交代, 她挠着头,皱着眉:“从哪里开始说呢?”   兰静秋本想直接问凶杀案,想了想又道:“别急, 从你离开孤儿院开始说。”   “嗯, 我下乡了,他们都不想去, 觉得哪怕没工作在宁州市里混着也比去农村强, 可我特别高兴。”   “因为你可以摆脱老杜的纠缠?”   “对啊,我以为我可以到一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重新开始。”   兰静秋听到这里心里叹了声,不会又遇到坏人了吧,她那时候十八九岁,肯定比现在还要漂亮,估计还是男女之事。   哪想到范小桃说:“本来我在那儿过得特别好, 天天干劲十足, 认识的人也都特别好, 谁想到老杜找去了,给我带了吃的, 还叫我出去, 我吓坏了, 怕别人知道我跟他的事,就扇了他一巴掌,叫他不要再来找我。结果他就在村里散布谣言说我勾引他, 骗吃骗喝,现在有了新相好就不要他了, 还说我不是好东西。”   “报警啊, 把事情都说出来。”   范小桃神色复杂地看着兰静秋:“不是所有警察都跟你一样, 这种事没人管的, 而且我下乡前确实跟着他吃吃喝喝,还陪他睡,我怕说不清楚,就躲在屋里不敢出去,后来村长帮我把他赶走了。我以为没事了,结果从那以后有几个人一直聊骚我,下地干活的时候跟在我后边,摸我屁股,搂我腰,明明我什么都没干,是他们偷看我偷摸我,可他们还说我骚!”   兰静秋叹口气:“村长没有帮你吗?”   “村长媳妇很厉害,他不敢帮我,正派的男人帮我就会被人说闲话,有媳妇的更不敢帮我,他们媳妇会骂我勾引人,问他们是不是跟我有一腿。就像你说的,也许有人想帮我,可他们怕给自己惹一身骚,还有个姑娘跟我同进同出,不让他们有机会欺负我,结果他们说她跟我一样是骚货,还叫她破鞋,她哭了一晚,第二天就跟不认识我一样。”   兰静秋这时才明白范小桃刚才为什么会问她那个问题,原来以前有个女孩想帮她,结果被人污蔑,就怕了放弃了。   “小桃,不要妥协,他们就是想把你孤立起来,等到你自暴自弃,他们就可以得手了。”   范小桃吸了吸鼻子,看着她:“那时候要是遇到你就好了,可惜没人跟我说这种话,我觉得我可能就是烂命。”   兰静秋无奈极了,看来她又自暴自弃了。   范小桃却笑了起来:“你大概不知道那时候的风气,作风有问题,乱搞男女关系是很严重的事,但那是村里,没人管。我就跟他们睡,记住他们身上的特征,藏起他们的内裤,等把那些坏男人都收集齐了,我就去了派出所。”   兰静秋想说干得漂亮,可却说不出口,因为范小桃付出的代价太大了。   “我说他们强/奸我,一开始他们被抓起来了,一共七个人,两个知青,其他都是村里的村民,其中有三个人有媳妇,他们媳妇就跑来说我是骚货,是我勾引她们的老公,甚至还有人跑去把老杜找来。老杜知道我不肯再跟他,就来作证,说我以前就说被强/奸了,想诬陷他,其实我是为了好吃好喝主动勾引的他。”   范小桃说着自嘲地笑笑:“因为有前科,警察也不信我,后来就叫我们和解了。”   “这能和解?”兰静秋皱眉。   “怎么不能?后来我才知道,要真是七个人强/奸我,这案子就太大了,他们村丢人现眼,男的就不好娶媳妇了,所以村里人肯定不会帮我。我当时以为就算不定为强/奸,乱搞关系也会被关起来,我不好过也不能放过他们。结果我们都被送去劳改,那两个知青找了人,干的都是轻活,没两月就出去了,村里那几个人有家里人关照,也没受什么罪,而且这种事对男人来说算个屁啊,没准还被说成风流韵事,只有我被人当成破鞋,干最累最脏的活,谁都能往我脸上吐口水。”   从刚才的表现看,范小桃是个眼窝子浅,很容易流泪的人,可她现在平静地就像是在说别人的事。   “我是真蠢啊,自以为聪明,结果最后把自己弄得彻底身败名裂了,后来强子不知道从哪儿打听到了我的下落,就跑来找我,鼓动我逃跑,可当时到哪儿都得有介绍信啊,往哪儿跑!”   兰静秋叹口气:“你一直在劳改农场,直到回城?”   范小桃苦笑:“我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摸得到回城机会,所以后来我还是跑了,我先回了趟村里,去了田大牛家。”   “田大牛是谁?帮过你的人?”   范小桃摇摇头:“他是第一个摸我堵我聊骚我的人,他跟别人说我很骚不是好东西!他自己却把我拉进小树林里亲嘴,后来事发他媳妇骑在我身上扇我耳光,说我勾引她男人。”   “所以你是去报仇的?”兰静秋问。   范小桃点点头:“我当时不知道田大牛早就放出来了,还以为只有他媳妇在,我就想走之前打她一顿出出气,结果他们两个还有孩子都在家呢,见我去了,他媳妇就把孩子打发出去,问我来干什么,是不是在劳改农场跟田大牛有一腿。我说是,我还说田大牛跟我说等我出来就娶我,他说你是母夜叉,早想跟离婚了,田大牛说他没说过这种话,母夜叉不信,两人就打起来了。”   范小桃越说越高兴:“母夜叉把田大牛脸都抓花了,还说要拿刀砍了田大牛的□□,我就给他们递刀,结果他们两人又都冲着我来了。”   这么惨烈的经历被范小桃说得带着点滑稽跟搞笑。   兰静秋苦笑着摇头:“你给他们递刀?哪里的刀?你自己带去的?”   “不是,是他们灶台上的菜刀,不是说嫌脏要砍吗,那就砍吧!结果他们两个又一起骂我,来抢我的刀,我就那么一挥,刀就砍到母夜叉的手上了,母夜叉吓坏了,田大牛骂我是不是疯了,要出去找人把我抓进精神病院去。我不想去精神病院,就拿着刀挥舞起来,不叫他出去,他想抢我的刀,我肯定不能给他,我就往他手上砍,他想喊人来,我就往他嘴上砍,反正等我回过神来,他们俩已经倒在血泊里了。”   兰静秋傻眼,所以十几年前范小桃就已经杀过人了。   审讯室外的人也都吓到了,都以为就算范小桃真想老实交代,也是去年的两宗溺水案,和今年的两起凶杀案,哪想到居然是这样的陈年旧案!   胡组长马上让小田去查范小桃当初在哪里插的队,是不是真的有田大牛这个人,当时的案子又是怎么处理的。   审讯室里,范小桃满脸歉意地看着兰静秋:“我是不是吓到你了?我当时也不知道怎么了,真跟疯了一样,不过我只杀了这两个,其他人不是我杀的。”   “其他人?当时欺负你的人都被杀了吗?”   “没有,我是说老杜跟任老师还有姓潘的,他们都不是我杀的,我真就杀了这两个,当时我也吓傻了,他们两个都比我壮啊,你说他们为什么不跑呢,为什么不拦着我呢?”   兰静秋叹口气,心说你拿着锋利的菜刀堵着门,往哪儿跑?有时候被捅被杀的不一定是体力不行,很可能是先被吓得惊慌失措了。   “你冲动之下杀了他们,然后呢?他们先是吵后来肯定叫喊过吧,没有人来吗?”   “他们是新分的宅基地,那附近住的人不多,我放了火,再出来的时候才有人往这边跑。”   “你放了火?毁尸灭迹了?”兰静秋推测过她杀人的可能,可绝对没想到她会这么狠。   却听范小桃说:“我本来没想放火,但我怕他家孩子回来了看见爸妈的尸体会被吓到,当时满屋子血,墙上都是,那孩子才六七岁吧,再被吓傻了怎么办?正好他们堂屋的灶台里烧着水呢,我就把柴火抽出来扔到桌子上。”   “你身上也都是血吧,怎么逃走的?”   “一开始火不大,我舀了水洗了把脸,又脱了外套扔进火里,本想找母夜叉的衣服换上,可那时候火已经起来了,烟特别呛,我就赶紧跑了。赶过来的人急着救火,没人看见我,我跑出村的时候,村长跟他媳妇赶着牛车从外边回来,他俩都看见我了,我吓坏了,他们也吓坏了,然后他们就看着我跑过去了。”   兰静秋叹口气,村长两口子看见范小桃了,但她却没有成为逃犯,看来他们应该没有把她说出来,是觉得亏欠范小桃?还是怕自己担责任?   “然后呢?你就开始四处混了?”   范小桃小心观察着兰静秋的神色,见她没有嫌弃愤怒的表情,好像就是很震惊觉得很悲哀。   她叹口气:“嗯,我其实想过去自首的,可我怕孤儿院的人知道了,会说早就看她不是好东西,而且曲院长也会失望,再说强子还等着我呢,他去找我时,说老杜因为我不跟他好了,就迁怒于强子,打过他两次,我当时没带强子跑,还叫他先回孤儿院,跟他说忍忍就过去了。现在我杀了人,觉得特别痛快,干嘛要忍啊,我就想找个地方,等安顿好了,把强子接出来。可当时去哪儿都有人盘问,我听说有人偷渡去香江赚大钱,就想跟着去,结果那人说可以先去奥门,再找机会去香江,我就带着强子偷着跑了。”   “偷渡需要很多钱吧,你们还是两个人,钱从哪儿来的?”   范小桃指指自己的脸:“十年前我这张脸还挺值钱的,人家说免费把我带出去,到那边让我替他们赚够路费再放我走。”   兰静秋无奈极了,范小桃一定被那些人控制了很长时间,这种套路就是现在也有很多,跟高利贷差不多,先给你钱,再利滚利,遇上狠点的怕是半辈子都得替人家打工了。   “这路费怕是不容易赚够吧!”她问。   范小桃苦笑:“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第369章 无底洞   范小桃遇上的蛇头根本就没想再把人偷运去香江, 她跟强子一直在奥门。   当时她年轻漂亮,在奥门赌场里陪客,收小费, 出台的话价位更高, 强子在赌场当保安,有时候也充当打手。   刚去的那两年, 只给他们留下够吃饭穿衣的钱, 其他所有收入都上缴,从第三年开始,为了给他们点盼头,每月会替他们存点钱。   “就是威胁恐吓加上画大饼,他们说替我们存着钱,以后我们可以在奥门买房, 甚至可以拿到萄国护照, 我一开始信了, 后来发现他们就是这么骗人的,不只我, 还有其他女孩, 他们都这么说, 要给我们的存钱,可又不给我们现金,怕我们跑了。我不想一辈子当陪赌女郎, 遇上好点的温存几天,遇到变态, 赌输了就拿我发泄, 这种日子还不如跟着老杜的时候省心。我就跟强子商量离开那里, 我俩跑了一次被抓到差点打死。后来看我老实了, 他们就又放我出来,不过一直有人盯着我,我就跟一个萄国人吵起来了,还打了他,当时萄国人地位高,赌场的人没法私了,警察就把我抓进警局,我就跟他们说我是怎么来的,想让他们把我遣送回去。”   兰静秋叹口气,范小桃其实也算是很机智了:“强子呢?”   “我一开始就说清楚了是有人骗我们来的,还控制我们的自由,赚的钱一分也不给我们,但警察去查了,回来说我们是自己来找工作的,惹了事想推卸责任。我当时就明白了,我怕被抓回去,不敢再说我们是被骗来的,也不敢指认控制我们赚钱的那些人,只跟警察举报说强子是偷渡来的,让警察去抓他。”   范小桃无奈道,“可能他们是看我逃走的决心太大,以后还会惹事,要不就是看我们给他们赚了不少钱了,赌场放过了我们。以前他们一直吓唬我们遣送回大陆是死刑,所以我一直躲着警察,可我怕哪天我会死在那里,我宁愿坐牢,起码安安生生的,或者被遣送回国,死刑我也认了。”   “怎么可能是死刑,如果没在任何地方犯事,最多是批评教育外加罚款,只是可能不会再发给你护照,规定年限内不准出国。”   范小桃苦笑:“是啊,而且那时候管得很松,一般人根本没有出国的可能,被遣送回来的就是骂两句罚点钱,那时候我就是太蠢了懂得太少,才会被骗。强子当时就被遣送回去了,我在奥门坐完牢才被遣送,本来在外边犯了事遣送回大陆也要坐牢,但奥门这边负责遣送的警察同情我,而且他知道我也没把那个萄国人打伤,他就不小心把该移交的档案弄丢了,还跟我说打架在奥门用坐牢,在大陆不用的,不用跟边境的警察提我坐过牢。”   范小桃笑着说:“我到现在还记得他,被审问时我就说偷渡去那边□□工,被警察发现送回来了,其他都没说。”   兰静秋一一记录着,所以她是有案底的,但他们查的只是派出所公安局,还真没去边境管理局查,更不可能去奥门查她的案底。   “然后呢,你跟强子一分钱也没赚到,从奥门回来了,强子怎么又会染上赌瘾?被赌场控制压榨的人,自己怎么又去赌了?”   “我们是平安回来了,可接收我们的边境警察要罚款啊,我们没钱就记录在案,规定限期内缴完,否则还是要抓我们坐牢,我只好骗人钱,替我跟强子交了罚款。”   兰静秋越听越觉得这个强子像个寄生虫一样,这样的人会替范小桃报仇吗?   可范小桃又说她只杀了田大牛夫妇。   “后来你们又回过奥门吗?强子到底怎么开始赌博的?”   范小桃叹口气:“我跟他想开间店,安稳下来,可我们没钱,我那时候骗了几个人,被人家四处找,在宁州也待不下去了,我俩就去了深市,那时候那边刚设为特区,我们什么也不懂,不会做生意,除了卖苦力也干不了别的,强子就动了歪心思。”   “他去赌了?他应该不敢再回奥门吧,是在内地地下赌场吗?”   范小桃摇摇头:“不是,他当时没想赌,他不是在赌场当保安吗,他发现赌场有一种人是专门拉客的马仔,把各地的赌客拉到赌场来抽取提成,那些人赚钱特别容易,只要能说会道就行。”   “当时大陆应该没几个人去吧。”   “嗯,都是香江还有东南亚的老板,还有萄国人。强子在深圳看到了来投资的大小老板,还看到开着轿车的人,就跟我说,广省也有富人啊,他们只想着从内地骗漂亮女孩出去,从来不来这边发展赌客,根本没有拉内地赌客的马仔,他觉得这是个空白市场。”   在那之前大陆一直没有开放国门,而且贫富差距小,都是拿工资的谁会跑去奥门赌,自然没有拉内地客人的马仔。   兰静秋对这个强子也是无语了,当时应该是七九或八零年,深市遍地是机会啊,他怎么就想到这么个馊主意?也可能是他一出孤儿院就进了赌场,认知和见识都太狭隘了。   “你们不会又联系了之前控制你们的那伙人吧!”   范小桃无奈地看着她:“你猜到了?不是我联系的,是强子,他说有个路哥特别照顾他,还说我们可以跟着路哥赚大钱,这次不是被他们压榨,是跟他们合作。”   “你同意了?”   “我不是骗人家钱了吗?当时还没习惯,心里特别难受,我就想着拉人去赌,比骗人好多了。”   “可你们两个是被遣送回来的,根本办不了护照,难不成偷渡带人去赌吗?”   “没有,路哥特别有办法,强子联系上他之后,他就介绍我们去一个香江富商那里上班,这个富商是来深市投资的,我们就是挂个名,当时政府对这些投资商都有优待,他很轻松就帮我们办下护照来了,然后我们就往返于港澳跟内地拉人去赌场,一开始真挺赚钱的。”   兰静秋叹口气:“你就是那时候开始给孤儿院寄钱的?”   范小桃点点头:“没错,我不知道我下乡时那些事有没有传到孤儿院,更不知道田大牛两口子的死有没有人怀疑过我,我想知道有没有人去孤儿院调查过,所以我一开始就是想试探试探,寄了一笔钱给曲老师。结果曲老师不知道这些事,她给我回信,夸我知道感恩,自己赚了钱就回馈孤儿院,说我是好孩子。她替孤儿院的弟弟妹妹向我表示感谢,还叫我照顾好自己。”   范小桃抽了抽鼻子:“你不知道我接到信有多高兴,我一字一句的念着,把信压在枕头底下,时不时就拿出来看。”   兰静秋突然有点心疼了,可能从来没有人肯定过范小桃,更没有人夸过她,感谢过她。   “然后你就接着寄钱回去?”   范小桃笑着说:“是啊,我希望他们生活好一点,不用再靠老杜的鱼塘。”   “这些事强子知道吗?他是什么反应?”   “他说我傻,他说离开那里就不要再去想了,他从来不跟人说他是孤儿院出来的,还说为什么要寄钱,也许曲老师自己把这些钱花了。我说曲老师不可能这么做,反正为这事我俩还吵了一架,不过当时我们赚钱很容易,他也没太在意。”   兰静秋皱眉,直到现在这两姐弟都没有回去报仇的念头,究竟发生了什么?   “后来为什么不寄了,他开始赌了?”   范小桃笑容消失:“没错,他开始赌了,这是报应吗?我们拉人来赌,最后他成了赌徒!一定是报应!我们拉的那些人里甚至有人从来没听过奥门赌博合法,都是被我们鼓动的。我们说那是钱生钱最快的方法,还说可以像电影里一样去潇洒,外国妞坐在腿上,品着香槟,推着筹码,这才是男人该有的生活。有一个是公职人员,贪污了钱被我们拉去了,他觉得肯定能赢回来,回来了把钱补上就行,结果出了事,我们还跑去香江躲了一阵子。”   范小桃叹口气:“那时候每天都很精彩很刺激,我也觉得我活得有价值,越来越嘚瑟,可后来报应来了,我们两个是分工合作。我拉人,强子带人去,可能他总看那些人潇洒很羡慕,自己就去试了试,从此变成了无底洞。他自己开始赌,还总是输,后来就开始搞鬼,又开始偷赌客的筹码,这一行也是有规矩的,信誉没了,混不下去,还被各家场子都拉黑了,他就又跑去私人的小场子里赌,那些更是吃人的恶鬼啊!”   她越说越气,伸出她的手指,“我的小手指就是被他连累,被人砍了,我累死自己,把全世界男人都骗光也赶不上他输钱的速度,有时候我也想一包老鼠药一了百了,可每次他一求我,我就心软了,他是我弟弟,在孤儿院只有我们两个相依为命,我不能舍弃他。”   兰静秋听得火气也上来了,真的很想马上找到这个强子,不过她更气范小桃:“你是他妈吗?啊?我上个案子的嫌疑人妈妈发现儿子有问题都没惯着,你一个半路的姐姐,没有一点血缘关系,为什么要一直替他还债?那么多省份呢,你跑去别的省,低调生活,哪怕在饭馆里刷盘子也行啊,他能找到你吗?”   范小桃哭道:“可我舍不下他!他是我唯一的亲人。”   “你拿他当亲人,他拿你当提款机!范小桃,越缺爱越要爱自己,而不是去惯着别人,卑微至此。”   “后来我跟他分开了,他再也没来找过我,真的!”   “具体什么时候分开的?”   “去年!”   “几月?”   “二月份吧,我们一起过完元宵吵起来了,我把他大骂一顿,就走了,后来再也没联系过。”   外边的老刘马上跟胡组长说:“老杜就是三月份淹死的。难不成是强子替小桃复仇,以此来挽回关系?” 第370章 前男友   别说老刘了, 就是兰静秋也是这么想的,肯定是范小桃走了,强子这个寄生虫兼赌徒离开范小桃没法生活, 就想挽回她, 于是跑去帮她报仇,不然的话这么多年了, 突然在去年三月份去杀了老杜, 也太奇怪了。   她问范小桃:“你们在什么地方吵架,在什么地方分开的?”   “在深市,当时有个被我骗了的男人还不错,而且他早跟他老婆离婚了,我就想跟他在一起,于是跟强子说了, 强子不同意。”   “为什么不同意?怕你不再做他的提款机?”   “他说我运气一直就不好, 找的那人一定是烂人, 玩腻了就会抛弃我,我就问他是不是怕我不再替他还赌债, 他说他以前赚钱的时候也没少给我花, 现在他只是低谷期, 我就要抛弃他,反正吵起来了,互相都说了些难听话, 我就走了。”   “然后你跟那男的在一起了?强子没再找过你?”   “没找过!”范小桃咬着唇,“还真被强子说对了, 那男的真的抛弃了我。”   兰静秋叹口气:“那不是你运气不好, 只是没遇到合适的人而已。”   范小桃苦笑:“其实他真挺好的, 让我感觉特别踏实, 就是因为他太好了,我不想欺瞒他,就把我的身世都跟他说了。”   兰静秋皱眉:“你把你杀人的事也跟他说了吗?”   “没有,我还没那么傻,我一开始编的是我成年后父母双亡,才自己到深市打工。他跟我求婚,我就说了我在孤儿院长大,我以前做过错事,我一开始找上他,是想骗他钱,他见我很坦诚,还很感动,可后来他又说要跟我分手,我虽然不想分手,但我知道自己配不上他,就分了。”   范小桃语气平铺直叙,但兰静秋知道她对这个人很重视,不然不会跟他说她的身世,甚至说出以前做错过事。   “他叫什么名字?哪儿的人?”   范小桃说:“深市人,叫李杰,在牛头街开着个五金店,我本来想把他拉去赌的,可他实在太好了,我不忍心。”   “潘启明呢?你最后一次见到他是什么时候?你也没有拉他去吗?”   “他的事我确实跟你撒谎了,因为我怕你以为是我杀的人,潘启明被我们带去了奥门,而且也做起了马仔,他知道我跟强子闹崩了,就想让我帮他,因为我总能拉到人,可我不想干这一行了,就拒绝了他。”   “可我见到你时,你还在物色人选。”   范小桃尴尬道:“我没想拉那人去赌,我就是骗点钱,我不想干坏事了,可我发现我什么也不会干,干粗活又不乐意,于是缺钱了就去骗个男人当姘头。”   兰静秋又拿了河边被剖腹的受害者照片给她看,“你确定没见过这个人?”   范小桃摇摇头。   “你最后一次见潘启明是什么时候?”   “五月份还是六月份,我也记不清了。”   兰静秋皱眉看着笔录纸,也就是说范小桃只承认杀了田大牛两口子,去年老杜跟任老师溺水她不知情,上月和这月的两起凶杀案她也不知情。   “我一问你这些死者,你就急忙否认说不是你杀的,还不想让我们找强子,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范小桃为难地看着她,兰静秋说:“把你知道的都说出了,其他的留给我们去判断。”   范小桃还是不说话。   兰静秋只好问:“你跟强子有没有提到过老杜还有任老师?”   范小桃点点头:“提到过,就是我们吵架决裂那天,他跟我说我一辈子都让老杜毁了,他要去帮我报仇!还说任老师也不是好东西,也要宰了她!我当时以为他是在开玩笑,后来我回过一次孤儿院,不过没敢进去,就在外边转了转,听人说任老师死了,我就害怕是他动的手,可当时我们已经没联系了,我也不敢去找他,就跑了。其实自从他离开孤儿院,他跟我说过很多次要替我报仇,可也只是说说而已,我想不到他真敢下手。”   兰静秋又问了些细节,范小桃也一一说了。   审讯室外,大家也都没闲着,等把该查的都查清楚,胡组长把大家都召集到会议室里。   小田汇报道:“我们联系了范小桃下乡的东留村所属辖区派出所,十几年前东留村确实有一起杀人纵火案,但当时侦查手段落后,只查了下有仇杀动机的人,没结果就成了悬案。”   “仇杀动机?”老刘皱眉,“这么说这个田大牛家还得罪过别的人?”   “没错,当时为了工分的事闹起来了,田大牛从劳改农场回去,队里负责记工分的人不给他记整工分,说他是需要教育的人员,两人差点打起来,然后那人被田大牛当众往脸上吐了口水,而且这两个人早就积怨已深,记工分的这位就被当成了重点嫌疑人。”   兰静秋问:“他们没想到范小桃吗?她偷着跑了,劳改农场也没人找她吗?”   小田说:“我们找到了当时劳改农场的负责人还有东留村的村长,村长说确实看到范小桃了,但不认为火是她放的,因为范小桃不像会行凶杀人的,而且不只是放火,警察说田大牛两口子是被刀砍死的,他觉得范小桃一个人做不到,所以就没提范小桃。”   小田叹口气:“不过我们判断,他跟他媳妇应该是在包庇范小桃。”   兰静秋倒是没想到村长媳妇也会包庇范小桃,也许当时她不让村长管,后来也后悔了吧。   小田的搭档接着道:“劳改农场的负责人说当时太乱了总有人被送来劳改,根本没发现有人跑了,还以为是范小桃惩罚到期,回了生产队,就直接把她名字划去了,但我们判断,这人很可能欺负过范小桃,他怕找到范小桃,范小桃会说是被他欺负了才跑的,所以干脆没找,直接把她的记录抹去了。”   老刘长叹一声:“这范小桃运气确实不好啊,怎么总碰到这种人!”   “她从委身于老杜时就已经开始自暴自弃,当遇到好人时,她会觉得自己配不上,所以总遇到坏人。”   兰静秋说完,问小田他们:“你们既然怀疑这个前负责人欺负过范小桃,为什么不把他带回来?就算不能告他不能追诉,也得把他带到重案组把事情问清楚啊。”   小田无奈道:“我们当时就想问出真相,可他身体不好,走路都要拄拐了,又一直咳嗽。他儿子说他为了建堤坝被山石砸到了,立过功。他只说当时是他疏忽了,没去找人,再问别的,就不肯说了,问急了他一口血吐出来,也不知道是自己咬破了,还是真吐了血,你说带来咱们这儿万一出了事算谁的?”   兰静秋叹口气,这还真是个老流氓啊!   “一会儿再详细问一下范小桃,这个负责人在劳改农场有没有欺负过她,还有没有其他人欺负过她,就算不能抓,该通知的也得通知到单位啊,这事很严重。”   胡组长说:“劳改农场都解散了,这都是十多年前的事了,做这些根本没意义,还是分析案情吧。”   兰静秋坚持道:“对范小桃有意义,孤儿院的院长老师阿姨,村里的村长村民跟知青,还有劳改农场的人,包括处理七人强/奸案的民警,都没一个人坚定地站在范小桃这边,她轻描淡写地说着她被欺负了,谁知道她的心酸?”   在兰静秋看来最大男子主义的老刘居然说:“我同意静秋的看法,胡组长,咱们是警察,命案要查,□□案也要查,□□罪的追诉期是二十年,现在查也不晚啊。”   胡组长叹口气:“你们当我不想查吗?可她已经交代了她诬陷那些摸她聊骚她的男人,她主动跟他们睡,记住他们的特征再去告他们强/奸,你说有这案子在前,她就算在劳改农场也被强/奸了,还有人信吗?再说这么久了,什么证据都没有,怎么查?”   兰静秋知道他说得有理,但还是觉得不甘心。   小田打圆场说:“胡组长说得对,我看还是按轻重缓急来吧,如果溺亡案跟凶杀案都跟强子有关系,他现在精神状态堪忧啊,会不会再犯案?现在找到强子是关键。”   兰静秋只好点头:“没错,如果都是他干的,他一定已经疯了,前两起只是要人命,后两起在折磨人,而且还在尸体上玩行为艺术。”   胡组长看着杂乱的案情板:“其实现在还是不能确定最近这两起凶杀案跟范小桃或强子有关。只是潘启明跟两人都认识而已。”   老刘起身把案情板擦干净,“咱们从头整理一遍,就按照范小桃的时间顺序来吧。”   他刚写下范小桃三个字,有人敲门进来,“胡组长,李杰已经失踪三个月了!”   兰静秋吓了一跳:“难道他也被杀了吗?”   小田刚回来对这名字很陌生:“李杰是谁?”   老刘指指案情板上的名字:“是范小桃的前男友,他想跟范小桃结婚,范小桃认为他是个好男人,不想骗他,就把自己的身世跟惯骗的身份跟他说了,导致两人分手。”   胡组长说:“范小桃就是因为李杰才要离开强子的。强子一定很恨他,也许这才是第一起凶杀案。”   老刘说:“很有可能,强子帮范小桃报完仇,想去找她,可她已经跟李杰分手了,他找到李杰,两人发生冲突,他把人杀了,之后因为找不到范小桃,他开始发泄杀人!我觉得强子对范小桃不一定是姐弟情。”   兰静秋在脑子里梳理着时间线:“确实说得通,但相隔时间有点长啊,如果去年的两起溺水案是强子在帮范小桃报仇,然后他直到三个月前才找到李杰吗?李杰经营五金店的,不难找吧。”   胡组长说:“确实奇怪,看来只有找到强子才能找到真相。”   小田说:“有他的照片,只要人还在宁州市或深市,总能找到的。”   胡组长指指案情板:“静秋跟老刘整理下案情,小田带人去给各单位发范小强的复印照片,拉网找人,我去给深市那边打电话,现在是死亡四人,失踪一人,有的忙了。” 第371章 相似之处   案情越发复杂起来, 除了找范小强外,还得找李杰的尸体。   兰静秋说:“他百分之八十的可能已经死亡了。”   老刘在案情板上把整个时间线梳理出来:“七二年范小桃被老杜欺负,任老师做了伪证, 当时的院长对范小桃有偏见, 和稀泥。那之后范小桃自暴自弃跟老杜在一起。七五年她去东留村下乡,当年底老杜找到东留村, 被她拒绝, 于是老杜散播谣言,致使范小桃被一群坏男人盯上,她告这些人强/奸,最后都被送去劳改,之后范小强也就是强子找上门,想跟她一起离开, 她当时没同意, 之后又逃脱出来, 杀掉了田大牛夫妇。”   老刘说着标上了第一起凶杀案。   兰静秋说:“菜刀砍死两夫妻,还放了火, 这事对范小桃的影响一定很大。”   老刘点点头:“当时是七六年, 这时强子满十八岁, 两人一起偷渡到奥门,被赌场控制替他们赚钱,然后范小桃打人报警, 七九年两人被遣送回来,开始做马仔拉人去赌, 到八七年二月, 两人因李杰反目, 八七年三月老杜在自家鱼塘溺水身亡。”   他标上了第二起案子。   “同年五月任老师也在同一个鱼塘溺亡, 这是第三起,两起当时都被定为失足落水,也就是说没有打斗痕迹。”   兰静秋点点头,翻着这两起案子的资料:“没有目击证人,没有打斗痕迹,应该是趁其不备把人推下水的,老杜就住在鱼塘附近,任老师跟老杜在孤儿院外并没有联系,她很可能是被人骗去了那里。”   “没错!接下来就是三个月前,也就是八八年六月四号,李杰失踪,生死未卜,这是第四起案子,一个月前八月七号河边发现剖腹案,尸体眼睛被挖,塞上了龙眼,肚子里被清理干净塞上了稻草,这是第五起,然后是两天前在醉云山发现了潘启明的尸体,明杰推测是四天前也就是九月二号死亡。尸体腹部被片,刀法像是在片鱼,眼睛同样被挖,这次塞上了鱼眼睛,这是第六起案子。”   兰静秋过去把第一起划掉:“田大牛夫妇是范小桃杀的,这点有证人也有嫌疑人口供。这案子没有异议。剩下未知嫌疑人的只有五起,去年两起溺亡案,今年一起失踪,两起凶杀。两起溺亡案的受害者欺负过范小桃。失踪的李杰是范小桃的前男友,剖腹的是无名氏,片鱼片的潘启明想让小桃去给他拉客。”   老刘说:“没错,除了这个无名氏,其他人都跟小桃有关系!现在小桃承认她杀了田大牛夫妇,应该不会再隐瞒其他罪行,所以这些人很有可能是强子杀的,为了替小桃复仇也为了找到小桃。”   兰静秋正帮忙往案情板上贴照片,她突然指着潘启明的尸体照说:“这人刀工一定很好,腹部是人体最薄弱的地方,潘启明不胖,脂肪层不会太厚,居然能在腹部片出肉片。”   “你没片过鱼吧,鱼肉比人肉可好切多了,这不只是刀工好,心理素质也一定很强。”老刘说着腹部都开始隐隐做痛。   兰静秋翻个白眼:“说得跟你切过人肉一样,不过这两起案子确实不像是寻仇,更像是在发泄。”   她点点无名氏的尸体照:“他的身份必须查清楚,小桃说不认识,但我觉得应该也跟她有联系。”   说完她又指指李杰的照片:“如果这五个人都是强子杀的,前后的作案手法差别太大,我觉得他会是转折点,必须找到他的尸体。”   老刘却凝眉道:“李杰只是失踪,有没有可能他才是凶手,小桃说他一直对她很好,所以她甚至想嫁给李杰,在小桃坦诚之后,李杰先说不在意,后来又要分手。”   兰静秋也想到了什么:“小桃跟他说自己是孤儿院出来的,他会不会去孤儿院打听?然后打听到了她曾经跟老杜在一起过,名声不好,于是回来就说分手。”   老刘接着道:“然后他又默默替小桃复仇?难不成失踪是畏罪潜逃吗?还是说这些案子并不是同一人做的,所以才会有这么大的差别。”   说完他翻看着李杰家人朋友对他的评价和他的生平,又皱眉道:“不太可能,这个李杰是个老实人,很会趋利避害,都已经分手了,他不可能去替小桃报仇。”   兰静秋叹口气:“虽然可以通过平时的行为特征跟性格做推测,但我们跟嫌疑人的想法不太可能一致,对他们来说冲动起来没什么不可能的。”   她看着梳理清楚的案情板,似乎有很多可查的方向,可无名氏不知身份,强子找不到,溺亡案当时已经查过了,没有可疑的线索。   老刘说:“杀鱼片鱼,小桃跟强子都会,我觉得还是强子的嫌疑更重些。”   其他人在胡组长的协调下一直在找人,从深市和宁州市两地搜查,可一天过去了,还是没有找到强子的踪影,他就像是平空消失了。   李杰也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而且拿他的照片去孤儿院问了,没人见过他,附近的人也说没见过他来打听。   兰静秋又审了一遍范小桃,她说的跟第一次没有出入。   胡组长说:“会不会又跑去奥门赌了?虽然关口没查到他的出境记录,也有可能是杀了人,偷渡跑了,对强子来说应该不是难事。”   小田说:“我有点好奇强子跟小桃的关系,真的只是姐弟吗?他们俩个在孤儿院就是十几年的关系,出来后又在一起纠缠了十几年。”   兰静秋说:“小桃说只是姐弟关系,强子叫她小桃姐,她说强子说过很多次要替她报仇都没行动过。现在咱们找不到强子,找到李杰或是确认无名氏的身份,应该也能找到突破点,结果咱们什么也找不到,是不是可以扩大搜查范围?”   胡组长说:“我已经跟金厅长申请了,不过全国范围查找,难度太大。”   兰静秋叹口气,现在没有联网,全国追查凶手确实不容易,很多犯人逃了就容易积压成悬案。   全国通缉必须是重特大案件,而且是有确凿证据能定罪的才能在报刊刊登通缉令。现在他们还处在推测动机的阶段,根本没有人证物证。   老刘叹气:“溺亡案没法查,凶杀案的尸体都泡过水,伤口甚至被水冲洗过,指纹也没法查,凶手应该有一定的反侦查能力。”   “不一定!也许他只是在用处理鱼的方式来处理人,杀鱼时都会冲水投洗干净吧。”兰静秋说。   胡组长道:“不管是什么原因,他没有留下线索,但一定有一个安静隐蔽的地方来让他做这些事,然后在趁没人的时候去抛尸,人跑哪儿去了咱们无法确定,但这个地点肯定就在宁州市,而且离河边离醉云山都不远,咱们一边找人一边排查出这个地点吧。”   这也算是个方向,胡组长安排一番,大家各自去查。   可没想到的是,人找不到,杀人现场也找不到,重案组的人全都连轴转了几天,都有些疲惫。   胡组长见大家辛苦,就去茶楼打包了不少点心回来慰劳他们,兰静秋挑了虾饺跟叉烧包,又拿了块萝卜糕吃起来。   一边吃一边对着案情板琢磨,到底是不是强子?他又跑去哪儿了?   她不禁质疑:“如果强子是想挽回小桃,去年杀了老杜跟任老师就应该满世界找小桃邀功啊!以他对小桃的了解,真那么难找吗?”   老刘也端着饭盒过来:“可小桃不像在撒谎,她现在也没必要撒谎了。”   “这倒是!”   小田也到大办公室来了,不过他坐得远,还吐槽兰静秋他们:“吃个饭还要对着那些照片,你们也真行。”   老刘哈哈乐:“静秋看见尸体第一个想起的是松鼠桂鱼,她能怕看这个?”   兰静秋无语,怎么把她说得跟变态一样?看看潘启明的尸体照想想松鼠桂鱼,她突然有点吃不下了。   “没有新的线索,这案情看八百遍也没用。”她说完几口吃完萝卜糕就想去刷饭盒。   老刘对着那些照片吃得津津有味,他点点尸体照,“我是不明白,为什么要放桂圆,为什么要放鱼眼睛?凶手到底在想什么?”   兰静秋回头重新看向案情板,眼神从照片上一一扫过,突然道:“老杜跟潘启明有点像啊!”   “哪里像了?一个老头子一个三十来岁,还算青年呢!”老刘不解地问。   “眼睛!你看他们的眼睛都有点突出,就像鱼眼睛,这就是死鱼眼吧!只是照片看起来没那么呆滞!”兰静秋把饭盒放在一边,走了回来。   老刘赶紧过去把两人的照片放到了一起,老杜是证件照,潘启明的是生活照,猛一看确实毫无联系,但只看眼睛确实很像。   “富生呢?让他帮这个无名氏画上这样的眼睛!”兰静秋说着等不及了,自己跑去找富生。   小田也不吃了,过来看了看,“这不就是正常眼睛吗?就是眼球有点突出而已。无名氏被挖去了眼睛,还不知道身份,也就找不到活着时的照片,非给他添上这样的眼睛,会不会太主观了,会影响咱们的判断。”   老刘说:“现在找不到嫌疑犯跟目击者,能试的都试试吧,咱们知道那是添上去的,不是他原来的,不就行了。可就算老杜跟这两个人眼睛一样又能说明什么?强子是因为这原因才杀人的吗?”   兰静秋已经带着富生回来了,听见他的话,摇头道:“不是,对老杜的眼睛反应最大记忆最深刻的应该是范小桃!”   小田皱眉:“什么意思?你不是说你相信小桃说的是真话吗?”   兰静秋无奈地摊手:“也许我错了呢,总之先试试看吧。” 第372章 吸血鬼   富生给无名氏添上眼睛后, 大家更觉得跟老杜像了。   老刘皱眉道:“是不是咱们先入为主了,小田说的对,给他添上眼睛可能确实会影响我们的判断。”   兰静秋说:“把明杰找来吧, 他做为法医, 能不能通过残存的外部结构来还原一下无名氏的眼部构造?”   明杰过来看了眼:“可别难为我,我就是个法医, 我敢说, 你们敢信吗?”   富生说:“反正已经画出来了,干脆把这画像发下去,如果他的眼睛真是这样的,没准能找到他家人呢。”   小田主动接过画像去办了,兰静秋却要再次提审范小桃。   胡组长赶过来问她:“你觉得范小桃才是凶手?我没看出她撒谎,要不然用测谎仪试试?”   兰静秋说:“胡组长, 让我先跟她谈谈吧。她看起来很正常, 可你记不记得她说起杀田大牛一家时有多冷静?给他们递刀时是不是就想要杀人了?胡乱砍能把两个大活人砍死吗?看尸检痕迹刀刀都往致命处砍, 有可能在那时候她精神就不正常了。”   老刘皱眉:“怎么可能,她不太像有精神疾病的样子, 要不然找专家来看看?”   胡组长看了眼兰静秋, 见她在纸上也不知道在画什么, 就说:“让静秋先去问问吧,范小桃很信任她。”   “信任她,可还是没说出全部?”老刘摇头, 觉得兰静秋是想多了,范小桃都把她诬陷那些人强/奸, 杀了田小牛一家三口还放了把火的事说了, 显然她是彻底放弃了自己, 死刑或坐牢都不怕, 要是她手上有其他命案,还有隐瞒的必要吗?   范小桃被带来时十分平静,见兰静秋进了审讯室,甚至还露出了笑容,好像很高兴见到她。   兰静秋想到自己一会儿要问的问题,不由叹气,也许一会儿范小桃就会厌恶自己了。   她拿出老杜跟潘启明还有无名氏的照片,一一摆在范小桃面前:“你对他们三个分别有什么感觉?”   范小桃马上把老杜的照片推开了:“我不想见到他!”   兰静秋指指潘启明的照片,“可他的眼睛跟老杜有点像啊。”   范小桃愣了下:“不像啊,哪里像了?”   大家都能看出像,她这个见过大活人的,反而说不像,兰静秋也没追问,又把无名氏的修复画像推过去,“他们三个眼睛都有点像,对不对?”   “不对!他们两个倒是挺像的,跟老杜可不像,老杜那么老了。”   “你还记得老杜的眼睛长什么样吗?你刚才都没有看他的照片。   范小桃有点不高兴了:“你到底想问什么?我知道的全都跟你说了,连强子说过要替我报仇的事,我都跟你说了,还不够你立功的吗?你们去抓强子啊,别让他再犯傻了,干嘛要来给我看眼睛,他们长什么样,我根本不关心,在我眼里男人只有两类,一种是好骗的,一种是难骗的!”   “老杜呢?他属于哪一类!”   范小桃瞪眼道:“他连人都不是!自然哪一类也不属于。”   “可你都不敢正视他的照片!”   “谁说我不敢看,我就是不想看,看了怕会恶心,会做恶梦。”   “你刚被他欺负的时候一定做过恶梦吧,没有人安慰你,院长还说你不检点,任老师包庇他,你一个人关在小黑屋里,肯定会做恶梦,都梦到什么了?”   “多少年前的事了,我不想提了,你到底想问什么?”范小桃的语气十分不耐烦。   兰静秋说:“你后来跟着老杜,每一次他找你欺负你,你就更厌恶自己,是不是从来不看他?就像现在这样?”   范小桃怒道:“我早就跟他没关系了,你还一直问,问个鬼啊,我不想跟你说话了,你出去!”   兰静秋也被撵了,她无奈道:“我问这些不是为了羞辱你,是为了查案子。”   她说着从手边的文件夹里抽出一页画纸来,那是她管富生要来的,上边画着三双眼睛。   “不用看人了,看眼睛吧,你觉得这三双眼睛像不像?”   范小桃只看了一眼,就脸色大变,她马上把画纸推开,“我不喜欢看这些东西,你到底想干什么?”   兰静秋只画了老杜,潘启明跟无名氏的眼部画像,而且画出了如出一辙的眼神。   看猎物的眼神!   她固执地把画纸举起来,强迫范小桃对着这三双眼睛,“你有什么感觉?愤怒还是羞辱?”   范小桃手上戴着铐子,她抬手想撕掉那幅画,却碰疼了她自己的手,她不由骂了起来:“妈的,你们这破地方怎么一个好人都没有,墙上明明写着坦白从宽,我全都招了,你们还不放过我,为什么?你们就只会欺负女人对不对?”   兰静秋叹口气,范小桃大概早就习惯了胡搅蛮缠,一被问急了,就开始耍赖。   “只是三双眼睛,你为什么不敢看呢?”   “我就不看,你是变态吗?只画眼睛?”   “我只是遇到了变态的嫌疑犯,只挖人眼睛,还往眼眶里塞龙眼,鱼眼睛!”兰静秋认真道,“我想找到这个嫌疑犯,请你帮忙辨认一下,这三双眼睛像不像?”   范小桃却还是不敢看,兰静秋把画纸收回来,“为什么不敢看?”   “不是不敢,是不想,觉得恶心!你不会懂的!”   “为什么恶心?潘启明跟无名氏的眼睛长得像老杜对不对?是不是他们也对你露出了老杜看你的那种眼神,你才挖掉了他们的眼睛?”   “不是,不是!什么无名氏,我根本不认识,潘启明确实是我拉下水的,可他干得很开心啊,说能赚到钱养家,还跟我说他绝对不会像强子一样变成赌徒。”   外边旁听的老刘说:“潘启明跟小桃诋毁过强子,我还是觉得强子的可能性更大。”   “可咱们找不到强子啊,先看看静秋能问出什么吧。小桃看到这三双眼睛的反应有点奇怪,看都不敢看,也许静秋的猜测是对的。”胡组长说。   审讯室里,范小桃简直要气哭了,“我怎么可能挖别人眼睛?杀田大牛两口子时我都是懵的,根本没意识到我杀了人。”   “可你意识到以后,立马放火试图掩盖。你的思路很清晰,先洗去脸上手上的血迹,把外套扔到火里,还想换上田大牛老婆的衣服,只是因为没预估好火势,没能成功。你逃跑后带着强子偷渡,也是怕警察抓你吧,你赚钱后没有直接跑去孤儿院显摆,而是给曲院长寄钱来试探。”   范小桃怒目瞪着她:“你什么意思?是说我是坏人,心计太深,有预谋杀人,还装傻吗?”   她满眼痛苦:“我还真是看错你了,我以为你能懂得我的苦楚,能理解我当时的冲动,我杀了人我认,我也说了我告诉你的是全部真相,你为什么还要这样诋毁我?没错,他们都觉得我是坏女人,警察也觉得我是坏女人,他们欺负我是我活该,都是我自己运气不好,行了吧!”   兰静秋叹口气:“小桃,你先别激动,没人说你是坏女人,我也没有指责你的意思,我只是夸你头脑清醒,当然了,除了在面对强子时,你在他面前简直是个白痴,好不容易逃回来了,居然还要去联系赌场,去当马仔?最后自己染上赌瘾,这么愚蠢的人,你早该抛弃掉,为什么一直跟他在一起?”   “他是我的亲人,唯一的亲人,他跟我一样姓范,是我弟弟!你会抛弃亲人吗?”   “他把你当姐姐吗?”   “当然了!”范小桃之前有多喜欢多信任兰静秋,现在就有多恨,她咬牙说着。   “他都在什么时候跟你说要替你报仇?”   “说过很多次。”   “比如呢?他求你替他还债时才会说吗?”   “不是的!”范小桃眼里浮起一丝温情:“我有时候会做恶梦,他要是听见了,就会跟我说,迟早有一天会把老杜跟任老师碎尸万段!”   “你经常做恶梦吗?梦里会不会梦到老杜的死鱼眼?”兰静秋一边说着一边把那三双眼睛摆到她面前。   范小桃烦躁地推开:“我梦见他在教我杀鱼!我只看着他的手,不会看他的眼睛。”   兰静秋叹口气,觉得范小桃身上的疑点越重了,“他教你片鱼吗?”   “教啊,新鲜的鱼清蒸最好吃,把鱼清理干净,片一下就可以上锅蒸。”   “他也教强子吗?”   “只教我,我走了才教强子,不过强子说,老杜就是把他拉去打骂的,根本没想教他!”   兰静秋深悔刚才没问这些细节,外边胡组长他们也都愣住了,老杜只教过范小桃杀鱼片鱼?   “你们会往鱼肚子塞稻草吗?”兰静秋问。   范小桃说:“祭祀的时候会!老杜说是他们老家的习俗!要放带稻穗的,年年有鱼年年有粮的意思。”   兰静秋心更沉了:“挖眼睛呢?挖了还填上其他东西,也是习俗吗?”   范小桃这才惊醒:“你还是以为人是我杀的?我早就告诉过你,我跟着老杜杀鱼啊,孤儿院里大点的孩子都干过,杀过鱼就会杀人吗?还挖眼睛?我没那么残忍,老杜虽然是恶魔,可他家乡也没有这样变态的习俗。”   兰静秋又问了她跟老杜之间的细节,她开始烦躁地挠头:“我不记得了,我全都不记得了,你问这些干什么?我知道凶手是谁的话会不跟你讲吗?这辈子我已经放弃了,判死刑我都不怕,真是我杀的我会承认。”   范小桃说完,斜眼看着兰静秋:“呵,我还以为你是个好警察,原来也跟他们一样,一开始你就看我不是好人吧。为了骗我说实话,还跟我说什么如果你在那里会怎样,我真是信了你的邪啊!”   兰静秋苦笑:“我说的都是实话,如果我在,一定会站在你这边,我上次问你,在孤儿院,你被欺负被诬陷时,强子在干什么,你好像没回答。”   “他还是个孩子!他能干什么?”   “是啊,在你眼里他永远是你弟弟,是个需要你照顾的孩子,哪怕三十多岁他还得像寄生虫一样吸你的血吃你的肉。”   范小桃气炸了,“有你这么挑拨离间的吗?我就算跟强子分开了,也不准你这么说他!”   “可我说得是事实啊!他就是贪得无厌的吸血鬼,他跟你说了无数次要替你报仇,你听到后是什么反应?一开始肯定很感动吧,后来呢?麻木?再后来呢?愤怒?”   “我什么反应都没有,只当他在发牢骚!我说你到底想干什么?赶紧把我枪毙了吧,我全都承认总行了吧,所有人都是我杀的,我是罪魁祸首,你们找到真凶了,枪毙我吧。”   兰静秋看着愤怒的小桃:“你有没有对他说过‘你怎么不去啊,天天只会喊’这类的话?   小桃沉默。   “那就是说过咯?他当时什么反应?”   “什么我的反应他的反应?你烦不烦啊?我跟他分开了,因为他也变成了魔鬼!他已经不是我弟弟了!”   范小桃像是怒极,说着双手锤向桌面,然后又捂着手哀嚎起来。   兰静秋叹口气,替她揉着手,循循诱导:“他对你做了什么?为什么说他变成了魔鬼?” 第373章 亲人   范小桃抽回自己的手, 神情悲伤,“反正我跟他已经没关系了,彻底没关系了!”   “到底因为什么?你一开始说你不想再替他还赌债, 所以离开了他, 后来又说是因为你想跟李杰结婚,你们才翻脸。我猜这些都不是关键, 你离开他一定还有别的原因?他向你表白了?你接受不了?”   “没有没有!我们是姐弟, 表白什么!”范小桃怒道。   兰静秋也不急,默默看着她,她咬着唇,半晌才平静下来。   兰静秋马上接着问:“强子到底跟你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为什么会决裂?”   范小桃苦笑:“他想把我卖了!”   “啊?卖去哪儿?”兰静秋吓了一跳,一下子想到了茂叔的团伙。   不过她显然多虑了, 只听范小桃说:“当时我们在深市骗了不少人, 不好混了, 我正考虑跟李杰安定下来,到时候我们结了婚, 让强子在李杰店里打工, 顺便让他帮我看着强子。结果强子跟我说有个泰国富商看上我了, 我们可以一起去泰国,那边也有赌场,他可以找份工作。他说那男的家里多有钱, 有多少产业,而且只有两个老婆, 对于他那个级别的富豪来说两个老婆算少的了, 还说我一去了就有多少佣人, 豪华别墅跟独立庄园, 从此过人上人的生活,不比嫁个开五金店的强吗?”   兰静秋看着她,心下不免酸涩,她最信任的唯一的亲人也背叛了她。   小桃苦笑:“那男的都七十多了,我说我不可能去当老头的小老婆。你猜他说什么?”   兰静秋心里一沉:“他提老杜了?”   范小桃好奇地看着她:“你们警察会读心术吗?怎么什么都猜得到。”   兰静秋叹口气:“他怎么跟你说的?”   “他说‘你当初跟着老杜不是挺高兴的吗?还经常给我带吃的。’”   范小桃笑得凄惨:“我觉得强子说得挺对的,我就是运气不好,遇不到好人,连我从小遇见的都是个烂人,可笑我还一直不敢承认,一直把他当依靠。”   范小桃没了刚才的怒气,手扣着椅子边,语气平淡地说:“我是真把他当亲人,从来没想过跟他分开,可他想把我卖了,换他荣华富贵!其实这都怨我,为什么要带着他?为什么不早点离开他,从奥门回来后我们就该分开的。”   “所以你早就看清他是个极度自私的吸血鬼了?”   范小桃摇摇头,眼神淡漠:“他没有吸血,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我叫他找个正当工作,他说见识过奥门的花天酒地,还怎么去干粗活拿那几十几百的工资?我劝他不要赌了,他骂我扫把星,说因为我是衰女,有我在,他才输的。我说他太没出息了,哪有马仔天天上赌桌的,他说还不是我害的,当初是我领他偷渡去奥门,不然他不可能陷进去。后来我想了想,是啊,一切都是我的错,从一开始就错了。”   兰静秋安慰道:“你确实做错了很多事,但你对强子没有亏欠,他离开孤儿院时就已经是成年人了,完全可以自己做决定。”   小桃固执地道:“不,从头到尾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在老师说想给他起个姓时,说让他姓我的姓,就因为这句话,我一直觉得自己对他有责任,我想让他过上好日子,可最后他成了赌徒,还要卖了我,让我去做小老婆!”   她惨笑:“你不知道他当时像小时候一样抱着我的胳膊,跟我说只要点头,就会有丰厚的彩礼跟珠宝,还会给我们姐弟俩一个单独的别墅,不用跟老头的其他老婆住在一起,我不敢相信他能说出这种话来,可我闭上眼再睁开,他的嘴一张一合着还在劝说我去当小老婆。他说这是好机会,多少人抢着去呢,人家就看上我了,还跟我说李杰迟早知道我被老杜睡过,还说我拉过那么多赌客骗过那么多人,在国内不安全,万一被人找到报复怎么办?”   范小桃说着说着突然笑了起来,像是想起了最好笑的笑话,她说:“你知道吗?一直是我拉客,他只需要把人带过去就行了,我一直以为他不会说话,还总叮嘱他,要把客户当祖宗供着,不会说话就少说,多帮着老板们拿包开车门就行了,结果那天我发现他口才真好啊。”   她好像怕兰静秋不信,“真的,他说得天花乱坠,嫁了立马就是人上人,有小车坐有大房子住,还有佣人使唤。如果换个人来说这种话,没准我真就心动了,我本来就是坑蒙拐骗好吃懒做的人啊,可是他跟我说这些话,在我拒绝后,还跟我提老杜,我实在受不了。”   “所以你俩是为这事吵起来的,然后呢?”兰静秋问。   “然后我就走了啊,再也没见过他。”   “他就乖乖放你走了,没拦你吗?”   “拦了,我打了他两巴掌,说他忘恩负义,说我养了个白眼狼。他说就我这样的根本找不到好男人,还说他是为了我好,他找的这个泰国老头又善良又多金!反正我俩互相说狠话,吵了也打了,后来就断了联系。”   “你们具体在哪里吵的?”   “就在当时住的地方。”   “当时住哪儿?”   “深市啊,我不是跟你说了吗?”   “具体呢?哪个区哪个街道,门牌号是多少?”   范小桃眉头皱成了川字,想了半天,最后却说:“我忘了,反正我就走了。”   “连这都能忘?那你走去哪儿了?”   “什么走去哪儿了?我去找李杰了啊,结果他也不要我了,我俩分手后,我就来了宁州。”   “我不是问这事,是当时你具体去哪儿了?”兰静秋耐心地问:“你跟强子决裂后,出了门是直接去了车站,还是去住旅馆了?还是直接去了李杰家?”   范小桃又呆滞半晌:“我想不起来了。”   兰静秋皱眉,有点怀疑她是双重人格,不过还是不死心地说:“强子对你来说是很重要的人,这件事对你打击不小,你当时的反应,怎么离开的他,这些应该会记忆深刻才对啊,再好好想想。”   范小桃啃着指甲,想得十分努力 ,但最后还是说:“我真的想不起来了,我就记得跟他吵起来了,后来我就记得睡在大街上,身上就十来块钱,当时刚过完年,还冷呢,有个过路的好心大爷把我叫醒了,叫我去住店,要不然在街边躺一晚上肯定得冻死。”   记忆丢失?更像双重人格了。   外边的胡组长也发现不对劲,赶紧让人去找心理学专家来。   审讯室里,兰静秋接着问:“然后呢?你就用那十几块钱来了宁州?”   “没有,我就去找李杰了,李杰正好要出门,他说要去谈笔生意,让我回我那儿等着。”   “回你那儿?指的是哪里?你跟强子的住所吗?”   “应该是吧,反正我不想回去,就在五金店里等,他雇的那个看店的小伙子很老实,还给我买饭。第二天李杰回来了,请我吃了顿饭,就说要跟我分手,我本来就觉得自卑,他说分手就分手吧,然后我才来了宁州市。”   兰静秋突然想到什么,忙问道:“你是不是经常在大街上或是陌生地方醒来?所以你都不租房买房,直接住在大街上了?”   范小桃叹口气:“没错,我确实是因为这事才懒得找固定的地方,我好几次在街上被狗舔醒,被人喊醒,有次是个警察拍醒我,要把我送进收容所里。”   “具体有几次呢?都是什么时候?”   “我也记不清了,我找了个中医看病,人家说我身体没问题,就是心思太重,我说我怕是梦游,他就叫我去正规医院。反正我清醒的话就去田姐的按摩店里过夜,有时候手头钱多就去小旅馆,反正我一个人吃饱了全家不饿,没准哪天半夜躺到大街上被车碾死了,或者冬天睡到大街上冻死了,被野狗吃了。正好一了百了!”   兰静秋干脆把那几个人失踪,死亡的时间都列出来,想看看她失去记忆睡到大街上时是不是案发后。   结果范小桃说:“我真的记不清啊,我又不过生日,根本就不记日子。”   兰静秋见她又烦躁起来,就想激出她的另一个人格,“强子要把你卖了,这让你很难受吧,是不是比老杜欺负你,还令你难受?亲人捅的刀子永远比敌人的伤害更重。”   范小桃苦笑:“不要再跟我提他,我们已经断绝了关系!”   “可你还一直在维护他,你盼着他替你报仇,所以你一开始害怕我们去抓强子,你觉得是强子杀了老杜跟任老师要替你报仇,对不对?”   “不是吗?”范小桃疑惑道,“反正不是我,难不成他们还有别的仇人?强子跟我说了八百遍,要去替我报仇,他劝我去泰国时,又说走之前先去替我报仇,然后我们两个拍拍屁股出国定居,警察也抓不到我们。”   “我们找不到强子!如果真是他替你报了仇,他一定会找你邀功,一定会去你常去的地方,四处打听你,可我们找不到他的任何线索。而你在跟他吵过架后再也没见过他,还在吵完后丧失了记忆,睡到了大街上。你觉得你丢掉的记忆会是什么?”   “我哪里丢掉记忆了?我是梦游啊!医生都说我有梦游症,是因为压力太大,想事太多导致的。”   兰静秋说:“这可不只是梦游,晚上知道自己睡在了床上,第二天到了大街上,或是到了阳台上,这可能是梦游。可你都不记得你怎么离开的强子,醒来后只记得你跟他吵架了,当时你身上有没有血迹?”   “没有!”   “其他时候呢?”   “都没有,我身上干干净净的,有时候还像是全身冲过澡一样,头发都是湿的。”范小桃说到这里,自己也吓到了,“不会的,绝对不是我,我杀了人记得清清楚楚,田大牛当时脸上惊恐的表情我都记得清清楚楚,怎么可能会失忆!”   “别急,把你跟强子的争吵详详细细地跟我说一遍,精确到每一句话。”   “我刚才不是说了吗?其他的我早忘了,我当时恨死他了,怎么会一字一句的去记他说过什么。”   “是啊,你恨死他了,你最亲的人朝你捅刀子,你会是什么反应?”   “我跑了啊!”   “不,你是记不清了,你觉得你跑了,还莫名其妙地睡到了大街上。当时你一定很想有一个人能帮你,你失去了唯一的亲人,当时一定很想要一个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会抛弃你背叛你的亲人,对不对?”   “谁不想要呢?”范小桃呆呆地说。 第374章 失忆   兰静秋盯着范小桃:“那个人来了吗?是男是女?”   范小桃睁大眼睛疑惑地问:“哪个人?”   “对你不离不弃的人。”   “我没那么好运气, 碰不到这样的人!”   兰静秋皱眉,难不成她必须到绝境,或是被气得发火时, 另一个人格才会出来?   “小桃, 我知道你很渴望能有这样一个人,想想你的委屈, 你被老杜欺负, 被东留村那些人欺负,跑去奥门还落入魔爪,回来了又成了强子的提款机,你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幸福了,他居然还不肯放过你,你一定很崩溃, 很绝望, 对不对?”   “是啊, 我当时简直要疯了,甚至想活着有什么意思?想去跳河一了百了, 不过我胆子小, 又怕成了水鬼太难看, 就没去。”   兰静秋没想到自己把她的绝望罗列一遍,她还能这么心平气和地说话。不过也许正因为她太逆来顺受了,才会分裂出另一个人格。   她正打算接着问, 老刘推门进来,往她身边一坐, “还没问完呢?真以为不招供我就拿她没办法吗?”   他语气轻佻, 范小桃瞬间就怒了:“我招什么啊?该说的我都说了, 而且我已经说了, 我不想跟你说话,你出去。”   “我是警察,这是重案组的审讯室,你让我出去就出去?”老刘说着还嗤笑一声。   兰静秋知道他应该是故意的,也许以范小桃对她的信任,她说什么范小桃都不会太生气,老刘就不同了,范小桃一开始就反感他。   果然范小桃脸气得通红,干脆闭上眼睛不去看老刘。   老刘说:“你是不是觉得这世上没有好男人?不过李杰不是对你不错吗?他为什么会离开你,是不是知道你杀过人了?看透了你的本质?”   范小桃还是不说话。   老刘又问了几句,说的都是事实,但语气就是满满地不屑跟挑衅,兰静秋听得都来气,范小桃被气哭了,拍着桌子:“赶紧把我关回去吧,你们愿意往我身上按什么罪名都可以,就是不要再审我了,我没什么可说的。”   兰静秋看她已然崩溃,愤怒羞辱的情绪到了顶点,另一个人格却还是没有出来。   “好了,先让她冷静会儿吧。范小桃,要不要审你,什么时候提审,不是你能决定的,你最好配合。”   范小桃对兰静秋的信任也彻底崩塌,她怒目瞪着兰静秋:“你们干脆一枪把我崩了吧,费这事干什么?反正你们都觉得我是坏女人,所有人都是我杀的,那干脆就枪毙我吧。”   兰静秋叹口气:“没人这么说,刘同志的问题也是依据事实的审问,你慌什么?一不想说话了,就说赶紧枪毙你,倒像是在逃避。”   “没错,我就是想逃避,就是不想跟你们说话。”范小桃恶狠狠地说。   兰静秋跟老刘见问不出什么,她也没有任何变化,只得出来。   胡组长已经找来了心理学专家孟教授,让老刘进去就是他的示意。   孟教授看起来很温和,上衣口袋里还插着一支钢笔,看起来很老派。   他刚才一直在观察着审讯室里范小桃的反应,这时又看了之前的笔录,才跟兰静秋说:“兰同志,你推测她双重人格很合理,不过有时候另一个人格用激是激不出来的,也许环境改变,也许听到某种声音,她人格会转变,也或许什么预兆都没有,突然之间就转变了。”   兰静秋无奈道:“那怎么才能确定她是不是双重人格?确定后又怎么把另一个人格找出来对话呢?她显然忘记了很多事,所以才会总在大街上醒来,找到另一个人格,才能把她的记忆补充完整。”   胡组长说:“孟教授的两个徒弟正从深市赶过来,他们要进行一项什么明的测试。”   “是明尼苏达多项人格测试,来确认她有没有人格分裂,同时我还想测试一下她的记忆系统,也有可能她得的是选择性失忆症。”   老刘挠头:“不管怎样,她肯定是有病对吧?之前看着还挺正常。”   小田说:“正常人谁会睡大街上,她自己都去看过医生,不过要是不知道她缺失了记忆的话,看着确实就是个正常人。”   兰静秋说:“问题是她连什么时候缺失了哪段时间的记忆都说不清楚,所以我更倾向是双重人格,甚至多重人格。她挥刀砍死两人还放了一把火,当时应该就受到了刺激。”   孟教授说:“稍安勿躁,等我们做完测试应该就能找到答案。”   做测试还需要专门的房间,富生带孟教授去准备了,胡组长把大家叫到会议室。   “静秋,你先把你的推测说一遍。”   兰静秋也不推辞,不过她首先强调说:“这只是我的推测,建立在范小桃双重人格的前提下,去年二月份,强子让她嫁泰国老头,她拒绝了。我认为这里就是她双重人格的开始,也是后边一系列案子的开始。”   老刘道:“你的意思是说她感到绝望,于是分裂出另一个人格,开始报复,先报复了伤害过她的人,又去报复社会,残忍行凶,把人当鱼一样宰杀,可李杰又是怎么回事?难不成她觉得李杰抛弃了她?也恨他?”   兰静秋说:“我觉得她在跟强子争吵时就已经分裂出了另一个人格,她说她闭上眼睛再睁开,还看到强子在喋喋不休地劝她去当小老婆。也就是这次争吵后,她第一次发现睡在大街上,丢失了记忆。你们想象一下当时她的感受,她扇了强子耳光,两人互相诋毁揭短。再想想她杀田大牛两口子时的描述,她被亲人背叛,应该比面对田大牛时更愤怒,她会不会动怒想行凶?”   胡组长皱眉:“你是想说强子当时就已经被她杀了?”   “范小桃一直把自己当强子亲姐姐,这份保护欲跟责任一直压着她,但她被强子坑得这么惨,内心深处会不会想要报复他?总之我觉得她的另一个人格出现有两种原因,一是为了复仇二是为了保护她自己。她自己下不了手去伤害强子,所以分裂出另一个人格,她想要一个不离不弃的人,于是分裂出另一个人格。不管是哪种都属于保护性人格。所以她也许是双重人格,也许是多重人格,总之她的其他人格帮她报复了强子,又报复了老杜跟任老师,那两个被当鱼片了剖腹的受害者一定想对她做什么,或是已经做了什么,保护性人格出现把那两个人杀了。至于李杰的失踪,暂时不能确定跟这事有没有关系。”   老刘说:“你分析得很合理,李杰也有可能是报复对象,我觉得应该已经凶多吉少了,范小桃理智上知道李杰的选择很无奈,知道他不算坏人,但她如果真的分裂出了保护性人格,这个人格会针对所有伤害过范小桃的人,李杰也不例外,他跟范小桃分手就是在伤害他。”   “没错,所以如果她是双重人格,这一切就解释得通了,为什么找不到强子,因为他已经死了,只是我们还没找到尸体。”   胡组长说:“看来只有等孟教授他们的测试结果了。”   兰静秋道:“我觉得还可以请深市那边的人查一下租屋,范小桃跟强子在深市住过不短的时间,他们争吵决裂也是在深市的租屋里,也许邻居听到了什么也说不定,雁过留痕,他们在深市长期住过,找到他们的住所,或许能在附近找到强子的尸体。”   “已经在找了,我让他们直接排查非深市户口的人,不过那边外来打工的太多,还有些老板用黑工,出租房间也不需要登记,还得大量警力下去慢慢摸查。”   重案组的其他警员也都没闲着,还在找强子的下落和无名氏的身份。   等孟教授的两个弟子来了,就开始测验,胡组长让兰静秋跟老刘还有几个连轴转的,先抓紧时间去休息会儿,可兰静秋哪里睡得着啊,一直盯着。   等测试结果出来已经是傍晚了,孟教授说:“她应该不是双重人格。”   兰静秋皱眉:“都已经测试过了,还只是应该?也就是说您也不确定了?”   “心理学的测试有时候不会太准确,尤其是多重人格,有时候需要长时间的观察才能得到准确结论,现在只能说暂时没有发现她存在另一种人格,但可以确定她有选择性失忆症。”   兰静秋没想到她的推测居然错了,她马上到案情板前把自己写的分析擦掉:“我刚才的推断是建立在她有保护性人格的基础上,可她居然是失忆症?”   老刘却说:“选择性失忆症也说得通啊,她当时愤怒之下杀了强子,然后刺激太大,把这事忘了,她想到强子一直说替她报仇却从来没付诸行动,于是自己去杀了老杜跟任老师。”   “然后也选择性的忘记了?”兰静秋觉得推人下水不至于会刺激到范小桃。   “这有什么不可能的,选择性失忆肯定是忘记对自己不利的事情。”老刘道。   孟教授忍不住笑道:“你说的那是有意识逃避,选择性失忆的病人,忘记的是让病人遭受重创的事,身体或心灵的重创都可能造成选择性失忆,也算是身体自动开启的保护性机制。”   胡组长说:“她杀强子算是重创,把老胡跟任老师推下水,对她来说是小菜一碟!她曾经杀人放火,还顺利逃走,心理素质没那么差。”   兰静秋也觉得纳闷,她问孟教授:“您能帮她把记忆找回来吗?”   孟教授点头:“我可以试试,但最好的办法是让她回到当时的环境。”   “当时的环境?您是说她失忆之前所在的环境吗?”   “没错,我以前帮着处理过一个案子,当事人被人开吊车撞了,是那种跟坦克一样有履带的大车,跟他一起的人被车轮直接压扁了,他受了刺激,什么也不记得,只记得两人下工后一起吃饭,然后就是从医院醒来。当时是休息时间,只有他一个目击者,他却不记得谁开的车,为了帮他恢复记忆,经过家属同意后,我们用假人模拟,用那种大车从假人身上压过去,他立马就想起来了。当然了,这种方式很冒险,太刺激患者了,一个不好很可能让人精神失常,我们之后也不再采用这种手段,但是把人带到导致她失忆的环境里,是有利于让她恢复记忆的。”   胡组长说:“看来静秋说得对,还是得找到他们住的地方啊。”   这时另一组人回来汇报,有人在今年三月份在宁州市见过强子。   兰静秋更是头大:“看来咱们刚才的分析全都得推翻,也许强子没死,起码今年三月前还活着。” 第375章 记忆   那个见过强子的人被带来, 是个卖糯米饭团的阿姨。   “我记得特别清楚,就是他。每天都来我这儿买饭团,每次都想让我多给他放点料, 一次两次的没事, 后来我跟他说,想要多要就得我掏钱, 他还骂我小气。”   糯米饭团是一种十分方便又当菜又当饭的小吃, 用糯米把各种肉菜包起来,料有多有少,价格不一。大部分是萝卜碎,香菇碎,虾米,也有放红烧肉香肠, 或是海苔肉松之类的。   强子想多放料却不想多给钱, 显然经济拮据。   兰静秋问摆摊阿姨:“他最近没再去过吗?”   “没有, 就是三月份,大概有十来天吧, 他天天来吃, 被我骂了以后, 我以为他就不来了,结果第二天又来了,我看他可怜, 还给他多放了点糯米饭。”   这位阿姨有记账本,每天原料花了多少钱, 卖了多少钱, 都记得清清楚楚, 她还经常在附近集市的日子赶过去卖饭团, 所以对日期很敏感,“我肯定记不错,就是这几天,他天天来,因为我这饭团干净量大还实惠。”   老刘问:“他一直一个人吗?”   “是啊。”   “买的饭团也是一人份的?”   阿姨点头:“没错,他一个大男人,自己吃怕都不够,要不他一直说多加点这个多加点那个,却不肯多掏钱。”   胡组长说:“他一定就在这附近住着,把那里地毯式搜索一遍,肯定还有人记得他,总能找到他的住处。”   总算找到点线索,可天太晚了,只能第二天再搜索。   第二天一大早,兰静秋跟胡组长申请:“我想带着范小桃去。”   胡组长皱眉:“你确定?孟教授确实说让她回到熟悉的地方能想起来,但如果是她杀的人,那她很危险。”   老刘说:“我跟静秋一组,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好吧,你们两个带她去,我再派两个人跟着你们,不要卸下铐子,都小心点。”   兰静秋想说什么,还是忍住了,她跟老刘又带了两个人,押着范小桃开了一辆车,直奔阿姨摆摊的居民区。   可范小桃到了那里,只摇头,说什么也不记得,对这里也不熟悉,还一直喊着让他们把她关回监狱。   兰静秋叹口气,跟老刘说:“范小桃皮肤太嫩,被手铐勒出血痕了,要不然咱们松开她吧,四个人还怕看不住她一个吗?出了事我担着,回去了我跟胡组长汇报。”   再说他们都带了枪!   老刘皱眉,临出来时,胡组长还特意叮嘱了不要松开范小桃的铐子,这万一出事算谁的?可不松开的话,范小桃可能一直是这种状态,对兰静秋也没了好脸。   他为难极了,最后还是说:“你们要上厕所啊?那边有公厕,去吧,我们在外边等着。”   兰静秋一听就明白了,上厕所肯定得给小桃解开,之后就先不要上铐子了。   进了厕所,兰静秋给小桃把手铐卸下来,她揉着手腕说:“放心,你们一个个紧张兮兮的,我又不是杀人魔,我真的就只杀了田大牛跟他媳妇,他们都不是好东西,村里好多人也不喜欢他们。”   兰静秋心说,那起案子是最没有悬念的,他们想查的是后边这些案子到底是谁做的,强子跟李杰到底在哪儿,无名氏又是谁?   这些疑团都在小桃的记忆里,必须让她回忆起来。   “你也别紧张,你不是说了吗?这辈子就这样了,你也没什么好怕的了,那就帮我们也帮你自己把 依誮 记忆补全,好不好?”   兰静秋语气温和,小桃抬头看她,有点委屈:“可我都不敢信你了。”   兰静秋干脆直接说:“在审讯室里我们对你有点粗暴的逼问是有原因的,我以为你分裂出了一个保护性人格,是她杀了那些人,替你报仇。”   “什么叫分裂出人格?”   兰静秋简单跟她说了多重人格障碍,小桃诧异极了,“你们还不如以为我鬼附身了呢?我怎么会弄出一个人来帮我报仇?一个人分裂成两个人吗?那不是疯子吗?”   “不是你想的那种分裂!”兰静秋苦笑,“总之我们以为另一个你做了这些事,所以你不知情,但现在我们弄清楚了,你只是受刺激太大,选择性的遗忘了一些事情。现在我们一起把这些事回忆起来,可以吗?”   范小桃点点头:“你要这么说我就明白了,你们干吗非得逼我?我都说了我死刑都不怕,找回记忆怕什么。再说我自己也去医院看过,还以为我梦游呢。”   兰静秋松了口气,范小桃现在的话应该是真的,她也想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会配合,这就好。   两人从厕所出来时,兰静秋已经把手铐装进了包里,她跟范小桃手拉着手。   “刘组长,你跟另外两位同志跟我们保持几步的距离可以吗?”   老刘知道范小桃很反感他,点头同意,不过他眼神里的担心兰静秋看得清清楚楚,“放心吧,不会出事的。”   老刘哪能放心啊,这儿就他是领导,出了事也是他的责任。可他发现从厕所出来的范小桃,没了刚才那种决绝的表情,刚才范小桃的一举一动都在说‘我要跟你们对着干’。   现在的范小桃很温顺地拉着兰静秋的手。   于是兰静秋跟小桃走在前边,老刘带着另外两个警员不远不近地跟在后边。   “这里熟悉吗?”   小桃摇摇头:“没来过。”   于是他们又换了另一条街。   “这里呢?”兰静秋问。   小桃还是摇头,突然来了句:“我想吃炒米粉了。”   兰静秋皱眉,但还是温和道:“好,一会儿到饭点我们就去吃。”   结果两人刚转过街角,就看见一家卖炒米粉的店,兰静秋马上问:“你是想吃这家的吗?”   范小桃点点头,揉着太阳穴,有些疑惑地说:“我刚才好像知道转个弯就有卖炒米粉的。”   “你可能在这里住过,没有在这里见过强子吗?”   “没有,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我去年过完年跟他吵过之后,就再也没见过。”   兰静秋叹口气,“我们不是说要找回你的记忆吗?再好好想想,还有哪里你觉得熟悉,要不然咱们去吃份炒粉,你还记得跟谁一起吃过吗?”   “不记得了!”范小桃看着炒粉店,“那就先吃碗炒粉吧。”   这时候才上午九点多,炒粉店不做早餐生意,刚打开门,兰静秋回头看了眼老刘,见他点头,就带着范小桃进了店里。   跟着老刘的那两位有点纳闷,其中一个说:“早上咱们出门时不是都吃过了吗?这范小桃不会是想借机出来转着玩吧,就她承认的两条人命,起码无期,这是怕以后进监狱,吃不上外边的饭?”   另一个也说:“是啊,兰同志也太惯着她了,身世再可怜,现在也是杀人犯。   老刘瞪他们一眼:“少说两句吧。”   三人在外边等着,盯着店里,那两个都对兰静秋有点好奇,不停追问老刘。   “刘哥,你是不是喜欢她啊?这才总爱惹她,你是不知道咱们楼里现在都传遍了,说你是她的手下败将。”   “不过我看她也不怎么样啊,说人家双重人格,结果是失忆了,她还煞有介事地分析半天,什么保护性人格,各种缘由。”   “对,我感觉这姑娘就是精通理论,还很能说,把范小桃给哄住了,可侦破案子不能只靠嘴吧。”   老刘听着他俩讨论兰静秋,突然知道自己为什么惹人厌了。   “你俩这么有本事,自己查去吧。”老刘说着挥手,“去吧去吧,我等着你们的好消息。”   跟老刘关系好的那位嬉笑道:“这不是说着玩呢嘛,这就护上了?我们就是觉得胡组长太重视她了,她又分析错了,对她多少有点好奇。”   另一位也说:“对,就是好奇。刘哥,您可别害我们,胡组长让我们跟着你们俩呢,肯定不能走啊。”   米粉店里,老板好奇地打量着兰静秋跟范小桃,已经过了早饭的点,刚开门就来的食客可不多。   兰静秋干脆问他:“你记得她吗?”她说着指指范小桃。   老板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他摇摇头:“肯定不记得,别看我们这店小,来吃的食客可不少,后边就是个小学,中午的时候有的家长不想给孩子做饭了,就带来我们这儿。”   小桃听见小学,皱眉道:“我好像去过小学。”   “找孩子还是找老师?或者是有认识的校工吗?”   “我也记不清了!   兰静秋决定等她吃完饭就带她去小学附近转转。   米粉店老板手脚很麻利,很快一盘炒粉送了上来,带着焦糊的锅气和酱油的咸香,让人忍不住食指大动。   范小桃还让了让兰静秋:“我们一人吃一半吧?”   “不用,我不饿。”   范小桃却非要让老板拿过个空盘子来,要分给她一半,正分着,她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把盘子放下。   兰静秋看她神色不对,马上问:“怎么了?想起什么了?”   “我跟李杰一起在这里吃过饭,我怕他吃不饱,就又给他拨了几筷子粉。”范小桃满脸惊恐,“我记忆里他就没来过宁州啊,这是怎么回事?我是不是鬼附身了?”   兰静秋叹口气:“别怕,我不是跟你说了吗?你在找回记忆,再好好想想,你们什么时候在这里吃的饭?”   范小桃摇头!   兰静秋以为这种选择性失忆,一旦记起一件事,就会把那个时间段的全都回忆起来,哪想到她还是摇头。   “那还记得当时你们穿的什么衣服吗?”   “毛衣跟外套,他的毛衣还是我给他买的。”   “也就是说你们没有分手,还在一起了。住在哪里呢?是不是在这附近?”   这下子,范小桃也不吃米粉了,她也急着找到真相,“走吧,你带我在这里逛逛。”   兰静秋带着人出来,跟老刘交换下眼神,老刘就知道有进展,于是接着带着两个跟班在后边缀着。   兰静秋先把范小桃带到了小学门口,“想不想进去转转?”   范小桃没有回答,兰静秋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只看到街对面一排门脸,“怎么了?你以前住那边吗?”   范小桃眼里满是恐惧,呼吸突然急促起来,像是下一秒就要喘不过气来,兰静秋急忙松开她的手,一手拍肩一手抚胸:“没事了没事了,不管发生过什么都过去了……”   兰静秋知道范小桃一定想起了重要的事,甚至是关于强子跟李杰生死的事,才会反应这么大,正想让她平复下来再追问,范小桃却突然转头朝着街上驶来的公交车冲了过去。 第376章 冰柜   兰静秋正半抱着范小桃安抚, 她看范小桃失态,还以为她会哭,根本没有防备她会跑, 而且还是自杀式地朝着公交车冲过去了。   这时候的公交车都开得飞快, 司机想停车已经来不及了,车上车下的人一起惊呼, 兰静秋反应过来马上冲过去拉住了范小桃的后脖领子, 她一用力直接把范小桃拽到了怀里。   公交车司机也算是老司机了,没狠踩刹车,不然还得出事故,司机在前边停车后,骂骂咧咧地就冲过来要理论,“妈的, 找死也没这么坑人的!”   一直跟着兰静秋他们后边的老刘也吓呆了, 飞奔而至, 见兰静秋他们没事,才松了口气。   后边两个跟班小夏跟小何给司机出示了警员证, 又道了歉, 司机居然一点面子也不给, 非要过来骂范小桃两句,显然这司机是真吓到了。   “想死找个好地方行不行?有海你不跳,有河你不投, 你非让我给你送葬吗?我它妈倒了八辈子血霉啊,出门没看黄历, 遇上你这个衰星!”   老刘来不及跟兰静秋说话, 先去安抚司机跟车上的人了。   兰静秋把范小桃从地上拉起来:“别说司机了, 就是我也想骂你, 我给你解下手铐时,跟你怎么说的?你又是怎么答应的?”   范小桃眼神呆滞,不知是被车吓傻了,还是被她找回的记忆吓傻了。   兰静秋本想给她上好铐子,可看着她的样子,又叹口气,干脆把自己的左手跟范小桃的右手铐在一起。   老刘安抚好司机回来了,一看就骂道:“赶紧解开,给她反铐上,她下回再往车骨碌底下钻还得拉上你,知道寻死的人力气多大吗?我就不该听你的把铐子给她解开,也是晕了头。”   “她不会再寻死了。”   “你怎么知道?你给她解开铐子的时候能猜到她想自杀吗?”   兰静秋无奈道:“我估计她自己可能也想不到,这是冲动自杀,她想起了她不想面对的事。”   老刘显然吓坏了也气坏了:“我说你揍我的时候不是挺利索的吗?怎么让她窜出去了,多危险啊!”   兰静秋自知理亏,连声道歉,范小桃这时才有点反应,她看着兰静秋,突然说:“该说对不起的是我,都是我的错,司机说得对,我就是衰星,我就不该生下来,克死父母,还害了那么多人,我罪孽深重。”   老刘看着她那心如死灰的表情,都不忍心说什么了。   兰静秋叹口气,骂道:“范小桃,你就是喜欢找这种借口,什么叫衰星?谁能一辈子一帆风顺,一遇到点事你就自暴自弃。进了孤儿院并不是你的错,你被他们欺负更不是你的错!你也不是一直运气不好,你自己都说遇到好人你觉得配不上,自己把自己当垃圾,运气怎么可能好呢?”   她说话声音有点大,刚才差点被公交车撞到时,就已经有人围观,这时更多人看过来,小夏劝退了围观的人。   老刘拉着兰静秋到没人的地方才说:“行了,别骂她了,我叫他们去开车,回去再说吧,今天这事是我全责,回去我跟胡组长汇报,你可别插嘴。”   兰静秋更无语了:“刚才她冲出去是因为前边那排门脸房,咱们得去查啊,案子还没查完呢,不用先回去领罚吧,再说我刚才给她下铐子的时候都说了,出了事我全责。”   老刘被刚才的事吓得五魂跑了仨,哪还顾得上案子。见兰静秋还是一脸淡定,也是无语,“你是真不怕出事啊。”   “我跟她离那么近,能出什么事。”兰静秋这点自信还是有的,不过范小桃的行为也提醒了她,不能过于自信,嫌疑犯的话不能信。   老刘对她也是服气了,一出事自己想的是回去怎么交代,她一心想查案,看来这兰静秋确实是经过大场面的人啊。   “她是因为门脸房才情绪失控的?”他朝那边看过去,街对面一排门脸房,看门口间距,面积应该都不大,有开着门的,有拉着卷闸门的,还有贴着招租出售红纸的。   “有什么问题?”   老刘问范小桃,“这里边有你租的?”   范小桃摇摇头,“没有。”   兰静秋干脆说:“叫人来吧,把所有关着门的门脸房都打开查一遍,让所有开着门的店家把那些受害人的照片认一遍,再让他们看看见没见过小桃,这里绝对有问题。”   说完她失望地看着范小桃:“我以为你真的不再挣扎,想认罪伏法,之前你是失忆,现在找回记忆了,又不肯说?你到底在怕什么?担心我们发现你已经变成了十恶不赦的凶徒,根本不值得同情吗?   范小桃听见他们要把这一片门脸房都查一遍,只好哭道:“不是的,我只说没有租,但我买了一间。”   老刘忍不住翻个白眼,“好嘛,你这是逗我们玩呢?”   范小桃往兰静秋身后缩了缩,兰静秋直接道:“哪间?带路吧。”   范小桃买的门脸房就在小学斜对面,而且已经挂起了招牌,现在的店招牌都很直接很简单,这间也不例外,蓝底的招牌上写着批发冰激凌五个大字。   “你想开店卖冰激凌?”   范小桃点点头。   “哪儿来的钱?李杰投资的?”兰静秋问。   “不是,是骗来的。”她说起骗来倒是坦率。   几人往那边走去,兰静秋接着问:“你不是跟李杰分手了吗?后来怎么联系上的?你没有固定住所,所以应该是你主动去找的他吧?”   “我买了门脸房,给他写过一封信,说我也要开店了,以前他说叫我当五金店的老板娘,我就写信告诉他,我自己当老板了,他就找来了,说他一直在找我,放不下我,然后我们两个就又好了。”   范小桃说着脸上居然添了几分甜蜜。   兰静秋想起她刚才冲向公交车的决绝,都觉得她刚才像中邪了。   这时已经到了门脸房门口,范小桃无奈道:“我没带钥匙。”   兰静秋说:“你之前根本没提过这里,也就是说这个地方被你从记忆里完全抹去了,你最后一次来这里是什么时候?”   范小桃摇头:“我记不清了。”   “你刚才想起了什么事?”   “就是想起了这里,我突然想起来我买过门脸房,用香江的护照买的。”   “不对吧!这里是你跟李杰跟强子发生矛盾的地方吗?”   范小桃沉默。   两人说着话,老刘他们已经窍开了门,卷帘门拉起时,范小桃脸色煞白,兰静秋左手跟她铐在一起,都能感觉到她在微微颤抖?   兰静秋纳闷,里边有什么?让她宁愿死也不敢面对?甚至都站在门口了,还在遮掩。   “进去吧!”兰静秋拉着她跟在老刘身后进了屋,这门脸房没里间没厕所,就这么一间房子,不到二十平米,左右各放着一个大冰柜。中间放着个电三轮。   电三轮可不便宜,而且刚上市,不容易买到。普通的冰箱都要上千块钱,这么大的商用冰柜就更贵了。   老刘忍不住说:“小桃,你还真挺有本事的,从哪儿骗了这么多钱?”   范小桃却站在门口不肯往里走。   兰静秋干脆一抬胳膊,硬拉范小桃进来:“现在还想逃避有用吗?”   第一个进去的小夏突然道:“这冰柜怎么还上锁了?”   小何正四处看,也喊了起来:“不但上了锁,还通着电!”   兰静秋看着那两个大冰柜,有种不好的预感,“强子在里边?”   范小桃被她拉了个趔趄,进了屋里看着冰柜,满眼伤痛。   “不会李杰也在里边吧。”兰静秋看着她的表情说。   大家都做好了准备,锁起来通电的冰柜,确实是藏尸体的最佳地方。可等把那两个冰柜打开,他们还是被吓到了。   里边可不只一具尸体,但完整的只有一具!完整的那具尸体平躺着,上边还堆着不少切好片好,用袋子装起来的肉块,小夏拎了下袋子,看清里边的东西,差点要吐了,“是人肉。”   老刘自以为身经百战,这时也吓得不轻,他戴上手套,移开完整尸体上堆着的肉块,认真辨认着,“这个是李杰!”   小何说:“一共五具尸体,除了这个李杰,都被剜去了眼睛。”   老刘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都是谁啊?范小桃,你到底杀了多少人?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你他妈怎么还成了连环杀人犯?”   兰静秋一直站在三轮车旁边,没过去看,因为在冰柜门被撬开时范小桃已经跪到了地上,捂着脸肩一耸一耸的,也不知道是在哭还是在笑。   兰静秋也不急着去看尸体,她拉开范小桃的手:“原来在哭啊。哭谁?李杰吗?五具尸体,你来这里可不是一次两次了,受刺激引起的选择性失忆,你能把你每次来这里的事都给忘了,然后下次又能准确找到这里吗?”   兰静秋有点怀疑孟教授的判断,可范小桃也不像是双重人格,双重人格的两个人格不会互通有无,另一个人做的事,范小桃不可能知道,更不可能记起来。   小夏跑出去打电话喊支援了,范小桃却突然站起身走向装着李杰的冰柜,老刘想问什么,被兰静秋眼神制止。   兰静秋跟在范小桃身后,尽量不影响到她的动作,就见范小桃走到冰柜前,轻轻抚着李杰的脸,眼泪一滴一滴地掉下来,李杰脸上早冻出了白霜,眼泪掉上去很是分明。   “李杰是谁杀的?强子吗?强子又在哪里?这堆肉里吗?”兰静秋问。   范小桃却摇摇头:“这里的人都是我杀的,强子也在!”   她说着指指另一个冰柜里被掏空内脏的人说:“那不是嘛。”   老刘见她说完又转回去含情脉脉地看李杰,不解地问:“既然你这么爱他,为什么要杀掉他?”   范小桃苦笑着说:“我应该会被枪毙吧?能不能把我跟李杰埋在一起?当人做不成夫妻,我们做鬼夫妻也行啊。”   兰静秋皱眉,范小桃杀了强子,还杀了李杰?   “到底发生什么事?”   “就是这里装不下了,我就往外扔啊,结果被你们发现了。”范小桃像是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还叹了口气,“我就是衰命啊!” 第377章 替天行道   兰静秋本想在门脸房里, 让范小桃对着李杰的尸体说出真相,可她却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手被冻得发抖, 还要伸手抚摸李杰的脸。   这么爱他, 为什么要杀他?   “是意外吗?”   范小桃苦笑:“反正这些人都是我杀的,我都认。”   很快各单位都来人了, 五具尸体, 光是拍照取证就要耗费半天时间,老刘提议把范小桃带回去审。   兰静秋说:“好吧,看来她什么都想起来了,就是不想说,回去审吧。”   两人正要走,胡组长赶过来了:“我听说光这里就五具尸体?到底怎么回事?除了强子跟李杰, 其他人都是谁?”   兰静秋无奈道:“我们也不清楚, 正要回去审。”   胡组长看到那些尸体, 再看看范小桃一脸不敢置信,大家一直以为范小桃是报复杀人, 也都以为她是被欺负得狠了才会杀人, 哪想到又添三具无名尸, 死的都很惨。   他沉声道:“好,我在这里盯着,你们回去吧, 叫孟教授协助,实在不行用上测谎仪, 尽快让她开口。”   可范小桃并没让兰静秋他们费劲, 到了审讯室就把那些人的名字全说了出来。   冰柜里完整的尸体是李杰, 剩下四具尸体都被她像处理鱼一样有的片肉有的剖腹有的切块了, 这四具里其中一具就是她的干弟弟范小强,也就是强子。   另外三具是她骗来的!   “我都想起来了,还有河边的那个,也是我骗来的。我说帮他们组织人去赌,去东南亚做鸡,他们就来验货了,我以前被人骗去赌场,后来又帮他们把人骗出去,一直助纣为虐干坏事,简直是丧尽天良!所以我就想弥补自己的过失,河边被我剖腹的是路哥,我在奥门时就是他一直欺负我,后来强子跟他联系上,我们一起合作过,强子变成烂赌鬼时,他又经常跟我讨债,所以我就把他骗来杀了他,还有潘启明,他想让我跟他合作,我说我不干害人的事了,他说你不是一直在骗人吗。”   范小桃哼了一声:“他说我天生就是干这一行的,别想着上岸,我气不过就把他杀了。”   她详细地说了怎么把人骗来的,怎么半夜偷偷杀人分尸然后冻到冰柜里,冰柜里那三具尸体,一个是带人偷渡的蛇头,另两个是像强子一样的马仔。   范小桃又说冰柜里放不下了,她想再买一个,当时又没钱,而且电费太贵了,就想把路哥扔去河里,可到河边又想起路哥曾经给她买过饭,替她解决过客人的纠缠,就有点不忍心,最后放到长椅上就走了。   她又说潘启明太重了,她背不动,还差点崴了脚,本想扔下悬崖,结果只扔在了山坳里。   兰静秋听得无语:“你半夜一个人把他背上去的?”   范小桃点点头。   “你是在冰激凌店里把人杀了,还冲洗过?”   “对啊,要不然弄的到处都是血太脏了。”   “有个叫曾小二的残障人士看到你杀人了,你没有发现他吗?”   “他叫曾小二?是个结巴还是个傻子对不对?我半夜处理潘启明尸体时,有人扒在门边问有没有雪糕卖。”   “你当时没把卷帘门拉下来吗?”   “大半夜的我没想到会有人啊,那里又不透气,我不喜欢血腥味,结果那傻子看到了也不害怕,还问我有没有雪糕卖,我说没有,从冰箱里拿了块鱼肉给他,说也是冰的。”   兰静秋皱眉:“是人肉吧。”   “有什么区别?以前我为鱼肉,现在我为刀俎,想欺负我的我都要把他们眼睛挖下来,切成块。”   兰静秋没想到她把人当鱼分尸的想法居然来自于‘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句话,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她曾经跟老杜学过各种杀鱼切鱼的方法吧。   “曾小二拿了那块人肉?”   “没有,他捏着看了看,又扔回给我,说我骗他,那不是冰激凌。他还说他不是傻子,然后就气鼓鼓地走了。”   范小桃说着说着似乎想起了当时的情景,笑了起来:“本来就是傻子啊。”   “你杀人被发现了,居然没想着灭口吗?”   范小桃苦笑:“其实我当时以为我在杀鱼啊,被人发现有什么关系?我是不是病了?”   兰静秋此时也无法判断,她是真的有精神疾病,还是一直在装,因为她还没有说出全部。   “我们从头来说吧,老杜跟任老师是怎么死的?”   “被我推下水的,他们以为我逆来顺受,并不防备我,特别好下手。”   “你是怎么把任老师骗到鱼塘的?”   范小桃似乎不想多谈:“我就去找她了啊,她知道我给孤儿院寄过钱,以为我很有钱,就被我约出来了。”   “然后呢?去年的三月份在深市的租屋内,你跟强子发生了冲突,最后怎么解决的。”   “我就直接跑出来了,我气晕了头,睡在了大街上。然后我冷静下来就去找李杰,后来跟李杰又分手了,回了宁州市,我买了门脸房,李杰找来我们又在一起了,然后强子又找到了我,让我接着干那一行,我不乐意,我说我要结婚了,争执中我把强子跟李杰都杀了,当时我肯定疯了,不然我不可能伤害他们两个的,反正我清醒过来人都死了。”   兰静秋皱眉,不可能这么简单,疯子也不会说自己疯了。   范小桃也不等她接着问,还在说着:“正好我当时刚买好了冰柜,就把他俩都冻起来了,然后我想弥补以前自己的过失,好多赌客被我拉过去最后倾家荡产,还有女孩跟着出去赚大钱,被逼着卖,我就想把那些坏人骗过来替天行道。”   老刘觉得这范小桃太反复无常了,还替天行道?是想当女英雄吗?可她被发现时不是还在骗人钱吗?   他问:“也就是说冰柜里那三个人,你以前都接触过,也替他们做过事,现在你开始忏悔自己做过的坏事,于是把人骗来杀了。”   范小桃点点头:“没错,就是这样,我知道杀人是违法的,我认罪伏法,判我死刑吧。”   兰静秋十分不解:“为什么要把强子剖腹?你们之间二十多年的感情,你怎么下得去手呢?”   “我说了我疯了啊,我把他们都当鱼了。”   “可李杰的尸体保存完好,这又怎么解释?”   “他是我的爱人啊,肯定是不一样的。”范小桃说到爱人两字时,眼神里满是柔情。   所有的案子她都承认了,还能自圆其说,但兰静秋却不敢相信。   老刘也不信:“去年三月她跟强子之间的纠纷肯定没她说的那么简单,今年三月在冰激凌店里她跟李杰还有强子之间的纠葛也一定惊心动魄,以至于她把两个人都杀了。”   “这只是她的一面之词,有没有可能是强子出于嫉妒把李杰杀了,她替李杰报仇杀了强子?”   老刘点头:“确实有这个可能,等尸检结果吧。”   兰静秋问孟教授:“您说她是选择性失忆,她杀一个人梦游到大街上,然后下次又能准确地找到钥匙回到她冰激凌店里接着杀人,然后再遗忘,再睡到大街上,这也太奇怪了,选择性失忆是这样的吗?”   孟教授叹口气:“精神疾病很难用数据来量化,你说你长了个瘤子,根据瘤子的大小位置可以判断这种病的轻重,根据以前的数据积累也可以知道这个瘤子会导致病人有什么样的病态反应,但精神疾病很少有完全相同的。我可以保证的是她绝对没有另一个人格,她的选择性失忆确实很像在梦游,怎么说呢,就像她自己大脑里开启了保护性机制,做了坏事就屏蔽掉。”   “可她不觉得她在做坏事,她说她在替天行道。”   孟教授说:“这就是我说的保护性机制,把自己放到道德制高点上,也或许她是受电影电视或是民间故事的影响,比如看了武侠小说的孩子,喜欢拿床单当披风装英雄,喜欢拿着木棍当剑去打打杀杀。老杜跟任老师被推下水是她在报仇,强子跟李杰应该是感情纠纷,她肯定是冲动下错手杀了他们,然后就开始忏悔开始替天行道了,这也可以说是一种保护性机制。”   老刘听得一头雾水:“怎么杀人还是保护性机制了?你就说她有没有病,什么病吧。”   孟教授无奈地笑笑:“她肯定有病,还不轻。至于保护性机制,你可以理解为发泄和推卸责任。因为心里的压抑去发泄,发泄完了自己不想当坏人就推卸责任,说我杀的都是该杀的,我在替天行道。”   兰静秋说:“您的意思是说她在替自己杀人找理由,她认为自己是复仇者和替天行道的侠客,就是不想承认自己是杀人魔。”   “没错,就是这样。”孟教授说。   “我觉得现在最关键的是查清楚她为什么杀了李杰跟强子,这两个死的太莫名其妙了。而且是他们两个死了,范小桃才开始频繁做案。”老刘道。   兰静秋点头:“是啊,前边两个溺水的是仇杀,后边的是发泄性报复性的把人骗来杀,中间这两个,一个是她的爱人,一个是她的弟弟,不过看这两个人最后的下场,李杰死了也是她最爱的人,强子在她心里变成了可宰杀的鱼。我去找明杰,让他先把这两个人的尸体好好检验一遍。一个女人要杀两个男人,肯定要用药,也有可能像我刚才说的两个男人为了她大打出手,一个杀了另一个,她又把打赢的杀了。”   老刘说:“打赢的一定是强子,我不认为她会对李杰下手。”   兰静秋也是这么想的,她纳闷道:“可这有什么不好说的呢?她既然都已经承认了,强子跟李杰也都死了,把真相说出来又能怎样?” 第378章 好人   都到中午吃饭的点了, 重案组忙忙碌碌,没一个人顾得上吃饭。   门脸房附近的邻居说见过范小桃跟李杰,两人就像夫妻一样采购过东西。   旁边开店卖文具的中年男人说:“我一直就挺好奇, 我看他们把冰柜抬进来, 我还挺惊讶,那么大个的冰柜得多少钱啊, 卖个冰激凌投入这么大, 小学门口就有冰激凌车,她弄太好了,肯定卖得贵,有人来吗?结果后来人家又装修了一次,全贴了瓷砖,瓷砖也贵得离谱, 是真舍得。我当时以为装修好了就要开业了, 哪想到等了好几个月, 都没开,白天一直锁着门, 倒是有一次我跟人喝完酒, 回店里推自行车, 看见她店里亮着灯呢,当时都快凌晨一点了吧,我还奇怪怎么叮当哐啷的, 大半夜在装修吗。”   老刘问:“你没进去看看?”   “我看什么啊?我知道人家是个女老板,大半夜的过去看, 瓜田李下的, 再说我当时醉醺醺的就想躺床上, 直接骑车走了。那冰柜里居然是尸体?我的妈啊, 警察同志,这消息能不能别往外传,我怕小孩们听见这种事,都不敢来我们这边了,我这文具店可就指着他们呢。”   警方肯定不会四处去散播消息,但哪有不透风的墙。   到下午两点,明杰先送来了强子跟李杰的尸检报告。   李杰是后脑撞到了钉子上致死的,但冰激凌店里找不到钉子,应该是重新装修过。   兰静秋说:“邻居说了,确实重新装修过,我一进去就觉得不对劲,那里墙上地上都贴了瓷砖,肯定不是赶时髦,估计是为了杀人后好清理。”   明杰接着道:“强子是肚子上被捅了两刀。”他说着把照片给他们看:“受害人虽然被剖腹,内脏清空了,但还是能从腹部伤口处看到这两刀的痕迹,我推断第二刀让行凶者有了剖腹的念头,刀很锋利,她第二刀捅完向下拉了一下,这个位置肠子肯定会露出来,还可能被挤压流出来。”   兰静秋想象着那场面,怎么也不敢相信范小桃会如此残忍地对待强子,那可是她一直保护也一直依赖的人,哪怕他要把她卖了,她都没有杀他。   老刘也觉得不可思议:“照顾了二十多年的弟弟,突然就把他当鱼杀了?还把内脏清空了!眼睛剜去?是失望跟愤怒累积到了顶点,还是因为其他原因?还真没准是强子杀了李杰,小桃替爱人报仇,才会这么残忍。”   兰静秋却突然道:“真是这样的话,我觉得没什么不能说的。也许小桃没撒谎,两人都是小桃杀的。两个男的打架,她拉偏架误伤了李杰,然后又后悔了,觉得为了强子杀了最爱的人,不值得,于是替李杰报了仇。”   老刘说:“接着去审吧。”   两人再进审讯室,这次范小桃没再说让老刘出去,只是不耐烦地看着两人:“我什么都说了,什么时候枪毙?”   兰静秋说:“急什么?你要上法庭接受审判,到时候面对法官时,你还得一一承认你杀过的人,怎么杀的,为什么杀的。”   “烦死了,早知道我自己躺冰柜里跟杰哥死在一起就好了。”范小桃说着话,脸上居然露出无比向往的表情,显然她很后悔现在才想到这个绝妙的主意。   老刘说:“你要真的爱李杰,就把事情真相说出来,李杰有父母有亲人,他们有权力知道真相。”   “他跟我说他爸妈更喜欢小儿子,不待见他。”   老刘皱眉:“那就不是亲人了?据我所知,李杰的五金店就是他爸帮他开起来的,有时候还会过去帮他看店。小桃,既然你承认杀了人,还有什么好怕的?为什么还要隐瞒?”   “我该说的都说了,你们不信我也没办法。”   “你说当时强子来找你,你说要结婚了,争执中你把两人都杀了,怎么个争执,是他们两个打起来了,你去拉架吗?”   范小桃啃着指甲,半晌才说:“我觉得他们吵的太烦了,就把人杀了。”   “李杰是后脑撞到了钉子上,是你推的吗?”   “对啊。我不是已经承认了吗?”   “所以你拉架时不小心害死了李杰,于是替李杰报仇又杀了强子?”   “也不是,反正当时我脑子都是乱的,清醒过来时两人都已经死了。”   兰静秋看着她的眼睛:“把当时你们争吵的内容复述一遍。”   “就是互相骂啊,杰哥叫他不要再来找我了,强子说他跟我才是最亲的,叫他滚蛋。”   老刘再次问:“然后两人打起来,你拉架失手误杀了李杰,又是怎么杀的强子?”   “就那么杀的,对,我就是替李杰报仇杀了强子,你们满意了吗?一直问一直问!”   这就是刚才兰静秋所猜测的,可她痛快承认了,兰静秋又觉得有问题,不禁皱眉道:“我们不是想要一个答案,是想要真相。”   “他们都死了,只有我活着,这就是真相,判我死刑吧,让我去陪他们。”   兰静秋干脆换了个方向:“你跟李杰都谈婚论嫁了,为什么没跟李杰家人说?”   听到谈婚论嫁,范小桃情绪没那么激动了,也许当时她也是很期盼着结婚的,“我们正在商量是他到宁州来,还是我到深市去,我们想商量好了再去跟他家里人说。”   “你们住在一起了?住在哪里?门脸房里吗?”   “他深市有店,只来过两次,我当时买了门脸房跟冰柜,已经没钱了,就想在后边拉个帘子放张床,杰哥陪我买了很多东西,我们还在那里做过几顿饭。后来出事了就把东西全扔了。”   “他主动跟你说分手,又说放不下你,你不介意吗?”   “我为什么要介意?他是我遇到过最好最善良的男人,他肯要我,我已经很知足了。”   兰静秋叹口气,看来范小桃从骨子里就是自卑自弃的。   “你们都聊什么?他有没有打听过你在孤儿院的事?”   大概是谈起了她爱的人,范小桃眼睛里都是光:“没有,他从来没提过,只是鼓励夸奖我,说我长得漂亮,说我性格好,还教我遇到欺负该怎么办?”   “哦?他怎么教你的?”   “他说不能退,越退别人越会得寸进尺,实力相当的话要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自己比对方弱的时候,要想计策,还教我一定要对不喜欢的人说不,不可以妥协,只要妥协了一次,就会次次妥协。在他眼里我是善良的美好的,那段时间真的是我最幸福的时光。”范小桃脸上带着梦幻般的笑容,看起来真的很幸福。   “他跟我说只要踏实肯干,以后我们能住上小洋楼,开上小轿车,不要去干投机倒把的事,利润再高也不要去,他大概猜到我的钱不干净吧,但他没有嫌弃我。”   兰静秋听着她的描述,对这个李杰十分好奇,他一定很爱范小桃吧,而且他知道她年幼时的遭遇,知道她没个好榜样,没人管走上了歪路,他在教她怎么融入正常的社会生活。   虽说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方式有时候很不妥,容易以暴制暴,但起码他在教她保护好自己。   “强子怎么找上门的?”   范小桃脸上的笑容立马消失了。   兰静秋马上追问:“他找到了店里吗?”   范小桃摇摇头:“我跟杰哥正在市场上买窗帘,他不知道从哪儿窜出来了,他说终于找到我了,说他这一年有多想我,还说他戒赌了,找了个安稳工作,在市场杀鱼。”   “我本来打算跟他老死不相往来的,可一看见他认错,就又心软了。杰哥只见过他一面,见我说他是我弟弟,也没多问,我们就买了好多菜,强子的老板还送他一条鱼,我把强子带回来,请他吃饭,然后就发生了冲突,我失手杀了他们两个。”   老刘叹口气,把笔录纸收起来,这应该是全部了。   范小桃的人生整个就是个悲剧啊,好不容易有了相知相爱的人,不管坑蒙拐骗吧弄了个冰激凌店,结果又被强子给毁了。   兰静秋却还是紧盯着范小桃:“当时他们怎么吵起来的?谁先挑衅的?”   “我不知道,我们忘记买姜了,做鱼没姜可不行,我就出去买了,回来他们两个正在吵,鱼也被扔在了地上,见我回来,他们吵得更凶,就打起来了,强子不是杰哥的对手。我当时真的只是顺手一堆,那是我跟杰哥刚钉上的钉子,打算挂衣服用的。”   范小桃苦笑:“你说我衰不衰啊,最爱我的人被我亲手弄死了。我真的是天煞孤星啊,杰哥那么好的人被我连累,都是我的错,我杀多少坏人也弥补不了。我就是个坏人,他希望我成为好人,可我再怎么努力也成不了好人!”   老刘皱眉:“你杀坏人想弥补什么?”   “我杀了杰哥啊,是我把他害死了,你们不知道他有多好,他是这世界上最善良最好的人,他永远不会抛弃我。”   范小桃哭着说:“请告诉杰哥父母,是我欠他们一条命,是我对不起杰哥。”   李杰的家人和朋友的描述中,李杰就是个普通人,可对范小桃来说他就是救命稻草。   兰静秋叹口气,也觉得这就是全部了,她起身时却发现范小桃似乎松了口气,肩都塌了下来。难道她还有隐瞒?她一开始就不想清楚的描述她跟两人之间的冲突,只承认她误杀了李杰,又杀了强子。   兰静秋在老刘诧异的眼神中重新坐回去,范小桃果然再次紧张起来:“我该说的都说清楚了,你们到底还想问什么?”   “你说李杰永远也不会抛弃你,可事实上他抛弃过你,在你说你在孤儿院长大,你曾经坑蒙拐骗时,他就抛弃你了。”   范小桃咬咬唇:“那又怎么样?他后来又回来找我了。”   “那是你写信跟他说你开了冰激凌店,他才来的,他是看中你的钱吗?觉得你开了冰激凌店,配得上他这个开五金店的了,才回来找你的?到了之后一来看见你的大冰柜,知道你这门脸不是租的是买的,他自然更高兴了……”   “闭嘴闭嘴!杰哥不是这样的!我不许你这么说他!”   范小桃跟疯了一样,兰静秋还没说完,范小桃就朝她脸上吐起了口水,兰静秋无奈地闪开,“你这是袭警啊!怎么了?被我说中了吗?”   “不是,你这个混蛋,我没想到你是这种人,不要侮辱杰哥,他不是为了我的钱,从来都不是,他替我杀了老杜,替我杀了任老师!是他替我报了仇,他当时只是接受不了,可他从来没有抛弃过我!我不许你侮辱他!”范小桃是真气坏了,目眦欲裂,口水喷了老远。   老刘呆住,溺亡案的凶手是李杰?就说嘛,作案手法差别太大了!   兰静秋却叹口气:“我没想侮辱他,不管他做了什么,你都该说出来。” 第379章 过瘾   范小桃被兰静秋激得说了实话, 反应过来,惊恐地捂住自己的嘴。   兰静秋皱眉看着她,李杰已经死了, 他杀过人的事为什么不能说呢?难不成范小桃想保住他的名声, 不想让人知道他是杀人犯?   想到刚才范小桃说的好人坏人的理论,她叹了口气:“对死人来说好人坏人不重要了。”   “重要!”范小桃倔强地说, “当然重要了, 杰哥是好人,他是这世界上最好的人,都是我的错,我是衰星啊,如果他没有碰到我,也不会去杀人, 更不会被我误杀, 都是我的错, 我早就该死的!为什么我当初不直接跳进鱼塘里一了百了。”   兰静秋无奈道:“你的杰哥不是希望你能自信点吗?所以他才总夸你,你做错了事要接受惩罚, 他也是, 我相信如果他活着不想看到你不断贬低自己不断地逃避, 把真相说出来,让法官去评判吧。”   范小桃咬着唇,半晌才说:“他的家人朋友会知道他是杀人犯的。”   “所以你才需要把当时的来笼去脉说清楚啊, 他是为了你去报仇的?还是你指使去的?”   范小桃苦笑:“我没有指使他,他死了我才知道他帮我报了仇。”   “到底怎么回事?”老刘更好奇了。   范小桃看着对面墙上坦白从宽四个大字, 叹了口气:“那天强子劝我去当小老婆, 我不乐意, 他就叫他朋友劝我。”   “他朋友?叫什么名字?哪里人?”兰静秋问。   “他叫张丰, 是泰国华人,就是他介绍我们认识了那个老头,张丰见我不肯去,就假装很生气叫我陪他喝酒,我想以后免不了打交道,也不好撕破脸,可我喝了半杯就晕了,等醒了,他拿着我的□□说那老头钱都给了,叫我委屈委屈,不然的话就把我的照片贴到孤儿院去。”   兰静秋咬牙想骂人:“强子知道这事吗?”   “我不知道,反正他出去了,让张丰劝我,张丰给我看他那袋子钱,说那只是谢媒人的,他再分一半给我跟强子,他还说我去了泰国不但有别墅住,每个月还有比这还多的零花钱,说我不是喜欢往孤儿院捐款吗,以后随便捐。我当时真得很绝望,我不想去给人当小老婆,他那个嘴脸看得我难受,他还摸我脸,说我是有福之人,长得漂亮,三十多的人了还能被富豪看上。”   范小桃苦笑:“我宁愿长得丑一点老一点,我看着我的□□,想象着孤儿院的人,尤其是老杜看见后会怎么嘲讽我,我心里火气就越来越大,就拿刀把他砍了。”   她说得十分轻松,“我当时脑子里一片空白,砍完了,才发现自己杀了人。”   “强子一直没回来?”兰静秋问。   范小桃自嘲地嗤笑一声:“我猜他肯定知道张丰要干什么,不然不会出去那么长时间,等他回来看见我呆坐在血泊里,正打算点火。他吓了一跳,我当时其实是想把照片烧了,但他以为我要烧房子。我想骂他,可他先问我有没有事,见我没事又想帮我隐瞒过去,他怕我被警察抓去坐牢,我就又心软了!虽然还是恨他,但当时没骂他,没跟他吵,他就找了箱子装张丰的尸体,又叫我赶紧把地拖了去洗个澡。他说要把尸体扔到河里,等他去抛尸时,我就拎着那些钱跑了。”   “你买门脸开店的钱就是这笔钱?”   范小桃点点头:“没错,我不想再跟强子在一块了,万一哪天他不跟我商量,直接把我骗去卖了怎么办?我也不想把钱留给他,他肯定马上去输个精光,我就拿着钱跑了。”   “然后呢?”   “我就去找杰哥了,后来我俩分了手,我去香江散了散心,就回宁州开店,店差不多弄好后,我还是不死心,想证明给杰哥看我过得很好,就给他写了信。”   “于是他来找你,跟你说他替你报了仇?”   “没有,他从来没跟我说过他去孤儿院的事,我俩就是商量着以后怎么过日子,然后强子找来了,我以为他真的戒赌了,就把他带回了家。”   老刘叹口气:“赌徒只有没地方弄钱的时候才会戒赌,只要有钱,绝对忍不住。”   兰静秋说:“赌瘾大的就算没钱,坑蒙拐骗也得去赌!”   “我知道,我见得多了,可我总觉得强子会改。”范小桃苦笑,“他说要吃我做的清蒸鱼,我出去买姜,回来见他们打起来了,强子被杰哥掐着脖子,都喘不过气来了,我就拉开杰哥把人推到了墙上,想让他冷静冷静,哪知道就那么寸呢?我力气怎么就那么大啊?正好撞到墙上的钉子。”   兰静秋想起她一个人把田大牛夫妇杀了,又把劝她做小老婆的张丰杀了,还能一个人背着男尸爬山,力气能小吗?   范小桃声音已经带了哭音,兰静秋怕她崩溃的说不下去,忙问道:“李杰到死都没跟你说替你报仇的事?难不成是强子说的?”   范小桃点头,咬牙道:“没错,就是强子说的!他一直在找我,去孤儿院找过,还去找过老杜。”   她说着突然哈哈笑了起来:“他居然以为我会回去找老杜,我自以为是他的亲人,可他一点也不了解我,只想让我给他赚钱,给他当奴隶,你说我这运气怎么就这么差呢?”   兰静秋安慰道:“你遇到了把你当宝的李杰。”   “可我把他杀了!”   范小桃气愤地吼道:“都怪强子,都怪他,要不是他杰哥死不了!他看到杰哥把老杜推下水了,就去勒索杰哥,杰哥给了他一笔钱。杰哥跟强子说他去孤儿院打听我,有人暧昧地笑着叫他去问老杜,他找到老杜,老杜就开始说我坏话,说我多浪多骚,从小就勾引男人,杰哥当时信了回来跟我分了手,后来他越想越不对,就又去打听,知道是老杜跟任老师把我害了,就想替我报仇。”   她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强子说了那么多次帮我报仇,只是说说,杰哥没跟我说,他直接去做了,帮我报了仇都没跟我邀功,我却把他害死了,你说我不是天煞孤星是什么?”   “别忙着自贬,强子当时怎么跟你说的?”兰静秋问。   “我当时吓傻了,要叫救护车,他不让,他说杰哥是变态,死了活该,还说杰哥不是好人,把老杜跟任老师杀了。他说这个李杰比你变态多了,你杀那个泰国佬是被拍□□气坏了,他居然就为了你被欺负的事跑去杀人。”   范小桃笑得直哆嗦,兰静秋却知道她是伤心坏了,也是气坏了。   “强子说都过去十来年了,还有什么仇啊恨的,李杰居然跑去杀了老杜,他就是个杀人魔,强子还说我要是跟了他,迟早有一天被他推进河里。”   范小桃不哆嗦了,笑容却有些瘆人:“我不想听强子骂杰哥,就决定让他见识一下什么叫杀人魔。他明知道我不喜欢吃鱼,却叫我给他做鱼吃,鱼不想做了,我就想做了他。他见我看他的眼神不对,就开始吓唬我,叫我以后都听他的,不然就把我杀了泰国佬跟杰哥的事捅出去,让我去坐牢。我说知道了,我以后都听你的,你帮我把杰哥的尸体也处理了吧,他就去找箱子,我就趁机捅了他。”   范小桃的眼睛亮亮的,像是在说一件很有趣很过瘾的事:“他看着挺壮,可根本不经捅,第一刀还想爬,第二刀下去就不动了,我就把他肚子剖开,想看看他的心是不是黑的,可他肚子里边肠子肚子的脏死了,而且他的眼睛总盯着我,原来死人的眼睛也跟死鱼一样,看着吓人,我就把他眼睛挖出来了,然后我接着掏他的心,可费劲了,把他肋骨都砸断了,才摸到心,还在动,还热着,居然是红的。”   她瞪大眼睛看着兰静秋:“为什么?他的心应该是黑的啊,为什么是红的。”   兰静秋叹口气,很认真地说:“自然是红的,大家的心脏都是红的。因为人跟人的差别不在皮囊而在思想,你早就该认清楚强子了,如果你不贪恋那一点温情,能早点离开他,也许你早就遇到真正在意你,把你当家人的人。”   “我遇到了,可我把他杀了,我为了强子把杰哥杀了。我真是这个世界上最大最大的衰星,最笨最笨的笨蛋!”   范小桃又仰头笑了起来,兰静秋跟老刘谁都没有阻止她,默默看着。   等她笑够了,叹口气,似乎觉得有些累了,抬手揉了揉腮帮子,“我不想说这事是因为你们这些破警察会把杰哥当坏人,可他不是坏人,他是杀了人,可他真不是坏人,他是好人,他也想让我当好人!他是去替我报仇的,老杜该死,任老师也该死,他们全都该死!”   “你无处发泄,又想做好人,就把那些骗子骗来杀了?”   范小桃长叹一声:“做好人真的太难了,本来我店里什么都准备好,该去进货了,可我没心思开店,就干脆把他们的尸体冻了起来,不知道是因为杰哥死了,还是怎么回事,我当时特别烦躁,而且动不动就会晕倒在大街上,有人跟我擦肩而过碰我一下,我都想杀了他。我为了缓解自己的情绪,经常夜深人静的时候回店里跟杰哥说说话,我知道他想让我做好人,可怎么做呢?我总想杀人,还总是做梦,梦见老杜欺负我,说永远没人信我,梦见任老师喊冤枉,说她就是撒了次谎而已,梦见强子骂我骗子,说我小时候说过要照顾他一辈子。”   范小桃想起她的梦,又烦躁起来:“我实在受不了他们了,就又去那个老中医那里,让他给我开点药,能让我不做梦的药,他给我开了安神的,叫我把心里的烦心事都忘了,一切往前看。我就逼自己把那些事都忘了,我吃了药是不做梦了,可我还是想杀人,路过的男人看我一眼,我都觉得他们像老杜,那天晚上老杜那双死鱼眼就那么盯着我看,我知道人家看我一眼不代表什么,他们不是坏人,可我总想杀人。我就去问杰哥,我到底该怎么办,杰哥就跟我说,当好人也可以杀人啊,他说你看我替你报了仇不是在替天行道吗?我就懂了。”   老刘皱眉:“他跟你说话了?”   “对啊,我想把那些事忘了,可忘不彻底,总是半夜想起来,我就去找杰哥聊天,他会鼓励我开导我,我杀他们的时候,他还会夸我干得好,又过了瘾又做了好事。”   兰静秋跟老刘对视一眼,都知道那是她的幻觉。 第380章 死人的真相   范小桃详细地描述着她怎么选目标, 怎么骗人来,怎么杀人如杀鱼,又为什么一定要剜掉眼睛。   “没有鱼眼睛就不是整鱼, 必须补上。塞龙眼时是因为找不到鱼眼睛了。”她说。   兰静秋听得心里沉沉的, 如果小桃没有遇到老杜,如果任老师选择实话实说, 如果当时的院长能替她做主, 眼前这个女人不会变成冷血的连环杀人犯。   不想那么远,也许今年三月强子没找到他们,她跟李杰会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只是两人都杀过人,手上沾了血,以后的日子也是隐患重重。   兰静秋离开时, 范小桃哀求道:“能帮我个忙吗?别把这事告诉李杰的父母, 反正李杰已经死了, 你们也不能给他判刑,把那两条人命记在我头上好了。”   兰静秋沉默, 这事她做不了主, 李杰的父母也会要真相, 老刘只好说:“这事不归我们管,我们只查案。”   范晓桃不理他,死死盯着兰静秋:“求求你了, 我知道你是好人。李杰也是好人,真的, 他很善良很正直, 他只是做错了事。”   兰静秋长叹一声, 一时间也分不清李杰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   出了审讯室, 孟教授就在外边等着,见他们出来,马上道:“可以让我跟她谈谈吗?她是个很典型的案例,她的病不只是一般的选择性失忆,而是通过吃药和自我催眠让自己失忆,甚至忘记了她发癔症产生幻觉时的事,这才让我错误判断她的病情。”   兰静秋说:“你可以跟胡组长申请,不过我觉得她现在不适合做为犯罪心理学的小白鼠吧。”   孟教授笑道:“我知道你在纠结什么,李杰对她来说是好人,但不是社会意义上的好人,他知道了范小桃的遭遇,第一反应应该是什么?”   他说着指指老刘:“你代入你自己,第一反应会是什么?”   老刘叹口气:“我会去找小桃,安慰她,表示自己不介意她的过去,以后会保护她。”   “对嘛,这才是正常人的反应,爱她的跑去安慰她,心疼她,以后对她更好。不够爱她的直接就吓跑了,可李杰呢?他没去找小桃,直接就去杀人了,还不只杀了一个,而且这两个不是一起杀的,相隔了两个月。”孟教授分析着。   老刘也说:“李杰住在深市,跑来宁州杀人,还杀了两次,这肯定是有预谋有计划的。”   他想到刚才范小桃说的过瘾,不由叹道:“怪不得他们两个会深爱彼此,他们不会都有潜在的杀人倾向吧。”   孟教授说:“是啊,咱们先不谈法律角度,就从范小桃的角度来说,老杜该死,任老师也该死吗?”   兰静秋说:“你该从普通人的角度说,旁观者看来,两人有罪但都罪不致死,但从范小桃的角度来看任老师比老杜还要该死。”   孟教授皱眉:“兰同志,你好像很容易跟罪犯共情。你甚至被小桃影响,也觉得李杰是好人。”   兰静秋对这位教授实在没什么好感,“我不会跟任何人共情,也不会觉得杀人犯是好人,只是合理推测,换位思考。”   孟教授还要接着分析,兰静秋突然想起小桃那句话,‘因为你们这些破警察会认为杰哥是坏人。’,还真让她说对了。   她觉得李杰起码对于范小桃来说是好人,这就够了,其他的不想多分析,反正人已经死了。   “孟教授,您也说过了每个人的心理问题都不相同,所以研究犯罪心理来断案只是辅助,有时候可以派上大用场,有时候没什么用,您没能看出范小桃吃药还自我催眠造成失忆,并不是您的错,不用太介意。”   孟教授确实有点自责,然后开始找补,可听见兰静秋这么直接的话,一时无语:“你……”   老刘赶紧打圆场:“她心情不好,说话太直了,任谁听了范小桃的犯罪过程都得缓一缓,孟教授可别跟她一般见识。”   说话太直,就是说她说的是实话,孟教授呵呵两声,甩手走了。   老刘说兰静秋:“孟教授是专家学者,你怎么这么没礼貌?他也没说什么,分析的不对吗?十几年前的事了,李杰突然跑去把人杀了,就为了替爱人报仇,你能说李杰是好人吗?”   “我说李杰是好人了吗?我说他对范小桃来说是好人。”兰静秋可不肯背黑锅。   老刘叹口气:“干咱们这行的,接触到的黑暗面太多,心理不够强悍,很容易抑郁,别想太多,别跟任何人共情,你就是个旁观者,执法者。”   “我知道。”兰静秋难得的没顶嘴,她整理着笔录,突然想起洛生海,也不知道他正在处理什么案子,有没有这么复杂这么血腥。他在省厅都是熟人,应该如鱼得水吧。   胡组长匆匆赶回来:“听说你们把孟教授气跑了?”   老刘正想解释,兰静秋说:“我刚才说话有点冲,一会儿我会去找他道歉。”   “这么大案子,大家压力都很大,说话有火气可以理解,早点解决,别留矛盾。”胡组长说完,又不放心地叮嘱她,“不是让你认错,是让你下次见了客气点。孟教授的心理小组还是很有价值的,帮着破获了不少案子。”   “我知道了。”兰静秋说。   胡组长跟老刘对视一眼,都觉得她不对劲,平时说她一句,有十句回过来,看来今天真是情绪不佳啊,这么听话?   胡组长给老刘使个眼色,让他多关照多劝,老刘挠头,来重案组的都是刑侦老手,真不需要做心理辅导,而且他真的不会劝导人。   兰静秋没发现他们两个的眼神交流,她一边整理笔录一边梳理案情,这点事对她其实没那么大影响,她就是觉得范小桃这一生太可悲了,亲手杀了她的救命稻草,她人生中唯一坚定站在她身边,没有抛弃她的人。   胡组长召集大家做了案情汇报,小田说:“我猜强子跟李杰打起来,肯定是强子用李杰杀过人来威胁李杰,就像他威胁范小桃一样。这个强子是没杀过人,可他做的恶事也不少啊。”   老刘叹道:“是啊,小桃是被老杜跟强子毁了,她逃离了老杜后,如果没有强子,也许已经过上正常人的生活了。”   案子再无悬念,兰静秋翻着笔录,心里却再次升起疑团,小桃对李杰的描述太好了,李杰家人对他的描述虽然普通,但也是个正直沉稳的人,从来没跟别人发生过冲突,没打过架,这样的人会为了替爱人报仇就跑去杀人吗?”   “我想再去孤儿院看看,也许那里还有像小桃一样的人。”   “孤儿院确实需要彻查整顿,等案子结了,我去跟上边说。咱们过去指手划脚怕不太好。先收尾吧。”胡组长说。   兰静秋想说她是想去接着查案,可她只是个模糊的猜想,万一错了呢?   不管李杰当时是怎么想的,他确实主动去杀人了,难不成自己被孟教授说中了,跟小桃共情,盼着李杰是好人?   兰静秋思绪万千,老刘让她去休息时,她干脆换了警服,直接坐上公交车去了孤儿院。   曲院长见她又来,十分热情:“案子查清楚了吗?小桃肯定是被冤枉的,对吧,这孩子真的很善良。”   兰静秋想起小桃说想让这里的孩子过上好日子,这才一直寄钱,她心情又沉重起来。   “你们这里八岁到十八岁的女孩有多少?”   “啊?十来个吧,怎么了?”   “我想见见她们。”   曲院长脸耷拉下来:“你什么意思?怀疑我们这里还有那种事?这都什么年代了?小桃那时候我们这儿没人管,才会让老杜作威作福,现在谁敢?”   “你这么激动干什么?我只是见见她们,跟他们讲讲该怎么保护自己,顺便让他们帮我认个人。不过不只女孩会遇到这种事,男孩也有可能,这样吧,八岁以上的孩子我都见见,请把他们带到活动室。”兰静秋说着出示了警员证。   曲院长看起来还是有点生气,但无奈地照做了。   兰静秋把男孩女孩分开,真就给他们讲了讲怎么保护自己,还有身体接触的分寸,不管同性还是异性,做出过份举动都要说不,遇到问题及时跟老师院长反应,或是直接报警。   大点的孩子大部分都听懂了,小点的就是听个热闹,拉着兰静秋摸她的警服,又请她摘了警帽给他们戴一戴。   兰静秋讲完了,拿出李杰的照片来,给他们看,“见过吗?”   孩子们都摇头,兰静秋有些失望,把孤儿院的所有人问了一遍,都说没见过这个人,也许当时李杰询问的是孤儿院附近的人。   关于范小桃口供上的所有事,结案前会有人去查,但兰静秋想查的不是谁跟李杰用暧昧的语气提起了老杜。   她觉得还有像小桃一样的人,也许被李杰碰上了,才让李杰下决心杀人。   可显然孤儿院的年轻女孩都不认识李杰。   她正准备走时,一个四五岁的男孩跑了进来:“蕊蕊姐,我要吃糖,我要吃糖!”   这孩子一边喊着一边冲过来抱住她的腿。   旁边一个十来岁的女孩赶紧把男孩拉开,“小涛,这是警察阿姨,不是蕊蕊姐,你先看清楚再抱啊!”   另一个女孩说:“蕊蕊姐没回来,你个馋猫,不是惦记蕊蕊姐,是惦记她买好吃的来吧。”   兰静秋有点惭愧,她只顾着过来,什么东西都没给孩子们买,“下次我来……”   她刚想说下次来给他们带好吃的,突然想起什么,拉住那个抱着孩子哄的女孩问:“蕊蕊是谁?已经工作了吗?”   今天是周末,孩子们没去上学,都在孤儿院,刚才曲老师也说这些是全部的大龄孩子。   那女孩说:“蕊蕊姐跟你差不多高,每次回来也一堆人围着,小涛才认错了。她已经不在孤儿院住了,不过经常回来看我们。”她说着叹气,“我也想快点满十八,就可以去赚钱了。”   另一个女孩说:“蕊蕊姐不是叫你好好考大学吗?她没考上大学,去商场卖货了,每天忙的要死,还要一直站着。”   这时曲院长过来叫孩子们去洗澡,兰静秋说:“我想要近两年满十八岁离开孤儿院的女孩名单。”   曲院长更不耐烦了:“不是,你到底想干什么啊?” 第381章 媒婆   兰静秋不想怎样, 只想知道李杰杀老杜是不是只为了给范小桃报仇。   如果他只为了给范小桃报仇,会不跟她说吗?他就算当时找不到小桃,再见到小桃时, 也会主动说出这件事吧。   十几年过去了, 小桃被老杜欺负,后来又委身于他, 在事不关己的人眼里, 小桃就是不检点,李杰第一次来打听,回去就跟小桃分手了,显然他当时也是这么认为的。   他第二次来打听发生了什么?除了小桃,别人的描述应该都是和稀泥,如果李杰真的了解了真相, 为什么要放过住进养老院的前院长呢?是因为他已经老的走不动了吗?   可正是因为前院长对小桃的偏见, 对老杜的偏袒才导致没人相信她, 她才被关小黑屋。任老师撒谎,前院长包庇, 如果李杰追究任老师, 会不找前院长的事吗?   兰静秋觉得这里边肯定还有事。   曲院长把名单拿给兰静秋:“这三年离开的就五个姑娘, 其中有一个去当兵了,两个嫁了人,一个嫁去了附近镇上, 另一个介绍去了外地,在宁州市的就蕊蕊跟小霞。”   兰静秋皱眉:“结婚的这两个都是谁介绍的?”   “镇上那个嫁了附近一个送奶工, 去年有个好心人给孤儿院六岁以下的孩子都订了鲜奶, 那个小伙子经常来, 两人就看对眼了。嫁到外地去的是任老师给介绍的。”   曲院长说着有些心虚:“任老师当时确实做错了事, 可她平时人还算不错,跟大家关系也好,对孩子们也很照顾,她说那边有亲戚,领着那姑娘过去看看,同意就留下,不同意就领回来。”   兰静秋皱眉,语气中带了几丝寒意:“任老师一个人领着那姑娘去相看,你怎么知道姑娘同不同意?不同意硬留下了,你知道吗?”   曲院长也慌了,她从来没想过这种可能:“任老师对孩子们真得很好,孤儿院的孩子其实都挺想有个家的,学习不好的也混不到好工作,最好的选择就是嫁人啊。”   “我拜托你别再说她对孩子好了,她对范小桃好吗?范小桃当时不是孩子吗?在你们看来,她只是撒了一次谎!可正是她的谎言把范小桃推进了地狱,没人信她,大家都觉得她不检点,勾引男人还撒谎,所以她从小黑屋放出来后才会自暴自弃。”   兰静秋越说越气:“你居然信任这种人,把十八岁的大姑娘交给她,让她带去外地相看!”   她冷笑:“我对你其实也不该有太多奢望,毕竟当时你也是冷眼旁观的人,但凡有一个人真心帮小桃,她会跟着老杜吗?你还觉得她过上好日子了?吃喝不愁了是吗?你对得起小桃对你的感谢吗?”   曲院长委屈极了:“我家里一堆事,我当时孩子还小,我没法管啊,我要是坏了老杜的好事,他们再针对我怎么办?再说我现在当了院长,也一堆事,不可能照顾到每个孩子,我已经很用心了,而且任老师除了那件事真的再没别的错处,她说领着孩子相亲,我能不同意吗?人家当事人都高高兴兴打扮着,特别期待,你说我能拦吗?”   兰静秋叹口气,她也不是要指责曲院长,也许任老师只是收个媒婆钱,给那姑娘介绍的是好人家,但兰静秋不信任她,能替老杜隐瞒强/奸的事,欺负十几岁的女孩,这种人根本没有底线可言。   “任老师只给这一个姑娘介绍了对象吗?”   曲院长头上冷汗都下来了:“你等我想想,六个?还是七个来着?十来年了,她以前也介绍过。”   “把名单给我,我想弄清楚她们嫁去哪里了,嫁的什么人。”兰静秋说,“她们再没回来过吗?有没有给孤儿院寄过钱或东西?”   “没有吧,我印象里没有,就有两个当时打了个电话过来,说见的小伙子看着还行,其他的都没再联系。其实孤儿院里的孩子走了的大半都不会回来,除非混的好,有好工作,所以我也没在意。”曲院长越想越怕。   “她们不会被任老师卖了吧?不会吧,在我眼皮子底下干这种事?”   曲院长声音逐渐慌张,“以前不是我,但我接手后也没管,我觉得那些姑娘反正念书不行,到社会上也是吃苦,嫁人挺好的,再说她们真的很多都挺期待有自己的家庭。”   兰静秋叹口气:“那就请马上帮我查一下,她们都嫁去哪儿了,我回重案组打电话叫各地的派出所去找她们问问清楚,如果她们都是自愿留下嫁人的,也就算了,也许是我把任老师想得太坏,但如果真有买卖关系,必须得查清楚。”   “好,好,我这就去查!不过任老师说的都是大概地方,没有具体的联系方式啊。”   “能查出来的你都列出来,剩下的交给警方来查。我先去找蕊蕊跟小霞,你整理好后拿到重案组来找我,有些事还需要你配合。”   曲院长自认为是个好院长,这时被发现这么大的纰漏,除了慌乱剩下的就是自责了,是啊,任老师曾经颠倒黑白,说范小桃没有被强、奸,她怎么能把十八岁的大姑娘交给这种人带去外省呢?   也许他们都被任老师的慈眉善目给骗了!   曲院长连声答应着:“好,放心吧,我一定查清楚,然后去找你。”   兰静秋觉得还该审审老杜跟任老师的家人,看看他们两个到底做了多少丧尽天良的事。她决定等回重案组就跟胡组长申请,把这事单独立案调查。   蕊蕊跟小霞在一家商场工作,小霞是理货员,蕊蕊是卖衣服的。   小霞看见照片就摇头:“从来没见过,怎么了?他把孩子丢到孤儿院门口了吗?”   兰静秋苦笑着摇头:“没有,你对老杜印象怎么样?”   “反正我们都躲着他,他不是早退休了吗?听说回家开鱼塘,不小心掉到水里淹死了。”   “为什么躲着他?”   小霞摇摇头:“我小时候大孩子们躲着他,我也就躲着他,谁知道呢,不过也有喜欢跟他玩的。”   “哦?谁喜欢跟他玩?”   “小玉就喜欢跟他玩。”   “冯小玉?”   “对啊。”   兰静秋皱眉,冯小玉就是前年被带去外地相亲的那个。   十八岁的姑娘爱跟一个老头玩,然后又被任老师带去外地嫁人?   “他们怎么玩?”   小霞急忙摇头:“不是你想的那样,就是去给老杜整理下宿舍,帮他干点活,他给她买吃的用的。”   兰静秋听得火冒三丈,曲院长不是说早就没这种现象了吗,这又是怎么回事?   “曲院长不管吗?”   “管过,所以我们都不搭理老杜啊,但有的人就是贪小便宜,曲院长也没法管。而且我们没事了也会帮曲院长打扫办公室,她家里做了稀罕吃食,有时候也会带给我们吃,这也没什么啊。”   兰静秋叹气:“那你对任老师印象怎么样?”   “还行吧,她人挺好的,热心肠,不过她好像不太喜欢我,我跟蕊蕊同年的,她总跟蕊蕊说,以后给她找个好对象,可她从来不搭理我。”   “蕊蕊也跟老杜玩吗?”   小霞点点头:“对啊,老杜退休的时候她挺高兴的,后来还去看过老杜。”   兰静秋越听心情越沉重,也许老杜退休时她以为可以摆脱他了,可为什么要去看他?被威胁了吗?难不成也是裸/照?   她谢过小霞,又去找蕊蕊。   蕊蕊个子高挑,容貌姣好,扎着高高的马尾辫,看着特别有活力,她正在给顾客找衣服,对顾客的笑容也特别真诚。   现在很多售货员都很拽,爱买不买的态度,蕊蕊这种热情又贴心的还真是少见。   兰静秋默默在一边等她忙完了,才过去找她。   蕊蕊一看李杰的照片眼圈就红了,“李叔叔在哪儿?他把我的事都跟你们说了吗?”   兰静秋松了口气,看来她没有猜错,李杰跟孤儿院的人接触过。   她很可能也是范小桃一样的受害者,那肯定不能在这里问,“请个假吧,跟我去趟重案组。”   “重案组?”蕊蕊吓了一跳,“有什么事不可以在这里说吗?”   兰静秋问她:“你领导同事都知道你是从孤儿院出来的?”   蕊蕊点点头,“我没瞒着人。”   “好,我会跟你经理说,我们在排查孤儿院孩子去向,是例行排查,不会对你有影响,但这事不能在这里说,如果你不想去重案组,我们可以找个安静的地方。”   蕊蕊又看了眼李杰的照片,“好,去我宿舍吧,那里现在没人。”   请假很顺利,兰静秋其实是想直接把她带到重案组,但又怕那里的氛围会吓到她,让她不肯说实话。   等到了蕊蕊的宿舍,整个楼道里果然空无一人,蕊蕊请兰静秋坐下,紧张地问:“为什么要找我?是李叔叔出事了吗?”   “你是怎么认识他的?”   “那天我从老杜家出来,在路上走着走着忍不住哭了,就碰到他,他问我怎么了,我不肯说,他就带我去吃饭。”   “你跟老杜什么关系?”   “就是那种关系。”   “男女关系?你自愿的?”   蕊蕊咬着唇,脸涨得通红,“不是!我不是自愿的。”   “对不起。”兰静秋拉住她的手,轻轻拍着。   “那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不跟曲院长说?为什么不报警,他怎么威胁你的?”   蕊蕊眼泪掉下来:“你不知道我们孤儿院原来有个姑娘叫范小桃,她说老杜强/奸她,根本没人信她,最后弄得身败名裂。”   兰静秋心说她能不知道范小桃吗?   她能想象到范小桃当时的处境,但怎么也想不到小桃的遭遇对后来的女孩也造成了不小的影响。   “你什么时候被老杜欺负了?在哪里?详细跟我说清楚。”   蕊蕊说:“那年我才十五,杜爷爷把我叫去帮他搬东西,他说他腰疼,叫我给他锤两下,我也没多想,正锤着,任老师就进来了,她就说我不检点,勾引男人,要去跟院长说,我急忙给她解释,可她不信啊。”   “妈的,这两个老不死的东西!”兰静秋实在没忍住爆了粗口。 第382章 名声   蕊蕊哭着说:“我跟任老师解释不是那么回事, 可她就是不信我,老杜就拍着我的肩叫我别怕,他说就算院长知道了也没事, 让任老师去说吧。哪知道任老师说, 她可不敢说,小桃不就被这事给毁了吗?她还说知道老杜不容易, 自古老夫少妻的很正常, 就是没想到我是这种人。我当时羞恼的恨不得撞墙寻死,可我一急就说不出话来。任老师走了,我也想走,老杜就要欺负我,还说我要是不从就把我俩的事说出去,我说我跟你什么事都没有, 就是好心帮你搬东西啊。他说任老师都看见了, 可以给他做证, 他还问我知不知道范小桃?不听话就跟她一样身败名裂,谁都能踩一脚, 我就怕了。”   兰静秋一开始听到蕊蕊说的过程就觉得熟悉, 甚至有点怀疑这两个混蛋跟着水浒传上学的, 王婆捉奸后,反而撮合两人。   这任老师来的恰到好处,还一口咬定两人有问题, 可怜蕊蕊涉世未深,又有小桃这个前车之鉴, 肯定无奈妥协了。   “后来呢?”   “后来我怕他们败坏我名声, 就经常被他叫过去给他收拾屋子, 曲院长骂我来着, 叫我躲远点,我说就是看杜爷爷年纪大了,帮个忙,没有别的事,还说我就是把他当爷爷,她就不管了。我当时真的害怕别人知道这件事,把我名声毁了,我又没出过门没去过别的地方,小桃那时候还能下乡,我能往哪儿走啊,那段时间我浑浑噩噩的,后来他退休的时候我以为就能摆脱他了,哪想到任老师经常叫我去她家拿东西,其实是替老杜找我。”   兰静秋又想骂人了,不过这任老师是不是有什么把柄在老杜手里,没有利益的话,为什么要这么做?   “任老师有没有跟你说过给你找对象?”   “说过,她说等我十八了,给我找个远点的条件好点的小伙子,等我嫁过去,谁也不会知道我以前的事,老杜也就摸不着我了,我就安全了。”   兰静秋气炸,这任老师简直是太绝了,帮老杜害了这些姑娘,还要压榨她们的剩余价值,充当好人。小玉肯定就是被她坑了然后又卖了。   她叹口气:“然后呢?”   “那天我从老杜那里出来了一直哭,我怕我等不到十八岁了,然后就碰到了李叔叔。”   “他请你去吃饭,你就去了?他有没有跟你提小桃?”   蕊蕊摇摇头:“没有。我一看他就不像坏人,再说我当时也有点自暴自弃,我问他,你有媳妇吗?我说你要没媳妇把我娶回去吧,我说我什么活儿都会干,他就劝我想开点,问我遇到什么事了,是不是跟鱼塘的大爷有关。”   “你跟他说了吗?”兰静秋问。   “一开始没说,我一直怕人知道我跟老杜有事,肯定不想说啊。可就是因为我太怕了才被他们拿捏的死死的,后来我也想过,我当时宁死不从,喊起来,他们也不敢把我怎么样。可我们这些人没有家人,院长老师管我们只是因为工作,没人肯为了我们去得罪人,要不然小桃能是那个下场吗?这种事沾上一点就洗不清。”   兰静秋叹口气,蕊蕊说得还真没错,不管是教导老师还是负责生活的阿姨,包括院长都只是工作,有爱心的照顾周道点,要真遇上需要站边的事,他们肯定会犹豫,要是家人肯定就不一样了。   这么一想,她更觉得李杰难得了,如果当时他在场,一定会帮小桃要公道。   “你跟李杰什么都没说吗?”她问蕊蕊。   蕊蕊擦了把泪:“李叔叔跟我说他知道我是孤儿院的,也知道这个杜大爷不是好人,说我要是被他欺负了,就说出来,他会替我做主。”   “我说我不敢说,万一被人知道了会骂我不检点,我还跟他说了小桃的事,他越听越气,就要去孤儿院找院长理论,我说他去了也没用,院长也管不了他们,我就盼着满十八了,找个好人嫁了,才能逃离这里,我又问他有没有媳妇,我求他带我走,说他一看就是好人。他说我还小,别想那么多,老老实实地回孤儿院去,老杜以后再也不能骚扰我了。他还跟我说一定要好好上学,等我工作了肯定能遇见好人,到时候再想嫁人的事。”   兰静秋叹口气,这个李杰看来真的是个很有正义感很善良的人,难不成他转头就去老杜那里把他推下水了?   蕊蕊说:“我当时以为他就是个好心的大人,看我一直哭就给我买吃的哄我,我跟他哭了会儿,虽然解决不了问题,但秘密说出去了,心里轻松了点,而且他还保证不会告诉别人,又塞给我十块钱。”   “我拿了钱就回了孤儿院,想着实在不行就逃跑,我还准备了两身衣服装包里了,结果晚上的时候任老师就来找我,她说老杜死了,还问是不是我把老杜推下水的。我当时真吓坏了,那天中午是她把我喊出去帮忙,然后叫我去老杜那里,她说我一走老杜就淹死了,肯定跟我有关系,还说怕了我,没想到我这么厉害。我说不是我,她不肯信,我就求她别跟别人说我去过老杜那里……”   兰静秋无奈地说:“你当时就该大大方方告诉她,就是你干的,下一个就是她!你看她怕不怕。”   “我当时真的吓傻了,我想到李叔叔,我觉得应该是他干的,因为他跟我说以后不用再怕了。”   “你跟任老师说了吗?”   “没有,我就说不是我,她不信,非要去跟院长说,我就求她不要说,还把李叔叔给我的那十块钱给了她,还说以后给她当牛做马,求她别说我去过鱼塘,她后来勉强答应了。”   兰静秋真要被这姑娘气死了:“她要真以为是你杀的人,敢来勒索你吗?她肯定以为老杜是失足落水,她就是趁机来敲诈你,让你服帖点别乱说话。她肯定比你还怕人知道,要是这事曝光,她替老杜把你哄上床,老杜退休了,她还替他把你叫出去的事能瞒得住吗?”   蕊蕊苦笑:“我当时真被吓傻了,后来我也想明白了,可已经晚了啊,过了有一个多月,李叔叔过来找我,叫我以后机灵点,找了工作在找对象,到时候有同事没准能碰见合适的,就算同事里没合适的,也会有人主动跟我介绍对象,千万别跟着人往外地跑,别轻信人。”   兰静秋问:“他没跟你提任老师吗?”   蕊蕊摇摇头:“我想问他是不是他把老杜杀了,可又说不出口,因为我觉得他人真得很好,不会杀人。哪知道没等我问呢,他叮嘱我一大堆,我以为是我上次见了他就想嫁给他,他才会叮嘱我找对象要谨慎点,我当时就脸红了,什么也没问,他没再说别的,叫我照顾好自己,就走了。”   蕊蕊咬着唇,好像说不下去了。   兰静秋追问:“然后呢?你跟他还见过面吗?”   蕊蕊摇摇头:“我跟他再也没见过,可当天晚上,该任老师值班的时候她没来,第二天院长才说她昨天就淹死了,她家里人以为她来了单位,跟任老师搭班的老师以为她又偷懒不来了,结果她就在老杜的鱼塘里泡了一晚上。我这次没上次那么怕了,我想肯定是李叔叔杀了任老师,她跟老杜都该死,李叔叔是替天行道啊,是不是他们家人去报复李叔叔了?李叔叔到底怎么了?”   兰静秋叹口气:“他死了。”   蕊蕊瞬间眼泪滂沱:“为什么?是不是任老师的儿子干的?她儿子也不是好东西,一定是他们知道了,跑去找李叔叔报仇。”   兰静秋摇摇头:“不是,事情很复杂,跟我们回去录下口供吧,放心,你不会有事的。”   蕊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李叔叔那么好的人怎么会死?是谁杀了他?”   “误杀。”   兰静秋无奈极了,找了半天还是没有目击者,李杰到底是预谋杀人,还是冲动下失手杀人,可能只有当事人自己清楚。   还有为什么李杰会隔了快两个月又跑去杀了任老师?谜团还是没有解开。   等她带蕊蕊回了重案组,曲院长已经到了,胡组长亲自接待的。   见她回来,老刘马上道:“你可真行,我还以为你去休息了,哪想到你是去查案,怎么不喊上我?”   “我要跟女孩儿说话,带你不方便,再说我当时只是猜测,怕做无用功啊。”   老刘叹道:“我要不是警察,真想说这两个人死的好,李杰杀的好。”   兰静秋说:“可我还是想知道李杰为什么事隔两月又从深市跑回去杀任老师。”   “查,一定要查个底儿掉,查个清清楚楚,这家孤儿院全部都要追责,什么玩意,十几岁的小姑娘本来就涉世未深,被恐吓威胁,他们都一点都不知道吗?这么两个人渣一直在孤儿院里,他们也不知道吗?但凡这些女孩对他们多点信任,也不可能变成这样。”   小田也义愤填膺:“这个老杜太不是东西了,任老师是不是被他拿住了什么把柄?为什么这么帮他?他都退休了,她还帮他把姑娘骗出去?”   兰静秋也觉得任老师一定是被他威胁了,但任老师本身也不是好东西,给女孩们找的对象真不一定合适。   曲院长配合着小田打电话找那些嫁出去的女孩,被任老师介绍的一共六个,最早的一个是十年前了。   等到傍晚,老刘已经把老杜跟任老师的家人都找来了,也把两家人的家庭情况摸了个清楚。   老杜老伴早就去世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都成了家,家里过得都不错,他们说不怎么跟老杜来往,也不知道他都做过些什么。   杜家大儿子说:“他有钱给孤儿院那些孩子买东西,也不管儿子孙子,把孤儿院当家,还说那里的孩子多可怜,没爸没妈,他要多照顾,我们肯定跟他亲近不起来。”   兰静秋都傻眼了,所以老杜在儿女眼中是圣父吗?对孤儿院的孩子好,是因为他有所图啊,他只给女孩买东西怕太显眼,过节的时候也会给所有孩子买点吃的用的,刷刷爱心。   老杜女儿知道爸爸干了这种事,气坏了:“没脸见人了,活着的时候不管我们,死了还让我们替他丢脸,我要跟他断绝关系。”   杜家看来是真不知道老杜这些事。   倒是任老师的儿子说:“我当时就说我妈的死肯定跟老杜有关系,不然怎么会死到他的鱼塘里?我妈早就跟我说过老杜吓唬她,要把她送进监狱。”   老刘说:“你妈肯定做了违法的事,她没跟你说吗?”   “我妈是热心肠,就爱给人说说媒,她能干什么坏事?老杜就是吓唬她。”   兰静秋气笑了:“好嘛,原来这两位在他们家人眼里都是无私的大好人啊!” 第383章 杀人犯   三天后, 那些被任老师介绍嫁出去的姑娘才找全,这一查可不得了,任老师在外边的身份就是神通广大的媒婆, 人称任大妗。   大妗姐是广省这边婚嫁时跟着新娘, 梳头说吉祥话的,任老师经常被请去干这活, 到那儿都跟人家说她认识的人多, 谁家找不到合适的媳妇就来找她。   渐渐当媒婆还当出了名气,外省的都有通过亲戚朋友来找她的。   被任大妗嫁出去的六个姑娘里只有两个自己觉得嫁得不错,就是那两个往回打过电话的。   一个嫁的是二婚,那男出去打工的时候跟一个女工友发生关系,生了个儿子,那女工友家里不肯让他们结婚, 想让女儿嫁个更好的, 这男的就把儿子带回了家, 还没结婚先有了个儿子,好人家的姑娘谁乐意上门就当后妈。   但这男的家里条件不错, 对孤儿院的这姑娘也很好, 这姑娘从小在孤儿院长大, 经常帮着带小点的弟弟妹妹,自然不会嫌弃前头的孩子。   她反而觉得丈夫又当爹又当妈,也不肯抛弃孩子很不容易, 比抛弃她的父母好多了,这姑娘甚至还说等孩子大一点, 再要自己的孩子。   另一个嫁的倒是头婚, 可她丈夫几年前跟男同学殉情过, 男同学死了, 他抢救过来了,附近的人都知道他有毛病,娶不上媳妇,他爸妈花了三百块钱从任大妗这里买了个媳妇。   这姑娘嫁过来,公公婆婆就把她当亲女儿一样宠着,什么活都不让干,生了女儿也没有给脸色,特别宠孩子,年初的时候又躲到乡下生了个儿子,刚交完罚款上了户口,一儿一女凑了个好字。   兰静秋听得无语,当后妈的这个也就算了,当同妻还觉得自己很幸福?   可小田说:“我就怕地方上帮忙瞒着,都派人去看过了,他们查出这男的以前跟男的殉过情,怕这女孩是被欺瞒的,就跟她说了,可这女孩说她知道,她丈夫对她根本没有这方面的需求就是被爸妈逼着完成任务,一怀孕两人就不一个屋了,但她公婆对她特别好,她觉得这样挺好的,她也不喜欢跟男的太亲近,有像爸妈一样的公婆,有自己的一儿一女,她特别知足。”   这下子连老刘都爆粗口了,“草他妈的,这姑娘一定也被老杜欺负了,才会觉得这样很好,这两个混蛋真是害人不浅啊。”   他也差点脱口而出李杰杀得好。   兰静秋也恨极了这两个人,“一个去当后妈一个当同妻,她们还是这六个里过得最好的。其他的呢?”   另外四人有两个是嫁到了村里,丈夫都是比自己大二十多岁的光棍,家里穷得很,攒下的钱买了媳妇,肯定得把好不容易买来的媳妇看住了,更没空去从事生产,这两个还生了孩子,警察找去,她们说反正有孩子了,凑合过吧。   小田推推桌上的照片:“我觉得她们原来在孤儿院吃的住的都比现在的家强吧,可她们说自愿留下,怕孩子没妈。”   兰静秋越听心情越沉重,这些女孩都是因为自身的经历,才做出这样的选择吧,她们没妈疼,就怕自己孩子没妈疼。   “她们孩子多大了?自己带着不可以吗?”   “那不就没爸了吗?”小田叹气,“咳,那边说这两老光棍倒是对妻子很好,其中一个只生了个女儿,老光棍也当宝贝,好吃的好用的都尽着老婆孩子用。”   胡组长说:“孤儿院的孩子都缺爱,对她好,她就心软了,再加上有了孩子,肯定也觉得无论怎样算是个家庭了。”   兰静秋很无奈,突然想起那个当兵的女孩,她应该是孤儿院里最幸运的吧,还有小霞,小霞没被人欺负平安长大找到工作按部就班的生活着,这最平常的生活对孤儿院里的女孩来说却是奢望。   “剩下两个呢?更惨吗?”兰静秋问。   小田叹口气:“其中一个嫁到穷山沟了,还生了三个孩子,三个都是女儿,因为超生得掏罚款,还被计生部门盯着,不好接着生了。于是她被婆家人各种打骂欺辱,看见去找她的警察,她立马扑过去抱住人家的腿,怎么也不松开。”   小田的搭档说:“据说她抱着警察到了派出所也不肯松手,她说当时她不乐意,想回孤儿院,任大妗骗她要出去买东西,让她等着她回来再一起走,结果任大妗一去不回,那家人说任大妗把她卖了,她想跑,就把她关起来,不听话就饿着她,生了孩子她试图跑过,被抓回去又关了起来,直到生了三个,她也没心劲跑了,才没再关着她。”   “那家人抓了吗?”兰静秋问。   “抓了,不过我估计最后也就是批评教育,毕竟三个孩子呢。”小田说。   兰静秋气地拍桌:“他们又想和稀泥吧!这是买卖人口囚禁大活人,怎么能就这么算了,他们一家子都得去坐牢,还有那三个孩子都是女孩,在那个家里能过上好日子?”   老刘也说:“是啊,没准当妈的走了,他们还会迁怒这三个孩子,还不如送到孤儿院。孤儿院要整顿了,以后肯定不会发生这种事,让孩子妈到孤儿院工作顺便照顾孩子,不好吗?要是孩子妈对孤儿院有阴影,也不想要这三个孩子,可以送到其他的福利院,总有办法的,只把当妈的解救出来,那三个女儿在那个家里,以后也是被卖被欺负的命。”   胡组长叹气:“你们说得没错,可这三个孩子跟那男的有血缘关系,只要那男的不放弃孩子,别人就不能把她们带走。”   兰静秋十分丧气,胡组长安慰道:“你也不要太悲观,我会给那边打电话施压,让妇联的人介入,不管怎样一定要保护好孩子们的身心健康。”   “我都不敢问剩下那一个是什么情况了!”兰静秋说。   小田叹口气:“这五个姑娘起码还活着,可最后这个可能被丈夫杀了,当地正在调查。”   “什么丈夫,那是买家。”兰静秋没好气地道。   “没错,是买家!被任大妗卖过去的女孩叫冯小玉,这买家说冯小玉跟着野男人跑了,可他邻居说没看见什么野男人,倒是听见那天他家又吵又打的,然后就再没见过冯小玉。还说冯小玉一直不听话,跑过两次,见人就说她是被骗来的是被人卖了,求人家帮忙报警,买家就把她锁在家里。她怀孕了自己在灶台撞肚子把孩子给流了,然后被买家打了个半死,后来就再也没人见过她,买家说反正留不住,送走了。可村里的人都猜他是把人给杀了。因为当时买家脸上都是伤,像是被人打了,肯定是冯小玉又反抗打伤了他,买家怒极失手把人杀了。”   老刘问:“他承认了吗?”   “没有,也找不到尸体。他说是跟着野男人跑了,那野男人还把他打了一顿,差点打残了,但周围人都说他在撒谎,根本没人看见有别的男人进出过他家,小玉肯定是被他杀了。”   “冯小玉?”兰静秋皱眉,“她就是前年,也就是最后一个被带去相亲的。”   小田说:“没错,她确实是最后一个。”   “如果不是李杰杀了老杜跟任大姈,蕊蕊就是下一个。”兰静秋道。   胡组长咳了一声,事是这么个事,但不能这么想,一这么想,好像杀人犯都变得可原谅,都成了英雄。   他说:“这事太严重了,这样两个败类一直在孤儿院里任职,整个孤儿院的领导跟员工都有责任,尤其是两任院长!必须彻查。”   兰静秋看着小田整理好的照片跟资料,想着一个个花季女孩被欺负了还被骗去当同妻当后妈,甚至被关被打,就气得发抖。   “正常男人不会买媳妇,通过任大妗买媳妇的肯定有各种问题,她简直罪孽深重,难不成李杰是知道了她干的这些缺德事,才把她杀了?”   兰静秋说着拿起冯小玉的照片:“买家说她跟着野男人跑了?野男人还把他打了一顿,如果他说的是真话,小玉从哪儿认识其他男人?”   老刘皱眉:“难不成你以为她是跟着李杰跑了?那这李杰可就真成英雄了,他也太神通广大了吧,不通过曲院长跟任大妗,自己就能找到冯小玉,还把人带走?而且邻居不是说了吗?没看到别人,也没听到有别人的声音。”   兰静秋说:“也可能邻居早看不惯这个买家,但他们自己怕事不敢管,有人出面管了还把可怜的女孩救走了,他们肯定会帮着隐瞒。”   小田说:“要真是这样,邻居这家人还算不错,别的村里都是帮忙瞒着,甚至帮忙看着,不让买来的媳妇逃跑。”   兰静秋从自己文件夹里把李杰的照片递过去:“麻烦你把照片传真过去,让买家认一下,是不是这个人把小玉救走了,我打电话去深市,把小玉的照片传真过去,让他们找找,万一李杰把人救到了深市呢?”   胡组长这下都忍不住说:“要真是李杰把人救走了,那他还真算得上是个英雄,起码对蕊蕊对小玉来说是她们的英雄。”   “对小桃来说更是了!他虽然没能拯救当时的小桃,可拯救了这两个女孩,还有以后那些将要长大的孤儿院孩子。”兰静秋补充道。   “是啊,他是杀人犯,但也是英雄。”老刘说。   胡组长一看这话题方向,赶紧摆手:“马上行动,该查的查,该问的问,这孤儿院还有什么藏污纳垢的地方都得找出来。”   结果还真有别的事。   一个已经退休的保育员说出一件事,任大妗十几年前就干过坏事,她把孤儿院的孩子给卖了。   “我心里一直压着这事,死了也不能安心,那两个孩子都是被人抛弃的,才几个月大,任大妗给孩子洗过澡换过衣服,知道这些孩子身上的特征,她把这些特征告诉买孩子的人,让他们来认领,买孩子的人把钱给了她,然后跑来说这是他们丢的,哪里哪里有胎记,扔到孤儿院门口的时候穿着什么衣服,襁褓是什么颜色什么布料,反正有任大姈给他们的消息,他们都能说对。她们说当时怕养不活,现在又后悔了,院长以为是亲生父母来了,批评教育过后,就办了手续让他们领走了。”   “该告他们遗弃罪啊!得找警察查清楚到底他们生没生过孩子啊,就那么抱走了?”   “他们说的都对的上,再说少个孩子孤儿院就少份责任,人家才几天就后悔回来要孩子了,怎么可能告他们遗弃。”   大家都气坏了,这个任大妗还真是为了赚钱不择手段,怪不得她儿子女儿都开着店,生活优渥!   兰静秋沉声道:“恐怕这就是她落在老杜手里的把柄吧。” 第384章 原因   胡组长让大家接着去查, 不过临散会前,他还是说:“不要再说什么英雄不英雄,杀人犯就是杀人犯, 替他们找到真相是我们该做的, 那些被李杰救了的人可以把他当英雄,咱们是执法者。”   兰静秋自然知道执法者该公正, 可一想到老杜跟任大妗的所作所为, 就觉得李杰只是方法用错了。   等两边的消息都传回来,还真是李杰把小玉给带走了,那边的买家认出了李杰,说就是李杰把他打了个满脸开花。   深市警方也很快根据照片找到了冯小玉,她在李杰的安排下进了电子厂,这家电子厂封闭式管理, 又在远郊, 冯小玉轻易不出门, 都不知道三个月前李杰失踪了。   她被带回宁州时,还是懵的, “李叔叔死了?怎么可能?上次我给他打电话, 他还跟我说他要结婚了。”   兰静秋问她:“他是怎么找到你的?跟你说过吗?’   冯小玉点点头:“他怕我害怕, 就跟我讲了他是谁,怎么知道我的,我才肯跟他走。”   “哦?他怎么跟你说的?”   “他说他女朋友是从孤儿院出去的, 他通过蕊蕊知道老杜欺负女孩,孤儿院的人还不管, 他就跑去威胁老杜, 他跟老杜说再敢欺负女孩们, 他就报警抓老杜。老杜没被他吓到, 两人反而吵了起来,老杜说孤儿院的女孩是自己乐意跟着他的,因为他有钱,可以管她们好吃好喝。我跟李叔叔说不是这样的,我们没想跟他,都是他跟任老师一起设局,害的我们不敢开口。李叔叔说他知道,老杜还跟他说任老师把我们卖了,让李叔叔想当英雄就去抓任老师。”   兰静秋叹口气:“然后他就去了?”   “他说他本想报警,可老杜跟他说他认识市里领导,李叔叔怕自己报警帮不了我们,就去找任老师,问她老杜说的是不是真的。任老师被他逼的没办法,就跟他说了我的下落,他就来找我。”   兰静秋皱眉,李杰去找小玉之前已经把老杜杀了,但他没跟小玉说,是怕吓到她吗?   小玉捂着脸哭起来:“当时我被那畜生倒吊着,身上都是伤,李叔叔跟他打起来,把我救走了,他想叫我去报警,把任老师抓起来,可我不敢,他就把我带到深市住院,等我好了就介绍我去了电子厂。”   “你最后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   “就是今年春天的时候,我给他打电话,他叫我以后照顾好自己,他说他女朋友回来了,我总打电话不方便,我就再没打过。”   “你喜欢他?”   小玉羞涩地点点头:“但他说我不是喜欢他,是因为他救了我,我心里感激,那不是喜欢。他还跟我说,叫我不要想以前的事,我跟正常女孩没区别,别总那么自卑,还说我以后一定会遇上喜欢我的人。”   兰静秋再次感叹,这个李杰还真是可惜了。   小玉哭着想去看李杰的尸体,兰静秋跟老刘出来,皱眉看着笔录发呆。   老刘说:“一切都清楚了,小桃跟李杰坦白在孤儿院长大,李杰跑去打听,第一次打听时,他听信了老杜的谎言,抛弃了小桃。后来觉得不对劲,第二次去打听,认识了蕊蕊。”   兰静秋说:“他见到蕊蕊肯定想起小桃十几岁时也曾经被老杜欺负,不过他跟蕊蕊说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欺负你时,应该没想着杀老杜,他是去威胁老杜的。”   “没错,他没跟任何人说是他杀了老杜,去救小玉时都没说,他当时应该只是跟老杜打起来,老杜说他上边有人,还说他该抓的是任大妗。”   兰静秋道:“也许他们还谈到了小桃,老杜甚至有可能说了些侮辱小桃的话,两人在水塘边争执起来,李杰不小心把人推下了水。”   富生在一边叹气:“总之你们就是觉得李杰不是故意杀人。”   兰静秋说:“也许是李杰有意推的,也许是打斗中落水,他没有救,现在目击者已经死了,李杰也没跟任何人说过,这事真成了谜团,估计只有鱼塘里的鱼才知道。”   “到底是故意推的还是打斗中推的很重要吗?”富生不解地问。   老刘说:“当然重要了,虽然人都死了,家属还是想知道真相,包括小桃,她不希望李杰身上有污点。”   兰静秋叹气:“其实富生是对的,不管他是过失杀人还是故意杀人,人就是他杀的,他还被强子要挟了。所以是过失还是故意,现在都不重要了,把他当英雄的人不会觉得那是污点。”   老刘也叹了一声,不想再讨论这问题,他接着道:“李杰杀了老杜被强子要挟一定很慌张,他等了很久没见有人抓他,就知道躲过去了,然后又想起老杜说任老师把女孩骗出去卖了,于是去找任老师。他有可能是把任老师直接约到了池塘,两人发生争执,或者是李杰趁其不备把人推下水。”   兰静秋说:“顺序不对,从时间上看,杀了老杜两个月后,李杰先去找任老师问清楚情况,把小玉救了出来,但他看到小玉被打的那么惨,想到以后也许还会有女孩受害,就干脆也把任老师杀了。”   富生说:“破窗效应,他会想反正手上已经沾了血了,不差这一个。”   老刘说:“应该是这样。所以他也很犹豫很纠结,他这性格也不是英雄性格啊。他第一次听信了老杜的话直接跟小桃分手,回去琢磨着不对劲,又跑去打听,然后不小心杀了人,他也不敢自首,躲回了深市,然后又琢磨着老杜说任老师骗女孩去卖的事,又跑去找任老师,然后去救了小玉,救小玉时一定也像咱们一样义愤填膺,火冒三丈,于是回来后又把任老师杀了。”   兰静秋说:“英雄性格是什么性格?他就是个有良知的普通人,比曲院长他们强多了。不过你说的对,我也觉得他前后两次杀人的心态不一样。他杀老杜一定是误杀,除了强子没人发现是他杀的,也没有警察来抓他。一旦开了头,他就会觉得这样才是正常的解决办法,找警察找孤儿院的院长都没用,所以他杀任大妗时一定是有预谋的谋杀。”   富生说:“有没有觉得咱们做警察的很失败,李杰还想过报警,这些女孩都从来没想过报警吗。”   兰静秋哼了一声:“她们是被小桃的经历吓到了,名声对女孩来说确实很重要,万夫所指时,有多少真相,人们也看不清。而且有些基层民警确实喜欢和稀泥,没准她们怕报警没用,回去反而被欺负得更狠。”   老刘叹口气,“也不能这么说,和稀泥的是少数不负责的人,哪个单位没有?小玉想过报警,只是没机会,那个生了三个女孩的不是一直抱着警察不放手吗?最终的责任还是得从孤儿院抓起,他们对这些孩子的监管太松懈了。”   曲院长已经引咎辞职,但还是得追责,被任大妗卖了的那两个孩子运气倒是不错,那两家人都是生不出孩子,把这两个孩子当成了自己亲生的,如今一个高三了,一个高一,小田说看着性格也不错。   这种买卖的本就是孤儿,把两家大人叫来问清楚,批评教育让他们知道买卖孩子是违法的,再没别的处罚。   兰静秋听小田说性格都不错,不禁松了口气,要是这两个孩子再被转卖,或者被养父母不喜,那这案子里的可怜人就太多了。   不管是小桃还是蕊蕊小玉她们或多或少都有心理问题,兰静秋跟胡组长提议重组孤儿院时,可以安排专业的心理辅导老师,别总觉得给吃给喝就行了,胡组长很重视。   兰静秋把笔录整理好了,又去见小桃,她把李杰救了蕊蕊救了小玉的事都跟小桃说了。   小桃哭得差点昏厥:“他为什么不跟我说,为什么不早点跟我说呢?他要是早点跟我说了,我一定叫强子滚蛋!我绝对不会把他带回家!强子一直说要替我报仇,可他什么也没做过,都是哄我的,杰哥弄死了老杜,他居然还勒索杰哥?我为什么要护着他,他算什么东西啊,我居然为了他害死了杰哥。”   “我觉得李杰不肯跟你说有两个原因。”   范小桃瞪大眼睛,试图在模糊的泪雾中看清兰静秋的脸:“什么原因。”   “他是在为你报仇又不是单纯在为你报仇,也许他在蕊蕊在小玉身上看到了你年轻时的影子。”   小桃擦了把泪,“不管他是不是为了我,我都很感激他。”   “他不需要你的感激,所以他不跟你说这些事。小桃,李杰应该真的很爱你,我们分析他并不是一个爱多管闲事的人,他听你说了身世就去打听,说明他是个很谨慎的人,可他放不下你,才会一次次的去找老杜找任大妗,去救了那些跟你同样遭遇的女孩。”   小桃哽咽道:“是啊,他不需要我的感激,那第二个原因呢?”   “他不想影响他在你心里的形象,你说他跟你说要做好人,要懂得说不,懂得反抗,但一定要做好人,这也许也是他想对他自己说的话,他杀了那两个混蛋,一定很自责,这是他背负起的秘密跟罪恶,他觉得恶人再恶也不是好人行凶的理由,他想做一个毫无负担的好人,也想你做一个好人,总之李杰不是坏人,也没想做坏人。你说他鼓励你杀人,给你鼓掌夸赞你,那些都是幻觉,他从来没想过让你去杀人,不要让他失望。”   范小桃诧异地看着兰静秋:“我已经被抓了,尸体我也帮你们找到了,我什么都交代了,我已经成了坏人,你跟我说这些还有用吗?我这辈子出不去了,也许过两天我就被枪毙了,我是好人还是坏人重要吗?难不成你还想让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吗?”   兰静秋郑重道:“很重要,小桃,我想告诉你的是,你不需要替李杰隐瞒,大家知道真相后也不会鄙视他,我还想告诉你,如果你再产生幻觉也不要是杀鱼杀人,李杰希望你能幸福,希望你能彻底摆脱孤儿院的阴影,不管你以后会如何,请记得他很爱你,也很值得你爱。”   小桃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遇到李杰是她这辈子最幸运的事,可却被她自己搞砸了。再也没有人会像李杰那样爱她! 第385章 稀罕事   案子基本算是查清了, 被李杰救了的两个女孩要求见他家人,想当面表示感谢,李杰家人一时无法接受, 虽然儿子失踪后他们就觉得凶多吉少了, 但起码还有点希望。   现在人是找到了,但早就成了尸体, 而且李杰还杀了两个人, 李杰妈妈摆着手:“你们一定弄错了,肯定就是长得像而已,这不是我儿子!”   兰静秋没过去劝,远远看了眼,就回了办公室,哪想到刚坐下, 就听见李杰妈妈在外边撕心裂肺地吼了起来:“那个女人呢?她在哪儿呢?都是她害的小杰, 她就是个衰星, 我家小杰倒了八辈子霉碰上她了。”   正被押送出去的范小桃听见这话,蹲在走廊里大哭起来, 李杰妈马上猜到她就是李杰的女朋友, 冲过去就要打, 走廊里顿时乱做一团。   兰静秋叹口气,站起身正犹豫着要不要出去,老刘就进来了:“没事, 已经拉开了。”   “该把人错开的,怎么就撞一起了。”兰静秋问。   “也是他们没留意, 一开始李杰妈特别安静, 认尸的时候都没什么反应, 哪想到她突然爆发了。”   老刘说着瞅瞅她, “你没事吧,查完案了,还跑去跟小桃说些爱不爱的话,有必要吗?”   “我觉得有啊,而且我说那些话也没违规吧。”   “那倒是没有,就是觉得你太感情用事了。”老刘盯着她。   兰静秋皱眉:“我没觉得,就算感情用事,不影响工作就好,再说小桃还算信任我,要不是她顺利找回记忆,咱们能知道秘密藏在门脸房里吗?估计还得排查很久。”   “也是,多亏了你提议把小桃带出去找记忆,不然案子还结不了呢。”老刘说着笑了笑,把手里的报纸扔过来,“看来下次你没准又能上报纸了,看看吧,那个女记者把你拍得英姿飒爽,把我丑化成了沙袋!”   兰静秋愣了下,从桌上拿起报纸翻了翻,还真在第二版看到了篇幅不小的报道,除了采访李队长,还提到了省厅刑侦部门的风气正,干警们积极训练,女干警也巾帼不让须眉,然后配的是兰静秋过肩摔老刘的照片。   拍得确实很有张力,兰静秋虽说不自恋,但看到这张照片还是笑了起来。   老刘马上道:“静秋同志,我说你能别当着我的面嘚瑟吗?上次是我托大了,下次咱再比比,要不然择日不如撞日,咱今天就去练练?”   兰静秋本来想嘲讽他嘴硬,可抬头却看到他眼里的担心,她不由愣住,难不成他是担心自己被案子影响吗?   “放心吧,我没事,也不需要发泄,这点承受能力还是有的。”   老刘松了口气,他本来打算牺牲一下,给兰静秋当回沙袋,没想到她居然发现了自己的意图。   他道:“重案组就这点不好,你说派出所还有点乐趣,咱们这儿啊整天就是凶杀,诈骗都是下边破不了的才往上送。”   兰静秋又不是没在派出所待过,她皱眉道:“派出所有什么乐趣?”   “那可多了,我跟你说个前天江畔派出所的案子吧。”   老刘来了兴致,坐下来,连笔划带说:“半夜江边裸奔的猥琐男把要跳河的小姑娘吓到了,小姑娘报警抓他,结果你猜怎么着?那男的说自己是小姑娘的救命恩人!她本来要跳河的,被他吓得哇哇叫着跑了。”   兰静秋禁不住笑起来,“猥琐男说得倒是没错,小姑娘被他吓得再不想去江边了吧?”   “你还真猜着了,这小姑娘说她以后一到江边就会联想到白花花的人,就觉得恶心。她就是跟家里人吵架了,现在矛盾转移,也不闹自杀了,非让警察把猥琐男抓起来,说她心灵受到了伤害,可猥琐男说他半夜十二点才出来又没扰民,没影响社会治安。”   “那最后怎么处理的?”兰静秋含笑问。   “批评教育呗,还能怎么着啊?他要大白天在闹市区裸/奔,那肯定得关几天,违反治安管理条例啊,可人家大半夜出来的。”   老刘说着也笑了起来,“其实大半夜出来更吓人!反正这孩子家长跟猥琐男道了谢,说要不是他,孩子没准就真跳了。猥琐男跟小姑娘道了歉,保证不再半夜出来吓人。”   兰静秋这次的笑容从嘴角延伸到眼角:“我觉得他这保证肯定做不到。”   老刘更乐了:“我也觉得他做不到,你就说可乐不可乐吧,还有我在派出所那会儿,碰见把家里收音机当废铁卖了的小屁孩,为了不挨打硬生生编出个入室抢劫来,结果当天他们楼里真有人丢东西,误打误撞抓了个盗窃团伙。还有在夜市上争论猪脚姜的姜要不要削皮,结果打起来的醉汉,一天天热闹得很。”   兰静秋好奇地问:“那要不要削皮呢?”   老刘哈哈大笑:“这都个人习惯,爱削不削,你不是也在派出所待过吗?没点稀罕事?说出来也让我乐乐?”   兰静秋想了想,东城派出所好像还真没有这类稀罕事,“我没遇到过,不过听着觉得好笑,要真处理起来也麻烦啊。”   “是啊,尤其是家庭矛盾轻了不行重了不行,好多人把警察当社区调解纠纷的,让你管事不让你抓人。”   兰静秋愣了下:“我当时说基层民警和稀泥只是个别现象,放心,我自己也是从派出所上来的,不会对民警有偏见。”   老刘傻眼:“不是,我没那意思,就是想逗你乐呵乐呵,怎么又说到这事上了?我有次还把办案民警骂了一顿,转头又灰溜溜给人家道歉,我也经常犯错,上次还挑你的不是,咳,跟你道个歉啊。”   他越说越不好意思,不过更显得真诚了,兰静秋没想到自己跟老刘就这么和解了,只好道:“我态度也有问题,也向你道歉。”   老刘松了口气:“哎哟喂,你跟一般女孩就是不一样,我还以为跟你道歉,你会得理不饶人呢。”   兰静秋无语道:“老刘同志,我觉得吧,你以后除了办案的时候,其他时候还是别开口了,一般女孩怎么了?你一个刑侦人员,怎么能对女性有刻板印象,还这么大男子主义,怪不得连犯罪嫌疑人都不爱搭理你。”   老刘拍拍脑门,“我又说错话了?行吧,那我就不说了,走吧,请你去吃饭,给你接接风,胡组长去开会了,让我先小请一顿,以后有时间了咱们重案组再全体聚一聚。”   兰静秋摆手:“大家都忙着呢,接什么风啊,结案工作更繁琐。”   “好,那就过两天。”   老刘说完要走,出了门又退回来伸脖子说:“对了,那天小桃差点被公交车撞到的事我已经写在报告里了,你先看看我的报告再写,别写两岔了。”   兰静秋皱眉,他不会是把责任都揽到他自己身上了吧。   她还发现今天老刘特别好说话,而且特别照顾她,这么快就转性了?不太可能,难不成他是担心自己因为案子太压抑了,心情不好?   没想到大老粗老刘居然也会关心人?兰静秋惊讶之余,还有点感动,她马上让自己精神抖擞起来,免得其他人再觉得她脆弱。   后续的案子收尾工作很繁琐,各种口供跟照片需要整理,还要继续盘问一些细节,还得领着人去指认现场。   其间范小桃还要求见兰静秋,想问问她的财产会不会被没收。   兰静秋皱眉:“你想把那间门脸留给李杰父母?那不是你杀了泰国佬从他那里拿钱买的吗?这属于涉案脏款,肯定不行。”   “我杀了泰国佬,我给他赔命啊,那些钱又不能退回去。”   “小桃,别这么天真了,帐不是这么算的。再说李杰父母不缺钱,他们还有个儿子,还有五金店,生活不会有问题。李杰死在门脸房里,还被冻在那里三个月,他们想到就心痛,就算能把房子转给他们,估计他们也不会要。”   “那怎么办?我想补偿他们。”小桃满眼内疚,大概那天跟李杰父母撞见,她被骂得心虚了,觉得都是她才害了李杰。   兰静秋叹口气:“他们不需要你的补偿,你现在也没法补偿,父母失去儿子肯定会说些冲动的话,你不要在意,李杰肯定不会怪你,你先顾好你自己,我会把你的心意转达给他们。”   她说完就想走,小桃又喊住她:“还有一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   兰静秋坐回去:“别管什么事,只要想起来,细枝末节也要说出来,我们不会嫌烦的。”   “可是跟我的案子没关系。”   “哦?那是什么事?”兰静秋好奇地问。   范小桃扣着手指,半天才说:“算了,你就当我没说过。”   兰静秋无语极了,“你觉得可能吗?你今天就算编也得给我编出个合理的理由来,到底什么事让你这么难开口。”   “我怕冤枉人!”范小桃叹气。   兰静秋吓了一跳:“孤儿院还有其他人欺负孩子们?有疑惑就说出来,我们会去查。”   “不是的。”范小桃慌忙摇头,“跟孤儿院也没关系。”   兰静秋无奈道:“你说你都到这个地步了,还需要为谁考虑?你怕冤枉人,我们也不是吃干饭的啊,查不到证据绝对不会胡乱给人定罪,赶紧说,别啰嗦。”   “我,我觉得……”范小桃看着还是很为难。   兰静秋只好说:“你的杰哥不是想让你做个好人吗?你说怕冤枉人,应该是你知道有人做了不好的事对不对?不管是你的猜测还是你有证据,都要及时说出来,免得对方伤害更多的人。”   范小桃听见她提李杰,神色郑重起来:“我没有证据,就是猜测,我觉得那个结巴跟我一样。”   兰静秋愣住:“你说曾小二?”   “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就是那个半夜溜达到我门口看见我杀鱼的结巴。”   “他就叫曾小二,跟你一样是什么意思?”不会曾小二也是个连环杀手吧,兰静秋都不敢随意猜测了。   范小桃皱眉犹豫着要怎么说:“就是我感觉他跟我一样,反正我也说不清楚,就是一种感觉,可以说是直觉吧,他是傻的,但我觉得他杀过人。” 第386章 腌橄榄   兰静秋知道范小桃要求见她时, 还以为她跟以前那些人一样有什么感慨要发,或是让她帮忙做事捎信,她是真没想到小桃会说曾小二有问题。   曾小二是胡组长他们找到的第一个嫌疑人, 因为他那里有死者潘启明的衣物跟证件, 而且他是杀鱼的,还自己承认了罪行。   这时兰静秋才发现他们遗漏了一点, 如果当时曾小二只是在门口看了一眼, 怎么会拿走潘启明的衣物?   “你跟曾小二只见过一次?”兰静秋问小桃。   “对,就那一次,我正在收拾潘启明,他突然出现在门口,那时候深更半夜的,街上一个人都没有。”   “你上次说他想买冰激凌?”   “是啊, 他说我店里的牌子上画着冰激凌呢, 还要往我冰柜里看, 我就给了他一块肉,他说我骗他, 就扔到了地上。”   兰静秋皱眉:“他没要那块肉, 却拿走了潘启明的外套?”   “没有啊, 外套一直在潘启明身上,我又没把他们脱光。”   兰静秋皱眉,翻了翻笔录:“你之前说受害人的衣服被你扔到垃圾堆了, 为什么要在这件事上撒谎?”   “我没有撒谎,有些厚衣服确实扔到垃圾堆了, 那个蛇头不知道从哪儿来的, 穿着羽绒服, 一来就说要热死, 就把衣服脱下来了,又脏又有汗味我肯定要扔到垃圾堆啊,还有他们的鞋子,我都扔了,但是他们的裤子我没动过,潘启明穿的衣服也不影响我杀他,我就没动。”   兰静秋回想着在山上看到的尸体状态,潘启明只穿着一件跨栏白背心,前胸被割开,残存的碎片挂在胳膊上,当时根据痕迹推测是嫌疑人往下扔尸体拖拽时背心移位,难不成是有人硬拽外套,把已经割坏的背心拉到了胳膊的位置?   也就是说曾小二可能没有离开,而是守在一边,还跟着范小桃去抛尸了。   “你上山的时候有没有听到身后有什么动静?”她问小桃。   小桃摇摇头:“就是树在动啊,那天晚上有风,凉凉的,我其实还想扔去河边,可碰到辆警车停在河边,我就不敢过去了,就想把他扔下悬崖,哪想到没能扔下去。”   兰静秋皱眉,当时他们并没有在身上找到其他人的痕迹,如果曾小二跟着小桃跑到山上,又从尸体上拽下衣服拿回家,会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如果他真能做到,那他真的是傻子吗?   可如果他不是傻子,为什么要拿死人的衣服?还主动承认杀人?   兰静秋疑惑极了,又详细盘问了细节。   老刘得到消息赶过来:“怎么回事?范小桃怀疑曾小二有问题?”   “潘启明的衣服是怎么到曾小二手里得,必须问清楚。还有曾小二说在河边见到有人杀人,但范小桃说她一直在店里杀人,曾小二是被她冰激凌店的牌子吸引过去,看到她杀人的。”   这些核查都已经做过了,但曾小二是傻子,还是个结巴,询问起来非常费力。   因为范小桃说把衣物扔去垃圾堆了,审讯人员就问他衣服是不是在垃圾堆捡的,他就点头了。问他是在店里看到杀人吗,他还是点头。   大家知道他是傻的,还差点自己把自己搞成杀人犯,自然以为他嘴里那些对不上的,都是傻话。   兰静秋说:“问他人是不是他杀的,他都会点头,这衣服一定不是在垃圾堆捡的。”   “你怀疑他跟着范小桃上山了?”   “没错,不然解释不了啊,如果他有预谋地跟着上山,就说明他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傻。”   老刘皱眉:“半夜出来溜达,看到有人在杀人片尸也不吭声,还说要吃冰激凌?然后还跟着去抛尸拿了尸体身上的外套?这是傻子吗?可不是傻子的话,他又有什么意图?”   兰静秋叹口气,“范小桃还说他跟她一样,也就是说小桃觉得曾小二也是冷血杀手,去他家看看吧,再查查他周围有没有凶案或意外去世的人。”   “好!”老刘答应着,不免有些烦躁,“我还以为办案小桃的案子,能好好休息几天。”   兰静秋去说:“结案工作也很重要,咱们一查到真相就都松懈下来,差点就遗漏了衣服这个疑点,要不是范小桃说出来,估计曾小二这事就算过去。”   “是啊,我还真以为所有细节都查清楚了。”老刘说,“我想起来了,当时审曾小二时,问是不是他把尸体背上山的,他点头了,还重复你的话,他承认人是他杀的也是他抛的尸,难不成他真的做过这事?”   “你是说他看到小桃杀人抛尸了,开始模仿?”   “没错,我不认为他的傻是装出来的,有可能就是模仿做案。他捅过人,本就有了暴力倾向,又看到小桃杀人的血腥场面,肯定受了刺激。”   兰静秋叹口气:“去他家看看再说吧。咱们抓到他时,离他看到小桃杀潘启明才隔了三四天吧,这么短的时间里就已经模仿做案了吗?还有小桃只跟他见过那一面,就觉得他杀过人,他就算模仿做案的话,也应该是见过小桃之后的事。”   “也对,走吧,他要真能把傻子装这么到位,也挺厉害的,一家子都看不出来吗?”   兰静秋跟老刘先查了下曾家的人际关系,还有附近是不是发生过凶案,没有任何发现。   曾小二前年曾经暴起伤人,只是皮肉伤,两边和解了,曾家赔了钱。当初被捅的人现在好好的,跟曾家还有来往,显然是不跟傻子计较。   路上,老刘说:“也许只是虚惊一场,范小桃的直觉不一定准,还有曾小二曾经有过捅人的念头,也许心里有狠戾之气,让范小桃感觉到了,以为是同类。”   “但愿如此吧,你说他傻吧,又会杀鱼卖鱼收钱做买卖,而且他能记住范小桃的动作,记不住她的样子吗?为什么要把她描述成一个性别模糊,捂着口鼻穿着肥大裤子的人?”   老刘也很疑惑:“傻子的逻辑谁知道呢,万一这次他还是胡说八道,怎么办?总不能派个人死盯着他吧。”   兰静秋也有些为难,“先看看再说吧。”   两人已经到了曾小二的鱼摊,就在市场最里边,生意还不错,他手脚利落地杀着鱼,根据顾客的需求给人家砍成块或是切成片,有的还得把鱼肉片下来,把鱼骨切成块。   兰静秋跟老刘没打扰他,先站一边默默看着,兰静秋看着曾小二熟练的动作,突然道:“也许范小桃跟他的共同点在这里,范小桃十几岁时帮着老杜杀鱼,也算是熟练工了,这个曾小二多大开始干这活儿的?”   老刘推测道:“怎么也有七八年了吧,他初中毕业没再上学,估计从那时候就开始了,小桃也大概是十四五岁跟着老杜杀鱼,你说得没错啊,没准这就是小桃觉得他跟她一样的地方,不一定是杀过人。”   下班买菜的人流都涌过去后,曾小二才清闲下来,兰静秋跟老刘这才过去。   曾小二看见他们,憨憨地笑。   “坐……坐……车?”   他说着一边往脏兮兮的围裙上擦手,一边收拾摊位,显然他把警察来找他当成好玩的事了,还可以坐车。   兰静秋笑着说:“不急,你不回家吃饭吗?”   “不……不……不回!”曾小二皱着眉头,“不……不坐……坐车?”   老刘说:“一会儿再带你去坐车,我们在这儿陪你聊会吧,这鱼摊一直是你一个人吗?”   曾小二似乎不耐烦了,他点着头,也不看两人,从杀鱼的桌子底下拿出个铝制的饭盒来要吃饭。   饭盒打开后,兰静秋看见里边是一团白米饭,米饭旁边放着一团腌橄榄和山姜,是当菜吃吗?米饭边上有些地方烧焦了,黑黄色,她隔着老远就能闻到一股子馊味跟焦糊味,可曾小二大口大口地用勺子吃着,似乎觉得十分美味。   兰静秋见过他父母,以为他父母对他很好,不嫌弃他是傻子,还因为他的智力缺陷更偏向他,可看这样子,不太像啊,就看刚才那客流量,这个鱼摊也不少赚,至于这么节省吗?   “这就是你的中午饭?”   曾小二点头,还把饭盒伸过来,“你……你吃……吃吗?”   兰静秋摇摇头,叹口气,估计曾小二看见他们就高兴,没准不只是能坐车,在重案组到饭点了还能混上一顿正常的饭。   老刘看得也牙酸,谁家拿腌橄榄当菜吃?   他指指曾小二放钱的盒子,“市场外边就有卖盒饭卖炒粉的,又干净又方便,赚这么多钱不花干什么?”   曾小二见他指钱盒子,忙摆手,把钱盒子抱了起来,像是怕老刘会抢。   兰静秋一直在观察他,觉得他真不像是装出来的。   “怎么了?你爸妈不让你花钱吗?”她问。   曾小二把饭盒跟钱盒都放下,然后打开钱盒伸手进去拿钱,另一只手却伸手打那只拿钱的手,他打得很用力,疼的自己都喊起来。   “不……不……不敢!”曾小二缩着肩膀,跟他们说。   兰静秋明白了:“你爸妈让你只进不出,不能动这里边的钱?那你爸妈吃什么?”   曾小二指指自己的饭盒,兰静秋却有点不敢相信,这是葛朗台一家吗?   老刘说:“我想起个典故,有个特别小气的财主,自己舍不得吃穿,也舍不得给家里人花钱,他挂了条咸鱼到墙上,吃饭的时候没菜,吃一口饭看一眼鱼,我听到时还觉得这故事太夸张了,现在想想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啊,谁敢说那不是真事?”   兰静秋笑道:“人家小二还有橄榄跟山姜吃,比看鱼好多了。”   两人故意在曾小二面前说这些话,曾小二也不知道是听懂还是没听懂,还是憨憨地傻笑。 第387章 秘密基地   兰静秋问曾小二:“你爸妈从小就这么给你吃吗?”   他点头。   “你哥哥姐姐呢?跟你吃一样的东西?”   他还是点头。   老刘说:“没准人家省着钱买车买铺面呢, 不可能一家还不吃一样饭吧。”   兰静秋叹了一声:“你刚才不是还说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吗,这有什么准?去他家看看吧。”   两人帮着曾小二把鱼摊收拾好,带他坐警车回了家, 曾小二一上警车就兴奋, “车,车快!”   “是啊, 四个轮子的肯定快。”兰静秋打量着他, 衣服都很旧了,而且不太合身,有可能是捡的父亲或哥哥的外套和裤子,裤子的膝盖处已经磨亮了。   也许他捡衣服是为了自己穿吗?   “为什么要捡衣服?”   曾小二还是点头,重复着:“捡……捡衣……衣服。”   “你不是在冰激淋店里看到杀人的吗?为什么要说河边?”   “河……河边!”   兰静秋十分无奈,这种智商的人, 在暴怒中杀人还是有可能的, 但精心策划的去杀人抛尸绝对不可能。   老刘劝她:“别急, 刚才咱们不是分析了吗,也许范小桃只是因为跟他同是杀鱼的, 才觉得一样。”   曾小二接口:“杀……杀鱼。”   他的结巴让人忍不住烦躁, 兰静秋叹口气, 不再问了,去他家看看吧。   曾小二家离市场不远,是个单独的小院, 曾小二爸妈都没正式工作,哥哥姐姐一个大学毕业一个大专毕业都分配了工作, 而且都结婚分了房。   也就是说这个小院只有曾小二跟爸爸妈妈一起住着。   老刘本来想敲门, 兰静秋拦住他, 曾家只有这一个鱼摊, 曾小二的爸妈都不看摊,也不给他送饭,整天在忙什么?   反正有曾小二在,直接进去看看情况不是更好吗?   曾小二进了院里也不吭声,到了里屋门口才喊了声爸妈,里边也没人应声,兰静秋跟老刘跟着进去一看,曾家夫妇正吃饭呢。   桌上两条煎鱼一个豆腐煲,旁边还放着一盘焯过水的绿叶蔬菜,两人碗里的白米饭很松软,一看就是刚蒸的。   别说兰静秋了,就是老刘都有点生气,孩子在外边辛辛苦苦的干活赚钱,就给糊了的剩饭吃,咸菜都没有,他们两口子这可是三个菜啊,有荤有素。   曾爸曾妈看见他们来了,也吓了一跳,赶紧扯了条板凳让他们坐,兰静秋却指指地上一个黑黢黢的罐子,“这里边是什么?”   曾妈笑着说:“腌的橄榄,结果给忘了,也不知道几年了,都长绿毛了,你说这不是浪费吗?”   兰静秋声音冷了下来:“怕浪费你们倒是自己吃啊,只给孩子吃,你们自己吃香喝辣!”   老刘也说:“这属于虐待。”   “怎么就虐待了?两位警察同志,你们可别冤枉人,是他自己要吃的。”曾爸说着踢了脚曾小二,“说话啊?是不是你自己要吃的?”   曾小二连连点头。   兰静秋想到他特别爱点头,是不是他干的,只要问他,他基本都会点头。   兰静秋瞬间起了疑心,这不会是经常被家暴导致的吧。就算是傻子,什么好吃什么不好吃,也能分辨出来啊,当爸妈的在家里吃三个菜,给孩子饭盒里放的那是什么鬼东西。   她正要问呢,曾妈赶紧说:“这孩子怕浪费自己弄的饭带着去了,我们还等着他卖鱼回来一块吃呢,这不是嘛,三个菜。”   老刘哼了一声,显然不信。   曾爸有点不解:“不是,我说警察同志,我家小二不是说已经没事了吗?你们怎么又把他送回来了?我们自己孩子肯定能照顾好,不用你们操这个心吧。”   兰静秋一时还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曾小二要是个孩子,必须得管,可他是个成年人了,问他什么他都只点头,就算是曾父曾母虐待他,他肯定也不会指证出来,这怎么管?   再说他们要查的是曾小二有没有杀人嫌疑,这吃什么喝什么,父母对他好不好,跟这事也没什么关系。   老刘说:“你家卖鱼的,赚钱也不少,哪怕给孩子弄点鱼肉吃也行啊,把发了霉的腌橄榄给孩子吃,你们到底怎么想的?”   曾妈没想到这两警察上门管这事,她苦笑:“真是这孩子自己要吃的,你不信等我问他。”   她说着真就推了推曾小二,“要不要上桌吃饭?”   曾小二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曾妈又问:“要不要吃橄榄?”   曾小二点头。   “你看吧!”曾妈得意起来,“他是傻的,不爱吃好东西,就爱吃这些乱七八糟的,有次把他爸的土蜂酒里的蜂巢给捞出来吃了,醉了好几天。”   兰静秋皱眉,总觉得曾小二这是应激反应,他想上桌吃饭会被打被骂的话,再问他想不想吃,自然说不想了。   她又想起几天前,重案组通知这对夫妻,曾小二招认杀人后,他们两个马上就信了,当妈的还说生下来就该掐死,甚至还说曾小二头一回捅人就要把孩子送进精神病院,是当爸的怕丢脸,才没送。   显然他们并不怎么在乎这个傻儿子。   “我们能去他房间看看吗?”   曾妈皱眉:“有什么好看的?”   曾爸瞪着眼:“不是,我说你们到底是来干什么的?不是说找到凶手了,我儿子已经洗脱罪名了吗?”   兰静秋道:“还有些疑问,我们想查清楚。”   她干脆直接跟曾小二说:“你房间在哪儿?带我们去看看好不好。”   曾小二指指外边,原来他不住主屋,是在厦房住的,兰静秋跟老刘跟着过去,曾爸曾妈不敢拦,又很不解,一直跟着。   曾小二的房间乱极了,床上的被褥居然是黑黄色,显然很长时间不洗了。   “他不叫我给他洗,说就想闻这个味,我要给他洗干净了,他还得闹腾,不信的话你们问他吧。”   曾妈说着,又觉得生气,“我们自己孩子,用得着你们管吗?他要犯了事你们把他抓走,没犯事能不能不要再打扰我们。”   兰静秋戴上手套翻看着桌上的东西,问她:“你们很忙吗?居然怕我们打扰?每天都做什么?”   “跟你们有什么关系?”曾妈没好气地说。   哪想到她刚说完,门外就有人喊她打牌!   “你们两口子快着点,我先过去了。”外边的女人用方言喊了两声,就走了。   曾妈尴尬极了,见兰静秋看她,她就说:“就是偶尔玩玩,我们不玩钱,这不违法吧,警察同志。”   兰静秋能说什么?指责人家不照顾好残障儿子,不给孩子拆洗被褥?自己吃好的叫孩子吃隔年长毛的橄榄?   这些犯法吗?   她想了想,认真道:“我们要调查一下,曾小二属于智力障碍人群,需要特殊关爱,如果我们发现他在家里有受到虐待的迹象,要追究你们的责任。”   “谁虐待他了?你问问他,我们打过他吗?我的妈啊,你们警察也太闲了点吧,我听说前街一个大婶,钱包在公交车上被人偷了,好几天了也没找回来,你们有这功夫去抓小偷不行吗?在我家找什么事?“   曾妈很气愤,曾爸见兰静秋只是替曾小二打抱不平,倒是不急了:“警察同志,你们吓我一跳,我还以为小二又犯事了,不是就好,放心吧,那是我们亲生儿子,能不对他好吗?就是最近太忙了,今儿不打牌了,我跟他妈一起把房子收拾一下,顺便教他打扫卫生,您看行不行?”   老刘苦笑,差点忘了来这儿的目的。   他给兰静秋使眼色,显然曾小二房间里没有任何可疑的东西,也许只是虚惊一场。   至于父母怎么对待成年的孩子,警察也没法管啊,把曾小二送进福利院?他没准会不适应,还不如一会儿去跟社区的人说一声,让妇女主任管,不就行了。   兰静秋看看缩着脖子站在一边的曾小二,他嘴巴一张一合,像是在说什么,却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她皱眉道:“他哥哥姐姐都在哪儿上班?我们想见见。”   “不是,你们到底想查什么?”曾爸也不耐烦起来,“我都保证了以后对他好,还想怎么样?”   保证以后对他好,就是他们知道以前对孩子不好。   兰静秋叹口气,“他智力有问题,但能自己养活自己,他杀鱼卖鱼赚的钱自己一分不花,全给你们,你们就不能照顾好他?是亲爸妈吗?”   曾妈不干了,“这位女同志,你怎么说话呢?我们孩子怎么了?明明好好的,被你们领回来各种说怪话,到底想干什么?”   “曾小二几岁开始杀鱼的?”   “跟你有什么关系?”   老刘怕兰静秋再跟他们吵起来,找了个理由跟兰静秋一起把曾小二带了出来。   兰静秋也不想跟那两夫妻吵了,显然他们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她跟曾小二说:“走吧,去你哥哥姐姐家,有点事要问他们。”   曾爸曾妈都没拦着,兰静秋怀疑他们是想赶紧去打牌。   曾小二因为父母跟两位警察同志的争吵,好像有点吓到了,眼神闪烁,说话更结巴了,一句话就像卡带一样,半天说不利索。   兰静秋叹口气,她只听曾小二说两句话都觉得烦,更何况是曾爸曾妈天天跟曾小二交流,大概也早烦得不行了吧,把他视为负担?   可毕竟他们是他父母,只要足够爱他,耐心一点,总能找到合适的相处方式吧。   父母的态度会导致他嗜血,试图找地方发泄吗?如果他已经逆来顺受了,应该不会反抗,更不会去找别人发泄吧。   兰静秋琢磨着,老刘说:“别急,也许本就没什么事,等咱们问问他哥,要是曾小二在家一直是这待遇,真得跟社区说一声,他属于弱势群体,应该有能给他做主的地方。”   曾小二的姐姐嫁得远,哥哥就在附近家属院里,刚分的两室一厅,见兰静秋他们找去,曾大哥有点疑惑:“小二犯什么事了?”   兰静秋忙道:“没事,我们就是查案需要,想多了解一下他的成长过程。”   曾大哥皱眉:“成长过程?他就是被我爸妈打骂大的,不过他傻的嘛,应该也不会难过。”   兰静秋没好气地说:“应该不会难过?你这叫什么鬼话?再傻被父母打骂也会有情绪啊。”   老刘也说:“做为哥哥,你就冷眼旁观?”   曾大哥为难道:“我才比他大三岁,能怎么管?再说我们管的话,爸妈就顺带骂我们,还得抓我们去替小二收拾烂摊子,他打翻了东西我们还得遭殃,反正后来我就躲了。对了,小二在河边有个秘密基地,他被打骂了经常去那儿躲着。”   兰静秋一听河边的秘密基地就知道来对了:“在哪里?” 第388章 故事   曾大哥说曾小二的秘密基地在一个桥洞下边, “不知道现在他还去不去,反正小时候找不到他,我就去那里找, 他一般都在。”   “他在那里做什么?”兰静秋问。   “捏小泥人, 过家家,数蚂蚁, 反正就是玩吧, 我觉得他也不是特别傻就是像个孩子,我工作挺忙的,也顾不上他,再说他自己就能看着鱼摊,虽然有时候被人坑了账对不上,但好心人还是多的, 一般出不了错。”   曾大哥说着叹口气:“我爸妈说迟早有一天他们不在了, 小二得自己过, 所以现在就得锻炼他,我觉得说得也有道理, 他能自己赚钱, 能养活自己, 不是挺好的吗?”   老刘皱眉:“你爸妈在家吃三个菜,给他饭盒里装馊米饭跟腌橄榄,这也叫锻炼他吗?”   曾大哥无奈道:“我爸妈一直说没把小二扔了, 他们就够对得起他了。其实他们也不是对他不好,小二说话结巴, 我爸就教他, 带他去医院看, 可他一直改不过来。后来他一说话我爸就烦, 我妈也没什么耐性,叫他少说话,小二又不懂察言观色,经常在我爸妈生气的时候惹祸,反正一家子磕磕绊绊的,总要有人当出气筒。”   兰静秋都无语了:“凭什么曾小二就得当出气筒,一家子就不能和和睦睦的吗?”   她想到自己家,又道:“就算是有摩擦,也得是互相的啊,吵完架和好,才是正常家庭的常态,你们家是都把曾小二当出气筒吗,还是只有你爸妈?”   曾大哥眼里流露出一丝愧疚,他叹口气:“我爸妈把他当出气筒,我做为大哥也没管过,我妹有时候给他偷着塞点好吃的。”   老刘皱眉:“也就是说你跟你妹还有你爸妈是一种伙食,只有小二一个人吃残渣剩饭吗?”   “我妈说剩饭扔了太浪费,还说……”曾大哥叹口气,说不下去了。   兰静秋追问:“还说什么?”   “你们是想替小二做主吗?我爸妈真不是对他不好,我爸说我跟我妹上了学有工作还分了房子,不用他管了,那处院子是留给小二的。”   兰静秋叹气,她之前还给胡组长提建议,希望他去市里开会时,跟上边提一下,孤儿院孩子们身心健康的问题,起码要有个医务室吧,还得有心理疏导员,或者跟心理学相关的医院学校合作,反正不能光管温饱,不管心理健康。   可除了孤儿,有爸妈的孩子也没人在意他们的心理健康,更何况是一个傻子,还是个结巴,跟养狗一样扔点残渣剩饭,最后把房子给他就叫对他好了?   老刘也很不解。   曾大哥说:“我妈跟小二说以后等他们不在了,你哥哥姐姐能给你口剩饭吃就不错了。”   兰静秋更服气了,这不是挑拨关系吗?哪有当亲妈的这么说话的。   曾大哥很自责,也很维护他爸妈,“我妈这么说,也是为了让我们管他。他小时候我爸妈还没放弃他,教他好好说话,教他数数,教他认字,可越教火气越大,就罚他不让他吃饭,那时候我们家穷得粗粮都吃不饱,我爸妈就先让我跟我妹吃饱,后来慢慢就习惯了。再后来吃的东西富余起来,再叫他吃,他就不敢吃了,也不敢上桌,我爸妈听见他说话就烦,看见他就替他发愁,反正也不怎么管他,慢慢就成这样了。”   老刘叹口气:“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兰静秋还是无法理解曾家这两口子,也许之前是生活的压力,可现在他们可以吃三个菜可以去打牌,却还是给曾小二准备那样的饭,这可不是习惯两个字就能解释的。   老刘说:“也许他们觉得自己把一个傻子养大还教他卖鱼赚钱,还会把房子留给他,已经很伟大了。”   兰静秋无语,也许傻子并不需要这样的伟大,只需要他们像对待正常孩子一样,该管教管教该温存温存。   曾大哥也跟他爸妈一样,十分不解:“你们问这些到底是想干什么?我爸妈确实对小二不够好,但也谈不上虐待吧,再说他都这么大了,我妈可能也是为了逼他学会自己做饭才一直给他吃剩饭。”   兰静秋想到刚才曾妈的反应,觉得这种可能太小了,他们就是把他当累赘,但又舍不下。   “我们要查清楚一些事情,想弄清楚曾小二在家的处境,有没有人际关系。”兰静秋跟曾大哥说。   曾大哥摇摇头:“他能有什么人际关系?倒是附近的小孩经常围着他学他结巴,不过自从上次他捅了人后,那些家长就开始约束孩子,这种事少多了。”   从曾大哥家出来,老刘说:“如果曾小二从小就是这种待遇,他应该不会突然爆发吧,对傻子来说,也许他会觉得他的世界规则就是这样的,他不会觉得他被爸妈忽视。”   兰静秋却说:“反正已经知道秘密基地了,肯定要过去看看啊。”   “也对,总得查清楚才放心,走吧。”   两人带着曾小二去他的秘密基地,曾小二兴奋起来:“凤……凤!”   “对,起风了。”兰静秋说。   “凤!是……是凤!”曾小二想咬准音,努力的脸上肌肉都差点抽筋。   兰静秋听懂了,“凤?是人名吗?那里有人?”   曾小二点头,笑容跟孩子一样纯真。   老刘都精神起来:“叫小凤的女孩吗?行啊,傻……呃,小二都有女朋友了?”   曾小二嘻嘻笑着,看来是听懂了。   兰静秋心里有稍许安慰,起码曾小二是有朋友的。她跟老刘都以为是另一个智力障碍的女孩,或者是流浪的人。   等到了桥洞下,他们发现这里居然还用废弃的石棉瓦搭了个遮风的地方,像个小房子一样,兰静秋甚至闻到了烤鱼味,有人在这小房子后边烤鱼呢。   “行啊,这鱼不会是你从你家摊上拿的吧。也不算太傻嘛,不用太听你爸妈的话,该吃吃该喝喝。”老刘拍着曾小二的肩膀说。   曾小二连连摆手:“听……听,不……不拿……钱……拿……”   兰静秋替他说:“你很听话,你爸妈不叫你拿钱,没说不叫你拿鱼。”   曾小二笑着点头:“没……没拿……钱。”   兰静秋想夸他聪明,又觉得讽刺,只好说:“真是好孩子。”   曾小二笑得更开心了,显然很少有人夸他。   三人走近,有人从石棉瓦后边转出来,“小二?你带朋友来了?”   是个三十来岁的女人,左半边脸上都是烫伤的疤,从右半边脸看,没烫伤前应该是个漂亮女人。   兰静秋正想打招呼,哪想到这女人看见他们转头就跑。   “凤!凤……姐……”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居然是曾小二,显然他怕这女人跑了。   兰静秋跟老刘也已经追了上去,看这女人的表情就知道,她不是怕人看见她的脸,她是看见他们的警服才要跑的。   兰静秋把人按在地上时,曾小二也追了过来,要打兰静秋,老刘急忙把他拉开。   “凤……好……呵……”曾小二一着急更结巴了,嘴里都发不出完整的音。   兰静秋说:“是不是好人不是你说了算的。”   她说着把这个叫凤的女人从地上拉起来:“跑什么?”   那女人被按在地上时就不挣扎了,一脸听天由命的表情,这时她愣了下,转头看着兰静秋:“你们不是来抓我的?”   兰静秋瞬间有些懊恼,应该装做来抓她的,先把她犯的事套出来,就省事多了。   “先跟我们回重案组慢慢说吧。”   女人转头看看地上的烤鱼:“警察同志,能不能等我吃完烤鱼?我就想再在外边待一会儿。”   兰静秋这次可不敢擅自做决定,万一她吃鱼时故意往下咽鱼刺,把自己卡住了怎么办?肯定得带回去。   哪想到老刘居然道:“好,别想跑啊,先不给你上铐子,想跑你也没地儿跑。”   兰静秋皱眉,老刘看了眼呆滞的曾小二,给她使个眼色,叫她别吓到孩子,以他俩的身手,这女人跑不了的。   兰静秋叹口气,好吧,曾小二也确实是四五岁孩子的智商。   曾小二见她松开了那女人,才不再挣扎。   四人坐到烤鱼的火堆旁,兰静秋说:“野外不能随意生火。”   老刘诧异地看她一眼,一个火堆而已。   他问那女人:“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犯了什么事?”   烤鱼只有两条,那女人从地上捡起一条吹了吹,想递给兰静秋,兰静秋摆手,老刘也不要,她就把鱼给了曾小二,曾小二自然不会客气,鱼很烫,他一边呼呼吹着一边忍不住去咬。   兰静秋又说:“这么烤的鱼里边可能很嫩,也就是说不太熟,很容易吃进寄生虫。”   老刘又看她一眼,那意思,你抽什么疯,这时候说这些无关紧要的事干什么?   兰静秋叹口气,她一点也不想听这女人的故事,只从那张阴阳脸就能猜到她的故事绝对是一出悲剧。   女人一边用小木棍刮着烤鱼上的灰,一边说:“我叫邱凤,南省人,今年正月里,我杀了我男人,跑了出来,本来想买个身份证找个地方打工,没想到被人把钱都骗光了,只能住在桥洞下边。”   她说着看了眼吃得满脸黑灰的曾小二:“我跟这小兄弟不认识,我的事跟他没关系,他心肠好,经常会给我带鱼过来。”   老刘问她:“为什么要杀你丈夫?”   邱凤指指自己丑陋的半边脸,“他故意拿油锅泼我,跟警察说是被门槛绊倒的。”   “拿油泼你?什么深仇大恨?给他戴绿帽了?”老刘问。   “没有,自从我俩结婚后,他家里一直催着我们要小孩,我一直看病吃药,年前的时候,我骗着他去医院做检查,发现是他不育。他求我别跟任何人说,我答应了,可正月里一家子吃饭,他妈又指桑骂槐地说我是下不了蛋的母鸡,我在桌子底下踢他,他也不肯替我说话,我气不过,就把他不育的事说了。”   兰静秋皱眉:“这不是他自找的吗?居然就为这事?”   邱凤叹口气:“他嫌我说了他不育的事,就骂我,我说我不受这窝囊气了,要跟他离婚。我收拾东西的时候,他就端着锅进来,说给我炸了花生米,让我看熟没熟,结果直接泼我脸上了。”   她脸上露出嘲讽的笑容,“他泼了我,还让我放心,说我变成什么样也不嫌弃我。”   兰静秋低低骂了一声:“怕你离婚,就把你毁了?这种男人就该绝种!” 第389章 稻草人   听了邱凤的故事, 老刘都叹气:“他说不是故意的,就不追究了?不能够吧,这种伤害就算是过失也该追究法律责任。”   “对, 他被抓了, 他父母求我写谅解书,我就写了。”   老刘皱眉:“为什么?你这也太心软了。”   兰静秋却猜到了她的意图:“你想把他放出来, 亲手杀了?”   邱凤点点头:“没错, 你们不知道当时我有多绝望,我差点就瞎了,这张脸我自己看了都害怕,这辈子就这么毁了。”   兰静秋叹口气:“没经历过的人确实无法想象。”   曾小二不知道听懂了多少,但他肯定感受到了邱凤的怒火,他伸手拍着邱凤的手, 似乎在安慰她。   邱凤说:“后来我伤养好了, 他也放出来了, 跪在我面前痛哭流涕说只是为了留住我,才这么做, 还说绝对不嫌弃我的脸。”   她冷笑:“呵, 他嫌弃?他凭什么嫌弃?要不是他, 我能变成这样吗?以为跪一跪就没事了?我本来想趁他睡着拿刀砍了他,可怎么也下不去手,后来我就买了包老鼠药炖了肉。我说他在监狱肯定受了苦, 要给他补一补,结果他哥家孩子跑来玩, 见我家炖肉就回去说了, 他爸妈跟他哥住一块, 他妈马上拿着大海碗过来盛走了一大半, 说我们家就两口人,吃不了那么多。”   “这一家子!也是……”兰静秋叹口气,还是把活该两个字咽了回去。   邱凤说:“我本来还担心那肉被孩子吃了,可我一看他妈那嘴脸,新仇旧恨都想起来了,就没拦着。我给他盛好肉倒上酒,他也不等我,自已吃得欢,吃完躺床上就不动弹了,我收拾了家里值钱的东西,先去看了看我爸妈,然后就跑出来了。”   兰静秋皱眉:“等等,也就是说你都不确定人死没死?”   “肯定死了,那么大一包老鼠药呢,我为了压味,又放豆瓣酱又放酱油,再说平时那点酒他可醉不了,那天喝完就倒下了,那老鼠药就叫三步倒。”   兰静秋无语极了,“可你还是没确认他到底死没死,直接就跑了?”   邱凤说:“我当时真的吓坏了,本来我只想杀他一个,可他爸妈他哥家还有两个孩子一共六口人,那两个孩子叫我婶婶,平时跟我也很亲,我又怕又悔,可都吃下去了,又没有后悔药卖,我只能跑了。”   老刘说:“你逃出来后,也没给家里打过电话?”   “我们村只有村支部有电话,我怕一打电话,人家再知道我在哪儿,跑来抓我。”她说着叹气,“我这张脸走到哪儿都吓人,就碰见这个小兄弟,他看见我没吓得哇哇叫,他领我到这儿避雨,还拿吃的给我,我就在这里暂时落了脚,哪想到今天他会带警察过来,我就以为你们是来抓我的。”   老刘说:“我们在查别的案子,你在这里住着,有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事?”   邱凤摇头:“没有,我本来想找工作,可总是吓到人,有一家说不在意我的脸,叫我去,结果那人是个骗子,骗了我的钱就跑了,我本来想捡破烂为生,又跟这里原来的地头蛇起了冲突,下着大雨被赶出了废品收购站,然后才碰见小二,他把我带到这里。”   她抬头看看兰静秋跟老刘的警服:“这一个多月,好多警察在河边转悠,还来我这里看过,我一直打游击一样躲着,所以一见你们就以为你们是在找我要抓我回去。”   兰静秋说:“一会儿你跟我们回重案组,先打个电话回你们那儿,看看人到底死没死,也许只是虚惊一场,老鼠药都是稀释过的,你又煮一锅肉,还被七八个人分食,也许人没事呢。而且不管有没有事,你都得回去自首。”   邱凤愣住:“真的吗?”   下药时她要发泄的怨恨就都发泄完了,这时候还真没那么恨了,尤其想到那两个孩子,就觉得自己干了坏事,如果人没死,那自然好了。   “我不确定,所以才要打电话啊。”兰静秋说,这么糊涂的杀人犯,她还头一次见。   “现在跟我说说你跟小二的相处。”   曾小二坐在一边,听见提到他的名字,就傻笑,伸手指着他自己。   邱凤冲他笑笑:“他怎么了?是不是他家里人又欺负他了?”   “他跟你说过他家里人欺负他?”   邱凤点头:“是啊,而且他一个人自言自语的时候不怎么结巴,后来我慢慢跟他说话,他也不结巴,虽然不怎么顺溜,但不会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   曾妈说曾小二出生不是结巴,是跟人家学的,也就是说他的口吃不是生理性的,而是心理上的问题。   再加上曾大哥的描述,跟曾小二的症状,兰静秋觉得他应该是因为情绪紧张、焦虑,造成的往复性口吃,如果耐心引导,生活在压力小点的环境中,是可以治愈的。   他在这个桥洞下自言自语时,在跟邱凤说话时,口吃的症状会轻一点,在着急时甚至吐字不清,这也说明他的结巴是情绪造成的。   兰静秋对曾爸曾妈更厌恶了,他们完全不知道自己把孩子折腾成什么样儿了,反而觉得他给他们丢脸,让他们操心。甚至觉得他们给口饭吃把房子留给他就已经对他很好了。   她问邱凤:“小二都跟你说过什么?他说他在河边看见有人杀人,是在说你吗?”   邱凤的心思早不在这里了,她也发现自己当时逃得太慌张了,都不知道人死没死,现在恨不得马上跟兰静秋他们回去打电话,鱼都吃不下去了。   可她看看迷茫的曾小二,还是说:“不是,我的事从来没跟他说过。他跟我说大家都躲着他,他爸妈叫他自己弄剩饭,他们却吃好的,买鱼的人学他结巴,他又想捅人了。我当时吓了一跳,我说你捅过吗?他说捅过,我本来想骂他,可想想我自己也毒死了人,觉得他也是被欺负狠了,我就劝他,以后别再捅人了,他说他看见一个女的杀人,他就模仿人家的动作,说跟杀鱼一样,他也会。”   兰静秋叹口气,希望只是看见而已,还没有开始模仿。   曾小二见邱凤笔划,就兴奋起来,跑进石棉瓦小屋里拉出样东西。   是个扎好的稻草人,肚子上已经被戳成了马蜂窝,显然是有人把它当沙袋来撒气。   邱凤说:“小二经常偷鱼给我,我就烤了或者埋土里焖熟,叫他跟我一起吃,他跟我说有人杀鱼一样杀人时,我以为他是做恶梦了,或者别人在吓唬他。可他有一天跟我说想把他爸妈捅了,然后我就可以去他家住了。”   兰静秋不敢置信,跟老刘一起看向曾小二,曾小二冲他们憨憨地笑着,似乎觉得自己的主意非常不错。   邱凤忙说:“你们别怪他,他真的是傻的,他父母对他不好,但经常说等他们死了院子就留给他,还说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找个媳妇回来。他就觉得父母死了,把我找回去当媳妇是很正常的事。而且他父母应该经常会骂他,小时候还打他,现在他能替他们赚钱了,才不打了,所以他心里肯定对他父母有恨吧,又看见有人杀人,他就觉得把父母杀了,院子就是他的了,没人打骂他,还可以把我带去,让我给他做饭烤鱼。”   邱凤说着叹气:“他也是个可怜孩子,再说他就是跟我说说,又没做。”   兰静秋看了被曾小二拉扯着的稻草人:“你怕他真的会弑父弑母,就弄了个稻草人,让他发泄?”   邱凤点点头:“没错,我觉得挺管用的,他捅稻草人的时候骂的那些话,我真觉得他太可怜了,他是傻,但他也有想法,他知道别人对他好不好。”   老刘问:“他捅人时……捅稻草人时,都骂什么?”   邱凤看着曾小二:“我能说吗?还是你自己跟叔叔阿姨说。”   曾小二今年二十岁。   不过兰静秋跟老刘对这称呼都没意见,因为曾小二就像个四五岁的孩子。   邱凤拍着曾小二,指指那个稻草人,“你想骂什么,骂出来吧。别管他们两个,他们两个不会欺负你。”   可能是曾小二在这个桥洞底下觉得很安全,也可能是因为邱凤一直拍着他的肩膀安抚着,他说话居然真的不怎么结巴了。   “我不是结巴,不是扫把星,不……不是讨债的!不是……掐死我吧,让……让你生我……”   兰静秋叹气,看来不只外人拿他的口吃开玩笑,家里人也很烦他,还说他是扫把星讨债的,当妈的甚至说过生下来就该掐死,曾小二想说谁让你生我了。   老刘忍不住说:“生而不养,父母之罪,养而不教呢?”   兰静秋道:“自然是父母之祸,不只是父母之祸,还可能是社会之祸!”   邱凤忙说:“曾小二不会是社会之祸,他不会杀人的,真的,他说那个被他捅了的人,不只嘲讽他,以前还经常让他伸出舌头,说是要给他治结巴,结果把烟头按到他舌头上,他一看见那个人就怕了,那天那人也抽着烟,说要给他治舌头,他正在杀鱼,一害怕,刀就捅了过去。可他说不出来,解释不了。”   曾小二听到烟头往舌头上按,就显得有点害怕,又结巴起来,“我……我……”   我了半天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他又伸舌头。   邱凤忙拦他,“他舌头上没疤痕,但这不代表那人没这么做过。”   当时曾小二描述不清楚,就算描述清楚了,没人看见,谁会信一个傻子?更何况他舌头上连疤痕都没有。   兰静秋叹口气:“舌头跟皮肤不太一样,浅层损伤本来就不会留下疤痕。”   老刘说:“也就是说,他跟你诉苦,你为了缓解他的压力,让他不要去杀他爸妈,就给他弄了个稻草人,让他泄愤?”   邱凤点点头:“我不想让小二成为杀人犯,我自己杀了人就后悔了,为什么为了那些混蛋搭上自己,我现在每天都忍不住想起我是杀人犯,还杀了孩子,脸上的疤痕倒是没那么重要了,说实话,我有时候都想直接跳进河里一了百了,还好有小二在。” 第390章 虚惊   兰静秋听了邱凤的叙述, 倒是解释清楚了很多事,曾小二没杀人,只是有预谋杀人, 而且还在预演中。   他看到范小桃杀人回来跟邱凤说了, 还说想杀欺负他的人,邱凤让他拿稻草人出气, 他可能觉得自己有杀人意图也有杀人的行动, 就混乱地承认自己杀过人。   等把两人都带回重案组,老刘说:“幸亏你要查曾小二,不然的话,他总这么捅稻草人,迟早有一天会真的去杀人,而且第一个想杀的是他父母。”   兰静秋点头:“没错, 发泄方式有很多种, 真刀真枪的上真的很容易擦枪走火, 再说曾小二的智商不高,有时候会分不清楚现实跟虚幻, 如果哪天他父母骂他, 他真可能把他们当稻草人。不过邱凤想不到这些, 也不是故意教唆,她是根据自己的经验,她下完药就觉得解脱了, 不恨了,自然觉得曾小二捅几刀骂几句, 发泄发泄就会放下仇恨。”   老刘去跟邱凤老家的人联系了。   兰静秋把跟邱凤的对话整理好, 拿给曾小二的父母看, 曾妈一看儿子想过杀自己, 立马骂了起来:“王八羔子,我辛辛苦苦把他养大,为了一个女人,想把他亲妈杀了?”   曾爸却一言不发,看他头上的汗,显然很害怕。   “他不是为了女人,亲妈会自己吃香喝辣给孩子吃馊饭吗?会自己打牌,让儿子干所有的活,还不给他做饭吗?你们觉得你们不容易,他从小被你们区别对待,能活到这么大更不容易。曾大哥说他们小时候饭不够吃,你们先叫两个正常的孩子吃饱,当时你们就已经放弃曾小二了,对不对?不是说最后死了把房子留给他就叫对他好。”   曾妈想解释,可腿都有点软了:“我是倒了八辈子霉啊,生下这么个讨债鬼,早知道……”   她说不下去了。   兰静秋叹口气:“你一定经常这么骂他吧,你们觉得他是傻的,觉得他不会生气不会记仇,可不会说话的小婴儿,都能感知到父母是生气还是高兴,听见悲伤的音乐都会流泪,何况是他。”   曾爸抱着头痛苦道:“他一直特别听话,从来不要东要西,更没发过牢骚,我们也就习惯了。”   “他怎么发牢骚?一说话你们就嫌弃烦叫他闭嘴吧,他自己的时候说话不结巴,跟邱凤说话也不结巴,还不是你们骂出来吓出来的?你们第一次来时,你说你把他拴在裤腰带上,生怕出事,真是这么回事吗?恨不得让他离得远远的吧。”兰静秋问。   “当然不是,那是我们亲生儿子啊,怎么可能对他不好,就是以前累死累活的总……”   曾爸说不下去了,怎么说?总要找个出气筒吗?他抱头蹲下,痛苦地叹息着:“怎么会这样!我们还想找人给他说对象呢,我们真不是不管他。”   兰静秋瞬间想到孤儿院那些被卖了的姑娘,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免了吧,他孩子再遗传了怎么办?这种情况就不该结婚。”   “不是的,他是小时候发烧烧坏了,不遗传。”   兰静秋更气了,恨不得给这男人两巴掌:“好嘛,好好的孩子因为你们疏于照顾成了傻子,你们还不对他好点,他究竟造了什么孽,投胎到你家!”   在旁边办公室的富生跟明杰听见兰静秋提高声音骂人,都跑过来劝。   兰静秋摆手说没事,“我就是没见过这样的爸妈。”   曾妈哭道:“就是因为知道是自己的错才没法面对啊,那现在怎么办?”   她推曾爸:“我们现在就把房子给他吧,咱俩去住桥洞,免得哪天真为了房子把我们杀了。”   兰静秋叹气:“你真以为他是为房子吗?他是因为你们对他不好,是知道你们不爱他,他每次回到家都是冷眼都是谩骂,你们叫他讨债鬼,他自然想着如果你们不在房子里就好了,你们自己还说你们死了要把房子留给他,这不是暗示他吗?一边对他不好,一边说以后房子留给他,他又是个心智不健全的人,肯定会想歪了,这全都是你们自己造的恶果!”   明杰也说:“是啊,如果他回到家里面对的是嘘寒问暖,是一家子互帮互助,把他当家人,对他宽容善待,他会想到杀了你们把房子占了吗?在外边被外人欺负,回家一句安慰都没有,肯定会走极端。”   曾妈捂着脸哭起来,曾爸却突然问:“对了,那姑娘是怎么回事?毁了容了但是不残疾是吧,跟我家小二差几岁啊?”   兰静秋一眼看出他的意图,话都懒得说,转身出去了。   老刘已经打过电话,邱凤丈夫没死,估计是假老鼠药,那一大家子都没死,只是迷晕了,醒过来后,拉了几次肚子就没事了,他们以为是邱凤为了逃跑故意下的迷药。   邱凤丈夫把她脸毁了,自知理亏,又见邱凤帮着写了谅解书,更觉得内疚,四处找人,但没报警。   兰静秋笑了:“总算有个好消息啊。”   要是这一家团灭,邱凤肯定是死刑或无期了,而且那两个孩子何其无辜。   邱凤得到消息捂着脸大哭,“他们都没事,孩子也没事?”   她的哭声不像之前那么压抑了,嚎啕大哭,眼泪鼻涕糊了满脸,她总算是解脱了。   兰静秋叹口气,跟老刘说:“善良的人一旦拿起屠刀,第一个逼疯的会是自己。”   老刘笑道:“还好,她拿起的不是屠刀是指甲钳,虽然有杀人的意图,但没被发现没被起诉,这事其实挺难办的。”   邱凤这属于杀人未遂,就算当事人不上诉,也得公诉。   兰静秋皱眉:“有什么难办的?好多老鼠药就是迷药,她下迷药把婆家人迷晕了,离家出走而已啊。婆家人都不追究,批评教育,最多关上十五天。”   老刘笑着摇头:“你啊……还是心太软,再觉得她可怜也不能罔顾司法啊。”   “那你说怎么处理?”   老刘还没说呢,另一个房间的曾小二听见邱凤的哭声,闹腾起来,不让他见邱凤,他干脆也哭了起来。   老刘无奈道:“这个邱凤下的就是迷药吧,可能她自己记成老鼠药了,我看她也疯疯癫癫的,估计毁了容受刺激太大。”   兰静秋笑了笑,点点头。   邱凤跟曾小二都没有杀人,兰静秋心里松了口气,邱凤的事不管怎么处理都不会太严重,她去见范小桃,跟她说了曾小二的事,“他在捅稻草人时就觉得自己杀过人,所以你才会感受到同类的气息。”   范小桃羡慕地说:“他有人安慰有人帮他排解压力还教他发泄?真好,我也有过,可惜被我杀了。”   最后这句话兰静秋不知道听她说了多少次了,她不由叹气:“别再这么想了,放过自己也放过他。”   范小桃却说:“剩下的日子我要跟杰哥一起过,他也会帮我开导我,我放不下了,也没必要放下。”   兰静秋无言以对,范小桃很可能是死刑,自然没必要放下了,怀抱着最美好的记忆度过最后的时光不好吗,为什么非要让人家放下。   更让兰静秋没想到的是,曾爸曾妈居然想到一块去了,说要把房子给曾小二,还让兰静秋说媒,让问问邱凤愿不愿意嫁给曾小二。   兰静秋都无语了,年龄差是最次要的,邱凤在自己落魄时觉得小二是她的精神支柱,曾小二也觉得她是对他最好的人,实际上就是两个人互相取暖,可如果他们生活安定下来,有了房子住,有了人照顾,以后会不会产生矛盾,邱凤只是毁了容,她心智健全,跟曾小二在一起,就跟养个儿子一样,长久生活还是会有矛盾。   老刘却觉得她想太多,“咱们肯定不能说媒,但他们要是自己去问,咱们也管不着啊。我觉得这俩人要是真成了挺好的,他们两个不是你,你长得漂亮工作好,身体健康又聪明上进,你可以追求爱情,也肯定会遇到爱情,可他们呢?对婚姻对爱情还有追求吗?搭伙过日子不好吗?”   兰静秋再次无言以对,是啊,在自己看来曾爸曾妈的想法就是异想天开,不负责任,可对他们来说也许是最好的选择。   “我不认为邱凤会同意,她有那样的遭遇应应该不会再结婚了吧。”   结果人家邱凤居然同意了,还很高兴!而且有了点鲜活气,还说要找律师,免得被判刑。   兰静秋问她:“你想过以后将面临什么吗?不是他偶尔偷一条鱼来你们两个互相诉苦一起烤鱼,你俩要是结婚,以后你们会捆绑在一起,他将是你的责任,你相当于养了个大孩子,还是个曾经有过弑父弑母念头的大孩子。”   邱凤叹气:“我也只是个曾经有杀夫念头的丑八怪啊,我下不了决心寻死,一个人生活又很孤单很累,我觉得小二很好,我只要对他好,他就会很听话,他一开始就没嫌弃我脸上的疤,以后也不会觉得我丑,这样不是很好吗?”   她说:“我还想劝他爸妈跟我们一起住,让他爸妈对他好点,好弥补他的童年,他这个人,你对他好一点,他能把你当菩萨供起来,在他眼里我不丑更不是没用的人,说句不怕你笑话的话,我觉得他需要我,他让我觉得我活着还有意义。”   兰静秋笑了笑,还能说什么,“那祝福你们。”   邱凤笑了起来,丑陋的半张脸跟着扭曲,却一点也不可怖,兰静秋能感受到她是真的开心。以为自己是逃犯,杀了一家子人,结果最后只是虚惊一场。   以为自己后半辈子毁掉了,哪想遇到个傻子把她当菩萨当宝。虽然傻子是真傻子,但她已经知足了。   兰静秋是真心祝福他们,但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还是沉甸甸的,老刘过来想跟她商量下怎么写报告,见她一脸沉思的表情,就笑道:“我跟你说,想太多的人真不适合当刑警,这世上哪有那么多人能事事如意?知足就好。我看他们都挺知足的。”   “你是说我不知足?”   “我没说,不过我发现你被范小桃的案子影响得不轻啊。邱凤跟曾小二的事相比起来算是喜事了吧。”   兰静秋叹口气:“我确实有点郁闷,那些被任大妗卖出去的女孩过得再差也觉得自己幸福,还有的是为了孩子留下来了,邱凤也只是因为曾小二不嫌弃她丑,就同意嫁给他,好像谁都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好像咱们查来查去,根本没有帮到他们。”   “你这叫什么话,怎么没帮到啊,如果不是你,曾小二总有一天会杀人,邱凤也永远不会知道自己没杀人,一个捅着稻草人发泄,一个心理压力那么大,他们迟早悲剧,是你救了他们。”   兰静秋叹口气,她并不觉得帮到人了:“谢谢安慰,我没事,胡组长不是让我休息两天吗?我先回去了。”   老刘看着她下楼,心里有些担心,又追了上去。   兰静秋出了楼门,正要拐回宿舍就看见东边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跟人打听什么。   她一开始只是看着那人眼熟,等看清楚正脸,她心情突然明媚起来,转身朝那人飞奔而去。 第391章 地主之谊   兰静秋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洛生海, 她不知道他是不是来找自己的,不过看到老熟人,心里雀跃极了, 奔过去喊:“洛队!你怎么来了?”   老刘刚走出楼门就看见兰静秋朝着一个男人奔去, 脚步轻快,语气里掩饰不住的兴奋。   他看着那男人皱眉, 是她男朋友吗?他想起刚才他还说兰静秋可以期待爱情, 不禁有点心塞,也太乌鸦嘴了,他就是那么一说,没必要这么快吧。   老刘看这两人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的,确实像久别重逢的恋人。   洛生海看见兰静秋, 眼神马上亮了起来, 上下打量着她:“这才几天, 看着痩了啊,这边很忙吗?”   兰静秋从到重案组第一天就开始忙碌, 确实没时间好好吃饭, 不过她一直精神劲十足, 还真没觉得累,就是有点心累。   “没痩啊,刚要了两天假, 正想四处转转,看看宁州市有什么好吃的呢。”   洛生海笑道:“看来我来的正好, 后天才是表彰会, 一起在宁州转转吧。”   “表彰会?是金厅长通知你过来的?我一直在忙, 都忘了要开表彰会了。”   “是深市那边打电话给我, 要在他们那边开,估计你也得过去,我就直接来了宁州市。”   所以还是特意过来的?兰静秋琢磨着。   昂山精神病院的案子兰静秋跟洛生海是主力办案人员,当初他们走的时候,金厅长就说等着表彰,兰静秋还以为要拖到年底了,没想到这么快。   两人正说着,老刘凑了过来:“静秋,不介绍一下吗?这位是?”   兰静秋笑着说:“这是我原来单位的领导洛队长。洛队,这是省厅重案组的刘副组长。”   洛生海跟老刘握手,两人寒暄起来,老刘对洛生海十分好奇,还忍不住说:“原来你是静秋队长啊,我还以为你是她男朋友。”   气氛瞬间尴尬起来,洛生海大方笑道:“我倒是想呢,人家不给机会。”   兰静秋无奈地瞪了老刘一眼:“刘组长,咱不是说好了吗?除了办案时,咱俩还是少说话吧。”   洛生海诧异地看她一眼,她才来了不到一周吧,已经跟副组长这么熟了吗?这是在开玩笑还是说真的。   老刘也不恼,他挠挠头:“行,那我跟小洛聊吧,你们刚才说是要去吃饭对吧?走吧,我知道咱们这条街有家店粤菜特别正宗,我请你们两个,以尽地主之谊。”   兰静秋皱眉,她还有很多话要跟洛生海说,这老刘也太自来熟了。   洛生海看她表情就知道她不乐意去,心中不禁有些许安慰,看来她还是想跟他单独说话吧。   他刚想拒绝,就见老刘把手里的一个文件夹交给路过的警员,还跟人家说:“跟胡组长说一声,我跟静秋请朋友出去吃个饭,一会儿回来。”   人家根本不给你拒绝的机会,直接就定了,而且那语气,他跟静秋倒成了一国的了。   洛生海眼睛眯了眯,重新打量着老刘,应该有三十了吧,有点不修边幅,长得浓眉大眼倒是很精神,一看性格就是大大咧咧的。   听静秋跟他说话的语气,两人应该很熟了,难道是搭档?   兰静秋说:“刘组长,不用你破费了,我们先自己出去转转……”   “不破费,吃个饭而已,别跟我瞎客气。”老刘说着已经拉起了洛生海的胳膊。   洛生海不着痕迹地甩开他,跟兰静秋说:“盛情难却,一起去吧,等我走的时候再回请刘组长。”   他也想看看两人到底什么情况,静秋对这个刘组长是不是有好感。   老刘确实是自来熟,要求他们都称呼他老刘,别老是组长组长的喊。   “组长听着不如队长威风,是吧。”   洛生海:“不过是个称呼。”   两人不咸不淡的聊着,兰静秋不想插嘴,决定自己好好吃饭就行了,反正洛生海还要留几天,两人还得一块去深市,有的是时间说话。   老刘说的饭馆确实不错,他问过兰静秋跟洛生海,见他们都没有忌口的,就先点了几个招牌菜。   红烧乳鸽跟白切鸡,古老肉还有白灼虾,老刘还想点梅菜扣肉,兰静秋没想到老刘这么大方,还真要出血。   她倒是想着狠宰老刘一顿,不过满桌子肉,也吃不下啊,太浪费了,她忍不住道:“差不多了吧,三个人而已,再要个素菜就可以了。”   “好吧,那再来个白灼菜心。”   老刘把菜单递给服务员,跟兰静秋说:“小洛不是说你痩了吗?好好补补。也是这几天太忙乱了,饥一顿饱一顿的,马上就忙完了。宁州市的美食多得很,以后有空了,我带你多转几家。”   兰静秋皱眉,原来刚才自己跟洛生海的对话他都听见了。   “真用不着,我跟刘组长一块办案还行,今儿是特殊情况,以后咱还是保持距离得好。”   洛生海笑道:“有矛盾吗?静秋可不是不讲理的人,这是怎么了。”   老刘苦笑,看这话说的,静秋讲理,那就是他不讲理了,不过想想两人之前的几次矛盾,老刘也只得认了。   “都是我的错,看问题太偏面,也不会说话,这才得罪了静秋同志。”   等菜的功夫,老刘把前前后后的事都说了,又跟洛生海说:“正好洛队来了,替我们俩说合说合,你说胡组长让我跟静秋搭档,她一直生着我的气……”   兰静秋无语道:“没影响办案吧。”   “那倒没有。”   “那不就得了,现在又一张桌吃饭了,还说合什么啊,刘组长,你别太夸张了。”兰静秋没好气地说。   洛生海却说:“他还真不是夸张,你确实该生他的气!居然要跟你比格斗?一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初来乍到的小姑娘!刘组长,你也太不讲究了。”   老刘一听就乐了,十分兴奋地看着兰静秋,心说静秋最烦别人叫她小姑娘,肯定该生气了,肯定要怼他了。   哪想到兰静秋很认真地点点头。   老刘傻眼:“不是,我说静秋,你也太偏心了吧,我也没说什么,你就说我歧视女性,他这话不是歧视女性吗?小姑娘怎么了?不照样把我打趴下吗?再说当时是你要格斗的,我就说了句什么来着?”   兰静秋说:“你说女特警没有女性特征,跟洛队的话能一样?我不需要像男的,我就是小姑娘,也能把你打趴下。”   老刘无语极了,跟洛生海说:“小洛,你看啊,反正呢,我说什么都不对。就是因为我一开始嘴贱了两句,她对我的印象就根深蒂固了,这哪儿行啊,你说对不对?谁不犯错?犯了错认识到了,改了不就行了。”   洛生海说:“可能她觉得你没认识到错在那儿了,偶尔一两句可能是口误,总是说话不注意,一般都是心里的观念根深蒂固了,随时都会流露出来。”   老刘举手投降:“好吧,我错了,我再次道歉,你俩还真是老搭档啊,这一唱一合的,我说不过你们。”   兰静秋呵呵两声:“又来,理亏就说理亏,你那是说不过吗?好像我们强词夺理一样。”   洛生海发现他们两个很可能是怼出来的革命友谊,这叫不打不相识吗?   老刘不想再说让他吃瘪的话题,又问起了洛生海的来意,听见是来参加表彰会的,他愣了下。   “深市要开表彰会了?当时只有胡组长被调去了,听说也是惊心动魄啊,可惜这儿说话不方便,不然我还真想听你们两个当事人跟我详细讲讲细节。”   菜陆续上来,一直都是老刘挑起话题,又给他们介绍菜,说怎么做的,有多好吃,还真是尽了地主之谊。   不过虽然没冷场,但兰静秋只顾着吃,洛生海只是配合着他聊两句,老刘一时气闷,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自己跟个电灯炮一样。   他干脆说起了孤儿院的事:“买卖人口太猖獗了,而且很多是被熟人骗的,你们在深市的案子不是也涉及到拐卖人口了吗?如果跨省的话,很难查,还有那几个差点把静秋搞抑郁的姑娘,唉,想起来就气人,对买卖人口的就该重刑重判,不然永远也杜绝不了。”   洛生海终于提起了兴趣:“把静秋搞抑郁?怎么回事?”   兰静秋刚啃完乳鸽翅膀,放下筷子,说:“你听他瞎说,我哪儿抑郁了,就是有点感慨,那几个姑娘被人骗去外省嫁了人,在外人看来各种不如意,但因为各种原因,她们决定留下来,还有两个觉得自己特别幸福,也许对她们来说确实幸福吧,但我觉得她们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这个骗子太可恶了,而且她还是利用职务之便。”   老刘说:“确实可恶,还把孤儿院的两个婴儿给卖了,幸亏这俩孩子运气好啊。”   洛生海说:“妇产科跟孤儿院确实得盯紧了,我们那边省厅有个案子是妇产科医生护士联手调换婴儿,想要男孩却生了女娃的,给医生塞钱,请医生把别人家生的男孩给他家换了。”   “那不是傻吗?不管丫头还是小子都是自己家的种儿,非换个没血缘关系的儿子?简直有病。”老刘骂得畅快。   三人聊起这个话题,兰静秋突然说:“以前跟东子他们也聊过这事,答案是暂时无解,尤其是现在计划生育,一家只要一个,想要男孩的更是绞尽脑汁了。”   范小桃这种案子不能拿出来说,能聊的也就只有孤儿院这些渎职的人,还有那些买卖人口的人了。   等吃完饭,三人从饭馆出来,老刘心里很不情愿,但还是识趣地说:“我先回去忙了,你们俩肯定有事要说,我就不掺合了。”   兰静秋朝他摆摆手,她还真有事跟洛生海说。   老刘溜达着走了几步,却突然停下来,看着旁边胡同里拐过来的一辆自行车。   推自行车的是个老太太,后座上坐着个扭曲着身子的孩子,看那表情应该很痛苦,大概四五岁的样子。   他皱眉过去问:“阿姨,孩子是不是生病了?你是孩子什么人?”   “我是他奶奶,他没事,就是要吃糖,哭半天了。”老人家说。   兰静秋跟洛生海也没走呢,以为老刘发现人贩子了,都跟着过去看那孩子。   孩子跟身上长了刺一样,不停扭动,三人刚说过拐卖的事,又碰上哭闹的孩子,问一问才能放心。   结果虚惊一场,这孩子就是前边肠粉店老板家的,老刘松了口气:“没事就好。”   洛生海叮嘱道:“孩子应该是生病了,赶紧送医院看看吧。”   肠粉店老板笑着说:“没事,他就是装的,早看过了,一点事都没有,隔几天就装一次。”   家长都这么说了,他们也只好离开。   兰静秋想起从小就被忽视导致烧成傻子的曾小二,忍不住又回头看了眼那孩子:“隔几天就装一次?听着怎么不对劲啊。” 第392章 婆媳   兰静秋觉得孩子哭闹不会这么有规律, 洛生海也回头看那孩子,见他趴在奶奶怀里哭着,就说:“小孩子为了零食或玩具都有可能哭闹, 可这孩子什么都没要, 确实奇怪。”   老刘早就大踏步走远了,两人又走回去, 兰静秋问:“你们在哪儿检查的?有没有去医院做CT?”   “花那钱干什么?我们就在街口的诊所看了, 人家说没事。”老板正忙着,看样子好像有点嫌烦的意思。   兰静秋却没有撒手不管:“我建议你们把孩子送去医院检查,不然的话,我只能找妇联的人来管。”   这下子老板一家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老板娘也从里边的厨房出来了,是个三十来岁的瘦高个女人, 她皱眉打量着兰静秋跟洛生海:“我们自己孩子自己不知道心疼吗?你们是谁啊, 跑来这里多管闲事。”   两人都没穿警服, 兰静秋只好说:“我们是省厅重案组的,建议你们带孩子去医院做个详细的检查, 我还会通知片区查一下孩子的所有家人, 看有没有虐待现象。”   孩子妈立马怒了:“你说什么呢, 警察了不起啊?我们会自己虐待孩子?这可是我们家的独苗。”   洛生海没想到兰静秋直接就说了虐待,他见有人围过来,只好解释道:“我同事只是建议和怀疑, 没有指责你们的意思。”   他见那孩子已经不哭了,睁大眼睛看着大人们争执, 心里也有些尴尬, 就说:“今天晚了, 明天请记得带孩子去医院做个全面检查。很抱歉, 打扰了。”   说完他拉着兰静秋就走:“怎么回事?你情绪不对啊。”   兰静秋自己也发现了,她叹口气,把曾小二的事说了,感慨道:“我是真没见过这样的家长,按照一般人的思维可能会偏心有问题的孩子,反而忽视正常的孩子,你说他们怎么回事?而且明明是他们的疏忽让孩子烧坏了脑子啊,还骂孩子扫把星,骂孩子讨债鬼,太不可理喻了。”   “你是怕刚才的孩子也因为父母的疏忽得病?那你慢慢说嘛,本来是好意。”   洛生海说完笑道:“我还以为你跟刘组长搭档习惯了,惹上他那种大大咧咧,口无遮拦的毛病了。”   “呵,怎么可能。”兰静秋道,“我就是觉得那么小的孩子,隔一段时间就装病闹腾太奇怪了。”   “我看是曾小二给你的感触太深了吧,他父母的行为其实不难理解,人总会在潜意识里慢慢把错误转移到他人身上,以此来缓解自己的内疚跟压力,而且当年他父母耽误了孩子的病情,应该也会被长辈骂,会被别人指责。可能有这样一个孩子,他们需要更努力的工作,慢慢的,这孩子就成了累赘,孤儿院的孩子很多都身有残疾,就是被父母当成了累赘扔了。”   兰静秋却说:“其实说白了还是他家以前穷,要是一直有钱,雇个人照顾,不缺吃喝,怎么会忽视至此。家里吃不上饭的时候只顾着正常孩子,这就跟野兽只留下强壮的孩子,把出生就弱抢不到食物的自然淘汰掉一样。”   洛生海点头:“是啊,你这不是挺明白的吗?”   兰静秋叹息一声:“主要是这案子涉及到的无辜人太多了。”   她把李杰跟小桃的事说了,“那几家明明是买家,如果他们没有想买个媳妇的念头,那几个姑娘不会被卖过去,说是给的谢媒钱,其实就是买卖,可她们却要留下。这已经让人很无奈了,但起码她们觉得自己过得不错,可小桃好像从来就没有过机会。”   “她有的,她有无数次机会,从小黑屋里放出来后为什么要自暴自弃?发生了这样的事,老杜还会主动喊她去自己房间吗?如果老杜还没死心,她干脆全天跟着那些女老师,去院长办公室坐着,他们能把她赶开吗?既然知道自己名声被毁了,就大叫大喊,把事情闹大,他们敢杀人吗?”   洛生海说着叹道:“我知道不该这样苛责一个十几岁的女孩,但她妥协了还自暴自弃了,她当时有机会的,勇敢一点也许一切就不一样了,而且她没有向曲院长求助,没有向孤儿院的任何人求助吧,有时候旁观者是害怕又想帮忙的纠结心态,也许只要她求助了,会有人帮她。总之她的性格太随波逐流了,出了孤儿院又被强子控制着人生,直到她遇到李杰。”   兰静秋想起范小桃说起李杰时的样子,叹口气:“是啊,她说李杰教她怎么拒绝别人,怎么说不,还教她要自信要勇敢。要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她苦笑:“她可能只记住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了,李杰教她做个好人,她就去杀骗子。”   洛生海盯着她的眼睛,好奇地说:“李杰死了,范小桃也可能是死刑,这都是已经无法改变的事实,再惋惜也没用,为这种事纠结真不像是你的性格。还有那些选择留下的姑娘,她们是成年人了,有权利自己选择,你只是个警察,有侵害事件马上阻止,及时抓捕罪犯是你的职责,其他的你无能为力。”   “我知道!”兰静秋无奈道,“只是有些感慨。”   除了感慨,她还想起一个人,彭勇也曾经跟她说过他小时候的事,扭曲的家庭压抑的童年,比小桃好不了多少。   “你觉得小刘还会回来吗?”她突然问。   洛生海愣了下,笑了起来:“我还以为你跟老刘斗智斗勇,早把小刘忘了。”   “开什么玩笑,我跟老刘斗什么?恨不得离他远点,一张嘴就让人冒火 。”兰静秋对老刘的态度就是不影响工作就成,绝对成不了好同事好搭档。”   两人快走到招待所时,洛生海停下来:“静秋,小刘也喜欢你吗?你跟他的秘密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你坚信他会回来。”   见兰静秋愣住,他又忙道:“我就是问一问,希望有一天你会回答,但如果你一直不肯说,我也不会逼你。”   “呵,洛队,你可真虚伪,这还不叫逼我吗?”   “当然不是逼你,我是说我想知道,但你可以不告诉我,就像我喜欢你,但你可以不喜欢我,不管怎样我们还是可以像朋友一样来往,像知已一样聊天。”   兰静秋措不及防地听到这句‘我喜欢你’,呼吸都乱了一瞬,她皱眉,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道:“谁跟你知已了。”   洛生海笑得爽朗:“那就像战友一样聊天,总行了吧。”   兰静秋琢磨着是编个故事来糊弄他,还是继续保持沉默,两人已经走到了招待所门口。   她松了口气:“到了,你进去吧,明天见。”   说完兰静秋转身就走,洛生海却又跟了过来,兰静秋有点不耐烦:“有事明天再说吧。”   “我送你回去吧,天黑了。”   “我一个警察,还怕天黑?”   “我一个警察,你不也把我送到招待所门口了吗?礼尚往来嘛,我肯定得送你回去。”洛生海说得特别理直气壮。   兰静秋本想拒绝,可两人的影子被路灯拉得老长,斜斜靠在一起,她转头看着洛生海的侧影,昏黄的灯光下,心里突然暖意融融。   “那你把我送到了,我是不是还得再把你送回来?”   洛生海见她没有拒绝,心中稍安,“下次吧,有来有往嘛,下次我先送你,你再送我。”   “无聊!幼稚!”兰静秋忍不住嘲讽。   洛生海却说:“一天天忙忙碌碌的,就是要时不时的做点无聊幼稚的事,才不会胡思乱想啊。不要把自己的弦绷太紧,你觉得小刘会回来,那就等他回来,不管他出什么招,你有准备,不会输。至于他为什么会变坏,是他原生家庭的原因,还是因为他跟你的纠葛,爱而不得,这些都是次要的。坏人变坏需要理由吗?天生邪恶的人多得很,等手铐铐到他手上,咱们可以问清楚,没找到他之前,分析他有可能的动向就行了,不要想太多。”   兰静秋没想到他居然已经猜出了自己在想什么,不由叹气:“唉,还是跟你搭档更舒心。”   听到这句话,洛生海心中雀跃不已,所以她应该也是有点喜欢他的吧,他笑了起来,“那就早点回来,廖副厅长说咱们特案组给你留着位置呢,随时欢迎你回去。”   他把兰静秋送到了宿舍楼下,才依依不舍地回去。   兰静秋在二楼楼道的窗口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想梳理一下自己的思绪,好像她跟洛生海刚才的对话太暧昧了,可她又不拒绝这种暧昧,所以她是喜欢他?   兰静秋想了半天也没个结果,最后还是决定顺其自然吧。   她跟洛生海第二天约在茶楼吃早点,那是家老字号,据说吃早茶的人很多,去早了没地方,两人决定十点再去,顺便把中午饭也在那儿解决了。   一大早起床,也不急着上班,兰静秋就先去训练场跑了几圈,刚出汗就有人过来喊她:“小兰同志,好像有人找你,胡组长让你赶紧回重案组。”   兰静秋愣了下,好像有人找是什么意思?   她以为是洛生海有别的安排过来找她了,赶紧在水龙头下洗了把脸,没来得及换衣服就跑去了重案组。   洛生海不在,等她的居然是昨天肠粉店的老板娘。   她一见兰静秋就说:“对,就是她,我就来找她的。”   兰静秋问胡组长:“刘组长呢?   胡组长说:“老胡去开会了,这事你处理吧,应该问题不大。”   兰静秋走过去,皱眉问老板娘:“怎么了?孩子出什么事了?去做检查了吗?”   老板娘连连点头:“做检查了,昨天你们走了,他一直哭闹,我们被你们吓的赶紧带着孩子去了医院,结果发现孩子身体里有根针,都快到心脏了!”   她说着差点就给兰静秋跪下了,兰静秋急忙把人扶起来:“现在发现还不晚,你哭什么?慢慢说,针是怎么扎进去的。”   女人哭道:“就是不知道啊!警察同志,帮帮我吧,我觉得是有人故意扎的,肯定是我婆婆,一定是那个老不死的,一直是她带孩子。”   兰静秋叹气,看来婆媳矛盾不小啊,这可是很严重的指控。 第393章 孩子爸   肠粉店的老板娘姓齐, 别人都叫她齐姐,她哭着求兰静秋去帮忙,兰静秋觉得这种事很容易查出来, 就说:“报警立案吧, 附近派出所或公安局的人会管,如果真是人为的肯定能查出来。”   “我们报警了, 人家说查, 问了一圈,又问我有没有做过针线,丢过针,我婆婆就说我过年的时候在床上做过被子,那时候孩子一直爬上爬下的玩,她就说肯定是我不小心把针丢在床上, 扎进孩子身子里了。她就是恶人先告状。”   兰静秋皱眉:“可你怎么确定不是因为你的原因呢?”   “肯定不是意外, 我记得清清楚楚, 我用的针线都放好了,没有丢一根针, 而且我看医生拍出来的那个针很长啊, 我都没用过那么长的针。”   齐姐一口咬定是她婆婆因为家庭矛盾往她孩子身上扎针。   “她一直看我不顺眼, 说我是穷相,我俩吵过不止一次了。”   兰静秋道:“她恨你,为什么要折腾自己的孙子?还有你为什么这么肯定不是意外, 你婆婆以前做过伤害孩子的事吗?”   “有一次她差点把孩子丢了,我骂的可能难听了点, 她就记了仇。她还说要是没有我, 她儿子早就成大老板了, 她给她儿子算过命, 是大富大贵的命,可因为找了我,只能开个小肠粉店,天天累死累活。”   兰静秋无奈道:“也就是说她以前没有伤害过孩子?只是骂你?”   齐姐无奈点头,但还是坚持说:“肯定就是她,除了她我想不到别人了,她肯定是为了折腾我,可又敢跟我吵,被我骂过几次,就怀恨在心了,用孩子折磨我。警察同志,要不是你跟昨天那位同志慧眼,看出了问题,可能会等到我儿子的心脏不舒服,才发现,那就太晚了。我谢谢你们,下辈子给你们当牛做马,求你们再好心帮帮忙,帮我找到证据,别让那个恶心的老婆子再靠近我儿子。”   兰静秋说:“也就是说现在有警察在调查,但警察认为是你过年的时候在床上做被子时遗漏了针,你认为不是,就说是你婆婆故意扎的孩子,想让我去帮你找证据?”   齐姐点点头:“对,就是这样,我刚才没说是怕你也跟那些警察一样,以为是我的疏忽。真的不是我的,妹子,我记得清清楚楚,针我都收起来了,他在床上玩的时候我特别小心,还骂他叫他出去玩,我当时就怕我会扎到他,怎么会把针漏在床上。可他们查不出来就说是意外,叫我们以后看好孩子就行了,这算怎么回事?现在我婆婆也骂我,我老公也骂我,大家都说我差点害死我儿子,我冤枉啊。”   兰静秋听她说来说去,也没说出婆婆做过什么出格的事,就先给她打预防针:“如果查到最后,跟你婆婆没关系,可能大家更会骂你。现在只是不知道针是怎么进去的,并不确定就是你遗漏的针。你确定要查吗?”   “确定!我敢肯定就是那个老巫婆扎的,只要你们肯查一定能查出来,要是把她带到你们这里来吓唬吓唬,一准就说实话了。”   兰静秋无语极了,说实话她真不想管这案子,也许就是意外而已,而且这个齐姐有点纠缠不清,对她婆婆恶意很大。   不过想到那可怜的孩子,如果真的是人为的,这根针取出来,以后会不会有人用其他方法来迫害孩子?   “孩子在哪家医院,我一会儿过去。”   齐姐说了医院名字,千恩万谢地走了,兰静秋先去了招待所,跟洛生海说:“你自己去吃早茶吧,我有个案子要处理。”   “你一个人?”洛生海诧异道。   “不是什么大案。”   “我跟你一起去吧,还吃什么早茶。”   两人还是在医院外边的小堆车吃上了早茶,洛生海听了她的描述,说:“也就是说针还没有拿出来,齐姐先跑来找你帮忙了?”   兰静秋道:“没错,接到报案的民警已经问了一圈,他们家里做针线活的只有齐姐,她过年的时候还做过被褥,孩子又很少去别人家玩,肯定被怀疑了,家里人各种指责。”   “所以她没有任何证据就把她婆婆推出来当替罪羊?婆婆会因为厌恶儿媳就折磨孙子吗?”   “我也不清楚,所以要查啊。这世上什么人没有?虎毒不食子也只适用于绝大部分,更何况是奶奶跟孙子。”   洛生海叹气,他原以为是小案子,过去看看就行了,今天还有时间跟静秋出去逛逛,可听这意思,要耽误不少时间啊。   一根针而已,根本不会有任何标识,去商店买针也不会登记,怎么去找来源?   受害者是个不到三周岁的孩子,连自己哪儿疼都说不清楚,才会被家人误会他是闹脾气装哭。   如果没有目击者,就只能排查跟家长有矛盾的大人,也只能通过审讯来查案了。   早点摊的皮蛋瘦肉粥很顺滑,虾饺也很鲜美,而且晶莹剔透,虽然是小摊上的,但味道不错。   两人吃完直接进了医院,齐家家人都在儿童住院部。   医生说想先尝试体外治疗让针远离心脏部位,减小手术的风险,孩子恢复起来不会太困难。   孩子爸骂齐姐:“都怪你,医生说那针会随着孩子跑动移位,这幸亏没碰到别的地方,万一出事怎么办?”   齐姐气得大叫:“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啊!还要我说多少遍?我真的把针全都收起来了,不信的话,等针拿出来你们跟我针线盒里的比一比,我从照片上都能看出来那针比较大,绝对不是我用的。”   她说的照片就是CT片子。   兰静秋拿过来看了眼,细长的一根针,看起来确实不小。   齐姐一见他们来了,就像是看见了救星:“警察同志,你们来了?太好了,你们就是青天大老爷,请一定帮我洗清冤屈啊,我都快心疼死了,那可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我虽然忙起来顾不上,但平时在家里也是宝贝得很,要是在我面前被针扎了,他肯定会哭闹,我缝被子那天,孩子一直高高兴兴的,根本就没有哭闹。”   洛生海说:“孩子虽然小,但说话应该很清楚了吧,如果有人故意扎他,会问不出来吗?”   “这位同志,你站哪边的,可是我把你们请来的,怎么不帮我说话,怎么都帮那个老巫婆啊。”齐姐气坏了,口不择言。   兰静秋无奈道:“我们是来查真相的,要帮的是孩子。我同事说得没错啊,孩子都快岁了,你们没有问出来是谁扎的他,那会不会是时间问题,医生能确定这针是什么时候进去的吗?”   孩子爸摇头:“说不准啊,说是做手术的时候可以确定大概的时间。”   兰静秋说:“那你们先不要吵,还不确定是不是今年扎进去的,你们先互相指责太耽误事了。”   “可孩子是从今年,尤其是这几个月开始闹腾的,也不说疼,就是说这不舒服哪儿不舒服,肯定是今年的事。”孩子奶奶田大妈说。   兰静秋道:“还是等医生确定吧,阿姨您能先跟我们聊聊吗?”   田大妈不乐意:“跟我没关系,刚才已经有警察来问过了。”   齐姐马上指着她的鼻子说:“老巫婆,你是心虚了吧。”   孩子爸气得跺脚:“好了好了,你们别吵了,我们也不查了,自认倒霉好了。”   他说完跟兰静秋说:“警察同志,麻烦你们了,不用问了也不用查了,反正孩子也没伤着,我看就算了吧,把针拿出来就行了。”   他妈跟他媳妇一听这话都暴怒。   齐姐:“查,一定要查,凭什么不查,刚才你们俩个指着我骂的时候怎么不说算了,我让警察查查你妈,你就说算了,你们母子两个是不是心虚?难不成想把我儿子弄死了,把我赶走,再给他娶一个?”   田大妈气得拍着大腿说:“我这辈子没受过这种窝囊气,必须得查清楚啊,儿子,你可不能算了,你说算了你妈我可就背黑锅了,那是我唯一的大孙子,我怎么会害孩子。”   她说着指着齐姐的鼻子说:“我跟你有仇我找你就行了,我为什么要害我老田家的种。”   兰静秋皱眉:“阿姨是招的女婿吗?”   田大妈拍大腿:“没错,我到底是造了什么孽了啊,没受过婆婆的气,要受儿媳妇的气。”   齐姐指着她大骂:“老巫婆,一直是你在欺负我,怎么还颠倒黑白呢。”   别说孩子爸被吵得头大,兰静秋跟洛生海都有点头大,这一家子问题很复杂啊。   田大妈是招的女婿,儿子孙子都跟她姓,她是一家之主,她说她宝贝大孙子还来不及呢,一家现在只准生一个,她怎么可能害自己孙子。   齐姐却说听见田大妈跟儿子说还不如再娶一个,所以她坚信田大妈是想把孙子弄死,把儿媳妇逼疯,再让儿子娶下一个。   兰静秋却盯着孩子爸,见他眼神闪烁,拉架时都有些犹豫不决,好像不知道该劝哪个。   而且他说算了吧,不查了,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查了?   兰静秋道:“孩子有医院照顾,都跟我们回去接受调查吧。”   田大妈甩开儿子的手:“能在这儿问吗,我放心不下我大孙子。我清清白白的,不怕查,你们就是来几波警察我也不怕!”   齐姐说:“警察同志,我跟你们说,我做为母亲的直觉错不了,一定就是她,她最会挑拨离间了,一直跟我老公说我的坏话。”   兰静秋理都不理她们,只盯着孩子爸,果然,反应最大的就是他。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都别吵了,警察同志,我们也没空去派出所,把针拿出来才是最要紧的,我们得在这儿盯着啊,万一孩子大出血,我得给孩子输血啊。”   刚进来的医生皱眉道:“没那么严重,一根针而已,我们已经确定了位置,不可能大出血。”   洛生海问他:“能确定针是什么时候扎进去的吗?”   医生摇头:“孩子之前一直没反应,但不代表当时针不在体内,所以这个太难确定了,有可能是一年前有可能是两年前,因为肌肉组织不同,还有各种芥蒂跟滑膜,针可能会停留在某处,不影响孩子的日常生活,到最近针开始往脏腑区移动,才会造成孩子的哭闹。”   孩子爸听见一年前甚至两年前,很明显更紧张了,兰静秋问他:“一年前或两年前,你对孩子做过什么?还是想起了谁对孩子做过什么?” 第394章 帮工   孩子爸叫田壮, 长得不壮还有点斯文,见兰静秋问他,他紧张地擦了把汗:“那是我儿子, 我能对他做什么?”   田大妈也说:“就是啊, 我们多宝贝小宝,街坊邻居都知道, 那针怎么可能是我们故意放的, 就是她当妈的不仔细,差点把孩子给害了,还不肯认,你说气不气人啊!”   田壮也说:“警察同志,我要早知道孩子身体里边有针,早就带他来医院了, 是我们那边的诊所医生不行, 这才耽误了。我媳妇做被子的时候各种折腾, 她说她针线盒放好了,那谁知道她里边几根针, 就是怕我们骂她, 才不肯认。”   齐姐气得一屁股坐地上了, 拍着大腿哭嚎:“我给你们田家累死累活的干活,家里店里一把抓,出了事你们居然全推我身上, 孩子是我一个人的吗?我都说了我绝对记不错,你们非得说是我弄的, 这不是欺负人吗?”   兰静秋不想看他们撕, 直接道:“都跟我们回重案组吧。”   洛生海配合着说:“我们那儿有测谎仪, 把你们三个都问问, 不就清楚了。”   齐姐立马站了起来:“走,测就测,反正我没撒谎。”   田大妈哼了一声:“谁说你撒谎了?你是脑子糊涂了吧,差点把孩子害了还不肯认。就算去,也得等着我孙子没事了,把针取出来再去。你这当妈的心可真狠啊,一点不心疼孩子。”   于是两个女人又吵了起来。   田壮听见洛生海说要测谎,他脚动了动,眼珠转来转去,听见田大妈说等孩子没事了再去,他马上道:“对,怎么也得等孩子没事了吧,我们又跑不了。”   兰静秋看着他刚才朝外动的脚:“你刚才不就想跑吗?”   “怎么可能?警察同志,你们可不能冤枉好人。”田壮急了,田大妈也没了好脸色,觉得警察在胡搅蛮缠。   正说着,派出所的人来了,他们调查了一下田家的邻居跟亲戚,没发现有动机的嫌疑人。   兰静秋拿出证件亮明身份,派出所的人都愣了:“这么小案子,你们都接手了?”   “正好碰上了,家属跑去找我。”兰静秋简单解释了两句。   派出所来的也是两位,个子高点的那个把兰静秋叫到一边:“我们查过了,没什么发现,初步认定是意外,不过事关孩子还是谨慎点好,既然你们来了这案子就交给你们吧。需要协助的话,请说话。”   兰静秋想起自己来时看见的蓝牌子,问他:“派出所是不是就在医院斜对面?”   “没错!”   “我想把人带过去询问,医院离重案组有点远,他们不是说不放心孩子吗?那就把人分开,轮流带到你们派出所审。”   “没问题。”对方答应得十分利索。   兰静秋跟洛生海商量了下,决定先审田壮。   “就在斜对面,走吧。”   田壮还是不肯去:“不行,我得守着我儿子。”   他妈都骂他了:“叫你去就去,又没做亏心事,怕什么啊?转一圈就回来了,顺便从对面给我们买点吃的。”   兰静秋诧异地看她一眼,孩子家人只来了三个,田壮,田大妈跟齐姐,田大妈虽然跟儿媳妇吵架,但说买吃的,还是用了‘我们’。孩子现在需要空腹,这个‘我们’肯定指的她跟齐姐。   这田大妈应该是嘴硬心软,目前看来这三个人里,问题最大的可能就是田壮了。   田壮还想推脱,兰静秋冷下脸来:“你当我跟你商量呢?你做为孩子监护人,让孩子受这么大罪,不该配合调查吗?”   齐姐看着丈夫:“为什么不敢去?就在对面,问完了,没你的事不就回来了吗?又不是要抓你,你怕什么?是不是你干的?想听你妈的再娶个听话的好老婆?”   “你疯了吗?瞎说什么啊,那是你儿子,就不是我儿子了?我怎么可能害孩子。”田壮委屈极了,他抱着头蹲在地上,两手哐哐地打自己的头,“我不心疼孩子吗?你说我能不心疼吗?”   兰静秋皱眉,正想让派出所的人带他走,他突然抬起头:“真跟我没关系,不过可能是以前我们雇的一个叫珍珍的小姑娘,我看见她掐过小宝。”   兰静秋还没说话,齐姐就急着过去拉扯丈夫:“什么时候,你为什么不说?”   “她不是就在咱们这儿干了几个月吗?我看见她掐孩子,我就问她干吗呢,她说有蚊子咬孩子,她给拍走了,正给孩子揉呢。我过去一看,哪儿是蚊子咬的,明明是掐的,还留着指甲印呢。”   田大妈过来拍打他:“你个混球,当时为什么不说?她敢掐孩子,就敢往孩子身上扎针,你还敢让她在店里待着?”   一家三口又吵嚷起来,这次是田大妈跟齐姐一起质问田壮。   田壮说当时他就骂那姑娘了,叫她以后别碰孩子,只干店里的活。   “她说小宝总是乱跑,有次差点跑到街上去被车撞到,她才掐了他一下,我就信了,可现在想想没准就是她,有一次我看见她去供销社里买针线盒,说是围裙太大了累赘,她要改一改,我当时还夸她勤快,什么都会干,现在想想,没准是她扎的小宝啊。”   田大妈伸手想扇儿子耳光,可又下不去手,不禁骂道:“你是死人吗?她是咱们雇来打杂的,不管怎样也不能打孩子掐孩子啊,你怎么就不知道跟我说呢?”   齐姐气得抹泪:“她家是哪儿的来着?从劳务市场招的人,这上哪儿找去?我说让我娘家妹子过来帮忙,你们还怕我娘家人占便宜,现在好了吧,差点把小宝给害了。”   兰静秋等他们都发泄的差不多了才问田壮:“你是先发现她掐孩子,后发现她买了针线盒?”   “对啊。”   “她为什么不干了?”   “说要回老家结婚,就走了。”田壮说。   齐姐骂道:“她老家在哪儿?咱们得找她去,警察同志,一定要把人抓住,一定是她。”   洛生海说:“为什么这么肯定?”   “她买针线盒了啊。”齐姐说。   兰静秋道:“这能说明什么?你也有针线盒。”   “我是小宝亲妈,我能干那事吗?那女的掐过我们家小宝,一定是她!这就是个蛇蝎心肠的坏女人,对这么小的孩子都下得去手。你们不该抓她吗?”   兰静秋看看她,又看看田壮,叹口气,问派出所那位:“你要是看见雇佣的人掐自己儿子,会怎么做?”   “肯定骂一顿,直接开除啊。”高个子那位不假思索地说。   洛生海说:“对啊,这才是正常的思维,可田壮没这么做,甚至没跟家里人说,今天知道儿子被人扎了针,他突然想起来当时雇佣的杂工掐过儿子买过针线盒。那小姑娘出来打工的,有什么深仇大恨要往孩子身上扎针?”   齐姐说:“还能为什么?她就是坏啊,坏得流脓了,小孩子都不放过。”   田大妈也说:“那小姑娘看着倒是很安份,没想到不是个好东西,不是她还有谁?肯定是干了坏事就跑了,要不然干得好好的,为什么突然就走了。”   兰静秋道:“这就得问你的好儿子跟儿媳了。”   田壮被兰静秋犀利的眼神吓了一跳,他缩着肩膀,垂着头,一句话也不敢说了。   齐姐皱眉:“警察同志,你什么意思?我找你来是为了找出谁给我儿子扎的针,现在我们想起来了,你不去抓人,怎么还说我们的不是?我们没照顾好孩子,找了个黑心肠的来帮工,是我们的错,可那女的给我儿子扎针是犯法的吧,你们赶紧去抓她啊。”   “好,跟我们去派出所吧,事情来龙去脉总得弄清楚。这个珍珍是哪儿的人,长什么样,你们也得说清楚,我们才好找人嘛。”兰静秋说。   齐姐却突然说:“你们是重案组的吧,既然要去派出所,那还是让这两位同志帮我们查吧,就不麻烦你们了。”   洛生海一直没怎么说话,因为他在这里其实是没有执法权,只是来帮忙的,这时他笑了起来:“请神容易送神难,兰同志既然接了这案子自然要查清楚,走吧。”   兰静秋也说:“别敬酒不吃,吃罚酒,马上跟我们回派出所。具体什么情况,我们找到珍珍也能问出来,是你们先说,还是让我们找到珍珍再听听她怎么说你们的。”   刚被拉起来的田壮突然又蹲下,痛苦地锤着头:“不用去派出所,也不用你们审,我说还不行吗?”   齐姐骂他:“说什么啊,肯定是珍珍干的,一定是她,她恨我打了她,就报复到孩子身上,她有气,倒是来扎我啊,怎么能对这么点的孩子动手?太不是东西了。”   田大妈听愣了:“你打过那丫头?到底怎么回事?”   兰静秋说:“你们确定要在这里说吗?”   田壮站起来,靠着墙,身子摇晃两下,叹口气道:“我就是多问了珍珍几句私事,她觉得我在骚扰她,气不过就掐了孩子一下,我就骂了她两句,后来她买了针线盒缝围裙,我凑过去看她的手艺,正好被我媳妇看见了。”   他看了眼齐姐:“我媳妇这爆脾气,上去就扇了她两巴掌,她当时就哭着跑了,我还以为她不干了,哪想到晚上她又回来了,又在我们这儿待了四五天才走。肯定是她在这段时间里给我儿子扎的针。”   兰静秋问齐姐:“你打了她,是认为她勾引你老公吧,当时为什么不辞退?”   齐姐无奈道:“我当时不知道她掐过孩子,田壮说他在看人家的针线活儿,没干别的,我拿起围裙一看,确实缝出了花边,我就有点心虚,要是我看见肯定也会伸脖子去看。可我当时舍不下脸来道歉,就给珍珍买了一兜子水果,真是喂了狼啊,我那也算是道歉了吧,她为什么还要害我儿子?”   兰静秋指指田壮:“这就得问他了,什么叫打听了几句私事?打听的什么?问问家里几口人是私事,内衣什么颜色也叫私事,他到底是怎么个问法?才让珍珍说他是骚扰,甚至去掐孩子报复他?”   齐姐狠锤田壮:“你个混蛋,倒是说啊,是不是你聊骚人家了?” 第395章 有动机   田壮抱着头被齐姐捶打, 他觉得扎针的事就是珍珍干的,他不想说出他对珍珍干了什么,可又怕警察找到珍珍, 珍珍再说出实话, 甚至添油加醋。   他权衡半晌,猛地推开齐姐:“我也没说什么, 就是问她有没有男朋友, 我说她在宁州人生地不熟的,我可以照顾她。她可能想多了吧,以为我在骚然她,就心存不满。”   兰静秋叹口气:“那就跟我们回去说清楚吧,看看你还有没有隐瞒。”   “不用测谎了吧?”田壮说。   兰静秋无语极了,笑了起来, 真不知道他平时就这么蠢还是慌了, 这么问不是摆明了他在撒谎吗。   这时田大妈说:“不管我儿子跟珍珍说了什么?他又没有拉着她干不要脸的事, 不犯法吧,最多就是缺德, 品行不好, 可这个珍珍往我孙子身上扎针, 这是犯法的,你们非要审我儿子,不去抓珍珍, 这算怎么回事啊?我不服,我要见你们领导。”   洛生海说:“阿姨, 没人说不找珍珍, 你们不提供清楚她的信息, 我们怎么找?叫珍珍的人不要太多, 靠这两个字能找到吗?”   齐姐马上道:“她叫夏珍珍,在我们这儿干活的时候十九岁,现在二十了吧,说客家话,普通话不太好,比我矮半头,长得一般,身材倒是不错。她肯定还在宁州市打工,不难找吧。”   “跟我们去画个像,更容易找。”派出所那位说。   “还得去派出所吗?”齐姐看起来不太想去。   兰静秋皱眉:“你们一个两个的都不敢去派出所吗?”   齐姐马上摇头:“不是不敢去,是没必要去。”   “这由得你们说有没有必要吗?你是不是还有隐瞒?”   “没有啊,警察同志,我是叫你来帮我们的,你怎么对我们恶意这么大?”   兰静秋心中冷哼一声,不想评价这一家子了,“我刚才说过了,我是来找真相的,帮的是孩子,不是你们,走吧。”   把两人带走时,正好孩子爷爷拎着饭盒来了,田壮很像他,很痩个子不算高,一看身体就不太好的样子。   这老爷子见要把他儿子儿媳妇带走,吓到了,急忙道:“不可能是他们,警察同志,你们是不是搞错了?”   倒是田大妈说:“人家警察是把他们带回去问清楚,给小宝扎针的是珍珍!又不知道珍珍家在哪儿,人家叫他们回去把她的脸画出来,好找人。”   “珍珍?”小宝爷爷一脸不解,不过他知道了不是抓人,是带回去调查,倒也没再说什么,退到了一边。   兰静秋把两人带到了派出所,根据他们的描述给珍珍画了像,派出所的民警拿到画像去找人了。   兰静秋指指每个审讯室里都会有的八个大字,问田壮:“你还有最后一次坦白的机会,确定这就是全部吗?”   田壮看看兰静秋又看看洛生海,好半天才说:“我就是摸了她一下,真的就一下,这不算是流氓罪吧。”   “肯定是啊,你这属于猥亵。”兰静秋说。   在她印象里,97年刑法才废除流氓罪,把流氓罪拆分细化成了寻衅滋事、聚众斗殴、侮辱妇女、破坏公共秩序等七八个罪名。   田壮一听是流氓罪,更是吓破了胆:“我真就摸了一下,又没干别的。再说她不是给我儿子扎了针吗?我们私了还不行吗?不用经官,我原谅她对我儿子的伤害,她肯定也不会告我,就这么算了吧,我们不报警了。”   这下连帮着记录的小警员都笑了起来:“你当这是什么地方,报警是你想报就报想撤就撤的吗?”   田壮懊恼极了,几年前公审大会,流氓罪还有被枪毙的呢,他能不怕吗?嘴里反反复复地说着他就是摸了下,没干别的。   兰静秋懒得搭理他,出来后,洛生海说:“他不敢来派出所能理解,他老婆也不敢来,有点奇怪啊。”   “是啊,我也觉得齐姐还瞒着什么事,难不成这两人都有问题?再去问问吧。”   齐姐配合着把画像画出来就想回医院,说担心儿子,兰静秋进来跟她说了田壮的招认,她忍不住骂起来:“妈的,一家子都不是好东西,就知道欺负女人,我要跟他离婚!”   “你呢?有什么要交代的?”   齐姐摇摇头:“我知道的都跟你们说了啊,我确实做错了,不该打珍珍,该打的是田壮!可她也不至于对我儿子下手吧,简直太恶毒了!”   兰静秋道:“目前她只是嫌疑人,除了她,你们还得罪过什么人吗?”   齐姐手攥紧了,“没有吧,我们就是开店的,怎么会得罪人,再说店里的事都是我婆婆管着,我就在店里做肠粉,刷碗端盘子,平时都在厨房,都不怎么出来。”   “你确定?”兰静秋翻着之前民警去调查的笔录:“去年你跟邻居发生过争吵,差点打起来,为什么起得争执?”   “不是要紧事,而且我们早就和解了啊。”   兰静秋皱眉:“你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跟邻居到底因为什么事起得争执?”   她见齐姐还在犹豫,就说:“你要真心为你儿子好,就不要隐瞒,把所有嫌疑人找出来,排除隐患,才能避免你儿子再次受到伤害。”   齐姐无奈道:“我说还不行吗?我这人就是有时候嘴贱点,有点冲动,但对谁都没坏心。一开始我就是跟那个姓郝的女人为了鸡毛蒜皮的事吵起来了,之后一直磕磕绊绊的,互相瞧不上,后来我嘴贱说她家只生了个女儿,以后迟早绝户,她就把这话跟我婆婆说了。”   齐姐叹气:“我婆婆不是招的女婿吗?她也是独生女,她就骂我封建思想,没觉悟,生女儿更贴心,还叫我以后出去说话小心点,别整天得罪人,反正就是把我痛骂了一顿,我跟姓郝的关系就更差了,现在见面都不说话。”   她说完慌张地问:“警察同志,不会是她干的吧,真是我给我儿子惹来的祸吗?她看着也不像那样的人啊。”   兰静秋看民警的笔录上写着询问的经过,姓郝的邻居说得更清楚,一直都是她被齐姐嘲讽,田大妈骂齐姐,但她从来没有动过报复的心思。   郝姓邻居还认为齐姐是指桑骂槐,在骂她婆婆。   兰静秋皱眉:“明明你婆婆就是独生女,招了女婿过得还不错,为什么你要去骂邻居没儿子是绝户呢?”   “我不是说了吗,我就是嘴贱。拜托你们去审这个姓郝的吧,没准是她对我怀恨在心呢。”   洛生海翻着笔录,把一个名字指给兰静秋看,她愣了下,田大妈的丈夫也姓田,叫田文化。   “你婆婆经常说我们田家,你却觉得你公公也姓田,说是入赘,其实是变相娶了你婆婆,还是姓他的姓对吗?”   齐姐忙摆手:“这话不是我说的,是我公公跟我婆婆吵架的时候说的。”   “你公公婆婆经常吵架吗?为了姓氏争吵?”兰静秋觉得不可思议。   “对啊,我公公想带田壮跟孩子去他老家祭祖,我婆婆不叫去,我公公就说孩子都姓田,祭拜田家的祖上凭什么不能去,我婆婆就说原来当初他打的是这个如意算盘,还说这个田不是他家的田,当时给了他家半袋子白面,一袋子玉米面,就算两清了,他就是她们田家的人了,不能再回去充孝子。”   齐姐说着苦笑:“我当时听得好笑,田壮却跟我说,他们经常这么吵,我劝架的时候说了句一笔写不出两个田字,都是一家人,就被我婆婆狠骂了一顿。我也不是指桑骂槐,我就是觉得我婆婆太在意这事了,肯定心里很自卑,都姓田,两家和和美美的不好吗?为什么要分那么清楚。”   齐姐就是跟郝姓邻居有矛盾,但民警已经排除了邻居的嫌疑,洛生海跟兰静秋说:“总不会是孩子爷爷吧,老两口为了姓氏争吵,听起来更像是开玩笑,也或许是借此抒发一下平时对彼此的不满。田壮是他们儿子,小宝是他们亲孙子,不可能因为夫妻矛盾就去伤害孩子。”   兰静秋也觉得不太可能,郝姓邻居再次被带来询问,她更是大喊冤枉,“女儿怎么了?我为什么要在意别人的话,我就当齐疯子是在放屁,从来没在意过,更不可能因为这事就去扎她儿子,我又不是变态。”   孩子爷爷更觉得是无稽之谈:“我怎么会害孩子?我跟老婆子吵一辈子了,当时我答应当上门女婿就是因为跟她姓一样,不会太丢脸,孩子也跟我姓。她后来总为这事说我奸诈,图她家的房子,天地良心啊,她家当时也就是有个房子,那时候家家都是一样的穷日子,谁家也差不了多少,我图她什么了,就那么点粮食,挂嘴边一辈子了,也吵了一辈子,我会为这点子事去扎我亲孙子吗?我是傻了还是呆了?”   是啊,逻辑上也说不通,看来最有动机的就是苏珍珍了。   兰静秋还以为这案子要拖上几天,哪想到下午他们就找到了苏珍珍,她在一家电子厂里上班,被带来时,一脸懵逼。   “田壮摸了我,我也把人打了,我怎么会去折腾孩子呢?”   兰静秋忙问:“你打了田庄?什么时候?怎么打的?”   “就是他摸我的时候啊,我踢了他下边,他疼得嗷嗷叫,还跟我说他是喝醉了,把我当成了齐姐,我就信了,还跟他道了歉,他也接受了,还让我别跟齐姐说,他说这事太丢脸了,怕齐姐笑话他,我也怕齐姐多想,就没说。”   兰静秋皱眉:“那你后来掐小宝了吗?”   “我没掐啊,是小宝大腿被蚊子咬了,抹了风油精也没用,孩子让我给他抓,我怕给孩子抓破了,就轻轻挠,又用指甲按来着,可能留下印儿了。但我绝对没掐孩子,我敢对天发誓!再说小宝又不傻,我要掐他,他能不哭吗?田老板也没骂我,就问我是不是掐孩子了,我当时就给他解释清楚了,孩子也拉着他的手,叫他接着给挠痒,这怎么到他嘴里就成了我掐孩子,还被他骂了?”   苏珍珍委屈极了:“又过了几天,她媳妇见我俩单独在店里,不问清楚又打了我一巴掌,我当时就想走,可她又给我买水果,我就心软了。后来我跟我老乡说了这些事,我老乡说还不如进厂呢,就是三班倒累了点,起码不受气啊。我心说在肠粉店里也不轻松,还得带孩子,就去了厂子里。怎么到他们嘴里就成了我扎了孩子就逃跑了,他们也太坏了吧,我都走了,还要欺负我?” 第396章 矛盾   苏珍珍看起来是真觉得委屈, 本来在肠粉店打工就不是愉快的经历,结果又被冤枉她拿针扎了孩子。   “我买的针线盒就缝了次围裙,缝了双袜子, 然后就收起来带走了, 绝对没有用针去扎孩子,我又不是变态, 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再说小宝虽然调皮,但很可爱,对我也很好,有好吃的硬往我嘴里塞,我就算跟他家大人有仇也不会对付一个孩子啊,凭什么说是我干的。”   兰静秋叹口气, 显然是田壮心虚了, 他曾经欺负过苏珍珍, 又想起她买过针线盒,就觉得是她在报复他。   洛生海也判断, 苏珍珍说得应该是实话, 她的工友也说她很善良, 很喜欢孩子。   兰静秋又问了田壮,这次他再没法隐瞒,说了实话, 跟苏珍珍的没什么出入。   “我就是不好意思说我被她打了,我当时真是看错了人。后来那事, 她跟我解释了说是在给孩子挠痒, 我当时就不信, 而且我也确实骂她了, 我说再怎么样也不能用指甲掐孩子,她说以后不会了。我真没撒谎,肯定就是她!我跟别人也没结过仇!”   兰静秋冷笑:“你不说被打可以理解,可你为什么不直接说你看错人了,不小心碰到苏珍珍,导致她误会你?因为你知道你妻子不会信你对吧?”   “她爱信不信,她除了胡搅蛮缠还会什么?”田壮梗着脖子说。   “你妻子跟苏珍珍别管发型还是身型都不一样,不管什么角度都不太可能看错,你当时确实存了龌龊的心思,想欺负苏珍珍,才会心虚地认为苏珍珍一定会报复你,对不对?”   “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反正我不是耍流氓,那你们说不是她还能有谁?”   洛生海无奈道:“田壮,你这才是胡搅蛮缠啊。你觉得是她就必须得是她?有证据吗?”   田壮不说话了。   两人出了审讯室,兰静秋跟洛生海说:“虽然我觉得这就是真相了,但暂时还不能排除苏珍珍的嫌疑。”   派出所那位洪姓民警说:“我觉得女邻居可能性最大,嫉恨心理也会成为动机。以前我们所里办过一起案子,是邻居的奶奶把小孩勒死埋在了自己家的院子里,理由居然是这小孩比她孙子健康,她孙子整天跑医院,钱花了不少,孩子看着还很弱,也不长个儿,跟人家孩子一年出生,但看着像差两三岁!当时我们知道原因都惊呆了,那老太太居然说是健康的孩子吸了他家孩子的阳气,杀了那个孩子,她孙子就能很快好起来。”   兰静秋皱眉:“嫉恨确实有可能造成恶果,可我觉得这个郝大姐应该没有这种倾向,我刚才跟她谈的时候,觉得她对女儿很重视,不管是生活还是教育方面,把女儿照顾得很好,而且她跟女儿的关系也很好,她自己也有不错的工作,她公公婆婆只是一开始抱怨过,后来也没再说过什么。她老公也很疼爱孩子。她跟齐姐的矛盾是她家孩子已经上学了,总是早上起来背课文,齐姐孩子还小,他们又是做个体的,一大早还睡着,那边背课文了,那边晚上早早睡了,半夜被这边吵醒了,这才慢慢有了矛盾。总之我不认为郝大姐会去折腾孩子。”   洛生海也说:“我也觉得她应该没有撒谎。反而小宝爷爷奶奶的矛盾很奇怪,我觉得他们之间应该不会这么简单。”   洪民警不解地说:“老夫老妻了,又是上门女婿,不和睦也正常吧,那可是他们亲孙子,他们怎么可能下得了手。”   大家议论纷纷,一时间还真成了罗生门。   兰静秋把所有的线索跟笔录重新梳理一遍,还是没有头绪,“我想跟孩子谈谈,他就算说不出谁在他身上扎的针,但这个人对他有恶意,他肯定跟这人不会太亲近,咱们可以看看孩子跟他们都是怎么相处的。”   “这倒是个好主意。”洪民警说,“孩子还得做手术,把他们都带去医院吗?等我再多叫上点人。”   兰静秋说:“一个个来吧,你们再审一遍,我们俩个先去医院,那边不是有孩子爷爷奶奶看着吗?先看看孩子对这两个老人的态度。”   她跟洛生海来到医院,医生已经确定了明早手术时间,又给孩子做了次检查,刚送回病房。   田大妈把孩子半抱在怀里哄着,田文化坐在门口吸烟,被医生喝止了,他熄了烟,跑到窗口吹风。   兰静秋站在楼道拐角处,没急着过去,她跟洛生海说:“这爷爷是怕烟味熏到孩子吧。”   结果让她失望了,田文化站窗户口吹了会儿风,看见外边的花坛,又跑出去看花了,看他那悠哉的样子,像是在养老院赏花呢,一点也不担心重病的孙子。   洛生海说:“这说明不了什么,现在已经知道孩子没有大碍,做个手术把针取出来就行了,他自然不会太担心。”   “好吧,咱们先去跟田大妈谈谈。”   田大妈刚把孩子哄睡了,见两人进来就急切地问:“警察同志,到底是谁啊,是不是那个丫头?太恶毒了吧,有什么事冲我们来,跟孩子有什么关系?”   兰静秋道:“她说她没做过,我们也没有任何证据,而且她也没有动机。”   洛生海说:“你儿子想欺负她,但她打回去了,你儿子骗她看错了人,她也就信了,所以不可能记仇。她也没掐过孩子,你儿子也承认了他发现的时候,孩子拉着他的手给自己挠痒,所以苏珍珍没有撒谎。”   “那是谁?”田大妈特别心疼孙子,恨不得赶紧把人找出来揍一顿。   兰静秋没回答,反而说:“能跟我们说说你跟孩子爷爷的矛盾吗?”   田大妈愣住:“什么意思?你们怀疑是田文化?这怎么可能?”   “不是怀疑他,而是想弄清楚孩子身边的所有隐患。”   田大妈更气了:“你是说我也算小宝身边的隐患吗?你们太欺负人了吧,到底哪儿的警察,我跟我们片区的王所长可是老熟人了,小心我投诉你们,不好好给我们找坏人,老是审我们家里人。”   洛生海无奈道:“统计显示一半以上的杀人案都发生在亲人之间。”   田大妈更火大了,张嘴就想骂人,兰静秋指指病床上的孩子,“咱们出去说吧,别吵醒了孩子。”   田大妈哪里放心的下,兰静秋叫来个护士,让帮忙看着。   她跟洛生海把人带去了同一楼层的值班室里。   “大妈,你先别急,没人说你跟你丈夫害了孩子,我们只想知道你们之间的矛盾,这有什么不好说的吗?在你们的矛盾中也许还夹杂了其他人跟事,都说清楚更有利于我们排查真凶。”   田大妈见兰静秋语气缓和了不少,好像真没什么恶意,也冷静下来,“我们的矛盾可多了,要从头说吗?”   兰静秋点点头。   田大妈叹口气:“我们结婚的时候是六二年,他家要一袋白面一袋玉米面还要一袋大米,那时候水稻欠产,大米贵得要死,黑市上都没多少。再说都是挣工分的,我家哪里有那么多东西,我爸就跟他们那边的生产队长说,他们家搞封建抬头,要卖孩子,他爸就被批评教育了,人家给调解的给一袋子白面就行,我爸给了半袋子白面一袋子玉米面。”   兰静秋皱眉,这扯得好像有点远,不过她还是耐着性子听下去。   田大妈回忆起当初的事,自己觉得挺委屈:“我爸当时是觉得他家人口太多,给玉米面数量多啊,还给了两斗小米。他家六个兄弟三个姐妹,只老大结了婚,几个兄弟穷得都找不上媳妇,他才当了倒插门的,可他家还不乐意,各种想占便宜,结婚那天一堆人跑来吃饭。”   兰静秋忍不住帮她加快进度:“以后你们是不是总为了当初彩礼给多给少争吵?”   “他不叫我说彩礼,好像一说彩礼就把他当女人了,还说我们家打发叫花子呢,人家别人家倒插门都是至少五十斤大米,还给钱。反正一提这事就跟我急,我就越爱说这事,我说谁也没逼着你来,你自己选的。反正他特别小心眼,总觉得我瞧不起他家里人,我就是瞧不起,穷你就好好干活啊,总想着占别人便宜,想着找个有钱的亲家,找了又觉得人家瞧不起他们。”   兰静秋说:“也就是说田文化特别自卑,他没上过学吗?他这名字谁给起的?”   “上过两年小学,后来上了扫盲班,他自己给自己改的,以为叫文化就有文化了吗?当时多少人笑话他,我都觉得没脸,人家那些写文章的,戴眼镜的知识分子都不像他一样装,他后来又上了个夜校,更觉得自己有文化了。”田大妈越说越气。   兰静秋心说这田文化是过于自卑啊,缺什么才会强调什么。   田大妈说起来可没完了,除了结婚时的矛盾后来一直提,还有最大的矛盾是生孩子。   “我当时怀的是双胞胎,他特别高兴,说生了一个跟他姓一个跟我姓,我就骂他神经病,他也姓田,有什么区别吗?他就傻笑。”   兰静秋说:“我估计他在决定倒插门之后,被他的熟人朋友,甚至是兄弟姐妹嘲讽过,才会这么在意。”   田大妈狠狠地道:“那也是他活该,自己选的能怪谁啊。”   洛生海问:“后来呢?不是说你们只有田壮这一个独苗吗?”   田大妈叹口气:“生下来有个是死胎,都是男孩,一模一样的两个孩子,一个被脐带勒死了。”   她擦了擦眼睛:“那时候没有那种拍片的机器,我就刚怀孕去医院看过,说是双黄蛋,后来就觉得肚子里有动静就行了,也没多想。生的时候我妈觉得我身体好,不想去医院花钱,在家里生下了田壮,可另一个死活生不出来,这才半道上又跑到医院去生下了死胎,等做完手术,医生说我再也生不了孩子了。”   “田文化把这事怪到你身上了?”兰静秋问。   “没错,医生说孩子早就死了,不是难道死的,还说要经常检查才行,尤其是多胎。我家那死老头非说是我妈跟我要在家里生才害死了他儿子。可当时大家都在家里生啊,人家医生都说孩子早就窒息了。”   田大妈越说越气:“反正他总爱说我欠他个孩子!” 第397章 亲生   在兰静秋看来田文化性格可够偏执的, 而且他跟田大妈之间的矛盾很深,哪家的老夫老妻多多少少都会有矛盾,可他们这矛盾让人无奈。   兰静秋让洛生海跟田大妈聊着, 她悄悄出门绕到了小宝的病房外, 田文化已经回来了,正问护士田大妈去哪儿了。   兰静秋从护士台叫来另一个护士, 敲门把病房里的那位叫出来。   她问护士:“他都问你什么了?”   “他问我孩子会不会有后遗症, 我说应该不会,具体要问医生,他又问明天做了手术什么时候能回家,我也说要听医生的,他就嘟嘟囔囔的不乐意了,说我没用。”   兰静秋自己回到病房门口, 见田文化对着孩子的脸指指点点的, 嘴里也不知道嘟囔着什么, 她皱眉,想进去仔细听, 又怕进去了田文化要装了。   小宝不知道是被他吵醒了, 还是本就没睡熟, 睁开眼看了田文化一眼,没吭声。   这孩子不知道是因为处在陌生环境的原因,还是因为病情, 看起来很乖,醒了也不找妈妈, 也不哭, 看了会儿天花板, 又看看田文化。   田文化从桌上拿起一块点心递过去:“吃不吃?”   小宝点点头, 伸手去接。   兰静秋愣了下,看来小宝并不害怕爷爷,但跟他应该也不怎么亲近,她本来想看看田文化跟小宝单独相处时是什么样,可这时也忍不住了,推门进去说:“他现在能不能吃东西,能吃什么东西都要医生批准,请不要乱喂食。”   田文化被她吓了一跳:“就是块点心,又没吃饭,不是明天才做手术吗?再把孩子饿着了。”   兰静秋只好叫来护士,护士有点不悦:“大爷,不是跟你们说了吗?过了六点就不能再给孩子吃东西了,当时你还点头来着。”   “你说不能吃饭了,这是点心,又不是饭!”田文化理直气壮地说。   护士差点没气死,说了一大堆为什么不能吃东西,田文化来了句:“那你早说啊,就叫你们取根针,这么麻烦啊?还得打麻醉药?会不会伤脑子?可别把我们小宝给药傻了。”   小护士本来说话挺温柔的,此时语气也渐渐烦躁地解释着。   兰静秋想起田大妈描述中的田大爷,一时不知道他就是这种混不吝甚至有点糊涂的性格,还是有意想害小宝。   护士解释着不会伤害大脑,结果人家田文化点点头表示知道了,把病床前的椅子拉到墙角,头往墙上一靠,看样子是想睡一会儿。   护士觉得自己耐心解释,人家这种态度,脸色有点难看。小孩子很会察言观色,见护士说话语气不太好,爷爷又跑到墙角坐着,小宝可能有点怕了,哭喊着要找妈妈。   田文化不耐烦地坐起来,问兰静秋:“小宝爸妈呢?不是说带过对面派出所问问,马上就能回来吗?这孩子也不能离了他妈啊,人呢?”   兰静秋说:“田大妈马上会回来哄小宝。田大叔,麻烦跟我去趟办公室,有事要问你。”   “问我?我什么也不知道啊。”   “我还没问呢?你就什么也不知道?走吧,小宝身边的人我们都要问一遍。”   田文化嘟嘟囔囔地起身跟着兰静秋往外走,正好洛生海那边也问完了,他把田大妈送回病房,田大妈临走时还剜了一眼田文化。   田文化莫名其妙,“这老娘们是不是又说我坏话了。”   兰静秋无语极了:“对你妻子尊重点不行吗?”   “我哪里不尊重她了?”田文化十分不解。   “叫自己妻子老娘们是尊重吗?”   “她是老娘们我是老爷们,有什么不对的?你们这些年轻人啊。”   田文化看着兰静秋摇摇头,倒是没再说别的。   兰静秋先把他请进办公室里,外边洛生海已经回来了。   两人走到走廊窗户边,洛生海不等她问就说:“田大妈说了不少事,但我觉得他们的矛盾其实只有一个,就是谁当家做主,田大妈比较强势,家里的钱都要攥在自己手里,田文化以前上班赚的钱一分不差地交给了田大妈,他心里不情愿,憋着火呢,后来田壮结婚也是田大妈一手操办的,田文化肯定觉得没面子,一直跟田大妈较劲,也一直为了只有一个孩子的事,埋怨田大妈。不过田大妈说田文化爸妈去世时,她都跟着回去了,也出了钱,但田文化觉得给的钱太少了,他妈去世的时候他觉得他在几个兄弟间过得最好,想着出钱办丧礼,被田大妈拒绝了,他更觉得没面子,每次吵架时都会提。田大妈觉得她对他家已经够好了,是田文化不知足。”   兰静秋点头道:“好,我知道了,我去跟他聊聊,你帮我看看田大妈跟孩子怎么相处的。”   “你不会连田大妈都怀疑吧。”洛生海失笑。   “小宝身边的人都有可能,不能放过任何怀疑对象啊。说实话我越听越觉得这老两口不怎么靠谱,尤其是田文化,你能想象一个姓的还争吵孙子姓的谁的田吗?田大妈能跟这样的丈夫生活到现在,不容易,而且一定很压抑。”   “我看她很疼小宝,再压抑也不会拿孩子出气吧,放心,我去盯着,你去审田文化吧。”洛生海说。   兰静秋进办公室时,田文化已经趴桌上睡着了,她哭笑不得,这人心也太大了吧。   她敲敲桌子:“田大叔,醒醒,昨天没睡好吗?”   田文化抬起头,擦了把哈喇子,烦躁地说:“有孩子在,哪天也睡不好。”   “这么说你很烦小宝了?”   “可不是嘛!这么大点的孩子最烦人了。”田文化毫不掩饰。   “那他更小点的时候不是更烦吗?刚才在病房里我看他很乖啊。”   “乖什么啊,那是知道在我面前哭也没用,等见着他妈他奶了,可着劲的哭,有一点不顺心就哭,这孩子迟早得被这俩娘们惯瞎。”   兰静秋知道这‘娘们’两字大概是他的口头禅,也没再纠正,说多少遍估计也是白费力气。   倒是田文化看兰静秋皱眉,马上道:“警察同志,您放心,我尊重,我一定尊重,不说娘们了还不行吗?”   兰静秋问他:“你觉得小宝烦的时候都是怎么管的?打过他吗?”   田文化夸张地说:“我的天哪,我哪儿敢打啊?孩子奶奶不得吃了我啊。我管都不敢管。”   “他们不让你管,你会不会对此心生怨言?偷着管?”   田文化呵了一声:“姑娘,你这话问的,我有怨言又能怎样?还偷着管!你不会以为是我害了我孙子吧?我又不傻,那可是我亲孙子,我田家的种,我为什么要害他?”   “田大妈说你们还为儿子跟孙子姓谁的田姓争吵过,是这样吗?”   “我就知道她肯定说我坏话!”田文化气地拍桌,“在那老娘们眼里我就是那二等公民,同志,你刚才说要尊重她,可她什么时候尊重过我?张口闭口跟人家说她爸妈舍不得她出嫁,这才给她招了女婿,自己家的事老跟外人说什么劲?她是不是觉得特别有面子?可我这脸往哪搁啊?我肯定要给她掰扯掰扯,什么我俩是两家田不是一家,就是说着玩的,她那傻老娘们就当真了。”   “说着玩的?你一直抱怨她生不了孩子也是说着玩的?你还说她欠你个孩子,暗示是她把孩子害死了,这是做丈夫的该说的话吗?”   “我可没说是她害死的,我说是她妈害的,非要让她在家生,结果孩子没了一个,她以后也生不了了。就那么一个孩子,我能不抱怨吗?我媳妇就是独生女,这才找的我。结果我们就田壮一个,连个兄弟姐妹都没有,现在又计划生育了,政策还一会儿一变,开始说没正式工作的随便生,后来又说夫妻两人有一个独生子女才能生二胎,现在又说城镇户口的就不能生二胎,你说麻烦不麻烦?生了还得罚款。独木难成林,那时候要是田壮多几个兄弟姐妹,现在多热闹?”   “想生就生,交上罚款就行了,你们家又没有公职人员,这也需要纠结吗?还独木难成林,你们家那么多兄弟姐妹,现在都过得怎么样?当时有多困难你都忘了?你因为家里兄弟姐妹多,被迫当了上门女婿,一辈子觉得没脸,越来越自卑,居然还想着多子多福。”   “咳,你这小姑娘怎么说话呢,我什么时候自卑了?”   “那为什么改名叫田文化?”   “我以前名字太难听,不能改吗?管你屁事。”   兰静秋笑道:“当然跟我没关系,我只是说你给自己起名叫文化,是不是因为你没上过学?希望自己有文化?”   “你管得着吗?警察同志,你到底想问什么?我都说了我绝对不可能扎我孙子啊!你还管我有文化没文化吗?”   “我提你的名字只是想分析你的性格跟心理,并没有嘲讽的意思,你觉得田大妈只能给你生一个孩子,对不起你。觉得田大妈不出钱给你爸妈办丧礼,让你在你家没面子,所以一直抱怨,每次争吵时她是不是都会提你是上门女婿,这是她的田家。”   “没错,我当时就是跟她开玩笑说孩子一个姓你的田,一个姓我的田,可给她记住了,自那以后,总说这是她的田家,我能说什么?孩子都有了,还能离婚吗?凑合过吧。”   田文化绷起脸,十分严肃地说:“警察同志,这么跟你说吧,我确实烦她,但她是我媳妇,再怎么着我也没想过害她,更不可能因为她疼孩子就去折腾孩子,我也疼孩子啊,那可是我亲孙子。我往孩子身上扎针,难不成是想让自己断子绝孙吗?你们把我想的也太蠢太坏了吧!”   他说得十分诚恳,兰静秋一时间还真看不出有撒谎的迹象,她甚至觉得可能真的需要测谎仪了。   “你喝酒吗?”她又问。   “偶尔喝,最多也就两小盅,有老婆子管着呢,喝多了耽误了事,得被她骂死。”   “从没喝醉过?”   “我不是说了嘛,不敢喝多,我家那老娘们是母夜叉。”   兰静秋皱眉,又问:“刚才在病房你跟小宝说什么了?”   “我叫他吃点心啊。”   “之前他没醒的时候,你对着病床说了什么?”   田文化哦了一声,说:“我说他像我,也像他爸,肯定是亲生的。”   兰静秋皱眉:“有人说过小宝不是田壮亲生的吗?” 第398章 怀疑   田文化挠了半天头, 叹口气:“可不能听那些闲话,我家小宝肯定是亲生的,一看就是!”   兰静秋无奈道:“一般人家谁会特意强调自家孩子是亲生的, 既然你这么说, 那你肯定有过怀疑,对不对?这怀疑从哪儿来的, 是你怀疑田大妈给你戴绿帽, 还是怀疑齐姐给田壮戴绿帽了?”   田文化哼了一声:“就我家那老娘们,也就我受得了她,她给我戴绿帽?她也得有那个本事啊,倒是我年轻的时候经常有小姑娘围着。”   兰静秋嘴角挑起一丝嘲讽,默默地表示怀疑,田文化发现了, “咳, 我说小姑娘, 你别不信,一会儿你问问你田大妈, 当初她盯得我有多紧。”   兰静秋发现这两口子虽然互相嫌弃, 田文化还一嘴一个老娘们, 老婆子,但好像两人也不是没感情,毕竟朝夕相处, 就算是仇人也是自家的仇人吧。   她懒得分析这老两口的关系,直接问:“那就是你怀疑你儿媳妇了?”   “我怀疑得着吗?公公得避嫌, 我管儿媳妇算怎么回事?就是吧, 田壮媳妇以前有个相好的, 后来那家人嫌弃她没工作就分了, 她这才嫁了田壮,田壮知道那人,总是疑神疑鬼的。”   兰静秋皱眉:“齐姐跟前男友还有联系吗?田壮为什么会疑神疑鬼。”   田文化叹息一声:“人家是工商局稽查大队的,来过我们店里几次。”   工商局稽查大队就是城管的前身,对这些小商贩有管理权。   “我们在路边摆了桌子,还有时候卫生没来得及打扫,都归人家管,被抓住了要罚款,田壮媳妇不是跟人家谈过吗?有时候就上去说两句好话,让人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隔壁那家店的老板娘觉得他们家挨罚了,我们家没事,就说田壮媳妇跟人家有一腿。”   “田壮信了?”   “没信吧,不过心里肯定也不得劲。”田文化叹口气,“我叫老婆子催他们要二胎,老婆子说等小宝大点,怕小宝受委屈,你说这老婆子,他能受什么委屈?”   兰静秋皱眉:“身体里被人扎了根针,这叫没受委屈?”   田文化不耐烦地说:“我那时候哪儿知道小宝被人欺负了?对了,警察同志,你们查没查过我们隔壁那家店,没准是他们嫉恨我们生意好,尤其是那家的老板娘,最爱说闲话。”   兰静秋判断田文化应该不会给孩子身上扎针,他要是真不喜欢孩子,肯定不搭理,或者拿大嘴巴抽,各种嘲讽辱骂的可能性更大。   他跟田大妈的争吵,大部分时候也是在故意惹田大妈生气,其实他对他现在的生活很满意,毕竟在他家兄弟姐妹中,他过得最好,现在虽然大部分人觉得干个体不如上班的,但人家大房子住着,各种电器买着,还能雇人来帮佣,在他们的交际圈里算是生活富裕的人家。   田文化自尊心强,总被田大妈打压,但田大妈又说他跑去象棋社里当了个副社长,经常出茶钱请那些老头喝茶吃点心,肯定不少人捧着。   兰静秋跟洛生海说:“在家里受到的挫折在外边能弥补回来,应该不会压抑到拿孩子出气,反而这个田壮怀疑过妻子,甚至怀疑过孩子不是亲生的。而且他一开始说不查了,自己儿子被人扎针,这么恶劣的事,哪个父亲会说不查了。被追问时,他又说这事跟以前的雇工苏珍珍有关系。”   洛生海说:“也许他是觉得咱们找不到苏珍珍,所以随便找个人来挡枪吗?”   “很有可能。”兰静秋说。   洛生海又道:“这老爷子为什么在这时候对着孩子的脸琢磨,不会是他也想到了什么吧。”   兰静秋却不觉得:“我看他就是大大咧咧的口无遮拦,我觉得要是他认为是田壮扎了孩子,一定会替他儿子隐瞒,不可能故意引起咱们的怀疑。”   随后,田壮跟齐姐还有邻居郝大姐还有苏珍珍,包括肠粉店隔壁那家店的两口子都被带来单独跟小宝见面。   小宝看见田壮跟看见田文化时反应差不了多少,也不主动叫爸,跟齐姐很亲近,还要妈妈搂着他睡。   见到邻居郝大姐,问她女儿有没有放学,为什么不来看他,看来两家大人虽然有矛盾,但孩子有时候会一起玩。   隔壁那家店的两口子进门时,他也是笑着的,而且可能因为这么多人来看他,他显得很兴奋。   最后是苏珍珍,小宝估计是把她忘了,见一个陌生女人进来,以为是护士来打针的,吓得缩了起来。   兰静秋马上精神起来,难不成是苏珍珍?   苏珍珍很聪明,应该是猜到了让她单独见孩子的用意。她一见小宝怕她,就忙说:“小宝,我是你珍珍姨啊,还记得我吗?我不是来让你打针吃药的,我是来看你的啊,这次来得急没给你带好吃的,下次一定给你买。”   小宝从被子里探出头来,偷偷看她,珍珍马上说:“记不记得我带你买麦芽糖的时候,你尿裤子了,差点把人家一锅糖都给毁了。”   小宝不知道是想起来了,还是听见麦芽糖想吃,冲珍珍笑了起来,苏珍珍松了口气,“小宝,当时阿姨最疼你了,对不对?总带你玩。”   兰静秋在外边看着小宝的反应:“我这主意不靠谱啊,只能用来测试熟人,小宝被扎针时应该还表达不清楚,也记不分明,人都说三岁前的记忆会消失,能不成是真的吗?看来他早把苏珍珍忘了。不过更可疑的是田壮,我感觉田文化都比他跟小宝更亲近。”   洛生海说:“那就再审审田壮吧。”   田壮多少有点不耐烦了:“我就说别查了,查也查不出来,没准就是孩子在床上玩,针不小心插进身体里了,小孩子动不动就哭闹,我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扎的啊,你们非得说是有人故意扎的,又把这么多人弄来,到时候我们还怎么跟人家打交道,都以为我们家讹人呢。”   兰静秋冷哼一声:“我们是在替你儿子查找真相,你这当父亲的反而先打退堂鼓,还怕得罪人,你本来跟那两家邻居关系就不怎么样吧。”   “那也不能诬陷人家给孩子扎针吧。”   洛生海说:“你之前一口咬定是苏珍珍扎的孩子,现在她否认,你也没有证据来证明,她是不是也能说你诬陷她?”   “我真以为是她!”田壮叹气,“不然还有谁?”   “你喝酒吗?”兰静秋问他。   “偶尔陪我爸喝一点,怎么了?你以为是我喝多了干的?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那是我亲儿子啊,亲生的。”   洛生海说:“你不是怀疑过小宝不是你亲生的吗?”   田壮怒道:“我那是说气话呢,两口子吵架说的话不用当真吧,是我媳妇跟你们说的吗?她居然以为是我干的?把我当什么人了!是她自己不检点,看见人家当官的就往上凑,嫌弃我是个小老百姓。”   “齐姐的前对象只是个市场管理人员吧,这就叫当官的?不过肯定比你有能力有文化有本事……”   “他有就有吧,他再有本事跟我有什么关系?”田壮嘴上说没关系但看他额头浮起的青筋,显然心里是怒极了。   “怎么,自卑了?你媳妇是不是说过想当初要是嫁了谁谁谁,就不用起早贪黑地跟着你吃苦了。”兰静秋问。   “她倒是想嫁,人家看得上她吗?不要脸的……”   田壮攥紧拳头,闭紧了嘴。   兰静秋追问:“你想骂她什么?不要脸的婊/子吗?看来你对你妻子的恶意很大嘛,仅仅是怀疑她给你戴绿帽?有没有证据?”   “我没怀疑。”   “那刚才为什么骂她?你看到她跟前对象单独在一起了?”   田壮摇头:“没有,你问这些干什么?跟小宝有什么关系?你们不是要查谁扎的小宝吗?我跟我媳妇好着呢,不用你们来调解。   兰静秋笑道:“我们这不是正在查吗?”   田壮暴跳如雷,“你什么意思?就认准了是我干的?我可是孩子亲爸,我会害孩子吗?你们有病吧,什么警察啊,我要找你们领导。”   他说着看洛生海:“这位男同志,麻烦把你们领导找来,我要投诉她,太坏了吧,为了立功,居然说我这当爸的害了亲儿子?”   洛生海没理他。   兰静秋笑道:“这案子可立不了功,再说是你妻子找我来查的,本来我还想给你跟小宝验一下DNA,看看是不是亲子关系……”   “验什么?”田壮皱眉,好奇地问。   “验DNA,就相当于古代的滴血验亲,不过古代的没有科学依据,验DNA的准确率很高,有没有亲源关系一目了然。”   “真能验出来?”   洛生海说:“当然了,这是科学,公安部已经确定DNA检测可以用于侦破案件,公安部还能瞎说吗?”   田壮纠结起来,看看兰静秋:“那要不就验验吧,反正我没弄我儿子,查一查也放心。”   这时候没有亲子鉴定中心,想验还真就得靠警方,兰静秋笑道:“你是想免费叫我们给你做亲子鉴定吗?”   田壮怒道:“不用嘲讽我,不是你们自己说要验的吗?不管小宝是不是我亲生的,我都不会害他,想验就验验吧,万一不是我的,是不是得找出孩子亲爸?那根针也许跟孩子亲爸有关系呢?”   兰静秋说:“这么坦荡,看来真不是你干的,我看算了吧,做DNA检测也很耗费时间,就当是意外吧,小孩子爬来爬去,谁知道针是怎么进去的。”   田壮很明显有些失望,他张张嘴,最终也没说什么,反而哼了一声:“我早就说了啊,不用查了,肯定是意外。”   兰静秋更失望了,她以为田壮会激动地要求一定要做亲子鉴定,还会说出他对妻子的怀疑,甚至会说他觉得孩子不是他的,他才会动手迫害。   不过显然田壮没那么傻,也不会激动到失去理智,可他的反应,让兰静秋更确定了就是他干的! 第399章 叉烧   洛生海看兰静秋气馁, 就安慰道:“怎么了?你惯用的审讯方式不顶用了?别急,咱们再想别的办法,如果是他的话, 总会露出马脚。”   “是我想的太简单了, 如果当时只有他跟孩子在,他绝对不会承认是自己扎的针, 一旦承认, 就是他亲妈恐怕都会骂他。齐姐也肯定会闹离婚,等孩子长大了,知道父亲往自己身体里扎过针,会怎么想?田壮很可能失去全部家人。所以打死他也不会承认。”   “再怎样他父母还是会维护他,甚至会替他写谅解书,不过你说得对, 他肯定不敢承认。只为了自己的猜测, 就用针扎自己儿子, 这种恶毒的人,谁还会跟他来往。”   洪民警说:“你们能确定就是他吗?是的话就轮番审讯吧, 总要问出来, 可万一不是呢, 万一真是个意外,咱们却冤枉了他,怎么办?我见过孩子把黄豆塞进鼻孔里, 黄豆胀大差点把孩子憋死,还有吃下电池造成胃损伤的, 也许是孩子不小心自己扎进去的, 总之这些人只是有嫌疑, 都没证据, 现在说就是田壮,太草率了吧。还有那个苏珍珍,她一进去,孩子就缩进了被子里,那不是怕了吗?你们却说她没有嫌疑?”   兰静秋说:“这孩子被带来医院扎针输液,本就很没有安全感,任何一个陌生人进去他都会是这个反应,不信咱们来试试。”   洪民警已经见过孩子了,孩子还摸了他的肩章,他自然不能去,干脆找了个女警穿着便衣进去,果然孩子第一反应也是先躲起来,再慢慢探头去看。   “好吧,那现在怎么办?除了孩子的爷爷奶奶跟妈妈,这些人好像都有动机,苏珍珍被田壮摸过被齐姐打过,有可能怀恨在心,郝大姐跟田家有过冲突,互相都觉得对方孩子太吵了,肠粉店隔壁的老板跟老板娘觉得齐姐跟工商局的人有关系,很嫉恨,田壮怀疑孩子不是他的。他们都有可能伤害孩子,但都不承认也没有任何证据。”洪民警说。   兰静秋点点头,“没错是这样,我还是觉得田壮最可疑,只有他一个人说过别查了,还把污水引向苏珍珍,咱们把他们的笔录汇总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交叉点吧。”   外人的笔录都是喊冤枉,都说这么点矛盾,谁会对孩子下手。   兰静秋主要看了田文化跟田壮的笔录。看完了她问田大妈:“这父子俩个关系怎么样?”   “冤家对头!”田大妈气哼哼地说了这么一句。   “怎么个冤家对头?他们之前有什么矛盾吗?”   田大妈一说话就从头捋:“当初田文化要给儿子起个有文化的名儿,我觉得他兄弟没出娘胎就死了,就给他取了个壮实的名字,叫田壮,寓意以后壮壮实实没病没灾。那死老头子就说我给孩子起的名字太土。”   兰静秋纳闷:“他不喜欢孩子的名字,也会连带的不喜欢孩子吗?”   田大妈冷笑:“他本来就不想跟我结婚,看不上我,肯定不喜欢孩子也不喜欢我给孩子起的名儿,别看他做了上门女婿,心气高着呢,那是谁也不服气。田壮小时候是我妈带的,他又恨我妈害的我再也生不了孩子,肯定不往跟前凑,田壮小时候就跟他不亲,长大了更亲不了。”   “田壮对父亲呢?两人吵过吗?打过吗?”   “那倒没有,两人要在一个屋里,谁也不跟谁说话,我跟田壮媳妇再吵吵都比他俩亲。”   兰静秋想起田壮跟田文化单独跟孩子相处时的情景,觉得这应该是他们家男性之间共同的毛病,都无视对方,田文化小时候不照顾孩子,孩子自然不把他当爸。小宝肯定也是如此,田壮不怎么照顾孩子,小宝也跟他不亲。   兰静秋问了一圈,总觉得田家这四个人都有隐瞒,田大妈抱怨儿媳妇抱怨丈夫,但言语间好像对儿子也有些怨言。   田文化说田大妈怎么欺负他,他这辈子有多憋屈,只有田壮这一个儿子,太可惜太遗憾。   兰静秋问洛生海:“按照田文化的思想,只有一个女儿不是更可惜,只有一个儿子可惜什么?想多要几个孩子的念头会一直延续到儿子给他生了孙子吗?”   “你的意思是说田文化是对成年的田壮不满,才总觉得当初要是多要几个孩子就好了。”   “没错,齐姐说她跟前对象什么事都没有,都是田壮瞎想,她说这话的时候很气愤,甚至说田壮是垃圾,不配活在这世上。这话是不是太严重了?”   “一个女性被丈夫怀疑出轨,肯定会气愤,会口不择言啊。”洛生海说,“齐姐的态度不算疑点吧,但你说得对,从笔录的细节来看,田文化跟田大妈确实对田壮不太满意。但这老两口肯定不会说儿子坏话,齐姐也只狠骂田壮不说细节,看来只能问田壮了。”   田壮坚持说他不可能伤害孩子,一会说可能是意外,一会儿又说是邻居做的,眼红他们生意好,还质问兰静秋为什么相信苏珍珍,而不相信他。   兰静秋问他:“为什么你父母都对你不满意?你想没想过原因?”   田壮额上青筋再次蹦起:“爱满意不满意,有本事他们再生一个啊。”   兰静秋只是试探,没想到他居然默认了,“你明知道他们再生不了孩子了,还说这种话,看来关系是真的不太好啊,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做为他们的独生子,应该是父母手心里的宝吧,究竟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才被父母同时嫌弃。”   “我草你妈,我能做什么大逆不道的事,不就是说错了一句话吗?”田壮大怒。   兰静秋不会被嫌疑人的骂声激怒,马上问:“你说错了什么话?”   田壮又沉默起来。   洛生海说:“为什么不敢说?嘲讽你爸是倒插门?还是嘲讽你妈生不了孩子?可这些话也只会激怒一方,为什么你父母好像都对你不满意?”   田壮嘲讽地笑起来:“他们对我不满意,我还对他们不满意呢!我媳妇生产的时候你们知道是谁把她抱上车的吗?”   兰静秋看着他跟哭差不了多少的笑脸,突然明白了:“是你爸爸田文化把人抱上车的?”   田壮点点头,怒道:“救护车到不了我们门口,整条街上的人都看见了!”   兰静秋简直惊呆了:“那又怎样?”   “这么丢人的事,什么叫那又怎样?”田壮吐沫横飞。   洛生海问田壮:“当时你在吗?”   “我当时在店里忙。”   兰静秋接着问:“当时家里只有你爸跟你媳妇吗?”   “我妈也在!”   “你媳妇预产期到了还是遇到危险了?”   “她说是去厕所的时候滑了一跤!”   兰静秋更气了:“你媳妇个子高,你妈怕是抱不动吧,要生孩子了摔了一跤,都叫了救护车,那一定很危险,你爸肯定急了啊,他把人抱出去有什么不对的?街上人都看见了又怎样?”   兰静秋简直无法理解田壮的脑回路,“难不成你以为你爸跟你媳妇有私情?你也太离谱了吧!”   田壮梗着脖子:“我一开始没那么想,可街上人跟我说,我爸急的像是自己媳妇要生孩子一样,还说什么脚下生风,看着比你都壮实,一点都不像个五十多岁的人。”   洛生海皱眉:“那又怎样?这种人说话确实没分寸,但人家也只是想表达,你爸着急孩子吧,你想到哪儿去了?”   田壮看着他:“要是你,你能不多想吗?”   “能啊!为什么要多想?不管是谁帮我把媳妇送上救护车,我都得感谢他,怎么会在这时候怀疑你媳妇跟人有染,甚至那人还是你亲爸!田壮,你这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   洛生海很少这么生气,兰静秋十分理解,她也觉得这田壮简直不可理喻,她问他:“你爸妈没跟你说过你有个双胞胎兄弟吗?”   田壮不说话了。   兰静秋道:“你出生时就难产,本来双胞胎,你出生后,你妈才被送到医院产下了死胎,这是你爸妈的心理阴影,你爸急着把临产的儿媳妇送去医院,怕再发生悲剧,有什么错?你为这事跟家里人闹腾,甚至怀疑你爸跟你媳妇有染?”   田壮脸色难看极了:“就算我说错了,他也没必要反应那么大吧,还打我!是不是心虚?我他妈的都怀疑我是不是他亲生的,他跟我妈一直就没和睦过。”   兰静秋简直想骂人了,“你这脑子是被驴踢了吗?怀疑自己儿子不是亲生的,顺便怀疑自己不是你爸亲生的,想知道直接问你妈啊,看她会不会大嘴巴扇你。如果你觉得父母不好,你有了孩子就该做个比他们好的家长,结果你倒好,怀疑自己儿子不是亲生的,甚至怀疑你媳妇跟你爸有关系?田壮,你是不行吗?才怀疑这个怀疑那个?”   “你才不行!他们三个倒成了一家子,联合起来讨伐我,我能不多想吗?”   洛生海冷笑:“你不该讨伐吗?爷爷在孙子要出生的危急时刻抱了儿媳妇,正常人谁不能谅解?外人说闲话也就算了,你当儿子的还要去质问,他们三个肯定一起骂你,然后你是不是就更觉得有问题了?”   兰静秋忍不住说:“广省父母有句名言,‘生块叉烧好过生你’,有时候还挺有道理的。”   田壮更气了:“没错,因为这事我爸妈都跟我说过这句话,哈,有本事去生叉烧啊,以后老了别指着我!”   兰静秋叹气:“所以你怀疑你儿子不是你亲生的,又被你爸妈被你媳妇骂了,后来又怀疑你媳妇跟工商局的有关系,就对你儿子下了手?”   “没有!我从来没伤害过孩子,不管他是不是我的,我都不会伤害他!我不是那样的人。”田壮虽然生气,但理智尚存,自然不可能承认。   不是那样的人?兰静秋冷笑,就看田壮对父母的态度就知道他没有一点感恩之心,还总疑神疑鬼,可他不承认,能怎么办?   兰静秋跟洛生海出了审讯室。   “基本可以断定田壮对孩子有很大恶意,现在咱们先问谁?”洛生海问她。   “田文化吧,他们一家四口一开始都没提过这事,肯定是说好了再也不提了。要是田文化知道儿子跟咱们说了这些事,一定很气愤,也许他知道些什么也说不定。” 第400章 教训   兰静秋直接把田文化带到了对面派出所, 他嘴里嘟嘟囔囔的,很不乐意。   “又问什么啊?我不是都说了吗?”   “你跟你儿子关系如何?”兰静秋问。   田文化皱眉:“怎么又问?你什么意思?什么如何,他是我儿子, 我是他老子, 还能如何?”   “你儿媳妇生产时只有你跟田大妈在家对吗?”   田文化脸腾的一下子红了:“田壮跟你这事了?妈的,这小兔崽子, 为什么要跟你们说这事, 难不成他以为我跟他记仇,害了他儿子?那可是我孙子,我能像他那么糊涂吗?”   兰静秋安抚道:“先别急,慢慢说,当时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就是那么回事,我反正没那龌蹉心思, 我儿子就是混蛋。”   洛生海说:“我们并没有指责你, 只是想弄清楚当时的情况。”   田文化气得直挠头:“当时我儿媳妇快生了, 因为我家老婆子之前的教训,说好了快到预产期的时候就去医院。当时她在家里歇着, 我家老婆子天天在家里伺候她, 店里就我跟田壮还有一个帮工, 我爱偷个懒,见没人了,就回去睡了会儿觉。正睡着我家老婆子喊我赶紧去厕所, 说小齐摔了,她扶不起来, 我就赶紧过去了, 我把小齐扶进屋让她换衣服, 就想借个车送医院, 我家老婆子说赶紧打电话叫救护车吧,借车太耽误事。于是我就跑到街口公用电话那儿打电话叫了救护车,人家问清楚了就说这条街只能开到街口,家里有人的话建议平抬出去,要不就等着他们过来。我回去跟我家老婆子说了,她们娘俩就说等着人家抬担架过来吧,多花点钱也没事。”   田文化说着叹气:“我当时就该拿被子往外抬啊。我听她们的等着人家过来,又想去街口等着救护车过来给他们引路,刚出院门,我家老婆子又喊我,说是儿媳妇见红了,我俩本来想拆门板抬着她,可她羊水又破了,我们知道这比见红还危险,我家老婆子这才叫我抱着小齐,赶紧去街口。别说什么避嫌不避嫌,抱着她跑更危险,万一脚底下一拌把人摔一下,孩子还有命吗?所以我们一开始谁也没想抱着她出去,就是一看她情况不好,才急了,又听见救护车哇啦的声音,这才抱着她往车上跑。”   他越说越气:“警察同志,你说我能不抱吗?我抱的时候能有别的想法吗?我要有别的想法我还是个人吗?我这人是毛病不少,我自己也知道,向来不招人待见,但这点底线我还是有的。你说要是孩子没了,或者再倒霉点跟我家老婆子一样不能生了,你说怎么办?到时候田壮还是得埋怨我们!我后来也想过,也怪我太懒,我该看着店,叫田壮回去守着他媳妇,可再后悔也没用了啊。”   兰静秋说:“不管怎样,你抱儿媳妇这事没错,田壮是什么时候开始质疑你的?”   田文化听她这么说松了口气,他就怕连警察都以为他跟儿媳妇有事,那可八张嘴也说不清了。   “当时没事,大家都挺高兴的,虚惊一场,孩子也生下来了,大人也没事。小宝早产了半个月,但也六斤七两,不算小了,哪儿都长齐了,大家高高兴兴的。结果儿媳妇做月子的时候我家老婆子就叫我去店里住几天,店里窄且,板凳拼起来就是床,我说家里有地方,干嘛让我去店里受罪,她就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说儿媳妇做月子我在家里不方便,我说我又不进他们屋,有什么不方便的,反正我俩吵了一架。我以为她又看我不顺眼,找事呢,结果晚饭的时候田壮说要出去买房。我们家五间房,一共就五口人,一人一间都够了,我说买什么啊,等小宝大了去买楼,人家现在都住楼房。结果他说这么住着不方便,人家说公公儿媳妇的坏话,我气坏了,谁家不是这么住着的,怎么就说起那种脏话了,反正当时生了一肚子气。”   兰静秋问:“是田大妈先说让你出去住的?可田壮说你跟田大妈还有齐姐都骂他。”   “那是后来!给孩子做满月的时候,这么高兴的事,他一整天耷拉着脸,我说孩子像我,他就不高兴,孙子像爷爷有什么不对的?我当时真不知道他是听了街上人的闲话,再后来我天天跟老婆子抢着抱孙子,有一天田壮喝了酒就在屋里哭,说他恐怕戴了绿帽,又不敢说,不知道小宝是他儿子还是他弟弟,我一听这话就急了,上去就给了他两嘴巴子,他居然还手了,我俩就打起来了。”   兰静秋问:“然后你媳妇跟他媳妇都向着你。”   田文化没好气地说:“本来就是他理亏,我家老婆子平时把我骂得跟三孙子似的,但她讲理,肯定向着我啊。田壮那话把小齐也给骂了,小齐能不急吗?小齐说要没咱爸孩子可能保不住,他怎么能说出这么没良心的话,她说要跟他离婚。”   田文化拍着桌子:“你说我儿子这是个什么东西吧,那种话也说得出来。被我们三个又打又骂,他自己跑店里住去了,小齐也跑回娘住了,还非要跟他离婚。最后还是我家老婆子领着田壮过去道歉才把人接回来。等小齐回来了,我们一家子坐一块把这事说开了,田壮跟我道歉,也跟小齐道了歉,说他听了别人的挑拨,我再气能怎么办?那是我唯一的儿子,你说当初要是多生几个,我早把他赶出去了。后来我把屋子隔开,弄了两个门,就那么住着,他也没再闹腾过。”   兰静秋问:“不对啊,之后还闹腾过吧,不是说齐姐前对象来过你们店里吗?”   田文化嘲讽地一笑:“田壮那东西就是个怂货,他怀疑人家,要是上去打一架我也算服他,他骂小齐不该给那男的好脸,可一遇上事了,又叫小齐去找找老相好。”   兰静秋听得无语,这田壮得多差劲,亲爸都对他如此评价。   “田大叔,你儿子不只怀疑齐姐跟老相识,他现在还在怀疑你跟他媳妇有事,要不然也不会把这事说出来。”   田文化气得直喘粗气:“警察同志,我真是冤枉的,我家老婆子能给我做证,她信我!妈的,这兔崽子,当时说好了再也不提,他跟你们说这事干什么?街上早没人说这些闲话了,他还记着呢?”   “他不只记着,还当真了,他觉得小宝不是他亲生的,甚至希望我们去做亲子鉴定。”   田文化一听,马上道:“这还能做鉴定?做,花多少钱我们都做!警察同志,算我求你了,可千万要帮我们做,查清楚就完事了,不然以后还得出事!就算田壮不肯做,我跟小宝做,能验出来我俩是爷孙俩吧。”   洛生海说:“田壮希望我们验,但也没说必须要做。你却比他还积极?”   “看你这话说的,能验出来当然要验了,知道是他亲生的,他就放心了,小齐也不用再受委屈,我也不用再背黑锅,他们两口子好好过日子,再给小宝生个弟弟妹妹,和和睦睦的,不然老有根刺卡着,他们过不好。”   兰静秋说:“你也知道他总有根刺卡着,这根刺会不会让他产生伤害小宝的念头。”   “那不会,肯定不会!”田文化说得斩钉截铁,眼神却没看兰静秋,反而掰了掰手指。   兰静秋注意到他的小动作,“田壮还说他可能不是你亲生的,这话他跟你说过吗?”   “妈的,这兔崽子!”田文化顿时火冒三丈,“我他妈的真想一脚踹死他,当初要是把他兄弟生下来就好了,肯定比他强。”   “你跟他说过这种话?”   “肯定没有啊,我傻吗?跟孩子说这种话?我跟我家老婆子当时不是说肚子里有两个,一人一个吗?结果就剩下他了,他小时候他妈跟我吵架,说生下来的这个是她的,死了的那个才是我的,说田壮姓的是她的田,是她儿子不是我儿子!这就是两口子斗嘴,她非得把我压下去。这傻子不会听了就当真了吧?居然说他不是我亲生的?让他妈知道不活劈了他!”   田文化是真火大了,气得真拍胸口,“他是不是脑子进水了?我看是欠教训!”   兰静秋说:“田壮平时对小宝好吗?小宝长大了会不会也觉得自己不是田壮亲生的?又是一个轮回?”   田文化被她的话吓住:“验,一定得验!警察同志,算我求你们了,拿我跟田壮验,再拿田壮跟小宝验,看看我们三人到底是不是亲的,还有求你们把田壮抓了吧,必须得给他点教训。”   兰静秋一听就知道有戏了:“我们是警察,不是帮你管孩子的,让我们抓田壮?什么罪名?他说儿子不是亲的,老子也不是亲的,这也不犯法啊。”   田文化一听兰静秋最后这句话,再不犹豫,马上道:“针是他扎的!我看见了!”   兰静秋跟洛生海对视一眼,都松了口气,他们要真不招认,还互相包庇,警方又找不到证据,还真可能被他们蒙混过去。   这次侥幸发现了针,以后万一再有别的伤害,孩子可怜不可怜,就为了这种烂事,被亲生父亲视为眼中钉,还好有田文化这个目击者。   兰静秋马上问:“他什么时候扎的?你看见了为什么不制止?为什么不带孩子去做检查?”   田文化叹气:“我不知道还有一根,我看见孩子背上露着一截子针,当场就把他打的哭爹喊娘!他求我别跟他妈他媳妇说,他说他喝多了,孩子总哭,他就是跟孩子闹着玩呢。一会儿又说孩子衣服破了,他给孩子缝衣服,结果扎到肉上了,我能信吗?缝衣服用光突突的针?连根线都没有!”   兰静秋差点气炸:“也就是说他扎了不只一针,你只发现了第二针,第一针已经进去了?为什么要替他瞒着?你就不怕他以后气不顺了再扎一针吗?” 第401章 鉴定结果   田文化现在想想也后怕, 他说:“我当时觉得他就是喝多了,再怎么说小宝也是他儿子,是不是他的心里没点子数吗?我把针□□打了他一顿也就算了。”   兰静秋觉得这个田文化也是个拎不清的, 这么大事居然打一顿就算了:“当时田大妈跟齐姐都不在家?你真就把这事替他瞒了下来?没问缘由吗?”   “那天我家老婆子出去打牌, 小齐回娘家了,小宝有点咳嗽没跟着回去。我问田壮为什么要往孩子身上扎针, 他说嫌孩子老是哭, 我说他不舒服肯定哭啊,我骂他不是东西,他跟我还顶了几句嘴,又提起了生小宝时候的事,我肯定更揍得来劲了。你说我怎么跟家里女人说?我家老婆子要是知道了肯定骂出来,小齐知道了再闹离婚怎么办?”   田文化说着叹气:“昨天我知道孩子身上扎了针就知道肯定是他干的, 可我怕你们再把他抓了, 再混蛋也是我儿子, 是小宝的爸爸。哪想到这混蛋不只以为小宝不是亲生的,还以为他不是我亲生的, 他不会是当真的吧, 才怀疑我欺负他媳妇?”   他哀求道:“警察同志, 你刚才说能做鉴定是不是?求你们给我们家做做吧,拜托了,我都把我儿子供出来了, 该怎么判怎么判,但在判之前请一定要帮我们做这个鉴定, 我要让他死个明白, 免得再乱冤枉人。”   兰静秋叹气:“你总算明白了一回。”   田壮听到田文化指认他, 立马慌了, 他第一反应居然还是血缘。   “我就说我不是他亲生的,他诬陷我,他撒谎!他就是想把我踢出去,那个家就是他一个人的了。”   兰静秋说:“你们田家一直都是你妈在当家作主吧,怎么就成你爸一个人的了?退一万步讲,就算你不是你爸亲生的,他也没有虐待过你吧,而你呢?仅仅是怀疑小宝不是亲生的,就往他身体里扎针。他不舒服的时候你不赶紧把他带去医院检查,被发现后你还装无辜,甚至祸水东引,栽赃无辜的人,田壮,你爸有再多毛病都比你强,你这属于蓄意谋杀。”   田壮被她吓了一跳:“怎么就谋杀了?我当时喝多了,不小心扎进去的,早忘了,真的,当时我爸不是□□了吗?我就以为全□□了,我就把这事彻底给忘了。就算不是我儿子,我也不可能对个孩子下狠手。”   兰静秋冷然道:“你已经下了!”   “我真喝多了,根本没意识到会那么严重,我就是见别人针灸,就给孩子试试,没准能治咳嗽呢,都怪我爸,要不是他把我打懵了,我能忘了扎了两根针吗?我早给孩子□□了。”   田壮听到谋杀两个字是真慌了,他肯定没有谋杀的意图,但往孩子身上扎针的行为太过恶毒。   兰静秋跟洛生海问出口供,刚要离开,田壮急着嚷嚷:“我儿子不是亲生的,我心里有气,做错了事,也算情有可原吧。我妈跟我媳妇一定会谅解我,这事我们就不报警了,我们回家私了行不行?”   兰静秋无语极了:“涉及到伤害儿童,你还想私了?还有别那么想当然,你怎么知道你妈跟你媳妇会谅解你?她们两个谁都没想到会是你,因为她们觉得你做不出这种事,知道真相后只怕会比你爸田文化更愤怒。”   她没说错,田大妈知道后都傻了,“是田壮扎的?他还承认了?”   田大妈立马要找田壮问清楚,“我儿子不能这么混蛋,不行,我得亲口听他说。”   齐姐也根本不信:“不可能的,他虽然跟孩子不亲,但绝对干不出这事来,而且他也跟我保证过,不再疑神疑鬼。”   “对爱疑神疑鬼的人来说,这种保证就是放屁。”兰静秋说。   齐姐还是无法理解:“可孩子跟他也很像啊,像他爸不就是像他吗?当时也是没办法,他爸才抱着我上的救护车,我还跟他说当时咱爸呼哧带喘的累坏了,吓得脸都白了,他当时还夸他爸体力好来着,说幸亏有他爸,后来不知道听了谁的闲话,就各种找事。还有我以前那个对象,人家都结婚有孩子了,我跟他能有什么事?我天天不是在店里就是在家带孩子,我什么时候有空去给他带绿帽?就为了这些破事,他往孩子身上扎针?”   兰静秋看着齐姐疑惑迷茫的眼神,无奈道:“他说他喝醉了!”   “喝醉了早躺尸去了!我不信,我要见他,我要问清楚。”   让他们见面估计得打起来,不过洪民警还是安排了,果然齐姐气得火冒三丈,过去就要打人,被民警拉住,还想脱了鞋扔田壮。   “王八羔子,你脑子被狗吃了吗?那可是你亲儿子,你也下得去手!”   田大妈也拍打着儿子:“混蛋玩意,你是不是中邪了?把外人的话当圣旨,害自己家里人,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傻儿子?小宝怎么就修下你这么个亲爹!”   田壮被她们骂恼了,干脆说:“我要验DNA,不只给小宝验,还得看看我是不是田文化的儿子,我跟他半点也不像,我妈也说过我不是他儿子!”   田大妈气得差点厥过去:“我当时说的是气话啊,该记的你不记,没用的你倒是记得挺牢。好,这事怪我,不该乱说话!可小宝呢?畜生都不会这么对待自己儿子,你媳妇跟着你没偷过一天懒,辛辛苦苦在店里赚钱,你怀疑她跟你爸有事,怀疑她跟当官的有事,到底怎么想的?是你不行吗?啊?儿子啊,你是没跟她当过夫妻才总怀疑她偷人吧。”   田壮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跟疯魔了一样:“你可是我亲妈啊,你居然说我不行,居然向着外人!你可真行。你不是我亲妈吧,我是不是你们捡来的?啊?”   田大妈看着儿子,跟看怪物一样,她头一晕差点摔地上,还好被齐姐扶住了,她这才发现儿媳妇骂了两句后就一声不吭了,肯定是心里有了主意。   田大妈看看儿子看看儿媳妇,叹口气,咬牙跟田壮说:“你说的对,你不是我儿子,咱们断绝关系吧,以后你跟田家彻底没关系了,爱去哪儿去哪儿。”   她说着拉齐姐:“好孩子,你要留下我把你当闺女,你要走我也不拦着,不过小宝得给我们留下,行不行?”   齐姐不骂了,确实是下定了决心要离婚,她哪想到婆婆突然来这一手,一时愣住了。   田壮更气了,觉得他被家人抛弃了,大骂起来,兰静秋忍不住道:“闭嘴吧,是你先抛弃了你的家人,不说好好反省等待判罚,还在这里言语伤害他们。”   田大妈虽然说要跟儿子断绝关系,但她也想着私了:“这是我们家的事,我们回家处理吧,警察同志,就不麻烦你们了。”   兰静秋都懒得说话了,她知道很多人在家庭矛盾时报警,就是想叫警察调解纠纷,不想让他们抓人,但这事如此恶劣,如果那根针没发现,可能会伤到脏腑,会伤到心脏,救治不及时,孩子可能会有生命危险,这就是蓄意谋杀。   洪民警还算有耐心,给田大妈普法,说不可能私了。   倒是看起来窝窝囊囊的田文化这次终于做了回主:“该怎么判怎么判,谁也不许给他求情,这次是给孩子扎针,下次会不会给全家人下毒?”   他跟兰静秋说:“都是老婆子把孩子惯坏了,也怪我从来没管过,我们兄弟几个没人管也好好长大了,别管日子过得怎么样,没一个长歪的,他怎么就成这样了?警察同志,你们抓人我不拦着,求求你给我们做鉴定吧,我要拿着在我们那条街上贴满了,我要告诉那些说闲话的人,就是他们的闲话把我儿子给害了。”   当田壮发现这次家里人是真的都放弃了他,他彻底慌了,更口不择言地骂着他们,也要求鉴定亲子关系。   这案子就是亲生还是非亲生惹出来的,自然需要鉴定一下。   DNA检验全国能做的地方都能数出来,要是派出所去申请,各种手续太繁琐,兰静秋干脆给他们开了绿灯,采集了样本直接带去了省厅检验中心,第二天结果就能出来。   结果不出兰静秋所料,爷孙三个都是亲生的,田文化看到鉴定结果,老泪纵横,“让他看看,一定得让他看看,我这爸当的确实稀里糊涂,不算个好爸,还总跟他妈斗气吵架。没教育好他是我的错,可他不能这么冤枉我啊……   ”   田壮看到鉴定结果先是愣住,再细细地看了一遍,居然伸手就撕了:“这是你们帮着他们哄我的对不对?我不信。”   洛生海没去捡被他撕烂的纸,冷笑道:“这就是你要的结果,给你做了你也不信,只信闲话是吧?田壮,你是被迫害妄想症吗?”   田壮梗着脖子,红着脸,看都不看他:“我就是不信,都是假的!”   兰静秋说:“你信不信很重要吗?检察院会向你提起公诉,这些也会做为辅助证据,到现在还不知悔改,出来了也会接着伤害家人危害社会,检察院肯定会建议严判,田壮你会彻底失去你的家人,早点想明白吧。”   “我想明白什么?无风不起浪,小齐要真清白,能有那么多闲话吗?”   兰静秋看他的眼神很冷:“她丈夫都不相信她,闲话自然多,你要是对她亲亲热热,帮她骂那些说闲话的人,会闹到这种地步吗?田壮,我知道越自卑的人自尊心越强,你爸就是典型的代表,倒插门了还想着当家作主,怕人家说他没文化就起名叫田文化,可他的自尊心没伤害到别人,你呢?自己捡绿帽子戴,还朝自己亲生儿子下毒手。”   田壮怒道:“谁说他没伤害到别人?他伤害到我了!你说我听别人闲话,我爸不一样吗?怕人家外边人说他是上门女婿,说他在家里做不了主,他就跟我妈各种闹腾。从小我就知道我妈瞧不起我爸,我妈还常说要是她不招女婿,会嫁给一个大学生,说得有鼻子有眼的,从小我就知道女人靠不住,结了婚有了孩子还惦记着别人。”   兰静秋叹口气,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原生家庭的影响对孩子真的太大了。 第402章 靠谱   不管田壮有多少理由给他自己辩解, 兰静秋还是无法理解他的做法,实在是他的行为太恶劣了,这跟气急了打了孩子一巴掌, 或是让孩子跪着认错还不一样。把针往孩子身体里扎的过程可不那么容易, 不可能推一下就进去了,一定要用力才行。   当针扎到孩子身上时, 孩子就会疼的哭叫, 可他却始终无动于衷,没有停下来,这样的恶意实在太大了。如果不是被田文化发现了,还不知道孩子身体里会有几根针。   孩子没有跟别人说,显然田壮可能恐吓过孩子,或是把孩子直接吓傻了, 忘掉了这段恐怖的记忆, 总之这个田壮很冷血。   齐姐显然后怕了, 坚决要带着孩子离开田家,田大妈却说她不要田壮了, 要跟他断绝关系, 把儿媳妇跟孙子留下。   齐姐怒道:“我清楚得很, 你就是哄我呢,你真能一辈子不搭理你亲儿子?再说他这种性子,出来了肯定会报复, 我可不想我儿子再在你家受折磨。”   田文化说:“他就算报复也是报复我,是我看见他扎孩子了, 也是我把他供出去的, 你放心吧, 找不到你身上, 他出来了要是还敢折腾,我就送他去投胎。”   洪民警气乐了:“大爷,您能别在派出所里谈大义灭亲吗?我估计田壮就是鬼迷心窍,钻了牛角尖了,你们要相信政府,相信监狱的改造力量。”   兰静秋见找到真凶,跟洪民警说了一声就打算走了,至于田家人会如何就看他们自己的选择了,齐姐却拉住她:“警察同志,你说他会变好吗?”   兰静秋皱眉,还以为她已经想通了要离婚,哪知道问出这么一句话来。   齐姐见她皱眉就赶紧解释:“婚肯定是要离的,但他还是小宝的爸爸啊。”   兰静秋叹气:“你是不是后悔把我找来查真凶了?”   齐姐犹豫片刻,“这倒没有,我就是想知道他会不会变好。”   兰静秋看她犹豫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我没法给你保证,我相信就是他爹妈也没法给你个保证,你在跟他结婚的时候知道他会变成现在这样吗?他以后变得更好还是更坏谁能保证?你能保证的就是保护好你自己跟你儿子。”   齐姐似懂非懂,站在那里直叹气:“怪不得我妈说嫁人是二次投胎,这太折磨人了,就算离了,有小宝在,也断不了啊,你说我怎么办?”   兰静秋能给她出什么主意,都这样了,她居然还期盼着田壮出来能变好呢,“抱歉,我没法给你建议,只希望你能给你的孩子一个好的环境,别再重蹈覆辙。”   洛生海过来替她解围,“有什么事可以向洪民警咨询,她才多大?连对象都没有呢,能给你什么建议。再说怎么选还是要自己拿主意,自己的人生当然要自己做主,你说呢?”   齐姐松开拉着兰静秋胳膊的手,“我就是觉得她很靠谱,想问问她的意见。”   兰静秋在洪民警幽怨的眼神中跟着洛生海走了,她说:“我还是有点搞不懂,田壮为什么会如此自卑,只是因为家庭原因吗?”   “你刚才说自卑的人自尊心更强,确实如此,他听了闲话,齐姐还跟他夸过田文化体力好,虽然是在夸公公身体好,但田壮肯定会多想,疑邻盗斧,肯定就越看越有问题。如果他跟田文化关系好也就算了,解释开了不会受人挑拨,可两人关系并不好,田文化对儿子不亲近,反而对孙子特别亲近,他更会多想了。不都说君子抱孙不抱子嘛,本来很正常的事,因为田壮的自卑和猜疑催化成这样。”   兰静秋说:“什么抱孙不抱子都是把典故曲解了,还真有人信这个?不就是隔辈亲嘛,田文化对小宝好,也是因为小宝是田壮的儿子啊,哪怕田文化不是个好爸爸,田壮也不能产生这种怀疑吧,简直是疯子。”   “行了,总算是结案了,别再想了。田文化能大义灭亲,田大妈跟齐姐也没闹腾,已经很不错了,有些人家,一旦知道是自己儿子做的,就开始胡搅蛮缠,试图影响司法公正,还得一家子写谅解书,你说糟不糟心?现在他们都决定给田壮个教训,就已经不错了,至于这一家以后如何,你还能替他们操心到什么时候?”   兰静秋苦笑:“是啊,咱们也管不了。本来我是因为之前的案子太令人窒息,想休息两天,结果又碰上这一家子,只希望小宝以后能健健康康的,可千万别像他家这两个男人。”   洛生海说:“别想案子了,办完一件就放手,以后再看也是为了查漏补缺,总结经验教训,想太多的人容易把自己搞抑郁。”   兰静秋皱眉:“前两天好像谁跟我说过这话,放心,我没那么脆弱。对了,好像是老刘说的,他怎么突然去出差了?我也没问什么案子。”她打算一会儿去重案组问问。   洛生海说:“明天咱们去深市开会,下午走还是明天一大早再过去。”   “明天吧,胡队让我开队里的车,很方便,今天先休息半天,明天一早我去招待所接你。”   洛生海本想约她出去逛逛,可又怕她太累了,只好说:“那你也好好休息。”   兰静秋回了宿舍,明天就要去深市了,又让她想起了彭勇,不知道他现在是不是已经在海外建立起了他的犯罪团伙。   他一定不会放过内地市场,迟早触角会伸进来,兰静秋从桌上拿起老刘给她的那份报纸,上边刊登了她跟老刘格斗的照片,彭勇会看到吗?自己暴露出来,会不会加快他报复自己的进度?   兰静秋回想着曾经的彭勇,又忍不住想起茂叔跟曹明,这两个都跟海外的犯罪团伙有勾连,一个是人贩一个是毒贩,他们两个团伙覆灭后,那些人还会不会接着找内地的代理?   彭勇会不会抓住这个机会?   第二天一早,她去接洛生海时,突然问他:“你说被田旺救了的毒枭,会不会想要替他报仇?”   时间还早,洛生海正琢磨着去哪儿吃早茶,听见她的话,愣了下,才反应过来田旺是谁。   他分析道:“当时田旺逃出精神病院,阴差阳错地救了毒枭,后来又在曹明的指点下,转变成了生意关系。也许这个毒枭知恩图报,有替他报仇的意图,但毕竟鞭长莫及啊,再说对于他们来说,本就是刀尖上讨生活,生死由命富贵在天,应该不会为了田旺,就来挑衅整个深市警方吧。”   “混社会的一般都很讲义气,再说又是救命之恩,如果这个毒枭能派人接触到田旺或曹明,那他的报复就有了针对性。”   洛生海皱眉:“你是说他会报复你跟我?”   兰静秋说:“对啊,我们两个还因此受到了表彰。”   “这次表彰只是内部的,会记功但不会登报,这点不用担心。不过如果他想办法接触到曹明还是有可能的,曹明不是死刑,在监狱里肯定会认识其他犯人。”   兰静秋说:“就是田旺,他也有可以接触到,死刑犯如果立即执行是不会关监狱的,在看守所里能接触到普通犯人,只要派个小喽啰犯点事,进去就能见到他。”   洛生海叹气:“好吧,你的担心确实不是无的放矢,看来咱们两个得小心点,尤其是你,我开完会就会回省厅,你在宁州市,离深市这么近,如果深市还有他们的残存力量,确实很危险。”   兰静秋是担心彭勇已经顺藤摸瓜跟那个毒枭联系上了,让他重新从小喽啰一步步开始,他估计没那个耐心,如果他知道了田旺跟曹明的案子,肯定会试图替代他们。   虽然彭勇当时根本没有资格去查询这起案子,但万一呢?他在暗处究竟做了什么?去省城不可能单单是为了相亲吧,如果他知道这案子,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吗?   田旺对东南亚毒枭有恩,茂叔认识这个毒枭,而她跟洛生海一举捣毁了昂山精神病院的窝点。   当一个熟悉她跟洛生海的人跑去找这个毒枭,毒枭会拒绝吗?   兰静秋叹口气,她这些猜测还不能跟洛生海说,他会觉得自己莫名其妙把小刘跟深市的案子联系到一起。   她说:“总之小心点吧,别总觉得你在省厅就高枕无忧了,一旦听到哪里有毒贩或涉毒的案子一定要留意着,大家生活条件越来越好了,这个东南亚的毒枭不会放弃这么大的市场。”   “好,你也一样!”   洛生海说完担心地看了兰静秋一眼,“知道你会嫌弃我啰嗦,但我还是想叮嘱一句,在追查小刘的事上不要有执念,蒙省就有干部觉得自己被打压,趁出国考察的机会留在那里当了黑户。可能小刘就是跟家里人关系不好,又跟小周发生矛盾,不想当警察了,偷渡去海外捞金。”   兰静秋笑了起来,她前天也看到新闻了,洛生海不知道的是,大概几年后,还有飞行员为了分房的事劫机叛逃呢,这些人的脑回路确实无法理解,但小刘是怎么回事,她清楚得很。   他是彭勇,他不会甘心平庸,更不会在派出所里兢兢业业为人民服务,他想做人上人,他还想要报复自己!   洛生海见她笑了,就严肃地叮嘱道:“总之要一切小心,不要冒进,不要自己去查案子,那个老刘虽然不会说话,但看着还挺靠谱,还有金厅长,有事你要跟他们商量。静秋,你是不知道,自从你来了宁州,我总担心有一天接到金厅长电话,说你胆大妄为,偷渡跑去国外抓小刘了。”   兰静秋哈哈大笑,拍着方向盘:“你开什么玩笑,我有那么不靠谱吗?”   “有!”洛生海没笑,斩钉截铁地吐出一个字。   兰静秋更乐了,“好吧,我反省,我居然会给你这种印象,天哪,我也没那么冲动吧。”   洛生海苦笑,她还不够冲动吗? 第403章 出差   兰静秋是真没想到洛生海担心她会跑到国外去抓人, 其实要是可能她真挺想去的,毕竟等不是办法,万一彭勇在外边混得好, 决定先潇洒几年, 再慢慢筹谋,她得等到什么时候, 总不能整天提心吊胆的吧。   只是现在出国不方便, 再说也没有彭勇的消息,总不能直接跑去金三角毒窝里找吧。   她跟洛生海说:“放心吧,我在这边待一年也许就回去了,肯定不会私自跑去找小刘。”   洛生海也不知道信了没有,等到了深市,时间还早, 表彰会十点才开, 两人先在外边找地方吃了早点。   等到了深市公安局, 金厅长早到了,见他们姗姗来迟, 就笑道:“你们俩可真沉得住气, 刚才有好几位跑来找你们, 说要认识一下。”   兰静秋心说,这不就避开了吗?   “金厅长,我们就是来参加表彰会的, 昂山的案子我是误打误撞,主要还是您指挥得当, 我们就是来凑个数的, 不能抢风头, 肯定要踩着点来啊。”   金厅长哈哈大笑, 伸手点点兰静秋,对洛生海说:“听见了吧,都说她莽撞,不给人面子,这不挺会说话的吗?”   洛生海笑道:“她自有不必八面玲珑的底气,有金厅长护着,需要给谁面子啊。”   兰静秋无语极了:“你们怎么把我说得跟仗势欺人的小人一样?我不就跟老刘比了比吗?谁让他嘴贱了,怎么就不给他面子了,明明是他自找的。”   “哈哈,没错,年轻探员就得这个劲,朝气蓬勃啊。”金厅长对兰静秋确实十分维护。   三人闲聊几句,金厅长又带他们去见了深市这边的领导,上次大部分都见过,邹队长还抱怨兰静秋为什么不调到深市来。   兰静秋本想请公安局的李局长帮她查一下曹明跟田旺在收监后都接触过哪些人,可人多嘴杂,她还是忍住了,这话还是等没人了跟金厅长说,让金左长帮她悄悄查一下,有问题的盯着,总能找出马脚。   表彰会开始的时候大家都往他们这边看,俊男靓女,确实吸人眼球,而且深市这边参会的人都知道案子的详细经过,对兰静秋跟洛生海十分佩服,见两人都如此年轻,就更好奇了。   兰静秋跟大家闲聊两句,大会开始后,都肃穆起来,这次的勋章是直接给她挂到了警服上,兰静秋心中荣耀感油然而生,回座时她轻抚勋章,心中信念更加坚定。   等表彰会结束,洛生海跟熟人聊了起来,兰静秋避开来搭讪的人,跑去找金厅长,金厅长一见她过来,就笑道:“正好,刚才接到省厅的电话,老刘那边需要人帮忙,你过去吧。”   兰静秋愣了下:“老刘不是去南省了吗?”她昨天回了省厅还去问过胡组长。   “对,那边有个案子,他师父接手了,就把他叫了过去,应该很棘手,急缺人手,小洛还得回去,你一个人过去没问题吧。”   “当然没问题!”兰静秋马上应道。   “好,那你先回宁州,我先打电话找人给你买好票。”   兰静秋没想到那边这么急,忙说:“我还有点事想请金厅帮忙。”   金厅长笑道:“怎么?又得罪人了?”   “那倒没有!”兰静秋说,“我想让您帮我查一下田旺在看守所和监狱里有没有跟人联络过,有些老大进了监狱马上会有小弟对他们言听计从,甚至会有狱警帮着买烟捎带东西。曹明虽然已经被击毙了,但在这之前接触过的人也得查一下。”   金厅长皱眉:“怎么了?你从哪儿听说的深市监狱有这种现象?”   “没有,我是担心有这种现象,本来我想直接问李局长的,但怕他认为我质疑他们市监狱的能力,这才跟您说。田旺不是救过一个毒枭,才联系到货源吗?这个人咱们追查不到,但我担心他会继续在深市找人帮他销售毒品,甚至会想要报复抓了田旺的人。”   金厅长叹气:“你说的我跟李局长都考虑过了,也试图通过官方去追击这个供货商,但那边不配合。你这个思路我倒是没想到,确实得看看有没有人联系过这两个人,放心吧,这事交给我。”   金厅长是深市公安系统的上级领导,由他来调查最好不过,监狱那边也会认为是上边临时的抽查,不会大惊小怪。   兰静秋又说:“还有曹明的女儿妮妮,她现在还在福利院吗?有没有人试图接近她?”   “已经送去珠市孤儿院了,特殊保护了两个月,虽然孩子受了点刺激,但李局长找了心理医生疏导,应该早没事了。”   金厅长说完,不由笑道:“你啊,还真是个操心的命。放心吧,该查的我会找人查,再有毒品露头,也一定会通知你。”   兰静秋苦笑,她的担心没法说出来,还好有金厅长对她的信任。   洛生海还以为开完会,两人还有半天时间能在深市转转,哪想到她马上要去出差。   “这么急吗?”   “对啊,就是老刘的案子,在南省,他师父把他叫过去的,现在金厅长又叫我过去帮忙。我听说他师父是刑侦五虎之一,刑侦五虎出手都解决不了的案子,我还真有点紧张。”   洛生海笑着安慰道:“金厅长你都敢开玩笑,刑侦五虎有什么好怕的?没准你思路独特,观察力又强,上去三下五除二就把案子给破了。到时候可能就是刑侦六虎了。”   兰静秋被他逗乐:“别开玩笑了,人家都是德高望重功绩累累的大人物,公安部特邀刑侦专家,就我这莽撞的性子,也就配给人家拉拉警戒线。”   洛生海认真道:“不必妄自菲薄,你自有你的独到之处,我说你冲动莽撞,但每次你都能化险为夷,等危急过去再出手有时候就晚了,刑警本就是往刀尖上冲的,但该做好的措施也不能少,该等支援的时候不能逞强,我希望好运气永远眷顾你,但咱们也得做好运气不好的准备吧。”   兰静秋嗯嗯点头:“知道了,师父,别念了吧。”   “你叫我什么?我可当不起你的师父。”洛生海皱眉说。   兰静秋哈哈大笑:“你没看西游记吗?”   洛生海愣了下,他虽然不看电视,但西游记正热播,回家的时候也能听到一两句台词,他马上反应过来,不由笑道:“哟,你自认是猴哥啊,还别说这机灵劲还真挺像。”   “这么说你承认自己跟唐长老一样啰嗦了?”   洛生海苦笑:“我可没啰嗦,我是很认真的提醒你,一定要注意安全,刑侦五虎都觉得棘手的案子,你不要掉以轻心。”   兰静秋点头:“放心吧。”   一路无话,洛生海虽然有点担心她跟老刘日久生情,但也不能一直跟着她吧,而且静秋若知道他在想什么,肯定会鄙视他,她很少有儿女情长的时候。   等到了深市,洛生海说:“要不要给家里捎东西?”   “不用了,才来多长时间啊,等我不忙了自己采购点东西找我爸运货的车拉回去,很方便的,你一个人在火车上拿一堆东西太麻烦。”   “好,那你去收拾东西,咱俩一起去车站吧。”   兰静秋把车钥匙交回去,跟胡组长说了声,胡组长惊讶道:“叫你过去?看来金厅长很器重你啊,小心点,注意安全。”   兰静秋答应着,拿了车票收拾好行李,洛生海已经等在楼下了,两人的车差了半小时,而且是兰静秋的先发,小田开车把两人送到就走了。   洛生海叹气:“还以为能跟你在宁州逛一逛,看看这边的风土人情,没想到你这么忙。”   “省厅不忙吗?我还挺想李主任的。”   “不算太忙,我们正在处理陈案,他现在已经大撒把了,估计在特案组熬熬资历很快会往上升一级。”   兰静秋知道李主任官瘾不小,“他要是升了,这组长不得你来做吗?洛队看来高升有望啊。”   洛生海笑道:“我宁愿不当这组长,管事太多太杂,会影响查案。”   兰静秋想起齐老师曾经说李主任的业务能力自从当了官后就开始下降,深以为然。   两人聊了会儿,兰静秋该检票了,洛生海这才掏出一个小巧精致的挂件,上边刻着平安二字,“替你求的平安符,保护好自己才能破更多案子,替更多人伸张正义,别总想着逞英雄,你本就是英雄。”   兰静秋愣住,她接过平安符,认真道:“放心吧,我会注意安全,不过什么英雄之类的话还是不要说了,挺肉麻的,而且我怕我会翘尾巴。”   洛生海语气笃定:“你不会的,这点我很放心,你努力查案,没有一刻松懈,发现一点疑点都不放过,已经很能干很厉害了,当然是英雄,不然怎么会授予你勋章?”   兰静秋皱眉:“总觉得你在嘲讽我?还是话里有话?”   洛生海苦笑:“我怎么可能嘲讽你?不过我确实还有些话想叮嘱你,你已经是英雄了,不要去跟刑侦五虎比,不要为了挂满勋章或是为了成为公安部的专家就去冒险,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保护好自己才能救更多的人,你说呢。”   “还真是话里有话啊?我说洛队,你什么时候也学会拐弯抹角了?”兰静秋十分无语还有点生气,“我发现你对我的印象太差了吧,先说我很冲动,现在居然以为我会为了立功为了去公安部就会冒险查案,什么叫冒险?刑警专管刑案跟涉毒案,本就是伤亡最高的警种,该上的时候就得上,不该上的时候我也不会傻到去送命。”   洛生海笑道:“生气了?开什么玩笑,我怎么会对你印象差?”   他指指兰静秋手里的平安符:“收好了,放在贴身的衣袋里,总之一句话,一定要注意安全。快去检票吧,下次见面,你骂我一顿出出气。”   兰静秋懒得理他,转身去检票了,但拿车票的时候,她还是把平安符妥帖地放进了上衣口袋里。   洛生海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已经开始担心起来,他从来都不知道自己有一天会为一个人如此牵肠挂肚。 第404章 死亡诗人   兰静秋坐火车到了明市, 来接她的正是老刘,才两三天不见,老刘一脸憔悴, 显然这几天吃不好睡不好, 连轴转了。   “到底什么案子?这么棘手吗?”兰静秋把包放到后座,急着问。   老刘叹了一声:“连环杀人案, 而且是没规律的连环杀人案。”   兰静秋皱眉:“没规律?那起码有一点相同吧, 不然怎么确定是连环杀人案?”   “已经四起案子了,每起案子跟省报上的诗很吻合,总不能是巧合吧?”   “诗?那直接找写诗的人啊。”   “找了,不是他。”老刘叹气,“走吧,回去再跟你细说。”   老刘把兰静秋接到明市公安总局招待所, 安顿到好了才领着她去局里。   老刘的师父叫冯大勇, 今年五十二岁, 身形健硕,眼神如电, 没有半点老态。   他刚挂职了副局长, 大家都尊称冯局。   兰静秋对这样的人物十分敬仰, 没想到冯局居然也听过她:“上次我去公安部听他们说过,破了拐卖大案,还上了新闻的是不是你?年少有为啊。”   兰静秋谦虚两句, 冯局跟她聊了两句,突然笑道:“脾气很好嘛, 老刘居然说你脾气太臭。”   老刘尴尬极了, 兰静秋冲他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 心说没想到老刘也是个大嘴巴啊。   冯局给兰静秋介绍了专案组里的其他成员, 又叫她跟老刘搭档,其他人见过面都去查案了,老刘把兰静秋领到专案组的办公室给她介绍案情。   “写诗的人叫章同舟,笔名一叶片舟,是他们南省有名的现代诗人,案子也是他先发现有关联的。”   兰静秋皱眉:“一个诗人发现的?”   “没错,已经四起凶杀案了,但死法各不相同,警方没发现这四起案子有任何关联,第四起是上周二的事,有人全身绑满花束溺水而亡,这案子上了报,章同舟才发现这人的死法跟他周日刊登出来的诗很吻合。”   兰静秋更不解了,“什么样的诗?教唆杀人的?有投河溺水这些字眼吗?这样的诗怎么能上省报呢?”   老刘也从来不看诗歌,他也完全无法理解,不过还是说:“因为诗写得很唯美,还因为一叶片舟的名气吧,他以前得过诗歌类的全国大奖,那之后随便写一首也能上报。”   “所以他连写了四首唯美的死亡诗,发生了四起跟他的诗歌吻合的凶杀案?”   “没错。”老刘说着把几张报纸递过来。   兰静秋好奇极了,赶紧拿过来看,那几份报纸都折出了诗歌专栏,第一首是描述清晨从恶梦中惊醒走进林间,看到藤蔓。   ‘藤蔓缠绕在我手上,我跟她握手,藤蔓揽住我的腰,我为她停留,藤蔓绕到我颈上,我仰起头跳起最后一支舞,藤蔓上粉色的触手轻抚着我,像是妈妈哄睡的力道。’   兰静秋道:“这是在说上吊吗?这也叫唯美?”   老刘点点头:“唯不唯美不敢说,确实有人死了,他的诗都是周日发表的,第一个受害人是下周三被发现的,用藤蔓吊死在了树林里,很明显有人辅助,受害人也没有自杀倾向。”   “那这个一叶片舟自己有没有自杀倾向?”   “心理专家测评过,没有。”老刘说着指指第二份报纸,“你接着看。”   第二首诗描写了卧轨,‘火车在我身上呼啸而过,带着生铁跟死亡的气息奔向花海。’   兰静秋皱眉,对这个诗人好奇极了:“火车皮是合金的吧,还生铁的气息?为什么要写这种诗?”   老刘苦笑:“诗人嘛,没灵感了要找灵感,他说看了某些文学作品,突然发现死亡很美,诗兴大发,才连写了几首。”   “美个屁,美的话他自己怎么不去卧轨啊,屎尿屁都碾出来混成肉泥,能恶心死,再说火车上的厕所是随便往下扔的吧,顺便跟别人的屎尿混合在一起。”   老刘乐了:“这个一叶片舟写之前要能听到你这些话,绝对写不出来了。”   “第二个受害人有被人捆绑在火车道上的痕迹吗?”兰静秋问。   “第二个是个残疾人,坐轮椅的,被人推到了铁轨上,这姑娘虽然残疾,但非常上进,正在自考文凭,再说要上火车道必须有人搬运,靠她自己肯定推不上去。”   “残疾人?这个凶手不会觉得自己在做好事吧,简直变态。”   “是啊,还在那姑娘的轮椅上塞满了花,是要让她奔向花海吗?我猜测凶手一定是一叶片舟的疯狂迷恋者。”   兰静秋再看第三首,居然是活埋,‘我在棺材里侧耳倾听,是他们的欢声笑语,祭奠我的花儿还没枯萎,他们就已将我遗忘,我听见蚯蚓在窸窣探路,我听见蟋蟀在清嗓高歌,我听见我的肉/体在孕育生灵,我看见我的嘴里开出花来。亲爱的,当你路过,请抬起你高贵的脚,因为我正在泥土下绽放芬芳。’   兰静秋虽然不懂诗,但也觉得这不是在教唆杀人或自杀,“这是讽刺的诗吗?不过也够恶心的,肉/体在孕育生灵是说生蛆虫了?”   老刘苦笑:“文人嘛,咱也不懂,反正人家觉得很美,还说了一堆象征意义。”   第四首就是溺水了,诗里说了在清晨走进河里沐浴,水下小鱼触碰着脚腕,水上顺水而下的花瓣触碰嘴唇,还说刚下水很冷,适应后很温暖,像是回到了母亲的子宫里,想起生也想起死。   兰静秋看完了这些诗,又看了看受害人现场照片,上吊的还好,被推上铁道的残疾女孩只剩残肢和压扁的轮椅,活埋的那个被埋到了农家的田里,人家去地里干活才发现,死者在泥里挣扎过,死状恐怖,嘴里却含着一朵花,最后一个是最唯美的,平躺在水面上,周围都是花束环绕。   “诗人写诗也许有象征意义,可这个凶手绝对是个变态,你们确定一叶片舟跟这些死者没关系吗?”   “没有,他跟这四个死者都没有交集,其中还有两个是外地的,他有不在场证据,而且是他自己报的案,说怀疑有人根据他的诗杀人,他说一看到新闻对现场的描述就想到了他的诗。我怀疑他有想借此出名的想法,才会主动站出来,但当地的警方听他说了,才开始看他的诗,开始把这四起案子联系到一起。”   “他还在公安局吗?”兰静秋问。   “虽然他有不在场证据,但跟他的诗有关系,肯定不能放他走,保护性监/禁呢。”   兰静秋说:“我想见见他。”   “好,反正现在暂时还没查到什么线索,只有第四起案子河边的脚印能判断凶手的身高大概一米七到一米七五左右,其他的现场都被破坏了。要不你先看看笔录?”   兰静秋摇摇头:“不用了,笔录是别人问他的问题,我不想先入为主,还是我自己去跟他聊聊吧。”   章同舟三十四岁,看起来像是二十七八的,不修边幅,很重的黑眼圈,胡子拉碴的,还真挺符合伤感诗人的形象。   兰静秋对诗歌不感兴趣,只听老刘说现在盛行诗歌,有几个有名的诗人很受追捧,各地文学组织也经常组织诗会或是评选。而章同舟用一叶片舟的笔名在诗坛小有名气,经常参加一些文学聚会。   这几天冯局他们已经把这个文学圈里的诗人跟读者都查了一遍,一无所获。   章同舟见这次进来的是个年轻女孩,就笑了起来:“没想到公安局也有这么漂亮的花儿?这就是警花吗?”   兰静秋皱眉,老刘想说严肃点,还好及时想起他并不是嫌疑人,只得委婉道:“虽然知道你是夸赞,但这样说话对女士很不礼貌。”   章同舟马上道:“抱歉啊,我总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兰静秋问他:“在你的思绪里总是把女孩比做花?”   章同舟点头,兴奋地道:“没错,娇艳的牡丹,盛开的山茶花,含蓄的玉兰,朴实的喇叭花还有朝气蓬勃的向日葵,每个女孩都像一朵花,而你像是空谷幽兰。”   兰静秋看着他的表情跟炙热的眼神,知道他没有唐突她的意图,就是痴狂地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诗人。   她也懒得理会他的评价,只问道:“你那四首诗里都提到了花,上吊说藤蔓上粉色的触手轻抚着你,卧轨的说要奔向花海,活埋的说嘴里开出花来,泥土下绽放芬芳,最后一首说花束围绕着你,看来你是真的很喜欢花啊,你最喜欢的是什么花呢?”   “首先我要纠正你,我的诗不是上吊卧轨更不是活埋,我想象中是躺在铁轨中间,火车从我脸上呼啸而过,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但我没说要被火车撞死。还有那首殇,我说的是我死了被埋在土里以后的事,也不是说活埋,是有人曲解了我的意思,我已经跟你们的人解释过了,你还要问一遍。”   兰静秋说:“我们在查案肯定要反复找案件细节,那藤蔓勒住脖子跳舞,也不是写被勒死吗?还有在河中溺水呢?”   “你先不要打断我的话。”章同舟很明显有些不悦。   兰静秋无奈极了,这种性子古怪的诗人,她还真没接触过,只能耐着性子说:“我在解释你的质疑,好吧,你继续。”   “那两起我也只是写死亡气息,没有教唆自杀的意思,其次,我本来想夸你的,因为只有你发现粉色的触手写的是花,没错我每一首诗里都有花,我很喜欢花,以后也会继续写下去,这些都不能打倒我,反而让我更加坚定,错的是为诗杀人的人,诗有什么错?我又有什么错?”   章同舟越说越亢奋,语气抑扬顿挫,跟演讲一样,兰静秋无奈极了,等着他发挥完,才问:“你都交往过哪些花儿呢?” 第405章 流氓才子   章同舟说起自己交往过的人, 更是亢奋,“我最重视的是灵魂,我从来不看外貌, 每一个吸引我的都是因为她们独一无二的灵魂, 我最近交往的是一位女诗人,她没有殷红的唇, 没有闪耀着星光的泪眼, 可她能读懂我的诗,读懂我的心,我们心心相印,灵肉相融,每一个眼神都能交汇出爱的火花。”   兰静秋肉麻的都要起鸡皮疙瘩了,她尴尬地看看老刘, 老刘摊摊手, 笑得很鸡贼, 那意思刚才叫你看笔录你不看,非要来受这罪。   兰静秋觉得这个能读懂他诗的现女友很可疑, 就问章同舟:“你心目中的理想女性有着殷红的唇, 还很爱哭?”   “没有啊, 我没说爱哭。”   “你不是说了嘛,闪着星光的泪眼,为什么要这么描述。”   “美啊, 诗意啊。”章同舟摆摆手,“跟你说了你也不懂, 没有共同语言。”   兰静秋无奈道:“你跟你这位女诗人同居了?”   老刘悄悄给她递了个眼神, 这个女诗人他们已经查过了, 没问题。   章同舟摇头, “没有,当我们想要在一起时我会写一首小诗送给她,她也想念我的话就会来找我。”   “这么浪漫吗?”   章同舟很认真地解释着:“我不是惧怕世人的眼光,我只是想要自己的独立空间,你们如果要以此评判我,我也无话可说,但我要说每个人的灵与肉都是自由的,也都该奔向另一个自由的灵魂,婚姻就是牢笼就是坟墓,傻子才会走进去。”   在八十年代初同居是犯法的,会被警察抓去劳教,这两年不再抓同居的,但未婚同居或是发生关系也会被社会所不容,南省不算是开放地区,没想到这位诗人已经如此开放,而且看他的语气,应该没受到太大的阻力。   大概大家都觉得风流才子才是正常的。   兰静秋接着问:“除了她,你还交往过哪些人?能全都列出来吗?”   “我不是已经写过了吗?还是按照交往的时间顺序写的。”   “那这次按照对你来说重要的顺序来写。”   兰静秋说完以为他会不耐烦,没想到他居然笑了起来:“好主意,我正好可以回忆顺便衡量下跟她们的关系。”   衡量?兰静秋皱眉,又问道:“你有没有同时交往过,换句话说有没有脚踏两只船,甚至几只船?”   章同舟怒道:“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我虽然鄙视世俗的一切规则,但我相信真爱是唯一的,还具有排他性,当我爱上一个人时,不可能再跟其他人交往。”   老刘已经把他上次写的名单递给兰静秋了,居然有十几个之多,兰静秋想起几年前因为这种事被判刑的女孩,不由叹口气。   “这么多人都是你发现另一个花儿后,才提的分手,也就是说她们都被你抛弃了?”   “怎么能叫被抛弃?感情也是有时间限制的,感情来了就在一起,感情走了就分开,这是双向选择。”   章同舟拿着笔跟纸,一边琢磨着哪个对他来说最重要,一边跟兰静秋解释。   “我从不会抛弃她们,因为我只是她们的过客,她们也是我的过客。”   老刘忍不住跟兰静秋说:“见识了吧,有文化的流氓就不叫流氓,叫才子。”   章同舟并不生气,反而点点头:“确实如此,这位刘同志,这话你前天已经说过了,我合理怀疑你是嫉妒我的才华跟女人缘。”   老刘直接一个白眼翻过去,章同舟马上道:“看到了吧,这就是赤/裸裸的嫉妒。”   兰静秋发现这人真是奇葩,而且人家自认是有文化的流氓,你还怎么评判?   “快写吧,先写下对你来说最重要的,为什么重要,再在她们名字后边写下分手后她们的反应。”   “能有什么反应,野蛮的扇了我俩耳光,懦弱的自己哭着跑了,还有纠缠不清的,开始一哭二闹三上吊,女人嘛,一旦花谢了就不可爱了。”   兰静秋冷笑:“你的意思是说一旦被你占有后,就是花谢了,就不可爱了?这些女人也真可怜,我想问问你,你在跟她们交往时,在跟她们灵肉相融时,有没有给过承诺,是不是以婚姻为目的交往的?”   “当然没有,我一开始就跟她们说了我是浪子,她们只是我暂时停留的港湾,我从来没有骗过人,这事你们那个冯局已经批评过我了,虽然我觉得他就是个封建残余的老顽固,不该也不配批评我,但我还是乖乖听训,因为我担心是因为我的风流才惹出了人命。我可以保证我从来没有给过任何一个人承诺,从来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老刘听他这么说自己师父,又没忍住翻了个白眼:“行了吧,别把你这些流氓行为说得如此清新脱俗,那些傻女孩只是被你的才气所吸引,你该做的是好好引导,告诉她们欣赏你的诗歌就行了,而你却借她们对你的崇拜,去引诱她们,这就是不对等的关系,那些女孩虽然有错但你的错更大。”   章同舟哪里听得进去,他还是那句话,“你在嫉妒我!”   “你能别那么自信吗?”老刘显然很瞧不上章同舟。   “你就是嫉妒我比你有女人缘,你谈过几个女朋友?”   老刘哑然,他只谈过一个,还是相亲认识的,太忙了,哪有空谈恋爱。   他看看兰静秋突然道:“静秋,要是让你在我跟他当中选一个,你会选哪个?”   “哪个都不选!”兰静秋瞪了老刘一眼,多幼稚啊,至于跟这样的人置气吗?她说完还推章同舟,“接着写啊,别停。”   老刘冲她挤挤眼,那意思让她配合一下,打压一下这个流氓才子的气焰。   兰静秋却跟他说:“做男女朋友我一个也不会选,宁缺毋滥,做普通朋友我当然是选你了。”   老刘虽然不满意,但他觉得也能打击到章同舟了,哪想到章同舟却指着他说:“你还是在嫉妒我,你们是同事,她自然会选你做朋友,你让她选就是在作弊,她只是给你面子而已。”   兰静秋忍不住笑了起来:“大诗人,你也太自大了,我还真不是给他面子,我说的是真的,我绝对不会跟你这样的人做朋友。你的私生活是你自己的事,如果那些女孩主动乐意让你骗,我也不能说你什么,可你对她们像对待玩物一样,一旦被你玩过了就是花谢了不可爱了,这样的人不是浪子才子能形容的,就是人渣!你还一直标榜自己是自由的灵魂,要追求真爱追求感情,还说感情不在了就散了,我看是新鲜劲过了就散了吧。”   章同舟怒道:“你可以侮辱我,但你不能侮辱我对感情的态度。”   “为什么不能?”兰静秋指指他写的那张纸,“你觉得对你最重要的两个一个是特别漂亮,一个是漂亮身材好还说话温柔,什么灵啊肉啊,真爱不真爱,你就是个只会看外貌的人渣。”   章同舟一边跟老刘吵嘴,一边被兰静秋催促着写下对他重要的人还有原因,自然不加掩饰,而且他也不屑于掩饰。   “肯定要先看外貌啊,路边有朵娇花跟狗尾巴草,你不看娇花去看狗尾巴草啊?那不是有毛病吗?我交往过的人长相起码得中上才行,这有什么问题吗?”   “你说得没错,所有人在挑选伴侣时都会看外貌,这是很正常的事。可你之前却说最吸引你的是灵魂,你从来不看外貌。离你说这句话还没过去十分钟,你就又说看外貌很正常,肯定要先看外貌,对此你有什么解释吗?”   章同舟皱眉,十分不解地看着她:“不是,你纠缠这些干什么?我看不看外貌跟案子有什么关系呢?影响你们查案了吗?我先看外貌再看灵魂,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可大了,通过你这前后的自相矛盾,我们可以知道你就是一个极度自私自恋的人,你自以为自己直爽,其实你一直在掩饰自己的欲望,把所有女人都当做玩物,你根本不配谈情说爱,我甚至怀疑你对你的这些女朋友有过言语蛊惑的行为。”   章同舟一拍桌子,力气大到震得他手疼,他甩着手嘶嘶两声,又觉得自己气势没发出来,赶紧放下手,怒声道:“你们没本事把真凶找出来,却把我关在这里,我想接受采访你们都不让,还在这里贬低我,真的太过份了,我要投诉你们,我要找文联的曲主任!”   兰静秋知道他可能在当地文坛有点地位,不过她并不急,反而笑道:“怎么,恼羞成怒了?我只是说出事实,你急什么?这些被你骗过的女孩里很有可能就有潜在杀人犯,我自然要问清楚,你有没有对她们说过婚姻是坟墓,或是说自由的灵魂不该被束缚,甚至直接向她们宣扬国外开放的性观念。”   “有怎样?没有又怎样?灵魂本来就不该被束缚。”章同舟冷笑着,“这位女同志,我一开始还以为你是个开明的新青年,没想到你身上也尽是腐朽的味道,你们都是一丘之貉,理解不了我的感情观念,我跟你们说这些就是废话。”   兰静秋道:“我们也没想理解你的观念,我们在查案,只想知道你跟这些女孩的纠葛有多深。”   “你们那个局长已经问过了,还是这个嫉妒我的自卑男警察记录的,我刚才不是跟你说了吗?你们去查啊,为什么还要问?”   老刘笑骂一声:“自卑男警察?你可真是太自恋了,章同舟,我可真没嫉妒过你,你再有才,再会骗女孩,我也不嫉妒,追求不一样。”   兰静秋也笑道:“是啊,云泥之别,这有什么好比的。”   章同舟脸立马耷拉下来了,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你说我是泥?”   兰静秋笑道:“没事,就算是泥,你也是有才的泥。” 第406章 拥趸   章同舟被兰静秋气得火冒三丈, 兰静秋却说:“我一说云泥之别,你马上就对号入座自己是泥,说明你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 也没那么不可救药。”   “我拒绝配合, 我要见你们领导!”章同舟自从来了公安局一直拽得很,这时也焦躁起来, 就是冯局也没有这么不客气地跟他说话, 还贬低他!   兰静秋这句云泥之别让章同舟骄傲的自尊心大受打击,他被追捧为朦胧诗的代表性人物,出版了两本诗集,获过多次奖项,到哪儿都有拥趸,就是进了公安局, 还有警察主动说是他的忠诗读者, 买过他的诗集, 哪想到被这小姑娘一顿狂贬。   兰静秋自然不会去给他找领导,这个专案组是临时凑起来的, 大家都忙着, 冯局给她时间是让她了解案情, 把人给惹毛了肯定不行。   不过她可不想给这位道歉,反而笑道:“你急什么?不是你主动报案的吗?你来报案值得表扬,但你还想接受报社的采访, 恐怕也有私心吧,这很正常, 有人因你的诗而死, 你这四首诗就带上了传奇色彩, 下本诗集恐怕会大卖特卖, 有更多人追捧。”   章同舟确实觉得自己因为这件事身价陡增,但他可不想承认,诗人就得拼命拔高,不接地气不食人间烟火才好,怎么能谈钱呢。   他哼了一声:“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就是怕我再写诗,又会有人死!这才报警,要不是我,你们都发现不了这些案子有问题,结果你不感谢我就算了,还贬低我,欺人太甚。”   兰静秋只好道:“我们当然很感谢你,也替那些受害者感谢你,但我们也需要你足够坦诚,我们需要彻底了解你,才能了解你身边的人。”   “怎么可能是我身边人做的,我身边可没这么变态的人,肯定是我的读者,他们有些真的很狂热,还有的不远千里从别的城市跑来见我的,我怀疑是有人曲解了我的诗。”   兰静秋问他:“当你发现自己有狂热读者,按照你的诗去杀人,你什么感觉?害怕还是兴奋?”   “当然是害怕了,确实有一点,就一点兴奋,因为我不敢相信真有人会这么做,但更多的是害怕!”   章同舟说完,又气的想又要拍桌,“不是,你是什么意思?你不会是怀疑我吧,怎么可能?我都有不在场证明,我在上班,我在外边采风,根本没有作案时间,再说我这样的,手无缚鸡之力,怎么可能去杀人?而且是我主动报的警啊,要是我干的,我自己报警抓自己吗?”   兰静秋说:“我没说是你,只是想知道你当时的感受。你说没想到有人真的这么做了,也就是说你在写这些诗的时候确实在想象死亡了?”   “没错,一共五首诗,是我前段时间沉迷死亡时写的,最近秋来了,我又感觉到了萧瑟,才开始发表这些诗。”   “五首?还是早就写好的?给别人看过吗?”   章同舟摇摇头:“从来没有,我的稿件都会锁进抽屉里,就是我女朋友都没给她看过。”   “那第五首呢?”   “本来该这周日发,可我怕再出事,就跟报社说了先等一等,我想等你们破了案再发,到时候我还要发表一个声明,我要告诉大家我的诗没问题,是凶手自己变态。”   “第五首诗报社的人已经见过了?”   “是啊,他们要提前排版嘛,除了有新闻时效的版面,别的早就排好了,我肯定会把稿子提前一周给他们。”   老刘皱眉,问兰静秋:“你怀疑是报社的人?我们只查了他身边的人,还有给他寄过信的读者。”   兰静秋说:“既然没有目标,那所有接触过这些诗的人都有嫌疑。”   她问章同舟:“读者给你的信是寄到哪儿的?”   章同舟愣了下:“就寄到报社,我是他们文学专栏的特邀诗人,负责跟我对接的编辑一周给我送一次信,后来我烦了,也享受够了读信的快感,就让她自己帮我处理掉。”   “你从来没有回过信吗?”   章同舟又不耐烦起来:“你们不是已经问过了吗?我早就不回信了,太麻烦,给我寄信的人太多。对了,除了报社还有电台,电台那边有时候会有诗朗诵,也会有人给我往电台写信,信的内容都大同小异,有的是写了诗让我给点评,有的是夸赞说对我多仰慕,我也回不过来啊。”   兰静秋皱眉:“早就不回信了,也就是说以前回过喽?”   “一开始回过,那是三四年前了吧,那时候我还没什么名气,偶尔才有一首诗刊登出去,给我寄信的人少,我认真看了给人家回过几封,后来有点名气,信多了,就回不过来了。”   “那些被你回复过的来信还保存着吗?”兰静秋问。   他摇摇头:“我一开始确实保存起来了,后来多了就不稀罕了,早不知道扔到哪儿去了。”   “还能回忆起来姓名跟地址吗?”   “那怎么可能回忆得起来?”章同舟烦躁地挠头,“都好几年了,我就记得一个,还是因为她给我寄过照片,长得还行。”   “照片呢?也扔了?”兰静秋问。   章同舟点头:“现在我能见面的读者那么多,谁还会留着照片?”   兰静秋冷笑:“是能在现实中见到的女读者多起来了,不在乎给你寄照片的了吧,看来你还真把你的女读者群体当成备选团了。”   章同舟本想说她们乐意的,可看看绷着脸的老刘,还是缩了回去,这是在公安局,有些话确实不好说。   兰静秋又详细问了他开始写诗的过程,章同舟皱眉,“你们冯局已经问过了,我就纳闷了,我怎么开始写诗的跟案子有什么关系?”   “介意再说一遍吗?”兰静秋不理他的质疑,问道。   章同舟叹口气,无奈道:“灵感来了肯定要宣泄,写出来了肯定要投稿,要是能发表又有稿费又有名气,不能发表这个过程也让我觉得自己像个文人,我就一直在努力,这两年才有了点起色,每首诗都能发表还出了诗集。我是真没想到有人会照着我的诗去杀人,还杀了四个,太可怕了,我知道你们不喜欢我,觉得我是流氓,可我做的事又不犯法,我没强迫过任何人。我拜托你们,赶紧把这个凶手抓住吧,不然我都不敢写诗了。”   兰静秋又问了他女朋友的情况,对照着之前的笔录看了一遍,没有出入,看来章同舟没有撒谎。   他确实不知道是谁做的,只知道这四起案子不管是时间还是作案手法都跟他的诗有关系。   他的诗在周日发表,下周二就会有人如诗中所描述的一样死去。   兰静秋跟老刘出来,又看了四个受害者的资料,第一个是上吊的男大学生,外省人,马上要毕业了,前途一片大好,在市郊的树林里被藤蔓吊了起来,猛一看像是上吊自杀,第二个是个本地的残疾女孩,正在自考大学,连人带轮椅被火车撞飞了。第三个被活埋的是个临市的个体户,来明市推销自己的产品,第四个淹死的是个待业女青年,因为父母都是卷烟厂的,她在等着接班,也没找工作,偶尔出来摆摆摊,卖点烟叶跟散烟。   老刘说:“章同舟的女朋友是文化局的职员,她有不在场证据,还出过差,审了一遍,确实没有嫌疑,就放她走了。冯局认为凶手应该是章同舟的铁杆拥趸,既然是铁杆,一定写过不只一封信,没准就是因为他一直没回应,才会采取这样骇人的手段,想引起章同舟的注意,所以我们就把所有保留着的信件都审查一遍,确实有不少写过多次的,有些狂热的,只要章同舟一写诗,就会给他写一封信。可目前这些人里也没有发现可疑的人。”   他说完指指案情板旁边挂着的明市地图,“那上边标明了四起凶案的现场位置,我们也分析过了,一直在排查,都没找到有用的线索。”   兰静秋说:“这周日该发第五首了,如果他不发的话,凶手会是什么反应?”   “这谁能猜到呢?也许会停手,也许会再找别的方式来引起章同舟的注意。”   兰静秋又进去让章同舟把第五首默写出来,这首用上了利刃,还见了血!   “你看了什么书,才有这样的灵感?”兰静秋问他。   “就是一些神话传说,还有一些圣经故事,我的诗绝对没问题,国外有些诗歌颂死亡都没事,我只是描述了一下各种死法,还有死去后肢体的感觉,还写得很朦胧,这都不行吗?你们把我关在这里不会是想把我当替罪羊吧。”   兰静秋摇头:“放心,肯定不会。但请你全力配合,努力回忆一下你几年前回过的那几封信,尤其是给你寄照片的那女孩。”   “我真记不太清了。”   “那你给他们回信写的什么?”   “我就写感谢他们支持,会努力写出更好的诗,就是一些套话,这能有什么问题?”   兰静秋皱眉:“你给那女孩的信里也只写了这些话吗?没有约见面?”   章同舟垂下眼帘,好像在躲闪兰静秋的眼神,嘴里却说:“没有!”   兰静秋却一眼就看出他在撒谎,“你跟她见过面?什么时候,在哪里?为什么不肯主动说出来,见面很不愉快吗?”   老刘没想到她居然还真能问出新东西来,马上拿好笔等着记录,章同舟叹口气:“我确实跟那女孩约着见过一次面,就在沙畔区的湖边,我不说是因为我觉得不可能是她,说了也没用啊,浪费时间。”   “你觉得不是就不是吗?把所有可疑的都说出来,让我们去查证,才是正确的态度,我刚才跟你说半天了,要坦城,怎么还想瞒着?”   章同舟无奈道:“我没想瞒着,主要是我对她也不太了解,我又没想跟她交往,就是见个面而已,我知道她叫俏俏,特别娇小,长得也还可以,头发很顺溜,又黑又长。”   “见面后你们都聊了什么?做了什么?”   “能聊什么啊,就是谈诗歌谈梦想,顺便做了点不该做的事。”   兰静秋皱眉:“你们上床了?”   “我们是灵肉交流,不要说的这么粗俗。”   兰静秋很想朝他脸上啐一口,还好忍住了,“然后呢,后来你们又联系过没有,只见了这一次面吗?”   章同舟眼神闪烁,语气还是很坚定:“没见过,就通过一次电话。” 第407章 必胜舟   章同舟回想了半天也只能想起女孩手上有个痦子, 说话是本省口音,兰静秋根据他的描述把人像画了出来。   老刘在一边感叹:“全名都没问就上床了!那女孩也是被迷了眼,才子光环就这么有用吗?”   兰静秋叹气, 这要搁到以后就是很恶劣的睡粉啊, 偏偏章同舟要给盖一层遮羞布,还说什么灵肉交融, 更深入更高层次的交流, 还什么探讨人生!   兰静秋问他:“你后来交往过的是不是也是这一套,先谈诗歌谈梦想,再说要深层次交流,章同舟,你这可是流氓罪。”   章同舟吓了一跳:“你开什么玩笑,你情我愿的事, 怎么就流氓罪了?文人多风流, 这样才有灵感, 你不懂。”   兰静秋冷笑:“可别给文人丢脸了,你就是个人渣。”   “我怎么人渣了, 我一开始就跟她们说了我是不婚主义者, 我又没强迫任何一个人, 都是她们自愿的,有些来纠缠的我也给钱打发了……”   老刘马上道:“给钱打发?你之前为什么没说?”   章同舟语塞,兰静秋说:“他想维持他的形象, 风流才子应该万花丛中过,片叶不粘身, 纠缠的人在他眼里成了泼妇, 跟泼妇纠缠是很掉价的事, 他自然不会说。”   “你别在这里胡说八道, 我不说是因为这些事跟案子没关系,我接触过的女孩都不可能是杀人凶手。”章同舟说。   兰静秋看他一眼,锋利的眼神如刀子般扫过去,他眼神躲闪,语气不那么坚定地道:“就算是她们中的一个,也跟我没关系啊,我都是好聚好散,从来没辜负过任何一个。”   “你给过钱的都有谁?”   他说了两个名字,“俏俏后来也找过我,当时我还没什么钱,就说可以帮她推荐她的诗,她一开始同意了,不过后来没再联系过我。其实我不给钱,继续跟她们保持关系也可以,可我是很有原则的人,和谁分手都要分得清清白白。”   兰静秋无语极了,就他还有原则?她觉得等这案子结了一定得跟章同舟的单位,还有文联作协这些单位打声招呼,他要是身价暴涨,继续去参加各种诗歌比赛,还会有更多女孩被他的才气诱惑,流氓就是流氓,再有才也遮盖不了他的本质。   她跟老刘从审讯室里出来,讨论起案情,“俏俏是第一个被他骗的女孩,而且之后来找过他,被他吓唬走了,钱都没给。我觉得该重点查一下这个女孩。”   老刘说:“他说了名字的这两个好找,这个俏俏,只有画像,名字住址都不知道,俏俏是小名还是笔名还是名字中的一个字?这太难找了。”   他们先找了那两个有名姓的女孩,两人一个是厂里的女工一个是图书馆的管理员,她们都没有作案时间,而且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冯局他们查的时候直接就排除了,都没找她们。   这时两人也都不想再跟章同舟扯上关系,生怕兰静秋跟老刘会把这事宣扬出去。   兰静秋安抚道:“放心吧,我们有分寸,把你们跟他的交往过程告诉我就好。”   图书馆那姑娘说得最多,而且她也已经明白过来了:“什么才子,他就是个大俗人,跟我说的那些话都云山雾罩的,什么人生啊梦想啊,还什么都是虚幻的,就是想跟我说不要在意别人的看法,就是想骗我上床。他也就是写了几首好诗,大部分都很一般,等骗到手后,他还给我写过一首诗,我现在想起来都要吐了。”   “什么诗?”兰静秋问。   “我都不好意思讲!就是耍流氓。”   老刘说:“不好意思讲就写出来,放心,我不看,只这位女同志看,行不行?”   女孩看看兰静秋,叹口气:“那我也不想写,怕污了你们的眼,他说是诗,其实就是写了我的身体部位,一点美感都没有,就是搞黄色,他还说是他灵感爆发,专门写给我的。我当时沉迷在他的才气里,他哪怕写个一二三,我都觉得写得好,后来他开始跟我说,人应该不断尝试新鲜事物,不该固步自封,反正就是一堆套话下来,其实是要跟我分手,那时候我就看清楚他的真面目了。我管他要钱,就是想看看在他眼里我是什么,结果他真给钱了,我说你是把我当妓/女吗?他说他其实很想跟妓/女来一段旷世之恋,才子跟民妓是绝配!但现在咱们新社会没有这种职业了。”   女孩说着说着笑出了声:“我当时真的太傻了,就被他那几首破诗迷了眼,后来我都不写诗也不抄诗了,把我抄诗的本子都扔了,我在读史,是真的可以明智,我跟他那一段,就当被狗咬了,我肯定不会去报复他,我连他的诗都不看了。”   兰静秋倒是很佩服这女孩,做错了也不给自己找借口,还能反省自身,比章才子可强太多了。   另一个女孩都已经谈婚论嫁,自然不会再跟章同舟纠缠,她生怕家里人还有她对象知道她这段往事。   “我当时气不过才管他要赔偿,我还给他还不行吗?只求他不要再说我跟他谈过。”   显然这女孩也没有动机去做那些事,她们被甩了都能及时清醒,不会沉迷在过去。   兰静秋说:“也不算做无用功,起码知道了章同舟的套路,他一开始并没有跟人家说清楚他不会结婚,只用深入交流探讨来掩饰,还喜欢说灵肉相融这种鬼话,这种玩法遇到爱钻牛角尖的人,真的很容易出事。”   老刘也说:“是啊,你没来之前,我跟他谈过两次,知道他恶劣,但真不知道如此恶劣。看来女同志跟男同志看问题确实不一样,我一开始就是觉得他风流,后来觉得他是有文化的流氓,现在一圈问下来,发现他就是诈骗犯啊,专骗涉世未深的天真小姑娘。”   兰静秋说:“而且那些小姑娘还只能自认倒霉,毕竟他没有强迫,这才是最可恶的。接下来我们得找到俏俏,她跟章同舟属于一夜情,回来找他负责,章同舟却只说把她的诗推荐给编辑,还说如果被人知道他们的关系,她就是破鞋,这就是威逼利诱啊,这女孩再没来找过他,是放弃了,还是在默默的关注着他恨着他?”   “我觉得应该是放弃了,她以为是他的爱人,结果居然被他威胁送她去坐牢,能不放弃吗?”老刘说。   兰静秋又问:“你们分析这个行凶者是想引起章同舟的注意,那你说这人是爱他还是恨他?”   老刘分析道:“你查的方向我们已经查过了,虽然没问出俏俏,但大概也知道这位章才子交往过不少人,这是第一个调查方向,然后才是给他写信的读者。我认为这四起案子应该无关情爱,也许只是有杀人倾向的读者,读了章同舟的诗感受到了他写诗时的情绪,才按照他所描述的去杀人。”   兰静秋点点头:“好吧,你说得确实有道理,但我们已经知道俏俏了,连画像都有了,也得查一下才能排除吧。”   “肯定要查,把画像往下级单位发吧,当时女孩说是坐火车来的,肯定不是明市人。”   “她喜欢诗歌,通过给报社写信才联系上了章同舟,你说她会不会给报社投稿呢?”   老刘笑道:“还真有这个可能,我们只查给章同舟寄信的人,也可以查一查这些投稿啊。”   兰静秋说:“还要查一下给章同舟寄信的人跟投稿的人有没有重合。”   两人把照片和名字通知下去找人,老刘又马上给报社还有电台都打了电话,让他们把近两年的诗歌投稿都统计出来,报社的人头都大了,“我们这可是省报啊,投稿的人不要太多,好多都已经销毁了,想存着,我们也没地方放啊,有些甚至都没有拆开,因为我们有固定的作家诗人来供稿,除非是节日征稿,才会打开一部分。”   兰静秋没想到人家连拆都没拆就扔了,倒是电台那边诗歌栏目的负责人很敬业,也可能是收到的投稿比报社少,他们把所有稿件都整理出来,稿纸背名写着名字跟住址,按照年份跟月份一摞摞地放着。   兰静秋请他们找找有没有名字里带俏的,或者笔名叫俏俏的,对方直接装了四五个纸箱给送过来了。报社那边也把近几周的投稿整理好了送了过来。   正好冯局回来,一见好几个纸箱就问:“查到线索了?”   老刘汇报了这边的进展,兰静秋说:“没有俏俏的地址跟名字,找人无异于大海捞针,我们决定从投稿入手。”   冯局愣了下:“也算是个思路,你们别忘了吃晚饭,晚上九点到会议室开会,大家把查到的线索汇总一下。”   这么多稿件都翻一遍的话,哪还有时间吃饭,老刘又找了两个帮忙的,一人一箱开始翻找,那两个帮忙的警员还是不太清楚要找什么。   “只看名字就行了吗?有俏字的就挑出来?”   “有死亡字眼的也要挑出来,或是表达对诗人爱慕的诗歌。”兰静秋说,“反正是盲查,只要觉得可疑都挑出来吧。”   这样的话就得看一下稿件的内容,速度自然快不了,到晚饭时间,有负责后勤的人用大桶给专案组抬来了晚饭,两个大桶,一个是当地的特色炒饵块,一个里边是熬好的粥,还有一小盆橄榄菜。   兰静也没空品尝特色美食,用饭盒盛了点炒饵块随便吃了两口就又接着找起来。   精神高度集中的快速阅读是很累人的,各种字体,各种信纸稿纸,看得兰静秋眼都要花了,那些字都开始模糊成一团,她叹口气,先闭眼揉着太阳穴,缓了缓才接着看。   她拿起来的是邮局卖的无标识的普通红色信纸,上边是一首借景抒情的朦胧诗,兰静秋一目十行地看完了,才翻过来看姓名跟地址,然后她愣在那里,“必胜舟?” 第408章 人缘   老刘听见兰静秋的惊叹, 凑过来看:“必胜舟?是笔名吗?难道这名字寓意是一定会胜过一叶片舟?”   兰静秋把这封稿件挑出来,看着地址说:“应该不是巧合。”   地址是临市的,稿件内容也是朦胧诗, 跟章同舟的诗算得上是一个风格, 看笔迹应该是个心思细腻的女性。   老刘说:“我打电话让那边警方查一下她的基本资料确定一下吧,不过都下班了, 估计明天才能有消息。”   “是啊, 只能等了。”兰静秋说。   他们接着翻找,到九点才翻了不到三分之一,看来是个大工程。   而挑出来有问题的只有三封,除了兰静秋挑出来的那个笔名,另外两个一个是明市人,用真名投稿了散文诗, 名字第二个字是俏, 另一个笔名叫俏佳人, 投稿的诗歌是把诗经里的句子白话化了。   至于那些诗歌,基本没有涉及死亡的, 虽然现在全国诗歌热潮, 流传出来的大部分都是很积极向上的, 甚至很多都是歌颂为主题,这些人投稿自然也不例外,都知道写得太晦涩阴暗不可能被播出来登出来。   兰静秋说:“这个写散文诗的不太可能是俏俏, 另一个倒是有点可能,把两个稿件的笔迹给章同舟看一下吧。”   章同舟说早忘了俏俏的字迹, 但他一看那首诗就夸赞是好诗, “太有才了, 能把她的地址给我吗?”   见兰静秋皱眉, 他忙说:“放心吧,我没想干别的,我都不知道对方是圆是扁,我就是想跟人家当个笔友,交流一下诗歌,这首诗太唯美了,真的太有才了,我们一定会惺惺相惜。”   兰静秋皱眉:“这就是诗经里的名句翻译啊,这你都读不出来。”   章同舟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他摸摸下巴,努力让自己语气平淡些:“啊?是这样吗?我不喜欢诗经,从来没读过,那里边都是封建糟粕,各种规矩约束,无病呻吟,我喜欢现代诗,更喜欢看国外的那些诗集,更随性更自由。”   兰静秋一开始以为他是个有才的流氓,这时对他的‘才’也开始怀疑了,“诗经是封建糟粕?看来你是真没读过,里边有历史人文,地理自然,情感宣泄和处事之道,包罗万千,你可以不喜欢,没必要贬低吧?都不会辩证地看问题,居然被追捧成著名诗人,这也太荒谬了。”   章同舟对兰静秋更加反感:“这位同志,我知道你觉得我骗了那些女孩,你同为女性就开始同情他们,但她们是自愿的,在我这里她们也得到了心灵上的满足,我不欠她们什么。我真没欺负她们,不信你可以一个个去问,你大可不必为了给你的女同胞们出气,就各种贬低我。”   兰静秋摊摊手:“我贬低了吗?我没有啊,我只是说出事实,不信的话,咱们把文联的人找来,问问他们对你刚才的话有什么看法,你可以不喜欢也可以不读诗经,可那你没读过怎么就知道里边都是封建糟粕无病呻吟呢?为了掩饰你自己的尴尬,随口就贬低华夏历史上第一本诗集,这样的诗人还不够滑稽吗?”   “我什么时候掩饰了,我就算喜欢诗歌,也不可能把古今中外的诗全都背下来吧,我没认出来夸了两句而已,这都被你抓住贬低我。”   兰静秋笑了起来,她指指老刘:“咱们可是有证人的,要不咱们俩个把刚才的对话写下来捋一捋,看看是谁的问题,我只是告诉你这诗是诗经里一首诗的翻译。你承认错了就行了,或者解释一下自己没看过这首脍炙人口的诗,为什么要贬低诗经呢?这不是为了掩饰你自己的尴尬吗?”   章同舟冷哼一声:“我说不过你,圣人早就说过,唯女人与小人难养也,我就不该跟女人起争执。”   老刘一听就知道兰静秋要生气,哪想到她笑道:“圣人的话就是圣旨了?你刚说不喜欢封建糟粕,现在又拿封建糟粕来压人?章同舟,你连小人都不如,因为你是自诩君子的小人,在你卑劣的内在外边糊上一层虚伪的壳,就以为自己可以上演才子佳人的话本了?我看你别说人品学识,连才气只怕都是虚的,任何走近你的人都会发现你的真面目,所以你才需要不停地换女朋友吧。”   章同舟伸手指着兰静秋,气得嘴唇都在哆嗦:“你……你……你才是卑鄙小人,有你这样的警察是人民的耻辱,你不去抓罪犯,在这里刁难举报罪犯的好公民,你仗势欺人,歧视诗人。对,你就是对诗人恶意太大了!我要见冯局,我要告你的状,我还要找文联给我做主。”   兰静秋能怕他,笑道:“随时奉陪!”   老刘不痛不痒地劝了两句,就叫兰静秋先去开会。   会议室那边大家正在陆续落座,有人进来跟冯局说了审讯室里的争执,他不由笑了起来:“什么情况?为了诗经吵起来了?到底是年轻人,真是点火就着啊。”   旁边一个姓马的小队长,摇头叹气:“这么要紧的案子,怎么分不清轻重呢?一看这个章同舟就是个典型的忧郁派诗人,在咱们看来确实有点性格古怪,但名人不都这样吗,该包容的包容,咱们是为了查案子,这位兰同志怎么还吵起来了?”   正说着兰静秋跟老刘进来了,正听见个话尾巴,那个小队长有点尴尬,不过还是大方地站起来,直接问道:“兰同志,听说你跟章大诗人吵起来了,怎么回事?是为了案子吗?”   兰静秋说:“对啊,肯定是因为案子才吵,我不会因为自己不喜欢某人就针对他。我是觉得应该从他这个人开挖,他并不是大家想象中的风流才子,他的学识跟才气都是靠几首诗撑起来的,他的风流其实就是靠他诗人的光环蒙骗无知少女……”   马队长不乐意了:“你这话我可不认同,章同舟出过两本诗集,你却说他的学识跟才气都是假的?”   “我没说是假的,我说有水份,应该还不小。”兰静秋把刚才的争执说了,又把那封稿件给大家看了。   马队长说:“他就算读过原诗,看到扩写的记不起来也正常吧,这确实一看就很有水平的一首诗,很能迷惑大半人。”   另一个可能也对章同舟有滤镜,也点头说:“我读过原诗,但我也看不出来,这并不能说明什么。”   冯局怕大家吵起来,拍拍桌子:“好了,不要为了诗争吵,静秋的思路是对的,凶手是按照章同舟的诗歌在杀人,要想找到凶手,一定要把 章同舟琢磨清楚。”   马队长却说:“冯局,我不认同,那要是有人用菜刀砍了人,发明菜刀的跟卖菜刀的人是不是都有连带责任?章同舟只是写了四首诗,杀人的是读诗读的魔怔了,才会按照诗里描述去杀人的凶犯,这跟他没有关系,更何况他发现后,马上就报了警。”   兰静秋忍不住说:“目前还不知道凶手是谁,动机是什么,现在说这些话太早了,应该对涉案人员进行全面调查。马队长,你这么维护他,难不成你也是章大诗人的忠实读者?”   马队长皱眉:“我只是在就事论事,兰同志,你对章诗人有偏见。”   老刘说:“听了这位章大诗人的各种言论,我觉得很难对他没偏见。”   冯局摆手:“好了,我们要分析的是章同舟的诗和他的诗对他的读者,对周围人的影响,他个人的道德瑕疵先不要批判。大家说说各自的进展。”   专案组加上兰静秋一共九个人,她跟老刘一队,冯局主持大局,剩下六个人分了三队在查,每组下边又有可以随时调派的特警跟民警。   马队长是他们小队的队长,他说:“暂时没什么进展,给他写过狂热信件的那些人我们已经查了个七七八八,都没有作案时间和动机。还有几个人明天我们打算亲自去摸下底。”   另一队的高队长说:“章同舟的亲戚熟人朋友同事,都查了一圈,没有可疑人物,而且他们对章同舟的评价都很高。”   兰静秋问:“都很高,没有任何一个人说他不好吗?”   高队长摇摇头:“没有,这也是我疑惑的,脾气再好,人缘再好的人也总会有人抱怨,我就没见过让所有人满意的人,可确实没人说他坏话,我猜一个原因是他会做人,不管跟谁都能打好关系,而且他也算是名人了,大家也会觉得认识他就很有面子,有什么不满也会压在心里,另一个原因是他曾经写诗骂过说他坏话的人,还被收录到诗集里了,他身边的人可能害怕也成为他的素材吧。”   冯局问负责查受害人的郑队长:“你们那边呢?”   郑队长说:“这四个受害人都不喜欢诗歌,从不抄诗买诗集,跟章同舟也没有任何交集,他们也没有结仇,跟家里也没有矛盾,总之没有潜在仇人,也不可能会请人帮忙自杀。昨天找到一个目击者,但他只看到一号受害者进树林,没看到其他人进出。”   郑队长的搭档说:“一号受害者是自己去的树林,我怀疑凶手是跟他约好了在那里见面,但通过什么方式约的还不清楚,没有信件来往,受害人家中也没有电话。”   冯局又问老刘:“你们这边呢?除了发现章同舟学识不符合身份?还有其他的吗?”   老刘说:“我们在查近两年给报社和电台投稿诗歌的人,暂时只发现三封有问题。静秋发现了一个笔名叫必胜舟的,想重点查一下。”   兰静秋把另外两封投稿拿出来,“前两个投稿我觉得问题不大,但也会查一下,我觉得这个必胜舟很可能就是章同舟骗过的第一个女孩俏俏,老刘已经打过电话,最晚明天就能知道结果。” 第409章 关系   冯局已经查过章同舟近期交往过的女孩, 没发现有问题,听了兰静秋的分析,就说:“你觉得这个俏俏有问题?”   “我不确定有没有问题, 只是她被章同舟骗了后, 她不甘心来找过章,章还恐吓她, 我觉得这女孩应该不会善罢甘休。”   “那你跟老刘就先往这个方向调查吧。”   兰静秋说:“我还想查一下报社的编辑跟校对, 还有章同舟单位同事和熟悉的诗人学者。”   马队长刚想说已经查过了,冯局长冲他摆摆手:“每个人查案的角度不同,不要说这里查过了就不用查了,查漏补缺嘛,这种没有现场痕迹没有目击者的案子就得反复推敲,不定哪里的细节就能找到突破口, 你们各自有任务, 但不是说不可以交集, 想到任何可能性都要提出来。”   郑队长说:“目前看来大家还是更倾向于章同舟的狂热读者做案,如果他发现报纸上不再刊登章的诗歌, 会不会抓狂起来胡乱杀人?”   老刘叹口气:“那也不能把他的第五首诗放上去吧, 万一再发生一起凶杀案, 你说怎么办?全市的警力不眠不休也看不住所有人啊。”   “现在的嫌疑人范围太广了,确实看不住。”冯局无奈道。   兰静秋说:“没错,只要看到这些稿件的人都有嫌疑, 包括报社的人,还有所有的读者, 我们现在查的是给章同舟写过信的读者, 其他读者呢?也许有人搜集了他所有的诗贴了满墙, 但却一封信都没写过, 那咱们的筛查不就把他遗漏了吗?”   马队长说:“那你说怎么办?总不能去查都谁家买了省报吧,好多机关单位都定了省报,而且这是省报,不只是明市,咱们南省的大小单位基本都有定,看到这些诗的人不要太多,只能选重点先筛查一遍。”   冯局苦笑:“周日看到诗,下周二杀人,这个时间差还真有可能是外地的,周二杀完人回去了,上哪儿去找?所以我早就通知了各级刑侦部门协同调查,还查了会固定在周二来明市出差的这类人,暂时还没什么收获,你们就专注明市好了,外地的协调调查由我负责。”   冯局说完抬腕看看表:“今天先休息,明天继续查案,大家有什么线索可以写到案情板上,我不在的话转告负责调度的小赵。大胆假设仔细求证,把所有可疑的人跟事都列出来,总能找到线索,都别急,也不要跟任何人争吵。”   他说着看了眼兰静秋,兰静秋点点头,她也没想跟章同舟吵,就是想试试他的根底。   冯局分析完了案子,让大家回去休息。   马队长过来跟兰静秋说:“我确实看过章同舟的诗,但我没有维护他,兰同志,这事很明显是崇拜者入了魔,凶手觉得通过这种方法可以引起章同舟的注意,或者他是觉得自己在执行章同舟的命令,帮他把诗中的幻想变成现实。”   “我也这么认为,但我还是觉得需要先把章同舟的身边人调查清楚,他的性格很容易得罪人,自大狂妄还觉得自己地位甚高,他认为跟他交往的女性都是上赶着,甚至是占了他的便宜,这种人太容易被人记恨报复。”   马队长皱眉:“你觉得凶手是在报复他?这怎么可能?想报复他去杀他好了,或者杀了人栽赃到他头上,为什么要照着他的诗去杀人?这明明是在给他增加影响力。”   兰静秋叹口气:“章同舟也这么认为,他觉得自己马上就身价暴涨,我当时还猜想过是不是他鼓动他的读者杀的人,为的就是名气。可后来想了想觉得不太可能,你觉得这样真能给他增加影响力吗?出了四宗人命案,报社还会刊登他的诗歌吗?他自己爆出来靠诗歌跟才气跟多位女性乱搞男女关系,文联还会帮他吗?是一案成名还是遗臭万年?”   马队长愣住,他一直觉得章同舟这样的才子多谈几个女朋友那叫风流,风流才子嘛,多正常的事,可被兰静秋这么一说,文联这种单位还真有可能处罚章同舟,甚至是开除他。   “这四条人命如果真是狂热读者干的,跟他没有任何关联,如果跟他滥交有关系那问题确实严重了。”   兰静秋笑道:“你看吧,你一直在维护他,替他着想,看来这个章大诗人的读者覆盖面很广啊,刑侦人员都会读诗,甚至喜欢上诗人。”   马队长被她说得尴尬:“谈不上喜欢,我老婆爱看他的诗,总说他有才,那些朦胧诗歌就是骗单纯感性的年轻女性,男的应该没几个会看。”   兰静秋盯着他:“那你是不是觉得他很有名气,还很有本事,是明市的骄傲,所以才维护他。”   “我没有维护他,你这姑娘怎么回事,什么明市的骄傲,一个诗人而已。”   “马队长,我没有针对您的意思,我就是说这个凶手有没有可能是男性?你也说了喜欢他诗歌的应该大部分是女性,这应该是你们通过调查得出的结论,就是我自己,第一反应也是先查跟章同舟交往过的女性,但这四起人命案,第一起用藤蔓把人勒死吊起来,第二起把轮椅搬上铁道,第三起的受害者是个成年男性,还是个干体力活的,凶手居然能把人活埋到田里,第四起难度小一点,第二起用巧劲也许女性可以做到,但第一起跟第三起这两名男性死者,可不那么容易制服吧。”   郑队长也没走呢,在一边默默听着,这时说:“第三起案子死者性子懦弱但身体确实不错,我也想过凶手是男性的可能,而且从第四起案子留下的脚印推断凶手身高一米七到一米七五,这个身高的女性不算多啊。”   马队长说:“通过脚印推断身高本来就是个参照,有经验的凶手很可能会穿大一点的鞋子,甚至增加鞋子的重量,故意误导调查,这人不只杀了一个,也许慢慢学会了反侦查技能。”   “这么说马队长认为凶手一定是女性喽?”兰静秋问他。   马队长叹气:“我们一直在查章同舟的读者,确实是女性居多,尤其是寄信的这些读者,大部分是女性,章同舟出名的那几首诗表达的感情很细腻很煽情,很容易让感性的女同志共情。”   他说完犹豫一会儿,还是道:“兰同志,你刚才说的对,我看过他的诗集,其实感触并不深,但我觉得他是名人,是明市的著名诗人,在这个光环下去读他的书,可能不怎么喜欢也会觉得他写得很好,甚至觉得诗好人就好,这种思想要不得啊,我得好好反省反省。”   冯局出去打了个电话,回来见他们没散会还在讨论,固执的马队长还说要反省,他不由笑道:“不错啊,老马都知道反省了,咱们拧成一股绳,一定能很快找到线索,至于凶手是男是女,找到他的时候自然就见分晓了,都别急,赶紧回去休息吧,明天继续。”   兰静秋跟老刘一起回招待所,路上老刘说:“说说你的直觉吧,你觉得是男是女?是崇拜还是报复?”   “男女我不敢说,但我觉得动机应该两者都有。”   “两者都有?你是说凶手对章同舟的感情很复杂,又爱又恨?这么说你还是更倾向于凶手是被他甩掉的女人。”   兰静秋点点头:“也可能是被他打压或是被他比下去的同事,羡慕崇拜有时候也会滋生出恨意,尤其是在发现自己喜欢的人跟自己心目中的形象不符合时,更容易由爱生恨。这只是我的猜想,我刚才那么说只是不想让大家觉得这个章大诗人还能继续招摇撞骗,甚至扶摇直上,成为有传奇经历的诗人。”   兰静秋说着叹口气:“怎么说呢?我认为文学作品里的杀戮跟自杀都是正常的,如果有人学了,也不怪这些作品,不能全部禁止,因噎废食,但章同舟的诗跟人我觉得还是打入冷宫吧,那个马队长明显对他很推崇,所以我想跟他提个醒,还好他没有那么狂热。”   “就像你说的,自己城市出了个全国有名的诗人,肯定觉得骄傲,所以这个范围确实是太广了。马队长看起来可不像是会看诗集的人,连他都推崇章同舟。”老刘也是一筹莫展,“如果有其他目击者就好了。”   兰静秋听到目击者三个字,突然道:“他们只找到一个目击者,还是看到用藤蔓上吊的死者自己走进了树林里,这四起案子应该都是清晨时分,有锻炼的人有去学校上早课的人,为什么只有这一个目击者?”   老刘无奈道:“偏僻的郊外小树林,铁道边,农田里,河边,这些地方本来就是人烟稀少啊,没有目击者很正常。”   “河边应该是人最多的地方,尸体就是晨练的老人发现的,现场证明那些人没有挣扎的痕迹,活埋的姿势恐怖应该是被活埋后求生的本能,而且他们体内也没有药物残留,也就是说他们都很配合,都是自己跑去找凶手的吗?”   “这一点确实很奇怪,郑队长也说死者很可能是被诱骗去的。”老刘说。   “也许谋杀发生之前一切都很正常,所以才没有目击者。比如有人看到凶手推着轮椅女孩在铁道附近的公路上散步,他们也许在说笑,也许在聊天,没人会觉得他们要去铁道上,更想不到轮椅女孩会被撞死,所以看到了也不会在意。再比如也许有人在河边看到死者跟凶手并肩而行,但他们像朋友一样,晨练的人会去看他们的脸吗?”   老刘说:“没错,很少有人会留意身边擦肩而过的正常人长什么样,除非他们很漂亮或很丑,有视觉冲击,或是在做某些出格的事。你的意思是说凶手跟这四个受害者之间是朋友?是在帮助他们自杀?可这四个人并不是章同舟的读者,甚至都不看诗歌,为什么要按照他诗里的死法去死?尤其是那个被活埋的民工,他的资料上写着他是文盲。”   “凶手肯定是章同舟的读者,我没说死者也是,郑队长说四名死者没有相似之处,生活也没有交际,所以应该是随机被挑选的。我觉得不太可能,这四名死者一定跟凶手有某种关系,还是同样的关系!” 第410章 报复   兰静秋分析读者之间一定有某种共性, 甚至是想要自杀,但下不了决心,才由凶手帮忙。   老刘却不认同:“郑队的调查资料咱们都看了, 很明显几个人都没有自杀倾向, 男大学生有着大好前程,轮椅女孩正在自学考试, 民工要养家糊口, 待业青年虽然没工作,但很快能接父母的班,他们没有自杀的动机啊。”   兰静秋却说:“有些抑郁症患者表面是看不出来的,而且导致他们抑郁的可能不是处境,单纯是心情,也就是说外人看着生活富足美满甚至光鲜亮丽的人, 他自己内心却焦虑甚至对自己不认同, 觉得人生无望。”   “抑郁症?他们并没有病史啊。”老刘是没法弄懂兰静秋说得这类人, “再说你说的这不就是无病呻吟吗?用诗人的说法叫什么来着?为赋新词强说愁?”   兰静秋对老刘的话并不意外,因为她知道在几十年后, 还会有很多人对抑郁症是这样的看法。   她叹口气, 无奈道:“看吧, 我猜大部分人跟你一样是这种态度,如果抑郁症患者觉得自己不对劲跟身边人说,身边人会觉得他们矫情, 在无病呻吟,如果他们去医院做检查, 确诊的话, 别人就会觉得他们得神经病了, 会歧视排挤他们, 这就是他们的困境,你说这个凶手会不会是精神科的医生?”   老刘愣住:“冯局叫咱们大胆假设,你这也太大胆了,你觉得他们是跑去看病才遇到凶手的?”   兰静秋点点头:“反正没别的线索,明天咱们先会会这个‘必胜舟’,然后去这四个受害人家里转转吧,看看能不能发现他们有过自杀倾向,或是就医的记录。”   老刘说:“如果有就医记录的话郑队他们早查出来了,我看不太可能。不过去见见受害人家属也好,找找他们身上的共性。”   一夜无话,第二天,兰静秋起了个大早,她没去餐厅,自己跑到外边转了圈,都说早晨的空气不够新鲜,但可能一晚关在房间里,出来透气自然觉得格外清爽。   路上行人不少,有早起上学的,有刚下了夜班的,兰静秋找了个早点摊,要了三个破酥包子一碗豆粉,包子只是温热,吃起来比刚出锅的口感差了些,但皮酥软,内馅醇香,也还算可以。   豆粉丝滑爽口,浇上碎肉沫,一口下去香掉舌头。   兰静秋慢慢吃着,看着路上的行人,心中哀叹,这么好的清晨,一切都欣欣向荣,吃点早点,溜溜弯,去上班上学,生活很有盼头啊,为什么要自杀呢?   她摇摇头,不能先入为主,只是她认为那四个人是自杀,也许他们就是被诱骗去的,根本没有自杀意图。   可如果他们真的都有自杀意图,会通过什么方式联系到凶手呢?老刘说得对,应该没有就医记录,不然郑队长肯定查得出来,他们跟家人也没有表达过抑郁想自杀的想法,那他们会跟谁说呢?   兰静秋边吃边叹气,老板有些不满,就说:“姑娘是吃着不顺口吗?咸了淡了你说话。”   兰静秋忙摇摇头:“没有,包子很好吃,我在想别的事。”   “年纪轻轻的,心事不要那么重,给你调个说笑话的频道吧。”老板放着收音机呢,正在播早间新闻,他还真是个热心肠,大概不喜欢有人愁眉苦脸地吃他家的包子,居然真给调了频道,不过大早上的没有说笑话的,只有一个循环播放相声的频道。   广播里正传出台下观众的笑声,兰静秋也只得应景地乐了乐,三下五除二地吃完了包子跟豆粉,从店里逃了出来。   回市局的路上,她看到一个正在拆门板的店,门还没开呢,就已经打开广播放早间新闻了,现在广播的普及度恐怕比电视和报纸还要广。   电视价格还不够亲民,很多人家还买不起,或者觉得电视不是必需品,不会买。还有些人是文盲或是只认识简单的字看不懂报纸,但是广播却没这个局限,收音机这几年价格已经下来了,不用票都能买得到,属于便宜小家电的范畴。   而且电台比电视台还多,节目也多种多样,甚至还有方言台,专门的交通台,音乐台。   兰静秋想着电台的盛行,突然想起来郑队长的调查记录里写了第四个待业女青年整天抱着收音机不放,她妈妈把收音机摔了。   难不成这几个人是通过电台认识的?   等到了办公室,兰静秋看看案情板,上边已经整理出了昨天开会讨论的几个方向,她在最后边充上了她的新思路:凶手协助死者自杀。又在后边写上了‘可能通过电台认识。’   老刘过来看见了,就说:“你这变得也太快了,俏俏还没查明白呢,报社的编辑还没查呢,我倒是觉得你说的又爱又恨,因爱生恨,甚至是嫉妒章同舟的可能性更大。”   兰静秋说:“冯局不是说了吗,要多方求证,想到哪里有疑点就得查清楚,报社跟章同舟接触过的人马队长他们已经查过了,我们可以换个新的思路。等见过必胜舟,咱们就先去第四个死者家里看看情况,我觉得这四个人可能是通过广播跟凶手认识的,第四名死者痴迷于收听电台节目,如果其他三个也是个广播发烧友,就能更近一步证明我的推断。”   老刘已经跟着查了两天,没什么收获,自然不会反对,“也好,也该到了,一大早的火车,那边的民警带她过来,咱们去接人吧。”   昨晚那边回过电话来,说找到笔名‘必胜舟’的投稿人了,确实是女性,也确实认识章同舟,但她名字里没有俏字,不过她主动要求来明市配合调查。   当时老刘就请他们今天一大早送这位女士来明市公安局。   两人开车出来,老刘问兰静秋:“没见你去餐厅吃早饭啊,睡懒觉了?”   “没有,我去外边转了圈,章同舟的诗都是清晨,这些人的死亡时间也是清晨,我想在清晨到街上转悠转悠,试图体会他们的感受,但显然不可能,还得对这些死者深入了解才行。”   老刘还是说:“四个想自杀的求别人帮忙自杀,还要按照诗里的方式去自杀,我觉得你这个假设太大胆了没有理论和逻辑支撑。”   兰静秋摊摊手:“那你说上吊现场为什么没有打斗痕迹只有辅助上吊的痕迹?第四具尸体胳膊腿上都绑上了花束,通过痕迹鉴定是死前绑上去的,那姑娘没挣扎吗?我看照片上那些花束很完整。”   “也可能是他们被人用刀或枪指着,被威逼恐吓,自然不敢挣扎。”老刘突发其想,“凶手会不会是摄影师呢?他诱骗死者去拍些特殊的关于死亡的照片,所以他们之前一直乖乖配合,结果凶手在最后一刻收紧了藤蔓,把塞满鲜花的轮椅推到铁轨上拍完照却不肯把轮椅推下来,自顾自的走了。”   “确实有这个可能,所以现在关键的是查清楚这四个受害人到底是怎么跟凶手联系上的。”   两人一路商量着到了车站,接到人后,兰静秋一眼就确认她就是章同舟嘴里的俏俏,她长得其实很漂亮,五官除了眼睛别的地方都不出众,但凑在一起有股温婉的味道,头发又黑又浓密,用黑白格的手帕当头绳,发梢应该是烫过,十分洋气。   她下身一件格子裤上身一件白色的夹克衫,在现在这个年代,这穿着算是很时髦了。   兰静秋刚想打招呼,她就主动伸手了:“你们好,我笔名必胜舟,真名田清,不过你们可以叫我俏俏。”   “还真是俏俏啊,为什么在电话里不承认?你想见章同舟?”兰静秋问。   俏俏点点头:“可以吗?”   老刘指指车,招呼那两个帮助护送的民警,“先回局里再说吧。”   俏俏坐上车后并没有朝窗外张望,兰静秋却指着一处建筑说:“那边是省医吗?”   她转头看了一眼,马上说:“不是,市二医院。”   兰静秋说:“你对明市很熟悉啊,经常来吗?”   “以前经常来,市二医院旁边就是公园,我肯定记得啊,放心,我不是杀人犯,他的诗我每一首都会看,但我不会为他去杀人,你听我笔名就知道了,我想超越他,我也想成为著名诗人。”   兰静秋没想到她这么坦诚,于是也直接问:“看来他把你伤得不轻啊,当初他嘲讽你了?怎么说的?让你至今耿耿于怀。”   俏俏嘲讽地笑了笑:“他就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我不想跟他分手,想要跟他结婚,他说我是想通过婚姻关系调来明市,我说不是的,我真的很爱他,我们也发生了关系,他本就该对我负责。他就跟我说他不想束缚住自己自由的灵魂,还说我配不上他,我的思想跟不上他,还说我的诗就是白开水,一点味道都没有,他骗我上床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他说我这么有才华的年轻女孩很少见,还说我能跟他产生心灵上的共鸣。”   兰静秋叹口气:“看来他的套路一直就没变过。”   “他又骗了多少女孩?”俏俏问。   老刘说:“还真不少,你想超越他,所以起笔名必胜舟,还一直关注着他?那你有没再联系过他?”   “没有,我想有一天我出了诗集,再拿着去找他,到时候告诉他,我不靠他也可以成为诗人。”   兰静秋皱眉:“所以这就是你想的报复方式?”   俏俏点点头:“没错,我以前笔名俏俏,他还嘲讽我的笔名一听就不是正经女孩,我才改成了必胜舟。”   “看来你对他的执念很深啊,对他最近发表在省报上的诗,你有什么感受?”   俏俏一脸恨意:“我的感受就是他是个变态,人就是他杀的!我来也是想告诉你们,章同舟就是个杀人犯!” 第411章 催命符   等到了公安局审讯室里, 俏俏还是那句话,人都是章同舟杀的。   兰静秋问她:“你有证据吗?他有不在场证明,而且是他自己主动承认命案跟他的诗有关系。”   “我没有证据, 就算不是他干的, 那也是他指使别人干的,因为他之前就杀过人。”   兰静秋跟老刘都愣住, 兰静秋忙问:“他杀过谁?”   “他自己跟我说的, 我问他做过最刺激最难忘的事是什么,他说他用诗杀过人,我想听细节他不肯跟我说,只说他很厉害,他的诗可以触动人心。昨天我一听警察找我,我就知道他肯定又杀人了, 他就是个彻头彻底的混蛋, 骗子!”   俏俏显然恨极了章同舟, 一口咬定人是他杀的,就算不是他, 凶手也一定是被他指使的。   但她没有任何证据, 理由也只有这一个, 交往时曾经听章同舟说他杀过人。   兰静秋跟老刘说:“她不像在撒谎,我们还是再问问章大诗人吧,早在两三年前就用诗杀过人?这可真是个人物。”   章同舟一听到是俏俏的指控, 马上笑了起来:“我就是跟她开玩笑呢,她怎么还当真了?她讲起她曾经自己在半夜爬到山顶等日出, 说那是她做的最刺激的事, 问我做过最刺激的事是什么?我一时想不出来, 又想比过她, 就说了那样的话,我怎么可能用诗杀人?我在吹牛啊,可她傻乎乎的居然信了,非逼着我讲讲,我讲不出来,就说不能告诉她,那是我的秘密。她当时十分激动,看起来还很兴奋,她要真以为我杀过人,当时为什么不报警,反而兴奋地要听故事,我看她才是杀人犯吧,一听到杀人就兴奋!”   兰静秋才不信他这些鬼话:“谁吹牛会说自己杀过人?想说刺激的事,你可以说你去爬过雪山跳过伞,你却说你杀过人,还是用诗杀人。”   “我就是开玩笑呢,真的!诗能杀人吗?那四起案子很明显是人在杀人,你们抓不到凶手就开始找我的事,是不是想把罪名安到我头上?太可怕了,不行,我要见你们领导。”   章同舟胡搅蛮缠的,一口咬定自己没杀过人,对兰静秋和老刘的质疑都不屑一顾,最后说:“我确实说过那种话,但我就是在吹牛啊,谁没吹过?你们爱信不信。”   兰静秋跟老刘把他的所有人际关系,远得近的都查了一遍,甚至把他从出生到现在的所有经历跟熟人朋友都罗列出来,除了自然死亡的亲属,找到了两个死者,一个是他二舅,去年车祸死亡,另一个是他曾经的同事,在八年前坠河身亡。   八年前章同舟还是文体局的一个小科员,现在文体局分成了文化局跟体育局,早没人记得之前的事,查章同舟的人际关系也只查了这三四年的。   兰静秋发现这个坠河身亡的马上道:“我觉得肯定跟他有关系。”   老刘找到这人的资料:“去问问他吧。   这人叫李西山比章同舟大两岁,当时是平级的同事,照片上看起来是个很温和的人,找到当时的人问也都说跟章同舟没有矛盾,甚至都不在一个办公室,没什么交集。   可兰静秋跟老刘却都觉得这人的死有问题,当时只是坠河,根本不确定是投河自尽还是不小心失足落水,最后定成了意外。   兰静秋把照片放到章同舟面前:“还记得他吗?”   章同舟脸色一下子就变了,肉眼可见地紧张起来,兰静秋马上道:“你用诗把他逼死了?”   “没有,跟我没关系!”章同舟矢口否认。   兰静秋道:“凡是做过肯定会留下痕迹,现在俏俏说你是杀人犯,你自己也说用诗杀过人,如果我们查下去发现这条人命也跟你有关系,那之前你的那些口供都会失去效力,你确定……”   她话还没说完,章同舟已经急了:“真跟我没关系,我就是写了首讽刺诗,谁知道他就死了,再说警察都不知道他是不是自杀,也许他是去捞鱼不小心掉下去了,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心里很清楚跟你有没有关系,不然你不会对俏俏说你用诗杀过人。”兰静秋道。   老刘却问:“什么样的讽刺诗?”   “就几句话,打油诗而已,没什么文学价值,我就随便写的,我哪知道他居然会想不开,就算他是因为我的诗自杀的,也跟我没关系啊。”章同舟说着突然拍拍脑门,“不行,我要找律师,我跟你们说不清楚,让律师跟你们说,我没有违法犯罪,没有逼人自杀,就是写了首诗,吹了个牛,你们对我有偏见,非我把我说成杀人犯。”   兰静秋冷眼盯着他:“放心,没人拦着你找律师,在找之前先把问题交代清楚,写了什么样的讽刺诗?”   章同舟气得拍桌:“妈的,我好心好意地给你们提供线索,你们把我关起来各种审,你们这些人民警察都是吃白饭的吧,抓不到犯人,只会折磨好人。”   兰静秋语气毫无波澜:“你有点像恼羞成怒的样子,别说这些废话,到底是什么样的诗?有没有流传开?你确定要让我们把你当时的领导跟同事都找出来一个个的去打听吗?”   章同舟一听,急忙说:“不用找他们,我说还不行吗?就是首绿帽诗,李西山媳妇跟别人搞到一起了,奸夫□□还被抓去劳教了,大家伙都知道,我灵感来了随手写了两句打油诗,他抗不住自杀了能怪到我头上吗?当时说他闲话的人可不少,那些人嘴更脏,我的诗里还没带脏字没有色/情的话,就是调侃他戴绿帽是王八。”   兰静秋他们在查李西山的资料时,那些人都没提过这些事,看来不止一个人嘲讽过李西山,章同舟的诗可能成了催命符。   “别人被戴绿帽,你灵感来了,还有这样的诗人?他投河自尽了,你说你用诗杀了人,还很得意,觉得自己很厉害?章同舟,你还真是个彻头彻尾的人渣。”   章同舟一听这两个字就来气,他这两年一直被人捧着,哪里被这么贬低过,“我就是跟俏俏吹牛而已,吹牛的话能当真吗?当时整个单位的人都嘲讽他,这事也能赖到我头上?你想听实话,我跟你说了,你还在这里喋喋不休,是不是非得让我承认那四个人是我杀的才行?”   兰静秋没搭理他的愤怒,跟老刘又去查证一遍,发现章同舟还是撒了谎。   老刘哐的一声推开审讯室的门:“李西山被戴绿帽是在他去世一年前,也就是说他早就走出来了,还离了婚交了新的女朋友,甚至还订了婚,所以大家才觉得他可能是失足落水,不是自杀,因为他没有自杀的理由,你当时写的打油诗大家看过就忘了,对他并没有造成多大伤害,你却有意模糊了时间,章同舟,这你怎么解释?”   “我都说了是我吹牛呢,你们不信啊。再说虽然过了一年,但我觉得他那么自卑的人表面走出来了,也许心里一直没放下,被整个单位的人嘲讽,这样的打击确实有可能持续一年,不然他为什么自杀?”章同舟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既然你们查到我的诗跟他的死隔了一年,那更说明跟我没关系了,我当时跟俏俏吹的牛可不止这一句,我还说了很多事,说我在单位受重视,说我家有钱有势,她怎么不说这些?这个俏俏就是来报复我的,你们居然信她的话?”   兰静秋说:“既然你知道有时间差,为什么一开始不说出来呢?说出来你的嫌疑马上就小了,你写诗跟李西山坠河差了一年,谁还能把这两者联系到一起?”   “我没反应过来啊,再说你们咄咄逼人的说我用诗杀了人,我一下子慌了。”章同舟说得理直气壮。   兰静秋却道:“恐怕你写了不只一首吧,你怕我们去查证,怕我们找到那首导致李西山死亡的诗!”   “你在说什么?反正你是瞧不上我,就想把我整成杀人犯对不对?不行,我要找律师,我不能被你们这么冤枉。”   兰静秋却跟老刘说:“让他找律师吧,我们还是得去找李西山的女朋友,我想她肯定知道什么。”   老刘答应着起身,章同舟却急了:“我说了你们不信是吧,小曹失去未婚夫,这都七八年了,早结婚有了新生活,你们再去打扰,太过份了吧。”   兰静秋笑道:“哦,你这是在关心她?还是担心她会说出什么来?你居然知道她结婚了?看来一直在关注她吧,是不是你喜欢她,却被她拒绝了?”   “没有!”章同舟回答得太快了,快到老刘都觉得他在撒谎。   老刘没好气地说:“我们本来今天要查其他方向,可为了你这点子破事已经纠缠半天了,越晚说实话对你自己越不利,你不想让我们去找李西山的女朋友,到底是在担心什么?”   章同舟一脸纠结,看起来还在挣扎。   兰静秋说:“你跟李西山的死确实有关系对吧。老刘,走吧,他不可能说实话,我们去找这位女士。”   “我说,我说还不行吗?真跟我没关系,就是李西山太脆弱了,我听见他订了婚,就忍不住写了首诗送给他,其实我是想祝贺他新婚,顺便提醒他把新老婆看住了,千万别再戴绿帽,谁知道他怎么就想不开了呢?”   兰静秋皱眉:“你确定你说的是全部事实真相?”   “当然了,我这事做得确实混蛋,我承认还不行吗?你们自己说他死了跟我有关系吗?我就是提醒他别再重蹈覆辙,这也有错?”   兰静秋说:“你的诗是怎么写的?跟我们复述一遍。”   “这么多年了,我哪还记得!”   “好吧,看来还是得问李西山的女朋友。”   章同舟恼怒道:“呵,看吧,我说了你们也不信,一定要去打扰别人,就算真有人为了我的诗死了,也是他自己脆弱,到底跟我有什么关系?”   兰静秋更确定他还有隐瞒,她不再废话,马上跟老刘找到李西山的女朋友,这位姓曹的女士是名小学老师,人很漂亮,很丰满很健康的那种漂亮,浑身洋溢着活力,一听见他们的来意,曹女士的笑脸马上僵住。   “这么多年了,我都不能听人提起他,一想起当时的事我就觉得委屈。”   老刘问:“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李西山的死是自杀还是意外?”   “他是自杀的,我没跟人说,这事是我的错,但我实在没办法说出口,他都已经死了,我的名声再搭进去又有什么用。”   “你的名声?”兰静秋皱眉,“他的死跟你的名声有什么关系?章同舟的诗里描述了你的隐私吗?”   曹女士点点头,大哭起来。 第412章 午夜故事会   曹女士想起当时的事情, 恨得咬牙:“章同舟追过我,但被我拒绝了,等他知道我跟李西山订了婚, 就骂我眼瞎, 居然找个离过婚戴过绿帽的,也不跟他好。我当时骂回去, 就以为完事了, 哪知道他写了首诗给李西山,上边描述了我跟他做……做那事。”   她艰难地说出最后两个字,红着脸道:“本来我不知道,是李西山看了那首诗信以为真了,以为我脚踩两只船,他跑去学校找我, 把那首诗放到我办公桌上了, 我当时在上课, 等我上完课回来才看见,那首诗一看我就知道是章同舟写的, 李西山在信纸背面写着对不起, 订婚取消, 还说他再也承受不起背叛了。我当时气坏了,恨章同舟瞎写,更气李西山轻易就信了, 我怕别人看见,把信撕了个粉碎, 想着下了班去骂李西山一顿, 结果下班回家, 我才听说他死了!”   兰静秋无奈道:“你已经把那首诗撕烂了, 就算把这事说出来也没有证据,还会惹祸上身,所以你根本就没提?”   曹女士哭道:“我当时就跑回了学校想从垃圾桶里把那些碎纸片拼凑起来,可学生已经打扫过办公室,都被扔了。再说那根本就是黄诗,我都写不出来说不出来的那些句子,我怎么跟别人说?可我还是想替李西山讨个公道,就算他死了,我也想告诉他,我跟章同舟没有那种关系。我就跟我妈说了,想让她给我出主意,可我妈叫我不要说,她说这事说出去,别人都会以为我跟章同舟有一腿,李西山再次被戴绿帽才会投河,反正人死不能复生,不能再把我搭上。”   老刘叹口气:“你妈说得没错,虽然我建议你该把事实真相说出来,让章同舟得到应有的惩罚,但你的名声肯定会受损,再说已经没有证据了。”   兰静秋听得简直想去把那混蛋阉割了,她说:“他现在已经承认了写过一次嘲讽的诗,写过一次黄诗,黄诗属于污蔑造谣,侵犯你的名誉权,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曹女士却说:“可我不想提了,我都已经结婚了孩子都有了,再让我丈夫知道一定会多想,不过我每每想起这事来就不甘心,当时我跑去把章同舟打了一顿,他自知理亏,都不敢还手,可我也只能把他打一顿,我不敢骂他不敢吵,生怕他把这事说出去,我真的不敢叫人知道那首诗。我也真的想不明白,李西山为什么不来问问我,就算是怀疑我,也得给我个解释的机会啊,直接把那首诗装回信封里放到了我桌子上,万一被我同事看到怎么办?他都没替我想过,就因为他前妻出轨的事,他就怀疑我,甚至偏激到去自杀。”   她眼神迷茫:“一开始我是愤怒,后来我其实也挺后怕的,李西山这样的性格,我们就算顺利结了婚,以后也会出问题,我跟男的说句话,没准他都会疑神疑鬼,所以后来我就让自己慢慢忘了这事。要不是你们来找我,我可能永远也不会跟别人提那首诗。章同舟,他再有名气我也不会看他的诗,他是我见过最恶心的人。”   “你有没有想过报复他?”兰静秋问。   “我怎么报复啊?难不成杀了他?”曹女士擦了把眼泪,“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要来找我,总之章同舟身边如果有人遇害或是自杀的话,肯定跟他脱不了关系。”   曹女士的生活很有规律,孩子才四岁,根本没时间去琢磨章同舟的诗,更没有动机去以他的诗杀人,而且她跟俏俏一样对章同舟深恶痛绝,   章同舟被质问时,还是很理直气壮:“那是文学加工,我就是想象了下,描写的很唯美,怎么就是黄诗了?不过一首诗,如果他们感情稳定的话,会被影响吗?这怪得了我?”   兰静秋皱眉:“你这是造谣诽谤,因为造谣造成他人死亡也必须要负刑事责任!”   “你可别吓唬我,我当年就找法院的人问过了,根本没我的事,他是自杀。”   兰静秋知道现在这方面的法律不健全,再说也很难取证,曹女士又不想把事情闹大,所以这事还真没法追究他的责任。   “你真觉得你逃过去了?章同舟,多行不义必自毙,坏事做尽会有报应的。”   “呵,瞧瞧,这是一个人民警察该说的话吗?有证据你就把我抓起来,用不着在这里指责我,当事人都没找我的事,你在这儿替她出什么头!”   老刘把兰静秋拉出来:“不用跟他置气,这次不就是报应吗,不管凶手是谁,他很难在诗坛混下去了。一定不能让他踩着这些人获得更大的名气,那咱们也太失败了。”   兰静秋叹口气,跟老刘说:“章同舟的同事们居然都觉得他人很好,是因为他的才气,还是因为章同舟在他们面前的伪装?”   “应该都有吧,大家都会觉得才子性格古怪很正常,你没来的时候第一次审讯,他说话就各种拽,还有人说他有个性。这种性格古怪的人给别人个好脸,别人就会觉得他人不错,再说他如果不会伪装,怎么狩猎?那些女孩又不傻,如果他不表现好点,她们怎么会被他骗。”   “被他骗过的女孩,他说人家花谢了,抛弃人家,没被他骗到的女孩,他造谣恨不得把人家毁了,还弄出一条人命来,这种人的真面目一定要让大众知道。”   兰静秋说完看了看自己的记录本:“忙了一天,就确定了这个章大诗人不只是人渣,还间接杀过人,他没有丝毫愧疚,还以此炫耀,这就是潜在的杀人犯啊。”   老刘说:“不算白忙,起码证明大家一开始对他的侧写是错的。”   他说着在案情板上把章同舟曾用诗造谣逼死人命的事简单写了下来,又说:“俏俏这边是查不下去了,曹女士应该跟这些事没关系,接着查你的推断吧,看看这些受害人是不是都是电台发烧友,都在哪个时间段听广播。”   哪想到俏俏配合调查完了还不肯走,兰静秋说给她报销车票,她却说:“我要等着姓章的被绳之以法,你们为什么不抓他,他真的跟我说过他用诗杀过人,说得特别认真,现在又有人用他的诗杀人,怎么可能跟他没关系。”   兰静秋说:“这案子涉及其他人的隐私,不好对你透露,但你放心,该查的我们一定会查,我个人建议你没必要把他当目标,因为他不配。你的诗不错,我觉得你的笔名可以改成自己喜欢的,放轻松一点,也许真能有所作为。”   俏俏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很严肃的女警察会夸自己,她愣了下,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唉,谢谢你,我确实差点就因为他做了坏事。”   兰静秋皱眉:“你做了什么?”   “有次我听我们县文化馆的人说他去我们那里采风,我就找过去了,本想当众揭穿他的真面目,可看着他被众星捧月的样子,我越想越气,就从附近的农家找了一桶大粪,想泼他一身,不过太臭了,我又拎不动,最后还是放弃了。”俏俏说着叹口气,“警察同志,你说得对,我在他身上浪费太多时间了,我一直打听他盯着他,跟个变态一样,他这种人渣不配让我惦记。”   老刘听见她说想给章同舟泼大粪,差点笑出声:“傻姑娘,现在明白还不晚,被狗咬了一口,还想咬回去的是傻子,努力让自己变得更优秀才是最强悍的报复。”   兰静秋赞许地看了老刘一眼,没想到他还能说出这种鼓励的话来,她问俏俏:“章同舟经常去采风吗?”   “对啊,还有单位特意请他去呢。”   兰静秋送俏俏离开时,又问了句:“你在听到他说用诗杀过人时是什么感觉?”   俏俏愣住,“你还是怀疑我是坏人啊?我当时吓到了,一直追问他到底怎么回事,可他不肯跟我说,我承认我有点兴奋,有点想知道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诗能杀人,但我自己绝对不赞同他的做法,也不会模仿,更不会按他的诗去杀人,再说我也没时间啊。”   等她走了,老刘问:“你是怕她受章同舟的影响,也用诗歌为非作歹?放心吧,没几个人能做到。章同舟能把李西山逼死,是因为造谣不是因为诗。”   “我知道,我是在想有没有可能四起案子不是同一个凶手,而是协同作案,是章同舟的读者或者是仇人勾连起来,按照他的诗来杀人。四起案子,只有一起或两起案子有不在场证据,也不能说明他们没有嫌疑啊。”   兰静秋见老刘愣住,就说:“我知道这种可能性很小,就是突然发现咱们找到的人都有不在场证据。不管什么情况,这几名死者跟凶手的关系是最关键的,他们到底是怎么认识凶手的,凶手跟章同舟又是什么关系,搞清楚这两点一定能把人找出来。”   “那就走吧,先去四号受害者家里。不是说她妈砸了她的收音机吗?”老刘说。   四号受害人叫齐晴晴,是被淹死的待业女青年,家在卷烟厂的家属院里,他们到的时候已经是晚饭时间了,楼道里已经有不少人在做饭,油烟味很重,可齐晴晴家里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有人见兰静秋他们进了楼道,就热心肠的去敲齐家的门:“晴晴妈,赶紧起来吧,警察来了,没准有好消息。”   旁边一个大妈把那人拉开:“会不会说话,闺女都死了,还能有什么好消息。”   兰静秋叹口气,过去敲门,半天才有人来开。   晴晴妈一脸憔悴,头发凌乱,把他们让进屋里,有气无力地问:“警察同志,找到凶手了吗?到底是谁这么残忍?为什么要盯上我家晴晴?”   齐家屋里乱糟糟的,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晴晴妈一边问一边整理着椅子上放的杂物。   兰静秋知道她肯定是受打击太大,但有些问题不得不问,“还没有,我们来是有些事想问你。你跟我们同事说曾经摔了晴晴的收音机,当时她是什么反应?”   晴晴妈哀嚎一声:“同志,我家晴晴绝对不是自杀,我确实给她摔了,可没两天她爸又给她买了一个新的,她挺高兴的,怎么可能自杀?”   “别急,我没说她自杀,只是想问清楚细节,她都在什么时间段听收音机,您为什么给她摔了?”   “她经常大晚上的听,有时候听一晚上,声音大的吵得人睡不好,我就跟她发脾气,她还顶嘴我这才给她摔了。”   “她最喜欢的电台节目是什么,您知道吗?”   晴晴妈收拾好了,请两人坐下,皱眉回想着:“我也记不清了,我就记得骂她的时候,她说她晚上睡不着,还说有个午夜故事会一定要听。”   “午夜故事会?哪个电台的?” 第413章 灵感   晴晴妈也记不请是哪个电台:“我们忙得要死, 哪里有空听广播,大晚上的更不听了,这还是我跟她吵架, 她才说出来的。”   兰静秋又问:“她沉迷电台广播有多久了?”   “一年多吧, 我跟她爸说迟早让她接班,她哥她弟一个考出去了一个当兵去了, 我们两个岗位由她选, 谁不羡慕,她绝对不可能自己寻短见。”   晴晴妈说着又哭道:“是不是我早点让她接班就好了,我是觉得不急嘛,我回来了也没事干,又不用带孙子,她又说要复习考大学, 我说那你就试试, 晚点再接班。”   “复习考大学?是自考还是上夜校?”   “她就那么一说, 就见她摸过一次高中课本。”   兰静秋看见茶几上扔着一本高中语文课本当杯垫,看书本上的痕迹应该用的时间不短了。   “你真的支持她接着考大学?有没有嘲讽过她?”   “那是我亲闺女, 再不好也是我的宝, 我怎么可能嘲讽她?”晴晴妈怒道。   老刘也顺着兰静秋的眼神看到了桌上的书, 他也不由皱眉,指指那本书:“这是谁放在这里的?她还是你?”   晴晴妈愣了下:“是她爸。”   兰静秋问:“晴晴当时什么反应?”   “她都没发现,能有什么反应, 她说要考大学就是说着玩的,书都没怎么看。”   兰静秋叹口气:“她哥哥考上大学了, 她弟弟去当兵了, 只有她留在家里等着接你们的班, 你们真的没有贬低过她吗?她自己也没有说过感觉自卑的话吗?”   晴晴妈一下子愣住, 好一会儿才哭出声来:“我们确实抱怨过几次,没人嫌弃她不努力,可她在家里什么也不干,家务不干饭也不做,我肯定会拿她跟她兄弟比,还说过她不如邻居家姑娘,人家不但自己分配了工作还找了个好对象,我没有挖苦她,没有贬低她,就那么随口的两句话,这都能刺激她吗?不可能的,我家晴晴没那么矫情,她也绝对不会跟我们置气,更不可能自杀。”   兰静秋跟老刘又问了一圈,没有别的发现,等出了家属院,兰静秋才说:“晴晴在家里一定很压抑,她哥哥弟弟都自己找到了出路,同龄人也都找到了工作,只她是个待业青年。”   “关键是她的压抑家里人还不能理解。”老刘也叹气。   “再去那三家看看吧,是不是都有这种情况?但他们家人都毫无察觉?还得查一查午夜故事会是哪个电台的节目。”   天已经黑了,他们就近去了二号受害者,轮椅女孩家里,轮椅女孩的父母都积极向上,两个姐姐也对她十分照顾,她自己更是励志,自考已经过了好几科。   这女孩也有收音机,而且是很贵的随身听,比较小巧还配着耳机,这时候的耳机看着笨重但隔音好,家里人也不知道她喜欢听什么节目。   出来后,老刘说:“郑队他们肯定也都问过类似的问题,如果有自杀倾向一定能查出来,看来这姑娘确实没什么问题。”   兰静秋却说:“问再多也是其他人对女孩的看法,她自己心里怎么想的谁能知道?大家都说她很努力,可她再努力再励志也赶不上其他人,以她的情况不管是工作还是在婚恋市场上都会受阻,考再多文凭证书,别人一句她是个残废,就打击到她了。一直拼命一直上进一直阳光,累不累?”   老刘想反驳她,可一时却无从开口,想了想他无奈道:“她爸妈说她从来没发过脾气,从来没哭过,从来不抱怨,一直不服输,这样的情绪累积确实会出问题,人都是需要宣泄的,她所有的坚强像是装出来的。”   “是啊,该发牢骚的时候就得发发牢骚,脆弱的时候该哭就哭,弦绷得太紧了,容易出问题。”   老刘突然好奇地问:“你呢?我看你好像从没有脆弱的时候。”   兰静秋想到自己内心深处的焦虑,不由叹气,“你才认识我多久?你知道什么,说案子呢,别扯我。”   “哈哈,我知道了,你这性子像男人一样,肯定抑郁不了。”   兰静秋发现这位时不时的就要冒出点令人窒息的言论,“你才像男人,谁跟你说男人不会抑郁了?一号跟三号受害者不是男的吗?总之查过的两个女孩都有可能有抑郁的倾向,只是她们身边的人不知道。如果一号跟三号死者也是如此的话,他们的共性就找到了。”   老刘向来没皮没脸,被怼了也不在意,跟着分析:“另外两个家都在外地,男大学生的父母已经抱着骨灰回去了,只能去学校问问他的同学,民工媳妇也回了老家,是去一趟,还是把人请来?”   兰静秋看看天色,“还是先回去吧,也许其他几组已经有了突破。”   等到晚上开会时,还是没有缩小嫌疑人范围,马队长他们找到一个疯狂男读者,把章同舟的诗用油漆写在了自己家里,还拎着油漆桶要往外边墙上刷大字,被抓到派出所关了两天,出来了疯疯癫癫的,还模仿过章同舟一首很有名的诗试图飞翔,结果把腿摔断了。   兰静秋十分无语:“至于为了一个诗人这么癫狂吗?”   可能现在没有其他明星可追捧,而且诗人说起来高雅文艺,这几年还真得特别火热,全民读诗,所有晚会或重大仪式都有诗歌朗诵的程度,不过这样疯狂的读者也不多见。   马队长说:“不过他有不在场证明,在上周二还去通市出过差,肯定不可能是他。”   兰静秋想说四起案子凶手会不会不是一个人,每次查到的人起码有一起有不在场证据,不过这些人也没有明确的动机,而且只凭这一点判定还是太草率了。   最关键的是她的直觉告诉她,这四起案子是同一个人犯案,而且凶手应该是辅助自杀。   她有些烦躁地摇摇头,洛生海跟金厅长都告诫她不要太相信直觉,可是当案件分析碰到僵局时,不靠直觉靠什么?   兰静秋看了眼案情板,还是没说她理智分析的结论,而是指指她补充上去的那条,“我初步认定二号跟四号受害者都有自杀倾向,一号和三号我们明天会继续跟进。还有午夜故事会这个栏目,我们回来后给电台打过电话,应该很快就有回复。”   可电台那边的回复是没有这个节目,“南省之前两个电台有午夜故事会,就是各种传奇故事,因为收听率太低,后来一个改成了‘午夜笑谈’,讲笑话,一个改成了‘半夜鸡啼’讲恐怖故事。”   其他省的电台在南省肯定也能收到,但明市的凶手通过外省电台联系到四名死者的可能性不大,所以兰静秋推测一定是电台里的工作人员,编导主播之类的,才能联系到给节目打电话或是写信的听众。   兰静秋问:“有没有跟听众互动的环节?”   对方摇摇头:“没有,有听众来信,不过也很少,深夜节目一直是情感话题和音乐台比较吃香,其他的节目收听率都很低。”   兰静秋让他们帮忙把深夜节目收到的信件翻捡一遍,看看有没有四位死者的来信。   忙碌一天,到晚上要休息了,兰静秋突然想起什么,问办公室里的人:“你们谁有收音机?”   办公室就好几台,都是老式的很笨重,兰静秋拎走了一台,晚上开着收音机不停的调频,有流行音乐古典乐还有相声小品,不过最多的是情感节目,听众打来电话,嘉宾来分析,甚至还有婆媳关系的调停,当然了,最有时代特色的是简单又扑实的广告语,什么前列腺什么壮阳神药,兰静秋把所有能收到的台都转了一遍,已经听的头大。   如果真是抑郁症患者,一定不会像她一样频繁的换频道,一定会锁定一个频道耐心地等待着自己心仪的节目。   午夜故事会?那肯定是零点播放的节目,兰静秋等到零点,把所有台都听了一遍,还是没有收获,这种寻找本就是大海捞针,她也不气馁,关了收音机转头睡了。   第二天,兰静秋跟老刘又打电话询问了一号跟三号死者的家属,果然两人也都有听广播的习惯,但家里人显然对他们都不太关心,并不知道他们喜欢听什么节目。   一号死者,那个男大学生的家人还没接受现实,一直在电话里说,怎么会这样,明明好好的,兰静秋刚要挂电话,那边一个男人的声音说:“又是警察?人都死了,还问什么问?我们当爹妈的还能把自己孩子逼死吗?”   显然郑队他们在查案时也已经排查过自杀倾向,男大学生的同学都说他平时很开朗,人缘也不错,也没有感情问题。   民工媳妇说她丈夫人特别老实特别顾家,不可能自杀,他就算能狠心丢下她,也丢不下孩子。   电台那边把保存着的信件又翻一遍,也没有找到这四名死者的来信。   兰静秋叹口气,把所有线索罗列到小本子上。   “四名死者是根据章同舟诗里的描述死亡的,章同舟说他灵感来源是神话传说,圣经故事?俏俏说他经常采风找灵感,如果章同舟经常看书,还看圣经的话他会不读诗经吗?起码经典的流传的那些都会读吧。”   老刘皱眉:“你是质疑他的灵感来源?难不成他的灵感本来就来自于这四名死者?这就是他们想要的死法?”   兰静秋点头:“我就是这么想的,得再去问问章同舟。”   章同舟一听她的问题,十分不悦,他把头往椅子上一靠:“你可以质疑我的人品,但你不能质疑我的诗!我确实经常采风,只是去看风景,写景的诗都是采风得来的灵感,这五首死亡之歌就是我自己看书突然对死亡感兴趣,才写了下来。” 第414章 电台   章同舟还是说他的灵感来源于书本里对死亡的描写, 可兰静秋根本不信章同舟的鬼话:“你之前撒过多少谎了?我劝你老老实实地交代,如果因为你的隐瞒耽误了调查,你也必须担负连带责任。”   “我隐瞒什么了?我的灵感来源你都要问, 到底是怀疑什么?难不成你以为我写不出这样的诗, 你觉得我是抄的?兰同志,你太过份了吧, 我要找文联的领导来, 总会有人信我。”   “你急什么?既然你说来自于书本,哪本书?说清楚。”   “你懂不懂创作?也许我是看了文学作品或是看了电影,觉得里边描写的某方面很美,比如死亡,于是我沉浸其中,最后写出了五首诗, 我不是在做阅读理解, 不是说我看了书写了个读后感, 你懂吗?灵感很奇妙,也许是我看见邻居老人死了, 看到藤蔓缠绕着枯树, 那段时间又对死亡着迷, 才写出这样的诗。”   章同舟说完嫌弃地说:“跟你们说了你们也不懂。”   “我确实不懂,但你一开始说是从神话传说,圣经故事得到的灵感, 现在又说邻居家老人死了,看到藤蔓缠绕树木, 这不奇怪吗?“   “有什么奇怪的?我读了书中的死亡是引子, 看到现实中的死亡是发酵, 最后才成诗,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你自己不懂就觉得我奇怪,哪里奇怪了?”章同舟十分烦躁。   兰静秋又问:“你认不认识电台的人?”   “省电台的编辑认识一个,他们以前有个节目请过我去讲解诗句,还请我当过中秋诗会的评委,应该也有几个人算得上眼熟吧,但要说朋友只有这个编辑算得上我朋友。”   电台的人就在公安局,章同舟说的得到了证实,兰静秋却还是不想放过他:“这几首诗你是什么时候写出来的,在这之前有没有去哪里采过风?”   章同舟愣了下,眼神有些躲闪,兰静秋马上就知道,他确实下去采过风,“我早就说了要老实交代!这几首诗是你在采风时得到的灵感吗?在你采风时有没有碰到过这四名死者?”   “没有,我不认识他们,真的!我说了多少遍了,我跟他们从来没见过面。”   “那你这些灵感到底听谁说的?”   章同舟犹豫了一下:“我说了八百遍了,我看了书对死亡很着迷,又接触到现实里的死亡,我就突然来了灵感。”   老刘冷笑:“如果你不停顿这一下,我没准就信了。章同舟,你能主动来报警,哪怕是因为想出名的念头,也能说明你心存善意,不想再出人命案,可现在你去吞吞吐吐的,难不成你跟这些人命案有直接关系?”   “没有,你们不要血口喷人!我从来没有杀过人,李西山是自己想不开,跟我可没关系。”   兰静秋皱眉:“这四个死者也跟你没关系?你那儿有五首诗,现在只死了四个,会不会还有第五个人在等着你的诗,等不到他会不会来找你?”   章同舟被她的话吓得一激灵,“找我干什么?我就是写了几首诗而已!我又没叫他们去死。”   “所以你的灵感来源确实另有他处了,说说吧,采风时见到谁了?”   章同舟见躲不过去,长叹一声:“我几个月前去给我爷爷扫墓的时候碰到一个人,他认出了我,说是我的读者。我跟他聊了几句,他问我有没有新诗,能不能让他先睹为快,还说他快没时间了,怕看不到我下首诗。我就问他怎么就快没时间了,他说他想回家,家里订不到报纸。我为了应付他就推说想写有关死亡的诗,因为我们当时在墓园里,我就随口那么一说,哪想到他突然兴奋起来,说他可以给我提供素材。”   兰静秋听到这里心里松了口气,总算是找到了眉目,“他叫什么名字?”   “我不知道,我俩坐在墓园外边的长椅上,他跟我讲了五种死法,问我哪种更好,我意识到他想死,就说好死不如赖活着,他就生气了,说原来我也不过是个俗人,然后他就走了。”   兰静秋无语极了,就这?连名字都没问的交集?   “他是怎么跟你描述的,这些想法是他自己的吗?”   “他说都是他的恶梦,走进树林里被缠绕,在铁轨上被火车碾成泥,活埋在泥土里开出花来,漂浮在河里冲进大海,被刀子割颈血如泉涌,我越听越变态,就跟他说好死不如赖活着,结果人家嫌弃我俗,给走了。说实话,说我什么的都有,说我个色说我不进人情说我古怪的,但从来没人说过我俗,我跟俗是绝缘的,可他居然说我是个大俗人,我回来了一直忘不了他说的话,那些恶心的事越想越觉得唯美,我就进行了加工,把他说的情景变成了诗。”   章同舟说着叹气:“我知道你们都觉得我是人渣,觉得我用诗害死了人,可李西山那事我就是想出口气,谁知道他那么脆弱,我真没想着杀人,从来没想过!如果墓园那人没说我是个俗人,我可能离开那里就把这事给忘了,可他说我俗,我一直琢磨这事,他跟我的描述的场景也就越来越清晰。”   他说完十分自傲地说:“我这不是抄袭,是他给我的灵感,我自己创造的,我一开始没说是我觉得没必要,那人就是个胆小鬼,根本不敢自杀,更不可能杀人。”   老刘无语极了:“你为什么这么肯定?你的诗描写的就是他的恶梦,他还是你的读者,一直在关注着你,当他在报纸上看到你把他描述的恶梦变成了诗,他会怎么想?”   “就算他因此杀人也跟我没关系啊?我只不过写了几首诗而已!”   “又来了,没错,你一直清白无辜!”兰静秋忍不住嘲讽道,“出了人命案还不说实话,我刚才说了这是阻碍警方调查,也是要负法律责任的,你真以为我在吓唬你啊。”   章同舟还是不以为然,可能觉得文联跟文化局会保他,有持无恐地说:“诗人采风,搜集民间故事寻找灵感都是十分正常的事,你不要危言耸听,这些念头他早就有了,我可没有教唆他,我的诗还没这么大的威力。”   兰静秋又详细问了他跟那人之间的对话,不得不承认章同舟确实有才,能把那人描述的干巴巴的自杀现场写成唯美的诗。   等说完了,章同舟担心地问:“他已经用四种方法杀了四个人,这第五个要被割喉的会是谁?他不会找上我吧,妈的,他明明说那些是他恶梦中的死法,还叫我挑一种最适合他的,他为什么不杀了他自己?”   兰静秋没理会他的疑问,现在的问题是昨天第五首就应该刊登到报纸上了,可诗没有出现,这会不会打乱了凶手的节奏?   兰静秋找到局里专业的画师,根据章同舟的描述把这人的肖像还原出来,章同舟还说这人比他矮一点,也就是一米七到一米七五之间,和根据脚印推断的身高吻合。   有了具体的目的,冯局马上把人手都召集回来,重点找这个人,马队长气坏了:“这个章诗人居然隐瞒了这么重要的线索?我们可是审了他两遍。”   兰静秋忍不住说:“我看笔录除了冯局,你们对章同舟问话时都很客气,就是因为他是大诗人吧,这次的事告诉我们,还是不要对任何人有滤镜。”   “滤镜?什么意思?”马队长不解地问。   兰静秋愣了下,“就是说不要因为对某人的好感,就过滤掉他们的缺点或不足之处。”   “哦。”马队长已经知道章同舟曾经写黄诗逼死了人,这时对他真是失望之极,“是啊,兰同志说得没错,我得反省。”   冯局说:“案子完了你再反省也来得及,现在重点找这个头号嫌疑人,再核查一遍四名死者有没有去过墓园,把嫌疑人的画像给死者的家属朋友辨认,看看他们认不认识。”   兰静秋说:“我还是觉得这人跟午夜故事会有关系,二号跟四号受害人都有深夜听广播的习惯,一号三号也都有收音机。”   郑队长说:“不是说没有午夜故事会这个节目吗?电台那边也没有查出线索。”   “午夜故事会这个名字是已经死去的四号死者跟她妈妈说的名字,也许她说错了也许她妈妈听错了记错了呢,这四个受害人都听电台广播,这绝对不是巧合。”兰静秋说。   冯局突然道:“也可能是私人电台。”   兰静秋皱眉:“南省允许私人办电台吗?”   “当然不允许,但有些黑电台只要有设备就可以自己选定调频来广播,你们都太年轻,没经历过,十几年前抓间谍的时候整治过一次,搜缴了大量设备。”   老刘说:“看来必须再严查一次。”   冯局安排了搜查任务,又道:“我这就去联系人跟设备过来,晚上的时候让他们筛选出明市的私人电台,就算不能确定位置,起码知道有没有这样一个帮人自杀的午夜故事会。”   除了从墓园入手,其他的就得盲查了,墓园那边的守墓人看了照片表示从没见过,墓园那么大,每天都有人来,他也确实记不住。   然后就是查墓园埋葬的死者家属,看看这人是不是也是去扫墓的,最后就是分片把画像发下去找人,兰静秋跟老刘负责的片区离公安局不远,说是负责,其实大部分走访工作都由派出所民警来协助。   兰静秋说:“这么找怎么也需要两三天时间,到了周二你说会不会再发生一起凶案,这次该割喉了。”   老刘说:“也许他发现自己暴露了,直接把最后一个方法留给了他自己。”   大家忙碌一天,也没能排查到嫌疑人,晚上的时候都围在会议室里,一边讨论案情,一边听广播,冯局请来的专业人士正操作着设备,在寻找着私人电台。   技术人员头一次被这么多刑侦人员包围着,多少有点紧张,他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目前时间段只有一个私人电台,一直在放古典音乐。”   兰静秋说:“再等等,还不到午夜。”   到晚上十二点,这电台还在放音乐,技术人员又搜了一遍,“又出现一个电台。”   大家都安静下来,却听电台里的人嗓音独特,像是拿腔拿调地讲起了鬼故事。   “会不会是这个电台?”马队长兴奋起来。   兰静秋指指旁边闲置着的收音机,“可以两个私人电台都放出来吗?” 第415章 险招   会议室里坐满了人, 两台收音机一台在播放音乐,一台在播放鬼故事。   技术人员说:“能收到的信号就这两个调频是私人电台。”   兰静秋跟大家一样,以为上来就播放鬼故事的应该是他们要找的人, 哪想到音乐突然停了, 另一个电台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大家好,欢迎来到我的频道, 今天的午夜故事会我想讲讲我自己的故事。”   屋里人都坐直了, 冯局也不例外,马队长朝兰静秋投来倾佩的眼神,他是真没想到居然真有个午夜故事会。   冯局让技术人员把另一个频道关掉。   电台里的男声长叹一声,似乎不知道从哪里说起,就在冯局提示技术人员锁定这个频率时,男人开口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 我总是做一个梦, 梦里我快要窒息了, 有人说割开喉咙才能喘过气来,我就接过刀来割开了, 果然立马舒服多了。”   大家一听就知道他们要找的凶手百分百是他, 而且他可能打算用第五首诗里的方式自杀。   冯局在纸上写字问技术人员能不能确定电台的位置, 对方为难地摇头,不过还是写了句,‘可以试试, 只能找到大概方位。’   兰静秋却想,也许他会有听众来电之类的环节, 或是留下写信的地址, 不然的话那四个受害人怎么联系的他呢?   电台里, 那人还在说着:“之前打电话跟我讲述他们梦境的朋友都已经得到了他们想要的归宿, 我原以为我也可以。可我没有等来,我守在报摊前等着属于我的召唤,可是他却抛弃了我,我想了一天也没想明白,为什么单单留下我,是还有事需要我做吗?可我也没等到老天的召唤,我有点不知所措,也许是我做得不够多,还有很多需要帮助的人,所以今天我将继续给大家解梦。”   解梦?兰静秋愣住,难不成那四名死者打电话给他是为了解梦吗?   电台里的声音已经报出了电话号码,声音也渐渐煽情起来:“我在寻找像我一样在午夜被恶梦惊醒,再也无法入睡的可怜人,有需要请拨打电话,我会为你解开梦境,助你安眠。不方便的话也可以白天再打,请记清楚电话号码。”   他又重复了一遍电话。   兰静秋心说安眠的意思可复杂多了,恐怕是再也见不到阳光的安眠吧。   冯局却已经把电话机推到了她面前,大家也都抬头看着她,老刘鼓励地冲她竖起大拇指。   兰静秋一时间压力山大,让她打这个电话?要说什么?编造一个恶梦吗?   虽然知道了对方的电话,但现在已经是午夜,电话局这种单位估计连个值夜班的人都没有,想通过按装电话时登记的地址去找人,太耗费时间,通过电台信号确定位置,也有难度。   万一再有其他人把电话打通了更麻烦,兰静秋拿起话筒正要拨号,冯局给她递了个纸条,上边写着,‘稳住他。’   兰静秋点点头,拨通了电话,电台里那人说了电话号码就一直播放古典音乐,大有愿者上钩的意思。   电话接通后响了两声,那边才接起来:“你好,很高兴能接到你的电话,请问贵姓?”   那边的人声音很轻快,而且很熟练,像是接过无数次这种电话一样。   兰静秋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缓放松,没有攻击性,“你好,我刚才听到你说做了恶梦可以给你们打电话,你们是可以解梦吗?”   “没错。女士,您贵姓?”   “我……我姓什么不重要,我就是想打电话找人说说话。”兰静秋的声音听起来很迷茫很害怕。   那人语气更柔和了:“好吧,你别怕,做了什么恶梦,可以如实说出来,说出来害怕就少了一半,你说呢?”   “我梦见有人拿枪指着我。”   老刘皱眉,不知道她为什么非要提到枪,这很容易让对方警觉。   兰静秋一时也想不出什么自杀的死法,只想起来她上辈子的死法,于是就自然而然地就说出来了。   那边并没有起疑,“枪?然后呢?”   “我梦见有人开枪杀了我。”   “哦?女士你在睡前看了小说还是电视剧?有时候看入迷了可能会把自己代入进去,让自己在梦中像主角一样被人追杀。”   兰静秋说:“不是的,我一开始看不清是谁拿着枪,后来发现拿枪的人是我自己。”   “你自己杀了你自己?”那边的声音渐渐有了起伏。   “是啊,我想明天去买本周公解梦,可我想那里边应该也没有写被枪杀的梦是怎么回事吧。”   那人说:“枪杀还是刀砍,没有区别,都是失去生命,重要的是杀你的人是你自己,这说明你想自杀啊。”   “啊?可我并不想自杀啊。”   “女士,方便说一下你的现状吗?”   兰静秋道:“我大学毕业分配到了政府部门,还在单位找了个家境不错的男朋友。”   “听起来还不错,你的家庭呢?有兄弟姐妹吗?爸爸妈妈有没有忽视你?”   “我是独生女,爸爸妈妈很疼我很爱我,他们也很开明,从小到大都没骂过我,更没有忽视过我。”   “听起来是幸福美满的家庭,不过这类家庭一般存在着很大的问题,不然你为什么会梦到被枪杀?你父母接触得到枪吗?他们是警察还是军人?”   “都不是,我是看电影上枪战很热闹很帅气,晚上就做梦了。”   “哦,这样啊,是啊,接触到枪的可能性确实太小了,不过刀就容易多了,你刚才听到我的梦了吗?”   “没有,什么梦?”   那人把他的梦又重复一遍,兰静秋说:“喘不过气来要去医院啊,可能是得病了,也可能是心情压抑,都需要去医院。”   兰静秋以为这么说对方会反驳,没想到他居然说:“久病成医,我这里就是医院,女士,你的心理问题也需要调整,遇到我是你的幸运,你晚上难以安眠时都可以打给我。”   “你们这里不是电台吗?可以随意打电话?”   “当然可以,这是我的个人电台,一切由我做主,能收听到我电台的人都是缘分,女士,我还是觉得你的梦很难实现,你不觉得压抑到喘不过气来的时候需要割开喉管吗?想一想是不是觉得很畅快?”   兰静秋听到‘我的电台我做主’这句,再想到他一开始的开场白,脑中灵光一现,马上在纸上写道:‘可能曾是电台员工’。   冯局接过纸条点点头,叫郑队长他们先去查。   兰静秋接着应付着那边:“割开喉咙?我觉得一定很疼,会流很多血,搞得到处脏兮兮的,太难看了吧,我不敢。”   “放心,不会难看,会很唯美,我在等一首诗,也许下周也许下个月,我们就可以见到一首唯美壮烈的诗歌,到时候你就不会觉得割喉太难看了,甚至你看到那首诗,会想要尝试一下。”   兰静秋皱眉:“可我只是做了个恶梦,又没想自杀。”   “人都会自己骗自己,你以为你不想,可你的梦境才是真的,你潜意识里想试一试,可是枪太难搞到了,还是割喉更方便更简单,你说呢?”   兰静秋发现自己大错特错了,那四个受害者有可能抑郁,但他们绝对没有自杀倾向,更没有找这个人帮助他们自杀。很可能他们只是打电话诉说了自己的梦境,却被这人蛊惑了,就像现在这样。   兰静秋故意装出害怕的样子,“你说的是真的吗?我的梦说明我想自杀?”   对方谈了口气:“很多压力是无形的,你说不出来,可他们在慢慢的累积,在一点点的压垮你。不过女士,请别害怕,我会帮你,记住我的电话,打给我。”   兰静秋看了眼技术人员,见他们摆手,就知道还没确定方位,她干脆说:“你的电台在哪里?我明天一大早可以去找你吗?”   “当然可以!”那边的声音兴奋起来。   兰静秋松了口气,如果他能在电话里说出地址那可太好了。   广播停了,收音机发出刺啦的声音,显然对方只想把地址告诉兰静秋。   “就在明市西城区……”   他还没说完,突然有人推门闯进了会议室:“冯局,章同舟自杀了!”   冯局差点没气死,他在叫兰静秋打电话时已经叫人守着门了,就怕有不长眼地跑进来打扰,不过刚才郑队长他们出去查案,门口的人可能以为散会了,又听说是被保护性监/禁的章大诗人出了事,自然就放了行。   兰静秋马上就要拿到对方的地址了,突然有人喊这么一句,那边自然听得清清楚楚。   老刘暗骂一声,心说糟了。   马队长已经起身准备去给西城区那边打电话了,把人都叫起来也得找到这人。   看着他们的反应,兰静秋反而冷静下来,她能感觉到电话那头的人瞬间慌了,那人说:“章同舟?是文化局的章同舟吗?是著名诗人章同舟吗?你是谁?你在哪儿?到底怎么回事?”   冯局已经想了无数个说辞,正想说话,兰静秋却捂住话筒,肯定地道:“没错,他说的确实是大诗人章同舟,那首属于你的唯美死亡诗他舍不得给你,想用在自己身上!”   “你说什么?”听声音那人似乎怒极。   冯局猜到了兰静秋的意思,皱眉看着她,这种变态的行为方式跟正常人不同,这样做太危险了。   兰静秋没敢看冯局,她担心对方会逃,更担心对方害怕他们去抓他,在死前想报复社会,或者拉几个垫背的,所以她只能行此险招。   她的声音里充满蛊惑:“你想读那首诗吗?比前四首还要震撼,一定会名留千古,章大诗人应该告知世人,他每首诗的灵感来源,更应该让大家知道是你帮那四个人得到了属于他们自己的挽歌,还应该在诗集上写上你们的名姓,而你的名字应该会出现很多次,毕竟每个人的死都跟你有关系,每首诗都是你替他们争取来的,而最后这一首更是属于你的梦,你真的要放弃它吗?”   那人咬牙道:“他在哪儿?”   兰静秋犹豫了一瞬,本想只报门牌号,等他走到这附近再直接抓捕,可他已经听到有人叫冯局了,能猜不出来吗?   她干脆道:“明市公安总局,在和平路三十五号,需要我们去接你吗?”   “不用,等着吧!我这就去找他!请一定把他救活!” 第416章 定时炸弹   兰静秋挂了电话, 发现一屋子人都在看她,冯局一拍脑门:“静秋啊静秋!你可真行,我年轻的时候经常有人说我莽撞, 跟你比起来可真是小巫见大巫啊。”   “我认为这是最简单也最有效的方式, 我有把握他会来,而且放下电话就会赶过来。”兰静秋说。   马队长无奈道:“都说了这种人的思维很难把握, 你怎么知道他不会随手抓个人质?”   兰静秋解释道:“他刚才在广播里说了他想要什么, 他在等什么,他不会绑架人质,只会寻找他认为跟他一样想自杀的人,跟他一样做过自杀恶梦的人。”   老刘说:“我觉得静秋当机立断,很机智,不然要怎么办?咱们找不到他的位置, 电话一挂, 人跑了, 上哪儿去找呢?”   冯局拍板道:“好了,现在不是争论的时候, 马上布置吧。”   他说着看了眼知道做错事, 僵在门口的警员:“章同舟怎么样了?”   “头撞破了, 他要求见文联的领导,见咱们一直不安排,就以死相逼。”   “只是头撞破了, 你跑来大呼小叫,没一点眼力价!”冯局是真气坏了, 差一点就问出了地址, 直接过去逮捕不好吗, 现在兰静秋居然叫凶手自己来, 怎么来?拉着一串人质来?还是抗着炸药包来?   只希望她对嫌疑人的判断不会失误。   大家都去安排了,老刘跟兰静秋说:“你这胆子也太大了,居然敢叫人自投罗网,万一出点事,你担得起责任吗?”   “担不起也得担,已经这样了,再说你有更好的办法吗?我们已经打草惊蛇,如果他跑了,远走高飞换个身份,或是通过边境线跑去国外,这案子还怎么查,那四个人就白死了?甚至不知道他们到底是被杀,还是有意图的找人帮忙自杀,真要放走这个头号嫌疑人,估计我也得做恶梦。”   老刘看着兰静秋坚定锃亮的眼神,也不由佩服,“你可真行!”   兰静秋心里其实也在打鼓,行不行的就看这个电台主播会不会配合了。   郑队长他们查电台主播需要时间,现在快凌晨一点了,电台除了在工作的夜间主播,没几个人,也不是所有人家里都有电话。   冯局把整条街都布置上了人,狙击手也带着夜间设备埋伏到了隐蔽的高处。   特警们训练有素,带着对讲机分散开去,很快就没了动静,公安局从里到外严阵以待,兰静秋陪冯局站在门口,她叹口气:“冯局,今天如果出了意外,我担全责。”   冯局笑了起来:“不至于,你的方法虽然险,但对这种疯子来说可能很有效,再说我什么场面没见过,这点事还是担得起的。再说本就是我的责任,是我没有安排好,导致有人闯起来,本就是我全责,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老刘也安慰她:“没错,他来了最好,不来咱们接着找,法网恢恢疏而不漏,迟早总会落网的。”   马队长叹气:“这深更半夜的,要我就趁机逃出城了,他真会自投罗网?”   兰静秋道:“所以你不是他,他在墓园也许不是为了祭奠谁,只是在思考死亡,在想自己死了之后的事。他跟章同舟说要回老家了,老家看不到报纸,这个老家指的绝对不是他的出生地,应该是墓地,人最后的归宿。他就是想自杀,可自己又下不去手,他搜集了别人的自杀恶梦连同自己的说给章同舟听,别人的四首都发表出来了,他也按照诗把那四个人送走了,轮到他了,却没等到诗,在他广播时可以很明显听出他的失落和迷茫,告诉他诗人跟诗就在这里,他一定会狂奔而至。”   马队长还是不太相信她的判断,兰静秋也不多说,万事有例外,也许她推断错了呢。   本就是险招,风险自然大!   嫌疑人说自己在西城区,公安总局的位置在西城区跟南城区的交接处,大家以为嫌疑人就算来也要过个三四十分钟,哪想到刚刚布置好人手,离公安局最远的第一组特警就汇报过来:“有人骑着自行车往公安局这边来了。”   兰静秋以为这位搞出私人电台的主播会很潇洒,至少骑个摩托吧,哪知道人家骑着辆哐当带响的老式二八自行车来了。   冯局听着层层汇报,皱眉道:“要不要拦下他?”   老刘说:“不是说目测没发现武器吗?”   马队长:“这大晚上的,万一看错了呢?”   兰静秋说:“我认为他起码带了一把刀,很锋利的刀。”   “没错,他要割喉,不过前提是他想听到章同舟的诗。”冯局说着又沉吟片刻,“放他过来吧。”   兰静秋说:“我们不用站在大门口迎接他吧,他一看咱们对他这么重视,没准会有别的想法,发人来疯,表演欲旺盛。”   于是大家都进了屋里,甚至公安大院里的大灯都灭了两盏,就跟平时有人值班时一样的状况。   鲁书昌根本没发现一路上都有人盯着他,更没发现有人从夜视镜里冲他瞄准,他骑到公安大院门口才叉腿停下车子,往里张望了两眼,见院子里没人,楼里亮着灯,就推开旁边的小门进去了。   这时负责蹲守的人看得更清楚了,他下身单裤上身白衬衫,不可能携带易烧易爆物品,但腰间有匕首形的凸起,确实带了利刃。   冯局听到汇报,再看看躲到值班室里的众人,不由笑了起来:“咱们这怎么跟唱空城计一样。”   兰静秋也乐了,还真有点像。   冯局正想让人直接在门口把人按住,对讲机里传来声音:“冯局,他掏出刀来对准了自己的咽喉,正在往里走。”   兰静秋一听更是松了口气,显然这就是个胆小鬼,他想自杀都下不了手,还要找同伴,找到同伴又先帮着人家死了,这样的人不会也不敢真刀真枪地对别人动武。   鲁书昌已经进来了,第一句话是:“我要报案!”   马队长出去接待,他却摆手:“我要找电话里要拿枪自杀的女孩。”   兰静秋只好出去:“你好,是来找章同舟的吗?请先把刀放下。”   鲁书昌上下打量着她:“你是警察?”   兰静秋点点头。   他哼了一声:“怪不得说要拿枪自杀,原来是警察,耍我很好玩吗?找到我是不是很得意?”   兰静秋皱眉:“你不是说要报案吗?报什么案?先登记一下吧,姓名住址。”   鲁书昌居然真就乖乖说了自己的信息。   兰静秋一边写一边打量他,净身高大概有一米七二,很痩,骨瘦如柴脸色蜡黄,像是久病不愈的样子。跟章同舟描述出来的画像有很大差别,怪不得没找到他。   “就医史呢?”   “什么?”   “在哪里就医?都得过什么大病。”   鲁书昌皱眉:“报案还要问这些问题吗?”   “当然了!麻烦说清楚。”兰静秋想起他曾经对章同舟说时间不多了,快要回家了,再看看他脸色,觉得还真有可能有重病。   “肺癌晚期。”   兰静秋心中微叹,果然如此啊。   旁边值班室里的冯局他们都有些恍惚,就这么简单吗?嫌疑人居然没有后招没有别的想法,直接来报案的,如果忽略指着他自己的那把刀,这人毫无威胁,就算是威胁也是对他自己的威胁,他有自杀的意图,想用自杀来逼迫警方?   哪想到不等兰静秋抛出下个问题,鲁书昌就说:“我要见章大诗人,让我带他走!”   兰静秋愣住:“带他走?你想杀了他?”   “不,字面意思,我要带他走,不然西城区某居民楼会发生爆炸,让我把他带出公安局,我就告诉你们地址。”   兰静秋心中一跳,看着他坚定的眼神:“你在撒谎。”   鲁书昌哼了一声:“不信的话你就试试。”   冯局也不信,这么短的时候他去哪找炸药?可万一呢?这种事宁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群众的生命安全更重要,万一出了事,谁也担负不起责任。   兰静秋还没来得及逼问,冯局已经派人去了他的住址,哪想到鲁书昌说:“炸药不在我家,在我仇人家里,你们找不到的。”   兰静秋怒道:“已经知道你的名字了,我们还会找不到你的仇人?鲁书昌,我们会让你见章同舟,也会把诗给你看,但不要妄图跟我们谈条件。”   郑队长那边已经查到了鲁书昌的身份,五年前他是市电台的夜间主播,后来因为跟领导发生冲突,成了闲职,没出半年又得了癌症,不到四十岁就成了半退休状态。   “你的仇人是你当时的顶头上司?这也太好猜了吧。”兰静秋对鲁书昌说。   鲁书昌冷笑一声:“让我把章同舟带出去,不然你们会后悔。”   冯局已经安排人去找鲁书昌当时的领导,兰静秋问鲁书昌:“你想把他带出去干什么?杀了他?还是让他给你朗诵诗歌?在这里也可以做啊。我这就带你去见他,他只是头被撞破了。”   鲁书昌手里的匕首往自己脖子上捅去,瞬间有血流了出来:“我要带他做什么不需要你管,让我带他离开公安局!我知道我的命你们不在乎,一整楼的人你们也不在乎吗?”   兰静秋无语极了:“你吓唬谁呢?你在这里怎么引爆炸弹?”   鲁书昌冷笑:“是定时炸弹,而且我保证你们找不到,除非我跟你们说在哪里,不然的话你们就等着收尸吧。”   兰静秋觉得他在撒谎,可人命关天,不信也得配合他,冯局也是这么想的,他直接进来道:“鲁同志,我们不能冒险把一楼人至于危险中,可我们也不能让你把人带走,出了事我们也得担责,这样吧,我让你们单独见面,你先把手里的刀放下,我马上安排你见他。”   鲁书昌根本不听,他瞪了兰静秋一眼,“你们太狡猾了,居然能找到我的私人电台,还给我打电话说什么恶梦,呵,我能信你们才怪,马上让我带他走,定时炸弹我定在了凌晨两点,你们确定能在这之前找到吗?”   兰静秋跟冯局对视一眼,干脆道:“我们绝对不可能让你把无辜群众从公安局带走,不过可以折中一下,我带他跟你走,你想去哪里,想做什么事,我陪他跟你一起,你看这样行不行?” 第417章 挟持   兰静秋提出由她带着章同舟出去, 鲁书昌打量她两眼,嘴角突然露出一丝笑意:“好啊。”   冯局犹豫片刻,居然同意了兰静秋的决定。   按照时间来推算, 鲁书昌是放下电话就赶来了公安局, 他根本没时间去安置定时炸弹,但只要有这种可能性就不能再冒险, 肯定要查清楚。   兰静秋见鲁书昌同意, 就又道:“我觉得我们还是把话先说清楚得好,比如,那四位是怎么回事?你又是怎么回事,咱们先说清楚,我再……”   “不行。”鲁书昌手里的刀握紧了,“你们很奸诈我不会再相信你们, 马上让我带他走。”   其实现在不管谁上去都能很快夺了他手里的刀, 把人制住, 可炸弹的事让大家都提着心。   兰静秋说:“你不用总拿刀挥舞,我去穿上外套, 马上带人跟你出去。”   等兰静秋去见章同舟时, 他还在临时的监室里, 一脸懊恼地躺在窄小的床板上,头上绑着绷带。   他撞头自杀,这些人都没答应他的要求, 甚至都没把他送进医院,这让他害怕起来, 他原以为他怎么说也算得上有身份的人, 刚来公安局时也是被警察礼遇的, 哪想到他头都撞破了, 就来了个医生给他包扎了伤口,做了检查就算没事了,他正懊恼呢,医生来的时候应该装晕的。   监室门打开,兰静秋走了进来:“走吧,他真的来找你了,还要救你出去,看来他确实是你的忠实读者啊。”   “谁?你说墓园那个人?为什么要救我出去?我又没犯法又没判刑,用得着他来救我吗?”   兰静秋看看表,已经一点多了,她不敢再耽误,“走吧,出去再说。”   “我要去医院,我要就医,我刚才撞出了脑震荡。”章同舟知道那人就是杀人凶手,哪里敢见他。   兰静秋说:“好啊,走吧,先解决了眼前的事,我带你去看医生。”   章同舟将信将疑地跟着兰静秋出来,到了大厅甚至都没认出鲁书昌来。   鲁书昌看到他却兴奋起来,又提了一个要求,他指指兰静秋:“把你的枪给我。”   冯局皱眉:“这可不行。”   兰静秋也摇头道:“你疯了吗?我怎么可能把枪给你,我们的人已经去找炸弹了,就算找不到,我们也可以把所有人都清出楼里,你所谓的仇人,除了有过节的领导就是顶替你的播音主持吧,还能有别人吗?”   老刘马上附和道:“没错,这是个好主意,咱们还有时间,他就算说了也不一定是真话,直接抓人吧,我们把电台宿舍楼里的人都清空,楼炸了就炸了,人没事就好。”   冯局配合道:“没错,就这么办吧。”   鲁书昌说:“你们绝对找不到,大半夜的怎么清空宿舍楼?做梦呢?把枪给我,我马上把炸弹的位置告诉你们,放心,我不会杀无辜的人,我就是怕这位女同志突然开枪把我毙了。”   兰静秋冷笑:“你本来不是就想求死吗?我要是直接一枪毙命,你应该高兴才对啊。”   鲁书昌愣了下:“总之你把枪给我,跟我一起带章同舟离开这里,我不会伤害任何人,并且马上告诉你们炸弹的位置。”   兰静秋看了冯局一眼,为难地掏出□□,冯局一看她拿枪的手势就知道她枪里没子弹,兰静秋在去穿外套时就把子弹卸了装到了裤兜里。   不管枪在什么状态,绝对不可能枪口朝着自己,她抽出枪时,不但朝着自己,还用小手指敲了下弹夹。   老刘也瞬间明白了,但还是阻止道:“不行,太危险了,不能把枪给他。”   冯局也配合着怒声道:“没错,兰同志,我命令你不能给他。”   兰静秋看起来十分纠结:“可万一他说的是真的,一楼的人都有危险。冯局,不能冒险啊。”   马队长被冯局长挡着没看到兰静秋的手势,见她要把枪给嫌疑人,气得大骂:“兰同志,你是不是疯了,刚才肆意妄为也就算了,现在居然还敢不听指挥,还不马上把枪收起来,退到一边。”   兰静秋冷哼一声:“你算哪根葱也要来管我。”   “你!”马队长气坏了,他是在阻止她犯错误啊,怎么好赖不分呢?   兰静秋好像很烦别人管她,一听见马队长说话,就直接把枪递到了鲁书昌手里。   鲁书昌一手拿枪一手拿着刀,瞬间得意起来,死灰一样的脸上都有了几分光泽。   他说:“原来你姓兰啊,兰同志,你才是人民的好同志,只有你关心群众的死活,你这样的好警察居然被他们打压,还骂你是疯子!简直无耻。”   马队长是真没想到兰静秋傻子一样,真敢把枪给鲁书昌,见他手里有了枪,马队长马上掏出枪来对着他:“轮得到你说话吗?把枪跟刀都放下,马上把炸弹位置说出来,还可以从宽处理。”   鲁书昌笑着拿枪朝他比划了两下:“放心,我一定会说的。”   他拿枪指指兰静秋:“会不会开车?开车带我们出去,我会找个公用电话亭打电话告诉他们炸弹在哪儿。”   兰静秋无奈极了,这鲁书昌胆子还真不小,心眼也不少,想得还挺多啊。居然跑到公安局来挟持人质?   冯局假装被兰静秋的鲁莽举动气到了,指着她大骂:“是你把他叫来的,是你把枪给了他,也是你答应要让他带走章同舟,你比我这个局长还能耐啊,要是出了事,你担得起责任吗?”   兰静秋也开始演戏,咬牙道:“冯局,我是为了群众的安全,万一真有炸弹怎么办?没时间了,别再废话,把车钥匙给我,我带他们出去,只要能救了那一楼人,我牺牲自己也心甘情愿。”   章同舟都看傻了:“不是,你们问过我吗?凭什么让我去?”   他已经认出了鲁书昌,此时指着一手拿枪一手拿刀的鲁书昌说:“他就是个疯子,他杀了四个人了,你们不抓他,还想让他把我带走?你们可是人民警察啊,什么满楼的人?那满楼的人是人,我就不是人了吗?我要见你们上级领导,你们警察乐意牺牲没问题,凭什么让我牺牲?”   鲁书昌拿枪指着他:“放心,我不会杀你。”   说完他又拿枪指着冯局他们:“你们到底放不放我们走,你们是非得等到炸弹炸了吗?我早就在策划着报复那几个人,自然早就有安排,炸弹不是今天放的,但是今天启动的,你们不信就等着吧。”   他说着脸上露出癫狂的神色,嘴里还配了个音:“轰隆一声,全都得玩完,你们还想把人清场,呵,来得及吗?”   其实到目前为止,不管是冯局还是兰静秋,又或是老刘跟马队长他们,全都不信有炸弹,但还是那句话,万一有呢?哪怕有百分之零点一的可能也不能拿群众的命冒险。   鲁书昌一手拿刀一手拿枪,看着很危险,可看他的身形和脸色,体力不会太好,枪里还没有子弹,兰静秋一个人就能制住他,所以冯局边骂边喊人开车过来。   兰静秋从桌上拿了车钥匙,让两人上车。   章同舟不想上车,可被鲁书昌用枪指着,警察居然也不管他,他哪里敢不听话。   老刘在兰静秋上车时,拍了拍后备箱,兰静秋就知道里边应该有特警,她隐晦地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马队长本来很气愤兰静秋如此大胆,可看冯局这么配合,他也突然醒悟过来,冯局肯定不会由着兰静秋胡闹,那把枪里应该没有子弹,像他们摸到枪只凭着感觉跟份量就能知道弹夹是不是空的,可鲁书昌一拿到枪就沉浸在兴奋中,举着指了这个指那个,威风得很,肯定发现不了。   兰静秋坐在驾驶位,鲁书昌跟章同舟坐在车后座上,车开出公安局时,冯队长叹口气:“但愿不会出事。”   老刘说:“放心吧,静秋格斗时各种杀招拈手就来,厉害着呢,不过一把开刃匕首,她应付得过来。”   马队长松了口气:“真没子弹啊,可吓死我了,我的妈啊,我还以为咱们冯局都老糊涂了,居然眼瞅着兰同志把枪给了凶徒!”   冯局叹气:“我不怕担责,但要是真有炸弹,那可是一楼的人,哪那么好疏散,能有好的解决方法,肯定不能等着他炸楼啊。”   电台家属院那边的特警传回来消息,已经在疏散了,不过工作难度确实很大,大半夜敲门还得解释,按响火警警报又怕人太多往下跑,再有踩踏。   兰静秋开车出了公安局,她之前出来转悠时看到过附近有个邮局,门口就有公用电话亭,她直接把车开去了那里。   远处街角的黑影里,老刘跟老郑带着特警没开车灯,远远跟随着。   兰静秋看看车后,跟鲁书昌说:“好了,他们没有跟来,说吧,炸弹在哪里?”   鲁书昌已经把匕首收了起来,用枪顶着章同舟的头,“再开远点,我才说。”   兰静秋皱眉:“你刚才也看到了,因为我是女同志在单位也是各种受排挤,我会帮你做完你想做的事,只要你配合我说出炸弹的位置,我立功你也如愿,怎么样?”   鲁书昌看看自己手里的枪,又想起刚才那几个男警察对她的呵斥,果然信了,他叹了口气,好像有点可惜的意味,兰静秋皱眉,他在可惜什么,觉得自己立不了功吗?   却听他说:“好,成交。就在八栋三楼三零八,厨房的柜子里。还有一个在二栋一楼一零四室的鞋柜里。”   兰静秋愣住,他说得很认真,难不成真有炸弹?   她马上下车到电话亭打电话把位置告知了冯局,上车时她拍拍后备箱,示意里边的同事稍安勿躁,还不到出来的时候,既然已经开车出来了,自然要趁机搞清楚鲁书昌想去哪里,想干什么?   兰静秋猜测他是想让章同舟协助他自杀,他已经是晚期,不想受病魔的折磨,自己又下不了手,就想让别人帮忙,兰静秋叹口气,太可悲了。   只可惜了那四个人。   她上车后问鲁书昌:“那两个房间里住的是谁?”   “台长的儿子跟女儿,他家的阿猫阿狗都能进电台还能分到房子,你说可不可笑。”   兰静秋没想到这个台长居然这么明目张胆的任人唯亲,很多会这么做的领导只会把自己的亲人安插到其他单位,和其他单位的领导互相关照。   她说:“你跟台长起了冲突,还被他的儿女顶替了主播的位置?”   “不是,是他侄子顶替了我。”   “好嘛,还有一个?如果他的家人跟亲戚不是通过正规途径进的电台,你可以举报他啊。”   “有用吗?”鲁书昌冷笑。 第418章 体验   兰静秋还想再详细问问鲁书昌的经历, 搞清楚他的心路历程,他却拿着枪朝驾驶座的座椅指了指:“开车去大佛寺!”   兰静秋愣住:“大佛寺?为什么要去那里?你要在那里自杀?”   “别问那么多,叫你走就走。   章同舟刚才一直被他用枪顶着头, 在一边一直哆嗦, 这时壮着胆子开口了:“你信佛?信佛的人不杀生,更不会做坏事, 你把我放了吧。这个女警察最不是东西, 她肯定在坑你,你手里有枪还怕她吗?你有什么帐跟她算,行不行?”   鲁书昌冷哼一声:“我觉得这位女同志很好,章大诗人,你别急,我没想算帐, 只是我一直等不到我那首诗有点急了, 正好让你帮我现场吟诵。”   章同舟心里松了口气, 只是让他念诗吗?   兰静秋不知道大佛寺在哪里,鲁书昌指挥着, 开车往西城区去了, 老刘他们在后边慢慢跟着。   冯局亲自去了电台的家属院, 特警队长已经派人全面搜查一遍,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都在问怎么回事,大半夜的为什么要把他们喊下来。   这边几栋楼都是电视台, 电台和省广电系统的家属楼,很多新闻工作者, 对于突发事件却一点也摸不到头脑, 议论纷纷。   没一会儿, 有特警下来说:“冯局, 在那两个位置没找到炸弹,只找到这玩意。”   他说着拿出两个证物袋,里边是两个木质的小房子。   冯局看得纳闷,“这是什么?手工小摆件?没有炸弹?”   特警队长摇摇头:“连个炮仗都没找到,哪来的炸弹,这东西都用胶带贴在鞋柜跟橱柜的顶上,东西小,贴得牢固,那两家人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粘到上边的。”   马队长正拿着一个证物袋,打着手电筒细看:“这里边好像有东西!”   他们打开一看,里边居然是符咒,冯局气得骂了一句:“什么玩意啊,报复人也只会用这些阴损的办法,这是炸弹?胆子倒是不小,敢跑去公安局说有炸弹。”   马队长叹口气:“他拿准了咱们听到炸弹两个字就会害怕,赶紧叫老刘通知兰同志吧,这边危急解除,赶紧把他铐上。”   这时那两家人找了过来,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特警会闯进家里,还从柜子里找出了他们都不知道的东西,冯局只好解释安抚。   那边兰静秋把车开到了大佛寺,人家大门紧闭,她回头跟鲁书昌说:“你不会让我去给你叫门吧。”   鲁书昌笑道:“那倒用不着。”他指指大佛寺旁边的广场,“下车,都跟我去那边。”   章同舟显然来过这里,他皱眉看着广场那边:“那里有座大佛,难不成你想在那里自杀?好死不如赖活着啊,何必呢?”   鲁书昌没好气地说:“闭嘴吧,我以前以为你是个超脱世俗的人,可没想到你也不过是个大俗人!”   兰静秋无语极了,跟着两人下车朝小广场走去,她看着鲁书昌问:“为什么要选在这里?”   鲁书昌冷着脸,“我不需要解释,咱们抓紧时间吧。”   “我可是警察,你确定要让我见证你死亡?”   鲁书昌笑了起来:“你在电话里不是说你做梦梦见你自己拿枪杀了自己吗?要不要试试。”   兰静秋苦笑:“那只是梦。”   “可我做这个梦很久了,我总感觉我要窒息,只要死才能让我解脱。”   小广场的大佛像有三米高,在黑暗中静静矗立着。   三人来到大佛雕像前,兰静秋突然明白了鲁书昌为什么要来这里:“你得了癌症是不是多次来大佛寺求神拜佛?可却一点用都没有。”   “临时抱佛脚自然没用,我小时候就经常跟着我妈来这里,有些人信佛是找个心理安慰,可我是真的相信佛能普度众生。”   鲁书昌说着抬头看了眼大佛,“可惜佛也厌弃了我。”   兰静秋皱眉:“佛渡自渡者,你不只不自渡,还要害人,就算真的有佛的话,厌弃你太正常了。”   鲁书昌脸色阴沉:“自渡?我要怎么自渡?我倒是想啊,可我做不到,我终于做好了准备,也找到了同伴,可却被他打乱了我的计划。”   他说着指指章同舟,章同舟十分无语:“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鲁书昌冷眼看着他:“我在等你的诗,你应该在周日就发表在省报上的诗,为什么他们的你都写了,就差我的!”   章同舟确定鲁书昌是想自杀,心里就没那么紧张了,神色也恢复了正常,他无奈道:“我发现有人因为我的诗死了,我当然要报警啊,结果警察把我审来审去,拿我当坏人,你也怨上我了,我还真是好心被当驴肝肺。”   “那不是你的诗,是我们的恶梦!”   兰静秋见他提到恶梦,马上问:“你是通过电台联系到他们四个的,他们四个明确说过想死吗?”   “恶梦里想死自然是想死。”   “也就是没说过了?”兰静秋无奈极了,这简直就是个疯子。   鲁书昌此时确实有点癫狂:“他们跟我抱怨他们生活不如意,还要装出笑脸来,哈哈哈哈,他们那能叫不如意吗?”   “哦?他们怎么个不如意啊?”兰静秋问。   “那个大学生暗恋他的已婚女老师,那女的比他大十岁,长得也不漂亮,但他说他就是喜欢,一想到连表白的机会都没有,他就觉得生活无望,他说他总是梦见他走进学校的小树林里跟女老师缠绵,然后被藤蔓缠住渐渐窒息。”   兰静秋愣住,禁忌的师生恋?怪不得藤蔓是拟人的,要拉手拥抱。   章同舟听了男大学生的故事,突然觉得自己写的诗不够暧昧不够激情,“居然还有大学生跟女老师的事,当时你为什么没有说,只说他梦见被藤蔓缠绕!”   “我答应过他们要帮他们保守秘密,不过现在他们已经死了,我自然可以说了。”   兰静秋对章同舟没有好印象,可她万万没想到这种情况下他还在想着他的创造不够完美。   她沉住气问鲁书昌:“他只是给你描述了恶梦,你就把他杀了?”   “我没有杀他,只是帮他体验一下,我把诗拿给他看,他还感谢我居然让他的恶梦变成了优美的诗句,他还说特别喜欢那句藤蔓上的粉花,他的老师虽然总是穿着朴素,但他总能在她身上闻到一股花香。”   “体验一下是什么意思?你帮他布置了自杀现场,帮他把藤蔓弄成套索?然后呢?体验过了为什么没把他弄下来?”   “我觉得他解脱了啊,他想这样死去,真就这么死了,对他来说应该是幸福的事。”   兰静秋听到这话,终于能肯定那四个人不是想自杀,而是被他引诱被他坑了。   “你跟他说帮他体验一下,然后把他吊起来直到他死亡?这是蓄意谋杀。”   “不对,我是在渡人,渡完了别人,我就能渡自己了。”   兰静秋气得想骂人,“你信的什么佛?渡人是这意思吗?你以为你是孟婆吗?”   “能如愿死去,逃离他的痛苦,这不是在渡他吗?”鲁书昌蜡黄的脸在昏暗的灯光下晦暗不明,“我倒是想让人渡我,可惜我找不到啊。”   “那第二个呢?轮椅女孩是怎么回事?她也想体验吗?她朋友跟家人都说她一直很积极向上。”   鲁书昌叹了口气:“那姑娘真的很可怜,她妈妈自从她残疾后就一直拿海伦凯勒来鼓励她,还买了自传给她看,可她觉得她再怎么努力也成不了海伦,她说她每天都很累,她有时候会想如果那场车祸直接把她碾成肉泥就好了,她妈妈不用再为残疾的女儿操心,她也不用那么累,要去跟正常人竞争。”   兰静秋叹口气,果然如此啊,就是正常人也不可能一直积极阳光,人生再顺遂也会有情绪不佳的时候,可她却一直表现得那么好,压力都被她藏了起来。   “她只是做了恶梦,只是需要一个宣泄的途径,你却把她推到了铁轨上?”   鲁书昌眼神深邃,似乎在回想当时的情景:“其实我也觉得很可惜,可是她自己让我推的!她说她都不能走路,还要给她妈妈去争取鲜花跟掌声,太难了,她累了,她明确跟我说了她想死,不过等火车来的时候她好像后悔了,可已经来不及了,是她自己选的,我只是帮她推了轮椅。”   兰静秋皱眉:“你有没有跟那女孩说过体验两个字?有没有给她看过那首诗。”   “当然看了,我去约他们就是想让他们看看属于他们的诗,包括后来那两位朋友,他们都经常做恶梦,经常在凌晨被恶梦惊醒,才会听到我的节目。我把他们的恶梦讲给了章大诗人,他把恶梦写成了诗,我觉得这是冥冥中对我们的召唤,到时间了。”   “那是你觉得!不要太自以为是,更不要替别人乱下决定!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到底有没有跟轮椅女孩说过体验两个字?”   “说过怎么了?”   说过那就是教唆,说让女孩体验死亡,她最后后悔了,却没有施救,这不只是教唆,简直就是故意谋杀。   “活埋跟淹死在河里的两名受害人也是你在帮他们体验?他们有没有在生命最后一刻后悔?”   鲁书昌说:“活埋的那人在工地干活时因为操作失误,把自己要好的工友埋进了水泥里,挖出来的时候早死了。他一直过不去这个坎,总是梦见他工友活过来,开玩笑地把他给活埋了,说是让他尝尝滋味。他一直做这个恶梦,梦见自己被活埋,我就说那你就试试吧。”   “他嘴里的花儿是怎么回事?”   “我给他读了章大诗人的诗,觉得这样更唯美更有艺术感,他说那就试试。”   兰静秋皱眉,也就是说这四个人跟鲁书昌描述了自己的恶梦,当时他们还活着,鲁书昌就隐藏了这里边的人物跟故事,加上自己的恶梦讲给了章同舟,章同舟在写诗时进行了加工。   鲁书昌按照他的诗去杀人时也就照着他加工出来的情节做了,比如给人嘴里叼上花再活埋,比如在尸体四周放上花束。   “他只是想试试,你却直接把他给活埋了?第四名受害人也一样吗?”   兰静秋越说越气,“他们只是想体验,希望你能在最后救他们,可你却直接送他们去死了。” 第419章 废物   车里的两名特警还有老刘跟郑队都已经下车悄悄围了过来, 老刘打了手势让大家稍安勿躁,他知道兰静秋是想借这机会问出那四个人的死因,没想到鲁书昌还真就全说了。   这时鲁书昌听到兰静秋的质问, 长叹一声:“你不懂他们, 可我懂!我一直想死,可却下不了决心, 他们也一样, 他们是真的一心求死,求生的欲望只是身体的本能,他们的心早就死了,我是在帮他们,在渡他们,来世一定会幸福快乐。”   兰静秋怒道:“放屁, 别在这里胡言乱语了, 这辈子过不好, 下辈子就能幸福快乐?你这完全是在自己骗自己,而他们只是一时想不开, 需要人开解, 他们为了亲人朋友, 也会装出开心的样子,把心事藏起来,他们在给你打电话时一定是满怀希望, 以为找到了可以宣泄的地方,以为找到了人可以听他们诉说痛苦, 可你呢?你却变成了催命鬼, 居然还好意思说你在渡人!”   鲁书昌却腆着脸说:“你不懂他们, 更不懂我。”   “我不需要懂你, 我甚至怀疑你说的被打压也是假的,在你眼里一切都是别人的错吧,你被抢了职位是因为台长安插了亲戚,你得病是因为佛祖没保佑你。你想死又不敢死,以为找到了同伴,可他们根本没想死,你却送他们死,你觉得这也是他们的错,谁让他们找上你。有了那么优美的诗句,还不肯死,你是不是觉得他们不知好歹!”   “他们就是不知好歹,死才是解脱,才能一了百了,才能不做恶梦,可他们就是不明白,我只好替他们解决了,他们该感谢我。”   兰静秋冷哼一声:“感谢你夺走他们的生命?鲁书昌你也太自恋了,你只是因为害怕死亡,才一次次的看别人死,以为会给自己壮胆,哪想到越看越怕,我猜就算省报如期刊登了章同舟的第五首诗,你也不会死,因为你就是个胆小鬼!”   鲁书昌被她激怒,拿起枪指着兰静秋:“你说我是胆小鬼?我眼看着他吊起来挣扎,我眼看着那女孩被撞的四分五裂,我眼看着他们在土里水里挣扎,我怎么可能是胆小鬼。”   他说着拿起枪来对着兰静秋:“你不是说你要拿枪自杀吗?那我就送你一程。你看我敢不敢。”   一直看戏的章同舟瞬间兴奋起来,往后躲了躲,兰静秋却站在那里纹丝不动。   鲁书昌真就扣动了扳机,结果没扳动,兰静秋笑道:“你得开保险,用不用我教你啊?”   鲁书昌更气,“你拿我当傻子耍吗?”他摆弄着手枪,很快找到了保险的位置,这种枪只要一拨动保险就行了,没什么难度。   他按了一下,又举起枪来,这次顺利扣动了扳机,但枪却哑火了,一点动静都没有,他又连按几下,只听到顶针撞击的细小声音。   兰静秋笑道:“你真以为公安局里都是蠢材吗?会把上了膛的枪交到你手上?”   “妈的,你居然耍我,去死吧。”鲁书昌扔掉枪,抽出匕首来冲着兰静秋捅了过来,被兰静秋轻松地一脚撂翻在地,他挣扎着想起来,特警已经冲了上来。   章同舟吓了一跳,连连后退,鲁书昌赶紧把匕首捅在了自己脖子上,“别过来,你们都给我退后!”   他目露癫狂,也顾不上跟兰静秋争执,指着章同舟说:“我那首诗呢,念出来!马上念出来!”   老刘从暗影里走出来:“念什么念,鲁书昌!赶紧伏法吧!”他指指大佛,“回头是岸!”   “回头?我早就不能回头了,我得的是绝症,怎么回头!”他拿刀顶着自己咽喉的手很用力,特警一时不好上前,老刘跟郑队都不让章同舟念诗,生怕鲁书昌会直接捅了他自己。   章同舟终于不用被枪指着了,心情很好地看着戏,似乎又想到了什么灵感,他自然不会给自己找事,念什么诗?那四个人因诗而死跟他可没关系,可他要是在这里念了,这人真割喉了,那算不算他的责任,再说是警察不叫他念的,他就算有表演欲也得忍着。   没想到兰静秋却开口念了起来,她记忆力很好,只看过一遍就复述出来,她的声音清冷又沉稳,念着念着,还蹲下身凑到了鲁书昌的耳边。   鲁书昌坐在地上,十分懊悔,他不该耽误时间,他早知道那边很快就会发现炸弹是假的,他应该早点结束,都怪这个女警察话太多。   兰静秋看着他恨毒了自己的眼神,知道他在想什么,心说反派死于话多还真不是梗,鲁书昌以为自己已经掌控全局,甚至都能指挥警察了,自然会高估自己的掌控力。   她借着念诗蹲下来,鲁书昌没有躲闪也没有威逼她不要靠近,这让她玩味起来。   静谧的夜里,特警手里的强光灯把大佛下照成了白昼,大家一声不吭地听着兰静秋念诗,她的声音很好听,但诗句在正常人听来并没有什么美感,只感觉到诡异和血腥的恐怖感。   章同舟却兴奋起来,拼命隐藏着自己的雀跃,他斜眼看着兰静秋,十分不爽,她果然不懂,这首诗她根本读不出味道来。   他的诗句唯美又残忍,血喷出来像花一样,多美啊。   兰静秋在鲁书昌耳边念完了,轻声问:“怎么样,满意了吗?那四名受害人在死前你是不是给他们这么念的?”   鲁书昌脸上表情奇怪极了,突然道:“兰同志,请一定要记住你说过的话,你说过要让大家知道这首诗跟我有关系,你还说过这是属于我们的挽歌,我跟他们的名姓应该出现在章同舟的诗集上,你还说我的名字会出现很多次,因为这一切都是我的杰作!”   兰静秋点点头:“好啊,我想章大诗人如果再出诗集,一定很乐意把这事的来龙去脉都写下来,这会让他的诗更有传奇色彩更加出名。”   鲁书昌握紧了匕首,似乎想要割喉了,特警都紧张起来,脚摆出了要冲刺的姿势,随时准备阻拦。   鲁书昌的手因为握得太用力指关节都泛白了,他眼睛睁开又闭上,抬头看看大佛,却还是没有动手。   兰静秋说:“怎么了?还没听够吗?要不要让章大诗人再给你朗诵一遍?”   郑队长刚要制止,想过去把鲁书昌铐起来,却被老刘拦住,他也看出来了鲁书昌根本不敢自杀。   章同舟早就跃跃欲试了,听见兰静秋的提议马上道:“好,我来念。”   他不等别人说话,就声情并茂地朗诵起来,因为他亢奋的声音气氛一时诡异起来。   大佛下围了一圈人,最里边是鲁书昌,他跪坐在地上,手拿着匕首顶着自己的咽喉,闭着眼睛一动不动,不过从喉结的滚动可以看出他心绪起伏不定,情绪激动。   兰静秋就蹲在他身边,随时可以抢下他手里的刀,或者一脚把他踹翻在地。   在这圈人外,章大诗人抑扬顿挫地念着一首血腥的割喉诗歌,什么窒息啊,透气啊,通透啊。   整个场面看起来像极了邪/教仪式。   等章大诗人念到最后高潮一唱三叹的重复时,鲁书昌突然睁开眼睛,握紧了手里的匕首,仰天大叫一声,手似乎也要朝着咽喉插了过去。   老刘吓了一跳,他以为兰静秋会阻止,哪想到她还是一动不动。离得最近的特警已经冲了上去,谁想到他还没碰到鲁书昌,就听到哐当一声,匕首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啊……”   鲁书昌大叫一声,往后一倒,仰面朝天地躺倒在地。   章同舟还有两句没念完,他停下来兴奋地凑上来:“死了吗?他真的割喉了?”   可惜他看到的只是鲁书昌脖子上之前划出来的小伤口。   鲁书昌没有割喉,他迎面朝天,大口喘着粗气,特警见他没事,把匕首收了起来,没拉他起来铐上,反正负责的刑警离那么近也没说要抓捕,现在所有危险也已经解除了,就看看这个嫌疑人还要耍什么宝吧。   大家都没出声,倒是章同舟嫌弃地说:“原来她没说错,你就是个胆小鬼啊。”   鲁书昌捂着脸大哭起来,好一会儿才坐起来说:“这不适合我,也许我该找个墓直接钻进去。”   老刘叹了一声,过去把他铐起来:“你这是跑这儿来演荒诞剧来了?大半夜的说有炸弹,结果炸弹是巫蛊之术,要让人家家宅不宁,符咒是自己画的,上边还有错别字!你说要带着大诗人跑出来给你念诗,助你自杀。跑去公安局威风凛凛的劫人,结果人家念了,你自己却下不了手,鲁书昌,你就是个废物!”   鲁书昌勃然大怒,可却一句也反驳不了,他恼羞成怒,“不管怎样我把你们耍得团团转,我一句有炸弹你们就得把枪给我,还跑去查,我也听到了我的诗。倒是你们这些人!我就算是犯人,也是人,你们居然看着我试图自杀,无动于衷,居然还嘲讽我,你们这些警察才是最冷血的。”   兰静秋收起自己的枪,笑道:“你也说了是试图自杀,放心,你要真自杀我肯定能拦得住,鲁书昌,你允许我靠那么近,不就是等着我抢下你的刀吗?你在公安局第一次拿刀捅自己时都绕开了要害,只轻轻划破了一层皮,那时候我就知道你不会自杀了。正因为你自己不敢死,才看着那些人死,才要等着诗,周日没刊登出来的诗成了你的借口,你又能苟活一阵子……”   “我从没想过苟活,是我自己找来的,我要是不想死会跑进公安局找死吗?”   “是啊,你以为你自己想死,以为得到这首诗就可以安心离去,可你还是不敢,那四个人没能给你勇气,却让你更害怕死亡了对不对?”   鲁书昌被老刘反铐上,身子歪了歪,苦笑起来,终于说了实话:“他们不想死,还求我放过他们,我在替他们解脱啊,他们明明做恶梦了,为什么突然又不想死了?”   “不是突然,是你太想当然了,他们只不过打电话过去发泄,想找到同伴倾诉,是你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在他们头上。鲁书昌,你就是个杀人犯,刚才对着我开枪也毫不留情,却没办法对自己下手,老刘说得对,你就是个懦弱的废物!”   鲁书昌这次没有反驳,只是仰头大笑,“废物?我是废物?我骗你们有炸弹你们真就信了,我杀了四个人,你居然说我是废物?你们这些警察才是废物。”   兰静秋笑了笑,被骂不要紧,他如此明确地表示是他杀了那四名受害者,不再说什么帮助,体验了,这才是最重要的。 第420章 结案   鲁书昌被抓了, 还不服气地嚷嚷着自己怎么厉害把警察耍得团团转,怎么杀了四个人。   章同舟却有些意兴阑珊,回去的路上, 兰静秋带他上了另一辆车, 问他:“是不是觉得不过瘾?”   他愣了下,马上道:“我过什么瘾?我从头到尾都是受害者, 唯一做错的事就是没有及时把他供出来, 可我也想不到跟我讲恶梦的和照我诗杀人的是同一个人啊。再说我的诗已经把他的梦美化了,关系也不大,明明是他变态跑到公安局里劫持我,你们居然任由他劫持我,他有句话说对了,你们这些警察真是太冷血了!”   兰静秋道:“我既然敢把你带出来肯定能保证你的安全, 不过你在现场的表现真让我刮目相看啊, 章大诗人居然很兴奋地给自杀的人念诗助兴, 还盼着看到他割喉的血腥场面,难不成你有这方面的爱好。”   “你不要血口喷人!我就是被迫围观看个热闹, 还是因为你们的过错我才会在那里, 哪有那么多想法, 再说你不是也念了诗吗?”   兰静秋笑道:“你急什么?是不是又有灵感了?不会想再给鲁书昌写个挽歌吧。”   “你管不着!你不是还跟他说要我在诗集上写上他的名字吗?又说这事跟我有关系,又不许我写跟他有关的诗歌。你是不是有病?一直针对我?”章同舟恼怒地看着兰静秋。   “我确实管不着,我不过是想要提醒你, 你在危险的临界点,长时间凝视深渊的人, 深渊也在凝视你, 你还越看越兴奋, 会不会有一天你觉得写诗已经不能满足你了, 自己动手去找素材?会不会有一天你被所有人唾弃,你的诗集滞销,你会像鲁书昌一样变成废物,解决不了自己的问题,就去伤害他人。”   章同舟差点被她气炸:“你简直血口喷人,我哪里兴奋了?对了,你说的这段我还真看过,尼采前边还有一句,你怎么不说啊?”   “哦?这话是尼采说的?”   章同舟嘲讽地看她一眼:“没错,还说我没才华,我看是你孤陋寡闻吧。尼采前边一句是‘和怪兽作斗的人要小心自己不要也变成了怪兽。’兰同志,我怎么觉得像是在说你呢?你在他耳边念诗时太冷静了,他拿着刀想自杀,你却在他耳边念催命诗!你算什么警察!你根本不在乎他的命,根本不在乎查案,你就是要把他置于死地,就是想看他自杀。”   兰静秋笑了起来:“我是警察,我不冷静点,我跟你一样兴奋地问他死了没?还是跟他一样仰天大叫?”   “好,你冷静没问题。可你根本没必要把他从公安局里带出来,你不是说知道他是胆小鬼吗?什么炸弹,抓起来一审不就清楚了,你还非要把我拉来,你就是为了自己变态的爱好,你跟他一样是冷血动物。”   开车的特警都想骂他了,兰静秋却还是笑着说:“我变态的爱好是什么?查案子,逼犯人说出实话,面对自己的内心?那你呢?我是因为工作需要这么做,章大诗人,你是为了写诗才编造谣言逼死人命的?你写下了死亡五首,还不肯说出灵感的来源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成名对吗?”   她转头盯着他,眼神凌冽,章同舟瞬间感觉到了压迫感,只听她说:“我跟你说这些话就是想告诉你,你会成名,但不会是诗名。我会跟上边提议出公告把事情说清楚,你的诗来源是什么,你是怎么隐瞒线索不配合查案的,这些都要说清楚。”   章同舟冷笑一声:“说清楚又怎样,诗就是我写的,你没听鲁书昌说吗?他们死前听到诗还感谢了我。你们的公告只会吓退跟你一样道貌岸然的家伙,我的拥趸多得很,不会被你们吓跑。”   “那就走着瞧吧。这次的事你有连带责任,虽然关不了多久,不过够你体验了,建议你在里边好好想想,路该怎么走,才不会再走进监狱里。”   “你说什么?我又没犯法,凭什么关我?”   开车的特警忍不住说:“妨碍警察办案即构成妨害公务罪,是要承担刑事责任的,就算不构成犯罪也会按照治安管理处罚条例进行处罚。”   章同舟气坏了:“我忘了不行吗?我怎么知道就是他杀的人?我哪里妨碍你们办案了!太欺负人了,我要找文联的人。”   兰静秋无语极了,他已经说过无数次要找文联了,不过别管什么联,知道他刚才在大佛寺外的表现后,估计没人会来保他。   等到了公安局,下车时,兰静秋还是道:“章同舟,也许你觉得我一直在贬低你欺侮你,但请相信我的提醒绝对不是无的放矢,再这样下去你迟早进去。”   章同舟坐在警车上,愣愣地看着公安大楼上执法为民几个大字,又看着鲁书昌被反铐着双手带进公安大楼的狼狈样子,他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冯局现在十分放松,炸弹只是虚惊一场,这边人也抓到了,没有伤亡,案子基本上就算结了。   他一见兰静秋回来就冲她竖起大拇指:“辛苦了,听说他当场都招了?”   兰静秋点点头:“没错,那四个受害人都是被他约去,他用诗蛊惑了他们,还协助他们自杀体验,结果根本没有施救没有在他们求助时停下来,他也亲口承认他杀了他们。”   “那就好,接下来慢慢审吧。”   兰静秋说:“鲁书昌说他被打压了,说市电台的台长把儿子女儿侄子都弄到了电台,他的炸弹就放在了台长儿子女儿的家里,这个台长也得查一查啊。”   冯局说:“放心会查的。从目前已经知道的情况来看,鲁书昌应该不是被打压的,他是精神状态不好,深夜节目总是自言自语,不按照编导的台本来,才被撤掉。”   “啊?他早就有精神疾病吗?然后才查出来癌症?”兰静秋觉得他不像是有精神疾病的,就是得了绝症觉得生活无望,想死又不敢,这才慢慢黑化。”   马队长说:“他的前同事说他性格本来就古怪,还有台长的儿子女儿都是大学毕业,还都是相关专业,一个在电视台一个分到了广电当文员,没有都进市电台,但确实都在一个大院里分了房子。台长的侄子是恢复高考后第一届大学生,分配在台里当编辑,后来调职成了主持人。除了编辑变主持人,其他的都是正规的分配,没有暗箱操作。”   冯局叹口气:“台长家的孩子都学了相关专业,肯定想着分配到广电系统里,有人照顾,我估计台长肯定也可能会在某些方面给予特殊照顾,但怎么说呢,这种事不明显的话,一般都不会有人管。至于他被撤职是因为他跟编导的矛盾,所以他才自己弄了个电台。在编导家里也发现他放的小房子了,编导说可能是他来道歉时偷偷放的,这人啊……”   冯局长说着摇头叹息。   兰静秋说:“我就说嘛,再滥用私权,也不可能这么明目张胆,原来是这样,还真让我说对了,他就是把所有错推给别人,典型的受害者心理,还跑到大佛寺说从小就信佛,佛也没有保佑他。”   老刘把那三个小房子拿过来给她看,“看见没有,他自己鼓捣的东西,据说是邪门歪道的法术,想报复台长的家属跟编导,让他们家宅不宁,这就是他说的炸弹。”   郑队长叹口气:“真觉得台长徇私,去举报去贴大字报,去单位哭闹,光明正大的说出来也算个英雄,可他却用这种龌龊的手段。”   兰静秋说:“是啊,那四个人根本不是他的同类,更不会成为他的同伴,他们只是心中有事无人诉说,才误入了他的电台,太可惜了。如果他们能找到一个倾诉的对象,能扛过那段时间,一切都会柳暗花明!”   “是啊!”连粗线条的马队长也唏嘘起来。   这案子再无疑问,就是谋杀,但章同舟的事却很难界定,虽然查出来因为他的造谣诗曾经有人自杀,但被造谣的人为了名声不肯追究,而且就算追究,这事也很难判刑。   至于他隐瞒了重要线索,只能说妨碍公务,可轻可重,关键是他一开始自己报了警,说死的人跟他的诗有关系,又被警方派出去跟鲁书昌周旋,这些要一件件拿出来,也算是配合警方办案,他的隐瞒没有造成他人死亡,还真没法处罚他。   兰静秋有些失望,不过让人欣慰的是,文联始终没有来人,以前他到哪儿都被人捧着,这次恐怕不行了。   鲁书昌被抓后,再无隐瞒,把他的心历路程讲了个清楚,果然跟兰静秋说的大同小异,就是想死又不敢死,又被顶替了主持人的位置,这才自己搞了个电台,他终于可以不按照编导的台本来广播,自然放飞自我了,不停诉说着他的痛苦和不被人理解,也说了他想自杀的事实,这才吸引到了那四名受害人。   等他听到就算判死刑也不会立刻枪毙时,更绝望了:“为什么?求你们杀了我吧,行行好啊,直接把我毙了吧,是我杀的人不够多吗?为什么还要等半年?万一我病死了怎么办?”   不管什么情况,法律就是法律,程序的正义不能改变,他再绝望也只能是无助的哀嚎,老刘跟兰静秋说:“他说当时捅下去就好了,他后悔了。”   兰静秋冷笑:“你信不信再给他一把刀,他还是捅不下去。他后悔的居然是他没能杀死自己,而不是后悔杀了别人,这人无可救药了。”   她跟老刘又去了调查过的那两家,晴晴妈得知晴晴死亡的真相,哭得泣不成声:“我为什么要砸她的收音机?我应该陪她一起听啊,我该多跟她聊聊天,问问她有没有心事,都怪我不好,如果我稍微关心她一点,她也不会出事。”   兰静秋叹口气:“她只是压力太大做恶梦了,从没想过要去死,她是被谋杀的。”   兰静秋觉得不只这辈人,就是下一代的爸爸妈妈都很少关心孩子的心理健康,出了事才后悔也来不及了,孩子都已经死了,没必要再给家长增加负担。   她跟老刘安慰几句就出来了:“轮椅女孩家叫别人去吧。”   “有始有终,你怕什么?”老刘拉着她,“走吧,她的家人有权知道真相。”   这位女孩的爸妈更接受不了,他们对她倾注了比普通孩子更多的希望和关注,女孩妈妈哭道:“我一直不相信她是自杀,但我也想过是不是因为我逼的她太紧了,原来是这样,那个人在哪儿?我要见他,我要问问他我女儿都跟他说了什么?是不是抱怨我这个当妈的了。”   老刘安抚着女孩的家人,兰静秋叹口气,真觉得鲁书昌死不足惜。   如果女孩遇到一个善良的人,哪怕不安慰她,只要不引导不约她出去,也不会出事啊。   等回了公安局,兰静秋突然想起一件事:“另一个放鬼故事的电台呢?是怎么回事?” 第421章 心结   讲鬼故事的电台定位到了城南的一个工厂区, 是一个值夜班的保安半夜放鬼故事,他说是在二手市场上买的电台,他自己改装过, 本来是想搜索外星信号, 后来买了鬼故事的磁带,无聊就放了起来。   兰静秋觉得奇怪, 但马队长他们查过了没发现任何异常, “现在不是有外星人入侵地球的外国电影吗,估计他是看多了,那人有点二,不过查过了,肯定没问题。”   “好吧,可能是我多虑了。”兰静秋说, 有奇葩爱好的人多了去了, 在她看来不可思议的理由, 也许人家是真的。   据马队长说那人电台被没收时,十分不舍, 硬要公安局赔钱, 还底气十足地说, 国家又没有通知他不准开私人电台,不是他的错,再说他也没用电台发电报当特务, 只放鬼故事是在做好事,总之各种胡搅蛮缠, 还说留着电台要跟外星人接触。   马队长叹气:“工厂的负责人也是刚发现这人跟正常人有点不太一样, 正准备辞退他, 其实这人除了这点古怪, 口碑还可以。”   “又不是什么大事,没必要辞退他吧。”   马队长笑道:“你对这人倒是很宽容,对章同舟是不是有点苛刻啊,他确实没做犯法的事,有隐瞒但他也给出了理由,通告也发了,不用盯着他不放吧,我听说你想让文联把他除名?”   “你知道他做过什么还替他说话,对他确实挺宽容的。”兰静秋十分无语,章同舟不会成为被告,这让她有点不爽,“你知道鲁书昌自杀时他的表情吗?他如果不能控制好自己,以后难免会出事,一落千丈,脚踏实地的去当个文化局的文员对他来说也许是好事。”   马队长叹口气:“我也觉得太便宜他了,不过没办法,他确实没犯法。”   兰静秋说:“法律是最低的道德底线,做了违背道德的事,还想着撇清关系?再说我也没想把他怎样,我就是给文联写了投诉信,对于他来说被文联除名一定很丢脸很在意。我还想看着通告发下去,不然他要是操控了舆论,没准还给他自己脸上贴金,跟大家说有人为了他的诗自杀,他发现报了警,让他的人跟诗都添上英雄色彩,你说恶不恶心。”   正说着,老刘过来了:“静秋,曹彤彤来了,想见你。”   兰静秋愣了下,“曹彤彤是谁?”   “就是被章同舟写侮辱诗的那姑娘,她未婚夫不是投河了吗?”   “她怎么来了?”兰静秋纳闷。   曹彤彤不安地扭着双手:“警察同志,如果我现在告他还有用吗?”   兰静秋不解地问:“你想告章同舟?”   “对,八年了,本来我以为我早忘了,可自从跟你聊过,那首诗一直在我眼前闪来闪去,昨天我都做恶梦了。”   兰静秋一听见恶梦两个字就皱眉,这种有心结的恶梦一定要尽快解决,不然就算不酿出祸来,对她跟家人也不好。   “如果你问我的建议,那我会跟你说想告你就告,就算不成功,也要把当时的事情说清楚,把心里那口恶气发泄出来。”   曹彤彤眼圈红了:“我丈夫也是这么跟我说的,我昨天没忍住跟他说了,他说我傻,还说他不会怪我,让我不要忍着气,去告章同舟,起码要揭穿他丑恶的嘴脸。”   兰静秋笑着拍拍她的手:“你很幸运,有这样通情达理,还心疼你的丈夫。”   曹彤彤羞涩地笑了:“你说我能告赢吗?”   兰静秋也没把握,案子都有诉讼时效,一旦过了,确实不好胜诉,编造传播虚假信息现在好像还没有入刑,她只好道:“告他造谣传谣肯定不行,你要告的是他用诗对你侮辱诽谤,并且因为他对你的侮辱诽谤造成你未婚夫自杀,诽谤罪情节严重的要判三年到五年,就算不成功,你也可以起诉他侵犯你的名誉权,要求公开道歉,只是这样你也会受到舆论冲击,你确定你做好准备了吗?”   曹彤彤点点头,坚定地道:“做好准备了,只要我丈夫信我,我什么都不怕,虽然我恨李西山不相信我,什么也不问就去投河了,可最该恨的是章同舟啊,他太恶毒了,那封信给我造成的伤害你根本想象不到,我差点就跟着李西山一起投河了,后来缓过来了,也不敢跟男的接触,生怕再被他盯上又给我造谣,就算后来遇到我现在的丈夫,我也一直活得小心翼翼,办公室里要是只剩下我跟男老师,我肯定找借口跑出去,我都不敢穿短袖,更不敢穿露身材的衣服,都穿宽宽大大的,生怕再被别人写那种诗。”   兰静秋看着她丰满的身材,叹了口气:“这是造成心理阴影了,可以要求精神赔偿,你需要先找律师。但在找律师时,你就需要把那首诗说出来,之后你也许要无数次地说出这首诗,你确定做好准备了,你丈夫也做好准备了?不管舆论如何他都会站在你这边,安慰你鼓励你吗?”   曹彤彤愣了下:“我以为你是支持我告他的。”   “我肯定支持你,但我想先给你打个预防针,让你想清楚你告他后有可能发生的事。曹女士,这事不是你想得那么简单,万一你受挫,或是被舆论影响半途而废,你可能名声受损还得不到道歉,浪费时间金钱还被别人说三道四。但这事对章同舟来说影响也许不大,他没结婚,看起来也不打算结婚,而且他给自己定位就是风流浪子,写黄诗在他的死忠眼里没准也能说成是有才。”   曹彤彤皱眉:“可我不想看他接着愚弄大家。”   “文联现在考虑把他除名,警方通告里虽然没提他的名字,但也说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有心人自会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如果你只是想让大家知道真相,那我建议你考虑一下值不值的。要是你觉得他是你的恶梦,他不跟你道歉,你心里就永远有个疤,换句话说这口气不出,你一想起来就憋得难受,那我建议你告。”   曹彤彤明白了,她想了会儿,坚定地点点头:“我一定要告他,就算得不到道歉也要告他,我不想心里永远有个疤,麻烦你帮我。”   兰静秋一个外地来出差的,能怎么帮她:“我让马队长帮你找法律援助,你可以先咨询一下,需要的话再请律师,我很快就要走了,恐怕帮不上你。”   曹彤彤有些失望,不过她还是道了谢:“谢谢你的建议,要不是你之前跟我说他诽谤我,侵犯了我的名誉权,我还想不到可以告他。”   兰静秋找到马队长,马队长有些诧异:“你居然帮她向我求助?”   “不行吗?只是给她介绍一下法律援助,你是本地人应该知道去哪里找吧。”   兰静秋也不是道德绑架,就是觉得马队长好像对章同舟还心存好感,“我知道你一直觉得章同舟其实也没做什么,对不对?正好让你看看章大诗人的作恶对他人的影响有多大,曹彤彤心里一直有道坎,这道坎她要迈不过去,会不会像那四个受害者一样,坎越来越高越来越难以迈过去?”   马队长苦笑:“怎么会,你误会了,我知道他很恶劣,虽然不知道那首诗写的什么,但能把人逼到自杀,一定很露骨,他用心险恶啊,我以前对他有好感,现在难道还看不透吗?”   他叹口气:“你放心走吧,能帮的我一定会帮她。”   冯局本来想给兰静秋他们践行,结果上边又要开会,他就让兰静秋跟老刘在招待所多住两天。   老刘其实挺想在明市多玩几天的,不过胡组长已经打电话催了,他只好拒绝:“师父,下次我再专程来看你,我们得回去了。”   冯局也没强留他们,就是觉得可惜:“还走什么啊,你跟静秋都该留在我们这儿。尤其是静秋,决断能力比你强,心思也比你细。”   老刘苦笑,没想到师父居然看上兰静秋了,兰静秋笑道:“冯局您就别夸我了,我差点闯了祸,回去了没准还得挨批评。”   “放心,挨批评的话找我,我帮你解释。”看得出来,冯局确实很喜欢兰静秋。   等他走了,兰静秋忍不住问老刘:“你为什么叫他师父?是你警校的老师吗?”   刑警间师徒相称的并不多见,老刘笑道:“不是,是培训班的老师,当时他跟另一位刑侦专家在南省开了业务培训班,我刚毕业就被金厅派过来学习,叫你来其实是冯局的主意,他级别高,各种案卷都能查阅,去公安部开会时,还听说过你,对了,听说你还上过电视?厉害啊,年纪不大,履历光鲜。”   兰静秋以为是这边缺人手,金厅长派她过来的,没想到居然是冯局点名,“我的名气都传到南省来了?怎么办?有点飘啊。”   老刘知道她在开玩笑,他哈哈大笑:“这还不好办吗?走,咱们俩出去吃顿好的,长胖点就不容易飘了。”   兰静秋也笑了起来,两人说笑着往外走,正碰上从大门进来的章同舟,他一看见兰静秋就一脸怒气地冲了过来:“你为什么要鼓动曹彤彤告我?非要让我身败名裂不成?太恶毒了吧,你还是人民警察呢!你也配。”   老刘皱眉:“说话客气点,你不做亏心事怕什么?别人要告你,你跑到公安局来耍威风?你搞清楚,侮辱警察也是违法的。”   “我就侮辱了怎么样?你们发个通告,说鲁书昌就行了,他才是杀人犯!居然还说我搜集灵感还隐瞒来源,害的他们以为我抄了别人的诗还不肯认,你们是不是想害死我?”   兰静秋笑道:“通告里哪句话是假的,你可以提出来,警方发通告是很严谨的,绝对不会让人产生误解,我们的责任就是调查事实真相,并且公布出来,发个通告也要经过你同意吗?” 第422章 内杠   章同舟拦着兰静秋, 还想要纠缠,兰静秋冷笑:“你确定要妨碍公务,骚扰警务人员?”   章同舟看着凑过来的门卫, 皱眉退开:“兰同志, 我可以向你保证,我绝对不会再惹事, 不会再写那些偏激的诗, 我看到他要自杀不是兴奋是着急啊,你真的误会我了,我以后一定遵纪守法,循规蹈矩,拜托你能不能放过我?”   兰静秋叹口气:“不是我不想放过你,是曹彤彤主动来找我, 她想要告你, 我只是给她提了建议, 章同舟,做过的事总要付出代价, 如果你真的知道自己错了, 那就乖乖认错, 已经过了诉讼时效的事,也就是道歉赔偿损失,最多几个月的□□而已, 如果通过这件事,你真的长记性了, 不再视人命为无物, 不再玩弄女性, 持才傲物, 对你来说是好事啊。”   章同舟气得脑门上青筋都显露出来,兰静秋凑近他说:“怎么?很愤怒?是不是想打我?是不是想再写点造谣诗把曹彤彤污蔑成□□?还是想拿起刀直接把人给解决了?”   “你……”章同舟声音有些颤抖,他真的在想写点诗把曹彤彤塑造成人尽可夫,四处勾引男人的破鞋,可没想到兰静秋居然说出来了,她早就猜到了他的想法,那是不是已经做好了准备?   章同舟心中大骇,愣愣地看着兰静秋。   兰静秋更加无语了:“看来让我说对了!章同舟看来你是真的无可救药了,迟早得进去。”   章同舟想起在里边被保护性监/禁的那几天,再摸摸头上还没全消下去的肿块,突然就害怕起来,这个女警察很可恶,可她说的没错,再这样下去,也许不只名声保不住,他这种文人进了监狱就是被人欺负的命啊。   “冲动是魔鬼,我就算再怎么被你欺负也不会以牙还牙,我从来没有杀过人作过恶,以后也不会,你不要再血口喷人,不是要告我吗?那就告吧,教给法律来评判,我就是写了几句诗,是他自己不相信自己的未婚妻,承受能力太差才自杀的,关我什么事,我最多道个歉,能把我怎样?”   章同舟说着冷哼一声:“你不要妄想打倒我,就算我现在出不了诗集,那四份报纸记载着我的才气,总有一天,大家会重新认识我。”   他说完像只斗胜的公鸡一样,甩了甩半长不短的头发,潇洒离去。   兰静秋心里松了口气,她要走了,还真挺担心这个章同舟会对曹彤彤不利,可听他这话,显然是个色厉内荏的家伙,不足为惧。   老刘看得又好气又好笑:“呸,这是个什么玩意啊,对了,你不是预测曹彤彤就算是告也只能让他道歉吗,他现在已经做好道歉的准备了,看来曹彤彤肯定能胜诉。”   兰静秋却叹气,现在这社会,如果那首诗流传出去,对曹彤彤的影响可小不了,可千万别把旧的心结解了,又添新的。   “还是很难的,只是把这事说出来对她来说就难以启齿,曹彤彤真的很勇敢,但愿她跟她丈夫都不会后悔。”   老刘也想到了舆论的影响,叹口气:“那些爱说闲话的人哪里都有,熬过去也就好了。”   两人出门吃了顿大餐,买好了票,决定第二天回宁州市。   马队长见他们回来了,不禁抱怨:“怎么不喊上我呢?还想请你们吃一顿,尽尽地主之谊。”   他跟郑队长晚上不知道从哪儿弄了个炉子,煮起了火锅,各种菌类跟丸子,吃得倒也尽兴。   马队长提起曹彤彤十分赞叹:“我帮她找了个靠谱的律师,律师都夸她勇敢,我看见那首诗的内容,也觉得她该告。兰同志,你放心吧,我对这个大诗人的好印象,现在是半点不剩了,什么玩意啊,道貌岸然的家伙,听说他不只被文联除名了,正准备的诗集也暂停了,之前的案子也许对他影响不大,但曹彤彤这事绝对能让大家看清楚他的真面目。”   “那就好,免得他再用诗去骗小姑娘。”   兰静秋倒没想着痛打落水狗,只是这个大诗人的行为太恶劣了,要是还一直被人捧着,以后还不知道会造多少孽。   第二天,马队长把他们俩个送到车站,还有点依依不舍,想说常来也不合适,只道:“常联系,有疑难案子,也可以给我们打电话叫支援,反正也不远。”   不远?也不近啊,兰静秋最烦的就是坐火车,主要现在的火车太慢了,设施也跟不上。   到了宁州市,一下火车,两人就急着脱外套,在车上没什么感觉,宁州市的秋天仍旧跟夏天一样火热,穿短袖正合适。   胡组长打电话叫他们回来,兰静秋以为有大案子,哪想到只是凶杀案,已经查完了,暂时没有棘手的案子。   胡组长听两人汇报完了,给了他们一天假好好调整一下,兰静秋赶紧回宿舍洗澡冲凉,在南省已经入秋穿外套,甚至有的已经穿秋衣秋裤了,这边除了一早一晚,还是酷夏。   秋未到,冬也没来,兰静秋到十二月才穿上厚外套,老刘在她感叹天气时说:“跟你们那边不一样吧,宁州就两季,从这月到明年三月是冬,其他时候都是夏。”   兰静秋忍不住吐槽道:“你们这冬也不够正宗,根本就不冷!”   刚说完这句话,她就被打脸了,她跟老刘开车跟着一个在公路上抢劫大车的面包车,车窗卡住了,关不严实,呼呼的北风往里灌,兰静秋摆弄半天,也关不上窗户,缩着肩叹气:“这破车早该换了。”   “知足吧,下边公安局想用车都用不上,全靠自行车。”   前边的面包车拐来拐去进了村里,兰静秋还说:“看看,生活条件是不是越来越好了,村里都有人买车了。”   哪想到那辆车只是虚晃一招,在村里绕了一圈又上了公路。   老刘皱眉:“这是发现咱们了,想甩开?还是他本来就这么谨慎?”   兰静秋说:“接着跟吧,反正已经有证据,找不到老巢,抓到人也行啊,总能审出来。”   老刘不敢跟太紧了,还超了次车,超过后停车买烟,等着白车过去接着跟。   那辆白色的面包车在大公路上转了两圈,上了大桥,速度就慢了下来,而且上桥前还走了个S型,兰静秋皱眉:“这里没车没人,亮警笛抓捕吧,他们一定发现我们了。”   老刘刚拿出警笛还没打开,就见前边的面包车突然猛加油门车头一转冲向了桥栏杆,兰静秋惊呼一声,眼看着面包车冲进了水里。   老刘也吓呆了,只是抢劫又不会判死刑,至于这么拼吗?他停下车,按响警笛,放到车上,兰静秋已经开门冲了出去。   水很冷,她跳下去时,还在心里吐槽着不能再说宁州市冬天不冷了,很冷是真的冷。   还没等她靠近面包车,一个平头男子已经从面包车里脱困游了上来,她松了口气,这么快脱困,应该不会有伤亡。   车是冲进水中的,沉得很快,如果封闭着进入水中,车外水压太大,很难打开车门,既然有人能自己逃出来,就证明入水前车门就打开了,或者也跟他们的车一样车窗没有关着,只要能打开车门,别管几个人都好施救。   根据那些被抢劫的司机供述,抢劫犯应该是两个人,兰静秋朝上指指,让那男的赶紧游上去,她自己又朝面包车游去。   那男的看到她也吓了一跳,他显然水性很好,马上扑过来按住兰静秋的头往下按,兰静秋还真没防备,她根本想不到这人敢在水里对警察动手。   她是便装,也许这男的根本不知道她是警察,也就是说他们不知道有警察在跟着他们。   兰静秋脑子里各种念头冒出来,手下却毫不留情,拉住男人的胳膊一拧,他的胳膊脱臼,垂了下来,兰静秋冷眼看着他,往上一推,只是一条胳膊用不了,以这男人的水性自己游上岸还是没问题的,这时老刘也跳了下来。   兰静秋直接指指那人示意他看住了,自己赶紧朝着面包车游去,里边肯定还有人,而且情况不妙。   果然车上还有一个人,坐在驾驶座上的男人两眼紧闭,胸口处插着一把刀,血水混在浑浊的河水里并不太明显,兰静秋赶紧打开这边的车门,把人拖了出来,还好现在大部分人都没有系安全带的想法。   对于已经昏迷的人,从后边勒胸是最轻松的救援方法,可勒胸势必会碰到他的伤口,那把刀还不能□□。   兰静秋只好把手伸进他腋下,艰难地往上游,露出水面时,她大口喘着气。   老刘已经把脱臼的男人铐上了,正准备第二次入水,见她上来也松了口气:“车里还有没有别人?”   兰静秋摇摇头,老刘把两人拉上来,还是说:“我去确认一下,万一有孩子或是身形矮小的人,你没看到呢?放心,支援很快就到。”他说完又跳下了水。   兰静秋拖着一动不动的大男人游上来,累得直喘气,还好支援跟120都很快到了,车上也再没有其他人。   胸口被插刀的男人被送上救护车,兰静秋给脱臼男把胳膊按好了:“叫什么名字?”   那男的冷冷看着她,一言不发。   老刘气得踹了他一脚:“怎么回事?不就是抢劫吗?怎么还内讧了?分脏不均吗?”   这男人哑巴一样,一句话也问不出来。刚带到重案组,刑侦总队的总队长过来了:“我说你们没有大案就休息一下,怎么听说跑去抢了下边的案子,还把车给追到水里去了?公路大逃亡?电影看多吧?” 第423章 发小   被找上门, 老刘无奈地解释道:“齐队长,我们是查陈案时碰巧遇上了,总不能放着不管吧, 再说他们根本没发现我们, 是两人内讧了,我们根本就没追, 只是跟踪。”   齐队长摆摆手:“放心, 我不是来指责你们的,到底怎么回事?”   兰静秋十分无语:“您都指责过了……”   “哈哈,这怪得了我吗?也是传来的消息太令人震惊了,说是你们在公路上亮着警灯把人给追的走投无路,直接把车开河里了。”齐队长也很无奈,“真遇上事, 该追了追, 但可不能不管不顾的。”   老刘把事情说了, 又强调道:“他们根本没有发现我们,我是在他们落水后, 才按响了警铃。两人应该是在车上打起来了, 副驾驶上的人用刀子捅了开车的司机, 目前司机正在抢救中,捅人的什么也不肯说,已经拍了照, 在核查。那辆车目测是车祸后的废弃车辆被人改装了卖给他们的,牌照是假的。”   齐队长点头:“既然你们抓到人了, 就接着查吧, 我去跟刘河区公安局说一声, 案子交到你们手里。”   等齐队长走了, 胡组长才探头出来:“又抢案子了?”   “什么叫又啊?真是碰上的。”兰静秋又解释一次,“我们就是在那条路上查别的案子,发现这辆车有问题,回来查牌照没查到,然后了解到那条路上总有货车司机被抢劫,这才去查,本想跟着看看两人住哪儿,哪想到他们在车上起了冲突。”   胡组长倒是满不在乎:“抢就抢了,也没什么,把案子查清楚就行,有事叫小田他们支援。”   兰静秋松了口气,老刘说:“放心吧,这事不是咱们的责任,那男的敢把你往水里按,肯定是想着杀人灭口。你是没看到我把他救上来后,他看到警笛的表情,他绝对不知道有警察跟着他们。”   兰静秋说:“可是这两个人做案不止一起了,应该关系很密切,为什么突然内讧了?我已经叫人去医院盯着了,那个司机肯定没有生命危险,不过做手术要打麻药估计明天才能审,走吧,咱们去审审捅人的这位。”   那人浑身都湿了,已经换了身看守所的衣服,坐在那里垂着头,眼神呆呆的。目测应该不到三十岁,身体健硕,但现在的他戴着手铐坐在那里,无端地给人一种可怜兮兮的感觉。   有人进来,他都没反应。   兰静秋跟老刘坐到他对面,他才抬起头来,看了两人一眼,又垂下头去。   兰静秋皱眉道:“你不想知道你同伙的伤势如何吗?”   他摇摇头:“死了最好。”   “他是你什么人?”   这人不吭声了。   老刘问:“先说你吧,你叫什么名字?”   对方还是一声不吭,老刘一拍桌子:“看看墙上,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真以为你不说话,我们就查不出你是谁?刚才不是给你拍照了吗?你确定要让我们拿着照片四处去查问?所有人都将知道你犯了事,被抓了。”   那人嘴角轻挑,“他们知道不知道跟我有什么关系?”   兰静秋看着他:“你没有家人朋友吗?”   “都死了!”   “怎么死的?”   “火灾。”   “死了几个人?”   “都死了,一家子都死了,你听不懂吗?”这人突然暴躁起来。   兰静秋声音平静:“一家子,那肯定有你爸妈吧。”   他不吭声。   “兄弟姐妹呢?几个?”   还是不吭声。   “有没有媳妇?”   他摇摇头。   “孩子呢?”   这人暴怒:“没媳妇哪儿来的孩子?你神经病吗?”   兰静秋笑道:“你看你跟个幼儿园孩子一样需要我一句一句的逼问,我肯定要问清楚啊,也许你跟媳妇离婚了,孩子跟你呢,什么可能都要问到。有爸妈,没媳妇没孩子,兄弟姐妹却没说,看来不只一个兄弟姐妹啊,那咱们还是一样样问,先问哥哥?再问弟弟,再问有没有姐姐,还得问问有没有妹妹,唉,太难了,你要有耐心,你说我还没急,你急什么?”   这人被她一顿话说得更烦躁了,“不用问了,我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我是老大。”   老刘朝兰静秋投去赞赏的眼神,兰静秋接着问道:“他们跟你爸妈都丧身在火灾中?”   对方点点头。   “难不成火灾跟被你捅的司机有关系?”   “也许有,也许没有,我就是想捅他!”   这答案太让人意外了,兰静秋跟老刘对视一眼,心里都画着问号。   老刘说:“总有个理由吧。”   “没有理由,就是想捅他,没死的话,等我出了狱,还要接着捅他。”   兰静秋皱眉,“看来这是深仇大恨啊,他到底跟你什么关系?两个人一起抢劫,按说应该是亲戚或朋友吧。”   这人冷着脸:“确实是深仇大恨。”   兰静秋无奈道:“好吧,既然你不想说,那就算了,以你在水中按我头时的狠劲,你跟他都不是善类,至于你一家人到底是怎么死的,死的冤枉不冤枉,我估计你应该也不在乎,我们也不必浪费时间,你抢劫罪,故意伤害罪肯定是跑不了,就这样吧。”   她起身就要走,老刘也只得配合,那人咬牙看着她,还是一声不吭。   两人走到门口,老刘觉得激将失败了,正想找个理由接着回去问,就听身后的人低声道:“我当然在乎。”   兰静秋松了口气,转头道:“你在乎?别开玩笑了,你连名字都不肯说,让我们怎么查?你跟他突然反目,一定是他在车上说了什么,引起了你的怀疑对不对?这就是线索啊,以前没线索,现在有了,你还不肯说,让我们跟挤牙膏一样费劲,你在乎什么?我看你就是想发泄心里的怨气跟戾气!”   “我没有!他该死,他就是该死!”   兰静秋道:“他该死?你就清白无辜吗?我下河救人,你看见我第一反应就是想弄死我杀人灭口,难不成你还隐瞒着更大的案子?”   那人皱眉:“对不起,我没想杀人灭口,第一次杀人,我当时真的慌了,看见你就想推开,我怕你救他!”   老刘冷笑:“第一次杀人?听你这意思还想有第二次喽?”   “没错,他不是被你们救起来了吗?你们最好判我死刑,否则等我出去了,还要去杀他。”   兰静秋无语极了,这人看着脑子真不像有问题的,可这说话跟行事风格,真的耿直的有点傻。   她坐回去:“你真的在乎你的家人吗?真想帮他们找到真相?”   “我已经找到了!”   “哦?真相是什么?”   那人冷哼一声:“说了你们也不会信,当初那些警察就没有信我的话。”   兰静秋苦笑:“当初你就跟警察说被你捅的司机有放火嫌疑吗?”   他摇摇头。   “你说了什么?”   他叹了一声,没回答。   兰静秋说:“你现在才发现跟你一起抢劫的司机是放火烧你全家人的凶手,也就是说当时你跟警察说的嫌疑人是错的,他们没信你很正常,现在你有了新的嫌疑人,不去报警,居然决定自己解决?”   老刘说:“他自己是抢劫犯,要怎么报警?”   兰静秋说:“可他现在已经被抓进来了,还是不肯说实话,难不成他家的火灾跟他有关系?”   那人马上急了,“是方建业放的火,跟我有什么关系?”   兰静秋笑道:“原来被你捅的人叫方建业啊,那你叫什么?”   那人叹口气:“好,我就再信你们一次,方建业是我发小,我们都是北葛镇的,我叫方大运,三年前我家起火,一家子都被烧死了,我当时在外边打工,回去的时候他们都躺在太平间里等我去认尸。”   方大运声音越说越低沉,大概是想到了亲人惨死时的情景,他喘了口气:“是方建业陪我去认的尸,他一直帮我处理后事,还说可能是我小妹的对象李福放的火,因为我爸为了结婚的事提太多要求了。我就跟警察说了,警察查了说姓李的小子没问题,可我不信,结果我再去找李福,他就跑去外地打工了。我跟警察说一定是他,他已经畏罪跑了,可警察不相信我,说他们查过火灾现场,是地炉的火引起来的,说是我爸妈没封好地炉。”   老刘无奈道:“你觉得他们在撒谎?是玩忽职守不想帮你查,于是对警察有偏见?”   方大运点点头:“没错,就算当时我找错了人,他们也不该放弃,我爸妈一向小心,怎么可能不封地炉,就是有人故意放火。”   兰静秋说:“你这推断也太草率了,一直谨慎小心的人,不代表不会犯错,警察既然调查过起火点,肯定有他们的根据。”   方大运却固执地说:“可现在我找到真凶了,就是方建业!”   “怎么查到的?他自己跟你说的?”   方大运点点头:“没错,就是他自己说出来的,这混蛋!”   “怎么说的?你俩不是好搭档吗?”   “是他喊我干这行的,算什么搭档!好事不找我,专门找我干这种缺德事。”   兰静秋无语道:“他是绑架你去抢劫的吗?你自己没脑子还是没腿?知道缺德还干?抢劫不只是缺德,还是犯罪!”   方大运说:“要不是他鼓动我,我怎么可能干这种事。”   兰静秋叹气:“好了,说重点,他怎么跟你说的,直接说你家的火是他放的?”   方大运摇摇头:“没有,他没那么蠢。今天我们上车的时候看到路边小卖部家的姑娘,他一直跟我说喜欢人家,想娶她,可她家里不同意,今天他突然跟我说,等他赚够了钱就去提亲,如果她爸妈不同意的话,他就得想想别的法子。我问他想什么法子,你们猜他说什么?”   兰静秋皱眉:“他说要去姑娘家放火?”   方大运拼命点头:“没错,他说他要去小卖部放火然后再去救火!你说我能不怀疑吗?” 第424章 各执一词   方大运激动地说:“他说先放火再救火, 让人家把他当恩人!我立马就想起我家的事来了!方建业也追过我妹,肯定就是他!他看我妹要嫁人了,他没戏了, 就想放火然后再救火, 结果搞砸了,他自己跟我说的, 起火的时候他第一个跑去了我家, 你说不是他是谁?”   兰静秋皱眉问他:“所以你在车上质问他了?他承认了吗?”   “没有!”方大运说:“他不肯承认,还说我疯了,我问他是不是第一个跑到我家的,他又说不是,我问他当时是不是追过我妹,他都不肯承认了, 肯定是心虚啊。”   “然后你就捅了他?”兰静秋问。   方大运点头。   老刘觉得不可思议:“他没有承认, 你也没有证据, 你就凭他那句话就认定是他放的火,还在车上就捅了他?不怕出车祸吗?”   “命都不要了, 我有什么好怕的?”   兰静秋也很不解, 又问道:“他在车上都跟你说了什么?全部复述一遍。”   “能说什么?他就是不承认是他放的火。”   “就算吵起来, 你应该也会找个安全的地方停下车再动手吧,他一定刺激到了你,他说什么了?说你是疯子?”   方大运喉结滚动, 怒目圆睁,像是下一秒就要破口大骂了。   兰静秋又追问:“他一定侮辱你了对不对?为什么不敢说出来?难不成你也有把柄在他手里?”   “我能有什么把柄, 方建业那个混蛋, 我一直把他当成好兄弟, 我全家人都死了, 他说他以后就是我亲兄弟,哪想到我家人都是被他害了。”方大运咬牙说。   老刘说:“你也太奇怪了,你没有任何证据为什么一口咬定是方建业干的?他能带你去抢劫大车,说明他从不把法律当回事,说出先放火再救火这样的话来也并不奇怪,你只凭这句话就断定你家的火是他放的,不觉得太草率了吗?”   方大运冷哼一声:“我一开始只是质问他,可他恼羞成怒了,他说我是天煞孤星,说是我克死了我全家人,还说只有他不嫌弃我,还跟我做兄弟,甚至还带我赚钱!”   他说着冷笑:“要是没有他,我早找到工作了,就因为我被他拉去打架留了案底,人家不要我,我这才跟他干这一行,结果他说他是我的救星,说只有他不嫌弃我,还说我命不好,谁靠近我就会克谁。他居然说我爸妈都是被我克死的,说我爸妈生我的时候就知道我八字不好,才给我起名叫大运,还说镇上的人都知道。”   他越说越气:“我让他解释清楚是不是他放的火,结果他把我一顿臭骂,还要跟我散伙,我当然忍不了。”   兰静秋说:“所以你是因为他要散伙才捅的他?”   方大运气坏了,怒道:“不是,是因为他杀了我全家!你们不是说要给我做主吗?抓他吧,他就是杀人犯!”   兰静秋十分无奈,显然这位很偏执,还冲动易怒。   她跟老刘出了审讯室才说:“就像他当初没有任何证据就一口咬定放火的人是他准妹夫一样,只因为他妹夫要娶他妹妹,他爸提的要求太多,他就认为是他准妹夫干的。现在他听到方建业说放火救火就认为他家的火是方建业放的,也是没有任何证据。”   老刘叹道:“本来顺手抓两个抢劫犯,没想到这里边还有事呢,你觉得这火是谁放的?还是因为他家人不小心?”   兰静秋说:“问问当时负责的民警吧,追溯起火点的证据如果够严谨的话,我更倾向于是意外,只是方大运接受不了,才总觉得是有人放的火。”   北葛镇并不远,派出所的人把当时的案子资料调出来,很快送到了省厅,各项证据都很完整,警方跟消防上的人一起追溯了起火点,就是堂屋的地炉。   他们那片很多人家都会在堂屋打个地炉,其实就是一口吊起来的锅,下边可以用柴火烧火,近些年大部分都换了煤炉,但有些人家还是用老式的地炉,觉得方便还省钱,附近植被茂盛,还有座小山,有空的时候随便扒拉扒拉就有烧不完的柴。   方大运家就是这种老式的地炉,邻居说他家前阵子刚偷着上山砍了几棵枯树,树都不大,也就一虎口粗细,都锯断了堆在院子里。   当晚他家烧的应该就是这种硬实木材,这种没劈开的圆木,没燃尽的话必须用水打湿彻底熄灭才行。   因为起火点就在地炉,所以判断是没有把未燃尽的木柴熄灭才导致了火灾。   当时负责的办案民警说:“当时邻居怕烧到他们自己的房子,一直在帮着泼水救火,消防队来得也很及时,火灭的时候,大门才倒,两扇门是从里边插着的,也就是说没有人从门口进去过,窗户都烧光了,没法找到痕迹,但调查过他家没跟人结怨,小女儿的对象已经借到买彩电的钱了,根本不可能为了这点纠纷就去准丈人家放火,所以我们定为了意外。”   兰静秋皱眉:“也就是说方父提的要求是买彩电?”   “对,方父是木匠,他自己给小女儿做的全套家具做陪嫁,要求男方买好彩电还有摩托车,东西都是给小两口的,女婿家虽然为难但不可能对方父有意见。后来媒人劝了方父,摩托车太贵又不实用,就改成了三件,彩电,自行车还有缝纫机,都已经谈好了,就彩电贵点,但女婿家条件不错,就这一个儿子,借钱也给买了。”   老刘说:“这么说确实不可能有矛盾。”   民警说:“没错,可这家幸存的大儿子一直纠缠不清,天地良心,我们是真的是很认真负责地在查案,也把该排查的都排查了。后来是这个方大运的朋友劝他接受现实,去认了尸。”   “朋友?你是说方建业吗?”兰静秋问。   民警说:“名字我忘了,反正两人关系不错。”   火灾案看起来确实没有问题,兰静秋说:“看来是方大运一直放不下家人惨死,才想找一个人来恨,有一个具体的目标来发泄仇恨,心里应该会轻松点吧。”   老刘说:“有可能,如果没有仇人,他也许也会把自己当成天煞孤星,克父克母克兄弟姐妹,有个仇人来恨心里压力就小多了。”   小田听了两人分析,奇怪道:“就算他没有证据,可他的质疑是有理由的,他这个好朋友居然能说出先放火再救火来充英雄的话来,也许早就这么做过,方大运怀疑也很正常吧。”   兰静秋说:“方建业没有动机,民警说了,他追方大运的妹妹是她初中的事,他会为了初中的事等到方大运妹妹快结婚的时候再去报复吗?”   “怎么不可能,方大运的妹妹比方建业小吧,方建业还没对象,以前喜欢过的人要结婚了,他不甘心也很正常。”   老刘跟兰静秋一样觉得方建业不可能放火,“不甘心就去放火吗?就算他放了火再去救火,方大运的妹妹也不可能退婚嫁给他,不合逻辑。”   兰静秋说:“我也觉得不太可能,等他醒了再问问清楚吧。这个方大运说的都太主观了,都是他觉得,他认为。”   等到第二天一大早,医院的方建业醒了,兰静秋跟老刘马上过去录口供。   医生说:“伤到了脾,估计要养几个月,现在还有点虚弱,时间不能太长。”   兰静秋点头答应,又问道:“他在苏醒后,或是麻醉后,有没有说过什么?”   “一直在骂人,不过说得很含糊,也听不清在骂谁。”   方建业躺在病床上,因为失血过多,看起来很憔悴,他看见两人进来,强撑着往上坐了坐:“刚才的警察跟我说是你们两个救了我?谢谢啊。”   老刘指指兰静秋:“是她救了你。”   方建业连声道谢,兰静秋说:“省点力气吧,我们有很多问题要问你。”   “请说。”   兰静秋打量着他,这说话的语气这表情,还真不像是抢劫犯。   “你为什么要拉方大运一起抢劫?”   老刘愣了下,没想到她第一个问题是有关抢劫的。   方建业叹口气:“没别的本事,也得混口饭吃啊。其实我买那辆车本来是想跑运输,拉人的,结果办不下来执照,拉黑车又被人家排挤,我就恼了跟对方打了一架,虽然我输了,但我学会了一个道理,这世界就是弱肉强食。”   老刘气笑了:“你这是狗屁道理。”   兰静秋也觉得无语:“知道弱肉强食,那你就把自己变强啊,结果你所谓的变强是当强盗?”   “也不是强盗,我就是看大车司机都挺有钱,在公路上横行霸道的,我就不爽。我买了车跟大车别过几次,每次都得躲人家,我对大车就挺有意见的,赚不来钱,开着这么辆破车,我不得想点办法吗?就想把他们的钱拿来花花。”   兰静秋发现这些罪犯总会把他们犯罪的理由说得如此清新脱俗,把抢钱说成拿来花花。   “车里的猎枪从哪儿来的?”她问。   “我爷爷留下来的,让上缴的时候我给藏起来了。”   “是方大运要跟你去抢的,还是你主动邀请的他?”   方建业被捅了一刀,不知道是幡然悔悟了,还是因为兰静秋他们的救命之恩,倒是毫无隐瞒,很实诚地说:“是我叫的他,我一开始是偷大车的油,后来才抢钱,第一次抢钱的时候差点被人家抢了枪,而且我发现开大车的司机居然还有带家属的,我就想找个帮手,一个人拿枪威胁,一个人拿钱或是卸货,反正他刚被辞了也没事干,我一叫,他就同意了。”   兰静秋皱眉:“可他说是你把他拉去打架,才留了案底找不到工作。”   “呵,什么都怪我?他自己要去的,说是就我一个兄弟,肯定要替我出头。再说那厂子是私人的,根本不管这些,明明是他自己干不了才辞了,居然说因为我不干了?”   兰静秋问:“你追过他妹妹?”   “多少年前的事了,也不算追吧,我就说了句小蕊长成大姑娘了,我都想追她,还开玩笑让她给我当媳妇,她当时十五六吧,捂着脸跑了。这算追吗?我承认我嘴贱,但我就是嘴上占便宜,没真追啊。结果昨天我俩一上车,大运跟疯了一样,一直问我当初没追上他妹妹是不是怀恨在心,又问我,火灾时我是不是第一个赶到现场的,我说不是,他就恼了,非说是我放火烧死了他全家。”   兰静秋问:“那你到底是不是第一个赶到现场的?” 第425章 嫉恨   方建业被质疑十分无奈:“我就是嘴上一说, 想表示他家着火了我很着急,我当时正在跟朋友一起吃饭,那些朋友大运也认识, 我是说我是朋友里第一个赶到的, 当时他还很感激我,结果现在又说我是第一个到现场的, 所以肯定是我干的。明明他家邻居是第一个出来的, 帮着灭火来着。我真觉得他跟疯了一样!”   “那你有没有说过为了追姑娘先放火再救火的话?”兰静秋问。   “我说着玩的,不可能干这种缺德事,我当时说要来一出英雄救美没准能俘获芳心,然后我就跟他讨论怎么救。雇两个人抢劫她,我去赶走劫匪,还是让大运帮我弄个车祸, 车撞过来, 我把那姑娘抱开, 他一开始还跟我讨论的津津有味,我后来说要不把她家外边的小棚子给点了, 我去救火, 他就急眼了, 问我是不是我把他家烧了,那怎么可能,他爸妈对我也不错, 我有什么理由放火烧他家?”   方建业越说越气:“至于天煞孤星也是他自己说出来的,他以前一直在嘴边挂着这四个字, 说自己是天煞孤星, 一家子都死了, 就剩下他一个, 说他命不好,叫大运也没能改了命,这些都是他自己天天挂嘴边的,我怕他想不开还经常劝他,他说是我放的火,要冲我动刀子,我肯定要骂他啊,我骂他一顿,他更恼火了,我想停车去拿枪,他就捅我,还把脚伸过来踩油门。”   他越说气越弱,但眼里的怒火掩饰不住:“警察同志,我是真没想到几分钟前我俩还有说有笑,他瞬间就翻脸要杀我,幸亏你们把我救上来了,你说我要是死了,这罪名不就扣我头上了吗?我冤不冤?我抢劫该怎么判怎么判,该怎么罚我认,我确实不是好人,可我没干过的事,坚决不能认。”   这时医生过来说:“病人需要休息。”   大致也问清楚了,兰静秋跟老刘出来,问他:“你信他吗?”   老刘点点头:“方建业的话更靠谱,而且我没发现他有说谎的迹象,倒是方大运冲动易怒,还很无脑,逮到任何有嫌疑的人就说是放火的人,甚至话都不说清楚直接就捅人,他的判断不可信。”   兰静秋也这么觉得,回去汇报时,胡组长说:“方大运家的火灾没问题,两人又都对屡次抢劫的事情供认不讳?那这案子就简单了,赶紧结案吧。”   兰静秋写报告时,又整理了一遍火灾案的现场调查,她发现方大运的弟弟妹妹都死在了床上,方大运的父母却在堂屋。   方家五间房,中间是堂屋,东边的正房是方家老两口,旁边的侧房又叫耳房,面积比较小,是方大运的妹妹方小蕊在住,西边的正房是方大运跟两个弟弟住,耳房是放杂物的。   据邻居说,因为马上要结亲了,按当地的风俗,结婚前一晚方小蕊的小姐妹要来陪一晚,还有帮着哭嫁,所以老两口的正房重新布置了,还铺了新床单,是方小蕊在睡,老两口跟女儿换了房间去耳房睡了。   兰静秋看到这里,不由道:“这方家老两口对女儿可真够好的,又是打家具又是让出房间,彩礼也没多要。”   老刘说:“三个儿子一个女儿,肯定宠啊。”   兰静秋翻完了资料,又在纸上把方家的五间房子画出来,皱眉道:“奇怪啊,这五间房子只有堂屋一个门,老两口住东边耳房,要到堂屋来肯定经过正房,他们发现起火了要逃跑,为什么不叫醒女儿呢?”   “不是说都是被烟熏晕了之后窒息的吗?发现的时候估计就晚了,老两口叫不醒女儿决定自己先出去喊人,结果在堂屋被熏晕,又被掉下来的房梁砸死,我看没什么疑问。”   “不对,他家一共六口人,当时除了方大运其他五个都在,老两口比年轻力壮的儿子女儿还更警醒吗,他们两个往外爬,三个孩子躺床上一动不动?”   老刘说:“老年人本就比年轻人觉浅,你是觉得他们在火灾前已经死了吗?”   兰静秋接着翻资料,皱眉道:“居然没有尸检报告,火灾不是必须尸检的吗?”   “不是必须的,法医太稀缺,尸检要等很长时间,小地方尸体也没法存放,所以如果能确定起火原因,而且家人又不要求尸检,就不会再进行检查了。”   兰静秋更疑惑了:“可明明方大运说他全家人是被人害死的。”   老刘叹口气:“他说是准妹夫放的火,也就是他认同家人是被火烧死的,但认为是有人故意放火。办案人员肯定也进行过初步的尸检,但没有家属允许肯定不会约法医去解剖尸体,详细尸检。”   兰静秋无奈道:“看到黑漆漆的人,第一反应肯定觉得是被烧死的,但不去解剖详查,也是疏忽,很容易放过死者身体里的证据。”   等看完了资料,她皱眉道:“我想找这个准妹夫询问一下当时的情况,看看他到底有没有嫌疑。”   老刘却觉得这案子没什么疑点了,“难不成你以为方家人是先被杀再被火烧的?你不要太小看地方民警,这种明显的痕迹不需要法医,办案人员就能看出来,除非是使用药物让他们昏迷,然后再放火。但他家没有仇人,没跟人起过纠纷,起火点也是自家的地炉。”   “起火点并不能说明什么,也许地炉已经熄了,有人重新点燃,总之这案子确实有疑点。”   老刘本想说下边这种案子不尸检几乎是常态,不过既然让他们碰到了,自然要查清楚:“好,那我们就去查一查。”   方大运的准妹夫叫李福,今年刚结婚,当年他准备好了新房打算迎娶新娘时,新媳妇被烧死了,他还被当成嫌疑人,后来去深市打了两年工才回来。   兰静秋有些奇怪:“一般人家都是大的先结婚,再催小的,方家先嫁小女儿,三个儿子都单着,要说他家穷的娶不起媳妇才先嫁小女儿的,应该会要更多彩礼啊,可方父给小女儿打了家具,要的东西还留给小两口,看来也不像缺钱的样子。”   老刘也觉得有些奇怪:“应该是比较宠小女儿吧,儿子早结婚晚结婚没关系,这个方小蕊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看方大运的描述又懒得进厂工作,家里肯定想着找个人嫁了,就不用操心了。”   李福见他们来了,马上紧张起来:“真不是我放的火,我为什么要烧老丈人家?没理由啊,当时已经有人调查过了,你们为什么又来?”   兰静秋说:“没人说是你放的火,我们就是想来了解一下当时的情况还有方小蕊跟你的关系。你们两个是怎么认识的?”   李福紧张地说:“我媳妇快回来了,我不想让她知道这些事,要不跟你们去派出所说吧。”   老刘一听就知道他绝对没问题,心虚的人不会主动提出去派出所,而且这个李福眼神很清澈,看着确实不像能做出杀人放火这种恶事的人,虽说不能以貌取人,但眼睛里能看出的东西太多了。   他们跟当地的派出所借了地方,人家还给拿来了热水跟杯子,兰静秋给李福倒了杯水,“别急,慢慢说。”   “我也不知道你们想听什么?我跟她是赶集的时候认识的,我跟我爸妈在集上卖鞋,她来买鞋,结果我给她拿错了,都拿成了一只脚上的,她回来找我,把我骂了一顿,让我请她吃饭。我就请她在集上吃了碗粉,从那以后就认识了。”   兰静秋打量李福,长得确实不错,很能吸引小姑娘的长相,她判断方小蕊当时应该是看上李福了,不然的话让把鞋换了就行了,哪怕气不过让赔偿点钱也是一种解决办法,结果她直接叫他请吃饭。   “你们两个交往,谁更主动?”   李福不好意思地垂下头:“一开始她更主动,总拉我的手,后来我更主动,她却有点烦了。”   “谁提的结婚?”   “我!”   “她马上就同意了,还是考虑过?”   李福叹口气:“她说不嫁我。”   老刘都惊讶起来:“什么意思?谈的好好的,你求婚,她说不嫁你?”   “她说要等她三个哥哥都结婚,才轮到她,我说我去跟她爸妈说,她不肯,就说分手吧。”   兰静秋皱眉:“谁说的分手?”   “她!”李福说着叹口气,“我当时都懵了,我俩感情真的很好,我以为是水到渠成的事,哪想到她居然不想嫁我。”   老刘更是奇怪:“不是说都已经准备结婚,彩礼跟嫁妆都商量好了吗?”   “对,那是后来。我第一次求婚,她说不嫁,我当时就傻了,我家里人看我为个女人要死要活的就给我说了几个对象,我当时就想着找个人气小蕊,就想找个比她更漂亮的,相亲的那些我都看不上,就自己找了个。结果小蕊又来找我,说她后悔了,她一哭我立马就心软了,就又跟她在一块了,然后才商量结婚的事,哪想到她爸妈都同意了,婚期都订了,突然出了事。”   兰静秋问他:“你找来气小蕊的女孩是哪里人?当时为什么没有查她有没有嫌疑。”   李福说的这些事案卷里都没有记载,按说李福为了方小蕊抛弃了刚交的女朋友,这个被抛弃的女朋友也会成为嫌疑人啊。   李福说:“她是外地人,是我在深市进货的时候认识的,跟我分了手就走了。”   “也就是说你进货时认识了一个比方小蕊更漂亮的女孩,直接就带回来了?方小蕊看到生气,又跟你和好,那女孩就被你送走了?”   李福点点头:“没错,就是这样,不过肯定不是她放的火,她很善良,不可能干这种事,再说我们感情也不深,就是她看我家做生意的有钱,我请她来帮忙,她就来了,我也没给她任何承诺,走的时候还给了她二百块钱,她肯定不会嫉恨小蕊,还祝我俩百年好合呢。”   兰静秋皱眉,这个姑娘嫌疑很大啊。 第426章 心理画像   二百块钱别说三年前, 就是现在也不是小数目,李福如果只是利用这女孩,相处时间短, 把话也说清楚了, 还给了钱,也许女孩不会恨他, 可临走时还祝两人百年好合?   这么大度的吗?   兰静秋问:“你确定她是在祝福你们?”   老刘也说:“会不会在说反话?”   “确定啊, 她说完我就送她上车回深市了,再也没见过,绝对不可能是她。”李福说得十分肯定。   “她叫什么名字?”兰静秋又问。   “夏春花,她嫌弃叫小花太俗,让我叫她小夏。”   “多大了?哪里人?”   “那年她十九,具体哪里的我也记不清了, 是北省还是秦省来着?反正是个穷山沟, 她自己一个人跑出来的。”   这还真没法找了, 兰静秋皱眉:“你再想想,当时还有什么可疑的事吗?夏春花说没说过奇怪的话, 你跟方小蕊分手时, 方小蕊有没有找男朋友?”   “没有, 小夏没说过什么,她直接走了。小蕊也没交过别的男朋友,她说只有我一个!”李福马上道, 看得出来,他很在乎方小蕊, 很可能至今不能忘情。   兰静秋说:“你一直忘不了她?”   李福眼泪掉了下来:“她是我的初恋, 我肯定忘不了, 而且她真得很爱我, 她后来才告诉我,她对我一见钟情,当时是她自己把两只一边的鞋子放到了一个鞋盒里,就为了回去找我。我也很爱她,从跟她在一起,我就想着我俩老了以后的事,还想过要生几个孩子。听到她的死讯我差点晕了。缓过来我也去看了,那么鲜活的人都成了焦炭,我也没法接受,那阵子一直做恶梦,我爸带我去了深市打工,我找最累的活,一天扛十几个小时的大包,累得倒头就睡才好了点,后来我在深市逛街的时候,还恍惚中把别人认成了她,当时我真以为我看见鬼了,追过去才发现认错了人。”   兰静秋叹口气,这李福还真是痴情,不过问来问去好像还是没什么线索。   老刘问李福:“方大运有没有再去你家闹过事?”   “没有,他就一开始闹过,非说是我放火把他家烧了,他爸爸特别通情达理,也没管我们多要,再说我家卖鞋的赚得也不少,就是以前太节省。彩电还是买的起的,是我妈怕他家再多要,才说是借钱买的。你说我有什么必要去他家放火,当时我们都知道方大运精神不正常了,他本来应该晚两天回来参加我跟小蕊的婚礼,结果突然被叫回来,被告知一家子都被火烧死了,肯定受不了,我能理解,我也跟他解释了好多次,我跟他说我有多爱小蕊,我俩要发生矛盾,我宁可扇我自己也不会伤害小蕊,再说彩电都买好了,我妈还说明年再买个冰箱,还打算给小蕊再买个项链,我们没嫌弃他家要的多,真的,就是我妈有点抠门,老一辈人都习惯了,就算给买也要先摆各种难处,结果就让大运误会了,警察也帮着劝,他朋友也帮着劝,后来认了尸,才算不再闹腾了。”   老刘见再问不出什么,就跟兰静秋交换个眼神。   兰静秋也觉得她可能想太多了,其实意外失火在火灾中所占的比例最大,很可能就是方家人没有把木柴彻底熄灭,半夜里死灰复燃。老两口在偏房,吸入的有害气体反而少,没有晕过去,反而逃到了堂屋才晕过去。   老刘送李福出去,兰静秋把笔录整理好,一目十行地又扫了一遍,突然对着倒数第二张愣住,在深市见到鬼?   她忙跑出去,拦住李福:“你在深市看到了很像方小蕊的女孩?”   “不是她。”   “你怎么确定不是她的?你追上去看到她正脸了?”   “没有,她上了车。”李福一脸莫名其妙,“我都说了是我看花了眼啊,我一直没能忘了她,还带着当时要送她的戒指,那件事后,我才把戒指扔了,决定往前看。”   兰静秋拉他回去,“这件事我想详细问问。”   老刘不解地看着她:“你又想到什么?”   “还不确定,问问再说。”   等三人回了问询室,兰静秋问李福:“你是在商场碰见小蕊的?”   李福点头。   “你认真回忆一下当时的情景。”   “情景?”李福皱眉,“什么意思?”   “你看到的女孩是五官长得像,还是你一眼就把她当成了方小蕊?”   “是别人,但我看花眼了,小蕊不可能穿那种套裙。”   兰静秋叹气:“你别想可能不可能,就说你当时的感受,你觉得看到鬼了,也就是说那女孩跟小蕊十分相似,你看到的和你追上去的是同一个人吗?看到她的正脸才发现自己刚才是幻觉?”   “不是,我当时吓到了,真以为是小蕊,可我追出去,就看见她上了一辆私家车,肯定不是她。”   老刘也听出问题了:“你判断那人不是小蕊,是因为她的衣服还有她上了私家车,而不是第一眼看到像看到鬼了,追上去看到正脸,才发现看错了?”   李福点点头:“那肯定不是小蕊啊,小蕊不会穿那种套裙,就跟办公楼里的女职员穿的一样,还上了私家车,我跟她去宁州玩,她连出租车都舍不得坐。”   兰静秋无奈道:“你看到她的第一感觉是见到鬼,却只凭着衣服跟车就说不是她,为什么没喊她?”   “喊了,我跟她走了个面对面,吓了一跳,我就喊小蕊,然后她就跑了,我追出去就见她上了车,我就觉得是自己太想她了,看到一个像她的就觉得是她。”   李福说完紧盯着兰静秋:“你什么意思?你觉得当时我碰见的就是小蕊?怎么可能?她已经死了?我亲眼在太平间看到她的尸体了。”   “尸体能看清楚面目吗?”兰静秋见过照片,脸都烧凝了,根本看不出五官。   李福摇摇头:“但她左手少了小手指,我妈当时还为这个嫌弃她。那是她小时候,她爸做木工活的时候她在一边玩,不小心给锯掉了。肯定认不错,小蕊已经死了,怎么可能死而复生。”   兰静秋却说:“就是因为左手没有小手指,方大运去认尸才没有怀疑,我觉得应该再查一下。”   李福一脸不可思议,他一直觉得是意外,觉得方大运是接受不了现实才各种攀咬。   “你们到底在怀疑什么?是因为方大运吗?他就不是个好东西,他还说过是他家邻居放的火,因为邻居家女人跟他妈以前吵过架。小蕊死了,我们都看见尸体了,尸体也已经火化了,你们要怎么查?说小蕊没死简直是天方夜谭啊!”   兰静秋也叹气,是啊,尸体都火化了,总不能验骨灰吧,骨灰早已经失去了原有的结构,验DNA也验不出来啊。   她把富生叫来,让李福描述夏春花的样貌身高,让富生画像。   老刘说:“静秋,你这个想法确实有点大胆,你觉得小蕊没死,那具少了左手小拇指的女尸是怎么回事?难不成是夏春花?小蕊杀了夏春花,又放火把自己家人全杀了?然后逃之夭夭?这怎么可能?”   “我也觉得不可能,可这确实是疑点,李福一年前在深市见到一个女孩,相似到就像看到了小蕊的鬼魂。他一喊,女孩还跑了,李福认为自己看花眼的理由是她穿着套裙上了私家车,这个理由不太充分吧。谁说小蕊就不能穿套裙上私家车了?”   老刘说:“也有可能只是个长得像的女孩而已,仅凭这一点来推断太草率了,当时的尸体烧焦了,现在尸体都火化了,怎么查?”   兰静秋说:“我们可以找夏春花啊,李福说她回了深市,有名字有画像,总能找到的。”   “李福说她回了深市是在三年前,万一她早就回了老家,或是嫁人跟着丈夫去了别的城市呢?”   兰静秋无奈地摊摊手:“那你说怎么办?就这么结案,不再查火灾了?还没找呢就先给自己设限,那肯定找不到啊,我知道我的猜测很大胆,但他们没做尸检,没查夏春花,李福还碰到了让他当场喊出小蕊名字的相像女孩,这还不够吗?”   老刘笑道:“我没说不查,只是讨论一下,咱们先来走一下方小蕊的生平吧,她是家里最小,唯一的女孩,小时候还因为父亲的不小心弄掉了左手小手指,从方大运的描述来看,她是全家人的宠儿,父母和三个哥哥都很宠爱她。”   兰静秋接着道:“她爸是木匠,之前他家还有地,还承包过山林,生活条件在他们镇上应该算是中等偏上,家里还有三个壮劳力,她在家里肯定是想要什么就有什么,所以她在赶集时看到李福,马上就主动追求。”   老刘说:“这应该叫用计追求,她自己创造了两次机会,一次是故意把试过的鞋子装错盒子,回去找李福,第二次是主动要求李福请她吃饭赔罪。”   “这么看来她很擅长给自己创造机会,并且想要的东西就要得到。但等李福向她求婚时,她却直接拒绝了他,是想欲擒故纵?让李福多次求婚以示真爱?还是她已经过了新鲜劲,不喜欢李福了?”   老刘说:“这谁知道呢?我觉得你更好代入啊。”   兰静秋苦笑:“我可代入不了。”   不过她还是说:“我觉得可能是不喜欢了,一见钟情的初遇方式,除非两人三观相合,有话可聊,不然最容易失去兴趣。还有可能小蕊只是喜欢李福,但没想要嫁给他,她对婚姻有更高的要求。但当李福找了一个比她漂亮的,她又不甘心了,重新把李福抢了回来。”   老刘说:“太容易得到的不会珍惜,小蕊一哭李福马上抛弃小夏回到她身边,她肯定很得意,但肯定不会因此对李福加深感情。”   “没错,以她的性格反而会意兴阑珊,觉得李福太好骗,没有难度。所以在大家都在高高兴兴地帮着他们两个筹备婚礼时,方小蕊这个准新娘真不一定期盼跟李福的婚礼。”   老刘说:“然后呢?她没有再折腾,没有说退婚的话,在婚礼前发生火灾一家人烧死了,如果死尸不是小蕊而是小夏,那应该是小夏回来过,或者是小蕊把小夏骗到了她家。”   “我觉得应该是小夏回来过,她好不容易找到了合适的对象,立马就跟着回家了,肯定没那么容易死心。”   老刘叹口气:“我们所有推断都在小蕊没死的基础上,可尸体却已经不能查了。”   兰静秋说:“不用急,找到夏春花就可以推翻我的推断,我再去跟方大运聊聊,确定下小蕊的性格跟行事方式,给她做个心理画像。” 第427章 自私   方大运对方小蕊的描述就是一个好字!   “小蕊最好了, 对家里人好,对外人也好,她是我们家最聪明的, 长得也漂亮, 嘴也甜,我爸妈还有我们三兄弟都很疼她。”   “要什么给什么的那种疼吗?”   方大运点点头:“是啊, 怎么了?我们家可不像别人家重男轻女, 小蕊是我们家的宝。”   “她有没有特别想得到又没得到的东西?”   “你在问什么?”方大运十分不解,“什么特别想得到,她想要的东西一般都能得到。”   兰静秋见他没明白自己的意思,就说:“跟我说说你们的童年趣事,对小蕊你印象最深刻的事是什么?”   方大运皱眉:“你老问小蕊干什么?她都被方建业害死了。”   兰静秋追问道:“小时候她有没有特别想要的东西?有没有跟你们发生过冲突,打过架吗?”   “我们都是当哥哥的怎么可能跟她打架?”   方大运说着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来, “不过她确实特别皮, 有一次家里买了一窝鸭子, 我妈一直不叫她碰,她非要玩, 结果弄死了一只, 我妈就打了她两下, 结果她偷偷把鸭子全弄死了。”   兰静秋皱眉:“她当时多大?”   “七岁。”   “怎么弄死的?”   方大运叹口气:“小孩嘛,没轻没重的,她把十来只鸭子都装到了麻袋里, 拖着麻袋玩,还坐在上边, 我听着声音不对, 才问她怎么回事, 她不肯把鸭子放出来, 说它们害她挨打了,要弄死它们。最后她二哥拿糖哄着她才把鸭子放出来,放出来的时候都死的差不多了,当时没死的那几只第二天也死了。把我爸妈给气的啊。”   “你爸妈又打她了?”   方大运摇摇头:“没打,我爸气坏了,骂了她几句,说要把她送走,不要她了,我妈把她赶出门,就她爱去哪儿去哪儿?还是我跟她三哥把她拉回来的。后来可能是怕了,再没犯过,嘴也变得特别甜,再没惹过祸。”   老刘哑然,才七岁就会伪装了?以她这个性格,应该会接着恐吓父母,我杀一只鸭你打我两下,我就杀一群,你再打我骂我,我就接着干别的坏事,结果这小蕊居然嘴变甜了,没再犯过?   兰静秋问:“她小手指是怎么回事?”   “也是不听话啊,我爸不叫她凑过去,不让她碰那些工具,她非要碰,不小心给割掉了。”   “当时她几岁?在杀鸭子之前还是之后?”   “之前吧,五岁还是六岁来着,就因为她一直说是我爸害她弄坏了手,要我爸赔她,我爸才一直觉得对不住她,宠着她,差点宠瞎了,还好后来她改好了。”   兰静秋皱眉:“她五岁被割掉手指,还是自己去碰了电锯,但她一直说是你爸爸害她弄坏了手?”   方大运点点头:“本来就是啊,是我爸用完不把电锯收起来,小蕊当时才五岁懂什么啊。”   兰静秋叹口气,好吧,五岁还可以说不懂事,再说受了伤肯定会抱怨,这件事也不能说明什么。   “她还有没有故意弄死过其他小动物?”   方大运皱眉:“孩子嘛,就算弄死了,肯定也不是故意的,你问这些干什么?”   老刘说:“再想想,小蕊小时候还有什么出格的事,或者让你印象深刻的事。”   “多了去了,小蕊一直就特别聪明,特别调皮,有一次她想要一件红裙子,我妈不给她买,她就拿了我妈要做衣服的布料自己去供销社换了红布。”   “你妈打她了?”   “没有,我妈本来要打她,她抱着我妈就哭,说梦见大仙儿跟她说今年要穿红,才能红红火火,才能没灾没难,还说她知道她这么做了会挨打,但她不是为了自己,又让我妈别给她做红裙子了,给我们一人做件红衣服,保佑家里红红火火,大家健健康康。”   兰静秋皱眉:“她当时几岁?”   “十一还是十二来着,我记不清了。”   “你妈就信了?”   “我妈不信,可她怕不给小蕊做红裙子,小蕊再把红布全剪了,就没打她,给她留了一件红裙子的布料,其他的又退回去换成了我们穿的蓝布料。”   兰静秋听得十分无语,这就是个极度自私的人啊,从小就是,什么改好了,她只是学会了伪装。   “你说你们全家宠着她,恐怕是全家人都怕她吧,怕她剪布料就给她做红裙子,这是宠吗?”   方大运愣了下:“小孩子嘛,就得多哄着,小蕊特别懂事,长大后就没再干过那些事了。”   兰静秋皱眉:“她要出嫁,你爸给她打家具是不是也是赔给她的?她是不是经常说你爸欠她的?”   “不只我爸,我们全家都欠她的啊,只能加倍对她好。”   老刘更不解了:“什么叫全家都欠她的?”   “她十岁那年,我妈把她带到集上去,差点给弄丢了,她回来说自己差点被人欺负,我妈心疼坏了,又给她买好吃的又买新衣服穿,打那以后,我妈想教训她,她就提那事。”   兰静秋问:“怎么提的?说你妈欠她的?”   方大运嘴上说小蕊特别好,大家都喜欢她,但潜意识里应该也因为父母的偏爱对她有意见,他说:“她就跟我妈说,我就做错了这么点事你就骂我,你一个大人还犯错呢,当初差点把我弄丢了,差点害我被坏人欺负。还说我就知道你们只在乎儿子,不在乎我,她还问过我妈,那次在集上是不是想把她扔了,觉得她是累赘。”   兰静秋叹了一声,这方小蕊从小就满肚子心眼啊,“你们兄弟三个又欠她什么?”   方大运苦笑:“那可多了去了,我差点用筷子弄瞎她的眼,哄了好几天,又把我卖纸板赚的钱全都给她,才消了气。那之后她也时不时就提起来。”   老刘皱眉:“怎么弄的?你们打架了?”   “没有,就是我没留意她在我身后,一转身差点捅到她眼睛上。老二跟老三也经常害她生病害她淋雨,弄丢她的书包,反正大家都欠她的。”   兰静秋都听笑了:“那你一开始说她最好,对家里人好,对外人也好。”   “她就是好啊?我们不小心伤害到她,她都不跟我们计较。”   老刘苦笑:“她那是不计较吗?她是把这些事当把柄,不停地要挟你们对她好,谁对她不好就是对不起她,就要把以前的事拿出来说,就要装委屈。”   方大运愣住,他第一次跳出家庭,以别人的眼光看家里这些事,也发现不对劲了。怎么大家都欠小蕊的,都必须对她好,不对她好就是没良心就是不喜欢她,嫌弃她,可她对别人好过吗?除了那些甜言蜜语,哄人的话,她好像从来没有实质性地关心过他们。   兰静秋见他愣神,就说:“我原以为你们家是因为就小蕊这一个女孩,才各种宠,宠瞎了,原来是这么回事,你不觉得有问题吗?”   方大运艰难地抬手擦了把脸,“她确实有点自私,但小姑娘嘛,又是家里最小,我们只能哄着啊,让她每天都高高兴兴的不好吗?”   “也就是说只有一切顺她的意,她才能高高兴兴的?否则就不停指责你们,甚至做出过激的事,所以你们习惯了哄着她,由着她,不管她提出什么要求都会满足她。”   方大运苦笑着点头:“其实大彩电跟摩托车是小蕊让我爸要的,后来我爸觉得要摩托没什么用,没跟她商量就改成了自行车跟缝纫机,她还跟我爸吵了一架,说她要缝纫机干什么?她可不会去给李福家当老妈子。”   “什么时候吵的?火灾前吗?”   “不是,更早一点,刚谈好了嫁妆,那时候我还在家呢,我爸被她吵得烦了,就说除了家具再给她五十块钱的陪嫁,她要一百,说现在五十块钱哪里拿得出手。我爸就给她了。”   兰静秋皱眉:“在那时候你还觉得你们一家子和睦,方小蕊对家里人很好?”   方大运叹气:“她就是自私了点,没别的坏毛病。”   老刘忍不住说:“七岁就因为挨了打弄死一麻袋鸭子,还没别的坏毛病?”   方大运虽然心里也有点不舒服,觉得小蕊好像心机很重总在控制他们,可嘴上还是习惯性地替妹妹辩解着:“小孩子哪有不惹祸的?你们问这些干什么?我妹妹好吧坏吧,走了三年了,也轮不到你们来说吧。”   “你认识夏春花吗?”兰静秋问。   方大运摇摇头:“不认识,怎么了?是她放的火吗?”   “不是,她是方小蕊的情敌,我们正在找她。”   方大运更不解了:“你们到底在干什么?我捅了方建业,你们该怎么判怎么判,判死刑我都不带眨眼的。我跟你们说我家的事,是以为你们能帮我找到放火的人,能帮我查一查到底是不是方建业放的火,好让我死也死个明白啊,到那头也能跟我爸妈他们交代了。可你们一直问我小妹,甚至还想让我觉得她不好!这是想干什么?”   兰静秋沉声道:“既然你怀疑你家里人是被害的,那当初为什么没要求尸检?”   “都烧成那样了,还得再切成块?那得多惨啊,要是你们自己家人你们能同意解剖吗?死因一看就知道了,我要你们查的是到底是谁放的火。”   兰静秋叹口气,怪不得方大运说方小蕊是他们家最聪明的人,她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方大运还是没有怀疑他家人的死因。   “烧得面目全非,你怎么知道那就是你的家人呢?”   方大运傻眼:“尸体在我家火灾现场发现的,还能是别人?我说你们到底在怀疑什么?”   兰静秋道:“李福在深市见过一个跟方小蕊长得很像的女孩,像到让他以为见到了鬼。”   方大运倒吸一口凉气:“什么意思?你说我妹妹的鬼魂跟着李福到深市去了?那现在呢?李福不是已经结婚了吗?我妹妹算什么?”   老刘长叹一声:“不是见到鬼了,是像到以为见到鬼,就是说跟你妹妹长的一模一样,懂了吗?所以我们怀疑方小蕊还活着。”   “这怎么可能!我都看到尸体了,小蕊左手没有小手指,这还能做得了假吗?那就是小蕊!”   方大运吼完,瞪大眼睛看着面前的两个警察:“你们是不是疯了!” 第428章 私家车   方大运无论如何都不相信方小蕊没死, 兰静秋跟老刘却分析着可能性很大。   老刘说:“方小蕊就是极度自私的人,她对她的家人很可能就是利用关系,没什么亲情, 还真有可能一言不合就放火。”   兰静秋说:“没错, 只从她弄死十几只鸭子这事,就能看出问题。小孩子没轻没重, 而且认知不全, 在探索时确实容易用手揉掐小动物致死,可她被制止后,报复性地把所有小鸭子装到一起要弄死,这就很恶劣了。我觉得她可能是品性障碍,也就是潜在的反社会人格。”   老刘叹口气:“只分析也不行,还得找到证据, 找人吧。”   兰静秋叹气, 如今最难的就是找人, 都是纸质档案没有联网,就算知道人名知道长相, 不知道地址也如大海捞针。   “就算找不到夏春花, 也应该可以找到跟夏春花有关系的人, 找到她家人,如果她从三年前再也没跟家人朋友联系过,就能说明问题了。”   李福描述出来的画像, 确实跟方小蕊有点像,但长相比方小蕊更明艳些, 而且两人身高差不多, 身形也相似, 这样看来尸体就更有可能混淆了。   深市那边很配合, 可夏春花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一点线索都没找到。   胡组长听说他们又开始查火灾的案子,不由皱眉:“火灾后尸体都火化了,火化前没有做尸检,你们只从推断就觉得死的不是方小蕊?万一就是李福看错了呢?”   兰静秋说:“从他的描述来看,应该不是看错了,只有两种可能,一是那就是方小蕊,二是跟方小蕊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再加上当时没有尸检,我们又分析了方小蕊的性格,还有火灾现场几个人尸体被发现的位置,我推断在火灾前一定发生过什么事,不然不可能两位老人跑到了堂屋,三个孩子都没动静。”   胡组长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你们觉得方小蕊是反社会人格?会杀全家人?可万一你们搞错了,人已经死了呢?”   兰静秋摊摊手:“有疑点总得查清楚吧。”   这时小田过来说:“深市那边找到一个认识夏春花的人,说她老家的人一直在找她,好几年不回家了。”   胡组长一下子愣住:“难不成死的真是夏春花?”   深市那边找到的这人跟夏春花一起在批发市场打工,夏春花碰到李福就跟着他走了,后来回来想接着干活,老板嫌她当时走的时候没提前说,不要她了,还嘲讽她不是当老板娘的命,让她有本事再找个小老板嫁了。然后夏春花就走了,再也没见过。   小田说:“后来又过了三五个月吧,就有人写信找夏春花,信没人收就退回去了,第二年夏春花的家人就跑来找人了,说过年都没回去,怕出事,据这人说,夏春花家人找了好几次,一直没找到人,不过他们也没放弃。”   老刘说:“看来深市是不会有什么线索了,拿夏春花的照片去北葛镇问吧,如果夏春花回去过,没准会有人有印象。”   兰静秋跟老刘去了北葛镇,除了找目击者,也想顺便问问方小蕊的同学,看看她在外人面前是什么形象。   方小蕊的同学对她的描述也差不多,都是觉得她很好,但说出来的事却并不是方小蕊有多好,而是方小蕊帮了她们再挟恩图报,帮她们的都是小事,比如她们丢了东西,方小蕊帮着找回来,丢了钱,方小蕊大方请他们吃饭。   看来她对方家人的办法不能如法炮制在外人身上,只能换了种方式,但还是换汤不换药,中心思想只有一个,‘你必须对我好,不然就是对不起我。’   不过也有一个人间清醒的女孩:“她特别假,还特别坏,她帮她同桌找回来的书,其实是她自己拿走藏起来了,肯定只有她找的到啊。我看见了忍不住说她,她就装哭,然后她同桌还帮她,说我过分,说她有多好。”   兰静秋问:“你试图拆穿她,她没有报复你吗?”   这女孩叹口气:“怎么没有,还好我也有亲哥亲姐帮忙,不然就要被她坑死了。”   “哦?她怎么报复你的?”   “她先散播谣言说我是小偷,然后我同桌的五毛钱就丢了,那五毛钱是我同桌的妈卖了她的头发,给了她五毛,她一直装兜里,舍不得花。我怎么可能偷她的,结果方小蕊不知道跟我同桌说了什么,她就以为是我偷的,哭着告老师,要让我赔,我没拿啊。”这姑娘越说越气,“还好我哥哥姐姐也在学校,跑去老师那里给我作证,下课了还跑去我们班里骂那些诬陷我是小偷的人。”   这姑娘叹口气:“这还不是最可怕的,她还找她哥哥的同学半路拦我,她出面救我,然后那个拦路抢劫的还打了她两下,我当时真信了,特别感激她,觉得之前的事都是误会,我把她当成了救命恩人,从家里拿钱给她买好吃的,围在她身边给她当丫鬟,还当着班里同学的面给她道歉。”   兰静秋没想到方小蕊居然还能做出这种事,倒是跟方建业制造危险再英雄救美的思路一样啊,难不成方建业是知道这些事,受到了影响?   “然后呢?”兰静秋问女孩,“你什么时候发现真相的?”   女孩说:“这事我跟我哥说了,我哥一直在找半路拦我的学生,找到后就打了一顿,结果那人说是方小蕊给了他两毛钱,让他演的戏。我哥跟我说了,叫我离方小蕊远点,我一开始还不肯信呢。那时候才小学五年级吧,她就这么多心眼,我差点就被她骗了,反正跟她交朋友,必须以她为中心,必须听她的话,有好吃的好玩的必须先想着她,不然就是对不起她。”   兰静秋叹气,这就是PUA啊,这方小蕊也够厉害的,从小无师自通,从家人到恋人再到朋友同学,无一幸免。   这女孩提供的信息很重要,方小蕊在家中和社会中的行为很一致,极度自私自利,而且很擅长笼络人心,这就是她的真实性格。   现在最关键的是找到目击者,哪怕有人看到夏春花曾经回过北葛镇,不知道她来干什么,也算是个线索。   他们拿着夏春花的照片在镇上转了一圈,一无所获,兰静秋叹气,难不成就这么算了?   “我们去趟深市吧,李福看到她穿着套裙上了私家车!哪怕是深市私家车也没那么多吧,我们可以排查一下有私家车的人家,再看看这三年深市有关男女关系的刑事案件有多少,里边有没有涉及到方小蕊的。”   老刘不解地看着她:“私家车这个确实是个方向,怎么还要查刑案?你觉得她已经进化成黑寡妇了?”   “这有什么准啊,她自己没有一技之长,还擅长蛊惑人心,李福看到她为什么不敢认,就是因为她大变样了,为什么大变样?”   “肯定是因为钱啊。”老刘说。   兰静秋又问:“钱从哪来的?”   “开私家车的男人!”老刘说着笑了起来,“没错,她这种性格只要尝到了甜头,一定不会停下来,也一定会有纠纷,往这方面查,也许会有收获。”   天要黑了,兰静秋跟老刘还是把镇上没问到的那两条街全问了一遍。   还是没有收获,兰静秋说:“也许不该只问靠路边的,应该多找点人来,把整个镇上的人全都问一遍。不过三年前的事,就算有人见过她,也未必记得。”   老刘说:“先别泄气,她长得很漂亮,很有辨识度,见过的人一定印象深刻。咱们去深市,北葛镇的人也要彻底查问一遍才行。明天再让小田安排,今天就算了,转了这家,咱们就走吧,再晚开车太危险。”   两人说着话,到了靠街边的最后一家,这家人正在吃晚饭,还很热情地要给他们搬椅子一起吃。   兰静秋赶紧摆手:“不好意思打拢了,我们问点事就走。”   老刘拿出夏春花的照片来:“你们在镇上见过这人吗?”   男主人拿过来看了眼摇摇头递给了他妻子,他妻子认真端详着,也摇摇头:“没见过,警察同志,你们该去路边小卖部问,那边去的人多,我们天天一大早就去厂里上班,回来了事也不少,洗衣服做饭,哪有空坐街上耍。”   她说着突然朝坐最里边的老奶奶问:“妈,你天天坐街边,有没有见过这姑娘?”   男主人瞪她:“问妈干吗?她脑子不清楚。”   那老奶奶接过照片看了眼,就笑了起来:“这孩子挺俊啊!”   兰静秋一进屋就注意到这位老奶奶了,不过她看老奶奶刚才吃饭的样子应该有点老年痴呆的症状,应该是问不出什么,不过她还是很有耐心地笑问:“是挺俊,您见过吗?”   老奶奶点点头:“见过,这不就是西街口的方家小丫嘛。”   兰静秋愣了下:“您是说方小蕊?”   “对啊,就是小蕊!”   男主人再次拿过照片,“妈,不是小蕊,长得像而已,你细看看,眼睛差别大了。”   女主人跟兰静秋说:“我婆婆老糊涂了,认错了人,她肯定也没见过,我说你们这么一家家找,也太不容易了,这姑娘到底犯了什么事?是在我们镇上犯的事吗?”   兰静秋只含糊道:“只是在找见过她的人。”   老刘问:“你们家跟方小蕊家什么关系?”   “算是远亲!出五服了!”男主人说着叹气,“小蕊家太惨了,一家五口人全没了,就剩下大运这孩子,可惜也不学好,快三十了还不能顶门立户。”   听这意思,他还不知道方大运被抓了,跟方大运亲近的人兰静秋他们都问过,这远亲肯定是平时不怎么联系,见到了会打招呼的那种,一问,果然男主人对方家的事也不怎么了解,就是不停感叹一家子只剩一个太惨了。   兰静秋正打算告辞,老奶奶喝完了碗里的粥,突然说:“要走啊,你们打问小蕊干什么?要给她说对象吗?”   男主人尴尬地说:“妈,小蕊早没了,您别说胡话。”   老奶奶看起来脑子是不太清楚,自顾自地说:“没在家啊?去哪儿了?这孩子可是好孩子,特别热心肠,那天有个开着铁壳子车的女人从街上过,她下车买东西踩了一脚狗屎,当时她那个脸啊,都能挂秤砣了。还是小蕊跑咱们家给她拿水冲干净了,还帮她刷了鞋,那鞋也好看,那跟啊,得有这么长。”   老奶奶一边说一边比划。   兰静秋听到铁壳子车激动起来,开私家车的是女人吗? 第429章 豪宅   兰静秋问老奶奶:“那车什么样子?”   “就是铁壳子车, 我去城里坐过大的,就是公交车。没坐过那种小的,我说那小的坐里边能直起身子吗?多憋屈啊, 还不如我们年轻时候坐的马车呢。”   男主人抱歉地看着兰静秋:“我妈有点糊涂了, 说话夹杂不清,警察同志, 你们别介意。”   老奶奶不干了, “别总说我老糊涂了,我明白着呢,小蕊那孩子就是看着人家有钱才殷勤,那女的说她是从深市来的,有个女儿跟小蕊差不多大,还说要是她女儿像小蕊这么听话懂事就好了, 还夸我们镇上人好, 姑娘也漂亮。”   兰静秋问:“她是把鞋弄干净了就走了, 还是邀请方小蕊一起走了?”   老奶奶说:“小蕊拉她去家里做客,她说还有事, 只是路过, 给小蕊留了个纸片子就走了。”   “名片吧。”男主人说。   “谁知道啊。”老奶奶用手比划着, “四四方方的,反正就这么大吧,小蕊拿到手特别高兴, 就跟人家给的是钱一样,等车走了, 她跟我道了谢就跑了。”   兰静秋给老奶奶描述了一下出租车的样子, 想确认一下她嘴里的铁壳子车是私家车还是出租车, 老奶奶说:“就白色的车, 这么长。”   她说着伸手在屋子里比划着,也说不清楚有多长,但只要听到白色的车,那肯定不是出租车,再根据她描述的车高,肯定是白色的轿车,不是私家车就是公务车。   可那女人穿着细高的高跟鞋,听描述不像是公务人员,应该就是私家车。   从深市来的细高跟洋气中年女人,还有个跟小蕊差不多大的女儿?开着白色的私家车,兰静秋松了口气,总算是有了方向。   老刘也十分欣喜,他们在进这家前,本来是不抱任何希望的,哪想到居然真有收获。   虽然老奶奶说两句就要想当年,说到一半还忘了有客人,回桌上夹菜吃去了,但兰静秋跟老刘都很有耐心地把当时的事详详细细地问了个清楚。   等从老奶奶家出来,天已经黑透了,两人开车往回走,心中说不出的轻松。   兰静秋说:“如果方小蕊是去找这个人了,那咱们就好找了。有名片的人应该有职务,我猜咱们要找的是一个有女儿的中年女企业家。”   老刘笑道:“据说深市现在掉块砖砸到十个人,八个都是老板,不过能开私家车的还是不多,确实好找多了。”   第二天,两人在单位食堂吃了早饭,开车去了深市。   兰静秋再次去深市,忍不住又想起了彭勇,当初金厅长和洛生海都警告她不要把心思放在追捕小刘上,她当时还不以为然,她来这边就是想着彭勇总会出现在深市或宁州市,可没想到的是她自从来了这边就一直忙忙碌碌的,哪里有空去找人。   她叹口气,彭勇这颗不定时炸弹,永远是个隐患,可她却只能等着他先出招,让人十分不爽。总得想个法子,钓他出来啊。   兰静秋心里有事,老刘说:“我来开车吧,不管找不找得到,你都别犯愁,也许咱们空跑一趟,方小蕊根本没来深市,也许她早死了,虽然咱们越查疑点越多,但也要做好白忙一场的准备。”   兰静秋下车跟他换了位置,解释道:“放心,我没为案子的事发愁。不过我觉得应该不是白忙,这场火灾太蹊跷了。”   等到了深市,他们直接去了公安总局,负责接待的人兰静秋来参加表彰会时见过,姓邹。   “邹队长,好久不见。”   “兰同志,又见面了。”邹队长十分热情,“你们要查的到底是什么案子?怎么一会儿找打工女孩,一会儿又找企业家?”   兰静秋把老刘介绍给他,又说了案子的事,邹队长问清楚了来笼去脉,也觉得可疑。   “当时就应该做尸检啊,就算家属不让做,这个尸体的分布位置,办案民警也应该好好查清楚。”   老刘说:“你是没见方家幸存的那位,脑子不清楚,他不让解剖,还各种闹腾着说这个是放火的那个是放火的,还跟办案的民警起了冲突,肯定不可能硬逼着人家做尸检。”   兰静秋说:“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尸体都火化了,没法查,但如果能确定方小蕊没死,一切就迎刃而解了。”   邹队长点头:“是啊,确实没法追究了。按你们的线索先查着吧,要是真是这样,这个方小蕊可不得了啊。”   兰静秋说了要找的人特征,邹队长皱眉:“他们都说现在深市是全国最发达的地方,其实没那么夸张,哪儿有那么多企业家,大部分都是小老板,有名的女企业家就一个,是开服装厂的,她还真有个女儿,至于开的什么车,我还真不清楚,等我帮你们查查。”   邹队长出去打电话,没一会儿就快步走了回来,“我让车管局查了,还真是白色的桑塔纳。”   兰静秋说:“有她的资料吗?我把照片发回去让人拿着去给老奶奶认一下,女企业家不容易,我们这么贸然找过去不太好,我跟老刘先在外围打探一下,看看情况,等那边确认了再登门。”   老刘点点头,赞许地说:“想得周到。”   邹队长去给他们找资料,没一会儿小跑着回来了,一进屋就兴奋地道:“重大消息,你们的推测可能是对的,包秋红的亲生女儿两年前就去世了,她收养了一个女儿,还改了她的姓,你们猜叫什么!”   亲生女儿死了,收养了女儿?兰静秋想到老奶奶曾说开车的中年女士说方小蕊跟她女儿差不多大,马上道:“叫包小蕊?”   “不对,叫包小方!”   邹队长拍着大腿说:“这也太巧了吧!方小蕊可能跟包秋红认识,包秋红的干女儿叫包小方。”   他说着把资料递过来,“你们看那个方字,一般女孩取名都会用草字头芳,她是姓方的方,我看也别等宁州的消息了,我只找到包小方的驾驶证存根,没照片,身份证照片可不好找,得翻半天呢,你们直接过去吧,是不是她,见一面不就知道了。”   兰静秋也确实等不下去了,接过邹队长递过来的住址信息,说:“好,我们直接去她家吧。”   老刘也觉得太巧合了,两人开车出来,他叹口气:“刚才忘了问包秋红的女儿是怎么死的了,不会跟这个干女儿有关系吧。”   兰静秋无奈道:“还真说不准啊,人的欲望是没止境的,方小蕊看到了更好的生活就跑来了深市,她来找包秋红肯定不能吃干饭啊,她不过是帮包秋红清理了鞋子,又不是救命之恩。就算包秋红照顾她,让她当轻松一点的秘书文员也得工作,看着包秋红的亲生女儿享受公主待遇,她也许会心态失衡,想着替代包秋红的亲生女儿。”   “要真是这样,那她也太狠了,我倒是希望是咱们想太多了。”   兰静秋看他一眼:“能理解,不过很多时候当真相显露时,旁观者都会觉得当时想得太少了。”   包秋红家离公安局不算远,就在市东区,穿过一片旧砖瓦房就看到了围墙,据说包秋红做服务生意赚了钱,正打算投资房地产,圈了一大块地皮,自己选了最好的地角盖了小洋楼跟大院子,要卖的楼却迟迟没盖起来。   现在还没有商品房的概念,但房地产早就露了头,包秋红确实有远见。   兰静秋按响了门铃,老刘看着院子里盖得十分气派的别墅苦笑:“这叫小洋楼?能住一个排的人了吧,先富起来的也太快了,快得吓人,看看咱们一个月才多少工资啊。”   兰静秋对此也很无奈,但人家也是凭本事干起来的,现在下海做生意的人不少,只要运气不太差都能成为先富起来的一批人,但像包秋红这样的确实不多,就像邹队长说的,企业家不多,女企业家仅此一位,那这个包秋红眼力阅历应该都远超常人,她也会被方小蕊迷惑吗?   来开门的不知道是工人还是园丁,但一看就知道他是在这家干活的人。   “请问两位找谁?”对方礼貌地问。   “包秋红女士在吗?我们是宁州市省厅的,找她有点事。”   对方让他们出示了证件,才把门打开,进去了老刘又忍不住小声说:“差距太大了,别说西北贫困山区了,就是咱们俩个见过这世面吗?简直跟普通老百姓是两个世界。”   兰静秋比这还奢华的世界都见过,自然不会动容,不过也配合着说:“是啊,这楼盖得真不错,花园也漂亮,咱们也算是见世面了。”   领路的工人马上说:“花园一直都是我负责,都是包女士喜欢的花。”   他把人领到别墅门口,敲了敲门,有个中年女人走出来,兰静秋还以为这就是包秋红,看着气质不太像啊,刚要问呢,这女人开口了,原来她只是管家。   管家再次确认了证件,兰静秋跟老刘才被请进了客厅,管家上楼去请包秋红时,老刘又忍不住吐槽:“怪不得说高门大户,这进门还得一拦二拦,还得喝茶等着主人会见,排场真大。”   兰静秋打量着客厅里的陈设跟挑高处的设计,皱眉道:“只是装样子,没有底蕴,一般这类人家非常讲究风水布局,可客厅里一点这类布置都没有,东西一看都很洋气显得很有钱,摆放却不得当,显得东边有点挤西边太空旷,显然这么大的客厅她们只会在东边坐着,才会把茶几高桌都堆集放到那边,她家应该很少来客人。”   老刘本来没看出什么问题,被她这么一说,也发现确实是有点暴发户的气质,说暴发户不太准确,总之是让你看得眼花缭乱,像是一个漂亮女人戴了顶时髦帽子,又戴了最昂贵的丝巾,却还想展露自己珍贵的项链跟发簪,总之是卯足了劲的想表达这是豪宅,很豪很大很气派。 第430章 偏见   兰静秋跟老刘刚坐下没一会儿, 楼梯上就传来了脚步声,一个盘着头穿着旗袍的中年女人拖拉着拖鞋走了下来,她圆脸剑眉, 搭在一起显得整个脸十分不和谐, 等走近了,兰静秋发现她的眉毛是纹上去的, 原来的眉形早就看不出了, 喜欢穿旗袍的女人为什么要纹个剑眉?   兰静秋十分奇怪。   包秋红走过来,上下打量着兰静秋跟老刘:“你们是省厅的?哪个省厅?”   兰静秋拿出证件递过去:“我们是宁州市省厅重案组的,想见见你女儿包小方。”   包秋红马上紧张起来:“见小方干什么?她忙着呢。”   “有点事需要向她核实,既然她在忙,那我们先问你吧。”   兰静秋语气已经很客气了,包秋红却皱眉道:“有事找我律师谈, 我跟你们没什么好说的。”   老刘起身道:“包秋红女士, 做为公民你有义务配合调查, 请别让我们为难,你还没问我们的来意就直接拒绝, 是猜到我们为什么会来吗?”   包秋红不耐烦地说:“我猜到什么?我看见你们就烦, 不是说了吗, 有事找我律师。”   她说完手一甩就要上楼,兰静秋问她:“你亲生女儿是怎么死的?为什么对警察这么大意见,难不成是警察不作为吗?”   “我女儿就是被警察害死的, 我当然有意见!有本事把我也逼死吧!”包秋红眼神里满是戾气。   兰静秋皱眉:“逼死的?你女儿做了什么?”她十分纳闷,如果包秋红的亲生女儿有案底的话, 邹队长应该会查出来啊。   包秋红却竖起眉毛, 冷眼看着她:“我女儿什么也没做, 清清白白的, 总之我不想跟你们谈,什么都不想说,有事找我律师。”   这句话她重复三次了,像是被人培训好了,什么时候该这么说。   兰静秋气笑了:“你连我们找你什么事都不问,就有事找律师?怎么?你犯了很多事,有很多人来找你吗?”   包秋红刚要说话,门外传来停车声,然后有人问外边的园丁谁来了,再然后就是哒哒的高跟鞋声音,有人下车跑了进来。   人还没到,声音先到了:“妈,您没事吧。”   进来的是个穿着红裙子的漂亮女孩,皮肤很白,气质很好,猛一看跟证件照片上的方小蕊没有一点相同之处,但看五官还是能看出相似之处来,只是相似,并不是一模一样。   兰静秋皱眉,李福不是说他见到的女孩跟方小蕊一模一样吗?难不成她整容了?还是他们找错人了?   她看了眼包小方的手,松了口气,这一定就是方小蕊,因为她也没有左手小手指。   包小方一进来就抱住包秋红,对兰静秋跟老刘说:“我妈精神状态不太好,还请你们谅解,你们有什么事就跟我说吧。”   老刘刚要解释,兰静秋抢着说:“方小蕊,你哥哥方大运昨天犯故意伤害罪已经被拘禁,我们这才来找你。”   老刘也发现这人长得跟方小蕊并不像,正想盘问,哪想到兰静秋直接就用这种方法来试了。   这确实是最直接最简单的试探方式了,于是他也盯着方小蕊,发现她一点也不慌张,只是惊讶地看着兰静秋。   兰静秋是想趁其不备试探一下,哪想到她的反应很正常,就像是听到了别人的事,被人叫错了名字。   包小方惊讶地看着兰静秋:“你在说什么?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什么方小蕊方大运的我都不认识。”   兰静秋仔细研究着她的脸,想看出整容的痕迹,可她脸上化着很浓的妆,什么也看不出来。   老刘觉得可能是他们弄错了,不过还是得核实一下,他说:“你是包秋红女士什么人?”   “我是她女儿啊,这话该我问你,你们两个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来我家?还跟我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   兰静秋说:“我们知道你是她干女儿,你老家是哪儿的?父母还健在吗?”   “查户口啊,烦死。”   包小方一脸无奈,抱着包秋红说:“我先把我妈送上楼,一会儿再下来跟你们解释。”   兰静秋皱眉:“不用了,我们来了两个人,分开问吧。”   包小方生气地道:“什么意思?你们想审我们母女俩个?”   兰静秋笑道:“只是涉案的询问,请配合。”   她说着给老刘使了个眼色,让他问包小方,自己拉起包秋红:“你亲生女儿叫包小雨对不对?她的卧室还保留着吗?能不能带我去看看?”   包秋红本来一脸疑惑,听见她说起包小雨,脸上露出几分温情,“当然保留着,小方说改成琴房,可我舍不得,那么多屋子,就留着这一间怎么了?”   包小方马上说:“妈,我不是怕你触景生情,心情不好吗?”   兰静秋说:“包女士,走吧,带我看看你亲生女儿的房间,有没有照片啊?你长得就好,女儿一定很漂亮吧。”   包秋红似乎很喜欢听人夸包小雨,她点点头,“当然了,她长得很像我。”   凑近了,兰静秋都不忍心看她那古怪的眉毛了,只问她:“在楼上对不对?”   包秋红还真就往楼上走,想要带兰静秋去看包小雨的卧室。   包小方哪里肯,她拦住兰静秋:“妈,你先上去吧,我来应付他们,出示个证件,我们就得听他们的啊?太嚣张了吧,您还想带她去看小雨的卧室,小雨知道了肯定会生气。”   她这么一说,包秋红立马变了脸,“对啊,我家小雨最讨厌警察,我怎么能带你去她卧室。”   兰静秋都要被这母女两个搞糊涂了,恨不得马上拉包小方去跟方大运做下DNA检测,确认一下亲源关系。   包秋红看起来很反感警察,甚至不想多问一句发生了什么事。这太反常了,像这些开厂的,甚至是被称为企业家的,对地方的贡献不小,肯定认识一些领导,如果是普通警察渎职,或是得罪了她,她肯定有办法投诉,让派出所去处理得罪她的警察,可这包秋红却只是反感所有警察,说她女儿被警察逼死,却不肯详细说怎么回事。   这里边一定有隐情。   “包女士,我听说您是深市唯一的一位女企业家,能被称为企业家的人,应该有足够的辨识能力,我不知道您对警察的反感从何而来,但我可以告诉你,我跟我同事对你没有丝毫恶意,我想单独跟你聊聊,想看看你亲生女儿生前住的地方,想听你讲讲她的故事可以吗?”   包小方发现这个女警察不停地在提‘亲生女儿’,每提一次她的脸色就阴一度,显然这个该死的女警察是在提醒包秋红,她包小方只是干女儿。   “你们到底是哪里的警察?跑上门来听故事?太奇怪了吧!”   兰静秋不理她,拉着包秋红说:“我想听听小雨的故事,想知道她是怎样的女孩,可以吗?”   包秋红愣住,“小雨的故事?你真的想听?”说着她又苦笑,“她没故事,就是个傻孩子啊。”   包小方立马拉过包秋红,把她挡在身后,“我都说了我妈精神状态不好,她不想跟你谈,有事找我妈的律师吧。”   兰静秋皱眉,包小方虽然跟方小蕊不太像,但她敢肯定这就是方小蕊,很显然她早就做好了准备,所以才能应对自如。   可她心里应该很紧张,害怕包秋红会说出她的身份,所以一听见有警察来了,就跑进来阻止,还不肯让他们单独跟包秋红聊,这本身就是心虚的表现。   兰静秋看着包小方冷冷道:“闭嘴!我在问包女士的意见,没有问你。”   包秋红被她吓了一跳,突然挣脱包小方拉住了兰静秋的手:“你说闭嘴的样子真像我家小雨。”   兰静秋心中一动:“小雨也对你干女儿说过闭嘴吗?”   包秋红点点头。   包小方尴尬极了:“妈,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再说我也是为了小雨姐好啊,你不是说了吗,不能跟外人提以前的事。”   兰静秋推开她:“我们是警察,什么内人外人?请你坐下配合我同事的询问,我要跟包女士上楼谈一谈。”   说完她十分强势地拉着包秋红的手往楼上就走,包小方都气傻了,“你搞搞清楚,这是我家,你在我家指挥我?凭什么?”   她一嚷嚷刚才那个管家马上走过来,似乎等着她吩咐把人赶出去。   老刘一看,也干脆强硬起来,把证件递到她眼前:“包小姐,请坐,我是重案组刑警,公民有义务配合调查。”   说完他明显感觉到包小方听到重案组三个字愣了下,他马上道:“说说吧,你是怎么成为包女士干女儿的。”   包小方气哼哼地坐到他对面的沙发上:“怎么?羡慕啊?”   老刘都气乐了,从包里掏出笔录纸来:“请配合我,认真回答问题。”   兰静秋拉着包秋红上楼,“小雨住哪个房间?我猜应该跟你的卧室挨着吧?”   “没有,她嫌我烦,总想离我远远的。”包秋红说着叹口气,“现在阴阳两隔了,算是最远的距离吧。”   兰静秋见她现在又平静下来了,谈到女儿去世也语气平和,不由皱眉,刚见时的反应为什么那么激烈?难不成是因为他们出示了警员证,还询问了她女儿的死因?   可这事必须得问啊。   兰静秋耐住性子,跟着包秋红进了走廊最东边的卧室,里边的陈设很雅致,跟整个楼的风格完全不同,“这就是你亲生女儿的卧室吗?太漂亮了,很有品味,你女儿的审美一定不错。”   说完她又拿起床头柜上的相框,照片里的女孩眉眼跟包秋红很像,兰静秋说:“又漂亮又有品味,一定很多人追吧?”   包秋红坐到女儿床上,轻抚着床单,叹了口气:“是啊,好多人追,还有好多人介绍对象,可我这傻女儿啊,只想找个真心爱她的人,她说那些门当户对的都不是真心的,不过是想找合适的结婚对象,不门当户对的都是图我家的钱,她一个也看不上。”   兰静秋像是唠家常一样,笑着说:“小女孩嘛,都想追求浪漫的爱情,她爱上谁了?你们公司的员工?保镖?还是同学?”   包秋红又是一声长叹:“她爱上了一个魔鬼,把她给毁了。”   兰静秋想到包秋红对警察的态度,皱眉道:“难不成小雨爱上了警察?”   包秋红听到警察两字情绪果然马上激动起来:“怎么可能!我家小雨才不会爱上那些冷血的执法工具,他们全都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东西!”   兰静秋苦笑,这偏见也太大了吧,难不成是有人故意灌输的?她很想说我就是警察,不过现在她不想刺激包秋红,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机会,一定要珍惜。   她看着桌上照片里的漂亮女孩,追问道:“小雨的男朋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会被你称为魔鬼?” 第431章 杜鹃鸟   听兰静秋问到包小雨的男朋友, 包秋红长叹一声:“那是我女儿命里的劫,如果没遇到他,小雨一定还好好的。”   “他对小雨做了什么?”   包秋红却摇摇头:“说这些有什么用, 人都走了, 我不想再提。”   兰静秋想起曹彤彤,试探着问:“是关系到小雨的声誉吗?你放心我会替你保密。”   包秋红看她一眼, “那男的不是好东西, 说是什么艺术家画家,画卖不出去,就会吃软饭,就这样的人,最后还把小雨给甩了,这孩子那么骄傲, 肯定接受不了啊, 她就自杀了。”   “自杀的?用什么方法?”   “她也不知道从哪儿找来的毒药, 发现的时候就晚了。”   兰静秋皱眉,‘毒药’?这个说法太奇怪了, “什么毒药?”   “就是有毒的药啊。”   “没有做尸检吗?”   包秋红摇摇头:“没有。”   “为什么没做?你不想知道你女儿是吃了什么药死的?也没有查她从哪儿弄到的药吗?”   包秋红哭道:“我当时都傻了, 哪里还顾得上。”   还是不对, 悲痛万分时不更应该查找死因吗?就像是方大运,接受不了家人惨死,就开始说这个放的火, 那个放的火,胡乱的攀咬。   包秋红丈夫在女儿很小时就去世了, 她一个人把孩子拉扯大, 包小雨就是她的命啊, 她居然没有查找死因?甚至没有尸检?   “你知道是什么毒药也知道来源对不对?所以才没去查?到底怎么回事?”兰静秋问。   包秋红烦躁地摇头:“我都说了是吃了毒药, 毒死了,你还问什么?原来你想听的是我女儿怎么死的,我还以为你真想了解她。”   她说着叹气:“你刚才的某些神态让我想起我女儿,让我差点忘了你是警察,我居然把你领到上边来,我是傻了吗?你们都是一丘之貉,赶紧给我滚!”   包秋红说着站起身,就要请兰静秋下去,兰静秋没在意她那句滚,反而打量着包小雨卧室里的陈设,“太可惜了,这么好的家庭条件,这么能干的妈妈怎么就走了绝路了?只因为感情的事吗?”   “不然呢?难不成是我逼死她的?是她自己不争气!”   兰静秋皱眉为感情喝药自杀为什么要说不争气?喝药死的连具体什么药都不知道,一直说毒药,“你们当时没有报警,直接宣布了死讯?非正常死亡都要报警的吧。”   包秋红皱眉看着她,语气十分不悦:“我都跟你说了,我们家不欢迎警察,我知道小雨为什么死的,不需要警察来查。”   此时她才有了点老板的气势,兰静秋却一点不怵她,盯着她的眼睛,认真琢磨着她刚才的话。   ‘不知道从哪儿找的毒药,发现的时候就晚了。’   ‘就是有毒的药。’   ‘被毒死的。’   兰静秋脑中灵光一闪,“小雨吸毒?”   包秋红吓了一跳,慌忙摆手:“你别乱说话!我女儿怎么可能碰那种东西!”   “她是吸毒后被自己呕吐物堵塞喉咙窒息了,还是注射过量?”   “我都说了,她没有吸毒!”包秋红怒吼着。   兰静秋反而过去拍拍她的背:“嘘,小声点,你不是不想让人知道吗?这么大声,不怕你家的管家保姆听到吗?还是说他们全都知道?”   包秋红被她拍着背,眼圈瞬间红了,语气也不再高高在上,反而带了点哀求:“别再问了好吗?人都死了,你问这些有什么用,麻烦你们走吧,我家没事,不需要警察。”   兰静秋叹口气:“你从没想过你女儿的死另有隐情吗?甚至都没有要求尸检?”   包秋红摇头:“没有隐情,更不需要尸检,我家小雨就是感情受挫,自杀走了,你们能不能让她安息。”   兰静秋无奈道:“包女士,你以为我是来查小雨死因的?”   “难道不是吗?”   兰静秋摇摇头:“当然不是,是其他案子,不过现在小雨的死因也要一起查了。不过还是先说我来的目的吧,三年前你有没有去过北葛镇?”   包秋红愣了下:“没去过,我早忘了,什么镇啊乡啊,我最多就是路过,不认识村里人也从来没去过村里。”   兰静秋笑了起来,她这个反应太有意思了,“没去过还是忘了?高跟鞋踩了狗屎的事应该没那么容易忘记吧。一个漂亮女孩跑来给你冲洗,还帮你把鞋子刷干净了,不记得了?”   包秋红摇头:“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以前忙的时候总是四处跑,谁记得这些小事。”   “如果没有,你会坚定地说没有这回事,为什么说不记得?怕当时的老奶奶来跟你对峙吗?你还给了那女孩名片,那女孩叫方小蕊,接了你的名片三个月后她家突然失火,除了在外地的大哥方大运,一家五口人都烧死了,面目全非都认不出来,这事你知道吗?”   包秋红脸上一点波澜都没有,像是在听故事。可就算是听别人的故事,听到一家五口都烧死也一定会动容,会觉得太惨了,太可惜了,可她却说:“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兰静秋更肯定了她知道方家的事,可如果她知道包小方就是方小蕊,知道她假死脱身,为什么要把她留在身边,还认了干女儿?   “当时也没有尸检,我们现在怀疑方小蕊没有死,她用另一个女孩的尸体代替自己,放火烧了方家,离开了北葛镇。”   包秋红皱眉:“所以呢?你刚才管小方叫方小蕊,是以为我干女儿就是方小蕊?这不可能,我干女儿是海外华人,证件齐全,拿的是外国护照。”   兰静秋叹口气:“你听到方小蕊的事居然一点感慨都没有?说明你早就知道对吗?”   “我知道什么?我根本就没听过这名字。”   包秋红说得面不改色,她语气也再次凌冽起来,“麻烦你离开我家,有什么事让你们局长来跟我说。别在这里胡乱猜疑,我的小雨没了,你们还要夺走小方吗?”   兰静秋叹口气,通过包秋红的反应,她更确定了楼下的包小方就是方小蕊,而且方小蕊已经给包秋红做好了工作,让她帮着隐瞒。   “包女士,像你这种糊涂虫,我简直不敢相信你可以撑起你家的企业,果然在风口上猪都能翱翔啊。”   “你说什么?”包秋红怒了,瞪着眼睛看着她,“你在说一遍,你们这些警察太嚣张太不是东西了,我要投诉你,我要找你们领导。”   兰静秋笑道:“可以啊,随便投诉,要不跟我去公安局吧,我还有很多话想跟你说呢。”   她说着指指包秋红的眉毛,又拿起梳妆镜,递过去:“远的先不说,咱们说说你自己的形象吧。”   兰静秋又指指桌上的照片,有小雨单人的,有母女的合照,“这才是正常的审美,你看看你们两个多像,多好看。再看看你现在这眉毛!谁让你弄的?不会是小方吧。”   别管多大的女人,也别管什么身份,对自己的妆容都一样在乎,包秋红看了下镜子里的自己,恼怒道:“要你管?小方说这样才像女强人,现在流行纹眉,你这种素面朝天的小警察懂什么!”   兰静秋苦笑:“除了小方还有其他人说好看吗?还是说你已经没有其他朋友了?”   包秋红愣了下,兰静秋就知道自己说对了:“这么大的宅子以前应该经常开派对,经常约朋友来打牌吧,可你看看你那豪华的客厅现在成什么鬼样子了?好好的豪宅搞得像散装拼接的一样,好好的人搞得跟精神失常一样,你的朋友能不远离你吗。”   “你才精神失常!”包秋红有点恼羞成怒。   兰静秋笑道:“不是你干女儿说你精神状态不好的吗?你当时怎么不反驳呢?”   她又指指包秋红手里的镜子,“你自己看看,你的脸型适合剑眉吗?还是这么粗的眉毛,像男人一样,小方不会跟你说你是女企业家,就得像女强人,面目不能太柔和,才鼓动你弄成这样的吧,是她的审美出了问题,还是你的?好看不好看你真看不出来吗?还是沉浸在失去女儿的痛苦里无法自拔,任由小方折腾你?”   包秋红颓然坐在床上,举着圆镜端详着里边的自己,似乎很陌生,那两道眉毛像毛毛虫一样斜着爬在脸上,好看吗?难看吗?她早就不在乎了。   朋友们一开始还跑来安慰她,喊她出去喝茶,什么时候不来的,她也忘了。   兰静秋看她沉思,就叹口气,坐到她身边,拉住她的手:“知道杜鹃鸟吗?吃害虫的有名益鸟,养孩子的方式是把蛋下到别人窝里,杜鹃幼鸟孵化时间短,比其他幼鸟早孵化出来,它会把窝里其他蛋都推出去,独享干妈带来的食物和爱。”   兰静秋感觉到包秋红的手哆嗦了下,她叹口气:“当母亲碰上杜鹃鸟,她的孩子就危险了。”   包秋红猛地抽回自己的手:“你在说什么?什么杜鹃鸟,我不懂,你别在这里挑拨离间,我就知道你们不是好东西。”   兰静秋皱眉:“警察打过你骂过你?欺负过你?还是害过你的小雨?警察都不是好东西的念头到底是从哪儿来的?”   包秋红一时语塞,兰静秋说:“仔细想想,警察对你做过什么?导致你亲生女儿死了你都没报警。”   “我就是知道他们不是好东西啊!”   兰静秋无奈道:“总有理由吧。”   “没有理由,我就是觉得你们都不是好东西,行了吧?你要觉得受侮辱了,可以告我,或者找我律师谈赔偿,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   包秋红说完站起来就走。   兰静秋沉声道:“包女士,你是不是怕警察发现你女儿吸毒?或者你女儿还有别的癖好,你怕警察发现,所以你反感警察来你家,还是说有人故意在给你灌输这种念头?是包小方吗?” 第432章 反目   当兰静秋说到包小雨是不是有别的癖好时, 包秋红脸腾地涨红了,“你血口喷人!我女儿清清白白的,你一会儿说她吸毒一会儿又说她有不良癖好,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跑来我家撒野!你等着,我一定要投诉你。”   兰静秋叹口气:“我只是癖好可没说不良癖好, 她到底做了什么?怎么死的?”   “你走不走, 不走我要喊人了,到时候你可别说我袭警。”包秋红阴沉着脸。   兰静秋见状,只好道:“好,你先冷静一下,想清楚了再跟我聊,如果不相信的话, 去查查杜鹃鸟。”   她下楼前, 又忍不住道:“忘记跟你说了, 方小蕊从小就有不少令人瞠目结舌的事,她七岁的时候弄死了一只鸭子, 这听起来好像没什么吧, 被爸妈打两下骂两句最多哭吧闹吧, 你猜她怎么做的?”   包秋红不赶人了,安静听着,兰静秋心中好笑, 如果她真不知道方小蕊,怎么会耐烦听这些, 显然方小蕊就是她干女儿包小方, 而且她心里应该已经开始怀疑亲女儿包小雨的死因了。   兰静秋缓缓道:“她把剩下的鸭子全都杀了。”   “啊?”包秋红吓了一跳, 愣愣地看着兰静秋, “你开什么玩笑,才七岁的孩子?”   “三岁看到老也许不太准确,但七岁已经能看出孩子性格了,她把所有鸭子都装到麻袋里,拖着麻袋四处跑还坐在麻袋上玩,你猜她坐在麻袋上的时候能不能听到鸭子的惨叫声?七岁了,刚因为捏死一只鸭子被爸妈打,能不知道她的行为会把鸭子全都弄死吗?”   包秋红脸色煞白,似乎吓到了,“也许,也许这姑娘就是太调皮了。”   “是啊,要是自家孩子,肯定得这么想,不然呢,难不成只因为她弄死了一麻袋鸭子就说她是冷血杀手吗?她上小学上初中不管成绩怎样,都是班里混混的头儿,有些男生都听她的,不听她的会被孤立,她甚至还找人欺负一个想拆穿她的女孩,她再去救人,然后女孩对她感激涕零!”   包秋红腿突然软了,蹒跚两步扶住屋角的椅子,颓然坐了下来。   兰静秋叹口气:“是不是想起很多事?能跟我说说吗?”   包秋红张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又强行忍住,好半天才摆手:“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我也不知道你说的方小蕊是谁,麻烦你离开我家,我家人要是犯了事,请出示逮捕令,要是有别的纠纷请找我的律师。”   兰静秋纳闷极了,又有点挫败感,明明这个包小方就是方小蕊,明明包秋红已经被她的话触动了,为什么还是不肯说实话呢?为了保住包小雨的名声?还是说她们之间的利益纠葛已经太深了?   兰静秋皱眉:“你有没有立过遗嘱?”   包秋红摇头:“我才五十一!”   “你公司是股份制还是独资?”   “你到底想问什么?”包秋红不解地看着她。   兰静秋干脆直接问:“你家的东西有多少在包小方手里?”   包秋红苦笑:“我已经把工厂给她了,房子东边那块地皮也在她名下。”   兰静秋傻眼,没想到包秋红居然这么蠢,这不等于什么都给包小方了吗?   “我建议你现在跟我去公安局,说清楚所有事,并且找你的律师过来,看看怎么拿回这些赠与。”   包秋红叹口气:“姑娘,你不用管我了,你走吧,我家没事,小方也好好的,我相信她,她一定能把厂子管好,肯定会蒸蒸日上,交给她我放心。”   从这个称呼,兰静秋能明显感觉到包秋红对自己的反感没那么大了,她无奈道:“包秋红女士,我是在担心你的生命安全,请马上跟我离开这里,一切问题解决后,你再住回来。”   “不必了,我家真没事。”   包秋红含笑看着她,“你看,警察就是烦人,你说是不是,都跟你说了没事了,你不信就去查小方的证件,她就是海外华人,什么北葛村,没影的事,你肯定是弄错人了,我知道你是好心,不过你这好心我真承受不起,你们走吧。”   兰静秋皱眉,包秋红明显已经知道自己被包小方骗了,为什么不肯承认?只为了包小雨的名声吗?还是说她打算自己解决?   包秋红像是缓过来了,起身往下走,她再次赶人:“麻烦你走吧,我要午睡了。我现在就小方这一个女儿,你们捕风捉影地听到些乱七八糟的话,就登门来挑拨离间!我收养干女儿肯定要查清楚,用得着你们操心吗?我把所有东西都转给她,是因为我信任她,你们把她想成什么人了?什么杜鹃鸟?什么杀人犯?小方是个善良的孩子,要不是有她在,我根本撑不到现在。”   兰静秋看着她平静的眼神,只好道:“我们准备做DNA检验,既然你坚称你干女儿包小方不是方小蕊,能让我们去她房间提取几根头发吗?”   包秋红皱眉:“这是随便就能提取的吗?我得咨询我的律师!再说我女儿已经成年了,她的事我可管不了,你自己去跟她说吧。”   包小方自然是不乐意的,而且她好像没听说过DNA,她都已经被老刘问烦了,此时更是怒了:“什么检验?欺负我没文化吗?我从没听说过什么DNA!你们不会是骗子吧!我都说了不认识姓方的,更没去过北葛镇,叫小方是因为我嫌弃芳字太女性化,我想像男人一样替妈妈撑起门户。”   她半搂着包秋红,“妈,让他们走吧,都打扰到你休息了,太过份了!一会儿我去找派出所的康所长,问问这两个警察是哪儿来的,在这里纠缠不清,以为有个警员证就能为所欲为啊?”   一般提取样本要不就是有了证据或证词证物了,强行提取,要不就是当事人配合调查主动配合提取,包小方不乐意还真不能提取她的DNA样本。   兰静秋十分无奈,老刘给她使个眼色,打算回去商量接下来该怎么办。   兰静秋还是不死心,跟包秋红说:“我需要再询问一下你家的管家和园丁。”   “那不是园丁,是我们家打杂的佣人。”包小方一脸嫌弃地看着兰静秋。   兰静秋无语极了,这包小芳还真觉得自己成了人上人?经过改革,没人再用佣人这两个字,毕竟一说这两个字就像在说仆役,叫帮工也好,保姆也好,工人也可,园丁都比佣人让人觉得尊重。   “好,我们要查问一下你家所有的佣人。”   “凭什么?”包小方冷眼看着兰静秋。   老刘说:“公民有配合调查的义务,我刚才不是跟你讲了半天吗?”   包小方编造的身世很简单,她也不敢说的太复杂,老刘各种角度来问,想让她出错,她却咬死了自己的正确答案,没有兄弟姐妹,亲生父母双亡,亲戚早不联系了,因为太内向连个朋友都没有,总之是说得滴水不漏,可越这样越可疑。   老刘为了把包小方绊住,刚才还跟她讲了公民应尽的义务,配合调查就是其中一项,可包小方能听得进去吗?   “我跟我妈已经够配合的了,你们什么证据都没有,就跑来我家指控我是另一个人,简直离谱,信不信我叫你们丢工作?”   兰静秋笑道:“口气这么大?我还真挺怕的。”   老刘为了避免冲突,拉着兰静秋道:“先走吧,一会儿把方家这几位佣人传唤到附近派出所再问。”   “也好。”兰静秋居然痛快答应下来,惹得包秋红和包小方都朝她看过来,两人好像都以为兰静秋不会善罢甘心,哪想到她居然就这么走了。   老刘其实也十分诧异,兰静秋出了门来到车上,才跟老刘说了在楼上获取的信息,她皱眉道:“我觉得包秋红有危险,她已经把工厂和这块地皮都转让给了包小方。”   “放心,咱们刚来过,她不可能现在下手。”   “我知道,不过以防万一,还是得赶快把两人分开,包秋红应该听进去我的话了,开始对包小方产生怀疑,但她还是要维护包小方,这太奇怪了。除了包小雨吸毒的事,她一定还有把柄在包小方手里。”兰静秋说着叹气,“我还担心,她是想自己动手报复。”   老刘愣了下:“想多了吧,包秋红既然能把工厂和地皮都转让给包小方,肯定对她十分信任,怎么可能因为你的几句话就翻脸,我觉得她只是开始怀疑了,但为了保护亲生女儿的隐私她会自己去查,现在就动手报复不太可能。”   兰静秋回想着包秋红跟她说话时的语气变化,无奈道:“希望吧,现在要怎么办?我们还是什么证据都没有,很明显那就是方小蕊,只要把她的DNA样本跟方大远的核对一下就能证明,回去跟邹队长打声招呼,请他们帮忙传唤这母女两个还有她家的管家工人,包括包小方的助理,都要传唤。”   老刘说,“没错,咱们没有执法权,还得邹队长来,只要把包小方列为嫌疑人,就能合法采集她的DNA样本了。不过最后如果证明咱们找错了人,这母女俩个可不是好惹的。”   兰静秋斩钉截铁地说:“放心,不会找错人的。你是没看见包秋红的反应,在我说杜鹃鸟时,在我说方小蕊七岁时曾经做过的那些事时,她的反应告诉我,她知道包小方就是方小蕊。”   马上要出这条街了,兰静秋想着包小方刚才的一言一行,突然又停下车,老刘问:“怎么了?又想起什么?”   “不行,我有点担心,必须现在把两人分开。走吧,回包家。”   她把车开到街口掉头,又朝包家驶去,老刘皱眉:“你担心两人会起冲突?”   “没错,她们各自都隐藏着不少秘密,包小方以为自己做的万无一失,我却告诉她可以做DNA检验,来查她是不是方小蕊,她会不会慌了想跑?包秋红已经知道了她的真面目,肯定知道自己受骗了,一定会怀疑亲生女儿的死因,一定会问她,两人肯定会起冲突!”   等车开到大院外边,就听到里边管家的尖叫声:“太太,您把枪放下啊,这是干什么?”   兰静秋跟老刘都急了,居然还有枪?   这次敲门,门开的很快,显然在院子里干活的这位工人大哥也怕了,见他们来了,明显松了口气,“警察同志,你们来的正好,太太跟小姐吵得不可开交,我听着好像都拿枪了。”   兰静秋跟老刘一进门,就见包秋红拿着把小巧的手/枪对着包小方,包小方冷笑着看着她,“你是不是疯了?他们说什么你都信?我对你好不好你自己不清楚吗?”   包秋红冷笑:“没错,你就是对我太好了,好到把我封闭起来,让我没有朋友,不去公司,你趁机接管了一切,等你拿到我外国银行里的钱,是不是就该把我弄死了?” 第433章 道具枪   兰静秋没想到她跟老刘还没走远, 包家已经闹起来了,她掏出枪来对准包秋红刚要劝。   包小方看见他们了,她马上一脸惊慌地朝门口喊:“警察同志, 救命啊, 我妈要杀我,她失心疯了, 快救救我。”   包秋红怒道:“我没失心疯。”   她说着又把枪口对准兰静秋:“没你们的事, 给我滚出去!”   兰静秋十分无奈:“包女士,有什么冤屈我们会帮你,先把枪放下好吗?”   老刘也早已经抽枪对准了包秋红:“包女士,请冷静,把枪扔到地上,有话好好说。”   包小方说:“我妈说我害死了小雨姐, 这怎么可能啊, 小雨姐爱上了一个垃圾男人, 那男的骗她钱,还教她吸毒, 我怎么劝她都不管用, 这些我妈都知道的, 可她不知道怎么了,突然说是我害死小雨姐的。”   她说着指着兰静秋:“你刚才在上边跟我妈说什么了?是不是你们挑拨的?你们算什么警察?是不是非得看着我没命才高兴啊,好了吧, 我妈要杀我了!你们满意了吧!”   包秋红大怒:“闭嘴,你给我闭嘴!小雨好好的, 她没吸毒, 她好好的, 你别说她。”   “妈, 你就接受现实吧,妈啊!你别再闹了行不行?你当时都看见了,小雨姐跟两个男睡在一起,你不是还骂她伤风败俗来吗?”   包秋红听得目眦欲裂:“你给我闭嘴!”   老刘急忙冲包小方喊:“你别再刺激她了!”   兰静秋皱眉,太奇怪了,在他们进来时,这母女两个面对面冷笑,谁都不服谁,而且包小方看起来一点也不怕拿着枪的包秋红。   发现他们进了屋,包小方才装出害怕的样子,还不停地言语刺激包秋红,是想逼她开枪吗?   兰静秋盯着包秋红手里的枪仔细看着。   包秋红手都在哆嗦,枪口上下动着,看那样子,随时都会朝包小方开枪。   包小方却还在说着:“警察同志,我也不想刺激我妈啊,可她疯了,你没看见她要杀我吗?救命啊,警察同志,我还不想死!”   她哀声求救后,又冲包秋红说:“妈,小雨姐死得那么惨,你不是一直说还好有我在吗?我陪着你度过了最艰难的日子啊,那些东西不是你自己要给我的吗?妈,你不会跟小雨姐一样也吸毒了吧!孟医生说过吸毒的人会像小雨姐一样不顾道德廉耻,甚至会泯灭人性!你这是干什么啊?是不是也跟小雨姐一样……”   包秋红听到包小方的话,气得大叫一声,闭上眼睛就要开枪,老刘正要开枪打她的手,兰静秋却厉声道:“老刘,别开枪!”   她早已经把自己的枪收好了,这时冲上去抱住了包秋红,老刘吓了一跳,这么冲上去太危险了,他没想到兰静秋这么不要命。   包秋红被兰静秋一抱一推,握枪的双手抬了起来,一枪正好打到墙上的挂钟上,清脆的一声响,子弹反弹回地上,还弹起来好几次,然后骨碌到了墙边。   老刘看着那颗最小型号的子弹都傻了:“空炮弹?”   兰静秋说:“没错,她的枪是道具枪!”   她说完抢过包秋红手里的枪扔给老刘。   包秋红傻了一样站在那儿,嘴里喃喃道:“道具枪?”   包小方却拍拍胸脯:“可吓死我了,我上次见我妈摆弄枪,就让齐姐找假枪给她换了,生怕她会自杀,我让齐姐把真枪锁到保险柜里了,我刚才还以为我妈拿的是真枪,可吓死我了。”   她看着包秋红:“妈,原来你是吓唬我呢?为什么啊?你别听这些警察瞎说,我怎么可能害小雨姐?”   兰静秋皱眉看着她,包小方看来早就进化了,虽然不知道她是怎么安排的,但她很狡猾,刚才一定是想借他们的手杀了包秋红!   她冷冷道:“包小方,你是不是经常跟包秋红说警察不可信?不过你可能不知道,我们不可能直接击毙嫌疑人,尤其是这种距离,直接打手更简单。”   包小方愣了下,马上道:“那太好了,还好你们没开枪打伤我妈,我妈就是精神失常了。”   老刘回想着刚才的情景,心下骇然,兰静秋说得没错,一般他们只会开枪让持枪歹徒丧失行动能力,但刀枪无眼,在包秋红手中持枪想要射击的情况下,为了不危害到群众的生命安全,其实是可以击毙的。   难不成包小方一句一句的求饶其实是在刺激包秋红,想让警察把她击毙?   这心思也太毒了吧!   兰静秋刚要说把两人都带回去,包秋红紧紧拉住她的手:“你刚才说什么,我的枪是道具枪?”   “没错!”兰静秋指指墙上完好无损的挂钟:“真枪会打碎玻璃甚至穿透挂钟!你看看,连个痕迹都没留下,这种枪是特制的,一米外比弹弓的威力还不如。”   她说完就感觉到包秋红攥着她的手越来越用力,她叹口气,掰开包秋红的手:“到底是怎么回事,咱们到公安局再说吧,包括你们家的管家佣人全都得去公安局接受调查。”   包秋红突然笑了起来,先是傻了一样的笑,然后是大笑,最后是仰天大笑。   屋子大,她这个笑法就更显得有点瘆人。   包小方一脸沉痛的表情:“妈,你想开点,小雨姐已经走了这么长时间了,你怎么还走不出来啊。”   兰静秋知道包秋红笑成这样,不是高兴,而是在笑自己傻,包秋红现在一定看清了包小方的真面目。   她轻轻拍着包秋红的背安抚着:“包女士,怎么了?小雨的死跟这把枪有关系吗?”   包秋红终于不笑了,眼神中却满是悲凉,让人看了心生不忍。   “警察同志,我要自首,两年前我杀过两个人,请你们调查!”   兰静秋愣住,她没想到包秋红杀过人,这就是包小方手里的把柄吗?   她想到刚才包秋红的大笑,又看看扔到老刘手里的道具枪,皱眉道:“你怀疑你当时杀人用的就是这种枪?”   包秋红苦笑着朝她点点头。   包小方却一脸惊骇:“妈,你是不是疯了,又说胡话!你什么时候杀过人!用什么枪也没杀过啊,当着警察的面,别乱说话行不行?”   她脸上焦急的表情不像是装出来的,急急道:“警察同志,我妈确实精神状态不太好,我让她去看精神科,她说那是精神病才会去的地方,不肯去,我只好让医生给她开了安眠药跟逍遥丸,她才能睡好,没想到越来越严重了。”   包秋红冷冷看着她,对兰静秋说:“警察同志,她就是方小蕊,她一直劝我国内赚再多钱也不安全,万一再来一次土改,我的钱跟地皮都会被分给穷人,她劝我把钱全存去瑞士银行,我一个做买卖的人都不知道什么瑞士银行,她一个从村里出来的,居然知道,不知道她是不是跟外国人有勾连,我看很有可能是间谍!你们一定要抓住她,你不是说她在他们镇上都杀过人吗?”   兰静秋跟老刘都没想到包秋红这么快就交代了,居然还说包小方是间谍?   他们还没说话呢,包小方就急了:“妈,你是真疯了啊,什么方小蕊?你是不是被这些警察给弄迷糊了,她们找错人了啊!我怎么可能是间谍?我当初应聘到你公司,后来咱俩投缘你才认了我当干女儿,你忘了吗?”   她说着冲兰静秋他们喊:“什么方小蕊,我听都没听过,我妈就是疯了,她精神不正常,不信你们找医生来给她看看,你们听她一会儿村里来的一会儿镇上来的,就知道她在胡说啊。还什么瑞士银行,我是美国人,这辈子都没去过瑞士,我就算想要她的钱,也会让她给我存去美国啊。”   包小方说着把头发撩起来:“你们不是要做DNA吗?来,给你们随便做,必须让我妈知道我不是你们说的什么小蕊!”   兰静秋皱眉,包小方怎么突然这么主动了?不会换了假发吧。   她本想上去检查一下,不过想了想还是干脆说:“亲子鉴定用血液更准确,到时候会有专人采集血样。”   哪想到包小方还是不怵,十分嚣张地说:“那就采血,想采什么采什么?采老娘的鼻涕我都不在乎!你们想怎么验就怎么验……”   她说着还用英语飙出几句脏话,口音很美式,还真听不出是不是母语。   兰静秋皱眉看着她,如果她真是方小蕊的话,这转变也太大了吧,不得不说确实有本事,这能力要用到正途上,也会干出一番事业吧。   更令她奇怪的是如果包小方就是方小蕊的话,为什么敢这么嚣张让验血呢?兰静秋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一丝怀疑。   老刘说:“走吧,先带回公安局再慢慢审,该验的验,再狡猾的狐狸也会露出尾巴。”   包小方哭丧着脸:“今天是什么鬼日子,先是你们跑来胡搅蛮缠,再是我妈犯病!我说了八百遍了,她精神不正常,你们听不懂人话吗?居然信她,走就走,反正我没干过坏事,不干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包家除了这母女两个,还有两个保姆,两个打扫卫生的,再加上管家齐姐,一共五个人,见包家母女吵架还拿了枪,这些人都躲了起来,这时齐姐才悄悄从偏厅里往这边探头。   兰静秋叫了支援,准备把这些人都带回公安局,包家也得封起来,慢慢查。   本来没证据,哪想到包秋红跟包小方居然这么快就反目了,老刘说:“这下好了,包秋红肯定会说出所有真相。”   兰静秋却有些担心:“包小方太奇怪了,她居然不怕验DNA?难不成她真不是方小蕊?可包秋红说她是啊。”   老刘说:“我看她是还在垂死挣扎,就连咱们也是这两年才听说DNA检验,她可能觉得跟古代的滴血验亲一样,闹着玩的,不可能当真。”   “你说得对,也许她觉得咱们是在吓唬她。赶紧让小田把方大运带过来,看看两人有没有血缘关系。”   邹队长虽然没帮着查案,但见他们带人回来,十分配合地去跟上边申请DNA检验,哪想到没一会儿,就一脸丧气地回来了:“不行啊,兄妹验不出来!”   兰静秋愣住:“为什么?”   邹队长叹气:“我也没听懂,反正说了一堆,就是说目前的技术不行,亲缘鉴定的难度相对于亲子鉴定来说更大一些,就算出了结果也不一定准确,他们不接!”   兰静秋愣住,难不成包小方已经知道了? 第434章 引狼入室   兰静秋原以为只要把包小方跟方大运做一下DNA鉴定, 就能确定包小方是不是方小蕊,可没想到居然不能做。   她皱眉:“我第一次提到DNA检验时,她明显不知道是什么意思?难道她是装出来的?”   老刘说:“她嘴里就没几句实话, 这有什么准儿。”   兰静秋想了想, 还是说:“刚才包小方提到了孟医生,查一下她在咱们走了之后, 有没有给这个孟医生打电话咨询过。”   都不用查, 包秋红就说了:“你们走了,我上楼去拿枪,想逼问她,小雨的死跟她到底有没有关系,正好听到她给孟医生打电话,她说是在咨询我的病情, 说我可能要发病。我就想起她多次跟我朋友说我精神状态不好, 我以前也没在意, 只觉得她是说我没精神,可现在想想她就是在暗示我的朋友甚至暗示公司的人, 我得了精神病!”   兰静秋跟老刘说:“看来得把这个孟医生找来。”   哪想到孟医生已经出国了, 说是去国外交流学习, 电话局那边也查到了包小方打的是通过电话局转接的国际长途,私人通话没有录音,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   孟医生接到公安局的电话, 只说他在国外医院很忙,对包家的事都不知情, 就挂了电话。   老刘叹口气:“看来这个孟医生跟包小方有勾连, 包小雨的死一定有问题。”   兰静秋无奈道:“包小方看来是做好了心理准备, 先去审包秋红吧, 她现在一定知无不言。”   包秋红坐在审讯室里,一幅心如死灰的样子,见兰静秋跟老刘进来,她急切地问:“方小蕊认了吗?”   “你确定她就是方小蕊?”兰静秋问。   “没错,就是她,她去国外做了整容,换了个身份回来的。她就是方小蕊,你们不是说能验血吗?她还有个兄弟对不对?赶紧验吧。”   老刘叹口气:“兄妹的鉴定目前还不准确,无法确定她跟方大远的关系。”   “我做人证,我能证明她来找我的时候不是这样的,她就是方小蕊!”包秋红气得眼眶又红了。   兰静秋说:“不要急,你怎么认识她的,她是怎么来找你的?又是怎么成了你干女儿的?从头说吧。”   “就是在北葛镇啊,我开车路过,看见路边有小卖部,就下来买包烟,结果踩到了狗屎上,是方小蕊跑来扶我坐回车上,又拿了我的鞋子去洗,把我袜子都冲洗了一遍,我当时真的特别感谢她,给她留了张名片。过了两周她来找我,我当时正在公司,她一来就跟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女孩一样瞪着眼睛看这儿看那儿,看我屋里的摆设,问东问西的,还说没想到城里人日子过的这么好,我秘书就忍不住笑,说城里人也有穷有富,你面前的是春丰服装的董事长,她又问董事长是什么。”   包秋红说着叹口气:“我当时还觉得她又可怜又可爱,小地方出来的什么也不懂,我就带她去上兴宾馆吃了饭,还给她定了高级套房。”   上兴宾馆算是深市最有名的高档酒店,那里的高级套房一定让方小蕊更具体的感受到了自己的生活跟包秋红是一个在地下一个在天上。   包秋红说:“现在想想也是我的错,我先让她见识了最好的,又安排她去了员工宿舍,她肯定有落差,才会盯上我跟小雨!”   “她这次找到你,就没再回北葛镇吗?”   “回去了!她嘴真的特别甜,长得也合我眼缘,我就留她在我公司工作,可她说她快结婚了,等结完婚能不能带她丈夫一起来我这儿打工,我说当然没问题,两个人还是能安排的,她就走了。后来又过了有两三个月吧,她来找我,戴着帽子围着丝巾,像是没脸见人的样子。一见到我,她就大哭,说她做了坏事,求我给她想想办法。我问她什么事,她说她杀了人。”   老刘一边记录一边问:“她直接跟你承认她杀了她全家人?”   包秋红点点头:“没错,她说她爸妈从小重男轻女,她在家里就是个免费劳力,什么脏活都干,我想起她不嫌弃脏去给我冲洗鞋子的样子,就信了,还挺心疼她。她还说她爸妈拿她换彩礼,为的是给三个哥哥娶媳妇,她虽然不乐意,但为了家里人,也同意结婚了,结果她未婚夫在外边还有个相好的,那个相好的找到她家里,要逼她退婚,他爸妈怕拿不到彩礼跟这女的打起来了,一不小心把女的打死了。”   兰静秋叹口气,看来夏春花确实就是方家那具没了左手小手指的女尸。   “然后呢?怎么起火的?是她放的?”   “不是,她说她爸妈跟她两个哥哥想把尸体烧了毁尸灭迹,让她在家里地炉里生火,她生着火后,见爸妈在商量要分尸,她觉得害怕就跑出来了,结果就起了火,全家人都烧死了,她说她不敢现身,生怕警察把她当成凶手,毕竟火是她点着的。又说现在她大哥回来了,认了尸,可能没事了,可她还是害怕,想来问问我要不要去自首。”   包秋红说着苦笑:“她说我是她见过最聪明最能干的女人,也是最善良的,对她这种穷人家的姑娘也不嫌弃。恭维我的人不少,可她那种把我当救世主的眼神,我真的承受不住,就想帮她。我本来想给她找律师,可她说她害怕,未婚夫的相好虽然是她爸妈弄死的,但毕竟是来找她的。虽然她生火是被爸妈逼的,但那把火确实是她放的,她哭得死去活来,又说对不起爸妈和两个哥哥,又说她大哥本来就经常对她拳打脚踢,要是知道了真相,会不会把她打死。”   兰静秋叹口气,这个方小蕊确实足够聪明,很懂得拿捏人心,她问包秋红:“于是你就心软了,决定帮她隐瞒下来?”   包秋红点点头:“她说她从小到大在家里都是被打骂被欺侮的对象,她爸妈还拿她换彩礼,还把找来的情敌给杀了,这样的爸妈死了也是活该啊,再说不是他们叫小方去生火的吗?小方生的火,火灾烧死了方家四个人,里边还有一具被她爸妈弄死的女孩,这女孩跟小方还是情敌,我要是警察我肯定觉得小方是凶手啊,所以我也能理解小方的害怕。我把她藏在员工宿舍,就找人去北葛村打听了,结果她大哥居然把那个女孩认成了小方,以为方家死了五口人,还说是小方的未婚夫放的火,警察好像认定是意外了。我回来就跟小方说,最好的选择就是隐姓埋名,不要再回北葛镇了。正好可以摆脱不想嫁的未婚夫,也可以摆脱总欺负她的大哥。”   兰静秋道:“你知道方小蕊的大哥为什么会认错尸体吗?”   包秋红想起兰静秋一见方小蕊就往她手上看,不由叹了一声:“难不成那女孩的小手指也没了?”   “没错,那女孩叫夏春花,她的手原本没问题,不知道她是活着被砍下手指还是死了再砍的。总之在方小蕊砍她手指时,就已经决定让这姑娘代替她死在火灾中了。”   包秋红嘲讽地笑道:“所以她当时跟我说的都是假的,那姑娘没准是她杀的!她嘴里有一句实话吗?”   她抬头看着兰静秋,“你说得真对,我做起这么大家业看来就是靠运气靠政策啊,我就是头猪,我居然一直对她深信不疑。”   “不必妄自菲薄,她全家人包括她未婚夫都被她迷惑了,全家人都很宠她,从来没有重男轻女,她给你的第一印象是善良热心肠,还不怕脏,第二印象是没见过世面朴实,你自然不会怀疑她。接着说吧,怎么成为干儿女的?又为什么要去整容?”   包秋红道:“她见我收留她,特别感激我,我说以后有机会给她弄个假身份,当时深市没身份证居留证的也不少,只要不被举报就没问题。结果她在厂子里干了没多长时间就生病了,我去看她,她跟我说在车间干活特别难受,想去做保姆,起码轻松点,做做饭打扫下卫生,都是她干惯了的。我当时看她可怜就叫她来我家当保姆了。”   她说着长叹一声:“我是真的傻!这是引狼入室啊。现在想想她是故意跟我这么说的,就是想让我把她带回家。我带她回去后,我家小雨就跟我说看她不像好人。”   包秋红说着眼圈红了,“是我对不起小雨,我当时要是把她赶出去就好了,可我居然还骂小雨!我说你是不是嫌弃人家太土了,我跟小雨说十年前咱们娘俩过的也是苦日子,好日子才过了多久啊,你就忘本了?后来小雨吹头发的时候被电到了,差点出事,是方小蕊救了小雨,小雨打那之后就把她当亲姐妹了。”   兰静秋皱眉,小雨被电不会也是方小蕊搞得鬼吧。   包秋红也是这么想的:“现在想想,没准小雨被电就是小方弄的,可当时我跟小雨真得很感谢小方,小雨知道她家的事,特别心疼她,还叫我认她做干女儿,她们俩个好的跟一个人一样。我当时也特别高兴,我就小雨一个女儿,万一哪天我走了,她肯定孤单,有小方在,两人互相照顾,我也能放心啊。于是我们都不再把小方当保姆,还资助她去上学,派司机接送她,还在二楼给她安排了卧室,真当是我亲生女儿一样,每月还给她零花钱。有一天她逛街回来就躲在屋里哭,小雨问她怎么回事,她也不肯说,等我回来了她才说,她在街上碰见她未婚夫了,他还叫出了她的名字,她很害怕!”   兰静秋叹口气:“于是你们就送她去整容了?” 第435章 诱惑   包秋红说:“我本来没这个打算, 是小雨说的,小雨说她现在隐姓埋名也不是办法,先让她偷渡出国, 弄个身份再回来。她救过小雨的命, 我们娘俩都把她当救命恩人,花多少钱自然也不心疼, 我跟小雨对出国的事也不了解, 还是找了孟医生,他才帮我们安排的。小雨当时是真把小方当妹妹,还以为她说的都是真的,是个可怜人。还说小方的手缺一个手指太明显了,幸亏那人没细看,不然肯定认出她。小雨就又咨询孟医生有没有办法补上个手指, 哪怕是假的也行。孟医生说假的一看就看出来了, 也不能活动, 没什么用。后来把小方弄出国,她通过孟医生告诉我们, 那边可以做整形, 就是需要大把的钱, 想借我的钱整形。小雨立马就带上钱出国找她去了。”   包秋红叹气:“我的小雨真的太善良了,那是她第一次出国,为了方小蕊二话也不说就赶过去了。据说那时候移民局查得不严, 他们买通了人用一个去世留学生的身份办了绿卡,小雨还给她改名包小方, 是真把她当包家人了。她也特别高兴, 打越洋电话回来, 说特别感谢我跟小雨, 一辈子给我们当牛做马。付出的越多,就越把她当自己人,哪里需要她当牛做马啊,她跟小雨一个待遇。她整了容有了新身份,以美籍华人的身份回来了,成了我的干女儿,我当时还请了亲戚朋友过来,把她介绍给大家,还说了我们早编好的故事。”   老刘问:“什么故事?”   “小雨去美国玩差点被人欺负,被小方救了,她父母双亡,一个人在美国形单影只,跟小雨又投缘,还都姓包,就觉得是缘分,于是我收养她做干女儿,反正他们也不能去美国查,我想这样小方就安全了,就算她亲哥看见她也认不出来。”   包秋红说着无奈道:“你是不知道,为这事我还得罪了亲戚,他们觉得他们这些正经亲戚只能在我工厂里当个小头头,小方一个没半点关系的人居然成了我女儿,还住在家里,还帮着管厂子,他们不服气。可我跟小雨当时真的把小方当亲人了,还为此跟亲戚们疏远了。”   “然后呢?小雨是怎么开始吸毒的?”兰静秋问。   “她心高气傲,我让她结婚,她这个看不上那个看不上,跟小方一起说要弄个美容院,还说想招些学生出国学整容,她觉得整容以后会流行起来,现在国内根本没有这项目,一片空白,到时候肯定大赚。结果被我骂了一顿,我说长相都是父母给的,谁没事往脸上动刀子。”   兰静秋心里叹气,这个小雨倒是很有前瞻性啊,不但意识到整容以后会火起来,还知道定向培训,要是她不死,以后肯定跟包秋红一样也是个女强人。   包秋红说:“我不让她搞整容,但支持她开美容院,女人嘛,都爱美,这份钱最好赚。她跟小方早出晚归的说是在学习在调查市场,结果不知道怎么就认识了一个画家,是美术学院毕业的,小雨一直跟我说他是开画廊的,我还觉得挺好的。因为我当了老板接触到一些人,也发现自己跟人家可能有些欠缺,怎么说呢,就是我觉得有钱了就该搞搞艺术嘛,我们家也不缺钱,画家说出去很有面子,我就没拦着,只说真喜欢就领回家来让我看看。”   包秋红说着突然伸手啪啪抽自己耳光:“悔死我了,我怎么就那么傻呢?我该早点见他,我该早点阻止的,为什么还要鼓励小雨!”   兰静秋叹口气安慰道:“你又不能未卜先知,这不是你的错,后来呢?小雨认识他以后就开始吸毒了?”   “一开始没有,但小雨变了,穿着牛仔裤上边小背心还自己截短了,露着半截子腰就要出门,我拦她,她还说人家美国大街上都这么穿。”   包秋红十分无奈:“我也不是老古董,小姑娘前卫一点也没问题,她喜欢穿什么在家里穿就行了,穿出去人家都当她是女混子,你说我这脸往哪搁?她以前很听话,自从认识了这个姓董的画家,就越来越叛逆。不喜欢我管她,跟我对着干,还说我太俗,我说我要不俗能赚到钱吗?我赚的钱把你养大,让你吃好的喝好的,出门有小车坐,你看看外边有几个人能有这种生活水平,她就说我眼里只有钱,每次我们两个吵架的时候,小方总是劝了我又去劝她,帮我们调停,她真的特别贴心,我当时真觉得她才是我亲生女儿,我还跟她说,我要是没你可怎么办啊?迟早被小雨气死。”   方小蕊没有环境自己创造都能让别人对她感激涕零,包家母女两个的矛盾正好是她的机会,甚至这个矛盾也有可能是她搞出来的。   小雨这种善良,母亲还强势的小姑娘心智一般都会晚熟,耍心眼肯定比不过方小蕊,很有可能被她蛊惑。她这两边劝没准是在两边拱火。   兰静秋叹口气:“你什么时候发现小雨吸毒的?”   包秋红见避无可避,只得说:“那天我们正在吃饭,阿姨刚把饭端上桌时,她就有点反常,等吃到一半,她就开始抓头抓脸,眼神也特别疯,我说你要不舒服就上楼去睡会儿,她说她要出去买点东西,还叫我给她钱。她手里有钱的,不是要开美容院吗?我给了她三万块钱,每个月还给她生活费跟零花钱,我说你的钱呢?她说全赔光了,美容院已经开了又倒闭了,全亏损了,她还欠了钱。”   包秋红说着眼泪掉下来,“真的太突然了,她一直跟我说她在准备什么,在招什么人,在办什么手续,还不叫我去看,都不叫我问,她说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自己干一件事,一定要等她办成了,开业那天再请我去。我看她有时候精神不好,还以为她太用心太忙了,还劝她不用急,慢慢来。哪想到钱都花光了,美容院还没个影,我肯定要问清楚。我一问她就急了,从沙发上拿了我的钱包就跑了。我气坏了,就问小方是怎么回事,小方就哭,说她拦不住,说小雨爱上一个姓董的画家,钱都花在他身上了。”   老刘忍不住问:“这个姓董的画家是不是小方介绍给小雨的?”   “不是!小雨说是她被人抢劫,姓董的路过救了她。”   兰静秋低低骂了一声:“当时你居然没怀疑?小雨触电被小方救了,你们把小方当家人。她变身回来时,你们编的故事也是小雨被人抢,小方救了她。再听到这样的事,你就应该警惕起来啊,哪有这么巧的事,你居然就信了?”   包秋红叹了一声:“你不知道,前几年深市特别乱,有来打工的外地人,有来淘金的老外,还有各种老板个体户,抢劫的事时有发生,去年不是还成立了一家保镖公司吗?我当时听人说了,还想要是早点给我家小雨雇个靠谱的保镖也许就不会认识这个姓董的了。”   “姓董的自己吸毒吗?还是只是毒贩?”兰静秋问。   “他自己吸,没钱买了就管小雨借钱,还带小雨一起吸,小雨哪里见过那东西,她说她好奇试了试,结果就再也戒不掉了。我说我戒烟都戒得那么难,你怎么就信那玩意能戒呢,没把我气死,还好有小方,一直劝我,还帮我管着小雨不许出去。当时特别严,查到吸毒的直接就关进去了,我也不敢报警,小方一直跟我说警察多不近人情,还总跟我讲严打的时候警察抓了什么人,说派出所里都装不下了,人挤着人,还说抓得越多警察发的奖金越多。”   包秋红说着苦笑:“我也算是半百的人了,居然就信了她这些鬼话,一直不敢报警,一个是怕名声不好,另一个是怕把小雨抓进去,万一判个几年,小雨不就毁了吗?不过其实也不怪我对你们有偏见,头一次严打的时候我厂里一个工人老婆重病不能下地,生活很困难,他偷了两匹布料出去给孩子们做衣服,被举报抓了,我去求情都不行,最后判了八年。我都说了没事我不差那点东西,还说他家多困难,可那个警察就是说丁是丁卯是卯,困难也不能偷,虽然这话是对的,但我就是觉得你们太冷血了。”   兰静秋叹口气,偷盗的没有贵重物品一般是三年以下,两匹布料八年确实是太重了,但乱世用重典,在严打的时候犯事,这还真说不上谁对谁错。   老刘说:“就像你说的警察也只是执法的人,当时也是特殊情况,就把你给吓到了,甚至发现小雨吸毒都不敢报警?就任由她接着吸吗?报警查出毒源,抓了毒贩,才是在救小雨啊。”   兰静秋也道:“进戒毒所或是监狱对她来说未尝不是好事,家里有钱,坐过牢怕什么?她又不需要找工作。关起来她才知道自己做错了,才会反省啊。”   包秋红说:“是啊,我现在真是后悔死了,哪怕是判上十年八年都没问题,起码她还活着,可我当时真的怕警察,只找了孟医生,帮她戒毒。”   兰静秋在纸上把孟医生重点画出来,这人一定跟方小蕊有关系。   “是不是反反复复,孟医生说没事了,结果她又犯了?”   包秋红点头:“没错,我恨不得弄死那个姓董的,那天我回来,小方一直拦着我不让我上楼,还要带我出去逛街,我就知道小雨又犯了。我气坏了,跑上楼一看,她居然找了两个男人回来,除了姓董的还有另外一个男的躺在她床上!”   她捂着脸艰难道:“你不知道我当时脸都烧起来了,没想到小雨居然这么丢人现眼,我上去揭开被子就要拉她下床打,可她手特别凉,任我怎么打骂都闭眼装死,那两个男的被惊醒,吓得要跑,我堵住门骂他们,然后那个姓董的看小雨不对劲,就说小雨晕了,另一个男的摸了摸小雨,说不是晕了是死了!”   她说完大哭起来:“小雨死了,她刚吸过毒,还有两个男人在,你说这种情况,我怎么报警啊!” 第436章 好演员   包秋红说到女儿的死崩溃大哭, 兰静秋劝慰两句,又问:“接下来你怎么处理的?”   “我傻了,我不信啊, 早上还好好的, 怎么就死了呢?我要把小雨送医院,是小方说先把孟医生叫来, 那两个人想跑, 我不肯让他们走,恨不得撕了他们。孟医生还没到呢,小方不知道从哪儿拿出来的枪,对准那两个混蛋,说要替小雨报仇,可她却半天下不去手, 那两个混蛋跪地哀求, 姓董的还说他跟小雨是真爱, 小雨太爱玩了,他只能陪着, 我一听火更大了, 就抢过枪朝那两个混蛋开了枪!”   兰静秋皱眉:“打到哪儿了?”   “他们离我很近, 都不用瞄准,一个打到胸口一个打到肚子上了,他们两个中枪衣服上都是血, 小方吓得大叫,齐姐在敲门, 我脑子里一片空白, 又朝他们胸口开了两枪, 人就不动弹了。”   “衣服上都是血?你说你到了卧室掀开被子把那两个男的惊醒了, 他们躺在被子下边还穿着衣服,是什么衣服?长袖还是短袖?”   “好像是长袖的,不对,一个长袖一个短袖。”   包秋红说着苦笑,“我真是太傻了,是啊,他们如果乱来的话,两个人为什么都穿着衣服,虽然下边是短裤,但上边穿得严实啊,我就看见三个人都躺在床上,小雨只穿着吊带裙我就急了,然后又发现小雨死了,我脑子都转不动了,根本没注意这些细节,还有枪,小方说枪是小雨上次遇险后偷着买的,跟她说过放在梳妆台下边了。那把枪也许也是道具枪,我根本就没杀那两个人!他们在演戏!”   包秋红越想越后怕:“如果他们在演戏,那小方也在演戏,也就是说小雨跟姓董的认识也许就是小方安排的!这一切悲剧都是她造成的,她想毁了小雨!”   她哀声道:“为什么要这样做?我知道枪是道具枪的时候就想到这种可能了,可我还是不敢信,为什么啊,小雨对她多好啊,是真的把她当亲姐妹啊。”   兰静秋说:“你不是说小雨曾经跟小方说过闭嘴吗?小雨经常会呵斥小方吗?”   “没有,那是小雨开始吸毒之后,小方劝她,她才吼小方的,还有我让小方盯着小雨,随时跟我汇报她的情况,小方一跟我告状,小雨就叫她闭嘴,可两人之前真得很好,小雨把小方当救命恩人,怎么可能对她不好,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实在想不明白,不行,我要见她,我要问清楚。”   兰静秋说:“她不会承认的。她早就算计好了,你发现女儿死了,卧室里有两个男人,你杀了这两个男人,自然不会再报警,还会跟小方一起隐瞒此事。小雨死了,你有杀人的把柄落在了小方手里,以后自然跟她更亲密,你失去独女也只能依靠她了。”   老刘却说:“先别急,这只是咱们的猜测,让包秋红拿道具枪杀那两个人,太冒险了吧。”   他问包秋红:“你说你击中他们后,他们衣服上都是血,他们可能是在衣服下边放了血包,可如果你朝他们头上开枪呢?或是打中了腿,他们却一点事都没有,你马上就会发现枪是假的。一旦拆穿他们,你就会去查小雨的死因,他们谁都逃不掉。”   包秋红说:“不是,一定是他们设计好的,他们料定了我肯定朝他们胸腹上开枪,因为他们离我近还因为小方拿枪时对准的就是他们胸口,我抢过枪自然也对准了他们胸口。”   兰静秋说:“没用过枪的人持枪时确实会对准胸腹,因为目标大,对准头或四肢需要准头。也或许小方有两套方案,能骗过你最好,如果被你发现了,我估计你也凶多吉少了。”   包秋红冷笑:“我猜她做得出来!小雨死了,我也死了,她把锅推到姓董的跟那男的身上,她就能独占家产了。”   兰静秋说:“是啊,如果你发现是假枪,也许他们手里还有真枪,先把你杀了,再说是你先掏出枪要杀那两个男的,被他们抢了枪反杀,如果小方给这两个男的做证的话,很可能他们算是正当防卫。只是鬼混和吸毒再加上正当防卫,判不了几年,出来了小方自然不会亏待他们。”   包秋红长出一口气:“我自以为聪明,没想到被这小丫头耍得团团转啊!”   兰静秋问:“然后呢?不是喊了孟医生来吗?他没有检查两人是不是死了?”   “检查了,他来了也吓坏了,我先叫他看看小雨还有没有救,虽然我知道是没救了,可我还是不敢信啊,他让我节哀,说人确实死了,是注射毒品过量了。然后他问我那两个男的是不是我杀的,他要报警,小方马上站出来说不是我,是她杀的,还抢过了我手里的枪,还叫我别怕。”   兰静秋叹口气,这个小方还真是个绝世好演员,“然后你特别感动?”   包秋红嘲讽地笑着:“没错,我特别感动,觉得还好有她,我还抱着她大哭,我说没事,你还年轻,不能把你毁了。我跟孟医生说人是我杀的,小方就求孟医生不要报警,她说这两个人不是好东西,都是吸毒贩毒的混蛋,是他们害死了小雨,他们死有余辜。孟医生跟我家关系一直不错,算是私人医生,他也为难起来,后来小方把他拉到一边说要给他一大笔钱,他才决定帮我们处理尸体。”   老刘无奈道:“小雨的死对你打击太大,要是正常情况下,小方这些伎俩能看不出来吗?如果她不想报警,干脆别叫孟医生进来不就行了,那个齐管家进来过吗?”   包秋红摇摇头:“齐姐什么也不知道,小方说没她的事,只是在吵架,叫她回自己房间不许出来。孟医生来了,是我叫他进来的,我想看看小雨还有没有救。”   老刘对她十分无语:“直接把你女儿送去医院,谁会知道她跟两个男的在一起?”   “我怕医院发现她吸毒死的,会报警,警察肯定会来查啊,我不能让我女儿死后还毁了清誉!你不懂的!”包秋红痛苦地说。   兰静秋叹口气:“我们知道,你理智上其实清楚女儿已经死了,知道送医院也没用,但孟医生来了你还心存幻想,或者你潜意识里很信任他,想让他进来帮你出谋划策。”   包秋红点点头:“孟医生一直是个靠谱的人,他跟小方确实是我最信任的人。他说尸体他会用医学手段处理,不会留下痕迹,小方说我受刺激了,给我喂了两片安眠药叫我去睡,我当时跟行尸走肉一样,任由他们安排。等我醒了,小雨卧室里已经收拾干净了,她静静躺在床上,穿着我给她买的漂亮裙子,就跟睡着了一样,那两个恶心的死尸已经不见了。孟医生和小方一直在我身边安慰我,还帮我通知亲戚朋友,筹备葬礼,他们对外只说小雨是吃了相克的药,有孟医生在,就算没送医院也没人怀疑。有几个亲戚问是不是自杀的,小方默认了,就更没人怀疑了,都说肯定是为了感情的事,因为我以前跟他们说过小雨找了个画家,后来又说过我叫他们分手了,画家太不靠谱。”   包秋红说着说着又苦笑起来:“我真够傻的,在你们找上门来前,我一直行尸走肉一样,还觉得小方太贴心了,知道我心情不好,替我挡了那些朋友,帮我处理公司的事。她还不停跟我说她很害怕,万一被警察发现小雨的死因,以我的身份地位肯定会上报纸,到时候小雨名声都保不住,我在她的影响下,对警察也很反感。”   老刘疑惑道:“那两个男的没有家人吗?其中一个是董画家,另一个是谁?你没有查一下?他们的家人也没有报失踪吗?你也没有起疑心?”   “小方说他们都是混子,几年不回家也没人找的那种,还说姓董的是在画廊打工,根本不是老板,一直在招摇撞骗。我就没再查,反正人都被我杀了,尸体也都处理了,也算是替小雨报了仇,我只盼着警察不来查我,不要发现小雨的死因,怎么可能主动去找那两个人的家属。现在看来他们根本就没死,什么用医学手段处理尸体,都是骗我的。后来我缓过来了,还猜想过孟医生到底怎么处理的,也许把他们弄成标本了,泡在了医院的池子里?也许用药物把他们化成灰了,可我也没敢问,反正他敢收钱肯定是帮我们处理好了。”   包秋红看着对面的两个警察,突然觉得自己对警察的偏见很可笑,她信任的两个人把她当傻子玩弄,她却对他们深信不疑!   “如果你们不来,我也许一直被他们蒙在鼓里,等哪天她把我在国内的东西全变卖了,拿着钱跑到国外去了,我能有什么办法?”   兰静秋叹道:“孟医生已经跑了!”   包秋红激动地说:“警察同志,必须让方小蕊把真相说出来,请一定要把她绳之于法,我家小雨太可怜了,她一直对小方那么好,为什么啊!也没缺了小方的钱啊,小雨有什么小方有什么,她还有什么不知足的?我们替她隐瞒了她的真实身份,说是再造之恩不为过吧!我要见她,我要问问她,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   见她情绪又激动起来,兰静秋跟老刘只得先出来。   兰静秋说:“看来这个孟医生跟方小蕊关系匪浅,不是同伙也是帮凶,所有的事都有他的影子。”   老刘还是觉得有点不可思议:“要真是这样,这方小蕊也太能算计了吧,为什么不直接把包家娘俩都弄死?还搞什么道具枪,还要弄两个人来演戏?就算孟医生跑了,咱们现在找到那两个人,不就真相大白了吗?”   “钱还没到手呢,母女两个要是都死了,包家的亲戚肯定蜂拥而至,她能分到多少?所以她先害死小雨,再趁包女士丧女之痛时取得公司的控制权。”   兰静秋说着又皱眉道:“你说得对,确实太冒险了,她已经把小雨拖下水了,小雨成了毒虫,她可以慢慢筹备她的杜娟鸟计划,为什么非要把小雨弄死,还要弄两个男的让包秋红感觉丢脸,不敢报警呢?会不会是小雨发现了什么?” 第437章 大小姐   兰静秋跟老刘刚想去审方小蕊, 邹队长就过来道:“嫌疑人说她是美国籍,要请律师,还要找大使馆的人。”   兰静秋说:“她的美国身份是假的, 她用逝去留学生的身份办了绿卡, 再花钱入籍,然后还改了名字。这事他们应该查清楚吧。”   老刘却说:“既然是花钱入籍, 我估计是查不清楚了, 还是让邹队长拖一拖,咱们去审审她吧。”   兰静秋又跟邹队长申请了支援,找人去查姓董的画家,包秋红知道他的画廊,如果真如包秋红所说,董画家是假死的话, 肯定能找到他。   方小蕊坐在审讯室里十分悠哉, 就像坐在自家客厅里一样, 她脸上的妆容已经卸去,肉眼看不出动过的痕迹, 跟照片上的方小蕊只能说相似。   兰静秋却直接道:“方小蕊, 你大哥正在赶过来, 你想不想见他?”   “谁是方小蕊?你还要我怎么解释?刚才有人来给我拍照,还特意拍了我的手,你说的那个方小蕊是不是也没有左手的小手指?就凭这一点你就认定我是她?开什么玩笑?我都说了我从小在美国长大的, 我律师呢?还没到吗?我要请华国的律师,还要请美国的律师, 我一定要告你们, 别以为警察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你们太过份了, 我妈本来就病着,你们这么折腾她的病肯定更严重了,我会要求赔偿的,你们给我等着。”   老刘冷笑:“你干妈已经说出了你的真实身份,只要找到当初给你□□件的人,很容易弄清楚事实真相,我真觉得你没有撒谎的必要。”   “什么真实身份,我妈已经疯了,她得了精神分裂症,你不信问齐姐问孟医生,她越来越疯了,你们还跑去刺激她,要不是你们跑来,她怎么会拿枪对着我,还好是道具枪,不然的话我就一命呜呼了,你说我冤不冤?”   兰静秋看着她假装气愤的小脸,想起这桩桩件件,不由恼火,这个方小蕊的恶是骨子里的,她对她做过的事丝毫没有愧疚之情。   “为什么连你亲生父母都不放过?”   方小蕊愣了下,马上装出被冤枉被欺负的表情,缩着肩说:“天啊,你们国家的警察太可怕了,什么亲生父母?我亲生父母是华人早就去世了,我从小在美国长大,刚才不是跟你说了吗?”   兰静秋不理她:“是不是你做了不好的事,你父母骂你阻止你?你觉得他们是累赘,就干脆一起放火烧了?你两个哥哥呢?他们总不至于也对不起你吧,为什么一把火全烧了?难不成你当时就想换个身份?”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方小蕊冷哼。   “夏春花跑去你家找你干什么?勒索你,还是想阻止你跟李福在一起?你为什么要杀了她?你杀了她,你家里人是不是都骂你?有没有劝你去自首。”   方小蕊瞪着兰静秋:“你在说些什么鬼东西,什么李福,什么夏春花,我通通不认识,我说了几百遍了,我在美国长大,你听不懂吗?”   “哦,哪个州长大的?住在哪个区哪条街,当地有什么特别的风俗,要不然你给我们唱两首当地的童谣听听。”   方小蕊冷笑:“你耍猴呢?有本事你就去美国查啊!问什么问?我说了八百遍了,我妈因为小雨的死精神失常,孟医生那里有很多她的确诊记录跟治疗记录你们不去看,非要听她那些胡话。要不是我,她早垮了,你看看她把家里弄成什么样儿了,你看看她自己弄成什么了,一看就精神不正常的人,你们还信她!”   老刘说:“她成这样,恐怕都是你跟孟医生的杰作吧,孟医生已经出国了,还会不会回来很难说,他那里的医疗记录有可信度吗?”   “哦,你们不信我,也不信医生,你们信一个疯子,那我还有什么好说的?”方小蕊说完翻了个白眼,往椅子上一靠,那姿势是拒绝交谈了。   兰静秋知道她不会招认,但没想到的是美国大使馆那边很快确认了她的身份,说没有问题,没有造假,不是什么留学生身份办的绿卡,更不是买的国籍,就是美籍华人,父母双亡,跟着华国朋友包小雨来华国发展了。   邹队长无奈道:“对方还十分生气,认为我们在侮辱他们国家,说他们国家入籍是非常严格里非常神圣的,怎么可能拿钱买。”   兰静秋无语极了:“恐怕孟医生在美国没少出力啊。”   老刘却说:“也不一定是孟医生在使力,就算他们查出来方小蕊是花钱入的籍,还找到了替她办理的人,甚至把人给处理了,大使馆也不会跟咱们承认的。”   兰静秋想了想,还真是这么回事,“而且如果方小蕊已经把大量资产转移到了海外,还有孟医生这个帮手,大使馆没准还会帮忙捞她。”   这边没说完呢,有警员过来说大使馆来人了,说对于深市公安非法扣押他们国家的公民表示抗议,并要求马上释放包小方女士。   包秋红得知消息时,整个人都傻了,“我跟小雨花钱给她弄的身份,却成了她的护身符?”   她惨笑起来,想起自从遇到方小蕊后的各种事,不禁不寒而栗:“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恶毒的人?警察同志,你放了我吧,也放了她,我要跟她私了,我要问问清楚,她为什么要这样做,我要跟她对峙,不是要我的财产吗?行,我全给她,但我要听她说说她到底为什么害小雨。”   兰静秋知道她所说的私了没这么简单,她肯定是想着自己替小雨报仇,就像她拿枪指着方小蕊一样。   “不要急,案子还没查清楚,就算大使馆也不能随便把人带走。”   兰静秋安抚住包秋红,让她再想想各种细节,美国那边显然没法查了,大使馆都出面了,就算公安局自己找人去美国查出方小蕊身份造假的真相,他们也不会认的,现在方小蕊确实以包小方的名字拥有美国籍贯,在美国还有资产。   让兰静秋欣慰的是,不管是公安局的领导还是邹队长都没有怵大使馆的人,现在有点事就怕影响两国关系,再加上好客思维,各部门对老外都很照顾,还有些优惠政策来吸引他们投资。   这样的大环境下,很多单位都不会得罪外国人,更何况是大使馆。   兰静秋说:“也许方小蕊连这个都料到了,她有美国籍,只要咱们找不到确凿证据,她就会被释放,一回美国,还上哪儿去查?   老刘道:“是啊,包秋红说她一个小地方来的不可能知道瑞士银行,但她在国外整容的那段时间接触到的人跟事肯定超出了包秋红的认知。”   兰静秋叹气:“没错,美国人也不是个个富豪,但经常去整形外科的应该很有钱,方小蕊本来就聪明狠厉,很会伪装,出去一圈见了世面,了解到更多的东西,肯定已经给自己安排好了退路。”   邹队长派人查了一圈回来说:“这女的太可怕了,幸亏你们及早发现,如果再晚上几个月,她可能已经捐款逃了,包家的厂子她正在跟人洽淡,要改成中美合资,包家一点股份都不留,地皮也正在竞价,而且因为是转让,她跟负责人说价格低一点也没关系。包秋红都不管事了,她一切都弄好后拿钱走人留下包家一个空壳子。”   兰静秋叹口气:“留下个空壳子还算幸运,最怕的是她会把包秋红弄成疯子,甚至再次制造意外把人弄死,以绝后患。”   包家雇佣的那几个人,全都审了一遍,在他们眼里包小方是最善良最能干的大小姐,照顾着包秋红,还说包秋红确实有病经常半夜出来在院子里游荡,有时候坐着坐着就喊小雨的名字。   齐姐说:“太太一直走不出来,她还说小雨可能是缺少父爱,她特别后悔没给小雨找个后爸,在她成长过程中没接触过好男人,才让她跟那个姓董的纠缠不清,她特别后悔。”   她说着伸手在自己眉毛上比划:“你们没看见吗?她那个眉毛太难看了,也不知道太太怎么回事,非要弄成那样。”   “是她非要弄的?”   “是啊!”   “包秋红自己说非要弄成那样?”   “是大小姐说的,大小姐说她怎么拦也拦不住,太太非要弄成那样,让我们别大惊小怪的!不要盯着看。”   兰静秋想起方小蕊曾经跟包秋红说她怎么拦也拦不住小雨,不由叹了口气,这些谎话她还真是张口就来。   她无奈地跟齐姐说:“请描述清楚一点,大小姐说太太非要弄,而不是你听见太太说非要弄,这两者是有区别的,对不对?”   齐姐本来觉得没什么,可听她这么一说,不由愣住,“啊,好像确实是不一样,你这么一说,我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太太这不好那不好,她疯了,精神失常了,孟医生很难过,治疗也没用,这些全都是大小姐跟我说的,大小姐对太太那么好,我也看太太精神不太对,我肯定不会怀疑啊。现在想想,我好像是在大小姐的暗示下觉得太太疯了,然后就看她越来越疯,大小姐叫我不要拿小事打扰太太,叫我别跟她说外面的事,别刺激她,我就把太太当个疯子一样哄着,难不成这些都是假的?是大小姐一直在哄我们?”   兰静秋叹气,那肯定的,这方小蕊做这种事估计已经炉火纯青了。   “你一直叫她大小姐,小雨在的时候你叫她什么?二小姐吗?”   齐姐摇摇头:“没有,我们以前叫小雨大小姐,但小雨不喜欢我们这么叫,说跟演戏一样特别假,就让我们叫她小雨,我们管现在的大小姐叫小方。”   “你对她们的称呼一直是小雨小方?现在是包小方叫你喊她大小姐的吗?”   齐姐点点头,皱眉道:“以前我叫小雨吃饭的时候直接喊名字,但跟太太说话的时候会说大小姐怎样了,做饭的阿姨也会说大小姐晚上想吃鱼,记得要买鱼。但对小方就一直是喊小方的。等小雨走了,我们都不敢在太太面前提小雨,小姐两个字都不提的。后来有一次司机喊了现在的大小姐一声‘小方小姐’,她就恼了,骂司机,让司机以后喊她大小姐,说家里就她一个了,后来我们就都改口叫她大小姐了。”   齐姐本来是不相信包小方是方小蕊,更不相信她做过坏事,这时说着说着像是受了惊吓:“难道她为了争大小姐的称呼把小雨给害了?不可能吧,小方小姐很善良的,对我们特别好!”   兰静秋叹口气,正常人确实无法理解方小蕊的所作所为啊。 第438章 逃避   包秋红说她之所以会内疚, 甚至觉得是因为单亲家庭才让小雨胡乱找男人,这些思想都是因为方小蕊,因为方小蕊说了她家的事。   “她说她爸爸妈妈一直重男轻女, 不把她当回事, 还要拿她换彩礼,所以她一直很自卑, 还好遇到了我们, 她还说小雨要是有个好父亲就好了,还问我小雨的父亲是在小雨几岁时去世的,她总这么说,我肯定会多想啊。”   包秋红越想越觉得憋屈:“我要见她,我要跟她对峙,我要问问她为什么这么狠心, 我跟小雨从来没有亏待过她, 她不知恩也就算了, 为什么这么对我们。”   兰静秋叹口气,“她从小如此, 想得到的一定要得到, 身边所有人都是她的垫脚石, 父母都能杀,何况你们。”   她没让两人对峙,方小蕊早就做好了准备, 说谎对她来说是家常便饭,她怎么会怕呢?   用刑讯手段也不行, 毕竟是外籍人士, 一个不好, 事闹大了, 会给邹队长带来麻烦。   老刘说:“等董画家那边的消息吧,如果真如包秋红所料,那两个男的没死,总能找到人。”   包秋红描述了那两人的样貌,姓董的画家找到了,另一个却没有任何信息,这画家叫董成,他说从没跟小雨交往过,更没吸过毒。   兰静秋傻眼了:“怎么可能?确实是画家吗,有没有找错人?”   邹队长说:“如果包秋红提供的画廊还有画家的画像没问题,那应该没找错人。”   兰静秋拿着董成的照片去给包秋红辨认,包秋红看到照片就开始咬牙:“没错,就是他,化成灰我都认得。”   董成很有艺术家的风范,穿着棉麻布料做的中式衣服,高高瘦瘦,长得也确实不错。   他听到对他的指控,连呼冤枉:“什么做戏啊?道具枪我都没听过,我又不认识拍电影的,怎么会去拍戏?你们开什么玩笑,是不是找错人了,我就是个画家,也是画廊的老板。”   “老板不是另有其人吗?”   “我也有股份,算是个小老板吧。我平时的生活很简单,就是画画,出去写生,看看店,上哪儿跟什么小雨小方认识?”   不过等董成看到小雨的照片时愣了下:“这姑娘我好像有印象,有段时间她总来我这里买画,不过后来就不来了。有两三年了吧,她长得漂亮还有气质,我对她印象很深,不过我没跟她谈过,就买画的时候聊过几次。”   方小蕊说她已经不记得小雨男朋友长什么样儿了,就知道叫董成,还全盘否认小雨死时她在场。   “我都跟你们说了,我妈早就疯了,我看她现在是彻底疯了,什么三个人躺在床上,完全没有的事,小雨很乖的,虽然不知道怎么惹上了毒瘾,但她没做过出格的事,她一个当妈的怎么能这么说自己女儿呢?我更没有拿枪指着人,她也没有杀人,这都是她幻想出来的,那天一早,我被她叫过去,她跟我说小雨死了,好像是自杀,我吓了一跳,就把孟医生叫来了,孟医生说是注射毒品过量了,我们就安慰我妈,然后开始准备葬礼,她从那以后脑子就不清楚,现在居然编造出这样的谎言?太可怕了!”   兰静秋看着她冷笑:“这话你居然也说得出口,包秋红太可怕了,还是你太可怕了?”   “警察同志,你们是不是看我妈那个惨样子就觉得她可怜,就相信她说的话,你们不信的话去医院查她的就诊记录,她真的就是疯子,这些全是她编造出来的。”   医院确实有包秋红的就诊记录,挂的是精神科,先是精神衰弱,后来又诊断为精神分裂症,有幻听幻视症状,但无暴力倾向,还配合治疗过几个疗程。   包秋红对此无奈道:“我就是总想到小雨,有时候会听到小雨说话,有时候会看到她还坐在我身边,孟医生建议我去挂精神科。我承认我精神确实出了问题,但我知道我有病,知道我不该再沉溺于幻想,可我没有迷糊没有疯,真的,我很清醒,求你们一定要帮我查明真相,她的美国身份还是小雨帮忙办的,害了小雨就这么逃之夭夭,小雨地下有知都不会放过她啊,太可恶了!”   都问了一圈,兰静秋跟老刘还有邹队长来到办公室坐下商量案情。   邹队长说:“拖不了太长时间,两小时前局长已经跟大使馆的人说了,二十四小时之内找不到证据,就会放人。”   兰静秋道:“就算没办法证明她是方小蕊,也不能放人啊,她跟包秋红之间还有经济纠纷,包秋红对她的赠与是可以收回的吧。”   老刘叹口气,摇头道:“恐怕不行,我刚才问过了,在权利转让前是可以撤销赠与,但包小方不是已经拿到了厂子和地皮的所有权吗?必须证明包小方对小雨的死,对包秋红的病有过失,才有理由告她,撤销赠与。”   兰静秋有些无奈:“可她明明就是方小蕊啊,能不能跟国外的医疗机构联系一下,看看他们那边能不能做亲兄妹的DNA检验。”   邹队长说:“你们审讯的时候我详细问过,咱们的鉴定中心不是不能做,是不敢说准确率,这项检验国内外的技术都差不多,恐怕不行。再说还得申请,还要寄样本,等消息,到时候方小蕊早跑回美国去了。”   老刘说:“方大运不是押解到深市了吗?要不然让他见见方小蕊,也许兄妹两个见面,他会认出来。”   兰静秋点点头:“也好,先让他们见见面,看看情况,实在不行测谎吧。方小蕊一定在撒谎,董成也一定在撒谎,全都推了个一干二净,把包秋红塑造成一个神经病,他们真是太能算计了。”   方大运听说方小蕊整了容,还成了美国人,就跟听天方夜谭一样:“你们搞错了吧,小蕊哪有那么能耐,她普通话说的都带口音,怎么可能成了美国人,还能换脸了?”   兰静秋说:“你可以跟她讲讲你小时候的事,也许她能想起来她是谁。”   方大运进去时,方小蕊马上坐直了,皱眉看着他。   “你也是警察?”   方大运被她的气势所压,慌张地摇摇头。   居移气,养移体。地位跟环境确实可以改变人的气质,方小蕊在家被叫大小姐,在公司被称方总,被人捧着恭维着,见的人都是商业伙伴跟竞争对手,气场确实起来了。   方大运一照面一句话都没说就摇头,然后转头往外就走,他出来后说:“不是我妹妹,这怎么可能是啊,人家那气场一看就是个有钱的场面人,再说动刀子还能把脸给换了?一点都不像。”   兰静秋无奈地拿出包小方跟方小蕊的证件照片,遮住眼睛:“你再看看像不像。”   “下巴确实有点像,咦,这么看这个女的确实跟小蕊有点像啊。”   兰静秋放开手,露出眼睛,方大运马上说:“不像了,这是怎么回事?”   “这就是你说的气场,你妹妹在北葛镇的时候是只狡猾的狐狸,现在她已经进化成食腐的秃鹫了,你敢想象她家房子有多大,有几个佣人吗?她让这些人都称呼她大小姐。你看看她,眼神自信又高傲,自然跟以前只会算计点彩礼彩电的小姑娘不一样了。”   兰静秋还想让方大运试试,方大运却摇头:“你们觉得她是小蕊,也就是说死在我家的那个是别人,可那个人的手指也少一个,这说明什么?难不成是小蕊害了那个人?还把我爸妈跟两个弟弟都烧死了?绝对不可能!小蕊不可能杀人,更不可能杀我爸妈!”   老刘说:“为什么你不亲自去问问,她是不是方小蕊?”   方大运抱着头蹲到屋子一角,痛苦地说:“她不是,小蕊已经死了,她三年前就死了,我爸妈我两个弟弟也都死了,我家就剩下我一个了。”   兰静秋叹口气:“怎么了?不敢面对现实吗?”   方大运梗着脖子说:“我有什么不敢面对的,就是方建业给我家放的火,我不是捅了他吗?你们判我刑吧,反正我已经给我家人报了仇,别扯这些没用的,我全家人都死了,小蕊怎么可能还活着,我亲眼看见她成了黑乎乎的尸体,我亲笔签的字,还能有假吗?”   邹队长见他情绪激动,马上找人把他先带去了监室。   他说:“按你们所说,这个方大运就是个糊涂虫,因为一句话就怀疑发小,就在车上捅人,这样的人没有判断力,找他也白搭。”   兰静秋却说:“我怎么觉得方大运已经知道真相了?他就是不敢面对,就像他说的,承认了包小方就是方小蕊,就说明方小蕊杀了一家四口还有夏春花,他宁愿逃避也不想面对。毕竟一家子都疼方小蕊,现在知道是疼爱的小妹杀了爸妈跟弟弟,一般人都能以接受,所以他不想要真相,只想逃避。”   老刘说:“就算他肯指认包小方是方小蕊,方小蕊不承认也没用啊,他没有任何证据。”   邹队长皱眉:“没想到这案子这么棘手,我再叫一队人来帮忙吧,把这些涉案的人都查一遍。”   兰静秋说:“尤其是孟医生跟董城,他们这么配合方小蕊,一定拿了不少好处。”   他们一边查一边申请要测谎,方小蕊得知要测谎时,笑了:“呵,你们真可笑,听了疯子的话来怀疑我,要是测谎通过,你们会跟我道歉吗?”   兰静秋冷冷看着她:“我相信你有把谎话说成真话的能力,不过不要太嚣张,做过的事都会留下痕迹,只是暴露的早与晚而已。”   方小蕊哼了一声,十分不屑:“我还真就不信了,你们还能把我一个清白无辜的人整成罪犯。” 第439章 指认   兰静秋见方小蕊这么嚣张, 还真就担心起来,这种人撒谎张口就来,如果她坚信她自己说的是实话, 还真没准能通过测谎。   邹队长安排好了, 同时对方小蕊跟董成测谎,结果仅从测谎结果来看, 两人都没说谎。   董成说她不认识包小雨, 更没跟她谈过,只见过几次面而已,更没有和另一个人进过包小雨家的卧室。   方小蕊说她就是美籍华人包小方,也不承认在包小雨卧室发生的事,说那都是包秋红的臆想,还说她的那些商业计划都是经过包秋红点头同意的, 根本没想谋夺家产, 是包秋红觉得太累, 不想再开厂了,这才叫她转让工厂经营权。   包秋红说自己浑浑噩噩的, 方小蕊有时候还会趁她醉酒的时候问她事情, 她很迷糊很烦, 就会直接点头,什么都让干女儿做主。   包秋红问:“她承认了吗?她就是方小蕊啊,就是北葛镇路边给我洗鞋子的女孩, 我跟小雨一手把她打造成包小方的,我的话不算证据吗?”   兰静秋无奈极了, 她是利益相关人, 还有精神病史, 她的指控还真没什么效力。   邹队长都不自信起来, “这个包小方肯定是想谋夺包家的财产,但她到底是不是方小蕊还有待查证,测谎结果总不会错。”   兰静秋说:“测谎结果只能做为参考,对于有些天生反社会人格的冷血动物来说,情绪波动本来就不会太大,甚至会催眠自己把假话当真话来说,我觉得还是测一下方大运吧。”   “测他干什么,他很明显什么也不知道。”老刘说。   “我怀疑他已经认出了包小方就是方小蕊,但他没敢承认。还有一个办法可以试一试,深市有没有面部整形的医生,就算没有,外科医生也可以,方小蕊不是说她没整过容吗?只要能确认她脸上有动过刀的痕迹,起码能证明她在说谎。”   “好,我这就联系医院,你们两个对方大运测谎吧。”邹队长说完匆匆走了。   兰静秋跟老刘和测谎员商量后又一起进了审讯室,方大运一看这么多人,还有仪器就有点慌。   测谎员先提问准绳问题,等确定方大运撒谎时的反应后,示意兰静秋开始提问。   兰静秋第一个问题是:“你还恨方建业吗?”   “恨,当然恨了,肯定就是他放火烧了我家!不然你们说是谁?”   兰静秋看着屏幕,他在撒谎!显然方大运已经知道方建业跟他家的火灾无关了,可他还是咬死了这个发小。   “你想念你爸妈吗?”   “当然想了!能不想吗?”   这次他没有撒谎,兰静秋就问了些他家的事,比如为什么方小蕊先结婚,他们哥仨是不是不好找对象。   方大运说起家里的事,没再撒谎,甚至看那样子还有一丝动容,他眼圈都红了,显然想起了父母跟两个惨死的弟弟。   等他放松警惕时,兰静秋突然问:“再见到小蕊你是高兴还是害怕?”   “害……害什么怕?我……我到下边肯定就能见到我爸妈跟弟弟妹妹了,都是自己家人,就算变了鬼也不会害怕啊。”   方大运居然结巴起来,兰静秋看着屏幕上的数据,轻笑道:“你再看到你妹妹,居然觉得害怕,害怕什么?真相吗?”   方大运皱眉:“你在说什么?我没说我害怕,我说见到她的时候我肯定死了啊,还有什么害怕不害怕的。”   “你确定方小蕊已经死了?”   “你在问……”   兰静秋皱眉:“别说废话,只用‘确定’和‘不确定’来回答我的问题。”   方大运可不像方小蕊机灵懂得机变,他被兰静秋喝止,只好说:“确定!”   老刘看了眼测谎员,测谎员在记录纸上给出了肯定的答应,方大运在说谎。   兰静秋接着问:“方小蕊变成这样,你是不是特别惊讶。”   “你在说什么?那不是……”   兰静秋冷然道:“请回答是不是!”   “不是!不是小蕊!”   “又在撒谎!”兰静秋这次都不用看显示屏更不用看测谎员的记录纸,她直接道:“方大运,你对得起你死去的爸妈跟两个弟弟吗?你不想弄清楚真相?你不想知道那具女尸是谁?你不想知道你妹妹为什么要杀了全家?你想没想过如果你也在现场,会发生什么?她会放过你吗?”   方大运心理素质可没方小蕊那么好,而且他很冲动易怒,从他坐在车上就敢捅司机就能看出来。   他被兰静秋一连串的问题气得大怒:“我都说了她不是小蕊,小蕊早死了,她死了!跟我爸妈一起死了!”   “可测谎仪告诉我们你在撒谎,不过我确实没想到你能藏住秘密,因为在我眼里你是个实诚人,有什么就会说什么,你捅了方建业也敢做敢当,你做了错事,又是抢劫又是捅人,但我认为你不算是十恶不赦的坏人,可现在呢,你不管你父母和兄弟了?不想帮他们伸冤?不想找到真凶?不想问问你妹妹为什么会这么做?”   方大运抗不住了,失声痛哭起来:“不可能的,我不相信,那不是小蕊,肯定不是!”   “可你一眼就确认了那是方小蕊,还很害怕地跑了出来。”   方大运无奈道:“我能不害怕吗?我以为她跟我爸妈死在一起了,可她居然活着,还成了别人,是鬼附身吗?你说我能不怕吗!我一看她眼睛就知道那是小蕊,虽然她像个人物儿了,虽然她看起来很有钱,虽然她的脸都变了,可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一眼就认出来了,可我不敢认啊,这不是见鬼了吗!”   方大运说着大哭:“你刚才问得没错,我害怕,我确实害怕!”   他哭得鼻涕都下来了,拿手背擤着,兰静秋叹口气,递了纸给他。   老刘说:“确实有鬼,但不是鬼魂,是方小蕊在搞鬼,揭穿她,你才能知道那天你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才能替你父母跟两个弟弟讨回公道。”   “不会的,小蕊一定不会放火烧我们家,我们一家都宠着她,她怎么可能杀我爸妈还有她二哥三哥,没理由啊。”   “可你已经确定了包小方就是你妹妹方小蕊,她还活着,那你认尸时,那具缺了左手小手指的女尸又是谁?为什么这么巧,她跟方小蕊一样缺了左手小手指呢?不是方小蕊搞得鬼,又怎么解释?”   方大运苦笑:“我不知道,你让我再见见她,我想问问清楚。”   兰静秋松了口气,方大运果然是最容易被问出实话的人。   这次方小蕊见方大运进来,表现出的是好奇:“你是干吗的?”   方大运看着她:“小蕊,你为什么变成了这样,他们说你整容了,我简直不敢信,小时候你手破个口子都要喊好几天疼,怎么就敢往脸上动刀呢?”   “你是不是疯了?”方小蕊瞪着她,转头朝门口喊,“警察呢?赶紧把这人弄出去,你们是不是有病啊,让个疯子随便进来。”   兰静秋就在门口,自然没人会进去。   方大运本来被她的气势吓到了,但想起来是警察让他进来的,又壮了壮胆子:“小蕊,我不是疯子,你就是小蕊啊,我一眼就看出来了,咱俩对视的时候……”   “谁跟你对视了?别再这里纠缠不清,我叫包小方,请叫我包小姐,我从来没见过你,更没去过北葛镇,不可能认识你这种穷汉。”   方大运本就是个爆脾气,不然也不可能一言不合就捅发小兼同伙,但他见到方小蕊时确实害怕了,以为自己见到了鬼附身,现在都不太敢直视方小蕊。   可一听到被她叫穷汉,方大运怒向胆边生,语气激烈地说:“小蕊,你不认我也没事,但我想问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家里起火了?为什么爸妈跟你二哥三哥都死了,你却没事,家里那具缺了手指的尸体又是谁?”   “疯子,你简直是疯子,你家的事为什么要来问我?”   方小蕊肯定已经做好了准备,不管方大运是说小时候的事,还是质问是不是她放的火,她都不回答只咬死了,方大运是疯子,她是包小方!   方大运气得开始破口大骂时,兰静秋只好把两人分开,老刘无奈道:“还真是块滚刀肉。”   邹队长已经找来了一位医生,方小蕊发现这位医生是来检查自己的脸时,瞬间就紧张起来。   邹队长都看出来了,说:“她很害怕,看来整容是真的,她就是方小蕊。”   医生很快确认她脸上动过刀,牙齿也整过,方小蕊却说:“这是我五年前出车祸伤了脸才整的,能说明什么?当时我脸上都是伤,血肉模糊,治好了就这样了。”   兰静秋问医生:“能不能通过画像复原出她原来的样貌?”   医生皱眉:“我就是个外科医生,这方面真没研究过,要说看手术痕迹我能看出来,画出她原来的样儿,那你是为难人啊。”   兰静秋只得作罢。   老刘皱眉:“咱们再把案子梳理一遍吧,现在案子的关键人物有三个,改名包小方的方小蕊,孟医生还有画家董成。孟医生是关键人物,小雨的死肯定跟他脱不了关系,他家只有老父老母,我估计他是不会回来了。方小蕊不肯承认自己的真实身份,只有包秋红跟方大运的指认还不够。董成说他跟小雨不是男女朋友,更没一起吸过毒,我认为这也是谎言,虽然包秋红有治疗记录,但我觉得她说的是真的,她也指认了董成,我看还是从董成周边查一查,看能不能找到在小雨卧室里的第二个人男人。”   兰静秋琢磨着,皱眉道:“有点奇怪啊,方小蕊能通过测谎我不奇怪,她心理素质一定早就练出来了。可这个董成也能通过测谎,同时两个人说谎话不眨眼,能骗过测谎仪?”   邹队长问:“你什么意思?觉得包秋红在说谎,董成跟小雨没关系?” 第440章 讲故事   兰静秋觉得董成不一定在撒谎, 可如果他没撒谎,包秋红描述的小雨卧室里的两个男人又是怎么回事?   邹队长说:“我们为什么这么信任包秋红,因为她的故事太惨了, 我们都很同情她。可这不对头啊, 做为办案人员不能被自己的情绪影响,包秋红有没有撒谎的可能?她可有精神分裂症, 还幻听幻视, 如果一切都是她的臆想呢。”   兰静秋说:“我们现在已经确定包小方就是方小蕊,包秋红家发生的一切都是她主导的,包括那场戏,我觉得那场戏是方小蕊孟医生跟董成合伙在骗包秋红,正因这场戏,让包秋红以为自己杀了人, 更加不敢报警, 被方小蕊牢牢握在手心。”   老刘说:“查枪吧, 道具枪从哪儿买的,她家保险柜里不是还有把真枪吗?这些枪是谁买的, 什么时候买的, 都查一下。”   兰静秋点头:“还有方小蕊刚来时曾经在厂子里打工, 之后又在包家当保姆,找到能做证的人,也能佐证方小蕊跟包家的关系。”   邹队长叹气:“已经查过了, 包秋红为了包小方的身份不暴露,在她从国外回来时, 就把家里的人都换了, 跟方小蕊住同一宿舍的人也都开除了, 就算找到他们, 也只能证明方小蕊曾经在包家打过工,也不能证明包小方就是方小蕊啊。”   兰静秋有些烦躁,包秋红说得真对啊,她费尽心思地帮方小蕊换了身份,现在却拿她无可奈何,这也太讽刺了。   “我想再对方小蕊测谎,顺便审她,她做了这么多坏事,如果我们没发现她,她过几个月就卷款远走高飞了,现在却被咱们拦住调查,她心里未必如她表现出来的这么淡定。”   邹队长去查枪的来源还有董成的亲戚朋友。   兰静秋跟老刘带着测谎员又进了审讯室,方小蕊冷笑一声:“有完没完啊,我都说了八百遍了,我不是方小蕊,我是美籍华人包小方,你们是想屈打成招吗?”   兰静秋笑道:“当然不是,这是公安局又不是渣滓洞。再说你是美国人,我们能把你怎样?大使馆的人都来了,我们最多再关你一天。”   老刘看她一眼,有点纳闷,为什么要跟她说这些,她岂不更得意忘形了,更不会交代。   果然方小蕊翘起了二郎腿,十分得意:“你们一天也不该关我,我本来就是无辜的,要不是为了小雨,我怎么会管包家的事,我又不缺钱,我怎么会贪包家的钱,明明是我妈让我帮她管厂子,帮她处理事情,结果疯起来就说我杀人骗钱,简直太可怕了,还胡乱污蔑小雨的名声!我干妈真的疯了啊!”   兰静秋说:“今天我们不谈她,只谈方小蕊。”   “我说了我不是方小蕊,你……”   兰静秋摆手:“我没说你是方小蕊,我只是想跟你讲讲这个女孩的生平,我们一直说你是方小蕊,你对她不好奇吗?”   “不好奇!我都不认识的人有什么可好奇的!”方小蕊冷然道。   “反正我们也查不到你任何罪证,现在放了你有点丢面儿,所以我还是跟你讲讲这位方小蕊吧。”兰静秋说。   老刘明白了她的意图,也配合道:“是啊,这姑娘可不是个善茬,值得我们好好研究。”   方小蕊眼神闪了闪,心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但从测谎仪上明显可以看出她有情绪波动。   兰静秋说:“她出生在一个小镇,叫北葛镇,离宁州市一百多公里吧,算不上偏僻,但也不富裕,她是第四个孩子,上边有三个哥哥,唯一的女孩应该倍受宠爱,可事实上她的父母和哥哥却总是忽视她。”   方小蕊忍不住说:“怎么可能,说得跟你亲眼看见的一样,最小的女孩,家里肯定宠啊,怎么可能忽视她。”   “是啊,应该都会宠她才对,但也许她的家人们早早就发现了她的冷血,对她并不算好。”   方小蕊眼神很冷,盯着兰静秋:“你们这样编排一个小孩,不觉得过分吗?”   兰静秋摊摊手:“你又不认识她,为什么反应这么大?”   方小蕊冷笑一声,不说话了。   兰静秋接着道:“方小蕊不被家人重视就只能自己争取待遇了,她很聪明也很冷血,才几岁大,自己不小心弄掉了小手指,一般孩子都是哭嚎,她那么小就知道让父亲愧疚自责,手好了之后还时不时地拿出来说,总之在她眼里家里所有人都应该对她好,不然就是对不起她。等她七岁的时候不小心弄死了一只鸭子,被妈妈骂了一顿,你猜她接下来怎么做的?”   方小蕊冷眼看着她,不吭声。   “她把那一群小鸭子都弄死了,然后被爸妈赶出门,还吓唬她不要她了,我猜这次遭遇让她害怕了,她开始伪装自己,变得人见人爱,但心里却更狠了。包小方,你要是遇到这种情况会怎么办?会把小鸭子全杀光吗?”   方小蕊冷哼一声:“不过是小孩子没轻没重,这叫冷血?鸭子本来就是要杀来吃的,不过早死晚死而已!”   兰静秋本来就是想配合测谎,试探一下,她突然发现方小蕊好像很在乎别人对她的看法,说自己不是方小蕊,可却一直忍不住要替方小蕊辩解。   老刘说:“人也迟早会死,早死晚死而已,是不是你就可以杀人了?”   “哼,鸭子能跟人一样吗?我是看不惯你们这么诋毁一个小孩,你们可是人民警察,这是在做什么?编故事吗?”   兰静秋笑道:“当然不是编故事,这些都是方大运说出来的,还有方小蕊的同学讲了她上学的时候怎么设计同学对她俯首称臣死心塌地,可没想到她玩砸了,被同学的哥哥发现了真相,我真的很想知道方小蕊被拆穿时,是个什么反应。”   方小蕊冷笑:“你看我干什么?我又不是方小蕊。”   兰静秋接着道:“后来方小蕊喜欢上了一个男人叫李福,等李福求婚时她又觉得没意思了,就把人给甩了。然后李福找了个比她还漂亮的姑娘,她又不甘心起来,把李福抢了回来,你说她是不是贱?”   兰静秋发现,测谎仪的显示屏上又是刚才那个熟悉的曲线,这应该代表着方小蕊很愤怒又想辩解吧。   老刘说:“是有点啊,不只是贱,应该是自卑吧,看到李福这么快能找到比她漂亮的女孩,还直接带回了家,她会想原来我对李福没那么重要。”   兰静秋说:“是啊,她这种自恋的人,肯定觉得李福应该为了她哭天抢地一蹶不振才对,哪想到人家转头就找了个新女友,她这才知道李福根本不爱她……”   方小蕊忍不住了:“你怎么知道李福不爱方小蕊,他找的人不过是方小蕊的替身,他是想气方小蕊。”   “怎么可能,人家那姑娘比方小蕊漂亮多了!”   “根本没那么漂亮,而且她长得像方小蕊,就是个替身而已!”   兰静秋笑道:“哦?你不是没去过北葛镇,不认识这些人吗?怎么说得跟你亲眼见过的一样?你怎么知道李福后找的这个长得像方小蕊?我们可没跟你说啊。”   方小蕊哑然,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不过她反应很快,马上道:“我看电影上都是那么演的,男的分手了忘不了女的,就找个替身来爱,我猜的,方小蕊如何我怎么知道,我也不耐烦听她的故事。”   兰静秋道:“别啊,方小蕊的故事可精彩极了,这才刚开始,我们讲故事,你觉得哪里有错可以订正一下,反正我们讲的是方小蕊的故事,你是美籍华人包小方,跟你没关系,放轻松听故事就好。”   方小蕊盯着她看了会儿,又看看老刘跟测谎员,一时间不知道这个女警察在打什么主意,想骗自己说出真相?可就像她说的这是方小蕊的故事,只要他们不能证明自己就是方小蕊,这故事跟她有什么关系?   以她现在的身份可以轻松脱困,方小蕊笑了起来,肯定是这个女警察不甘心,想激怒她,让她自己承认是方小蕊,她可没那么傻,不是想编故事吗,那就编吧。   兰静秋一直在观察着她的心绪变化,知道她并不担心,看来这个美国身份让她很自信。   “好吧,姑且按你说的那姑娘是方小蕊的替身,她的替身叫夏春花。方小蕊把李福又抢回来,小夏姑娘自然不甘心,跑来找方小蕊,你说她会对方小蕊说什么呢?”   方小蕊没说话,老刘就说:“估计是贬低她吧,说方小蕊不如自己漂亮,说李福并不爱方小蕊,或者挑拨离间,总之一定不会是好话,肯定惹怒了方小蕊。”   “没错,方小蕊自己不想要的也不会给别人,小夏如果一直说李福爱的是她,方小蕊一定会恼羞成怒。”   方小蕊再次冷哼:“我猜那就是个傻子,没结婚呢就住到了男人家里,没准是被搞大了肚子,不拿肚子去威胁男人,居然去威胁情敌,不是自找的吗!”   “自找的什么?讲故事呢,你就预判了小夏的死,是不是你杀的?”   方小蕊摊摊手:“是你说的嘛,在讲故事,我不知道方小蕊是谁,我是配合你在讲故事,给你解惑啊,要不然你这么蠢,估计想破头皮也想不出来是怎么回事。”   兰静秋无奈,看她表情简直要气炸了,拍桌道:“我明明知道你说的就是自己的故事,可我却不能把你怎么样!妈的,美国人了不起吗?真想对你刑讯逼供。”   老刘赶紧在一边劝:“静秋同志,你这说的什么胡话,自己人也不能刑讯逼供啊,咱们就不能那么做!还有别爆粗口,注意素质。”   方小蕊看着气炸的兰静秋,眼神里满是得意,没错,他们就算知道真相也不能把她怎么样,有孟医生在,大使馆的人肯定会来救她,那就姑且听听他们怎么讲她的故事! 第441章 男朋友   兰静秋见方小蕊开始配合讲故事, 就松了口气,只要她把来龙去脉说清楚,哪怕不是招供, 只是以第三人的角度都行, 只要她说清楚了,警方就有更多可查的内容, 她迟早会露出马脚。   人在得意忘形时最容易暴露出自己的弱点, 方小蕊这种人又是自恋之极,最容易得意忘形。   她接着问:“哦,原来小夏跟方小蕊说她已经怀孕了?方小蕊什么反应呢?觉得她在撒谎?还是相信了她?”   方小蕊冷笑:“那女人就是想找个长期饭票,什么情啊爱啊,都是假的。”   “难道方小蕊对李福的感情是真的吗?那为什么第一次要拒绝李福的求婚,难不成要让他多次求婚以示忠诚, 才能嫁吗?她拒绝了人家, 人家找了个新女朋友, 带回家肯定是要结婚的,她又跑去插一脚, 这种人怎么可能会有真情真爱?我猜小夏一定说了不少刺激方小蕊的话, 她会说什么呢?说她不要脸?说她长得难看?说她抢男人?”   “放屁, 谁不要脸了,不要脸的是这个未婚先孕的贱女人吧,方小蕊也没有抢男人, 明明是她抢的,人家不要了, 她却当宝贝, 她肯定会说她那扁平的肚子里有跟李福爱的结晶, 还说李福知道她怀孕想跟她一起私奔。”   方小蕊还真像是在说别人的事, 义愤填膺的。   兰静秋道:“应该没这么简单吧,只说要私奔的话,方小蕊可以去找李福对峙,为什么会杀了小夏呢?肯定还说了别的,刺激到了方小蕊,于是她把小夏杀了。”   方小蕊冷笑:“你还真是把方小蕊当成了冷血动物,也许她只是不小心误杀了呢,就像那只小鸭子!别说怀孕,姓夏的就算把孩子生出来又怎样?李福那样的,方小蕊到哪儿找不到啊,不过一个臭卖……”   方小蕊差点说出卖鞋的,还好及时忍住。   老刘都差点笑了,方小蕊看起来坚不可摧,没想到居然这么好诈吗?这些虽然不是她的招认,但也跟招认差不多啊,不能当证据也可以当参考,起码再申请拘押几天没问题。看来美国身份真的让她以为自己可以为所欲为了。   方小蕊说:“不是要编故事吗?我比你们更会编,可这有什么意义?你们到底想证明什么?我说了我不是她,你们要能证明我是方小蕊恐怕不会在这里跟我浪费时间吧。”   兰静秋根本不理她的话,接着说:“方小蕊像杀小鸭子一样误杀了小夏,然后呢?她的家人是不是也会骂她,杀了小鸭子不犯法,杀了人可是犯法的。方家人跟方小蕊可不一样,他们的邻居亲戚都说一家子都是老实人,他们会不会要送她去法办?会不会想要报警呢?”   方小蕊的唇抿紧了,不发一言。   兰静秋看着她:“方小蕊一直觉得自己是家里的团宠,以为不管什么事,他们都会让着她,宠着她,护着她,结果不过是杀了个人,他们就要报警,就要把她送进监狱,恐怕方小蕊开始恨父母,觉得他们不够爱自己,再加上她曾经见识过包秋红的车还有豪华的酒店,恐怕就起了别的念头,杀了父母,坚决不能让他们去报警。又因为她跟小夏的身高体型相仿,于是把小夏的小手指砍下来,冒充她自己,然后她就可以逃之夭夭,甚至可能去过包秋红那种好日子。”   她说完看着方小蕊不以为然的表情,问道:“怎么?我说错了吗?”   老刘看着屏幕上的波动,叹口气,说到方小蕊父母惨死,她都没有太大的起伏,这样的人真的就是天生反社会人格啊,根本没有心的。   兰静秋见方小蕊不答,就又说:“起火是在晚上,火是从地炉里着起来的,难不成方小蕊哀求父母让她在家多留一晚,然后她再去自首,结果晚上她趁父母熟睡后就放了火?两个哥哥是提前被下了药还是被灌了酒,居然一动不动?方小蕊的父母爬到外间也惨死在那里,一家子除了不在家的大哥全完了。”   老刘发现兰静秋说到方小蕊哀求父母让她多留一晚时,方小蕊的情绪有了波动,就碰了下兰静秋,示意她去看。   方小蕊没想到兰静秋连这都能猜出来,她突然发现自己做了蠢事,讲别人的故事确实不算招供,但再说下去,他们就会把所有的事全都复原出来,就更有的查了。   她冷哼一声:“你们自己编吧,方小蕊有多惨,我真不想知道。”   兰静秋乐了:“你听了这样的故事,居然说方小蕊有多惨?怎么,你是不是觉得你父母跟哥哥应该帮你毁尸灭迹才叫爱你?”   “什么你啊我的,我不是方小蕊,还要我说多少遍!”方小蕊大怒。   兰静秋接着道:“然后呢?方小蕊连夜跑了,熟门熟路地找到包秋红,对包秋红编造方家重男轻女要卖女儿,还编造方小蕊的父母怕拿不到彩礼杀了小夏,她失手放了火。包秋红对方小蕊印象很好,马上相信了她,开始护着她,帮她去打探消息,等方小蕊知道她的傻大哥认了尸体,把这一切当成有人放火害了他全家时,方小蕊松了口气,以为可以跟着包秋红吃香喝辣,过上好日子,哪想到包秋红只是把她安排到了工厂里,每天都要做工还要住宿舍。”   老刘也分析道:“方小蕊没准觉得这日子还不如她在北葛镇家里时好过,在家里有爸妈有哥哥,不用干活,马上要嫁人了,李福对她也很好,不会让她吃苦,所以她肯定不会对包秋红感恩。”   兰静秋说:“她的字典里根本就没有感恩这两个字,她反而会觉得包秋红这么有钱了,随便施舍她一点,也能让她过上好日子,结果还让她去做苦工,所以她装病博取同情,跑去了包秋红家里做保姆,因为包小雨不喜欢她,一眼看出她的真面目,她又设计包小雨触电,她再去救。”   兰静秋说着叹气:“蛇蝎两字都难以形容,你说是吗,方小蕊?”   “我不是方小蕊,还要我说多少次?”方小蕊冷笑,“你们烦不烦,我都说了不想听故事了,你们还要一直在这里啰嗦,方小蕊跟我没关系,我整容是因为我出了车祸,我小手指是小时候不小心意外弄掉了。你们不信去美国查啊,我从小在美国长大,碰巧救了小雨,小雨又说华国发展现在有多好,我在美国没有亲人,觉得跟她投缘,又是一个姓氏,是天降的亲人,就跟着回来了,就是这么简单。可惜小雨妈妈疯了,我原本觉得我有道义去照顾她,可她现在把我污蔑成了杀人犯,还说我想侵吞她的家产,我实在没法忍受。既然这样,我也没必要再管她,我要离开华国。我是美国人,你们没有证据不能拘押我太长时间,没有律师在我也不会再回答你们任何问题。”   兰静秋笑看着她:“怎么?这就要走了?工厂跟地皮套现那可是一大笔钱啊,真舍得下?还是说你们已经掏空了大半?”   兰静秋发现在她说工厂跟地皮是一大笔钱时,方小蕊的情绪很激动,测谎员也在记录纸上重重画了一笔,写了参数。   “方小蕊,你一定很恨我们吧,如果我们没有找上门,你的计划会有条不紊地进行,最后留下疯了的包秋红,拍拍屁股去美国享受包家这些钱了!”   “我说了我没想要她家的钱!”   测谎员敲了敲桌子,示意兰静秋跟老刘去看,兰静秋马上道:“你在撒谎,你心疼还没拿到手的这些钱对不对?包秋红对你有多好,再生父母不为过吧,你居然如此对待她?方小蕊,你有心吗?”   方小蕊被吓了一跳,马上调整着自己的思绪,冷冷道:“方小蕊有没有心我怎么知道,我是包小方。”   兰静秋根本不跟着她的节奏走,而是接着问:“李福发现了你,你马上跑去国外整容换个身份再回来,杀小雨时是不是也因为她发现了什么?”   “你在说什么鬼话?我怎么可能杀小雨?小雨对我那么好,我是因为她才来华国的。”   兰静秋说:“是啊,小雨对你那么好,怎么下得去手呢?小雨其实很聪明,她对你第一印象就不好,是因为你救了她的命,她才对你言听计从,把你当亲人,结果你嫉恨她是大小姐,你只是个被收养来的女孩,包秋红再心善,对亲生女儿肯定也会偏爱,那些管家司机佣人,自然也只认小雨是大小姐,你只是小方,无关紧要的小方,这让你受不了对吗?毕竟你在原生家庭里一直备受宠爱,不管这宠爱是你自己争取来的还是怎样,你在方家是大家的宠儿,到包家却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小方,这样的落差让你受不了对不对?”   老刘嘲讽道:“可你本来也不是包家的人啊?人家对你还不够好吗?小雨就是会投胎,这能比吗?果然是升米恩斗米仇啊,难不成你还想跟小雨一样,让包秋红把你当亲生女儿?果然你的字典里没有感恩,只有索取,一旦别人满足不了你,立马舍弃。”   方小蕊情绪再无波动,冷眼看着面前的两人:“你们太会编故事了,这是警察必修课吗?我都说了我是因为小雨才去包家的,我是在美国救了小雨,她差点被小混混拖进巷子里强/奸,是我救了她,我把她当姐妹,把她妈妈当长辈,我是来帮忙的,怎么可能嫉恨小雨?我疯了吗?你们简直可笑,有本事你们就去美国查我,没本事就赶紧把我放了,在这里各种编造有意思吗?”   兰静秋说:“有意思啊,让我们更了解你……哦,不对,让我们更了解方小蕊了,她不只要弄死小雨,占了她的位置,还要把她污名化,让她在包秋红面前毫无尊严可言,所以你设计她吸毒,还设计出两男一女,恐怕不只是让包秋红不能报警吧。”   兰静秋说着突然想到什么,“难不成包秋红曾经在这方面指责过你?你变成包小方后交过男朋友吗?”   方小蕊对她怒目而视:“你是不是疯了?你当大变活人啊?什么变成包小方?我就是包小方,还想我说多少遍?从现在开始我一个字都不会说,除非见到大使馆的人或者他们帮我聘请的律师,否则我一个字都不会说。”   她说着趴到了桌上,把脸埋在了胳膊里,兰静秋知道自己可能说到她的痛楚了,可为什么包秋红没有说方小蕊交男朋友的事? 第442章 双胞胎   包秋红听到兰静秋问方小蕊交男朋友的事, 皱眉道:“跟这有什么关系?”   “所以她确实交往过?”兰静秋问。   “肯定交往过啊,可能还不少呢!现在看来她跟孟医生没准有一腿,两人就在我眼皮子底下算计我。”   兰静秋也猜到了方小蕊跟孟医生可能有关系, “还不少?就是说你知道她跟别的人谈过, 但不知道是谁?你管过吗?”   “毕竟不是亲生的,我怎么管啊?再说她多大了, 我不可能把她当小孩子看管教训。不过有几次她回来得很晚, 一身酒气,说是去夜总会喝酒了,我就说了她几句,我说正经人家的女孩不会去夜总会,后来小雨还说我老土,说去夜总会可能就是喝酒聊聊天听听歌, 没什么, 还说老外有什么酒吧文化, 让我不要管小方。可她毕竟不是在国外啊,咱们深市外商再多也没那么开放的姑娘, 经常出入那种地方的叫女混子。我就骂了小雨一顿, 说小方喜欢去, 那就随便她好了,我管不了,但你不许去。”   兰静秋皱眉:“你说这话时小方在吗?”   “一开始不在, 后来听见我骂小雨,就跑上来了。”   “你都骂小雨什么了?”   包秋红还是不明白兰静秋怎么突然问这些事, 她皱眉道:“我说让小雨像个大家闺秀的样子, 要是让我知道她出去跟男人鬼混一定打断她的腿, 我还说我这么努力就是想让她过上好日子, 嫁进好人家,让她别做那种自降身价的低俗事。”   兰静秋叹口气:“所以你后来听说她跟一个画家交往,就没阻止,你觉得画家很拿得出手。”   “没错,我也不是说非要让小雨嫁个高门大户,就是得像个上流社会的样子,我也说不好,就是让她跟正经人交往,不要被小方带坏了。”   包秋红说着突然瞪大眼睛,表情十分惊骇,像是想到了什么:“我没跟你说这些是因为小方从那以后就不再出去鬼混了,我也就把这茬给忘了,结果后来小雨交了个画家男朋友,我还觉得挺好,也没管,到后来才发现这个姓董的不是好东西!难不成小方是因为我说她不正经,她才把我的小雨搞成不正经的样子?不会吧,小雨当时还替她说话来着,还说我老土,说小方不会乱来,就是爱玩。”   她崩溃极了,大哭道:“我到底为什么要帮她,不过是帮我洗了鞋,给点钱也就算了,为什么要给她名片,为什么要认她做干女儿!我领她回家的时候,小雨就跟我说看她不像是好人,是我害了小雨,是我这个当妈的没用,看错了人啊!”   兰静秋看着她愧疚的表情,叹了口气:“她这种以自我为中心的反社会人格,谁碰上都会倒霉,不是你的错。”   “不,就是我害了我女儿。”包秋红哭道,“我就不该认她当干女儿,我确实有时候会更疼小雨,就算我说小雨不听话,也会管她骂她,对小方我就差一点,我嘴上说把她当亲女儿一样疼,其实还是不一样的。”   老刘说:“这是人之常情,不能怪你。”   兰静秋也说:“正常人当了你干女儿,会知道跟亲女儿的区别,会有分寸,可她根本不懂得感恩,自己亲生父母都能杀,何况是你们。你给她弄了个新身份,养大了她的野心,却给不了她想要的,她肯定要算计你跟小雨啊!”   包秋红又回忆起一些小事,总之她更疼小雨,更期望小雨能有一番作为,能遇到一个可靠又拿得出手的交往对象,对小方要求却没那么高。   就像老刘说的,亲的和干的肯定不一样,人之常情,但小方肯定不会这么觉得,不只包秋红,连佣人都只喊小雨大小姐,却喊她小方,她本就是很自我很自恋的人,肯定会心理失衡。   老刘把整个事件脉络都列出来,皱眉道:“还是不知道从哪儿入手啊,董成居然能通过测谎,难不成他跟方小蕊一样也早就做好了准备,看着不像啊。”   兰静秋也觉得董成就像个被无辜牵扯进命案里的人,她把董成资料又翻了一遍,还是没什么发现。   独子,父母在外地,跟人合伙开了个画廊,卖装饰画还有酒店,公司挂的字画,顺便卖他自己的画,他的画价格不算高,卖出去的也不多,也没有成名作,甚至只参加过深市的两次书画比赛,还不是头名。其实董成根本称不上画家,但为了卖画肯定要自抬身价。   老刘在看笔录,他说:“这个董成的画廊合伙人说他没有吸毒史,也没交往过有钱的女孩,甚至都没谈过对象,还是朋友介绍过一个女孩,只交往了两个月,就嫌他太闷,分手了。”   兰静秋说:“包秋红指认了他,要不就是他在撒谎,要不就是有人跟他长得一模一样。再去问问他吧,也许我们有疏漏。”   董成见他们进来,立马坐直了,这态度比方小蕊可好多了。   他急切地道:“我真没跟包小雨谈过朋友!你们怎么就不信呢?不是都测谎了吗?”   兰静秋说:“那你有没有双胞胎兄弟?”   “我是独子啊!刚才不是有人问了吗?”   “那有没有长得很像的堂兄弟表兄弟?”   董成愣了下,马上摇头:“我很早就离开家了,跟这些亲戚很少来往。”   兰静秋皱眉看着他,“我问你有没有长得像你的堂兄弟,你却说你跟亲戚很少来往,来往的多也不会更像一点,来往的少长相也不会变啊,为什么要这么回答?”   董成挠头:“我就是说来往的少,长大了谁还知道像不像啊。”   “那就是说小时候有长得像的了?叫什么名字,多大了,现在在哪儿?跟你有多像?”   “我也说不好,就是小时候像而已,现在我可不知道像不像,我们早不来往了,我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   老刘开始扮黑脸,语气冷硬地说:“问你他叫什么,多大了,为什么不回答,知道什么马上说出来,都给你测谎了,还认识不到问题的严重性吗?阻碍警方办案也是要处罚的。”   董成无奈道:“他跟我一年的,叫董江,是我大伯家儿子。”   兰静秋想起包秋红指认董成时的利索劲,皱眉问:“他跟你有多像?不熟悉的人会认错的程度?”   董成不自在地动了动身子,“嗯,差不多吧,我俩还是有区别的,但不熟悉的人确实可能会认错。”   兰静秋观察着他的表情,他大伯家的儿子跟他高度相似?这有什么不好说的?如果关系亲近,他怕大伯的儿子被抓可能会替他隐瞒,可他又说关系并不亲近,而且他说会认错时还有些扭捏,这里边应该还有内情。   “你大伯家几个孩子?”   “就董江一个。”   “他比你大还是比你小?”   “比我大。”   “比你大几个月?”   董成皱眉:“这跟你们要查的案子有什么关系?你查户口啊?”   “这有什么不好说的吗?为什么不敢说?”   董成哼了一声:“大一天吧。”   老刘听着都觉得奇怪:“你堂兄只比你大一天?还长得特别像?”   兰静秋看着他不自在的表情,想到一种可能:“你跟他不会是双胞胎吧,是你爸不能生育还是你大伯?”   董成说出生日差一天时,就担心他们猜出来,他叹口气,没法再隐瞒了:“我大伯!他年轻的时候跟我爸一起出去扛活,为了护着我爸砸到谷袋下边了,结果给残了,不能生育,我奶奶就做主让我爸把董江给了我大伯。”   老刘气得拍桌:“一开始问你有没有兄弟,你还否认!当时为什么不说有双胞胎兄弟?”   “那是堂兄弟啊!你们问兄弟,我确实没亲兄弟。”董成说得很心虚,他虽然跟董江关系不好,但毕竟血浓于水,还是不想把董江供出来,反正本来就没他的事,警察总不能冤枉好人。   兰静秋猜出他的心思,吓唬道:“你胆子还真大,就不怕我们把他做的事按到你头上?”   董成一缩脖子:“不能吧,我知道你们警察都特别负责任,这事跟我没关系啊,再说我没事干嘛要提董江,也许你们找错了人呢,董江根本就没在深市,他来找过我一次,想让我帮他找工作,我让他在画廊打扫卫生,他不干,嫌赚钱少,后来说要去沪市,就没影了。”   “也就是说他去过你的画廊,还待过几天,后来嫌钱少就走了?”   “没错。”   “打那以后再没出现过吗?”   董成摇摇头,“对,我再没见过他。警察同志,不一定是他吧,他人很老实,就是被宠坏了。我大伯是瘫子,比我家穷,我爸妈觉得把他给了大伯家,对不住他,更心疼他。我小时候都不知道他是我双胞胎兄弟,还奇怪我爸妈对他比对我好,一直跟他亲近不起来。”   兰静秋说:“他在画廊时,小雨有没有去过?”   “没有吧,那姑娘就去过几次,因为漂亮出手大方我才有印象,董江在我那儿干了没三天吧,就说不赚钱跑了。”   老刘又问董成,董江跟他面貌上的差别,结果董成说:“小时候董江比我痩,成大了就差不多了,亲妈都认不出来,还得靠头上的漩儿认人,我这才觉得不对劲,逼问我妈到底怎么回事,堂兄弟哪有这么像的,他们才跟我说实话。”   兰静秋气笑了:“也就是说几乎一模一样,这么重要的事你不早说,这不是耽误事吗?你不说就以为我们查不出来了?你兄弟就能逃过去?做什么梦呢?”   董成叹口气:“警察同志,我真不是故意的,我虽然不喜欢他,可再怎么说他也是我亲兄弟啊。”   兰静秋没再搭理他,跟老刘一起出来,邹队长已经回来了,“枪跟道具枪应该都是在辉煌夜总会买的,现在这家夜总会已经倒闭了。”   兰静秋愣住:“辉煌夜总会?”   邹队长点点头:“没错,就是你跟洛队差点出不来的那家。” 第443章 动机   兰静秋没想到这案子还能跟辉煌夜总会扯上关系, 不过想到曹明他们确实贩卖过枪支,也许只是方小蕊过去买过枪。   当时辉煌夜总会涉案的经理跟几个小头都被抓了,正好让他们辨认一下方小蕊跟董成的照片, 他们一眼认出了两人。   其中一个经理说:“他叫董江, 在我们那儿干过一段时间,这姑娘据说是哪个大老板家的千金, 经常过来找他, 还有跟他一起的一个小伙子叫冯小伟,好像是这姑娘的男朋友。”   另一个人却说董江是方小蕊的男朋友。   不管哪个是,或者都是,起码能证明枪的来源确实是方小蕊,方小蕊认识董成的双胞胎兄弟董江,从他那里买了枪跟道具枪, 而另一个冯小伟没准就是当时跟董江一起躺在包小雨床上的人。   辉煌夜总会不只卖枪还卖毒品, 这下子源头都找到了。   老刘松了口气:“我还怕一直都找不到其他线索, 最后只能放她走,那可太操蛋了。”   兰静秋道:“有这些疑点, 就算她不承认, 也可以再拖几天时间, 走吧,再去审审她。”   方小蕊确实心理素质够好,她冷眼看着兰静秋:“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确实去过辉煌夜总会,深市的有钱人有几个没去过的?深市也就那几个能玩的地方, 我无聊过去喝两杯而已, 这你们都要管?”   “董江跟冯小伟跟你都是什么关系?”   “朋友关系, 至于他们跟小雨怎么回事, 我可不清楚。”   “你最后一次见他们是什么时候?”   “早忘了!我们只是普通朋友,他们帮我停个车,我有时候请他们喝杯酒,一起吃过几次饭。”方小蕊大大方方地说着,好像毫无隐瞒。   而且她还是否认那天在小雨卧室发生的事,说完了就往桌上一趴,拒绝再回应。   邹队长从辉煌夜总会的资料中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冯小伟的照片,这种地方入职并不正规,他们说是员工,其实就像是打手一样,工资都是一周一给,有些人不想干了转头就跑了,所以根本没有董江跟冯小伟的资料。   那个记得两人的经理也只说得出两人是哪儿的人,叫什么名字,其他的一概不知。   兰静秋说:“去董江家查吧,有没有往回寄过钱,家里知不知道人去哪儿了。”   哪知道董江父母说早跟儿子失去了联系,也一直在找他,还是董成说:“他跟我大伯关系不好,我大伯想要个有血源关系的儿子养老,可一看见董江就会想起是我爸害他瘫在了床上,反正当时他救弟弟是兄弟真情,之后埋怨也不是假的,再加上我跟董江长得那么像,他知道迟早瞒不住,总说董江是白眼狼,我妈又总偷偷给董江东西。”   他说着叹了口气:“总之呢,我们两家关系很复杂,我跟董江跟父母关系都不太好,我奶奶后来都说后悔了,要是我们兄弟两个都跟着自己父母,关系会亲近点儿,我爸妈跟我们觉得对不起大伯家,也会给他养老,把他照顾好,结果最后弄成这样。”   找了一圈,除了确认了那两个人的名字,人却找不到,辉煌夜总会的人跟方小蕊没有直接接触过,还是不能指认方小蕊的罪行。   大使馆的人却又来催了,邹队长找了对外关系处的人一起去跟他们解释为什么现在不能放人,起码是查到了线索,肯定不可能让方小蕊出国逃之夭夭。   兰静秋再次来到审讯室,方小蕊冷笑:“一天一夜了,还不放我出去,你们太过份了,这可能会影响到两国关系,你们真不怕?’   兰静秋嗤笑:“你算哪根葱,方小蕊,你还真是自恋到让人抓狂啊,一个嫌疑人还能影响到两国关系?我猜你的孟医生一定在美国给你使力了吧,随便找个议员赞助点资金让他帮你催促下大使馆。那些人估计都跟你一样狂妄,觉得从华国公安局捞个人是轻而易举的事,不过我看要让他们失望了,方小蕊,你自始至终就是那个小镇上殷勤给包秋红刷鞋的村里土妞,要是换个别人有这样的机会,肯定会努力上进,有这样的靠山,努努力自己也能干出一番事业,可你呢?最后却要轮为阶下囚!”   方小蕊听见叫她土妞,她嘴唇动了动,似乎想骂人,但还是忍住了。   兰静秋又道:“也对,你从一开始就是个罪人,你第二次找到包秋红时,就已经杀了全家,再怎么努力也会成为阶下囚。”   方小蕊终于忍不住了,冷哼一声:“你还真是嘴把式,呵,要是有证据,你会来跟我说这些废话吗?别再浪费时间了,万一惹大使馆那边发怒,你们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兰静秋居然笑了笑:“真的吗?我好怕啊,你可真厉害。”   方小蕊知道她在嘲讽自己,也不由烦躁起来,奇怪,正常人应该会害怕惹事啊,他们这种公家人不是很担心社会影响,担心受处分的吗?为什么这个女警察非要抓着不放?难不成真被他们找到证据了?   她把前后想了想,皱眉道:“别总想咋呼我,我可不吃你这一套。”   兰静秋说:“我没空咋呼你,已经派人去找董江跟冯小伟了,你猜他们会不会把你供出来?”   方小蕊笑得十分灿烂:“看吧,你还是咋呼我,你们只会这一招吗?呵!”   兰静秋看着她琢磨,显然方小蕊十分肯定他们找不到这两个人,为什么这么肯定?除非人已经死了,但看她刚才提起两人的样子也不太像。   难不成也跟孟医生一样出国了?   “你真以为把他们送出国我们就找不到了吗?”兰静秋说。   方小蕊扣着手指甲:“有本事你就去美国找啊。”她眼神里带着戏谑。   兰静秋看着她嚣张的表情,还有轻松晃动的脚,无奈道:“我知道他们没去美国,他们帮你害了小雨,肯定拿了你一大笔钱,没准想要大干一场,他们在辉煌夜总会学了点什么呢?想大干一场会选什么行当呢?我猜他们一定去了他们以为的天堂,毒品的天堂。”   方小蕊不扣手指了,手指紧张地摩挲了两下,又赶紧松开手握住拳头,兰静秋就知道她猜对了。   “你大概不知道对于某些特殊地方可以使用特殊手段来抓捕罪犯,这可不是我瞎猜出来的,等我们把董江跟冯小伟带回来,你猜他们会不会把你供出来。”   方小蕊眼神闪烁:“我什么也没干,你就算找到他们又能怎样?”   兰静秋说:“找到他们自然能确认那天早上在包小雨卧室里发生的事是真的,包小雨的死不是注射过量,就算是也是有人安排的,这人是你吗?”   “我都跟你说了几遍了,小雨是我朋友,是我亲姐姐,你怎么就不信呢?”方小蕊有点急了。   兰静秋说:“包秋红希望自己亲生女儿能顺利进入上流社会,对你却不闻不问,你嫉妒了对不对?”   “我呸,什么上流社会,那些道貌岸然的大老板腌臜事一点没少干。”方小蕊愤然道,“要买制衣厂的那个大肚子丑男,你知道有几个老婆吗?香江两个,深市一个,听说还有一个去国外了,生了儿子抱回香江自己的老宅里养,女儿跟着妈,不是一窝的私生子都能打起来,报纸上还不是写他是著名企业家!”   兰静秋笑道:“你反应怎么这么大?我没有赞赏包女士对上流社会的认同和向往,但我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社交圈,你被排斥在包女士的社交圈外了吗?还是你自己不想进去?”   方小蕊切了一声,似乎不屑回答。   兰静秋接着道:“你是觉得自己只配跟小混混一起混吗?也不对啊,你跟孟医生不是配合默契吗?还是说包秋红对你的斥责让你伤心了?她说你随便怎么鬼混她都管不着,小雨却不可以,可你要知道小雨是她亲生女儿,她管亲生女儿自然不会手下留情,对你这个干女儿自然不一样啊,这你都要吃醋?”   方小蕊冷笑:“你太搞笑了,我吃哪儿门子的醋?我很幸运能遇到小雨,我也很尊重她妈妈,她妈妈本来对我就没有责任,到包家时我都已经成年了,认干女儿只是表示一下亲近,我能拎不清吗?”   “哦?不是因为真千金跟假千金的落差吗?那是因为什么?让你非要整死他们呢?”   兰静秋见她紧咬着唇,就叹口气:“看来只有等把董江跟冯小伟带来公安局,才能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方小蕊听到真千金假千金时情绪没什么波动,但听到董江跟冯小伟会被带来公安局,立马心跳加速了。   兰静秋有点诧异,她一开始以为方小蕊是因为跟包小雨这个真千金攀比才会害小雨,难道不是吗?   她从审讯室里出来,老刘说:“董江跟冯小伟可不好找,要是他们真像你所说的去了金三角,那更难找了。”   “我知道,诈诈她而已,我又没说已经找到两人了,本来就是在找他们,想把他们带来公安局啊。这不算诈供。”   老刘听着她前后矛盾的话,摇头笑了笑。   两人来到办公室,看着案情板皱眉。   老刘说:“方小蕊嘴里就没几句实话,我估计她就是想独占包家,还想报复包秋红对她的轻视才做出这些事来,你之前的分析没错。”   兰静秋道:“方小蕊成了包小方,甚至还整了容,知道她真实身份的只有包秋红跟包小雨,还有孟医生,孟医生是她的同伙,包秋红跟包小雨死了,这个真相就只有孟医生知道了,看来孟医生对她真的很重要。”   “这种自私又冷血的人动机可以有很多,因为包秋红的偏向,因为她想要包家的钱,因为想跟孟医生出国,不用再提心吊胆的过日子,这些都是方小蕊的动机,现在关键的是找到证据。”老刘说。   兰静秋道:“可现在找不到直接证据,这时候动机很重要,尤其是最主要的动机。你说得对,她就算整了容在国内生活可能也会提心吊胆,得去问问包秋红,看她有没有无意间说漏嘴。” 第444章 激怒   包秋红努力回忆着过往, 她说:“其实我在家是个大大咧咧的人,在外边勾心斗角的累了,到家我肯定不会再端着, 我确实说过她之前的事。”   兰静秋问:“怎么说的?”   “那天她跟小雨一起定做了旗袍, 刚换上从楼上走下来让我看,还叫了人来给她们拍桌。我看着小方的样子就想起第一次见她的时候。我就说当初在街上碰到她, 她穿着碎花的汗衫跟的确良的裤子, 整个一村姑,现在一点也看不出当时的样子了。还有一次,我带小雨给她爸过忌日,要上山去拜嘛,就没带小方,等回来了, 我想起她家的事, 就问她要不要找人回去祭拜下, 不管怎么说也是生她养她的亲生父母。”   兰静秋叹口气,看来这才是主要的动机, 方小蕊以为自己麻雀变凤凰了, 可包秋红不时提醒她过去的事, 甚至还让她给亲生父母祭拜,方小蕊心里能没有危机感吗?万一哪天包秋红知道了真相,会不会也要像她亲生父母一样送她去自首。   包秋红说:“我真以为她是不小心放的火, 虽然她爸妈无意杀了人,还要毁尸, 可毕竟是她爸妈啊。我带小雨祭奠了她爸, 我就怕小方会想起她父母来, 才那么问的, 她只说不想再提以前的事,我就没再提。”   她努力回想着:“不过我记得我好像还说过一次小雨太厉害了,把一个村姑改造成了淑女,也许她记仇了吧,觉得我总是提她以前的事。哦,对了,我这么说的时候,她反驳了,她说她是镇上的不是村里的,然后又跟我撒娇说,妈你能不能别提以前的事了,我怕被人听见,不是说好了以后就说我是美国出生长大的吗,我当时还跟她道了歉,说我说秃噜嘴了,以后会注意。”   她说着叹气:“小方肯定记恨我,觉得我瞧不起她,还总揭她的短,其实我以前也说我自己啊,我经常说十年前我多穷多苦,可能老了吧,总爱说从前,我真没想着揭她的短,更没想提醒她我们对她有恩,就是随口一句话啊。”   老刘说:“她可不会这么想,她只会觉得你对她是威胁,很可能一不小心把她的真实身份说出去。”   包秋红又要扇自己耳光,“我为什么这么蠢,为什么看不出她的蛇蝎心肠,还一直被她蒙在鼓里。”   兰静秋叹气,她亲生父母都没看出来,还想着送她去自首呢,何况是包秋红,方小蕊一定会在包秋红面前刻意伪装自己。   等问完了,邹队长也回来了,又争取了一天时间,其实要不是大使馆出面,本来就可以拘押四十八小时。   他跟兰静秋说:“可现在找不到董江跟冯小伟,你说他们可能去了金三角,也只是猜测,也许人已经死了,不定埋在哪儿了,一天时间找不到的,还是得她自己招认。”   兰静秋说:“有没有可能把孟医生骗回来了?”   “不可能,他已经知道咱们抓了方小蕊,回来送死吗?”   老刘却说:“我觉得可以尝试,就算他不回来,咱们也可以问出真相,如果方小蕊在华国伏法,他们已经转移到国外的钱不就都成孟医生的了?孟医生还有什么必要费尽心思地捞她?”   兰静秋说:“再给他打个电话,把方小蕊从北葛镇开始的所做所为,包括她大哥说的她小时候的事都列出来,也许孟医生也跟包秋红一样受到了蒙蔽。包秋红以为方小蕊父母很坏才会帮她,没准孟医生也以为包秋红跟包小雨一直欺压干女儿,才会这么帮她。”   老刘说:“不太可能吧,不是说方小蕊偷渡出国都是孟医生帮忙办的吗?他一直是知情者。”   “根据包秋红所述孟医生只知道方小蕊需要换个身份,并不知道她家着火一家人都死了,以方小蕊的性格也绝对不会跟他说出实情。总之先争取一下,这个孟医生肯定不是好人,但也可能是被方小蕊蒙骗了。总之这两个人反目对我们有好处。”   孟医生的海外电话却已经打不通了,只能通过大使馆来联系他。   还有一天时间,也不能干等着,邹队长带人接着找董江跟冯小伟的踪迹,兰静秋跟老刘再次去提审方小蕊。   方小蕊已经开始烦躁起来,她以为她最多在这里待一天,现在一天一夜了,居然还没有放人的迹象,不是说美国国籍很好使的吗?   兰静秋发现她的焦躁就说:“这么信任孟医生吗?”   老刘也说:“他都跑了,包秋红剩下的东西也不可能任由你变现拿走,你去不了美国的话,你们的钱全都是孟医生的,他干嘛非要救你出去?”   兰静秋配合道:“你是没见过负心汉吗?居然这么信任一个男人?”   老刘默默瞪她一眼,打击面有点大。   方小蕊却不理他们的挑拨:“我跟孟医生的关系不劳你们担心,我是美国人,自会有美国大使馆救我出去,你们一点证据都没有把我扣在这里问东问西,真的太过分了,我要见我的律师,我要告你们。”   兰静秋道:“刚才我们又跟包秋红谈了谈,终于发现了你的心历路程,你一直在担惊受怕对吗?也挺可怜的!”   “你才可怜,谁担惊受怕了?我是包小方,我是美国人,我就算不要包家一分钱,也可以过上人上人的生活。”   “原来你只是想过上人上人的生活啊,那你在包家不是已经过上了吗?为什么还过得提心吊胆的?你干妈随口几句话,你就记恨上了,那为什么不冲你干妈来?反而要先杀了小雨呢?小雨发现了你的真面目对不对?小雨很聪明,她一开始就看出了你不是好人,只是你更聪明,一次救命之恩,就让她把你当成了亲姐妹,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小雨发现了你的伪装?”   “我不想听你讲故事了!我要见大使馆的人,这是我的正当权力,我要请律师,就算你们有证据也不能阻止我见律师,更何况你们没证据只会讲故事。”   兰静秋道:“董江在辉煌夜总会买的枪到了包家,这不是证据?”   方小蕊冷哼一声:“也许是小雨拿的呢?他们两个不是谈过吗?”   “你知道董江跟小雨谈过?那为什么一开始不说呢?”   方小蕊又哼了一声:“我不知道,不是你们说小雨跟男的在卧室里又这样又那样吗?要不就是包秋红说的吧,她不是臆想症了吗?整天活在幻想里,还编排自己女儿。”   方小蕊连干妈都不叫了,直呼其名,老刘忍不住说:“包秋红就算有缺点,但对你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她可真是倒了血霉,还不如踩着狗屎回家呢,结果鞋是弄干净了,把你这坨狗屎带回了家。”   方小蕊大怒,指着老刘跟兰静秋说:“我要投诉他,这是什么态度,他在骂我,这是人民警察吗?不是说要为人民服务吗?就这态度?”   “你一个美国人,居然还懂得为人民服务?不容易啊。”兰静秋嘲讽道。   方小蕊冷哼:“我知道你就是想激怒我,可就算你激怒我也没用,没做过就是没做过,我没什么可招认的,你们不过是在浪费时间,是小雨自己作死把自己害了,毒品那玩意小孩子都知道不能碰。包秋红也是自己想不开疯了,她自己把厂子给我管,现在又反悔,倒打一耙,该喊冤屈的是我才对。”   兰静秋根本不跟着她的思路走,反而问道:“包秋红喜欢忆苦思甜,不只忆她自己的苦,还要帮你回忆,你是不是特别烦她?在自己家村口碰见有人倒霉踩了狗屎,热心肠的去帮忙本来是大好事,可你本家的老奶奶都说你是看人家有钱才帮的,要是一个骑着破自行车的人,你还会去给她擦鞋子吗?”   “什么村口,什么擦鞋子,你疯了吗?总说些莫名其妙的话,我说了八百遍了,现在再说一遍我是包小方,不是方小蕊。”   “好的,方小蕊,我听清楚了。”兰静秋笑着道。   方小蕊觉得自己肺都要气炸了,显然这个女警察有气死人不偿命的本事,不过就算再气,她也不可能承认她是方小蕊,她早就脱胎换骨了!   兰静秋问她:“要是个别的女孩,没准大大方方的,热情地帮着包秋红整理好鞋子,但你嘛,一定是卑躬屈膝,殷勤之极吧,是不是每次包秋红提起当时的事,你都会想起你当时的奴相跟穷酸气?你换了名字,整了容,进了豪门也成不了大小姐,你只能让佣人管你叫大小姐,才能满足你变态的心理。”   “你才变态!”方小蕊怒道,“我在美国也有佣人有豪宅,我是来给包家帮忙的,什么奴相,你在说谁?”   “在说你啊,如果你真是美国长大,还有佣人有豪宅,被我说出你的心思,你会这么心虚,这么愤怒?”   “我当然愤怒,因为你在胡说八道。”   兰静秋又道:“你是镇上的,但包秋红总说你是村姑,这也让你恼火对吗?包秋红说你去酒吧夜总会不是正经人,这也让你记恨她,更让你生气的是,她居然让你去祭拜你父母,你本就担惊受怕,听到她提起你父母,你是不是更害怕了?”   “我父母是美籍华人早就去世了!不懂你在说什么!”方小蕊很明显地在调整着呼吸,显然她被兰静秋的话气坏了,但还能保持理智。   兰静秋跟老刘轮番上阵,她再不肯说一个字,只喊着要见律师。兰静秋都后悔最开始可以讲故事的时候没有把握住机会。   这时邹队长进来说:“联系到孟医生了!” 第445章 蛇蝎   外联部的人把电话开了免提, 兰静秋听到孟医生的声音:“我什么也不知情,只是出来交流学习,现在情况有变, 这边要聘用我两年, 我正要跟我们医院打申请报告,你们找我到底什么事?我又不是偷渡, 更不是畏罪潜逃, 我就是出来交流学习。”   情况有变?兰静秋一听就知道孟医生这次出去本没打算留在那边,是他们太急着找人,打草了惊蛇,当时要是不打电话向他询问,等着他回来就好了。   邹队长还想着试试看能不能骗回来,就说:“放心, 并没有人说你畏罪潜逃, 只是有案子需要向你咨询一些事情, 造成的损失还有来回的机票都由我们来承担,你可以回来一趟吗?我们会跟你们医院协商好, 再给你一次出国学习的机会。”   孟医生无奈苦笑:“抱歉啊, 同志, 我真没法回去,你说你们打到这边的医院就已经很影响我了,现在又通过大使馆来找我, 这让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我犯了什么事呢。”   兰静秋忍不住说:“孟医生,你跟方小蕊在美国应该经营一两年了吧, 如果没你出力, 大使馆的人会这么在乎一个涉案的华人吗?”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更不知道方小蕊是谁, 我就是个循规蹈矩的医生, 你们想问什么电话里问吧,抱歉,请快一点,我不能耽搁太长时间。”   兰静秋干脆直接说起了方小蕊的生平,那边本来不耐烦,可听兰静秋说到坐死了一麻袋小鸭子,孟医生突然不吭声了。   兰静秋又简短地描述了方小蕊跟李福之间的纠葛,“她亲口承认像杀小鸭子一样误杀了情敌小夏,她亲生父母要报警,她干脆把亲生父母跟两个哥哥都烧死了,她还把小夏的左手小手指砍掉,来代替她。然后她从北葛镇逃到了深市,找到包秋红,包秋红本来安排她在工厂做工,可她装病要去包秋红家当保姆,然后小雨触电被她救起把她当姐妹。”   那边孟医生忍不住说:“你们找错人了吧,小方不可能这么干,她很善良,什么杀父母杀哥哥杀情敌,开什么玩笑,她怎么下得去手呢?”   兰静秋苦笑:“绝对没有找错人,方小蕊的大哥已经指认了她,可她不肯承认。在我们找到包秋红之前,包秋红也觉得方小蕊很善良,甚至把整个公司都交给她。因为她跟包秋红编造了另一个故事,她说她父母都重男轻女,拿她换彩礼,她三个哥哥都欺负她,全家只她一个人干活,还说是她父母把找上门的情敌小夏给杀了,还要分尸,她在点火烧水时不小心把房子烧着了。因为太害怕就跑了。”   兰静秋说着叹气:“孟医生,你别把小方当朋友,抽离开来看这个事,你觉得我们查出来的是真相,还是方小蕊编造的是真相呢?”   老刘在一边补充道:“受益者是方小蕊,她逃走变成了包小方,小夏被误认为是她,大家都以为方小蕊死了。”   那边半天没声音,兰静秋都以为孟医生跑了,结果听到有人用英文问孟医生没事吧。   看来他表情一定很精彩,是惊吓到了吗?   兰静秋马上道:“就算你不说话,我也知道你的震惊,她骗了包秋红,能让一个白手起家的企业家相信她,还帮她摆脱以前的身份,甚至最后把家业都交给了她,这个方小蕊很能迷惑人,你不需要自责。”   邹队长张了张嘴,想说这个孟医生也是同犯啊,怎么能说不需要自责呢?   却听到那边孟医生艰难道:“警察同志,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兰静秋无奈道:“你跑那么老远,两国又没有引渡条例,我们还能跑去抓你吗?我为什么要跟你撒谎!一直在跟你撒谎的是你认为很善良的方小蕊,你为她做了那么多事,真以为了解她吗?”   孟医生叹口气,又半天不出声,兰静秋跟老刘他们也都没催促,知道他应该是在做决断。正在邹队长忍不住要开口催时,那边的老外跟孟医生说要挂电话了,孟医生才说:“她说她是替包家杀了人,才被他们送去整容的。”   电话这边的几个人都愣住了,兰静秋知道方小蕊满口谎言,但真没想到她这么离谱!   “小方跟你说她替包家杀了人?”   “对,是误杀,她最开始说包秋红跟人有经济纠纷,两人打起来了,她拉架不小心推了那人一下,那人头正好撞到花瓶上就死了。我当时第一反应是报警,可她说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了,证据都没了,再说是她杀的人,万一报警她肯定会被抓,她求我不要跟别人说。”   老刘皱眉:“可你根本不知道这些事,她完全可以不说,或者编造个别的故事,可她偏偏编了一个杀人的故事,然后再求你不要往外说?”   孟医生叹气:“是啊,现在想想也确实是奇怪。”   兰静秋皱眉道:“方小蕊一直害怕包家母女跟别人说她的真实身份,毕竟再是意外也是她放火烧了自己亲人,所以她就先下手为强了。先跟别人说她杀过人,但她是为了包家人才杀的。”   老邹拍桌:“还真有可能是这样。孟医生,你把详细情况说说清楚。”   电话那头的孟医生满脑子乱麻,他看了看好奇竖着耳朵却什么也听不懂的两个老外,重新整理着思绪,说:“我第一次见到小方,是包总说让我帮忙送她出国,我确实认识能帮她的人,就帮了。她回来后有一次我去包家做客,她问了我的住址,第二天就来我住的地方找我,嘘寒问暖的,说要感谢我。当时我好奇问了一句为什么非要整容,她就给我编造了这样的故事。我虽然认识能帮着出国的人,但我真的没干过坏事,知道了这事后,又不好去报警,心理压力一直很大。”   兰静秋道:“你刚才说‘最开始说’?也就是说她后来又有别的说法吗?”   “没错,她后来又偷偷跟我说,上次是骗我的,是为了小雨的名声,其实她整容是因为包小雨。”   邹队长越听越乱:“怎么又为了小雨整容?她这嘴里还有没有句实话?”   孟医生长叹一声:“正因为她这个反复,我反而相信了她说的是真的,以为她一开始是为了保护小雨。她说包小雨表面特别纯洁,其实跟男的乱来,结果有个男的纠缠小雨,正好给她碰上,她在救小雨的时候把那男的不小心弄死了,还说这案子至今是悬案,就是因为包总把她送出去整容再回来,才逃过了牢狱之灾。”   兰静秋似乎明白了什么:“你经常去包家做客吗?是不是跟小雨互生情愫了?”   孟医生苦笑:“算是有好感吧,但我总觉得人家算是高门大户,那么大的企业我配不上啊,一直没敢说。”   “小雨呢?她对你也有好感吗?”   “我觉得有过,不过后来她就变了,喜欢上一个画家,整天把包女士气得跳脚,看到我就躲开。”   兰静秋叹气,看来是方小蕊发现了两人之间是郎有情妾有意,于是开始搅合,只是不知道她是看上孟医生了,还是单纯的不想看小雨好。   邹队长总结道:“包家对外说小方是在国外救了小雨,于是认了干女儿。你知道小方是在小雨家当保姆时救了触电的小雨,然后才被送出国换了个身份回来。然后小方回来后先跟你说她是帮包秋红杀了人,包秋红怕小方被抓,送出国换身份。之后又说其实是她帮包小雨杀了人,为了她的名声这事不能说。”   “没错,就是这样。”孟医生叹了一声,“我当时也不敢信啊,但她这么一说,一切解释不清楚的,都能解释通了,我当时还想,怪不得包秋红和包小雨对一个没关系的人这么好。原来是她们欠她的。”   兰静秋问:“然后呢?你跟她开始交往了?”   “没有,虽然小雨不理我了,但我对小方还是没什么感觉,后来我发现小雨吸毒,才跟小方联系密切起来,每次都是她来喊我。小雨出了什么事,小雨又跟谁交往了,小雨今天跟这个明天跟那个,小雨又把包总给气坏了,这些话都是她跟我说的,她还跟我哭诉,说为什么小雨变成这样了,为什么谁劝都不听呢?我还安慰她,她就扑到我怀里,然后……”   孟医生长叹一声,说不下去了。   下边也不用说了,都是成年人,孤男寡女,抱着安慰,不发生关系,也肯定是促进感情,不过看孟医生这反应,肯定是发生关系了。   兰静秋分析半天,却没想到方小蕊居然是为了孟医生才对付小雨的。   “然后呢?你就信了小雨是个不检点的人,随便换男朋友?”   孟医生的声音渐渐焦躁起来:“连她家的佣人都这么说,我能不信吗?我也不想信,可她根本不配合戒毒,我给她制定的方案她做不到。我想报警,包总跟小方都求我不要报警,不然小雨就毁了。那段时间我跟小方关系很密切,因为我们都很气愤小雨不自爱,算是有共同话题吧!难道这一切都是假的吗?不可能啊,我真的看到小雨跟两个男人一起进了夜总会。”   兰静秋叹口气:“她去那里不一定是找男人,那里有毒品,你虽然是医生,但对这玩意也不够警惕啊,碰上了就戒不掉,小雨已经陷进去了,报警才能帮她,你居然再次选择沉默。”   “我只是个医生,我能做什么?”孟医生长叹一声,也十分后悔。   老刘问:“小雨死的那天早上是怎么回事?你配合方小蕊演了一出戏?”   “那天早上……”   孟医生的声音听起来都带了点哭腔,他再次问道:“你们说的都是真的吗?关于小方之前的事,她把她全家都杀了?是真的吗?”   邹队长气笑了:“我们是人民警察,不可能对你撒谎,我们没事打越洋电话骗你玩啊?既然跟你说了就是有确凿证据,只是方小蕊太狡猾还没有认罪。”   兰静秋说:“孟医生,你不是也已经想起了很多不对劲的地方吗?本来你跟小雨互相有意,结果方小蕊一直在你面前诋毁包小雨,然后她跟你在一起了。小雨死了,你还帮她吓唬包秋红,让她以为她杀了人!”   孟医生马上道:“我没有吓唬包总,不是你想的那样。当时小方跟我说那个画家还有另外一个混混跟小雨一起吸毒,小雨死了,包秋红把两人关起来要杀了解气,她还说包秋红有枪。”   兰静秋皱眉:“难不成她说演戏是为了救董江跟冯小伟?”   “没错,她说她不忍心,还说不管怎么说那也是两条人命,再说是小雨把那两个男的叫来家里的,他们有错,但罪不至死。我当时还觉得她太善良了,包家母女俩个都像神经病一样!更恨小雨居然这么不知廉耻,带了两个男的回家。”   孟医生说着声音都有些颤抖,“如果这一切都是假的,那她也太可怕了吧!” 第446章 逃犯   兰静秋听着孟医生的叙述, 皱眉问:“方小蕊已经把道具枪跟血包都备好了,显然是提早有准备,你居然相信她的话, 还配合她?”   “那不是血包是颜料, 之前小方偷偷拿来给我看,说是小雨准备的, 她以为里边是血, 吓到了。我看了看说是颜料,有点像血,应该是拍戏时用的,她才放心,她还问我小雨准备这些干什么?我当时对小雨已经彻底失望,根本没理会, 只叫小方别再管她的事, 说她无可救药了。所以当小方说那颜料跟假枪都是小雨的, 我就信了,还以为她是想吓唬包总, 包总那段时间总是骂小雨。”   孟医生说着叹口气, “小方跟我说她为了包家才在脸上动刀, 隐姓埋名,还说整容有多痛苦,虽然有麻醉但恢复时很痛苦, 包家人说等她回来了就把她当恩人,其实在没人的时候包家母女却把她当佣人, 我信了她的话, 对包家母女更没了好印象。”   他声音急促起来:“这真怪不得我, 小方主动说她杀了人, 你们说我能不信吗?”   老刘无语极了:“方小蕊说包家把她当佣人?她后来不是还叫佣人管她叫大小姐吗?看来这也是她的执念。”   兰静秋问孟医生:“是不是小雨后来变坏开始吸毒也印证了方小蕊说的都是真的,你从此就对方小蕊偏听偏信,再也没有怀疑过?”   电话那头的孟医生点点头,反应过来才说:“没错,就是这样,小方说包总要杀了那两个男的替女儿报仇,她为了救人就让那两个男的演戏装死。她打电话把我叫来,让我配合她,做证那两个男的已经被枪杀了,然后我们假装要帮包秋红处理尸体,其实把人抬到车上拉到偏僻的地方就让他们走了。”   兰静秋对孟医生也是十分无语:“做了这事,你就成了她的同伙!”   孟医生苦笑:“是啊,我当时全程都是懵的,不敢相信小雨就这么死了,小方叫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邹队长没忍住,问他:“为什么不报警,一次两次你都帮着隐瞒,不肯报警?”   “小方总说包总认识派出所的所长,认识市委的领导,她不想报警的话,就算我们报了警也会被压下来,我第一次选择隐瞒时还有点心理压力,后来也就习惯了。”   兰静秋说:“这不怪你,方小蕊也不断跟包秋红灌输警察都冷血无情,不负责任,包秋红也是遇事不敢报警,你猜猜最害怕警察的是谁?”   孟医生叹了一声:“我得缓缓,你们突然告诉我这些事,我真有点接受不了,小方在我面前真的很好,她还在美国资助孤儿,去做善事……”   “我看你们是借着做善事搭上了议员或者其他地方官员吧,方小蕊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都有她的目的,她绝对不会白白花钱去做慈善。做了太多坏事,这么害怕警察,准备移民美国继续当人上人,自然要跟当地的官员搞好关系。”   孟医生哑然,他们还真因此认识了不少有影响力的人,所以现在才可以请大使馆帮忙施压,他想接着辩解,又有些无力,只能道:“可以让她接电话吗?我想当面问问清楚。”   兰静秋马上说:“当面?电话里说怎么叫当面?你赶紧回来吧,这么大事,你确实得当面问问清楚。如果方小蕊是看上你了,想把你抢过来才害了小雨,你对得起她吗?害死了小雨,弄疯了她妈,你们两个卷款跑了,就真不怕有报应?”   “我没想要包家的钱,是小方说包总越来越疯了,害怕她有一天会发现我们两个放了杀她女儿的凶手,会报复我们两个,她在深市又是知名的企业家,认识不少人,万一她针对我们,我们肯定没法在深市待下去,一定要想好退路。”孟医生说着说着声音低下去,显然十分心虚。   兰静秋道:“我知道你是被方小蕊蛊惑了,觉得你是在帮她,甚至觉得她一直被包秋红迫害。可现在真相大白,你应该回来指认她,哪怕是为了小雨,你也得回来。”   老刘马上配合道:“孟医生,你本身并没有杀人放火,只是包庇协助罪,而且协助骗包秋红也是因为你被方小蕊骗了。主动招供,戴罪立功也可以给你自己减刑啊。”   邹队长也语重心长地说:“是啊,孟医生,想想你父母,老两口供出个医生容易吗?你忍心让他们以后都背着骂名?你不回来,你父母一定会被限制出境,你们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好好的医生成了逃犯,你说他们承受的住?活着他们是逃犯的父母,死了没有儿女送葬,你真的忍心吗?”   孟医生本就不是个意志坚定的人,用俗话说是耳根软,才会被方小蕊的各种言语蛊惑,这时被三人轮番轰炸,想到国内的父母也瞬间抑郁起来。   “我什么也没做啊,我没杀人,我只是撒谎了,包家的钱也不是我转移出来的,小方说是她帮着管厂子赚来的,自然有份拿钱。我怎么就成逃犯了?”   兰静秋道:“不是逃犯,为什么要找理由不敢回来?”   孟医生再次沉默起来,兰静秋问:“怎么?是不是又想起什么事来了?还是想起来你自己也没那么无辜?”   孟医生在电话那头捂着脸,压抑地低声哭起来:“没错,你说得对,我确实没那么无辜,我也是恶人,小雨死的时候我是真的被小方骗了,但后来是我建议包总去看精神科的。”   兰静秋问:“她状态很不好吗?”   “当时包总很信任我,其实她当时的状态多跟朋友聊聊,有个靠谱的亲人陪伴着,是能走出来的。可我因为小方的原因总觉得她不是好人,没有真心实意地去帮她。包总跟我说总听见小雨跟小方嘻嘻哈哈的,两人一起唱歌还说要去当歌星。我说是她幻听了,赶紧去精神科看看,还给她介绍了医生。结果后来我发现小方手里有小雨自己录制的唱歌录音带,小方说是她舍不得扔,留做纪念的,可我越想越不对劲,但我当时已经在帮着小方转移包家的财产了,我脱不了身啊,就压下心里的怀疑,相信了小方的解释。”   老刘气得拍桌:“什么玩意?我就猜着是她把包秋红弄疯的,没想到还使这种下作的手段?这什么仇什么怨啊!   兰静秋也很气愤,但她想趁机把孟医生劝回来,于是忍住气道:“孟医生,我不知道小雨是怎么喜欢上董江的,我猜你知道她在跟混混交往 时一定觉得伤自尊了,放着你这样的社会精英她不选,偏偏去找一个混混。这种话小方有没有跟你说过?”   孟医生沉默。   兰静秋道:“看来是说过,应该还说过不止一次吧,小方跟你说小雨喜欢混混,但是她对包秋红却说小雨喜欢上的是画家。我猜小雨可能是对画家董成感兴趣,但小方却让董成的双胞胎兄弟董江去追小雨……”   “双胞胎兄弟?”孟医生的声音更是惊讶,他急忙道:“你刚才说董江我还以为你们弄错了。不是他,是董成!小雨交往的人是一直是画家董成,我不是帮她戒毒吗?当时听她说过,她说董成才是最懂她的人,还说董成以前是画家,她要给董成开个画廊!”   兰静秋气得差点也想拍桌:“那是董江,小雨只在董成的画廊买过几次画,对董成有好感,董江一定是借了董成的身份接近小雨,小雨之后再没去过画廊,她肯定把董江错认成了画家。孟医生,一定是方小蕊在骗她,也在骗你,我肯请你马上回来,把事情彻底弄清楚,才对得起小雨啊。”   老刘也马上道:“方小蕊是喜欢上你,又知道你喜欢小雨,才开始诋毁小雨,吸毒都有可能是她引诱的,是个爷们就赶紧回来帮小雨找到真相。”   邹队长:“孟医生,想想包总失去女儿后的日子,再想想你的父母,你真的忍心吗?”   孟医生艰难挣扎:“让我想想,我现在脑子里太乱了,请给我点时间,让我想想。”   兰静秋还想说回来的飞机上你可以慢慢想,那边却已经挂断了电话。   老刘叹气:“通话已经录音,两边都有人证,不管他回不回来,方小蕊都逃不过去。”   邹队长看看兰静秋:“你觉得他会回来吗?”   兰静秋无奈地摊摊手:“说不好,人性太复杂,孟医生也说了他并不无辜,转移财产也有他的份,也许一开始他是被方小蕊欺骗裹挟,但后来两人已经成了同伙,谁知道他现在怎么想的?也许让他生气的是方小蕊的欺骗,而不是包小雨死亡的真相。”   老刘也说:“是啊,我看他只要狠心舍得下父母就不会回来。方小蕊被判刑,钱都归他,在国外吃香喝辣,哪里想得起老父老母?”   “就算回来也需要时间,我们接着去审方小蕊吧,孟医生的倒戈一定会刺激到她。”兰静秋说。   她跟老刘再次进入审讯室时,方小蕊很平静,见他们进来,还笑着说:“我刚才在用呼吸减压法,很有效,被气到的时候,情绪激动的时候我就会用,美国人的法子,特别好使,要不要我交给你们,别查不清案子被气出病来。”   兰静秋没想到她这么嚣张,居然还挑衅警察,看来她是觉得自己百分百能被放出去,并在大使馆的帮助下顺利去美国。   “什么呼吸法?还用得着去美国学吗?老和尚坐禅也讲究呼吸,能坐到四大皆空直接圆寂,我说你要不要去武当山上学学啊。”   老刘笑着说兰静秋:“武当山上是道士,我说你不知道就别瞎说,再让国际友人笑话咱们警察什么也不懂。”   兰静秋也乐:“哦,哦,这样啊,你看我这张嘴啊,整天就知道胡说八道。”   方小蕊知道两人在嘲讽她,可她张张嘴却又无处回怼,只得说:“知道我是国际友人就好,我说了我要见律师,怎么到现在也不给我安排,这就是你们对待国际友人的态度吗?”   兰静秋笑道:“我们不会对你的要求置之不理,刚才是在跟孟医生通话,国际长途嘛,有点麻烦,这才耽误了时间。你放心,该说的他都已经说了,虽然他看清楚了你的真面目,但也许还会顾念你们之间的感情,带着律师回来救你,不要急。”   方小蕊脸色瞬间难堪起来:“什么叫该说的都说了,他有什么好说的?” 第447章 自找的   兰静秋看方小蕊紧张起来, 就说:“你真以为你能瞒天过海?也就是这三个人没能好好坐下来聊一聊,要是包家母女跟孟医生坐下来把你做过的事说过的话都告知对方,你的真面目恐怕早就暴露出来了。”   “什么真面目,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我跟孟医生只是朋友。”   “你叫他帮你做戏,假装包秋红打死了董江跟冯小伟, 由你跟他一起把尸体处理了, 于是包秋红更加信任你们两个,这事孟医生已经交代了。”   方小蕊咬着牙,面色狰狞,刚才的嚣张不见踪影,她似乎强忍着骂人的冲动,好一会儿才说:“又来诈我?你们是警察还是诈骗犯?”   兰静秋干脆把录音放了出来, 方小蕊目露癫狂:“这个蠢货!这个蠢货!我真是看错了他, 他在胡说八道, 他也得了癔症,他暗恋包小雨, 结果包小雨看不上他, 喜欢上了一个小混混, 他就疯了,整天胡说八道,我是可怜他才跟他做朋友的, 我怎么可能跟他同流合污!”   老刘冷哼一声:“方小蕊,你真以为你不承认就没事了?你跟孟医生合伙转移包家的财产证据确凿, 有物证人证, 你跑不了的, 赶紧老实交代。”   “我是美国人, 我要见大使馆的人。”   兰静秋笑道:“你可能还不知道,就是大使馆的人帮我们联系到了孟医生,他们也许会因为某些原因来催促我们放人,但如果我们有确凿证据,他们也不可能为了捞你对抗华国司法,你太高估你自己了,以为在美国有资产有人脉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吗?”   方小蕊眼珠转来转去,显然在想办法,她盯着兰静秋:“我要见他!”   兰静秋知道她说的是谁,“这不是巧了嘛,孟医生也要见你!不要急,会让你们见面的,你现在最好配合调查,争取从宽处理。”   方小蕊冷笑:“怎么从宽处理?我才不会信你们的鬼话。我要见律师和大使馆的人,不见他们我不会开口的。”   “孟医生知道你以方小蕊的身份出的国,他见过你原来长什么样子,他甚至知道你在哪家医院整的容,有他的供词,我们可以找到你变身包小方的资料,你的美国身份也就不攻自破了,你就是北葛镇上的土妞方小蕊,美国大使馆不再是你的靠山,你怎么还搞不明白?你的诡计多端巧舌如簧统统没用了,现在只有一条路,老实交代,争取宽大处理。”   方小蕊还是不服,再次拒绝跟他们交谈。   老刘说:“咳,不见棺材不掉泪是吧,看看墙上,还认不认得中文,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这八个字总看得懂吧。”   方小蕊干脆趴到了桌上,她还想垂死挣扎,也许他们是骗她的,也许孟医生根本就不会回来,也或者孟医生已经舍弃她了。   兰静秋看着她肩膀的起伏就知道她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淡定。   “好吧,既然你不想说,那我们也不费事了。老刘,走吧,她肯定不敢说,因为说出真相她承受不住。”   方小蕊仰脸道:“我有什么承受不住的!我看你们是想把我关进监狱,把包家的财产没收共产吧,还是想把包家的东西据为己有?要不然你们什么证据都没有就关押我,还不肯让我见律师。”   兰静秋说:“华国有华国的规定,还没有对你提起公诉,见什么律师,你的罪名上看来还得加上一条,污蔑办案警察的罪名。我说你承受不住,是因为一旦你说出真相,我们就会发现所有人都讨厌你,包括你的家人你的未婚夫,你的亲戚朋友,还有你干妈干姐姐,没有一个人喜欢真实的你,所以你只能不断伪装自己。对了,忘了一个最重要的人,孟医生!他也不会喜欢真实的你,他在电话里说那她也太可怕了吧,你在他面前的伪装已经失效了。”   “放屁,他喜欢我,他说不管怎样都会在我身边,我跟他说我杀人了,他还是安慰我,说没事,他会陪着我!他是真的喜欢我!”方小蕊目眦欲裂,显然是被兰静秋说中了。   兰静秋接着道:“你害怕我们发现你是个人见人厌的扫把星,走到那儿都会害死人。你还怕我们发现你比包秋红更想进入上流社会,所以才会嫉恨她对包小雨的管束。你怕我们发现所有人都喜欢包小雨,而不喜欢你,所以你才要把小雨弄成人人厌弃!你更怕我们发现你无论如何都洗不清身上的土气和心里的恶毒,你永远都是那个跟妈妈置气就弄死所有小鸭子的恶毒村姑!”   “你才村姑,你才土气!妈的,你再说一遍!”方小蕊暴怒。   兰静秋失笑:“土气也挺好的,农村人种地为生土气怎么了?穿得花枝招展的没法干活,那是接地气,村姑也不是嘲讽啊,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多好听的歌啊。”   老刘看她一眼,他怎么没听说有这么一首歌?   眼看方小蕊要被兰静秋气炸,她又道:“我说你土气还说你恶毒,你只反驳土气说你不是村姑,却默认了自己恶毒?看来还是很有自知自明啊。”   老刘也笑了:“可不是嘛,听见别人说恶毒,肯定先反驳这一点啊,居然就默认了。”   “你们才恶毒!一直在这里逼问我,想让我承认我是另一个人,还不够恶毒吗?”   兰静秋道:“你刚才已经招认了你跟孟医生说你杀过人,杀的什么人?孟医生知道你就是方小蕊,知道你所有的变身过程,是不是他也会成为你的目标?等你在美国安顿好了,不需要她了,或是有了别的目标,他也就该意外死亡了,是不是?这不叫恶毒什么才叫恶毒?”   “就算我恶毒也是他们逼我的,都是他们逼我的!孟医生在胡说八道,他的话都是假的,我是美籍华人,我没有犯法,我要回国!我要马上见我的律师。”   兰静秋没想到她还心存侥幸,干脆播放了一段孟医生的录音,“有孟医生的指认,我们会派人去美国取证,医院做这种手术一定会有术前术后的照片保留在档案里,你不承认是方小蕊就不是了?”   再听到孟医生的声音,方小蕊彻底崩溃了:“王八羔子,小瘪三,我对他那么好,他居然出卖我!”   老刘嘲讽地笑道:“怎么不用英语骂了?还是母语骂人更解气吧。”   方小蕊恶狠狠地瞪着他,又飙出两句国骂。   兰静秋道:“现在骂得再解气又有什么用?说说吧,是不是你一生中没有遇到过一个真正喜欢你的人!”   “放屁,他们都喜欢我,我家里人,还有李福还有小雨,他们都喜欢我!”   兰静秋跟老刘都松了口气,外边的邹队长心里也轻松多了,显然方小蕊已经彻底放弃挣扎,承认了她的真实身份。   如果她不承认的话,只有孟医生的口供是不能定罪的,还得去美国那边取证,毕竟她有美国籍,案子一拖就很可能有变数。   方小蕊也发现自己脱口说了不该说的话,她张张嘴想弥补却突然觉得心力憔悴,无从辩驳。   她盯着面前的两个警察,心里恨毒了他们,要不是他们突然找上门,她的计划会天衣无缝,她会把包家的钱全部带走,跟孟医生双宿双飞,也许他们可以在美国买个庄园,甚至去欧洲买座古堡,过上人人羡慕的生活,不用再提心吊胆!可现在一切都完了,她连孟医生都失去了。   为什么会这样?方小蕊无法接受,脑子里嗡嗡响着,似乎要炸开来。她恨不得冲过去把眼前的两个警察撕碎,尤其是这个咄咄逼人的女警察!   兰静秋看她那绝望的表情很有点心如死灰的样子,就赶紧问她:“真的吗?你一家人都爱你,可我听你大哥的描述发现你一直在给家里人洗脑,让他们觉得他们欠你的,然后对你加倍补偿。其实你家没一个人真的喜欢你吧。”   “你是我家人吗?你怎么知道他们不爱我?还有他们本来就欠我的!”方小蕊冷冷道。   兰静秋有点诧异,本来还怕方小蕊说漏嘴后又装傻闭口不谈,没想到她居然反应这么大,难道没人爱她是她最大的心结?   方小蕊瞪着眼睛朝兰静秋伸出左手:“看见没有,这是我小时候被我爸弄掉的。我妈差点把我淹死在水缸里,我三个哥哥也蠢得要命,总会伤到我,他们不欠我的吗?他们本来都很爱我,想对我好,只是都笨手笨脚的,不应该补偿我吗?”   “你杀了小鸭子,你妈……”   “杀什么小鸭子,你是穷得没吃过烤鸭吗?那又不是人,别说我弄死一麻袋,我就是弄死一百只一千只又怎么样?我妈还是照样爱我,疼我!”   兰静秋说:“真是疼你吗?应该是怕你吧,当妈的发现自己孩子特别冷血,一定会害怕,他们会想孩子怎么会这样呢?在哪学的呢?你爸妈甚至吓唬你,要把你赶出家门,你是从那时候开始学会伪装的吗?”   方小蕊冷哼一声:“我不需要伪装,我不过是犯了一点小错而已,他们都很爱我,可惜他们太怕你们了!”   老刘皱眉:“怕我们?你的意思是说你爸妈怕警察?应该是说他们想报警吧,出了事,杀了人不应该报警吗?这怎么能说怕警察呢?”   兰静秋道:“方小蕊,你爸妈想报警,是想救你,过失杀人不会判死刑,又是夏春花自己跑到你家找你的,很可能会判十年以下,怎么,你一听报警,就觉得他们不爱你了?”   方小蕊冷笑:“他们不只要报警,还在那里数落我,可我有什么错?你也说了,是夏春花自己跑来的,这贱女人说她肚子里揣了李福的种,还说李福更爱她,甚至说李福跟她说过我的坏话!我能忍吗?明明是她自找的,他们是我家人,不护着我就算了,居然还指责我,我能忍吗?”   “所以你把他们都杀了?”   “呵,我只是放了火,他们自己逃不出来,怪他们自己,怪得到我吗?”方小蕊语气愤懑,显然她是真这么想的,一切都不关她的事,全都是他们自找的。 第448章 天性   兰静秋没想到方小蕊对父母的死没有一点愧疚, “他们逃不出来?是你给下了药,还是喝多了?”   方小蕊冷哼。   “第二天就要送你去自首,你父母哥哥心情一定不会好, 难不成是喝多了?还是你主动让他们喝酒的?方小蕊, 既然你已经承认自己放的火,还有什么不好说的?”   方小蕊叹口气:“因为确实没什么好说的, 我放了火, 他们死了就这么简单。我早不想在那个家里待着了,哄他们哄得我心累。”   兰静秋苦笑:“所以你还是一直在伪装,在哄他们,你自始至终是那个眼都不眨弄死小鸭子的恶童。”   “你才恶童!你懂什么,我是被他们逼的,我爸一直啰嗦, 我妈天天盯着我, 好像生怕我惹事, 我三个哥哥在外边打架斗殴她都不担心,整天担心我, 呵, 难不成我是怪物吗?我只好跟着他们学得像个傻子一样, 哪想到不过是失手杀了个婊/子,他们就开始骂我,还说害怕我, 还问我不害怕吗?害怕个屁啊!我只好骗他们我害怕,我骗他们我后悔死了, 不想进监狱, 我说我舍不得他们, 晚上想再吃一次我妈做的饭, 想陪我爸喝杯酒,明天我就去自首,他们就都信了,一家子抱头痛哭啊。”   方小蕊说着说着居然笑了起来,“这群傻子!他们吃饭的时候还安慰我,说他们会作证是夏春花跑来我家说东道西气到我了,我打闹中失手弄死了她。我爸还说让我三个哥哥自食其力,他要给我攒养老钱,进去了好好改造,出来了还有爸妈在,我妈说她后悔小时候没教好我,我两个哥哥说舍不得我,马上要结婚了,不知道怎么跟李福交代,我妈还说她要替我去认罪。”   兰静秋叹口气:“看来是我猜错了。他们对你真的很好啊,知道了杀了人,还这么护着你。”   “呵,你没猜错,我妈不过是说说而已,也可能是我答应得太快了,她抱着我泪流满面地说要替我去自首,我以为她是诚心实意啊,我就说好啊,我还年轻进去了就毁了,我说谢谢妈,以后我会照顾好爸爸跟三个哥哥,让她放心。”   方小蕊露出嘲讽的笑容:“结果大家都不说话了,我爸说恐怕警察会查出来,我二哥说警察来了肯定知道人早死了,肯定要查的,还说拖一晚上再自首会不会全家人都得进去,我三哥又开始抱怨我为什么没轻没重的,把个大活人给弄死了,还说我居然想让妈替我坐牢,说我就是个讨债鬼。”   她摊着手,一幅受了冤屈的样子:“天地良心啊,真不是我让她去替我的啊,明明是她自己说的,他们也都听到了,不想去,你就别说啊!呵,太虚伪了!”   老刘听得苦笑:“我猜你妈一定是真心想替你,可你确实答应的太快了,足以证明你对你妈没有一点感情,她当然会犹豫,你爸跟你两个哥哥当然会阻止。”   “明明是她自己说的,我又没求她,我答应的快和慢有影响吗?”   兰静秋说:“当然有影响,可惜你不懂。如果你知道感恩,对家人有感情,也许你爸妈真会替你隐瞒,甚至替你坐牢。可惜啊,他们可能早看透了你,只是因为血缘关系一直在隐忍,我确实说对了,他们对你的好不是宠是怕,是不想你再做坏事,所以满足你的一切要求。可你还是做了坏事,你杀了人,把你送进监狱自然是最好的选择。”   方小蕊冷笑:“什么叫做坏事?明明是夏春花自找的,李福抛弃了她,她不去找李福,跑来找我,想让我知难而退,开什么玩笑,我就算不要也不会给她啊。”   兰静秋看着她的表情,突然道:“终于能把这些真心话都说出来,心里是不是很舒服很解气,让你一直伪装得跟个正常人一样,太累了对吗?”   方小蕊笑了起来,甚至翘起了二郎腿:“没错,我终于能说实话了!装得太累!我就不明白了,凭什么说你们是正常人?谁定义的?包秋红教会我一个词叫弱肉强食,她说做生意就不能心软,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人跟人不一样吗?为什么做生意可以,做人就不行了?太虚伪!可我没办法,你们这种道貌岸然的人太多,我只能憋着。”   “所以你觉得你妈太虚伪了,不肯替你去坐牢,只会嘴上说,于是你放火把一家子全烧了。”   “没错,他们想送我进监狱,我能怎么办?是他们逼我的。”   “砍夏春花小手指时你在想什么?”   “我想可惜她死透了,我特别想看她疼的哇哇大叫,跪地求饶,我还想看她的血喷出来,可死人的血居然不往外流了,当时我真挺失望的。”   从方小蕊声音里能听出她是真的很失望,此时描述时还带着惋惜之意。   兰静秋也算是见识过形形色色的变态了,可听着她的话,还是有点毛骨悚耸。   老刘也皱起眉头,反社会人格果然可怕,他问:“你见过喷血的场面?你的小手指究竟是怎么锯掉的?”   方小蕊脸上露出诡异地笑容:“其实那事真不怪我爸,可我就是想让他内疚,才说是不小心弄伤了。实际上我看见电锯就想试试,血喷出来了我就特别高兴!”   她说着伸出双手来:“可惜我只有十根手指,锯掉了按不上的,要不然没准还会试试。”   兰静秋都气乐了:“那时候你才几岁?看见喷血就兴奋?等过些年,医学发达了,你可以没事自己锯着玩,锯掉了让医生给你按上,自己十个手指十个脚趾就够玩了,不用再去祸害别人。”   方小蕊抬头看着她:“用不着嘲讽我,这些事如果我不说你们永远也不会知道,你们不过是一群蠢人,被我耍得团团转,要不是我爱上了姓孟的,也不会栽的这么惨!   兰静秋说:“你确实很聪明也善于伪装,可我们还是找到你了,知道为什么吗?你的蠢大哥一直不放弃,一直在找杀了你们全家的真凶,甚至蠢到因为一句话就认定人家是凶手,两人闹起来,我们才知道你家的事,然后顺藤摸瓜找到了你。”   方小蕊叹气:“看吧,我就觉得在国内不安全!只可惜还是迟了一步。”   兰静秋问:“你刚才不是说根源在李福身上吗,你就没想过去报复他,直接跑去找包秋红了。其实还是因为你看到了更好的生活吧,包秋红让你见了世面,你正好借此机会逃开你的原生家庭。”   方小蕊哼了一声:“我叫李福抛弃夏春花,他就照做了,他就是我的一条狗,我已经把夏春花解决了,留他一条狗命又能怎样?”   “这是不是说明你对他还是有点感情的?”   “呵,就他?”方小蕊嗤之以鼻。   兰静秋又问:“后来你又在深市街上碰到李福,是不是很后悔没解决掉他。”   方小蕊摊摊手:“他认出我来了,还喊我名字,肯定是忘不了我,我为什么要解决掉他?”   “我明白了,对你死心塌地,言听计从的,你不会朝他们下手。那小雨呢?她对你不够好吗?把你当救命恩人,花钱送你出国帮你整容,这些还不够?”   方小蕊叹口气:“要怪只能怪姓孟的,我喜欢上他,可他却喜欢小雨,我肯定要想办法解决掉这个情敌,其实我一开始没想让她死的,只想让她变成毒虫。”   她说起小雨,语气里没有丝毫温情,“这种傻姑娘我不整她,也会有别人整她,天真得可以。她一开始就不喜欢我,是我自己争取到了她的信任,她傻到什么地步呢?特别崇拜英雄,我救了她,她就真把我当亲人了,后来我让董江装作董成救了她,她自然也把董江当成了英雄,甚至都没怀疑过董江不是董成,董江跟她说,他被画廊辞退了,她就再没去过画廊,我当时还盯着她,生怕穿帮,结果傻到都不去求证一下,直接就信了,呵!她真的特别喜欢像童话里的公主一样等着被骑士救,简直是个弱智儿童!”   兰静秋说:“能被你看中的孟医生喜欢的人怎么会蠢?她只是知道感恩,跟你不同而已!我倒是好奇,你为什么要让董江装董成?小雨喜欢上了董成?”   “还谈不上喜欢,她跟我说她只是被画家的忧郁气质吸引,还带我偷偷去看过,正好我在夜总会碰见了跟董江一模一样的人,这是老天爷在给我出主意啊,我自然不能错过。”   “老天爷给你出主意?你可真是一点错都没有。”   “本来我就没错,是包小雨自己活该,喜欢孟医生你就直接说啊,可她不说,对画家有好感你就去搭话啊,她也不去,我让董江去冒充画家她都没看出来,一直在跟假董成交往,简直笑死人了。”   老刘冷眼看着她,觉得这姑娘真是无可救药了,“是啊,所有人都活该,包秋红也是活该。”   方小蕊居然认真点头:“她最活该,我各种明示暗示装委屈,才跑去美国换了身皮回来,我连国籍都换了,她还要提我以前的事,什么镇上的村里的,什么当初给她洗鞋子的时候穿得特别土,甚至还问我想不想我爸妈,有没有后悔过,还问我有没有做过恶梦,谁像她那么蠢啊,一个大老板,整天叽叽歪歪,我知道迟早有一天她会把我给卖了,我自然要提前准备好,可惜我选错了人!”   兰静秋问:“你刚才说没想弄死小雨,只想破坏她的形象,让孟医生不再喜欢她,后来为什么又把她弄死了?还要设计她污名化她?” 第449章 同类   方小蕊听到兰静秋的质问, 无奈道:“我也没办法啊,她要是蠢到底,我也不会管她, 看包秋红为了女儿伤心难过, 我其实心里挺爽的,可她居然发现了带她吸毒的人不是画家董成, 而是小混混董江。她还发现我跟董江的朋友冯小伟在一起, 然后她居然开始怀疑我,我能有什么办法?只能把她解决掉,是她自寻死路。”   兰静秋无语极了:“居然开始怀疑你?居然?你是不是希望所有人都像傻子一样,任你欺骗摆弄?”   方小蕊不屑地笑了笑:“你们本来就像傻子。”   “哦,那看看谁成了阶下囚!”兰静秋也不客气起来,“你不是聪明绝顶吗?机关算尽, 拼命伪装, 最后还不是落入法网?就算你不被捕, 你也必须接着伪装,因为你就是垃圾畜生, 不拼命伪装的话根本无法融入社会, 你自己也很清楚这一点, 方小蕊,你这一辈子都太失败了,还不如从一开始就展现真实的自己, 哪怕人人害怕厌弃,起码活得不憋屈。”   “我憋屈?你开什么玩笑?得罪过我的人都死了, 瞧不起我的人都没好下场, 你知道包秋红看到她女儿吸毒时的表情吗?你能想象包秋红看到她女儿跟两个男人躺在床上时的表情吗?”方小蕊越说越得意。   兰静秋有时候觉得警察身份也是束缚, 要是个普通人, 一定朝这张恬不知耻的脸上甩几个耳光,啐上两口。   不过她还是平静道:“哦,我知道了,你在包家母女面前永远是自卑的,一定要看到她们痛苦你才觉得痛快是吗?”   “屁啊,你是不是没听懂,我怎么可能自卑?我为什么要自卑?只要我想,不靠包家我也能赚到大钱。”   “再换个人来骗来杀吗?还是自己没本事啊。”   方小蕊气得跳脚,张嘴就想骂人,兰静秋却伸手制止她,又问:“你不是喜欢孟医生吗?怎么还跟冯小伟在一起,看来你的喜欢也不过是想占有,对不对?如果当时小雨跟孟医生之间毫无情愫,估计你也不会选中孟医生,对不对?”   方小蕊冷哼一声:“我的感情问题不劳你操心,我要见他!”   “他应该不会回来了!有你转移出去的那些钱,他可以在外边过得很好,我们又不能把他父母怎么样,没准街道上看他们老了没人照顾还得帮扶,你说他为什么还要回来?为了见你吗?见了你说什么?被你骗了被你耍了?可他也是受益者。”   方小蕊气炸了,“你刚才说他会回来!”   “我说他该说的都说了,也许会带着律师回来救你。你自己觉得他会吗?”   方小蕊脸色难看极了,“你们快去把他抓回来,我要见他,他跟我一样也不是好人,你们快去抓他啊。”   兰静秋说:“一直是你在掌控玩弄别人,被孟医生耍了就受不了了吗?”   “我没跟你开玩笑,你们快去抓他,他也杀了人,他把董江跟冯小伟杀了,你们抓他回来,我就告诉你们尸体在哪里。”   兰静秋跟老刘都愣住,刚才他们还以为孟医生是和盘托出,哪想到也有隐瞒啊。   老刘说:“他说你们把两个人用车运出去就放他们走了,难不成没放人,反而杀人灭口了?”   方小蕊得意地笑道:“不然你以为他为什么要跟我计划去国外。”   兰静秋看着她得意的笑脸,皱眉道:“这不会也是你算计的吧。”   “当时董江得意地说我的计划太好了,还说自己胸口还有两个血包完好无损,可以下次吓唬人的时候接着用,孟医生很生气,说他们害死了小雨,还说不会再参与我们的事,让董江跟冯小伟滚得远远的,我说你生气就打他们两枪出出气嘛,他们确实有错,但罪不至死,让你跟包总都出了气就好了。董江还真把衣服放下来,嬉笑着叫他对准血包打,我就把枪递给孟医生让他出气。”   老刘皱眉:“你不会递的是真枪吧!”   方小蕊笑得十分灿烂:“你能想象出他当时的表情吗,他发现是真枪,就吓到了,但我能看出他还是挺兴奋的,冯小伟发现董江真的死了,骂了两句,见我冷了脸,他就想跑,是孟医生追上去又给了他两枪,然后我就帮他毁尸灭迹。”   兰静秋说:“你设计他杀人,再帮他毁尸灭迹?从此他也成了杀人犯,跟你牢牢绑定!方小蕊,你还真是狠啊。”   “呵,我狠?我看他才狠,杀董江是我设计的,冯小伟呢?这傻子就是我的一条狗,我叫他往东不会往西,我还想留他一段时间,结果孟医生一见他要跑,追上去就是两枪,那个利索劲,真不像是第一次杀人。”   老刘说:“怪不得你会喜欢他,原来你们两个半斤八两。”   “没错,我也是那时候发现他身上有跟我一样的特质,怪不得我第一眼就喜欢上了他。”   方小蕊说着瞪了眼兰静秋,“我不是为了抢男人,不是为了包小雨,可能确实也想气她,但更重要的是我喜欢这个男人,因为他跟我一样。”   兰静秋忍不住嘲讽道:“所以你要我们赶紧把他抓回来,一起蹲大狱吗?”   “我要问问清楚,他为什么要舍弃我,我们两个在一起,都不需要伪装,我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为什么不坚持住,明明我有美国身份,明明我可以顺利离开,你们根本不能把我怎样,为什么他要把我供出来,我要问清楚!”方小蕊眼睛充血,姣好的面容显得更加狰狞。   兰静秋说:“我明白了,你可以抛弃背叛对你好的人,但绝对不允许别人对不起你,这叫什么来着。”   老刘说:“宁负天下人不叫天下人负我?”   “没错,不管他回不回来,你会接受法律的审判,他也会有他的下场。方小蕊,你违背了法律道德天理,却还在纠结谁对不起你,想问个清楚?那被你杀了的那些人呢?你父母兄弟想不想跟你要个说法?包秋红跟包小雨想不想问问你为什么这么做?”   “他们算什么东西,孟医生不一样,我在他面前不需要伪装,我们两个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你懂不懂?”   方小蕊瞪着眼睛:“警察同志,你们不是刚正不阿吗?他供出了我,我也供出了他,你们快去抓他回来啊。”   见兰静秋跟老刘已经起身要走了,她更急了:“站住,我在跟你们说话听没听见,孟医生杀过两个人,他跟我一样是杀人犯!”   兰静秋走到门口,回头看她:“方小蕊,别再自欺欺人了,难怕在孟医生面前,你也卸不下伪装,因为你的脸就是你最大的伪装,你还能把你这张脸毁了吗?看看那张脸,你已经不是方小蕊,也不是包小方,照镜子的时候你会不会也有迷茫?如果不是铁证如山再无翻盘的机会,你永远不敢展露真实的自己,因为真实的你根本于天理不容,没有人敢靠近!”   方小蕊摸摸自己的脸,神情中还真透出一丝迷茫。   兰静秋以为自己说完,她又会骂人,没想到她居然真的在摸脸,甚至都没有反驳。   出了审讯室,老刘说:“你对她的分析是对的,天生反社会人格,冷血动物,一般这种人都人缘很差,可她却学会了伪装。现在她终于不装了,可我居然觉得她还是装下去得好。”   兰静秋笑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只听她那些话就让人感觉不适,还好这样的人太少!”   邹队长说:“太少?她这不就遇到了一个吗?孟医生居然撒谎了,他也是杀人凶手,居然还能平静的说他们把董江跟冯小伟拉到偏僻的地方放走了,看来他是不会回来了。”   兰静秋说:“是啊,他撒谎的时候肯定就知道方小蕊一定会拆穿他。不过该做的事也不能省,万一那边会配合我们送他回来呢。”   老刘摇头叹气,不抱什么希望。   结果还是让兰静秋失望了,孟医生不会回来,公安局的领导费劲周折通知了华国驻美大使馆,对方也没有执法权,只能找到人劝归,可孟医生已经飞去了夏威夷,再也联系不上了。   老刘只好道:“就算让他逃过去,也会有报应的。”   邹队长说:“我一开始还以为他也是被方小蕊骗了成了帮凶,哪想到这也不是个省油的灯,看来他痛快说出方小蕊的身份跟罪行,是想要借我们的手摆脱她。”   兰静秋叹口气:“国内这些大额资产转移无望了,方小蕊也就失去了价值,孟医生看来比方小蕊更会演戏啊。”   令人安慰的是美国大使馆见方小蕊已经招供承认了自己的身份,就放弃了援助,不再管这事。   方小蕊听到孟医生去了夏威夷,脸色煞白。   兰静秋说:“怎么了?你们两个是不是讨论过要去那边度假甚至长居?也许此刻他正在私人沙滩上晒太阳,喝着鸡尾酒抱着外国美女,潇洒极了,而你马上要被收监,然后是漫长的受审,等待你的也许是死刑也许是无期。”   方小蕊却突然笑了起来:“没事,他过得越潇洒,越证明我没有看错人,他跟我是一样的,我这辈子能找到一个同伴,已经很知足了。”   “哦?真这么潇洒吗?要不是你脸色这么难看,我就信了。方小蕊,他跟你并不一样,孟医生只是恶人,他起码还有正常人的感情,你呢?从小就毫无人性。”   方小蕊看着她,“随便你嘲讽,没本事把人抓回来,只会来嘲讽我这个阶下囚,呵呵。”   “我没有嘲讽你,只是说出事实,那两具尸体我们迟早会找到,找不到也不会影响案子进展,我来只是想通知你孟医生的去向,还有方大运要求见你,你见不见?”   方小蕊张张嘴本想说不见,眼珠转了转,却又点头:“见啊,为什么不见,他是我的亲人啊,我怎么就没有正常人的感情了?” 第450章 无可救药   方大运再见到方小蕊时更怕了, 可不见的话,他总觉得对不起父母。   进了审讯室,他缩着肩膀看着方小蕊:“小蕊, 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 爸妈对你那么好,我跟你二哥三哥也把好吃的留给你, 还帮着你置办嫁妆, 你怎么就能这么狠心呢?”   他眼泪掉了下来:“小蕊,你知道这几年我是怎么过来的吗?我天天做恶梦,梦见你跟爸妈还有老二老三在火里朝我伸着手叫我救你们,我真恨不得当时也在火里,一家子一起烧死算了,我没心思工作, 没心思找对象, 甚至自甘堕落, 被方建业拉着抢劫,我随身带着刀子, 我想着没准有一天我不是被人捅死就是捅死人, 反正不管怎样, 也比这么活着强。我捅了方建业,因为他说他想给小卖部放火再去救火,我就以为是他放的火, 我错了,但我从来没有放弃寻找真相, 我一直想替你们报仇。”   他泪眼模糊地看着面前陌生的妹妹:“小蕊?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连爸妈都不放过!你还是个人吗?”   方小蕊冷哼一声:“我最讨厌别人哼哼唧唧的, 你一个大男人哭什么哭, 还大哥呢, 你像个大哥的样子吗?都是你害了我,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见你吗?因为你坏了我的大事!找什么真相?捅什么人?你该庆幸自己当时不在家,把他们埋了继续生活不好吗?要不是你折腾的把那两个警察引来,我会被抓吗?我都成美国人了,你知道我经受了什么才成了包总,管着大厂受人尊敬吗?”   她说着拍打着自己的脸:“所有的一切都白费了,都是因为你!”   方大运听到她对父母的死一点愧疚都没有,反而责怪自己不该追查真相,仅存的最后一点温情也破灭了:“方小蕊,你简直不是人!妈妈说的真对,她早就看透了你!”   方小蕊愣了下:“妈说我什么了?”   “她说你就是天生坏种!教不好的!”   “呵,我就说她虚伪,警察居然还不信,既然说我是坏种,为什么还要说替我去坐牢?假不假!”   “什么替你坐牢?妈都死了!”   方大运还不知道事发当晚的事,他瞪着方小蕊,“就是你弄死鸭子的那天,妈说你是坏种,说你为了抢一块糖把邻居家孩子推到石头上摔得头破血流,你笑着站一边吃糖!爸爸说摊上这样的孩子了有什么办法,总能教好的。可爸爸后来找人想送走你。”   方小蕊愣住:“你说什么?爸爸想送我走?”   “没错,说要送你去山沟沟里当童养媳,都说好了,是妈拦下来了,他们最后还是没忍心。妈整天盯着你,怕你走歪路,可没想到最后你居然把他们也害了!你对得起他们吗?方小蕊,你没有心吗?爸妈对你多好!”   方小蕊冷笑:“有多好?说我是坏种,想把我送去当童养媳,这叫好吗?我不过失手杀了个人,居然要报警,呵,孟医生一个外人,知道我杀过人还替我瞒着,包秋红跟包小雨知道我放了火也帮我瞒着,甚至帮我换了身份,可他们呢?我亲生父母居然想把我送进监狱。”   “你不该进监狱吗?进监狱都算便宜你了,怎么这么坏呢?那可是生你养你的人,把你送进监狱不是为了你好吗?方小蕊,到现在你还不知悔改。”   方小蕊笑得很邪性:“方大运,你也就是起了个好名字,撞了大运,那天没在家,要是你在家多好,我一定让你跟他们一起上西天,就不会有今天的事了。也怪我太心慈手软,我应该把你把李福全杀了,永绝后患。”   方大运气得浑身颤抖,“你,你不是人!”   “骂人话都只会这一句,你可真是个蠢货,你还有爸妈,还有二哥三哥都是蠢货,一家子蠢货!你知道我有多讨厌你们吗?尤其是爸妈,什么做好人好事,什么无愧于心,呵,他们自己喜欢当傻子,自己去当吧,干嘛教训我?还吃亏是福,还忍让是美德,整天教我要忍着,教我要善!我还得老老实实地听着,耳朵都听出茧子来了!大哥,你知道我点着灶膛的火时,心里有多畅快吗?终于摆脱你们了,全都去死吧,包括你!”   方小蕊疯了一样发泄着,方大运被她吓到,站起身往后退了几步,“你不是小蕊,一定是他们弄错了,小蕊已经跟着我爸妈一起走了,你就是个恶鬼,该死的是你,我们一家好好的,没有你这样的坏种!”   “坏种?方大运,你不是也捅了人吗?你也是坏种吧,爸妈整天管我,没准根源就在他们身上啊,你跟我二哥三哥只是迟早的问题,有一天你们也会跟我一样变成恶鬼,因为爸妈就根不正。”   “你瞎说,爸妈好好的,我跟你二哥三哥也好好的,只你一个坏种!”方大运见她死到临头了,还要诋毁父母,气不打一处来,“我确实做了坏事,我抢劫了,我捅了人,可我不是坏种!我要接受政府的改造,争取早点出去娶妻生子,让爸妈放心,我要做好事我要当好人,我要证明给大家看方家只你一个坏种!”   他说完不等方小蕊再开口,就匆忙跑了出来。   兰静秋鼓励道:“说得很好,好好改造做个好人,以慰你父母在天之灵。你确实做了错事,但你跟她不一样!”   方小蕊见方大运就是为了骂一顿,她仍旧没有反省自己的罪行,反而觉得方大运如果不捅方建业,不去抢劫,就不会引来警察,她觉得自己落得如此地步都是方大运的错。   老刘又说:“她真的无可救药了,她妈妈说得还真对,天生坏种!”   包秋红也想见方小蕊,她想当面问清楚,可方小蕊不见她,“我跟她没什么好说的,她活该!只能怪自己蠢!我要见孟医生!打电话也行,你不是说你们能跟他通话吗?”   “他早就逃了,没人能联系上他,我们会通过国际刑警组织追捕他,但抓到也很难遣送回国,我猜你们以前一定讨论过无数次该怎么安全地带钱去国外,万一事发该怎么逃避追捕。现在好了,他一个人用上了。”   方小蕊看兰静秋的眼神就像是淬了毒,“都怪你们,我安排的好好的,要不是你们再过几个月我跟他就一起走了。”   “你以为跟孟医生一起远走高飞,就能不再伪装自己过上幸福生活?别做梦了,就算没有我们,你跟他之间也会反目,早早晚晚的事。”   方小蕊冷哼:“我们反目那是我们的事,再反目我也不会输,我现在落到这个地步,都是因为你们这些多管闲事的臭警察!”   兰静秋笑了起来,她再叫嚣也没用了,不过是发泄而已,“抓坏人是我们的职责所在,什么叫多管闲事?邹队长已经派人在这块地皮上找了,尤其是最东边的小树林。”   兰静秋说着,见方小蕊眼里的恨意更深了,就知道尸体没准真在小树林里。   “埋尸都毫无创意,放心,我们不需要你招供就能找到尸体。”   方小蕊眼神冷冷的:“你们找不找得到尸体跟我还有什么关系?那两个人是孟医生杀的,不是我,可惜你们太没用,不能把他抓回来。”   兰静秋说:“放心,我们肯定不会放过他,有专门的部门来管这些事,我不会再跟进案子,今天是最后一次来见你,想跟你说句实话。”   方小蕊冷笑:“不必说了,我不耐烦听,你们这种人满嘴的法律道德,弱肉强食才是真理,是他们太蠢了,怪不得我。”   “你说的那是动物世界,人之所以异于禽兽,之所以为人,是因为有仁者之心。当然了你连心都没有,仁者之心自然更别提了。我想跟你说的事跟做好人也没关系,因为我知道跟你讲法律道德无异于对牛弹琴。”   “呵,还人民警察,你除了贬低我,还会干什么?不是想说吗?那你说吧,我倒要看看你能说出什么道理来。”   兰静秋无奈地摊摊手:“我想说的无关道德法律,只是想告诉你,这世上发现你真面目还在爱你的只有你父母,你妈说你是坏种,可你爸想把你送走时,她又舍不得了,你爸知道你冷血,可还是疼你宠你,希望能感化你,说摊上你没办法,但总能教好!”   “狗屁,他们想把我送进监狱,什么爱我宠我。”   “他们管不了你,让政府来管有错吗?他们一直没有放弃你,哪怕你犯了大错,杀了人,他们想送你进监狱也还在为你考虑,没入狱就已经在考虑你出狱后的生计了,要给你攒钱!方小蕊,我想你妈说要替你去自首一定是真情流露,只有他们从小就知道你是坏种,还在试图改变你。你跟方大运说,包家母女跟孟医生知道你杀了人都在维护你,为什么亲生父母都做不到。那是因为你骗了包家母女骗了孟医生,他们以为你是不得已杀人,他们不知道你的本性,可你父母从小就知道你的本性,还在维护你替你着想!方小蕊,他们才是能接受你真面目却又爱你的人,而不是孟医生!”   方小蕊皱眉看着兰静秋:“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想让我愧疚自责吗?他们想送我去监狱的时候就已经舍弃我了,我为什么要自责?他们活该!完全是自找的。”   兰静秋叹口气,老刘说得真对,她已经无可救药了,根本没有正常人的感情。   方小蕊见兰静秋要走,马上道:“真有本事,你就帮我把姓孟的抓回来,他手里很多钱,你们不帮包秋红找回来吗?一定要把他抓回来,我要见他。”   兰静秋没再搭理她,出来后,邹队长有些唏嘘:“看来她永远也不可能认错悔恨,到现在说话还这么硬气,以为自己想要什么就能得到。”   老刘叹气:“她大哥的形容虽然简单,但很准确,确实不是人。” 第451章 法外之地   方小蕊一直在嚷嚷着要见孟医生, 显然很不甘心被他卖了。   老刘说:“也许她对孟医生有几分真感情也说不定,毕竟她觉得孟医生跟她是同类。”   兰静秋可不这么觉得,她觉得方小蕊就算真跟孟医生走了, 迟早也会烦了他, 把他当累赘想解决掉他。如今嚷嚷着要见他,不过是不甘心, 从来只有她耍别人害别人, 这次被孟医生供出来,两年的经营毁于一旦,她怎么可能甘心。   小树林里还真挖出了两具尸体,早就成了白骨,董成听见董江已经死了,又了解到来龙去脉, 叹了一声:“他居然冒充我去骗那姑娘?他以前说过跟我长得像让他很恶心, 他恨不得往脸上划拉两道, 免得跟我那么像,他怎么会冒充我?”   这问题除了死去的董江谁也没法回答, 尸骨还需要尸检, 暂时不能归还家人, 董成长吁短叹地走了,说是要回老家通知家人。   包秋红知道那片小树林里挖出两人尸骨,也受了刺激, “我没杀他们,可他们还是死了?居然是孟医生下的手?”   她惊讶极了:“孟医生果真是小方的帮凶?”   兰静秋点点头:“也是他把方小蕊供出来的。”   “孟医生说我精神出问题了, 原来他知道是小方搞得鬼?怪不得我经常听到小雨的声音, 居然是小方在偷偷放录音!怪不得小方总也不启动地产项目, 原来这里边有秘密!她真的太可怕了, 为什么要这样骗我?她先把小雨毁了,还杀了她,还故意弄那样的现场让我觉得羞愧难当,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们娘俩哪里对不住她了?”   兰静秋说:“只因为她父母哥哥要让她去自首,她就把他们全杀了,对你们自然也不会有真感情,有利用价值就利用,没有利用价值就舍弃,言语得罪都有可能激怒她杀人,她的行为不能以常理来推断。”   包秋红眼泪似乎都流干了,她拉着兰静秋的手说:“警察同志,谢谢你,你找到我家时我还对你们态度不好,真对不住,要不是你们,我可能一辈子也不知道小雨是怎么死的,到死还把她当干女儿,还以为她是我唯一的依靠,太蠢了,我真的太蠢了!我当初为什么要帮她?”   兰静秋劝慰几句,包秋红又问:“可以请你们帮我发悬赏吗?我想掏钱请人找到孟医生,将他绳之以法。私家侦探,赏金猎人,应该都会接吧,就算他跑到国外,我也要找到他。”   兰静秋一听,忙说:“我们有专门的部门负责对外事务,会把他列为通缉犯,肯定不可能帮你悬赏。”   “好吧,那我找人去美国发,他不是去夏威夷了吗?有钱能使鬼推磨,一定会有人接的,我一定要让他不得好死。”   兰静秋叹气:“包女士,请不要跟警察商讨违法犯罪行为,你请人找到他,把他带回国受审可以,自己买凶杀人是犯法的!”   包女士愣了下,忙说:“对,我就是想把他找回来受审,钱可以不追,但人一定要找到,我还以为他是我家可以信任的朋友,他在我们面前也一直表现得很好,对小雨就像哥哥对妹妹一样,哪想到他居然跟小方同流合污!哪怕他是被小方设计了,他也有无数机会跟我说出真相,我居然还把小雨托付给他,让他帮着戒毒,我真的太傻了,也许他根本就没用过心。”   兰静秋叹气,这倒也是,哪怕孟医生是全科医生,对毒品不够了解,帮助小雨戒毒时能提供的医学辅助也不会太多,更何况戒毒不只需要戒身体的瘾,更重要的是心理的疏导,心理依赖的戒断才是最重要的。   不过也不能怪包秋红,目前国内都没有一家真正的戒毒机构,对毒品也没有重视起来。   包秋红还说要给公安局捐钱,被邹队长婉拒了,国家机关怎么能收私人捐款。   她要走时,兰静秋还是叮嘱道:“包女士,真想捐钱可以去孤儿院福利院,别再沉溺在悔恨里,你帮人没有错,只是帮错了人,也用错了方式。想感谢公安局,可以帮着普法,你一开始帮方小蕊隐瞒甚至帮她换身份,严格追究的话是违法的,包庇窝藏罪。现在你又想着买凶杀人了,虽然你说是想抓他回来,可一旦发现做不到,会不会找到人就处私刑了?”   包秋红被她说中心事,不由叹口气,看着兰静秋,犹豫半晌才说:“姑娘你放心,我不会再做违法的事,包庇罪我认,该怎么处罚我绝对没有怨言,确实是我太糊涂了。你说的对,我该做好事积功德,小雨泉下有知一定会高兴,她真的很善良,很喜欢帮别人,别人对她一分好,她要还十分。我早该振作起来了,为她做些事,也不至于被小方欺骗到如此地步。”   兰静秋看她眼神里的戾气逐渐消失,这才放心,又写下了中国国家中心局的联系方式,“这里是跟国际刑警对接的机构,对孟医生的通缉会由他们发给国际刑警,你想跟进,或是有了线索可以联系他们,千万别干买凶杀人的事,哪怕你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也别去做,就当是为了小雨,她一定不希望她妈妈变成罪犯。”   “好!”包秋红答应得很郑重,想来应该会做到。   等她走了,老刘跟兰静秋说:“同情她?放心吧,她的家产大半还在,也都会转回她的名下,有钱自有人奉承,总不会运气差到再遇到骗子吧,再说这事之后她肯定也会警醒。”   兰静秋说:“我只是觉得我终于是个合格的警察了,要是以前的话我会觉得她的主意很棒。”   老刘诧异极了:“啊?你一直就是合格的警察啊,觉得她的主意很棒是什么意思?你赞同她买凶杀人?”   “不是,我赞同她的悬赏,其实国际悬赏应该不违法吧,又不是买凶杀人。真的在美国发布的话,孟医生有再多钱也得跟过街老鼠一样生活在下水道里。”   “这事不正规,咱们不能管,警告过包秋红别犯法就行了。案子在咱们这里就算了结,该回去了!”   “是啊,该回去了。”   后续工作由邹队长跟进,他跟兰静秋说:“方小蕊又要求见你,我说那可是我们的神探,忙着呢,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吗?”   兰静秋笑了起来:“邹队长,你可别打趣我了。”   “这可不是打趣,一个抢劫案能让你顺藤摸瓜找到方小蕊,确实是神了。你心思细够负责,一般人听见方大运说方家人全烧死了,尸体都火化了,哪里会细究?不放过一个疑点,这还真不是一句空话,你真做到了。”   老刘也说:“可不是嘛,静秋确实是神探,你是不知道,我当时都以为她太异想天开了,哪想到方小蕊居然真的活着。”   兰静秋倒没觉得自己是神探,她也是边查边震惊,如果不是方小蕊太嚣张了,一开始还配合以讲故事的形式说案情,她也猜不到方小蕊这一步步走来都犯了什么事。   “你们快别夸我了,我算什么神探?要不是孟医生倒戈,我也拿方小蕊没办法,没准真就被大使馆救出去,拍屁股回美国了,就算咱们以后再找到证据都没有。”   “别谦虚了,找孟医生不也是你的提议吗?”邹队长对兰静秋本就有好感,这时更是觉得她能力卓越。   兰静秋谦虚几句,正要跟邹队长辞行,有个警员跑过来:“邹队长,方小蕊闹着要自杀,她说不把孟医生找回来,她就当堂翻供。”   邹队长气乐了:“她以为过家家呢?想翻供就翻供?这女人真是太自我太嚣张了。”   他喊兰静秋一起过去看看,兰静秋懒得再管,监禁中闹自杀,肯定是撞头,有什么好看的。不过兰静秋想到方小蕊小时候就敢自己用电锯弄断手指,还是叮嘱道:“你们得小心她去医院的时候出幺蛾子。方小蕊对别人狠,对自己也够狠!万一在监禁中把自己弄残了,或是去医院就医时想趁机逃跑,都是麻烦事。”   邹队长答应一声:“放心吧,敢闹自杀吓唬人,他们自然会把人看死了。我去看看,就不送你们了。”   兰静秋和老刘跟他道别,回招待所收拾东西打道回府。   回去的路上,兰静秋说起毒品的危害:“打击力度还是不够啊,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成立专门的缉毒部门。”   老刘叹口气:“开放十年了,好的进来坏的也进来,不过,这些沿海开放城市其实还不算猖狂,你知道哪里最厉害吗?”   “南省?”   “没错,水路太危险,南省边境那么长的边境线也不可能一步一岗,很多野山上都有偷渡的小路,毒品很猖獗。不只广省,甚至香江奥门的毒品都是由那边输送出来的。那边有个平远镇,我师父去过一次,很多村落都在山里,根本不听指挥,缴枪那年都缴不上来,有些人甚至没有户口本身份证,不只贩毒,甚至还有贩卖枪支的,抢劫的。”   兰静秋知道平远镇,在她印象中再过两三年就会对那里进行严打,好像是历时好几个月才扫清。   她叹口气:“山区里肯定跟打游击一样,你进我退,警察去了就躲起来,还真拿他们没办法。”   “没错,还有一个难题是他们抱团,一个村几乎都是一个姓氏,宗族观念很重,而且很多都是一家子全都贩毒,循规蹈矩的会被欺压,有点钱又不想犯罪的就搬走了,这样下去剩下的几乎都是罪犯,都快成法外之地了。”   兰静秋叹口气:“华国不会有法外之地,早晚会清理,现在估计有其他顾虑吧。”   老刘摇头道:“谁知道呢,就是上次听我师父说了一嘴。”   兰静秋却突然想到彭勇,他偷渡去了缅甸,肯定是要去金三角,也许她来错了地方,应该去南省才对。 第452章 回家   方小蕊的案子太复杂, 需要各种取证,兰静秋又去了深市两次,转眼就到年底, 她本不打算回家过年了, 电话里老妈很不满,说过完年老三就要结婚, 兰静秋赶紧问:“老四……呃, 我四姐呢?”   “别提她了,我都没脸见人了,又换一个。”   兰静秋也傻眼,四姐这也太没长性了吧,没确定的先不要往家带啊,这往家带两个了。结果又换了, 她一直记着四姐在书里被家暴, 一直想帮她观察一下要结婚的对象到底有没有暴力倾向, 哪想到人家又换人了。   “妈,别管她了, 年轻人分分合合很正常。等我三姐结婚的时候我再回去, 我二姐呢?”   “你二姐更气人, 别提了。”   “怎么了?”兰静秋担心地问,“是不是出来打工了?”   “打什么工啊,她让你爸跟你大姐给她投资在新开的商场里租了个摊位, 卖嘎啦油呢,你说谁家有闲钱买那玩意, 供销社里就有卖, 她还专门弄个摊位, 亏不死她。”   兰静秋想了半天才明白嘎啦油是什么东西, 以前的擦脸油是装在一个类似贝壳一样的容器里,凤安那边的方言把蛤蜊叫嘎啦,所以都叫擦脸油嘎啦油。   她还真没想到老二居然也去做生意了,还卖化妆品,这可比卖衣服赚多了:“妈,她既然在商场卖就不可能只有嘎啦油,洗脸的擦脸的,还有粉底腮红,口红指甲油,肯定有人买,她要是需要资金,让大姐把我那一份分红先给她用,你跟她说,让她自己做化妆品也行,只要管控好质量,这玩意可以说是暴利。”   田巧凤还有点不敢信:“真假?谁家能天天把脸抹得跟猴屁股一样啊,咱们原来院里的小娇涂脂抹粉的被她妈打了一顿,一堆东西都给她扔了。”   兰静秋无语极了:“这是大势所趋,打是没用的,女人爱美是天性,以后不只小姑娘就是老年人也需要化妆品啊,不涂脂抹粉也得保养吧。等三姐结婚的时候我回去,到时候给咱家女人一人买一套护肤的。”   田巧凤急了:“你可别花那个冤枉钱。什么保养不保养,咱们家又没那细致人,再说你二姐就是卖擦脸油的,你大老远的买那玩意干什么。”   正说着奶奶又接了电话,催兰静秋回去,兰静秋只说要值班,她好不容易安抚好了家里,结果金厅长特意把她叫去办公室,说给了她十天假,让回去好好过年。   兰静秋皱眉:“用不着,金厅长,我不是都申请值班了吗?”   “你本来就是借调来的,哪有过年让你值班的道理,赶紧回吧,这是命令。”   兰静秋十分无奈,可金厅长已经给她批了假。   胡组长也说:“最近没什么事,放心回去过年吧,我看你也适应的差不多了,等过完年正好把你的档案调过来。”   兰静秋愣了下,留在宁州吗?她还真没考虑好,她来宁州的目的是彭勇,可来了半年忙忙碌碌,哪有空找人,不过她每月都会把广省内涉毒案件翻查一遍,看看有没有彭勇的踪迹,他用过的名字,使用过的接头方式,销售毒品的各种门路,只要有相似,她就可以跟进,不过半年了,也没什么发现。   她正准备跟老刘的师父联系一下,顺便把南省那边的涉毒案也查一遍,老刘忍不住说:“你可真是闲不住啊,赶紧回去过年吧,想看什么资料过完年回来,我给你找。”   兰静秋是真不想回家过年,这时候可没有舒服的高铁,航班也不多,绿皮车拥挤不说,设备也不行,一上车就一股子味,再说她刚给家里打过电话,说不回去了。   她正考虑要不要在宁州过年呢,金厅长找人给她送来了卧铺票,兰静秋虽然不想回家,但拿到车票心里也不由感动起来,金厅长对她还真像是长辈对晚辈一样关照,既然票都送来了,再不回去说不过去。   她先去商场买了几套高档化妆品,掏钱的时候十分心疼,不过想想一年也就出这一回血,再说老爸那儿的分红还给她攒着不少呢,心里才舒服点。   等回宿舍收拾了行李,老刘已经开车等在楼下了,送她去车站的路上,老刘说:“记得把档案带过来,直接就转了,都是一个系统的,怎么方便怎么来吧。”   兰静秋苦笑:“再说吧,我不会在宁州待太久,当初说的就是借调。”   “那可不行,你可是咱们特案组的一员大将,胡组长说了一定得把你弄过来,我看你也挺适应的,留下吧,听说你家不是孩子很多吗,再说你父母年纪应该还不算大,也不用守在父母面前尽孝吧。要是他们舍不得你,可以带过来,咱们这边气候好,适合养老。”   兰静秋第一次发现老刘很啰嗦:“我弟弟才一岁,我估计我爸妈还能再干二十年,确实用不着我操心。”   “是吗?你还有个这么小的弟弟,那你爸妈结婚够早的了,这次回去不会也催你结婚吧。”   “对象还没有呢,结什么婚?再说我才多大,近几年都没这个打算。”   老刘松了口气,他还真挺担心兰静秋回家会相亲,过年嘛,他自己都躲不过,何况是兰静秋这么漂亮的小姑娘,一家女百家求,说亲的人肯定少不了。   他更担心兰静秋回去了碰上上次来的洛队长,两人久别重逢,再互生情愫。   老刘心里琢磨着,等到了车站,停好车,他非要送兰静秋进站。   兰静秋无语极了:“干吗啊?十天后我就回来了,没准到不了十天,过完年我就回来了,你这搞得我好像回去就不回来了。”   “我还真怕你不回来了,让你调过来你又不肯。”老刘叹气,等到兰静秋要进站时,他还想去买站台票。   兰静秋笑骂道:“老刘同志,你发什么神经,我就一个包,又是卧铺车厢不会挤,放心回去吧。”   老刘看她快走到安检处了,才喊住她:“静秋同志,要是你家里给你介绍对象,能不能考虑一下我?”   兰静秋愣住,似乎不能理解他这句话,家里给她介绍对象,考虑老刘什么?   看着老刘抓头踢腿的小动作,她才明白过来,不由哈哈乐了:“老刘,你这玩笑一点也不好笑,行了回吧,不是说了吗,我没时间考虑个人问题。”   兰静秋检完票,潇洒挥挥手进站了,老刘站在那里一脸纠结,他真没开玩笑,他刚才是开玩笑的语气吗?静秋是真以为他在开玩笑,还是不想直接拒绝,怕他下不来台。   老刘有些烦躁,见检票的两个工作人员正朝他这边看,还窃窃私语,显然是听见了,他很想过去请他们分析一下,兰静秋到底是没听懂还是拒绝了他。   不过他还是忍住了,快三十了,这都分辨不出来,还不够丢脸的呢。   兰静秋是真没想到老刘会突然表白,她跟老刘已经磨合好了,虽然比不上洛生海,但两人审讯时,出警时一搭一档十分默契。   她找到自己的卧铺车厢,笑着摇摇头,估计是在开玩笑,就算不是开玩笑,肯定也是因为队里女同志太少了,才让他产生错觉,做好搭档可以,男朋友找老刘这样的还不得气死啊。   他也不是歧视女性,就是大男子主义到令人发指,比如他认为女特警都是女汉子,没什么女性特征,还认为招女警为的是审查跟档案还有后勤工作,没必要上一线,总之时不时的就冒出点女人得像女人,得贤妻良母的言论。   兰静秋觉得他跟自己搭档以来好像收敛了点,但本性难移啊,所以她很奇怪,老刘这样的怎么会喜欢上她呢?   她不做饭一直吃食堂,偶尔去外边打打牙祭,穿衣服也是单位发的常服训练服,私服也是最简单舒适的衣服,说话也从不给他留面子,该怼了绝对不会客气。   老刘会喜欢上她?兰静秋轻笑,一定是在开玩笑。   这时候的春运那是人挤人,出来打工的求学的都有朴素的念头,回家过年,而且都是大包小包,但兰静秋的是软卧车厢,除了进站时有点挤,找到自己车厢号后就轻松多了,金厅长秘书给她买的票很合适,下午上车睡一晚上,第二天下午就到了。   到省城兰静秋又去看望了廖厅长李主任还有齐老师,李主任说:“小洛刚走,出差去了,你再早回来一天,就能见到。”   “要过年了,他还去哪儿出差?”   “公安部,也不知道有什么要紧事,反正点名征召人呢。”   兰静秋还想着看看洛生海会不会回家过年,两人一起回凤安,没想到年根子底下了他又出差了。她也不急着见洛生海,两人之间好像很默契,又好像总隔着点什么,也许是自己对他的隐瞒吧。   她叹口气,李主任就说:“我也看不明白你们两个,郎才女貌的多合适啊,难不成怕两人都忙都不顾家?总能调解的,别想那么多。”   兰静秋笑了起来:“李主任,你才别想太多,我跟他就是同事而已。”   李主任笑笑,不置可否。   “走吧,请你吃顿饭,有日子不见了,非要跑到那么老远的地方去,想不通你们年轻人到底怎么想的。”   兰静秋没心思吃饭,把带的东西送给他。   “我下车的时候就买好票了,得赶紧去车站。”   兰静秋没跟家里人打招呼,想给他们一个惊喜,到家的时候天都擦黑了,她敲敲门,家里一点动静都没有,又敲了两下,刚想开口喊人,才听到有人匆匆出来。   来开门的是大姐,她乐得差点蹦起来:“老六!你不是说不回来了吗!赶紧进来,冷不冷。”   兰静秋抱住大姐:“给你们个惊喜。”   大姐拍拍她的肩:“好,真是惊喜啊,走,快进去,爸妈正发火呢,你来的正好。”   “啊?大过年的,发什么火?”   “老四留了封信跑了,你说气不气。”   兰静秋傻眼,有这情节吗?她怎么不记得了?   “跑了?是私奔吗?” 第453章 目的   兰静秋走之前知道老二有去南边的想法, 但没想到老二安安稳稳地开起了化妆品店,老四却给跑了。   她进屋后,发现兰满仓跟田巧凤都阴沉着脸, 兰奶奶坐在小桌前剥着花生, 嘴里嘟囔着也不知道在骂什么。   老五都来了,跟老二老三一起坐在沙发上, 也不敢吭声。   静安已经能走了, 青青扶着他站在沙发边上,正逗他玩呢。   兰静秋进来,屋里才热闹起来,田巧凤一把把人拉到自己身边:“你这孩子,不是说不回来了吗?”   “妈,听这意思你是不想让我回来吗?”   老二说:“怎么可能, 自从你打完电话, 妈不知道念叨多少回了, 说你翅膀硬了,不着家了。”   兰满仓上下打量着她:“痩了!肯定是吃不惯, 赶紧回来吧, 一个个的都想往南边跑, 过去谈个生意进个货还行,再发达也不如自己的地方住着舒服,也不知道你们一个个怎么想的。”   兰静秋皱眉:“老四是去南边了?”   兰满仓叹了口气:“都怪我啊, 都是因为我先做起了生意,搞得你们一个个的都上不下去班了。”   “怪谁啊, 还不是怪她自己, 本来谈着的那个斯斯文文的, 也有工作, 跟老三一块定的婚,一起结了多好,跟你出去转了圈,又换一个,你说气不气,怎么就这么没长性啊,这要让外边人知道,一准说她水性扬花,丢不起这个脸。”   兰奶奶越说越气,把篮子一推,也不剥花生了,问兰静秋:“饿了吧,你看看你妈,孩子回来了不赶紧拿吃的。”   田巧凤唉声叹气地去厨房说要给兰静秋做炸酱面,兰满仓说要去卖鱼的老辛家看看有没有新鲜鱼。   兰静秋抱抱青青,哄了哄静安,把带给家里人的礼物拿出来,老二最兴奋了:“哟,这是南边流行的牌子吗?多少钱?进价你知不知道?是进口的吗?”   她看来对化妆品生意很上心,兰静秋也不太懂,把知道的跟她说了,家里人除了兰奶奶也没人觉得贵。   兰静秋这时也发现了家里的变化,有了冰箱,彩电也换了个大的,还买了沙发。   兰满仓跟老大都在做生意,还越做越大,老二也弄了化妆品店,老三还入了股,就是老五也想参与,但她婆婆管得严,觉得有正式工作,工资够花就行了,不该掺合这些事。   总之现在家里是真不缺钱。   老五说:“其实我也想有老四的勇气,真挺佩服她,可我有孩子了,真舍不下。”   兰静秋问:“到底怎么回事?”   老大叹口气:“生活条件好了,人心也就浮了,老四不乐意三班倒了,想去赚大钱。”   老三说:“老四就是看大姐赚得多,又当了老板,她也想做生意,咱爸就把她带去南边进货,让她长长见识,一块干也行,她自己租个摊位也行,商业街那小店不是盖了一溜往外租呢嘛,哪想到她在那儿没待两天,认识一个小伙子,还给人家留了电话,昨天她说去同事家给小姐妹过生日就没回来,结果今天早上她那个小姐妹就送过来一封信,信上说她跟那个小伙子一见钟情,人家请她过年去他家看看,过完年两人再一块去沪市盘个店卖牛仔裤。”   兰静秋一听也气坏了:“这也太草率了,就这么走了?万一是骗子怎么办?到底怎么想的?想盘店在哪儿不行啊?咱爸也不是不支持她。”   老大说:“也怪我,她说不想跟咱爸干,我说那就跟我一块干,给我打打下手,她就说我就配给你打下手啊?还说你们是不是觉得我离了家里人自己干不成事,我估计她心里是憋着气呢。”   “那男的咱爸见过?哪儿的人?”   “莞市的,那边有个大型服装加工厂,爸想直接从那儿进货,不去批发市场,那小伙子是厂里的招待,咱爸说能说会道的,特别机灵,长得也不错。”   老二哼了一声:“肯定是个帅小伙,要不然能把老四给迷住吗?她看人就只看表面,还总说我不踏实。”   老大叹气:“行了,都少说两句,老四之前的对象家倒是挺好说话,退了婚也没闹腾,不过爸妈是真被老四气到了,当时退婚的时候就差点把爸妈给愁死,眼看快过年了,她又跑了。”   兰静秋问:“她什么时候走的?昨天还是今天?”   老五纳闷:“干吗?你还想把她追回来不成?”   “要能追回来我肯定得追啊,只知道这小伙子是厂里的招待,家里什么情况都不知道,靠不靠谱也不知道,这就敢跟着跑!万一被人家卖进山沟里当媳妇,她想跑都没法跑。”   老大说:“应该不会吧,咱爸见过,人家在厂里也赚不少钱,说是穿得人模狗样,听谈吐也挺有文化,不能是骗子吧。”   “骗子更会用心包装,反正我是觉得不靠谱,四姐也太冲动了。”   老四是昨天走的,不跟家里人说,只跟小姐妹说了,就是怕家里人拦着,兰静秋也没办法,总不能找到厂里去吧。   兰静秋在家休整一天,出门拜会之前的领导跟同事,又去看了看李奎,甚至还去刘剑家转了圈,送了两箱水果。   她是想打听一下彭勇有没有再跟凤安的人联系,转了一圈,也没打听到一点信,看来他还真是销声匿迹了。   到家的时候兰奶奶说:“青青奶奶一天来了三趟,估计是想见你,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老大那么好的媳妇她各种折腾,你这样的她看着还挺上心。”   兰静秋一时不知该如何吐槽了,“奶奶,您打哪儿看出来她想让我做她家儿媳?还有什么叫我这样的?我这样的怎么了?”   兰奶奶笑道:“奶奶是夸你呢,你这样的不适合给人当儿媳妇,张嘴就能把婆婆气死,朱小琴也是活该啊,她小儿子就偏喜欢你,上次她家老三小子回来,还过来送了一大箱螃蟹,我当时说风湿不敢吃,转天他就送来特质的膏药,特别管用,真是个好小伙子。”   兰静秋没想到洛生海居然还来她家看望过长辈,自己回来了只顾着去找原来的同事,根本就没想过去隔壁看看,突然间她就有点惭愧了,朱小琴是特别烦人,但这人吧,也说不上坏。   “不是说朱小琴当了秧歌队的领队了吗?马上过年了肯定特别忙,能过来找我肯定是有事,我先过去看看。”   兰奶奶伸手点点头:“你那点小心思,奶奶看得透透的。”   兰静秋无语极了:“奶奶,我能有什么小心思,礼尚往来嘛?洛队来看望你,我回来了自然要过去看望下他的长辈。”   兰静秋拿了老爸两瓶好酒,两瓶茶叶,去了隔壁,正好洛生海的奶奶从疗养院回来过年了,这老太太,居然把兰静秋认成了青青:“我重孙女这么大了,青青,过来让太奶奶看看。”   “我是兰家老六,奶奶,您不记得了?”   朱小琴马上说:“老太太想重孙女了,老人家好不容易回来,能不能让青青在我们这边过年?”   兰静秋无奈道:“这事您得跟我姐商量,我可做不了主,就隔着一道墙,我大姐也不是那不通情理的人,肯定会让青青过来看太奶奶,住不住的你们再商量吧。”   朱小琴就不说青青了,只对她嘘寒问暖,兰静秋知道她为了竞争大院里的妇女活动组长,一直在努力改变形象,但被她嘘寒问暖,还是有点受不了,聊了几句就要走。   朱小琴送出来的时候还跟兰静秋说:“方安他妈给他说对象,他不乐意,听说还惦记你呢,这也太死心眼了,静秋啊,我看你不如早点定下来,他也就死心了。”   “方安?我多少日子没见过他了,他能对我有意思?朱阿姨,您可别乱说。”   朱小琴拉着她的手:“你刚回来怕还不知道吧,隔壁棉纺厂那个招了女婿的二凤离婚了,听说招上门女婿的大部分都过不好。”   “我又没说要招上门女婿,您跟我说得着这些吗?”兰静秋敷衍两句赶紧甩开她的手回了家。   一到家她就跟大姐说:“我还以为你前婆婆想开了,天天跳舞唱歌乐乐呵呵的,结果换汤不换药啊,没把我烦死。”   大姐苦笑:“她现在也有了官瘾,你别小瞧这些老太太,人家前阵子说要学首都开设老年大学,正申请呢。朱小琴面上功夫做得特别足,甚至都开始讨好我了,不就是图个名声嘛,我都懒得理她,过年让青青过去拜个年就行了。”   没等到过年,洛家老太太就跑来看青青,吃的喝的玩的,衣服都拿了好几身,两家关系虽然不好,但这么大年纪的老太太来看重孙女,也不能不让见啊,田巧凤跟老大耐着性子在下边招待。   兰静秋避到楼上,看见刚装的电话,想起老四来,她干脆给重案组打了个电话,是值班的富生接的,“静秋姐,你找刘组长?那你等一会儿,我叫他给你打过去。”   老刘打过来的时候,兴冲冲的:“静秋,你是不知道你刚走就接到通知了,叫你去公安部一个集合点,可你已经休假了,是胡组长替你去的,也不知道要查什么案子。”   兰静秋想起洛生海也是被点名叫去的,一时都后悔回来了,也不知道是什么大案子。   老刘问:“你打电话肯定不是唠家常,有什么事你就说。”   “你不忙的话,能帮我查个人吗?”   “忙也能帮你查,说吧,谁?”   “莞市人!”兰静秋把大概信息跟他说了,又说了厂子的地址,“你要没事帮我过去打听打听,看看人怎么样,他家在哪儿,我四姐去找他了,联系不上。”   “没问题。”老刘大包大揽地说。从宁州到莞市也就一个小时的路程,真不算远。   兰静秋希望那人能靠谱,就算不靠谱要只是骗财骗色,问题也不大,就怕那人还有别的目的。 第454章 准姐夫   老二听见兰静秋打电话, 马上凑过来:“你有朋友在那边?能找到老四吗?这死丫头,要走也不说一声,就算真喜欢上姓姜的, 也得叫上家里人一起过去看啊, 怎么就自己跑了,这么跟着人家回家, 肯定不把她当回事。”   老四喜欢上的人叫姜东华, 据说一表人才。兰静秋苦笑,不把她当回事还是轻的,那姜东华要真是诚心想跟老四在一起,哪怕倒贴也是老四自己乐意的,怕的就是这人不靠谱,是个坑蒙拐骗的。   姐俩说着话, 老三也过来了:“老四就是好骗, 你说她也不小了, 谈的对象也不少,还跟小姑娘一样好哄。她跟我夸过姓姜的, 说来说去就是长得好, 脾气好, 还听她的话,我当时就劝她别找这样的,不就是会哄人嘛, 对你好那是没哄到手呢,她不听, 还说我不懂他们纯洁浪漫的爱情。”   她说着把手里的一本小说扔过来, “你们看看, 天天就看这些, 二十好几的人了,越看越傻。”   兰静秋拿过来翻了翻,就是这几年很流行的言情小说,什么你无情你残酷,我要化作一片云,随你去天边啊,总之从感情到台词都特别激烈,人物更是敢爱敢恨。   “我以为这种小说只能影响十几岁的孩子,四姐别说相亲,长期处过的对象也有五六个吧,还能被这种小说蛊惑,去追求激烈又浪漫的爱情?”   老二也翻了翻,哼了一声:“怪不得呢,她也跟女主一样想反抗啊,可她订婚又不是咱爸咱妈逼的,人是她自己挑的,婚也是她自己订的,结果跟咱爸说,她不会任由家里压迫,她要自由,谁压迫她了,整个一神经病。”   她话是这么说,但翻了翻就把书拿走了:“我去研究研究。”   老三赶紧过去抢:“给我吧,可别又看傻一个。”   老二说:“我能像她那么傻。”   兰静秋正笑看两人抢书,电话铃响了,她看看表,离她给老刘打完电话不到十分钟,不可能这么快就有消息。   结果电话那头居然是老四。   兰静秋立马坐直了:“四姐,你在哪儿呢?”   老二跟老三听见她喊老四,立马不打闹了,凑了过来。   电话那头的老四听到兰静秋的声音很兴奋:“老六?你回家了?我刚到这边,你要早回来两天,咱们还能见着。我现在在宾馆呢,一会儿我跟我对象出去吃饭,见几个朋友。”   “莞市吗?哪家宾馆?”兰静秋问。   “对,在东华宾馆,房间特别大特别干净,还带卫生间呢。上次跟咱爸一起出来住的招待所,那屋子一股子潮味,还得去外边上厕所。人家这宾馆不但有厕所屋里还有电话,你是不知道咱家当初按电话有多难,还是老爸找了人才给按上。听说人家这里一屋一个电话,华子说这里还不算发达的,深市还有更好的大酒店,等他有空就领我去。”   兰静秋听她沉浸在兴奋中,十分无语:“咱爸有钱,你想住什么酒店都没问题,你先回来,等我带你去深市见见世面,那边几年前就有歌舞厅夜总会了,跟着陌生男人瞎跑怎么行?想去哪儿见识,我带你去。”   “说什么呢?华子是我对象,不是陌生人。老六,你跟爸妈说,我挺好的,等到了华子家,不一定能找到电话,不过等过完年,我到沪市安顿好了,再跟家里联系。”   兰静秋听着她这天真无邪的话,恨不得开骂,不过她还是忍住气,心平气和地问:“他在你身边吗?”   老三凑到听筒边:“老四,你别犯傻,赶紧回来!自己上赶着去对象家贱不贱啊,咱爸咱妈又没说不同意,他真心想跟你在一起,叫他先过来提亲,这算怎么回事啊。”   “三姐,你太传统了,我这叫勇敢,怎么能说贱呢?你简直比奶奶还封建。”   兰静秋怕老四挂电话,赶紧说:“大家都是担心你,没人指责你,他在你身边吗?”   老四气哼哼的:“还是老六开明,他洗澡呢!我们一会儿要出去吃饭。”   “四姐,爸妈很担心你,我马上让朋友去找你,你非要跟着去他家也行,我让我朋友陪你去好不好?”   “用不着,华子是好人,咱爸也认识。”   老二弯腰凑着听有点累,干脆按了免提,正好听到这么一句,她不由道:“咱爸只跟他见过几面而已,算不上认识,你也只跟他吃过两顿饭,聊过几次,根本不知道底细,你是不是傻啊!”   “你才傻,他给我写过信,那可是我头一回收到情书,趁年轻轰轰烈烈的爱一场不好吗?非要像大姐一样早早结婚生娃,最后不也离了吗?还是像妈一样整天任劳任怨的伺候一大家子?华子说他娶了我,会让我永远像公主一样幸福,不会让我干活当老妈子。”   兰静秋气不打一处来,这种话也能信,果然爱情让人盲目啊。   老三忍不住骂道:“老四,你是不是傻,他说那么好听,都不知道来咱们这儿接你,让你自己买票去找他?我也不想说你什么了,真不想回来,就让老六的朋友陪你去他家看看,起码知道你去哪儿了,不然把你卖到山沟里我们都不能知道。”   兰静秋也说:“之前有个案子,贩卖人体器官,直接就把人骗出国摘身上的零件,心肝脾肺都明码标价。四姐,我不是说华子是坏人,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一个人跑那么远没点防备心怎么行呢?我同事今天就到莞市,让他见见华子,送你去华子家,我们也能放心啊。”   电话那头的老四还挺感动的,但还是坚持道:“真用不着,放心吧,华子对我很好,我们信里都商量好了,你跟爸妈说,让他们放心。”   兰静秋还要说话,电话那边传来敲门声,还隐约有人在门外喊什么,老四说:“我先挂了,华子的朋友来了,我去开门。”   兰静秋听到那边的声音,眉头紧皱,老四的对象叫姜东华,门外的人却说老海在吗?老海是谁?人还是物?   她语气急促:“四姐,先别挂,把电话放桌上,我想听听他朋友是什么样的人,帮着你判断一下。”   电话那头传来门响声,然后是啪啪的脚步声,应该是有人光着脚从浴室跑出来了。   老四的大嗓门喊着:“哎呀,你怎么裹着毛巾就出来了,小心着凉,我去开门。”   然后她不等兰静秋再说话,朝电话里喊:“都放心吧,你们好好过年,帮我好好劝劝爸妈,先挂了。”   那边门已经开了,两个男人在寒暄,兰静秋忙道:“四姐,等一下!”   老四却已经挂断了电话,把兰静秋差点气死。   老二拿过话筒扣回话机上,“能回拨的,等我再给她打过去,一定得把她骂醒。”   兰静秋暗暗祈祷是自己太敏感了,老海也许是华子的外号,指的不是海/洛因。   那边半天才接电话,这次老四的声音有点不耐烦:“不是说了吗,让你们放心,能有什么事,我都这么大了,还能把我骗去卖了吗?”   然后一个男人的声音凑到话筒旁:“是静霞的姐妹吧,我是华子,是我们太冲动了,情难自禁,不过我也没想到我一邀请,静霞就来了。大过年的,你们家里一定很担心,都是我的错,等过完年,我带着静霞去家里拜见岳父岳母,好好赔罪,到时候姐姐妹妹们想怎么骂我都行,现在就别为难静霞了,都是我不好。”   姜东华的声音很沉稳很有磁性,想来外表应该也像声音一样吸引人,才让老四放弃矜持跑去找他。   老三听他道歉,有点心软,老二可不是声控,她立马炸了,“结婚了吗?就敢叫岳父岳母?真不要脸。”   老四气坏了:“二姐,我们迟早结婚,你羡慕的话,赶紧找对象,别管我的事。”   “兰引弟,我说你是不是傻!”   老四自从改了名,就不乐意别人喊她原来的名字,她更气了:“老二,我看你是嫉妒我能找到真爱吧。”   她说着就想挂电话,兰静秋从来没想到四姐居然是个恋爱脑,她赶紧道:“二姐也是担心你,四姐,先别挂,再让我们跟准姐夫聊聊嘛。”   老三赶紧劝:“真不怪二姐生气,老四,你说你们干的这叫什么事?爸妈通情达理,好好说,他们能不同意吗?还玩私奔,老话说得好,聘为妻,奔为妾,华子,你这明摆了是不把我四妹当回事啊。”   “没有没有,刚才说了就是情不自禁,我在信里说我想见她,哪想到她真就来了。”   兰静秋冷冷道:“你的意思是说她上赶着了?”   “没有没有!我是说我很感动。”   老四特别护着华子,立马不乐意了:“你们别怪他,都是我的错,再说他都道歉了,你们还想怎样?”   老二气哼哼地说:“我们能把你们怎么样?跑那么老远,爸妈都要气死了。”   姜东华再次道歉:“都是我不好,请姐姐妹妹们放心,等过完年,我就带静霞回去。”   兰静秋道:“这样吧,我朋友就在莞市,我让他请你们吃顿饭,顺便帮我四姐相看相看。”   “不用了,我们马上要起程,车票都买好了。”   “哦?那把你们家的地址告诉我,我让我朋友过去给你父母送点年货。”   华子声音终于有点不耐烦了:“妹妹,我家是村里的,路不好走,免了吧,我跟静霞说过我家的情况,她不嫌弃我家穷,请姐妹们放心,我家里虽然穷,但是我能赚钱,现在也小有积蓄,一定不会亏待了静霞。”   兰静秋道:“村里怎么了?电话打不通,写信总能到吧,你跟我四姐都在一起了,你家住哪儿,我们总得知道吧。”   老四见兰静秋咄咄逼人,生气地想要斥责,听到这句又觉得有理,她马上跟华子说:“放心吧,我爸妈人特别好,你家就算再穷,只要我看上了,他们都会点头,更何况你又能赚钱。把地址跟我家里说了吧,他们也能放心。”   华子只好说了个村名,兰静秋记下来,又问,“巧了,我记得这个村,离新河镇挺近是吧,我坐车看见过路牌。”   华子马上道:“啊,对对,是不远!”   兰静秋心中冷笑起来,语气却带着点羞涩:“四姐夫,能让我们跟我四姐说点私房话吗?你说还没办事没领证,孤男寡女的万一弄出孩子来,我爸妈脸上也挂不住,我叫我二姐去喊我大姐上来,她结过婚,让她跟我四姐说说注意事项。”   老四也瞬间羞赧起来:“这有什么好说的,老六,你怎么这么不正经啊。”   兰静秋刚要说话,那边又传来敲门声,还是找老海,兰静秋刚想问,就听华子说:“放心吧,我一定照顾好她。”   话音未落那边立马挂了电话,再打过去就打不通了。 第455章 毒贩   兰静秋想叮嘱四姐的话还没说呢, 就再打不通电话,她马上打给重案组,富生说老刘接到电话就走了。   等挂了电话, 老二又开始回拨, 那边一直没人接,老三说:“肯定是话筒没放回去!气死个人, 等她下次打电话吧。”   兰静秋却等不了了, 姜东华显然是随口说了个村名来应付,他心里有鬼,连自己家的住址都不肯说,对老四怎么可能有真心?   而且为什么来找姜东华的两个人都说找老海,第一个人来找时,姜东华光着脚裹着毛巾就往外跑, 什么朋友让他这么着急。   毒贩跟毒虫交易或是交谈时有很多黑话, 不会直接大咧咧地说□□如何海/洛因如何, 就连克数,交易地点, 有没有被警察盯上, 都会有暗语。   而老海恰恰就是海/洛因的另一种叫法, 还有叫毒品型号的,四号或三号,还有叫豆腐豆包的, 因为大量交易时,海/洛因被包得像一块豆腐的形状。甚至是凉粉, 奶粉, 总之老客一听就懂, 没接触过的, 还以为他们在聊吃的。   兰静秋害怕这个华子是毒贩,骗老四过去干什么?运毒吗?   她越想越担心,突然想到酒店房间里的座机号应该是分机,查到主机号打给酒店的前台或是工作人员,让他们帮忙留住老四,实在不行也只能报警了,总之不能让老四跟着华子跑了。   可结果兰家的座机能回拨但没有来电显示,兰静秋想打给电话局查,还得申请,她只好打了查号台,先问了酒店的电话号码,打过去后请他们留下兰静霞,等警察到了后,把她交给警察。   老二跟老三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紧张。   老三说:“算了,随她去吧,那么大人了,爸妈都管不了,根本不听劝。”   老二也说:“蠢死她算了,到时候弄大肚子人家再不要她,哭都没地方哭。”   兰静秋已经接通了酒店的电话,冲她俩摆摆手,让她们先安静。   那边的前台姑娘十分负责,听到兰静秋是警察时,马上更热情了:“兰花的兰?安静的静?晚霞的霞对吧,哦,我查查看……对不起,她没有入住啊。”   兰静秋愣住:“你们是东华宾馆吗?”   “没错啊。”   “莞市有几个东华宾馆?”   “女士,就我们一家!”   “每个入住的人都需要登记吗?有没有一男一女入住,只男的登记的情况?”   “绝对没有,我们很严格,必须出示身份证登记,我们又不像下边的小宾馆,我们……”   兰静秋听到她又在翻本子,就急着问:“离你们最近的派出所是哪个?”   “大同路派出所。”   兰静秋描述了老四的身高样貌,让她看到疑似的喊一喊,如果找到人就把人留在前台,然后她又查到大同路派出所的电话,直接打过去。   那边听到救助说马上出警,兰静秋请求他们找不找得到人都一定要打回来。   等挂了电话,老二跟老三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老二说:“老六,你刚才是报警了吗?没那么严重吧。”   老三说:“是你朋友吧,报警不是打110就行了吗?异地报警加区号就行,这不是上次你跟我们说的吗,让我们出去要小心,有事及时报警。”   兰静秋道:“没错,不过这样更快一点。” 110警务中心成立于86年,才两年时间,各方面都不完善,更何况是异地报警,还不如直接打电话给派出所。   老二惊讶地看着兰静秋:“难不成你觉得老四会被华子卖了?听着没什么问题啊,他连老家都说了。”   “我没听过那个村,只是随口编了个地方问他是不是离得很近,他马上说是,绝对有问题。你们等电话,我去收拾东西,找到的话我去接她回来,找不到我过去找她,先别跟爸妈说。”   兰静秋说完回屋收拾行李了,老二跟老三面面相觑,都吓到了,姐俩头一次不打闹了,握紧了双手,焦急地等着电话。   等兰静秋把包收拾好,大同路派出所的民警就打回来了:“兰同志,确实没有你描述的两个人入住东华宾馆,你是不是搞错了?”   旁边有人说:“是不是报假警呢?到东华宾馆找姜东华,听着就像开玩笑。”   兰静秋在脑子里把跟老四的所有通话内容都回忆一遍,又想起酒店前台说的下边小宾馆,忙说:“同志,我也是警察,绝对不会报假警,更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东华宾馆附近还有没有小宾馆,或是开在居民区能住宿的地方?”   那边的民警是在东华宾馆前台给兰静秋打的电话,前台姑娘马上说:“还真有,我们的牌子挂的高,侧面有个小门进居民楼里那里有个民居改的小旅馆,我们宾馆老板之前还投诉过,可人家什么证都全,我们也没办法,反正听说他们去火车站拉人都说住东华宾馆,要价便宜,没来过的被接到这条街上,远远看见我们的大牌子就真以为住了东华宾馆。”   兰静秋马上道:“能不能请你们去那家小旅馆查一查?”   此时,大同路上,老四坐在计程车里,看着后边越来越小的东华宾馆大牌子,似乎还有点依依不舍,她问姜东华:“钱都掏了,为什么不住了?那么好的房间。你不是说这宾馆跟你同名,住这儿运气好吗?”   姜东华搂住她肩膀,笑着说:“不是跟你说了吗?我要去见客户,咱们多赚钱,等以后也开一家宾馆,叫静霞宾馆好不好?”   老四靠在他肩上,甜蜜地笑起来:“不用叫我的名字,不过开个宾馆挺好的,我姐妹多,都来的话,咱们家肯定住不下,到时候让她们住咱家自己开的宾馆。”   “好主意,到时候你那几个姐妹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审犯人一样盘问我。”   “就是我六妹事多,我不是跟你说了吗,她是警察!还是特别厉害的警察,还上过电视呢,她看谁都像犯人,你别跟她生气。”   姜东华听到很厉害的警察一点也不害怕,反而笑着点点头:“放心,我怎么会跟你家人生气,他们也是担心你,等安顿好了,就请他们来做客。”   老四更觉得窝心,抱着姜东华的胳膊晃了晃,觉得自己幸福极了。   兰家,兰静秋跟二姐三姐焦急地等待着,其实大同路派出所的两位民警速度很快,可一旦等起来就觉得漫长。   等那边打过来电话,兰静秋飞快地接起来:“找到人了吗?”   “确实有这么两个人,不过已经走了,说是就住了半天。宾馆老板说他们也没想着借用东华宾馆的名声,就是雇来拉客的人总爱这么说。这个姜东华入住时还跟带着的女孩说,他的名字跟宾馆名字一样,是缘分,当时老板还瞪了他一眼,印象深刻。”   “同志,辛苦你们了,我马上申请官方渠道的连查,请你们配合我们抓捕这两个人,一定要保证他们的安全。”   “抓捕?什么罪名?”   “贩毒!”   兰静秋说得十分肯定,如果他们还在宾馆里,或是出去吃饭了,有可能是她猜错了。可他们立马就退房走了,这种警觉度绝对是罪犯级别的。   那边一听贩毒,也吓了一跳,说马上要回去汇报,兰静秋说:“请马上到车站和出城的路口堵截,可以重点查出租车,他们肯定要跑,那女孩是被骗去贩毒的,麻烦你们找理由把人拦下来,先不要说姜东华是毒贩,免得他狗急跳墙。”   那边两个民警显然没这么大的权限,说要回去汇报,然后派出所所长肯定需要再去上边汇报。   兰静秋心急如焚马上带上行李要去市局,老二拉着她问:“老六,你刚才说什么?华子是毒贩?”   老三说:“你听老六瞎说,她一定是想骗人家那边的警察帮着找人才这么说的,要说老四是私奔了,人家肯定不帮忙。”   兰静秋无语极了,她哪有那么公私不分,让人家莞市的民警帮着找私奔的人。   她叹口气:“但愿不是,我请高局长帮我跟那边联系,督促他们找人,然后我去京市坐飞机到宁州,再到莞市找人。这样还快一点,这个年假是歇不成了,你们别跟家里人说,免得他们担心,也许就是虚惊一场而已。总之留意电话,如果是我同事老刘打来的,就说我已经去莞市了,会想办法跟他联系。如果是老四打来的,你们别骂她,问清楚情况跟她的位置,就说妈妈生病了,骗她回来,然后马上打给宁州市重案组,他们会通知我。”   老二一听更害怕了:“真是毒贩啊,不然你怎么会这么紧张?”   兰静秋来不及安慰她俩,拉着行李下楼编了个瞎话,说单位急召,把兰奶奶气到了:“你们这什么单位,大过年的还把人叫去?”   老二跟老三在上边稳定了下情绪,马上下来替她解围,老二把一个鼓鼓囊囊的钱包装到了兰静秋包里,老三骑着三轮把兰静秋送到了市局。   下车后,兰静秋看老三眼圈红红的,叹口气:“行了,别担心了,没准就是虚惊一场。离过年还有几天,没准年根底下我就跟四姐一起回来了。”   老三叹口气:“不知道为什么,我相信你的直觉,能让你这么紧张,还跑来市局找局长,还要坐飞机过去,肯定出大事了。”   兰静秋无奈极了,拍拍她的手,刚想安慰,老三摆手:“行了,你赶紧进去吧,自己小心点,可别为了救她再把自己搭进去。”   “放心吧,我一定把她带回来。”兰静秋说。   高局长不在,倒是洛局在值班,听了兰静秋的来意,马上重视起来:“你说他们提到了老海?”   “没错,两个找上门的人都是找老海,我怀疑这个老海不是人,是毒品。” 第456章 老家   洛局也知道这些黑话, 皱眉道:“放心吧,我马上跟莞市公安局联系,就怕他们已经出了莞市。”   兰静秋记下市局值班室的电话, 好随时联系, 洛局派人送她去车站,还叮嘱道:“不要急, 找不到就等, 你四姐运气没那么差,千万别干冒险的事。”   兰静秋随口答应着,她现在确实很急,很多信息没有问出来,比如说华子知不知道她是警察,老四嘴快又没心眼, 没准会把家里的情况和盘托出。   如果只是普通的毒贩或人贩, 知道老四的家人是警察, 一定会放弃这个目标,可这个华子还是把老四给骗走了, 甚至可能当着她的面交易毒品, 难不成是故意的?   兰静秋不知道前面等着她的是傻乎乎等着解救的老四, 还是已经挖好的陷阱,但她必须得去。   幸运的是首都机场正好有当天晚上飞往宁州的飞机,现在坐飞机的人少, 座位几乎空三分之一,兰静秋顺利买到票, 在机场熬到半夜, 才坐上飞机。   等到了宁州, 她先回了重案组一趟, 一大早,大家还没上班,值班的小曹见她回来惊讶极了:“你不是回家过年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兰静秋没时间跟他寒暄,急着问:“老刘回来了吗?”   小曹摇摇头:“不知道啊,昨天我见他急匆匆开车走了,说是要去莞市找人。”   兰静秋叹口气,深感没有手机的不便,听说深市已经有卖大哥大的了,但贵得要死,警员全员配上短期内还是不可能啊。   她又用单位的电话打给莞市公安局,那边人一听她是兰静秋,马上道:“兰同志,老刘同志在我们这儿呢,你赶紧过来吧。”   “找到人了?”   “没有,正在找!已经有线索了。”   兰静秋松了口气,有线索就好,才一天时间,老四应该还没陷进去,她被骗是为了爱情失了智,但如果华子提出让她贩毒,她一定会拒绝,然后醒悟过来。怕的就是华子会嫌她不听话,给她注射毒品。   兰静秋想起被男朋友逼着吸毒,再以贩养吸的蔡小凤,心里害怕极了,这种东西一旦沾上这辈子就毁了,除非永远在监控下生活。只希望老四足够幸运,千万别染上毒瘾。   兰静秋拿回自己的配枪,申请了辆车,立马赶往莞市。   等到了莞市,她打听着开到公安局门口时,正好看见老刘跟另外两个当地的警察正在上车。   看见兰静秋赶来,老刘忙招手:“这边,静秋,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王队长,这是冯同志,是莞市负责刑侦的同志。”   王队长四十来岁,个子不高但很痩,是那种精壮的痩,十分精悍,他跟兰静秋握握手:“老刘同志说你在老家,没想到你这么快能赶过来。”   冯同志身形略胖,看着没什么攻击性,但眼神如电:“叫我老冯吧。”   兰静秋跟两人打过招呼:“谢谢你们,辛苦了,如果只是我四姐离家出走,我不会这么大张旗鼓地找她,这事有蹊跷,骗走她的人很可能是毒贩。”   “确实是毒贩。”王队长说,“我们已经查到跟他买货的人了。”   老刘把一张画像递给兰静秋:“就是他,姜东华不是他的真名,他叫李华子,现在找到他老家了,正要过去。”   “他会回老家吗?宾馆只住了半天就走了,他肯定很警醒,这时候他应该会找地方躲起来,最好离开莞市。”   老冯说:“我们找到了拉他们的出租车司机,应该是回老家了。”   老刘说:“先上车吧,路上慢慢说。”   兰静秋跟老刘上了一辆车,“司机把他们送到哪儿了?”一上车兰静秋就急着问。   “他们村的岔路口,那地方不通公交车,一般是走二里地回家,或是有家里人来接。司机还拉着两人到商场买了给长辈的礼物,据说在车上一直在商量结婚的事。”   兰静秋皱眉,总觉得不对劲,“这么容易就找到他们了?”   老刘苦笑:“容易?我们一晚上没睡,幸亏他们这里出租车不多,全都问了一遍,才找到拉他们的司机。还有那个小旅馆的老板,一开始还替华子瞒着,一带到公安局就怂了,把经常来小旅馆找华子的几个人供了出来。这个华子经常入住小旅馆,然后这几个人就来找他,时间还很规律,半个月一次。老板说华子走的时候跟他说有个大客户,他要过去一趟,赚了钱就回家过年。”   “老板有参与吗?”   “他猜到了,为了赚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昨天就两个人跟华子买了货,我们找到这两个人时,一个已经嗨的找不找北了,另一个居然把十克的粉混在炒过的面粉里还加了糖,要拿出去卖。”   “人才啊!应该不只卖了一次吧。”   “是啊,这位居然是单位里上班的,说是给同事当糖吃。”   兰静秋皱眉:“是海/洛因吧,十克再弄散了混上炒面跟白糖,能有多大效果?”   “谁知道呢?反正人家能卖出去!你是来晚了,你不知道审他的时候,人家振振有词。”   兰静秋无语:“都抓现行了,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他说他又不吸毒,而且也没让别人吸,是做成了糖果,还说很多调料里都有罂粟,吗啡还是医用镇静剂,他卖的海/洛因糖含量低,就是吃着玩找个刺激,根本不会让人成瘾。这人才还跟我们科普罂粟跟吗啡还有海/洛因的关系,说他小时候家里就种过,总之各种狡辩,还说国外有合成毒品,那种才是祸害,罂粟及一切罂粟提取品都能戒掉。”   “简直放屁,一定好好查查他,他怎么知道国外有合成毒品?还小时候种过?不会现在也种过吧,再看看他有没有买过化学试剂或大量药品。”   “放心,他这样的肯定要严查,不只买毒,还贩毒,剂量再小那也是毒品,肯定要严查。”   兰静秋听着老刘诉说这人如何狡辩如何滑头,突然想起彭勇来,他从来不狡辩,因为他从来不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是错的,他说是我给他们带来快乐,他们应该感谢我才对。   当时兰静秋很想问问他,如果那是快乐,为什么你从来不碰。   兰静秋叹口气,她一直希望彭勇露面,也一直在等着彭勇出招,可现在她十分期盼这事跟他没关系,希望只是个毒贩想找帮他运毒的傻姑娘,才找上了老四,不然的话就麻烦了。   李华子的老家还真在莞市附近的村子里,但不是他说的那个,而是一个更偏僻的靠山小村子。   到了路口就没了车道,只能靠两条腿往里走,王队长指指村子后边的山:“没被追捕可以回家过年,被追捕的话直接进山,在这种野山里想找个人可难得很。”   兰静秋说:“要不要乔装改扮一下,不然以你们几位的气势,咱们一进去他们就知道警察来了。”   四个人都穿的便装,身上气势却不是那么容易能收敛的,干脆故意把车开的斜停在路边,远远看着像是翻了车一样,四个人从路边斜坡上爬上来,身上的土跟脚底的泥,看着就自然多了。   王队长说:“走吧,有人问就说咱们车坏了,进去喝口水休息会儿,等救援。”   老冯说:“没错,进去了再慢慢打听华子。”   兰静秋说:“不能联系村长吗?”   老刘解释道:“这种小村子很抱团,先进去探探吧。”   他们四个相跟着进了村里,上午十点多,太阳不错,外边坐着的人还真不少。   见有外人来了,都凑过来问干什么的,老刘跟王队长解释着。   其中一个看起来有八十往上的白须老人就说:“是铁壳子车吧,我上次去城里就看着不靠谱,万一生了锈,开着开着可不得散了架嘛,可不如家里的牛车。”   兰静秋听得哭笑不得,她正想问李华子家在哪儿,就看见不远处的土坯房后有人探头探脑。   老爷子还嘟囔着,不过更像是在炫耀:“我孙子说以后给我买那种车,叫我去城里大街上耍,我把他骂了一顿,真有孝心多给我买两头黄牛不好吗,谁要开那玩意。”   围观的年轻人哄堂大笑,老爷子不知道是在笑他呢,还乐呵呵的。   这时老冯也看见那边有人在探头探脑了,距离太远看不清脸,他干脆朝那边朝手:“小兄弟,会不会修车啊,过来给我们帮帮忙。”   却见那人转身就跑,老冯跟老刘立马追了上去,兰静秋盯着四周的人,想看看还有没有心虚的,那些人却都兴奋地围观着。   “怎么回事?”   “不知道啊。”   “看着像警察啊,不会是来抓李松子的吧。”   “肯定又偷东西了。”   “怎么没开着警车来?”   “谁知道呢?怎么还有个女的?也是警察吗?不会是事主吧。”   然后就有人问兰静秋:“姑娘,松子偷你什么了?”   兰静秋苦笑,真不知道怎么跟这些人解释,老爷子拿拐杖就敲那人:“说谁呢?我家松子好好的,怎么可能是小偷,上次是被冤枉了!”   旁边就有人笑:“对,没错,老爷子,你家松子跟华子都是好孩子,以后肯定能让你开上小轿车。”   兰静秋皱眉:“老爷子,你孙子叫李华子?”   “那是我重孙,他好好的,不可能偷东西,你们是警察不是?我跟你们说,这次可不能再冤枉他了,我家松子真是好孩子。”   王队长对这样的老人十分无奈:“松子跟华子都是你重孙?他们爸妈呢?在不在家?”   老爷子还没说话呢,旁边就有嘴快地说:“死了,被他克死了。儿子儿媳妇也克死了,只剩两个重孙。”   马上有年长的训斥那个年轻人,“会不会说话,是出了意外,什么叫克死?”   老爷子却哀伤道:“没错,是我克死的,我就是个老不死的,可我儿子孙子都没了,我得把他俩养活大,看着他们娶了媳妇再死啊。”   这时老刘跟老冯已经把松子抓住带过来了,松子梗着脖子,一幅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自己就交代了:“彩电不是我偷的,是人家扔了不要我捡回来的,你们可不能冤枉我。”   村里人又哈哈笑了起来,显然都知道他在撒谎,刚才那个年轻人说:“从小就偷,偷腊肉偷鸡甚至连挂房梁上的咸鱼都偷,村里人管不了你,还敢跑外边偷彩电,完了吧,四个警察来抓你,肯定得关到死。”   松子冷哼一声:“用不着你管。”   老爷子一见松子被抓,马上要下跪,还好王队长眼疾手快给扶住了。   兰静秋问李松子:“李华子是你哥还是你弟,他回来过吗?” 第457章 中毒   兰静秋跟着王队长他们跑了一趟, 只找到了华子的弟弟李松子,这一家子除了这兄弟两人,就剩一个八十多的太爷爷, 这太爷爷还老年痴呆, 一会儿清楚一会儿糊涂。   村长知道有警察来了,赶紧出来接待, 兰静秋他们这才知道这兄弟两个在村里都不招人待见, 他们七八岁时,爸妈跟爷爷奶奶走亲戚回来的时候碰上塌方,全没了,只这老爷子把两个重孙子带大,一是没精力管,二是觉得他们没爸没妈太可怜也舍不得管, 于是这兄弟两个在村里偷鸡摸狗, 各种招人嫌。   去年李松子在市里偷钱被抓了, 判了六个月,这才回来没多长时间, 又弄回来一台彩电, 说是捡的。   村长说:“警察同志, 他太爷爷是管不了他,我们也一样管不了,你们该怎么判怎么判吧。”   兰静秋苦笑:“我们是来找李华子的, 他没有回来过?”   “他走了有三四年了吧,一直没回来过, 松子坐了牢, 还是我们村委的人一直照顾他家老爷子, 华子说是出去打工, 再没回来过。”   兰静秋愣住,没想到跑这么远,只抓了个小偷。   王队长皱眉说:“司机把他们送到了路口,往下走就是你们村,怎么可能没回来过?”   村长问了旁边围观的人,都说没见过华子。   兰静秋跟老刘对视一眼,无奈道:“不太可能有人窝藏他,他旅馆只住了半天就跑了,肯定是怕被逮到,好几年不回村里了,怎么可能现在回来。”   老刘叹口气:“反正都到了,去他家找找看吧。   他家破旧的土屋就在刚才李松子探头探脑的位置,屋里真称得上是家徒四壁,也就那台彩电算是个贵重东西,但应该还没装天线,就是个摆设。   兰静秋看看被上了铐子的李松子,好奇地问:“你怎么把它运回来的?”   李松子歪头不答,王队长说:“鼠有鼠道,他们办法多着呢。”   兰静秋转了一圈,李家确实没有任何可疑的地方,没有女性的物品,没有华子回来过的痕迹。   一左一右的房间里,一边住着李松子,一边住着他太爷爷。   这位老爷子见把李松子带到家里来了,还以为没事了,连声说着谢谢,还说感谢政府,让李松子好好做人,村长十分无奈,跟兰静秋他们解释:“他糊涂了,没事,人你们尽管带走,我们绝对不包庇,老爷子我们村里照顾。”   见村长通情达理,王队长松了口气,就怕这些人都替李松子求情,虽然他们不是来抓小偷的,但毕竟发现了他的偷盗行为,肯定要带走。   兰静秋见李松子一直往床边瞅,就皱眉道:“藏什么东西了?你哥跟你通过信吗?”   “没有,我好几年没见过我哥了。”   兰静秋过去一把掀开席子,下边放着几张票子,各种面值的都有,兰静秋皱眉:“这是赃款?”   李松子叹气,看着人群里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汉子:“我为了把电视弄回来,还偷了个三轮,二十块钱卖给他儿子了。”   那中年汉子吓了一跳:“说什么呢?我家的三轮是我家小二从二手市场买回来的。”   两人争执起来,兰静秋十分无语,李松子跟华子还真不像亲兄弟,虽然她只跟华子在电话里交过手,但也能感觉到他很机灵撒谎不眨眼。   可看李松子呢,偷电视机是他自己说出来的,偷三轮也是他自己说出来的,被抓了,你老看赃款干什么?难不成是后悔没能把赃款花了,就要再次被抓?   四人又分散开在村里询问一遍,没一个人见过华子,只能打道回府。   倒也不是全无所获,抓了个小偷,收缴了赃物,老刘押着李松子,老冯骑着三轮,三轮上装着大彩电。   买三轮的那小伙子也跟着呢,他买了赃物,肯定得去派出所录口供。   耽误这么半天,几乎全村人都出来了,这村子确实不大,也不二百多人吧,夹道欢送。   “又被抓了,简直是祸害,你们说华子是不是也早被抓了?”   “哎呀,没准让你说着了,不然华子怎么好几年了没个影!”   “不可能吧,警察抓了人都不通知家里吗?”   “他要是在外地被抓了,谁来通知?”   “华子那小子比松子机灵,比松子倔,也好面子,松子是二皮脸了,抓不抓无所谓,华子被抓了肯定不好意思让人来家里通知他太爷。”   兰静秋认真听着大家讨论,也大概知道了这家人在村里的形象,其实从村干部爽快地承诺照顾李家老爷子,就能看出来,他们觉得李松子被抓是好事。   华子显然也是一个待遇,没准因为更机灵更会惹事,更招村里人的厌恶,听他们语气里的幸灾乐祸,显然盼着这兄弟两个都牢底坐穿,再也别回村了。   买了三轮车的那家人更是嘴里骂声不断,生怕儿子被带走也会被关起来,骂儿子不该搭理李松子。   李松子本人像是早就习惯了,一点也不在乎这些声音,估计坐牢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一行人走到村口,村长招呼大家:“行了,都别送了,回去吧,别耽误警察同志的事。”   兰静秋都乐了,这村长也有意思,明明是在围观看热闹,说得好像在热情地送客一样。   他们的小车肯定装不下三轮,苦逼的老冯被王队长安排骑着三轮带着电视到最近的派出所,他们开车带着李松子跟买三轮的小伙子先赶过去。   王队长还跟老刘说:“没想到白跑一趟,出租车司机不可能记错地方,我再叫人在这附近找找,要是他来过肯定见过什么人,不可能跑这儿虚晃一枪。”   兰静秋说:“附近有没有大公路,能搭到车到外省的地方?”   “还真有,不过不算近啊。”   正说着,人群后边突然有个女人边跑边喊:“是警察同志来了吗?救命啊,我儿子吐晕过去了!”   围观的村民听见有孩子晕了,赶紧让出一条道来,兰静秋看见一个男人抱着五六岁的孩子正朝这边跑过来,身边紧紧跟着一个女人,帮忙抬着孩子的脚,这女人脸上满是泪痕:“我还以为是吃年糕吃伤了,吐了,结果吐着吐着就说肚子疼,还没等我抱他呢,就晕了。”   兰静秋过去看了看孩子脸色跟舌苔,皱眉道:“应该是食物中毒,赶紧送医院吧。”   这一家三口都上了王队长的车,正要走时,围观看热闹的一个老太太也突然捂着肚子哀嚎起来,“疼!肚子怎么这么疼!”   老太太还以为是要拉肚子了,转头就想往家走,结果没走两步腿就软了,她儿媳妇过去扶她,被带了个趔趄。   兰静秋赶紧帮忙把人抬到车上,“她吃了什么?不会也是年糕吧。”   老太太的儿媳妇点点头:“是啊,我说明天再蒸,老太太馋劲上来了,非让今天先蒸一锅,吃了不少呢,肯定是不消化。”   话音没落,晕倒的孩子他爸也开始捂着肚子喊疼。   兰静秋看着他们铁青的脸色,知道这绝对不可能是单纯的不消化。   村长跟村里人都吓到了,“这是怎么回事?吃个年糕还能把人撑死?吃了多少啊。”   王队长看着他们:“还有没有肚子疼的?一块上来。”   老刘见老太太虽然喊疼,但脸色看起来是最正常的,就问老太太的儿媳妇:“老人吃了多长时间了?”   “一大早就蒸上了,就刚才吃的啊,听见说有警察来了,我妈拿着块年糕就出来看热闹了。”   王队长把车上几个人安置好,正想赶紧开去医院急救,兰静秋观察着几人的状态,说:“先洗胃吧,不然一路颠簸,离医院那么远,会出人命的。”   老冯皱眉:“在村里怎么洗胃?”   “粪水灌下去肯定有用。”   村长不等人喊他,赶紧叫了两个小伙子去找粪水,这玩意农村家家都有,给几个人灌下去,立马就吐了起来,连那孩子都捏着鼻子给灌了两口,孩子被呛醒了,兰静秋过去把他从后边拦腰抱起来,一顶他的胃,这孩子立马吐了起来。   酸味跟臭味交杂着,有些秽物溅到了兰静秋鞋上,她叹口气,看着身后围观的人群,总觉得这事不对劲。   难不成是有人投毒?谁会往年糕里投毒?这两家人是得罪谁了吗?   村长见孩子醒了,就赶紧指挥着又灌了一次,然后再灌清水,旁边有人就问那老太太的儿媳妇:“你一口没吃吗?怎么老太太中毒,你没事?”   这位也不是省油的灯:“你什么意思?难不成我还给我婆婆下毒啊?我婆婆又不像你婆婆那么磋磨人。我就吃了一口肯定没事。”   这两人还吵起来了,围观的村民议论纷纷,王队长见他们吐的差不多了,赶紧让上车送医院,不过这时候大家心情就放松多了,毕竟连吐晕了的孩子都清醒过来了,肯定没有生命危险。   兰静秋却说:“王队长,你们走吧,我想留下来查一查。”   王队长点头,又叫老冯:“我送他们去医院,你把三轮跟电视先扔在这儿,开车把李松子送去派出所,然后再带着支援跟鉴定人员过来。兰同志跟老刘留下来保护好现场,查查还有谁家有毒年糕。”   他安排完还有点不好意思,人家两个来找人的,结果人没找到还得在村里查投毒案,不过碰上了也没办法。   两辆车都走了,兰静秋跟老刘先去了离村口最近的老太太家,年糕连着蒸笼还放在桌上,是最常见的红糖年糕,看着十分诱人。   年糕不是一整块,是一条条的放在树叶上,那叶子虽然蒸过了可还是翠绿,绿的叶子红的年糕,衬着还挺好看。   村长一直跟着他们呢,这时就介绍道:“这是我们村的特色,用百年吉祥树的叶子来做,年糕清甜,下边还有花纹。”   老刘拿起一块把叶子取下来,果然背面是叶子的脉络,看着确实好看。   兰静秋皱眉:“您是说整个村的人都会用这种树叶子做年糕吗?”   “没错,一般是明天做,也就是腊月二十四,小年的时候,用年糕供奉灶王爷。他们两家咋今天做起来了。”   “所有人都会用吉祥树的叶子吗?”   “可不嘛。”村长说完赶紧解释,“放心,全村人都去摘也没事,吉祥树大着呢,枝繁叶茂。”   老刘却明白兰静秋的意思,“你是说问题出在叶子上?” 第458章 惩罚   兰静秋确实觉得叶子有问题, “会不会有人往上边喷了毒。”   但村长说:“谁家摘了叶子都会清洗干净,再说都知道那是吉祥树,怎么可能往上边撒药?这棵树从来不生虫。”   兰静秋去另一家中毒的问了问, 也是同样的年糕下放了叶子, “我们还是去看看这棵吉祥树吧。”   她此时心里十分担心老四,但又不能甩手就走了, 而且老四是被李华子骗走的, 如果真是树叶上有毒,兰静秋怀疑跟李华子有关系,不然他为什么要跑回来,到村口了,却没人见过他进村,说明他是偷着进来的, 他就是这村的人, 为什么要偷偷进村, 肯定是要干坏事啊。   吉祥树在村子最里边,看起来确实吉祥, 树冠远远看着像皇冠一样, 树干很粗, 村长说得三个成年人合抱才行。   “这是百年老树,建村的时候就有了,怎么可能有人往这上边喷毒药。”   兰静秋抬头看看树叶, 又蹲下来仔细观察着,“树叶有点打蔫了, 这里的土跟别处的也不一样。”   “怎么会, 这是吉祥树啊。树叶可能是因为冬天……”   村长刚要接着科普吉祥树有多吉祥, 说了半句也发现了不对, 他蹲下身子看着裸/露出来的树根皱眉:“这是怎么回事?”   树下裸/露的树根跟边上的土地都像被烧过一样,不是着火的那种烧,而是被药物腐蚀后的那种焦枯的感觉。   兰静秋围着树转了一圈,“有人在树下灌溉了药物。”   她指指一处被翘起的树干,“这里可能也有过注射。”   村长凑过来看了看,老树皮果然像是人为破坏过的,里边裸/露出来的树干也跟下边的树根一样像是被药烧了。   他吓坏了,“这谁啊,这么毒?这可是我们村的根啊,可不能出事,警察同志,帮帮忙,这要怎么办?”   兰静秋无奈地摊摊手:“等专业人士来吧。”   老刘抬头看看茂盛的树冠,觉得这百年老树要是毁了也太可惜了:“赶紧挑水来,把树下冲洗一番,树吸收水份应该很快吧,想办法让它把毒素尽快排出去,”   兰静秋皱眉:“这是犯罪现场。”   老刘也发现自己出了馊主意,可村长却如闻天籁,马上道:“对对,赶紧把药冲了,我去叫人抬水。”   兰静秋拦住他:“这么大的树,不会轻易枯萎,先别急,我们同事很快会带鉴定人员来,我想你们也希望能抓到投毒的人吧。”   “必须抓到,太坏了,这棵树可是我们村的宝,你们知道大家为什么要用这种叶子做年糕吗,这是吉祥树,能保佑一家平安吉祥,新年的时候还要来这里拜拜。我今年五十三了,出生的时候发烧总不退,我妈就把叶子贴在我额头上,真有用!”   兰静秋道:“李华子家也跟你们一样把树当宝吗?”   “可别提他了,那蠢东西小时候居然朝着树撒尿,长大了又往树上刻字,这才被大家赶出村了。”   “他是被赶出村的?”   “没错!”村长说着,突然醒悟,“你是说是他投的毒?对,一定是他,除了他,没人这么坏。”   兰静秋摇头道:“还不确定,只是我的推测,他昨天确实在你们村的岔路口下车了,你们却都没发现他回来过。”   村长气坏了,不顾兰静秋的阻拦找人打了水来冲洗树根,还要把边上围起来用水泡树根。   老刘无奈道:“我也是嘴太快了,真是馊主意,没事,这些叶子里肯定还有毒素,不可能这么快就蒸发了。”   “是啊,这么泡肯定不是办法。”兰静秋说。   很快鉴定人员来了,在树杆跟树叶中发现了剧毒物质。   鉴定人员说:“泡水肯定不行,已经渗透进树叶中了,这树估计是没救了。”   村长如丧考妣,村民们也气坏了,要去找李华子的太爷算账,村长还算理智,拦着大家:“警察同志说了,还不一定是他呢,再说就算是他,冤有头债有主也得找他的事,不能欺负老人家。”   兰静秋跟老刘说:“走吧,去审审李松子,他见咱们来了就自曝偷电视偷三轮,没准就是知道这棵树要完了,想让咱们把他抓起来,等明天家家蒸年糕,一村人都得中毒,跟他就没关系了。”   “照你这么说也不一定是李华子,没准是李松子呢。不管是谁,都太狠了,这村里连个电话都没有,要是都吃了毒年糕,都没人能跑到外边去喊人帮忙,他们就不怕把太爷爷也给毒死了?”   这句话提醒了兰静秋,“走之前再去看看这老人家吧,我看让村长做主把他送去城里养老院比较好,不然这吉祥树要是枯了,老人家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是啊。”   老爷子听见年糕两字就摆手:“我不吃那玩意,从来不吃,克化不动。”   兰静秋跟老刘一听,更肯定了就是李家两兄弟下的毒。   他们跟村长提议把老人送养老院,村长再不像之前那么热心了,不过当着警察呢,他也不会说偏激的话,只道:“行吧,我给他联系一下,要不送走,我都想骂他,干脆送走吧,免得以后再出事。”   兰静秋跟老刘这才回了公安局,王队长也没闲着,把中毒的村民送进医院后,又安排了人在他们村附近的大马路附近查,看有没有人见过李华子跟兰静霞。   兰静秋干脆请他把李松子从下边派出所提过来审。   “王队长,他涉及的不只是偷盗,他哥哥进过村有可能跟他联系过,还毒死了他们村的吉祥树。”   “啊?吉祥树?这外号有意思,这人跟他们兄弟俩有仇吗?”   老刘苦笑着解释:“吉祥树就是棵树,不是人。那几个中毒的吃的年糕有问题,年糕是放在树叶上蒸的,树叶有毒,肯定在蒸制过程中渗透进年糕里了。今天只这两家蒸了年糕,以他们的年俗,明天,也就是腊月二十四,家家户户蒸年糕,如果没有这两家嘴馋,提前蒸的,明天后果不堪设想。”   王队长吓了一跳:“这哪儿是投毒,这是想屠村啊,多大仇?”   兰静秋说:“是啊,目前分析李华子嫌疑最大!您接着帮忙找他的下落,我们审一下他弟弟,他一定知道些什么,不然不会这么痛快地承认自己偷了电视偷了三轮。”   王队长点点头,摆手道:“别说帮忙了,份内的事。”   李松子被带到公安局时一点也不紧张,毕竟二进宫了,之前那半年,他在监狱里如鱼得水,别说关半年,关几年他都不怕。   可听到兰静秋问他见没见过李华子时,他不自在地动不动身子才说:“没见过,我不是说了吗?我哥没回来过,走了有四五年了吧。村里人不是也都说没见他回来嘛。”   老刘问:“他为什么要走?”   “就是想出去打工,我们那儿分的地太少,光靠种地够吃不够花啊,再说我们兄弟俩都不会种地,我太爷又年纪大了。”   兰静秋道:“你哥哥不是被村里人赶走的吗?”   “谁说的?没有的事,确实有点误会,他们一直骂我哥,但我哥是自己出去打工了,不是被赶走的。”   “哦?什么样的误会让他们一直骂你哥?在吉祥树上刻字?还是在吉祥树下撒尿?”   李松子哼了一声:“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小孩子不懂事,你要这么说狗还在吉祥树下撒过尿呢,怎么没见他们打狗。”   “哦?他们还打过你哥?”   李松子不肯再说。   兰静秋道:“今天带你走时,那几个中毒的人不是因为年糕,是因为年糕下边的叶子有毒,这么说吧,是你们村的吉祥树被人下了毒,跟你有关系吗?”   李松子嘴唇动了动,情绪似乎有些激动,不过片刻后还是道:“能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从来不去那儿,我们家离吉祥树也远着呢。”   老刘问:“那跟你哥哥李华子有关系吗?”   “他都没回来过,能跟他有什么关系?”   兰静秋道:“他昨天带着一个女孩在你们村口下了车,是带着你的准嫂子给你太爷看的吗?”   “怎么可能,我太爷糊涂的,要是他见过根本瞒不住人,真有嫂子也不敢让他见啊。”   “那是你见过喽?”   “没见过!”   “没见过你哥,还是没见过准嫂子?”   “都没见过。”   李松子反应很快,这就更印证了兰静秋的判断,他主动说出他偷电视偷三轮就是想被抓。   兰静秋看着他满不在乎的表情:“在监狱是不是比村里好?狱友比村民对你更友善对吧。”   李松子抬头诧异地看她一眼,皱眉道:“好好的人谁会想进监狱,我这不是犯了事吗?我偷了东西我认,你们想怎么判怎么判,可别想把下毒的事按在我头上。居然还说村里人对我不好?那是那些老古板,其实我在村里还是挺有人缘的,不然能那么快把三轮卖出去?”   “那你哥呢?人缘怎么样?”   “一般,我跟你说这都是误会,他七岁那年朝着树撒了泡尿,倒霉被附近的老头看见就又打又骂,我哥肯定不服气啊,又偷偷跑回去撒尿,又被抓了个现行,后来村里还开大会批评他,你说这不是搞笑吗?村里能越过越好,是因为政策好,跟那破树有什么关系,警察同志,你们说是不是?”   “然后呢?开完会,全村都知道你哥朝吉祥树撒尿了,是不是走到哪儿都有人骂他?”   李松子冷哼一声:“开完会后,我爸妈跟爷爷奶奶出了事,他们说是因为我哥朝吉祥树撒尿,树神惩罚我们家。一开始就村里几个守护吉祥树的老头在说,后来越传越邪乎。说树神托梦让我爸妈管教我哥,他们没管教,树神这才惩罚他们。”   兰静秋叹口气,本来李家能顶事的人全没了,白发人送黑发人,两个七八岁孩子没人管,已经很惨了,结果还有这种谣言,李华子肯定会恨全村人。 第459章 报复   李松子的言语里对村里人倒是没那么大恨意, 兰静秋说:“你太爷爷年纪大了,你入狱的那段时间都是村里人帮忙照顾,不管有什么误会, 都不该用毒药去害他们啊, 你知道你哥给树下了药,居然一声不吭?”   “我不知道他要下药啊!”   兰静秋马上道:“也就是说你确实见过他。”   李松子见说漏了嘴, 叹口气, 却还在纠结着。   兰静秋道:“你们村的树要毁了,人都差点被毒死,你不把他供出来,你们村的人会不会把这事按你头上,你担得起吗?”   李松子无奈道:“我确实碰见他了,他也没说别的, 就说要把吉祥树给毁了, 还叫我照顾好太爷。”   “在哪儿碰见的?什么时候?”   “就是昨天上午, 他从田里穿过来,直接去了吉祥树那儿, 根本没回家, 我不是把三轮卖了吗, 当时人家只给了一半钱,我去要那另一半,就看见他了。他说本来想回家, 怕给家里添麻烦,以后只当他不在了, 他不会再回村里。”   老刘皱眉:“他都没说去看看你太爷吗?”   李松子叹口气, 垂下头。   兰静秋猜道:“你太爷不会也觉得是他朝吉祥树撒尿才引来的惩罚吧。”   李松子无奈道:“我太爷当时受打击太大, 要是没有我们两个, 他说他就跟着我爷我爸一起走了。外边传说是因为我哥对吉祥树不敬才惹来的祸事,他就信了。他对我很好,对我哥总是打骂,说都是他不听话害了一家人。后来我哥大点了有次把我太爷推倒了,我太爷知道管不了他,才没再说过那些话。”   兰静秋还以为那位老大爷是年纪大了管不了,没想到他也曾经把家里的祸事推到李华子头上。   兰静秋问李松子:“你只见到他一个人吗?”   李松子点点头。   “他没跟你说过他找了女朋友?或者说过现在干什么工作?”   “没有,他没提有女朋友,我喊他回家,说太爷一直念着他呢,可他只说让我小心点,我说小心什么?他说他们的宝贝树要死了。”   “当时他带了什么东西吗?有没有液体或是装粉末的瓶子之类的?”   “不知道,就见他背个黑包,里边鼓鼓囊囊的。”   兰静秋皱眉:“然后呢?”   “他就从田里跑了,我本来想追的,但有人出来了,几年前他离开村里时,闹得挺难堪,我以为他是不想见村里人,也不想见太爷,就任他走了,可我越想越不对,他怎么就知道树要死了。我就跑去树那儿看,只闻到好大一股味,正好槐子爷爷从家里出来,看见我在树下,就叫我别跟我哥学,又问我是不是想搞破坏,我吓坏了,解释半天赶紧跑回了家。”   李松子说着抬头看看兰静秋跟老刘:“我昨天回了家心里真是七上八下的,那股子味闻着就不对劲,刺鼻子,可我又不敢跟别人说,他们都没看见我哥,只看见我在树下边了。然后今天看见你们找来,我就害怕起来,万一树真出了事,村里人肯定以为是我干的,我哥都没把树怎么样,他们就要赶他走,要是树死了,他们以为是我干的,不得把我打死啊,我就想着还不如被你们抓了呢。电视跟三轮都算大件吧,两个大件肯定得判几年,村里再出什么事也找不到我头上,我太爷反正年纪大了,村里不管也得管。”   兰静秋又细细询问,直到李松子把跟华子见面的时间地点,还有所有对话都细细描述了一遍。   “他有没有跟你说别吃年糕?”   李松子愣了下,摇摇头:“没说,我们家不蒸年糕,没人会蒸,以前邻居大妈会给我们家送,后来大妈去世了,就没人给了,从来不吃。”   他神色凝重:“警察同志,你是怀疑我哥不只是想毒死树?还想毒死全村人?不可能啊,他没那么坏,就是调皮捣蛋,要说他想毁了树我信,可他绝对不可能杀人,你们可别冤枉他,他真不是坏人。”   等从审讯室出来,老刘说:“这李华子够狠的啊,我觉得他一定把全村人都算进去了,腊月二十二下的毒,村长说村里人会在二十三提前去摘叶子,弄好面,二十四一大早就开蒸。”   兰静秋点点头:“我也觉得这个时间点太巧了,他不可能只想弄死树。确实太狠了,那可是一村人,不可能所有人都骂过他,总有对他好的吧。”   那棵树找了园林专家,正在想办法看能不能保住,村里人也很快知道了叶子有毒,把已经采好的树叶全扔了。   下午的时候,村长带着两个人过来感谢他们,还带着米酒年糕腊肉等年货,王队长去招待了,收了年糕,酒跟腊肉肯定是不能要,虽然村长说年糕没用叶子蒸,但兰静秋看着一白一红的两色年糕,还是一口也吃不下去。   “人心啊,太难琢磨!据小旅馆的老板说,华子现在也人模人样,虽然当了十恶不赦的毒贩,但对于他来说也算走出来了,有钱了衣锦还乡,让曾经看不起他的人都看看他混的有多好,不好吗?为什么要把他们都毒死?”   老刘叹道:“也许他觉得他被村里人厌弃被太爷打骂都是因为吉祥树,把这些维护吉祥树的人都通过吉祥树毒死,哪怕毒不死,也要让他们因为吉祥树的叶子上吐下泻,全部食物中毒!到时候他们还会觉得吉祥树吉祥吗?说得神乎其神,这破树却连它自己都保护不了,怎么保护村里人?”   兰静秋点点头:“没准他真是这么想的。”   老刘说:“别琢磨人心了,赶紧找你四姐要紧。”   兰静秋叹口气:“老冯不是说了嘛,挨着他们村的大公路,加油站小饭馆都问了,没见过这么两个人,还上哪儿去找?别再骗去境外可就难办了。”   她说着突然又想起什么:“华子已经离开四五年了,为什么今年突然跑回村里去下毒?还带着我四姐跑到村口。”   “也许他想过把你四姐带回去见他太爷呢。”   “不太可能,他自己都不想见,怎么可能带我四姐见,也许他要走了!再也不回来了,所以他回村里来了结小时候的仇怨。”   老刘一听也急了:“也就是说他确实可能出境。”   “没错,你想想看,他的毒品从哪儿来的,他一定有团伙,出租车没再拉过他,那里也不通公交车,会不会是被私家车接走的?或者是在大公路上搭上了货车。”   老刘说:“咱们回去找金厅长,让他帮忙把你四姐跟李华子的画像发下去吧,要扩大寻找的范围。”   两人跟王队长打过招呼,开车回了宁州市,王队长说不会松懈,会接着找,但大家都知道这两人还在莞市的可能性太小了。   等回了宁州市,金厅长听了他们的汇报皱眉:“这事闹的,没准早给你放两天假你早点回去就能拦住你四姐了,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被毒贩骗了,万一再涉毒就惨了。”   兰静秋说:“我就是怕啊。我早点回去也没用,我四姐主意大,谁的话都不听,跟谁都没说就跑了。”   “先别急,涉及自己亲人的案子你还是回避吧,让老刘主办。”   兰静秋皱眉:“不用吧,金左长,现在是找人,又不是审犯人,我不可能徇私,等找到人要是我四姐犯了事,我再回避也不迟。”   金厅长道:“你说电话里有人两次找老海,如果这个老海指的是海/洛因,很可能他们是当着你四姐的面做的交易,她能一点也不知道?”   兰静秋马上道:“我敢替她担保,她如果知道是毒品再喜欢华子也不会跟着他,肯定早找理由跑了,甚至直接就报警了。她这事干的是蠢极了,但我敢保证,她绝对不会主动跟毒贩有牵扯,更不会帮着贩毒。”   “这么肯定?你们有半年不见了吧。”金厅长说。   兰静秋说了自家的情况:“我爸我大姐都在做生意,我二姐也开了店,家里真不缺钱,我四姐也想开店,想自己出来闯一闯,这才被骗了。以前我跟她们说过毒品的危害,因为我家有生意人,也算有点积蓄吧,我担心会被人盯上。”   兰静秋来宁州工作之前,确实跟全家人说过蔡小凤的事,还借机说了毒品的危害,不过当时她防备的是彭勇,担心的是当时一心想来深市的老二,没想到最后被骗走的会是老四。   虽然目前她还不确定华子跟彭勇有没有关系,但她知道这一定是有目的有计划的诱拐。   金厅长详细询问了老四的性格,叹了一声:“过于天真啊,这都能信?静秋,你先别慌,先跟你家里打个电话,看看她有没有再跟家里人联系过。我会安排下去,车站还有大车凑堆的物流站,都要好好找一找,必须早点找到她,不然的话她就算没有贩毒的念头也可能被骗被蛊惑。”   兰静秋叹口气,心里默默祈祷着老四千万不要傻到去帮华子贩毒,万一被抓有再多理由也没用。   可事与愿违,三天后终于找到人了,却是在交易现场,老四被抓后一脸懵逼,还说自己六妹就是警察,她绝对不会做坏事。   金厅长跟兰静秋说:“在郴州市,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显然是被骗了,不过数量很大啊,两包,每包三百五十克。你赶紧过去吧,把事情说清楚,她是被诱骗被指挥的,只要她把华子的事交代清楚,不会判太重。”   兰静秋心说判几年也不行啊,这也太冤了,可又毫无办法,被诱骗携毒也属于贩毒,最多判得轻些,何况这么大剂量!   “金厅长,如果能证明她是被有针对性的诱拐,对方的目的是报复我,有没有可能免除刑罚?只民事处罚?”   金厅长愣住:“怎么?你以为是冲你来的?”   兰静秋点点头:“很有可能!” 第460章 浪漫   金厅长听兰静秋说了她的猜测, 皱眉道:“如果能证实这一点,我会帮你申请,我确实见过罪犯为了报复办案警察, 绑架家属甚至引诱其犯罪, 如果没有造成群众的生命财产损失,肯定要特事特办。你四姐只是携带东西到达郴州市, 是初犯而且她确实不清楚携带的东西是毒品, 就算不能免刑,也可以减刑。”   “谢谢金厅长。”兰静秋说。   “先别谢,我觉得难度不小啊,而且我很好奇,你为什么这么肯定是刘剑在报复你。”   兰静秋肯定不能说刘剑就是她上辈子的仇人彭勇,只好道:“我因为小周的案子在追查他, 他自然对我怀恨在心。刘剑在凤安就曾经自己跳下河试图诬陷我, 还是您找到了他在深市并且偷渡出国的证据, 才帮了我。”   “也对,一个人放弃家人放弃工作跑到国外去, 肯定是害怕被抓, 小周的案子一定跟他有关系, 他觉得你让他失去了一切,还把他逼出国了,肯定会对你怀恨在心。不过还是很奇怪, 他居然会采取这样迂回的方式,这样折腾你四姐对你并没有实质性的伤害啊。”   兰静秋苦笑:“当然有了, 他还不如直接来报复我, 如果真是因为我的原因让我四姐犯了错去坐牢, 我一辈子良心不安, 这样的伤害比对我本人动刀动枪还要大。”   金厅长还有无数疑惑,不过他看着兰静秋坚定的眼神,还是道:“别急,先去郴州市问问清楚,判断一下是她倒霉被华子骗了,还是因为你的原因被选中报复。”   “好。”兰静秋也急着见四姐呢,“金厅长,不能把她移送到宁州市吗?”   金厅长沉吟道:“我打电话试试看,人是在那边抓的,前天不是发了画像吗?他们一眼认出了你四姐,要买货的人是个面馆老板,怎么也得他们那边审完了再说。”   兰静秋再次谢过金厅长要走,金厅长又说:“带上老刘吧,遇事别冲动,总有解决的办法。”   老刘早就担心兰静秋四姐被毒贩骗走,会涉毒,但他怎么也没想到是这么大剂量。   “跟你家里人说了吗?”   兰静秋摇摇头:“家里有老人,怕吓到他们,再等等吧。”   不过她还是先给家里打了个电话,让二姐他们别再担心,人已经找到了很安全。   老刘在一边听着十分无语,在公安局关着呢,肯定安全啊。   两人收拾东西起程去郴州市,郴州市在邻省,离宁州四百多公里,开车得大半天,还好有火车直达,还算方便。   路上老刘安慰兰静秋几句,又奇怪道:“华子还不见踪影,他为什么让你四姐带那么大剂量到郴州?那是个小地方,比宁州市小多了,吃得下吗?”   兰静秋无奈摊手,“谁知道呢,也许就是想让她被抓吧。”   三百五十克海/洛因是真不少,居然还带了两包,要是再过十年,绝对是死刑,现在量刑还没那么严,再说老四确实是被骗的。   兰静秋叹口气:“我四姐肯定吓坏了,这是她头一回出远门,以为奔赴爱情,还觉得自己特别勇敢,结果要面临牢狱之灾。”   老刘忍不住吐槽:“你四姐可一点不像你。”   兰静秋十分无奈,不用像她,只要有点戒备心就好,老四平时看着挺机灵,倒是老二一直憨憨的,只知道吃,一点小事就闹脾气,给块糖甜甜嘴就又没事了,这样的性格很容易被骗,可没想到老二安稳下来了,老四却被骗跑了。   她之前一直担心老四会遇到家暴男,没想到更惨,就算不是彭勇在搞鬼,也没准是她这只误闯进来的蝴蝶改变了老四的命运。   见兰静秋心绪不宁,老刘说:“好了,这又不是你的错,你四姐那么大人了,人家让她干什么就干什么,能怪谁?”   兰静秋叹气,是啊,家里人的话不听,怎么就那么听华子的?真能把人气死。   等到了郴州市公安局,接待他们的是个人高马大的刑警,看起来三十来岁,说话声音十分洪亮,“叫我老常吧,我听金厅长说了,你们知道兰静霞被骗了就一直在找她?”   兰静秋点点头:“没错,可惜晚了一步。”   “不算晚,要是你们没找她没给我们发画像,我们也发现不了她,正因为你们发来的画像,她一出车站就被盯上了。”   兰静秋皱眉:“为什么当时不把她控制住?”   携带毒品跟正在交易是不一样的,兰静秋自然急了。   老常说:“你们要找的不是两个人吗?我们想顺藤摸瓜找到李华子,哪想到你四姐跑去面馆里跟人交易去了,我们这才抓捕。”   “她一个人来的郴州市?”   老常点点头:“没错,你去问问吧,她听我们说那里边是毒品,就不肯说话了,只说六妹是警察,让我们联系你。”   兰静秋更气了:“她连李华子在哪儿都没说吗?”   “问了,她不知道,说李华子去别的地方送货了,要她送完货在附近的小旅馆等他。”   老刘皱眉:“她知道是在送货?”   “没错,但她以为送的是特制烧烤调料,那两包粉三层包装,在第三层跟第二层之间都是红色的辣椒孜然之类的烧烤料。”   兰静秋听得气不打一处来:“大老远的让她送两包烧烤调料?她居然就信了,自己就跑来了?”   老刘劝道:“旁观者清,咱们一听就知道不对,可大部分人一旦陷进骗局很难抽身,更何况她还喜欢李华子。”   老常先给他们看了证物,已经拆封了,包装确实很有迷惑性。   老常说:“加一块七百克,这个李华子身后隐藏着大鱼啊,希望你能让你四姐把知道的所有信息都痛快说出来。”   兰静秋点点头:“放心吧,我估计她就是吓坏了,绝对不会包庇毒贩。”   老常这才把两人领到审讯室。   兰静秋进去后,看见一脸焦躁咬着手指的老四,心酸极了,这才几天啊,爱美爱俏,话最多的四姐就进了审讯室,左手还被铐在了椅子上,看这样子确实是吓得不轻。   兰静秋本来一肚子气,现在也消了大半。   “四姐,没事吧。”   老四跟个罪人一样埋着头啃手指,听见声音抬头看见她,眼泪立马下来了,“老六,你可算来了,快救救你四姐,我真没贩毒,他们说那两包调料是毒品,真的假的?”   “真的,我已经见到了。”   “那怎么办?我不知道是毒品啊,我要知道肯定不会帮这个忙,你跟我们说过的话我还记得,我绝对不会碰这玩意。”   兰静秋叹口气:“四姐,我信你,可不管怎样你也是在贩毒,所以你必须把你知道的所有事一清二楚地说出来,配合我们调查。”   “然后呢?就能放我回家了吗?”老四哭得稀里哗啦的,“老六,我想家了,想爸妈了,我再不跟他们吵架了,我什么都跟你说,说完你赶紧送我回去,我一个人不敢回。”   兰静秋无奈道:“回什么回?这事麻烦着呢,四姐,你先别哭好吗?”   “啊?为什么不让回,是华子叫我带的东西,他也许也是被人骗了,你们找到他不就行了,这事真跟我没关系。老六,你一定要相信我。”   兰静秋叹口气:“四姐,我一开始不是就说了嘛,我相信你就是被人骗了,你先冷静冷静,现在急有什么用?还不敢一个人回家,那你怎么敢一个人跑这么远去找华子?华子让你来郴州送货,你问都不问就跑来了,真不怕他把你卖了?”   “我问了,他说这是他家祖传秘方,说那个面馆老板打算晚上开烧烤,要买他家的调料,还说靠这个调料能发家。”   兰静秋无语极了:“你都不说打开看看?到底什么调料两包就需要专人跨省送一趟。”   “他说一边送货一边玩嘛,年前再赚两笔,腊月二十八就带我买年货回家。”   兰静秋道:“我已经去过他家了,他在他们村里的一棵神树上下毒,差点害死人。”   “啊?”老四瞪大眼睛,“你说华子吗?他不会害人的。”   兰静秋见她还执迷不悟,恨不得一巴掌把她扇醒,“你是不是傻啊,被人骗了还帮着数钱?”   老刘劝道:“别急,从头慢慢说。”   他说着出去管老常要了钥匙,给老四把手铐解开了。   老四见给她解开了手铐,心里安稳了些,她还以为老六来了,很快就能把她救出去。   “从头说?从我来郴州开始说吗?”   兰静秋无奈道:“从你第一次见到李华子开始说。”   “我第一次见他是跟爸一起去进货,他招待的我们,当时就是有点好感,回来后,给他打过一次电话,再后来他就开始给我写信了。”   “我没在你房间找到那些信,你随身带着吗?”兰静秋问。   老四摇摇头:“我都烧了,因为上边好多肉麻话,老三总爱翻我东西,我怕被她看到。”   兰静秋皱眉:“你自己想到要烧掉的?还是他在信里提示的你?”   老四愣了下:“他还真提过,说我们这些甜言蜜语要让别人看到肯定说我们俩耍流氓,会觉得我们不正经,让我把信件保管好,千万不能让别人看到,还说他收到我的信看完就烧掉,因为信上的内容是我们两个的秘密。”   “一般人收到信都是保存好,尤其是情书,肯定要留做纪念,他指挥你烧掉信,你居然没有起疑?”   “他没有指挥,就是提议最好烧掉,是我们的秘密,我说不上原话来,反正我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而且烧信的时候感觉很浪漫。”   兰静秋无语极了,实在懂不了他们的浪漫,“然后呢,最后一封信他是怎么邀请你的?”   “他说他想带我回家见见他爸妈。”   老刘忍不住说:“他爸妈在他七八岁时就去世了。”   老四傻眼:“真的吗?难道他从一开始就在骗我?”   兰静秋气道:“你才知道啊?接着说吧,信里还写了什么?能不能完整复述出来?”   老四大为受伤,眼泪又掉了下来,兰静秋叹口气,拉住她的手:“四姐,现在开始不要再想他是你男朋友,他是想害你坐牢的人,甚至可能害你判死刑,这样的深仇大恨,你还为他难过?是不是傻?” 第461章 花言巧语   老四见兰静秋拉住她的手, 哭得更厉害了,反手拉住兰静秋:“老六,我给你添麻烦了是不是?都是我不好, 我还以为你不认我这个四姐了。”   兰静秋只好起身过去抱了抱她, “不管发生什么你也是我四姐,我怎么可能不认, 现在事已经出了, 你别再哭,也别再对华子心存幻想,把所有事情老老实实交代出来,我才能帮到你。”   老四平复着心绪,艰难地点点头:“好,我说, 我全说。”   “他最后一封信是怎么诱骗你的。”兰静秋问。   “信上就是说我们的未来, 要去哪里开店, 卖什么东西,还说他手头有多少积蓄, 一定可以让我过上好日子, 还说他看到他妈妈太辛苦, 不想让我也当个老妈子,等结婚了不让我干活,请保姆来照顾我, 还说南边好多人家都有保姆,特别富裕。”   兰静秋无语极了:“你又不是没去过, 这都能信?你在给他的信里是不是抱怨过做家务, 当老妈子之类的话?”   “你怎么知道?我确实抱怨过, 我说我去我之前那个对象家里, 他妈跟他姐教我怎么调他爱吃的馅,怎么给他包饺子,怎么做他爱吃的饭,我还没嫁过去呢,他们就想着让我怎么照顾他家儿子,然后他就说他不会这样,说那是封建思想。”   老四说着说着又想哭了:“现在想想,好像我抱怨什么,他过后就会针对这方面保证,什么不让我生气让我在娘家有面子还不让我干活。”   老刘说:“骗人嘛,肯定要投其所好。”   兰静秋问:“他在信里明确说了让你去找他,并且留下了地址吗?”   老四摇头道:“说地址了,但没有叫我去,他就说太想我了,想跟我一起过年,让我见见南边怎么过年的,还想带我回他们家见见他爸妈,还说可惜他还有事不能过来接我,反正我当时觉得他这人特别好,简直是为我量身打造的,他一说想见我,还要带我见家长,我就心动了,马上要过年了,爸妈不可能让我走,我就偷着跑了。”   “怎么见的面?你去旅馆找的他?”   “对,他当时就在车站附近的一个小旅馆里。”   “只有他一个人?”   “还有一个男的,我一去那男的就走了。”   “还记得那男的长什么样吗?”   老四摇头:“没看清脸,华子打开门,还不等我进屋,那人就戴着鸭舌帽从我身边挤过去了,华子说是他生意伙伴。”   “你见到华子后一直跟他形影不离吗?”   “没有,他出去买过饭,然后说带我去大宾馆住,就去了东华宾馆。”   兰静秋无奈道:“你们住的不是东华宾馆,是下边的一个小旅馆,一共四间房。”   “怎么会?我看见东华宾馆的大牌子了,华子说他一直喜欢住这儿,上档次,而且名字跟他名字一样,能给他带来好运。”   “他叫李华子,不叫姜东华。你们住的那儿是个小门旁边挂着个住宿的牌子对不对?他是那里的熟客,经常在那里交易。”   老四更气了,咬着牙:“他嘴里还有没有真话?是把我当傻子吗?”   兰静秋叹气:“接下来你就给家里打了电话。”   “对,我怕你们担心嘛,就报个平安。”   “咱们通话时,有两个人敲过门,都说找老海,你没问华子老海是谁吗?”   “他说他外号就叫老海,因为他以前是船员出过海。”   “那两个人找他干什么?”   “买调料,就是这时候他跟我说这调料有多好,多卖钱,是他家的祖传秘方,撒在肉串上香飘千里,我闻了闻确实很香。”   兰静秋皱眉:“你闻的什么?白色还是褐色的?”   “红的,很多辣椒粉,我当时看了就是调料啊。”   老刘问:“什么样的包装?”   “就是一个小的塑料袋,华子说是试用装。他们买走后,他给我尝了尝,真的就是香辣味的调料,闻着香,也没多特别,我当时还想南方人口轻,是不是随便用辣椒面弄点调料都卖得出去。”   老刘又问:“多小的袋子?”   老四比划了下:“反正不大,而且没装满。”   兰静秋看着她比划,对老刘说:“应该是五克的包装。”   他们拿来证物让老四看,她很确定她打开的那个小袋子里边装的就是夹层里的烧烤调料,至于华子给那两个人的是什么,她就不清楚了。   “他直接扔给他们的,我看着红红的一小袋也没在意。”   老刘说:“看来那种小包装也有障眼法,你确实不知道他们在交易毒品。”   “肯定不知道啊,我问卖了多少钱,华子说不收钱,是试用装,我也确实没见他收钱。”   老刘皱眉:“这么大方吗?还有试用装,那种小袋子就算有障眼法,最少也得有五克吧。”   兰静秋却道:“也许是熟客,钱跟货不同时交易,降低被抓的风险,还有一种是赊账,就跟赌徒一样,借你钱去赌,然后再逼你变卖家产去还钱。”   老四苦笑,看着桌上那袋子□□:“他居然是这样的人,我是真傻了啊,怎么他说什么就信什么?”   兰静秋叹气:“你正在跟家里跟你前对象闹矛盾,他趁虚而入,说的话做的保证都是你想听的,自然会沦陷。你以后有的是时间反省,先别想了,接着说吧,然后呢,他挂了我的电话后,跟你说过什么?为什么要突然离开旅馆?”   “他说看来我家里人对他都没好印象,还说他其实也没想到我会自己跑来,本来他已经约好了几个客户要去给他们送货,但他不去了要好好陪我,我说你去吧,我在旅馆等你,他就说干脆一起去吧,他不放心我一个人在旅馆。”   “你跟他去哪儿送货了?”   “打车去了一个很偏僻的地方,感觉都出城了,他让我在路口等,他自己去村里送货,我没想到村里都有人买他的调料,他就说是祖传的有老客户,还说人家只是过年回村了,在城里有摊位,我就没怀疑。”   老刘说:“应该是回他们村整那棵树去了。”   老四好奇地问:“他真弄死一棵树?为什么啊?”   兰静秋说:“为了报复,他不只想弄死那棵树,还想把全村人都杀了,因为村里人说他对神树不敬导致克死父母,还因为神树的事赶他离村。”   老四一脸震惊:“这些他都没跟我说过,我都不知道他是回他们村了,真以为他是去送货的,而且他很快就回来了。”   兰静秋问:“他回来的时候什么表情?情绪怎样?难过?平静?还是兴奋?”   “他去的时候心事重重的,好像有点难过,我都不太敢说话,回来的时候很兴奋,我问他是不是很顺利,他说是,还说这村里的人都特别朴实,祝他们过个好年,他不是祝福?是在诅咒村里人吗?简直太可怕了。”   “然后呢,你们又去哪儿了?怎么去的?”   “他带我步行到一个路口,没等一会儿就有人来接他了,是个私家车,他说是他朋友。我当时特别好奇,我说你朋友怎么知道你在这儿的?怎么能这么准确的找到你。”   “他怎么说的?”兰静秋问。   “他说早就约好了,我才想起来他半路上叫司机停过车,下去在公用电话厅里打过电话,我当时没多想,只觉得他没骗我,他还认识能开小车的人。”   “开小车的人你还记得吗?还有车的型号跟车牌呢?”   老四无奈地摇头:“我也不懂车,都没看车牌,开车的司机一直朝前,也没转过头来,我只看到个侧脸。”   “你们上了车,司机都没有转头跟你们打招呼?”   “对,他没回头,就跟华子嗨了一声说办完事了?华子说办完了走吧,我想跟他打招呼,又怕华子觉得我轻浮就没吭声,不过司机一直通过镜子观察我。”   兰静秋说:“他也许是在看后视镜,不一定是在看你。路上一直没说话吗?”   “没有,他送我们到一个小镇上就走了。”   “哪个镇?”   “西旗镇,华子接着去送货,我在路口等着,然后这次他出来我们搭了一辆拉货的大客车,给了人家五块钱。我当时有点累了,就问华子什么时候回去,他……他……”   老四突然语塞起来。   兰静秋叹气:“他是不是突然对你态度不好了?”   “对!”老四委屈极了,“他说他在拼命为我们未来的家赚钱,我却在拖后腿,我当时有点不高兴,可我已经跑出来了,还跟他在一起了,他虽然埋怨我几句,过后又哄我,说他就是太急着想给我一个家,还想给我开个旅馆让我当老板娘。我就压下了心里的不满,然后他把我扔在一个特别臭特别小的旅馆里,说是要去见朋友,回来了就跟我说有个好机会可以赚大钱,去一两年就能赚内地十年的钱。”   兰静秋皱眉:“这机会不会在国外吧。”   老四点点头:“他说的天花乱坠,说人家那边多有钱,小洋楼住着,家家有佣人使唤,说我们一起出去打工,最多两年就能带着钱回来当大老板,还说弄个铺面还得天天盯着没自由,还得跟商场竞争,反正就是说开小店太累又不赚钱,不如出国,我一听出国就吓到了,我一句外语也不会讲,出去了被人家卖了都不能知道,我说我不去,他又说我不支持他,他为了我们未来的家有多努力,可我还是不敢去,我就说你自己去吧,我在深市开个店等着你。他就不高兴了,又说要出去一趟。”   老刘跟兰静秋说:“有人在指挥他,他一趟趟出去是去商量对策的。”   “没错,四姐,你还不算太蠢,万一你一听赚大钱就兴奋地跟着人家出了国,那可真就毁了。”   老四苦笑:“我就是被他的花言巧语迷了眼,又不是真傻。他出去了,我越想越气,我跟他意见不一样的时候,他就开始说他为了我怎样怎样,难不成他自己的时候就不用努力赚钱了吗?我才跟他在一起几天时间,他就一直在说他为我怎样,可实际上我除了在那个东华宾馆住的好点外,跟着他跑这儿跑那儿,累得要死,还吃不好睡不好,他也没把赚的钱给我啊。”   “四姐说的好,可不是嘛,他这就是在给你洗脑,当时你已经发现不对了,就该马上离开他啊。”   “可我,我不是舍不得嘛,我都在电话里跟你们说了他有多好,我有多幸福,我再灰溜溜地跑回去,还不被你们笑死。”   兰静秋十分无语:“你真能把人气死,面子大过天是吧,亲人怎么会嘲笑你,非要一条道走到黑吗?” 第462章 眼神   老四也很懊恼:“我也不想的, 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心里憋着一股劲,就不想回家,而且我虽然谈过好几个, 但他是我第一个男人, 我真觉得一切都交给他了,肯定要跟他在一起。可我听他一会儿说带我回家, 一会儿又要带我出国, 我心里也有点没底,就收拾好东西想出去给家里打个电话,当时也没想着商量这事,就是觉得跟你们说说话,心里就安稳了。”   兰静秋叹气:“你都想到收拾行李了,那时候干脆走了多好啊。”   老四哭了起来:“其实我收拾行李的时候就想走来着, 可我出来后一直等不到车, 那边太偏了, 连个过路的车都没有。我心里又不是滋味,万一华子真是为了我们的将来在努力, 结果我却自己跑了, 那我太对不起他了。”   老刘也无语了, “也就是说你已经发现不对劲了,差一点就跑了,结果又自己回去了?”   老四点点头:“对, 我现在也后悔死了,老六电话里一直说让我等她朋友, 让她朋友跟着我去华子家, 我那时候要是听话就好了。”   “你回去的时候华子已经回旅馆了吗?”兰静秋问。   “回了, 我回去的时候他正问旅馆的人我去哪儿了, 看起来特别着急,一看见我马上就抱住我大骂,说我吓死他了,我看他那么紧张我,就又心软了,然后我跟他说我害怕,不想出国想回家了,他就跟我道歉,说以后都听我的,再送两次货就带我回他家,过完年就去我家,把事定下来,我们再一起琢磨在哪里开店。”   兰静秋叹气:“你就又信了?”   老四苦着脸:“他当时看起来真的特别真诚,特别怕失去我,我能不信吗?然后他说为了快点办完事,想找个人帮忙一起送货,还说去郴州市有直达车,特别方便。我……我就自告奋勇要给他送货。”   兰静秋皱眉:“是你自己主动要给他送货的?”   “我真以为是调料啊,那么两大包,红彤彤的,还能是别的吗?再说又是送去面馆,我就没多想,哪想到他居然骗我给他运毒!”   老四擦着眼泪:“老六,现在怎么办?我是真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啊。”   兰静秋安抚两句,又问:“你在哪儿跟他分的手?又约好在哪儿见面?”   “在宁州市车站分的手,他说他送完货就来郴州找我,还跟我说面馆后边就是旅馆,让我送完货就去那儿等他,可没想到我在面馆刚拿出东西来,就有警察冲过来把我按住了。”   老四想到当时的场景还心有余悸,她虽然爱折腾但一直遵纪守法,突然被人按倒在地差点吓死。   兰静秋拍拍她的手安抚着:“你有没有跟华子说过咱们家的家庭情况?”   “说过,咱爸干什么的他本来就知道啊,然后他问我家里几个孩子,我就把家里的事说了,连我们改名的事都说了,还说我爸妈以前多重男轻女,快五十了给我们生了个小弟弟,反而对我们好起来了。反正我大小事都说了,有他问的,有我自己说的,当时我以为这辈子就他了,我肯定不会隐瞒啊。”   兰静秋叹气,真是一点防备心理都没有啊。   “有没有说过我是警察?”   老四内疚地看着她,点点头:“说了。”   “具体都说什么了?”   老四看了眼老刘,“我悄悄跟你说吧。”   兰静秋无语极了:“这位就是我电话里跟你说的朋友,本来我委托他去找你,他是我同事,也是可以信任的战友,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不是你领导啊?”老四小心翼翼地问。   兰静秋刚想说是,老刘说:“就是普通同事,有什么你就说,别顾忌我,也别隐瞒。”   兰静秋看着老四那扭捏样有点来气,刚要发火,就听老四不好意思地说:“我跟他说你不到一年就从派出所升到了刑警队,还让公安局给你分了套大别墅,后来又高升到了宁州市当领导,我……我还说你上过报纸,是特别厉害的警察,全国警察里都能排得上号。”   兰静秋无语极了:“四姐,平时怎么没看出来你这么能吹啊?   “我……我都跟咱奶学的啊!”   老刘努力憋着笑,怪不得先问他是不是静秋的领导,原来是这么回事。   “静秋同志,你太谦虚了,这怎么能叫吹牛呢?”   说完他转身对老四说:“你六妹确实很能干,提干只是时间问题,她也确实能在全国警察里排上号,不然公安部组织的特别行动,都点名找她去呢。”   兰静秋瞪他一眼:“别说没用的,看看哪里还有遗漏吧。”   两人又把细节从头到尾问了一遍,才结束审讯,老刘拿着笔录先出去了。   兰静秋想安抚老四两句,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她决定还是说实话,让四姐心里先有个准备:“四姐,暂时不可能放你出去,哪怕你是被骗的,但你确实参与了运毒,而且剂量很大,老实交代只能戴罪立功,不可能直接放人。”   “那怎么办?会不会坐牢啊?”老四脸都白了。   兰静秋叹口气:“我会想办法,如果能证明华子是想报复警务人员,才诱拐并设计你运毒的话,这事肯定可以特事特办。不管怎样,你肯定会被关押一段时间,也可能被反复提审,放轻松说实话就行了。”   老四傻眼,连声问道:“你说什么?想报复警务人员?你是说他想报复你?才找上我?他跟你有仇?你抓过他吗?”   “很复杂,目前还没有证据能证明,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到他,弄清楚事情真相。”   老四激动起来:“他居然是想报复你?原来从一开始就是假的?对了,老六,我想起来了,我跟咱爸去厂里的时候,是华子主动要求的,本来不该他接待我们,是个女接待,但他给人家换了,他后来说是因为对我一见钟情,才主动要求做我们的接待,我当时真信了,而且他去那厂里时间不长。咱爸问他什么他都不太清楚,要先去问别人,再来跟我们讲。”   兰静秋认真记下来,“很好,这可以证明他确实是有目的性地在接近你们,我会去他厂里查一下。只要能证明这事真是因我而起的,就可以为你争取免于刑责。你再想想还有什么细节,不管想起什么都要说出来,也许会是线索。”   老四想着这前前后后的事,特别震惊:“居然是为了报复你吗?他连骗我都是假的?太过份了吧!”   她突然想到什么,瞪大眼睛拉住兰静秋的手:“老六,如果证明不了,我会坐多长时间牢?”   兰静秋不想骗她,因为她也不知道最后结果会是什么,只好说:“如果抓到你的上线,也就是华子,估计十年以下,如果找不到十到十五年吧。”   “可我是被骗的。”   “就是因为你是被骗的,而且证人很多的情况下,我们发现你被骗就开始找你了。不然的话你可能是无期甚至死刑,700克你知道什么概念吗?”   兰静秋想骂她蠢,可又十分内疚,也许真是因为自己的原因,可万一证明不了,四姐肯定得坐牢,那就太冤了。   她以为老四会生自己的气,哪想到老四哭了会儿说:“老六,要不你还是别查了,华子肯定不是一个人,我见到他的时候,他房间里有个戴鸭舌帽的男的,虽然没看清脸,但身上气势特别不一样,反正我赶紧给他让路,后来还有那个开车的,也很特别,怎么说呢?就是遇到事了很淡定,我看不清脸,但人家肩膀都不动,头都不往回看,我觉得他们真的很厉害,也许是黑涩会啊,你还是别查了。”   兰静秋叹口气:“我是警察,不可能选择性的查案,再说了,我不查的话你会被判刑,如果免于刑责就是罚款和监/禁,不会太长时间。”   “没事,是我自己咎由自取,现在想想我真的太蠢了,他那些甜言蜜语明明就是小说电影里的台词啊,我居然感动的一塌糊涂,把自己当成了女主角。他叫我把信烧了是不想留下证据,我居然听话的给烧了,还在他的暗示下跑去找他,真的太蠢了,发现不对劲了还跑回去找他。”   老四越说越气,伸手锤着自己太阳穴,兰静秋忙拦住她,“好了,就当这是个教训,虽然惨痛了点,但很有效,这不怪你,当局者迷,他就是针对你设下的骗局,肯定一骗一个准啊。”   “是啊就当这是个教训吧,坐牢就坐牢,想开了就没事了,反正咱爸有钱,我本来就不在厂里干了,也不用听他们的闲话,到时候自己开个店,哪怕街上摆个摊也能养活自己。”   兰静秋愣住:“四姐,你怎么了?我会想办法的,你先别泄气啊。”   老四推开她,两手握住她胳膊,郑重道:“不是,我没泄气,我说真的,不就是坐牢嘛,命保住就行了。老六,你不是说他们是为了报复你吗?要是你把我救出去,他们肯定还会找机会下手啊,你得抓到华子才能救我,那你跟他们的仇就更大了,他们以后还会找机会算计你。老六,就这样吧,就当你被他们报复到了,别再去招惹他们。”   兰静秋没想到向来自私的老四,居然不怕坐牢了,宁愿让她别查,也别再惹华子。明明刚见她时她害怕紧张的手指甲都要啃秃了。   兰静秋第一次感觉到警察身份的无奈,就像她跟金厅长说的,冲着她来没事,别动她的家人。   “四姐,放心,如果真是我猜测的那样,我们会斩草除根,把这个犯罪团伙彻底铲除掉。”   “哪有那么容易,老六,听四姐的话,别查了。”   兰静秋皱眉:“四姐,你是不是还有事瞒着我?你在害怕什么?”   老四哭道:“没了,我自从离开家碰见的人做过的事说过的话都详详细细地说了,哪还有隐瞒。”   兰静秋拍拍她:“好了,别哭了,我只是奇怪,你为什么这么害怕,查都不让我查了?”   “我……我隐瞒了一个眼神!也不是隐瞒,就是忘了!”   兰静秋愣住:“什么眼神?谁的?鸭舌帽的还是司机的?”   “华子的,我说我不出国,他怎么劝我,我都说不出去,还生气地说想回家,然后就趴在床上哭,他就没声了。我见他不劝了,就转头去看他,他看我的眼神特别瘆人,就像在看死人,但瞬间他就笑了,开始哄我,我就以为我看错了。现在越想越不对劲,静秋,让我坐牢吧,没事的,我不怪你,都是我自己太蠢了,你千万别去找他们!咱惹不起躲得起啊。”   兰静秋叹口气:“四姐,我是警察!” 第463章 支援   兰静秋安抚好四姐, 还请一个小警员去给她买了几本闲书回来看。   老四是真怕了,不肯让兰静秋查,但这能不查吗?   兰静秋说:“别再想华子了, 只当是被狗咬了, 剩下的事由我来处理,你在这里边是最安全的, 该吃吃该喝喝, 别多想,有人提审的时候不要不耐烦,态度好一点。”   老四答应着,又担心地问:“真能找到他吗?老六,你可别逞强,找不到就算了, 千万别冒险, 本来就是我太蠢惹出来的事, 让国家该怎么判怎么判吧。”   “先别灰心,等我的消息, 还有我想跟你商量下, 要不要跟家里说?我建议是先不说, 不然咱爸咱妈肯定得赶过来,他们过来帮不上忙还得添乱,再说没准最后虚惊一场不用坐牢呢。”   老四连连摆手:“别告诉他们, 老六,就算我坐牢也别告诉他们, 我不是留了信说要跟华子结婚组建家庭吗?就让爸妈以为我没良心, 为男人抛弃了爹娘吧, 等出来, 我再回去好好孝敬他们。”   兰静秋叹口气,老四原本十分活泼,话多,也跳脱,现在看起来沉稳多了,看来这事对她打击太大了。   “四姐,谢谢你,等我消息。”   老四苦笑:“谢我什么,你不怪我就好了,要不是我太蠢怎么会搞成这样。”   兰静秋心里酸涩,一把抱住她:“别再说你蠢了,我也被人骗过,针对你设计的谎言怎么也逃不开的,不怪你。我想谢谢你这么坚强,不然我会更内疚,四姐,希望你能再坚强一点,就当被爸妈关禁闭了,别慌别急。”   老四眼泪又涌了上来,推了她一把:“我知道了,你赶紧忙去吧,别在这儿招我眼泪了。”   兰静秋叹口气,又叮嘱两句才离开审讯室。   老常已经看完了笔录,皱眉说:“兰同志,你四姐也确实够冤的,被这个华子害惨了,既然这个华子试图带你四姐出国,没准他有这方面的门路,知道你四姐被抓,他很可能会偷渡出国。”   兰静秋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就怕他已经跑了,不过他绝对有团伙,肯定不会放弃国内的市场。”   老刘说:“没错,跟华子在小旅馆的男人还有开车接他们的司机,肯定都是他们一伙的。”   兰静秋说:“他们很警惕,我四姐都没看到正脸,不过哪怕只有侧脸也得画像,万一能用上呢,还得让她好好回忆一下那辆车,现在的私家车不多,就算没留意车牌号,也得好好问清楚,市面上就那几种车型跟颜色,从车管局排查,应该能查到线索,看来我们还得回莞市查。”   老常说:“这也是个思路,不过我建议别抱太大希望,有车的确实不多,但流动频繁,跨省都不会有记录,出现在莞市的私家车不一定登记在莞市人名下。”   兰静秋叹口气:“没错,只从这方面查确实有难度,那个面馆老板呢?招了吗?他定了700克的货,这剂量可不小。”   老常说:“招了,他是第三次买货,之前都是华子来跟他交易,他怕频繁交易会引起注意,就在电话里让华子多带点过来,要七百克,分七次给钱。”   他说着叹气:“真没想到我们小小的郴州市居然能消化下七百克毒品,大部人都是按部就班的工作上班,哪来的钱?从哪接触到的?”   老刘不由叹道:“这两三年毒贩确实越来越猖獗了,不过你别说华子的上家还挺大气,真没见过买毒品赊账的。”   兰静秋更肯定这事跟彭勇有关系了,因为他以前抢地盘的时候就这么‘大气’,利用这种手段挤垮了竞争者,因为他手段太跋扈,还差点被人当街砍伤。   不过彭勇并没有一直用赊账的模式,在挤垮对方独占市场半年后,他就变了模式,要求先交押金才能取货,而且在取货时银货两讫。   之前是送货,后来是取货,之前是赊账,后来是交押金,而且一次能买多少货,要看你交了多少押金。   彭勇很自得自己这一套模式,还跟兰静秋解释过,他说一开始发展的毒贩里太多以贩养吸的,这些人都是危险人物,一旦被抓肯定会供出上线下线。   还有些是有别的癖好,比如说赌或是把钱大把花在女人身上,这些人留不下钱财,更舍不得交大笔的押金,就被排除在外了。   剩下的是都有魄力有能力的毒贩,这笔押金他们很快可以赚回来,也会小心地维护好渠道,可以长期合作。   而那些被押金排除在外的,肯定会找上这些毒贩,从他们那里买货,这些不稳定因素就转嫁到这些毒贩身上了。这些毒贩还觉得自己成了赚差价的中间商,对此也十分满意。   兰静秋当时听了还狂拍马屁,现在想想也不由脸红,她叹了一声:“还是得接着找华子,边境城市,容易偷渡的地方,都得查。还应该做一次大清整,像是深市的歌舞厅,还有一些小旅馆,有特殊服务的发廊,这些地方最容易藏污纳垢,会被当做交易地点,也最容易发展毒虫。”   “是啊,七百克啊,面馆老板供出来的顾客什么层次的都有,确实该做次大扫除了。咱们一起跟上边说吧。”老常确实被那两包毒品吓到了,对这事十分上心。   根据老四的回忆画出来的画像可辨识的内容太少了,一个是只从后边看过去,只露半个侧脸的画像,另一个是戴着鸭舌帽,脸在阴影里,只能分辨出是个中等个子的男性,连年龄都未知。   倒是开车的司机,老四回忆说声音很好听很年轻。她又努力回忆起了车型,是辆红色的大众桑塔纳。   兰静秋很想把小刘的照片也加进给各派出所下发的通缉画像中,可她现在一点证据都没有,露了半张脸的司机跟他一点相似之处都没有,突然说畏罪潜逃的刘剑有可能成了毒贩,还可能是大头目,太令人怀疑了。   而且兰静秋猜测,就算刘剑成了毒贩,他也不会轻易回来,他有的是听命于他的小喽啰。   兰静秋叹了一声,她让老四放心,说一定会找到华子,可怎么找?太难了!必须得想个办法引蛇出洞。   老刘听到她叹气,安慰道:“别急,你得沉住气,我看要不然你去青省吧,公安部好像有案子组织了人,点名找你,胡组长不是替你过去了嘛,也不知道进展如何了,要不你再过去看看。你四姐这案子你还是回避吧。”   兰静秋摇摇头:“不行,公安部那边应该找了不少人,洛队都去了,不差我一个。你放心吧,我不会徇私,没必要回避。”   老刘无奈道:“我怎么可能会怕你徇私,我是怕你太激进太着急了,再说现在你也帮不上什么忙,我去找金厅长,让他组织联动,搜查其他的毒贩和毒虫,像是这个面馆老板,还有在旅馆里买货的那两个人,把这些人都排查出来总有人知道这条线上都有谁,再顺藤摸瓜往上找。这是笨办法,但确实有效。”   “可我担心这样一来,他们会龟缩起来,更不露头了。”兰静秋皱眉道,“能不能想个办法引蛇出洞?”   “引蛇出洞?你说谁?李华子?他对他太爷对他弟弟都没有多少感情,怎么引蛇出洞?面馆老板被抓了,他要货时打的电话已经打不通了,想装买货都没法联系。”   “这电话是登记在哪里的?”   固话肯定要登记在单位或个人身上,从电话局都能查到。   老刘说:“就是那间工厂,李华子在工厂里还发展了两个毒虫,不过工厂应该没问题,他去那里工作就是个掩饰,王队长他们已经查过了,咱们是去莞市接着查,还是回宁州找金厅长动员两省的警力一起找。”   兰静秋叹口气:“要是我能做主的话,两省警力都不够,谁知道李华子逃窜到哪儿去了,咱们先回宁州吧,这事得从长计议,还得排查两省的车辆,红色桑塔纳不会太多,一个个的排查,有问题的都要查一遍,再加上这个司机的侧脸照,应该能找到人。”   临走前,她又去见了老四:“还是那句话,别急别慌,这边审完了,我会让我领导申请把你转押到宁州市看守所,找不到李华子,案子就结不了,离上法庭远着呢。退一万步讲,就算会判刑,判决前先行羁押的,羁押一日抵刑期一日,也就是说你现在被关的天数已经算是刑期内的了。总之,你乖乖的听安排,静下心来就当是在反省室里或者当你在上学,不能回家,不能随意走动。”   兰静秋生怕一向活泼的四姐再关出毛病来。   不过看老四倒是挺乐观,可能是刚才兰静秋夸她很坚强,她就真的坚强起来了,认真道:“我知道了,你放心忙你的去吧。我也还是那句话,有危险就别查了,你四姐我不怕坐牢,你叫人帮我买点自考书,我看书吧。”   兰静秋一开始让人给买的还是市面上的小说,有武侠的也有言情的,没想到人家要看自考书,她不由笑了,挺好的,也算上进了。   “好,有别的需求就说,我会跟他们打好招呼,心里憋闷了就要求打电话,打到宁州我单位,我不一定能接到,但他们会通知我,我会马上过来看你。”   老四笑了起来:“老六,真不是你的错,哪怕他们真是为了报复你才骗我的,也是我自己太蠢了才会落入陷阱啊,你别再自责了,婆婆妈妈的都不像你了。”   兰静秋听她语气轻松,也不知道是装的还是真想通了,不怕了。   她也笑道:“就算这事跟我没关系,我也内疚啊,居然没能在电话里把你劝住。你别多想,好好待着,看自考书就当读大学了。”   “好!”老四答应的十分痛快,“你快走吧。”   老刘还怕兰静秋跟她四姐话别会哭鼻子,见她面色平静,这才放了心。   “这事急不得,让她稳住,只要抓到李华子,证明他诱骗你四姐,她不会被判太久。”   兰静秋嗯了一声,没说自己的打算,她是想证明这事是彭勇,也就是小刘在幕后指使,想借此事报复自己,这样的话四姐没准就不用判刑了,没有造成群众损失,还是因为警察家属的身份被报复,肯定可以酌情。   老常不用她说就摆手道:“放心吧,我会关照她的,也会接着查李华子的踪迹。”   兰静秋心事重重地跟老刘回了宁州市,一路上琢磨着用什么法子才能把彭勇给钓出来。   哪知道一回省厅,金厅长就通知她赶去青省支援胡组长:“我知道你忙着找李华子,但那边事情也很紧急,嫌疑人已经抓到了,最多耽误两三天时间。”   “嫌疑人已经抓到了,为什么还要支援?”老刘十分不解。   金厅长叹气:“这事很复杂,涉及到十来个孩子的安全。” 第464章 失踪   兰静秋一心想着救老四, 真不想再去管别的案子,可听到涉及到十来个孩子的安全,也吓了一跳。   “好, 我马上过去。不过这是怎么回事?十来个孩子?失踪了吗?不是说嫌疑犯已经落网, 还找不到孩子吗?”   金厅长道:“没错,已经地毯式搜索过了, 没找到孩子, 嫌疑犯不肯开口,是洛队推荐了你,说你审讯很有一套,想叫你过去。”   兰静秋诧异极了:“公安部组织的抓捕应该不少刑侦高手吧,这都问不出来,我去有什么用?洛队太抬举我了, 我的审讯手法一向单一, 真不一定能帮上忙。”   老刘说:“不管能不能帮上忙, 你得先去试试再说啊,正好冷静一下, 我看你虽然面上平静, 心里还是很急的, 越急越容易出错,你四姐的案子先交给我,现在就是筛查, 全力找李华子的下落,你还信不过我吗?再说还有金厅长做镇呢。”   金厅长也说:“没错, 你四姐的案子不能急, 先去帮忙吧, 万一你能让嫌疑人开口, 也是大功一件,到时候你四姐的事就更好说话了。”   兰静秋再次点头:“好,我会去的,涉及到十几个孩子的安全,行不行的总要去试试。”   她没耽搁,出了金厅长办公室就带上还没打开的行李,去了车站。   案发地点在青省山区一个叫刘凹市的地方,从宁州过去最少也得一天半的时间,兰静秋不知内情,一想这个距离,再测算了下从凤安到刘凹市的距离,不禁皱起眉头。   让公安部从那么老远的地方调人,这案子一定很棘手,从接到调人的通知到今天,已经过去五天时间,她到那儿后,就是整六天,这些孩子都是小学生,具体年龄不清楚,但小学生嘛,肯定十四岁以下,失踪六天了?有没有食水?确定还活着吗?   兰静秋不敢再深想,她在车上强迫自己好好睡一觉,免得到那儿精力不支。   等下了车,来接她的正是洛生海,他一脸憔悴,胡子拉碴,但眼睛很亮,见到她时就更亮了。   “静秋,这里。”   他说着几步过来接过她的包。   兰静秋看着他布满血丝的眼睛皱眉:“你几天没睡了?”   “怎么可能不睡,没那么夸张,不过这几天确实吃不好睡不好,十七个孩子下落不明,谁心里都慌啊。”   “十七个?”兰静秋有些震惊,“都多大的孩子?”   “九到十一岁,都是四年级学生,有上学早的有上学晚的。”   “从学校里被带走的?”   洛生海摇头:“应该是放学时被人接走的。”   “应该?嫌疑人是教职人员吗?”   “不是,走吧,到指挥部再详细跟你说案情。”   兰静秋上了车,他侧头看她一眼:“对了今天是除夕,新年快乐。”   兰静秋这才反应过来火车上为什么突然人那么少了,前几次在莞市跟郴州来回时车上是人挤人。   “原来已经除夕了。新年快乐,没想到会在这里过年。刘凹市?之前听都没听过!”兰静秋想起上次过年也是兵荒马乱,花炮厂都炸了,不由苦笑,“怪不得都说警察最怕过年,必须值勤已经很惨了,还有这些混蛋在搞事。”   洛生海自然知道她想起了谁,也苦笑起来:“这个嫌疑人可比周宝贵混蛋多了,十七个孩子啊。”   “他绑架了孩子们?是有什么诉求吗?”   “没有,就是报复,说这些孩子弄死了他两个儿子,要让他们给他陪葬。”   兰静秋皱眉:“两个儿子都死了?不是才小学四年级吗,校园霸凌致死吗?”   “是意外,去年的事。嫌疑人叫刘卓越,妻子早亡,他一个人把两个儿子拉扯大。春游的时候他当时上三年级的小儿子刘小瑞失足落水,刘小瑞的同学没有喊人,他们都说没发现有人落水,刘小瑞溺水死了,他已经辍学的十六岁哥哥刘小荣开始欺负跟刘小瑞同班的孩子们,其中就包括这十七个孩子。”   “当时没人管吗?”   “老师警察市委的工作人员都调解过也劝过,可是这孩子屡教不改,这个欺负的程度又不能抓他。”   兰静秋皱眉:“小儿子的老师没事吗?带出去春游他应该有看护责任,嫌疑人为什么没有报复老师?”   “怎么没报复,当时这班主任家里被刘卓越跟刘小荣扔了一屋子狗屎,东西都砸烂了,班主任自知理亏,跪地求饶还被打伤了,当时调解好了,班主任也没追究他们打伤人的责任,还赔偿了五百块钱,结果去年冬天他就淹死了,听说是到河上砸冰钓鱼,不小心摔进了冰窟窿里,捞上来就已经没了气。”   兰静秋皱眉:“他去钓鱼的地方离刘小瑞溺水的地方有多远?”   “确实很近,也就离了二三百米吧,他家人说他绝对不会去钓鱼,因为他一靠近河边就会想起那件事,他身边的人也证实这位班主任一直很内疚,不可能再去孩子溺水的地方。所以虽然尸体上没痕迹,尸检也确实是溺水而亡的,但当时还是按照刑案查了,重点查了刘卓越父子,但他们都有不在场证据。”   “然后就不了了之了?”兰静秋问。   “没错,今年四月份,刘小荣也在同一个地方溺水而亡,刘卓越起先认为是这位班主任的家人在报复,后来又说是孩子们在替老师报仇。最后也没查出问题,也是定为了意外。”   兰静秋无语极了,“这地方警察是吃干饭的吗?有冤仇的人接连在同一个地方溺亡,怎么可能是意外。”   “也不能怪他们,什么线索都查不出来,嫌疑人也不招供,能怎么办?班主任陶老师死的时候,他们盯梢刘卓越父子好几个月,什么也没发现,刘小荣死了,他们又盯梢了会替陶老师报仇的人,还是没发现。市里又传起了那地方有水鬼,要找到替死鬼才能去投胎,所以谁单独在那里就会被水鬼引诱下水,后来市委跟河道管理员在河边立了不少警示牌,还安装了护栏。”   兰静秋叹气:“刘卓越的怨气不解决还是会出事啊,死了两个儿子,他肯定放不下。这次是十七个孩子!他们什么时候失踪的?河里有没有发现?”   “七天前失踪的,当时就把河道全捞了一遍,没有任何发现,而且十七个人到岸边翻栏杆的话肯定会有痕迹,河边根本没有找到孩子们出现过的痕迹。因为涉及到十七个孩子,他们马上上报了,公安部的左主任在五天前接手,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马上招集了人,一边找人一边派了搜山队到山里搜,在所有有可能的地方找,十七个孩子啊,这么大的目标直接就消失不见了。”   “总有痕迹吧,出了校门被接走的话,放学回家的老师跟其他同学没看见他们跟着谁走吗?”   洛生海摇摇头:“没人看见,我们猜测他们可能不是一起上的车,如果十七个孩子排队手拉手上一辆车,或者跟一个人走,肯定会被发现。这些孩子在家长眼里都是大孩子了,没人接,都是自己结伴回家,有时候会一起到同学家写作业,所以到吃晚饭的时候孩子们的家里人才发现孩子没回来,开始寻找。”   兰静秋问:“然后你们查到了刘卓越?他承认是他带走了孩子们,但不肯说孩子们在哪里?”   “没错,我们没来的时候当地公安局就已经把他当做重要嫌疑人了。他当时不肯认,我们来了后,调查出了一些线索,刘卓越只得承认是他杀了陶老师,所以才怀疑陶老师的家人杀了他大儿子,后来他发现陶老师家人没问题,那些小孩才是罪魁祸首,他说为了不让他们长大了为祸,就帮着社会处理掉了。”   兰静秋十分无语:“十七个孩子啊,在他眼里个个都是杀他儿子的罪魁祸首吗?在春游的时候老师都没发现刘小瑞溺水,这些孩子说没看见我觉得还是有可能的,小孩子不是每天都有机会春游的,肯定很兴奋,自己玩自己的。”   洛生海叹口气:“跟疯子没道理可讲,现在轮番审讯过,测谎仪用上了,心理专家都请来了三个,可就是撬不开刘卓越的嘴,昨天左主任都爆粗口了,说要严刑逼供,是我提议找你过来试试。”   “心理专家都上了,我更没把握。”   此时车已经到了刘凹市公安局门口,洛生海鼓励道:“别紧张,也别有压力,叫你来不是让你必须审出来,那三个专家也是陆续叫来的,死马当活马医吧。而且你的审讯很尖锐,有时候不合常规,没准能起到作用,心理专家太爱分析有时候反而会钻了牛角尖,齐老师说刘卓越已经精神失常,但我觉得他很清醒。”   “齐老师也来了?”   “没错,包括她在内的三名心理专家都分析刘卓越因为失去两个儿子,精神失常,并且确诊为精神分裂症。而且是偏执型精神分裂症,以妄想为主,伴有幻觉幻听幻视。”   兰静秋对齐老师还是比较信任的,她记得洛生海对齐老师也很推崇,没想到他现在居然怀疑起了齐老师的诊断。   “齐老师不只是心理专家,她是犯罪心理学专家也是刑侦专家,协助过不少大案,为什么你会怀疑她的判断?”   洛生海叹气:“走吧,见见他你就知道了。”   两人下车进了楼里,到处都是匆匆忙忙的人,显然还在地毯式搜索,兰静秋说:“有没有可能带到别的市县去了?”   “早想到了,十七个孩子,远途运输肯定要用车,一直在排查过往的车辆,热成像探测仪不够用,连拉煤的车都叫把煤卸下来看看里边有没有尸体,可还是没找到。刘卓越说扔到山里去了,早死了,但齐老师他们通过他的微表情跟小动作判断孩子还没死,扔到山里也许是真的,已经组织了搜山队,但山太大了,搜索难度太大,而且有很多隐蔽,人很难下去的峭壁。”   兰静秋叹口气,“这还真是难上加难。” 第465章 资历   会议室里人不少, 兰静秋的熟人就好几个,胡组长,齐老师还有齐老师的学生小何。   公安部的左主任肯定见过兰静秋的照片, 她一进去, 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左主任就起身迎了过来:“总算来了, 第一次就喊了你, 结果你们组长说你回家过年了?”   “抱歉,来晚了。”兰静秋赶忙说。   左主任看起来年近五十,精神健硕,眼神坚毅,他叹口气:“希望还不晚,虽然希望渺茫, 但也得找啊,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过我们还是抱着一丝希望的, 也许孩子们只是被扔到了大山里,要是能找到水哪怕吃树叶, 坚强一点也能活下来, 就怕这混蛋已经把人杀了。”   兰静秋说:“他为什么认定是这十七个孩子杀了他大儿子?太多了吧, 这么多孩子绝对不可能齐心。”   胡组长说:“你别看他们小,人小鬼大,这十七个孩子在陶老师死后写过联名信, 说他们认为是刘卓越杀了陶老师,要求警察叔叔彻查, 班长跟副班长还带着他们去围堵过刘小荣, 说他是杀人犯。”   “可刘卓越是怎么把十七个孩子全都骗走的?”   “刘卓越让班长通知这些孩子, 说他要亲自代表儿子刘小荣向他们道歉, 因为刘小荣杀害了他们敬爱的陶老师,这些孩子就陆续进了学校附近的一个胡同,刘卓越说他领着孩子们上了辆面包车,把车开到山里,又领着他们翻过山扔在了山坳里喂狼,他就自己回来了。”   “车上有孩子们的痕迹吗?”   胡组长说:“有,他们确实上过车,这些细节问题都已经查清楚了,问题是孩子们具体在哪里,他始终不肯说,除了搜山,我们还查了民居,还有附近的村镇,还封锁大车小车详查,这十七个孩子就像消失了一样。”   左主任道:“齐老师他们判断刘卓越可能没有撒谎,人就在山里,只是我们找不到,想让他领我们去他就装死,审了三天也找了三天,再拖下去,孩子们可能真没希望了,小洛说你审讯很有一套,先去试试吧,死马当活马医。”   兰静秋一目十行地翻完了案卷记录跟之前的笔录,这才进了审讯室,一进去她就知道,左主任他们确实是尽力了,估计所有方法都尝试了。   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会熬鹰一样熬着嫌疑犯,可现在看着刘卓越呆滞的眼神,跟脱相一样的脸,她知道这一定是睡眠不足,水分补充的也不足,而且他额角还有伤,像是被人把头用力按在墙上造成的。   她叹口气,十七个孩子的性命啊,也不怪大家心急。   左主任一听涉及到这么多未成年人,马上就开始从各地调人过来,也能从侧面看出有多重视这案子。   不过她还是从门口的小桌上倒了杯水,杯子很小,这肯定也是故意的,水壶一倾就倒满了,但就是这样一个动作,这么一点水声,刘卓越马上坐直了,眼睛死盯着兰静秋手里的杯子。   兰静秋把水端过去还没放稳,他的手就伸了过来,抢过水杯仰脖就灌了下去,可惜小小的杯子里也就几口水,越喝越渴。   他皱眉看着兰静秋,舔舔嘴唇:“这位女同志,麻烦你把水壶拿过来行吗?不敢麻烦你,我自己倒。”   兰静秋摇头:“那可不行,我再给你倒一杯吧。”   外边有位刑警就坐不住了:“她在干什么?咱们控制这个量控制的小心翼翼,给的水已经足够他不渴死了,也许再熬半天他就说了,这不是前功尽弃吗?”   洛生海道:“早上你也是这么说的,熬到现在了他还是没说,他能熬着,那些孩子可熬不了。”   “可是……”那人叹口气,摆摆手不说了。   其他人其实也不太相信这么个年轻的女同志能起到什么作用,审讯经验丰富的人多得是,还有心理专家辅助,可这刘卓越嘴太紧了,什么也问不出来。   兰静秋又倒了一小杯水,看着刘卓越贪婪地喝下,这才摊开笔录纸,问道:“你最爱大儿子还是小儿子?”   刘卓越愣了下,显然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外边旁听的人大部分也一脸懵逼,这跟案子有什么关系吗?   只听刘卓越说:“手心手背都是肉,什么更爱最爱,我都爱,都是我儿子,我从来没有厚此薄彼。”   “你是45年生人,66年大学毕业,算得上天之骄子,本来有大好的前程,结果却被下放到这个小地方来,从此在这里成家立业,心里一定很委屈吧。”   刘卓越皱眉,很久很久没人跟他提以前的事了,他不明白面前这个女警察为什么要提到这些事,只好道:“工作不分大小不分轻重,都是为人民服务,我从来没觉得委屈,更没抱怨过。”   外边左主任说:“昨天是谁把刘卓越的一生总结了一遍来着?看来不光咱们总结,该拿到他面前说一说,他在认真思考回应,而不是敷衍。”   齐老师说:“静秋应该是想说他对两个儿子的期望很大,可他大儿子早早就辍学了,一定让他很失望,但我们在审讯时,发现他好像更偏爱大儿子。”   审讯室里,兰静秋果然接着问道:“你大儿子不是块念书的料,一定让你很失望吧。”   “有什么好失望的,各人有各人的命。”   “你小儿子刘小瑞比刘小荣小七岁,一出生就没了妈,你跟刘小荣一定都很疼他吧。”   刘卓越眼神又往她身后的水壶瞅,“我不明白你问这些有什么用,我该说的早说了,不想说的你们把我整死我都不会说,那些孩子就是小畜生,肯定早就被狼叼走了,你们去搜山啊,我就算想告诉你们,再走一遍也不一定能找到位置。”   兰静秋道:“资料记载你妻子董某是难产去世的,你有没有因为妻子的死迁怒过刘小瑞?”   “我疯了吗?怎么可能?我媳妇去世前还让我照顾好两个孩子。”   “那刘小瑞死的时候你是不是万念俱灰,听话懂事学习好的小儿子死了,只留下不学无术的大儿子。”   刘卓越怒道:“你究竟什么意思?你在暗示什么?挑拨离间吗?简直离谱,小荣跟小瑞都是我亲骨肉,我都一样疼,我家没有矛盾没有仇恨。都是因为陶老师跟那些小鬼,他们好好的,我儿子却死了,我能不找他们的事吗?他们居然还给公安局写什么联名信,说我杀了他们的陶老师,呵,我能轻易放过他们吗?”   “你确定陶老师是你杀的,孩子们也被你扔到了山里。”   “没错,我承认了,你们哪怕把别的凶杀案都按到我头上都没关系,反正我也不想活了,能不能给我个痛快,不给我睡不给我喝水,还给我吃齁咸的干饭,你们这是动用私刑。”   兰静秋摊摊手:“这怎么能叫动私刑呢,你被抓已经四天,不睡的话早撑不住了,可我看你现在很精神啊,水我刚才都给你两杯了,齁咸的干饭你能吃上就不错了,我一来就进了审讯室,水都没喝一滴,办案人员也一直在连轴转,那可是十七个孩子,我们可没你这么冷血,还能吃得下喝得下。还有,你说你已经做好准备了,不想活了,那你就绝食啊,为什么还要吃齁咸的饭?为什么还要讨水喝!”   刘卓越一开始只是冷笑,显然对这种攻击已经习以为常了,听到兰静秋最后一句,他一时语塞,瞪着兰静秋,“你是说人民警察希望我绝食而死吗。”   兰静秋看他一眼,“不是你自己说不想活了吗?我的话是这意思吗?你这理解能力居然上过大学?”   刘卓越又是一声冷哼,闭目不答。   兰静秋却又问:“你丧偶有十一年了吧,没想过再找一个?”   外边刑侦人员更无语了,“这位兰同志到底在问什么?浪费时间吗?”   洛生海说:“稍安勿躁,她这么问自有她的道理。”   审讯室里,刘卓越也不解并且十分烦躁:“你在问什么鬼啊,我找不找媳妇跟你有什么关系,跟案子有什么关系?”   兰静秋无奈地朝他挥挥手里的文件夹,“没办法,我发现我想问的问题我同事都已经问过了,我总不能重复问吧,只能随便找点话题聊一聊,也算是审过你了。”   刘卓越的表情更不屑了:“你是说你在消极怠工吗?呵,当初小瑞死的时候,查案的警察都跟你一样吧,怪不得什么也查不出来。”   “这你可错怪他们了,溺水如果是从身后被推下水的,又没有目击者,是真的很难查,只能通过动机和口供,而且刘小瑞不是自己落水的吗?我相信不管老师还是同学发现孩子落水肯定都会呼喊施救,所以他们肯定都没看见。还有我也不是消极怠工,是我们已经知道了你的结局,害死十七个孩子的恶徒,肯定会上刑侦专业还有犯罪心理专业的教科书,当成案例被人分析,我来审一下你,以后也算是拿得出手的资历。”   “呵!可笑!太可笑了,怎么会有你这样的警察!”刘卓越满脸鄙视地看着她。   外边齐老师苦笑:“静秋还真是满嘴跑火车啊,不过刘卓越一直在回应她,这很不容易,毕竟之前他已经被审麻木了。”   哪想到刘卓越不只回应还嘲讽起来:“不知道那十七个孩子的家长知道你已经给孩子们都判了死刑,还跑来审我当资历,他们会怎么想,他们信任的人民警察注定找不回他们的孩子,因为他们根本就不想找,呵,真是讽刺啊。”   兰静秋皱眉:“也就是说你离开孩子们时,他们还活着喽。”   刘卓越狠狠道:“碰上你这样的警察,迟早得死!” 第466章 假死   兰静秋对刘卓越的挑衅视而不见, 她接着问:“你真把孩子们扔进山里了吗?在山洞里还是森林里?如果孩子们勇敢点团结点,没准能活下来,你的罪孽也不会那么重。”   “什么罪孽?老天爷眼睛都是瞎的, 我家小瑞小小年纪有什么错, 怎么就淹死了?老天爷不长眼啊。”刘卓越越说越气,越说口越干, 就更气了。   兰静秋笑着道:“七天了, 你已经惩罚过他们,何不把他们的位置说出来,让我们过去看看老天爷有没有惩罚他们呢?也许他们真被狼叼走了,也许他们已经渴死饿死了,你不想知道结果吗?”   刘卓越摇摇头,冲着她身后的水壶舔了舔嘴唇, “你们就算折磨死我, 我也不会说, 他们是死是活听天由命吧,他们都是坏孩子都是混蛋, 长大了会害死人的那种坏, 我是在替天行道。”   “这十七个孩子都坏到这种地步了?他们到底对你做了什么?没有看见你小儿子淹死, 在你杀了陶老师后,他们说刘小荣是凶手,除了这些呢?还有什么深仇大恨?”   “这还不够吗?”   “当然不够, 你并没有证据能说服我们相信这些孩子杀了刘小荣,而且在刘小荣死的时候你没想过要替他报仇, 没想过杀这些孩子, 为什么现在动手了?还用那么拙略的理由骗走他们, 什么要正式道歉?也就小孩子才会被你骗。”   刘卓越冷笑:“我想做什么, 为什么要这么,做不需要跟你解释。”   外边的几位已经失去了耐心,一个来帮忙的小队长说:“还是车轱辘话,没有进展。”   洛生海道:“本来就是试试,没人说她一定能行。”   审讯室里,兰静秋说不问那些重复问题,但还是有选择性地问了起来,然后她发现了齐老师诊断刘卓越是精神分裂症的原因。   因为他一边说这些学生跟陶老师害死了他两个儿子,一边说刘小荣怎么讨厌这些孩子,还说小荣跟他一起吃饭时又说起弟弟,小荣想弟弟了,小荣不想上学不想上班,整天无所事事,让他担心,总之在他脑子里刘小荣是一直活着的。   兰静秋忍不住问:“你被抓了,要不要我们帮你把小荣找来,你不是担心他吗?”   刘卓越却冷冷看着她:“小荣已经死了,我两个儿子都被他们害死了!他们全都该死!死不足惜。”   兰静秋皱眉:“刚才我问你上周日有没有去过学校附近时,你说你去学校附近的小饭馆买了饺子带回去跟刘小荣一起吃,他还提到了刘小瑞,当时刘小荣不是还在吗?”   “他不在了,他不在了!我的小瑞跟小荣都不在了!我说的那是以前的事!”刘卓越说着痛苦地咬住唇,他嘴唇干得很,一咬就出了血,他抿了抿唇,似乎尝到了血腥味,又笑了起来,“没事,有那十七个小崽子给他们陪葬呢,小荣跟小瑞在下边也不会孤单。”   兰静秋见他嘴唇出血,本想给他再倒杯水,可听到最后一句,她又坐了回去,这种人不值得同情。   “刘卓越,你小儿子去世很可能真是意外,可你却报复陶老师,把他推下水,这才给你大儿子引来了杀身之祸,现在你居然又要报复这些孩子?你觉得是他们杀了你大儿子吗?”   刘卓越平静地点点头:“没错,就是他们,我已经替我儿子报了仇,你们想怎样就怎样吧。”   兰静秋见他油盐不进,只好出来了,她一出来,马上有人接着进去审,显然想用车轮站把刘卓越弄崩溃。   兰静秋没管他们,问左主任:“查过这些孩子吗?”   “当然查过了,这十七个孩子八男九女,他们的小学叫城北小学,他们班从一到三年纪时只有片区内的学生,也就是只有这十七个孩子,到四年级的时候,里城小学改中学,那边的小学生迁过来,他们班里才增加到四十五人。有外人来了,还比他们人数多,这十七个孩子马上就开始抱团,班长副班长为首,是个十分团结的小团体,老师们以前也试图把这十七个孩子分散开让他们跟新来的同学打成一片,可半年了成效不大。”   胡组长把这十七个孩子的资料给兰静秋:“这些孩子虽然抱团,但没有欺凌过别人,据现在的班主任说,也就班长跟副班长比较早熟,联名信就是他们搞出来的,围攻刘小荣那次是被他们数学老师鼓动的,而且当时刘小荣一直在学校外边转悠,谁落了单就揍一顿吓唬吓唬。这些孩子也没做什么,就是骂刘小荣是杀人犯,很快就被制止了,学校也叫了家长,批评教育过,总之我们通过多方面的调查结果,判断这十七个孩子绝对不可能是杀人犯。”   兰静秋说:“我也觉得不可能,两三个恶童拉帮结伙办坏事还有可能,十七个人,就算全都被领头的蛊惑,也没法保密啊。有没有可能是这些学生的家长认为刘小荣对自家孩子是个威胁,把他给推下河了?”   左主任摇头:“都已经排查过了,目前没有可疑人物。”   洛生海道:“我觉得现在最可疑的是刘卓越居然描述跟大儿子一起吃饭,他到底有没有精神病?为什么我觉得他很清醒,看起来不像有精神问题的样子。”   齐老师说:“确认精神问题需要时间,但从他做事的方式跟言语的混乱程度,如果不是假装的,我们可以确定他有精神问题,但有精神问题不是他绑架孩子们的借口。”   另一个专家也说:“没错,已经做过测试了,从医学角度来说,就是精神分裂症,但有精神问题的人还是能独立思考的,他只是幻想出了他大儿子在陪他下棋,陪他吃饭而已。”   洛生海还是坚持道:“我还是觉得他没有精神问题,他很清醒。”   旁边一直在质疑兰静秋的乔姓刑警突然道:“能做出这种事来,因为自己儿子的死,就绑架十七个孩子,这样偏激的人你们居然还在讨论有没有精神问题?肯定有啊,绝对的精神病,现在最关键的问题就是孩子在哪儿,怎么撬开他的嘴,七天了,没水没吃的,孩子们绝对坚持不下去。”   兰静秋点点头:“你说得也有道理,刘卓越肯定跟正常人不一样,可他大儿子是四月份死的,咱们说是今年,其实已经算是去年了,一年过去了,他才想要报仇?”   乔刑警说:“也许他之前有幻想出来的大儿子陪着,病得还没这么严重。”   兰静秋皱眉:“可病得再严重一点,不应该连小儿子都幻想出来吗?”   “咳,你这不是抬杠吗?”   兰静秋赶紧摆手:“我没跟你抬杠,就是在分析案子,如果他真得了精神分裂症,为什么只幻想出了大儿子?因为小儿子死的早?还是因为他更喜欢大儿子?”   兰静秋说着突然想到一种可能:“还是说他大儿子刘小荣根本就没死!”   这话一出,会议室里的人都呆住了,左主任摸着下巴,笑道:“你还真是敢想啊,可刘小荣为什么要假死呢?人都埋了,亲戚朋友都通知了,能是假的吗?从水里捞出来的时候多少人都看见了。棺材都埋到土里了。”   “也就是说他不是火化喽!”   负责查刘卓越亲属的一个高个子刑警站出来说:“对,刘小荣跟刘小瑞都没有火化,现在不是推行火葬吗?端铁饭碗的还有家属必须火葬,否则会受处罚,刘卓越的亲戚说,他为了能让两个儿子土葬还被罚款处分了,退休金也不能全额发放。不过我觉得刘小荣不太可能还活着,刘家的亲戚帮着抬棺,说刘卓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胡组长也皱眉道:“没错,不能说没火化,刘小荣就还活着啊。这逻辑不对,静秋你为什么认为他还活着?只因为刘卓越多次提到刘小荣吗?他应该是受打击太大产生幻觉了,齐老师都诊断刘卓越是精神分裂症,产生幻觉很正常。”   兰静秋说:“齐老师诊断他精神分裂的前提是他提到死去的人还在跟他一起生活,可如果这个人根本就没死呢?”   齐老师跟另一个专家对视一眼,都愣住了。   齐老师说:“静秋确实敢想啊,你说的对,我们的诊断确实是基于他跟死去的人说话。”   洛生海说:“不能耽误时间了,去问问刘卓越,不行就开棺吧,反正没火化,看一眼就知道了。”   左主任为难极了,他看看办公室挂着的钟,叹口气,现在不管有什么线索都要查,再拖下去的话就算找到孩子们,可能也是十七具冰凉的尸体。   “好,静秋你先去审他,我去找人。”   有左主任这个公安部的领导在,根本不需要申请,现在这案子也没时间去打报告,直接就可以开棺。   兰静秋敲门把里边的同仁换出来,顺手又给刘卓越倒了杯水端过去,刘卓越发现这个女警察虽然嘴上刻薄,但心很软,对她也露出个好脸,甚至说了个谢谢。   兰静秋干脆说:“这杯子太折腾人了,等我给你拿个大杯来。”   她还真就把小杯子拿出来,换了个正常的玻璃杯,乔刑警看着她叹气,“万一试探不出来,咱们之前的心理战可都作废了。”   兰静秋没理他,熬了这么久也没见有多大用,肯定要换个方式啊。   她拿着水杯进去,倒了满满的一杯,刘卓越眼睛都亮了,喉结滚动,眼睛紧紧盯着那杯水,显然渴望极了。   他看兰静秋端着水又犹豫起来,恨不得扑过去抢过水杯,可他脚下上着铐子,哪里动弹得了,他急切地道:“你想问什么,我都配合你,赶紧把水给我啊。”   兰静秋马上问:“那些孩子在哪里?”   刘卓越脸瞬间沉下来,渴盼的手都缩了回去,“除了这个问题。”   “这叫都配合?拿警察耍着玩,你很威风吗?”   兰静秋说着没好气地把水杯猛地放到桌子上,泼洒出来的水至少有三分之一,就这也比刚才的小杯子盛的多,刘卓越来不及生气,端起水杯仰脖就咕嘟咕嘟喝了起来。   兰静秋看着他,长叹一声:“今天是除夕,也是刘小荣的头七吧,刘卓越,他会不会回来看你,陪你过年一起吃饺子?”   她说到头七两个字时,刘卓越仰起的头就像被钉住了一样,最后一点水毫无防备地涌入喉管,把他呛的疯狂咳嗽起来。 第467章 兄弟   兰静秋看着刘卓越狂咳不止, 慢条斯理地道:“所以你大儿子一开始并没死,是在七天前去世的,然后你就把那些孩子骗出去, 想让他们给刘小荣陪葬?”   刘卓越咳得脸都红了, 锤着胸口半天才缓过神来,他把杯子扔到地上, 摔了个粉碎:“你瞎说八道什么呢?我儿子什么时候死的还能有假吗?”   兰静秋皱眉看着地上的玻璃碎片, 过去把他两只手都铐了起来:“你很清醒,你说你跟你儿子一起吃饭一起生活,是不是就想让我们以为你有精神疾病?借此来逃脱死刑?刘卓越你想得还真远。”   “我没精神疾病,就是有时候说错了话,时间颠倒,我家小荣去年四月就去世了, 你们来来回回的问这问那, 我肯定要找点话敷衍你们, 就把以前给他买饺子的事说了,你们也太异想天开了, 葬礼都办了, 怎么可能是假的?小荣从水里捞起来的时候, 脸都白了,那么多人都看见了,怎么可能是假的?”   兰静秋道:“窒息造成的死亡最容易让人产生假死状态, 没有呼吸没有脉搏没有心跳,古人都要停灵三天再葬, 就是防止这种情况。”   刘卓越冷哼一声:“什么假死真死!小荣反正是死了, 你们想怎么查怎么查!想怎么判怎么判!”   兰静秋看着他的表情皱眉:“所以你是承认刘小荣当时并没有淹死了?那为什么要隐瞒呢?难不成是他杀了陶老师, 而不是你?”   刘卓越干脆闭眼往墙上一靠, 不再开口。   兰静秋也没逼他,出了审讯室,大家看她的眼神都十分佩服,乔刑警冲她竖起大拇指:“这还真是想不到啊,居然真没死?这事当时很多人都见了,警察都有笔录,怎么可能是假的。”   洛生海说:“当时一定很混乱,发生过冲突,有管这事的人来要求火葬,刘卓越儿子死了,大家都同情他,帮着应付,反而没人会去看孩子的尸体。”   胡组长说:“可以去开棺了,里边要是空的,刘卓越就没法抵赖。”   齐老师拍拍兰静秋的肩膀,“多亏了你,不然我们都被这家伙给骗了,谁能想到办过葬礼的刘小荣居然是假死。”   兰静秋说:“他假死后还跟刘卓越一起生活,难道就没人看见过他吗?以邻居对他的熟悉程度,只要看见肯定会认出来,必须好好查一查这个刘小荣假死后的身份还有住址。”   乔刑警皱眉:“为什么要假死呢?就算是刘小荣把陶老师杀了,也没人有证据啊。”   兰静秋也奇怪道:“是啊,刘小荣是落水后假死,刘家父子当时并没有报复任何人,是不是说明是他自己不小心落水的?那又何必假死藏起来?”   洛生海翻着卷宗,把一处记录指给他们看,“也可能是为了钱,河道管理处赔偿了两百块钱,还有善心人士的捐款。刘卓越单位虽然处罚了他,但同情他成了孤寡,也给了他一部分丧葬费,这些钱加起来小一千了。”   “为钱就让儿子隐姓埋名生活?他给大儿子起名荣,一定希望他是刘家的荣耀吧,就这么假死偷生,太不可思议了。”兰静秋还是很不解,“还得去问他。”   这时左主任回来了:“我们用仪器探测过,刘小荣的棺材里确实是空的,正在开棺,看看里边能不能找到线索。”   他叹了口气:“这事要是早点发现就好了,不过现在也不晚,赶紧部署,一定要找到刘小荣假死后的生活轨迹,他可能又跟这些孩子起过冲突。”   兰静秋道:“有没有可能是这些孩子发现了假死的刘小荣,才被杀人灭口的?”   大家愣住,谁也不想承认孩子们凶多吉少了,洛生海赶紧说:“不一定杀人灭口了,没准只是关了起来,都别急,不管刘小荣现在是生是死,找到他就一定能找到孩子。”   兰静秋马上点头:“没错,刘小荣肯定跟孩子们在一起,刘卓越说了好几次让这些孩子给他儿子陪葬。”   大家紧锣密鼓的布置再次搜查,兰静秋却又去审刘卓越了。   刘卓越听见门响,眼皮都不抬,有刚才那半杯水,他已经没那么渴了,神情都淡定下来,坐在那里跟老和尚入定一样。   兰静秋看着他,叹口气:“我同事说你可能是为了钱才让刘小荣隐姓埋名,不过我不这么觉得,那是什么原因呢?那些孩子一直在追查陶老师的死因吗?”   刘卓越一动也不动。   兰静秋又道:“你是什么时候发现刘小荣是假死的?做为父亲当时你一定欣喜若狂吧,这么大的喜讯,不赶紧奔走相告,居然帮着他做了场戏,让他假死,当时你们一定受到了威胁对不对?”   “被十一二岁的孩子威胁是什么感觉?”   “陶老师到底是怎么死的?是不是刘小荣害的?”   “你们担心刘小荣的罪行被揭发出来,干脆趁机让他假死脱身,顺便还能拿到各单位给你的抚恤金,他们给你这些钱是因为你两个儿子都死了,你却用这些钱跟你大儿子吃香喝辣,刘卓越,比你们困难的人多得是,你不觉得羞愧吗?”   兰静秋各种质问,刘卓越都不为所动,她叹口气:“你大儿子最后还是死了,怎么死的呢?你一直在说这十七个孩子害了你儿子,到底怎么害的?能不能给我解解惑?”   刘卓越十分沉得住气,也许他真的心如死灰了。   “如果当初你没让刘小荣隐姓瞒名,会不会他现在还活着?刘卓越你与其说恨那十七个孩子不如说恨你自己吧,两个儿子都死了,你一点责任都没有吗?你对得起你早逝的妻子吗?”   兰静秋一提他亡妻,刘卓越马上睁开眼睛,“我有什么责任!是陶老师把孩子带出去却没看好,他活该去死,我家小荣又有什么错,他只是替弟弟报了仇!要不是那些小崽子阴魂不散地缠着他,他能落水吗?他们居然说是小荣害死了小瑞,你说可不可笑,我是为民除害,少了他们几个,以后社会上会少几个祸害。”   兰静秋马上问:“几个?也就是说这十七个孩子里,大部分是无辜的了,你说的是哪几个?班长副班长,还有谁?”   “没一个无辜的,全都是小畜生,全都该死。”刘卓越狠狠地骂着,“我小瑞最聪明,肯定是他们嫉妒他,把他害死了,居然还说是小荣害了他弟弟,呵,全都该死。”   兰静秋皱眉:“孩子们说是刘小荣害了刘小瑞,有什么证据吗?”   “他们就是瞎说八道的坏孩子,他们学校组织看了小兵张嘎就想跟着电影里学,我呸,就他们那脑子,除了瞎说八道还会干什么?”   “这些孩子一直盯着刘小荣?还害他落水了?他落水跟这些孩子有关系的话,你们父子俩个当时为什么不报复?”   刘卓越冷哼一声:“他们又没推小荣,不过是总去烦他,我当时也不想跟孩子们一般见识,我看到他们就想到小瑞,不过是不懂事的孩子。”   他说着长叹一声:“不信的话,你去我们单位问问,我的人品口碑如何。你居然还说我下放到这里会不会有怨言,我在这里兢兢业业的工作,还遇到了我媳妇,我很知足!我媳妇去世了我又当爹又当妈把两个孩子拉扯大,整天又累又烦,可我也很知足。我媳妇的死让我想开了,只要两个孩子健健康康的,我就满意,从没有偏爱懂事的偏爱学习好的!要不是这群小混蛋,我们家还好好的,你说我能不恨吗?”   他说着瞪着兰静秋:“你根本就不了解我,别再试图评判我。”   兰静秋也冷笑:“我自己有很棘手的案子要办,还真没空评判你。你说他们是不懂事的孩子,不会跟他们计较,可现在你又说他们以后会为祸社会,还把他们骗走囚禁起来,这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你不是很有本事吗?那就去查吧,总之他们该死。”   “刘小荣到底是不是被这些孩子杀的?怎么杀的?尸体在哪儿?棺材里是空的,你不想让你儿子入土为安吗?”   刘卓越苦笑:“人死如灯灭,入不入土有什么关系?再说万一他又醒过来呢。”   “也就是说他溺水时确实是假死了?说说当时的情况。”   “有什么好说的。”   “这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刘卓越叹了一声:“我不舍得当天埋,也不舍得钉上棺材盖,半夜守着棺材跟小荣说话,结果听到里边有声音还以为他诈尸了,可那是我儿子就算变鬼我也不怕,没想到他根本就没死,我欣喜若狂,小荣却说他害怕,只要他活着那些孩子就会纠缠着他,他想死,你说那些孩子有多可恶吧,才十一二岁就把我家小荣吓得不敢再跟他们碰面。”   兰静秋皱眉:“他为什么这么害怕?是心里有鬼吧,难不成小瑞的死真的跟他有关系?他当时在不在现场?”   “不在!小瑞的死怎么可能跟他有关系?他就是害怕那些孩子因为陶老师报复他。”   “所以确实是小荣杀了陶老师?”   “我杀的跟他杀的有区别吗?陶老师就是该死,连个孩子都看不住。”   “我还是不理解,为什么要假死呢?”   “他觉得这样才能摆脱那些小恶魔,你说他们有多可怕吧!”   “小荣究竟是怎么落水的?”   “他说他在河边看见了陶老师,吓了一跳,以为见鬼了,这才不小心掉到了水里。”   “这就更奇怪了,他知道陶老师死在那里,为什么还要去,他在那里害死了人,不应该躲的远远的吗?难不成他有连环杀手的潜质,是去回味做案过程的。”   刘卓越怒道:“别他妈的瞎说,小荣怎么可能是连环杀手,他杀的是该死的人。”   “你说他以为自己看到陶老师,才摔下河,又说那些孩子一直在纠缠他,说是他害了弟弟小瑞,有没有可能孩子们说的是真话,只是你不想相信。”   刘卓越更怒,愤怒地朝兰静秋扑过来,把手铐跟链子拉扯得哗哗响。   “放屁,他们兄弟两个亲着呢,小荣怎么可能害小瑞?”   “我可没说小荣害小瑞,也许是意外呢,小荣把小瑞带到了深水区,或者打闹时不小心把他推下水了,可你却不想承认。”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刘卓越痛苦地吼着。 第468章 意外   齐老师看到刘卓越的反应, 说:“他在心虚,看来是被静秋说中了,他曾经怀疑过孩子们说的是真话。”   洛生海翻翻笔录:“如果孩子们确认是刘小荣害死了刘小瑞, 肯定会说出来吧, 但老师还有这些孩子家长的笔录里,都没有提到这件事。”   小何说:“也许这是孩子们的秘密, 他们想自己解决这事。”   兰静秋道:“还真有可能, 看了嘎子的英勇跟机智,他们也想跟着学,或者一开始的时候他们说过,但大人们都忽视了,他们觉得不受重视,于是不再跟大人沟通。”   左主任说:“看来刘卓越一定还隐瞒了不少事, 静秋你去接着审, 他现在已经吐口了, 我们也已经知道刘小荣一开始是假死,尽量让他把事情经过还原出来。”   兰静秋再进去时, 刘卓越看她一眼, 居然主动问:“找到他们了吗?”   “总会找到的, 他们跟刘小荣在一起对吗?他们觉得是刘小荣杀了刘小瑞,可你们却报复陶老师,把他杀了, 所以他们想替陶老师报仇,开始缠着刘小荣, 甚至把刘小荣烦到假死脱身, 然后呢, 又发生了什么?他以什么身份继续生活在你身边?朋友?亲戚?那些抚恤金花在哪了?是不是在别的地方给他买或租了住处?你们有钱花有地方住, 又摆脱了那些小孩,应该不会再去主动挑衅他们,后来发生了什么才让你绑架他们的?还是说他们发现刘小荣并没死了?”   刘卓越冷哼一声:“你既然都自己把故事编出来了,干嘛还要问我。”   “我不解啊,你说你要给两个儿子报仇,你也已经报了仇,你不说他们在哪儿我能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有什么不能讲的?你在怕什么?”   “我有什么好怕的?”刘卓越一脸冷漠,“你刚才说今天是除夕?”   “没错!大年三十了,本来你该跟刘小荣一起团圆,一块吃饺子吧,你们有没有计划这个年怎么过?”   外边这时应景地响起了鞭炮声,传到审讯室里已经很微弱了,但这种新年特有的声音让人无法忽视,刘卓越叹口气:“已经半夜了吗?我还买了台电视想今年一起看春晚。”   “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我能理解,你也已经让十七个家庭感受到了你这种痛,你报复完了,是不是就能跟你媳妇,跟你两个儿子交代了?”   “别提我媳妇!我求求你,别再提我媳妇了!”或许是想到新年别人家都团圆了,刘卓越痛苦地垂下头,低声哀求。   兰静秋叹口气:“你跟你妻子感情很好,育有两个儿子,她临走一定很不放心吧!”   “别提她!”刘卓越恶狠狠地吼道。   兰静秋摊摊手,“我也不想提她,逝者已逝,不过我猜你妻子应该也想弄清楚你两个儿子到底是怎么死的,不想这么不明不白。你杀了十七个孩子,你妻子不可能跟你一样恶毒吧,到了那边她会原谅并理解你吗?”   刘卓越抬头冷冷看着兰静秋:“你在说什么?我恶毒?我哪里恶毒了?我可没杀他们,是他们自找的,他们活该!”   兰静秋马上道:“到底怎么回事?你一直说是这些孩子害了你儿子,这十七个孩子一起动手把刘小荣打死了吗?”   “他们哪有那胆子!”   刘卓越冷笑:“先说好,我跟你说这些不是因为我服软了,而是我知道你们就算找到他们也没用了。”   兰静秋想到那些孩子心情沉重,看刘卓越的眼神十分有压迫感,刘卓越避开他的眼神,咳了一声:“我来跟你说说你嘴里的无辜孩子都干了什么,他们围着小荣说他是杀人犯,把小荣的工作都搅黄了,他们装神弄鬼,说小荣害了小瑞,还害了陶老师,说要揭发他。”   “这些事是你亲眼所见,还是小荣跟你说的?”   “有区别吗?”   “当然有区别,为什么这些孩子的家长跟老师不知道他们还在骚扰小荣?”   “呵,这就是他们的聪明之处了,那个领头的段学明指挥着其他孩子,轮班换着来骚扰小荣,而且他们不靠近不骂人。”   兰静秋皱眉:“不靠近不骂人?那他们怎么骚扰?”   “他们装神弄鬼吓唬小荣,穿着跟小瑞死那天一样的校服,突然跑出来吓唬小荣。小荣在广场打篮球的时候,他们偷着把写着陶老师名字的纸钱塞进他外套里。”   “为什么不找他们老师跟家长?”   “早就找过了,他们围着小荣叫他杀人犯的时候就已经和解过了,当时我不知道小荣还在被他们骚扰,小荣从来没跟我说过,直到那天他死了,又活了,我俩抱头痛哭,他才跟我说他一直被那些小崽子折磨。”   “这时候把这些事都说出来不好吗?这些孩子发现自己差点逼死了人,一定会吓到,会后怕,肯定会约束自己的行为。为什么刘小荣非要假死?是不是因为孩子们虽然做法过分但他们并没有找错人!”   刘卓越哼了一声:“陶老师本来就该死,他活该!小荣说反正大家都知道他已经死了,他干脆就死了吧,不然的话那些孩子还会缠着他,没完没了,段学明那小崽子还跟小荣说会缠他一辈子,你说气不气人。”   兰静秋不解地问:“小荣才多大,没什么阅历,他害怕了我可以理解,为什么你也害怕了?你认为陶老师死的活该,心里肯定对他没有一丝愧疚,按照常理来说,你当时会骂小荣蠢骂他笨,居然被一群小孩子吓到,你一定会去学校闹,去找他们家长,让他们有证据就拿出来,否则的话不许再来骚扰你儿子,可你居然同意让小荣假死脱身?这也太不合常理了,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你这位女同志太奇怪了,我有什么好害怕的?啊?你倒是说说我有什么好害怕的!我两个儿子都死了,你说我有什么好害怕的?”   “以段学明为首的十七个孩子都认为是刘小荣害死了刘小瑞,你怕这是真的,你更怕这些孩子把这件事说出去对吗?万一真找到证据所有人都会知道你大儿子害死小儿子,还栽赃到别人身上。就算找不到证据万一这些孩子一直逼迫刘小荣,他再承认了,你根本接受不了这个真相对吗?”   “怎么可能!你在乱讲什么?他们两兄弟关系很好,我忙的时候,一直是小荣在照顾小瑞,他怎么可能害小瑞。”   兰静秋说:“对啊,我说的就是你不敢相信,不敢承认,不敢往那方面想,不敢让这些孩子继续查下去,所以你才同意刘小荣假死。”   “不,我是为了钱,他们看我可怜,这单位给我两百,那单位给我两百,还有亲戚朋友,还有住在河边别墅里的爱心人士,听说我两个儿子都在河里淹死了,还给了我一笔钱,这钱来的太容易了,要是小荣没死,这些钱我还得全部还回去,攥到手里的钱,我怎么甘心还回去?你也别笑话我赚死人钱,我一直就是一份死工资养活两个孩子,没见过那么多钱,我见钱眼开了,用那笔钱买了辆车,买了电视,用来骗孩子们的那辆车我就是用这些钱买的。我就是见钱眼开,所以小荣说就当他死了,他要去外地打工,以后接我去外地养老,我们还能把钱留下,我自然就同意了,反正刘凹市也没什么好留恋的。”   兰静秋叹口气:“我们有位同志还真猜测你是为了钱让小荣继续装死,钱可能也是一个原因吧,但你这么痛快地说出来,倒像是在掩饰你真正的目的。你不敢说也不敢想的目的!”   兰静秋紧盯着他的眼睛:“孩子们没有骂错人,你大儿子就是杀人犯,真相就是你大儿子杀了你小儿子,你对不起你妻子,更对不起你小儿子!”   “不是!不是!”刘卓越戴着铐子的手胡乱摆着,铐子碰到手腕关节上生疼,他表情抽搐,嘴里却仍旧否认着,“不是这样,他没有杀小瑞,没有!”   “我刚才说了这就是你不敢承认的事实,对吗?”   刘卓越暴怒:“我承认什么啊?小荣没有杀小瑞,那是个意外,是意外!你算什么警察,一直在胡乱猜,还动不动就说杀字,他们是亲兄弟,小荣怎么可能杀他亲弟弟。”   兰静秋松了口气,他终于松口了:“哦,原来是意外杀的?”   “不是杀!不是!是意外害死的,不,不是害死,是没看顾好!”   兰静秋摊手:“这有区别吗?”   “当然有区别!”刘卓越看起来甚至想扑过来打兰静秋,再次把脚上的铁链拉扯哗啦响。   兰静秋叹口气:“别急,把事情经过说清楚,是无意害的还是有意害的,总能分辨出来。不过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小瑞确实是因小容而死,那你们为什么还要报复陶老师呢?”   刘卓越颓然坐回去,“因为他该死,他只顾着钓鱼,没有管孩子们,做为老师他怎么领出来的就得怎么领回去,不是他的错是谁的?”   兰静秋点头:“我没说陶老师没错,我只是说小荣才是直接凶手。”   “他不是凶手,他只是不小心!”刘卓越越辩解越无力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兰静秋问。   刘卓越叹了一声:“这事也是小荣死而复生后跟我说的。那天陶老师带三甲班的到河边春游,说是学了什么杨柳青青什么小河潺潺,要让他们到河边感受。人家住河边的都小心翼翼不敢让孩子一个人在河边玩,他一个老师把十几个孩子带去了河边,你知道为什么吗?”   兰静秋点点头:“他为了钓鱼,他在出事后也承认了,丢了工作赔了钱。”   “那就算了吗?”   兰静秋无奈道:“我没说算了,这事在他心里肯定也一直过不去。”   “呵,过不去后来他又去钓鱼了?”   “他已经死了,说小荣吧,小荣当时已经辍学了吧,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小荣不放心小瑞,跑去找他们,他到那儿发现没人跟小瑞玩,小瑞一个人坐在河边发呆。他就跟小瑞脱了鞋在河边捞鱼,结果小荣一个朋友从那儿过,喊他去买磁带,他跟小瑞说了声,让他小心点,就跟着朋友走了,谁知道小瑞就出事,你说这能怪到小荣身上吗?”   刘卓越声嘶力竭地吼着:“什么杀手凶手,就是个意外!” 第469章 骨肉   兰静秋见刘卓越这样子, 不禁皱眉道:“你所谓的真相是刘小荣告诉你的吧,你确定是真的吗?哪个朋友喊他去买磁带的?你去问过吗?”   “我不需要问,小荣跟小瑞是亲兄弟, 他怎么可能害小瑞, 这就是个意外。也不知道那些孩子看见什么还是听见什么了,总盯着小荣。”   “小荣是怎么死的?”   “被那些孩子害死的, 我说了多少遍了, 你怎么就不信呢?”   “怎么害死的?推到河里了?用刀捅死了?用绳子勒死了?总有个死法吧?”   刘卓越鼻翼扇动,显然情绪十分激动:“死了就是死了,怎么死的很重要吗?”   兰静秋更奇怪了:“当然重要了,如果人是孩子们杀的,有什么不好说的?说出来,更能让我们相信那些孩子是活该被你绑架。”   “他们就是活该, 就该给我儿子陪葬。”   兰静秋更不解了, “看来刘小荣并不是那些孩子杀的, 那是谁呢?总不可能刘小瑞也没死吧?那就真成聊斋了。到底谁杀了刘小荣,才让你难以启齿呢?难不成是你自己?”   刘卓越僵住, 像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瞬间停止了呼吸, 他嘴唇哆嗦,说出来的话很硬气,但却带着颤音, 明显底气不足:“放屁,我怎么会杀我儿子。”   “是啊, 我也觉得不可能, 可你为什么不肯说谁杀的他?”   “我不是说了吗?是以段学明为首的那些孩子, 是他们杀了我家小荣。”   “怎么杀的?”   “用刀, 对,用刀捅的。”   “捅了哪里?谁捅的?”   刘卓越的手在胸口比划了下,又移到脖子上,“捅的脖子,对,就是段学明捅的小荣的脖子。”   兰静秋冷笑:“段学明还不满十二岁,身高最多一米四左右,你大儿子刘小荣身高一米七八,他以什么姿势捅刘小荣的脖子?窜起来捅吗?刘小荣就站在那里等着他捅?”   “他们人多势众,小荣肯定敌不过。”   “你是说十七个孩子集体杀了刘小荣?谁按手谁按脚?怎么把他放倒的?”   “这我怎么说得清楚,人太多了,有按手的有按脚的,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那么多人,小荣肯定打不过。”刘卓越瞪着眼睛,像是陷入了癫狂。   兰静秋说:“描述的这么详细也就是说你在现场喽,你也没法阻止,甚至都没法报警,就看着他们把刘小荣杀了吗?”   “不,我不在现场。”   “那你为什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我猜的!”刘卓越眼神慌乱,显然他也知道他编造的谎话并不能取信面前的警察。   兰静秋叹口气:“撒一个谎就要用无数个谎话来遮盖,你不累吗?刘小荣不是那些孩子杀的对不对?也许他跟小瑞一样也死于意外了,造成意外的人肯定也不是有意的,对不对?”   刘卓越终于彻底崩溃:“对,你说的没错!肯定不是有意的啊,怎么可能是有意的!就是意外!”   “什么样的意外呢?”兰静秋问。   “就是意外啊,谁也不想的意外!”刘卓越低声道。   监控室外的齐老师皱眉:“难不成刘小荣是刘卓越杀的?”   小何也吓到了:“不可能吧,虎毒不食子!这怎么可能?”   洛生海他们正在追查刘小荣假死后的借用的身份,已经有了发现,听见齐老师的话,也到审讯室外看了眼:“什么情况?刘卓越杀了刘小荣?”   审讯室里,刘卓越疯了一样说着:“不是我的错,是段学明,是这些小崽子们一直不肯放过小荣,都是他们的错,陶老师害死了小瑞,他们害死了小荣,他们都该死。”   “是啊,你跟小荣可真是父子一脉相承啊,小荣意外送走了小瑞,然后迁怒于陶老师,把他杀了,你意外送走了小荣,然后迁怒于这十七个孩子,把他们杀了,你们一点错都没有对不对?都是别人该死,你跟小荣九泉之下有脸见你妻子吗?”   刘卓越眼睛都要瞪出来了:“别提她,我说了多少遍了,别提我媳妇。”   “为什么怕我提她,你也知道对不起她,她拼死生下的孩子,你却没有照顾好,让老大杀了老二,你又杀了老大!骨肉相残,你媳妇要是知道恐怕也得气活了。”   “闭嘴,不是杀,我说了,不是杀,我没有杀小荣,没有!”   “那是怎么回事?什么样的意外?你们两个为了那些孩子吵起来了吗?”   刘卓越呼吸凌乱,心里也乱了,可他知道不能说,什么也不能说,他强撑着冷笑:“你们找到那些小崽子了吗?恐怕早没气了吧,尘归尘土归土,反正我报完仇了,你们爱说什么说什么,爱怎么判怎么判,跟我还有什么关系?判个死缓我就多活几年,判个死刑,我就痛快去吃枪子,这世上再无我留恋的人跟事,我怕什么。”   兰静秋皱眉:“尘归尘土归土?你说了两遍了,莫非他们埋在土下?”   刘卓越愣了下,兰静秋马上道:“为什么会埋在土下?你挖的坑吗?活埋了?连刘小荣一起埋在一个坑里了?”   “你不是很能耐吗?那你去找啊!”   兰静秋朝审讯室门外看了眼,她知道外边有人在旁听,会把这当做线索。   转回头,她对刘卓越道:“我就算找不到他们,也已经大概猜出了事情经过,你曾经抱怨过刘小荣不上学也不工作,像个混子一样,在小瑞死前他就已经辍学了,你是大学毕业,你大儿子却很早就辍学了,你是不是很失望,有没有为此打骂过刘小荣?或者把刘小荣跟刘小瑞比?说他不如弟弟,说他让你丢脸!”   “我跟你说了八百遍了,他们兄弟两个关系很好。”   “谎话说一千遍也成不了真的啊,刘小荣不是抛下弟弟不管了,他是有意把弟弟推下水的对不对?就是他杀了刘小瑞,而你发现后又杀了刘小荣!”   “不是!不是这样的。”   刘卓越没了刚才那股子亢奋劲,声音十分疲惫,刚才那半杯水好像都在解释跟谩骂中消耗掉了,他舔舔嘴唇,“不是这样的,就是意外,小荣从那儿路过,看小瑞不合群,跟个傻子一样坐在那儿,也不去跟同学玩,就过去推了他一下,骂他是不是学傻了,小瑞正发呆呢没防备,就被推下去了,小荣见他趴在斜坡上,还以为他自己能爬上来,又骂了两句就骑车走了,哪知道就出了事。”   刘卓越叹口气:“小荣也后悔死了,可他没想着害小瑞,要不是陶老师把孩子们带出去,让他们随便玩,能出这事吗?”   “所以他就把陶老师推进冰窟窿里了,那后来他又是怎么落水的?”   “那些孩子装神弄鬼吓唬他,他心里本来就觉得对不起小瑞,看见他们就想起小瑞,一时想不开,就自己跳了河。”   兰静秋皱眉:“这些事你早就知道吗?”   刘卓越摇摇头:“去年小荣复活后,却求我让他接着装死的时候,我就猜到了,那些小孩说的也许是真的,小瑞的死跟小荣有关系。然后我就问他,他就跟我说是意外,是他跟小瑞一起在河边捉鱼,然后他有事走了,小瑞接着捞鱼才出了事,我不信又逼问他,他才承认他推了小瑞,但他真以为小瑞马上就能爬上来。直到几天前我才知道真相,他是故意推的!”   “几天前?也就是你杀死刘小荣,绑架段学明他们的那天吗?”   “我没有杀我儿子!”刘卓越声音又提高了,可就像是强弩之末,虚得很。   兰静秋笑了笑:“好吧,你没杀他,你只是跟他一样制造了意外,害死了他对吗?”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制造意外?那本来就是意外。小荣害死小瑞也是意外,他就是觉得他不合群过去教了他两句,拍打了两下,哪里想到小瑞会爬不上来。”   “刘卓越,做为刘小瑞的父亲,你说出这种偏袒的话来,对得起刘小瑞吗?他活着的时候你偏心他,甚至因为这份偏心害死了他,他死了,你又不替他主持公道,又偏袒刘小荣,把故意谋杀说成是意外!”   “什么谋杀,本来就是意外!兄弟姐妹间打打闹闹是常有的事,小荣从来没想过害死小瑞!再说我怎么没有替他主持公道,我……我……”   “这有什么不好说的,你杀了刘小荣也算替小瑞报了仇!替他主持公道了对吗?”   “我没有杀,那是我儿子,手心手背都是肉,小瑞已经死了,小荣再有错,我也不可能杀他!那是意外,是意外!我就是气坏了,随手拿秤砣砸了过去,正好砸到了他头上!你说怎么就那么巧,正好砸到头上了!”   刘卓越哭道:“我就是个天煞孤星,我克父母还克妻,还把两个儿子都克死了,最该死的就是我啊!”   兰静秋叹口气:“所以你决定替刘小荣报仇,绑架了那些孩子,让他们给他陪葬!我很奇怪,刘小瑞落水的真相是刘小荣自己跟你说的吗?他一直瞒着你,为什么会突然跟你说实话呢?”   “我跟他一起设计要翻盖的楼房,我说小瑞在就好了,到时候两层楼,你们一人一层,都够娶媳妇的了。”   刘卓越苦笑,“本来我们两个高高兴兴的计划着以后的生活。可我想起小瑞听话懂事学习好,比他哥哥聪明一百倍,就忍不住多说了几句,我说只剩下你一个,刘家没了出人头地的希望,要是小瑞在就好了,他肯定能考上重点大学,能光宗耀祖。我跟他说你念不进去书,最多当个生意人,不如当官体面,我就是一说,并没有贬低小荣的意思。可小荣就不说话了,等我收拾完屋里有用的东西的时候,他就说他早听够了这些话,耳朵都听出茧子来了,他说没想到小瑞死了你还要一直提他,那么想他陪他去死啊。”   他说着声音颤抖起来:“我当时都吓傻了,自从他死而复生后我没对他说过一句重话,他也特别听话懂事,我们父子两个相依为命,关系比以前好多了,可他居然说出这种话来,他见我愣住,居然又笑着说,小瑞是他故意推下水的!我气急了,随手从筐里拿了个东西扔了过去!哪知道居然是个秤砣,更没想到居然就那么准,一下砸到了他头上。”   刘卓越表情似哭似笑:“你说得没错,是我杀了他,是我亲手杀了小荣!” 第470章 废墟   兰静秋看着崩溃的刘卓越叹口气:“真的太惨了, 自己亲手杀死亲生儿子,恐怕一辈子也没法原谅自己吧,更没法跟你死去的妻子交代。你跟刘小荣已经打算抛开这一切重新开始了, 那里一定没人知道你家的事, 也是那些孩子找不到的地方对不对?你跟刘小荣的新家在哪里?”   刘卓越哭得眼泪鼻涕都下来了,他用手背艰难地抹了把泪, “没用了, 就算你们找到也没用了。”   “既然知道我们找到也没用了,那就大方说出来,让那十七个孩子的家人也尝尝失去孩子的滋味。这不就是你的目的吗?”   刘卓越却摇头:“不,我没那么狠,我只想让这些小崽子去死,他们该死, 他们害死了我两个儿子!”   “你也太没种了, 一直迁怒别人, 明明刘小瑞是刘小荣害的,刘小荣是你害的!”   刘卓越张张嘴, 似乎想反驳, 可却发不出声音, “我……我……”   “你什么?你觉得是这些孩子的逼迫害了刘小荣,还觉得是他们的孤立才让刘小瑞在学校没朋友,才会独自坐在河边发呆, 才会被刘小荣推下去?可你从来没去管过刘小瑞在学校有没有朋友,只在乎他成绩好不好, 你也不在乎刘小荣天天被你贬低会是什么心情, 甚至在刘小瑞死后, 你还当着刘小荣的面, 说他不如小瑞,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不是吗?”   “不是!不是!”刘卓越喃喃道。   兰静秋无奈道:“你刚才说想让刘小荣做生意?去哪里做生意?你们这里并不繁华,我一路过来没看见几家店面,肯定是去附近的大城市对不对?用那笔抚恤金去大城市买了门脸吗?太可惜了,日子多有盼头,刘小荣再也不会觉得你偏心,现在国家鼓励个体户,鼓励开厂开店,还有种种优惠政策,赚了钱回馈乡里,不算是光宗耀祖吗?刘小荣也会是你刘家的荣耀,可惜啊,客死他乡了,还跟那些孩子们死在一起了对不对?死了也要被那些孩子们纠缠,他可是最近那些孩子的,你这个当父亲的也太不够格了吧,小荣和小瑞是倒了八辈子霉投胎成了你的孩子。”   “闭嘴,你有什么资格来评判我们的关系?我全部心血都放在他们两个身上了,我爱他们想给他们最好的生活,想让他们上进,我有错吗?”   兰静秋并不喜欢往别人心里捅刀子,可她不得不重复道:“你小儿子被你大儿子害死了,你大儿子被你害死了,这就是你的爱吗?刘小荣死了,你都任由他跟其他孩子一起埋在土里,这就是你的爱?”   刘卓越崩溃大哭。   兰静秋冷冷看着他:“他们在哪里?”   外边小何说:“静秋确实审讯很厉害,而且她能站在罪犯角度去设想但很少跟罪犯共情,不,应该说她会跟罪犯共情,但一点也不会受罪犯的影响。”   外边几个人都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审讯时有时候确实要站在罪犯的角度去琢磨罪犯的心理,可以代入可以侧写,但有时候代入太深,会受到罪犯的影响,甚至觉得他好像是被逼的,会感叹一个好人被逼成了罪犯,所以当用这种方法时要不时的提醒自己不要被罪犯影响,大部分人也会适可而止。但兰静秋似乎即能代入罪犯的心理,又能很好的抽离开来,还总在最适当的时候及时插刀,剖开罪犯的内心。   齐老师说:“是啊,她比我更适合研究犯罪心理。”   小何说:“您跟京市的孟主任不是要开培训班吗?第一批学员里必须得有静秋。”   大家知道刘卓越已经崩溃,很快就会说出地址,心情都轻松不少。   审讯室里,刘卓越在兰静秋的刺激下,最终还是招了:“没在大城市,在齐东镇,那里有一个大车休息站,房子都是民房,很便宜,离刘凹市很远!我们买的房子要重盖,已经塌了!那些孩子一定都死了,反正我也要死了,房子也不用重盖,不用去管了,让他们给小荣陪葬吧。”   兰静秋恨不得往他脸上甩上两巴掌,什么玩意,明明是他自己误杀了儿子,还让那么多孩子去陪葬。   她没空理他,起身出来。   兰静秋审讯的时候,外边的人也都没闲着,齐老师把她领到地图前,指指已经画上标识的那条省路:“齐东镇就在这里,在山后边,要绕很远的路,刘卓越是从齐东镇绕回来的,但他到了山下才有人发现他的车,于是我们还以为他真把孩子们扔进了山里,找了好几天。现在左主任已经圈出了刘小荣最后活动的范围,就包括这一片,不过因为大晚上的,排查难度太大,现在知道具体位置就好了。”   兰静秋道:“齐老师,麻烦你马上通知左主任,我带人先赶过去。”   “好,你快去吧,多带点人,小洛也去了这条省路排查。”   兰静秋带了一队特警,又让人通知消防跟救护人员赶过去。   此时已经是大年初一凌晨四点多,天还黑着,省路上路灯给力,又因为过年了,旁边的村镇也挂着红灯笼,找路倒是不难。   兰静秋跟洛生海在省路的交叉路口相遇,兰静秋摇下车窗看清对方,也没停车,干脆按了几下喇叭,示意他跟上。   洛生海一看就知道她有了确切的位置,马上跟过来,等到了齐东镇路口,两人才下车。   洛生海大踏步地走过来:“审出来了?”   “对,就在这个镇上后排的二层小楼,已经坍塌了,消防马上就到。”兰静秋说着招手让他上自己的车。   洛生海愣住:“坍塌了?七天前他绑架这些孩子时,就弄塌了房子吗?那这些孩子可就凶多吉少了。”   兰静秋关上车门,叹口气:“没错,周围邻居都离得远,而且他打过招呼了,都知道他要拆房重建,自然没人留意。”   洛生海马上指了指路左边的岔道:“我知道在哪儿了,从这儿进去。刚才我们看见过,但天太黑看不分明。”   兰静秋开车,洛生海用手电往路边照着,又拐过一个弯,到一个车进不了的胡同时,兰静秋也看到了那堆废墟。   “应该就是那里,下车过去看看吧。”   洛生海跟一个李姓刑警是临时搭档,加上兰静秋,还有她带来的特警,十几个人停了车,往废墟那边走过去。   大部分人都带了手电,特警还有强光灯,又把能靠近的车子车灯打开,灯光照过来,兰静秋心里突然抽痛一下,“怪不得他说尘归尘土归土,这废墟真像个坟头!”   洛生海也无奈道:“年前把这里弄成废墟,快过年了,谁也不会留意这里,就是我们排查的时候,大家也不会提到有个二层小楼塌了。”   “是啊,他们以为要重建嘛。”   几人说着来到废墟前,不只兰静秋,就是那些特警心里都已经不抱丝毫希望了。   特警小队长说:“等推土机跟挖掘机来吧,用手刨的话太慢了,也容易形成二次塌方,这得先弄清楚下边的结构再动手。”   兰静秋却慢慢靠近,试图围着废墟转一圈,洛生海把她拦住:“你在一边站着好了,我跟老李来。”   特警小队长也跟了上去。三人打着手电围着废墟一边转圈一边观察有没有被砖木架起来的空隙,还不时敲敲露出来的水泥板和房梁,这个二层小楼的结构很老式很简单,但这种结构砖瓦跟水泥太多,整个塌下来的压力可想而知,大家虽然知道孩子们多半是死了,但还是抱着一丝希望。   等他们绕到后边时,洛生海还没来得及找地方敲一敲,就听到里边有微弱的声音在喊救命.   他欣喜若狂,朝里边喊:“别怕,你们几个人?都没事吧?”   “水!给我水!”声音十分微弱,十分沙哑,雌雄难辨,甚至听不出是小孩的声音。   洛生海心一沉,这孩子说‘给我水’,难道只剩下他一个了吗?   他马上给兰静秋打手势,告诉她里边有活人。   兰静秋的手电一直追着他们,第一时间看到了手势,心里也马上激动起来,七天了,压在这样的废墟下,居然还有孩子能活下来,简直是奇迹。   她马上让特警叫醒附近的群众,找小巧点的能盛水的容器过来。   孩子被压在废墟下,说是一根房梁支撑着,下边还有别人,但从上边根本看不见,附近的群众听见废墟下压着活人,都吓坏了,大过年的,有些人家觉得晦气不敢过来,但大部分还是很热心肠,拿着各种东西就跑来了。   那个缝隙很曲折,中间还有档板,兰静秋觉得现在往下扔瓶装矿泉水是最好的选择,可这时候根本没有矿泉水,她一描述,马上有人拿来了不少过年给孩子买的饮料,也是塑料瓶子装的。但七天食水未进的孩子显然不适合喝这些勾兑的饮料,于是又把饮料倒出来灌了白开水进去,往下扔了五瓶。   有两瓶还被架在了废墟上,只扔下去三瓶,兰静秋还怕他们会争抢起来,再把下边能保命的三角结构弄失衡了,但下边根本没有争抢的声音。洛生海说:“七天了,体力再好的孩子也早没了力气。”   特警小队长一直在研究废墟下的结构,这时皱眉道:“两个方案,一是去下边加固一下,再从上边挖,免得上边一动,下边失衡。另一个方案是在这里掏出一个洞来,把孩子们用绳子拉上来。”   副队长为难道:“不管哪个方案,我们都没把握,毕竟不是专业人士,让消防的人来,一起商量一下再定吧。”   可因为这里的习俗有早上五点左右各家放炮迎新年的习俗,消防今晚都分散开蹲守在各处,离废墟最近的那队人是两个老兵带着新兵,显然对这种救援也束手无策,又得叫人来。   下边却再次传来微弱的声音,说有人砸断了腿,有人快没气了,兰静秋说:“救护车呢?怎么还没来。” 第471章 救援   不大的死胡同里只有两户人家, 靠里的那户没人住,外边这户变成了废墟。   此时附近灯火通明,消防跟医护人员先后到来, 李刑警却叹气:“来了也下不去啊。我们先看看怎么把这个缝隙变大吧。”   消防上的人找了附近的群众, 通过他们的描述把房子的结构画出来,然后推算里边的情况。   “一点点挖我怕孩子们会撑不住, 他们都靠近这边的缝隙, 那就把这里扩大,做些支撑,然后把活人先拉上来,再接着挖。”   兰静秋说:“能不能先扔点医疗用品还有葡萄糖下去?”   正商量着,下边突然传来一声尖叫,把大家都吓了一跳, 洛生海马上朝下边喊:“怎么了?发生什么事?”   结果下边又没动静了。   兰静秋回忆着那些孩子的名字, 喊道:“段学明, 周爱凤,你们在吗?”   她喊的是班长跟副班长, “你们两个要起带头作用, 安抚大家不要慌, 很快就能把你们救上来。”   下边还是没动静,上边的人都慌了起来,才听到下边有个男孩的声音说:“好的阿姨, 我一定安抚好他们,求求你们快点救救我们, 我好怕, 周爱风快不行了, 还有周同民也快不行了, 求你们快点救救我们,我怕他们撑不住了。”   洛生海跟李刑警马上安慰起来,兰静秋却皱眉回味着这男孩的话,问他:“你是段学明吗?”   “是我,阿姨,求你们快点啊,我们又渴又饿!”   兰静秋又问:“刚才那声喊声是怎么回事?有人受伤了吗?”   “我们都受了伤,刚才是周爱凤太兴奋了碰到了受伤的腿才叫了一声,她以为你们马上就能把我们救出去,她现在很不好,快死了,求你们快一点。”   李刑警大声安抚着他们,接着给他们扔饼干桃酥还有水。   兰静秋拉着洛生海退开两步,“不对劲,你还记不记得一开始出声的声音,你说听起来就像沙漠里快干渴而死的人,根本听不出是男孩还是女孩。”   “没错,可能给了他们水,润了嗓子就好多了,也可能第一次说话的人不是段学明,你觉得哪里不对劲?”洛生海不解地问。   “段学明的声音太冷静也太正常了,离我们把水给他们也就十几分钟吧,干渴了七天,这么快嗓音就恢复了吗?而且我们一开始扔水少就是怕他们突然猛喝,他们这个干渴状态应该还会持续很久才对。就算说话的不是一个人,那段学明跟他们一样在下边待了那么久啊,可听起来嗓音一点也不沙哑。”   洛生海皱眉,他急着把孩子们救上来,还真没多想,这时也不禁道:“等来了救援,一般孩子会大声求救,或者像第一个孩子一样只想着自己,说我想喝水,我想回家,可段学明却如此识大体,马上答应要起带头作用,要照顾好其他孩子,确实很不一般。”   李刑警也走了过来,听见他们的讨论,不解地说:“这不是正常反应吗?段学明本就是班长,还是很有责任心的班长,也是他一直在鼓动大家伙去找杀陶老师的真凶,我觉得他肯定也是这些孩子里最先冷静下来的。”   “可我们问了两次了下边几个受伤的,几个没受伤的,其实我们是想问死了几个,可下边一直不回答。全都没事就说全都没事好了,有几个受伤就赶紧说,把他们的真实情况如实汇报给我们,才能更好帮助他们脱险,为什么不肯说?”   “他们再懂事再坚强也不过是孩子啊,也许没人能看到全部孩子,所以没法回答,总之不要对他们太过苛求。”李刑警说。   兰静秋点点头,没错,就算是班长,也不过是十一二岁的孩子,还有三个是刚满十岁,确实不能苛求,可同样的处境下,有人声音干渴的听起来像在沙漠,有人声音很清脆,这太诡异了。   这时消防员们已经抽开了一块木板,想往下边送一台消防应急照明灯,这种简易设备是用蓄电池的,可以持续照明三小时。   他们尝试着用绳子把照明灯放下去,然后又看到一个毁损的家具底板和一大块水泥板,试探半天后,消防队长说:“起码四个障碍物,必须全都清除才能在这里搭个通道。”   特警队长皱眉道:“缝隙再大一点就好了,可以让队员带着医疗包先下去救治孩子们,也能安慰他们别乱动。”   兰静秋担心下边的形势,自告奋勇:“我试试吧,这里我最痩。”   “嗯,女孩骨架确实小,不过你,唉……不够扁。”消防队长不好意思地看了眼兰静秋,还是摇摇头。   洛生海也说:“不行,太冒险了。”   不够扁?兰静秋愣住,多少有些尴尬,不过这种情况下,其他人不可能调侃她,这位消防队长显然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陈述事实。   他说:“还是先给他们扔点东西,叮嘱好,让他们躲在房梁下不要动,咱们再慢慢抽离这些障碍物。”   洛生海道:“必须先让他们说清楚下边的布局还有人员的分布,把灯跟纸笔用绳子送下去,让他们把大概位置画出来。”   “这缝隙太曲折了,绳子送不到底,团成球往下扔吧,灯是送不下去的,会卡住。”   兰静秋看看那条缝隙,觉得自己应该可以通过,只是缝隙不是直的,要翻过两个障碍,先左后右,然后下边看不太清楚,第一次绳子送照明灯时没送到底就是怕绳子断了,照明灯砸下去,会产生二次坍塌,会把孩子们的救命三角区毁了。   她听着消防队长的分析,干脆从医护人员那里拿了绷带回了车里,再出来时,她的胸基本上算是平的了。   洛生海一眼就发现了她的变化,不由皱眉:“你不能下去!”   “我听这位队长还有结构专家的分析,这个结构目前还是很稳定的,但抽离起来就不一定了,我下去,可以帮着测量你们看不到的地方,也可以帮着救治受伤的孩子们,还可以安抚住他们,顺便帮着加固下边的三角区。”   消防队长听得都心动了,对旁边的消防战士说:“赶紧去找个痩猴过来,不只要痩还要扁的!懂不懂?”   兰静秋无奈道:“肩侧窄,无胸肌,头围也要比我小,你确定能找到。”   消防队长看着她叹气:“兰同志,这太危险了。”   兰静秋笑了起来:“怕危险我就不当警察了,消防员能冒险,警察就不能吗?”   李刑警听得十分动容:“再把缝隙扩大一点,我下去吧。”   消防队长看他一眼,摇头道:“你不行,太笨重!要能扩大缝隙,我的人就能下去,哪用得着你们。”   洛生海想劝兰静秋别下去,可想到下边的孩子,看着兰静秋坚定的眼神,他无奈道:“让她试试吧,不行就上来,千万别逞强。”   兰静秋还以为他会死劝自己不让下去,没想到他第一个同意,“放心吧,我真没那么莽撞。”   消防队长想起刚才那声尖叫,还有那孩子一声声的同学快死了,也无奈点头:“好,不过要记住一切听我指挥,我说停必须停,我说上来必须上来。”   “好,一定听指挥!”   兰静秋为了让自己更轻便更扁一点,再次回到车上,整理衣服,再下去时她只着单裤还用绷带把裤脚勒好,鞋子也不穿了。   见洛生海担心地看着她,她冲他笑了笑:“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这时左主任跟胡组长也赶过来了,见兰静秋要下去,吓了一跳,不过听消防队长说目测只有她能通过这个曲折的缝隙时也没再阻拦,只叮嘱要注意安全。   毕竟十七个孩子呢,肯定要拼命救援,不可能为了警察的安危就取消掉最佳方案。   兰静秋把那些急救用品捆绑到自己身上,又把枪也用胶带固定好。   李刑警皱眉:“用不着带枪吧。”   兰静秋也没解释,下边要都是好孩子自然好了,万一有个恶童,有武器总是好的。   她低声道:“不带枪我没安全感,会心慌。”   这理由很好很强大。   废墟上不能站太多人,左主任他们只能在下边干着急,洛生海帮着两个消防战士拽着绳索,其实他知道他们不需要自己帮忙,可他不能干看着,好像拉着兰静秋身上的绳子能让他更安心一点。   他突然发现自己对于兰静秋来说好像是可有可无的人,在她身处困境时他永远都无能为力,洛生海挫败感油然而生,恨不得把兰静秋抱回来,自己替她下去。   兰静秋此时心无旁骛,想象自己是通过红外线封锁的特工,侧着身子从缝隙中挤了过去,第一道关口很顺利,第二道关口,她头卡住了!   消防队长马上说:“不行,撤回来吧。”   兰静秋却慢慢向上移,到缝隙最宽的地方才刚刚好通过,上边的人才算松了口气。每到一个地方她就记录下数据跟看到的结构,有消防员在上边记录分析着。   上边的人几乎都屏住呼吸,生怕会影响到她,等终于看到地面时,兰静秋松了口气,解开了腰间的绳子,上边瞬间传来一阵欢呼,有个成年人下去救援可就方便多了。   兰静秋脚刚一落地,还没来得及跟上边说安全,刚想蹲下身子躲开斜着的房梁,就有人扑了上来抱住了她的腿,“警察叔叔快救我上去,你能下来,我肯定能上去对不对?”   兰静秋被他一抱,头碰到了房梁上,她不由苦笑,肯定不能啊,哪有那么简单。   下来的时候她是借助着旁边这些障碍物,自己爬下来的,腰上的绳子并没起到作用,只是安全绳。如果她自己的话肯定能爬上去,可这些孩子又渴又饿,就算补充了水份暂时也没有力气,靠他们自己肯定上不去。她抱着上去就太重了,很容易压垮障碍物。上边用力拉的话,这个缝隙并不是直的,怎么拉?   “别急,上边的消防还有警察叔叔们都在想办法救你们,很快就可以打通通道了。”   “咦,你是刚才那个阿姨?”抱腿的小朋友说。   兰静秋通过这个声音判断出抱住自己的就是段学明,她蹲下身拉住他的手:“小班长,你们班的同学们都还好吧。” 第472章 割肉   段小明个子也就一米三左右, 说话却很成熟,见兰静秋问,他就说:“他们好像都不行了, 阿姨怎么办啊?”   “都不行了?”   兰静秋皱眉, 拿手电晃了下,发现段小明的表情十分紧张, 旁边躺着几个人, 更角落的地方好像有人被压着。   更诡异的是除了段小明别人都没动静,而且段小明又渴又饿的在下边七天,居然有力气跑过来抱住她的腿。   她叹口气,七天啊,也不知道这下边都发生了什么。   “你站在这里不要动,我去看看情况。”   段小明却抱着她的腿不肯松, “阿姨我害怕, 我跟你一起去。”   兰静秋没时间理他, 打着手电先观察起来,这个空间是两根房梁支起来的三角区, 一边窄一边宽, 宽的这边兰静秋站直了都会碰头, 窄的这边她得弯腰进去,甚至最里边得匍匐得很低才行,而那里压着一个人。   看身形应该是成年人, 难不成是刘小荣?   兰静秋皱眉,她先把下边的大概情况跟上边的人汇报了, 又简单画出了支撑的位置, 和那几个阻碍的结构, 这才把纸团缠到绳子一端。拉人容易引起塌方, 纸团很轻只要使巧劲,还是能拉上去的。   做完这些,兰静秋才开始从外往里检查这些孩子的伤势,最外边空间也最大的地方躺着两男一女三个孩子,都昏迷了,她用手电检查着三人的面色唇色,发现除了最靠外边的男孩,另外两个孩子的嘴唇都很湿润,嘴角跟脸上也没有起干皮,显然他们跟段学明一样不缺水。   那两个男孩趴在地上,脑后都有伤,好像是被砸晕的,那个女孩的腿上压着一块石板,也昏迷着。   兰静秋先把女孩腿上的石板搬开,女孩□□一声,意识模糊地喊了声妈,她小腿被压骨折了,但性命肯定无碍。   兰静秋把三人一一检查过,觉得这三个都能坚持住,就接着往里边看。   里边空间越狭小了人却越多了,都挤在一起,还有一股屎尿味,显然他们是在最里边排泄的。   而且这些孩子嘴唇干裂脸色苍白,呼吸也很虚弱,这才是七天没吃没喝的样子,其中有两个男孩一个半靠在另一个身上,看情况很不好。   兰静秋赶紧拿出兑好的葡萄糖溶液,硬给孩子们往嘴里灌,这些孩子大部分是晕了,有一个胖点的可能是饿的睡着了,兰静秋一碰他就醒了,然后贪婪地想大口喝水。   这小胖同学醒过来的时候,身后一直跟着兰静秋的段学明吓了一跳:“他们还活着?”   “当然还活着!”   兰静秋忍不住回头看了段学明一眼,发现他是真的很惊讶,她来不及细问,赶紧制止小胖子大口喝水:“别急,慢慢来,小口小口的喝,这是葡萄糖先喝两口就能缓过来,一会儿就给你水喝,还有饼干吃。”   这一刻,她的声音出奇地温柔,带着安抚的力量,小胖同学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声音也干裂的像是从沙漠远徒归来。   兰静秋拍拍他:“好了,别哭了,大家都在努力,很快就能把你们救出去。”   她一边安抚一边数着人数,然后她发现最靠近里边的一个男孩手上脸上都是伤痕,像是被刀砍了!这孩子还发着烧,情况很危急!   “段学明,这是怎么回事?”   兰静秋一喊段学明的名字,已经醒了的小胖子马上缩了起来,好像十分害怕。   段学明此时已经恢复淡定,他耸耸肩膀,“他们打架,我也拦不住啊。”   “谁打架?”兰静秋一边问着手下也没停,她轻轻帮那孩子包扎好了伤口,然后又一一把其他靠里边的孩子拉出来检查一遍,然后发现身体上有刀伤的一共有三个孩子,两个男孩一个女孩。   “到底怎么回事?他们身上为什么会在刀伤?”   段学明却不答,只为难地看看最外边那三个孩子。   “你是说他们三个跟这三个孩子打架?”兰静秋问。   段学明点点头。   兰静秋看小胖子,小胖子表情怕怕的,朝兰静秋这边缩着,“我什么也不知道。”   她来不及细问,最里边还有一个,被房梁压住了,她半趴着过去,见最里边的人果然是刘小荣,人已经死了。他下半身被压着,上半身趴在外边,头破血流,在他脸旁边还放着一个脏兮兮的脸盆。   脸盆是很常见的搪瓷盆,很旧,已经掉瓷了,牡丹花的花色十分斑驳,最关键的是里边是湿的,盆底很脏,有泥土跟一些不知名的碎屑,都是湿的,贴在盆底上。   兰静秋回头看段学明:“这里边原来有多少水?”   段学明语气十分平静:“没多少,本来是满的,但房顶塌下来的时候洗脸盆差点翻了,就剩下一点了,我们也就够一人两三口的,不信你问小胖!”   小胖却不敢看他。   兰静秋从里边爬出来,又四处看了看,见她落地的地方放着扔下来的那几瓶水,还有吃剩下的饼干包装,不过大部分没有拆封,看拆开的那些吃的也不多,她过去拿了饼干递给小胖。   小胖整张脸都亮起来了,一把接过来就往嘴里塞。   兰静秋再回头看这些人躺着的位置跟情况,心里已经有了猜测,她叹了口气,看着段学明,“洗脸盆里的水只有你们三个能喝吗?   “没有啊,他们都喝了!不信你问小胖。”   小胖点点头又摇摇头。   段学明脸上显出狠厉之色,小胖马上嘶哑着嗓子说:“喝了,我喝了。”   兰静秋问他:“喝了几口,什么时候喝的?”   “就刚开始那两天喝了,后来……后来……就没有了。”   “什么叫没有了?你清楚的看到盆里的水喝完了吗?”兰静秋问。   小胖又不敢说了,他干脆把最后两片饼干塞进嘴里,占住嘴,就不用说话了,然后可能吃太急了,又被噎的翻白眼。   兰静秋把水递给他,帮他在胸前抚着,顺顺气,段学明嘟囔了句什么,兰静秋听得清清楚楚,他说的是蠢货。   “看来这里边最聪明的就是你了,在下边七天,一点事都没有!”   段学明苦着脸说:“我是班长,我必须坚强啊。”   兰静秋嘲讽地笑了笑,没理他,先跟外边通报了这里边十七个孩子的状况,段学明一个人什么事都没有,六个人有外伤,其他的都是脱水跟饿的,有外伤的六个有两个在发烧,需要急救。   上边又扔了退烧药下来,洛生海朝下喊:“静秋,别急,他们已经商量好了方案,马上就开始行动。”   兰静秋答应一声,接了退烧药给那两个发烧的孩子喂了下去。   段学明坐在最外边,脸色凝重不知道在想什么,对同学们的生死漠不关心。   兰静秋喂完退烧药,把这两个最需要急救的孩子拉到外边来,这才问段学明:“你说他们打架,用什么打的?这三个孩子身上都有刀伤,刀呢?”   段学明摇头:“我不知道,我刚才睡着了,醒了就听见你们在外边喊话,好像我睡着的时候他们又打起来了。”   兰静秋无奈道:“你说你一个人没事,是因为你够坚强?恐怕只坚强还不够,还得够狠吧,段学明,你当我傻吗?那半盆水只有你们三个喝,其他孩子就一直渴着,他们人多,肯定不服,不服就要抢水,他们来抢水你们就用刀砍他们,对吗?”   段学明摇头:“我没有砍人!是周同民砍的,都是他砍的,小胖也知道。”   “哪个是周同民?”   段学明指了指最外边头上有伤的那个,兰静秋指指那个砸断腿的女孩:“她是周爱凤?”   “没错,他们两个是堂兄妹。”   段学明,周爱凤跟周同民都是嘴唇湿润,到最后都有水喝的,兰静秋又指指另一个头上有伤嘴唇干裂的男孩,“他叫什么?”   “刘小凯。”   兰静秋想起洛生海的描述,看了眼刘小凯的嘴唇,问段学明:“他沙哑着嗓子喊救命,还喊给他水,他这句话恐怕是对你喊的吧,因为你控制着水,我们往下扔了水,他都没能喝上。他头上的伤是怎么来的?你砸的吗?想杀人灭口?那女孩腿上砸的石板你们也可以轻易推开,所以肯定不是一开始就被砸了,也是你刚才砸的吗?所以她才痛叫一声。怎么,发现救援来了,你怕自己做的事被人发现,就想杀人灭口?”   段学明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我没有,你别欺负人,我是班长,我一直在照顾他们,怎么可能杀人灭口,明明是他们自己打起来了。”   兰静秋不想在下边审他,叹口气:“别急,这七天发生了什么我们会调查清楚的,如果冤枉了你,到时候我给你道歉。”   段学明还在装委屈,洛生海突然从上边扔下来一个用海绵包裹着的相机,让兰静秋把下边的情况拍照记录。   兰静秋带了两个手电,给了段学明一个,让他帮忙照明,此时天已经蒙蒙亮了,有些人家已经开始放炮,上边又有电锯的声音不知道在锯什么东西,声音嘈杂。   段学明眼神闪烁,盯着兰静秋手里的相机,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小胖有脂肪储蓄,又喝了几大口葡萄糖,恢复得很快,他一手拿着桃酥一手拿着水瓶,正吃喝着,听见炮声马上兴奋起来:“这是过年了吗?我没死,我还能回家见我爸妈,我还能过新年?警察阿姨,我也想放炮,到底什么时候救我出去?”   兰静秋见他这么没心没肺,也不由乐了,“别急,他们正在努力,很快就可以出去。”   小胖看见她要往里边去拍刘小荣,脸上兴奋的表情马上僵硬,段学明的手电照着里边,但借着微弱的晨光,兰静秋隐约看到小胖脸上害怕的表情。   她不由皱眉,刘小荣应该是在他们被绑架来之前就已经死了,就算没死,也半截身子被压在了房梁下,有什么好怕的呢?   难不成是怕死人?   她跪伏在地上,细细查看着刘小荣的尸体,惊讶地发现刘小荣的袖子被割开了。   兰静秋把他的袖子扯开,就看到了他胳膊上的伤口,深可见骨的伤口,有人割掉了他胳膊上的肉!   跟在她身边的段学明见她发现了这个秘密,呼吸也瞬间急促起来,马上喊道:“不是我干的!” 第473章 灭口   兰静秋看到刘小荣身上的伤口时瞬间明白了, 为什么都被困在这里七天了段学明还能如此活蹦乱跳,他们不只有喝的还有吃的。   正是冬天,尸体没那么快腐烂, 只是不知道他们是从哪天开始吃人肉的。   兰静秋十分庆幸找到了他们, 如果找不到的话,下一个遭殃的会是谁?   她转头看段学明时, 发现他已经哭了起来, 这次是无声的抽泣,“阿姨,这里太可怕了,你快救我们上去吧。”   兰静秋叹口气,居然还在装无辜。   “刀呢?你扔在哪儿了?”   “什么刀?我不知道,是周同民割的肉, 他说他饿坏了。”   兰静秋温声道:“吃肉的有你吧, 我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特殊的环境下,人确实会做出平时难以想象的抉择来, 能保住命就已经很不错了, 你说呢?”   段学明诧异地看着她, 似乎在判断她说的话是真心还是假意。   兰静秋笑道:“刘小荣是被他爸爸杀的,跟你们并没有关系,你们十七个孩子都没事才是最重要的, 受伤的那两个孩子只是发烧,吃了退烧药应该不会有大问题, 所以你没必要担心。”   段学明毕竟还是个孩子, 他似乎松了口气, 哭丧着脸说:“警察阿姨, 我不想吃的,是周同民说他爷爷说过灾荒的时候人就是两脚羊,人吃人是常有的事,还跟我说反正这个刘小荣是坏人,本来就该死。”   兰静秋皱眉:“该死,也就是说你们见到他的时候他还没死喽?”   “刘小荣一直在装死,我们都以为他死了,人都埋了,没想到他却被他爸爸藏在这里,阿姨,他特别坏,杀了我们陶老师,不肯认居然还装死。他爸爸把我们骗来这里,他还躺在床上装死,不肯跟我们认错道歉。”   兰静秋问:“刘卓越把你们骗来这里,你们发现刘小荣躺在床上,他当时头上有血吗?”   段学明乖巧地摇摇头:“没看见血,就看见他跟睡着了一样躺在床上。”   “然后呢?”   “然后我就伸手捅了捅他,想把他叫醒,结果房子突然塌了,他被震醒了,看见我们他先是吓坏了,后来又拿刀追着我们跑。”   兰静秋皱眉:“房子不是瞬间塌的吗?”   “不是,是门口那边先塌的,然后我们想跑已经跑不出去了,刘小荣拿刀追着我们,把我们赶到这里,还骂我们阴魂不散,这时候才突然全塌了,我们都缩在一起没被砸到,就他被压在了房梁下。”   兰静秋没想到刘小荣居然不是刘卓越杀的,难不成他又一次假性窒息了?刘卓越也够糊涂的,有过一次教训,居然还记不住,不过也许是因为这次是刘卓越自己拿秤砣砸的儿子,他太心慌了,于是直接断定刘小荣死亡,然后就跑去骗孩子们来给儿子陪葬了?   兰静秋皱眉问段学明:“你们这么多人被骗进来,在房子没坍塌前,你们就没想过逃跑吗?”   “想过啊,可是我们一进来门就锁上了,窗户也都封着,我们出不去在屋里找工具想撬门,这才发现刘小荣躺在一张破床上,然后我们把他弄醒想问他怎么回事,他就拿刀要砍我们,说都是我们害的他,他真的很坏,特别坏。明明是他杀了他弟,还要栽赃给陶老师,我们肯定追着他不放啊。”   段学明说得义正言辞,“阿姨,你不知道怎么回事吧,就是刘小荣的弟弟刘小瑞跟我们一个班,春游的时候刘小瑞淹死了,刘小荣就把我们陶老师弄死了给他弟报仇,其实就是刘小荣把刘小瑞弄死的,他真的太坏了。”   兰静秋挑眉:“你为什么这么肯定,看到什么了?当时为什么不说呢?”   “不是我,是别人看到的,我也忘记是哪个班的了,反正有人看到是刘小荣推了刘小瑞,可大人都不信啊,觉得他们是亲兄弟。”   兰静秋说:“不对吧,当时的笔录里可没提,有目击者说刘小荣推了刘小瑞。如果有的话,我相信警方一定会调查,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段学明不悦道:“阿姨,你不会以为我在骗你吧,我真没有,反正就是刘小荣杀了我们陶老师。”   “所以你就组织你的同学各种吓唬刘小荣,把他吓唬到装死。”   “我是为了正义,为了替陶老师讨回公道!”段学明挺着胸脯,看起来十分有正义感。   兰静秋心中微叹,这孩子可不简单啊,刘小荣只是推了刘小瑞,并没有看着他淹死,他走了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也许只有这个段学明知道。   她转头看小胖,见他呆呆的,就问:“段学明说的都是真的吗?”   小胖愣了下,手把水瓶握得呼啦响,不过他还是点头了:“嗯。”   这时上边再次传来机械声,还有人声在喊一二三,应该是在移开障碍物,有粉末随风飘落,兰静秋伸手挥着,靠近小胖耳边问:“吃饱了吗?”   小胖点点头。   兰静秋又问:“出去了你最想吃什么?”   “猪蹄,鸭脖,鸡腿,红烧鱼还有大馒头,肉馅包子……”   小胖同学家庭条件应该不错,瞬间说了十来样东西,兰静秋一直把耳朵凑在他嘴边,边听边点头。   因为上边的噪音,段学明根本听不见兰静秋在问小胖什么,他看小胖肯定的点头,又凑到兰静秋耳边说个没完,马上急了,扯着嗓子喊道:“他在撒谎!”   不过他的声音淹没在了噪音里。   等噪音小了点,兰静秋再看他的眼神已经变了,变得难以置信,甚至很害怕的感觉。   段学明眼神幽暗,手里的手电在她跟小胖身上来回晃着。   “他都跟你说什么了?”   兰静秋叹口气:“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我说得真没错,你是真狠啊!小小年纪就这么狠,等长大了还了得,必须得好好管教。”   “小胖在撒谎,他饿的做白日梦了,不信你把别人弄醒问一问,小胖把土块当饺子往嘴里塞。”   “是吗?可他吃土也没吃人肉!”   “你刚才说了迫不得已吃人肉是没办法的事,是为了活命,再说是周同民给我们割的肉,不是我!”   兰静秋叹口气,指指刘小荣的头:“你说发现他时他身上很干净,现在他又头破血流了,是谁弄的?”   “房都塌了,肯定是砸的啊。”段学明没好气地说。   “他被压住后挣扎过,当时可没死,你都对他做了什么?这么多人都看到了,听到了,你还试图隐瞒?难不成你想把他们都杀了灭口吗?”   段学明气得咬牙,他真以为那些同学已经饿死渴死了,还去推过他们,动都不动,哪想到居然一个都没死!小胖喝了两口水居然活蹦乱跳了,早知道该每个人补上两刀,可那样他就逃脱不了了。   他瞪着小胖:“你都跟警察阿姨说什么了?不要乱讲。”   小胖很怕他,一被他呵斥就哆嗦起来:“我……我没乱讲啊……”   兰静秋马上把小胖护在自己身后,“该说的他都说了,等上去了,其他人也会证实他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你急什么。看来小胖说得没错,你确实杀了人!”   小胖呆呆的,脑子里一时转不过弯来,他刚才只说了好吃的,哪里敢说段学明杀人。   段学明却信以为真,恶狠狠地瞪了小胖一眼,抹着泪对兰静秋说:“警察阿姨,真不是我的错,我是怕刘小荣拿刀乱砍,才抢了他的刀,他的头是周同民砸的,吃他的肉也是周同民提出来的。刘小荣当时骂我们,说我们扫把星一来就把他家房弄塌了,我当时为了气刘小荣,就说我看见他推刘小瑞下水了,等他走了,我还看着刘小瑞在水里挣扎,还拿树枝捅他,看着他淹死。”   他说着又瞪了小胖一眼:“小胖,我确实说过这些话,但刘小荣一死我就告诉你们了,这些都是假的,是我编出来骗刘小荣的啊。”   兰静秋皱眉:“奇怪,刘小荣都已经半截身子被压住了,只要你们不管他,迟早是个死,为什么你们还要抢他的刀,要砸他的头,还要骗他?”   段学明冷哼:“他骂我们。”   “他骂你们,你就把他杀了。”   “不是我杀的!”   “你当初看到刘小荣推刘小瑞了,却没喊人,甚至还看着刘小瑞在水里挣扎,还拿树枝把他往水里摁?所以你才没法跟大人说这事,段学明,你跟刘小瑞有仇吗?为什么见死不救还落井下石?”   “没有,我没有看见,我更没捅刘小瑞,都是我瞎说的!小胖早就傻了,你别信他的话!他宁愿吃土也不吃肉,还喝尿来着,他早傻了。”   小胖居然点头了:“嗯,我傻的,我什么也没说。”   看来他早被段学明吓破了胆。   兰静秋叹口气:“他不肯吃,因为那是他同类的肉,他喝尿是因为有人拿着刀控制着唯一的水盆,不给他们喝,段学明,你才十一岁啊,居然如此恶毒!”   段学明眼里戾气一闪而过,还试图装:“阿姨,我是没办法了才吃了肉,我想活命啊,我也没拿刀吓唬人,现没杀人,都是周同民干的。”   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提到周同民,让兰静秋紧张起来。   段学明一直把所有责任都推向周同民,可周同民只要醒了就会说出真相,难不成段学明有把握周同民永远不会醒了?   兰静秋赶紧又过去替周同民做了次全身检查,这才发现他的脚底受伤了,用破布胡乱包着,她解开破布,发现他的脚底已经化脓了,兰静秋看着那个散发着臭味的伤口皱眉,难不成是踩到了铁钉?   “他的脚怎么了?”   “踩到碎玻璃了!”段学明利索地说,然后又道:“你总不能说这也是我害的吧,是他自己踩到的,跟我可没关系!”   兰静秋摸了摸周同民的额头,没有发烧,应该没大碍吧,可段学明的态度太奇怪了,难不成在他们被发现之前,周同民已经发过烧打过摆子,现在只是回光返照?   她带的只是最简单的医疗工具,根本没法救治,赶紧朝外喊:“洛队,还有多久能出去?” 第474章 帮我   上边的人一直没闲着, 已经移开了最上边的障碍物,土块跟灰渣不时散落下来,狭小的空间里空气更加污浊。   消防队的人又研究出一套方案, 想从侧面挖洞, 觉得这样更安全点,洛生海皱眉:“里边有孩子支撑不住了, 只要弄开缝隙就往上拉人吧。起码把重伤的先弄出来。静秋能下去, 痩点的孩子应该也可以拉上来,只要在同一侧弄开个口子就可以。”   兰静秋第一次汇报的时候说只有两个发烧的孩子有点严重,给了退烧药,还以为可以争取些时间,见此,消防队长研究了一下结构:“先扔几根钢管下去, 让他们把房梁先支起来, 在第二层障碍上开个跟第三层障碍同一侧的口子, 应该不会影响到下边,又可以把人拉上来。”   下边, 兰静秋已经又给这些孩子喂了一遍葡萄糖水, 已经有两个孩子苏醒过来。   段学明脸色更加难看了, 他还是下手不够狠啊,如果只有他一个人能逃出去就好了。   兰静秋见他不顾头上不断掉落的碎屑,硬要站在缝隙那里, 不由苦笑:“你站在那儿也不会第一个救你啊,万一上边掉点碎玻璃砸你个头破血流, 冤不冤?”   段学明往里站了站, 这时上边开始喊, 要往下边扔钢管。   兰静秋把那些孩子放到安全的地方, 又把段学明往里拉了拉,等十根钢管扔下来,段学明突然又积极起来,把散落在地大小不一的钢管堆到一起:“警察阿姨我来帮你吧,是不是要把这根房梁支住。”   兰静秋可没敢让他动手,她自己根据大小排好顺序,从里到外做了一遍支撑,才朝上边汇报。   此时天已经大亮了,消防队长让他们都缩到角落里,开始用工具强行拆除障碍物,噪音很大,外边透过来的自然光线不时被遮挡住,段学明的脸一会儿明一会儿暗,眼里的戾气却更重了。   小胖似乎是察觉到什么,紧紧往兰静秋这边靠,刚醒来的那两个女孩也不由自主的靠在兰静秋身边,段学明冷哼一声,瞪了他们一眼。   这个小小的避难所随着外边的动静好像也跟着颤抖起来,随时有倒塌的危险。   兰静秋刚才又给孩子们喂葡萄糖水时把各处都检查了一遍,没发现刀子,也许那把刀就在段学明的身上,让这孩子拿着刀,终是隐患,她干脆借机朝他伸手:“怕不怕,到阿姨这儿来。”   段学明此时的表情跟大人没什么两样,他愤怒不屑地摇摇头。   兰静秋伸手拉他:“挤到一起才安全,到这边来。”   段学明却蹭的一声窜了出去,不顾头上掉落的砖石碎块,站在外边,恶狠狠地说:“你明明心里把当坏人,还说我是杀人犯,为什么还要装做关心我?”   兰静秋说:“就算你是杀人犯,我也得救你,因为我是警察!”   “我没杀过人,我跟刘小荣说的话都是吓唬他的,后来小胖他们不听话非要喝水,我要管他们,想给他们平均分配水才能撑更长时间,我没错!”   兰静秋冲他招手:“先过来吧,有错没错,上去再说!”   段学明慢慢走到安全的地方,却不肯到兰静秋身边来。   兰静秋很想把他按住搜下身,但还是忍住了,虽然她有把握一招制敌,可万一两人打斗起来再把这里弄塌了,就得不偿失了。   于是她不再管段学明,任他在宽敞的那边吃土,上边尘土飞扬了很久,才终于穿来欢呼声,显然通道打开了。   洛生海跟兰静秋说:“先把重伤员捆好,我们拉上来。”   兰静秋答应一声,手在拖周同民,眼睛却一直盯着段学明。   段学明还真没让她失望,突然往后一倒,白眼一翻,吐起了白沫。   他伸着手,眼神惊慌失措地看着兰静秋,似乎在说救救我,“我,我有重病,我,我要药!让我先上去,求求你,让我先上去。”   兰静秋冷冷看着他,“别装了!”   她话音没落,段学明浑身像打摆子一样哆嗦起来,兰静秋正要上前查看,小胖突然喊起来:“阿姨,别去,他是装的,昨天周同民就这么哆嗦来着,他肯定是学他的。”   小胖本来不敢反抗段学明,可这个阿姨对他太好了,他不能看她吃亏。   段学明却气得骂了一句。   兰静秋心中更厌恶段学明了,原来周同民的情况已经很严重了,可他居然还在阻拦,不想让周同民得到救助的机会。   兰静秋上前一步,刚想把段学明绑起来扔在一边,段学明站起身身体却像失衡一样再次倒下来,差点带歪靠近他的支撑。   “阿姨,我真的有病,让我先上去吧。”   兰静秋掏出枪来对准段学明:“靠边站,我最后一个上去,你倒数第二个,听懂了吗?再敢动的话我就开枪了。”   段学明听到□□上膛的声音吓了一跳,好像这才想起来面前的人是警察,不是他能随意耍赖刁难的。   上边的人听到兰静秋的话,不禁皱眉,李刑警说:“有不安分的吗?先捆好拉上来,免得捣乱。”   兰静秋却说:“不行,我怕他途中搞鬼,我最后再跟他一起上去。”   她把段学明逼到刘小荣的尸体旁边,这才一个个往上送人,小胖是倒数第三个,她本来还担心会卡住,不过小胖不知是饿了七天,还是只是脸胖,他十分灵活,在洛生海的指挥下轻松通过了最狭窄的地方。   现在三角区只剩下兰静秋,段学明还有刘小荣的尸体。   段学明咬着牙看着醒着的晕着的都被拉上去了,只剩下他一个人,他脸色越来越难看,显然气坏了,平时什么都是他第一份,现在居然最后才救他!   兰静秋似乎猜到了他的心思,笑道:“你是班长,不是该起带头作用吗?本来你就该主动留在最后,为什么要生气?对了,小胖其实什么也没跟我说,你却一股脑的都说了,也就是说连刘小瑞的死都跟你脱不了关系对不对?”   段学明的脸色更难看了:“他什么也没说?”   “没错,我诈你的!我已经通过洞里的情况判断出了当时的状况,你就是彻头彻尾的坏孩子,你想不想听听我的分析?”   兰静秋一边低声跟他说话一边往他腰上系绳子,段学明看清楚了绳子的系法,突然说:“我告诉你刀子在哪里。”   “哦?不急,上去再说吧。”   “那地方是个特别小的缝隙,只靠说是找不到的,我领你去。”段学明说着甩开绳子就往里跑。   洛生海他们从上边能隐约看到下边的情况,见此不由皱眉,李刑警说:“难不成还有不想上来的孩子?赶紧五花大绑拉上来啊,等什么呢?女同志就是婆妈。”   洛生海皱眉:“静秋这么做一定有她的理由。”   “什么理由,特殊情况,就别管孩子乐不乐意了,先上来再说啊!气人。”   下边的兰静秋还真就跟失了智一样跟着段学明跑了回去,段学明走到需要兰静秋弯腰的地方,指着头顶横梁处的一个缝隙:“我就把刀子扔到那里边了!你找找看还在不在。”   兰静秋过去朝里边摸索时,段学明突然把那一排支撑房梁的钢管全都推开,支撑时兰静秋用了力,角度卡得很死,他一个人用尽吃奶的力气也只推倒了三根。   但十几个孩子一个个的往上拉,肯定反作用到三角区的顶部,这个位置早不如之前那么安全了,又加上刚才施工去除障碍时把支撑的结构抽去了一边,此时上边的砖瓦咯咯作响,像是下一秒就要塌了。   上边传来惊呼声,叫他们快点出去,兰静秋转身,却被段学明推了个趔趄,段学明自己却朝着缝隙处跑了过去。砖石不断往下掉,兰静秋在灰尘里看到段学明学着她的样子把他套进绳索里,又拉了拉绳索,上边的人马上拉他上去了。   兰静秋看着他的背影突然觉得似曾相识,记得去年也有个恶童,为了掩盖自己的罪恶,试图把矿洞弄塌,她叹了一声,恶童的产生各不相同,但都一样恶啊。   洛生海发现安全区要塌了,兰静秋却还没上来,他喊了一声,只看见下边的灰尘渐高,一时也顾不了那么多了,立马跳了下去。不大的缝隙被他踹开一角,段学明被拉上来,他从旁边钻了过去。   他这一跳把李刑警吓得不轻:“洛队!”   洛生海没听到他的声音,因为三角区里边已经塌了,发出轰隆一声巨响,洛生海的心里也轰隆一声,撕心裂肺的痛。   她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   洛生海被石板倒塌掀起来的气浪推倒,砖石劈头盖脸地砸过来,他顾不上自己的安危,朝着倒塌的角落扑过去,试图用手搬开最大的石板,可石板上全是砖石,哪儿那么容易推开。   李刑警也跳下来帮着清理,消防队长也吓坏了,本来还以为万无一失,下边已经加固过了,怎么突然就出了事!   大家急着清理压在一起的房梁石板跟砖木,大部分人觉得这个冲击力,下边的人肯定当场被砸死了。   连左主任听见兰静秋还没上来就塌了,也震惊不已,“完了,完了!”   他说完,又打了下自己的嘴,“说什么胡话呢!快挖啊,静秋同志一看就不是短命的人!赶快挖!”   洛生海冲在最前边,等看到兰静秋的衣角时,他眼泪差点掉下来:“静秋!你一定不会有事的!”   他手指甲都磨掉了,指头出了血,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等他和李刑警合力移开压在兰静秋身上的砖石时,才发现不对劲,这些砖石并没有直接压在兰静秋身上,她倒卧在一个很安全的小空间,早就已经触地的房梁跟钢管给她支撑起了一个三角的小帐篷。   感觉到上边的压力消去,兰静秋睁开眼看见是他,立马往旁边一滚,从那个安全的小空间里出来。   她浑身是土,脸上头发上都是,可眼睛却很亮,她冲洛生海眨了下眼,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但洛生海看出了她的口型,她在说‘帮我’。   帮她什么?她显然没受伤!   洛生海想到刚才的心悸,气得恨不得给她两巴掌,这种事能闹着玩吗?可显然静秋不会拿这种事吓唬人,他心中微叹,嘴上却配合着:“静秋!静秋!你没事吧,快抬她上救护车!” 第475章 假死计划   兰静秋被抬上救护车时, 刘小荣的尸体也挖出来了。   围观的人在警戒线外看着刘小荣的尸体被抬出,有人好奇地问:“听说死了个警察。”   “没错,好像还是个女警察。”   “怎么回事?”有刚来的问。   “十几个孩子被压在下边了, 就那个女警察比较瘦小, 能下去,结果孩子们都救上来了, 女警察埋在里边了。”   “听说还很年轻。”   “对啊, 我半夜就起来帮忙了,远远的看了一眼,挺年轻挺漂亮的一个姑娘,可惜了。”   “这些孩子们怎么埋到里边的?不是说这里要重建吗?”   “谁知道呢?听说好几天了,一直在找他们,都是刘凹市的, 谁知道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大过年的, 这叫什么事?”   “可不是嘛,今天大年初一, 太晦气了!走吧走吧, 别看了, 今天多放点炮,初五再去买。”   有人就说这人:“人家民警同志是为了救孩子牺牲的,这是光荣的事, 怎么就晦气了,会不会说话。”   “另一个死的是谁?”   “就是买下那处院子的小伙子, 才十九, 我见过一面, 整天低着头也不跟别人搭话。”   天已经大亮了,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议论声也越来越多,都说有女警察为了救孩子被砸死了。   兰静秋被抬出来的时候看起来真得很惨,一动不动,就像一具冰冷的尸体,但到了救护车上,医护人员给她检查过,发现没有外伤,心跳确实不规律,但也不需要急救,急救医生简单检查了下说:“可能脏腑有内伤,先回医院做下全身检查吧。”   兰静秋看医生一脸轻松地坐到了旁边,就假装虚弱地低声跟洛生海说:“段学明身上可能有刀。”   “放心,每个孩子上来第一件事就是搜身,不会出事的。”   洛生海说着凑近兰静秋耳边,“你究竟想干什么?”   兰静秋轻轻拉住他的手晃了晃:“装死,帮我。”   洛生海一脸懵逼,装死?为什么要装死?想还原一下刘小荣是怎么假死的吗?可他那是溺水后休克,当时没呼吸没脉搏也没请医生,她这马上进医院了,要怎么装。   也没有装的必要啊!   等救护车到了医院,停车把兰静秋往下抬到推车上时,她呼吸突然急促起来,大口喘息着,急救医生吓了一跳,推起车就跑。   还没到急救室,兰静秋突然就闭过气去了,逼真的把洛生海都吓了一跳。   急救医生喊人:“呼吸骤停,赶紧准备抢救。”   有些病人被重击或从高处摔下,头两天发现不了问题,过后会有脑部或内脏持续性出血,很危险。   也有的平躺着没事,体位一变化就会引发受创的地方大出血。兰静秋是被坍塌的砖石压在下边,急救医生自然先入为主,以为她头部和内脏受创,有内伤。   洛生海跟着把车推进急救室里,想看看兰静秋还想怎么演下去。   兰静秋却趁机捏了捏他的手。   洛生海反手握住她的手,发现她的手冰凉,脉搏微弱,也不知道她使了什么手段。   显然她想要装的逼真,但人家一抢救肯定会揭穿她,她想让自己配合她,可该怎么配合?   洛生海心中疑窦丛生,但他相信兰静秋不会因为好玩就干这种蠢事。   于是他只好道:“不用急救了,没用的,脉搏都摸不到了,呼吸都停了!”   医生哪里肯听他的,准备好起搏器就要急救,洛生海发火推开他:“没救了,她死了!懂吗?她死了,别再折腾她,别碰她。去找个女医生来,你别碰她!”   他说着莽不讲理地把医生跟两个护士都赶了出去。   医生气坏了,破口大骂他无知,“这时候分什么男女啊?还他妈的人民警察呢,窒息五分钟的都能抢救回来,你怎么知道没用了?”   这时左主任也赶过来了,一边往这边走一边跟陪同的要求医院赶紧派最好的医生来,这位负责急救的医生更气了,一个要女医生,一个要最好的医生,呵,救个命还这么多事!   而且这事他的操作完全没问题,在车上确实没有发现异常,也做了常规的检查,突然失去生命体征又不给急救不给查原因能不气吗,他以为是这些警察瞧不起自己,摔了手套就找领导去了。   洛生海在急诊室里拍拍兰静秋的脸:“他们出去了,你究竟想干什么?真不怕把自己憋死啊!”   兰静秋长出一口气,拿出夹在腋下的两个石块,“洛队,麻烦你请左主任和一个靠得住的医生进来,我要装死。”   洛生海看着那两个椭圆形的石块,都无语了,“这就是你脉搏微弱的原因?兰静秋,你疯了吗?为什么要装死?”   “一言难尽,你先叫左主任进来我一起说。”   洛生海更气了。   外边左主任听说人已经死了,吓得手都抖了,把门锤得山响:“怎么回事,马上开门!”   洛生海打开门让左主任进来,开门时他一脸沉痛:“左主任,还是晚了一步啊!”   左主任想到那个被公安部当做重点培养对象的年轻女孩就这么死了,心不由抽痛起来,“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他连声质问,完全不敢相信。   身后的医生想跟进去,洛生海哐的一声关上了病房门,然后才低声对左主任说:“静秋想装死,要我们配合。”   左主任傻眼:“她没事?装什么死?过家家呢?你居然还配合她?还一堆事没处理呢,你们俩在这儿演戏!都疯了?”   兰静秋从病床上跳下来:“左主任,请小声点,我挑这时候假死,是因为时机太好了,而且您在场,您有足够的权限来批准这件事。”   “批准什么?兰静秋同志,请你严肃一点,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兰静秋认真道:“左主任,我很严肃,麻烦您先把外边清场,留下一位靠谱的医生就可以,我需要他帮我开死亡证明。”   左主任是真生气了:“什么死亡证明,大年初一你也不嫌晦气,你先给我说清楚。”   兰静秋简短把老四的事说了,左主任皱眉:“怎么不早说,你四姐被骗去贩毒了?我还以为你回家休假,听说这边喊人,又赶回来了。”   洛生海也吓了一跳,他在兰静秋回凤安前一天被急召来这里,根本不知道后来发生的事,“你四姐现在没事吧。”   “没事,现在拘押在莞市公安局,把她骗走的人还没找到。而且这人回老家差点害死一村人,显然是想远走高飞了。”   左主任叹口气,先出去安排了,他很快回来,问兰静秋:“所以你怀疑有人为了报复你,才把你四姐骗去贩毒,甚至想把她骗出国,你现在为了查这个人想假死脱身?”   “没错,他可以骗我四姐,就可能会针对我其他家人甚至我的同事,我不能竖在那里当靶子,我想换个身份去查。”   左主任不解地问:“有确切证据能证明是有人报复你吗?”   兰静秋解释道:“确切的没有,但我直觉是针对我的。我爸是生意人,之前接触过莞市一家服装厂子但没敲定合作意向,骗我四姐的人叫李华子,他是在我爸第一次在展销会接触过这家厂子并说会去考察后才去那里应聘的,为了应聘成功还办了假的高中毕业证。然后我爸带我四姐一起过去商量直销的事,他主动跟别人调换来招待我爸跟我四姐。他还让我四姐把他写的信全部烧掉。而且他在骗我四姐的时候,多次出门见朋友,应该是有人在指挥他。我四姐说他还有他身边的两个人,都不像普通的小混混。”   洛生海说:“能一次拿出七百克海/洛因的肯定不是小混混,是有组织的贩毒团伙。”   左主任点点头,叹口气:“是啊!而且还敢赊账!简直闻所未闻!静秋,你说有人报复你,有目标吗?你觉得是谁在报复你?“   兰静秋肯定地说:“凤安市东城派出所出逃的前民警刘剑。”   左主任皱眉:“这名字我有印象,是不是上过你们省报,把自己吃胖了,畏罪潜逃偷渡出境的那个!”   “没错就是他!”   “他跟你有什么恩怨?”   “我刚入职就是在东城派出所,因为运气好破了大案,受曹所长重视,他总是说怪话,后来我很快破格升了二级警司还被调到了我们市的刑警大队。他比我资历老却没升级,而且他早就说过想去刑警队,可能他对我有些嫉恨。”   洛生海皱眉,他跟刘剑接触过不止一次,觉得刘剑应该不是嫉恨兰静秋,而是对她有特殊的感情。   兰静秋接着道:“他一直对我言语挑衅,但我觉得都是同事,吵两句很正常,也没太在意。我们查案时有一个李婶子的老伴被刘剑抓了,李婶子来派出所里大闹一场指着刘剑骂,刘剑当时脸色很难看,后来这个李婶子触电身亡了,我曾经怀疑是他下的手,还调查过他,不知道他有没有发现。然后我们之间的导火索是破格进了东城派出所的周保国,我们叫他小周,他被刘剑诬陷成杀人犯,我为了查案跟踪刘剑。在我跟刘剑单独在桥上时,他自己翻身落水,有目击者就说是我把他推下去的,还好后来查明他到过深市后来又偷渡出国了。”   “这么复杂吗?你怀疑刘剑逃出国跟毒贩扯上关系,并利用自己华国人的身份,帮他们把毒品运进来?顺便还骗你四姐当毒贩以此来报复你。”   兰静秋点点头:“没错,就是这样!刘剑多次说过对现在的工资和生活水平不满意,而且他是个很容易铤而走险的人。”   左主任烦躁地挠着所剩无几的头发,“这刘剑是怎么被选拔进警察队伍的?”   兰静秋叹口气,替原来的刘剑哀叹,真的刘剑已经死了,那个人本就是个毒贩。   洛生海道:“静秋,你可以先休息一段时间,但以别的身份去查案太冒险了,要怎么查?去卧底吗?如果操控李华子的真是刘剑,李华子要骗你四姐,肯定对你家很了解,也许见过你的照片,你说你怎么去卧底?”   兰静秋无奈道:“我可以乔装改扮啊,不然就这么坐以待毙吗?如果不能证明我四姐是被我连累,她至少会被判七八年,可我很确定她是被我连累。”   她又跟左主任说:“左主任,我想抓到刘剑也想铲除掉这个随手就能拿出七百克毒品的贩毒团伙,请你批准我的假死计划。”   左主任再次挠头:“这事闹的,还假死计划!你这计划恐怕是刘小荣给你的灵感吧,叫你来查案,你居然要借案子假死,还得我给你背锅。”   兰静秋赶紧说:“这怎么能叫背锅呢,就是因为有左主任在,我才敢这么做啊,除了公安厅,不管是我原单位还是我借调的单位都没有这个权限,只有您能帮我把这事办得毫无破绽,我看左主任雷厉风行的工作作风,肯定敢于冒险,再说我这也不是冒险,我这是无奈之举。”   左主任摆摆手:“行了,先别给我戴高帽,你先去重症监护室装病号,小洛回公安局,这案子还没结呢,都别急,给我点时间让我考虑一下。” 第476章 撒谎   左主任做事确实雷厉风行, 立马安排了医生把兰静秋送进重症监护室里,负责的医生写下入院记录和抢救经过,心脾受重创。   接下来等左主任的通知再决定是死亡还是治愈, 左主任肯定不能只听兰静秋的一面之词就做决定, 他还要去调查分析。   洛生海还有很多话要问兰静秋,可她一点事也没有, 那边案子还没结, 而且重症监护室里也不需要陪床,他只好回去查案。   兰静秋把她在下边的发现,还有跟段学明的对话都简单记录下来交给他。   临走前,他说:“我虽然配合你,但我当时真不知道你想干什么,我现在也不希望左主任同意你的计划。”   兰静秋看着他笑:“其实如果先发现我的不是你, 我就只能见到左主任后再装了, 也就没这么逼真, 谢谢你这么相信我。”   洛生海苦笑:“我现在有点后悔了。”   “那你说我还有别的办法吗?我不能保证他不再对我家人动手,更没把握找到李华子, 隐藏起来对我对我家人都好。”   洛生海无言以对, 但还是郑重道:“下次再有这种事, 记得提前跟我打招呼,你就不怕我被你吓出心脏病吗?你就不怕急救起来弄断你的肋骨吗?胆子太大了。”   兰静秋看了眼他裹着纱布的指尖,自知理亏, 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对不起。”   洛生海见她乖乖道歉, 心又软了, 叹口气, 转身走了。   兰静秋一个人在重症监护室里躺着,本想把李华子的成长经历还有案子的各种细节再推敲一遍,可哪知道伴着呼吸机的刺啦声困意很快袭来,大年初一她在重症监护室里睡得十分香甜。   其他人就没那么好运气了,大年三十熬了一晚,大年初一接着审案子。   十七个孩子中,段学明和小胖一点事都没有,周同民最严重,脚化脓了,可能需要截肢,被刀砍的那三个伤口发炎,引起高烧,不过吃了退烧药控制住了,需要住院,刘小凯和周爱凤头上都被砸伤,周爱凤腿还断了,都需要住院。   剩下的那些孩子就是因饥渴导致的暂时性休克,有兰静秋两次喂葡萄糖水,出来后又挂上了吊针,很快就清醒过来。   家长们挤在走廊里,想见孩子们,还有的见自家孩子没事,又听说有警察救孩子牺牲了,又要求见殉职的警察,要下跪道谢。   当时围观看热闹的人看见刘小荣被抬出来时,发现了他被割开的袖子和快露出白骨的胳膊。   孩子们在下边人吃人的消息也越传越邪乎,那些家长还以为自家孩子都吃了,才能坚持七天,心里怕极了,一直追着问,负责的民警解释半天他们又不信。   “你们是不是不敢说?”   “有人看见牙印了,说是生咬的。”   “怎么可能,别危言耸听了,都是瞎说的,那是人又不是畜生,什么生咬!”   “肯定没我孩子。”   “为什么不能让我们见孩子?”   医院里乱成一团,左主任见兰静秋死了的消息已经传开了,不由叹气,这个静秋简直是先斩后奏!   等走到医院门口,听见人吃人的消息也越编越邪乎,左主任太阳穴不由隐隐作痛。   虽然找到孩子们了,但被叫来帮忙的都没走,左主任让洛生海赶紧安排审讯,除了重症的周同民,其他孩子都陆续醒来,他们怎么被骗去那里的已经查清楚了,但这七天下边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有刀伤,还有头上的伤都是谁打的,都得问清楚。   于是先叫那些家长看了看孩子,安安他们的心,再接着询问。   周同民家长听说孩子需要截肢,在走廊里痛哭失声:“他才多大啊,医生求求你救救他,不能让他变残废啊,他在学校运动会上年年拿长跑第一,求求你们了,没了脚他受不了的。”   医生也很无奈:“赶紧做决定吧,再拖下去截肢位置可能会上移。”   其他孩子家长一边安慰一边庆幸,段学明的家长却疑惑地问负责的民警:“我儿子呢?怎么他们都见了,我儿子呢?”   民警让他们到公安局问,大家都看过来,觉得十分奇怪,为什么只有段学明没事,周同民的家长扑过来:“都是你儿子那个坏种,就是他害了我家小民,我早就叫他不要跟你儿子玩了,他就是不听啊。”   段学明家长也一脸懵逼,“关我家小明什么事,你别血口喷人。”   民警怕他们打起来,赶紧把段学明家长送去了公安局。   十七个孩子只有段学明在医院做了个全身检查就被带去了公安局,连小胖都在输液,段学明一点事都没有,唇红齿白,精神抖擞。   洛生海看到他这样子,想到兰静秋的叙述,心里直冒凉气,这么点大的孩子,撒谎如喝水啊。   而且他不只撒谎,就看他想把兰静秋埋在下边的狠劲,那些有外伤的孩子很可能是他造成的。   “段学明,先把你跟刘小荣的纠葛交代清楚。”   段学明扣着手指:“我就是怀疑他杀了我们陶老师,而且他弟弟也是他杀的,陶老师教导我们要有正义感,大人不信我们的话,我们就一直盯着他。”   洛生海皱眉,他确实很聪明,一直用我们,是觉得法不责众吗?   李刑警问:“怎么个盯法?你不是组织十六个孩子跟你一起轮班来恐吓他吗?主意是谁出的?”   “我们是小孩啊,才上四年级,我们能吓到他吗?他都是大人了。”   洛生海道:“问什么你就答什么,主意谁出的。”   “我跟周爱凤还有周同民。”   “也就是说你们十七个人中,你们三个是领头的?”   “我跟周爱凤是,我是班长,她是副班长,周同民是周爱凤堂哥跟我关系也好,有时候也会给我们出主意。”   “装神弄鬼是谁想出来的?”   “周爱凤,她说做坏事的人都心虚,我们就在刘小荣口袋里放纸钱,周同民还穿着跟刘小瑞一样的衣服去吓唬他。”   洛生海把他吓唬刘小荣的事问完了,又问:“你说你看到刘小荣推刘小瑞下水了,之后你还用树枝捅过他,当时为什么不把人救上来,或者呼喊救命?”   “我就是为了气刘小荣才乱说的,我确实看见了,但我没以为他自己能爬上来。”   段学明说着哭了起来:“你们为什么不相信我,那个女警察也不相信我。”   李刑警以为兰静秋在重症监护室里凶多吉少了,正没好气呢,不由骂道:“你自己觉得你这些鬼话能信吗?”   洛生海也冷笑:“那个女警察正在急救中,面临生命危险,她在晕过去前说是你把那些支撑的钢管撤掉了,为什么要这么做?”   段学明吓了一跳,他以为兰静秋已经死了,明明抬出来的时候一动都不动了。   他带着哭音说:“我没有啊,冤枉,是她说想找刀子,我带她去找,可不知道怎么不小心碰到了,我怕塌了,就赶紧跑了,根本没留意她有没有跑出来,她都是大人了,不用我管她吧。”   李刑警把装着刀子的证物袋扔到桌上:“是这把刀子吗?上边有你的指纹,你用这把刀子砍伤了你的三个同学?”   “不是我,是周同民砍的,我为了阻拦才去拿刀,真不是我,刘小荣的肉也不是我割的,是周同民,我当时害怕极了,可我又怕死,不得不吃。”   他说着又哭了起来:“你们为什么要把所有坏事都按在我头上?我要见我爸妈!”   洛生海看他哭得伤心,真像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不由更是佩服,小小年纪还真会演戏。   “好,那你把房子塌了之后发生的事,详细讲一遍。”   “房子塌了,我们一直喊救命也没人听见,刘小荣一直骂我们,周同民就砸了他的头,后来我们快饿死了,周同民就说要吃人肉,还说把刘小荣当两脚羊就行了,反正他是杀人犯。后来你们就找到我们了。”   “你说是周同民砍伤了同学,他为什么要砍?”   “因为他们不听话,我们三个给他们分水,一人只能喝一口,可他们多喝了,周同民就生气了砍了他们几下,是想吓唬他们。我觉得也不能怪周同民,他房子塌的时候为了护着同学们脚踩到了碎玻璃,结果他们不听他的,他肯定会生气啊。”   “周同民跟周爱凤头上的伤又是谁打的?”   “他们自己打架弄伤的,我劝不了。”   “为什么要打架?”   “因为还剩下一点水了,为了抢水啊。”   “所以你没有杀人没有伤人,没有鼓动他们吃人肉,只是被迫的求生对吗?”洛生海问。   段学明马上点点头:“没错就是这样,警察叔叔,我不想死才吃了人肉,他们那些饿晕的,都是没吃人肉的。我们又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人来救,当时真的饿的心慌,从来没那么饿过,死老鼠我们都敢吃,我们也看见老鼠了,可是我们太饿了,根本抓不到啊。”   洛生海点点头:“好吧,我们再去提审周同民跟周爱凤,看看他们跟你说的有没有出入。”   段学明皱眉:“周同民没事吗?”   “你盼着他有事吗?”   他马上摇头:“我当然希望我们所有人都没事啊,何况他还是我好朋友,可昨天他额头都是烫的,还一直哆嗦,我以为他要死了。”   李刑警无语极了:“他死了,你就可以胡说八道了?你以为其他同学都是哑巴?”   “我没盼着他死,也没有胡说八道。”段学明愤怒地说着,但眼睛却眨了好几下,显然他在说谎,而且十分心虚。   “我看你是不见棺……”李刑警说了半句,觉得对孩子说这种话不太好又咽了回去。   洛生海道:“走吧,去看看别的孩子怎么说的。段学明小朋友,你是不是以为大家都怕你,不敢说出真相,可经历过这些事,还有人会听你的吗?”   段学明冷着脸:“我没撒谎。”   不用他们去医院问,小胖就被家长送来了,“我家老二听说救他的女警察死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非要见你们。” 第477章 地狱   小胖叫段启礼, 跟段学明是本家,他上边还有个姐姐,家里说不上重男轻女吧, 但对于小点的男孩, 肯定很宠,从小娇生惯养, 他爸都说这才七天, 看着就跟以前没心没肺的样子不一样了,好像突然就长大了。   段启礼坐在审讯室里,眼里还带着泪花,因为他脸圆圆的,比同龄人要显小,就更显得可怜, 洛生海心中叹气, 兰静秋这次骗的人可不少, 这孩子是真以为她死了,特别伤心, 不过这事他当然不能解释。   只能问段启礼:“听说其他孩子什么也不说, 只你主动要求见我们, 段启礼,你真的很勇敢。”   段启礼擦了把眼泪:“警察叔叔,叫我小胖吧, 他们都这么叫我。”   “好,小胖, 你跟段学明关系怎么样?他平时是怎么对同学们的?”   “他是班长, 很厉害也很看顾我们, 谁要是被外班的欺负了, 他就领着人去给我们出气,所以我们都很信服他,把他当老大。”   “老大?是他让你们这么叫的吗?”   小胖点点头:“不过他说不可以在家里大人还有老师面前这么叫。反正他真挺好的,我们也特别团结,有好吃的都要留给他头一份。”   “是他索要的还是你们主动给的?”   “主动给的,不过后来如果有好吃的没给他留,他就会生气,所以我们不管什么东西不管有多少都会给他头一份。”   洛生海跟李刑警马上明白了段学明在这些孩子中的地位。   “小瑞跟你们关系怎样?”洛生海问。   小胖摇摇头:“不太好,他不喜欢大家都听段学明的,他很聪明也有主见,有吃的玩的也不会先给段学明上贡,段学明就很不喜欢他。”   洛生海叹口气:“他不喜欢,你们是不是也不能喜欢?”   小胖点点头:“他也没说不让我们跟小瑞玩,但谁要跟小瑞玩,他就会骂谁吃里爬外,然后就没人跟小瑞玩了。”   “小瑞死那天的事,你知道多少?”   小胖摇摇头:“我在捉蚂蚱,想回去让我奶给我炸,真没看见怎么回事,后来出事了,段学明就说小瑞活该。”   “他没说是小瑞的哥哥把他推下水了?”   “反正没跟我们说,后来陶老师死了,他才说的,他说陶老师一定是小瑞的哥哥刘小荣杀的,还说小瑞其实也是刘小荣杀的,反正我是不信。我们家我姐跟我就最好,我奶只给我买蛋糕,我就偷着分一半给我姐,我们吵架隔一天也就好了,亲哥哥怎么可能杀亲弟弟,但因为是段学明说的,大家都信了,就开始听他指挥去吓唬刘小荣。”   洛生海发现这才是孩子的叙述,而段学明的叙述就像个在撒谎的大人。   “所以你也参与了?”   小胖哭着点点头:“我也不想的,可我要不参与的话,他们就会孤立我,到时候谁都不跟我玩了,而且我就吓唬过一次。”   李刑警帮他擦着眼泪:“先别哭,接着说,然后呢。”   “然后刘小荣就淹死了,我们当时真以为他淹死了,我还怀疑过是段学明弄死的。后来我就总装家里有事,宁愿跟我姐一起玩,也不跟段学明玩了,结果那天段学明通知我们放学到天兴路拐角的石墩那里集合,说有重要的事,谁不去要挨罚的,我没办法就去了。”   洛生海说:“你们在那儿上的车?十七个孩子挤上了一辆面包车?”   小胖点点头:“对,因为我胖,我跟段学明一起坐的副驾驶,他们都挤在后边。”   “段学明为什么要召集你们上刘小瑞父亲的车?你知道吗?”   “知道,说要给我们钱。”   “给钱?”李刑警纳闷道,“给什么钱?谁给谁钱?”   小胖说:“小瑞爸爸要给我们钱,他说小荣死的时候好多人给他捐钱,他知道是小荣杀了陶老师,也知道没人给陶老师家捐款,他说他快死了,两个儿子都没了,这钱留着也是浪费,所以决定委托我们转交给陶老师的家人,但要求我们先给刘小荣道歉。他说因为我们一直吓唬刘小荣,他才会跳河自杀。”   小胖说着皱眉:“警察叔叔,我觉得段学明要是拿了钱,肯定不会给陶老师家,要是小瑞爸说他自己道歉就行,他肯定也不会告诉我们,因为小瑞爸非要让他把所有人都召集在一起去给刘小荣道歉,他才找我们去的,哪想到进了家,小瑞爸就把我们都锁起来了,他根本就没想给钱,就是骗我们去的。”   李刑警忍不住叹气:“刘卓越,也就是小瑞爸说只要你们给刘小荣道歉,他就给你们钱?”   小胖点点头。   “原来是这么骗过去的,我就说嘛怎么可能是刘卓越要给你们道歉,你们居然还就信了。”   洛生海接着问:“然后呢?”   “然后段学明就开始骂刘家没一个好东西,说以后要接着吓唬小瑞爸。他还指挥着我们看窗户有没有开着,结果都封起来了,我们就找工具想撬开,找工具的时候我们发现了刘小荣,我真吓死了,以为是僵尸呢。可他醒了,还抢了我们的刀,开始追我们,段学明让我们上去抢刀,反正我不敢,我当时以为刘小荣是鬼呢。然后就听见门口那里轰隆一声响,塌了,我们就往房后跑,然后整个就塌了,周同民叫我们挤到一起抱着团蹲下身子,然后正好有根房梁撑在上边没砸住我们,但刘小荣整个下半身都被房梁砸住了。”   小胖说着说着似乎想起了当时的情景,害怕地哭了起来,“我看见刘小荣被砸成那样,才知道他不是鬼,我们凑在透亮光的地方轮番喊救命也没人听见,后来我们喊不出声音了,幸亏还有半盆水没撒,那水特别脏,还得趴在盆上喝,可我们渴得不行,周同民说一人喝几口就行了,还不知道待多久,段学明就说由他来控制着水,然后刘小荣也要喝,段学明就说都是他爸害的,没他的份,还说他不是早死了吗?原来是骗人的。还叫他快死,当时我们又气又怕,也跟着骂了几句。”   洛生海默然,兰静秋估计就是看刘小荣假死,才想跟着学,可她却不提前打声招呼,没把人吓死也差点把人气死。   这刘小荣也确实命大,第一次自己投河溺水又复活,第二次被刘卓越一秤砣砸的闭过气去了,再次复活,现在被房梁压住半截身子,居然还没死。   李刑警问:“然后呢?刘小荣直接死因是头部重击,谁打的?段学明吗?”   小胖点点头:“对,就是他打的。刘小荣骂段学明阴魂不散,说他心里一定也有鬼。段学明就说刘小荣是杀人犯,说他不只杀了陶老师,还把自己亲弟弟刘小瑞推下水了。段学明还说那天刘小荣离开河边,他就用树枝逗刘小瑞玩,让刘小瑞叫爷爷,叫了就把他拉上来,可刘小瑞不肯叫,段学明就看着他淹死了。刘小荣就骂他才是杀人犯,说变成鬼也要杀了他,替弟弟报仇。段学明就骂他假,说明明是他想让亲弟弟死,现在又说要替弟弟报仇,反正当时我们都很怕,段学明脾气也不好,两人吵着吵着,段学明就上去拿砖块砸刘小荣的头。”   李刑警皱眉,“全程你们都在旁观吗?没有人拦?”   小胖委屈地说:“我们都很怕段学明,再说就是刘小荣的爸爸把我们骗去的,我们恨他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去劝,那时候应该是第二天还是第三天了,反正天黑了又亮,亮了又黑,我们只喝了几口水,又渴又饿,天黑的时候朝缝隙那里齐声喊都没人听见,甚至还差点因为声音太大,震下来好多土,我们真的都吓死了。”   洛生海无奈道:“那一片都不住人了,不过确实有离的远的说半夜听见过有人喊,都以为是鬼哭狼嚎,吓得烧香拜佛也没想到那里压着人。”   小胖更委屈了,“反正怎么喊也没人来救我们,我们后来都喊不出来了,缩在一起,脑子都不转了,什么都听段学明跟周同民指挥,刘小荣又不是我们一起的,我们就没管他死活。不过等段学明砸死了刘小荣,周爱凤就问他当初是怎么回事?周同民也问他,当时是不是有机会救小瑞。”   小胖擤了擤鼻子,带着鼻音说:“小瑞虽然不合群,但他毕竟是我们班的人啊,我们也都问段学明是不是亲眼看着小瑞死的。他就说是假的,刚才他是骗刘小荣玩,我反正是不信,但有人信了。周同民见段学明生我们的气,就说等出去再说吧。”   “然后呢?谁先提议吃刘小荣的肉?”   “就是段学明,一开始没人说吃肉,就是盯着那半盆水。谁都想多喝两口,可人太多,水越来越少,段学明就说一人只能喝一口,可爬到盆边上了肯定会大口喝啊,段学明就用刀子砍了一个女同学,我们都吓哭了。段学明就说为了活命大家都要听他的,只喝水没力气喊救命,要吃肉才行,周同民说要捉老鼠,段学明说都没力气怎么捉,他就去割了刘小荣的肉,我当时都吓死了,真的,他们以为我真死了,后来我醒了,他们还笑我胆小。”   洛生海叹口气:“你是吓晕了,这是很正常的反应。”   “对,就是晕了,等我醒了,段学明已经割了好多肉条条,他说吃肉的人才能喝水!”   李刑警皱眉:“什么意思?不肯吃人肉就没水喝?”   “对,他说不吃肉就活不下去,那喝水也是浪费,周同民脚受伤了,还发着烧,他说他想活下去就吃了肉,但他不同意不给我们喝水,说一人一小口,可段学明不给。反正最后就他们两个跟周爱凤吃了人肉,所以就只有他们三个有水喝,我们都渴着,后来有人想吃肉了,段学明就说晚了,不给他吃。其实是因为水快没了,反正他拿着刀,谁靠近水盆就砍谁,还把我们逼到角落里,不让我们动弹,后来我们也确实动不了了,我就又晕了。” 第478章 十四岁   洛生海听着小胖的叙述叹了口气, 当秩序崩塌时,必然会弱肉强食,段学明本就是这群孩子的领袖, 手里有了刀, 控制着水源,吃人肉有了力气又让他信心十足, 精力比其他人更旺盛, 掌控这些人简直是轻而易举。   他问小胖:“你晕了,再醒过来就看见警察阿姨来救你?所以你也不知道为什么周爱凤跟周同民头上有伤?”   “我知道。”小胖吸了吸鼻子,“我听见了,因为我跟做梦一样,反正就是晕,起不来, 但是能听见他们说话。周同民说头疼还发烧, 周爱凤说一直喊不来人, 想用刀挖洞出去,段学明就跟她一起挖土。可那些都是砖头, 根本挖不动, 他们好像抽出来两块砖, 一动上边就掉土,他们就不敢再动了。”   李刑警无奈道:“有人听见过这边有动静,其实一开始你们齐心协力在夜深人静的时候齐声喊救命, 或是一个搭着一个往上爬,没准还有机会, 只要出来一个, 就能去喊人了, 到最后才想自救, 十来个人都饿晕了,怎么救?”   小胖委屈极了:“我,我当时只想喝水想吃肉,想回家找我妈,他们说什么我就干什么,开始还齐声喊过,后来发现了水,大家就都想多喝两口水,反正有吵的有推的,有抱怨别人喝的多的,心就不齐了。”   半脸盆水,十七个孩子,肯定会抢。   洛生海问:“然后呢?怎么打起来的?”   “后来段学明不挖洞了,跑过来看我们,说我们看着都快死了,周爱凤就骂他,是不是还想吃同学,他就笑,当时真吓坏我了,听见那边有动静就以为他们要来割我的肉。不过没等他们割我的肉,周同民就开始打摆子,我听见周爱凤哭了,段学明说他发羊癫疯,周爱凤说他脚都烂了,身上特别烫,然后周爱凤要给周同民多喝点水,段学明不让,说他反正快死了,水不多了,不能再浪费。周爱凤就哭着求他,后来她好像抢刀还是抢脸盆来着,反正打起来了,然后就没动静了,我吓坏了躺着装死,都不敢睁眼看。”   小胖心理素质确实不怎么样,说着说着又开始哭了,不过这么大点的孩子,经历这种事,也情有可原,洛生海安慰他两句,又问:“然后呢?再没动静了?”   “后来我就听见上边有人说话,我还没睁眼呢,躺在我旁边的刘小凯就窜出去了,大声喊救命。我知道有人来救我们了,就想起来,可怎么也动不了。不过我看见了,刘小凯喊了两句就晕了,段学明立马拿砖头朝着他后脑砸了两下,刘小凯不动弹了他才停下来,然后你们扔下水跟吃的,段学明就自己在那里吃,结果周美凤又醒了,他就推倒了石板砸周美凤,还捂她的嘴。”   李刑警很想破口大骂:“救援都来了,他这是想干什么?”   洛生海说:“他不想让外边的人知道他这些天在下边的所作所为。”   小胖马上点头:“警察叔叔,我也是这么想的,要是你们晚下来一会儿,没准他就要把我们全都捂死了,还好那个警察阿姨下来的快,他不敢再动。”   等小胖交代完了,又担心地问:“警察叔叔,他以后不会再回学校了吧,我怕他会报复我。我本来不想说的,因为谁都不敢得罪他,得罪了他会被全班人排挤,刘小荣不是我们班的,是个大人了,也被他纠缠着不放,我们都怕他。”   洛生海十分无奈,就算段学明不再回学校,以后也肯定会放出来,不满十四周岁的孩子,根本不用承担刑事责任,最多收容教养三年。   “他不会回学校的,放心,我们会把你的口供封存起来,不会公布也不会告知他。”   小胖愣了下:“可我想帮你们,我想帮那个警察阿姨,我要做证人。”   李刑警看着小胖,欣慰地笑了:“好孩子,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放心吧,不用你做证,他的罪行也洗脱不了。”   洛生海心里有些憋屈,为什么不用做证,因为段学明根本不会被判刑啊,法律保护段学明,他们自然也得保护这些孩子,段学明这样的人,要是知道有人出卖了他,一定会记恨。   在那个封闭的小空间里,做了那么多恶事,还不给孩子们喝水,那些孩子却谁都不敢说他的坏话,别说坏话,一开始连真相都不敢说,可见他的积威有多重。   洛生海跟李刑警从审讯室出来,心情都很沉重,如果没有这些事,也许段学明再大一点被规则秩序束缚能做个遵纪守法的人,可有这样的经历,他以后走歪的可能性太大了,三年劳教对他真不一定能起到作用。   他们又到医院重点问了已经苏醒的刘小凯。   刘小凯的叙述跟小胖的一样,他也是半梦半醒的浅昏迷状态,听到上边有人就赶紧扑过去喊救命,结果差点被段学明打死。   也幸亏他本来就体力不支,被砸了两下后脑就不动了,并没有伤到要害。   “我听见他们打架了,但我不敢动,段学明以前就是霸道点,自从吃了人肉变得都不像个人了,我同桌想喝口水,被他砍了两刀,我都怕他们最后没水没肉了会来吃我们,一听到上边有人说话我就喊救命,结果他还打我,他肯定是怕我们上去了把这些事跟大人们说,他就想杀了我们,他真的太坏了。”   弄清楚真相后,洛生海再去审段学明时,跟李刑警商量了下,干脆邀请了段学明的爸妈来旁听。   段学明的爸妈都是工厂的工人,妈妈看着老实本分,一脸愁容,爸爸人高马大,看着很威武,说话也很敞亮,但洛生海发现他的脸上眼里满是戾气,是因为只有他家孩子被带到公安局来了?还是一直就如此呢?   洛生海干脆开门见山地说:“我知道你们觉得自己孩子是好孩子,就算犯了错,你们也会原谅他包容他……”   他话没说完,段学明的爸爸就怒道:“是我家那臭小子害的那群孩子吗?警察同志,你放心,我回去一定好好教训他,看我不打断他的腿。”   洛生海皱眉:“你经常打他?”   “皮小子,不打不成器啊!警察同志,到底怎么回事?我能领他回去了吗?你放心吧,我们一定好好管教他。”   “他犯的错可不小,肯定是要进少管所,我建议你们旁听一下,对他有一定了解,以后也可以有针对性地对他关怀教育。”   段父怒道:“什么少管所?就是坐牢呗!你们是不是弄错了,他才多大,不是说被人骗过去的吗?他一个小孩子能干什么?我知道你们有个警察为了救孩子牺牲了,可你也不能抓我儿子啊,又不是他害的人。”   洛生海跟李刑警都发现这个段父不是个讲理的人,倒是段母小声劝道:“人家警察让听听,就先听听小明干了什么事再说吧。”   “娘们家家的少他妈说话,你懂什么?小明才十二,他能干什么?”   洛生海说:“知道你们不会信,所以请你们旁听。听完再说好吗?”   他严肃起来,还是很有震慑力的,段父虽然嘟囔着很不情愿,但到底点点头。   洛生海安排好他们,又跟李刑警进了审讯室,段学明早就等的不耐烦了,见他们进来他立马坐直了:“什么时候放我回家?”   洛生海说:“你做了那么多违法的事,还想回家?”   “我做什么了?我吃的是死人肉,可又不只我一个人吃了!我都快死了,这是特殊情况啊,这也犯法吗?”   “刘小荣是怎么死的?”   “我怎么知道,石块砸下来砸到他的头了啊,他腿没准都被砸烂了。可能当时还活着,后来自己就死掉了。”   洛生海冷笑:“真的吗?你不是还跟他吵架了,你要知道你用砖头去砸人,砖头上会留下被害人的血迹还有你的指纹,我们正在清理现场,所有带血迹跟指纹的东西都会认真查验,你都用砖头砸过谁,真相到底是什么,我们一定会查明。”   段学明愣住:“他们还没醒吗?”   “谁?你同学吗?他们醒了,但都不肯供出你来,看来你人缘不错啊。”   段学明嘴角微挑显然十分得意,洛生海又说:“不过没关系,我们也不需要他们的口供,只通过痕迹鉴定就知道下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在鉴定结果出来前说出真相叫坦白从宽,否则就只能抗拒从严了。”   李刑警皱眉道:“怎么从严,他才十二岁,十四周岁才承担刑责,你说怎么从严,查得再清楚有什么用?”   段学明傻眼:“你说什么?我不用坐牢吗?”   李刑警没好气地说:“十四周岁以下不承担刑事责任,你不知道吗?”   洛生海清咳一声,瞪了他一眼,似乎对他很不满。李刑警尴尬地抬手在唇边蹭了蹭,好像觉得自己说错话了。   段学明就更轻松了,坐姿没那么直了,直接靠到了椅背上,“原来我不会有事啊,杀了人都没事吗?”   洛生海看起来像是恼羞成怒:“不管你会不会坐牢,真相我们总要找出来,这些孩子醒过来居然还在维护你,简直愚蠢到家了!有一个傻孩子差点被你害死还在帮你说话。”   段学明挺了挺胸脯:“我没害死他们,我是想逼他们吃人肉,是想救他们啊,那点子水怎么够十七个人喝,但人肉里有血啊,我跟他们说不吃人肉就不许喝水,就是想逼他们都吃人肉,这样才能活下来。”   洛生海就是想让他自己来说他的罪行,见他入了套,就接着问:“哦?你杀死刘小荣前,是不是就打算吃他的肉了?”   “没有,怎么可能啊,一开始我以为马上就可以出去,谁知道那也不知道是个什么鬼地方,根本就没人来,我们喊得嗓子都哑了,一个鬼影子都没有。”   “那你为什么要杀刘小荣呢?他被压着不动,就算嘴贱也妨碍不到你。”   段学明冷哼一声:“怎么妨碍不到,他居然敢骂我,而且要不是他爸爸把我们骗来,我们会那么惨吗?从头到尾都是他的错,我杀了他有错吗?再说我就算不杀他,他也会死啊,我算是提前替他解脱了,他就没地么痛苦了,我是在做好事啊。”   外边的段学明爸妈听见儿子说杀人了,还觉得自己没错,甚至说在做好事,都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洛生海跟李刑警对视一眼,都很兴奋,就得让他自己说出来。 第479章 少管所   当段学明知道自己因为年龄原因不会被判刑, 越发张狂起来。   洛生海问他:“刘小瑞呢?是你杀了他对不对?”   “不是,是他自己蠢,他以前就总跟我作对, 班里同学都把我当老大, 只他不把我当回事,我找了根树枝想拉他上来的, 我让他叫声爷爷他都不肯, 哪怕他不叫我爷爷,求我两句,叫我声老大也行啊,可他什么也没叫,跟只青蛙一样大张着嘴一幅蠢样儿。”   洛生海看着他的眼神很冷:“他都快淹死了,在挣扎, 可能连救命两个字都喊不出来, 把他救上来, 让他从此对你感恩戴德不好吗?”   段学明哼了一声:“要换个别人,我肯定救, 谁让他不听话呢。刘家就没一个好东西, 刘小瑞死了, 刘小荣居然杀了陶老师,陶老师对我最好,从来不管我, 班里的事都放心交给我。陶老师死了换了个女班主任,那女的就对我管东管西, 还不叫同学们围着我转, 班里有什么事还总爱交给周爱凤!”   “周爱凤不是副班长吗?班主任有事找她也正常, 难不成你是因为这个原因才狠上刘小荣的?”   “对啊, 不该恨吗?我也是想替陶老师报仇。”   “你怎么确定是刘小荣杀了陶老师?”   “就是他,刘小荣都承认了,我们有次吓他的时候,他没看见我们,还以为是鬼,他马上就跪下来求陶老师原谅,说他当时是一时冲动,才把陶老师推下冰窟窿的,还说会给陶老师烧纸钱纸马。”   “既然你们吓出了实话,为什么不报警呢?”   “报警你们也查不出来啊,再说报警哪儿有吓唬他好玩,刘小荣真被我们吓破了胆,后来发现是我们在装鬼,他气炸了,还跑来骂我,我还怕他找我爸妈告状,结果转眼他就死了,真是活该!”   段学明语气轻松地说着:“不过我怎么也没想到他会诈尸,他被我吓得居然要装死,真没出息。”   说着他又不解地问:“为什么他爸爸要把我们骗去那里,房子是他弄塌的吗?为什么连刘小荣都砸在里边了!”   李刑警替他解惑:“刘小荣好像很容易假死,第一次是溺水假死,失去生命体征几小时后又复活,第二次是被他爸爸砸的晕过去,再次出现假死症状,刘卓越以为他死了,又知道是你们一直在吓他,决定报复你们。”   段学明惊讶地瞪大眼睛:“他爸爸为什么要打他?呵,我知道了,是不是他爸爸知道刘小荣杀了他弟弟了?刘小荣就是个大坏蛋,警察叔叔,我杀的是坏人,而且他都死了好几次了,我只是砸了一砖头,又不是故意的,谁让他骂我们。”   洛生海道:“你砸他前,他还活着,明确这一点就行了。说说你们被压在下边之后,你都做了什么,十七个孩子只有你一个精力旺盛一点伤都没有,很坚强很有本事啊!”   段学明确实不经夸,马上面露得色:“他们都蠢死了,也就周同民聪明点,我们组织他们大喊救命,居然有女生被回声吓到了,还哭着说我们是不是已经死了,被我狠狠骂了一顿,可怎么喊也没人来,幸亏有水,不过他们还是不听话,我都说了一人喝三口,可第一次就有人多喝了,喝了一轮水就下去了一半,我就又让他们一人喝一口,然后半夜喊,可还是没人来。”   段学明越说越气,“刘小荣的爸爸真的太缺德了,把我们带到这么偏的地方来,我们还以为这辈子都出不去了,后来周同民就说要吃人肉。”   李刑警皱眉:“是他说的吗?他这么果断?太可惜了,周同民现在还没醒。”   段学明愣了下,吃人肉是果断?对啊,不吃的话他们可能都会死,快死了才吃的,这有什么错。   “我先提议的,周同民后来同意了,反正刘小荣是坏人,而且这次是死的不能再死了,为了让我们大家能活下去,我只好这么做了,不过他们傻子一样不肯吃,我就只好说不吃肉就不能喝水。”   洛生海说:“所以你是为了逼他们吃肉,而不是怕水不够喝。”   “当然了!”   “那你为什么要砍伤抢水的人?这么多人你们齐心协力,制定好计划,总能管住,你还是班长,他们都怕你,可你把他们赶到最狭窄的角落里,你们三个在宽敞有亮光的地方,各种屎尿也堆积在他们那里,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他们蠢嘛,不肯吃肉就活不下去,迟早是个死,既然这样也没必要把他们当人看,我也是为了逼他们来吃肉啊,吃肉才能活下去。”   “那周同民跟周爱凤头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周同民都快死了,周爱凤还要把所有的水给他喝,还要弄水给他降温,肯定不行啊,我为了让他们消停会,只好把他们砸晕了。”   “刘小凯呢?他听见我们来了,马上冲到洞口喊救命,为什么你要砸他的头?”   “我怕他喊的太大声,会把土块震下来,就砸了他。”   洛生海气笑了:“可你后来喊的声音也不小啊。原来你这么蠢啊,一个人都管不住,我还以为你这个班长特别有权威,是老大,是他们的主心骨,可你都管不住他们喝水,你让他们吃肉他们也不肯吃,连周爱凤你也管不了,只能把她砸晕了才行,最后连虚弱的随时晕倒的刘小凯你也管不住,怪不得你们新班主任什么事都爱找周爱凤啊。”   段学明抿着薄薄的嘴唇,眼里戾气十足,说他杀人时他也没这么急,说他管不住同学,他立马急了:“屁啊,我怎么就管不住了,我把他们管得服服帖帖的,他们现在不是都不敢说我坏话吗?他们都是蝼蚁都是蠢货,死也就死了,死也是他们自找的!可他们居然没死,我明明看他们都不动弹了,我推他们都不动,周同民跟周爱凤居然还想造反,那么点水,他们还想分给那些蠢货喝。”   “因为他俩造反,而且还想浪费水,你才想杀了他们?”   段学明知道自己不可能判刑,更加肆无忌惮起来:“没错,我就是想让他们死,还有那个刘小凯,我以为他早死了,居然突然跳出来吓我一跳。”   “他不听话,你怕他出来了会供出你的罪行,所以想杀了他灭口?”   “我什么罪行?我不就是把刘小荣杀了,割了他几块肉吗,他早该死了,我是为了活命才这么做的。我救了大家,要是我一开始不控制住水,他们抢水肯定把水盆弄翻了,谁都没得喝,要不是他们前两天喝过水,没准坚持不到现在,还有周同民,要不是我让他吃人肉,他也可能坚持不到现在。最后他们都坚持不住了,我就想把他们送走,才砸了他们的头。”   “砸了头还怕不死,还用石板去砸,还想把他们捂死对吧。下去救你们的女警察也是因为你撤掉了那些支撑才被埋在了下边,段学明,你究竟想害死多少人,可你哪怕把他们都害死了,你做过的事也隐瞒不住啊,到处都是你行凶的痕迹,你还觉得你多聪明多狠厉,一口一个别人是傻子是蠢货,那你是什么?”   段学明不服地说:“我是强者,我爸从小就告诉我要做强者,要是你们再晚来两天,信不信只有我一个人能活下来。”   洛生海跟李刑警同时点头,他们真信。   段学明见他们点头,更得意了:“那个女警察也是蠢货,我都说了让我先上去,这种事为什么要弱的先上去?就应该强的先上去,因为我肯定能活下去,他们晕的晕死的死,救出去也不一定能活啊,结果她居然先把重伤的弄出去,叫我留到最后,你说她是不是蠢货?她居然还吓唬我,明明小胖什么都没跟她说,她吓唬我说小胖全说了,我肯定不能放过她。”   洛生海见他连这都承认了,松了口气,试图害死去救他的警察,这种恶劣行径可不是一句年纪小不懂事就能解释的。   “如果让你第一个上去,你会不会在上去之前就把那些支撑弄塌,把所有人都压在下边,你可能觉得这样就没人知道你吃过人肉,没人知道你像恶霸一样压迫其他孩子,更没人知道你曾经想过如果一直没人来,吃完刘小荣,就要开始吃你的同学们了。”   段学明冷哼一声:“你们就算都知道了又怎样,我才十二岁!”   李刑警说:“没错,就算我没说漏嘴,你迟早也会知道十四岁以下不会判刑,不过你这样的进少管所也是最严格的看管,希望以后你能在那里好好读书好好做人,反省自己的错误。”   段学明愣了下:“什么少管所,你不是说我不用坐牢吗?我才十二岁!”   李刑警摊摊手:“我说过吗?”   洛生海说:“少管所不算是坐牢,不过对于你这种孩子嘛,肯定会像坐牢一样看管到十八岁,再来判断你是否适合融入社会。吃人肉可以说你是被逼的,对刘小瑞可以说你只是见死不救,你也确实只杀了刘小荣,但你有意图杀死你的十二名同学,并且用砸头砸腿捂口鼻的方式试图杀死周同民周爱凤跟刘小凯,还试图杀死去救你的警察。”   “可我才十二岁!”段学明真急了!   “是啊,我们知道你有免死金牌,难不成还马上放你出去,让你顶着免死金牌继续为祸社会?”   段学明牙齿咬得咯咯响,显然怒极:“你们骗我,为什么要骗我?刚才还说我不会坐牢,还说要放我出去。”   李刑警马上道:“你可别污蔑我们,我们再无知再不懂法也不会说这种话,我只说你不会被判刑,谁说过要放你出去了?是你自己以为不判刑就意味着马上能出去。”   他说着叹息一声:“孩子,你但凡有一点悔意,我们也可以替你说说话,毕竟不满十四岁的孩子,认知不全,可你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甚至后悔没能杀死所有人,这就没办法了。” 第480章 崩溃   洛生海和李刑警也是没办法, 如果让段学明糊弄过去,很可能连少管所都不用进。   毕竟他杀刘小荣的时候也算得上是危急时刻,那样的环境下, 一个孩子手上没轻重, 把他认为的坏人打死了,很多人都会觉得不算罪大恶极。   他吃了人肉也是怕死, 他打那些人是为了维持秩序, 那些孩子中,除了周同民被截去了左小腿,其他孩子都是轻伤。而周同民的左小腿被截掉,是因为他一开始就踩中了碎玻璃。   少管所关的是十四到十八岁的少年犯,刑事犯罪判多年徒刑的,到十八岁会转到成人监狱。   而十四岁以下根本没法判刑, 很多是让家属和社区或村镇的帮忙监督管理, 对于段学明来说, 这样显然不够。   他的恶早就萌芽,在那个封闭的安全区里茁壮成长, 要是什么惩罚都没有, 以后一定会变本加厉。   洛生海觉得必须得让他进少管所, 还得是最严的那一级管理,失去自由的痛苦也许会让他懂得遵纪守法,不再为恶。   段学明觉得自己被耍了, 可他们确实只说不会判刑,没说要放他。   两人出来时, 段学明还在骂人。   段母的脸色煞白:“我就知道迟早有一天会出事的。“   段父脸涨得通红, 不知是气的还是吓的, 对妻子吼:“你现在说这些有个屁用。”   段母哭着说:“都是你整天夸他, 他打了人欺负了人你还夸他,还说他干得好,还夸他勇敢,还说这样才不被欺负,现在好了吧,他才十二就要进监狱了!”   段父扬起巴掌就要打她,洛生海赶紧拦住:“干什么?在公安局就敢打人,想进去陪你儿子?放心,关不到一起。”   “我打我媳妇,这是家务事,关你们屁事!”   段父气得指着洛生海说:“你们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们两个警察给我家小明下套了对不对?你们居然骗孩子,我要找你们领导。”   洛生海苦笑:“没人骗他,我们每一句话都记录在案,他的每一句话也都记录在案,法庭上我们也可以出庭作证,你们以后也可以查阅这份笔录,叫你们来旁听,是想让你们更直观的知道你们的孩子出问题了,如果一味的包庇,以后他还会犯,不过看到你的反应,我发现他的问题也许不是天生的,而是来自于原生家庭影响,不过这就不归我管了,自有心理学专家去研究。”   段父更气了:“你说什么?什么原装?研究什么?我们就是他爸妈,孩子犯了错我们肯定管,可你们也不能坑他。”   李刑警嘲讽地看着他:“让他实话实说叫坑他?这么说你是鼓励你儿子做假证,隐瞒自己的罪行喽?”   段父肯定经常家暴妻子,但他跟段学明还不一样,他也觉得审讯室里的儿子太陌生太可怕了,可那毕竟是他儿子,他听出来这两个警察在诈段学明,自然觉得愤怒。   “反正你们不能坑孩子,我要找你们领导,他还小,做错了什么我带回去管,用不着你们操心。”   段母在段父扬起巴掌时,已经缩在墙根不敢动弹了,这时忍不住大哭起来。   洛生海叹口气,想劝,又不知从何说起,这一刻他无比想念兰静秋,她总有法子把段父这种泼皮无赖说得哑口无言,总有办法鼓励懦弱的受害者。   段母在段家显然就是受害者的身份,也许段学明对同学们的掌控就是因为他从小看惯了段父掌控段母。   李刑警叫了人来安抚段母,他跟洛生海回到会议室才说:“劝也没用,要是段学明老爸真把他妈给打了,咱们要抓段学明老爸,没准他妈还会替他爸说话,不信你就试试。”   洛生海叹口气,他还真见过这样的,“再观察观察吧,希望段父只是脾气暴躁,能通情理,如果他把段学明的事迁怒到段母身上,咱们还是得管。”   “那当然。”   左主任不在,当地公安局的局长看了笔录,也吓了一跳,皱眉道:“这孩子不管不行啊,可才十二岁,怎么管?这也是个麻烦事。”   李刑警说:“我觉得这份口供很能说明问题,再配上他同学的口供,可以证明段学明是个极度危险的人物,一定要让他受到实质性的惩罚才可以。”   洛生海也说:“齐老师他们不是还没走吗?我建议让心理专家对他测评一下,在少管所里要针对性的严格教育管理。我个人的判断,无论怎么教,他都不会懂得善恶跟规则,一定要让他心存畏惧,要让他产生为了不再进监狱也要管住他自己的念头才可以。”   局长叹口气:“是啊,现在他还小,还能被诈出来,做坏事也没有计划,也不严密,等长大了要再犯可了不得。放心,我马上请专家们给他进行测评,怎么严怎么来,绝对不能姑息。”   当刘卓越知道那些孩子都没死,只一个截了肢,而他儿子却被他弄塌的房子压个半死,后来又被段学明砸死时,他彻底崩溃了。   “你们说什么?不可能的,小荣死了,他这次是真死了!我还探过他的呼吸,我贴在他胸口听都没听见心跳,他就是死了,被我一秤砣砸死了,我给他洗了脸,把他抱到床上躺着,他就跟死了一样,怎么会没死,不可能的,你们在骗我对不对?”   李刑警说:“你当时应该立马把他送医院,第一次他溺水的时候就没送医院,这次还不送医院,怎么?怕他真死了,别人再知道是你杀的?简直愚蠢!”   刘卓越跟疯了一样,连声说着:“不可能,不可能啊!我给他洗脸的时候他也没醒,怎么会这样!他是被砸死的?我听见里边小崽子们喊了,可我没心软,我就想把他们砸死,结果他们没死!我儿子死了?为什么会这样?是老天爷在跟我开玩笑吗?我做错了什么?要这样惩罚我?”   洛生海对他家的事也只能哀叹一声,刘家最可惜的就是刘小瑞了,这孩子居然能顶住压力不屈从于段学明这个班里的强权,结果却被亲哥哥推下水,刘小荣跟刘卓越有再多理由也无法掩饰他们的恶劣行径。   他叹口气,跟刘卓越把事情经过说了,还是隐瞒了刘小荣被割肉吃肉的事,不过刘卓越要求见刘小荣最后一面,他不信警察说的,他就觉得自己一秤砣把孩子打死了,他要见见孩子,要看看他身上的伤。   洛生海没再管,他在公安局的食堂打了份饭,正准备去医院看兰静秋,李刑警叫住他:“刘卓越看见他儿子被割肉了,他疯了!”   洛生海叹口气,没停下脚步,每个人的路都是自己走出来的,无论结果好坏都是自己的选择。   他只扬声道:“案子算是结了,之后的心理干预有齐老师他们呢,我先回招待所收拾东西,得回家了。”   他说完匆匆走了,因为他想去问问兰静秋,做假死的决定前想好了吗?她自己去查要怎么查?   兰静秋在重症监护室里睡得十分踏实,她觉得左主任考虑的时间越长,答应的可能性就越大。   见洛生海来了,她皱眉道:“没人看见你吧。”   “放心吧,左主任既然答应了考虑,保密工作一定会做好,齐老师都吓了一跳,要来看你,公安部的人说拒绝探视。”   “拒绝探视你怎么来了?”   “因为我知道真相啊!”洛生海没好气地说,“折腾半天不饿啊?还真想当重病号?”   兰静秋接过饭盒笑了起来:“洛队,等我四姐的案子了结,一定要好好感谢你,谢谢你配合我,谢谢你相信我。”   洛生海苦笑:“可别夸我了,我现在是真后悔了,你一向胆大妄为,要是左主任真放你自己去查案,还不知道你会折腾出什么事来,再说卧底可不是好当的,那是把头绑在裤腰上,随时会掉,更何况刘剑认识你,你怎么去查他?还有万一你查半天,发现你四姐的事跟刘剑并没有关联呢?”   “没有关联我也可以把李华子的团伙一网打尽啊。”   “口气是真不小,还一网打尽。”洛生海很担心,可他知道兰静秋不会听劝。   兰静秋知道他很担心,只好转移话题:“怎么样,那坏小子招了吗?”   “招了!”洛生海简短地说了案情。   兰静秋叹口气:“他才十二岁,真能关进少管所吗?必须多关几年,还得单独□□,除了活动时间不要让他结群,免得他再去里边当老大。不然他得不到教训。”   她以前就见过有孩子在差几个月十四岁的时候杀了个十岁的女孩,甚至在杀前试图侵犯,最后也是一句收容教养就算了,其实只收容了三个月,因为表现良好被家长领了回去,当时这事引起热议,为了保护这个十四岁的杀人犯,警方隐藏了他的信息,他跟着他爸妈换了个城市。   当时她看到有人说这孩子上初中了,一定是看到政治课本上说十四周岁以下不判刑,才在差几个月十四岁时去作恶。   兰静秋当时还特意找了课本查看,还真的是课本上的普法内容,正常孩子看到会觉得一定要遵纪守法,被这种恶童看到没准真会想还有几个月免死金牌就要失效了。   “这个免死金牌简直太恶心了,什么时候能废除就好了,都说三岁看到老,虽然只是俗话,但也有点道理,不满十四周岁都这么坏了,还不给实质性的惩罚,以后还了得?”   洛生海也对这一点很不满,两人唏嘘几句,他又说了段学明的家庭情况,“我们让他父母旁听,是希望他父母明白这孩子必须严格管教,让他们配合司法部门,对他严惩,但这个段父认为的严惩很可能是带回去打一顿!不过你放心,有齐老师在,她说了她会一直盯到最后,这个段学明也算是个犯罪心理学的典型,到底是天生如此还是原生家庭的影响,她很想知道,你就不用管了。”   兰静秋叹口气:“也好,那几位心理专家要是都留下就好了,小胖还有周同民周爱风这两个吃了人肉的都需要心理干预,包括其他孩子,这样的遭遇肯定会影响到他们的成长,刘卓越真的太害人了,这些孩子就算有错,也是受段学明指使。他自己的偏心害的兄弟不合,却只会迁怒。”   洛生海叹口气:“他已经疯了!” 第481章 卧底   兰静秋听到刘卓越疯了的消息一点也不意外, 刘小荣还活着,他就搞塌了房子,把刘小荣砸得动弹不得, 还把仇人段学明放了进去, 相当于他杀了他大儿子两次,再发现刘小荣被段学明吃的两条胳膊都露了白骨, 肯定会受不了。   “刘小荣这算不算假死体质?到底怎么做到的?”   洛生海皱眉:“你又想干什么?这次就很危险了, 万一那些钢管没撑住,你被砖石砸到身上,不死也得残,你还想研究假死?”   兰静秋忙说:“放心吧,我就是好奇,已经假死过了, 我还能做什么?现在就是等着左主任通知了。”   “如果左主任同意你的计划, 你打算怎么做?”   “在南省或广省找个地方打工, 装做很缺钱的样子,到处说自己为了钱什么都愿意干, 顺便把自己晒黑, 把头发剪短, 一定会有人主动找上我。”   洛生海愣住,“南省?”   “边境那边很多毒贩,还有偷车来卖的, 抢劫的,乱得很。”   “简直乱来, 你不能带枪, 以打工妹的形象去卧底的话, 你的格斗技能都不能显露出来, 有人欺负你怎么办?你有把握不暴露身份还能保护自己吗?”   兰静秋无奈道:“我只是随便说说,肯定不会这么莽撞。”   “不莽撞你要怎么做?卧底需要一个身份,而且是从小到大都齐全的身份,哪儿那么容易。”   兰静秋当过卧底,不过当时可没做什么从小到大的履历,因为是临危受命,本以为就是一次任务,没想到阴差阳错到了大佬身边,就干脆当了卧底,现在想想也确实凶险,不过当时上边能同意让她这个菜鸟去当卧底,也说明接近彭勇搜集他的犯罪证据有多难。   以前的彭勇有白道的身份,有正规公司做掩护,现在的彭勇已经成了亡命之徒,逃亡海外,要怎么找他?怎么去卧底?   兰静秋叹口气,四姐的事如果真是他搞得鬼,他一定会有所防备,万一他已经把自己的照片复印了发的到处都是,自己一进毒圈就会被发现,到时候真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啊。   洛生海见她叹气,就说:“是不是后悔了?现在才知道自己太冲动了?查个案,你居然敢装死,不过,这还真像你能干出来的事,向来无组织无纪律。”   兰静秋把饭盒里的最后一口炖土豆吃掉,把饭盒放到一边,才认真道:“我没后悔,这事确实是冲动之举,但我当时已经想得很清楚了,我必须得隐藏起来,不能再当靶子,不然他会一点点的蚕食我在乎的人,针对我的报复我不怕,可我怕我的家人朋友再被牵连。”   洛生海更不解了,忍不住问:“为什么刘剑对你恨意这么大?你之前一直不想说的事究竟是什么?”   兰静秋叹口气,这事根本解释不清,她只好说:“我也说不清,他可能觉得我一直针对他,甚至觉得是我把他逼走的,肯定会恨我。”   “可你曾经说过是他自己想离开凤安,因为他想追求更好的生活。”   “这也不矛盾啊,他想离开凤安但有家人有工作,一直在犹豫,小周的事是导火索,我又针对他跟踪他,其中还有些爱恨情仇的事。总之,我很肯定他恨我入骨。”   洛生海听见爱恨情仇四个字,以为自己懂了,“原来是这样。”   “对啊,就是这样。”兰静秋知道他想歪了,不过也没办法,就这样吧,她也没说错,确实是上辈子的爱恨情仇。   洛生海还要问,左主任来了,让他先回公安局。   洛生海皱眉:“您同意了?”   左主任叹口气,点点头:“没错,静秋同志牺牲了,明天开个简单的追悼会,后天你带着她的骨灰回凤安,安抚好她的家人,抚恤金由公安部来发。”   兰静秋没想到左主任这么快就决定了,连追悼会的时间都定好了。   见她愣住,左主任笑道:“怎么?后悔了?现在还能反悔,追悼会一开,你可没机会再后悔了。”   兰静秋忙道:“没有,谢谢左主任,请放心,我不会后悔。”   洛生海听见让他带兰静秋骨灰回去,虽然知道是假的,但还是有种心悸的感觉。   “左主任,她对假死之后要怎么查案一点计划都没有,我觉得这事得从长计议。”   左主任说:“放心,计划会有的,好了,小洛,你先回公安局吧,要是有人问,你就说来医院看过,医生说静秋的伤势很不乐观。”   洛生海知道他有话要单独跟兰静秋说,只好先行离开。   兰静秋兴奋地跟左主任说:“谢谢左主任支持,我想先封闭训练两个月,从声音到眼神再到形体肤色,总之整个形象都要大变样才行。”   左主任笑了起来:“能想到这些细节,看来你是真的准备好了,放心,我会安排的,现在正好有个机会,但我们不知道你所说的刘剑在不在这个团伙里,你要去吗?”   兰静秋点头,“本来我就没别的线索可查,李华子也消失了,我相信刘剑跟李华子肯定跟国外毒品产地有联系,只要能靠近他们在华国的运输网,就有机会顺藤摸瓜找到他们。”   “国外毒品产地?用不着说的这么婉转,金三角那边有多猖獗,大家都知道。跟毒贩打交道九死一生,而且这次任务有可能不能如你所愿顺利找到刘剑,你确定要参加吗?”   兰静秋郑重地点点头:“很确定!我是人民警察,铲除毒贩本就是我的职责。就算没有我四姐的事,我也义不容辞。”   左主任看她如此坚决,点点头:“好,就怕你只是一时冲动。我们判断你四姐确实可能是被你连累了,有毒贩在凤安试图接近过你大姐,但被你大姐的男朋友当成流氓打了一顿。”   兰静秋愣住,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里,左主任已经找人在凤安调查过他们家了。   “什么时候的事?我大姐没说过啊。”   “在你四姐被骗之前,你大姐要开食品厂,正在招人,这个毒贩去应聘没招上,就开始给你大姐献殷勤,想追你大姐,可能有些心急过于热情,动手动脚的,被你大姐的男朋友打了一顿,还报了警,当时警察没发现被打的人是毒贩,毒贩也没追究,警察调解过,让你大姐的男朋友给毒贩出了医药费,这事就算完了。你大姐应该还不想公开她的恋情,没跟你们家里人说吧。”   “这个毒贩是什么级别的?”   “小打小闹,以贩养吸的,他是在你们省城被发现吸毒才被抓了。这么短的时间里,你大姐跟你四姐同时被毒贩盯上,不会是巧合。现在广省查得很严,他们不会走水路,出货的渠道都在南省,所以你去南省卧底,应该可以打听到刘剑的消息。”   这跟兰静秋的打算不谋而合,“我也觉得该去南省。”   左主任却严肃起来:“但静秋同志,我得提醒你,不要为了打听刘剑的消息而铤而走险,甚至暴露自己!你家住在公安大院里很安全,我也会安插人手保护你的家人,所以家里你尽管放心。这事不能急,你不要以为去了南省两三个月就能找到刘剑跟李华子,把他们绳之以法,心太急是钓不到大鱼的,万一暴露了,你可没有后援。”   兰静秋点点头:“我知道,请您放心,我一定会沉住气。”   “还有进去了,不只要找刘剑,还要配合公安部的任务。”   “义不容辞!”   左主任郑重道:“兰静秋同志,你确定可以沉着冷静地去完成任务吗?”   兰静秋起身敬了个礼:“保证完成任务!”   “你可能会失去生命,可能会暴露身份被严刑逼供!兰静秋同志,你做好准备了吗?”   兰静秋心里一紧,突然想起被彭勇严刑拷打,最后被自己一枪解脱的卧底警察田森。她朝他开枪时,他看自己的眼神里带着愧疚跟感谢,当时她还以为他愧疚的是身份暴露没能完成任务,后来才从李奎那里知道,他早就把她供出来了。   如果她被严刑逼供,甚至用了吐真剂,她会抗得住吗?   左主任以为她犹豫了,叹息一声,正想说算了。   兰静秋却语气坚定地说:“请领导放心,时刻准备着!”   “毒贩都是泯灭人性的,你觉得段学明很坏很狠,毒贩可能要比他狠一百倍一千倍,你知道你将要面对的是什么吗?”   她能不知道吗?剥皮她都见过。   兰静秋想起往事,突然觉得恍若隔世,不过也确实是隔世了,那是上辈子的兰静秋。   “我知道,左主任,请您放心,我不会犹豫不决,更不会半路打退堂鼓,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左主任叹口气,显然这个决定不是那么容易下的,“我同意让你去是因为你随机应变的能力很强,很果决,当然了你借机装死的行为不值得鼓励,但我能理解,家人被盯上,肯定要采取措施。我也看了你处理过的所有案子,细心但不婆妈,有仁心但不会滥用,有原则又懂得变通。我很欣赏你,也很相信你,但我真的不确定你适不适合当卧底,你刚才提出要封闭训练两个月,说明你确实下定了决心,那咱们就试一试。”   兰静秋松了口气,知道自己暂时通过左主任的口头考核了。   左主任道:“从今天起,你的父母家人包括还在拘押中的四姐都会知道你的死讯,除了我跟洛队长,其他人都要瞒着,你能做到吗?担心家里也不能联系,想家了也不能随身带着他们的照片,甚至你父母可能会因你去世而难过生病,你也不能安慰他们,不能告知真相。”   兰静秋想到父母听到自己死讯后的情景,有些难过,不过还是坚持道:“您放心吧,我好多姐妹,还有一个才一岁的弟弟,我父母不会有事的,不是说他们不爱我,只是如果只有我一个孩子的话,他们可能会走不出来,一直悲痛难过。可他们有一大家子人需要照顾,就算没了我,他们互相支撑总能撑过去的。”   “这就好,我会让小洛帮着看顾你的家人,你们两家不是邻居嘛。”   兰静秋点点头,她相信就算左主任不叮嘱,洛生海也会帮她照顾家人。   左主任掏出纸笔,放到桌上,“你第一次入职时,还有进刑警队时都写过遗书吧,也有一段时间了,再更新一下吧。” 第482章 死讯   兰静秋在之前写遗书时, 只是敷衍了事,这时提起笔却不知要写点什么,交代后事?安慰家人?还是来一句霸气的‘青山处处埋忠骨, 何须马革裹尸还。’   她想起家人想起曾经的同事, 想起在这个世界的过往,突然叹了口气, 她以为自己已经融入了这里, 已经把兰家人当做了亲人,其实她心里还是疏离的吧,她曾经在心里吐槽过重男轻女的父母,故意去气愚昧的奶奶。   她想解救会被家暴的四姐,却从来没有试图去了解四姐,只是在忙完了自己的事的空暇里去关心一下四姐的对象, 看看有没有家暴倾向。   她担心自己的事会牵连到家人, 却没有做具体的措施, 如果她真的关心四姐,关心家人, 经常打电话, 会不会四姐就不会那么轻易被骗了。   还有曹所长, 老陶,小廖,甚至是李奎, 他都没有交过心,因为她知道她只是个过客, 从未真的把谁当朋友。   还有洛生海, 她喜欢有一个靠谱的搭档, 想要有一个可以倾诉的人, 却忽略他对自己的心思,生怕关系改变会影响两人的默契。   兰静秋跳出来审视着自己,突然发现她活得太独了,或者说她不是在生活,而是在做任务。可这不是一本书,不是她的任务册,这是一个真实的世界,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人,而她也是!   兰静秋很少后悔,可现在她后悔了,如果可以重来,她一定不会像个过客,她会更真诚地去对待每一个人。   她想在纸上写下自己的歉意,想写下自己的保证,甚至想写下对家人的关心,可如果这是遗书,还有必要写这些吗?   她终于拿起笔来,写道:‘很高兴我来过,很高兴认识你们,再见。’   短短一行字,不煽情不感性,可兰静秋眼眶却红了。她叹了一声,如果还可以再见,她一定会好好珍惜身边的每一个人,所以一定要再见!   ‘等我回来!’她在心里默念着。   兰静秋写完遗书装进信封交给左主任,左主任虽然没看,但也知道她只写了简短的几句话,他安慰道:“写遗书只是个流程,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这时负责的医生推来了推车,左主任收起遗书,叹了一声,再次问道:“兰静秋同志,躺上去就再也没有反悔的机会了,你确定做好准备了吗?”   兰静秋笑了笑没有回答,走过去利索地躺上去,把白床单一扯直接盖到了头顶。   左主任看着她潇洒的动作,也笑了起来,还是个孩子啊!   洛生海以为明天的追悼会,今天或是明天,左主任总会给他时间告别,可没想到兰静秋已经走了,追悼会也因为想降低影响,又因为兰静秋是外地刑警,开得很低调。   等洛生海抱着骨灰被一群人安慰时,他还有些恍惚,兰静秋给他的感觉总是在飘着,总是很急,招呼都不打自己就决定外调去宁州市,他当时是真的很生气。   既然左主任能同意兰静秋的计划,就说明她四姐的事确实是针对她的报复,洛生海想到他还质疑过兰静秋,就觉得自己太蠢了,她不肯说的肯定跟私情有关,她那么肯定刘剑会报复,他却没当回事。   也许当初他不该离开凤安的,他应该多去兰家,多替她照顾家人,可现在说什么也晚了,她孤身入狼窝,他却无能为力,这种感觉真的太糟糕了。   老刘匆匆赶来,看见前天还活生生的兰静秋,变成了一坛骨灰,从来没哭过的硬汉,眼泪瞬间掉了下来。   “假的,一定是假的,静秋怎么会死?你们搞错了对不对?一定是搞错了,静秋好好的,对不对?”   旁边人拉住他安慰着,他却扑向那坛骨灰,想抱又不敢触碰。   “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让她来这里,我该让她留下来跟我一起查案,都是我的错!”   老刘锤着头,想起是他自己亲自送兰静秋去的车站,就懊悔万分。   齐老师是最克制的,但心里也难受极了,她很看好兰静秋,也很喜欢她身上的活力,想到那么年轻的生命因为段学明的恶劣行径逝去,就心痛不已。   李刑警跟兰静秋认识才一天,他一开始还总挑刺,觉得兰静秋不会审讯,后来也佩服不已,这时也哀叹道:“太可惜了!我还以为能抢救过来。”   那些被救的孩子家长也都来了,小胖更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警察阿姨,对不起,都是为了救我们……”   左主任过来转了一圈就走了,看见孩子们来给兰静秋送行,心里多少有点尴尬,这场戏连这些孩子跟他们家长都骗了,这些人是真以为兰静秋为了救孩子们被土给埋了。   不过兰静秋也确实救了他们,他们所在的位置也是她审出来的,更是她下去救的人,所以也不算做假,这样反而很真实,如果有人来查探兰静秋死亡的真假,这些人都是证人。   等以后案子彻底了结,兰静秋恢复身份,再来一一解释道歉,想来他们也能理解。   左主任给兰静秋申请了一等功和破案能手的荣誉称号,又因为是因公牺牲被评定为烈士。   洛生海带着兰静秋的骨灰和各种追认的荣耀回凤安,车上也一路受到优待,他心情却沉闷极了,十分担心去卧底的兰静秋,不过这种沉闷倒也符合他扶灵回乡的身份。   省厅的廖副厅长跟李主任他们听到兰静秋的死讯都惊呆了,“牺牲了?怎么可能?”   金厅长也被蒙在鼓里,甚至跟老刘说:“当初我要是不同意她借调过来,是不是就不会出事了?”   老刘从刘凹市回来,已经接受了现实,此时一脸愁容,精神都有点恍惚:“跟借调有什么关系,听左主任说公安部早就注意到她了,就算她还在凤安,这种棘手的案子也会喊她去。都是那个混蛋孩子,他自己招认把支撑着房梁的铁棍推开,就是想压死兰静秋。”   老刘本想跟着送骨灰回去,被洛生海拒绝了,他想到兰静秋四姐还被拘押着,也决定赶紧回来查案,一定要找到李华子,起码四姐不会判太重。   老四听说兰静秋死了,吓呆了,“你骗我的对不对?”   老刘摇摇头:“我也希望我是骗你的,静秋真的走了,节哀吧。你也别急,你的案子我会接手,一定会帮你查出真相,帮你减刑。”   “减什么啊!我都跟她说了不要查了,我都说了那几个人一看就不是一般人,不能再查了,为什么她不听啊。”   老四想到最后一次见面的情景,痛哭起来:“是我害了老六,都是我的错!我怎么这么蠢啊,被人骗了还帮人家数钱,都是我害了老六。”   老刘赶紧解释:“静秋是去处理别的案子,为了救一群孩子才被压在了废墟下,跟你没关系。”   “不是,就是我的错!是我把霉运带给了她,我就不该出来,我太蠢了,我活该被骗!”   老四泪如雨下,虽然有时候她会嫉妒老六工作好,还受器重,还上过报纸,但她一直以老六为荣,觉得家里出了个英雄警察特别光荣,她跟兰奶奶一样,时不时就要炫耀,可这时候她宁愿兰静秋一直是个街上巡逻,入户普查户口本的小警察,那样就不会有危险了。   老刘劝慰半天,又跟老四商量要不要继续瞒着兰家人她被抓的事。   老四说:“他们知道老六没了不知道有多伤心,要是再知道我被抓了,我爸妈肯定会受不了,就让他们觉得我私奔了,还不跟家里联系吧。这事老二老三知道一点,她们要是打电话过来问,你们就说根本不知道我的事,就让她们以为我冷血,不管家人死活好了。”   兰家人现在确实顾不上老四了,客厅里气氛沉闷,兰家人坐了一圈,兰满仓死盯着骨灰坛,似乎想找出什么破绽,田巧凤看都不敢看那个坛子,只盯着洛生海一张一合的嘴,可他说了什么,她完全听不见,脑子里嗡嗡作响。   老大老二老三眼泪糊了脸,嘴里不停重复着不可能,是假的。   老五推门进来,看见盖在红布下的骨灰坛腿都软了,她跟老六年龄最近,小时候都是她俩一起玩,不过因为她结婚早,老六上完警校又跟变了个人一样,两姐妹不再像以前那么亲密了,这时听见噩耗,看见骨灰坛,她一屁股坐在门口,嚎啕大哭起来。   老五的哭声震醒了田巧凤,她瞪着洛生海:“你弄错了吧,是不是弄错了,我家静秋在宁州呢,她上次打电话还跟我说要带我去宁州玩,下次她爸去南边,我就跟着去看她,你送这东西回来干什么?是谁的?我家静秋好好的,你干什么要咒她!”   洛生海知道自己刚才说了一堆,他们都没听进去,只好再重复一遍,他怕兰奶奶年纪大了听见噩耗会出事还特意去医院请了位医生跟着过来。   兰奶奶也许生死离别见得多了,却是最先接受现实的,她捶胸痛哭着,“静秋啊,都是奶奶不好,奶奶就不该鼓励你,立什么功啊,安安稳稳的多好,我就该逼着你爸赶紧给你说个对象嫁人,跑那么老远干什么去啊?你说你逞什么能啊,那么多警察,别人就不能救,非得你去吗?你才多大啊。”   老太太一边哭着一边又骂洛生海:“你就拿个大提包把我家静秋给弄回来的?你懂不懂点事,路上有没有喊着点她?万一我家静秋魂魄不全可怎么办啊,点香,赶紧点香。”   洛生海本来就担心兰静秋,被这气氛弄得差点也以为兰静秋真牺牲了,他劝了这个劝那个,半天才从兰家出来。   带来的医生倒是起到作用了,给田巧凤打了针镇静剂。   朱小琴一直在自己家贴墙听着兰家的动静,洛生海推门回家时,见她居然也是泪流满面。   “那丫头不像个短命的啊,这也太突然了。”   洛生海叹口气,谁说不是呢? 第483章 臭小子   已是五月末, 南省的气温飙升,芒市更是直接进入了盛夏,兰静秋只穿着没袖的汗衫跟肥大的齐膝短裤坐在店前吃着炒饭, 不时停下来拿着蒲扇给自己扇扇风。   炒饭早凉了, 可兰静秋却还是吃了一头的汗。   “阿爸,赶紧装个风扇吧, 要不然天一热都没客人来了。”   店里一个光着上身的小老头叹气:“天冷的时候也没人来啊, 生意难做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往墙上一推,半面墙居然掀了起来,用棍子支撑住就成了遮阳的顶棚。   旁边的店里有的也已经支起来了,有的连门都关的严严实实的,显然没开张。   这一排十来个小屋子都是可以拆卸的简易草房, 当地政府说要搞旅游, 弄出各种设施, 可这种鸟不拉屎的边境城市哪里搞得起来,兰静秋叹口气, 觉得还是赶紧去瑞金比较好, 那边人员密集, 交易频繁,比这里合适多了。   兰静秋吃完炒饭,把盘子往屋里桌上一扔, 就又回门口坐着去了。   屋里的阿爸嘴里嘟囔的抱怨着,却利索地把盘子收了, 又砸开个椰子递出去。   “喝点水。”   没有吸管, 椰子砸出来的孔洞也不规则, 兰静秋却像是早就习惯了, 接过来仰脖就喝,椰子水顺着她的脖子流进衣服里,她随手擦去。   这豪放的喝水姿势,此时若是亲爸亲妈走过,也未必认得出她。   兰静秋头发理成了毛寸,精瘦的排骨身材,皮肤晒成了古铜色,痩削的脸上两道浓眉显得十分精神,左胳膊上长长的一道疤痕,一看就是个不良少年。   没错,第一眼,谁都会以为这是个少年。   兰静秋现在是十八岁的岩玉,傣族人。   傣族人有名无姓,而且很多人一生要起好几次名字。小时候有乳名,长大都要进佛寺当几年僧人,又要起僧名,还俗后还要再起一个还俗的名字,结婚有了孩子,名字里还会加上孩子的名字,某父某母。   他们用岩跟玉来区分男孩女孩,男孩的名字都是岩字打头,女孩用玉为首字。   现在很多人不会再入寺为僧了,再说又有身份证的束缚,不可能随意改名字,不过岩玉两个字一直传承下来,而岩玉却直接用了这两个字。   因为岩玉阿爸四十来岁才得了这一个女孩,从小当成男孩养着,干脆就取名岩玉。   改革开放初期岩玉阿爸因为偷着在山里种植罂/粟,被判了十几年,减刑两年,今年才出来。   岩玉阿妈在岩玉阿爸入狱后,带着岩玉回了外省的娘家,娘家兄弟怕家里老人看顾她,不让她在家住,岩玉阿妈又带着小岩玉出去打工,这位苦命的阿妈五年前因病去世,岩玉就被送进了当地的孤儿院。   不过她向来野惯了,在孤儿院都没待上一周,就跑出去自己闯天下了,后来还曾经去探视过她阿爸。   她去探视的时候已经染上了毒瘾,岩玉阿爸自己就种过罂/粟,会提取,不过因为没有技术跟设备,他只能弄出来大烟膏子,没法提纯。   他没有尝过,但他还是一眼就看出来自己女儿是怎么回事,大骂她一顿,可当着狱警也不敢言明,只叫她赶紧找个靠谱的人嫁了,别再碰不该碰的。   当时十六岁的岩玉去探视阿爸,也许是期待亲情,也许只是无聊,被监狱里的父亲一顿骂,她更叛逆起来,越往邪路上走,再没探视过她阿爸。   岩玉阿爸后来还是忍不住担心,请狱警帮他找女儿,这才发现岩玉已经吸毒过量死在了广省一个小城的出租屋内,尸体都已经发臭了。   岩玉阿爸当时真觉得这是因果报应,他做过的恶事,报应在了女儿身上。他在监狱就试图自杀,被救下来也心灰意冷,不过后来他想着他的刑期也快服完了,就在狱警的劝导下振作起来。   在他出狱前,有人找上他,想让卧底警察使用他女儿的身份,岩玉阿爸马上就同意了,还提出自己也可以给警察同志打掩护。   经过狱警和心理专家的分析,岩玉阿爸确实对毒品深恶痛绝,在他从小的理念里,他觉得那是消遣用的东西,跟槟榔和止痛膏没什么区别,都是有钱人买来消遣的,所以他才会去偷着种植,女儿的惨死,让他终于认识到了毒品的危害,他是真心想帮着去抓毒贩。   兰静秋从左主任那里得知这个身份后,就知道岩玉阿爸想参与进来可能还有一个目的,那就是给女儿报仇。   不过这样的目的更能坚定他的立场跟决心,也没什么不好的。   两人磨合一段时间,现在看起来真的很像一对父子,岩玉阿爸还曾经说过,如果他有儿子,一定是兰静秋这样的。   兰静秋也就安心做起了假小子,跟岩玉阿爸在芒市开了一间玉石店,主要是开原石,也卖些玉石做的小首饰,都不值钱,全靠忽悠。   岩玉阿爸只是配合兰静秋,给她打掩护,可他都已经有点急了,因为来了一个多月,也没有毒贩来接触他们。   吃晚饭的时候,岩玉阿爸问:“同志,你这也能叫卧底吗?要是他们一直不联系咱们,怎么办?就在这儿卖玉石啊?要不要我去试探试探,我以前有些老关系,都是帮着我卖大烟膏子的人,我要是说我要重操旧业肯定有人帮我,到时候没准能接触到他们。”   兰静秋皱眉:“阿爸,你叫谁同志呢?什么大烟膏子,坐了十几年牢怎么还不长记性,怎么还要重操旧业啊!”   阿爸愣了下,“哦,我忘了,没人的时候,咱们也是父女,对,对,你看我这记性,太急了。”   “您急什么?咱的玉石肯定能卖出去,肯定能赚大钱,放心吧。”   兰静秋说着给他夹了一筷子菜,“已经有人在接触我了,您别急。”   “哦哦,好好!”阿爸连声说着,恍惚间觉得这好像就是自己的女儿,自己出狱了,她担心自己再犯事。   兰静秋似乎猜到他在想什么,笑着低声道:“我就是您女儿,哪怕这事完了,我也是您女儿,阿爸既然叫出口了,肯定没有往回收的道理。您把心放在肚子里,不用跟我顾忌什么,就把我当亲生女儿一样。”   阿爸想起跟亲生女儿最后一次见面时,她朝自己喊少管她时的语气眼神,叹了口气,要是自己出狱的时候岩玉还在,也许他们也有机会这样坐在一起吃晚饭吧。   “好,你也别一口一个您,那小子要是还在,肯定天天跟我顶嘴,哪儿有你这么懂事,中午你把嘴一擦盘子一扔的样子倒是挺像她。”   “行,阿爸,那我就不客气了。”   阿爸笑了起来:“臭小子什么时候跟我客气过。”   第二天,兰静秋自己看店,一个二十来岁的背包客进来,指了一块原石,“这块多少钱?”   兰静秋在躺椅上呼扇着蒲扇,都没动地方:“五块钱,您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五块?太贵了,别家都是一块钱一块,还随便挑。”   “那您去别家吧。”兰静秋说完蒲扇往脸上一遮,不打算搭理了。   “咳,哪有你这么做生意的!”背包客嘴里骂骂咧咧的走了。   他走了好一会儿,兰静秋才像是睡了一觉,从躺椅上伸着拦腰起来,把那些原石又重新排列了一遍,其中一块下边压着个纸鹤,她拿起来又重新躺回躺椅上,纸鹤上写着一个人名,跟她判断的一样,就是岩光!   下午的时候,岩光来了:“你阿爸呢?”   “干吗?”兰静秋还是一幅拽拽的态度。   “大人的事,跟你说不着。”岩光五大三粗,高颧骨,鼻孔朝天,长相实在欠佳,他还剃了个光头,溜圆锃亮。   兰静秋哼了一声,瞥着他的光头:“你这是要去当和尚啊?都什么年代了,还搞这些,土老帽。”   岩光瞪他一眼:“臭小子,你爸怎么教的你,别整天瞎说,你不用去,也别瞎咧咧,我小时候就去过了,这是咱们的传统,什么年代都不能丢。”   兰静秋冷哼一声:“屁传统啊,到底什么事,跟我说吧,我能做我爸的主。”   “叫你臭小子,你还真以为自己是小子了。”   兰静秋大怒:“要不咱们比划比划,输了的叫赢了的阿爸,看看谁没种。”   岩光自然不敢,兰静秋跟着阿爸回来的第一天就把附近一个小子打的鬼哭狼嚎,就因为那小子说她男不男女不女。   大家都说她因为她爸入狱总被人欺负,跑去五台山上找师父练过武术。   岩光也围观了那次斗殴,他发现这小子根本不是练过武术,而是学过格斗,而且可能只学了个格斗的皮,又加上了自己的阴损杀招,各种掏喉拧脖子,抓眼睛掏裆,总之打起架来特别野,真是从小被当男孩养大的。   岩光知道岩玉一被说不男不女就会急,他自然不会跟她当真,却还是劝道:“你总这样不是办法,还是把头发留起来吧,十八了吧,总要嫁人的,你这假小子样,谁敢娶你。”   “我呸,谁说我要嫁了,你到底有事没事,没事赶紧滚,别在这儿挡我的客。”   “你有客吗?”   “你走了就有了!”   岩光看着她生机勃勃,野性十足的脸,笑道:“脾气这么暴躁,确实没人敢娶啊,看来你阿爸得给你多准备点钱盖个大屋才行。”   傣族的婚嫁都是从女方,就是先是男方到女方家住三年,三年满后再到男方家住三年,然后再回女家住。   夫妻有本事的早早自己盖一处房子单独住的也有,不过小地方的傣族,还是大部分是按照旧俗‘三年去,三年来’。   因为要在女方住,女方家人口少地方大的姑娘更受欢迎。   兰静秋不知道岩光今天怎么老说这个话题,不过她得保持住她一惯的作风。   于是她骂道:“你是不是没人要啊,整天在这儿娶啊嫁的?想找婆娘去找媒婆找我阿爸干什么?”   岩光说:“有赚大钱的机会,我想问问你阿爸要不要去。” 第484章 打手   兰静秋一听到赚大钱的机会就知道鱼上钩了, 其实一开始,左主任是想让她用这个身份装做买家,这样可以更快跟毒贩搭上关系, 但那样只能抓马仔, 也就是送货的人,根本进不了团伙内部, 所以她只能等, 等着去当马仔。   虽然她心里很激动,但脸上还是装做满不在乎的样子:“能赚多少?我也是在外边见过世面的,十块八毛的我可看不上。”   岩光哈哈大笑:“在外边见过世面的,居然跑回咱们这穷地方卖玉石?阿玉,外边不好混吧。”   “切,怎么不好混啊。我回来是为了陪我阿爸, 我阿爸年纪大了, 不接外头的活儿, 你有什么事跟我说吧,我能帮你就帮你一把。”   岩光听着她这豪气十足的语气, 更乐了, “小子, 口气不小啊,你还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兰静秋皱起眉头,“阿光哥, 你是不是闲得没事干,跑这儿逗我玩来了?半天不说正事, 我爸给别人开石头去了, 没空搭理你!”   她说完躺回椅子上, 眼睛一闭, 蒲扇跟躺椅一起摇了起来。   岩光哈哈笑着,转身离开了。   兰静秋并不急,既然他们能找来就说明缺人手,岩玉阿爸因为种罂/粟坐过牢,在他们眼里是最合适的人选。   兰静秋已经跟阿爸叮嘱过了,如果有人拉他入伙,第一次一定要拒绝,要犹豫,绝对不能急切地答应下来。   也不知道岩光是不是去找阿爸了,下午的时候,兰静秋摊子上来了两个外地客,挑了几块原石,兰静秋忽悠半天,二十块钱卖了三块,也算是赚了。   结果这两个外地客想当场开玉石,兰静秋这里有个手动的工具,比较费力,但她可不想替他们开玉石,因为她卖的这些原石大部分是实心的,里边啥也没有。   兰静秋把他们指去了能开玉石的地方,心里哀叹,这才没几个月,她居然变成奸商了。   不过她拿着那二十块钱,还挺有成就感,总算开张了。   她刚把钱装褡裢里,岩光骑着辆自行车晃荡过来,他没下车,脚一叉,潇洒地停在门口。   “骗了几块?”   “什么叫骗?我家店里可是童叟无欺,公平交易。”   岩光哈哈地乐:“十块八毛的都看不上,刚才这两个肥羊,怎么也得上百吧。”   “那是当然了!”兰静秋说得十分得意。   “我刚才问他们了,人家说二十块钱买了三块,那破石头可以说是无本买卖,不过你这一天也就开了一个张吧。”   兰静秋见他戳破自己,马上冷了脸:“一天二十少吗?镇政府里上班的一个月才几百块钱。”   岩石笑道:“确实不少,不过你不是想赚大钱吗?明天早上八点到牌坊那儿等着,哥带你去长长见识。”   兰静秋不屑地说:“一天能赚多少?我可不想跟你去卖苦力。”   “去了就知道了,小子,我可只给你这一次机会。”   岩光说完,蹬上自行车走了,兰静秋心中雀跃,他们来这里才一个多月,这进展可谓神速。   她摸了摸自己胳膊上那条丑陋的伤疤,笑了起来,但愿一切都是值得的。   兰静秋跟岩玉阿爸住在附近租的两间平房里,岩玉阿爸的外屋兼做厨房跟客厅,兰静秋做了锅巴饭跟剁辣椒拌茄子,她把饭端到矮小的方桌上,问阿爸:“今天岩光去找过你吗?”   “找过,他叫我去给他帮忙卖干货,我说不去,有这玉石摊子就够养活咱俩的了。”   岩玉阿爸皱眉,不确定地问:“怎么了?是不是我该去啊,你不是说第一次找我的时候要拒绝吗?这岩光就是咱们要等的人?”   兰静秋点点头:“没错,你做得很好,明天他约我去市里。以后再有人找你,你就说干不动了,就想混口饭吃,不干违法的事。”   岩玉阿爸担心地说:“他叫你一个人去?你装的假小子,可毕竟是个姑娘家,万一出点事,可怎么办?”   “放心吧,不会出事的。”   第二天兰静秋快八点半的时候才晃晃悠悠地往牌坊那走,芒市虽然是市,但各种设施都属于乡镇级的,所以这里的人都说去瑞金是去市里。   去市里的车一般就停在牌坊前边,每天早中两班,第一班就是八点半。   兰静秋还以为要坐班车去市里,以她现在这种性格肯定不会准时到,所以八点半才晃悠到牌坊处,班车司机远远地看见她了,还按了两声喇叭,催促她快一点,可她还是慢吞吞地走着。   这种大车司机很少有脾气好的,一看自己好意等人,人家还在那儿磨蹭,立马火大起来,一踩油门就跑了。   兰静秋也不追,她切了一声,朝四处看看,见没人就要往回走。   岩光却骑着辆摩托车从小路上窜了出来:“阿玉,叫你八点到,怎么这么晚!”   兰静秋好像被他吓了一跳:“阿光哥,你从哪儿窜出来的?我还以为你在车上。”   她一边说着一边凑上来看那辆摩托:“你这车不怎么样啊,我见过比你这高比你这还威风的车,叫什么大马哈。”   “什么大马哈,那叫雅马哈!还说自己见过世面,屁,连车牌子都记不住!”   岩光本来很生气,但看兰静秋对他的车垂涎欲滴,马上得意起来。   “小子,跟着你光哥干,我保你一年内就能买辆摩托车。”   兰静秋惊讶地张大嘴,一幅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赚钱这么快吗?违法的事我可不干。我可不想跟我阿爸一样去蹲大狱!”   岩光眼神闪了闪,笑了起来:“放心,不违法,上车吧,哥带你去兜兜风。”   兰静秋兴奋地接过头盔,坐上后座,“光哥,回来的时候能不能让我也骑一下。”   “你会骑?”   “那当然了!”兰静秋说着,又解释道:“就骑过一次,那人太小气,一辆破车宝贝得不行,哪儿像光哥你啊,一看就大方。”   光哥只笑,却没答应让她骑,兰静秋有点不悦,不过等车一开,她又兴奋地尖叫起来,因为光哥开足了马力,真的是在兜风。   兰静秋还是跟昨天差不多的装扮,拖鞋短裤跟大背心,这么穿在小店里还感觉热,可坐在飞驰的摩托车上,她感觉衣服都要被吹跑了,小腿肚子都吹得转筋。   光哥见她没被吓到,更加高兴了:“不错,比虎子强,那小子上了我的车,吓得脸都白了,一下车就吐得站不起来。”   兰静秋笑道:“就这还能吓到脸白?那兄弟从小吓大的吧。”   兰静秋没问虎子是谁,不过她能感觉到岩光肯定是没有人可用了,才会临时找了自己。   等到了瑞金市里,光哥把车停在收费的停车处,存车的话人家给一个竹子做的小牌牌,是一个竹牌劈开的,上边还有符号,合在一起才能领车。   兰静秋跟光哥说:“那不是停自行车的地方吗?你摩托停在这儿不怕丢了啊,他干一个月也不一定能赚到你这辆摩托的钱。”   光哥笑道:“放心,自己人。”   兰静秋回头看了眼看车人,很普通的一个大爷,五十来岁,反正看着比岩玉爸小点。自己人?这也是运输链上的吗?   光哥把摩托停好,却在看车人的指点下推出来两辆自行车,还要把其中一辆给兰静秋。   兰静秋吓了一跳:“干什么?我可不偷车!太掉价!”   光哥跟看车人都哈哈大笑,看车的老头跟光哥说:“新找的啊?看着跟个孩子一样。”   “十八了,也不小了。”   兰静秋好像很不乐意他们谈论自己,皱眉问:“光哥,到底什么活儿?为什么要骑人家的自行车?”   光哥笑道:“放心吧,胡大爷心里有数,这两个人傍晚才会来取车,到时候咱们就把车子还回来了,在市里骑摩托容易被查。”   “你没上牌照啊?人家自行车都上着牌照,你摩托车都不上?”兰静秋吐槽道。   光哥把车子推给她:“少废话,跟上!”   兰静秋只好骑上自行车,不过她才不会在后边乖乖跟着,她跟光哥并排着骑在路边,再次追问:“到底什么活儿?还得换自行车?我怎么觉得这么不靠谱啊。”   “放心,这活你肯定乐意干,阿玉,你不是喜欢打架吗?打一架给你十块钱怎么样?”   兰静秋愣住,妈的,这是要让她当打手吗?   “打架?光哥,谁得罪你了?怎么说咱们也是一个寨子里出来的,给什么钱啊,我肯定帮你。这有什么好瞒着的,早说啊你!”   岩光老家跟岩玉爸是一个寨子的,父辈还认识,都是老乡,兰静秋自然得表示一下。   光哥却哈哈乐道:“得罪我的人还真不少,不过你这是靠本事吃饭,肯定得给钱。”   他把兰静秋领到一家理发店门口,递了一把刀子给她,“别真动刀,这是吓唬人的,我看你也有点拳脚功夫,我转身背对他的时候,你就上去把人踹翻,再拿刀往他脖子上比划两下,懂了吗?”   “干吗?”兰静秋拿着刀一脸懵逼。   光哥掏出十块钱来塞进她手里,“先收好,我知道你爱打架,靠打架能赚钱,你恐怕想不到吧。”   兰静秋拿着钱犹豫,光哥拍拍她肩膀:“到底干不干?一句话的事,别婆婆妈妈的跟个女人一样。”   “我呸,说谁像女人呢?走着!”   兰静秋已经猜到光哥是来要帐的了,可没想理发店老板居然欠了他六百七十块钱,这可不是笔小数目。   如果这是毒资的话,敢这么赊账的人,上家不会就是彭勇吧。   兰静秋心砰砰跳起来,如果真是他,运气可就太好了。   光哥把借条拍到桌子上,理发店老板还在哀求:“再宽限宽限吧,光哥,我上哪儿给你弄钱去?你得让我缓缓,慢慢赚嘛,我有这店总能赚来的,你说对吧。”   光哥冷哼一声:“已经宽限两个月了,这两个月你一分也没赚来?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理发店老板三四十岁,很痩黑眼圈浓重,兰静秋一看就知道他长期吸毒,难不成这么多钱都是他自己消耗掉的?   光哥见他还在找各种理由,就不耐烦起来,朝兰静秋招招手,然后背过身去。   兰静秋就知道该自己上场了。 第485章 收帐   兰静秋虽然做过卧底, 但开局就是大佬的救命恩人,还真没干过脏活。   她没做过打手,在电影里倒是见过不少, 这时干脆学着样子, 嚣张地笑起来,“光哥的话你听见没有, 到底还不还钱?”   理发店老板像是破罐子破摔了, 梗着脖子:“我真没钱,有钱早还了。”   兰静秋上去一脚直接把他踹倒,理发店老板没防备,带翻了椅子,哀嚎道:“打人了啊,要杀人了!我要报……”   兰静秋不等他说出报警两个字, 一拳头就朝着他脸上打了过去, 然后左右开弓扇了他七八个耳光, 老板都被打懵了,眼神都没法聚焦, “你……你……”   “你什么你?我还没动手呢你就敢报警, 知不知道小爷是谁?大狱里走过好几遭的人, 我他妈的能怕你吗?”   兰静秋说着拿出刀子往他眼睛上比划着,“你这种有眼无珠的东西,还不如把这眼珠摘下来当球耍呢。”   她的刀尖正对着理发店老板的眼珠, 老板吓得想闭眼,却被兰静秋另一只手强行撑开眼皮, 他想踢兰静秋, 兰静秋膝盖顶在他大腿上一用力, 他就哀嚎起来, 头一仰,差点自己往刀上撞。   兰静秋手很稳,拿刀的手随着他的动作移动,始终悬在他的眼球上方。   转过身要装逼的岩光此时早就被身后的动静吸引,转回身来兴奋地看着,兰静秋的动作利索,眼神狠厉,一举一动都透露着凶狠。看着痩得离谱,胳膊上也没有精壮男性那种鼓鼓的肌肉,但紧绷起的线条无处不显露着力量跟美。   岩光看着这样的兰静秋,心中雀跃不已,没准这次还真让他捡到宝了。谁能想到小野猫突然露出尖利的牙齿,变成了猛兽。   理发店老板发现自己挣脱不了兰静秋的束缚,不敢再动了,生怕悬在眼球上的刀子真的插下来。   兰静秋语气平静:“你欠我光哥六百七十块钱,一只眼睛三百块,耳朵比眼睛还没用,两只算七十块钱,你说先还哪儿?自己挑吧。”   “我……我有钱!”理发店老板声音带着颤音,“我去……去给你们拿,放开我。”   兰静秋回头看岩光。   岩光点点头:“让他去,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兰静秋这才放开理发店老板,他腿都软了,瘫坐在那里:“让我缓缓。”   光哥冷笑道:“缓过来是不是要去报警啊?”   老板连连摆手:“不敢,不敢,肯定不敢,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哪敢报警啊,刚才是失心疯了想吓唬你们。光哥,对不住,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其实我本来打算把钱攒齐了再给你。”   光哥上去啪啪又是两巴掌:“屁,你是想着攒钱去别处买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阿兴接触过。六百多块钱的货,你以为我就自认倒霉了,放你再去找别人买货?实话跟你说吧,你能接触到的都是我们的人,还他妈的给我耍心眼,找死也得先把钱给我还了。”   理发店老板听得更加害怕,那些货不是他自己用了,有一大半是通过其他人给卖了,虽然赚得不多,但凑上家底怎么也能还上钱,可他还了钱立马赤贫,光哥下次可不一定会赊给他,于是他就想拖着光哥的钱,再去另一家买。   令他没想到的是,这事光哥已经知道了,难不成这一片的毒贩都是一家的?理发店老板看着凶狠的兰静秋,又给光哥连连道歉,“是我糊涂了,我这就去拿钱,不过我这儿真的不够,只有五百,光哥,我求求你给我宽限宽限,我下个月一定给你还上,我就是卖家当卖房子,你也得给我点时间啊。”   光哥摆手:“先把那五百块钱拿来再说。”   理发店老板跑到后边的小隔间里,在房梁上掏了半天,掏出个纸包来,里边包着一包钱,最大面额是五十的,他数了数,递过来五百块钱:“光哥,这里是五百三十块两毛,你总得给我剩下点吃饭的钱吧,先还五百,剩下的两个月后再还行不行?”   兰静秋立马道:“你这嘴怎么长的?刚才还说一个月后还呢,才几分钟就两个月了?我看你就是欠收拾。”   此时理发店老板脸上已经肿起来了,看起来十分可怜,但兰静秋对他一点也同情不起来,真要能把他打醒吓醒也算是功德一件了,可惜啊,毒这玩意一旦陷进去,基本上是摆脱不了的。就算强制戒毒之后也需要严格管控,一辈子都得提心吊胆,一旦接触到就很容易复吸。   更何况这老板肯定是以贩养吸了,这在低级毒贩中十分常见,没钱买毒了帮着运个货,或是帮着藏匿,不用给钱,给几克毒品就有大把人去做。   不过这老板肯定不是最底层的,居然能进这么多货,还能攒下钱来,也算是个终端毒贩了。   岩光见兰静秋不依不饶,更乐了,不过他倒是做起了好人,跟理发店老板说:“听见没有,我这小兄弟不乐意了,一个月就是一个月,晚一天就加五十分利息,晚两天接着加倍,你自己看着办。想报警随便你,我这兄弟出入那种地方就跟喝白开水一样寻常,能怕你?”   厘跟分都是民间借贷里常用的计量方式,一般都说几分几厘,五十分?兰静秋还真没听过,那就是借一百还一百五啊,而且是晚还一天,就五十分。按照国家管控,月利两分都已经是妥妥的高利贷了,还要接着滚。   兰静秋哀叹一声,突然发现自己以前太单纯了,也许以前彭勇赊账的模式也连带着高利贷,总之他做什么事肯定不会让自己吃亏。   就算他自己不涉及高利贷,也可以让手下的小弟自己去创造利益,总之吸毒的人肯定会被毒贩榨干。   老板也不知道听明白没有,就是点头哈腰的:“我一定还,我尽快还,光哥,你放心,你也说了我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啊,我全家人都在这里,我还开着店,肯定能还上,我借钱也给你还上。”   光哥这时又一幅笑嘻嘻不在意的样子:“老田啊,你也别怪我,我也是给别人办事呢,以后想买补品了直接找我,都知道你在我这欠着债呢,找别人没用。”   理发店老板就差跪下磕头了,光哥才领着兰静秋出来。   兰静秋说:“光哥,他怎么欠你这么多钱?我怎么感觉咱们是在收保护费?这种事我可不干,刚才我是吹牛呢,什么出入大狱好几次,那是去看我爸,万一我被抓住,我爸得气死。”   光哥顺利收到了钱,乐呵呵的:“这是收帐,什么叫收保护费?我看你刚才不是很熟练嘛?在哪儿练过?”   兰静秋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练什么啊?以前确实有人带我去收过钱,后来不是严打嘛,干不下去了。”   “你这才逃回来的?呵,我就说嘛,看来是我小看你了,臭小子确实见过世面,放心,以后跟着光哥,光哥带你见大世面。”   兰静秋才不听他画饼,右手拇指跟食指做出点钱的动作:“光哥,那什么,刚才挺顺利,对吧。”   光哥哈哈大笑,从兜里抽出十块钱来给兰静秋:“你急什么,咱还得转几家呢。”   兰静秋却不接,不高兴地说:“光哥,我可是知道行情的,要出了事,第一个进去的就是我,你这打发叫花子呢。”   “咳,进去不到十分钟,也就扇了他几巴掌,吓唬吓唬,十块钱还不够?”   “我这是担着风险的,一次怎么也得五十!”兰静秋说着伸出一巴掌,眼神十分坚决。   光哥气乐了:“哟,胃口是真不小,别急,这是开胃小菜,等跟着我混熟了,自然有优待。”   兰静秋还是伸着五根手指:“一次五十!”   光哥瞬间冷了脸,又从兜里掏出五块钱来,拍到她手上:“十五还差不多,想干就干,不想干给我滚,真当我找不到人啊。”   他说完转身骑车走了,兰静秋把那十五块钱收起来,骑车追上去。   “光哥,十五也行,但必须现结,还有啊,我得跟你打听打听,这人怎么能欠你这么多钱?他是不是特别爱打牌啊?”   光哥其实也怕兰静秋嫌钱少不干了,见她追上来,这才松了口气,他变脸速度极快,马上哈哈乐道:“阿玉啊,你知道你爸以前是干什么的吗?”   “倒腾玉的啊,怎么了?”兰静秋不解地问。   “装什么傻!”光哥瞪了兰静秋一眼,“小子,别急,跟着我混,迟早你也能买得起雅马哈。”   兰静秋又跟着他满城转悠,有的一吓就先还一部分,有的是真没钱,光哥就叫人家变卖家产,还要立字据,开始利滚利。   兰静秋这个打手十分称职,该光哥装逼的时候她就做辅助,该她出手的时候一点也不含糊,两人配合十分默契,等天快黑的时候,兰静秋兜里已经装了一百多块钱。   光哥这才领着兰静秋回了存车的地方,兰静秋注意到光哥那辆摩托车居然挪了地方,显然有人骑过。   光哥却好像没注意到,还跟胡老头说说笑笑,兰静秋把自行车放下,凑到他身边:“光哥,咱的车也被他借出去过,这可亏了啊,咱这车不是烧油的吗?”   光哥愣了下,哈哈大笑:“行啊,挺机灵的,以后就跟我干吧。以后你想当男就当男,想当女就当女,我肯定不让人欺负你,怎么样?”   兰静秋呸了一声:“光哥,我刚觉得你是个人物,怎么嘴这么贱呢?”   光哥拍拍她肩膀:“行,以后再不说这话了,咱们是好兄弟!”   “是兄弟我才跟你说的,光哥,你摩托被人骑了,咱不找这老头的事啊?他什么人,光哥,你怕他了?”   光哥更乐了,可能是发现了一个王牌打手,他今天心情一直不错,“放心,朋友骑着去兜风了,都是自己人,走吧,上车!”   兰静秋猜测这辆车里也许已经被装了毒品,或者是有人骑着这辆车去送货取货了?   她见光哥不肯细说,也没再追问,急不得,一急就会打草惊蛇。 第486章 花海   兰静秋回到家, 岩玉阿爸已经做好了饭,是这边特色的手抓饭和酸辣汤,兰静秋中午跟光哥在外边吃了碗素炒米线, 早饿了, 立马坐饭桌旁拿勺子吃了两口,味道一般, 全靠辣椒酱提味。   兰静秋把兜里的钱全掏出来:“阿爸, 明天改善下伙食吧。”   岩玉阿爸数了数,一百五十块钱!   “这都是今天赚的?”他惊讶道。   兰静秋点点头。   阿爸吓了一跳,他以前卖大烟膏子也赚不来这么多,“阿光真是干这行的?我怎么没看出来?不是说他是卖干货的吗?还卖西洋参,虫草藏红花,什么都卖, 据说还都是上品。”   “当掩护吧, 咱们这地方哪有多少人会买昂贵补品?阿爸, 你别管了,以后所有的事我会看着处理, 你就看着玉石摊子, 别的事都不要管。等哪天时机成熟, 我会让你知道我在贩毒,然后咱俩闹一场,我搬出去住, 您对外就说就当没我这个女儿。”   岩玉阿爸叹口气:“孩子,你不用担心我, 我就算被牵连也是我自己选的, 我不怕, 也不抱怨, 我老婆死了,女儿死了,还有什么可留恋的,帮你们也算是替我以前做恶赎罪了,以前我是真没想过这玩意危害这么大。”   鸦片膏子威力确实不如这些提纯的东西,兰静秋说:“阿爸,你已经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了代价,不要再自责了,照我说的做就好,你能带我回来,已经是最好的掩护了。”   岩玉阿爸想起女儿,更加愧疚:“要不是我非把她当儿子养,她也许不会那么叛逆,会一直在孤儿院好好待着。孩子,要不你以后留长头发吧,阿爸不能再叫你臭小子了,毕竟大了。”   兰静秋却笑了起来:“阿爸,臭小子也是我最好的掩护,你该怎么对我,就怎么对我,别总这么多愁善感的行不行?”   以前的兰静秋哪怕在外边风吹日晒,也没像现在这种肤色,她不怎么化妆,但很爱美,不管是当警察还是当卧底的时候,对皮肤对头发都很珍惜。   她也一直不喜欢女汉子这种称呼,甚至老刘说一句女特警都是没什么女性特征的才能选上,她都觉得是歧视,因为她觉得她就是女性,有女性一切的特征,但她同样也可以做到男性能做的事,也可以公平地跟男性竞争。   彭勇知道这一点,也知道她有多爱美,他绝对想不到她会变成假小子。   兰静秋在来芒市前,让公安部的人帮她用相机拍了一段视频,以第三者的角度来看自己的动作眼神谈吐,她觉得现在的假小子岩玉出现在彭勇面前,他真未必认得出来,起码第一眼他绝对看不出她是谁,所以这个假小子身份其实很适合她。   不过让兰静秋无奈的是,光哥只带她出去那一次,就再没了踪影,她还以为光哥会一步步把她带进贩毒团伙里,哪怕是做为打手或保镖进去也行啊,只要进去了就有无数种机会。   六月底,草长莺飞,海外某处罂/粟盛开的地方,远远看去一片花海,配上蓝天白云,唯美又浪漫。   花海不远处的小亭子里坐着三个人,亭子外有几个人持枪巡逻。   坐在小亭子边上的男人虽然长得一般,但身材很好,隐隐能看到休闲衬衫下健硕的肌肉。这人气质也不错,看着像是来花田游玩的大老板。   他对面坐着的人五短身材,脸上横肉纵横,一看就不是个善茬。   两人旁边还恭敬地站着一个年轻人,正在汇报着什么。   等说完了,他问那个穿休闲衬衫的人:“勇哥,还盯着兰家吗?”   那人赫然就是畏罪潜逃的刘剑,也就是彭勇,他已然痩了下来,还练出了肌肉,甚至气质都跟以前在派出所时不一样了。   他眉心紧皱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就在年轻人要再次询问时,他才说:“兰家老四确定判了吗?”   “确定!都出通告了,还上了报纸,宁州市公安提醒大家谨慎交友,不要替陌生人携带物品,他们知道兰静霞是被骗的,但华国法律对这方面很严苛,再说他们也找不到华子,没法证明她是被骗的,判了十三年!”   满脸横肉的那位笑道:“十三年?可惜了,出来都成老太婆了。不是说兰家几姐妹都很漂亮吗?都怪华子太蠢了,要是能骗出来,咱们也能好好玩玩。”   彭勇没兴趣谈论女人,他叹口气,心里帐然若失:“难道她真的死了?”   一边站着的手下是越南人,叫谭林,他忙说:“勇哥,上次我不是调查得很清楚吗?连那些小孩子我都问了,我让人假扮记者把医院的医生护士,也都问了一遍,确实是兰静秋,据说从土里挖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没气了,但还是送到医院抢救,没救回来。她在宁州的搭档一开始还说要拼尽全力把兰静霞救出来,要找到兰静霞被诬陷的证据,可他们找不到华子,又有别的案子要查,这案子也不可能总拖着。再说都说人走茶凉,那个兰静秋虽然各种荣誉但毕竟是死了,谁还关心她姐姐是不是被骗的,她哪怕用命换来的功劳簿也不能替她姐姐洗脱罪名啊,运了七百克的毒,肯定会重判。”   “她家里人呢?为什么还住在公安大院里?”   谭林说:“她被追认为烈士,肯定不可能把她家人都赶出去吧,那也太难看了。”   横肉男皱眉:“阿勇,你不会想把兰家全灭了吧,这可不行,真惹到华国公安的话,他们一定不会善罢甘心,虽然你没能亲手杀了那个婊/子,可她已经死了,死得还很惨,你也算是报了仇,对不对?别再盯着兰家了,专心发展华国的市场,上次你不是说了吗?这个国家潜力很大啊。”   彭勇苦笑,“放心吧,耽误不了公司的事。”   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是不相信兰静秋死了,虽然田巧凤受刺激太大,整天郁郁寡欢,虽然他派人去偷拍的照片里,兰家人在葬礼上哭得死去活来,虽然兰静秋的四姐没人管了,被判了十五年,但他还是觉得她不会死。   他来到这里是因为她,她怎么能先死呢?   难不成她又去了另一个世界?   彭勇心里一股无名火无处发泄,凭什么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他还没有让她尝尝背叛的滋味,他的计划才刚刚开始,他还想把她搞得众叛亲离,跟他一样逃亡海外。   可是她死了,一切计划全都泡汤了。   横肉男观察着他的表情,笑道:“怎么了?非得把那个姓兰的□□绑来任你宰割才能解气?她到底怎么得罪你了?”   “沙坤哥,她可不只得罪了我,你的救命恩人不也是被她搞死的吗?那么好的一个据点就被她破坏了,你不恨?”   横肉男正是这一片的土皇帝沙坤,几年前内斗时他被人追杀,是刚刚逃离精神病院的田旺把他给救了,之后他借了茂叔的钱买通了当地的军阀,借了兵回来平乱,再次掌控了这里。   那之后他一直把昂山精神病院当做据点,贩卖毒品和枪支,想到救命恩人被判死刑,据点被毁,他也叹了口气,不过还是说:“我欠田兄弟一条命,他提的条件我也帮他办到了,成王败寇,兵跟匪本就是你来我往,你追我逃,所以咱们才需要不断地变换路线,我总不能为了给田兄弟报仇就跑去挑衅华国公安吧,万一惹急了,咱们吃不了兜着走,还有那么多兄弟等着吃饭呢,划不来。”   彭勇知道沙坤是什么样的人,涉及到自己的利益,什么江湖道义救命之恩都不会放在眼里。   他无奈道:“是啊,都拖家带口的,真惹急了,那边开仗,谁也没好日子过。”   彭勇说着跟谭琳说:“行了,把人都撤回来吧,不用盯着了。”   说完他又想起什么,“对了,洛生海最近怎么样?”   “他应该是喜欢兰静秋,葬礼上很伤心,他一家子都去了。葬礼过后,他又从省城调回了凤安市,说要帮着照顾兰静秋的家人,两家是邻居,据说以前经常闹矛盾,现在关系很好。”   彭勇皱眉,听起来也没有异常。洛生海跟兰静秋终是没走到一起,他笑了笑,洛生海痛失所爱,他该高兴才是,可他心中也不知是什么滋味,总之是高兴不起来。   谭林问:“要对付洛生海吗?”   彭勇摇摇头:“算了,就看他能照顾多长时间,我就不信他不找对象不结婚。”   沙坤更奇怪了:“我说你们这究竟是什么关系?盯着这男的干什么?你的仇人不是兰静秋吗?她既然死了,你要报复也得针对她家人。”   彭勇再次苦笑,是啊,他突然发现自己放不下,哪怕兰静秋死了他也放不下,他想看着喜欢她的人伤心,他想看着那些人怎样遗忘她,可他自己却清楚地知道他永远也忘不了她。   “你确定她真的死了吗?”他又忍不住问。   谭林无奈摊手:“反正据我调查,肯定是死了,公安部都发讣告了,说什么沉痛哀悼,反正写得很感人,现场也很多人目击。勇哥,您觉得她是假死的?那她假死是想干什么?”   彭勇叹口气,摆手道:“算了,把人先撤回来吧。”   沙坤哈哈大笑:“阿勇啊,看来你跟她之间可不是深仇大恨这么简单,是爱太深才恨太浓吧,怎么了,是不是她拒绝了你的求爱,跟那个姓洛的好上了?你不是想弄死她,是想把她抓来当压寨夫人吧。可惜了!不过死了就是死了,你也别纠结了,漂亮女人多得是,说说看你想找什么样儿的。”   彭勇叹口气,女人再多又有什么用?她那样的再也找不到了,他跟她最亲密的接触是喝醉后的拥抱,他想吻她的唇,她都躲开了,亲在了脸颊上,当时他是有多自负啊,居然以为凭自己的魅力能征服她!能让她爱上自己,甚至倒戈相向!   想到这些,他心里越发压抑,兰静秋居然又死了,所以她还是他永远都得不到的女人!这种感觉让他抓狂! 第487章 地盘   兰静秋等不来光哥, 只好自己找上门去,光哥家住在老牌坊边上,算是市郊了, 独门独院, 院子一角,乱七八糟的杂物堆在一起, 靠近台阶处拴着一条大狼狗。   这条黑色的大狼狗, 体型不小,毛色顺滑,一看就养得很好,而且很有气势,见有生人来了,马上呲牙狂吠起来, 凶狠无比。   兰静秋没被狗吓到, 还轻斥一声, 才轻盈地从杂物上跳过。她绕开狗到了屋子门口,这才喊:“光哥在吗?”   里边有人哈哈笑了起来:“阿玉来了?早看见你了, 我还以为你会被我家大黑吓得屁滚尿流, 没想到你胆子这么大啊, 怪不得你阿爸把你当男孩养。”   兰静秋心中冷笑,看来岩光是欲擒故纵啊,他在等着自己主动上门。   “光哥, 一条狗而已,这要不是你家的, 我两脚把它踹趴下, 今天晚上就给你剥皮吃狗肉。”   “哟, 这么厉害啊。”光哥赞赏地看着她, 招手把她带进屋,堂屋里坐着个长辫子女人,低着头在剥豌豆,一个孩子坐在旁边,嘴里鼓鼓囊囊的也不知道在吃什么,见人来了两人也不抬头不打招呼,向是习以为常了。   光哥也没给兰静秋介绍自己的女人孩子,只把她让进里屋,“找我什么事?”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床上摆列着的一个纸袋拆开,里边都是蓝色的百元大钞,目测怎么也有五六千。   兰静秋见他数了数又装了起来,立马明白了他的意图,眼里露出贪婪之色:“光哥,我说怎么最近都没见过你,上哪儿发财去了,我还等着你带我去见世面呢。”   光哥看她表情就知道是上钩了,这才把那些钱都收起来,“我倒是真想带你去见见世面,不过最近太忙了,阿玉,我跟你不一样,你阿爸还能干,你家的玉石摊子怎么也能养活你们父女俩。我阿爸阿妈在寨子里种那么几分地,苦哈哈的,也帮不上我们,我有老婆孩子,不多赚点钱,一家人喝西北风啊。”   兰静秋说:“光哥这么能耐,收次帐就几千几万的进帐,恐怕早就是万元户了吧,在咱们芒市肯定是数一数二的大富豪,倒是我家小摊子一天也开不了一个张,穷得天天吃辣酱,唉,人比人气死人啊。”   光哥笑道:“什么几千几万,哪儿有那么夸张,前天我还看见你爸在市场买了半只鸡说要回去给你做香辣鸡。”   兰静秋哀叹一声:“光哥,怎么说我也是见过世面的人,香辣鸡哪够啊,我也想跟城里人一样天天吃香喝辣,再住个小洋楼开辆小轿车,也让我阿爸威风威风。”   “各人有各人的活法,咱没小洋楼小轿车不一样好好的,阿玉,你爸想让你安安稳稳的,行了,回去看店吧。”   兰静秋哼了一声:“光哥,你是不是瞧不起我?觉得我不配跟你干?”   “怎么会?你这身手还真是我见过最好的,我当然乐意你跟我干,不过嘛,你光哥干的事见不得光,也不是坏事,就是吧,有点麻烦,我怕牵连你。你说你要出了事,你阿爸不得宰了我?”   岩光装得语重心长,跟个大哥哥一样,他拍着兰静秋的肩膀,“行了,回去吧,好好看店,赶紧把头发留起来,不小了,找个情郎要紧,总这样你阿爸该担心了。”   兰静秋不高兴了:“什么事你干得我干不得?不是坏事却见不得光?光哥,你不会也跑山里种大烟去了吧,我跟你说,这事可不能干,市里有巡山员,每天都上去转悠,我看见好几回了。”   “我有那么蠢吗?这事不好跟你说,阿玉,我是为了你好,你嫂子家姑娘多,住寨子里麻烦得很,我这才领着她出来讨口饭吃。”   兰静秋指指床上那个袋子:“这叫讨口饭吃?光哥,你也太小气了,有发财的门路不肯带兄弟一起干?”   她说着生气地一甩手,“你别小瞧我,我自己也能找到门路。”   说完兰静秋就要走,出去的时候她还以为光哥会喊住他,可狗狂吠半天,她都出了大门了,也没人出来喊她。   兰静秋有点郁闷,这岩光可真够沉得住气的啊,难不成还想让自己再来一趟?想让自己费尽心思求他让自己入伙?   第二天,她正琢磨着是趁热打铁还是过几天再去找光哥呢,光哥自己就找来了。   “阿玉,你真想跟我干?”   兰静秋把摊上的玉坠拿起来两串,轻轻抖搂着,摊子上立刻弥漫起灰尘。   岩光哈哈笑了起来:“你弄块红绒布放下边,摆得高档点,不比这好卖吗?这玩意你得会编会骗,编点传说故事,说说原石的来历,价格一定要往高里说,卖一块玉能吃仨月的那种价儿才行。”   “吃三月?人家来转悠的多少都了解点,哪有那么多冤大头啊。光哥,我这三天没开张了,生意不好做啊,我阿爸想去瑞金,可人家那边欺生啊,我阿爸又坐过牢,去了大地方,肯定老有警察来查,麻烦得很。”   兰静秋从躺椅上跳下来,凑到岩光跟前:“光哥,我不贪,你吃肉,我喝汤就行,你叫我打谁我就打谁,叫我怎么打我就怎么打,绝对没二话。”   光哥笑了笑:“明天八点老地方见。”   兰静秋心里松了口气,她还怕自己通不过光哥的考察。   “好嘞!这次保准晚不了。”   第二天,兰静秋还是晚了,八点一刻才出门,不过这次她快到牌坊那儿的时候小跑着,显得十分焦急。   光哥的摩托车还停在小路上,见她气喘吁吁地跑来,光哥皱眉道:“怎么又迟到了?”   “对不住,我家钟坏了,也就晚了两分钟吧。”   光哥无语道:“快八点半了,用不用我给你买个闹钟,有点时间观念行不行?”   “光哥,你这样我可不爱干了,我就是不爱进厂才跑回来开店的,你这定时定点的,多没劲啊。”   “咳,那你别去了,前天谁求着我带你赚钱来着,我就不该答应!”光哥没好气地说。   兰静秋赶紧道歉:“光哥,你看我这嘴,太贫了。您放心,以后你就是我老大,你说什么是什么,你说我迟到了,我就迟到了。不过你放心,下次我肯定早到,那什么闹钟不用买太贵的,学生娃们用的那种就行。”   光哥气笑了,拿她也没办法,不过也知道她一直都这么贫,想让她令行禁止,还真是难事。   “上车!我不问你,别说话,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听明白没有?”   兰静秋拼命点头,还往自己嘴上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然后一跃上车,马上问:“光哥,今天还去那几家收帐啊。”   光哥眼一闭,无奈叹口气,算了算了,凑合用吧。   让兰静秋意外的是,这次不是收帐,而是送货,兰静秋送出去一盒西洋参,两袋子藏红花,还有若干药材,大部分里边都有夹层,夹层里就是白面。   兰静秋一边送一边哀叹,如果她是普通市民,应该马上报警,阻止这些人吸食这些玩意,可她是卧底,需要取信于毒贩的卧底,自然不能轻举妄动。   不过她很担心自己跟着光哥干,会永远在底层送货收帐,底层打手是永远接触不到核心组织的。她可不想三年之后又三年,她想速战速决,可却又不敢打草惊蛇。   本来一切顺利,没想到下午送到最后一家,居然被拒收了,那人是个卖猪肉的,兰静秋目测不是毒虫,那就是想借此赚钱的小毒贩了。   本来就约好的,为什么会拒收。   “光哥让我送的货,大补的东西,不是你定的?”   猪肉佬个子不高但一身腱子肉,他正在作坊里分割猪肉,见兰静秋不走,就在围裙上擦着手,笑着说:“小兄弟,你跟光哥说,我用不着补了,踏实卖我的猪肉也能赚不少钱,倒腾药材容易亏本。”   兰静秋不知道是出了什么问题,当然了她更希望是这个猪肉佬迷途知返了。   这事她自然不能做决定,于是出来跟光哥一五一十地说了。   光哥冷笑:“阿兴手也太长了!”   兰静秋愣住,难不成是为了抢地盘?   “光哥,阿兴是谁?是他抢了咱们的生意吗?我今儿没带刀,要不我去管猪肉佬借一把,咱找阿兴去出出气。”   光哥一听笑着拍拍她的肩膀:“好样的,就得这样,遇事可不能怂。走着,咱去管他借把刀。”   光哥领着兰静秋一进屠宰作坊,猪肉佬马上紧张起来,一脸献媚地笑着:“光哥,这么点事您还亲自跑一趟?”   作坊很偏僻,只有猪肉佬一个人在,光哥也没绕圈子,冷笑一声:“听说你不要货了?怎么回事?定好的货不要了,这不是耍我吗?怎么?是不是上次剂量太大,把你补得脑子出血迷糊了?”   这赤裸裸的威胁,猪肉佬自然听出来了,他苦笑道:“光哥,你这儿的补品太贵了,品质还不好,阿兴那边主动送货不说,还能让我卖完了再还钱。”   “我这儿不一样让你赊账吗?”光哥不解地问。   猪肉佬拿刀哐哐砍起了排骨,刀很锋利,排骨应声而断,没一丝粘连。   他一边剁一边大声说:“光哥,这事可真不怨我,人家那边便宜,而且货好,晚两天给钱也不会乱涨价,更不会找打手来要帐。光哥,我真是怕了,你每次来都大咧咧的,听说还找了个懂武术的小跟班,把拖欠几天货款的人打的鼻青脸肿,你说我也是上有老下有小还有正当生意,要是哪天也被你打得没脸见人,怎么跟家里婆娘交代,咱好聚好散,上次的钱我一分不少都给了,咱们也算两清了。”   光哥听得一肚子气,但他看着猪肉佬剁排骨的刀,还真有点怵。   兰静秋却上前一步:“喂,你怎么跟光哥说话呢?什么叫两清了?光哥不说清,谁他妈的也别想清!”   猪肉佬冷哼一声,把刀往案板上一剁,刀刃陷进去至少一半。   兰静秋也哼了一声:“吓唬谁呢?有本事你把这案板劈了!” 第488章 入伙   猪肉佬看都没看兰静秋, 显然知道兰静秋就是传说中凶狠的打手,他也没再劈案板,而是转身拿了把更锋利的砍刀, “光哥, 咱们有事好说好商量,我不欠你什么, 这事闹大了对谁也没好处, 你说是吧?以后咱们桥归桥,路归路,行不行?”   他说着拿砍刀朝吊着的一扇排骨砍过去,砍下来有七八根吧,找了个麻袋一装,扔到光哥脚下, “算我给光哥赔罪了。”   光哥见他的刀这么锋利, 切排骨都跟砍瓜切菜一样利索, 心里先就怕了,有道是不怕硬的, 不怕横的, 就怕不要命的。   他见兰静秋还要说什么, 赶紧伸手制止,怕把猪肉佬惹怒了,再犯了血光之灾。   可这半扇排骨跟施舍一样扔到脚下, 光哥怒了:“你他妈的欺人太甚!”   猪肉佬无奈道:“光哥,真是送你的。”   正说着, 他就见兰静秋过去捡起那袋排骨, 猪肉佬还以为她要劝光哥见好就收, 就连光哥自己也以为阿玉是要给他找个台阶下。   哪想到兰静秋一扬手, 小十斤重的排骨带着风声砸向了猪肉佬的面门,兰静秋也随之扑了过去,一脚踹在猪肉佬拿刀的小臂上。   视线被挡,带着骨头的重物砸到脸上,猪肉佬痛的大叫,都没来得及举起刀,兰静秋的脚就踹了过来,他一个趔趄摔倒在地,手里的刀也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兰静秋没去捡,一脚把刀踢远,又踢开碍事的麻袋,上去左右开弓朝着猪肉佬的脸上就是一顿老拳。   “你他妈的把光哥当什么人了?活得不耐烦了是不是?今儿我就让你看看花儿为什么这么红!”   兰静秋把猪肉佬脸都揍肿了,才停下来,可看看还不解气,又上去补了几脚:“妈的,也不看看跟谁说话呢,还他妈的扔东西,你打发叫花子呢?”   光哥正想着怎么不失体面的离开,毕竟猪肉佬一看就不怕打架,手里又有刀子,就算兰静秋再能打也得吃亏。   此时见兰静秋三下五除二就把人给打趴下了,一时都不敢相信。他擦了擦眼睛,看着脸瞬间肿成猪头的猪肉佬,这才哈哈大笑起来:“阿玉,手疼吧,把刀拿起来,把那段排骨剁了,不是送给咱们的吗?剁小点,回去咱们炖肉吃。”   兰静秋答应一声,笑嘻嘻地把麻袋捡起来,把里边的半扇排骨倒在案板上,又捡起刚才猪肉佬拿的刀哐哐剁了起来。   猪肉佬被打懵了,他知道光哥身边多了个小跟班,听说很能打,可他一身腱子肉,一个人能扛一头二百斤的活猪,打架从来没怵过谁,肯定不会怕。   等见到兰静秋的嚣张气焰,他就知道这就是那个小跟班,又瘦又小,跟没成起个的孩子一样,声音都雌雄难辨,猪肉佬自然不会把这样的打手放在眼里,他心里更有底气了。   可没想到就是这个瘦猴一脚就把他踹翻了,这时再听着兰静秋哐哐剁排骨的声音,猪肉佬哪里还嚣张得起来,这次他成了猪肉,要任人宰割了。   “光哥,你看你这是干什么?我也没干什么啊!排骨贵着呢,我是真想给你送礼啊,我一个大老粗,本就不懂礼,真不是故意给你难堪,你放心,一会儿我专门给您宰头猪送到您家里行不行?您别生气,也劝劝这位小兄弟,火气别那么大嘛。”   光哥冷笑:“头次见送礼的把礼扔人脚底下,我倒是没什么,阿玉脾气暴,她可忍不了。”   猪肉佬的刀就是快,兰静秋已经把排骨剁成了小块,这时乐呵呵地说:“光哥,我没生气啊,好几天没开荤了,人家送礼还不好吗?不过总吃猪肉没意思。”   她说着,眼神往猪肉佬那身腱子肉上扫,“猪肉可没嚼劲,我听老人说这世上最好吃的是天上龙肉,地下人肉,要不咱们……”   猪肉佬看她打量自己的胳膊就吓了一跳,听见她这么说,马上摆手:“小兄弟,你记错了,是天上龙肉,地下驴肉,你要想吃,等那天兄弟我给你找条驴腿来,香死个人还有嚼劲。”   兰静秋皮笑肉不笑地盯着他,也不说话,手里的刀在案板上轻轻磕着。   光哥对兰静秋的反应很满意,他发现自己是真的捡到宝了,兰静秋可比他手下那两个不成器的强多了。   “这货你还要不要?”他对着猪肉佬晃晃手里的盒子。   猪肉佬马上点头:“要,要,不过我刚进了货,暂时没钱,光哥能不能缓两天再收。”   光哥还在犹豫,兰静秋就说:“光哥,这可不行,他不是嫌弃咱们收利息吗?那干脆就别让他拖欠了,拿货顶货不好吗?明儿我在街上转一圈,就能把这些肉卖出去。”   猪肉佬此时脸越发肿了,把眼睛挤成了一条缝,他倒是想用货顶,可真让他们拉肉走,明天估计就传开了,他还怎么在道上混,再说他也怕被警察盯上,被抢这么多肉,被打的鼻青脸肿,还不报警,肯定有问题啊。   “光哥,我每天这肉进货是有数的,你给我一天时间,明天我亲自把钱送去您家里,行不行?我要是不去,您叫这小兄弟来砍我。”   光哥也不想把事做绝了,见他服软,就点点头:“给阿兴捎个信,就说光哥让他老实点,手伸太长,小心齐根断了。”   猪肉佬哪儿敢捎这种信,苦笑着摇头:“光哥,你就饶了我吧,再不敢了,咱们有事好说好商量嘛。”   光哥把那盒药材扔在案板上,招呼兰静秋要走。   兰静秋笑着把她剁好的排骨装进了麻袋里,又把那把砍刀塞进去,“老板,你不是盼着我来砍你吗?家伙什我得准备好啊。”   猪肉佬吓得眼皮直跳,真不知道光哥从哪儿找了这么个混不吝的,他看自己的眼神,真像在考虑从那儿下手,那块肉炖着好吃,那块炒着好吃,不说身手,光那眼神就够吓人的了。   光哥领着兰静秋出来时,腰板都挺的更直了,“走,回去让你嫂子给你炖肉吃。”   两人直接回了光哥家,光哥把排骨分了一半给兰静秋让她先送去她家,又给了她十块钱:“回来的路上去社里买瓶好酒,咱哥俩好好喝两杯。”   兰静秋也不客气,把肉拿回家时,阿爸还在玉石摊上没回来,她把肉挂到梁上,打水冲了个澡,换了身衣服,闻着身上没了猪腥味,心情才好了点。   她心里哀叹,打手真心不好当啊,居然还得剁猪肉!也许她该趁两伙人内讧时,她上位,不过没有基础,只靠打肯定不行,还是得把岩光顶在前头,当他的军师。   兰静秋以前跟着彭勇时接触过各种运毒的法子,也知道怎么控制约束手下人,她还是警察,知道警察的行事手法,当个军师绰绰有余。   等回到光哥家,光哥媳妇正在院子里锤糯米,大锅里炖着排骨,已经传出了香味,光哥儿子端着个碗一直围着锅转悠,在肉香里,连那条大黑狗叫声都没那么狂躁了。   兰静秋叫了声嫂子,还逗了逗狗,光哥儿子马上把他的碗递了过来,让她帮着从锅里捞排骨。   光哥从屋里出来骂了儿子一句:“什么时候缺你肉吃了?看看你这没出息样儿,整天跟饿死鬼投生的一样,就知道吃。”   那孩子也就五六岁吧,被骂了也不恼,嘻嘻笑着,又去抱他妈妈的腰。   光哥请兰静秋进屋,“外边蚊子多,进来吧。”   新鲜猪肉很好熟,光哥媳妇手脚也麻利,不过兰静秋看着她把酸辣酱拌进排骨里时,还是嘴角抽了抽。   傣族人爱吃糯米,糯米又不易消化,所以他们很爱吃酸,每家都备着各种酸味的调料跟小菜,没想到排骨也要弄成酸辣味。   光哥接过她买的酒,倒了两杯,“阿玉,光哥得谢谢你,今儿要不是有你,我还真就拿猪肉佬没法子了。”   “光哥,你太谦虚了,我看他挺怕你的,我进去的时候他眼皮都不抬,把我当小喽啰,你一进去,他立马就紧张起来了,你这气势一看就是当老大的人。”   光哥笑了起来:“阿玉啊,你这不是挺会说话吗?”   兰静秋说:“我说的都是大实话,才不管别人乐不乐意听呢。”   光哥更乐了,想起当时的情景,不由道:“你说想吃人肉不会也是大实话吧,哈哈哈,好小子,胆子不小,以后跟着哥干,不会亏待你,包你顿顿排骨。”   兰静秋又恭维几句才问:“光哥,你是不是遇到麻烦了,上次你不是说阿兴跟你是一伙的吗?怎么他还抢你生意?”   光哥叹了一声:“正想跟你说这事呢,明天我跟他谈判,你跟虎子跟我一起去。”   “谈判?”兰静秋兴奋起来,这次不是装的,她急切地问:“谈什么判?光哥,看来你这不是小打小闹啊。”   光哥笑了起来:“那是当然,现在先别多问,慢慢你就知道了,咱们这是大生意,真做好了,别说后半辈子,几辈人都不用愁了,阿玉,你不是想让你阿爸过上好日子吗?跟着我,很快就让你盖小洋楼,小轿车也是迟早的事,我还打算过阵子买辆二手车呢。”   兰静秋装出无比期盼的样子,“光哥,你放心,我不多问,就凭你让我一天拿回去一百多块钱,我就得信你啊。”   这顿饭,光哥没说别的,一直在吹牛画大饼,兰静秋适时恭维着,可算是宾主尽欢。   等喝的差不多了,兰静秋要走时,光哥才说:“有没有跟你一样狠的小兄弟?明天一起叫上,给我壮壮声势。”   兰静秋愣住:“我这才回来,能认识几个人?光哥?明儿要干架啊?放心,我一个能顶十个。” 第489章 好主意   光哥一开始说要谈判, 后来又要找人,让兰静秋有些疑惑,“光哥, 要真是抢地盘, 可不能明刀明枪的干,万一有哪个不长眼的报了警, 咱们都得折进去。”   光哥这才说不是干架, 是要壮声势,见兰静秋找不来人,就摆手说算了。   兰静秋就算能找来人也不会帮他找,她自己卧底肯定要做些非常规的事,打人甚至杀人都是有可能的,利用本来就已经涉毒贩毒的人可以, 但她绝对不能主动拉人入伙。   第二天一大早, 兰静秋准时来到牌坊下, 只有光哥,她有些纳闷, 就算找不来别人, 光哥嘴里的虎子呢?难不成也临阵脱逃了?   “光哥?就咱俩去?”   “怎么, 怕了?”   兰静秋马上摇头:“我生来就不知道怕字怎么写。”   这话光哥还真信,他赞许地点点头:“走吧,你不是说了嘛, 一个能顶十个。”   兰静秋还以为真就他们两个,看来岩光被挤兑的不轻啊, 不会他手下都纷纷跳槽了吧。   等到了瑞金, 光哥带她去了车站附近的小旅馆。   兰静秋看着斑驳的墙面跟杂乱的过道, 皱眉道:“在这里谈判啊?这也太掉价了吧。”   光哥笑了笑:“别急, 下午才过去。”   他领着兰静秋进了走廊尽头的房间,目测这间因为有大阳台,算是这个小旅馆面积最大的房间了。   里边已经坐了四个人,都抽着烟,不大的空间里烟雾缭绕的,一进去就呛嗓子,光哥骂着他们:“吞云吐雾的都成仙了?”   其中一个平头三角眼的立马起身把窗帘拉开了,还用手忽闪着风。   另一个年纪大点的,叼着烟叹气:“光哥,他们那边人多势众,要不然咱们低个头,反正是讨碗饭吃,跟谁干不是干啊,您还是我们老大,这点肯定什么时候也变不了。”   兰静秋听懂了,这些人想让光哥给阿兴他们低头,以后一起干,这样的话光哥肯定赚得少,但他们应该不受影响。   光哥可能没想到这几个人已经倒戈了,他愣了会儿,自嘲道:“阿兴说迟早我会主动去找他,我还笑他太自大,没想到他早跟你们联系上了。”   年纪大点的那个叫古大喜,他赶紧摆手:“光哥,我们可没跟阿兴提前联系,就是早来了会儿,越商量越觉得敌不过,听说大老板把南省分了五个区,阿兴自己就管着两个区,而且听说他还帮着往外省运货,咱们可从没见过大老板,人家说阿兴去过大老板家呢。”   兰静秋听到他们说大老板,不由兴奋起来,把南省分成五个区?这样的操作还真挺像彭勇的,而且他们不只在南省销售,还往外运货,怪不得左主任说是条大鱼。   一般没组织的毒贩都是以家庭为单位,一家子贩毒运毒,由一个人把毒品带进来,然后全家人掩护销售,把货卖出去拿到钱就算交易成功。   但光哥显然不是这种小打小闹,他有竞争者,有大老板,还把省分区,方便管理,这绝对是有组织有严密上下级的贩毒团伙。   那四个人还在讨论着。   他们中好像只有三角眼对光哥十分信任,他说:“光哥,反正你永远是我老大,我听你的,你说打我就打,你说和我就给他们低头。”   古大喜跟另外两个也都说光哥永远是老大,但不建议闹翻。   “光哥,其实大老板一直是个传说,谁也没见过,也可能阿兴在吹牛,但不管怎么说他们那边干的比咱们强,人家的货随便拿,听说阿兴还去过克欣邦,跟那边关系还不错,咱们靠过去,也算是抱大腿了,一直互相挤兑,万一出点事,被雷子盯上了,谁也跑不了啊。”   古大喜说完,那两个纷纷点头,也劝阿光:“光哥,说是谈判,可咱们就这么几个人,万一到那儿人家把咱们灭了,上哪儿说理去?”   “是啊,光哥,和气生财嘛,都从一个地方进的货,咱们确实卖得贵,有兄弟抱怨我都没法解释。”   光哥越听越气:“为什么卖得贵,因为进价就不便宜,你当这真是药材啊?阿兴是在压价抢地盘,我可不管他管什么区,见过什么人,我就只在瑞金干,井水不犯河水,他连猪肉佬都拉过去了,一点道义都不讲,我能不干他吗?”   这下子连三角眼都有点怕了:“光哥,你不是说谈判吗?真要干架啊。”   光哥瞪他一眼:“看你这没出息样儿,不敢去就给我滚!”   “我没说不敢去,就是咱们得多找几个人吧。”   光哥立马指指兰静秋:“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阿玉,以后也是自己人了。”   此时兰静秋听得有点动摇,也许她该卧底到阿兴身边去,因为这个阿兴去过金三角见过大老板,还负责从南省运到外省的渠道,到他身边去显然更省力,不过现在已经晚了。   再说公安部没给她阿兴的资料也许是因为他隐藏的太好了,还没被警察发现。   兰静秋突然想到一个主意,但现在显然不是说出来的最佳时机。   古大喜他们跟兰静秋打着招呼,并没有因为她年级小而敷衍,显然他们也都听说了光哥身边有个王牌打手,连猪肉佬都吃了亏。   三角眼说:“阿玉兄弟再能打,也只有一个人,咱们要真跟阿兴他们干架,人手也不够啊。”   古大喜也是芒市人,对岩玉有所了解,一听他叫兄弟,就哈哈笑了起来,指着兰静秋说:“这是个黄毛丫头,什么兄弟啊!”   三角眼愣住,上下打量着兰静秋,兰静秋里边穿了紧身的内衣,外边宽松的灰色男式汗衫,下身是黑色的大裤衩,脚上一双男式拖鞋,再看那站姿,那桀骜不驯的神情,除了没喉结外,明明就是一个长得帅气的少年。   三角眼手朝兰静秋肩膀伸过来:“真是女的啊?不能吧。”   他身后的一个瘦子也指指兰静秋:“头发这么短哪儿像女的?不过怎么没喉结啊。”   另一个圆脸浓眉看着很憨实的小伙子就是虎子,他也知道兰静秋,还见兰静秋为此打过人,这时忙说:“别管她是男是女,能帮到忙就是兄弟,瞎说什么?”   瘦子哈哈乐:“这怎么说话呢,什么叫别管男女?难不成是太监,还是二胰子?”   二胰子是当地用来称呼女性化的男性或男性化的女性的。   兰静秋自然不能忍:“小爷我是男是女关你屁事?”   古大喜跟瘦子都开心地笑了起来,像是听见特别好笑的笑话,瘦子甚至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你是谁的小爷?下边有那玩意吗……”   他还没说完兰静秋伸手拎住他脖领子,“当然是你的小爷!”   瘦子吓了一跳,伸手要推兰静秋,兰静秋却把他拎起来,一个过肩摔把人仰面朝天摔在了地上。   不等瘦子哀嚎出声,兰静秋又一脚朝着他的裆/下踢了过去,瘦子尖叫一声,疼的差点闭过气去。   兰静秋不知道从哪儿抽出把小刀,在手里玩耍着,“乖孙子,想当太监啊?要不要爷爷我给你净身啊。”   她这干脆利落的身手把屋里人都吓了一跳,光哥赶紧说:“好了,都是自己人,出过气也就算了。”   说完他又跟古大喜他们说:“你们管她是男是女,她又不嫁你们,更不娶你们女儿,你们操的哪门子心。”   古大喜见瘦子被摔早止住了笑,这时赶紧说:“光哥,我们没别的意思,就是心疼孩子,姑娘家家的非得养成小子。”   兰静秋瞪他一眼,他马上双手和十道歉,“不说了不说了,我的错,阿玉这么厉害,在哪儿学的?真上少林寺练过啊。”   兰静秋自从那次打架一战成名后,就有各种谣言,说她去五台山练过的,说她去峨眉山练过的,现在少林寺都出来了。   她冷哼一声:“都是野路子,从小就一直有人嘴贱,他们爹妈不肯管,我这个当爷爷的只能帮着管了,打得多了也就练出来了。”   虎子朝她一挑大拇指:“阿玉厉害,光哥,咱们算是添了一员大将啊。”   被打的瘦子缓过来,也怕了,脸色苍白地凑过来给兰静秋道歉,三角眼也不敢再嘴贱,“阿玉兄弟确实厉害,不过双拳难敌四手,光哥,你确定要赴约吗?”   光哥见兰静秋镇住了场子,本来挺高兴的,听他这么问,脸立马耷拉下来:“我不去的话,不就成缩头乌龟了吗?肯定得去,走吧,先去吃饭,一会儿咱们一起去看看阿兴到底想干什么!想把我挤兑走,也得看看他有没有这份本事。”   古大喜说:“这房已经定了,要不我去买点吃的回来,咱们在房间里吃,边吃过商量下对策。”   “也成。”光哥对吃的不怎么在意,摆手叫他快去。   三角眼跟瘦子一个说买酒一个说买烟,也都跟着出去了,虎子皱眉想说什么,但看了眼光哥还是忍住了。   光哥也觉得不对劲:“他们不会跑去通风报信了吧。”   虎子说:“阿台应该不会,不过古哥跟竹竿凯就不一定了。光哥,我也觉得咱们胜算不大,抢不过他们,不如就加入他们吧。”   阿台就是三角眼,竹竿凯就是那个挨打的瘦子,阿台言语里十分维护光哥,而且说得十分诚心,光哥可能对他有过恩惠。   光哥叹了口气,似乎也在犹豫,兰静秋却不悦地道:“光哥,我还以为你是大老板,这才想跟你干,结果你上边不只一个啊?你还得归别人管,那也太掉价了。”   虎子瞪她一眼:“阿玉,你怎么说话呢?光哥可没求着你干,不乐意你可以走,会打架了不起啊?”   兰静秋还真就起身要走,光哥皱眉拍了虎子一下:“说什么呢,别影响团结,阿玉,别跟他一般见识,都是兄弟,什么管不管的,再说还没谈的,急什么?”   兰静秋却冷哼一声:“你这边四个人都劝你服软,还有什么好谈的,我倒是有个好主意,就怕这几个转头就把我卖了。”   光哥看她语气笃定,像是信心十足,马上问:“什么好主意?” 第490章 下马威   听兰静秋说有好主意, 光哥还真上了心,马上询问。   兰静秋却叹口气,看看虎子:“算了, 当我没说吧。”   虎子皱眉:“光哥, 她能有什么好主意,不就是个打手吗。”   兰静秋轻哼一声, 也不理会他的激将。   光哥叹口气, 看看兰静秋再看看虎子,突然觉得自己这老大当的十分憋屈。   很快那几个人回来了,有烟有酒,还买了豆焖饭跟酸角糕,可惜啤酒都是温的,要不然冰啤酒配上豆焖饭, 一定别有一番风味。   兰静秋跟他们一起吃吃喝喝, 不拘小节, 三角眼阿台递给她一支烟,她也接了, 瘦子竹竿凯可能是被她打怕了, 立马拿起火柴给她点上。   她一开始还怕里边加了料, 不过抽了两口发现就是普通的红塔山,也就放下了戒备。   古大喜看她熟练的抽烟姿势,又开始摇头, 觉得这姑娘算是瞎了,一点姑娘样儿都没有, 混子的恶习沾了个九成九。   兰静秋并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她, 这样的伪装不只能迷惑彭勇, 也能替她省去很多麻烦, 如果她是个皮肤白皙苗条的年轻女孩,哪怕不漂亮在这群人里混,也必定会受到骚扰,她可不想再分出精力来处理这种事。   而且这一次她不想再靠美色靠感情去做卧底,那会影响她的判断,这个假小子身份再合适不过。   等吃喝完了,光哥说:“谈肯定是要谈,到时候看情况再说吧,我是不想给阿兴干,你们谁要乐意跟他就去跟他,我绝对没二话,猪肉佬说得好,好聚好散嘛。”   古大喜听见最后这句,心里也在暗暗琢磨,光哥说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   虎子见过猪肉佬被打成什么惨样了,急忙摇头:“光哥,我肯定跟你共进退。”   阿台犹豫片刻也说:“光哥,你说的这叫什么话,我们是你领进行的,肯定听你的。”   古大喜把烟头在酸角糕的包装袋上按灭了,叹口气:“光哥,我也肯定听你的,不过还是想劝你想清楚,别管阿兴嘴里有多少实话,他能拿到的货比你好,还比你多,他那还有枪,他手下那些人跟咱们干的差不多,待遇却好得多。”   光哥看他的眼神冷了下来:“老古,你什么意思?什么叫差不多?你是想说我跟他手下差不多,甚至都比不过他手下吗?”   “光哥,我不是那意思,我就是说咱们也算是小打小闹,跟阿兴作对没好处,和气生财嘛!”   阿台也冷眼看着他:“老古,刚才你去哪买烟了?怎么去了那么长时间,不会跑去跟阿兴通风报信去了吧。”   古大喜不耐烦了:“想什么呢?人家阿兴用得着我通风报信吗?他就没把咱们几个看在眼里,我说这些话是怕光哥去了再把事搞砸了,到时候咱们拿不到货不说,还得被他们挤兑死。”   光哥冷笑:“看来你已经提前知道结果了,我刚才说了,不想跟我干的可以去阿兴那边,我没意见。”   古大喜叹口气:“光哥,我真是好意,既然说不通,那就算了,你们误会我是叛徒我也没办法,总之我没做过亏心事,但我上有老下有小,不可能跟着你一起瞎折腾。”   虎子从椅子上一跃而起,“老古,你他妈疯了?说谁瞎折腾呢?”   他说着抓住老古的背心要让他给光哥道歉。   古大喜甩开他的手,起身就走,“光哥说了,愿走愿留随意,你急什么。”   兰静秋已经悄没声地站在了门口,古大喜不敢跟她硬来,回头跟光哥说:“光哥,你不是说了吗?好聚好散,这是干什么?”   光哥朝兰静秋摆摆手:“放他走。”   兰静秋不爽地道:“光哥,你也太怂了吧,一点大哥样儿都没有,这哪儿行啊,这姓古的还没战呢就要去投敌,这样的人留着也是祸害。”   古大喜叹口气:“岩玉,我女儿只比你小两岁,她要像你这样,看我不打断她的腿!我好心劝你一句,找个饭馆刷盘子也能赚够你花的,别跑来瞎掺和这种事。”   兰静秋知道他说的是好话,可她能听吗?   “我爸都管不了我,你在这儿充什么大尾巴狼!光哥,我看还是把他办了吧。”   古大喜吓了一跳,办了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这假小子还想要杀人?   光哥却摆手:“别跟他浪费时间,让他走。”   兰静秋嘴里嘟嘟囔囔地让开门,满眼不服气,好像对光哥失望极了,“这叫什么事啊。”   剩下的那三个心思各异,竹竿凯也想跟着古大喜投奔阿兴去,可他刚才真被兰静秋打怕了,见她挡着门,还真不敢开口。   阿台跟虎子其实也想走,但他们怕落个忘恩负义的名声。   光哥一个个的看过去,发现最靠谱的居然是兰静秋,虽然她说话难听,但她的态度很坚决,不过也许是她还不知道阿兴那边的状况。   他心里寻思半天,还是叹口气:“还有想走的吗?”   那三个摇摇头,兰静秋却哼了一声,没说走也没说不走,光哥就说:“走吧,去录像厅看看阿兴耍什么花样。”   吃饭的时候兰静秋已经听虎子说了大概的经过,一开始瑞金只有光哥跟阿兴两个能在一家拿到货,上家对他们两个很公平,价格都一样,但光哥一直卖得贵,阿兴自己赚得少,发展得却很快,还很快打通了发往广省的通道,上家自然对阿兴更器重些。   光哥只见过送货的人,没见过人称大老板的上家,而阿兴摊子越弄越大,还总是吹牛见过大老板,去过大老板家,还说大老板有后台有依仗,于是他那边的人越聚越多。   本来光哥以为阿兴有了别的市场会放弃瑞金这个小地方,哪想到他居然还玩吞并,不停地伸手抢他的生意,光哥自然不能忍,多次给阿兴捎话要谈,那边也不理会,前几天才让竹竿凯跟光哥说,约在今天下午,在阿兴的录像厅。   录像厅现在是遍地开花,甚至不用幕布跟专业机器,只要买个大彩电,买个录像机再买点录像带,一间屋子就能开起来。   兰静秋听说录像厅就是阿兴的,对阿兴更感兴趣了,看来很有生意头脑,能泡在录像厅里的人手头都攒不住钱,也是个销售渠道。   等到了录像厅,兰静秋发现人家这里都可以称得上小型电影院了,三间门脸一字排开都是录像厅,里边分成了小间,每个小间里都有几排椅子,十分正规。   进去还需要买票,门口放着个冰柜,还可以买冷饮喝。   阿兴很年轻,跟光哥看起来差不多大,长得很喜感,要是在陌生环境里第一眼看到他,绝对猜不到他是毒贩,他面很善眼很亮。   兰静秋不信算命的所说的面相,但她相信大部分恶人脸上眼里都会显露出来。她也曾多次在毒贩眼里看到戾气,可这个阿兴却没有,这让兰静秋十分奇怪,是他太具有迷惑性了,还是说另有隐情?   也或许他并不觉得自己在害人,才能保持住看起来良善的面相。   阿兴跟光哥打过招呼,又一一跟其他人打招呼,除了虎子没搭理他,竹竿凯跟阿台都有回应,光哥眼神就更冷了,显然不只古大喜跟阿兴有接触。   阿兴看着兰静秋:“这位就是阿玉小兄弟?”   “你知道我?”兰静秋问。   “当然知道,大家都知道。”阿兴说着朝她竖起大拇指,“厉害啊,听说你专门练过?”   兰静秋摆手:“没有,自己学的。”   她发现这个阿兴确实很能迷惑人,而且很容易让人对他有好感,那双总是笑咪咪的眼睛,可以让人放松警惕。   而光哥显然没有这种魅力,而且光哥喜怒容易上脸,根本不会伪装,这么一看好像阿兴确实比光哥更适合当老大。   光哥见兰静秋都对阿兴很和气,心中更气:“阿兴,咱们也算得上朋友了,我可不想跟你闹得不愉快,既然你同意要谈,那就找个安静的地方吧。”   “光哥大驾光临,我这小地方真是蓬荜生辉啊,早安排好地方了,您请。”   阿兴十分客气,但他刚才却有意忽略了光哥,只点个头就开始招呼光哥带来的人,显然是没把光哥放在眼里。   兰静秋叹口气,估计谈起来阿兴会一路碾压光哥,不过这样的光哥更容易掌控。   阿光把他们几个带到最里边的一间房间,还敲了敲墙壁:“虽然是隔出来的,但我装了隔音层,绝对没人听得见咱们说话,等我再放个电影,咱们边看边聊。”   兰静秋没想到现在就有隔音层了,凑过去看了眼,居然是在墙上贴了一层海绵,她皱眉,想起李奎的录像厅,忍不住说:“这要着了火可不得了。”   阿兴诧异地看她一眼:“我只听说小兄弟很能打,没想到还有放火的爱好?”   兰静秋没好气地说:“当我吓唬你呢?海绵铺墙,你还真想得出来。”   阿兴笑道:“效果很好啊。”   他说着在录像机里放了盘带子,“香江那边的新片子。”   光哥沉声道:“谈事吧,也别开录像了,别管隔不隔音,把隔壁的人清出去不就行了?”   阿兴却兴奋道:“那可不行,人家掏钱来看录像,怎么能清出去。我这个是最新的片子,请你们白看都不乐意?”   他说着又叫人拿来六瓶冰啤酒。   “光哥,谈事不急啊,大家都放轻松点,都是熟人,也没多大点事,再说这片太好看了,天天有人点名要看。”   兰静秋一听就知道这片肯定有什么寓意,或者阿兴是在等人,在拖延时间。   光哥有点不耐烦了,他只想让阿兴别再扩张别再抢他生意,就这么简单的要求,阿兴不谈正事,还在这里推三阻四的,他自然不爽。   片子已经开始了,光哥说:“阿兴,咱们俩个……”   “光哥,别急,咱先看电影!”阿兴拿着冰啤酒碰了光哥面前的啤酒瓶一下,“要不要我帮你开。”   伸手不打笑脸人,光哥知道自己处于劣势,也不敢立马就翻脸,他自己把啤酒盖在桌上敲飞,咕嘟咕嘟喝了两口,冰凉的液体入喉,激起了他的血性,他突然觉得很憋屈,正要说话,突然电视里边有人喊他的名字。   别说光哥,就是兰静秋也愣住了,这阿兴可真够阴的啊,怪不得先让他们看电影,她敢保证电影里的光哥绝对下场凄惨,开录像厅的人连下马威都这么别致! 第491章 忽悠   大家看到电影里也有个光哥, 全都聚精会神地看起来。   电影里的光哥一看就是个反派,西装革履却一点不像正经人,锃亮的光头, 八字胡子, 眼睛里满是凶光。   然后就见此光哥先是耀武扬威地跟小弟们吩咐着要怎么整治对手,一番排兵布阵后, 让小弟们先去安排, 他吹着口哨手里夹着雪茄往外走,左右各一个保镖。   就在他要出公司门时,突然从斜刺里窜出一个小孩来,一刀就捅到了光哥肚子上,那小孩瞬间被光哥的保镖踢飞,等他从地上爬起来, 大家才看清, 根本不是小孩, 是侏儒,脸上表情十分凶狠。   光哥的两个保镖一个扶住他, 一个过来抓行凶者, 谁料到大门口突然开过来一辆车, 车上伸出枪口对准光哥就是一阵扫射,那侏儒因为个子矮,毫无顾忌地跑上车, 一点也没伤到,光哥跟两个保镖却都身中数枪, 当场毙命。   阿兴悠哉地喝了两口啤酒, 笑着说:“这段最精彩了, 百看不厌啊, 光哥,要不要倒回去再看一遍。”   真的光哥看着电影里的光哥中枪倒地,痛苦哀嚎,头上都冒汗了,可嘴上却不肯服输。   “阿兴,你当我是吓大的吗?出来混,早就做好了死无全尸的准备。”他说着指指自己的胸口,“有本事你就朝这儿来一枪,没本事别他妈的拿电影吓唬人。”   兰静秋马上道:“没错,吓唬人算什么本事,你当小孩过家家啊。”   阿兴笑道:“你们先不要激动,我就是请你们看个电影,哪里吓唬人了?对了,光哥,你想跟我谈什么来着?”   他一边说着一边招呼人端过了雪茄盒,“光哥,来一根!”   光哥想起电影里光哥叼着雪茄横死大门口的结局,哪有心思抽雪茄。   他此时心里纠结不已,他只想保住自己的地盘自己的那些客户,并不想跟阿兴作对,因为他知道根本不是对手,阿兴还倒卖枪支还跟平远镇的人有联系,经常用录像厅给他们做掩护。   总之不管从实力还是人脉,他都不是阿兴的对手,可他不甘心,一开始两人算是一个级别的,可阿兴发展的太快了,在他根本没留意的时候已经成了参天大树,根本撼不动啊。   “阿兴,有什么话你就摆到明面上来,特意找出这么一部电影来给我看,太掉价了吧,当我是孩子吗?一吓就怕了?”   阿兴笑眯了眼:“光哥,我这真不是吓唬你,我是给你面子,免得你执迷不悟,再跟电影里的混蛋一样自寻死路。”   这明摆着开始威胁了,虎子他们都紧张起来,生怕当场就要翻脸,动刀甚至动枪,他们跟着来只是壮声势,哪里是阿兴的对手,这看着平静的录像厅里不知道藏着多少打手,一个阿玉根本不够看。   兰静秋却翘着二郎腿,冷笑地看着阿兴:“你吓唬谁呢?我老大说了多少次了,我们不是吓大的。”   “阿玉,别这么没礼貌。”光哥说。   兰静秋无语极了,翻了个白眼,耻笑一声:“呵!”   光哥嘴上说不是吓大的,可还是被吓到了,他有老婆孩子,老家还有父母,可不想就这么交代了,“兴哥,你说吧,到底想让我怎么样?给条出路。”   兴哥这两个字一叫,虎子跟阿台他们就都松了口气,光哥服软了,肯定打不起来,这就好,大家就是混碗饭吃,谁也不想找死。   阿兴自然也听出来了,他看起来还挺厚道,没有趁机落井下石,嘲讽光哥,反而笑着道:“光哥太客气了,我能把你怎么样?都是一条船上的兄弟,一会儿我就吩咐下去,你跟你这几个小兄弟以后来我这儿拿货的时候可以随便看电影,想看什么看什么,怎么样?兄弟够意思吧。”   他说着过去把电影关了,朝光哥伸出手来:“合作愉快。”   光哥心里欲哭无泪,让他到阿兴这里来拿货,阿兴肯定要先剥一层皮,而且以后自己就算是阿兴的小弟了,说出去太丢脸,可想到刚才电影里被乱枪扫射的光哥,他还是咬牙忍了。   岩光起身握住阿兴的手:“合作愉快。”   虎子一直提心吊胆的心终于放下了,咕嘟咕嘟地把已经没那么冰的啤酒喝了个精光。   阿台跟竹竿凯也露出了笑容,兰静秋却拍桌而起:“光哥,怎么回事,你不是说来谈判吗?这还没谈呢?就认输了?”   光哥皱眉,瞪她一眼:“阿玉,别乱说话,这不是谈完了吗?跟着兴哥干,大家都省心。”   “我呸,你就是贪生怕死,别不敢认。妈的,我算看错人了,居然认你当老大,丢人现眼。”   虎子不乐意了:“岩玉,你是不是疯了。”他起身要把兰静秋拉出去。   兰静秋一把把他推了个趔趄:“滚一边去,这样的老大我反正是不会认,你们想认随便你们。”   说完她又跟光哥说:“早知道我还不如跟着老古走呢,他一定早就看穿了你,知道你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我呸,昨天谁跟我说了一堆大话,说咱们前景怎么怎么好,结果哄我来这里陪你丢人现眼。”   岩光心里已经很憋火了,他这几个月被阿兴挤兑的一直不顺,来这里谈判也只想保住现有地盘,结果差点被电影吓尿,无奈只能接受现实,可一直压抑的无名火正无处发泄呢。   再说兰静秋算是他新收的小弟,一直很维护他,这种时候突然倒戈,还嘲讽自己,他哪里受得了。   岩光怒道:“岩玉,我怎样还轮不到你来指手划脚,不男不女的二胰子,除了我谁能收你,我还你发财,一句谢谢都没听到,还指着鼻子骂我,我看你是要造反。”   他说着一脚朝着兰静秋踢过来,岩光以为兰静秋会躲开,给他个台阶下就行了,结果兰静秋趁机伸腿一绊,岩光身子不稳摔在了沙发上。   “叫谁二胰子呢?光哥,就你这两下子还想打我?切,难不成你当不成老大了,也想当打手,可惜啊,你还不够格。”   进来送果盘的小弟没憋住,笑出了声,虎子也恼火不已,扶住岩光指着兰静秋就要大骂。   阿兴这时却笑着挡在了兰静秋前边:“好了好了,都是自家人,跟着谁干不是干啊,既然阿玉兄弟不服阿光管,那就跟着我吧。”   他连光哥都不叫了,直接喊阿光!   岩光觉得受到了屈辱,可是他自己先屈服了,这时再反口,恐怕虎子都不会帮他。   他强撑着:“阿玉,我早就说了,好聚好散嘛,不想跟我了你早说,再说你才跟我几天啊,根本算不上我的人。”   阿兴更乐了,岩光连自己最得意的打手小弟都拱手相送了,他能不高兴吗。   “阿玉,以后你就跟着我吧。”   兰静秋哼了一声:“你太阴险了,眼睛不大心眼不少,我怕哪天再被你卖了,我谁也不跟,回家卖我的破石头也懒得再掺和你们这些破事。”   她说完转身就走,有人想拦她,阿兴摆摆手:“让她走。”   兰静秋气冲冲地走了,看都没看光哥一眼,看来是对他失望极了。   光哥虽然心里火气越来越旺,可形势逼人,一旦退了一步,就会节节败退,也只好忍气吞声地做了阿兴的小弟。   兰静秋又回家帮着老爸看玉石摊去了,保护她的暗哨都忍不住想提醒她,现在是加入阿兴团伙的最佳时机。   兰静秋却在家吃吃喝喝,在小摊上呼呼大睡,有客人来了就忽悠人买玉,这天运气好,她遇到冤大头把两块破石头一百块钱卖出去了,然后立马并了门就跑去买了只活鸡现杀了说要吃辣子鸡。   结果嘚瑟没半天,人家就找上来了,因为当时她说她家的石头都是赌石高手挑出来的,这两块石头起码有一块里边有好玉,人家才花了一百块巨款买的,结果到作坊里全开了,屁都没有。   兰静秋骗了人被找上门,都没起身,坐在躺椅里,吊儿郎当地应付着这两个外地客,“我是从概率学来说,概率学懂吧,看你们也不像没文化的,我初中毕业的都懂!你买原石本来就是赌啊,是赌的话就是一半赢一半输的可能性,这就是说你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性赢,所以我说你买两块其中一块可能有玉,懂了吧。”   “懂个屁,你当时说的是这两块里肯定有一块有玉,你还说什么你阿爸是赌石专家,你阿爸呢?叫你家大人出来。”   岩玉阿爸在家给她做辣子鸡呢,老人家做辣子鸡可以说是一绝,兰静秋一想到就要留口水的程度。   不过这话肯定不能跟他们说,兰静秋心里对这两位很有歉意,可是没办法,这小摊子想赚钱肯定得忽悠啊,她得把这个坑蒙拐骗的小混混演好才行。   “找什么大人?我就是大人!我说两位,我看你们加起来也要一百岁了,自己买的东西,都切开了还要来退,要不要脸?说我骗你,你们两个看着人模狗样的,年纪也不小了,被我骗,开什么玩笑,你上别的摊子上问问,买原石就是赌,愿赌服输,一把年纪了,这点事都不懂?是不是想讹诈我?”   年纪大点的那位气得直拍胸口:“你这小子,太坑人了!骗了我们钱,还说我们讹诈你?”   兰静秋生怕把两位再气出个好歹来,拿起两个不起眼的吊坠来分别塞到他们手里,“算了算了,就当我倒霉,这两个可是好玉精工细作出来的,一块三十,我算你们十块钱,这总行了吧。”   那两人见总算拿回点东西,哪里会再给她钱,把玉坠收好,骂骂咧咧地走了。   兰静秋见人走远,得意地哼起了小曲,心里却不由哀叹,自己这真是妥妥的奸商啊,那坠子进价一块都不到,根本不是玉做的。   “阿玉,今儿开张了?买卖不错吧。”   兰静秋回头,见古大喜笑嘻嘻地凑了过来,正看摊位上的原石,兰静秋一见是他,就猜到了他的来意,看来自己这个打手还是很吃香的。 第492章 纹身   古大喜还真是来拉她入伙的, 他指指摊子上那些原石:“你这些石头都是山里随便捡来的吧,能蒙得了几个人?”   兰静秋哼了一声:“我随便开个张就能吃三个月,我干吗去你们那儿?还得被人管着。”   “一百块钱就能吃三个月?丫头, 你还是见识浅啊。”   兰静秋斜他一眼:“叫谁丫头呢, 上次你还跟我说让我去饭馆里刷盘子养活自己,装得像个好人一样, 现在怎么回事, 叫我去卖大烟啊。   ”   古大喜没想到她这么大咧咧地就说出来了,不由惊慌地朝四处看看,见皱眉没人才松了口气,他气道:“咳,你这孩子,瞎说什么呢, 阿兴那边是正规的录像厅, 想请你去帮忙, 爱去不去。”   说完他骑车走了,兰静秋叹口气, 肯定得去啊, 当场就换老大, 太快太招眼了,现在时机也算差不多了。   光哥已经接受了现实,阿兴成了瑞金真正的老大, 而他们传说中的几个区还有通往广省的渠道,跟录像厅没什么瓜葛, 根本查不到。   兰静秋第二天快中午了才找到录像厅, 看门的小弟见过她, 热情地招呼着:“来了?看录像还是找人?”   “找人, 兴哥在吗?”   那小弟一指门后的凳子,“坐那儿等会吧,兴哥忙着呢。”   兰静秋不可能听他的乖乖坐等,已经是七月初,随便一动就一身汗,她扯着汗衫呼扇着,又自来熟地从冰柜里拿了瓶冰啤酒,直接在冰柜边上磕开瓶盖。   她一边喝着一边溜达着推开隔间的门往里看,这么热的天,还是大白天,居然还有不少来看录像的闲人,有当下流行的香江枪战片,还有一些外国的涩情片,一开门里边不是砰砰砰的枪响就是活色生香的种种声音。   屋里铁制的风扇呼呼扇着,空气都成了热的,再大的风也无法消暑,有人看见兰静秋拿着冰啤酒,就递过钱来,“给我来两瓶。”   兰静秋转了一圈,就收了一把钱,她把喝完的啤酒瓶放窗台上,正打算数数这些钱有多少,就有人从身后走了过来,兰静秋听见动静了,只假装注意力在那把钱上。   刚把一张一块的展开,后边就有人拍拍她的肩:“钱收了,这啤酒还送不送啊?”   兰静秋好像吓了一跳,一个箭步跳开,才回头看:“兴哥?你不是不在吗?”   “我不在你就想着卷钱跑了?”   “那哪儿能啊,我就是碰巧了,给你们帮个忙。”   兰静秋说着把那把钱递过去,兴哥摆摆手:“收都收了,那就把人家的啤酒送过去吧,还记得都有谁吗?”   “那肯定忘不了,还有两个要烟的。”   兰静秋还真就把钱装兜里,溜达着把那些要烟要酒的都送了一遍。   阿兴见她没送错,就点点头,“把帐结了进来吧。”   兰静秋翻个白眼:“我还以为这钱就归我了。”   刚才那个小弟笑着说:“这怎么可能,不过你有提成。”   最后兰静秋结了帐,剩下两块三毛二,也不知道是怎么算出来的。   结完帐,她被领进办公室,阿兴很有派头地坐在老板椅上:“老古说你很机灵,要让你卖啤酒那可是大材小用了,以后跟着我吧,有事我会喊你,没事的时候在录像厅帮我盯着,有打架的直接扔出去,欠钱的你好好吓唬吓唬,让他们赶紧还钱。”   兰静秋还是一幅桀骜不驯的样子,站得七扭八歪的:“白干啊?”   阿兴哈哈大笑:“放心,肯定不白干,月底你来拿钱,不满意咱们就一拍两散。”   兰静秋见他不说工资多少,就知道肯定是浮动的,阿兴肯定也会带自己出去当打手,功劳大就给的多,她点点头表示同意,“老古最老奸巨猾,他都跟你,那肯定靠谱,行,我跟着你干。”   阿兴对兰静秋还算不错,居然预先给了一百块钱,让她去买两身衣服,又说:“叫小林带你去纹个身,把胳膊上的疤遮一遮。”   兰静秋皱眉:“我又不嫌弃难看,老大,你看着不顺眼?那你也太婆妈了吧。”   阿兴露出自己的胳膊,上边纹着一只下山猛虎,虎头处写着‘兴虎’两字。   旁边小林撩起袖子,他肩头也纹着这两个字,不过没纹猛虎。   只听他说:“阿玉,你可别不识好歹,让你纹是兴哥瞧得起你!   兰静秋皱眉:“这算是入伙仪式吗?我听说人家有叫洪兴帮的有叫新义帮的,兴虎帮一点也不霸气。”   阿兴看起来脾气是真好,被说帮派名字不好听,都不生气,反而耐心道:“我属虎的,你不乐意只纹兴字也可以。”   兰静秋怀疑这不只是入伙仪式,还是在试探,她哼了一声,好像有点不服气,但也没说话,纹上了难不成就能被他当自已人?   小林把她领到了纹身店里,兰静秋一看那设备就皱眉,不会染上病吧,“有没有新的,什么脏东西也敢往我身上扎?”   纹身师看了她一眼,还真就换了一套崭新的工具,兰静秋再没别的理由,把两条胳膊一伸,豪气又中二地说:“左青龙右白虎,来吧。”   纹身师哈哈大笑:“小丫头还挺逗。”   兰静秋听他语气,好像是自己的熟人,而且 一眼看出自己是女的,不过想破脑袋她也没想出来在什么地方见过,还是纹身师说:“上次你去茶叶店打人的时候,我就在旁边坐着。”   兰静秋想起来了,摆摆手:“赶紧动手吧,一会儿我还得回家吃饭呢。”   纹身师没再多说,帮她在有疤痕的那条胳膊上纹了一条龙,那条长长的疤痕正好当成龙身上的鳞片,看起来毫无违和感。   等纹完了,小林指指她肩头,提醒道:“不纹字了吗?”   兰静秋让纹身师纹上兴虎二字,纹身师皱眉:“你确定?”   兰静秋记得以后的技术纹身是可以洗掉的,现在纹什么自然也不要紧,“确定,纹吧!”   纹身师皱眉:“奇怪了,怎么都爱纹这两个字?”   “很多人纹过吗?”兰静秋好奇问道。   纹身师点点头,刚想说什么,小林道:“这两个字寓意好啊,兴旺昌盛,虎虎生威。”   兰静秋没再说什么,等纹完了出来,才问小林:“到底多少人纹过?小林,咱们这也算一个帮派的了,瞒着我干吗?再说人家纹身师都记着呢,这能瞒得住?”   小林笑得十分灿烂,“也就几个人而已,咱们兴虎帮可不是那么容易进的,阿玉,你是入了兴哥的眼了。”   兰静秋皱眉,自己才来第一天,兴哥看上自己什么了?能打?说实话只要出得起钱,能打的人多了去了,古大喜来找自己的时候穿的跨栏背心,两根带的那种,裸露的肩膀上一个字都没有,为什么自己一来就要纹身呢?   不过她也不好一直质疑,见小林这么说,就装出很得意的样子,“兴哥抬举了,我就是小打小闹。”   “哟,你还挺谦虚啊,我看你一直很拽啊。”   小林跟兰静秋闲聊着,又说了她平时的工作内容,说是保安其实就是打手,把在录像厅里捣乱的人全都扔出去,欠钱的追账。   换了个地方当打手,还被迫纹了身,兰静秋觉得进度太慢了,还是得做点什么。   等回家,岩玉阿爸看见她胳膊上的龙,不禁皱眉:“这,你一个姑娘家,这可怎么是好,你……你以后……”   兰静秋摆摆手:“没事,这玩意以后可以去掉的。阿爸你不用这么小声,放心大胆地骂我吧,就把我当你女儿,做了让你接受不了的事。”   岩玉阿爸知道她是想出去住,免得以后连累到自己,可看着这孩子胳膊上的纹身,也知道她查案的决心有多大,他自然不能拖后腿。   于是这天傍晚,整条街的人都知道岩玉阿爸因为岩玉不学好,把她赶出家门了。   有熟人过来劝,岩玉阿爸就锤着头叹气:“都怪我啊,我对不起死去的孩子妈,好好一个姑娘让我养成了假小子,还在胳膊上纹了那么大一片,一看就不像是好人。”   大家纷纷安慰,说岩玉太小,再大点懂点事就不会跟那些混子瞎混了。   也有的说风凉话,觉得有其父必有其女,上梁不正下梁歪。   不像好人的兰静秋无处可去,回了录像厅,小林对她特别好,“今晚你先在办公室睡,明天我给你安排住处。”   兰静秋更诧异了,上班第一天拉她去纹身,居然还要给她安排住处?这也太厚待了吧,难不成就因为她能打。   半夜,兰静秋睡不着又出去溜达,只一个小弟在看场子,兰静秋转了一圈,见没什么事,正想回去,就看见兴哥正拉着个女孩往外走,那女孩穿得也是宽大的男式衣服,不过头发很长,夏天的晚上,居然还戴着一顶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显然是想遮住脸。   兰静秋赶紧追上去:“兴哥,你还没走啊,都这么晚了。小林跟你说了没有,我被我爸赶出来了,能不能让我住在录像厅?还能值个夜班。”   阿兴一见她过来,马上把那女孩半抱在怀里,冲兰静秋摆手:“有事明天再说,别跟过来了,烦不烦?”   兰静秋不悦地站住,嘴里嘟囔着,显然对阿兴的态度不太满意,阿兴知道她不可能像其他小弟一样对他恭恭敬敬,也不在意,只摆手叫她赶紧进去。因为他怀里的女孩好像僵住了,动也不动,最后被他半抱着离开的。   兰静秋皱眉,那女孩是谁?难不成阿兴还是个皮条客不成?她想追上去弄清楚,可却见那女孩在脚碰到门槛时,手紧紧抱住阿兴,从身体语言来看,她应该很信任阿兴。   兰静秋更好奇了,难不成是阿兴的女朋友?那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第493章 替死鬼   兰静秋十分好奇, 跟出去看了眼,见阿兴带着女孩上了一辆车,她默默记下车牌号, 第二天一大早出去吃早饭时把车牌号传递给接头人。   她以为会有人来通知她那辆车的去向, 还有那女孩的身份,结果等来的是一个时间跟地址, 约的是第二天下午。   兰静秋找到地址, 发现那里是一个中医诊所,她进去没报名字,只说拿药,那人看了她一眼,就指指后边的隔帘,里边有人正在做推拿, 兰静秋进去后趴在床上的人马上让推拿的中医师出去了。   他披上衣服坐起来:“兰同志?辛苦了!来的时候没人跟着你吧。”   兰静秋认出他是公安部特派的辛队长, 两人虽然没见过面, 但左主任让她看过辛队长的照片,南省这边最后的收网计划都会由辛队长负责。   辛队长年近四十, 成熟沉稳, 穿着便衣, 一张和气的脸,第一印象会是单位里不得志的小职员,身上没有一丝刑侦人员的痕迹。   不过兰静秋还是有些担心, 她忙说:“请放心,我确定没人跟着我, 不过这样太危险了, 不是说好不见面的吗?”   辛队长叹口气:“我也不想跟你见面, 但这事一句两句说不清楚, 简单说吧,阿兴的女朋友杀了人,阿兴可能想让你当替死鬼。”   兰静秋愣住,看了眼自己的胳膊:“他女朋友胳膊上也有这样的纹身?”   辛队长也看着她的胳膊:“没纹龙虎,只纹了这两个字,还被目击者看到了。”   “她杀了谁?”   “她养父母!”辛队长无奈道,“这姑娘一开始就被列为嫌疑人,因为有不在场证据,逃过去了,但现在发现了目击者,目击者说行凶的人背着光,但转身的时候他看到了胳膊上的纹身,不过只看到个兴字。”   兰静秋皱眉:“没道理啊,阿兴能耐大得很,把他女朋友送走不行吗?为什么要栽赃给我?再说他要怎么栽赃?我跟她养父母又没仇,还有他们怎么知道我没有时间证人,我肯定也有不在场证明啊。”   辛队长说:“他女朋友刚进市歌舞团,那是她从小的梦想,肯定不想就此中断成为逃犯。如果有一个身形跟她差不多的人畏罪自杀,身边有凶器,身上还有目击者看到的纹身,这不就全了吗?”   兰静秋皱眉:“可纹身师可以证明我是什么时候纹的身啊,根本经不住查,警察也不是傻子。”   “那个纹身师已经关店走人了,可能要去沪市,他肯定收了钱。办这案子的其中一个人是阿兴的老乡,也已经收了钱。”   兰静秋真没想到事情这么复杂,而且这些事她一点也不知道,阿兴这人城府是真的深,这种事还能瞒得住。   辛队长叹口气:“什么群体里都可能有败类,要不是公安部在这里安插了人手,还真没准就让阿兴得逞了,目前我们查到他已经把纹身师打发走了,而且之前他还以入帮派的名义叫了几个人纹上这两个字,有男有女,可能那时候就在寻找替死鬼了。”   兰静秋皱眉:“为什么会找上我?   “她女朋友是跳舞的,身材跟你很像,而且当时她也是短发。”   “当时也是短发?”兰静秋疑惑地问,“案发是什么时候,她现在已经留了长发吗?”   “上月末的事,她当时戴了头套,所以目击者看到的是一个短发,胳膊上有纹身,纹身其中一个字是兴字的人。”   兰静秋耸耸肩,“我还真是完美贴合啊。这女孩看来准备充足居然戴着头套做案?为什么不多穿件衣服,把胳膊上的纹身盖上?还有她胳膊上有纹身能进歌舞团吗?”   辛队长无奈地叹口气:“这种偏远的小地方没那么严格,阿兴给歌舞团捐过款,这女孩才能进歌舞团,她刚把关系转过去,还没上过台。”   兰静秋更好奇了:“胳膊上有纹身,还一心想进歌舞团,还把自己养父母杀了?杀的时候她还带着头套,这姑娘一定要好好审一审,肯定能审出来,只有一个收了钱,别的警察又不是饭桶,怎么能放了呢?”   “她不承认自己杀过人,刀上也没有她的指纹,所以当地警方不可能一直扣留她,不过他们一直在调查她,再调查下去总会发现蛛丝马迹。”   兰静秋说:“所以阿兴决定找个替死鬼,直接把案子结了,他女朋友不用再担惊受怕。”   “没错,这事一句两句说不清楚,而且我也想跟你商量一下,这事要怎么处理,你总不能再来次假死吧,也没意义,现在已经知道录像厅是他们的据点,把小林跟那些小喽啰抓了,总能审出来,想抓境外的毒贩肯定不可能,只能把阿兴这条线全都砍了。”   兰静秋皱眉,她还真挺想抓境外毒贩的,不过现在是没那个机会,上边也不会批准。   “辛队长,我本来就想把阿兴弄下去,让光哥上位,光哥更好掌控,而且阿兴跟货源地关系紧密,他只把我当打手,一两年内是不可能带我去货源地的。如果我扶光哥上位,我对光哥有恩,可以顺利成为光哥的亲信,而货源地那边因为这边的大变动,肯定会先收缩起来,失去阿兴,他们又不可能放弃这边的市场,很有可能会要求光哥去取货。”   辛队长笑道:“我只想斩断他们的触手,你直接就想直捣黄龙啊,难不成你还想跟着去金三角,那边乱得很,三不管地带,根本无法彻底铲除。”   兰静秋知道他不清楚刘剑逃亡的事,也不多说,只道:“左主任给了我机变行事的权力,到时候真有机会去金三角,我一定不会错过。现在说这些还太早了,咱们得想想办法,怎么让光哥接替阿兴,还有把这个团伙打击到什么地步更好接手。我本来想搜集点证据,让你们配合从录像厅开始查。”   辛队长说:“你是想借警察的力打击阿兴,再让光哥趁机抢地盘?”   “没错,不只抢地盘,还要接收一些人手,总之这个老大换成光哥,更方便咱们做事。现在阿兴正好犯了事,包庇他女朋友,贿赂警察,被查被抓也是自作孽,大家也不会怀疑我跟光哥。”   “好吧,那就趁阿兴女朋友的案子,直接把阿兴跟他的骨干都抓了,我去部署,一两天就行动。你小心点,阿兴已经给你安排了宿舍,最好先不要去住。”   兰静秋了然地点头:“我知道了,怪不得他们这么爽快地要给我安排宿舍,如果我死在那里,屋里有凶器,身上有纹身,头发也很短,别说他买通了人,就是没买通人,也很容易形成冤假错案。”   “没错,要不然我也不会冒险见你,你以为自己打入了敌人内部,殊不知人家想借你的命救他女朋友。”   兰静秋叹口气:“多谢辛队长,我昨天看到他们两个就觉得有事,可是真没想到会跟命案有关系。”   等兰静秋从诊所里出来,还拎着几包煮凉茶的草药,她刚回了录像厅就被小林喊住:“阿玉,你的宿舍安排好了,要不要我领你去看看?”   兰静秋惊讶道:“这么快吗?老大对我也太好了吧,他在哪儿呢,不行,我得亲自去感谢他。”   “哈哈,都知道你是一员大将,待遇肯定不一样。兴哥忙着呢,走吧,我领你去看看宿舍。”   宿舍离录像厅不算远,是个单独的隔间:“给你一个人的,其他人的宿舍在对面,又窄又阴,就你这一间是朝阳的,不错吧。”   兰静秋兴奋地连连点头:“地方是真不错,多谢小林哥,不过我今天不能住,被褥什么的都没带,还得回趟家。”   “那还不容易吗?走着,我开车送你回去取东西。”   兰静秋见他如此急切就知道今晚可能就是自己的死期。   不过她还是装得很兴奋:“开车送我?三轮车还是小轿车?”   “看你说的,当然是咱们兴哥那辆小轿车了,一般人可没资格坐,对你破例。”   兰静秋也没推辞,小林还真就开来了昨天兰静秋见过的那辆小车。   她坐着车回去取行李,岩玉阿爸被突袭,一时不知道该骂她,还是劝她不要离家出走,那纠结的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让小林更相信岩玉是跟家里闹翻了。   小林说:“老爷子放心吧,阿玉跟着兴哥干,亏不了她。”   岩玉阿爸不搭理小林,朝兰静秋哼了一声:“死丫头不学好,我丑话说在前头,走了就别再回来了。”   兰静秋说:“你不天天叫我臭小子吗?当小子的哪儿有天天窝家里的,肯定要出去闯荡,再说我想学好也没地儿学去啊,我这叫子承父业。”   把岩玉阿爸气得不轻,骂了起来。   兰静秋混不在意,一边笑嘻嘻地收拾着东西,一边跟阿爸斗嘴。   上车时她发现小林看她的眼神中带着可惜同情的神色,让人无法忽视,显然小林也知道她就是阿兴选好的替死鬼。   等到了宿舍,小林还帮着她把东西搬到房间,又给准备了暖壶跟热得快,“不是要泡凉茶吗?没热水可不行。”   此时已经晚上八点多了,天都已经黑了,小林还在磨蹭着帮兰静秋打扫,搞得兰静秋都以为他对自己动了恻隐之心,不想害自己了。   不过小林帮着把墙上的蜘蛛网扫完,还是说:“我得走了,阿玉,有什么需要你就朝对面喊一声,都是自己人。”   兰静秋目送他离开,就开始做准备,如果真如辛队长查到的那样,他们一定会进屋来把凶器藏好,只是不知道他们会采取什么方式来杀人。   兰静秋把辛队长说的都在心里过了一遍,突然觉得有点奇怪,阿兴真的会为了女朋友这样劳师动众吗?如果一个女孩一心想进歌舞团,会往胳膊上纹身吗?有纹身,不能裸/露胳膊,就算找关系进了歌舞团,也很难上台。   这女孩的养父母真是她杀的吗? 第494章 疯子   兰静秋忍不住开始怀疑, 因为阿兴的各种操作实在是奇怪,他真的是怕自己女朋友被查到吗?那为什么之前被拉去纹身的有男有女?如果他只想给女朋友找一个替死鬼,为什么找男的去纹身呢?   还要把纹身师送走?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除非放火把替死鬼烧了, 不然只看痕迹就能判断出是什么时候纹的身啊。   想到放火, 兰静秋惊醒起来,想把房间的窗户打开, 却发现窗户上有防盗窗, 玻璃已经碎了一角,所以虽然是夏天她在屋里也并没有感觉到闷热。   看到防盗窗,兰静秋意识到对方可能真的会放火。这时窗外突然传来脚步声,她赶紧翻身回床上躺好。   窗帘很短很薄,借着月光,兰静秋能隐约看到窗外人的影子一闪而过, 然后她就闻到□□的气味, 这是要把她迷晕吗?   她屏住呼吸, 一动也不动,窗外的人把气体送进来, 就堵上了窗户上的洞, 兰静秋听着似乎是走了。   没一会儿, 有人绕到前门来敲门,还小声地喊着:“阿玉,醒醒, 阿玉,兴哥叫你呢。”   见没有回应, 声音渐渐大起来, “岩玉, 岩玉, 醒醒!”   兰静秋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外边的人轻笑一声满意地走了。   兰静秋确定窗外没人后,起身悄悄把窗户拉开,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然后又回到床上躺好,果然过了五六分钟,屋里的□□味消散些,门就被人轻松撬开,有人进来把一个包放到了兰静秋的床下。   这人蒙着脸,捂着口鼻,蹑手蹑脚的,还探头看了看她,见她睡得香甜,又在门口方桌旁鼓捣了半天,兰静秋闻到汽油味,不禁皱起眉头,这也太明目张胆了,居然进屋放火?   来放火的人并没有傻到直接点燃汽油,他在地上放了短短的一小截蜡烛,汽油很快就可以流到那里,然后静待点燃。   兰静秋等门关上后,马上起身过去吹灭了蜡烛,她没有接到辛队长的通知,这是不是说明他们也并不知道阿兴的计划就在今晚?   等一会儿,放火的人见没有起火,一定会有人进来查看,兰静秋不急着去处理汽油,她拿起床下的包裹,借着月光查看起来。   包裹里有一把锋利的刀子,还有一块手表和一个银镯子,兰静秋皱眉,难不成这两样东西是女孩养父母的?阿兴想栽赃自己是为了钱才去杀人的?这倒很符合她这个女混子唯利是图的性格。   兰静秋没再细看,她把包背在身上,站到门后默默等着,没一会儿就有人过来查看,门一推,那人惊讶的咦了一声,房间不大,显然他一眼看到床上没有人。   兰静秋没有给他反应的时间,直接捂住他的嘴一把拖了进来,那人还以为她早就昏迷了,哪里想到她会躲在门后,吓了一跳,腿都软了。   兰静秋把他脸上的布扯开,赫然就是小林。   “小林哥,大半夜的你跑我房间干什么?那一地的汽油不会也是你的杰作吧。”   小林知道事情败露,脸都白了,急忙摇头,兰静秋放开捂着他嘴的手:“敢喊的话,你就替我烧死好了。”   小林喘息一声:“阿玉,这是个误会,弄错了,真弄错了,我找错门了。”   “你两小时前刚把我送进来,现在说找错门了?骗鬼呢?”   兰静秋一脸凶相,直接按住小林的头往墙上就撞,小林只觉得眼前金星四溅,腿一软摔倒在地,正好倒在汽油上,他一挣扎,这下衣服裤子上全都裹满了汽油。   兰静秋从桌上拿起火柴,抽出一根来,笑道:“小林哥,看来你是送不走我了。还是我来送你吧。”   小林正往起爬呢,听见这话,脚下一滑,差点摔个狗啃屎,他干脆顺势跪倒在兰静秋面前,哀求道:“阿玉,是我不对,我真是走错门了,事情太多,我记错了,真没想着整你。”   兰静秋直接把火柴点燃:“不说实话是吧,那就去跟阎王说吧。”   她手一抬,还没扔出去,小林吓得牙齿都撞在一起,咯咯响。   他声音颤抖着:“我说,我说,不是我想杀你,是有人指使我的,我跟你无冤无仇,怎么会无故跑来放火,是老大,是兴哥叫我来的,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你是不是哪里得罪他了?”   小林一边哀求一边瞥向门的位置,显然是想跑,兰静秋熄灭火柴,过去一脚踩在他手上,疼的他哇哇大叫:兰静秋道:“你自己不清楚怎么回事吗?我怎么会得罪他?恐怕是他得罪了人吧!想拿我顶罪,我呸,亏我还叫他一声大哥,什么玩意。”   小林手都疼的要死,哀求道:“阿玉,这事真跟我没关系,你放了我吧。”   兰静秋松了松腿,说:“小林哥,除非你主动去找雷子揭发阿兴,否则的话我让你永无宁日。”   小林傻眼,兰静秋不管他的反应,继续道:“你当我为什么要跟着阿兴!是光哥叫我来的,阿兴惹上人命官司,雷子不会放过他,我劝你赶紧弃暗投明,帮着光哥把阿兴搞垮,光哥自然不会亏待你。”   雷子跟条子一样,是□□上对公安的称呼,小林恍然大悟:“我说怎么雷子一直在查,原来是光哥在搞鬼,原来你们早就知道兴哥杀了人,也知道我们要让你当替死鬼?”   兰静秋一听,心下了然,果然是阿兴杀的人,而不是他女朋友。   “没错,要不然你往窗户里下药,我能躲过去吗?”   小林心下更是害怕,“所以岩光跑来说谈判,结果直接服软了,也是装出来的,你们从一开始就算计我们?”   兰静秋轻笑:“你跟谁我们呢?阿兴要完了,你真要给他殉葬吗?”   小林眼里露出一丝挣扎,让兰静秋十分意外,她以为这种人是没有道义可言的,没想到这阿兴魅力还真大,小林还真把他当老大,不肯背叛。   她正想接着劝,外边有人敲门:“林哥!”   对方声音压得很低,显然小林有接应的人,见火没有着起来,小林也没从屋里出来,知道出了事,赶紧过来查看。   兰静秋给小林使个眼色,又点燃了一根火柴,小林心里直哆嗦,这假小子实在太彪悍了,这火柴头万一掉地上,这么近的距离她也逃不脱啊。   他哀叹一声,对外边的人说:“别说话,你先进来。”   那人一进门就被兰静秋踹到满是汽油的地上,他没遮脸,也是个熟脸,兰静秋第一天去录像厅的时候见过他。   这人比小林识时务,一看兰静秋手里的火柴,又闻到身下液体刺鼻的气味,就知道情况不好,马上告饶:“阿玉兄弟,我错了,可我也是不得已啊,我真没想着害你,兴哥拿着我的把柄,我要不听话,肯定就被他办了。”   兰静秋用手把火柴摁灭,冷笑一声:“现在后悔还不晚,你们两个去雷子那里把兴哥点了,出来后,我保证光哥不会亏待你们。”   这人也傻眼,喃喃道:“岩光?他服软儿是装的?你们早就知道兴哥马子犯了事?”   兰静秋发现小林应该是阿兴的心腹,应该只有他知道是阿兴杀了人。   这里也没法审,再说以她的身份也没法审,她只好道:“你们既然对兴哥这么忠心,那你们来当替死鬼不就行了?”   她说着拿下身上的包,挂到小林胳膊上,“你身上不是也纹了那两个字吗?葬身火海,保住阿兴,这才算忠心的手下。”   兰静秋说着又要点火,小林心脏实在承受不住了,哀求道:“我去自首,我把兴哥供出来还不行吗?阿玉小祖宗,我求求你放了我吧,我也是听命于人,跟你远无冤近无仇的,我这就去自首,你放我走吧。”   兰静秋蹲下身,拿着点燃的火柴凑近他的脸:“你说的话,我可没法信,我要放你走,你肯定回家换了衣服洗完澡马上跑去给兴哥报信吧。”   “不会,不会!你放心,我不敢!”小林发现阿玉简直是个疯子,他身上都是汽油,她还敢拿着火柴凑这么近。   兰静秋靠得其实不算近,而且她手很稳,还有半个手掌在下边接着,自然不会有事。不过这两个人看到火光闻到自己身上的汽油味,早就吓傻了。   她再次吹熄火柴,跟小林说:“光哥器重我,我肯定不可能让他失望,你最好说到做到,不然就算你进了监狱也别想安生,你家几口人啊?一小桶汽油恐怕是不够吧。”   小林想起阿玉第一次到录像厅时就说想放火,更害怕了。   兰静秋凶神恶煞地把这两人吓了个半死,小林后悔极了,千不该万不该来招惹阿玉,他们是觉得阿玉的性子还有家庭环境,雷子会更相信她是凶手,哪想到这根本不是打手,这明明是杀手啊,明明万无一失的安排,被她逃过去,还敢拿着火柴在汽油上玩耍,简直不要命。   “阿兴现在在哪儿?”兰静秋问。   小林马上说出个地址,连磕绊都没打,没有一丝犹豫,生怕晚说一秒,兰静秋怒了,再把他给点了。   “跟他女朋友在一起?”   小林点点头:“应该是!”   兰静秋想了想,拍了拍挂在他肩上的那包东西:“我送你们去派出所,怎么说你们看着办,总之记好了,光哥一切都了如指掌,公安局里都有人,别想着耍花样。”   小林点头如捣蒜,他是真信光哥公安局里都有人,阿兴说他已经安排好了,只要一个替死鬼让雷子结案就行,可雷子一直在查,他们的计划又被阿玉他们知道了,这绝对是有内鬼啊。   小林送兰静秋回宿舍的车就在下边,兰静秋开车,把小林跟那个倒霉鬼一起送到了派出所门口。   路上,小林还惊讶道:“你会开车?”   兰静秋冷笑:“我会的多着呢,真以为我是四肢发达的打手啊。知道小爷几岁就出来混了吗?我在外边见世面的时候,光哥还不知道在哪儿窝着呢,还兴虎帮?一听就知道长久不了。我在胳膊上纹个身,你们就把我当傻子了,想烧死我,简直异想天开。”   小林现在是真悔青了肠子,到了派出所门口,兰静秋指指大门:“要不要我送你们进去,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吗?” 第495章 报仇   小林跟那个小喽啰浑身是汽油, 连连点头:“知道,知道,一定不提光哥, 更不会提你。”   兰静秋这才放两人下去, 其实就算提了也无所谓,她肯定要进去一遭。   兰静秋其实不确定他们会不会真把阿兴招出来, 但有辛队长配合, 就算他们不招也有办法。   已是半夜,兰静秋找半天才找到阿兴的藏身之处。   是个靠近市郊的二层小楼,大半夜的,兰静秋也没有敲外边的大门,直接翻墙上了二楼,阿兴看来很放心小林, 抱着女朋友睡得呼呼的, 兰静秋冷笑, 拎起油桶就朝着窗户砸了过去。   哐当一声响玻璃窗应声而碎,屋里的人被吓醒, 一个女孩的声音尖利的叫着, 阿兴从枕头下掏出枪来, 对准窗外。   楼下的人也被惊醒,有人跑出大门查看。   兰静秋已经打开窗户跳了进来,她这次没拿火柴, 而是带了打火机,剩下的那半桶汽油都洒在地板上, 不大的油桶滚到墙边发出哐啷声。   她点着打火机举在手里, “兴哥, 开枪吧, 反正被你盯上也活不了,干脆同归于尽好了。”   阿兴见是她,吓了一跳:“你怎么在这里?”   “我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啊,哦,不对,是从火狱里爬出来的,兴哥不是想把我烧死吗?”   这时楼下已经有人上来了:“兴哥,发生什么事?”   “老大,你没事吧!”   有人在敲门,还有人闻见汽油味已经想要撞门了。   兰静秋把打火机朝下挥了下,“说没事,让他们滚下去。”   阿兴吓了一跳,忙说:“你他妈的疯了?”   兰静秋指指门外,他只好无奈道:“都下去吧,没事,我跟你们嫂子打架,把汽油桶踢翻了,明天再收拾吧。”   外边的几个人都知道阿兴跟女朋友吵过好几次,今天还给了小林一桶汽油不知道叫他去干什么了,所以也都没有质疑为什么他们卧室里会有汽油桶。   其中一个小弟说了声小心不要抽烟,就领着人下去了。   阿兴穿着大裤衩从床上跳下来,拿枪的手不知是吓的还是气的直哆嗦,跟兰静秋说:“我他妈的早就看你是个疯子,一进我的录像厅就要放火。现在还他妈的倒的满屋汽油!你是不是疯了?”   兰静秋无语极了:“兴哥,不会是我在录像厅的那句话,让你想到要烧死我吧。还有是我疯还是你疯?我为什么来倒汽油你不知道吗?有人跑到你给我准备的宿舍里倒汽油啊,我肯定要来问个清楚,我虽然没文化,但也知道以牙还牙,以血还血!今儿我就以汽油还汽油了。”   阿兴气的不行:“你他妈的还个屁啊!”   兰静秋说:“怎么?你是不是想让我活活烧死,让公安把我当成杀人犯,替你顶罪。我有那么傻吗?”   阿兴愣住,瞳孔收缩,显然紧张起来:“你说什么?什么替我顶罪!”   兰静秋冷笑:“小林已经迷途知返,自己去公安局报案自首了,你犯下的所有罪行他都会说出来,你觉得你还有瞒着的必要吗?”   两人说话声音都不小,刚下去的那几个人又上来了,在门外询问,说听着不像是吵架,阿兴没好气地说:“别他妈的敲门了,在外边等着。”   床上早就吓呆躲在被子里的女孩却突然掀开被子,跟兰静秋说:“不是的,人是我杀的,不关兴哥的事,要抓就抓我吧。”   兰静秋皱眉看着她,这女孩穿着吊带睡裙,长相十分甜美,肩上确实也有兴虎两个字的纹身。   “为什么要杀你养父母?”兰静秋问。   女孩咬牙道:“他们该死,想把我卖给一个有钱的老头,是我气不过杀了他们,全是我干的,跟兴哥没关系。”   阿兴脸色难看极了,像是在做选择,兰静秋马上道:“让女人替你顶罪,阿兴你也太没出息了吧,我还以为你比光哥厉害多了,哪想到还不如他,人家光哥起码敢做敢当。”   兰静秋没留意,自己语气听起来嫉恶如仇,阿兴看了眼地板上的汽油,又打量着兰静秋:“你到底是什么人?”   兰静秋冷哼一声:“我不是说了吗?我是火海里逃出来的恶鬼,兴哥,我甩了光哥跟你干,把你当老大,你就送我去死啊,就你这样的也配当老大?”   她想到外边都是阿兴的小弟,干脆提高声音,还撩起袖子,指着自己胳膊上的纹身:“我去纹身的时候豪情壮志,想着在你手下好好干,还想着我是不是成了兴虎帮的骨干,结果你让这么多人纹身,就是为了掩盖你的纹身,简直可笑,没卵用的胆小鬼。”   阿兴眼睛眯了起来,原形毕露:“你这种人死了也就死了,死的有价值一点不好吗?整天好武斗勇,迟早也是把自己玩死,我能让你进帮已经是开恩了,还敢嘲讽我。”   “让我进帮派是开恩,送我去当替死鬼也是开恩对吧,阿兴,你他妈的就不配当老大。”   阿兴挑眉,冷笑道:“轮不到你来说配不配。”   兰静秋皱眉看着他,耻笑一声:“我真是瞎了眼,跟错了人,要是有必要,你连你那些手下都可以舍弃吧,在江湖上混,一点江湖道义都不讲,迟早玩完。”   她说着,又看床上的女孩:“小妹,你不会也是瞎了眼吧,居然选中他?什么时候他烦了你,把你卖了,还得让你感恩。”   那女孩对阿兴的信任,显然不是一两句话能瓦解的,她正手忙脚乱地穿衣服,听见兰静秋骂阿兴,她马上辩解:“兴哥是好人,他是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你不要骂他。”   兴哥叹口气,朝她伸手:“小珊过来,别搭理她。”   兰静秋说:“原来你叫小珊,所以他为了你杀人,为了逃脱警方的追捕还想把我杀了当替身,你都觉得没问题喽?”   小珊心虚地垂下头,光着脚默默缩到了阿兴身后,兰静秋一看她表情就知道不必顾忌她了,不管遇到阿兴之前的小珊是怎样的人,起码现在她对无辜之人因他们两个惨死没有一丝愧疚之情。   阿兴拉着小珊想往门口走,兰静秋举起打火机:“站住别动,不然的话咱们就同归于尽。”   那些汽油淌了半个房间,阿兴犹豫着想开枪朝兰静秋射击,但他怕她会把打火机扔到汽油里,想带着小珊往外走,外边都是他的人,可他又怕来不及逃脱,汽油着起来也就是一秒钟的事。   正犹豫时,兰静秋直接把打火机朝着他扔了过来,他马上条件反射地扔掉枪去接打火机。   其实兰静秋在扔的时候已经松开了打火机,火苗自然就灭了,可阿兴第一反应还是去接,生怕会掉到汽油里,于是被他扔掉的枪就这么到了兰静秋手里。   他愣住,不敢相信地看着兰静秋:“你到底是什么人?”   “怎么了?看我身手太好,想跟我学吗?可惜啊,我可不敢收你这种阴险狡诈的人。”兰静秋检查了一下枪膛,见还有四发子弹,就笑了笑,“我开过枪,但没有自己的枪,兴哥,这把我用着顺手,你干脆送给我吧。”   阿兴没接到打火机,汽油也没着起来,他跪伏在地上,手因为要接打火机的姿势,整个按到了汽油里,脸上神情渐渐狰狞,“你想怎样?要杀要刮冲我来,跟小珊没关系。”   “哟,还真是情深义重啊!”   兰静秋过去把阿兴手边的打火机踢到床底下去,又从兜里掏出另一个,这才指指门外,“叫他们下去等,不然的话我可开枪了。”   兰静秋的□□顶在阿兴头上,他不得不听话地把外边的人打发走,兰静秋不知道他那些喽啰听到自己刚才的话,会不会对阿兴这个老大产生怀疑,所以她得谨慎点。   “你出去拿绳子进来。”   兰静秋朝小珊挥挥手,小珊都快吓哭了:“不关兴哥的事,你别杀他。”   兰静秋冷哼一声:“你是不是傻?他要杀我,我来报仇的,什么不关兴哥的事,我不只要找他的事,还要折磨你,不然我咽不下这口恶气。”   阿兴听到兰静秋的话,心里居然松了口气,阿玉没再说要放火,也没说要杀人,只说要出口恶气,这是不是说还有的谈?   外边都是他的人,看来阿玉也有顾忌,就是杀了他,她也不可能全须全尾的走出这里。   “不用绳子,枪在你手里,我哪儿敢动啊。”阿兴脸上装出颓然的表情,像是认了命,“你把小珊放了,想怎么折腾我,我都没意见。”   兰静秋发现阿兴对小珊的感情还真挺深,她干脆指挥阿兴平躺到床上,又让小珊用浸过油的床单把阿兴的手脚捆起来,小珊一边哭一边哀求,“是我们错了,你想报仇杀了我好不好,别害阿兴,他是好人。”   兰静秋说:“对你来说他是好人,对我来说可不是,赶紧动手,你的眼泪对我可不好使。”   阿兴在小珊捆绳子的时候,还试图动手脚,兰静秋过去拉住床单狠狠一勒,他疼的大叫一声,差点闭过气去。   小珊心疼坏了,扑过来就咬兰静秋的手,被兰静秋一把推到了墙角。她现在的身份根本不需要怜香惜玉,再说这个小珊如此是非不分,她也同情不起来。   楼下阿光的几个手下正在商量着怎么救老大,有人说把门踹开,但他们都闻到汽油味了,一踹门,万一吓到对方,再把汽油点着,老大肯定没命。   有人出主意,“干脆从另一侧爬到房上去,从窗户里下去,或者直接从窗户里开枪,找个枪法好的。”   兰静秋知道那些人不会被她吓的干等着,时间有限,她可不想浪费时间看这俩人秀恩爱。   小珊流着泪又要哀求时,她干脆一个手刀把人打晕,阿兴还以为她把小珊杀了,痛骂起来。   兰静秋冷笑一声,拿枪点着他的头:“放心,她死不了,不过如果你不乖乖回答问题,那可就不一定了。” 第496章 进局子   兰静秋审问阿兴时, 去派出所自首的小林两人也已经全都交代了,小林是被兰静秋吓进去的,见她没跟着进去就想反口, 不过有辛队长派的人在, 三下五除二就把实话问出来了,连兰静秋都交代出来。   不过小林不知道兰静秋的身份, 只说他根据阿兴的指使要放火烧死岩玉, 结果被岩玉给发现了,反过来要挟他。   辛队长来不及细审,马上派人去了阿兴家。   阿兴的别墅里,兰静秋想问出他跟大老板的接触,阿兴却冷笑一声:“你就算知道也找不到他,他也不会跟你合作, 你现在认个错, 乖乖听我的话, 好处多着呢。”   兰静秋看傻子一样看着他:“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阿兴, 你想杀了我, 要不是我发现小林鬼鬼祟祟的, 早被你们烧死了。你现在要我乖乖听你的?真把我当二傻子啊?”   阿兴苦笑:“你知道我想杀你,你是来报仇的,那我说不说有什么区别吗?”   兰静秋指指墙角晕着的小珊:“当然有区别, 只要你乖乖说了,我可以放过她。”   阿兴内心挣扎着, 他显然很担心小珊, 可最后他还是道:“我就算说了, 也没用, 你顶替不了我。刚当了两天打手,居然就想着当老大了?阿玉,你野心可真不小啊。”   兰静秋冷哼一声:“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阿兴倒是硬气:“有什么招你就都使出来,哪怕你放火把我烧死,我也还是这句话。不过你可得做好准备,我那些朋友跟你们这些光哥小弟可不一样,他们可不是墙头草,敢杀我,就做好全家横尸街头的准备。”   兰静秋笑了起来:“是吗?我好怕啊,这么厉害的吗?”   阿兴冷笑:“不信你就试试。”   这时警笛声由远及近,阿兴变了脸色:“你报警了?”   “我可没报警,江湖规矩我懂,我看是你那些好手下想救你才报的警吧!”   阿兴看她一直说江湖规矩,也开始纳闷起来,他一开始有点怀疑兰静秋的身份,可现在发现这人就是个混不吝,好像是来报仇顺便想着接手他的生意,就是个不知道天高地厚,以为在混江湖的小屁孩而已。   兰静秋听到警笛声,就知道今天凭她自己是问不出什么了,她有点不甘心,突然凑近阿兴:“不管有没有人替你报仇,你的命只有这一条,你确定要交代在这里?只要告诉我一件事我就放过你。”   她说着扣住扳机,另一手抓住阿兴的头发让他正对着自己,阿兴看到她眼里的寒意,腿肚子突然开始转筋,他知道这个假小子真会开枪。   兰静秋在他耳边低声问:“大老板到底是谁?你们怎么接头的?”   阿兴闭上眼睛还想挣扎,“你别逼我,我说了也活不了,早死晚死的事。”   楼下的人听到警笛声早已经顾不上救老大了,开始翻墙要跑,被警察围捕,还开了枪,枪声传到楼上,阿兴心中懊悔极了,早就该当机立断的,他杀人本就因小珊而起,让她认罪就好了,为什么非要挑中这个疯子,都是他的错,把疯子当傻子,还相信小林一个人就能解决掉她,现在完了,彻底完了。   “想杀就杀,别废话。”他还在硬撑。   兰静秋冷笑一声,把枪顶在他太阳穴上扣动了扳机,阿兴还以为警察来了,她不敢开枪,哪想到她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一瞬间他后悔起来,死了就是死了,就算有人替他报仇也没用啊,能苟活一刻是一刻!   这一刻他后悔极了,可却只听到了撞针的声音,枪里没有子弹?阿兴发现自己没死,心却跳得更快了,他不想死,真的不想死。   兰静秋在小珊帮忙捆绑阿兴时,就已经悄悄卸去了子弹,这一枪只是吓唬阿兴的。   不过看到阿兴劫后余生的表情,她笑了笑,从兜里掏出子弹当着他的面把子弹推进了弹夹中。   阿兴呼吸急促起来,“阿玉,有话好好说。”   楼梯间已经有人在往上走了,兰静秋把枪再次顶到他头上:“没时间了,你要被雷子抓进去,就算他们问出什么,我也不能知道啊,我再问你一遍,大老板是谁,叫什么名字。”   阿兴见她食指再次放到了扳机上,心跳得都快窜出喉咙了,“我说,我说!”   阿兴生怕兰静秋再次开枪,急切地道:“他叫田木林,每次都是他找我,一直都是他找我,我都是吹牛的,我只见过他一面,我没去过他家,也没出过国,都是他来找我。”   兰静秋听到这个名字,直接呆住了,田木林?合起来不就是田森吗?这是巧合吗?田森也来了?还成了毒贩?   不,这绝对不可能!兰静秋不敢相信,她还要细问那人长相,门已经被人撞开了,特警冲了进来,“把枪放下!手举高放墙上!”   兰静秋乖乖把枪扔到脚下,然后转身面向墙壁伸出了手,她面上仍旧是一脸不屑,似乎一点也不怕被警察抓走,心里却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   怎么会这样!   田木林到底是不是田森?彭勇还没解决,又冒出一个?   兰静秋无意识地摇摇头,不可能!一定是巧合,是自己太敏感了,田森就算也穿过来了,他也不会当毒贩,他是卧底,对毒贩深恶痛绝的卧底,他绝对不会堕落成毒贩!   哪怕他曾经出卖过自己,那也是在吐真剂的作用下,他绝对不会去干违法的事,更不会当毒贩。   押着她下楼的特警见她眼神呆滞,还摇头,还以为她有吸毒史,把手铐都收紧了,兰静秋头一次反戴手铐坐上警车,一时间心情无比复杂。   等带到附近的派出所,兰静秋一五一十地说着自己的所作所为,还大发狂词:“阿兴要杀我,我肯定要报复他啊,我是正当报复。”   审讯的民警都被她气笑了:“报复还有正当的?”   “警察叔叔,他跟他女朋友都是杀人犯,小珊的养父母就是他们两个合伙杀的,不信你们去查,我是在为民除害,再说我也没开枪啊,那枪还是我抢的阿兴的,他是瑞金的□□头目,我年少无知被他骗去管录像厅,他带我去纹身就是想让我替他们去送死,把我烧死了,你们就不会查了,真的,他自己都承认了,你说我能不报复吗?对了,还有一个叫林青波的,是我让他去自首的,就是他要杀我,想把我烧死。不信你们去审他。还有一个古大喜,也不是好东西,就是他叫我去给阿兴看店的,结果是喊我去送死,他们没一个好东西。”   派出所已经审过小林了,不过在他的描述中把岩玉说成了魔头,拿着火柴恐吓他们。   兰静秋更气了:“警察叔叔,他们要杀人,我就吓唬吓唬他们都不行吗?我又没真放火,他们往我住的房间泼了汽油,我就是拿火柴装个样子。对了,我带到阿兴家的汽油桶就是阿兴叫小林去我家放火用的那个汽油桶,我是去归还阿兴的汽油桶啊,结果他嘴里骂骂咧咧的,说我活该去死,说我能给他当替死鬼是我的荣幸,这么侮辱我,我肯定生气啊,就抢了枪来吓唬他。”   兰静秋义正词严地说:“警察叔叔,我是在做好事啊,我帮你们批评教育了他们,你们该表扬我才对。”   审讯的警察被她说得哑口无言:“呦呵,你还成功臣了,要不要给你发个奖章?”   兰静秋马上点头:“这个可以有。”   “严肃点!”另一个民警斥责道:“岩玉,先别替自己开脱,不是你的罪我们不会往你头上按,是你的你也跑不脱。从头开始说,怎么跟阿兴认识的,为什么要去他那里工作,谁喊你去纹的身,今天你到了宿舍又发生了什么。”   兰静秋一脸不耐烦,倒不是她装出来的,她心里现在有事,田木林三个字一直在她脑子里晃,挥之不去,她得弄清楚这人到底跟田森有没有关系。   不过她还是耐着性子把事情的经过都说了一遍,只省去了跟辛队长见面的事。   坐她对面的民警皱眉道:“你猜到了他们想杀你?”   “没猜到,但我有点奇怪,他们对我太好了,那么快就给我安排了房间,而且那个小林看我的眼神不太对,我说不上来,就像在看一个死人,好像觉得我死了挺可惜的,反正我就是心里不踏实,就没睡,结果真就闻到一股子味,我就赶紧捏住鼻子了,没想到他们居然撬门进来给我倒汽油,我肯定要报仇啊。”   兰静秋说完,又道:“警察叔叔,你别听他们的,我真的就是吓唬他们,我拿着火柴玩也没放火啊,我拿着枪吓唬阿兴,也没开枪打他啊,我就知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警察叔叔一定会抓到他们,所以我根本不用报仇。”   那两名民警也不知道信了没有,把笔录收起来就走了,兰静秋知道辛队长一定会看自己的笔录,希望他能跟自己有默契吧,或者找个机会见一面。   这案子涉及到了凶杀,还涉毒,阿兴的团伙也确实是黑涩会组织,所以瑞金市局很重视,兰静秋被三拨人问过,她叙述的本来就是发生过的事,只是她的目的不像所说的那么简单而已,所以口供基本上没什么问题。   这案子涉黑涉毒,虽然兰静秋没有伤人,但确实开过枪,还打伤了小珊,私闯民宅,又倒汽油威胁,肯定不可能马上就无罪释放。   等半个月后,她被移送到市局看守所,要上庭前,才算见到了辛队长。   辛队长先给她解开手铐,又把两盒点心推过来,还给她泡了花茶。   “静秋,辛苦了。”   兰静秋赶忙道谢,她这几天其实过得还算不错,虽然吃的是顿顿水煮菜跟带着糊味的米饭,但她一直是一个人待着,没那么多麻烦事。   辛队长看着她脸上的伤痕,想到她为了单独监/禁,一直跟人打架,不由道:“这事我得批评你,总打架,是不想跟那些女嫌犯住一块吗?既然选了当卧底,就得尝试着去做自己不喜欢的事,再说我觉得以你的能力能处理好跟她们的关系。”   兰静秋拿了块鲜花饼正吃着,听辛队长这么说,就解释道:“我这样更符合岩玉桀骜不驯的性格啊,你不觉得吗?”   辛队长给她倒好茶,摆摆手:“算了,都是小事。”   兰静秋接过茶,问道:“阿兴招了吗?有没有田木林的画像?” 第497章 坐牢   辛队长点点头:“招了, 不过他知道的也不算多,跟他接触的一直是这个田木林。”   他说着从文件夹里抽出画像:“这是按照阿兴描述画出来的,准确度不太确定, 因为只有阿兴一个人接触过他。”   兰静秋接过来一看就傻眼了, 画像上的人跟小周有七成像!   这怎么可能!难不成小周也去当卧底了?   兰静秋一直觉得田森跟小周是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从来没把这两个人联系到一起过, 可现在她疑惑了。   上辈子田森跟她同是卧底, 两人目标都是毒枭彭勇,但他们并不是一个单位的,田森是公安部的,她是缉毒局的,后来传递消息的过程中才发现彼此。   田森暴露被抓,还是在吐真剂的作用下供出了她, 这也是她没想到的。因为她为了不让田森再受折磨, 一枪结束了他的生命。在田森死后, 她一直以为自己因为那一枪更得彭勇信任,万万没想到田森已经招了, 此时彭勇已经知道了她是卧底。所以到最后收网前, 彭勇又一枪崩了她。   这都是上辈子的事了, 兰静秋知道这辈子有人跟着她穿来了这里,在还没发现是谁时,她就分析过, 可能是毒枭彭勇或者是卧底田森和小弟齐峰。   因为彭勇是杀她的人,那两个是被她杀掉的, 只有他们跟她有因果。   她先发现李奎就是齐峰, 然后穿成小刘的彭勇又自己蹦了出来, 她以为这就是全部了。   可现在兰静秋看着画像上的人, 陷入沉思,田木林不就是田森吗?难不成田森也来了,他是小周?他一直就在自己身边?   她突然想起自己请李主任去给小周做心理测评时他说过的话,他说小周就像个万花筒,还解释了一堆有的没的,还说小周想让周围的人觉得他很正常,他有很强的自愈能力,总之是说小周太复杂了。   但李主任也说了小周正义感很强,他的信念就是正义!所以小周才宁愿在派出所里受冷眼也不愿意离开。   兰静秋叹口气,如果小周真的就是田森,那他一定很懊悔曾经出卖了同事,这辈子他想做一个好警察,所以才会有着强烈的正义信念。   她回想着小周的种种,突然发现自己早就该察觉的,小周不管何时何地一直很维护她,很相信她。他看她的眼神就像是熟人,只可惜当时她以为小周对自己的信任,是因为自己跟老陶不歧视他。   小周就是田森的话,他为什么要跑?为什么又成了毒贩田木林?那一家三口难不成真是小周杀的?   如果他彻底黑化了,应该不会再用田森的名字啊,为什么要化名田木林,他在提醒自己还是在挑衅自己?   兰静秋感觉一个头两个大,她突然发现自己一直是个蠢货,看似精明能干,可连潜伏在自己身边的人都发现不了。   上辈子,她不知道彭勇早就知道她是卧底了,不知道田森的背叛。   这辈子,她自以为是地猜测着试探着,可齐峰彭勇甚至是田森可能早就知道这个世界的兰静秋就是她了!   “我太蠢了!”兰静秋哀叹一声。   辛队长愣住:“你说什么?怎么了?要打退堂鼓吗?”   兰静秋摇摇头:“我只是有点感触。”她指着画像上的人说,“这人有点像我前同事小周。”   辛队长皱眉,“小周?你是说连环杀人犯周宝贵的儿子周保国?”   兰静秋点点头。   辛队长在此之前已经查阅了刘剑跟周保国的悬案,当时他判断周保国已经死了,只是尸体没被发现,而刘剑畏罪潜逃,根据兰静秋的分析,刘剑可能已经成了毒贩。   现在她又说这个田木林就是周保国?   他把画像拿回来仔细端详着:“眉眼确实有几分像,但应该不会是同一个人吧。”   他叹口气,“这只是根据阿兴的描述画出的画像,可惜没有照片。如果真是小周,那你们东城派出所的小刘跟小周一起畏罪潜逃,还都成了毒贩?”   兰静秋知道这事确实让人觉得匪夷所思,“我只是觉得有点像,画像确实不够准确,必须接触到小周才能做出判断。”   辛队长对小刘小周的案子并不关心,他只想把这些隐藏在幕后的毒贩抓出来,他理了理思路,无奈道:“如果阿兴嘴里的大老板田木林就是小周,那你就不适合当卧底去接触他了,他认识你啊,就算你现在成了假小子,大变样了,你们曾经是同事,是老熟人,一接触也会露馅。”   “我现在出现在我爸妈面前他们都不一定能认出我。”兰静秋说着亮出自己胳膊上的纹身。   她又说:“我眼神气场说话的口音甚至音色都变了,他真不一定能认出我,最多觉得我长得像他的故人。”   兰静秋说出故人两字时,心中五味杂陈,小周真的就是田森吗?他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会成为毒贩?   他心里的信念呢?   辛队长想了想,叹口气:“你估计得判几个月,先好好待着,我跟左主任商量一下,是把你撤回还是接着跟进。”   兰静秋皱眉,她指指自己的胳膊,又撩了下头发,语气坚决地说:“辛队长,我不管你们怎么分析,我肯定是不会撤的。你知道我能跟这个身份完美融合有多不容易吗?说话我都得压着嗓音装少年,你知道对于一个爱美的人,剪掉头发晒黑皮肤有多难受吗?岩玉身上有疤我还得弄条疤出来,还有这纹身,这么大面积的纹身,你知道有多疼吗?我还得往身上纹帮派名,为了取信于人,一丝犹豫都没有,你现在叫我撤,这些算什么?”   辛队长看着她胳膊上的纹身,也觉得可惜了,付出这么多,就这么撤了?   兰静秋说:“左主任对刘剑的事更了解,他知道我来卧底除了抓毒贩还想找到刘剑,我大变样,本来就做好了直面刘剑的准备,现在不过是多了一个小周,再说只是像而已,也许见到真人,会发现只是巧合,田木林不一定会是小周。”   辛队长斟酌着还是说:“总之你先在监狱好好待着,别急,我跟左主任商讨下再做决定。”   兰静秋很无奈,她只能等,但如果等来的结果是让她撤,她就得去找左主任了,绝对不能就这么半途而废。   阿兴的案子很快就结了,小珊是最先招的,她跟阿兴不一样,阿兴谎话连篇,要用上各种审讯手段来攻破他的防线。   小珊一被抓就乖乖招了,她想嫁给阿兴,她养父母不同意,给她找了一个很有钱的老板但年龄比她养父还大,小珊决定跟阿兴私奔,被她养父母发现了。   阿兴被她养父母骂得狗血淋头,说他是黑涩会,是流氓,阿兴自以为自己已经是老大了,手底下的喽啰不少,哪里被这么狠骂过,小珊养母还朝他脸上吐口水,叫他照照镜子看看自己配不配得上小珊。   于是阿兴怒从胆边生,把两人给捅了,不过毕竟是第一次杀人,他跟小珊都吓傻了,根本没注意到有目击者看到了他们。   小珊说:“一开始他说应付过去就行了,还找人来给我们做证,就说我们当时根本不在现场。结果后来警察查到有人说看到了肩膀上的两个字,当时只有我们两个有这个纹身,因为他说再过半年就正式成立兴虎帮,一定要发展成正规的帮派,白道□□都呼风唤雨的那种。他不知道那人看到的是他还是我,我就说都是我的错,我去自首就行了,反正我胳膊上也有那两个字。兴哥舍不得我去坐牢,说他会想办法,后来他就提前了帮派计划,叫了好多人去纹身。”   民警已经把纹身师找回来了,他也证明了这些人纹这两个字的时间,只有阿兴跟小珊是在凶杀案之前纹的。   之后被带去纹身的人中,还有个女孩说阿兴曾经试探过让她去顶罪,说坐几年牢出来就给她一万块钱,但是她害怕就给跑了。   辛队长跟兰静秋说:“阿兴显然发现让活人顶罪太容易露出破绽,这才决定弄死一个当替死鬼,而你在他们面前展露出的贪财冲动易怒,让他选中了你,更何况你还曾经把人打个半死,大家都知道你有暴力倾向。”   兰静秋无奈道:“阿兴涉案你们居然不提前通知我,也好让我有个准备啊。”   辛队长愣了下:“不是我通知的你吗?怎么?怕了吗?”   兰静秋赶紧摇头:“没有,我就是说要是早知道阿兴涉案了,可以更好的操作一番,让光哥上位,我当时就想着让公安帮忙铲除掉阿兴,换光哥当老大,没想到他居然是杀人犯。”   “现在也可以这么操作,岩光确实很怂,但他很懂得隐藏自己,他跟阿兴服了软,但还没从阿兴这里拿过货,所以这案子涉及不到他跟他那几个小喽啰。还有你现在声望很高,他们都说你发现了阿兴是杀人犯,他要灭你的口,可你太彪悍把去杀你的小林都要吓尿了,又冲到阿兴家里要杀他,阿兴楼下四五个打手都没能拦住你,吓得阿兴为了保命自己报了警。”   兰静秋愣住,不由哈哈笑了起来:“这个故事我喜欢,谢谢辛队长。这么看来你对我还是很有信心的。”   辛队长绷起脸,还是那句话:“别急,好好坐你的牢吧,是在狱中暴毙,还是出去接着当你的王牌打手,最终还得左主任来定。”   兰静秋说:“如果抓了阿兴能顺藤摸瓜把背后的毒枭都抓出来,那我再继续卧底就没了意义,可不行啊,他们隐藏的太深了,砍了枝干,还有根,等咱们一松懈就又开始发芽,我知道世界上的毒贩铲除不完,但咱们这次必须让他们伤筋动骨才行,不管阿兴嘴里的大老板是不是小周,不管刘剑是不是毒贩,这次卧底行动我都必须跟到底,辛队长,请你一定要如实转达我的意见,如果有必要的话,我想见见左主任,总之我不能撤!” 第498章 狱霸   兰静秋觉得左主任应该不会让她现在就撤, 不管田木林是不是小周,她都已经以岩玉的身份混进了毒贩里,现在取消卧底计划的话, 之前一切工作都白做了, 一场让家人都相信的假死,换来的只是阿兴被抓, 太不值得了。   很快她被判了六个月, 判决下来后才可以见家属,岩玉阿爸是真把她当女儿了,都不用装,就又哭又骂:“叫你老老实实跟着我卖玉,你非要跑去混社会,这下好了吧, 有了案底我看以后谁敢娶你。”   兰静秋不耐烦地说:“谁说我要嫁了, 阿爸你烦不烦人, 我都躲来这里了,你还不放过我。”   父女两个互怼了几句, 兰静秋才说:“阿爸, 帮我跟光哥说, 这就是我的好主意,他肯定能明白我是什么意思。”   “什么好主意,以后咱们离那些人远远的, 什么阿兴阿光,全都不是好人。”   兰静秋哼了一声:“就跟你是好人一样, 阿爸, 人家也说你不是好人呢。”   岩玉阿爸差点气死, “你出来了要再敢跟他们混在一起, 我就跟你断绝关系。”   “早就该断了,你有个当爸的样儿吗?我在外边被人欺负的时候没人帮我,现在我不需要你了,跑来管东管西,断了吧,求你点小忙都不肯帮,懒得再叫你阿爸。”   兰静秋说完起身就走,岩玉阿爸虽然气得火冒三丈,但出去了还是没好气地去找了岩光,把他骂了一顿,顺便说了兰静秋的话。   等岩玉阿爸一走,虎子就跟岩光说:“光哥,阿玉太仗义了,我就说嘛,她是你带出来的,怎么那么快就投奔了阿兴,原来她是去当卧底的,这下子阿兴的兴虎帮全瓦解了,我们正好把他们的地盘都接收了。”   光哥叹口气:“是我错怪阿玉了,等她出来一定好好给她接接风。不过地盘好接手,货从哪儿弄?”   虎子说:“阿兴手底下那几个管事的都被抓了,其他人躲的躲逃的逃,我想那个大老板也等着出货呢,没准会主动联系咱们。”   阿台说:“光哥,你还去找那人不就行了,这次多要点货,他们肯定明白怎么回事,你放心,只要拿到货,我们就去联系那些水手,他们断了顿肯定受不了。”   水手就是瘾君子的别称,因为现在市面上的毒品只有海/洛因,□□又叫老海,四仔,吸毒的人被戏称为出海,又被叫做水手。   光哥犹豫着:“这风险可不小,咱们小打小闹的不招人眼,万一被雷子盯上,肯定跟阿兴一个下场。”   虎子说:“阿兴是自己做死,他是杀人犯才会被雷子盯上,跟老海没多大关系吧。”   竹竿凯也说:“没错,除了古大喜逃了,咱们的人一个也没陷进去,说明雷子根本没发现咱们,阿玉好不容易把阿兴一锅端了,咱们要是把握不住机会也太对不起她了。   岩光看他一眼,没吭声,他很清楚这些人也不一定有多感激阿玉,只是他们太贪了,阿兴才两年就又是小楼又是小汽车的豪阔起来,可不是光凭着他的录像厅。   “那你们说要不要连他的录像厅也接手了,还是继续用咱们的干货店?”   几个臭皮匠商量半天,还是觉得录像厅就算接手了也会被雷子盯着,还不如用干货店,容易包装,味道都能掩盖住。   兰静秋不知道岩光在外边怎么折腾的,但她十分肯定他不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在被阿兴放录像带恐吓的时候,岩光的火气就快压不住了,阿兴倒台,岩光一定会趁机顶替他,估计现在岩光的生活一定很精彩。   而她的监狱生活无聊极了,她还以为女子监狱里肯定有欺软怕硬的恶女,肯定会拉帮结派,欺负新来的,哪想到一切都很平静,就是到点干活,到点接受思想教育,到点去吃饭。   而且大家好像都很有默契,从来不会说自己是因为什么事判的刑,兰静秋想拉几个人当小弟都找不到人,一个个看着都是遵纪守法的好狱友,都盼着表现好能减刑呢。   兰静秋想惹事想打架也没人跟她打,之前是在看守所里,一个个都挺不服,几句话不对付就能打起来。   现在被收监的都是判了的,而且跟她关一块的都判得不重,一般死刑犯跟无期的或者一下子判了三四十年的容易成为狱霸,因为他们再怎么表现都不会轻易减刑,自然没必要配合狱警改造,很多都是大面上过的去,背地里欺压狱友让自己过得舒服点。   兰静秋的狱友都盼着早点出去呢,自然没有人惹事。   不过兰静秋还是谨记着自己彪悍混子的形象,没人惹她,她也不安生。   不是抢别人吃的,就是踹一脚挡路的,打扫时甚至把扫帚直接塞给擦完玻璃,干完自己份内活儿的狱友手里。她眼睛一瞪,人家就怕了,乖乖帮她把活干了。   管教有时候看见了也会骂两句,但兰静秋皮实得很,小动作不断。   除了这些小插曲,兰静秋的生活很无聊,不过自从来了这个世界,她一直忙忙碌碌,还真没有过这样规律平静的生活,她也终于有了时间把两辈子的事捋一捋顺一顺。   兰静秋越想越觉得田森不可能变成毒贩,他不是坏人,他虽然供出了她,但他也绝对不是叛徒,他最后那个眼神里的愧疚无奈和感激都不是假的。   可能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晚上在监室里,兰静秋一闭上眼睛就想到了以前的事,她一枪帮田森了结了痛苦,费尽心思地收集证据,结果又被齐峰发现,杀齐峰的时候,他好像有话要说,但兰静秋没给他机会。   面对彭勇时,她也没有一丝一毫辩解的机会,那砰的一枪,十分果决。彭勇一定很失望吧,他费尽心思,带她见识奢华享受刺激,对她各种洗脑,最后还是没能驯服她。   他一直在防备她,可却还是被她抓住了机会,兰静秋回忆着他朝自己开枪时的表情,突然又有了点信心,自己并没有输,在他知道自己是卧底的情况下,还能摸清并传递出消息,她赢了,所以他才恼羞成怒不给她说话的机会。   他一定怕她会说出她是警察,又或者他怕她会劝他去自首,怕她会说出叫他伏法之类的话来。   兰静秋心绪繁杂,过去和现在不停交织着,刘剑和小周对她说过的每一句话,都浮现出来,在她脑子里打转,就像是在演情景剧一样,她分析着他们的心态,思考着他们对自己的态度,越来越烦躁。   就在她迷迷糊糊要睡着的时候,突然听到房间一角有人哭了起来。   兰静秋叹了一声,这是普通牢房,一个房间六张上下铺,住了十二个人,有些人确实算不上坏人,只是不懂法,还有几个是站街女。   角落那人的铺位靠着厕所,显然是最后进来的,兰静秋对她有印象,是个看起来瘦弱的女孩,听声音哭得很伤心,也不知道是不适应想家了,还是想起了伤心事。   兰静秋翻个身用被子堵住耳朵正想接着睡,又突然想起来自己现在扮演的角色可不是省油的灯,没事都得找事的混子,被吵了睡觉能有好气吗?   她一脚踹到床柱上:“他妈的给我闭嘴,哭丧呢?”   她上铺的人被她抢过吃的,床被晃的吱呀响也不敢说话,甚至马上用被子盖住了头,假装熟睡。   角落里的哭声也马上停了,兰静秋心说看来自己成功成为了狱霸啊,也算是新奇的体验了。   不过只过了一会儿,兰静秋又听见小声的抽噎声,像是哭得要喘不过来气了。   她烦躁地从床上起来,几步走到角落的铺位旁,一把掀开被子:“欠收拾是不是?哭什么哭?给谁哭丧呢?”   那女孩被吓得一动也不敢动,在床上缩成个虾米:“对不住,我实在没忍住,对不住大姐,我不出声了,我不哭了,肯定不哭了。”   她声音颤抖着哀求着,可能被吓到了居然还打了个嗝。   兰静秋被叫大姐,冷哼一声,性别认同障碍症又犯了:“叫谁大姐呢,叫大哥。”   她说着一巴掌拍到了女孩的枕头上,看着像是扇到了女孩头上,女孩吓的缩起头,露出疑惑的神色,好像十分不解女监里怎么还有大哥,不过她吓得不轻,还是点头如捣蒜:“大哥,对不起!你饶了我吧。”   旁边有人噗嗤一声笑了,也不知道是在笑谁,兰静秋正想发火,门口有手电光照了进来,是管教:“岩玉马上回自己铺位。”   兰静秋突然对这女孩有点好奇,想弄清楚就不能被关小黑屋,于是她乖乖回了铺位躺好,管教又在外边训了几句,让她们都老实点,不然明天延长劳教时间,取消娱乐时间。   这下子监室里一点声音都没了,那个哭到打嗝的女孩也缩进了被子里。   兰静秋见安静下来,没一会儿就强迫自己睡着了,就算好奇今天肯定也不能问,这个管教特别狡猾,经常假装离开,再悄摸摸地回来抓闹事的人。   一夜无话,第二天起床洗漱时,兰静秋发现那女孩坐在床上不停地抬头观察她,还看她胳膊上的纹身。   这监室特别不人性化,水管跟厕所隔了不到两米,都靠近这个角落。   厕所就是两个蹲坑,用一个矮墙隔着,另一边是两个水笼头。所以一般是这边在上厕所另一边在洗漱,兰静秋刚进来时都恨不得找人打一架关小黑屋,不过小黑屋里只有尿壶,更恶心。   因为水笼头只有两个,其他人都会按规矩排队,不过兰静秋一过去,她们自己就让开了,而且让给兰静秋的还是离厕所远的那个水笼头。   兰狱霸洗漱完,路过那女孩旁边时,拿毛巾往她脸上一甩,“看什么看?昨天骂你两句,还不服啊?” 第499章 海鲜   那女孩见兰静秋停在她面前, 慌忙摇头,毛巾打到脸上也不敢吭声。   兰静秋这时才看清她的脸,圆脸大眼, 长得很嫩, 兰静秋昨天晚上还以为她也就十八九岁,但看那眼神应该也不小了。   “叫什么名字?怎么进来的?”兰静秋靠在旁边的架子床上问她。   “我……我叫宋小莲, 打伤了人进来的。”   “宋小莲?名字真难听, 昨天鬼哭狼嚎的干吗呢?搞得我一晚上没睡好。”   “大……”宋小莲想叫大哥,可看着兰静秋青春洋溢的脸,又叫不出口了,“小兄弟,对不起,是大姐不好。”   兰静秋冷哼一声:“跟谁充大姐呢, 脸也太大了。”   她懒得再理, 转身走了, 宋小莲听她说话就觉得这人暴躁得不行,有话也不敢跟她说。   今天是休息日, 吃过饭后不用做工, 大家都被放出去放风, 兰静秋找了个最佳的位置坐了下来,就见宋小莲在小心翼翼地在打听什么,问了这个问那个, 有的还跟她聊两句,有的懒得理她, 见她走近就挥手。   等她离近了, 兰静秋才听到她在打听谁刑期快满了。   一个中年女人笑着说:“我快出去了, 有事你跟我说吧, 是要给外边的人捎信啊?难道没人来看你吗?”   宋小莲激动地拉住她的手:“大姐,你帮帮我吧,我儿子在外边,他爸被我捅了,他一家子都不待见我儿子。我家小山才七岁,也不知道日子怎么过的,我一想起来就心慌,等你出去了,能不能帮我去看看他?”   “怎么看?让我空着手去看啊?我又不是有钱人,想帮你也帮不了啊。”   “不是,不用钱,你就去看看我儿子过的好不好,要是他们打他的话,你就领他去找小学的冯老师,他会管。”   “冯老师是什么人?你姘头啊?他能帮你管孩子?”   “不是,你别乱说,冯老师是个好人,他说过等我儿子入学的时候可以让他住在学校,小山要过得不好的话,你就去找他。”   “他有钱吗?怎么替你管孩子?”   兰静秋听了两句就明白了,这中年女人显然只想坑宋小莲的钱,宋小莲却真以为她快出去了,不停求她。   “他没钱,我也没有,不过等我出去一定替你当牛做马,我一定报答你。”   中年女人问了半天,发现一点油水都没有,立马不耐烦了,“我还有半年才出去呢,管不了你的事,你找别人吧。”   宋小莲愣住:“你不是说你马上就要出去了吗?你骗我?”   兰静秋在一边笑:“她就是诈骗进来的,宋小莲,你可真会找人。其实你只要说你有钱,那个老师也有钱,她一准帮你忙。”   那中年女人被兰静秋绊过一脚,挺怕她的,一见她说话,立马溜了。   宋小莲站在那儿看着兰静秋,想凑过来又有点不敢,刚往这边走了一步,管教就喊:“都散开,不要聚集。”   兰静秋以为宋小莲肯定会抽空找自己,可等放完风,又唱完了纪律歌整好了内务,宋小莲也没来。   等到晚饭的时候,一人给发了一个西红柿,一碗稠粥跟两筷子咸菜,窝头倒是随便拿。   那西红柿一看就是落了架的,就是西红柿整棵都要拔掉时,摘的最后一批,很多都半青半红,一看就不好吃。   好在兰静秋饭量不大,一碗粥就够了。宋小莲却凑了过来,把她的西红柿放到兰静秋面前:“老大,听说你快出去了?”   兰静秋笑得嘚瑟极了,本来不想吃西红柿,这时却接了过来:“这称呼我喜欢,谁跟你说我快出去了?”   宋小莲见她好像也没那么难说话,就指指身后的一个女人,这女人向来沉默寡言,兰静秋都没见她说过几次话,没想到她倒是眼明心亮,监室里的一切她都默默听着记录着。   自己只在刚进来时说过一次出去就快过年了,她居然记住了?   兰静秋好奇地打量着那女人,那女人居然回头朝她笑了笑,兰静秋皱眉,她认识自己吗?   宋小莲见兰静秋没有生气,就赶紧说:“他们不会来看我的,都说我是扫把星,说我家小山也是扫把星,我捅了小山爸,他一定会打小山,我求求你救救小山。”   兰静秋怕自己再凶的话,把人吓跑了,可听到她的话,还是有点来气,没好气地说:“怎么救?跟管教说啊,让他们帮忙报警,就说你丈夫家暴你儿子。”   “没用的。”宋小莲咬牙道,“肯定没用,老子打儿子,天经地义,只要打不残,哪里有人管啊。”   “那你让我怎么管?”   “你帮我问问小山过的怎么样,他要是过的不好,你就帮我找冯老师,跟他说一声就行,冯老师答应过我,一定会帮小山。”   兰静秋好奇地问:“冯老师为什么要帮你儿子?难不成你给你老公戴了绿帽?”   “没有没有!”宋小莲慌忙摆手。   兰静秋也觉得自己这么说话太恶意了,不过她想让宋小莲把她家的事赶紧和盘托出,别这么磨磨蹭蹭的。   宋小莲看她不耐烦,忙解释道:“冯老师是我小学时候的老师,有次我男人差点把我打死是他救了我。”   兰静秋皱眉:“你老公差点把你打死,为什么不离婚?你可别跟我说为了孩子。”   宋小莲哭道:“就是为了孩子啊,我家小山才多大,我要是走了,没人护着他,他一定会被他爸打死。”   “你是因为他打你,你才捅了他?”   宋小莲点点头,“我真不是故意的,当时我正干活呢,手里拿着火钳子在收拾炉子,不小心捅了他。”   兰静秋冷笑:“你要是故意的,我还能高看你一眼。就你这样的,出去了接着回那个家,接着被他打是吗?   宋小莲无奈苦笑,她看看周围,见没人,就又看了眼兰静秋胳膊上的纹身,突然小声说:“我知道兴虎帮,你是不是卖海鲜的?”   兰静秋愣住,显然海鲜也是海/洛因的另一种叫法!阿兴的兴虎帮刚开始筹备,他就成了杀人犯,宋小莲却知道这个帮派,还知道兴虎帮是干什么的。   兰静秋对她的身份产生了怀疑,没好气地说:“卖什么海鲜,你是不是馋疯了?”   兰静秋说着把西红柿扔到她怀里,也压低声音道:“你想找死别连累我,我可快出去了。”   她这么一说,宋小莲凑得更近了,兰静秋无奈地推她一把,“吃完饭再说。”   管教已经往这边看了,不过她以为是兰静秋在抢宋小莲的西红柿,训斥了两句。   兰静秋朝管教翻个白眼,满不在乎,大部分人都不会得罪管教,可兰静秋早摸清了这几个管教的性格,知道这位管教不会因为一个白眼就罚她。   宋小莲发现她胆子这么大,更高兴了,等管教走过去,她又偷偷把西红柿塞到了兰静秋手里,“我挑的这个不酸,不信你尝尝。”   等终于有了单独说话的机会,宋小莲郑重道:“求你救救我儿子,我不用找人去看都知道小山天天挨打,我嫁到他家的时候,我公公因为儿子娶媳妇太高兴喝高了中了风,当天晚上就没了。从此他家就一直把我当成扫把星,他赚不来钱是我的错,我婆婆背疼也是我的错,我小叔子被退了婚也是我克的,我孩子掉水里差点淹死我小叔子就站一边看着。我家小山是天天挨打啊。”   兰静秋嗤笑一声:“你跟孩子都被打还不知道逃,是不是傻?”   “我也想跑,可我得有钱才行啊,我拼命赚钱就是想带着我儿子离开那个家。”宋小莲低声道:“我虽然没钱,但我有海鲜,我刚藏好了,还没来得及送呢,就被抓了。你出去了可以帮我啊,有了钱我儿子就不用受苦了,他在学校跟老师一起吃住,提前上一年级,总比在家里强啊。”   兰静秋以为是宋小莲的丈夫涉毒,而宋小莲只是听说过兴虎帮,她可万万没想到宋小莲就是个毒贩!   昨天宋小莲在床上嘤嘤哭的时候,兰静秋还动了恻隐之心,以为她是被欺负的狠了才做了违法的事。   此时她又打量了宋小莲两眼,真实年龄最多也就二十七八,看着却像十七八的,哭的眼睛里满是血丝,怎么看都不像个毒贩。   再说上午放风的时候她一个个的问谁快出去了!还有昨天半夜的哭泣,这种心理素质也能运毒贩毒?   兰静秋一时间惊呆了,这么不挑的吗?   她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先答应下来,于是说:“我还有一个半月才能出去,快过年了,河虾都不一定有,还海鲜?别在这儿做白日梦了。”   兰静秋嘴里说着别做梦,眼睛却紧盯着宋小莲,又用手指在桌子上比划着,那意思让宋小莲画出海鲜藏在了哪里。   宋小莲还真就心领神会,在桌上画起了示意图,兰静秋看那意思,东西应该是在西侧屋的床缝里。   也许是有了希望,宋小莲当天晚上倒是没再哭嚎,第二天她又找机会跟兰静秋说了具体位置。   “我家的床是自己做的,床板间有个缝隙,挺宽的,塞在那里边了,得把床搬出来,还得钻到床下边就能看到。”宋小莲说着拉住兰静秋的手,“我能信你吗?”   兰静秋故意把肩膀上的纹身对着她,“你还有别的选择吗?不过我真不知道兴哥手下居然还有你这种怂人啊。”   “我……我不是兴哥手下的。”宋小莲不好意思地说。   “那你是谁手下?”   “我不是谁的手下,我就是过下手,可我现在被抓了,人家应该就不要了。”   兰静秋皱眉,看来是有人通过她来运毒□□,难不成是没查出来的广省那条线?   “怎么过手?赚得多不多?”   宋小莲叹口气:“肯定比老实干活赚得多。”   兰静秋看着她:“你是干什么工作的?”   “帮着人家采茶的,我也不想干这事,可我想多赚点钱,带我儿子离开那个家。” 第500章 出狱   宋小莲看起来不精明, 心理素质也确实不怎么样,想儿子想得精神恍惚,可这样的人手里却有一包‘老海’。   兰静秋看她比划的那样子, 不禁皱眉, 起码有一块,也就是说哪怕外边还有别的包装, 这一包‘老海’也至少有三百五十克, 这可不是个小数目。   在监室里随时有人从身边经过,凑在一起时间长了,管教就会喊人,不过兰静秋还是断断续续地听全了宋小莲的故事,两人也熟悉起来,宋小莲虽然比她大, 但还是叫她玉哥。   宋小莲今年才二十五, 她十七岁就结婚了, 相看的时候觉得丈夫勤快会照顾人,可哪知道结婚后才知道那都是装的, 懒不说, 脾气还暴躁, 爱打人。   “他妈都被他打过,他妈劝我老实点,听话点就不会挨打了。”   兰静秋怒道:“放屁, 他妈惯出来的孩子让她自己受着,凭什么让你受着?”   “可我当时已经怀孕了, 只好忍着, 生了孩子我觉得有了盼头, 为了孩子就更得忍着了。”   兰静秋都不知道该怎么骂她了, 她却叹口气:“我知道我没用,可我真没办法,舍不下孩子,自己带着孩子又怕养不活,可后来我见小山奶奶宠小山的样子,很怕有一天我儿子也变成我男人那样,我就怕了,我就想多赚点钱,带孩子离开那个家。”   “是别人找上你的?”   “不是,是我误打误撞,我给一家饭馆干了三个月,人家说不用我了,就给了我二十块钱要把我打发走,我肯定不干啊,但人家说三个月试用期,本来就没钱。可哪怕试用期我也是从早干到晚,我是洗菜的,手都在水里泡肿了,菜洗出来他们也没说不满意,哪怕你不用我了,也得给我一半的工资啊,我就跟他们理论,结果差点被他们打出来。我就跪在地上哭,说我的委屈,我说没钱养孩子,没钱回家,就有一个人给了我一百块钱,让我当路费回家看孩子。”   兰静秋皱眉:“你就跟这人搭上了?”   “我知道人家是好人,就追着他想要个地址,我说等我要回来工资就把钱还给他,他听见我说还钱很惊讶,居然又给了我一百块钱,说你要不回来的,赶紧回家吧。”   宋小莲叹口气:“玉哥,我真的从没见过这么大方的人,我跟他又不认识,也不是老乡,我长得也不好更不会打扮,人家肯定也不是想占我便宜,可就那么大方的给了我二百块钱,我当时差点就给他跪下了。”   “你以为碰到了冤大头,就想跟他搭上关系?”   宋小莲急忙否认:“不是,我从来没把人家当冤大头,他一看就是大人物,我是想给他干活,我说我当保姆也行,去他厂子里也行,他就说,你怎么知道我有厂子。我说一看你就是大老板,他就笑,然后又给了我一百块钱,叫我回家做个小本买卖。”   兰静秋对这人也好奇起来,现在有些单位的科员工资也就几百块钱,这位三百块钱说给就给了,这样的好心人打着灯笼都难找。   “你看他大方,觉得他赚钱一定很容易,更不想错过。”   “对,我也是好奇嘛,就问他是做什么的,他被我问烦了,就叫来保安把我赶走了,我就在酒店门口等着他,等他一出来我就上去说想跟着他干,打杂洗厕所我都干,因为我知道自己的本事,自己做小买卖肯定被人坑,再去找地方打工又怕人家再坑我,干好几个月都拿不到钱。他出手这么大方一定是个好老板,而且他真的很面善。”   “然后他就让你帮忙贩卖起了海鲜?”   宋小莲点点头,语气里居然还满是感激之意:“田老板真的是好人,我都攒够了买房的钱,准备跟我男人离婚了,结果我男人把我关起来,不叫我出去,我货也送不出去,钱还被他搜刮走了,实在气不过才捅了他。”   兰静秋听到田老板三个字,心里那根紧绷着的弦又被弹响,她脸上不动声色,只无奈笑笑:“你不是说你不是故意捅的,是无意伤到的吗?”   宋小莲不好意思地道:“我真没想捅他,是他欺人太甚了,我好不容易攒下的钱,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说离婚,结果他抢了我的钱,还打我。”   “你没想过去找田老板帮忙,他不是很面善吗?”   “我就见过他一次,就是他给我钱,我求着要跟他干的那次,然后他就叫我给他个地址,叫我回家等着,那之后都是别人联系我,我再没见过他。”听宋小莲的语气,她显然很期待见到这个田老板。   不过这也正常,田老板在她有难时伸出援手,还这么大方的给钱,她对田老板肯定很信任很依赖。   “他长什么样啊,肯定是个帅小伙吧。”   “嗯,年纪确实不大,但看着很有派头。”   “他名字你都不知道吗?”   宋小莲摇摇头:“就知道他姓田,来找我的人说是田老板让他来的。”   宋小莲没什么心眼,兰静秋几天后就套出了她参与交易的过程,果然就是转运跟藏匿,有时候她会背着背篓去卖方糕,用荷叶在上边盖着,把货压在下边,从来没人怀疑过她背篓里有别的东西。   兰静秋还是觉得她这个环节明明可以更好更隐秘的运输,能找更靠谱的人,为什么要用宋小莲?贩毒可不是做慈善!   而且这人还姓田!   兰静秋很难不怀疑这个田老板就是田木林,他跟彭勇的行事风格可真是大相径庭。   他到底是不是小周?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才导致两人都跑了,兰静秋叹口气,估计内情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   等到兰静秋要出狱时,宋小莲已经对她十分信任,成了她的跟屁虫,张口就玉哥玉哥的喊,吃饭时有什么好的,也会留给兰静秋。   兰静秋本来还想探究一下,那个好像对监室里的犯人了如指掌的中年女人,可没时间了,而且那女人很安静,没什么存在感。   出狱前一天,她又见到了辛队长。   辛队长说:“计划继续,不过一定要注意安全,发现身份暴露时,一定要撤回来,哪怕全盘皆输也不要紧。”   兰静秋点点头:“放心,我有分寸。”   辛队长看着她叹口气:“我表示怀疑。”   兰静秋又问起监室里那个奇怪的中年女人,辛队长说:“放心好了,她没问题,也是个可怜人,每次出狱都会马上去抢钱,抢商店抢银行,总之就是想进监狱。”   兰静秋皱眉:“为什么要这么做?”   “大概外边有她不想见的人。”   “既然监狱知道她这样,就应该跟外边对接的社区民警商讨一下,帮她把在外边的隐患解决掉,为什么任由她不停犯罪坐牢。”   “你说的简单,都是她的亲人,怎么解决掉?也没违法犯罪。”   “直接断绝关系去别的地方不行吗?”   辛队长乐了:“你啊,自顾都不暇了,还想帮别人。放心吧,等她这次出狱,我会找人劝她的,只是她如果已经懒得跟社会接触,一意孤行的话,也没办法。”   兰静秋嗯了一声,她不是圣母心发作,只是这段时间的牢狱生活让她发现监狱里,尤其是女监里,很多都是可怜人,真正为非作歹的恶人可能都占不了一半。   出狱那天是光哥来接的她,还打了辆出租车,虎子一见她出来就邀功:“快上车吧,人家出租车不肯来这里说是晦气,光哥给了他三十块钱人家才肯来。”   兰静秋呵了一声:“这都半年了,连辆小轿车都没有,不会生意又让别人抢了吧。”   光哥哈哈大笑:“阿玉,别急嘛,这才刚开始,小轿车会有的。”   三人说着上了车,光哥跟兰静秋坐在后排,司机听着他们说话就不像好人,收了钱也不敢多说,飞速把人送到地方就走了。   兰静秋站在门口看着岩光干货店的大牌子叹口气,光哥果然朴实,居然还用卖干货当掩饰,到时候要是真赚了大钱,怎么让警察跟税务相信他一个干货店能赚那么多。   岩光看她打量大牌子,就笑道:“以后咱们不只有干货店,还要开连锁的歌舞厅,到时候分几个给你看场子。”   正说着,竹竿凯拿着两挂鞭炮出来,在门口点着,噼里啪啦的声音伴随着四散的红色碎纸片,还挺喜庆。   岩光说:“阿玉受委屈了,今天得给你好好接接风,你放心,我已经跟你阿爸说了,晚点再送你回去。”   兰静秋看到他们这么重视地给她接风,本来露出点喜色,一听这话脸色又臭起来:“我可没想回家,我阿爸早跟我断绝关系了。”   “哈哈,我也是当阿爸的,我懂你阿爸,他就是嘴上硬,其实很担心你,一会儿我就送你回去。”   兰静秋摆手:“光哥,店里不能住吗?我不想回去。”   岩光为难起来:“等歌舞厅办起来,一定有你住的地方,现在乖乖回家,你阿爸也很担心你。”   阿台已经招呼大家上桌了,“阿玉,这是光哥特意从锦国饭店给你要了一桌,给你接风洗尘的。”   兰静秋跟他们吃着聊着,没一会儿就问清楚了现在的发展,大老板并没有接触他们,不过岩玉已经从他以前拿货的渠道拿到了更多的货,足以弥补上阿兴一伙倒台带来的市场空缺。   虎子他们都十分兴奋,觉得光哥运气好,他们跟对了人,对兰静秋也多有恭维,都说要不是她,阿兴还在作威作福,欺压大家。   阿台说:“阿玉,跟我们讲讲当时的事,你是怎么发现阿兴要杀你的?听说小林跟兴哥都吓尿了,真的假的?”   兰静秋不需要撒谎,只要把吓唬人的过程说一说就行了,因为警方的误导,他们都以为是岩玉发现了阿兴是杀人犯,才差点被灭口当替死鬼,然后岩玉暴起复仇,把小林吓得屁滚尿流,把阿兴吓得报了警。   “他们想烧死我,我哪儿会怕啊,直接拿着汽油就给阿兴送回去了,他正在被窝里搂着女人睡得香,看到我可不吓尿了嘛。”   兰静秋嘚瑟起来,光哥拍着她的肩膀道谢,还要给她敬酒,正热闹呢,兰静秋突然闻到一股焦灼味,她皱眉道:“哪里起火了吗?” 第501章 傻子   光哥的干货店刚装修好, 他们在前边窗户多光线明亮的东厢房里喝酒呢,柜台那儿有个小弟支应着。   刚推杯换盏兰静秋就闻见不对劲,虎子还不以为然地说她太小心了, 结果看柜台的小弟跑了过来:“光哥, 仓库着火了。”   岩光吓了一跳:“你死人啊,怎么就着火了?”   “不知道啊!”   几人赶紧出去救火, 虎子要跑出去打电话叫消防, 被岩光拦住,“你疯了,那可是仓库。”   大家恍然,仓库里还放着几包货,叫消防发现了那还了得。   还好火势发现的早,店里又有自来水, 大家齐心协力很快就扑灭了, 把兰静秋累得够呛, 把水盆扔在一边,到水管下边连头带脸冲洗一遍。   坐那直喘气的岩光还说她:“阿玉, 别这么冲, 大冬天的, 小心感冒,一会儿我请你们去澡堂。”   兰静秋再装假小子也不会跟男人一起去澡堂,哪怕不进一处也不自在啊。   “光哥, 你别躺着了,到底哪里起的火总得查出来吧, 货被泼湿了还能不能用, 总要看看吧, 万一一会儿警察来了, 咱们……”   兰静秋话还没说完,门口就有人敲门,是街上有人看见这边冒烟了,就帮着报了警,警察跟消防先后来了。   岩光吓了一跳,赶紧出去应付,他说火已经灭了,可消防知道这是新开的店,还要看一看有没有消防设施,有哪些消防隐患,人家肯定不会就这么走。   兰静秋叫虎子跟阿台把那几包货转移到了柜台下边,着了火,他们肯定要查看仓库,看看是怎么起的火,就算查安全隐患也不可能全店搜查。   果然消防跟警察都没有查看柜台下的货物,只看安全隐患,他们很快找到了起火点,居然是个打火机。   消防的领队说:“这是从窗户上扔进来的,这种打火机不把盖子关上会一直烧着,绝对是有人故意纵火。”   岩光一听就知道肯定是阿兴没有被抓的小弟在搞鬼,可他这话不能说啊,只哭诉着:“各位同志,我从来没跟人结过仇啊,以前我是不学好,总在街上混,可自从我结了婚有了孩子,就一直老老实实地开店。这是谁要害我,万一我们没发现,我这整个店就完蛋了,这可是刚装修好的,太欺负人了吧,警察同志,你们一定要帮我抓到放火的人。”   来的那两个民警以为只是意外起火,过来看一下叮嘱他们注意防火就行了,他们也没想到消防会说是有人故意纵火,看那些干货跟药材烧了一大半,有些不易燃烧的也已经熏黑了,显然不能卖了,他们就以为是同行干的,询问起岩光跟同行有没有矛盾,在哪儿进的货,平时得罪过什么人。   兰静秋一直躲在东厢房里,她是刚出狱的,让警察看见,没准会对岩光的店有偏见,以后会盯着这里。   不过有了这次火灾,警察也会一直盯着,兰静秋皱眉,这火来的也太是时候了,是针对岩光的还是迎接她的呢?   警察带走了物证打火机,又拍了照,从房后提取了几个脚印,这才离开。   等岩光把警察跟消防都应付走,不由骂了起来:“妈的,让我查出来是谁干的,一定没他好果子吃。”   虎子看看兰静秋:“阿玉一回来就有人来放火,是有人盯着咱们吗?”   阿台说:“被警察带走的那个打火机还挺值钱的,这人恐怕不简单啊,不会是想报复阿玉吧。”   兰静秋哼了一声:“什么意思?你们是说这场火是我引起来的?你们要是怕了就直说,不必拐弯抹角。”   岩光赶紧说:“阿玉你别多想,冲你就是冲我,你是为了我才去了阿兴那里,还差点被他烧死,我感激你还来不及呢,你放心,这事就算警察不查,我也必须查出来,阿兴早就玩完了,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谁还这么忠心,要替他报仇。”   竹竿凯说:“老古呢?他没被抓,但咱们一直也没见过他,会不会是他啊?他一直就跟阿玉不对付,又是他拉阿玉去了阿兴那里。”   兰静秋说:“古大喜没这个胆儿。”   岩光皱眉:“那会是谁?要是找不到纵火的人,警察肯定会盯着咱们这儿,这可麻烦了。”   “也许这才是纵火人的目的,不然的话他可以半夜放火啊,咱们刚在门口大张旗鼓地放了鞭炮,五六个人在店里,他就大白天的跑来放火了?”   大家神色都凝重起来,虎子说:“我也觉得咱们接手那些地盘太顺利了,阿兴当时说他可是好几条线啊,他还能买到枪,他的后台一定不小。”   竹竿凯胆子最小,忍不住说:“其实咱们以前挺好的,非得把阿兴弄倒了,没人在前边顶着,我这前后都觉得凉飕飕的。”   兰静秋无语极了,瞪他一眼:“有没有点出息,不想干了早点退出,说什么丧气话,我就是看不惯阿兴,再说他可是杀人犯,虽然我去他那里就是想替光哥出口气,可他杀了人还想让我顶罪,他现在的下场是罪有应得!”   虎子想说什么又忍住,显然他想到阿兴的后台也有点怕了,兰静秋一个个打量着他们,“真瞧不上你们,富贵险中求,这么好的机会不知道抓住,还想着赚钱买车盖楼,做梦吧。”   她说完起身就走,“光哥,我看我还是自己干吧,免得给你添麻烦。”   岩光皱眉:“你说的这叫什么话,以后你就是我亲兄弟,走,我先送你回家,明天咱们再商量对策。”   “连对手都不知道是谁,商量什么对策,各人顾好各人吧。”   兰静秋可不想回家,要是真有人盯着她,或者是有人想替阿兴报仇的话,她总不能把危险带回家。   还不到中午,她干脆借了岩光的摩托去了宋小莲家,宋小莲家在瑞金市郊,属于没分到地,房子地段也不值钱,不适合做生意的那拨人。   宋小莲给兰静秋描述的十分详细,所以她几乎没怎么打听,就找到了地方。   兰静秋没急着进去,先骑着摩托在附近兜了两圈,马上吸引来了几个年轻人,街边还有两个流着冻鼻涕的小屁孩也眼巴巴地看着她。   兰静秋一把摩托车停下,那两个小屁孩就凑了过来,似乎想摸车,可看到兰静秋胳膊上的纹身就觉得不像好人,不敢过来。   “你找谁啊?”   兰静秋正想跟这两个小屁孩打声招呼,身后突然冒出两个少年,这两人的眼睛也都盯着摩托。   “想骑啊?”兰静秋笑着问。   高个子的少年说:“有什么了不起的,我爸说明年我们家也买一个。”   个子矮点的那个不留情面地说:“你爸吹年呢,他去年也这么说过,今年买了吗?”   高个子少年被揭穿,脸马上耷拉下来,眼看这俩假朋友要反目,兰静秋问他们:“曹小山你们认识吗?”   高个子的很高兴她扯开话题,也算是替他解了围,马上道:“谁?这片没我不认识的。”   “曹小山,应该是七八岁吧,他爸叫曹永旺!”   高个子少年摇摇头:“没听过。”   另一个却指指旁边胡同,兴奋地说:“我知道,就是葫芦二街经常蹲在石墩上的傻子。”   “他有名字?”高个子少年惊讶地问。   兰静秋愣住,傻子?宋小莲可没说她儿子是傻子,难不成她入狱后被打傻了?”   那两个流着鼻涕的小屁孩,看起来也就五六岁,这时也壮着胆子凑过来,脸稍微干净点的那个说:“傻子在家呢。”   他也指着那边的胡同,兰静秋本想打听一下曹小山家人对他好不好,哪想到街上人都说曹小山是傻子,她疑惑极了,是宋小莲在撒谎,还是他儿子最近才被迫害傻了?   兰静秋踩油门要走,刚才说话的小屁孩却拉住她的摩托,“带带我!”   这么高的摩托,兰静秋哪敢带小孩,哄了两句就要走,结果这小孩可了不得,居然会碰瓷,兰静秋推车离他远远的才起火,哪想到人家往后一趟,在地上打起了滚,兰静秋可没心思哄孩子,直接走了。   那两个少年见状也溜了。   兰静秋到了曹小山家,见门口确实有个石墩,十分光滑,显然经常有人坐在那里,但现在上边没有人,曹家的大门也关得严严实实。   兰静秋敲了敲门,里边一点动静都没有,正想翻墙进去,刚才碰瓷的那小孩领着他家大人追了过来,这小孩指着兰静秋说:“妈,就是她打的我!”   兰静秋简直惊呆了,她没想到一个五六岁的孩子居然心眼这么坏,要说因为想骑摩托耍赖躺地上打滚,这是大部分孩子的天性,可这孩子居然叫人来,还口齿清晰地污蔑自己打他。   她刚要解释,跟着孩子过来的女人就骂了起来,骂得很脏,比狗血淋头还要严重的那种骂人话。   兰静秋一时呆住,她肯定不能跟这种人对骂,干脆直接过去一巴掌把她扇了个趔趄。   “闭嘴,你儿子可真像你,再不好好管教,出去了也是被人扇耳光的命。”   那女人根本没把兰静秋放在眼里,被她这一巴掌直接打懵了,“你居然敢打我?”   兰静秋冷笑一声,没有理她,她还有正事要办。   “再打搅我,可就不是一巴掌的事了。”   她说着一脚把曹家的大门踹开了,那女人马上尖着嗓子叫了起来:“来人啊,抓贼啊,土匪来了!私闯民宅啊!”   兰静秋皱眉:“这是你家?”   女人捂着脸,一脸愤恨,“没错,光天化日你就敢入室抢劫,胆子太大了。来人啊,救命啊,哪位好心人走过路过帮我报个警啊。”   兰静秋都无语了,她真是头一次碰上这种无赖,她过去捂住女人的嘴,眼神里露出狠意:“我他妈的刚从大狱里出来,别说二进宫就是三进宫我也乐呵呵的,因为里边都是我朋友。你要再敢乱叫乱喊,信不信我割了你的舌头。”   那女人一听她坐过牢,吓了一跳,还真就禁声了,可能正是上班的点,她喊了半天,也只有刚才那个小孩在不远处张望着,不过这孩子还算机灵没敢过来。   兰静秋问她:“你跟曹小山是什么关系?”   “小山?我是他后妈啊,你找他干什么?” 第502章 虐待   兰静秋听到这女人是曹小山的后妈, 直接傻眼了,宋小莲才进去两个多月吧,她丈夫就再娶了?简直神速。   她看了眼那个碰瓷的小屁孩, 也明白了为什么他要让自己骑摩托带着他, 看来这小孩一听她要找曹小山就知道她要来他家。   兰静秋干脆又编了一个身份:“婶子,我刚才是哄你的, 我怕你报警嘛, 其实我爸跟曹叔一起干过活,两人关系还不错,我爸听说曹叔被他妻子捅伤了,就叫我过来看看。”   她说着上下打量这女人,“是你捅了人?我曹叔呢?”   那女人一听是曹永旺的朋友,面色缓和了些, 又没好气地道:“那你刚才发的哪门子的疯, 又是踹门又说自己进过大狱!还给了我一巴掌!你是不是疯了!”   兰静秋嘻嘻笑着道:“我以为你是捅人的那位呢, 我一看你气势汹汹地过来,先就吓傻了, 肯定要装的厉害点, 不然万一你看我不顺眼也捅我一刀, 我可受不了。”   那女人想到自己平白无故挨了一巴掌,更气了:“我说你这小子什么眼神?哪里是我啊,是永旺前头娶的那个扫把星, 那就是个疯子,自从她嫁进曹家, 曹家就一直走背字, 发起疯来还把永旺给捅了, 你说气不气人。”   兰静秋装做好奇不解地样子问她:“前头娶的?我爸刚听说曹叔被媳妇捅了, 才叫我来看看,已经另娶了啊?”   那女人冷哼一声:“敢拿刀捅人的媳妇留着干什么?你曹叔一把那疯婆子送进监狱,就跟她离了婚。我叫曲秋红,是他后娶的,你叫我秋红嫂吧。”   兰静秋指指抱着她腿的小屁孩:“这也是曹叔的?”   “那倒不是,是我带过来的。”秋红嫂打量着兰静秋,见她摩托上连个放东西的地方都没有,就又冷了脸。   “你不是说来看你曹叔的吗?就这么来了?”她一边说一边捂着脸,那意思显然是说这一巴掌不能白挨了。   兰静秋一听就知道人家嫌弃没带东西,她笑了笑,从兜里掏出一块钱来塞给那小孩:“头回见面,给孩子买糖吃吧。”   那小孩一把接过来就要往外跑,秋红嫂想把钱抢过来,叫两声都没拦住他,干脆就不管了。   她还是捂着脸,嘴里嘟囔着:“你爸是谁?关系再好也不能这么踹门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来土匪了,我这半边脸现在还烧呢,就这么白打了?还让个小辈打了,我丢不丢人?你家在哪儿?领我去找你爸,咱们说道说道。”   兰静秋笑得十分殷勤:“婶子,我这不是认错人了吗?我爸跟我说了,来了要给我曹叔壮壮胆气,怎么能被媳妇打呢,我一来就把你当成捅人的了,肯定不能给你好脸啊。”   兰静秋见秋红嫂还是不肯放手捂脸的手,只好又掏出两块钱来塞到她手里,“我怕我曹叔被欺负的过不下去了,来得太急,也没给他买点补品,这点钱婶子收着,好好给我曹叔补补。”   秋红嫂一把接过钱,嘴里还嘟囔着:“两块钱也就能买包点心,上哪儿买补品去,你也就是嘴上功夫。”   兰静秋哈哈笑着:“婶子,我曹叔呢?还有小山,我爸让我看看他们过得好不好。”   “一点小伤,你曹叔早好了,出去打牌了,小山也好着呢,就是整天躲懒。”秋红嫂虽然刚才吓坏了,但见兰静秋给钱,还真把她当成了曹永旺朋友的孩子,不过她也不把人往屋里请,只站在门口。   兰静秋说:“婶子,刚才那孩子怎么说小山是傻子啊,我可得见见,好好的孩子怎么就傻了。”   秋红嫂皱眉:“本来就不聪明,整天关在家里可不就傻了吗?没事,你回吧。你告诉我你爸叫啥,等我叫永旺去你家转转,难为你爸惦记了。”   兰静秋看她神色就知道曹小山现在很不好,秋红嫂很厌恶他,在自己提到曹小山名字时,她嘴角那一撇,让人难以忽视,显然嫌弃极了。   “婶子,我都到门口了,进去看看回去也好跟我爸交代啊。”兰静秋说着就往里走。   秋红嫂不乐意了:“咳,你到底干嘛的?怎么这么像土匪啊。”   “婶子,你才像土匪,我好心来看望曹叔,还得掏钱才能见着人,你们家这规矩也太大了。”   “你上来给我一巴掌,这两块钱能顶医药费吗?我还没嫌少呢,你还在这儿挑理,我管你谁家的孩子,赶紧给我滚出去。”   秋红嫂说着就往外轰兰静秋,兰静秋就是来看孩子的,顺便想把那包粉拿走,就算没人她都得进来,何况现在又编了个身份。   “婶子,你不会虐待小山吧,他妈再有错,也跟孩子没关系,那可是曹叔的亲骨肉啊,你这当后妈的可不能太偏心。”   秋红嫂见轰不出去,就哼了一声,让开路:“行,那你看吧,小山不在这里,他早不知道跑哪儿野去了,后妈难当,可我也才当了一个月,我怎么可能虐待他?”   这是五间的套房,兰静秋里里外外找了一遍,也没看见有人,可刚才那孩子还有秋红嫂明明都说小山在家里。   她甚至在床下找了找,顺便摸了摸床板,确定那包东西还在里边。不过秋红嫂一直盯着,现在肯定不能取,看来还得再偷着来一次才行。   秋红嫂见她找不到曹小山,就叉腰笑着说:“小子,我说了吧,他没在家,早不知道上哪儿野去了。”   兰静秋站在门口观察着院子,发现茅厕旁边还有个放杂物的小房间,破旧的木头门虚掩着。   她皱眉,难不成会在那里?   秋红嫂见兰静秋朝那边走过去,马上就慌了,兰静秋就更确定了曹小山在那里,此时她都顾不上那包粉了,心里一股子戾气横生!   这么大冷的天,都快过年了,居然把孩子扔在这种草房里,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如果能老老实实地呆在这里不往外跑,是不是说明真傻了。   “我说你到底是谁家?懂不懂礼数?我家男人不在,你就在这里乱找乱翻,想干什么?给了两块钱你要抄家啊?”秋红嫂一边嚷嚷着一边伸手拉兰静秋。   兰静秋一甩胳膊差点把她闪倒了,“人说十个后妈九个坏,我一直都不信,不过今天看来我是碰上坏的了,这么冷的天,你把孩子关在猪圈里?”   “你眼瞎啊,那可不是猪圈!”秋红嫂见拦不住,也没了好气,“我能管他吃喝就不错了,还想让我伺候他?又不是残废。”   此时兰静秋已经几步走到了那间草房,她推开门就闻到一股子臭味,一个孩子躺在柴草堆里,浑身脏兮兮的,瘦骨嶙峋。   兰静秋一直以为自己心够硬,可看到这场景,她鼻子一酸,差点哭出来。   秋红嫂见她看到了,就悻悻道:“他爸让他住这儿的,其实这儿住着挺好的,墙根子底下避风。咱们这里冬天也没那么冷,哪儿就那么难受了,这孩子就是装的。”   兰静秋冷笑:“住这儿挺好,你怎么不让你儿子住?”   “我儿子还小呢,再说我儿子听话得很,可不会惹永旺生气,小山太倔了,总顶嘴,不是自找的吗?”   躺在草垛里的孩子听到外边的动静,擦擦眼睛往外看,里边暗,从里往外看,只看到个模糊的身影,他就叫了声妈。   兰静秋听见孩子干涩的喉咙里喊出这么一个字来,更是心酸,宋小莲再有错对孩子的爱是不掺假的,这个母亲不合格,但却是孩子唯一的避风港了。   她进去检查了曹小山的身体状况,冷然对外边的秋红嫂说:“去叫救护车吧!人快不行了。”   “他装的!”秋红嫂不假思索地说,“他爸就说他天天装。”   兰静秋把孩子从里边抱出来,“你摸摸他额头!”   秋红嫂一看曹小山的脸色就吓了一跳,一摸额头,就赶紧缩回手:“怎么这么烫啊!”   “你们不就是想把他折腾死吗?我要不来,你们今天是不是就能如意了?”   “没有,我可没有!”秋红嫂连连摆手,显然她也害怕曹小山会出事,“昨天我还给他送过来一碗饭呢,他爸还叫我别管他死活,可我怎么能不管。”   兰静秋叹口气,这里边责任最大的就是曹永旺了,有道是虎毒不食子!这男人居然这么对自己的亲生儿子,后妈带来的孩子倒是白白胖胖的,还很任性很嚣张。   曹小山迷迷糊糊地又叫了声妈,秋红嫂像是心虚了,赶紧往外跑:“你等着我,我去喊车。”   兰静秋知道曹小山看着严重,但不会有生命危险,只是发烧脱水,她先把孩子抱到屋里,放到了那张床上,又拿了毛巾打湿了敷到孩子额头上,再弄了水给他润唇。   正忙着,外边有人骂骂咧咧地进来,“什么死啊活的,死了就往出埋吧,养大了也是个不孝的东西,为了他妈居然敢骂老子,我没打死他就算开恩的了。”   兰静秋一听就知道曹永旺回来了,果然不是东西啊。   她干脆把那包粉从床板里拿出来,放到了床底下靠外的地方,只要靠近床一脚就能踢到。   曹永旺五大三粗,胡子拉茬的,猛一看就是个普通的不修边幅的老实男人,可他进屋抬头看过来时,兰静秋看到他的眼神,就知道他就是头野兽,改不了的。   现在他估计跟秋红嫂新婚燕尔,所以对她跟孩子还算好,等过段时间,秋红嫂就是第二个宋小莲,那个五六岁的小男孩都不是他亲生的,恐怕比曹小山还要惨。   兰静秋更坚定了自己要做的事。   曹永旺只在街上听见秋红嫂说小山快死了,要叫救护车,他就回来了,他根本不知道家里还有个外人,看见兰静秋他吓了一跳:“草,你谁啊?怎么在我家呢?”   兰静秋指指床上的曹小山:“没时间解释了,这孩子眼看快不行了,赶紧送医院吧。”   她说着就想抱曹小山,刚才她一个人把孩子抱进了屋,现在她却好像抱不动了,身子一个趔趄差点磕到床上,她脚下正好踢到了那包东西。   “这是什么?”兰静秋好奇地蹲下身去看。   曹永旺也被那包东西吸引,俯身把东西捡了起来。 第503章 贪心   兰静秋在曹永旺拿起那包东西时, 也凑过去看,惊讶道:“这好像是大烟吧。”   现在防毒禁毒宣传并不广泛,对于一般接触不到毒品的老百姓来说, 毒品就是大烟。   曹永旺听见兰静秋的疑惑, 愣了下,床底下有大烟?怪不得小山妈不肯说她那些钱从哪儿赚的, 他还以为她是偷着出去卖赚的钱, 还嘲笑她这样的居然也能卖这么多,原来不是卖人,是卖毒吗?   想到这里,他手里那包东西好像烧了起来,特别烫手,可他又像是看见了哗哗的钞票, 哪里舍得扔掉。   曹永旺眼珠转两转, 赶紧把那包东西藏进了衣柜里, 还跟兰静秋说:“那是我藏的茶叶,怕被孩子霍霍了才放在床底, 你瞎说什么呢?”   兰静秋好像更关心孩子, 并不在意那包东西, “那可能是我看错了。你是曹叔吧,小山都成这样了,你就把人扔在外边草房里?有你这么当爸的吗?”   曹永旺皱眉:“你是哪根葱, 也敢来教训我,我自己儿子, 是死是活关你屁事!”   这时秋红嫂带着人回来了, 兰静秋像是被曹永旺气到了, “没错, 这孩子是死是活跟我也没关系,我就是管闲事的。”   她说完就趁机跑了,曹永旺的心思都在那包毒品上,还以为兰静秋是哪家邻居的孩子被秋红嫂叫来看着小山。   秋红嫂虽然不是个好人,但也没想过弄出人命来,这时也慌了神的想表现出自己是好后妈,从没亏待过孩子,一直担心的哭嚎着,求小山千万别有事,自然也没留意兰静秋什么时候走的。   兰静秋骑着摩托在一边小胡同里看着他们把孩子送上车去了医院,这才松了口气,都成这样了,总会有人管的。   不过她也不是很乐观,不管是居委会还是警察,都很有可能批评教育这两口子就算完事了,亲爸还在,肯定不可能把孩子送福利院。   她又买了两箱东西,到学校找到宋小莲信任的冯老师,这才发现这位冯老师是副校长,大小也算是个官了,让孩子早一年入学,给安排个住的地方还是能做到的。   兰静秋说了宋小莲的嘱托,冯老师叹口气:“这母子两个太可怜了,我先声明我跟小山妈可没有任何关系。”   兰静秋笑道:“放心,不用解释,我相信你。”   冯老师这才说了跟宋小莲认识的经过,第一次是宋小莲被曹永旺在大街上踹翻在地,一阵拳打脚踢,冯老师路过救了她,斥责曹永旺,差点也挨了拳头。   “我当时就跟宋小莲说了这事得报警,打的那么重,仇人一样,根本不是家庭纠纷,可她不听啊,总觉得为了孩子也得忍着。第二次我遇见她,她差点就跳河了,都走下去了,我赶紧把人拉上来,带到我家好一顿劝,我媳妇当时也在场,给她换了衣服,她说我们两口子都是好人,要把小山托付给我们,我听着像托孤,不肯答应,我媳妇也劝她赶紧离了,带着孩子赚口饭吃也不难,我当时跟她说了,孩子要是想提前上学可以跟我说,我特批了,再给他在学校找个地方住,让她可以放心出去打工。结果后来再没信了,两个月前我听说她把她男人捅了?本来我想打听打听孩子怎么样了,可我媳妇一定她被抓了就怕了,不肯再让我管。”   兰静秋说了曹小山的现状,又把带来的几箱东西塞给他:“曹小山现在送医院了,想帮他的话,现在是最好的时机,你不是副校长吗?就说听到适龄儿童被迫害,过去慰问,顺便提出让他早入学住到学校的方案来,我想他们都会同意。”   “好,好,我这就去,我就算不是副校长,这事也得管啊,才七岁的孩子,大冬天的居然被关在外边草房里?这样的爹也是少见。”   兰静秋一切都安排好了,又溜达着找了个住处,就在市北的平房区,早没人住的老房子,房东见她要租还以为她是一家几口人要住,见给了钱,就没再多问。   兰静秋是不打算回芒市了,一是不想再牵连岩玉阿爸,二是太远了,总不能天天从芒市跑来瑞金吧。   等她去还车时,岩光听到她租了房,不禁皱眉:“你还真不想回家了?我跟你阿爸都说好了,给你接过风就送你回家。我是想着以后芒市就归你管了,我给你送货,你就在玉石摊上等着收货卖货就行了,你阿爸也能放心点。“   兰静秋哼了一声:“光哥,我都说了咱们各干各的吧,芒市太小了,我阿爸认识的人也不少,难不成你叫我把那些阿叔阿哥都拉来吸毒啊?我可不干那缺德事。”   岩光哈哈大笑:“你这小子怎么说话呢?谁拉他们了,咱们是在帮他们忙啊,有些人没这玩意比死了还难受。”   兰静秋不置可否,“反正我不回芒市,你们爱谁回去谁回去,我要留在瑞金。”   岩光其实也想让兰静秋跟着他,一是放心二是能打。可他上次去岩玉阿爸家时,老人家让他照顾好岩玉,绝对不能出事,他就想让阿玉回老家安稳一点。   既然她不肯回去,岩光心里对老人家的那点子愧疚也就烟消云散了,富贵险中求,阿玉这样的,不可能安稳得下来。   “好,说实话我也舍不得你回芒市,阿玉,你租房的钱我给你出,也别再说自己干的话了,以后跟着我,迟早给你阿爸盖起小洋楼。”   兰静秋皱眉:“可放火的事……”   岩光摆摆手:“别听虎子他们瞎说,我接手了阿兴的地盘,肯定有人不满意,就是来吓唬我的,跟你没关系。”   说着他又骂骂咧咧的:“别让我找到他,否则一定活刮了。”   岩光现在对兰静秋的信任,远胜于那几个,说是一周后要带她去收货,兰静秋忍不住问:“这老板姓什么叫什么?是大老板吗?”   岩光无奈道:“管他是不是大老板,能拿到货不就行了。”   兰静秋也不好再多问,如果连宋小莲都能接触到大老板,岩光只能从固定的人那里接货,是不是说明对方根本没有让岩光发展壮大的想法。   岩光倒是很乐观,他先给了兰静秋五百块钱的安家费,让她买些日用品,在瑞金安定下来。   等傍晚兰静秋拎着一堆东西回到住处时,就发现有人来过这里,她顺着脚印走到床前,就见席子下边露着一角纸片,抽出来一看,果然是辛队长找人放的,上边写了一个名字,还画着一个防风打火机,显然是说这人放的火。   “孙子凯?”   兰静秋看着那个陌生的名字皱眉,心里不免有些焦虑,还得跟这人过招吗?   又快过年了,去年大年初一她假死的,现在一年过去了,她还在外围打转。   她很担心在监狱的四姐,担心凤安的家人们,但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也只得往好处想。虽然还没有接触到大老板,但她坐了这半年牢,跟岩玉的身份更加融合了,岩玉阿爸就坐过牢,她在回芒市第一天差点把人打残,那人的家人也指着她骂,说她迟早跟她阿爸一样吃牢饭,还真就吃了半年。   兰静秋把纸条烧了,灰冲进下水道,才收拾起屋子,不过是个暂住之地,她只简单收拾了自己的卧室。   晚上又是光怪陆离的梦,一会儿是田森大喊‘我没有出卖你’,一会儿是彭勇含情脉脉地说‘我爱你’。   兰静秋这一觉睡得特别累,醒来都有点怀疑这房子有问题了。她叹口气,哪怕是为了睡个好觉,也得找到彭勇,也得弄清楚小周到底是不是田森,是不是那个田木林老板!   一早,她没去岩光的店里,而是去打听曹家的事,曹小山送进医院挂了几瓶水就没什么大碍了,但他身上各种伤痕,还有冻疮。   南省的冬天真算不上冷,居然能生冻疮,医生都怒了,大骂孩子爸妈不做人。   民警想抓人,可曹永旺一直胡搅蛮缠,说儿子是生病了发烧了,只是疏于照顾并没人打他骂他。   这种情况下,把孩子送去福利院显然是最好的选择,可气的是曹永旺居然说那是他亲生儿子,只是没照顾好而已,又没有虐待他,还说是因为曹小山不听话才打了他两下,总之就是各种狡辩,不待见这个儿子,也不肯把他送去福利院。   “他老子还在呢,送去福利院让人戳我脊梁骨啊?”   老子打儿子,算得上虐待吗?医生跟民警都觉得算,民警更是说孩子差点没命,不只虐待那么简单,但居委会有个跟曹永旺关系不错的,却在那里拉偏架,说批评教育,让曹永旺改了就行了,又说血浓于水,父子没有隔夜的仇。   秋红嫂也一直保证以后一定会照顾好孩子,差一点曹小山就又被带回那个家,还好冯老师及时出现,据说当时在场的人都松了口气。   把孩子强制带去福利院,孩子万一再原谅了父亲,抱怨他们怎么办?再说又不是孤儿,亲爸还在呢。   学校肯管自然好了,只是提前半年入学,学校因为有离得远的孩子,中午都在学校吃一顿,所以雇着个食堂大师傅,让小山跟这位师傅一起住,吃饭也有人管了。   曹小山只要能逃离那个家,去那儿都乐意,让他去上学,他自然高兴,曹永旺心里惦记着家里的白面呢,见一个月只需要给学校几块钱做伙食费,自然也没意见,总比被送去福利院强吧。   要真送进福利院,那不是打他的脸吗,他在街面上哪儿还抬的起头来。   最后皆大欢喜,兰静秋心里却很沉重,要是没有冯老师呢,要是学校怕担责任呢?恐怕这孩子最后还是会留在那个家里。   兰静秋觉得家暴就该立法!就该判刑!可惜现在没有反家暴法,以后就算有了,只要不够成故意伤害罪,也只是批评教育。   虽然不满,但见曹小山终于拜托了狠心的亲生父亲,兰静秋还是很高兴的,她也早就预料到了曹永旺不会受到任何惩罚。   她干脆时不时去曹家附近转两圈,盯着他,曹小山还没出院呢,曹永旺就按捺不住了,把那包毒品分拆成小包装,开始兜售。   他很急很蠢,这种东西又不是卖糖果,哪能兜售!宋小莲当时只是帮着运输藏匿,她可没当零食来卖。可曹永旺以为跟宋小莲认识的人,关系好的人肯定是她的买家,就去找这些人联系。   兰静秋担心有人好奇会吸食,在他第一次送货时,就举报了曹永旺,被抓获时证据确凿。   他说那包粉是宋小莲的,他只是帮着送货,可宋小莲已经入狱两个多月了。   而且人家那些被他兜售过的人,都可以证明,他说他的货有多好,有多刺激,是他自己千辛万苦从国外背回来的,所以才卖那么贵。   曹永旺是想装个逼,哪想到现在说不清了,监狱里的宋小莲也不傻,这时自然不肯认,只说从没见过毒品,更不知道曹永旺是毒贩,因为他抢她的钱,还打她,这才捅了他。   曹永旺百口莫辩,还攀咬出了兰静秋,说她看见自己是从床底下找出来的,可他说不出兰静秋的名字,只说是个来帮忙救孩子的人。   因为交代不出上家,而且分装兜售,引诱人吸毒的行为太过恶劣,曹永旺被判了三十五年。   下了套的兰静秋对他是一丝愧疚都没有,如果在自己说出这可能是大烟时,他马上报警把这东西给警察,警方就会查出宋小莲才是毒贩,谁让他贪心呢。 第504章 书生   解决了曹小山的事, 兰静秋心里轻松多了,只希望这孩子在学校里有好的师长做榜样,能不要受家里人的影响。   她开始查孙子凯, 辛队长只给了这一个名字, 什么也没写,但她知道这人肯定就在瑞金。   岩光听到孙子凯的名字, 不禁皱眉:“你确定是他吗?我们都叫他孙子, 他哪儿有这个胆啊。”   兰静秋摇摇头:“我也不确定,只是以前听阿兴提起过他,可他没被抓啊,是跟老古一样跑了,还是怎么回事?”   岩光叹口气:“他好端端地在家待着呢,屁事没有。”   “怎么会?他跟阿兴不是一伙的吗?”   “他什么也不干只动嘴, 一点把柄都不留, 怎么抓?”   兰静秋皱眉:“那他跟阿兴是什么关系?合伙人?还是说他是阿兴的老大?”   “都不算吧, 要非要说关系的话,他算是阿兴的军师。”   兰静秋明了了, 看来这个孙子凯很有心眼, 做为军师居然半点不涉案, 能全身而退,那他现在为什么又要来放火,这种聪明人, 应该不会有替老大报仇的想法吧。   兰静秋十分不解,问岩光:“他是干什么的?哪儿的人?有正当职业吗?”   岩光奇怪地看着她:“为什么突然对他这么感兴趣, 你觉得是他放的火?那就是个书生, 我可不觉得他有这个胆子。”   “书生?”兰静秋更感兴趣了, “他做为军师都能不受影响, 我觉得他一定知道不少事,阿兴什么都招了,就没把他招出来,是兄弟义气还是不敢招他出来。”   岩光皱眉,“不敢?你什么意思?你觉得阿兴是孙子的小弟?”   “我没这么说,就是想去找他试探试探。”   岩光还真知道孙子凯的地址,他给了兰静秋,又问:“你要怎么试探?直接去问他?他肯定什么也不承认。”   兰静秋自然不会那么蠢,她想先查一查这个孙子凯是什么情况,有没有大额的进帐,有没有跟其他毒贩有牵连。   她相信辛队长能给出这个名字,肯定是查到了什么,但又没有证据。   孙子凯开着家书店,人长得也确实很书生,面白无须,戴着金边眼镜,一看就很有文化的样子。   岩光说他高考七次全都落榜,最后家里不支持他再考了,才开了家书店。   现在上大学就是最好的出路,复读两三年的大有人在,但七次都落榜,还想着考,这已经不是毅力了,早已经成了执念啊。   这样的人能聪明到哪儿去?给别人当军师还能全身而退,又冲动地跑去放火?兰静秋对这人十分不解,她在外边观察片刻,就决定进去看看。   书店不大,也就三十来平,几排书架,两张桌子,很简单的陈设。   这里不只卖书,还租书,都是武侠和言情小说,不过出租的这些书不是按类别分的,而是按新旧!   旁边还挂着个牌子,破点的书是一毛钱租一天,看着新点的书,是一毛五一天。   屋里生着炉子,孙子凯穿着黑色的毛衣坐在炉子边,正呲溜呲溜地喝着茶水,炉子上还放着花生跟红薯,香气扑鼻。   这人倒是很会享受啊,兰静秋心里吐槽着,翻了几本书,才问:“老板,我想看点特别点的,刺激点的,你这儿有没有。”   孙子凯苦笑着摇头:“小兄弟,你看到什么书就有什么书,禁书我可没有。”   兰静秋说:“哦?没有禁书?那有没有其他的,军事类的,比如说《孙子兵法》!我最喜欢里边的金蝉脱壳了,这招太绝!”   孙子凯从炉子旁边站起身走到门口,皱眉看着她:“你是来找茬的吧?小兄弟你可看清楚,我斜对面就是派出所,我在这儿喊一声民警同志就能听到。   兰静秋很无辜地看着他:“老板,我就是问问你有没有《孙子兵法》,你急什么?还要报警?我是抢你钱了还是抢你书了。”   孙子凯表情严肃地说:“我名字就叫孙子凯,还说你不是来找茬的?我刚才可说了,书架上的书就是我店里全部的书,没别的了。”   兰静秋说:“原来是怕人叫你孙子啊,我说你一个开书店的,我问问你有没有哪本书,多正常的事啊,至于这么紧张吗?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这里藏着违禁品。”   “这话可不敢乱说。”孙子凯瞪着她,看来十分生气。   兰静秋却笑得很灿烂:“对了,没有《孙子兵法》,那有《儒林外史》吗?里边有一篇范进中举,我最喜欢了,五十多岁的秀才考了二十来次终于成了举人,厉害啊,咱们现代人哪有那耐心,你说是不是?不过这人也够惨的,最后差点疯了,被老丈人狠狠扇了一巴掌才醒过来。”   孙子凯脸色越来越难看,兰静秋却假装没看到,又说又笑的把范进中举给讲了一遍,才问他:“唉,老板,你有没有杀猪的老丈人啊?可得准备好,万一哪天……”   兰静秋还没说完,孙子凯就冷冷道:“你到底干什么的?谁叫你来的?特意来这里嘲讽我吗?”   兰静秋假装吓了一跳,慌忙摆手:“你这话什么意思?我怎么会嘲讽你呢,我是关心你,得准备个杀猪的老丈人,不然的话万一你失心疯了都没人救。”   见孙子凯都开始咬牙了,她就笑着又添了一把火,“不过也是我多虑了,听说你就考了七次,离疯差远呢,你说是吧!”   “岩玉,你别欺人太甚!”   兰静秋听他喊出自己的名字,一点也不意外,因为她跟阿兴的纠葛,现在瑞金的混子就没有不认识她的。   不过她还是假装惊讶,愣在那里:“你居然知道我名字?怎么知道的?天哪,你到底是什么人?”   孙子凯冷哼一声:“别他妈的装了!”   兰静秋瞪大眼睛:“不会吧,书生居然会说脏话?”   孙子凯把脚边的凳子踢过来一个:“想谈就坐下,不想谈就给我滚蛋。”   “谈什么?范进中举吗?这有什么好谈的,一个故事而已。”   兰静秋笑着说,见孙子凯抿着唇,像是真气坏了,她也不逗他了,指指火炉上散发着香气的烤红薯,“这玩意倒是很诱人,不谈事我也得坐下吃两块,老板,别太小气啊。”   孙子凯坐回他的椅子上,把烤红薯往兰静秋这边推了推,好像在示弱。   兰静秋就搬着凳子坐到了他对面,还真就不客气地拿起了烤红薯。   “你到底想怎样?”孙子凯咬牙问。   红薯很烫,兰静秋来回倒着手,笑道:“这话该我问你吧,你是想烧死我呢?还是想烧死光哥?总之你是想替阿兴报仇对吧?”   孙子凯冷哼一声:“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确实认识阿兴,不过只是一般朋友,他经常来借书,仅此而已,对于他贩毒的事,我也是在他被抓后才知道的,我可没帮他干过坏事,更不可能替他报仇。”   他紧盯着兰静秋:“难不成你是警察的卧底来查我的?”   兰静秋心里一跳,不知道他这句话是有意还是无意,这一次她可不想再像上辈子一样蠢,所有人知道她是卧底,只她自己以为自己隐藏的很成功。   她面上不动声色,指指斜对面:“派出所就在那儿呢,人家用得着派卧底吗?所以我才更奇怪啊,别人都说你是阿兴的军师,你的店开在派出所门口,可阿兴倒了,你还好好的开店呢,凯哥,你厉害。”   兰静秋说着冲孙子凯竖起大拇指,又低声问:“凯哥,里边肯定有人吧。”   她说里边的时候头朝着派出所的方向,孙子凯嘴角挑了挑,似笑非笑的样子,表情看起来高深莫测。   兰静秋知道他不可能在派出所有人,但他这个表情确实是想让她这么认为。   兰静秋也只好顺着他道:“还真被我猜中了?光哥还想对付你,被我劝住了,我说能全身而退的人,肯定有本事,光哥怎么可能是你的对手。”   孙子凯笑了笑:“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光哥为什么要对付我?”   “你为什么要去光哥那里放火?还是在我回来的那天放火,难道不是想引起我们的注意吗?”   孙子凯冷笑起来:“可笑,谁说是我放的火?你要怀疑我,那就去报警。”   兰静秋摊摊手:“雷子肯定护着你,我们报警有什么用,那两个雷子把打火机拿走了,又搜集了一堆证据,还是找不出是谁放的火啊!”   “找不出,你就随便栽赃啊?”   单从孙子凯的表情看,任谁都会相信他是无辜的,兰静秋却再次感觉到这人深不可测。   “好吧,放火的事先不提了,我正式代表光哥邀请你加入我们。”   孙子凯翘起了二郎腿:“加入你们当混混吗?你们迟早是下一个阿兴,我可不会去搅混水。”   兰静秋知道他其实是想谈的,只是不知道他代表的是他自己,还是幕后人。   “凯哥,我们就是怕再跟阿兴一样,这才想找你给我们出谋划策啊。”   凯哥挑眉:“你刚才说我是阿兴的军师,他有我做军师还是被抓了,你们为什么还敢来找我?”   “光哥跟阿兴可不一样。”兰静秋说。   “没错,他更蠢!”孙子凯丝毫不留情面。   兰静秋无奈道:“大智若愚嘛,老话说得好聪明反被聪明误,有时候人太聪明了也不好。”   孙子凯盯着她的眼睛,似乎想要看穿她,兰静秋已经把红薯皮剥了一半,一口口吃着,十分香甜。   “岩玉,你真甘心给岩光当小弟吗?”   兰静秋愣住:“光哥对我不错,这有什么甘心不甘心的?”   “你坐了六个月牢,他去看过你没有。”   “当时阿兴刚被抓,都得低调点,再说我也不想让雷子盯上我们。”   “总之他没去看过你,他赚了第一笔钱就在瑞金买了一处院子,毫不掩饰。岩玉,他长久不了。”   兰静秋愣住,不解地看着对面的人,他是在离间自己跟岩光吗? 第505章 守规矩   孙子凯句句挑拨, 兰静秋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思考着他的目的,难不成他是希望自己跟岩光内讧?还是想让自己取代岩光。   以什么方式取代?杀了岩光吗?然后自己再步阿兴的后尘, 成了杀人犯?   兰静秋盯着孙子凯:“你到底是什么人?”   孙子凯指指自己身后的书架:“我是这里的主人, 开书店的,我跟兴哥只是朋友, 你不信的话我也没办法。”   “跟他只是朋友?那为什么要跑到岩光店里放火, 为什么要挑拨我跟岩光的关系?”兰静秋冷笑,“怎么?想让我们翻脸,你坐收渔翁之利吗?”   孙子凯把炉子上快烤焦的花生收到一个小搪瓷碗里,递给兰静秋,“渔翁之利?我说了不止一遍了,我就是个开书店的, 赚点小钱而已, 其他事情不掺和。你不是说了吗?我就是个没用的人, 又没本事又没毅力,还不如范进呢, 人家别管考多少次, 起码能中举, 我是没戏了,混吃等死而已,你找上门来, 又是试探又是贬低,我能怎么办?只能受着, 顺便呢跟你说说心里话。小丫头, 这一行, 尔虞我诈, 水深着呢,可没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果然这个孙子凯知道她的底细!   兰静秋不乐意别人叫她小丫头,哼了一声,豪气地道:“你当我傻吗?我明白得很,混江湖嘛,就得守规矩。”   孙子凯哈哈大笑:“守规矩?守谁的规矩?”   兰静秋认真道:“那当然是谁赢了守谁的规矩了。”   “哈哈,有意思!”孙子凯翘起二郎腿,打量着兰静秋,“你觉得岩光赢了吗?”   “他没赢吗?”   孙子凯叹口气,摇摇头:“你觉得赢了就赢了吧。”   兰静秋不想再跟他绕圈子,干脆道:“我想见你们老板田木林!”   孙子凯好像并不惊讶她知道这个名字,也没否认自己认识田木林,只摆手道:“我不管事的,恐怕帮不了你。”   兰静秋还想说什么,有两个姑娘拿着两本言情小说进来还,孙子凯赶紧去招呼了,顺手还把递给兰静秋的小搪瓷碗收了回去。   兰静秋知道这是送客的意思,估计今天是问不出别的了,不过也不算是全无进展,起码知道了孙子凯认识田木林,而且他不看好岩光。   兰静秋回到干货店里,没跟岩光说两人的对话,只说看孙子凯很可疑,也许他认识大老板也说不定。   岩光对于自己一直没见过大老板也很气馁,觉得人家看不起自己,可货都得从他们那里拿,还是得乖乖听话。   他说:“其实我们跟他们就是合作关系,大老板是谁?孙子凯在帮谁跟咱们关系不大,咱们现在进货都是给全款,又没赊账,银货两讫,谁也不占谁的便宜,再大的老板也管不到咱们头上。”   兰静秋能说什么,总不能说她想抓大鱼吧,只好道:“没错,咱们一切照常就好,反正放火的事都报警了,让雷子去查吧。”   很快到了要进货的日子,虎子见光哥要带兰静秋去,先就松了口气,其实这一趟是最具风险的,因为带的货多,一旦被抓很可能就是死刑甚至无期。   兰静秋自然是毫无畏惧,收拾了简单的行李,跟着岩光出了瑞金。   他们先到了某处小旅馆,在这里借了辆摩托车,就开始顺着公路往山里走,兰静秋看着刚刚过去的路牌,问岩光:“是要去平远镇吗?”   “差不多!”有风,岩光的三个字很飘忽,兰静秋想起老刘对平远镇的评价,心中有了数,也许公安部同意自己来卧底,最终目的就是平远镇,过了年就是九零年了,也许公安部会提前整顿那个地方。   兰静秋一开始还记着路,后来岩光开始走小路了,她也不费那个脑子了,只记方向跟路牌。   她发现越走越乱,第二天在旅馆休息时,居然还有人上来兜售汽车,说了好几个型号,甚至还说有牌照。   兰静秋惊讶地问岩光:“他们还能弄来牌照?本事不小啊。”   岩光说:“都是假的,全都是偷来的车,不能进城,一进城就被抓,据说平远镇的某帮派还偷过某单位的车,警察去找人家都不认,最后是赎回来的。”   兰静秋突然想起一句话来‘天欲其亡,必令其狂’,估计离平远镇恢复正常秩序不远了。   到第三天,岩光才说:“到了,下午去接货,咱们先找个地方吃饭吧。”   兰静秋总算听到他说到了,忍不住道:“光哥,我以为你真把我当自己人了,没想到还这么防备我,等回去了我还是自己干吧,哪怕去玩赌石也比跟着你干舒心啊。”   岩光皱眉,不解地看着她:“你说什么?我什么时候不把你当自己人了?不把你当自己人,我能领你来接货吗?”   “这三天咱们在绕圈子,从瑞金到这里就算骑摩托,一天时间也就到了,你却一会儿坐车一会儿骑摩托各种折腾,还进山又出山,真当我是傻子啊。”   边境这边山多小村镇多,外边来的人很容易迷路,岩光对这一片可以说是了如指掌,他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反正以前虎子是没发现过有什么问题。   哪想到兰静秋第一次来,就发现不对劲了。她不是早早就离开了南省吗?他绝对没有走过同一条路,她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   兰静秋也不解释,只凉凉地看着岩光。   岩光一看就知道骗不过去了,只好叹口气:“阿玉,哥不是不信任你,这是人家定的规矩,咱来人家这里进货,得守规矩啊。”   兰静秋哼了一声:“光哥,我看你是怕我会取代你吧,你怕带我走这一趟,我记住了地方自己找来,真没必要搞这么复杂,我想找货哪里找不到,用得着骑摩托跑三天?”   岩光见她真生气了,无奈道:“阿玉,这真是人家的规矩,从瑞金到平远镇走乡路的话确实不近,怎么也得两天时间。”   “你确定我们现在在平远镇?”兰静秋观察入微,自然知道岩光在撒谎。   岩光被她这么质问,也不耐烦起来:“阿玉,你怎么这么多话,又不叫你单独接货,你记什么路线?咱俩谁是老大?我叫你去哪儿就去哪儿,叫你去干什么就干什么,怎么这么多废话?”   兰静秋无语极了,再问下去估计他就要恼羞成怒了。   不过这人是她选的,她觉得好掌控,可问题是她好掌控,别人也好掌控啊。   她恭维几句,道了歉,果然岩光脾气立马就消了,又安抚起了兰静秋:“放心,你光哥亏待不了你,更不可能把你带到山洼里卖了,阿玉,你就放心吧,再说就算我想卖,你这样的也没人买啊?买回去还不给他搅个鸡犬不宁啊。”   听着他的冷笑话,兰静秋还配合地乐了乐。   等吃饭的时候,她点了岩光爱吃的炒米线和腊肉炒山珍,又哄了几句,岩光就主动解释道:“阿玉,我确实绕了几个村,不过不是为了骗你,都是为了安全,万一有人跟着,总得多绕几圈甩掉吧,我早就跟你说了,这一行是富贵险中求,出来做生意,总要小心点嘛!”   兰静秋见他在饭馆里就说什么富贵险中求,不由叹气,这光哥确实不适合当老大啊。不过等菜上来她就释然了,角落里的几个人正在商量偷来的车卖多少钱,一个说市价多少,另一个说这辆车差不多是全新的,肯定要卖贵点。   还有一个说大老远的开过来,还总走夜路,卖便宜了还不够辛苦钱。领头的那个甚至还说起有人指定要一辆黑色桑塔纳,要赶紧替人家找。   这饭馆是夫妻档,上菜的时候肯定能听见他们在说什么,可他们就像听不见一样,该干嘛干嘛。   旁边的人也是,讨论偷来的车,在这里好像是件稀松平常的事。   兰静秋就知道这里就算不是平远镇也不远了,这就是老刘说的那块法外之地。   等那伙人吃完了要走时,胖点的那个不小心碰了光哥肩膀一下,光哥现在在瑞金可以说是耀武扬威,威风极了,可在这里却缩缩肩,一句话也不敢说。   兰静秋哪能忍啊,立马站起身指着那胖子说:“碰到人了,不知道道歉吗,鼻子上边那两窟窿眼是用来出气的吗?”   胖子已经走到门口了,刚推开半扇门,听见兰静秋的挑衅,回头看看她的小身板,冷笑起来:“瘦猴,你让我道歉?”   岩光赶紧拦兰静秋:“算了,在外边别惹事。”   岩光一直说富贵险中求,但其实他是最胆小最惜命的,不然不会因为阿兴放的电影就服软,他来这边好多趟了,每次都提心吊胆,这次他想着有阿玉这个保镖兼打手,能放心点,可没想到她一点就炸,人家那边四个人,他们只有两个。   再说强龙不压地头蛇,那几个人敢把偷来的车开到这里来,肯定有依仗,惹他们干什么?   岩光正想叫兰静秋道歉,那胖子已经一巴掌扇了过来,兰静秋偏头闪开,顺势伸胳膊到胖子的腋下,抓住臂膀只一拧,胖子就疼的哇哇大叫起来。   兰静秋说:“小爷叫你道歉是瞧得起你,叫谁瘦猴呢?我看你是欠收拾。”   胖子的三个同伴对朋友很有信心,正等着看兰静秋的笑话,哪想到胖子喊起了疼,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兰静秋朝胖子膝盖上一踹,正中关节,他叫得更凄惨了,咚的一声跪倒在地,肥胖的身体把桌子都带的震了起来。   那三个人哪还忍得了,立马冲上来,兰静秋把胖子朝他们怀里一推,跟三人打斗起来,岩光在一边喊着:“阿玉,算了,和气生财嘛,别扰了老板的生意。”   老板一点也不着急,在一边看热闹,显然这点小场面他还不看在眼里,老板娘却在一边算起被他们打翻的碗盘。   兰静秋手脚利索,又爱下狠招,几下把那四个全干趴下了,打斗过程中她一直觉得有人在盯着她看,不过她现在肯定是这饭店里的焦点人物,盯着她看的人不要太多。   等她踹倒最后一个,回头看时,就见一个穿着黑大衣的男人正转身离开,那背影看着有点眼熟。 第506章 故人   兰静秋没再搭理店里的四个人, 直接追了出去,她都没怎么耽搁,可那个穿黑大衣的男人早不见了踪影。   她匆忙往人群里钻, 想找到那个有点眼熟的背影, 可岩光从店里跑出来拉着她就跑:“这些都是地头蛇,你惹他们干什么?”   “是他们先惹我的。”   岩光想到她是替自己出头, 也没法再说什么, 只道:“忍一时风平浪静,出门在外,不比在家里,让人碰一下有什么大不了的,又不是故意的。”   兰静秋冷哼一声:“光哥,你可真不如兴哥霸气。”   岩光呵呵尬笑两声:“别比那没用的, 走吧, 快到点了, 咱们去拿货。”   兰静秋很想说真正的大佬才不会跑这么老远拿货,运货的永远是小弟, 被抓的也是小弟。想到孙子凯对岩光的评价, 她也觉得这位大哥长久不了, 不过她也不需要他长久,只要能接触到田木林,一切就好说了。   岩光又带着她左拐右拐, 到了一个偏僻的理发店里,理发店后边有个楼梯, 从这里可以上到二楼。   “隐蔽吧, 人家谨慎着呢, 每次都不是一个地方。”听岩光的语气, 对‘人家’是十分佩服。   二楼地方不小,是个台球厅,里边人也不少,岩光报上名字,对方就把他领到一间办公室门口。   “进去吧,老板在等你。”   “老板?”岩光愣了下,他以前都是收货就走,转了那么多地方除了迷惑人也是为了收干货来做掩饰,这次他都想好要怎么带货了,以为上来了收了包给了钱就走人,哪想到人家居然主动让他见老板。   他心里立马紧张起来,不过也有点小得意,阿玉显然已经很不服管了,让她看看自己能见到对方的大老板,她看到他的本事,没准会服帖点。   兰静秋却皱眉,这种地方一切反常都有鬼,不得不提起一万分小心,她想跟着进去,可人家只让岩光进办公室,让她在走廊里等着。   岩光还安抚她:“阿玉,坐那儿喝杯茶,我去去就来。”   结果兰静秋刚拿起茶杯,还没吹开茶叶呢,就听到办公室里一声闷响,是枪声,装了□□的手/枪!   兰静秋一脚踹开门闯了进去,岩光已经中枪倒地,兰静秋只一眼就知道他没救了,正中脑门,一枪毙命。   开枪的人坐在桌后的转椅上,居然背对着门,从兰静秋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的头顶跟露出来的枪管。   而桌上还放着一只装了□□的枪,办公桌后的人正在慢慢转过来,兰静秋按捺住自己去抢枪的冲动。   她敢肯定桌上那把枪肯定是陷阱,里边一定没有子弹,而且也许桌上这把枪才是杀岩光的那把,自己一拿,指纹一印上去,就证据确凿了。   兰静秋看似僵硬地站在那里,像是吓傻了,实则在观察窗户和屋里陈设,得先找好隐蔽点和能逃离的地方。   等那人转过身来,兰静秋却真的僵住了,因为这人就是周保国!   她一直在怀疑传说中的田木林是田森的化名,而曾经的卧底田森穿成了小周,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跟着彭勇跑了。   眼前的人就是刚才背影让她看着眼熟的人,眉眼依稀可见小周的痕迹,但不是很像,肯定微调过。以前的小周在派出所时总想当隐形人,但他五官还算出众,可以说是个帅小伙。   现在的田木林五官平庸,眼里也没有精气神,走在大街上没人会多看一眼的那种普通人,可兰静秋就是从他的脸上看出了小周的痕迹。   她努力平息着自己内心的冲动,装做很害怕又想装英雄的样子,怒斥道:“田老大,不想给货你就直说,干吗杀光哥?”   那人挑眉:“你知道我是谁?”   兰静秋心下更是肯定,这就是小周的声音,显然他只是换了张脸,不像自己连声音都换了。   她皱眉:“谁不知道啊,田老板嘛,兴哥的后台,你还帮过一个叫宋小莲的女人,我跟她一块坐过牢。”   对面的人还真就是田木林,他也没否认自己帮过宋小莲,只上下打量着兰静秋,“你很像我的一个故人。”   兰静秋心中冷笑,突然很冲动的想开门见山说出自己的身份,说出前世的纠葛。   她虽然怀疑田木林就是田森,可一直不敢确认,不管是小周还是田森都是她信任的人,在她印象里小周跟田森无法重合,更无法跟面前这个叫田木林的毒贩扯上关系。   兰静秋很想问问他,你那正义的信念呢?你曾经坚定到让心理专家都相信你会治愈自己的能力呢?为什么要自甘堕落,为什么会成为毒贩?   她压着满腔疑问跟怒火,装出紧张害怕又不想认怂的样子说:“是吗?那是缘分啊!田老大,你看我又像你的故人,又跟你的女人宋小莲住过一间牢房,这可是天大的缘分,你说是吧!”   田木林皱眉:“你说谁是我的女人?”   “宋小莲啊!她不是吗?我一直听她夸你有多好,给钱大方,她不是你女人,你为什么平白无故给她三百块钱,还带她入行,让她赚大钱。”   田木林哈哈大笑:“你说她是我女人?什么眼神?我给她钱是看她可怜,带她入行,不过是把她当冤大头,可惜我给她机会她也不中用,她要真能杀了她男人,再去做牢,没准我还高看她一眼。”   兰静秋松了口气,显然他没有认出自己,这就好。   她冷哼一声:“是不是你女人跟我也没关系,你为什么杀了光哥。”   田木林笑道:“你不是很有血性吗?我杀了你老大,你可以替他报仇啊。”   他说着指指桌上的枪:“拿起来,难不成你不会用?”   兰静秋瞥了眼枪没动地方。   田木林就用他手里的枪对着兰静秋的脑门,“是不是吓傻了?给你机会你都不肯要?”   兰静秋冷笑:“你当我傻啊,你会傻到把枪放那儿让我抢?里边肯定没子弹,你就是存心想戏耍我!要杀就杀要刮就刮,十八年后我岩玉又是一条好汉。”   田木林哈哈大笑:“还挺机灵,看来你是真不想当姑娘家啊。”   兰静秋哼了一声,干脆闭上眼睛,一幅视死如归的架势。   田木林放下手里的枪,笑道:“岩玉是吧,果然有个性,听说阿兴就是被你给送进去了,还判了死刑。”   “他自找的,他是杀人犯。”   “杀人犯?你好像很瞧不起杀人犯,可毒贩害的人不是更多吗,害的他们人不人鬼不鬼,害的他们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兰静秋心中更是疑惑,这才像是田森会说的话,不管过几世,田森只要有记忆就会对毒品深恶痛绝,因为他们有太多同事死在缉毒一线,不可能会跟毒贩合解,更不可能成为毒贩。   不过现在不是查问真相的时候,兰静秋需要替她自己替光哥辩解。   “你说什么鬼?我们又没带着他们吸毒,是他们染上了瘾,没有毒品活不下去,我们是在帮助他们。”兰静秋说的大言不惭。   田木林摊摊手:“哦?听起来好像很伟大,你在做善事啊,那他们的毒瘾又是怎么染上的?”   兰静秋哼了一声:“这我哪儿知道,你去问阿兴啊。我说你不会是雷子吧,居然同情他们,明明都是他们自找的。”   田木森盯着她的眼睛,这嚣张的眼神,毫不畏惧的表情,让他似乎看到了一个老熟人,他很想问你是不是她,可又怕是自己的错觉。   眼前的少年像是一只随时露出爪牙的小兽,脸瘦的都有些脱相了,要不是精力充沛,面色正常,恐怕会被人错认成毒虫。   她的声音也跟兰静秋截然不同,像是故意在装成熟装酷。   田木林摇摇头,像是要甩掉脑袋里胡思乱想的各种念头。   兰静秋见他一直盯着自己看,又不说话,就不耐烦地说:“怎么了?不知道往哪儿开枪吗?”   她说着点点自己的脑门跟胸口:“来啊,小爷要是说个怕字,就把名字倒过来写。”   田木林笑了起来:“急什么,你们都死了的话,货怎么办?”   兰静秋心里松了口气,想到孙子凯那些挑拨,心下了然,看来他们想让自己顶替岩光。   “你想让我把货运回瑞金?我老大都死了,我干吗要跟你干?”   “你不是想要给你阿爸盖小楼吗?你不是想买小轿车吗?你不是想出人头地,不再被人嘲讽吗?等你当了老大,这一切都不是问题,怎么?不敢吗?”   田木林像是引诱小白兔的大灰狼,不只利诱还要威逼。   “就算你不捡起那把枪,你们两个人出来,你一个人回去,他们也会认为是你杀了岩光,你确定你解释得清楚吗?”   兰静秋像是被他说动了,骂了一声:“妈的,坑死我了,这算怎么回事?光哥家老的老小的小,都等着他回去过年呢。”   “有钱是过年,没钱是年关,他死了,他一家子能过有钱的安生日子,也算是惠及全家了。”   兰静秋不屑地道:“我呸,这样的惠你要不要啊?”   “我倒是想要呢,不过我一个亲人都没有,无牵无挂的,不需要惠及他人,阿玉,你好好想想,过了这村可没这店了。”   兰静秋为难起来:“你们是想逼我接手光哥的地盘当老大?我要是拒绝的话还能走出这间屋子吗?”   田木林笑了起来:“你可以试试,不过放心,强扭的瓜不甜,你不乐意的话我们绝对不会逼你,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想赚大钱的人。”   从枪响到现在没有其他人进来过,显然田木林很放心,可能也猜到了自己无法拒绝。   兰静秋低头去看地上的尸体,心中微叹,岩光对她还算不错,就这么死了? 第507章 故事   兰静秋不会对毒贩心存幻想, 但跟岩光毕竟相处久了,还有点伤感,这点伤感看在田木林眼里, 更完善了她的形象。   讲义气, 比岩光靠谱,比岩光心狠, 这样的人才是可用的人。   不过田木林见她叹气时的样子, 又有点狐疑,这假小子哪哪都不像兰静秋,可却总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是因为身上散发出的活力吗。   田木林想到之前照片里她胳膊上的纹身,又忍不住摇摇头,不可能是兰静秋, 她已经死了。   再说静秋绝对不会舍得往胳膊上纹身, 她不小心晒黑了都急着要捂白回来, 还有口音可以变,嗓音可没法变, 这就是个跟静秋有点像的假小子。   虽然岩光没有假死的必要, 但兰静秋还是有些担心, 俯身仔细查看,那一枪正中眉心,岩光手都凉透了, 绝对做不了假。   她像是被吓到,皱眉道:“我可不敢跟你们合作, 谁知道下次我来拿货, 会不会也被你一枪崩了?舍命赚钱不假, 可要是赚了钱没命花, 那赚钱还有什么意义?”   田木林笑道:“放心,你跟岩光不一样,他就是个蠢的,一直都是!再说他的干货生意已经被警方盯上了,迟早露馅,以后你收货直接找孙子,不需要跑这么远。”   “岩光把我当兄弟!我不能对不起他!”兰静秋似乎被说动了,内心在挣扎。   “他差点就把你卖了,你还替他数钱呢?”   “你什么意思?”   “警察知道你之前跟他走的近,询问过他,他为了保住自己,直接说你觉得跟着他卖干货不赚钱,就跟着阿兴去贩毒了,幸亏你没有参与,否则的话可就不只是关六个月这么简单了。这样骨头软的人,我们可信不过。”   兰静秋皱眉,这事她知道,可为什么田木林也知道?他在警方有卧底?还是说他在岩光身边有卧底?   田木林没再多说,扔过来一个牛皮纸袋:“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既然你觉得他是你兄弟,那就帮他照顾好家人吧。”   兰静秋接过纸袋捏了捏,应该有一万块钱,这钱在现在对普通人来说确实是巨款了。   “妈的,你别逼我,我要怎么跟他老婆孩子说?我要怎么把他尸体弄回去?这不是难为我吗?我看你就是想把这条人命栽赃到我头上,然后报警把我抓了,你们就可以独占瑞金的地盘,太歹毒了吧。”   田木林哈哈大笑:“阿玉,你的眼界太窄了,瑞金那小地方我还真不看在眼里。”   他说着扔出一个黑布包:“钱岩光已经给我了,货给你,人我帮你处理,至于你回去怎么说,我就管不着了。”   兰静秋为难极了,可拎着那个黑布包的手却越攥越紧,田木林知道她肯定会选择合作,所以并不着急。   兰静秋最终叹口气,把装钱的牛皮纸袋扔到黑布包里,“我想知道为什么会选我?”   田木林说:“孙子推荐的你,他说你比岩光合适,也比岩光嘴紧。我看你也比岩光合适。”   兰静秋又看了眼岩光的尸体:“你要怎么处理?”   田木林笑道:“难不成给他找块墓地,竖个墓碑,写上他的大名,再逢年过节找人去祭拜?”   兰静秋知道他在说反话,皱眉道:“我希望能把骨灰存在某处,过几年我再来把他带回去交给他家人。”   “骨灰?你是让我自己烧,还是你自己把人送去殡仪馆?”田木林眼神有点冷了,审视着兰静秋。   兰静秋知道他们找自己可能就是觉得自己比岩光心狠,比岩光胆子大,如果再优柔寡断,很可能就把哥们义气演绎成了儿女情长,会让田木林考虑是不是找错了人。   她只好道:“好吧,那我不管了,不过我可不想成为下一个岩光,你们既然选了我就得信任我,有什么事好说好商量,可别当头就来一枪,看来我也得准备两把枪玩玩了。”   田木林指指一直放在桌上的那把枪:“这把就是送你的,自带□□,收起来吧。”   兰静秋摇头:“我可不敢拿,怕你算计我。”   她说完,不再看岩光的尸体,拎起那个包就要走。   田木林却突然喊住她:“阿玉,咱们得找个接头的暗号,四叶草怎么样?”   “什么草?”   “四叶草!一种植物,在西方认为找到四叶草是非常幸运的事。”田木林语气郑重。   兰静秋却不耐烦起来:“妈的,接个头你扯什么东方西方?崇洋媚外啊?你能不能找个简单点的,接个头还得数叶子,还四叶草?掉一片叶子就接不了头了?”   田木林哈哈大笑:“不是叫你去找叶子,算了,以后再说吧,有事你找孙子,他这个军师可不是白叫的。还有以后嘴里放干净点,等回去了也该学着像个老大的样子了。”   兰静秋嘴里嘟囔着甩门而去,但很明显她甩门的力度不够,田木林一看就知道她虽然看起来冲动易怒,骂骂咧咧,但心里对自己还是很畏惧的。这就好,他不想要胆小的,但也不能太嚣张。   两个人来的,一个人回去,兰静秋心里也不是滋味,再是毒贩也是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死了,她想到岩光的孩子心里叹了口气。   出了理发店,她心里有一瞬间的迷茫,她很确定上边的田老板就是小周,她很想问问清楚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一家三口到底是不是他杀的,他到底是不是田森?如果是的话,为什么会成为毒贩,忘记当初的誓言了吗?忘记彭勇对他的折磨了吗?忘记那些牺牲的战友了吗?   兰静秋有太多问题想问了,可她这个身份显然已经成功把田老板蒙骗过去,那就只能等着收网的时候再来摊牌。   现在他们选了她,但并没有完全信任她,她得把货运回去,把摊子撑起来才行。   兰静秋先把岩光收的那些山珍干货低价卖了,她可不打算用这些当掩护,她直接背着包,骑着摩托车,假小子的模样让她跟摩托车很搭,没有引起任何怀疑。   等到了附近的大公路她买了张地图,才弄清楚自己所处的位置,离平远镇确实不算远,田木林所在的位置是平远镇西边的一个小镇叫乔百镇,中间就隔着三四个村落。   乔百镇跟平远镇都背靠大山,这两个地方枪枝泛滥,偷盗来的二手汽车摩托车也不少。   兰静秋干脆找地方把岩光借的那辆摩托车给卖了,又买了一把枪,才开始搭车往回走。   她拦车的时候手里都钻着张大团结当车费,十块钱顺路捎个人,大把司机乐意,所以她搭着货车一路顺着大公路往回走,第二天早上就到了瑞金市。   到十字路口下车后,兰静秋谢过司机先找地方吃了饭,这才回了干货店,虎子跟竹竿凯都在,兰静秋一进去就骂了起来:“光哥太不像话了,把我一个人扔下去寻欢作乐,他一走,我抱着货都不敢撒手,等了一晚上他都没回来。”   虎子一听她说货的事,赶紧把她拉进了里屋:“阿玉,你再像小子也是个姑娘家,光哥去找乐子,怎么也不能带着你去啊,你说是吧,男人的乐子你不懂。”   兰静秋没好气地说:“我不跟着他去找乐子,可他也得靠谱点吧,居然跟着姑娘跑了。”   竹竿凯皱眉:“你说什么?跟着谁跑了?光哥可没那么不靠谱,你别在这儿瞎说。”   “我瞎说?呵,那你就等着吧,看他什么时候回来。”   虎子问:“阿玉,谁跟你说光哥带着姑娘跑了?”   “那姑娘的老公说的,他四处找她呢,见我找光哥,他就盯上了我,我怕货被他抢,赶紧跑了回来,这一路上别提多惨了。”   兰静秋现在看起来确实很惨,好几天没洗澡洗头了,身上的衣服都是灰扑扑的。   虎子跟竹竿凯还是不太相信,光哥能干出这种事来。   兰静秋直接把货亮出来:“剩下的你们安排吧,我要回家歇几天,下次再去取货可别再找我了,能把人坑死。”   虎子看见货了,先验了真假,见没问题,这才让兰静秋回去休息,“好好玩几天,光哥估计是有事自己去办了,没跟你打招呼,过两天就回来了。”   兰静秋知道就算她说光哥死了,这几个也不会把她当老大,这事急不得,都已经耽搁一年了,不在这一时,所以她编了个故事,把货放下就走了。   虎子跟竹竿凯忙着往出发货收钱,自然不会管她。   兰静秋回了自己住处,把那一万块钱先藏起来,洗漱完躺在床上,还有种坐车的感觉,晃晃悠悠的,她又开始琢磨田木林,可琢磨来琢磨去,也想不明白,只能盼着早日收网,才能水落石出。   万一到时候田木林说出他们上辈子的纠葛,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人信。   兰静秋想事太多,又做了乱七八糟的梦,这次梦里还多了个岩光,岩光问她是不是想独吞了他用命换来的一万块钱。   兰静秋自然没这个打算,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   又过几天,岩光媳妇到店里来找他,虎子搪塞过去,又来问兰静秋:“光哥当时怎么说的?他骑着摩托走的吗?”   兰静秋说:“谁知道啊,反正我去找他的时候,那男的也在找他,说光哥勾引了他媳妇,要找他算账。”   阿台一惊一乍地说:“糟了,光哥不会被这男的弄死了吧,不然这都好几天了还不回来?他平时可是很顾家的。”   兰静秋也装出吓一跳的样子:“不会吧,那男的确实很凶,不过光哥也不是好惹的啊。”   竹竿凯忍不住抱怨:“阿玉,光哥带你去就是当保镖的,结果你自己回来了,找不到就不找了?你平时胆子可不小,真就被那男的吓住了?”   兰静秋耸耸肩:“光哥去找女人的时候叫我别管他,我还怎么管?找不到人,我手里又拿着货呢,万一被人发现了怎么办?那么多货,可够判死刑的了,我能不怕吗?”   一说货,大家也不好再苛责兰静秋,光哥确实有去发廊或按摩店的毛病,不过接货这么重要的事,居然还要出去玩,确实不应该。   又过几天,兰静秋才偷着去了岩光家里一趟,把那一万块钱放到了枕头底下。   下午的时候,岩光媳妇就抱着孩子找来了,她没提钱的事,只把牛皮袋里兰静秋放的一张纸条拿来了:“虎子,你们看看,这是怎么回事?” 第508章 老大   虎子一直不见岩光回来, 正心慌呢,见岩光媳妇来了,忙热情地请进店里:“嫂子, 我光哥肯定有事耽误了, 没准过两天就回来了。”   岩光媳妇把纸条递过来:“这上边说是永别了,到底什么意思啊?”   虎子听见永别两字, 吓了一跳:“嫂子, 这纸条哪儿来的?”   他接过来一看,皱眉道:“怎么就半张啊?”   “不知道谁把纸条放我家饭桌上了,我没看见不小心把热水壶放上边,湿了一半,把壶拿下来的时候纸就烂了,当时就看不清字了, 我着急忙慌地扯下来就剩下这一半了。”   兰静秋在一边默默看着, 她在岩光家吃过一次饭, 当时觉得岩光媳妇很老实,没想到心眼还挺多。   纸条是她用左手写的, 用的是岩光的语气, 说因重伤请人代笔, 并托人把买命钱送回来,让岩光媳妇照顾好老人孩子,永别了。   兰静秋是想着岩光的命案得田木林被抓后才能曝光, 到时候尸体能不能找到还两说,先把钱给岩光媳妇, 免得她家失去顶梁柱, 再出点别的事。   结果纸条只剩下一半, 请人代笔没了, 买命钱没了,只叫岩光媳妇照顾好家人,永别了。   虎子也看得一头雾水,“这是我光哥写的?不对啊。”   他赶紧叫阿台找来了干货店的帐本,前边那部分都是岩光自己记的帐,字迹很明显对不上。   竹竿凯一脸疑惑:“到底怎么回事啊?这纸条谁送到家的?莫名其妙就出现在桌上了?”   岩光媳妇点头,哭道:“我当家的是不是出事了,你们可别瞒着我。字不是他写的,那是谁写的,好好的,为什么写永别了?”   虎子哪里说得清,他看兰静秋:“最后见光哥的人是你,到底怎么回事?”   兰静秋看了眼哭的很伤心的岩光媳妇,皱眉道:“你确定要让我说吗?”   虎子还没说话,岩光媳妇就说:“阿玉,有什么话你就说,我知道他干的是提着脑袋的事,早就做好准备了。”   兰静秋只好把自己编得故事又说一遍,岩光经常去找姑娘,岩光媳妇肯定也知道,她不禁骂起来:“活该,不管香的臭的都要招惹,这回完了吧,肯定是招惹到有夫之妇,让人家打死了。”   虎子其实也是这么猜想的,可他不甘心啊:“嫂子,你放心,我这就跟阿玉去那边一趟,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么不明不白的算怎么回事。”   兰静秋发现岩光媳妇居然怔了下,显然她并不想让虎子去找岩光。   兰静秋想到岩光跟他家人的相处方式,觉得这位嫂子有了一万块钱,丈夫回不回来可能早就不关心了。   不过岩光媳妇装得还挺像,“辛苦虎子兄弟了,要是我家阿光出了事,我也不想活了,这上有老下有小的,我一个人可怎么办啊。”   虎子忙说:“光哥肯定不会有事,就算真出了事,有我们呢,肯定不能让光哥家里人受苦。”   不管是岩光媳妇还是虎子跟阿台他们,谁都没有提报警的事,都知道让警察一查肯定不得了,他们偷偷摸摸干的那些事都得被掀出来。   等岩光媳妇走了,兰静秋说:“那纸条怎么回事?家里进人了没发现,桌上有张字条也没发现?”   虎子皱眉:“你想说什么?嫂子还能骗咱们吗?你放心,大家都别慌,光哥肯定没事,明天你就领我去找威胁你的那人。”   兰静秋哼了一声:“我看也没事,光哥没准在哪个温柔乡呢。”   阿台跟竹竿凯一听心里也有点不舒服,他们忙来忙去,光哥却出去潇洒还惹了事,谁能高兴,老大不是这么当的。   不过几人都没说什么,毕竟只有岩光能拿到货,生意全靠他了。   兰静秋见虎子非要自己领着他去找那个莫须有的人,肯定得想个法子啊,是让辛队长把虎子先抓了关起来,还是找个人来扮演跟岩光结仇的人。   把虎子关起来的话,她一个人回来,阿台跟竹竿凯肯定就明白什么意思了,她要当老大,那两个是被她收拾了,倒也省事,可是这样的话变数太多。   万一阿台跟竹竿凯都不同意让她当老大,她总不能为了争老大,真杀人吧。   兰静秋把可能会发生的事推演一遍,没有联系辛队长,干脆去了岩光家。   岩光媳妇见她来了又哭诉起来,岩光在外人面前表现的顾家,是个好男人,其实在家什么事都不管,钱也不给媳妇管,还得每月初交上月的帐再领下月的钱。   岩光媳妇说起来就一肚子委屈,“我说我出去干活,他说会让他没面子,可他别管赚多赚少,对我们娘俩都抠抠搜搜的。”   兰静秋听她抱怨着,也确定了自己对她的判断,这位确实把那一万块钱藏起来了,可能在她看来,这一万块钱是天降巨款,估计都能花到她儿子娶媳妇了。   兰静秋安抚她两句,又说:“光哥是有大志的人,一直想当大老板,让嫂子做人上人,可惜啊,这行太危险,我看见‘永别’两个字就觉得光哥肯定是出事了,不知道托谁给家里捎了个信。嫂子,你放心,我一定想办法查出真相,帮光哥报仇,去之前我想问问你,光哥有没有跟人结过仇,欠过债啊?”   岩光媳妇摇摇头:“没听他说过,他一般不跟我说外头的事。”   兰静秋又问:“只捎了个信说永别了,家里孩子老人都留给嫂子,这也太过份,干货店的生意光哥都没在信上提一嘴?”   岩光媳妇敢到那一万块钱就知道岩光死了,有人不想让她查,才给了钱堵嘴。   她不说那一万块钱,就是想着再多管虎子他们要点钱,顺便把干货铺子收回来,自家有了这一万块钱有了铺子,随便赚点就够花了,可万一虎子他们还把那里当据点,迟早也得把她扯进去,她可不想当毒贩。   兰静秋见岩光媳妇的脸色,就知道她不想再沾染贩毒的生意,还想拿回干货铺子。   她不着痕迹地挑拨两句,岩光媳妇就叹口气:“我早就觉得你们干那事太缺德,可阿兴不让我管啊,你说要是警察知道了,会不会牵连到我?”   “光哥不是永别了吗?警察就是知道他以前干什么的,还能把他怎么样?再说他干的事跟你又没关系。嫂子你把心放肚子里,就算我们那儿被警察全端了,也连累不到你跟孩子啊。”   岩光媳妇眼神闪烁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第二天,还没等他们出发,上次来过的那两个民警就来了,以调查火灾为由要彻查干货店。   民警去的时候,兰静秋已经提前到汽车站了,虎子正要去呢,被突然袭击,他还有几包五克的货藏在仓库,准备等有人断顿了,再卖高价。   见民警来了,他顿时慌了,哪还顾得上去找岩光。   要只是人来,虎子未必会紧张,可这次民警还带了警犬,虎子跟竹竿凯在前边找各种理由拖延时间,阿台拿着货想冲进下水道里,可水管在前边。   他想把货混在药材里,又觉得味道传得会更快,想扔到窗外,又怕被人发现,一想到阿兴那一伙人的下场,阿台就心急火燎,听着门口警犬在旺旺叫,他一急干脆把东西吞了进去。   毒贩为了携带毒品可谓无所不用其极,塞入体内是最常见的一种带货方式,被吞进肚里的毒品一般会裹成三厘米长,直径一或一点五厘米的圆柱形,方便吞也方便拉。   可这些五克的小包装是他们自己封装好的,没有做过特殊处理,小塑料袋里还有空气,哪那么容易吞。   阿台狗急跳墙,硬往下咽,吞最后一袋时,强行往里塞,袋子破了,粉末随着袋里残存的空气喷射到喉咙里,他弯腰咳嗽起来,刚吞进去的那几袋往上一涌,正好堵住咽喉。   民警已经开始查了,听见房间里边有人咳的惊天动地,赶紧过来查看。   他们还以为这人吃东西卡住了喉咙,高个子民警绕到阿台身后抱住他,握拳头朝他胃部用力顶去。   气浪把那几袋子东西冲了出来,阿台身子瘫软,也不知是要被卡晕了,还是单纯吓的。   牵着警犬的民警看见那几袋东西惊呆了,警犬过去闻了闻,汪汪叫了起来。   虎子脸色铁青,怎么也没想到他们这么点背,居然在店里被发现了。   他恶狠狠地瞪了阿台一眼,想让阿台一个人担下来,阿台此时吓得说话都结巴了:“警察同志,这是白……白糖……啊!”   高个子民警没好气地说:“你当我们傻子啊!全部带走。”   兰静秋在车站没等来虎子,溜达着回了干货店,见门口停着警车,她就没靠近,看来是岩玉媳妇报了警,不用去找岩光了,而且这几个人恐怕都得折进去。   她干脆转身去了孙子凯的书店,孙子凯这次倒是很热情:“回来了?”   “早回来了,一直想来谢谢你,没想到你居然会跟田老板推荐我。”   孙子凯哼了一声:“那是我在你说范进中举之前推荐的,要是有可能,我特别想收回那些话。”   兰静秋忙跟他道歉,又笑道:“凯哥,我觉得你可比范进能耐多了,那就是个书呆子,而你呢,深藏不露,运筹帷幄,这可是真本事。”   孙子凯冷哼一声:“别拍我马屁了,说吧,是不是想让我帮你当老大?”   兰静秋叹口气:“这倒不急,虎子他们被抓了,不知道会不会把我供出来,凯哥你不是认识雷子吗?能不能替我周旋周旋!”   孙子凯哪里认识警察,不过是话说到那儿了,借个势而已,这时听兰静秋说虎子都被抓了,就皱眉道:“到底怎么回事?你为了当老大,报警抓的他们?”   “那哪儿能啊?我不好直接跟他们说岩光被田老板处理掉了,只好说他失踪了,虎子叫我一起去那边找,我正发愁呢,谁知道警察又跑来查火灾,居然在店里查到了货。”   孙子凯冷哼一声:“我就说他们那伙人不靠谱,货都藏不好!” 第509章 出击   阿台确实想自己担下来, 可警察也不是吃干饭的,阿兴都抗不住,何况是他们几个, 这次兰静秋也再次受到了牵连, 被带过去问话,兰静秋只说跟着老板卖干货, 还一起去进过货。   “就是干货啊, 还有药材。”兰静秋一脸疑惑,表示自己从来没听说过毒品,更没在店里见过毒品。   “海/洛因?这种害人的东西我怎么可能碰啊。”她装的比谁都无辜。   最硬气的是虎子,他咬死了不认,倒是竹竿凯把兰静秋招了出来,说毒品是她带回来的, 可兰静秋说她以为带回来的是药材, 根本没有打开看过。   在仓库里也确实找到一包如兰静秋所述的黄芪粉, 兰静秋说:“我就把这玩意带回来了,别的什么也不知道。”   被揪出来的毒虫也说没见过兰静秋, 又有辛队长插手, 她很快被放了出来, 不过辛队长也很烦恼:“静秋啊,你不能总借警察的手来处理问题,你总用警方来铲除对手, 他们能不起疑吗?”   兰静秋也很无奈:“辛队长,我也没想到田木林会突然就把岩光给杀了, 我能怎么办?直接跟虎子他们说的话, 他们肯定不会去找田老板报仇, 而会盯上我, 以为是我为了抢老大的位置,把岩光给杀了,还是会反目,反正不管怎样,都得重新洗牌。”   “你确定田木林就是小周?”   “非常确定,脸上做过手术,但声音没有变。”   “也就是说东城派出所叛逃了两名民警,这问题可就严重了,得详查啊。”   兰静秋很想说跟派出所没关系,这两位的问题是他们自带的,可这话没法解释,她只好说:“我想当时一定发生了什么事,两人才会叛逃,我当时猜测是小刘杀了那一家三口被小周发现,然后他杀掉小周,又诬陷他畏罪潜逃。”   “然后你又怀疑小刘,他诬陷你然后逃走?可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啊,小周也成了毒贩!”辛队长说着挠头,“静秋同志,你真的确定这个田木林就是周保国吗?”   兰静秋坚定地点点头:“我相信他在这个团伙里,刘剑也不会太远,只要跟着他,肯定能找到刘剑,到时候把两人绳之以法,就能查清楚真相。”   “说起来简单啊,阿兴是警方抓的,虎子他们几个也是警察抓的,你确定他们不会怀疑你吗?”   “应该不会,我认为这是他们给我的考验,如果能通过,就会让我代替阿兴接手瑞金的市场和运货渠道。辛队长,我觉得我们太被动了,是时候主动出击了。”   “主动出击?”辛队长皱眉,“你是不想做卧底了?”   兰静秋摇摇头:“当然不是,我是觉得既然已经知道平远镇附近不太平,快过年了,该严打一次吧。”   辛队长叹口气:“公安部跟地方政府确实正在协商这件事,到时候要动用的不只是公安部,还得协调军方。动用军方的话必须一股作气,不能再像警方一样跟毒贩打游击,所以这个计划必须详实有效,还要经过多部门批准,一时半会恐怕定不下来。”   兰静秋说:“我不是让你们提前进行清剿。在过年时严打也算是惯例了,这次可不可以针对性的对毒贩进行严打,还要做好宣传,有些群众对毒品的危害没那么了解,很可能会被利用,还有些群众被一些谣言蛊惑,总觉得一人贩毒要杀全家,我去平远的时候就在墙上看到过类似的标语。不知道是干部用来吓唬毒贩的,还是毒贩刷的,用来吓唬涉毒家属。”   辛队长听到这标语,也气笑了:“毒贩有那么傻缺吗?肯定是有些干部想的太简单,贩毒的都是亡命之徒,用这种话能吓唬住他们?只会让他们更加抱团,本来全家贩毒的就不少,看到这种标语不涉毒的家属都会包庇家人了,要不然自己也得连坐啊。”   “对啊,所以我觉得先借严打做好宣传工作,有了群众基础才好办事啊。”   辛队长点点头:“你的建议很有道理,我会转达给左主任。不过你的提议恐怕不只为了接下来的大行动吧。”   兰静秋笑着说:“辛队长英明,严打会让他们收缩起来,瑞金这边阿兴被抓,岩光死了,没人帮着运毒,他们会更重视我,我不能只在外围转了,必须制造机会,去见他们的大老板。”   “你认为他们的大老板会是刘剑吗?”   兰静秋点点头:“我觉得就算不是,也一定有关联,见了才知道。”   辛队长叹口气:“看来小周没认出你,让你胆子更大了。难不成你还想去货源地不成?”   兰静秋郑重道:“如果有机会我一定要去啊,刘剑跟周保国利用他们对国内环境的了解,利用他们对警方办事手法的了解来贩毒,这是极其嚣张的挑衅,必须把他们抓回来受审。”   公安部的计划是在九零年国庆前清剿南省所有毒贩,切断运输网,把边境重新梳理,加强防范,让平远镇恢复该有的秩序。   哪怕是最高的国家公安机关,他们也没想着出国抓毒贩,毕竟一越境就很可能会引发两国冲突,而且越境的不管是军还是警,只要跨过边界就成了偷渡客,没了执法权和管辖权,太冒险了。   辛队长看着兰静秋,忍不住说了句:“怪不得左主任说假死卧底计划是你逼他的,你这胆子是真大啊。”   时刻谨记自己卧底身份,要做最彪悍混子的兰静秋差点来一句富贵险中求。   “这些头目正是因为可以随时逃往国外才会如此肆无忌惮的为非作歹,我觉得这次清剿计划,除了清理国内的运输网,也必须给他们一计重击,让他们三五十年内不再惦记华国市场。”   “只要利润足,哪儿也少不了火中取栗的人,能一两年不惦记就知足了,还三五十年?你这口气是真不小!”   辛队长训斥着兰静秋,叮嘱她一定要注意安全,不可冒进。   不过还真让兰静秋说着了,这确实是考验,兰静秋被审了两天没有说出田木林也没有提到孙子凯,出来后也没去找孙子凯,而是回了自己的住处。   有虎子小弟跑来打探消息,兰静秋也没收揽,她甚至没去打听虎子跟阿台他们怎么判的,而是在门口摆了个卖玉石的摊位,天天跟城管打游击。   岩玉阿爸来找过她一次,想叫她回家过年,还说要给她介绍对象,两人大吵一架,兰静秋说要跟他断绝关系,邻居都出来看热闹。   这天傍晚,兰静秋一块玉坠都没卖出去,收拾了东西正要回家,就见孙子凯溜达着过来了。   “阿玉,要收摊了?这都腊月了,你还在外边摆摊,够不容易的,今天赚了多少?”   兰静秋冷哼一声:“够喝西北风了。”   “哈哈,可惜啊,瑞金不刮西北风,那你岂不是要饿肚子了?这大过年的,也太可怜了。”   “不劳你操心。”兰静秋对他没好气。   孙子凯就笑道:“怎么了?嫌我没捞你?有关系不能随便用,要用在刀刃上啊,何况我没捞你,这不也利索出来了吗?”   “还不是我机灵,早早备好了货,搞得我背包里都是黄芪味,到现在还散不去。”   孙子凯夸道:“知道我为什么选你了吧,那几个蠢货不懂得居安思危,就算一直运气好也只能小打小闹,成不了气候。”   兰静秋说:“你可别夸我了,我几斤几两自己清楚得很。你想说的事,明年再说吧,我怕警察还在盯着我。”   孙子凯跟着她进了院里,认真道:“你都见过田老板了,也算是咱们自己人,我也不跟你绕圈子,财神都断顿了,这大过年的,饿急了什么事做不出来,怎么也得好好做一顿饭安抚安抚。”   兰静秋摊摊手:“我这里没米没面没厨师怎么给你做饭,我看你另请高明吧。”   孙子凯自己拉了椅子坐下,十分自来熟的又要找热水泡茶。   兰静秋指指自己:“别瞎翻了,你看我像喝茶的人吗?热水都不带喝的。”   她说着扔给孙子凯一瓶可乐,孙子凯拿着苦笑:“这些洋玩意哪儿好喝了,也就你们这些小孩喜欢。”   可乐是玻璃瓶的,兰静秋大拇指一用力就把盖子撬飞了。   她自己咕嘟咕嘟喝了两口,满足地打了个饱嗝:“凯哥,我就算想帮你,现在也没人手啊,我回来的时候倒是雄心壮志的,想着先编个谎话把人安抚住,等我上位再慢慢收服他们。光哥死了,我是唯一一个能拿到货的,他们只能依附我。可没想到阿台那么蠢,连个货都藏不好,而且他们一点义气都不讲,直接就把我卖了,要不是我有后手,真就被他们坑惨了。”   孙子凯笑道:“你现在这不是没事吗?虎子他们算是完了,可他们那些小弟还在,总有能用的人手,趁着过年走一批货,钱落到自己袋里才叫钱,到时候你跟你阿爸说话也硬气了,也不用住在这种破地方,想喝多少可乐就喝多少可乐,再请个保姆照顾你衣食起居,小日子不要太舒坦。”   兰静秋叹气:“凯哥,再等等吧,大过年的街上都是警察,万一出事逃都逃不掉,还是等过了花灯节再折腾。”   “过年走亲戚嘛,喝多了闹事的多,放炮起火灾的多,这些警察盯的是这些事,谁会想到大过年的有人走货?现在正是时候。”   兰静秋皱眉:“这么急?凯哥,田老板应该有别的渠道吧,瑞金这小地方能有多少食客?缓一缓,明年再卖还能涨涨价,也让他们知道知道咱们有多不容易。”   孙子凯不由乐了:“你还真有奸商潜质,不过年前肯定要出一批货,你考虑考虑,不行我就找别人了。”   他起身要走,又像是舍不得一样,回头打量着兰静秋:“阿玉,你很机灵,我确实很看好你,不过这一行容不得胆小鬼。很多事没那么简单,不能说你想干就干一票,不想干了就躲起来,阿兴被抓是他自己作死,岩光为什么出局你恐怕不清楚吧。”   “田老板说他嘴不严!难不成还有别的事?”   孙子凯高深莫测地笑了笑,转身走了。   兰静秋知道他在恐吓自己,第二天一早就去了书店,还没开门,她就蹲在门口等了会儿。   没一会儿,一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跑了过来,给了兰静秋一个纸条。 第510章 命硬   纸条上是一个地址, 兰静秋想都没想就去了,居然是个卖茶的地方,兰静秋皱眉, 这里可能是孙子凯的另一个据点。   她报上名字, 马上有人把她迎进了里边的茶室。   茶室很幽静,大冬天的里边暖意融融, 地上跟窗台上摆放着不少绿植, 正对门的墙上挂着万马奔腾的水墨画,茶桌茶盘也十分雅致。   孙子凯正跟一个中年人坐在一起喝茶,见她来了,就笑道:“阿玉,我这儿可没可乐。”   他说着拿了茶杯给兰静秋倒上一杯,“慢慢品, 年纪大点就喝上瘾了。”   兰静秋也不客气, 过去坐在两人斜对面, 一仰脖子把那杯茶一饮而尽,皱眉道:“这杯子也太小了吧, 喝着不过瘾, 都没品出味来。”   孙子凯哈哈大笑:“你这还真是牛嚼牡丹, 算了,我叫人去给你买可乐。”   兰静秋摆手道:“喝什么不重要,这位是?”   孙子凯替她介绍:“这是老孟, 你叫他孟哥就好。”   “孟哥好!”兰静秋笑着打招呼。   老孟就跟孙子凯笑道:“这小兄弟很懂事嘛,哪里桀骜了?”   孙子凯摇头叹气:“这可不是小兄弟。”   他说着看了眼兰静秋:“算了, 就当是兄弟吧。”   兰静秋冷哼一声:“凯哥闲的没事干吗?在这儿拿我打趣?我有事找你, 你看是换个地方, 还是请孟哥回避一下。”   老孟也笑了起来:“哈哈哈, 够直爽,我喜欢。放心,他要跟你谈的事,就是我们正在说的事,所以我也不用回避了,阿玉,敢不敢跟我们走一趟。”   “去哪儿?平远吗?”   老孟跟孙子凯对视一眼,才说:“还要远!打个来回怎么也得半个月吧,这年肯定是不能在家里过了。”   兰静秋皱眉:“这么远?哪儿啊?北边?”   “西边!翻山跃岭,一般人可不敢去。”   兰静秋皱眉:“要出境吗?我听说货都是从境外运过来的,可那事不是有田老板吗?为什么要找我?”   “严打,好几条通道都被毁了!”老孟无奈道。   茶壶里的水又滚了,孙子凯找了个玻璃茶杯给兰静秋倒了杯茶,茶壶太小,一茶壶正好一满杯。   兰静秋谢过他,皱眉道:“严打你们还敢搞,就不能再等等吗?”   孙子凯说:“现在七一严打,十一严打,过年还要严打,难不成还为了他们就不干活了?多少人等着货呢,食客们都准备好了哗哗的钞票,就是拿不到手,你说愁不愁人?”   “可好几条通道被堵,肯定是雷子有内线啊,钱再多也得留着命才能花,我还是觉得先等等,等开春的时候,农耕了,大家都动起来才好掩护咱们啊,现在都回家过年了,不少铺子都关门歇业,这时候运货风险太大。”   老孟就跟孙子凯说:“你不是说阿玉小兄弟胆子很大吗?看不出来啊。”   兰静秋冷哼一声:“我是胆子大,不是傻,找死的事我可不肯干,你们找我不就是想找个替死鬼吗?从田老板一枪把光哥崩了我就看明白了,我们这些人随时可以换的,该推出去的时候你们绝对不会手软。”   孙子凯苦笑:“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要能好好合作谁乐意换人,可这些人状况百出,我们也没办法,阿玉,你是通过田老板测试的人,跟岩光不一样,岩光本来就是个小兵,最后没人用才赶鸭子上架。”   兰静秋不为所动,还是摇头:“我不想去,除非你们给我个不得不去的理由。”   孙子凯指指门口:“你觉得我这茶室怎么样?”   “这是你的?”   孙子凯点点头。   “你不想让你阿爸对你另眼相看吗?”   看兰静秋犹豫起来,孙子凯又说:“有我帮你,所有收入都能合法,阿玉,难道你真想做一辈子混子?住在那种简陋的地方?被你阿爸找上门骂,还是想跟阿光一样开个干货店?连货都得到店里分装?被抓是迟早的事。”   他盯着兰静秋:“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出人头地。”   兰静秋心里好笑,贩毒还能出人头地,也不知道这位复读七年,书都读到哪里去了。   孙子凯还在抛着鱼饵:“阿玉,这世界上你没见识过的东西多着呢,不是顿顿辣子鸡就叫好日子。”   兰静秋皱眉,“辣子鸡怎么了?你爱喝茶我爱喝可乐,你觉得喝茶是好日子,我觉得不是,很难理解吗?”   老孟哈哈大笑:“阿玉啊,什么时候让小孙带你去见识见识,你就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了,等你过上人上人的日子,想什么时候吃辣子鸡就什么时候吃,顺便再给你家老爷子准备个保姆,山珍海味随便吃,洋酒随便喝,那才叫好日子。”   兰静秋叹气:“好日子谁不想过,我要再说不同意,你们是不是觉得我胆小太小?可这真不是胆子大小的问题,饿极了油锅里的油条我也敢下手抓。可我现在没那么饿,再说这锅里的油条也未必是金的吧。”   老孟笑了起来,觉得这个阿玉年纪不大,胃口倒是不小。   孙子凯是气笑了:“还想捞根金油条?你就不怕硌了你的门牙?”   兰静秋呲了呲牙,笑着说了句电视上天天播的广告语:“放心,我牙好胃口好,吃嘛嘛香。”   说着她还拍拍自己的胃:“铁胃什么都能消化。”   老孟哈哈大笑:“你小子怎么这么贫?有铁胃也得看你手快不快,别金油条没捞到,手被人砍了。”   兰静秋笑了笑:“那就试试吧。”   老孟道:“对,试试吧,真能顺利把货带回来,别说金油条,金锅都能给你铸出来。”   孙子凯在一边默默看着,突然觉得自己看走了眼,兰静秋也许比岩光胆子大,也懂筹谋,可她就是胆子太大了,不可控因素太多。   老孟给他使个眼色,死马当活马医吧,到时候在里边安插个人,真被发现直接作掉岩玉就行了,左右也查不到他们身上。   孙子凯叹口气,反正现在货物积压,这边急着要货,再运不过来,打下来的地盘都会被别人抢走,金三角可不只他们一处有货。   三人别管都存着什么心思,目前是达成了一致,孙子凯说:“明天就动身吧。”   “我一个人?孟哥刚不是说跟你走一趟吗?”   孟哥说:“不是有岩光的手下找过你吗?随便挑一个,到那儿后,会有人会护送你们回来。”   兰静秋皱眉,这是让她自己带人偷越边境啊,难不成田木林已经发现了她,跟彭勇商量好了,要骗她过去?   不然的话,怎么也得给个向导啊。   孙子凯见她好像又犹豫起来,似乎猜到了她的顾虑,赶紧道:“放心吧,有人带你们去,不过是条从没人走过的路,很难走,你做好准备,找个身手好的跟你去。”   兰静秋点点头,“放心,我既然答应了,就不会再食言,不过咱们丑话说在前边,要是我费劲巴拉地把货运进来,却没得到应有的报酬,那两位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老孟伸手拍拍她的肩,“放心吧,你要能顺利回来,就是咱们的英雄,把你供起来都怕你被香熏到,怎么会亏待你。”   兰静秋哼了一声:“你这话我还真不敢信,过河拆桥我倒不怕,就怕你们田老板什么时候看我不顺眼,给我来一枪。”   孙子凯无奈道:“这事还过不去了?好吧,阿玉,我跟你说实话,岩光跟别家接触过,还把我们这边的事跟那边说了,田老板跟那家有仇,这才看他不顺眼,也算清理门户了。”   兰静秋皱眉:“这么复杂的吗?我还以为咱们瑞金只有田老板这一家货源。”   “上次我就跟你说了,别总盯着瑞金,华国市场有多大,你完全想象不到,只要好好干,别说金油条,金锅。就是金屋子也迟早能盖起来。”孙子凯说得十分豪气。   兰静秋忍不住问:“所以你发现读书不能出人头地,贩毒才能?”   复读七次没考上是孙子凯永远的痛,他脸立马耷拉下来,兰静秋指着他的脸哈哈大笑:“凯哥,这有什么难为情的,正因为你是读书人才能当军师啊,复读二十次的都有,七次而已,不用放在心上。”   孙子凯最不想谈这个话题,想翻脸,但立马翻脸好像更显得自己太在乎这件事,他哼了一声:“别说没用的,你到底要找谁一起去。”   兰静秋说:“给我一天时间,明天我会找到人的。”   老孟说了接头的地点,孙子凯就端茶送客了,兰静秋也没多留。   她一走,孙子凯就烦躁地扯了扯衣领:“我看希望不大,我看好她,是觉得她有勇有谋,能顶替阿兴,可跨境运货可比当老大派货难多了。阿玉还不到二十,再是从小出来混的,见识也有限,你看看,这还没干活呢?先惦记能不能吃着金油条,有这样的吗?”   老孟叹口气,说:“可她运气好,有时候这些东西不得不信,我找人查过她,落水一次,撞车一次,跟人打群架头破血流,胳膊上那么长的血口子,没两个月又活蹦乱跳的了。别管她去跟着阿兴是不是想替岩光找回场子,出了事她能全身而退。这次我原以为她得跟虎子一起折进去,哪想到她早有准备,不但有证人,还有物证,能证明她带回来的是黄芪粉。这不只是聪明会给自己留后路,这是运气好。而且我找大师算过她的八字,命硬,中年之前遇险都能化险为夷,反正咱们试了三次了,都运不过来,再折一批货,怎么跟田老大交代?”   孙子凯无奈点点头:“好吧,就让她试试。”   越是搞歪门邪道的越信命信风水,兰静秋还真不知道人家给她核算过八字,还查过她。还好她的履历早就清理好了,没人会查到真的岩玉有吸毒史。   不过出了茶楼,她为难起来,要带谁去呢?找辛队长要个人?可要怎么解释这人的来历呢? 第511章 屠夫   兰静秋先回家一趟, 把身上的钱都留给岩玉阿爸,又说以后不用管她了。岩玉阿爸眼眶瞬间湿了,想留她, 张张嘴却只说:“小心点。”   岩玉阿爸其实也就六十出头, 不过手脚麻利,能照顾好自己, 但想到他要一个人过年, 兰静秋有些不忍:“要有合适的,阿爸再找个老伴吧。”   岩玉阿爸苦笑着摆手:“大过年的,别乱说话,我对不起岩玉她妈,对不起岩玉,活着也是苟活, 找什么伴啊, 你自己机灵点, 千万别出事。”   兰静秋从家里出来,叹了口气, 等事情了了, 还得给岩玉阿爸安排个新身份, 到时候再考虑以后的问题,现在确实不急。   她从家里出来,又溜达到岩光的干货店, 这里已经查封了,岩光老婆没能如愿收回, 如果岩光是毒贩, 那这买房子的钱很可能就是毒资, 在没找到岩光前房子不可能再让他老婆使用。   他老婆还找过兰静秋, 想让她出出主意,兰静秋躲她还来不及呢。   这种情况,她确实早就料到了,可岩光老婆并不是全然不知情,她知道,还直接或间接帮过岩光,没抓她就算是网开一面了,那一万块钱完全够她家花销,这门脸房最后的处置兰静秋自然不会管。   看着干货店上大大的封条,兰静秋叹口气,似乎觉得很可惜,她没逗留,转身去了肉铺。   从茶楼出来,兰静秋就一直在琢磨找谁跟自己去接货,她把那些小喽啰还有她认识的毒虫们都琢磨一遍,还真找到个人。   辛队长那里有这些人的详细资料,兰静秋全都看过,大部分都还记得,她思来想去,还是觉得那个满脸横肉的猪肉佬最合适。   找辛队长要人,还得再打造一个身份,明天就要出发,根本来不及,随便编一个人出来,很容易穿帮。   这个猪肉佬不是毒虫,不会半路犯毒瘾,他也算有点本事,能自保,再说这本就是个恶人,出了事也不可惜。   猪肉佬见她进来,脸立马条件反射的开始发烫,就是这个夜叉,一脚把他踹飞,还左右开弓把脸给扇肿了。   他脸上堆出笑容:“玉哥来了?要来点什么?有刚煮好的猪头肉,下酒最合适了。”   他说着就到熟肉案板前,挑了块肥瘦相间的猪头肉,一边切一边问兰静秋:“还有半块猪耳朵,下酒也不错,要不要给玉哥切上?”   兰静秋随口应付着,看起来就像是来买东西的,等着店里的两个顾客出去了,她才说:“想喝酒了?那择日不如撞日,今儿咱就找个地方喝两杯。”   猪肉佬见阿兴被抓,虎子也被抓了,光哥都不见踪影,还以为光哥逃了,吓得他决定先缩起来,不敢再招惹他那些食客们。   反正他又没瘾,没货可卖也只是赚不到钱而已。   现在看到兰静秋居然找了上门,还要跟他喝两杯,猪肉佬心里又蠢蠢欲动,看来还是能拿到货的。   卖粉可比卖猪肉赚得多,卖猪肉起早贪黑,杀猪分肉,累得很,还一身腥味,谁见了都绕着走。   猪肉佬是想着多攒点钱,到时候开个大点的超市,多雇几个人,自己躺着当老板,钱还没攒够呢自然不能停下。   兰静秋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不可能退出,这一行一旦沾上了,除非被抓,或是横死,不然停不下来,利欲熏心啊。   猪肉佬喊来他老婆,让她看着摊子:“我去作坊里把那点碎肉搅成馅,给包子余拉过去,你先看着店。”   兰静秋一听就明白了,拎起他装好的那包猪头肉,也没给钱,直接走了。   她走路,猪肉佬骑着三轮,两人前后脚到了作坊,说是作坊其实就是在郊区租的两间土坯房,在这里杀猪宰猪把肉分割好了,再往门市上拉。   猪肉佬把大门打开,窗户也打开,不好意思地说:“玉哥,咱这地方腌臜了点,味道不太好,你可别嫌弃。”   兰静秋是来谈事的,自然不会在乎这些,见有院墙,干脆说:“在院子里吧,没风,也不冷。”   瑞金这边的天气也就十二月冷点,年根子底下反而寒意消退,下午的阳光照着,院子里确实暖和点,空气也新鲜。   猪肉佬变戏法一样,找出一个小方桌来,又拿出两瓶好酒两个大碗,居然还有醋跟蒜,他把两双筷子头往腋下一夹,在袖子上蹭干净才给兰静秋递过来。   兰静秋看着他的动作不免有点反胃,不过还是接了过来,反着用就行了,计较这些就不像岩玉了。   猪肉佬给兰静秋倒了半碗酒:“我媳妇不叫我喝,我有时候就一个人在这儿喝点,难啊,我说是有个摊位,算个小老板,其实起早贪黑赚不了多少钱。”   他跟兰静秋碰了个,才问:“玉哥,有货了?干货店都封了,我还以为以后就没戏了,没想到玉哥能耐,还能买到调料啊。”   虽然只有他们两个,但猪肉佬说话很谨慎,兰静秋笑了笑:“想买好东西就得出力,难不成你等着我给你送货上门呢?”   猪肉佬皱眉,不解地问:“以前不都是送货上门吗?”   “以前是以前,现在光哥不在了,虎子跟阿台他们也都进去了,谁给你送货?”   猪肉佬虽然知道去接货有风险,但还是舍不下这豪利的生意,“那以后去哪儿接货?”   “远了,看你敢不敢去。”   猪肉佬吓了一跳,难不成岩玉是要让自己去金三角接货吗?涉毒的人多多少少都听过金三角的传说,他就是想赚点轻松钱,可不敢去淌混水:“玉哥,你不会是要拉我入伙吧。”   兰静秋一听这话,笑了起来:“什么意思?我给你送了可不止一次货,你还不算是入伙吗?”   “那不一样,你送货我给钱,我可不是毒贩。”   “自欺欺人!”   猪肉佬叹口气:“玉哥,我跟你不一样,大家都知道你跟你阿爸不对付,你老子坐过牢嘛,你能不管不顾的,可我这上有老下有小,老婆也不顶事,我不在,她摊子都能让人偷跑了,我就想安安稳稳地赚个钱。你是不知道自从虎子被抓,我就没睡过一个好觉,他给我送过货,我真怕他再把我供出来,市里那个剃头佬不是跑了吗?听说警察去抓他,我连包都收拾好了,可又舍不下老婆孩子。”   “剃头佬没人抓,警察只是去调查情况,只有阿台招得彻底,把他那些散客全说了出来,放心,你们这些大客户很安全。”   猪肉佬一脸懊丧:“安全个屁,我现在看见警车从我店门口过,我都紧张地想跑。玉哥,我老妈八十多岁了,整天稀里糊涂的,一会儿把我儿子当我,一会把我当我老爸,你说我要是出了事,这个家没个主心骨,可怎么是好啊,你就别为难我了,有货我就收,你放心,我给现钱,绝对不赊账。”   他说着叹口气:“玉哥,我真不是不帮你,我可是你的手下败将,不能干也不能打,去了也是累赘,再说我家里有拖累,走不开啊。”   兰静秋明了地点头:“好,我知道了。”   猪肉佬没想到她这么好说话,这就算了?他松了口气,给兰静秋把酒碗满上:“谢谢玉哥理解,来,咱们走一个,祝你一路顺风,旗开得胜。”   兰静秋抿了口酒,这烧酒度数不低,她可不敢像猪肉佬一样猛喝。   她问:“大家都叫你猪肉佬,我到现在也只知道你姓江,叫什么来着,江大河还是江大海?”   “江大河,我家里也没个文化人,我妈在老家去河边洗衣服的时候把我生在河边了,正好姓江,就叫了个江大河,我是水命,算卦的说了,名字里有水,一辈子顺顺当当。”   猪肉佬跟比自己年纪小一轮还要多的小丫头说话恭恭敬敬的,心里祈祷着这个母夜叉能放过自己。   兰静秋却说:“对了,你邻居叫什么来着?那个男的,你不是经常调戏他媳妇吗?”   猪肉佬脸上肌肉一僵,更显狰狞,“哪个邻居?我不是本市人,跟着我老爸来的瑞金,搬过好几次家了,邻居可多得很。”   “邻居多得很,被你调戏过的女人也多得很吗?”   猪肉佬看着毕恭毕敬,其实只是怕了,心里并不服,见兰静秋那戏谑的眼神,他一股邪火直往心里拱,但嘴上还是打着哈哈:“玉哥,看你这话说的,有些女人就是想太多,我多看两眼,都说是调戏她。”   “你这个女邻居说被你摸了屁股还推到墙上上下其手,她差点就报警了,这也是她想多了?”   猪肉佬皱眉看着兰静秋,难不成她在威胁自己,可她绝对不可能知道自己的秘密。   “她差点就报警,那还是没报警啊,绝对是想多了,夏天都穿得薄,偶尔碰一下,就说我摸她,这不是冤枉人吗?”   兰静秋不置可否:“你跑到她家院子里不小心碰到她?难不成她丈夫回来,把你打个半死也是假的不成?你说你这么大块头,怎么就这么不经打呢?不过这男的也倒霉,后来说是去山里偷猎了,再也没回来,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猪肉佬再也无法掩饰内心的恐慌,他强撑着,冷冷看着兰静秋:“玉哥,你查我?他是死是活!是失踪了,还是被野猪吃了关我屁事?跟我有丁点关系吗?”   兰静秋笑道:“本来我不确定有没有关系,现在看你反应,肯定有关系啊。”   她说着指指桌上的猪头肉:“你说他的肉会不会也被煮烂了,切片吃了?”   猪肉佬也发现自己刚才失态了,他以为那件事做的天衣无缝,哪想到现在被这丫头翻了出来,居然还想要挟她?   “岩玉,你什么意思?是说我把那混蛋杀了,当猪肉卖吗?你开什么玩笑,我是屠夫不是杀手。”   兰静秋嚼完嘴里的猪头肉,慢条斯理地说:“我记得我第一次见你,你就拿刀剁来剁去,吓唬我,我当时就觉得这人敢杀猪,未必不敢杀人啊。”   猪肉佬心里各种念头一一转过,把兰静秋灌醉了杀人灭口的念头最强烈,可想到兰静秋的身手,他还真没把握。   最后他也不辩解,把碗里的酒一饮而尽,站起身说:“岩玉,我敬你三分是不想惹事,别以为我真怕了你,你要是再逼我,我就去自首,我只是从光哥那里买了点货,可你不但给他送货还充当打手,被你打过的可不只一个两个,你送过的货应该也不只我一家,真算起来,你的罪最大,判得最重。”   兰静秋哈哈笑了起来:“我好怕啊,那你去啊。”   她也站起身:“要不我陪你,咱俩一块去自首。” 第512章 箭在弦上   猪肉佬被兰静秋逼的想打人, 可他自知不是兰静秋的对手,“你到底想怎样?”   “请你帮个忙,回来了自有重谢。”   猪肉佬皱眉:“这都快过年了。”   “过年重要还是赚钱重要?”   猪肉佬哼了一声:“赚钱也得有命花。”   “你身上的命案捅出去, 留着命也只能去监狱花了。”   “捅出去你也没证据啊!”猪肉佬说着话, 眼神就忍不住往墙外看,兰静秋一直观察着他的小表情, 马上道:“后边是什么?要不要我叫警察来查一下?”   猪肉佬没想到自己下意识的动作居然出卖了他, 不禁气恼地说:“没想到你啊岩光一样蠢,你这样逼我,我能服你吗?真有什么事需要帮忙,你说话啊,只要钱给够,不就是出去跑一趟吗?我还没那么怂蛋。”   兰静秋笑了起来, 知道他已然屈服, 这么说不过是想找个台阶下, 她就笑道:“好啊,那我现在说, 钱肯定给够, 去不去?”   “去!富贵险中求, 不过先说好了,不管运多少货我都得拿五点,少了可不行。”   “五点?你怎么不去抢啊?”   “这不就是拿命在抢吗?”   兰静秋犹豫片刻, 还是道:“我回去商量商量,你也回家跟家里人说一声, 明天一早出发。你有一晚上时间好好想想, 不想去的话, 明天自己去派出所自首就行了。”   猪肉佬哪里肯去自首, 他没想到这么快就要走,还想找机会把墙后化粪池里的尸体转移了。   兰静秋不会给他机会,直接把人送回了家,又约好了明天见面的地点:“江哥,别以为我找你是因为没人可用,老老实实听话,好处多着呢。”   兰静秋也不算是骗他,这一趟要是能顺利回来,哪怕猪肉佬不知道她的身份,也可以算他立功,虽然减不了几年,但起码聊胜于无嘛。   大过年的,猪肉佬马上就要出远门,也不想再去化粪池里捞尸体,觉得晦气。再说他已经答应兰静秋做她小弟,自然不用再担心被兰静秋揭发。   不过他回了家还是觉得憋屈不已,一个大男人,居然被个小丫头给威胁了,能不气嘛。   这天晚上,猪肉佬江大河把最合用的刀磨了又磨,把他媳妇看得心惊胆战。   兰静秋晚上也没闲着,又跟辛队长接上头,辛队长一听这么快就有机会去金三角接货,不由道:“我就说你建议严打,目的没那么单纯,现在田老板已经失踪,很可能是去金三角那边了,那边除了他可能还有刘剑,他认不出来,刘剑可不一定认不出来,万一认出你来,那可就完了。”   兰静秋叹口气:“辛队长,咱们当警察,尤其是我这当卧底的,还怕出事吗?本来这行危险性就高,难不成我怕出事就天天小打小闹,抓抓小虾米?这机会太难得了,绝对不能错过。”   “可你干什么要找这么个人跟你去?之前不是有几个小弟联系你吗?从那里边找一个好控制的,或是让我找个线人也行啊,这江大河太能掌控了,你怎么还说他身上有命案?他要是早就杀过人的话,更没忌惮,万一他想借机除掉你怎么办?简直是腹背受敌。”   兰静秋说:“我现在一点势力都没有,想找忠心的手下本就是难事,其实不管找谁跟我去,都差不了多少。之前找我的那几个都是生活所迫,有个小伙子是为了给他妈治病才干了这一行,我不是说情有可原,也没有同情他们,只是被我带出去,我就得负责任……”   辛队长明白了,他叹口气:“说你狠吧,你又怕连累别人,江大河本就是杀人犯,死了不可惜是吧。”   兰静秋坦白道:“他要是有悔改之心,我可能会放过他,可他被我戳破,第一反应是要杀人灭口,这样的人带出去,我不用有太多顾虑。再说我不是没给他机会,不想去那就去自首啊。”   “你从什么时候知道他是杀人犯的?”辛队长不解地问。   兰静秋说:“在我看到他的资料,发现他曾经因为前邻居失踪,被警方盘问过的时候就猜到了。因为我第一次去他那里送货就起了冲突,他砍排骨时的动作跟凶恶的眼神让我觉得他杀过人,下午的时候我一诈,他就默认了,而且从他的作坊出来时,我绕了一圈,尸体很可能就藏在墙后的化粪池里。”   辛队长点点头:“好,我会派人先悄悄查,不过我还是觉得你这个人选太草率了,为什么不早点通知我,左主任是给了你机变的权限,可你也不要太自由!”   兰静秋无奈道:“我知道我这么做不合适,在他没有判刑前,只是普通公民,就算因贩毒跟杀人判了刑,哪怕是被判死刑,我也不能叫他去送死,我带他去做危险的事确实要担责,那要不然我到边境上找理由把猪肉佬抛下我自己去?”   她这话把辛队长气得跳脚:“你是不是傻,我是在担心他吗?你发现他杀过人,你说他会不会对你心存恨意?你死了就没人知道他是杀人犯了,你说你带这么个人去金三角,我能放心吗?你还说什么不合适,要担责?兰静秋同志,你可是卧底,有时候就得做点不合适的事,带猪肉佬出去接个货都思前想后的,难不成你还想立个军令状保证他的安全?我会把一个毒贩的安全放在你前边吗?你这脑子里都在想什么?都一年了,还去牢里住了半年,居然还这么不知变通。”   他说着郑重道:“静秋同志,我很高兴你原则性很强,但现在你最需要的不是原则,而是杀伐果断,从你跨过国境开始,就不会遇到几个无辜的百姓了,该动手的时候不要犹豫,卧底最大的胜利不是完成任务,而是活着回来!懂不懂!”   兰静秋见辛队长气急败坏的样子,也不由感动,她也反省起来,自己来到这个世界时,是刚卧底被杀,当时就没什么原则性,说话办事都有点□□的风格,还总被人说她不像个警察。   当时她一直希望有一天自己能像洛生海一样,成为一个原则性强的好警察,可现在她又要去走老路了。兜兜转转又成了卧底,只是不知道金三角还是不是她上一世去过的样子。   兰静秋一时也唏嘘起来,跟辛队长保证:“辛队长,我一定会完成任务活着回来,也会把我带出去的人安全带回来。”   辛队长摆手:“怎么还听不明白,别做这种没用的保证,真遇到危险,江大河不需要你去舍命相救,你也说了,你给过他机会,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选择。”   兰静秋点头:“放心吧。”   辛队长没好气地说:“我放什么心?能放心吗?你这卧底本来就不可控,这下子孤身入敌营,连支援你,都做不到,你说我怎么放心?”   再不放心,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两人又商量了此行的各种可能性,辛队长又说会在边境某村落安插人,“算是线人。是华人,两边捣鼓东西为生,但从来不碰毒品,人很可靠,是个很好的落脚地。”   兰静秋临走时,辛队长又说:“想过被刘剑认出来会是什么结果吗?”   兰静秋点点头:“我做好一切准备了。”   辛队长叹气:“战场上女性俘虏活下来的几率比男性高。委屈求全很难,但有时候很有效,为了最终的胜利有时候要忍常人所不能忍。”   兰静秋愣了下,又瞬间笑起来:“辛队长,你是暗示我被俘的话要施美人计吗?”   辛队长无奈摇头:“我是叫你无论如何都要活下来,活着才有希望。”   “别这么悲观,也许我这一趟会很顺利,没准这次就能把小刘小周全都抓回来呢,我运气一向好。”   “但愿吧!”   等兰静秋回到家,已经是深夜,刚一进门,她就发现有人来过。兰静秋吓了一跳,她去跟辛队长碰面时十分小心,应该不会被孙子凯发现。   她心里紧张,推里屋门的时候就加倍小心,结果里边没人,只有一个包裹。   打开一看,里边东西很全,睡袋简易帐篷都有,还有不少压缩干粮跟一个小巧的医药包。这时候就给自己这些东西,而不是到边境上再给,是向导出了事吗?   兰静秋把东西收好,第二天一早就去了书店,这次书店开着门,临近年关,还挂上了红灯笼。   孙子凯还是坐在火炉旁烤火,这次上边放着几块年糕,已经烤得外皮酥脆,十分诱人。   孙子凯见兰静秋来了,就笑道:“快坐吧,等我给你泡茶,红茶配烤年糕可是一绝。”   兰静秋开门见山道:“我不喜欢有人偷着闯入我家,不放心我的话你就另请高明吧。”   孙子凯叹口气:“生气了?东西是我放的,我是想再过去叮嘱叮嘱你,给你吃个定心丸,哪想到你不在家,大半夜的跑哪儿去了?难不成是回家看你阿爸了?”   兰静秋本想顺着他的话应下来,可看着孙子凯冲茶时悠哉的动作,她心中突然警铃大作。   “没有,看我阿爸又不丢脸,我大白天去的,昨晚有点别的事。”   “哦?什么事呢?”   “跟你没关系!是我的私事。”兰静秋冷硬地道。   孙子凯也冷下脸来:“阿玉,现在你的一切都跟我有关系,你可是我推荐的,也是我安排你去那边,我可不想大老远的给田老板扔两个雷过去。”   兰静秋皱眉,生气地道:“你什么意思?以为我是雷子?开什么玩笑呢?”   孙子凯很擅长变脸,马上又笑着道:“别急嘛,大半夜的不见踪影,我肯定会怀疑,我很好奇,你有什么事不想让我们知道的?”   兰静秋冷哼一声:“去见情郎了不行吗?”   “你见情郎?”孙子凯打量着面前的假小子,想笑又忍住。   兰静秋干脆道:“好几个小弟找我,我都没答应,偏偏选了猪肉佬,你知道为什么吗?”   孙子凯摇摇头:“我也正好奇呢,难不成猪肉佬就是你的情郎?”   “我呸,别瞎说行不行?就他也配?” 第513章 进山   兰静秋忽悠孙子凯, 说自己是为了见情郎,孙子凯虽然不信,可想到她也不过十八九岁, 似乎也能理解, 再装假小子,也会对异性有感觉吧。   想到自己居然相信一个十八九岁的假小子能把货运进来, 孙子凯又觉得有点疯狂, 可不知道为什么兰静秋身上自有一股气势,让人不得不相信她。   兰静秋说:“我要是带个小伙儿,怕路上再欺负人家,带上猪肉佬,除了当小弟,我再没别的想法, 再说他老成, 遇上事了也能帮我, 找那帮小子,遇到事还得我救他们。”   孙子凯差点笑出声:“带帅小伙, 你怕路上会欺负人家?”   兰静秋认真点点头:“有什么问题吗?你觉得谁能欺负得了我?”   孙子凯再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想到岩玉一直以来的作风, 这还真像她说的出来的话,欺负帅小伙也像她能做出来的事。   看来她也不是真把她自己当男的,只是有些错位, 总把自己放在男性的角色上。   “哈哈,没错, 你顾虑的对, 带着猪肉佬确实比较安全, 你安全, 他也安全。”说着孙子凯又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兰静秋有些恼火:“你在笑我?”   “怎么会?我是心里松了口气,这才能笑出来,昨天半夜你突然失踪,我还以为你出了事,既然只是私事,那我就不过问了。”   兰静秋还是不悦道:“你找人盯着我?这么不信任我,为什么还要找我帮忙。”   “不是信不过,是要谨慎些。”   兰静秋还要质问,就见他拿出来一沓钱:“这是路上的花销,不过你们可能用不上。”   兰静秋接过钱,也懒得再跟他斗嘴:“什么时候出发?”   “马上!”   老孟开车带兰静秋跟江大河到了边境,说了接头的暗号,又说:“再往前走五百米就能看到接应的人,一路顺风。”   兰静秋没废话,她从车上下来,背上她硕大的背包,领着江大河朝前走去。   江大河一路上都装的特别老实,没气没囊的。   还不到五百米,兰静秋就看见在路边卖野山菌跟竹荪松茸的村民,都是干货,他们也没有摊位,就是扯块席子往地上一铺,东西都放在上边。   南省海拔高,日照足,这些村民肤色很黑,个个精瘦。   兰静秋一个个打量过去,停在一个四十来岁的摊主面前:“老板,这些东西怎么卖的?”   这老板摊位上的蘑菇摆成了伞状,特别醒目,那人说了个价格跟兰静秋对上暗号,就把席子一卷,“反正东西也不多了,小兄弟包圆吧。”   兰静秋还真就豪爽地把东西收了,全都包了圆,又说想请向导去山里挖黑人参,这老板马上毛遂自荐,把钱给了一块摆摊的同村人,让人家帮着捎回家里。   黑人参很珍贵也很稀少,这玩意春生夏长秋收,但秋收的时候很难挖出来,用利器的话不小心砍到人参,人参受损很容易整根烂掉。所以很多人冬天去挖,土壤干燥,人参也已经没什么水份,已经干枯的叶子,不会落只会缩水,更容易在山上辨认出来,找到后轻轻一拔就能把人参□□。   不过这东西是野生的,可遇不可求,有时候找遍半座山都不见踪影,不过如果发现一根,就会在附近发现一小片,所以总会有贪心的人翻山越岭的找黑人参,甚至有人会迷失在深山里,所以大家听这两个外地人要找黑人参,也没在意。   摊主的同乡还叮嘱他小心点,不要走太远。   等摊主领着兰静秋上了山,到了无人处,他才说:“对不住,我得让你们帮我演这么一场戏,我家里人不知道我要去干什么,快过年了,他们不见我肯定会担心。”   兰静秋皱眉:“可你要一直不回去,他们不是更担心吗?”   “不会,我以前有一次带着外地客找人参,走了七八天,编了四五双草鞋,才走回去。我经常在山里几天不回家,家里人知道哪怕是冬天,我在山里也饿不着,不会担心我。”   这位向导叫马东,一张笑脸看着十分和善,“我比你们都大,叫我老马吧,都说老马识途,也不知道是姓好还是我方位感好,带路从来没出过岔子。”   江大河跟他握握手:“我是……老江。”   兰静秋说:“叫我阿玉吧,咱们到目的地要几天时间?”   “看你们了,脚程快的话两天半,慢的话四五天也说不准。”   江大河暗暗骂了一声:“四五天,还真在大山里吃住啊,这里有没有狮子老虎?连把枪都没带,这万一碰上了不是白给吗?”   兰静秋说:“放心,我带了,你只要保证你的刀不往我身上砍,你就会很安全。”   江大河还真把他的剔骨刀磨得能照见人影,也真打算等把货运回来,就把岩玉给解决了,自己当老大,这时见她说破,江大河打了个呵呵,往后退了退,不敢再废话。   不过老马还是替他解了惑:“不可能有狮子,不过老虎确实有人见过,以前还有动物学家常驻我们村研究过,据说是孟加拉虎。”   他说着看看兰静秋:“万一遇到猛兽,你要开枪的话,切记一定要一枪命中,否则的话就不要开枪。老虎我没见过,山里野猪可不少,还有野象跟豺,他们被吓到才会攻击人,遇到的话安静点往后退就行了。真把他们惹急了,咱们有多少把枪也不是对手。”   兰静秋乖乖听着他的介绍,边走边观察着四周,她发现边境的山太美了,落叶植物只是少数,很多只是叶子变黄了,还有变红的,甚至有些榕树一点不受影响,还是翠绿的叶子,各种颜色交织着,十分好看,让人几乎都感受不到是在冬天。   小动物们也很少有冬眠的,不时有松鼠跳过,江大河还不小心踩到了一条蛇,吓得他哇哇大叫。   老马把蛇用棍子挑起来扔到了草丛深处:“这一片人迹罕至,冬天的蛇也不会藏起来,你们小心点。”   兰静秋跟老江一人手里也拿了根长棍子,用来打草惊蛇,兰静秋一开始还以为两天半,最多三天就能到,因为山路并不难走,可走了没两个小时,老马就说:“跟紧了,万一掉下去可别乱动。”   没有路了,老马在前边用砍刀开路,十分费劲。   兰静秋回头看看,不知道是她太敏感了还是害怕出事,总感觉有人在跟着他们,她加快了脚步,要了老江的剔骨刀一起帮着老马砍挡路的树枝跟杂草。   老江手里什么武器都没了,在深山老林里,难免心慌,这一心慌差点崴了脚,他不由抱怨道:“不是说是向导吗?你得带着我们找路啊。”   老马无奈地回头看他一眼:“小路早被封了,走现成的是死路一条,说句实话,要不是田老板给钱多,我都不肯接这活。两位就别抱怨了。”   兰静秋马上道:“谢你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抱怨,有些人看着挺爷们,像女人一样磨叽,还各种挑刺,带出来真是丢人现眼。”   老江差点气炸,不过他有把柄在兰静秋手里,再说既然做了小弟就得有小弟的样子,不过他在心里暗暗发誓,迟早让岩玉付出代价。   兰静秋也就八十来斤,动作灵活,走得很轻松,可老江肌肉是不少,长途跋涉却没什么经验,走路姿势也不对,大半天强行军下来,大腿内侧都磨破了皮。   可他怕再兰静秋嘲讽,咬着牙也不肯出声,等天快擦黑了,老江找了个宿营地,他才哀嚎起来:“妈的,这可真不是人过的日子,明天不会还要这么走一天吧。”   老马安抚道,“回来的时候应该会有骡子,要驮货嘛,到时候你也能沾点光,歇一歇脚。”   老江还是骂骂咧咧的,兰静秋虽然看不上他,但既然带出来了也得照顾好,她打了只野鸡在火上烤了,分了老江一条鸡腿。   不能生山火不能吃野味的现代人规则,在这里完全不存在,老马还就着火堆烧了些木薯,几人饱餐一顿,扎起帐篷准备休息。   现在的简易帐篷没有后来要打开就自动成型的傻瓜式设计,还得自己动手安装,兰静秋手脚麻利地弄好了,没再管别人直接钻进去休息。   一路上她总有种被人跟着的感觉,而且越来越强烈,她没说出自己的直觉,也许是辛队长不放心自己,派了特种部队的人一直尾随着,自然不能说。   那两个人也已经扎好了帐篷,各自休息,老江可能是真累了,很快鼾声震天,兰静秋却一点睡意都没有,她想趁两人都睡着时,到后边查看一番,看看是不是自己人在跟着。   不过她从帐篷里出来时,发现老马也没睡,在帐篷里打着手电也不知道在干什么,因为有亮光,无数飞虫在老马的帐篷外环绕着。   兰静秋摸黑爬回帐篷里,从缝隙里朝那边看着,老马的影子被手电光照到帐篷上显得硕大无比,看动作他好像在挖土?   兰静秋十分不解,帐篷里空间太小了,要上大号出去到野地里不好吗?为什么要在帐篷里挖土?   那边的手电突然熄灭,兰静秋马上把自己的帐篷悄悄封好,手放了下来,努力平复着呼吸。   果然老马在兰静秋跟老江的帐篷旁边停留很久,似乎是在听他们的呼吸,来判断他们是真睡还是假睡。   老江呼呼大睡,鼾声震天,肯定假不了,兰静秋这边,老马就差把耳朵贴到帐篷上了,见兰静秋呼吸也很平稳,显然睡得正香,这才钻回了自己的帐篷。   兰静秋听着那边没了动静,才睁开眼睛,她心中微叹,原以为猪肉佬老江就已经是个隐患了,没想到这个向导老马也不安分,只是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挖坑是想埋东西吗? 第514章 B计划   第二天一早, 老马已经煮了一锅汤出来,“蛇汤,大补的。”   兰静秋虽然对他起了疑心, 但见到那一锅肉汤, 还是佩服不已:“你手脚也太利索了,什么时候起的?”   老马显然很得意, “早起了, 不是我吹牛,我从小就天天进山打野食,对这片山可以说是了如指掌,有我在,你们就放心吧。”   兰静秋想到昨天他的小动作,哪里敢信啊。   这蛇汤她等着老马喝了一碗, 才去喝, 还用的自己带来的搪瓷缸子, 老江就没那么讲究了,又是吃肉又是喝汤。   “真是鲜啊, 我吃的最多的就是猪肉, 可要论鲜, 还得是野味儿。”   大家吃完饭,都收拾东西准备起程。   老马确实够利索,那些锅碗瓢盆等家伙什很快就收拾好了, 兰静秋一直留意着他支帐篷的位置,想看看有什么痕迹, 等帐篷收起来, 那块地方的杂草软趴趴的, 固定帐篷的地方土很蓬松, 难不成是在那里埋了东西?   兰静秋没吭声,等几人朝着西边走了一段,她才说:“不行,我肚子疼,你们先走着,我一会儿追你们。”   她说完就要往回走,老马追上来:“阿玉,这深山老林的连路都没有,可不能分散开。”   他说着拉住兰静秋的背包,指了个位置:“那边隐蔽,你用棍子敲打敲打再过去,我们在这儿等你。”   “男女有别,我不想离你们这么近。”   老江呵呵两声:“放心去吧,没人把你当丫头。”   兰静秋要非回去,肯定会引起老马的怀疑,是挑破他的秘密,还是装傻?兰静秋心里跟有猫在挠一样,很想回去看看他藏了什么东西,是在向人传信吗?   她最后还是假装无奈地顺从了老马,到附近隐蔽的草丛里假装方便。   见她这么听话,老马松了口气,等她回来,他就跟她还有老江说:“做向导的人最怕带的人不听话,以前我带过一个人,非说自己有指南针,还说他有野外生存经验,会看太阳会看树生长的方向,说得他特别厉害。说我带错了路,他要自己走,结果最后困在山里绕不出来了,差点饿死,还是我把他给救了。每座山都有自己的磁场,指南针有个屁用。”   老马兴奋地讲了不少故事,总之都是一个意思,跟着他走听他的话,才能活着出去,不然不是遇野兽,就是掉悬崖,要不就是吃了不该吃的东西中毒了,鬼打墙被困了。   总之一句话,不听他的话会很惨!   兰静秋其实也带了指南针,一直在默记着方位,不过她不会反驳老马,要想走出去,起码还有一次甚至两次修整,有的是机会查出真相。   老江一路上骂骂咧咧的,骂树上的虫子,骂地上的蛇,骂飞过的鸟,又说钱难赚屎难吃,回去了一定要好好教育孩子,让他们好好念书,出人头地,赚大钱。   兰静秋想起七次高考落榜最终当了毒贩的孙子凯,不由苦笑,好好念书不管是走仕途还是搞科研,都赚不了大钱,除非黑了心。做生意赚大钱只有学历也不行啊,想过的好除了努力还得知足才行,这些毒贩就是不肯努力又贪心的想过好日子。   孙子凯这种相对有文化的人都说贩毒能让人出人头地,看来还是宣传打击的力度不够大啊,只希望明年的清剿行动能彻底一点。   三个人各有各的心思,老马领头,老江在中间,兰静秋断后。   今天和昨天一样,她还是觉得后边有人跟着。   兰静秋一次也没回过头,只观察着老马的动作,他为了后边的人能顺利通行,不时会用弯刀砍断或弄折树枝,有时候还会跳起来砍。   有些地方明明一低头就过去了,为什么要去砍上边的树枝,是不是从远处只能看见上边的树枝?老马在留记号给后边跟着的人?   兰静秋本来就觉得这次太顺利了,这么快就能让他们信任,现在更是狐疑,也许自己只是障眼法,真正运货的人跟在后边。   这就说得通了,要不然孙子凯这个军师也太没用了,除了那包货,她什么都没替他们做过,不过运气好,脾气暴,当打手很出色,为什么就选中她来运货了?   孙子凯肯定制定了AB计划,A计划是为了掩人耳目,B计划才是运货,兰静秋琢磨着孙子凯跟老孟说服她时说的那些话,越想越觉得自己发现了真相,一定是这样。太坑了,就算她不被边境军警发现,他们为了掩护真正收货的人,也可能把她卖了,好让真正走货的人顺利通过。   等再扎营时,兰静秋提起了十二分的小心,老江在山里走了两天,对老马已经十分信任,老马指了扎营地,他就忙着去收拾了。   兰静秋帮着老马生火起灶,“又要煮蛇汤?”   “有更好的!”老马让他们等着,他带着一种自制的小型弓箭钻进了林子里。   兰静秋听着他确实走远了,就过去跟老江说:“老江,我知道你恨我,是不是随时想把我解决掉?”   老江吓了一跳,想说不恨,可看兰静秋一脸诚恳,就更纳闷了:“玉哥,其实我一直没看懂你,这种事你不找个你靠得住的人一起去,居然去找我,我说不来,你还威胁我,就真不怕我半路反水吗?”   兰静秋苦笑道:“我去找你自然是因为我没有别的可以依赖的人,又不想错失这次机会。江哥,我欣赏你的胆识,至于你那邻居完全是咎由自取,大夏天的在院子里穿着小背心,这不是勾引你吗?出事也是因为她自己不检点,那男的更是找死,这种事就算真被欺负了也要打掉牙往肚里咽,结果他倒好,居然想弄得人尽皆知,江哥,我特别能理解你。”   老江怔怔地看着她,完全不知道她是在嘲讽自己还是说真的。   兰静秋自然是在忍着恶心骗他,就听她又说:“我小时候他们就整天跟我说我爸坐牢了,我也不是好人,我整天跟他们打架。所以我很能理解你为什么要杀他,你说这种事你孩子要是知道了,怎么看你?”   老江当时还就是这么想的,被人打一顿没什么,就怕那混蛋不依不饶,到处去说他调戏妇女被打了,他有儿有女,万一孩子们知道了,就算嘴上不说,也会疏远他这个父亲,为了孩子们他只好下了手。   这时听到兰静秋说理解他的所作所为,老江心里居然还挺感动,他动情地说:“是啊,我也是为了孩子们,阿玉,没想到你能懂我,我想你爸肯定也很后悔,他坐了牢让你小小年纪就看人白眼,受人欺负。”   兰静秋说:“是啊,所以你放心,我以后一定守口如瓶,不会跟人提起这事。”   她说得毫无压力,因为她之前已经跟辛队长说过了,以后自然不用再说了。   老江却激动起来,原来岩玉真的只是想找个帮手,实在找不到,被逼急了才来威胁他的。   因为刚才的共情,他对兰静秋的恨意没那么深了,无奈道:“阿玉,你缺人手早说嘛,好好跟我说,我能不帮你忙吗?非得吓唬我,我要是跟你记了仇,以后就算是合作也会疙疙瘩瘩的,心里不舒服,那可就不美了。”   “时间安排的太紧,我哪有空慢慢劝你,江哥,现在咱们把话说开了,什么疙瘩都解开了,以后可得抱成团,一起把买卖做好才能拿到钱,有了钱才能过上人上人的日子嘛。”   老江笑得十分豪爽:“放心,我既然来了肯定是来帮你的。”   这时旁边树林里传来声音,像是老马回来了,兰静秋给老江使个眼色,无声地用唇语说:“防着他点。”   老江虽然不解,但还是点点头。   老马带回来一只野兔,不如秋里的肥,但也没怎么掉膘。   他说冬天的兔子肉烤着吃太干太燥了,于是三个人合作,烧水的烧水,剥皮的剥皮,做了一顿水煮兔子肉,没放任何调料,从水里捞出来沾着辣椒面跟盐巴吃,不过因为肉质紧实,吃起来倒也不错。   兰静秋不时恭维两句,说这趟简直是来郊游的,“没想到老板不只雇了向导,还雇了大厨,马哥,你可太牛了,居然还能打到兔子,你那小玩意比我的枪还厉害。”   “用枪那是暴殄天物,除非从眼睛对穿,不然不管打到哪里都一股子火药物,肉就没法吃了。”老马被恭维的十分舒心,又讲起了山林迷路小故事。   兰静秋干脆顺着他的故事说:“这山里不会有魑吧。”   “什么玩意?”老马皱眉,没听懂她在说什么。   “就是魑魅魍魉中的魑,据说是山间的瘴气幻化而成,它能迷惑走进山林里的人,让他们迷路或是鬼打墙,一直在一个地方打转,最终死在山林里,人身上的元气还能助魑修成人形。”   老马哈哈笑道:“你说的不就是山妖吗?靠着山的地方都有这类传说,其实就是对大山不了解,你看我从小进山,闭着眼睛都能走出去,哪有那么邪乎。”   “你是说山妖的传说是封建迷信吗?”   “肯定是啊。”   兰静秋叹口气,骂道:“妈的,虽然我不迷信,但我总觉得有人跟着咱们,我还想呢,是不是传说中的魑。你们没有这种感觉吗?”   老马正要开口嘲笑她胆子小,听见她说觉得有人跟着,马上错开眼神,捅了捅篝火,清了清嗓子,才说:“别说你一个孩子了,大人都这样,这幸亏咱们是三个人,要是一个人进山,你保准觉得四面八方都有人,鸟从树林里飞出来都得吓你一跳,还有野鼠跟刺猬,这可是野山,地上天上小动物多着呢。”   兰静秋说:“我觉得不是动物的声音,就是有人跟着,你确定山里真没有魑这种东西?”   老马已经恢复了镇定,摆摆手说:“放心吧,肯定没有,封建迷信要不得。不过你要不放心,明天你走中间,我俩护着你。”   “那倒不用。”   老江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大口啃着兔腿,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兰静秋见老马越来越自在就知道他们已经到了人迹罕至的深山里,早上点火的时候还遮遮掩掩,现在已经不怕冒烟了,显然烟再大也不会有人看见。   她不打算跟老马翻脸,因为她确实没把握自己走出去,晚上睡觉的时候恨不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次老马再没一点动静,进了帐篷就躺倒呼呼大睡。   兰静秋听着这两个人此起彼伏的呼噜声,叹口气,只希望是自己想太多了,后边没有人,孙子凯也没有B计划。 第515章 反目   兰静秋一晚没睡, 要盯着老马,第二天早上,觉得头有点昏沉, 没什么精神, 她叹口气,没个靠谱的人就是不行啊, 连个换班的人都没有。   老马又是第一个起来的, 这次他没做饭,而是十分兴奋地说:“咱们走快点的话,今晚就能到地方,那边有吃有喝有床睡,舒服着呢。”   老江也早在山里待烦了,昨天他脸上不知道碰到了什么植物, 过敏红了一片, 一听马上就要出山了, 他马上道:“那就快走吧,早饭随便吃点就行了, 别折腾了。”   于是大家吃了几块干粮喝了点水, 收拾好东西就上了路。   兰静秋决定等着到了地头上, 再杀个回马枪,看看身后到底有没有人。反正这路线她早记下来了,自己走一趟都没问题。   这一天的行程更加艰辛, 兰静秋怀疑回程时用骡子或马都不现实,因为路太难走了, 老马说:“以前好几条好走的路, 全被封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边境突然查这么严, 其实我觉得没必要,这东西只有需要的才会买,普通老百姓又不会沾染上,危害哪里就那么大了。”   兰静秋看着他的背影心中微叹,果然啊,虎门销烟现在已经成了历史书的一页,很多人根本意识不到毒品的危害有多大,只要有钱赚,连重刑都吓不住他们。   下午的时候变了天,狂风大作,本就不热烈的阳光瞬间被乌云遮住。在他们身后有枯树被大风吹倒,倒地时压住别的树枝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很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老马朝后看了看,皱眉道:“找个地方避一避吧。”   “不会下雨吧?”老江抬头看看天。   “这鬼天气谁知道呢?这风太邪乎,万一把大树刮断了,也很危险。”老马说着指指后边,“那还是轻的,山里的风容易形成旋涡,有时候都能把树连根拔起。”   老马领着两人来到前边一处山坳里,这里两块突出来的岩石像遮雨棚一样从山体中伸出来,下边是个很好的避风处。   兰静秋正观察着外边的风向,肩膀被老江推了下,她皱眉顺着老江脚尖看过去,就见老马刚才坐着的地方堆着几块石块。   猛一看没什么,好像就是老马因为紧张手贱,把玩着石头还扔到了一起,但仔细看,兰静秋发现这石块拼成的像是个钝钝的箭头。   他是怕后边的人跟不上吗?或者他担心刚才后边大树倒塌,伤到了跟着的人?又或者是担心他在树上做的标记不见了,所以要留下个箭头来指路?   倒是还挺贴心的,兰静秋心里猜测着。   过了一会儿风停了,老马也不急着走,“再等等,这片云飘不过去,我心慌,山里的天,小孩的脸,阴晴变化特别快,不要急。”   等他说可以走时,老江就想过去把那个箭头踢掉。   兰静秋给他使个眼色,不急。   经过昨天的交心,老江对兰静秋不能说彻底信服,起码意见没那么大了,而且他也清楚两人利益一致,既然岩玉说要防着点老马就一定是发现了什么。   老江这暴脾气,还真想着把老马揍一顿问清楚。   三人再次启程,兰静秋问老马:“耽搁这么长时间,今天能到吗?”   老马叹口气:“差不多吧,我也只是在估测,在山里我方位肯定搞不错,但距离嘛,每处的山都不一样,不好推算啊。”   “那就快点,有个通道就行,不要再乱砍树枝了,浪费时间。”兰静秋说。   老马笑道:“年轻人就是瞻前不顾后,咱们这次把路清理出来,等回去的时候不就省事了。”   兰静秋没言语,任由他作妖,快擦黑的时候,终于看见了人烟,她指着远处说:“那里有人家吧,快到了?”   老马说:“看山跑死马,哪儿那么快啊,咱们今天先找地方睡一晚,明天才能走到古柏村。”   古柏村?兰静秋看过那片三角地区的详细地图,确实有这么个村子,是缅甸边境的,看来终于过境了。   老马说不敢走夜路,在半山腰选好了扎营地,兰静秋把东西放下,就说:“我东西丢了,得回去找找。”   老马皱眉:“什么东西?不要紧的就算了,天马上就黑了,怎么找?”   “很重要的一个玉坠,我阿爸给我的,必须得找回来。”   兰静秋说着打着手电就招呼老江一起往回走,老马慌忙道:“明天再找吧,天黑了,猛兽们该出动了,咱们得赶紧把火生起来扎营,不然很危险。”   兰静秋说:“那就点个火把吧。”   “这么干燥,你要在林子里点火把,疯了?”老马各种理由不许他们往回走,连老江都发觉不对劲了。   “老马,你他娘的不会坑我们吧,后边有什么?为什么不许我们去?”   老马见他们不听劝,也渐渐烦躁起来,“我能坑你们什么?我是担心你们的安全啊,都说了进山就一切听我的,别瞎折腾,我也不是不叫你们去找,明天天亮了再去找不行吗?再说这种地方掉了个玉坠,怎么找啊?”   兰静秋见他百般阻挠,也恼了,把□□上膛举了起来:“闪开,我说了那东西对我很重要,我必须得回去找,晚上各种动物出来,万一被叼走怎么办?明天再找肯定没戏。”   老马见她举枪也吓坏了,他也明白兰静秋回去一定不是找东西,看来她是真的发现了什么。   兰静秋看他表情也知道他清楚自己为什么非要回去,她干脆拿手/枪对准他的头:“老马,你有什么话要跟我们说吗?”   老马脖子一扭,冷哼一声:“我有什么好说的,你们简直是过河拆桥,翻过山看见村落了,我就没用了是吧。”   兰静秋叹口气:“老马,我在给你机会,不管怎么说,你帮了我们,我并不想跟你反目。”   老马还是不肯说,他指指身后的来路:“我就是担心你们的安全,不信的话,你们就回去吧,反正我不跟着,到时候出了事别等我去救你们。”   兰静秋知道老马的长背包里有枝散弹枪,她指挥着老江把他的枪拿出来,老马开始骂骂咧咧的。   “借用一下,你急什么?放心,我们不会做忘恩负义的事。”   兰静秋说着一脚把老马踹翻,捆了起来,老马后知后觉地想喊,可嘴已经被堵的严严实实,还勒上了绳子。   老江看着兰静秋熟练的手法,不由感叹道:“妈的,玉哥,你比我这杀猪的都会捆人,这事平时一定没少干吧。”   兰静秋囧了下,也不打算解释,误会就误会吧,最好怕了她,那就更好了。   把老马捆起来,她却不急着去后边找人了,跟老江说:“后边一定有人跟着咱们,再等等,等他们睡熟了,咱们去偷袭他们。”   老江看兰静秋这麻利劲,对她信任度飙升,接过□□,摆弄几下,就点头道:“好,我听你的。”   老马被兰静秋捆的很紧,而且是越挣扎越紧的那种,这还不算完,兰静秋找了根合适的树枝,直接把人倒吊了起来,很快老马就感觉浑身血液不流通了,血都往脑门上冲,感觉浑身都木了。   过了会儿,兰静秋踢他一下,问他吃不吃饭,他腿一动瞬间像有一万只蚂蚁在啃咬一样,要不是嘴堵着,难受得他都想咬舌头了。   不过老马松了口气,麻了也是感觉,起码证明他还活着。他发现这不男不女的少年是真狠啊,把他捆成这样,还问他吃不吃饭,怎么吃?拿什么吃?   兰静秋把行李里的罐头拿出来,跟老江在老马面前美餐了一顿。   总被人叫杀猪佬的老江以为自己就够狠的了,可现在他发现面前这个瘦弱的少年,不!是少女!这少女比他可狠多了!而且好像有点变态。   她非要到老马跟前来吃,而且吃一口就看看倒吊着的老马,似乎很享受这种感觉。她还用刀把午餐肉切成小块,拿树枝做成的叉子叉着送到老马面前晃悠一圈,老马喉咙滚动,眼睛紧盯着肉看了眼就赶紧闭上了眼睛,显然走了这么长的路,他早就又渴又饿了。   兰静秋没想到自己的心理攻击被老江认定为变态行为,见老马闭了眼,她也不再逗他,慢条斯理地吃着。   快吃完时她又问老江:“人肉跟猪肉有什么区别?”   老江吓了一跳:“我没吃过!”   “真的?”兰静秋好奇地说,“听说过人肉包子铺吗?我就不信你一个卖猪肉的杀了人一口也没吃。”   老江跳了起来:“我草你妈的岩玉,你别侮辱人,我是杀了他,可我又不是变态,怎么会拿人肉当猪肉吃?我把他剁烂了扔进化粪池了。”   他说着紧张地看了眼倒吊着的老马,果然见他已经睁开了眼睛,就这惨样也不影响他听八卦。   老江更怒,恼怒兰静秋会当着外人的面说这件事,他刚要发火,兰静秋瞥了眼老马:“放心,他就算听见了也没机会跟别人说。”   她说着拿着小刀朝老马比划着:“你看看他像不像烤炉里吊起来的烤鸭,我是看着太像了,有点像吃烤鸭才会问你人肉什么味儿。”   兰静秋说着给了老江一个安抚的眼神,老江发现老马浑身在哆嗦,才知道她是在吓老马,虽然不高兴,可还是忍住了。   居然还配合着说:“想吃你就试试吧,问我干吗?”   兰静秋居然点头道:“没错,传说只是传说,总得试了才知道人肉有没有酸味,反正这里天高皇帝远,咱俩要不就……”   她还没说出来要干什么,吊着的老马就剧烈地晃动起来,头也乱摆着,像是要吐出嘴里的布。   兰静秋看着从他身上滴滴答答流下的液体,赶紧起身离远些,“妈的,你这胆子也太小了,还没刮毛洗净呢,你就先吓尿了?不过也好,先把自己清理干净,吃起来更方便。”   老马未必真信了她要吃人,但他一直在憋尿,听到两人讨论,他知道这个阿玉心黑手狠,老江也是个杀人犯,还是个杀猪佬,他自然怕了。   老江也骂骂咧咧的,觉得他太胆小了,居然吓尿,差点搞到他们那些罐头上。   两人把东西移开,兰静秋过去把老马嘴里的布拿出来,刀子却顶在他的咽喉处,“敢喊的话,你就试试。”   老马哪里敢喊,喘息几声,马上道:“我说,我全都说,阿玉,你先把我放下来,咱们同行两三天了,怎么也算有点交情吧,我家里上有老下有小,就是来赚个辛苦钱,我没想害你们,真的。”   兰静秋没有移开刀子,拉着他的头发不让晃动,这才说:“先说说什么情况,我再决定放不放你下来,后边跟着的是什么人?”   老江发现她手里的刀子一直就没离开他的要害部位,差点吓哭:“我也不知道啊,我就是收了两份钱,要带两批人过境!” 第516章 俘虏   兰静秋原以为身后的人是孙子凯的B计划, 收货的另有其人,哪想到是老马搞出来的。   老马大脑充血,眼看要晕, 兰静秋把人放下来, 让他缓了缓,他才说:“有钱不赚王八蛋, 人家说不介意跟别人用一个通道, 我就领着来了,这事我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们就是想先记住这条路线,年后才用,以前的路不也是这么出来的吗?”   老江气哼哼地道:“你还挺有理?你这属于一货两卖,有你这样的吗?万一让你带路的是警察怎么办?等我们运货回来的时候, 在这儿等着把我们一窝端了啊?你可太坑人了。”   “不可能, 那边我也有熟人, 也是大老板,要是警察我哪儿敢接这活儿啊?”老马一口咬定对方也是毒贩, 也是想借这条通道走货。   兰静秋想起孙子凯说过田老板有死对头, 而且这死对头还特别爱抢生意, 甚至联系过岩光,难不成让老马带路的另一拨人,就是这个死对头吗?   老江跟兰静秋商量:“我怕会是警察的卧底, 不是正严打吗?好几条通道都封锁了,咱们才钻了深山, 那些警察肯定也会想到咱们会想别的法子运货, 没准是他们假装毒贩找上了老马, 太危险了, 我看咱们还是原路返回吧。”   兰静秋心说卧底就在你面前呢,“不一定,马上快过年了,雷子每年这时候都会严打。如果他们发现咱们找老马带路,在越境的时候就抓了,不会跟到这里,再说咱们早就进了缅甸境内,他们没有管辖权,就算是雷子又怎样?”   老江吓了一跳,他杀人贩毒,但从没想过跟警察对着干,见岩玉说话这么狂,也是没想到。   兰静秋说:“不管跟着的人是谁,这条通道暴露,危险的是咱们还有货,过去看看吧。”   “看什么?要杀人?”老江握紧了枪。   兰静秋说:“看情况再说,能合作最好,不能的话总得给他们点教训,告诉他们便宜不是随便占的。”   她踢了五花大绑的老马一脚:“喂,对面几个人?”   “四个!”   “都是发家?”   老马点点头。   发家是卖毒品的人,道家是买毒品的人,寓意卖的发家致富,买的得道成仙。   兰静秋更没顾虑了,都是毒贩,本就该千刀万剐,当面起了冲突也不怕。   老江却有点犹豫:“他们四个人,咱们两个,万一他们也带了枪。”   兰静秋说:“放心,咱们是偷袭啊,胜算还是很大的,再往前走,你不怕他们在咱们后边搞鬼吗?”   老江叹口气:“行吧,不过我只配合你,你别太指望我,我就用枪打过兔子,没打过人。”   兰静秋没搭理他,问清楚老马,那几个人的年龄大概身高,身上携带了什么东西。   可老马只见过一个,“我就知道是四个人,在你们跟我接头前,他们找上我,说要在后边跟着。具体他们带了什么东西我真不知道。头一次宿营的时候我给他们留了个纸条,上边画了我会做下的标记,让他们一路顺着找过来。”   老江一听又担心起来:“那几个人知道咱们要来跟老马接头,知道咱们找他做了向导,这里边肯定有鬼。”   “那更得查清楚了!老江,你可是大名鼎鼎的猪肉佬,怎么?怂了?”   “我怂什么?我是说这事不简单,没想到大老板不只要应付警察,还有竞争者,这竞争者还挺会挖墙角,看来干哪一行也不容易。唉,早知道我老老实实的待在瑞金等着货就行了,有货我就卖,没货我就卖猪肉,你说我掺和这事干什么?”   兰静秋笑道:“还不怂呢?瞧你这点出息,放心,有危险我自己上,不会让你送命。”   老江也觉得自己好像表现的太胆小,叹口气,没再说什么。   晚上十一点,他们才行动,兰静秋先把老马又捆起来把嘴堵上,然后找了宽大枯黄的叶子用藤蔓绑在了手电筒上,光线马上微弱了很多,老江也如法炮制,两人一前一后朝来路走去。   冬天的晚上,山上很静,有小动物也早钻进了洞里,一路走来只能听见两人的脚步声。   走了大概有三里地,兰静秋停了下来,老江刚要问,她做了个嘘的动作,前边已经隐约能看到绿色的帐篷了,是军绿色,在一堆枯黄的灌木旁边。   一共两顶帐篷,像是军用的,起码比兰静秋的帐篷大的多。   兰静秋跟老江慢慢靠近,近到能听到他们的呼吸声,然后兰静秋发现其中一个帐篷里隐隐约约透出一丝亮光,而且看帐篷上的影子,有人是坐着的,是在值夜?   兰静秋让老江拿着枪对准另一个帐篷,她朝有亮光的那边摸了过去,她的脚步声很轻,但踩到干枯的树叶还是发出了响动。   帐篷上的身影马上就绷紧了,兰静秋见暴露了,干脆不再蹑手蹑脚,猛得冲过去,隔着帐篷顶住那人后背,低声道:“慢慢出来,别耍花样。”   那人根本不怕,大声呼救,又把脚边的睡袋踢到了帐篷上,他就地一滚,兰静秋却没有开枪,可静夜里连着几声闷闷的枪响,老江跟着大叫起来,把兰静秋吓了一跳。   原来这边的人一喊,老江就吓了一跳,他这边那顶帐篷里的人还没反应过来,他却已经开枪冲着那顶帐篷就是一阵扫射,打光了子弹才停下来。   兰静秋叹气,看来这猪肉佬只是徒有虚名啊,胆子也太小了,这就吓崩溃了?   可正是因为猪肉佬的一顿扫射,把这边帐篷里的人吓到了,生怕兰静秋也会有样学样,马上有人说:“我们这就出来,别开枪。”   兰静秋道:“把你们的枪扔出来,别耍花样,我这位兄弟脾气可不好。”   这边的两个人本来还在想各种对策,可听到密集的枪声,想到那两个同伴哼都没哼一声就被乱枪扫射而死,自然不敢再乱动,还真就听话的把两把枪扔了出来。   兰静秋说:“全部的枪,还有子弹,刀也扔出来,别让我一个个搜。”   里边又陆续扔出了一把猎/枪和两匣子弹,还扔出来一把小巧的弯刀。   兰静秋直接拿刀子把他们的帐篷划开:“从这里出来,老江你来搜身。”   老江已经把那边的帐篷撕开了,见里边两人都死了,他瞬间也有点懵逼,似乎没想到自己能这么英勇,脸上甚至还有点得色。   听见兰静秋招呼,他才醒过神来,过来帮着把两人搜了一遍,又拿绳子捆好,兰静秋这时才松了口气,把手电上的枯叶子扯去,细细看那两个人,都是生面孔,二十来岁。   她又去看被老江乱枪打死的那两个,年纪也都不大,其中一个很像四姐画的司机。   兰静秋把尸体扶起来,自己从后边看过去,根本不是像,简直就是一模一样!她心跳加快,看来自己就快要接近真相了。   老江看她摆弄尸体,想起吃晚饭时她吓唬老马要吃人肉,不由笑道:“阿玉,不是吧,你还真想吃人肉啊?”   那两个被生擒的,腿肚子都有点哆嗦了,枪战他们都不怕,被人当食物实在是不敢想。   兰静秋也没解释,过去问那两个人:“你们老大是谁?鬼鬼祟祟地跟着我们干什么?”   那两人对视一眼,都没说话。   兰静秋也不急着问,先跟老江把他们的东西全都翻检一遍,把枪跟刀都收好,其他的都是生活用品跟衣物,从这些东西里找不到任何身份信息。   “把这两个就地埋了,把他们两个带到咱们的宿营地去。”兰静秋说。   老江一次杀了两个,心中突然生出一股子豪气,他皱眉道:“埋什么埋?就这么放着吧,这可是山里,怎么挖坑?这深山老林的,死去的野生物不要太多,不差这两个。”   兰静秋叹口气:“出于人道主义,也不能让他们的尸体被动物啃了啊,用石头压上吧。”   两人把尸体处理好,才带着有用的东西还有那两个俘虏往下走。   老江想邀功,就说:“这散弹枪不太好使啊,我本来只想开两枪震慑一下他们,哪想到搂不住了,不过这样也好,更快解决问题,阿玉,你说是吧。”   兰静秋其实是想四个都生擒的,操作得当,偷袭得手,完全可以做得到,可每个人都是不可控因素,杀都杀了,没必要做圣母,她现在是卧底,不是警察。   “你这震慑十分有效,没见这两个都乖乖交枪了吗?江哥,等一会儿到了营地,你再随机挑一个吧。剩下一个就够咱们审了。”   老江听出了兰静秋的意思,马上兴奋道:“好啊,留一个就行,最好能说实话,不肯说的话全都毙了扔山里。”   那两个人一听这话紧张的脚下直打绊子。   等一到露营地,他们两个就抢着说了起来。   “我就是跟着收趟货,什么也不知道!”   “我也是,我就知道到哪里集合,跟着人家走,别的什么也不知道。真的,老板,我说的是实话,你行行好放了我吧。”   另一个不甘示弱:“两位老板,我家上有老下有小……”   兰静秋现在很烦这句话:“谁不是上有老下有小,别他妈的废话,别的不知道,你们老板是谁?总知道吧?”   瘦点的那个摇头:“我们是跟华哥的,别的真不知道。”   兰静秋马上道:“华哥是不是叫李华子?”   那人吓了一跳,点点头,不明白她为什么会知道,心里还想着难不成他们的一举一动,从上到下都在人家的掌控中?   “就是李华子,我们都听他的,其他的我真不知道。”   另一个像是害怕自己说得太少会被杀一样,马上道:“我知道点,华哥跟我提过大老板,说他特别有本事,跟当地的军阀都有联系,是他们的座上宾。”   兰静秋皱眉:“大老板叫什么?”   两人都摇头。   “姓什么?”兰静秋又问。   还是摇头。   老江十分配合兰静秋,马上瞪眼拿起散弹枪来:“妈的,一问三不知是吧,说得挺热闹,其实什么也不知道,我看还是先送你们去见阎王吧。”   瘦子哭道:“这也不怨我们啊,你们上来就打死了齐哥,他跟华哥是大老板的左右手,我们什么都听他的,别的也不会多问。”   兰静秋知道他说的齐哥肯定就是四姐见过的那个司机,这个大老板会是彭勇吗?难不成彭勇跟田森不是一伙的?   兰静秋皱眉,问题看来确实很复杂! 第517章 好人   兰静秋一开始以为小刘小周是一起走的, 现在她已经确定了小刘是彭勇,人称田老板的田木林是小周,但她还无法确认这人是不是曾经的卧底田森。   只因为名字的巧合就断定他是田森, 太草率了。   现在她更加疑惑起来, 李华子应该是彭勇的手下,所以才会去骗四姐。   现在自己是替田老板运货, 而李华子的人跟在后边想占便宜捡漏, 看来李华子的大老板应该就是田老板的死对头吧。   小刘跟小周一起跑来金三角,都成了毒贩,还是死对头?   兰静秋叹口气,看来这两人之间的故事十分精彩,纠葛也很深啊。   那瘦子见她沉思,还以为她在思考要杀哪个, 忙说:“我还知道别的事, 华哥是大老板的心腹, 大老板好像老家是内陆的,犯了事才逃来了金三角, 他让华哥把他老家一个女孩骗出来, 不知道是不是大老板的相好。”   兰静秋知道他说的就是老四, 却假装不在意地道:“这有个屁用,我问你大老板姓什么叫什么,你们跟着我们有什么意图, 一问三不知,说的都是废话。”   瘦子无奈极了:“我们不是跟着你们, 是我们没路可走, 找人带路啊, 大老板我这个级别是见不到的, 我倒是想跟你说,可我真不知道啊。”   兰静秋把他们两个跟老马像串蚂蚱一样前后捆在一起,老江指指山下:“不是已经看到村子了吗?咱们下去肯定就能见到接应的人,把他们全突突了得了,带着干什么?下去了往哪儿送?”   兰静秋发现老江刚才对着帐篷的那次扫射,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变成了冷血杀手,看他那表情跟手握枪的动作,好像随时就要动手了。   卧底时迫不得已杀毒贩可以,可要是已经俘虏了,还要开枪打死,那就太过,太没原则了,可是带下去要怎么处理,带到田老板的地盘,他们也是一个死字。   兰静秋正犹豫着,突然听见鸟叫声,声音很有节奏,兰静秋听出了暗号,知道辛队长派了人跟着他们,就说:“江哥,算了吧,为了家人也不要造太多杀孽,我看还是扔到山里,生死由命,看他们自己运气吧。”   那三个人一听扔山里,眼里都是绝望,这么五花大绑还堵着嘴扔到山里,不是等死吗?还不如直接突突了,死个痛快。   老江自从开了荤,手就痒,拿刀杀人跟拿枪杀人的刺激感不一样,他迷上了扣动扳机的感觉,不过想到自己的儿女,他还是忍住了。   “好吧,阿玉,你真是比我都狠啊,要让我选,宁愿一枪毙命,把他们扔山里?连老马一起吗?”   老马呜呜叫着,眼神可怜极了,兰静秋知道会有人带他们离开这里,一点犹豫都没有,推着三人找到一个山洞:“就这里吧。”   她说着调转枪托把人都打晕,然后手脚捆在了一起,绑得是死结,就算三人都醒了,一起往外挪恐怕都费劲。   老江又推下几块大石把洞口半掩上,不过临走时,他又有点犹豫:“咱们过河拆桥,回去了怎么跟老板交代?”   兰静秋不耐烦地道:“刚才凶神恶煞的,问都不问就杀人,这时候又良心发现了?这老马吃里扒外,这么重要的运输线路能告诉别人吗?再说你上去就把那两个领头的给杀了,跟对方的仇已经结下了,让他们活着,能不往外说吗?”   老江一想也是:“我当时也是吓了一跳,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咱们两个对四个,胜算不高,肯定要先解决掉两个啊。”   兰静秋没再指责他,他们折腾半夜,天已经快亮了,兰静秋点起了火把,“走吧,到古柏村找到接头人,接到货要紧。不忍心的话等回去的时候来看看他们,要是还活着就把人带回去,到时候怎么处理就是凯哥的事了。”   老江手痒痒想杀人,哪有什么不忍心的,不过他再次发现兰静秋的冷血无情,万一遇到事,自己肯定也会被她抛弃,还是得长个心眼。   兰静秋看他打量自己的眼神,就大方地走在了前边,“放心,我带你出来肯定是想长期合作,不会让你吃亏、。”   下山的路更难走,天刚泛白,两人一前一后打着草记着路,慢慢往山下挪动。   等到了山下,却已经看不到村落了,老江说:“在高处看距离就是近,我看还得走半天,妈的,要是有辆车就好了。”   “别废话了,快走吧。”兰静秋在山上就目测好了方位,带着老江朝着古柏村走去。   又是三四里地,太阳升得老高时,他们才看到了村里的炊烟,不远处有条不宽的土路,通往古柏村。   老江看见路,马上加快了脚步:“快点,我太想吃口热乎饭了。”   他主动走到了前边,兰静秋在后边断后,随时留意着路两边,那座山好像屏障一样,山那边是不怎么冷的冬,这边却像是春夏交接时,热带的冬天,只早上冷,但兰静秋走了一段路,就脱掉了外套,太热了。   这里路两边都是罂/粟,不过没有大片种植,田里种的是香蕉,一大片香蕉林,有人藏在里边也看不见。   兰静秋刚这么一想,就听见路边香蕉林里窸窸窣窣的,像是有人在穿行。   她抬手拍拍老江的肩膀,让他提高警惕,老江现在自信心爆棚,枪都没有收起来,就那么端着。   没一会儿,香蕉林里钻出个半大孩子,看着有十二三岁,但眼神十分成熟,他朝兰静秋他们喊了一句什么。   他说的缅甸话,语速很快,兰静秋虽然学过几句缅甸话,但还是没听懂,她干脆朝村子那边比了个手势:“华国来的,找人。”   那孩子见她听不懂,就说起了普通话:“你就是阿玉?”   这句字正腔圆的话,让兰静秋跟老江都有种找到组织的感觉。   兰静秋马上点头:“没错,我就是阿玉!”   那孩子朝她招招手:“跟我走吧。”   古柏村一片祥和,就像个普通的热带小村落,村子里的人看到端着枪的老江,一点也不惊讶,显然对枪都司空见惯了。   兰静秋没跟孩子说自己会说缅甸话,就听见那孩子不时跟人打招呼,那些大人问他带的是什么人,他说是贵客。   那些人就好奇地打量着兰静秋跟老江,老江见他们不怕枪,也不怕自己,不由皱眉,又扫见路边墙上的弹孔,就悄悄跟兰静秋说:“这地方一定很乱。”   兰静秋轻轻摇头,示意他不要在那孩子面前说这样的话,再乱也是那孩子的家。而且他听得懂普通话,别看小,很多地方七八岁就拿枪当雇佣兵了,这种孩子比大人更不知轻重,没必要招惹。   这孩子领着兰静秋跟老江在街上穿行,没一会儿来到一座小楼前,他骄傲地指着说:“我家!漂亮吧。”   兰静秋看了看,很典型的热带风格建筑,前边的雨厅很宽敞,院子也很大。   她点点头,赞叹道:“很漂亮,小弟,你认识我?是有人给你看过照片吗?”   “我叫昂丹!雅敏跟我说过你,说你会来找她。”   “雅敏在哪儿?”   这时楼上有个穿着背心的姑娘探出头来,朝下喊着:“总算来了,进来坐吧。”   进去时,兰静秋还碰了下腰上的枪,心里各种防备,可一切都十分自然,好像兰静秋跟阿江是来走亲戚的,昂丹阿爸阿妈给兰静秋倒了凉茶,又拿点心。   昂丹的脏手拿了块椰子糕,被他阿妈打了一下手,嬉笑着跑了。   兰静秋见人家只待客不谈正事,也知道不过是在这里打个转而已,倒也不急。   老江却心急的以为是来这里接货,他急着回去过年,恨不得现在就接了货,赶紧往回走。   兰静秋用眼神警告他要稍安勿躁,两人正打眉眼官司,梳妆打扮好的雅敏就从楼上走下来了,她是昂丹的姐姐,是个漂亮姑娘,年龄最多二十初头,一头乌黑的头发编成麻花状,穿着一身紧身的民族风裙子,胸前鼓鼓囊囊的,一双大眼睛灵活俏皮,十分富有青春活力。   她一下来就打量着兰静秋:“我以为你是男的。”   兰静秋笑了笑:“那是最不重要的事,要起程了吗?什么时候去见田老板?”   听她提到田老板,雅敏马上笑了起来,兰静秋居然从她青春洋溢的脸上看出了一丝甜蜜,她不由皱眉,不会吧,田老板跟这姑娘是一对?她再次疑惑,田老板到底是不是田森呢?必须亲口问问他才行。   雅敏递给兰静秋一块椰糕,“不急,你们来的太早了,等中午我再领你们过去,老板上午不见人。”   她让她阿爸阿妈快去做饭,自己亲热地坐到兰静秋身边,拉着兰静秋的手摩挲了两下,说:“你是女的。”   兰静秋也被她逗乐了:“这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当然重要了,老板让人拍了你的照片,你是女的,他不会是喜欢你吧。”   兰静秋心里咯噔一下,田老板不会认出自己了吧!   雅敏没发现她的异常,上下打量着兰静秋,兰静秋干脆大方地摊摊手:“我不认为会有人喜欢我,你才是男人都喜欢的姑娘。”   雅敏羞涩地笑了,兰静秋明了,这姑娘一定暗恋田老板,看来她跟田老板关系很近。   “田老板住在哪里?离这里近吗?”   “不远,放心,吃过饭,我就带你过去。”   老江昨天忙了一晚,一直精神亢奋,这时困劲上来了,吃了几块椰糕就靠在沙发上打盹。   雅敏忙跟兰静秋说:“我可没给他下药。”   兰静秋哈哈大笑:“他长途跋涉太累了,你为什么第一反应是怕我以为你下药?看来这事你经常干啊!”   雅敏急忙摇头:“没有,我是好人。”   兰静秋心中好笑,好人才不会说这句话。   她跟雅敏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想多了解这里一点,更想知道田老板住在什么地方,没一会儿,饭好了,是这边常见的手抓饭,里边有水果粒有鸡蛋还有鸡肉粒,滋味十分丰富,兰静秋也说不上好吃不好吃。   等吃完了,雅敏拉着兰静秋说:“是不是吃不惯?走吧,我带你去见老板,中午就在他那里吃饭,他会做你们华国的菜。”   老江拿袖子擦了把嘴,立马就要跟上。   雅敏却笑着跟他说:“老板只见阿玉一个人,你在我家等着吧。”   兰静秋心中微叹,看来这是要赴鸿门宴啊。   作者有话说:   不好意思,今天太晚了。   这本书快要完结了,从明天开始由三更改为双更,每天中午十二点和晚九点更新,周六日三更,谢谢大家一路陪伴支持,喜欢刑侦探案文的,可以点进专栏收藏《全球档案》即将更新,是比较轻松的探案文。   文章简介如下:莫小艾解锁了一本满是灰尘的密码本,不小心绑定了全球档案系统。   该系统要求她为全球冤死之人沉冤昭雪。   民国时被沉塘的女人,中世纪被烧死的女巫,战国时被斩首的将军,被法老赐死的王子。   等莫小艾抱着一桶爆米花穿越到石器时代,已经能淡定地跟尼安德特人交流了。   做为报酬,她可以把带回来的东西据为己有。   有拍卖出千万的古董,有变废为宝的魔法棒!还有不小心带回来的一两个人……   **********   平平无奇的莫小艾突然成了话题中心,有人说她是海王,有人说她是双性恋,有人说她是cosplay玩家,有人说她是隐形富豪。   “我看见两个玩cosplay的帅哥追着她跑!求她收留他们!”   “有人看见一个穿着中世纪裙子的美女抱着她不停亲!”   “听说她穿了一套最华丽最正统的服饰,博物馆都被惊动了。”   “听说她随手拿出个花瓶就卖了上千万!”   **********   万人迷莫小艾一脸严肃地看着对面的人:“绝对不行,你留下来是会影响历史的!”   某帝王一边看球赛,一边大口吃着某当当的炸鸡腿:“我只是历史长河里的小人物,影响不大。小艾求收留!” 第518章 魔与道   老江并不担心兰静秋单独赴宴, 可到了这种地方,人生地不熟的,他哪敢一个人留下来。   雅敏见他非要跟着, 立马变了脸:“我说了, 老板不见你,听不懂吗?最好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老江被一个小丫头训斥也不悦起来, 皱眉道:“罚酒是什么?难不成你还想把我关起来不成?”   他话没说完, 额头上就多了个小红点,他自己没察觉,兰静秋却看看楼上叹了口气,看来这华丽的小楼里人不少啊。   “好了,你留下吧,放心, 我接了货就回来找你。”   老江哪里肯听, 他往前一步道:“不行, 咱俩得同进退。”   他刚往前走了一步,呯的一声枪响, 子弹正打在他脚前, 吓得老江朝后蹦了两步, 举枪朝上就要射击。   雅敏忙跟兰静秋说:“你想他死吗?”   兰静秋挡在老江面前,拉住他胳膊:“强龙不压地头蛇,别冲动, 放心,咱们会安全回家的。”   老江看着地上的弹孔, 想到家人, 也瞬间清醒过来, “妈的, 这里太黑了,阿玉,你赶紧拿了货咱们往回走,没准还能赶上过年。”   兰静秋安抚好他,这才跟着雅敏出门上了车,是辆绿色的军车,上边漆着缅甸的国旗。   雅敏见她打量车,就说:“这是报废的军车,我们低价买来的,在我们这边很常见。”   兰静秋点点头,不再纠结:“你普通话说得真好,跟田老板学的吗?”   雅敏摇头:“他才没耐心教我,我们这边说普通话的人不少啊,很多华人,你是第一次来吧。”   “没错,本来还想学几句缅甸话,看来是不需要了。”   路两边的罂/粟渐渐多起来,兰静秋就知道快到了,“你们田老板有家室吗?”   雅敏摇摇头,撅着嘴道:“没有,我想做他太太,可他说我是小孩,让我别给他捣乱,其实我是说真的,我一定要做他太太。”   兰静秋能说什么,只能夸道:“有眼光。”   雅敏看起来天真烂漫:“老板是华国人,你们华国人选妻子是不是要找贤惠的?”   “这个看人吧。”   “那什么样的算是贤惠呢?”   兰静秋苦笑,指指自己的打扮和短短的毛刺:“你觉得这个问题我能回答你吗?我就算说了,你能信?”   雅敏哈哈大笑:“你这样也很好啊,我一开始还以为你是我情敌,我真是好傻。”   兰静秋都已经烦了她各种天真的问题,车终于停了下来,这里只看布局倒像是个军事基地,不过没有围墙,木质的房子,用蓝白两色,粉刷的跟周围环境很搭,不看布局只看房子颜色,倒像是到了某个旅游景点。   不和谐的地方是东南跟西北两个角,都有高高的凉亭,上边坐着持枪的人,显然是在警戒。   “这是田老板的家?”兰静秋问。   雅敏挎着她的胳膊,亲热道:“后边才是他的家,他很少请人进去。”   不过两人一进去,就有人领着他们朝后走了,等到了一个休息室,那人跟雅敏说:“老板让你在这里等。”   雅敏脸色马上难看起来,显然她并不是田老板的心腹。   兰静秋故意甩开她的手,更让她难受起来,雅敏替自己挽尊:“老板要谈正事嘛,我懂,等一会儿我再进去。”   兰静秋没再理她,跟着那人进了里边,出了门是一进院子,再往前的建筑很像是四合院,她被领进了正房,那人指指椅子让她等着,就退了出去。   兰静秋嘴里嘟囔着:“搞什么鬼啊,神神秘秘的。”   等了一会儿,田老板才从侧面门里出来,他手上还有油墨,进来了先在旁边的洗手池洗起了手,嘴里说着:“来了?我刚才在练字,没等太长时间吧?”   “练字?田老板还真有雅兴啊。”兰静秋的语气不无嘲讽。   田老板也不生气,把手擦干,指指茶桌:“坐吧,想喝什么茶?”   兰静秋皱眉:“我来接货的,接完货就得往回赶。”   “急什么,来都来了。”田老板坐下来,捅了捅小炉子,开始烧水要泡茶,兰静秋不悦道:“快过年了,你们不过年,我们得过。”   “今天是腊月二十九,你就算现在立马往回赶也赶不上过年了。”田老板看起来十分和气,就像是老朋友在叙旧,他指指对面的座位,跟兰静秋说:“坐下喝杯茶,不会耽误你的事。”   兰静秋依言坐下,想试探,又担心自己会暴露,正想着怎么问问他的身份,田老板就说:“阿凯说会来三个人,还有一个向导,为什么只有你们两个?”   兰静秋一提起这事,就没好气地说:“还说呢,什么向导简直就是坑货,那个老马承诺带两批人过境,我们起了冲突,差点交代在路上。”   田老板皱眉:“两批人?那批是什么人?”   “我怎么知道?反正不是好人!”   田老板挑眉看着她,“人呢?”   “自然是见阎王去了!”   田老板好像吓了一跳:“怎么?你把他们都杀了吗?”   “不然呢?坐以待毙,等着他们先动手?还是等着他们把路线暴露出来,把我们送进去吃牢饭。”   “几个人?”田老板问。   “四个!”   “四个人加上向导都被你们杀了?”   兰静秋皱眉,似乎觉得他在小看自己:“向导吃里扒外,就是个叛徒,不该杀吗?怎么了?难不成那四个也是你的人?”   田老板苦笑:“怎么会?我是觉得你太莽撞了,不过杀的好,看来阿凯挑的人确实有本事。”   他一边说着一边兴奋地站起来在屋里踱步,然后说:“你先等着,我去部署一下。”   兰静秋刚要问他部署什么,就听到外边密集的枪声,显然有人交火,田老板笑了起来:“这么快就来了,看来一直盯着你们啊。这说明他的货也运不出去。”   兰静秋皱眉:“他是谁?不会是那几个人的老大来替他们报仇吧。”   “你们顺利到了,向导不见踪影,他的人也不见踪影,自然急了。”   兰静秋再次问:“他是谁?”   “一个混蛋!”田老板语气里的嫌弃让人无法忽视,似乎说出混蛋的名字都会脏了嘴。   他把里屋门打开,跟兰静秋说:“这是安全屋,在里边等着吧。”   兰静秋见里边有书架,桌上有笔墨,就想通过这些深入了解一下现在的小周,自然不会反对。   田老板见她乖乖进去,就把门关上,急匆匆地走了。   兰静秋打量着这间安全屋,发现陈设很像二十一世纪的办公室,除了桌上没电脑外,真的很像。   桌上放着毛笔跟宣纸,宣纸上的墨迹刚干,兰静秋看了眼,不禁皱眉,这位成了毒枭的田老板居然在写心经。   兰静秋没有通读过心经,但只从那几句耳熟能详的句子也能看出来。她更是好奇,这真的是小周吗?不管是她认识的小周,还是以前的卧底田森对佛法都不感兴趣,更不可能拿心经练字。   她一瞬间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怀疑,难不成这个田老板只是长得像小周而已?   书桌旁边还有一叠废稿,她随便翻了翻,都是有关善与恶,爱与恨的句子。   ‘怨在不舍小过,患在不预定谋。福在积善,祸在积恶。’   ‘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   ‘一切皆为虚幻。’   ‘种如是因,收如是果,一切唯心造。’   兰静秋看得一头雾水,难道这是看破红尘的小周?   她品着这些字的意思,想到从小被家暴被嫌弃,后来又被周宝贵一片片割肉的小周,想到被彭勇各种折磨,不成人形的田森,再看看这些字,她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重击过,沉重又压抑。   兰静秋把那些宣纸又按顺序一一放好,本想远离书桌,可心中翻腾的痛处让她忍不住从旁边高桌上抽出一张空白的宣纸,在上边写道:‘魔高一尺,道高一丈,邪不压正,善者必胜。’   这时门被人推开,田老板走了进来,他见兰静秋提笔站在书桌后,不禁愣住。   兰静秋这才醒过神来,不好意思地说:“我也喜欢书法,虽然写不好,但看见笔墨就想写两笔。”   田老板皱眉看着她:“可你的资料显示你初中都没上完,小学就天天逃课,从孤儿院出逃后再也没上过学,很少会写字,更别提书法了。”   兰静秋见已然暴露,干脆摊摊手,坦然道:“我觉得练毛笔字太娘们唧唧了,不符合我的风格,所以总是偷着练,因为这可以让我静心,不行吗?”   田老板紧盯着她的眼神,似乎要看出她是不是在撒谎,片刻后他笑了笑:“行啊,怎么不行呢,书法本就是用来修身的,写得好不好都可以练,怎么能说娘们唧唧呢。”   他说着走过来,一眼看到宣纸上的那行字,表情瞬间凝重起来。   兰静秋练过毛笔字,谈不上书法,就是中规中矩的楷书,但她的字很潇洒很有力,就像她的人一样。   田老板念了一遍,愣愣地看着兰静秋:“你觉得什么是魔什么是道?”   “呵,这种问题你问我?这句话我就是觉得很酷,拿出来装逼的。”兰静秋把笔放下,无辜地摊摊手。   田老板看着她:“那你觉得你是魔还是道?”   “对于我杀的那些人,我大概是魔吧,对于我救的那些人,我肯定是道了。”兰静秋轻描淡写地说。   “哦?你救过很多人吗?”田老板眼神深沉似水,像是隐藏着无数不为人知的伤痛。   兰静秋看着他的眼睛,突然不想再试探了,直接道:“我以前认识一个人,他救过很多人,虽然被他救的人并不知情,但我知道他是道,哪怕他最后入了魔,我也相信他心底深处一定保留着一块最干净的地方。”   田老板像是瞬间凝固,呼吸都止住了,然后突然笑出了声:“你也太天真了!入魔了就是魔!哪里还有干净的地方?” 第519章 笑话   田老板说入魔就是成了魔, 兰静秋看着他,想着田森最后遭受的折磨和他临死时的眼神,叹了口气:“可他真的入魔了吗?”   田老板眼神炙热, 盯着她:“你到底是谁?”   兰静秋干脆拉了椅子坐下:“这话该我问你才对, 你到底是谁?姓田还是姓周?”   田老板见她反客为主,坐在了主位, 不禁皱起眉头, 他不喜欢这种无法掌控的感觉。   他敲了敲桌子,沉淀着心情,“我叫田木林,什么姓田姓周!你在胡说什么?”   “上木下林,为什么不直接叫田森呢?”   田老板眼皮跳了跳,盯着兰静秋的眼睛鼻子, 像是在一寸一寸地查看核对, 半晌才艰难道:“你是她?”   不知道为什么兰静秋觉得面前的人并没有入魔, 她决定摊牌了,于是轻咳一声, 问道:“她是谁?”   她像反串演员一样特意练过嗓音, 这时瞬间恢复了原来的声音, 田老板僵住了,这声音太熟悉了,眼前的人就是兰静秋?   他第一次见她时居然没有认出来?   田老板喉咙发紧, 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站在那里呆呆看着眼前的人, 一切都那么不真实, 又一场虚幻吗?   兰静秋长叹一声:“看来你我都有太多话要说, 坐吧。”   田老板反应过来不由苦笑, 他感觉自己像是到她家来坐客了,看来兰静秋还是兰静秋,不管到什么时候都要掌握主动。   不过他还是顺从地拉开对面的椅子坐在兰静秋对面,问她:“你以为我是谁?”   “你说你是田木林田老板,那你就是田老板吧,不过我想跟你讲一个故事,故事的主人公叫田森,你想不想听呢?”   田老板眼神晦暗,语气都沉重了几分:“我可以选择不听吗?”   “我建议你还是听一听,因为田森是我很敬重的人,他入警九年,长期战斗在任务最繁重的缉毒一线,为了缉毒九死一生,只我知道的他就连续两次卧底破获了贩毒大案。”   田老板失笑,看他的表情好像又戴上了面具:“阿玉,你在说什么?你是毒贩,你敬重的人是缉毒警?”   兰静秋不理他,接着说下去:“做卧底近十年,他本可以全身而退,光荣转职,可惜他遇到了毒枭彭勇。彭勇很狡猾且实力雄厚,他发现了田森的身份,对他严刑拷打,还用了吐真剂,你猜田森都招了什么?”   田老板好像再次呼吸停滞,变成了冰人,原来她早就知道他当时招了?   好半天他才说:“这是你讲的故事,我怎么会知道?”   兰静秋叹口气:“他招出了另一个卧底,不过那个卧底并不怪他,吐真剂谁也抗不住,那不是他的错,他始终是我敬重的人。”   田老板眼神忽明忽暗,不知道在想什么:“你来我这里接货,却给我讲缉毒警的故事,怎么?你被招安了,来劝降的吗?”   兰静秋悠悠道:“田老板,别急,我故事还没讲完呢。不知道是因为因果关系还是他们都看了同一本书,这两个卧底还有毒枭彭勇都到了另一个时空。”   “简直荒谬,你在讲科幻故事吗?”田老板显然还不想面对。   兰静秋却大方地点头:“没错,就是科幻故事啊,我也无法解释这种现象,另一个卧底很幸运,成了同名同姓的警察,那个毒枭也很幸运,居然也成了警察。”   她说着叹口气:“可惜他没有把握住机会,可见给恶人多少次机会,他们也不会向善啊。田老板,你说是不是?”   田老板冷笑:“我不喜欢你的故事。”   “我也不喜欢,因为我很希望是田森成了警察,而不是毒枭彭勇!成为警察,穿上制服一定是田森上辈子的梦想,开着拉风的警车去抓逃犯,哪怕上街巡逻扶老太太过马路,帮着居民找猫,他也是幸福的吧。”   兰静秋是真的希望田森穿成了刘剑,那样刘剑的父母不会伤心,刘剑也不会出逃,田森可以在这里有一世的安稳,有想要的工作,有爱他的家人。   她叹口气:“可惜事与愿违,田森穿到了一个有严重心理问题的男人身上,这人叫周保国,父母都是连环杀人犯,他从小就在父亲的打骂和母亲的忽视中长大。”   田老板坐在那里,脸色苍白,血色尽失,眼神却有着让人无法忽视的凶狠,看得出来他是真的不喜欢这故事,可兰静秋却不得不讲下去。   “我不知道他到底是田森还是周保国,也不知道他彼时是善还是恶,可他有了一个机会,他也成了警察,哪怕只是临时的,哪怕被派出所的同事排挤,哪怕只能在办公室端茶倒水扫地擦桌,他也毫无怨言。他的信念是正义,他克服所有困难也要留在派出所当警察,我想他应该是田森吧。”   兰静秋说着盯着田老板:“你说呢?他是田森还是小周?”   田老板语气僵硬:“我说了,我不喜欢听你的故事。”   “我还想让你帮我讲完接下来的故事,既然你不帮忙,那看来我只能臆测了,难不成他们两个都在吗?那也太惨了吧!”   兰静秋看着田老板:“如果田森跟周保国都在同一个身体里的话,我相信田森一定会胜,他的意志力很坚定,对不对?”   田老板冷笑:“为什么他要胜呢?如果你故事里的田森穿成了周保国,那身体不是人家周保国的吗?”   兰静秋点头:“没错,你说得有道理。我无法解释这种事,也许那个灵魂去了别的时空,也许是死了,这才会有人穿过来,也或许就像你写的禅语‘一切皆虚幻’。可不管怎样田森在小周身体里,并且受到了小周的影响,对吗?”   田老板猛地站起身:“故事讲完了吗?我从一开始就说了,我不喜欢这个故事,也很不喜欢阿凯找的人,原以为你能胜任,哪想到神神道道的,还公然说敬重缉毒警?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岩玉,你是来找死的吗?”   他一边说着一边转到旁边放花盘的高桌前,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一把枪来,对着兰静秋:“走吧,永远不要再来金三角!”   兰静秋叹口气:“田老板,我故事还没讲完呢,货还没拿呢,为什么这么急着赶我走,你在怕什么?整天研究禅学,不应该心平气和吗?听我把故事讲完可以吗?”   田老板怒道:“你听不懂人话吗?我不喜欢听你讲故事!我也不想找个佩服缉毒警的人来帮我运毒品。”   兰静秋往老板椅上一靠:“那你就朝我开枪啊,杀岩光的时候不是很利索吗?现在在你的地盘,你随便开枪,我能往哪儿躲?”   田老板拿着枪对着她假装要扣动扳机,可兰静秋动都不动,笑看着他,甚至还掏出自己的枪来拍到桌上,“开枪吧,死在你手里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上辈子她杀了他,这辈子他杀了她,两人的因果大概就能了结了吧。   田老板见吓不到她,气得咬牙:“岩玉,你是不是疯了!一直在说些鬼话。”   兰静秋叹口气,“以前我遇事也一直想要逃避,人之常情,可我没有逼你承认什么,只是想给你讲个故事,既然你不帮忙,那我只能连猜带蒙了。田森在小周身体里一直在挣扎,所以他不断提醒自己他的信念是正义,他要做一个好警察!他被人冷待也不肯离开派出所,因为他知道离开后,他很可能会抗不住小周心里的邪念,从此走上歪路。他一直很努力,做得也很好,可还是出了意外,穿成了警察的彭勇发现了他的身份……”   兰静秋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田老板的面部表情,见他抿了抿唇,似乎有话要说的样子,就知道自己猜错了,于是改口道:“看来没人发现他的身份,那他为什么要跑呢?难不成真是他杀了孟小豪一家三口吗?”   田老板见她不怕自己威胁,还要讲下去,气的拿枪的手都有点哆嗦了,他真的很想朝着兰静秋开一枪,这样再也不会有人知道他的秘密,不会有人来逼问他,可他下不去手。   或许他此时该调转枪头,一枪结果了自己,也算是一了百了了。   兰静秋根本不给他思考犹豫的机会,“如果你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故事,为什么不问问孟小豪是谁?”   “我管他妈的是谁?”   兰静秋却认真解答道:“他入室抢劫,刚刚刑满出狱,田森,也就是小周穿着警服以警察身份去他家做例行盘查,结果两人起了冲突,你知不知道为什么会起冲突吗?”   田老板拿她没办法,呼吸都急促起来,似乎下一秒就要叫外边的人进来把兰静秋扔出去了。   兰静秋却还在讲着:“小周的父母都是连环杀人犯,因为当时政审不严格,也缺人手,还因为一些特殊原因,他进了派出所。他父亲虽然不是他亲生父亲,但毕竟从小把他养大,一般人都会觉得子肖父,会先入为主觉得他也不是好东西。更何况他妈妈在不久之后也成了连环杀人犯,他爸爸还越狱出来报仇,差点把派出所给炸了。派出所没人喜欢他,知道他的民众也不喜欢他,他以警察身份去督促一个刑满释放的人循规蹈矩早日融入社会,你猜猜会发生什么?”   田老板冷笑:“发生什么也跟我没关系。”   “那天孟小豪跟他老婆说了很多难听话,还打了小周。孟小豪老婆问孟小豪有没有本事也让儿子长大了当警察,孟小豪说他没本事,他问小周是不是卖□□才进的派出所,去派出所是不是想伺机替他父母报仇,说他迟早也会成为连环杀手。”   兰静秋叹口气:“我说的只是他们那些言语中最轻的可以入耳的,这些话小周听到是什么感觉?会不会想破罐子破摔,杀了这对夫妻步他父母的后尘?那田森呢?我猜他一定在心中默念,他是警察,而且一定要做一个好警察吧。”   田老板哈哈大笑,像是兰静秋讲的是这世上最好听的笑话,他眼泪都笑出来了,喘息着说:“连环杀人犯的儿子信念是一定要做个好警察?哈?谁这么可笑?”   兰静秋叹口气,沉声问:“不是你吗?” 第520章 嫉妒   田老板听见兰静秋的反问, 像是听到了更好笑的笑话,笑得更大声了,“我?你开什么玩笑?你说的那些人跟我有什么关系?”   兰静秋叹口气:“是啊, 你现在是田木林, 你给自己重新起了名字,还跑来了金三角, 没人会来研究你究竟是田森还是小周?可我还是想问问你, 你究竟是谁?”   田老板悠悠叹口气:“阿玉,这话我也想问你,你究竟是谁?”   兰静秋无奈道:“看脸看不出来,听声音你还听不出来吗?小周,别再装了,我只是瘦了黑了, 眉毛做了微调, 用黑粉化了妆视觉上改变了一点轮廓, 真就看不出来吗?”   田老板无奈看着她,他一开始就觉得她像兰静秋, 等听到她真正的声音, 自然明了了, 静秋又一次当了卧底,还变化这么大。   是他问的,可他又似乎不想点破兰静秋的身份, 只是道:“在这里你就是来接货的岩玉!倒是你啊,你一直叫我小周, 那为什么还要问我是谁?”   “你走的时候是小周, 自然就是小周, 就像我成了这个世界的兰静秋。田森成了小周, 对吗?”   见她如此开门见山,田老板反而有些无措,他确实是田森,可他真的不想承认,好半晌他才说:“静秋,为什么我躲来这里,你还能找来?”   他神情哀伤:“你不是已经死了吗?为了救孩子英勇牺牲了,甚至都上了报,这全都是假的?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假死?为什么要找来这里?你就不能放过我吗?”   兰静秋皱眉:“小周,我来这儿还真不是来找你的。不是我不放过你,是你不肯放过你自己吧,练字可以静心,可你练的那些字只会不停地提醒你,你不是这世界的人!即来之则安之,小周的身份不能选,可你以后的路该怎么走,你总能做主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要逃来这里?”   田森笑得凄惨极了,他再也掩饰不住眼里的愤怒:“即来之则安之?你叫我怎么安?这混蛋满脑子报复社会的想法,各种变态折磨人的法子,我挥之不去!”   他咬牙道:“我不想来的,我没有去夺舍他,没有去侵占他,我也莫名其妙呢!我也是受害者好不好?他好像是走了,又好像没走,就一直在那里阴魂不散!”   兰静秋吓了一跳,真正的小周一直想报复社会吗?   田森看着她,叹口气:“为什么会这样?我一直想要问问你,为什么会这样?是你把我送来的吗?”   兰静秋摊手:“你觉得我要有那能耐,能被彭勇杀了吗?”   她不敢再喊他小周,只含糊道:“老田,到底怎么回事?”   田森眼神满是迷茫,他也很想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你朝我开枪的时候,我以为我能一了百了,从此不用再当卧底,不用再去面对我成了判叛徒的事实,可没想到我醒来成了另一个人,陌生的环境陌生的身体,身上还有伤,好像刚被人打过。我还没来得及弄清楚到底什么情况,脑子里就有一个声音在喊着,杀了他,杀了他!”   “杀了谁?周宝贵吗?”   “没错,我还以为是仇人,没想到是父子!我就像是入了魔,到厨房拿了菜刀就想砍他,还好被刘小玉抢了下来,然后周宝贵又打了我一顿。身上的痛处让我恢复了神志,可没用的,我想屏蔽掉那些声音,可不只声音,这具身体就是个深渊,一直把我往下吸,得罪我的人,我就想杀了他们,给我冷眼的人,我也想杀掉,我脑子里有无数的杀人计划,想杀了刘小玉,想杀了派出所的所有人,每天我都在对抗这些不停冒出来的想法,静秋,我太累了!”   兰静秋心下骇然,小周一定是被周宝贵打死的,他身体里残存的意识留了下来,满是对周宝贵的恨意和因命运不公而产生的报复社会思想,一定是这样!   田森居然穿到了这样的身体里,还一直在跟小周残存的思想做斗争!   兰静秋想起她跟小周的第一次见面,那时候就是田森吧,他一边对抗着身体的负能量,一边调查周宝贵的罪行。   后来他有机会进了派出所,也一直兢兢业业,不在乎别人的冷眼。她一直以为这是小周性本善,没有受到周宝贵刘小玉这对父母的影响,可没想到是因为田森!   他一直没有放弃做一个好人,哪怕再难,他也在坚持。   兰静秋想到田森的前世今生,心疼极了,眼圈瞬间红了,她走过去想要抱抱他,他却退开两步。   “我不需要你可怜。”   “老田,我并没有可怜你。”兰静秋赶紧说。   田森叹口气,绕过她坐回书桌后的椅子上:“在所有人眼里我确实是个可怜虫,还是个潜在的罪犯。唐队长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上边会给杀人犯的儿子当警察的机会,孟小豪两口子也一直拿这事来嘲讽我,你知道为什么吗?”   兰静秋无奈道:“不必管他们说什么,这世上没有人比你更适合当警察,那是你应得的机会,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当一个好警察!”   田森苦笑:“现在你还相信吗?”   兰静秋看着他,坚定道:“相信!你成了毒贩确实是我想不到的,但我知道一定发生了什么事,让你无法接受,无法控制自己的事。”   田森叹道:“其实我一直都无法控制我自己,那天在派出所,我又有了杀人的冲动,可我得控制住我自己,我跪在厕所里,不停给自己催眠,我告诉自己一定要做个好人,不管别人怎么看我,我也要坚持住,一定做个好人。市局的焦书记发现了我,听见了我催眠一样的喃喃自语,就是他给了我这次机会,让我去考警察。”   兰静秋恍然,“他并不知道你是在对抗小周残存的意识,还以为你因为父母的事立誓要做个好人,就顺水推舟给了你机会!”   “没错,不管他是怎么想的,我得对得起他才行,于是我又上了一层枷锁。我原以为我控制住了自己,可是没用的,魔鬼早就在我心里生根发芽了。”   他苦笑:“静秋,你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我早就猜到你就是她,你只是换了个时代换了个家庭,可你的身份没有变,我看着你破各种案子,看着你被曹所长器重,看着你从派出所到刑警队,看着你受表彰。静秋,你的生活就是我梦寐以求的,我永远都不能企及的,你知道我有多嫉妒你吗?”   兰静秋叹口气:“你也可以啊,你已经抗住了心底的恶念,再坚持坚持一定会迎来曙光,为什么要半途而废。”   “可以什么?我开局就是地狱,我甚至知道两年后我就会被淘汰出局,静秋,我倒是想跟你一样破案立功,被破格提拔,可我没有机会啊,我天天被困在派出所里扫地擦桌,怎么去立功?”   “就算不能立功不能当警察,你的信念不是正义吗?你不是一直想做个好人吗?”   田森苦笑:“是啊,我真的很想做个好人,可孟小豪一家三口确实是我杀的,包括那个孩子,现在你还相信我会是好人吗?”   兰静秋叹口气,再次强调:“这不怪你,是小周残存的意识在影响你!我始终相信你是最负责最敬业的好警察,不然你不会去当卧底!”   田森惨笑:“我就是田森,我也是小周!静秋,人是我杀的,别管我是谁,我都是杀人犯,什么好警察!上辈子我不是,这辈子更不可能是!”   他说着伸出双手:“你要逮捕我吗?”   兰静秋无奈道:“当时到底发生什么事?只因为他们对你的辱骂,你就杀了他们一家三口?”   田森似乎有点不耐烦了,他放下手,“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我不会跟你回去,你杀了我也走不出这里,所以你走吧。静秋,去做你的神探吧,不要再来做卧底,更不要再来金三角,这片地方八百年也变不了,国内的毒贩还不够你们抓的吗?”   兰静秋皱眉,她以为田森既然承认了他的身份,说出了真相,就会和盘托出,哪想到他不肯说了。   “老田,你是受小周意识的影响,你不是坏人,不必自责,更不必觉得难以启齿,我需要知道真相。”   田森没好气地说:“知道了又如何呢?上辈子我把你供了出来,做了叛徒,这辈子我没能抗住心底的恶念,成了杀人犯!就这么简单!还有什么好说的?你知道了真相又能怎样?劝我从善吗?”   兰静秋叹口气:“不用劝,你本就不恶,不然刚才你早就朝我开枪了。”   她见他不肯再说,干脆直接问:“你为什么要用福袋杀人,如果你是被骂的恶念丛生,应该是应激杀人啊。把毒药放进福袋里,不知道哪天人会死,这明明是有计划有预谋的报复!”   “没错,就是我对他们的报复,行了吧。”田森一坐回他的老板椅上,似乎就掌握了主动,语气都越发自然起来,还耸耸肩来表示他无所谓的态度。   兰静秋心里微叹,他早就不是自己认识的田森了,能成为毒贩,心底恐怕早就没了底线。   “好,那我们先不谈这件事,老田,你是什么时候发现彭勇的?”   说起彭勇,田森倒是没隐瞒:“我进了派出所就发现小刘对你不一般。我还见过你的小本子,上边写着一桩疑案,小廖说那名被电死的死者跟刘剑发生过争吵,刘剑被她骂得狗血淋头,我当时就开始怀疑他是凶手,可我没有证据。后来我在他桌上看到本子上残存的痕迹,就用铅笔复原出来,你猜他写过什么?”   “总不能是日记吧?彭勇可没有写日记的习惯。”   田森笑了起来:“是大量暗语的一段话,用来传递消息的,上边写了四叶草跟风信子,我没看懂,也许他改良了,也许这两个词已经有了别的含义,可我看到时还是心惊,我只怀疑他杀过人,没想到他居然有可能是故人,就像你一样!”   “然后呢?你跟他挑明了?还是默默观察着想要报复他?”   “我当然要报复他!如果不是他,我就不会背叛你。”   兰静秋叹口气:“老田,我再说一遍,你不是叛徒,他对你用了吐真剂,那真的不是你的错。” 第521章 不值得   兰静秋太好奇田森为什么会出逃了, “那身警服是怎么回事?墙上的画是不是你画的?”   田森皱眉:“还重要吗?”   “当然重要!”   他叹口气:“我说了,就是我杀了那一家三口。”   “为什么要杀?你忍了那么久了,什么难听话没听过, 只因为他们骂你, 你就要杀了他们,其中还包括一个孩子?而且你还用毒药杀人?这说明你当时并没有想着逃离, 你不想让大家知道你杀了人, 才用迂回的手段想毒死他们,对吗?”   田森苦笑着摇头:“我逃来这里也逃不开你的审讯,静秋,我跟你之间的纠葛怎么就这么深呢。”   兰静秋有点烦躁了,“别说这些没用的,老田, 孟小豪手里不会有你的把柄吧, 你一定有不得不杀死他的理由。你想杀了他, 又怕派出所的同事会发现,所以才在福袋里下了毒。”   兰静秋说着心里突然难受起来, 就像她说的, 哪怕她知道是田森供出了她, 也没有怪过他,因为换做是她,也未必扛得住啊。   冲动杀人跟预谋杀人区别太大了, 如果田森被骂急了,他一直压制着的嗜血冲动压抑不住, 激情杀人, 那还可以说是小周在影响他。   可他没有立马杀孟小豪, 而是迂回下毒, 还一下子把孟家一家三口都毒死了!兰静秋叹口气,他说得没错,他确实做不了警察了!   田森并不想跟她解释他跟孟小豪的纠葛,只说了他为什么要离开。   “我在查刘剑,他也在查我,我只猜到了他也许也是故人,但绝对想不到他就是彭勇。”   兰静秋心说,这谁能想到呢,她也是彭勇自己跳出来才确定的。   “你们什么时候摊牌的?”   田森笑了起来:“其实他到现在也不知道我是谁!”   兰静秋愣住,她还以为两人已经摊牌,这才一起离开了凤安。现在想想,田森是他们四个人中第一个死的,他根本就不知道后来发生的事,自然也不知道自己被彭勇杀了,然后彭勇又畏罪自杀。   果然田森说:“祸害遗千年嘛,我已经供出了你,你肯定也凶多吉少,彭勇肯定还会通过你给警方传递假消息,所以我不知道彭勇也会死,也来了这里。当时他只是威胁我不要再查他,否则我会吃不了兜着走。我只觉得他给我的感觉很熟悉,但还是没能猜出他是谁。”   田森叹口气:“可我知道他恨你,想要对付你,他在查你查过的案子,你在省城查的案子,你到深市查的器官买卖案,他都拿到了卷宗。”   兰静秋皱眉:“怎么可能?省城的申请就可以拿到,可深市的案子他没有权限啊!我当时还让人调查过。”   “应该是他省城的亲戚帮他拿到的,他多次去过省城。他见我发现了他的秘密,还一直调查他,他就恼怒起来,说他知道孟小豪一家三口是我杀的,我很快就会身败名裂。”   田森看了眼兰静秋,苦笑道:“他不知道我是谁,但他觉得我喜欢你。”   兰静秋愣住:“因为你总是维护我吗?”   田森点点头:“没错,他说我迟早会坐在你对面,接受你的审讯。他当时说话的语气跟眼神让我确定了他就是彭勇。我当时真的慌了,不明白老天爷为什么要这么安排,让一个毒贩成为了警察,光明正大地在派出所里为非作歹!”   “为什么不揭穿他?”   “怎么揭穿?跟曹所长说他是穿来的?我也是穿来的?曹所长还不得把我送精神病院啊。跟你说的话,我要怎么说呢?想揭穿他,同时也得揭穿我,可我怎么面对你?”田森无奈叹息,“静秋,我欠你的,这辈子还不完,我不想面对你。”   “所以你就逃了?”兰静秋没好气地说。   田森摊摊手,一脸愁容:“逃了也没有用啊,我都逃出国了,这么大老远,好几条线路都封了,你还是跑来审我了。”   可兰静秋还是不解:“你就那么怕我吗?就因为不想让我知道你的身份,因为害怕被我审讯,你就跑了?这说不通啊!”   “你不是我,你从没做过亏心事,自然不会懂。”   兰静秋皱眉:“那彭勇呢,他为什么也要逃走。”   “我本来想杀了他,可我没枪,用刀的话没把握,再说他已经开始防备我了。他威胁我,要把我杀了孟小豪的事说出去,我威胁他,我已经把他盯着你,还偷拿到案卷的事跟你说了。”   “你跟他说,你已经跟我说了?”   “没错,他很明显害怕了!”   兰静秋明白了,两人一定是在彭勇去省城前互相威胁,彭勇当时应该就做好了离开的准备,所以才会在省城自爆身份。   “那天我跟彭勇一起回的凤安,还在国营饭店吃了顿饭,然后当天晚上你才离开派出所,他去找了你?你们说了什么?”   田森听她不只嗓音连语气都恢复了,就像是警察在审犯人,他不由叹口气:“我当时害怕的就是这样的场景,我更害怕你知道我是田森,连上辈子的事也一起审了。”   兰静秋固执地看着他:“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骗我出来,跟我说我杀孟家三口的事是瞒不住了,倒不如跟他一起离开,还跟我说富贵险中求,要带我去见识不一样的世界。”田森冷笑,“我一听就知道他要重操旧业了。”   “你同意了?自甘堕落跟他跑到这里当毒贩了?”兰静秋气得咬牙,他可是立过功的缉毒警!这根本不是小周残存意识的影响,就是他的选择!   田森说:“我的身世太糟糕,父母都是连环杀手,什么证据都没有,曹所长他们都开始怀疑我了,我没办法啊。当时想脱身只有两个选择,一是把彭勇杀了,把那三条人命栽赃到他头上,二是趁还没被刑拘,赶紧跑!可我杀不了他,他要跑的话肯定会制造证据甚至留下口供,把我按死,所以我只能先跑了。我想假意屈从他,再找机会把他杀了,把上辈子的仇这辈子的仇一起报了,至于以后如何我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可他还活得好好的!你甚至跟他一起当起了毒贩!”兰静秋说。   田森摆摆手:“我不是跟他一起来的!当时我想杀他,可我没想到他身上有枪,快到深市时,我被他打了一枪,躲到了附近村里,后来伤好后才一个人来到了这里。”   兰静秋皱眉,还是不解:“为什么要来这里?为什么要当毒贩?”   田森叹口气:“我要找他报仇啊。”   “不当毒贩就不能报仇了?还是你卧底上了瘾,自己想当老大?”   田森皱眉:“我不必跟你解释。”   “你必须跟我解释!”   兰静秋语气强硬:“你刚才说欠我的,还说无法面对我,这些话是发自你内心吗?”   田森无奈点头:“当然。”   兰静秋沉声道:“老田,当初你用眼神向我求助,让我杀了你,我帮了你,哪怕手上沾了自己人的血,哪怕我做了好几晚恶梦,可我还是帮你了,因为我知道你活不成了,不想看着你受折磨。你供出了我,我还帮你解脱了,你说得对,我们的纠葛太深了。你说害怕会被我审讯,可现在我不是警察,我又成了卧底,你在这里杀了我也神不知鬼不觉,你不用再怕我,不用再试图隐瞒,我现在只想知道你为什么要当毒贩?你忘记曾经的誓言了吗?忘记被毒贩炸死的同事了吗?你忘记彭勇是怎么折磨你的了?为什么要跟他同流合污?为什么要成为你曾经最痛恨的人!”   田森眼神晦暗不明,愣愣地听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兰静秋一拍桌子,凑近他:“田森!如果你觉得欠了我的,就立刻马上给我答案!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声音已经有点哽咽了,所有委屈都爆发出来:“为什么要当毒贩?你给我个理由。”   “理由?”田森嗤笑一声,“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钱啊!只要能赚钱,就会有人去贩毒,牺牲再多人也拦不住他们!静秋,你还看不明白吗?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都没法彻底禁毒,他们会研制出更好的货来,他们会研究出更隐蔽的运毒方式,牺牲那么多人有什么意义?我差点染上毒瘾才端掉了毒贩老大,我以为我做的事很有意义,我以为我救了无数人,我以为我很伟大,我以为我的牺牲是值得的!”   兰静秋皱眉:“难道不值得吗?”   田森摇头叹息:“静秋,没想到重活一世你还是这么天真!我确实抓了那个老大,立了功为民除了害!可我也替彭勇铲除了对手,我以为我胜利了可以凯旋了,可更大更难搞的毒枭出现了,我只好重新去彭勇手下卧底,这一次我搭上了命,也搭上了所有荣耀!”   他眼神里的痛楚让兰静秋突然就心软了。   “我招了!我居然出卖了战友!我以为我就算被折磨死也不会招,可我招了!我成了叛徒!”   田森的语气让兰静秋心疼,她叹气:“哪怕需要我说八百遍,我也要一直说下去,直到你听明白。田森,你供出我并不是叛徒!那不是出卖!我们虽然经受过药物训练,但也扛不住加大药量,持续性的药物攻击,谁也受不住!那不是你的错,上辈子你是英雄,到死都是。我不理解的是这辈子的你怎么了?为什么要用药去杀孟小豪一家三口?为什么要成为毒贩?为什么要知法犯法!你累了烦了可以去做一个普通人,为什么要走这条路?田森,难不成你后悔去当卧底了?还是后悔当了缉毒警?”   田森苦笑:“静秋,你还是没明白,我不后悔,从没后悔过,只是觉得不值得!因为这条路永远没有尽头,永远没有胜利,无休无止!” 第522章 转折点   兰静秋看着面前的人, 突然觉得很无力,她不明白为什么田森会变成这样,会说出这种歪理来。   “小偷永远也抓不完, 那就不抓了吗?杀人犯每年都有, 甚至全国范围来说每月都有,永远都抓不完, 所以就不抓了?毒贩也抓不完, 也干脆不抓了?等到有一天偷盗成风,杀人犯肆意横行,各色毒品放进商场橱柜里公开售卖,那还是华国吗?那是你想要的吗?”   田森皱眉:“不要在这里危言耸听!哪有那么夸张!”   兰静秋冷笑:“田森,我没有危言耸听,如果所有警察都像你一样, 华国迟早变成那样!我们努力抓贼不就是为了保一方平安吗?牺牲在缉毒前线的干警不就是为了群众不要被毒品危害吗?警在民安!我不是说大话不是唱高调!天下无毒是缉毒警的使命, 哪怕毒贩像野草一样割不完烧不尽, 我们也得前仆后继啊,你居然说不值得?烈士墓里的英烈都要被你气活了!”   兰静秋越说越气:“你觉得你的牺牲不值得, 那你说什么才叫值得?牺牲在一线的警察, 他们想过值不值吗?穿上警服, 还需要去想值不值吗?田森,你简直太让我失望了,上辈子的你没有错, 这辈子的你确实不配为警!”   此时此刻,兰静秋突然十分想念洛生海, 记得她也问过他, 冒着生命危险去救一个杀人犯值不值得, 他说他是警察, 不会思考值不值。   田森叹口气,摊摊手:“我知道啊,所以我逃了!”   兰静秋说了这么多,他表情却毫无变化,没有一丝羞惭的表情,没有一丝愧疚,兰静秋心都冷了,皱眉看着他,想到上辈子的田森,想到李主任给他做过的心理测试,她越发迷茫起来,当时他的信念还是正义啊,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突然问道:“为什么要杀孟小豪一家三口?”   田森见她话题换的突然,愣了下,才笑道:“不想让他们活着,就杀了。兰同志,这就是你的审讯水平吗,出其不意?想说的我都说了,你是离开还是留下自己决定,这条线我全都废掉了,货我绝对不可能给你。”   兰静秋却不谈运毒的事,盯着他的眼睛,叹了口气:“你身体里根本没有小周残存的意识,你对抗的一直是你自己对吗?”   田森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兰静秋知道自己说对了,她语气突然缓和下来:“被砍掉手掌,被各种折磨,身体和心灵上一定都会受重创,老田,是你自己出问题了。如果你成了刘剑而不是周保国,我相信你会慢慢变好的,可你成了小周,虽然进了派出所,却一直无法融入。再加上小周的身世,刘剑的挑拨,我能理解你最后做出这样的选择。”   田森想反驳,他想说就是小周的影响,他想说他一直在努力为善,他想说到最后他还在挣扎,可他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酸涩极了。   他艰难道:“你理解我?开什么玩笑!”   “老田,我知道你会害怕也会后悔,没有谁是天生的英雄,可你成了小周之后一直把正义二字放在心头,被周宝贵一刀刀刮了,你的信念还是正义!你从来没变过,哪怕在派出所里打杂,哪怕受尽白眼,你还在坚持要做好人!你经受过的我无法感同身受,你内心有多少挣扎我也感觉不到,可我知道你一直在努力,想要成为一个好人一个好警察!所以我说我理解你,你做了那么多努力,坚持了那么久,最终还是堕入深渊,一定很痛苦吧!”   田森眼圈似乎红了,他垂头掩饰,兰静秋就叹口气:“我一直问你为什么杀孟小豪,因为杀他是你的转折点!哪怕孟小豪罪大恶极,你也不该杀他,你心里有正义,你想做个好警察,为什么不把他绳之以法?为什么要杀了这一家三口!”   “因为他们该死,他们一家三口都该死!”田森抬起头,语气冷然,带着寒意。   兰静秋好奇道:“那孩子不是才十四五岁吗?为什么说他们都该死?你发现他们一家三口都做了伤天害理的事?”   见田森还在挣扎,兰静秋干脆说:“精心设计,借福袋致人死亡,如果不是彭勇一直在盯着你,也许就被你逃过去了,所以你穿着警服时心就已经变黑了,对吗?所以你才逃的,你不敢让我知道曾经的英雄田森变成了杀人犯!”   “不是!他们该死!”   “我审过的杀人犯还真不少,他们都有一个共性,都会说被他们杀的人该死!他们有各种理由来解释自己的行为,你的呢?说出来,看看能不能说服我!”   田森苦笑:“你说的对,不管他们做了什么,我都不能杀他们!全都是我的错!行了吧。”   “所以他们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不能说!”兰静秋的耐心快耗尽了。   田森抬头长叹一声,刚要说话,外边传来敲门声,“田老板,有人找。”   田森不耐烦地冲着门喊:“叫他们等着。”   兰静秋忍不住说:“看来你业务很繁忙啊!当毒枭是不是很爽。”   她只是嘲讽,没想到田森居然认真道:“也没那么爽!”   他看了眼桌上的字,叹息一声:“静秋,是魔是道我早就不在乎了。你说得对,我确实骗了你,什么小周残存的意识,什么小周的暴虐倾向,都没有。一直是我自己,我总是做梦,总是回到那把椅子上,我总能听到我的血往地板上滴的声音,我总能闻到烙铁拍到我胸前,皮肤焦灼的味道。”   “创伤后应激障碍!你该求助的,去看心理医生。”   田森苦笑:“去哪儿看医生?以什么身份说出这些话?”   “借用小周的经历说出来,他从小就被父亲打骂折磨。”   “那我还能留在警队吗?你不懂我当时有多想留下来,我觉得到了这个世界,又见到了你,还成为了警察,是老天爷给我的机会,让我来赎罪,让我来守护你。”   兰静秋无奈道:“我说了八百遍了,那不是你的错。”   田森叹口气:“我说出你名字时就像在做梦,我有意识但控制不了,好像有人翻开了我的天灵盖,在我脑子里翻找着。我想把你藏起来,可我脑子里翻江倒海,根本无法控制。后来他们终于把你翻了出来,彭勇听到你的名字,很惊讶,他说你在看一本书,里边有个小警察,也叫兰静秋。他说他还是喜欢季非这个名字!他说他不急,要慢慢调/教你,总有一天你会真正成为他的人,他说我们都是傻子,在做没有意义的事,贩毒的不是他也会有别人!他问我后不后悔,我拼命想摇头,却根本动不了,他说我一定后悔了,他说他不是我以前的老大,永远不会被卧底掀翻!他问我是不是早就准备好当烈士了,但我永远也成不了烈士,他说我是叛徒!出卖同事的叛徒!他说……”   兰静秋听不下去了,骂道:“你居然还能跟他在这里相安无事,你居然还跟他一样成了毒贩!这样的混蛋,你怎么忍得了?你是不是被他洗脑了?”   “我没有被他洗脑,可他说得对,我确实是叛徒!”   “不是,不是,你要我说多少遍,那是药物的原因,没人能抗得住!”   田森却固执地说:“上辈子我是叛徒,这辈子还是!我努力让自己像个正常人,被孟小豪两口子骂个狗血淋头,被他打了也不敢还手,生怕丢了工作,后来我还去他家道歉。”   兰静秋听得憋屈:“当不成警察就不当了,当个普通人不行吗?你的执念只会害了你。”   “是啊,我当时一心想着成为一个真正的警察,不敢让自己有一丝瑕疵,不敢得罪孟小豪,怕他到派出所来投诉我,可我去他家道歉时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他又走了老路,偷了东西?”   “没有,他在自制□□,原料是剧毒化学药品和一些饲料,我问他原料从哪里来的,他不肯说,问他有没有许可证,他说是自家用的,可那个量绝对不可能自家用。我就要带走他的原料,让他到派出所解释清楚,查清楚原料的来源。”   兰静秋皱眉:“你做得对啊!为什么这事你没跟曹所长说?他家也没发现什么原料?”   “我处理掉了。”田森苦笑,“孟小豪一开始很生气地跟我吵,嫌我多管闲事,我说我是警察,这是我职责所在,卖老鼠药要报备,那种剧毒化学药品也是管控品,用途要上报,他就又骂我不配当警察。”   “你就用这种毒药毒死了他们一家?”兰静秋问。   田森摇摇头:“我当时没有生气,已经习惯了,我只是跟他普法。然后孟小豪媳妇劝他别闹事,免得再被抓进去,她把孟小豪劝住了,说还有两瓶原料在里屋,带我去拿,我就跟她进去了。”   兰静秋一听就知道要坏事。   果然田森说:“他们两个的双簧演得太好了,我真以为孟小豪媳妇劝住了他。”   “你该让他们拿出来,不要进去!”   “是啊,可我怕他们再把东西毁掉,或者只拿出一部分。而且他们已经妥协了,说要按照正规程序来做生意。我跟在那女人身后,孟小豪跟在我身后,我还防备着他,怕他会朝我动手,不过他没有。我松了口气,跟着进了屋,这女人就开始脱衣服往我身上扑,孟小豪从后边把门关上了,说要喊人来看看,警察欺上家门强/奸他媳妇!”   兰静秋听得憋气:“这就是为什么出警必须两个人的原因!你是不是傻啊,让你一个人去,你就一个人去?”   田森苦笑:“是啊,我想我确实是在派出所待傻了!天天擦桌子抹地,有个机会出门办事,我怎么可能错过。他们在我面前使眼色,我还以为是那女人在劝孟小豪。结果是要给我下套,我当时真是措手不及,一脚把那女人踹开,那女人就抱着肚子说我把她踢流产了。”   “有没有怀孕有没有流产医生能查出来,你问心无愧,实话实说总能审出来,你不会跟他们妥协了吧!”   田森无奈道:“哪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孟小豪说没人会相信我,这话我真信!更何况连孟小豪的儿子都要给他妈做证,说我强/奸不成,把他妈打流产了!那女人也确实怀孕了,不过违法计划生育,本来下午就要去做流产手术了。他们硬栽到我头上,说得清楚吗?我确实踹了她一脚!”   兰静秋差点气炸,“田森!蠢死你算了!哪怕被人诬陷丢了工作,也不能杀了他们啊!”   “你说得轻松,我不杀他们,就要从此被他们要挟!”田森叹口气,“你说得没错,这就是我的转折点,从此一步错步步错!” 第523章 归队   兰静秋看着田森, 心中感慨万千,起码他是被逼的,起码他曾经努力想要变好。   “那身警服和那幅画都是你留下的?”   “没错, 我想告诉你我走了, 我不配穿这身衣服,虽然你当时并不知道我是谁, 可我还是想要跟你说一声。”田森说着苦笑, “静秋,我以为你我从此就成陌路,你不会发现我来过,也不会发现我走了,可没想到你居然追到了这里,是因为彭勇吗?你早就知道他是谁, 你来抓他了?”   兰静秋点头:“一开始我们都以为你已经凶多吉少了, 只是我们没有找到尸体。我也确实是因为彭勇来卧底的, 但派我来的领导盯上的是你的小弟岩光。第一次见你,我就确定了你是小周!听到你的名字我又开始猜测你是田森, 可想不到你跟孟小豪一家是这样的纠葛。”   田森苦笑:“现在你知道了, 很失望吧, 你觉得我是警察队伍里的耻辱,想杀了我对吗?”   兰静秋摇摇头:“我想你以小周的身份回去把事情说清楚,做错了事就该接受惩罚。”   田森笑了起来:“静秋, 你经历过的事也不少了,怎么还这么天真?回去受审?我就是不想受审更不想坐牢才跑出来的!我了无牵挂, 你放我一马, 我承诺不往国内运毒品, 你不肯放我, 那就你死我活好了。”   “你死我活?你既然这么不想面对我,那刚才为什么不开枪呢?”兰静秋问。   田森苦笑:“我对你的感情很复杂,我自己恐怕都说不清楚,我欠你的,我希望你可以平安顺遂,但我绝对不会跟你回去!所以还是我死你活吧。”   他说着把手里的枪扔给兰静秋。   兰静秋接过来放到桌上,皱眉道:“你知道我不会对你开枪,你在逼我接受你成了毒贩的事实,你还想一直盘踞在这里做这种丧尽天良的事!”   “静秋,你怎么就这么执迷不悟呢?没有我也会有别人,我可以保证不再往国内发展,别人可能吗?国内现在市场有多大你不知道吗?九零年了,没人再为了填饱肚子发愁,有钱的没钱的,他们总会找点消遣,以后的市场会更大,有需才有供,没有金三角也会有银三角铜三角,很快他们甚至都不需要再种植罂/粟,直接用化学药品就可以合成毒品,更快成本更小,毒是禁不完的。”   兰静秋见他又拿出这套理论,更加失望,他真的变了,彻底变了!   她语气坚定地道:“天下无毒确实做不到,可在华国的土地上,一定可以,那是每个缉毒警的使命。”   这时外边又有人敲门,田森被兰静秋失望的眼神看得有些恼羞成怒,冲门外喊:“什么事,不是说了吗?别来打扰我!”   话音没落,一声巨响,把屋子都震的摇晃起来,兰静秋皱眉:“你们还有炮吗?”   田森骂了一声:“妈的,一定是彭勇的人来了,你把他的手下都杀了,他哪里肯罢休!他肯定是想跟着我的伙计运次货,再把我的伙计给卖了,这人阴得很,我一开始还以为阿兴杀人的事是他捅出去的。”   “阿兴倒台是我干的,我想借此打入你们内部,一开始我以为阿兴和岩光包括你都是彭勇的手下。”   又是一声巨响,兰静秋说:“起码现在我们是一边的,对吧?”   田森苦笑:“你在这里等着,我出去看看,放心,这里很安全。”   兰静秋却皱眉道:“我想跟你并肩作战!田森同志,请问你可否立即归队!”   田森愣住,看着她郑重的表情,期盼的眼神,他眼眶差点就湿了。‘归队’?上辈子他心心念念的就是归队,这辈子他再也无法归队了。   他没说话,把枪插到后腰上朝外跑去,兰静秋紧跟着他,又在他身后说了句:“老田,欢迎归队!”   她的语气轻松又坚定,像是在欢迎迷途归来的战友,田森心中酸涩不已,想回头说我没答应归队,想说我永远也无法归队了,可张张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还是先解决眼前的危机吧。   门外是刚才带兰静秋进来的人,叫查莱,他焦急地用当地的语言跟田森说:“是沙坤那边的人,他们去雅敏家把另一个抓走了,现在他们叫我们交出他。”   查莱说着看了眼兰静秋,“老大,给他们吧,这次就算了,只是用一个向导,他们却把人都杀了!不讲规矩啊。”   他以为兰静秋听不懂,兰静秋却用普通话问田森:“沙坤是彭勇的人?他们怎么这么快就知道我杀了那四个人,我只跟你说了啊!他们偷我们的路线,违规在先吧。”   兰静秋才不管田森想不想归队,语气里就把田森当成了一伙的。   田森叹气:“他们一定有人在山口等着,只见你们两个下来,没有向导,他们一定会上去查看。而且古柏村不归我管,里边的人太复杂,也或许是你那位朋友说漏了嘴。”   兰静秋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些!   查莱见两人交谈,就期待地看着田森,“老大,把他送给沙坤吗?要不然咱们跟沙坤合作吧,我觉得他上次来谈判诚意很足了。”   兰静秋皱眉,沙坤跟彭勇是什么关系?她想到彭勇看过深市器官买卖案的资料,皱眉道:“沙坤不会是涉案的那个毒枭吧。”   田森点点头,“回头说,等我先把他们打发走。”   几人已经出了大门,兰静秋看到院子西边停着两辆车,是敞篷的军车,上边漆着她从末见过的旗子。雅敏跟其他小弟都拿枪对着这两辆车,有的还拿着手榴弹。   车上人也全幅武装,坐在后排的几个满脸紧张,左边那辆前排的两个人倒是淡定得很,驾驶位上的人还带着墨镜抽着烟。   兰静秋看这人很眼熟,可阳光太晃眼了,根本看不清,她用手搭起凉棚,眯眼看过去,这才发现墨镜男居然就是李华子,果然他是逃出境了。   李华子显然是那边的领头,看见田森出来就喊道:“田老板,他们一直让我等着,可我等不及了,在你院子里扔两个雷玩玩,没问题吧。”   这嚣张的语气,兰静秋都忍不了,田森却心平气和地说:“刚才你们不是来过一拨人了吗?有事让彭勇来见我,我跟你说不着。”   “就是勇哥叫我来的,你们那个杀猪匠已经被我们抓了,乖乖交出另一个,这事就算完了,不然的话,勇哥可要不高兴了,大过年的都别找不痛快。”   兰静秋刚要说话,田森冷哼一声:“我不交你想怎样?是彭勇先不地道,找人跟着我的人,想占便宜,死了也就死了,你们还想讨回公道?”   他说着摆手冲雅敏他们挥手,“行了,该干吗干吗去,别在这儿守着了。不就是放炮仗吗,过年呢,随便放,就当他们给咱们驱邪了。”   兰静秋皱眉,对这两边的关系更看不懂了。   雅敏特别听田森的话,马上把冲锋/枪收了起来,那些小弟也把枪收了,退到了田森身后,田森还真就不管那些人了,大声道:“行了,散了吧。”   他一吆喝,兰静秋才发现房顶上,凉亭里都是人,连窗户口都朝外伸着黑洞洞的枪口,显然这里人不少。   车上那几个人一见田森真就不管他们了,立马急了,李华子朝门口这边又扔了颗雷,那距离拿捏得十分有分寸,伤不到田森半根毫毛。   兰静秋更觉得有意思:“怎么?难不成你们有协议,过年的时候不开火?”   田森苦笑:“一两句说不清楚,一会儿再慢慢跟你说。”   他说着朝李华子喊道:“我的人你最好好吃好喝地招待着,早点给我送回来,我可不想再兴师动众地谈判。”   李华子气急败坏,想扔雷又觉得自己跟小孩扔炮仗一样在虚张声势,不由怒道:“田老板,我们勇哥是给你面子,才叫我来要人的,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田森冷哼一声:“你要真枪实刀地干一场,我没准会怕你,就你这怂包样儿,也配跟我谈条件。”   李华子倒没在意人家贬低他,而是听出了端倪:“田老板,你的意思是说交不交人,需要谈条件?你们杀了我们的人,其中两个还是我好兄弟,不该把凶手交出来吗?什么偷你们的路线,那山是野山,哪条路走不得,不问青红皂白你就杀人,无法无天了!”   兰静秋心中好笑,这里本就无法无天啊。   田森不跟他吵,只说:“想要人,叫彭勇自己来。”   说完他领着兰静秋往回走,雅敏见两人看起来很熟悉的样子,不由皱眉,她追着田森说:“老板,他们闯进我家把那个男的带走了,还跑到咱们门口来示威,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啊。”   田森摆手不让她跟着:“我知道了,放心,会解决的。雅敏,你也好好想想你那几个哥哥有没有问题,我记得你幺哥一直觉得彭勇那边更威风,想去他那边开好车。”   雅敏吓了一跳,忙说:“不会的,田老板,我们家都是跟你干的,怎么会吃里扒外呢!”   “会不会,我自会查。”田森说完没再理她。   外边李华子其实就是想见田森,现在终于见到了,转达了老大的话,也没再搞破坏,开车走了。   兰静秋跟着田森回到房间,急切地说:“你这生活还真是丰富多彩,你这老大怎么当的,居然有人敢把车开到你院子里,还在那儿玩‘炮仗’!老田,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他们这么嚣张,可又不敢跟你开战?”   “我不如他们规模大,但后台硬。他们看不惯我,我也搞不死他们。”   “你从哪儿来的后台?”兰静秋更加好奇。   田森苦笑:“说来话长,我还差点成了上门女婿呢。”   兰静秋失笑,不过看着他尴尬的表情,却说:“其实挺好的,你遇到过鲜活靓丽的人,感受过除了恨以外的感情,如果能把握住机会就好了。”   田森无语极了,瞪她一眼:“我把握什么机会,那位小公主喜欢女人,现在大部分人理解不了,我能理解,她就对我很信任,甚至想过让我做假驸马,不过后来我帮她说服她父亲了。”   “哟,老田,你这嘴也太厉害了吧,这种事都能说得通?”   田森摆手道:“那些事不必提了,我帮你把彭勇抓回去,你放我一马怎么样?”   “不怎么样?老田,我想让你归队。”   田森叹口气:“你明知道那不可能了,归队?怎么归?去监狱里喊号子唱纪律歌吗?”   “你可以留在这里继续当卧底。”   田森气笑了:“我当卧底抓谁?抓我自己?还是抓我的后台?知道这边为什么罂/粟泛滥吗?高额的利润不只流向毒贩手里,懂吗?”   兰静秋了解地点点头:“我明白,我叫你归队,不是为了我自己,我是为了你,老田,总有一天你会后悔,可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吃。”   “要后悔我早后悔了!”田森不以为然。   兰静秋叹口气,还想做最后的努力:“我相信你还是你,只是误入歧途,什么成魔入魔,你再怎么用那些禅语来催眠自己,也没有用。因为这不是虚幻,不是一场梦,虽然我们到了另一个世界,可你还是田森,禁毒还是你的使命,不管你以什么身份都不可以为恶,更不能当毒贩!除非你是卧底!老大为什么不能当卧底?就像你说的抓了一个又会冒出一个,那干脆就让自己人把这个位置占了。”   “然后呢?我派小弟运毒,顺便把路线跟小弟照片都给你是吧?一次可以,两次也没问题,三次四次,次次如此,我的小弟吃什么喝什么?没吃没喝没钱赚,人家为什么要听我的?静秋啊,我说你天真你还不认!”   兰静秋皱眉琢磨着:“要不你就干脆把这块地方占了,整合一下,种点别的能卖钱的东西。”   她记得后来政府之间好像互帮互助过,希望能用别的农作物来取代罂/粟,但很快又有了新型合成毒品,虽然罂/粟少了,但毒品没少。   田森听见她的主意,都气笑了:“兰静秋,你可真瞧得起我啊,还整合一下,你怎么不说让我把金三角全占了,自己建个国啊。”   兰静秋笑道:“可以啊,不怕敢做就怕敢想,反正这里是三不管地带,胜者为王嘛,你那个后台有多少兵多少武器?”   田森见她的笑意并没有达到眼角,眼神里满是痛惜之色,就明白她在想什么了。   “是啊,我犯的错,只有把金三角扫平了,罂/粟全连根拔了烧了,才能弥补对吧。”   兰静秋叹口气,无奈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让你活着,心安理得地活着!我知道一个真正的好人永远变不成真正的恶人,哪怕他给自己找无数的理由,哪怕他干尽坏事,心底的善恶观念也不会改变。别人看他是恶人,他心里也明白自己是恶人,这样的人活得最痛苦。真正的恶人从不觉得自己在作恶,比如彭勇。”   田森听懂了她想表达什么,痛苦吗?以为成了恶人就不会再做恶梦,以为杀了彭勇就可以放下仇恨,可他杀不了,这才是他的痛苦!   “我那些字是写着玩的,别老跟我提什么魔与道,善与恶!太矫情!你很清楚我不可能跟你回去,不过我可以帮你解决掉彭勇!他的地盘是我的几倍,原来的老大是沙坤,但现在彭勇已经慢慢把沙坤架空了。”   兰静秋问:“沙坤是不是曾经逃离过金三角,后来又打回来了?”   “你猜的没错,他就是彭勇通过你办案的案卷找到的人,所以他轻易就取得了沙坤的信任,据说以前沙坤很厉害,在金三角很嚣张,现在嘛,沉溺于酒色,一切全都交给彭勇了。”   兰静秋忍不住道:“看来你比彭勇厉害啊,起码这是你自己打下的地盘,彭勇是靠手段迷惑了那边的老大!”   田森面色古怪,叹口气:“我刚才不是跟你说了吗?我是靠后台,他们不会让一家独大,我们互相冲突,互相抢生意,他们才安全,所以他们不会让我们抱团,彭勇想扩张,我就是用来制衡彭勇的。”   兰静秋知道他说的这个他们是谁,这边是三国交接,乱得很,有自立的军阀,有官方的军队,一些将军在这里都能当土皇帝了。   “好,你说要帮我抓到彭勇,怎么帮?”   “不要急,这事得慢慢来,要等!”   “等什么?”兰静秋问。   田森说:“这事本来是他理亏,不打招呼就跟着,是他们自己找死。不过这种事我以前也做过,而且你把四个人都杀了还包括向导,彭勇为了服众一定会找我的事,要求我认错服软,给他们买命钱,咱们就等一个谈判的机会吧。”   田森叫人来给兰静秋安排房间:“你带来的那个人暂时不会有事,谈判的时候他会带来,以命抵命是不可能的,就是谈钱谈地盘谈生意,你不用担心他。”   说完,他又小心地问:“他也是卧底吗?”   兰静秋摇摇头:“老江以前算是岩光的手下,身上有人命案,我想出了事也不可惜就带他来了。”   田森听到她的话苦笑:“哦,是这样啊。”   兰静秋瞬间明白了他的感受,他身上也有人命案,还是三条,自己这话肯定刺痛了他,她马上说:“是你让我必须带一个人来,我能找谁?再找卧底来不及啊,临时上的话太容易露马脚,只能矬子里拔矮子,找了他来。他也挺想赚大钱的,我本来想把那四个人生擒,哪知道他吓了一跳,直接突突几发子弹,把那两个领头的给灭了,我能有什么办法。”   “你说的命案是这事?是老江杀了他们?我还以为你是假意杀人,其实人已经被警方带走了。”   两个死了,另两个跟向导确实被带走了,但田森现在还没归队,敌我未明,肯定不能全都跟他讲。   兰静秋刚要撒谎,抬头看见田森搓手的动作,就知道他内心在挣扎,她突然犹豫了,如果自己说相信他,请他归队,却对他隐瞒,那肯定会彻底失去他的信任。   他会归队吗?兰静秋心里没有把握,可却想试试:“那两个人被杀了,我跟老江把另外两个和向导捆起来,塞进了山洞里,当时我听到口哨声,有人跟着我,他们一定会把这三个人悄悄带回华国,接受秘密审讯。”   果然,她的坦诚让田森愣住了:“你这么信任我?”   “不然呢?”兰静秋没好气地说:“刚才那个戴墨镜抽着烟的男人,你知道叫什么吗?”   “大家都叫他华子,是彭勇的左右手。”田森说。   “他叫李华子,他借机接近我爸跟我四姐,还用情书把我四姐骗出来,本来他想把我四姐骗出国的,肯定是想带来这里,还好我四姐没那么傻,不肯跟他出来,他就设计我四姐给他运毒,整七百克毒品,判了十几年,你说我能不找来吗?”   田森当时知道她死了,还不敢相信,他知道她家的情况,也让人打听过她的消息,但他当时只想知道兰静秋是不是真的死了,兰家人如何他并不关心。   这时听到这些事,他不由愣住:“你说什么?彭勇居然对付你的家人?”   “没错!所以我才假死脱身。”   田森气愤极了,脸涨得通红:“妈的!太嚣张了!”   上辈子他的同事被报复,孩子被绑架,毒贩要求缉毒警到指定地点自杀并用手机直播,才会放过孩子。   那位同事肯定不能这么做,因为他知道自杀也换不回孩子,当时整个公安部都惊动了,一边假意要直播牵住毒贩,一边动用所有力量找到了毒贩的位置,可还是晚了。   那孩子在被绑架的时候就遇害了,可毒贩叫嚣着,是因为这位同事不肯利索地直播自杀才害死了他的孩子,全都是他的错!   那位同事受刺激太大,差点崩溃。   他妻子虽然什么都明白,知道当时的处理没有问题,可还是开始怨怪,如果丈夫不是缉毒警就不会得罪毒贩,就不会被报复,孩子也不会惨死。   那个家最后也散了。   当时的田森还义愤填膺地发誓一定要清除所有毒贩,还揪字眼跟其他同事说那不是得罪,缉毒警抓毒贩是责任是使命,为什么要说得罪了毒贩!明明是他们该抓该判死刑!   他想起曾经的往事,心中五味杂陈,“彭勇真是个祸害!他必须死!”   兰静秋说:“我更想把他带回去受审,上辈子他是畏罪自杀,他不想上法庭不想进监狱,这辈子你一吓唬他,他就跑了,肯定还是一样的不想被抓,所以我要把他带回去。”   “如果他说出你的身份呢?”田森问。   兰静秋不由笑道:“会有人信吗?他是上辈子的毒贩,我是上辈子的卧底?而且是超前的时代!我觉得他要敢这么说,一定会被送进特殊监狱,在死刑前单独□□,那不是更惨嘛。他没那么傻!”   “是啊,他没那么傻,所以你要隐藏好,等我骗他来谈判。”   李华子扔了几个地雷,只炸起点土块,心里十分不爽,他想开枪,想把□□往人群里扔,他十分庆幸来了这里,嗜血的冲动只有在这里才能得到释放。   所以他很想两边能打起来!   等回了基地,彭勇正在烤肉,见他回来,就招手道:“坐下吧,他怎么说?”   李华子没坐,而是恭敬地垂手站在一边:“那家伙说是咱们的错,不肯给人,不过他说可以谈条件。勇哥,这不是简单的冲突,是他在挑衅咱们,我看不用谈了吧,要不交出人,要不直接杀过去,将军也不能把咱们怎么样,老田死了,这一片所有的地盘都归咱们,将军也得忌惮您啊。”   彭勇皱眉:“谈条件?是田老板说的吗?” 第524章 发泄   彭勇很绅士, 哪怕不满田木林,嘴上也客客气气的,并且跟李华子说:“他可不是一般人, 他们一家三口杀过的人没一百也有五十了。”   李华子心中对田木林还是很不以为然, 他差点弄死一村人,起码二三百号人, 他骄傲了吗?   彭勇只知道田木林就是小周, 并且他一直以为小周是因为自己发现他杀人的事才结仇,在他看来这事根本不叫事,小周在东城派出所处境本就尴尬,自己的威胁只是给了他出逃的理由而已。   他把烤的刺啦冒油的肉往对面的空盘子里放,又招呼李华子:“坐下吃吧,在我面前不用这么拘谨, 都是华人, 咱们该团结起来, 我跟田木林也算老相识了,就再给他一次机会吧!”   李华子虽然不满, 但他哪有话语权, 见彭勇真心相让, 就过去侧身坐了,吃起了烤肉,边吃边好奇地问:“勇哥, 老田一家三口都杀过人?难不成是杀手世家?”   彭勇哈哈大笑,“杀手还有世家?你倒是会想。”   李华子尴尬地陪笑, 彭勇却想起了在凤安市时他帮着处理过的那些案子, 小周爸妈都是连环杀手, 小周又能好到哪里去, 就算降服了也是个不稳定因素,还不如彻底铲除掉!   不过得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免得又引起混战,他仅用一年时间掌控这里十分不容易,可不想因为一个小周毁了所有。   彭勇吃着烤肉喝着烧酒,琢磨着要怎么对付小周,却不免想起了在凤安的点点滴滴,如果他老老实实的当好小刘,现在他在做什么?值班?巡逻?还是去查案?   他会眼看着兰静秋步步高升,离他越来越远。也许他也可以拼命查案,做个好警察,努力去跟她并肩。   也或许像兰静秋所说,他下海经商,靠着先知能力赚个盆满钵满,以正途致富!   彭勇想着曾经零点零零一的可能性,不由叹口气,或许那样也不错,可惜他永远也成不了小刘,他受不了那样的日子。   现在他终于摆脱了小刘的父母,摆脱了烦人的工作,可以在这里逍遥自在,甚至有钱去欧美发达国家买房置地。   金钱和自由都有了,为什么他却没有想象中开心,彭勇翻动烤肉的动作越来越慢,焦糊味传来时,李华子壮着胆子接过他手里的夹子,“勇哥,我来烤吧。”   彭勇把夹子给他,抬手把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你吃吧,我出去转转。”   李华子还以为自己打扰了他的思绪,大气都不敢出,彭勇看着他那样子,心中更是焦躁。   以前也是这样,他身边的人总是很怕他,上辈子是,这辈子也是如此,他想起刘剑父母看他的眼神,想起刘剑妈哆嗦的手,心中戾气横生,不就杀了只猫吗?死了一只畜生而已,为什么要用那种眼神看他,像是在看怪物。   不是说血缘亲情是永远割舍不掉的吗?不是说母爱可以包容一切吗?刘剑妈根本不知道儿子换了芯,他也很努力的让自己看起来像她儿子,可她看他的眼神还是不对劲,一直都不对劲!   彭勇不会反省自己,他只是觉得无奈,他也没做什么,怎么一个两个都这么怕他!   除了季非!她会跟他开玩笑,会嘲讽他,也会拍他马屁,被他揭穿了,就嬉笑几声混过去。   哪怕他知道她是卧底,也舍不得杀她,因为他知道再也没有一个人会像季非那样对他,他一直以为季非对他是有感情的,一直坚信有一天季非会被他折服,可到最后他才知道,她那张漂亮的小脸蛋太会伪装了,不是他一直在掌控,而是她把他骗得团团转!   她不叫季非,她叫兰静秋,上辈子的她死了,这辈子的她也死了!   彭勇突然觉得索然无味,他的报复才刚刚开始,她却死了!   他回想着摔下桥时,兰静秋不敢置信的表情,想象着她知道兰家老四贩毒时的震惊,起码在她活着的时候,他胜了两次。   彭勇这么想着,想努力说服自己,他赢了!不管如何,活着的那个是赢家!   可这么想着,就更加索然无味了!   她死了!他再也见不到她了!有多少招数也使不出来,有多少恨都无处发泄!   夕阳西下,微风抚动,彭勇看着田里随风摇摆的罂/粟花,对钱对地盘突然失去了兴趣,甚至怀疑起了自己来这里的目的,以小刘的身份跟兰静秋一较高下不好吗?   彭勇绕了一圈,回到营地,一脚踹开角落里的小房间,里边的铁笼里赫然关着一个人。   那人正是猪肉佬老江,他被雅敏家人招待,心里有气多喝了几杯,被人套了话,那酒喝着绵软但后劲十足,他醉醺醺的自己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就突然被人拿枪指着坐上了车,他还以为是带他来见岩玉的,哪想到直接关进了小黑屋里严刑拷打,问他一路上的经过,猪肉佬本就喝蒙了,又受惊吓,自然说了实话,随后他就被关进了铁笼里,也不给食水,不让上厕所。   他个子不算高,但很壮实,一身肌肉伸展不开,缩在笼子里,身体都快僵了。   听见门响,他还以为是岩玉来救他了,忙喊道:“阿玉!”   彭勇一靠近就闻到一股尿骚味,不由皱眉:“就这点出息,居然杀了我四个人?”   老江愣住,骂道:“妈的,没错,就是我杀的,要杀要剐随便你,别他妈的废话,老子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都吓得尿了裤子,何必逞强呢?”彭勇语气听起来很温和,“听说你是杀猪的?杀过人没有?”   “他妈的,你敢不敢把我放出来,我第一个要杀的就是你。”   彭勇还真叫来人开了锁,开锁的小弟想把老江双手捆住,彭勇却摆摆手:“行了,出去吧!”   老江没想到这人居然真把自己放出来了,他眼珠转两转,琢磨着怎么逃离这里,起码得抢把枪,就算死也得死得像个爷们。   还没等他琢磨完呢,彭勇朝他招招手:“你刚才不是说第一个想杀的人是我吗?来啊!”   老江见他让那些小弟都出去了,知道这是好机会,但也知道这人肯定有两下子,不然不可能这么托大!   可他不能错过机会,要是再被关进笼子里,还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出来。他跟岩玉又没什么感情,不过是临时搭伙,那小子真不一定会来救他。   老江一拳朝着彭勇的太阳穴砸去,以他的目测彭勇根本躲不开,可彭勇根本没想着躲。   他居然朝着老江扑了过来,一头扎到老江怀里,膝盖却狠狠顶在了老江的膝盖骨上,彭勇用的巧劲,撞的位置也很巧妙,老江的拳挥空了,只觉得膝盖一软,单膝跪倒在地,彭勇的手已经扼上了他的咽喉。   老江只一招就惨叫连连,而且 彭勇的狠劲让他觉得自己脖子马上要被拧断了,哪想到彭勇却松开手,把他推倒在地。   然后跟过招一样,朝他招招手:“来啊!”   小屋里惨叫连连,在外边守着的小弟都听得直冒冷汗。   彭勇出了一身汗,心里的怨气似乎也疏散不少,见老江再也爬不起来了,就笑道:“这就不行了?刚才不是叫嚣得很厉害吗?”   老江趴在地上动弹不得,彭勇的招数太狠辣,让他想起一个人。   他人输了,嘴却不肯输:“你他妈的得意什么?要是我玉哥在,一定把你打个屁滚尿流!”   “哦?玉哥?你老大这么厉害吗?”   老江说:“有本事你就带我去见她,你们两个比划比划,她要赢了,你就放了我。”   “这么有把握?”彭勇对这个岩玉倒是好奇起来。   老江说:“她有几招跟你很像,据说去拜师学过,你俩不会是一个地方学的吧。”   彭勇哈哈大笑:“是吗?看来我得约他出来,好好练练!”   “不用练,你绝对比不过她,阿玉虽然是女孩,但一个人能单挑七八个老爷们,就你,简直白给。”老江不想再被关进铁笼里,他想激彭勇,现在就去找岩玉。   彭勇却皱眉:“岩玉是女的?你为什么叫她玉哥?”   “你管得着吗?就说敢不敢去吧。”   彭勇知道他的意图,不过他没打算今天过去,谈判最重要的就是前期的拉扯。   他身上的汗凉了,开始发黏,彭勇不再理会老江,准备回去洗澡,老江却还在叫着:“你他妈的真没种,不敢找玉哥单挑,一直关着我算怎么回事?”   彭勇跟外边的小弟打个手势,小弟马上把老江嘴勒上关进了笼子里,老江绝望地蜷缩起来,十分怀疑刚才那人不是来问话的,就是借机想打他一顿出出气。   晚上八点半,彭勇派出去的人回来了,“勇哥,没找到尸体,一具也没有!是不是被他们扔进河里了?”   彭勇愣住,他冲进关老江的小黑屋,一脚踹在笼子上:“你确定他们都死了?”   老江又渴又饿,拼命想让自己睡着就不会这么难受了,可哪想到突然被踢醒,他刚要大骂,却看到彭勇凶狠如野兽的眼神,他不禁缩起了肩膀,“我不是都说了吗?全死了,跟着我们的人,还有给我们领路的人全死了!你们他妈的想杀就杀,老子皱下眉头都不算好汉。”   “你说其中两个是被你乱枪扫射的,另外三个是被你打死扔在了山洞里,人呢?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不到一天时间全被野兽啃完了吗?”   老江愣住:“你说什么?全都不见了?我们把他们捆得跟个木乃伊一样,还把洞口封了起来,怎么可能跑得了。”   “也就是说你们只杀了两个,那两个还有向导活着被你们关进了山洞里?”   老江哼了一声:“不管怎么死的,反正都被我杀了,我说了八百遍了,要杀要剐随便你,别他妈的折磨人。”   彭勇把他从笼子里拉出来,一把按住他的头,让他大张着嘴,拽出了他的舌头,“我问什么你就说什么,再跟我他妈的,我就割了你的口条,看你还骂不骂得出来。”   老江看着他手里明晃晃的刀子,知道他真干得出来,眼睛拼命眨着想示弱。   彭勇一松手,他马上说:“我说还不行吗?我在那姑娘家里喝多了吹牛才说我一个人把他们全杀了。其实我当时打顺手了,本来想一起解决掉,可阿玉说要少造杀孽!留他们自己等死吧!”   彭勇冷笑,这个阿玉还真是菩萨心肠啊,她不叫杀人,叫人等死?而现在尸体跟捆好等死的都不见了!   这操作似乎有点熟悉,想到刚才老江说阿玉跟他的招式差不多,彭勇的心砰砰乱跳,想到了某种可能!   不可能的,她死了,她已经死了!总不能又转世到另一个人身上吧! 第525章 偷袭   兰静秋被田森安排到一间客房里, 一个短发微胖的女孩过来帮着她铺床,还用普通话说:“都是新的,没人用过。”   兰静秋谢过她, 又问:“你在这里多久了?家是哪里的?”   女孩笑了笑:“我家就在附近, 你叫我小天就行了。”   “我听你口音像是华国来的。”兰静秋听着她说话有点像广普。   小天却摆手道:“从来没去过,只听说过, 你们国家很大很美对吗?也不知道以后有没有机会去看看。”   兰静秋看她眼神温和, 跟雅敏很不一样,或者说跟这里格格不入,不禁对她好奇起来:“为什么要来这里工作?”   “这里安全还能赚到钱啊,为什么不在这里?”小天像是没听懂兰静秋的意思。   兰静秋苦笑,她老毛病又犯了,她不可能说服所有人, 让他们都弃暗投明, 贩毒在这里是正当行业。   小天帮她收拾好铺位, 又说:“有洗澡的地方,你要不要去?”   兰静秋点点头, 她这一路上风餐露宿, 早就想洗澡了, 洗澡的地方很有热带风格,小天说:“放心吧,我在外边帮你看着, 你是贵客,没人敢来偷看。”   兰静秋倒也不怕偷看, 真有那不长眼的, 她自己就解决了, 她三下五除二洗了澡, 换了身轻便衣服,小天就把她领到了田森的办公室。   路上兰静秋问小天:“田老板平时都做什么?”   “他在忙生意的事啊。”   “除了生意的事,他有没有其他爱好,打枪玩球,按摩打牌?都有什么消遣啊,下次我也好投其所好嘛。”   小天听到按摩两字脸都红了:“我们这里是正经地方,你在说什么!老板没事的时候都是在屋里看书写字,他人很好,从来不搞乱七八糟的,倒是沙坤那边有个俱乐部,听说里边什么都有。”   “哦?什么都有是包括什么啊?”兰静秋好奇地问。   小天脸更红了,露出羞恼之意,语气也冷硬起来:“就是什么都有,总之不是好地方!”   兰静秋马上就明白了,没再问。   田森已经叫人炒了几道凤安的家常菜,见她来了,就招呼道:“快坐吧,这一路辛苦了,肯定没吃好吧。”   兰静秋也没跟他客气,不管能不能把田森劝回去,起码现在不能跟他为敌,她坐到田森对面,看着熟悉的菜色,叹了口气。   田森就说:“想家了?”   兰静秋点点头:“明天就是三十,后天初一,我去年的初一诈死,也不知道我爸妈过年的时候会不会想起我,只希望他们不要太难过。”   田森安慰道:“他们一定会想起你,不过你家人多热闹,你几个姐妹会照顾好你父母的。其实我很羡慕你,那么多人惦记你,我就不一样了,我不管是死了还是逃了都没人会惦记我。”   兰静秋叹气:“羡慕我什么?我倒真想无牵无挂,我四姐今年恐怕也得在监狱里过年了,我这边解决不了,她可能真要在监狱里待上十几年,都是被我连累的。”   “放心,一定会解决的,把彭勇跟李华子抓回去,就算彭勇不招,李华子也肯定会说。”   田森说着也叹气:“静秋,你知道我放飞自我后有多爽吗?做警察,哪怕是做卧底,很多事也不能做。就像吐真剂,毒贩能给卧底用,警察能给犯人用吗?”   兰静秋说:“这就是我们的区别,我们有原则有立场。老田,你这些都是歪理,而且你也知道是歪理,如果你没被孟小豪算计,如果你没有杀人,你还会这么想吗?你只是在给自己找借口,不敢让人知道你的罪行,于是只能逃了,甚至干脆去做恶人,还要给自己找一堆的理由,如果你这个恶人做得真的心安理得的话,为什么要写什么一切皆虚幻,什么善与恶,因与果,还要写心经!你心里是有多不安?”   田森想反驳,一时却不知从何说起,只把酱茄子夹了些给她,“我记得你爱吃,有时候我还真挺想回去的,自从派出所的食堂解散了,我经常过去做饭,其实有些人对我还不错,只是表面上不搭理我,见我做饭有时候也会搭个伙,帮把手,用了我的东西也会给我补上。”   兰静秋听他这么说,也想起了刚进派出所时食堂大妈做的饭,没油没味,全是凑合。虽然她贪了点嘴也很毒,但也罪不至死。   田森似乎也想起了,食堂大妈是被小周妈刘小玉害死的,他叹口气,“不提了,就是有点想念从前了,东城派出所虽然小,但热闹,什么案子都能碰见,什么人都有,可惜啊,再也回不去了。”   “心能回去就好!”兰静秋说。   “心?”田森苦笑,“我的心早就死了!我说过我欠你的,这次一定会帮你抓到彭勇,就算我还你了,至于这片土地上的纠纷你没必要管,是混战还是吞并,都不是华国警察能管的,你们管住边境,我保证不再让我的人踏足华国。”   兰静秋皱眉:“为什么不肯放弃这里?”   “好不容易安稳下来,为什么要走?我会开拓海外市场,用船运输的法子多得是,把货运到东南亚跟北美更好卖。”   兰静秋突然想起曾经的一个毒贩,被抓后,他十分自豪地说制了毒从来不往国内卖,她苦笑,刚要说什么,田森似乎也想到了那个毒贩,哈哈乐了起来:“我没觉得我这么做有多高尚,更不是为了爱国,我始终觉得这事不是我做也会有别人做……”   兰静秋听不下去了,打断他的话:“你能想象一个警察成了杀人犯,上庭时辩解说,总会有杀人犯杀人,为什么不能是他呢。听到这种理论你什么感受?”   田森眼睛眯了眯,“没什么感受,根本不是一回事。我确实杀了人,到现在我也觉得他们该死,你知道我当时的感受吗?我是去道歉的,本来我没错,可我还是去道歉了,因为我知道我的身份确实特殊,要是再过几年,我根本当不了警察,别说警察,好点的工作都不成。所以我理解他们,我不想跟他们起冲突,结果我发现他们在搞毒/鼠强!我提醒他们这时候收手,只是罚款,不会刑拘,我是在帮他们啊,我态度也没问题,可他们却骗我,甚至要诬陷我强/奸,你知道连那个孩子都站在那里指着我撒谎时,我什么感受吗?他说他看见我强/奸他妈,还把他妈打流产了,他说他要去举报我,他说肯定没人信我,都会信他。”   兰静秋叹口气,看来这事不只是田森转变的关键也是他心里的结,可是能怎么办,人已经被他杀了!   她只能安慰道:“你也是倒霉,遇到了这一家三口,那孩子都十五了,孟小豪坐了几年牢,他在外边也受尽白眼。你是父母都死刑,却能当警察,他肯定不服气,嫉恨才会诋毁,才会想要毁掉你,这不是你的错,那一家子都有问题。让我生气的是你的处理方式,你偷偷把这事跟曹所长说一声,他能不帮你吗?或者先不声张,假装不知道他们家在私制老鼠药,过一阵子等她把孩子打掉,你再举报他家私制剧毒药,不就行了。他们有什么证据?空口白牙的说你□□,说你导致她流产吗?”   田森叹口气:“是啊,有很多办法,杀人确实是下下策,可你知道我为什么杀人吗?”   兰静秋无奈道:“我当然知道,你说你在跟小周残存的意识对抗,其实你是在跟你自己心里的戾气对抗,这次正义输了,戾气胜了。”   田森默默喝了口酒,“静秋,我坚持了那么久,我真的很努力了,可最后却满盘皆输!当时我真的不甘心,不过还好我想开了,要不然我可能真会走上绝路。得过且过吧,人确实不能有执念。”   兰静秋叹口气,以前的田森根本不会跟人袒露他的脆弱,可他说他差点走上绝路,也许是真的,但兰静秋觉得他在打感情牌,他想让自己放过他,他还想留在这里,甚至想接手彭勇的地盘!   “你在这里过得一定很舒心吧。”   “是啊!在这里我不用再担心自己的戾气会被别人发现,不用再受白眼,不用再担心两年期满会被辞退。在这里我可以随心所欲,甚至不用担心生死,死了一了百了,活着我就得活得潇洒点。他们都喊我老板,尊重我,信任我,我必须对得起他们这份信任。”   “所以你决定去开拓海外市场,做个大毒枭?”兰静秋看着他,叹了口气:“老田,就像你说的,没有你也会有别人,他们会喊另一个人老大,会尊重他信任他,只要他能领着他们赚大钱,你这些手下不是你的亲人更不是你的束缚,你的家在华国,不解决孟小豪的案子,不回去承担责任,你永远都无法安心。”   “在这里我很安心!”   “你说你甚至不用担心生死,那为什么要把这里弄成安全屋?为什么要安排二十四小时的岗哨?如果你真这么潇洒,货运不出去你也不该急着开拓新路线啊,为什么这么急呢,为什么要在过年的时候运货?那些人靠着你吃喝,你运不出去货就发不了饷,发不了饷,他们就不会太听话,对吗?”   田森苦笑:“你非要说这么直接吗?连我好不容易在这里找到的尊严和自信也要一并拿走?”   兰静秋毫不留情地说:“真正的尊严跟自信没人能拿走,能被人拿走的都是假的。老田,我求你不要在做懦夫,接受自己做过的事,承担后果才能安心。”   “你觉得我是懦夫?”   兰静秋点点头:“没错!”   田森气得把筷子一摔:“静秋啊,你是真不怕我杀了你?杀了你,这世上就没人知道我的秘密了,华国公安部绝对不会为了你一个人跟这里开战。”   兰静秋喝了口汤,指指桌上的枪:“你有无数次机会杀我,想杀就杀吧。”   “你这是耍无赖,你明知道我欠你的,没法朝你开枪。”   “那你就别说这些废话!我说你是懦夫错了吗?你不是吗?杀了人不敢接受审判直接跑了,现在我给你机会,你也不肯要。”   “什么机会,跟你一起回去受审?回去蹲大狱?那我还不如直接抹脖子呢,没准运气好能到太平盛世投生个富二代。”   兰静秋被他逗笑,摇头叹息:“老田,如果有下辈子我相信你一定会平安顺遂!但这辈子也请你不要放弃好吗?帮我把彭勇跟李华子抓回去受审,把事情说清楚。我这次卧底是公安部直接安排的,你把那两个人带回去就是大功一件,公安部肯定会酌情,最多二十年,表现好点减减刑甚至再立次功,没准七八年就出来了,你现在才二十来岁,人生还很长。”   田森把汤碗一推:“你这大饼画的可真诱人啊!可惜我吃饱了!”   “老田,你别急着回绝,先考虑考虑再说嘛。”   田森苦笑:“我杀了一家三口,其中还有一个十五岁的孩子,你觉得再酌情能减多少,不死刑就算阿弥陀佛了。”   “不会的,公安部肯定有很多特殊任务,只要你肯回去自首,他们就会明白你的诚意,老田,你卧底好几年,还能把彭勇的前任毒枭掀翻,你的能力毋庸置疑,你一定能胜任,归队好吗?”   田森皱眉,想起自己从前也是公安部安排下去的,不由叹了口气:“你让我想想。”   兰静秋松了口气,只要他肯考虑就好,能考虑就有一半成功的机会。   哪想到等她喝完汤,田森又突然道:“不对啊,静秋,你怎么把我绕进去了,我根本不想回去,我喜欢这里自在的生活,你直接就跳到减刑的问题上,我居然还真就考虑起来了。”   “为什么你会考虑,因为你想回去!你并不是真心喜欢这里!真想潇洒的话,你肯定会找女人生孩子,你身边又不是没有漂亮女孩,那个雅敏还有小天都喜欢你吧。”   田森失笑:“小天是我救回来的,她只是把我当哥哥,雅敏还小,什么都不懂,再说没老婆孩子才潇洒啊。静秋你想太多了!”   兰静秋皱眉,想到刚才小天提到沙坤俱乐部时的表情,问道:“小天是你从沙坤那里救回来的?”   田森愣了下:“小天连这事都跟你说了?看来你还真是会套话啊。”   兰静秋叹口气:“看吧,你一直就是好人!一直在做好事!”   “别给我戴高帽,我是杀人犯还是毒贩!”   田森说得十分轻松,兰静秋心里却沉重极了:“刚才你根本没听懂我在说什么,我说的不是老婆孩子,我是想说如果你真的喜欢这里,肯定会把这里当家,可你看看,你苦行僧一样住在安全屋里,还整天抄写心经!老田,你缺的不是自由不是金钱,是安全感,你身心都缺安全感!只有回国才能解决,去自首接受惩罚,你才会有安全感。”   田森无奈地看着她:“静秋啊,我早就听说你审讯很有一套,总能把犯人劝服或气疯,但我只是听说,从来没机会听你审犯人,这次我总算是见识了,你这嘴啊,真能把死的说成活的!我哪里缺安全感了?哪里像苦行僧了,不过练个字,修身养性,我知道自己戾气重才会写心经啊,再说在这种地方不盖安全屋才有病!”   “别的毒枭盖安全屋会坦诚是因为自己惜命,而你说生死不重要,却住在安全屋里,你说喜欢这里却不见你在这里有亲近的朋友跟家人,老田,承认吧,你不属于这里,就当这次是卧底立功赎罪吧。”   田森被她气笑了:“算了,我说不过你,还是先研究一下彭勇吧,他有两个心腹,李华子跟谭林!谭林算是他的智囊,听说以前在国内有不错的工作,犯了事逃来缅甸的,李华子你已经知道了,他手段毒辣,小天跟我说过他的事。有女人跟他在一起时露出了嫌弃的表情,他想杀又碍于规矩,不敢动手。李华子就干脆给了那女人一个逃跑的机会,然后把她枪毙了在她衣服里塞上毒品,说她是偷了货想跑。”   兰静秋叹口气,知道他说的应该就是俱乐部里的女人!看来那里的女人很可能都是骗来的,一想到李华子想骗四姐来这里,没准也会把四姐扔进俱乐部里,她就后怕。   她早就知道李华子有多恶,一个村的人居然都想杀了,早就没了人性,他来了这里一定如鱼得水吧。   “他们那里还有规矩?”兰静秋嘲讽道。   “无规矩不成方圆,彭勇的规矩其实很严,他的手下想怎么玩,他都会满足他们,但前提是遵守他的规矩。他们有个俱乐部,一开始是为了麻痹沙坤建的,后来就开始正式营业,又能赚钱,还能让他的手下玩得开心。”   兰静秋苦笑,这还真像彭勇能干出来的事,他以前也开了很多高档的娱乐场所,即方便走货,又能让客户跟手下玩个尽兴,她问:“俱乐部里都有什么?”   “黄赌肯定都有,还有桌球之类的设施,毒自是不必了,贩毒不吸毒是在金三角混的首要原则!”   兰静秋说:“你觉得要是谈判的话,他会不会亲自来,如果他亲自来的话,会带谭林还是李华子?”   “我猜他两个都会带上!李华子可是彭勇的一员大将,白天你不是看到他有多嚣张了吗?彭勇还有一个玩泰拳的金牌打手,在金三角很出名,叫巴迪!”   兰静秋越听越觉得没那么容易抓住他,“沙坤的手下呢?都叛变了还是被杀了?”   “巴迪就是沙坤的,后来彭勇来了,跟巴迪比拳胜了他,巴迪从此就成了彭勇的死忠。而且沙坤是主动交权的,他以为彭勇是他的军师,是他的手下,可以帮他处理所有事,而他尽情享受就好。他的手下一直跟彭勇汇报,听彭勇指挥,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不把沙坤当回事了。”   田森说着苦笑:“静秋,你说得没错,这里哪有死忠,不过都是利益而已。”   “是啊,雅敏家依附着你,却没有看好老江,肯定早就出问题了,以前你们就敌对,这次彭勇死了四个人,一定不会善罢甘休!老田,你在这里很危险,任务结束后跟我一起回国吧。”   “又来了!”田森无奈地看着她,起身道:“行了,谢谢你还觉得我有救,我心里有数,不早了,你赶紧回去睡吧,明天我找人过去约时间,顺便看看老江怎么样了。”   兰静秋想到彭勇那四个手下,突然道:“你说彭勇不会派人去山上找尸体吧。”   田森愣住,“应该不会吧,都是亡命之徒,又不讲究落叶归根。”   “就怕老江扛不住揍全招了。”   “明天我先找人去探探,不用担心,现在他在明,我们在暗,他不知道你是兰静秋,也不知道我是田森!先见了面再想办法!”   兰静秋回了房间和衣而眠,半天也没睡着,这次她没做恶梦,只是浅眠,甚至还不如在山上睡得好。她苦笑,看来缺乏安全感的不只田森啊,在这种鬼地方,还真得随时睁着只眼竖着只耳朵。   直到后半夜她才沉沉睡去,凌晨时分,一声刺耳的枪声响起,把兰静秋惊醒。   她从枕下掏出枪来,滚下床贴到了门后,外边的枪声已经密集起来,还有叫骂声,走廊里有人在朝外跑!   兰静秋心中暗骂,不会是彭勇大晚上的搞偷袭吧!   她不知道那些人是不是已经进来了,拿着枕头刚要开门扔枕头出去试试,就听见田森在喊她:“岩玉,快醒醒!”   “早他妈的醒了!你可别跟我说这是演习!”   “妈的,彭勇的人!快出来,去安全屋!”   兰静秋虽然听见他在走廊里,还是先扔了个枕头出去,才以战斗姿势快速窜出了房间。   田森见她安全出来,这才松了口气,“不知道彭勇在抽什么疯,也许他已经知道咱们要对付他了,来个先下手为强。”   他把她拉进安全屋里:“这里最安全,你待在这里别动,我去解决!”   “我跟你一起出去!”   田森一边往外跑一边摆手:“不用,我跟他上次谈判时当着将军的面立下了协议,他偷袭也只敢打外围,不敢真伤人命。放心,也许他只是想在谈判前先示威。”   兰静秋却觉得没这么简单,跟过去说:“也许他想把你跟你的人全部剿灭,你有多少人手,胜算有多大?不行的话,咱们先撤,不能硬碰硬,要不然伤亡肯定少不了。”   两人说着就听到有东西落到了房顶上,兰静秋皱眉拉着田森朝外冲去,安全屋是特殊的土木结构,对于其他的木质房子算是安全屋,可也经不住直接在房顶轰炸啊,而且听声音不像是□□。   两人一冲出去,安全屋上边就炸了,屋顶被震出裂痕,碎水泥块横飞,还好两人已经出来了,不然肯定被砸个劈头盖脸。   田森简直要气疯了:“妈的,白天刚说他有规矩,居然搞突袭!无耻小人。”   “这样子肯定不能谈了,先撤吧。去找你的后台!坏了规矩的人,肯定要派军队来镇压。”   田森也知道只能如此了,他心中的戾气更是按捺不住,可为了兰静秋的安全也不敢硬拼。   “走这边!”   又有迫击炮打了过来,除了安全屋,别的房间已经散了架,兰静秋也被震得晃了个趔趄,扑出去老远!   “他对你这里应该很了解,有几个出口?咱们分头走!”   田森确定对方用上了迫击炮,就知道问题大发了,忙指了个方向:“你从那边走!我掩护你,静秋,能逃就逃,别管我了,更别管老江了,迫击炮都出来了,彭勇一定是想把咱们都炸死!”   兰静秋叹口气,她听着外边已经没什么枪声了,两人住在营地最里边,从她出了房间到现在都没看见田森的小弟,还有雅敏小天她们,也许他们中有人叛变了,也许他们一出事就拿枪往外冲,已经被杀或被擒了,这时候确实只能顾自己,她说:“保重,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第526章 画像   兰静秋原以为她要杀出重围, 必有一番恶战,哪想到她刚潜到墙边,想翻墙, 就有一道强光射来, 那些人已经进来了!   她全身贴在墙上,手握紧枪, 准备战斗时, 却听见相反方向的田森突然惨叫一声,兰静秋心里一紧,也不知道他是被杀了还是被擒了!   说好的有后台呢?不是说要互相制衡吗?实力如此悬殊,只靠着后台制衡,迟早也会出事。   兰静秋叹口气,这就是金三角, 随时会反目, 随时会开战!她做好了死在这里的准备, 反正家人也早以为她死了,唯一让她放不下的是四姐, 只希望左主任能看在她牺牲的份上给四姐多减几年刑。   她不再犹豫, 藏在墙后也是等着人家瓮中捉鳖, 干脆翻墙出去。   兰静秋一落地,外边一道强光就打到她身上,她能感觉到有人在暗处观察着自己, 赶紧就地一滚,还没站稳就开枪盲射, 强光消失, 她也不管打中没打中, 起身朝基地左边跑去, 那边离山最近,进了山就好说了。   可没等她跑出去二百米,后边有车灯亮起,两辆车追了过来,那两辆车像是在逗她,时快时慢,一左一右。   兰静秋知道跑不掉了,也不想被他们耍,干脆停了下来,靠后的那辆车马上超车直直地冲着兰静秋撞了过来。   兰静秋动都没动,束手站在那里,盯着车上的人,近了,她能看到车里就一个人!   是彭勇,此时的他跟在凤安的小刘不一样,跟上了报的大号小刘也不一样,他没有整容,但干练精神,气质不同整个人都变了。   彭勇也看到了她,他眸子一沉一踩油门冲了过来,兰静秋没有躲闪像傻了一样站在那里,后边车上的人有的尖叫似乎在担心老大的安全,有的哈哈大笑似乎想要看好戏。   彭勇的车到了兰静秋跟前,才一个急刹车,还好车子虽然看着不怎么样,但性能不错,伴随着刺耳的刹车声和遮天的灰尘停在了她面前。   兰静秋额前的碎发被吹起,眼睛都被风里卷起的土迷住,她但却在车子停下时开了枪,人也整个扑了过来,还好彭勇早有准备,车没停稳就拉开车门滚下地,他预判了兰静秋的动作,躲过射击,还轻松伸脚把兰静秋绊倒。   兰静秋差点扑到他身上,手里却还持着枪朝另一辆车射击,那辆车上的人见兰静秋跟老大缠在一起,根本不敢朝这边开枪,兰静秋打光了子弹,那边车上有人中弹惨叫。   她刚想踹开身边的彭勇去抢车,就已经被他手里的枪顶住了头,“兰静秋,真以为你是007啊?”   听到他喊出自己的名字,兰静秋心都凉了,他怎么会知道的?哪里露破绽了?她晃神间,彭勇一手持枪,一手过来勒住她脖子,“乖乖听话,我可不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教训你!”   兰静秋哪里会听话,张口咬在他虎口上,在他吃痛时一脚踢到他□□,彭勇的枪顶着她的头,上下一起被痛击,他却始终没有开枪。   可兰静秋心里却更怕了,这个变态已经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他不杀她,肯定是想加倍折磨,她可不想被用吐真剂,哪怕不用吐真剂,只是染上毒瘾,这一辈子也就毁了,从此人不人鬼不鬼!   兰静秋本想挟持彭勇,却发现自己的手上多了两个红色的光点,另一辆车上有狙击手,正举枪对着她,李华子说:“小子,再敢动一下试试,我脾气可没勇哥那么好。”   早有人跳下车把彭勇扶起来往后拉,兰静秋知道逃不了了,她并不畏惧,可田森的经历和他现在的转变,让她觉得死在这里也比被俘强。   于是她干脆举起了打光子弹的□□,彭勇看到她的眼神突然甩开扶着他的小弟,朝着兰静秋冲了过来,他用身体挡住她,厉声道:“别开枪!”   那辆车上的小弟都吓坏了,担心兰静秋会朝彭勇开枪,刚要开枪的狙击手更是吓得一哆嗦,抱着枪骂道:“勇哥,你疯了吗?”   他见兰静秋举枪,就想把她击毙,手都已经在扣动扳机了,彭勇冲了上去,他差点就把老大打死了,能不怕吗?   兰静秋冷笑着拿枪顶在彭勇脑门上,“这可是你自找的,叫他们送我出去!”   彭勇却笑着推开她的枪:“你还有子弹吗?刚才你那视死如归的眼神,我一看就明白了,静秋,你确实是个好演员,但我太了解你了。”   他说着声音低了下来,凑到兰静秋耳边说:“我自从来到这里一直在回忆着你我之间的点点滴滴,你撒谎时的小动作,你心中鄙视我却要拍我马屁时的眼神,我全都历历在目,我比任何时候都要了解你!”   后边的人都看傻了,在他们看来兰静秋是个男的,就算有心思细的发现她是女的,也觉得是个还没发育的假小子,没有丝毫魅力可言,可彭勇却像是对待情人一样,靠那么近!   李华子咂舌,小声道:“原来勇哥好这口啊,真没想到!”   拿着狙击枪的那个就是谭林,他也惊讶极了,不过他也看出来了,兰静秋的枪里没有子弹,确实不再具备威胁。   兰静秋把枪扔到车旁,叹口气,“好吧,我认输!”   她两手往上伸,似乎是想要投降的姿势,彭勇却马上绷紧了弦,如果她真要投降,一定会忍不住问他怎么会知道她是谁,再说就算她投降也不会做出这种姿势。   果然兰静秋还想挣扎,哪怕有万分之一的机会她都想试试,因为她知道落到彭勇手里一定生不如死。   她见举起的双手没能迷惑到彭勇,反而让他全身都绷紧了,就知道假动作无效,干脆直接攻击彭勇面门,脚下又故技重施想踢他。   彭勇轻笑一声,跟兰静秋缠斗在一起,兰静秋格斗招式中的狠招大部分是跟彭勇学的,一交手她就知道自己不是对手,想起田森说彭勇把金三角的金牌打手都给打服了,兰静秋更是泄气。   李华子他们见两人打起来了,更加放心,把枪收起来观战,因为他们对彭勇十分有信心,他绝对不会输。   等兰静秋被彭勇压在身下时,差点拍地认输,就像他们以前无数次过招时一样,这种感觉把她吓了一跳。   在凤安时她发现刘剑就是彭勇,也没有被他吓到,反而想劝他从善。可现在她发现只一个照面自己就开始受他影响,没打呢,她就觉得自己会输,被压制住,马上就想喊投降!   眼前的彭勇又成了那个毒枭彭勇,自信嚣张,杀伐果断,不可一世!   兰静秋努力平息着自己杂乱的内心,默念着一定不能受他影响,上辈子自己虽然死在他枪下,但她在他的监视下完成了任务,瓦解了他的集团,是她胜了!这次她也不会输,就像刚才跟田森说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兰静秋在做心理建设。   彭勇却倒剪着她的双手,笑着把她拉起来,还贴心地拍拍她身上的土,又朝李华子伸出手:“华子,让你准备的东西呢?”   李华子马上就扔出了一幅手铐。   彭勇一把接住,拎着手铐在兰静秋面前晃了晃,低声道:“兰警官,也不知道你四姐去坐牢是什么感受,现在你可以先体会一下。”   兰静秋冷哼一声:“什么警官?我也不姓兰!我坐牢都坐腻了,会怕你的手铐?”   彭勇并不知道岩玉的生平经历,他也不急着问,直接给兰静秋上好了铐子,“上车吧。”   兰静秋见他要抱自己,赶紧自己上了车,彭勇哈哈大笑,后边他那几个手下,更确定了自家老大居然喜欢这种胸平屁股扁的假小子,他们不敢讨论,互相交换的眼神里却都带着戏谑。   彭勇抓到兰静秋,心情甚好,想到大仇有地方报了,根本没留意他们的眼神,只问了那个受伤的:“没事吧,先止血,马上带你回去找曾医生。”   那人说没事,李华子马上说:“勇哥,你车上那个就是岩玉,她跟老江杀了咱们四个人,心狠手辣,你可得小心点,要不然让老谭到你车上,把那女人放到我们车上吧。”   彭勇却摆手道:“不用担心,都上了铐子,再厉害又能怎样!”   兰静秋发现他还像以前一样,看起来对手下很好,似乎很有人格魅力,没见李华子恭敬点头,还把车退了退,方便彭勇的车掉头,看来彭勇在这群人里威信不小啊。   此时东方已经隐隐有了亮光,两辆车一前一后朝着天边泛红的地方开了过去。   另一辆车上的李华子还用对讲机在指挥着人打扫战场。   彭勇得胜归来,哼着小曲,开着车,好不自在。   “田老板呢?”兰静秋忍不住问,“你这样不讲道义!”   “道义?”彭勇哈哈大笑,“他对你讲道义吗?他有美人救,你呢?你的洛队为什么不来救你?”   兰静秋哼了一声:“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叫岩玉!是我跟老江杀了你的四个人,谁叫他们跟着我们,是他们自找的。有本事单挑啊,半夜搞偷袭算什么能耐?”   彭勇不理她的指责,笑道:“岩玉不如季非好听啊,我还是叫你非非吧。”   他没有确凿证据,估计不是猜测就是从哪里泄露的情报,兰静秋自然不会承认自己的身份。   “我叫岩玉,芒市人!你一会儿叫我什么静一会儿叫我非非,是不是有毛病?怪不得田老大说你们那边都是变态!”   彭勇哈哈大笑:“你以为你的变装很完美吗?声音变了,瘦了黑了,五官却不肯动一动,哪怕你像小周一样微调一下,我也会犹豫着不敢认,可你只是通过暴瘦跟化妆还有眉毛头发来改变容貌,这算不算不敬业啊?”   兰静秋见装不下去了,叹口气:“我是从你那儿得到的灵感啊,你不是为了掩人耳目爆肥吗?这一招很好用!彭勇,是谁告诉你我的身份的?”   彭勇哼了一声:“你这张脸化成灰我都认不错!”   “你一定不是通过我的脸认出我的!连我家人都认不出!”兰静秋道。   彭勇显然很得意:“那是因为你家人不如我了解你,自然认不出。我确实是通过你的脸认出你的,你恐怕不知道我也曾经想着努力上进当个神探,所以在东城派出所时还学了一项画像技能,昨晚我逼着老江描述你的外貌,你猜我画出来的是谁?” 第527章 铁笼   兰静秋真没想到彭勇居然还让老江描述了她的样貌还画了出来, 她的乔装很大一部分是通过声音动作跟语言,从一个二十初头的女孩转变成十八九岁的少年,一个假小子!胳膊上的疤痕, 浓眉, 瘦削扁平的身体,总之是   整体的变化, 五官确实是变化最少的, 只通过眼角的提升跟化妆让轮廓更硬朗些。   也就是说描述五官来复原的话,还是能画出原来样貌的七七八八!   她叹口气,没想到疏漏都在老江那里,也许她当初就不该选他,该换个自己人来。   兰静秋看彭勇嘴角一直含着笑意,不由道:“想好怎么折磨我了吗?”   “不急, 慢慢来吧。”   “你把老田的基地整个毁了, 不怕将军找你的事吗?”   彭勇笑道:“你知道这里为什么叫金三角吗?三个国家的地盘, 但也是三不管地盘,他有后台, 我就没有吗?不过我看在往日情份上, 不想为难他罢了。”   兰静秋挑眉:“往日情份?”   “田木林就是小周, 你不会没认出来吧!”   兰静秋松了口气,原来他还不知道田木林就是田森。   “是啊,没想到咱们三个以这样的方式叙旧!”   彭勇不知想起了什么, 突然绷起了脸,等到了他的基地, 兰静秋发现这里更像是一个社区, 还是成熟的社区, 比田森那里成规模, 也更奢华些。果然是彭勇,就算在沙漠里,他也能搭建起他的城堡。   彭勇把兰静秋领到了一座欧式小楼里,里边居然装了空调,他见兰静秋不停打量着陈设,也很自得:“我这里可比小周那边舒服多了,我跟他的纠葛不知道他有没有跟你说,我觉得我们之间只是误会,他知道我的秘密,我也知道他的秘密,也算两清了,结果他出逃时就想算计我,居然还跟着我来了这里,走狗屎运被将军看中,扶持起来!呵,我给他面子,让他在那里盘踞,结果他还处处跟我做对!”   “以前的事我不清楚,可这次是你找人跟着他的向导!彭勇,你连请向导的钱都没有吗?我看你不是想偷着运货,是想记住这条路线,再泄露给华国警方,让他们去抓老田吧。你知道华国在严打,你知道他们不抓到个大头目不会死心,于是想把老田的运输网全都搞掉,你再借着警察死盯着老田时,运你的货!这一向是你惯用的伎俩!”   彭勇笑了起来:“原来你还记得,是啊,我确实是这么想的,不过他活该!”   彭勇说起了田森上次跟他的冲突,怎么差点打起来的,怎么谈判的,他越说越气,在他嘴里,小周就是个疯子,跟他父母一样的疯子,“你不是一直都觉得是孟小豪一家三口是我杀的吗?还觉得是我诬陷的小周!你见到他问过他吗?是不是他杀的人?有没有问问他为什么跑?”   兰静秋冷笑:“我倒是问过他,你是为什么跑的!怎么,那么怕我啊?一吓唬就跑了?”   彭勇苦笑:“我离开那里是烦了没完没了的值班,你跑去了刑警队,还有人说你很快会调去省城,我没必要再守在派出所了。”   “直接报复我不好吗?为什么非要跑到这里当毒贩?丧尽天良的事上辈子干得不嫌多是吧。”   彭勇还没说话,李华子进来送茶,听见兰静秋的话,他马上横眉怒目:“我们又没逼他们吸毒,怎么就丧尽天良了?”   他看兰静秋手被铐着,却像背着手一样悠哉坐在客厅沙发上,就气不打一处来,这假小子运气好被勇哥看上不说感恩,居然还要说他们丧尽天良!   “勇哥,我看你对她太客气了,先在笼子里关几天,再送去俱乐部,两天就老实了!”   彭勇瞪他一眼:“这里没你的事,先出去!”   李华子不敢再说什么,他往外走时,彭勇看到兰静秋挑起的嘴角,霸气的坐姿,眉头皱得更紧,突然招手让李华子停下。   “先把她关起来吧,除了送饭谁也不许见她,明天我去见将军,回来再决定怎么处理他们!”   李华子立马兴奋起来,过来拉起兰静秋就要走。   彭勇还盼着兰静秋能说句软话,或是找个理由求求情,可兰静秋却只是冷笑:“我以为你带我来这里是想叙叙旧!”   彭勇当然想跟她叙旧,在车上亲眼看到她时,彭勇心里就已经掀起惊涛骇浪,有种失而复得的庆幸,突然之间他觉得他做的事有了意义,生活也不再那么索然无味!   这种感觉太强烈,甚至吓到了彭勇,一时间他也说不清他对兰静秋是爱多一点还是恨更多一点。   可他知道兰静秋不会对他屈服,就看她被反铐着双手,还悠哉跟他进屋跟他聊天,一点也不慌张的表情就知道她做好了准备,可彭勇还没有准备好。   他不知道要对她严刑拷打还是对她温言相劝甚至是甜言蜜语!他甚至不敢问她把自己折腾成这样,是不是来抓他的!   彭勇看着兰静秋无奈地道:“我倒是想叙旧,可你也没有叙旧的诚意啊,在你眼里我是丧尽天良,罪大恶极的人!那还怎么叙旧!公事公办吧。”   兰静秋没理他,转过头去跟着李华子走了,既然被生擒她就做好了准备,在彭勇这里太难逃脱,关到老江那里,没准还有机会!而且彭勇现在很得意,她真懒得看他小人得志的嘴脸。   可惜兰静秋没能如愿,她被关到了单独的房间里,虽然是个单独的封闭房间,但李华子还是叫人抬来了铁笼。   高一米,长宽各一米的铁笼,在里边不能站立,不能平躺,关进去就是受刑!   李华子笑得十分得意:“岩玉,下次见到勇哥客气点,就你这样的,勇哥能看上是你的福气,可别不知好歹。”   兰静秋理都没理他,这狗腿子本就不是好人,来了这里估计更是释放出了天性,眼神里满是戾气。   成了阶下囚,她也只能乖乖钻进铁笼里,李华子把铁笼锁上,哼着小曲走了。   他一走,兰静秋就蜷缩起身子,姿势艰难地用铐着的双手去够左脚的鞋跟,等她像练瑜伽一样把自己弯成虾米状才将将够到鞋跟,里边藏着一把最小号的瑞士军刀,这种小刀像手术刀一样窄,另一端却是螺丝刀的形状,设计的十分巧妙。   兰静秋把刀拿到手里,先没去研究铁笼,而是默默听着屋外的动静,显然这里有值夜的人,那人刚刚走过去,嘴里还嘟囔着不知道早饭有没有好。   天大亮了!今天已经是大年三十,兰静秋突然想到自己自从来了这个世界,还没有安安生生地过一次年。   头一年大年三十是周宝贵跑去炸派出所,也算是九死一生了,第二个大年三十是她被调去查孩子失踪案,半夜开车转悠着找到孩子们,然后第二天大年初一就假死了,现在这是她来这个世界的第三个年,被关在了铁笼里!   兰静秋叹口气,如果能顺利回去,明年一定要安安生生地坐在家里,跟家里人好好过一个年。   她活动着四肢,暗暗警告自己不要多愁善感,还不到绝望的时候,彭勇没有杀她,就肯定还有谈的机会!就算现在逃不了也没关系。   听彭勇的意思,田森应该是被雅敏救了,也或许是小天,她们一定会带他去找他的后台,也许曾经要招他当驸马的小公主会帮他!没想到田森居然很有女人缘。   兰静秋一边琢磨着现在的局势,一边摸索着背后的手铐,手铐可比门锁好拆多了,兰静秋的手使不上力,只能用巧劲,她慢慢摸索着,不一会儿就听到咔哒一声,手铐被打开了。   然后她又转圈摸着铁笼,所有接头处都是焊死的,她的小刀显然割不断铁条,只能从门锁下手。   铁笼的门不小,至少有半面,门锁是个黑漆漆的挂锁,得有小半个手掌那么大。   她长出一口气,揉着手腕,正打算接着开笼子上的锁,门口传来动静,像是有人在开锁进来,她赶紧把手铐虚铐起来,不细看看不出端倪。   进来的居然不是李华子,而是小天,兰静秋皱眉,难不成小天是叛徒?可她以为这姑娘喜欢田森啊。   小天是来送饭的,顺便劝降:“阿玉姐,想过好日子就得听话,这乱世,别管干什么能讨口饭吃就知足了,你说呢?”   兰静秋叹口气:“所以你被田老板救了,就在他那里讨生活,被彭勇捉回来,就接着在彭勇这里讨生活?倒是挺会随遇而安。”   小天知道她在嘲讽自己,却只是笑了笑,把早餐放到笼子边上:“他们没给我笼子的钥匙,要不要我喂你吃。”   兰静秋摇摇头,低声问:“小天,田老板手下的人可不少,都被他抓了吗?”   小天为难地看看门口,显然怕别人听见他们的对话,不过她还是说:“这边火力足,一用炮就打散了,本地人都逃回家了。”   兰静秋明了,他们估计跟小天一样,跟着谁干都是干,给钱就行。   小天端来的是一盘炒饭和一杯白开水,她想从笼子缝隙里喂兰静秋吃,还试着想看看杯子能不能递过来,兰静秋刚想道谢,李华子就大踏步走了进来。   “哟,吃早饭呢?我看看这牢饭怎么样,可别虐待俘虏啊!”他一边说着一边把那盘蛋炒饭抓起来凑到鼻尖闻着,然后他手背就往鼻子上擦,有不明液体掉到了炒饭上,把兰静秋恶心得够呛!   李华子似乎还觉得不过瘾,把炒饭扔到盘子里,居然又咳嗽两声,朝盘子里吐了口老痰。然后他把盘子扔到笼子顶上,炒饭倾斜倒进了笼子里,要不是兰静秋闪避及时,得扣她一头一脸。   “哟,关在这里边动作还挺利索啊,看来这笼子就是给你量身打造的!”   李华子对兰静秋更感兴趣了,拿起那杯水笑道:“既然你在里边待得这么满意,那我再喂你喝点水吧!”   他说着干净的那只手把水杯拿起来,劈头盖脸地朝兰静秋泼了过来,兰静秋这次没躲,反正这杯水是干净的,干脆趁机张嘴喝上一口。   李华子见自己这么折磨,她都面无表情,瞬间觉得没什么意思,“妈的,还挺皮实啊,我看你就是个男的吧。”   他说着把抓过炒饭的油手伸向小天,小天从他进来就靠墙站着,一声也不吭,现在被李华子袭胸,她居然只是低了头,一幅逆来顺受的样子。   李华子揉捏两下,跟兰静秋说:“看看,这才叫女人!真不明白你这样的怎么就入了勇哥的眼了!”   他说着松开小天,凑到了笼子口,“要不你把衣服脱了给我看看你到底是男是女吧!”   兰静秋闻到他身上一股子酒味,知道这是好机会,马上装出害怕的样子,朝笼子一角拼命缩着,“别!我没什么好看的!真的!”   李华子更乐,从裤兜里掏出了钥匙。 第528章 挑拨   兰静秋早已经打开了手铐, 不过看起来还是两手都铐在身后,她一手攥着手铐以防脱落,另一只手从衣袖里掏出那把小刀, 紧握在手里。   李华子打开了笼子门, 见兰静秋缩在里边,他兴奋极了, 伸手就来抓, 兰静秋假装吓得脱力,一动不动地被他拽出了笼子,头砰得一声撞到笼子上,她疼得大叫一声,李华子却好像更加兴奋,“不是很嚣张很硬气吗?一会儿有你叫的时候!”   兰静秋被拖到笼外地上, 李华子笑着上来掐她脖子, 想把她拎起来。   直到这时, 兰静秋才松开拉着手铐的手,另一只手只一挥, 那把瑞士小刀就划向了李华子的手腕。   李华子根本没有防备, 小天的逆来顺受, 兰静秋的尖叫,让他体内的嗜血因子高速膨胀,兴奋地想要为非作歹。   那把刀十分锋利, 李华子的手腕被切中,大叫一声, 不敢置信地看着冒出来的血。   小天也吓坏了, 尖叫起来, 兰静秋一脚踹开李华子, 马上转身藏在了门后,第一个冲进来的人被她踹到墙上,她摁住他的头往墙上猛撞,那人瞬间晕倒在地。   外边听见了动静,传来呼救声,有人正在往这边跑,兰静秋叹口气,就知道不可能悄悄解决掉他们。不过她折腾这一番,也不是想要逃跑,进来的时候她就看过这里的警戒,比田森那里严密多了,没那么容易逃脱。   李华子此时顾不上抓兰静秋了,他正用手按压着另一只手上的伤,如果那一刀砍在了别处,他绝对不会这么慌张,兰静秋手里的刀很小,割得却很深,直接割破了他的大动脉,如果不能及时止血,很危险。   他怒吼着跟小天说:“他妈的你愣在那里干什么!把衣服脱了,帮我把手裹上!”   小天看了眼兰静秋手里的刀,哪里敢动,再说如果李华子死了,她会很高兴,为什么要阻止?   此时屋外传来脚步声,兰静秋过去把李华子提溜起来,刀子抵在了他的咽喉处,想到他刚才的嚣张,她忍不住道:“今儿不是大年三十吗?你不用放炮仗吗?跑来惹我?也不看看自己有几斤几两。”   她话音末落,门已经被人撞开,兰静秋手一紧,李华子脖子上立马出现一道血口子,她说:“全都退出去,给我准备一辆车!不然我就杀了他。”   李华子是彭勇的心腹,在这里也算是个小头目,那几个人还真有些忌惮!   有人用缅语说:“放开华哥,不然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还有人说:“赶紧去找勇哥来!”   “勇哥不在!”   “那就找谭哥啊!”   兰静秋听到彭勇不在,心中一动。   她马上说:“听不懂吗?给我准备一辆车,还有就算见我也要见沙坤先生!彭勇算个屁啊。”   她一边说着一边挟持着人质往外走,小天一时犹豫起来,不知道是躲在这里好,还是跟着她出去好。   兰静秋没空看顾她,使眼色叫她先躲起来。她把李华子的衣服扯下一半来给他抱扎好了伤口,他是老四运毒案最关键的证人,绝对不能死,要不然刚才她那一刀直接就往咽喉处割了!   虽然帮他止住了血,可一拉一扯的,血搞得到处都是,看起来像是流了半身,李华子平时嚣张,真面对生死时,早怂了,心里一慌,按着伤口的手都快无力了,刚才还底气十足的声音,此时都弱了下来:“快叫勇哥来!阿玉,你放我,我放你!”   那几个人不敢擅自做决定,有两个跑去找人了,另个两个拿枪对着兰静秋,   兰静秋跟李华子说:“看来这里也没几个人在乎你的死活,不知道你身上这点血能流多久!”   她包扎得很科学,血已经慢慢止住了,可李华子不知道是不是害怕产生的错觉,他似乎能感觉到身体的热量在流失,手脚都开始发凉,声音都哆嗦起来,濒死的感觉不好受,他颤抖着:“有,有话好说,你别急,勇哥没想把你怎么样,我跟你闹着玩呢!”   “闹着玩?”兰静秋又在他脖子上划出一道口子,“好啊,我也跟你闹着玩呢,你说我划你几道,才能见到沙坤!或者干脆直接再给你开道血口子送你去见阎王好了!”   李华子意识都有些模糊了,含糊地说:“傻坤?你……你见他干什么?”   兰静秋笑道:“你们不会都叫他傻坤吧,真是惨,被鸠占鹊巢,还被你们起侮辱性的外号。”   李华子想说什么,可失血加惊吓,他已经虚弱地开不了口。   谭林小跑着过来,皱眉道:“快把他放开,兰静秋,勇哥并没想把你怎么样,还关照人别折腾你,你这是干什么?”   兰静秋笑道:“看来你比李华子级别高,居然知道我的名字。”   谭林也是今早彭勇走前才知道兰静秋的身份,他一直帮彭勇盯着兰家,自然知道彭勇有多在意兰静秋,当初的假死消息还是他带回来的。   今早听到彭勇说这个假小子就是兰静秋,他也十分震惊,没想到她居然真是假死,还变成了这个样子跑来卧底,反正他是没认出来。   现在谭林看到兰静秋半拖着已经昏迷的李华子,他更是吓了一跳,怪不得勇哥要一直盯着她,甚至怀疑她没死,这女人太狡猾太凶残了,关铁笼里都能逃出来,还把华子伤成这样!   “勇哥去给将军送年货了,你对我们有什么不满等他回来再说好吗?不管你是什么身份,今天是大年三十,你就是我们的座上宾,咱们几个都是华国人,何必非得见血呢?大过年的,和和气气的,你说是吧。”   兰静秋哪里会信什么座上宾,只道:“彭勇不在,就给我叫沙坤来,这不是他的地盘吗?我跟他谈也是一样的。”   谭林好不容易帮着彭勇把沙坤架空,别管大事小事都不会去通知沙坤。   “老大没空处理这种小事!”他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被兰静秋半抱着的李华子,见他一动不动,浑身都是血,似乎是没救了,心下就更有了决断。   不过他嘴上却说着:“你放开他,想要什么我给你弄来,想要车是吧!你先把人放了。”   兰静秋哪里会信,“把车开来或者带我去见沙坤,别的免谈!你真想看着你的好兄弟死在你面前吗?   谭林心中冷笑,李华子这种混蛋从来不是他的朋友,他就是个疯子,死就死了,没什么好可惜的。   所以他接着拖延时间:“沙老大忙着呢,哪有空见你,你先把人放了,等勇哥回来,你有事再跟他谈。”   旁边有个小弟跟李华子关系不错,看他已经有出的气没进的气了,急忙低声说:“谭哥,先给她辆破车吧,开不出去的那种,把华哥先换出来,再拖下去会出人命啊。”   谭林见围观的人都纷纷点头,也只得同意给兰静秋一辆车,“好,我让人去准备车,你先把人放开,真搞死了,谁也没好果子吃。”   兰静秋指指谭林:“你过来换他!”   谭林脸一僵,“你说什么?”   “我只要找个人质,不会伤人,你既然这么担心李华子,那就过来换他吧。”   谭林心中大骂,什么叫不会伤人,把人都搞死了,还说自己不会伤人,只想要人质!   “车马上就来,你先把人放开,放心,我说话算话,肯定把车给你!”   “胆小鬼!对兄弟这么无情的吗?李华子需要急救,你都不肯替他。”   谭林皱眉,突然觉得兰静秋是在挑拨离间,要是李华子死了,这些手下肯定都会觉得他不作为才耽搁了时间。   看来她要求见沙坤肯定也是想挑拨!   谭林有些烦躁,彭勇不在,没人能做主,他不敢直接杀人,可也不能让这个大麻烦见沙坤。   他低声对身边的人说:“□□呢,准备好。”   有人去准备枪了,兰静秋从他的口型看出了他在说□□三个字,马上把半拖在地上的李华子往上拉了拉,挡在自己面前,“车不肯给,我要见沙老大也不给见,又说彭勇不在,谭林,我看你还真想一手遮天啊?”   她声音越发大了起来,这么多人,总有还把沙坤当老大的人,兰静秋想把这滩水搅浑,已经见到彭勇跟李华子了,她可不想灰溜溜的逃走。   没一会儿,有人开着一辆小轿车过来,看着半新,但兰静秋知道里边不一定有油,不一定好开,谭林可比李华子狡猾多了,绝对不可能放她走。   见车来了,谭林就说:“你开车走,我给你指路,到基地门口,你再把人放了行不行?”   兰静秋一听就知道路上一定已经埋伏好了狙击手,有彭勇的话,谭林不敢杀她,打上□□关起来,是最好的办法。   兰静秋不可能上套,又问:“沙坤先生呢?我要见他!还有把老江带出来,我要带他走!”   谭林不耐烦地道:“兰静秋,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话音没落,身后突然有辆越野车开了过来,谭林看到这辆车,不禁皱眉。   车上下来个矮胖子,满脸横肉,一看就是酒色之徒,兰静秋一看这些人的表情就知道这人是谁了,马上用缅语喊道:“沙坤先生,我有事要跟你说!”   谭林跟围观的几个会缅语的吓了一跳,原来她听得懂!   沙坤不耐烦地说:“我听见有人说要见我?出什么事了?”   他虽然矮胖但身形还挺矫健,几步来到近前,看到兰静秋架势,不由皱眉:“这是干什么?”   谭林忙说:“是昨天抓回来的俘虏!华子太不小心,去送饭的时候被她杀了!”   兰静秋马上道:“沙坤先生,不知道你听没听说过赏金猎人!彭勇是华国的通缉犯,我为他而来,不过到这里发现了他的秘密,差点被他杀人灭口。这个秘密跟你有关系,你不想听一听吗?”   “赏金猎人?”沙坤皱眉,他自然听过,甚至还差点下了悬赏。   兰静秋叹口气:“他们叫你傻坤,看来你确实是被他们圈养傻了啊,重点不是我的身份,重点是彭勇的秘密!”   沙坤听到傻坤二字,眼睛眯了起来,“他们是谁?这么叫我的人包括彭勇吗?”   “你觉得呢?”兰静秋反问。   谭林见势不对,马上道:“沙老大,你别听她瞎说,大家都很尊敬你。她是想挑拨离间!就是兰静秋,勇哥不是跟你说过跟她的纠葛吗?”   “兰静秋?”沙坤眉头紧皱,“她不是死了吗?”   兰静秋马上道:“彭勇有太多秘密是你不知道的,沙坤先生我想跟你单独谈谈。” 第529章 小楼   沙坤见过兰静秋的照片, 还跟彭勇夸过她漂亮,这时他上下打量着面前的人,皱眉道:“这绝对不可能是一个人。”   谭林说:“沙老大, 这事等勇哥回来再处理吧, 今天可是大年三十,您先别管这些晦气事, 不是来了个表演团吗?我还给您准备了几瓶洋酒, 包你今天能尽兴。”   沙坤惯性地就想点头,兰静秋却说:“沙坤先生,酒色毁人于无形,我想问问你,你有多久不管事了,这里还是你的地方吗?你说话还管用吗?”   谭林见她居然当面挑拨, 气得举枪就要打兰静秋, 兰静秋干脆把李华子一推, “沙坤先生,他当你的面就要杀人灭口, 你真不怕有一天他们都不服管了?”   李华子摔在地上呻/吟一声, 谭林吓了一跳, 见他没死,赶紧叫人把他拉到一旁处理伤口。   “沙老大,你别听她妖言惑众!勇哥跟你可是过命的交情, 他怎么可能背叛你。”谭林信誓旦旦地说。   兰静秋冷笑:“如果他真的问心无愧,用得着你这么着急地替他辩解吗?”   谭林用枪指着她, 怒道:“把手举起来往回走!在我们的地盘, 你别太嚣张!”   沙坤一直没说话, 听见谭林说‘我们的地盘’突然有些不悦, 谭林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说这话?   他像个和事佬一样说:“好了,虽然我们不过年,不过今天是华国新年,也算是个喜庆日子,我正好想找人一块喝两杯,这孩子既然有话跟我说,那就走吧,一起去俱乐部!”   兰静秋立马朝他走过去,谭林还想阻止,沙坤怒道:“怎么,我说的话不管用吗?”   “沙老大,这女的诡计多端,我是怕她会伤到你。”   沙坤冷哼一声,瞥了眼兰静秋:“就她?你也太小瞧我了。”   谭林还是坚持道:“您要跟她谈也可以,但您别急,我给您绑上行不行?她手里可有刀子,差点就把李华子给捅了!”   他一说,马上有人拿来了绳子,兰静秋冷笑:“不会吧,你们这儿的待客之道可真别致,不是手铐就是绳子,沙坤先生,这种地方我能跑出去吗?我需要你的庇护,绝对不可能对你不利。”   沙坤看看浑身是血的李华子,还是说:“先搜身再捆上,我可以跟你谈,不过如果你是兰静秋的话,那你就是警察的卧底,可你刚才还说什么赏金猎人来骗我,我们肯定要谨慎点。”   兰静秋苦笑:“我早就不是警察了,就跟彭勇一样,这次接的是私活。”   兰静秋想利用沙坤,更不可能承认自己是警察,因为警察是毒贩的天敌,在这里会遭受所有人的敌视,受什么样的折磨在他们眼里都是罪有应得,死了都可能被鞭尸!   沙坤看着她的脸,似乎在思索着什么,谭林一挥手,围着的小弟手里的枪都举了起来对着兰静秋。   “不听话,我就算杀了你,勇哥也不会生气,兰静秋,你最好别搞鬼,乖乖把刀扔过来,束手就擒。”   刀枪无眼,兰静秋还真不敢硬来,现在她把希望寄托在沙坤身上,只希望这个前老大还有斗志,还想着重新掌权。   她悄悄把那把小刀一分为二,螺丝刀留了下来,把刀扔了过去。谭林松了口气,马上叫人过来把兰静秋的双手反绑住。   沙坤正要把人带走,却听谭林说:“沙老大,勇哥说了谁也不能碰她,您还是再等等,等勇哥回来了,再陪你喝酒,这女人嘴里一句实话都没有,身份还成谜,您跟她在一个房间里太不安全了。”   兰静秋哈哈大笑:“跟我一起不安全,被你们安排着像猪狗一样吃了睡,睡了吃,醒了喝点酒玩玩姑娘看看节目,这样才安全?沙坤先生,恐怕哪天你睡下去就起不来,彭勇还得假惺惺地掉两滴眼泪。”   谭林怒目看着她,对手下说:“给我堵上她的嘴!”   沙坤已经对谭林很不满了,刚才说好的他要把人带走,一把人捆起来,又说什么要等着勇哥回来。这姑娘说得也没毛病,他们确实是不把他这个老大当回事了,他甚至连彭勇今天去哪儿了都不知道。   “这里还轮不到你来做主,我安不安全,也用不着你来操心,给我滚一边去!”   沙坤也是血海里杀出来的,此时拿出他当老大的气势来,语气森然!   谭林眼神有点冷,现在的沙坤就是个摆设,可没有彭勇的命令,他还真不敢跟沙坤对着干,“沙老大,我也只是担心你的安危啊,您何必如此,既然你想跟她谈,那咱们就去刑室里谈,可不能把她当座上宾啊。”   兰静秋一听刑室就知道不好,她冷笑一声:“谭林,你以为你是谁啊,我没来的时候就听人说沙坤先生在这里说一不二,沙坤先生想干什么,你就非得拦着,还一口一个安全,怎么?在别处你就保护不了他的安全了?你不会看他碍眼也想把他关进小黑屋吧。”   谭林十分后悔刚才没让人堵上她的嘴!   沙坤在这么多手下面前,被谭林下了几次面子,心里也恼火极了,瞪着他:“我说的话不好使了吗?给我滚!”   谭林心中暗恨,但此时不能翻脸,也只能点头哈腰地朝后退,“沙老大,我确实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既然您想把她带到你那里,那就叫巴迪跟着你吧,我也能放心些。”   兰静秋记得这个名字,田森说过他是金三角有名的金牌打手,而且已经被彭勇折服,成了他的人。   不过沙坤已经点头,兰静秋也不想再横生枝节。   巴迪是个人高马大的肌肉男,在兰静秋印象里,这种肌肉组织太大的人反而不够灵活,没想到这位居然会是泰拳高手。   这个巴迪对沙坤还算恭敬,打过招呼就像哑巴一样跟着做保镖。   兰静秋被带上车,七拐八拐到了一处三面都是楼的大宅,刚一进院,兰静秋就听见了里边的音乐声,看来这里可能就是他们的俱乐部了。   帮着开车门的小弟看见沙坤带回来这么个瘦弱的少年,愣了下,好像有点不解。   兰静秋猜测沙坤一定经常带女孩回来,而且是被绑着的女孩,看来这里的人全死了也一个都不冤啊!   这栋楼里更豪华,一楼好几个客厅,看那陈设应该各有各的功能。   沙坤把兰静秋领进会客厅里,马上有人送上了茶,还有个化着浓妆的女人扭着腰进来:“沙坤哥,今儿怎么带回来个小兄弟啊?还不给人家松绑。”   她一边说着一边给沙坤捏肩,沙坤现在心里有事,根本没心思搭理她,烦躁地摆手:“叫人准备点下酒菜,你就别过来了。”   兰静秋坐在沙坤对面,把那女人的表情看了个正着,听到沙坤说别过来了,这女人居然松了口气,看来她只是看起来跟沙坤很亲近,并不乐意陪他。   兰静秋又想起受屈辱却像木头一样的小天,突然觉得把这些女人联合起来,应该也是不小的力量。   沙坤叫人去楼上他房间保险柜上方拿什么文件夹,说得十分详细,那人走了,他就靠到沙发上,打量着兰静秋。   兰静秋发现他到了这个楼里显然更加自在,就忍不住嘲讽道:“堂堂枭雄沙坤居然龟缩到这么一个小楼里,真是可笑。”   沙坤冷笑:“小家伙,你以为我真被你挑拨了?你想干什么我看不出来吗?我只是好奇你跟彭勇之间的纠葛,想听一听而已。”   “真的?刚才彭勇的手下对你不敬,你也不在意?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他屡次违抗你的命令你也不在意?沙坤先生,你的命令出得了小楼吗?或者你现在像只被喂养的肥猪一样根本不用出小楼,每天就在这里醉生梦死!”   她以为沙坤会生气,会大骂,哪想到他居然叹了口气:“不用激我了!他们奈何不了我,你也奈何不了我,这里是我的地盘,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   他这话说得十分霸气,兰静秋却呵了一声,表示自己无法相信。   上楼拿东西的人很快回来了,把文件夹递给沙坤,沙坤从里边翻出张照片来,拿着跟兰静秋的脸细细比对,“确实有点像,可这差别也太大了吧,这么漂亮的姑娘居然舍得把自己搞成这样?”   兰静秋苦笑:“我早就不当警察了,他们拿住了我的把柄,让我诈死来当卧底,差点把我折腾疯,最后搞得人不人鬼不鬼,我就逃了!”   沙坤哼了一声:“你不会真以为我是傻坤吧!这种鬼话我能信?你就是警察的卧底!彭勇居然只是把你关起来!他到底想干什么?”   兰静秋一时间脑子里闪过了无数版本的故事,最后还是简短道:“我们两个有仇,我把他逼走了,他害了我四姐,他以前也是警察,这你知道吧。”   沙坤确实知道兰静秋四姐的事,彭勇还跟他提过,见她坦诚承认,就说:“你是来替你四姐报仇的?”   “没错,不只替我四姐,也替我!”   兰静秋干脆承认了,又道:“我也是来帮你的。”   沙坤冷笑:“帮我?你口气可真不小。”   兰静秋指指他手里的文件夹,“如果我猜的不错,那里边都是我的资料,彭勇不只派人想拐走我四姐,还派人接触过我大姐,在华国,警察家属是受国家保护的,他这么嚣张的行为,你们不会以为华国警方不知情吧,就连国安都盯上你们了!”   沙坤皱眉道:“你刚才不是说你早就不当警察了,成了赏金猎人吗?怎么现在你那些姐姐又成了警察家属。谭林说得没错,你还真就嘴里没句实话!”   他说着把文件夹翻开往兰静秋这边一推:“就算警察知道又怎样?你觉得我会怕华国的警察?”   兰静秋手被绑着,想把文件夹拿起来翻都做不到,不过沙坤这一摔一推,好多照片散落出来,里边居然都是她家人的资料,连兰奶奶的照片都有,她年纪大了很少出公安大院!他们居然也能拍到照片!   兰静秋后怕起来,如果她没有假死,他们不会打算一个挨一个地去伤害兰家人吧!   她看着那些照片叹口气:“彭勇这种自毁行为,你居然还支持,华国警察确实没法来这里抓你。可你能彻底放弃华国市场吗?沙坤先生,你这里灯红酒绿,你知不知道你们的货一直运不出去?小弟拿不到钱,迟早是会造反!这可是你打下的地盘,真就甘心被彭勇毁掉吗?” 第530章 白三角   沙坤十分确定眼前的假小子就是彭勇一直想报复的对象兰静秋, 他就更迷惑了,“你们俩到底是怎么回事?不像是有深仇大恨的啊。”   “我刚才不是说清楚了吗?之前确实不是深仇大恨,可现在他把我四姐害得坐牢, 把我害得当不成警察, 我自然得报仇!”兰静秋看到自己家人的照片,更不能承认她是警察的卧底了。   沙坤见她还不肯承认自己是警察, 就冷笑着从文件夹里抽出张报纸来, “这是你们国家的报纸,写得什么你自己看看,如果你不是卧底,他们为什么要说你死了!”   兰静秋看了眼巴迪,“有些话我想单独跟沙坤先生说。”   沙坤摆手让巴迪出去,巴迪并不把兰静秋放在眼里, 更何况她现在还捆着双手不能伤人, 于是他利索地出去了。   兰静秋这才说:“因为我做了不该做的事, 为了找李华子杀了无辜的人,还逃脱了, 他们只能让我假死, 免得影响警察的公信力, 华国人有多要面子你应该清楚吧。而且要照你的逻辑,彭勇也是出逃的华国警察,也是上过报纸的!他本名刘剑, 为什么要跑来这里还改名彭勇?”   沙坤道:“他跟我有共同的敌人!所以才会来找我。你是想说他也是卧底吗?”   兰静秋苦笑:“共同的敌人?你不会指我吧,我不过是机缘巧合跑去了昂山精神病院, 这案子并不是我主导的, 我也不过是炮灰。是他们让我去做卧底, 没有任何安全保证地去做卧底, 差点被人割内脏!那时候我的信念就开始动摇,后来他们又叫我到快塌陷的废墟里去救孩子,理由是我瘦小,呵呵,明明有别人可以下去,非叫我去,我当时被砸的重伤,萌生了离开的念头。我为了救我四姐一直在找李华子,不小心杀了两个人这才逃走隐姓埋名,因为那些孩子都看到是我下去救的他们,家长们把我当恩人,他们先宣扬出去了我是女英雄,没法收场,只好说我死了。”   沙坤皮笑肉不笑地说:“接着编,你真是把我当傻子啊,你死了,你的家人享受的是烈士家属的待遇,还住在公安大院里,如果你是杀了人叛逃的,他们怎么可能会善待你的家人?”   兰静秋无奈道:“这我就不清楚了,也许是因为洛队吧,你不认识,总之这事很复杂。”   沙坤还真知道洛生海,彭勇曾经提过,可他还是不会相信兰静秋是出逃的,冷笑道:“既然你杀了他们的人,成了华国警方的通缉犯,为什么又说自己是赏金猎人!还说自己是来抓彭勇的。”   “因为这份赏金可不是华国警方出的!”   “哦?”沙坤皱眉,“那还有谁想要彭勇的命!”   “您没觉得奇怪吗?如果彭勇跟你讲述的经历是真的,那他到你这里时,一直是凤安市一个小民警,从没接触过毒品,连帮派都没有接触过,到了你这里他马上得到你的赏识,是不是还帮你整合资源,管理基地,很快取得你的信任,还把你架空了!”   沙坤本来对兰静秋的话连一半都不敢信,可听到这里,他也狐疑起来,是啊,彭勇说他是在派出所被排挤被兰静秋诬陷这才不得已出逃,可他对这里对毒品对各种运输手段比他这个毒品王国的老大还要了解!   而且最诡异的是,沙坤感觉彭勇好像才是他的真名,按说已经到了法外之地,不怕华国警方来抓他了,哪怕改名字也要改成原本的刘姓吧。   兰静秋看他表情就知道他已经对彭勇起疑了,于是接着道:“为什么将军不放心他,要保着田木林来分一杯羹,他又为什么要去偷袭田老板?沙坤先生,他去偷袭前,跟你打过招呼吗?”   沙坤脸色冷了下来,彭勇确实没跟他打过招呼,只在偷袭成功后让谭林来通知了一声。   “他已经把你彻底架空了!对不对?沙坤先生,分不清敌友可是很致命的。”   “他究竟是谁?难不成他才是……”沙坤差点想说难不成彭勇才是那个卧底,可他看了眼兰静秋,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她别的话是真是假没法判断,但最后这句话说得太对了,分不清敌友可是很致命的!   兰静秋可不会说彭勇是卧底,只是笑道:“不知道沙坤先生听没听过白三角。”   “东有金三角,西有白三角,我自然听过!难不成是白三角有人在悬赏彭勇的命?”   “哥伦比亚埃斯科集团您听说过吗?”   沙坤摇摇头,他只知道白三角是南美的三个国家,各有各的地盘跟销售地,哪里会有交集,他也不会去打听大洋彼岸的事。   兰静秋道:“是埃斯科的弟弟发的悬赏,有人卷走了埃斯科所有钱把他出卖给了警方,埃斯科集团被突袭两次开始走下坡路,另一个集团却趁机崛起。”   她叹口气:“我也不知道这事跟彭勇有什么关系,我逃离后也曾经想跟彭勇一样去别的国家,还想偷渡去美国,从接触到的蛇头那里看到了悬赏公告。我发现大老远的哥伦比亚毒贩发的悬赏照片跟彭勇很像,我能不怀疑吗?实话跟你说吧,我卧底来运货一是报仇二是为了钱,所以我才暴瘦剪发把自己折腾成这样。”   兰静秋这番真真假假的话,加上彭勇身上各种不合理的地方,让沙坤越发狐疑起来,怪不得彭勇还给他找来几个大洋马,还对洋酒那么熟悉,原来他是从白三角来的?那他华国的身份是假的吗?华国警方为什么要帮着他伪造身份?难不成他是国际刑警?   沙坤本以为彭勇是想鸠占鹊巢,这时也不确定起来,他努力捋清思路!   不对劲,如果彭勇是国际警察,为什么要诬陷兰静秋的四姐,甚至差点把她四姐骗来这里?如果这是为了取信于他,为什么兰静秋现在又说她被排挤杀了人逃了出来?   再说彭勇身上自带一股狠厉,杀人不眨眼,折磨人的方式也多种多样,这样的人会是警察吗?   “谭林说得对,你果然是妖言惑众啊,你是想跟我说他是国际刑警?你想说他才是卧底?”   兰静秋苦笑,十分无辜地道:“我可没这么说!是您说的!我只想告诉你彭勇没跟您说实话,他被白三角的老大发了悬赏通告,他还想让您跟华国警方为敌,他还架空了你,昨天晚上他不跟你打招呼就跑去灭了田老板,今天他去找缅方的将军了,不知道有没有跟你打过招呼,沙坤先生,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沙坤不敢相信兰静秋,可对彭勇也满腹怀疑,太阳穴都开始隐隐作痛,可能天天酒肉色的折腾,太阳穴一疼,眼睛都有点酸涩。   兰静秋看着他那样子,叹口气:“身体毁了,老大这个头衔还有个屁用,不过你这头衔貌似早就没用了。”   沙坤怒道:“你给我闭嘴,既然你质疑他,说他是什么白三角的通缉犯,那就等他来了,你们两个对峙吧。”   兰静秋确实在信口开河,不过她敢这么说自有她的理由,她半点不怕,点点头:“好,沙坤先生,请你也不要打草惊蛇,我帮你把彭勇控制住,收回权力,你让我带彭勇李华子还有我那名手下离开这里。”   “怎么,李华子也被悬赏了?他也能换钱?”   兰静秋叹气:“他害了我四姐,我怎么能放过他。”   沙坤揉着太阳穴,一时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她,昂山精神病院的案子资料确实是彭勇带来的,也是彭勇说这案子是兰静秋主导,是她害他失去了一个华国的据点,还害了他的救命恩人田旺。   彭勇也确实表现出了超凡的组织,管理能力,还说要帮他把基地建成黑白两道都畅通无阻的沙坤集团,还说要开公司做掩护,他们不是毒贩,是生意人。他也确实做到了,可恐怕这个集团早就不是沙坤集团,而是他彭勇的集团了。   兰静秋见他眉头皱成疙瘩,就知道他对自己的话将信将疑,于是又说:“彭勇手下的人叫你沙老大,这根本不是尊重,谁都知道你不姓沙,李华子叫你傻坤,他们喊你傻老大,你……”   “闭嘴!”沙坤彻底怒了,瞪着兰静秋,一抬手把桌子都给掀了。   兰静秋一边跟他周旋,手里却没停下,螺丝刀在绳索间一钻一挑,不多时捆着她的绳子就松了,这时她突然暴起,反捆在身后的双手轻松绕到了前边,勒到了沙坤的脖子上。   沙坤正暴怒掀桌,根本没防备她,瞬间被勒得翻了个白眼,喊到嘴边的救命都被勒了回去。   外边的巴迪在外边大声喊道:“沙老大,你没事吧。”   兰静秋手上的绳子勒着他脖子,手里的螺丝刀顶着他咽喉,凑近沙坤耳边说:“告诉他只是桌子翻了。”   沙坤以为顶着他咽喉的是刀子,想到李华子的惨样,还真就把巴迪应付走了。   他以为兰静秋要把他当人质,哪想到她却马上放开了他,“沙坤先生,得罪了,我这么做只想跟你证明我有能力在这里杀掉你,但我不想杀你,想跟你合作。”   沙坤三儿魂吓走了俩,对着她破口大骂,“你还真是个疯子,刚才我就该把你一枪毙了!谁知道你嘴里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兰静秋却把手里的绳子拆开整理好,拿在手里,默默听着他发泄。   等他发泄完了,兰静秋说:“沙坤先生,你不必去分析我说的是真是假,我刚才能杀了你,可我没有那么做,我也可以劫持你离开这里,可我知道就算挟持你也跑不出去,因为他们没人在乎你的性命,甚至彭勇跟谭林还会觉得这是除掉你的好机会,所以我想跟你合作。我觉得你目前这个处境也只能选择跟我合作。把彭勇骗来,我证明给你看他是个什么玩意,但这事得保密,巴迪是他的人,谭林也是他的人,必须先把彭勇单独约过来,控制住他,再夺权。”   沙坤刚才命悬一线,脑子里更加混乱,可他不得不承认兰静秋的话是真的,如果她挟持自己,谭林没准会借机杀了他,从此这地盘就是彭勇一个人的了。   这时巴迪又来敲门,想要进来查看,沙坤看了眼兰静秋,朝门外发了顿火,“我说的话不好使是吧,都他妈的在外边等着!”   兰静秋一听这句话,就知道沙坤已经决定除掉彭勇了,不管彭勇是什么人,他现在对沙坤是最大的威胁,这就足够了。 第531章 障眼法   彭勇回来后, 听到谭林说兰静秋被沙坤带走了,就知道不妙!   “蠢货,为什么不拦住?他不是早就不管事了吗?你叫人直接把那丫头关起来不就行了!”   “那女的差点把华子给弄死, 挟持着他逃出来了, 沙老大听到信跑出来看,我没法拦啊!勇哥, 你是不知道, 这女人当众就挑拨离间,我又不能公然不听沙老大的话!简直能把人气死!”   谭林十分无奈,“我听给她送饭的女人说了,是华子想调戏她,这才开了笼子,结果被她趁机逃了出来, 他们当初搜过身了, 也不知道她在哪里藏了刀子!估计搜身时只顾着占便宜了, 没好好搜。”   彭勇听见占便宜三个字,心中更气, 他就不该把兰静秋交给别人!可他必须杀杀她的气焰!   他骂道:“华子简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我不是特意告诉你们别去招惹她吗?”   他一边说着一边出门, 开了车就往小楼那边去,谭林窜上车:“要不就趁这次机会……”   他话说了一半,手却往脖子上做了个割喉的动作, 彭勇皱眉,他还不打算动沙坤。   “先过去看看再说吧, 将军已经同意让咱们接手老田的地盘, 我不想横生枝节!”   彭勇觉得谭林已经点破了兰静秋的身份, 沙坤知道她是警察, 肯定不会相信她说的话,再挑拨离间也没用。   哪想到他到时,兰静秋已经松了绑,像客人一样坐在沙坤对面喝酒,而且两人没在会客厅,而是在小楼负一层的KTV里,几个漂亮女孩围坐在两人周围,浓妆艳抹的红姐拿着话筒在唱着一首缅语歌。   彭勇气乐了,这兰静秋还真是能耐,连沙坤这种货色的老大都能搞定,不过凭她现在的样子也使不了美人计啊,难不成全靠她那一张巧嘴?   他推门进去:“沙老大,怎么跟她喝上了?谭林没跟你说她是谁吗?”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沙坤现在听到别人喊他沙老大就自动听成傻老大,心里直冒火,哪怕他知道兰静秋的话一半是为了离间自己跟彭勇,可他还是忍不住冒火,本来这里是他的天下,现在连骨干都被彭勇的人替换了,连巴迪都对彭勇唯命是从,他能不气吗?   以前彭勇跟他说打下江山了就该好好享乐,沙坤当时深以为是,而且特别享受,现在才发现这江山做得是摇摇欲坠啊!要是彭勇一直让他当隐形人,供着他哄着他,他也能安稳地当这个挂名司令,可今天谭林的各种敷衍,让沙坤感觉到了压力。   见彭勇来了,他把身边的女人推开,乐呵呵地拍拍旁边的沙发:“快来坐,大年三十跑那么远,辛苦了!”   彭勇只好坐过去,他看了兰静秋一眼,见她一左一右各坐着一个女孩,其中一个还在喂她吃水果,他更气笑了,这是真把自己当男的了,左拥右抱的?   兰静秋看都没看他,只跟沙坤说:“沙坤先生,我可以跟他对峙了吗?虽然你觉得我说的事太天方夜谭,但我可以发誓,我一句假话都没有。”   沙坤挥挥手,让那些女人还有谭林他们都下去,谭林担心地看着兰静秋说:“沙老大,你怎么能给她解绑呢?万一她伤到勇哥怎么办?”   沙坤跟彭勇说:“看看,你的小弟可真担心你啊。”   彭勇瞪了谭林一眼:“少废话,出去吧。”   他降服过兰静秋,对自己信心十足,再说沙坤再蠢也不会给兰静秋枪,只要没枪,她就算袭击自己,也不必担心,不过是手下败将而已。   谭林不放心地领着人出去了,彭勇说:“沙坤哥,这丫头诡计多端,你肯定被她骗了,让我带回去好好调/教调/教,你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我都能给你找来,这种男不男女不女的,你也不会看到眼里,对吧?”   沙坤冷笑:“阿勇,在你眼里我就是个酒囊饭袋,整天除了吃喝就是玩女人?”   彭勇心说,难道你不是吗?   不过他的表情还是十分恭敬:“怎么会呢?我就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把这丫头带来这里,她可是个危险人物。”   “她就是兰静秋,我当然好奇了,肯定要问清楚,这一问可不得了!简直匪夷所思!”   彭勇眼睛眯了眯,看了眼兰静秋,难不成她把穿越的事说出来了?   兰静秋像是猜到他在想什么,干脆道:“没错,我都跟沙坤先生说了,他不敢相信,不过我觉得没法再瞒下去,毕竟你一来这里就熟悉各种操作,沙坤先生也早就对你起了疑心。”   “你全都说了?”彭勇眉头紧皱,似乎不敢相信兰静秋会把穿越的事说出来。   兰静秋就说:“你根本不是东城派出所的民警刘剑,你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对吗?”   彭勇是真没想到她居然能把这事告诉沙坤,不禁哈哈大笑起来:“静秋,你居然真的都说出来了?你觉得有人会信吗?”   兰静秋绷着脸:“你就说是不是吧!”   “你还说了什么?说我以前就是毒贩?所以才轻车熟路?那又如何?啊?你说说,那又如何?”   彭勇从来没跟任何人说过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他也以为兰静秋会保守住秘密,哪想到她居然跟沙坤说了!   “你跟他说得着吗?他能信吗?静秋,你是不是急糊涂了?我只是杀杀你的性子,又没说一直把你关在笼子里!”   沙坤却冷笑起来:“我为什么不会信,彭勇,你是真把我当傻子吗?当着我的面说这些话,还说我不会信?”   彭勇皱眉,诧异地看着沙坤:“你居然信了!”   沙坤道:“我也不想信啊,我是真没想到你曾经的生活这么丰富多彩,听说你还跟白三角的人结过仇,他们对你下过国际悬赏?”   彭勇再次大笑,还拍着掌:“非非,你把这些事都跟他说了?他居然还信了?”   他像是听到了这世上最不可思议的事,笑得前仰后合,又解释道:“当初是他们先不仁啊!他们吞了我的货,我自然要给他们点教训!悬赏又怎样?国际刑警都拿我没办法,他们算个屁!”   沙坤此时对兰静秋的话信了个百分百,他看看彭勇又看了眼兰静秋:“你叫非非?原来他不是刘剑,你也不是兰静秋!妈的,全都把我当傻子是吧。”   兰静秋说:“沙坤先生,我只隐瞒了这个曾用名,其他的全都跟你说了,现在他也印证了我说的都是实话,他曾经靠别人建立起一个毒品帝国,现在他也是依附你在不停扩张,田老大的基地一晚上就消失了,他的野心可不小,迟早你也会是他的累赘,他可不会念旧情,给你舒服日子过。”   彭勇气得拍桌:“非非,当面挑拨离间,还真有你的,沙坤哥不是傻子。我是谁,我从哪里来的,我做过什么事,都不会影响我跟他的关系,他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帮了我,我会把他当恩人!”   “我还救过你的命呢,你不是也说过我是你的恩人吗?可你怎么对我这个恩人的?当头一枪想把我打死?”   “非非!你讲不讲理?你是卧底,你出卖了我,我杀了你,你还委屈了?”   兰静秋冷笑:“我现在不是卧底也不是非非!沙坤先生,你听见了吧,他没有否认他做过的事,现在他正在慢慢蚕食你。”   兰静秋知道这个障眼法不能拖太长久,她希望沙坤赶紧行动。   彭勇一直觉得只有他们两个穿越到了这个世界上,这是他们之间的秘密,见兰静秋居然把他上辈子的事讲给沙坤听,有种再次被她背叛的感觉,刚要质问,就见沙坤拿起两瓶啤酒,在茶几上一一磕开,其中一瓶递给了他。   “兄弟一场,要散场了,喝一个吧,以后咱们把地盘分了,各管各的兄弟,各赚各的钱,免得我天天提心吊胆地害怕有人在我背后放冷枪!”   彭勇顾不上质问兰静秋了,顺手接过酒瓶,劝道:“沙坤哥,我对你怎么样你还不清楚吗?你说这里不如香江繁华,连深市都比不上,我就给你弄来各种设施和人供你吃喝玩乐,我恨不得为你专门建一座□□,你去奥门赌的时候把生意交给我,我也帮你打理的井井有条,是你想休息了,才把生意交给我,可该打到你帐上的钱一分也不少,大家也都把你当老大,没有人违背过你的命令,我也只听你的差遣,你不能听了非非几句话,就把我全盘否定,上辈子我是什么人很重要吗?上辈子我是凭自己的能力建立起了商业帝国,这辈子我有幸遇到您了,咱们不是说好了吗?要黑白通吃,要在这片土地上建功立业!”   沙坤虽然觉得他说上辈子这辈子有点怪怪的,但也没多想,还以为他说的是他又借刘剑身份重生了。   兰静秋却担心再聊下去会露馅,干脆添了把火:“我看你们也确实该分家了,沙坤先生再也没办法信任你,你也不信他,生怕他给你下药,连酒都不敢喝。这样的搭档迟早反目,不如现在赶紧散伙,沙坤先生,我肯定是跟你的!因为他就是个变态!”   彭勇盯着她的眼睛,眼里露出的阴狠,沙坤都能感觉到,他拿酒瓶跟彭勇碰了下,仰脖咕嘟咕嘟喝了半瓶,然后擦擦嘴,“没事,你怕有毒就别喝了!就这样吧,谭林给你,李华子给你,巴迪我也不要了,我重起炉灶!我就不信我会被你比下去,我可是白手起家,你呢?你是偷我的占我的抢我的,是吧,阿勇!”   彭勇怒道:“沙坤哥,你明知道是她的离间计,为什么还要信她的鬼话,我是谁有那么重要吗?不论如何我们利益是一致的!”   兰静秋翘起二郎腿,悠哉道:“那可不一定!”   彭勇心里在挣扎,他在考虑现在把沙坤弄死,还是先稳住他。   他刚收拾了田木林,将军虽然收了钱,答应不再追究,但也警告他要收敛一点,要是他刚从将军那里回来就把沙坤给弄死了,将军肯定会以为他是在示威!   彭勇恶狠狠地盯着兰静秋,还是决定先委曲求全把沙坤哄住,只要证明兰静秋的卧底警察身份,沙坤不可能护着她,在这里她再怎么巧舌如簧也逃不脱。   于是他拿起酒瓶恭敬地以低姿态跟沙坤碰了下,“沙坤哥,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更不会怀疑你给的酒里有毒!”   他说着拿起酒瓶喝了一口,虽然这酒是沙坤当着他的面磕开的,但彭勇还是很谨慎,浅尝一口,证明自己喝过了,从没怀疑过沙坤就行了。   兰静秋看着他小心的样子,嗤笑道:“真没怀疑过就把酒喝光吧,一瓶啤酒而已,我知道你的酒量肯定醉不了。”   她这么一说,彭勇的心马上提了起来,看来这酒里确实有毒,难不成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他们两个已经商量好了怎么对付他吗?   他刚想说话,却觉得头顶的灯摇晃起来,他下意识地攥紧酒瓶,想喊人进来,头却晕得像是在坐过山车,真有药?可他只喝了一口啊! 第532章 医院   彭勇歪在沙发上, 手里的酒瓶滑落,心中满是不甘,为什么又着了兰静秋的道!   他后悔极了, 当初抓到她的时候就该杀了她, 什么爱恨情仇自然一笔勾销了!为什么要给她机会!   兰静秋见彭勇中招,轻呼了一口气, 接下来哄住沙坤, 先把彭勇李华子还有老江三个人带走,再找机会救出这个俱乐部里的女人。   她敢保证,这些女人十有八九是被骗来抓来的。   沙坤见彭勇晕倒,叹了口气,心中五味杂陈,他一直很放心彭勇, 也很佩服他的手段, 甚至把他当成了干儿子, 从没想过有一天会跟他反目。   可想到他对自己的欺骗,沙坤也确实不能忍, 名字是假的身份是假的, 一切都是假的, 只他的地盘是真的,被彭勇拿走的钱跟地位也是真的。   沙坤不怕背叛,因为他经历过很多次了, 他怕有一天他会彻底被取而代之。   他扯了纸巾擦着手,又看了眼兰静秋:“没想到你调配的药居然这么有效, 只从皮肤就能渗入身体里。”   兰静秋用吗啡烈酒跟一样常见的感冒药混合出了一种迷/幻药, 涂抹在了酒瓶上, 地下室里不通风, 温度不低,彭勇又情绪激动,手心一出汗,很快把药物吸收了进去。   兰静秋要配药时要了很多常见药,还要了好几种毒品,其实需要用到的只有三种,她并不想让沙坤知道这种药的具体配方,这时只好说:“吗啡可以皮下注射,自然就可以通过皮肤吸收,他只是昏迷,很快就会醒过来。”   她说着拿了绳子把人捆结实,又问沙坤:“您想好要怎么做了吗?”   沙坤一直没吭声就是在犹豫,在担心。他担心现在出去发号施令,会不会被谭林他们反抗,他的小眼睛瞥着兰静秋,突然拿出枪来指着她,“把你自己的脚也捆起来!”   兰静秋叹口气,她就知道沙坤不靠谱,“怎么?你不会是想把彭勇杀了,栽赃给我吧。这样谭林他们只能尊你为老大了。”   沙坤见她猜到了自己的计划,无奈道:“姑娘,你也别怪我,你身份也不清不楚,一会儿是卧底兰静秋,一会儿又成了非非,我可不想淌你们这趟浑水!”   兰静秋心中冷笑,脸上却露出愤愤的表情,“我也真是瞎了眼,早知道还不如帮彭勇!”   她一边说着一边认命一样捡起剩下的绳索似乎想听话地把脚捆起来,可手拿到绳子后,她却一扬手,像挥鞭子一样把绳子挥向了沙坤的面门,正好打在沙坤眼睛上,他吃痛刚要喊,兰静秋已经抢过他手里的枪,顶在了他头上。   她动作一气呵成,沙坤根本没有反应的时间,枪就顶到了脑门!   他心中暗恨,彭勇说得对啊,这女人真是诡计多端,他就不该听她的去对付彭勇,先把她交给彭勇,让彭勇继续信任他,再慢慢夺权不好吗,这下子全完了。   兰静秋没有开枪,只威胁道:“敢喊你就试试,是他们快还是我的枪快。”   沙坤苦笑着摆手:“我刚才是说着玩的,咱们不是早就商量好了嘛,我把彭勇送给你,你帮我把基地重新夺回来,咱们是一伙的,我刚才也是怕你再动了歪心思,也想抢我地盘,这才试探一下。”   兰静秋哪里会听他解释,干脆拿沙发套堵上他的嘴,把他也捆了起来。   看着两个被放倒的老大,兰静秋叹口气,挟持他们往外闯?这里是他们的地盘,一个不慎就会被俘,更何况她还想带着李华子跟老江走。   她干脆拿出刚才调配迷/幻药时用的药箱,里边除了一些常备药物,还有海/洛因跟吗啡,还有一种半成品的毒品,甚至还放着几个注射器。   显然俱乐部里放着这样的药箱,不是沙坤自己用的,而是用来控制不听话的人,兰静秋想到刚才靠着自己的女孩怯懦的眼神,真恨不得两枪把这两个混蛋解决掉,可她不能冲动,必须想个万全之策,把人带回华国。   沙坤见她又开始调配药物,不禁心惊胆战!其实他刚才突然反悔,也是怕了兰静秋会配药,只通过酒瓶子就能让人中毒,这样的本事,谁不怕!   兰静秋其实很想给这两人一人来一管海/洛因,让他们也尝尝染上毒瘾的滋味,可她是警不是匪,卧底时除非危及生命时的正当防卫,其他杀人伤人行为都会被追究,除非对象是重罪的犯罪分子。   虽然眼前两个都是重罪,但兰静秋直接杀人的话,她自己也出不去,给他们注射毒品又违反纪律,她只能调配出迷/幻药剂,这次是给彭勇进行了皮下注射,以保证他短时间内无法清醒。   沙坤以为她也要给自己注射同样的迷/幻剂,好把他跟彭勇当做人质,哪想到兰静秋却背过身去调制了另一种,沙坤看着她针管里渐渐变成粉色的液体,腿肚子都开始转筋了,想求饶,可他嘴被堵着,哪里喊得出声,此刻他后悔极了,一个个的都不是省油的灯啊,他当初就不该招惹彭勇。   兰静秋把半管粉红色的液体注射进沙坤体内,这才低声说:“这种配方可是我独家秘制,二十四小时后没有解药,你会全身溃烂而死,去医院也没有用!不信的话你可以试试!”   沙坤觉得被注射的地方灼热滚烫,绝对是毒药,他吓得瞳孔都放大了,妈的,更不该招惹她啊!   兰静秋说完拍了拍沙坤的肩膀,语气调侃:“乖乖听话,好处多着呢!”   沙坤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心理作用,刚被注射完就浑身开始发痒,他听兰静秋这么说,马上连连点头,形势比人强,不低头也不行啊,他是真没想到兰静秋会比彭勇更难搞。   兰静秋看着表,五分钟后才给他松了绑,沙坤不知道等五分钟是什么意思,但确实是被吓到了,手一松开马上拉掉嘴里堵着的布,颤声问道:“现在几点?你可别记错了时间。”   兰静秋见他信了,就笑道:“放心,我记下来了,只要你还有用,我会记清楚时间,也会提前预留出配药的时间。”   “有用,我肯定有用!大姐,祖宗,小姑奶奶,你说什么我听什么,我做你的马前卒,绝对没二话。”沙坤点头如捣蒜,再大的地盘再多的钱没了命也享受不了,他这次真怕了。   兰静秋见把人吓住,就笑道:“不用这么客气,我叫岩玉,叫我阿玉就行了。”   沙坤之前都不管事,根本不知道岩玉是谁,听她又冒出个名字,这次连问都不敢问了,一个年轻女孩敢独闯金三角,身手不错,还会配各种毒药,绝对不会是华国警察,肯定是杀手级别的人物,有多个国籍多个姓名的那种。   他陪着笑道:“阿玉,是我眼瞎了,你肯定不是警察,那些人束手束脚哪有你这么……”   沙坤把狠字咽回去,笑着道:“哪有你这么有本事,你说吧,现在要我做什么?”   “我从田老板那边过来时看到有个建筑外边刷着红十字,是医院吗?”   沙坤点头:“没错。”   “就说彭勇磕/药磕嗨了!叫人把他,李华子还有老江都送去医院!”兰静秋来时,辛队长说过有危险可以去医院,他会在那里安排接应,虽然不知道是什么身份,但总比她单枪匹马的好。   沙坤愣了下,没想到她要把彭勇送去医院,是笃定医院的医生解不了毒吗?   他试探着问:“你是要带他们走吗?你走了,我怎么办?”   “你自然也跟我们一起走,到了边境我会放人的。”   沙坤服软只是怕死,他皱眉道:“那我的解药呢。”   “放心,到医院我会提前配好带在身上。”兰静秋指指桌上的医药箱,“这里的东西只能配毒药不能配解药,所以我要去医院,懂了吧。”   沙坤只好同意,两人把彭勇解开,又整理好他身上的衣服,把勒痕抚平,这才叫人进来。   谭林一看彭勇晕了,马上就举起了枪对着兰静秋:“这是怎么回事?勇哥从来不磕药,是你们给他下了药对不对?”   沙坤怒道:“要是我给他下的药,会叫你进来把人送医院吗?”   谭林一想也对,可他还是无法理解:“你们不是要谈事吗?怎么只有勇哥一个人晕了?”   兰静秋没好气地说,“你们以为他不磕药,那是他装的,如果你们怀疑沙坤先生,就赶紧送医院把人弄醒问一问不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吗?”   谭林检查过,发现彭勇身体各项指标都正常,就是昏迷了,而且观察瞳孔,确实像是吸毒后吸嗨的症状。   彭勇被人抬了出去,谭林却指着兰静秋说:“沙老大,阶下囚怎么能当座上宾?不管你跟她有什么纠葛,我都得把她关起来,等勇哥醒了再作决定。”   沙坤冷笑一声:“阿勇还没出事呢,你他妈的就想充老大,也不撒泡尿看看你自己配不配!大过年的我不想跟你计较,对了,刚才那个失血过多的小子叫什么来着?”   “李华子!”   “对,把他,还有被你们差点打残的那个老江一起送到医院,田老板逃了还找到了靠山,这事还得谈判,你们万一把人弄死了,拿什么谈。”   谭林皱眉:“田老板的消息,您是怎么知道的?”   沙坤更气了,“你觉得在这里你能一手遮天,我就是睁眼瞎是吧,谭林,记清楚你的身份!”   谭林见兰静秋在一边嘲讽地看着他,憋了一肚子火,却不好发泄,他得等着勇哥醒了,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沙坤骂了谭林一顿,招呼兰静秋一起去医院,谭林看他们两个好像很熟悉很有默契的样子,更是疑惑,总觉得有阴谋! 第533章 塔屋医院   谭林满腹狐疑, 他紧盯着兰静秋,“你又没受伤,去什么医院?”   兰静秋冷哼一声:“我需要跟你解释吗?”   沙坤又开始斥责谭林, “不该问的别问。”   他推开谭林, 到外边叫了人备车。   谭林受了窝囊气,居然转头把红姐骂了一顿, 红姐应该是俱乐部的管理人员, 被谭林骂了,也扭着身子笑得很开心,半点不在意。   谭林更气了,出来后又叫上巴迪,指着兰静秋说:“沙老大,让她跟我们一辆车吧, 不然太危险了。”   沙坤是真被那管子粉色药水吓到了, 为了解药他自然要配合兰静秋, 所以现在他看谭林碍手碍脚的,刚想拒绝, 却听兰静秋说:“好啊!我坐哪辆车都没问题, 只要让我去医院就行, 等着勇哥醒了我还有事问他。”   沙坤虽然不知道她想干什么,但见她执意要上谭林的车,也不好再阻止, 于是三辆车,打头一辆装着三个伤员, 彭勇, 李华子跟老江, 中间的车上是沙坤跟他的两个保镖, 最后一辆车上是兰静秋跟谭林还有巴迪。   谭林要求兰静秋坐在副驾驶,巴迪坐在后座,他来开车。   兰静秋一看这个安排就知道他没安好心,路上谭林问她彭勇怎么磕的药,她没好气地说:“你问我?我能管得住他吗?怎么?发现沙坤开始醒悟,不再受你控制了,你就慌了?”   谭林皱眉:“沙老大跟勇哥关系很好,是你一直在挑拨离间。”   兰静秋不接他的话,问道:“俱乐部里的女孩有多少是骗来的?”   谭林看了眼后视镜,冷笑道:“怎么?想起你是警察了?想管闲事也得看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   兰静秋笑道:“哦?我倒是不知道,在这里管闲事需要什么样的本事?”   “反正不能是嘴上功夫!像个娘们一样挑拨离间可没用!”谭林说着突然一刹车,兰静秋猛地朝前扑去,这种车别说安全气囊,连安全带都没有,兰静秋一头撞到挡风玻璃上,眼睛一闭像是晕了过去,后座的巴迪也借着惯性猛得朝前俯冲过来,勒住了她的脖子。   兰静秋看着结结实实地撞了过去,其实她早就做好了准备,下盘很稳,此时被勒住脖子,她也不挣扎,反手将袖子里的针管掏出来,朝着巴迪胸前扎去,肌肉注射有点慢,但也足够了!   巴迪已经跟谭林对过眼神,早就做好了准备,他见兰静秋闭眼了,以为她肯定撞晕了,哪想到她居然一针管扎了过来,他一受惊勒住兰静秋脖子的胳膊更加用力。   兰静秋眼角余光见谭林正在掏枪,干脆借着巴迪勒她的动作,上身往后仰,两腿像剪子一样踢向了谭林的脸。   谭林以为兰静秋被撞晕又被巴迪勒住,早没了行动能力,正想拿出枪来威胁她,哪想到兰静秋重重一脚踢到了他头上,他头一偏,手也跟着一哆嗦,兰静秋另一只脚尖也到了,直接把他手里的枪踢飞。   “妈的,巴迪,你他妈的行不行啊?”谭林大怒,没想到巴迪都制不住兰静秋。   哪想到巴迪不止制不住她,居然渐渐松开了手,还慢慢瘫软下去,谭林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刚才枪走了火,打中了巴迪。   兰静秋感觉到巴迪身上的药效已经起作用了,轻轻一挣,就把他推回到后座上,然后她朝谭林亮出针管,“你要不要也来一针!”   谭林面无血色,知道自己太大意了,他武力值为零,但他觉得兰静秋也半斤八两,能擒住李华子,是因为那小子□□熏心。有巴迪在,谭林以为把兰静秋绑起来塞进后备箱,是件轻松自如的小事,哪想到居然翻了车。   他还算有点胆识,看着兰静秋的针管:“勇哥也被你扎了一针?”   “差不多吧。”兰静秋笑道。   “沙坤居然跟你合作了?”   “没错!你的勇哥就是个满嘴谎言的骗子,沙坤已经认清了他的真面目,你也该悬崖勒马了,现在醒悟还有机会弃暗投明!”   谭林冷哼一声:“我的命是勇哥救的,我现在的一切也都是勇哥给的,你居然还想挑拨我?”   兰静秋失笑:“你现在有什么?你拥有的一切都是镜花水月,你们能把田老板灭掉,迟早有一天也会被别人灭掉。”   这时前边的车也停了下来,沙坤的保镖过来问出了什么事,一看车里的情景也吓了一跳,兰静秋却冲他摆手:“你跟沙坤先生说,我没事,赶紧去医院吧。”   她说着按住谭林的脖子,把剩下的半管液体注射进了他的体内,谭林试图挣扎,可他发现看似瘦弱的兰静秋力气却奇大,被她按住,根本就动弹不得。   兰静秋注射完,一脚把谭林踹下车,“自己爬到后座去,我要开车了,要是晕在路上,我可没那个慈悲心肠去管你。”   沙坤的保镖还没走,他知道谭林在基地的地位,见他被这么对待也吓了一跳,赶紧把人扶到了后座上。   谭林是被注射的颈部动脉,瞬间就开始晕了,他心中大骇,知道自己跟彭勇这次是凶多吉少了。   兰静秋捡起了他掉落的枪,又把针管收起来,坐到了驾驶座上,沙坤的保镖跑回前边车里给沙坤汇报,沙坤听到兰静秋居然轻松制服了巴迪,连谭林也被注射了药物,也吓了一跳。   “这丫头这么厉害的吗?”   保镖说:“很厉害,而且很有气势,我本来想质问的,可她一开口,我就想听命。”   沙坤一时间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刚才在路上想了一肚子的主意现在也吓了回去:“看来不是我一个人栽到她手里,走吧,她想要人想要东西都给她,管她什么身份,赶紧把这姑奶奶送走才能安生!”   兰静秋开着车跟在后边,心里终于轻松了点,她给这两个人注射的药跟用在彭勇身上的一样,他们会昏睡至少二十四小时,反而沙坤身体里的就是低能兴奋/剂,没有时限。   医院离沙坤的基地不算近,等到那里,天已经要黑了,兰静秋只知道这里有自己人,姓曹,却不知道是谁,更不知道该怎么联系,连个暗号都没有。   她干脆先任由他们把人都抬进去,前边车上三个,后边车上两个,除了老江,都昏迷着,老江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被押到了车上,下车时就想趁机跑,看见兰静秋眼睛都亮了。   兰静秋拍拍他的手,让他乖乖进去住院,老江拼命点头,他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也不敢乱问。不过这四十几岁的汉子在铁笼里关了一天,早怕了,看见兰静秋就跟看见亲人一样,眼泪差点掉下来。   兰静秋心中微叹,就算他是杀人犯是毒贩,人是她带出来的,她也得安全把人带回去接受审判。   这间医院叫塔屋医院,建筑很有缅国风格,兰静秋以为这里的医院没准设施陈旧,条件很差,可没想到居然跟国内大城市的医院差不了多少。   最关键的是这医院的医生也十分识趣,根本都不问发生了什么事。   这地带有平民也有正常的管理机构,只是这些机构都形同虚设,但医院却不一样,这里的医院原来是缅方的公立医院,缅国其他地方的医院医疗水平很差,也赚不到钱,可这家医院却根本不需要财政补贴,还能赚大钱,因为他们资金雄厚,不管哪个地盘的老大都不会来医院捣乱,还会给医院捐钱。   子弹不长眼,难保谁会受伤需要医治,好医生给再多钱也不肯给毒贩当私人医生,他们自己也知道能请到的不一定靠谱,所以对这里也很依赖。   这就导致塔屋医院成了中立的地带,医生护士不会问怎么受的伤,更不会报警,敌对的双方在医院见面也要假装没看见,和平相处。   沙坤跟兰静秋科普着塔屋医院的规矩,又低声说:“你要怎么带他们走,不会连谭林和巴迪也要带走吧。还有,到底什么时候给我解药?”   “别急,稍安勿躁!”兰静秋安抚道。   谭林本就是华国的通缉犯,自然要带走,至于巴迪,其实没必要,不过他们往国内运输毒品,不管头目还是喽啰都违反了华国的法律,都该送回去受审,不过兰静秋还没找到接头人,不知道以什么渠道回去,暂时也无法做决定。   她让沙坤要了一间多人病房,里边六个床位,正好把这五个人都扔进去。   有医生要来给病人做检查,被沙坤的保镖挡在了门外,兰静秋只叫了一个看起来很老实的医生进去处理李华子跟老江身上的伤。   她刚要问这位医生,医院有多少主治医生,有多少华人医生,总之不能直接问曹医生,哪想到刚一开口,门外就有人小跑着过来:“听说送过来好几个重伤患?怎么没人叫我老曹啊,我可有日子没赚外快了。”   兰静秋一听就知道他就是自己要找的人,哪家的医生也不会这样自报家门。   老曹看起来三十来岁,戴着金边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的样子,兰静秋一时都判断不出他是卧底还是线人。   “曹医生,我有几个朋友中毒昏迷了,你能帮我看看吗?”   她说着把曹医生请进病房,曹医生看到她的时候眼里没什么波澜,但兰静秋还是感觉到了他的激动,果然他翻了翻彭勇的眼皮,拿小手电照着瞳孔,又依样画葫芦看了看谭林跟巴迪,就说:“确实是中毒,你是他们的朋友?跟我来一下,我得先确认一下他们有没有过敏的药物。”   兰静秋让沙坤看着这里,她跟着曹医生去了办公室。   到了办公室,曹医生关上门才说:“你是华国人?跟他们是什么样的朋友?”   “很好的朋友,我想把他们都带回华国去!”   曹医生倒吸一口凉气,皱眉道:“五个人,你都要带回华国治疗?”   兰静秋点点头:“他们中有四个是华国人,肯定想回华国治疗啊,那个大块头能不能去,我倒是无所谓。”   曹医生叹口气,为难道:“这可不好办啊,四个人也太多了,最多能带走两个,不过昨天院长说今天有新医生从华国过来,也许他有办法,你再等等。” 第534章 营救   兰静秋听到曹医生说有人要从华国过来, 就怀疑是辛队长等不及了,派人来接应。   她问道:“平时你们走什么渠道?到芒市吗?”   曹医生摇摇头:“从果敢进耿马县,难易度要看你带的是什么人了, 如果跟当地协商后可以……”   兰静秋叹气:“要是协商好了, 还用找你吗?直接走口岸两边交涉就行了,从九谷市渡河进畹町不行吗?这边更近一点。”   九谷市跟畹町镇仅一河之隔, 都能看到对面的民房, 一直是偷渡人士的首选,不过正因为方便偷渡,打击力度很大,以前靠近口岸的这些地方都有运毒渠道,在严打时全被封锁了,这才不得已从山里走。   这次从缅国回去, 兰静秋可不想带着好几个病号翻山越岭了。   曹医生见她对边境很熟悉, 就笑道:“别急, 既然你要送四个人走,那就再等等, 咱们想个稳妥的方案。”   “这天都黑了, 你确定新来的今天能到吗?”   曹医生摊摊手, 表示自己也不确定:“今天到不了明天也肯定能到,那边大过年的送人过来,肯定是知道你这边有需要, 不用急。”   沙坤被兰静秋的毒药吓到了,言听计从, 彭勇跟谭林昏迷着, 李华子也失血过多虽然抢救过来了, 也还没清醒。   基地里人不少, 但这些头目都被控制,拖一天还是没问题的。   兰静秋点头答应,“好,那等他来了,你马上通知我,明天就走,分两批也可以,他带两个人,我带两个人。”   曹医生见这几个人全是兰静秋用药控制住的,对她更加好奇,“你是公安部的还是哪个单位的?研究过药理?居然敢自己配药?”   兰静秋上辈子一直担心自己会染上毒瘾,自然研究了个透彻,不过一直没机会用上,现在她知道这些人全都死有余辜,不必顾忌这些药会不会有副作用,自然大胆尝试了。   “放心,他们命大的很,我只是让他们昏迷,免得节外生枝。”   兰静秋其实还有两件事想做,一是找到田森,彭勇说他被人救了,具体去哪里了,现在什么情况,到底有没有归队的希望,她想搞清楚。   第二件事是俱乐部的那些女孩,她敢肯定她们不是自愿的,还有小天,言谈举止真的很像是华国人,兰静秋想把能救的救回去。   她跟曹医生说起了那些女孩,曹医生叹口气:“你不是救世主,能救的救,不能逞强。这片土地上受苦的人多了去了,再说你怎么带那么多人出去?只靠一两个人可不行,你得找一队特种兵来,而且也不能走那些好走的边境,还得钻山里去。”   兰静秋自然知道有难度,可想起小天逆来顺受的样子,她叹口气:“我就从山里钻出来的,我可以带她们从那条路回去,让今天来的那位把这四个病号带回去。现在沙坤听我的,我让他把那些女孩送来,他不会拒绝。”   曹医生皱眉:“我不建议你横生枝节,出境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咱们那边好说,这边想顺利过边境得掏钱,你都不知道有几个女孩,也不知道她们到底是什么情况,就武断地认为她们都是受害者,要救她们出来,还要带回国?这太冲动也太感情用事了。”   兰静秋自然知道这事太冲动了,她只知道小天是被迫的,其他人她还没有问过具体是什么情况,确实不好贸然去救。   想到小天,兰静秋道:“好吧,那就只加一个女孩,我敢肯定她是被骗来的。出来的时候太紧张,我把她给忘了。”   曹医生心说四个跟五个也没多大区别,不过他还是无奈道:“女孩子就是麻烦啊,你完成任务就行了,还想着一次把这里所有的坏人都抓了,受害者都救了?天真!上次我接到两个在水牢里关着下半身都快泡烂的病人,还是当地人,欠了钱被关进了水牢里,家里人拿钱赎出来,早就晚了,腿上都泡得生了坏疽,这里不是我们能改变的。”   兰静秋也知道自己不该去奢求太多,她能把这些人顺利带回去就谢天谢地了。   她从曹医生的办公室出来,准备让沙坤派人去接小天过来,结果一出病房门就看到三个女孩缩在楼梯口,看起来畏畏缩缩的样子。   其中一个就是在俱乐部里坐她身边的长发女孩,个子最高的居然是个红头发的外国人,脸上都是雀斑,但身材很好,前凸后翘的,穿着紧身的裙子。   沙坤说过彭勇给他找来了大洋马,指的就是外国女孩吧。   她们都是沙坤俱乐部的女孩?来这里干什么?谁带她们出来的?   兰静秋想到自己刚才还想着把她们都救出来,又是兴奋又很奇怪,这是个好机会,可她们是自己逃出来的吗?   她凑过去拍了拍那个长发女孩的肩膀:“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那女孩吓了一跳,转头见是她,更加慌张了,结巴起来,用缅语说:“我……我来,我是……”   她身边另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孩拍拍她的背,安抚着她,还替她回答:“我们是来做检查的,妇科检查。”   除了这女孩淡定点,旁边那个红发外国女孩也紧张得要命,她点着头,用缅语说着检查二字,但显然她们绝对不可能是来做检查的。   兰静秋奇怪极了,干脆问:“在哪里做检查,我带你们过去吧。”   长发女孩马上摆手:“不用,不用,我们就在这里等!”   “等什么?”   三个女孩都不说话了,兰静秋更加好奇,难不成他们也知道这里有人可以把人送出缅国,所以偷跑出来了?   于是她问道:“那换个问题,你们都是怎么来的缅国?老家都是哪儿的?想没想过回去?”   长发女孩跟红发女孩一听回家,眼圈马上红了,兰静秋道:“你们来这里是想回家吗?”   还不等她们说话,走廊那头传来几声枪响,有人高喊着杀人了。   兰静秋吓了一跳,那边就是彭勇所在的病房,不是说这里是中立地带吗?不是说谁进了这里都不能动刀动枪吗?怎么会有人开枪?难道自己的药效没控制好,他醒了?   兰静秋顾不得问这三个女孩是怎么回事了,她马上朝那边跑,最淡定的马尾辫女孩却突然冲过来一把抱住了她的腰,还对两个同伴说:“她是沙坤一伙的!不能放过她!”   那两个女孩也马上冲过来,长发女孩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刀,似乎是想捅兰静秋,但却下不了手,红发女孩抢过她手里的刀,比划了两下,也没敢动手,马尾辫女孩气得刚要骂,兰静秋腰一拧,左腿插进她□□一绊,马尾辫女孩就跪倒在地,哀嚎一声。   那两个女孩被突然的变故吓傻了,兰静秋顺势抢过红发女孩手里的枪,一脚把人踹倒,“到底谁领你们来的?”   正说着曹医生听见枪响也从办公室跑了出来,见兰静秋跟几个女孩在走廊对峙着,不由愣住。   兰静秋担心彭勇,也顾不上管她们,赶紧朝彭勇的病房跑去,还没走近就有人朝她开枪。她拉着曹医生闪身躲进旁边的一间病房里。   曹医生发现那里边的两个病人已经扯着输液瓶子躲进了厕所里,可能是受了惊吓,再加上针移位了,其中一个已经开始回血。   兰静秋干脆跟曹医生说:“你照顾他们,别出去了!”   曹医生点点头,他就是个医生,枪战的时候只有躲着的份。   兰静秋从病床边拿起尿壶扔了出去,门外马上又是两声枪响,正中尿壶。   兰静秋心下骇然,这是彭勇的手下来抢回老大了?可谭林和巴迪都被她控制了,谁还能做主?再说那些人根本不知道彭勇是被下了药,还即将送回华国受审啊!   她来到病房窗户边往外看,可外边根本没有路灯,乌漆嘛黑的,什么也看不到。   不能再等下去了,她持枪刚要冲出去,被曹医生一把拉住:“别冲动,这个火力,你去也是白搭。”   兰静秋这时听到外边有人喊撤了,然后听到高跟鞋跑过的声音,像是刚才那几个女孩,难不成那三个女孩是望风的?   她心中突然一紧,想起谭林临出门前骂了红姐一顿,骂的那些话兰静秋都觉得有点过了,就跟没事找事,受了气在跟红姐发泄一样。可难不成他不是单纯骂人,而是在借机给她传递信息?   俱乐部的女孩一定很讨厌沙坤,所以她们说自己是沙坤的人,还想要捅她。难不成她们都是彭勇的人?连红姐都是?   兰静秋疑惑极了,听见外边的车响,她再也忍不住了,推开曹医生冲出了门,走廊里空无一人,墙上好几个弹孔,但没有血迹。   听见枪声所有人都关门锁门,哪敢探头看。   外边有几辆车开出了医院,兰静秋听见车响怀疑彭勇被带走了,她虽然想马上去追,但她清楚对方计划周密,靠她自己不可能把人追回来。   彭勇的病房离她所在的病房隔着两个房间,虽然有所准备,但当兰静秋以戒备姿势进入病房,看到床上的人时,还是惊呆了。   彭勇谭林跟李华子都被救走了,现在躺在病床上的是沙坤跟他的两个保镖,三人都中了枪,还都被割了喉,血流了一床。   巴迪没有中枪,但也被割了喉!   老江看着也没什么异常,但兰静秋发现他脸色惨白,床上已经湿了,显然是吓尿了。   她伸手拍拍老江,“老江,没事了!”   老江紧咬着牙根,一声也不敢出,听见兰静秋的声音,他睁开眼就往她身上扑,被她一巴掌扇了回去:“冷静点!”   吓到想抱抱兰静秋的老江声音哆嗦着,可怜巴巴地说:“我不是要占你便宜,妈的,太可怕了,那女的拿刀子割人的样子比我杀猪还可怕,还有好几个女的拿枪指着我,我除了装晕还能干什么,她们还站我面前商量要不要割我的喉,我他妈的都快吓尿了!”   兰静秋皱眉:“哪个女的?你听见她们说话了吗?”   “他们说话我都听不懂,就听见有人叫她红姐!”   果然是红姐,兰静秋叹口气,没想到她居然是彭勇的人,更没想到她还能把彭勇从医院救走,这不是白忙一场嘛! 第535章 救星   兰静秋以为胜券在握, 以为她可以顺利把这几个人都带回去,甚至还想着把小天还有那些被骗来的女孩带回去,哪想到红姐跟那些女孩居然来救彭勇了!   她想起那三个拦着自己, 甚至想杀了自己的女孩, 十分不解,难不成彭勇也救过她们, 对她们有恩不成?   等着外边的车走了, 医院的值班领导才出来,是个当地人,过来假模假样的慰问一番,发现死的是沙坤,还吓了一跳,匆匆走了, 不知道是往上边汇报去了还是去找人商量对策了。   屋里四具尸体, 那些护士探头看看, 谁也不敢去处理,曹医生询问了兰静秋的意见, 把人都送去了太平间。   曹医生苦笑:“看吧, 你想事太简单了, 居然还想救那些女孩,是敌是友你都不知道,她们有些是为了钱, 或是犯了事为了躲避追捕才跑来这里,就算有无辜被抓来的, 没准也早就被同化了, 甚至被斯德哥尔摩了, 哪是你想救就能救的, 现在怎么办?任务失败了,还剩下一个人,你身份也暴露了,先把他带回去再从长计议吧。”   兰静秋苦笑,他说的还剩一个人是老江,是她带来的,她再带回去,不是白来一趟吗?   她哪里甘心,原以为任务已经结束了,把彭勇跟李华子抓回去,就可以给四姐洗脱罪名,哪想到竹篮打水一场空。   此时老江已经缓过来了,换了身衣服,换了隔壁的病房,有工人正在打扫那间病房的血迹。   兰静秋问曹医生:“你们领导就这么走了?这事都不管?”   曹医生苦笑:“不然呢?你让他怎么管?在这里争地盘打斗很正常,死人也很正常,只是他们不该在医院里闹出人命来,院长肯定会跟将军那边反应,让他约束那些人,保持住医院安全岛的地位。还得看这个沙坤有没有人会替他报仇?没有的话,估计那个姓彭的给点钱就能解决,这就是金三角,规则都是自己立的。”   曹医生说着说着也开始担心起他在这里的医疗生涯,不由叹口气:“实在不行我跟你一起回去吧。”   他看兰静秋的表情就知道她不甘心,劝道:“好了,就这样吧,我当初就说你太顺利了,一个人把这么多人弄来这里,看吧,还好他们没有找你,万一非要把你翻出来杀了,你有把握逃脱吗?我再去联系一下,看看今晚那人能不能到,明天就安排你们离开。”   他一走,兰静秋就问老江:“当时怎么回事?沙坤的保镖这么没用吗?这么简单就被杀了?”   老江此时情绪稳定多了,他说:“那些女的使美人计啊,本来那两个保镖在门口呢,沙坤在空着的那张病床上躺着,先是那个叫红姐的领着两个漂亮姑娘要进来,说是听说沙老大受伤了,特别担心,其中一个保镖就进来跟沙坤说了,沙坤说哪传出来的谣言,他好好的,不过我听他语气好像很不耐烦,便其实应该挺高兴的,还说就算他死了也有人惦记。”   兰静秋知道沙坤是在担心他拿不到解药,生死之际有人来关心他,就放松了警惕。   果然老江说:“沙坤把红姐跟那两个女的叫过来,红姐喂沙坤水果,那两个女的给他按摩,可把我羡慕坏了,不过我不敢吭声,一直装睡。结果突然就听到枪声,是红姐趁沙坤闭眼享受的时候给了他一枪,然后外边的两个保镖想进来,那两个按摩女郎拿着枪就冲出去了,好像外边还有人开枪,反正两边夹击,乱枪把那两个保镖给弄死了,然后红姐指挥着人把那三个人抬出去,又把那两个保镖都抬到病床上,说要他们好看。”   老江说着叹口气:“我觉得那几枪这三个人不死也残了,哪想到红姐那么残忍,居然拿刀直接割开了他们的喉咙,嘴里还骂骂咧咧的。”   “骂的什么?”兰静秋问。   “我听不懂,是他们当地的土话。反正那语气恨不得把沙坤碎尸万段,还有那个大块头,我以为他跟他们是一伙的啊,没想到红姐也一边骂着一边割了他的喉咙,我当时真差点吓尿了!”   兰静秋说:“你就是吓尿了,这不丢人。”   老江尴尬地摆手:“可别提了,我的天哪,有一个保镖虽然中枪了,但是没死,割开他的喉管他还呼吸呢,那种嗬嗬声,太恐怖了!那女人就像个魔鬼!”   兰静秋说:“可他们放过了你!你知道什么原因吗?”   “我觉得那三个肯定都跟那个红姐有仇,虽然我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但真的是咬牙切齿,我又不认识她们,又没害过她们,干嘛要杀我。”   这么看来,这个红姐还有点原则,只报仇不伤害无辜。   兰静秋琢磨着,该怎么想个办法,重新把彭勇跟李华子抓回来,不能就这么半途而废。   可她没人手,只有浑身是伤的老江和文弱的曹医生,还有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的新医生。   去找传说中的将军?人家为什么要帮她?她又以什么身份去找呢?去找田森?他的基地那么快就被打散了,找到他又有什么用?总不能逼他去做上门女婿来换取将军的支持吧!   而且彭勇跟谭林二十四小时后药效就没用了,兰静秋估计现在红姐是以为沙坤想弄死彭勇他们,所以才没有找她。   如果彭勇醒了,一定会来医院找她,她只能先离开这里,可她不甘心啊。   兰静秋正为难时,突然听到隔壁病房里有人失声尖叫,像是被什么东西吓到了。   隔壁房间就是沙坤被割喉的那间,兰静秋赶紧过去查看,打扫的两个工人都跑了出来,兰静秋问:“你们喊什么?”   拿着扫把的工人说:“床底下有人!”   另一个说:“是不是床底下的人杀的人?快报警啊。”   拿扫把的说:“不能报警,去找保安科吧。”   兰静秋问清楚那人在哪张床下躲着,就挥手让他们走开。自己持枪走了进去,她手里的枪还是从沙坤那里拿来的,是把华丽霸气,枪柄上镶着金边的手/枪,好看但不顺手。   她全身绷紧,一进屋就俯下身子,果然看到靠窗的病床下有个身影蜷缩着,看起来像个孩子。   兰静秋皱眉,孩子?什么时候进来的?在这里多久了?他们一来就占用了这间病房,之前并没有病人啊,而且又是枪响又是杀人的,他听不见吗?还是被这间病房发生的一切吓坏了,才躲到了床底下?   她靠近那张床,轻声道:“没事了孩子,出来吧。”   那孩子却缩得更靠里了,兰静秋改用缅语,又说了一遍,还是没用。   她不耐烦了,厉声道:“马上出来,不然我开枪了。”   这句话很管用,里边的人吓得一哆嗦,颤巍巍地说:“别开枪!”   是个女孩,用的是中文,还很标准,兰静秋语气缓和下来,“放心,我不会伤害你,这里没有别人,你把两只手伸出来,放在我看得见的地方,慢慢往外爬。”   那女孩一边抽噎着一边往外爬,她身体伸展开,兰静秋才发现这不是孩子,应该是个成年人。   那女孩爬出来,见病房里果然只有兰静秋一个,这才松了口气:“我见过你,你去过俱乐部。”   兰静秋对她没印象了,被沙坤带进去时,确实有几个女孩在门口,见有人来就跑开了。   这女孩个子不高,很瘦弱,但长得不错,圆圆的脸,很喜庆。   “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   女孩听着她说话的声音,看着她的脸,有点激动地说:“你是华国人吗?”   兰静秋点点头:“没错,你也是?”   女孩猛地扑到她怀里,呜呜哭了起来,“对,我也是,我也是!”   女孩十分激动,兰静秋也终于体会了一次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是什么感觉。   她拍拍女孩的背,安抚道:“好了没事了,你这不是逃出来了吗?”   这时那两个打扫的工人已经带着保安回来了,兰静秋只说是个病人,听见枪响就躲到了床下,这里的保安就是个摆设,枪战时躲得比谁都快,见人家不叫管,自然不会多问一句。   她打发走了保安跟工人,把门关上,又问女孩:“你叫什么名字,怎么来的这里?”   那女孩也不知道为什么,看见兰静秋的眼神就觉得心里安稳,像是有了主心骨,她擦了把眼泪说:“我叫赵小梦,是被亲戚骗来的。”   “骗来的?”   “对!”赵小梦叹口气,“我现在也没什么脸面了,我也不骗你,当初我被人耍了怀了孩子,打孩子的时候被人看见了,他们就叫我破鞋,我爸妈觉得我丢他们的脸,就叫我跟表哥来这边赚大钱。”   兰静秋皱眉:“是你表哥带你来的?”   “不是,他写信跟我说了地址,叫人带我来的。”   “怎么来的?办的边境通行证还是护照?”   赵小梦垂下头,小声说:“都没有。”   “那就是跟着蛇头偷渡来的?”兰静秋问。   她点点头:“我表哥说这边工作很多,哪想到是叫我去种大烟,而且他叫我来,根本不是想给我介绍对象,是他在赌场里赌输了钱还不上,被人家关起来了,他就写信回家骗我来当赎金。”   兰静秋还真不知道沙坤名下还有赌场,她问:“你被他们扣押,你表哥被他们放了?这事是沙坤干的还是彭勇?”   刘小梦说:“沙坤,我表哥也没能走,他们接着让他写信回去骗人来,我表哥骂他们不讲信用,他们就说当然讲信用,就让他走,我表哥还没走远,他们就一枪一枪地射他,每一枪都打到他脚下,后来沙坤说我表哥没出息,是被吓死的,根本就没打到他。”   她说着说着又要哭,兰静秋赶紧问:“你说的他们指的是谁,沙坤跟他的保镖吗?”   “对,还有巴迪!”   “所以他们四个在基地为非作歹,经常欺负你们是吗?”   刘小梦点点头:“没错,他们真的太坏了,后来勇哥来了,总劝着沙老大,才好了点。”   兰静秋皱眉,所以在她们眼里彭勇是她们的救星吗?   “红姐也被沙坤折磨过?也被彭勇帮过?”   “红姐最感激勇哥了,一直说他是她的救命恩人,红姐妹妹就是被巴迪给杀了。巴迪想上她妹妹,她妹妹正是每个月那几天的时候,不肯跟他,挣扎的时候指甲扎到他的眼,他恼怒起来,拿茶几上的刀子把红姐妹妹割了喉!红姐杀那四个人的时候一直在骂他们是恶魔,要让他们给她妹妹偿命。”   兰静秋总算明白了,对于她来说彭勇跟沙坤都是毒贩,半斤八两,但对于这些女孩来说沙坤是折磨她们的恶魔,彭勇只要劝着点沙坤,帮女孩们争取些利益,就成了天使。   她想罢又皱眉,不对啊,田森说那个俱乐部就是彭勇给沙坤建起来的,为了让他玩物丧志,彭勇真是女孩们的救星吗? 第536章 遗物   在赵小梦描述中沙坤跟他的两个保镖还有打手巴迪都是暴躁易怒的人, 动不动就打人,沙坤还当着他们的面杀过一个人,也是割喉。   “红姐说他是为了震慑我们, 不让我们逃跑, 要不是勇哥护着我们,我们至今会住在铁笼里, 是勇哥专门盖了楼, 给我们安排了宿舍。”   兰静秋叹口气:“如果他真的对你们好,就该帮你们拜托掉沙坤,而不是给你们盖宿舍。”   “不是的,勇哥真是好人。”   “你住进宿舍不需要再应付沙坤了?每天都干什么活儿,种大烟吗?”   赵小梦突然脸红了:“以前沙坤也会逼我们做这些事……”   “哪些事?让你们接客,用你们待客?彭勇看似对你们好, 其实不过是把你们利益最大化, 那不是你们的宿舍, 那叫俱乐部,是基地男人取乐的地方!你口中的好人早就掌控了基地, 想杀沙坤易如反掌, 想把你们送回家, 让你们过上安生日子也易如反掌,可他需要这样一个地方,不只是困住沙坤, 还可以给那些人提供发泄享受的地方。”   赵小梦皱眉,纠结极了, 她潜意识里是感激彭勇的, 可又觉得兰静秋说得对。就算待遇好了, 她们其实还是在笼子里不得自由, 她也无时无刻不想逃离那里,可不管怎样彭勇确实帮过她们。   兰静秋问她:“红姐是不是你们的领班?”   赵小梦缩缩肩,似乎对领班这个词有些抗拒,“对,反正什么事都是她管,她一直跟我们说要不是勇哥我们可没好日子过。今天她说勇哥像是被人下了药,被沙老大带走了,我们就着急了,想找人帮忙,又怕找到的人会是沙老大的人,于是她就领着我们开车来了医院。”   “她能在基地随意出入?”   赵小梦点点头:“可以啊,她经常出来玩。”   兰静秋叹口气:“所以红姐跟彭勇一样是压迫控制你们的人,你们却都把他们当救星。”   赵小梦叹口气:“你没见过水牢也没见过笼子,就是恶鬼把我从那里边救出来,我也会感激恶鬼,而且彭勇真的对我们很好,很尊重我们,从来不像沙老大他们不把女人当人看。”   “那你为什么要躲在床下,不跟着他们回去?”   赵小梦咬着手指,哽咽道:“红姐太吓人了,她只说来救勇哥,我才跟着来的,可她到了这里就又是开枪又是杀人,我真没见过这场面腿一软就摔倒了,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就爬进了床下。”   她说完看着兰静秋:“你到底是谁?是沙坤的手下还是朋友?你想杀了我替他报仇?可我没有开枪,他们就没有给我枪,只叫我帮着抬人,我是看到红姐跟宰羊一样杀人才吓到了,我真的没干过坏事。”   兰静秋见问不出什么,就把她带到了老江的房间:“一会儿会有人带你跟他一起回华国去。”   赵小梦听见要回华国扑通一下就给老江跪下了,把老江吓得从病床上蹦了起来:“你谢错人了,是她要带你回去。”   赵小梦又朝兰静秋扑过来想抱她,被兰静秋推开,“好了,都别多问,在这里等消息吧。”   她刚要出去找曹医生,老江凑到门口:“阿玉,你究竟是什么人?能不能给句实话。”   老江一直糊涂着呢,货接不到,还掺合到了帮派争斗中,被关铁笼不说还差点被抹脖子,他一直觉得他自己胆子够大,江湖阅历够足,到了这里才发现他居然这么怂,被个女人吓到尿床。   兰静秋没时间解释,也不想解释,现在跟老江说她的身份,谁知道他会有什么反应,万一他怕回去坐牢,干脆心一横留在金三角,那不麻烦了吗。   “别管我是什么人,我能带你平安离开这里,难不成你还想留下来?”   老江连连摇头,不敢再问了,别管是不是被坑了,先找机会回国再说吧。   兰静秋刚要去找曹医生,门被人敲响,曹医生主动找到她,把她带到他的办公室。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先听哪个?”   兰静秋无语道:“看你表情就知道出大事了,赶紧说吧,别卖关子了。”   “好消息是车一会儿就到,送你们去边境,那边已经有人安排好了,可以顺利入境,坏消息是新来的好像被人劫持了。”   兰静秋愣住:“被劫持?消息确切吗?被谁劫持,什么目的?”   曹医生叹口气,摇摇头:“目前还不清楚,只知道他不是一个人来的,还带着个中年妇女,刚一入境就被人抓住带走了。”   兰静秋无语极了:“不是说就一个新来的医生吗?怎么还有同伴?既然你的人能看到他们被带走,就不能拦住吗?”   曹医生叹口气,摊摊手道:“你以为我跟那些毒贩一样养着打手跟探子啊?我得到的只是消息,但给我消息的不是我的人,懂了吗?有些当地人不帮任何一方,但会买卖消息,我也是不帮任何人,偶尔帮着自己人牵线搭桥,才能在医院待这么长时间。我要出去搅风搅雨早被人发现关进水牢了。”   兰静秋皱眉:“有人来支援我,被抓了,我却走了?这不行,你先带老江跟赵小梦离开这里,我去打探消息,这里现在只有彭勇的基地一家独大,一定被抓去他那里了。”   曹医生无奈道:“你怎么去查,彭勇明天就会醒,就算他不醒,进了基地,你还能再次把人带出来吗?哪有那么轻松?被抓的两个人进到金三角肯定会高度戒备,可他们两个还是被抓了,这说明早就有人在路口等着他们,静秋同志,你想事情不要这么简单。”   兰静秋看了眼桌上的电话,叹了口气,此时她很想给家里打个电话,问问辛队长或是左主任,派来的人是谁?一个人还是两个人,顺便商量一下她该怎么去营救。   可缅国跟华国通长途电话还需要缅国的接线员转接,太麻烦也没法在电话里说机密的事。   “好吧,先把这两个人送回去,大不了再来一趟。”兰静秋此时心里十分憋屈,本来差点就把彭勇跟李华子抓回去了,结果又被人救走,自己那边还陷进来两个人,不知是被谁抓走了,甚至不知生死!   曹医生让老江跟赵小梦换了装,打扮成当地商贩的样子,两人都很激动,别管回去了会面对什么,回到自己的地盘心里才能踏实。   此时已经晚上十二点了,曹医生说车凌晨两点在医院后边的小树林边上等他们,兰静秋干脆道:“提前过去吧,这医院总让人觉得不安全。”   四人正要离开医院,有人在大门口喊兰静秋的名字。   兰静秋跟曹医生都愣住,医院里除了曹医生别人都不知道她的身份,谁会跑到大门口喊她。   “兰静秋同志,有你的信!”   这次听得更清楚了,那人从门口拐进医院,在一楼喊了一遍,又往二楼走,有护士问他怎么回事,他只说找人送信。   曹医生说:“看来你早就暴露了!快走吧,从后门走。”   老江一脸迷糊,“叫同志,这是咱们华国那边的叫法,兰静秋是谁?那个彭勇也提过这名字!他逼我说你的样貌,画完了就说了这名字。”   兰静秋叹口气,红姐刚才来医院营救的时候忽略了她,应该是不知道她的身份,现在居然找人到处喊她的名字?难不成是彭勇醒了?又或者跟彭勇没关系,是逃掉的田森听说医院闹出了事,让人来看看她是不是在这儿?   不管是谁,她都想看看信上写的什么。   她跟曹医生说:“你不是说有两个人被抓走了吗?也许这是来谈条件的,这么大张旗鼓的找人,这信得收啊。”   曹医生皱眉,很想赶紧离开这里,不过他也很想知道到底是谁这样在医院找人,“难不成他们抓了咱们的人,还想要赎金吗?”   声音越来越近,兰静秋出了办公室,对喊话的人挥手:“这里,我就是兰静秋。”   她的手放在腰侧,随时准备掏枪,结果却发现送信的人是个半大孩子,听见有人认领,马上喜笑颜开,跑了过来。   “给!我喊半天了,还以为你走了。”那孩子说着,如释重负地把信递过来。   “谁叫你送来的?”兰静秋问。   “勇哥叫我给你的,说是送给你的礼物。”   彭勇真醒了?这怎么可能?兰静秋惊讶极了,刚要接信,曹医生却指指旁边的窗台,“让他放那里。”   那孩子立马不高兴了:“你还怕我放炸药啊,这么小的一个信封。”   兰静秋还真见过比他还小的孩子开枪扔手榴弹,还真不敢疏忽,那孩子就把信放到了窗台上,又伸着手要钱。   曹医生随手掏出几张缅币递过去,那孩子变脸极快,看了眼面值,一把抢过来,笑着说了句谢谢老板,就利索地跑了。   曹医生用镊子把信封夹进办公室,拿工具拆开,还说:“万一信封上有毒怎么办?那孩子也许提前吃了解药。”   兰静秋任他折腾,等信封拆开,一个小巧的挂件掉到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等兰静秋看清那挂件的样子,吓了一跳,不顾曹医生阻拦,一把抢过来,细细端详。   那是一个不大的玉佛,碧绿的颜色有点深,质地浑浊,一看就是假的,玉坠下边还有两个紧挨着像树杈一样的细小裂痕。   兰静秋摸索着那处裂痕,心脏狂跳不已,这是她妈田巧凤给她的,说是兰满仓从寺里求的开过光能保平安,她一直戴在身上,那处裂痕是在跟老刘格斗时摔坏的。那之后她不敢再戴着,免得哪天再碎了。   在她假死后,她的遗物都送回了家里,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第537章 证明   兰静秋看着玉佛, 心中焦躁不安,到底怎么回事?彭勇派人去凤安偷了她的遗物?还是她家又有谁被骗来了?自己去世后,会随身携带这块玉的肯定是老妈田巧凤, 兰静秋想到刚才曹医生说新来的医生跟一个中年妇女一起被劫持了, 马上有种不好的预感。   可不对啊,左主任跟辛队长绝对不会让自己家人参与, 再说田巧凤来这里干什么?除非是被骗来的, 如果是被骗来的,为什么会跟来接应的新医生在一起?   彭勇让人把这东西送来,说是礼物?到底什么意思?自己的家人真的被他控制住了吗?   兰静秋心乱了,果真是她想得太简单了,彭勇是什么人物,怎么可能这么轻松就能把他带走。   曹医生看她表情凝重, 担心地问:“你认识这东西?是你的吗?”   兰静秋点点头, 又摇摇头, 见他疑惑,就说:“原来是我的, 但一直在别人手里。”   曹医生从她手里接过来翻来覆去地看了半天, 才说:“这里边不可能装跟踪装置或是窃听器, 彭勇为什么要把这东西送给你?”   老江听见跟踪跟窃听,不禁瞪大了眼,他发现这事还真挺复杂的, 这两个人到底是什么人?下手又黑又狠的岩玉身上居然有种雷子的气场,这猜想让他脑子里的浆糊更粘稠了。   兰静秋看老江盯着自己看, 就说:“放心, 会把你们安全送回去的。”   她跟曹医生带着老江还有赵小梦去了医院后边的小树林, 等到两点, 车准时到了,是辆半旧的越野,坐在车上的人戴着帽子用围脖捂着半张脸,也不下车,十分神秘。   兰静秋等曹医生他们上车后才说:“你们走吧,我先不回去了。”   曹医生急了:“你是不是疯了,留在这里可没后援,新来的那位已经下落不明了。”   兰静秋叹口气:“就因为他下落不明了,我才不能走。”她说着拿出那个玉佛,“我想搞清楚彭勇怎么拿到这东西的。”   老江都惊了:“什么意思?你还要回那里吗?阿玉,你不要命了?自己一个人回去?”   刘小梦也担心地看着兰静秋,不理解为什么要留下,反正她自己不管为了什么,也不管为了谁,她都不会留在这种鬼地方。   兰静秋却直接把车门关上,敲敲驾驶座的门,“赶紧走吧。”   司机回头看她一眼,犹豫起来,兰静秋却已经离开小树林朝大路走去,曹医生没想到兰静秋这么不听话,忙叫司机追上去,司机已经做了决定,他发动了车子,但却没去追兰静秋,而是说:“我接到的任务是送你们去小码头。”   兰静秋见车走了松了口气,她还真挺怕被曹医生强行往车上拽的,她不能走,必须弄清楚玉佛是谁带来的,四姐已经陷进去了,在牢里关了整一年,她不能再让兰家人因为她受到伤害。   她回到医院时,总感觉有人在盯着自己,正打算去值班室借电话给彭勇基地打个电话试探一下,门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了,三辆军车直接开到了院里,上边下来了不少穿着军装的人。   兰静秋心道不妙,正想赶紧上楼找地方躲起来,盯着她的那人就指着她道:“在这儿呢?杀沙老大的女人在这里!”   那些当兵的蜂拥而来,兰静秋脑子里闪电般掠过无数念头,是将计就计还是赶紧逃离这里?   抓自己的是将军还是彭勇派来的人?她确实想去找将军,但不可能贸然去,正想着研究一下彭勇的竞争对手利用一下。   她无法确定的事太多了,这一次她是真的深刻地了解到了金三角的复杂。   所有念头只是一瞬间的事,兰静秋最后还是做了决定,绝对不能落在彭勇手里,他被她下了药,还差点被她带回华国,心里的恨意跟怒气肯定如山如海,这时候被他抓住,可没好果子吃。   她上了二楼,随手进了一间病房,打开窗户观察了一下地形,就想跳下去先去小树林,那边挨着大道还有两条小路通向村落里,先找地方潜伏下来,等打探到消息,再做下一步决定。   兰静秋刚要跳下去,就听到刚才送玉佛的孩子又吆喝起来:“兰静秋同志,兰静秋同志!有你的信!”   这孩子还是跑着从一楼喊到二楼,兰静秋侧耳听着,上楼的只有一个人,那些穿军装的人为什么没有上来搜查?刚才她上楼时不是已经有眼线指出她来了吗?   兰静秋十分奇怪,难道说这次的礼物也不寻常,彭勇在跟她玩心理战,或者说想用她的东西她的家人来刺激她?不过不管彭勇这次送的是什么,他都赢了,因为她心乱了,她想看看,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她的家人出事了!   她从那间病房里走出来,静静站在二楼楼道里,不时听到二楼的病房门上锁的声音,还有的房间里传来了压抑的哭声,显然在这里医治的病人都觉得倒霉透了,其实前半晚枪战时就有人想走,可惜晚上了叫不到车,哪想到后半夜又有当兵的进来,别说患者,医院的工作人员都吓坏了,以前这里可是中立地带,最多小偷小摸,还真没出过事。   兰静秋叹口气,朝那孩子招招手,那孩子嬉笑着跑过来,这次他拿的是个盒子,兰静秋没像曹医生那么小心,她直接拿过盒子打了开来,打开时心跳都慢了半拍,看那盒子的大小,她生怕打开后里边是谁的一只手掌,或是别的什么。   还好里边只是一条丝巾,兰静秋皱眉,看这丝巾的样子,像是她去深市出差时买回去的,花色都差不多,兰家女人一人一条,她自己也有一条。   要是她见过的字迹图案,不管过多久她都能认出来,可这丝巾她还真想不起来是送给谁的了?就记得当时,几个姐姐换着乱戴,都很喜欢。   她努力维持着淡定,问那孩子:“这也是勇哥叫你送给我的?没说别的吗?”   “勇哥说请你去见故人!”那孩子说完还张着手想要跑腿钱,兰静秋此时哪有心情给他钱。   她把丝巾拿在手里揉搓着,心中五味杂陈:“好,那你告诉他,让他等着吧,我自己会去。”   那孩子见没钱可拿,笑容马上消失,转身就跑:“下边好几辆车来请你,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啊。”   兰静秋本想拿他当人质,但能被派来传话的,估计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彭勇肯定不会在乎这种小弟。   她正犹豫着,一阵婴儿哭声传来,红姐从楼下抱着个婴儿上来,还特意把脸露出来给兰静秋看。在她身后跟着两个穿军装的人,手里都拿着枪。   兰静秋看到丝巾时就已经不打算跑了,可看着红姐还是纳闷极了,三车军装汉子把医院都围了,直接抓她不就行了,为什么不搜楼,却找人来送东西,现在又来送孩子?   她把丝巾揣进怀里,皱眉看着眼前的三个人,觉得匪夷所思!   “你就是红姐吧,怎么?这是你的孩子吗?”兰静秋见红姐只给她展示孩子,却不说话,就主动问了起来。   红姐笑着把孩子手上的手环拉出来说:“不是我的,这个才出生十三天,上边写的是他父母的名字,出生时才四斤重。”   兰静秋更不解了:“出生十三天了还没出院,肯定身体有问题,你抱着他想干什么?找医生吗?”   红姐朝她身边的军装男努努嘴,那男的马上把枪递了过去,红姐一手抱孩子一手拿枪顶在孩子的头上。   “把你身上的刀啊枪啊,毒药啊都扔过来。”红姐说着给了那军装男一个眼神,那人就给兰静秋扔过来两段绳子。   红姐说:“你自己先用绳子把自己的脚捆在一起,要捆结实一点哦,我会检查的。”   兰静秋差点气笑了:“你什么意思?用一个不知道哪儿来的孩子来威胁我?”   红姐笑得十分开心:“没错,你敢跑的话我就杀掉这孩子。”   “这孩子跟我有他妈的什么关系?”兰静秋忍不住爆了粗口,一时间她都不知道是自己疯了,还是红姐疯了,怎么会想出这种法子来。   红姐却说:“没关系你就看着他死吗?”   “红姐,我还以为你是个好人,只是被彭勇蒙骗了,把枪顶在没满月的孩子身上,你下得去手吗?”   红姐却笑着把枪移到了孩子的大腿上,冰凉的枪在孩子娇嫩的皮肤上游走,孩子哭得更大声了,楼下隐隐传来女人的哭喊声,应该是孩子的妈妈。   红姐看着兰静秋:“马上照我说的做,不然的话我就把这孩子的腿轰了,这么点的小孩,一枪下去这条腿可就没了,太可怜了吧。”   兰静秋冷笑:“你下的去手就尽管开枪!”   “好啊!”   眼看红姐真要扣动扳机,兰静秋马上把腰后的枪抽出来扔了过去,又把藏在靴子里的匕首扔过去,“我照你说的做,把那孩子给她妈妈送回去。”   那两个军装男马上拿走了她扔出来的刀跟枪,红姐见她妥协十分得意,“自己把腿捆起来。”   兰静秋叹口气,她本来就打算束手就擒了,他们弄来个孩子简直是多此一举。可她知道这里没人性的人可太多了,不能拿孩子的命冒险。   她心里暗骂,弯腰去捡绳子,红姐却突然哎呦一声,不知道孩子是尿了还是咬到她了,她手突然松了,孩子从她怀里滑落,头朝下朝地上摔去,兰静秋一个鱼跃扑了过去,像守门员一样把孩子扑到了怀里,然后顺势一滚,卸掉了俯冲的力。   红姐早有准备连连后退才没被撞到。   那孩子估计吓坏了,哇哇大哭,哭得嗓子都有撕裂声了。   兰静秋心疼坏了,刚才送东西的那个孩子要是被人枪击,她肯定一点也不着急,可这孩子才十三天,他还是一张白纸,好不容易来到这世上,甚至可能还没出过医院没见过太阳,这他妈的要是摔死了,孩子妈得疯了。   始作俑者红姐却一点也不担心孩子有没有受伤,她居然朝兰静秋鼓起了掌:“好身手啊,不亏是华国的王牌卧底!”   兰静秋听到这个中二的名字,气得差点一巴掌扇过去,还王牌卧底?看来彭勇肯定醒了!   兰静秋现在很想给红姐一个教训,但她怀里还有个孩子,只好说:“孩子妈妈呢?把孩子还回去,我跟你们走,何必弄个没满月的孩子来吓唬人?”   红姐没接孩子也没叫孩子妈上来,反而看着兰静秋说:“你承认你是华国警方的卧底了?”   “承认什么?我救个孩子就是卧底了?你脑子没问题吧。稍微有点良知的人都会去救他,只有你这种恶毒没人性的人才会伤害婴儿。”   红姐笑笑,冲那两个军装男说:“可以了吗?”   那两个点点头,转身走了,红姐也跟着他们朝楼下走,兰静秋傻眼了,她自认为自己对于毒贩跟黑涩会群体的行事风格也算了解了,但这时也是一脸蒙圈,完全不知道他们在搞什么鬼,明明她都说了会跟他们走啊,这是在玩什么?   她刚要跟上去,下边却有人开枪了,是朝着她来的!   兰静秋退到墙角,就见下边上来了一队人,看来是要围剿她,“我跟你们走……”   兰静秋的话还没说完,又是一枪,差点打到她的手上,她怕伤到孩子,想把孩子送进旁边的病房里,又一枪打过来,穿透了病房门。   “草,你们疯了吗?我说了跟你们走。”兰静秋用缅语说,她还从没这么狼狈过。   可那些人像是没听到她的话,一枪又一枪,把她逼回了墙角,兰静秋发现他们只是围着自己描边,干脆把孩子放在墙角,走上前来:“想杀我?那就瞄准点。”   可这次枪不再围着她描边了,而是一枪打在了墙角的孩子身上,那孩子立马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嚎声,兰静秋感觉自己都出离愤怒了,这些人枪法其实很准,绝对不可能误伤,他们的目标是她,她都已经站出来了,为什么要伤害一个无辜的孩子?是想激怒她吗?   兰静秋气极了,差点失去理智,这些人根本不配穿身上这身衣服,不管哪个国家的军人都是国家和人民的屏障,保护民众还来不及呢,为什么要对一个小小的婴儿下手?看来这些不过是毒枭养的私兵而已,还不如雇佣兵有原则。   她满腔怒火,可又不敢回身去看孩子,怕他们会接着伤害孩子,她知道这些人在戏耍她,难道说彭勇是想让这些人玩弄她一番,再杀掉?   兰静秋心中冷笑,举起双手朝着楼梯这边走过来:“来啊!你们这些畜生!”   那些人没动,而是围成半圆的包围圈,枪口都对着兰静秋,兰静秋一脸英勇就义的表情朝着他们走过来,像是认命了,可令他们没想到的是,她在走到一个病房门口时,一脚踹开病房门,侧身冲了进去。   这间病房就是沙坤被杀的那间,里边没有人,不会伤及无辜,兰静秋在卫生间里找到那两个工人打扫用过的消毒液瓶子,见里边还有一个底,就往里边灌满了水。   她动作很快,耳朵竖起来听着那些人朝这边走过来,刚进来的两个还没打出警戒的手势,就被泼了个满脸,虽然只是一瓶底消毒液怼出来的,但到底跟清水不一样,有着刺鼻的味道,那两个人吓了一跳,兰静秋顺势夺了其中一个人的枪,另一个人反应比那人快,马上对着兰静秋的腿就是一枪。   兰静秋和他同时开枪,打中了他的手,可自己的腿也受了伤,还好只是擦伤,兰静秋强忍着疼痛,去抢他的枪,第一个被抢枪的人捂着中枪的手,马上揉身朝她压了过来,兰静秋闪身避开,跟两人肉搏起来。   让她感觉奇怪的是,外边居然没人进来,虽然她借机撞上了房门,但对他们来说想进来不是难事,难不成他们想车轮站?一个一个来?   这次兰静秋没再留情,近距离轰了其中一个人的腿,血腥味扑鼻而来,那人立马晕死过去,另一个被吓得动作慢了半拍,被兰静秋一枪托拍晕了。   干翻两人,得到两把小型冲锋枪,兰静秋检查了弹夹,把子弹少的那把背到背上,挎好另一把,突然有点兰波的感觉。   她叹口气,可以突围吗?就算没法突围,她也不后悔留下来,因为后悔没用,更因为那个玉佛和丝巾都代表着她的亲人在这里,她不能离开。   兰静秋没有从门出去,而是翻窗,她带着两把枪,动作轻盈地在窗户外攀爬着,突然楼下亮起了灯,朝着她这边打过来。   兰静秋更确定了他们在玩她,她干脆把背上的枪拉到前胸,一松手,身子重重砸了下去,两层楼,并不算高,她借着巧劲背部着地,只一滚就卸掉了冲力,闪身躲在了黑影里。   那束光见窗台上的人一下子就消失了,像是吓了一跳,在楼上来回扫着,兰静秋看着光源处,顺着墙根转到另一侧,才慢慢朝着那边摸去。   快到时,那边的车灯突然亮了,红姐手里举着那个孩子站在那里,那孩子已经没声了,小小的手脚耷拉着,难不成已经死了?   十三天的孩子不管哪里中枪都是很致命的,兰静秋知道红姐就是要激怒自己,可目的是什么?想让自己承认卧底的身份?她又为什么跟那两个人说‘可以了吗?’。   可以什么?   兰静秋发现她虽然提醒了自己不要中圈套,要保持理智,可还是被激怒了,脑子里满是热血,差点失去判断力。   他们不只想玩她,那还有什么目的?   红姐说:“兰静秋同志,你不是要跟我们走吗?别抵抗了,免得再误伤到别人,你看这孩子就因为你的缘故被误杀了,你做为一名人民警察怎么能害小孩子受伤呢?难不成你们华国的人是人,我们缅国的就不是人命?”   兰静秋从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人,血气再次上涌,真恨不得化身兰波把这些人全都灭了,可她知道她逃不掉了,还不如赶紧过去被俘,让那孩子解脱。   她干脆走到亮处:“我就在这儿,要杀就杀,把那孩子还给他妈妈。”   红姐这次扔过一幅手铐跟带着脚铐的脚链,“别急啊,把枪扔过来,把这两样东西自己带上,听说兰静秋同志狡猾得很,我可得小心点,免得你再给我下药。”   兰静秋懒得再给她斗嘴皮子,直接把自己的脚跟手铐上。   这东西做不得假,咔哒一声,搭扣搭在一起的声音十分清脆,红姐笑着点点头:“真乖。”   兰静秋好想一口吐沫吐到她脸上,不过还是忍住了,她走近了发现那孩子胸脯还一动一动的,显然还没死,于是马上道:“你他妈的赶紧看看这孩子还有没有救,真不怕报应吗?”   红姐叹口气:“别急嘛,这孩子内脏发育不全,我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毛病来,反正是活不了几天了,这才被拿来用的,我可没你想的那么狠心,这孩子中枪而死也算是死个痛快,不然小小年纪插着各种管子,多难受啊。”   兰静秋冷哼一声:“别管他还能活几天,现在也是死在你们手上了,我就不明白了,你玩这出是为什么?想逼我承认我是华国警察?抓回去严刑拷打不就行了?再说彭勇清楚我是谁!我都说了要跟你们走,你们拿个孩子出什么气?是不是彭勇让你这么做的?如果医院没有这样的孩子,你们会不会拿健康的孩子来激怒我?畜生,彻彻底底的畜生。”   红姐已经把婴儿给了刚才那个带路的孩子,那孩子小心地把婴儿送回了医院里。   红姐被兰静秋狠骂,居然一点也不恼怒,反而笑着说:“我这么做自有我的道理,放心,等跟我回去勇哥自会跟你说,走吧。”   这时有人出来汇报,“没找到赵小梦!”   “那个姓江的俘虏呢?”   “也没找到!”   “都走了?”红姐纳闷地看着兰静秋,“你怎么没走?”   “等你啊!”兰静秋皮笑肉不笑地说。   红姐赞赏地看着她:“嘴够硬的,希望你能坚持到底啊,我学了好多手段正没处使呢。”   兰静秋已经懒得再跟她说一句话了,能让彭勇信任的绝对都是变态!   她脚下哗啦哗啦的铁链声好像让红姐很高兴,红姐打开车门,“你坐后边有点危险,还是坐前边吧。”   兰静秋假装被她看穿了心思,哼了一声,不情不愿地上了车,上次她也是坐在副驾驶,还不是把司机跟后边的都弄晕了,可惜啊,功亏一篑了。   这次没有药可用,兰静秋一时不知道该不该找机会杀了红姐,只默默从后视镜里看着她。   开车的是个三十来岁的胡子男,红姐坐在兰静秋身后,她旁边是一个抱着枪的少年,嘴里鼓鼓囊囊地像是在嚼槟榔。   军方的三辆车已经走了,领头的人还跟红姐打了声招呼,红姐十分得意,似乎觉得她也是个头目了,跟对方挥着手,还说着回见。   兰静秋说:“为了抓我一个,居然动用军队?动用军队就算了,居然还拿婴儿来激怒我,红姐,你也太没底线了,真是彭勇交代你这么做的?”   红姐哈哈大笑:“这些人可不是勇哥请来的,是将军派他们来接你的,不过勇哥给将军打了电话,说服了他,所以现在你归我们了。”   兰静秋看着远去的军车傻眼了,她刚才错过了什么?将军派人来接她了?是谁在帮她?家里安排的?还是田森?   可为什么他们都听红姐安排?现在也任由红姐把她带走呢?   “当我是三岁小孩吗?就凭彭勇也敢违逆将军的话?将军要想接我过去,他敢拦着?”   红姐哼了一声:“勇哥跟将军通电话了,说明了你的身份,将军让我们证明你受过华国军事训练,是华国的警察,我已经证明了。”   兰静秋皱眉:“通过什么证明的?就因为我想保护那孩子?那是每个正常人的本性好不好!你们狠得下心去伤害孩子,就觉得所有人都狠得下心?”   “勇哥认识你,知道你是谁,你还想着狡辩?我们很确定你是谁,做这些只是证明给将军的人看,顺便耍耍你。我告诉你,那孩子只是个诱饵,你的一举一动都证明你不是岩玉!你受过军事训练!你开枪不打头不打心脏,能打晕不打死,能用药不用枪,你不管身体还是行为都有着保护的本能,所有的一切都证明你是华国警察。”   兰静秋简直想破口大骂,“就这?用不着那孩子,你直接跟我说你的目的,我自会跟将军的人承认我是警察,我看你不只是想耍我,还想满足你变态的需求吧,你忘记你妹妹是怎么惨死的了?你现在迫害的对象居然是个十几天大的婴儿?红姐,你已经泯灭人性了!”   红姐冲她笑着:“我说了,那孩子活不了几天,我是在帮他解脱!” 第538章 忠诚   兰静秋见红姐语气中居然还带着几分骄傲, 就问道:“彭勇怎么跟你说的?只说让你证明给那些人看我是警察?”   红姐笑道:“勇哥说找个无辜的人当人质,你一定会放下枪!我就试了试,还真灵验啊!”   兰静秋冷眼看着她:“这么说彭勇并没有让你找婴儿来当人质喽?”   “有区别吗?我都跟你说了几遍了, 那孩子本来就活不长了。”   看着红姐洋洋自得的表情, 兰静秋心里暗暗发誓,如果有机会, 她绝对不会对红姐手软, 这女人甚至比彭勇更可恶。   她袖子里的螺丝刀被搜走,手脚都被铐着,直接对付司机的话,后边两个人肯定会开枪。   兰静秋一边琢磨着,一边问红姐:“勇哥什么时候醒的?”   红姐冷笑一声:“你是不是以为你用的药很高明,勇哥早就请了医生过来, 只是没防备你们这么快下手。”   听到请了医生, 兰静秋心中一紧, “华国的医生吗?跟医生一起的人也被请来了?”   “什么一起的人?那医生是个黄头发的老外啊!”红姐说。   兰静秋皱眉,她说的不是华国来的接头人?那曹医生说的那两个人是被谁抓去了?   她问道:“彭勇一趟趟的又是送东西又是叫人来请我, 到底是想叫我去见什么人?”   红姐被她问愣了:“什么见什么人?你跟沙坤同流合污差点害了勇哥, 他能放过你吗?”   兰静秋愣住, 她可能上当了,彭勇可能只有东西并没有抓到兰家人,可她一看到那两样东西就慌了神, 掉入了陷阱!   当时就该跟老江一起回去,收集好情报再做打算。   红姐见她好像受了打击的样子, 就更得意起来, 笑着说:“将军根本不知道你干的好事, 还以为你被我们关起来了, 他受人所托让勇哥放人,勇哥说你是华国警察,绝对不能放回去。现在那些人已经走了,将军也不会再管你,兰静秋同志,放心好了,你的下场不会比沙坤强。”   兰静秋纳闷地看着她:“红姐,我有点不明白,我害过你吗?沙坤跟巴迪是你的仇人,你报仇时是冤有头债有主,没有伤害同病房的老江。你抓孩子当人质也挑了个活不长的,对你这种人来说也算有心了,可你对我却有这么大的恨意,为什么?我对你做了什么?”   “你差点害了勇哥,这还不够吗?”红姐恶狠狠地说。   兰静秋马上明白了:“哦,原来你喜欢彭勇啊,这就说得通了。”   红姐身边坐着的少年噗嗤一声笑了,红姐瞪他一眼,跟兰静秋说:“基地的男女老少都喜欢勇哥,怎么了?”   兰静秋皱眉,彭勇有这么大魅力吗?她记得以前彭勇也是风度翩翩,看起来很像个正派成功人士,人脉商圈一个不缺,可他却没有借机洗白上岸,他从来没有想过放弃毒品帝国。   他手下的人很忠诚,但跟彭勇之间有距离感,就是他的心腹也没有称兄道弟,亲密无间的,这也是兰静秋最后能成功掀翻彭勇集团的原因。   他的那些手下都是因利益因彭勇表现出来的强大自信才依附在他身边,换句话说彭勇只有手下没有兄弟,难不成他在这里已经进化了,开始跟人交心,变得人见人爱了?   兰静秋暗暗观察着车内的三人,司机跟少年,她看不出来,只有红姐话语间流露出对彭勇的钦佩跟深厚的感情。不过彭勇帮过红姐,她对他产生感情也正常。   司机话很少,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那少年一路嚼着槟榔,手里的枪一直紧握着,眼神专注,没有一丝松懈,让兰静秋根本找不到机会,她本来打算故技重施,杀了这三个人,把这辆车抢过来。什么不下杀手,不射头,这里是金三角,在这里所有规则都会失效。   马上就要到基地了,兰静秋还是找不到机会,司机可能也发现她在观察,居然一手开车,一手放到了腰间,显然他也带了枪。   兰静秋干脆放弃了,以彭勇的自大跟傲慢,不可能见面就把她毙了,肯定会折磨她,羞辱她,还有机会。   一进基地,红姐长长出了一口气:“总算出来了。”   兰静秋嗤笑一声:“逃走的女孩说这里曾经是你的牢笼,你妹妹在这里屈辱的死去,现在你居然把这里当家了,你妹妹要是知道的话,恐怕会气活吧。”   红姐冷哼一声:“勇哥说了,你最会离间人,最会攻心,叫我们都不要跟你讲话。不过我不怕,小丫头,你还嫩了点,你玩的那些都是老娘我玩腻的。勇哥是我见过最绅士最善良的男人,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像沙坤一样蠢,相信你的话,被你利用!”   兰静秋苦笑,她一开始想过去救红姐他们,但真没想过利用红姐,这女人就不是个善茬,她说:“红姐,你自己都不是好人,你确定你的勇哥是好人吗?我看绅士是装出来的,善良更是不存在。你能说一个毒贩善良,看来你跟彭勇一样善啊。”   红姐哼了一声,“是不是好人,凭什么你说了算?”   她说完朝窗外看看,见到了居住区,突然跟司机说:“按响喇叭!”   此时凌晨三四点的样子,按说正是人们熟睡之际,可这片居住区却灯火通明,还有人在外边走动,显然他们也知道基地老大出事了。   司机还真就听话地按着喇叭,红姐摇下车窗朝外喊着:“杀沙老大的凶手已经被勇哥抓住了!大家请放心!”   那个少年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个大喇叭来,也喊了起来,让大家都回去休息,没事了。   红姐还说很快会在基地公审,处置杀沙老大的凶手,兰静秋叹口气,如果没猜错的话,这个凶手肯定指的是她。   红姐以为进了基地,就万无一失了,而且这一路上兰静秋也没有异动,他们也就放松了警惕。   兰静秋一边在心里吐槽着彭勇这移花接木的伎俩,一边观察着车上的三人,见机会难得,马上抬手勒住司机的脖子,司机正配合着按喇叭呢,没防备手脚都上了铐子的兰静秋居然还能攻击他,车一拐差点撞到旁边的房子。   身后的红姐跟少年正朝车窗外喊话,被惯性一甩,头撞到车上,疼的大叫起来,兰静秋趁机抢过司机手里的方向盘,朝着旁边的房子冲了过去。   这里的房屋都是木制的,甚至有竹子搭的简易房子,车一撞过去立马塌了,那少年朝兰静秋开了两枪因为颠簸跟倾斜,只打中了车顶,他正打算接着瞄准,哪知道手里的枪走了火,正中司机的大腿,司机疼的哇哇大叫。   兰静秋立马从司机后腰处拔出他的手/枪,然后打开车门,顺势滚了下去。   车已经撞到房梁停了下来,刚才最嚣张话最多的红姐已经吓哆嗦了,“快把她找回来,快点!”   司机抱着大腿哀嚎,红姐推着身边的少年,叫他赶紧下车去抓人。   少年那边的车门却被杂物挡住了,一片混乱中,车后一声枪响,兰静秋用手/枪打断了脚上的脚链。   下一秒她大步走到车前,从车窗外朝着司机跟少年一人一枪,司机打中后脑,循声望过来的少年正好把眉心露了出来,红姐看到身边的人中枪,吓得哆嗦起来。   兰静秋拿枪指着她:“下车帮我把手铐脚链解开。”   红姐手里也有枪,她拿枪指着兰静秋,“我……我不怕你!”   兰静秋冷笑,被铐着的双手姿势别扭地朝她身边的少年指了指:“不是说我不打头不打心脏吗?我打给你看了,这次证明了什么?”   已经有人围了过来,这间屋子的主人虽然没受伤,但受了惊吓,也骂骂咧咧地在废墟里找枪要报仇。   兰静秋冷冷看着红姐:“我给你三秒钟的考虑时间,扔掉枪下来,否则的话!”   她没说完,笑了笑,开始数了:“三二……”   说二的时候她的手已经要扣动扳机了,红姐本想也一枪崩了兰静秋,可她根本就没开过几枪,更没练过,根本没那个准头,见司机跟少年都一动也不动了,她心中更是害怕,马上扔掉枪说:“我下车,我这就下车,你别开枪,有什么事咱们好说好商量,我带你去见勇哥,勇哥对你感情很复杂,一直说要留活口,他肯定不会伤害你的,我说那些话都是吓你的,也没有什么公审大会。”   兰静秋指指少年手里的喇叭:“把喇叭拿起来。”   红姐已经把枪扔了,只想保命,自然对兰静秋言听计从,她此时悔恨极了,彭勇已经跟她说了一定要防备兰静秋,要一直盯着她,可哪想到还是疏忽了。   兰静秋拿枪指着红姐,让她帮自己解开手铐,红姐还想搞鬼说钥匙丢了,兰静秋指指她手腕上挂着的钥匙,“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等手铐脚铐解开,兰静秋又叫红姐拿着喇叭从房子破洞里走出来,另外那辆车上的人还有附近的人已经都围了过来,很多人都拿着枪,对着这辆失控的车子。   兰静秋用枪顶着红姐的后脑,对她说:“用大喇叭告诉他们是你杀了沙坤跟巴迪!”   红姐刚才大喊抓到杀沙老大的凶手了,就是想把这事栽赃到兰静秋身上,这是彭勇跟心腹早就商量好的,哪想到现在她成了人质。   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她怎么敢喊出这句话,虽然一直是彭勇管事,可这基地是沙坤建立起来的,很多人来这里也是来投奔沙坤的,大家只知道他已经不管事,开始养老了,但要是知道沙坤被杀了,还是被基地的人杀的,他们一定不会善罢甘休,要不然彭勇早让沙坤消失了。   就在红姐把彭勇他们营救回来后,就有人来问过发生什么了事,还坚持要见沙老大,后来将军的人又跑来要人,更让一些小头目察觉到基地出事了。   彭勇醒来后安排红姐去医院,顺便交代她要把兰静秋杀了沙坤的消息放出去。   此时红姐听见兰静秋的要求,哭笑不得,她哪里敢说自己才是凶手?谁知道这些人里是不是隐藏着沙坤的死忠。   兰静秋又道:“不敢承认就说是勇哥为了夺权杀了沙坤!”   见红姐咬紧牙关,兰静秋用枪点点她的后脑勺,“怎么?不敢说吗?你的勇哥重要还是你的命重要?马上开口,不然我可要开枪替你解脱了!” 第539章 克星   别看红姐现在耀武扬威, 但她其实除了俱乐部外,没管过别的事,管那些女孩们吃喝拉撒, 安排她们陪客人, 并没有什么难度。   今天能顺利把彭勇救出来,还被他称为救命恩人, 红姐的自信心迅速膨胀, 感觉自己也算是个人物了。   这次又被安排了这么重要的事,她更加自得。领着将军的人去医院时,她心里还忐忑不安,结果一切顺利逼得兰静秋飞檐走壁自证自己,让将军的人相信了她不是岩玉而是华国卧底警察兰静秋。   这可算得上是大功一件,红姐更加膨胀起来, 结果得意忘形了, 她可真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兰静秋拿枪指着了。   外边的人很多, 他们知道基地出大事了,都在观望, 只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不过大部分人都认识红姐, 见红姐被人当做人质,都纷纷掏枪指着兰静秋让她赶快放人。   跟红姐一起去医院的另一辆车上有四个打手,其中一个已经开车去报信了, 其他三个也围了过来,让兰静秋赶紧放下枪。   “整个基地都是我们的地盘, 别以为拿红姐当人质你就能逃出去。”   另一个还不知道车上的司机跟那个少年已经被兰静秋杀了, 他还以为兰静秋不会杀人, 嬉笑着说:“小姑娘, 我看你长得也不错,把头发留长,养白点,吃胖点,俱乐部里肯定有你的一席之地,你干嘛得罪红姐啊?”   围观的人中有人惊讶地看着兰静秋:“这是个女的?哈哈哈,还真看不出来,瘦竹竿一样,抱起来都嫌硌得慌!”   “没错,好好的姑娘怎么弄成这样?男不男女不女的。”   兰静秋没想到这些人还如此轻松地调侃着,看来都是见过在世面的人啊,她干脆朝着红姐的左小腿开了一枪,红姐啊的一声惨叫,差点跪倒在地,兰静秋把手伸到她腋下撑着她。   那些人都吓坏了,没想到她说开枪就开枪,一丝犹豫也没有。   一个蒜头鼻的男人跟红姐关系应该不错,一见她中枪,心疼坏了:“妈的,马上把红姐放了,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轮得到你嚣张吗?”   兰静秋不理他,手/枪又移回了红姐头上,她在红姐耳边低声道:“你猜是他们的枪快还是我的枪快?反正我是逃不了了,被打成筛子前一定要拉个垫背的,你最合适,想让我放了你也简单,把喇叭拿起来,照我说的喊!这次我可不会喊三二一了,马上告诉他们沙坤是谁杀的!否则你是见不到今天的太阳了!”   天边已经泛红了,兰静秋最后两句话像是嘴里含了冰,吐出来的话让红姐不寒而栗,她声音颤巍巍地:“是我,我杀了沙老大!”   “大声一点,说‘是彭勇让我杀了沙坤!’”   红姐哭道:“勇哥知道会杀了我的!”   兰静秋笑道:“你以为我不会杀你?最后一次机会。”   对面的蒜头鼻好像想冲过来救红姐,兰静秋拿枪指着红姐的头,眼神凌冽,那些人就骂了起来。   “妈的,马上放人!”   “你杀了红姐自己也逃不掉,把枪放下还有的谈。”   兰静秋看看刚才那辆车离去的方向,这里离彭勇的住处应该不算远。要不要等他来?她假装扣动扳机,红姐吓得马上喊了起来:“是勇哥叫我杀了沙坤!”   蒜头鼻愣住,像没听懂一样看着红姐。   兰静秋说:“大声点,对着喇叭喊!”   “是勇哥叫我杀了沙坤!”红姐大声喊道。   围着他们的人都呆住了,“你说什么?”蒜头鼻问。   一个络腮胡子皱眉说:“放你妈的屁,勇哥怎么会杀沙坤先生?他们可是好兄弟!”   “沙老大死了?什么时候?我就知道出事了!”   “妈的,勇哥呢?我得问清楚。”   果然这些人一下子就乱了,跟红姐去医院抓兰静秋的那几个人是彭勇的人,跟沙坤一点关系都没有,这时忙解释:“你们没看到红姐被枪指着吗?她是被逼着承认的,沙坤不是她杀的。”   “那个短发妞才是杀沙老大的凶手,勇哥把她抓来是要替沙老大报仇,大家别被她骗了!”   “没错,她开车往房子里撞是想逃走,小东跟公狗还在车上,是不是已经被她杀了?她还劫持了红姐,想逼红姐诬陷勇哥,一定是想制造混乱趁机跑。”   有人信有人不信,议论纷纷,兰静秋又用枪指指红姐:“别停啊,这么多人替你解释,那你就多喊几声吧。”   红姐见大家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心里压力瞬间就小了,就是啊,自己是被枪顶着,不得已才说这些话,没人会信,勇哥也一定会原谅她。   “是勇哥叫我杀了沙老大!”她又喊了一句。   兰静秋说:“大声点!对准喇叭。”   红姐带着的那几个手下,一边替红姐解释,一边慢慢凑过来,想找机会把兰静秋的枪夺了,蒜头鼻在一边瞄准想一枪毙了兰静秋,把红姐救出来。   兰静秋看着那些将信将疑的人,干脆说:“红姐的妹妹是被巴迪杀的,沙老大维护巴迪,还欺负红姐,你们都知道以前红姐被欺负得多厉害吧。”   她其实什么都不知道,虚张声势而已,她也不需要知道,只从红姐报复沙坤跟巴迪的手段就知道她在他们手里没少吃苦。   果然那些人中还真有人知道:“我听说红姐妹妹本来要嫁人了,被沙老大看上,掠了来,红姐为了救妹妹,跑来了这里,结果也没能回去。”   “瞎说什么,红姐跟沙老大关系好着呢,俱乐部都叫她管。”   “是勇哥叫红姐管俱乐部的,不过她确实把沙老大伺候得舒舒服服的,怎么可能是她杀了沙老大?”   兰静秋冷笑:“舒舒服服的?她在医院把沙老大跟他两个保镖还有巴迪都割喉了,你们不信问问她。”   蒜头鼻看来还真挺怜香惜玉的,而且他很相信红姐,他说:“你先放了她,红姐都受伤了,你还拿枪顶着她的头,现在自然是你叫她说什么她就说什么了。”   兰静秋笑道:“这么多人指着我的头,我该说什么照样说什么,红姐自然也是了,对吧,红姐?”   红姐敢杀沙坤是知道彭勇早有此意,只是得找个好机会,好撇清他的关系。等把彭勇救回来后,他们也商量过,正好可以把沙坤的死推给兰静秋,红姐就更不用担心了,现在她看着围着的这些人,心里紧张得要命,敢杀老大的人从来没有好下场,彭勇能护住她吗?   红姐刚想跟兰静秋讨价还价,准备带她去见彭勇,彭勇就开车来了,还带着一队人,至少有七八个,围观的人马上恭敬地给他让出一条路来。   “勇哥来了。”   “勇哥,到底怎么回事?沙老大怎么死的?”   “将军的人为什么来咱们这儿?是不是咱们偷袭了田老板,将军生气了?”   “勇哥,你脸色不太好啊,到底发生什么事?”   彭勇下车带着人走过来的这么一会儿功夫,各种问题接踵而至,他冲大家笑笑,举起右手做了个安静的手势,马上没人说话了。   兰静秋见他要解释,忙说:“彭勇,为什么杀沙老大?杀了田老板还要杀了沙老大,你是想在这里称王称霸啊,江湖规矩都不管了?”   彭勇看她的眼神很冷,让兰静秋想起上辈子他给自己一枪时的眼神,看来他是真的怒了。兰静秋知道自己今天是逃不掉,哪怕她杀掉了两个人,哪怕她已经把手铐脚铐都除下来了,哪怕她手里有人质,陷进这里,想逃也得脱层皮。   虽然很可能会被彭勇再杀一次,但有机会把这滩水搅浑了,她自然不能错过。   彭勇没有理她,但兰静秋能看出来,他在强压着怒火。   他走到前边冲大家说:“沙老大确实出了事,这是谁也不想看到的,请大家放心,沙老大跟我情同手足,他死了我也很难过,我一定会查清楚真相,替他报仇。好了,大家都散了吧,回自己房间,天快亮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别耽误生意。还有通知下去,俱乐部要停一个月,哀悼沙老大,等我查清楚真相,会马上通知大家,到时候再准备葬礼,拿凶手祭奠沙老大。”   蒜头鼻一看就是个暴脾气,他皱眉,指指兰静秋跟红姐:“勇哥,你就说是她们谁杀的吧,你的人说是这女的杀的,这女的说是红姐杀的!到底是谁?”   彭勇声音冷了下来:“我说了我会查,查清楚会通知大家,要不然你来查?”   蒜头鼻听出了他的不悦,想说什么还是忍住了,“勇哥,不是我不信你,是这事太突然了!”   彭勇扫视着众人:“你们都想让我现在查吗?”   大部分人回避着他的目光,还有些人迎合道:“勇哥,我们信你,你说了算,我们等消息!”   “没错,勇哥,你发话了,我们心里就有底了,今天消息太多,都不知道真假,有人说你被杀了尸体都被拉走了,一会儿又有人说沙老大被人送去医院了,我们不知道怎么回事,等了一晚上,你那边却戒严不让通行,结果大半夜的又有辆车撞过来,我们可不得过来看看吗?没事就好。”   “老四,你说的这叫人话吗?什么叫没事就好?沙老大都死了,这叫没事吗?”   说话的是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一身腱子肉,他身边站着个瘦长脸的女人,看着倒像是一对夫妻。   老四一看是他们,忙解释:“我是说沙老大的死有勇哥来查,没咱们的事了,勇哥你还信不过吗?”   那个瘦长脸的女人站出来说:“勇哥,我们不是不信你,实在是这事蹊跷啊,这女的是谁?为什么要逼红姐说是她杀的沙老大,而且还说是你指使的!红姐居然真说了,还说了不止一次。”   红姐想解释,兰静秋的枪紧紧顶在她头上,她瞬间心脏狂跳,只哭丧着脸表示自己冤枉。   彭勇见一群人里只有这对夫妻站了出来,就冲其他人摆摆手:“好了,都回去吧,跟他们一样有疑问的可以留下来。”   自从彭勇来了,沙坤在基地的存在感越来越低,俱乐部成立后,他就像是被困在了小楼里,都不怎么出来走动,他那几个死忠也慢慢被彭勇调开去做别的事,然后再慢慢离间,甚至派去送死,总之现在骨干都换成了彭勇的人,还有很多人是赚钱就好,谁当老大都没问题的那种小弟。   所以最后只剩下了三个人,蒜头鼻没走,那对夫妻也没走,兰静秋见彭勇几句话就把人们安抚住,也不由佩服,看来他在这里经营得不错啊,大家就算心里有所怀疑,但他说会给他们个交代,他们就信了走了。   就连被兰静秋撞了房子的那家伙也不知道躲去了哪里,显然不想沾惹这事。   彭勇没搭理那三个人,他看着兰静秋:“长能耐了啊!”   兰静秋笑笑:“过奖,我是你的手下败将,以前是,现在还是,我以为我配的药可以让你昏迷二十四小时,哪想到这么快就醒了。”   她说着用枪指指红姐:“废话少说,送我出去,我就放了她。”   彭勇冷笑:“你不想见见你的家人吗?”   兰静秋心中一紧,但还是装作无所谓的样子,她摊摊手:“我是什么情况,他们不知道,你难道还不清楚吗?对了,小刘的妈亲口跟我承认,她知道小刘掉河里了第一反应是轻松,她说她大大松了口气,因为她觉得那不是她儿子是魔鬼。”   彭勇心一沉,他上辈子是孤儿,这辈子突然有了父母,其实一开始还是很期待的,可小刘的爸妈也开始怕他,看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怪物,但不管怎样他们也没有放弃小刘,还是催着相亲,甚至想带他去看心理医生。   现在听到兰静秋的话,他终于确定了,小刘父母不爱他,把他当累赘,彭勇突然有种挫败感,更大的感觉是恼羞成怒,他突然开始后悔,也许走之前该把小刘爸妈杀了,他们不是他的爸妈,只是小刘的爸妈,这个世界的小刘已经死了,送他们去陪葬不好吗?   彭勇身边的人不知道小刘是谁,也听不懂兰静秋在说什么,但都能感觉到彭勇的低气压,那对夫妻好像都有点后悔留在这里了。   兰静秋自然也发现彭勇似乎怒气更盛了,她说:“我比你幸运多了,我爸妈对我很好,也没发现我的问题,但你觉得能拿他们来要挟我可就错了,如果我在乎他们还会假死吗?”   彭勇努力压制着心里的戾气,看着她说,“你连一个陌生的病孩子都不忍心伤害,甚至不忍心他因你而受苦,更何况是你的家人。非非,别装了,把枪放下,咱们好好谈谈,你妈妈人确实很好,不过她好像不太喜欢这里。”   兰静秋皱眉,用枪指指红姐:“我看你才别装了,你的心腹红姐已经跟我说了,你根本没有抓到人!”   “你确定她是我的心腹?”彭勇挑眉笑道,“你觉得我在骗你?你假死后,你的玉佛吊坠一直是你妈妈在戴着,她还神神道道地跟人说戴着吊坠她就能感觉到你,丝巾也是她的,你没收到吗?认不出来了?没想到自诩正义的卧底警察兰静秋居然连家人都不顾?”   兰静秋听着他说田巧凤神神道道的,心中难过极了,恨不得立马劈了这个混蛋,就是因为他,她才假死,伤害了一家人。   红姐听得一头雾水,想问又不知道从哪儿开口,不过听到彭勇说她不是心腹,她心里很不是滋味,她原以为她已经是勇哥的左膀右臂了。   旁边那对夫妻也越听越糊涂,男的说:“勇哥,你们在说什么?这女的是你老熟人?沙老大到底是不是她杀的?你们要是老熟人的话,我可不放心你来查真相。”   彭勇看都不看他,只盯着兰静秋:“走吧,跟我回去,你妈想你了。”   兰静秋还是不相信田巧凤被他拐来了这里,自己家里人都住在公安大院里,还有人专门保护,出凤安都会有人跟着,怎么可能从凤安到南省再到出境,一直没人发现呢。   彭勇肯定在诈她,他只有东西根本没抓到人,不然的话他一定会让红姐带着田巧凤去医院,有亲妈在,也不需要那么费劲的给将军的人来证明了,田巧凤肯定抗不住严刑拷打。   或者根本不用盘问田巧凤,只要用当妈的威胁她,她能不承认自己的真实身份吗?   兰静秋手里的枪再次顶着红姐的头:“彭勇,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什么我妈想我?没错,我妈是想我了,大过年的,我要赶紧回华国去,赶紧给我安排车,那辆已经撞坏了。”   彭勇见她不信,不由叹口气,“非非啊,你怎么就不肯信我呢?我骗过你吗?一直都是你在骗我啊,上辈子是,这辈子也是!”   蒜头鼻听到这里也忍不住了:“勇哥,这到底怎么回事?我们可没空听你们在这打情骂俏。”   兰静秋怒道:“你哪儿只眼睛看到我们在打情骂俏?他想诬陷我是杀人犯,你不是想查明真相吗?问他啊。”   蒜头鼻跟那对夫妻都看着彭勇,彭勇笑了笑:“好,你们想替沙老大报仇,找出真凶对吗?”   那三人都点头。   女的说:“勇哥,我们不是不信你,是想早点找到凶手,沙老大是怎么死的?死在哪里?谁发现的,尸体在哪里?这我们总有权知道吧。”   彭勇点点头:“当然了,别急,我马上就告诉你们凶手是谁。”   他说着看了眼身后的小弟,马上有人递上来一把枪,彭勇拿着枪对准红姐,“凶手就是她!”   红姐愣住,勇哥不是说会护住她吗?难道他因为她被逼说的那几句话生气了吗?他现在拿枪指着自己是想干什么?   下一秒,她瞳孔放大,眉心多出了一个黄豆大的红点,红姐最后的意识在呐喊,为什么?为什么要杀她?她把勇哥当亲人,甚至幻想过成为他的妻子,哪怕她不配当他的妻子,当情人,当佣人都行啊,为什么要杀她?她对他忠心耿耿啊。   兰静秋也吓了一跳,她松开架着红姐的手,看着她重重摔在地上,眼睛瞪得大大的,眼里满是不甘,显然她到死也不敢相信是彭勇杀了她。   彭勇开完枪,脸上毫无波澜,就像对面是训练时的假人,是打靶时的靶子,而不是活生生的人。   红姐怎么说也是彭勇的救命恩人,如果没有她带着俱乐部的女孩去医院营救,兰静秋早就带着他回了华国,她是真没想到彭勇连红姐都说杀就杀。   没了人质,她叹了一声,脑子里飞快地想着对策,可在彭勇的基地里她就算想出对策又能怎样?眼前只有两条路,委曲求全或是英勇就义?   哪个她也不喜欢!   而那三个想查真相的也全都惊呆了,那对夫妻是沙坤老家的远亲,蒜头鼻是在别处惹了事,跑来这里寻求沙坤庇护的,虽然沙坤只是给他安排了一份工作,但毕竟收留了他,他对沙坤十分感激,自然要替老大查出真相。   而且他刚来时跟沙坤关系还算不错,经常去找他,跟红姐也混得很熟,现在彭勇说红姐杀了沙坤,还一枪把红姐给杀了,蒜头鼻哪里接受得了,他知道这里边肯定有猫腻,指着彭勇的鼻子说:“问都没问呢?查都没查呢?你就把人杀了?这个真相我不相信,沙老大的尸体呢?红姐怎么杀的人?有证据吗?”   他激动地吐沫横飞,彭勇却平静地道:“我不喜欢有人指着我的鼻子。”   “我呸,你一个华国人,只身一个跑来这里,要不是沙老大收留你,你还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种大烟呢,居然想取而代之!说,沙老大是不是你杀的?”   彭勇把枪朝后一递,后边有人接了过去,蒜头鼻见他不理自己,更是火冒三丈,冲过来就要拉扯彭勇,他只走了一步,枪声就响了,是三枪,但听起来却像是一声。   是彭勇带来的那些人开的枪,他们像是得到了命令,全都一枪毙命,那对夫妻跟蒜头鼻都来不及反应就中枪倒地,蒜头鼻还蹬了蹬腿,那夫妻两个倒地时就已经死了。   这枪法肯定是千锤百炼过的,兰静秋皱眉看着彭勇身后那一队人,心中微惊,这些是他训练出来的吗?   也就不到两分钟的功夫,四具尸体倒地,现在除了彭勇跟他的手下,就剩下兰静秋了。   彭勇摊摊手:“这不就简单了吗?他们要我交出凶手,我交出来了,不过我不喜欢别人逼我做事,所以他们不适合留在我这里。”   兰静秋说:“红姐救了你。”   “你也曾经救过我。”彭勇冷笑。   “我是为了卧底,可红姐不是,她对你有感情,你被我带走后,你这些精锐部队在哪儿?只有她带着人去救你,可你却把她杀了?彭勇,你没有心吗?”   彭勇偏头看着她,似乎没想到她会为了红姐指责自己,“阿夏他们没在基地,自然没法帮我,红姐确实救了我,我以前也救过她,所以我们算是两清了。沙坤确实是她杀的,他帮过我,我现在替他报仇,我跟沙坤也两清了。”   兰静秋心中微叹,彭勇还是那个彭勇,永远自私自利,永远都是那套只有他能自洽的逻辑。   彭勇解释完,又看着兰静秋苦笑道:“非非,我有没有心,你不清楚吗?我曾经把心挖出来给你看,可你却把它摔到地上还要踩上几脚。”   兰静秋听得想吐,无奈道:“别在这儿抒情了,想杀想刮,尽管动手吧,我知道你恨死我了。”   彭勇叹气:“能不恨吗?上辈子我栽在你手里,这辈子我又差点栽在你手里,非非,你真是我的克星!” 第540章 枭雄   兰静秋不想听彭勇在扯什么前世今生, 他这辈子做的孽已经够多了。   彭勇说:“跟我回去吧,放心,这次肯定不会把你关进笼子里。”   兰静秋冷笑, 她宁愿进笼子也不想面对他, 这次没给她戴手铐,也没人来绑她, 彭勇只说:“别耍花样, 不然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他话音未落,兰静秋就感觉到有人在探究地盯着她,是彭勇身后一个像影子一样的瘦高个。   “这就是阿夏?你从哪儿找来的?不会是雇佣兵吧?”   彭勇只点点头,承认那人就是阿夏,并不想回答其他问题,只叫兰静秋上车。   兰静秋见识了那几个人出枪的速度, 也知道自己就算开枪也伤不到彭勇分毫, 干脆妥协, 把枪收起来要上车。   阿夏上前一步,帮她打开车门, 然后坐在了她身边, 还朝她伸出手来, “不想被搜身的话把身上的武器交出来。”   兰静秋把枪扔给他,阿夏收好,又检查了她的头发跟鞋子, 显然她用小刀划破李华子手腕的事让他们警醒起来。   等到了彭勇的住所,她不由问道:“你不是说要让我见我的家人吗?在哪儿呢?”   彭勇解决掉了那几个要为沙坤报仇的人, 心情舒畅了不少, 看兰静秋也顺眼多了, “你不是很确定我没有抓到你的家人吗?再说我以前以为你早死了, 为什么要抓你的家人来?”   兰静秋虽然早猜到了,但见他言之凿凿也还是担心,这时见他亲口承认了是在撒谎,提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   不过她更加不解了,“那些东西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派人去偷!”   彭勇默然,好一会儿才说:“我不必跟你解释。”   兰静秋冷笑:“看来你早就知道我是假死了对不对?”   “我确实怀疑过!”彭勇说。   兰静秋也懒得再问,这变态的脑回路本来就不正常,她干脆说:“我现在又成了你的阶下囚,新仇旧恨,你可以一起算了!”   彭勇却叫人拿来了饭菜还有一瓶米酒。   “今天是大年初二,不益争吵,咱们和和气气地过个年好吗?”   兰静秋哪里肯信啊,过什么年?跟他过年?   她没接彭勇递过来的筷子:“我怕你给我下药。”   彭勇笑道:“你不是用药高手吗?还怕别人给你下药?这些可都是你爱吃的菜,真不想尝尝?”   兰静秋叹口气:“彭勇,麻烦你不要再装深情了,你从来没有爱过我,上辈子你是因为得不到我,才一直惦记着,这辈子也一样,你对我的只有恨,估计还是刻骨仇恨,干嘛还要装得和和睦睦。”   “我不该恨吗?”彭勇眼里狠厉之色一闪而过,“非非,我对你好不好,你自己不清楚吗?我有多爱你,你心里不明白吗?你一直吊着我哄着我,以为我是傻子,可我心甘情愿地陪你玩,我以为有一天你会被我感动,哪怕你不能割舍警察的责任,你也会暗示我拯救我,我以为你会放我走,以为你会劝我从善,可你只想我死!到最后你也只把我当傻子。”   兰静秋苦笑:“谁把谁当傻子?田森早就把我供出来了,你早知道我是卧底,还派了齐峰盯着我!是你一直在哄我,把我耍得团团转,要不是我提早发现端倪,差点就被你坑了,我差点害了一队人!彭勇,你当时想害我,想让警方以为我叛变了对不对?明明是你玩砸了,你怪得了谁?你杀人贩毒洗钱绑架各种坏事做尽,居然希望我网开一面放你走!还说我没有劝你从善?我没劝过吗?我问过你为什么不走正道,你说这就是正道!我请你把田森卧底身份揭穿赶他走就行了,你说做卧底的就得有被严刑拷打被碎尸万段的准备。”   兰静秋说着笑了起来:“这话你是说给我听的对不对?在你眼里我一直是傻白甜,被你哄着给警方传递假消息,我劝过你,我想让你迷途知返,可你从来没听过,现在你怪我?彭勇,你对我的感情从来不是爱,你只是想掌控我,来证明你能把警方卧底耍得团团转。”   彭勇无奈叹息:“看吧,我就说你永远也不会知道我有多爱你,在我眼里你是季非,是救了我命的非非,是一心想当女老大的非非,是跟着我练格斗,从来不肯服输的非非。”   兰静秋冷哼一声:“我是警员兰静秋,上辈子是这辈子也是。”   彭勇哈哈笑道:“那岩玉又是谁?你们费尽心思地弄出来的假身份?你还把自己搞成瘦猴就为了贴合这个身份,搞这么多,就为了做卧底把我抓回华国?非非,你是有多喜欢做卧底?居然把自己搞成这样子,以为这样我就认不出来了吗?你化成灰我都认不错!”   兰静秋冷笑:“如果你不害我家人,我会来找你吗?彭勇,冤有头债有主,有什么冲我来,算计我家人算怎么回事?”   彭勇眼神冷冽:“你忘了吗?我儿子就是被你们这些警察害死的,那时候怎么不说冤有头债有主呢?他还是个孩子!”   “他明明是被你害死的,如果你不贩毒怎么会招来警察,永叔当时是去交易,你居然让他带着孩子去,是想让他去学着怎么交易吗?彭勇,别说毒贩了,连那些涉及灰色产业的大老板都知道把孩子送出国,留够钱,你呢?那么小就叫他接触毒品,接触你的手下,难不成你想让你儿子子承父业?想把你的彭勃集团做成家族产业,世代相传吗?”   彭勇再狠对孩子感情也是真的,这事对他打击很大,被兰静秋指责,他却只是叹口气,看着兰静秋说:“你还是这样,嘴上永远不饶人。”   兰静秋皱眉,不知道他在酝酿什么!要是以前的彭勇,被她这么指责,一定会发火大骂。   “不是我不饶人,你儿子的死,你集团被围剿都是因为你自作自受。”   彭勇居然还是没有生气,他苦笑:“也许是吧,不都说自作孽不可活吗?那你现在落到我手里,又叫什么?也是自作自受吧?非非,做卧底会上瘾吗?你是不是很享受杀人的感觉?车上那两个人都是被你一枪毙命,齐峰也是被你一枪毙命,真正的警察可不会这么行事。非非,其实你跟我是同一类人,所以才会吸引我,只是你被警察学校洗脑了,如果你跟我一样处境,一定会跟我一样的选择。”   兰静秋给气笑了:“我被洗脑了?你无恶不作才是正常的?彭勇,我一直都知道你很无耻,可没想到你越来越无耻,这种话也说得出来!”   “那你倒是说说你为什么还要来当卧底?上辈子惨死的教训还不够吗?”   “有些事总有人要去做,你确实理解不了!更何况我已经被你盯上了,你想通过我的家人一点点折磨我,难不成我就坐以待毙吗?”   这时有人送来一盘水果,彭勇把叉子递给兰静秋,兰静秋还是摇摇头,她得小心点,免得被下吐真剂,不过其实仔细想想,她也没什么可说的,这案子没有秘密,就算被下了吐真剂,她也最多说出公安部的左主任跟辛队长。   彭勇说:“还真怕我给你下药?你也说了,你已经是我的阶下囚,真想下药,掰开你的嘴也得给你喂进去。”   兰静秋说:“我对你已经没有任何价值,我知道你只是想泄愤,想杀想刮还是想关水牢随便你。”   彭勇笑道:“别急,我给你安排了更好的节目。”   兰静秋心一沉,却听彭勇说:“非非,你可能不知道,我其实早就给你安排了很多惊喜,知道你为了救孩子们牺牲了,我真的失望极了,我还没有出招呢,只是用你四姐探了探路而已,你就死了,当时我真的很生气,我想你大概很满意这个死法,上辈子是卧底牺牲,这辈子是救人牺牲,都能当烈士,这对于你来说,肯定是光荣的值得的,你肯定死得其所了。”   兰静秋此时无比庆幸自己假死了,哪怕卧底计划失败,不能救出四姐,可现在自己落到彭勇手里,让他发泄了怨气,就不会再去招惹兰家人了,不然要是一个个的被彭勇送上惊喜大礼包,她迟早崩溃。   “非非,那段时间我绞尽脑汁地想做个计划,一个完美无缺的计划,一个能把你推到警察对立面的计划,我想利用你爸你妈你那些姐姐,甚至是洛生海!我在暗处,总能做到的,一次不成功那就两次,总有一天你会对那身皮失望,你会发现当警察只是在束缚你的本性,要不是小周捣乱,我会以刘剑的身份完成这个计划,等到有一天,你为匪我为警,我再挑破我的身份。”   彭勇说着叹息一声:“可惜啊!真想看看你那时会是什么表情。”   兰静秋冷笑:“上辈子你就是这么想的吧,别做梦了!我哪怕不当警察也不会为匪,更不会像你这样做恶!”   “是啊,那不过是个计划,确实有可能是白日梦,毕竟你不会配合我,还可能会出各种各样的意外,现在好了,你自动送上了门。”彭勇看兰静秋的眼神就像是在看猎物。   兰静秋叹口气:“你想怎样?”   “静秋,我发现我之所以会失败的原因了!”   “哦?终于发现了?你早就该知道你太蠢!上辈子失败,这辈子迟早也会失败!”   兰静秋以为自己的话会激怒他,她现在想去铁笼甚至去水牢里,总之不能再跟彭勇坐在这里叙旧,否则一旦被下药很危险。   可彭勇居然点点头,认真道:“没错,我就是太蠢了,据说女人的心是跟着身体走的,我早就该把你变成我的女人!什么好哥们,什么红颜知已,都不如水乳交融来得密切,我居然一直在等着你爱上我,呵,真是蠢啊!也许我早点得到你,你早就爱上我了!”   兰静秋呸了一声:“彭勇,你真让我恶心,网上的鬼话你也信!什么身体啊心啊,你根本不懂爱是什么,你从没被人爱过也没爱过别人,所有人都怕你,对你敬而远之,我也是因为卧底身份才会陪着你,恭维你,你真以为你很有魅力吗?”   这话终于戳到了彭勇的痛楚,他也很奇怪,就算是心腹也是敬他怕他,从来没有人能跟他交心。   他语气森然:“你说我没爱过,那你爱过了?是洛生海吗?”   “你扯他干什么?我在说你,你自以为是个枭雄,其实就是个没人爱的可怜虫!彭勇,你真可悲!”   兰静秋说着说着,突然觉得有些头晕,她吓了一跳,为什么会这样?明明她什么也没吃,连口水都没喝啊! 第541章 纹身   兰静秋努力回忆着进屋后, 彭勇还有送菜的女孩一举一动,屋里没有点香,没有特殊的气味, 她也没有吃任何东西, 更没有长时间去触碰杯盘,为什么还是被下药了?   她突然想起在车上小夏检查她头发时, 触碰过头皮!她的头发很短, 能藏什么?当时她就奇怪为什么要检查她的头发。   “是小夏在车上给我下的药?”   彭勇哈哈大笑,“想起来了?非非,你太狡猾了,我可不想再中招。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快能醒吗?因为我也有药剂师,毒品也是需要改良的。”   兰静秋心提了起来,她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 “是会成瘾的药还是致幻药?你不觉得像上辈子一样一枪崩了我更爽吗?”   彭勇伸手想摸她下巴, “那多不好玩啊, 非非,我上辈子的遗憾这辈子得弥补上才行, 谢谢你大老远的跑来, 给我这个机会。”   兰静秋躲开他的手, 想站起身,却开始头晕目眩,耳朵也嗡嗡的, 还剩最后一丝清醒时,她扑到桌子上把菜盘摔到地上, 捡起碎片就往自己手心扎去。   彭勇从后边抱住她, 轻声安抚着:“别闹了, 非非, 你乖乖的,放心,我不会伤害你。”   兰静秋却猛地回身抱住他,碎片朝他脖子上划过去,彭勇身子猛地后仰,却还是没躲开,脖子被盘子碎片划出一道血痕。   他推开兰静秋,伸手轻抚着脖子,然后看着手上的血迹发愣,“看来我还真没说错,你就是想让我死啊。”   兰静秋趁他退开,忙用碎片划破了食指指尖,十指连心,刺痛让她更加清醒。   “彭勇,我们来谈谈条件!我的同伴已经回华国了,他们会回来找我,我猜你也不想得罪华国警方,成为红通吧!还有,你欺骗了将军,就不怕被他舍弃吗?小夏再厉害,也顶不过正规军!你要想盘踞在这里总不能四处竖敌吧。”   彭勇冷笑:“华国警方和缅国军方都要来对付我吗?我好怕啊!非非,你想了半天就想出这么个主意?还是说你知道这次逃不掉了,想逗我开心?”   指尖的疼痛只让兰静秋维持了片刻的清醒,她脑袋又开始晕沉沉的,都快转不动了,自然也想不出好对策,除了受辱就是自我了断,她孤立无援没有第三条路了。   兰静秋知道再耽误下去,连自我了断的机会都没有了,正要下决心,就听到外边传来一声枪响,还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听到兰静秋三个字,她心里像是被打了一剂强心剂,也许是将军的人来了?也许是辛队长派的人,总之她也许还有机会。   她再次拿着碎片朝着彭勇刺去,彭勇听到外边的动静,根本理都不理,十分淡定,他闪身避开,跟兰静秋缠斗起来,“有长进啊!当初我教你的时候你还下不了手,现在处处杀招冲着我来了?”   兰静秋意识不清,哪里是彭勇的对手,很快被他制住,彭勇凑在她耳边说:“非非,你还真是幼稚,你真以为他们叫你神探,给你各种奖励就会把你当回事吗?警察多得是,死了一个卧底警察,没人会在意,给个烈士称号就算完事了,可命是自己的,上辈子你学不会珍惜,这辈子还要给他们卖命吗?”   兰静秋被他压在身下,想屈膝顶过去,腿却没了力气,此时外边的枪声也停了下来,小夏来敲门:“勇哥,有人要见你!”   彭勇没开门,声音嘶哑地朝外喊:“叫他们等着!”   两人近身缠斗,彭勇又一直对兰静秋有执念,这时姿势暧昧的压在她身上,自然再也忍不住了。   他轻抚着她的脸:“非非,成为我的女人吧,上辈子我用错了方式,这辈子我一定好好教你,别再给警察卖命了不值得!”   兰静秋手里的瓷片被他踢到了远处,她伸手在头前摸索着想再找一片,却只摸到已经冷掉的菜肴,她干脆抓起一把菜朝着彭勇脸上糊过去,“闭嘴吧!”   彭勇见她眼睛都开始迷离了,还以为药效起了作用,根本没想到她还会反抗,猝不及防地被糊了个满脸,他气得给了兰静秋一巴掌,又开始拉扯她的衣服!   兰静秋听到外边有人喊自己的名字,还以为来了援军,哪想到又没了动静,她只能自救。在以岩玉之名做卧底时,她根本没考虑过会被侵犯,因为任何一个男人都不会对一个假小子产生兴趣,可显然彭勇是个例外!   她身体没了力气,干脆猛地用力撞向彭勇的头,彭勇却已经轻松扯下了她的外套,然后他就呆住了。   兰静秋凶狠地撞过来,他都没有避闪,兰静秋的脑门撞到他下巴上,瞬间清醒了些。彭勇下巴被撞,却像是感觉不到疼痛,身子被撞得前后摆着,却还是呆呆站在那里。   兰静秋晃晃头,定睛看去,发现他在盯着自己的胳膊,她还想强撑,彭勇突然提高嗓门,厉声道:“这是什么?兴虎是谁?”   缅国这边气温高,兰静秋早就脱掉了毛衣,外套里边只穿着跨栏背心,胳膊上的纹身特别刺目。   彭勇指着纹身上那两个字:“这他妈的是谁的名字?”   兰静秋看着他不敢置信的眼神,知道自己暂时安全了,彭勇对她果然只有占有欲,见到她胳膊上的两个字,他以为是别的男人的名字,瞬间对她失去了兴趣!   她心里一松,再也抗不住药效,眼睛一闭身子朝后就倒。   彭勇冲过去抱住她,歇斯底里地吼着:“兰静秋,你他妈的给我解释解释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你为了卧底居然往身上纹身?还纹上别人的名字?你是我的,只能是我的!听见没有!”   小夏听到彭勇的吼声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急忙闯了进来,就见彭勇差点把昏迷的兰静秋摇散架。   “勇哥,田老板带着将军的信来要人了,态度很嚣张,万一把人搞死了,咱们不好交代啊。”   彭勇恨不能把兰静秋胳膊上的纹身用刀刮下来,哪里还顾得上田老板,他跟小夏说:“你去叫杰克过来,让他看看能不能把她身上的纹身去掉。”   小夏心说这都什么时候了,哪有空管纹身,可看彭勇焦虑癫狂的样子,只好点头。   “好,我马上去办,勇哥,你先去前边看看吧,谭哥本想借机会把田老板除了,可他带的女人说她是将军的女儿!还带着将军的亲笔信,这女人很嚣张,因为我们让他们等着,就朝佣人开枪,还要往里闯。”   彭勇愣住,将军的女儿?   小夏点点头,“勇哥,这女人到底是什么人物,要不然就给他们吧。”   彭勇瞪他一眼,眼神里的寒意让小夏胆寒,他忙摆手道:“勇哥,对不起,我说错话了。我这就去找杰克来!”   小夏小跑着出去了。   彭勇伸手抚摸着兰静秋肩膀上那两个字,一时间也不知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酸涩,暴怒,失控!   总之是难受,非常难受!   就连他自己也没想到他对兰静秋的执念已经这么深了,他一直说他爱的是救他的季非,哪怕知道那只是个假身份,他还是坚持他喜欢的是季非,他甚至想要把现在的兰静秋改造成他的季非。   他一直觉得他爱上的是季非,恨的是兰静秋,可现在看到兰静秋这么不珍惜自己,他突然愤怒了,他想痛骂她一顿,想洗掉她身上那两个字,甚至想在那里纹上他的名字。   彭勇心中纠结难受,从地上捡起一块盘子碎片,想把那两个字划花!他手颤抖着,最后还是没有划下去!   或许恨有多深,爱就有多深吧!   彭勇看着兰静秋胳膊上的那条龙还有那两个字,苦笑起来:“你不是最珍惜你的皮肤吗?拉你去晒太阳都要遮得严严实实! 是为了抓我才搞成这样吗?”   说着说着他又笑了起来:“兰静秋,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真的很荣幸!”   他说着把兰静秋抱起来送到里屋床上,又叫了个女孩过来照顾她。   大厅里等着的田森如热锅上的蚂蚁,来回踱着步,坐在一旁的中年女人劝他:“坐下来喝杯茶吧,有将军的亲笔信,彭勇不敢不听命。”   田森瞪她一眼,没说话,那意思你还不知道那封信是怎么回事吗,万一穿帮了,咱们都得死在这里。   那中年女人倒是淡定,还问他,“是不是饿了?桌上不是有点心吗,先填饱肚子。”   这时彭勇终于出来了,看见田森,他冷笑道:“你居然还敢来找我?”   田森也没好气地说:“要不是将军拦着,我早就招兵买马来找你算帐了。”   “招兵买马?你以为你是谁?田老板?或者我该叫你一声小周,到处跟我做对,你当我真不知道你是谁吗?”   田森摊摊手:“知道又如何?”   他说着把那封信递给彭勇,“这是将军的亲笔信,让你放了兰静秋!还有你我约定地点协商赔偿事宜。”   彭勇笑道:“赔偿?弱肉强食,这里可是金三角,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你的人杀了我四个人,我这才抄了你的老窝,怎么?不服气啊?那你就去招兵买马吧,我坐等着你杀回来。”   田森冷然看着他:“这里虽然是法外之地,但也自有它的规则,你确定要违抗将军的话吗?”   “我昨天晚上刚跟将军通过话,为什么要相信一封信?将军有事自会给我打电话。田老板,你这出戏演的太逊了!”   彭勇说着指指那个中年女人:“你说她是将军的女儿?年龄对得上吗?一口流利的普通话,你说她是将军的女儿?呵,真把我当傻子吗?”   那中年女人苦笑:“不信的话,你就给将军打个电话,问问我是不是他女儿,我叫丹意,出生于缅历1313年。”   彭勇愣住,难不成这还真是将军的女儿? 第542章 援军   彭勇还真从丹意脸上看出了将军的影子, 眉眼确实有点像,不过他没去给将军打电话核实,因为就是将军本人来, 他也不可能放过兰静秋。   他看了眼田森:“田老板, 我知道兰静秋以前对你不错,可你早站在了她的对立面, 她的目的是铲除掉所有把手伸进华国的金三角老板, 你也是其中之一,总之她绝对不值得你跑来救她。看在将军的面上,我放你们离开这里,下次遇见的话,我可不会这么客气了。”   田森再次把信递过去:“你确定不看看吗?将军派人来接她,你不肯放人, 现在让他女儿专门来一趟, 你居然连信都不看一眼。”   彭勇冷笑:“我打听过, 将军的女儿才二十一岁,据说跟你还有过一段暧昧关系, 就算这位大姐真是将军的女儿, 我猜她也没跟将军一起生活过, 甚至可能不被将军承认,就凭你们两个几句话一封信就想带走我好不容易抓到的俘虏?做梦!她杀了我们老大还有我好几个手下,就算将军自己来了, 也不可能让她全须全尾地出去。”   田森还想说什么,彭勇起身道:“小周, 我叫你一声田老板是不想再跟你纠缠以前的事, 就算你不来找我, 我还想派人把你找出来斩草除根, 谁想到你居然敢自己送上门,看来兰静秋对你来说真的很重要啊!”   田森皱眉:“我是在帮你,杀了她,你不但得罪将军,还会跟华国警方为敌,而你是华国在逃人员,真不怕他们不计代价追杀你吗?”   “怕的话我会逃吗?”彭勇冷笑,“好了,沙老大被杀,我事情多得很,没空跟你们纠缠,信放下吧,将军那里我自会解释。我最后再说一遍,下次再敢来我这里,可是有进无出!”   丹意见他要下逐客令,马上说:“好,我们不带她走,先让我见见她可以吗?”   彭勇更奇怪了:“怎么你好像也很关心她?你是她什么人?”   “我不认识她,田老板请我父亲出面来跟你要人,你却总是找各种理由推脱,我父亲只好让我跑一趟,还带了他的亲笔信。”   丹意说着,不免疑惑道:“其实我更好奇啊,这个兰静秋不管是田老板的手下,还是警方的卧底,不过是一个小丫头,你扣着她干什么?就凭她一个人能杀得了你老大?”   彭勇冷眼看着她,“我说是她杀的就是她杀的,别说你们,就是将军亲自来我也不会放人。”   他说完起身走了,谭林马上送客,田森有些不甘心,被丹意拉着走了,不能急,惹急了把他们两个也扣在这里怎么办?   等出了基地,丹意说:“有人在跟着咱们!”   田森无奈道:“先别回去找洛队了,直接去找将军吧,就算你跟他早就断了关系,你也是他亲生女儿,救个人而已,我就不信他亲自来要人,彭勇也敢不放!”   丹意叹口气:“不是你跟我们说,将军已经派人来过了,却被彭勇骗过去了吗?再说那姑娘也确实是华国警察!她自以为装得天衣无缝,其实在监狱里我就觉得她不像是恶人。她打的人抢的人都是欺软怕硬的主儿,真正老实的她不会欺负。”   如果兰静秋在这里一定会很惊讶,因为这个丹意就是她在监狱里见过的那个奇怪女人,好像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懂,却又什么也不在乎,总用一双看透世事的眼神盯着大家。   辛队长当时只知道她是在外边有不想见的人,才总是出狱后又入狱,等一详细调查才发现丹意父亲是缅国人,小时候跟着母亲移居华国,十几岁又回缅国探亲,三十来岁才回来,随便嫁了个人,那人脾气暴躁喜欢家暴却被丹意打个半死,然后她就开始热衷于坐牢,只要一出狱,就要犯事,好像在逃避什么。   等辛队长弄清楚她的真实身份跟经历,才明白是怎么回事,他只提出请丹意联系这边的熟人打探消息,可丹意听了兰静秋的事,却突然决定要回来,于是自告奋勇地要来做接应。   不管她有几份心诚,起码她对这边更熟悉,还有将军做为依仗,辛队长本来还在犹豫,知道田老板的基地被毁,马上就下了决心,派丹意跟洛生海来了金三角。   此时,洛生海正在一所民宅里等着丹意跟田森,这一年毫不夸张地说,他每天都悬着心,没有一天能睡个安稳觉,有时候甚至觉得,他还不如像兰家人一样以为兰静秋已经死了,难过归难过起码不用提心吊胆啊。   现在只有他知道真相,只有他知道兰静秋在做卧底,而且是在南省在边境,最危险的地方。   想到兰静秋平时的行事作风,他就觉得心梗,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自信,居然觉得自己能做卧底,就她那冲动的性格,早晚会暴露。   等到兰家报了失窃案,洛生海就怀疑兰静秋出事了,被盗的不是钱物,而是纪念品,小偷多多少少都有点眼力,一个假的玉石吊坠还有裂痕,是卖不出钱的,用过的丝巾更卖不出钱,为什么要偷这两样东西。   如果不是这两样东西有纪念意义,田巧凤都不会说出来,可那是老六留下来的遗物,她哭得撕心裂肺,连死对头朱小琴都跑过去安慰她,洛生海却一句话没说直接打电话给左主任,询问兰静秋的事,左主任只说保密,可洛生海哪里肯就此放弃,直接来了南省。   左主任见拦不住,只得让他跟辛队长见面,此时兰静秋已经带着人进了山,辛队长一听说她的遗物失窃,就预感到不妙。   “难不成是个圈套?静秋四姐的事,还有这次的事,都是对方想把她引出去,想让她去金三角?”   洛生海说:“她再怎么乔装,我敢保证我一眼就能认出她,她要找的人跟她曾经是一个单位,两人很熟悉,如果有人拍过她的照片,很可能他早就知道她的身份了,她这么贸贸然闯过去太危险,辛队长,我要去找她,请批准。”   辛队长其实也跟曹医生一样,只能得到金三角这边的部分信息,还是花钱买来的,所以他也派了人跟着兰静秋进山,就是这些人给兰静秋打暗号,带走了向导跟彭勇的人。   虽然给兰静秋安排了接应,但辛队长想到这可能是个陷阱也担心起来,干脆派洛生海跟丹意一起过来接应兰静秋。   洛生海跟丹意是华国这边主动放行,走的是是水路,一到这边就碰到了田森。   基地被偷袭时,田森被雅敏救走,雅敏是想跟他双宿双飞的,可田森知道彭勇抓走兰静秋,就去找了将军,希望将军能把人救出来,顺便给他主持公道,他跟彭勇先后脚到了将军那里。   将军能稳稳控制着这里,让这些毒贩给他交粮纳贡,自有他的本事,平衡之道玩得很溜,根本没让他们两个知道对方来了。   彭勇说要建立缅北国际贸易公司,彻底打开国际市场,把小商小贩都整合起来,要让将军做大股东,说得跟个上市公司一样威风,难怕将军知道他在画饼也听得津津有味。   灭了田木森基地的责罚彭勇也说要主动承担,还说是为了缅北的安全,会帮将军扶持起一个本地人来。   等他走了,田森再来请将军主持公道,将军自然要考虑利弊,能被一夜就平了的基地,他也没看眼里,田森只好退而求其次,请将军帮着救他被彭勇俘虏的手下岩玉,这点小事将军还是很给面子,哪想到彭勇直接道破了兰静秋的身份,还在医院演了一出戏。   田森见将军派人去彭勇那里要人了,以为万无一失,马上到渡口安排,想把兰静秋救出来就直接通过水路送回华国,没想到正好碰到了赶过来的洛生海跟丹意。   在蛇头家,洛生海跟他一打照面就认出了他,田森想到兰静秋一直问他能不能归队,心情复杂,不管如何,现在他们的目的是一致的,得把兰静秋救出来,于是他承认了小周的身份,把洛生海跟丹意带到了藏身处。   在渡口讨生活卖消息的人传给曹医生的消息却是新医生跟一个中年女人刚到这边就被人劫走了。   洛生海来不及追究小周到底是怎么跑来这里的,听他说了兰静秋的处境,就想先摸到彭勇的基地里探一探,田森却摆手道:“那不是个普通的工厂或社区,里边的人很杂很乱,不是毒贩就是打手,我已经请将军去接人了,再等等。”   结果不用等了,很快就有人通知他,将军被彭勇说服了,认为兰静秋是警方卧底。   洛生海说:“看来只能突袭抢人了!”   田森想起前晚的偷袭,彭勇还用了迫击炮,不由摇头:“哪儿那么容易!我们得先去试探一下,看看静秋的情况,还有基地的布局,得知道她是不是被关在基地,被关在哪儿,这样莽撞地去救,都得搭进去。”   丹意这时才说出她是将军的女儿,“我还可以模仿将军的笔迹,等我写封信让他放人。”   洛生海皱眉:“彭勇不是傻子,他要是给将军打电话核实的话,不就穿帮了吗?”   “放心,将军听到我的名字一定会帮我,他欠我的!”丹意说得十分肯定。   洛生海心中焦躁,一个女孩,还是跟彭勇关系复杂的女孩落到他手里,会遭受什么可想而知,他根本无法想象兰静秋被欺负被严刑拷打的样子,恨不得从华国调一队特警来强攻,可哪有那么简单。   军,警要想大规模出境,左主任都做不了主,还得开会商议,等结果出来黄花菜都凉了。   于是丹意跟田森再次尝试以将军的名义带走兰静秋,结果还是失败了,两人辗转甩掉跟着他们的人,才回到藏身处。   洛生海看到只他们两个回来,心一沉:“晚上我进去探路,偷也要把人偷出来。” 第543章 选择   兰静秋不知道洛生海已经来了, 更不知道曾经的狱友居然是缅北将军的女儿,她醒来时头痛欲裂,旁边有女孩轻声问:“非非, 要喝水吗?”   兰静秋此时是恨透了这名字, 看来彭勇是想让她当回季非吗?简直可笑!   她没吭声,强撑着抬起头, 那女孩递过半杯水, 她这时又渴又饿,也无暇去分辨有没有毒,两口喝干了。   “非非,你要不要去洗个澡,我帮你放好水了。”   兰静秋打量着四周,发现这是一个类似于宾馆的标间, 看这陈设, 不像是彭勇的住处, 倒像是沙坤的俱乐部,也就是那栋装修奢华的小楼。   照顾她的女孩梳着马尾, 十分精神, 看起来也就十八九岁的样子, 女孩递过来一件衣服跟浴巾,想扶她起来去洗澡。   兰静秋道了谢,摆手表示不用, 她起身坐了会,等头不晕了才拿上衣服去了浴室, 浴缸里已经放满了水, 她却打开了一旁的淋浴喷头, 调出了冷水, 她现在昏昏沉沉的,最需要的就是清醒。   兰静秋在水流下抚摸着自己身上的纹身,在纹上这两个字时她吐槽过兴虎帮的名字不好听,还担心过以后不知道能不能把纹身彻底清除掉,可万万没想到有一天这两个字居然成了她的护身符。   彭勇居然因为这两个字没有侵犯她?也没有把她关去铁笼或水牢,扔来俱乐部难不成是想让她接客吗?   兰静秋回忆着这里的布局和陈设,琢磨着逃跑的可能性。   等洗完澡她才发现那件衣服居然是一件白色的长袖裙子,袖口还有蕾丝花边,她看看镜子里古铜色的自己,不由苦笑,难不成彭勇真想把她变回季非吗?   没有别的衣服可穿,她也只得穿上这件裙子,等出去时,女孩笑着说:“其实你长得很漂亮,再胖上十斤把头发留长,皮肤养白了一定是个大美女。”   “你叫什么名字?”兰静秋问。   “你叫我小北吧,以后我帮你做皮肤护理,半年就能白回来,对了,杰克医生说要帮你做手术去除身上的纹身。”   兰静秋皱眉:“彭勇呢?”   小北吓了一跳:“你还是叫勇哥吧,勇哥人很好,可有时候脾气有点大,你不要对他直呼其名。”   “是他让你帮我美白皮肤的?还有没有别的交代?”   小北为难地看着她:“总之你听话就不会受罪。”   兰静秋试探道:“我可以在小楼里随意走动吗?”   小北摇摇头:“勇哥叫你时你才能出去。”   “你是怎么来这儿的?”   “勇哥不让我跟你多说话。”   “这么听勇哥的话吗?知道红姐怎么死的吗?”   “我是刚来的,没见过红姐。”   兰静秋笑道:“她被你的勇哥一枪崩了!”   小北咬着唇,不悦地盯着她:“勇哥说了你会说他坏话。”   兰静秋哈哈大笑:“你不会是被彭勇专门培训好了,来看着我的吧?”   “非非,是勇哥叫我来照顾你的,他真的很关心你。”   “关心我?你知道我跟他是什么关系吗?”   小北说:“勇哥跟我说了,你们曾经是一对,后来分开了,不过他一直都在找你。”   “一对?”兰静秋无语极了,摇头道:“我跟他是死对头,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死对头。”   “我知道,你们当时爱得死去活来嘛,就算有误会,说开了也总能解决的。”   兰静秋被她气笑了:“爱得死去活来?这也是他跟你说的?”   她一边跟小北瞎胡扯,一边朝门口的镜子走去,小北虽然有点紧张但也没阻拦,到门口兰静秋干脆大方地去拉门,果然从外边反锁了。   小北说:“勇哥叫我照顾你,没事不能出去的,你要看书吗?”   她指指床头柜,“那边有几本书,你先看看有没有你喜欢的。”   兰静秋摇摇头,现在她哪儿有那闲情逸致去看书啊,“我饿了!”   小北让兰静秋躺回床上,自己走到门口有节奏地敲了敲门,门外一点动静都没有,她又用力敲了半天,还是没动静。   她皱眉,干脆喊了起来:“有人吗?小夏哥!你在吗?”   还是没人来,兰静秋一直蓄势待发,只要门开了,总要出去转一圈的,逃不逃得出去都得先看看形势,总不能一直被关在这里美白皮肤吧!   哪想到根本没人来,小北一开始还很沉得住气,安稳兰静秋说:“也许是他们参加沙老大的葬礼去了,或者有别的事,这几天基地里很不太平。”   兰静秋趁她在门口守着的功夫,又把四处观察了一圈,觉得这可能是在小楼的地下室里,因为窗子不是封上了,根本就是假窗户,画出来的。   小北也没闲着,又洗脑一样跟兰静秋说:“非非姐,勇哥真的很好,好多姑娘喜欢他。”   然后这姑娘就列举了一堆勇哥有多好的事例,说他怎么尊重人,怎么讲义气,大部分都是些小恩小惠,或是在姑娘们受欺负的时候训斥欺人者,听得出来小北好像也很崇拜彭勇。   兰静秋倒是没想到彭勇这么有女人缘,默默听着,也不反驳。   过了一会儿,小北又去敲门,还是没人回应,这次她明显有点慌了,不过还是替外边的人找借口:“也许他们都在忙,没听见,或者都去吃饭了,再等等,一会儿就回来了。”   兰静秋纳闷极了,这是要干什么?想饿死她?顺便让这姑娘陪葬?还是说有人来了,基地出事了,所以没人顾得上管她们?   等到掌灯时,还没人来开门,小北真慌了,“完了,一定出事了!小夏他们就住在这层啊,怎么可能一直听不见?”   兰静秋这次再去检查门锁,小北没那么紧张了,甚至还带着点期望:“怎么样,打得开吗?”   兰静秋摇摇头,这锁很牢固,跟田森安全屋的门有一拼,没有工具,踹也踹不开,她能怎么办?   小北失望极了,“外边一定出事了。”   “是啊,怎么办?万一咱们都出不去了,没人管,会不会饿死在这里?”兰静秋开始吓唬她。   小北心脏狂跳,努力想维持镇定的神色,但她紧张地眨个不停的眼睛却出卖了她,“不会的,不管发生什么事,勇哥都会解决,等解决完就会来的。”   她想起自己的任务,又继续道:“勇哥真的很关心你,很爱你,非非,你别身在福中不知福。”   兰静秋冲着她苦笑:“你还真是敬业,彭勇有没有给你写好洗脑的台词?”   小北郑重道:“我说的是真心话,我从没见他对谁这么上心过。”   兰静秋冷笑:“你刚才不是说你是刚来的吗?”   小北愣了下,不好意思地说:“我是说我是刚来俱乐部的,以前我是在勇哥那边打扫卫生的。”   “听口音你应该是本地人吧。”   小北见她都听出来了,就干脆承认了:“我这家是离这里不远。”   “勇哥叫你来劝我跟他和好?”   小北点点头:“勇哥说你对他误会很深,怕你会自杀会逃跑,让我好好盯着你。”   “你是来这里打工的吗?自愿来的?”兰静秋问。   小北可能是太紧张了,早忘了彭勇的叮嘱,跟兰静秋聊了起来,小北是附近农家的,家里的田被征做了罂/粟田,他们只在第一年拿了很少的租金,相当于是变相的把田卖了。   “说是拿山里的田给我们换了,可山里的田太远了,很贫瘠,还不如来这里打零工。”小北天真烂漫,似乎不知道艳丽的罂/粟花是毒物,或者她早就习以为常了。   兰静秋觉得可悲,想劝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说种大烟不好,又不是她种的,她也无力改变,让她不要在这里工作,她又能去做什么?最后只好道:“你们国家总有能安稳生活的地方吧。”   哪想到小北笑着说:“这里就能啊,勇哥给钱比沙老大大方,我阿爸阿妈在田里一天就能赚以前的两倍。”   看样子她还挺满意,兰静秋忍不住说:“这些罂粟做成毒品运出去会毒害很多人。”   “那关我什么事?我又没去卖也没逼着他们买。”小北瞪大一双无辜的大眼,对兰静秋的指责十分不以为然。   兰静秋无言以对,小北刚要说什么,肚子里传来一阵咕噜声,显然她也早饿了。   她再次去敲门,还是没人开,“到底怎么回事?小夏哥!勇哥,你们在吗?杰克医生,你不是说要做手术吗?人呢?”   小北一顿喊,外边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兰静秋十分期盼是基地起内讧了,也许仍旧有沙老大的支持者,只要彭勇死了,哪怕她被遗忘在这里变成干尸也没关系。   这次小北没了闲聊的心情,焦躁地在房间里踱着步,嘴里还喃喃地说着:“到底怎么回事?外边出什么事了?”   房间里一点吃的东西都没有,水都只有兰静秋一开始喝的那半杯,渴极了她跟小北只好去浴室里喝了点水。   小北越急,兰静秋反而越发淡定起来,甚至给小北讲起了丧尸,“彭勇找杰克来是做新型毒品的吗?肯定要找实验品吧,我跟你说曾经有个实验室拿活人做生化实验,把活人搞成了丧尸。”   兰静秋详细地描述着丧尸啃食人脑时的样子,小北吓得捂着眼:“别讲了,这故事不好听。”   “长期吸食毒品的人其实很像是丧尸啊,你没见过吗?骨瘦如柴,浑身都会长疮,内脏都快烂了,牙齿都一块一块地往下掉。”   “跟我没关系啊!别讲了!”   小北心里越发焦躁,冲到门前又开始拍打,这次外边终于有回应了,是小夏的声音:“床头柜里有一个氧气瓶,去拿出来。”   小北听见他的声音,高兴地都快哭出来了:“小夏哥,快开门啊。”   “去把氧气瓶拿出来!”小夏的声音一点感情都没有,就像是机器人。   小北刚听了兰静秋的丧尸故事,还以为外边发生了什么事:“有毒气吗?出去要带氧气瓶?”   她听话的到床头柜里把氧气瓶拿出来,发现这是一个小型的带着面罩的潜水氧气瓶。   “小夏哥,拿这干什么?”   兰静秋默默看着,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就听小夏说:“小北,自求多福吧!”   小北皱眉:“什么?”   小夏又喊道:“季非女士,是再次英勇就义,还是活下去,勇哥让你自己选。”   兰静秋突然闻到一种刺鼻的味道,她看了眼小北手里的氧气瓶,心中暗骂,彭勇简直是个变态! 第544章 炸弹   外边再没了动静, 通风管道里突然开始排放刺鼻的气体,小北拿着氧气瓶呆呆愣在那里,“发生什么事?”   兰静秋听见小夏说让她自己选, 就明白了彭勇的意图, 虽然闻到了刺鼻的味道,但兰静秋并没有感觉不适, 毒气难以控制, 她觉得彭勇应该不会用毒。   可一旦空气中的氧气减少到一定量,人会失去理智,时间一长就会窒息而死,显然彭勇是想逼她去抢小北手里的氧气瓶。   兰静秋判断不是毒气,可小北却不知道啊,发现大量刺鼻气体涌入房间, 她先是愣了下, 然后就吓白了脸, 手忙脚乱地把面罩扣到脸上,打开了氧气瓶的阀门。   兰静秋本想提醒她把阀门调小一点, 现在还不需要吸氧, 但见她戒备地看着自己, 也懒得再跟她说话。   她转身进了浴室,门是玻璃门,关都关不紧, 根本防不住气体,不过浴室里面管道多, 她朝上看了看, 又飞起一脚踹向洗手池, 小北还以为她疯了, 跑到门口接着拍门,呜呜地求救。   兰静秋两脚把陶瓷的洗手池踹了下来,这个洗手池不算大,但也有二十来斤重,她举起来朝着头顶的管道砸去,不时有陶瓷崩裂掉落下来,兰静秋也不去管,手划破了都没察觉,等到管道连接处终于出现裂痕时她才猛地砸了最后一下,然后躲到了墙角,弯道处的水哗啦一声倾泻而下,管道里透出亮光,兰静秋还不罢休干脆接着砸起了另一边的管道。   浴室本就有道玻璃门,气体渗进来的很慢,再把管道打通跟外边相连接,刺鼻的气味很快消散。   外边小夏指挥着人到上边的房间,想从管道中往下输送气体,可兰静秋已经把下边的管道也砸通了。   谭林跑去跟彭勇说了,彭勇哈哈大笑:“这丫头是改行装修工了吗?”   谭林叹口气:“您说要照顾好她,我们就给了她一个带卫生间的房间,早知道要玩她,直接关进封闭的房间里,看她还能有什么招,她现在把下边的管道砸通了,马桶都扔一边,正往下边放水,太能折腾了,比装修工可厉害多了。小夏忙来忙去,也没法把那房间密闭起来,正喊他们赶紧关水……”   那房间是地下室,水从地下管道流走,也算是个通气口,而且他们还没法堵上没法利用。彭勇本来对兰静秋又气又恨,甚至觉得自己的执念十分可悲,可现在他突然又来了兴致,摆手道:“本来就是我心血来潮逗着她玩,这法子看来不行啊,换个吧。”   他跟谭林说着自己的安排,谭林心里好奇极了,实在不知道勇哥对这女孩是爱还是恨。   房间里,小北把氧气瓶的阀门开到最大,已经有点醉氧了,她晕头转向地看着兰静秋折腾。   兰静秋把浴室搞得一团糟,心里正琢磨着要不要装死骗开门,结果对方不再往里输送刺鼻的气体,空气中的味道渐渐消散,她打开浴室门回到房间,知道他们肯定不会就此打住,肯定在酝酿着更糟糕的主意。   她忍不住问:“小北,你还觉得勇哥是好人吗?”   小北抱着氧气瓶,晕乎乎地说:“小夏哥给了我氧气瓶。”   兰静秋苦笑,“没错,他想叫我去抢你的氧气瓶,然后我就成了坏人,所以他们在你心里仍旧是好人对吧。”   小北其实也明白过来了,勇哥是想让她们两个抢一个氧气瓶,自相残杀,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做,可她就算不满又能如何?她一家都在彭勇这里讨生活,只能装晕:“我头晕,非非,氧气瓶里不会是毒气吧,为什么你没事,我好晕啊。”   “我叫兰静秋,不叫非非,你是醉氧了而已,放心吧,死不了。”   兰静秋说完坐到床上,盯着门口的方向,等着彭勇的下一招,哪想到刺鼻的味道再次传来,兰静秋皱眉,又来?难不成这次他们已经把浴室所有管道都封好了吗?   可她还没来得及思考,头就开始发晕了,这次的气体里有迷药,兰静秋很快晕了过去,再次醒来,她发现换了个房间,屋里还是只有她跟小北两个人。   这房间没有桌没有床,更没有洗手间,就是一个光秃秃的房间,她跟小北被扔在地上,而且门密闭性应该很好,屋里很暗,一丝光线都没有。   兰静秋从地上爬起来时,闻见水泥地上的血腥味,心里一紧,这里不会是刑房吧。   小北好像早醒了,坐在墙角发呆。兰静秋以为这种密闭的房间,彭勇又会用气体来折腾人,黑暗中慢慢窒息,身心都是煎熬。   哪想到头顶的吊灯突然亮了,把不大的房间照得如白昼一般。   突然的光亮太过刺目,让兰静秋险些睁不开眼,适应后,她发现墙边居然有个箱子,上边放着一个显示器,上边通红的阿拉伯数字在显示着倒计时,“一小时?”   兰静秋有些烦躁,干脆朝门口喊道:“彭勇,你这些把戏太无聊了,想逼我杀人?当我没杀过吗?”   这时刚才还在揉眼睛的小北,不知道从哪掏出一把开刃的刀,朝着兰静秋捅了过来,兰静秋吓了一跳,急忙避开。   小北扑了个空摔倒在地,差点哭出来。   她哽咽着说:“对不起,我也不想的,可箱子里是炸弹!勇哥说我们两个只有一个人能出去,否则一小时后就会引爆炸弹!我不想死。”   显然在兰静秋昏迷时,彭勇已经再次给小北下达了任务,就像斗兽场一样,只有一个能活着走出这里,还给了一小时的时限。   兰静秋苦笑:“小北,我们两个先试着打开箱子,看看能不能拆掉炸弹好不好!”   “不行的,勇哥说了,箱子一碰就会炸!”   兰静秋无语极了:“不会的,我会很小心,你先让我试试看,也许他只是吓唬我们。”   小北拼命摇头:“勇哥真不是开玩笑的,刚才不就差点把咱们两个毒死吗?”   兰静秋想把小北打晕,免得她再啰嗦,可她离兰静秋远远的,拿着刀朝比划着,嘴里还说着,对不起,对不起,就是不让兰静秋靠近箱子。   兰静秋干脆站定张开双手:“你不是想杀我吗?杀了我你才能出去,那就来吧,离我那么远怎么杀我?”   小北双手紧握着刀,抿着唇,又喊了句对不起,拿着刀冲兰静秋捅了过来,兰静秋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只一扭她就吃痛松了手,兰静秋接过刀子,一个过肩摔把她摔倒在地。   “老实待着行不行?还在那儿勇哥说勇哥说,他只是把你当条听话的狗而已,你还在替他卖命?”兰静秋没好气地训斥着。   小北被她摔得半天起不来身,兰静秋没管她,拿着刀子去研究那个箱子,箱子上的计时器是独立的,她拿下来放在一边,准备用刀割开箱子,查看里边的状况。   却听小北又哭着说起了对不起,兰静秋不耐烦地骂了一句,准备把人打晕,免得碍事。哪想到转头就看见小北手里拿着一把枪,正对着她。   兰静秋后悔极了,明知道小北在她昏迷时跟彭勇接触过,就该把小北打晕搜她全身啊!怎么就疏忽了?   小北哭着说:“非非,我也不想杀你,可我没办法,我想活下去,我不想跟你一起死,等来世我再给你做牛做马赎罪吧。”   兰静秋气笑了,忍不住爆了粗口:“来你妈……”   她话没说完,手就拎起箱子扔了出去,小北正要开枪,看见她把箱子扔过来,直接吓傻在那里,彭勇跟小北说箱子一动就炸,可箱子被扔过来也没炸,反而把小北撞的跌坐在地上。   兰静秋两步过去踢开小北手里的枪,一巴掌打在她脸上,“这世你杀了我,来世给我当牛做马就算两清了?你没准还觉得自己特别委屈是吧!想杀人说两句对不起就没了心理压力是吧!”   她左右开弓扇了小北四五个耳光,似乎还觉得不解气,她拿刀把箱子割开,里边居然只放着几个红苹果。   兰静秋拿出一个硬往小北嘴里塞:“这就是你说的炸弹!明知道彭勇不是个东西,还要听他的,为虎作伥,助纣为虐,你活着也是浪费粮食。”   小北没被炸弹吓死,也差点被兰静秋吓死,之前屋里满是刺鼻气体时兰静秋也没有骂她,她一刀捅过去,兰静秋也只是把她摔到地上让她老实待着,可现在的兰静秋像是疯了一样,拿着苹果硬她嘴里塞,小北觉得牙龈都被挤压出了血。   兰静秋看她叼不住苹果似乎更生气了,拿刀就要豁开她的嘴,小北吓得一边哆嗦一边闪躲着,嘴里还是只会说:“对不起对不起,非非,是我不对!可我也是被逼的啊。我从没杀过人,也不敢杀人,我就是不想死!”   “我他妈的跟你说了八百遍了,我不叫非非,听不懂吗?”   兰静秋又是一巴掌,打的小北嘴角都出了血,她把刀子从小北嘴边移到脖子上:“不想死是吧,这里只能出去一个是吧!那你猜猜谁是个那个幸运儿?”   兰静秋好像被刺激地癫狂起来,语气中带着亢奋,她拿刀顶在小北咽喉处,小北吓得浑身哆嗦起来。   兰静秋冷笑:“怕了吗?怕就对了!能出去的那个人只能是我!”   她说着手一沉一刀划了下去,鲜血瞬间染红了小北的脖子,小北吓得声音都颤抖了:“救命啊,勇哥!求求……”   兰静秋不为所动,扯开她的衣服,似乎在寻找着合适下刀的地方,“不是你的勇哥把你送进来送死的吗?现在求他有什么用?你不是说了吗,这里只有一个人能出去!”   她一边说着一边凑近小北的耳边,低声道:“别怕,你不会死!”   兰静秋的表情狰狞,语气却温柔笃定,小北眼神恍惚起来,不知道眼前持刀对她行凶的人,到底是天使还是恶魔。 第545章 食肉动物   另一个房间里, 彭勇看着不是很清晰的监控摄像笑了起来,她终于动手了!而且是在已经发现炸弹是假的后,才动的手!   虽然距离太远画面不够清晰, 但他还是紧盯着兰静秋的脸, 心里默念着,杀了她!杀了她!   他希望兰静秋杀了小北, 也顺便杀了警察兰静秋!他盼着能完成上辈子没能做完的事, 把兰静秋拉到他身边来。   监视屏幕里兰静秋站起来踢了小北一脚,然后颓然地坐在墙边,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做了什么。   彭勇跟小夏说:“打开门吧。”   小夏愣了下:“房间里有刀还有枪,我看还是先把她弄晕吧。”   彭勇急着去看清楚兰静秋的表情,想听听她会说什么,哪里等得及弄晕再弄醒。   他起身道:“去开门!”   小夏不敢违抗, 把门开了一道缝, 先站在门口喝令兰静秋把刀子扔到对面的墙角, 远离那把枪,兰静秋就像听不见一样一动也不动。   彭勇朝里看了看, 枪离兰静秋很远, 只有那柄刀被她握在手里。他猜测她现在思绪一定很乱, 要是正常的话,她一定早就把枪拿到手里,准备找机会逃走了。   所以他判断兰静秋危险性并不高, 他拿了把冲锋枪,指着门, 对小夏说:“开门吧, 她不敢乱动。”   小夏也拿出枪来, 门打开, 彭勇看清了里边的状况,兰静秋手上脸上都是血,呆呆看着地上的人,小北一动也不动,胸前的衣服都被血染红了,看样子是没救了。   彭勇笑道:“静秋,我就知道活着的会是你。”   兰静秋发现他喊了自己真名,心中略有诧异,原以为他是想着把她改造成他最初认识的季非,所以才让小北一直喊她非非,还要帮她美白皮肤。   兰静秋抬起头来,冲他冷然一笑:“小北太蠢了,我觉得把咱们俩个关在一起更精彩,你说呢?”   彭勇居然点头道:“没错,不过不是现在。”   他笑得暧昧,兰静秋自然读懂了他的意思,冷哼一声,站起身:“小北到死都以为你是好人,哪怕你把她当炮灰。”   小夏见她拿着刀起身,马上用枪对准她,“把刀丢掉!”   兰静秋理都不理他,只看着彭勇说:“知道你为什么会输吗?你从来没有信任过任何一个人,包括你身边的小夏,你的手下李华子!你只有生意伙伴跟手下,根本没有朋友,也不会有朋友,你身边任何一个人没了利用价值都可以舍弃,任何一个人都会被你拉来挡枪子,甚至只是为了让我杀人,你就可以把信任甚至崇拜你的小姑娘关进来逼我杀掉,彭勇,你真的没心的。”   彭勇叹口气:“静秋,你又开始当面挑拨离间了?你错了,我没有把小北当炮灰,不过她不管生在哪个时代都会是炮灰,她,还有红姐,还有数不清的人,对了,还包括你四姐,他们的命运早就注定了。那些被骗的人,哪些吸毒的人,你真觉得他们可怜吗?”   他用枪指着地上一动不动的小北:“她就像只小绵羊,看着温顺无比,可我叫她杀了你才能活着出来,她就照做了,甚至还主动出击,我说箱子里是炸弹她也信了,碰都不敢让你碰,更别提帮你一起拆弹了。她只想杀了你,自己活命!静秋,守护这样的人有什么意义?”   兰静秋皱眉,“你总有这些歪理,总在说你自己的道理,我守护的不是小北,更不是某一类人,是华国的人民,是太平盛世!”   “太平盛世?非洲大草原上狮子猎食野鹿是不是太平盛世?食肉动物本就以食草动物为生!”   彭勇越说越激动,枪放了下来,伸手指着地上的小北说,“他们是羔羊,没有脑子没有主见,活着跟死了没什么区别的羔羊,我们是狼!狼吃羊不过是自然规律,只有被训化的狼才会去守护羊,静秋,你被他们训化了!本可以当狼王却偏偏去做看门狗!”   兰静秋很想对着他的脸上啐一口,不过现在她必须伪装成狼,她冲着彭勇冷笑:“彭勇,我看你才是条汪汪叫的狗,只会虚张声势。我自从被你抓住,就知道你会用各种办法折磨我,没想到你用这么幼稚的手段来逼我杀人?我杀过的人少吗?”   她说着踢了一脚地上的苹果:“用这玩意当炸弹,你跟我过家家呢?”   小夏听着两人的对话,一边警戒一边猜测着两人的关系,兰静秋踢苹果时他还紧张了下,见她只是发泄地朝着墙踢,这才松了口气。   苹果撞到墙上又滚回兰静秋脚边,她恶狠狠地用脚碾了碾。   彭勇见兰静秋发火,却一点也不生气,反而笑道:“这就对了嘛,我想看到像以前一样鲜活的你,静秋,那身皮只是束缚,脱下它,你才能成为真正的自己!”   兰静秋皱眉看着他,这话倒像是在说他自己,看来他在做民警刘剑时也有过挣扎。   “哪身皮?你是不是聊斋看多了?我一直是我自己,从来没变过。彭勇,你跑来这里重操旧业,我管不着你,可你不该动我的家人,我四姐再蠢再笨也是我的家人,你在挑衅我!”   兰静秋越说越怒,又朝脚边的苹果踢去,那两人都没防备,这次苹果却猛地朝着小夏的面目砸去。   小夏躲闪不及,视线被阻挡,但却知道兰静秋要攻击他,他握紧枪胡乱地朝着对面开了两枪。   兰静秋踢完苹果就从地上一滚,双拳砸向了小夏的膝盖,膝盖骨有一处一击就麻,她准确的击中位置,小夏只觉得双腿一麻,跪倒在地。   兰静秋正单腿跪在他膝前,手一扬一刀割向了他的喉管,这次她没有留情,割得很准很深,血喷涌而出,飞溅到她脸上。   小夏眼睛瞪得老大,张大嘴,喉咙里嗬嗬出声,他一牵扯,咽喉处的大血管血流得更快了,血快速滴答到地上,像是杀鸡放血的场景。   兰静秋眼睛眨都不眨,一手夺过他的枪,一脚把他踹翻在地。小夏苟延残喘,像一条被杀掉的鱼,眼珠的光已经暗淡下去,脚却还抽动了两下。   彭勇刚才激动地宣扬他的肉食动物草食动物论,枪都放了下来,等他举枪重新瞄准时,兰静秋已经割开了小夏的喉管,他一犹豫,她已经抢到了枪,还对准了他!   彭勇苦笑,看着被踹翻在地,喉咙张着大嘴的小夏,无奈却又欣赏地说:“看,这才是你!静秋,你是独狼!为什么非要做看门狗?上辈子你去做卧底,这辈子居然又做卧底,你明知道你无论怎么乔装改扮,我都会认出你,为什么还敢来?你还没感觉到吗?做卧底时你才能自由自在,才是真正的你,想骂就骂想杀就杀!”   兰静秋心中冷笑,彭勇还是那个彭勇,自大到令人发指。她做卧底并不爽,她不喜欢装成大姐大,也不喜欢装成小混混,更不喜欢把自己的皮肤晒黑,把头发剪短。   她说:“勇哥,我必须告诉你一个事实,不管上辈子还是这辈子,我做卧底都是为了抓你,上辈子成功了,这辈子好像也不会失败。”   彭勇笑道:“好像?静秋,这可不像你,你已经拿枪对着我了,应该不差开枪的勇气吧,为什么不开枪?”   兰静秋似乎有些犹豫:“我还没做好跟你同归于尽的准备。”   “你还没做好杀我的准备,还是说你根本就不想杀我?”   兰静秋食指放在扳机上,犹豫着。   彭勇见她犹豫,神色越发癫狂,警察兰静秋是不会犹豫的,她会义正词严地说她是警察,她要把他绳之以法!   而现在的兰静秋已经在犹豫了,他激动地说:“静秋,留下来陪我,我们一起在这里称王,什么缅北将军,我已经准备取代他了,一片自由自在的土地任由我们驰骋,你不喜欢吗?你想守护华国,那我们就不把货往华国运,我们去开拓别的市场,在这里你才能做你自己,你要知道,我们生来就是掌控羔羊命运的人!”   兰静秋看着他疯狂的眼神,心里惊诧不已,她觉得彭勇好像精神状况不对劲,像是疯了!   她擦了把自己脸上的血,刚要试探,外边有人跑来:“勇哥,有人闯进来了。”   来的人是谭林,他看到倒在地上已经被割喉的小夏,吓了一跳,声音都有点发颤了:“这是怎么回事?小夏他?”   他见彭勇跟兰静秋都持枪指着对方,更加惊讶,明明兰静秋在他们的控制中,怎么会这么疏忽,让她杀了人还抢到了枪?杀的还是小夏!   相比于李华子,谭林更喜欢小夏,彭勇曾经想练私兵,不是招雇佣兵,而是自己挑选的死士,小夏是其中最合适也最出色的,话少也更忠心,办事从来没出过差错,而且为人也很低调,知道他是勇哥心腹的人很少。   可现在小夏死了,谭林虽然没怎么练过枪,但这几天基地不太平,他也随身带着枪,这时也掏枪对着兰静秋。   “勇哥,不能再留着这个女人了,她就是个祸害。”   兰静秋摊摊手,对彭勇说:“你看吧,你的手下不会同意我留下来的。”   彭勇听到她这话,像是看到了希望:“你的意思是说如果他们同意的话,你就会留下来?”   兰静秋又犹豫起来,彭勇马上道:“没人能做我的主,静秋,你用不着顾虑他们!尽管留下来。”   谭林瞬间感觉压力大增:“勇哥,你别被她骗了,她是卧底警察怎么可能会留在咱们基地!已经有人来营救她了,被困在你的住所。”   兰静秋听见这话,也是一愣,谁来营救她了,田森还是辛队长派来的人?   这时地上的小北突然呻/吟起来,还撑着地面想往起爬,彭勇一看,眼神立马变了,质问兰静秋:“你没杀了她?” 第546章 木头人   兰静秋见小北突然起来了, 也只好装做惊讶地样子看着她:“看来她很幸运!”   彭勇似乎从癫狂状态中还了神,皱眉看看地上的小北又看了眼兰静秋,用命令的语气说:“结果掉她!”   兰静秋动了动手里的枪, “是你想让我杀她, 可我跟她远无冤近无仇,为什么要杀她?刚才我是生气她想杀我, 既然她能活下来就放她一马吧。”   小北看着血流得多, 其实根本没伤到要害,刚才两人那些对话,她都听得清清楚楚,这时她激动地看着勇哥,把心中的万分不甘都喊了出来:“为什么啊?勇哥,我一直听你的话, 你不叫我问我就不问, 你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为什么要杀我?还说我是灰我是羔羊?我蠢我笨我就该死吗?勇哥,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啊?”   彭勇冷笑:“你错在没早点死!”   他说着一枪打在了小北脑门上, 小北的害怕震惊不解委屈全都定格在了脸上, 身子晃了晃, 哐当一声倒在地上。   兰静秋没想到彭勇会亲自动手杀小北,不由愣了下,小北虽然没有是非观, 还为了保命想杀她,但这姑娘也是被迷惑被利用了, 罪不至死。   她想到彭勇杀红姐时的毫不留情, 再看看倒地的小北, 不由叹口气, 她错了,现在的彭勇更凶残更变态!她刚才应该反应快点,在彭勇移开枪时朝他射击,或者先解决掉谭林。   谭林也呆呆地站着没有动,甚至还绝望地闭了闭眼,似乎不敢去看小北。   兰静秋看他的反应就知道他没有彭勇这么狠,而且应该跟小北关系不错。   她不由笑道:“小夏死了,小北也死了,李华子也半死不活的,谭林下次会不会是你啊?”   谭林怒目瞪着她:“都是你搞得鬼!妈的,最该死的是你。”   他拿枪指着兰静秋,手哆嗦着,似乎忍不住要开枪了,彭勇却斥责道:“别开枪,谭林你疯了吗?我说过要活的!”   谭林更气了:“勇哥,你才疯了啊,这女人惹了多少事出来,你还不肯杀她!有人闯进来救她了,迟早她会招惹来大批华国警察,到时候我们怎么办?”   “华国警察?”彭勇轻蔑地笑着,“放心,他们真敢进基地,我保证让他们有来无回。”   他拦住谭林,又跟兰静秋说:“决定好了吗?要不要留下来?”   别说谭林了,就是兰静秋也诧异极了,他是真以为她会留在这里跟他一起当匪吗?   “可以考虑,不过我有条件。”   “好,你说!”彭勇急切道。   “把李华子还有来救我的那些人安全送走,我会考虑留下来。”   彭勇却无奈道:“这点小事答应你也没什么妨碍,可这说明你还不是我想要的那个人。”   兰静秋皱眉:“你想要的是季非?可她早死了,我从来不是她。”   彭勇叹口气:“我一开始也以为我想要的是季非。”   他瞪着兰静秋,认真道:“静秋,兰静霞不是你四姐,何必管她在监狱里待多少年,来救你的人除了小周还能有谁?你的洛队不过就是嘴上功夫,他绝对不会为了你跑来这里。小周是什么人你不知道吗?那一家三口就是他杀的,他还想杀了我,他跟着我来了金三角,化名田木林,他也在贩毒,我们是竞争对手,你居然关心他的死活?你真以为他还是那个在派出所里任劳任怨的小周吗?”   兰静秋差点说出田木林就是田森,谭林却说:“勇哥,洛生海来了!我看过他的照片,绝对认不错。”   彭勇跟兰静秋都愣住了!   彭勇怒道:“他来了?怎么可能!你怎么不早说?”   谭林无奈极了,他倒是想早说,有机会吗?   兰静秋知道闯进来的人被困住了,可不知道为什么听见了洛生海来了,她早就焦躁起来的心莫名安稳下来。   “奇怪了,勇哥,他来不来,你反应这么大干什么?”兰静秋问。   彭勇看着她冷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之间的关系。”   兰静秋也没辩解,只说:“让洛队他们把李华子带走,我留下来陪你。”   “好,你先把枪扔过来!咱们慢慢谈。”彭勇道。   兰静秋好不容易拿到手,哪里肯放,三人僵持着,谭林退到门口朝外喊人,小夏的手下都在楼里,有人已经默默围了上来,这时听见喊人,赶紧进来,然后那人就呆住了。   地上的两具尸体触目惊心,兰静秋感觉到他们仇恨的眼神看着自己,无奈道:“我可没想杀他。”   可她手里拿的正是小夏的枪,那几个人把枪口对准兰静秋,向彭勇请示:“勇哥,我们要替夏哥报仇!”   “没错,杀了这女人,替夏哥报仇!”   “为什么会这样,这女人不是被关起来了吗?夏哥怎么会死?”其中一个络腮胡还用怀疑的眼神看着彭勇跟谭林。   兰静秋很担心他们会直接朝自己开枪,可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能错过,她马上道:“你们什么意思?是在质疑勇哥吗?他只是玩游戏玩砸了,一个小夏而已,死就死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彭勇刚要跟这几个人解释,却听到她在一边拱火,不由瞪她一眼:“静秋,你给我闭嘴。”   兰静秋装出特别听话的样子,居然就乖乖闭了嘴,她握着枪的手活动了两下,枪口朝着小夏那几个手下瞄着。   那三个人听到她轻松地说不就一个小夏吗,脸色都难看极了,不夸张地说小夏在他们心里比彭勇还重要,是朝夕相伴的兄弟。   “勇哥,夏哥到底是怎么死的?你得给我们个交代吧!”络腮胡说。   彭勇本来还想安抚他们,可听到交代二字,他冷笑一声:“你们算什么东西,管我要交代?”   兰静秋也笑着说:“打手本就是消耗品,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怎么跟勇哥说话呢。”   谭林见她被好几支枪指着,还敢挑拨离间,再恨她,也不禁佩服她的胆量。   他想替彭勇安抚小夏的手下,想骂兰静秋别搅事,可想着被彭勇亲手杀掉的红姐,看着眼前的两具尸体,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有些心灰意冷。跟错了人永无翻身之日还不是最惨的,最惨的是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死,甚至不知道哪天会死在老大手里。   兰静秋说出消耗品时,小夏那三个兄弟都怒了,彭勇却摆手道:“好了,小夏是我兄弟,我怎么会害他?刀枪无眼,他没躲过去,我能有什么法子?放心吧,他家人我会照顾,钱也会给够。”   他说完指指兰静秋:“别被她挑拨离间,先把她关起来,别伤到她!我去那边看看。”   这一句别伤到她,把那三人惹怒了,小夏被割喉,尸体仰面倒在地上,惨烈极了,彭勇却要求他们不要伤到凶手!   其中一个咬牙道:“勇哥,我们是拿钱换命的,脑袋绑在裤腰带上,哪天掉了也不可惜,可我们的头不能白掉。”   “没错,我们的命是不值钱,要真是替勇哥做事丢了命,我们毫无怨言,可凶手就在眼前,凭什么不让我们报仇!”   络腮胡跟小夏关系最好,嘴里骂着:“臭婊/子,去死吧!”   他说着直接就冲着兰静秋开了枪。   彭勇没想到自己的话居然不管用了,气得头疼,抬枪就要杀了这人。   兰静秋一直紧张地盯着他们,抢在络腮胡开枪前,朝着吊灯打了一枪,屋里马上漆黑一片,她早记准了各人的位置,开完枪就摸到了谭林身边。   屋里同时响起几声枪响,吊灯摇摇欲坠,在他们头顶咯吱吱响着,虚掩的门外透进些许光亮,像是黑暗中的曙光。   兰静秋之所以选择谭林,是因为谭林呆站在那里,他也是这些人中最好控制的。   谭林心里在挣扎,他觉得彭勇不是可以追随的人,自己是时候抽身离开了,可又不甘心舍下现在的一切,正犹豫着变故突生,屋里一片漆黑,他吓得刚想往门口摸索,脖子上就一凉,有利刃顶在了喉间,他想起被割喉的小夏,浑身的血都吓凉了。   黑暗中,有人在呻/吟,听声音是那个络腮胡,他跟两个同伴都开了枪,没打中兰静秋,他却被彭勇一枪打中腹部。   那两个同伴知道络腮胡是被谁所伤,心中恨极了,对彭勇这个老大再无一丝留恋,他们是卖命的打手,可不想死的不明不白。   两人没有站在一起,又怕误杀络腮胡,都不敢再动。   兰静秋从后边半搂着谭林拿他当自己的屏障,她左手拿刀顶着他咽喉,右手单手持枪对着漆黑的房间深处,也不敢乱动。   谭林本就不是武将,腿早软了,也不敢出声,无声地靠在兰静秋身上打摆子。   这时谁先出声谁是靶子,可彭勇却突然道:“静秋,你还玩木头人吗?”   络腮胡的两个伙伴立马朝着他的方向开枪,不知道他是躲开了还是被擦伤,反正兰静秋听着子弹打到了墙上,躺在地上的络腮胡却没了动静。   屋里再次安静下来,兰静秋能听到那两个人朝门口移动,正在这时,彭勇又喊道:“一二三!”   在他出声时,兰静秋就朝着那两个人的方向举起了枪,彭勇喊一时那两个人再次朝着他的方向扫射!   这次密集的枪声像是打中了人的身体,彭勇却还是喊到了三,他喊到三时还点着打火机扔了出去,借着微弱的亮光兰静秋一枪正中靠近她这边的打手,另一边的也在同时中枪倒地,是彭勇开的枪。   这两枪都正中要害,那两个人哼都没哼就到底毙命。   彭勇开完枪捡回掉落在地上的打火机,点了根烟,这才推开门,让屋里透进亮光。   兰静秋这才发现络腮胡已经成了筛子,显然彭勇是拿他做了屏障。   彭勇见兰静秋拿谭林挡在身前,不由哈哈大笑,“静秋,我们还是这么默契,别不承认了,我才是懂你的人,是你的归宿。”   兰静秋还是季非的时候,跟彭勇打移动靶就玩过一二三木头人,当时确实是配合默契。   她无奈道:“你还是那么不要脸!什么归宿,我就算留下来也是做你的合作伙伴!把来救我的人先安全送出去,我可能会考虑留下来,否则的话,谭林你也别想要了,一天之内所有心腹都死了,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人敢当你的手下。”   彭勇抽着烟,隔着烟雾,无奈地看着她:“静秋,只要你能留下来,别人在不在都无所谓。” 第547章 轮回   彭勇的规矩很严, 这间密室里也常会传出枪声哀嚎声甚至抽鞭子的声音,外边的人并没有发现异常。   兰静秋看着淡定抽烟的彭勇,一时还真拿他没办法, 杀了他, 自己能走出这里吗?洛生海他们被抓,总得先把人救出来。   谭林听到彭勇的话, 早就凉透的心更冷了, 是他一直在监控着兰家,也是他把那些东西从兰家偷出来的,所以他很清楚彭勇对兰静秋的执念有多深。而他自己在彭勇眼里估计就是个得力的手下而已。   如果让彭勇二选一,他绝对会选兰静秋。恐怕兰静秋当着彭勇的面把他杀了,彭勇也不会替他报仇,没准会像小夏死掉一样冷漠。   谭林强笑道:“静秋姑娘, 你不知道我们勇哥有多在乎你, 我看你们两个刚才真挺默契的, 真是天作之合啊,有什么误会, 坐下来解释清楚就行了, 何必动刀动枪的。”   兰静秋也正琢磨着, 到底是怀柔好还是用谭林逼彭勇就范,不过想到彭勇对手下的态度,她觉得谭林确实没这个份量。   她语气无奈:“是啊, 我也不想动刀动枪,可你们勇哥把我关到小黑屋里放毒气, 还给这姑娘刀啊枪的让她来杀我, 你说我能不动刀动枪吗?”   彭勇看着她苦笑:“静秋, 我这么做是因为我知道你不会有事, 我在帮你释放你的本性!我在帮你找回你自己。可你呢?大老远的来抓我,还想把我运回华国受审?你可真是条好狗啊!”   谭林皱眉,生怕兰静秋生气把他给割喉了,兰静秋却笑道:“又要宣扬你那套理论了?好,你是肉食动物,你是狼是虎是豹,你要称王称霸,可你看看你身边还剩下几个人?上辈子你算得上众叛亲离,这辈子还想落得这样的下场吗?”   彭勇听到众叛亲离四个字,眼里凶光四射,上辈子兰静秋就在他的监控下鼓动他的亲信跟他做对,她挑拨离间,煽风点火,去助长那人的野心,然后再加以利用。   他想到往事,再想到兰静秋当着他的面说动沙坤对付他,刚才又当面挑拨小夏的手下来反他,他越想越气,忍不住道:“静秋,我原以为他们派你卧底是来使美人计的,哪想到你最擅长的是离间计!沙坤根本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你含糊其词让我以为他知道了真相,可他却以为我隐瞒了真实身份,欺骗了他!”   兰静秋皱眉:“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我确实想把你带回国,可我任务失败了,我之所以冒险来这里是为了我四姐,不管怎样她是我亲姐,我不能看着她因为我坐十几年牢。所以我想请你把李华子和洛生海他们安全送回华国,有李华子在,我四姐也会减刑。算是我替兰家做的最后一件事。”   彭勇听到最后一件事,挑眉道:“你真要留下来陪我?”   兰静秋冷笑:“我说要留下来,你却又不肯信了?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抓到你吗?因为我知道你恨我,永远不可能原谅我,所以于公于私我都必须找到你除掉你。现在你又喊着叫我留下,说我比你的那些亲信都要重要,彭勇,你到底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彭勇苦笑,神情有一瞬间的迷茫,“有时候我也不知道这世界是真是假,甚至我都不知道我是真是假,静秋,这是一场梦吗?梦醒了我们会回去?还是上辈子是一场梦?我们早就梦醒了?再也回不去了?”   兰静秋愣住,他精神真的出问题了吗?   谭林却越听越害怕,这两个人到底是什么关系?什么上辈子这辈子?是妖还是鬼?   不,这是一对疯子!   他想到彭勇让他偷兰静秋东西时郑重的表情,怀疑自己跟随的老大早就疯了,而他却没发觉。   兰静秋也觉得彭勇疯了,可却有点不敢相信,彭勇怎么可能会疯!他冷血无情,这种人心理素质极强,绝对不会受刺激就恍惚就疯癫!   更何况他一个人赤手空拳跑来这里能让沙坤信任他,慢慢取得大权,这能力和魄力绝对不是假的,他怎么可能疯?   不管他是真疯还是假疯,兰静秋觉得自己总要试试,如果能控制住他,逃离这里再简单不过。   “我刚来这里时也想过这些问题,可永远也想不出答案,即来之则安之吧。勇哥,把他们送走,我陪你!”   兰静秋说着居然放开了谭林,谭林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此时他只想逃离这里,离开这两个疯子。   彭勇见她把人放了,朝自己走过来,不由呆住:“你真的要留下来?”   “是啊,你说的对,我不适合当警察,他们好多人都跟我说过我不适合当警察,我总是在犯错,甚至这次卧底的机会,都是我先斩后奏的装死,强行要来的!”   兰静秋说着想走近去拉彭勇的手,他却退后两步:“静秋,把枪跟刀都扔掉我就信你。”   他一手熄灭了烟,一手拿着枪,却叫她把枪扔掉。   兰静秋已经把刀插到了腰带上,右手还拿着枪,见他这么说,只好把枪举起来:“这样吧,我们数一二三,然后一起扔枪。”   彭勇乐道:“好啊,很久不跟你玩木头人了,刚才很默契,这次也别让我失望啊!”   谭林默默看着,脚悄悄朝外挪动,想赶紧逃离这里。   彭勇数道:“一!”   “二!”兰静秋一起数着,盯着他的眼睛,心中微叹,彭勇应该不是疯了,只是学会了装疯卖傻。   彭勇也盯着她,嘴角带着笑,似乎真的是在玩游戏,轻松道:“三!”   话音刚落他就举枪朝兰静秋扣动了扳机,兰静秋也朝着他开了一枪,两人都有防备,举枪的同时人也动了,谁都没有打中。   兰静秋开完枪就趁机朝门外冲过去,一把拉住谭林挡在自己身前,谭林哀嚎一声:“两位老大,你们就放了我吧,我他妈的都被你们玩晕了!”   兰静秋想挟持他冲出去,彭勇在身后气急败坏地喊着:“静秋,你才是没心的,我瞄准的是你那条该死的胳膊!可你却瞄准我的头,你还是警察吗?你想我死,你一直都想我死,你说我恨你,不!是你恨我,你恨我爆了你的头,你恨我杀了你,你恨不得一枪爆了我的头对不对?”   他追了出来,兰静秋知道谭林没什么份量,却还是道:“放我走,不然我就杀了他!”   彭勇看着她笑了起来:“现在又变成放你走了?怎么?洛生海不重要了?来救你的人也不重要了?你四姐也不重要了?静秋,我早就说了,你跟我一样一直是个自私鬼!”   兰静秋跟他周旋着,慢慢朝后退着,直到退到走廊尽头的楼梯口才有人发现不对劲,拿着武器从房间里冲了出来。   于是她腹背受敌,幸运的是彭勇这些小弟很在乎谭林。   “马上放了谭哥!”   还有人好奇地问:“小夏他们呢?发生什么事?”   彭勇拿枪指着兰静秋,眼神再次恍惚起来,兰静秋看着他:“放我走,除非你想再失去一个亲信,再众叛亲离一次。”   谭林都快哭了,红姐是怎么死的,他记忆犹新,恐怕他现在马上要成为下一个红姐了。   彭勇看着谭林,再看看周围的小弟,知道自己如果不顾谭林的死活,这些人肯定会像那三个打手一样对他产生怀疑,甚至想反他。再说他也确实离不开谭林,谭林跟小夏跟红姐都不一样,他可以说是彭勇的副手,很多事都要经他的手。   彭勇长叹一声,跟兰静秋说:“你还真是我的克星。好,我放你走,可你又能走去哪儿呢?现在这片土地都是我的,我能放你,就能抓你回来。静秋,刚才不是说得好好的吗?你留下来,我放他们走,你说过要在这里陪我。”   兰静秋冷笑:“我确实想留下来,可你朝我开枪了,你的话我还敢信吗?不想谭林死,就约束好你的手下,我自有机会离开这里。”   “不管你的洛队了?他可是大老远的来救你了。”彭勇嘲讽地看着她。   “自顾不暇,怎么管?”   “静秋,我没有骗你,我真的想把你留下,我已经让杰克医生给你配了药水,可以烧掉你胳膊上的纹身,我知道你不喜欢往自己身上刻字,我们慢慢来,总有一天你会变成我认识的那个兰静秋,你跟我才是最默契最合适的一对,洛生海算个屁啊,他只会给你拖后腿!”彭勇再次含情脉脉,并破口大骂洛生海。   兰静秋怀疑他可能精分了,她挟持着谭林,慢慢朝楼上走,那些人也把包围圈慢慢往上移,彭勇却像是不耐烦这样慢慢移动,把枪举起来瞄准谭林,谭林苦笑,知道自己死期已经到了。   还没等彭勇开枪,外边突然传来炮声,是迫击炮,跟那晚田森基地被袭时的声音一样。   他们正在一层跟地下室交接的楼梯口,被炮声震得头顶尘土飞扬。   彭勇皱眉,刚要派人去查看,兰静秋却突然高喊着:“彭勇杀了田老大,抢了他的地盘,还杀了沙老大,想在这里称王对抗将军,将军派人来围剿了。”   楼上传来轰隆声,小楼好像是被轰塌了一角,小楼里的女孩们都尖叫着冲出来想往地下室跑,以前沙坤说过这里是安全屋。   一片混乱中,兰静秋的声音异常清晰,彭勇气笑了,举枪想射杀她,可她躲在谭林身后,只露着一只眼睛,彭勇似乎能看到她眼里的嘲讽,她在嘲笑他终会重蹈覆辙。   那些人都慌了,尤其是那些姑娘:“围剿是什么意思?要把我们都杀了吗?”   有打手惊慌道:“真的是将军派军队来了吗?”他们虽然也会军事化管理,还会练枪练格斗,但跟正规军比起来,不管装备还是能力都比不过。   彭勇朝天花板开了一枪:“都闭嘴给我稳住,将军不可能来,别听她胡说!”   兰静秋却趁机凑在谭林耳边:“谁都知道他不是个合格的老大,你不想试试吗?”   说出这句话时,兰静秋突然也有了彭勇的困惑,上辈子是梦还是这辈子是梦,她怎么又说出了这句话。 第548章 逃离   谭林听到兰静秋的话, 心里激愤不已,如果他早知道彭勇如此无情,早就另作打算了, 哪怕早一天知道, 也不会是这个结果。   可是现在他就算想取而代之,也没了机会, 这些人确实不想让他死, 可在彭勇跟他之间,他们绝对会选择彭勇。   外边的炮声吓到了楼里的人,他们想进地下室躲避,又被兰静秋挡住,有的慌乱地朝外跑,有的躲回了房间里, 锁上门当鸵鸟。   有人跑进来惊慌地说:“勇哥, 将军真的打进来了, 他们有炮,怎么办?”   彭勇不信将军会如此冲动, 他住所里有个小型的弹药库, 那天偷袭用的迫击炮还放在那儿, 肯定是被困在他住所的洛生海拿到了这些枪炮!   想到这里,他不由骂道:“给我闭嘴!连个人都看不住!要你们有什么用?”   又一发炮弹打到小楼上,除了震起的灰尘, 对主体并没有造成损坏,彭勇知道外边的人是在虚张声势, 干脆喊手下把兰静秋先关起来, 那些人忌惮兰静秋手里的谭林, 一时僵持不下。   彭勇急着搞清楚形势, 叹口气,跟谭林说:“对不起!”   他一张嘴,兰静秋就知道他的意图,略一犹豫,彭勇已经一枪打在了谭林胸前,周围的小弟都惊呆了,兰静秋放开谭林,冷笑道:“这就是你们的老大,除了他自己谁都可以杀,沙老大,红姐,小夏,谭林都死在了他手里。”   那些人看着彭勇一枪打在谭林胸前,对她的话本就信了七分,彭勇却冷哼一声:“静秋,我现在最想杀的是你!”   他没有辩解,只说最想杀的人是兰静秋,显然是承认了沙老大,红姐,小夏都是他杀的。大家一片哗然,正在这时又一发炮弹打了过来,灰尘四扬,有人去扶谭林,有人朝兰静秋开枪,有人大声质问着彭勇。   兰静秋拉过身后被迷了眼的一个小弟,推向对面的人,大家都站在台阶上,本就心慌意乱,被一撞更是站立不稳,一个挨一个滚做一团!   兰静秋胡乱开了两枪,趁乱出了地下室,她虽然小心,可胳膊还是在混战时中了一枪,这时也没法包扎,还好只是擦伤,除了疼并不影响行动。   她本想冲出小楼,可还没到门口就被拦住,那人是小夏的人,他知道兰静秋是被抓回这里的,见她要逃,马上举枪对着她,兰静秋扣动扳机却发现自己枪里已经没了子弹,她哀叹一声,看来今天是凶多吉少了。   一声枪响,那人应声倒地,兰静秋循声望过去,就见洛生海出现在尘土喧嚣的小楼里。   “洛队!”虽然来金三角没几天,但每天都在生死边缘游走,看到洛生海,她就像见到亲人一样,声音都有些哽咽。   洛生海还是第一次见短头发的兰静秋,但还是一眼认出了她,他松了口气,不管她变成什么样子,活着就好。   他冲过来抱住她:“有没有受伤?”   兰静秋摇摇头:“你们把将军请来了?”   “没有!已经顶不住了,快走!”   身后彭勇已经摆脱了那些人,追了上来,兰静秋发现他腿好像受了伤,一瘸一拐的,显然那些小弟亲眼见他杀了谭林,也开始倒戈了。   洛生海知道这里是彭勇的地盘,不想恋战,拉着兰静秋就走。   兰静秋却有些不甘心,她想把彭勇带回去!可惜谭林死了,不然把他策反,让他代替彭勇,也许可以全身而退,现在这里的人还是把彭勇当老大,这想法显然不现实,就是抓到彭勇,也带不出这里。   彭勇看到洛生海拉着兰静秋要离开,疯狂朝这边扫射,两人扑倒在地,兰静秋感觉到子弹擦着她的头发呼啸而过,就知道彭勇已经怒到了极点,这是个好机会!   洛生海却道:“来不及了,小周那边快顶不住了!”   彭勇腿受了伤,子弹打完了愤怒地骂着什么,已经有人来支援了,兰静秋他们只好从小楼侧门冲出来,丹意正在那里接应:“上车!”   兰静秋看到她,一眼就认出这是她的狱友,不由愣住:“怎么是你!你出来了?”   丹意笑道:“你能出来,我就不能吗?快上车。”   车子刚起步,已经有人围了过来,显然这边的炮声把周围的人都吸引过来,还以为要开战了。   丹意毫不客气地朝着人群驶过去,撞倒三个人,拐进小路里。   后边有人追着射击,兰静秋跟洛生海俯在车座上,洛生海紧紧拉着她的手,轻叹一声:“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哪怕身后枪炮声不绝,听到他的声音,兰静秋心里突然就安稳了,也许不知不觉间,他早就在她心里了。   “我也是!”她握紧他的手,轻声说,在这之前她真以为自己这次要葬身在金三角了。   丹意车技不错,她开的这辆车是沙老大的,都是顶配,很快甩开了后边的人,“马上要冲卡了!”   她说着指指副驾驶上架着的两把机关枪,“看你们两个的了。”   彭勇的基地有两个大门,都有卡哨,兰静秋跟洛生海一人拿了把枪,枪口伸出窗外,准备突围。   很快到了卡哨,因为车是沙坤的,那些人还犹豫了片刻,但很快有人从屋里跑出来用缅语喊着什么,显然有人打电话通知了他们。   兰静秋跟洛生海火力十足,丹意猛踩油门,居然直接冲着岗哨开过去,他们吓得四散,只顾着避闪,没法开枪,只高处的岗哨朝着车子一枪枪的点射,想打中轮胎,可丹意直接大调头,朝着那处塔哨撞了过去。   兰静秋跟洛生海在车上配合着打掩护,等终于闯过来,三人都出了一身冷汗。   直到这时,兰静秋才想起来:“洛队,你刚才说小周顶不住了?开炮的是小周?”   洛生海点点头:“我们策反了沙坤的人,小周以前就跟他们联系过。”   “那他能逃出来吗?”兰静秋问。   “先把你送走,我们再去救他!”洛生海说。   兰静秋皱眉:“要走一起走!”   洛生海本想说小周并不想走,可想到这基地的规模跟人手,他也知道小周的计划不一定能成功。   看着兰静秋焦急的样子,他只好说:“他不想跟我们走,他说他要取代彭勇!”   兰静秋皱眉:“他想的也太简单了吧。沙坤的死忠根本没几个人,彭勇早就掌控了整个基地,怎么取代他?”   丹意把车开到附近村落里开始绕路,洛生海拿着地图指了路,等到了一户人家,丹意把满身弹孔的车藏到了后院。   这户人家只有父子两人,他们也不多问,见兰静秋受了伤,马上拿出了药箱。   洛生海替她包扎着,说:“你先跟丹意离开这里,我再找人去打探。”   兰静秋哪里肯走,她知道小周是田森,虽然他化名田木林当了毒贩,但她想到田森的遭遇就想争取一下。更何况她这趟是来抓人的,彭勇带不走,能带走李华子也行啊,就这么逃出来,灰溜溜地回华国,这次金三角之行还有什么意义?   “彭勇的基地已经开始乱了,他的心腹都死了,也许我们可以趁机做点什么,把混水搅得更混。”   丹意叹口气:“也不知道老头子会不会来,彭勇确实太过份了,我还以为他会管。”   兰静秋看着她:“老头子?”   “就是缅北将军。”丹意不想多提。   洛生海解释道:“将军是丹意的父亲,她打电话过去救助,对方只叫她回去,说要考虑但不会轻易出兵。”   兰静秋皱眉看着丹意:“你父亲就是他们口中的将军?那你为什么跑去华国坐牢?”   丹意无奈地说:“一言难尽!我年轻的时候特别想知道我爸是个什么样的人,就跑来找他,他也认了我,当时他还没这么威风,我跟着他享过福也吃过苦,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我想回华国,就跟他断了联系。”   她说着叹气:“我跟着他的时候不管是享福还是吃苦,从没受过气,回了华国我又结了婚,可丈夫动不动就喝醉酒要打人,我把他打残了坐了牢。”   兰静秋说:“不对啊,我听说你为了逃避外边的人,不停地犯事坐牢,你丈夫都被你打残了,你肯定不会怕他,他也不可能纠缠你。”   丹意不悦道:“这是我的私事,跟咱们眼前的难题有关系吗?”   兰静秋再怎么也想不到监狱里的狱友居然会是缅北将军的女儿,现在能克制彭勇的可能就是这位将军了,别管他是好是坏,能利用就好。   她观察着丹意烦躁的表情,还是道:“对不起,我不想窥探你的隐私,但我觉得你想躲避的应该不是你前夫,而是你父亲吧,你父亲找人去华国找你麻烦了?”   丹意怒目看着她:“你问这些干什么?”   兰静秋无奈道:“我只是对你有些怀疑,谁派你来的?你是我们的卧底还是线人?是被你父亲发现了吗?”   “我是来帮忙的,单纯的帮忙。”   丹意说完,跟洛生海说:“洛队,一开始辛队长只要求我提供靠谱的线人,来获取信息,我因为跟她做过狱友,才想着走这一趟,现在人已经救出来了,我也该走了。”   “走?你去哪儿?”兰静秋拦住她,“丹意,谢谢你救了我,更谢谢你为了我赴险,但我还是想弄清楚你跟将军之间的矛盾,为了我们也为了你,在监狱时,我就觉得你有心事,正常人谁会总惹事进监狱!”   “对,我不是正常人,我就是觉得监狱里省心,吃喝拉撒都有人管,做什么事都不用动脑子,我喜欢那里,不行吗?”   洛生海见丹意真的生气了,拉了把兰静秋:“好了,她不想说就算了,我们再从长计议。”   兰静秋叹口气,还是不想放弃:“丹意,你想逃避的就是你父亲吧,几个月的时间,咱俩说过的话寥寥无几,你绝对不会为了我来这里!你想来这里可又怕来这里,辛队长找上你给了你理由,这里有你的心结,结不开的话,你一辈子也不会开心!”   丹意眼圈突然红了,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她躲闪着兰静秋探究的眼神,怒道:“我要知道你这么讨厌,才不会来救你!” 第549章 折磨   兰静秋拉住丹意的手, “我很感激你,也不想逼你,可你来这里不就是想了结你的心结吗?”   丹意叹口气:“是啊, 我来这里确实不是为了你。”   兰静秋见她欲言又止, 就干脆问道:“你跟将军到底怎么闹翻的?”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他这个将军的头衔是买来的, 这边太乱, 正规的官员根本不会来,他以前还不如彭勇,就是个种花的,发了笔横财,因为这笔横财招来了祸事,结果害了我儿子, 当时那孩子才两岁。”   兰静秋皱眉:“你还有个儿子?”   “是啊, 特别可爱!”丹意像是陷入了回忆, 给兰静秋说起了她儿子多可爱多招人疼。   兰静秋问:“他是怎么死的?跟你爸有关系吗?”   丹意僵住了,好一会儿才点点头:“当时我不在家, 仇家找上门以为那是我爸的孩子, 用孩子要挟我爸, 我回来时孩子跟保姆都死了,仇家也死了,我爸倒是没骗我, 他说他放下枪就全完了,他说他也没办法。”   她语气平淡, 似乎在说别人的事, “其实我知道他说的对, 他要是被人用孩子逼着放下枪, 他也得没命,可我还是没法接受,我就去商场给孩子买衣服,没一会儿就回来了,走的时候孩子还笑着跟我招手,非要跟我去。如果我带他去就好了。”   兰静秋瞬间想起彭勇让红姐拿孩子威胁她时的感受,她叹口气:“你又不知道会出事,这不怪你。”   洛生海问:“孩子的爸爸没在吗?”   “在的。”丹意苦笑,“他说没事,再生一个不就好了。”   兰静秋无语极了,哪个妈妈听了这种话都得疯。   果然丹意说:“我想杀了他,他说我要是恨他,就尽管开枪,可我怎么也下不了手。”   丹意叹口气:“他对我真得很好。”   “你想杀了谁?孩子爸爸还是你爸?”兰静秋问。   丹意愣了下:“我想都杀了!”   “可你谁也没杀,还逃离了这里?”   丹意点点头。   兰静秋皱眉:“所以你回了华国,你爸一直想要跟你合解,你为了逃避他,躲到了监狱里?”   洛生海说:“就为了这事躲进监狱里?不对吧。”   “什么对不对?你们想听我的故事,我讲给你们听了,可你们又不肯信!”丹意有些生气。   兰静秋说:“我不是不肯信,只是想弄清楚你为什么要躲着他,现在又想利用他的关系来帮我们。”   丹意挑眉:“你只要知道我是来帮你的就好了,咱们想办法把将军骗来,让他跟彭勇自相残杀,我们才有机会离开这里,不然的话我们到不了港口,总躲在这里也不是办法。”   兰静秋把她所有的话琢磨一遍,皱眉道:“你刚才说他对你很好,是谁对你很好?你爸还是孩子爸?”   丹意一拍桌子,站起来:“你有完没完?”   “你说你想杀了他,是想杀了你爸爸还是孩子爸爸?丹意,你孩子的爸爸叫什么名字?”   “算了,我们各走各的吧,我看你们也不需要我帮忙!”丹意说完就要走。   兰静秋挡在她面前,盯着她的眼睛,看穿了她的心虚,“将军就是你孩子的爸爸,对不对?”   丹意眼里闪过一丝恐慌,“闭嘴!”   洛生海倒吸一口冷气,静秋还是像以前一样喜欢大胆假设啊,可他回忆着丹意刚才的话,也发现了问题,丹意在说到孩子爸爸跟她爸爸时似乎在说一个人。   如果孩子爸爸在现场,仇家为什么会以为将军是孩子爸爸?再看丹意惊慌失措的表情,他就知道兰静秋说对了。   “将军不知道你是他女儿吗?”洛生海不敢深想,猜测道。   丹意没有理他,瞪着兰静秋说:“我真后悔来救你了,干嘛刨根问底?我孩子的爸爸是谁,跟你有什么关系?”   兰静秋见她不否认,也是惊讶不已,她通过丹意的反应猜到了真相,但却跟洛生海一样不太敢相信,“当然有关系,我想知道你是想跟他和好,还是想杀了他。”   丹意眼神冷了下来:“当然是杀了他!”   “这么说你不是自愿的喽?”兰静秋问。   丹意摇摇头,表情痛苦,兰静秋不忍再问,可时间不等人,彭勇一定在派人找他们,这里也不是久留之地。   “他□□了你?我还以为缅北将军就算不正派,怎么也是个枭雄,居然是个畜生?”   丹意还是摇头,见丑事曝光,她也不再隐瞒:“那年我来这里找他,只知道他是哪里人叫什么名字,还有我妈留给我的金戒指。可一来这里我就丢了钱包跟戒指,又被人骗去卖,他用假名字光顾了我,又说我长得像他以前的情人,包下了我。后来他对我很满意又把我带到了他家,我这才知道了他的身份!”   丹意笑容苦涩:“我上辈子一定做了丧尽天良的事,这辈子才会被老天爷这么惩罚。我本来不想告诉他我是谁,想偷偷跑掉,可又发现怀了孩子,我都快疯了,喝多了就跟他说了我妈的事,他说怪不得看我很投缘,说孩子既然来了就生下来,还说我根本不是他女儿,不然我妈早找来了。”   丹意突然笑了起来,像是受了刺激:“他还说我妈特别浪,跟过不少人。我不想听他侮辱我妈,可又下意识地想相信他。”   洛生海说:“因为相信他的话,你也就信了他跟你没有血缘关系,心里阴影不会那么大。”   丹意点点头:“是啊,我相信了我不是他女儿,于是我们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过下去了,可等孩子死了,他却跟我说这孩子就是个孽种,死了也好,还说要给我找个好郎君,到时候再生一个,他要当外公!”   兰静秋叹口气:“所以他一直知道你是他女儿!”   丹意笑得比哭还难看,“是啊,他一直知道,他还说他是太在乎我了,才会骗我,后来我跟我妈一样逃回了华国,他又想找我回去,找人跟我诉说他有多想我。”   “所以你为了逃避他,才一直躲在监狱里?”洛生海问。   “一开始我坐牢是为了逃避他,后来我觉得我罪孽深重,只有待在监狱里心里才能舒坦些。”丹意苦笑,“可我还是做恶梦,梦里有他有孩子,孩子有时候叫他爸爸有时候叫他外公,我都快疯了,所以我回来了。”   她说着抬起头:“我想杀了他,替我儿子报仇,虽然孩子不是他杀的,也是因他而死,他那句死就死了,我一辈子也忘不了。”   洛生海叹口气,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兰静秋却问:“将军知道你在彭勇基地对吗?”   丹意点头道:“对,我们是在基地给他打的电话。”   “电话里他怎么说的?如果他知道你被彭勇杀了,会不会替你报仇,出兵来围剿?”   丹意愣住,装死吗?   “我一开口,他就听出了我的声音,他很高兴我能回来,还要派人来接我,可我让他收拾彭勇,他却说要考虑,还说要给彭勇打电话问清楚。”   洛生海道:“静秋的主意可以试试,别管他对你是什么样的感情,你是他亲生女儿,还有过那样的纠葛,你被彭勇杀了,他一定会替你报仇。”   兰静秋说:“没错,就像你说的,让他们自相残杀,彭勇跟我说过他想取代将军,这说明这个头衔就跟军阀一样,可以抢可以买,我们借他们自相残杀的时候找个人取代将军。”   丹意突然激动起来:“找谁取代他?”   兰静秋只看她那亮起来的眼睛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不由问道:“难不成你想当将军?”   “不可以吗?”   洛生海皱眉:“也不是不可以,你要留在金三角?”   丹意下定了决心,点头道:“没错,我要留在这里,我要取代他,成为他,把他踩在脚下。”   兰静秋看着她坚定的眼神,觉得她对将军的感情一定很复杂,不管怎样那也是她爸爸,弑父的决心不是谁都能下的:“就怕你到时候下不了手啊!”   丹意冷哼一声:“我早就在心里杀了他千百遍了!怎么可能手软,策划一下吧,你们给他打电话说我死了,骗他过来!你们帮我成为将军,我保证不会危害华国人!”   兰静秋跟洛生海对视一眼,都苦笑起来,她是想让丹意骗将军来,可没想过把她留在这里当将军,军阀可不是那么好当的,就算扶她上位,她能当稳吗。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先把水搅起来,才好趁机去救田森抓彭勇。   基地里,气氛十分压抑,彭勇的住所虽然比不上沙坤的俱乐部,但也建得牢固,警卫不少,就这么被人闯进去,还进了弹药库,彭勇气炸了,再加上他在乱战中伤了腿,脾气更加火爆。   “我就是养一群猪也比你们强,说什么有内应,才几个内应?你们就被骗了?”   杰克医生正给他做手术取腿上的子弹,他不让上麻药,疼的脸色苍白,头上豆大的汗珠不时滚落。   彭勇身心受挫,兰静秋跟洛生海又都跑了,只能大骂着他的保镖跟手下出气。   这时有人小心翼翼地进来汇报伤亡数,彭勇压抑着怒火,叫他给死了的兄弟家属发钱。   这人汇报完了,又更加小心地问:“勇哥,有人想吊唁沙老大,还有人……有人……”   彭勇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有人问谭林跟小夏怎么死的,还有谣言说他们两个还有红姐都是你杀的。”   彭勇想起兰静秋那些挑拨的话,气得咬牙:“怎么可能!谭林是我误伤的,把传谣言的人都找全了,我亲自给他们解释。”   有人想替谭林鸣不平,也有人想取代谭林,这人又问:“那田老板怎么处理?要不要把这些事都推到他身上?”   彭勇赞许地看着这人,“不错,有想法。”   他等杰克包扎好伤口,就扶着警卫队长进了关押田森的房间,田森跟洛生海夸大了他能找到的内应,说他自己可以全身而退,其实是想豁出去吸引住火力,让洛生海去救兰静秋,此时他被倒吊在房梁上,大脑充血,身上都是鞭痕。   看见彭勇进来,田森恍惚地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上辈子被彭勇折磨的那天,如同在地狱一般。 第550章 她欠我的   兰静秋给将军打电话时, 十分冷漠,只简单地通知他,丹意的死讯跟死因。   那边也淡漠地嗯了一声, 表示知道了, 兰静秋心里有点没底,丹意也说:“你该装得像一点。”   洛生海却说:“能成为一方将军, 判断力洞察力不可小觑, 说太多容易穿帮,这样正好,他不管信不信都会来找你。”   兰静秋点头道:“没错,将军一定会打给彭勇核实,彭勇肯定会否认。我说得越简单将军越会觉得我说的是事实,彭勇在狡辩。不管如何他一定会来的。”   丹意眨着眼睛, 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显然她想见到将军又害怕见到他, 可她来这里就是为了做个了断。   天快亮了,这家主人拿出来几盘点心送过来, 兰静秋吃着叫不上名字来的自制点心, 叹了口气:“今天是初三了!”   洛生海端着茶水过来:“吃完东西, 我们就转移,小周如果被俘的话,没准会供出这里。”   兰静秋又一次恍惚起来, 田森留下来吸引火力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他会被俘,有没有想过他可能会再次被彭勇折磨, 一切的一切都像是轮回, 更像是他们几个来这个时空里了结过去的恩怨纠葛。   洛生海见她脸色突变, 就安慰道:“他当时说得信誓旦旦, 说有接应,还说那里本来就不是彭勇的地盘,也许他已经逃出去了。”   丹意好奇地问:“彭勇跟小周都是华国的警察吗?他们为什么会跑来金三角?”   兰静秋长叹一声:“他们不算是吧,总之一言难尽。”   洛生海知道她在这件事上还有隐瞒,但现在显然不是询问的时候。   吃过饭,三人骑着一辆无牌的摩托车,准备去基地附近,那对父子也在收拾东西,看起来像是准备放弃这个家了,兰静秋不免对他们生出几分歉意,担心地问:“你们准备去哪里?”   那位面相憨厚的父亲笑着说:“去华国啊,放心,我们不会乱说话的,回去肯定当良民。”   兰静秋听到良民两个字愣了下,洛生海碰碰兰静秋的手,等出了门才说:“他们祖上是早年间逃出来的,在这边挣下一片家业又被沙坤毁了,早就想离开这里。放心吧,他们不会受牵连,还会接应咱们,你也别多问。”   兰静秋点点头,表示明白了,就说在金三角怎么会有当地的民众不计代价地帮他们。   只有一辆摩托,兰静秋坐在洛生海前边,丹意坐在后座,丹意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一时哭又一时笑,兰静秋看着皱眉,觉得就算将军真的出兵围剿,他们借这个乱劲,把任务完成就算不错了,扶丹意上位没准是个馊主意,谁敢保证她不是个暴君,她说不招惹华国能信吗?华国那边绝对会有人来找货,那么大的市场,那么高的利润,她会放弃吗?   洛生海第一次离兰静秋这么近,她不长的头发飞扬起来正好扫着他的下巴,有些刺痒,虽然身在敌营他还是有些心猿意马。   兰静秋突然叹口气:“如果将军不来的话,我想潜进去再试试,我拿红姐跟谭林威胁彭勇,他直接把两人都杀了,杀红姐时很多人看到了。基地里现在一定人心惶惶。”   “小周能找到帮他的人已经很不容易了,其他人心里只有利益,不会帮咱们,咱们又刚闹了一场,基地里肯定戒备森严,刚把你救出来,不要冒险,我们先翻墙潜进去,将军不来的话,打探一下消息就出来,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洛生海劝着兰静秋,他心里的疑惑太多了,想问,还是忍住了,现在不是时候。   三人来到基地附近,下车从罂/粟丛中穿过去,兰静秋看着这些美丽又邪恶的花,无奈道:“真想一把火烧了它们!”   洛生海叹口气:“别说烧不起来,就是能烧起来,明年呢?后年呢?年年派人来金三角烧花田吗?”   丹意哈哈笑道:“没用的,只要能卖钱,烧了他们也能马上给你种出来,这里的气候最适合罂/粟生长。”   兰静秋看她不以为然的样子,就知道她当了将军,也不会有任何好的作为。   这批罂/粟花还不到收获的季节,田里没几个人,不过三人到了围墙附近,还是弯腰俯身,小心蹭到了墙边。   洛生海第一次来侦查时,就来过这里。   他说:“这边警卫少,围墙看着很安全,其实下边有水渠跟电网,简单说里边有加了电的小型护城河。”   丹意皱眉:“那你领我们来这里干什么?怎么进去?咱们到正门口找个地方躲起来等着不就行了,要是将军带人来,直接跟着他进去就好!彭勇人再多也顶不过正规军啊。”   兰静秋说:“如果他不来呢?我们通知他你被彭勇杀了,他如果来了,一见你活蹦乱跳地在门口等他,他还会收拾彭勇吗?估计要收拾的是你吧。咱们要在他们两方打起来时混水摸鱼!”   丹意皱眉:“说得好听,那怎么进去?”   洛生海说:“现在剪断电网马上会被人发现,我先进去找到电闸开关,听到鸟叫声,你们再往里翻。”   “我先进吧!我更轻便!”兰静秋说。   洛生海听到她说更轻便,握握她快要皮包骨的胳膊,气得要死:“老实待着吧,这点小事用不着你帮忙。”   他说着找到做过标记的位置,准备翻墙,丹意拉着兰静秋说:“他不会是你男朋友吧。”   兰静秋没否认,只说:“你有多大把握将军会替你报仇?”   丹意摇摇头:“其实我也不知道,我是逃走的,他是个控制欲很强的人,也许他让人去华国找我,只是想抓我回去惩罚我私自逃跑,也许他对我本就没什么感情,看到我还会想起那些违背人伦的事,也许我死了,他才会感觉轻松,甚至也会像当初一样说一句,死就死了,她就是个孽种!”   她越说越气,眼泪涌了上来,兰静秋拍拍她,“好了,都过去了,他来于不来,我们都要救人。”   丹意却说:“他一定要来,不来我也要去找他!”   正说着,兰静秋就听到一声枪响,她吓了一跳,还以为洛生海被发现了。这声枪响就像是发令枪一样,很快枪声响成一片,兰静秋仔细辨别着:“在东南角,离正门不远的地方,也许将军已经来了。”   枪声人声车声,就算洛生海吹口哨外边也听不见,兰静秋干脆拉着丹意翻墙过去。   她先找东西试探了下,见已经断了电,这才小心地跃过电网,洛生海去解决了旁边值班室里的人,刚回来正好接应到她。   “将军打过来了!”他说。   丹意兴奋道:“他居然真来了?他还是……”   她说了半句,又咽了回去,兰静秋知道她想说将军还是在乎她的,不过此时她没空管丹意跟将军的纠葛。   她知道洛生海已经进来侦查过,就问他:“田森都有安全屋,彭勇没有吗?”   洛生海皱眉:“田森是谁?”   兰静秋愣了下:“小周,他化名田木林有时候也叫田森。”   洛生海看她一眼,想问什么还是叹口气:“他的住所是个四合院,里边有花园有水池,有弹药库还有刑房,能没有安全屋吗?不过他知道将军打来,第一反应应该是去谈判,他还没有跟将军硬抗的实力!”   兰静秋点点头:“正好调虎离山,我们可以去救田森,顺便把李华子带出来。”   刑房里,田森早已经被放下来绑在了椅子上,他惨笑着看着眼前的人:“上辈子你是怎么死的?被静秋杀了?你没能斗过她,哪怕你知道了她的身份,也没能赢,她永远也不会爱上你,永远也不可能变成跟你一样的人!别再痴心妄想了!”   彭勇抓狂了:“你到底是谁?这些事是兰静秋跟你说的?”   “这辈子你也一样会输,邪不胜正,失道寡助,彭勇,我看你还是乖乖回华国自首吧。”   彭勇冷笑:“这话轮得到你来说吗?你是什么东西?你爸妈都是连环杀手,你自己也杀了人,连孩子都不放过!我杀的都是对手,你呢?随手就杀无辜的孩子,好意思说你是正?周保国?当初你为什么要跑,都忘了吗?为什么要把警服脱掉?因为你知道你不配穿!我可怜你,才叫你缩在我地盘上讨口饭吃,你还真以为你能制衡我!居然又作死地跟兰静秋勾搭上,想来对付我?我看你是找死!”   他说着拿起烙铁朝着田森胸前摁去,刺鼻的焦糊味,让田森恍惚起来,彭勇把烙铁扔到火里,左右开弓给了田森两耳光。   “兰静秋在哪里?谁接应的她!”   田森却笑了起来,像是感觉不到痛。   彭勇又是来回两巴掌:“你他妈的说不说?”   “这次我不会出卖她的!再也不会了!”田森语气坚定。   彭勇却如醍醐灌顶,“田森?你是田森?田木林!田森?小周居然是你!”   他抚额,想踹田森一脚,却碰到了受伤的腿,不禁痛得大叫,“妈的,妈的……”   彭勇连说了好几个妈的,又仰头大笑起来:“你也来了?集体穿越吗?我居然没想到是你,怎么会是你!怪不得你那么维护兰静秋,你欠她的!妈的,你欠她的,你跟着她来这里,我呢?她欠我的,为什么这辈子还要折磨我?”   田森冷眼看着他:“她欠你什么了?”   彭勇似乎有些癫狂:“你们都欠我的!我把你当兄弟,把她捧在手心里,你们却一心想要算计我。”   “兄弟?”田森冷笑,“你从来没有过兄弟,上辈子没有这辈子也没有,因为你就是个冷血动物。”   彭勇想到被他一枪结果的谭林,突然无力反驳,他拿起烙铁正要接着折磨田森,外边有人进来:“勇哥,有人闯进来了,好像是将军的人,外围的小队死的死伤的伤。” 第551章 疯了   彭勇听到消息吓了一跳, 他以为自己已经安抚好了将军,怎么会突然跑来,还直接就开战了?   想到昨天半夜田森的突袭, 他皱眉道:“是不是又有人故弄玄虚?昨天你们就说将军打过来了, 结果是这混蛋在虚张声势!”   他说着恶狠狠地把烙铁按到了田森肩上,田森疼的嘴唇都咬破了, 却看着他冷笑:“我还是那句话, 失道寡助!彭勇,你无论什么时候,到哪里都是孤家寡人,还想把静秋拉下水陪你?做梦去吧!”   彭勇冷笑:“嘴还真硬啊!把他吊起来上钩子!”   上钩子就是把人倒吊起来,再用铁钩往人肉上挂重物,施刑的小弟都有些不忍, 从没用过这种残忍手段, 可他不得不听命。   彭勇本打算打电话给将军问问清楚, 哪想到电话里传来嘟嘟的忙音,不是线路不通就是有人把电话线剪断了!   他更觉得有鬼, 跟来汇报的人说:“将军不可能来围剿我, 一定是有人想声东击西来救人, 你们先把人看好,等我打电话给将军问问清楚。”   小弟正答应着,就听见门口传来爆炸声, 彭勇在他住所只听到了零星的枪声,还以为又是兰静秋跟洛生海在搞鬼, 哪想到爆炸声这么近, 他吓了一跳, 马上召集人。   情急中他喊了声:“小夏呢!”   跟着他的人愣了下, 彭勇也反应过来,小夏死了,他手下的三个小队长也死了。田森那句孤家寡人再次回荡在耳边,彭勇咬牙道:“出去看看!把警卫队的人都叫来守住小院。”   他还是不相信将军会打过来,就算打过来了,将军也不会亲自来,他现在根基不稳,根本不是将军的对手,只能示弱求情,所以他带着两个人一瘸一拐地着朝他的房间跑去,哪里有基地唯一一部卫星电话。   彭勇走到门前就察觉不对劲,他退后一步,让跟着的人去推门,果然门一开,屋里就有人朝那人开了一枪,正中膝盖。   那人痛苦地嚎叫着,似乎还想挣扎着开枪,这次屋里人才直接一枪毙命。   彭勇判断屋里只有一个人,他这瘸腿也没法跑,干脆把另一个人推到身前当屏障,这人知道老板身边的好几个亲信都死了,这时见自己眼看也要变替死鬼,腿都开始哆嗦。   彭勇持枪靠在墙上,屏息静听,结果却听到身后有人在悄悄靠近,他猛一回头,正对上兰静秋的枪口。   这时屋里的洛生海也冲了出来,一枪打中了护着彭勇的小弟。   也就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只剩下了彭勇自己,他想喊人,门外却再次传来爆炸声,他不由冲兰静秋苦笑:“静秋,我就知道你不会弃我而去。”   兰静秋笑道:“没错,我确实不会放弃你,因为我想带你回华国认罪伏法!”   “认罪伏法?我犯了什么法?”   “没犯法你跑什么?”   彭勇被前后夹击,似乎也认了命,语气强硬地说:“孟小豪一家三口是小周杀的,那老太婆是自己电死的,我犯了什么法?你一直追着我不放,我是被你逼来这里的,我才是受害者!”   兰静秋气笑了:“哟,你还成受害者了!”   “没错,我就是被你迫害才会逃离华国!要不是田森搞鬼,要不是你跟踪我,我还好好地当我的民警呢,静秋,你恐怕想不到吧,小周就是田森!”   彭勇说完见兰静秋并不惊讶,就更气了:“原来你早就知道了!怪不得你要回来救他,可你知不知道当初是他出卖了你!”   兰静秋挑眉:“那又如何,他是被你下了药!我不会怪他!他在哪儿?带我们去找他!”   洛生海听到他们的对话,又疑惑起来,什么情况?田森是小周,小周出卖了静秋?什么时候?   他也没时间问,拿枪指着彭勇:“别废话了,把枪扔过来!”   彭勇冷笑起来,指着兰静秋对他说:“你真的了解眼前的人吗?她曾经欺骗我勾引我,杀人贩毒,无恶不作!她跟我一样是个毒贩,我们一起经手过能判无数个死刑的毒品!”   洛生海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刘剑,你撒谎能先打个草稿吗?能别这么夸张吗?她是谁我能不清楚?还杀人贩毒?”   “你还真不清楚!”   彭勇说罢,看着兰静秋,“你说我要不要告诉他真相?”   兰静秋笑了笑,“我可没勾引过你!”   彭勇以为她要辩解,哪想到她说完抬手一枪打在他手腕上,彭勇毫无防备,痛呼一声,手里的枪掉落到地上。   他捂着手腕惨笑起来:“看到没有,兰静秋根本不是你眼里循规蹈矩的好警察,她心黑着呢。”   洛生海无奈道:“那我刚才杀了你两个小弟,是不是更黑?刘剑,你是通缉犯,你手下的人都是亡命之徒,你还想我们对你手下留情吗?”   兰静秋笑看彭勇:“怎么?你也想学我挑拨离间啊?我能成功的前提是你根本没有朋友!你也从没把你身边的人放在眼里,你居然跟洛队说我是毒贩?傻子才会信!”   她说着拿枪朝外挥了挥,“田森跟李华子在哪儿?带我们去找他们!”   兰静秋捡起彭勇的枪,洛生海扶着他朝外边走,彭勇以为会有探听消息的小弟回来救他,哪想到外边哭声喊声枪声乱成一团,有人不知道来袭击的是谁,还想顽抗,有人想逃命,还有那些种植园的人,手里连枪都没有,也没见过这场面,害怕地四处逃窜。   彭勇听着外边乱糟糟的声音,没想到这么快他的帝国就土崩瓦解了,他不敢置信:“怎么会这样?你真把将军请来了?不可能,你们能给他什么?他怎么可能帮你们,你们是华国警察!”   兰静秋冷笑:“你不也是吗?”   彭勇眼里几乎要喷出火来,兰静秋!又是兰静秋!她真的是他的克星,上辈子是,这辈子还是!   将军为什么会听兰静秋的,他明明知道她是华国卧底警察,彭勇此时懊恼极了,也许在发现她的时候他就该一枪毙了她,为什么要给她机会,他本可以徐徐图之,再用半年或一年时间他会把沙坤的人全都除掉或招揽到麾下,他会给沙坤安排个更体面更能服众的死法,他会彻底接手这里。   可现在一切都完了!彭勇恨得咬牙,也许他太急了,就不该让李华子去招惹兰静霞,可他放不下,虽然远在金三角,可他无时无刻不在关心着兰静秋的动向,他知道她调到宁州市就是想找他,所以他想给她点惊喜!   可没想到她更狠,直接装死隐身了!再出现时她已经近在咫尺,彭勇苦笑起来,这次他又大意了,以为自己猜到她来了,就胜券在握,哪想到她还有这么多帮手!   彭勇手上中了一枪,腿上也有伤,显得狼狈极了,想到自己转眼就成了俘虏,本就满是怒火的心更加焦躁。   兰静秋还怕他耍花样,哪想到他真把他们带到了刑房。   田森倒吊在房梁上,胳膊跟大腿上都挂着沉重的铁器,铁钩插进肉里,撕扯着肌肉,这种痛会持续不断,东西越来越重,伤口越来越大!人却不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昏迷,只能清醒地承受着痛苦。   兰静秋一看眼圈就红了,她想起上辈子田森也是被彭勇各种折磨,最后不成人型。   洛生海更是怒道:“刘剑,你是不是疯了!”   他说着冲进屋里手忙脚乱地把人放下来,田森意识已经开始模糊了,隐约看到兰静秋的身影,他挣扎着想站起来,嘴里还说着:“静秋,我没有说,这次我没有出卖你。”   兰静秋心里突然酸涩起来,忙道:“我知道,上次也不怪你,那不是你的错。”   洛生海心里的疑惑已经累积到了一定程度,他帮着把田森身上的钩子取下来,叹息一声:“到底怎么回事?你们在说什么?小周怎么会出卖你?”   彭勇哈哈大笑起来:“这是个好问题,小周怎么会出卖她呢?因为她不是她,小周也不是小周,我也不是我,洛队,这里只有你一个傻子。”   兰静秋不想耽搁时间,“谁想听你的废话,李华子呢?”   彭勇却好像笑得停不下来,指着洛生海一直说傻子,身子却朝墙边靠过去,兰静秋手里的枪一直瞄着他,这时也不例外,“站那儿别动!”   她正想找绳子或别的东西把他捆起来,彭勇却猛地朝着墙上撞过去,兰静秋以为他要寻死,吓了一跳,哪想到他是在撞墙上的机关。   咔嚓一声响,房顶有东西掉了下来,猛地朝着洛生海跟田森砸去。   洛生海正帮田森处理伤口,听见头顶呼啸的风声吓了一跳。   兰静秋大喊:“小心。”可却已经来不及救援。   躺在地上抽搐的田森却猛地抱住洛生海,一个翻身把他压在身下。   上边的铁架看来也是刑具,满是倒刺,重重压到两人身上,田森痛呼一声晕了过去,洛生海伸手想支住铁架,左手差点被刺穿,鲜血直流。   彭勇趁机想跑,兰静秋却砰砰两枪打在他腿上,他两条腿都中枪,右腿还打中了膝盖骨,站都站不稳摔倒在地。   兰静秋这才扑过来想扶起铁架。   洛生海被压在田森身下,心里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他跟小周并没有多少交集,可现在已经成了毒贩的小周居然会救他,还是舍身来救他?简直不可思议。   他忙说:“别急,我配合你,有倒刺插入他身体里了,现在□□很危险。”   兰静秋看着田森的惨样,眼泪掉了下来,不是说已经成魔了吗?不是已经被红颜知己救走了吗?为什么要回来救她,为什么又要受一次苦!   她检查了田森的状况,配合着让洛生海从架子下移出来,洛生海轻轻按住田森的伤口,不让铁刺移位,这才问彭勇:“杰克医生呢?”   兰静秋转头一看,彭勇正拖着两条腿往外爬,兰静秋怒道:“你他妈的还想跑!信不信我现在毙了你。”   彭勇没有停下来,喘着气道:“想杀就杀,不用废话!”   兰静秋过去拎着他的脖领子把他撞到墙上:“不是想撞墙吗?撞吧!你还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啊,都这样了,还敢作恶!”   她力气不小,彭勇被撞的不知是内出血还是牙出了血,嘴角渗出一丝血丝,他却笑看着她:“你哭了?为田森吗?你为我哭过吗?”   兰静秋真恨不得一枪崩了他,“你的医生呢?马上把他找来。”   彭勇一只手做出摊手的手势:“我怎么知道呢?跑了,逃了!我也想让他来救我呢,树倒猢狲散,这不都全拜你所赐吗?”   他说着看看田森,又笑了起来:“田森本来就是个死人啊,不是死在你手里了吗?看他那么痛苦,再帮他解决一次吧,去啊!”   兰静秋看着他挑衅地笑容,拿起枪顶在他脑门上:“我还是先帮你解脱吧,这可是你自己找死!”   彭勇居然脑门朝前顶了顶,笑着说:“来啊,我知道你早就想这么做了!我在省城逗你玩的时候,你就想这么做了对不对?来啊,开枪吧!你因我而死,我因你而来,死在你手里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兰静秋食指已经放到了扳机上,她心里的怒火一点也不亚于彭勇,挂在人身上的钩子,房顶上按着倒刺的架子,彭勇的酷刑远不是她能想象的。   “上辈子我觉得你不是好人,但我承认你算得上是个枭雄,这辈子我才发现我看走了眼,原来你连人都不是!”   她说着就想扣动扳机。   “静秋!我们要把他带回去!”洛生海的声音把她拉了回来。   兰静秋松开手,彭勇站立不稳摔倒在地,可他却还是笑着:“怎么,你不敢开枪?因为你要做好警察?兰静秋,你就是个孬种,跟我在一起时才是真正的你,你跟我是一类人,所以你才会喜欢上我,别装了!真恨我,你就开枪啊!”   “放你妈的屁,我是卧底,我对你说的每句话都有目的,我从没有喜欢过你。”   兰静秋冷冷道:“彭勇,就算我不是卧底也不会喜欢你,你身边的人没有一个喜欢你,因为你不是人,你没有心没有情更没有爱!你不过是具行尸走肉。”   洛生海小心帮田森包扎着裸露处的伤口,越听越糊涂。   彭勇却哈哈大笑起来,他蹭着墙艰难地半靠起来,咳嗽两声:“我没有心?兰静秋,我对你多好你不清楚吗?谁没有心?你欠我的,你上辈子欠我的,这辈子还是欠我的,我是被你们逼走的!你,刘剑,小周,你们都跟疯子一样,都想做好警察,呵,什么纪律什么正义什么规章秩序,我生来就不是守规矩的人!你们才是行尸走肉,才是浪费生命!而我,生而自由!”   兰静秋懒得听他的歪理,上去就是一脚,正踢中他的胸口,彭勇捂着胸口咳嗽起来,恶狠狠地瞪着她。   她刚要出去找杰克医生,又猛得顿住脚:“你刚才说什么?你说刘剑也跟疯子一样!你不是刘剑吗?”   彭勇假装懊恼地拍着脑门,“没错,我忘了,原来我就是刘剑啊!”   兰静秋皱眉,心里隐隐有个念头,但她来不及细问,一枪托把彭勇打晕,先出去找人了。小院里已经一个人都没有,哪还有杰克医生,外边有人在用缅语拿大喇叭吆喝着放下武器之类的话。   刚才丹意帮忙在小院外边声东击西,可把守卫骗走后,她没去跟他们汇合,此时也不见了踪影,也不知道是不是去找将军了。   兰静秋心慌意乱,田森身上的伤可不轻啊,铁架太大不可能带着去医院,锯掉的话肯定会移动,还不如□□。看来只能求助将军了,总不能把田森扔在这里。   眼看着有人撞开了小院的门,兰静秋马上用缅语说:“我们是将军的朋友,现在需要医生,可以送我朋友去医院吗?”   数杆枪指着她,领队的队长上下打量着她:“这是彭勇的住所,你怎么会是将军的朋友?”   “我认识将军的女儿丹意!”   那人愣了下,马上朝外喊了起来,兰静秋心中一松,看来丹意跟将军相认了,而且还没打起来,这就好,先把田森送医院,他们父女的纠葛有的是时间解决。   结果进来的是一个年轻女孩,瘦高个,头发短的跟兰静秋有一拼,也是小麦色的肌肤,看着十分有活力。   她嘴角轻挑,看着兰静秋,“你说是我朋友?”   “你叫丹意?”   “没错!”   “哪两个字?”   女孩皱眉,拿脚在地上划拉两下,兰静秋一看就懂了,是缅语中同音不同字的两个名字,她愣住,对将军更加厌恶!   这女孩很年轻,很可能是丹意离开后,将军跟别的女人生的,为什么还要起名丹意?哪怕不是一样的字,读音一样也令人恶心,是在怀念第一个女儿吗?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冒充我的朋友?”小丹意瞪着兰静秋问。   兰静秋想到田森曾经跟她说他是通过将军的女儿才认识将军的,马上道:“田木林田老板是不是你朋友?”   小丹意点点头,急切地问:“他在哪儿?他想让我爸帮他救人,可我爸觉得他不够狠,基地被偷袭,不报复回去还只想着救人,是我求我爸帮他的,不过好像还是没能把人救出来。”   兰静秋打量着她,总觉得这女孩对田森有意,可为什么田森说她喜欢女孩呢?   “他受伤了,在屋里!”   小丹意马上朝外喊道:“刚才抓到的那个老外呢,他不是说是医生吗?”   兰静秋松了口气,有小丹意在,田森应该不会有事,等她带着小丹意跟医生回到刑房,洛生海已经把田森腿上的倒刺拔了下来,因为处理得当没有流太多血。   杰克医生其实就是个半吊子的江湖骗子,据说又会制毒又看看病,他为了赚钱跑来这里,没几天就又是打枪又是开炮的,哪受得了,想跑还被抓了回来,早吓尿了,还好有洛生海配合着,才把田森胸前的倒刺除下来。   田森被抬上车时,神志似乎恢复了些,兰静秋也不管他能不能听见,附在他耳边轻声说:“你从来没有对不起我,虽然走错了路,可你是我见过最合格最敬业的警察,心理专家说你的信念是正义,我也相信你一直都是个好警察,只是迷了路,田森,欢迎归队。”   田森的睫毛颤了颤,兰静秋知道他一定听到了,小丹意好奇地看着她:“你喜欢他?”   兰静秋失笑,她摇摇头:“是你喜欢他吧,可他说你喜欢女孩,为什么要装同性恋?”   “我说我喜欢他,叫我爸问他要不要娶我,他说不要,我能怎么办?只能拉着好姐妹说我们是一对喽!不然多没面子!”小丹意气哼哼地说。   兰静秋忍不住说:“他以前有心结,可能碰见喜欢的女孩也不肯表白,更不会结婚,现在心结解开,就说不定了,你还是有大把机会的,再说你今天也算英雄救美了。”   小丹意眼睛都亮了:“你说真的吗?”   兰静秋点点头,想到暗恋田森的雅敏,再看看眼前的女孩,真没想到田森居然这么招女孩喜欢。   小丹意更把兰静秋当朋友了,留下几个人帮他们,带着田森先去了医院。   洛生海目送车子离去,跟兰静秋说:“你瞒着我的事可真不少啊。”   兰静秋叹口气,确实不少,而且都是没法解释的事。   “回去再说吧,先把李华子找出来,我们带彭勇跟他回华国。”   “还有丹意!”洛生海跟丹意一起来的,始终觉得让她留在这里是个糟糕的主意。   两人正说着,小丹意留下来的人指着房子说:“里边着火了!”   兰静秋吓了一跳,跟洛生海冲了进去,彭勇的刑房在四合院最隐蔽的地方,火早就着起来了,兰静秋朝屋里看了眼,皱眉道:“他弄翻了炭盆!已经跑了,妈的,两条腿都瘸了还能跑,属泥鳅的啊?”   洛生海指挥着那几个人救火,顺便搜查其他房间,兰静秋却看着刑房琢磨着。   “他不可能在里边!”洛生海说着挨个敲着墙,“不过要检查一下有没有隔板或者密室。”   两人把所有房间都找一遍,一无所获,兰静秋又回到刑房,火已经灭了,里边乌七八糟的一股子烧燎过的焦糊味!   她觉得那么短的时间,彭勇拖着两条腿,要弄翻炭盆还要逃跑,还跑得一点踪迹都没有,很不可思议,他肯定还在这个房间里,这里肯定有密道或者障眼法。   兰静秋开始在墙上地上摸着,尤其是铁架子砸下来的位置,每一寸都摸到了,没有机关,她又转着熏成黑色的桌椅,也没有任何机关。   等到墙角,她却发现地面上有一道缝隙十分明显,地面被火烧过,本该像别处一样黢黑一片,可这里却有一道白痕,显然地板下有出气口。   兰静秋喊来洛生海,两人把地板一块块地撬起来,果然发现墙角有个洞,不像是密室,不像是地道,倒像是专门弄出这样的地下室来折磨人的。   地下室口很小,下边也不深,最多两米高,一个单人床的大小。从上边能看到彭勇蜷缩着的脚。   兰静秋冷哼一声:“彭勇,以为躲在这里就能逃过一劫吗?是你自己爬上来,还是我们把你挖出来?”   彭勇却像变了个人,语气萧瑟:“这是我的坟墓,你们走吧!”   兰静秋跟洛生海对视一眼,洛生海指指头,跟兰静秋比划着,想说彭勇是不是脑子出问题了。   兰静秋却觉得他在装,可想起彭勇刚才说刘剑也跟疯子一样,一心想做好警察,她不禁皱眉,“别管疯了傻了都得把他带回去!”   她尽量让自己声音柔和点:“你这坟墓在房间里边不太吉利啊,勇哥,不如我们一起去花田里替你选个鸟语花香的地方。”   彭勇笑了起来,似乎真的十分开心:“我们一起选吗?”   “没错,一起选,不只给你,还可以给刘剑选一个,刘剑跟你在一起吗?”   洛生海又听不懂了,却听彭勇叹息一声:“没有,他不在,可又无处不在。”   兰静秋疑惑极了,一开始她看见田森写魔与道时,还以为他身体里有两个灵魂,可只是虚惊一场,现在看来彭勇反而很像啊。 第552章 大结局   兰静秋看着彭勇, 陷入沉思,洛生海碰碰她的手,眼神里满是担心, 兰静秋朝他摇摇头, 表示自己没事,地下室洞口狭小, 下去人根本转不开身, 万一被彭勇偷袭,很危险。   她又朝地下室喊道:“什么叫无处不在?刘剑的冤魂一直跟着你吗?”   从上边看彭勇的脚缩得更紧了,像是害怕的样子,他半天才说:“什么冤魂,又不是我害了他!我才是受害者,静秋, 你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 这是你给我的惩罚吗?我每天都在挣扎, 你知道我有多痛苦吗?”   兰静秋愣住,彭勇可说不出这么矫情的话来, 难不成他身体里真有两个灵魂, 可一点也不像啊, 如果小刘还在的话,发现不对一定会示警,会被人当做神经病, 而且他也不会那样对待小刘的爸妈。   或者彭勇人格分裂了?   兰静秋皱眉,她幻想过无数次抓到彭勇时的场景, 都是枪战都是决绝, 可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场面。   “耍我好玩吗?”兰静秋最终判断他是装的, “你的痛苦?你痛苦地杀了刘家的猫, 吓唬小刘的家人?你痛苦地杀了李婶子,只因为她骂过你,你痛苦的差点诬陷我逼死你,你跑来金三角还要算计我家人,彭勇,你曾经说过成王败寇,愿赌服输。怎么,现在你成了寇,就不肯服输了?要耍小手段?你就算疯了傻了精神分裂人格分裂了,你也得跟我回华国受审!华国的大部分毒品都是你运进去的,李华子就是证人,你抵赖不了。”   兰静秋以为彭勇会提田森也贩毒了,只要他辩解就能揭穿他的伪装,可没想到彭勇却缩起了肩,“我没办法啊,我也想当个好警察,我试过了,可我不行啊,刘剑的意识里都是条例都是规则,我受不了!”   他说着猛地转过身:“静秋,我们是独狼,永远成不了看门狗,我试过了,我真的试过了!像小北那样的蠢人不值得我们去守护,李婶子那种分不清青红皂白的人不值得,像李癞子那样的混蛋更不值得。”   兰静秋听他提到这两个人,不禁皱眉,李婶子的丈夫把孙女卖了,被收监,李婶子来闹过,说是家务事不用警察管,还指着彭勇的鼻子破口大骂,后来李婶子在家烧水洗衣服的时候被热得快电死了。   李癞子是东城派出所做饭阿姨刘婶的丈夫,刘婶总是偷东西被辞退,结果当天被害身亡,李癞子跑来派出所大闹,说是兰静秋污蔑刘婶,刘婶才会上吊自杀,等兰静秋自证清白后,李癞子又耍赖不肯送锦旗,后来是被他家墙上突然出现的画,吓得送了锦旗。   兰静秋皱眉:“你刚才还说李婶子的死跟你没关系,怎么?现在装不下去了?民警处理的事情繁琐,总有受委屈的时候,按规章制度办就行了,你受不了骂就去杀人?还跑去李癞子家作画来吓唬人?”   彭勇气得锤着地面:“兰静秋,我是为了谁?我看不下去你被人欺负,当警察就要受气吗?凭什么?”   “哪来那么多凭什么?我跟他打赌本来就不合规,你还想让我谢你不成?彭勇,你从来没想过当警察,一直我行我素!觉得全天下都该顺着你,所有人都欠你的!你说你想做好人,可给你机会你也把握不住,要是田森跟你互换身份,他不知道有多开心,真是老天爷不长眼!”   彭勇冷笑:“静秋,上辈子他出卖了你,这辈子他杀了人跑来当毒贩,你还觉得他是好人吗?”   兰静秋毫不犹豫地点点头:“比你好一万倍,他是被逼的!他也不像你这么无耻,根本不知道自己在犯罪!”   彭勇还想狡辩,兰静秋不想再听下去了,说得越多以后解释起来越麻烦,没见洛生海都听愣了吗。   她拿枪指着彭勇:“马上出来,不然我可开枪了。”   彭勇动了动身子,好像想往外爬,身子晃了晃却摔倒在地,“我动不了!我他妈的腿上中了三枪,两枪是你打的,你让我怎么动?”   “逃跑的时候不是挺快的吗?”兰静秋观察着他的反应,更确定他是装的了,也不耐烦起来,没好气地骂着。   洛生海默默把今天听到的所有疑惑问题积攒到一起,玩拼图一样想拼出他们三个人的真相,脑子都被搅乱了,也没拼好。   这时他说:“我下去拉他上来!”   兰静秋看着下边狭小的空间,皱眉道:“不行,让他自己爬上来,不然咱们就把上边都砸了!”   彭勇却呻/吟起来,像是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他伸着手朝着兰静秋:“救我!快救我!”   兰静秋见他嘴唇一点血色也没有,还打起了摆子,也吓了一跳,“你吃了什么药?”   她刚想叫将军的人下去把人拉上来,洛生海已经不顾受伤的手,扒开了最边上的瓷砖,眼看彭勇就要窒息了,不能再耽误时间。   兰静秋只好推开洛生海,自己跳了下去,她一下去,就去拉彭勇的手,想先把他的手捆住,再往上送。   可彭勇却突然不打摆子了,反手抱住兰静秋,地方狭小,兰静秋根本没有施展的空间,不过她有准备,知道他是装的,那肯定是想骗人下来啊。   她屈膝朝彭勇□□顶过去,他吃痛也没有放手,还在她耳边说:“你觉不觉得这里像是墓穴?我们两个合葬在这里,下辈子是不是还会纠缠在一起?”   兰静秋一听这话心中大骇,这他妈的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洛生海已经拉住了她的左手腕正想把她拉上来,彭勇却再次按下了开关,兰静秋只觉得身下一空,她跟彭勇搂抱着摔了下去,一瞬间她想到吊在房梁上的倒刺,生怕下边也有竖起来的刀或戟。   不过她多虑了,这里不是地下室,是一口深井,好在井下没有水,两人滚落在地,头上却有石块跌落,像是要把他们活埋。   兰静秋一脚踹开彭勇,贴着潮湿的墙面站起来,虽然害怕但更多的是不解:“这也是你设计的酷刑?要活埋吗?”   上边的落石突然止住,彭勇被石头砸了两下,却像感觉不到痛处,反而闭目仰着头,像是要迎接刀山石海,见突然没了动静,他睁开眼睛,怒目看着上面:“怎么回事!你们根本破坏不了机关!”   上边传来洛生海的声音:“静秋,你没事吧!”   兰静秋抬头,看见洛生海正用手推着一块铁板,虽然看不清脸色,但只听他飘忽的声音,就知道他已经拼尽了全力。   显然那是机关的一部分,只要放开就会有石头落下。   “我没事!”兰静秋赶紧说,她观察着两侧,想找能落脚的地方,可这就是个井,想徒手上去可没那么容易。   洛生海已经撑不住了,还好小丹意留下来的那些人冲了进来,帮他撑住了机关。   洛生海长吁一口气,跟兰静秋说:“别怕,我去找绳子!你自己小心点。”   兰静秋刚想应声,靠在墙上歪坐着的彭勇就哈哈大笑起来:“真会怜香惜玉啊,静秋,如果他不是警察,你还会喜欢他吗?”   兰静秋皱眉:“我喜不喜欢他,为什么喜欢他,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因为你跟我是一类人,就算你伪装的再成功,也骗不了我!”   兰静秋没想到直到现在他还觉得她跟他是一类人,“彭勇,我跟你不一样,我永远也不会成为你,别再自欺欺人了。”   彭勇却固执地说:“你幸运地成了警察,甚至还同名同姓,于是你努力约束自己,把洛生海当做目标,想像他一样做个好警察,可如果你成了小周呢?你会不会像他一样杀人逃跑?如果你成了我呢?要应付罗里吧嗦的爸妈,还要处理鸡毛蒜皮的小事,照顾这个婶子那个大爷,遇见各种不知好歹的人!你会不会像我一样想要逃离!静秋,这是你的世界,所以你赢了,你说让我跟小周换!你为什么不肯跟我换呢?”   “跟你换?”兰静秋冷笑:“我疯了吗?为什么要跟你换,我第一次听到你名字时就知道你是毒贩,是我逼你贩毒的吗?一切的一切都都是你自己的选择!上辈子是,这辈子也是!”   “我不想选的!可我没办法,你不是我,你根本不懂!”   “我不懂什么?上辈子你想出人头地却没本事只能贩毒吗?这辈子你家里烦工作上烦,你离家出走啊,去别的城市工作不行吗?非要重操旧业?我给你出主意了,你明明可以借着改革的东风成为富豪,你不用走邪路,为什么就不听呢?现在你又想来怪我?”   彭勇苦笑:“烦?小刘的爸爸每天给我上政治课,让我五讲四美,小刘的妈妈看我的眼神,像在看怪物,劝我要从善,问我要不要信佛!我他妈的没把这两个老东西搞死已经算我有良心了!”   兰静秋冷笑:“那是在你杀了猫之后吧!”   “不过一只猫而已!”   “是啊,不过一只猫而已,不过一个人而已,不过是贩毒而已,都是他们自找的!你彭勇怎么可能有错呢!”兰静秋嘲讽道,“彭勇,我早说了,你就是个冷血动物,他们发现自己儿子突然变成这样,能不害怕吗?他们在挽回自己的儿子,在给你机会变好!”   彭勇惨笑:“我变不好了,永远也变不好了,因为有个声音在我脑子里喊我下地狱!”   兰静秋愣住,她突然明白了,这个深洞还有吊起来的酷刑!她还以为这辈子的彭勇开始放飞自我,所有的变态行径都显露出来,没想到是因为他脑子里的声音!   是刘剑吗?还是他自己脑子出问题了?   “你脑子里的声音叫你下地狱,你就在这里建出个地狱?这些酷刑都是你在模仿十八层地狱吗?你害怕下地狱,所以用这样的法子来折磨别人,转嫁痛苦对不对?原来你不过是个懦夫啊!”   彭勇苦笑:“人人都是懦夫!只是害怕的东西不一样而已,静秋,你害怕什么?”   “我害怕抓不到犯人!”兰静秋冷然道。   “不对,你害怕陷入黑暗!你开枪杀了齐峰和田森,没有一丝犹豫,你知道你自己跟我一样是头狼,嗜血的狼!你害怕会被我蛊惑跟我双宿双飞,所以你才无时无刻不在盼着回归警队,因为你知道,再不回去,你就永远也回不去了!”   彭勇眼里满是怀念,“还记得我们的快乐吗?静秋,承认吧,如果你不是警察,你会跟我走,你会爱上我!”   兰静秋被他气笑了:“别做梦了!”   上边的洛生海已经把绳子坠了下来:“静秋,你先上来!”   “不,把他先拉上去!”   兰静秋自从看到倒吊着的田森,心里就一直窝着火,恨不得一枪崩了彭勇,可现在听到彭勇这一番表白,她烦躁的心突然就静了下来,一定要把人带回去,哪怕再恨他,哪怕再想让他死!   因为她是警察!   兰静秋想把彭勇打晕捆上,哪想到彭勇突然就地一滚抱住了她的双腿:“静秋,这就是我们的坟墓,上天堂也好,下地狱也罢,你得陪着我!”   兰静秋刚要踹过去,上边就传来惊呼声,显然这里的机关设置的十分巧妙,下边的人越挣扎上边的石头倾泻的越快,彭勇不知道又碰到了哪里,那块挡着的铁板吱呀呀叫着,眼看就要支撑不住了。   她一拳打到彭勇太阳穴上,不能再让他动了,这混蛋太变态,居然弄出这种地狱级别的活埋方式!是把自己当阎王了吗?   洛生海听到铁板咯吱,就知道来不及了,赶紧找了把椅子,跳了下来,下边根本没有能站的地方,他一脚踩在彭勇腿上,用椅子挡住自己跟兰静秋的头。铁板已经支撑不住了,在上边人的尖叫声中碎石纷纷滚落。   已经被弄晕的彭勇被碎石砸中,意识渐渐模糊起来,“这就是地狱吗?石磨地狱?”   兰静秋跟洛生海默契地抱在一起蹲了下来,他们像举伞一样举着那把椅子,正好护住了彭勇的头,撑起了一个小空间。   不过因为下蹲时,洛生海踩住了彭勇腿上的伤口,彭勇再次晕过去前,看见兰静秋跟洛生海的脸凑在一起,一样年轻充满活力,眼神也一样坚定无比。   彭勇突然就觉得自己所有的不甘看起来都那么可笑,也许他在这个世界上就是多余的,在哪里都是,他就是天煞孤星,注定孤家寡人!   洛生海发现把人踩晕了,赶紧把彭勇拉起来,碎石的声音并不大,可就砸在他们耳边,砸到了椅子上,洛生海举着椅子的手震得生疼,兰静秋也伸手帮他撑着椅子,两人的手叠握在一起,兰静秋心里的那些焦躁情绪突然就烟消云散了,就算这里是地狱,也有他陪着自己!   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那些石头倾泻完了,只有些许砸到了洛生海的腿,兰静秋被他护在怀里,一点事都没有。   小丹意留下的几个手下很给力,先把堆满石块的椅子吊了上来,再加上那些石块成了垫脚石,他们很轻松地爬了上来,不过彭勇的腿伤的不轻。   等兰静秋替彭勇包扎好伤口,捆绑好后,丹意带着人找了过来:“我找到李华子了,他没事,不过基地太乱了,很长时间没人管他,伤口有点化脓,我已经找人处理过了。”   兰静秋松了口气:“丹意,太感谢你了!跟我们一起回去吧!”   洛生海也说:“没错,回家吧,这里不是你该待的地方。”   丹意把跟着她的人挥退,才苦笑:“你们不用管我了,我华国也没有家人朋友,没人会在意我,他不是总叫人去找我吗?我来了,总要了结那些恩怨。”   兰静秋想到她那些糟心事,不由叹口气,轻轻拉着她的手:“怎么了结?刚才那人喊你大小姐,你应该已经跟将军和好了吧。难不成你想跟彭勇一样,温水煮青蛙,慢慢夺权?他有别的子女还有手下的将领,哪儿有那么容易?借他的势把咱们送回去,跟他说清楚不再来往,就当对方死了!”   丹意握紧她的手,苦笑道:“他确实有别的子女,还有一个女儿也叫丹意。”   兰静秋没想到她已经知道了,马上道:“不是一个名字,只是同音!”   “只是?”丹意眼里恨意丛生,“他说有了女儿就想到我,可跟我叫了一样的名字,却更想我了,他觉得对不起我,想让我过上好日子,派人去找我是想给我钱,想送我去美国。也许他说的是真的吧,他说知道我是他女儿时已经无可弥补了,本想装傻,谁知道孩子又死了,他怕是报应!这才跟我说了实话,他说的情真意切,就像个好父亲。”   兰静秋叹口气:“可你还是没法原谅他?”   “他说他有了一个儿子一个女儿,还说我还年轻以后也会有孩子的,他早就想做外公了。我的那个孩子他还是一点也没放在心上,提都没提!”   “你想干什么?”   丹意苦笑:“等着他送我去美国啊。”   兰静秋却知道她想报仇。想劝,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倒是丹意说:“我派车直接送你们去渡口,这边放行,那边也不会拦你们,不用再去钻山了。”   兰静秋其实还想去看望田森,可去看他的话要不要带他回去,他也是在逃人员,杀了孟小豪一家三口!她一犹豫,洛生海就说:“我们先走吧,小丹意不会让我们带田森走的,不是我们不带他走!静秋,这不是我们的地盘,迟则生变。”   说完他再次劝丹意跟他们走,可丹意听见小丹意三个字苦笑起来,眼神里的恨意更浓了,她摆摆手:“别啰嗦了,这里我比你们熟,以前我跟着将军也干过不少坏事,我又不是好人!你们不用担心我。”   兰静秋说:“能说自己不是好人的又能坏到哪里去,丹意,你可以报仇,但不能把自己搭上,他说的对,你还年轻,还有大把的好时光。”   丹意抱抱她:“好了,快走吧!我又不是你们的人,你可管不了我。”   兰静秋跟洛生海无奈上了车,丹意又叮嘱道:“不管发生什么也不要回头,赶紧回华国去。”   兰静秋心惊:“你别做傻事。”   洛生海干脆下车要拉她走。   丹意甩开他的手:“别管我,我跟你们回去也是烂在监狱里,我的心在坐牢,到哪里都像在监狱里!”   她把洛生海推上车,笑容灿烂地朝他们挥手,“走吧,很高兴认识你们,再见了。”   兰静秋印象里这好像是她第一次这么舒心地笑。   洛生海想到丹意的心结,看到她的笑容,也松开了手。   他说:“丹意,我们都希望你活着,做完想做的事,换个身份回华国或是去美国,哪怕留在这里当将军,你是要了断心结,不是要了断自己!”   丹意冲他摆手:“知道了,快走吧!你们结婚时记得替我喝杯喜酒。”   兰静秋跟洛生海都愣住了,八字还没一撇呢,结什么婚啊。   丹意哈哈大笑,拍拍驾驶室的门,让司机开车,转身潇洒地走了。   等车开出基地,兰静秋回头看着那一眼望不到头的罂/粟花海,想到这几天发生的事,跟那些死去的人,还有非要留下来的丹意,不由感叹道:“只要这里还有这种花,就永远不会太平,真希望这种花永远绝迹。”   洛生海叹口气:“也许会有那一天的。”   他们顺利跟接应的那对父子碰了头,正要去渡口,司机突然下车站到了车顶上瞭望。   兰静秋也发现不对劲了,“有黑烟,基地着火了吗?”   那个司机从车上跳下来,颓然道:“好大的火!将军说他要直接接管基地,怎么会放火呢?”   兰静秋跟洛生海对视一眼,都想到了丹意!   想到丹意的话,这么大的火,她肯定做好了准备,他们回去也没用!只能在心里祈祷着丹意能结开心结,快快乐乐地活下去。   等坐上了船,彭勇才悠悠醒来,他见大白天的他们居然带着两个伤员在偷渡,不由苦笑:“本事真不小啊。”   兰静秋刚要说话,洛生海不知从哪儿掏出来一个针管,直接把药水打在了彭勇脖子上,彭勇骂了半句就摔倒在船舱里。   见兰静秋看他,洛生海举举针管:“在他刑房里顺的,正好用在他身上。”   他用脚踢了踢彭勇,“别跟他废话,你永远也不会坠入深渊,因为你会发光,哪怕在深渊里,你也是唯一的亮光,所以他才会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试图抓住你。”   兰静秋哼了一声:“还会发光?你当我萤火虫啊。”   洛生海哈哈大笑。   她好奇地问:“你听懂了我们在说什么?”   他摇摇头:“不太懂,但又有点懂,回去你要跟我解释的事可太多了。”   兰静秋苦笑:“我就怕解释了你也不肯信。”   “你说的我都会信,哪怕再离奇。”   “这么信任我啊?”   “是啊!”   船舱很窄,兰静秋靠在他身上,看着越来越近的彼岸,心中温暖又安稳,终于要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