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零海边生存日常》 作者：枝柚 　　文案： 　　陆秋一睁眼，发现她回到了六零年代，还是一个带着四岁女娃，丈夫和自己亲堂妹私奔，被婆家赶到了家徒四壁的娘家的可怜人。 　　还没等她缓过来，亲爹一口气没上来，给她留下两个不到十岁的弟弟。 　　陆秋：...... 　　大概老天也看她太惨，陆秋做了梦，原来堂妹是重生回来的，嫉妒她上辈子的幸福美满，这辈子直接抢了她的人生。 　　知道真相之后，陆秋反而轻松了很多，她和几个孩子开始了靠赶海为生的日子，捡海螺扣鲍鱼，抓沙蟹捞扇贝，日子一天比一天过的踏实。 　　直到有一天，村里的媒婆上门，给她介绍了驻扎了在这里的岸防部队的团长。 　　一句话简介：六零年代赶海生存日常 　　立意：幸福要靠自己去争取 　　内容标签： 种田文 美食 穿书 年代文 　　主角：陆秋 ┃ 配角：陆立春，陆冬去 ┃ 其它：穿书，种田 第1章 　　娘，这都六月份了，也不知道小夏现在怎么样了，陆秋那边咋说呢？” 　　“还能咋说？陆秋那个榆木脑袋，半天放不出一个屁来，就知道在那里哭。” 　　刘老太坐在床边，神情带着几分嫌恶，低矮的房间内光线不是很充足，显得一切都是灰蒙蒙，唯一的鲜亮就挂在墙上的伟人照片。 　　说完她才抬了抬眼皮，看向自己的儿媳妇董秋莲，“虎子他娘是个什么态度？我好好的一个孙女被她儿子给拐跑了，就没有个说法？” 　　董秋莲撇撇嘴，“那老婆子你又不是不知道，陆秋在他们家做牛做马的，还啥也没得到，说被赶出去就被赶出去了！我去了两次，连门也没进去。” 　　刘老太太重新垂下眉眼，在心里盘算起来，陆秋已经被赶了出来，那意思也就很明显了，想想办法也不是不能让陆夏嫁给虎子。 　　陆夏和陆秋都是刘老太的孙女，但两个人从小的待遇就是天差地别。陆秋的爹不是刘老太生的，她嫁进来的时候，陆爹已经七八岁，什么都懂了，两个人关系一直不好。 　　加上董秋莲是她娘家的亲戚，亲上加亲不说，陆夏这孩子从小就比陆秋懂事，嘴甜，她自然最喜欢陆夏。 　　所以等陆夏跟着虎子跑了，陆秋来找他们讨要说法的时候，刘老太话里话外都在怪陆秋，这让本来就身体不好缠绵病床的陆爹，一口气直接就没上来。 　　房间内董秋莲还在说薛利民和陆秋的坏话，刘老太听的不耐烦了，语气提了起来，草草打发她：“行了，你也别哭哭啼啼的了，等过段时间没啥人记得了，我再去找陆秋说，让她和虎子离婚，到时候小夏也就能嫁过去了。” 　　“那蓉蓉可不能在，我家小夏可不能当后妈！那小妮子和她娘一样，一看就不讨喜。” 　　“知道了知道了，我想想办法。” 　　董秋莲得了这话，终于心满意足，她拉了一把一直不开口的丈夫，起身往外走。 　　天色阴得更厉害了，偶尔海风打着璇儿吹过，此时在海边一间破旧的茅草屋里，几个孩子正在费力地补着一张比他们还要大的渔网，时不时地会有雨滴从房顶上滴落下来，不过谁也没有在意。 　　陆秋坐在不远处，神情愣愣的，还没有回过神来。 　　她穿到六零年代已经一个月了，刚接受了原主凄惨生活的现实，昨天晚上又做了一个无比真实的梦，她才知道原来这世界是一本书，而陆夏就是重生归来的作精女主。 　　作者为了体现女主“作”的可爱，一直用陆秋的木讷不会说话作对比，只知道埋头干活，没有文化不会动脑子，用刘老太的原话就是，“那丫头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 　　而女主陆夏则利用重生的优势，处处压陆秋一头，抢她吃抢她衣服，等抢走虎子之后，拿着介绍信用知青的身份落了户，在运动结束之后考上了大学，生下了一对聪明可爱的双胞胎。 　　作者用了大量的笔墨描写陆夏在这个年代勇敢追求爱情，而虎子敢打破父母包办婚姻，最后幸福一生的故事。 　　而原主生的女儿蓉蓉，在陆秋被赶走之后，跟着虎子的娘薛利民一起生活，薛利民生了三个女儿才有了虎子这个儿子，那是十分看不起闺女的，经常打骂蓉蓉，甚至不让原主来见女儿。 　　等陆夏回来，她对蓉蓉表面很客气，人前一套人后一套，蓉蓉性格越来越乖张，好像她天生就是这么失败讨厌，最后虎子做主把她嫁给了一个比她大了十五岁的老男人，经常被家暴。 　　想到这里，陆秋胸口就一阵起伏，她虽然不是原主，可有原主的记忆，看到蓉蓉最后可怜无助的样子，胸口就像是堵了棉花一样，闷地她喘不过来气。 　　而原主的两个弟弟，陆立春和陆冬去两个孩子，一个因为太饿了偷东西，被抓住游街剃了阴阳头，饿死在礼堂里；一个因为和人打架，最后冻死在外面。 　　陆秋已经不知道多少次在心里骂作者了，既然陆夏和虎子这么相爱，为什么不在陆秋和虎子还没有结婚的时候就在一起？偏偏两个人都有了孩子，才意识到彼此是对方的真爱！ 　　这种真爱，真是让她作呕！ 　　而原主也是在这接二连三的打击下，没有挺过去，才让她来到了这个时代。 　　既然已经来了，陆秋就不会让事情按照原剧情那么发展！ 　　安静的房间内，不知道是谁的肚子咕噜咕噜叫了起来，在只能听到外面雨声的茅草屋内，显得格外刺耳。 　　陆秋叹了口气，约莫着现在已经快到中午了，昨天晚上和今天早上他们就几乎什么也没有吃，她干脆起身往厨房走去。 　　说是厨房，里面除了一个锅和几个碗之外，几乎什么都没有了。 　　而这口锅，就是他们家最值钱的东西了。这还是当初刘老太分家的时候，原主爹奋力争取的。 　　像原主的二叔一家，几乎得到了所有的东西，三间正房两只老母鸡，家里往年储存的所有粮食。 　　分家分的如此不公，刘老太在外头给的解释却是老二家要养她，她已经不能挣工分了，而老大家都很能干。 　　哪怕村里人也觉得有些过分，可毕竟那是陆家的家事，最多私下议论几句罢了。 　　陆秋看着底部已经光亮的米缸，里面已经被刮的干干净净，她把整个米缸都倒过来，也只才有浅浅的一个碗底。 　　这日子怎么过？ 　　她没有穿过来前，从来没有为吃饭发过愁，最多是在纠结到底吃什么好，出门就有超市便利店，不出门有各种外卖，什么吃的都有。 　　想到这里，陆秋觉得肚子更饿了，好想吃红烧肉米饭，火锅烤串，哪怕来袋方便面都好....... 　　她想的出神，陆立春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进来，有些怯弱地喊了一声：“大姐，是不是没有米了？” 　　他的声音细细小小的，十几岁的孩子了，个头才到她的脖子处，身体也瘦弱的不行，衣服破破烂烂，看着总要掉下来似的。 　　陆立春的后面，跟着另外的两个萝卜头，陆冬去和王蓉蓉。 　　陆秋看到王蓉蓉，就想到她小小年纪被虐待挨打，吃不饱饭，后来虎子回来，她看着自己亲爹细心呵护双胞胎，最后惨死的下场。 　　她忍不住把小女孩抱了起来，轻声问她：“蓉蓉，你饿不饿啊？” 　　蓉蓉已经快五岁，体重却很轻，听到陆秋问她，也只是轻轻点了点头，随即又很快摇摇头。 　　“娘，我不饿。我吃的可少了。娘，你......别把我送回去好不好？” 　　原主把蓉蓉送回去，也是为了她能吃上饭，毕竟王家是村里的大户，王虎的爹王军华还是生产队长，家里并不缺蓉蓉那一口吃的。 　　可惜原主低估了人性的险恶。 　　陆秋则是鼻子一酸，恩了一声，“我知道了，蓉蓉是怕娘不要你吗？别怕，娘会带着你的。” 　　蓉蓉这才放松下来，她虽然才不到五岁，也知道家里发生了大事，爹和姨姨不见了，奶奶把他们赶了出来，姥爷也不见了。 　　她真的好饿好饿。 　　陆秋看了看外面的大雨，想了想深吸一口气，说：“你们在家里等我，我去借点粮食。” 　　陆立春是里面最明白事情的，哪怕他都快没有力气说话了，也忙拉住陆秋的手：“大姐，你去哪里借？” 　　这年头，谁家里粮食也不多，毕竟连所谓的奶奶都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饿死。 　　也就周围的邻居看他们可怜，偶尔给他们一点吃的，可上次陆爹去世之前，借的粮食还没有还呢。 　　陆秋从他眼里看到了关心，心里陡然一暖，手不由地摸了一下他的头：“你放心，我就是出去看看。” 　　总不能真的让这一家孩子饿死。 　　“大姐，我跟着你去!”陆立春一下子就明白了，陆秋是要去找谁。 　　“我也去!” 　　“娘，我也要去!” 　　陆秋从他们脸上看过，落在他们破破烂烂的衣服上，最终还是点点头。 　　“那就一起吧。” 　　这一趟，她肯定是要去的。 　　陆秋拉着几个孩子往外走，雨小了很多，她一路上留心，海边能吃的东西不少，可家家户户都没有什么吃的，来这里找吃的半大的孩子可不少，下了工家里大人也都会过来，能捡到多少都要看运气了。 　　之前好长时间，他们也都靠着赶海活了下来。 　　除了一面朝海，这里剩下的三面都环着山，不过之前荒年，山上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拿来填饱肚子。 　　陆秋回头看了一眼，他们的茅草房子在海风的吹动下有些摇晃，好像风再大一点，房子就能倒了似的。 　　称它是房子，好像都抬举了。 　　陆秋收回目光，沿着路往村里走去，一路上，有人看见陆秋带着孩子路过，都是指指点点，上来说话问候的人几乎没有。 　　路两旁的是低矮的土墙，上面用红色的颜料写着各种各样的标语，诸如“地有多大产，人有多大胆”“打倒美帝，打倒苏修......”让她觉得很不可思议。 　　她真的到了这个书里的年代。 　　还没等她收回心神，一个大嗓门就喊了起来：“薛利民，你儿媳妇过来了！” 　　“快过来，又有热闹看了。” 　　陆秋看着周围越来越多的人，越过众多的视线，对上了一双夹杂着愤怒和仇恨的眸子。 　　对方大概四五十岁的年纪，身上的衣服比起周围的人来说，补丁都算是少的了，颜色也更亮，只不过愤怒让她看起来有些凶。 　　原主的婆家住在村里最好的房子里，青砖大瓦房，院子里还养着两头猪，哼哼唧唧的正在叫食。 　　被陆秋抱在怀里的蓉蓉，先打了个哆嗦，然后紧紧地抱住了陆秋的脖子。 　　陆立春和陆冬去两个人立刻浑身戒备，瘦小的身子抑制不住地在颤抖，却一点也没有退缩。 　　薛利民瞪了他们一会儿，声音近乎冷漠地问：“你还过来干啥？咱不是把事情都说清楚了，是你觉得没脸，不在家里过的，你说蓉蓉是你的孩子，要带走，我也没有意见。” 　　陆秋神色却很平静，从她接受到原主的记忆开始，就已经知道他们这一家是多么的自私和荒唐。 　　她知道按照书里的剧情，不久之后，刘老太就要上门和薛利民一起逼迫她，在梦里她无力招架，只能拿了休书，还要在外面美化陆夏和王虎的事情。 　　陆秋在心里冷笑了一下，既然她已经知道剧情了，自然是要把主动权拿到手里。 　　这一次，她要全村人都知道他们两家是什么嘴脸。 第2章 　　周围人越来越多，陆秋声音却很平静，把布袋往前推了推，开口说：“我和蓉蓉的粮食。” 　　薛利民没想到她竟然敢上来就要粮食，一口气差点没上来：“要什么粮食？家里没有粮食？你早就不是我们家的人了！” 　　陆秋冷哼了一声：“我要的是我之前上工挣得粮食，你儿子跑不跑和我没关系，把我粮食还给我。” 　　她的声音越平静，薛利民心里就越窝火，这年头粮食多精贵，在她看来，陆秋和蓉蓉吃他们家的粮食都是浪费。 　　薛利民堵在门口不让他们进去，和从前一样，想直接动手打陆秋，她以为陆秋还会躲开，或者哭起来，没想到还没有上前，就被陆立春和陆冬去挡住，两个半大的孩子浑身发抖，还是一脸大无畏的样子：“你这个老太婆，你敢动我姐姐!” 　　他们两个虽然很害怕，但他们现在只有姐姐这一个亲人了！ 　　之前陆秋在床上躺这一动不动，可把他们给吓坏了。 　　他们从小没娘，陆秋没出嫁之前，都是她带着他们，对他们来说，陆秋和亲娘一样。 　　薛利民可不怕他们，直接上来推了两把，谁不知道陆家只剩下这两个小屁孩，两个半大的孩子，她还真不放在眼里。 　　他们薛家和王家，都是是村里的大姓，他们家老头子还是生产队长！ 　　陆秋见薛利民竟然要推他们，把两个孩子扯在后面，自己直接对上薛利民。 　　薛利民显然没有想到，眼神有些瑟缩，色厉内荏地大声开口：“你想干什么?打人吗?” 　　“打人？说句不好听的，你儿子把我妹妹给拐跑了，我还没有找你们家麻烦，拐卖人口可是重罪！再说，我还想问问，我那个杀千刀的丈夫的介绍信，是从哪里来的！” 　　薛利民一下子愣住了。 　　她没想到陆秋竟然不害怕她，直接上来说了一堆话，她虽然没有文化，也知道陆秋说的很严重。 　　她哆嗦着嘴唇，想要开口说什么，后面的门吱哑响了一声，一个约莫五十多岁的男人佝偻着背站着，声音沙哑地开口：“是虎子媳妇啊，进来说吧。” 　　陆秋看了一眼薛利民，又看了看周围的人，拉着三个孩子直接进了门。 　　原主的婆家是村里条件最好的一户，有正房偏房，都是青砖大瓦房，在这个年代可不多见。 　　王大队长此时正在屋里吸烟，吧嗒吧嗒低垂着头，见陆秋进来了，随便招呼了一声。 　　陆秋从刚才就开始打量这个男人，这个家里可以说都是他做主，别看薛利民那么厉害的一个人，只要王军华一句话，她就不敢再开口了。 　　果然，王军华一开口就直接说：“虎子媳妇啊，家里没粮食了，不是我不想给你们，蓉蓉也是我们老王家的人，实在是这年头日子都不好过。” 　　陆秋从牙缝里挤出一抹笑：“可是我怎么记得家里地窖里面还有好几袋子粮食，也不知道是不是虎子从前从哪里偷拿的，毕竟按工分算的话，咋也没有这么多。” 　　王军华终于把他的烟放下，抬头正眼打量起陆秋，陆秋拉着几个孩子的手，不卑不亢地回视过去。 　　那眼神落在王军华的眼睛里，让他一向浑浊的眼睛不由自主地眯了起来。 　　陆秋从前可不敢这么和人说话，也不敢这么瞪人。 　　他重新吸了口烟，在心里盘算着，虎子要是还在的话，什么都好说，让陆秋回来，姐妹两个一起嫁进来也不是不行。 　　偏偏他给跑了，这孩子到底是被惯坏了，一点主意也没有。 　　陆秋等了大概十分钟左右，终于听到王军华的声音：“行，让你娘给你和蓉蓉拿点粮食，咱们家粮食也不多了，你和蓉蓉两个女的，吃不了多少。” 　　这个意思很明显，是给陆秋和王蓉蓉的，和陆冬去和陆立春没有啥关系。 　　薛利民有些不情愿，嘴里不干不净地嘟囔着：“咱们家里也没有多少了，当初是她说要离开的，要不是她那个妹妹，我虎子还好好在家里呢！” 　　薛利民还想要再说什么，被大队长一个眼神给制止了。 　　趁着薛利民去拿粮食的功夫，王军华又再一次的开口，“粮食给了你，以后话就别乱说了，一个是你男人，一个是你堂妹，闹大了对你也不好，说来说去是你娘家没有教育好。” 　　陆秋对这件事情不做任何评价，其实从原主的角度来说，她也是很委屈的，陆夏只比她小几岁，却从小被受宠爱，从小什么重活累活都是陆秋在做，一点委屈都不肯受，不仅如此，她还喜欢处处和原主比较。 　　不过自从知道陆夏书里的女主之后，她什么就都明白了！ 　　陆秋知道大队长是想封她的嘴，她拦住生气的两兄弟，只说：“既然这样，我和虎子得离婚。” 　　薛利民在里屋一听就炸了。 　　她儿子可是村里最出色的孩子，当初娶陆秋她就不同意，现在她儿子还没有着落，她就想着离婚？！ 　　“你个黑心的妇人，自己男人都看不好，还想着离婚，谁知道你是不是背着他做了什么亏心的事!’ 　　陆秋的脸一下子黑了下来。 　　她呸了薛利民一口，上前把粮食拿过来，扫了一眼就看出来都是黑面，没有一点细粮。 　　这年头的粮食很金贵，一般人家都是吃窝窝头，好点的人家能吃上三合面馒头，薛利民给她的这些，全都是高粱面，还是壳子居多。 　　都是最次等的吃食，放在她那个年代 ，估计当饲料都不够格。 　　“好，不离婚也可以，等岸防部的人过来了，我就让组织给个说法!” 　　陆秋的声音里也带了火，手却还死死拿着粮食袋子。 　　薛利民的声音一下子被卡住了，连王军华都抬头看了她几眼，那眼神冷冰冰的，像是要吃人一样。 　　他正在为这件事情发愁，陆秋就直接当着他的面给捅了出来。 　　本来这个海岛和外界不怎么联系，他就像土皇帝一样，什么事情都是他说了算，但军队上的人来了之后，事情可就不好说了。 　　他能不听组织的话？ 　　让他头疼的事情一大堆，对这个胆子这么大，专门来威胁他的儿媳妇，一点也不喜起来。 　　他儿子当初怎么就看上这么个玩意了？ 　　离婚了也好。 　　王大队长吸了一袋烟，朝薛利民招呼了招呼：“别和她吵吵，去拿纸笔来，既然不愿意等虎子回来，咱们家也不要这个儿媳妇了。” 　　薛利民很快就明白过来，立刻动身去拿纸笔。 　　要是和陆秋离婚了，儿子知道以后，说不定就能回来了! 　　王蓉蓉还小，不知道是要做什么，但陆立春和陆冬去已经明白什么是离婚了。 　　这年代可没有几个人愿意离婚，离婚之后会被娘家嫌弃，会被人在背后说来说去，甚至可能因为没有劳动力而吃不上饭。 　　村里还没有一户人家离婚的。 　　哪怕在婆家天天受刁难，哪怕被丈夫打来打去。 　　在书里，刘老太怕陆秋不离婚，可没和薛利民一起使绊子。 　　陆秋要离婚，并不是想顺了刘老太的意，像虎子这种没有责任心，把持不住自己的男人，她实在恶心！ 　　她得赶紧给男女主的爱情腾地方。 　　两个男孩子却立刻紧张起来，陆立春年纪稍微大一点，他看着神情憎恶的薛利民两口子，想到之前他们是怎么欺负陆秋的，那股气就下不去。 　　“姐，这样的人家咱们不要了！我和冬去都想让你回家。” 　　薛利民哼了两声，那眼神里说不出来的嘲讽。 　　陆秋却被暖了一下，她摸了摸几个孩子的头，催促道：“快点写！” 　　王军华拿了笔，唰唰几下就写好了，陆秋平静的看着他的动作，等他写好了才摇摇头：“是离婚，不是休书。” 　　两者的意义可大不相同。 　　王军华眼睛瞪起来，声音提高了几度：“咱们这里没有人离婚，都是休书，你爱要不要。” 　　陆秋看了他一会儿，二话不说拉着孩子就往外走。 　　这是还离婚不离婚了？ 　　王军华还没有摸清怎么回事，就听到院子外面陆秋的声音响起：“我真是命苦啊，也不知道这介绍信是怎么开的，虎子拿着介绍信能跑到哪里去了？还有我那堂妹，我在咱们这岛上活了这么多年啊，就没有听过抢自己姐夫的妹妹！” 　　她一口一个介绍信，村里稍微懂点的人眼神就变了。 　　介绍信有多难开，谁不知道啊。 　　大队长在屋里脸色更阴沉了些。 　　“你给我进屋。” 　　他站起来，朝着窗户大声呵斥了一声，见陆秋还是不动，两个孩子虎视眈眈看着他，只好缓和了一下语气：“你进来，我给你写！” 　　陆秋立刻停了抹眼泪的动作，拉着两个孩子重新进了屋。 　　王军华不着急写，沉默了一会儿才说：“虎子媳妇，你可是想好了，以后你可就不是我们王家人了，可你毕竟和虎子是夫妻，还有一个孩子，又不是仇人，虎子的事情可不能往外面瞎说。” 　　“那把蓉蓉归我的事写上。” 　　王军华和薛利民对视了一眼，看了看缩在陆秋身后的王蓉蓉，这孩子从小就胆小，又是个丫头片子，要是他们虎子真的要再找一个，拖着个油瓶可不行。 　　王军华点头应了，很快就写好了，还不忘记说：“不是我们不要蓉蓉，是你这个当娘的非要带着她，蓉蓉啊，以后可别怪爷爷奶奶。” 　　蓉蓉连头都没有抬一下。 　　陆秋不理会他这种假惺惺，又仔细看了看，指了指最后说：“没有盖章。” 　　“不用盖章。”王军华不耐烦。 　　“不盖章怎么做数？” 　　陆秋丝毫不让，王大队长被气得手指都哆嗦起来，最后还是没有办法，去盖了章。 　　薛利民拿了扫把出来，往他们脚下挥舞着，“真是脏了我们家的地，我呸！” 　　薛利民没抬眼皮看陆秋他们，陆秋他们也不傻，自然知道说的是他们。 　　陆冬去直接往地上吐了口痰，嬉皮笑脸地看着薛利民：“婶子，你是让我呸一口吗？” 　　薛利民气的拿起扫把想要打人，被王军华瞪了回去。 　　她只好悻悻地放下，等陆秋几个人出了院子门，就故意大声说：“那离婚证明可要拿好了，以后可别来找我们家！” 　　外面看热闹的人也没有想到事情是这样发展的，有岁数大一点的，就摇摇头。 　　“小秋这娃啊，心眼就是太实在了。离了婚以后可怎么办？” 　　“就是，哪怕现在虎子不在，以后肯定会回来的，两姐妹一起伺候虎子不好吗？” 　　陆秋又重新装起可怜来，一边擦眼泪一边拿着粮食，还不忘把里面的黑面漏了出来，对看她可怜劝她的妇女主任小声说：“不是我想离婚，我奶和我二婶一直逼着我，上次我爹死的时候，他们说要是我不离婚，我们一家老小的下场都是这样。” 　　她的声音不大，可在场的人都听到了，妇女主任和旁边的人对视了一眼，眼神都变了。 　　本来大家都是一个村里的，刘老太平日里就很偏心，对陆立春和陆冬去两个孙子都不如对陆夏好，私下揣摩的人不在少数。 　　可在不好，儿子死了都不伤心不说，还能拿着这事威胁被抢了丈夫的孙女，生生往人家身上捅刀子！ 　　陆冬去要更机灵一些，他很快就明白陆秋的意思，也跟着掉眼泪，“我上次去我奶家，她正给金宝吃馒头，见了我就藏起来了，还说我不配吃，和我那个爹一样。叔叔婶子，我奶为啥要这么对我们啊？难道我们不是她的孙子？” 　　“是啊，这也太过分了，偏心咋就偏成这个样子。” 　　“那时候分家的时候，不就给了老大家一口锅吗？看起来老大不像他们亲生的啊？” 　　刘老太一家是后来搬到岛上的，陆爹缠绵病榻，根本就没有认识几个人，每天也就吊着一口气，竟然没几个人知道真相。 　　陆秋拉了拉几个孩子的手，依然掉着泪离开，只给他们留下一个凄惨的背影。 　　她得让刘老太把这口锅给背上，把她一直贴着不喜欢老大一家的脸皮撕下来，让所有人知道根本不是他们家不好，是刘老太这个继母有问题。 　　几个孩子一路上小嘴都抿的紧紧的，快到了家才松快了一些。 　　陆秋也放松下来，看着雨后的海滩，想到前世和爷爷奶奶一起生活在海边的日子，这时候去赶海的话，可是能捡到不少好东西的。 　　就是这茅草屋，她实在看不下去，得赶紧想办法弄点粮票什么的，也好请人来帮忙。 　　陆立春一路上都欲言又止，到了家门口才憋出来一句话：“大姐，以后这就是你家了。” 　　陆冬去跟在一旁点头，“大姐，这就是你家了！” 　　陆秋摸了摸两个人的脑袋，嗯了一声；“以后咱们几个就相依为命。” 　　她看着远处已经模糊不清的海平面，沉思起来。她倒是不怕得罪村里的生产队长，有军队的人以后过来，他不敢做太过分的。 　　现在最要紧的是，他们要活命。 　　而此时，陆夏的爹娘奶奶都坐在屋里，看着外面天色一点点变黑，他们的神色还没有丝毫放松。 　　“娘，你说，陆秋那个丫头片子，还来不来咱们家要粮食了？” 　　他们下午的时候就听说陆秋去了王军华家，这丫头现在胆子越来越大了，连大队长家都敢去闹腾，指不定一会儿就要来他们家了。 　　他们已经在这里等了整整一下午。 　　“肯定来，咱们在这里慢慢等着。她要是敢来，看我怎么收拾她！” 　　刘老太太黑着脸，心里却有些没底。 　　陆秋怎么有这种胆子？ 第3章 　　村里就这么大一点，陆秋和虎子离婚，只得到一袋子黑面的事情马上就在村里传开了。 　　同时传开的，还有刘老太逼迫陆秋离婚，虐待两个孙子，就连分家的时候只分老大家一口锅的事情也被翻了出来。 　　刘老太等的心焦，正心烦着，就听到隔壁老秦家传来的议论声。两家挨的近，就隔着一个院墙，一点动静都听的清清楚楚，刘老太开始的时候也没有在意，可听着听着她就觉出来不对劲来。 　　陆秋竟然真的和虎子离婚了?还带走了蓉蓉？ 　　不等她和董秋莲高兴，她就听到秦家那老太太的声音大了起来：“这人啊要是没有良心，她就比鬼还可怕，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这陆秋也是个可怜人。” 　　“谁说不是呢，还亲奶奶呢，心都偏到肚子里去了，幸亏这陆夏不在了，找的也是王虎，这要搁以前，得沉猪笼吧？” 　　“呵呵，她可不是只疼老二一家？老大一家你看她什么嘴脸，要说起来，这老大一家还真的和刘老太长的不像......” 　　听到这里，刘老太的脸已经气成猪肝色了，像是隐藏多年的事情被当众戳穿了一样，她瞪了一眼偷看她的董秋莲，提着嗓门骂了回去：“闲吃萝卜淡操心，放你娘的屁.......” 　　秦老太太也不甘示弱，当即就骂了回去，两家本来就不怎么对付，当初因为房子占地的事情，可没少闹。 　　好奇的人并不少，见刘老太反应这么大，有的人就觉得里面真的有猫腻，四处打听起来。 　　当初刘老太跟着陆老爷子搬到海岛的时候，是投奔嫁到这里的亲姐姐刘泉花，所以来找刘泉花打听的人不在少数。 　　而陆秋这边，一直和几个孩子在海滩上找吃的，像藏在沙子里的海螺，石头缝里的螃蟹，虽然肉都不是特别多，找到的数量也少，可让人心情慢慢好了起来。 　　周围偶尔有其他人看见她，也都会投来同情可怜的眼神，陆秋最多笑笑，拉着几个孩子继续干活。 　　刚进屋子没多久，陆秋正在收拾这些海鲜，同样住在海边的赵大姐端着盆子就过来了。 　　两家都住在海边，陆秋和她从小就认识，关系相当不错。 　　在海边住着并不是个什么好事，夜里海风太大，有时候涨潮的时候，海水都能到家门口。稍微有点底子的人家，都往靠山的地方搬了。 　　不过赵大姐的男人会出海打渔，他们住在海边倒是很便利，时不时的能下海捞点鱼过来，倒是很便利。 　　“小秋啊。” 　　赵大姐进来之后直接把盆子放在了桌子上，“我都听说了，你这孩子也是的，脾气咋这么倔呢？” 　　陆秋垂下眼睛笑了笑，“大姐，你说我还能怎么办？我奶奶我婶子什么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来了多少回了，每次都空着手，我爹死的时候他们就拿了点辣椒来上供，来了就让我把虎子让出去，让小夏好早点回来，唉。” 　　她叹了口气，低下头，落在赵大姐的眼睛里，就是说不出的可怜。 　　“你奶这人......真是偏心偏到嗓子眼了。” 　　赵大姐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没有忍住说：“我听说啊，你爹好像不是你奶生的，所以她这个样子你也别太伤心了。” 　　陆秋惊讶了一下，随即和陆立春陆冬去对视了一眼，难掩震惊地说：“是这样吗？怪不得呢，她对我不好也就算了，对我两个弟弟也这样。可她为啥不说呢，害得我们姐弟这么伤心......” 　　“我婆婆说啊，她就是不想让别人骂她是个后娘，要是不说，谁都以为她是亲娘，亲娘做成啥样都没有人说。” 　　陆秋轻轻恩了一声，没再吭声。 　　有时候沉默就是最好的反击了。 　　等赵大姐说够了，起身要走的时候，陆秋才想起之前原主还借着他们家的玉米面。 　　她拦了一下赵大姐，把今天从薛利民那里拿到的粮食打开，里面全是黑面，“大姐，我也不瞒着你，这就是他们一家打发我的，等我以后有了玉米面，再还你。” 　　“不急不急，我今天过来不是拿粮食的，我们家你也知道，能上工的人多，孩子也少，不愁吃的，你先顾好你自己吧。” 　　赵大姐已经从茅草屋里出来，此时外面天色已经擦黑，远处有炊烟升起，她不让陆秋出来送，催着她赶紧进去：“孩子们都还饿着呢，赶紧给他们做饭吧。” 　　陆秋应了一声，她也着急起来，原主家里可是没有煤油灯之类的，等天色彻底暗下来，就什么都不能做了。 　　寂静的夜晚不知道是谁的肚子咕噜咕噜响了起来，陆秋有些后悔一回来的时候没有赶紧做饭，耽误了这么长时间，孩子们都该饿坏了。 　　她打开赵大姐拿过来的盆，里面是三条大鱼和一些扇贝，分量都不少。 　　陆秋心里暖暖的，他们家现在最缺的就是吃的东西了，她见几个小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终于露出一个笑容：“今天也算是个好日子，我以后肯定让你们吃饱肚子！让你们每天都能吃饱肚子再睡！” 　　陆冬去和蓉蓉神情一下就激动起来，只有陆立春懂事地摇摇头，虽然他已经很饿很饿了：“大姐，还是明天再吃吧，一会儿睡过去了就不饿了。” 　　剩下两个孩子一听，脸上的神情也收了起来，附和着说：“我们都不饿。” 　　从前饿的时候，他们就是这样的，只要睡过去了，就好熬多了。 　　就连才五岁的王蓉蓉，都跟着摇摇头，“娘，我不饿，我睡觉。” 　　陆秋有些心酸，知道他们几个是觉得粮食不多，能省多少就多少。 　　“都听我的，今天晚上必须吃东西！” 　　陆秋说完，端着盆子急匆匆地就往厨房走去。 　　她手法利索地把鱼给收拾了，家里的调料不多，陆秋看了看墙上挂着的辣椒，嘲讽地笑了笑，拿了几个放进了锅里。 　　鱼很快就熟了，她直接端着铁锅放到了桌子上，热气腾腾地香味就飘散了开来，几个孩子眼睛都直直的，陆冬去的口水顺着就从嘴边流了下来。 　　他哧溜一声，用手背擦了擦，眼睛还是没有从鱼上面离开过。 　　“快吃吧。” 　　陆秋想让陆冬去先去洗手，可看他饿的那个模样，又生生咽了下去。 　　陆秋在香辣鱼旁边，还贴了几个黑面饼子，虽然比起细粮来，这黑面的饼子要拉嗓子的多，但几个孩子都饿坏了，一人拿了一个就往嘴里放。 　　加上带着辣香的鱼肉，几个孩子大口嚼着，速度非常快，等吃了半饱的时候才放慢了动作。 　　“大姐，太好吃了！” 　　蓉蓉在一旁点头，声音比之前要大了一些：“娘，真好吃。” 　　“好吃啊。”陆秋有些心酸地看着他们，“那我们以后天天吃好不好？” 　　“好。” 　　几个孩子都大力地点头，陆冬去咧着嘴说：“大姐，你能回来真是太好了。哥以前做的饭太难吃了！” 　　她嫁到王家之后，做饭的任务就交到了陆立春身上，他一个刚十岁的孩子，还得砍柴洗衣服做饭，着实是为难他了。 　　赵大姐拿的鱼她炖了两条，还剩下一条和一些扇贝，加上他们下午赶海捡的螃蟹这些，明天应该足够吃了。 　　可后天呢？大后天呢？ 　　陆秋的目光落在了那张被补了不知道多少次的渔网上，从原主的记忆里知道，陆爹身体还可以的时候，偶尔会出海打渔，陆立春一直想学，就拿着这破的渔网在海边撒着。 　　不过收获甚微。 　　陆秋小时候跟着爷爷出过海，学过打渔，可那已经是很久远的事情了，她上学之后就不在爷爷身边住着了，一直到工作全家搬离了海岛，就再也没有机会回去。 　　陆秋收回目光，见几个孩子已经吃完了，催着他们洗脸上床睡觉。 　　只有这一个屋子，东西两边各放着一张床，说是床其实也不过是上面铺了稻草，今天下雨上面滴了水，摸上去格外的潮。 　　陆秋前几天就翻遍了家里，也只找到两床又硬又薄的被子，不用想也知道里面的棉花都已经结块。 　　到了冬天，四下漏风不说，吃不饱饭，没有厚衣裳，书里冻死人的情节要发生可太容易了。 　　孩子们很快就睡着了，外面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去，陆秋目光又落在了那张渔网上，最后又看了一眼几个孩子，起身拿着网子往外走。 　　夜里风大，海风吹着她的碎发，空气中都是潮湿的海水味道，陆秋挑了一处地方，在月光的照耀下能看到泛着光点的波浪，她把渔网撒出去之后，便耐心地等待起来。 　　海边的鱼肯定不如海里的鱼多，陆秋坐在沙滩上感受着海风，足足半个小时之后，还是一无所获。 　　她都有点想放弃了，果然这种需要技术的活，不是单单靠着运气就能做到的。 　　为了几个孩子，不能真看着他们饿死，陆秋咬牙坚持着，生活不就是这样，一步一步走下去的吗？ 　　等月亮升到半空，陆秋终于感觉到了渔网有了重量，拉上来一看里面赫然是五条小鱼。 　　虽然都不是很大，但是这几条全是比目鱼、魔鬼鱼。 　　陆秋咧嘴笑了笑，浑身像是骨头都断了一样，托着沉重的步伐往回走，只想躺在床上睡觉。 　　木头门吱呀一声响起，住在隔壁的赵大哥回了头，对赵大姐说：“没事，是隔壁陆家的妹子，看样子是去捞鱼了。” 　　赵大姐和赵婆婆才放下心来，几个人都是大半夜的听到了动静，怕是有人来家里偷东西，全都摸黑起来守着。 　　“小秋妹子也真是不容易，半大的小子吃穷老子，她一个离婚的女娃，日子可咋过？” 　　赵大姐和婆婆关系好，放下东西后还和她婆婆念叨，赵婆婆叹气：“唉，都是可怜人啊。咱们能多帮就多帮衬着点。小秋那脾气也是倔的，也别太过了让她不舒服。” 　　“恩。” 　　赵大姐得了婆婆的话，面露喜色，“娘，你可真好。” 　　“什么好不好的，做人啊全凭良心，这人要是没有了良心，和鬼有啥区别？” 　　赵大哥听到赵婆婆这么说，赶紧嘘了一声，“娘，现在不能说什么鬼不鬼的了，你可别被人抓走了。” 　　“知道了，快去睡吧。” 　　茅草屋内，陆秋摸黑把鱼简单收拾了一下，主要是怕天热鱼放臭了，这才搂住蓉蓉小小的身子，全身都放松了下来。 　　身体的本能在逼迫着她进入沉沉的梦想，可她的意识还记得，就是在这张床上，她发现自己穿到了六零年代，又是在这张床上，她梦到了这个世界是一本书。 　　那么这一次呢？ 　　果然，陆秋才睡着没多久，就梦到回到了她的那个年代，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路过，一溜烟的卖小吃的，有卖煎饼果子，鸡蛋灌饼，烤冷面，石头饼油条豆腐脑....... 　　陆秋的口水差点都流了出来。 　　接着她梦到了她来到这个世界前，最后呆的那家超市。 　　当时，她就是在这家超市里采购日用品，不知道怎么一恍惚，就成了六零年代的陆秋。 　　陆秋的意识越来越清醒，她看了眼周围的调料，以及不远处的面粉小米大米。 　　以前真的没有觉得这些东西有什么稀奇的，现在真切地感觉到，她好想吃白面馒头，好想喝小米粥。 　　要是真的得多好！ 　　陆秋的意识很快再一次地沉睡过去的时候，此时月亮已经挂在了西边，远处涛声依旧，两艘船正在慢慢地行驶。 第4章 　　早上是个大晴天，窗外是鸟的叽叽喳喳吵闹声，陆秋醒来的时候，还沉浸在昨天的美梦中，那种随时有粮食的感觉简直堪比中了大奖！ 　　她缓了一会儿，才发现几个孩子都已经醒了，陆立春甚至已经把火烧了起来，要不是陆冬去拦着他，估计已经把饭做好了。 　　“大姐，你看小冬，一点也不懂事。” 　　陆立春有些责备地看着陆冬去，“大姐这么累，我又不是不会做饭。” 　　“可你做的不如大姐好吃！” 　　陆冬去说完看了一眼陆秋的神色，有些委屈又有些害怕地说，“大姐你别生气，我就是......” 　　话没说完就被陆秋给打断了，她下床穿上草鞋，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头，又亲了亲蓉蓉的脸蛋，“大姐知道，你们都是好孩子，咱们是一家人，不用想那么多。快去洗脸吧。” 　　“恩。” 　　陆立春脸色也好看了很多，“我已经烧开了水，大姐你要不要喝？” 　　“好，谢谢小春了。” 　　在这个时代，能用的上暖瓶的人家，那都是拿国家的工人，拿几级工资的。 　　像他们村里，满打满算也就那么两三户有，还都是结婚的时候买的，当时在村里可是出了好大的风头。 　　陆秋到了厨房，陆立春跟在她身后，两个小的在篱笆院子扒拉沙子玩，陆立春把水递给她，问：“大姐，你昨天去打渔了？” 　　渔网被用过，厨房的盆子里还多了几条鱼，他其实已经知道答案了，只是觉得陆秋太辛苦了，而他什么都没有帮上什么忙。 　　“恩，昨天试了试，结果才捞上来这么几条，果然不是谁都能学会的。” 　　“大姐，我会学会的！” 　　陆立春赶紧保证，“你下次别去了，外面太黑了，有点动静也听不到。” 　　陆秋安抚地拍了拍陆立春，“大姐知道你的意思，如果下次要去的话，叫上你好不好？” 　　“恩。” 　　陆立春出厨房的时候，脸上还有着兴奋，是一种陆秋把他当作大人看待的兴奋。 　　但同时，他内心深处又很清楚地感觉到，陆秋和以前不一样了。 　　不管是说话方式，还是待人接物，都和从前不一样了。 　　他快走到陆冬去身边的时候，又回头看了一眼厨房，见陆秋已经开始动手做饭，神情是说不出的温柔，便把那些疑虑都放在了肚子里。 　　他收回视线，看着正玩的高兴的陆冬去和蓉蓉，两个人年纪本来就小，对陆秋的记忆都是模糊的，丝毫没有一点怀疑。 　　所以这事，他谁也不会说的。 　　不管是因为什么，不管陆秋为什么会变了一个人似的，他都只认他是大姐。 　　他只想活着，只想吃饱肚子，让陆冬去和蓉蓉都能平安长大！ 　　昨天还潮湿难以下地的厨房，今天已经干透了，陆秋一边收拾着扇贝，一边想着要是有调料就好了，现在连炒菜油也没有，更别说酱油蚝油等等那些了，唯一的辣椒还是刘老太拿来侮辱人的。 　　正想着，昨天晚上梦到的那个超市出现在了她的脑海里，无比的清晰真实，陆秋左右看了看，见没有人注意，尝试着伸手去拿，竟然真的被她拿到了！ 　　陆秋眼睛瞪大，嘴巴微张，看着手里一包白糖，她咽了咽口水，知道这是遇到了传说中的空间。 　　要是......有面粉这些就好了。 　　这超市这么大，怎么就被困在了调料区呢？ 　　陆秋强迫去想面粉小米这些，还有那些日用品，甚至连零食她都想了一遍。 　　可没有用，她的眼前还是只有这些调料，好像她的周围被什么东西阻挡了一样，其他地方都去不了。 　　陆秋在心里安慰自己，好歹还有调料，最起码吃的味道会好上很多，也能增添点营养。 　　总比没有强。 　　万一，万一以后还能有其他地方可以去呢？做人不能太贪心了。 　　陆秋做好了心里建设，才端着蒜香扇贝上来。 　　陆立春看到扇贝上面的蒜末，眼神闪了闪，最后什么都没有说。 　　剩下两个小的，都只顾着流口水，已经迫不及待地要吃起来。 　　陆秋放下心来，知道陆立春有分寸。他们住的偏远，周围除了赵大姐一家就没有别人了，只要在自己家吃，别出去乱说，就没有什么问题。 　　“太好吃了，以前我最不喜欢吃这个了。” 　　陆冬去把汤汁都吸到了嘴里，满足地眯着眼睛，手上的动作一点也不慢。 　　“嗯嗯，娘好好吃。” 　　蓉蓉的眼睛也眯了起来，陆秋给陆立春夹了几个，自己也吃起来。 　　不得不说，现在的海鲜还真是鲜美，她从前也做过很多海鲜，可味道都不如现在做的。 　　边吃她边想，今天天放晴了，一会儿恐怕还要去上工，不知道今天过去的话，王军华会不会使绊子。 　　正想得出神，就听到外面传来鸣笛声，声音大的整个海岛都能听到。 　　陆立春和几个小的也一下抬起头来，透过窗户往外看，不远处的海凭线上已经能隐隐约约看见蓝白相间的大船。 　　几个孩子对视了一眼，都兴奋起来：“大姐，那是什么？” 　　“是部队里的人吗？” 　　“应该是吧。” 　　陆秋盯着看了一会儿，可惜海平面上有一层薄薄的雾，什么都看不太清。 　　他们刚把饭吃完，就听到门外面的沙滩上的动静多了起来，越来越多的人听到鸣笛声赶了过来，以王军华为首，大家都在那里垫着脚看。 　　难得的热闹，陆秋把几个孩子也赶了出去，“去玩吧。” 　　与此同时，船上的甲板上已经聚集了很多人，他们此次是收到命令来这偏远的海岛驻扎，除了当兵的之外，家属也来了一部分。 　　马上就要上岸了，船上的人也都兴奋起来，在最前方的甲板上，一个穿着军装的男人正在拿着望远镜仔细观察，在他的身后站着一个通讯兵，正在给他汇报。 　　“团长，所有人都已经集合完毕，随时可以下船。” 　　被称为团长的男人恩了一声，棱角分明的脸上看不出什么神色，周围散发着冷俊的气场。 　　站在他隔壁的政委脸上带着笑意，挥手让通讯兵下去，见四周没人注意他们，才开口问：“这岛上一看就偏僻，没什么产出，你带着两个孩子过来，不是让他们受罪吗？” 　　左至历收回望远镜，淡淡恩了一声，“他们两个都不在家里呆着，我也不放心他们在家。” 　　“你看宁宁这孩子一上船就晕，我就没见她出来过，你娘也不说拦着你。” 　　左至历没再吭声，老路想到他家里那破事，拍了拍左至历的肩膀，“你也别多想了，那女人既然不想和你过了，咱也不稀罕她！” 　　左至历这次却没有开口说话，他不爱和人抱怨家里的事情，哪怕是亲密到可以交托性命的队友。 　　何况，他的确做的很不足，一直在外面艰苦的地方驻扎，朱亚青一个人在家里带着孩子的辛苦可想而知。 　　加上他收养战友孩子的事情和朱亚青发生了分歧，两个人为此争论了很长时间，谁也不能说服谁，朱亚青才一气之下和他提了离婚。 　　说话的功夫，离海岛更近了，可以很清楚地把海岛的全貌都看到。 　　这岛并不是很大，居民不足两百户，大部分人都姓王姓黄，离这里最近的镇子要划船四十分钟左右。 　　左至历和老路又商量了一下上岛之后要做的事情，这岛之前没有驻军，他们是第一次过来，上面也格外关注。 　　在这个敏感的年代，任何差错都可能导致大问题。 　　陆秋看了一会儿，见其他人都没有急着去上工，她也就不着急去，陆立春已经带着两个小的去海滩上捡吃的，不过陆秋发现，几个孩子周围都没有其他村里的伙伴，孤零零的背影显得有些可怜。 　　她垂下眼睛，这种被小孩子们孤立的事情，在那本书里一直持续到两个男孩子去世。 　　蓉蓉也不比他们好到哪里去。 　　陆秋收回视线的时候，正好对上不远处刘老太和董秋莲的目光，两个人似乎已经打量了她一段时间，见她猛地看过来，都急急地低下头。 　　刘老太可能觉得这样没面子，很快又抬了头瞪着陆秋，那眼神像是要吃了她似的。 　　陆秋回了她一个微笑，进了茅草屋内，不一会儿又端着点辣椒出来。 　　“奶啊。” 　　周围的人一听陆秋的声音，都转过头来，大轮船再有吸引力，也不妨碍他们想看热闹的心思。 　　刘老太太眼皮一跳，就见陆秋已经走到了她跟前，把那个筐子往前推了推：“奶，我昨天晚上梦到我爹了！” 　　陆秋很满意地看到刘老太有些惊慌地错愕，她继续开口：“我爹说谢谢您送的辣椒，可惜他从来不能吃辣的，让我把辣椒还给您，我还说要去一趟你们家，就怕你们又不让我进去。” 　　陆秋昨天就已经当众说了刘老太送辣椒的事情，没想到今天陆秋就辣椒给还了回来。 　　今天这人数可比昨天多多了。 　　不等刘老太反应过来，陆秋又看向董秋莲：“我爹也说起二婶了呢。” 　　董秋莲脸色一下就白了。 　　被一个死人提起，能有什么好事？ 　　在不远处捡海螺的陆立春远远地听见动静，生怕陆秋吃亏，都赶紧钻到人群里，瞪着眼前几个人。 　　陆秋拍了拍他们，说：“别怕，他们可是咱们亲奶奶亲婶子，还能害了咱们不成？再说咱爷爷咱娘，咱爹可都在底下保佑咱们呢！” 　　刘老太一口气没上来，捂着胸口问陆秋：“你这是什么意思？” 　　王军华狠狠皱了眉，如果换了平时，他巴不得两个人打起来，可现在是啥时候？ 　　没看到船马上就要靠岸了吗？ 　　要被人家领导看到打架的事情，不觉得是他这个生产队长没有管好，上赶着往人家手里送把柄吗？ 　　“都别说了！” 　　他大吼了一声，刘老太太想要说出口的话就硬生生给憋了回去。 　　陆秋立刻堆了一个笑容，把目光落在了王军华身上。 　　那意思很明显，我知道你怕什么，别来惹我。 　　王军华并不害怕陆秋的目光，只是非常狐疑地看了过去。 　　陆秋怎么像是变了一个人？ 　　陆秋并没有想隐瞒她性格，这时候是最好的时机，她可以说是突逢大变，性格变了也是很容易理解的。 　　而且这时候破四旧，破的就是封建迷信。 　　船上的老路拿着望远镜看了一会儿热闹，对已经把两个孩子收拾好的左至历说道：“我看这海岛挺热闹。” 　　“哪里不是这样？”左至历把宁宁抱起来，“咱们部队里面就不少。” 　　老路这才不说话了，他想到了这次没跟着过来的媳妇还有三个儿子三个女儿，就一阵头疼。 　　得，他们家天天打架都要分好几个帮派，热闹地想掀房顶。 　　船靠岸之后，因为人多，王军华就把看热闹的村民都赶走，“赶紧去上工，今天是都不想挣工分了？” 　　其他人一听，都立刻散了，陆秋把篱笆门锁好，正好离开，被赵大姐给拉了一下。 　　她有些难为情：“秋啊，是这样的，我小闺女和儿子都生病了，我们一家子都要出去上工，没有人在家里看着他们，能不能让你们家立春帮着看着点。” 　　要不是最近到了雨季，不知道什么时候外面就下起雨，两个孩子也实在经不起折腾，她也不会想起来找陆秋。 　　“没问题jpn，我把立春叫过来，你家两个孩子也听话，你尽管放心吧。” 　　“唉！那就谢谢了。”赵大姐两个孩子和蓉蓉差不多大，都已经知道不往海边危险地方乱跑，散养的孩子，都好养活。 　　赵大姐也是真的心疼孩子，领着他们过来的时候还特意拿了家里炸好的小虾。 　　“不是啥好东西，给孩子们当零嘴吧。” 　　陆冬去的眼睛都直了，他咽了口口水，倒是也知道分寸，没有陆秋和陆立春发话，他也不去接。 　　陆秋没和赵大姐客气，回头她做了好吃，也给他们送过去，礼尚往来才是长久之计。 　　陆立春上前拉住臭蛋，小花直接去找了蓉蓉，几个孩子撒丫子就跑了。 　　“你们家立春真懂事。” 　　赵大姐感慨，陆秋看着才十岁左右，就已经有小大人模样的孩子，内心都是怜惜。 　　陆立春跑了几步，又回头看了看陆秋，目光里带着几分担心。 　　家里就陆秋一个人上工，要养他们好几个人，就算再能干，能领到的工分也是有限的。 　　大队长不允许他们半大的孩子上工，他能帮上的忙太少了。 　　陆秋朝他挥了挥手，和赵大姐往地里走去，路上赵大姐很八卦地和她说起来刚来的部队上的人。 　　“我听说他们还要在这里建学校呢，以后说不定我家大宝也能去上学。” 　　陆秋心里动了动，主动问：“他们部队的人要在这里呆很久吗？” 　　“那肯定的啊，你没看见好多人都是拖家带口的来吗？说不定等他们一安顿好，还会有大小伙子结婚呢，我大闺女正好到时候相看相看。” 第5章 　　陆秋和赵大姐都同属十七队，干活的地方在后山腰那边，两个人一路加快脚步，就这样到的时候也差不多算最晚的。 　　其他人见两个人一起过来，说话声一下就停止了，都装作干活的样子，余光却都在偷偷打量陆秋。 　　陆秋最近可是八卦的焦点，男女老少都盯着她，想看看这离婚带着孩子的女人有没有哭肿了眼。 　　他们也并不是多坏的人，只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罢了，有热闹谁不看？ 　　陆秋很早就明白这些，她没在乎那些目光，甚至有时候还会冲其他人笑笑。 　　有不忍心的人就不再看陆秋了，摇摇头在心里叹气一声，低头干起活来。 　　也有人觉得陆秋太愣了，有骨气是有骨气，可骨气能当饭吃？ 　　带着一个大闺女不说，还有娘家两个半大的小子，得罪了娘家，得罪了生产队长，以后日子怎么过？ 　　不过和他们也没关系，他们自己的日子还都过不下去呢。 　　陆秋干了一会儿活，就被毒辣辣的太阳晒的眯了眼睛，她到现在也不知道这海岛的地理位置，只能通过种植的小麦玉米和天气来判断，猜测这应该不是靠南的地方。 　　可这里也有雨季，她穿过来这段时间，几乎是隔一天就下一次雨。 　　中午的时候大部分人是不休息的，陆秋早上出门的时候给孩子们留了饭，也不担心他们，只想着赶紧多干点。 　　她穿书前，也做过很多类型的兼职，他们家里并不富裕，孩子又多，她的假期都是在忙碌打工中度过的。 　　所以，她从来不怕吃苦。 　　只是一直弯着腰干活，还是让她觉得有些吃不消了，便活动了一下筋骨，见赵大姐拿着一个小小的军用水壶在喝水，心里就无比羡慕。 　　她舔了舔干裂的唇，看着远处的小山，猜测着里面会不会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陆秋妹子今天怎么做工这么快？” 　　到了傍晚，记工分的会计阴阳怪气地说了几句，他受大队长的暗示，本来想少记几分，可看着明显比别人多了一大截的进度，那个笔怎么也落不下去。 　　都是穷苦人家，陆秋这么拼命，也不过是为了养活孩子。 　　这么一想，他就叹气按照原样记了分。 　　陆秋垂了眼睛，没再开口。 　　天色已经不早了，下了工的人都是脚步匆匆地往家里走，还得给家里的老人小孩做饭，陆秋和赵大姐的脚步也不慢，踏着远处的余晖赶到了海边。 　　“估计今天晚上还得下雨，你和孩子们当心一点。” 　　走了一半的时候，赵大姐提醒她道，陆秋看了看天色，也没有看出来哪里有下雨的迹象。 　　但她还是相信的，她记得以前就看过这样的帖子，好像是说有人可以只看云就能知道什么时候下雨，下多大。 　　劳动人民智慧是无穷的。 　　两个人的脚程快，到家里的时候才发现几个小家伙正在沙滩上玩，除了陆家和赵家的几个孩子外，还有两个明显穿着打扮就不是村里孩子的小孩。 　　那两个孩子也看到了陆秋和赵大姐，稍大一点的男孩子有些紧张和戒备地看着他们，陆立春在一旁很快就察觉了。 　　“没事，这是我大姐，那是金宝娘。” 　　孩子们已经朝他们跑了过来，陆秋一把抱住蓉蓉，见小姑娘手里捏着什么东西，还没有反应过来，嘴巴里就是一甜。 　　混合着孩子身上的汗液的味道，那糖在陆秋吃起来并不如后世的那些好吃，可眼神还是柔了下来。 　　“甜吗？娘？” 　　“恩。真甜，谁给你的？” 　　“是宁宁。” 　　蓉蓉从陆秋的怀里下来，指了另一个小女孩说，“她是今天坐着大船来的，娘。” 　　陆秋朝小女孩笑了笑，“谢谢你的糖。” 　　宁宁羞涩地抿了抿唇，陆秋还想说什么，见陆冬去过来又要塞糖，忙给躲了过去。 　　“我嘴里有呢，你们自己留着吃吧。” 　　赵大姐家里的两个孩子也都有糖，赵大姐十分不好意思，对这两个明显穿着打扮不错的孩子有些反怵，搓了搓手：“这怎么好意思呢，这两个孩子也真是不懂事......” 　　“娘，我们也让他们吃小虾米了，他们也都说好吃呢！” 　　金宝怕赵大姐把糖给抢走，赶紧说。 　　而另一边，陆立春又把他不舍得吃的糖给了蓉蓉，动作虽然做的很隐秘，但还是被陆秋给看到了。 　　陆秋觉得眼睛涩涩的，忙问他们：“你们今天都干什么了？” 　　陆冬去一被提醒，赶紧跑过去把木桶提了过来，兴奋地说：“大姐，你快看!我们找到了什么!’ 　　陆秋往前走了两步，发现一桶的小螃蟹。 　　陆秋见他一副等着表扬的样子，摸了摸他的头笑了起来：”真不少呢！那我们今天就吃螃蟹吧！” 　　“好！大姐!我们找了一天螃蟹呢，搬石头搬的我手都疼了!” 　　“吃螃蟹了！” 　　几个孩子呼喊了起来，倒不是因为螃蟹多好吃，而是他们帮上了大姐和娘的忙。 　　赵大姐见天色已经擦黑，和陆秋说了一声，也拉扯孩子们回了家。 　　海边的傍晚，微风阵阵，天边的彩霞是漂亮的粉红色，远处还有没有回来的渔船，陆秋竟然在这一时刻觉得安逸。 　　她回头看着左景和宁宁，对两个孩子说：“我们要回家了，你们也快点回去吧，天黑了就看不清路了。” 　　左景上前拉宁宁，可宁宁的手往后缩了一下，小声地说：“我也想吃螃蟹，爸爸说来了这里就有大螃蟹吃了，可一天也不见人影。我不要回去。” 　　越说宁宁越觉得有点委屈，眼圈竟然红了。 　　在船上晕船的时候，左至历许诺了不少事情，可一到岛上就忙着工作，自然顾不得孩子。 　　左景有些慌乱地去抱宁宁，手足无措地看着小女孩，“可是我们不回去的话，大人一会儿就要着急了。” 　　再说人家一天才捡了那么点，多添他们两个人，谁家乐意？ 　　正拉扯间，陆立春跑了过来，他吸了吸鼻子才开口：“我大姐说，让你们两个一起去我家吃饭吧，还让我问问你们用不用回去和大人说一声。” 　　怕左景误会，陆立春又补充了一句：“就是我告诉我大姐说这螃蟹是咱们一起找的，你们还给了我们糖，我大姐就想请你们吃饭了。” 　　宁宁立刻就笑了起来，拍了拍手说：“太好了立春哥哥，我也正好饿了。” 　　边说边跟着陆立春跑了。 　　左景没有办法，看了看天色，只好跟上。 　　茅草屋内地方不大，几个孩子一进来立刻就显得拥挤了，陆秋朝宁宁笑了笑，蓉蓉就拉着她去玩石子，左景则拘谨地站着，陆秋问了他两遍才回过神来。 　　“螃蟹一会儿就好了，你们住在哪里啊？用不用先回去说一声？” 　　左景想回去，又怕宁宁一个人在这里不行，陆秋看出了他的担心，问他：“要不让小春和你一起去，你放心宁宁和蓉蓉在这里玩，我在一旁看着。” 　　宁宁听到了，立刻点了头，“哥哥，你放心吧，我就在这里，哪里也不去。” 　　左景没再犹豫，打算走的时候陆冬去又跟上了，三个半大的小子很快就消失在黑色里。 　　陆秋叮嘱了蓉蓉几句，才去厨房处理螃蟹，想这今天人多，便把鱼也做了两条。 　　她做的是爆炒小螃蟹，里面除了辣椒之外，其他调味料她放的都很少，就怕被人发现了。 　　很快，房间内就飘来了香味。 　　宁宁吸了吸鼻子，说：“好香啊，你妈妈真会做饭。” 　　蓉蓉带着点小骄傲地恩了一声，“我娘做饭可真好吃。” 　　随即她有些不好意思，忙问宁宁：“那你娘做饭不好吃吗？” 　　宁宁低了头，似乎是想到什么伤心的事，噘着嘴说：“我妈不要我了，她和我爸离婚了。” 　　蓉蓉嘴巴张的大大的，声音同样细细的：“我娘也和我爹离婚了。” 　　这一次轮到宁宁惊讶了，她认识的小伙伴里，可还没有谁离婚了。 　　“我爹和我姨跑了，我娘就被赶了出来。”蓉蓉继续低头说。 　　在这一刻，两个小女孩对彼此都多了一点了解，看对方的目光中都带了亲切。 　　等陆秋端饭过来的时候，左景他们刚好回来，陆冬去脸上还带着兴奋的表情， 　　“大姐，好多当兵的啊！他们正在那里盖房子，好厉害啊！” 　　宁宁则看向左景，问他：“你看到爸爸了吗？” 　　“没，我和小文叔叔说了一声。” 　　宁宁显然不高兴起来，整个人都蔫了吧唧的。 　　蓉蓉担心地看着她，等陆秋把螃蟹端上来之后，立刻给她夹了一个大大的，“你吃，很好吃的。” 　　虽然她也没有吃过陆秋做的爆炒螃蟹，但她就是觉得陆秋做什么都好吃。 　　宁宁机械地夹到嘴边，陆秋把壳子都炒软了，像陆冬去饿的狠的，连壳都吃到了嘴里。 　　“真好吃！” 　　不知道是谁发出了哧溜的一声，房间内的香味像是终于把心里的不痛快抚平似的，宁宁吃了一口之后，脑海里就只有吃的这一会事了。 　　香香辣辣的，带着海鲜特别的鲜味，蟹黄的美味是很多美食都不能比拟的。 　　哪怕什么都不放，清蒸螃蟹也是一道经久不衰的美食。 　　“以后我每天都要找螃蟹！” 　　“我也要每天都去找！” 　　陆冬去和蓉蓉两个小的吃的最无顾忌，陆秋见左景吃的很小心翼翼，又给他夹了几个。 　　“放心吃吧，这东西还是能让你们多吃点的。” 　　陆立春吃的速度很快，这几乎是本能，他边吃边想到今天一直在捡螃蟹，家里的柴火好像不多了，大姐喜欢他们洗干净，那他们明天要多去捡一些柴火。 　　嗯，那就先去捡柴火，再去捡螃蟹! 　　刚吃完，陆秋就听到篱笆门响了一声，接着就是故意压重的脚步声传来，屋里的两个孩子一听都站了起来。 　　“是爸爸！” 　　“爸爸！” 　　宁宁先高兴地跑了过去，随即又噘起了嘴，扭捏地看着左至历。 　　左景就要生分多了，站在不远处看着父女两个人闹别扭。 　　陆秋跟了出来，见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雨，男人笔挺的军装沾上了雨水，手里还拿着把伞。 　　“两个孩子给你们添麻烦了。”男人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和疏离，左至历把宁宁抱了起来，和陆秋对上视线。 　　陆秋看着轮廓分明，眼神坚毅的男人，轻微点了下头。 　　她的脑海里，只想着一件事，又下雨了，今天晚上该怎么睡？ 第6章 　　雨越下越大，海风也跟着呼啸过来，吹的他们的茅草屋左右摇晃，让陆秋莫名想到了那首有名的《茅屋为秋风所破歌》。 　　几个孩子刚才脸上还是满足的表情，现在都已经退了个干干净净，有些担忧地看着外面。 　　每次下雨他们都会这样害怕，担心屋顶会不会突然就塌了，或者海水涨上来把他们家给冲走了。 　　果然没多久之后，屋里也开始下起了小雨，好在这时候是夏天，天气足够炎热，哪怕刮了这么大的风，吹在他们身上也只觉得凉嗖嗖的。 　　没有玻璃的窗户偶尔也会有雨丝飘进来，之前的窗户纸也早在这雨季来临的时候被刮破，也没人想着再去买几张回来糊上。 　　陆立春熟练地去厨房拿了几个碗过来，把他们放在了漏雨最多的地方，滴答滴答地声音立刻在房间里响起。 　　“大姐，没事的，睡着就感觉不到下雨了。”陆冬去安慰陆秋，催着她赶紧去睡觉。 　　“恩。” 　　没有月光，屋里的视线并不好，耳朵就格外灵敏，外面呼啸而过的大风，雨水砸落地面的声音，滴答到碗底的声音交集成了交响乐。 　　蓉蓉明显有些害怕，陆秋把她抱在怀里，摸了摸她的头，对另外孩子无奈地说：“睡吧，等明天天好点，我再去找找干草。” 　　屋顶上面的茅草还是之前换的，看这漏雨的样子，是已经不能再用下去了。 　　“我和你一起去，大姐。” 　　陆立春的声音传来的时候都有些缥缈，他让陆冬去睡到相对来说比较干燥的地方，他自己则在外面，大腿处一直被雨滴滴答着，冰冰凉凉的。 　　陆秋应了一声，听着雨声的催眠声，慢慢地也睡着了，等再次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蒙蒙有点亮。 　　没有任何可以看时间的东西，陆秋也不知道现在到底几点，见几个小孩子还在沉沉地睡着，她踩着泥泞的水坑，去厨房煮了几碗红糖姜水。 　　感谢调料区的东西如此齐全，红糖和姜都有。 　　外面雨幕笼罩着整个海岛上，像是将视线都隔了一层纱帘似的，看不清远处的东西。 　　“娘！” 　　突然她听到隔壁屋子里传来蓉蓉带着几分凄厉的声音，她放下勺子立刻跑了过去。 　　“怎么了这是？” 　　陆立春和陆冬去也被吵醒，正紧张地看着蓉蓉。 　　蓉蓉眼神还带着几分水汽，她早上醒来的时候习惯地往旁边摸了摸，发现陆秋不在，第一反应就是陆秋不要她了。 　　现在见陆秋从隔壁厨房跑了回来，两个舅舅也都一脸担忧地看着她，蓉蓉的心里有几分不好意思，“没事，没事，我以为娘不要我了。” 　　越说到最后，声音也跟着越小，在这雨声里不仔细听的话都会听不到。 　　陆秋知道这孩子的心结，离婚之后她就一直被感觉到抛弃了，哪怕陆秋明确说过不会不要她，可孩子心里还是没有安全感。 　　她蹲下去，把蓉蓉抱在了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脑袋，“蓉蓉，你是娘的宝贝，娘最喜欢你了，你放心，我肯定不会不要你的。” 　　说完，她又扭了一下头看着两个男孩子，“还有你们两个，大姐也把你们当我的孩子看，也不会不要你们的，你们两个也是我的宝贝。” 　　蓉蓉在陆秋咧着嘴笑开了，一边使劲的点头，这是陆秋第一说她是小宝贝，说最喜欢她了。 　　娘从前可没有这么说过！ 　　陆立春和陆冬去眼圈相继红了起来，不过他们两个都觉得不好意思，都赶紧擦了擦。 　　大姐说他们也是宝贝！ 　　他们从记事起就没有娘，只有陆秋总是忙碌的背影，陆冬去更是在陆秋的背上长大的。 　　他们一定会好好孝敬大姐的！ 　　两个孩子在心里暗暗发誓，目光无比坚定。 　　“好了好了。” 　　陆秋站了起来，把伤感的气氛打破，对陆立春说：“小春，你去厨房把我熬好的红糖姜水端过来。” 　　陆立春唉了一声，也没有听清陆秋到底说的是什么，等到了厨房才看到锅里竟然真的是红糖！ 　　他眨了眨眼，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之后，才小小的惊呼出声。 　　天啊！ 　　这年头红糖多精贵，过年去拜年要是能拿着红糖，那都是家里有红糖票的！ 　　普通的工人，一年到头也不一定有几张红糖票！ 　　随即陆立春四下看了看，生怕有人会发现，端着出去的时候还特意拿布盖上了。 　　陆秋已经把蓉蓉安慰好了，小女孩此时又开心地在床上玩石头子了，陆冬去在一旁逗着她，屋里气氛比刚才要好上很多。 　　她坐在一旁，心里也觉得安逸。 　　当初打工的时候，她在幼儿园呆过很长时间，小班托班的孩子都带过，一开始的时候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可后来熟了之后，她就发现孩子真的是非常简单且很好满足的。 　　她后来还换了一家可以住宿的幼儿园，她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这么小的孩子就已经全权交给老师，而这些孩子都要比其他同龄的孩子懂事太多。 　　有这些经历，后来她大哥和二哥相继生了孩子之后，她也帮忙照顾了一段时间，可以说不那么抵触带孩子。 　　陆立春小心翼翼地端着碗过来，陆冬去一下来了精神，“大哥，大姐做的什么吃的啊？” 　　陆立春没有回答，直接掀开了给他看。 　　陆冬去的嘴巴一下张大，张口就要喊出来，被陆立春一下给捂住了。 　　陆冬去一下就明白过来，他四下看了看，最后把目光落在陆秋身上，他不像陆立春那样想的多，直接开口问：“大姐，你从哪里弄的？” 　　陆秋早就想好了解释，不然以后很多东西都不能拿出来用，有这么的资源不用，她会憋死的。 　　“是一个老爷爷给我的，除了这些，还给了我一些其他的。” 　　陆秋解释的轻飘飘的，几个孩子却脑补了很多。 　　“是神仙吗？” 　　“土地公公吧。” 　　“我觉得是岛灵！我奶奶以前就说过。” 　　蓉蓉说完就后悔了，她不该这时候提薛利民的。 　　可没有人在乎，大家都等着陆秋说什么。 　　“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是谁，可能是看咱们太可怜了吧，不过他告诉我，不能告诉其他人，谁也不能，不然就要收回去，还要把我带走。” 　　几个孩子脸色又都变了，赶紧保障：“我们肯定不说的。” 　　“恩，我谁也不说的！” 　　陆秋笑了笑，催着他们：“那就赶紧喝了吧。” 　　三个孩子恩了一声，一人一碗捧着喝起来，陆冬去不怕烫，最先喝到嘴里。 　　“好好喝，真甜。” 　　“辣辣的。” 　　蓉蓉补充了一句，他们都不舍得喝，一口要品半天。 　　陆秋没催着他们，只喝完之后才告诉他们：“放心喝吧，大姐这里还有。” 　　就连陆立春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陆秋想了想，拿了几块冰糖出来，这是调料区里袋装的，大小都一模一样，白色亮晶晶的糖块一下就俘获了孩子的心。 　　“不过大姐这里没有粮食，我们还得继续努力，才能吃饱肚子！” 　　“恩大姐！”陆立春含糊不清的说，“等会儿不下雨了我就去捡柴火！” 　　“我还要去捡螃蟹，还有臭蛋昨天拿的小虾米，我也要多捡点回来，大姐做的肯定也很好吃！” 　　孩子们满足地眯着眼，在磅礴的大雨里享受着难得的幸福时光。 　　陆秋则有些担忧，一下雨就不能上工，工分自然就挣的少，相应的分的粮食就少了。 　　他们家本来就她一个劳力，要想活这几个孩子，已经困难重重了，靠海吃饭毕竟不能是长久之计。 　　就这么干坐了一会儿，陆秋实在坐不住了，见雨比之前小了很多，对几个孩子说：“我得出去看看。” 　　昨天晚上开始下的雨，应该已经有不少东西被冲了上来，加上没有人过来和她抢，说不定能捡到不少好东西。 　　再没有粮食的时候，也只能靠着这些海鲜活着了。 　　“大姐，我跟着你一起去吧！” 　　陆立春立刻站了起来，看着已经穿好蓑衣的陆秋，满怀期待地看着她。 　　“小春啊。”陆秋摇摇头，“你得帮大姐看着他们两个，我不往远处走，就在咱们家门口的海滩上看看，要是没有我就回来，好不好？” 　　陆立春低下了头，随即恩了一声，“好的大姐，你放心去吧。” 　　陆秋怕他们饿，从调料区把那袋冰糖拿了出来，包装袋子被她留在了里面，“想吃多少就吃多少，大姐这里还有。” 　　她倒不怕他们牙坏了，从小到大，他们吃糖的次数一个手都能数出来。 　　几个孩子眼睛都直了。 　　趁着这个功夫，陆秋直接出了门。 　　海风夹杂着雨水就往她身上扑，她一手拿着桶，一手压着蓑衣，顶着大雨往前走。 　　很快她的眼睛就被雨水迷的看不清前面的路，只能凭着本能往前走。 　　海水涨了不少潮，往日平静的海浪也翻卷咆哮着，那艘昨天才到的大船正随着海浪起起伏伏。 　　屋里的几个孩子，正在对着西边的方向磕头，神情无比的虔诚，冰糖被他们放在最前面，谁也没有动。 　　“爹，是你在保佑我们吗？” 　　陆立春的声音哽咽着，“希望大姐不要离开我们。” 　　“娘不会走的。” 　　蓉蓉这次底气十足地说出了这话，不过她也认真地许了愿。 　　“希望娘能平平安安一辈子，能一直陪着我们，我们可以不要这些东西，只要不带走娘！” 第7章 　　下着大雨，刘老太的家里也热闹的不行，之前因为陆秋当众把她的脸皮揭了下来，让刘老太回家之后发了好大的脾气。 　　当天晚上她就生了病，说起了胡话。 　　董秋莲不知道怎么开导刘老太，也不敢拖着，只好冒雨找了刘泉花过来。 　　刘泉花比刘老太还要大上两岁，头发已经花白，身上的补丁打了一层又一层，脸上的皱纹像花蕊一样绽开着。 　　她一辈子生了二个儿子二个女儿，其他人都还好，只是小儿子生下来之后就是小儿麻痹，走路一瘸一拐的，现在都快四十多了，还没有讨到媳妇。 　　刘泉花夫妻两个平日就和这小儿子一起生活，丈夫还得下地挣工分，家里家外都要她操持，所以看起来要比同龄人老上很多。 　　刘泉花来的路上已经听董秋莲说了，要她觉得刘老太就是闲着，不就被人议论了几天，又不是什么大事，至于起不来床，还得让小辈人把她找来，耽误她在家里干活。 　　可等见了一脸憔悴的刘老太，她还是心软了，拉着妹妹的手唏嘘：“你啊，这是何苦？自己和自己过不去，她说你不是亲奶奶，咱本来也不是，也不少块肉，你怕啥？” 　　刘老太好强了一辈子，从前最不喜欢别人说她嫁给了一个老男人，对方孩子还那么大了，所以逃荒来到这岛上之后，就从来没有和任何人提起过。 　　“我这辈子苦啊。” 　　刘老太见了老姐姐，眼泪直直往下掉，“当初我说不嫁给那老头，咱娘非说人家给的粮食多，能让我吃饱饭，可我嫁进来之后过过一天好日子？那么大的儿子了，也不和我一条心，死老头又总防着我，好像我要害他那个儿子一样！好不容易他死了，我还得受他孙女的气！” 　　刘泉花只默默听着，刘老太再怎么惨，也都熬了过来，现在守着亲儿子，儿媳妇是娘家那边的亲戚，和她一条心，也能吃饱饭。 　　可她呢？ 　　她何尝不是被她娘换了几袋子粮食，年轻的时候被男人打，和婆婆斗，生的小儿子还生了那样的病。 　　“能怪谁？”她的语气里有种带着看透的淡然，“只能怪咱们投了这女胎，就是来受苦的。” 　　“哼。” 　　刘老太不认同地哼了一声，“女的哪里比男的差了？没听主席都说过，妇女能顶半边天？！” 　　“再说，现在外面世界已经不一样了，没听薛利民说她二女儿，现在都当上工人了！” 　　“是，她二女儿是当上工人，吃上国家粮食了，还不是没生儿子天天被婆婆骂？你能有啥法子？” 　　刘泉花说完，半天没等到刘老太的回应，抬头看她：“咋了？不说话了？” 　　“你过来就是成心气我的，我没啥要说的。” 　　刘老太背过了身，一副生气的样子。 　　刘泉花佯装在她背上拍了一下，“行了，你把心放开点，陆秋虽然不是你孙女，那也是个可怜人，本来人家日子过得好好的，陆夏过来抢走了，人家心里能没有气？” 　　刘老太不吭声了，陆秋倒是有一句话让她听进去了，就是陆老爷子托了梦，要上来找她要个说法。 　　她年轻的时候就和陆老爷子关系不好，要是陆老爷子真的泉下有知，会不会真的生气？ 　　“我也不是故意拿辣椒去的，家里就辣椒多，其他东西咱自己还吃不够呢，我想着反正人已经死了，拿点什么不一样。” 　　刘泉花见她说了软和话，知道她这是示弱了，恩了一声，帮她出注意：“你要是怕陆秋还记恨你，也好办。” 　　刘老太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忙问道：“该咋办？你快说啊，卖什么关子。” 　　“给她再个男的，她也有了归宿，倒时候不还得靠着娘家，你再说两句好话，两家不就没事，至于那些村里碎嘴，你管他们干啥。” 　　刘老太认真思索起来，觉得刘泉花这个主意也不是不行，就是去哪里找这么个人。 　　不嫌弃陆秋离了婚，还带着个孩子？ 　　刘泉花咳嗽了一声，小声地开口：“你忘了你侄子了？我们家行军除了腿脚不好之外，可没别的毛病。” 　　刘老太想了想，“年纪不合适啊，而且都不是一个辈份的。” 　　“又没有血缘关系，嫁进来之后我肯定帮你好好看着，要是敢闹事，我有的是法子治她。” 　　刘老太不再吭声，认真思索起来。 　　刘泉花看了看天色，已经快接近中午了，也不多停留，“走了，我还得回去做饭呢。” 　　“恩。” 　　董秋莲在门口偷听了半天，见刘泉花要出来，赶紧跑到屋子里，拍了拍身上的雨水，对躺在床上休息的陆半生说，“你知道我听到了啥？” 　　陆半生抬了抬眼皮，不用他开口，董秋莲已经自顾自地说下去了，“大姨想把陆秋嫁给她那个瘸子儿子！” 　　“哦。” 　　陆半生像是没有听懂似的，眼神又恢复空洞，不知道在想啥。 　　董秋莲一肚子八卦，却找不到地方发泄，只能拍了拍床去做饭了。 　　- 　　陆秋冒雨找了一会儿，果然发现了不少大个的花蛤，埋在沙子里一挖一个，比平日里要好找很多。 　　没多会儿，她的桶就有一半了，螃蟹倒是没找到几个，也不知道昨天孩子们是怎么找的。 　　蓑衣是用草编成的，已经用了很长一段时间，雨水顺着脖子滴到衣服里，让人觉得很不舒服。 　　陆秋看了看天色，见雨又要变大的趋势，赶紧提着桶往回走。 　　果然几个孩子都趴在窗户口，见她进来了，不知道是谁欢呼了一声，陆冬去就跑了出来。 　　“快进去。” 　　陆秋拎起他瘦小的身体，“你这不是胡闹吗，下这么大的雨，瞎跑什么？” 　　陆冬去一点也不生气，乖乖听陆秋骂他，陆立春则端过来热水，蓉蓉在一旁问她：“娘，冷吗？” 　　“不冷。” 　　陆秋让陆立春把桶提到厨房里，问他们：“饿不饿？” 　　“有点饿。” 　　陆冬去不好意思地开口，他吃了两块冰糖就没舍得吃了，从早上到现在，自然肚子已经扁了。 　　“那大姐给你们做饭。” 　　她想着这天气很容易就得风寒，不如做盆水煮鱼片。 　　与此同时，在营地的帐篷里，宁宁正跟左至历闹别扭，噘着嘴一脸不高兴。 　　左景虽然来这个家里的时间不长，但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日常，左至历虽然在外面很厉害，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实际上不过是个纸老虎，拿宁宁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左至历和女儿相处的时间短，完全不知道该怎么下手，只知道女儿动不动就生气，今天中午又因为吃饭的事情闹了起来。 　　他们刚到这里，房子还没有盖好，炊事长还是让大家吃的船上那些东西，宁宁就不开心了。 　　不管他怎么哄，宁宁都是一副噘嘴的表情。 　　左至历没有办法，只能冒雨去老路那里借了几块桃酥。 　　宁宁终于高兴了起来，掰着手指头在那里数：“我要给蓉蓉一块，立春哥哥一块，还有冬去哥哥，臭蛋.....。” 　　她数了五块出来，又拿了一块给左景，然后看向左至历，“我可以现在去找他们吗？我想吃蓉蓉妈妈做的饭。” 　　“不行。” 　　左至历看了看外面的大雨，断然拒绝，“怎么能去人家家里吃饭？谁家里有多余的粮食！” 　　“这好办爸爸，你送点粮食过去，我以后就能去哪儿吃饭了。” 　　左至历被噎住了，不知道女儿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听话，无奈地揉了揉眉心，“咱们粮食关系都在部队上，不能往外开。” 　　宁宁哼了一声，不开口了。 　　此时陆秋也迎来了隔壁赵大姐和赵大哥，他们刚才见陆秋冒雨还出去，想到昨天晚上大半夜的她还得出来捞鱼，就被赵婆婆给派了过来。 　　“小秋啊。” 　　赵大姐让她男人把东西放下，“我婆婆让我过来的，主要是这老下雨，估计这个月下不了几次地，怕你和孩子饿了，我们家还存了点红薯，都给你们拿了过来。” 　　说完，怕陆秋不收，又添了一句，“我男人之前出海的时候用鱼换的，不值得啥，你不用着急还。” 　　赵大哥只顾着嘿嘿傻笑，闻着满屋子的香味，吸了吸鼻子：“好香啊大妹子，你这是做的啥？” 　　陆秋正不知道该如何感谢，见赵大哥这样子，赶紧拿了盆过来，给他分了一大半。 　　“昨天捞了两条鱼，都给煮了，你们这样真不知道该让我说啥了，这恩情我陆秋一定会记得的。” 　　她是真的很感动，这年头粮食多贵重，那是随时都能死人的。 　　她以前上网看贴子的时候，还看到过用一袋子红薯换一座房子的事情呢！ 　　“没啥，咱都是多少年的邻居了，我们家要是没有，肯定不能给你们的。”赵大姐也不和她说虚的，“这事你知我知就行了，可别往外说啊。” 　　陆秋点了头，想了想又把剩下的鱼都倒在了盆子里，“刚出锅的，孩子们还没吃，你们要是不嫌弃的话就端回去尝尝。” 　　“不嫌弃，不嫌弃。”赵大哥立刻端上，出门的时候还不忘几个孩子笑了笑。 　　几个孩子都被有红薯这件事给震住了，没人觉得把鱼端走了有什么。 　　等送走了他们，几个孩子立刻围了过来：“大姐，我们有红薯吃了？” 　　“娘，这是真的吗？” 　　他们已经多少天没有吃过干饭了！ 　　陆秋恩了一声，想着家里还有鱼，再用红薯做主食，可以好好饱餐一顿了。 　　“你们等着，我现在就去给你们做！” 　　这边，赵大姐一边开门一边埋怨丈夫的贪吃，“咱们是去送吃的了，你倒好，还给端回来一盆。” 　　“媳妇，你没闻到那香味吗？这陆家妹子真会做饭啊，不像咱，做出来的鱼都是腥味。” 　　“你说谁做出来的饭有腥味的？！” 　　见赵大姐满脸怒气，赵大哥赶紧求饶，一进门就喊赵婆婆：“娘，你快看，我拿了什么回来。” 　　赵婆婆和几个孩子都迎了出来，大家闻着香气扑鼻的味道，都咽了咽口水。 　　“爹，这是什么？” 　　臭蛋最先忍不住，往盆里看过去，见是满满一盆鱼，上面红红的辣椒漂着，勾着人的食欲。 　　赵婆婆一看这阵仗，赶紧对赵大姐说：“去蒸点干饭，这得配干饭吃才行。” 　　“欸。” 　　赵大姐见这老的少的都一副馋样，只能无奈去厨房，心里却也很高兴。 　　外面的桌子上，几个人已经拿筷子沾了汤尝起味道来，赵婆婆以前过过好日子，一尝就知道这鱼不简单。 　　味道正宗，香辣可口，肉质鲜美。 　　“去帮着你媳妇，洗点菜叶子，再往里面放点豆芽。啧，今天可是有口福了。” 第8章 　　赵婆婆这话一说，几个孩子眼神都变得亮晶晶地，臭蛋更是激动地上蹿下跳，“有好吃的了！有好吃的了！” 　　厨房里的赵大姐听了这话，笑着骂了一句：“这孩子，还以为我天天不让他吃饭似的。” 　　懂事的大闺女芳芳过来帮赵大姐摘菜，听了她的话，也笑了起来：“陆秋姨做的饭就是好吃，娘你怎么还吃味了。” 　　“我可没有吃味，就是看不惯他们一个一个这么馋猫样儿。” 　　边说边手脚利索地把菜摘好了，催着大闺女出去：“这里有我就够了，你快出去和他们玩吧。” 　　“行。” 　　芳芳很顺从地放下了手里的活，端着一盆子青菜出去了，外面的桌子上已经按照赵奶奶的吩咐摆弄好了，那盆鱼正冒着热气，香味四散飘着。 　　芳芳不由地咽了口水，绕过两个正在打闹在一起的小孩，把菜递给了赵婆婆。 　　赵婆婆脸上的笑意带着几分念想，闻着这味道像是陷入了什么回忆，见芳芳端着菜过来，忙拉了她的手，问她：“你娘呢？怎么还不过来？” 　　“我娘说正好蒸干饭，再坑点锅巴出来。” 　　一听等会儿还有锅巴，正在打闹的小花立刻就不理会臭蛋，跑过来问芳芳：“大姐，你真的吗？娘在坑锅巴？” 　　“恩啊，一会儿就能吃了。” 　　芳芳捏了捏小花的脸蛋，“知道你喜欢吃，娘说这次多给你留着点。” 　　“哇！” 　　小花激动地转了几个圈，正好赵大姐端着几碗饭出来了，见屋里热闹地不行，笑骂了他们几句：“还愣着干啥呢，赶紧吃啊！” 　　“这不等你呢媳妇。”赵大哥嘿嘿傻笑着，“你不来，咱谁也不想吃啊。” 　　“就你贫。” 　　赵大姐嗔怪了一下赵大哥，眉眼间却像是被扶平了似的，带上了几分红晕。 　　赵婆婆乐呵呵的，等大家都坐下吃起来，才开口：“当初我还没过来这岛上的时候，也是经常吃这些的，还有像什么清汤火锅涮羊肉，烤鸭卷葱丝......光饭后的点心都是八个。“ 　　臭蛋脸上露出羡慕的表情，“那奶奶，你一个人能吃了那么多吗？” 　　“吃不了。”赵婆婆眼神迷离起来，“怎么可能吃的了，都是每个菜吃一口，剩下的就不动筷子了。” 　　“要是我在就好了，我肯定都给吃了。” 　　臭蛋嘟囔了一句，被赵大哥瞪了一眼，不敢再开口了。 　　“再后来别说那些吃的了，打起仗来了命都随时没了，有了上顿没下顿的，成天得担心小日本的飞机来轰炸，我们家十六口人，就我一个人逃了出来。” 　　赵奶奶的眼睛又湿润了，隔着水煮鱼片袅袅升起的烟雾，好像看见了几十年前的岁月。 　　其实也没有多久，怎么就让人感觉已经过了好几辈子了呢？ 　　她给几个人碗里一人夹了一筷子鱼肉，“所以现在日子已经很好过了，不用担心明天就睁不开眼了......” 　　她看向赵大姐和赵大哥，“我知道你们两个不是那么多事的人，但我还是要多说两句，咱们家里的日子怎么说也能过下去，隔壁陆秋家里要困难的多，那三个孩子还不知道怎么让她发愁呢，我就做主把那袋子红薯送了过去，娘也是让人帮过的，不然今天也就不能坐在这里了。” 　　“娘，你说这干啥？我和陆秋妹子那是没嫁过来之前就认识的，你能让我拿了粮食过去，我是真的高兴！娘，来，快别说了，多吃点。” 　　赵大姐给赵婆婆又夹了一筷子，赵婆婆恩了一声，把脸上刚才伤感的表情收拾的干干净净，“今天和过年似的，咱们都吃饱了，吃够了。” 　　“那是。”赵大哥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你们看我，就一直在吃，嘴里就没停。” 　　赵婆婆知道儿子是在逗她，嘴角往上提了提，“你啊，知道你喜欢吃这个，下次想吃了，咱们再让小秋做点。” 　　“有空了我也去学学！”赵大姐见大家都喜欢吃，她尝了之后也觉得这么做比平日清蒸鱼要好吃，不那么腥了。 　　陆秋能有这手艺，王家还那么欺负她，真是不拿女人当人！ 　　她眼睛眯了眯，开始给大家添饭。 　　外面雨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陆秋家里几个孩子也正眼巴巴地等着开饭，蓉蓉本来专心地玩着石子，后来干脆也放下了，实在是从厨房飘过来的味道太好闻了，让她忍不住流了口水出来。 　　“大姐到底在做什么啊？这么香？” 　　陆冬去趴在窗户前，贪婪地吸着香气，那香气混合着雨水和海水淡淡的咸咸地味道，也让他觉得太香了。 　　“不知道，大姐说马上就好了。” 　　陆立春也没有心情干其他的，干脆和陆冬去一起趴在窗户前。 　　“小冬，以后咱们都得让着点臭蛋。” 　　“知道大哥，不用你说。咱们家欠了他们家好多粮食了，他们家人真好。” 　　“恩，你知道就行。我就怕你脾气上来了，和他打架。” 　　陆冬去想反驳他才不是那么冲动的人，想了想又找不到什么理由，只能作罢。 　　陆秋正在拿用油炸红薯，上面还撒了红糖和芝麻，红□□人的红薯香就在空气中蔓延开了。 　　她再一次庆兴，周围没有其他人住着，不会被人发现。 　　等她把几个红薯饼端上来的时候，几个孩子都愣了一下。 　　“娘，这是啥？” 　　“是啊大姐，这还是红薯吗？” 　　“上面这白白的，小小的是啥？” 　　“那是芝麻。” 　　陆秋给他们解释了芝麻长什么样子，他们这边没有种芝麻的，几个孩子从来没有见过。 　　没有现代爆炸般的知识来源，他们不知道太正常了。陆秋妈妈是七十年代人，她说小时候村里组织看电影，上面女明星在吃香蕉，先把香蕉皮剥开，露出来里面白白的果肉，把他们给稀罕的，他们之前从来没有见过香蕉，不知道还有水果皮能那样剥。 　　陆秋趁热一人给孩子们递了一个，陆冬去不怕烫，拿了就往嘴里放，热油□□的丝被拉的长长的，吃到嘴里是红薯的香味和红糖的香味，带着点淡淡的芝麻香。 　　“真好吃。” 　　“大姐，这是什么？” 　　陆秋又把什么是拔丝给他们讲了一下，“像苹果，红薯啊都可以拔丝。” 　　想到这里，陆秋突然想到了糖葫芦，对他们说：“等秋天有山楂了，我再给你们做个好吃的！” 　　几个孩子吃的满嘴都是糖渣，一边不住的点头。 　　蓉蓉刚才听了两个舅舅说的要对臭蛋好的话，想了想开口问陆秋：“娘，我可以把这个给小花留一个吗？” 　　不等陆秋开口，陆立春就替她回答了：“不能啊蓉蓉。” 　　“对。”陆秋也吃了两个红薯饼，“到时候娘不知道怎么解释红糖和芝麻的来处。” 　　蓉蓉恍然大悟，赶紧点头：“那我就不给她吃了。” 　　“蓉蓉是想感谢小花是吗？” 　　蓉蓉点了一下头，陆秋想了想说：“娘也想感谢他们，这样我明天做点好吃的，咱们送给他们好不好？” 　　“好。” 　　陆秋看着外面还不停的雨，有些发愁，碗筷被陆立春抢着去刷了，她跟在后面去了厨房，想了想把那袋子红薯往她的空间里放了放。 　　竟然被她放了进去！ 　　陆秋见陆立春惊讶的表情，朝他嘘了一声，“别和那两个小的说，我把红薯藏起来点。” 　　“恩。” 　　陆立春眼神复杂，看着刚才消失的红薯又出现在眼前，只不过要少了一多半。 　　“这样谁来咱们家，也不怕粮食丢了。” 　　陆立春晕乎乎地回了屋里，机械地把屋里的雨给扫了一遍又一遍。 　　陆秋也没注意，她脑海里正在盘算一件事，赵大姐来送粮食的时候，说红薯是用鱼换的。 　　她知道在改革开放之前，是不允许私人买卖的，但挡不住各地方都有黑市的存在，只要胆子够大，不怕被□□，还是可以操作一下的。 　　陆秋想了想，决定找机会去看看！ 　　他们家这个样子，挨□□就挨□□了，怕什么！ 　　雨是在第三天才停，陆秋这几天在家里睡的比较多，早上四点天刚擦亮，她就醒了过来。 　　她知道下雨过后，山上会有很多野菜冒出来，如果不早点去的话，就会被摘完。 　　这时候的野菜还很嫩，不是吃的最佳的时候，但根本就没有人给你等着的机会。 　　她和已经睁眼的陆立春说了一声，背上背篓，拿了镰刀就往外走了。 　　隔壁赵家还紧闭大门，绕过他们家的房子，一路上都是坑坑洼洼的泥地，一脚踩下去都是一个坑，溅的裤脚上也是。 　　她来的早，山上还没有人，陆秋放下篓子，一边仔细凭着原主的记忆来找野菜，一边留意着四周的动静。 　　这山不大，之前山里还有野猪，后来被村里的猎户给捉了，一家分了点肉，后来就再也没有见过。 　　陆秋正摘着蒲公英，突然感觉身后有窸窣地声音响动，她猛然一回头，就看到一四十多的男人正盯着她看，那眼神□□裸地不怀好意。 　　“嘿嘿，陆秋大妹子啊！” 　　他的嗓音带着点坏笑，陆秋从记忆里找到，这人是村里有名的二流子，属于家里都不管的，成天在外面浑，原来王军华可没少因为这人头疼。 　　“有事？” 　　陆秋不动声音地往后退了一步，看着天光已经大亮，村里狗叫声也多了起来，心里安定了不少。 　　“没事就不能来找你了吗？妹妹现在是一个人住在家里？寂寞不寂寞啊？用不用让哥哥疼疼你？” 　　说完就往前走了几步，似乎是笃定陆秋不会逃掉似的，嘴里话依然不停：“你之前嫁给虎子的时候，哥哥还可惜了半天，觉得这么好的一个人，怎么就嫁人了呢？现在好了，你离婚了，以后咱们可以好好过日子了！” 　　陆秋控制不住自己的冷笑，看着满脸凶狠样子的刘大志，知道如果不把他一次给打怕了，以后就别想消停。 　　而她一个离了婚的女人，要是再被她在村里造谣，日子只能更难过，说不定就能顺了原书作者的愿，顺理成章地洗白陆夏和王虎的真爱！ 　　陆秋从空间里掏了掏，找到了一包最辣的辣椒，趁着刘大志往前走没注意的时候，朝他扔了过去。 　　顺着风向，辣椒粉很快就飞到了他的眼睛里，一阵剧痛袭来，刘大志被疼的弯了腰，嘴里却不干净。 　　“你这小娘们，没人要的破鞋，你拿的什么玩意喷老子！是不是活的不耐烦了？” 　　陆秋见他疼成这样了，还能骂骂咧咧的，往他身上吐了一口口水，抬腿狠狠踢了过去！ 　　管不住下半身的玩意！ 第9章 　　陆秋看着因为疼痛把整个身子都躬起来的刘大志，见他脸色发白，头上还有冷汗渗出来，拿着辣椒粉的手才不那么发抖了。 　　这种人她上辈子就见过，要是不能一下把他给治住了，只要给他机会，他就会报复回来。 　　到时候，她和几个孩子才是真的危险。 　　得想个办法，让这刘大志见了他们就绕路走！ 　　陆秋正想着，突然听到身后有一道怒气冲冲的声音传来，“大姐！” 　　她回过头，就见才十岁的男孩浑身发颤，双目欲裂，手上还拿着一大块石头，上来就要打地上的刘大志。 　　刘大志也听到了动静，还不等他开口说什么，身上就又传来了剧烈的疼痛，那些石头像是不要命了一般打在他的身上。 　　“让你打我大姐的主意！让你打我大姐的主意！” 　　陆立春脑海里空白一片，此时只有一个念头，陆秋差点被这刘大志给害了！ 　　要不是他早上醒的早，见陆秋往山上走，他想着家里也没有柴火，就把陆冬去叫醒，让他看着点蓉蓉，随即跟在陆秋身后上了山。 　　山上人少，他怕陆秋发现他跟着来了，特意把距离拉开，可是刚捡了柴火没多久，就听见一男人惨叫的声音，下意识地他就猜是陆秋出事了，拿了地上的石头就冲了过来。 　　他到的时候，刘大志已经倒在了地上，可他还是无比的害怕！ 　　他没有娘，没有爹，要是再没有了陆秋...... 　　手上的力气开始不由自主地变大，陆秋见刘大志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上前拦了一下陆立春，“教训教训他就行了，为了这么一个烂人，不值当把自己给赔进去。” 　　陆立春被这么一拦，脑海里才清醒了一些，茫然地看着四周，和溅在自己手上的血，终于想起来问陆秋：“大姐，你没事吧？” 　　“没事，这人近不了我的身。” 　　她说完，轻轻抱了抱陆立春，摩挲着他的后背：“没事了，大姐不会有事的，大姐还得看着你们长大呢。” 　　陆立春恩了一声，他被抱的有点不好意思，可也不愿意挣脱。 　　陆秋的怀抱太温暖了！ 　　日子才刚有了盼头，他和冬去蓉蓉要是失去了陆秋，那可怎么办？ 　　“大姐，不能就这么放过他！” 　　陆立春仰着脸看陆秋，眸子漆黑，“得把他送到大队长那里！” 　　说完，陆立春又反应了过来，“不能送到大队长那里。” 　　王军华那人本来就对陆秋离婚的事情不满，觉得她让王家失了面子，现在有这种好可以羞辱她的机会，他和薛利民肯定不会放过的。 　　陆秋也在想这事，她看着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刘大志，想了想说：“咱们把他的衣服脱了，让他游街！把事情给闹大了！” 　　“好。” 　　陆立春上前就去脱刘大志的衣服，刘大志现在神志不清，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任由陆立春摆弄。 　　两个人拉扯着他下山，一路上碰到了几个早期来捡野菜的，见了这阵仗都停下了脚步，有好热闹就问他们：“这是怎么了？” 　　“没啥。” 　　陆立春闷头赶路，根本就不回答。 　　陆秋在后面抿着唇，大家看清了后面拖着的人刘大志之后，就什么都清楚了。 　　等到了他们村里的主街道上，陆立春把人往地上一扔，跟过来的其他人也都陆续凑了过来。 　　“这是咋了？” 　　“是不是刘大志又犯浑了？” 　　“那还用说，陆秋大妹子，你有事没事？” 　　周围看热闹的，同情的，等着笑话他们的，各种眼神掺杂在一起，陆秋和陆立春按照商量好的事情，等他们说够了才开口。 　　“今个早上我和我大姐一起上了山，她去找野菜，我在附近捡柴火，这狗东西不知道从哪里出来的，上来就要拉扯我大姐。” 　　陆立春的声音还带着几分颤抖，可人群却渐渐地安静了下来，都被少年凶狠的模样给震慑住了。 　　他手上的血还没有擦掉，衣服上也是血迹斑斑，配上那孤注一掷地眼神，很难不让人害怕。 　　“这刘大志大约觉得我小，不是他的对手，我警告他赶紧滚，他不听，还说什么村里的姑娘他都摸过，还没有失手过。” 　　这话一说，真的让村里人变了脸色，有那有闺女的人家，已经恨不得上来打刘大志的几拳。 　　“我见他不听，干脆就拿了石头和他打架，谁知道他是个不中用的，直接就趴下了。” 　　陆立春说到这里，见王军华从村西那边过来，便把目光投过去，“我想按照村里的规矩，这应该得游街赶出咱们村吧。” 　　王军华走过来停了脚步，头有些遗憾地摇摇头，“立春这孩子力气倒是不小，看把壮劳力给打的。” 　　陆秋眼睛眯了眯，这王军华上来就避重就轻，把重点放在陆立春打人身上，故意强调刘大志是壮劳力，把他给打伤了，伤害的是大队的劳动力。 　　“拉倒吧。”不知道是谁嘟囔了一句，“这刘大志平日就不干活，下地干的比谁都少，还壮劳力，我看立春这孩子都比他强。” 　　陆秋和陆立春都把目光投了过去，见是村里黄奶奶的小儿子，遂感激地朝他笑了笑。 　　王军华也没有生气，朝人群也看了过去，说：“等会儿刘大志家里人来了咱们再说，毕竟人现在还没醒，可别落了什么毛病。” 　　村里眼睛亮的人都看出来了，王军华这是不打算办刘大志了。 　　陆秋和陆立春早就预料到了这种情况，他们才没有去王军华的家，选了村里人最多的磨场这边。 　　刘大志的家人很快就来了，他娘岁数已经快五十，沧桑的脸上再看到躺在地上的刘大志之后，布满了心疼。 　　她坐在旁边嚎叫了起来，“我的儿啊，这是谁打的！” 　　还没有哭几声，就被一个细细的女声给拦住了，“你在这儿哭啥啊，还不是小叔子自己不检点，这事之前就干过几次了，他还是不听，我早就说过他会出事的。” 　　刘大娘似乎很害怕这开口的女人，听了她这话之后果然不再哭了，只抽抽噎噎地坐在那里，看起来好不可怜。 　　素琴瘦瘦小小的，不了解地还以为她是个文静的姑娘，她看向陆秋，拉着她男人上前两步，“大妹子，是刘大志这混蛋做了什么吧？你别害怕，叫我说打的好，这不长记性的玩意就该打！” 　　她男人和刘大志有几分相似，但看起来不那么猥索，周围有人小声议论：“这哥嫂倒是个好的，就是这娘把好好的孩子给惯的，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竟干这没品的事，啧啧。” 　　陆秋从记忆里搜寻了一下，才记起来这素琴是谁，她是从外面嫁过来的，一开始不知道婆家还有这么一个小叔子，等刘大志想朝她动手的时候，她直接拿了剪刀，不往自己身上扎，反而往刘大娘身上捅。 　　这一闹可是在村里出了名，刘大志也被吓住了，他大哥知道以后把刘大志给打了一顿，好几天都不能下床，自己媳妇却是连说都没有说。 　　他娘哭着让他们两个离婚，两个人谁也不干，从此以后刘大娘是怕了这儿媳妇，生怕她不高兴，又拿剪刀捅她。 　　陆秋点了头，朝她笑了笑：“我看这刘大志家里人都挺明事理的，大队长你看接下来咋办？” 　　“唉。”王军华掏出他的旱烟，对刘大娘的不中用实在看不上，摇摇头对大家说：“这结仇容易解仇难啊，都是一个村里的，我的意思是大家不要闹这么难看，有什么事都好说。” 　　陆立春往地上呸了一口，“你还是个人吗？！” 　　“你这个小兔崽子！”王军华瞪着他嘟囔了一句，“没人教的东西，这村里还是我说了算！你急什么！事情不是靠打人来解决的！” 　　“我看未必吧。” 　　从人群最后面走出来两个穿着军装的男的，冷着一张脸看向大队长，“这耍流氓可是重罪，怎么能说放就放呢！” 　　村里人都议论开来，除了第一天之外，他们还没有见过几个当兵的，此时见他们竟然来了村里，有那心思活络的就起了心思。 　　王军华脸色十分不好看，他呵呵了几声，“我也不是不治这刘大志，主要我是为了生产队考虑，地里活计正忙的时候，少了这么个壮劳力可是能耽误庄稼的！” 　　顿了顿，他又开口：“再说，这刘大志毕竟也没有得逞，他这个人就是嘴上厉害。” 　　刘大娘赶紧附和，此时她也害怕起来了，生怕当兵的把她儿子给抓走了。 　　“我这儿子就是嘴上的功夫，根本不敢真的干啥。” 　　“是吗？” 　　左至历看了看其他人的神色，“是不是嘴上厉害，审审就能知道了，至于庄稼，大队长也不用怕，到时候咱们部队上的人都能过来帮忙。” 　　说完，他不等王军华再开口，直接让身后的两个兵把刘大志提起来，看也没看陆秋他们，对王军华说：“走吧大队长，我正好还有事要找您商量一下。” 　　王军华看着被那两个兵带走的刘大志，知道不能再说下去了，为了给陆秋添堵而得罪这些当兵的，实在是不划算。 　　他跟在左至历身后走了几步之后，王军华回头看陆秋和陆立春，眼神有些复杂。 　　陆秋和陆立春都没有注意，他们两个都很满意这样的处理结果，不管刘大志被怎么处理，短时间内肯定都不会来找他们的麻烦。 　　人们见没热闹看了，都慢慢散了开，上山捡野菜的继续去捡，去海边找吃的也都脚步匆匆，陆秋和陆立春正要回去，被刘泉花给叫住了。 　　她上前两步，拉住陆秋的手不住的摩搓，“吓坏了吧孩子？村里这样的二流子有好几个，你一个人带着几个孩子，住着一定要当心。” 　　陆秋摸不清刘泉花态度怎么突然这么热络，但反常即有妖这事她还是知道的，当即往后退了两步，语气平平：“多谢大奶奶关心了。” 　　刘泉花察觉到了，放开了她的手，想了想从口袋里拿了一个鸡蛋出来，递给陆立春：“好孩子，拿着吃吧，长高了就能护着你姐了。” 第10章 　　陆立春不敢去拿，他看了一眼陆秋，说：“大姐，柴火还没有捡完呢，我先去了。” 　　“恩。” 　　现在人多了，陆秋也不害怕了，她捡起来地上的篮子，脚步飞快，“我也赶紧去山上摘野菜了，就先走了大奶奶。” 　　刘泉花也并不是想真的给，一个鸡蛋可精贵着呢，她家里都没人舍得吃，都是攒够了去供销舍换盐和线用的。 　　她就是想和陆秋亲近亲近，等刘老太把亲事和陆秋说了，也好早点嫁过来。 　　陆冬去和蓉蓉也早早就醒了，他们洗了脸之后见陆秋他们还没有回来，就拿了小桶去沙滩捡东西，捡着捡着就听见村里人在那里议论。 　　陆冬去已经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年纪，相反他知道的还挺多，听了之后脑袋轰的一下，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大姐和大哥出事了！ 　　蓉蓉懵懵懂懂地，看着陆冬去扔了东西往村里的方向冲，也跟在后面往那边跑，正在洗衣服的赵大姐在院子里就看见陆冬去这样子，赶紧让他男人去拦。 　　“这是咋了？好好的这两个孩子做什么这么着急？” 　　赵大哥欸了一声，很轻松地追上了陆冬去，“你们两个干啥去？你们大姐呢？“ 　　“我娘出事了！” 　　蓉蓉鼻涕泡都出来了，“他们说我娘和我大哥打了人，还有部队的人过来了！” 　　陆冬去则一言不发，一直努力挣扎着，想从赵大哥手里挣脱开。 　　赵大哥也懵了一下，还是赶到的赵大姐机灵，她安抚地拍了拍蓉蓉，“小秋和小春这两个孩子是稳当性格，不会出事的，你们两个别担心，我这就去村里看看。” 　　她衣服也不洗了，说完脚步匆匆地就往村里走。 　　赵大哥拉着陆冬去往家走，路上又遇到跟过来的芳芳，赵大哥让芳芳抱着蓉蓉，他则拉着陆冬去的手，他怕他们两个趁人不注意的时候乱跑，干脆把他们两个带到了自己家里。 　　赵婆婆见了这两个孩子可稀罕了，拉着蓉蓉坐下，“吃饭了没？” 　　蓉蓉摇摇头，眼睛和陆冬去一样，都盯着外面看。 　　“没事，你娘一会儿就回来了。来，先吃东西。” 　　赵婆婆起了身，从房间里拿了筐子出来，里面是藏了不知道多久的点心。 　　臭蛋小花两个孩子赶紧扑过来，质问道：“奶，你不是说没了吗？！” 　　“就这么点了，都给你们两个小馋猫吃了那怎么行？” 　　赵婆婆把一块本来就不大的点心分了分，一人分到了一小块。 　　臭蛋已经开心的吃起来，蓉蓉和陆冬去谁也没有心情吃，就那么一直用手拿着。 　　他们这几天吃着陆秋做的饭，肚子有了油水，以前觉得无比稀罕的东西，竟然觉得没那么好吃了。 　　赵婆婆以为两个人不敢吃，也不催他们，只慈爱地看着孩子们，拿了干草坐在一旁开始编鞋。 　　很快陆秋和陆立春的身影就出现在他们的视线范围内，赵大姐也在一旁，帮着陆秋背着一堆干草。 　　“娘！” 　　“大姐！” 　　两个孩子放下点心，就冲了出去，陆秋在路上恰好碰到赵大姐，已经听到两个小的知道了这事，便和陆立春赶紧往回赶。 　　他们两个都没想到，事情的传播速度会这么快。 　　赵婆婆也跟了出来，把点心重新给了两个孩子，笑着看向陆秋：“没吓到吧？” 　　“没，幸好小春和我一起去的。” 　　“你一个女人不容易，我记得村里好几个人都养狗，你要不也养一只，虽然吃的可能多了点，但关键时候还是顶用的。” 　　陆秋在路上的时候也想到了，他们一家还真的得养只狗来防身。 　　没了刘大志，就怕还有什么王大志，张大志！ 　　“行，我有空了就去村里打听打听。” 　　她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头，在路上就听赵大姐说了，一边慢慢往家走，一边叮嘱陆冬去：“你大哥不在的时候，你一定要看好蓉蓉，大姐不会有事的。” 　　“恩。”陆冬去见陆秋没事，一颗心放下了大半，另一半还悬着，他不由问：“大姐，你没事吧？” 　　“真没事。”陆秋知道他们担心，就把辣椒粉的事情和他们说了，“以后你们也都带着，谁要是欺负你们了，就撒点。当然了咱们也不能故意欺负别人。” 　　“那要是把人眼睛弄坏了怎么办？” 　　陆秋摸了摸蓉蓉的脑袋，夸奖地看着她，“没事，这东西不会把眼睛弄坏的，过几天就好了，不会留下毛病的。” 　　陆立春啊了一声，“那这么说，那个二流子眼睛就没事了？” 　　“恩。”陆秋看着他，“咱都打的那么狠了，他眼睛没事，别的地方也会有事的。” 　　陆立春想到刘大志浑身是血的样子，狠狠嘘了口气：“那是他活该。” 　　的确是活该，陆秋丝毫没有对他的一点同情。 　　她把背篓里的东西放下，干草刚才赵大哥就帮着给送到了院子里，下雨这几天还湿的很，得凉凉呢。 　　“快看，今天我摘了什么好东西！” 　　几个孩子凑过来，见一堆绿油油的菜，陆冬去最先撇嘴，“大姐，这个可不好吃了。” 　　“呆会儿大姐做出来了，让你尝尝你就知道了。” 　　蓉蓉已经拍手期待起来，陆立春把柴火放到厨房里，见陆秋把摘到的野菜洗好放在一边，转身拿了各种海鲜过来，有鱼肉螃蟹扇贝虾肉，都是他们之前捡回来的。 　　他凑过去看了看盆里的海鲜，见不多了，说了一声：“我去海边看看 。” 　　今天他们出去的晚，海边上已经有不少人，都在趁着没有上工的时候捡，陆立春去的时候都没有抱太多希望。 　　不过他很快就发现，他只要走到哪里，附近的人都会自动远离，给他留出来大大的空间。 　　陆立春没当回事，这些人本来就和他不熟，现在又不知道抽什么疯，让出来地方反而更好。 　　那些人中有不少人，在刚刚都见到了刘大志满身是血的惨状样子，对陆立春和陆秋姐弟两个这么狠辣有了本能的畏惧，自然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生怕招惹了他们。 　　捡了一会儿，太阳就高高地挂了起来，温度一下就升高了，海滩上也没有了什么人，大家都匆匆地要往生产队赶。 　　陆秋也做好了海鲜汤，她把鱼肉虾肉螃蟹肉剁碎，里面放了各种调料，做成了肉质鲜美，口感细腻的丸子。 　　再加上早上摘回来的野菜，一锅丸子汤就做好了。 　　几个孩子一进来就先洗了手，眼巴巴地看着那汤，这次他们谁也没有多问，拿了碗直接就喝起来。 　　陆秋刚才就吃了点，她看了看时间，嘱咐了几句，端着东西要去送给赵大姐。 　　“我一会儿就直接去上工了，你们饿了就自己吃，锅里还有很多。” 　　陆立春有些放心不下，他都那样被人们孤立了，那陆秋呢？ 　　不更得让人排挤。 　　他的目光不由地跟着陆秋，见她端着盆子进了赵大姐家里，很快赵大姐就高兴地出来，两个人一起往生产队赶。 　　院子里的干草在阳光的暴晒下，开始散发出植物特有的味道，离得这么远，他也能依稀听到隔壁赵家的热闹。 　　臭蛋从陆秋端盆子进来就坐不住了，等人一走马上就跳下床要吃，芳芳怕他摔了，一直在旁边看着，时不时地说他两句。 　　“这是什么啊！好好吃啊！” 　　“这是丸子！你小秋姨手真巧，这丸子个个大小都一样。” 　　赵婆婆一人给夹了五个，剩下地都放在了厨房里，儿子儿媳去上工了，得留着让他们尝尝。 　　“太好吃了！” 　　“奶奶，你问问陆秋姨，他们家还缺孩子吗？我过去当她儿子行不行？” 　　赵奶奶佯装打他：“你这个猴，让你娘听到了，看回来怎么收拾你。” 　　臭蛋撇撇嘴，“就是好喝啊，我娘咋就不会做呢？” 　　等陆冬去把汤也喝完的时候，日头已经升的高高的，他摸着圆滚滚的肚子，对剩下两个人说：“我觉得这个丸子最好吃了。” 　　连蓉蓉都看不下去了：“你昨天说红薯饼最好吃，前天说螃蟹好吃，还有鱼肉.......” 　　蓉蓉一个一个的给陆冬去数着，让陆冬去很没面子地挠了挠头，“我的意思就是大姐做的饭最好吃了！” 　　正说着，篱笆小院发出了吱哑一声，接着就是一道稚嫩的女孩声音：“蓉蓉在家吗？我是宁宁。” 　　蓉蓉一听，忙跳下桌子，给宁宁打开了篱笆小院。 　　“你来了！” 　　两个女孩都笑着看向对方，宁宁不等进门就把手里的包打开，露出里面的桃酥。 　　“我特地给你们拿的，一人一块。这两个是臭蛋和小花的。” 　　几个孩子看着颜色像太阳一样，上面撒了黑色芝麻的圆饼，诱人的香味飘了出来，和赵奶奶给的已经过期很久的饼干味道不太一样。 　　“这是什么？” 　　陆冬去从来没吃过，大姐说不知道就要问出来，他自然就问了出来。 　　宁宁很吃惊，“这是桃酥啊。你们没吃过吗？” 　　蓉蓉其实是吃过的，但她看了看两个舅舅，跟着摇了摇头。 　　她是二姑姑回来过年的时候吃过一次，二姑姑是国家工人，有点心票，每次都带回来很多吃的。 　　但她也就吃过那么一次，二姑姑不喜欢女孩子，对她和对她女儿一样，都是冷冰冰的。 　　宁宁嘴巴长的大大的，想问你们怎么会没吃过，随即就看到这破旧的茅草屋，然后她就闭嘴了。 　　她有些后悔，应该多带点过来，给她在这里最好的朋友吃。 　　陆立春想了想，问宁宁：“你们吃饭了吗？我们还有大姐做的饭没吃，你们吃吗？” 　　“吃！”宁宁丝毫不客气，“我可想吃姨做的饭了！” 第11章 　　宁宁很快就把碗了的丸子吃完了，左景吃的慢，碗里还有两个，顺手就都夹给了宁宁。 　　蓉蓉在一旁有些羡慕地看着他们：“宁宁姐姐，你哥哥真好。” 　　她想，她要是有个哥哥的话，也许爹就不会和小姨跑了。 　　奶奶总说她怎么不是个男娃，二姑姑也总嫌弃她家的小妞妞。 　　有时候她也在想，娘会不会怪她怎么不是个男孩子？ 　　可她怎么想，都不知道她为啥不能是个男孩子，为啥她就是个女孩子？ 　　那下辈子，她能不能投胎成男孩子啊？ 　　宁宁根本没注意到蓉蓉这么多心思，她豪不客气地把左景夹过来的丸子吃了，恩了一声：“我哥对我就是这么好啊。” 　　左景有些无奈，他算是这几个人里年纪最长的，对蓉蓉眼神里一闪而过的落寞自然没有错过。 　　他低下头，看着丸子汤里清翠的绿色菜叶，不知道为什么就想到了他的故乡。 　　那里也是靠着海，他的娘也会做很多好吃的，也会偶尔上山摘野菜给他吃。 　　可是他爹死在了战场上，他娘听说之后就一下病倒了，没多久也就跟着去了。 　　他被左叔叔收养的时候，就已经不是什么都不懂了，甚至左叔叔和宁宁妈妈吵架的事情，他也知道。 　　当时他除了害怕恐慌之外，还有内疚。 　　他很怕，宁宁这个一看就是娇养长大的女孩，真的失去了她的母亲。 　　汤很快就喝完了，宁宁一脸满足地看着蓉蓉，见他们都没有吃桃酥，好奇地问：“你们不喜欢吃吗？” 　　“喜欢。” 　　蓉蓉笑得很甜，“我想等我娘回来了，和她一起分着吃。” 　　“我也要等大姐回来了再吃。” 　　“哦。” 　　宁宁哦了一声，捏了捏蓉蓉瘦削的脸，“下次我再给你们带！你们刚才是要去哪里吗？我跟着你们去吧？” 　　“去海边捡吃的！” 　　陆冬去小心地把桃酥放好，好奇地问左景，“你们住的地方盖好了？” 　　“还没，不过快了，只要不再下雨这两天就能盖好。”左景也站了起来，很自然地拿了个木桶，几个人就从茅草屋里出来。 　　宁宁指着晒着的干草问：“这是干什么的？” 　　“我们家漏雨。” 　　陆立春简单地解释了一下，宁宁很不解，继续追问：“漏雨为什么不用木头啊？我看部队里好多人的房子都用的木头。” 　　当然他们干部的房子都是用的砖瓦，剩下随军的人都是在划的范围内自己找地方盖。 　　陆立春眼神暗了一下，村里好多人的房子都是从山上砍的木头盖的，那些房子虽然不如砖瓦的，但比茅草的要好太多了。 　　可他们家没有壮劳力，也没有粮食请人来帮忙。 　　陆爹还活着的时候，就不止一次想修一下房子，他下不了地，就让陆立春去找过好几次他二叔。 　　陆二叔对来帮忙没什么排斥，可刘老太不愿意让他过来，觉得儿子帮了忙就是吃亏了，没一点好处不说，主要帮的那个人是陆爹，这让她心里很不舒服。 　　陆二叔自然就没有过来。 　　见陆立春没有开口说话，宁宁也不再多问，默默地拉了蓉蓉的手走在后面。 　　蓉蓉把她新打磨的石子拿出来，是这两天下雨，陆立春给她磨的，每个都光滑圆润。 　　宁宁一看就喜欢上了，蓉蓉干脆送给她，“我还有一副呢，也是我舅舅给我磨的。” 　　宁宁不再客气，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问蓉蓉：“你会跳皮筋吗？” 　　“不会。”蓉蓉摇摇头，问道：“跳皮筋是什么？” 　　宁宁拍了拍脑袋，“我有皮筋，下次带过来，咱们找上小花，我们一起玩。” 　　“好。” 　　陆秋和赵大姐到了上工的地方，果然其他人都已经到齐了，住在海边要比村里远上很多，他们路上已经紧赶慢赶了。 　　不过和之前一样，没有人和陆秋打招呼，大家看了他们一眼之后，就都低下头继续干活。 　　陆秋也不在乎，这次她带了一件蓉蓉实在不能穿的旧衣服，整个罩在了头上，这样虽然热了点，可不担心会被晒伤，紫外线灼烧在皮肤上的感觉也不那么强烈了。 　　十七队的队长过来的时候，特地多看了一眼陆秋，用开玩笑地语气说：“陆秋妹子力气不小啊，那刘大志听说到现在也没有醒。” 　　他姓王，是王军华的什么亲戚，他这么说陆秋一点也不意外。 　　见周围其他人都竖了耳朵，陆秋清了清嗓子，“队长既然问到了，我也不瞒着你，刘大志的眼睛就是我用辣椒给迷的，那辣椒还是我奶送给我的，我那天晚上被我爹给托梦，就说让我带着辣椒粉，我觉得我爹说的有道理，就带上了。” 　　她觉得每次都把陆爹拿出来有点不尊重，可实在是太好用了。 　　在心里默默道了歉之后，陆秋继续说：“所以那刘大志一来，我和小春就都知道了，说起来我还得谢谢我奶送的辣椒呢。” 　　陆二叔和他们一个生产队，不过他从来不开口说话，就好像这个人不存在一样，哪怕陆秋这么说，他也照旧不吭声。 　　董秋莲最近一直在照顾刘老太，她要是来上工的话，恐怕事情就不会这么简单了。 　　刘老太在家里也有点坐不住了，刘泉花刚才来找了她一趟，打着看看她的名号，其实就是来催着她去陆秋家看看的。 　　“这么好的机会，你去一趟，村里人就知道你不是那狠心的后娘后奶奶了，别拉不下来脸，给几个孩子送点吃的过去，别拿辣椒了。” 　　刘老太太被气的一个倒仰，董秋莲一边帮着顺气一边听她唠叨，“别以为我不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不过就是想让我和陆秋搞好关系了，好给她那儿子说亲。” 　　“还说什么脸不重要，那她怎么不去直接问陆秋，看陆秋那脾气会不会把她轰出来！” 　　董秋莲早就把刘老太的脾气给摸清了，知道她不过是嘴上厉害，发泄一通罢了，该去的时候绝对还是会去的。 　　别看刘老太一副精明的样子，她不过是表面聪明人，喜欢争强好胜罢了，刘泉花才是这姐妹两个中聪明中的那个。 　　当初她自己嫁到这岛上，日子过的并不好，婆婆欺负丈夫打的，但她一个字也不给娘家说，反而说这里海边都是吃的，绝对饿不死人，才让刘老太和陆老爷子搬了过来。 　　搬过来之后才发现，住在这岛上就好像住了监|狱一样，要想出海还得看天气，四下闭塞根本和外界不联系。 　　刘老太骂了一通之后，心情就好了很多，见董秋莲还在这里，催她：“还愣着干啥？还不去拿点高粱，找那最不好的，就上面一层好的就行。” 　　想了想，刘老太又添了一句：“把早上摘的蘑菇也带上。” 　　“娘，那蘑菇能吃吗？” 　　“能吃，咋不能吃？你是没见过世面，这蘑菇在我们老家那里是经常吃的。” 　　刘老太这么说，董秋莲就不吭声了，默默地看了那蘑菇几眼，这岛上的人都说这蘑菇不能吃，后山的地方有一大片，也没有人摘。 　　等天色擦黑，外面上工的人陆续往家里赶，刘老太才拿了东西大摇大摆地往陆秋家里走。 　　一路上不少都看见了刘老太和董秋莲的身影，别人问起来了，刘老太就笑着解释几句，“这不是我那孙女差点被刘大志给那个了，我带点东西去看看。唉，这孩子虽然不懂事，那也是我孙女，我在家那是怎么也放不下心。” 第12章 　　刘老太的话有不少人相信，也有不少人在背后嗤之以鼻的，“看她那样装吧！要不是陆秋闹了出来，能有今天这一趟，之前那几个孩子可是都快饿死了。” 　　“谁说不是呢。” 　　“再怎么说那也是几个孩子的奶奶，咱们外人知道个啥。” 　　路上人议论的不少，刘老太通通都当没听见，路过刘大志家门口的时候，还吐了口口水。 　　刘大志的娘有气也不能撒出来，只能哐当一声把大门给关上了。 　　素琴在里面生火，听到动静不乐意了，“娘，你这是干啥呢？大白天的关啥门啊？你要是觉得害臊，咋不好好管管你那儿子，他这次要是不回来了还好，要是还回来住，我和大军都不能让他进这个家门！” 　　刘大志的娘捂着胸口要往地上躺，“那是你们兄弟，你敢不让他进门！” 　　“我呸！”素琴一点也不害怕，她挺着还没有显怀的肚子，“我就没见过这样的兄弟，自己亲嫂子都要摸，我要是提前知道你们家是这样的情况，打死我也不嫁过来！” 　　她现在怀孕了，更不想搭理那人人唾弃的兄弟，真要认了刘大志以后可就是个祸害，全村人都要过来骂不说，他们孩子以后可咋办？ 　　她这道理一讲出来，刘大军就不吭声了，摸着她的肚子说：“家里的事以后都是你做主，咱娘是个糊涂的，你不用管她。等刘大志要是真的放出来了，我亲自把他赶出去！” 　　有了大军的保证，素琴现在拿捏刘大娘拿捏的特别有底气，没两句就让刘大娘没声了。 　　“我出去一趟！” 　　素琴把大门打开，拿了一篮子野菜干，几个鸡蛋，跟在了刘老太太身后。 　　有人见了素琴出来，更加好奇：“大军媳妇，你这是要去哪儿？” 　　“那还用说，当然是去看看陆秋姐了。”她脚步走得慢，特意落在刘老太身后，“我娘不清醒，我和大军都知道个好歹，这刘大志我们以后肯定不能认了，这家有我们在一天，就不能让他进。” 　　这话一说，昨天大家还在骂刘家的风向转了个弯，“这还是个人话，你说村里这么多闺女小媳妇在的，有这么个二流子，谁都放不下心。” 　　“可不是。”素琴点了头，“之前我就说了不让他在村里住了，可我娘舍不得，拿上吊威胁我和大军，我们两个能有啥办法？不过这次说啥我们也不能再让他呆着了。” 　　等素琴一走远，人群又重新议论起来，“这小媳妇是个聪明的。” 　　“多泼辣，说拿剪刀捅就拿剪刀上手了，换一般人早就被休了。” 　　“哼，就刘大志娘那什么都不懂，光会搅和的性子，就得找个能治的住。” 　　有两个老太太摇摇头，“素琴是真厉害，她把刘大志赶走了，家里就省了一个人的口粮，那刘大志又不干活，不知道家里面能省出来多少。” 　　刘老太很快也知道了素琴跟在她身后，她脚步不由加快了几分，催着董秋莲快点走，“那小蹄子跟过来干啥？是不是想找茬？” 　　董秋莲往后面看了几眼，对刘老太说：“娘，这现在的小媳妇怎么都这么泼辣，我们那时候刚嫁过来都小心翼翼的，生怕婆婆不喜欢了。” 　　刘老太看了她一眼，知道她是想在自己面前卖乖，唇角往上提了提，“素琴是拿捏住了她男人，换个其他男的试试，看不打她一顿，还敢对婆婆动手，那刘大军也是怕了，要是素琴跑了，他就真和刘大志一样，没人嫁过来，得打一辈子光棍了。” 　　董秋莲听了这答案，心里却不知道是什么滋味，怎么人家的男人那么听话，她男人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 　　一天天的在家，她连个说话人都有，陆夏还在的时候还好，现在家里只剩下只知道吃的金宝，年纪也不小了，她这个当娘的也不能天天去和儿子说闲话。 　　想到这里，她眼圈不由地红了起来，“娘，你说小夏现在在哪里呢？怎么还不知道回来，我这天天晚上都睡不好的。” 　　刘老太眼睛眯了眯，看着海边的茅草屋，拍了拍儿媳妇的手，“别担心，虎子娘肯定比咱们还要着急，陆秋都已经和他离婚了，这两个人说不定很快就能回来了。” 　　董秋莲心里这才舒服一些。 　　素琴一直跟在刘老太的身后，刘老太见甩不掉她，知道说的话不能让这小媳妇听了去，等到了海边时候，就先拐了个弯，往赵大姐家里去了。 　　素琴眼睛闪了闪，脚步不停，心里却摸不清这老太太到底在想什么。 　　要说起来，自家那个婆婆除了会拍大腿哭之外，其他地方都没有心眼，要比这刘老太的心思好猜多了。 　　等到了篱笆院前，她加快脚步上前两步，推了推门，朗声问：“陆秋大姐，在家吗？” 　　陆秋正在听几个小的说今天在海边捡的东西，一边拿着干草编鞋子，她脚上这双实在是不能穿了，今天晚上要是编不出来，明天她就得光着脚了。 　　好在原身的记忆一直在，她拿了干草很快就上了手。 　　听到有人推门，陆立春最先应了一声，透过窗户往外看了看，才小声对陆秋说：“是刘大志的那个嫂子。” 　　陆冬去不明所以，还以为素琴是来找事的，埋头就要拿凳子冲出去。 　　“干啥呢。” 　　陆秋喊住他，“这么大的人了就不能稳当一点。” 　　陆冬去摸了摸脑袋，被陆立春拍了一巴掌，“素琴嫂子可是忙了我和大姐的。” 　　“这样啊。” 　　陆秋已经开了门迎了出去，“是素琴啊，你怎么来了？吃饭了没？” 　　“吃了。” 　　素琴把篮子放在桌子上，打量了一下破旧的房子，这海边风大，现在就已经有了凉意不说，房子也是摇摇欲坠的。 　　比起村里来，这里的条件就差太多了。 　　素琴解释了来意，“陆秋大姐，我那婆婆是个糊涂的，我可不糊涂，知道是你受了委屈，就拿了点东西过来。不瞒你说，当时我刚嫁过来就想和你一样离婚，这家人真不是个东西，可最后看在我男人的份上才没离。” 　　陆秋就静静听着，时不时恩一声，手上的动作却没停。 　　素琴见她在编鞋，也拿了干草开始帮她编，“这女人受的苦啊，只有女人自己知道，大姐啊说老实话，我可太佩服你了，我要是能有你一半的魄力就好了。” 　　陆秋见几个孩子还围在跟前，赶他们去找臭蛋玩，素琴赶紧制止了，“你奶和你二婶在他们那边呢，估计是找你有事说，见我在后头，他们就拐了弯，可能一会儿就过来了。” 　　素琴说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看我，过来说这干啥，主要是村里也没人和我来往，他们都嫌我敢对我婆婆动手，肯定是个厉害的，今天见了你爽快，不知不觉就说了这么多，你别见怪。” 　　陆秋放下手里的东西，说：“你要是不嫌弃，想找我说说话就过来，就是这东西你得拿回去，刘大志的事情和你没关系，要不是你帮我说话，大队长还不知道怎么使坏呢。” 　　“收着吧，不是啥好东西。” 　　素琴坚决不要，利索地站了起来，“我就先回了。” 　　“行，路上慢点。” 　　陆秋没多推辞，只是在素琴走的时候，又给她提了点做好的海鲜，“回去当个菜。” 　　“这是什么？这么香？“ 　　素琴打开看了看，鼻子里就冲刺着香辣的味道，口水也不由得开始分泌。 　　自从她怀了孩子之后，胃口就一直不太好，刘大军心疼她，给她拿蒸了点三合面馒头，她吃着也不太香。 　　今天闻到这香辣的味道，胃口就好像被打开了一样。 　　“香辣田螺，几个孩子今天赶海捡的，有点辣，你看你能不能吃了。” 　　“能吃！” 　　素琴走的时候高高兴兴地，蓉蓉回头问陆秋：“娘，这个姨是不是怀小宝宝了？” 　　“恩，是的呀。” 　　素琴的肚子已经显怀，大概有五六个月的样子，不过现在可没有什么休息的说法，都是干到生孩子的最后一刻。 　　甚至，连做月子都是奢侈，如果地里不忙还好，地里要是忙了，那就得下地去挣工分。 　　陆立春和陆冬去丝毫不关心这个，他们担心地看着陆秋，眼里带着十分的戒备，“大姐，那婆子怎么又来了？！” 　　他们已经不愿意叫刘老太奶奶了！ 　　之前陆秋刚回来的时候，刘老太是经常上门，一来就让陆秋离婚，就说陆夏多可怜，从小多乖巧听话，这次事情虽然陆夏有不对的地方，但陆秋是大姐，应该让着妹子什么的。 　　听的陆立春两兄弟火冒三丈，陆爹更是被她给气死了。 　　现在她还敢来？ 　　村里人现在谁不知道，刘老太和他们家关系不好，是后奶奶。 　　陆秋想了想，才开口：“可能就是做给村里人看的，说不定还拿了粮食过来。” 　　“我呸！”陆冬去气得眼睛都红了，“谁稀罕她的粮食！” 　　当时他们爹还没有死的时候，家里是一点粮食也没有了，他们去刘老太家里借粮食，金宝在那吃玉米窝窝头，刘老太却咬死了家里没一点粮食。 　　就连给他们爹上供，带的都是辣椒！ 　　现在知道丢人了，又想着过来？ 　　“大姐，不能让她进来！” 　　“对，不能让她进来！爹在的话，也不会让她过来的！” 　　想到陆爹，两个孩子的眼圈就红了。 　　陆秋摸了摸他们的脑袋，给他们把眼泪擦掉，看着外面已经完全黑掉的夜色。 　　怕就怕，他们不让刘老太过来，村里的风向就全变了。 　　不孝的帽子扣下来，他们以后不管做什么，就都被动了。 　　陆秋担心的事很快就发生了，刘老太不是一个人过来的，她还请了赵婆婆陪着。 　　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和赵婆婆说的，赵婆婆进门的时候，朝陆秋隐晦地多看了几眼，眼里都是喜悦。 　　没由来的，陆秋的心就沉到了底。 　　有陆秋提前和他们说的话，两个孩子到是没有闹腾，任由刘老太进了门。 　　“奶。” 　　陆秋看了看屋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没地方坐了，地方太小了，前两天下雨都还是湿的呢，之前让二叔过来帮忙砍木头，二叔也一直不过来。” 　　她上来就直接发问，刘老太想要坐在床上的动作就是一滞。 　　“呵呵，你这孩子不知道，你二叔白天上工太累了。” 　　“是啊，我和二叔在一个生产队里，自然知道，我们都干的一样的活，我一个女的都累的不行，回来就只想躺着呢。” 　　刘老太想发作陆秋，可一来知道陆秋不是之前那个软柿子了，二来是赵婆婆在这里。 　　她是为了让村里人知道，她不是那个后奶奶，不是什么刁钻的人，是陆秋不懂事不讲理，哪怕虎子跟着陆夏跑了，也是因为陆秋毛病太多！ 第13章 　　刘老太太一点也不怕村里人会不相信，这个世界上多的是黑的事情说成白的，明眼人都知道与其相信这孤儿寡母的，不如相信他们陆家二房。 　　只要风向转变了，以后陆秋再诬蔑她，可就孤立无援，，到时候只要再给她扣个不孝的名声，以后怎么样还不是任由她摆布。 　　所以她见素琴一直在后面跟着，就先去找了赵婆婆，和她诉了很多苦，还把想给陆秋找个婆家的事情说了。 　　“这女的不嫁人，自己能守住了？到时候招来了野男人，丢人就丢大发了，几个孩子在村里也抬不起头！” 　　换成以往，赵婆婆根本就不会管，但是陆秋的情况的确是太特殊了，她一个女人带着三个小孩，这可怎么过下去？ 　　还有今天刘大志的事情，要是陆立春没跟着一块去，陆秋可咋办？ 　　被刘大志摸上手了，后半辈子就彻底毁了。 　　所以哪怕赵大姐不乐意，赵婆婆还是跟着过来了。 　　刘老太硬生生忍住要发作的脾气，按住董秋莲的手示意她把带的东西拿出来。 　　“你这孩子就是老爱多想，我是你们奶奶，怎么可能不担心你们，主要还是家里太穷了，什么都没有，你二叔二婶还要养活我和金宝，困难得很啊。” 　　她把篮子上面的布掀开，露出里面的高粱面。 　　“这都是从我们嘴上省出来的，别再说奶不管你话了，咱们都是一家人，等小夏回来了，我让那孩子过来给你磕头赔罪。” 　　陆秋不由地在心里冷笑了几声，刘老太这话说的可真是太有技巧了，不知道还以为他们是多么的不懂事，处处给老太太要粮食。 　　不过到手的粮食，为啥不要？ 　　“那就谢谢奶奶了。我就知道奶奶不可能不管我们的，等这点粮食没有了，我们再去找奶奶要！” 　　陆秋的话让董秋莲再也忍不住了，“你别太过分了！” 　　“啊？我这是过分吗？奶奶刚才不就这个意思吗？怎么，我理解错了吗？奶奶，你说呢？” 　　刘老太拉着要扑过来的董秋莲，脸上的表情硬挤在一起，显得有些狰狞。 　　“没错，只要家里还有，我就再送过来。” 　　为了不再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刘老太立刻转移了话题，“说起来，陆秋你现在离婚了，我这个当奶奶的不能不管，眼睁睁地看你一个人受苦，奶一定给你相看相看，尽量找一个好的。你说是吧，赵姐姐？” 　　赵婆婆终于开了口，在一旁恩了一声，“陆秋啊，不是我多事，要是能个好人家，还是趁早嫁了吧，不然这么多孩子你可怎么养活啊？” 　　陆秋知道她是好意，这是刻在女人DNA里的东西，哪怕到了现代，她一个能养活自己，不愁吃喝的名牌大学毕业生，照样天天被催婚。 　　不结婚，好像女的活在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了意义一样。 　　陆秋不是觉得结婚不好，她的好几个同学在她穿过来的那个岁数，都已经当了妈妈，当然有的幸福有的一地鸡毛。 　　她只是觉得，每个人都有权利选择自己喜欢的方式。 　　当结婚的弊大于利的时候，为什么要结婚，为什么要去受罪？ 　　她认识一个同事，年纪大了一直被家里催婚，她也很着急，匆匆相亲了一个男的，对方工作一般般，长相一般般，家里条件也很普通，却很喜欢打游戏。 　　对她也不是特别好，陆秋已经能预感到她婚后的生活了，特地找了时间劝她。 　　结果那同事不但不领情，还觉得陆秋多管闲事，是嫉妒她。 　　陆秋当时就很无语，回家之后反思了一下自己，也觉得她有点多管闲事了。 　　她把对方当好朋友，对方却只把她当普通同事，自然觉得她的做法有毛病。 　　当然，后来这同事结婚之后，很快就发现怀孕了，但是还得大着肚子来上班，回回都找陆秋抱怨，说婆婆事多，丈夫工作不上进，家里还有房贷车贷，她想休息都不能。 　　然后她馋草莓，想买她婆婆还不让，说太贵了，吃那东西干什么，她最后闹了一场，丈夫眼睛好不容易离开手机，看了他们一眼，对她说：“我妈生我养我那么不容易，你怎么就不能听我妈的？” 　　于是她就没敢买。 　　陆秋听了都很窒息，不想继续听下去，却又有点幸灾乐祸。 　　看吧，当时劝你的时候你不听，现在被人这么轻松就拿捏着，明明是她挣的钱，是她怀着孩子，她却好像活的不像个人。 　　所以赵婆婆开口劝她的时候，她就想到了之前自己做的事情，哪怕几个孩子都很生气，她却还是像没事人一样。 　　她不怪赵婆婆来趟这浑水。 　　“看奶说的这么好，当初怎么就非得让陆夏去抢虎子呢？你说我们日子过的好好的，她怎么就那么下不去我，到底是谁教的她这么做啊？” 　　董秋莲哼了一声，“还不是你自己看不住自己的男人，怪我们小夏做什么？” 　　“哦，那这样说，还结婚干什么？反正结了婚，不还有人来抢，只要说一句谁让你看不住自己男人，就完事了！” 　　陆秋唇角往上提，继续道：“二婶，你都这样说了，我还再找一个干啥，万一陆夏又下不去我，嫉妒我重新找了一个，再来抢她新姐夫怎么办？” 　　“到时候，你说虎子一家会放过她吗？村里人肯定都传，她专门挑姐夫下手的毛病，是不是你这个娘教的啊！” 　　话音落，董秋莲就冲了过来，想要打她，陆立春时刻防备着他们，见他们来了，拿了桌上的锅就往前冲，倒把董秋莲吓了一跳。 　　刘老太脸色也十分难看，拉着董秋莲往门口走，留了一句：“我也是为了你好，有你后悔的一天！” 　　赵婆婆见人都走了，几个孩子气还没消，才叹了口气：“秋啊，别生气了，我知道你奶奶不安好心，说什么给你找对象，多半找的不是什么好人，不过我还是想来劝你，如果有合适的，你也得为自己打算啊。” 　　说完，她叹了口气，也踏着月光往外走。 　　赵大姐已经等在了外头，把刚才的动静都听了个一清二楚，接到赵婆婆就开始抱怨：“娘，我就说了不让你过来吧，那婆子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她要是安了好心，还能把陆秋爹给气死了，然后不管这些孩子吗？” 　　赵婆婆被说的一直没回应，很快脚步声渐远，什么都听不到了。 　　董秋莲和刘老太往回走的时候，还在担心那篮子蘑菇，她问刘老太：“娘，你说他们吃了真的没事，会不会过来咱们家闹？” 　　“闹？我就等着他们闹腾呢，到时候我就说我一直吃的都是这个，大不了当着面让他们看着我吃下去，到时候村里人就知道我没害他们的那个心，反而一心为他们打算，是这几个孩子一直误会我。” 　　刘老太说到这里笑了笑，“他们要是看我吃了没事，以后自己上山摘，摘错了可就不是我的事了。” 　　- 　　茅草屋内安静了下来，谁也没开口说话，借着月光，陆秋把东西放在了厨房里，看着编了一半的草鞋，想着明天又得早起了。 　　她把东西都收拾了收拾，在黑夜里看不清几个孩子的神色，但她知道这几个孩子心里肯定不好受。 　　陆秋叹气，刚催着他们上床睡觉，就觉得嘴巴里一甜，点心香甜的味道就弥漫开了。 　　“娘，这是宁宁给的！桃酥！” 　　蓉蓉爬在她的腿上，费力地往她嘴里递，“好吃吗？” 　　“好吃。” 　　陆秋抿了一口之后就不再往嘴巴里放，让蓉蓉把剩下的都吃了。 　　陆冬去又凑了过来，“大姐，你吃了吧，我的给蓉蓉。” 　　“我这里也有。” 　　憋闷的心情一扫而空，陆秋又吃了一口，“大姐会做桃酥，你们等等，等咱们有粮食了，我就给你们做，让你们每天都能吃到。” 　　“哇。” 　　几个孩子在黑夜里像是听到了什么美事一样，都发出惊叹，笑了起来。 　　“真有那么一天吗？” 　　“真的能天天吃点心吗？” 　　“当然了。”陆秋想着以后的生活，“以后啊不仅点心随便吃，雪糕蛋糕，鸡翅鸡腿，红烧肉，饺子，都是想什么吃就什么时候吃的。” 　　“那我肯定天天吃饺子，那样的日子肯定是神仙有的吧。” 　　陆秋挨个挨摸了摸他们，哄他们上了床，她知道这几个孩子的心结不是那么容易就会被打开的，这需要漫长岁月的安抚，需要她时时刻刻告诉他们，她就在这里。 第14章 　　素琴拿着香辣田螺回去的时候，刘大军不放心她，早早就等在了村口。 　　素琴心里就像是被蜜泡了一样，快走两步，喊了一声：“大军。” 　　大军皱着眉头，“都是当娘的人了，怎么还这么不稳当，走，快回家去，我给你蒸了点玉米窝窝头。” 　　“正好，陆秋大姐给了我点好吃，我闻着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刘大军借着月光看了过去，素琴这胃口一直不好，怀了孩子之后就光显着肚子大，其他地方都瘦的不行。 　　什么东西能让素琴觉得香？ 　　“呀，这不就是田螺吗？” 　　刘大军看清那东西是什么之后，心里的惊讶就遮掩不住了。 　　这田螺，和平时他们捞上来吃的，味道可大不一样！ 　　“是啊，就是田螺，可这田螺也太香了，怎么感觉比肉还要香！” 　　刘大军点了一下头，忍不住伸手拿了一个，直接放在嘴里吸起来。 　　香辣的汁水顺着他的味蕾往下，滑进了他的喉咙里。 　　素琴说的果然没错，这东西吃起来真的比肉还好香！ 　　不对，这田螺也是肉！ 　　“媳妇啊。”刘大军咂吧一下嘴，意犹未尽地开口，“等以后我再去捞点，咱们让陆秋大姐给咱们做点。” 　　“呦，看你那脸大的，人家凭什么给你做？人家自己日子不过了，我去的时候就看见人家正在编草鞋呢，谁不忙啊。” 　　刘大军也不生气，拉着素琴的手，“谁说咱们要白让人家做了，不能拿点东西换吗？只要媳妇喜欢吃，大不了我多捞几条鱼。” 　　素琴舒服，没有反驳刘大军，可她也知道，陆秋家还真不一定就稀罕什么鱼。 　　他们靠着海，家里没有其他粮食，可不就天天吃海鲜了。 　　但是，拿别的东西去换，也不是行不通啊。 　　这边陆秋安顿好了几个小的，摸着黑把篮子收了起来，她的空间是亮的，她干脆去厨房把东西放在空间的地上看了看。 　　素琴拿的东西自然不用说，都是好的，只不过刘老太就要不实诚了，上面一层是好的高粱面，下面都是壳子居多，人吃起来要拉嗓子。 　　她捡了半天，才堪堪捡了一些能吃的。 　　还有这蘑菇，刘老太拿过来的倒是不少，蘑菇的伞盖也个个都很肥美。 　　第二天早上，她就拿高粱面蒸了饼子，鱼汤里放了好多蘑菇，剩下的就都存在她的空间里，等吃的时候直接拿出来，不用晒干了。 　　“哇，有饼子吃了！” 　　陆冬去睡了一晚上，心情已经好了很多，看见吃的眼睛又重新亮了起来。 　　他正要吃的时候，陆立春却拦了他一下，一脸严肃地看着陆秋：“大姐，这蘑菇不能吃！” 　　“不能吃？” 　　陆冬去放下筷子，看向陆秋，“大姐，这是不是那个老婆子拿过来的，她是想害死我们吗？” 　　说着说着，语气里又都是愤怒。 　　蓉蓉吓得不知所措，身子不由地往陆秋这边缩了缩。 　　“不能吃吗？” 　　陆秋诧异，她早上煮好的时候就已经尝了一个，味道非常不错，而且这个蘑菇，她在一个云南up主那里见到过科普。 　　当时那期视频还上了热门，讨论的人非常多，都在说云南的蘑菇种类太多了，大家还是不要自己去摘什么的。 　　头铁的up主说他从小就在山里长大，各种蘑菇他都见过，还给大家摘了两种几乎长得一模一样的蘑菇。 　　那两种蘑菇，一个有毒，人吃了就会拉肚子，而另一个则是完全没毒的。 　　辨别的方法就是伞盖下面的根茎，一个上面有黑点，一个没有。 　　陆秋昨天见到之后，就知道这蘑菇是没有毒的。 　　她把已经吃的事情说了出来，“放心吧，我一点事也没有，她还不敢害咱们呢！” 　　陆立春听到陆秋已经吃了，眼睛一下红了，激动地站了起来，拉着陆秋就要往外走，“那东西不能吃！” 　　“真没事。” 　　陆秋给他们解释了一下两种不同的蘑菇，“你们说的那个和这种是双胞胎，这种是没事的。” 　　陆冬去最信陆秋了，一听没事就迫不及待地吃了起来。 　　陆立春见两个小的已经吃了，一闭眼，心一横也吃了下去。 　　直到陆秋去上工，陆立春还是一副呆呆的样子，他脑海里想的都是，要是一会儿死了，大家还都能死一块，在下面也能团聚。 　　陆秋一路上也在想着蘑菇的事情，她估计这里的人不会辨别，而刘老太家里既然有，那她肯定是能分清的，但应该没告诉别人。 　　要不要利用这个，给刘老太闹一闹？ 　　几个孩子吃了蘑菇之后，哪里也没有去，静静地坐在床上，也不知道在等待什么。 　　陆冬去最先坐不住了，外面沙滩上已经热闹起来，看着其他孩子都在捡东西，他不由地挪动了屁股。 　　“大哥，要不我出去看看吧，你看狗蛋和二毛两，他们桶已经都快捡满了！” 　　狗蛋和二毛是村里两个和他们同龄的孩子，但他们家里要比陆家条件好多了，村里的孩子都害怕狗蛋他们，隐隐的就以他们两个为首。 　　陆冬去自然不服他们，和陆立春一起和他们打过架，可惜狗蛋和二毛天天吃的饱，陆冬去那次被打的很惨。 　　陆立春也透过窗户往外看了看，他盯着天色说：“别去了，一会儿就要下雨了。” 　　“上次大姐下雨的时候就出去了，还找了很多！” 　　陆冬去还是不服气，他干脆站了起来，“你们看，咱们也没事，大姐说的对，那蘑菇没事。” 　　蓉蓉眼睛就亮了起来，小声嘀咕：“那蘑菇好吃！” 　　蘑菇放在汤里，连汤都变的好吃了。 　　软软的，像肉一样的味道。 　　陆立春还是不太确定，“可是爹那时候就说过，这蘑菇不能吃，会死人的。” 　　“谁知道是不是那个老太婆故意这样告诉爹的，我相信大姐！” 　　陆冬去不再废话，拿了桶就冲了出去。 　　陆立春没办法，打了水进来给蓉蓉洗脸，一边把干草往房子里搬，西边的天已经阴沉沉的，这雨说下就是要下来的。 　　他又去厨房看了看，柴火也不多了。 　　陆秋喜欢喝热水，又喜欢他们干净，所以家里的柴火用的比平日快多了。 　　陆立春抬高声音叫住陆冬去，声音在越来越大的海风里飘的不是很远，“过来领着蓉蓉！我去山上一趟！” 　　陆冬去脚步猛然一停，回头看了一眼在海风里飘荡的茅草屋，只能往回走。 　　狗蛋也听到了动静，和二毛笑呵呵的，“那房子是不是快要倒了！” 　　“我看马上就要倒了，我娘说让我离的远点，省的砸到我了！” 　　陆冬去捏了捏拳头，看了看这两个人的体格，只能无奈收回去。 　　蓉蓉也拿了小桶，叫了声：“小舅舅。” 　　陆冬去恩了一声，拉起蓉蓉的手，“咱们去捡点吃的，让大姐给我们做好不好？” 　　“好。” 　　蓉蓉和陆立春摆了手，“大舅舅我走了。” 　　“恩，一会儿下雨了就赶紧进来，海风太大，别把你们两个吹跑了。” 　　“知道了。” 　　陆立春这才放心地背上背篓，弯着腰往山上走去。 　　路上行人都是匆匆，有想趁着下雨之前赶紧来这里找点吃的，有的是来找自家孩子或老人的，他们见了陆立春都会多打量几下。 　　陆立春早就习惯了，他低着头看着路，沉默地往前走，突然一道声音传来，“小兄弟，自己上山啊？这下雨了有蛇出来，可得当心点。” 　　他猛然抬头，看见是上次出声帮他们的黄奶奶家的小儿子，也是狗蛋的亲叔叔。 　　陆立春强挤出来一抹笑，说了声：“知道了，我刚看见狗蛋在海边呢。” 　　“我就是去找他回去的，这雨眼见着就要下来了，这小子还不回家。” 　　说完，他脚步不停的就离开了。 　　陆立春心情却不知道怎么的，好了很多，他觉得村里的人也并不都是那么冷漠的。 　　山上风更大，他爬了一段路之后停了下来，背篓里的柴火已经不少了，他却还没有往回走的意思，总想着再转转，他记得那片蘑菇就在这不远处。 　　要是那蘑菇真的没事，他们一家就都能个饱饭了。 　　山风很大，他往海边方向看了一眼，发现已经没几个人在海边了，自家的茅草屋小的像个点一样，不远处的海平面上像是蕴藏着什么大风暴一样，黑亚压压的一大片压了过来。 　　海浪咆哮着，像只生气的巨兽一样，陆立春第一次感觉到了恐惧。 　　他不由地想到陆秋无意间说的，住在海边不太安全，他看着村里相对平静的房子，以后他们要是也能搬过来就好了。 　　在这边有个房子，是陆爹一辈子的念头。 第15章 　　很快，暴雨便倾盆而下，陆秋和正在干活的人们都被淋湿了，哪怕他们早就知道要下大雨，但是不到下雨这一刻，谁也不能离开。 　　赵大姐有赵大哥护着，早一步先离开了，陆秋跟在后面，深一脚浅一脚地跑着，突然看见路口的拐弯处站着一个人，正拿着蓑衣等着她。 　　陆秋鼻子一酸，眼泪顺着雨水就掉了下来，“这么大的雨，你怎么来了？他们两个呢？” 　　“在家里呢，我和他们说了，不会乱跑的。快走吧大姐。” 　　陆立春把蓑衣递给她，拿了她手上的东西，走在了前面。 　　“哎。” 　　陆秋把脸上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的水渍擦了，披上蓑衣跟在后面，大雨似乎是要将眼中的世界吞噬，目中所及只能看见朦胧的雨帘。 　　越靠近海边，越觉得海风吹在身上的冷意，她进了篱笆小院，发现里面的干草都收拾起来，屋里的两个小孩听见动静，脑袋都从窗户探出来，淋了他们一脑袋。 　　“你们两个，说多少次了，赶紧缩回去。” 　　下雨的时候，陆秋就会挂一块破布在窗户这里，能少让雨水溅进来。 　　两个孩子见他们回来了，立刻叽叽喳喳，“娘，快喝点热水！” 　　“大姐，给你擦脸布。” 　　没有多余的换洗衣服，陆秋干脆进了空间，再出来的时候衣服就干了。 　　陆立春身上的衣服就不那么好干了，陆秋让他把上衣脱下来，给他拧了拧，没让他再穿着，“一会儿就干了，你冷了去被窝了躺着。” 　　“不冷。” 　　陆立春有些不好意思，陆秋却不当回事，他本来也才十多岁个孩子，在这样的情况下，实在是没多余的条件去管那么多。 　　陆秋把头发擦干之后，又去厨房煮了红糖姜水，孩子们不是第一次喝，却还是那么的珍惜，小口小口的抿着，舍不得那个甜味消失。 　　陆秋无聊又开始编鞋，她觉得得多编点备用，一边听几个孩子嘀咕，陆冬去在那儿和陆立春商量，“哥，咱们也去村里的河里捞鱼行不行？我听狗蛋说那里面有小虾米，有小螃蟹。” 　　村里的河陆秋也知道，是从山上流下来的，直接就流到了海里，河水并不大，里面能吃的鱼个头也很小，主要是村里人在那边挑水喝。 　　陆立春帮着陆秋干活，头也没有抬：“狗蛋骗你的，就是故意说给你听的，要是那河里有东西，谁还来海边捡吃的？” 　　“啊？” 　　陆冬去一脸被骗的伤心和愤怒，“那狗蛋臭小子，别让我看见他！” 　　“看见了你也打不过。” 　　陆立春又凉凉地来了一句，气地陆冬去上来就要打他。 　　蓉蓉在旁边捂嘴笑，陆秋却一下想到了那河里的小黄鱼，想着后世用面裹了，再用油炸了吃，那个味道香的很。 　　“也不是不能吃。”陆秋的话让陆冬去一下来了精神，得意地看着陆立春。 　　“看吧，大姐都说了不是不能吃。” 　　“大姐，你就惯着他吧。” 　　陆立春无奈地开口，一脸大姐就是为了哄你开心的表情。 　　“没，我是说真的。” 　　陆秋把炸小黄花鱼给他们说了，“特别香，咱们家没有白面，就用那点高粱面也行。” 　　想到这里，陆秋眼睛又闪过了一些东西。 　　酸辣粉，米线，粉条...... 　　这不都是红薯做的吗？ 　　陆秋眼睛一下就亮了，去厨房把红薯拿了过来，对几个孩子们说：“我们今天做点好吃的。” 　　一听有吃的，几个孩子眼里都是光，“大姐，是什么好吃？” 　　“还是上次那个红薯饼吗？好好吃啊，我还想。” 　　“不是，但也非常好吃。” 　　陆秋把红薯洗干净之后去了皮，然后用擀面仗开始捣碎，这一步实在是困难，红薯块比较硬，并不好弄。 　　几个孩子都上手试了试，发现都弄的太慢了，陆秋首先想到的是后世的搅拌机，接着才想到现在有磨盘。 　　她看了看外面的大雨，说了声：“我去去就来。” 　　“我跟着你一块去。” 　　陆立春拿了蓑衣，提着红薯不由分说的就往外走，陆秋无奈摇摇头，对两个小的说：“你们在家等着啊，千万别跑出去。” 　　“好。” 　　有了美食的诱惑，两个小的倒是没有吵着要跟过来，陆秋在路上却还是和陆立春谈了谈。 　　“在大姐的心里，你和小冬蓉蓉一样，都是小孩子，我知道你是心疼我，等你再长大一点，大姐什么都会让你干的。” 　　陆立春低着头一声不吭，就在陆秋以为他不在开口的时候，他又开了口：”我不是小孩子了。我长大了，大姐，你什么事都能告诉我。” 　　陆秋觉得好笑，问他：“大姐当然什么事都会告诉你，就是觉得你不用什么都帮大姐干，我能一个人干的。” 　　拐了弯，磨房就在前面了，陆立春才开口：“大姐，实在不行，你带着蓉蓉改嫁吧。” 　　“哦？” 　　陆秋把磨盘扫了一下，把红薯倒下去，“你觉得我会改嫁，抛弃你和小冬？” 　　“不是抛弃，大姐。”陆立春有些羞涩，“大姐，我觉得那老婆子说的也有点道理，你还年轻呢。” 　　“是啊，我还年轻呢。”陆秋点了头，“但没人说年轻就要改嫁啊，我现在和你们在一起生活的很好，每天都很开心，如果以后有合适的人，我是说如果，我肯定也会考虑的，当然到时候我也会带着你和小冬，我说过你们和蓉蓉都是我的孩子，这是不会变的。” 　　等了好半天，陆立春都没有反应，想反驳什么，又不知道如何开口，最后只能咧嘴笑了。 　　“大姐。” 　　陆秋恩了一声，见他还傻愣着，也跟着笑了，“就知道你这孩子喜欢藏着心事，你看小冬和蓉蓉都已经不去想了，你还瞎琢磨。” 　　“赶紧磨吧，那两个小的在家我还不放心呢。” 　　“嗳！” 　　半袋子红薯，很快就磨好了，两个人看着雨比之前大了些，在磨房这里等了一会儿，才冒着雨回去。 　　一路上连半个人影都看不到，直到走到村口的大路上，才看到口号声响起，一群当兵的从眼前跑过，步伐均匀而有力。 　　“大姐，他们这是干啥？” 　　“可能训练吧。” 　　陆秋也不太明白，等这些士兵从他们跟前走远了，两个人才往家里走。 　　陆冬去和蓉蓉都等的着急了，陆秋先把磨好的面加了水，静置在盆里，等了大概两个小时之后，有些发红的红薯粉就沉淀下去。 　　接着就是洗面，挤出来粉条，他们没有压粉条的机器，只能用布戳了几个细细的孔，粉条就一条条出来了。 　　“太神奇了。” 　　他们岛上没人会做这个，几个孩子都是第一次见。 　　“等会儿做好了才好吃呢。” 　　陆秋把细粉条放到了锅里，从空间里拿出来辣椒，醋等等调味料，又放了点野菜和蘑菇，上次做的鱼丸这些，好吃的酸辣粉就做好了。 　　热乎乎的香气在雨里飘散，几个孩子都埋头吃起来。 　　外面雨仍旧下的很大，房间里却是静谧一片。 　　陆秋突然想，这做好的红薯粉条，也不是不能拿去换粮票之类的。 第16章 　　等雨稍微小了些，陆秋几双鞋也编的差不多了，她看着天色已经不早了，中午吃的那点酸辣粉已经消化的差不多，她干脆把木桶提了过来，里面是陆冬去和蓉蓉赶海捡的吃的。 　　各种田螺，蛤蜊，还有用盐抓到的蛏子等等，看起来个个都很肥美。 　　陆秋想到空间里的火锅底料，直接把海鲜吐沙之后，放点姜料酒这些去腥，倒入火锅底料，一会儿香味就蔓延出来了。 　　几个孩子忍不住凑到厨房里，陆秋让陆立春看着火，对他们说：“这料可以用好几次，下次捡了海鲜直接放里面就可以了。 　　“这个简单。” 　　陆立春笑眯眯的，“我也会做。” 　　“恩，下次我不在家的时候，你就给他们做这个，小冬就不会再说你做的难吃了。” 　　闻到火锅底料的味道，陆秋忍不住就想吃火锅了，什么羊肉牛肉，毛肚丸子，啧。 　　她咽了口口水，和几个孩子一起围在一起烤火，不大会儿身上的衣服就干透了。 　　“等会儿不下雨了，我上房顶看看，把那干草搭上去。” 　　“大姐行吗？下雨了可滑了。“ 　　陆冬去有些担心地看着那房顶，“要不就这样吧，反正也不冷。” 　　“让我去吧，我轻，很快就能下来了。” 　　陆秋忍不住想捂额，这两个碎碎念又开始了，陆立春就像个管家婆一样，陆冬去现在也有这个趋势。 　　听得她头都疼了。 　　蓉蓉在一旁捂嘴笑，陆立春摸了摸脑袋，有些不好意思。 　　陆秋觉得这样下去实在不行，陆立春不能再被耽误下去了。 　　她记得赵大姐说过，那些部队上的人会在这里建学校，她得找时间打听打听，把三个孩子都送进去。 　　雨淅淅沥沥地又下了一会儿，终于停了下来，陆秋不敢耽误，赶紧站了起来，一边吩咐：“我去看看就下来，小冬来扶着梯子，小春看着火，别太大了。” 　　这次没人再反对，陆立春看着火苗在灶台里燃烧跳跃，心思也跟着飘远。 　　很快，他就听到有脚步声疾往这边走来，脚步声很重，他赶紧把火熄了，透过窗户往外看。 　　不远处，刘大军拿着一篮子，正在往这边走。他走得急，裤腿上溅的都是泥点子，见陆秋他们正在扫雨，忙上前搭了把手。 　　“陆家大姐。” 　　他和刘大志长的不太像，陆秋也没有很排斥，把干草铺好之后，从房顶上下来，笑了一下问他：“是素琴有事吗？” 　　刘大军恩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开口：“我媳妇这不是胃口一直不太好，这肚子里的孩子太闹腾了，之前从大姐这里拿了点香辣田螺，回去吃了倒是不少，这不今天胃口又不好，我就过来问问大姐这里还有没有。” 　　说完，他把篮子打开，“家里也没有什么好东西，这里是一点玉米面，还有几根黄瓜，大姐你看。” 　　“太客气了，东西你拿回去，我们家里还有点吃的。” 　　陆秋不收他的东西，去厨房装了点新做好的海鲜大杂烩，又装了点中午剩下的酸辣粉。 　　她一边递东西一边问：“素琴是只喜欢吃辣的吗？” 　　“对，那一盆辣田螺她连汤都喝了。” 　　刘大军说什么也要把篮子里的东西放下，“不能白拿大姐的东西，要不下次素琴想吃，我们就不好意思来了，大姐快收下吧，给几个孩子换换口味。” 　　陆秋本来也就是推辞一下，见状就把篮子收下了，叮嘱了刘大军几句：“回去热一下就好了，你看素琴喜欢不喜欢吃，要是喜欢直接过来拿就行，别再拿什么东西过来了，太见外了。” 　　“好嘞，呦呵，真香！大姐的手艺真好，一样的东西咱们就做不出来这个味！” 　　刘大军提着东西要往回走，见几个孩子还在帮忙弄干草，又说了句：“一会儿我过来帮忙啊，大姐和小春别忙活了。” 　　“不用不用，你在家看好素琴就行了，我们已经弄好了！” 　　陆秋客套了几句，等人走远了，才拿着东西进屋。 　　几个孩子都围着那篮子转，“大姐，是玉米面啊！” 　　“我已经好久没吃过了。” 　　“我也是。” 　　几个孩子看着黄黄的散发着玉米香甜的面粉，哪怕天天吃好吃的，口水还是在分泌。 　　这年代，玉米面都能算得上是细粮了，白面一般到了过年的时候才能吃上，平常人家谁也舍不得吃。 　　“这刘大军和他那兄弟不一样，对他媳妇倒是挺好的。” 　　陆秋恩了一声，看着剩下的海鲜大杂烩，想了想说：“我给你们贴个玉米饼子，熬点玉米粥，咱们就着这海鲜吃。” 　　“好。” 　　很快，厨房里重新散发出了玉米的甜香，金黄的饼子贴在大锅上，两面很快就焦黄。 　　三个孩子排队等在灶前，眼巴巴地望着，陆秋一人递了一个，看着他们不怕烫的放到嘴里，小口小口的品着。 　　陆秋也拿了一个，慢慢品尝着，脑海里想的却是刚才刘大军的事。 　　这让她之前想的换东西的念想一下就成真了，而且还换到了玉米面和黄瓜。 　　要是再做的多点，拿到镇上去呢？ 　　像各种腌好的、卤好的海鲜这类，还有酸辣粉等等，都是能拿出去的。 　　陆立春见陆秋不吭声，对两个小的嘘了一声，让他们安静，不要打扰陆秋的思考。 　　陆秋把事情都捋了捋，看着天色又要下雨，忙拿了篮子，对几个小的说：“我去村里一趟，你们再多吃点。” 　　“大姐要去干啥？” 　　陆立春不放心地看着天色，又看了看这两个吃得正香的小的。 　　“我去找黄奶奶，他们家那小儿子不是会打铁吗？我想让他帮忙打个东西。” 　　陆秋解释了一下，对陆立春说：“我去找赵大姐，你们就放心在家里吧。” 　　陆秋说完，脚步匆匆就往赵大姐家里走，赵大姐刚才就看到刘大军过来了，正琢磨着是因为什么事，一个大男人上陆秋的门，就是大白天的传出去也不好听，但因为赵婆婆之前帮了刘老太，她也不好意思上门。 　　见陆秋过来了，忙开了篱笆门，问她：“陆秋妹子，这是咋了？” 　　“赵大哥在家没？我找他说点事。” 　　“在呢，这雨下的，可不得在家窝着，你说平日上工累的不行，好不容易休息一下吧，又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没粮食挣还不得劲呢。” 　　赵大姐一边说一边把陆秋迎了进来，“老赵，快出来，陆秋妹子找你。” 　　赵大哥正在和臭蛋玩骑大马，直接带着臭蛋就出来了，“大妹子，找我啊？” 　　“恩。”陆秋没怎么客气，直接开门见山，“赵大哥，我记得你有艘船，能不能去外面的镇子上？” 　　“能是能，就是这雨季，不安全，那船你也知道，时间长了，我也就出海打渔的时候用用。” 　　说完，赵大哥又问：“你是想去镇子上啊？” 　　那镇子有码头，又挨着陆地，相对来说比他们这里繁华多了。 　　“家里做了点酸辣粉，想拿出去换点粮食。” 　　陆秋从篮子拿出来做好的一大碗放在桌子上，香味一下就飘了出来。 　　“好香啊。” 　　臭蛋吸了吸鼻子，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酸辣粉看。 　　“呦，这真香。” 　　赵婆婆也被吸引了出来，闻着那味道直点头，“这味道正宗。” 　　陆秋笑了一下，“就下雨没事瞎弄的，这不想着出海看看。” 　　赵大哥见臭蛋已经吃起来，咽了口口水，“行，大妹子，你要是不害怕，我也没啥害怕的。” 　　“那行。”陆秋站了起来，“肯定不能让赵大哥白送的。” 　　赵大姐在一旁客气，“说啥话呢，咱们两家啥关系，就让他送你。” 　　陆秋反手拉了赵大姐，“大姐，我还得去趟村里，你有空没？” 　　赵大姐把手里的活计放下，“我在家也没啥事，走吧。” 　　陆立春趴在窗户前，看着陆秋和赵大姐的身影出来，才放下心。 　　“大姐去让村里打那东西，可咱红薯也不多啊？” 　　陆冬去对家里的粮食那是知道的清清楚楚，就有些担心。 　　“大姐应该会有办法的。” 　　陆立春也有些不淡定，但他本能的还是相信陆秋。 　　陆秋之前就已经盘算过了，这老天老是下雨，这个月上工挣的粮食肯定就不多，几个孩子明显都是营养不良，天天吃海鲜也不行。 　　必要的碳水化合物对人体还是非常重要的。 　　她迟早要走这一趟，出去换东西是早就在心里打算好的，只不过一直没下定决心，刘大军过来找她换东西的事情，让她才做了最后的决定。 　　村里要比海边热闹多了，雨停了之后孩子们也都跑出来玩，大人在一旁干着活，时不时有大人喊他们不要踩水的声音。 　　黄奶奶家在村里也算是日子过得不错的，她总共生了三个儿子四个女儿，个个都是能干的。 　　前面几个儿子女儿都已经结婚了，就最小的儿子还留在他们身边，听说那脾气是个倔的，非要找个哪里都顺心的，这才耽误了下来。 　　陆秋要找的就是他，他从前在岛外跟人学过手艺，村里边谁有点事了，都会来找他。 　　加上之前刘大志的事，黄向党也出了声帮了忙，陆秋对黄家的好感都上升了一个台阶。 　　狗蛋正在外面和二毛拿这石头打水坑，见陆秋和赵大姐走过来，径直就往他们家走来，狗蛋吓了一跳，还以为是上次打陆冬去的事让家长知道，现在找上门了。 　　他可是知道陆秋的，刘大志浑身是青的躺在地上的样子还在他脑海里，吓得狗蛋一溜烟就跑进去了，喊着要找娘。 　　正在此时，一群当兵的从他们跟前路过，和上午的时候相比，这队人明显是一直在淋雨，身上的军装都是湿的，但个个都很精神。 　　陆秋和赵大姐干脆等在路边，看着大部队过去，村里人也陆续都出来看热闹，小孩子在旁边欢呼的声音不绝于耳。 　　她和赵大姐说笑了两句，刚转过头，就撞上一双有些冷淡的目光，那眼神正盯着她看，像是要看透什么似的。 第17章 　　泥泞的街道上传来各种嬉戏打闹和洪亮有力的口哨声，赵大姐看得津津有味，陆秋却好像被什么盯在了原地一样，一动不动。 　　她回视过去，发现那是一双不带感情的，想要把她的灵魂看穿一样的眼睛。 　　本能的，她闪躲的一下，觉得那眼神能把心底最深处的秘密给看透。 　　这个人，从里倒外都透着危险，那是从战场上厮杀过敌人，双手染过血的军人。 　　那是再面对王军华，刘大志都不会有的害怕和退缩。 　　此时此刻，她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要小心，要躲藏，不能被发现。 　　左至历也发现了陆秋的躲闪，虽然她很快就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又重新和他对视上，但刚才的那点退缩，他已经记在了心里。 　　他收回目光，陆秋顿时松了口气，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她自己幻想出来的一般。 　　“咋了？咱们快进去吧，唉你说，这当兵咋还长得这么好看？刚才那个是他们的头吧，你看见没？” 　　赵大姐脸上都是激动地八卦之情，随即又有些可惜地摇摇头，“要不是年纪不合适，我给我们家芳芳就说了这门亲。” 　　陆秋也收回视线，诧异地看向赵大姐：“芳芳多好的姑娘，肯定能找到更好的。” 　　“唉，人家可是部队里的人，你不知道昨天又到了一船的货，听我家男人说里面还有不少细粮呢！” 　　陆秋没再吭声，跟着赵大姐进了黄家的门。 　　狗蛋正在给黄大嫂讲陆秋的事，黄大嫂手里拿着扫帚，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狗蛋三天两头在外面捣蛋，她已经习惯了。 　　直到陆秋敲了门，黄大嫂才反应过来：“呦，这不是赵嫂子和陆秋妹子吗？这是有事啊？” 　　她狐疑地看了一眼狗蛋，见狗蛋低下了头，便使劲瞪了他一眼，上门就是客，哪怕不愿意，她也把人往里面带。 　　“你娘在家不？” 　　赵大姐和黄大嫂说了几句话，和她站在一起往屋里看，没多会儿屋里就传来黄大娘的声音：“在呢，谁啊？快进来吧。” 　　“是我。” 　　赵大姐拉着陆秋进了门，“大娘好啊，我和小秋妹子过来有点事。” 　　陆秋顺势把东西给放下，朝黄大娘笑了笑。 　　黄大娘是个很慈爱的人，她把黄大爷赶出去，拉着陆秋和赵大姐坐下，“好孩子，来就来啊，咋还拿东西呢？太见怪了，说起来你们小时候我还抱过你们呢，这一晃都多少年了。” 　　黄大娘看着陆秋出了神，想到了陆秋娘刚来这岛上的时候，那是模样气派样样都好的人，可偏偏身体不好，刘老太又不是一个体贴的婆婆，家里家外什么事都让陆秋娘动手。 　　直到生了陆冬去，她的身体也彻底挎了下来，和陆爹一样都躺在了床上。 　　陆秋和赵大姐都没有打扰黄大娘，等她出完神，黄大嫂正好也拎着狗蛋进来，先看了一眼黄大娘，才开口对陆秋说：“肯定是这小子惹出来的事，你们家冬去我知道，乖得很，不像我家这个，成天在外面惹事，陆秋大妹子你放心，我肯定给好好打他一顿，让他不长记性！” 　　陆秋满脸问号，吃惊地看了一眼赵大姐，又看向心虚地低下头的狗蛋，怪不得刚才这孩子一见到他们就往外跑，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她有些哭笑不得，赶紧站起来和黄大嫂解释：“大嫂你误会了，我今天过来是因为想找向党兄弟，让他给打点东西。” 　　黄大嫂见不是来找麻烦的，狠狠松了口气，瞪了一眼已经蹦起来的狗蛋，不好意思地开口：“这孩子天天给我找事，现在我一看有人上门，就知道肯定是来找狗蛋的，这孩子！” 　　黄大娘笑呵呵的，“男娃娃，淘气点也没事。” 　　她让黄大嫂去叫黄向党，“看他在干啥呢？我半天没听见动静了。” 　　“刚才就出去了，肯定是在小牛家，我这就去给把他给叫来。” 　　陆秋谢了谢她，重新坐下来和黄大娘聊天。 　　没多久，门口就传来声响，一个高大的身影插着兜就进来了。 　　“娘。” 　　他先叫了一声，然后又看向赵大姐和陆秋，“嫂子们好。” 　　黄大娘拍他，“叫陆秋大姐，你小时候不就这么喊的。” 　　“大姐。” 　　黄向党从善如流地叫了一声，看向陆秋：“大姐，你想打什么东西？” 　　陆秋把后世的压面条机和他形容了一下，黄向党果然是个懂的，陆秋一说他就明白了个七七八八。 　　“那我给你做做看，等回头好了再给你送过去。” 　　“行。” 　　陆秋起了身，“那个头的地方，可以做几个不同的型号，面条粗细就能调了。” 　　黄向党眼睛一亮，“行，我试试。” 　　陆秋又添了句：“该怎么收费就怎么收费，不能让大兄弟白忙一场。” 　　黄大娘要拒绝，陆秋赶紧拦了，留了东西匆匆就出了门。 　　外面雨彻底停了，远处的天边挂了一道彩虹，陆秋深吸了口雨后泥土的味道，觉得空气都格外好闻。 　　心里却在盘算着，打好这个机器，估计最少也得半个月，她慢慢攒粮票，应该也能攒出来。 　　大不了，就拿空间里的红糖白糖出来，在这个年代，这些都是好东西。 　　随即，她又想到那双想要看透她的眼睛，莫名的打了个冷颤。 　　等她一走，狗蛋就爬上桌子，掀开篮子往里看。 　　黄大嫂一看就要上来打他，被黄大娘拦了一下。 　　“娘。”黄大嫂气得瞪着狗蛋，“这孩子都成了啥样了，还惯着他。” 　　“男孩子，皮一点没事的。” 　　黄大嫂不想和婆婆吵，警告地看了一眼狗蛋，打算等回了自己屋再教训他。 　　狗蛋大概觉得有奶奶护着，行事更加大胆了，回头朝黄大嫂笑了笑，然后吐了个舌。 　　黄大嫂：....... 　　她生气地摔帘子出去了。 　　这孩子从前明明不是这样的，就是这几年黄大娘和黄大爷两个人惯的，对这孙子可以说是百依百顺。 　　黄向党轻轻拍了狗蛋屁股一下，“你皮痒是不是？咋对你娘的？” 　　狗蛋对这小叔叔是有些害怕的，听了之后就乖了很多，眼睛盯着那篮子里的吃的，嘴里的口水就开始不由的分泌。 　　黄向党正说黄大娘，让她不要插手黄大嫂管孩子的事情，鼻子就闻到了香味，头随即就转过来找这香味的来源。 　　狗蛋已经下手再吃了，嘴巴辣的红红的，见黄向党看过来，赶紧说：“小叔叔，可好吃了！” 　　黄向党也下手拿了一贝壳，吸溜一声放进了嘴里，“恩，好吃。” 　　黄大娘见两个孩子都吃起来，眼睛都眯了起来：“小秋这孩子啊，和她娘一样，手都巧。” 　　“奶奶，这是啥？你会做吗？” 　　黄大娘也尝了一口，摇摇头：“不知道是啥，味道可真香。” 　　- 　　宁宁正在家里吃桃酥，一边听左景给他讲故事，时不时地往外看几眼。 　　左景见她听得不认真，干脆把书放下了，问她：“想出去玩？” 　　“恩。” 　　宁宁点头，部队大院已经盖的差不多了，里面也有随军跟过来的孩子们，只不过他们一来觉得宁宁没有妈，总是背地里说她，二来就宁宁爸爸是个官，管着他们父母，玩起来总没有那么痛快。 　　宁宁也觉得别扭，本来玩的好好的，两个孩子闹别扭了，她还没有怎么的，其他大孩子不是让人让着她，说她没有娘很可怜，要不就是说小心她告状，让她爸回来训人。 　　慢慢的，宁宁就不愿意和他们玩了，宁肯和左景在家里看书。 　　左景也知道宁宁的心思，看了看外面，想着说：“要不咱们去找蓉蓉？” 　　蓉蓉只有妈妈，没有爸爸，这也是宁宁告诉她的，两个孩子能说到一起。 　　宁宁眼睛亮了亮，很快又熄灭了，“爸爸不是说不让咱们乱跑吗？还说咱老吃人家家里的东西，去了回来还得挨他说。” 　　“我们可以不告诉他。” 　　左景想了想，小声地说。 　　“行吗？” 　　看着那双眼睛里重新亮了起来，左景点了点头，他想大不了回头被骂一顿。 　　两个人收拾了一下，左景怕再下雨，拿了雨伞出门，走得时候看见那些桃酥，拉了拉已经往外跑的宁宁，“还拿这些吗？” 　　宁宁拍了一下脑袋，“我给忘了，当然拿了，蓉蓉可喜欢吃了！” 　　她从柜子里拿了一包出来，左景放在了怀里，小心地护着。 　　从前在老家的时候，他根本就没吃过这些，可来了这里，因为宁宁喜欢吃，左至历总是买，柜子里就没少过。 　　他到现在也没吃够，但不妨碍他愿意拿出来点分享出去。 　　那个没了爹的蓉蓉，还有陆立春和陆冬去爹娘都没有的孩子，让他总觉得想亲近。 　　他也是父母都不在了。 　　两个人刚走出院子没几步，就听到事左至历的声音从头顶上响起：“这是去哪啊？” 　　宁宁脸一下就挎下来了，“爸爸，你不是去训练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左至历一噎，看了看天色说：“我去了一天了。” 　　左景要更心虚，他都不敢抬头就左至历，宁宁则又噘着嘴，“我们要出去玩了。” 　　“要去海边找那个蓉蓉？” 　　左至历问了一句，宁宁挺着胸脯恩了一声，一副你不让我去我今天还非得去的样子。 　　“行，一会儿我去接你们。” 　　说完，他就往家里走了，留下宁宁和左景两个大眼瞪小眼。 　　“哥，那还是我爸吗？” 　　“是吧？” 　　左景也摸不清怎么回事，宁宁说完也不管那么多，开心地往外跑远了。 　　而此时，刘老太家里也热闹起来，刘泉花不仅自己过来了，还把她那个小儿子也带了过来。 　　“快，叫小姨。” 　　韩护生腿脚不利索，小儿麻痹让他从小和人交流的少，说话也不是那么的清楚。 　　刘老太不知道他们来是干啥，赶紧把几个人迎了进来：“这怎么突然来了？路这么滑，护生走路可得当心点。” 　　“恩，没事，让他爹扶着呢。” 　　刘泉花一进屋，不等刘老太再开口，就着急地催着她：“上次你去陆秋家，到底和她提了没？怎么今天我见她来村里，去了老黄家。” 　　刘老太还没反应过来，陆秋去老黄家怎么了，刘泉花已经开口了：“那老黄家的小儿子，不还没对象吗？” 　　“不可能。” 　　刘老太立刻反对，“人家可是大小伙子，陆秋一个离婚带着孩子的，怎么可能！” 　　“啥不可能的，这男女看对眼了，还有啥不可能的！”刘泉花因为生气，嗓音都变了调，“那陆秋长得也不难看，年纪也不是特别大，老黄家的那小儿子脾气是出了名的怪，想当初多少好人家的闺女上赶着要嫁给他，他都给蹶回来了，保不准真的就看上了陆秋，到时候我们护生可怎么办？！” 第18章 　　“啊？” 　　刘老也也被问住了，她从来没有想过陆秋这样的人，竟然还会有人抢着要。 　　她想到之前去陆秋家，刚说了开头，就被陆秋几个人给打断了，让她下不来台，之后她也就没有把话给挑明了。 　　刘泉花一看刘老太的神情，还有什么不知道的，气得拍在了刘老太的背上，“那你上次去找她都说了什么？护生可是你自己的亲外甥啊！” 　　韩护生眼神里也有些责备，他对谁当他的媳妇没什么感觉，带不带孩子，离不离婚也不在意，他只是也想像别人一样能够娶妻生子。 　　刘老太硬生生挨了刘泉花的巴掌，低头之前看了一眼韩护生，对他解释：“你别怪姨没说，上次去的时候我刚提了个开口，陆秋就开始骂我，还怼你弟妹，气得我直接就出来了！不过在姨心里，主要还是觉得陆秋那人配不上你。” 　　护生还没有开口说话，刘老太又看向刘泉花，抢先开口：“我还是觉得黄家那小子不会这么傻，陆秋和一般离婚的女人可不一样，她可是带着三个拖油瓶呢！” 　　刘泉花已经不想和她说话了，示意韩老头开口，韩老头佝偻着身子，叹气：“妹子啊，你姐的意思是，别管那姓黄的怎么打算，这总得让陆秋知道，我们护生也有娶她的打算吧。” 　　“行了，我们也不和你啰嗦了，你要是心里还有我这个大姐，就该知道怎么办。” 　　说完，就拉着韩护生离开，刘老太把他们送到门口，回头就躺在床上不想动，董秋莲偷听得很过瘾，知道刘老太此时心情不好，也不过来打扰，默默在房间里嘟囔。 　　金宝听得不耐烦了，他看了看天色，催促董秋莲：“娘，还不去做饭啊？” 　　“催催催，就知道吃。” 　　董秋莲这么说着，还是站了起来，看着岁数也不小的金宝，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要是陆秋嫁过去了，那彩礼事情怎么算？ 　　他们家金宝就要结婚了，肯定给女方家彩礼，她还想买点的确良布，做身现在最时兴的列宁装，屋里的家具什么的也都老旧了。 　　董秋莲思绪不知不觉就飘远了，她甚至想到之前听村里人说的事情，有一户夫妻两个都是国家工人，家里儿子结婚的时候，就买了个二八自行车。 　　她眼馋地想，要是金宝能娶进来一个国家工人就好了，对方就能有粮票工业票等等票了。 　　啧，那日子！ 　　刘老太在屋里躺在天黑，听到厨房里有了动静，怕董秋莲动了她的鸡蛋，挣扎着起了身，挪到厨房一看，果然鸡蛋已经被煮了三个。 　　“娘。” 　　董秋莲有些心虚，平日这鸡蛋老太太看得可紧了，她也是趁着今天才敢动，想着老太太不知道，一人吃一个。 　　刘老太眼睛像刀子一样，盯着董秋莲看了一会儿，“你这败家娘们，平日里少了你吃的了？这鸡蛋还得拿到供销舍换盐吃呢！没了盐吃什么？！” 　　董秋莲知道老太太脾气是上来了，加上有刘泉花的事情，这一通骂肯定是少不了了，她就乖乖站在那里，想着鸡蛋都煮了，晚上是不是还能吃上。 　　结果刘老太把鸡蛋给了金宝一个，陆二叔一个，剩下一个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董秋莲白了自家男人一眼，他已经把鸡蛋剥了壳，放进了嘴里。 　　有婆婆在，她不好有什么大动作，脚下狠狠踢了过去，陆二叔却好像没有感觉，送鸡蛋的动作却快了几分。 　　她注意到这一点，气得使劲吸了口气，吃了饭就躲进了屋里头。 　　刘老太晚上吃的也不太香，她平日里舍不得吃干粮，都是用蘑菇打发的，可自从上次给陆秋送了蘑菇之后，山上的蘑菇她就再也没有摘到过。 　　刘老太怎么也想不到，那几个孩子敢吃那蘑菇，毕竟陆秋娘当初误吃过那蘑菇，后来还生了病。 　　她起了身，看天色还不太晚，拍了拍董秋莲的门，“别躺着了，身子咋这么重，赶紧和我一起去摘蘑菇。” 　　董秋莲本来不想动，但一听是去摘蘑菇，是为了给家里省口粮，犹豫了犹豫也就起来了。 　　走到了半山上，刘老太才开口：“别觉得我对你不好，你看看村里的媳妇，哪个有你舒服，你省的那鸡蛋我还能吃不成？还不是给金宝留着，都是进了自己男人和孩子的肚子，有啥不高兴的。” 　　董秋莲恩了一声，她一想也觉得刘老太说的有道理，心里的那点不高兴就收了起来，凑到刘老太身边问道：“娘，下午大姨过来干啥？” 　　“还能干啥？不就为了陆秋的事，哼。”刘老太憋了憋没憋住，“和她娘一样，模样长得不错，不过那细小的身板一看就不能生，你看她这么多年不也只生了蓉蓉一个闺女。” 　　刘老太太说到这里，就不往下说了，专心找蘑菇起来。 　　这一找可不得了，她发现没毒的蘑菇都被摘走了，这大半个后山，只给她剩下些有毒的。 　　肯定是陆秋那妮子！ 　　刘老太太这次是真气到了，回去就躺在床上，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另一边刘泉花几个人走在路上，路上行人都已经回家吃饭，难得安静了下来，空气也像是被洗涤过一样，干净又好闻。 　　韩护生一瘸一拐地走着，在不知道第几次要摔倒的时候，终于泄了气，有些不高兴地对刘泉花说：“娘，陆秋要是不愿意就算了，我这个条件人家也看不上。” 　　“说啥呢。” 　　刘泉花最听不得小儿子说这话，“陆秋咋就看不上你了，她还带着个油瓶，呵，还不止一个油瓶，咱们都还没有嫌弃她呢！” 　　“不是。”韩护生低了头，“要是老黄家那小子真的看上她了，人家不比咱强？陆秋好歹也叫我一声哥呢，她有好去处，我也不能拦着她啊。” 　　刘泉花不说话了，她也是在家里听别人说闲话，才赶紧来找刘老太的，就怕黄家那小子真有了那样的心思。 　　沉默了一会儿，韩老头最先开口了：“咱们就是让你姨给打听打听，别多想，能成就成。这都是你情我愿的事，她要是看得上咱，咱们都欢迎她，包括那几个孩子，咱们家人丁单薄，那几个孩子也都是好的。” 　　“恩。” 　　韩护生点了头，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他其实对陆秋没什么感觉，但他就是想要个媳妇，也想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日子。 　　等几个人走远了，薛利民的身影才从后面慢慢显露出来，她大闺女女婿今天过来，她想着地里还有野菜，才摸黑出来，没想到能听到刘泉花说这些事情。 　　想到自己儿子还不知道在哪里，而陆秋竟然就想着再嫁，她心里的怒火就腾腾往上涨。 　　当初陆秋要离婚的事，她以为会是摆脱陆秋和蓉蓉，可以给家里省粮食的好法子，所以陆秋提出来的时候，王军华答应了，她也就没反对。 　　没想到，陆秋竟然也有人打听，还是两个！。 　　她脚步匆匆地往家里走，路上因为地上湿滑，差点还摔倒在地上。 　　等到了家里，王晓洁正在看着几个孩子玩，见薛利民回来了，忙嗔怪地开口：“娘，大晚上的你还真去找野菜了，有没？” 　　“啊。” 　　听到薛利民语气不对，王晓洁扶着腰坐了起来，“这是咋了娘？” 　　薛利民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把听到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王晓洁陷入了沉思，随即她开口：“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陆秋带着个闺女，能不能嫁出去还不好说，虎子还没消息？” 　　“没。”提起这个薛利民眼圈就红了，“也不知道虎子现在怎么了，他从小也没吃过苦，谁知道现在能不能吃饱饭。” 　　“我爹就没啥办法？” 　　“能有啥办法，你爹不过是咱们岛上管点事，还能咋办？” 　　王军华一直在里屋躺着没开口，他没告诉妻女的是，早在几天前，他就给虎子开介绍信的地方拍了封电报。 　　可惜对方一直没有回信，他也不知道虎子现在怎么样了。 　　翻了个身，王军华又想到来岛上的那群部队上的人，他们过来之后对他的影响，比他当初想象的还要大。 　　不能再这么下去了，不然他这个大队长真的就成了一个记工分的，剩下什么权利都没了。 　　而在遥远的宁古村里，两个年轻的男女正靠在一起，看着手里的电报。 　　“小夏，我爹说陆秋已经带着孩子和我离婚了，让咱们回去呢。” 　　陆夏眼睛却闪了闪，想着上辈子可没这回事，陆秋一直不和虎子离婚，是她偷偷给刘老太寄了信，想办法才让那女人离开的。 　　可惜蓉蓉那孩子被留了下来，她虽然是蓉蓉的姨，可对这孩子一点也不喜欢，像陆秋一样木讷不会说话，任由她被薛利民欺负，有人来了才装装好后娘。 　　这辈子她就是回来的太晚了，要是早点回来，就不会让陆秋和虎子结婚，也就不会有蓉蓉这糟心的孩子了。 　　想到这里，她叹了口气，心里琢磨地却是，一定要在外面等到运动结束，到时候她和虎子用知青的身份回去，再考个好大学，以后人生就和之前不一样了。 　　虎子仔细又把电报看了几遍，终于忍不住开口，对陆夏说：“要不，咱们还是回去吧？你放心，回去之后我肯定不会去找陆秋的，咱们也领结婚证！” 第19章 　　陆秋和赵大姐回到家里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远远地就能看到海滩上飘出来的青烟，她浑身的力气一松，从来没觉得这烟也这么美丽过。 　　赵大姐想邀请她去家里坐坐，被陆秋给婉拒了，“孩子都还没吃饭呢。” 　　“我家老太太肯定已经做好饭了，快回去叫孩子们一起过来吧，我家老太太自从上次之后这心里就一直不舒服，她后来还和我说就不该掺和进去，让你跟着难受。” 　　“没事，我知道赵婆婆是好意，等改天我去家里坐坐，今天我得先回去看看几个孩子，冬去那个孩子被人打了也没和我说。” 　　赵大姐刚才也听了狗蛋娘说的话，就没再继续劝，在门口把脚上的泥擦掉，才往里面走。 　　陆秋也没耽误，趁着夕阳留下的余晖还没散去，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家赶，一路走过来，脚上的草鞋又被泥浸透，眼看着就不能穿了。 　　她在心里庆兴多编了几双鞋，在门口喊了几个孩子的名字：“蓉蓉。” 　　茅草屋内却很安静，她往沙滩上看了看，依稀看见几个孩子的身影，就没往屋里走，直接去了沙滩。 　　“大姐！” 　　“娘！” 　　几个孩子也很快发现了她，兴奋地朝她跑过来：“狗蛋叔叔能做吗？” 　　“能！过段时间我们就能拿到了。” 　　“太好了！” 　　宁宁在一旁拉着蓉蓉的手，小声问她：“什么成了？你们要做什么？” 　　“酸辣粉！我娘说能做好多酸辣粉出来。” 　　蓉蓉给宁宁解释了一下，扭头问陆秋：“娘，咱家里还有酸辣粉吗？” 　　“有！还想吃吗，回去给你们做。” 　　“想！” 　　陆秋和她说完，笑着看他们欢呼两声，脚步故意慢了几步，来到陆冬去身边。 　　“我今天见到狗蛋了。” 　　陆冬去没反应过来，傻傻地哦了一声，“他们家是不是特别好？狗蛋和二毛说他们家是砖瓦房呢！” 　　“恩，还行吧，等以后我们盖个青砖的，比他们家还要好！” 　　陆冬去眼睛亮亮地，咧着嘴笑起来，“对，盖个比他家好的，让他老是在我跟前说。” 　　“恩。”陆秋声音轻轻的，“狗蛋这孩子挺皮的啊？” 　　“可不。” 　　陆冬去后知后觉明白了，抬着小脑袋看向陆秋：“他是不是和你说啥了？” 　　“也没，是他娘说的，说他天天在村里打架。” 　　“哦。” 　　陆冬去松了口气，低下了头看着脚丫陷进沙子里，潮湿的沙子一层层包裹着脚丫，“他就那样，从小就爱和人打架，我和大哥都不喜欢和他玩。” 　　“这样啊。” 　　陆秋摸了摸他的脑袋，没再多问，主动换了话题：“都捡了什么？” 　　“没捡到啥，也不知道今天是不是运气不好。” 　　陆冬去说到这里就有点泄气，“雨一停就有好多人过来，都没轮到我们。” 　　从前他们家也经常这样，靠着赶海零零散散能捡到一些吃的，但捡到什么，捡多少，都全凭运气。 　　天色还不太晚，陆秋拿了桶和他们一起蹲在海边上，宁宁特意从家里拿的盐，放进去之后没多久，就有蛏子从沙子钻了出来。 　　“好神奇！” 　　宁宁感叹，她也是上次听陆立春说的方法，“不过长得好奇怪。” 　　陆秋点头，看了一眼他们的桶里，几乎全部都是蛏子，只有两个小的螃蟹在里面挣扎。 　　“看来今天东西还真不多。”陆秋嘟囔了一句，“那我们先回去吧。” 　　几个孩子都没意见，收拾着东西往家里走，远远地看到有人往他们这边走，手里似乎提着个东西。 　　“是陆秋啊。” 　　来人头上包着一黄色的头巾，是现在最流行的出门方式，她身上的衣服补丁也要少上很多。 　　“张婶子。”陆立春打了招呼，陆秋才从原主的记忆里找到这个人。 　　“呦张婶子！快进来。” 　　赵婆婆听到动静，打开篱笆门招呼她进来，“我还说一会儿让臭蛋去拿呢。” 　　张婶子笑呵呵的，“我正好没事，顺路给你把豆腐送过来，就不进去了。” 　　说完把豆腐往老太太怀里一塞，像来的时候一样，匆匆离开了。 　　“她婶子这人啊，唉，路上慢点啊！” 　　张婶子家是做豆腐的，平日做的少，但过节的时候家家户户都是要吃的，拿粮食换就行。 　　赵婆婆笑着摇摇头，招呼陆秋：“带着孩子来家里吃饭吧。” 　　“不了婆婆。”陆秋笑着和她说话，“家里有饭呢，您快回去吧，海边风大。” 　　赵婆婆应了一声，看着陆秋进了家门，消失在篱笆院。 　　屋里赵大姐喊了一声，“娘，怎么还不进来？” 　　“这就来了。” 　　赵婆婆最后再往陆家小院看了几眼，无奈地叹了口气。 　　“张婶子这次给的豆腐不少啊，上次给的可少了足足半两呢。” 　　赵大姐拿着豆腐和婆婆嘀咕了几句，赵婆婆恩了一声，“所以她觉得理亏，赶紧给送了过来。” 　　想了想，赵婆婆让臭蛋把桌上的篮子拿过来：“你去给陆秋姨送点。” 　　这果子是从山上摘的，特别的酸，吃了倒牙口，但小孩子们还是愿意往嘴里放。 　　“不要，这是我大姐给我摘的。” 　　臭蛋不乐意，哪怕酸得他牙疼。 　　芳芳在一旁缝衣服，听了之后抬下头：“奶让你送你就送，这又不值啥？你陆秋姨哪次做了好吃的，什么时候不给你送。” 　　臭蛋听了这话，觉得有道理，拿着篮子便往外跑。 　　“慢点。” 　　陆秋刚把火生着，现在她已经很熟练了，就算没陆立春的帮忙，她也能自己生火了。 　　早上的大杂烩已经浸进了味，陆秋没再调料，直接把酸辣粉放了进去煮。 　　香味很快就飘散了出来，臭蛋到门口的时候狠狠吸了一口。 　　他有些羡慕地盯着陆立春看，把篮子放在了他们桌上。 　　“我奶让我送过来的，不过这东西可酸了。” 　　陆立春当然知道，他们也去山上摘过，但是因为太酸了，吃到肚子里不仅不顶饿，反而更饿了，他们就没再摘过。 　　臭蛋送完东西也不着急走，和左景打了招呼，问陆冬去：“你大姐又做啥好吃的？” 　　“就酸辣粉，你不是吃过了啊。” 　　臭蛋咽了口口水，“吃过，可好吃了。” 　　陆秋听到动静，从厨房里出来，看见那紫红色，味道比山楂还要酸的果子，嘴里也开始泛酸水。 　　原主当初怀孕的时候，想吃酸的，就自己去山上摘了很多，可没少吃。 　　她招呼臭蛋：“在姨这里吃饭吧。” 　　臭蛋犹豫了一下，他家今天也做好吃的，有豆腐呢！但他也想吃酸辣粉。 　　“那我就留下了？” 　　他试探着问，见没人瞪他，才松了口气。 　　豆腐回家肯定有人给他留着。 　　赵婆婆也是等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臭蛋到现在还没回来，肯定是留下吃饭了。 　　“这孩子。”她叹气，“人老了，都忘了到饭点了。” 　　“没事奶。”芳芳把线头咬断，制止了要去找人的赵大哥，“下次我们再多送点东西，臭蛋一个孩子能吃多少。” 　　赵大哥想了想也觉得对，就又坐下了。 　　“等臭小子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他！” 　　小妞在旁边留口水，小声开口：“我也想吃。” 　　芳芳把她抱到腿上，拿东西逗她：“一会儿娘就做好豆腐了，咱们不让臭蛋吃好不好？” 　　“好。” 　　海浪越来越大，茅草屋内却很热闹，孩子多了就开始抢吃的，你一言我一言的，恨不得把房顶给掀了。 　　不远处的部队大院门口，警卫员刚放下敬礼的手，左至历还没走两步，就被一脸神秘兮兮地老路给叫住。 　　“我说大晚上的，你这是去哪里？手里提的是什么啊？” 　　左至历看了看擦黑的天色，抿着唇开口：“接孩子。” 　　他把手里的东西让老路看，里面是几斤土豆和一斤白面，“两个孩子老在他们那边吃饭，拿点东西过去。” 　　“你说你这闺女，脾气也真是怪，这么大的家属院，楞是没有一个对人家脾气的。” 　　老路摇摇头，问左至历：“那刘大志现在怎么样了？” 　　“醒了，开始胡言乱语，编排起人来。我看还是按政策来，先游街，再赶到大西北开荒。” 　　“行。”老路也只是随口一问。 　　“我看你也没事，要不跟我一起去接孩子。” 　　“谁说我没事，我可有事呢，等着巡逻呢。你快自己去吧！” 　　老路想到那刘大志浑身是血，双眼肿涨，到现在也还没好利索的样子，忍不住开口：“这女的真的没问题？” 　　“目前看是没问题。” 　　左至历想到下午时候那一瞥，陆秋眼里的警惕和躲闪不是伪装，他又加了一句：“还得再看看。” 　　“也别吓到人家了，可能就是彪悍点。” 　　老路多加了一句，目送着左至历走远。 　　海风越来越大，陆秋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就怕一会儿还下雨。 　　屋里几个孩子正在叽里呱啦说话，陆秋一边往床上铺干草一边侧耳听，才发现是左景在给他们讲《西游记》的故事。 　　陆立春和陆冬去两个男孩子，听得眼睛都直了，就连臭蛋这孩子也不回去，赵大姐已经来叫了两回，气得要拿笤帚打臭蛋。 　　臭蛋才不情愿地跟着走了，陆立春和陆冬去也缓了一下，凑过来帮陆秋的忙，顺口问：“大姐，你知道孙悟空吗？” 　　“知道。” 　　“你咋知道的？”两个孩子惊讶极了，眼里都是不可思议。 　　“你忘了，咱娘会认字，教过我，我还上过咱村的扫盲班。” 　　“太好了大姐！那你能给我们讲吗？” 　　“行，今天晚上给你们讲。” 　　陆秋把认字的事情过了明路，陆立春还记得娘，点了点头，“娘也可厉害了，我也记得她给我讲故事。” 　　陆冬去则完全没印象，在他心里娘完全是个符号。 　　“小景也认字吗？” 　　陆秋不想让他们伤心，赶紧转移话题，刚一问完，就看见昏暗的月光和火光下，男孩子骄傲的点了下头。 　　“我娘教我的。” 　　陆秋开始在心里琢磨，她没问左景关于部队学校的事，一来还没熟悉到那地步，二来他毕竟还是个小孩子。 　　“你们几个也该认字了。” 　　正说着话，篱笆院门吱呀响了一声，几个人同时往外面看，在浓重的夜色里，依稀能看到左至历模糊的身影。 　　“宁宁，小景，该回家了。” 　　他没进屋，陆秋也没把让往屋里让，只笑着看两个孩子飞快地把饭吃完，放下筷子往门口走去。 　　左至历一手拉了一个，向陆秋道了谢，“孩子总过来吃饭，给你添麻烦了，这是几斤土豆。” 　　“客气什么，宁宁和小景都是乖孩子。”陆秋的声音在海风里显得有些轻，她还记得这人的眼神，见他没再那样探究地看着她，暗暗松了口气。 　　等走远了，左至历又回头看了几眼，垂下了眸子。 　　难不成真是他误会了。 　　陆秋把几个孩子领回去，看着桌子上的酸果子，从空间里拿了白糖，拌了进去，“现在吃应该好吃了。” 　　她把果子往中间放了放，拿了一个放到嘴里，入口是酸酸的，接着才是糖的甜味，酸酸甜甜的比之前好吃。 　　“好吃。”蓉蓉最喜欢吃，借着月光陆秋见她拿了好几个放进嘴里，两个男孩子吃了几个，就都给蓉蓉留下了。 　　陆秋脑海里有念头一闪而过，她想到了后世的果脯和果干，要是能做成，可不就什么时候都能吃了。 　　关键是，味道也好得很。 第20章 　　第二天是个难得的艳阳天，海风都显得有些温柔。陆秋在收拾左至历拿的东西时，才发现压在土豆下的一斤白面。 　　她楞了一下，把陆立春叫了过来：“这是不是不太合适啊？” 　　陆立春也看呆了，忍不住上手摸了摸。 　　“大姐，这是真的白面吗？好白啊？” 　　现在的面也是分等级的，像左至历拿过来这个，应该是二等面，虽然没一等面那么细，却也相当不错了。 　　陆立春还从来没有见过这种细白的面粉，在那里傻笑了好一会儿，却再也舍不得伸手去摸。 　　陆秋那句要不还回去，就怎么也说不出口。 　　想了想，她把白面放到篮子里藏好，对陆立春说：“我今天请个假，就不去上工了，咱们一会儿去山上挖点土来。” 　　“挖土干什么？” 　　陆秋简单解释了一下，“上次去后山的时候，我发现那里的土是黏土，我们多拿点回来，我想建个面包窑。” 　　陆立春哦了一声，他虽然不知道面包窑是什么，但陆秋说的肯定都是有道理的。 　　陆秋看蓉蓉还在睡，就没打扰她，给她往肚子上搭了件衣服，才出了门。 　　经过小河边的时候，已经有很多人在那边打水洗衣服，黄大娘远远看见她就开始招呼。 　　“这不小秋啊，这么早来村里，是有事啊？” 　　“恩，去找队长请个假。” 　　陆秋停下脚步和黄大娘聊了几句，几步之外的刘大志娘低着头，手里拿着棍子在敲衣服，一边和旁边的女人聊天。 　　陆秋辨认了一下，发现那女人就是昨天给赵婆婆送豆腐的张婶子。 　　黄大娘对她上次送过来的东西赞不绝口，“家里的孩子都抢着吃，差点打起来。你这孩子和你娘一样，手巧。” 　　陆秋谦虚了几句，张婶子眼睛闪了闪，抬了头说：“我也听说陆秋是个能干的，你看我捞了这手指粗细的小鱼，回去了也没多少肉，扔了吧也舍不得。” 　　“婶子不嫌麻烦的话，就煮汤喝。” 　　张婶子恩了一声，仔细问陆秋该怎么做，陆秋也不藏私，给她仔细讲了讲。 　　不远处的刘大志娘手里的动作也停下了，抬头看他们，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上次素琴拿回去的香辣田螺，她是一口也没吃到，光闻着那味道，馋的她都流口水。 　　后来那酸辣粉她倒是吃了不少，素琴见她喜欢吃，也没拦着，就是她想拿着这酸辣粉去部队打听打听刘大志怎么样的时候，被素琴给拦了。 　　刘大军也不帮她，什么都听她媳妇的，现在素琴肚子里怀了孩子，更是骑到她头上了，村里谁家媳妇这个样？ 　　正想着，旁边的张婶子已经聊到了她头上,“好久没看见你那媳妇了，她怎么连打水也不出来了？” 　　刘大志的娘怕人误会，赶紧解释：“显怀了，不方便出来。” 　　“呀，现在这媳妇怀个孩子怎么这么娇气，我们那时候不照样什么都得干。” 　　张婶子平日里最喜欢说闲话，尤其喜欢干活的时候和人聊天，这样干活不累，时间还过的快。 　　刘大志的娘不想和她多聊，敷衍了几句，黄大娘听不下去了，“说啥呢，人家素琴可一天不落的去上工呢，这孩子也是个能吃苦的。” 　　“我也没说啥。” 　　张婶子看了一眼刘大志的娘，赶紧解释，“我就是想到我们那时候做媳妇，那是大气也不敢出，男人说啥就是啥，婆婆让做啥就得赶紧做。” 　　刘大志娘想到从前做媳妇的时候，唏嘘了几声，“可不，我那时候也是，本以为做了婆婆就好了，谁知道。” 　　张婶子就等着她说这话呢，见她终于说了出来，想凑近再多说几句，她媳妇就在不远处家门口喊：“娘，爹让你赶紧回家，说你打个水时间咋这么长时间？” 　　张婶子脸就拉了下来，嘟囔了几句就赶紧提着桶回家了。 　　陆秋听了一场戏，和黄大娘告了别，就被刘泉花给叫住了。 　　她心里啧了一声，笑了一下算是打了招呼。 　　她也不知道这刘泉花是怎么回事，上次就主动给他们鸡蛋，让她回去还多想了许久。 　　“秋啊，吃饭了没？” 　　刘泉花很热情地拉着她的手，“这孩子就是勤快，我从前就总听你奶夸你。” 　　“我奶还夸过我啊？我从来没听过，我奶不都是夸陆夏那孩子吗？” 　　刘泉花眼神躲闪了一下，见周围人都在偷听，嘟囔了一句：“要不说陆夏那孩子不懂事，什么都能干出来，哪像你啊。” 　　陆秋就当她说的是好话，“那就谢谢大奶奶了，不过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走啥啊，跟大奶奶回家去吃饭啊。你想吃什么，大奶奶给你做。” 　　黄大娘在一旁赶紧说：“小秋这孩子要去找队长，耽误不得。” 　　刘泉花本来就暗恨黄家突然插了一杠子，现在一听黄奶奶还敢开口，立刻插了腰：“呦，我领着陆秋去吃个饭就耽误她了？你个老婆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还一口一个小秋，我们家小秋和你什么关系？” 　　陆秋惊得下巴差点掉下来，眼神错愕地看着刘泉花，语气跟着冷了下来：“大奶奶，您这是发什么疯？黄大娘帮我说话，这也不行吗？” 　　刘泉花对上陆秋冷淡中带着点厌恶的眼神，才发觉自己刚才的失态，忙解释：“没事，大奶奶刚才就是吃味了，既然你有事，就先去吧。” 　　陆秋抱歉地看了一眼黄大娘，脚步匆匆地走了，心里却还在琢磨刘泉花的用意。 　　刘泉花也没多停留，跟在陆秋身后往家里去了，剩下的人都在那里议论纷纷。 　　“这刘婆子什么时候对陆秋这么上心了。” 　　“无利不起早，谁知道安的什么心。” 　　“陆秋爹死的时候，我听说她都没去，难不成是良心突然发现了。” 　　“良心发现个屁。” 　　说到这里，大部分人心里已经明镜似的，都等着看接下来的好戏。 　　十七队的队长老王听了陆秋的来意，倒是没怎么难为她，只说了句：“请假就不记工分了，这个你知道吧？” 　　“知道。” 　　有了这话，老王麻利地就同意了，他巴不得陆秋不来上工，到时候就不用发她的粮食了。 　　陆秋回去的时候，怕在遇到什么人，特意绕了村后的远路，走了没多会儿就一身的汗。 　　到了家她先打了水洗了洗，昨天还是泥泞的水坑，今天的温度就已经被蒸发的差不多了。 　　“大姐，我和你一起去挖土吧。”陆立春背上篓子，陆冬去和蓉蓉也拉着手，两个孩子还打着哈欠：“那我们就去摘果子，捡柴火。” 　　“行。” 　　昨天下了雨，今天说不定还有野菜和蘑菇之类的，他们得多摘点回来，存起来。 　　陆秋最担心的，就是冬天到了怎么办。 　　他们的房子四处漏风，只有一件过冬的棉衣，被子也是黑心棉的，又硬又潮，一点也不暖和。 　　加上没有吃的，陆秋都担心他们过不了这个冬天。 　　想到这里，她就忍不住叹气。 　　几个人把篱笆院子挂起来，家里什么都没有，也不怕人来找，就这样上了山。 　　村里的孩子大多都刚醒，时不时地路过院子就能听到大人的呵斥声，或者是小孩啼哭，远处不知道是谁家里狗叫的声音。 　　“大姐，村里好热闹。” 　　村里房子一个挨着一个，住的近得连彼此说话声都能听到，自然显得热闹。 　　他们到了后山，开始个忙个的，到了日头上来，他们也挖好了一大车土，陆秋把土都装在背篓里，一筐筐地往家里背。 　　几趟之后，她的衣服也湿透了，土终于全部背了过来，几个孩子在一旁帮着打水过来，陆秋边喝水边打量家里的院子，最后还是挑了靠近厨房的地方盖。 　　“这东西在外面不会被雨淋了吗？” 　　陆立春觉得现在这个季节，万一还没有建好就塌了，那就白忙半天了。 　　陆秋之前没想到这个，犹豫了一下，便采纳了陆立春的建议，决定建造一个棚子，搭在面包窑上面。 　　面包窑的做法她是看视频主播做的，之后因为兴趣，特地去网上搜了做法，想在他们老家也建造一个。 　　尤其是用面包窑烤出来的欧包，看起来格外有食欲。 　　可惜她那时候已经不怎么在老家了，父母对面包没多大兴趣，她也就把计划搁搁置了。 　　没想到，回到几十年前的六十年代，竟然还有这样的机会。 　　陆秋一边和泥，一边给他们讲故事，几个孩子在一旁缝干草，难得的阳光下几个人都晒的暖洋洋的，疲劳好像都消失了一般。 　　臭蛋闲不住，听着陆秋家里的动静，闹着也要过来，赵婆婆和芳芳都不让他来，正在家里发脾气。 　　赵婆婆站在窗户前，看了一会儿摇摇头，耐心地解释：“你姨肯定忙着呢，你去了也不能帮忙。” 　　臭蛋噘嘴，“谁说我不能干活，小冬能干的，我也能干啊!” 　　赵婆婆被他磨的没办法，只好带着两个小的过来，一来她就接过蓉蓉的活：“你和花儿去一旁玩，我来给你们编。” 　　陆秋让陆立春拿来板凳，递给赵婆婆：“家里不忙吗婆婆？” 　　“不忙，现在能有什么事，不过就是做个饭。” 　　赵婆婆手上活编的快，没一会儿一张草席子就编好了。 　　“你这是要做啥？我看你半天了，也不像个灶台啊，咋是个半圆形的？” 　　“是个简单的窑，能烤点东西吃。” 第21章 　　赵婆婆哦了一声，编席子的时候，眼睛时不时地往陆秋这边看几眼，就见陆秋动作利索地把泥卷好，一层一层的糊上去，下面留出来烧火的地方，看起来倒像模像样的。 　　日头越来越毒辣，陆秋的汗就没停过，她怕脱水，忙去厨房里烧了一大锅热水，里面放了点白糖，一人给倒了一大碗。 　　小花咂摸了一下嘴，露出两个缺少的牙，“甜的。” 　　陆秋还把今天刚摘的果子拿了出来，和臭蛋送过来的果子差不多，问他们：“吃吗？” 　　“不吃。太酸了。” 　　臭蛋眉毛皱的最厉害，“我牙到现在还疼呢。” 　　陆秋看了看天色，“那你们等我，我给你们串个糖葫芦。” 　　“可别。”赵婆婆赶紧阻止，“这些孩子的嘴像篮子一样，吃不够的，白糖留着给蓉蓉吃吧。” 　　“有呢。” 　　陆秋闪身进了厨房，拿了油和冰糖出来，糖浆很好熬，一般火小一点就行，只要不糊了，味道都不会太差。 　　她用这个糖曾经做过拔丝红薯，几个孩子到现在都念念不忘，可惜后来红薯都被她拿来做酸辣粉，几个孩子谁也没再提过。 　　糖浆熬好之后，她便把提前洗好的果子放进去，滚一圈之后一个个地甩在案板上。 　　臭蛋眼巴巴地往厨房里看，故意不看赵婆婆的脸色，问陆立春：“你们昨天讲故事讲到哪里了？就那个齐天大圣啊！” 　　“讲到他被压在五指山下了！我大姐给讲的，她以前还看过西游记的小人书呢！” 　　臭蛋发出了惊叹地声音，看向赵婆婆：“奶奶，你会讲吗？” 　　“什么故事？大圣啊？会一点，讲不全。” 　　臭蛋惊呼了一声，得意地看向陆立春：“我奶也会！我回去就让我奶给我讲！” 　　陆立春和陆冬去都没心情搭理他，眼睛都盯着陆秋串糖葫芦呢。 　　陆秋很快就端了一盘子出来，紫红色的果子上亮晶晶的，上面是甜兹兹的糖渣。 　　她先递给赵婆婆一个，没让老人家推辞，直接给塞到了她嘴里，咬下一口是嘎嘣脆，接着就酸酸甜甜的味道在嘴里绽放开。 　　“好吃好吃。” 　　老人家脸上的皱纹都笑开了，“小秋的手真巧。” 　　几个孩子早就迫不及待从盘子里拿出来吃，臭蛋吃着吃着，突然想到什么，开口说：“秋姨，这和我们去集市上买的一样呢！不，要更好吃！” 　　那些卖糖葫芦的，很多都不是用冰糖熬制出来的，味道总是不知道哪里差了一点。 　　陆秋却眼睛一亮，“你这么一说，我也想拿着去换点东西了。” 　　“我看行。”赵婆婆吃了一个说什么也不肯再吃了，“去供销舍那边，现在查的不那么严，在那边换东西的人不少呢。” 　　“就是这海不好出。” 　　记忆里的他们这边都没通公家船，谁要是想出去了，就得自己找船。 　　赵婆婆笑：“这算什么，你赵大哥就会开船，他出去打渔不总是用这一条，那船就是看起来不太好了，送个人还是能的。” 　　陆立春忍不住和陆秋对视，忙不迭地问赵婆婆：“那赵大哥什么时候有空？” 　　“明天就有空，让他请个假。” 　　“那这多不好意思。” 　　陆秋还没决定，赵婆婆已经拍了板，“就这么定了，一会儿回去我和他说，明天你也再请个假，就让我媳妇帮你带个口信，也别村里找队长了。” 　　臭蛋边吃边问：“那奶奶，我明天能去吗？” 　　“你去干啥？净给我添乱，你看你妹妹你姐姐，哪个不听话的很，再这么捣乱小心你爹回来打你。” 　　臭蛋撇撇嘴，不敢再吭声，只羡慕地看着陆立春他们。 　　赵婆婆很快就带着臭蛋离开，陆秋见大家都吃了不少糖葫芦，就没着急做饭，继续在一旁搭面包窑。 　　陆立春有些担心地问：“要不我下午再去摘点果子吧，还够不够？” 　　“够了吧。”陆秋也不是很清楚，“咱们第一次去，还是少带点，看看什么情况再说。不过可以找点竹签。” 　　“恩，一会儿我去找。” 　　陆冬去和蓉蓉小声嘀咕，陆秋好笑地问他：“说啥呢？” 　　“大姐，都能换啥啊？” 　　“粮食吧，要是有布票的话当然更好了。” 　　陆秋说完，见陆冬去有话要说的样子，问他：“你想要啥？” 　　“我想看小人书。” 　　陆冬去最后还是说了出来，“大姐，供销舍有卖的吗？” 　　“不知道，得去看看。” 　　陆秋没拒绝他，干了一天的活，哪怕是她仗着年轻，也觉得腰疼心慌，汗一滴一滴地落下来，她的思绪跟着海浪声飘远了。 　　她早就想找个机会出去看看了，空间里还有白糖和红糖，到时候她也能拿出来点换。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她并没打算多拿出来。 　　到了晚上，面包窑终于搭好了，她看着在棚子下半湿的泥，拍了拍手：“要是老天爷给面子，这几天不下雨就好了。” 　　“太难了吧。”几个孩子拆台。 　　第二天醒来，太阳已经悬了半空，昨天晚上他们收拾了收拾要带去的东西，光糖葫芦就半篮子，剩下的就是一些酸辣粉。 　　陆秋让陆立春拿了一些给赵婆婆送过去，赵大哥昨天就听臭蛋说了，忙拿了一个放进嘴里：“真甜。” 　　赵婆婆白他：“我可知道臭蛋的毛病都是哪里来的了。小春还在这里等着呢，还不赶紧去。” 　　“好嘞，走吧小春。” 　　赵大哥性格很爽朗，见陆秋他们都已经等在了岸边，忙加快了脚步，去停船的地方把船开了过来。 　　这船果然就像赵婆婆说的，年头不小了，船身上破破旧旧的，上面还有些锈记。 　　陆秋抱着蓉蓉，让陆立春拉着陆冬去，一行人上了晃悠悠地小船。 第22章 　　在他们海岛外的镇子上，有着周围最大的码头，来往的船只不少，一踏进镇上，热闹的气息就扑面而来。 　　赵大哥划船的技术不错，但是船太小了，海浪又大，几个人下船的时候都觉得身子轻飘飘的，腿发软。 　　赵大哥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那啥大妹子，你们就去转转吧，我就在这码头这里等着你们。” 　　赵大哥这么做是为了避嫌，陆秋也不想让他跟着，于是就笑了笑：“那行，一会儿中午我们来找赵大哥。” 　　“不用着急，你们换完东西再过来，我带了干粮了。” 　　现在在外面吃饭十分不方便，国营饭店里倒是有吃的，但价格很贵，还要粮票肉票。 　　他们都没有。 　　陆秋就没再多劝，领着几个孩子往镇上走，路边的房子看起来个个都是用红砖砌的，还有不少小两层。 　　几个人眼睛都不够看，陆冬去突然指着前方轰隆隆的声音说：“那是什么？” 　　一辆红旗牌军用汽车开过，引得路过的行人纷纷侧目，像陆冬去这样大惊小怪的有不少。 　　陆秋拉着他们避让到一边，汽车的车速并不快，在这样几乎没有其他车子的道路上，开的十分气派，直到车子消失在街尾，大家都还没有收回目光。 　　时不时地有人骑着自行车路过，个个也都很威风招摇，车子铃按的叮当响，但大部分人都是像他们一样，步行在马路上。 　　原主来过供销社，对这一路并不陌生，带着他们走了半个小时，终于走到一家挂着绿色牌子的房子前，墙上写满了各种标语。 　　“同志，为人民服务。”里面的服务员穿着时兴地列宁装，胸前是两条编好的麻花辫，白皙的皮肤给这个灰色的时代增添了不少亮色。 　　这年代最好的工作之一啊。 　　“同志你好，向□□学习！” 　　售货员打量了他们几眼，供销社总是很热闹，像陆秋这样的穿装打扮的不少，身上的补丁都是落了一层又一曾。 　　她见陆秋冲她笑了笑，没接话，任由他们四下打量。 　　三个孩子开始的时候，还有点不好意思，怕售货员姐姐赶人，发现人家只是继续在桂台上发呆之后，胆子也大了起来。 　　他们从陆秋身后伸出头，看着三层柜台上放着满满当当的东西，从贴着红喜字的洗脸盆，到红色暖壶，另一个柜台则放了几匹的确良布，还有各种生活用品。 　　陆冬去在看到另一个柜台的时候，眼睛亮了起来，拉着陆秋让她看：“大姐，你看有小人书！” 　　陆秋凑过去看了看，第一层有玻璃的台面上放着几只钢笔，下面不起眼的地方放着几本小人书，封面上勾着几笔简笔画。 　　售货员刚给一大娘换好鸡蛋，见他们在这里嘀嘀咕咕的，从柜台后面绕了过来：“这小人书四毛钱。” 　　陆立春和陆冬去的嘴巴都张大了，“四，四毛钱？” 　　现在的物价和后来完全不一样，一般农村结婚上礼金，也才五毛钱，更不用说其他物价了，像白面每斤也才一毛八，粗粮每斤是一毛的价格。 　　蓉蓉像是为了让自己死心，跑到点心转柜，指着那汽水问：“这个呢？” 　　“一毛五一瓶。” 　　售货员姐姐已经有点不耐烦，“那东西都是特供的。” 　　陆立春也问了桃酥的价格，得到一个三毛八分的价格，同样是特供的，东西还不多。 　　售货员指了指旁边的点心：“要是想送人，这个便宜，两毛钱一斤。” 　　陆秋看过去，见成色差不多和之前赵婆婆给几个孩子拿的差不多，味道也还可以。 　　她点了头，谢了谢售货员，站在了一旁，看着其他人买东西。 　　像红糖就比白糖下得快，同样都是一斤两毛钱，和那点心的价格差不多。 　　再来就是快结婚的男女，拿着工业券过来换暖瓶和洗脸盆，拿到手里之后脸上都是兴高采烈的，小心翼翼地捧着。 　　看了一会儿，陆秋把价格都摸得差不多了，才带着孩子出来。 　　“赵婆婆说在供销社外面就有人来换东西，咱们就在这里等等看。” 　　陆秋找了个阴凉的地方，自己先坐下，问他们：“饿不饿？” 　　“不饿。”几个孩子都摇头，眼睛还盯着供销社看，还没从里面那么多东西中回过神来。 　　像陆秋这样随地而坐的人不再少数，大家都是步行过来，走累了找个地方休息再正常不过了，有那喜欢拉家常的，随便坐坐就能结实很多人。 　　没多大会儿，陆秋就看着一男的从供销社出来，边走路边把几盒火柴放到上衣口袋里。 　　一盒火柴两分钱，加上他那鼓鼓的裤子口袋，约莫着是香烟之类的。 　　她麻利地站了起来，提着篮子过去，脸上挂着笑：“同志你好，主席万岁！我这里有糖葫芦果子，您看需要吗？” 　　那男的见陆秋上前的时候，本能地往后退了几步，捂住了自己的口袋，见陆秋掀开篮子上的花布，才松了口气。 　　“不要，快走开。” 　　陆立春身子僵硬了一下，陆秋却依然带着笑，“您这是去媳妇家吧，有这果子不就能哄媳妇娘家人高兴，我这儿还有点红糖冰糖。” 　　那人诧异了一下，想赶他们走的手挥了一下，在听到红糖冰糖之后，停下了脚步。 　　“我可没糖票。” 　　陆秋把他带到僻静的地方，小声说：“不要票，五毛一斤。” 　　“太贵了。” 　　那男人一听不要票就心动了，却又不想要掏那么多钱，看着陆秋就一个女人，眼神闪了闪。 　　陆秋当然不会放过他的神情，把花布放下，篮子重新挎好，“不要就算了。” 　　那男人想压价格，走了两步回头又看了看，“三毛钱？” 　　陆秋没再开口，只摇摇头，那男人干脆走了，想着他已经买了烟，还是凑了不少香烟票，欠了不少人情才买下来的，按现在的礼来算，其实已经不薄了。 　　“大姐。” 　　陆立春有些不安，“咱要不回家吧？” 　　陆秋摇头：“没事，还早呢，我们再等等。” 　　“你们一人拿着吃点。” 　　半上午了，陆秋把篮子掀开，给几个孩子一人塞了点，“家里还有，别舍不得ii，快吃吧。” 　　“大姐，我们要是换不着东西怎么办？” 　　“那也没什么啊，就当来城里见见世面。” 　　陆秋心里其实也有点焦躁，偏偏她还不能表现出来，这边的空气也不如海边流通，哪怕在阴凉的地方坐着，也热的她浑身出汗。 　　几个孩子也好不到哪里去，陆秋给他们一没扇风一边催着他们吃，蓉蓉却非要陆秋也吃了，她再吃。 　　“乖。” 　　陆秋揉了揉她的头，拿了一个放进嘴里，“要是冰冰凉凉的，就更好吃了。” 　　“现在就很好吃。” 　　这么热的天气，其实糖葫芦已经有点化了，糖在盆里沾的哪里也是，拿出来化的更快。 　　陆冬去怕糖给化没了，就伸着脖子够着吃，把果子上的糖渣舔的干干净净的。 　　“娘，他们在吃什么？” 　　这时候，一个路过的小女孩咽了咽口水，她娘往他们这边扫了过来，神情很不愉快：“吃吃吃，就知道吃。快点走，要不再也不带你过来了。” 　　那女孩似乎已经习惯了她娘这个样子，顺从地低下头，跟着进了供销社。 　　陆秋却眼睛一亮，专门盯着那过往的孩子，有了第一个，很快就有第二个。 　　“娘，我也想吃。” 　　说这话的是一个男孩，在这个年代已经算得上比较胖的体形了，那女人也不像第一个女人那样眼神带着疲惫。 　　“我们进去供销社里看看有没有卖的，你不是还想吃桃酥吗？” 　　那男孩一听乖乖跟着娘进去了，陆秋眼里的失望遮也遮不住。 　　一上午的时间，他们就干坐在这供销社这里，连来问的人都没有。 　　陆秋看了看四周，突然意识到，真有人来供销社这里换东西吗？ 　　能买的起点心的，自然就去供销社买了。 　　意识到这个，陆秋立刻站了起来，几个孩子茫然地抬头，“大姐，你要上厕所吗？” 　　“不是。”一上午都没有喝水，光汗水就够蒸发的了。 　　“我们去那边看看。” 　　就在他们要离开的时候，远处传来一个声音，“大妹子！” 　　刚才和他们搞价的那男人又回来了，他头上都是汗，说话气喘嘘嘘，“东西还有吗？” 　　“有。”她重新把东西露出来，“要多少？” 　　“都要了。” 　　这男人回去之后和自己老娘说了说，他在汽修厂上班，是正式工人，要结婚的对象也是厂里的工人，一个月工资就有三十块钱。 　　他一说有不要票的红糖冰糖，他娘就着急了：“你咋没要呢？钱不够了？” 　　“够，我就想着不买了烟了。” 　　那男人没说两句就被老娘赶了出来，让他赶紧找找。 　　陆秋一直拉着蓉蓉的手不放，她对这男人的警惕还没放松，刚才陆立春就建议他们换个地方，她没敢动。 　　供销社门口人最热闹，那男人就是想动手也不敢，要是换了人少的地方，她一个带着三个孩子的女人，才真是叫天天不灵。 　　在现代，拐卖人口都还很猖狂，何况是这时候，真要把几个孩子带走，她连哭的地方都没有，指不定村里人还得编排她是故意的，就为了好嫁人什么的。 　　那男人也怕被人发现了，动作很隐秘地把钱递给了她，陆秋也很快把糖递了出去。 　　这红糖冰糖都是她昨天晚上放好的，为了怕人发现，她总共拿了五斤。 　　“这果子给我添几个吧。” 　　陆秋看了看已经快要化的糖葫芦，给他拿了三串。 　　那男人看着紫红色的果子，忍不住放进嘴里一个，酸甜的香味瞬间蔓延开来。 　　“好吃。” 　　他尝出来，这糖和那种粗糖不一样，是和他手里的细糖一样，都是特供货。 　　“这怎么换？” 　　“一毛五串。”陆秋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陆立春赶紧又让他看了看，“都是自己熬的。” 　　“来五毛的吧。” 　　陆秋一共收了三块钱，小心放起来，看着那男人走远了，才和几个孩子相视而笑。 　　“娘！” 　　蓉蓉想着刚才换到的钱，“早知道我就不吃了。” 　　“嘿嘿，刚才我吃了好几毛呢！” 　　陆秋任由他们在那里高兴，正打算换个地方，怕刚才换东西的行为落了有心人的眼中。 　　一个和蔼的老太太上前拦住了他们，“闺女啊，这是啥？糖吗？” 　　她刚才已经看了一会儿，那男的动作虽然隐秘，她还是给看了个大概。 　　“没了。” 　　陆秋让她看了看篮子，“还有这果子。” 　　“老了，吃不了硬东西。估计要这个的也不多，你得去小红楼那边碰运气。”老太太正要收回目光，又看到了放在最底下的酸辣粉，问：“这是啥。” 　　“自家做的酸辣粉。”陆秋顺势打听起来，“这换东西都去哪里换啊？我在这半天，都不见个人影。” 　　老太太看她几眼，拉着她往前走，小声地说：“都去革命路那边了，这里人多眼杂，早就没人来了。闺女你不是本地人吧？” 　　“住在那边岛上。” 　　陆秋跟着老太太，一手拉着蓉蓉，老太太还是掂记那粉条，问道：“得用什么换？” 　　“粮票，粮食或者钱都行。” 　　老太太一听乐了，“你等我会儿。” 第23章 　　现在粮票比钱要精贵多了，有钱不一定能吃上饭，得有粮票才行。 　　他们在原地等了一会儿，老太太就领着一老头过来，示意陆秋把篮子打开：“你看要不要？” 　　“恩，纯手工做的，也是粮食，要点吧。” 　　陆秋拿了一大把出来：“也不称了，这么多两块钱。” 　　老太太和老头对视了几眼，搞价道：“再送几串糖葫芦。” 　　“没问题。” 　　陆秋送了他们四串，原本还满当当的盆子就空了。 　　老头也很麻利地拿了钱出来，说：“下次要是还有这酸辣粉，你们再过来问问我们，就到那巷子去问，要是有其他人问，你就说我们家亲戚。” 　　老头指了指不远处的巷子，陆秋应了一声。 　　“行，没问题。” 　　那老头看起来应该是个会吃的，从他的衣着打扮上就能看出来一二。 　　陆秋本来要走的脚，又收了回来，问老头：“要不我给您做一次，您尝尝。” 　　那老头犹豫了起来，老太太在一旁说：“这不就和普通粉条一样吗？回去用热水泡泡，放在锅里不就行了。” 　　“还有种吃法。” 　　陆秋把酸辣粉的做法说了，“要的调料有点多，不知道你们家有没有。” 　　“有倒是有。” 　　老爷子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几个孩子，说：“那行，你给我做一碗，不瞒你说，我曾经吃过这酸辣粉，那味道。” 　　他咂摸了一下嘴，“可惜很久没吃过了。” 　　他说完看了一眼老太太，见老太太没有异样，便带着陆秋一群人进了巷子。 　　远远的，就有邻居探出来头，上下打量着陆秋，老爷子都当做没看见，笑呵呵：“来亲戚了。” 　　老太太脸色就不那么好看了，一个一个都瞪了回去。 　　陆秋和陆立春也察觉出不对劲，等他们进了院子，老爷子给他们拿了板凳，问几个孩子：“要不要喝点水啊？” 　　蓉蓉舔了舔嘴唇，看向了陆秋。 　　他们出来这么久，其实早就渴了，这么热的天要是能喝点水，也是一种享受。 　　“那就谢谢您了。” 　　陆秋替孩子们应了，老爷子回头看了一眼老太太：“去冲点白糖水。” 　　“不用，就白开水就行。” 　　陆秋赶紧推辞，被老爷子给拦住了，“没事，家里就我们两个人住，平时孩子都不在家，大儿子是部队上的，虽然不能回来，但带回来的东西都是好的。” 　　很快，老太太就端了水出来，她抿了抿唇，似乎有些不高兴，把陆秋带到了厨房。 　　“都能用，你看着做就行。” 　　陆秋扫向厨房，这房子是用砖石做的，这厨房也不例外，又大又敞亮，里面的调料也应有尽有。 　　果然家里条件是个好的。 　　几个孩子在外面和老爷子说话，陆秋手脚麻利地做了起来，老太太在一旁认真看着，时不时点点头。 　　“是个手巧的。” 　　她唇角松了松，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表情过于严肃，开口解释：“我这周围的邻居都是个好多嘴的，一会儿你出去了，听见什么可别往心里去。” 　　陆秋应了一声，心里犯嘀咕，酸辣粉很快就做好了，她端两碗出去，热气腾腾的香味散开，老爷子伸长了脖子往这边看。 　　“恩，就是这个味。” 　　他呢喃，看向老太太，“总说我没带你出去过，快尝尝，也算带你去了一次外面。” 　　老太太神情终于柔和了下来。 　　陆秋没多待，领着几个孩子往外走，老太太赶紧拦住他们：“留下来吃点吧。” 　　“不了。”陆秋把蓉蓉抱起来，“回头再做了粉条，给您送过来。” 　　“好嘞。” 　　蓉蓉挣扎着要从陆秋的背上下来，“娘，我不累，我能自己走。” 　　陆秋没舍得放下，背着她走了一会儿，门口的邻居就一脸神秘地把她拦住了。 　　“你是他们家什么亲戚啊？” 　　陆秋光笑，没吭声，那老太太就自觉为她编好了，“看起来像那老太太的亲戚吧？唉，这老太太也是个可怜人。” 　　陆秋怕听到什么话，赶紧拉了两个男孩子的手，说了句家里有事，就匆匆离开了。 　　“大姐，你不想知道那老太太怎么可怜吗？” 　　陆冬去好奇地问，他有些舍不得回头看了几眼。 　　“打听那干什么？”陆立春开口，“我看你就是闲的。” 　　陆冬去撇撇嘴，换了个问题：“我们还去小红楼吗？” 　　“去。”陆秋看了看天色，“去看看。” 　　陆立春一路上负责打听小红楼，几次之后陆立春脸色有些不好看。 　　“大姐，那地方是不是有问题？怎么他们看我的眼神都很奇怪？” 　　陆秋被这么一提醒，也注意起来，对陆立春几个人说：“我们先在外面看看。” 　　等到了地方，几个人才恍然大悟，看着建筑风格偏向欧美的小洋楼，在这个年代可以说是大大的出格。 　　陆秋没让他们靠近，在路口观察了一会儿，拉着几个人离开了。 　　路过国营饭店门口的时候，饭香味随之飘散了出来，陆秋肚子咕噜咕噜就叫了。 　　“好香啊。” 　　陆秋犹豫了一下，“要不我们进去看看。” 　　他们都没去过国营饭店，陆秋很想去见识一下。 　　陆冬去没犹豫，跟在陆秋身后，进了门。 　　里面是一个同样年轻的女孩，抬头看了他们一眼，“同志，为人民服务，要点啥？” 　　陆秋看着墙上挂着的小黑板，包子五分一个加一两粮票，面条一毛一份加三两粮票，其他的也都是需要钱加粮票。 　　等了一会儿，见陆秋他们不说话，那国营饭店的售货员了然地看着他们：“唉，咱们这里都需要钱和粮票，不是小老百姓吃的起的。” 　　陆秋恩了一声，拉着几个孩子重新出来。 　　果然不是能吃的起的。 　　她在里面观察了一下，在里面吃饭的大多数都是男的，要的也都是包子面条这些。 　　“大姐，我们还去供销舍吗？” 　　陆秋收回心里泛酸的心思，恩了一声：“去，买点粮食，再买点调料，给你们买本小人书。” 　　几个人兴致重新高涨起来，拉着手往供销舍走去。 　　售货员还记得他们，见他们重新回来，脸上再也维持不住，拿出了国家工人的气质，“不买东西，我们这里可不能老参观啊！” 　　“买东西。” 　　说话的是陆冬去，他腰杆挺的直直地，领着大家进去：“买这个小人书。” 　　售货员不可置信地看着陆秋：“这本四毛钱。” 　　“给。” 　　陆秋把钱放在了桌子上，又找了不要票的粗粮，和几个调料。 　　买调料，是因为她怕别人发现，到时候不好解释，只要买了这一次，以后她用多少别人都不会怀疑。 　　等再出了供销舍，已经中午了。赵大哥早就等在码头，正蹲在地上和人唠嗑，见陆秋回来，和那人招呼一声，往自己船上走去。 　　“辛苦你了赵大哥。” 　　“客气啥。” 　　陆秋依次把几个孩子抱到船上，波光粼粼地海平面上，几个孩子兴奋地说这今天的见闻。 　　赵大哥水性好，快到岸上的时候，他一个猛丫子跳到了水里，游了几圈之后不知道怎么摸到了鱼。 　　船上两个男孩子眼睛都瞪大了，互相对视一眼，“赵大哥太厉害了。” 　　按辈份赵大哥只是他们大哥，但按照年纪来说，赵大哥都能当他们爹了。 　　赵大哥对这两个小家伙笑，“今天在码头那等的时候，就听一个人在那边讲，听说不少外地人都逃难过来，那边连吃的都没有。” 　　“那咋办？” 　　“国家好像说要把他们迁移过来，让咱们这边接收他们。” 　　陆秋是第一次听说这事，也露出惊讶的表情。 　　等下了船，陆秋把一袋盐和玉米面递过去，“赵大哥，之前借你们家的粮食，终于能还。” 　　“你这先留着，我们家不着急。” 　　陆秋笑：“够吃了，你看我这还有呢。” 　　赵大哥不知所措地拿着，突然听到远处传来赵大姐焦急的声音。 　　“小秋啊，快回家去，你奶和你那个前婆婆来了，在家里正等着呢！” 　　陆秋和陆立春大吃了一惊，往家门口的方向望过去，见他们家破旧的篱笆院门口，赫然站着一群人，陆秋大概数了数，居然有四五个。 　　她冷笑一声，低声问赵大姐：“这是为了什么？“ 　　“好像是你奶来你家，找到了白面，就说你偷人！你快点去给他们解释解释，村里不少人都听说了！” 第24章 　　陆秋谢过赵大姐, 抬腿要往家里走，却被赵大姐死死得拉住。 　　“小秋啊，听姐的一句劝, 这时候不是逞能的时候，你有啥发子没？不然先去我家里避避。” 　　陆秋看到了赵大姐眼里的焦急，那是一种真诚的, 发自内心的感情。 　　陆秋软了声音：“赵大姐，我知道你是好意, 可我不能这时候躲了，不然他们就更猖狂, 今天能说我偷人, 下一次就不知道要说我什么了。” 　　海风吹着陆秋的头发，将她的身影衬托地更加瘦削, 她眼神坚定地望了回去：“还有这几个孩子，我不能让他们在村里抬不起头, 我要让他们堂堂正正的长大, 不能让他们有任何污点。” 　　几个孩子早就因为恐惧和无措红了眼睛，之前在镇上换了东西的喜悦荡然无存，只剩下惶恐不安。 　　这时候, 他们心里都只有一个念头, 为什么还不长大？为什么他们的拳头还这么弱！ 　　只有长大了, 他们才能保护陆秋，才能把那些人赶走 , 才能让他们害怕！ 　　陆秋把他们的神情都看在眼里，挨个挨摸了摸头, “大姐要进去了, 你们......” 　　“我们也要跟着！” 　　几个孩子都大声地开口, 陆秋看了看这两个大的，又看了看蓉蓉，犹豫了一下，看向赵大姐：“蓉蓉太小了，我怕她磕到碰到了，麻烦大姐帮我先看着她。” 　　“行。” 　　蓉蓉却不想走，抱着陆秋的腿，“娘，让我去吧，我也有力气，能打他们。” 　　这话倒是提醒了陆秋，她看向两个男孩子，“他们就算说再难听的话，也不能打人，知道了吗？” 　　陆冬去不服气：“为什么不能打人？他们要是敢动手打你，我......“ 　　他眼里发狠，闪烁着坚定的目光，陆秋却想到书上的结局，两个兄弟就因为骨头硬，最后没一个好下场。 　　将来，这世界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他们还有坦荡光明的前途，万万不能因为几个村里的几个无知女人毁了。 　　“听我的，不然跟赵大姐去他们家！”她语气里是不容拒绝的坚定。 　　两个人事咬着牙，陆立春甚至尝到了嘴里的血腥味，见实在没回转的余地，才不情不愿的答应下来。 　　而茅草屋内，众人也把岸边的情景看得清清楚楚，原本收拾的干干净净的房间内，此时也被翻的乱七八糟，所有值钱的，能吃的东西都被摆在桌子上。 　　董秋莲的目光落在那桌子上的白面和土豆上，目光贪婪地留恋了片刻，想着一会儿该怎么拿回去，给家里的金宝吃，却被不远处的王晓洁尽收眼底。 　　王晓洁在心里十分看不起，觉得董秋莲真是目光短浅，陆家人果然都上不了台面。 　　随即她看向薛利民，对待在这狭□□仄的房间内感觉万分不舒服，小声嘀咕道：“娘，用不用把她叫过来，她不会是不敢进来了吧？” 　　“哼。”薛利民此时的心情却舒畅的不得了，她很享受这种胜券在握的感觉，“叫什么？我倒要看看她是不是不敢过来。” 　　“这是她家，她不过来这儿，还能去哪儿？” 　　刘老太插了句嘴，本来今天白天的时候，她从刘泉花和董秋莲那里知道陆秋今天还请假，想着过来帮刘泉花问问，谁知道过来一看，家里竟然没人。 　　四周很安静，那一瞬间，她想也没想就推开了篱笆院的门，她早就想知道陆秋和几个孩子这段时间都吃的出什么！她可不相信，就靠着那赶海得来的吃的，几个孩子能一天天的面色红润起来。 　　何况，她还听刘大志娘说了，素琴从她这里换了什么酸辣粉，那东西做出来可香了，有这么好的东西，陆秋都不知道想着她这个奶奶！ 　　等她溜进家里，真的从厨房找到白面和土豆的时候，整个人都震惊了。 　　这白面别说他们家了，就大队长家里也不可能有！ 　　精细粮，那是干部才能吃的！ 　　陆秋从哪里得来的白面，刘老太在心里稍微琢磨了一下，就把怀疑目光锁定在黄家那小子身上。 　　她把白面放在怀里，想着陆秋回来就算知道东西没了，应该也不敢生张，正好她可以拿回去给金宝吃。 　　没想到，在她家门口，竟然碰到了等候多时的薛利民。 　　刘老太脸沉了一下，她和薛利民见面很尴尬，从前两个人是亲家，现在的身份说不是亲家也不那么恰当，反正两个人总是避免见面。 　　薛利民已经在刘老太家的门口等了一会儿了，她本来以为刘老太肯定在家，毕竟她不用去上工，这个点不在家还能去哪？ 　　等见到刘老太从海边的方向回来，走路又鬼鬼祟祟的，她立刻就知道刘老太去了陆秋家里。 　　想到陆秋今天没上工，她先开口问了一句：“陆秋人呢？” 　　刘老太心虚地四下望了望，才开口：“什么陆秋，我没去她家。” 　　“得了吧。”薛利民不屑地撇嘴，“谁不知道谁啊。” 　　“哼。”刘老太也不甘示弱，问她：“你过来干啥？” 　　“陆夏的信。”薛利民的声音突然小了下去，“你认字不？” 　　刘老太当然不认字，家里从前就陆夏和陆秋上过扫盲班，她觉得这问题让她在薛利民面前丢了面子，脸色一下子涨的通红起来。 　　“说得就好想你认识字一样。” 　　薛利民挺了挺胸脯，“我不认识字，但我闺女认识啊，这不我大闺女在我家呢。” 　　她示意刘老太打开门，“你是让我在这里说？” 　　刘老太不情愿地把人让了进来，薛利民在客厅里挑了个位置坐下，嫌弃地望了望，学着王军华开会时候的样子，先咳嗽一声，随即才把信的内容简单说了一下。 　　“啥？”刘老太一时没明白过来，“这是啥意思？” 　　“还能是啥意思。”薛利民从来没觉得刘老太这么笨过，“意思就是她和虎子想回来，但她担心村里人说闲话，问你有没有其他办法，让村里人不要说她的闲话。” 　　“这我能有啥法子？” 　　刘老太傻眼了，她还没从陆夏要和虎子可以回来的兴奋劲中回过神来，呆呆地问薛利民：“这别人的嘴我还能堵上不成？” 　　“怎么就不能堵上了？” 　　薛利民在知道能让自己儿子回来的时候，心就热了起来，也不家里干活了，捧着信等在刘老太家门口，结果等了好半天不说，对方还净泼冷水。 　　“那你说怎么办？” 　　“把陆秋的名声毁坏了。”薛利民把和闺女王晓洁商量好的事情说了出来，“你想，到时候村里人都知道陆秋偷了汉子，知道她是个不贞洁的人，而我们虎子是因为不想戴绿帽子，你们家陆夏是看不下去了，两个人只不过选了错误的方式。” 　　薛利民点到为止，刘老太却是明白了，她一下想到刚从陆秋那里得到的白面。 　　“你看，老天爷也帮助咱，这不现成的证据也有了。” 　　薛利民心立刻就热了，不是看那白面，而是觉得虎子马上就能回来了！ 　　“果然，我早就知道这陆秋不是什么好东西了。” 　　薛利民看了一眼刘老太，想说一句你们家的家风有问题的话，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虎子是要跟陆夏回来的，以后也是要结婚的，现在正是需要刘老太这个奶奶当出头鸟的时候，这话以后有的是机会说。 　　想到这里，薛利民起了身，“陆秋既然不在家，我去把我闺女叫上，我们在她家里堵她，人越多越好，看陆秋到时候怎么辨别。” 　　刘老太想了想，也去地里把董秋莲给叫了回来，董秋莲正干的浑身是汗，一听刘老太的话，心也激动起来。 　　“哎呀，那陆秋偷的是谁啊？我大姨家的护生可咋办？那事还能成吗？” 　　刘老太还没想到这个事，闻言也楞了一下，看向在地里干活的刘泉花，问董秋莲，“要不，也把你姨叫上？”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往陆秋家里走，来了之后谁也不把自己当外人，把家里家外又都搜了一遍，隔壁的赵婆婆知道出了事，也只能让芳芳去把赵大姐叫回来，守在岸边罢了。 　　陆秋看着蓉蓉掉着眼泪被赵大姐牵走的可怜模样，回头抿了唇，按耐住自己的怒火，刚才说给陆立春的那番话，同样也是告诫她自己。 　　她怕自己一个忍不住，也动了手，到时候事情就真的不好收场了。 　　不过，不能动手，倒也不是不能出手整治他们。 　　陆秋拉了陆立春一下，在他耳朵边悄悄说了几句：“越多越好，最好还是活的。” 　　“恩，我知道了大姐。” 　　陆立春眼睛同样藏着滔天的怒火，听了陆秋的话立刻转身往岸边跑了。 　　陆冬去也想到了什么，他对陆秋说：“大姐，我去搬救兵，你一定要等着我。” 　　陆秋不知道他要去找谁，这么大的动静，村里还有谁不会知道，谁又愿意同时得罪那么多家，只为了帮助他们？ 　　而且，她不相信王军华不知道这事，不过是摆明了装聋作哑，任由薛利民闹腾罢了。 　　陆秋挺了挺背脊，海风吹着她宽大的衣服，像是要把她整个人都吹起来，她径直走到自己家门口，推开了篱笆门，目光扫向房间内的几个人。 　　刘老太和薛利民自不必说，王晓洁的目光里却满是幸灾乐祸，一旁的董秋莲躲闪了一下，刘泉花的眼神里又多了几分不平。 　　“真热闹。” 　　陆秋轻轻吐出几个字，“看来，我这房子太小了，都容纳不了你们了。” 　　“你少在那废话。”刘老太一上来就呸了她一口，“陆秋我不知道你竟然是个贱蹄子，说，这白面是谁给的？” 　　这是他们刚才商量好的计策，由刘老太打头阵，薛利民在后面补充，其他人在旁边帮腔做势。 　　陆秋看着满屋的狼藉，几乎所有的东西都被翻了一个遍，连那黑心棉的被子也被翻了出来，露出里面已经结块的棉花。 　　“偷人？”陆秋恨不得把他们扔出去，冷笑一声，“就凭这白面？现在可是法治社会，是有警察的！我告诉你们，诬蔑也是重罪，我要闹到警察局，看警察到底相信谁！” 　　一听警察局，刘老太有点慌张，老太太一辈子都没有和警察打过交道，卡壳了一下，陆秋继续乘胜追击，“还有这屋子谁翻的，我也要报警，让警察好好给我个公道，什么年代了，竟然还有人私闯民宅，这是偷窃！” 　　她话说的重，屋里几个女人都不安的动了动，董秋莲嘀咕：“我们可是你亲戚，警察不会管的。” 　　刘老太像是得到什么启发一样，头重新抬了起来：“对，我是你奶奶，警察来了也不能抓我！” 　　“那就试试啊。” 　　陆秋抱着胳膊，“看警察来了会不会抓你。” 　　薛利民看不下去了，她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行了，装什么装，谁不知道你，还警察？你知道警察局的门朝那边开吗？再说，晓洁男人的公公就是警察局的，到时候我让他抓谁就抓谁。” 　　王晓洁很骄傲地点了下头，“那是，陆秋啊真没想到，几天不见你，还学会骗人这一招，也难怪虎子不要你了。” 　　她故意把虎子搬过来，就是想让陆秋难看。 　　从前在王家的时候，王晓洁就总爱指使陆秋干活，或者时不时地给她添堵，拿捏着小姑子的气势，和她两个妹妹没少在背后嘀咕陆秋。 　　这句话却恰恰给陆秋提了醒，刘老太从前和薛利民可不太和睦，两个人做为亲家的时候，薛利民就看不上刘老太，怎么这么巧一起过来诬蔑她？ 　　陆秋脑海里有东西一闪而过，原书里似乎也有这样的剧情，那是陆夏为了抹黑陆秋，想让陆秋和虎子离婚的计策。 　　没想到，她当初主动提了离婚，最终还是没避免这样的局面。 　　陆秋的目光着重在刘老太和薛利民身上扫几眼，最后停留在刘老太胸前。 　　那似乎有一封信。 　　陆秋收回目光，刘泉花此时也开了口，用着一种痛心疾首地语气说：“秋啊，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糊涂，干什么不好偏偏要偷人，堂堂正正地找个对象不好？咱们村里还是有好孩子的。“ 　　她眼里有着失望和可惜，却又不想放弃这么了，虽然陆秋脏了，娶回去总觉得不舒服，但可以谈谈条件，比如不给彩礼了，不让她带着那几个拖油瓶。 　　刘泉花想到这里，又重新激动起来，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看，好像马上就能把陆秋带回家了一样。 　　陆秋直接戳破她的心思：“比如你儿子？我叫你一声大奶奶，你也太恬不知耻了，你儿子是多缺人要，他不结婚，不给你生个孙子，是不是你都咽不下气啊？ 　　她语气刻薄，看着那副虚伪的面容，简直比看刘老太那胀脸还要恶心。 　　刘泉花脸一下就红了起来，她腾的站起来：“真是没教养，不愧是没娘没爹教的。” 　　“我爹娘现在过的好好的，在下面不愁吃不愁穿的，怎么？你也想下去陪陪他们？不过你这样子，我爹娘还嫌弃恶心呢，你还是好好活着，操心你那宝贝儿子以后怎么办吧。” 　　陆秋的怒火再也藏不住，此时她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把他们赶出去，让他们得到应由的惩罚。 　　所以等刘泉花上来要打她的时候，她干脆利落地闪躲了一下，让这年纪不小的老太太直接撞在了门框上，疼的她直接唉呦叫起来。 　　陆秋蹲下来，冷笑：“你大概忘了，刘大志被我们打到现在都还下不了地呢。” 　　“你怎么能动手？！” 　　刘老太着急过来，身体却很诚实地避开了陆秋，怕她真的动手打人，陆秋懒得搭理她，给她腾开了一个地方。 　　随即，她就听到王晓洁的声音在她旁边响起：“真是什么世道，偷人的还敢打人，真的当警察都是摆设了？” 　　“我偷谁了？” 　　陆秋回头看过去，声音平静地问了一声，只听王晓洁从嘴里耻笑了一声：“谁知道你偷的谁，可能是隔壁的赵大哥，刚才我们可都是看见他带你出去了......” 　　她话还没说完，就觉得脸上火辣辣的，陆秋轮着胳膊扇了她一巴掌。 　　王晓洁的脸立刻就红肿了起来，不可置信地看着一直被自己欺压的陆秋，竟然动手打了自己。 　　薛利民也气坏了，她虽然不待见闺女，那也不是儿媳妇可以欺负的，还是她最看不上的前儿媳。 　　陆秋早就有了防范，就在薛利民要扑过来的时候，下意识地就往后闪避，薛利民自然不依不饶，眼看着那巴掌就要落下来，变故就在这时候发生。 　　陆立春提着桶赶到，径直把里面的东西一股脑的倒在薛利民的身上，伴随着水的哗啦啦声音，一大群白色的，蠕动着蛏子就倒在了薛利民的身上。 　　夏天大家都穿的单薄，咸咸地海水顺着薛利民的头发滴落，几只蛏子也顺着领口到了身体里，薛利民被这一场变故直接惊呆了，随机感觉身上上滑腻的感觉，茅草屋内传来了她惊恐的尖叫声。 　　大家在海边生活，那是经常吃蛏子，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东西被倒在身上的时候，威力还是格外的大。 　　王晓洁也顾不得捂脸了，过来帮薛利民清理身上的东西，其他几个人都坐着没动，脸上挂着惊恐的表情，不由自主地往后躲着身子。 　　陆秋看了看不自觉远离她的刘老太，装作不经意地把木桶移了过去，只听哗啦一声，那桶里的蛏子被扣翻在了刘老太的身上。 　　“啊！” 　　刘老太刚喊了一个字，陆秋就挤了过去，装作一脸无辜地说：“奶啊，真是对不住，我这不是故意的，手滑了。” 　　边说边往她身上摸，果然在她怀里摸到了一封信。 　　刘老太急了，一边想把身上的东西弄掉，一边阻止陆秋，动作十分艰难。 　　站在一旁的董秋莲想上来帮忙，直接被陆立春给拦住了，少年脸上出奇的平静，只是眼里的愤怒和狠厉遮也遮不住。 　　董秋莲瑟缩了一下，没敢上前来。 　　刘泉花起不来身子，也帮不上忙，狭小的房子被这变故弄的无处下脚，只听各种叫喊声不绝于耳。 　　薛利民和王晓洁的嘴里骂骂咧咧的，陆秋拿了信直接瞪了回去，挥了挥手里的木桶，“嘴巴再不干净，我这里面可还有很多呢。” 　　“你这没娘养的杂种。” 　　薛利民到嘴的话直接秃噜了出来，随即就瞪大了眼睛，看着那木桶又一次倾泄而出的白色虫子。 　　这一次，站在旁边的王晓洁都没能幸免。 　　“反了天了，没王法了！”王晓洁浑身湿哒哒的，脸上还火辣辣味的疼，“你等着，我回去了就报警抓你，让你去牢里蹲着！” 　　陆秋不搭理她，站在门口看了看从刘老太怀里的信，果然不出她所料，上面是陆夏的字迹。 　　“泼脏水？陷害我？”陆秋念了几句，“证据都已经在这里了，你们还有什么要狡辩的，现在我不仅要报警把你们抓起来，还有让陆夏和王虎也受到应由的惩罚。” 　　她的话让屋里安静了一下，刘老太也顾不得瞪董秋莲，薛利民和王晓洁也停下了动作，互相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惊恐。 　　薛利民在心里骂刘老太没用，后悔跟着她过来，一边想接下去该怎么办。 　　她还是不敢相信陆秋有那个胆子，强撑着开口：“我告诉你，警察局我们家有关系，就算有这信又怎么样？我直接让晓洁的公公把你们都抓进去！” 　　话音落，门口出现一个高大的身影，男人肩宽窄腰，一身军装穿在身上又干练又好看，棱角分明的下巴朝屋里众人扫视一圈，最后落到薛利民和王晓洁身上。 　　王晓洁被这眼神一盯，忍不住脸红了，松开薛利民的手，站起来拉了拉自己的衣服，想把身上的水渍弄掉。 　　她看得出来，眼前的男人军衔不低，气质也相当出众，不是他们能得罪的。 　　薛利民自然见过左至历，闻言楞了楞，不知道为什么在这里见到他，等她看到身后气喘吁吁地陆冬去的时候，就什么都明白了。 　　“不可能 。” 　　她呢喃了一下，想不明白左至历为什么要过来，要趟这浑水。 　　陆冬去先打量了一下陆秋和陆立春，见两个人身上都没有受伤的痕迹，才彻底松了口气。 　　幸好及时赶到了。 　　部队大院并没有那么好进去，哪怕他跟着左景曾经来过一次，但门口的警卫员还是不放行。 　　没办法，他只好焦急地等在门口，想着能不能碰到宁宁或者左景。 　　好在老天爷最终还是眷顾了他，等了没多久，他就看见左景去食堂打饭回来，陆立春顾不得警卫员在一旁，大声叫住了他。 　　“小景哥哥。”陆冬去声音带了不自觉地讨好，“你爸爸在吗？我们家出事了。” 　　左景一听也没问出了什么事，拔腿就跑，没过多久，直接带着左至历出现。 　　陆冬去这才把白面和刘老太薛利民的事情说出来，“我大姐根本不是那样的人，但赵大姐说脏水是不好洗掉的，能不能请叔叔帮帮我们。” 　　他没说怎么帮助，左至历沉吟了一会儿，让左景先回家看着宁宁，他带着两个警卫员跟着陆冬去回了家。 　　王晓洁是最先冷静下来的，她平日也见过丈夫和公公接待过客人，上来就先套近乎：“都是误会，这是我前弟媳，我们今天在家坐着，她奶奶过来找我们说，从陆秋家里搜的了白面，说她偷人，我们弟弟因为知道了这个才离开家的，我们也就跟过来看看。“ 　　刘老太再傻也知道王晓洁这是把所有事情都泼在了她身上，她气得脸都红了，“你瞎说什么？这信不是你娘给我的？不都她在背后指使的？” 　　“那信是你孙女给你写的，关我们什么事？“ 　　薛利民也冷静下来，知道这时候得把所有事情都推到刘老太身上，她和王晓洁都是被蒙骗的。 　　陆秋冷眼看着他们狗咬狗，刘老太被她直勾勾地目光盯的发慌，赶紧捅了捅董秋莲，“媳妇，你快和这警察说一说，都是薛利民这人鼓动的我。” 　　董秋莲支吾了两声，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刘老太又把目光投到刘泉花身上，被刘泉花给躲闪了过去。 　　没办法，她只好打起了亲情牌，“都是误会，我就是怕小秋做了错事，才着急过来的，薛利民给了我这信，说他们家虎子想回来，让我想想办法。” 　　边说她还边掉眼泪，摸着身上潮湿的衣服说：“警察你看，我身上都还是我这孙女泼的水，我好歹是她奶奶。” 　　在不知道的人看来，还以为刘老太受了多大的委屈。 　　左至历没说话，接过陆秋递过来的信，仔细看了看，问刘老太：“陆夏是你什么人？” 　　董秋莲紧张起来，也顾不得害怕，赶紧说：“领导同志，那是个误会，小夏这孩子说话就是比较直接，没什么坏心眼，两姐妹从小就挺好的，都是误会。” 　　左至历没看她，盯着刘老太说：“我会按照信上的地址，查明事情的真相。” 　　董秋莲一听，就着急了：“查明什么？我们小夏现在和虎子已经结婚了，是合法夫妻，写个信也不犯法吧？再说，陆秋要是没偷人，这白面从哪里来的？” 　　左至历冷眼瞥过去，目光冷淡疏离，说出的话却让董秋莲傻眼了，“我拿过来的。” 　　他看向房间内的众人，“这白面是我拿过来的，我两个孩子经常在这边吃饭，这是我拿过来的口粮，有问题？” 　　茅草屋内陷入到一种诡异的安静中，就连薛利民和王晓洁也惊呆了，刘老太更是一副不可置信地样子。 　　“什么？同志，您不能因为包庇陆秋，就说这种假话啊？！” 　　王晓洁挣扎着问道，被左至历随意瞥了一眼，然后看向门口的陆秋：“人我带走，你也得跟着我去做个调查。” 　　“什么人被带走？” 　　薛利民猛得从地上站起来，不可置信地盯着左至历：“你知道我是谁吧？” 　　“是啊，她男人可是大队长。再说，我们都是小秋的亲人，怎么能被抓起来啊？我可什么都没做，同志你也不能太偏向陆秋了！” 　　刘泉花语气里的阴阳怪气都快要溢出来了，现在到手的儿媳妇没了，还有可能被抓进去，她怎么能不着急。 　　“是啊，我是小秋的奶奶，都是家务事，怎么能抓人呢？” 　　刘老太着急地过来拉陆秋的手，“小秋啊，你快说句话，我们都是你亲人，要是被抓起来了，你让村里人怎么看你？” 　　不等陆秋开口，陆立春直接说：“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往我姐身上泼脏水的时候，怎么不说村里人怎么看？我们没你这样的亲人，你根本不是我们亲奶奶，现在知道来装好人了？哼！” 　　陆立春眼睛发红，直到此刻他才微微放松，像是想到什么似的，从厨房里把毒蘑菇拿出来，“这就是亲奶奶给我们送来的，我娘当初就是吃了这东西中毒的，她还拿过来！” 　　刘老太脸一下白了，“我送过来的蘑菇是没毒的！” 　　她也不知道事情怎么就牵扯到蘑菇身上，怕左至历误会，赶紧发毒誓，“那蘑菇我在家也总是吃的。” 　　“村里谁不知道山上的蘑菇不能摘，怎么能吃？” 　　刘泉花想开口说几句，张了张嘴到底没说出什么来。 　　陆秋冷笑：“你是能分辨那蘑菇有没毒，我们却不能，你给我们送来那蘑菇，就是不安好心，等我们去山上摘蘑菇的时候，万一不小心摘错了，也赖不到你身上。” 　　“小春说的对，我们没你这样的亲人，还请左同志把他们带走吧。” 　　左至历恩了一声，上前几步：“走吧，配合一下，别等我动手。” 　　薛利民和王晓洁还想说什么，但被左至历一句强闯民宅谁来都不顶用，直接挡了回去。 　　陆秋跟在他们身后要去录口供，让陆立春和陆冬去在家，顺便把蓉蓉给接回来。 　　一直在门口张望的赵大姐见从屋里出来一堆人，陆秋还朝她笑了笑，赵大姐这颗心才算放下。 　　“这左同志还是挺靠谱的。”她对赵婆婆说。 　　他们一路往部队的方向走，经过地里的时候，不少人都往他们这边张望，想知道出了什么事情，刘老太和董秋莲不敢抬头，薛利民却着急地寻找王军华的身影。 　　果然，王军华也收到了风声，脚步匆匆地走过来，看了薛利民和王晓洁一眼，皮笑肉不笑地看向左至历：“左团长好大的气派，我们家这口子是哪了得罪你了？” 　　薛利民想到浑身是蛏子的画面，浑身就不舒服，眼圈跟着就红了。 　　“老头子，可真是没有王法了！我这么大岁数了，又是陆秋前婆婆，去他们家说道说道事儿，就被人给抓起来了，还被那小子泼了一身的水和虫子！” 　　她避重就轻，只说对自己有利的话，让周围干活的人都狐疑起来。 　　毕竟王家在这个村里是大姓，好多人都沾点亲。 　　左至历之前也知道这点，所以做事情的时候都尽量避免和王军华产生冲突。 　　但今天他只是冷冷地看了看王军华，在他要发难的时候，把信拿了出来：“大队长，我这里正好也有事找你，你看看这信的地址熟悉吗？” 　　王军华伸头过去，只看见了信半边内容，地址却是非常的熟悉。 　　他一惊，后背就出了一身冷汗，盯着陆秋的神情就多了几分狠历。 　　虎子寄过来的信里，就是用的这个地址。 　　陆秋不躲不闪的直视回去，眼睛里甚至带了几分挑衅。 　　她本想着避让，不想得罪大队长，可事情还是按照书里的剧情发展了，她都能想象到，要是今天薛利民他们得逞了，等待他们的会是什么！ 　　原主遭遇的一切，被玷污被迫嫁人，骨肉分离，遭遇家暴小产等等，都将会是她的命运。 　　如果那样的话，她宁可和王军华撕破脸。 　　再说，她又不是没有胜算。 　　陆秋看了看眼前高大的男人，恩，国家军人还是相当靠谱的。 　　王军华收回目光，笑容加大了几分，呵斥了哭闹的薛利民：“败家娘们，净给我找事，等我回家再收拾你！” 　　又看向王晓洁，“还有你，要是不能在娘家呆着，趁早给我滚回去！” 　　说完，笑呵呵对左至历说：“都是误会，都是误会，这娘们的事我也管不着，这样我跟着你们去一趟，让他们长长教训。“ 　　左至历没揭穿他的虚伪，点了下头，继续带着几个人往部队走。 　　- 　　等陆秋做好笔录，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再回到家里的时候，天色已经擦黑，海风吹在人身上也开始有了凉意。 　　陆秋这时候才感觉肚子有点饿了，看着远处升起的炊烟，忍不住加快了脚步。 　　回到家里，几个孩子已经把凌乱的房子收拾的干干净净，只是破烂的棉花没办法弄，扔在床上显的有点突兀。 　　“大姐！” 　　陆立春和陆冬去围了过来：“怎么说？” 　　“不知道，不过应该是和刘大志一起游街，王军华在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我做好笔录就回来了。好歹也算是出了口气。” 　　她伸了个懒腰，喝了一口蓉蓉递过来的水，问他们：“有没有吃东西？” 　　几个孩子摇摇头，陆冬去指了指桌子上的窝窝头，“赵婆婆送过来的。” 　　陆秋知道他们因为担心自己才吃不下东西，眼睛扫到那一斤白面上，语气里带着笑意，“这白面也是个祸害，不如我们今天就把它给吃了。” 　　几个孩子都没意见，陆秋去厨房旁边看了看新搭的面包窑，见已经干透了，便打算做点点心。 　　“第一次开工，得做点好吃的。” 　　陆秋从空间里把油糖拿了出来，面粉放进盆里，让陆立春把之前的腌好的果子端了出来。 　　蓉蓉好奇地看着陆秋把面和好，摸上油发酵，又做了油酥包在里面，最后扭成桃花的样子，每个上面都放了很多果子装点。 　　“要是有红豆，就能枣泥酥，一样很好吃。” 　　陆秋知道这年代都舍不得放油，只有逢年过节买了肉才会熬点猪油，平时炒菜都不会放。 　　更别说专门用来做点心了，这点心好吃是好吃，可吃过就没了，还不如好好留着能多吃几顿饭。 　　陆秋把摆好的桃花酥放到面包窑里，面包窑已经提前用烧好的木炭加热过，里面温度非常高，中心温度能达到两百度。 　　做好这些，天色已经黑了下来，陆立春在院子里点了火，能依稀看到些东西。 　　陆秋又把左至历拿过来的土豆拿出来，看着有好几个已经发了芽，脑海里突然想到之前看过的一个电影，主人公手里什么吃的都没有，最后就是靠种土豆活了下去。 　　她让陆立春拿来刀，把土豆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发芽的地方也都被她好好保存着。 　　“大姐，你这是要种土豆吗？” 　　陆立春眼睛亮了一下，“可外面不让自己种地啊？” 　　“我们也不种在外面。”陆秋看了看昨天拉回来的土，“明天编几个筐子，把土豆就种在咱们屋里。” 　　“这样行吗？” 　　“行，屋里也能晒到太阳，我们多浇点水，最多这土豆长出来比正常的小一点。” 　　可小一点又怕什么，总比什么都没的吃强。 　　陆冬去想到了磨豆腐的张婶子，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出的兴奋：“大姐，我们是不是也可以生豆芽？！” 　　“恩，等我们下次去供销舍，看能不能找到豆芽。”陆秋鼓励地看着他，“或者啥时候找张婶子换点。” 　　蓉蓉也兴奋起来：“那我们是不是就不会挨饿了。” 　　“土豆什么时候能长出来？” 　　伴随着烤好点心的香味飘散出来，火光映照下的几个人心情终于好了起来。 　　“哇，真是桃花形状的。” 　　他们除了桃酥和赵婆婆给的点心之外，就没见过其他的点心，也不知道东西是怎么做出来的，现在见那面包窑真的神奇地把东西烤好了，个个脸上都是惊奇。 　　“大姐，我们也可以拿这个去换粮食！” 　　“对，要的人肯定很多很多。” 　　陆秋一人给他们夹了一个，金黄的颜色散发着诱人的味道，入口香甜，面粉的香味和果子的酸甜混合在一起，外皮还有点酥脆，咬一口下去就有碎渣掉下来。 　　几个孩子都用手接着，吃的小心又满足，脸上都是幸福和安逸。 　　“等明天，去给宁宁和臭蛋家都送点。” 第25章 　　月光温柔地洒下来, 陆秋几个人随着桃花酥的香甜，很快进了梦乡，而另一边的村里, 许多人都彻夜未眠。 　　薛利民和王晓洁被王军华给领了回来，两个人眼睛到现在都是红肿的，除次之外, 王晓洁另一半的脸也高高肿了起来。 　　见他们还在哭哭啼啼，王军华把烟袋子掐灭, 冷着眼看他们：“哭啥哭？我还想哭！瞧瞧你们办的事，这要不是我卖了面子, 正好那路政委也在, 今天你们两个能回来？” 　　他越说越火大，声音也提高了起来：“现在别说你们了, 我的脸都被你们丢干净了！虎子还不知道能不能回来！” 　　一听这个，薛利民抽泣地声音更大了, “虎子要是不能回来可在咋办啊？” 　　“能咋办？”王军华叹了口气, “这事得缓缓，先别让他们回来，你先想想明天游街怎么办吧！” 　　王晓洁一想到游街, 觉得脸都丢光了, 她早早就嫁到了岛外, 一直觉得比这岛上的闺女们都嫁的好，当然不想让他们看笑话。 　　再有就是, 她怕回去丈夫和公公知道了，会和她离婚。 　　早几年, 刚划成分的时候, 好多人都是说离婚就离婚, 根本不顾家里有没有孩子，或者你是死是活。 　　“爹，你就不能再想想办法？” 　　“哼，要不是我想办法，你们两个今天还得在部队蹲着呢。”王军华佝偻着身子，看起来也老了很多岁，“陆秋这是攀上高枝了，她啥时候和姓左的搅和在一起的？” 　　薛利民擦了擦鼻涕：“谁知道，我就说她肯定偷人了，要不那姓左的能又送白面，又出手帮她的？还说给孩子当口粮，一个孩子能吃多少东西。” 　　她心里是一种扭曲的不舒服，比知道刘泉花和黄大娘的儿子看上陆秋要更难受。 　　陆秋哪里好了，不仅嫁过人，还生过个闺女，村里多少个黄花大闺女。 　　王军华不听她废话，脱了鞋上了床，“行了，赶紧睡吧，明天醒了再说。” 　　同样睡不着的还有刘老太几个人，他们就没薛利民那么好运，直接在部队里给关了起来。 　　几个女人从来没见过这阵仗，心里全是惶恐，刘泉花更是后悔不迭，摔得那跤到现在还疼，窝在角落里哼唧，恨不得起来打刘老太几下。 　　刘老太也正在上火，这么长时间了，他们来的路上就有好多人看见，结果陆二叔叔和金宝都没说来看他们。 　　“娘，你说陆秋这是真的和那团长在一起了？他以后会不会来找我们的麻烦？” 　　董秋莲说中了刘老太心里的恐惧，她不安地动了动身子，呢喃了几句：“不能啊，陆秋要啥没啥，人家一个领导，能看上她？” 　　“要是小夏在这里就好了。”董秋莲跟着嘟囔，“那虎子有什么好的，以前觉得他是大队长的儿子，村里什么都是他家说了算，以后肯定能过上好日子，我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他们搅和。现在部队上的人来了，一对比才发现大队长家连屁都不是。” 　　她的话很快就飘散在空中，刘老太的心里也跟着后悔起来。 　　陆夏比陆秋漂亮，比陆秋聪明，要是陆夏在这里，说不定真的能有办法！ 　　“那就等你们家陆夏回来了，让她想想办法。”刘泉花带着点讽刺的说，还一口一个陆夏的，这两个人到现在也不明白什么形势。 　　偏偏这两个人却都没听出来，显然是在心里琢磨事情。 　　不远处的办公室内，老路正满脸笑意地盯着左至历，一边看一边乐呵，左至历脸上却很淡定，像是一点感觉也没有。 　　最后还是老路忍不住开口，上凑过来问：“你不会真的看上那女人了吧？” 　　左至历这才抬眼瞥了他一下，“闲得慌？” 　　“不是。”老路凑近了一些，“你从前可不管这些事的，今天小景过来说你跟着去村里了，把我吓了一跳呢。不说别的，你们家宁宁不就挺喜欢他们家的，要不你干脆把人娶回来算了。” 　　左至历像是没听到，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随即就站了起来：“家里还有孩子等着，先回去了。” 　　“唉唉。”老路跟在他后面，没让那两个警卫员跟着，两个人走在部队的小路上，“你信不信，你这一出手，村里都会乱传谣言，你要是真没那么意思，还是早点和人家说清楚。万一真的有人看上人家了，你在中间挡着也不好看啊。” 　　左至历还从来没想过这方面的问题，闻言恩了一声，“知道了。” 　　老路在路口和他道别，一个人往家里走去，看着路过两旁的家属院里传来的欢声笑语，心里感叹了一句，也是时候该把媳妇孩子给接回来了。 　　就是人多，他一想到那一排七个孩子，头都大了。 　　左至历回去的时候，宁宁和左景都还在等着他们，左至历摘了帽子，把白色的军服挂起来，问他们：“吃了吗？” 　　“吃了。”左景指了指桌上剩下的饭，“今天食堂的师傅炒的土豆。” 　　“恩。”左至历去洗了手，直接坐在了桌子前，拿着冷的三合面就开吃。 　　宁宁站在一旁，好奇地问他：“爸爸，陆秋姨没事吧？” 　　“没事。”左至历吃饭的速度很可，但动作却不粗鲁，他想到老路说的话，动作一顿，开口说：“这几天你先别去村里了。” 　　“为什么？” 　　宁宁本打算明天就过去看看蓉蓉，一听左至历这么说就不高兴了。 　　左至历也不知道怎么和她解释，想了想说：“村里这几天比较乱。” 　　“我和小景哥哥一起去，不害怕。” 　　左至历叹气，“听爸爸的话，过几天再去。” 　　左景过来拉了拉宁宁的衣服，宁宁才不情愿地点了一下头。 　　果然，第二天上工的时候，大家都神秘兮兮地，三五个人凑到一起谈论着八卦，稍微有那知情一点的人，都在那说得很热闹。 　　“这么说，他们去陆秋家里说人家偷人？” 　　“恩，我觉得那刘老太其实也没做错，你看到家里有白面，你不得多想啊？” 　　“不是白面不白面的，这别人的家你能去吗？” 　　“那是别人家吗？陆秋不喊刘老太奶奶？” 　　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看起来比过年还要热闹。 　　精神文明匮乏，思想都还没有开放到一定程度的年代，大家最喜欢的就是拉家常，谈论东家长西家短的，陆秋早就知道这事少不了被议论几天。 　　却没想到，她刚到地里，十七队一大娘就凑了过来，问陆秋：“什么时候喝喜酒？” 　　就在陆秋满脸问号的时候，另一嫂子也凑了过来：“小秋啊，你这也算是苦尽甘来了，以后日子就不用发愁了。” 　　“是啊，那部队当兵的都是好人，你以后可能享福了。” 　　“总比嫁给那个韩家的小子强，都不知道他还能不能生孩子了。” 　　陆秋脸都快黑了，旁边那两个人还在开口：“我之前去海边的时候，就见到那两个孩子总是找你们玩，也算是和你们家有缘分。” 　　赵大姐赶紧过来打圆场，“你们还真误会了，小秋和那领导不是那种关系，现在是法治社会了，有事当然要找国家帮忙了。” 　　解释了半天，陆秋看他们还是一脸不信的表情，很干脆地再次否认：“我没嫁人的打算。” 　　“你这是还想着虎子呢？” 　　陆秋简直无语了，赵大姐赶紧过来拉住陆秋，瞪了那人几眼。 　　“这事还真不能着急。”赵大姐和陆秋嘀咕，“等过段时间就好了，现在是越描越黑。” 　　“恩。” 　　陆秋也觉得有道理，她也实在是堵不住大家的嘴和丰富的想象力。 　　好在今天就上了半天的工，等中午休息的时候，王军华把人都带到大队院里，要给大家开会。 　　所有人都带着几分看好戏的样子，陆秋很快就找到陆立春他们几个，朝他们招了招手，和他们站在了一起。 　　“大姐，我把点心给宁宁和臭蛋送过去了。” 　　陆立春声音很小的开口，眼里激动兴奋怎么也遮不住，“今天会游街吗？” 　　“不知道呢。”陆秋四下看了看，没发现那几个人的身影。 　　王军华先让村里的会计点了名，见人都到齐了，沉着脸开口，声音中多了平时没有的沙哑，“咱们村里最近一直没开会，这雨季到了，下地干活也不利索，我知道大家这心都浮躁起来了。” 　　“再来就是，咱们岛上也来了部队驻扎，这是以前没有的，有好奇跑到部队偷看的，有专门找事，村里好几个年轻的后生都犯了错，加上几个老太太也闲不住，爱闹腾。” 　　王军华故意避重就轻，把几个老太太的罪名轻轻放下，这也在陆秋早就预料到的情况。 　　“再有就是刘大志，他在咱们村里名声什么样大家都知道，我早就想把他赶走，这不念着旧情，他娘一闹我就心软了，唉岁数大了就这点不好，见不得眼泪。。” 　　陆秋听到这里，总算知道王军华怎么能在大队长这个位置坐的这么稳了，他还是有两把刷子，能屈能伸。 　　只不过陆秋丝毫不给面子，大声开口：“包庇一个罪犯可不是念旧情，那是同伙！这是犯到我们姐弟手上了，要是咱们村里其他大闺女，这一辈子可就毁了。” 　　她的声音在安静的院子里格外响亮，王军华脸皮抖了抖，目光就狠狠剜了过来。 　　“我大姐说的有道理，要是对罪犯都要心软的话，谁去同情那些受害者？国家还要警察，还要监狱干什么？” 　　陆立春跟着来了一句，一开始他的声音都在发抖，但想到陆秋都不害怕这么多人，他也不能害怕。 　　就像齐天大圣一样，要勇敢。 　　“好！” 　　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嗓子，接着就有人哄堂大笑起来。 　　本来安静的气氛一下被打破了，周围的人都议论起来。 　　素琴捅了捅刘大军，让他表态，刘大军想了想说：“大志虽然是我兄弟，但做的不对的地方太多了，我同意陆秋同志说的，不能就这么放过他！” 　　人群中又一阵叫好，尤其是那有闺女媳妇的人家，鼓掌地声音最大了，谁也不想村里有这么一个二流子来坏名声。 　　王军华想去掏烟袋子，摸了摸才想起来放在家里了，他压下心里翻腾的怒火，大声咳嗽一声：“对，看来大家都没有意见，我今天也是来宣布这个决定的。” 　　本来他是想把得罪人的事，都推到部队头上，见大家都对刘大志心存不满，而且他之前还刚包庇过刘大志，知道这次一定要让村里人满意才行。 　　只有刘大志的娘，心里憋屈又害怕，在一旁偷偷摸眼泪，也不敢大声的哭，感觉心都要被掏空了。 　　正说着，门口传来整齐响亮的口号声，几个穿着制服的军人压着几个人走了过来。 　　除了前面的刘大志和擅闯部队家属院的两个小伙子外，后面的几个老太太都没有挂牌子，只是神情都不好看，个个低着头，一副羞愧的样子。 　　刘大志看见刘老娘，上来就掉眼泪：“娘，你要救救我啊！他们要把我送到大西北去开荒！那是人呆的地方吗？娘，你快去求求陆秋，求求大队长！” 　　陆秋和几个孩子都冷眼看着他，看着母子两个人抱头痛哭，却一点也没觉得可怜。 　　薛利民和王晓洁落在最后面，他们两个看起来要光鲜很多，衣服也没皱巴巴的，只是同样不敢抬头。 　　只听王军华和带队过来的排长寒暄了几句，排长把刘大志提起来，让他站好，对刘大志的娘说：“大娘，您别哭了，我们这也是让他改造，让他成长，以后等他回来了，就知道孝敬您，知道怎么做个人了。” 　　素琴过来，赶紧搀扶住刘老娘，努力笑了笑开口：“是啊，娘你别哭了。” 　　刘老娘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使劲挥了一下，差点把素琴给推倒。 　　刘大军急了，挤进人群里扶住素琴，“娘，你这是干啥子？你是只有刘大志这一个儿子，我就不是你儿子了？我媳妇现在还怀着孩子，你就推她！” 　　他双眼通红，先检查了一下素琴，接着抬腿踹了一脚刘大志，“好好改造去吧，活个像个人样再回来！” 　　排长顺势就带着一群人开始游街，先绕着村里主要的街道转，老老小小的都跟在他们身后，还有的小孩拍着巴掌唱着童谣。 　　陆秋和几个孩子也跟着看热闹，听大家议论纷纷，几个军人一路上给大家科普他们犯下的罪，以及正确的做法是什么。 　　陆冬去乐得直接爬上了树，只见一棵不大的树上，挂着有五六个孩子，个个都像猴子一样灵活。 　　差不多一个小时之后，游街才结束，几个人又被拉到大院里，重新接受思想教育。 　　陆秋就没再听，和几个孩子一起去了后山。蓉蓉摘果子，陆冬去捡柴火，陆立春砍树条，陆秋负责往回运。 　　热闹的气氛还没有过，来山上摘果子挖野菜捡柴火的人不少，陆立春也不敢让蓉蓉走远了，还不忘记时时盯着她看着脚下。 　　狗蛋和二毛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过来，问陆冬去：“你们这是干啥呢？” 　　陆冬去没搭理他，他还记着狗蛋之前打他的事情呢。 　　狗蛋讨了个没趣，看了看陆立春，想着今天在大院里，那么多人的情况下还敢说话，还能把刘大志打成那样，他就不敢过去了。 　　最后，他挑了看起来脾气最好的蓉蓉，问她：“妹妹，你在干什么啊？这果子可酸了，你娘呢？你们最近都吃什么啊？” 　　蓉蓉瞥了他一眼，把篮子往身后缩了缩，扯着嗓子开始喊：“舅舅！狗蛋是坏蛋！” 　　狗蛋：．．．．．． 　　他干什么了？ 　　陆立春和陆冬去已经急忙赶了过来，凶神恶煞地看着狗蛋：“你们两个干什么呢！” 　　二毛不干了，“怎么？想打架啊！” 　　蓉蓉在旁边赶紧开口解释：“他们打听娘，还打听果子，还问我要吃什么饭！” 　　狗蛋见陆立春脸黑了下来，赶紧解释：“我就是想问问你们吃什么，你大姐她做饭好吃，上次她不是拿了那吃的，我到现在也还想吃。” 　　他推了一下二毛，让他放下拳头，“你干啥呢，立春和冬去都是我好兄弟。” 　　二毛：？？ 　　陆立春和陆冬去：？？ 第26章 　　狗蛋见大家都一副奇怪的表情看着他, 挠挠了头，不好意思地说：“咋了？那以前不是兄弟，以后就不能是了？” 　　陆冬去张口就要反驳, 被陆立春拉了一下胳膊，朝他挤挤眼睛，把蓉蓉身边的篮子扔给他：“那你们摘果子吧。” 　　狗蛋和二毛两个人摘了半篮子之后, 二毛终于受不了天气的闷热，捅了捅狗蛋：“你咋回事？放着小河边不出去玩, 来这里受罪？” 　　狗蛋用一种看傻子的目光看着他：“毛啊，你吃过立春大姐做的饭吗？” 　　“没啊。”二毛摇摇头, “真有那么好吃啊？我看是给你下迷药了吧。” 　　二毛也用看傻子的目光回看着狗蛋, “我家去了，太热了。” 　　狗蛋拉了他一下, “别走啊，要不然你真会后悔的！” 　　正说着, 上山的路上出现一个瘦削的身影, 头发被扎在脑袋后面，身上的衣服补丁众多，背着大大的篓子, 眼睛却神采飞扬。 　　“大姐！” 　　陆立春和陆冬去也看到了那抹身影, 朝陆秋招了招手：“累不累？” 　　“还行。” 　　陆秋擦了擦额头的汗, 看向狗蛋和二毛，眼神询问地看向陆立春, 陆立春笑了笑：“他们是来帮咱们干活的。” 　　虽然一头雾水，陆秋还是表示了热烈的欢迎, “你们和小冬玩的好, 去帮他砍柴火吧。” 　　二毛听完就想立刻走了。 　　陆秋简直比陆立春还要狠。 　　狗蛋已经打了招呼, 麻利拿了砍刀，二毛想走又不好意思开口，只好蔫蔫地跟在狗蛋身后。 　　有了这两个孩子的帮忙，他们进度要快上许多，陆秋又往家里送了两趟，看了看天色，便带着几个孩子回了海边。 　　篱笆小院上的茅草正在迎风招摇，几个人被海风猛的一吹，身上的热气开始往下散，陆立春往自己身上泼了冷水，怀疑地说：“不会又要下雨吧？” 　　“应该吧，有两三天没下雨了。” 　　“下雨了真没意思。” 　　狗蛋在一旁附和着，“哪里也不能去。” 　　“我娘都不让我出门，只能在家蹲着。” 　　二毛提起下雨的时候，也一脸哀怨。 　　陆立春则宝贝地把小人书拿出来，果然引起来狗蛋的惊呼，和二毛都凑了过去，嘀嘀咕咕地聊起来。 　　陆秋先把厨房里收拾了一下，和蓉蓉一起把刚摘下来的果子洗干净，晾晒在平筐子里，顺便递给二毛和狗蛋之前用糖腌的果子让他们吃。 　　狗蛋本来不想吃，二毛已经下了手，拿了一大把倒到嘴里。 　　“酸不酸？” 　　“酸。”二毛嘴巴装的满满，边吃边回答。 　　“酸你还吃。”狗蛋不相信，陆冬去起了捉弄他的心思，故意说：“不酸。” 　　这下狗蛋更狐疑了，他觉得陆冬去肯定没憋什么好心思，肯定不会告诉他实话。 　　最后他犹豫了半天，往嘴里放了一个。 　　很快他就瞪二毛：“酸个屁，你就是怕我跟你抢吃的，好你个二毛！” 　　陆秋好笑地看着他们闹，拿了板凳坐在院子里开始编筐子，打算一会儿就种土豆。 　　正在这时，海边传来宁宁的声音：“蓉蓉，立春哥哥，陆秋姨！” 　　蓉蓉眼睛亮了，赶紧迎出去，“宁宁，你怎么来了？” 　　“想找你玩。” 　　宁宁等左至历走了就开始磨，左景闹不过她，只好趁着村里人都散了，才带着她过来。 　　“喝糖水吗？”陆秋把男孩子赶到一边，拉着宁宁的手问。 　　“不喝。”宁宁好奇打量家里，问陆秋：“姨，你没事了吗？” 　　“没事了。” 　　陆秋朝瞪过来的左景摇摇头，“没事，小孩子不问才不正常。” 　　她转身这功夫，二毛就凑了过来，顶着一张脏兮兮地脸说：“姨，我想喝糖水。” 　　狗蛋扯他衣服：“你娘知道了回去打你屁股。” 　　陆秋就见二毛不敢吭声了，虽然他敢捉弄狗蛋，但能看出来他还是听狗蛋的话的。 　　“行，姨给你们拿，都喝。” 　　陆秋进了屋，烧了一锅热水，“刚才姨忘了问你们了，今天糖水管够。” 　　“哇。” 　　二毛震惊了，陆冬去翻了个白眼，威胁他：“一会儿你得干活。” 　　“好好！我刚才就在山上帮你干活了。” 　　二毛对干活再也没什么怨言了！ 　　几个孩子凑在一起喝着糖水，狗蛋见过左景几次，这还是第一次进距离接触，对他爸爸是部队里的大官有点畏惧，又有点好奇，盯着他看了好几眼。 　　左景就当没看见，拿了陆立春的手里的小人书看起来。 　　不一会儿，赵大姐领着小花和臭蛋也过来了，院子彻底热闹了，小孩上蹿下跳的声音不绝于耳，伴随着海浪的声音，似乎是想掀翻房顶。 　　赵大姐留下来说了几句话，家里还有活要干，匆匆忙忙又走了。 　　臭蛋已经和陆秋很熟了，他凑过来问陆秋：“姨，我娘说不让我在这儿吃饭，不然就打我屁股，你晚上要做什么吃的？看打我一顿值不值得？” 　　陆秋噗嗤一声笑了，陆冬去跑过来把他扯开，“怎么回事？你们来不是找我们玩的吗？干啥老打听我大姐做什么吃的！” 　　狗蛋也是这样，臭蛋也是这样！ 　　二毛捂着圆滚滚的肚子，实话实说：“找谁都能玩，但好吃的别的地方就没了。” 　　陆冬去气到快自闭了，他抱着胳膊噘嘴，打算不搭理这几个人了。 　　“让我想想今天晚上吃什么啊。”陆秋揉了揉陆冬去的脑袋，卖了个关子。 　　其他几个人都等着她开口，陆秋抬了抬下巴，指着不远处的土堆，“能帮忙把这筐子装上土，抬到厨房里吗？” 　　“能！” 　　几个男孩子兴奋起来，两个人合作，一人往里面弄土，最后一起抬到厨房里他们提前选好的地方。 　　陆秋招呼几个女孩子，“咱们来做果脯。” 　　“好唉！” 　　陆秋先活动了一下身体，把面包窑点着火，等温度够了之后，把晾晒好的果子直接放了进去。 　　“这是什么啊？” 　　宁宁凑过来指着面包窑，“样子也很奇怪。” 　　“这是面包窑，能烤东西，我娘曾经告诉我的。”陆秋耐心地和她解释，“点心就是这么烤出来的。” 　　宁宁想到上午吃的那桃花酥，不仅好吃，还很好看，她都舍不得吃。 　　“那姨，还能做出来别的花样子的点心吗？” 　　“能啊。”陆秋把面包窑堵住，“像荷花酥，菊花酥，枣泥酥，红豆酥等等，都是能做出来的。” 　　“哇。”宁宁敬佩地看着陆秋，“我让我爸爸再送点白面过来，姨你给我做好不好？” 　　听到白面，陆秋就头疼，她轻轻摇了摇头：“等以后吧，白面太精贵了，宁宁自己留着白面好不好？” 　　宁宁若有所思地点了下头，一旁的小花说：“我姥姥家有枣子吃，我让我娘拿点过来，是不是也能做点心？” 　　“恩。”陆秋给了肯定的答复，“到时候让你娘拿过来，我给你们做。” 　　小花高兴起来，打算回去就和赵大姐说。 　　陆秋看了看天色，怕一会儿真的下雨，和他们说了一声，就往岸边走去。 　　一路上有不少人都朝她友善地笑了笑，或者朝她点点头，和之前她刚来的时候陌视她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陆秋也笑着一一回应，她知道是因为今天她反驳大队长的话，让很多人对他们有了改观。 　　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改变，但对他们家来说，却是很重要的。 　　不远处的海面上，一艘军用的轮船正在驶离港口，上面站着一排穿着蓝色海军服的军人，海边的人都停下手里的动作，驻足眺望，直到那船看不见了。 　　“听说上面就有刘大志，真要把他往大西北送啊？那地方听说可苦了。” 　　“活该。” 　　陆秋没多听周围人的议论，用渔网捞了几条鱼之后就回了家。 　　院子里的碎藤条和土都被处理的干干净净，几个孩子正听左景讲故事。 　　陆秋进了厨房把鱼处理了，看着天色已经阴沉了下来，才让陆立春在院子里点了篝火。 　　“是要在外面吃吗？” 　　“恩。” 　　几个孩子都兴奋起来，围绕着那火堆转圈圈，时不时地往里面扔几根木头，噼里啪啦地突然升起一阵火焰。 　　“小心衣服。” 　　陆秋把腌好的鱼穿在树枝上，特地往火里又往里点柏树叶子，等一会儿烤出来，鱼肉上就会浸透柏树的清香。 　　这时候，赵大姐从家里出来，要带着臭蛋和小花回家，小花虽然不情愿，也不闹腾，臭蛋就不一样了，他死倔着不回去：“大不了打我一顿，我一定要在陆秋姨这里吃饭！” 　　赵大姐脸上表情越来越难看，恨不得现在就抄起家伙打人，被陆秋给拦住了，“又不是让孩子们吃啥好的，就刚去海边捞的鱼。” 　　赵大姐没办法，气呼呼地要拉小花回家，被蓉蓉和宁宁给拉住了。 　　“让小花也在这里吃吧。” 　　小花眼圈的红了，低着头小声说：“娘，我也想在这里。” 　　“行行。”赵大姐看闺女这样子，也心软了，回家没多大会儿就让赵大哥送来了几个红薯。 　　“家里还剩下一些，烤着吃更好。” 　　赵大哥看着篝火烤鱼也有些心动，不过怕赵大姐生气，也觉得在出了那事之后，和陆秋独处很不自在，放下红薯之后就离开了。 　　陆秋把红薯放到火堆里，“等熄火了就能吃了。” 　　狗蛋平日自己也生过火，像去河里捞了小虾米之后，他都是和二毛自己搭个简单的灶台，往火里一扔，熟了就能吃。 　　他兴奋地搓搓手，用木棍拨弄了几下火苗，同时眼睛又不自觉的往村路口看，怕他娘过来叫他。 　　同样担心的还有二毛和左景，他们都没和家里的大人说要留在这里吃饭。 　　左景更怕左至历今天早回家，发现他带着宁宁来海边玩了，宁宁是女孩子，又是妹妹又是亲闺女，他怕左至历嘴上不说，但心里会觉得他不懂事。 　　就在这样的气氛中，几条鱼都烤好了，热气腾腾的香味顺着火焰往上冒，外面的鱼皮也已经烤焦，透着一股焦香。 　　陆秋一人给了半条，几个孩子不顾烫就往嘴巴里送。 　　这一吃，刚才的烦恼似乎都已经不重要了，满嘴都只剩下鱼肉的鲜美，隐隐约约还有甜甜辣辣的味道。 　　陆秋知道他们带不走，特意放了不少糖，还有后来有的现成的各种酱料，配上这本来就新鲜的鱼，味蕾完全被满足，身心似乎都得到了舒缓。 　　“太好吃了。” 　　除了吃饭时发出的咂吧声，只有不知道谁时不时发出的感叹声音。 　　二毛再次感叹，太值得了。 　　“以后有活，姨你还来找我！” 　　陆秋见他说的郑重，也收敛了笑意，郑重地点了一下头。 　　远处袅袅青烟升起，岛上也传来各种呼喊孩子回家的声音，伴着狗叫声一道一道的传来。 　　狗蛋娘喊了半天没见到狗蛋回来，从灶台上出来，朝黄大娘问：“娘，你知道狗蛋又去哪里不？” 　　“不知道啊。”黄大娘看了看天色，“呦，这快下雨了，还没回来啊？按说这一到饭点，回来的都挺勤快的啊。” 　　说完，她心里不放心，催黄向党：“你去找找他。” 　　黄向党最近白天上工，晚上帮陆秋做压面条机，累得实在不想动，见老娘还在盯着他，只能咬牙起来，想着找到狗蛋了，不得打他一顿出出气。 　　他先去了二毛家，二毛娘也正在找二毛，见状就不着急出门了，“他俩肯定在一块呢，你见到了一起带回来。” 　　得，又得多打一个人。 　　等到他到海边找人的时候，篝火已经熄灭了，几个孩子正在抱着红薯吃。 　　“狗蛋！” 　　黄向党大声喊了一嗓子，将黑不黑的光亮里，他见陆秋也回了头，朦胧的光线下散发着惊人的美。 　　那是在这贫瘠的精神世界里，难得的一抹亮色。 　　黄向党不知道怎么的，脸一下就红了。 　　陆秋看着狗蛋和二毛三下五除二的把红薯咽了，朝她挥了挥手，跳着就要离开。 　　黄向党刚想客套几句，比如孩子吃了不少东西这种话，就听见身后有一道沉稳冷淡的声音开口：“小景，宁宁。” 　　他回头，就见到一身军装的左至历站在不远处，棱角分明的下巴朝他轻微点了下头。 　　陆秋也跟着站了起来，却没往他们这边来，左至历收回看黄向党的目光，往她那个方向看了几眼，两个人的目光隔空对视了几秒钟才分开。 　　“天晚了。”左至历对陆秋道了谢，“麻烦你了。” 　　陆秋只笑着，依然没出家门，左景赶紧点头，拉着宁宁的手：“那我们快回家吧。” 　　狗蛋催黄向党：“小叔，你看啥呢？还不快走。” 　　黄向党瞪了他一眼，目光里多了几分沉思。 　　他总觉得哪里好像不太对。 　　可惜狗蛋的目光没在他身上，正和二毛嘀咕今天晚上吃的饭有多香。 　　“下次我捞了好东西，就给陆秋姨送过来。” 　　“我也是，我再也不往家里拿了。” 　　黄向党的脚差点就踢下去。 　　二毛挠挠头，有些犹豫开口：“你说，我下次把我妹带过来行吗？” 　　刚说完，黄向党终于忍不住，轻轻踢在他屁股上，“带个屁，你当这是你家啊？你怎么不把你爹你娘你奶都带过来？” 　　二毛委屈，但他不敢说，他也想把他娘他爹都带过来。 　　再回头，夜色浓厚中，只见陆秋的身影慢慢模糊。 　　陆秋把院子的门挂好之后，先没管地上的灰烬，进厨房看了看那些种下的土豆。 　　蓉蓉跟在她身边，好奇地问：“娘，我们什么时候能吃上土豆？” 　　“应该很快吧。”陆秋眼睛里都是笑，“想吃土豆了？我看还剩下不少，明天就做点土豆吃。” 　　恩，土豆能做的美食也很多很多，陆秋的心里已经琢磨开了。 　　轰隆隆的一记闷雷响彻天际，在一阵狂风之后，豆大的雨点很快就掉了下来，海平面也变得汹涌起来。 　　“我们洗洗快睡觉吧。” 　　陆秋伸了懒腰，想到后世一句话，下雨天就是睡觉天。 　　“好，讲故事睡觉！” 　　半夜十分，住在隔壁的赵大哥突然听到一声巨响，猛地从床上起了身，赵大姐也睁开睡眼惺忪地双眼，惊慌地四下看着。 　　赵大哥朝她比划了一个手势，凑到窗户边往外看，只见大雨中，隔壁的茅草屋已经塌陷成一团。 　　“坏了，陆秋家里的房子塌了，得赶紧去救人！” 第27章 　　陆秋是在睡觉中, 突然觉得身上一重，像是被什么东西压住了一样，喘气都开始困难。 　　她艰难地睁开眼睛, 抬头就看见了飘泼而下的大雨。 　　楞了几秒，陆秋才反应过来，他们家的房顶塌了！ 　　“蓉蓉！小春, 小冬！” 　　挨个挨的叫了一遍，她终于听到几个孩子微弱呼喊的声音, “没事，大姐和娘在这儿呢, 别怕！” 　　边说她手上的动作不停, 把压在自己身上的茅草给扒拉开，接着就是扒拉离她最近的蓉蓉的。 　　“小春, 小冬，你们两个还好吗？” 　　把蓉蓉救出来之后, 陆秋又赶紧去掀盖在他们身上的茅草, 她的胳膊因为被砸到，力气有些使不上，正咬牙坚持的时候, 就听到门口传来几声脚步声。 　　“小秋妹子！” 　　赵大姐衣服都是急忙披上的, “孩子有事没？” 　　“不知道呢。”陆秋声音里带了哭腔, 她也不知道怎么突然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早知道她就早点把茅草屋给换了。 　　“别着急, 你去一旁歇着，让我和你赵大哥来。” 　　屋里都是泥, 大雨还不停地往下掉, 赵大姐见蓉蓉浑身都湿透了, 身上还有一些干草，赶紧让赵婆婆把人领回去，“今天晚上在咱们家睡觉。” 　　“嗯嗯。”赵婆婆在这样滑的地上，走路不敢太快，闻言赶紧拉住蓉蓉的手，“呦，孩子手凉的很，一会儿你们赶紧过来！” 　　蓉蓉呆呆楞楞的，赵婆婆拉着她她也没反抗，有些被吓倒的样子。 　　陆秋现在也顾不上那么多，急着把埋着的两个孩子救出来，好在有了赵大哥和赵大姐的帮忙，只不过两个孩子头上都有擦伤。 　　“大姐。” 　　陆冬去直接扑到她怀里哭起来，“呜呜，房子怎么塌了？” 　　陆立春在一旁跟着抹眼泪，陆秋眼圈也一直红着，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没事，没事，我们不是换了钱了，能盖房子。” 　　她想到刚换到的钱，本来是想攒着到冬天的时候给大家买棉衣棉被，现在不得不拿来救急。 　　“人没事就行了。” 　　赵大姐也擦了一下眼泪，看着风雨飘摇下，随处乱飞的干草，赶紧说：“先去我们家，在这里冻着可不行！” 　　“走走。”赵大哥二话不说就抱住了陆冬去，“男子汉，勇敢点！还不如蓉蓉呢。” 　　陆冬去擦了擦眼泪，觉得有些羞愧，趴在赵大哥的肩膀上不动了。 　　陆秋看了一眼同样倒塌的厨房和面包窑，心里就是一阵心痛。 　　那里面有他们刚种下的土豆，还有一些粮食。 　　“别看了。”赵大姐拦着陆秋，“明天过来拿，这雨下得太大了，人要紧。” 　　陆秋恩了一声，拉着陆立春冰凉的小手往赵大姐家走去。 　　蓉蓉一直等在门口，鼻子眼睛都是红红的，芳芳陪着她站着，见了赵大哥进来，赶紧说：“你看，没事吧。” 　　蓉蓉急忙看向陆冬去，又看向后面的陆秋和陆立春，陆秋见煤油灯下，闺女可怜的小脸，心里就一阵抽疼。 　　“没事了，蓉蓉别怕。”陆秋把她抱在怀里，好一阵安慰，蓉蓉才停了抽泣。 　　赵婆婆端来红糖姜水，“这红糖还是你们拿过来的，快喝了吧。” 　　陆秋没客气，她知道赵家都是好意，现在也不是客气的时候，便催着几个孩子都喝下姜水。 　　喝完红糖姜水之后，赵大姐安排两个男孩子睡在臭蛋那屋，陆秋和蓉蓉被安排在赵婆婆的房间里。 　　赵婆婆不让赵大姐跟着，催她：“没事，我看着呢，你快睡吧，明天陆秋这里还得你看着呢。” 　　赵婆婆把门关上，陆秋抱着蓉蓉，两个人谁也没心情睡觉。 　　“唉。”赵婆婆叹气，慈爱地摸着两个人的头，“秋啊，别伤心了，那房子的确不好了，你该想想怎么再盖个房子。” 　　陆秋恩了一声，她心里也在琢磨这事，之前的茅草屋住着的确非常不方便，一下雨就开始漏不说，晚上还经常能感受到吹来的海风。 　　这到了冬天肯定不行。 　　“我想干脆换个地方盖个。”陆秋听着外面滴答的雨声，“我爹也总说要换地方住，这下子也算是实现了。” 　　“搬到村里吗？也行，这海边住着是不太好。”赵婆婆以为陆秋看中了村里的地方，之前陆秋是有考虑过这个提议，现在则完全没这个想法。 　　“就在你们家旁边的山脚下吧，那里背风，后面还有个山。” 　　赵婆婆想了想那个位置，“是不错，还离部队近，大队长以后也不敢怎么样，就是村里能同意吗？” 　　陆秋沉默了，轻轻吐出来几个兹：“事在人为。” 　　第二天，雨丝毫没有小，但是昨天晚上动静挺大，早上村里人来海边的时候，就发现陆秋家里的茅草屋给倒了。 　　知道的人多了，说闲话的也多了，董秋莲兴冲冲跑回来，告诉躺在床上一直没起身的刘老太，刘老太当时就从床上坐了起来。 　　“真是报应啊！” 　　“谁说不是呢！”董秋莲凑过来小声说，“你说会不会是王家人干的？” 　　刘老太眼睛闪了闪，她现在是怕了陆秋他们了，但不代表她就不能在背后使绊子。 　　“等我去你大姨家串门，还有刘大志的娘，指不定也不知道呢，中午不回来吃饭了。” 　　董秋莲惊讶地看着老太太健步如飞，好半天嘴巴都没合上。 　　而另一边的薛利民和王晓洁，两个人也是欢欣鼓舞，“报应，都是报应。” 　　“是啊，他们家穷成那个样子，不会以后都要睡在外面吧？” 　　“哼。”薛利民正和王晓洁说着话，门口传来了开门的动静，王晓磊和她男人提着篮子进来了。 　　“三闺女啊。”薛利民脸上带着笑，“你咋来了？” 　　王晓磊坐在床边，看着大姐和薛利民的眼睛，神秘兮兮地说：“你们听说陆秋家里房子倒了的事情没？” 　　薛利民眼睛闪了闪，很敏锐地就听出来王晓磊话里的意思，她看四下无人，王军华也不在，才开口问：“是你做的？” 　　“恩。”王晓磊指了指她男人，“那个陆秋离了婚胆子都肥了，敢让娘和大姐游街，我总得给她点教训吧？二姐要是知道了，肯定也会做点啥的。” 　　薛利民往王晓磊后背拍了一下，“你这个傻妮子！” 　　“娘！”王晓磊吃痛，不高兴回头，“咋了？我还做错了？大姐，你说呢？” 　　王晓洁心里是很受用的，但是她和薛利民同样有着担心，那天在部队院里的时候，里面军人的气势着装，还有刘大志被流放的惨样，都让她记在了心里。 　　在没摸清陆秋和左至历到底什么关系的时候，她也不觉得此时动陆秋是什么好主意。 　　目标太大了，不是怀疑他们头上，就是怀疑刘老太头上。 　　王晓磊见薛利民和王晓洁都不夸奖她，顿时不高兴了，“哼，难怪你们被那女人欺负！有咱爹呢怕啥？你们也是，去的时候也不知道叫上我，有我在看陆秋敢不敢动手。” 　　“你一个新嫁人的媳妇，别动不动就掺和进来，和你没关系。” 　　薛利民对三闺女的脾气是没办法，从小就泼辣，和男娃打架都敢。陆秋刚嫁过来的时候，她就看不上娘家是拖累的陆秋，总想法子找事，原主也最害怕这个小姑子了。 　　王晓磊嘴上还不依不饶，“要不说娘你立不起来，有虎子这男娃了你还什么都听爹的，你就该闹，让爹替你出头，你看我一闹，我男人不就帮我去把陆秋家里的房子弄倒了。” 　　“砸到人没？有没有被发现？”薛利民担心事情闹大了。 　　“没，四下黑的，差点都找错地方。还下着大雨，他们又睡熟了，肯定以为是自己塌的。”王晓磊很有把握的说，“那茅草也不会伤到人的，放心吧。就让他们长个教训。” 　　陆秋是在一早上起来，去房子里抢救粮食的时候，才发现地上的两个脚印。 　　那两个脚印很明显是一男一女，到他们家后墙之后停下，接着又通向了村里。 　　昨天天黑，自然什么都看不到，现在天一亮，泥泞的路上就把什么都显现出来了。 　　赵大哥也看见了，指着地上的脚印支吾起来，“这他妈谁干的？！” 　　孤儿寡母的，这也能下得去手？！ 　　陆秋倒是比昨天冷静，看了看四周，拿了根干草比划了一下两个脚印的大小，对拳头都已经握紧的陆立春说：“别着急，这两个人肯定是一块来的，大晚上的还能一块来，那肯定是夫妻或者兄妹。这事说好找也好找，你先别告诉小冬和蓉蓉。” 　　陆立春觉得嗓子里都是腥甜，好半天才恩了一声。 　　她站了起来，看向赵大哥：“大哥，麻烦你帮忙把大队长找过来。” 　　赵大哥应了一声，围观的人都议论起来，还有上前想比划脚印大小的，“这人是谁啊，也太缺德了吧？” 　　“是啊，推人家房子，也真是能想的出来。” 　　和陆秋家里不对付的也就那么几家，自然有人开始往刘老太和薛利民身上猜。 　　“这一大一小的脚印，看起来像是一男一女，会不会是董秋莲和韩老二啊？” 　　“韩老二那性子白天都不想动弹，晚上还能动弹？ ” 　　“那也说不准，毕竟游街的是他亲娘。” 　　“大队长家呢？”有人压低了声音，“会不会是他那大闺女？” 　　“那另一个脚印是谁的？” 　　“都吵吵啥，这不有现成的脚印，比对一下就知道了。” 　　王军华一大早就去部队了，根本不知道村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等赵大哥找到他的时候，他刚从部队大院里出来。 　　听着嘹亮的吹哨声，王军华的脸色十分不好看，见赵大哥过来找他，沉着脸问：“咋了？今天不上工就没事干了？” 　　“陆秋家被人推倒了，差点砸到人，您快去看看吧。” 　　王军华听了内心舒服起来，但面子上还是装模作样地问：“哦？那人呢？” 　　“人没事，就是在房子附近发现了两个脚印，说是半夜来推房子人的。” 　　王军华眼皮跳了跳，不知道为什么就想到了薛利民，随即他就放心了。 　　薛利民和王晓洁昨天都老老实实的在家里，反正不是他们，看陆秋能翻出什么花来。 　　“那去看看。” 　　他拿着烟袋子跟在赵大哥身后，一路上有不少人都听到了动静，探出头来看热闹。 　　刘老太正和刘泉花嘀咕完，正打算去找刘大志的娘，就听说了脚印的事。 　　见有人打量她，刘老太也顾不得披蓑衣，和大家解释：“不是我们做的，我们一直在家躺着呢，我再怎么不待见陆秋，还有陆立春和陆冬去两个孙子呢！” 　　这话倒没什么人相信，刘老太怕人误会她，也跟着人去了海边，想比对脚印。 　　这一闹，薛利民就知道了。 　　王晓磊脸色都变白了，“这咋办啊？咋还有脚印呢？” 　　她男人气得过来要打她，“你这个败家娘们！我就说了不去不去，你非要拉着我去！” 　　他在屋里转圈圈，薛利民搂住王晓磊，另一边王晓洁直接嘲笑：“你不想去还有人绑着你去不成？出了事就找女人顶替，还是个男人不？” 　　王晓磊男□□头都硬了，但不敢在丈母娘家打人，尤其他还得仰仗着王军华，对大姐夫家的厉害也有点耳闻。 　　薛利民赶紧劝架，“都少说两句，这样我去看看，你们两个先别出去，有人问起来，就说去走亲戚了。” 　　她站起来，想了想往怀里装了点钱，万一要用到了呢。 　　海边人越来越多，大家都披着自制的蓑衣，打雨伞的几乎没有，那东西还得去供销舍换，村里人都舍不得。 　　见王军华过来了，陆秋和陆立春上前，指了不远处的一排脚印，“就是这脚印把我们家房子推倒的。” 　　王军华为了挽回自己的威信，看了看之后故意说：“有脚印就好办，这就找人一个一个来比对，咱们村里不能有这风气。” 　　人群中有叫好声，刚赶到的刘老太第一个站出来要对比。 　　“我和我媳妇昨天晚上都没出来。” 　　一对比，果然大小对不上。 　　刘老太满意了，和周围的人说：“我就说我不是，这立春可是我们家孙子呢！不过说句良心话，这房子早就该倒了，不推也坚持不了多久。” 　　这话就连陆秋也没办法反对，他们的茅草房子的确不结实。 　　“不结实也不能来推。”王军华又开口，招呼大家一个一个上前来对比，来让人把会计叫了过来，“记上，看谁没对比。” 　　就在这时，薛利民从村里赶到了，她怕出现的太突兀，先在人群里找蓉蓉。 　　“我那可怜的孙女啊！有没有被砸到啊？快让奶奶看看！” 第28章 　　王军华不知道薛利民这是闹哪一出, 但凭着多年对她的了解，他立刻就猜到这里面肯定有内情。 　　他拿烟袋的手便是一顿，一种不祥的预感立刻浮上心头。 　　陆秋和陆立春就站在一旁, 看着薛利民用拙劣的演技找了一圈蓉蓉，最后没找到，便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这天杀的下雨天, 把这好好的房子给弄塌了！” 　　王军华眼皮跳了跳，重重地咳嗽一声, 见薛利民斜眼就了过来，立刻会意, 对其他人说：“这样, 会计先登记着，我先过去看看我老婆子, 这人老了就像小孩子一样，一会儿一个脾气。” 　　陆秋没拦着他们, 和陆立春站在不远处, 陆立春担心地看着薛利民，“她过来是干啥？” 　　“不知道，一会儿你听我的。” 　　等他们几个人都往那边走远了, 刘老太才小声地开口：“肯定是薛利民做的, 他们家人都毒, 还来看蓉蓉？都来这大半天了也没见王军华提一下，装什么装！” 　　“真是大队长家做的？” 　　有人问刘老太, 刘老太现在洗干净了罪名，想作妖的心思就起来了, “不是他们家还能是谁家？你说村里谁最见不得陆秋好？” 　　张婶子也凑过来问：“你们家陆夏真的要回来了？是不是因为这个, 薛利民要把陆秋害死啊？” 　　刘老太一听就被吓了一跳, 压下声音问：“不能吧？” 　　害死人多大的事，两个女人对视了好几眼，同时看向不远处的王军华和薛利民。 　　王军华佝偻着身子，眼睛盯着薛利民，正在盘问她：“你不好好在家呆着，过来干什么？” 　　薛利民神色慌张，浑身的力气像是都被卸掉了一样，“都是你那小闺女干的！你说我不过来能咋办？她把陆秋的房子给推倒了，人还在咱们家里呢！” 　　她也一肚子气，刚才哭的太卖力，到现在嗓子还哑着。 　　王军华这次不止脸皮发抖，连手都抖起来，嘴里骂了几句：“败家娘们，败家娘们.......” 　　他回头看了一眼盯着他们的陆秋陆立春，和不远处看热闹排队轮流测脚印的人群，刚才他的豪言壮语好像还在眼前，现在却要被啪啪的打脸。 　　他恨不得打眼前这女人一耳光，都生的是什么东西。 　　从王晓洁到虎子，几个孩子没一个让他省心的。 　　“老头子，你说怎么办？陆秋会不会还去找那个部队军官啊？” 　　这也是王军华最怕的，只是去家里翻翻东西，陆秋就能闹到让他们都游街，要是推房子让人受伤这种严重的事，指不定就要和刘大志一样发配到西北去开大荒了。 　　稳住，稳住。 　　王军华深吸一口气，见有人时不时地往他们这边看，眯了眼睛：“你去找蓉蓉，对这孩子好点，我来和陆秋谈。” 　　陆秋见他们把情报交流的差不多了，心里的猜测也已经确定，她带着陆立春径直过来，一把拦住要去找蓉蓉的薛利民。 　　“大队长。“陆秋脸上这时候还挂着笑容，让王军华心里打起鼓来。 　　“陆秋啊。”王军华尽量用平和的声音开口，“我也跟着去看看蓉蓉，我们毕竟都是她的爷爷奶奶。” 　　“蓉蓉早就和你们没关系了。”陆秋一点情面也不留，“我那签字盖公章的文书上，写的可是清清楚楚的。” 　　“再有什么文书，孩子也是我们王家的。” 　　陆秋眼神冷了下来，看向薛利民，“我记得你们家大女儿还在这里住着呢。” 　　见薛利民脸上神情没有变，陆秋知道自己猜错了，随即又想到最小的王晓磊。 　　原主嫁过去的时候，王晓磊可还没出嫁，两个人在同一个屋檐下相处了可有一段时间，对她的脾气也算是了解的清清楚楚。 　　“那看来是王晓磊了。”陆秋说完，故意往人群中看了一眼，“这么大的事，她和她男人怎么没来？” 　　薛利民着急了，赶紧去看王军华，王军华神情也焦灼起来，怕陆秋叫嚷出来，赶紧说：“这事我们商量商量。” 　　陆立春一开始还不明白，可看这两个人这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商量什么？”他语气学着陆秋的样子，冷淡的开口，“人命关天的事有什么好商量的！” 　　“你们家那破房子早晚得塌。” 　　薛利民瞥了陆立春一眼，陆秋立刻扭身，被王军华给低呵住。 　　“这样，我们出钱。” 　　他声音不大，但能听得出来里面的咬牙切齿，“给你钱，你能再盖个房子，人也没事，你就算说出去了，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怎么没好处？”陆秋笑得很灿烂，“最起码让人知道你这大队长，非常的无能。连自己家的孩子都管不好，现在这个位置你岂是能坐稳的？” 　　大队长气得脸涨的通红，差点跳起来想要打人，但硬生生忍住了。 　　陆立春也在旁边开口：“要什么钱？不要，我们就要公道。” 　　他们两个一唱一和的，薛利民和王军华被避得像是求着他们要钱一样。 　　赵大姐一直在房间里看着陆冬去和蓉蓉，见外面雨不那么大了，才同意两个人出来，她也想知道薛利民又过来干什么。 　　蓉蓉和陆冬去拉着手，远远地绕的薛利民，小声叫了一声：“娘。” 　　“没事。”陆秋抱起来她，“吃饭了吗？可惜我们家的粮食都被砸没了。” 　　陆冬去不明所以，他们家本来就没什么粮食，仅有的那些也早就抢救了出来，怎么可能被砸没了？ 　　王军华却听懂了，他不想真的如陆秋说的，让人觉得他这大队长很无能，到时候再丢了这位置，就得不偿失了。 　　“给。”他的声音像是吞着血说出来的，“三十斤够不够？” 　　“一百斤，加一张大团结！” 　　陆秋的话音刚落，薛利民就像是被什么掐住了脖子一样，发出了尖细的叫喊声。 　　海滩上的众人都看了过来，刘老太尤其看得最起劲，还踮着脚，要不是身体不允许，她甚至都想蹦起来。 　　“到底说啥呢？这薛利民肯定没憋好屁。” 　　快到张婶子测脚印了，她眼珠一转，往前悄悄走了几步，伸着脖子想偷听。 　　薛利民后面的声音硬生生被王军华的眼神给憋了回去，王军华身子像是一下佝偻了下去，手又不自觉地去摸烟袋，这一百斤粮食他们家刚刚够拿出来，可拿出来了，他们吃什么？ 　　还有那大团结，现在一个工人的工资才二三十块钱，一下要这么多，这不是讹人吗？ 　　偏偏这话也不能对别人说，他看着陆秋的眼神带了几分狠毒，“太多了，拿不出来。” 　　“拿不出来？”陆秋才不信，“看来你对你闺女，对这大队长的位置都没啥好稀罕的。” 　　她说完，也不想再多说，本来要是从王军华手里得到东西，自然是更好的，要是不能，也没什么好失望的。 　　王军华却怕陆秋再闹出了事，赶紧开口：“等等。” 　　他已经可以想象到如果真的闹出来，他们家在村里的下场。哪怕他是大队长，哪怕他们王家在村里亲戚众多，大家对他们的意见也不会小。 　　陆立春停了一下脚步，回头看他们：“还有事？” 　　“钱可以，粮食少一半，给你们一块大的宅基地。” 　　陆立春眼睛闪了闪，抬眼看向陆秋。 　　陆秋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我就要后山那一块地，周围也没人住，村里人也不会觉得我占了什么便宜，山上的树得让我随便用。” 　　王军华听了之后松了口气，他以为陆秋会要村里的地，到时候他还得想办法圆过去。 　　“行，那你得管好你的嘴。” 　　陆秋抱着蓉蓉的脚步都觉得轻快了，陆立春则一脸沉思，他本以为陆秋还会像以前一样，一定不会让他们好看，没想到竟然就这么解决了。 　　对王军华来说，拿出那么多粮食和钱，也是一件肉疼的事情。 　　而且，钱和粮食才是他们现在急需要的。 　　王军华让薛利民把钱掏出来，背着人递给了陆立春，又说：“粮食得缓缓，等你们房子盖好了我再送过来。” 　　陆秋在一旁轻轻点头，也不怕他会后悔。 　　王军华来到人群里，见大家都看向他，他轻轻嗓子，“这事是个误会，刚才陆秋和我说了，是白天有人过来找他们，在屋后面等了一会儿，他们以为是有人来推的房子，既然没事，都散了吧。” 　　人群中议论纷纷，都不相信王军华说的，知道这里面一定有猫腻。 　　见陆秋几个人往这边走来，张婶子赶紧拉着刘老太凑过去问：“秋啊，你奶可担心你了，大队长拉着你说啥呢？真的没人推吗？” 　　陆秋只笑，“也没啥，就问我们知不知道是谁推的，有没有得罪谁？” 　　“啊？那你咋说呢？“ 　　陆秋只微笑，却不开口说话，张婶子急得抓耳挠腮，捅了捅刘老太，“你奶奶说是薛利民一家。” 　　“这可不我说的啊。” 　　等陆秋走了，张婶子还没反应过来，问刘老太：“她那是什么表情？什么意思？” 　　“俺也不知道，肯定就是薛利民做的，不然大队长能这么容易说话？” 　　陆冬去还愤愤不平，在他的认知里，对那种人爆打一顿才能出气，他憋的脸都红了。 　　陆秋等人群散了，才耐心地和他解释：“打一顿我们还是没新地方盖房子，到时候大队长更是会卡着我们，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把房子盖起来，让你们吃饱穿暖了。” 　　至于王晓磊一家，她也不会放过就是了。 　　只不过不是现在，等到大家都忘掉这事，不会怀疑到她头上的时候。 　　陆秋眯着眼睛，转移了话题，指了地方给他们看，“我打算在这里盖个房子。” 　　几个人都来了兴致，听陆秋把房子规划一遍，陆立春眼睛立刻就亮了，“这么说，我们要盖三间正屋？” 　　“恩，再盖个后罩房，厨房也盖的大一点，反正地方大，前后盖两个院子，后院我们可以种点菜，养个鸡。” 　　几个孩子眼神里都透出来希望，陆冬去也明白陆秋为什么顺从了王军华的意思，不声张了。 　　没他们的赞助投资，只靠他们之前换来的钱，真的不够。 　　陆秋又指了后山的洞口，“这个洞我们到时候也用上，当做仓库。” 　　说干就干，等下午雨停了的时候，陆秋去了趟赵大哥家里，麻烦他去村里找些年轻的壮劳力。 　　“我们给钱，也不让人白干。”陆秋和王军华的对话，赵大姐早就和家里人学了，是以他们也知道陆秋手里现在有了钱。 　　“那事真是王晓磊干的？” 　　赵婆婆还不相信，她总觉得那小姑娘看起来也不像是个坏人。 　　“那还能差了？”赵大姐对赵婆婆这种善良有点嗤之以鼻，“你不知道从前陆秋在他们家的时候，就属这小姑子能闹腾。” 　　赵大哥已经站了起来，“我知道老张头盖房子最好，现在就过去帮你打听打听，你还有啥要求不？” 　　“谢赵大哥了。”陆秋想了想说，“能不能在村里帮人问问，我要完整的木头，不用太粗的，想在门口做个围墙，一根木头五分钱。” 　　“行，保准愿意干的人很多。” 　　赵大哥说完，披上蓑衣，脚步匆匆就离开了。 　　而此时王晓磊正和家里的男人吵架，他们灰溜溜地从王家出来了，知道要赔那么多东西之后，都没脸再呆下去。 　　“赵五四，你还要是个男人，那给你娘要点钱，不能都让我爹娘赔吧？！” 　　“那事是你出的主意，我们家没那么多钱，不可能拿出来的。”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不拿出来，合着让我爹娘拿？我爹娘要不是为了咱们两个不被抓起来，都豁出去脸了，还要倒贴钱给咱们两个？我爹的东西都是留给虎子的！” 　　她男人赵五四一副无赖的样子，“我们家什么样子你也看见了，就是没钱，不信你给我娘要去啊？！别说什么虎子不虎子了，虎子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王晓磊被气的半死，心里也不由得后悔起来，当时她爹娘就不同意她嫁给赵五四，她的两个姐姐也都不同意，当时她却鬼迷心窍了，只想着嫁给他。 　　结婚之后，却发现日子和想象中完全不一样。 　　她嫁的是村里人，得日日去上工挣工分，不然婆婆就要作妖说她胸口疼，丈夫也不站在她这一边，说哪家的媳妇不上工挣钱？ 　　而她的两个姐姐，一个嫁给了公安警察的儿子，在家带带孩子就行了，一个自己是国家的工人，虽然婆婆也总作妖，但人家有工资有底气。 　　好在她爹还是大队长，赵家人才不敢怎么样她。 　　可日子也是艰难。 　　正这么想着，门帘子动了一下，从外面闪身进来一个瘦削的身影，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衣服也洗得干干净净的。 　　“你们两个昨天晚上去哪了？” 　　赵五四的娘上来就质问，看也不看王晓磊，就往赵五四身上打了几巴掌，“我养你这么大，你就是这么做人的？人家孤儿寡母的，跟你有啥关系？我从小就是这么教你的，四六不懂了？” 　　赵五四挨了亲娘几巴掌，他还没怎么说，王晓磊的气就腾腾地往上涌，“你指桑骂槐说谁呢？你说谁四六不懂的？我看你和那陆秋一个货色。” 　　刚说完，她的脸就被赵五四打了一巴掌，“你冲谁大喊大叫的？王晓磊我看你是反了天了吧？你平时干啥我都惯着你，这是我娘，你能不能懂点话。” 　　王晓磊却什么都没听进去，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赵五四打了她！ 　　还为了她娘，为了陆秋的事打了她！ 　　王晓磊强忍着眼泪不掉下来，捂着脸就往外跑。 　　“你咋动手呢？” 　　等人一走，赵五四的娘又往他身上打了几巴掌，“我是这么教的你？女人你也打，孤儿寡母你也欺负，你还是个人吗？！” 　　“娘，别气了。让她冷静冷静，天天给我吵架，吵的我头疼，还有陆秋那事，村里人又不是傻子，还能看不出来？” 　　他稳稳当当地坐下，一点也着急，“让我丈人教训教训她。” 　　王晓磊从家里冲出来之后，一路上都小跑着，却还是被不少人看见了，本来大家都猜是薛利民做的，现在看这样子，又把怀疑目标换到了她身上。 　　等到了大队长家里，薛利民正和王军华生气，埋怨他轻易答应陆秋，王军华也涨红着脸，要不是看老妻岁数不小，还生了几个孩子的份上，他都想动手打人。 　　可那几个孩子，还不如不生！ 　　结果，王晓磊就撞了上来。 　　她捂着脸，哭哭啼啼地想要诉苦，话还没开口，就被王军华喊了一嗓子：“你是没家吗？给我滚回去！” 　　王晓磊的眼泪掉的更凶了，感觉周围人都出来探头探脑，等着看她的笑话。 　　“你对孩子喊什么！”薛利民也喊了一嗓子，她上前搂住闺女，“你爹正在气头上，别搭理她。” 　　王晓磊却挣脱了薛利民的怀抱，一时之间茫然地四下环顾，突然就体会到姐姐们之前说的，嫁了人就没了家了。 　　婆家不属于你，娘家也是。 　　所以他们才会那么对待陆秋，就像无数个婆婆丈夫对待媳妇一样吗？ 　　那她为什么要嫁人，为什么不能不嫁人？ 　　王晓磊想到虎子，想到小时候模糊的记忆中，薛利民成天因为没有生儿子而自责内疚，在村里连头太抬不起。 　　她楞住的片刻，王军华已经调整好情绪，瞪着薛利民，“还不把闺女带到家里头！这赵五四也不是个东西，回头看我收拾他！” 　　王晓磊却没动地方，她目光还是呆呆的，薛利民上前两步，才听到她小声的嘀咕声：“我要离婚。” 　　- 　　没多长时间，陆秋家里要完整木头的消息就在村里传开了，听说两根盆口大的树就能换五分钱，村里不少人都动了心。 　　反正是后山上的树，也就砍树和运树稍微费力点，可他们最不缺的就是力气了。 　　黄向党也听说了，他在家里正在做面条机，想去也腾不出时间了，只听着狗蛋在那里叨叨，说二毛哥哥和一堆人都过去了，他也想过去看热闹。 　　黄向党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心里不太舒服。 　　他放下手里的东西，对狗蛋说：“走，我带你过去看看。” 　　狗蛋欢呼了一声，跳了起来：“那带点家里种的青菜吧！” 　　“行。” 　　黄向党见家里没人在，就自己去菜地里摘了不少，让狗蛋提着篮子。 　　狗蛋骑在黄向党的脖子上，一路往海边走。 　　陆陆续续的，往海边走的人不少，有的人已经砍好了树，正费劲往那边运，有的人则是趁着不去上工，赶紧来海边捞鱼。 　　陆秋一天没休息，却不觉得累，和几个孩子在那里忙前忙后，大致把家里的位置圈好，打算等村里的砖瓦匠一来就动工。 　　“就是天气不好。” 　　赵大姐担心地看着天气，“可也没办法，让你住在我们家，你还不愿意。” 　　陆秋脸上的笑收也收不住，“有句话叫金窝银窝，都不如自己的窝。” 　　正说着，看见狗蛋和黄向党来了，她赶紧上前几步：“大兄弟，正好我找你有点事，那面条机先不着急打，你看能不能先给做几个家具？” 　　黄向党的脸不知道是一路走过来热的还是怎么着，也不敢看陆秋，胡乱点了下头，“行，你要什么样的？” 　　陆秋就和他比划着说了说，现在家具基本上都没什么花样，能用就行，她也就按照现在人时兴的样子说了说。 　　“行。” 　　黄向党应了，陆秋道了谢之后又说了酬劳，场面一时就冷了下来。 　　只见不远处，陆冬去正给狗蛋兴奋地讲着他们家的房子，“我和我哥将来要住在这里，我大姐还打算养鸡，到时候我们就有鸡蛋吃了。” 　　狗蛋见过不少人盖房子，他们家也刚盖没多久，就是从来没见过人用这么多木头，指了那竖着的一排木头 ：“这是干啥的？” 　　“围墙。”陆冬去简单解释，到时候他们孤儿寡母住着，就不怕有人过来闹事了。 　　陆秋一提起这个，就忍不住想到闻名世界的种田文，里面主人公一开始就住在四周都是树木围墙的山洞里，曾经那场面让她还有些羡慕。 　　如今有了这个机会，她也干脆用了这种法子，树高达好几米，一般人还真爬不进来。 　　“呦。”总是和黄向党一块混的牛追风拉着两根木头过来，见黄向党在这里，上前拍了他一下：“你不是说你没空过来吗？” 　　“狗蛋一直在闹，过来看看。” 　　黄向党觉得脸更热了，问他：“拉了多少木头了？” 　　“第二趟了。”牛追风是和自家兄弟一起来拉的，每次两根，现在已经挣了二毛钱了。 　　他嘿嘿笑，“要不你也来。” 　　黄向党又往陆秋那边瞥了一眼，见她正忙着给木头编号，就摇摇头，“我也得赶紧上山挑点木头，打家具。” 　　“怕什么。”牛追风不以为意，“山上树还多着呢，还能砍完了？” 　　黄向党没和他多说闲话，叮嘱狗蛋早点回去，就匆匆离开了。 　　狗蛋随意挥挥手，问陆冬去：“你哥在这儿帮忙，咱们领着蓉蓉去捞虾怎么样？” 　　陆冬去咽了咽口水，见自己和蓉蓉在这里实在帮不上什么忙，点头应了，“那咱们多捞点，让我大姐给我们炸了。” 　　“行！”狗蛋嘿嘿笑了，“顺便去叫上二毛，他捞虾技术可好了。” 　　两个人拉着蓉蓉往河边去了，陆秋也没管他们，现在海边太乱了，她也怕几个孩子在这里磕磕碰碰的。 　　忙忙碌碌大半个月后，海边出现了一栋严密的树木城堡，乍一看以为是整齐排列的树林，在中间开了一个小小的木门，方便他们进出。 　　进了里面，首先是宽大的院子，陆秋打算在这里放一些杂物，厨房在院子左边，右边是冬天洗漱的地方，正屋是客厅，左边住着两个男孩子，陆秋和蓉蓉住在右手边。 　　而在他们的房子的后面，还留了一下不大的院子，这是盖房子的时候她特意交代的，也有人问她后面为什么要留个院子，她统统都说怕山上的泥冲下来了。 　　至于真正的原因，她和几个孩子打算靠着山之后，把里面挖开当地窖，能藏一些东西，后院里也可以种点菜。 　　至于前院的话，她打算养几只鸡，要是碰到合适的了，就再买一头猪崽，家里将来也有肉吃。 　　在62和63年的时候，不管是农村还是城市，都是不让养猪的，现在已经放开了，就是一只猪崽就一元一斤，不少人家都是买不起的，还要费很多粮食，长大了也必须卖给国家。 　　如果发现自己屠宰的话，不仅自己会被制裁，连村干部都会受牵连，一般也没人冒这个风险。 　　卖给国家，也是分一二等的，养的好的猪，一年还是能分到不少钱的。 　　陆秋正在畅想着未来吃猪肉的情景，赵大姐在门口摇了摇铃铛，一边推门一边说：“这铃铛弄的也真洋气，在里面就能听到。” 　　说完，她眼睛就不自觉盯着四周看，啧啧称奇：“地方的就是不一样，看这厨房放的东西都多了。” 　　“都是小春一早就砍的柴火。” 　　陆秋把人迎进去，木头做的家具已经搬了进来，在新房里就显得很气派。 　　“这花了不少钱吧？” 　　“恩。”陆秋也不瞒她，“拉木头的钱，打家具的钱，大队长给的基本都花完了，还好都不要粮食，不然我也没地方弄去。” 　　赵大姐替她高兴：“也算是苦尽甘来了，以后小春和小冬大了，也有地方娶媳妇了。” 　　陆秋还真没想那么远，她就想着几个人得有个安身的地方。 　　通往后院的门在两个卧室里，被锁了起来，陆秋也从来不把人往后带，后面种的菜也就没人发现。 　　其实，上面早就默认自己可以种点菜了，村里地方大的人就会在自己家种点，但陆秋却一直不敢，很小心的避免让人看到。 　　实在是，有个虎视眈眈地王家，她可不想落人口实。 　　“我还是最喜欢这围墙。”赵大姐稍微坐了一会儿，就要回去做饭，走的时候不忘多看几眼，“这一围起来，谁也看不到咱们在干啥了！” 　　陆秋笑着把她送到门口，“多谢你家老太太给做的被面，等我有功夫了去供销社换点布送过去。” 　　“咱们两家，客气啥。” 　　刚送走赵大姐，陆秋还没把门关上，就看见不远处部队的大门处，宁宁和左景的小身影，一蹦一跳的进来。 　　盖房子这几天，宁宁和左景也时不时地过来玩，陆秋一直没顾上，见状就没着急进家，喊了蓉蓉出来。 　　“蓉蓉！姨！”宁宁跑到跟前，陆秋才发现她身后还跟着一条小狗。 　　蓉蓉也惊喜起来，她蹲下看着那小狗，问宁宁：“这是你家的狗吗？” 　　“不是。”宁宁摇摇头，“是送给你们的。” 　　她在家和左景羡慕蓉蓉新盖好的房子时，正好被左至历听到了，之前房子倒塌的事他也知道，只没想到房子盖了这么久。 　　他想了想，带回来一条狗，让送给蓉蓉。 　　“别看这狗现在还小，长大了就可厉害的。” 　　陆秋上前摸了一把，小狗呜咽了几声，就不再反抗，任由她摸着，“恩，这狗挺听话的。” 　　“哇。”两个男孩子也凑过来，“让我摸摸！” 　　“我们给它取个名字吧！” 　　“叫小黄吧。” 　　“村里的狗都叫小黄！”陆冬去把小狗抱在怀里，让陆立春去厨房找点吃的，“就叫狗蛋吧！” 　　海风下，几个人还在热闹地争论着，远处的一艘船上，一女人正在满脸幸福地织着围巾，嘴角的笑意都快要溢出来。 　　“香枝姐，你对象可真幸福，我都要羡慕了。” 　　被叫做香枝的女人娇羞的笑了笑，“说啥呢小夏，还不是我对象呢，我们只是同志关系。” 　　“哦哦。”陆夏故意挤眉弄眼，“那你大老远的来找他，谁能不感动啊！” 　　“希望吧。”香枝眼睛弯弯的，她看向陆夏，“我得向你和王虎同志学习，你们真是太勇敢了！” 　　她说完见陆夏没吭声，看了看天色：“还有多久就能到了？” 　　陆夏算了算时间，“快了，也就这几天吧。等到了岛上，可得把你那心上人介绍给我们啊！” 第29章 　　七月份的天气像娃娃脸, 更是多变，陆秋见海风呼拉拉的吹着，树上的枝丫东倒西歪, 天色不太好的样子，她便让几个孩子往院子里去。 　　“姨。”宁宁一跨进院子里，就往厨房里张望, “那面包窑你盖好了没？” 　　“盖好了。”陆秋知道她惦记着什么，房子倒塌的时候, 面包窑里可是放着他们新做的果脯。 　　她让陆冬去去厨房的梁上拿下来，果脯肉滋滋的, 上面洒了一层白糖, 在嘴里特别有嚼劲。 　　“好吃。”宁宁抓了一大把，还往口袋里放了些, “我爸爸也喜欢吃。” 　　陆秋心里一动，万万没想到左至历那种看起来很严肃的男人, 竟然喜欢吃甜食。 　　随即她就自我否定, 谁说吃甜食是一个人性格的标签了？ 　　“那你就多拿点。”她从厨房里拿了编好的小篮子，比巴掌大不了多少，“回头吃完了再过来拿。” 　　“行。” 　　宁宁不和他们客气, 见蓉蓉手里还在编着小花篮, 问她：“这是干什么用的？” 　　“我娘说要挂在外面的围墙上, 风一吹可好看了。” 　　陆秋见后山上有很多漂亮的野花，她认识的种类不多, 也就野菊花能认识，再了就是大名鼎鼎的格桑花。 　　她和蓉蓉两个人去后山上采了不少野菊花, 晒干了泡茶喝, 又晒了一些打算做个靠垫, 以后放在房间里用。 　　至于这些颜色各异，她认不出名字的花，她移了一些种在门口，开得倒是也热闹喜庆。 　　蓉蓉编的小篮子，则被她挂了起来，和里面的花一起迎着风飘荡，格外有气氛。 　　宁宁环顾了一下四周，羡慕地说：“你们家越来越漂亮了。” 　　蓉蓉终于露出了点这个年纪小女孩的样子，得意地说：“我娘手可巧了。” 　　男孩子不愿意听他们磨磨叽叽，蹲在角落里不知道嘀咕什么，陆秋编了几双草鞋，松散了一下腰部，突然来了兴致，对两个女孩说：“我给你们编头发吧？” 　　两个女孩的眼睛就亮了，陆秋在幼儿园当老师的时候，可是学过不少编发，当然在这个年代她也不会弄太出格的发型。 　　就是随便编个鱼骨编，再在发梢插上朵花，两个女孩也对着盆里的水臭美了半天。 　　“下次咱们再试试其他的发型。” 　　陆秋也觉得很满意，随即她就皱了眉。看了看宁宁身上整齐鲜艳的衣服，再看看蓉蓉身上用她的衣服改小的衣服，两个人一对比，蓉蓉简直像旧社会的丫鬟。 　　得给几个孩子都做一身新衣服，蓉蓉自从经历变故之后，整个人都变得小心翼翼，比在薛利民家的时候还要小心。 　　这让她忍不住鼻子一酸，把蓉蓉拉起来抱在怀里，“闺女，晚上想吃什么？” 　　蓉蓉已经习惯了陆秋的拥抱，很自然地靠过来，“都行，娘做的我都喜欢。” 　　小女孩甜糯的声音在耳朵边软软地回应，一双眼睛扑闪扑闪的亮着，像是两颗黑葡萄，自然而然的撒着娇。 　　宁宁有些羡慕地看着蓉蓉，看着她和自己娘撒娇卖乖，而她娘还不知道在哪里，现在过的怎么样。 　　部队院里那些随军来的女人，总是没事逗她，说要给她介绍个后妈，问她喜欢什么样子的。 　　每次她都很伤心难过，表面上却一脸淡定。 　　她不希望左至历替她找后妈，但她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奶奶的信几乎每次都要提，爸爸怕她多心，特意告诉她不会再找。 　　宁宁想到这里，心里正不知道是什么滋味，突然觉得身子一轻，陆秋把她也抱了起来，坐在另一边的膝盖上，“我们宁宁想吃什么啊？” 　　宁宁感受那手心带来的温度，正轻轻地摸着她的头发，她的鼻子就是一酸，哽咽了半天才开口：“我想吃包子。” 　　从前，她妈妈还没离开她的时候，做的最好吃的就是包子。 　　陆秋一下就犯难了，他们家里哪里来的面粉和青菜？ 　　宁宁也意识到什么，赶紧改口：“姨，你别生气，我瞎说的。” 　　“没事。”陆秋看到女孩伤心的眼神，“等姨以后有了面粉了，肯定做给你吃。” 　　天色晚了，左景过来拉宁宁的手回家，陆秋也没多留他们，目送着他们进了部队大院才把大门关上。 　　“娘。”蓉蓉拉着她的手，“宁宁真可怜。” 　　陆秋低头看她，“可她吃得也好，穿的也不错，爸爸还是大官。不比我们强吗？” 　　蓉蓉摇摇头，“可我有娘，有舅舅，我觉得每天都挺开心的，宁宁刚才都哭了，肯定是想娘想的。” 　　陆秋没想到这么小的人什么都懂了，嗓子滚动了一下，终于还是问了出来：“那蓉蓉，你没爸爸会伤心吗？” 　　蓉蓉那黑葡萄似的眼睛望向她：“开始特别害怕，我怕奶奶打我，怕他们不给我们吃的，后来就不怕了，我知道舅舅都很疼我，有好吃的也让着我。” 　　她说到这里，又笑了笑，“还有娘。我知道娘永远不会抛弃我。” 　　这一瞬间，巨大的满足感填满了陆秋的胸膛，她知道养孩子的乐趣就在这里，看着他们变得越来越好，变得越来越幸福。 　　“恩。”她亲了亲蓉蓉的额头，“娘最喜欢你们了，要一直和你们在一起，除非你们不要娘了。” 　　母女两个正在门口说着悄悄话，从远处的海滩上摸黑过来一个人，手里提着些什么，陆秋戒备起来，走近了她才认出来那是薛利民。 　　短短半个月没见，薛利民就像是老了两岁一样，平日里打理地整齐的头发也凌乱着，见陆秋抱着蓉蓉在这亲香，脸色更不好看了。 　　陆秋站起来问她：“有事？” 　　薛利民把手里的粮食放到地上，“给你。” 　　她见陆秋拿起粮食，想出口讽刺两句，话到嘴边却成了：“你看看够不够数，别到时候又诬蔑我们。” 　　陆秋没客气，从厨房里拿了一杆称，这是盖房子的时候她让人给她做的，很简单的结构，一根打磨的光亮的杆，和一秤砣。 　　她称好之后点了头：“没问题。” 　　陆秋又怕粮食里面搀和了别的，打开仔细看了看，确定只是成相不好的高粱之后，就放了心。 　　薛利民见陆秋检查完，冷哼了一声：“那这事就两清了，以后管好你的嘴，别让我听到你在外面乱说什么。” 　　说完，又看了一眼蓉蓉，转身离开了。 　　她边走心里边不舒服，看着陆秋那气派的房子，想着那是他们家的钱盖的就肉疼，不仅如此，还得把家里的粮食给送过来。 　　而她两个闺女，此时都住在他们家，谁也不说回去。 　　王晓洁是没脸，公安局那边的公公可能是听说了这事，故意晾着她，就不说来接她回去。 　　她自己想回去看孩子，却又怕回去等她的下场是离婚。 　　而王晓磊这边，赵五四到是过来接了几次，连带着她婆婆都过来劝她回去，连攒钱还他们这种事都说了出来，王晓磊却打定了主意不回去。 　　逼急了，就一句要离婚的话。 　　她和王军华是打也打了，劝也劝了，王晓磊这根筋却是怎么也扭不过来，说得多了就问是不是家里没她地方，要闹死闹活。 　　薛利民走在海边，吹着冷风，心里越琢磨越伤心，几个孩子下场怎么都成了这样？唯一的二闺女听说了，却抽不出来空回来看一眼。 　　是不是当初就不该同意陆秋和虎子离婚，没陆秋这个例子在前，王晓磊也不会一直闹腾下去了。 　　他们家现在真成了全村的笑柄了。 　　陆秋心情不错，觉得站得久了身上有点凉，把蓉蓉抱起来往家里走，开门就喊还在逗狗的两个人：“快看这是啥？” 　　两个男孩子赶紧凑了过来，一看竟然是粮食，陆立春眼睛闪了闪，“是那个老婆子来了？” 　　“恩。” 　　陆秋没纠正他的态度，她也不想把几个孩子养成以德报怨的人。 　　“这次他们怎么这么老实？” 　　“可能是怕了吧，知道我们不好惹。” 　　隔了几天，黄大娘领着狗蛋提着两个大西瓜上了门，陆冬去已经和他很熟了，把他拉到院子里看新来的狗。 　　“名字和你一样。” 　　狗蛋差点跳起来打人，但他想到黄大娘今天来的目的，硬生生给忍住了。 　　陆秋也看出来黄大娘有事要说，就把几个孩子都赶了出去，拿了果子放在桌子上，让老太太吃。 　　黄大娘满意地看着这房子，“没想到小秋这么会收拾，这房子住着多舒服，打理的多好。” 　　陆秋谦虚：“主要下雨天再也不怕漏雨了。” 　　黄大娘低头喝了口菊花茶，脸上的满意更大，“这花漫天遍野都是，谁也没想到能摘来泡水喝。” 　　陆秋笑了笑：“黄大娘你要是觉得喝的不错，摘了回家自个晒晒，就能泡水喝了。” 　　“那我回头试试。” 　　说了半天的闲话，黄大娘终于说到了正题上，“这蓉蓉还小，你拉扯几个孩子也不容易，就没想过再找一个？” 　　又来。 　　陆秋在心里叹气，这年代可能是观念的问题，也可能是精神物质太匮乏了，几乎所有人都关心着婚姻问题。 　　包括赵婆婆，哪怕那时候知道刘老太不安好心，也上门来劝。 　　黄大娘一直关注着陆秋的神色，见她脸上笑意收了收，忙说：“我就是随口问问。” 　　陆秋也挑明了说：“没想着再嫁人，我自己带几个孩子挺好的。” 　　顿了顿，她又不想把话说死了，“以后要是碰到合适的，就再说。” 　　黄大娘心里清楚，这话的意思就是现在没合适的。 　　她又坐下聊了一会儿，见院子里几个孩子已经撵着狗四下跑，赶紧起身：“时间也不早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唉。”陆秋忙让黄大娘把西瓜提回去，黄大娘说什么也不肯。 　　陆秋只好又拿了一小篮子，提了些果脯给她带着。 　　老太太牙口还不错，刚才就吃了不少。 　　狗蛋不愿意走，想在这里和陆冬去玩，他们还商量着一会儿还去海边找螃蟹和猫眼螺，中午拿回来让陆秋做了吃。 　　“那就让狗蛋在这里玩吧。” 　　陆秋也愿意看孩子在院子里上蹿下跳的，让她觉得生活都不是空白无声的。 　　“那行。”黄大娘回家还要说事情，狗蛋不愿意回去她也不强求，只叮嘱他：“别打架，别闹事，小心你娘打你。” 　　威胁完狗蛋，黄大娘才往回走。 　　狗蛋等黄大娘出了门，才嘟囔：“我奶现在变了，之前总是护着我，现在也不知道怎么的，看我总不顺眼。” 　　他想了想又说：“肯定是我娘在背后捣的鬼。” 　　陆冬去咧着嘴笑：“那可太好了咱村里的娃娃都要感谢你娘呢。” 　　狗蛋气的想动手，又不敢当着陆秋的面，只好盯着那小狗：“这狗绝不能叫狗蛋！” 　　“不叫狗蛋。”陆冬去逗他，“我们给它换个名字，叫二毛怎么样？” 　　“行。”狗蛋也咧嘴笑了，“我去把二毛叫过来。” 　　黄大娘回去之后就和狗蛋娘嘀咕，“成不了，人家没那意思。” 　　黄婶子往房间内看了看，小声说：“小叔子怎么说？” 　　“他能怎么说？就是看上了，上次去人家家里，快把菜地里的菜都摘光了，你看他打那家具多卖力，不吃不喝再那干活。” 　　黄大娘对这脾气倔强的儿子没一点办法，只能叹气：“从前是没看上的，他不愿意结婚我也没办法，现在是有看上的了，人家没那意思。” 　　“不能吧。”黄婶子还是不太相信，“娘，你是不是没把话说清楚，陆秋脸皮薄，不好意思说出来。” 　　“说清楚了。”黄大娘几乎就把我有个儿子不错你看怎么样写在脸上了，“陆秋也是个聪明人，我一点就透，她直接回绝了。” 　　黄婶子嘀咕：“咱们向党条件不错啊，长的精神，个子也高，还会手艺，在村里那是数一数二，多少人都相中他了。我们都不嫌弃陆秋嫁过人，还带着几个孩子。” 　　说到这里，她又摇摇头，“只能说他们两个没缘分。” 　　黄大娘同意这观点，“缓缓再看看吧，我怕那小子又犯了倔。” 　　黄婶子看着黄大娘进了屋，边洗衣服边思索起来，这陆秋是真的看不上黄向党，还是因为那什么部队的军官？ 　　难道之前村里传的都是真的？ 　　要是真的，黄婶子叹气，那黄向党还真没啥机会了。 　　海风吹在身上就是一股热气，陆秋招呼几个孩子过来，把西瓜切开，红色的瓤就露了出来，带着西瓜特有的清甜。 　　现在不能买卖，像西瓜也就谁家里地了种了，才有的吃。可这东西，又不能顶饱，有那地多种点粮食种点菜不好？所以陆秋到这里这么久了，还是第一次吃到。 　　果然是物以稀为贵，陆秋也忍不住多吃了几块。 　　“放到桶里，冰一下更好吃。” 　　还剩下一个西瓜，陆秋让陆冬去抱到了厨房里，打算明天再吃。 　　狗蛋和二毛已经来熟了，根本不知道客气是啥，吃了好几块之后就开始问中午吃啥，他们好去捞。 　　“啥也行。”陆秋想了想，“晚上再吃螃蟹吧，西瓜不能和螃蟹一块吃，晚上再今天给你们做蟹饺。” 　　二毛撸起袖子，“那我现在就去捞螃蟹。” 　　上次二毛在这里吃了篝火烤鱼之后，二毛爹娘就很不好意思，陆秋要木头的时候，他们直接过来帮忙拉了好几趟，最后说什么也不要钱。 　　二毛嘿嘿笑，“只要秋姨不赶我走，下次我吃回来就行。” 　　二毛娘一听就要打他，被他灵活躲到了陆秋身后，陆秋见状也就没硬给他们钱，只要二毛留下来，她肯定会给他做饭吃。 　　简单吃了点中午饭，一群人呼拉拉地从树围墙里出来，个个拿这个小桶，兴奋地朝海边跑去。 　　海边的孩子不少，见他们一群人都在捞螃蟹，有孩子也凑过来帮忙，他们都有些怕狗蛋，却不害怕陆立春。 　　陆立春也不让他们白帮忙，拿了冰糖给孩子们分，结果他们干劲更足了，螃蟹几乎都要被他们翻干净了。 　　晚上陆秋就用薛利民拿过来的高粱面做的蟹饺，面皮因为比较粗，格外衬着里面的蟹黄鲜香，她还调了个酱汁，几个孩子吃的满嘴都流油。 　　快吃完的时候，二毛有些忧怨地开口：“你说，我咋就不是秋姨生的呢？” 　　“排队吧。”狗蛋踢他一脚，“我先排上的。” 　　几个人笑闹了一番，陆秋催他们赶紧回家，顺便让陆立春去给左景和臭蛋都各送了一盘子蟹饺。 　　不知道是不是今天宁宁的表情太过悲伤，她到现在还时不时地想起来她可怜的模样。 　　一夜好梦，宁宁第二天早早就过来了，埋怨蓉蓉去海边玩也不叫她，她现在可喜欢捉螃蟹了。 　　蓉蓉求饶：“我没去，是我舅舅和狗蛋他们去的。” 　　宁宁这才放过蓉蓉，今天她精神不太好，整个人都有点蔫蔫的，连小狗过来都不愿意逗弄。 　　陆秋和陆立春给小狗盖了一个窝，就在院子的角落，小狗对它的新窝很满意，摇着尾巴来舔他们，陆冬去说它尾巴都快摇掉了。 　　陆秋看了看天色，她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去上工了，正打算收拾收拾往地里去，宁宁突然嘤咛了一声，脸色煞白地蹲了下去。 　　“这是咋了？”陆秋赶紧把手头的东西放下，跑过来抱起宁宁，摸着她头上出的冷汗，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头发都被湿透了。 　　左景也吓了一跳，急得凑过来：“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陆秋不敢耽误，村里只有一个家里祖传的医生，手艺不怎么好，她便问左景：“你们部队有医院吗？” 　　“有。”左景倒是知道，陆秋就跟在他身后，匆匆往部队走去。 　　这是她第一次过来部队，怀里抱着打颤的宁宁，她也顾不得观察这里什么样子，径直冲到了医院。 　　一个女医生接待了他们，她是随军过来的家属，认识宁宁和左景，一看小姑娘这样子，也吓了一大跳，赶紧带到房间里检查，随即眉毛就皱了起来。 　　她狐疑地打量着陆秋，问左景：“这是谁？” 　　左景抿了抿唇，神色有些冷淡，“我姨。” 　　医生有一肚子好奇和八卦，想再多打听打听，左景已经不耐烦：“我妹妹怎么了？” 　　“没事，急性肠胃炎，是不是吃什么了？” 　　左景和陆秋同时想到那盘蟹饺，昨天晚上拿回去之后，宁宁就吃了好多，今天早上起来又吃了好几个，还是凉着吃的。 　　医生见他不开口，也没继续问，“吃了药拉出来就好了。” 　　她瞥了一眼陆秋，对左景说：“要不要给你爸爸打电话？” 　　左景恩了一声，宁宁这时候已经不那么疼了，从病床上坐了起来，拉着陆秋的手不放：“姨，我想吐。” 　　陆秋让陆立春拿了盆子过来，“想吐就吐吧，吐出来就好了。” 　　蓉蓉一脸担心，问宁宁：“你要不要喝水？” 　　“不想喝，肚子不舒服。” 　　生病的宁宁，更粘人更娇气了。 　　医生在门口看了几眼，想再听听，可惜有人叫她，只好先离开。 　　左景打电话没多久就回来了，他脸绷地紧紧的，“爸爸正在带训练，一时回不来，姨，你能在这里陪宁宁一会儿吗？” 第30章 　　“当然可以。” 　　陆秋没拒绝, 她看着还在出虚汗的宁宁，想了想就让陆立春先回去，熬点高粱粥再来, “今天你们就先别吃食堂的饭了。” 　　她知道这两个人一直在食堂吃饭，宁宁这样子，她也不忍心让她再吃食堂。 　　陆立春答应了一声, 带着陆冬去匆匆离开，两个人一路上也不敢多看, 却还是涨了不少见识，这里的一切对他们来说都带着神秘神圣的光环。 　　陆秋把窗帘拉上一半, 不让阳光照进来, 散发着消毒水的味道像是被凝固在了房间里，她怕宁宁一会儿再难受, 便把目光移向左景，“你回家给宁宁拿个换洗的衣服, 我怕一会儿会吐在衣服上。” 　　“行, 那姨你先帮忙看着宁宁。” 　　宁宁胡乱的摆摆手，“拿我黄色的裙子，不要拿白色的那个。” 　　“知道了。” 　　脚步声慢慢消失, 房间内又恢复安静, 陆秋让宁宁半靠在枕头上, 拿了扇子给她轻轻扇着，轻轻摸着她的头, 无声地安慰着她。 　　蓉蓉趴在床边，想逗宁宁开心, 陆秋温柔地看着自家闺女, 时不时给她扇几下风。 　　病房的门突然被打开, 那女医生重新回来，手里拿了输液瓶子，见只有陆秋和蓉蓉，咦了一声，问宁宁：“你哥呢？” 　　“回去拿东西了。” 　　宁宁有点害怕，拉着陆秋的手不放，陆秋给医生腾了地方，不停地摸着宁宁的头，“没事，就疼一下，输上液就不难受了。” 　　“你见过输液啊？” 　　女医生边说话边绑上黄色的皮筋，宁宁细小的血管就显露了出来，接着她动手调了调开关，液体就从针口处流了下来。 　　两个女孩子都意识到接下来要干什么，脸色都白了起来，陆秋赶紧转移主意力，“没见过，猜的，肯定不疼。” 　　“是，这有啥疼的。”女医生上过战场，是真的认为这一点也不疼，话音落就把针扎了进去。 　　新鲜的血顺着管子流了出来，很快又被液体推了回去，让人看着就很不舒服。 　　蓉蓉是第一次见到输液，在最初的不适之后，大着胆子睁开了眼，小心的问宁宁：“疼不疼？” 　　宁宁脸色还是煞白，冷汗不停的落，声音有些飘，“不疼。” 　　医生调了调速度，告诉陆秋：“液体没了，要去喊医生，一定有人在这守着瓶子。” 　　医生说完，又指了指输液瓶，“一会儿输完了能拿走。” 　　“行，谢谢医生了。” 　　这瓶子是玻璃的，冬天用来暖被窝，或者当水瓶都是好的，非常的紧缺。 　　陆秋应了一声，给宁宁盖了个薄被子，拿毛巾给她擦了擦汗，轻声说：“睡吧，睡着就不疼了。” 　　病房一时安静下来，宁宁闭上眼睛，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眉毛却还是皱得紧紧的，感觉肚子里还是有人在拉扯着。 　　就在这时，她突然觉得肚子一暖，一双温热的手掌附在了上面，给她轻轻按摩着。 　　是陆秋姨吧，她想，和娘一样的感觉。 　　见宁宁彻底睡了过去，陆秋让蓉蓉靠在她身上，问她：“累不累？要不要回家休息？” 　　“不要。”蓉蓉担心地看着宁宁，见女孩已经睡着了，终于开口问：“娘，宁宁是吃了我们送的东西才这样吗？” 　　陆秋没想到蓉蓉竟然担心这个，一时竟然楞了片刻，才反应过来道：“不会，你看左景哥哥也吃了，我们也吃了，还有狗蛋二毛都没事，宁宁是你好朋友，就算是她也不会怪你的，你不用担心。” 　　蓉蓉恩了一声，绷着的神情缓和了不少，眼睛支撑不住跟着往一块闭，眼看着就要睡过去。 　　蝉鸣一声声的在树上嘶叫，病房的顶上挂着一顶吊扇，带着阵阵的凉风，陆秋支着脑袋，时不时就要看看输液瓶子，看还有多久才能输好。 　　左景跑的满头是汗，到了病房门口却放轻了脚步，看着安静的病房，竟然不敢推门进去。 　　他还记得他小时候生病的时候，他娘就是这样守在他的身边，摸着他的额头，会问他想吃什么，那慈爱的神情他到现在也不会忘。 　　就在他愣神的功夫，左至历急匆匆赶到了，男人因为跑动而脸上泛红，额头上挂着细密的汗珠，喉结上下翻滚了几下，眼神四下寻找，就看到病房门口的左景。 　　左景匆忙把脸上的表情收了收，叫了一声：“爸。” 　　“恩。”左至历从门口上的窗户看到了熟睡的宁宁，到不着急进去了，正好医生出来，见到左至历过来，很热情地迎了上来。 　　“团长，您过来了。” 　　左至历很客气地和她握了手，“宁宁现在怎么样了？” 　　“哦，没什么大事了，这几天不要给她吃凉的东西，小孩子身体太虚弱了，不能吃太多凉的东西。”女医生简单说了说，指了指不远处的会计处，“可以给孩子领病号餐，有细粮。” 　　她见左至历满头是汗，才想到今天是有外出的训练，便多问了一句：“您不用去了？” 　　“用，马上就走。这不担心孩子，过来看一眼。”左至历同样客气疏离地回答。 　　部队里都知道左至历家里的情况，有那熟点的家属就喜欢拉着他给他介绍对象，从自己亲戚到老乡，介绍什么条件的都有。 　　这左至历偏偏一直不松口，什么条件的都看不上。但哪怕他每次都冷着脸拒绝，想给他介绍的人并没有减少。 　　女医生又往病房里看了看，对这位能出现在这里的女同志格外的好奇，脸上带着几分挪谀：“屋里的是谁啊？” 　　左至历被这么一问，停顿了几秒才淡定地开口：“宁宁朋友的妈妈。” 　　“哦？”女医生还想再问下去，左至历已经先一步往前跨了一步，进了病房里，“我去看看孩子。” 　　陆秋听到动静，抬了下头，和左至历的视线对视上。 　　两个人都有点尴尬，陆秋不方便站起来，只冲他笑了笑，小声地说：“宁宁睡着了。” 　　“辛苦了。”左至历把声音也压了下去，男人音调很好听，带着几分沙哑的磁性，在这闷热的病房内回荡。 　　左至历往前走了几步，站在陆秋跟前，低头俯身看着宁宁，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见没发烧，才放下心来。 　　陆秋这才注意到他的手指，并不白皙，上面有握枪形成的茧子，却胜在修长有力，骨节分明。 　　接着，她便闻到了男人身上的味道，她这才意识到两个人的距离有点近。 　　她也说不上那具体是什么味道，但不难闻。 　　左至历见她慌忙站了起来，也意识到自己站的位置不妥，忙往后退了几步，房间内一时又陷入了另一种微妙的气氛。 　　左景和蓉蓉都察觉到了什么，挨在一起看着他们，最后还是左至历开口：“宁宁这病要吃清淡，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可能得麻烦你帮着做点。” 　　“有时间。”陆秋声音仍然是轻轻的，“那这几天我把做好的饭送到部队来。” 　　“行，谢谢。”左至历想到马上就要出海的任务，又加了一句，“晚上你能留下来看着点他们吗？” 　　这是上门保姆的意思了。 　　陆秋沉思了一下，这在后世很常见，一个付钱一个干活，但是在这时候，她要是在左至历家呆上一天，什么闲话都能传出来。 　　就这，村里已经不知道怎么编排他们两个了。 　　可不帮，她自己都过意不去。 　　陆秋想了想开口道：“家里还有好几个孩子，如果我过去的话，他们我就不能照顾了。” 　　左至历点了下头，陆秋注意到左至历很高，大概比她高一头，她眼睛正好和他棱角分明的下巴对上。 　　老天爷似乎格外偏爱他，给了他一副帅气的面庞，从高挺的鼻子到轻抿的薄唇，最后她的视线落在他修长脖颈上的喉结。 　　甚至，她还看清了他的双眸，和宁宁杏眼不同，那是一双狭长的桃花眼，半眯着就不敢让人直视。 　　陆秋叹气。 　　她竟然被这美色迷惑了一分钟。 　　“要不这样。”陆秋怕自己在想下去，今天晚上就睡不着了，强行把话题转移到宁宁身上，“白天我帮他们做饭，等晚上我早点回去，让这两个孩子锁好门。” 　　左至历刚才话一出口，就知道唐突了，可孩子生病了，他又不得不出任务，家里没个人实在不放心。 　　他突然意识到，是时候该考虑个人问题了。 　　房间内气氛尴尬，他看了看宁宁，转身出去把医院发的病号餐给领了回来。 　　是一斤细白面，还有一包手工挂面。 　　“等会儿我再往家里送点粮食。” 　　陆秋没拒绝，她盯着那细白面，想到上次被刘老太诬蔑的时候，左至历出面帮了她，还有刘大志的事情，他也帮了忙。 　　宁宁又这么可怜，她这算是还人情，至于其他人怎么说，就不是她考虑的范围了。 　　想通了这事，正好宁宁也醒了，陆秋就顺势带着蓉蓉出来，把房间让给父女两个人。 　　宁宁一看到左至历眼睛就红了，叫了一声爸爸，问他：“你不是不能回来吗？” 　　“不放心，赶紧过来看看你。”他摸着宁宁的额头，“一会儿我就要走了，大概五天就能回来，我让陆秋同志先照顾你。” 　　“恩。”宁宁撒娇，“那我能住到陆秋姨家吗？” 　　“不能。”左至历拒绝，“不能给他们太添麻烦。” 　　“好吧。”宁宁有些失望，她早看中蓉蓉房间里的大抱枕，晚上还有人讲故事听。 　　“你听话，有什么事情等爸爸回来再说。” 　　左至历又交代了左景几句，从病房里出来，对坐在走廊里的陆秋点了一下头，说：“宁宁就拜托你了，这孩子脾气不好，你多担待。” 　　“没事。”陆秋见有人探头过来偷听，面上有些尴尬，还是装作没看见说，“你放心出任务吧。” 　　说完，她就感觉更奇怪了。 　　好在他没多停留，和宁宁告了别就匆匆离开了。 　　正好陆立春拿着粥过来，陆秋给他擦了擦汗，让他去电扇底下休息休息，把粥呈出来，问宁宁：“吃点好不好？” 　　宁宁看了一眼，见是高粱粥，立刻就没胃口，“我不想吃，姨。” 　　陆冬去附和，“我也觉得不好喝，我大哥做饭一点也不好吃。” 　　陆秋瞪他，“你大哥做饭不好吃，他还会做，你呢？” 　　陆冬去脸红了，不敢再开口。 　　宁宁不想吃，她也不强迫着她吃，一人呈了一小碗，把粥给分了。 　　“等回了你家，我再给你做。” 　　宁宁点了头，“我要喝好喝的粥。” 　　“行。” 　　陆秋答应，把要去宁宁家帮忙的事和陆立春说了，“你们先回去，等我做好了饭，再回去给你们做，行不行？” 　　“行。”陆立春点头，犹豫着说，“让蓉蓉陪着你吧，我和小冬正好去山上砍柴火。” 　　“好。” 　　两个小时之后，宁宁输好了液，陆秋给她换了身衣服，蓉蓉手里拿着两个输液瓶，跟在左景身后往家里走。 　　女医生还不忘出来叮嘱：“一定不能吃凉的，回家用热水暖暖肚子。” 　　“好。” 　　陆秋背着宁宁，一路上都在四下打量，偶尔有列队前进的士兵路过，也有挑着水的女人慢慢走，小心地提防着四下奔跑的小孩子，大院里俨然已经热闹起来。 　　陆秋背着宁宁自然吸引了不少注意，一路上不少人都上下打量他们，蓉蓉被盯的浑身不舒服，怯懦地拉住陆秋的衣服。 　　陆秋腾出一个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别怕，你笑回去就没事了。” 　　蓉蓉试了一下，果然那些人就不好意思再看她。 　　“到了。”左景把门打开，让陆秋几个人先进去，“姨小心一点。” 　　“好。” 　　一进门，首先是一座大院子，空荡荡地什么都没种，显得院子更大了，只有几根晾衣绳在飘荡。 　　进了房间里面，就是一间不大不小的客厅，放着一张大大的桌子，陆秋猜测他们应该是在这里吃饭。 　　左景打开旁边的一间卧室，示意陆秋把宁宁放进去，里面有一张单人床，一个红色大箱子，一扇小窗户。 　　“好大啊，娘。” 　　蓉蓉羡慕地四下看了看，光卧室就有四间，的确是不小了。 　　陆秋给宁宁盖好被子，点头恩了一声，“现在饿了吗？” 　　宁宁点点头，肚子不疼之后，就感觉到饿了。 　　左景指了院子里的厨房，“姨，东西都在那里，随便用。” 　　“行。” 　　她进了厨房，才发现烧火用的竟然还有风箱。 　　“真高级啊。” 　　隔壁住的张营长的媳妇此时站在房顶上，把陆秋几个人看得清清楚楚，拍了一下大腿，“哎呀妈呀！这可不得了了。” 　　她从房顶上下来之后，径直去找了她熟识的几个人，神秘兮兮地说：“你们知道今天我看到了什么？” 　　那几个人没出去看热闹，正在家里给孩子织毛衣，闻言都凑了过来：“什么热闹？” 　　“住我们家隔壁的左团长，家里来了个女人！” 　　“啊？”几个女人同时把手里的活放下，“他不是离婚了？这是又找了一个？” 　　“不知道，就看到那女人长得挺俊的，手里拉着一个小的，不过身材不好，一看就不能生。” 　　生了四个儿子的马婶子点了点头：“没大屁股是不好生孩子，左团长怎么看上这人的？什么来历？” 　　他们几个都是热心的邻居，都给左至历介绍给对象，可惜人家眼光高，没一个能看上的。 　　“要不，我们过去看看？” 　　“我看行，那左团长已经走了，今天不是要去岛外面训练吗？咱们一会儿过去看看？” 　　“行。” 　　几个女人商量好，打算一会儿就过去看看。 　　这空当的时候，两个警卫员搬过来一些吃的和蔬菜，全都摆在了厨房里。 　　“团长吩咐的，说缺什么去炊事班拿。” 　　陆秋淡定地恩了一声，那几个警卫员的年纪都不大，想看陆秋也不敢看，只在临走的时候瞥了几眼。 　　陆秋当做没看见，进屋告诉了左景一声，见两个女孩子在玩翻花绳，也没去打扰，又进了厨房。 　　厨房里的东西不少，粮食鸡蛋都摆放在明面上，还有一篮子水灵灵的青菜。 　　她看着那篮子鸡蛋，忍不住感慨，在这年代很少见到这么多的鸡蛋。 　　可以用来做鸡蛋糕啊！ 　　孩子们都喜欢吃糕点，鸡蛋糕也容易消化，宁宁多少能吃下去些。 　　就是这里没有面包窑，得回他们家做。 　　柴火显然也是警卫员刚拿来的，整整齐齐地摆放在地上，她刚把鸡蛋蒸上锅，门口就有敲门声传来。 　　左景从客厅里出来，跑到大门口，打开门就看见四五个女人在门口，边说话边往里看。 　　陆秋在厨房看了两眼，那几个女人的目光都移了过来，脸上带着笑，“小景啊，你爸爸没在家？这是谁啊？” 　　陆秋只好把手头的东西放下，从厨房出来，冲他们笑了笑，“大姐们好，我是宁宁的姨，她生病了，我过来帮帮忙。” 　　“呀。”张营长的媳妇赵巧梅表情相当惊讶，往屋里看了几眼，“这孩子怎么就病了？我去看看。” 　　她一动，后面几个女人也跟着往屋里去，一点也不客气。 　　左景不想进去听他们唠叨，陆秋就让他先去生火，自己往屋里走去。 　　赵巧梅已经挤到宁宁的房间，此时正拉着蓉蓉的手在那感叹，见陆秋过来了，忙夸：“这孩子长得多好看，这是你闺女？” 　　“是。”陆秋应了一声，把蓉蓉拉了过来，“孩子还小，长什么样都可爱。” 　　另一个齐耳短头发的女人杨桂香笑了一声，“那可不是，你没看见前面那老林家的小闺女，娘早早没了，老林岁数大了，就不想再找，那闺女身上成天穿的都是脏衣服，叫我说看这女人勤快不勤快，就看孩子身上的衣服。” 　　“这话说的可是，我那几个孩子那次回来不滚身泥？天天脏的不像样，不洗吧太难看，洗吧又心疼那衣服，怕洗坏了。” 　　几个女人七嘴八舌的说起来，陆秋却越来越觉得尴尬，怪不得一向懂事的左景都要躲了，这些人嘴里还真没个把门的，和村里那些人没啥区别。 　　宁宁没娘，还当着人家的面提这些。 　　再一想，这些随军的女人大多都是发妻，从农村来的比较多，本质上和喜欢传八卦的村里人没区别。 　　赵巧梅不愿意把话题引开，说了几句又扯到陆秋身上，“你就生了蓉蓉这一个啊？没趁着年轻再要一个？” 　　“没。”陆秋脸上带着笑，神色已经有些不耐烦，“我离婚了。” 　　那几个女人嘴巴张的大大的，互相对视几眼，那目光□□裸的写着她想要抱大腿。 　　果然，赵桂香就忍不住开口：“咱们左团长是挺不错的，就这一个闺女，年轻有为。啧啧。” 　　那两声啧啧就很灵性，让陆秋不知道该怎么表示。 　　宁宁却生气了，她从床上坐了起来，“婶子，我姨再怎么不好，也比你们介绍给我爸爸的好！” 　　屋里气氛一安静，陆秋就快要忍不住扶额，这姑娘脾气还真是一点亏也不吃，现在矛头全都指向她了。 　　赵桂香脸上下不来，嘀咕道：“我们给你爸爸介绍的，都是黄花大闺女，没嫁人没生过孩子。” 　　宁宁还想说什么，被陆秋给拦了一下，她笑着看向这几个女人，“大姐们，宁宁身体不舒服，多谢你们来看她，我和左团长没关系，就是来看两天宁宁，大家都误会了。” 　　张巧梅怕事情闹大了，她可是听说过宁宁的脾气，赶紧站了起来，“行，那我们也不打扰宁宁了，等婶子做了好吃的，给你送过来。” 　　陆秋站起来送他们，等把大门关上了才松了口气。 　　左景站在厨房门口笑，“姨，他们可能说了。” 　　“恩，可不是。”陆秋揉了揉笑得有点僵的脸，进了房子。 　　宁宁还在生气，鼓着脸，蓉蓉在旁边无措地站着，她上前把蓉蓉拉过来，摸了摸宁宁头上的汗，声音放的轻轻的，“还难受吗？” 　　“不难受了。”宁宁红着脸，“姨，他们怎么能这么说你啊？” 　　“他们也没说错。”陆秋声音放得轻轻的，“我的确是离了婚，有孩子啊，再说就让他们说几句话又怎么了？他们因为你爸爸拒绝了他们，感觉面子上不好看，难免要嘀咕几句。” 　　她的声音不疾不徐，宁宁的心情也放平下来了，“别人的嘴我们又管不住，如果你实在听不下去了，可以说出来，但是说了之后，就不能再因为这事生气了。” 　　她说完，看向蓉蓉，“你脾气软，如果你不喜欢别人拉着你，对你指指点点的，你也要学会拒绝。” 　　两个女孩子都沉默了起来，陆秋让他们自己消化，又重新进了厨房。 　　因为之前烧了火，厨房里的温度直线上升，猛的一进去就好像进了桑拿房，浑身都在冒汗。 　　陆秋挑了点蔬菜，熬了点蔬菜粥，又炒了两个清淡的菜，做好了便端到房间里。 　　“小景，快过来吃饭。” 　　她端了碗，一边哄着宁宁一边喂她，宁宁可能觉得不好意思，倒是很给面子的吃了半碗。 　　陆秋也不敢让她多吃，倒了水看着她把药吃了，便拉着蓉蓉要回去，“我去看看小春他们两个吃什么，一会儿就回来。” 　　左景不好意思，说：“姨，你下午带着小春小冬过来，这样就不用来回跑了。” 　　陆秋犹豫了一下，想着今天上午那群八卦的女人，还不知道背后说她什么呢，要是真的带了另外两个来，真就坐实了她想要嫁给左团长的想法。 　　陆秋最后还是没答应，“他们还得上山砍柴火，还得赶海，要忙的事情挺多的，以后有机会了吧。” 　　左景还想劝，陆秋已经转了身给宁宁压被子，轻声叮嘱她不要起来，要想吐了就吐到盆子里，一会儿就回来。 　　“那让蓉蓉留下来吧，外面这么热，中暑了呢？” 　　这次陆秋没再拒绝，问蓉蓉：“行不行？我去看看你小舅舅吃什么，一会儿就回来，你害怕吗？” 　　蓉蓉看了看左景和宁宁，摇摇头，“不害怕，娘你快回去吧。” 　　“行。” 　　陆秋一个人走在回去的路上，可能是警卫员脸熟她，等她出来的时候还朝她敬了个礼。 　　陆立春和陆冬去两个人已经喝了粥，正在看那本不知道翻了多少遍的小人书，上次下大雨房子塌的时候，这小人书被陆立春藏在怀里，只有封面湿了一点，这也把两个人心疼的不行。 　　“大姐。” 　　小狗汪汪叫了几声，摇着尾巴过来舔她的裤脚，陆秋随意摸了摸它，问陆立春：“还饿不饿？” 　　“不饿了。就是上午黄婶子又过来一趟，送了点种子。” 　　陆秋目光闪了闪，哦了一声，陆冬去凑过来问，“宁宁怎么样了？还在输那么液吗？” 　　“没，已经回了家。我带着蓉蓉去照顾他们两天，等中午吃饭的时候再回来给你们做。” 　　陆立春犹豫，“那大姐你两头跑多辛苦啊？” 　　“没啥，离得近，就是多做点饭。” 　　陆秋没当回事，看着已经成形的鸡蛋糕被放了进去之后，才有空把那种子拿出来。 　　“狗蛋娘说啥了？” 　　陆立春仔细回想一小，“倒是没说啥，就是狗蛋总是在这里吃饭，听说我们想种点东西，就送了一包菜种子，说是黄瓜和西红柿，大姐都是稀罕的东西。” 　　“恩。”陆秋知道他们家蔬菜种类多，上次黄向党过来拿了一大篮子，他们涮了好几天火锅。 　　可她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得劲，“没让人空着手回去吧？” 　　“没，拿了点姐做的吃的。”陆立春又想到一事，开口继续说，“她还问大姐你去哪里了，好久都没见上工了。” 　　“那你咋说的？” 　　“我说实话实说的，说大姐在部队里，看宁宁呢。” 　　陆秋听了之后忍不住想叹气，这几个孩子太老实了，根本不知道什么事情不能说出去。 　　陆立春反应过来，“大姐，是不是不能说啊？” 　　“没事。”她见陆立春脸色都白了，“也没啥不能说的，就是怕狗蛋娘回去了乱想。” 　　黄婶子回去的路上就开始犯嘀咕，黄大娘上次无功而返之后，她就想着有空了过来再打听打听，可能黄大娘岁数大了，不好说什么，她和陆秋年纪差不了太多，什么都好说。 　　没想到，一问竟然问出来这么多。 　　回到家里，看到黄向党正在做面条机的收尾工作，神情专注认真，嘴角还带着笑。 　　她上前看了看，问：“东西做好了？” 　　“是啊。”黄向党每次做好东西都有种成就感，这次不仅有这种感觉，还有马上能见到陆秋的期待。 　　“咱娘呢？这几天没和你说啥？” 　　“没啊，她出去了吧？”黄向党摸不着头脑，“娘要和我说啥？” 　　黄婶子干笑了两声，“没啥，我先去做饭了。” 　　这事她一个当嫂子的肯定不能去挑破，不然传出去了，还不知道怎么说她不容人呢。 　　就是可惜了，这两个人乍一看挺配的，都是能干的人。 　　黄向党却闻到了香味，往厨房看了几眼，“嫂子，你刚才去哪里了？拿的什么东西回来？” 　　黄婶子慌了一下，赶紧说：“去了一趟陆家，都说他们家房子盖的好，我过去看了看。” 　　黄向党一听陆秋脸就红了，并没想那么多，恩了一声之后说：“她家房子是挺不错的，好几户人都想换他们家那围墙。” 　　“那可不好换，村里头弄那个可不好。”黄婶子也松了口气，说了两句就往厨房走了。 　　可惜了，她摇摇头。 　　等鸡蛋糕好了，陆秋剩下两个，给陆立春和陆冬去吃，剩下的都装在篮子里，“我过去看看，你们好好在家，看看后院的土豆怎么样了。” 　　“行，一会儿就去给土豆浇水。” 　　陆立春见陆秋走了，回头就看见陆冬去正在吃鸡蛋糕，气得拍了他一巴掌，“你怎么吃了？” 　　“大姐不是让我们吃的吗？” 　　“大姐就留下来两个，蓉蓉不吃了，大姐不吃了？” 　　“他们不能在宁宁家吃吗？” 　　陆立春吸了口气，“蓉蓉是小孩子，吃一个还说得过去，大姐肯定不会吃的。” 　　陆冬去想了想，把鸡蛋糕放下了，“那我也不吃了，你把我这半个吃了，剩下那个给大姐留着。” 　　陆立春恩了一声，在鸡蛋糕上轻轻咬了一口，香甜的味道就在嘴巴里绽放开来，香得他差点咬到舌头上。 　　“好吃吧？” 　　陆冬去在旁边咽口水，陆立春看他那副馋猫的样子，心里也软了下来，把剩下的推给他。 　　“你吃吧。” 　　陆冬去惊讶地张嘴，拿起来又放下，“大哥，你不吃了？” 　　“恩。” 　　陆立春就见陆冬去捧着鸡蛋糕开始小口小口的吃着，十分不舍得的样子，到嘴的话就咽了下去。 　　他还小，还是不和他说了。 　　狗蛋和他一起去找二毛的时候，和他说了黄向党的事，大人总觉得小孩什么都不懂，实际上小孩什么都能明白。 　　“我娘说你大姐很能干，你问问你大姐，要是愿意的话，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陆立春当时反应了一合儿，然后心里就像被堵了什么似的，很生气。 　　“不行。”他语气带着凉意，“谁想和你做一家人！你以前总是欺负我和小冬你忘了？” 　　狗蛋脸都白了，咽了咽口水，可以说以前村里的小孩他都欺负过，和二毛简直就是人见人烦，狗见狗咬的地步。 　　“我这不后来知道错了。” 　　狗蛋低着头小声说，“你可不能因为这个，就不让你大姐嫁过来。” 　　要是那样，他娘和小叔不得打死他？ 　　“你那是知道错了？”陆立春这次格外不好说话，“你明明是因为吃的！” 　　两个人虽然闹的不愉快，但是见了其他人都装作没事发生，就连陆秋也没看出来什么异样。 　　可这事就在陆立春心里扎了根。 　　陆立春等陆冬去吃完了，带着他去了后院，土豆已经从筐子里移到了地上，涨势也要好上很多，经过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已经有了小苗。 　　陆冬去拿了水一点点浇过去，心里掂记着黄婶子给的种子，问陆立春：“大姐这几天没空，我们要不要先种了？” 　　陆立春犹豫，可想到万一陆秋真的能和狗蛋叔叔成了，他和陆冬去还能过去住吗？ 　　狗蛋家里已经住了很多人了，他们一家，老二一家，还有光棍黄向党，虽然房子大，但住在一起事情也多。 　　他和陆冬去不能再去当拖油瓶了。 　　“行，我去问问赵大姐，看怎么种下去，咱们两个试试。” 　　陆冬去兴奋起来，他完全不知道陆立春心里的盘算，还在为能帮上忙而高兴。 　　而另一边，大船终于到了码头，这次老路没出任务，就是专门等在岛上，迎接他的家属。 　　“哎呀妈呀。”随着一声洪亮的声音从甲板上传来，老路都不用找，就看到了他媳妇和七个孩子。 　　这么看过去，的确很壮观。 　　“爹。”此起彼伏的声音激动地在船上喊着，引来了不少人瞩目。 　　“总算是到了，这一路可坐的我头晕。” 　　“可不是。”老路的大闺女跟着说，“我咋瞧着我爹瘦了呢？” 　　“能不瘦吗？也没个人给他做饭，光对付去了。” 　　正说着，见香枝和陆夏从里面出来，老路媳妇撇了撇嘴，坐了一路的船，船上都坐了些什么人她早就打听清楚了。 　　香枝和陆夏这两个人自然也知道老路媳妇的态度，他们两个都是读书人，对老路媳妇这种只知道生孩子，带孩子的，也看不上。 　　两路上在船上坐了一个月的时间，还都互相没说过几句话。 　　香枝一到甲板上，就开始四处找那让她忘不了的身影，可看了半天，也没找到在哪里。 　　陆夏凑过来问她：“没看见人？” 　　“恩。”香枝点头应了声，“可能忙着吧。” 　　“对，人家不知道你来，你这是给他一个大大的惊喜。” 　　陆夏说完，神色复杂地看着眼前的海岛，上辈子她早早就嫁到了岛外面，过的一直很辛苦，后来改革开放，她男人去南方做生意，挣了点钱，养了两个小三，她成天为这生气，后来得了乳腺癌，早早就去世了。 　　等她一睁眼，发现回到了岛上，还没嫁人，一切都还来得及。 　　从那一刻开始，她就决定这辈子一定要改变，不能和之前一样走同样的路。 　　她一直记得她快死的时候，陆秋领着孩子过来看她，嘴里劝着她要想开些，别为了男人而活，自己的身体最重要，当时她就想冷笑。 　　这事不在陆秋头上，陆秋当然能说出来，还在她面前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让她装什么大度。 　　从小她就能处处压陆秋一头，村里人家里人都喜欢她，可就因为陆秋嫁给了虎子，老天爷就开始偏向她，让她日子和和美美。 　　所以等她一睁眼，发现重生之后，她就有了要把虎子抢过来的念头。 　　她要让陆秋尝尝她之前受的苦，看到时候，陆秋还能不能笑着说出那些话。 第31章 　　陆秋看着几个孩子吃了鸡蛋糕, 摸了摸蓉蓉的头，“你要不睡一会儿？” 　　蓉蓉身体软软的，靠在陆秋身上, 问她：“娘，我不想睡，你累不累？” 　　陆秋刚才走路太着急, 现在才缓过来气，摇摇头, “累倒是不累，就是太热了。” 　　“姨, 喝水。”左景端了水杯过来, 让她坐下休息，“宁宁好多了, 姨晚上再来做饭就行。” 　　宁宁还捂着被子，吃了东西之后脸色要好上很多, 乖乖点头, “是啊姨，我没那么难受了。” 　　陆秋摸了摸她的头，夸她：“我们宁宁可真棒, 再吃两顿药, 明天就好了。” 　　她把水接过一口气喝完, 问左景：“宁宁有我在这里看着，你出去玩吗？” 　　“不去。”左景摇摇头, “今天有船来，码头上人太多了。” 　　宁宁眼里有羡慕的目光, “我想出去看热闹, 听说会来很多军人, 还有医生护士，人可多了。” 　　蓉蓉问宁宁：“不是已经有很多军人了吗？” 　　“没来全，他们是后来调到我们这里的。” 　　蓉蓉不太懂什么意思，胡乱点点头，就听到隔壁热闹的声音，“哎呀，这房子挺大啊，够不够咱们孩子住？” 　　“够，够，当然够了，当时盖的时候就考虑到几个孩子了，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 　　“啥叫和我一样。” 　　宁宁支着耳朵听了一会儿，才捂着嘴笑，“是路叔叔，肯定是路婶子来了。” 　　陆秋见她精神好了很多，彻底放下心来，她就怕宁宁一直吐，什么东西都不吃，到时候还得再上医院。 　　到时候，不好对左至历交代。 　　第二天，陆秋先在家里做好饭，是用高粱面蒸的馒头，放在锅里炸了炸，味道要比单吃高粱面好上许多。 　　收拾好碗筷，陆秋问陆立春：“你们今天要去干什么？” 　　“我去找二毛和狗蛋，他说看到山上有野桃子，我们要去摘点。” 　　蓉蓉眼睛扑闪扑闪的，看着陆立春：“舅舅，我也想去。” 　　随即，她又想到躺在床上的宁宁，“还是算了，我还是去陪宁宁吧。” 　　陆立春看了看陆秋，“大姐，让蓉蓉去吗？” 　　“去呗。在山上要小心一点。”陆秋摆摆手，“宁宁那里也没什么事，再养两天就彻底好了，你摘了桃子给宁宁带回来。” 　　蓉蓉想了一会儿，狗蛋他们已经来敲门了，陆冬去要拉她的手出去，蓉蓉最后还是放弃了。 　　“还是下次去吧。不然宁宁肯定生气。” 　　陆秋看着蓉蓉羡慕的眼神，摸了摸她的头，“那就下次去，下次让你舅舅带着你。” 　　“恩。” 　　等陆秋到了宁宁家，发现她今天脸色要上许多，也不在床上躺着了，见到蓉蓉就笑开了。 　　“姨，我好饿，肚子也不疼了。” 　　陆秋摸了摸她的肚子，发现的确不胀了，夸她：“看起来明天就能好。” 　　“恩。”宁宁点头，就听蓉蓉给她讲了陆立春去山上摘桃子的事情。 　　“哇。”宁宁来了兴趣，“我也想去，我们跟着一起去吧。” 　　“不行哦。”陆秋拒绝，“等明天彻底好了，才可以出去玩。” 　　宁宁噘起了嘴，有些不高兴，蓉蓉不知所措地在旁边站着，陆秋当没看见，转身去了厨房。 　　不一会儿，就见左景进来了。 　　“姨。”他个子比陆秋第一次见到的时候高了很多，“宁宁脾气就那样，爸爸说她是被惯着长大的，有点不懂事。” 　　“没事。”陆秋拍了拍他肩膀，“她还小，又经历了那样的事，自然会有不安全感。” 　　左景恩了一声，他想到自己来到这个家之后，刚开始也是很没安全感，尤其是知道因为自己，左至历离了婚。 　　虽然后面左至历和他谈过，明确地告诉他，并不是因为他才离婚的，他还是觉得心里很愧疚。 　　所以对会加倍对宁宁好。 　　左至历因为这事，对宁宁也是很纵容，导致了她现在脾气越来越大。 　　比如那天的蟹饺，他明明说了不能吃太多，宁宁因为好吃，却还是都吃了，不仅如此，还把他的那一份也吃了。 　　要不然，也不能得急性肠胃炎。 　　陆秋看着左景知道她没生气之后，如释重负的样子，心里有些酸酸的。 　　左至历日常要忙着部队的事，这个家基本上都是这个少年在照顾比他小不了的女孩。 　　“小景。”陆秋蹲下去和他平视，“你不要考虑那么多，你还是个孩子，就算做错了事，也没人会责怪你的。” 　　左景生硬地恩了一声，忙从厨房里出来，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嗓子发干，眼圈滚烫。 　　恰好，住在隔壁的老路家又传来了热闹的声响，勉强把他的思绪给打散。 　　宁宁正在屋里和蓉蓉看小人书，听到吵闹声，神秘兮兮地对蓉蓉说：“你知道隔壁婶子生了几个孩子吗？” 　　“几个？” 　　“七个！”宁宁的声音透着惊讶，昨天她知道的时候，差点被吓到。 　　蓉蓉没觉得很惊讶，村里有这么多孩子的人不少呢，到是城里好像都不生这么多。 　　宁宁见她这么淡定，又跑到厨房告诉陆秋，“姨，他们怎么生这么多？” 　　“很多人家都生这么多，你认识的二毛奶奶就生了九个孩子。”陆秋把粥熬好，“只不过最后活下来就四个。” 　　见几个孩子都认真听着，陆秋就接着说：“岛上西边不是有个大坑嘛，村里人不是都不让过去玩，那个就是专门扔孩子的。” 　　蓉蓉脸色白了几分，和昨天的宁宁快一个脸色了，陆秋就知道她肯定偷偷去过，吸了口气才说：“是哪个舅舅带着你去的？” 　　蓉蓉不知道陆秋是怎么知道的，一点也没反抗就说了出来：“是狗蛋和二毛，还有大舅舅小舅舅。” 　　顿了一下，蓉蓉又补充了一句：“他们还下到坑底了。” 　　当时她不敢下去，还被狗蛋嘲笑了。 　　陆秋气得吸了好几口气。 　　那个坑里肯定有很多病毒之类的，尸体什么的也都不火化，什么洋死因都有。 　　从前就有小孩去了那边，回来就生病发烧说胡话，村里人都说是撞邪了，实际上就是病毒太多，不知道感染了什么。 　　“我再也不敢了。”蓉蓉见陆秋生气，赶紧小声说。 　　陆秋见她模样可怜，这又是在别人家，只好暂时放过了她，“这事和你没关系，等我回去找你舅舅算账。” 　　左景为他们的屁股默哀了一会儿，跟着说：“我们村里以前也有，晚上还有鬼火出现，白天也是阴森森的，我都不敢从那边过。” 　　宁宁从来没见过，她以前就住在城里，听得可认真了。 　　正说着热闹，门口吱呀一声响了起来，把几个人都吓了一大跳，宁宁和蓉蓉都没忍住尖叫了起来。 　　老路也被这几声尖叫吓了一跳。 　　“咋了这是？”他手里提着一只老母鸡，“看把你们一个个吓得，在厨房里说啥呢？。” 　　左景和老路比较熟，挠挠头把他迎进来，“路叔叔，我见婶子来了，家里收拾好了吗？” 　　“还没，乱糟糟的，我先来看看宁宁大侄女。”老路进了门才看见陆秋，一点也不意外，“老左都和我说了，辛苦你了。” 　　“客气了。”陆秋说完，避嫌似的躲回厨房。 　　老路倒是没想走的意思，回去了孩子太多，吵的他头疼，干脆等收拾好了再回去。 　　宁宁不客气，“一会儿我婶子就生气了，您快回去看看吧。” 　　“嘿。”老路刚找到左至历的茶叶，“你这孩子，我给你说，你婶子才不会生气的，她巴不得我不在家。” 　　话音落，就听到门口传来路婶子的大嗓门，“老路，老路，这厕所是咋回事？人呢？！” 　　老路腾的一声站了起来，用同样的分贝喊了回去，“厕所咋了？不会上厕所了，还得让老子教你？” 　　那边停顿了一秒，接着声音更大，“恩，那你赶紧回来教我和你儿子咋上厕所！” 　　老路坐也坐不住，嘴里嘟囔了几声，出了院子就看到隔壁在房顶上站着看热闹的赵巧梅，龇了一下嘴，“我说嫂子，你怎么这么喜欢上房顶呢？” 　　“这不难得天好。”赵巧梅一点也不尴尬，“在上面晒萝卜条呢！” 　　老路看她脚下干干净净，屁得萝卜条都没有，瞪了一眼，也不好和下属的媳妇吵架，只能往家里走。 　　“吵吵啥呢？”老路一回去，嗓门就压不住，陆秋在厨房里听得清清楚楚，想听不到都难。 　　“没啥，就是孩子们想吃这桃酥，都给分完了，问你还有没有。” 　　“那你直接说不就行了，扯什么厕所啊？” 　　“这么不让别人知道咱们家有这东西啊，都知道了孩子还能吃上？” 　　老路气得胸口起伏不定，压低声音说：“你把你那嗓门调小点，这是部队，隔壁住着的是左团长，人家可是有学问的。” 　　“呦。”路婶子白他，“你不是学问人啊？你不是政委吗，按说人家学问好，应该当这政委啊。“ 　　“你懂个屁。” 　　老路被气的不行，偏偏路婶子根本不害怕他，还一脸得瑟的对孩子们说：“财不外露，你爹就是太傻了。” 　　“恩。”七个孩子齐齐点头，让老路心里更憋闷了。 　　“别啰嗦了，一会儿你收拾好了，去隔壁看看，左团长去执行任务了，就两个孩子在家。” 　　“呦。”路婶子一拍腿，“这可是大事，你们这些部队上的人，可太不会看孩子了。” 　　路婶子说到这里，突然想到香枝。 　　那姑娘，是不是就来找这左团长的？ 　　她把孩子赶出去，把这话和老路说了，“你说咋办?” 　　老路摸了摸下巴，“这香枝，不是钱家的妹子吗？老钱也不打声招呼，就把他妹妹给送来了，也太不讲义气了！” 　　“这我就不知道了，那啥一个叫虎子媳妇的人，还撺掇她要勇敢表白什么的，听得人就牙酸，真是小年轻啊。” 　　老路觉得虎子这名字很耳熟，可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了。 　　他想了一会儿，还没头绪，干脆怪到路婶子头上，“都怪你这个婆娘，来了就吵吵。” 　　老路婶子手下没留情，直接拧在了老路身上，“嫌我吵吵？那你也去找个文静听话的，我看是你看上那香枝了吧？这是觉得人家不是来投奔你的，心里难受了？” 　　老路被拧得胳膊疼，却也不敢使大劲反抗，嘴里只好求饶：“有孩子呢，让孩子看到像什么话。赶紧松手，什么香枝臭枝的，和我什么关系？你这醋劲也太大了吧！” 　　而另一边的村里，王家现在热闹的不得了，大家也不在地里干活了，都知道虎子带着陆夏回来了。 　　这在村里可是大事！ 　　董秋莲急忙从地里回来，往王家跑，路上丢了一只鞋也不知道，在半路上又碰到刘老太和刘泉花两个人，正深一脚浅一脚的在赶路。 　　“娘！”董秋莲满脸都是泪水 ，“咱们小夏终于回来了！” 　　刘老太眼圈也红了，“赶紧别啰嗦了，快去看看！” 　　两个人到王家门口的时候，已经有不少人在看热闹，见他们来了，都自动给他们让路。 　　虎子正跪在地上，和薛利民抱头痛哭，另一边王军华蹲着抽烟，脸上虽然没什么表情，但能看出来眼角带着笑。 　　“小夏呢？夏啊。” 　　陆夏在房间里坐着，她不想出来让人指指点点，对虎子和薛利民的抱头痛哭很是看不上。 　　上辈子她就知道婆婆这种生物有多可恶，她年轻的时候没少受婆婆的欺负，好不容易搬了出来，那个杀千刀的还找了小三，婆婆更是冷嘲热讽，觉得是她自己没看好男人。 　　明明是男人自己管不住下半身，弄的好像都成了她的错。 　　所以她从一开始，对薛利民就抱着敬谢不敏的态度，当然薛利民也当作没看到她，两个人从进门开始就还没说过话。 　　屋里也很安静，王晓洁和王晓磊两个姐妹凑在一起打量着陆夏，在心里悄悄和陆秋做对比 。 　　直到听到外面董秋莲的喊声，陆夏才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衣服，从容的往外走。 　　王晓洁小声嘀咕：“是个沉得住气的。” 　　“恩，感觉气质也和陆秋那人不一样，我也说不上来，就好像我们都不被她看在眼里一样。” 　　王晓洁一思索，点头，“是这个理，她看着咱们就像咱们看狗蛋一样，反正让人不舒服。” 　　“姓陆的就没好东西。”王晓磊嘟囔，“也不知道虎子到底是怎么回事，找两个都是姓陆的。” 　　院子里，董秋莲见陆夏从房间里出来，眼泪流的更凶了，“我的夏啊，可想死娘了。” 　　说完上前就搂住了陆夏。 　　陆夏的身子有一瞬间的僵硬，她想到后来，她还没生病前，因为小三的事情想离婚，但董秋莲死活不同意。 　　她知道董秋莲可能是为了她好，不想让她放弃那么优渥的生活，但她还是觉得董秋莲心里没她。 　　董秋莲也感觉到了，不过她觉得是娘两个长时间没见面，生疏了。 　　热闹了一阵，村里人看够了热闹，王军华开始赶人，“大家都散了吧，下午还得去上工。” 　　“大队长，这陆秋也和虎子离婚了，是不是就要和陆夏结婚了啊？” 　　说这话的是和刘老太不对付的秦老太太，今天这话却不仅没让刘老太生气，反而让她顺坡下驴，“那肯定，我们小夏早就和虎子拿了结婚证了。” 　　陆夏没吭声，虎子也不说话，气氛一时有些安静。 　　王军华继续赶人，“都没事干是不是？要不要留下来请你们吃饭啊？” 　　有人开玩笑，“这儿子回来了，可不就得请客吃饭。” 　　等人都走了，院子里的气氛还是有些尴尬，虎子却突然开口，问的是薛利民：“娘，我闺女呢？怎么不见蓉蓉？” 　　“蓉蓉跟陆秋走了，我们不是不要她，是陆秋非要带着蓉蓉呢！” 　　- 　　部队大院里今天也很热闹，刚下船的新兵正被领着去自己的工作岗位，赵巧梅在房顶上四处张望，就被回来拿东西的张营长看到。 　　这女人，怎么又在房顶上！ 　　怪不得刚才碰到老路，受了他好几个白眼，问他家是不是搬到房顶上了。 　　他当时还没想明白，现在才知道老路是在说他媳妇，当即脱了鞋就往房顶上扔。 　　“怎么就一天天的要上房，你别给我下来了，就在房顶上呆着吧！” 　　赵巧梅见没热闹看了，没辩解就下来了，问他：“今天下班这么早？” 　　“没，拿了东西就走。”张营长喝了口水，空气中传来香味四溢的味道，让他忍不住吸了吸鼻子，“这是啥味。” 　　赵巧梅有一肚子话说，“隔壁炖老母鸡喝呢，那孩子不是生病了，也不知道从村里哪里找到这女的，离婚带着个孩子，左团长就让人过来照顾。” 　　“哼。”张营长看她这模样就翻白眼，“你不就介绍你侄女，人家没看上，至于吗？都多长时间了还惦记，别管团长从哪里找的，人家做饭这么香，你能吗？” 　　“给我个老母鸡我也能。”赵巧梅不服气，“人家怎么就有参谋长给鸡，你咋就没有？” 　　“哼哼。”张营长没上当，“人家没个天天上房顶偷听的媳妇呗。” 　　说完拿了东西就走，也不顾赵巧梅要吃人的眼神，路过左至历家的时候，忍不住又吸了吸鼻子。 　　真香！ 　　宁宁也闻到了味道，今天她肚子已经一点也不难受，自然想吃点好的。 　　陆秋不放心，又带着她去医院检查了一下，医生确定说了没事之后，才放心。 　　“姨，这两天辛苦你了。”宁宁吐着舌头，“你在家真好，不用去吃食堂的大锅饭。” 　　“没事。” 　　陆秋摆手，她还真的不觉得怎么累，不过是回家多做一顿饭而已，“那我明天就不过来了。” 　　宁宁有些舍不得，蹭到陆秋身边，“那姨，我能去你家吗？” 　　“当然。”陆秋没拒绝，“我看部队上现在也挺忙的，你们白天可以去我们那边玩，小春和小冬不知道摘了桃子没，他们昨天还种了很多菜。” 　　一听他们两个种菜，两个孩子眼睛都亮了，“那明天我们先去摘桃子，再在院子里玩。” 　　陆秋把鸡汤端过来，给宁宁的碗里是撇清油汤的，会比较清淡，吃起来也不那么难受。 　　“还剩下不少，你们看着要不要送人？” 　　陆秋不好做主，但是他们家每次做了好吃的，都是要给赵大姐送的。 　　左景点了头，匆忙喝完，拿着一个碗就往老路家走去，很快陆秋就听到路婶子客气的声音。 　　住得近了真是什么动静都能听清。 　　左景出门的时候正好碰上赵巧梅，赵巧梅不是个吃嘴的人，但今天被张营长那么说了，也就想尝尝，便问了一句：“真香啊。” 　　左景有些尴尬，问了声好，“那婶子，家里还有，要不给你拿点？” 　　“行，那婶子就不客气了，今天用这汤下点菜，等孩子们回来吃。” 　　左景只好回家又盛了一碗。 　　陆秋看了看时间，收拾好东西之后便带着两个孩子早早地回了家。 　　陆立春和陆冬去还没吃饭，陆秋用这鸡汤给他们煮了点面片，两个孩子吃的满嘴流油，额头上都渗了汗。 　　“慢点吃。”陆秋给他们扇着扇子，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院子里的孩子玩耍。 　　“大姐。”陆冬去炫耀似的说，“我们今天摘了一篮子桃子，昨天把黄瓜种下去了，赵大姐说长大了还得搭架子，不知道天气冷之前能不能吃到。” 　　“应该能吧。”陆秋看向后院，“土豆怎么样了？” 　　“好着呢，我今天浇了水了。”陆冬去把给菜浇水当成了他的任务。 　　陆秋夸了他两句，见陆立春一直没开口说话，问他：“怎么了？” 　　陆立春憋了半天才说，“大姐，陆夏回来了。” 　　陆秋哦了一声，这事她回来的路上，在海滩上就听说了，今天留下来陪着他们吃饭，也是怕他们多想。 　　尤其陆立春，什么事情都喜欢藏在心里，不像陆冬去什么都写在了脸上。 　　“她回来和咱们也没关系，我们已经和他们家都没关系了，况且我觉得他们也不会来找咱们麻烦。” 　　陆立春还是不放心，嘟囔道：“从小她就爱找事。” 　　陆秋沉默了，陆夏是重生回来的，和她一样知道后来的世界，对她有嫉妒之心，甚至陆夏还有原书作者的金手指守护。 　　但是，陆秋也知道，在原书里她被塑造成了爱情是最伟大的，比一切都重要的人设。 　　简单来说，就是恋爱脑。 　　见陆秋真的不担心，陆立春放下了一半的心，另一半却在盘算着怎么和陆秋挑明了黄向党的事，要是陆秋重新嫁了人，就不会像现在一样没人护着。 　　他左思右想，比起刘泉花想把她那儿子介绍给陆秋来说，黄向党已经算得上非常不错的了。 　　见他们已经吃完了，陆秋把碗筷收拾了，让陆立春把小桌子搬到院子里，她打算把辣椒磨一磨。 　　“姨，你磨辣椒晚上是要吃什么吗？” 　　宁宁这几天吃得一直很清淡，早就想换还口味了，陆秋见她小馋猫的样子，拧了拧她的脸，“你想吃什么了？” 　　“不知道，反正不想喝粥了。” 　　“那不行。”陆秋严肃反对，“我们打算吃好吃的，你还是得继续喝粥。” 　　宁宁啊了一声，嘴巴又噘起来了。 　　陆秋看着好笑，这几天的相处中，让她也知道了宁宁的小脾气是真的有点多，应该说多少是有点叛逆。 　　今天已经和她噘了两次嘴了。 　　可能和突然失去妈妈，爸爸又很忙，小姑娘的心思本来就很敏感，也没人引导着来。 　　其实她到现在也觉得，离婚并不是一件坏事，甚至对有的孩子来说，是好事。 　　她上学的时候，就有的同学家里是离婚的，但是他们通常都不会告诉其他人，家长也遮遮掩掩的。 　　但是到了大学，认识了来自不同省份的人，她就发现并不是这样，有的地方真的对离婚看得很开。 　　她上铺的室友，说起父母离婚来，就很轻松愉快，她说她还帮忙劝了他们，甚至还帮妈妈找过男朋友。 　　陆秋收回不知道飞到哪里的想法，看了看天色，不和宁宁开玩笑，“你一会儿少吃点，吃都了看还难受。” 　　宁宁点了头，她又让陆冬去去海边捞几条鱼，“晚上我们吃烤鱼。” 　　“是像上次那样的篝火烤鱼吗？”孩子们的眼睛都亮了。 　　陆秋笑着摇摇头，“不是上次那样的，这次换个吃法，用面包窑烤，一样好吃。” 　　“太好了！” 　　陆冬去放下小狗，拉着左景就要往外跑。 　　蓉蓉跟在后面，和宁宁手拉着手，提着小桶喊：“小舅舅，等等我们！” 　　世界一下安静下来，陆秋把辣椒一个个的剪开放在碗里，拿了擀面杖开始捣，不多会儿，门口传来素琴的声音。 　　“这是去干啥？孩子一个个的往外跑？” 　　“去捞鱼，晚上烤鱼吃。” 　　陆秋给素琴拿了板凳，素琴的肚子已经六个多月，但是非常大，现在坐下都很费劲。 　　“天天吃鱼，我都吃腻歪了。”素琴扶着腰，把篮子拿到陆秋眼前，“还得请你帮帮忙。” 　　陆秋一看，竟然是一些白面，抬头问素琴：“想吃啥了？” 　　“不是我，是我婆婆。”素琴说起来就一肚子的火，“那个刘大志被送走了之后，她就开始生病，一直起不来床，开始的时候还能吃点东西，这几天开始连东西也不想吃了，说吃什么也没味，想到她儿子就心疼。” 　　素琴无奈摇摇头，“你说我不管吧，感觉心里又不得劲，咱又不是那没良心的人，可管吧，又觉得她自作自受，当时刘大志那样的时候，我婆婆就不知道管管，好歹让他收敛收敛，也不至于到今天这下场。” 　　说完，她抬抬下巴，“这白面是我去张婶子家换的，她家今天做豆腐，你要是想换豆腐，可得早点去。” 　　“行。”陆秋把白面放在一边，“我把这辣椒捣碎了，就去给你做。” 　　素琴点了头，四下打量了一下她的房子，羡慕地说：“真大，这围墙可真好，你咋想到的？” 　　陆秋随口编了一个理由，素琴一点也没怀疑，见四周没人，神秘兮兮地凑了过来，陆秋不用想也知道她要说什么。 　　果然，素琴开口道：“你知道不，虎子和陆夏回来了，昨天晚上陆夏没在虎子家过夜，回了她家。” 　　陆秋头也不抬，“出去那么长时间想家了吧。” 　　素琴不满意陆秋的反应，凑得更近了，“我觉得你婆婆那人，不会让陆夏那么轻易进他们家的门的。” 　　“前婆婆。”陆秋纠正，“他们爱怎么折腾就折腾，跟我和孩子没关系，只要别来打扰我们就行。” 　　“唉。”素琴跺跺脚，“你咋这么软？你就这么放过陆夏那丫头！” 　　陆秋正不知道要说什么的时候，隔壁赵大姐过来了，素琴像是找到什么知己，和赵大姐嘀咕开。 　　“可不是，小秋就是性格太软了，叫我说也得打那陆夏一顿，真不是个东西。” 　　陆秋已经闪身进了厨房，她是真没想过去招惹陆夏，原主心里对这个堂妹的感情也非常复杂，不是一顿打人就能解决。 　　如果可能的话，她希望陆夏得到其他方面的报应。 　　见陆秋躲开不听，赵大姐撇嘴，“你看，说她还不听。” 　　说完，看了看素琴的肚子，“你这肚子怎么这么大？是六个月吗？” 　　“是啊。”素琴也知道大，“现在都像是别人九个月那么大，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要生了呢。” 　　“是不是里面有两个，怀了双胞胎的都大。” 　　素琴真不知道，开始问起来赵大姐关于生孩子的事情，赵大姐也乐得向她说经验，两个人倒是聊的很开。 　　陆秋在厨房里把那点白面和了，打算继续做中午的疙瘩汤，里面放上几片青菜叶子，用西红柿呛的油，没多大会儿香味就出来了。 　　院子里的两个人也不说了，素琴咽了咽口水，“小秋这手艺，一样的东西我就做不出来。” 　　“别说你了，我做多少年饭了，也做不出来。” 　　陆秋把盆子端出来，递给素琴，“快趁热端回去吧。” 　　“呀，这么多？这是把面都做了，你拿个碗我给你留下点。” 　　素琴想的简单，不能让陆秋白忙活，怎么也要给个辛苦费。 　　“客气什么。”陆秋不接，倒是拿了个碗，“我看你在这儿喝点再回去吧，肚子里孩子需要营养。” 　　“恩，我看你光长肚子，这脸还瘦了。”赵大姐也劝。 　　素琴也实在有点饿了，闻着味道就想吃，于是便把碗端了起来，“不瞒你们说，我这要是端回去了，还真不一定有我吃的。” 　　婆婆毕竟不是妈，再怎么说也隔了一层，刘大军愿意让她吃，她婆婆可不愿意。 　　再说，还有刘大志的事情在里面，刘婆婆躺在床上这么久，刘大军心里正是愧疚的时候，基本上他娘说什么是什么。 　　赵大姐点头感慨，“不是我说，像我婆婆那样真把当闺女疼的人太少。” 　　素琴瞪她，“当着我们两个的面在这炫耀，真是人比人气死个人。” 　　话说到这儿，素琴把疙瘩汤也喝完了，意犹未尽地舔舔嘴唇，提着篮子往家去了。 　　赵大姐这才说了来意：“我打算明天去镇上供销社，你有啥要捎的东西吗？” 　　陆秋还真有，“孩子身上的衣服都破的不行了，想扯点布，大姐你看看有没有不要票的。” 　　“行。”赵大姐一口答应下来，“要是运气好，能碰上有那花染错的，或者颜色不正的，不要票，就是价格贵。” 　　“贵点也不怕，咱主要没票，想买也买不着。” 　　赵大姐得了答复，也没多停留，陆秋一边往后院去，一边在心里想着陆夏的事。 　　不知道这突然的变故，会不会引发其他的事情，毕竟书里，陆夏和虎子可是一直到运动结束才回来。 　　后院连着后山，掀开用木头做的栅栏，就能看到一人大的洞口，这是之前她和陆立春挖的，这两天一直没顾上，现在有时间了，她就想着继续挖好。 　　她不打算挖得太深太大，三米长就差不多了，这样放东西也是尽够的，山洞阴气重，冬天和夏天都能存放东西。 　　半个小时之后，在外面赶海的孩子陆续回来，陆立春身上的衣服都湿了，为了把渔网捞上来，可算是拼了老劲。 　　陆秋听到动静，从山洞出来，用栅栏重新挡好，催他去换衣服，便开始动手收拾鱼，孩子们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玩，时不时地看向面包窑，想知道什么时候吃饭。 　　等鱼肉香味飘散出来的时候，孩子们张望的次数更频繁了。 　　大门口在此时也传来了热闹的动静，陆冬去跑了过去，没急着开门，从树围墙的缝隙里看过去，就见虎子和王军华等人到了门口，后面围着一堆看热闹的。 　　“坏了！” 　　陆冬去吓得脸色发白，一溜烟的跑到陆秋身边，急切地说：“大姐，是王虎他们！” 　　陆秋神色严肃，擦了手往门口走去，果然看见外面正在敲门的虎子。 　　虎子站在外面，和里面的陆秋对视上，楞了一会儿，他不知道心里为什么会有那样的感觉，觉得眼前站着的这个女人，不是以前他认识的陆秋。 　　陆秋没搭理他，让陆立春搬东西把门堵上，蓉蓉和宁宁吓得脸色都白了，不知所措地站在院子里，都被陆秋带到了房间里。 　　“一会儿不管听到什么，都别出去。” 　　“娘，他们想干什么？” 第32章 　　陆秋低头沉思了一会儿, 也没想到虎子来这里的理由。 　　她不上门找虎子麻烦，虎子就主动送上门了。 　　陆夏就放任着他过来？ 　　如果非要有一个理由的话，大概就是蓉蓉了。 　　陆秋拉住冲出来的陆立春, 在他耳朵边悄悄说了几句话，“记住没？他们不敢拿我怎么样，但是蓉蓉就不一定了, 你一定要看好她了。” 　　陆立春双眼通红，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他感受着肩膀处传来的热度，咬牙道：“好, 大姐, 你放心。” 　　左景上前几步，把陆冬去拉了过去, “你们两个也都去后院吧，我在这里陪着姨就行。” 　　陆立春看了左景几眼, 见男孩冲他点了点, 这才放下心来，一步一回头的往后院走。 　　外面的人自然听到了里面的动静，大队长上前两步, 语气很是语重心长, “陆秋啊, 不管你和虎子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可蓉蓉是他的孩子, 再怎么样大人事情也不应该牵扯上孩子，他过来看看蓉蓉, 这总不过分吧？你先把门打开, 咱们出来好好说道说道。” 　　陆秋轻哼了一声, 依然没打开门，透过树与树之间的间隙往外看去，见围着的人群越来越多，都在背后小声议论着。 　　而男主虎子同志，正一脸悲痛地盯着他们的家，模样看起来有些凄惨。 　　不知道的，还真以为虎子是个多么喜欢孩子的好父亲呢。 　　陆秋的声音很是淡定，“首先，我觉得虎子当初能丢下孩子一跑了之，就不是个负责的父亲！现在知道外面不好混，又跑回来认蓉蓉，蓉蓉还不想认回去呢！” 　　她不等外面人开口，又继续道：“再者，我们之间是写了文书，盖了章的，当时是你们王家嫌蓉蓉是个女孩子，不想让她留在家里吃饭，把她赶了出来，白纸黑子写得清清楚楚。” 　　“最后，我想问一下虎子，你跑过来认蓉蓉，陆夏同意吗？她同意你带着个孩子，进门就当后妈吗？” 　　这几个问题把外面的虎子砸得哑口无言，越发觉得陆秋像是变了一个人，和之前温柔似水的感觉不一样了。 　　这段日子，他们都经历了什么？ 　　虎子都不敢往深了想。 　　王军华这次来，特意带了本家几个人，其中就有村里的会计和十七队的队长，老王队长先开口：“陆秋，话别说的那么绝，人家就是来看看孩子，你打开门，让孩子出来见见虎子，不就得了。” 　　薛会计开口：“是啊，多简单的事被你弄成这样，村里还干不干活，天天被你的事弄的乌烟瘴气！” 　　薛会计算是薛利民娘家的一个兄弟，在外面读过书，在村里地位不低，这话一说风向就又有点变。 　　王军华趁着这个机会赶紧开口：“你口才好，我们说不过你。但你不管咋说，虎子是蓉蓉爹的事情是不能变的！她是我们老王家的种，当初要不是你逼着我们写，我也不会写那东西。” 　　边说边看了几眼王虎，想知道他的反应，怕他真的误会什么。 　　陆秋不给他这机会，“我一个女人，又没有娘家，我拿什么威胁你？你倒是当着大家的面说说啊？” 　　王军华看了看周围的人，话到嘴边怎么也说不出来，捂着嘴假装被烟呛到了，连连咳嗽。 　　陆秋又看向薛会计，“我把村里弄得乌烟瘴气？这拿介绍信跑的没事，和姐夫偷情的没事？我一个寡妇怎么有这本事。” 　　虎子听到寡妇两个兹，脸气得都红了，他把视线从同样生气的薛会计身上又转到围墙这边，“陆秋，咱们两个的事是我不对，但是你得让我看看蓉蓉，有什么事你出来咱们谈谈，这样避着不见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嫌你们恶心啊？陆夏死哪去了？有本事勾搭自个姐夫，没本事看住自己男人是吗？还是说你们这么大的事，都没告诉她啊！” 　　她话不客气，周围的人都发出了一阵哄笑，还有的人为了看热闹，爬上了不远处的树上，往她家里面眺望。 　　陆秋让左景给她拿来板凳，打算就坐在这门口和他们好好理论一下。 　　她这时候总算知道，为什么以前总听她奶奶说，村里打架扯皮的特别多了，日子太平淡了，就需要来点刺激的，好好出出心里的气。 　　张婶子吃瓜永远在第一线，问住在刘老太隔壁的秦老太：“就是，怎么不见他们一家人？我记得陆夏脾气可不是个软的。” 　　秦老太立刻上道，开口说：“陆夏脾气不好惹，那刘老太脾气谁不知道啊！肯定是在家里没脸出来呗，谁愿意当后娘啊，虎子你这就不对了，咋啥好事你都想要，你是不是不打算娶陆夏了？” 　　虎子被说的脸都涨红了，他有些手足无措，也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辩解，忙求助地看向王军华：“爹，你说句话啊，这事跟陆夏没关系。” 　　王军华摆摆手，秦老太太岁数大，在村里辈份高，就是他也要掂量掂量才开口，“虎子从前不稳当，这回是知道错了，我们就是来看看蓉蓉，这孩子一回来就想见蓉蓉，还哭了。” 　　“哼，真是鳄鱼的眼泪，还想蓉蓉！我们家蓉蓉没吃的，差点饿死的时候，你这个当爹的不知道在哪里快活呢！你娘为了不让蓉蓉吃饭，让这么小的孩子去河边洗衣服，可一点也没心软啊！” 　　陆秋说完，赵婆婆跟着搭腔，“是啊，虎子你既然已经和陆夏好上了，陆秋也和你离婚了，人家就和你没关系了，蓉蓉是个女娃，跟着陆秋也好，你跟陆夏有多少不能生。” 　　“不是大兄弟，你是不是还想着左拥右抱，把两个姐妹都娶回家啊？这都解放了，哪里还有这好事，这可是地主家的陋习！” 　　黄向党在人群后面开口，虎子被这大嗓门吓了一跳，赶紧说：“我没那个意思，我可不是地主！” 　　前两年，地主被□□得多狠，他们岛上那个现在还在乱葬岗那边搭窝棚住呢。 　　王军华吸着烟，跟着点头：“虎子跟着你们一起长大，你们还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吗？没那么多坏心眼，和老地主们不一样，他就是想孩子了，我才带他来的。” 　　薛会计和老王队长见大家都帮着陆秋说话，也就没再开口，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着。 　　“那我就再说一遍。”陆秋的声音不疾不徐地传来，“当初写了文书的，蓉蓉是我一个人的孩子，和你们王家没任何关系，我这也算帮了你和陆夏了，你要是有点良心，就带着陆夏过来给我磕个头，如果你们非要闹的话。” 　　陆秋哼哼了两声，“我也是不怕的。” 　　王军华一听陆秋这样拿腔做调的说话，头皮就发麻，朝人群挥挥手，“都散了吧，既然不想让我们看这孩子，我们也就不看了！虎子以后有多少孩子不能疼，偏去疼那个不懂事的女娃！走吧，去找陆夏商量商量结婚的事。” 　　他这么说，就是为了气陆秋，可偏偏对陆秋来说，一点也不痛不痒。 　　虎子被拉扯着往前踉跄了几步，回头看了看那盖的相当不错的房子，眼里不知道闪烁着什么光。 　　黄向党上前一把搂住虎子，朝王军华笑了笑，“叔，我们兄弟好久不见了，虎子你都和陆夏去哪了？这么大的事，走的时候谁也不说一声。” 　　王军华见他们有话说，便特意落后两步，和其他几个人一块走。 　　虎子被黄向党嘞的脖子不舒服，在他的身下动了动，黄向党见状不仅没松手，反而嘞得更紧了。 　　虎子拿胳膊顶了他一下，“刚才咋不帮我说话，还帮陆秋说？” 　　“帮你啥？你啥好处也要啊，虎子咱做人不能这样啊，以前咋不知道你是个这样的人？” 　　黄向党见王军华不在，说话更无所顾忌，“你拍拍屁股走的时候，咋不说人家陆秋带着孩子怎么过？你那娘和你爹可没少难为人家！现在你咋有脸来要孩子了，虎子你还是个男人吗？” 　　虎子被说的有些羞愧，“我以为我爹娘会照顾好他们的！” 　　“哼。”黄向党从小就知道虎子这人，“装什么装？你娘啥脾气你不知道，从前你在家的时候，不就天天欺负人家陆秋！你要是看上陆夏了，大大方方和陆秋提，人家这性格也不会纠缠你，你这拍屁股就走了，是想着回来干啥？” 　　虎子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半天才缓过来问：“你咋知道我们家事？还有陆秋啥性格，你从哪听的？” 　　“我咋知道的？你去村里打听打听，谁不知道？。” 　　黄向党松开了虎子，“也不知道陆秋以前是怎么看上你的，还有个眼瞎的陆夏跟着往前凑。” 　　他嘟囔几句，看着虎子的样子，啧啧两声。 　　牛追风赶上他们，听到黄向党的啧啧声，笑他：“怎么这么大的醋劲啊？” 　　黄向党踢他，“瞎说什么。” 　　牛追风和黄向党关系更好，他朝虎子笑了笑，“虎子，咱们都是一个村里认识多年的兄弟了，兄弟做啥肯定都是为了你好，该帮你肯定会帮你，你别多想。” 　　虎子恩了一声，等快走到家门口的时候，才觉得牛追风这话，听着怎么那么别扭。 　　王军华特意不让薛利民他们过来，就是怕被陆秋一刺激，又吵起来，到时候不好收场。 　　但今天的失力让王军华觉得，有时候还是得让女人上，和陆秋这种讲道理是讲不通的。 　　此时薛利民正等在家门口，见虎子回来了，赶紧上前问：“怎么样？陆秋让你见了没？” 　　“没。”虎子耷拉着脑袋，“爹咋能让我这么大张旗鼓地去呢，现在村里人都知道了。” 　　孩子不仅没见到，还被奚落了一顿。 　　“你这孩子。”薛利民拍了拍他的背，“你爹肯定是有用意的，你要是不去，别人不得说你没良心，连孩子都不管不顾。” 　　王晓洁点头，“娘说的对，我看陆秋不让你看，还是在气你。” 　　虎子恩了一声，有些疲惫地回到房间，看着他和陆秋的婚房，想到两个人以前在这房间里生活的样子，就觉得心里不舒服。 　　陆秋看他的眼神咋变成那样了？ 　　虎子闭上眼睛，不知道怎么的突然想到陆夏，一下坐了起来。 　　陆夏和他之前认识的那样可不一样，别看一副柔柔的模样，内里可是爱吃醋爱生气的很，要是让她知道了今天这事。 　　随即他又颓然地倒在了床上，村里这么多人都看到了，陆夏肯定知道了吧。 　　陆家里，此时一片愁云惨淡，刘老太不瞒董秋莲哭哭啼啼的，呵斥了她一声：“你在这儿哭有什么用？你去王家哭去啊，去找那虎子哭！” 　　董秋莲擦了擦眼泪，瞪向陆二叔和金宝，两个男人都是木着一张脸，好像这事和他们没关系似的。 　　“说句话啊？小夏不是闺女啊？就我这当妈的操心啊？” 　　陆二叔被董秋莲推了一下，才缓缓开口：“闺女都没说啥，你着什么急？” 　　“啥叫她没说啥？她一个闺女，能说啥？这虎子就是明摆着不把我们陆夏当人，想要脚踩两只船。” 　　董秋莲又去看陆夏，就见陆夏正一脸平静地在看书，对他们之间的吵架丝毫不掺和。 　　“行！”董秋莲气得回了屋，“就我一个人在这里瞎操心，我也不管了。” 　　砰的一声房门被关上了，陆夏却连眼皮都没抬。 　　刘老太凑了过来，问陆夏：“小夏啊，你是怎么想的？你和奶奶说说，我肯定帮你！” 　　陆夏这才抬了眼皮，随意道：“我娘太着急了，这男人就和钓鱼一样，得拉着线，但是线也不能太紧了。” 　　刘老太没听很明白，陆夏已经把视线收回，重新看回了书。 　　她知道虎子没那个胆子，小时候他怕他娘，长大了他怕娘和姐姐们唠叨，后来陆秋掌了家，他又开始怕陆秋，陆秋说什么他就应什么。 　　现在，虎子害怕的是她。 　　所以她才不着急，她去了陆秋那了才会适得其反，虽然她很想看看陆秋见到她会是什么反应。 　　而且，她总觉得心里不踏实，上辈子的陆秋可不是个会主动离婚的性格，当初她收到信的时候就很奇怪，现在这种感觉更强烈了。 　　尤其是在听刘老太说陆秋认识部队里的人之后，她就觉得那个人不会是陆秋。 　　陆秋后来虽然和虎子生活的很幸福，但是一直都是很朴素，没念过什么书，也没见过什么世面，怎么可能会做好吃的饭，还会认识一个团长？ 　　她想到了在船上认识的香枝，虽然香枝没说那个人是谁，但偶尔谈话的时候会泄露几句出来，让她知道那个人的官位不低。 　　会不会就是那个姓左的团长？ 　　她可不希望陆秋能攀上什么高枝，重新过上幸福的生活。 　　－ 　　等人群都散了，陆秋才去后院洞里，把蓉蓉抱了出来，陆立春眼睛通红的站在旁边，刚才的动静他听得不太清楚，一开口声音有点沙哑：“大姐，他们走了？” 　　“恩，走了。”陆秋亲了亲蓉蓉的额头，小姑娘明显是被吓坏了，动都不敢动。 　　“你放心，娘会一直在你身边的，会永远永远喜欢你。” 　　陆秋在她耳朵边轻轻开口，“你相信娘吗？我不会让你回去。” 　　蓉蓉好半天才哇得一声哭出来，陆立春和陆冬去也忍不住，蹲在一边哭起来。 　　“这是咋了？”陆秋挨个挨得拍他们的背，“小景和宁宁还在这里呢，让他们看笑话。” 　　“看就看吧。”陆冬去抽泣几声，“他们会不会总是来堵我们，蓉蓉该咋办？” 　　“没事，有大姐呢！”陆秋被他们哭的眼睛也湿了，“这才哪里到哪里啊，以后我们日子该怎么过还怎么过啊。” 　　陆立春把脸埋在手心里，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大姐，你嫁给狗蛋叔叔吧，虎子一家就不敢来欺负你和蓉蓉了。” 　　陆秋楞住了，张着嘴巴看着陆立春，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说的啥。 　　“狗蛋和我说的，他小叔叔想娶你，你带着蓉蓉嫁过去，以后日子也会好过一点。” 　　陆立春又补充道，“我和小冬还住在这里，你不用担心我们。” 　　“那不行。”两道声音同时开口，宁宁着急地脸都红了，“姨不能嫁人！” 　　要是嫁了人，她还能过来玩吗？姨也不属于她了！ 　　另一道声音是陆秋发出来的，她轻皱着眉，“这事是谁和你说的？小春，大姐知道你想的事情多，但这事不是嫁人就能解决的。” 　　“再说，我就算嫁人，也会带着你和小冬，我和你们说过多少遍了，你们都还小，在大姐心里就和我自己的孩子一样。” 　　她声音放低下来，“小春你小时候不是大姐背着你长大的？小冬更不用说了，把屎把尿都是我做的。” 　　陆立春还想再说什么，被她强硬打断，“这事以后不用再提，我不会嫁人的！我们房子刚盖好，难不成你想自己住？要把我和蓉蓉赶走？” 　　“没。”陆立春赶紧解释，“我怎么会这么想。” 　　被这么一打岔，他的心情顿时好了很多，低头喃喃不敢看陆秋。 　　陆秋先把大家带到客厅，给他们一人倒了杯水，尤其是蓉蓉，浑身都像是在水里泡了一样，陆秋干脆就让她躺到了床上。 　　宁宁进来陪着她，陆秋放下不少心，隐隐问道空气中的带着焦香的味道，才想起来还在烤着的鱼。 　　“坏了！”陆秋拍了一下胸口，转身跑出去，拿出来之后发现那两条鱼果然表面已经焦黑了。 　　陆冬去跟了出来，表情十分惋惜，“都烤成这个样了？怎么吃啊？” 　　陆秋已经拿筷子挑了一块，“恩，里面还好，就皮都焦了，不过味道还不错。” 　　陆冬去早就肚子饿了，接过筷子尝尝，“恩，能吃大姐。” 　　陆秋也不想再麻烦重新做一次，把鱼端到客厅的桌子上，让孩子们过来吃，“有什么事情我们一会儿再说。” 　　她给蓉蓉在床上支了一个小桌，没让她起来，递给宁宁一双筷子：“快点吃吧，一会儿我把你们送回去。” 　　“不用送我们。” 　　宁宁噘着嘴，吃了几口才小心的问：“姨，你真的不会嫁人吗？” 　　“恩。”陆秋丝毫没怀疑，以为是蓉蓉想问，却不好意思问的，回答的特别坚定，“现在我们挺好的，结婚肯定是心甘情愿，得让我们蓉蓉和小春小冬都满意的啊。” 　　她给宁宁又夹了几筷子肉，“等会儿回去了，再记得吃点药。” 　　宁宁胡乱应了一声，思绪却不知道飘向哪里去了。 　　外面桌上的陆立春吃的很慢，陆冬去却在大口吃着，见陆立春不动筷子，用胳膊动他：“怎么不吃啊？大姐不都说了，不会嫁给狗蛋叔叔了。” 　　说到这里，陆冬去放下筷子，“狗蛋真不是东西，打的这主意也不告诉我！我以后再也不让他来我们家吃饭了。” 　　客厅里只听见他吃饭和说话的声音，他终于意识到没人搭理他，也安静吃起饭来。 　　等把宁宁和左景送走，赵婆婆上门安慰他们，给他们拿了几个鸡蛋，“你也别往心里去，我估计他们还会再来。” 　　赵婆婆声音慈爱，“他们这是拿你刷好感呢，不会真的来跟你抢蓉蓉的，你想他同意，薛利民和陆夏都不会同意的。” 　　陆秋恩了几声，“我也知道这个理，就是觉得恶心，你说他们才回来就这样，以后我和孩子在村里干什么都不方便。” 　　虎子毕竟不是薛利民王军华，多少都会对他们有影响。 　　有些话不能对孩子们说，却能对赵婆婆开口。 　　赵婆婆叹气，“这也没法子，我看陆夏也是个厉害有主意的，能管住他就好了。” 　　说了几句，赵婆婆要把鸡蛋留下，陆秋推辞了一番，才想起来想养鸡的事情，问赵婆婆：“谁家里有小鸡苗？” 　　赵婆婆想了想，“换豆腐的张婶子家养的最多了，就是不知道最近有没有鸡苗，回头我给你问问。” 　　赵大姐家里就养了两只母鸡，平日下的种蛋他们自己还要留着孵，没多余的往外拿。 　　“行，那就麻烦婆婆了。” 　　陆秋看了看天色，把大门随手就锁上了。 　　时间还不算太晚，陆秋把孩子从山上摘的桃子拿过来，挑了几个好的放在篮子里，打算当水果吃。 　　剩下的就是一些又小又青的，陆秋尝了一口，被酸的差点牙都掉了。 　　“这比野果子还要难吃 。” 　　陆冬去见陆秋表情狰狞，嘿嘿笑着，“可不，不然怎么还能轮到我们摘这么多回来？二毛和那东西都没要，全给了我和大哥。” 　　陆秋知道他嘴里的那东西指的是狗蛋，好笑看他：“你打算以后都不叫他名字了？” 　　“不叫了，我以后都不跟他玩，也不让他来家里吃饭了。” 　　“那你还拿了人家的野桃子啊。”陆秋故意逗他。 　　就见陆冬去皱了眉，“大不了我还给他。” 　　“别。我还有用呢。”陆秋见这孩子真的犯了倔，立刻想把桃子还回去。 　　这种事要是被挑到明面上，好说不好听，尤其对方的态度还模糊不清的时候。 　　她还不想在村里树那么多敌人。 　　“大姐，你要用这干什么？”陆冬去一下子就蔫蔫的，蹲在旁边问。 　　“想酿点桃花酒，埋起来，等你们大了再喝。” 　　酿酒很简单，主要用的糖比较多，但她最不缺的就白糖了。 　　这么长时间，她的那个空间里还是只有调料，都快要让她失望了。 　　陆冬去一听是酒，一点兴趣也也提不起来：“那东西不好喝，我听说可辣了。” 　　陆秋没理会他，开始洗桃子，风吹着她额前的头发随风飘着，空气中有淡淡的花香，夕阳半落不落，形成一种令人沉迷的紫红色。 　　其实这样的日子过久了，内心真的会很平静。 　　可老天爷没让她平静多久，就又有人来敲门了。 　　孩子们都很警觉，陆立春先看了来人是谁，见是刘泉花，脸就皱了起来。 　　“你来做什么？” 　　刘泉花笑得有些谄媚，“是小春啊，你大姐呢？我找她有点事，你先把门打开。” 　　陆立春不开门，“你有啥事就在这里说吧？” 　　夕阳将落，沙滩上赶海的人少了很多，刘泉花四下看了看，才开口：“我来是劝劝你大姐的，你看女人之间的事，你一个小孩也不能听啊。” 　　“我大姐没啥和你聊的，她不会嫁给你那儿子的！” 　　刘泉花脸色僵硬了一下，“我知道，这不是我之前想错了，我想着你大姐也是个苦命人，知道她也不容易，一个女人拉扯孩子日子哪里能过的下去？既然你大姐有了更好的归宿，我肯定是替她高兴啊。” 　　陆秋早就听到动静，只不过不愿意过来听她唠叨，没想到刘泉花这么执着，在大门口就开始讲，只能站了起来。 　　“大奶奶。”陆秋声音很平静，“你有啥事？也是来劝我把蓉蓉还回去的？我是不会这么做的。” 　　“唉！你这孩子咋这么倔呢？大奶奶都是为了你好，我岁数大了，我们家护生也配不上你，我没再打你什么主意了，护生这孩子是个老实的，实话和你说了，我就想劝劝你，你以后能念我个好。” 　　她顿了一下才继续道，“等我干不动，死了的时候，你能帮着拉扯一下护生。” 　　陆秋吸气，这刘泉花还真是打的如意算盘，心里的账一个接一个，比刘老太精明多了。 　　刘泉花还在说：“以我对咱村里人的了解，有些人家你就是嫁不得，嫁过去也是受苦，但是黄家不得不说，还是不错的，婆婆不作妖，妯娌人也都不错，你嫁过去才能有好日子过。这女人啊嫁人图什么？不就图的舒心自在吗？” 　　“那个啥的团长，一来咱们不是知根知底，对方还离婚有孩子，虽然条件好，但是不如意的地方也多。” 　　陆秋听到这里，算是听出来一点肺腑之言，知道她这次真的没啥坏心思了，也算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吧。 　　不知道刘泉花是怎么判断出，她将来会帮韩护生的。 　　“大奶奶，你找错人了，还是换个人找吧，我们要睡下了，慢走不送。” 　　刘泉花被下了逐客令也不气恼，她知道有之前的事情，来一两次是不行的，陆秋是不会信任她的。 　　但她走动得多了，说得也都是肺腑之言，陆秋身边没个长辈大人，难免有不知道的地方，到时候自然而然就会相信她。 　　刘泉花等的就是那天。 　　她这个人看人一向很准，知道娶陆秋回去已经是不可能的，而陆秋还认识部队上的人，不管陆秋嫁给谁，她交好都是没错的。 　　陆秋实在有点疲惫，听完也没往心里去，拉着几个孩子往屋里去了。 　　而部队大院里，宁宁和左景正在互相大眼瞪小眼，看着眼前的女人不仅不请自来，还反客为主给他们倒水。 　　“你们家可真漂亮。”香枝转了一圈之后朝两个孩子笑了笑，“我是你爸爸战友的妹妹，早就听说过你们，现在在咱们医院里工作，这不一来就听说宁宁生病了，赶紧过来看看。” 　　宁宁干巴巴笑了几声，“我身体都好了，谢谢姨。” 　　香枝身体单薄，笑得却很可爱，露着两个酒窝，“好了也要好好养着。对了，你们知道隔壁住着谁吗？” 　　宁宁和左景一脸问号，宁宁胆子比较大，“姨，你是不是来找我爸爸的吗？他现在不在这里，你就是对我们再好他也看不见。” 　　香枝楞了一下，摇摇头，“不是，我找你爸爸干什么？宁宁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啊？我就是过来看看你们，想知道你们好不好。” 　　宁宁观察了一下香枝，也不知道她说得是真的还是假的。 　　香枝见两个小孩都很戒备她，只好站了起来，“那这样，我先回去了，你要是还难受的话，记得来医院找我。” 　　她刚出来，在房顶上站着的赵巧梅就看到了，对张营长说：“呦，这闺女也挺俊的，还是个医生，你知道什么来路吗？” 　　张营长抬了抬脑袋，随意恩了一声，催赵巧梅：“怎么还不做饭？昨天那鸡汤还有没有啊？” 　　“没了，就那一小碗，都被你儿子喝光了。” 　　赵巧梅从房上下来，想到那鸡汤也觉得肚子饿了，便进了厨房，一边想着隔壁的左团长家可真热闹，前两天还是村里那个女的，今天就换成新来的医生。 　　啧啧，这么看还是他们老张好。没那么多花花肠子，也不像那边的老路家，天天吵吵得和打架一样。 　　左至历家里，煤油灯静静燃烧着，等人一离开，宁宁就迫不及待地问：“哥，你说她说的是不是真的？不是来找我爸的？” 　　左景摇摇头，“我也看不出来，她要是不来找爸，大晚上过来看我们干什么？” 　　“那就是真的了！她还敢撒谎，我一点也不喜欢她！” 　　宁宁眉毛都皱起来，“小景哥哥，你说爸爸是不是就得娶媳妇啊？奶奶总写信过来，还有那么多来介绍媳妇的。” 　　说完，她等了一会儿，见左景没开口，继续说：“连陆秋姨也是，狗蛋那什么叔叔想娶她，以后她要是再嫁人了，我们就不能去她家里玩了。” 　　这回她听到左景恩了一声，“大人的事我们管不着，你别瞎操心了。” 　　“怎么能算瞎操心呢！”宁宁不服气，“你没看他们都哭了吗？蓉蓉也不想让她娘嫁人。” 　　“要是。”宁宁被自己大胆的想法给惊了一下，“要是陆秋姨嫁给爸爸，咱们不就成了一家人了吗？！” 　　夜色浓重，今夜注定难眠。 第33章 　　宁宁越想越兴奋, 拉着左景的衣服：“哥，要是他们真的结了婚，奶奶不用每次来信都催了, 姨也不用怕那些人来找她了，还有蓉蓉，她以后就是和我是姐妹了！” 　　左景给她泼冷水, “那你有没有想过陆秋姨愿意不愿意？爸爸愿意不愿意，姨不是说了吗, 结婚不是一件小事，我们就别管了。” 　　宁宁低下头哦了一声, 左景见状摸了摸她的头, “爸爸明天就回来了，早点睡吧。” 　　“好吧。” 　　宁宁躺在床上, 看着燃烧的煤油灯，却还是压抑不住心里的兴奋。 　　第二天一早, 海风习习, 天空下起了微微小雨，大队长最近干劲十足，下雨也没让大队停工。 　　路上稀稀拉拉走着几个行人, 陆秋和赵大姐连蓑衣也没穿, 跟在村里人身后, 往地里去。 　　“房子没漏雨吧？”赵大姐往海边看了几眼，见海水越来越汹涌, 担心地看着那几个孩子，“也不知道一会儿能不能老实的回家。” 　　陆秋跟着把视线移了过去：“能吧, 你们家芳芳也大了, 知道管着他们。” 　　说到芳芳, 赵大姐眉心就开始犯愁，“不瞒你说，我正给她相看人家呢，你说村里年轻的后生就那么几个，挑来挑去也挑不出什么来。可嫁到外面吧，我又不放心。” 　　陆秋想了想芳芳的年龄，“大姐，你太着急了，芳芳才十七，还小呢。” 　　“我之前也是看臭蛋和她差的岁数大，就一直留着她，可明年她就十八岁了。这岁数在村里可不小了，相看上了不得准备准备，打打家具啥的，到时候又得耽误一年。” 　　两个人说着说着就走到了薛利民家门口，正好看到王晓磊和赵五四在纠缠。 　　两个人都放慢了脚步，声音不是很清晰地传了过来：“我就问你一句话，这日子还过不过了？虎子回来了，不得娶陆夏进门，你难不成还真要和我离婚，以后都住在娘家？” 　　王晓磊的声音听着没什么精神，“我住哪里用你管，赵五四我算是看明白你了，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我要和你离婚！” 　　她想到那天赵五四当着婆婆面打她的那巴掌，就因为她朝婆婆说话的声音大了一点，她就罪有应得，成了被打的那个！ 　　解放都多少年了！妇女权益早就被保护了。 　　一开始，她还只是不甘心，心里憋着火，等后来到了娘家，王晓洁告诉她这些，她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 　　她一直记得王晓洁说的话：“你看，你二姐是国家工人，她前几年没生儿子，她男人和她婆婆再怎么闹，也只敢不阴不阳说几句，更别说动手了。后来生了儿子，那全家不都捧着她！过几年等我几个孩子大了，我也要去上班，自己挣粮食吃。” 　　王晓磊当时反驳：“可是二姐每次回来不都诉苦吗？” 　　“那是她自己立不起来，总觉得咱们是村里的，低人一头。可英雄还不问出处呢，要是真看不上咱，当初结什么婚啊！” 　　王晓洁看不上得了便宜还卖乖的王晓培，“所以不管什么，咱们自己都得先立起来！” 　　王晓磊把那话默默记了下来，此时看见赵五四，心情更是复杂，对他再也没了之前的爱意。 　　赵五四本来以为晾王晓磊几天，她就会自己回心转意，乖乖回到家里，可他都来多少次了！ 　　现在见她还这么强势，虎子回来了还一副不走的样子，心里手再也憋不住了，手上一使劲，把她往前扯了几步，“你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哪家媳妇像你这样，家里的活都是我娘在做！你还想离婚？我看看谁要你这个离婚的女人！” 　　王晓磊手腕吃痛，大声喊了起来：“来人啊，打人了！” 　　房间里的虎子和王晓洁听到动静，赶紧出来。 　　陆秋和赵大姐不好多听，两个人加快脚步，赶紧离开了这里。 　　倒是有那不着急去上工的村里人，想凑过去看热闹，都被王晓洁给呵斥走了。 　　“这两个姐妹，还真的在娘家住下了，这是闹什么？” 　　赵大姐撇撇嘴，“那王晓磊也太娇气了，要是都像她这样，那村里不知道多少家都过不下去了。” 　　陆秋没吭声，她觉得不管王晓磊的人品怎么样，但是这事她觉得她做的没错。 　　都什么年代了，还搞什么婆婆大如天，什么都要听婆婆的话！尤其那个赵五四，就因为王晓磊冲她婆婆发了脾气，竟然就打了她一巴掌。 　　家暴只有零次和无数次。 　　她回头又看了回去，见赵五四正硬拉着王晓磊，要把她往家里拽，王晓磊扒着门框不放手，在那里尖叫，王晓洁在后面拽着她，场面一时很混乱。 　　“大队长呢？咋不出来管管？这么拉能把人给拉坏了。” 　　“不会出来管的，他也默许了赵五四那么做，不然闺女天天在家里这边算怎么回事？总不可能让她离婚的。” 　　陆秋对王军华还是很了解的，这人可是非常自私的，眼里大概只有他自己和虎子，眼里不免带了几分同情，“估计王晓洁也快被送走了。” 　　“啧啧。”赵大姐不知道想到什么，眼角往下垂了垂，“这人就不可能什么好处都占着，你看我婆婆对我挺不错的，但你看我娘，心里只疼我弟我妹他们，我这个老大过的好不好从来没管过。” 　　陆秋拍了拍她的肩膀，“大姐你要往前看，现在日子多好，芳芳又体贴又听话，臭蛋皮是皮了点，但大大方方的，还有小花，多可爱。” 　　赵大姐听到自己的几个孩子，噗嗤一声笑了，“也是。” 　　她把没出口的话咽了回去，她那几个孩子再好，在她娘家人眼里，也不如她弟弟孩子一个小拇指。 　　每次父母过生日和大年初二回娘家，几个孩子都会感觉到不同，渐渐得他们也就不愿意去姥姥家玩。 　　或许老人也不是有意的，只不过已经养成了本能，当着孩子的面就开始夸那几个外甥外甥女，贬低他们。 　　老王队长背着手正在等人到齐，见他们到了，才在他的本上画了一笔，目光深沉的往陆秋这边看了几眼。 　　陆秋不躲不闪地看了过去，见大家都没着急干活，狐疑地问旁边的秦老太太：“这是咋了？” 　　秦老太太轻哼了一声：“还能咋？肯定是闹什么幺蛾子呢，等着看吧。” 　　果然，老王队长等人来齐了，开口道：“咱们岛上要开荒，开荒是按亩数算的，要是下了力气，能挣不少工分。” 　　大家听了互相看了看，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欣喜。 　　只要下力气，就能挣到粮食，今年过年的时候也能过个肥年。 　　老王队长见大家气氛被挑起来，才接着开口：“可惜开荒要不了那么多人，就两队没有分，一个是我们十七队，一个是八队。” 　　人群中顿时炸开了锅，“咋就没我们的份！这咋分的？” 　　“就是啊！以前什么事不都有我们队的！” 　　老王队长一点也不着急，等人群慢慢平静下来才开口：“这有啥不正常的，以前咱们队去包海边捞鱼任务的时候，其他队不也是没有？这不轮流着来的。” 　　虽然这么说，但是大家心里还是不舒服，眼看着到嘴的粮食就这么没了，谁心里能痛快。 　　但老王队长的话他们也挑不出来什么错，生产小队与小队之间本来就因为土地不同，产收不同等等原因而发生冲突。 　　只不过以往，他们队和八队，总是获益的那个。 　　“会不会是因为陆秋啊？” 　　有人用开玩笑的语气说，“你和大队长的事，让咱们也受到牵连。” 　　“瞎放屁什么！”赵大姐直接怼了回去，“以前怎么也不见你念着人家的好，现在一有事就翻脸无情，再说和陆秋什么关系，陆夏娘不在这个队里？” 　　那人不吭声了，陆秋看了他们几眼，好几个人目光都闪避了一下。 　　陆秋笑：“你们家里好多人都有劳动力，我们家就我一个，我还没说什么呢是不是？” 　　秦老太太打圆场，“就是，不去开荒就不去了，还能省省力气，别拿好处的时候不念着人家的好，吃亏了就想起来说什么。” 　　老王队长见大家吵完了，挥了挥手：“那就别楞着了，赶紧干活吧。” 　　陆秋埋头开始给玉米地锄草，听着周围偶尔的议论声，“这八队是大队长三闺女家吧？这是也不让他们好好过了？” 　　“你懂啥，这叫施压！让赵家知道错了，用好处钓着他们。” 　　“那三闺女脾气可是有名的倔，我看玄，要是赵五四改改那脾气，好好认错还有可能。” 　　“赵五四从小没爹，都是他娘拉扯他长大的，脾气也是倔的很。” 　　赵大姐今天特意加快了速度，和陆秋一直并排着，见周围没什么人了，才对她开口：“别往心里去，那些人平时就那样，你看你离了婚，他们连正眼都不看你，现在反倒怪起来你。” 　　“恩，我没往心里去。”陆秋摇头，拿出输液用的玻璃瓶子，喝了几口水。 　　“呦，这瓶子挺好的，从哪里弄的？” 　　赵大姐眼睛都亮了，“这输液瓶子可不好找。” 　　“上次宁宁输液拿的，小孩子不要，我就拿回家了，家里还有一个，你要吗？” 　　“要。”赵大姐声音低了下去，“我家芳芳每次来那个都肚子疼，有了这瓶子我也能给她暖暖。” 　　陆秋皱眉：“让芳芳少碰点凉水，女孩子得多注意些，不然疼着多难受。” 　　“可不是。”赵大姐摇头，“夏天还好，可冬天去哪里找那么多柴火？” 　　没一会儿，两个人身上都湿透了，一半是雨水，一半是汗水，混合在一起非常不舒服。 　　到了中午，陆秋回去匆匆洗了个澡，几个孩子手里提着上午的成果，陆秋凑过去一看，竟然是几只大鱿鱼。 　　“哇，这谁钓的？” 　　见没人说话，陆秋奇怪地可了过去，“咋不能说了？” 　　“狗蛋领着他叔叔过来帮我们钓的。”蓉蓉不敢撒谎，立刻就交代了。 　　陆秋脸色冷了下来，把木桶放下 ，“怎么回事？你们两个没听我之前怎么说的吗？还有你小冬，你不是不和狗蛋玩了吗？” 　　陆冬去抬了头，嘟囔了几句，“本来是不和他玩了，他给我两块糖，还让他叔叔过来帮忙钓鱼，不过我还是没和他说话。” 　　陆秋被气笑了，“那这么说你还挺有骨气了。” 　　她不理会陆冬去，把目光转向陆立春，“他小不懂事，你呢？” 　　陆立春咬着下嘴唇，“一开始狗蛋和二毛过来，说要带我们去赶海，小冬不理会狗蛋，和狗蛋打了起来，二毛在旁边劝架，然后狗蛋就不打了，还给小冬两块糖，他叔叔不知道从哪里过来，说给我们捞鱿鱼吃。” 　　陆秋皱眉：“那你们就拿了？” 　　“我们不要的，是他们放在家门口就跑了，我又不想去村里还给他们。” 　　陆秋知道误会他们了，把脸收了起来，“这段时间先别和狗蛋去一块玩了。” 　　陆冬去不知道是不是被那鱿鱼给收买了，告诉陆秋：“他叔叔人还不错。” 　　“哼，你也太没骨气了。” 　　陆秋把鱿鱼拿到厨房里，打算用油煎一煎，“今天中午罚你们两个不能吃饭。” 　　“不要啊，大姐！我们再也不敢了！” 　　两个男孩子可怜兮兮的，陆秋故意不理会他们，把厨房门给关上了。 　　“这可怎么办？大姐真的生气了。” 　　蓉蓉在旁边小声嘀咕，“我就说了娘会生气的。” 　　不过她年纪小，意见通常不被采纳和重视，她说了也是白说。 　　陆立春看着还在嘀哒的小雨，拉了陆冬去：“等大姐消气了我们再说，先去看看土豆和黄瓜吧。” 　　“有啥好看的，下着雨也不用浇水，你还是想想该怎么哄大姐吧。” 　　正好赵大姐拿着布过来，是她昨天去供销社买的，陆秋忙从厨房里出来，接过布看了看：“呀，这布不便宜吧？” 　　“还行，就是上面的花给印偏了，也只有这一种颜色，只能给男孩子穿。” 　　陆秋觉得这蓝色挺好看的，女孩子做一身小裙子也很漂亮，她去卧室里把钱拿出来，顺带拿了一个输液瓶和一包用报纸包着的红糖。 　　“上次买的，家里还有点，你拿去给芳芳喝，现在岁数小还好治，可别拖着，身子最重要了。” 　　赵大姐很不好意思，“这红糖可不便宜，上次你就拿了一包给我们。” 　　“那要是这么算，我们之前房子还没盖好的时候，不都住在你们家吗？” 　　赵大姐听了也不再继续客气下去，就是回家之后让芳芳亲自过来一趟，拿了点赵大哥捞的田螺。 　　“谢谢姨了，姨要是不嫌弃，我这手艺也还行，给小春他们做身衣服。” 　　陆秋没怎么犹豫，她是知道芳芳的，一直没下过地，但是手艺那是真的很好，绣花都是跟赵婆婆学的，村里的小姑娘没一个能比得上她的。 　　“小春和小冬的衣服我来做就行，你给我们蓉蓉做一身吧，要那种百褶裙的。” 　　陆秋给芳芳在地上画了画样子，芳芳眼睛亮了，“这裙子漂亮，回头我给小花也做一身。” 　　“恩，小孩子穿得漂亮点也没啥。” 　　现在人们推崇的是朴素，要是哪个女人喜欢打扮，背后总有人喜欢指指点点，多事的很。 　　再来就是，大家都得干活，穿得漂亮的衣服干活也不方便，还会弄的很脏。 　　小孩子就没那么多事情，陆秋见宁宁的衣服都挺漂亮的，小裙子小衬衣都挺多。 　　虽然不能和宁宁的条件比，她也想给自己的闺女穿得好一点。 　　蓉蓉激动地脸都红了，陆立春和陆冬去从听到陆秋拒绝芳芳给他们做衣服开始，脸色就白了。 　　大姐这是真生气了！ 　　陆秋虽然做饭好吃，但她做衣服的手艺一般，她也没空去研究怎么做的漂亮，大部分时间都被占据地满满的。 　　等芳芳一走，陆冬去赶紧上前，抱住陆秋的大腿：“大姐，我以后绝对不会在和狗蛋玩了！” 　　“我也不要他们的东西了。”陆立春小声说。 　　陆秋见他们态度比刚才诚恳了，蹲下来看着他们：“大姐不是觉得狗蛋叔叔不好，但是我们真的不合适，这样拿人家的东西，会让人家误会不说，村里人也会说闲话。” 　　两个男孩子点了头，见陆秋不生气了，陆冬去才开口：“大姐，能不能让芳芳姐给我们做衣服啊？” 　　“不能。”陆秋面带微笑，“我给你们做。” 　　陆立春拍了陆冬去一下，“有新衣服就够了，还挑什么挑！以前我们可是都没有的。大姐，你不做一身吗？” 　　“不了，下次碰到合适的布再说吧。” 　　就这一块布，总不能一家人都穿的一样。 　　陆秋把鱿鱼下锅，一边煎着一边调调料，以前她总喜欢去小吃街买这东西，十块钱就能拥有一份简单的快乐。 　　现在想想，感叹那种日子已经过去很久了。 　　另一边，部队的码头上也正热闹着，刚从外面训练回来的士兵正排队从船上依次下来，左至历走在最前面，一下船就碰到了老路。 　　左至历没客气，把手头上的工作交给老路，老路这段时间面色红润了不少，见到左至历之后先敬了礼，才开口：“辛苦了，孩子在家都挺好的，我看他们白天都去村里陆秋家吃饭，就没叫他们上我们家来。” 　　左至历恩了一声，老路又和他说了几句工作，才看着左至历脚步匆匆往家里走。 　　“这家里没女人就是不一样。”老路摇摇头，想到回家就个有热饭吃热水喝，衣服也有人洗，满足地咂摸了一下嘴。 　　要是孩子没那么多就更好了。 　　当初怎么想的，怎么就生了那么多的孩子？ 　　宁宁正打算和左景出门，就见左至历推门进来，宁宁激动喊了一声，上前抱住他的脖子：“爸爸，你回来了！” 　　左至历看了看宁宁，发现她脸色好了很多，心中的石头终于放下来，“还难受吗？” 　　“不难受了，爸爸。” 　　宁宁看到左至历，就想到昨天晚上她和左景说的话，试探着问道：“爸爸，我们要去陆秋姨家吃饭了，你去吗？” 　　左至历想到手头的工作，又想到陆秋这段时间的帮忙，犹豫之后点了头，“行，我跟着你们过去一趟。” 　　宁宁欢呼了起来，故意对左至历是：“我可喜欢陆秋姨了，他们家可好了。” 　　左至历恩了一声，把左景拉过拍拍他的肩膀，“辛苦你照顾妹妹了。” 　　“不辛苦，都是陆秋姨照顾的。”左景跟着说了一句。 　　见左至历还没反应，宁宁和左景对视了一眼，宁宁又开口：“爸爸，你认识一个叫香枝的阿姨吗？她昨天就来找我们了。” 　　左至历从脑海里翻了翻，摇头：“不认识。” 　　“她说她是你战友的妹妹，是个医生。” 　　左至历这才想起来是谁，“哦，的确有这么个人。” 　　宁宁着急，“那你觉得她漂亮吗？” 　　“不漂亮，我们宁宁最漂亮了。” 　　左至历眼睛闪了闪，捏了捏宁宁的鼻子，“走吧。” 　　他让警卫员拿了点粮食，跟在后面一起往海边走去。 　　宁宁在路上又把昨天虎子过来要见蓉蓉的事情说了，“蓉蓉都吓哭了。” 　　“那宁宁害怕了吗？” 　　“没，那人又不是我爹。不过好像小春哥哥想让陆秋姨嫁人。” 　　左至历没接话，他看着远处海边小屋冒出来的袅袅青烟，心里不知道怎么的，感觉蓦然一松。 　　这孩子，什么时候也会试探了。 　　而医院里，给宁宁看病的女医生正在给香枝八卦，“左团长今天就要回来了，你不是他战友的妹妹，要不要过去看看？” 　　香枝随意恩了一声，不经意地问：“住在团长家隔壁的那个大姐是谁啊？” 　　女医生丝毫没怀疑，开口说：“那个赵巧梅啊？也是咱们不对上的奇葩人，你是不是见过她了？” 　　“恩，她是张营长的媳妇吗？” 　　“对，老张以前在老家娶的媳妇，家里有两个孩子，这赵巧梅别的毛病没有，就是喜欢上房顶偷听别人家说话，老张说过几次都没用。” 　　香枝专注地听着，女医生却又把话题扯到左至历身上，“你知道吗？前几天左团长的女儿不是生病了，来照顾她的就是村里一个人，长得倒是挺漂亮的。” 　　香枝敷衍地恩了一声，那女医生继续道：“赵巧梅在房上看到了，回头就找了和她平时来往的人，去人家家里看人家了！” 　　“啊？那她这么做，张营长不生气吗？” 　　“怎么可能不生气？老张脾气算好的，可也总被他媳妇气得不行，他媳妇也没觉得有啥错，两个人大吵就一架，不少人都听到了。” 　　香枝低下了头，“张营长也真是可怜。” 　　“唉，当初在村里结婚的人多了去的，也不是说村里人不好，就是一些习惯不一样，这赵巧梅是最离谱的，其他人也不像她这样，都勤勤恳恳地在家干活。” 　　说了几句有病人过来，两个人就都散了。 　　香枝却看向家属院那边，一脸沉思。 　　- 　　陆秋家的围墙外，宁宁拉了拉垂落下来的铃铛，野花被细雨打的湿湿，有种说不上来的美，轻轻地在风中摇摆。 　　陆立春跑过来开门，见是宁宁和左至历，后面还跟着两个警卫员，他顿时警铃大做。 　　“宁宁，这是干啥呢？” 　　“我爸爸回来了，说要谢谢陆秋姨照顾我，姨呢？” 　　陆秋从厨房里出来，身上一股鱿鱼的味道，她自己都有点嫌弃，站在不远处和他们打招呼：“客气什么，两个孩子都很听话，不需要我照顾什么的。” 　　左至历让警卫员把东西放在门口，“应当的，辛苦了。” 　　陆秋见状也不在客气，让陆立春把东西搬了进来，“那我就收下了，孩子以后想过来吃饭，直接来就行。” 　　左至历恩了一声，宁宁已经拉着左至历的手进去，“姨，你做什么好吃的？我也想吃。” 　　不等陆秋开口，宁宁就对左至历说：“爸爸，你能留下来陪我吗？” 　　左至历和陆秋都沉默了，两个人看着宁宁在那里耍小心机，谁也不知道怎么戳穿她。 　　“好不好？”宁宁又晃了一下左至历的胳膊。 　　陆秋张了张嘴，左至历已经点了头，那双总是带着疏离的眼睛横了过来：“可以吗？” 　　“……” 　　陆秋干笑了两声，那句不合适就被堵在了喉咙里。 　　左至历搬了板凳坐下，四下看了看院子，见哪里也收拾的妥当，便把目光收了回来，锁定在厨房里的那道身影。 　　宁宁和左景两个人从他回来，就开始喋喋不休地说陆秋的好话，他怎么可能听不明白。 　　可他没去戳破他们的小心思。 　　宁宁之前生病的事，把他吓了一跳，这没人照顾孩子他的确是不能够放心。 　　最重要的原因是，他不排斥陆秋。 　　甚至可以说，他很欣赏陆秋的性格。 　　陆秋在厨房犯了难，鱿鱼没那么多，只够他们吃的份，左至历吃这个也吃不饱，怎么也应该做点主食。 　　她把目光落在那警卫员拿过来的粮食上，有一小袋白面，剩下的有鸡蛋，两包挂面。 　　和宁宁生病时候，开的病号餐差不多，应该是部队上的特供粮食。 　　她拿出一点白面，放了温水进去，开始和面。 　　“大姐，你要做什么好吃的？” 　　陆立春进来帮忙烧火，时不时地就往院子里看去，左至历倒是在家里和外面不太一样，没什么架子，陪几个孩子和小狗玩了一会儿，还把陆冬去给举高高了。 　　“面条吧。”陆秋也看到了院子里的情景，神情更复杂起来。 　　好像，事情有点不太对。 　　她把面条切好，田螺青菜也洗干净，正打算放辣椒干炒，门口处传来了两道声音。 　　离大门最近的陆冬去跑去开了门，见到门口的黄向党和黄大娘之后，楞住了。 　　黄大娘手里拿着葡萄，满脸堆着笑，本来乐呵的脸在看到左至历坐在院子里的时候，也有点傻眼了。 　　左至历慢条斯理地站起来，朝他们点了头，他身上穿着一身军装，不笑的时候挺让人害怕的。 　　黄向党皱着眉，问陆冬去：“你大姐呢？” 　　陆秋在厨房里听到动静，一时竟然有种被人抓住的尴尬神情来。 　　“大姐。”陆立春知道肯定是上午的事情，让他们误会了，这不大中午的就急忙过来，肯定是说那事的。 　　“没事，你去看着点蓉蓉，我出去和他们说。” 　　见陆秋从厨房里出来，黄向党脸上的神色微微缓和了几分，上前两步：“陆秋，家里有客人啊？你不早点说，上午我给你多钓点鱿鱼了。” 　　黄大娘帮腔：“是啊，小秋就是太见外了，这不向党看见我摘了这新鲜的葡萄，赶紧就让我拿过来，让你和几个孩子尝尝。” 　　陆秋笑得尴尬，“几个孩子不懂事，我后来才知道他们拿了这鱿鱼，真是不好意思了。” 　　“客气什么，以后你想吃直接吩咐我一声就行。” 　　黄向党个子不低，说完看向左至历，抬了下巴问：“这位是？” 　　宁宁现在最讨厌的人就是黄向党了，她叉着腰站在左至历旁边，“这是我爸爸，陆秋姨才不会嫁给你！” 第34章 　　虽然说童言无忌, 但这话一说出来，院子里的气氛也凝滞了起来。 　　陆秋简直想要扶额长叹，她脸上的笑容都快要挂不住了, 就见一向慈爱的黄大娘也板着脸，拿着葡萄的手僵持在半空。 　　左至历轻拍了一下宁宁的头，对黄向党说：“小孩子有什么说什么, 不懂事。” 　　陆秋：…… 　　左至历丝毫没察觉众人的异样，对陆秋说：“你要不要先说清楚, 回来再做饭？” 　　黄向党也看向陆秋，脸上铁青, “陆秋, 这是怎么回事？” 　　陆秋抿了下唇，斜了一眼左至历, 她根本就不知道左至历这是什么情况。 　　“你出来，我们在这边说。” 　　黄大娘也想跟过去, 但被黄向党给阻止了。 　　两个人站在房子的背面, 黄向党神情烦躁：“陆秋，咱们从小就认识，你应该知道我的想法吧？” 　　陆秋没回应, 她只问黄向党：“你图什么？” 　　“图你这个人！陆秋我的条件你也知道, 肯定能把你和蓉蓉养活的！” 　　“可是我不仅有蓉蓉, 还有小春小冬，我不可能让这两天自己生活的！” 　　陆秋低下头, “再退一万步，没有这些孩子, 我也不可能嫁给你。” 　　“为什么？”黄向党声音里都是苦涩, 眉毛紧紧拧在了一起。 　　“你和虎子是好兄弟, 我和你在一起就还会和他们纠缠上，最主要的是，我只把你当弟弟。”她顿了一下，“我没和虎子结婚的时候，你不也看不上我吗？” 　　黄向党喉结上下翻滚了几下，指了院子里的左至历：“是，我以前是瞎了，那他呢？他就合适了？你想去给人当后娘？” 　　“不想！但是和你比起来，他比你合适。”陆秋没回避黄向党的目光，坚决要把事情说清楚，“他家在部队，一来没有作妖的婆婆来捣乱，二来就是他有孩子，就不会嫌弃我孩子多。而你们家，只能接受蓉蓉一个人，小春小冬都不能上工，在家里白吃饭，你那几个嫂子能没意见？” 　　“我如果要再嫁人的话，一定是为了更好的生活，为了让自己舒心，情情爱爱这种东西又不能当饭吃。” 　　黄向党顿时明白了什么，沙哑着嗓子问：“所以你当初和虎子结婚，也不是因为喜欢他？” 　　“你说呢？” 　　她没直接回答，拉开了黄向党之间的距离，“我先回去了。” 　　黄向党想叫住陆秋，话到嘴边，却不知道说什么好，颓然地把手放下了。 　　黄大娘看黄向党没跟来，就知道事情没谈妥，脸上的笑实在维持不住，看起来比哭还要难看。 　　陆秋垂下眼睛，把那葡萄递到她手上：“大娘，这几个孩子昨天上山摘了点桃子，有那些吃的，葡萄您就拿回去吧。” 　　“哦，狗蛋昨天就和我说了，他说他比小春大，得帮衬着点你们，这孩子也可喜欢你了。” 　　黄大娘说到这儿便不再说了，葡萄也没接，匆匆转了身。 　　陆秋急忙让陆立春去追，“把葡萄还回去，让黄大娘路上小心点，下雨了路上滑。” 　　“恩。” 　　陆立春转身就去了，院子里重新安静下来，陆秋想往厨房走，被宁宁给拦了一下：“姨，你和狗蛋叔叔说了什么？” 　　“大人的事你孩子少打听。”陆秋随意敷衍了她几句，“我去给你做饭，一会儿就好。” 　　见她进了厨房，左至历眼睛闪了闪，让宁宁和左景先去海滩上玩，“我和你们陆秋姨谈谈。” 　　见陆冬去和蓉蓉都没动地方，他轻咳了一声：“蓉蓉，你留下来吧，小冬你带他们去，我怕他们不知道地方。” 　　陆冬去有点莫名其妙，就被左景给拉走了。 　　蓉蓉茫然地四下看了看，玩起了小狗。 　　陆秋在厨房里只听到了大门的动静，还以为是陆立春回来了，她的思绪有点乱，刚把辣椒切碎，打算放到锅里，一抬头发现左至历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门口。 　　“有事？”陆秋不太想这时候和左至历说话。 　　“恩。”左至历没继续往前，“宁宁很喜欢你。” 　　“哦。”她态度格外冷淡，左至历自然发现了，“你不想嫁给那个男人？” 　　“恩，不合适。” 　　“那我呢？你可以考虑一下我。”左至历耳朵尖有一点红，“我对你带几个孩子没意见。” 　　陆秋把刀放下，和左至历对视了一会儿，才开口：“那我不想再生孩子呢？” 　　左至历没想到陆秋说出口的竟然是这个问题，顿了一下才开口：“尊重。” 　　“我想出去工作呢？” 　　“可以，为祖国建设贡献力量。” 　　“我会对几个孩子一视同仁，可能会训他们。” 　　“没问题。”左至历回答的很干脆，“我也会一视同仁。” 　　陆秋顿了一下，又想到一个问题：“你当初为什么离婚？” 　　这是一个相当尖锐的问题，但是她必须要知道。 　　“我的问题，工作太忙很少回家，对不起家庭，当时我要收养左景，没和她商量妥当，她觉得我让她丢了面子，不尊重她，后来我反思了一下，的确是我做的不对。” 　　陆秋嘘了一口气，这还真是左至历的问题。 　　后世的时候很多男方离了婚，都还在诋毁女方，各种造谣女方的问题，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 　　当时她上网在小组看到有姐妹发贴，问的就是要不要和干干净净清清白白的二婚男结婚，对方离婚有娃，因为受不了女方脾气暴躁不顾家庭而离婚，孩子却判给了女方。 　　她当时激情上头，和同样激情分慨的姐妹一样，写了很长的字，想让她清醒过来。 　　她认同一个观点，离婚自由，不管谁的原因，抹黑对方，不负责任的都不是好人。 　　那姐妹后来被骂醒了，不知道怎么找到男方的前妻，了解之后才知道，这男的月子里开始出轨，冷暴力，后来和她动手，前妻小姐姐出了月子就离婚，男方还不想出抚养费。 　　陆秋当时就觉得做了好事，但是这只是冰山一角，多少要结婚的女孩，被爱情冲昏头脑，又和男方不是一个地方的，对方家里什么情况全靠他们自己说。 　　所以陆秋就大学时候谈过一次恋爱，后来和平分手，也没多伤心。不过看多了各种事迹之后，她工作多年一点谈恋爱的心思都没有。 　　见陆秋明显走神，左至历声音略微抬高了一些：“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陆秋回过神，恩了一声，“还有就是，我们之间没感情，一旦发现性格什么的不合适，就又会发生问题。” 　　左至历轻笑了一声，一直冷淡没什么感情的眼眸软了下来，“感情可以培养，我和宁宁妈妈结婚之前连面也没见过。” 　　他似乎觉得举这个例子不妥当，“我们之间的确没感情，但是我想我们可以试试。” 　　陆秋被这句话说的红了脸，可能厨房里烧着柴火太热太闷了，她深吸一口气，“最后一个问题，你为什么选我。” 　　“因为你最合适。” 　　陆秋不知道这个最合适是从哪里看出来的，但她没再问下去，示意左至历可以问她了。 　　“你对你前夫还有感情吗？” 　　“没。” 　　“刚才那个人呢？” 　　“也没。” 　　“恩。”陆秋还等着左至历再问下去，结果左至历点了一下头，表示自己问完了。 　　“没了？”她又确认了一遍，“你不问问我其他的吗？” 　　“不用，以后可以慢慢了解。” 　　陆秋顿了一下，“我需要时间考虑考虑。” 　　她没直接同意或者拒绝一切都对她来说太突然了。 　　左至历恩了一声，从厨房里出来，语气轻松了不少，“闻到香味了，饿了。” 　　陆秋哦了一声，看着早就热气腾腾的锅，赶紧把面条下了进去，没注意左至历嘴角轻轻上扬的弧度。 　　宁宁在外面溜达，时不时地往房子里张望，“他们还没说完吗？” 　　陆冬去摇摇头：“不知道，你爸爸干什么找我大姐啊？” 　　他现在也知道什么不知道地方都是假的。 　　宁宁和左景对视一眼，都用一种看傻子的目光看着他，陆冬去自然也发现了，“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没，你回头问问你大姐不就知道了。”左景四下看了看，见陆立春回来了，径直就要往家里跑。 　　“等等。”他叫住陆立春，“先来这里。” 　　陆立春顿住脚步，露出和陆冬去一样疑惑的神色，“怎么了？” 　　左景声音压的很低，“我爸爸找你大姐说事情呢。” 　　陆立春还是没明白过来。 　　陆秋和左至历被传过闲话，可他们都不认为左至历真的会看上陆秋。 　　不是陆秋不好，是陆秋是村里人，还带着他们，怎么看都不是合适的人选。 　　等了没多久，几个人在沙滩上无聊玩起来沙子，左景问陆立春：“葡萄送回去了？” 　　“恩，给狗蛋了。” 　　陆立春不想和他们一起玩沙子，想着要不干脆去山上捡柴火，家里的柴火又快烧完了。 　　这时候，陆秋把大门打开，“回来吃饭了！” 　　她四下看了看，见海滩上已经没了人，才放下心来。 　　宁宁跑的最快了，上前抱住左至历，问他：“爸爸，你和陆秋姨说了什么？” 　　“大人的事小孩子少插手。”左至历瞪她，“刚才你乱说话的事情我还没和你算账。” 　　宁宁一点也不害怕，“我又没说错话！爸爸你怎么能这么说呢！陆秋姨也没生气啊！” 　　宁宁看向陆秋，“姨，你生气了吗？” 　　陆秋轻轻摇摇头，一副拿宁宁无可奈何的表情，“快来吃饭吧，有事情以后再说。” 　　海鲜面条咸香鲜美，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几个人瞬间就被俘获，埋头吃起来。 　　加上白面做的细面条本来就很少吃，几个孩子更是珍惜地连汤都喝了。 　　- 　　隔壁的赵家，赵大姐一直守在窗户前，见黄向党和黄大娘提着东西进了陆家的门。 　　赵婆婆也在旁边看着：“这事要成了，陆秋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赵婆婆感慨，赵大姐却摇头，“我看这事成不了。” 　　果然，黄向党气呼呼地走了，宁宁他们又都从家里出来了。 　　“这还有人等着呢！”赵大姐脸上的带着笑，“那句话叫什么，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赵婆婆却有些担忧：“黄家是咱们村里的，知根知底，这部队上的人，看起来光鲜，可不是我们这里的人不说，以后要外派去别的地方呢？” 　　“陆秋就一个心愿，带着小春小冬一块过去，黄家能吗？” 　　赵大姐不看好黄家，和婆婆争辩了几句，“我等会儿过去得看看，陆秋这时候可不能糊涂了！” 　　而村里的黄家，此时的气氛尤其低迷，黄大娘进了屋就吵着胸口疼，黄向党则一声不吭，把自己关在了屋里。 　　“这是没成？”黄二婶问黄婶子，“陆秋也太不识好歹了吧。” 　　黄婶子早就知道成不了，上次她去送种子的时候，就听陆立春说陆秋在部队里，都已经去了人家家里了，这不明摆着的意思吗？ 　　她和婆婆说了，婆婆拗不过黄向党，还想着尝试尝试。 　　这不，就让人给撅回来了。 　　黄婶子叹了口气， “今天晚上去换点小米，让咱娘喝点。” 　　黄二婶撇撇嘴，“家里吃的都不多了，换成小米得用多少粮食！” 　　到底怕婆婆真气出个好歹，还是进屋拿钥匙开了锁，去换小米了。 　　狗蛋在不远处听着，眼里腾地冒出了火，他觉得感情受到了欺骗，最疼他的奶奶和小叔都伤心了。 　　趁着大人不注意，狗蛋就跑出家门，他也没去找二毛，自己去了海边。 　　海边风浪大，用贝壳串着的铃铛左右摇晃，他站在门口犹豫了许久，直到听到门口传来脚步声。 　　左至历领着两个孩子出来，和陆秋打招呼，“我等你消息。” 　　等什么消息？狗蛋只觉得脑子像炸了一样，陆秋姨不答应他叔叔，就是因为这团长。 　　他叔叔不是团长，所以就被拒绝了。 　　陆秋点了头，看着雨又要下来，也没留意四周，赶紧关上了门。 　　“爸爸。”宁宁拉着左至历的手，“陆秋姨做的饭好吃吗？” 　　左至历回想一下陆秋做的海鲜面，面条筋道，汤汁鲜美，那些普通的田螺到了她手里，都被她变成了一道道美食。 　　“那鱿鱼最好吃了。”宁宁还在回味，“可惜爸爸你没吃。” 　　“恩，下次我们也去钓点，回来让陆秋姨做好不好？” 　　左景抬了一下头，目光盯着左至历，想知道是不是那个意思。 　　左至历拍了拍他肩膀，“什么事情都不能着急。” 　　两个孩子都恩了一声。 　　陆秋关上院子门就去厨房收拾，没听见几个孩子在卧室里嘀咕，陆立春正一脸严肃地问蓉蓉：“他们都说了什么？” 　　“哦，宁宁爸爸问娘，你对你前夫还有感情吗？” 　　陆立春脸顿时黑了，蓉蓉继续学：“我娘还说她以后不想生孩子，问宁宁爸爸行不行？” 　　“那宁宁爸爸说行不行？” 　　“他说尊重，舅舅，这是啥意思？行还是不行？” 　　陆秋推门进来的时候，就听到他们热切的讨论声。 　　打扰了。 　　她怎么不知道蓉蓉竟然是个天然黑。 　　两个男孩子见陆秋推门进来，都双郏通红，只有蓉蓉还是一副懵懵懂懂，眼睛清澈的看着陆秋。 　　“娘，你知道那是啥意思吗？” 　　陆秋捂住想吐血的心，告诉她：“就是同意的意思。” 　　“哦。” 　　蓉蓉说完，还回头对陆立春说，“舅舅，你还想听吗？” 　　“不想了。”陆立春赶紧摇头，“舅舅知道什么意思了。” 　　陆秋瞪了他们一眼，拿了凳子过来，“不是想知道说了什么吗？我来告诉你们。” 　　她手上没闲着，拿了衣服在做，“宁宁爸爸就是想让我做宁宁后妈。” 　　屋里众人都沉默了。 　　见蓉蓉神情不安起来，陆秋拉过她的手，问她：“你不想和宁宁做姐妹吗？” 　　蓉蓉摇摇头又点点头，“我挺喜欢她的，但是村里人不都说后妈不好当吗？” 　　陆秋摇头：“不知道，我也在考虑，小春和小冬你们的意见呢？” 　　陆冬去认真思考着，“我们能跟过去吗？” 　　“当然，你们要一直和大姐生活在一起的。”陆秋摸了摸他的脑袋，转头看陆立春，“小春你觉得呢？” 　　“我没意见，宁宁爸爸条件很不错，比狗蛋叔叔还要好。” 　　“恩，我知道了。这事以后再说。”陆秋伸了个懒腰，“我们还是先睡觉吧。” 　　刚进部队大门，左至历就碰到等候多时的老路，他便让两个孩子自己先回家洗漱。 　　老路笑嘻嘻，“怎么样？这么着急啊？一回来就去看人家？” 　　左至历见四下无人，恩了一声，“谈了谈。” 　　老路故意装糊涂，“谈啥了？去这么久的时间，你这之前不还怀疑人家呢？” 　　左至历垂着眼睛笑了笑，“这不调查结果没问题，突逢大变性格不一样很正常。” 　　老路给了左至历一拳头，“呦，人还没进门呢，就先护上了！那行，兄弟什么时候喝你喜酒？” 　　“等着吧。”左至历语气平淡，听不出来什么，“还没同意呢。” 　　这下老路更惊奇了，声音都高了八度：“还没同意？” 　　“恩，她说要再考虑考虑 。” 　　“我可真佩服我这未来的小弟妹了，是个女英雄。要不，啥时候让你嫂子过去看看，也许人家是不好意思呢？” 　　“再等等吧，给她点时间。” 　　老路得了这八卦，心里津津乐道，回去就告诉了自家媳妇。 　　路婶子哦了一声，“我没见过长什么样，不过做饭倒是挺好吃的，那鸡汤我倒现在还记得。” 　　老路嘲笑她：“就记得吃，你看看你肚子上的肉！” 　　话刚说完就被路婶子拧了一下，疼得他哎哟叫。 　　“别说那废话。”路婶子像是想到了什么，问她：“那香枝呢？香枝不是奔着团长来的？” 　　老路这才想到香枝，拍了下自己的脑袋，“忘了还有这么个人了！按说这么大的姑娘，千里迢迢跑过来，也不和家里人打招呼，肯定就是奔着人过来的。不行！回头我得找香枝谈谈，做做思想工作。” 　　“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人家能那么远过来，可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这些小姑娘啊！”老路媳妇感叹了两句，踢了老路一脚，“别坐着了，起来扫扫地。” 　　- 　　第二天，赵大姐手里拿着针线活登上了门，她上次去供销社也买了两块布，正给孩子做衣服呢。 　　“昨天是怎么回事？我都看见了，你啥想法？”她凑到陆秋身边，神秘兮兮地问。 　　陆秋和她没什么不能说的，“我没同意黄家的事。” 　　“那部队上的团长呢？” 　　“还没想好。他人是挺不错的，但咱不是第一次嫁人了，不能那么冲动。” 　　赵大姐劝道：“有这么好的条件，你就要赶紧把握住，人家让你带这么多孩子，就已经很不错了，到时候你也不用天天受村里的白眼，好像你欠他们一样，啪啪打他们的脸，让他们再欺负你们孤儿寡母的。” 　　赵大姐说完，又想到蓉蓉，“虎子后来没来吧？” 　　“没，可能家里有别的事情绊住了吧，我也觉得他肯定不会就来这一次。” 　　过了几天，陆秋正在地里干活，就听说黄向党把虎子给打了。 　　“听说打的人都下不了床了。” 　　秦老太太和张婶子啧啧，“这两人以前不是总在一块玩吗？” 　　“是啊，也不知道是因为啥。我怎么听说，陆夏一直在娘家住着啊？” 　　陆夏跟着虎子跑了，傻子都不会认为他们两个之间没发生过什么，偏偏陆夏回来之后住在了自己家，董秋莲也一幅讳莫如深的样子。 　　“估计是王家没地方住吧？薛利民的两个闺女不是还住在那里呢？” 　　“我听说赵五四把刘晓磊给带回去了，刘晓磊到家把能砸的东西都砸了，又回娘家了！” 　　“这脾气可真烈，不像王家人。” 　　陆秋和赵大姐都在一边听着，赵大姐见他们越聊越偏，便悄悄冲陆秋挤了挤眼睛：“咋回事？这黄向党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和你有关系？也太冲动，没个成算了吧？” 　　陆秋深吸气，只希望这把火烧不到自己身上。 　　可偏偏事与愿违，好多人又朝她开始指指点点。 　　好在下午的时候，老王队长带着会计来了一趟，笑眯眯地看着大家：“最近其他队开荒开的不错，咱们大队长去部队请了电影放映员，咱们也能沾沾光，今天晚上都去大队院里，看电影！” 　　人群顿时欢呼起来，他们早就听镇上的人说过，附近的村里会时不时地组织看电影，虽然看来看去都是那几个电影，但大人小孩都特别喜欢看。 　　他们岛上以前偏僻，人出去进来都不方便，看电影这事从来轮不到他们。 　　现在因为部队在，也能看上电影了！ 　　“啥电影啊！”有人大声地问。 　　“刘三姐！”老王队长今天也很高兴，“晚上早点去，记得拿着板凳，占个好位置。” 　　陆秋回去告诉几个孩子，陆立春和陆冬去立刻欢呼起来，“哇！我听左景说过，他说部队里就经常放电影！我们也能看了！” 　　“恩，一会儿我给你们带点吃的，咱们也早点过去！” 　　“行。” 　　陆秋看田螺不多了，让陆立春带着两个小的去赶海，“顺便找几根竹签，到时候咱们插着吃！” 　　“好。” 　　除了打算做这些之外，陆秋还去了一趟赵大姐家，臭蛋正上蹿下跳，被赵大哥提着耳朵训呢。 　　“臭蛋这是怎么了？” 　　“不听话，一听说要去看电影，这孩子就想上房揭瓦。” 　　赵大哥威胁地瞪了臭蛋几眼，“就是打的少了。” 　　臭蛋委屈巴巴地看着陆秋：“姨，你找我娘吗？她在厨房里做饭呢。” 　　陆秋把东西放下，“拿着看电影的时候吃吧。” 　　臭蛋一听就乐起来，“谢谢姨，姨真好！” 　　陆秋笑着捏了捏他脸蛋，“你再听话一点就更乖了。” 　　芳芳见状，从房间里把包裹打开，“蓉蓉的衣服我给做好了，这不还说明天再送过去呢，姨你看看行不行？” 　　陆秋打开看了看，见这衣服做的精致又漂亮，忍不住夸道：“你手真巧！蓉蓉肯定很喜欢！谢谢芳芳了。” 　　“谢啥子，这衣服花样好看，我给小花也做了一身，娘说也让我做一身，姨你看行不行？” 　　“当然行了，这样子也不是我想出来的，你随便给谁做都行。” 　　芳芳放了心，拿了一件绿色的的确良布让陆秋看：“我娘给我买的，我说这颜色不好穿出去。” 　　“能，芳芳你皮肤白，穿这颜色也好看。” 　　陆秋见芳芳脸红了，笑着打趣了几句，“我们芳芳也长大了，都成大姑娘了。” 　　正好赵大姐进来，见两个人凑在一起说话，把东西端了过来：“我给你留了几个西红柿，拿回去让孩子吃了吧。” 　　陆秋也不和她客气，又坐了一会儿，赵婆婆拿着筐子进来，见陆秋在，乐道：“我还说要去你家找你，这不你要的小鸡苗。” 　　陆秋和几个孩子都好奇凑过去，就见几个你鸡苗正叽叽喳喳地在啄米，个个都是毛绒绒的，看起来可爱极了。 　　“张婶子说里面有两只公的，剩下三个都是母的。” 　　陆秋欣喜接过，问赵婆婆：“这花了多少钱？” 　　“五只小鸡，一共要了八毛钱。” 　　陆秋一摸身上没带钱，“等会儿我让小春送过来。” 　　“行，不着急。” 　　陆秋急着回去放小鸡，就没再多停留，她之前就和陆立春搭好了鸡窝，可惜一直没鸡苗。 　　小狗汪汪两声，好奇凑过来想看看，被陆秋给无情赶走，“小黄啊，这些小鸡以后就是家里重要的成员，以后我们还指望着他们下蛋呢，你可不能过来欺负他们。” 　　小狗好奇歪着大眼睛，尾巴摇地很是欢乐，陆秋摸了摸它身上的毛，“我还是把小鸡放到后院吧，你还小不懂事呢。” 　　小狗就见陆秋起了身，端着筐子要往后院走，打算重新给他们安个家。 　　孩子们又是一身水的回来了，后面跟着宁宁和左景，进门就喊了一声姨。 　　“我听说村里要看电影，就过来找你们！这电影快好看了，我都看了好几遍了。”宁宁欢快地和陆秋说。 　　陆秋也有几天没见他们了，左景手里拿着个筐子，见陆秋看过来，把东西递给她：“我爸爸让我带的葡萄，说上次没让你吃着。” 　　陆秋脸腾地一下就红了，幸好蓉蓉拉着宁宁问起电影的事，她赶紧借着放东西，往屋里去了。 　　蓉蓉稚嫩地声音从身后传来：“宁宁，你快给我讲讲，电影是真人演的吗？里面人会出来吗？” 　　陆立春和陆冬去也挪过来，认真听宁宁讲。 　　到了傍晚，几个人都收拾好东西，搬着凳子往大队院里去，路上时不时就能看到互相追逐打闹的小孩，个个都很兴奋。 　　陆秋也难得放松下来，笑着看几个孩子在那里嘀咕。 　　他们去的并不晚，可前排还是早早就被占了位置，有的只是把凳子放下，人还没过来。 　　陆冬去有些遗憾：“早知道我就先来占着了。” 　　陆秋看了看，挑了中间的位置让孩子坐下，她则坐到最边上，“这里也不算太靠后，肯定能看得见。” 　　这时候有一个特殊的职业，就是电影放映员，部队上和个别的村里都有。 　　这放映员穿着一身军装，看起来岁数并不大，正在调试设备，周围已经围着一圈孩子。 　　陆立春带着他们也想过去玩，陆秋摆了手，“我在这里帮你们看位置，去玩吧。” 　　于是几个孩子呼啦啦都走了，陆秋把东西放好，她怕晚上海风冷，特意拿了薄被子，打算冷了给孩子们盖。 　　村里人陆续都到了，可陆秋周围没什么人坐，赵大姐他们来的早，在前面坐着，她四下看了看，也没看到熟悉的人。 　　素琴怎么也没来看电影？ 　　好在天色很快就黑了下去，在一阵嘈杂八卦声中，电影终于开始了。 　　孩子们的目光一下就被吸引了过去，盯着屏幕不放，就连陆秋也看得津津有味。 　　就在这时，她感觉旁边有人靠近，借着电影发出来的光，让她看清了那人。 　　“爸爸。” 　　宁宁也发现了，她小声地叫了一声，靠了过来。 　　左至历恩了一声，视线偏移到陆秋身上，让她脸色忍不住有些发烫，又想到了下午的那些葡萄。 　　陆秋实在坐的别扭，总怕别人看出来什么，借着要去上厕所，从大队长院里离开了。 　　她先在村里转了两圈，陡然听到不远处有人在吵架，声音听起来很耳熟。 　　大部分人都在看电影，那边的热闹和这边的静谧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陆秋藏在树后面，仔细听着。 　　“你和黄向党为什么打架？”陆夏声音很平静，“是为了陆秋吗？” 　　虎子被吓得都结巴了，“说啥呢！那女人不让我看孩子，我回来之后都没见过她！” 　　陆夏不依不饶，“那你为啥和人打架？” 　　“就是，唉。”虎子声音发着虚，“是黄向党来找我喝酒，喝多了他就说想娶陆秋，结果被她拒绝了。” 　　陆夏没吭声，就听虎子继续说：“我三姐就在旁边说，说，陆秋是装贞洁，让黄向党别那么死板，直接半夜去了他们家，陆秋到时候不嫁也得嫁。” 　　陆秋听到这里觉得肺都要炸了，压着火在那继续听他们讲，“后来黄向党就生气了，和我打起来了。” 　　陆夏哼了一声，“那么麻烦干什么？你告诉黄向党，陆秋再怎么样也还是姓陆，到时候让他把彩礼钱给了我奶我爹，她不同意也得同意！要不然她就得还彩礼钱。” 　　“方法多的是，就看黄向党是不是真的想娶陆秋了，不过我听说她攀上高枝了，得让黄向党快点行动，不然到嘴的鸭子就飞了。” 　　虎子听陆夏说完，半天没说话，见气氛有点尴尬，强行换了个话题问她：“我爹让我问你，咱俩啥时候领结婚证啊？” 　　“我不是让你说搬出来住吗？房子选好位置了吗？” 　　虎子犯了难，“我娘不同意，说哪里有才结婚就搬出去的，小夏，我们就先在家里住一段时间，以后我们再搬出去好不好？” 　　陆秋接下来就没听他们说什么了，正要转身往回走，才发现身后不远处站着一个身影。 　　左至历今天没穿军装，和平日见到他的样子不太一样，多了几分平易近人。 　　陆秋比划了一声，两个人往远处走了走。 　　大院外面的树下，有几对正在谈恋爱的小鸳鸯，借着大人发现不了在说悄悄话，陆秋觉得站在这里也尴尬，就又往远处移动了几步。 　　“你都听到了？” 　　“恩。”左至历点点头，“你考虑得怎么样？村里不安全，尽快结婚还是比较好。” 　　陆秋脑子一片混乱，她不知道虎子说的可信不可信，黄向党应该不会那样做。 　　可万一呢？ 　　毕竟这里地方偏远，上过学的都是少数，更别说知道什么法律知识了。 　　真像王晓磊说的，到时候恐怕她只有吃个哑巴亏，村里人还会觉得是她占了便宜。 　　她就算闹着不嫁过去，在村里恐怕都不好立足了。 　　陆立春见她神色挣扎，继续添了把火，“部队里马上就要办小学了，你嫁过来，几个孩子就都能上学了。” 第35章 　　“真的吗？”陆秋话里带着惊喜, 几个孩子现在上学的话，到恢复高考的时候，正好可以去参加考试。 　　那一届的高考是历年最简单的, 哪怕后来几届难度变大，也和后来走独步桥似的教育是不能比的。 　　而且，这个年代的大学生是什么待遇？可以说是山沟里出凤凰, 工作不用发愁，单位还会分房, 比在这海岛上种地放羊强多了。 　　她又确认了一下：“蓉蓉也可以上吗？” 　　“自然。”左至历见她心动，“如果你想上学的话, 也可以。” 　　陆秋指了指自己, 语气里带着几分惊讶，“那我也跟着去念小学吗？” 　　“不是, 部队晚上有夜大，还有各种培训班, 只不过去的人不多。” 　　很多家属都不愿意去学, 觉得也没什么用，还耽误干活，就是有个什么活动必须去, 他们也都拿着针线。 　　陆秋这下眼睛真的亮了。 　　左至历见她人在月光下眉眼弯弯, 知道事情已经定下来, 看了看时间：“那我回去就打结婚报告。” 　　陆秋轻恩了一声，吁了一口气出来。 　　电影看完, 人群久久都不远处离去，都在讨论电影里的故事, 蓉蓉则一脸羡慕：“我长大以后也要当刘三姐。” 　　几个男孩子虽然没说, 但脸都也都是羡慕的神情, 左景告诉他们：“还有地道战，那个电影也可好看了。等下次部队播的时候，我带你们去看。” 　　“我们也能去看吗？”陆冬去语气都飞扬起来，“也是这样的电影吗？” 　　“当然，回头我就告诉爸爸。” 　　赵大姐领着小花走到他们跟前，脸上笑眯眯地问：“回去吗？一起走。” 　　陆秋招呼几个孩子，左至历跟在最后面，赵大姐朝陆秋挤眉弄眼，“你不知道，刚才就有好几个人拉着我问东问西，说你这是好事近了，要定下来了？” 　　陆秋心情好，知道赵大姐是打趣她，“肯定有张婶子打探！” 　　“那是。”赵大姐回想了一下刚才的情景，笑着说：“就没有她不爱凑的热闹！她说早知道这样，就不收你那鸡苗的钱了，告诉别人她家的鸡苗能保媒，肯定有不少来他们这里要。” 　　“张婶子还挺有头脑的。”陆秋也不生气，还挺佩服常年在吃瓜第一线的张婶子。 　　别看张婶子总是爱说闲话，可他们家的日子是真的好过，家里黄豆向来是不缺的，冬天别人都没东西吃的时候，他们家都还能生豆芽。 　　赵大姐拉着陆秋快走两步，甩开后面的孩子，问她：“那你新盖的这房子怎么办？” 　　陆秋摇头：“我还真没想好，回去和孩子们商量商量，打结婚报告也要一段时间。” 　　“是该好好合计合计。” 　　刘老太本来听陆夏说了，可以收黄家彩礼的事情，就在电影结束之后，找上了黄大娘。 　　黄大娘人虽然老了，但是还没糊涂，狐疑地看着刘老太：“陆秋不都不和你们来往吗？再说这事讲究个你情我愿，你拿了彩礼，人家要是不愿意嫁过来呢？” 　　“咋能呢？自古都是女方家里收彩礼，她到时候不嫁也得嫁，我是她爷爷明媒正娶的媳妇，现在她没了别的亲人，就得我管着她，你放心，人肯定给你带过来。” 　　黄大娘还在思索，一道人影闪了出来，黄向党拿着笤帚冲了出来，对刘老太怒道：“我们家的事你来掺和什么！给我滚出去！” 　　刘老太被黄向党脸上凶神恶煞的表情吓了一大跳，屁股都坐不稳了，她下意识看向黄大娘，脸色不太好：“我是来帮你们的，别不识好歹啊！今天看电影的时候，人家那个团长可就坐在陆秋旁边了！” 　　黄向党冷笑：“你这么大胆子，就不怕人家报复？” 　　“能咋的报复？我又不犯事，又没犯法，也不吃部队上的粮食，我把我孙女嫁了人，为了她好，当官的就了不起了！” 　　刘老太之前也没底，但陆夏说没事，部队上的官越大，害怕的事越多，大不了他们就去举报。 　　有多少人都因为举报，背井离乡，做着最苦的工作，被□□的最狠。 　　这几年虽然已经没那么严重，但这事的阴影是已经留下来了。 　　黄婶子一撩帘子，啐了刘老太一口：“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这彩礼给了你们，是给你们家金宝娶媳妇用吧？还有陆夏，也没嫁妆嫁人吧？” 　　黄大娘清醒过来，看向脸色不好的刘老太：“老姐妹，这事就算了，只能说他们两个没缘分，你看家里事情还多，慢走不送啊。” 　　刘老太出了黄大娘家的门才呸了一口，她也不是很生气，来之前就知道能办成的希望不是很大。 　　怪不得陆秋看不上这黄向党，太没魄力了。 　　她脚步不停，往自己家里走，回去就告诉了陆夏：“没成，那个黄向党也是个窝囊废。” 　　陆夏抬了下头，她没看那一点也清晰的电影，和虎子谈完就早早回来了，听到刘老太的话也是一点不生气。 　　“别急，还有那个什么团长呢。让他给拿彩礼来，要五百！他要是不拿，咱们就去北京举报！还有她家那房子，奶，也不能让陆秋带走。” 　　“行，也不知道那团长是怎么眼瞎了，连个离婚的女人都能看得上！” 　　而另一边的黄大娘看着三儿子终于出来了，心里是既欣慰又心酸，不住的后悔那天去陆秋家，她要是拦着他就好了，就不用直接被拒绝。 　　“儿啊，想吃什么不？娘去给你做点。” 　　黄向党闷声不吭，黄婶子想了想，转身去了厨房，打算蒸个鸡蛋，这黄向党小时候就可爱吃蒸鸡蛋了。 　　她在厨房里忙活，偶尔能听到黄向党粗声粗气的声音，和黄大娘呜咽的哭声，黄婶子心里起了疑心，悄悄靠近过来偷听。 　　“娘，你就同意了吧，我现在就这么个想头，以后肯定还会回来的！” 　　“不行！这当兵是好当的吗？天南海北的，娘这么大岁数了，以后还能再见到你？不能去，没了陆秋，我们再找别的媳妇，咱们岛上没有，其他地方肯定有你喜欢的。” 　　“不是陆秋的事。”黄向党蹲在地上，揪着自己的头发 ，“是我自己觉得很无能，陆秋提的要求也不过分，人家有两个弟弟，还那么小，肯定不能不管的，可我自己都还得靠着家里，怎么能养活他们？” 　　“娘，你就让我去当兵吧，现在政策那么好，以后说不定我还能给你挣个官当当呢。” 　　黄婶子许久都没听到黄大娘的声音，只能听到她抽泣的哭声，听起来格外的凄惨。 　　她不忍心再听下去，回头打算去厨房，就见狗蛋不知道什么时候在她旁边，把她吓了一跳。 　　“你这孩子！”她小声嘟囔，就见狗蛋双眼通红，显然是听到了什么。 　　不等她说什么，狗蛋已经一个转身，往外跑了出去。 　　“这大晚上的，你给我回来！” 　　- 　　晚上回去的太晚，陆秋就没和几个孩子说结婚的事情，早上她特地早起，给孩子们烙了玉米饼，一人一碗高粱米粥。 　　陆冬去拿起玉米饼就开吃，被陆秋给打了一下手心，“洗手没？怎么就不长记性？” 　　“我饿了大姐。”陆冬去虽然这么说，还是老老实实去洗了手。 　　陆立春已经洗完了手，不客气地怼陆冬去，“都给你说了，不洗手大姐会说的。” 　　“试试，万一大姐没看见，我不就能直接吃了。” 　　陆冬去随便洗了两下手，又重新做回来，拿着饼子大口吃起来。 　　陆秋看了看大家的脸色，在心里过了一遍之后，把要和左至历结婚的事情说了出来。 　　陆冬去直接把嘴里的饼子给喷了出来。 　　“什么？” 　　陆立春也被咽了一下，“大姐！你怎么答应了？” 　　蓉蓉目光清澈，偏着头看着她，也不是很理解的样子。 　　“因为他说，咱们都能去上学，你们去上小学，我可以去上夜大。” 　　陆秋把好好学习的重要性和他们说了，“而且我觉得宁宁爸爸人不坏。” 　　“可是……”陆立春着急的可是了半天，也没可是出来什么。 　　“娘，那我们住在哪里？还住在我们家里吗？” 　　陆秋摇摇头，往嘴里放了快饼子，“我还不知道呢，你们说呢？这房子也花了我们不少钱。” 　　昨天只是答应了，好多事情都还没商量。 　　两个男孩子心里都很复杂，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不高兴，他们怕宁宁爸爸和虎子一样，到时候陆秋可怎么办? 　　可心里又有一个声音告诉他们，能嫁给宁宁爸爸，大姐一定会过得比现在好。 　　见几个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办，陆秋把碗筷收拾起来，“那我们慢慢想，不着急。” 　　她起了身去后院看了看五只小鸡，毛绒绒的叫着，谁也没嫌他们吵，恨不得个个声音都大点，好早点长大下蛋吃。 　　小黄狗摇着尾巴在前院，蓉蓉逗着它吃东西，这小狗在家里几天，也看出来谁最心软，平时一有机会就往蓉蓉身边凑。 　　陆秋看着地里的菜都长出来了，欣喜地让陆冬去过来浇水，顺便锄锄草。 　　陆立春则背了背篓，要去山上捡柴火，蓉蓉站起来也说要去，陆秋叮嘱了几句，就放了行。 　　没多大会儿，他们刚把菜地给锄了一边，就听到臭蛋的声音传来，“陆秋姨！你快去看看，打起来了！” 　　腾的一声，陆秋手里的锄头掉在了地上，“谁打起来了？在哪呢？” 　　“是狗蛋和小春打起来了，在后山上！” 　　陆秋恩了一声，赶紧往外面跑，陆冬去则跟在后面，手里还拿着镰刀。 　　到了后山，陆秋就看到陆立春和狗蛋两个刚被分开，脸上都挂了彩。 　　“这是咋回事？” 　　陆秋神情严肃，先检查了一下陆立春身上的伤，发现就脸上受伤了，衣服被撕扯坏了。 　　她又转头去看狗蛋，这孩子像是拧着根绳子，把脸扭到了一边，不看她。 　　陆秋没搭理他这种别扭的心思，上下检查了一下，狗蛋可能长期打架的原因，身上的伤更轻。 　　“好了，现在说说怎么回事吧。”陆秋抱着胳膊，把拿着镰刀想冲过来的陆冬去给拦下来。 　　陆立春抿着唇和狗蛋别着劲，两个人谁也不先开口。 　　“行啊，是硬骨头。”陆秋冷笑，“蓉蓉你告诉娘，咋回事？” 　　蓉蓉往前走了几步，拉着陆秋的衣服：“娘，我们正在砍柴火，狗蛋哥哥就冲了过来，说娘你因为钱选了宁宁爸爸，不选他叔叔，他叔叔要去参军，他奶一直在家里哭。” 　　陆秋摸了摸蓉蓉的头，看向别着脸的狗蛋：“你真这么想？” 　　狗蛋哼了一声：“不然呢？你为啥不选我叔叔？” 　　“我那天就和他说的很清楚，感情的事是看缘分的，我带着三个孩子，你们家能接受吗？” 　　狗蛋明显顿了一下，陆秋继续道：“还是说，以后你们家下的鸡蛋，只能你吃，蓉蓉小春小冬都看着。” 　　“那不会。”狗蛋摇头，“要吃一起吃。” 　　“可一天也就下那两三个蛋，够吃吗？还有你二叔家的几个孩子呢？时间久了，谁不犯嘀咕。” 　　狗蛋垂下头，“所以姨，你就是因为这个吗？” 　　“不是，这只是最基本的一点。”陆秋蹲下去，“我很早之前就认识你叔叔了，当时蓉蓉爸爸跑了之后，我去找过他，让他帮忙把蓉蓉爸爸找回来。” 　　几个孩子都楞住了，都没想到还有这回事。 　　陆秋也是从原主的记忆里翻出来的，大概当时她真的是走投无路了，才会想到去找黄向党和牛追风。 　　当然，这两个人护着自己的兄弟，都没帮忙。 　　“我当时就觉得，这人重义气是好事，但也该有怜悯之心。” 　　“所以我怕，我怕蓉蓉和小春小冬，都因为少了的那点怜悯之心，被伤害到。” 　　陆秋的话说完，看向狗蛋，“你回去可以告诉你叔叔，他如果知道了，也许就不会离开家了。” 　　“我都听到了。”黄向党是出来找狗蛋的，他声音沙哑，看起来比之前憔悴了很多，“我知道怎么回事了。” 　　狗蛋叫了一声叔叔，跑了过去，担忧地看着他。 　　“行了，不是说不打架了吗？怎么回事？”黄向党把狗蛋扛了起来，最后看了一眼陆秋，往家里的方向走了。 　　他知道是哪里配不上眼前的这个女人了。 　　当初，如果当初他伸手帮忙就好了。 　　可惜没有如果，那时的他也没想到会喜欢上女人的吧？ 　　陆秋吸了口气，看着低着头的陆立春，“走，回家我再找你算账！知不知道在山上打架有多危险？还有蓉蓉呢，伤到她怎么办？” 　　陆立春不敢应声，跟在陆秋后面像个受气的小媳妇。 　　刚进门，话来没说两句，就听到门口有嘈杂的声音传来，陆立春像是得了什么圣旨一样，赶紧跑去开门。 　　结果发现是一位不认识的婶子，后来跟着几个孩子，大的那个和他看起来差不多大。 　　“你是？” 　　“呦，这脸上怎么还带了伤？你大姐在吗？”路婶子边说边往里打量，见陆秋就坐在院子里，直接就进来了。 　　“你这房子可真不错。” 　　陆秋没见过她的样子，但这嗓门她是听过的，当即就认了出来，“是路大姐吧？” 　　“呀！这都能认出来啊！不亏是被团长看上的人。”路婶子让几个孩子跟陆立春玩去，把目光从院子里收回来，“是这样的，我们家老路让我过来一趟，问问你结婚的事情。” 　　陆秋觉得这话别扭，微笑着坐在那里，给她倒了杯水，问几个孩子：“吃了吗？” 　　最大的那个是个姑娘，性格最活泼，小名叫小辣椒，一点也不客气：“吃了，但是没吃饱，婶子这里有吃的吗？” 　　她这么一说，剩下几个孩子都围了过来，“我们也饿了。” 　　路婶子气得要脱鞋打他们，“一个个的不听话，在家里吃了多少东西了，还嫌不够。” 　　陆秋想站起来给他们拿点吃的，被路婶子一把按住了，“他们故意的，别搭理他们，欠收拾了，竟给我丢人。” 　　她瞪了小辣椒一眼，“回去咱们再算账。” 　　小辣椒立刻低眉顺眼，不敢再带着弟弟妹妹闹事，去围观院子里的小狗。 　　陆立春看了看陆秋，开口说：“要不我带你们去赶海吧，这时候能抓到小螃蟹和田螺。” 　　几个孩子一下就兴奋了：“去！” 　　呼啦啦的人一下走了，院子里顿时安静下来，路婶子感叹了一句，“这孩子多了吵的你头疼，大的也是个不懂事的，总带着他们胡闹。” 　　陆秋干笑两声，路婶子马上就说到正题上，“这结婚要打家具，团长的意思是看你喜好买，家里那些都是之前临时凑数用的，结婚得正经去供销社买，三十六条腿什么的，该置办就置办。” 　　陆秋这是知道她充当媒人来了，想了想说：“我去把隔壁的赵大姐请过来，这些事我都不太懂。” 　　“行，咱们什么事都是商量着来！” 　　当初原主结婚的时候，薛利民为了拿捏她，该置办的都没去买，说是为了省彩礼钱。 　　可实际上，那些彩礼钱，最后也都落到了刘老太手里。 　　赵大姐很快就过来，路婶子很热情地接待了她，两个人闲聊了几句，赵大姐拉着陆秋的手说:“我们两个从小算是一起长大的，这孩子也是个命苦的，现在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路婶子不了解陆秋以前的生活，简单问了两句，唏嘘起来：“要不说女人结婚就相当于再投胎，要是投的不好，这辈子就惨了。我看着我那几个闺女，现在就发愁的很。” 　　赵大姐拍腿，“可不是，我大闺女现在十八了，我这是白天也发愁，晚上也睡不着，这闺女就不如儿子，嫁到别人家里，想见面都难了。” 　　路婶子像是找到了知己，说话也透着亲热，“团长说给三百块钱彩礼，那些工业券布票，都不用操心，他都给拿。” 　　赵大姐一听三百块彩礼，嘴巴都合不上了，“这么多？” 　　工人一个月能有三十块钱到五十块钱不等，按定的等级分，他们这么农业户口的，就全靠去地里挣工分，满工挣的粮票也刚刚够吃。 　　赵大姐惊讶过后转头看向陆秋：“秋，咱这终于能过上好日子了。” 　　陆秋也是吃惊状态，她没想到左至历竟然能拿出来这么多。 　　虽然财不外露，但她心里还是很受用的。 　　路婶子又提了一些其他的琐事，陆秋在旁边听着，路婶子看了看时间，站了起来：“行，今天就先说到这里，有什么事我再过来，等团长把结婚报告打出来，你准备好户口，这事就成了。” 　　陆秋恩了一声，把路婶子和几个孩子送走，她不好留他们下来吃饭，想着以后要是有机会了，再请请他们。 　　赵婶子还在激动，拉着陆秋的手感慨，“要是我们芳芳能有这样的福气就好了。” 　　陆秋客套了两句，突然想到户口的事，她把陆立春叫进来，“咱们的户口爹是不是都没拿回来？还在二房那边？” 　　当初她结婚的时候，就没把户口迁到王家那边，毕竟都在一个村里，都是农业户口，最关键的是，刘老太不同意她迁走。 　　一个户口本上多出来的人头，可以在过年的时候多领点肉，刘老太以彩礼太少了，没让迁。 　　薛利民为了这事，可没少和刘老太闹腾。 　　蓉蓉生下来到现在，连户口都还没上。 　　两家就这么互相僵持着，看原主在中间受尽难为。 　　陆立春也想到这事，白着脸问陆秋：“大姐，那咋办？” 　　赵大姐也才知道他们的户口在刘老太那里，皱了眉说：“她不敢怎么拿捏，最多要钱，让左团长出面试试。” 　　陆秋恩了一声，心里还在盘算着，就听到芳芳的声音着急地传来：“娘，我奶奶说素琴姨生了孩子，被刘大志的娘给扔到坑里了，两个人正闹腾呢，让你过去看看！” 　　赵大姐和陆秋一听，都赶紧往外走，走了几步，赵大姐让芳芳留下，“姑娘家别去，你先家去，看着小花。” 　　赵大姐性格好，上次和素琴在陆秋家聊过之后，两个人也有了来往，边走边说：“我就觉得她那肚子大，是不是算错月份了，不然怎么这时候生？” 　　赵婆婆等在不远处，见他们来了，快走几步：“我今天去村里的河边洗衣服，听到动静去看，就见他们打起来了，素琴刚生完孩子，身子都还虚着，我看得都害怕！” 　　陆秋心也慌起来，问赵婆婆：“孩子呢？孩子现在怎么样了？” 　　“生了两个，一个被刘大志的娘扔到坑里了，另一个在家里，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为啥扔一个留一下？” 　　“唉，造孽啊！素琴生了龙凤胎，刘大志的娘嫌那个是个闺女，就告诉素琴孩子不行了，素琴不信，说明明听到孩子哭了，这不就闹起来了。” 　　陆秋听得火都差点冒起来，见赵大姐也是捏紧了拳头，三个人都着急得不行，她见前面村口到了，便拐了个弯，“我先去看看那个孩子，看还有没有救，大姐和婆婆你们先去看看素琴。” 　　“行！” 　　三个人分别，陆秋开始还快走，后来干脆跑起来，她这身体素质还行，可跑了一段时间之后，也开始大喘气，脚上的草鞋不知道什么时候掉的，咯地她的脚越来越疼。 　　这大坑周围几乎没住什么人，只有原先一老地主，家里有钱有地，运动刚开始的时候，就被王军华带头打倒了。 　　这人被剃头，游街，开□□会，都挺了过来，村里就让他在大坑旁边搭了个大棚，夏天还好，冬天的时候四面都透着风，没一点热乎气。 　　他的媳妇受不住，先病倒了，儿子和女儿都和他划分了界限，远走高飞，说是去外面当知青，可他们成分不好，估计在外面也过的艰难。 　　陆秋以前没来过这坑里，小时候大人都会讲鬼故事。这里面不知道扔了多少个孩子，没超过十二岁的，都不能进祖坟，全都扔在这里。 　　所以陆秋往下看的时候，就被底下森森的白骨给吓了一大跳。 　　周围还有飞来飞去蚊蝇，陆秋强忍着干呕的心，在心里把刘大志的娘给骂了一通。 　　这傻X娘们！ 　　为啥女的总是来压迫女的？思想被荼毒被洗脑的多厉害，同类同种族都能去屠杀，甘愿去当男人的桧子手！ 　　陆秋的手都在发抖，她一遍一遍的在大坑周围寻找，心里的希望也一点点的消失。 　　素琴怀的双胎，早产，孩子一生下来估计连奶也没喝，就被无情地扔到了这里。 　　扔她的那个人，还是她的奶奶！ 　　陆秋眼泪开始不由自主的往下掉，眼前被模糊了看不见，她又赶紧擦掉，怕视线挡住了看不清东西。 　　孩子到底在哪儿？ 　　一瞬间，她有了想下到坑里，去翻开那些白骨，看看孩子是不是被埋起来的念头。 　　就在她要下去的时候，旁边一个沙哑的声音咳嗽了一声，把陆秋吓了一跳。 　　回头看过去，就见一干瘪瘦削的老头，那双关节已经变形的大手，正托着一个孩子。 　　孩子的身上，还裹了这老人的一件洗得发白的衣服，正发着微弱的哭声。 　　“你是找这娃的吧？” 　　那老人似乎是怕陆秋嫌弃他，没再往前靠近，“我刚才放牛回来，就见有人把娃扔进去了，我听着娃还有声音，就抱回来了。” 　　他的头发花白，长期饥饿的脸往里凹陷，看起来模样凄惨，怪不得村里的小孩都怕他，大人也总拿他来吓唬小孩。 　　“谢谢。”陆秋往前走了两步，接过那孩子，见这孩子比一只小猫大不了什么，心都化了。 　　她把眼泪擦干，抱着孩子郑重跪下：“我替这孩子，替孩子娘给你磕头，这孩子是您救回来的。” 　　老人脸上的皱纹都笑开了，他想把陆秋扶起来，又怕陆秋觉得他身上不干净，只遥遥地做了这么个动作，嘴上不停的说：“快起来，快起来，我没干啥，这不一个大活人，是个人都会这么做的。” 　　陆秋不敢多耽误，磕完头就站了起来，“爷爷，我先带孩子回去，您多保重。” 　　老头赶紧冲她摆手，“快走快走，孩子要紧。” 　　陆秋抱着这孩子往家里跑去，中间往回看了一眼，就见那老人还站在大坑前，目视着他们。 　　她的眼睛又有点发酸。 　　素琴家此时正热闹的不行，张婶子是第一个赶过去拉架的，素琴却像是疯了一样，拼命打着刘老娘，哪怕够不到她，也朝着空气挥舞着拳头。 　　“把我的孩子还给我！”她的嘴里一直念叨着这句话，要不是她警觉，生完孩子之后强撑着身体没睡过去，也不会发现刘老娘鬼鬼祟祟抱着孩子出去的身影。 　　“那孩子已经死了。”刘老娘话里透着心虚，“我把她扔了不应该吗？” 　　“你放屁！”素琴眼睛里染上一层红血丝，“我还听到她哭了！我是听到她哭了，才有力气生的第二个！” 　　周围人也不知道该信谁的，赵大姐和赵婆婆赶到的时候，双方隔着人群还在吵架。 　　“吵什么吵！”赵大姐把人群扒拉开，把素琴往屋里推，“你刚生完孩子，别吹风，先顾着点自己的身体，月子做不好了你后悔都来不及。” 　　素琴眼泪啪搭啪搭地往下掉，“可我那个孩子啊，我才刚生下来的孩子在哪儿呢！” 　　“你还有另一个呢！先去管那个行不行！你先看看那个孩子啊。”赵大姐像哄孩子一样把她哄了进去。 　　这时候，刘大军也从地里赶了回来。 　　“这是咋回事？”他跑的额上都有汗，刘老娘一看见儿子，先发制人，“你媳妇要把我逼死了！她生了两个，第一个是个闺女，生下来就没气了，我嫌放在家里晦气，就扔到坑里了，她就硬说孩子还活着，我是故意的！大军啊，娘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了，你快评评理！” 　　“你放屁！”素琴刚稳定下来的情绪，又被拱起了火，“孩子是活的，是你嫌她是个闺女，才把她扔了的！” 　　刘大军听的一个头两个大，先进屋看了看素琴和孩子，另一个孩子个头也不大，他又见媳妇脸色发白，头上都是冷汗，先软了两分语气：“媳妇，你是不是搞错了，娘怎么能扔了咱孩子呢？那孩子肯定是和咱没缘分，以后咱们再生。” 　　素琴冷笑，觉得心像是被人弄开了大洞，风呼呼地往里进：“你不信我？” 　　“不是不信，是你和娘肯定有误会了！咱能不能先别闹了啊？” 　　赵大姐听不下去了，“我咋听说那孩子生下来还能哭呢！大军你媳妇可是刚给生了孩子，这身子还虚着呢！” 　　刘老娘有刘大军的支持，气焰更嚣张，“能哭也不代表能活，那孩子还没一只大老鼠大，身子一看就是个弱的，能活下去？” 　　周围的人有相信刘老娘的，有相信素琴的，都在那议论纷纷。 　　赵婆婆一直不停得往门口张望，盼望着陆秋能带着那孩子能回来，祈祷着孩子一定还活着。 　　就在这时，她的视线中出现了一抹身影，那人手里抱着孩子，光着脚飞快地跑了过来，正是陆秋。 　　“快，这边！孩子怎么样！”赵婆婆忍不住提高语气，周围的人听到动静，都看了过去。 　　陆秋累的气喘吁吁，穿过人群挤到前面：“还活着，快让孩子吃奶！” 　　还在吵架哭泣的素琴听到这动静，睁开她迷茫的眼睛，激动又忐忑地看向赵大姐：“什么？她刚才说了什么！” 　　“你没听错，孩子还活着！”赵大姐的眼泪都掉下来，从门口处把孩子接过来，“快喂孩子吃奶。” 　　素琴脸上又哭又笑，抱着孩子不撒手。 　　门外面的刘老娘都楞了，吃惊地看着陆秋：“不可能！那孩子已经死了！” 　　“死了？！”陆秋说话相当不客气，“我看是你想把她害死吧！” 　　人群中再一次的炸开锅，张婶子喊得最大声：“不能吧！这不是你亲孙女啊，怎么想的？” 　　“这人还真是狠心！自己的孙女都敢害，果然不是自己生的。” 　　“是自己生的也不行，你看那刘大志被她教成啥样了？” 　　刘大军也出来，他刚才在屋里确定过，那孩子的确还活着。 　　刘老娘这时心神都慌了，脸色也白了起来，求助似的看向刘大军：“大军，我也是为了你们好，素琴这刚生了孩子，不能去上工，我身体也不好，你一个人怎么养活这么一大家子呢？那是个女娃，长大了也是要嫁出去的，你还有另一个孩子，娘这是给你省下口粮了。” 　　刘大军抱着头，神色很痛苦：“娘，那是我的孩子！从前我连刘大志那个闲人我都养了，一个娃我怎么养不起了？！” 　　“那时候不一样，你媳妇还能下地，她现在管两个孩子，还能下地干活？我这都是为了你好！” 　　刘大军看着自己头发花白的母亲，却感受不到一点温度。 　　他回头，看着屋里那个哭肿了眼睛的女人，走过去问她：“素琴，这事你看？” 　　闹的这么大，半个村子的人都跑过来看热闹，堵在家门口也不是个办法。 　　“怎么办？”素琴觉得自己的心都是凉的，孩子还没有抱回来的时候，这男人一点也不相信她说的话，或许就相信她说的话，但还是站在他娘那边。 　　她的眼里再也没有了往日里对这男人的喜爱。 　　“赶出去吧，我怕哪天我睡着了，你娘把我给掐死了，就因为我上不了工，挣不了粮食了。” 　　刘老娘慌了，她害怕地上前两步，拉主刘大军的衣服：“儿啊，我可就你这一个儿子了，你可别听这婆娘说的！娘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这样了，以后肯定好好看你的孩子。” 　　刘大军没吭声，看了看赵大姐，又看了看陆秋，最后说：“大家先回吧，剩下的就是我们家私事了，孩子也没事，我会好好说我娘的。” 　　人群还不想散，被刘大军又赶了好几次，最后只留下赵大姐和陆秋。 　　素琴抓着陆秋的手，想给她磕头，“陆秋，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谢谢你了，你给孩子起个名字吧，以后我都让她念着你的好。” 　　陆秋心情已经平复了很多，她摇摇头，“不是我帮忙的，是另外有人，是他救了你孩子。” 　　素琴茫然地抬了抬头，陆秋深吸一口气，“是有人把你的孩子给抱了起来，要不然她可能也等不到我过去，她是个有福气的。” 　　素琴低头看着那正在吃奶的两个孩子，眸子终于软了下来，“我知道了，这孩子就叫念恩吧，得记着帮助过她的那些人。” 　　刘老娘张了张嘴，想说话，被刘大军给瞪回去了。 　　“媳妇，你看这孩子也没事，我知道娘是个糊涂人，事情都是她不对，可她也就我这一个儿子了，从前怎么说也是她把我拉扯她的，你看让她认个错，这事就过去行不行？” 　　陆秋想开口，被赵大姐拉了一下胳膊，只好闭了嘴。 　　素琴的目光往刘大军和刘老娘身上看了几眼，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好，那以后家里的粮食和钱都得我收着。” 　　刘大军松了口气，语气都轻松起来，“行！娘，你快认个错！” 　　刘老娘不情不愿地过来，嘴里蠕动了好几下，才发出了一道细细的声音：“我以后不这么干了。” 　　素琴的眸子冰冷，嘴角却往上提，不知道为什么，刘老娘却打了个冷颤。 　　“好，我们以后日子还长，是吧娘？” 　　赵大姐又劝了几句，陆秋擦了擦素琴脸上的汗：说：“你先别想那么多了，我回去给你蒸个红糖鸡蛋吃，也别再哭了，休息休息才好下奶是不是？” 　　从生了孩子之后，终于听到这暖心的话，素琴的眼泪又往下掉，不过她很快就擦掉，恩了一声。 　　刘大军可能觉得陆秋他们把孩子救回来了，不好意思地送他们到门口，硬是拿了几个鸡蛋：“真是让你们看笑话了，我会好好说我娘的！” 　　“好好照顾素琴。” 　　赵大姐补充了一句：“我和秋没事就过来，你也别担心。” 　　刘大军只能干笑几声。 　　出了院子，陆秋才觉得脚上疼的厉害，和赵大姐抱怨了几句，看见不远处树下和人唠嗑的刘老太，快走几步过去问：“我的户口呢？” 第36章 　　“什么户口？”刘老太装傻, “你说啥呢？你看看你那样子，浑身脏兮兮的，还光着个脚, 这还有没有家教了？” 　　不等陆秋说什么，赵大姐就冲了上去，指着刘老太的鼻子骂：“说什么屁话呢？陆秋再没有家教, 也比你们的家教好！什么玩意，一个个的重男轻女, 心都偏到嗓子眼了！” 　　刘老太被一咽，见赵大姐脸色铁青, 不知道她今天这是怎么了, 火药味怎么这么浓？ 　　她倒是不怕赵大姐，但是她怕赵婆婆和赵大哥, 这两个人都护短的很。 　　陆秋拍了拍赵大姐的背，猜测她还没从刚才的事情中回过来神, 刘老太只不过是正好撞到枪口上了。 　　赵大姐也知道自己借题发挥了, 但是看到素琴的那个闺女，就让她忍不住发抖，害怕这事有一天会发生在她闺女的身上。 　　素琴有娘家人, 可在岛外面, 离的远, 出了事连个帮忙的人都没有。 　　那些看热闹的，也只是看热闹罢了, 没一个伸出手来帮她！ 　　哪一个都怕得罪了人！ 　　赵大姐又想到她自己，她是第一个孩子, 生下来她奶就说要把她淹死, 省得浪费粮食, 这事后来还被她娘当成笑话一样说出来。 　　“幸好没把你淹死，不然这些弟弟妹妹，都没人帮我带了。” 　　当时她就遍体生寒，觉得这个家像是个魔鬼窟一样。 　　和她一样遭遇的，村里就有好几个。 　　有的是一出生，就被送人了，有的送不出去，就和刘老娘一样，把人往那坑里扔。 　　那坑里的女孩，比男孩要多出来那么多。 　　只有男孩子，是真的生病，是家里真的没吃的，姐姐妹妹都饿死了，才轮到他们。 　　可那些女孩子又做错了什么？ 　　就因为，投胎成了女的吗？ 　　赵大姐收回思绪，盯着眼前的刘老太，像是要把她吃了一般。 　　这些人，从女人的肚子里生出来，却不断的玷污着女人，不停的压榨着他们。 　　刘老太被盯得毛骨悚然，想发火又不敢，正好周围的人都看出了异样，拉了拉她的衣服，她也便顺坡下驴，声音小了几分：“陆秋你跟我家去，我给你找找户口。” 　　“我今天就不去了，等奶奶找到户口了，给我送过去就行。”陆秋觉得今天发生的多，她的身体和精神都有些吃不消。 　　而且她并没有报多大的希望，刘老太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太清楚了。 　　之前她和几个孩子住在那破旧的房子里，她都还想着从他们身上扒一层皮来，何况现在！ 　　陆秋没再理会刘老太想杀人的目光，领着赵大姐往回走。 　　赵婆婆刚才在刘大军赶人的时候就先回了家，此时往海边走的路上，倒是没几个人，安静的很。 　　“小秋。”赵大姐突然开口，“你说，会有那么一天，咱们妇女能真正的和男人平等吗？” 　　“会的，你看多少伟大的女性在为我们铺路，在为我们努力。□□，周总|理，还有那么多的领导，都这么说的。” 　　“那还要很久吗？” 　　“是的，可能要很久，但最终会不一样的。” 　　他们会变得更好，会有更多的女孩知道，会有人一代代的抗争下去，只为了让以后的女人，不再怕被打，被扔掉，被拐卖，被裹挟着不能过自己想过的人生。 　　荆棘之路最终会被踏平，他们会迎来那样一天的。 　　“我们家芳芳等不到了，不知道小花有没有这个福气。” 　　他们的声音在空气中打着璇儿，身影也渐渐消失不见，刘老太见他们走远了，往地上呸了一口，心里还觉得憋闷的慌，“不是我不待见陆秋，你看她什么态度？和她那娘简直一模一样！性格太直接了，不如我那二媳妇。” 　　她原本想说陆秋不如陆夏，又怕别人听到了议论，就改了口。 　　老太太们又安慰了她几句话，见素琴家彻底没有了声音，他们也不在大树下坐着，都纷纷起身，回家干活去。 　　刘老太回去就耷拉着一张脸，陆夏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一样，抬了下头问道：“见到陆秋了？” 　　“恩，那妮子要户口本，还让我给她送过去，美得她！” 　　刘老太吸了口气，看着陆夏，“这要是不给她，你说她会不会真的找那个团长来啊？” 　　陆夏摇摇头：“不知道，户口多重要啊，他们肯定会想办法的，奶奶，你问她房子的事情了吗？” 　　“没，那么多人，没开了那个口。你不知道那个赵家人，护她护的紧，我看他们指不定就是看上那房子了。” 　　陆夏眼睛闪了闪，“保不齐就像奶奶说的，我得去找虎子问问，别的不说，得把彩礼和房子要回来。” 　　陆夏脚步匆匆离开了，董秋莲才从房间里出来，不满的看着刘老太：“娘，你咋也跟着她胡闹呢？现在村里人都等着看咱们笑话呢，你就不知道劝劝她，让她早点嫁过去！这要是怀孕了，可咋整啊？” 　　“不能吧？”刘老太心里也犯了嘀咕，“她回来就不提嫁虎子的事，两个人是出啥事了？” 　　“不知道，她也不和我说，回来之后就像是变了个人，娘你劝劝她！” 　　刘老太摆手：“我可劝不了，你闺女什么脾气你还不知道，是我能管得了的吗？回来之后真和之前不一样了，这主意一天比一天大。薛利民也太不是个东西了！” 　　董秋莲急得嘴里都起了泡，“就是！那王家人都不是个东西，让他们再盖个房子，又不是什么难事，村里还有那么多宅基地，选一个不就行了？有钱给陆秋盖，咋就没钱给小夏盖呢？” 　　刘老太拍了拍腿说：“你说是不是因为蓉蓉的事？” 　　“啥意思？他们还想着蓉蓉，才给陆秋他们盖的房子？” 　　“恩啊，得让小夏赶紧怀上，到时候薛利民不老实也得老实了！” 　　- 　　陆秋光着脚回到家里之后，把几个孩子都下了一大跳，“这是怎么弄的？素琴姨呢？” 　　“没事了，孩子救回来了，就是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陆秋心里放心不下，想着那小小的一团，在她怀里连哭的声音都那么小，也不知道能不能挺过去。 　　她倏地站起来，吓了几个孩子一跳。 　　“大姐，怎么了？” 　　蓉蓉抬了头，“娘，你又要出去吗？” 　　“没事，就是想知道部队有没有麦乳精，素琴的奶水不够，两个孩子又早产。” 　　这年代没有奶粉，只有这个是麦乳精是孩子喝的里面最好的了。 　　和后世不能比，但是也总比没有强。 　　蓉蓉给陆秋拿来鞋，陆立春打了洗脚水，陆秋边洗边在想这事，结婚报告还没打下来，她就要去麻烦左至历，怎么看怎么都不合适。 　　还有户口的事情，也不知道怎么解决。 　　等洗好了，陆秋也下定了决心，换了一件补丁没那么多的衣服，给蓉蓉穿上她的新衣服，对陆立春说：“我还是去部队看看，你们两个在家吧。” 　　“我们跟着你一起去吧？”陆立春不放心。 　　陆秋摇摇头，“不用，部队你们还不放心？去的人多了反而不好，我就去打听户口的事。” 　　才走到半路上，就看到不远处宁宁拉着她的爸爸过来，见到他们也是同样的惊喜。 　　“蓉蓉，你们是要来找我吗？” 　　蓉蓉点头，回头望了一下陆秋，拉着宁宁的手往海边跑了。 　　“我们今天去捡贝壳吧，我见隔壁路婶子家的大姐姐，就串了一个项链，可漂亮了。” 　　听着他们的声音漂远了，陆秋才看向面前的男人，左至历朝她点了一下头，两个人并肩走在海边，“听警卫员说，村里又出事了？” 　　陆秋恩了一声：“素琴早产生了一对龙凤胎，她婆婆把那闺女给扔到大坑里，还好孩子没事，我就是想问问你，有没有麦乳精？孩子太弱了。” 　　“回头我给你问问，看谁那里有票。”左至历没拒绝，让陆秋心里一下就放松下来。 　　她看着远处的船，又问了一个问题，“你们部队每天都有船往外走吗？” 　　“三天一次，岛上吃的不多。” 　　左至历说完，看向陆秋：“想出去？下次你直接去码头就行。” 　　他从兜里掏出一些票和钱，“看上什么买什么。” 　　陆秋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会儿，从他手里接过，“这钱和票都能花了？” 　　左至历笑了一下，“恩，我手里还有。” 　　陆秋跟着笑了，故意逗他：“那我可得买身新衣服，买双小皮鞋。” 　　“好。”他回答的坦坦荡荡，“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海风吹着两个人的衣摆，陆秋看着远处的浪花吸气，把户口的事情和他说了，“我那奶奶你也见过，肯定会狮子大开口的。” 　　“没事，我来想办法。”左至历一点也不担心，“陆秋，你不用害怕，以后你就是我的妻子，没人能来威胁你。” 　　陆秋轻轻恩了一声，觉得心里都暖起来。 　　好像这个世界再也不是灰色的，终于有人能为她遮风挡雨了。 　　见她难得害羞，左至历眸子也软了几分，“结婚报告大概十天左右批下来，到时候你们搬过来，三个男孩子一个房间，两个女孩一个房间，剩下一间作为孩子学习的地方。” 　　他把打算说完，问陆秋：“你觉得呢？” 　　“我的房子呢？刚盖起来，不住人怪可惜的。” 　　“你想怎么处置都行，留着等哪天想回来住也可以。” 　　陆秋想了想，她一直想养猪，可放在部队的话，味道难免会大些。 　　到不如把她的房子，当成一个小小的农场。 　　可以养猪养鸡，种菜种瓜。 　　陆秋想了想说，“可以打两个上下床，像这样一样。” 　　她在沙子上画了一个简单的图，“我看有两个房间都不大。” 　　左至历眼睛闪了闪：“这主意不错，和我们以前在部队住的上下床挺像的，回头我告诉他们。” 　　“好。” 　　陆立春听到动静，也跑了出来，见蓉蓉他们在捡贝壳，撇撇嘴：“沙滩上都是这个，有什么好捡的！” 　　两个女孩同时怒目而视，“当然因为漂亮！” 　　“你舅舅什么都不懂。” 　　“嗯嗯。”蓉蓉在旁边拼命点头，“我娘还在围墙上挂了好多贝壳，她还会做风铃！” 　　宁宁一听，跑过来找陆秋：“姨，你会做风铃？” 　　陆秋点了下头，“宁宁想要吗？” 　　“想要！” 　　陆秋看了看他们捡的贝壳，大小不一，数量倒是不少，“行，我给你们两个都做一个。” 　　海边时不时有海鸥飞过，左至历知道时间不早了，把宁宁叫过来：“我们要回去了。” 　　“我还想再玩一会儿，爸爸你去工作吧，让哥哥来接我。” 　　左至历想了想，朝陆秋点了下头，“那我先走了，宁宁就麻烦你了。” 　　和左至历告别回家，陆秋把陆立春叫了进来，把那三百块钱拿出来。 　　“这么多？”陆立春眼睛瞪得圆圆的，声音压的特别低，“能买不少东西吧？” 　　“洗脸盆，香皂，搪瓷缸，暖瓶，几米布，给你们买几本书，一人一支钢笔，钱也剩不下多少。” 　　“那，那宁宁爸爸让我们这么花吗？” 　　“让，我问了。你放心，我会替他好好照顾宁宁和左景，这钱就当是提前预支的工资，想怎么花都行。” 　　陆立春还是不肯相信，“那这算是彩礼，那老太婆能不来要？户口呢？宁宁爸爸怎么说？” 　　“户口他说不用急，着急的应该是他们，咱们等他们开条件就行了。” 　　陆立春恩了一声，眼底还是有着担心。 　　这年代，农业户口和非农业户口差别还是很大的，农业户口想往城里落户，也是困难重重，不知道多少人都在排队等着。 　　能趁着结婚的时候，把户口转过去，对他们都好。 　　这样每个月，几个孩子都能领取国家的补贴，虽然不多，总比没有强。 　　- 　　陆夏从虎子家出来，心里很是不舒服。 　　虎子和她上辈子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可以说是打破了她以前的美好滤镜。 　　尤其是加上薛利民后。 　　她上辈子的时候，就听陆秋说过这位婆婆，说起来和她那个自私自利的婆婆一样，眼里只有儿子，从来没有儿媳妇。 　　儿媳妇就是来他们家做牛做马的。 　　好在上辈子薛利民活时间并不长，王军华是早早去世了，没了他撑腰，薛利民也没了之前的嚣张气焰，不久也病死了。 　　那之后，陆秋的日子才好过起来。 　　她现在就盼着这两人，早点得病。 　　走着走着，陆夏也不知道她怎么走到了部队门口，看着警卫员站的地方，眼里不明的情绪闪动了下。 　　陆秋怎么有这么好的运气？ 　　怎么能嫁给那个团长呢？ 　　在陆夏眼里，陆秋哪里都比不上她，她只要轻轻勾勾手指可，虎子就抛弃所有，跟着她远走高飞。 　　那种隐秘的快感，让她兴奋不已，她都能想象陆秋是如何挣扎痛苦的。 　　可这种感觉，在知道陆秋要嫁人的时候，消失的干干净净。 　　陆夏不相信，老天爷让她重生一次，就是为了看陆秋活得比她还幸福的。 　　正出神想着，那几个警卫员见她站着不动，想要开口赶人，就在这时，香枝穿着白大褂出现了。 　　她是要去码头，找人给她从供销社带点东西回来，宿舍里缺少的东西太多了，而她又没时间，只能托人去。 　　见到陆夏，香枝眼里惊喜 不已，“我还说有空了，去找你玩呢！你现在怎么样啊？” 　　陆夏眼睛里有精光闪过，上前亲热的拉住香枝的胳膊，“你这一上岛就成了大忙人，我这不想来看看你，才在这里等着。” 　　香枝听了之后很感动，笑容更真诚了，“是我不对，我光想着其他事情了，把你抛在脑后了。” 　　陆夏故意生气，挤挤眼睛问：“是不是想那个人啊？” 　　他们在船上的日子，分享了很多事情，陆夏知道那个人曾经救了她，还是部队里的军官，是她哥哥的战友。 　　所以她抱着很大的希望，盼望着香枝喜欢的人，是将要娶陆秋的左团长。 　　如果那样的话，离婚带着孩子，又是一个普通的村里人的陆秋，拿什么和香枝竞争？ 　　到时候，陆秋就真的成了所有人的笑话，谁都能欺负上门。 　　香枝被问的脸红，四下看了看，拉着她边走边说：“一点也不顺利，我来了才知道，他压根就不记得我了。” 　　陆夏鼓励她：“怕什么？你这么年轻漂亮，正是勇敢追求爱情的时候，你看我和虎子，要是我们两个都认了命，让我那个姐姐就那么得逞了，我和虎子还能有今天吗？” 　　香枝听了很受鼓舞，敬佩地看着陆夏：“可是他媳妇也在这儿呢？” 　　陆夏皱了眉，还没搞清楚香枝嘴里的媳妇是谁，就见不远处的码头上，赵巧梅正和几个婶子在说话。 　　“你们听说了没？那天那个来看宁宁的女人，真的要嫁给咱们团长了？” 　　“上次我就看出来了，哪有还没结婚，就上人家门的。” 　　“这女的也真是可以啊，咱们团长怎么回事？” 　　“谁让人家长的漂亮啊，这男人不都喜欢漂亮的！”赵巧梅撇嘴。 　　“呦，这么说你家老张可不公平啊？谁不知道他人最好了，对你也好。”杨桂香有些羡慕地说。 　　赵巧梅听了之后，脸上上红了红：“是，老张人是没的说，我这几天身子不爽利，饭都是他做的，衣服也不让我洗，我说家里孩子该添新衣服了，这不马上就给了钱和布票。” 　　“啧啧。” 　　剩下几个人都打趣起来，陆夏一直在关注着香枝的表情，见她越听脸色越不好，以为她是听到陆秋嫁过来的事情，拉着她的手避到一边。 　　香枝尽量让自己脸色缓下来，就听陆夏开口：“实话告诉你，那个要嫁给团长的女人，就是我那个姐姐，她手段可多着呢！我可不是她对手，心里也可担心着，就怕她那天不高兴了，报复我和虎子。” 　　香枝的思绪还停留在赵巧梅身上，压根没听陆夏说什么，只能看到她的嘴巴张张合合，什么姐姐什么报复的。 　　她在想，张营长人真好，她爹就从来不干家务，她哥哥也从来不做。 　　赵巧梅那个样子，他还会去帮忙，也不生她的气。 　　要是，要是他帮的那个人是她该多好。 　　陆夏说完，见香枝没反应，在她眼前晃了晃，“怎么了？我说这些你是不是害怕了？” 　　香枝不好意思地回过来神，问陆夏：“你说，怎么才能把 一个男人抢到手？” 　　陆夏一听眼尾往上挑，凑到香枝的耳朵边，小声说：“方法多的是，到时候我教你。” 　　“那会不会，被别人说啊？”香枝还是有些害怕。 　　“怕什么？你是担心其他人怎么看你？可别人再怎么看你，你不会少一块肉，主要还是自己日子怎么过？难道你不想和他一起生活？” 　　香枝想到那个画面，脸蛋都红了。 　　想！她瞒着家里人过来，不就想在他身边吗？ 　　话说到这儿，赵巧梅几个人也发现了他们，码头海风很大，吹着几个人的衣摆，香枝和赵巧梅的目光就这么在空中对上。 　　赵巧梅很惊喜，走过来问他们：“这不是新来的医生吗？我听我家那口子说了，这次来了好几个医生。” 　　香枝的激动都快从眼里里溢出来，就听赵巧梅对身后几个人是：“我不是说之前有医生去看宁宁吗，就是她！长得漂亮吧？” 　　“漂亮。”那些人的眼神在香枝和陆夏身上打量，盯得他们浑身不舒服。 　　赵巧梅自然也注意到陆夏，她笑着开口问：“这也是新来的医生？” 　　陆夏摇摇头，“我是香枝的朋友，村里的。” 　　赵巧梅一听，赶紧问：“那你知道我们团长娶的那的陆秋吗？” 　　“知道。”陆夏淡笑着开口，“她不是刚离婚了吗？然后我们村里有一没结婚的后生看上了她，她嫌人家家里没钱，没同意。还有之前我们村里一个二流子，两个人不知道怎么了，她就把人打了一顿，最后好像是找你们团长解决的。” 　　大家一听有瓜，都凑过来好好听着，之前他们几个人也都听家里的男人说过那二流子的事情，还知道他被关在部队里，今天才知道是陆秋主动找的团长。 　　几个人彼此对视了一眼，都从中看到了鄙夷。 　　谁也不喜欢心机重的人。 　　“这么说，这人还挺厉害的。” 　　陆夏没再继续往下说，有些事情，只要点到为只，他们自己就会发散。 　　香枝不耐烦听下去，转身把要买的东西和采购的人说了，从兜里拿出来两张布票递过去。 　　陆夏看得眼热，她想到后来她卡里的钱也是很多的，什么高定限量款都是随便穿。 　　回到这时候，唯一的不好地方，就是吃不饱，穿的又破，还得下地干活。 　　那些女人很快就散了，香枝和陆夏慢慢往回走，陆夏又问了她一直想问的问题：“听说部队上要招小学了？” 　　“是，小学招得最多了，还有初中生也招，不过人很少。” 　　香枝这些消息，都是医院里那个爱八卦的女医生告诉她的，所以知道的很详细。 　　“那这学校老师，有什么要求啊？” 　　“不知道啊，没听说有啥要求，肯定得认字吧。” 　　陆夏点了头，和香枝走到部队大门处，就互相告了别。 　　“下次我去村里找你。” 　　“行，我有事了，也来这里找你。” 　　香枝点头，和那两个年轻的警卫员说：“我在医院工作，麻烦到时候你们帮着传达一下。” 　　得到肯定答案后，陆夏才往村里走。 　　刘老太正等着她，见她回来就说：“怎么这么长时间？你问虎子了没，他怎么说？” 　　“他那个窝囊废，能说什么？还不是他娘说什么，他就听什么。”陆夏心情不是特别好，“奶，一会儿拿着户口，去找陆秋要钱，要是她给钱，也别要那房子了，咱们要那团长帮忙办个事。” 　　“啥事？” 　　“我打听过了，他们小学缺人，我想去当老师，以后也是吃国家粮食的了。” 　　董秋莲泼冷水：“你别瞎折腾了，还是想想怎么赶紧嫁出去吧！你和虎子的事不能再拖了。” 　　陆夏没搭理董秋莲，“奶，你别听她的，虎子我算是看透了，等他娘死了之后我再嫁过去，实在不行我就再换个。” 　　一直在旁边不吭声的陆二叔，被这大胆的发言给呛了一下，难得得开口：“这是胡闹！你当初要是没看上虎子，你跟着他跑什么跑？现在清白没了，还想换个人？” 　　“怎么不能换人了？连陆秋那样，带着好几个孩子的，都能嫁给团长，我比她差了？” 　　刘老太点头，眼睛亮了起来，“说得也是啊，我们小夏不比那个陆秋强！” 　　要是也嫁给部队上的人，岂不是就能在村里横着走了？ 　　再也不用怕薛利民了！ 　　接着刘老太想到一个事：“可是咱们不认识部队上的人啊？” 　　“所以我才要去部队里工作。” 　　董秋莲见陆二叔刚才帮了她，来了信心，捅了捅他说：“你还不管管你闺女！什么部队上当官的咱不稀罕，先把虎子的事办了要紧。” 　　陆二叔这次没理董秋莲，叹了气背着手出了门。 　　“气死了。”董秋莲看了看屋里密谋的这两个人，“虎子已经是村里最好的对象了，你都抢到了，还不好好抓到手里，部队上的人离咱太远了，别到时候 竹篮打水一场空！” 　　可惜谁也没搭理她。 　　- 　　薛利民在听了陆夏的话之后，本来也想去找陆秋，想用蓉蓉来威胁她，把那房子给要回来。 　　可还没出门，就被王军华给拦了，“这事谁也别去，陆秋 能嫁给那团长，对我们来说不是坏事，别听陆夏那娘们的。” 　　说完，他瞪了一眼虎子，这孩子从小被他娘和三个姐姐惯的，耳朵根子太软了，什么事也没个主意。 　　虎子不乐意：“爹，蓉蓉是我的孩子，难道真让她跟去？” 　　“能有啥法子？你当初有本事别跑啊！现在成这样了，又来怪谁！”说完这话后，见虎子脸色不好看，王军华又缓和了语气：“留着蓉蓉在那边，以后咱们有什么事，也好办。蓉蓉毕竟是你孩子，这是血脉上的事，变不了。” 　　薛利民也听明白了，当即打了退堂鼓。往陆夏家的方向呸了一口，“就知道撺掇我们去闹事，你这媳妇还没进门就搅和我们，得晾晾她。” 　　王晓磊在旁边嗑着瓜子，“就是娘，我看这陆夏可比陆秋厉害！看虎子，啥都听她的，这样下去，以后这家里还有我占的地方吗？” 　　王军华瞪她，“不想待着，就回自己家里！你大姐要走了，你啥时候动身？” 　　王晓磊有点害怕王军华 ，露出可怜兮兮的样子来：“爹，那赵五四上次打我那么狠，我才不要跟他过了，以后我就留在家里伺候你！” 　　“伺候我？”王军华不上当，“回来这么久了，我就没见你下过地，天天和当闺女的时候一样懒。” 　　王晓洁出来打圆场，这次她给丈夫写信，终于要来接她了，她心情自然好。 　　王晓磊撇撇嘴，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觉得在这个家里有些格格不入。 　　等刘老太拿着户口本来找陆秋的时候，他们刚吃完晚饭。 　　陆秋早做好了准备，看着外面站着的陆夏，露出来一个笑。 　　陆夏不知道怎么的，被这个笑给惊到了，好像陆秋能看透她灵魂似的。 　　“给你户口本。”刘老太佯装要拿出来，“不过有个条件。” 　　陆秋等着她开口，也没把她放进来，刘老太压着声音开口：“彩礼钱一百块，再给陆夏安排部队上的工作，就那个学校的老师。” 　　陆秋又笑了，这次是被他们的厚脸皮给气笑了，她把目光移到陆夏身上，看着她：“原来你想去部队上工作啊？羡慕了？” 　　陆夏没吭声，刘老太瞪她：“快说行不行？不行就算了。” 　　“那算了吧，户口我也不要了。”陆秋把大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陆夏和刘老太傻眼了。 　　“这，这咋说不要就不要了？他们结婚不用户口了？” 　　“不知道啊，再敲敲门，我来谈。” 　　陆秋等他们敲了有三分钟之后，才过来开门：“又怎么了？” 　　“彩礼钱我们不要了，但工作你必须给我找。” 　　陆立春在旁边气的咬牙切齿，把小黄狗放开，冲着他们两个汪汪叫起来。 　　陆夏可是知道被狗咬的可怕，这年代也没疫苗，赶紧后退几步。 　　“你谁啊？我给你找工作？！就你带着自己姐夫偷情跑出去的人，部队不把你抓起来就不错了，知道这年代工作都是要政审的吗？” 　　陆秋又要关门，刘老太着急了，瞪陆夏：“钱怎么能不要呢？要不工作算了，把钱给我！” 　　“奶奶！”陆夏着急，在后面跺着脚，“你咋这样？我们怎么商量的？” 　　“再怎么商量你不能工作也不行啊，还是钱实在。” 　　陆秋看着他们狗咬狗，心情好了很多，朝刘老太比划了一个数字：“三十，给就给，不给就算了，部队也能补办户口。” 　　“太少了，五十。” 　　“最多三十五，我没空和你搞价，你爱要不要，这三十五都够我买多少点心找人办事了。” 　　见陆秋又要关门，刘老太不顾陆夏的阻拦，赶紧开口：“行，不过钱得现在给我！” 　　陆秋让陆立春进屋里拿钱，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两个人都在看手里的东西。 　　户口本是真的，上面有她和两个孩子的名字。 　　刘老太把钱数够了，赶紧放到怀里，“户口给你了，以后可别再来找我要了！” 　　回应她的是陆秋砰地关门声。 　　陆冬去不解：“大姐，你咋把钱给他们了？” 　　“傻孩子，能用钱办成的事，当然是用钱办了，你放心，这钱就算拿回去了，他们也还得吵架！” 　　陆夏工作的事不成，估计得郁闷好长一段时间。 　　就是让她没想到的是，陆夏竟然没赶紧和虎子结婚，想着的反而是到部队上。 　　连小学老师缺人的事，她都能打听清楚，也算是个本事！ 　　陆秋拿着户口本，缓缓吐出来一口气，终于担心的事情都不会发生了。 　　而门外面的陆夏，正和刘老太吵架，眼看着事情就成了，结果到嘴的鸭子飞了。 　　刘老太没搭理陆夏：“我看你娘说的对，你就是爱天天瞎想，还是赶紧去找虎子吧，钱到手了都能不要！” 　　- 　　路婶子去过陆秋家里的事情，很快就传开了，大家在路上见了左至历，都会笑着打趣几声。 　　就连宁宁和左景在大院里玩，也会有人凑过来问他们：“你们要有后妈了？” 　　老林家的闺女小脸脏兮兮的，同情地看着他们：“后妈都不好，我爹说不会给我找后妈！” 　　宁宁有几分嫌弃地看着她吸着鼻子，时不时地拿袖子去抹抹，就是不擦干净，那两道黄色的浓稠鼻涕，让她说出来的话很没说服力。 　　“可我陆秋姨对我很好的。” 　　“那是还没露出马脚，就像特务在没暴露之前，都伪装的很好，等她嫁进来了，就会露出真面目。趁着你爸爸不在的时候，欺负你，不给你饭吃，甚至还会打你！” 　　这话说的让宁宁脸白了起来，连左景脸色也不好看起来。 　　“我听大人说，有了后妈就有了后爹！你小心你爸爸被抢走！” 　　小辣椒听到他们叽叽喳喳在这边吓唬宁宁，跑过来叉着腰：“你们闲得蛋疼啊？关你们屁事啊？” 　　小辣椒性格泼辣，是老路都没办法管的人，可她刚到海岛上，知道她性格的人不多，闻言就有一个男孩子站了起来。 　　“你谁啊？我们和宁宁说后妈的不好，也是为了她好！” 　　“我知道她是谁！她爹是政委，要不她敢这么牛气！” 　　几个孩子都笑起来，“你们家是生了一个排吗？你娘咋那么能生？” 　　小辣椒气得把额前的头发吹飞，轮着拳头就上去，打在最后说话那人的鼻子上。 　　“我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一个排。” 　　她是老大，后面好几个弟弟妹妹，从前在村里的时候，他们没少看小辣椒打架，所以一点也不担心。 　　另一边的小孩子被突如其来的拳头给打蒙了，虽然是个男孩子，但忍不住掉起眼泪。 　　小辣椒拍拍手站起来，冲那男孩子做了鬼脸，“略略略，没出息。” 　　那孩子哭的更凶了，顶着脸上的乌青去找自己爹娘了。 　　小辣椒也意识到出了问题，吓得去看自己的弟弟妹妹：“这事谁也不能说出去！” 　　“瞒着没用。”小辣椒的弟弟黄瓜开口，他只比小辣椒小一岁，但和辣椒的性格完全相反，路婶子总怀疑两个人投胎互相抬错了。 　　“怎么没用了？他还能上家里告状啊？这也太……” 　　她还没太出来，黄瓜就带着 几个孩子往家里走，“先告诉娘，省得爹知道了打你。” 　　他说完，回头又看向宁宁和左景：“你们还不回去吗？” 　　宁宁摇摇头，“我们要去海边玩会儿。” 　　黄瓜就没再管他们。 　　宁宁拉着左景的手，两个人一起往海边走去，夕阳快落下来，海边赶海人依然热闹非常，她不安地动了动，问左景：“姨真的会像他们说的那样吗？” 　　左景同样没底，他从前在村里的时候，也听过不少后妈虐待小孩的事，有的后妈在人前装的很好，人后就又是一副样子。 　　“应该不会的。”他安慰宁宁，也是安慰他自己。 　　等到了陆秋家门口，夕阳已经完全落了下去，依稀能听到小黄狗的叫声，褪去了奶声奶气的声音，这狗叫的气势也越来强。 　　陆冬去给他们开了门，“我大姐就猜你们会来，给你们留饭了，快进来吃！” 　　一进来，两个孩子才觉得肚子饿了，空气中有好闻的饭菜香，把他们肚子里的馋虫都勾了起来。 　　“是什么吃的？”宁宁忘掉一路上的忐忑不安，问陆冬去。 　　“是西红柿疙瘩汤！” 　　客厅里亮这一盏小小的煤涌灯，陆秋正在灯下做着针线，见他们过来，招了招手：“饿了吗？先洗手吧。” 　　“好。”两个孩子洗了手，陆秋把手里的活放下，给他们盛了满满一碗汤。 　　两个孩子飞快喝起来，西红柿的味道和鸡蛋搭配在一起，是怎么做都好吃，里面还放了细细的葱花，是她早上去给素琴送麦乳精的时候，素琴非要她拿回来的。 　　陆秋就坐在他们旁边，看着陆冬去他们互相打闹，偶尔烛影晃动，斜照在脚下，几个孩子又开始玩起手影的游戏。 　　宁宁快速地把饭吃完，问一旁的陆秋：“姨，这是你做的新衣服吗？” 　　“恩。”陆秋点头，“做了一身列宁装。” 　　她把衣服抖开，军绿色的衣服已经初具雏形，只差了一只袖子。 　　“真好看。”宁宁眼睛转了转，“那姨，你能给我做一身吗？我见路婶子家的姐姐身上就穿的新衣服。” 　　“好啊。”陆秋没放在心上，“那咱们一人来一身新衣服，等我慢慢给你们做。” 　　大门吱哑一声响了，小透气卖力地汪汪叫，陆冬去又跑着去开门，打开门之后发现外面站着的左至历。 　　“姐，姐夫。”陆冬去小声叫了一声，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去叫宁宁和左景。 　　陆秋跟着出来，问他：“吃了没？” 　　左至历想了想摇摇头，陆秋看了看天色，不好再留他吃饭，便让陆立春拿了盆盛了一碗。 　　“回去热热吃。” 　　“好。”左至历一只手端着，一只手拉着宁宁，回头告诉陆秋：“结婚报告已经下来了，你看明天行不行，我们去照个相？” 第37章 　　宁宁在回去的路上, 小声地和左景嘀咕：“哥哥，你听到了没，姨她说要给我做衣服。” 　　左景看着宁宁手里的风铃, 白色的贝壳互相碰撞，发出悦耳的叮叮声，他点了一下头, 拉紧了宁宁的手：“恩，她是个好人。” 　　左至历走了几步, 才发现两个孩子在后面小声说事情，站在原地等了他们一会儿, “说什么呢？” 　　“没什么。”宁宁掩饰地笑了笑, 问左至历：“明天就要去照相吗？” 　　“恩，明天我们就去照相, 你姨不是说大家都去，照全家福。” 　　“那陆秋姨要搬过来了吗？” 　　左至历点了下头：“后天我们就办婚礼, 到时候他们搬过来和宁宁一起住, 好不好？” 　　“那我们得叫她妈妈吗？” 　　左至历恩了一声，“宁宁不是喜欢陆秋姨吗？” 　　“是喜欢，但是我有妈妈, 我能不能还叫她姨, 和现在一样。” 　　左至历没吭声, 宁宁拽了拽左至历的衣服，“爸爸, 你怎么不说话了？” 　　“这事我会和陆秋姨商量的，你和蓉蓉住在你现在的房间, 没问题吧？” 　　“没问题！”宁宁高兴地点头, “以后我再也不害怕一个人睡觉了！” 　　陆秋正抓紧时间把手里的衣服做好, 蓉蓉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娘，我有点困了。” 　　陆秋这才看了看外面的月亮，已经升得很高了，便把手里的衣服放下：“那我们先睡觉，明天一早我再起来做完。” 　　院子里静悄悄的，只能听到远处的海浪涛涛声，和偶尔几声小狗的汪汪声。 　　“大姐，我们这就要搬过去吗？” 　　陆立春站在卧室门口没动地方，“我有点担心。” 　　陆秋抱着蓉蓉，停下脚步：“我也有点别扭，但这并不是什么坏事，人对未知的东西都是这样的。” 　　陆立春点了一下头，在陆秋转身要走的时候，提醒她：“大姐，那些冰糖红糖你别再拿出来了，还有油，省得让宁宁爸爸看出来。” 　　“好的。”陆秋点了下头，“我知道了，快睡吧。” 　　陆秋躺在床上，也有点睡不着，想到空间里的调料以后就不能用了，她还是有点不适应。 　　从来到这年代，这些东西已经成了她的一部分。 　　但就像陆立春说的那样，在左至历面前，是绝对不能暴露的。 　　第二天，艳阳高照，万里无云，立秋之后的蓝天似乎更高更清澈了，让人忍不住多吸几口新鲜的空气。 　　陆秋揉了揉疲惫的肩膀，把衣服用输液瓶给熨了一下，两条辫子编成现在最流行的麻花编，垂在胸前。 　　她给蓉蓉编了两股鱼股编，从头顶上一直顺到编子尾端，给她穿上前不久刚做的蓝色裙子。 　　两个男孩子也穿上新衣服，陆秋给几只小鸡喂了东西吃，大门处就传来宁宁的喊声。 　　她今天也穿的新衣服，头上还戴着一发卡，他们昨天商量好的，除了拍结婚照之外，所有人也拍张全家福，是以大家都穿得新衣服。 　　“姨！我也要蓉蓉的这个辫子！”宁宁本来还很开心，觉得自己戴着发卡很漂亮，可看到蓉蓉头上的辫子之后，嘴巴就噘起来了。 　　“姨这不等着你过来，我给你编一个不一样的，但也很漂亮的。”陆秋搬了凳子，把宁宁叫到跟前，左至历在后面听到动静，眉头已经皱了起来，想开口训宁宁几句。 　　陆秋冲他轻轻摇头，“孩子这是撒娇呢，没事，时间还来得及吗？” 　　“来得及。” 　　左至历摸了摸陆冬去的头，“还没到船出发的时候。” 　　岛上没有拍照的地方，他们得去镇上，那里有一家照相馆。 　　陆立春从隔壁赵家跑回来，和左至历打了个招呼，那声姐夫怎么也叫不出来，嗫嚅了几下，对陆秋说：“赵大姐说没啥要带的，让你只管着好好照相就行！” 　　陆秋恩了一声，她让陆立春去问问赵大姐，看有没有要捎带的东西。 　　“那我们就收拾收拾出发吧。” 　　这是他们第一次一块出去，尤其是三个男孩子，更向往岛外面的世界，一路上都在叽叽喳喳说话。 　　陆秋和左至历一手拉这一个女孩，慢慢走在他们身后，海风温柔地不像话，像是要把他们的心都吹平了。 　　走了没几步，黄大娘和狗蛋在赶海，木桶里已经有不少海鲜，陆冬去没搭理狗蛋，狗蛋似乎也是不好意思，把脸扭到了一旁。 　　陆秋大大方方地和黄大娘打招呼：“今天来这么早啊？” 　　“唉，狗蛋想吃海鲜了，非要说吃烤鱿鱼，我这不就赶紧过来给他找找。你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狗蛋脸刷得一下红了，别扭地叫了一声奶。 　　“四下转转。”陆秋站住脚步，“狗蛋想吃，今天等我回来给你做点，你记得来拿。” 　　“我才不要。”狗蛋小声嘀咕。 　　陆冬去立刻说：“那太好了！” 　　狗蛋被气得脸更红了，陆秋摸了摸他的头，“晚上姨给你做，上次答应让你吃鱿鱼的。” 　　说完，她和黄大娘摆了手，继续往前走。 　　黄大娘看着他们的背影，许久没动。 　　“奶奶，他们都走远了，还看什么？” 　　“没什么。”黄大娘收回目光，在心里又可惜了一遍，却不敢再说出来。 　　她怕狗蛋又听进去，再和陆冬去和陆立春打架。 　　上次的事情，狗蛋被黄向党抗回来之后，就都说了，包括陆秋说的那番话。 　　黄向党在家里沉默了两天，也不再吵着去当兵了，可算是让她心里松了口气。 　　黄大娘低下头，继续找石头下面的螃蟹，狗蛋却跑到海边，要去钓鱿鱼。 　　她叹气，却什么都没说。 　　快到码头的时候，蓉蓉仰着头问陆秋：“娘，今天我们也吃海鲜吗？” 　　“你想吃吗？” 　　蓉蓉还没点头，宁宁已经点了头，“姨，我也想吃！” 　　“那得看我们回来的早不早，家里可没新鲜的鱼了。” 　　左至历看了看几个孩子，招了招手让警卫员过来，对他们说：“看看炊事班今天吃什么，有没有海鲜，有的话留出来一点。” 　　“是。” 　　陆秋等警卫员走远了，才问左至历：“这样不好吧？” 　　“没事，炊事班几乎每天都要在海边捞鱼，大家天天吃也不新鲜了，回头我给炊事班送点玉米面，算挡了这事。” 　　陆秋就不再多说什么。 　　码头的人不少，都是部队大院里不用工作的女人小孩，有的是托人带东西，有的是自己要去供销社，很是热闹。 　　有人见他们一群人在这里等船，知道他们这是好事将近了，都笑着打趣。 　　左至历在外面比较严肃，只是偶尔点几下头，陆秋却一直笑着，谁来恭喜都说几声谢谢。 　　“你们这是去买什么？”有热心大娘过来问。 　　“不买什么，照相。” 　　“呦，怪不得今天都穿得这么好。” 　　很快船就过来了，几个人坐进去，和赵大哥家的小船不一样，这船要更大更稳，速度也更快。 　　第二次来镇上，陆秋心里和上次的心情完全不一样，上一次的时候，她最发愁的就下雨天，和不久就会到来的冬天。 　　那时候，她绞尽脑汁想着怎么赚到钱，怎么能换到票给孩子做衣服，顶着大太阳也不肯回去。 　　照相馆在离供销社不远的地方，远远没供销社热闹，年轻人也就结婚的时候会过来拍照，其余时候谁也不会多花这钱。 　　照相馆的人同样穿着列宁装，戴着一顶帽子，问他们：“照结婚照？” 　　“恩，还有全家福。” 　　那人见左至历身上穿的军服，态度立刻变了，问了声同志好，“向□□致敬！” 　　“为人民服务！”左至历回了个军礼。 　　先照的是结婚照，两个人坐在椅子上，陆秋露了一个浅浅的微笑，头稍微往左至历那边歪了一下。 　　“很好！”照相机咔嚓两声，一张照片就算是照好了。 　　“你们两个别动地方，几个孩子去站到身后。” 　　三个男孩子领着两个女孩走过来，陆秋抱着蓉蓉，左至历抱着宁宁，后面的背景也换了一张，问他们：“这张行不行？” 　　几个人都扭头看过去，见背景图竟然是四合院的，宁宁好奇问：“还有别的吗？” 　　“有。” 　　又换了一张熊猫和翠绿竹子的，还有红色的大灯笼的，威武的大老虎，各种各样的都有。 　　几个孩子看花了眼，最后还是左至历挑了一张：“熊猫那张不错。” 　　拍完一张之后，左至历又让大家换了换位置，示意陆秋挑一张。 　　陆秋想了想，挑了那张四合院的，“就当是在院子里照的。” 　　咔嚓几声闪过之后，照片就这么被照好了。 　　出了照相馆，几个孩子都还意犹未尽，左至历见大家都高兴，许诺：“以后每年来照一张。” 　　得到大家一致拍手叫好。 　　陆立春和陆冬去也没了之间的拘谨，他们往回走的时候，又看到供销社，左至历问道：“要不要去买点东西？” 　　陆秋今天没想着买东西，钱和票都没带，刚要拒绝，宁宁已经拉着蓉蓉的手进去了。 　　“我想买糖和点心吃。” 　　左至历示意陆秋也进去，“结婚用的糖瓜子还没买。” 　　陆秋恩了一声，跟在孩子后面进去。 　　宁宁先看到柜台上摆放的一双皮鞋，拉着蓉蓉的手都紧了，回头就喊左至历：“爸爸，我想买这个！” 　　左至历凑过去，看见那双黑色的皮鞋，简单的方口样式，一点也不出格。 　　“可是这太大了，不是小孩子穿的。” 　　供销社的辫子姑娘点头：“这是大人穿的，我们这里没小孩子的鞋。” 　　他们镇上，也没人会给小孩子买皮鞋，穿几天就不能穿了，不是浪费吗？ 　　宁宁很失望，刚想拉着蓉蓉去看别的东西，左至历就把陆秋叫过来了。 　　“不是想买皮鞋吗？这里有，你看能不能穿！” 　　陆秋凑过来看了看，那皮是真牛皮，鞋字大小也能穿，笑着问左至历：“我那天是开玩笑，你真要给我买？” 　　“恩，说过给你买的。” 　　宁宁还没走远，听了之后回头看他们，就见陆秋正在试穿，眼里都带着笑。 　　不知道为什么，宁宁却想到了她妈妈。 　　她妈妈当初也喜欢皮鞋的吧？可为什么爸爸不给妈妈买，还要和妈妈离婚呢？ 　　陆秋还没下定决心买这鞋，左至历已经让售货员给包起来了，一双这样的鞋就要花七块钱，可以买好多粮食了。 　　“还有这□□。”左至历指了柜台最上面的《□□语录》，“买两本。” 　　陆秋知道这是这年代最流行的书，很多人结婚都要买这个。 　　“认字吗？回家背几段，结婚的时候有用。” 　　陆秋恩了一声，小心地把一本书收好。 　　等到出了供销社，已经快中午了，左至历手里拿着一篮子糖，几个孩子的视线就没从上面离开过。 　　“我们去国营饭店吃一顿。” 　　还没等几个孩子拍手叫好，陆秋就制止他：“你手里还有钱吗？今天可是花了不少了。” 　　这男人怎么比她还能花钱？ 　　“有。”左至历被教训了也不生气，“几个孩子都饿了，我们去尝尝。” 　　走到国营饭店里，胖姑娘还是爱搭不理的样子，拿棍子指了指小黑板，“同志，吃什么？上面都写着呢。” 　　陆冬去咽了口水，上次他们也进来了，看到这高昂的价格，加上粮票之后，他们直接打了退堂鼓。 　　“你们想吃什么？” 　　“爸爸，我想吃包子！”宁宁第一个说，其他人也跟着说吃包子。 　　“陆秋，你呢？” 　　陆秋也想吃包子，点了头：“就吃包子吧。” 　　一个包子五分加一两粮票，左至历要了十个，给了票之后就领着他们坐下。 　　这时候，还没几个人来国营饭店吃饭，就他们一家人，包子很快就上来了。 　　是豆角肉的，肉沫虽然还少，但也是肉。 　　尤其是，包子是白面的，又白又大的一个包子，瞬间就让几个人眼睛亮了。 　　连陆秋都忍不住拿了一个，吃到嘴里是豆角的特有味道和肉香，细细的白面好像不用嚼就会咽下去。 　　“太香了！” 　　陆秋也不得不承认，这顿包子是真的好吃，她都恨不得吃上三四个。 　　“等以后，我给你们包，让你们吃个够。” 　　陆秋把最后一口包子咽了，说什么也不肯再吃第二个，左至历也没吃，让几个孩子把那包子给分了。 　　肚子饱饱的，回去的路上几个孩子都满足地不行，陆冬去不肯喝水，怕把嘴里的包子味道冲散了。 　　却没人笑话他，这年代甚至有人专门往嘴上抹油，特意告诉别人自己家里吃得起油。 　　到了下午，陆秋刚回了家，赵大姐赵婆婆就上门，打趣陆秋：“去照结婚照了？” 　　陆秋笑：“恩，带着孩子们玩了一天。” 　　“啥时候搬家？” 　　“他说明天开始搬，晚上把团里的人请来，简单办办。” 　　“呦，这可快了，赶紧收拾收拾东西。” 　　陆秋掏出几块喜糖递过去，“不着急，也没啥东西，明天就能收拾好，回家给小花臭蛋吃吧。” 　　“行。”赵大姐也不客气，拿了糖装在自己的兜里，对陆秋说，“臭蛋那小子，知道你们搬走，还偷偷哭了，以后就不能来找你们玩了。” 　　“这家以后我打算种点菜，再养点小猪什么的，得天天回来，让臭蛋别哭了，告诉她姨做了好吃的还会给他的。” 　　“哈哈，回去我就告诉这臭小子。” 　　没多久，左至历让警卫员送来一筐子海鲜，陆秋看了看，发现还有鲍鱼。 　　“这可是好东西。”赵婆婆凑过来看，陆秋挑了几个出来，“一会儿婆婆带回去，剩下的我都烤了，今天就留在这儿吃饭吧。” 　　赵大姐推脱了几下，陆秋坚持：“这么多海鲜，明天晚上我就不在这儿住着了，留下来吧。” 　　赵婆婆恩了一声，“那我们今天就留下来，一会儿我就把几个孩子叫过来。” 　　院子里很快就热闹起来，小黄狗激动地四下转悠，宁宁和左景也没回去，跟着跑前跑后。 　　“和上次篝火烤鱼一样！”宁宁感慨。 　　陆冬去想到狗蛋，正想说没他在，狗蛋就出现在大门。 　　他手里提着小桶，是他白天和奶奶赶海捡的东西，有不少。 　　“来了。”陆秋招呼他进来，“二毛呢？” 　　二毛自从狗蛋和陆立春打架之后，也没再来过。 　　“他没敢来。”狗蛋低声说。 　　“去叫他过来吧，都是孩子，小春小冬早就不生气了。” 　　狗蛋下意识地去看陆立春和陆冬去，见两个人都没反对，心里陡然一松，出门往村里去了。 　　“男孩子心胸就要宽广一些。”陆秋摸他们脑袋，“好了，谁帮我把柴火再添一点。” 　　热热闹闹吃了一顿，素琴带着头巾过来敲门，把陆秋几个人给吓了一大跳。 　　“你这还坐着月子呢！咋乱出来。” 　　“没事，我就出来走走。”她把手里的东西递过去，“没啥能拿得出手的，我结婚的时候我娘给我的，陆秋你结婚，我就送给你了。” 　　是一块崭新的布，大小正好给做一身衣服。 　　看样子，素琴也留了挺长时间的。 　　陆秋想了想，收下了：“孩子还好吗？” 　　“好着呢，多亏你的麦乳精！” 　　说了几句，刘大军就带着素琴回去了，陆秋把人送到村口，回来继续吃烤鱼。 　　“坏了，没让素琴拿点吃的回去。” 　　赵婆婆笑得慈爱：“孩子正吃奶呢，她也吃不了这些，过些时候吧。” 　　“也行。” 　　- 　　第二天一大早，左至历就带着警卫员过来，帮陆秋搬东西，妇女主任等在大院里，挨家挨户通知，今天团长要结婚，晚上都过去热闹。 　　赵巧梅应了一声，回头就上了房顶，看着几个孩子进进出出，不由感叹，“这结婚速度挺快的。” 　　“快什么快，结婚报告都下来了，你赶紧从房顶下来，还不做饭了。”张营长无语怼人。 　　陆秋把东西放好，就回了小院，今天那边也有人过来送东西，连刘泉花也过来送了一枕巾。 　　刘老太和陆夏一家，连来都没来。 　　陆秋也不生气，在家打扮好自己，穿上昨天买的小皮鞋，快天黑的时候，才往大院里走。 　　妇女主任先去找了老路婶子，知道她是左团长的媒人，来了就很亲密地坐下，夸那几个孩子：“模样真是个个的好。” 　　“唉，你是不知道，这几个孩子可真是要了我的老命了！前个我正做饭呢，人家一炊事班的老婆领着孩子来找我，得！我不用问也知道是我那大闺女干的！” 　　小辣椒在不远处帮忙贴喜字，一点也没察觉到路婶子在说她，还笑嘻嘻地支使茄子白菜干活。 　　黄瓜轻轻叹气，他对这个只记吃不记打的姐姐也是没办法了，这几天刚挨了父母双方的巴掌，还不老实点。 　　一会儿被老路看到了，肯定又会说她，觉得她没长姐的样子。 　　果然，老路提着一袋子糖进来，看见小辣椒叉着腰，就黑了脸。 　　“咋回事？” 　　这一嗓子，把不远处的路婶子和妇女主任都给惊到门外面，路婶子脸上不悦，“大喜的日子，你喊啥喊？” 　　老路委屈地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小辣椒，“你看看你闺女！” 　　小辣椒已经拉着黄瓜挡在她面前，只露出一个脑袋，可怜兮兮地学着茄子的样子：“娘，我没有，爹喊了一嗓子，把我差点从椅子上吓吓来。” 　　路婶子瞪了一眼小辣椒，对妇女主任笑：“你看，我就和你说这孩子不听话，太皮了，愁得我！” 　　小辣椒见没事了，松了口气朝老路看过去，一眼就看见他手里拿的糖果。 　　她眼睛一下就亮了。 　　悄悄拽了拽黄瓜的衣服，把茄子白菜他们都叫过来，“爹那里有糖，一会儿大院里其他孩子就过来了，咱们趁这个时候，赶紧多抓点放到口袋里。” 　　茄子性格是最好的，她小声地问：“大姐姐，我的衣服都没有兜子，可咋办？” 　　白菜眼珠子转了转：“要不我回去拿个衣服，全装到衣服里，可不能让那些孩子都拿走了！” 　　小辣椒点头，“我看行，白菜你悄悄回去。” 　　“行个屁。”黄瓜觉得眼皮又开始跳，他都能想到要是真的这么做了，今天晚上他们家就不用睡觉了，又得来男女混合双打。 　　“我觉得二哥说的对，还是算了吧。” 　　正密谋着，旁边的陆冬去发现了他们的异样，拉着陆立春问：“他们在干什么？不会是想捣乱吧？” 　　陆立春也正忙前忙后，听了陆冬去的话，停下脚步看过去，就见小辣椒正和白菜嘀嘀咕咕。 　　“他们是谁？” 　　陆冬去摇头，“不知道，没见过，好像是那个政委的孩子，我刚才听见他们吵架了。” 　　陆立春恩了一声，撩开帘子去找左景了。 　　左景从窗户往外看，见是小辣椒他们，头也不由头疼起来，虽然他们来岛上的时间不长，但一战成名，一个十几岁的女孩把一个男孩子打到哭，也算是稀罕事了。 　　而且这女娃还有六个弟弟妹妹。 　　陆秋被安排在屋里，什么都不用做，只要等人过来看她，露着笑就行。 　　晚上的时候，来的人更多了，小院里差点都没地方占，赵巧梅和杨桂香领着孩子也过来了。 　　“呦，新娘子可真漂亮！”赵巧梅感慨，突然看到陆秋脚上穿的小皮鞋，惊呼声就出来了。 　　“我的娘呢，左团长还真是舍得！” 　　其他人都看过来，陆秋笑得脸都尴尬了，大家都扒拉着她的裤子往下看。 　　还好路婶子过来，把他们都赶到旁边的屋：“都围着新娘子干啥？后面的人还等着看呢！” 　　香枝和医院里的人到的时候，赵巧梅正在旁边的屋子和周围的人八卦陆秋的事，见了香枝，忙起来招呼她：“大妹子，快来姐这里，你没事吧？” 　　香枝笑得很尴尬，“我没事啊，怎么了大姐？” 　　“没事，没事，我就问问。” 　　香枝也没起身，就坐在他们身边听几个女人聊闲话，昏黄的电灯下人影攒动，热闹地想把屋顶掀翻。 　　“团长这是准备了不少东西啊，你看那桌子上摆的新暖瓶，搪瓷缸，还有一个镜子，啧啧。” 　　“这都算啥！你看那三大件，木床木桌，我听说还打了两个大衣柜，就是还没做好呢。” 　　“真是大排场！不过我和你们说，我娘家那边有兄弟结婚，还买了缝纫机呢！那东西只要脚上一踩，就能自己缝了！” 　　“我也早就想买缝纫机了，有那东西，做全家人的衣服怕什么啊，几下的功夫就做完了。” 　　“城里不仅要缝纫机，还有要自行车的，二八式的，凤凰牌，光攒自行车票都得全家攒好几年。” 　　“我们家是买不起那些东西了，什么时候能吃饱饭，给我也打个大衣柜就好了。” 　　“我可不要什么大衣柜，我看中那小皮鞋了！” 　　正说的热闹，赵巧梅的小儿子凑了过来，抹着眼泪：“娘，姐姐不带我玩儿。” 　　赵巧梅正说到高兴的地方，一听就着急：“这死丫头，在家里怎么和我说的，一玩起来就疯了，别让我逮住她！” 　　香枝在旁边坐着，看着模样和张营长如出一辙的孩子，心里一动，拉过他的手：“要不要和姨玩呢？” 　　张小胜擦了擦鼻子，看向笑得温柔的香枝，点了点头。 　　赵巧梅不好意思：“怎么能让你帮忙看孩子，我去领着他找我大闺女去。” 　　“没事，我带着他在院子里玩会儿，估计一会儿就该结婚了。” 　　“那行，麻烦你了大妹子。” 　　赵巧梅感激地看着香枝，香枝没往远地方去，想去客厅里给张小胜拿两颗糖，到了才发现，糖早就被拿光了。 　　妇女主任是管这事的，笑着指着外面的孩子：“一群孩子跟狼似的，都抢光了，等下还再撒，可不敢现在拿出来。” 　　张小胜撇撇嘴，对香枝说：“姨，我想吃糖。” 　　香枝四下看了看，认出来左景，招呼他：“张营长家的孩子想吃糖，你知道哪里还有吗？” 　　左景看了看这瘦小的男孩子，从兜里摸了摸，摸到一个糖递了过去。 　　“快谢谢哥哥。” 　　“谢谢哥哥。” 　　左景一溜烟的跑了，张小胜把糖果打开，放到嘴里，享受似的眯了起来。 　　快八点的时候，妇女主任站了起来，拍了几下手，“咱们今天是来给团长娶媳妇的，我看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们把两位同志请出来吧！” 　　陆秋终于松了口气。 　　现在都是新式结婚，不拜父母不绣嫁衣，客厅的桌子上放着两本《□□语录》和党章，大家围着新郎新娘，起哄让他们□□歌。 　　两个人胸前戴着大红花，站在众人跟前，底下有人指着他们嘻嘻笑着，还有人边吃瓜子边看热闹。 　　陆秋之前就知晓这个流程，和左至历也商量过，两个人挑了一首《东方红》，由左至历先开口。 　　大家脸上都带着笑，等陆秋的声音一出来，叫好的声音更多了，老路不等唱完就喊着：“再来一首！” 　　“再来两首！” 　　有人跟着起哄，大家小孩都笑起来，左至历也笑了起来，看向陆秋：“那陆秋同志，我们再唱一首？” 　　“叫啥陆秋同志，叫媳妇！” 　　“来一个！来一个！” 　　饶是陆秋脸皮厚，也被他们给起哄的脸红了。 　　好在妇女主任及时出来，让大家平息了下来，“我们让两位新人同志背诵一下□□语录好不好？” 　　“好！” 　　这也是基本的流程，陆秋跟着左至历一人背了一小章，大家才放过他们。 　　接着就是对着□□的画像拜了三拜，夫妻两个又对着一拜。 　　灯光的光影下，两个人胸前的大红花越发鲜艳起来，妇女主任又开始给大家发糖。 　　轮到孩子们欢呼了，都挤在最前面，等着大人往地上撒糖。 　　辣椒拉着白菜在一边，让黄瓜和茄子去另一边，陆立春和左景也一人一边，最后属他们抢到的糖最多了。 　　左景递给宁宁两颗，递给蓉蓉两颗，陆立春就把剩下的糖给收起来了，“明天再吃。” 　　白菜在不远处偷听着，知道他们一个人就抢到三四块，就赶紧告诉小辣椒。 　　“大姐，他们比我们抢的多！” 　　小辣椒跺跺脚，“都怪老二和老四，他们两个动作太慢了。” 　　“就是，尤其是茄子，跑得也慢，我都看到好几个在她眼前都没拿到。” 　　小辣椒眼睛一转，“要不你去问问，看看新娘那里还有没有？” 　　白菜看向陆秋，新娘身边围着很多人，有人摸着她的新衣服，有人指着她的鞋问是去哪儿买的，还有的人看着她的辫子，简直水泄不通。 　　“算了，我才不去呢，都是女的。” 　　“都是女的怎么了？”小辣椒叉腰，“我还是女的呢！” 　　宁宁和蓉蓉吃完糖，看着陆续往外散的人，问左景：“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去睡觉。” 　　“等人散了吧？应该快了，宁宁要是困的话，我带你去隔壁路婶子家？” 　　宁宁想到小辣椒的脾气，犹豫了犹豫，最后摇摇头，“我还是等等吧。” 　　而被围着的陆秋，一个头也是两个大，笑得她脸都僵硬了，还要不停地被问各种问题。 　　其中，还有一个不知道是谁的家属，好像是个哑巴，一直用手给她比划着，陆秋连蒙带猜地回答了几句。 　　赵巧梅看不下去了，拉了这女人一把：“快消停点吧，刚才人家陆秋说的时候，你没听啊？这小皮鞋是从供销社买的。” 　　那哑巴点了点头，朝陆秋笑着竖了一个大拇指。 　　窗户外面依稀能听到男人们说话开玩笑的声音，似乎要拿酒灌左至历，起哄声一次比一次大。 　　好在没多久，熄灯的号声就准时响了起来，老路的大嗓门有点惋惜：“这还没结束呢，要不再闹一会儿。” 　　“行了，你愿意闹人家还等着洞房呢！小心团长下次给你小鞋穿！” 　　“是啊，政委你不着急回去找媳妇，我们团长着急啊！” 　　屋里听到动静，也都跟着笑了，妇女主任和路婶子过来催大家回去，“明天还要工作训练，大家都早点回去洗漱睡觉吧！” 　　众人听了纷纷起身往外走，月光温柔地照着大地，香枝雀跃地拉着张小胜的手，看着张营长走了过来。 　　她手心里紧张地出了汗，张小胜叫了一声爹，松开香枝的手跑了过去，被张营长一把抱了起来。 　　张营长捏了捏儿子的脸，看向香枝：“多谢你照顾这孩子了。” 　　“没事，小胜很听话。”香枝声音软了下来，半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等了一晚上，终于等到他过来。 　　见张营长就要走，香枝抿了一下唇，赶紧出声问：“张哥，你还记得我吗？咱们一起上过朝鲜战争的战场，我是老钱的妹妹。” 　　张营长脚步一顿，哦了一声：“记得，你哥发电报过来了，路政委都告诉我们了，来了就当自己家，好好工作。” 　　香枝点了下头，心里又高兴又酸涩，看着张营长去屋里叫赵巧梅，一家四口往门外走去。 　　“走吧。”和她一个宿舍的文工团郑爱红过来叫香枝，“明天还得上班，今天可真热闹，你没在屋里，不知道他们都在说陆秋同志的小皮鞋。” 　　香枝随意应付了几句，低着头往宿舍里走去。 　　等人都走光了，陆秋才伸了个懒腰，左至历正好走进来，把外面的军装脱了，问她：“累了？” 　　“有点。”陆秋觉得两个人在这个房间里有些尴尬，便起了身往外走，“孩子们呢？” 　　“刚回屋了，都困了。” 　　陆秋便先去了宁宁和蓉蓉的房间，不大的屋子里放着了张床，中间共用这一张桌子，在窗户前挂着一小小的风铃。 　　“娘。”蓉蓉一见陆秋就靠了过来，“好多人啊。” 　　陆秋把她抱起来，问她：“那你害不害怕？” 　　“不害怕，大舅舅一直拉着我呢。” 　　陆秋恩了两声，看向宁宁，把她也抱在怀里，问她：“宁宁晚上吃饱了没？” 　　“没，炊事班的饭一点也不好吃，我才不想吃呢。” 　　说完，宁宁的肚子还叫了几声。 　　陆秋一听，赶紧把两个孩子放下，“那我去给你做点饭，不能饿着肚子睡觉。” 　　她边说边往外走，去隔壁的男生宿舍问了问，三个小男生正凑在一起看小人书，左景有好几本，都是他们从来没看过的。 　　见陆秋问他们吃不吃东西，只有陆冬去点了头，说要吃，剩下两个男孩子都摇摇头，陆立春还担心看着她：“大姐，你也快去休息吧，不是一会儿就要熄灯了。” 　　他们不是第一次见电灯，但是第一次用，发现竟然比煤油灯亮多了，心里都很惊奇。 　　“你们还知道快要熄灯了，那就别看小人书了，洗脸洗脚睡觉了。” 　　两个男孩子都已经养成了这习惯，每天晚上都要洗干净才能睡，陆秋还不让他们用凉水，所以家里的柴火总是用的很快。 　　左景却没这个习惯，但他从善如流地站了起来，领着陆立春两个去洗漱。 　　左至历也出来，见陆秋去了院子的厨房，把她叫住，“这么晚了，还做什么饭，谁饿着肚子呢？” 　　陆秋想阻止他的声音，在屋里的宁宁已经听到了，探出头来：“是我要吃饭，怎么了爸爸？” 　　左至历看了看手表：“已经快十点了，快要熄灯了，你姨还没洗漱，你饿了有桃酥吃，明天早起再吃饭。” 　　宁宁撇嘴，“可我就想吃饭了，你不是说陆秋姨嫁过来以后，我就能吃上热饭，吃上她做的好吃的饭了吗？” 　　陆秋眼看着宁宁就要掉眼泪，赶紧打圆场，“我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吃的，蒸个鸡蛋很快。” 　　今天有不少都是带着鸡蛋上门的，光她在屋里就看见好几个，等进了厨房才发现有满满两大篮子。 　　虽然立秋了，可天气还是热的，这么多鸡蛋不赶紧吃了，就不新鲜了。 　　陆秋把鸡蛋打碎，想着拿一些鸡蛋去供销社换调料，剩下一些鸡蛋都腌成咸鸡蛋，能放好久。 　　屋里，左至历正瞪着宁宁，把她带到贴满喜字的卧室里，问她：“你是咋回事？” 　　“我没事啊，我可喜欢陆秋姨了，可我真的饿了爸爸，你生气了吗？是不是我以后不能让姨给我做饭了？” 　　左至历吸了口气，不知道该怎么和宁宁解释。 　　“算了，你先回去吧，明天再说。” 　　宁宁一转身就回了房间。 　　陆秋蒸了五碗，左景和陆立春说不饿，她也给他们蒸上了。 　　公平，就要从所有的地方体现。 　　左景和陆立春两个见了，都摇头说不要：“让宁宁和蓉蓉多吃一碗吧。” 　　“男孩子长身体呢，吃吧。” 　　陆秋活动了一下身体，没多管他们，“吃完记得把碗放好，要是熄灯了就等明天再刷碗。” 　　“好。” 　　陆秋回到房间，看着左至历已经躺下，脸不由地一红。 　　左至历可能也觉得不好意思，找了宁宁的话题来说：“这孩子性格别扭，你以后该怎么管就怎么管。” 　　“恩。”陆秋点了下头，“小孩子嘛，性格敏感一点，尤其她还记得她妈妈，当然觉得不舒服了，时间长了就好了。” 　　刚说完，灯啪的一声熄灭了。 　　陆秋只觉得眼前一黑，什么都看不见了。 　　正等着眼睛适应黑暗的时候，一双大手伸了过来，拉住了她，将她按在了床上。 　　- 　　第二天一大早，陆秋睁眼醒了，看着房顶上吊着的电灯，才反应过来她这是换了个地方。 　　睡在她旁边的男人也睁开了眼，陆秋觉得有些尴尬，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好像还历历在目。 　　左至历清咳了一声，想和陆秋说点什么，就听到门外面细细索索的声音。 　　“他们醒了吗？” 　　“没吧？是不是还在睡觉？” 　　“我听说结婚晚上都要妖精打架的，你们说是谁打赢了？” 　　听到这里，陆秋觉得气氛更尴尬，赶紧从床上坐起来，披上衣服打开了门。 　　外面两个孩子眼巴巴地看着陆秋，无辜地笑了出来。 　　“陆冬去，宁宁！你们两个不睡觉了？” 　　陆冬去一缩脖子，宁宁却是不害怕陆秋，笑嘻嘻过来拉着陆秋的手：“姨，你真的和我爸爸妖精打架了？” 　　尴尬的陆秋被左至历给解救了，他把宁宁给拽到一边，皱眉看着她身上的衣服：“怎么不怎么穿好？” 　　陆秋这才发现，宁宁身上的衣服扣子系的乱七八糟，显然是急匆匆穿上的。 　　“爸爸帮我穿上。” 　　被这两个孩子一闹腾，其他几个孩子也醒了，蓉蓉揉着眼睛出来，见到陆秋就要抱抱。 　　陆秋和蓉蓉一起睡习惯了，赶紧把她抱起来，问她：“昨天晚上睡觉害怕吗？” 　　“不害怕，宁宁陪着我呢。” 　　“以后该叫宁宁姐姐了。” 　　没多大会儿，外面就传来起床的号角声，接着就听到隔壁传来了动静。 　　陆秋给蓉蓉和宁宁把头发梳好，起身要去厨房做饭，陆立春照样跟过来烧火，左景站在门口，也想进来帮忙。 　　陆秋想了想，说：“要不这样，我们以后就分工合作，每人轮流来着干活，怎么样？” 　　两个人都没意见。 　　“刷碗，扫地，这些简单活都轮流着来。” 　　陆秋可没想着什么都要自己做，就这么多人的衣服，没洗衣机，她都不知道要洗多长时间。 　　早上她煎了鸡蛋饼，昨天晚上没来得及仔细看，今天才发现厨房里该有的东西都有。 　　左至历帮着几个孩子把被子叠好，跟到了厨房，见陆秋在查看，问她：“怎么样？我让路婶子给买的，知道你喜欢做饭，还缺什么吗？” 　　“不缺了，东西挺全的。” 　　“恩。”左至历刚才听见陆秋说的轮流干活的事，补充道：“让宁宁也帮忙干，不能养的跟个大小姐一样，连衣服都穿不好，我看蓉蓉都能自己穿衣服了！” 　　陆秋抿了嘴，她没想着那么着急让宁宁就来干活，这孩子小心思多，性格直，也容易被人误导。 　　就像昨天，她才听路婶子说了，大院里的孩子说后妈怎么怎么不好，宁宁虽然当时没说，但看样子还是往心里去了。 　　“慢慢来吧。”见左至历在等她的意见，陆秋只好道，“先让宁宁自己学会穿衣服，穿鞋这些，至于干活，就三个男孩子先吧，从前蓉蓉在家也是不用干的。” 　　左至历点了下头，并没反驳陆秋，这让陆秋心情好了很多。 　　“晚上还得请路大姐，妇女主任来家里吃点饭，你看着准备准备就行。”左至历交代了一声，突然想到了什么，让陆秋跟着他到了屋里。 　　他打开卧室里的大衣柜，然后从衣服的口袋里拿出一张肉票。 　　“昨天刚发的，你看着今天还来不来得及买。” 　　陆秋拿过来一看，发现竟然是张十斤的肉票。 　　“来得及！一会儿我就去换去！” 第38章 　　清晨, 部队大院里，陆秋把肉票好好放在兜里，才急忙去厨房做早饭。 　　她把煎好的鸡蛋呈出来之后, 又看到厨房的角落里放着三个三合面馒头，估计是左景从食堂打的饭，但是由于好几天没吃, 已经变得像石头一样硬。 　　陆秋拿起来闻了闻，确定只有外面的皮坏了之后, 她才用刀把他们切成薄薄的一小片，打算用刚才锅里的油煎了吃。 　　金黄的馒头片和鸡蛋饼端上来之后, 打闹的几个人终于凑了过来, 有的帮忙舀汤，有的帮忙摆筷子。 　　陆秋还算欣慰, 问他们：“洗手了吗？” 　　左景已经知道陆秋是个爱干净的，早就跟着陆立春他们去洗了, 见所有人都点了头, 陆秋便放了心。 　　宁宁已经迫不及待，平日食堂的早饭样式非常少，基本上都是咸菜萝卜, 吃的久了她都不喜欢吃早饭了。 　　可现在不一样了！ 　　热呼呼的馒头片咬一口又脆又香, 她见陆秋把鸡蛋饼夹在两个馒头片上, 吃起来很香，宁宁便也学着做。 　　陆秋眉眼弯弯, “等有时间了，我给你们做点酱, 到时候夹进来更好吃。” 　　“恩恩。”陆冬去头一次吃馒头片, 很快就吃完两个, 见盘子里还有，他还想伸手吃，又觉得不好意思。 　　他还吃了一个鸡蛋呢！ 　　左至历会不会嫌弃他吃的多，给大姐脸色看？ 　　正纠结着，就见左至历把他那个鸡蛋饼夹给了陆秋，看见陆秋诧异的目光，解释道：“太瘦了，多补补。” 　　陆秋似乎懂了他在说的什么，脸有点红，左至历已经又夹了两片馒头片，放到陆冬去的碗里。 　　“想吃多少就吃，饭肯定够吃。” 　　陆冬去赶紧恩恩两声，左至历没给陆立春夹，示意他自己动手。 　　一顿早饭就这样吃完，左至历帮忙把碗端到厨房，陆秋问他：“什么时候走？” 　　“这就马上走。”现在结婚，根本没任何假期，连婚礼都是晚上大家聚一聚。 　　经过昨天的事情，陆秋觉得那于其是婚礼，不如叫职工联欢会。 　　“那就让孩子们过来洗吧。”陆秋推左至历往外面走，“中午回来吃饭吗？” 　　“回来。” 　　左至历没多留，叮嘱宁宁要听话之后，便出门了。 　　宁宁噘嘴，“爸爸怎么只让我听话，不说你们呢？” 　　陆冬去心直口快：“可能因为我们真的很听话？” 　　宁宁一听，眼泪差点掉下来，被陆立春给打了两下，“别听他瞎说，你还不知道小冬啊，就嘴欠。” 　　“我才不嘴欠。”陆冬去小声辩解，就见陆秋擦着手进来。 　　“大家都在这里啊，那什么，我把分工干家务的事情和大家说一下。” 　　宁宁心情还不好，嘴巴嘟的高高的，想让陆秋过来安慰她。 　　陆秋当做没看见，坐在餐桌上位置上，让大家挨着她坐下。 　　“家里人多，要干的活也很多，我要忙的事情很多，比如给你们做衣服，洗衣服，做饭这些，所以剩下的事情，就需要你们来帮忙了。” 　　陆立春和左景已经知道，静等着陆秋往下说。 　　“我决定呢按照星期轮流，同时对表现好的孩子进行奖励，可以是一顿好吃的，也可以是零花钱。” 　　这话一说出来，连陆冬去和宁宁也认真起来。 　　“什么吃的都可以吗？” 　　“点心呢？” 　　“我想吃肉包子，可以吗？” 　　“零花钱可以买什么？小人书吗？” 　　“可以，想吃什么我给你们做什么。”陆秋等他们激动地心情平复了一下，开始把工作内容说出来。 　　“小春和小景两个年纪最大，负责洗碗，扫外面的院子，一人一天一次。” 　　“宁宁和小冬你们两个，负责给我烧火，扫家里的地，也是一天一次。” 　　“蓉蓉年纪最小，你就负责摆筷子，擦家里的所有桌子，帮忙叠衣服，你这个工作没人帮你，每天都要做。” 　　陆秋说完，问他们：“有意见吗？有意见就说出来。” 　　宁宁把手举起来，“我不要烧火，会把脸给熏黑的。” 　　“谁说的？”陆秋把她拉到身边，“那这么说，我做饭也会脸变黑吗？” 　　宁宁支吾了几声，说不出来话，陆秋缓了声音问：“那宁宁你想做什么？” 　　“我想做蓉蓉做的事，那才是女孩要做的。” 　　陆秋眉头忍不住皱了起来，“蓉蓉的事可是要每天都做的，你的这个是和小冬轮流着来。” 　　“反正姨，你也不会每天都洗衣服啊。” 　　陆秋没办法，看向蓉蓉：“蓉蓉，你觉得呢？你想和宁宁换吗？” 　　蓉蓉歪头，“想啊，烧火还能和娘在厨房里说话，还有小舅舅替换着来。” 　　陆秋点头，“那我们就这样定了。” 　　她指了指厨房，“今天谁先刷碗？” 　　左景站了起来，“我先来吧。” 　　“谁先扫家里的地？” 　　“我。”陆冬去赶紧去拿扫帚，陆立春也站了起来，要去扫外面的院子。 　　陆秋看向宁宁：“那宁宁一会儿擦擦桌子好不好？” 　　宁宁恩了一声，陆秋揉了揉她的脑袋。 　　其实在做早饭的时候，她就想到了宁宁这脾气。 　　不知道从前是怎么养成的，这孩子总觉得别人的东西是好的，导致安排给她的工作，哪怕她觉得是好的，她也不会认可。 　　这并不是什么大毛病。 　　就像陆冬去贪吃，陆立春爱多想，蓉蓉胆小不会拒绝一样，都是日积月累的性格养成。 　　慢慢来，陆秋对自己说。 　　她看向厨房里的左景，这孩子比起其他几个，简直太乖了。 　　什么事都让着宁宁，也从来不会生气，就像是没有一点脾气一样。 　　陆秋知道，左景只不过是把那个真实的他给隐藏起来了，如今的他就像是戴了假面具。 　　她把目光收回来，“我去隔壁路政委家一趟。” 　　孩子们应了声，陆秋抬腿往外走，敲了隔壁路婶子的门。 　　还没进去，她在门口就听到里面叽叽喳喳的声音，小辣椒的声音尤其高，正指挥着白菜把糖都交出来。 　　路婶子的喊叫声紧接着就传了过来：“干啥呢？又想挨打了是不是？昨天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呢！还不去开门！” 　　“黄瓜，你快去开门，我这里马上就要成功了。” 　　没多大会儿，一个面容斯文的男孩过来开了门，见到是陆秋，惊讶了一下，随即向她问了好。 　　“真乖。”陆秋进去之后环顾了一圈，发现房子和他们家盖的差不多，院子要稍微小一点，房间多盖了两间。 　　路婶子见陆秋过来，忙把手里的活放下，迎她进来：“这孩子们吵的，我都没听见你过来了。快进屋。” 　　陆秋拿了昨天剩下的几颗糖果，递给旁边的黄瓜，笑着对路婶子说：“我就不进屋了，是这样的大姐，你知道哪里换肉吗？” 　　路婶子拍了一下腿，“原来是这事啊，昨天他们刚发了补贴，我就去换了，就想着你可能要用，估计今天去是不行了，得再等上半个月。” 　　“啊？”陆秋从来没换过肉票，不知道还有这事，村里以前都是在过年的时候，才会杀猪，分给每家一点。 　　“咱们部队半个月才会去镇上换肉回来，你要是提前换，就得自己去镇上了，不过我听说也得排队，不如从咱们这里方便。” 　　路婶子边说边从厨房里拿了两斤五花肉，“我家那口子专门让我给你留的，说是等着尝尝你的手艺呢！” 　　陆秋没拒绝，她拿了两斤肉票出来，“那就谢谢大姐了，晚上的时候带着孩子过来吃。” 　　其实这事说起来，还是路婶子吃亏了，五花肉可不是每次都会有的。 　　“行，到时候我们都去！”路婶子爽朗地笑了笑，问陆秋，“对了，你知道村里哪里有鸡苗吗？这不在这儿吃个鸡蛋都费劲，几个孩子闲着也是闲着，得让他们动起来。” 　　“还真知道。”陆秋把她刚从张婶子那里捉的五只小鸡说了出来，“回头我问问她还有没有。” 　　“行。”路婶子吃惊，“你们这里竟然能养五只鸡？我们那里最多只能养三只，不然就是资本主义作派！” 　　“村里管的松，况且我离婚的，和我两个弟弟也不能算一家。” 　　“这样啊。”路婶子眼珠子转了转，“先给我来三只吧。” 　　“好。” 　　就这么会儿的功夫，小辣椒和白菜又打了起来，茄子带着一个小的，看起来还不到三周，这么一闹腾，屋里两个一下被吵醒，哭嚎了起来。 　　路婶子脸色一下就不好了，和陆秋匆匆说了一声，就往屋里去，不大会儿就抱出两个孩子来。 　　“这是双胞胎？” 　　“恩，两个闺女，生完这个我说什么也不再生了！” 　　陆秋逗了逗这两个孩子，想替路婶子抱一会儿，被她给拒绝了. 　　“你晚上不是要请客，那要准备的东西还多着呢！快回去吧，我能看过来，都习惯了。” 　　陆秋看着路婶子，一个胳膊抱着一个孩子，还像没事人一样，忍不住感叹了两句。 　　“这有什么啊。”路婶子眼睛里透着疲惫，“我是真的不想生这么多的，一窝窝的，和兔子似的，别说这部队上的文化人，就连我们村也有人笑话我。” 　　路婶子叹了口气，“这都是我娘和我婆婆，说多生孩子好，国家还有补贴，老路也能养活孩子，这不才一直生。” 　　陆秋不知道怎么安慰，正好门口有孩子经过，小辣椒要带着几个孩子出去玩，她也就顺势告辞了。 　　等出来了，陆秋才发现，宁宁拉着蓉蓉也跑了出来。 　　“你们干完活了？” 　　“干完了姨！”宁宁挺着小胸脯，好像完成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一样，“那我能出去玩了吗？” 　　“当然可以。” 　　蓉蓉眼尖地看见陆秋手里的东西，口水都掉了下来，“娘，这是什么？” 　　“好吃的，晚上让你们吃好不好？” 　　“好！” 　　两个女孩一齐开口，陆秋摸了摸他们的脑袋，让他们玩去了。 　　回了院子了，她才发现左景也正好要带着陆立春和陆冬去出门。 　　“大姐，用帮忙吗？” 　　“不用，下午再做这些，你们去部队上转转吧。” 　　送走几个孩子，院子一下就安静下来，她深吸一口气，想着晚上做点什么吃的，就看到了在房顶上假装晒豆角的赵巧梅。 　　赵巧梅见陆秋看过来，一点也不尴尬，笑着朝她招招手：“大妹子啊，你这是拿了多少肉啊？” 　　陆秋往上提了提，“没多少，今天晚上要请客。” 　　赵巧梅恩了一声，又往远处看去，陆秋好奇，问她：“房顶上有什么好看的？” 　　“你不知道，好看的东西可多了，要不你上来试试。” 　　陆秋来了兴致，把肉放到厨房里，从梯子爬了上去。 　　一到上面，海风吹着衣摆，好似要把人的烦恼都吹走一样，远处的大海占据了整个世界，一望无际。 　　“大海那边是什么？” 　　“不知道，天气好的时候，能看到地平线。” 　　“是个圆的吗？” 　　“什么圆的？”赵巧梅没听懂，见陆秋很享受地晒着太阳，说道，“你不知道，之前下雨的时候，可把我憋坏了。” 　　陆秋睁开眼睛，“这几天天气还不错，以前这里的秋天也都是连着下雨的。” 　　“啊？还要下雨？”赵巧梅显然被打击到了，“这地方怎么回事啊？” 　　陆秋没回答这个问题，指了她晒的那些豆角，“这些从哪里来的？” 　　“前几天炊事班发的，不知道他们从哪里弄的，不往食堂交饭票的，都能领上一点，你这结婚要是早几天就好了。” 　　见陆秋没回答这个问题，赵巧梅四下看了看，问她：“医院里的那个钱香枝你知道不知道？” 　　“知道啊。”陆秋不明所以，“昨天见过了，小姑娘挺好的。” 　　“唉！你这都结过一次婚的女人，咋还啥也看不出来，你不知道你还没嫁过来的时候，她就摸黑来看过宁宁和左景，她啥想法你不知道啊？” 　　陆秋本能的就不喜欢赵巧梅说的话，皱眉道：“人家一个小姑娘，你这么说人家做什么？” 　　“赵巧梅！”赵巧梅正想分辨两句，就听到院子里有人喊她，一看竟然是她男人张营长。 　　“你咋回来了？”她把话都咽了回去，也不和陆秋说话了，急忙从房顶上要下来。 　　张营长冲陆秋笑了笑，解释道：“她就是这个脾气，你别往心里去。” 　　赵巧梅没听懂，嫌张营长说她坏话，嘀咕道：“啥叫我就是这个脾气？我脾气咋了？” 　　陆秋没动地方，半坐着晒着太阳，依稀能听见张营长的话传出来：“你说人家一个小姑娘干什么？人家昨天没给你看孩子啊？” 　　“那又不是我让她帮着看的，你这人怎么帮着外人说话啊？” 　　陆秋觉得没意思，就没再听，便从房顶上下来，进了厨房。 　　- 　　宁宁拉着蓉蓉去了部队圈起来的空地上，不少孩子都喜欢来这里玩，地方大能跑的开，好玩的东西也多。 　　老林家的闺女正在玩泥，见宁宁过来，朝他们走过来：“宁宁，这个就是你后妈的孩子吗？” 　　蓉蓉抬起头，就看见一张脏兮兮的脸，正咧着嘴朝他们笑。 　　蓉蓉被吓了一大跳，往后一缩。 　　宁宁站在蓉蓉身前，嫌恶地看着林秀芬，问她：“你找我什么事？” 　　“没什么事，就想看看你后妈对你怎么样？露出马脚了吗？” 　　宁宁脸一红，先看了一眼蓉蓉，怕她听到什么，瞪眼看向老林家的闺女，“什么马脚不马脚的，我姨对我很好的！” 　　“没错，我娘对宁宁可好了。” 　　蓉蓉探出小脑袋，让林秀芬看他们两个人的发型，“我娘给我们编的，你有吗？” 　　林秀芬别说好看的编发了，连头发都是她爹给她梳的，能扎起来就算完事。 　　“哼。”林秀芬擦了擦鼻涕，却把手上的黑泥蹭到了脸上，“这都是资本主义的糖衣炮弹！我才不上当呢！” 　　林秀芬说完，扭头就跑了。 　　宁宁回头看蓉蓉，“她这个人就是这样，都是胡说的，我觉得你娘对我也很好的。” 　　“嗯嗯。”蓉蓉点了一下头，看了看四周，“我们玩什么？” 　　“堆沙子吗？” 　　蓉蓉指了指身上的新衣服，有些舍不得，“我们去那边看看吧？” 　　“那边都是大孩子，在排演话剧呢！要不，我带你去文工团看看吧？” 　　蓉蓉还不知道什么是文工团，好奇问她：“那是干什么的？话剧又是什么？” 　　“就像演电影一样，不过是真人演的。” 　　宁宁也不知道怎么解释，正愁的时候，看见前方左景带着陆立春到了，赶紧叫住他们。 　　“我们要去文工团，你们去不去？” 　　左景犹豫着，陆冬去问道：“能去吗？我想去看看。” 　　到部队大院里，他觉得哪里都很新鲜，在路边盯着训练的队伍经过，都能看上老半天。 　　宁宁问的声音有点大，周围的人都听到了，小辣椒站了出来，像指挥着千军万马的将领一样，大手一挥：“去！我们也要去文工团！” 　　黄瓜忍不住又要眼皮跳，赶紧制止想跟着一起胡闹的白菜，“爹不是说了，我们不能去文工团吗？” 　　“我们是不能去，但我们跟着宁宁去的啊！宁宁，你说是不是？” 　　宁宁不知道怎么回答，脸红红的站在原地，左景皱了眉，“她还小，你问她也不知道。我们爸爸的确说过不能去文工团，不能在岛上乱跑。” 　　小辣椒很失望，蓉蓉见宁宁也不开心，赶紧拉着她的手，“要不我们去看大哥哥排演话剧吧！” 　　“好。” 　　那几个年纪十五六岁的孩子，是不屑和他们这些小孩子玩的，这些人又不用上学，当兵的年纪也不够，便自己组了一个话剧社，专门排练一些打日本鬼子的话剧。 　　和文工团定期表演一样，他们也办的有模有样，而且文工团表演的时候恰好错开。 　　只不过部队上的人都不闲着，会来看他们写得逻辑不通的话剧的人，寥寥无几。 　　倒是有炊事班的那个哑巴婶子，经常会过来，几个人一开始还挺高兴，可后来才发现那婶子连声音都听不见，就都不高兴了。 　　见宁宁过来，话剧社的头就站了出来，不悦地盯着他们看，“我们正在排练呢，现在不能看，得到表演的时候才能看。” 　　宁宁学着小辣椒的样子叉腰：“表演的时候又没人看，我妹妹想看，你们就表演呗！” 　　“那可不行。”其他人纷纷站了过来，“这是我们的规定，你现在看我们表演的话，就会泄露出我们表演的内容。” 　　见宁宁和人吵起来，左景他们也在赶紧过来，随即呼啦啦过来一堆人，大家都凑过来看热闹。 　　团长家的小孩，和大院里年纪最大的孩子对抗，想想就很刺激。 　　陆冬去有点害怕，这些人比狗蛋还要可怕，狗蛋也只敢找年纪小的孩子欺负，从来不敢找大孩子。 　　而宁宁和蓉蓉，一来就和他们对上了。 　　陆立春摇摇头，站在左景身后，那话剧社一直在后面看书的孩子抬了下头，见大家都聚在一起，朝远处喊了一声：“团长来了！快跑！” 　　像来的时候一样，呼啦啦这群孩子又慌忙四散开来。 　　谁都知道左团长的脸总是板着，看起来怪吓人的！ 　　宁宁拉着蓉蓉头也不回的跑了，根本不敢回头看几眼，要是左至历看见她，回去真的就要训她了！ 　　等人都走光了，话剧社打头的那个人看向看书的元凯旋：“你干什么吓唬他们？” 　　“不吓唬他们，难道你们要打一架？”元凯旋淡淡开口，目光又回到了书上。 　　“装什么装？”有人看不惯他，“喂，你那个哑巴娘呢？怎么这几天不来看表演了？” 　　元凯旋皱了眉，“我不让她过来了，你们不让我上台表演，我娘过来看什么？难道看你们这群连台词都念不好的人！” 　　“呸。”眼看着两个人就要打起来，不远处左至历的身影真的出现，把剩下的人吓得四散开来。 　　左至历远远的就蹙眉，“这群孩子又在干什么？” 　　跟在他身后的是张营长，他刚回家拿了材料，和赵巧梅吵了一架，心情不是很好，也不知道最近怎么了，总是爱落东西到家。 　　他定睛看了看，见是话剧社那几个大孩子，摇头道：“估计又是元凯旋，因为他娘的事情打架呢！” 　　左至历恩了一声，突然开口：“今天晚上我请客，把老元也叫过来吧。” 　　其他几个排长营长开玩笑：“听说新嫂子做饭可好吃了，老元又是咱们炊事班的大厨，别到时候不服劲了，非要和嫂子比较。” 　　“老元那个牛脾气，还真有可能，团长你请他干啥？” 　　左至历却没再吭声，等中午回去的时候，就和陆秋说了这事。 　　陆秋恩了一声，把饭摆在桌子上，因着晚上要请客，中午她做的就没那么丰盛。 　　几个孩子还是吃得津津有味，蓉蓉想开口把在外面玩的事情和陆秋说了，还没开口就被宁宁给制止了。 　　陆秋奇怪，问左景：“你们去哪里玩了？” 　　左景看了看宁宁要吃人的眼神，识趣地改口：“就在前边转了转，没去其他地方。” 　　“那就行，部队里我还不熟，你们看着别去危险的地方就行。” 　　左至历见陆秋才来一天，这家里就像是变了样子，院子里之前堆的杂物也整理干净了，心里一动，对她说：“别老在家干活，想出门就去转转，大院挺大的，也连着些后山，你不是喜欢去山上摘蘑菇吗？” 　　这还是之前她在山上摘果子，碰到刘大志的时候见过他，没想到他竟然还记着。 　　陆秋唇角往上提了提，恩了一声：“行，我明天就出去看看 。” 　　晚上要请的客人比较多，陆秋从中午就开始忙，几个孩子也都没再出去玩，留下来帮忙。 　　陆秋问左景：“忘了问你爸爸，小学什么时候开学？” 　　“我爸爸好像说就这个月，可能还缺一个老师。” 　　陆秋哦哦两声，不知道陆夏，现在还有没有把主意打到这上面来。 　　她是不希望她的生活中，再出现陆夏的身影。 　　而陆夏自从刘老太收了钱之后，就一直把自己关在屋里，不管别人怎么叫她，都不出来。 　　董秋莲急得没办法，端着饭在门口又敲了敲门，“这不吃饭怎么行啊？你奶奶不是说了，你成分有问题，不能去当老师！前几年老师被□□的多厉害，那是臭老九！” 　　陆夏听得心烦，干脆把耳朵堵上，实在不想搭理这些只会拖她后腿的人。 　　刘老太觉得没面子，还是被自己最喜欢的孙女给弄没的，在屋里也生着闷气。 　　陆二叔啥事也不管，金宝眼看就要说媳妇了，之前因为陆夏陆秋的事，岛上哪里还有媳妇愿意嫁进来。 　　得从岛外面找，那不得给人一大笔彩礼啊？ 　　现在陆秋成了部队团长的媳妇，没看村里人的风向都变了，连一向闹腾的薛利民都不敢过去闹腾。 　　甚至，刘泉花还早早去示好。 　　她是后来去河边洗衣服，被张婶子提点了才知道，原来大家早就不看陆秋笑话，都围着人家转了。 　　她拿了这彩礼，既得了实惠，也不用惹恼了陆秋，还能让村里人知道，他们两房现在和好了。 　　偏偏陆夏不理解她的苦心，一心只想着去什么部队上再找一个。 　　刘老太叹气，她之前想岔了，觉得陆夏再找一个，把陆秋比下去更好。 　　可后来她才知道，陆夏跟人跑了，都能当成污点，连政审都过不了。 　　见董秋莲又无功而返，刘老太坐不住了，她悄悄起身，去找了虎子过来。 第39章 　　晚上, 海岛上的余晖洒落下来，路上也渐渐热闹起来，穿着军装的男人穿梭其中, 点缀着这灿烂的季节。 　　陆秋先炒的是红烧肉，路婶子给的这块肉是真的不错，肥而不腻, 入口即化。 　　这肉一炒出来，飘的周围都是香味, 路婶子家里的几个小孩也不打闹了，互相看了看, 齐齐喊娘。 　　路婶子也被馋的肚子叫起来, 却还是板着脸训斥他们，“吃吃吃, 就知道吃！今天晚上我给你们下面条。” 　　“啊？不是也带我们过去吃吗？”小辣椒反驳。 　　“带你们？”路婶子都不想搭理这闺女，把其中一个孩子放到茄子怀里, “就你这能上房掀瓦的人, 去了人家怎么吃饭？我们一家子都去，那肉都不够分的，老实在家呆着。” 　　“可是你上午的时候, 和隔壁宁宁后妈不是这么说的。”白菜跟在后面嘀咕。 　　他们今天这么听话, 就是为了早点过去吃红烧肉！ 　　“客气两句知道吗？还有, 什么宁宁后妈，都是跟谁学的？下次见了叫人家姨！” 　　几个孩子耷拉着脑袋, 不知道是谁先，站在两家墙的墙根下, 拼命吸起来。 　　“好香啊, 这么吸着我都觉得饱了。” 　　“可我为什么更饿了啊。” 　　路婶子看着那一排几个孩子, 气得巴掌又痒了。 　　赵巧梅下午的时候，本来想出去找杨桂香，结果小儿子闻了这味道，闹着就要吃，抱着她大腿不让她离开。 　　“找你爹去！我炒的肉你们不是都说不好吃。” 　　说完，她又吸了一口，便拿着篮子出了门。 　　“姐姐。”张小胜一撇嘴，就要哭出来。 　　张小美见赵巧梅都走了，更不会主动去管他，给他一铲子让他自己玩，“娘不是说了，让你找爹去，林秀芬还找我呢，我先走了。” 　　张小胜这次是真的没忍住，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他姐姐宁肯给一个鼻涕精玩，也不和他玩。 　　哭了没一会儿，张小胜擦了擦眼泪，出门去找爹了。 　　陆秋不知道她的红烧肉引来这么多事，又炒了三道时蔬之后，才一拍脑袋，想起来还没蒸主食。 　　从前她和几个孩子生活，家里没什么粮食，基本上就是靠着海鲜过日子，偶尔才会吃一顿干饭，是以她都忘了这些壮年们，每顿都是要吃干粮的。 　　陆秋转了一圈，在厨房找到一袋十斤的大米，一袋白面和玉米面。 　　陆秋看了看时间，已经不早了，现在蒸干粮根本来不及。 　　可让那些人吃白米饭，她又舍不得。 　　陆立春发现了陆秋的纠结，问她：“怎么了大姐？” 　　“馒头还没蒸，给忘了！” 　　“没事。”左景在一旁安慰，“我去食堂用粮票换几个，姨你拿回来之后，像早上一样炸一炸就行。” 　　食堂的馒头硬，不炸不好吃。 　　陆秋眼睛一亮，这是个好主意。 　　她看了看厨房，大部分菜都已经炒好，便跟着左景一块出去。 　　食堂建在部队最中间的位置，这个点已经陆续有人过来打饭吃，手里统一拿着饭票和饭盆，排队等在小窗口的位置。 　　主食单独放在一个小窗户，有三种规格，三合面的馒头，就是他们早上吃的那种，玉米窝窝头，和黑色的高粱窝窝头。 　　当然，要的粮票也是不一样的。 　　左景拿了粮票出来，递给窗口里面的人，连说带比划着和那人说了个数字，对方啊啊两声，拿了十个馒头出来。 　　拿完馒头，那哑巴女人看见陆秋，朝她笑了笑，又比划了一个大拇指。 　　陆秋才发现，这哑巴女人长得相当漂亮，尤其是那双眼睛，像是含了秋露的水一样。 　　陆秋也冲她笑了笑。 　　食堂内，好多人都在盯着陆秋看，大家都知道左团长新娶了媳妇，听说是个二婚的，今天一看，才知道人家长得挺漂亮的。 　　她身上有股气质，绝对不像是一个饱经风霜的女人。 　　“团长真是好福气。” 　　“羡慕了？你娘上次来信不是说要给你娶媳妇吗？” 　　那新兵一听脸就红了，眼睛也透着欣喜，“恩，我娘说让我再攒攒钱，给我在老家也娶个媳妇，生两个大娃娃。” 　　“两个大娃娃怎么行，不得像路政委一样，生上七八个啊？” 　　“养不起啊，要是能养得起，十个我也愿意生。” 　　陆秋路过的时候正好听到这句话，不由多看了那人一眼，那新兵被陆秋盯得浑身不舒服，尴尬地摸了摸脑袋。 　　“怎么了姨？”左景抬头看过来，见陆秋收回目光，也把视线移了过去。 　　“没事，就觉得这人说话不怎么靠谱，生孩子又不是他生，受罪的是他未来媳妇，还想生十个。” 　　左景错愕，他没想到陆秋竟然是因为这事。 　　好像，这种话他经常听到有人说，不管在村里的时候，还是在部队里，男人只要养得起，都愿意多生几个。 　　反正不是他们生，不是他们养，只要有钱有票就行。 　　可女人生孩子不是天经地义吗？ 　　见左景不解，陆秋开口解释：“女人也是人啊，妇女都能顶半边天了，女人的使命不是生孩子，她们也可以创造价值的！” 　　“所以姨，你因为这个，才不想再和爸爸生孩子了吗？” 　　这下轮到陆秋惊讶，左景赶紧解释：“是爸爸那天和我们说的，说姨暂时不想生孩子，让我和宁宁放心。” 　　“这样啊。”陆秋挑眉，不知道怎么的，都可以想象到左至历和他们开口说这事的时候的画面。 　　“所以是这样的吗？姨，我娘当时就想要弟弟妹妹，可惜她身体不好，我婶子就总拿这事嘲笑她。” 　　“这是你婶子不对，生不生应该由女人自己决定的。我不生只是因为不想生而已，说不定哪天我又改变主意了。” 　　说到这里，陆秋也觉得尴尬，赶紧转移了话题。 　　回到家，几个孩子在院子里玩，一见到陆秋他们眼神就躲闪起来，陆秋瞄了一眼他们还没擦干净的嘴巴，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左景。”她把左景叫到厨房，夹了一大块肉递过去，“快吃。” 　　“姨，这样不好吧？”左景纠结，也不敢张可嘴。 　　“哼，人家那几个可都已经吃了!” 　　宁宁睁大眼睛，惊奇地看着陆秋：“姨，你怎么知道的？” 　　“我怎么知道的，我一看你们的眼神就知道了。” 　　陆秋点了点她的额头，陆冬去在一旁小声嘀咕，“可是我们每人才吃了半块，左景哥哥能吃一整块啊。” 　　见左景又停下不吃，陆秋直接给他塞到嘴里，“因为你左景哥哥陪我干活了，你们偷吃还不带着他。” 　　那肉到左景的嘴里，他的喉咙不受控制的滚动了一下，拼命想要往下咽。 　　他使劲控制着，慢慢留在嘴里品尝着味道。 　　太好吃了！ 　　“等会儿来人了，你们乖一点，我们就不和他们一起吃了，他们要说话吸烟，味道太大。” 　　“好。”几个孩子也不愿意和大人一起吃，烟味一点也不好闻。 　　陆秋吩咐完，把馒头片给切好，门口就传来说话的声音。 　　陆立春赶紧去开门，见左至历身后跟着不少人，小声地叫了一声：“姐夫。” 　　左至历恩了一声，陆秋也擦了手出来招待，老路是和陆秋最熟的，一进来就拍着肚子：“我可是中午都没好好吃，就等着今天晚上这一顿呢。” 　　陆秋笑了笑，“那真是太荣幸了。” 　　二排排长起哄：“早就听说嫂子做饭厉害，今天可要好好尝尝，嫂子你可不能藏私啊！” 　　“没问题，绝对让你满意。” 　　寒暄了两句，大家都往屋里走，左至历从柜子里拿出来一包软中华，一包茶叶。 　　他看向陆秋：“把这茶给泡了吧，我们先说会儿话。” 　　“话什么时候不能说，我们等着吃饭呢！” 　　陆秋看见那烟和茶之后，眼睛闪了闪，这东西就这么随意的被左至历放在柜子里，也不怕孩子们翻到了弄丢了。 　　烟得需要烟票才能买，茶叶也不是那么好买到的，陆秋一边沏茶，一边想左至历是什么家庭出身的。 　　她只知道，左至历每个月的工资，只需要寄十块钱回去，剩下的都用来养两个孩子。 　　十块钱在这个年代真不多，想必他那个家条件应该也不错。 　　茶水端上来之后，陆秋才发现在桌脚坐着的还有一个人，身上的衣服也和其他人不一样，甚至有些脏兮兮的。 　　见陆秋打量的眼神，那人抬了下眼皮，又垂下了，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 　　饭菜上来之后，气氛一下就热闹起来，陆秋在厨房里都能听到男人们起哄的声音。 　　“知道你这里有好酒，快拿出来！” 　　“今天怎么也得喝点！” 　　“不会喝多的，意思意思，大好的事怎么能没酒呢。” 　　估计是没抵过他们的起哄，左至历从柜子里拿了酒出来，老路发出了惊叹声：“还是茅台！我就知道这小子藏着好东西呢！” 　　“今天都给他喝完！” 　　酒过三巡，两瓶茅台被喝的差不多，桌上的饭菜也吃的干干净净，二排长指着这饭菜对炊事班长说：“比你做的好吃多了！老元啊，你这手艺也不行啊。” 　　老元喝多了酒，梗着脖子没说话，脸却红的不行，坐在他身边的老林开口了：“你们一个个也真是，老元给咱们做了多少年饭了，不就团长新娶的媳妇吗，至于个个捧成这样？” 　　这话不好听，客厅内气氛一滞，这老林脾气有几分古怪，大家也都是知道的，就是没想到他这么不长眼，在左团长家里这样说。 　　“你这老林，喝了几杯酒下去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刚才的菜数你吃的最快，说什么酸话呢？” 　　“酸话？这算什么酸话啊？我是娶不到老婆吗？我是不愿意娶，不想让我儿子闺女受委屈，你们等着吧，宁宁和左景的好日子在后面呢！” 　　“老林！”左至历本来不想破坏气氛，听他这么一说，再也忍不住，他的脸一板起来，清冷疏离的样子一下就让老林酒醒了一大半。 　　他恨不得在心里给自己一巴掌。 　　他一喝酒就爱瞎说的毛病早就有了，本来来之前想着少喝一点，可后来那酒那菜都太好了，他越喝就越上头。 　　想到自己回去之后，都是冷饭冷锅，闺女还小，洗衣服做饭都是他来干，顿时就觉得心情不好。 　　老林只能继续装醉，捅了捅身边的老元：“唉，你刚才说什么啊？我没听清，你这人怎么能老说团长媳妇啊！” 　　老元莫名其妙，张了张嘴说：“团长媳妇做饭是挺好吃的，要不来我们炊事班吧？正好我们也缺人了。” 　　左至历没开口，老路赶紧打圆场，“行了，以后有机会可以让小陆同志去炊事班，你们好好比拼一下！时间也不早了，咱们也早点回去，别耽误团长晚上工作啊！” 　　大家都知道这工作是什么含义，几个人脸上都露出嘿嘿的表情。 　　只有左至历的脸上表情仍旧是淡淡的，把他们送走之后，在门口等了一会儿，凉风吹在他的身上，把他一身的酒意给散去了不少。 　　陆秋过来扶他，“是不是喝多了？我后来怎么没听到什么动静？” 　　左至历摇头，“没事，有人喝多了，开始说胡话。” 　　见她的手有些凉，左至历喊左景和陆立春：“你们两个帮忙收拾一下客厅，我们说点事情。” 　　陆秋以为是什么重要的事情，等进了屋才知道，原来是学校的事情。 　　“夜大我已经给你报了名，明天就去上，孩子们的小学也在下周就能上了，你给他们简单准备准备就行。” 　　陆秋点头，“好。” 　　两个人靠得近了，陆秋便能闻到左至历身上淡淡的酒味，见男人眸子里有细碎的光闪过，她赶紧找了个借口，溜了出来。 　　宁宁好奇打量陆秋，问她：“我爸爸呢？” 　　陆秋指了指卧室，宁宁便进去了。 　　蓉蓉悄悄凑到陆秋耳朵边，小声地说：“娘，我听到那些人都说了什么，他们说你是后娘，说你以后对宁宁和左景哥哥不好。” 　　陆秋眼睛闪了闪，就听蓉蓉继续说：“我今天和宁宁出去玩，碰到一个小姑娘，也是这么说的，他们都等着看呢！娘，他们一点也不好，怎么能这么说你。” 　　陆秋把她抱起来，不想让她烦恼这些，就换了话题问她：“蓉蓉，娘给你做个书包好不好？” 　　“什么书包？” 　　“上学用的书包，娘给你做个漂亮的，有很多很多兜兜的。” 　　蓉蓉疯狂点头：“我要，娘你给我做个吧。” 　　“好。” 　　陆秋刚说完，一回头发现宁宁也从房间里出来了，她便问宁宁：“我打算给你们做书包了，你想要什么样子的？” 　　宁宁没见过小孩子背书包，但是她见过大人背着列宁包，里面能装很多东西，上面还有五角星星。 　　“要。”她毫不犹豫的点头，“姨，你给我做个漂亮点的。” 　　“行。” 　　陆秋暂时把那些不愉快的事情抛之脑后，脑海里只想着要准备的上夜大的东西。 　　重新去学习，想想还是让她很兴奋的。 　　另一边，刘老太悄悄把虎子叫过来之后，虎子还一脸诧异。 　　他和这老太太打交道的次数并不是很多，陆秋不讨她的喜欢，对陆秋能嫁给当时岛上最好的人家，她也并不觉得有多高兴。 　　如今再见，两个人的身份都都和从前不一样了，而陆秋也嫁给了一位驻扎在他们岛上的团长。 　　这事，虎子自己在心里难受了好几天，家里也一直是低气压，他甚至想偷偷去看看蓉蓉，问问自己闺女，愿不愿意跟着他回来。 　　另一方面，黄向党和牛追风这些曾经的小伙伴都对他敬而远之，他去找了他们几次，结果他们都对他爱搭不理的。 　　这段日子，虎子觉得哪里都不顺心，都很憋闷。 　　连陆夏也不在他身边，非要另盖个房子才嫁过来。 　　他去上工的路上，没少听别人说他，什么竹篮打水，一场空，什么都没留下。 　　刘老太脸色阴沉，虎子脸色也不好，他看向老太太：“奶奶，有事找我？” 　　刘老□□了一声，说：“你咋回事？这都多长时间了，你娘的思想工作都还没做下来？也不说来看看我们陆夏？” 　　虎子赶紧解释：“我不是不去看小夏，实在是我过去找她不太好，我们两个也没领证什么的。” 　　“哼，少拿那些来骗我，以前都没领结婚证！人家不都好好过日子！你就是做不了你娘的主。” 　　虎子低下头不说话了，他的确做不了薛利民的主，薛利民拿着家里的钱，她不同意盖房子，这房子就盖不起来。 　　不仅如此，薛利民还从陆秋那里学到了不少，下了狠劲要别别陆夏的性子，怕虎子以后受难为，或者不听她的话。 　　两边就这么杠上了。 　　刘老太对薛利民的手段了解的透透的，她把虎子带到家里，立刻换了一副嘴脸，变得可怜兮兮的。 　　“虎子啊，不是我逼着你做什么，你看小夏知道你不能盖新房子，也不听她的，把陆秋那闲置的房子给拿回来，这不好几天都没好好吃饭了，人都瘦了一圈了。” 　　虎子一听就坐不住了，毕竟他也是真的喜欢陆夏的。 　　刘老太见示弱有用，继续装道：“要不，你和她谈谈，给她个保证，你们两个就搬出来，随便哪个地方盖个草坯房，两三天就盖好了，先这么住着。” 　　虎子惊讶：“那冬天呢？冬天草房子可怎么住人？” 　　刘老太嘴角浮起一个冷笑：“冬天冷了，你不会去你娘跟前哭啊？你娘还能真看你冻死？” 　　虎子一时骑虎难下。 　　在屋里听到只言片语的陆夏，此时终于把门推开，冷眼看着这两个人，眼里闪动着不明所以的光。 　　“我不用你们受难为，王虎，我真是看错你了！你真的是和所有男人都一样，睡了就睡了，呵呵。” 　　这话说的实在大胆前卫，屋里的其他人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虎子也震惊地看着陆夏，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温柔的女人，突然变成了这个样子。 　　“你这是什么话？” 　　“还用我再重复一遍吗？就是老娘不和你过了！你也不用担心自己要睡在茅草屋了，抱着你的娘好好过日子吧，顺便送你一个词，妈宝男！” 　　刘老太见虎子还没缓过来，不知道在想什么，她瞪了一眼张着嘴巴的董秋莲，“快把她给我拦住！这是要去哪里啊，疯了吗？这是被什么附身了？” 　　董秋莲想上去拦，却被陆夏冷冷一盯，那眼神直接把董秋莲定在了原地。 　　“哎呀!你怎么这么没用！” 　　董秋莲着急，急的说话都不利索，“娘，快别说我了，小夏这是去哪了？” 　　“我怎么知道！”刘老太喊了一嗓子，对虎子也不那么客气了，朝他挥挥手，“还待在我们家干什么？没听见陆夏说的，去找你娘过日子吧！” 　　虎子这才慌了，急跑着往家里跑，一路上也没看见陆夏的身影。 　　她这是去了哪里？她说的那些是什么意思？ 　　等到了家，只有王晓磊在，她皱眉看着虎子：“咋这时候回来了？出啥事了？” 　　“娘呢？”虎子脸色十分不好看，“出大事了，陆夏不和我过了！” 　　“我当是什么大事呢！”王晓磊不屑开口，“她不和你过，和谁过，就是拿捏你的。” 　　“不是。”虎子不知道为什么心很慌，就像是他从来不知道陆秋会主动提出离婚一样，陆夏给他的感觉，就是这种。 　　好像把他能从内到外都看透一般。 　　王晓磊还想说，虎子心烦地怼了她一句：“那三姐，你一直留在娘家不回去，也是想拿捏三姐夫吗？” 　　王晓磊一楞，气得心都疼起来。 　　“你怎么和我说话的？我和赵五四之间你知道个屁！你是不是嫌我住在家里，吃你的粮食了？” 　　王晓磊把鞋往远处踢了一下，“行，你行，我再也不管你的事了！虎子我可记住你今天说的话了！” 　　虎子觉得心烦，并没有在意，和衣躺下，心里像是被人挠了似的，怎么也不得劲。 　　陆夏知从家里离开之后，便直接奔向部队大院门口，向那两个警卫员说：“我来找医院里的香枝。” 　　两个警卫员对视了一眼，说：“找谁？” 　　陆夏这才认出来，这两个人不是之前说好的那两个警卫员。 　　“同志你们好，我现在有点事，要找医院里的钱香枝同志，您能帮忙传达一下吗？” 　　其中一个人看陆夏眼睛通红，点了一下头：“行，同志，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去通知钱医生。” 　　陆夏这才松了口气。 　　只要见到香枝，她就有把握说动她，从而摆脱现在的处境。 　　她是真的不想在和虎子这样的男人在一起了！ 　　- 　　陆秋起床做了早饭，就开始拿出结婚时候上礼收到的布，比划着做什么样的书包。 　　这些布大小不一，各种各样的都有，大部分都是棉的，摸起来也还不错。 　　她记得没穿书之前，听奶奶说过，这年代的人收礼收的布，能一直用到生小孩，给孩子做衣服穿，平日谁也不舍得做新衣服。 　　她却没这个顾虑。 　　一来她不想生小孩了，二来就是，她的确是看出来了，不管做什么，总有人觉得她不安好心，那她也没必要省吃俭用，就为了一个好名声。 　　见她早早就起来拿出来各种颜色的布，左至历便多看了几眼：“这是要做什么？” 　　“给孩子们和我自己都做个新书包。” 　　左至历笑，“那我是不是还得给你带个本子回来？” 　　虽然知道他是开玩笑，陆秋还是点了头：“恩，那就谢谢左同志了。” 　　“客气什么，支持陆同志学习进步。” 　　陆秋跟着笑起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现在的夫妻的确是叫做革命同志的。 　　几个孩子知道她要干活，便都没打扰她，把家里的家务做完之后，提着小桶要去海边捞鱼。 　　隔壁路婶子家的几个孩子看见，小辣椒便也提了个桶，后面跟着四个孩子，喊住前面的左景：“你们去干什么？带着我们一起去呗？” 　　左景看向陆立春，陆立春轻轻点了下头，左景便说：“那行，你记得看着他们，别让他们下海。” 　　“听到没，黄瓜，你记得看着他们啊。” 　　一群孩子往外跑，还是很壮观的，好多人都探出口来看，赵巧梅对张小胜说：“你不是嫌没人和你玩吗？怎么不去找他们？” 　　张小胜昨天在大院里晃悠了半天，最后不知道怎么来到了医院门口，正好碰到那个好看温柔的阿姨。 　　那阿姨见到是他，也很惊喜，拉着他去了医院办公室，还给了他糖吃。 　　阿姨还说，以后都可以去找她玩！ 　　张小胜想到这里，在心里感叹了一声阿姨真好，冲赵巧梅摇摇头，“不去了，我不想去海边捡吃的。” 　　“你这孩子！人家都能拿回来那么多好吃的，你怎么不能啊？” 　　“可是娘做的也不好吃，拿回来也白拿啊。” 　　张小胜说完，一溜烟就跑了。 　　几个孩子速度太快，冲出去的时候没看到大院门口还站着一个人，差点就撞了上去。 　　陆立春及时停下脚步，觉得眼前站着的人很面熟，一看才知道是陆夏。 　　他的脸一下就黑了。 　　蓉蓉脸也黑了，抓着宁宁的手都紧了。 　　陆夏也没想到，还没等来香枝，竟然等来了蓉蓉他们。 　　她装作不认识他们的样子，高傲的抬着头。 　　陆立春和陆冬去她从小就不亲近，这两个孩子和她的年龄差的岁数有点大，再有就是他们的眼中，只有陆秋。 　　见她这样的态度，陆冬去也学着她抬了下巴，哼了一声，对警卫员叔叔说：“不可以让坏人进去啊！” 　　他说完，还特意往陆夏身上看了几眼。 　　宁宁也知道陆夏，对警卫员叔叔说：“对，不能让坏人进去！” 　　警卫员很尴尬，他认识宁宁，知道她是团长的闺女，赶紧开口：“她是来找人的，我们不认识她，肯定不能让她进来。” 　　陆夏吸气再吸气，就在她快要忍不住的时候，小辣椒喊了一嗓子：“快走吧，是坏人你们还和她说什么！回头我告诉我爸爸！” 　　呼啦啦的孩子又到跑远了，陆夏这才把那口气吐出来，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的指甲都陷进她的掌心。 　　如果之前只有六分愤怒的话，现在已经有了十分。 　　她就不信了，她有着重生的记忆和想法，有这漂亮的脸蛋和身材，连几个土著都对付不了。 　　正想着，香枝穿着白大褂走到，见到陆夏，脸上就是一喜。 　　－ 　　陆秋做了一上午，才做好两个小书包，两个除了颜色之外，款式哪里都是一样的。 　　她揉了揉脖子，打算去做饭，突然听到门口有铃声叮叮响着，随即就是一男人的声音：“左团长在家吗？有信过来。” 　　陆秋忙去开门，送报员把两封信拿了出来，递过去：“麻烦签一下字。” 　　陆秋不知道这些信都是谁的，确定这都是给左至历寄的之后，便签了自己的名字。 　　之后，她就把这信随手放在了桌子上。 　　等孩子们提着一上午的劳动成果回来的时候，便看见了这信。 　　陆秋看了看桶里的东西，发现这次收获挺多的，各种猫眼螺田螺海螺，满满两小桶。 　　“这么多，那今天晚上我们就吃海螺了，我看这个头都挺大的！” 　　孩子们欢呼了一声，宁宁正在拿着信看，问左景：“怎么有两封啊？以前不都只有奶奶寄过来的吗？” 　　左景随口应了一句：“可能是谁有事找爸爸吧。” 　　“你快看看是谁？” 　　“朱亚青。”陆冬去凑过去，那几个字他都认识，便念了出来，随后才问：“这是谁？” 　　左景的脸一下就变白了，宁宁也张着嘴，好像眼泪随时都要掉下来似的。 　　陆秋本来没在意，打算提着桶去厨房，就听到宁宁开口：“我妈妈的信！那是我妈妈的信！我妈妈就叫朱亚青！” 第40章 　　陆秋的脚步没有再挪动, 她也想知道，这两个按说已经没任何联系的人，怎么会同时来信？ 　　是巧合还是别有用心。 　　宁宁激动地都快要蹦起来, 一直举着信，“哥哥，你快给我念念, 我妈妈给我写了什么？” 　　左景有些尴尬，看了看陆秋, 还是把那信给拆开了。 　　宁宁不认识字，以前朱亚青来信, 都是左景给她念出来, 写回信的时候也是左景给她写。 　　所以这信上面就直接写着左景亲启。 　　“宁宁，见字如面。妈妈很想你……” 　　屋内气氛很安静, 大家都静静听着，宁宁听得最认真, 等念到：“我听你奶奶他们说, 你爸爸又结婚了，这是我之前没想到的，我以为你爸爸那样冷清的人, 是不会在找一个人重新结婚的。” 　　“不知道你的新妈妈对你好不好？如果有什么地方不如意的话, 记得让左景哥哥给妈妈或者奶奶写信！” 　　“我还听你奶奶说, 你这后妈带了三个孩子，宁宁你和哥哥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如果有人欺负你，一定要告诉你爸爸, 你爸爸不管的话, 你给妈妈和奶奶写信！” 　　陆秋疑惑看了过去, 虽然心中已经有了预感，但听到朱亚青和宁宁奶奶竟然这么亲密的时候，还是觉得有些不太舒服。 　　左景念完，宁宁激动地还在捧着那信看，恨不得妈妈就从信里蹦出来。 　　左景站在原地想了想，朝陆秋走来，和她解释：“宁宁妈妈和奶奶，好像家就在一块。” 　　陆秋哦了一声，对另一封信也没任何想看的欲望，耸耸肩道：“他们担心也是正常的，要是别人照顾蓉蓉，我可能做的更夸张。” 　　左景仔细打量着陆秋，见她脸上真的没生气之后，才放了心。 　　陆秋往厨房里去，后面跟着三个小尾巴，个个神情都很凝重。 　　“大姐。”陆立春这几天玩得野了，性格也比之前开朗了一些，“他们怎么这么说你！” 　　“没事。”陆秋把海鲜里倒进水，“因为不了解才会质疑，加上我还是个离婚的女人，在他们心里，说不定觉得我是个什么狐狸精呢。” 　　本来是自嘲的话，陆冬去却红了眼眶，“大姐也不想离婚啊！那宁宁妈妈不也是离婚了，离婚怎么了？我以后就要找离婚的女人！” 　　陆秋噗嗤一声笑了，陆立春则上前摸了摸陆冬去的额头，“你知道啥？这么小就想找媳妇了？” 　　“那可不行。”陆秋把锅里倒上热水，“我得留着你们到二十才能结婚，这之前都得给我好好学习。” 　　陆冬去脸蛋也红了，挠挠头想解释，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蓉蓉睁着大眼睛，黑色的眸子盯着陆秋看：“娘，那宁宁的奶奶是不是我们的奶奶？我们以后会见到她吗？” 　　陆秋点了头，“会的吧，但是得在很久很久以后了，蓉蓉不用担心。” 　　宁宁激动完，一抬头发现客厅里只有她和左景，奇怪道：“陆秋姨呢？” 　　“去厨房做饭了。”左景往院子里看了一眼，“他们在给我们做饭呢。” 　　宁宁就没再管，她跑到卧室里，拿出一铁盒子，里面已经放了很厚一摞信，她把这封也认真放了进去。 　　“宁宁。”左景小声问她，“等爸爸回来了，你别说你妈妈写信过来了好不好？” 　　“为什么啊？”宁宁不解，又有点生气，在她的心里，她的妈妈和爸爸永远是一对，“说不定爸爸也想看呢。” 　　“算了。”左景知道宁宁犯了倔，是怎么说也拉不回来的，“你再长大一点就知道了。” 　　厨房里几个人正说得热闹着，陆秋打算今天回他们海边的家里看看，那些小鸡小狗她都不放心。 　　陆立春每天去海边捡海鲜的时候，都会去看看，给他们喂点东西吃，给菜地里的菜浇点水。 　　虽然才离开几天，她还是想回去看看。 　　还有赵大姐，素琴和两个孩子，她都打算过去看看。 　　这时候，门口处传来敲门声，陆冬去一溜烟跑过去开门，见到来人之后疑惑地抬了抬头。 　　对面的哑巴女人用手比划了两下，陆冬去回头看陆秋，“大姐，是不是来找你的？” 　　陆秋擦了擦手，从厨房里出来，看见哑巴女人朝她点了下头，“同志你好。” 　　哑巴女人比划了一个大拇指，然后两个手一弯，两个手指就成了一个跪着的姿态，陆秋越看越疑惑。 　　那女人又从身旁拿过来一个袋子，打开让陆秋看了看，就往她怀里塞。 　　“是让我拿着？”陆秋指了指自己，出声问。 　　那女人使劲点头，陆秋更疑惑，“为什么啊？” 　　这袋子里的东西虽然不多，但都是红小豆，在他们这边还算是比较少见的。 　　正说着，从远处跑来一个半大的少年，因为跑得速度太快，他额头都渗了汗，大口喘气着。 　　陆冬去认出了这人，就是那天话剧社，坐在最后面的人。 　　“姨。”元凯旋叫了一声，拉主哑巴女人，“这是我娘，她不会说话，这红豆是她想给你的。” 　　陆秋让陆冬去去厨房倒杯水过来，奇怪道：“为什么呢？” 　　元凯旋有些不好意思，“我娘觉得我爹在这里喝酒喝多了，回头还念叨你做饭好吃，说想让你来炊事班工作，我娘可能觉得，我爹做的有点不地道。” 　　陆秋明白了，笑着说：“没事，都是一个大院的，说这些干什么？要不是有几个孩子，我也想去食堂帮忙呢！” 　　哑巴女人见陆秋真的没生气，松了口气，却坚决不要那红小豆，拉着元凯旋就要走。 　　赵巧梅在房顶上看得清清楚楚，等他们走远了点，便开口对陆秋说：“你别搭理这哑巴，她有点脑子不正常了。” 　　陆秋仰头看赵巧梅，“我觉得还挺正常的啊。” 　　赵巧梅最喜欢和人八卦了，赶紧从房顶上下来，从大门处绕过来，“你不知道，这老元啊以前打仗受了伤，这才调去炊事班的。” 　　“他岁数也大了，老家也没人，连个媳妇都没讨到，那时候不刚开始严打，一群□□都没地方安排，组织就做主给这些老兵做媒。” 　　陆秋突然觉得手里的东西变得沉甸甸的，赵巧梅还在继续说，“这老元长得就那样，岁数还那么大，人家□□也都看不上他，就这哑巴女人，因为哑巴，没办法开口，以前还嫁过人，当时领着一个男娃，肚子里还揣着，没人要。” 　　“老元便和这哑巴女人凑到一块了，没几个月哑巴女人就生了个姑娘，老元这人还算老实，一开始对这娘仨也还算好。” 　　陆秋低垂下头，“我看他们的日子现在也挺好过的。” 　　“是，一开始还行，后来老元总听人说什么绿帽子，老有人拿他喜当爹的事情开玩笑，他也着急了。” 　　“时不时喝醉了就打这哑巴，哑巴不能开口说话，被打了也没人知道，还是夏天穿得薄，大家这才发现的。” 　　“那就没人管管？不是有妇女主任吗？” 　　赵巧梅用看傻子的目光看陆秋，“怎么管？这哑巴女人带着个孩子，不跟着老元，还能自己过不成？” 　　陆秋叹气，赵巧梅往屋里看了看，问道：“怎么不见那两个孩子，就你孩子在做饭啊？” 　　不等陆秋回答，她压低声音开口：“他们是不是欺负你啊？你别怕，告诉大姐，咱们上妇女主任那里评理。” 　　陆秋哭笑不得：“没，家里哪个孩子也得干活，大姐你家两个孩子呢？” 　　“谁知道？天天在外面野着玩。”赵巧梅见陆秋这里没八卦，颇为失望的离开了。 　　陆秋合上门的，轻轻叹了口气。 　　要是有可能，她真的不想和赵巧梅做邻居，八卦不可怕，村里好多人都八卦，但是八卦还爱挑拨离间，就太可恶了。 　　“大姐，我们就要这豆子吗？”陆立春眼里带着几分同情。 　　“拿着吧，不拿着她也不安心。”陆秋想了想，“我包点豆包，到时候我们送过去些。” 　　宁宁已经从激动的情绪中走出来，整个人还有点兴奋，听到动静出来问陆秋：“姨，是谁？” 　　陆冬去抢着回答：“是那天我们见到的话剧社哥哥，他娘是个哑巴。” 　　宁宁点点头，“我知道是谁了，那些话剧社的哥哥都爱欺负哑巴，他们总取笑那两个孩子。” 　　蓉蓉不解：“那不去话剧社不就行了，他们就不能欺负哑巴娘了。” 　　宁宁歪头想了想，也不知道为什么。 　　陆秋知道，却不知道怎么和他们解释，只能揭过这事，让陆立春进来帮忙烧火。 　　因为下午想包豆包，她提前就把面和好，这时候卖发酵粉的少，都是用老面疙瘩，放的时间越久的，发酵效果越好。 　　大门口的树上最近总是有很多毛毛虫，风一吹就往下掉，大人小孩路过也不会管，随处踩的哪里都是绿色的汁。 　　蓉蓉受不了这个，想让陆冬去帮忙扫地，陆冬去不爱干这活，转了转眼珠，叫：“左景，快来！” 　　左景恩了一声，从屋里出来，问陆冬去：“咋了？” 　　陆冬去上前搂住他的脖子：“你蓉蓉妹妹让你帮忙扫地呢，我好歹也是你小舅舅。” 　　他和陆秋是一个辈份的，蓉蓉得叫他小舅舅。 　　左景用胳膊肘捅他：“去你的，自己扫。” 　　几个男孩子的上下铺床还没来，三个人挤在一张床上睡觉，比起之前来说，关系要亲密不少。 　　左景从前也是村里长大的，还是被他娘拉扯着长大，家里有叔叔婶子，对他都不是很好，和陆家两兄弟的经历有点像。 　　两个人正打闹着，左景和老路从外面回来，老路笑着逗他们两个：“这么勤劳啊？我看得给你们两个颁了奖状了。” 　　陆冬去嘿嘿笑了两声，也没之前那么拘谨了。 　　左景进了院子，就发现宁宁的眼圈是红的，但神情看起来没什么事，他疑惑地往厨房看了两眼，问宁宁：“这是怎么了？” 　　宁宁已经冲到屋子里，拿出那封信迫不及待地和左至历分享：“我妈妈给我写的信！爸爸，妈妈最近怎么总给我写信啊？” 　　左至历的眸子一下冷了下来，没理会喋喋不休的宁宁，进了客厅。 　　桌子上果然放着一封信，他拿起来一看，上面是熟悉的字体。 　　不用打开，左至历都能想象到这信里写的是什么。 　　早在他写信回家，说已经提交结婚申请的时候，家里人的态度就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从之前的催婚，变成了对方家势怎么样，多大年纪了，什么成分。 　　等知道陆秋不仅离过婚，还带着三个孩子的时候，信的内容又变了。 　　甚至，就连朱亚青也给他写了信。 　　无非就是，劝他不要自暴自弃，多少单身年轻漂亮的姑娘不找，找陆秋这样的人？ 　　他快速浏览一遍，左奶奶在知道他们已经领证结婚之后，也不再写长篇文字劝他，上面只有几个字。 　　“勿回！速到！” 　　陆秋半天没听到左至历的动静，故意制造出一点声音走到客厅，问道：“怎么了？饭马上就要好了。” 　　左至历随手递给她，“我妈要来。” 　　陆秋看到信上的内容，也沉默了起来。 　　她又看了看写信的日期，如果那时候就出发的话，可能用不了多久就到了。 　　“这怎么办？” 　　左至历也难得严肃，“我妈她从前是清大的教授，人有点古板，加上朱亚青，就是我前妻，是她同学的女儿，两个人处的一向不错。” 　　陆秋点点头，心里也开始琢磨这事。 　　她还没想到怎么面对一个不喜欢自己的婆婆。 　　村里的婆婆和媳妇，大部分都是对着干的，很少有相处的好的地方。 　　包括她没穿书之前的妈妈和奶奶，妈妈总是在她面前抱怨奶奶的不公，和曾经对她不好的地方，尤其是奶奶在她做月子的时候做的事情。 　　她奶奶也会当着她的面，说她妈妈不好的地方，哪怕后来两个人面上好了起来，相处中也总是带着尴尬，像是有什么东西横在两个人中间一样。 　　左至历见陆秋脸上表情凝重，安慰道：“你放心，她不会住多长时间的，她也有工作。我会写信给我爸的。” 　　“恩，好。” 　　陆秋知道左至历下午还有工作，没急着谈论这事，想到厨房还有炒着的菜，便先去了厨房。 　　宁宁趴在窗户前偷听了半天，此时见陆秋出来，跑到客厅问左至历：“奶奶要过来了吗？” 　　左至历皱眉：“宁宁，谁让你偷听的？你这么大的姑娘了，能不能学的懂事一点。” 　　宁宁没想到左至历会生气，抿了一下唇之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外面扫地的陆冬去，左景还有蓉蓉，听到动静都跑了进来。 　　左至历这次没理会宁宁，对他们几个孩子说：“没事，让她哭一会儿，谁也别管她。” 　　宁宁听到之后，哭的更大声了，“我要找我奶奶！我要给妈妈写信！” 　　陆秋把饭端进来，瞪了左至历一眼，“有什么话不能好好和孩子说，让她一直哭着做什么？” 　　“不是，我又没打她，又没喊她，就说让她懂事一点，她就一直开始哭。”左至历棱角分明的下巴都在较着劲，“从前怎么不知道，这孩子脾气成了这样？” 　　“哼！”宁宁突然一抹眼泪，“你就是因为有了后妈，才这样的！从前你根本就不会说我！” 　　左至历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严厉地看着宁宁：“你把话再说一遍！” 　　宁宁也有点害怕，可是他们都这么说，林秀芬是这么说的，那天请客吃饭的时候，她也听到大人这么说了。 　　还有妈妈的信，妈妈信上也提了，要是后妈对她不好，她就能写信过去！ 　　陆秋不好在这时候说什么，把几个孩子拉出来，把空间让给父女两个。 　　“姨。”左景有点担心地看着陆秋，“宁宁的脾气上来了，她可喜欢你了，你别往心里去。” 　　“我知道。”陆秋摸摸他脑袋，“我知道宁宁的脾气，她就是觉得不安了，小孩子嘛，一下家里多了这么多人，不习惯是肯定的。” 　　顿了顿，陆秋继续说：“等以后慢慢习惯就好了，你也别说她，越说小孩子越逆反，觉得你帮着我，不站在她那边了。” 　　屋里僵持的父女两个人，也都听到陆秋的话，左至历瞪向宁宁，开口道：“我不管这话是谁给你说的，你自己要学会用眼睛去分辨，你身上穿的衣服，头上梳的辫子，吃的饭，都是你姨给你做的！” 　　“你说不想叫她妈妈，我也答应了，但我希望你从心底把她当成你的妈妈。” 　　宁宁听完之后，突然哇的一声又哭了起来，“可是我有妈妈啊！我不想再要一个妈妈了，陆秋姨只当我阿姨好不好？” 　　陆秋忙进来，蹲下抱住宁宁，安慰道：“乖宁宁不哭了，你想叫我什么就叫我什么，你妈妈永远都是你妈妈，谁也不会把她夺走的，她会永远在你心里。” 　　宁宁破涕为笑，吐出一个鼻涕泡来，“姨，真的吗？” 　　得到肯定答案之后，她不好意思地开口：“对不起，刚才我不该说那话的。” 　　“没关系。”陆秋很郑重的点头，“我知道你不是故意说出来的，但是这话说出来，姨也会伤心的，如果让别人听到，也会议论我们家的事情。” 　　她慢慢开导宁宁，像抚慰一只受伤的小兽，“你和蓉蓉是好朋友，她听到你这么说她妈妈，也会难过的。” 　　宁宁睁着红肿的眼睛，看向门口站着的蓉蓉和陆立春他们。 　　他们都面目表情，蓉蓉甚至还躲闪了一下她的眼神。 　　陆立春此时都顾不得宁宁的脾气，他满脑子想的都是，宁宁奶奶要过来了！ 　　她会喜欢大姐吗？会挑剔大姐，会向薛利民那样，对大姐不好吗？ 　　他把目光放在左至历身上，抿了下唇，怕被发现似的，又很快收了回来。 　　陆秋知道这事急不来，摸了摸她的脑袋，“好了，不是早就说饿了，快来尝尝你们捞上来的海螺吧！特别好吃哦。” 　　透过窗户，初秋的阳光洒了进来，照在陆秋的身上，像是在她身上渡了一层浅浅的光晕。 　　“好，洗手吃饭。”左至历也平复了心情，眸子深处闪着细碎的光，看向陆秋的眼神多了一些平日没有的温柔。 　　大家洗好之后陆续坐下，好在天气还很热，饭菜并没有变凉，直接吃也没事。 　　午睡的时候，宁宁和蓉蓉都回了卧室，两个女孩第一次没有手拉手。 　　蓉蓉沉默着，宁宁偷偷看了她好几眼，见蓉蓉都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眉头不自觉得皱了起来。 　　两个人中午不拉窗帘，阳光照射在床上，风吹着风铃叮咚做响，偶尔能听到外面有孩子奔跑吵闹的声音。 　　宁宁最先忍不住了，她侧过身子，看向蓉蓉，“你睡了吗？” 　　蓉蓉动了动身子，却没回答。 　　“你生气了？”宁宁声音也闷闷的，“你以后是不是都不和我玩了？还有立春小冬哥哥，是不是也不和我玩了？” 　　等了一会儿，蓉蓉的声音才传来：“你妈妈来信了，你很高兴，我也很高兴，可你为什么那么说我娘？” 　　“因为，因为……”宁宁支吾了半天，干脆坐了起来，“我都说了对不起了。” 　　“但是我娘说过，有些话是不能说的，即使说了对不起，还是会让人难过的。” 　　宁宁低头，“可是你娘没有难过啊？” 　　“她难过也不会让你知道的，大人不是从来不会告诉小孩子一些事情吗？” 　　宁宁点头，她希寄地问：“那我以后不这么说了，你还和我玩吗？” 　　蓉蓉点头，“玩肯定是还一起玩的啊，我娘说我们是姐妹。” 　　宁宁松了口气，她突然想到一个事，问宁宁：“你不怕我把你娘抢走吗？” 　　蓉蓉很奇怪宁宁这个问题，“为什么害怕？娘永远都是我娘，她说会一直喜欢我，会一直陪着我的，而且我还多了一个你啊。” 　　宁宁没明白过来，“那多了一个我，你娘不就少喜欢你了吗？” 　　蓉蓉歪头，“为什么啊？娘喜欢我多少，和你也没什么关系啊。” 　　宁宁觉得和蓉蓉解释不明白，便不再纠结这事，反而问起另一个话题：“你刚才听到了没，我奶奶要过来了。” 　　蓉蓉条件反射的瑟缩了一下，她还记得薛利民是怎么对她的，“你奶奶对你好吗？让你吃饱饭吗？” 　　宁宁点头，“奶奶对我可好了，总是会把好吃的给我，不过她对我叔叔家的表姐就不好。” 　　“你还有叔叔啊？” 　　“恩，我还有姑姑，不过我从来没见过我姑姑，叔叔也只见过两次。不过我奶奶可爱干净了，家里总是收拾的特别的整洁。” 　　陆秋在厨房把豆馅儿捣烂，里面放了点红糖，听到两个女孩还在叽叽喳喳，走过来敲了敲窗户：“还不睡啊？” 　　两个女孩像是受惊的兔子，一下钻到被窝里，捂着嘴互相偷笑着。 　　陆秋去看了三个男孩子，他们今天也格外沉默，尤其陆立春，眼里的担忧都快溢出来了。 　　陆秋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只能催着他们快睡觉。 　　- 　　大院门口的树下，香枝和陆夏对立而站，陆夏拉着香枝的手，眼圈一下就红了。 　　“香枝，你可得救救我啊！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香枝被吓了一大跳，轻蹙眉问道：“这是怎么了？你有什么事给我说，我能帮你肯定会帮的。” 　　陆夏吸了几口气，一颗豆大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虎子娘不让我进门，说我必须先生下儿子才行。” 　　香枝一愣，“啊？她怎么这样？那，那虎子怎么说？” 　　“虎子也没办法，他什么都听他娘的，我娘还催着我嫁过去，我弟弟马上就要娶媳妇了，我家里也没我住的地方了。香枝，你说我该怎么办？” 　　陆夏一哭诉，香枝心立刻就软了下来，“要不你先搬来我宿舍住？” 　　“可以吗？”陆夏眼睛陡然变亮，随即又暗淡下来，“部队肯定不允许的。” 　　“我去打报告！应该是没问题的，当初建宿舍的时候，还有不少空着呢，他们家属能随军，我就说你是我姐姐，先暂时住下来。” 　　陆夏急忙点头，拉着香枝不住的感谢，最后才提到学校老师的问题，“能不能帮我问问，要是我能去当老师，我也就不用麻烦你了，你放心，我以前念过书的。” 　　香枝很惊喜，“我之前就觉得你见识挺多的，没想到你还上过学。” 　　陆夏含糊了两句，她上辈子读书虽然不多，但是那时候网络已经很发达了，什么都能从网上看见，知道的自然就多。 　　“行，那我帮你问问，你回去等我消息吧。” 　　陆夏恩了一声，等香枝进去了，才把脸上的泪水擦干。 　　时不时地有人从大院里出来，陆夏不好在这里多呆，便急匆匆往村里走了。 　　半路上，迎面就碰上要去上工的薛利民。 　　两个女人互相瞪了一眼，谁也没理谁。 　　- 　　下午的时候，陆秋把豆包蒸好了，几个孩子中午的时候就没好好吃饭，一闻到豆包的香味，都从床上爬了起来。 　　“趁热吃。”陆秋把豆包放在桌子上，热气腾腾的白面皮加上里面红色的豆馅，香甜的味道一下就把几个人给俘获了。 　　“好好吃。”几个孩子一下忘了中午的不愉快，拿起包子吃得起劲。 　　陆秋拿出两个篮子，里面装了几个，对他们说：“我要去村里看看小黄狗和小鸡。” 　　“姨。”左景叫住陆秋，问她，“要不，把小黄狗牵到这里来吧。” 　　宁宁讨好地笑笑，“是啊姨，我们都很喜欢小黄狗的。” 　　陆秋恩了一声，“也行，主要我是怕有人摸到我们房子里，才把小狗留在那边的，但是它在那边也挺没意思的，家里也没什么东西。” 　　见她装了两个篮子，陆立春赶紧把嘴里的豆包吃完，“大姐，我跟着你一起去！” 　　陆秋恩了一声，准备带着他走，突然想到中午左至历提到的事，“今天不能，下午你们的床就打好了，你们三个男孩子都在家里等着吧，到时候帮个忙，看把床放在哪里。” 　　陆冬去眼睛亮亮的，“太好了！我终于不用挤着睡了。” 　　他虽然白天很调皮，但是晚上睡觉却很老实，不像陆立春，每次都压着他。 　　从前在村里的时候，是没有办法，陆秋告诉他有上下床的时候，他可激动坏了。 　　终于能自己睡了！ 　　陆秋等着宁宁和蓉蓉吃完，带着他们两个往外走，一边问哑巴女人家的地方。 　　宁宁皱眉，不是很想去他们家，但因为上午的事情，她也不敢再发脾气，老老实实地带着路。 　　老元腿脚不好，房子都是大家帮着盖的，看起来也挺大的，哑巴女人这时候正坐在门外面，笑着看来往的行人。 　　小孩子远远走过都会看她几眼，有的还会往她身上扔土块，笑着对她指指点点。 　　哑巴女人却像是没感觉一般，仍旧笑呵呵的。 　　陆秋看不下去，喊了一嗓子，“干什么呢？” 　　那群孩子没见过陆秋，但认识宁宁，见到大人过来训斥他们，都一窝蜂的散了。 　　哑巴女人看见陆秋，很高兴地站了起来，比划着说了一堆，陆秋虽然看不懂，却一直笑着。 　　她把篮子往前推了推，“是我拿你送的豆子做的，给孩子们尝尝。” 　　哑巴女人一看是白面的，吓得脸色都白了，一直往外推，头摇的像波浪鼓。 　　“拿着吧。”陆秋直接把篮子放在了他们家门口，走近了才看到里面一个小小的女孩。 　　这就是当初那个怀在肚子里孩子，比宁宁大不了几岁的感觉，瘦瘦小小的，一双眼睛却像是受惊的小鹿一样。 　　陆秋冲她笑了笑，指了指篮子，说：“送你娘的。” 　　老元是炊事班的班长，按说孩子不应该这么瘦的。 　　她叹气，老元说来说去，心里还是介意的吧。 　　走出好远，那女孩追了出来，小声地说了句：“谢谢。” 　　陆秋心被软化了一下，她蹲下来，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小禾苗。” 　　“那你以后可以来找蓉蓉宁宁玩，我们都很喜欢你。” 　　小禾苗迟疑地点了下头，转身回头跑了。 　　宁宁好奇问陆秋：“我们为什么要和她玩？” 　　“那你为什么不喜欢和她玩？” 　　宁宁迟疑了一下开口：“大家都不喜欢和她玩啊，她有个哑巴娘。” 　　“人是不能选择出身的，宁宁之前不是也不喜欢，别人总说你没妈妈吗？” 　　宁宁点头，看向那个小女孩，陆秋也回望过去，那孩子拿着个豆包，第一口非要让她妈妈吃，等哑巴女人张嘴咬了一小口，她才肯吃。 　　下午的阳光依旧很刺眼，就像是这一幕一样，刺得人眼疼。 第41章 　　陆秋一路走在回村里的路上, 心里的感觉却是和之前有着千差万别。 　　沙滩还是那个沙滩，依然有很多人弯腰在翻捡着吃的，时不时地有孩子嘻笑着奔跑而过, 阳光温暖地落下，能让人感到遍体温暖。 　　宁宁和蓉蓉笑着看了看陆秋，陆秋点头：“去吧, 别跑远了，我一会儿回来找你们。” 　　“好。” 　　两个女孩似乎又恢复了之前的友好, 拉着手跑远了，陆秋吹着海风踩在沙子上, 没走两步就遇到出门赶海的芳芳。 　　陆秋惊讶：“怎么你出来了？你爹呢？” 　　芳芳因为年纪不小了, 一般都被圈在屋里做针线，帮忙洗衣服做饭这些。 　　芳芳见了陆秋也很高兴, 笑着拉过她的手：“姨！你怎么回来了？” 　　“我来看你娘和你奶奶，他们在家吗？” 　　“在呢。”芳芳把木桶放下, 压低声音说：“我娘和我爹吵架呢, 姨快去看看。” 　　陆秋更惊讶了，“你娘还能和你爹吵起来？” 　　赵大姐和赵大哥是青梅竹马，两个人感情一向很好, 别说吵架了, 连红脸的时候都很少。 　　她加快了脚步, 和芳芳一起往家里走。 　　到了门口，赵婆婆搬着凳子坐在太阳下, 正晒着太阳，见陆秋过来, 笑眯眯地招手：“秋啊, 回来看看啊。” 　　陆秋坐在旁边的凳子上, 陪老太太晒太阳，“恩，回来看看您。” 　　她把豆包递给赵婆婆，“还热着，吃一个尝尝我的手艺。” 　　“你的手艺还用说？”赵婆婆也不和陆秋客气，拿了一个吃起来，豆沙的口感在嘴里蔓延，软糯的口感让她眼睛更眯了。 　　“好吃。” 　　屋里的人听到院子里的动静，也露出头来，赵大姐眼圈都是红的，强颜欢笑地看着陆秋：“秋啊，来了。” 　　没多大会儿，她就出来，赵婆婆掰了半个豆包递过去，开解道：“别生气了，你就当没这回事，谁也不会往外说的。” 　　赵大姐眼圈又红了，“我这不是怕吗？要是真的有啥事，可咋办？” 　　赵婆婆安慰地拍拍她的手，“都过去了，现在也没人查这些。” 　　陆秋听得一头雾水，赵婆婆转头和她小声解释：“你不知道，你赵大哥去镇上换东西，被人给骗了，换回一堆书来。” 　　声音压得低低的，加上海浪的声音，陆秋离得这么近，也才堪堪能听得清楚。 　　她也用同样的声音问过去：“什么书？” 　　前几年的时候，人们被这种事情弄怕了，自然像惊弓之鸟一样。 　　所以赵大姐才这么紧张。 　　赵大哥从房间里出来，神情比之前萎靡了很多，他本来是想买本□□，芳芳快要嫁人了，有这书做嫁妆，体面。 　　可他认的字不多，供销社的书太贵了，他去了黑市，被人一忽悠，买了好几本不知道是什么的书回来。 　　幸好他把书都藏在篓子里，倒是没人发现，就是把赵大姐给吓了一大跳。 　　赵婆婆还是不着急的模样，“我看了，没什么不能看的书，他们还在这儿自己吓自己呢。” 　　陆秋好奇，知道赵婆婆打仗之前出身挺好，便问道：“都有什么书？” 　　“《安娜卡列妮娜》，《诗经》……” 　　陆秋眼睛都睁大了，她之前是听过这年代，很多珍贵的文物都被销毁了，包括一些书籍名画什么的，算得上是文学上的一大损失。 　　没想到，赵婆婆说的书，古今中外都有。 　　赵婆婆见她这样，笑着问道：“你想看啊？知道你也是喜欢看书的，一有钱就给孩子买小人书。” 　　她让赵大姐拿出来一本，赵大姐不敢，陆秋便起身进屋，跟着过去看了看。 　　赵大哥挠挠头，“卖我那人应该是废品收购站的，这么多也不让挑，都是一毛钱。” 　　陆秋吸气，再吸气，对赵大姐说：“大姐，你要是不要，我就都拿走了。” 　　赵大姐像看傻子一样看着陆秋：“秋啊，你可别犯傻，上面啥政策你还不知道啊？哪怕你嫁给个团长，也不能胡来啊。” 　　陆秋知道她是好意，和她解释：“这几年没那么严了，上面本来也不是让大家把这些东西都给毁了，只不过是被有心人给利用了，我听部队的人说，上面最近还在鼓励他们多学习呢！” 　　“学习啥也不能学习这些外国玩意啊？”赵大姐不赞同，“叫我说，就把这些东西都给烧了做饭，肯定比柴火好用。” 　　赵婆婆把篮子拿进来，开口阻止：“给了小秋吧，这孩子有分寸，肯定不会乱来的。” 　　赵大姐看了眼赵大哥，最后还是听了赵婆婆的话，拿了一个篓子给陆秋装上，上面盖了很多杂草。 　　为了保险，赵大姐又跟在陆秋身后，亲眼看着她把书很到后院里才放心。 　　“这房子真好。”赵大姐看着后院的布局，几个小鸡在里面悠闲的踱步，看到他们之后立刻害怕地扑闪着翅膀，四下躲闪着。 　　“大姐家里也能盖起来。”陆秋知道他们家不想搬到村里，两家住在海边也习惯了。 　　赵大家一说这话题就笑了起来，“这不就是想着再盖一个房子，你赵大哥才去镇上黑市的，想着能换点东西是换点。” 　　陆秋算了算盖房子的成本，“大姐家要是不打家具什么的，就光去山上砍点木头，找人给帮个忙，花不了多少。” 　　她能猜到赵家的家底，要说盖房子，肯定也能盖起来。 　　“是，打算等忙过秋收的时候，就开始盖，我们也不请多少人，就找几个关系好的，慢慢盖。到冬天能住进去就行。” 　　陆秋把书藏好，想到他们盖房子的时候，住在赵家的情景，对赵大姐笑：“到时候你们盖房子，也能住在我们家。” 　　“到时候再说，我婆婆打算是不拆现在这房子了，往后盖房子，和你们一样连住山上，也盖前后两个大院子。” 　　陆秋想象了一下，都能感受到赵大姐的喜悦。 　　陆秋又看了看地里的菜，黄瓜涨的并不很好，但小青菜倒是长得不错。 　　赵大姐对种菜很了解，帮着看了看，道：“没肥料了，什么时候挑点粪过来浇浇。” 　　陆秋啊了一声，“这可得好好找找。” 　　像牛驴都是生产队的所有物，他们的粪也是，有的生产队养的牲畜多的，小孩子还得去捡他们的粪便，按重量也算工分的。 　　“回头我给你留着些。” 　　陆秋锁好家里的门，看了看天色，拿着篮子要往村里走，“我去看看素琴，也不知道那两个孩子怎么样了？” 　　“好着呢，现在比之前胖多了，素琴奶也多了。”赵大姐时不时得会去村里看看素琴，有时候带着两个鸡蛋过去。 　　刘老娘一开始不乐意赵大姐过去，她还记得那天赵大姐对她不客气的样子，可赵大姐手里拿着鸡蛋，不是空手上门的，二来就是素琴现在根本不听她的。 　　要说两个人以前还有点面子情，在那之后，只要没有刘大军在，婆媳两个就互相不说话，连眼神都不多看彼此一眼。 　　刘老娘怕素琴说她小话，把她赶出去，不让她在家里住了，整个人天天提心吊胆，拼命对刘大军好。 　　刘大军从前只见刘大志被亲娘这么对待过，如今自己也有这个机会，整个人都很兴奋，差点飘起来。 　　陆秋过去的时候，就见素琴正在洗孩子的尿布，屋子外面还晒着很多，空气都是皂夹的味道。 　　素琴一见陆秋，眼睛立刻瞪大，随即嘴大大的咧开，笑着擦了擦手上的水，“你咋来了？” 　　“过来看看你。”陆秋把豆包放下，悄悄问，“孩子呢？” 　　“刚睡了，两个小魔王，不睡觉就一直要抱着，我连干活都没空。” 　　陆秋眼睛眨了眨，见院子里没人，问她：“你婆婆呢？” 　　“下地去了。”素琴撇撇嘴，“刚开始帮我看了两天孩子，后来嫌看孩子累，人家又去挣工分了。” 　　“可你不是还坐月子呢，老碰这凉水可不好。” 　　素琴垂下眼睛，“能有什么办法，我婆婆回来就说累，腰疼，除了做饭啥也不帮忙，孩子拉了尿了，总得赶紧洗了。” 　　陆秋沉默着，看着从前明媚大胆的女孩，自从生了孩子之后，仿佛老了十岁的样子，心里就忍不住感慨。 　　“你呢？”素琴扯了笑出来，“那个团长对你好不好？” 　　“好。”陆秋点头，“家里也没什么事，就做做饭。” 　　“你命真好，我可羡慕你了。” 　　陆秋帮着素琴把尿布洗完，搭好之后才说，“哪里命好？之前虎子跑的时候，我爹一口气没上来，不都说我命不好。” 　　见素琴若有所思，陆秋继续道，“这命不命的咱也不知道，我就知道啥也得靠自己，虎子跑了我就和他离婚，我靠着自己双手也能吃上饭，至于遇到左至历，也是我没想到的。” 　　她看着素琴，“所以说，没啥过不去的坎，要是有的话，像你之前的脾气，踏平它。” 　　两个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屋里的两个孩子就醒了过来。 　　陆秋抱了一个小女孩，她轻轻叫着她的名字：“念恩乖，念恩真听话，醒了也不哭。” 　　素琴眼神都柔和下来，“念恩可乖了，总是自己玩，也不哭不闹的。” 　　“这孩子长大有福气。”陆秋抱着这团软软的小孩子，就不愿意撒手。 　　“这么喜欢，再生一个呗。” 　　陆秋摇头，“我可不想再生了，生那么多干什么？我有蓉蓉就够了，生孩子多痛苦。” 　　素琴点头，“我也不想再生了，把我这两个孩子好好养大就行了。” 　　说了会儿话，素琴从柜子里拿出来一鞋面，“给你做的，我手艺就那样，不是太好。” 　　这布是给孩子准备的，被她给用来给陆秋做了鞋。 　　陆秋接过那鞋，脸色都不好看起来，“你要是闲的话，不知道好好休息休息，我是贪图你那双鞋的人吗？这布软乎乎的，留着给孩子做衣服穿多好！” 　　素琴只是笑，“孩子有小衣服穿，之前我没奶的时候，你拿的那麦乳精可算是救了我们的命！一双鞋算什么。” 　　“等你出了月子，给我做多少双我都要，现在不行。” 　　素琴轻轻恩了一声，“那我现在不做了，等以后再给你做。” 　　陆秋出了门，就碰到等在不远处的张婶子，之前路婶子想要养小鸡，她让陆立春捎了话过来，这次张婶子就拿着三只小鸡蛋等她呢。 　　“刚才我就看见你来村里，紧走慢走晚了一步，可让我等了好半天了。” 　　同样是八卦爱好者，陆秋对张婶子就没那么讨厌，笑了一下道：“婶子该去素琴家里喊我一嗓子。” 　　张婶子撇嘴，“我可不愿意去刘老娘家里，那人心思不正，不愿意沾。” 　　陆秋把小鸡接过来，问道：“几只母的？” 　　“两只，专门给你挑的，知道你们都愿意要这能下蛋的。” 　　陆秋突然好奇：“那小公鸡呢？” 　　“留下几个，剩下的都吃了，这么小的鸡没啥肉，扔了吧又可惜，养着吧费粮食，长大了又不下蛋。” 　　陆秋也不愿意养公鸡，花不少时间，吃的粮食也不少，最后只能吃那么点肉，不划算。 　　张婶子说了几句，神秘兮兮得凑了过来，对陆秋说：“你知道不，你前婆婆和陆夏打起来了！” 　　陆秋还真不知道，也没听赵大姐和素琴提起来过，便停了脚步问：“为什么打起来？” 　　“陆夏不想跟虎子过了，薛利民不同意他们搬出去，两个人到现在也没住到一块，虎子就两边糊弄，陆夏也着急了，直接搬到部队上了。” 　　“啊？”陆秋本来只是随便听听，听到陆夏竟然搬到部队里，眉头都不自觉皱了起来。 　　“听说是认识什么人，咱也不清楚，你不是团长媳妇吗？”张婶子说到这里，挤了挤眼睛，“报仇的时候到了。” 　　陆秋干笑两声，“报仇？她现在不就自食恶果了，本来一个好好的姑娘家，非要跟着姐夫私奔，现在闹的有家不能回，连政审都过不了。” 　　张婶子嘴巴都张起来了，“这么严重啊？” 　　“当然了，你看吧，不用我怎么着，薛利民就会找上陆夏，死磕到底的。” 　　这话一语成谶，陆夏自从那天在路上见到薛利民，两个人从吵架到最后差点动手开始，薛利民就见天找陆夏麻烦。 　　哪怕陆夏搬到了香枝的宿舍，勉强有了一个安身的地方。薛利民用总让虎子过去等。 　　陆秋看了看天色，就没再多停留，她走的时候，特意饶了一个远路，走到大坑边。 　　那老爷子并不在棚屋里，估计是还没下工，陆秋怕被人看见了，就没多停留，把几个豆包放下便离开了。 　　离开的时候，她看到床上搭着一件新衣服，料子和她刚收到的鞋面一样。 　　陆秋轻轻笑了笑，觉得浑身都舒坦。 　　蓉蓉和宁宁两个人在海边玩的高兴，小筐子里放着各种各样的贝壳，陆秋笑着朝他们招手，“走，我们去看看家里的床安好没。” 　　“姨，哪里来的小鸡啊？”宁宁凑过来问。 　　“给隔壁路婶子的，他们家想养几只。” 　　宁宁摸着毛绒绒的小黄鸡，稀罕地捧在手心里，笑着举给蓉蓉看：“姨，我们要不要把小鸡也养到家里？” 　　“你不怕他们打鸣吵醒你啊？还有味道，等鸡长大了还总想往外跑。” 　　“那每天往这边跑也很累啊。” 　　陆秋摸了摸宁宁的头，知道她是好意，这孩子从昨天开始，已经慢慢学会体贴。 　　这是一个好的开始。 　　“不怕的，你们每天不是还要来海边捡东西吗？还有捡柴火，都是要路过这里的。” 　　蓉蓉突然想到什么，问陆秋：“娘，那捡海鲜和捡柴火，算不算干家务呢？” 　　“算。”陆秋之前到没想到这事，夸了这孩子一句聪明，“回去我就把这加上。” 　　他们家的客厅里，有一个考勤表格，上面写着每天谁刷碗，谁扫地，干了活就会获得一个小星星。 　　现在星星最多的就是陆立春和左景，其他三个孩子都很羡慕。 　　回去之后，床已经安装好，三个男孩子收拾了一下午，男生宿舍已经初步具备规模。 　　陆冬去睡在上铺，陆立春和左景分别在下铺，被子什么的都铺的整整齐齐的。 　　陆秋表扬了他们，匆匆做好饭之后，便拿着新书包去夜大上学。 　　几个孩子目睹着陆秋离开，蓉蓉有些舍不得，问陆秋：“娘，你能不能带着我啊？” 　　陆秋蹲下来看着蓉蓉，“不能哦，蓉蓉在家里和哥哥姐姐舅舅玩，我很快就会回来。” 　　蓉蓉恩了一声，陆秋又叮嘱陆立春和左景，让他们看好几个小孩子，她看了看墙上的表，这时候已经快迟到了，而左至历还没回来。 　　隔壁路家也没听见老路回来的动静，陆秋以为他们今天可能要忙，把饭放到锅上，就往大院里集合的地方走去。 　　之前的时候，陆秋就已经打听过，夜大是在一栋平方里上，每天晚上六点开始，到晚上九点结束。 　　这时候的夜大，还是挺有用的，部队里设置的也很合理，有初级扫盲班，有中级提高班，陆秋报的就是中级班。 　　陆秋一进去，就见到好几个陌生的女人已经来了，他们手里都拿着本子，头发梳的漂漂亮亮，身上穿的也很整齐干净。 　　其中有一个女孩，身上穿的是一件薄薄的衬衣，衣服料子虽然看起来一般，但这个年代，能有个衬衣，那是可以穿着去走亲戚的。 　　几个人见陆秋进来，都笑了笑朝她打招呼，还有人小声议论，“这就是团长新娶的媳妇吧？” 　　“是吧？你看她脚上的小皮鞋，这一双就好贵的，我结婚的时候也想买一双。” 　　“我觉得她身上的衣服也很好看，不知道哪里不一样，但是就是很显身材。” 　　“嗯嗯 ，我也这么觉得。” 　　几个人议论的声音并不大，陆秋听得不真切，就在这时又进来几个女孩，一进门就在谈论什么救人的事情。 　　那衬衣女孩好奇走过去问，他们应该都是文工团的，好像都认识，那女孩便简单说了，“今天下午的时候，有几个孩子去海边下水，结果一个孩子腿抽筋了，另一个孩子就跳下水去救，被水草给缠住了。” 　　几个女孩都倒抽一口凉气，连陆秋也支起耳朵听起来，那女孩停顿了几秒，等大家的好奇心起来之后，才继续开口：“幸好遇到一个什么医生的朋友，那人不知道怎么做的，压着孩子的胸口一会儿，那孩子吐了水出来，就活过来了。” 　　“那还有一个呢？”有人着急得问。 　　“还有一个压了半天一直没醒，他们都以为没救了，那人见状又让找来一驴，倒挂着小孩子，走了半天，你们猜怎么样？” 　　“是不是活了？” 　　“真的能活吗？” 　　“我觉得不能吧？真有那么神奇？” 　　“真活了！”那女孩一拍大腿，“你们别说，还真是神了！” 　　女孩们都发出了一阵惊呼，陆秋却不自觉得皱起了眉毛，这案例怎么这么熟悉。 　　一个是落水的时间短，还能用心肺复苏，另一个时间长了，就用中医上倒挂的方法，把肺里的水给排出来，在网上也曾经炒得火热。 　　还有人开帖，对比这两种方法，一种宣传的最到位，大家也都知道心肺复苏是很好用的，另一种就是中医派，觉得中医历史悠久，这方法在很多医学书上都有，是祖宗传下来的法子。 　　虽然陆夏这人不地道，这事不管因为什么目的，她总归是救了两个人的性命。 　　直到老师来上课，女孩们还在议论个不停。 　　剩下的位置不多了，陆秋身边也坐了人，是个年轻的小姑娘，穿着军装，梳着两个麻花辫，既年轻又有活力。 　　陆秋笑着和她打了招呼，女孩也笑了笑，在纸上写了自己的名字，“石翠竹。” 　　陆秋也写了一下自己的名字，翠竹开口：“我认识你，你结婚那天我们好多人都去看你了。” 　　“是吗？” 　　陆秋还真不知道有这回事，好奇问：“为什么要去看我。” 　　翠竹四下看了看，才开口：“我们文工团有两个姑娘都喜欢左团长，本来他们是竞争对手，总是互相看不顺眼，后来知道左团长要娶你，他们又和好了。” 　　说到这里，翠竹没往下说，陆秋却已经知道了。 　　这是因为她而团结在一起了。 　　老师在上面开始自我介绍，他是部队里难得的文化人，是在打仗之前就上过大学的，家里曾经也是京城条件非常好的人家。 　　可惜战争把一切都毁了。 　　陈老师看了看台下的学生，龇牙咧嘴了几下，“怎么没一个男生啊？都是我们不让须眉的女英雄想要上进学习吗？” 　　大家都笑了起来，陈老师很博学，没一上来就给大家讲什么知识，而是引经据典给大家讲了此次课程的设置，从诗经讲到宋词，又讲到红楼梦。 　　这时候，伟大的毛|席已经多次提到要学习研读红楼梦，不少大老粗都喜欢抱着红楼忙看，何况是真正有学问的人。 　　大家都听得聚精会神，连陆秋也难得的忘记了所有的事情，有种重新回到大学听教授讲课的错觉。 　　等再次回过神来，已经过了两个小时，陈老师把粉笔放下，“今天我们就就讲到这里，下次课是在后天。” 　　“那老师，明天不上吗？”穿衬衣的女孩叫侯小媛，是今天刚选出来的班长。 　　“明天是另一个老师，给你们讲数学和物理。” 　　陆秋把笔记本收起来，放到书包里，翠竹这才看到陆秋的书包，惊喜地摸了摸，“这书包好漂亮。” 　　陆秋大方地让她看了看，“不难做，你回去了也能做一个。” 　　翠竹看得更认真了，周围也有其他女孩凑过来，都是一脸羡慕。 　　其实这包就是后来的托特包，大且装的东西多，上面她用黑色的绳子串了起来，便显得洋气了不少。 　　陆秋一直耐心地等在旁边，这年代什么东西都得自己做，女孩们也经常自己做衣服，自然一看就知道这包怎么做。 　　见陆秋脾气这么好，一直让他们看，翠竹不好意思起来，“都耽误你回家了。” 　　其他女孩也都不好意思，陆秋摇摇头，“没事，我也喜欢和你们在一起，总觉得年轻了呢。” 　　侯小媛好奇问：“那你多大？和团长一样大吗？” 　　陆秋摇摇头，“我比你们团长要小两岁。” 　　“啊？那我们也差不了多少岁啊。” 　　陆秋回去的路上，还在想那声啊，其实挺伤她自尊的，她没想到在别人眼里她已经那么老了。 　　可能是因为有孩子的原因，女人一旦有了妻子妈妈的身份，就很难再有女孩这种年轻的心境了。 　　等陆秋走了，夜大的女孩也都回了宿舍，几个人嘻嘻哈哈闹了一通之后，有人道：“今天看到团长的对象，感觉也不是像传说中那样的。” 　　“那些家属传的话，你也敢信！” 　　“嘿，好像你之前没有信一样。” 　　只有两个曾经喜欢左至历的人没开口，一直沉默着洗衣服。 　　有人见气氛不对，赶紧开口：“你们想不想去看看，今天救了两个人的那个女的？就在咱们楼下医生宿舍里呢。” 　　“她也是个医生？” 　　“好像不是，我也闹不清，要不我们去看看吧。” 　　陆秋回到家里的时候，灯光通明，院子里三个男孩子在洗衣服，他们好衣服并不多，每次都是晚上洗了，等第二天干了再穿。 　　见陆秋回来，陆冬去凑了过来，“大姐，上学怎么样？” 　　“太好了。”陆秋把书包放下，“我可太喜欢上学了。” 　　几个孩子都凑了过来，陆秋就挑了红楼梦里的内容和他们讲，几个孩子都听得很认真。 　　左景和陆立春很快把衣服洗好，晾晒了起来，陆秋便提议：“我们干脆把凉席拿出来，躺下来讲吧。” 　　现在外面暑气还没散，秋老虎热起来也很难受，躺在凉席上到是很舒服，偶尔有风吹过，像是温暖的手来抚摸他们。 　　就在这时，左至历推门进来，见到几个躺着的几个人，先楞了一下。 　　“爸爸。”宁宁叫了一声，“我们在听姨讲故事！” 　　“叔叔，我们还在看星星！我娘说天上星星都有名字。” 　　“姐夫，我还知道北斗七星了！” 　　左至历笑着听完了，洗了手干脆也躺了下来，陆秋扭头问他：“不去吃饭？” 　　“等一下。” 　　气氛这么好，孩子们都这么听话，他都有点不想离开。 　　“姨，你快讲！让我爸爸也听听。” 　　陆秋轻笑了两声，“那我就继续讲了。” 　　“香菱因为被人贩子拐卖，本来好好的一个千金大小姐，沦落成一个伺候人的丫鬟不说……” 　　她讲完这个故事，几个孩子都沉默了，蓉蓉问：“那娘，现在还有人贩子吗？” 　　“有。”陆秋说得很肯定，“所以你们一定不要乱跑，哪怕在岛上也是。” 　　左至历扭头看了几眼陆秋，意外道：“没想到你还会读红楼梦。” 　　“今天刚学的，陈老师教的好。” 　　左至历点头，“陈老师的确有学问。” 　　半小时之后，陆秋让几个孩子自己讲故事玩，进厨房给左至历热饭。 　　左至历跟在她的身后，犹豫了犹豫还是说道：“今天有两个孩子出事，被陆夏给救了，老路说要奖励她。” 　　陆秋抬了头，静静望着左至历，就听他为难地开口，“陆夏想要来部队工作，老路已经同意了。” 第42章 　　陆秋抬了抬眼眸, “你知道我和陆夏的关系吧？” 　　左至历点头，“知道。” 　　结婚打报告的时候，政审的资料他全都看过。 　　毕竟, 他曾经觉得陆秋很不对劲。 　　陆秋见他点头，放下铲子和他直说：“那你就知道我和她之间的事情，说实话, 我不希望在岛上看见她，你能理解吗？” 　　左至历点头, 正因为理解，所以他才会觉得很不好意思。 　　可他要开口阻止的时候, 老路已经脑袋一热, 答应了下来。 　　老路这人他也知道，可能没想那么多, 哪怕都姓陆这事，在他心里多拐了个弯, 他也想不到里面的弯弯绕绕。 　　这人, 有股狭义精神，陆夏今天救的那两个孩子，偏偏合了他的口味。 　　陆夏见他眉头紧锁, 深吸了口气问：“那你们打算把她安排到什么地方？” 　　“她说想去小学当老师。” 　　“不行。”陆秋的语气很坚定, “把孩子交给这种人我不放心, 你知道她会教给孩子什么思想？她连抢人私奔的事都能做出来，还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 　　在书里, 陆夏作为一个主角，还是个重生回来, 带着上辈子恨意回来的女主, 思想有多大胆, 作者可是着重描写过的。 　　左至历这是第一次见陆秋这么生气，在灯光下她的眼睛就像是有跳动的小火苗，都快从眼睛里溢出来了。 　　左至历恩了一声，上前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我明天会和老路再商量。” 　　陆秋点头，“理由很简单，再有多大的功劳，政审都不能通过。” 　　陆秋说完，见左至历嘴角带着笑，疑惑看过去：“怎么了？” 　　“没。”左至历收敛了一下神情，“是觉得你这样也挺有烟火气的。” 　　陆秋没明白，等把饭给左至历端过去，才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脸微红，狠狠踢了左至历小腿一下，转身去外面找孩子去。 　　陆立春刚才隐隐约约听到一些声音，见陆秋回来，小声问她：“大姐，怎么了？” 　　“没事。”陆秋本来不想告诉他们，可一想事情已经闹的这么大，说不定陆夏还有其他动静什么的。 　　到时候，孩子们从外面其他地方知道，恐怕他们还会多想。 　　陆秋清清嗓子，道：“是这样的，陆夏今天救了两个小孩子的命，部队可能就要表扬她，她说要住在部队，想在这里找份工作。” 　　陆冬去一下就蹿了起来，“什么？” 　　他脸上的表情即使在晚上，也能看到出离的愤怒。 　　蓉蓉则从旁边爬了过来，紧紧搂着她的脖子。 　　“娘，我不想看见她。” 　　“怪不得那天我们去海边的时候，看到她等在部队门口。” 　　宁宁这么一说，大家都想起来了。 　　“当时我们还让警卫员别让她进来！” 　　陆立春补充，他心里对这个名义上的二姐，算得上厌恶的不行。 　　可同时，他心里也隐隐有些庆兴，要不是陆夏的种种行为，陆秋也不会回来。 　　他和陆冬去两个人，终于过上了不用吃了上顿发愁下顿的生活。 　　陆秋见大家都在叽叽喳喳说这事，赶紧打断道：“我看时间不早了，快去休息吧。” 　　“那姨，你不生气吗？我爸爸没说帮你吗？” 　　陆秋故意逗她，“那你想让你爸爸怎么帮我？” 　　“恩。”宁宁思索了一下，“让他把陆夏赶走，不让她进来。” 　　“可那样的话，你爸爸的工作也会受到影响，大家都知道她救了人，现在不仅不给奖励，还要赶走人家，是不是会不服众？” 　　宁宁点了下头，左至历站在门口静静听了一会儿，见几个人开始收拾凉席，才迈步过来收拾。 　　陆冬去闹着脾气，见了左至历也不开口喊姐夫了，陆立春也有点不高兴，虽然他知道这事可能和左至历没多少关系。 　　但谁让他是团长，管着这岛上所有的事情呢。 　　到了房间里，陆秋催他们洗脸洗脚上床睡觉，左至历去了男生宿舍，陆秋想了想，去了女生宿舍。 　　她把之前缝好的书包拿出来，是两个样式和她书包差不多，颜色却不相同的两个包。 　　两个小女孩看见包，眼睛都亮了，也不讨论陆夏的事情了，凑过来摸了摸。 　　“娘，这是我们的包吗？” 　　“恩。”陆秋点头，“你们看看喜欢什么颜色。” 　　蓉蓉让宁宁先挑，宁宁没客气，这两个颜色一个是粉色，一个是黄色，在这个时代都是很鲜亮的颜色，非常拿得出手。 　　陆秋没催他们，帮他们把风铃整理了一下，两个女孩又在墙上挂了一些贝壳，看起来倒是温馨了不少。 　　“蓉蓉，你喜欢哪个？”宁宁放弃选择，把机会给蓉蓉。 　　蓉蓉歪着脑袋，“我两个都喜欢，拿哪个都行。” 　　“要不，我们一人背一天，换着来？” 　　“行。” 　　两个女孩做好了决定，陆秋眼睛都快笑出来了，“我还以为会打一架。” 　　宁宁脸红了，她想到之前抢蓉蓉家务的事情，赶紧转移话题：“姨，你说往这里再缝缝好不好看？” 　　陆秋没让她受什么难为，顺着她说的话看过去，惊奇地发现宁宁还有这方面的天分，这样一缝的确是看起来更精致一些。 　　“行，回头我给你们缝缝。谁用哪个包，你们两个自己决定就好，脏了就拿刷子刷刷。” 　　她想到今天晚上见到的两个男孩子洗衣服的事情，问他们：“哥哥舅舅帮你们洗衣服的？” 　　“恩。”蓉蓉点头 ，“他们两个本来想让我和宁宁洗，宁宁说不然猜丁壳吧，结果他们就输了。” 　　陆秋竖了个大拇指，“这主意不错。” 　　闲话说了两句，陆秋就起身回卧室了，到房间才发现，床前已经倒好了洗脚水。 　　陆秋斜眼看左至历，左至历眸子里都带着笑意，拉着她坐下，“别生气了，明天我就去找老路说。” 　　这答案还真是陆秋没想到的。 　　她以为，左至历最多就是觉得内疚，最后也不过是拖几天。 　　男人啊。 　　她叹气，像是看透了一样，绷住了脸上的表情，若无其事地洗了脚，背对着左至历睡了过去。 　　第二天，陆秋起来的时候，左至历已经走了，她这几天肚子不舒服，懒散地不想做饭，于是就去了男生宿舍，找了陆立春和左景。 　　两个男孩子从前也都是做过饭的，只有陆冬去噘着嘴，“大姐，你这么生气的吗？都不给我们做饭了。” 　　宁宁在门口听到了，也啊了一声，看向陆秋，眼里带了几分同情，“姨，你心情还没好吗？” 　　陆秋坐在不远处，摇摇头，“没，为那种人生气可不值得，我就是身体不舒服。” 　　宁宁和蓉蓉不知道陆秋哪里不舒服，去厨房帮忙的时候，一边互相咬耳朵，“肯定是我爸爸让姨生气了。” 　　“对，你爸爸当时就应该把她赶出去！我可不喜欢她了！” 　　“那怎么办？姨会不会一直生气？” 　　蓉蓉摇头，“应该不会吧，我娘从前可没这么生气过。” 　　左至历一早就在路过等着老路，老路还有点惊讶，“这是咋了？今天来这么早？” 　　左至历叹气：“我们再商量商量陆夏的事情。” 　　老路昨天晚上和媳妇说这事的时候，就受了好几个白眼，他也是那时候才反应过来，这陆夏和陆秋的名字，咋那么像？ 　　当初陆秋政审的结果，他们可都看过的，别人不知道陆夏和陆秋的关系，可情有可原，他可是真的知道的。 　　“唉。”老路叹气，“我昨天也被媳妇说了一顿，这事真是我对不起你了，你媳妇没和你生气吧？” 　　左至历横过去一眼，大有你自己体会的意思，都会冲他发小脾气了，晚上睡觉也不理他。 　　“那这事可咋办？现在部队里都知道陆夏救人的事，救的还是老林和老郑家的孩子，咱们两个要是直接不同意，那肯定也不能服众啊。” 　　左至历想了想：“当老师肯定不行，换个不起眼又累的工作，别让她折腾就行。” 　　老路笑得格外像只老狐狸，“行啊，你这老干部也有开后门的一天，为了媳妇真是豁出去了。” 　　左至历冷笑：“就说没陆秋，这样的人你能看得上？你敢让她教你孩子？” 　　老路识趣闭嘴了。 　　陆秋刚吃了饭，路婶子就带着孩子过来，手里拿着针线，十分不好意思地开口：“昨天我们家那口子都和我说了，真是糊涂，晚上我就让他去睡沙发了。” 　　陆秋知道路婶子说的是什么事，路婶子是个聪明人，也不挑明了让她难看，模糊说了两句，就凑过来嘀咕，“你放心，小姑娘们不知道深浅，这结婚了的女人，谁知道了心里不膈应，把她赶走也是应该的。” 　　陆秋摇头，“恐怕没那么简单，再怎么说她也是救了人的。” 　　路婶子沉默了一会儿，“救了别人还好说，可偏偏救的是老林家的闺女！” 　　陆夏现在也算是部队里的名人，好多人都去看过陆夏长什么样子，在路上见了也互相指给彼此，这让陆夏像英雄一样，到哪里都是掌声。 　　加上老林和老郑是真心感谢，两个孩子也没什么大事了，林秀芬都已经出院回家了，这两个营长就过来找左至历和老路，问表彰的事情。 　　“肯定得记一等功。”老林脾气一向很直，何况是救了他闺女的恩人。 　　老郑则要圆滑一点：“一个小姑娘，什么一等功不一等功的，人家也不图这个，不是说想要当个老师吗？你看人家都懂这些救命的东西，肯定能当好老师。” 　　老路和左至历一直沉默，老林和老郑说了一会儿，才发觉不对劲，停了下来问：“咋了？这事不难办吧？” 　　左至历开口：“不好办，这女人我让人去村里调查了。” 　　“是成分有问题？”老林皱眉问。 　　“成分没问题，思想有问题，抢了别人的男人，偷拿着介绍信跑了，在外面受不了苦日子，又回来了，这事村里人都知道。” 　　老路没直接点明陆秋和陆夏的关系，老郑还好说，老林那是一点就炸，越这么说越要和你对着干。 　　要不是觉得老林以前带兵打仗不容易，就他这脾气，在部队是真的混不下去。 　　“啊？”老郑傻眼了，“这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小姑娘，咋是这样的？” 　　“要不说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我和团长商量的是，这老师肯定不能当了，你看让她去烧锅炉怎么样？” 　　“那不行。”老林当即跳出来，“人家一个女的，怎么能去烧锅炉。” 　　“那你的意思？”左至历终于开口，老林因为之前喝酒说陆秋的事情，有些讪讪的，呢喃了两句才说：“换个稍微体面点的工作。” 　　“部队里有多少空缺你又不是不知道。”左至历说话没那么客气，“多少家属都等着安排呢，除了烧锅炉，再了就是老元管着的炊事班了，洗菜切菜倒是缺人。” 　　洗菜切菜都是费力气，还要经常碰凉水，女孩可能也不愿意。 　　老林不好做决定，“那就把陆夏同志叫过来，看看她的意见。” 　　陆夏在宿舍里一直被人拉着说话，好不容易有了空闲，才有空想接下来的事情。 　　她本来是闲着无事，薛利民烦她的事情让她心情不是很好，正想着找个什么办法，让这老婆子闭嘴的时候，就看见两个小孩子挣扎着喊救命，旁边的小孩子都是一副吓到的样子。 　　她定睛一看，认出旁边的几个孩子都是大院里的，他们父母身份还不低。 　　脑海里突然就有了个计划，她把鞋子脱了，跳到海里，把那两个孩子救了上来。 　　事情果然按照她的预想发展的，她也在家长提出感激的时候，顺势说了她的难处，一个小小的老师，应该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 　　但她怕陆秋阻拦。 　　谁让陆秋现在是团长的媳妇！ 　　左思右想，陆夏也没想出个好办法，香枝要上班的时候，见她一直皱眉，随口问了句：“咱们的女英雄这是怎么了？” 　　香枝对陆夏救人的事情，是打心眼里佩服的，觉得自己没交错朋友。 　　陆夏犹豫了犹豫，拉着香枝的手说：“香枝，我一直有一件事没告诉你。” 　　香枝疑惑看陆夏，陆夏把眼睛垂下，不好意思开口：“团长新娶的媳妇，就是我那个姐姐。” 　　“你那个明明知道你喜欢虎子，还要设计嫁过去的姐姐？！” 　　香枝震惊了，她之前和陆秋接触过几次，如果陆夏不说的话，她都不知道陆秋是这样的人。 　　果然知人知面不知心！ 　　陆夏见香枝没生气，问她：“我知道你喜欢左团长，但是她是我姐姐，我虽然和虎子早就互相喜欢彼此了，可我也做不出破坏她这段婚姻的事情。” 　　香枝诧异，“谁说我喜欢左团长了？” 　　陆夏也跟着惊讶，“你不喜欢左团长？那你喜欢谁？” 　　香枝脸红了一下，才开口：“张营长啊，他曾经救过我的命。” 　　陆夏不知道脸上该有什么表情，今天谈论的事情，对他们两个的冲击都有点大。 　　怪不得香枝这几天总带着那张小胜玩。 　　陆夏把门关好，四下看了看才说：“香枝，说句不合时宜的话，我支持你！” 　　香枝脸一下就红了，拉着陆夏的手都紧了紧，像是找到什么靠山一样，“支持又能怎么办？人家有孩子老婆的，连正眼都没看过我。” 　　“这还不好说。”陆夏上辈子不知道看了多少狗血爱情剧，“你天天去他跟前晃悠，去和他偶遇，和他儿子玩，让他儿子一直夸你，能做的事情太多了。” 　　香枝听得都楞住了，脸上终于露了笑容来，“行，那我以后试试。” 　　她不好一直说自己的事情，问陆夏：“你刚才的意思是，怕你这个姐姐又坏你的事？” 　　“对，毕竟我和虎子在一起了，她心里肯定特别恨我。” 　　“那也是她先抢的虎子啊！”香枝为朋友叫屈，“她总是这么势力，只找有权利的男人吗？” 　　香枝心里只有爱情，对陆秋这种两次婚姻都找条件好的做法，非常嗤之以鼻。 　　“走，我们去团长办公室看看，我就不信他能听陆秋的！” 　　陆夏恩了一声，很感激地看着香枝，“幸好还有你，我和虎子分开后，心里一直很害怕，昨天去海边，其实我都有点不想活了，实在是不知道未来在哪里。” 　　香枝听了差点落泪，“天无绝人之路，你可别做傻事，没看见多少人都拿你当英雄的吗？你看从昨天晚上开始，文工团的姑娘们都来看你！” 　　陆夏微微点头，“希望这次能顺利一点。” 　　两个人走在找左至历的路上，一路上都有人朝他们打招呼，热情的很。 　　等到了左至历门口，还没进去，就见老林掀开帘子出来，看见他们楞了一下，才道：“正好，我正要说小陆同志呢！你快进来。” 　　他多打量了陆夏几眼，见陆夏冲他笑了笑，还是觉得有些不可置信。 　　怎么就跟着别人家的男人跑了呢？ 　　要是他闺女这样，他得打断她的腿！ 　　陆夏掀开帘子，进去先问了声好，屋内几个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身上。 　　陆夏脸上带着微笑，梳的是最流行的麻花辫，身上穿的虽然不是多好，但胜在干净。 　　给人的第一印象非常好。 　　如果不是调查出来的那些资料，老路都不能相信陆夏会做出那种事情来。 　　陆夏的目光在其他人身上转了一圈，就停在左至历身上，她之前也在村里远远的见过左至历，但是从来没看真切过，现在这么近距离打量，才觉察出这人的帅气来。 　　怎么说呢，有点像后来的电影明星，棱角分明的脸随便穿什么都好看，何况是军装。 　　左至历见她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目光就冷了下来，神情严肃：“陆夏同志，首先很感谢你救了两个孩子的事情，部队里会对你进行表彰。” 　　陆夏不关心什么表彰不表彰，那都是虚的，她收起对陆秋的嫉妒，抬眼看过去。 　　就听左至历继续开口：“至于老师，鉴于要进行政审，而你政审没通过。” 　　陆夏脸一下就白了，她咬着嘴唇，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香枝就冲了进来，“什么政审不通过，她家里可是贫农！” 　　老路看到香枝的时候，都差点扶额，这丫头跑过来凑什么热闹。 　　这陆夏还真是有本事，不是部队的人，都能让她混进来。 　　陆夏抬眼看老路，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政委，这事不能这么算，哪里查政审，查这些的。” 　　老路笑呵呵的：“姑娘啊，你知道老师前几天被□□的多狠吗？多少老师都被剃了阴阳头，拉着去□□了，我们这也是公事公办，你偷拿介绍信，和有妇之夫私奔的事情，可好说不好听啊。” 　　陆夏觉得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让她的脸火辣辣的。 　　此时她的内心也无比的后悔起来。 　　当初，她重生回来的时候，陆秋就已经和虎子结婚了，她当时唯一的念头，就是不想让陆秋好过。 　　凭什么处处不如自己的陆秋，要过着好日子，而她下场那么凄惨。 　　想也不用想，没了虎子，陆秋的日子将会多惨，未来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的。 　　不对，哪里不对。 　　陆夏不知道哪里开始不对的，为什么没按照她想好的路线走呢？ 　　香枝一下被戳中痛处，那句有妇之夫就像是一根刺一样扎进她心里。 　　她红着眼睛瞪老路：“有妇之夫怎么了？你们这是歧视！不就团长的媳妇是她姐姐嘛。” 　　这话一说出，办公室的气氛安静了一瞬间。 　　左至历眼睛彻底冷了，香枝被他盯得打了个哆嗦，“政审不通过，怎么说都是不行，如果你们有疑问，大可以往上反应，我等着你们。” 　　老路也看出来左至历这是真生气了，这人很护短，何况还是在对方有错的前提下。 　　香枝不敢吱声了，左至历看了一眼陆夏，“你有意见吗？” 　　陆夏当然不想就这么顺从，可屋里已经没一个人帮她，只能咬牙点头。 　　“那行，表彰大会很快给你开起来，同时也会给你们村里大队长说一声，让他奖励你一些粮食，部队再贴补你一些肉票和布票。” 　　老郑看过去，这和刚才商量的不太一样。 　　这是连工作都不想给了。 　　老林正好走进来，问陆夏：“你选了什么工作？” 　　陆夏一脸迷茫，“什么工作？” 　　老林看向老郑，老郑冲他摇摇头，老林却不是个能听进劝的，梗着脖子说：“刚才不说好的，给她一个工作吗？” 　　老路也来了气，“给不给工作，本来就是看思想觉悟，看政审，看成分的，这但凡救人都给工作了不成？那你去问问家属们同意不同意？” 　　老林被怼的哑口无言，老路从来都是好脾气的人，很少发火。 　　再看左至历，已经站起身往外走，连看也不看他们一眼。 　　显然也是生气了。 　　也是，这工作给不给，本来就不是他们说了算，这时候成分和思想觉悟比什么都要重要。 　　陆夏和香枝完全傻眼了，这原来是要给工作的吗？ 　　陆夏再完全不这么想，左至历肯定不会那么好心。 　　说不定，原本就是一个阴谋，糊弄那两个营长的。 　　陆夏咬牙，放下身段，红着眼圈哭起来：“政委，我知道错了，可我救人也是冒了生命危险的，我家真的是三代贫农，那介绍信也不是我拿的，你想介绍信在大队长那里，我怎么可能拿的了。” 　　老路被哭得头痛，见老林和老郑都还在旁边等着，只好嘘了一口气，“这事我会往上级打报告的，你再等等。” 　　陆夏跟着香枝从里面出来，都沉默着，谁也不想开口说话。 　　老郑干笑了两声，“这事闹的，你们放心，我肯定会尽量帮助你们的，陆夏同志你也别伤心了！别忘了你还是我们的女英雄呢！明年的三八红旗手肯定是你。” 　　老林则比较直接，“要是他们不给你工作，我亲自向上级反应！” 　　陆夏感激地笑了笑，“让你们看笑话了，我这也是实在没办法了，家里弟弟要娶媳妇，不让我在家里住了，这才想着赶紧找个工作，也好养活自己。” 　　一个女人流着泪说起这些，又是救了自己闺女的恩人，老林竟然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像是被什么东西触动了一样。 　　左至历直接回了家，见陆秋正指挥几个孩子在运泥，好奇道：“这是干什么呢？” 　　陆秋别过头没理会他，宁宁和蓉蓉偷笑两声，宁宁开口：“爸爸，姨要搭面包窑，像他们家里原先的那样，可以烤东西吃。” 　　左至历恩了一声，叮嘱他们好好干，拉着陆秋进了屋。 　　“怎么了？” 　　陆秋装作擦桌子的样子，连头也没抬。 　　左至历眼底带着笑，里面像是有光在细碎的闪动，“我没给她工作，下次就通知部队所有人，不能领不相干的人回部队住。” 　　陆秋抬眼，“呦，你这是为了给我出气了？” 　　“党的旨意大于一切，她本来就不配。” 　　左至历见陆秋脸上表情松动了，把外面的军装脱下来，若无其事开口：“早上还没吃饭呢。” 　　陆秋拿下巴抬了抬厨房，“去吧，有剩饭。” 　　得，还是剩饭。 　　陆秋见他抬腿走了，把他脱下的军装扔给他，“自己洗。” 　　宁宁几个人就看见左至历匆匆吃了饭，就在院子里开始洗自己的衣服。 　　陆立春有些担心地看着左至历，就怕他生气发火什么的，可等啊等，衣服被洗干净了，左至历还是没生气。 　　陆立春正要松口气，就见陆秋又抱着一堆衣服出来，问左至历：“团长同志，你看能不能帮我洗洗？” 　　用的是开玩笑的语气，左至历也笑着回，“辛苦陆秋同志抱出来了。” 　　陆秋脸上终于露了大笑出来。 　　她把衣服拿过来，“算了，等我洗吧。” 　　“没事。”左至历知道陆秋这几天身上不舒服，他又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年轻，能照顾陆秋他肯定还是会照顾。 　　陆秋搬了板凳坐在他身边，院子的孩子边玩边和泥，时不时地有笑声传来。 　　“你妈什么时候来？” 　　“没什么耽误的话，是明天。”左至历想到这事就有点头疼，“辛苦你了。” 　　陆秋却在想着，得开始准备准备，买点肉什么的，馒头面条也得做点出来。 　　第二天，码头上又重新热闹起来，左至历领着陆秋和几个孩子等在不远处，海风吹着几个人的衣服，风呼呼地往身体里灌。 　　天空渐渐漂起了小雨，昨天还热的不行的天气，一下就被湿气覆盖，温度直接降了有十度。 　　赵巧梅这两天一直在外面听别人说陆夏和陆秋的事，现在闹的是沸沸扬扬。 　　有说陆秋是狐狸精转世的，看她穿的衣服背的包包，一看就不是正经人。 　　也有的觉得陆秋做的没错的，谁要是被抢了男人，能不心里憋着气。 　　赵巧梅就找她好姐妹桂香嘀咕，“谁能想到那天碰到的小姑娘，就是陆秋的妹妹，我还说怎么有人会知道的那么清楚。” 　　“可不是，你看她那时候说的都是啥话，什么和村里人不清不楚的，我看都是她嫉妒陆秋。” 　　桂香以前还看不上陆秋，现在被陆夏这一闹，反而觉得陆秋是个实打实的可怜人。 　　赵巧梅心情又不一样，两家是邻居，挨得那么近，陆秋每天除了做饭上课之外，生活是什么样的，她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别的不说，咱们团长还真是为了陆秋什么都能做出来。” 　　“你这话。”桂香不同意，“左团长说思想觉悟不够，政审没过，那也是板上钉钉的事，到哪里也是他在理。” 　　赵巧梅当然也知道，嘀咕几句就回自己家了。 　　正好香枝领着张小胜过来，最近这几天都是这样，赵巧梅已经习惯了，开开门笑着看他们：“这是去哪里玩了？” 　　“去姨宿舍玩了。”张小胜拉着香枝的手，“姨，我给你看看我的新衣服。” 　　香枝顺势就进了他们的家。 第43章 　　香枝是第一次来张营长家里, 到了之后就四下张望，在心里暗暗记着。 　　他们家怎么连窗帘也没有，也没有沙发, 客厅里很简陋，并不算特别干净。 　　这和她想象的不太一样。 　　赵巧梅让张小胜给她倒水，笑着递给她：“我们家这孩子,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喜欢找你玩, 我们家老张都说了我好几次了，说给你添麻烦了。” 　　“不麻烦, 我也很喜欢小胜。”香枝的目光在卧室停留的时间最长, 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样子的布置，然后很自然地问了句：“张营长平日工作挺忙的啊？” 　　说起这个, 赵巧梅就一肚子话要说，“可不, 也不知道他成天在忙什么, 反正不到晚上不回来，孩子们平日也见不到他这个爸爸。” 　　“从前我还没随军的时候，就是一天天的看不见他, 现在我来这部队, 两个人见面机会还是那样, 要不是每天晚上都回来，我都以为还在村里呢！” 　　赵巧梅说完, 又问了一句：“医生不是也很忙吗？” 　　“还行。”香枝看了看手表，“平时有病人的话就会很忙。” 　　赵巧梅哦了一声, 拉着她说起陆夏的事情来, “怎么样了？我听说政审没通过, 不能在咱们部队工作啊？” 　　“恩。”香枝点了下头，“其实那都是小事，主要还是领导们不同意。” 　　赵巧梅点头，“也是，谁知道这竟然是两个姐妹，怪不得你们能玩到一起。” 　　香枝不知道赵巧梅这话是什么意思，疑惑地看她过去，赵巧梅没多解释，指了隔壁说：“他们今天都去码头了，不在家。” 　　赵巧梅以为香枝的心思在隔壁，和陆夏一样，都不喜欢陆秋。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道理她也懂。 　　香枝没听懂，不知道突然说隔壁团长家是什么意思，团长的母亲要过来探亲的事情，早就在团里传开了。 　　“唉，你们年轻人不懂，我见过的事情多了，这缘分有时候就是很奇妙，说不定是怎么回事，哪怕你们早认识也不行，人家就是娶了别人。” 　　赵巧梅想说香枝和左至历，而香枝心虚，以为赵巧梅看出来什么，在暗示她。 　　她不由辩解了几句：“这可说不准，结婚了也能再离婚，现在恋爱自由，没有感情生活的包办婚姻早就应该淘汰了。” 　　赵巧梅像看傻子一样看香枝，“人家日子过的好好的，咋就能淘汰了？你还是太年轻了，不知道这两口子过日子，都是那么回事。就拿我和老张说吧，我们两个也是包办婚姻，可不也照样生了两个孩子。” 　　说到这里，她想到隔壁的隔壁路婶子，哼了一声， “以后说不定还能再生几个呢。” 　　香枝脸色都白了，再也听不下去，猛地站了起来：“那个我医院里还有事，先走一步了。” 　　赵巧梅丝毫没起疑心，站起来要送她，“下次有时间了就来家里玩，一个女孩自己住在岛上，也怪可怜的。心里也别着急，这个有主了我们再换一个找，总能找到合适的。” 　　香枝几乎是小跑着出门的，张小胜招了半天的手，她都没发现。 　　张小胜失落的低下头，被赵巧梅拉到家里了，“你爹让你这几天老实在家里玩，别去海边和河里，没看都出事了。” 　　张小美等赵巧梅走进来，才开口：“娘，我不喜欢她。” 　　赵巧梅皱眉：“小孩子知道啥是喜欢不喜欢的？你弟弟可喜欢她了！没事去烧火，家里没热水了。” 　　“我反正不喜欢她。”张小美撇撇嘴，“她刚才看我们家的眼神很不好。” 　　“你懂个啥。”赵巧梅没当回事，“不是她把那什么陆夏带回来的，才能把林秀芬给救了，你和秀芬不是好朋友吗？” 　　“是啊。”张小美也说不出来什么，就是觉得刚才那一瞬间，她觉得很不舒服。 　　算了，张小美没再去想为什么，转身去了厨房，顺便把张小胜也叫了过去，“帮着烧柴火。” 　　码头上的雨下得越来越密，左至历和陆秋打着两把伞，各自抱着一个小姑娘，翘首以盼着远方。 　　“奶奶怎么还不来？”宁宁觉得身上都在打哆嗦，“我好冷啊。” 　　“早上让你多穿点，你偏不。”左至历瞪她，“你姨不都和你说了，今天冷吗？” 　　宁宁吐了吐舌头，问蓉蓉，“你冷吗？” 　　蓉蓉摇头，“不冷，我穿的厚。” 　　她身上已经穿了厚外套，早以前的时候，这一件外套能穿到冬天，最后实在冷的不行了，就躲在被窝里，一天天的不出去。 　　可那样也是冷。 　　蓉蓉觉得她应该习惯冷的，但实际上，每次她还是觉得很冷。 　　陆秋回头看陆立春几个，问他们：“你们冷不冷？” 　　“不冷。” 　　三个男孩子穿着部队上发的雨衣，正在踩水玩，陆冬去看到海水里的偶尔有鱼蹦出来，激动地喊了起来，“大哥，你要不要下水捞鱼。” 　　陆立春还没开口，被陆秋横过去一眼，他才悻悻闭了嘴。 　　没多久，就在陆秋觉得脚也开始冷的时候，远处终于看到了船的影子。 　　她把蓉蓉放下，两个孩子都向远方招着手，和海浪的声音混杂在一起的，还有他们激动的尖叫声。 　　“太好了！” 　　“是船！终于来了。” 　　本来的激动忐忑，在这样长久的等待下，已经消耗的差不多了，陆秋很淡定地挥了几下手。 　　左至历回头看陆秋，“冷不冷？” 　　“还行，就是胳膊累。” 　　蓉蓉最近体重见长，再也不是从前能轻松抱起来的时候了。 　　不大会儿，船上的人看得越来越清晰，甲板上的人同样向着他们挥舞着胳膊，海风大的把人们的头发都往后吹起，衣服也呼呼的做响。 　　“爸爸，你快看！”宁宁突然指着远处的小点，“那是不是奶奶啊？” 　　左至历和陆秋都顺着宁宁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陆立春几个也不打闹了，乖乖在他们身边站好。 　　五个人站成一排，在码头上也很扎眼。 　　孙竹斓脸色蜡黄，这一路上她几乎都没怎么吃东西，在陆地上住习惯的人，猛的人坐船，是哪里都不习惯。 　　从一上船开始，她就不停的吐，最开始的时候，连床都起不来。 　　适应了几天之后，才能来甲板上吹吹风。 　　她想，再也不来这鸟都不拉屎的地方了。 　　又远又偏僻，真是受罪。 　　等见到码头上站着的五个人，她的心情又开始复杂起来了。 　　她生了三个孩子，左至历是老二，从小就聪明懂事，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团长，从哪里看都是她的骄傲。 　　偏偏这样的人，在来到海岛上之后，只打了声招呼就要和一个认识没多久的人结婚。 　　不说陆秋家庭背景怎么样，离没离婚，就单从两个人认识的时间上来说，也太草率了。 　　这年代很多结婚都是组织介绍的，可能就见过一两面，合适就领结婚证了，孙竹斓总觉得那样不好。 　　所以她把认识多年的朋友的女儿介绍给左至历，两个人婚后相处的时间不多，朱亚青受不了左至历总是不在家，随军又太艰苦的生活，加上左至历没和她商量就同意□□的事情，两个人的矛盾一下不可调和。 　　生活就是磕磕碰碰，她当初想让两边都冷静一下，结婚过日子，谁不吵架，以后不就好了？ 　　再说，不还有个聪明的女儿。 　　可这两个人，一冲动连婚都离了。 　　孙竹斓想到这里，眉头皱的更厉害了。 　　陆冬去视力好，远远的就能看到孙竹斓的表情，悄悄对陆立春说：“大哥，她会不会一来就像薛利民一样？” 　　左景在一旁听着，他也有些紧张，这位奶奶就见过一面，还对他非常不满意，总是板着脸，很严肃，让他心里总是很忐忑害怕。 　　陆立春又观察了一会儿，才开口：“宁宁奶奶不说是个文化人吗？和薛利民肯定不一样，薛利民在咱们村里都很奇葩。” 　　陆冬去就想到陆秋刚嫁过去没多久，薛利民不知道从哪里听说，媳妇要伺候婆婆，非得让陆秋每天下了工，给她打洗脚水，还得给她洗衣服。 　　连内衣也让陆秋洗。 　　陆冬去吁了一口气出来，拽了拽陆秋的衣服，附在她耳朵边说：“大姐，如果她欺负你，你就装生病！” 　　陆秋浅笑了一下，点点头，“真是个好主意呢。” 　　因为陆冬去这举动，她脸上就一直带了笑。 　　船很快就靠岸，船上的人都迫不及待的下来，人挤着人往码头上走，左至历也快走几步，往人群里钻。 　　陆秋紧跟在身后，拉着蓉蓉的手，等孙竹斓一下来，立刻笑着上前，叫了一声：“妈妈您好，我是陆秋。” 　　伸手不打笑脸人，孙竹斓本来想一来就给个下马威的，但看陆秋长得很漂亮，收拾的干干净净，笑容也很真诚。 　　尤其那声妈，叫得大大方方，亲切又自然。 　　她看了看四周，有不少人都在暗中打量他们，便把心里的想法按了下去，轻恩了一声。 　　“陆秋同志你好。”她的声音不疾不徐，很清脆悦耳。 　　有的人，光听声音都能知道她的气质不凡。 　　宁宁已经上前搂住孙竹斓的脖子，甜甜的叫了一声：“奶奶！我好想你啊！” 　　孙竹斓的笑容一下变大了，“乖宁宁，奶奶也很想你。” 　　说完，她才看向左至历，母子两个有些疏离的点了下头，左至历叫了声妈，道了句：“路上辛苦了。” 　　孙竹斓点了下头，把行李递给他，看向一旁站着的几个孩子，蓉蓉是离的最近的，她按照之前陆秋说过的话，叫了一声：“奶奶好。” 　　孙竹斓又看向左景和陆立春兄弟两个，他们便上前问好，孙竹斓每次都是点一下头，并不多说一句话。 　　左景有些紧张。 　　“那先回家吧。” 　　左至历一开口，几个人便不再多逗留，互相簇拥着往家里走。 　　孙竹斓走了几步之后，皱眉问：“岛上没有汽车吗？” 　　“没。”左至历抱着宁宁给她打着伞，陆秋走在后面一步，雨水比之前要小上一点，可路上积了水，孙竹斓的裤脚有点湿。 　　“这地方应该有汽车了，你们团可以向上级申请。” 　　“目前用不到，岛也并不大，去哪里走着都能到。” 　　孙竹斓摇摇头，没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她回头看了一眼陆秋，问她：“有工作没？” 　　“没。”陆秋回答的很坦荡，“正在上夜大。” 　　孙竹斓倒是没想到这回事，想开口说几句女人得去工作，实现自己价值的话，看了看这么多孩子，又闭了嘴。 　　连续两次她都没说出口，让她心情有些不好起来。 　　“上夜大有用吗，学到了什么？” 　　“有用。”陆秋把课上学的东西拿出来，“老师都是很好的。” 　　“恩，那就多学学，不管啥时候都不能做个睁眼瞎。” 　　说完，看向几个孩子，“上学了吗？” 　　“过几天开学。”左至历回答，“宁宁和蓉蓉年纪太小，三个男孩子都能上学了。” 　　就这么说着闲话，很快就到了家。 　　路婶子知道左至历的母亲今天过来，特意让白菜等在门口，见了他们便回屋里告诉她。 　　所以几个人还没进家门，路婶子已经迎了过来，“婶子，可算是到了，我们都念叨好几天了。” 　　孙竹斓朝她笑了笑，“平日里多亏你们照顾宁宁几个孩子了。” 　　“照顾什么，陆秋可能干了，我们孩子天天都想着来你们家吃饭！左团长娶了一个好媳妇！” 　　陆秋感激地朝路婶子笑了笑，知道她这是好意。 　　孙竹斓也没信这句话，以为人家就是客套，说了几句话路婶子就催着他们进家门。 　　她把陆秋拉住，在后面悄声嘀咕：“要是缺了什么，来我们家拿！我给你说，这第一次上门可重要了！” 　　“行，到时候肯定会麻烦路大姐的。” 　　“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自己人！你快回去吧。” 　　赵巧梅也在家里听到动静，可今天下雨，不能上房顶看热闹，把她给急的，恨不得爬上墙去看。 　　等陆秋人进去了，她才从家里出来，问路婶子：“那左团长的娘什么样啊？” 　　“想知道啊？”路婶子脸上笑呵呵的，“自己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赵巧梅一噎，刚想说什么，路婶子已经关门回家了。 　　“牛气什么！”赵巧梅冷哼，“政委媳妇了不起啊！” 　　说完，也气哄哄地往家里走了。 　　陆秋进屋先拿催着几个孩子回房间换衣服，又拿了一双布鞋出来，问孙竹斓：“妈，这双是新的，您要不要换一下？” 　　孙竹斓楞了一下，看了看脚上已经被雨水打湿的皮鞋，又看了看陆秋手里的布鞋，摇摇头拒绝：“不用了，一会儿就干了。” 　　“妈，穿着湿鞋对身体并不好，这布鞋穿上很舒服。” 　　左至历一开口，孙竹斓又把目光转向到那鞋身上，她的脚好像也觉察出一些不舒服来，总觉得黏糊糊的。 　　她看了看陆秋，见她一直保持着微笑，眼睛里没一点杂念，鬼使神差的恩了一声。 　　接过之后，才发现鞋里面还放了一双干净的袜子，却没有当众拿出来。 　　陆秋把她带到两个女孩子的房间，她和左至历商量的是，先让孙竹斓和宁宁睡几天，如果呆的时间长了，便单独把书房里放张床。 　　当时结婚到底有点仓促，书房里的床一直没打出来。 　　孙竹斓一进屋，首先看见的就是挂在窗户前的风铃，不大的房间里还放了一束叫不出名字的花，各种颜掺杂在一起，也开的热闹。 　　宁宁叫了一声奶奶，又看向陆秋，“姨，我把衣服换好了！” 　　“好，真乖！今天宁宁表现的很好，穿衣服的速度也进步了许多。” 　　“那我可以的贴一张进步星星吗？” 　　“当然可以。” 　　说话的功夫，蓉蓉也穿好了，孙竹斓坐下换鞋，一边问宁宁：“什么星星？” 　　“就是我姨弄出来的，奶奶你跟我来。” 　　宁宁等着孙竹斓把鞋穿好，在地上踩了几脚，确定大小合适之后，才拉着她的手往客厅里走。 　　孙竹斓一边走一边想，这布鞋穿起来还真是舒服，比那双湿了的皮鞋要好受太多。 　　客厅北面的墙上，挂着一张大大的挂历纸，上面陆秋画了几个表格，写着几个孩子的名字，上面有干家务，讲卫生等等字迹。 　　在这些表格里，则画着一些星星，目前来看，陆立春和左景的星星最多了。 　　孙竹斓眼睛闪了闪，看向宁宁：“这星星有什么用？” 　　“姨说表现好的话，就能画星星，星星多的人就可以拿更多的零花钱，或者可以选一顿好吃的。” 　　孙竹斓看向左至历，“这主意是你那媳妇想出来的？” 　　“恩。”左至历点头，倒了杯水过来，“妈，坐船辛苦了。” 　　孙竹斓倒是有些口渴了，接过喝了一杯，没看见陆秋的身影，多问了一句，“人呢？” 　　“去厨房煮红糖姜水了。” 　　孙竹斓终于抓住一个可以发作的地方，皱着眉说：“你那点工资，能养活这么多人？红糖多精贵！” 　　陆冬去在房间里听着动静，在心里想，红糖再贵，也不如老太太脚上的皮鞋贵。 　　果然女人一成了婆婆，就没有好的。 　　“妈，我的工资完全够了。” 　　左至历知道孙竹斓心里是不痛快，很严肃地开口：“陆秋是我看中的，妈，你了解陆秋的话，就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孙竹斓正生气，像所有的婆婆一样，一听儿子护着媳妇，火气就蹭蹭往上升。 　　就在这时，陆秋端着红糖水进来，一边叫陆立春和左景，“去厨房帮忙端来，一人一碗，都得喝了，秋天要是着凉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这一打岔，孙竹斓和左至历都没有了再说下去的欲望。 　　陆秋好似不知道客厅里沉默的气氛，先把碗递给孙竹斓，笑着说：“妈，快喝点，在船上肯定没吃好，我看您脸色都不好了，这红糖最养人了。” 　　孙竹斓听了之后，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到底还是接了过去。 　　她抿了一口滚烫的红糖水，热水顺着她的嗓子滚下去，一直蔓延到她的胃里，让她顿时觉得浑身都暖和起来。 　　“这星星奖励制度你是从哪里看到的？” 　　“自己想的，孩子多了容易管教。” 　　总不能说，这是后世常见的奖励制度，好像还有个专业名词，叫正强化。 　　几个孩子也都乖乖坐在不远处的餐桌上喝红糖水，孙竹斓喝完之后去放碗，目光多停留在陆立春和陆冬去身上。 　　在码头的时候，下着雨人又多，她没怎么仔细看，现在一看才发现两个孩子，都是又瘦又黑。 　　蓉蓉体重长了一些，这两个男孩子可能正在长个子，体重倒是没怎么长。 　　至于黑，成天在外面赶海捡柴火，能不黑吗？ 　　陆立春被看得身体都紧绷了起来，他不像陆冬去那么放松，还敢在心里嘀咕什么，就怕孙竹斓不喜欢陆秋，到时候左至历也会跟着生气。 　　那样，陆秋的日子就难过起来了。 　　幸好宁宁喝完之后开口说话：“姨，我们什么时候吃饭？我怎么喝完肚子更饿了。” 　　陆秋走过去，挡住孙竹斓的视线，摸了摸宁宁的肚子，“恩，是扁扁的，宁宁今天晚上想吃什么？” 　　“姨要做什么？” 　　陆秋看向孙竹斓，问：“妈，你有什么忌口的吗？” 　　“没。”孙竹斓回答的声音并不热络，她现在的胃还不舒服，一听说吃东西，就想到在船上吐来吐去的时候。 　　陆秋见问不出来什么，让陆冬去收拾碗，自己进了厨房。 　　陆立春还坐在椅子上，被左景轻轻拉了一下，陆立春反应过来，又拉上蓉蓉，回了房间里。 　　客厅里一下就只剩祖孙三个。 　　孙竹斓坐在沙发上，抱着宁宁，和左至历互相沉默着。 　　外面雨声淅淅沥沥，宁宁先忍受不了，开口问：“奶奶，我妈妈最近好吗？” 　　“好。”孙竹斓目光温柔下来，“你妈妈特别想你，要不是她工作不允许，她也想来看看你。” 　　宁宁一听眼睛就湿润了，“我也想妈妈了，做梦都在想妈妈……” 　　她的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看得孙竹斓心里也不好受。 　　她微微叹气，把目光投在左至历身上，带着淡淡的责备。 　　那意思很明显，怪他当初为什么要同意离婚。 　　朱亚青就那样的性格，骄纵的小女孩脾气，埋怨左至历总是不在家，她得自己带孩子，闹一闹也就好了。 　　得，现在好了，最后受罪的还不是孩子。 　　但凡这两个人，为宁宁多考虑一点。 　　孙竹斓忍着心酸，问宁宁：“要不要跟奶奶回去，这样也能见到妈妈了。” 　　宁宁眼睛一下就亮了，接着看向左至历，犹豫了起来：“我也想和爸爸在一起。” 　　孙竹斓就跳过这个话题，没继续多问，反正她还要在这里留下一段时间。 　　陆秋在厨房正帮着处理海鲜，这都是之前他们去海边抓的，尤其退潮的时候，海边上的沙子里，石头下，浪花里都是各种吃的。 　　陆冬去当时把裤子挽起来，下水去捡，差点被螃蟹夹到脚。 　　还有特意去排队买的肉，平日部队里不是天天都能换肉，只有特定间隔的日子，所以排的队特别长。 　　陆秋早早就去了，但前面还是有不少人，等轮到她的时候，好的肉已经被挑的差不多了。 　　陆秋心里着急，想着要不要坐船去镇上买点东西的时候，哑巴女人在旁边帮忙切肉，早就看到她过来，特地给她留了一块好的。 　　陆秋朝她感激的笑了笑，哑巴女人也露了笑容，用手比划了应该吃饭的动作，朝她比了个大拇指。 　　好像哑巴女人总是像她做这个手势。 　　陆秋笑，“是说豆包很好吃吗？” 　　哑巴女人点了好几下头。 　　陆秋一边做饭一边想，什么时候可以再做点海鲜送过去，这东西不要什么本钱，算是感谢她今天给留的好肉。 　　孙竹斓胃口不好，从船上下来脚步都是虚的，这时候她也不好做什么油腻的东西，便煮了一锅肉粥，炒了几个开胃的小菜。 　　左至历从刚才就来了厨房，陆秋便把陆立春赶走，让他坐在旁边烧火，一边问：“妈喜欢吃什么？” 　　左至历想了想，最后还是摇摇头，“我从小就不在家住了，我妈应该喜欢吃辣的。” 　　陆秋恩了一声，炒接下来的菜时，就多放了些辣椒。 　　她想着，过几天雨停了，趁着有太阳的时候，也换点蔬菜回来，省得冬天什么吃的都没有。 　　孙竹斓听着厨房里传来的声音，闻着好闻的味道，饿了好久的肚子也开始咕噜起来。 　　宁宁跟着吸了吸鼻子，“是蛤蜊！姨肯定在炒蛤蜊！奶奶，那是我们去海边捡的。” 　　孙竹斓脸色不好，“你还得去海边捡那些东西？” 　　宁宁不知道孙竹斓为什么生气，恩了一声，“我们都会去捡海鲜的啊，海边有很多好吃，那里也有很多村里人。” 　　“可海边多危险！” 　　宁宁想到有人落水的事情，又想到平日里左景和陆立春都在，便摇摇头，“我们不下水的，还有哥哥们在。” 　　孙竹斓眉头皱得更紧了。 　　等陆秋把饭做好，端上来的时候，孙竹斓的神色依然不好。 　　陆秋当作没看见，去敲男生宿舍的门，见几个孩子趴在床上看小人书，催了一句：“快出来吃饭了。” 　　几个孩子一听，都从床上爬下来，蓉蓉先跑出去找宁宁。 　　宁宁还在孙竹斓身上腻歪着，朝蓉蓉招了招手，“你在屋里干什么？” 　　“看小人书呢！” 　　“看什么小人书啊？”孙竹斓有些好奇地问道。 　　蓉蓉有些害怕孙竹斓，声音小小的开口：“是西游记，我娘给买的。” 　　那还是他们第一次去供销社买的。 　　孙竹斓见蓉蓉这么小也帮着端饭，眼神闪了闪，看向宁宁：“你平日也会帮忙的吗？” 　　宁宁自豪的说，“当然了。” 　　左至历看向宁宁，“那还不赶紧下来帮忙。” 　　宁宁嘟起嘴，到底还是过来帮忙。 　　孙竹斓坐着没动，看着一桌子丰盛的饭菜，有心想挑几句刺。 　　“这都是什么？” 　　陆秋笑着介绍，“清蒸螃蟹，爆炒龙虾，这个是蛤蜊，还有豆角炒肉，西红柿炒鸡蛋，青菜肉粥，都是家常吃的菜，妈你尝尝我的手艺。” 　　孙竹斓光听菜名，饿了几天的肚子就开始咕噜起来。 　　她面上不显，心里却在想，卖相不错，不代表就好吃。 　　她吃过很多家国营饭店大厨的饭，还有火车上的特供饭，不用粮票，只要有钱就能买，还有大块红烧肉！ 　　当然，坐火车也是要看工作级别的，工资越高，工种越好的，在火车上待遇越好，红烧肉和红烧肉也是有差别的。 　　左至历先看了看陆秋，示意她和自己一起举杯，“妈远道而来，一路辛苦了。” 　　“欢迎妈过来。” 　　孩子们也端起了杯子，陆冬去和蓉蓉很不好意思，左景和陆立春则都装作大人的模样，克制着脸上的表情。 　　孙竹斓沉默了一会儿，举起了杯子，“你们两个结婚的事，我是在领了证之后才知道的，怎么说呢，我不是反对自由恋爱。” 　　左至历咳了一声，打住孙竹斓往下说的话，反而开口：“的确是，□□都提倡自由恋爱，反对包办婚姻，妈说得很对。” 　　他说完，给孙竹斓夹了一只大螃蟹，“这都是几个孩子特意去海边捞的，很辛苦，妈先尝尝。” 　　孙竹斓后面但是还没说出来，就被左至历抢白了，看着那螃蟹，脸色快和螃蟹身上的颜色一样了。 　　陆秋在脚下踢了左至历一脚，把一只剥好的螃蟹递了过去，“妈，你吃这个。” 　　两只螃蟹，对比很强烈，一个连蟹黄都露了出来，显得格外勾人。 　　孙竹斓心想，她就尝一口。 　　几个孩子见她动手，也欢呼一声，开始吃起来。 　　螃蟹，龙虾，蛤蜊都是需要动手剥的，他们也不用筷子，个个认真吃起来，时不时地会发出吸汤汁的声音。 　　孙竹斓嘴里的那口螃蟹咽下去，眼睛就忍不住眯了起来。 　　这完全是身体的本能。 　　太好吃了。 　　太鲜美了。 　　在北京，她都没吃到过这么鲜美的东西。 　　但面上，她尽量让自己淡定着一些，也许只是螃蟹本身就很好吃呢。 　　正想着，盘子里又多了宁宁夹过来的龙虾。 　　“奶奶，你尝尝这个，我最喜欢吃了。” 　　爆炒小龙虾，她早些年的时候就吃过，味道是什么她已经忘的一干二净了。 　　孙竹斓沉默着夹到嘴里，舌头先尝到鲜美的汤汁，接着才是充分浸了味道的龙虾肉。 　　陆秋怕孙竹斓胃不好受，特意没放那么多辣椒，只有一点点的辣味，几个孩子吃着也刚刚好。 　　吃了一个，孙竹斓的手就不自觉的去夹第二个。 　　蓉蓉看见了，也剥了一个过去放到她的盘子里。 　　见孙竹斓看过来，她甜甜的笑了笑，“奶奶多吃点。” 　　孙竹斓轻恩了一声，继续淡定的吃起来。 　　陆冬去转了转眼珠，把蛤蜊放到了孙竹斓盘子里。 　　“奶奶。”他叫得有些不好意思，“这个也很好吃的。” 第44章 　　孙竹斓恩了一声, 把盘子里东西放到了嘴里。 　　这蛤蜊是刚从海里捞出来的，绝对新鲜，加上陆秋的厨艺, 让这道渔民经常吃的一道普通的菜，格外好吃。 　　孙竹斓一时没忍住，又夹了几个吃起来。 　　她觉得今天吃的有点多了, 尤其这是陆秋做的饭，更是让她更不舒服。 　　可味道太好吃了。 　　和船上的味道对比起来, 那些日子简直不是人过的。 　　陆立春见孙竹斓一直沉默地在吃，想了想也给她夹了两个剥好的螃蟹。 　　孙竹斓觉得肚子有些饱了, 摇摇头, “不吃了，谢谢你。” 　　陆立春抿了唇, 陆秋见状，问孙竹斓, “妈, 要不让小春给你舀点粥喝吧。” 　　孙竹斓往那边撇了一眼，见粥里还有翠绿的菜叶，就皱了眉毛。 　　她平日里喝的最多的就是小米粥, 至于肉粥菜粥什么的, 她从来没喝过。 　　这东西, 能好喝吗？ 　　陆立春已经盛了一碗端过去，孙竹斓却迟迟不动勺子, 陆秋安抚地看了看陆立春，也不催促。 　　左至历劝了一句：“妈, 尝尝看。” 　　“我不喜欢喝。”孙竹斓越听越觉得这东西难喝。 　　陆秋当做没听见, 见几个孩子都吃的差不多了, 便催着他们喝粥。 　　最近这段时间，陆秋做的饭每次都据有汤或者粥的，他们也已经习惯了，尤其今天还是肉粥。 　　里面的肉切得碎碎的，既有肉的味道，又很好消化，香味和米粥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加上菜叶的清香，味道好极了。 　　孙竹斓停顿的这功夫，孩子们已经呼嗤呼嗤喝起来了。 　　宁宁喝到一半的时候，抬了头看孙竹斓：“奶奶，你不喝吗？那我能喝了吗？” 　　孙竹斓刚要递过去，被陆秋给拦了一下，“宁宁吃的不少了，小孩子脾胃弱，不敢让她喝那么多，她想喝的话下次还给她做。” 　　孙竹斓不高兴：“小孩子哪里能撑到，反正我也不喝，让她喝了吧。” 　　“妈。”左至历声音同样不悦，“宁宁之前脾胃不好，还得了急性肠胃炎，医生说不能吃得太饱，您别惯着她。” 　　孙竹斓只听到那句急性肠胃炎，心里的火一下就起来了。 　　“你们是怎么照顾的？这么小的孩子，也能让她得了这病！” 　　见孩子们都在看，陆秋催着他们快喝，这事不用她开口，左至历一句话就让孙竹斓说不出话来。 　　“我一个人照顾不到位，当初我还在外面训练，幸好有陆秋同志在，帮着照顾。” 　　宁宁点头，“姨那时候就特意过来给我做饭，我才能好的那么快。” 　　孙竹斓看向陆秋的目光，又多了积分复杂。 　　这陆秋，还知道利用孩子生病时候，乘虚而入。 　　思绪飘散的时候，孙竹斓的手先于脑子，不知道怎么的，舀了一勺子放到嘴里。 　　一时之间，嘴巴里的味蕾一下就被打开，粥的香味一直蔓延到胃里，暖暖的让人很舒服。 　　她不自觉眯了眼睛，很快反应过来，觉得有些丢人。 　　好在其他人都在埋头吃饭，并没有发觉什么。 　　接下来，是喝还是不喝？ 　　孙竹斓最后还是没有继续喝下去，眼睁睁看着那碗粥被陆秋收走，放到了一个木桶里。 　　她装作不经意地问：“这个桶是干什么的？” 　　“喂狗的。”陆冬去好心解释，“我们家还有只小狗。” 　　孙竹斓再也没有说下去的性质。 　　“妈，你中午去宁宁房间休息一下吧，让宁宁和蓉蓉睡一张床上。” 　　孙竹斓反驳：“我跟宁宁睡一张床上就行。”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女孩的卧室里一片静谧，左至历吃完饭就去上班了，其他人都被陆秋赶着去睡觉。 　　宁宁卧在孙竹斓的怀里，和蓉蓉嘟囔了两句话，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了过去，蓉蓉那边也没了动静。 　　孙竹斓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不知道是不是吃多的原因，她觉得肚子里的东西怎么也不消化。 　　那碗没吃完的味道，一直在她的脑海里盘旋，一边后悔没吃一边庆兴自己没吃。 　　这和她来之前想的事情是不一样的。 　　她计划着一来就给陆秋一个下马威，要是发现她对宁宁有一点不好的地方，她一定会闹到他们离婚。 　　可到了这里，才短短几个小时，她连一句脾气也没发出来。 　　晚上，晚上不管陆秋做什么，她一定要挑出刺来，不能让陆秋觉得她很满意她！ 　　孙竹斓到底年纪大了，旅途的疲惫很快袭了上来，没多久她就昏昏欲睡。 　　等再次睁眼，已经过了中午，宁宁和蓉蓉正在院子里踩水坑，时不时得互相笑一笑，很是融洽。 　　孙竹斓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坐在床上楞神的时候，就听院子里传来蓉蓉的尖声，紧接着就是宁宁的叫声。 　　孙竹斓立刻站了起来，想看看到底怎么了。 　　很快，她就看到陆秋跑了出去，先检查了两个孩子身上有没有受伤，才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蓉蓉和宁宁指着不远处墙跟下的蛇，脸色都是煞白煞白的。 　　那蛇看起来不算小，正盘旋着想往树上爬，一圈圈绕着，看得人头皮发麻。 　　这可不能让它爬走了，藏起来不知道哪天又出来，可就麻烦了！ 　　陆秋当机立断拿了墙角放的铁钎，让跑出来看热闹的三个男孩子，把两个女孩子拉到房间里，反应非常迅速地冲了上去。 　　“大姐！”陆立春不放心地喊了一嗓子，想要过来帮忙。 　　“没事。”陆秋朝后面摆摆手，这蛇就是农村里最常见的大花蛇，没毒，就是吐信子的样子，让人看了浑身起鸡皮疙瘩。 　　孙竹斓不仅定睛看过去，手心里也筋地出了汗。 　　陆秋太鲁莽了，不亏是村里人，连蛇都怕。 　　她想，要是朱亚青的话，此时一定会和几个女孩子一样，站着尖叫不敢动。 　　这也是当初她为什么不同意随军的原因。 　　在城市里住惯的人，是很难习惯偏僻的乡下生活的。 　　此时陆秋已经精准的拿着铁钎冲了过来，直接打在蛇的七寸上。 　　打了没两下，那蛇就不动弹了。 　　陆秋吁出一口气，让陆立春和左景过来帮忙收拾，这蛇估摸着得有四斤重，分量可一点也不小。 　　就这么会儿的功夫，她的头上都出了汗，神情却很畅快，小时候她也跟着爷爷去打过蛇，专门带回去烤着吃，那蛇肉又香又细，算得上一绝。 　　后来长大了离开家，就再也没吃过蛇肉了。 　　现在想想那个味道，她还是有点怀念。 　　“今天晚上我们炖蛇吃好不好！” 　　“好！” 　　“这蛇能吃吗？” 　　“会不会不好吃？” 　　“不会。”陆秋保证道，“你们吃过之后，以后肯定还会想这个味道的！” 　　孙竹斓在屋里听了这话，胃里就是一阵反胃。 　　陆秋进了厨房收拾，几个孩子往客厅里来，宁宁见孙竹斓醒了，跑过去撒娇：“奶奶，你知道吗？我姨刚才抓住条蛇！” 　　“那宁宁，你害怕吗？”孙竹斓搂住宁宁，“我们宁宁是不是之前都没见过蛇啊？” 　　“没见过。”宁宁点头，“但是姨一点也不怕，还说蛇肉很好吃！” 　　左景见孙竹斓脸色不好看，转移话题道：“奶奶，您要不要喝水？” 　　“不用。”孙竹斓看外面不下雨了，就想着去岛上转转，问宁宁：“你跟着我出去吗？” 　　宁宁想了想，摇头：“我在家和蓉蓉，哥哥们玩！” 　　孙竹斓就没再多说什么，拿了门口的伞，走到院子里。 　　陆秋听到动静，从厨房里探出头来，问：“妈，睡的怎么样？” 　　孙竹斓没回应这问题，这开口说：“我听到外面挺热闹的，出去看看。” 　　陆秋看了看天色，犹豫了一下，“一会儿可能还会下雨，路上也不好走，妈你还是在家里休息休息吧。” 　　“不用了，我就去转转。” 　　孙竹斓不顾陆秋的反对，直接离开。 　　等孙竹斓一走，陆立春就担忧地看向陆秋：“大姐，宁宁奶奶会不会听到陆夏的事情？” 　　部队里这几天都在传，说什么的都有，有的谣言传的一点可信度都没有，偏偏还有好多人相信。 　　陆秋想了想，“那也没办法，就算今天不知道，明天后天也不能保证。随他们去吧。” 　　陆夏此时日子也不好过。 　　她住在香枝的宿舍里，已经不像之前那么舒坦，尤其有的人知道她政审没过，和人私奔过之后。 　　再加上，她是陆秋的妹妹。 　　不少人都等着巴结团长，自然对她不在有什么好脸色。 　　倒是老林营长，这两天还过来看过她一次。 　　老林对陆夏这种斯斯文文，又救了他闺女命的人，态度要和蔼不少。 　　比对那个一心攀高枝，连做个饭也有人吹捧的陆秋，态度要好上很多。 　　“陆夏同志，你放心，我肯定会帮你帮到底的。” 　　他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一个为了正义而战的勇士。 　　陆夏眼圈红了，感激地朝老林鞠躬，“那就谢谢您了。” 　　这一鞠躬，让老林浑身都是干劲，当即就去找了老郑。 　　老郑有些头疼地看着老林，他觉得老林太偏执了，陆夏的事情不是现在就能解决的，团长和政委的面子是那么好驳斥的？ 　　何况，奖励什么不是奖励？ 　　给她开庆功会，给她在大队里记功劳，给她发粮食和肉票，这已经很丰厚了。 　　陆夏要想在部队上工作，靠他们不是那么好解决的。 　　老林听不进去，气得脸都红了，“人家一个女人，可是把咱们孩子从阎王里抢回来的！你这是忘恩负义！” 　　老郑叹息，“我是那种人吗？我媳妇刚连夜给她做了身新衣服送过去，以后她要是有什困难，我们都是她的靠山。” 　　“她现在就是有困难了，人家不说得很明白，想要当老师吗？” 　　“老师是那么好当的？多少人都剃阴阳头，过的是什么日子！要是别的工作，陆夏要是同意，咱们去争取争取，说不定还有机会。” 　　“行，那你去争取争取！”老林梗着脖子说。 　　“老林，你咋这么上心？不会是想给秀芬找个后娘吧？” 　　“哼。”老林嗤笑，“我最看不上给人当后妈的人了！我这是为了正义，为了组织的纪律！” 　　“那我们就各自想办法。” 　　老林和老郑没谈拢，说了几句就不欢而散了。 　　他怒气冲冲，觉得这些人还带兵打仗呢，只会在背后为难人家一个小姑娘。 　　林秀芬已经大好了，已经被允许从家里出来，在外面玩的时候，正好碰到出门的陆夏。 　　其他小伙伴都起哄，对林秀芬说：“就是她救了你！” 　　“我娘说你的命都是人家给的！” 　　林秀芬吸了一下鼻子，把目光看过去，她在家的就听老林提了好多次，对陆夏那是有着深切的好感。 　　想了想，林秀芬走上前，挡在陆夏的前面，抬头打量着陆夏。 　　陆夏路被挡，条件反射的皱眉，就看见一个鼻子流着老长，脸也是黑黑的小姑娘。 　　身上的衣服，也不知道多久没洗过了。 　　陆夏对林秀芬的第一印象并不好，她想起陆夏家里的蓉蓉和宁宁，那两个女孩每次都出门都打扮干干净净的。 　　陆夏到部队大院之后，两个孩子的辫子每天也编的特别漂亮，好几个女孩子回家都和家里抱怨，也想要那样漂亮的头发。 　　陆夏在宿舍住的时候，还听到文工团的年轻女孩也在讨论那些头发。 　　在她看来，那些头发的样式，在后来的年代，不过是普通中的普通。 　　网上教这些的太多了。 　　不过，最起码让她知道，这陆秋肯定不是之前的陆秋。 　　前世的陆秋她知道，虽然吃苦耐劳，但绝对不会这些。 　　还有那个在文工团风靡起来的包，简直就是铁证了。 　　陆夏的心里简直太复杂了。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陆秋怎么会变了呢？是和她同样重新活了一辈子，还是里面已经换了另一个人。 　　她不敢深思。 　　林秀芬皱眉，又叫了一声：“姨。” 　　见陆夏回过神来，她才继续开口：“你真的是宁宁后妈的妹妹吗？” 　　陆夏从她的话语里感受到了她的不悦，问道：“你不喜欢宁宁的后妈吗？” 　　“我爹说后妈都不好，所以他才不会给我娶后妈的。” 　　陆夏见周围有不少小孩子，声音提高了一点，“你爸爸说的对，有的后妈就是人前一套，人后一套，故意对孩子不好。” 　　林秀芬一听，更喜欢陆夏了。 　　这和她想的不正是一样吗？ 　　“姨，你要去哪里？” 　　陆夏抬头：“我就是出来转转。” 　　她知道很多人都在看她的笑话，等着她自己退缩，离开部队。 　　但是，她才不会那样做。 　　陆夏挺着胸膛，拉着林秀芬的手，“我带你去转转。” 　　她就不信了，没人会为她打抱不平。 　　- 　　孙竹斓一出大门，先遇上的是赵巧梅，她在家里闲不住，也不想洗衣服做饭，便搬了凳子坐在大门口，谁从这里路过，都能说上几句话。 　　“呦，这是婶子吧。”赵巧梅见到孙竹斓，心里乐呵，想着总算是见到真身了。 　　这浑身的气质，一看就不是村里出来的，怪不得左至历能年纪轻轻当了团长。 　　“你好。”孙竹斓被赵巧梅的热情给吓了一大跳，不由往后退了退。 　　赵巧梅不知道是不是没注意，仍旧很亲热地问：“中午吃的怎么样？陆秋是不是做了很多好吃的啊！我和你说，咱们左团长可真是好福气呢！” 　　孙竹斓恩了一声，把手抽了出来，“她做饭还可以。” 　　“那是，我听说当初陆秋还没嫁过来的时候，左团长的两个孩子就经常去他们家里吃饭。” 　　孙竹斓应和了几句，问：“部队这么热闹是做什么呢？” 　　“哦，刚才陆夏从这边过去了，大家都议论呢！”赵巧梅压低了声音说，“陆夏就是陆秋的妹妹，她之前救了两个人。” 　　孙竹斓皱眉，觉得陆秋太不会办事了，这名字一听就是姐妹两个，一个秋一个夏，怎么她出来的时候，陆秋什么也没说。 　　没良心的人，她是最看不起的了。 　　赵巧梅继续神秘兮兮地开口：“您还不知道吧，咱们陆秋当初为啥离婚？我听说是因为陆秋把陆夏的对象给抢了，结婚生了孩子之后，陆夏又把姐夫给抢了回来，陆秋带着孩子便离婚了。” 　　这里面还有这弯弯绕绕的时候，孙竹斓的眉头是越听皱的越厉害。 　　陆秋这种行为，简直比简单离婚还要让人不耻。 　　赵巧梅说的正高兴，路婶子家的小辣椒带着几个孩子，一溜烟的跑了出来。 　　赵巧梅正好站在路中央，被跑在前面的小辣椒一撞，差点撞倒。 　　“这孩子！”赵巧梅声音喊道，“怎么不看路啊。” 　　小辣椒不怕她，回头笑嘻嘻地看了看赵巧梅，就又跑走了。 　　孙竹斓也借机离开，打着伞往前走。 　　快走了没几步，她就看见前方一个年轻的女人，听路过的人悄声议论，那拉着一个孩子的人，似乎就是陆夏。 　　她想着追上去，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就见陆夏被门口的警卫员给叫住了。 　　孙竹斓便没再往前走。 　　警卫员敬了礼，道：“陆夏同志，您好！门口有人找你！” 　　陆夏下意识地皱眉，问道：“请问是谁？” 　　“不知道，说是你家里人。” 　　陆夏低头看林秀芬，让她先回去，猜到可能是刘老太他们找上过来了。 　　看来部队上的动作很快，这村里都已经听到风声了。 　　陆夏吸了一口气，见警卫员还在等着，便跟了出去。 　　果然，到门口就看见刘老太和董秋莲他们，正翘首以盼着。 　　本来董秋莲在知道陆夏在部队之后，和刘老太都放了心，想着让她一个人冷静冷静也行，就没再管。 　　只有虎子时不时地回上门来找他们，来了也不说什么，就坐在他们家，一声不吭。 　　久了他们也都当作看不见，董秋莲到现在也有点明白陆夏的心思了，这虎子推一下才动一下，不推不动的性格，让人实在是生气。 　　何况来他们家有什么用，陆夏又不在这里！ 　　董秋莲见陆夏出来，脸上带着笑容，“闺女！” 　　陆夏不紧不慢地和警卫员道了谢，才扭过来说话。 　　“娘，奶奶，你们怎么来了？” 　　“村里都传开了，说你救了人，部队要奖励你，这不那薛利民这几天可老实了，是不是也没来找你的麻烦？” 　　陆夏恩了一声，薛利民这几天倒是没过来。 　　“那你留在部队的事，有着落了吗？” 　　陆夏摇摇头，“陆秋在里面使坏，怎么可能让我留在部队！” 　　董秋莲一听就着急，这部队就是有钱有粮食，随便救两个孩子，就给那么多东西，他们虽然还没见到，但是光想想就高兴！ 　　“要不我去找陆秋说说，大不了我给他们下跪！” 　　刘老太这话让陆夏眼睛亮了亮，如果实在不行，这也不失为一种办法。 　　毕竟，陆秋要是想在部队上生活的好，还是得要点脸的。 　　陆夏心里对董秋莲他们的排斥少了些，便跟着他们边走路边说，快到村口的时候，就碰到了刚从地里回来的虎子。 　　虎子见到陆夏，眼睛都亮了！ 　　“小夏。”他往前走了几步，目光灼灼，“爹说你这次在部队上立了功，同意我们搬出来住了！” 　　- 　　孙竹斓从外面回来，脸色就不是很好看。 　　厨房里飘出来一股奇怪的味道，她也说不上来那是什么味道，反正她从来没有闻到过。 　　想到可能是那条蛇，她心里更不舒服了。 　　陆秋却很高兴，特意告诉路婶子，今天晚上不用做饭，她一会儿送过去一些。 　　路婶子还没开口答应，几个孩子都已经欢呼起来。 　　路婶子瞪他们，悄声问陆秋，“你那婆婆，怎么样？” 　　陆秋压低声音，“还行，人没那么复杂。” 　　就是有点端着，有点高高在上的样子。 　　不过，也比心思复杂的要好很多。 　　路婶子传递经验，“多捧着点，她是过来探亲的，呆得时间长不了。” 　　陆秋也明白，她只要做好本份就行。 　　“几个孩子快上学了，想着就高兴。”路婶子提到上学的事情，“终于把家里的孩子们送走了。” 　　只留下两个小的，对路婶子来说，就太好管了。 　　这种心思，就像以后家长庆祝学校终于开学，把家里的小魔王送走了是一样的。 　　陆秋想到还没做好的书包，便不再多停留，匆匆往家里去。 　　到了家，发现孙竹斓已经回来了，她叫了一声：“妈，你回来了。” 　　孙竹斓声音比较冷淡，把脚上的布鞋脱下来，换成了她的皮鞋，见孩子们都在外面玩，便把她叫住。 　　“你和陆夏是怎么回事？” 　　陆秋知道孙竹斓回来肯定会问，手上的针线并不停，平静地说：“我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和我那前夫好上的，等他们拿了介绍信离开的时候，我和孩子才知道。” 　　孙竹斓反问：“我怎么听说，她之前就和虎子在一起了，是你抢的虎子？” 　　陆秋嗤笑，抬起头看着孙竹斓，“这话您信吗？要是她真的和虎子早就认识了，哪里还有我的事？我要是知道她和虎子有一腿，我干什么要往这火坑跳。” 　　孙竹斓脸上表情没变，也不知道她是信了还是没信。 　　“这岛上的条件实在是不怎么样。”孙竹斓没头没尾地说了这样一句，“我打算离开的时候，带着宁宁走。” 　　陆秋把目光放在门口玩耍的宁宁身上，眉头蹙起，“这事您和左至历商量了吗？宁宁同意了吗？” 　　“那你这后妈是怎么想的？” 　　陆秋抬眼直视着孙竹斓，“后妈不后妈的，我也没那么多想法，当初左团长能认识我，还是因为宁宁和左景两个小孩，我答应了会好好照顾他们，但是宁宁要是想离开，去和奶奶妈妈生活，我也支持。” 　　说到这里，左至历正好从外面回来，身上的衣服被雨水淋湿了不少，见陆秋和孙竹斓在门口坐着说话，便挂上笑容。 　　“说什么呢？这么热闹。” 　　陆秋起身，跟着笑了笑，“没说啥，妈和我北京有什么好吃的呢。” 　　“呦，妈还会说这个，我都从来不知道。” 　　夫妻两个人说笑了几句，左至历看向孙竹斓，“您下午出去转了转？” 　　孙竹斓点头，“想看看这岛上有什么，才发现什么都没有，除了海就是石头。” 　　“那可不是。”左至历给自己倒了杯水，“还有田地，还有人，各种海鲜，妈你中午不吃的挺开心的吗？” 　　孙竹斓一听中午的饭，脸上的笑就挂不住了，那顿饭总让她觉得耻辱。 　　陆秋转移话题：“你知道我今天在家里发现了什么？” 　　“什么？”左至历还真不知道，陆秋便把那蛇的事情说了。 　　左至历脸色一变，“按说这天气，蛇不该出来的。” 　　“谁知道是怎么回事，倒是把孩子们吓了一跳。” 　　左至历看向陆秋，“你不害怕？” 　　孙竹斓在心里嘀咕，别说害怕了，那蛇现在已经成了锅里的汤了。 　　真不知道谁能吃下去。 　　院子外面突然有孩子们欢呼声传来，还有老路的呵斥声，几个孩子争抢的声音。 　　左至历叫住左景，问：“隔壁怎么了？” 　　“抢吃的呢！姨给他们送了蛇肉汤，他们都抢呢！” 　　左景说完，陆冬去就已经跑过来问道：“大姐，我们什么时候吃饭？” 　　“现在吧。” 　　陆秋叫了孩子，让他们帮忙端饭。 　　孙竹斓叫住也想出去的左至历，说道：“我今天出去，可是听了不少你这媳妇的事情，一件都比一件精彩。” 　　左至历蹙眉，“妈，那些话你也信？” 　　“我都还没说什么事呢。” 　　孙竹斓不满意，“说得再好有什么用，孩子都不认同她，两个孩子没一个叫她妈妈，还都是姨姨的叫！” 第45章 　　左至历的眼神一下就冷了下来, 那目光冰冷中带着几分疏离，一下子就让孙竹斓惊醒了过来。 　　她想到从前的时候，这个儿子几乎没在她身边长大, 生下来没多久，因为身体的原因，便把他送到军区爷爷那边了。 　　论起能干来, 这个儿子是年轻有为，她每次说出去也都很有面子, 导致让她完全忘了他的性格。 　　“妈，我想你知道宁宁是什么脾气, 这孩子从小被朱亚清娇养着长大, 到现在自己衣服都穿不利索，她能接受一个人和我生活, 这个人已经很厉害了。” 　　见孙竹斓没出声说话，左至历并没有因此打住, 继续道：“至于左景, 宁宁不叫，他这孩子心思多，怎么可能会主动开口叫？” 　　孙竹斓抬了一下眼：“那这么说, 都是宁宁和亚青的错了？” 　　“最起码现在看来, 我不觉得是陆秋的问题。” 　　孙竹斓气得脸都开始变色, “果然是有了后妈就有了后爹！宁宁我这次一定要带走！” 　　左至历顿住了，皱眉问：“妈, 你是想把宁宁带走？” 　　“对。”孙竹斓斩钉截铁地回答，“之前你们离婚的时候, 也不和家里商量, 我只当你们两个是胡闹, 没想到你们竟然真的要离婚，孩子你们两个谁也别养，交给我就行。” 　　“那妈我问你。”左至历反而不生气了，“您平日里和我爸都有工作，这孩子谁看？” 　　因为阶级性质的问题，现在可不能请保姆，不然那就是剥削劳动人民，是可恶的资本主义！ 　　孙竹斓噎了一下，之前并没有怎么考虑这事，把宁宁接回去，也是今天才有的想法。 　　在厨房里忙活的陆秋，断断续续能听到客厅里的争吵声，陆冬去和陆立春都有点紧张，不住地往外看。 　　左景咽了咽口水，不知道怎么安慰他们，只能干巴巴地说：“宁宁奶奶就是这脾气，对谁都这样。” 　　陆立春一点也不见陆秋着急，本来焦躁的心一下就平静下来了。 　　客厅里的气氛仍然剑拔弩张，左至历步步紧逼：“如果宁宁愿意回去，您也有时间看她，我不反对。” 　　孙竹斓瞪回去：“宁宁是你的孩子，你一点也不心疼？” 　　“回首都有你和我爸，还有朱亚青在，有什么好担心的。” 　　“那你的工资，就全都养了外人！” 　　左至历淡淡看过去，“一个是我收养的儿子，一个是我媳妇的弟弟，怎么能算外人。” 　　孙竹斓还想要再说几句，院子里就传来陆秋的声音。 　　“孩子们，去端碗拿筷子，我们准备吃饭吧。” 　　今天晚上她还有夜大的课，如今的夜大办的实在有些认真，平日里还有作业，考勤制度也很严格。 　　正要往客厅里走，门口依稀听到有声音传来，细听之下竟然有点像赵大姐的声音。 　　陆秋楞了一下，脚步便转了个弯，往门口走去。 　　一打开门，果然见赵大姐和臭蛋站在那里，正四下张望。 　　“大姐！” 　　陆秋叫了一声，把人往里迎，“快来家里。” 　　赵大姐恩了一声，拉着臭蛋小心翼翼地迈了台阶进来。 　　“呦，这家里可不小啊。” 　　赵大姐感叹了一句，站到院子里就不往屋里去了。 　　臭蛋不认生，先四下看了看，见陆冬去和陆立春都在，便开始招呼起来。 　　赵大姐眼皮肿着，一看就是最近没睡好觉。 　　“这是怎么了？”陆秋拉着她的手坐下。 　　左至历从屋里出来，往里迎赵大姐：“好久不见您了。” 　　赵大姐干扯出一个笑容来，“左团长你好。” 　　她今天能进来这部队大院里，多亏了那几个喜欢八卦的家属，一听说她是来找陆秋的，就让警卫员把她放了进去。 　　她进来之后，走路都是飘的！ 　　那些人，可都是当兵打仗的。 　　孙竹斓整理了一下情绪，也从里面出来，端着笑容问：“这是？” 　　“这是我姐。”陆秋介绍赵大姐，“这是我婆婆。” 　　赵大姐嘴巴张得大大的，压根没想到陆秋这几天没回村里，是因为婆婆来了。 　　早知道，她就不这时候过来了！ 　　心里面已经开始后悔起来，神色中也带了些懊悔，那些本来已经打好草稿的话，更是说不出口了。 　　陆秋看出赵大姐这是有事，冲左至历笑了笑，“你和妈他们先吃吧，我和大姐说几句话。” 　　左至历恩了一声，回头看孙竹斓：“妈，咱们吃饭吧？” 　　吃什么吃，孙竹斓没好气地在心里腹蜚，那蛇肉有什么好吃的！ 　　臭蛋在男生宿舍玩的很是开心，惊呼声和打闹声透着关闭的门都能露出来些，让赵大姐脸色更不好看。 　　陆秋想了想，觉得院子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干脆把赵大姐带到卧室里。 　　“这，这不好吧？” 　　“那里有那么多规矩，隔壁住着一大姐，成天喜欢上房顶，想说点什么也不能。” 　　她不由分说地把赵大姐按到床上，确认门关上之后才问：“大姐，是出了啥事？” 　　“没。”赵大姐见旁边没人，也顾不得打量四周，赶紧说：“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就是我想问问你，这部队上学的事。” 　　陆秋惊讶，她压根没想到赵大姐问的，竟然是这个事。 　　赵大姐也不瞒着陆秋：“臭蛋你也看到了，成天在外面玩，最近又和狗蛋他们混在一起了，这两个小子快把村里给掀了！我就想着，他虽然没有小春小冬那么聪明，也不能这么混下去啊，早就听你念叨过让这两个孩子上学的事，你看我们家臭蛋……” 　　陆秋沉思起来，她之前还真没考虑那么多，只想着自己家的孩子能上学就好了。 　　可臭蛋这孩子，和自家这孩子差别也不太大。 　　还有村里的狗蛋，二毛，小花，张婶子家的孙女…… 　　“这事我给你问问。”陆秋压下起伏不定的心思，“等有准信了我就去找你！” 　　“唉。”赵大姐也不和她客气什么，朝外面努努嘴，“你这婆婆怎么样？” 　　说话声音很小，压得低低的，生怕外面有人看见。 　　“比薛利民强多了。” 　　“那就好。” 　　赵大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不知道，村里这两天可热闹了，薛利民之前不是和陆夏闹腾，把陆夏给得罪狠了，这次陆夏救了人，部队说要表扬人，给了不少东西，都放在大队长家里了！” 　　陆秋也跟着笑了出来，陆夏要是想要这东西，还就得去找薛利民要。 　　对薛利民那一毛不拔，自己亲孙女都敢饿死的人来说，那无疑于是虎口拔牙。 　　赵大姐说了两句，也不多留下，拍拍她的肩膀：“有啥事了记得和我们说，我和我婆婆都把你当自己人，有啥事了都知道来找你，你也别见外。” 　　陆秋恩了一声，那天回村的时候，她就想提孙竹斓来的事情来着，后来不是因为那些书闹的，直接给忘了。 　　赵大姐出来先笑了笑，见客厅两个母子两个人还在那坐着，也没先吃饭，就觉得人家这是把陆秋看在眼里了。 　　多少小媳妇，嫁进来头几年都不能上桌子吃饭。 　　“大娘，那我就先走了，您在这里就好好地享清福，让我们家陆秋多伺候伺候您。” 　　孙竹斓只脸上带着浅笑，并不接话。 　　左至历却站了起来，道：“大姐，要不留下吃点饭吧。” 　　“不了，家里做好了。臭蛋！快出来，回家了。” 　　臭蛋不愿意出来，赖在陆立春的床上打滚，“你们不在村里，也太没意思了。” 　　陆冬去从上面探出头来，“部队也没什么意思。” 　　上次出去玩，给他留下的印象并不好。 　　“狗蛋也说想你们了。” 　　“哼。”陆冬去一听狗蛋的名字就生气，“他之前还和我还有大哥都打架了，还想我们？呸。” 　　“狗蛋说你早就不生气了。”臭蛋疑惑的问。 　　“我那是一阵一阵的，想到就生气。” 　　赵大姐开开门，想上来提溜臭蛋的耳朵，“我叫你多少遍了，听不到啊。” 　　“娘！”臭蛋委屈，“我还想在玩一会儿。” 　　“不行。”赵大姐神情严肃，“快给我回家，还有一堆活干呢。” 　　陆秋拦着赵大姐，想留人，被赵大姐使了个眼色，“下次吧。” 　　陆秋也就没勉强。 　　臭蛋只好和陆立春他们告别，“记得去村里找我们玩。” 　　“知道了。” 　　左至历和陆秋把他们送到部队大院门口，陆秋就是想让警卫员看到，她是赵大姐的，以后就不用拦着了。 　　左至历回去的路上问：“赵大姐是有啥事？” 　　“孩子上学的事。”陆秋没想瞒着他，“我觉得赵大姐的这个要求并不过分，村里的孩子和咱部队上的孩子，都是需要上学的。军民一家嘛！” 　　她抬眼看左至历，“从前我们村里也是有小学的，不过老师被王军华带头给打倒了，身体不好也没撑过去，这不以后孩子想学点什么也没地方去了。” 　　左至历却在想陆秋提的军民一家，如果能办成，的确是造福一方的事情。 　　“我会和老路商量的。” 　　左至历把这问题记下，两个人边说边往回慢慢走，不少人都看到了这一幕。 　　“还真是恩爱啊。” 　　“你看团长那媳妇的腰，细的啊，啧啧。” 　　“怪不得咱们团长稀罕的不得了。” 　　“就是可怜了宁宁那孩子，后妈哪里有好的！” 　　“是！我们村里以前就有个后娘，刚来的时候对孩子可好了，你猜怎么着？后来在那孩子身上发现了很多针眼，都是那后娘扎的！” 　　“哎呀！” 　　说闲话的几个人再看陆秋的眼神，就变了。 　　自古后娘不好当，就没听说几个好的后娘。 　　男人被迷了眼，就啥也看不到了。 　　陆秋不知道自己又被品头论足了一顿，回去正好看到左景把饭摆了上来，笑着夸了他两句。 　　“洗手吃饭了！” 　　蛇肉汤端了上来，直接放在了桌子中间。 　　孙竹斓把椅子稍微挪了挪，离那汤远了些。 　　左至历最先尝了一口，汤到嘴里滚过一圈之后，就不住地点头：“当初打仗的时候，要是能逮住这蛇，那全队人都高兴的不行！” 　　见几个男孩子眼睛都瞪大了，一副还想往下听的样子，左至历便继续开口：“我们那时候用火烤了，肉香得直接流油，比烤兔子还香。” 　　陆冬去咽了口口水，问陆秋：“大姐，你咋不烤着吃呢？” 　　“窑还没干呢，直接用火烤的话，烟太大了，下次我们可以试试。” 　　孙竹斓吸了口气，不想再听下去，刚想打断他们开口，就见面前多了一碗汤。 　　是宁宁给递过来的。 　　她甜甜的笑了笑：“奶奶，你快喝！我姨说可好喝了。” 　　孙竹斓眯了眯眼，没吭声，也没喝汤。 　　陆秋有一点了解孙竹斓的脾气，没一直劝着喝，反而去招呼几个孩子。 　　孩子都是图新鲜的，味道又那么香，还有隔壁几个孩子争抢打架的事，喝的是一点也没负担。 　　“太好喝了！” 　　宁宁一口气把一碗全喝了，“姨，下次有蛇了还捉回来好不好！” 　　陆秋抿唇笑，“下次让你爸爸去捉，有毒没毒我也不知道，就认识那么几种蛇。” 　　不是村里常见的，她都不认识。 　　宁宁就看向左至历：“爸爸，行不行？” 　　“行。”左至历一口答应下来，“喜欢吃这个啊？下次给你带点别的回来。” 　　孙竹斓不用想，也知道那句别的是指的什么东西。 　　一晚上，她就听几个孩子叽叽喳喳讨论那汤有多好喝，她却一口也没喝。 　　陆秋见孙竹斓吃的不多，便问：“要不要给您下点面条？” 　　“不用。” 　　孙竹斓赌气，现在知道过来问了，刚才的时候怎么不见过来问。 　　装什么装！ 　　她在船上的时候，又不是没饿过，饿不着。 　　陆秋见她拒绝，就没再管，拿了男孩子的书包出来，简单缝了缝。 　　和两个女生的当然不能比，从颜色到款式，都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了。 　　三个男孩子却都一脸兴奋。 　　他们听臭蛋说了也想过来上学的事，就问陆秋：“臭蛋能不能过来？” 　　“不知道呢。” 　　陆秋抬了抬下巴，“看你姐夫怎么做了。” 　　陆冬去撇撇嘴。 　　自从上次陆夏的事之后，陆冬去就不叫左至历姐夫了，总是跳过不叫称呼。 　　陆秋捏他的小脸蛋，“我怎么不知道，你是咱们家里最别扭的啊。” 　　陆冬去被看穿了小心思，有些不好意思，“谁让他那样。” 　　说笑了两句，外面又是呼啸的海风刮过，吹得灯左右摇晃，吱哑作响。 　　“时间不早了，该上床睡觉了。” 　　陆秋招呼他们，问孙竹斓：“妈，您现在要休息吗？” 　　孙竹斓一晚上都觉得肚子空落落的，可能中午吃的太饱了，把胃给撑大了，所以挨饿的时候，才感觉更难受。 　　和在船上一直饿着的时候，感觉还不太一样。 　　孩子们洗漱完，孙竹斓跟着躺了下去，熄灯号角很快就吹响了，两个女孩子缠着她给讲故事，她也讲得不是那么认真。 　　等灯熄了，彻底暗下来，两个女孩子呼吸均匀的起伏着，外面也没什么动静，好似整个人地都沉默了一样。 　　孙竹斓却怎么也睡不着。 　　可能是中午睡的时间长了，她的肚子一直在咕噜咕噜响着。 　　孙竹斓吸了一口气，从床上坐起来，想着反正这是自己儿子的地盘，起来找点东西吃，也不碍事。 　　厨房里应该有吃的吧？ 　　她悄悄打开客厅的门，往院子里走，好在今天晚上只有风，把云彩都刮的干干净净，月光显得更亮了。 　　孙竹斓悄悄走到厨房里，把门打开，借着月光，赫然能看到放在灶台上的一个碗。 　　她走上前，看出来那个碗，就是她今天晚上没有喝的那碗汤。 　　孙竹斓肚子咕噜咕噜的饿，压根没有了晚上的反胃，只有饥饿。 　　但她的理智还在强行让她再翻找翻找，万一有别的东西呢？ 　　可惜整个厨房里，能吃的除了这碗汤，其他都是生的。 　　孙竹斓往外看了看，见夜色中依然静悄悄，便低头喝了一口。 　　她想，就喝一口。 　　喝一口她就去睡觉。 　　可那一口喝下肚子之后，香味在她的嘴里怎么也挥之不去，肚子好像更饿了。 　　于是，她又喝了一口。 　　接下去，就是一口接着一口，直到碗底变得干净。 　　孙竹斓的理智才会笼，她怎么能把那碗汤喝了呢？ 　　明天，陆秋不就知道了？ 　　孙竹斓就是在这样的心情下翻来覆去的，直到天色变亮，两个女孩子起来上厕所，孙竹斓才迷迷糊糊睡过去。 　　陆秋以为孙竹斓是旅途疲惫，才起床晚的，自然不会去叫醒她，约束着孩子小点声玩，就去忙了。 　　孙竹斓却是在一阵肚子疼中醒来的，里面翻江倒海，好像有人在里面跳舞一样。 　　她忍不住哼出声来，被外面小声说话的宁宁听到，她跑进来，“奶奶，你怎么了？” 　　宁宁后面跟着蓉蓉，她看了看孙竹斓的神色，吓得赶紧跑出去找陆秋。 　　陆秋一听，也吓了一大跳，生怕孙竹斓刚来这里水土不服，再生了病。 　　“妈，你怎么了？” 　　陆秋摸了摸孙竹斓的额头，见上面全是冷汗，当机立断道：“我带妈去医院，小冬和小景你们去找宁宁爸爸。” 　　孙竹斓本身并不是个胖人，在这个年代，能吃胖都不容易，那是福气的象征，说明家里有粮食。 　　陆秋常年干活，原主的身体很有力气，一下就把孙竹斓给背了起来。 　　宁宁吓得哭了起来，陆秋回头看了看，叮嘱陆立春：“你抱着宁宁，把蓉蓉也拉好了。” 　　陆立春点头：“恩，大姐我会好好看着他们的。” 　　好在部队里的医院离他们家并不远，走了大概五分钟就到了。 　　还是上次接待宁宁的女医生，陆秋听到她喊香枝：“快抬担架来。” 　　香枝应了一声，和另一个护士抬了担架过来。 　　“张医生，这是怎么了？” 　　张医生虽然八卦，但是医术还是可以的，检查之后很快就说：“急性肠胃炎。” 　　陆秋：…… 　　该说不亏是祖孙两个吗？ 　　随即陆秋就皱了眉，孙竹斓和他们吃的东西一样，怎么他们都没事？ 　　张医生去拿药，陆秋问孙竹斓：“妈，你难受吗？想去厕所吗？” 　　她怕孙竹斓不好意思，孙竹斓此时也真的觉得脸面都丢尽了。 　　怎么会这样？ 　　肯定是昨天那碗汤！ 　　陆冬去和左景两个拼命往左至历的办公室跑，还没进去，就在门口碰到了两个漂亮的文工团。 　　那两个小姑娘笑嘻嘻的，指着陆冬去和左景笑，左景脸一下就红了。 　　陆冬去还不知道什么是不好意思，他只盯着里面训练的士兵看，看得十分出神。 　　要是他会这些功夫就好了，就没人敢欺负陆秋和蓉蓉了。 　　左至历在里面看见陆冬去和左景，脚步匆匆地出来：“怎么了？” 　　“爸。”左景调整了一下呼吸，“奶奶生病了，被姨送到了医院。” 　　左至历一听，回头朝老路点了下头，“家里有事，我去看看。” 　　老路恩了一声，“我在这儿看着呢。” 　　走的时候，陆冬去又回头看了几眼，里面带着浓烈的不舍。 　　左至历低垂下眸子，拉了陆冬去一把。 　　陆冬去扭捏了一下，想甩开又不敢，纠结在那里。 　　左至历此时顾不上他的小心思，三个人比来得时候还要快，到医院正好碰到出门的陆立春。 　　“小春。”左至历叫住他，“怎么样？” 　　“没事，我大姐让我回家拿东西，宁宁奶奶得的是和宁宁一样的病。” 　　左至历心里有了数，便没有那么着急，开始思考孙竹斓是怎么得的这这病。 　　孙竹斓去厕所拉了两次，吐了两次之后，腿都软了，整个人的重心都靠在陆秋身上。 　　陆秋早上的时候，就看到那碗汤没有了，她没想着是孙竹斓会喝，还以为会是哪个孩子喝了。 　　这真是…… 　　正好左至历推门进来，孙竹斓脸色一下就拉了下来，把头扭到了一边。 　　陆秋觉得好笑，把位置给左至历腾出来，想自己带着孩子出去。 　　“没事，就在这儿吧。” 　　说这话的是孙竹斓，她目前不知道怎么面对左至历。 　　一会儿又吐又拉的，儿子说来说去不方便。 　　但是，儿媳妇就不一样了，大家毕竟都是女人。 　　左至历拉了陆秋手，坐在她身边，探了探孙竹斓的额头，“医生说没事，养两天就好。” 　　孙竹斓点头，“恩，年纪大了，水土不服。” 　　说水土不服，总比说半夜偷吃东西强吧。 　　她边说边撇了一眼陆秋，陆秋并没有戳穿她的意思，朝她轻点了下头。 　　左至历也把目光移过来，这才看到陆秋因为刚才的剧烈运动，脸颊红扑扑的，头发也沾在脸上，眼睛似乎也水汪汪的。 　　他轻咳一下，掩盖住漆黑的眼眸。 　　孙竹斓也注意到了。 　　刚才她难受的时候，陆秋可是毫不犹豫地就背着她往医院跑，那些吐出来的污秽物，也都是她帮忙处理的。 　　正在这时，陆立春从外面回来，拿了一个水杯，陆秋松开左至历的手，“我去倒点盐水。” 　　温热的盐水倒好，她把水递给孙竹斓，孙竹斓小口喝了几口，对左至历开口：“你该干什么就干什么，把几个孩子也带回去吧，他们在这儿也帮不上忙。” 　　左至历看向陆秋，见陆秋冲他点头，“妈没事，你放心去工作吧。” 　　“我把孩子送回去，留在这陪你们。” 　　左至历不放心，他怕孙竹斓故意针对陆秋。 　　“让你走你就走，怎么？你还怕我把你媳妇给吃了不成？” 　　这话说的左至历是一点也不能接，陆秋笑着把他们往外推，陆立春和蓉蓉都站着没动，被她给瞪了一眼。 　　“小春，回去了把汤给熬上，还有把你们的衣服也洗了，后天上学的时候穿。” 　　“恩。”陆立春低头恩了一声，神情却有点可怜巴巴。 　　陆秋摸了摸他的头，知道这孩子不定是怎么又想多了，可现在也不是开解他的好时候。 　　陆秋挨个挨叮嘱了一遍，看着左至历带着他们离开，才回了病房。 　　门一关上，陆秋脸上的表情还没收起来，孙竹斓已经看了过来：“哼，我给你说，你可别得意啊！” 　　陆秋坐在不远处，有些好笑地反问：“我得意什么啊？” 　　孙竹斓被噎了一下，想再开口说什么，肚子又传来一阵剧痛，到嘴的话就变成了唉呦唉呦的□□。 　　陆秋赶紧上前，把孙竹斓扶了起来，急忙去了厕所。 　　等在外面的时候，陆秋无聊地低头看脚尖，香枝穿着白大褂子路过，走过去两步，又折返了回来。 　　“这不是左团长的夫人吗？” 　　陆秋皱眉，香枝的话让她听了有些别扭，明明她结婚的时候，还见过这女孩，当时她也不是这副语气来说话。 　　“你好。”陆秋浑身戒备起来，想着最近部队大院的风言风语，也想起来这香枝好像就是收留陆夏的医生。 　　“左夫人现在日子是好过了，鱼跃龙门不用过苦日子了，但这做人不能忘本啊！我们小夏再怎么样，也是救人的英雄！是受□□的教导长大的，你凭什么不让左团长安排她工作？” 　　陆秋气笑了，刚想说点什么教训教训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丫头，就听卫生间里传来孙竹斓的声音。 　　“我儿媳妇也是在党的影响下长大的，人家三代贫农，政审没问题！你说她不让她那个英雄妹妹来部队工作，我倒要问问是怎么回事？” 　　孙竹斓脸色虽然还很苍白，捂着肚子站在那里的样子很虚弱，声音倒是中气十足。 　　香枝本来就是故意说那番话的，之前陆夏就提过，左至历的母亲过来探亲，肯定就是不满意娶了陆秋。 　　也是，陆秋那样的身份人品，换谁也不满意。 　　她路过的时候，就想着说些话让孙竹斓知道，也刺激刺激陆秋。 　　谁知道孙竹斓竟然护着陆秋！ 　　这怎么可能？ 　　孙竹斓一眼就看明白了香枝的心思，冷哼了一声：“你这样的人我见的多了，心思都放在人家男人身上了，还能好好工作？我儿媳妇别的不说，最起码人品是没话说的。” 　　说完，连孙竹斓自己都楞了一下。 　　明明昨天的时候，她还嫌弃陆秋的不行，甚至听了那些传言的话，就来找左至历质问。 　　是什么让她改变的？ 　　孙竹斓认真思考起来，香枝的脸色却白了又白，已经有不少人从办公室里探出头，想看个究竟来。 　　陆秋心里陡然一松，脸上就带了笑，上前扶住孙竹斓：“妈，我带你回病房吧。” 　　孙竹斓还没想明白，脑子里正一片乱，看到陆秋的笑脸就皱眉，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别以为我是帮你，你高兴什么？” 　　陆秋眼里都带着笑，点了下头：“恩，我高兴您身体好了。” 　　这老太太，从第一天吃饭的时候，她就看出来，这是个心口不一的，嘴硬心软。 　　这样的人，生出左至历那样外冷内热的，一点也不奇怪。 　　香枝见陆秋他们走了，也不好多在走廊里多停留，咬着下嘴唇离开了。 　　其他医生在那边议论：“这钱医生是怎么回事？” 　　“还能是怎么回事，肯定是喜欢那左团长呗！谁说光小伙子喜欢漂亮姑娘，这姑娘也喜欢长得好看的。” 　　“我也听说了，好像香枝早就认识左团长了，可能当初千里迢迢过来这岛上，就是为了左团长！” 　　“怪不得刚才的话，一股子酸味呢！” 　　“她和那救人的陆夏是好朋友，说不定什么抢了男人的事，都是他们编出来的。” 　　这么一说，好多人都相信了谣言是假的事情，毕竟人家婆婆都不信。 　　- 　　大队院里，王军华正和会计算这个月的工分，忙得热火朝天。 　　会计是王家的本家人，找了话题和王军华说：“部队这次手笔挺大的，竟然给了你儿媳妇那么多东西。” 　　王军华想到家里堆的东西，脸上也带了笑，他们也好久没见到肉腥了，昨天晚上就炒了一块肉吃，个个吃得都嘴巴流油。 　　见王军华心情好，会计又问：“那这陆夏还不回来，婶子不是等着抱孙子呢吗？” 　　“这就回来。”王军华吸了口烟，“这女人就是得管教，你管教的好了，你说啥就是啥，和那牲口没什么区别。” 　　会计在一旁点头，“是这个理，这女人也不能懂太多了，不然就生了其他心思。” 　　王军华想到陆秋，不知道从哪里学的主|席语录，又是要离婚，又是拿话来压他的。 　　还有陆夏也是，虎子运气不好，找的两个女人都不服从管教。 　　他眼睛沉了下去，实在不行等陆夏嫁过来，让虎子好好管管。 　　该打的时候，就得打！绝对不能手软，实在不行，他就帮着忙驯服！ 　　还有孩子，得让她使劲生，就没功夫想别的有的没的了。 第46章 　　陆夏跟着刘老太回了家, 一进村里好多人就往他们这边看，眼神里充满了打量。 　　陆夏脸上带着微笑的表情，见了谁都会点点头。 　　大家本来就是看热闹, 见陆夏这个样子，只敢小声在背后嘀咕几句。 　　“这是去哪儿啊，闺女？”一老太太见他们不是回家的路, 好奇地问。 　　“去拿我们的东西。”董秋莲回应的特别响亮，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 　　秦老太撇嘴：“陆夏不是人家王家的人, 你们去拿什么？” 　　这话问出了不少好奇八卦人的问题，他们都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夏一声不吭就去了部队, 还弄出了这么大动静, 别人想不知道都难。 　　“瞎说什么！”董秋莲不屑地道，“我们和虎子可没关系。” 　　这句话就像是一惊雷, 把大家都吓了一跳，等他们一走远, 人群顿时就炸开了。 　　“这是什么意思？不和虎子过了？” 　　“折腾个啥？当初要是看不上虎子, 从人家陆秋手上抢回来做什么？” 　　“是啊，这两个姐妹也真是奇怪。” 　　“不就是看陆秋现在日子好过了，羡慕了呗。” 　　七嘴八舌的, 村里人也不是傻的, 把陆夏家里的情况摸的透透的。 　　陆夏也知道村里早晚会传开, 至于他们会说什么，压根就没往心里去。 　　等经济一开放, 他们就往大城市里搬，住楼房里谁认识谁？ 　　还不是都用钱说话。 　　她还记得她上辈子那个男人, 有钱之后老家人的前后不一的嘴脸。 　　当初他们也是从村里背井离乡, 实在过不下去了, 那是走到哪里都要被低看几眼的。 　　可后来一有钱，谁见了他们也都是大兄弟大妹子的叫着，亲热的不行。 　　陆夏没当回事，董秋莲就没那么好的定力，有些迟疑：“要不我们就不去要那么东西了，省得又吵起来。” 　　“哼。”刘老太不同意，“我们的东西为啥不去要？便宜了薛利民不成？！” 　　“那要是他们非要让陆夏过去住呢？” 　　“腿在我自己身上呢！”陆夏也要去把那些东西拿回来，一来是和刘老太的想法一样，二来就是想拿到部队里，让其他人看看。 　　她这个救人的英雄，除了这么点东西之外，可什么都没有了！ 　　陆夏想着可以啪啪打左至历和路政委的脸，让其他人都对左至历和老路有了不平的想法。 　　到时候左至历再把怒气撒到陆秋身上。 　　想着那个场景，她走路都带了风。 　　“回来了，虎子媳妇。” 　　薛利民门口有好心的大娘，笑着打了声招呼，还帮忙喊了薛利民。 　　“快出来，你儿媳妇出来了。” 　　虎子是最先出来的，他小跑着在陆夏面前停住，脸上带着惊喜，想说什么的时候，又想到王军华的话。 　　女人不能惯！ 　　“你咋回事？！”虎子学着王军华的样子，变了一张脸，“还知道回来？有你这做人媳妇的吗？” 　　陆夏错愕了一下，虎子一像都是没主见，性格比较绵软的。 　　不用细想，她都能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我记得上次和你说得很清楚，我和你从此以后就没关系了！”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虎子觉得这话就是在打他的脸，好多人也都开始指指点点。 　　情急之下，虎子伸了胳膊出去。 　　他爹说的对，这女人就和牲口一样，得打。 　　胳膊还没落下，王军华就出现了，咳嗽了一声：“干啥呢？有啥话不能好好说？” 　　虎子一脸懵逼，王军华在心里摇头叹气，这虎子真是什么也不懂。 　　打女人，那是让他背地里打，不是现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 　　何况还有刘老太和董秋莲他们。 　　刘老太眼神果然不善起来，她扫了一眼虎子，语气嘲讽地开口：“虎子现在可真是厉害了，从前是你娘打儿媳妇，现在是你开始动手了！这不管换成谁，你家的媳妇也是受气的啊！” 　　“你说谁打人了！”薛利民再也坐不住，从里面出来，“别血口喷人！” 　　“我喷个屁！你问问你周围的邻家，谁不知道你是怎么对陆秋的？我家小夏年纪小，啥也不知道，就被你们家虎子给骗了，我告诉你们，我要去部队告你们！” 　　刘老太说完，全身都舒坦了起来，得意地看着薛利民。 　　薛利民被气得不行，先往人群里看了几眼，又看向王军华和虎子。 　　虎子整个人都像是石化在当场一样。 　　王军华一听到告他们，脸色就哗啦下来了，这让他立刻就想到陆秋。 　　听说陆秋现在的日子非常好过。 　　他去部队交接工作的时候，也听了几声风言风语，心里越想那是越难受。 　　以前他就拿陆秋没办法，更别说以后了。 　　王军华脸色沉下来，看着陆夏：“你们想告就去告吧，我也希望组织好好调查一下，你们两个是怎么勾搭在一起的。” 　　“好啊。”陆夏是一点也不害怕，就像刘老太说的，她一个小姑娘家，完全可以推到是受人蒙骗这事上，“我也想知道介绍信是怎么来的。” 　　王军华一听，顿时被呛了烟，咳嗽起来。 　　他气得踢了一脚虎子，这介绍信的事就是过不去了！ 　　要是真往部队上揭发了，他有失职的责任，虎子则是盗窃。 　　这年代，没介绍信是出不了门的，介绍信有时候比粮票都要重要。 　　以前这个岛上，也就他能开介绍信。 　　“进来说！”王军华憋闷的不行，朝围观的人摆摆手，“家门不幸啊！” 　　接连两个女人不好好过日子，随随便便就过来闹事，还都是陆家的人。 　　哪怕现在不让提封建迷信的事，王军华也不得不往这边想。 　　“老弟啊。”张婶子的男人过来，悄悄道，“我知道镇上有一女人，挺厉害的，会看风水！你去找她看看。” 　　“这不能吧。”王军华还想推辞，“被人发现了可是要游街的。” 　　“有啥？你不说谁知道？”张老头说完，背着手慢慢往回走。 　　王家的院子里气氛不好，村里却很热闹，不少人都在议论陆夏的事。 　　狗蛋和二毛原本是去海边捞鱼了，路上听了一耳朵，也没闹清什么事，只知道是陆夏和王军华的事。 　　这两个人，都和陆秋不对付。 　　狗蛋眼珠子转了转，让二毛去叫臭蛋来。 　　二毛撇嘴：“他娘一看到我，就想拿鞋底打我，我可不敢去。” 　　“让你去就去，你悄悄去找臭蛋不能啊？告诉他，这次是十分重要的事！” 　　二毛只好耷拉着脑袋往海边走了，像狗蛋说的，特意绕到赵家房子后面，在窗户上敲了敲。 　　臭蛋正无聊，两只手是压在脑袋下面，翘着腿盯着房顶看，时不时地挥手赶一下苍蝇。 　　“臭蛋，臭蛋……”听到这细微的熟悉的叫声，臭蛋一下从床上坐起来，走到窗户边。 　　二毛一见臭蛋出来，咧了一个笑容来，“狗蛋找你有重大的事情。” 　　两个人像秘密接头一样，臭蛋点了下头，蹑手蹑脚地往外走。 　　赵大姐就坐在院子里，正在晒鱼干。 　　冬天快到了，鱼不好打了，吃的东西要是匮乏很多。 　　住在海边的渔民们，往往就在秋天天气暖和的时候，多晒一点吃的。 　　见臭蛋出来，赵大姐抬了一下眼皮：“去干啥？” 　　“外面转转，捡点东西。” 　　赵大姐看了看天色，“不早了，一会儿就要吃饭了，老实呆在家里吧。” 　　臭蛋嘟囔了一句，趁着赵大姐没注意，一溜烟就跑了。 　　“这孩子。” 　　赵大姐站了起来，见他扭身往村里跑，就知道坏了事。 　　她想追出去，被赵婆婆拦了一下，“男孩子，玩就玩吧。” 　　“那不是。”赵大姐嘴上这么说着，还是坐了下来，“不定又和谁打架呢！一会儿又找过来，又赔礼又赔东西的。” 　　赵婆婆叹气：“你去找秋，她怎么说？” 　　“帮着问问，小秋既然答应了，肯定会帮着办的，我们等着就行。” 　　“恩。”赵婆婆点头，“这事也是为难她了，她刚嫁过去，婆婆又来了，也不知道现在多头疼。” 　　被人掂记的陆秋此时刚把孙竹斓从医院里接回来，在她床前放了一个盆，方便他吐。 　　孙竹斓被折腾的没力气，还是有几分嫌弃地开口：“吐到这盆里了，多脏。” 　　陆秋已经摸到了她什么脾气，一点也不生气，”厕所在院子外面，您能坚持到那边吗？” 　　孙竹斓哼哼两声，拿厕所出气，“楼房里都是在屋里！” 　　陆秋也看过这年代的楼房，说实话和后来的不能比，户型大多都不好，厕所洗手间也都是公用的。 　　还不如他们这个院子里的私密性好。 　　孙竹斓也只是嘴上说说，挥了挥手：“你该干什么就去干什么，让宁宁过来就行。” 　　陆秋点头，问道：“我要去做饭了，妈你想吃什么？” 　　孙竹斓想说随便，或者什么都行，想了想自己半夜偷喝汤把自己喝到去医院的事，抿了抿唇。 　　她此时就不想提任何关于吃饭的事。 　　陆秋见她不开口说话，笑了笑转身去了厨房。 　　孙竹斓生了会儿闷气，见宁宁推门进来，认真地问：“奶奶，你还难受吗？我那时候也难受了好几天。” 　　“不难受了。”孙竹斓摸着她的小脑袋，“宁宁是怎么生病的？” 　　宁宁想了想，不好意思地说：“好像是我多吃了螃蟹。” 　　孙竹斓叹气，往外面看了几眼，见陆秋进进出出的忙起来，就没再管。 　　臭蛋见了狗蛋，好奇地问：“咋了？” 　　狗蛋示意臭蛋把耳朵伸过来：“陆夏去薛利民家了！你敢不敢去干个大的？” 　　臭蛋眼睛亮了一下，“敢！有啥不敢的！这两个女人都是坏的！” 　　他在家里的时候，没少听赵大姐和赵婆婆嘀咕这两个人。 　　都是欺负过陆秋姨的！ 　　陆秋姨对他们多好，给他们做好吃的，还说帮着他上学。 　　他虽然不知道上学是什么样子，但那肯定是好的。 　　说干就干，三个男孩子一溜烟的就往村里跑，仗着个子小，往人群里便钻。 　　王军华想和陆夏谈谈，虎子岁数也不小了，总不能再找一个？ 　　经过这些事情，村里哪里还有女人愿意嫁过来？ 　　他见外面还有这么多人，招了手让王晓磊那人赶走，自己也跟着出来。 　　“大家都散了吧，我们自己家的事，就不劳大家操心了。” 　　王晓磊说完，人群并没有没动地方，大家都还想看热闹。 　　王军华上前也开始赶人，见自己说话都不好使，咳嗽了几声，色厉内荏的道：“是不想要工分了？” 　　一听工分，大部分这才散了。 　　狗蛋和臭蛋爬在树上，什么工分不工分的，也和他们没关系，自然没想着离开。 　　王军华见外面没人了，才转身回了屋。 　　刘老太坐在条几上，板着一张脸，抬着下巴，看也不看薛利民。 　　薛利民满肚子的火怎么也发不出来，憋得好不难受。 　　王晓磊哼了一声：“呦，这是也想飞上枝头当凤凰了？” 　　陆夏把目光淡淡扫过去，“是啊，我还有机会做凤凰，你呢？估计连梦里都没有这个机会了。” 　　王晓磊蹭的一下站了起来：“你说谁呢？” 　　“说你呢啊。” 　　陆夏说完就不理会她，问薛利民：“我的东西呢？” 　　“什么你的东西？你是我们王家人，你的东西不就是我们的！” 　　薛利民说的理直气壮，“你和虎子睡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样子。” 　　陆夏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你们要是这样，那也没什么好谈的，我去让部队评评理。” 　　“得了吧。”王军华开口，“部队上有陆秋，你们把陆秋得罪多狠，人家能帮你？要是能帮你，你那工作的事情，也就不会糊了。” 　　王军华说完，继续用嘲讽的语气开口：“别啥事也想学人家陆秋，人家有那个本事，能当成团长夫人，这做人啊得认命，有的人就是不行。” 　　刘老太想发火，陆夏已经开口：“别说那有的没有的，我来是要回我的东西，至于我和虎子，早就已经完了。” 　　虎子揪着自己的头发：“啥叫完了？这事咋就是你说了算的呢？” 　　“就是我说了算，也不看看你那窝囊样子，谁能看上你？” 　　陆夏的话让虎子一下就怒了，这段时间他本来就一直被人数落，全身的戾气都没地方发，陆夏这话一下就撞到了枪口上。 　　想也不想，虎子一巴掌就打了过去。 　　“你这个小贱人！”虎子双眼通红，“我好好的生活，都被你给毁了！现在你想再去找别的人，做梦呢！” 　　有句话叫别惹老实人，这老实人可能平日里不生气，但是一生起气来，会格外的吓人。 　　虎子这一巴掌，不仅把陆夏给打懵了，屋里的其他人也没反应过来。 　　最先尖叫的是董秋莲，她上前来查看陆夏脸上的伤势，像只受伤的老母鸡一样，朝最近的薛利民扑了过去。 　　“我让你打我闺女！我闺女还没嫁过来你们就敢打！还有没有王法了！” 　　薛利民力气大，董秋莲并没有占到什么上风，两个女人不顾形象的纠缠在一起，其他人也插不上手。 　　而陆夏，此时却想到了上辈子的男人，那人虽然是找了很多个小三小四，但从来没有动过手。 　　算起来，两辈子以来，这是她第一次挨打。 　　那种羞耻愤恨在她的心里翻滚，竟然让她有种之前那个只给钱的男人也不错的想法。 　　脸上的痛一点点的传来，陆夏反应过来，深吸一口气，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她重生一次，不是为了受这气的。 　　她错了，她妄图把幸福这件事寄托在一个男人身上，上辈子是这样，这辈子醒来还是这样！ 　　现在这种情况，大概就是老天爷对她的惩罚吧！ 　　虎子还楞在原地，盯着自己的手看，满脸的不可置信。 　　但是，也有一种隐秘的快感在心里蔓延开来，那是他征服了眼前这个女人，证明了自己，从血液里带来的快感！ 　　屋里的局面还在上升混乱，刘老太和王晓磊也加入到了战斗中，女人的尖叫声一声大过一声，传到屋外面都能听到。 　　“这是打起来了？”狗蛋不确定的问。 　　“看来是，咱们再等等，看打成什么样子。” 　　臭蛋很兴奋，呆会儿可以回去给他娘讲一讲！ 　　陆夏环顾了一下四周，从门后面找了一根棍子，朝人群中就打了过去。 　　也不知道是砸到了谁，只听到一声唉呦的声音。 　　王军华在旁边喊的嗓子都哑了，也没人听他的，急得额头上的青筋都露了出来。 　　陆夏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好几棍子都打到了王军华身上。 　　疼的他只喊虎子，虎子被喊得回过神来，想上前抢陆夏的棍子，被她直接敲在了头上，用的非常大，立刻就有血出来。 　　“我的儿！”薛利民顾不得头发凌乱，大喊了一嗓子，那声音凄惨的周围的邻居都跑了过来。 　　“别打了！别打了！” 　　有人来拉架，场面才没那么难以控制。 　　狗蛋从树上下来，对二毛他们说：“走吧，没什么好看的了，咱们晚上再来。” 　　最后一句话，他是压低了声音说的。 　　臭蛋兴奋地点头：“行，晚上我偷摸出来！” 　　－ 　　陆秋做了些清单的菜和粥，看着面包窑干了，便和了面打了些烧饼。 　　陆冬去在旁边站着不动：“大姐，什么时候能吃上？” 　　“等晚上我下了课回来就能了。” 　　陆秋今天晚上有课，把家里安排妥当之后，便一个人去了上课的地方。 　　文工团的人来得比陆秋要早一些，班长正在登记大家的姓名，周围有很多人围着。 　　陆秋走过去，和他们打招呼，翠竹见到陆秋很是高兴：“今天听说这老师也可厉害了。” 　　陆秋四下看了看，“感觉今天来的人比较多啊？” 　　“恩，又多来了几个人。”翠竹盯着陆秋的衣服看，“你这衣服是新做的吗？” 　　陆秋低头看了看，是结婚之前买的布做的，样式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出格，就摇摇头：“不久前做的，我针线不太好，这衣服铘那样。” 　　翠竹却觉得陆秋穿着格外的漂亮，忍不住摸了又摸。 　　同样注视着陆秋的还有另外两个人，他们的目光灼灼，陆秋和翠竹说了几句闲话，后背一直能感受到那种被人盯着的感觉。 　　她觉得不舒服，回头看过去，发现是两个长得很漂亮的姑娘。 　　那两个人没想到陆秋会突然回头，被吓了一跳，立刻闪躲了一下目光。 　　翠竹也看过去，小声说：“这两个就是我之前说的，那个喜欢左团长的人。” 　　陆秋哦了一声，收回视线，并没有在意。 　　杨则西却是满脸震惊，她在这个世界已经很长时间，一直以为是普通的穿越，到了这个陌生艰难的时代，没少在心里暗骂自己倒霉。 　　可前两天，她偶尔听说有人救了落水的孩子，那个人的名字竟然叫陆夏。 　　杨则西觉得这名字很耳熟，就是一时想不起来，在别人提醒是左团长新娶的媳妇的妹妹之后，她才猛然惊醒。 　　陆秋陆夏，这个世界是不是还有一个虎子？ 　　原来她不仅仅是普通的穿越，还穿书了！ 　　当初她看这本书的时候，是被宿舍的舍友安利，说这本年代文太敢写了，女主和男主是私奔，把自己堂姐给绿了。 　　本着猎奇心态的杨则西，很快就搜到了这本书，用了两个通宵的时间，把这本书看完了。 　　看完之后，就一个感受，陆夏这个重生女主可真厉害！ 　　敢爱敢恨，所有人都宠着她，过得特别幸福！ 　　可等她意识穿到这本书里之后，才发现事情好像有些不对。 　　陆秋没有嫁给一个老男人，过着凄惨的生活，和剧情里的完全不一样，反而嫁给了她之前看上的男人。 　　而陆夏也没和虎子在一起！ 　　虎子不好吗？在年代文里男主中，算是好的了，忠犬听话后来还考上了大学，后期为了女主也敢反抗他那个极品妈妈。 　　当时她看完就一个感受，爱情真的好伟大。 　　可现在她突然发现，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她的世界观，整个都稀碎了。 　　老师很快就来了，这老师腿上有伤，走路一瘸一拐的，脸上表情相当严肃。 　　班上本来嘈杂的声音，一下就安静下来了。 　　“大家好。”郭老师穿着一件旧军装，把拐杖靠到墙上，“很高兴能来这里和大家讲课……” 　　陆秋听得认真，上到一半时候，郭老师被人叫了出去，回来之后脸上的笑容多了几分。 　　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没人敢问。 　　中途下课的时候，班长带头站了起来，带着大家念□□上的内容，这个可比上课还要重要，哪怕上课不好好听课的人，都会特别认真喊着口号。 　　班长很会组织，念过几遍之后，又动员大家上台来是念，杨则西就是最早被点名上去的。 　　陆秋借着台上的灯光，打量着这个女孩，很快便注意到她的态度很细微的变化了一下。 　　她没在意，收回目光继续背诵着。 　　快下课的时候，门口处又传来一些骚动，陆秋正收拾书包，翠竹很兴奋过来告诉她，“团长来了！” 　　陆秋回头看过去，就见左至历穿着一身军装，站在门口正等着她。 　　脸上的表情虽然还是没什么变化，陆秋却能感觉到他眼神里的暖意。 　　“团长对你可真好！这么点路也要过来接。” 　　翠竹朝她挤眉弄眼，陆秋也觉得脸上是火辣辣的烧的慌。 　　“你怎么来了？” 　　陆秋快走几步过去，和左至历并排站在一起。 　　杨则西和旁边的姑娘说话，低下头之前又看了一眼左至历。 　　本以为仗着自己穿越女的身份，会很轻易地把左至历收到自己的怀里，谁知道半路出现个陆秋。 　　还是一本书里下场凄惨的女配。 　　左至历带着陆秋往外走，转身的时候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往杨则西那边看了几眼。 　　“怎么了？” 　　陆秋跟着看过去，脸上带了笑，小声说：“我听说人家可喜欢你。” 　　左至历听到她语气里的猝狭，在夜色的掩盖下，悄悄捏了一下她的手。 　　两个人一路慢慢走着，部队大院的晚上亮了几盏灯，照着路上不是很太平的路，因为下雨，好几处地方都不是很好走。 　　在陆秋因为光顾着说话，没看到路差点摔倒之后，左至历便蹲了下来。 　　“干什么？” 　　陆秋没反应过来，左至历招了招手：“上来，我背着你。” 　　这不太好吧。 　　陆秋第一念头就是这个，第二个念头就是管它呢。 　　左至历的背很温暖，陆秋趴在他的身上，左至历开口：“明天几个孩子上学，我和你一起去送吧。” 　　陆秋恩了一声，“我还没去过他们学校，不知道怎么样呢。” 　　“还算可以，用的瓦盖的，肯定比住的地方好。” 　　左至历想到陆冬去的固执，开口说起这个事：“我看他挺喜欢看大家训练的，等放了学让他过来看看吧。” 　　“这好吗？” 　　“没什么不好的，带个自己家的孩子而已。” 　　两个人一路上闲聊着，回到家里的时候，孙竹斓身边正围着几个孩子，听她讲故事。 　　孙竹斓毕竟读过书，是真的有文化，讲故事糊弄几个孩子完全不在话下。 　　陆秋从面包窑里把烤着的烧饼拿出来，香喷喷的热气就冒了出来。 　　几个人围坐在一起，就着咸菜吃起来烧饼，个个嘴巴里都流油。 　　陆秋觉得这次的烧饼烤的还不错，上面的芝麻很是香，想了想说：“明天我们吃肉夹馍吧？” 　　“好。”几个孩子都欢呼起来，他们虽然不知道肉夹馍是什么，但一听有肉，那肯定很好吃！ 　　陆秋笑着看向左至历，“赵婆婆以前教过我们，我也就在过年的时候吃过一次。” 　　左至历恩了一声，孙竹斓嘴里开始分泌口水，肚子也开始咕噜咕噜叫。 　　就在这时，陆秋却扭过头看孙竹斓，“妈，你身体还没好，先别吃那肉夹馍了，我给你做点别的吧。” 　　这肯定是报复！ 　　孙竹斓在心里嘀咕，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咱们不搞什么特殊，不用专门为我再做其他的。” 　　陆秋眼角都带了笑：“那看明天您身上难受不难受。” 　　吃完收拾了，陆秋催着孩子们上床睡觉，明天还要上学，几个孩子也是一脸的兴奋。 　　陆立春问左景：“你之前在你村里，上过学吗？” 　　“没，我们村的学校好几年没开过了。” 　　左景眼睛暗了暗，“我娘会认字，她上过学，听说她学习还很好。” 　　陆冬去声音也低落了下去：“我大姐说，我娘也会认字，知道的东西可多了。” 　　沉默了一会儿，他们又高兴起来：“不知道会有谁去？” 　　“部队上的孩子应该都会去的，会不会在一个班啊？” 　　“狗蛋不知道能不能来？” 　　“你不是说你还生气吗？咋又掂记着他了？” 　　陆冬去在床上把被子盖住，不说话了。 第47章 　　第二天早上, 几个孩子早早就被陆秋叫了起来，宁宁和蓉蓉站在一旁看着哥哥舅舅们，被陆秋打扮的干干净净的。 　　“我们也想去学校。” 　　宁宁噘着嘴, 一脸的不高兴。 　　她身上还背着前几天陆秋给她做的新书包，穿着陆秋给她做的新衣服，脚上是一双赵大姐给她做的新鞋。 　　蓉蓉见陆秋看过来, 表情很是天真可爱：“娘，要不你给叔叔说说, 让我们也去学校吧。” 　　左至历正在收拾家里，闻言看了一眼两个女孩子, “学校只要六岁以上的孩子, 你们两个再过几年就能上学了。” 　　“那不是还有好几年吗？” 　　宁宁说着说着，眼泪就要掉下来了, “隔壁小辣椒和茄子姐姐都能去上学，就没有人和我们玩了。” 　　“你问问他们愿意不愿意上学啊？” 　　陆秋过来给他们擦脸, 孙竹斓坐在一旁, 抱住哭鼻子的宁宁：“要不你跟奶奶回北京，那边有幼儿园！” 　　宁宁吸了吸鼻子，看向陆秋和蓉蓉, 她有些舍不得蓉蓉, 问：“能不能带着蓉蓉一起去上学。” 　　孙竹斓沉默了。 　　陆秋赶紧打圆场：“蓉蓉去了那边没地方住, 我们今天先送哥哥们去学校好不好？” 　　几个男孩子满脸都是兴奋，穿着新衣服你动我一下, 我动你一下，让左至历看得牙痒痒。 　　站没站相的, 这怎么去上学。 　　好不容易带着孩子从家里出来, 孙竹斓和宁宁蓉蓉, 也要跟着去。 　　得，这一下相当于全家出动了。 　　一出门，隔壁老路家热闹的一堆孩子也跑了出来，路婶子和老路一人抱着一个小的，一边走一边喊那几个大的。 　　老路和左至历打招呼，满脸的高兴：“早知道就催着学校开学了，一想到家里以后没这几个孩子闹腾，我这就高兴地能吃下几碗饭。” 　　小辣椒听到了回头，做了个鬼脸：“爹，你不高兴也能吃好几碗饭，我娘说你是猪八戒转世的。” 　　“嘿！”老路和路婶子同时瞪过去，这丫头一看情况不对，一溜烟的就跑了。 　　黄瓜认命的跟在后面，看着白菜和茄子两个小的别乱跑。 　　相比之下，左景和陆家两个孩子就乖太多了，陆秋有些心酸，这种懂事有时候是不得已逼迫而成的，如果有可能，谁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天真无邪。 　　路上又遇到好几拨人送孩子去上学，孩子们互相打闹着，大人们打着招呼，热闹的就像是过年一样。 　　学校门口也聚集着很多人，不停的有人过来和左至历聊天说话，带着自己的孩子，扭捏地让他们叫人。 　　陆秋笑得脸都僵硬了，捂脸的时候被孙竹斓看见，被她翻了个白眼。 　　有什么好笑的，像她这样不带任何表情不就好了。 　　有些人，就不用给他们什么好脸色。 　　学校也分着年级，陆秋想着他们几个人的程度都差不多，干脆都去上一年级。 　　陆立春和左景的年纪差不多，在班里都属于岁数比较大的了，两个人便选了后排的位置。 　　陆冬去四下看了看，坐在了白菜身边，两个人之前就玩过，没多久就混熟了。 　　陆秋像所有家长一样，垫着脚趴在窗户前看，见班里前排的几个孩子，岁数都还小。 　　老师很快就过来了，是老郑营长的媳妇，人家上过高中，是难得有文化的人。 　　陆秋和老师见了一面，孟老师很和蔼，和左至历握了手：“孩子都大了，放这里你们就放心吧。” 　　陆秋恩了一声，拉着宁宁和蓉蓉的手，依依不舍地离开。 　　学校的操场并不是很大，该有的东西却都有，像乒乓球和篮球，还没有普及的那么广，很是新鲜。 　　宁宁和蓉蓉不想回去，在操场上玩了一会儿，左至历见时间不早了，便和老路他们一起先去工作了。 　　陆秋和孙竹斓并肩站着，孙竹斓有些嫌弃：“这学校什么的没有，就那几个老师，能教的过来吗？” 　　陆秋知道孙竹斓的意思，是说老师太少了，只能教一些主课，像美术音乐这些都教不了，更别说英语了。 　　这时候，老师缺少，英语老师就更少了，那是崇洋媚外，是忘本。 　　陆秋觉得风吹在身上很舒服，让她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走吧孩子们。”陆秋朝他们招手，“我们得回去做饭了。” 　　孙竹斓把风吹的乱七八糟的头发抚顺，觉得天气真是一天比一天冷，快把她吹透了。 　　两个女孩子不情不愿的走过来，“姨，我们下次什么时候能过来玩？” 　　“等放学了让他们男生带你们来。” 　　快走到家门口的时候，一个警卫员过来：“同志您好，外面有人说是您奶奶，来找您。” 　　陆秋一听就知道是谁，也没和警卫员说什么，道了谢之后，仍旧往家里走。 　　“你不去？”孙竹斓问。 　　“等会儿去，不着急。” 　　宁宁在旁边立刻道：“奶奶，蓉蓉的太奶奶可不好了，不是姨的亲奶奶。” 　　孙竹斓看了一眼陆秋，见她十分淡定，到底不放心：“堵在部队门口多不好看，要是传出去点什么，你这名声更不好了。” 　　陆秋莞尔：“妈不用担心，我这名声也就这样了，不怕其他人说什么。” 　　“你到是心态好。” 　　回家洗了手，陆秋觉得昨天赵大姐拿来的咸菜挺好吃，便打算也腌点。 　　她把黄瓜豆角拿出来，有些是部队过来之后种的，全当福利给大家发了下来。 　　陆立春种的黄瓜和西红柿，上次赵大姐看过之后，帮着给施了些肥，现在长势也还可以，估计能吃上一茬。 　　等明年的时候，得早点种。 　　陆秋在这边盘算着，门口的刘老太等的那是十分焦急，也不敢多问，恨不得现在就进到部队里，好好的哭诉一通。 　　昨天和薛利民打了一架之后，两边谁也没讨到好处。 　　虎子整个人被打的头上鲜血直流，王军华也挨了两棍子，薛利民的头发被揪下来几缕，董秋莲脸上都是血道子。 　　被赶来的邻居拉开的时候，他们还互相叫嚣着，一个说我不让你在这个村里混下去了，一个说谁怕谁，咱们走着瞧。 　　结果晚上的时候，王军华起来上厕所，才发现放在院子外面的干草堆被人给点了。 　　幸好前几天下了雨，草都是半干的状态，光烟起来了，火并没有多大。 　　就这也把他给吓了一跳，把家里的人都给喊起来。 　　“这还得了！没王法了！”薛利民头发前面秃了一块，头皮也是火辣辣的疼，刚迷迷糊糊睡着，就被喊醒了。 　　她心里窝了火，在院子里拍着大腿骂了好半天。 　　“不用说，肯定是那刘婆子！没想到这人背后还是个使阴的！” 　　虎子额头上抱着纱布，四下看了看，抱着头蹲了下去。 　　这好好的日子，是咋就成了这样的？ 　　他无比怀念当初，老婆孩子热炕头，陆秋性格温柔，有什么事都忍着，从来没烦过他。 　　蓉蓉也是从小就乖巧可爱，每天下了工看到他们，心里就觉得舒服。 　　是什么时候变得啊？ 　　虎子抱着头仔细回想，好像是有一天，陆夏等在他下工的路上，两个人便开始眉来眼去。 　　自然的，他看陆秋也越来越不顺眼，觉得她是个闷葫芦，什么都不会说，不如陆夏可人意。 　　再然后，他们就私奔了。 　　王晓磊却披上衣服，悄悄从屋里出来，趁着薛利民和王军华生气的时候，溜到了外面。 　　夜色浓郁，王晓磊一点也不觉得害怕，村里的路她闭着眼睛都不会出错。 　　刘老太和陆夏这么嚣张，她一定要让他们知道她的厉害！ 　　从前还没嫁人的时候，王晓磊就是出了名的泼辣，村里就没人不知道的。 　　王晓磊很快就到了刘老太家里，他们家住在村里头，家与家之间挨得很近，隔壁咳嗽一声都听得清清楚楚。 　　狗蛋打了个哈欠，看到他们狗咬狗似的闹了起来，朝臭蛋和二毛打了个手势。 　　“没啥事了，回家吧，等明天就有热闹看了。” 　　臭蛋一个人摸黑往海边走的时候，脚步都是虚的，手心里紧张的都出了汗。 　　可心里，又很兴奋。 　　等见了陆立春他们，一定要把今天的壮举告诉他们！ 　　狗蛋也真是太聪明了，就烧了点干草，就能让他们彼此之间打起来！ 　　刘老太一家睡得沉，并不知道危险来了，还是早上隔壁老秦家开门，看到家门口的东西，才哎呦了一声。 　　“造孽啊！”秦老太太的嗓音一出，刘老太在屋里就听到动静了，她翻了个身，不是很高兴的嘟囔道：“这娘们，成天喊什么喊，大早上的刘不让人睡觉。” 　　秦老太太等了一会儿，见没人出来，往前走了两步，咚咚咚的敲门。 　　“快出来看看，你们家门口谁给泼的粪！” 　　陆夏一激灵醒过来，皱着眉走出去，一眼就看到门上的粪。这东西可不好整，地里都还不够用呢。 　　陆夏捏着鼻子，一脸嫌弃，往门口看了看，问：“这谁干的？” 　　秦老太的喊声把其他人也引来了，大家指指点点的，有人开口说：“还用问啊？” 　　边说边往王军华家里看了几眼。 　　这和陆夏心里猜测的一样，她啪的一声把门关上，坐在屋里想对策。 　　刘老太和董秋莲都被吵醒，两个人打着哈欠过来，见陆夏沉着脸，忙问：“咋了这是？” 　　陆夏脸色十分不好看：“还能怎么了，你们去门口看看！他们这是欺负我们欺负到家了！” 　　董秋莲赶紧跑出去看了看，回来也哎呦个不停。 　　“我去找那老婆子拼命！” 　　刘老太都能听到董秋莲咬牙切齿的声音。 　　“娘。”陆夏因为昨天她护着自己的事情，声音都柔了不少，“把金宝和我爹都叫起来！我们这次要是认了，以后我们就等着被村里的人欺负死吧！” 　　董秋莲没犹豫就去叫人，陆夏又把目光投向刘老太，心里有了计策：“奶，你去部队里找陆秋！你是她奶奶，她不可能不管你！她要是真的不管，你就使劲闹！让他们都知道陆秋是个什么人！” 　　刘老太唉了一声，急忙从家里出来，她觉得陆夏这主意相当不错。 　　既恶心了陆秋，陆秋也不能真的不管他们。 　　刘老太跑到一半的时候，想去找刘泉花帮忙，又想着刘泉花不靠谱的样子，最后还是没往那边去。 　　其实她心里不是后悔过的，早知道陆秋能嫁的这么好，她当初就对陆秋稍微好点。 　　这样，薛利民还能这么对她？ 　　那家人都是势利眼，她早就看出来了！ 　　刘老太就这么到了部队门口，让警卫员帮忙传话，焦急的等待在原地。 　　就在她等的不耐烦，想着要不要坐在地上拍大腿哭的时候，远远的看见了陆秋的身影。 　　她一喜，还没有说话，远远就看到陆秋身边还站着两个人。 　　其中一个穿着军装，短头发，她不认识。 　　另一个，她却一眼就认出来了，不是薛利民是谁！ 　　陆秋也觉得很无语，她在家正打算把床单被罩拆下来洗洗，门口处就传来敲门的声音。 　　一打开门，发现竟然是妇女主任。 　　别看妇女主任官不大，在部队里却是很忙，大大小小的事都有人找她帮忙，是以从结婚到现在这么久了，她也就见了那么一次。 　　“陆秋同志您好。”张主任很客气，进门先问了好，又和孙竹斓打了招呼，“是这样的，今天我去村里普及工作，正好碰到薛婶子，说是来找部队解决麻烦。” 　　一开始，金宝不愿意去王家打架，陆夏早在上一辈子的时候，就知道他这个人的毛病，没有一点好处，是不会动手帮忙的。 　　说他冷漠也好，说他懒也好，陆夏在最初的失望之后，就选择了无视他。 　　这次她为了凑人，才把金宝拉出来，给他许了好处：“只要去打架，回来把里面的肉给你一半！” 　　昨天部队给她发的东西，还没有要回来呢！ 　　金宝当即就同意了。 　　薛利民是一晚上没睡着，听外头热闹，腾的一下就从床上坐了起来。 　　“这个小贱人！” 　　她趿拉上拖鞋，就往外走，路过王晓磊屋子的时候，还把她给叫上了。 　　昨天晚上这妮子回来一身粪味道，不用说她也知道王晓磊做了什么。 　　那一刻，薛利民的心里还是欣慰不已的。 　　虎子和王晓磊对比起来，就差得远了。 　　薛利民料想的没错，陆家来了不少人，除了金宝他们，陆夏还去找了刘泉花。 　　可以刘泉花是什么人，早就人老成精了，借口说家里有事，家里的爷们是一个也叫去。 　　董秋莲心里没底，“这样会不会闹得太大了？” 　　“就是要往大了闹！” 　　董秋莲不知道陆夏为什么这么说，但女儿一向比她厉害，她也就没反驳。 　　至于陆二叔，可能还没有醒清晰，从出门到现在连一句话也没有说。 　　两家人眼见着就要打起来，还都是村里的风云人物，也没人说要去上工了，都来看热闹。 　　王军华这次是真的被逼急了，红着眼睛看着虎子：“这媳妇你要她干啥？爹就问你一句，你打算咋办？” 　　虎子眼皮都是肿的，“爹，你说咋做就咋做，这媳妇我不要了！” 　　王军华等的就是这句话，闻言点了头：“行，一会儿你看我的手势，别心软！” 　　有那岁数大的老头老太太，背着手摇着头在旁边站着，两边都劝一劝，和稀泥一样。 　　有人拉住薛利民：“这是干啥？以后日子不过了？” 　　“不过了！”薛利民梗着脖子道。 　　还有人悄悄问王军华：“用不用把咱本家的人叫过来？” 　　“用！”王军华声音很大，“都叫过来！我就不信了，这还能反了天去！” 　　王军华打眼往陆夏那边一瞧，没发现刘老太在，他眼珠子转了转，就知道刘老太这是去了哪里。 　　他悄悄对薛利民言语了几句，薛利民整个人都傻了，错愕的回头看过去：“说啥？叫我去？” 　　“叫你去就赶紧去！咱们不能吃了亏！” 　　薛利民觉得王军华是疯了，陆秋可是在部队呢，怎么可能让替他们做主？ 　　还有刘老太，也疯了吧？ 　　之前把陆秋得罪的多狠，现在说去找人，就去找人了，这是多不要脸？ 　　见薛利民不动地方，王军华着急了，推了推她：“还不快去！” 　　薛利民看了一眼王晓磊，王晓磊没听见是干啥，过来问了一句就退缩了。 　　她才不要去！ 　　薛利民没办法，只好去部队，为了不碰见刘老太，她还特意饶了一下路，这不就正好碰上了妇女主任。 　　张主任很热心，一听是要找陆秋，便带着她从南门进了部队。 　　薛利民见陆秋很是尴尬，尤其在看到陆秋住的地方之后，这房子可比他们村里的好多了。 　　院子里也收拾的干干净净的，衣服被晾晒在院子里，随风飘荡着。 　　那料子，他们过年也不一定能穿上几回。 　　陆秋敛了神情，看着薛利民的眼神带着冷漠和疏远，要不是张主任在这里，陆秋真可能把她给赶出去。 　　薛利民有些尴尬，正好这时，蓉蓉要上厕所，从屋里跑了出来。 　　薛利民眼睛一下就亮了。 　　“蓉蓉！”她脸笑得像朵花一样，“快来奶奶这里。” 　　蓉蓉被这声音一吓，脚步停在原地，小脸立刻变得煞白。 　　“我的乖孙女啊，奶奶可想你了！”薛利民边说还想往这边过来，蓉蓉害怕的脖子一缩，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在屋里的孙竹斓听到声音，和宁宁一块出来，蹙眉问陆秋：“孩子怎么了？” 　　薛利民笑着看过去，见孙竹斓身上气质不凡，脚上踩着一双皮鞋，一看就不是他们乡下人。 　　“奶奶，她是坏人！以前总欺负蓉蓉和我姨！” 　　宁宁的话一落，薛利民的笑容便僵硬在脸上。 　　张主任也看出来点什么，看向薛利民眼神中就带了打量。 　　人毕竟是她带来的，只能笑着解释：“这是婶子吧？这位同志说他们家里打起来了，还是陆秋同志的娘家。” 　　孙竹斓看了一眼陆秋，神情中透着不赞同，“这位同志，您是不是搞错了，我们陆秋早就没娘家了！那样的人，我们自然是要划清界限的！” 　　薛利民还没有来得及高兴，孙竹斓又道：“至于什么奶奶不奶奶的，我想蓉蓉的奶奶应该是我吧！” 　　不仅蓉蓉呆在原地了，连陆秋也被惊讶到了。 　　这孙竹斓，还真是护短护的紧。 　　宁宁拉着蓉蓉的手，很是高兴：“我奶奶承认你了！” 　　蓉蓉之前也叫孙竹斓奶奶，可那奶奶只不过是一个叫法，和孙竹斓嘴里的奶奶意义不一样。 　　陆秋见时候也不早了，外面还有个刘老太在，要是让她闹起来，事情才更大。 　　张主任也是好意，交好这个人对她也有好处。 　　陆秋看了一眼孙竹斓，“妈，那我过去看看，你帮着看着这两个孩子。” 　　孙竹斓点了头，故意拉着她叮嘱了几句。 　　薛利民却被陆秋那声妈，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从前，陆秋可不就是叫娘的？ 　　如今时过境迁，什么都变了！ 　　几个人走到部队门口，碰到等了多时的刘老太。 　　两个老太太是一见面就分在眼红，恨不得掐死对方。 　　“秋啊！你可得为奶奶做主啊！”刘老太上来就嚎起来。 　　薛利民也不甘示弱：“你这老婆子，帮你才有鬼！” 　　陆秋面上不显，心里却乐开了花。 　　当初两个人一起对付她的时候还历历在目，这才过了多久！ 　　张主任看出来陆秋两个哪个也不想搭理，找了空档拉住陆秋，朝她使了眼色。 　　“我们就去看看，这村里事可不是我们能解决的！” 　　陆秋点头应承，知道这也是个心眼透亮的人。 　　等到了王家，挤开围着水泄不通的人，两家的男人都蹲在一边，只有女人还在掐着腰互相对骂着。 　　陆秋没着急过去，冷眼看了一会儿热闹。 　　陆夏刚才把王家的老底都抖搂了出来，此时说的口干舌燥，脸蛋都是红扑扑的。 　　见了陆秋，她眼神闪了闪，眼神非常的微妙。 　　眼前这位可不是之前的陆秋，那她那些怨恨是不是就和她没多少关系？ 　　陆秋被盯的打了个寒颤，狠狠瞪了回去。 　　陆夏低下头，想着是不是可以交好一下？ 　　王军华看到部队上来人了，扯了笑迎上去，却没什么效果。 　　今天这事丢人丢大发了，老王家一辈子的体面都被丢的干干净净的。 第48章 　　张主任没让陆秋为难, 上前先把两拨人分开，问他们：“到底怎么回事？什么不能调节的矛盾，非要闹的这么大, 要打起来才行？” 　　王军华也认识张主任，甚至两个人刚因为村里孩子上学的事情接触过，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让你见笑了, 家门不幸啊！” 　　他苦笑了一下：“我儿子和他媳妇，这两个人是怎么回事, 全村都知道，回来之后陆夏不说好好过日子了, 不是说让我们盖房子, 就是嫌我们家里多了个闺女，我们这也没能力再盖一个房子, 两边就僵持下了。” 　　“这不，她救了人, 部队上给了奖励, 这些东西在我家放着呢，她一来什么也不说，就伸手要东西, 你说我这咋整？这是不想过了？” 　　张主任听完点点头, 看向陆夏：“陆夏同志, 是这么回事吗？” 　　陆夏恩了一声：“差不多吧，他们家太不是东西了, 我和王虎又没领结婚证，男未婚女未嫁的, 我的东西还是我的东西。” 　　“可不是这么说的！”虎子眼睛里全是红血丝, “我好好的家都被你给搅和散了, 你现在说男未婚女未嫁？当初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我以为和你说得很清楚了，就你这个窝囊样子，陆秋早晚有一天会看不上你的！” 　　虎子的目光随着这句话，落在了陆秋身上，陆秋不上当，冷笑：“那这么说，我还得谢谢你了不成？” 　　陆夏避开这句话，不想把陆秋得罪的太狠，两手一摊，对张主任说：“我就是想要把我的东西拿回来。” 　　张主任看着两边，刚想开口让王军华把东西还回来，王军华咳嗽两声之后又开口：“昨天我们家差点被点着，这大半夜要不是我醒了，家里都被烧毁了！” 　　刘老太腾地一下挤进来：“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们家早早就都睡了！说不定就是你们自己做的，编了个瞎话来说的！” 　　陆夏点头：“我们没做过，组织上怎么调查都可以！但是我们门上被人泼了粪的事，也希望组织能够调查一下！” 　　张主任听得头都大了，为难地开口：“这事看来得经警察局给分辨分辨，放火这事的确是太过分了！” 　　王军华一点也不慌，陆夏也不着急，只有王晓磊有点害怕，目光躲闪着不敢看其他人。 　　“我看先这样，两位同志到底怎么过，你们找个时间好好坐下商量一下，打架是解决不了问题的！至于那些东西，先拿出一半来，这是陆夏同志的奖励，得交给她处理。” 　　张主任觉得她已经很公平了，万一陆夏以后还想跟虎子过，一点余地也不留那肯定不行。 　　别到时候小两口和好了，她成了里外不是人了。 　　这个年代，妇女经常被丈夫打，村里都不把这个当回事，谁年轻的时候没动过手？ 　　他们上门调节，也都是劝和不劝分的，秉着宁拆一座庙，不拆一桩婚的原则，很是受了不少好评。 　　像陆秋这样果断离婚的，那几乎是没有。 　　大家在后面都议论纷纷：“陆家这风水是怎么回事？” 　　“我看陆家这风水也有问题，他们家的女儿怎么都不是好好过日子的料。” 　　“还有王家，也是倒霉，两个都是陆家的女儿。” 　　陆夏不想同意这么分，却被刘老太拉了一下。 　　她也怕陆夏以后后悔，毕竟当初可是跟着虎子，宁肯私奔跑出去的！ 　　陆夏不明所以，金宝已经进了厨房去拿东西，直接把肉放到了自己的怀里。 　　陆夏看着那肥肥的肉被贴着身体放，就想吐出来。 　　金宝却不觉得有什么，脸上美滋滋的，敞着怀让周围的人都看了一遍：“回家吃肉了！” 　　薛利民在里面嘀咕：“肥肉都被割走了，净剩了一些瘦肉，这有什么吃头！” 　　张主任不想多呆，拉着陆秋就要离开，刘老太却不放人。 　　“秋啊，咱们回去吃肉吧，奶奶给你做！” 　　陆秋把手抽回来，冷眼看过去，“还是算了，我怕吃了不消化，奶奶你这么好心，记得给我爹烧点，他一直掂记着你呢！” 　　说着无心，听着有意，周围的老太太听了这话，都开始悄悄对眼神。 　　怪不得陆家这些日子都不太平，陆夏也是反常的很。 　　原来都是陆老大的原因啊！ 　　想当初，陆老大的身体虽然不好，但是一直被吊着一口气，直到知道陆夏跟着虎子跑了，刘老太上门说了些难听的话，他那口气才没上来。 　　人活活被气死了。 　　从那以后，陆秋就铁了心带着蓉蓉离婚，很快就认识了部队上的团长！ 　　而刘老太家，则一件好事也没发生过！ 　　刘老太听了一耳朵，也在心里琢磨起来。 　　张主任和陆秋走了很远了，才抱歉地朝她笑了笑：“不知道村里的情况这么复杂，差点让你跟着受气。” 　　“没事，怎么说也和我有点关系。”陆秋不介意，问张主任，“我听说村里的孩子能上学了？” 　　张主任笑：“是的，团长之前和政委商量过了，以后村里的孩子也能来这里上学了，我来村里也是想调查一下到底有多少孩子。” 　　陆秋脸上的笑容真诚了很多，“那张主任，我得赶紧告诉我大姐去，就不和你回部队了。” 　　“哎，行！” 　　陆秋脚步越来越快，想赶紧把这消息告诉赵大姐。 　　左至历之前告诉她已经商量的差不多了，但是远远没有张主任告诉她的这么确定！ 　　赵大姐正在家里晾晒东西，院子里也堆放了很多要盖房子的杂物，见了陆秋就笑：“咋来村里了？” 　　“过来看看。”陆秋没说薛利民的事，见房间里安安静静的，问：“臭蛋呢？没在家？” 　　“别提了。”赵大姐压低了声音，“昨天半夜去村里，和狗蛋把薛利民家的干草给点了。” 　　陆秋捂嘴，合着这事是几个孩子干的。 　　怎么说呢，狗蛋这孩子聪明是聪明，但是得好好有人带着，不然容易走偏路。 　　说了几句孩子的话题，陆秋就告诉赵大姐能去上学的事。 　　“具体时间还没定，不过快了！你给臭蛋准备个书包。” 　　“行。”赵大姐脸上都笑开了，“臭蛋碰到了好时候啊，我们芳芳就没这么好的运气。” 　　她想到小花：“这孩子能去吗？” 　　“太小了。”陆秋摇头，“宁宁和蓉蓉这两个也不能去呢。” 　　“那就在家玩吧。” 　　赵大姐没怎么在乎，陆秋从早上开始，在脑海里隐隐约约有的想法突然又蹦了出来。 　　她白天也没什么事，部队上的工作空缺不是很多，都是一些体力活。 　　学校的老师她目前也不能当，没有上过高中，人家也是不要的。 　　她其实可以开个幼儿园啊！ 　　像宁宁和蓉蓉这样的孩子，部队和村里都是有很多的。 　　也不收什么学费什么的，她只是帮忙看着孩子，谁家里有点什么，带过来就行了。 　　陆秋觉得心都滚烫起来！ 　　她往房间内看了几眼：“我先回去了大姐，等会儿小春放学了，我让他送点烧饼过来，我昨天刚烤出来的。” 　　“你自己留着吃吧，你婆婆在这里呢，就别往我这里拿东西了，省得人家挑你理。” 　　“没事，我这婆婆可好了。”陆秋挥了挥手，脚步不停，在沙滩上走了几步，眼尖地看见一只小乌龟，她觉得好玩就抓了起来。 　　这东西太小了，还不能吃，不然炖汤也是很美味的。 　　而另一边的王军华和陆夏，虽然没有在打架，可交谈的也非常不愉快。 　　刘老太更是狮子大开口：“想要陆夏进门，那行，陆秋那时候的彩礼是三百块，你们也拿来这么多。” 　　薛利民一听差点就蹦起来。 　　“三百块？三百块我能娶十个媳妇了，爱嫁过来就嫁，不爱就拉倒！我们还缺你这个媳妇了？” 　　陆夏冷笑：“那正好，我们以后就两清了。” 　　她也不想在这里多说什么，起身就要离开。 　　虎子却追了出去，拦住了陆夏，不让她走。 　　王军华整个人的心思都不在这里，他在想着一会儿趁着天还没黑，得去镇上请个会看这行的婆子，得赶紧把陆老大给请走。 　　他又看了一眼薛利民，都是这老太婆，要是当初她对陆秋好点，陆老大也不能被气死，到现在还不放过他们！ 第49章 　　回到家里, 孙竹斓正抱着两个孩子讲故事，和着海风咿咿呀呀的，两个孩子听得尤其认真。 　　见陆秋回来, 几个人才抬了头，蓉蓉招手让她抱：“娘，你还好吗？” 　　“好。”陆秋在她的额头亲了一口, 和孙竹斓打招呼，“妈, 我回来了。” 　　孙竹斓嗯了一声：“我还以为你会缺胳膊少腿呢，真没想到还能全乎着回来。” 　　陆秋莞尔：“不全乎着回来怎么做饭？” 　　她看了看走之前洗好的豆角黄瓜, 把蓉蓉放下, 洗了手就开始忙活起来。 　　孙竹斓没腌过东西，好奇的看过去, 宁宁和蓉蓉也跑了过来，蹲在一旁看着, 想要过来帮忙。 　　见腌菜并不复杂, 孙竹斓也蠢蠢欲动想要动手试试，陆秋看出来她的想法，去厨房拿了鸡蛋过来。 　　“妈, 你帮着腌点咸鸡蛋吧。” 　　孙竹斓嫌弃：“咸鸡蛋没有咸鸭蛋好吃。” 　　陆秋也知道, 毕竟高邮的咸鸭蛋那是小学课本上就有的, 不知道多少人学这课的时候，都是流着口水的。 　　但是, 咸鸡蛋腌好了，也格外的好吃, 而且没有鸭蛋那么腥。 　　她把方法教给孙竹斓, 两个女孩子也跃跃欲试, 洗了手过来拿盐往鸡蛋上抹。 　　“大概多久才能吃？” 　　“现在天气还不太冷，得二十来天吧。” 　　孙竹斓撇撇嘴：“那看来我在这里，是吃不到了。” 　　宁宁歪着头：“奶奶，你可以不要走吗？” 　　“奶奶有工作，这次只是来探亲的。” 　　宁宁低垂着头，情绪立刻不好起来，眼睛里有泪水在打转。 　　“可是，我不希望奶奶走。” 　　孙竹斓也低下头，没有再出声。 　　分离，是再所难免的。 　　陆秋拍了拍宁宁的后背，无声地安慰着她，示意蓉蓉上前帮忙。 　　蓉蓉立刻心领神会，在旁边拌着鬼脸逗宁宁，很快宁宁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陆秋放下心来，和孙竹斓说了几句闲话，把话题转移开了。 　　她手上的动作快，不多时咸菜就腌好了，只剩下豆角。 　　陆秋拿着豆角往房顶上走，拿扫帚扫了一下之后，一层层地铺在了房顶上。 　　冬天，就靠着这些干豆角过活了。 　　赵巧梅好几天没上房顶，好不容易抓住陆秋上房顶的机会，凑过来悄声问：“你婆婆去医院把香枝那丫头骂了一通？” 　　陆秋眼皮也没抬：“没有的事，我婆婆那样的人，你看她能做出那种事的吗？” 　　赵巧梅点头认同：“一看人家就是城里人，吃商品粮的，和咱们就是不一样！” 　　陆秋没继续往下说，赵巧梅自顾自就能说下去：“香枝那姑娘我看着还挺好，总是和我们家小胜玩，我还说啥时候让她来家里吃顿饭呢。” 　　说完，试探着看了看陆秋的脸色。 　　陆秋脸上没什么表情，“大姐想请就请呗。” 　　赵巧梅放了心，刚想在八卦一下大院里其他的事情，就听到孙竹斓在下面喊陆秋。 　　陆秋笑了笑：“那我先下去了，大姐。” 　　赵巧梅嗯了两声，站起来往四下眺望，看到路婶子正好从屋里出来，偷偷翻了个白眼，也下了房顶。 　　“你和她有什么好说的。”孙竹斓语气淡淡的，她还记得那天赵巧梅拉着她说了一堆陆秋的八卦。 　　这种人，不能深交。 　　陆秋打了哈哈：“她问我香枝的事情呢，我没和她说什么。” 　　今天中午陆秋打算做面条，西红柿打卤面最好做，味道也不差什么，三个男孩子放了学回来，就能吃上热乎的。 　　没多久，左至历从外面回来，和两个女孩子打了招呼，进了卧室。 　　很快，左至历拿着换下来的床单到院子里，挽起袖子开始放水。 　　陆秋本来打算有空了再洗洗，结果一上午也没腾出空来，左至历换衣服的时候看见，就顺手拿了过来。 　　孙竹斓看见了撇撇嘴，想开口讽刺几句，可她也知道陆秋上午有多忙，从回来到现在连喝水的功夫都没有。 　　陆秋倒是很满意，搬了凳子坐在他身边，看着他洗衣服。 　　左至历看过去，问她：“说吧，是什么事情？” 　　陆秋抿唇笑，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左至历眼睛里闪着细碎的光，嘴角也带着浅浅的笑容，整个人都是放松的状态。 　　孙竹斓眼睛闪了闪，她从来没见过左至历在她面前这样放松过。 　　到底是不一样的。 　　陆秋把想开幼儿园的事情和他说了说：“也不让特别多的孩子来，几个就够了，能陪宁宁和蓉蓉玩，我也能教给他们点东西。” 　　左至历甩了甩手上的泡沫，嗯了一声：“主意不错。” 　　“这么说你同意了？”陆秋惊喜道。 　　“没。”左至历犹豫，“这几个孩子就够累了，还要多看几个孩子，何必呢？” 　　陆秋知道他说的在理，心里还是有些不高兴起来。 　　虽然这个岛比较偏僻，很多物资都没有，但她不想委屈了孩子们。 　　后来有句话，叫再穷不能穷教育！ 　　见陆秋起了身，故意不理会左至历，生气的模样倒像是一个年轻的小姑娘了。 　　左至历嘴角带着笑，想着要不就同意了，就当哄她高兴了。 　　她难得有喜欢的事情。 　　秋天的太阳仍旧毒辣，远远的就能听到远处有孩子们的说笑声，由远及近。 　　陆秋从屋里出来，赶紧进厨房下面条，几个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吃的都特别多。 　　她特地擀的面条，左景爱吃粗面，个个都有小拇指那么粗。 　　热水咕嘟咕嘟得冒着热气，有些发黄的面条下进去，很快就淹没不见了。 　　陆秋还没有煮好，外面就传来左至历有些严肃的声音：“脸这是怎么了？” 　　陆秋听声音不对劲，挑了帘子出来：“怎么了？” 　　她的视线落在三个男孩子身上，才发现他们脸上淤青一片。 　　才上了半天学！ 　　陆秋眉头都紧起来，也顾不得锅里的面条还煮着，问道：“怎么回事？打架了？” 　　三个男孩子都低着头，避开大人的眼睛，谁也没有开口回答。 　　陆秋一一检查过后，先问陆冬去：“你先说，谁打的？” 　　陆冬去看了看左景，摇摇头：“我们不小心摔得。” 　　“不说实话？”左至历声音已经冷了下来，陆冬去却不害怕他，倔强的站在原地。 　　孙竹斓在屋里拦着两个女孩子，“等会儿再出去。” 　　蓉蓉很担心：“我舅舅他们会不会被打？” 　　孙竹斓摇摇头。 　　外面那三个男孩子，和她没有什么关系，她出去了只会让他们更不好看。 　　陆秋也来了火，她从来不知道这三个人还有这么团结，这么倔强的时候。 　　“还不快说！”左至历声音一严厉，三个男孩子身子就不由瑟缩了一下，头低得更狠了。 　　陆秋看这样下去也不行，孩子正是叛逆开始的时候，越是来硬的，他们越是不说。 　　她便扯了扯左至历的衣服，把他拉到旁边，悄声说：“让我来问，你先进屋吧。” 　　左至历深深的看了陆秋几眼，嗯了一声：“别惯着他们。” 　　“好。” 　　陆秋扭过来身，深吸了几口气，缓和了脸上的神色，把左景拉了过来。 　　“小景，你告诉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发现刚才陆冬去先看了左景几眼，知道事情多半是和左景有关。 　　左景眼神躲闪了几下，小嘴巴抿得紧紧的，眼睛里的不安都快要溢出来了。 　　陆立春看不下去了，往前走了几步，小声的说：“是他们先说我们的。” 　　陆秋脸色尽量更和缓：“谁打的？” 　　“林秀芬和几个高年级的人打的我们。” 　　陆秋脸落下来了，“林秀芬就是那个老林营长的那个闺女？” 　　左景点了点头，陆秋抿了唇，把三个孩子领到房间里，“她为什么要打人？” 　　“她说小冬是靠着大姐才能上学，还说左景哥哥不是宁宁爸爸亲生的，跟着宁宁爸爸就是为了过好日子。” 　　陆冬去也忍不住开口，“我开始没搭理她，后来她说了左景哥哥，还说了大姐！” 　　“那几个大孩子是怎么回事？”陆秋怕左至历生气，推了他去厨房，面条还在锅里煮着呢。 　　“他们是因为元凯旋帮了我们，然后他们要过来打元凯旋，我们不能做那没义气的人。” 　　陆冬去这话让端饭进来的左至历脸色好看了些。 　　“下午我跟着你们一起去趟学校吧。” 　　陆秋打了水给他们擦手擦脸，又检查了一遍伤口，确定没什么大碍之后才放了心。 　　孩子们都饿了，看到热乎乎的西红柿的面，也顾不得打架的事情，坐下全都闷头吃起来。 　　宁宁好奇的问：“上学好玩吗？” 　　陆冬去摇头：“一点也不好玩。” 　　陆秋瞪过去：“去学校是让你们玩的吗？是让你们去学习的！” 　　说完，陆秋觉得这话耳熟，突然想到没穿来之前，经常听到自己的父母这么说。 　　她的心里年龄已经这么老了吗？ 　　陆秋一边吃饭一边思考，越想越觉得这问题可怕。 　　饭桌上今天格外沉默，谁也没有人开口说话，蓉蓉和宁宁两个人互相使着眼色，你在桌子下面动动我，我在桌子下面动动你，玩的不亦乐乎。 　　忽然，门外面有了动静，一道细细的声音传来：“左团长在家吗？” 　　左至历放下筷子，陆立春站了起来：“我去看看是谁。” 　　他跑的很快，陆秋和左至历都加快了吃饭的速度，问掀门帘进来的陆立春：“谁啊？” 　　陆立春脸色不好看，“是郭老师。” 　　今天虽然才是第一天上课，但是他们对这班主任印象却不怎么好。 　　他们的儿子也参与到打人的事情里来，和那几个孩子一起。 　　郭老师手里提着一包桃酥，进来之后脸上就带着抱歉的笑容：“真是不好意思啊，左团长您看第一天就给您带了麻烦。” 　　老郑也耷拉着一张脸，进门就带着谦意的笑容，他的儿子跟在后面，低垂着脑袋，能看出来上面有淡淡的淤青。 　　就是不知道是谁打的。 　　左至历站了起来，把人带到沙发上，陆秋问他们：“吃了吗？要不来点？” 　　郭老师摇摇头：“吃了，真不好意思，我也是回了家才知道这事，这不就赶紧过来赔礼道歉，都忘了你们正在吃饭呢。” 　　陆秋给他们倒了水，郭老师又和孙竹斓说话：“这岛上海鲜多，您一定要多留几天。享享孩子的福气。” 　　孙竹斓脸上的表情一向高深莫测，从她的面上根本看不出来什么。 　　郭老师心里没底，她看了看陆秋脸上神色，把她儿子拽到前面：“我这孩子，从前天天和那帮孩子玩，都被带坏了，我和老郑在家也总是管，想着这上学了，总能好一点。” 　　说到这里她叹气：“怎么也没想到今天还敢动手，真是不好意思。” 　　陆秋笑：“男孩子嘛。” 　　郭老师以为陆秋好欺负，话说到这里就行了，陆秋却转了话题：“我听说他们还打了另一个孩子，你们去看了吗？” 　　郭老师身子一僵。 　　那孩子她也知道，炊事班的老元家的，那孩子不是老元亲生的，娘又是个哑巴，总是受欺负。 　　陆秋摸着左景的后背：“我听说那孩子也是为了帮我们，他们才打起来的，说起来那孩子也是无辜的很。” 　　她看向左至历：“我听说元凯旋的亲生父亲，也是个当兵的？” 　　那是陆秋给哑巴娘送了豆包之后，半夜和左至历感叹的。 　　记忆中，好像听左至历提到过。 　　左至历瞬间明白了陆秋的意思，点头：“是，那孩子的爹也是个抗日英雄！” 　　陆秋笑着收回视线，“郭老师你看，人家也不是他们这些孩子嘴里的野种，和我们家左景一样，都是英雄的孩子。” 　　郑爱国脸色都变了，看了看左景，又看了看老郑，小声问：“爹，不是吧？” 　　“怎么不是了？”哪怕老郑那么圆滑的人，也被这个儿子气得够呛，“我早就和你说了，别在大院里给我打架！别欺负别人！” 　　部队上有好几个孩子，家里都有人牺牲的。 　　老郑说完，在心里嘀咕了一下，他都不知道元凯旋的爹竟然是个英雄。 　　不都说那哑巴从前是个妓|女吗？ 　　左景却觉得脸有点热，陆秋那句英雄的孩子让他血都沸腾起来，一旁的陆立春和陆冬去都一脸钦佩和羡慕地看着他。 　　他稍微挺了挺胸膛，怪不得元凯旋会过来帮他们！ 　　当时，他其实有点怪元凯旋的，觉得他来帮了倒忙。 　　本来只是几个人，他们也能打过，来了那几个高年级之后，反而打不过了。 　　如今听到陆秋说的，他觉得元凯旋不愧是英雄的孩子，路见不平就要拔刀相助。 　　郭老师又贬低自己的儿子，说他这么大了如何不懂事，成天和那几个孩子混在一起，什么话剧社，一点用也没有。 　　也许被说得多了，郑爱国脸上的神情越来越不好，觉得面子和里子都被丢尽了。 　　他突然站起来，指着陆秋道：“我再怎么不好，也比你这个女人好！” 　　陆秋还没怎么样，家里的几个男人就都站了起来。 　　左至历脸色铁青，他是最护短的，老郑也知道他的脾气，一看他的脸色，就知道完了，忙拉了一下左至历，怕他动手打郑爱国。 　　而陆立春和陆冬去则直接上了手，左景在旁边打着掩护，一时之间郑爱国身上就疼得唉呦起来。 　　郭老师又是心疼又是生气，在旁边也不知道怎么插手，还是陆秋喊了他们，几个人才停下。 　　“怎么回事？” 　　陆秋心里别管怎么想，面子上还是很生气的样子，“你们几个是想挨打是吗？” 　　陆秋从来没打过他们，几个孩子一看这架势，都敛了神色，乖乖站在旁边挨骂。 　　陆秋刚想和郭老师赔个礼，毕竟郑爱国只是嘴巴欠一点，几个孩子可是动了手。 　　偏偏就在这时，蓉蓉和宁宁又冲了过来，往郑爱国身上扔了一堆土。 　　郑爱国：…… 　　他心里此时有一万句脏话想要说。 　　郭老师脸色更不好看，也耷拉下来。 　　只有一向圆滑的老郑，还能笑得出来，拉着左至历说：“你这几个孩子倒是很团结啊！” 　　左至历扯了一下嘴角，什么话都没说。 　　陆秋瞪了两个女孩一眼，喊孙竹斓：“妈，你带他们先去睡觉吧。” 　　孙竹斓这才从从卧室里出来，像是什么也不知道一样，把五个孩子都带了出来。 　　陆秋的眼睛里再也忍不住，带了浅浅的笑意。 　　她的心里，被一股温暖的感觉包裹着，让她觉得今天的天气格外晴朗，万里无云。 　　左至历挑眉看向郑爱国，并不想那么轻易放过他：“你为什么要这么说陆秋同志？” 　　郭老师和老郑对视了一眼，都担心起来。 　　郑爱国却不理会父母的担忧，梗着脖子说：“大家都是这么说的！她就是为了过好日子才嫁过来的！” 　　左至历面色更沉，老郑恨不得现在就掐死这个孩子，拼命地给他使眼色：“这孩子不懂事。” 　　陆秋却笑出了声，突然问：“你那天落水，是被陆夏救上来的吧？” 　　郑爱国不明所以，点了头。 　　“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可不能道听途说，你得用眼睛，用心去看。” 　　顿了顿，她又道：“不过我始终觉得人不能信那些谣言，也不能被他们左右。比如我今天说，郑爱国喜欢男的，你说会不会有人相信？” 　　郑爱国脸都绿了，开口就道：“怎么会有人喜欢男的！” 　　“但是如果有一个人这么说，大家可能不相信，但是说得人多了呢？你和你的小伙伴玩，会不会也被曲解误会？把一件小小的事情都放大，这不就谣言的本质吗？” 　　郑爱国有些没听懂，皱着眉不知道想什么。 　　郭老师知道不能再留下来了，夸夸了几个孩子，说他们在班里的表现不错，陆秋跟着附和，像所有的家长一样，把他们的缺点都拿出来说了一遍。 　　老郑会意，站了起来：“那团长，你们继续吃饭吧。” 　　陆秋和左至历起身相送，郑爱国跟在两个人的身后，低着脑袋，身上比来的时候还多了一身的伤。 　　“快回去吧，下午记得来上课啊！” 　　站在门口挥了挥手，陆秋让左景把门关上了。 　　“大姐。”陆冬去凑过来，“你也听到了，那个郑爱国可不是个好东西。” 　　陆秋斜睨他：“你先管好自己再说吧！” 　　陆冬去噘嘴：“我们又没错。” 　　“怎么没错了？你刚才打人还有理了？我有没有和你们说过，不能打人啊？” 　　陆冬去一看陆秋这模样，赶紧往房间里跑，不敢再去招惹陆秋。 　　陆秋回了卧室，还在感叹男孩子有多不好管，左至历在旁边凉凉地来了一句：“还是闲的，我看得让这些孩子动起来。” 　　陆秋好奇：“怎么让他们动起来？” 　　左至历不假思索代替开口：“以后每天绕着海岛跑圈。” 　　陆秋笑着凑上前，把他眉毛间的褶皱抚平，“你还真生气了？” 　　左至历闭着眼睛，没开口再说什么。 　　好半天他才开口：“那个陆夏，还真是个兴风作浪的。” 　　陆秋知道他是把岛上的那些传言都归结到了陆夏身上，虽然她知道陆夏没那么大本事，却也不开口解释。 　　左至历握住陆秋的手，“老郑这个人滑不溜秋的，很少有得罪人的时候，这事我也不能怎么罚他，让你受委屈了。” 　　陆秋的手被他包裹着，感觉到他手掌心的温度，全身都像是有了什么力气一样。 　　“没事，一个孩子而已，我还不至于心胸那么小。” 　　“呵。”左至历低笑了一声，“我还娶回来一个巾帼女英雄了啊？” 　　“那是当然。” 　　夫妻两个人说笑了一会儿，左至历穿上军装就要去上班，顺便把三个男孩子都提溜走了。 　　陆冬去一脸的愁容，频频回头看陆秋，“大姐，我们要去哪儿？” 　　“不知道。”陆秋笑的格外灿烂，让几个孩子都打了个寒颤。 　　左至历嫌他们打架打不过高年级的，被人欺负到头上还得找人帮忙，连老林家的闺女都能欺负他们。 　　而林秀芬此时也正挨训，老林这个人比较耿直，认死理，对别人那样，对自己的孩子就更是了。 　　他就林秀芬这一个闺女，怕后娘进门了欺负这孩子，硬是没有再娶，哪怕孩子身上脏的不行，也咬牙挺着。 　　让林秀芬从小就有了后娘都是不好的灌输，加上陆夏救了她，她更是觉得不让陆夏工作的陆秋，是个大大的坏蛋。 　　所以，等第一天上学她看见陆立春他们，就心里很不舒服。 　　尤其是，郭老师排座位的时候，把她和陆冬去调成了同桌。两个人说了没两句话，就互相看不顺眼。 　　要不是因为陆秋嫁给了左至历，陆立春根本就不可能来部队上学。 　　林秀芬不知道部队已经同意村里的孩子都来这里上学，抱着那样的态度，她在放学的时候说了几句闲话，谁知道陆冬去也是个不让人的，他眼里还没有什么男生不能打女生的概念，他只有一个想法，这个人说了他大姐。 　　陆秋的地位那是不能憾动的！是谁也不能说的！ 第50章 　　林秀芬和自己的小伙伴被人打了, 打人的还是左团长的孩子，老林都觉得有些头疼。 　　这自己家的孩子，身上也受了伤, 上门去道歉那是不可能的，打死他也做不到。 　　但是就这样不管，让自己孩子吃了这亏, 他也咽不下这口气。 　　林秀芬不知道老林心里的弯弯绕绕，还在说着陆冬去的坏话：“他们都是男孩子, 还打女孩子！太不礼貌了！” 　　“宁宁怎么会有这样的哥哥！” 　　老林叹了口气，又问了一遍：“你说除了郑爱国之外, 还有谁打架了？” 　　“就是和爱国哥哥玩的不错的那些人, 都是话剧社的，还有和我玩的不错的人。” 　　老林想了想, 平时自己闺女也就和那几个排长家的孩子玩。 　　他又想到路政委家的孩子：“他们呢？” 　　“他们走得早，好像是小辣椒要去海边捞鱼还是干什么。” 　　林秀芬吸了吸鼻子, 本来想用袖子擦的, 想到陆夏那天告诉她的，得用手绢擦。 　　她家里没手绢，她只见过宁宁用过, 那小小的一块布, 可漂亮了。 　　林秀芬又想到左团长家孩子的书包, 连男孩子的都比她的要好。 　　林秀芬的心里，头一次因为没有妈妈, 感到难过。 　　她要是有妈妈的话，是不是也会给她做漂亮的衣服和书包, 会不会也会有漂亮的手绢呢？ 　　林秀芬看了一眼头发里已经有白头发的老林, 到底什么都没说。 　　老林发着愁, 老路家的几个孩子在知道班里竟然打了起来，而他们还没有参与进来的时候，神色都变了。 　　“不行，我得和那个左景说一下。”小辣椒跳下床，这床也是上下铺的，是刚打出来的，和陆秋之前画的样式差不多。 　　路婶子知道之后，特意来问了陆秋，能不能也打个这样的。 　　孩子多了，地方再大也不够住。 　　陆秋自然没有意见，顺便还提供了几种上床下桌的样子，路婶子就更惊喜了。 　　“也不知道你这脑袋瓜是怎么想出来这些的，我这自从生了孩子之后，别说想事情了，东西还成天丢三落四的。” 　　陆秋知道后来有一种说法，叫一孕傻三年，这路婶子生了这么多，也不知道会傻多少年了。 　　这好像也不是瞎说，是有科学依据的。 　　小辣椒敲了敲家里的门，得知左景他们都跟着左至历走了之后，非常的失望。 　　“婶子。”小辣椒开口，“你告诉左景他们，以后有人再打他们，别害怕，有我罩着他们呢！” 　　陆秋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们小辣椒这么能干的吗？” 　　“那是，我打架可厉害了！像黄瓜白菜他们，都打不过我！” 　　黄瓜一副看傻瓜的样子，白菜则噘嘴，觉得小辣椒把他的老底给掀了出来。 　　只有茄子，文文静静的去找宁宁他们玩。 　　路婶子进屋子哄小的睡觉的功夫，几个孩子就不见了，气得从家里跑出来，扯住小辣椒的衣服，“你这个当大姐姐的，能不能有个样子啊？我不求你管着这些小的，能不能管好你自己啊？” 　　小辣椒嬉皮笑脸地：“娘，你咋又生气了？我这不是过来替左景他们出气呢！” 　　见路婶子是真的生气了，陆秋赶紧拉了路婶子，问她：“那两个小的睡了？” 　　路婶子恩了一声，不自觉地捶着后腰，“累死我了，回来还得给他们做饭，一个个的还不听话。” 　　陆秋搬了凳子给她，“别说了，今天第一天上学，那几个就给我打架了。” 　　路婶子咦了一声，“你们家的那几个不是挺听话的。” 　　“哼。”陆秋冷笑，“这年纪的孩子，能有听话的吗？” 　　路婶子详细问了和谁打架，为了什么，听了之后也有些唏嘘。 　　“这些孩子啊，也不知道从哪里知道的这些。” 　　陆秋起身拿了一罐子咸菜递给路婶子，“刚腌的，回去了放放再吃。” 　　路婶子不客气：“有这我就能省点力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陆秋不知道怎么宽慰，路婶子怕孩子旁边没人，一会儿再醒来哭，说完就带着几个孩子回去了。 　　陆秋从厨房把那桃酥拿出来，老郑走的太急，她也忘了把这东西让他们带回去了。 　　后来一想，这东西拿回去，也是让郑爱国吃了，还不如分给元凯旋。 　　那孩子，估计受伤了也不敢说，在家里不定怎么受难为呢。 　　想到这里，陆秋就坐不住了，带了蓉蓉和宁宁就出了门。 　　“娘，我们要去哪里啊？” 　　“去看看小禾苗。” 　　部队里此时也有很多人看热闹，左至历让三个男孩子跑圈，他们虽然经常干体力活，但身体素质在那里摆着，跑得气喘吁吁，累的满头大汗。 　　左至历更不满意：“从今天起，每天跑十公里。” 　　一点点的往上加，直到孩子们的体力上去了。 　　老林也听到消息，以为三个男孩子在受罚，心里舒服了很多。 　　他看了看林秀芬，突然开口：“你也去跑圈。” 　　“啊？”林秀芬有些跟不上老林的思路，“爹，我去干什么？” 　　大中午的，太阳还是很毒辣的，在家里休息多舒服啊。 　　“让你去你就去。” 　　老林背着手，“这事你也有不对的地方，以后别说那难听的话，最起码不要当着人家的面说。” 　　林秀芬顶嘴：“可是爹你不是说，有什么就得说什么吗？我又没说错什么！” 　　老林沉默了一会儿，没再说什么，也没再要求林秀芬去跑圈。 　　其他几个跟在林秀芬后面打架的孩子，多多少少都被家长训了，有同样想跟着左景他们跑步的，也有装鹌鹑的。 　　陆秋并没有想闹的太大，一来是得罪的人太多了，二来他们毕竟都是小孩子，以后几个孩子在班里怎么相处？ 　　她觉得轻拿轻放就行了。 　　郑爱国并没有跟着自己爹娘回去，他觉得受到了侮辱，自己的爹娘还不帮着他，一气之下就跑了出来。 　　郑爱国没地方去，只能去话剧社，这里有他喜爱的东西，有他为之努力奋斗过的痕迹。 　　本来想大中午的，没人会来这里，没想到竟然碰到了元凯旋。 　　两个人刚打了一架，仇人相见分外眼红，郑爱国哼了一声，看着元凯旋身上的淤青怎么也不顺眼。 　　都是这小子，什么事也要跟着掺和，让他也挨了一顿骂。 　　元凯旋就像没看到他一样，自己拿了书看，连个眼神也没给。 　　“喂。”郑爱国喊了他一声，“你是不是也不敢回家啊？” 　　元凯旋还是当没听见，郑爱国却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啧，你真可怜，打了架都不敢回家。” 　　元凯旋终于把书合上，他觉得这里太吵了，“你有家回，怎么还来这里？” 　　“我，我……”郑爱国想说和你不一样，还没说出来，元凯旋就已经收好书，要往家里走。 　　“你站住！”郑爱国叫住他，“你知道我今天知道什么秘密吗？关于你爹的！” 　　元凯旋脚步顿了一下，他和他妈是什么样子，部队里没人不知道。 　　他不过就是个野孩子，连爹是谁都不知道。 　　他妈不能开口，也从来没人告诉他。 　　“你叫我声大哥，我就告诉你！我知道你爹是谁！” 　　郑爱国此时终于找到了乐趣，一个比单纯捉弄元凯旋还要有趣的乐趣。 　　元凯旋犹豫着，不知道要不要顺从他的意。 　　与此同时，王军华也正和薛利民商量事情，他想着村里人说的对，陆老大肯定在报复他们家，他得找个婆子烧烧。 　　薛利民不确定：“这事要是被发现了，那可是要游街的！” 　　她之前可是就游过街，好长一段时间都觉得没脸见人。 　　还好没有给她剃阴阳头，不然就真的不用见人了。 　　“怕啥？我偷摸去，肯定没人发现。” 　　王军华铁了心要去找，抬脚踹了一脚虎子：“你先去缠着陆夏，让她别生什么幺蛾子。” 　　虎子抱头，“爹，我不想去见她。” 　　当初两个人有多甜蜜，现在的一切就有多讽刺。 　　“你这窝囊废。”王军华觉得陆夏这话说的没错，“女人也得哄着点，你上次动了手，这次给我去哄！想办法把她给绊住！” 　　王军华就怕陆夏在背后使坏，到时候婆子没找来，自己反而被抓住了，到时候可就好说不好听了。 　　虎子懵了，明明之前不是这么说，不是说让打吗？怎么又是哄了？ 　　咋对付女人这么难呢？ 第51章 　　元凯旋冷冷的看了郑爱国几眼, 眼神刚才闪动的光消失的干干净净。 　　“我爹是谁，跟你有什么关系？” 　　郑爱国不死心：“难道你不想知道吗？” 　　“知道不知道的，他都死了, 我的日子跟现在也没什么差别。” 　　元凯旋说完之后，觉得很畅快，尤其是看着元凯旋不可置信的表情。 　　对, 就是这样。 　　元凯旋挺着胸脯，掩盖着自己内心的失落, 头也不回的往家里走。 　　路上，这个小少年的背部有一瞬间的弯, 却很快又挺直了。 　　哪怕他不知道自己的爹是谁, 他也知道自己想做什么样的人。 　　下午一上课，郭老师就重新调整了座位, 调完之后她不放心，又多问了一句：“谁还有什么意见, 可以直接和我说, 以后绝对不可以再出现打架这种事情了！” 　　林秀芬现在离左景他们有点远，被老师调到了最后一排，不是郭老师想针对这个小女孩, 可一系列的事情, 都是因为她引起来的。 　　从前就没少听老郑回来讲, 老林这人比较刁，做事总和正常人不一样, 太直了也不是什么好事。 　　今天见了他闺女，才知道什么叫龙生龙, 老鼠生的孩子会打洞。 　　不说别的, 人家一边可是有三个男孩子, 你一个女孩子，直接上去打架，多少都会吃亏的。 　　郭老师摇摇头，没想着再管这姑娘，她自己家的孩子还管不过来呢，没那么多闲功夫。 　　郭老师没让大家把书拿出来，这些人的程度都不一样，怎么讲课还没具体商量出来的。 　　开学第一周，要强调的东西太多了，安全纪律都是重中之重。 　　她看了看花名册，先给大家讲了讲他们当初上学时候的事情，“学校的食堂里的饭都是分三种，家里条件好点的，就能吃上三合面大馒头。” 　　“中等点的，也能吃上玉米面的窝窝头，个头也不小。” 　　“最差的就是高粱面的，又小又难以下咽。” 　　郭老师似有感发，“对比起来，你们现在的条件就好了很多，一定要珍惜，好好读书，读出个样子来！” 　　和林秀芬一起打架的王小雅举手问：“可是老师，上学有什么用呢？” 　　郭老师被卡了一下壳，这个年代和后来不一样，后来很多工作都是要文凭的，但是现在不一样，想要去供销社工作，看得不是学历，是你户口。 　　得是城市户口才能报名，虽然也考试，但更多的是走个过场，大把的有人花钱买名额。 　　而且，现在高考还没有恢复，想要考大学那也是不可能的。 　　“好好学习知识那肯定是有用的，不然家里人为什么送你们过来？” 　　小辣椒和陆冬去嘀咕：“我爹娘送我过来，完全是为了怕我在家里惹事。” 　　陆冬去一言难尽地看了小辣椒一眼，那眼神的意思太明显，你竟然知道！ 　　小辣椒一点就炸。 　　“你什么意思？”她在桌子下面掐陆冬去，“亏得我还想罩着你！” 　　“切。”陆冬去不给她面子，“你一个女孩子，打架肯定没我们男孩子厉害！” 　　“放屁！”小辣椒的声音一下就提高了，把全班的视线都吸引了过来，郭老师在上面蹙了眉。 　　这个班怎么管？ 　　团长家不听话的小子们，还有政委家闹事的闺女，她都可以想象之后的生活是怎么样的鸡飞狗跳。 　　郭老师尽量平复自己的情绪，“有什么事要举手说，老师现在在说事情，你们在下面不要讲小话。” 　　她有意要拿小辣椒做典型，叫了她起来：“路文静，你是为了什么来学习的？你的理想是什么？” 　　路文静这名字一出来，全班都笑了起来，陆冬去尤其笑得声音最大了。 　　小辣椒气恼地瞪着他们：“笑！笑个屁，我看谁敢笑！” 　　她名声在外，打架那是相当厉害的，这话一出笑的声音就小了下去。 　　路婶子当初没给几个孩子取大名，都是小名的叫着，可不知道是不是小辣椒这个名字取的，这孩子太泼辣了，老路便取了文静这个名字，想压一压她的脾气。 　　小辣椒也不喜欢她的名字，凭什么女孩子就要文静啊？谁规定的？没看到打仗的时候，多少巾帼女英雄！要是文静了，天天在家里绣花的，能有打个屁的仗。 　　郭老师也维持了下纪律，示意小辣椒继续讲，小辣椒想了想开口：“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学习，我娘说文化人都可厉害了，让我来我就来了。” 　　郭老师一边无语一边让她坐下，又叫了陆冬去回答。 　　陆冬去挠挠头，有些害羞地说：“我想看书，我大姐说认识字了，就能看书了！” 　　郭老师眼睛一亮，终于有个像样的回答了，赶紧问：“你喜欢看什么书？” 　　“小人书。”陆冬去回答的特别骄傲，“我把西游记都看了一大半了。” 　　郭老师本来在听到小人书的时候，还失望了一下，听到西游记之后脸上都带了笑。 　　“西游记好，多看书有很多好处的！” 　　“可是我爹说，很多书都不能看，那是禁书！都让小红｜卫兵给抓起来了。” 　　林秀芬说完，班里一下就安静了，有那年纪稍微大点的，还记得那时候的样子。 　　虽然现在已经快七零年了，但是运动的势头还没过去，不仅大人害怕，小孩子也害怕。 　　郭老师也不好回答这个问题，岔开话题说：“大家知道来学校是有规矩的，不能像之前那样，像刚才小辣椒和陆冬去回答问题，都是站了起来，这非常的好。” 　　林秀芬皱着眉，举起手来：“老师，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郭老师脸上带着笑，心里已经开始骂娘，考虑着和校长说换老师的可能性有多大。 　　－ 　　陆秋带着两个女孩子，到了小禾苗家里，敲了半天门之后，才听到里面有动静传出来。 　　小禾苗因为跑动，脸上都是红晕，看到是给她豆包的阿姨，扯出来一个笑容，小声地叫了一声：“阿姨。” 　　“你娘呢？”陆秋蹲下，往他们家里看去。 　　小禾苗眼圈一下就红了：“我娘病了，在床上躺着呢。” 　　陆秋一听，赶紧往院子里走，快走到屋子前的时候，她停了脚步，示意宁宁和蓉蓉在院子里玩。 　　在不确定哑巴娘得的是什么病的时候，她不想这两个孩子进去冒险。 　　小禾苗着急进去，根本就没注意到其他的。 　　他们家里并不干净，能看出来最近都没收拾，陆秋脚步又快了几分，从客厅进了卧室的门。 　　哑巴娘满脸通红，嘴巴干裂开来，小禾苗守在旁边，眼圈就红了。 　　陆秋试了试温度，看了看她身上没其他疹子什么，只是发烧之后，便轻声问小禾苗：“去医院了吗？” 　　小禾苗轻轻摇摇头：“没，我爹说不让去，去医院了还得花钱，在家里休息休息就好了。” 　　陆秋脸沉了下来，“那你娘烧了几天了？” 　　小禾苗数着手指头，不确定地说：“我已经三天没吃饱饭了。” 　　宁宁和蓉蓉也从外面进来，一听眼睛就瞪圆了，“那你这几天都吃的什么？” 　　“我爹晚上回来了会给我和哥哥做饭，白天的时候就饿着，我哥哥有时候会回来做点，但是他要去上学。” 　　宁宁听着眼神里就有不忍，她赶紧把陆秋手里的桃酥拿出来：“你快吃吧，我姨给你拿的。” 　　小禾苗嘴巴都合不拢了，想吃却不又不敢吃，“我能不能给我娘留着？她也好几天没东西吃了。” 　　陆秋心酸，摸着她的脑袋点头：“你吃吧，你娘我给她留着，她知道了肯定很高兴。” 　　小禾苗这才小口小口的吃起来，那样子和她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蓉蓉的样子差不多。 　　那是对粮食的极其珍惜，连大口吃都会有罪恶感的样子。 　　陆秋以为她以后都不会再看到了。 　　她别过脸，对两个孩子说：“你们在这里陪陪小禾苗，我去找找张主任。” 　　“娘，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马上，你能留下来陪小禾苗吗？”陆秋知道她担心，声音都放柔了。 　　蓉蓉立刻点头，“娘，我能的，你快去吧。” 　　“好。” 　　陆秋脚步匆匆，哑巴娘的情况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她来了这么久，她都没清醒着说句话，一直迷糊睡着，让人很是担心。 　　张主任没在办公室里，她正挨家挨户地问村里孩子上学的看法，要是部队的人不同意，到时候还会有麻烦，她便提前来打个招呼。 　　这是组织上的决定，真正反对的人很少。 　　张主任从一家里出来，看见陆秋，很惊奇：“这是有事？” 　　陆秋气喘吁吁：“我刚去看了小禾苗的娘，正发着烧呢，也不知道烧了几天了，人还没醒过来，主任你看着？” 　　张主任脸色沉了下来，她之前就上过老元的家，特地批评过他打女人的事情。 　　这时候的妇女主任，还不是个虚职，从过去到现在，女人的地位在这时候达到了最高值。 　　这是无数女前辈们铸成的，是他们用自己的价值，甚至是用自己的性命换来的平等。 　　张主任接受的就是这样的教育，主席说妇女能顶半天天，那就是真的能顶半边天，谁也不能小瞧了去！ 　　两个人走在路上，说起上午打架的事情来，张主任唏嘘道：“那几个孩子，就是因为家里太忙了，没人管，把孩子给耽误了。” 　　陆秋点头表示赞同，“孩子都是好孩子，就看能不能走上正路了。” 　　“可不就是这个理！”张主任像是找到了知音，话匣子一下就打开了，“一看陆秋同志这夜大就没白上，可比好多男人懂得都多，我上门去说这事，真正听进去的几乎就没有。” 　　顿了顿，她悄声说：“老郑家的那个爱国，他们管倒是管，可那孩子太叛逆了，越管越反着来，快把那两口子头疼死了。” 　　陆秋恩了一声，想到郑爱国爱玩的个性，问道：“不知道上次他是怎么落水的？” 　　“说起来，他倒是个胆子大的，见老林家的闺女被水草缠住了，他就跳下去救人，最后腿抽了筋，把自己也差点搭上。” 　　陆秋就没在言语，在心里却对郑爱国换了个评价。 　　这孩子，也不是那么一无是处。 　　人，都是有两面性的。 　　说着话，很快就到了哑巴娘家，三个女孩子正在屋里说话，蓉蓉见陆秋回来，跑上前抱着她的腿：“娘，你去了好长时间啊。” 　　“恩。”陆秋摸着她的头，“小禾苗的娘醒了吗？” 　　“醒了一次！”宁宁跑过来仰着头说，“她啊啊了半天，也不知道想说什么。” 　　陆秋放了心，看来哑巴娘的意识还清醒着。 　　张主任已经走了进去，一进屋就嫌弃地皱了眉，“这老元也不知道收拾收拾，什么都要靠着女人做，还不好好对女人。” 　　她附身探了探哑巴娘的额头，“这么烫啊？不行，得让医生过来看看，陆秋同志你先在这里等一下，我去叫人。” 　　“行，我就在这里等着。” 　　半个小时之后，香枝跟着张主任的身后进来，她一见陆秋在这里，脸色都不好看起来，还好两个人都没说话的意思。 　　香枝拿温度计量了量，又检查了一下其他的，确定只是发烧之后，开了药方：“得去拿点药，也别盖这么厚了，该通风就通风。” 　　张主任恩了一声，让小禾苗跟着去拿药，看时间也不早了，就让陆秋先回去。 　　“我在这里等老元，等他回来了再和他说道说道，今天多亏了你过来，不然我都不知道这事。” 　　陆秋摸着小禾苗的头，“我也是掂记这孩子，看她和我们蓉蓉差不多大，你看个头能小上那么多。” 　　张主任看过去，就见小禾苗特别不好意思垂着头，不看身高，就看身上穿的，也是不能和蓉蓉比的。 　　就更别说和宁宁比了。 　　陆秋叹气：“等这孩子拿了药回来，就先去我们家呆几天吧，我看一个也是看，看两个也是看。” 　　张主任犹豫：“这……等我回来问问老元，他那个人不好说话，唉！” 　　都是有儿女的人，有的人对孩子就像是珍宝，什么好东西都想着捧到跟前，有的人却直接撒手不管了。 　　回去的路上，宁宁好奇问：“姨，真的要上小禾苗过来吗？” 　　“宁宁不喜欢吗？” 　　宁宁不知道怎么回答，她也不是不喜欢小禾苗，是总觉得她有点傻傻的。 　　而且，小禾苗也不和大院了的其他孩子玩，总是在哑巴娘跟前守着，黑瘦黑瘦的，除了那眼睛，其他地方都不好看。 　　陆秋晃着她的手，“先别想那么多了，人家也不一定想过来呢。” 　　宁宁这才放了心。 　　晚上吃了饭，陆秋拿出来夜大的作业，在客厅大灯下写，三个男孩子下午都很老实，把发的书拿出来，一个个的显摆。 　　这时候，想要买书，也是要书票的，供销社那种小人书不算，毕竟花一块多买那一小本书的人也少。 　　陆秋让左景去卧室找几张报纸，要给他们包书皮，宁宁和蓉蓉在旁边特别羡慕。 　　“那你们帮他们包吧。”陆秋递过去几张纸，一步一步地交两个女孩子。 　　对比起来，三个男孩子就对包书皮一点兴趣也没有。 　　陆立春和陆秋说着学校发生的事情：“郭老师让小景当班长，小辣椒当纪律委员，我是生活委员。” 　　“那小冬呢？”陆秋好奇地问。 　　陆冬去挠挠头：“老师让我当语文委员，我才不想当，就推辞了。” 　　“为什么不想当啊？”蓉蓉很不理解，“小舅舅你不也认字吗？” 　　“不是认字就可以的，反正就是很麻烦，我才不想当呢。” 　　陆秋嘴角带着笑：“我看你是想当体育委员吧？” 　　“大姐你怎么知道？” 　　“我还不知道你啊。” 　　几个人说着话，孙竹斓走过来也帮着他们包，听说左景当了班长，她恩了一声。 　　今天下午陆秋不在的时候，她收到了一封信，谁也没告诉谁，心里却一直不太舒服。 　　大家都没发觉什么异常，孙竹斓平日里就这样的表情。 　　陆秋递过去一张报纸，问孙竹斓：“妈，你要包吗？” 　　孙竹斓接过，看他们包的样子撇撇嘴，“我给你们包个好看的。” 　　几个孩子的视线都投过去，孙竹斓并不是信口开河，她包出来的的确更好看。 　　“那我要学奶奶这个。”宁宁和蓉蓉换了位置，“等我以后上学了，也要这样包书皮。” 　　闹了一会儿，陆秋催着他们去睡觉，陆立春犹豫着开口：“大姐，我和小景的星星最多了，能不能换吃的了？” 　　陆秋看过去，见两个人星星的确已经贴满了，点头：“你们两个想吃什么？” 　　陆冬去在旁边拼命眨眼，“吃包子行不行？上次我们去国营饭店吃的那个包子！” 　　“吃点心！姨你再做个点心吧！”宁宁跳着发言。 　　蓉蓉也在思索，陆秋好笑：“又不是你们的星星，等你们挣够了星星，说什么我给你们做什么。” 　　三个孩子都噘起了嘴。 　　陆秋发现噘嘴还会传染，以前只有宁宁会这样撒娇，现在蓉蓉和小冬都会做这个动作，还越来越娴熟。 　　左景在一旁开口：“姨，我想吃我们那边的凉皮，你能做吗？” 　　陆秋想了想：“我好像听人说过，明天我去问问，咱们部队上应该有你们老家那边的人。” 　　左景松了口气，不好意思地开口：“要是不能，做包子也行。” 　　陆秋笑着恩了一声，问陆立春：“你想吃什么？” 　　“我换成零花钱吧。” 　　“好，明天就给你。” 　　陆立春一下就乐呵起来，几个小的凑过来问：“要买什么？” 　　陆立春没回答，陆冬去推销自己看上的小人书：“肯定特别好看。” 　　宁宁和蓉蓉眼里也兴奋着，“我们也要攒钱，我想买漂亮的花布。” 　　“还有小皮鞋！”宁宁回头推了推走神的孙竹斓，“奶奶，你回北京了看看有没有小皮鞋，我想穿！” 　　“行。”孙竹斓挤出一抹笑容来。 　　熄灯的号角快响了，陆秋也不和他们在客厅磨蹭，回了房间写自己的作业，左至历这时候才训练回来。 　　换了衣服简单洗漱过后，左至历凑过来看陆秋：“这么用功啊？” 　　陆秋头也没抬，往旁边挪了挪，“热。” 　　左至历呵了一声，故意坐的更近了一些，“都快冬天了，哪里还热？” 　　他看了看陆秋做的数学题，扫了一眼就看出来陆秋的错误，“这不是这么做的。” 　　陆秋终于舍得把视线挪到他身上，看了一眼左至历：“你会啊？” 　　她可是上过大学，学过高等数学线性代数的，这些题对她根本就不难。 　　不像那些文工团的小姑娘，自从上了数学课之后，个个都哀怨起来，白天练习的时候，都在发愁数学这门课。 　　左至历点了头：“当初没进部队前，也上到了高中。” 　　陆秋放了心，才上到高中，那他说得肯定不对。 　　左至历没错过她的眼神，觉得好玩：“我们陆秋同志这么有把握，看来是学得不错了。” 　　陆秋抬着下巴恩了一声：“我是天才。” 　　“那敢不敢打赌？” 　　左至历把床铺好，陆秋回头问他：“赌什么？” 　　“你赢了我让你开幼儿园。” 　　“那要是你赢了呢？”陆秋不上当。 　　左至历拿眼神看了看床，“任凭我差遣怎么样？” 　　陆秋脸一下就红了，白天这人看起来很是正经严肃，一副冷淡高傲的样子，一到晚上就像变了个人一样，什么话都能说出来。 　　“还没熄灯呢！” 　　左至历低低地笑容从喉咙里发出来，“我也没说现在做啊。” 　　陆秋把身子扭过去，不再理会他。 　　左至历坐过来，从她手里拿了笔，在她的本子上演算起来，他的字写得很漂亮，一看就是练过的。 　　有孙竹斓那样的妈，他又是大城市出来的，的确有这个资本。 　　两个人靠得很近，陆秋甚至都能闻到他身上的味道，那双修长的指间甚至还带了淡淡的烟草味道。 　　“你吸烟了？”陆秋眼神警觉起来，俯下身闻了闻，的确是烟的味道。 　　这么一凑近，陆秋的气息都喷在他的指尖，酥酥麻麻的感觉传来，让他的喉结忍不住上下滚动了一下。 　　“老张请客，拿的好烟，就吸一根。”他的声音也沙哑了起来，强迫自己的视线从陆秋身上移开，“你看这题，你是不是做错了？” 　　陆秋没再纠着他吸烟的事情不放，盯着那题的答案看了看，发现还真是她做错了。 　　“你真的只上过高中？”陆秋不可置信地问。 　　“那你真的没上过学？”左至历和她的眼神对上，两个人的眼眸在这一刻互相陷入彼此的世界，好像能直达内心一样。 　　“我说了我是天才。”这句话刚说完，灯一下就熄了，漆黑的夜色席卷而来，陆秋顿时觉得眼前什么都看不到。 　　她刚想出声说什么，唇上就传来温热的触觉，一双手托住了她的后脖颈。 　　月光洒进来，陆秋睁着眼睛依稀能看到左至历棱角分明的轮廓，男人亲得很是认真，高挺的鼻梁就在她的眼前，偶尔还会擦过她的鼻尖。 　　这一刻，陆秋的心突然砰砰乱跳起来，想到当初她会那么轻易答应嫁给左至历，其实他的脸占了很大的一部分原因。 　　她闭上眼睛，认真享受这一刻的温情。 　　突然，她的身体被腾空抱了起来，左至历把她放到了床上，俯身压了上来。 　　第二天，几个孩子起床才发现，是左至历做的早饭，卧室的门到现在还关着。 　　陆冬去担心：“姐夫，我姐呢？生病了吗？” 　　“没。”左至历神色如常，“你姐累了，让她多睡会儿，谁也别去打扰她。” 　　陆冬去哦了一声，陆立春却碰了碰他胳膊，小声说：“你不是说不叫他姐夫吗？” 　　陆冬去脸一红，昨天左至历带着他们跑圈，又带着他们去看了会儿训练，还说他以后放了学也可以来这里练习，他当时就叫了姐夫。 　　陆立春翻他白眼，用嘴型说：“叛徒！” 　　宁宁正好看到了这嘴型，好奇问：“立春哥哥，谁是叛徒？” 　　陆立春一噎，拿下巴点陆冬去：“他。” 　　孙竹斓沉默地吃着饭，往那关着的门里看了好几眼。 第52章 　　陆秋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 她一动觉得身子软的不行，像是被什么东西撵过一遍似的。 　　昨天晚上两个人的兴质都很好，她有印象的是来了三次, 后来太困了，记忆都是迷迷糊糊断断续续的。 　　连最后打水洗澡，都是左至历帮忙的。 　　经过昨天晚上的事情, 她不得不承认左至历的体力是要好上太多的。 　　男人身上的肌肉果然不是白长的。 　　她又躺了一会儿，才穿鞋去客厅, 外面很是安静，两个女孩子正在画画, 孙竹斓坐在他们身边, 偶尔指导一下。 　　见陆秋出来，两个女孩先跑了出来, 好奇地问：“姨，你是累了吗？” 　　陆秋脸红了一下, 含糊过去, 问他们：“你们在画什么？” 　　“要国庆了，我们在画画庆祝！” 　　蓉蓉举着手上的画让陆秋看，陆秋又看了看宁宁的, 不得不说宁宁在画画这方面的确有天赋, 一样的东西, 画得比蓉蓉要好上很多。 　　“真棒！”她夸两个孩子，孙竹斓起身去了外面, 给她端了一碗饭过来。 　　“吃吧。”她声音淡淡的，“我儿子让我给你留的。” 　　陆秋脸上笑容更大了, “谢谢妈。” 　　左至历再说要给她留着饭, 这饭也是孙竹斓给她端过来, 还给她热了热。 　　孙竹斓在陆秋身上停留了一会儿，突然开口问：“你们两个什么时候打算再生一个？” 　　陆秋僵硬了一下，看了看两个女孩子，没避讳着他们开口说：“我之前就和他商量好的，目前不要孩子。” 　　孙竹斓皱眉问：“为什么？” 　　“这么多孩子了，我们又不缺孩子，还生什么？” 　　孙竹斓点点头，“不要也好，等这些孩子大了，你们再商量。” 　　她不太相信陆秋说得话，毕竟家里的孩子虽然多，陆秋也才生了一个。 　　宁宁和蓉蓉都是女孩子，左景不是亲生的，能不再生一个？ 　　陆秋恩了一声，以求孙竹斓的担心宁宁，保证道：“妈，你放心，我肯定会好好对宁宁的。” 　　孙竹斓摸着宁宁的头，宁宁仰头朝他们笑了笑，问陆秋：“姨，我哥说想吃凉皮，你知道怎么做吗？” 　　“差点忘了这事！一会儿我去问问路婶子。” 　　正说着，路婶子在隔壁院子里喊她，“小秋啊，你帮我看看孩子，我这有点事。” 　　陆秋隔着墙应了一声，想了想拿了点软和的点心，打算逗两个小孩子吃。 　　路婶子到了这个岁数，奶水已经不多了，两个孩子平日里就靠麦乳精和小米粥喝。 　　他们这还算是条件好的，有那条件不好的，孩子也只能被饿得天天哭，能不能活下去全靠运气。 　　这也是她为什么不想要再生一个的原因。 　　她的空间也只开了调料区，没有现代的那些奶粉之类的，生下孩子也是让他们受罪。 　　到了路家，院子里没了几个孩子的身影，比之前要干净多了，路婶子比了一个嘘的手势，把她往房间里领。 　　陆秋好奇，抱了一个孩子逗着玩，一边问：“这是怎么了？” 　　路婶子声音压得很低，“本来这事我不该给你说的，但是咱们两个相处得也好，我知道你是个什么人，不想着你被蒙在鼓里。” 　　顿了顿，她才继续道：“昨天下午送信的过来，先给我们家的送信，我看到邮递员拿着你们家的信，就多看了两眼，你猜我看到了谁的名字？” 　　“谁啊？” 　　“朱亚青！” 　　老路是认识朱亚青的，路婶子也知道左至历的前妻的名字，所以才多留了心眼。 　　“那信是被我婆婆拿走了？” 　　“是。”路婶子皱眉问，“她是不是老给你们家老左寄信？” 　　陆秋摇头：“没听他说过啊，是不是给孩子的信啊？” 　　“不是，我看那收件人是你婆婆的名字，肯定不是给孩子的。” 　　路婶子说完小心的打量她的神色，“你找时间问问老左，看他知不知道，咱们女人怎么也得留个心眼的。” 　　陆秋恩了一声，给小豆角换了尿布，这孩子比他妹妹乖很多，小柿子就更闹腾。 　　路婶子不止一次的犯愁，“你说我们家的女孩子，也就茄子是个听话的，我看这小的也和辣椒一样，咋都是这个脾气？” 　　“辣椒性格也挺好的，女孩子谁说就是安静的好。” 　　路婶子哼了一声：“你这话要是让她听到了，她一准要高兴。” 　　陆秋笑着又问了凉皮的事，路婶子娘家是那边的，详细地和陆秋说了一遍，“正好我也想吃了，要不你过来，咱们一块做。” 　　“行，等中午的时候我再过来。” 　　回了家，陆秋没拐弯抹角，有些事情还是需要婆媳两个直来直去的说。 　　如果再多个左至历，问题反而更严重。 　　孙竹斓也没想到她竟然会问这个问题，看了一眼路婶子的方向，“你到是会收买人心，都有人给你打探消息了。” 　　陆秋就笑，“妈，你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啊，这不会让人误会的。” 　　她也没说会让谁误会，孙竹斓想了想，去卧室把那信拿了出来。 　　“亚青这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至历这孩子从小就不在我跟前，我想着得给他找个知根知底的孩子，就没经他的同意，让这两个孩子结了婚。” 　　现在想想，两个孩子可能本来就没有多少感情基础，被她硬撮合在一起的。 　　她自诩开明，和那些老古板们不一样，唯一做的糊涂事就是这个，到现在还时常会后悔。 　　陆秋接了信翻看起来，朱亚青倒是在信上没说什么，就问了孙竹斓和宁宁的情况，顺便提了让宁宁回去的事。 　　“那妈，你是怎么想的？”陆秋把信放下，开诚布公地和她谈。 　　孙竹斓犹豫就是犹豫在这里，她不知道把宁宁带回去是不是现实，朱亚青也不可能一辈子不嫁人，她家里现在就在给她物色人选呢。 　　要是嫁走了，再带着宁宁反而不好了。 　　她和老伴都上着班，真带着宁宁也不是不可以，就是怕这孩子心里不舒服，觉得父母双方都有了新的家庭，就她是被抛弃的那个。 　　陆秋没催促：“反正还有时间，妈我希望你能好好考虑一下。” 　　她站了起来，想着昨天晚上左至历答应她的事情，告诉孙竹斓一声：“我一会儿带个小姑娘回来。” 　　“谁啊？” 　　“帮孩子们打架的那个孩子的妹妹，娘是个哑巴，挺可怜的。” 　　孙竹斓恩了一声，没拦着陆秋不让她去。 　　陆秋嘴巴都翘起来了，心情格外的好。 　　- 　　另一边陆夏的心情就不太好了，她看着又上门的虎子，觉得全是不可思议。 　　“我说的还不够明白吗？金宝，把他给打出去！” 　　金宝却没动地方，虎子来的时候给他拿了点糖，他全当宝贝一样拿着，连个眼神都没给陆夏。 　　陆夏看向董秋莲：“娘！” 　　董秋莲没办法，瞪向虎子：“我们家不欢迎你！怎么，前两天不还和我们打架，还把我们小夏的脸都给打肿了，怎么今天就过来了？” 　　虎子是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一样，扑通一声跪下了，抱着陆夏的腿哭起来：“小夏，那天是我糊涂了，我被猪油蒙了心，你打我吧！我以后肯定不会再犯的！” 　　他哭的眼泪鼻涕都出来了，认错态度这么好，连刘老太都犹豫了。 　　这虎子像是真的知道错了。 　　陆夏却是见得多了，她把腿从虎子怀里抽出来，却没抽动，恨得踢了过去：“信了你的鬼了！家暴只有零次和无数次！” 　　刘老太不赞同：“啥就是家暴了？年轻的时候谁不打架啊？你看你太奶奶，她年轻的时候也总是挨打，你看她现在还挨打吗？小夏，我看虎子也知道错了。” 　　“呸！”陆夏瞪过去，“你们愿意忍，我才不愿意忍！我陆夏哪里找不到好人家了！” 　　这话又像是一根刺一样，扎在了虎子心里。 　　蓉蓉的娘陆秋，可不就是又找了一个好人家。 　　上次打架，她还过来调解，他却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 　　怕陆秋看到他那时候的样子，也羞愧于见到陆秋。 　　好像对上她的眼睛，他的一切虚伪都会被看穿了一样。 　　虎子眼睛暗了暗，手却抱地更紧。 　　正在这时，门口处有敲门声传来，金宝不想看他们吵架，跑去开了门。 　　见门外面站着一个军人，楞了一下问：“你找谁？” 　　“请问这是陆夏同志的家吗？” 　　金宝点了头，朝屋里喊：“姐，有人来找你，是个当兵的。” 　　屋里的人都楞了一下，陆夏趁机挣脱开虎子的手，跑了出去。 　　见外面站着一大一小两个人，林秀芬正流着鼻子朝她笑。 　　陆夏今天却觉得这鼻子流着不那么碍眼了。 　　她故意大声说：“你们怎么来？快往屋里进！” 　　老林不好进去，站在院子里不动弹了，刘老太从屋里出来，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容：“您也是领导同志吧？找我们家小夏有什么事？” 　　老林点了下头，他指着林秀芬道：“我家闺女是被陆夏同志给救的，这孩子说这几天都没看见她，想过来看看。” 　　说完，把一些粮票递给了刘老太，“多亏了陆夏同志啊！” 　　刘老太眼睛都亮了，看着那粮票上面的面值，嘴巴那是越来越大。 　　这也太多了！ 　　部队上的生活就是好啊！ 　　怪不得陆夏想要往部队上去，随便个什么人都能拿出来这么多。 　　那陆秋，是不是能拿出来的更多啊。 　　刘老太眼珠子转了转，把人往屋里领，董秋莲过来看那粮票，被刘老太瞪了一下，“还不把虎子给赶走。” 　　老林脚步顿了一下，看向屋里的虎子：“你们有客人在啊？” 　　“不是，他是啥客人啊！”董秋莲刚想开口，被刘老太拦住了。 　　虎子刚才在屋里就看到了院子里的动静，见陆夏竟然弯腰看向那小女孩，还朝她笑起来，顿时觉得那笑容就刺眼起来。 　　本来他过来，只是王军华的要求，现在觉得自己比不过一个当兵的，还是两次都败给了当兵的，心里那股气怎么也下不去。 　　想当初，部队还没来的时候，他们家才是村里最能耐的人家，想嫁过来的姑娘不知道多少。 　　结果被陆家两个姐妹这么一闹腾，他以后还真的不好再娶媳妇了。 　　哪怕他现在对陆夏没什么感情了，也不能让陆夏得偿如愿！ 　　再让一个媳妇嫁到部队里去，他就真成了村里的笑柄了。 　　想到这里，虎子上前两步和老林握手：“你好，我是陆夏的男人，王虎！” 第53章 　　小禾苗的家偏僻路远, 陆秋这次是独自前去，没领那两个孩子。 　　路上阳光毒辣辣味的，晒得她头晕, 到了发现哑巴娘已经能坐起来了。 　　她呀呀地用手比划着，见了陆秋之后情绪十分激动。 　　小禾苗在旁边帮着翻译：“我娘说多亏了你，让我谢谢你。” 　　哑巴娘重重的点头, 朝陆秋又谢了谢。 　　“客气什么。”她见哑巴娘嘴唇依然干裂，面色仍旧不太好的样子, 把前几天蒸好的馒头拿了出来。 　　比起什么点心来，他们现在更需要的是能添饱肚子的东西。 　　哑巴娘说什么也不要, 见陆秋放下就要走, 挣扎着想从床上起来，一边指着厨房一边推小禾苗。 　　小禾苗会意, 小跑着去了厨房，拦住要走的陆秋：“姨, 我娘让我给你的。” 　　陆秋一看, 这一篮子竟然是大骨头。 　　“姨不要，留着给你娘补补身子吧。” 　　小禾苗摇头：“姨，我们家还有, 我爹有时候会拿这个回来, 这个没多少肉, 您拿回去吧。” 　　陆秋看了看四周，这骨头也并不是谁想要都有的, 得有医院开的营养票，或者骨头受伤了才能有。 　　像他们拿着肉票去排队, 也根本买不到这些。 　　老元在食堂工作, 他们有很多内部的东西, 这在这年代是很正常的事。 　　要不然那么多人削尖了脑袋想往供销社这些地方去。 　　陆秋想了想，说：“那你告诉你娘，中午别做饭了，一会儿我给你们送过来。” 　　小禾苗不好意思，也不知道要不要答应，陆秋摸了摸她瘦地不行后背，没再多说什么。 　　她走到半路上，想到张主任昨天也是忙前忙后的，便往她家里送了一份。 　　张主任见了也很高兴，推辞了两下，就收下，和陆秋嘀咕起老元来。 　　“我昨天一直等到他回来，老元这个人这几年连个心气都没了，他想让哑巴再给他生个儿子，哑巴不想再生了，这夫妻两个为了这个没少打架。” 　　陆秋皱眉：“这生孩子是两个人，哑巴娘岁数大了，不愿意生也正常啊。” 　　“可老元不这么想啊，他娶媳妇就是为了要生个儿子，结果白养了一个别人的儿子。” 　　陆秋摇头只叹气，这日子是自己过的，就看老元怎么想了。 　　元凯旋那孩子也不错，要是老元真心对他，何尝和自己的孩子不一样？ 　　但人啊，偏偏没有什么，别人嘀咕什么，就越在意什么。 　　隔壁的路婶子正等着她做凉皮，陆秋把大骨头炖上，端着面往他们家走。 　　赵巧梅领着香枝从外面回来，见了陆秋和她热情地打了个招呼：“这是要做什么好吃的？” 　　“孩子想吃凉皮了。” 　　陆秋语气不咸不淡的，说完就要给他们让路。 　　“呦，这凉皮是个什么东西？香枝你吃过没？” 　　香枝脸上表情僵硬了一瞬，她现在是看到陆秋和孙竹斓就害怕，那天孙竹斓在医院呛了她之后，好多人看她的眼神就变了。 　　这表情落在赵巧梅眼睛里，又是另一种意思，她安慰似的拍了拍她的肩膀，连那凉皮也不想吃了。 　　等陆秋进了路婶子的门，赵巧梅才小声开口：“这人啊就是靠缘分的，你也别太伤心了，没这个缘分还有下一个。” 　　香枝啊了一声，却是很快就反应过来，估计赵巧梅和陆夏一样，都以为她喜欢的是左团长。 　　虽然左团长的确是一表人才，但她喜欢的并不是那种类型的。 　　她从小就没爹，是哥哥把她养大的，她喜欢的是能给她带来安全感的男人。 　　张营长那时候救过她，在随时都会有人牺牲的战场上，是他给了她活下去的勇气。 　　但那时候她太小了，就算表达了自己的喜欢，张营长也只会拒绝。 　　她等啊等啊，时不时地向哥哥打听一下张营长他们的下落，终于等到这个能来他们部队的机会。 　　可她没想到，他会把老家的妻子也接过来。 　　香枝就顺着赵巧梅的话开口：“我也就是不甘心。” 　　赵巧梅眼睛都亮了，八卦的心再也压不住，“大妹子啊，这男人啊是哪里都有，你还这么年轻这么漂亮，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 　　她觉得知道了香枝的秘密，香枝也朝她吐露了内心世界，两个人的关系那是更近一步。 　　张小胜见到香枝就开心地让她抱着，只有张小美不乐意，冷眼看着母子两个人围着香枝转。 　　香枝朝她笑了笑，问张小美：“你没去上学啊？” 　　张小美摇摇头，赵巧梅嫌她不开口说话，过来解释道：“她年纪还不大，我们家那口子说明年再让她上，这不正在家里生闷气呢。” 　　“怎么还生气呢？” 　　“和她玩的好的那几个都去上学了。”赵巧梅给他们倒了水，“就老林家那个闺女，两个人成天在一起玩。” 　　香枝眼睛闪了闪，笑着说：“你要是觉得没意思，就和小胜一起去医院里找我，我带你们玩。” 　　赵巧梅还没说什么，张小美就拒绝了，“我才不要去！” 　　“嘿，你这个孩子!”赵巧梅作势要打她，张小美害怕地就往门外跑。 　　那个女人肯定不安好心，她都提醒过赵巧梅了，他们却还不相信。 　　张小美没地方去，在门口踢了会儿石头玩，听见隔壁热闹的说笑声传来，便趴在他们家大门上看。 　　宁宁和蓉蓉正在里面踢毽子，两个人你踢给我，我踢给你，玩得很是开心。 　　她羡慕地吸了口气，林秀芬去学校了，最近也不来找她玩了，张小胜总去医院找那女人，整个大院里她都找不到其他人玩。 　　陆秋少拿了一个大盆子，回来端的时候，发现家门口趴着一个小小的身影，她走过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张小美吓了一大跳，捂着嘴巴看向陆秋，脸涨的通红。 　　陆秋嘴角带着笑，把她往院子里带：“你怎么不回家？” 　　张小美低着头：“我不喜欢家里有那女人。” 　　陆秋没听清，以为她只是和赵巧梅吵架了，宁宁和蓉蓉此时也走过来，戒备地看着张小美。 　　他们早就见过，宁宁在之前还和张小美打过一架，见了她就掐着腰：“你怎么来了？” 　　张小美也是个厉害的，哪怕很想玩踢毽子，也怼了回去：“我又不是来找你的！” 　　“这是我家！”宁宁更生气了，“你不来找我来找谁？” 　　张小美看了看蓉蓉，指着她道：“我找她！” 　　蓉蓉一脸懵，看了看张小美，又看了看宁宁，“你找我干什么？” 　　“咱们两个去玩，我知道一个好地方，那里有很多鱼！” 　　张小美诱惑蓉蓉，蓉蓉从小就长在海边，对哪里有鱼一点兴趣也没有，摇摇头说:“可是我想玩毽子。” 　　宁宁得意地笑：“看吧，蓉蓉和我是好朋友，你还是去找林秀芬玩吧！” 　　“她去上学了！” 　　“我知道，她还和我哥哥打架了！”宁宁提起这个就生气，“你和她一样讨厌！” 　　张小美也生气了，“我才不讨厌呢！” 　　孙竹斓在屋里探出头来，瞪了一眼宁宁：“怎么说话呢？” 　　宁宁噘嘴，不敢再和张小美呛呛。 　　张小美却觉得自己胜利了，她想反正也没地方去玩，不如就在这里玩一会儿。 　　要是香枝那女人走了，她也能早点回家！ 　　陆秋拿了盆子又去了路婶子家里，蓉蓉问陆秋：“娘，好做吗？” 　　“还行。”陆秋之前就看网上有很多交大家怎么做凉皮的，她当时也试过，只不过现在还得表现得一点也不会。 　　张小美闻到空气中有香香的肉味传来，眼睛都瞪圆了，忍不住问：“这是什么味道啊？” 　　宁宁抬着下巴开口：“我姨做的大骨头汤。” 　　说完得意地看向张小美，“可好喝了。” 　　张小美别说大骨头汤了，赵巧梅恨不得连饭也不做，有时候都是张营长回来之后再做的饭。 　　她咽了咽口水，嘴硬道：“有什么了不起，不就大骨头吗？上面又没肉。” 　　三个女孩子别别扭扭地玩起毽子，张小美一半心思都在那骨头汤上，踢的并不是很好，倒让宁宁赢了好几次，乐得她嘴巴一直合不拢。 　　凉皮快做好的时候，小学也放学了，呼啦啦三个孩子从外面冲了回来，额头上跑的都是汗，回来就先去水管那里喝凉水。 　　孙竹斓看见了，赶紧制止：“屋里有凉白开，别喝那水！” 　　陆立春把嘴边的水渍一抹，讨好地笑了笑：“我大姐呢？可别告诉我大姐！” 　　“隔壁呢，正做凉皮呢！”孙竹斓瞪他们，“不能慢慢走回来吗？跑的都是汗。” 　　“急着回来吃饭呢！好香啊！” 　　他们边说边往屋里走，根本没注意到院子里多了一个张小美。 　　宁宁和蓉蓉也不踢毽子了，放下就跟进了屋子里，见三个男生回了房间，书包就随手扔在床上。 　　“哥哥！” 　　“舅舅！” 　　几个人的称呼太乱了，有叫哥哥的，有叫舅舅的，他们也都随便叫，大人们也没去纠正。 　　陆立春摸蓉蓉的头，“今天上午做什么了？” 　　“画画！” 　　蓉蓉说完就把她昨天和今天画的画拿了出来，宁宁也跑着去拿了过来。 　　三个男孩子见他们画的是国庆，上面灯笼都挺好看的，陆冬去凑过来说：“要不我们也画这个！” 　　“你能拿得出手？”左景不同意，“我看班里有一半人都画画。” 　　他是班长，又因为没爹的事情被郑爱国他们嘲笑过一次，自然想在这种大事上表现一下。 　　“那你说干什么？咱们其他的也不会啊？” 　　宁宁插话：“你们要干什么啊？” 　　“国庆要组织活动，每个人都要上台表演。” 　　这是他们开会以来第一个大事，他们都很重视。 　　三个男生还在那里商量，陆立春说：“要不我们就唱歌吧。” 　　“对，□□歌也行！” 　　左景摇头：“另一半不画画的人肯定要唱歌！” 　　陆冬去泄气：“那你说干什么？” 　　正商量着，陆秋端着做好的凉皮回来了，路婶子家里还有新鲜的黄瓜，顺便往里切了两根。 　　泼上红红的辣子，左景的眼睛都亮了。 　　“吃完再说！” 　　三个男生又跑着去端饭，陆秋看他们额头的汗：“这是水还是热的？” 　　“水！刚洗了脸！”陆立春解释，他往锅里又看了一眼，“大姐，那是什么？” 　　陆冬去的眼睛都快挪不动了，陆秋笑着拍他的后背：“那是元凯旋的娘给的大骨头，我给他们熬熬，再送过去。” 　　“哦。”陆冬去的语气里说不出来的失望，他也想吃。 　　张小美在院子里坐着，见宁宁的哥哥们回来了，也不敢再乱动，看着他们支了桌子在院子里，红辣辣的凉皮摆了出来，一人一碗。 　　恩？怎么还多了一碗？ 　　哦，还有左团长。 　　张小美心里活动很丰富，陆秋正指挥着孩子拿板凳，外面秋高气爽的，比在屋里吃饭还要舒服。 　　见张小美不动地方，她招了招手：“快过来啊。” 　　张小美指了指自己：“我吗？” 　　宁宁翻白眼，小声对陆冬去说：“她和林秀芬一样笨！” 　　陆冬去偷偷抿嘴笑。 　　两个孩子说话的声音并不大，可院子就那么大点，张小美还是听到了。 　　按她的脾气，她早就和宁宁吵起来，或者摔门走了。 　　可那凉皮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她还没吃过凉皮呢！ 　　鬼使神差的，张小美坐在了陆秋身边，陆立春和左景两个大孩子都没发表什么看法，一边吃一边商量表演的事情。 　　陆秋和孙竹斓听着，都没有插手的意思。 　　这种活动，永远都是自己参与才有意思。 　　两个人吃饭很快，左景吃的一脸满足，朝陆秋笑了笑：“姨，真好吃！和我以前吃的一个味道！” 　　“那就好。”陆秋笑，见蓉蓉也抬着脑袋，问她：“喜欢吃吗？” 　　“喜欢，我最喜欢吃这个面筋了！” 　　陆秋又给她夹了几块，宁宁捧着碗也要。 　　“我听路婶子说，这凉皮还能炒一炒吃，又是另一种味道。” 　　“我们那边都不炒的。”左景嘴巴里塞的满满，“我娘说炒了就不是凉皮了。” 　　陆秋哦了一声，摸着左景的脑袋，“想吃了姨再给你做！” 　　张小美此时都顾不得抬头，她觉得味道太好吃了，怎么会有这么好吃的东西！ 　　比桃酥还要好吃！ 　　陆秋见她吃得太快，给她倒了杯水，“慢点吃，看呛到了。” 　　话音刚落，她就剧烈咳嗽起来，辣的她眼泪都出来了。 　　宁宁又想翻白眼，被孙竹斓给瞪回去了，只能小声和陆冬去嘀咕：“什么山猪吃不了细糠！” 　　陆冬去没忍住，一下子把嘴里的凉皮喷了出来，正好喷到陆立春身上。 　　“大哥。”陆冬去赶紧上前给他拍掉，陆立春还是生气了，指着上面的红点子。 　　“洗不掉了你给我等着！” 　　陆冬去整个人都蔫了，拉了拉左景的衣服，“咱俩换个位置。” 　　宁宁总找他说小话，他都不能好好吃饭。 　　张小美吃了两碗，后来实在不好意思了，就说自己饱了。 　　赵巧梅没见张小美回来，也不去管这孩子，香枝有些担心，“真的不去找找她吗？” 　　“不去，惯的这孩子！到点了就回来，不回来那就是不饿！” 　　香枝就没再多说话。 　　她往门口看了看，状似不经意的问：“今天张营长不回来吗？” 　　“不回来，他说今天有训练。” 　　香枝哦了一声，掩盖住内心的失望，吃了饭就先告辞了。 　　上次过来，她就没见到张营长，这次又没见到他。 　　明明都在岛上，可见他一面怎么那么难？ 　　宁宁把饭吃完了，跟着三个男生商量他们要表演什么，三个人或站或蹲在院子里，个个都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大门没关着，一个年轻的警卫员站在门口，往里看了看，见到左景朝他招了招手。 　　“那个请问是左团长家吗？团长让你们几个吃完饭了继续去跑圈！” 　　三个孩子啊了一声，昨天跑回来之后腿就像是废了一样，晚上睡觉都疼的不行，这才刚缓过来，怎么又跑？ 　　陆秋催他们：“小冬你不是还想当兵呢，还不快去？” 　　陆冬去嗳呦了一声，艰难地从椅子上下来，把陆立春拉了起来：“大姐，姐夫让我们跑十公里！” 　　陆秋脸上带着笑，“不挺好的吗？锻炼身体！” 　　左景替他把话说完：“他意思是想问晚上吃什么。” 　　陆冬去点头，“还是小景哥哥懂我。” 　　“晚上啊。”陆秋想了想，“还不知道呢，你们快去吧，别让你姐夫等的时间太久了。” 　　三个人耷拉着脑袋往外走，宁宁和蓉蓉对视一眼，问：“我们两个能去吗？” 　　陆秋恩了一声，“想去就去吧。” 　　这两个女孩子欢呼了一声，也跑远了。 　　院子里只剩下张小美在，她四下看了看，见隔壁没什么动静了，站了起来道：“那，那姨，我也先走了。” 　　“行。” 　　陆秋看着她回了家，虽然她不喜欢赵巧梅，但是孩子哪里有那么多心眼，单纯的还是大多数。 　　孙竹斓伸了个懒腰，陆秋见她无所事事，问道：“妈，要不我给你找本书看？” 　　孙竹斓这几天已经把家里有的书都看完了，连报纸都翻看了好几遍，实在是没东西看了。 　　孙竹斓不信陆秋有什么书：“又是孩子的小人书？” 　　陆秋一点也不生气，她给孙竹斓小人书的的时候，她虽然嫌弃的不行，可不还是给看完了。 　　“妈，那你想看什么书？我知道镇上有个废品场，听说里面有很多书。” 　　孙竹斓眼睛亮了亮，随即又暗了下来，“还是算了，万一被有心人看见，这都解释不清了。” 　　陆秋仔细看过孙竹斓的神情之后，说：“那下午我带您去一趟村里。” 　　孙竹斓没怎么去过村里，她觉得部队里就够落后的了，这村里就更别说了。 　　陆秋没着急动身，看骨头汤已经炖的差不多了，往里面下了点面条，用一个大锅盛着，去了小禾苗的家。 　　元凯旋正在家里烧火，陆秋把锅放下，对他道：“我给做好了，让你娘好好补补。” 　　元凯旋恩了一声，他并不是一个爱说话的人，沉默地给哑巴娘和小禾苗舀了一碗出来，陆秋在旁边看得认真，发现这孩子碗里的面条是最少的。 　　陆秋看得眼睛一酸，哑巴娘也是个有福的，这两个孩子都是个好的，都知道心疼人。 　　母子三人吃得很认真，谁也不舍得大口吃起来，哑巴娘边吃边给陆秋比划，眼角都带着笑容。 　　陆秋试了试她额头的温度，确定不怎么烫了之后，就放了心。 　　哑巴娘还做了一个下床的动作，告诉陆秋她已经没事了。 　　陆秋放了心。 　　吃了饭，元凯旋收拾好碗筷，送陆秋出门。 　　“姨，下次你不用送过来了。我可以去食堂打饭的。” 　　陆秋恩了一声，看着男孩子瘦瘦高高的样子，“那你还有粮票吗？” 　　“有。” 　　陆秋就不再多问了，这几天小禾苗还得在家里帮忙照顾哑巴娘，她也就没再提让她去家里的事情。 　　这事不能急。 　　孙竹斓跟着陆秋去了村里，赵大姐却不在家里，赵婆婆笑着招呼孙竹斓：“都去村里看热闹了，一个部队上的人来找陆夏，虎子和人打了起来。” 　　陆秋和孙竹斓对视了一眼，都想不到那个部队上的人会是谁。 　　孙竹斓没什么兴趣，“让他们打吧，你不是要带我去吗？” 　　陆秋恩了一声，把给赵婆婆带的东西放下，就往家里去了。 　　赵婆婆家里也盖了一圈围墙，不过还没盖好，大小倒是和陆秋家里差不多。 　　孙竹斓是第一次过来，见到那围墙眼睛就闪了闪，看着门口的野花开得热闹，围墙上还挂着各种贝壳风铃，正随风摇曳。 　　是个会过日子的。 　　进了院子，小黄狗汪汪地就扑过来，陆秋蹲下来摸着她的头，最近太忙了，陆立春也只在晚上才会过来喂它吃东西，很明显要瘦了很多。 　　她有些舍不得，想着要不干脆把小黄狗带回去算了。 　　放在这边，她也老是掂记。 　　小黄狗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歪着头在她身上蹭了蹭，陆秋领着孙竹斓往后院走，那五只小鸡现在长大了不少，翅膀都露了出来。 　　孙竹斓嫌弃地皱了皱鼻子，到底没说什么。 　　路婶子家的三只小鸡死了一只，现在就剩下一只了，还说让张婶子再给她再留一只出来。 　　他们家的这五只小鸡，倒是长得都很健康。 　　陆秋没让孙竹斓知道她把书藏在后山的洞里了，那是她和几个孩子知道的秘密，连左至历都没有告诉。 　　以后，她也不想告诉他们。 　　孙竹斓坐在屋里，陆秋从床底下拿了三本书，都是关于历史的书，除了封皮有些旧之外，里面都还好着。 　　孙竹斓眼睛一下就移不开了。 第54章 　　“这书都是哪里来的？” 　　“隔壁赵婆婆家的儿子, 想给他闺女买□□，这不被人坑了。” 　　“也就是说，还有很多了？” 　　“应该吧。赵大哥说废品站里有很多, 黑市上也有人卖！” 　　孙竹斓往前凑近了些，“你知道黑市在哪里吗？” 　　陆秋心里好笑，孙竹斓这个样子, 就像是看到肥肉的猫一样，眼里都是光彩。 　　她就知道, 喜欢书的人，到什么时候都不会看着书被这样糟蹋了。 　　“知道。”她刚回了句, 孙竹斓立刻开口：“你能带我去看看吗？” 　　陆秋想了想：“得改天, 这事你知道被抓住了是什么下场。” 　　黑市之所以叫黑市，就是因为她不是合法的。 　　被人发现了, 那肯定是要抓去游街的。 　　可黑市上的人并不少，照样有一大把铤而走险的。 　　日子都快过不下去了, 就没人在乎那么多了。 　　孙竹斓恩了一声, 又恢复了平日淡定的样子：“那就这样说定了，正好给几个孩子买点布，我看他们身上的衣服都薄了。” 　　“行。” 　　孙竹斓把那三本书放在怀里, 这才有空打量陆秋的家。 　　“弄的倒是不错, 住在这里才像个样子。” 　　陆秋笑了一下。 　　下午的时候, 左至历早早就回来了，身上的衣服都被汗浸透了, 先冲了个凉水澡才进来。 　　陆秋把卧室的门关上，左至历嘴角带着笑, 故意逗她：“你想干什么？” 　　陆秋抱着胳膊, 很是严肃地看着左至历：“左同志, 我觉得你有事情瞒着我。” 　　左至历认真想了想，摇头：“没有吧？” 　　“你看你自己都不确定。”陆秋拿出撒泼的架势来，“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左至历真不知道是什么事情，试探着问：“是村里孩子上学的事吗？下周他们就过来，工作都已经做好了。” 　　为了那些村里的孩子不被部队里的孩子欺负，岛上的领导商量过后，决定先成立一个班，等以后熟悉了，再合成一个班。 　　“不是！”陆秋掐着腰站在左至历的前面，他个子高，陆秋站着也不比他高出来多少。 　　左至历伸手把她抱住，让她整个人坐在他身上，“你再提示一下，我真的不知道。” 　　两个人现在的姿势有些暧昧，陆秋却顾不得那些，盯着左至历的眼睛看：“你前妻是不是又给你写信了？” 　　这个又字，让左至历一机灵，嘴角的笑意就大了起来，捏着陆秋的鼻子道：“原来是吃醋了。” 　　“吃个屁的醋。”她的话刚说完，宁宁和蓉蓉推门就进来，喊了一声，“姨！” 　　陆秋尴尬地立刻从左至历身上跳下来，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抚了抚身上的衣服。 　　宁宁和蓉蓉都看到了，嘴巴张的大大的。 　　宁宁磕巴了两声，先开口：“姨，你们在干什么？” 　　陆秋恨不得找个地板钻进去，左至历沉着脸替她回答：“怎么回事？进来也不知道敲门。” 　　宁宁被这么一问，脸上就带了委屈来。 　　平时就陆秋一个人在房间里，根本就不用敲门的。 　　陆秋悄悄拧了一下他的腰，推他出去，拉了宁宁的手过来：“没事，你们找我有事吗？” 　　蓉蓉想到推门的原因，点头：“姨，我们刚才去跑步了，还有好几个人也在跑步！” 　　“是谁？” 　　“有那个郑爱国。”宁宁回过味来，也不再委屈了，“他也在跑步，不过他和我哥他们都不说话。” 　　陆秋哦了一声，给他们一人倒了杯水，催他们赶紧去睡午觉。 　　宁宁和蓉蓉上了床，孙竹斓现在在书房住着，两个女孩等陆秋一走，就躺在一个被窝里，小声嘀咕：“你说他们在干什么？” 　　“是不是在亲嘴？” 　　两个女孩脸都红了，捂着嘴笑了一阵，宁宁把胳膊伸展，歪着头看蓉蓉：“我奶奶好像快要回去了？” 　　蓉蓉数着手指头，“奶奶不是才来没多久吗？” 　　“她还有工作做呢，蓉蓉，你说我要回去吗？” 　　宁宁这个问题把蓉蓉给难住了，她摇摇头道：“我肯定不想你走啊。” 　　宁宁侧过来身子抱着蓉蓉：“我也不想走。” 　　两个女孩又说了会儿悄悄话，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左至历在外面把军装洗了，重新进卧室把门关上，坐在床边看陆秋，去捏她的鼻子。 　　陆秋本来再装睡，这下也被捏醒了，瞪了他一眼：“干什么？” 　　“看看你这个小醋精睡着没有。” 　　“哼。”陆秋不想理会他，睡着了也会被弄醒。 　　左至历老实交代：“最近真的没收到她的信，之前她的信也都不是写给我的，是写给宁宁的。” 　　说到这里，左至历顿了顿，试探着问：“她又写信过来了？” 　　陆秋点头：“给你妈写的信，让她走的时候，把宁宁带走。” 　　左至历脸色一下沉了下来。 　　陆秋用手指戳他身上的肌肉，“怎么？是失望了还是舍不得自己闺女了？” 　　左至历把她的手指抓住，捏在手里把玩，顺手把她又捞在了怀里。 　　陆秋想挣扎，被他哑着嗓子给制止了，“别动，不然后果自负。” 　　她不敢动了，左至历才说起朱亚青的事情来，“没那么简单，她爸爸以前是那边的人，她妈妈是咱们这边的人，两边一直瞒着，谁都不知道对方的身份。” 　　陆秋一下坐直了，同为夫妻，但是互为卧底的这个戏份，也就在电视剧上看过。 　　“然后呢？” 　　左至历见她听得认真，继续讲了下去：“咱们国家成立之后，朱亚青的爸爸就想回那边，被她妈妈发现了端倪，直接给上报了，人没回成，被当场抓住。” 　　“朱亚青和我离婚的时候，也知道如果事情有什么变故，怕牵扯到宁宁身上，就没带宁宁，我不知道她怎么又变卦了。” 　　说到这里，向陆秋请示：“我能写封信过去问问吗？你放心，发出去之前绝对让你先过目。” 　　陆秋从她怀里坐起来，大度地恩了一声。 　　左至历拍了一下她的脑袋，见桌子上摆着她的作业，不是昨天的数学，换成了思想报告一类的，写了半张就没写下去。 　　他拿起来看了看，问：“今天晚上有夜大的课？” 　　“恩。”陆秋点头应了一声，见他在看自己的作业，伸手就想抢回来。 　　左至历故意举得高高的，陆秋生气地瞪着他，“你今天下午不用上班吗？” 　　“上午训练累了，下午放半天假。”他说完，指着作业上的错误，“这么写可不成。” 　　晚上，陆秋带着被左至历修改过的作业到了教室，翠竹比她早得稍微早一点，问陆秋：“写作业了没？我这里有写好的可以参考！” 　　陆秋晃了晃作业，“写好了。” 　　为了让左至历帮着她改作业，她可是又革地又求情的。 　　翠竹不相信的拿过来，震惊地看着陆秋：“你也太厉害了吧！” 　　班长侯小媛凑过来看陆秋的作业，数学她不知道答案，但这思想报告，写得那是相当深刻。 　　陆秋被他们看得不好意思，咳嗽了一声，把作业收了回来。 　　文工团的小姑娘最喜欢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说闲话，杨则西和一个家里是外交官的姑娘坐在一起，听着旁边的人议论陆秋。 　　“她作业肯定是左团长教的！” 　　“对，她一个村姑，怎么可能比我们学的还好！” 　　“那些作业不算数，等考试的时候，不就知道她到底会不会了。” 　　杨则西最近一直在关注陆秋和陆夏，她想知道这本书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剧情和原书差别那么大。 　　听到大家的闲话之后，她的眼睛闪了闪，那些作业她也会做个七七八八，就是俄文不会。 　　现在中俄关系没之前好了，可在几年前，和苏联那可是老大哥的关系，那边也派了很多专家过来，两边走得很是亲密。 　　国内也有很多学俄文的，不像后来大家都学英语，这时候学俄文才是潮流。 　　杨则西看了看外交官的女儿李静，人家不仅能说俄文，还能看俄文书，在文工团里都很出名。 　　他们两个之所以能玩到一起，还是因为他们之前共同喜欢过左团长。 　　杨则西一开始觉得自己是穿书女，把左至历拿下来是手到擒来的事情，和林静互相看不顺眼。 　　后来左至历娶了陆秋，一个离婚有孩子的村妇，这两个女孩因为同时失恋，反而玩到了一起。 　　他们今天特意选了陆秋身后的位置，谁也没挑明彼此的心意，听着陆秋和翠竹聊天。 　　翠竹回头的时候，才看到他们两个，拍着胸脯说：“吓了我一大跳！” 　　陆秋回头看过来，几双眼睛对视上，陆秋才认出来那个梳着麻花辫子的姑娘，上次的时候也见过。 　　好像是之前喜欢过左至历的。 　　她友好地笑了笑，小姑娘嘛，谁还没喜欢过人，只要不来破坏别人的家庭，那都是各人喜好。 　　杨则西闪躲了一下眼神，垂下头的时候，没错过陆秋脖子上的一抹红。 　　虽然她穿着高领的衣服，把脖子遮的严严实实的，却还是在扭脖子的时候，能看到端倪。 　　她上辈子的时候也谈过恋爱，自然知道那红是怎么形成的。 　　不知道怎么的，杨则西脑袋一热，问了一个问题出来：“你知道陆夏同志怎么样了吗？” 　　陆秋惊讶，随即摇摇头：“我还真不知道。” 　　她不仅不知道，也不关心，对她来说，陆夏已经离她的生活很远很远了。 　　杨则西低下头，声音小小的说：“我听说林营长带着自己闺女去找陆夏同志了，被她对象给打了出来。” 　　其他两个女孩也凑了过来，他们都是认识陆夏的，陆夏还在宿舍住着的时候，他们都特意去看过的。 　　如今一听这么大的八卦消息，眼睛都闪烁着光。 　　杨则西奇怪道：“你们都不知道吗？林营长一身伤的回来了，他女儿还一直哭，妇女主任还特意上门问他们怎么回事呢。” 　　“不知道啊，我们这两天一直在排练，你们合唱团的没练习吗？”翠竹反问了一句。 　　杨则西把她知道的事情讲了一遍，看着陆秋，试探着问：“我觉得陆夏同志和王虎挺般配的。” 　　翠竹看了一眼陆秋，嗤笑一声：“般配什么？我现在觉得她救人都是别有目的了。” 　　说完她就扭过头，不再听什么八卦了，顺便还拉了一下陆秋。 　　“你别听那两个人说，他们肯定不安好心。” 　　陆秋恩了一声，俄语老师正好进来，用俄语给大家打了声招呼。 　　陆秋傻眼了，她发现她什么都听不懂。 　　一整节课，陆秋都没心思去想陆夏的事情，她脑海里只有一个问题，为什么她觉得这些语言发出来的声音都是一样的？ 　　左至历依然在下课的时候接陆秋回去，见大家都陆续出来了，陆秋还不见人，他便从后门进来。 　　“怎么了？” 　　左至历坐在翠竹的位置上，此时的教室里只有几个人还没走，大家都是年轻的姑娘，看见高大帅气的团长竟然来了教室，都往这边瞧。 　　陆秋却顾不得左至历，正奋笔疾书，她要把老师今天说的笔记都记下来。 　　左至历往她本上看了几眼，就忍不住轻笑出声了，上面不仅记着各种话的意思，在旁边还有用中文标记的音标。 　　陆秋抬头瞪他：“有那么好笑吗？” 　　“不会俄语？” 　　陆秋恩了一声，声音有了几分委屈，“你说我去初级班，是不是就不用学这个了？” 　　“也得学，不过应该更基础一些。” 　　陆秋报班的时候，是真的没想到还有这个问题在。 　　“没事，回头我教你。” 　　陆秋不信任地看向左至历，边收拾书包边问：“你是不是有什么条件？” 　　一份思想报告都要那么多条件了！ 　　“呵。”左至历轻笑了一声，“还挺聪明。” 　　两个人收拾好了往外走，也没有什么太出格的动作，好多人也看得脸红。 　　等他们人一走，侯小媛羡慕地开口：“我今天发现陆秋同志长得挺漂亮的，来咱们文工团一点问题也没有。” 　　“我看她可比咱们厉害。”旁边有人嘀咕，“她穿的是什么，脚上那可是小皮鞋！你再看看咱们，都是布鞋！” 　　“毕竟人家可是团长夫人，有那个资本。” 　　“你们见过她挑水没？我看家属们都会去井那边挑水，就她一次也没去过。” 　　“真是好福气去，怪不得有人说她是狐狸精。” 　　最后一句话说得又轻又小声，但该懂的人都懂。 　　杨则西此时正走在回宿舍的路上，林静很好奇地问她：“你今天为什么要当着陆秋的面，说陆夏的事情啊？” 　　谁都知道这两个姐妹不对付。 　　杨则西哦了一声，“没什么，就是觉得陆夏和王虎特别般配，想看看陆秋有没有什么别的看法。” 　　“那你说林营长和陆夏是真的吗？” 　　“肯定是假的！”杨则西斩钉截铁地道，“陆夏特别喜欢虎子！” 第55章 　　陆夏家里一片狼藉, 虎子像是一个胜利者一样，站在不远处无声的笑着。 　　原书的作者把虎子刻画的高大威猛，身高一米八, 长得也相当不错，常年干活的身上全是肌肉。 　　老林到底岁数大了，虎子仗着年轻和主角光环, 很快就把老林给打倒了。 　　那一刻，他觉得郁结在心的念头, 都随时烟消云散了。 　　说不定，陆秋找的那个团长, 也是个这样的辣鸡。 　　老林整个人都还是懵的状态, 他常年带兵打仗，怎么可能会输给一个种地的农民？ 　　不是他看不起农民, 是受过系统训练和只有力气的农民，肯定不一样。 　　不仅他楞住了, 其他人也都傻在了原地。 　　林秀芬边哭边扶着老林往回走, 老林觉得丢人，呵斥了她一声：“有什么好哭的？别给我丢人现眼了！” 　　林秀芬知道老林心情不好，抽抽噎噎的闭了嘴, 到底还是心疼自己的爹, 出声问：“我们去找团长！不能就这么放过他！” 　　她现在也不觉得陆夏好了, 那个男人要是和陆夏没关系，也不会来打她爹。 　　除次之外, 她心里还有小害怕，怕老林怪罪她, 要不是她提出来看陆夏的, 他也不会挨这顿打。 　　这边, 陆夏在屋里气的胸膛起伏，指着虎子就开始骂：“你怎么敢打人！人家可是部队上的军人！” 　　陆夏的话终于让虎子有了几分理智，但是他不愿意承认，梗着脖子道：“他来抢我媳妇，我还不能打了？” 　　陆夏呸了一口：“谁是你媳妇！我已经和你没关系了！咱们两个又没有领结婚证，如果你要是再纠缠我，我就上报给组织，说你当初诱拐我。” 　　虎子被卡了一下壳，脸涨的通红：“胡说，你这话说出来谁信。” 　　刘老太过来打圆场：“都少说两句，想想把人给打了怎么办吧！” 　　她叹了口气，觉得一下子就老了很多，最近事情太多，每个事情都是她以前想也不会想到的。 　　原本以为，陆夏回来了日子就能平静下来，可谁知道竟然比当初还要艰难。 　　陆夏听了刘老太的话，淡定的坐下，闲闲的拍了拍身上的衣服，语气很是平静：“虎子，咱们两个敞开了说，我们两个真的不合适，这次你打老林的事，我去替你摆平，算是还清咱们两个之间的情分了，你说呢？” 　　这话说完，屋里面安静了一瞬。 　　虎子的眼睛却一直盯着陆夏，良久他才道：“那你当初为什么要来找我？” 　　陆夏不耐烦：“当初是我猪油蒙了心，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能别再提了吗？我们就说现在的事。” 　　虎子梗着脖子，执意要个解释。 　　董秋莲看了一眼被砸的乱七八糟的家，愁眉苦脸的看着他们，“小夏，别和他说了，你快去看看人家营长！人家官那么大，这怎么好收场啊！” 　　虎子和他的名字一样，还真的是虎了吧唧的！ 　　陆夏嗯了一声，看也不看虎子。 　　虎子不吭声，她就当虎子是同意了她的提议。 　　陆夏的头发被海风吹的飘了起来，她脚步轻快，路上碰上来海边赶海的村里人，她都抬着下巴，假装没看到。 　　这些人，以后也不会有什么大的出息，到她生病快死的时候，也不过仍旧窝在这个村里，个个都是窝囊废。 　　赵大姐在院子里盯着远去的陆夏看，臭蛋凑在旁边，脸上很是焦急：“娘，你看到没？她又往部队去了！会不会是去找姨的麻烦了！” 　　赵大姐不理会他，被他念叨烦了，警告似的瞪了他一眼：“我和你说啊，可不能再去村里找狗蛋了，你们几个下次要是再胡闹，学也就别去上了！” 　　现在全村的人都知道孩子们能去上学了，这可是多大的一件事，谁互相见了不念叨两句。 　　有人说多亏了陆秋在中间帮忙，要不是她成了团长夫人，能让村里的孩子过去上学？ 　　有人觉得这是好事，自然也有人觉得上学麻烦，耽误孩子在家里干活。 　　能上学的年纪，孩子们都能去海边捡东西，或者上山砍柴，烧烧水什么的，大人在地里忙活了一天，回来就能喝上水。 　　要是去上学了，别说回来帮忙干活了，还得给他们做午饭。 　　拿着粮票去食堂吃，那更不可能了。 　　村里靠着生产队，平日里是不给粮票的，吃国家饭的工人们才有粮票，才能去国营饭店或者食堂吃东西。 　　就算有，他们也舍不得给孩子用。 　　村口的大槐树下，几个老太太老头子说完王军华和陆夏家里的事，又开始说起孩子们上学的事。 　　秦老太太一脸难为的摆手：“我那大孙子，人家爹娘不让去学校，说去了也没用。” 　　狗蛋奶奶切了一声：“我可得让我那几个孙子去，上学咋就没用了？肯定有用啊，不然部队里干啥弄学校？” 　　“我也让我孩子过去，总不能做个睁眼瞎。” 　　“你们都送啊？” 　　“嗯，我听说要是上了高中，国家就给发粮票了！” 　　“我让我孙女上个中专就行了，出来要是能进工厂就好了，也是工人了！” 　　七嘴八舌的说的热闹，说了一会儿他们觉得没意思，话题又从上学转到了王军华身上。 　　几个人声音都压低了些，“你们闻到了没？最近他们家总有烧纸的味道。” 　　“闻见了！你说这也不到烧纸的时候，咋现在就开始烧？” 　　张婶子了解的最多：“我听说是从外面请了人，说陆秋爹没走，留在他们家咒他们，没看见薛利民最近都不敢闹事了！” 　　“啊，这是真的吗？陆秋爹也算是不窝囊一回了，你们说刘老太家里有没有事啊？” 　　“我看也有事，陆秋不总说梦到她爹吗？你看陆夏就跟疯了似的，跟着虎子跑了一趟，回来又不跟虎子了，两家还打起来了，这不是有鬼在闹腾在干什么？” 　　“那秦婆子，你啥时候提醒提醒他们。” 　　秦老太撇嘴：“我才不提醒他们呢，提醒了也不念你的好！上次薛利民往他们家门口泼粪的事，我说了人家还给我甩脸子呢。” 　　“那就只能靠他们自己烧纸了。” 　　烧纸虽然不允许，但村里管的没那么严，到了十月一和清明的时候，家家都会偷偷的烧点。 　　但请人过来看就厉害了，那可就不是简单问题了。 　　尤其还关系这陆秋爹。 　　没人再提陆夏，又说到陆秋爹身上：“他不是早就下葬了吗？” 　　“这不快到十月一了，我看说不定就是他不放心几个孩子，闹着不走呢！” 　　“说起来，我头天夜里想去地里看看山药，路过大坑的时候，还看到鬼火了。” 　　大白天的，说了这话之后，几个人身上都打了寒颤。 　　“那大坑那边可不能去，保不齐真的闹鬼。” 　　张婶子又来了兴趣，神秘兮兮地开口：“你们知道不知道，那个守着大坑的老头，前几天竟然有新衣服穿了！” 　　这事和那鬼火一样令人害怕，“那老头孩子不都和他断绝关系了，从哪历来的新衣服？” 　　几个人互相看了几眼，都不敢再继续往下说，找了借口匆匆往家里去了。 　　赵大姐等陆夏的身影看不见了，把臭蛋交给芳芳，穿了件好衣裳，起身往外走。 　　“娘，你要去哪里？” 　　“去找你们陆秋姨，问问她上学的事。” 　　赵大姐随便找了个借口，提着一篮子从地里刚摘下的青菜，脚步匆匆离开了。 　　臭蛋问芳芳：“娘到底去干什么？她之前不就问了上学的事儿了吗？” 　　“不知道。”芳芳最近也很忧愁，心情一直不太好。 　　村里和她年龄差不多的姐妹，都已经相看好了人家，有的已经嫁了人。 　　前几天去送秦家闺女的时候，大家还都打趣她，说她娘心疼闺女，到现在也不着急找。 　　芳芳当时没说啥，回来就睡不着觉，那个秦家闺女，比她还小一岁呢。 　　赵大姐和赵婆婆两个看在眼里，愁的也是不行。 　　这么大闺女，也不是啥都不懂的年纪，有些话说的轻说得重了，都是事。 　　赵大姐来部队已经不犯怵，和门口的警卫员打了招呼，径直就往陆秋家走。 　　一路上，看着来往的士兵和家属，心里说不羡慕那是不可能的。 　　要是他们家芳芳，也能嫁过来，那她做梦都能笑醒的。 　　陆秋家里此时也来了不速之客，元凯旋一大早就过来敲门，话没说两句，提了桶就往外走。 　　部队打着井，平常用水都要过去提。 　　他们来岛上的时间短，自来水管什么的都没有安装，可以说用水是相当不方便。 　　平时都是左至历和两个男孩子打水，水缸里永远满满当当的，陆秋也从来没管过。 　　这次元凯旋过来帮着他们打水，可是把他们一家给吓了一大跳。 　　孙竹斓站在她旁边，想说什么又闭了嘴，左至历则进屋把几个男孩子都提溜了出来。 　　“看看人家多早起床的。” 　　左景和陆立春低下了头，陆立春心里已经开始反思起来，是不是最近日子太好过了，他已经忘了之前的日子是什么样子的。 　　导致他现在真的就像个十来岁的孩子，每天担心的事只有上学了。 　　陆冬去则嬉皮笑脸的，还偷偷瞪了一眼元凯旋，和宁宁互相使着眼色。 　　陆秋不知道他们那么多眉眼官司，在元凯旋打了两桶之后，赶紧制止了。 　　“行了，剩下的让他们打就行了，你也辛苦了。” 　　元凯旋小嘴巴抿地紧紧的，就是不给陆秋他手里的桶。 　　就连孙竹斓也看不下去了，下来帮着陆秋说话。 　　元凯旋这才开口：“我娘让我来的。” 　　哑巴娘不会说话，但是她表达的东西两个孩子都能理解，一大早元凯旋就被派了过来。 　　他的心里，也是实打实的感激陆秋。 　　再有就是，他知道左至历是部队里的官，管着他那个爹。 　　他知道他娘一直在家里受委屈，要是真的有个什么事，还得靠着组织才行。 　　少年小小的心思就开始盘算，包括那时候帮着左景他们打架，也是他思量过的结果。 　　只有那样，他才会被他们看到，才能有机会保护他娘和他妹妹。 　　他的这个心思，大人未必是不知道，只是可怜他的身世，可怜他小小少年就得为将来谋划，谁都没去戳破。 　　元凯旋不给桶，左景他们只能上前帮忙，几个桶也不用扁担，跟着元凯旋一起出了家门。 　　陆冬去不客气，直接对元凯旋说：“你能不能别老来我们家了？” 　　本来他们还能再睡一会儿的，这么一闹腾，还睡什么睡？ 　　估计再来两天，左至历又要让他们多跑圈了。 　　元凯旋抿嘴没说话，陆立春瞪了一眼陆冬去：“少说两句，小心我告诉大姐！” 　　比起左至历来，陆冬去当然更害怕陆秋生气了。 　　瞬间他就闭嘴不说话了。 　　四个人走在路上打水，部队大院里不少人对他们都指指点点。 　　“看，这儿子多了就是好！” 　　“我就说从来没在打水这里见过团长媳妇吧？人家日子好过着呢，就洗个衣服，做个饭。” 　　“我上次路过的时候，看到是团长自己在洗衣服，人家媳妇搬了板凳在旁边坐着没动地方，这长得好看就是不一样，啧啧。” 　　四个男孩子越听越沉默，左景把桶重重地往到了井里，陆立春板着脸，像是谁欠了他多少粮食。 　　陆冬去脸上的表情最先忍不住了，拳头都被捏地紧紧的，一副想要上去打人的样子。 　　元凯旋凉凉地来了一句：“你要是打人了，你大姐就什么都知道了，回家肯定打你。” 　　陆冬去瞪他：“你懂什么！” 　　元凯旋不吭声了，一副你想动手就动手的样子。 　　陆冬去一下子就泄了气了。 　　那些人他见了都得叫声婶子大娘的，再不济也是嫂子级别的，他要是敢打人，陆秋能把他的腿打断。 　　“难道就让他们这么说下去？” 　　他呢喃了几句，左景低头，“回头告诉爸爸，看他怎么办？” 　　“不行，万一他知道了，对大姐不好了怎么办？让大姐以后干更多活了怎么办？” 　　陆立春想得比较多，左至历和陆秋毕竟刚结婚，可能还新鲜着，但是要是有人天天眼红陆秋，天天说她不好，左至历要是相信了呢？ 　　四个男孩子面面相觑，眼睛都垂下来。 　　郑爱国一大早被郭老师支使着出来打水，远远的就看到井边站着的几个人，他脸色就不好起来。 　　他们可是前不久刚打了架，他脸上的伤到现在也还没好。 　　何况他现在就一个人，对方可是有四个人！ 　　他就是个傻子，也知道现在不能过去。 　　郑爱国就找了个石头，坐在不远处的巷子口等着。 　　四个人打完水，提着往回走，压根就没发现郑爱国，陆冬去想到等会儿要回家吃的饭，心情一下就好了起来。 　　“我大姐昨天说的，今天吃卤蛋！” 　　陆立春和左景也都向往起来，脚步都加快了些。 　　左景回头看了看元凯旋，对他说：“你也过来和我们一起吃早饭吧，我姨肯定让你留下吃饭。” 　　“对，我大姐肯定让你在这里吃。我和你说卤蛋可好吃了，比肉还要好吃呢！” 　　元凯旋咽了口口水，他想着那么好吃的卤蛋，他一会儿不吃，留着回去给娘和妹妹分了。 　　让他们也尝尝卤蛋是什么味道。 　　郑爱国等他们走了，才从巷子里出来，脸上神色不明，肚子却开始咕噜咕噜叫起来了。 　　他也想尝尝那卤蛋是什么味道。 　　等打了水回家，郭老师把饭给他摆了出来，郑爱国看着平日里很爱吃的饭，觉得怎么看怎么不想吃。 　　“娘，有没有卤蛋啊？” 　　- 　　陆秋已经把饭给他们盛好，饭桌上果然有元凯旋一份。 　　三个男孩子看着元凯旋，脸上写着你看我们说得没错的表情。 　　左至历见元凯旋还楞着，指了指凳子：“快坐下吃饭了，明天不用过来了，我们家人多，水很快就提满了。” 　　元凯旋恩了一声，看了看那深色的蛋，虽然还没吃，但是闻着那味道，就知道味道肯定特别好吃。 　　孙竹斓吃得也是一脸满足。 　　昨天陆秋做这个卤蛋的时候，她还一脸嫌弃，不知道这是个什么东西，以为她在糟蹋东西。 　　事实上，她又一次地错了。 　　孙竹斓在心里不得不承认，陆秋做饭很有一手。 　　陆秋一边吃一边给蓉蓉宁宁擦脸，左至历看不下去：“让他们自己学着擦，惯到什么时候。” 　　陆秋知道左至历是心疼她，笑了笑没当回事，又给他夹一筷子小菜，问他：“有没有猪蹄什么的？或者猪下水，到时候放进去也很好吃。” 　　左至历记在了心里：“回头我给你找找。” 　　这猪蹄不像野味，可以从山上找，这些东西都得从供销社那边寻摸。 　　和大骨头意义一样，都不是随便就能换到的。 　　孙竹斓抬头看了看陆秋，打算等其他人都走了，和她商量商量，也学着卤蛋还有那猪蹄。 　　等以后回了北京，就可以给他们家老头子做了。 　　正说着热闹，门口处传来赵大姐的声音，她一进来先吓了一大跳。 　　“这么多人啊？” 　　早知道，她就晚点再来了。 　　面对左至历和孙竹斓，她总是没由来的觉得气短。 　　“大姐。”陆秋把人赶紧让了进来，左至历和孙竹斓给她让了位置。 　　赵大姐赶紧摆手：“你们吃，你们吃，我在家吃过了。” 　　说着，她看些元凯旋：“这是？” 　　“邻居家的孩子。”陆秋没多解释，几个孩子吃的很快，元凯旋到底没舍得吃那颗蛋，捧在手心里，道了别就往家里跑。 　　其他三个孩子也吃完了，他们今天得早点到学校，要值日。 　　陆秋一边喊着他们慢点，一边和赵大姐嘟囔：“才上了几天学，个个都像是疯了一样。” 　　赵大姐却很羡慕，“现在小春和小冬也这么活泼了。” 　　陆秋恩了一声，眼里就带了笑。 　　这个样子，才像个十来岁的少年。 　　如果不是生活压得他们喘不上气，谁愿意孩子变成那个样子。 　　左至历和赵大姐说了一声，穿好军装往外走。 　　孙竹斓给他们把院子让出来，自己回了卧室。 　　赵大姐眼里就带了感叹。 　　陆秋这日子，现在过得是多舒心！ 　　“秋啊。”赵大姐把篮子里新鲜的蔬菜递过去，“知道你们今年没种上，我婆婆特意让给你带着呢。” 　　陆秋看那新鲜的菜就很开心，把他们放到了厨房里，和她说起来腌菜的事情。 　　“到了冬天我就发愁，你说大人还好，孩子们吃什么啊？” 　　赵大姐坐下和她说起来，“冬天别说菜了，以前不是连饭都吃不起，还不是照样过？我们家还是像以前一样晒了很多鱼。” 　　陆秋现在是想到晒鱼的味道就觉得不舒服，从前陆老爹在的时候，也会晒很多，关键是那东西晒了之后，味道并不是很好吃。 　　闲话了几句，找大姐终于说到了本次来的目的，“秋啊，你听说了没？薛利民两口子找了个懂那方面的婆子，说是你爹在作祟，要把他收了呢！” 　　“啊？” 　　陆秋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不能吧？我爹不早就入土为安了，他们这是又闹什么？” 　　赵大姐撇嘴：“还不是怕的，觉得你成了团长媳妇了，怕你秋后算账，你不知道上次可把我给笑死了，薛利民竟然来部队找你帮忙！” 　　说起那个事，陆秋脸上也笑了出来：“我当时也被吓了一大跳呢，这放在以前，连想都不敢想。” 　　赵大姐叹气，靠近了陆秋一些，小声说：“我们家芳芳，这几天心情不怎么好，同村里差不多的姑娘都嫁出去了，她这个还没定下人家，小姑娘心里没着落。” 　　陆秋很喜欢芳芳这个姑娘，闻言也皱眉，问赵大姐：“还没看好人家？” 　　“没。”赵大姐摇头 ，“村里没对象的就那么几个人，谁不知道谁的家底？这出去找吧，又不是一下就能成的，我是想着再留留她，可姑娘家不这么想啊。” 　　赵大姐停顿了一下，问陆秋：“秋啊，我也不和你绕弯子，你看部队上有没有年轻合适的？咱们也不图人家什么官，只要人品好就行。” 　　陆秋点头：“我回头问问左至历，这事真是急不得，不行你让她先过来我这里住两天。” 　　赵大姐摇头，往屋里看了看孙竹斓，人家婆婆还在这里呢，她家闺女过来了，孙竹斓心里肯定会介意。 　　陆秋只能按下这事不再提。 　　“正好我打算这几天去镇上一趟，到时候带着芳芳过去。” 　　赵大姐同意：“这个行，到时候我也请个假，跟着你们一块去，镇上过几天正好有个集。” 　　“去赶集啊？”陆秋眼睛亮了，“那真是太好了，我好久都没去赶过集了。” 　　应该说后来超市商场多了之后，农村里的集也很少有人去逛了，早就没了小时候热闹的样子。 　　她还记得，集上各种卖吃的，吹糖人的，卖布老虎娃娃，稍微长大一些就有各种吃的卖，什么烤肠雪花酪，成了永远不褪色的记忆。 　　六十年代末，和前几年销声匿迹的庙会不同，此时大家已经又自发有了集，大型的一般一年有那么两三次，但是卖的东西都是自产自销的，绝对不能倒卖，不然就是投机倒把，那是犯罪的。 　　陆秋来了兴趣，问道：“这几年都有卖什么的？”屋里的孙竹斓听到动静，也从里面出来听赵大姐说。 　　赵大姐说的更来劲了，“有拿着自家的菜来换东西的，还有拿红豆黄豆这些，咱们村的张婶子，每年都拿着豆子出去，还有豆腐，小鸡，她每年都能换不少东西呢！” 　　“还有人带着吃的来，一般都架口锅在那里煮，吹糖人捏面人的也有，我们家臭蛋每次见了都走不动路。” 　　陆秋和孙竹斓都听入了神，“早知道这么热闹，前几年我也去看看。” 　　“前几年可没这么热闹，也就这两年才好点，之前连集都不让呢！这几年管的松了，连鸡鸭都让养了。” 　　陆秋好奇问：“那有卖小猪的吗？” 　　她早说要买头猪回来养。 　　“有。”赵大姐说着还给他们在地上画了个图，“供销社是第一站，到那天四面八方的村都过来，供销社挤得也全是人，往西走就是卖牲口的，咱们生产队去年刚买的驴就是在那边！” 　　宁宁和蓉蓉也不玩毽子了，跟着凑过来：“那是不是大家都去啊？” 　　“也不是，不过好不容易有个集，卖的东西比供销社还便宜，去的人肯定多。但有那人不舍得请假，不想被扣工分的，家里也拿不出来什么可以换的东西，就不去了。” 　　赵大姐说得口干舌燥，陆秋给她倒了杯糖水，两个人商量：“那天咱们早点去，省得连船都没地方停。” 　　“行！到时候我们一块去。” 　　陆秋抿嘴笑，感觉就像是后世去采购一样，她整个人都兴奋起来。 　　“妈，那我们那天再去看看吧？” 　　她指的是书的事情，孙竹斓答应了一声：“行，什么时候去都行。” 　　她盘算着，等从镇上回来，她的探亲假也就快结束了，回去坐船还要花费时间呢。 　　等送走了赵大姐，蓉蓉和宁宁缠着陆秋说赶集的事，两个女孩正商量着买什么呢。 　　“要是我有零花钱就好了。”宁宁噘嘴，“小春哥哥就有。” 　　蓉蓉天真地歪着头：“我大舅舅肯定会给咱们买东西的，我还从来没买过面人呢！” 　　“我也要个面人，我要嫦娥！” 　　“那我要小白兔，正好和你作伴。” 　　两个人说得高兴，隔壁的路婶子拿了个盆过来：“小秋啊，你家那卤蛋还有没有啊？” 　　陆秋从客厅里赶紧出来，应了一声：“还有呢！” 　　“唉，家里孩子多，早上没吃够，还打了起来，我说赶紧让我过来拿几个来，顺便你再给我点汤，我回去了也把鸡蛋泡进去。” 　　之前做凉皮的时候，陆秋说起来卤蛋的事情，路婶子非常放心的给了陆秋七八个蛋，让她帮着卤一下。 　　结果今天早上送过去了，孩子们都没吃够。 　　路婶子的盆里放着煮好的鸡蛋，直接拿白蛋换了几个卤蛋，陆秋给她舀了两勺子汤。 　　“你说这汤怎么这么好喝？放在烧饼里，是不是也很好吃？” 　　陆秋点头，要是再夹点肉，那可不就是肉夹馍了。 　　现在没有肉，陆秋把赵大姐拿过来的菜分了一半出来，“回去了把菜涮汤里面，也是一样好吃。” 　　路婶子眼角都带了笑意：“你说一样的人，你怎么这么能想？我做了这么多年的饭了，都不知道有这么多花样子。” 　　陆秋笑了笑没说什么，以前别说花样了，连吃饱都是个问题，谁有那心思想那么多。 　　也就是现在，生活比之前不知道好了多少。 　　陆秋把路婶子送走之后，突然灵光一闪，她要不带着卤蛋去集市上摆摊？ 　　就是不知道左至历会不会同意？ 　　还有一个问题就是，卤蛋不好带，要是换成包子烧饼什么的，就方便多了，拿个篮子就能换。 　　陆秋一边想一边往客厅里去，试探着问了问孙竹斓。 　　孙竹斓正交给两个女孩子交三字经，听了之后果然皱了眉：“你有那么多功夫？我不是听你说，俄语还什么都不会呢？” 　　陆秋一下就蔫了，被学业支配的恐惧席卷上来。 　　那天晚上回来，左至历可没少拿俄语作业的事情折腾她。 　　可语言这个东西，真不是一下就能补起来的，不像数学物理这些，她都有基本工。 　　见她整个人蔫蔫的，孙竹斓又来了一句：“你要是想做也不是不可以，你做好了交给你那个什么大姐，让她帮着你卖，你就别是出面了。” 　　陆秋眼睛又是一亮，这个主意也不错。 　　而且集市只有一天，不会耽误什么的。 　　见她难得像个小姑娘一样开心，孙竹斓眼睛里也带了笑，中午几个男孩子回来的时候，在饭桌上就告诉了他们。 　　陆冬去最活泼，饭都顾不得吃了：“大姐，我们可以去吗？” 　　“不能吧？”陆秋认真地算了算日子，“那天是不是还在上学？” 　　“不上了。”左景忍不住开口说，“那天正好是周六。” 　　陆秋把汤喝完了，见陆立春也希寄地看着她，没忍住笑着点了头：“行，到时候我们都去，一人五毛钱的零花钱。” 　　几个孩子欢呼一声，激动地在餐桌上就探讨起来。 　　而郑爱国，还在想卤蛋的事情。 　　早上打水的时候，他听左景几个人提起来卤蛋，就特别想吃，不知道那鸡蛋是什么味道。 　　结果来了学校，他又听到小辣椒和白菜在抢鸡蛋，深色的鸡蛋颜色虽然好看，但味道实在太香了。 　　饥饿的时候，可能嗅觉就会很敏感，郑爱国老远就闻到了那味道。 　　他没忍住，叫住最好说话的黄瓜，问他：“那蛋是从哪里来的？” 　　黄瓜这人比辣椒稳重，考虑的事情多，但不代表他是个傻白甜，他心里弯弯绕绕一点也不少。 　　见是上次欺负陆冬去他们的郑爱国，尤其他还是高年级，特意跑到他们班来打人，他当时虽然不在，心里却也很气愤。 　　见郑爱国想知道，故意卖了关子：“想知道啊？你去问左景啊。” 　　郑爱国能气死，他就是不想问左景，才跑来问黄瓜的，没想到这小子也是个奸滑的。 　　一上午的时间，郑爱国都没好好听课，脑海里只有那鸡蛋的味道，做什么事都觉得没意思。 　　等一放了学，他就往一年级跑，想去找左景问问。 　　结果连同小辣椒在内的几个人，早就没影了。 　　郭老师见了自己儿子就头疼：“你过来干什么？” 　　郑爱国心里不舒服，直接把心里想的说了出来。 　　“我要吃卤蛋！” 　　郭老师头都疼起来，这孩子早上就开始给她要卤蛋，可她听都没听过，这卤蛋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第56章 　　郭老师带着郑爱国回到家, 一见面就对老郑说，“你管管你儿子，一从早上开始就给我要什么卤蛋！我从哪里给他弄卤蛋来！” 　　老郑看儿子那没出息的样子, 气得上脚踹了两下：“别天天气你妈！你从哪里听说卤蛋的？” 　　郑爱国犹豫了一下，“路婶子家的辣椒那里。” 　　老郑皱了眉，要是别人家的东西, 怎么都好说，偏偏是路政委家的。 　　他们家的孩子都狼性, 不好说话。 　　郑爱国见有戏，凑过来对他爹说：“真的可好吃了！比肉还要好吃！” 　　边说边流口水, 那样子让郭老师是又气又恨。 　　怎么生了个这么不省心的东西呢？ 　　老郑叹气, 和郭老师隐晦地对视了几眼，能怎么办？自己生的就是个叉烧也得受着。 　　想到这里, 老郑站了起来，对郑爱国说：“这样, 你以后要是不出去胡闹了, 好好听你妈的话，我就去帮你开这个口！” 　　“行。”郑爱国答应的很干脆，“只要有卤蛋, 我就好好听话。” 　　老郑和郭老师对他回答的这么爽快都有点不习惯, 狐疑地看着他。 　　郑爱国梗着脖子：“干什么？我说了以后不和他们玩, 就是不和他们玩了！” 　　郭老师推了老郑一把，“孩子既然这么说, 我们就相信他这一次，你快去问问。” 　　老郑恩了一声, 带着郑爱国的希望去了路政委家。 　　郑家隔壁和老林家挨着, 没多会儿就听到隔壁的动静, 母子两个一开始没在意，林秀芬就哭哭啼啼上门了。 　　郑爱国也是因为他们是邻居，林秀芬没有娘很是可怜，他才格外对她照顾几分。 　　包括那次帮她打架也是。 　　林秀芬脸上本来就总是鼻涕，这次更是糊了一脸眼泪，连郭老师都有点看不下去了，拿了热毛巾要给她擦脸。 　　林秀芬顾不得那么多，抹着眼泪问：“姨，你们家有没有药，我爹受伤了。” 　　这事从老林一路上回来，就已经传开了，老郑和郭老师晚上悄悄商量着，都觉得还是装作不知道的好。 　　要不然，老林那个要面子的，说不定会直接把他们给撅回来。 　　可是这一耽误，老林的伤口有些发炎，早起就开始发烧。 　　林秀芬这才慌了神，跑过来找郭老师帮忙。 　　郭老师给她擦了脸，问她：“怎么从昨天就没来上学？” 　　林秀芬低着头：“老师，你先去看看我爹吧，我明天就去上学。” 　　她连老师叫了，郭老师没办法，只好跟着林秀芬过去。 　　这一看发现，老林可不止身上有伤，那脸上也是各种颜色，都不能看了。 　　怪不得昨天晚上开始，文工团的小姑娘们就都知道了老林被打的事。 　　“救了你命的姨呢？没来看看你们？” 　　“没。”林秀芬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她怎么没来。” 　　陆夏晚上的时候被警卫员挡着，不管说什么也不放她进来。 　　没办法，她只好先回来家，第二天才过来。 　　陆夏特意看了那几个警卫员几眼，想把他们的样子给记住，昨天晚上受的委屈现在还没消呢。 　　那几个警卫员任由她打量，要不是上面说了以后村里孩子上学，彻底放开部队的大门，陆夏这次也是不能进来的。 　　陆夏讨了个没趣，本来想直接来老林这里的，可想到她什么也不会，来了也是白来，就先去医院找了香枝。 　　香枝有几天没见到她，把张小胜放下，拉着她的手亲热的笑：“你怎么来了？” 　　“别提了。”陆夏把昨天想进部队大院的时候，被那些警卫员难为的事说了出来。 　　“我才走了几天，我还救了两个孩子呢，他们就敢这样！” 　　张小胜吸着手指看向陆夏，陆夏抱怨了几句，心情好了很多，指了指这孩子，明知故问地看向香枝。 　　“他是谁啊？” 　　香枝脸一下就红了。 　　她在部队里，也就陆夏知道她的秘密，她就拉了陆夏的胳膊，往墙角说悄悄话了。 　　“你见到人家了吗？”陆夏打趣道。 　　“别提了。”香枝郁闷的不行，“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倒霉，最近我过去都没看到他！” 　　“别着急。”陆夏安抚地说道，“这事就是要稳才行，你越是着急，越是容易被人看出来了。” 　　这么一说，香枝就慌了，着急地问：“你说，他是不是知道了？” 　　“不能吧，但是你去的多了，他媳妇肯定会发现，慢慢来。” 　　香枝轻恩了一声，在脑海里认真思索起来接下来的对策来。 　　不能老去他们家，得想个办法让他过来找她。 　　陆夏见香枝若有所思，就没打扰她，走了内部的路子，拿了点紫药水，才往老林家走。 　　郭老师和老林单独呆在一起也不行，看过老林之后，她就找了借口回家了，打算等老郑一会儿回来了，再过去看看。 　　她前脚一走，后脚陆夏就过来了。 　　林秀芬还有点生气，见到陆夏噘嘴没吭声，陆夏脸上带着笑，心里却很是不喜欢这个小姑娘。 　　她从前也有孩子，虽然都不怎么成材，但也是自己的孩子，那是怎么看也都顺眼。 　　和林秀芬不一样，哪怕她刚擦了脸，衣服上的脏也是明晃晃的。 　　老林呵斥了闺女一声，对陆夏的语气里也有了几分冷淡：“陆夏同志，我这里没什么事，你不用过来的。” 　　他现在最不想看见的，就是陆夏这张脸了。 　　要不是陆夏，他也不会挨打，导致他从昨天晚上开始就被人给指指点点的。 　　说完之后，他见陆夏不吭声，好像受了什么打击似的，低垂着头，露出一截好看的脖颈来，心陡然又软了三分。 　　“你放心，如果部队上有工作的空缺，我肯定会给你争取的！” 　　陆夏要的就是这个话，听了之后眼泪跟着掉下来几滴，“真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他在那里，当初是他骗了我，我也年纪小，什么都不懂，现在弄成这个样子，我心里也是很后悔的。” 　　老林本来就觉得陆夏不是那种会和人私奔的事，一听姑娘是被人骗了，骗她的人不仅打了她，还拉纠缠她，脸上就十分气愤。 　　“你放心，组织肯定会帮助你的！要是他再来欺负你，你就找我来！” 　　陆夏恩了一声，眼神里带着畏惧：“我和他说清楚了，就是他们家毕竟是大队长家，我们一个普通的村民，哪里敢和他们对着干。” 　　“反了他们了！”老林最是嫉恶如仇了，一听就气得坐了起来，“他们要是敢这样，部队上就不会放过他们。” 　　他觉得，得向左团长提提大队长的事，实在不行就得换一个大队长来，绝对不能让这种人把持着村里。 　　陆夏眼里都是崇拜，把药拿了出来：“这是我去求的我姐妹，我也不知道对症不对症的，你先用着。” 　　林秀芬没听懂老林和陆夏在说什么，但是她知道老林对陆夏还不错，还说要帮她。 　　她脸上表情也好了很多，有心情拿了自己最漂亮的一件衣服，问陆夏：“姨，你看我这身衣服是不是比宁宁的还要好看？” 　　陆夏眼睛闪了闪，恩了一声，让林秀芬把梳子拿过来，“姨再帮你梳个头。” 　　林秀芬欢呼一声，她早就羡慕宁宁和蓉蓉头上每天梳的漂亮头发了。 　　部队里其他小姑娘，总是围着他们转，谁要是能编出来一样的头发，第二天那都是焦点。 　　她没娘，从来没编过漂亮的头发。 　　陆夏看了一眼那黑漆漆的，不知道多久没洗的木梳，眼睛里带了几分嫌弃。 　　这个家里处处都透着一种不干净的味道，墙角挂着的蜘蛛网，角落里不知道是不是从来没扫过，还有堆积起来的衣服。 　　不看身份的话，老林和虎子相比真是差远了。 　　最起码虎子长得人模狗样的，也爱收拾自己，什么时候都是干干净净的。 　　老郑从老路那里碰了壁，这才知道卤蛋原来是陆秋做的，在心里嘟囔了几句，把郑爱国那臭小子狠狠骂了一顿。 　　没办法，既然出来了，总不能无功而返，他硬着头皮敲了陆秋家的门。 　　陆秋正在写俄语作业，左至历不在，孙竹斓便在旁边教她，一边教一边嫌弃陆秋学的慢，恨不得几天时间把所知道的都教给陆秋。 　　听到敲门声，陆秋嘘了一口，觉得自己终于被解放了出来。 　　蓉蓉跑着去开门，她和宁宁在学唱歌，是陆冬去回来教他们唱的□□。 　　两个女孩子愿意学，觉得国庆的时候去唱歌多好，偏偏三个男孩子都不愿意。 　　一开门，宁宁见是老郑，歪着头想了想，说道：“我爸爸不在家。” 　　老郑头上都是汗，脸笑得比菊花还要灿烂，“我知道，我来找你姨呢。” 　　蓉蓉警惕起来，喊了一声陆立春：“舅舅，上次打你的那个人的爸爸又找上门了！” 　　三个男孩子一溜烟的跑过来，见是郑爱国，都浑身戒备。 　　“我们可没打郑爱国。” 　　“对，我们这几天都没见过他！” 　　老郑一边在心里骂郑爱国，一边赔着笑脸：“没打没打，你们姨在吗？” 　　陆秋从里面出来，笑着看向老郑，“我在家呢，有事啊？” 　　老郑就觉得很不好意思，在门口也不进去：“还不是我那臭小子，想吃你们家的卤蛋，还不敢告诉我，说是隔壁家做的。” 　　路婶子竖着耳朵听着，听到这里撇撇嘴，她才不掺和老郑家的事呢。 　　要是他们从她这里得了卤蛋，那算怎么一回事？ 　　陆秋哦了一声，从厨房里拿了鸡蛋出来，陆冬去不乐意：“大姐，可不能给他们。” 　　“就是。”宁宁也不让，“他还和林秀芬一起打我哥哥，就不给他，谁让他平日里只和林秀芬玩。” 　　陆秋哭笑不得，门口的老郑听得清清楚楚，脸都皱了起来。 　　“没事，听我的好不好？晚上给你们做大包子。” 　　一听说有大包子，几个孩子就欢呼起来，“我要吃大包子！” 　　“还是上次那个国营饭店的包子吗？” 　　“比那个要好吃。” 　　老郑心想，这团长媳妇好大的口气，什么话都敢说出来，还比国营饭店的好吃。 　　咋不上天呢。 　　老郑也不是个爱占人便宜的，递给陆秋一张粮票，“多谢你了，回头我请老左吃饭。” 　　“好。”陆秋没推辞，本来交情就不深，要是再不要粮票，估计几个孩子就真的生气了。 　　她把粮票放好，对孙竹斓说：“妈，我要包包子了，回头再写作业。” 　　“行。”孙竹斓不为难她，“你今天写不完，就等至历回来了再写。” 　　陆秋：…… 　　老郑提着东西回了家里，郑爱国早就巴巴地等着了，见老郑回来，蹭地一下跑过去。 　　“爸，有卤蛋没？” 　　老郑瞪他：“吃吃吃，就知道吃！” 　　要不是为了给他要这卤蛋，他用受这窝囊气吗？ 　　郑爱国不服气，见老郑手里真的有鸡蛋，也就不再管他的态度，拿了卤蛋吃起来。 　　那一瞬间，嘴巴里好吃的味道，让他都说不出来话。 　　他们说的没错，这鸡蛋比肉还要好吃！ 　　老郑见他吃的香，拿了一个放到最嘴边，和郭老师嘟囔：“我就不信这东西有多好吃，一群啥也没有见识的东西。” 　　说完，把卤蛋放到了嘴里。 　　郑爱国一直暗中观察着，就见他爹脸上的神色来回来的变化。 　　他轻哼了一声，故意问：“好吃吗？爸？” 　　老郑不理会他，拿了一个给郭老师，“你快尝尝，呦还真像这小子说的一样，味道很是不错。” 　　郭老师不信：“你们爷两个就会互相扯犊子，一个鸡蛋还能吃出肉味来？我就不信这世上还有东西比肉还好吃。” 　　过了一会儿，郭老师也说不出话来了。 　　“唉。” 　　“唉。” 　　夫妻两个互相看着彼此，叹了口气。 　　郑爱国不理解：“爸妈，叹什么气啊？” 　　“还不是你个小畜生。”老郑又想拿脚踢他，要是他不和左景他们打架，以后也好上门讨要点吃的。 　　没看隔壁老路就有那么多吗？ 　　现在好了，拿着粮票去换都得赔着笑。 　　正训着儿子，林秀芬拿着一盘子饺子过来，得意的让他们看到自己的新发型。 　　“我姨过来了，捏了饺子说让你们尝尝。” 　　郭老师和老郑对视了一眼，郭老师笑着问道：“你哪个姨啊？” 　　“就是救了我的姨。” 　　郭老师哦了一声，看着她一直在晃着自己的脑袋，夸了一句：“这辫子真好看。” 　　林秀芬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一下就高兴起来。 　　她也觉得自己很漂亮，不比宁宁差什么。 　　她把饺子放下，欢乐的出了门。 　　郑爱国怼郭老师：“明明就不好看。” 　　郭老师把他要伸手捏饺子的手拍掉：“你懂什么，要吃就去拿筷子。” 　　郑爱国马上就去厨房拿筷子去了。 　　他们一家子都很期待这饺子的味道，饺子用的白面，里面的馅虽然不知道，但肯定好吃。 　　姐姐做饭都那么好吃了，当妹妹的还能差了？ 　　等他们夹起来一个尝了一口的时候，郑爱国差点把饺子给吐出来。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这什么东西？” 　　郭老师还没来得及说他，就被老郑咳嗽的声音打断了。 　　“怎么这么咸？” 　　陆夏之所以想捏饺子，是恰好在给林秀芬梳好头发之后，发现了他们家里的白面。 　　她自从重生回来之后，已经很久没有吃过饺子了。 　　陆夏当即就问林秀芬：“阿姨给你做点好吃的行不行？” 　　林秀芬看向老林，老林点了头，他也好久没吃过一顿像样的饭了。 　　真说起来，还真是有点馋了。 　　陆夏就动起手来，她上辈子后来家里有钱，顾着保姆做饭，已经有很多年没做过饭了。 　　在家里，有董秋莲忙活，和虎子出去的时候，也都是虎子干活，认真说起来，她可以说是十指不沾阳春水。 　　捏好之后，老林先尝了一碗，眼底就有了失望。 　　和那时候在左团长家吃的东西，可以说是差的太远了。 　　这还不算什么，他发现陆夏特别能吃，一个人就吃了两大碗。 　　陆夏虽然也觉得有点咸了，但内心渴望白面和饺子的味道，让她自然忽略了那些。 　　吃完了她还想，现在胃饿的太小了，怕撑到自己了，要不然她还能再吃一碗。 　　林秀芬送完饺子，没直接回家，找了她的小伙伴来炫耀她的新发型和衣服。 　　大家对她的衣服都不怎么好奇，本来就那么几身，老林也没给她做过新的衣服，上面也不干净。 　　不过这发型倒是吸引了不少的注意。 　　“我觉得比宁宁那后妈编的好。” 　　在林秀芬的带领下，大家都叫陆秋为宁宁后妈。 　　“我觉得宁宁和蓉蓉的更好看。”有人弱弱开口，“而且他们衣服也更漂亮。” 　　林秀芬不服气，“她一个小丫头，毛都还没长齐，哪里好看了，要是我穿上她那衣服，肯定比她更好看。” 　　她一掐腰一发火，刚才说话的就不敢开口了。 　　林秀芬以为自己胜利了，得意洋洋，看到小禾苗从旁边巷子出来，主动叫住她：“哑巴闺女！” 　　小禾苗眉毛皱着，脚步顿了一下。 　　她娘不让她和哥哥在外面和人打架，元凯旋每次和人打了架，也从来不敢和哑巴娘说。 　　见她停了一下脚步，又往前走，林秀芬生气了：“你给我站住！” 　　她腾腾跑到小禾苗跟前，居高临下地问她：“你说是我今天漂亮，还是宁宁漂亮。” 　　小禾苗想也不想就道：“当然是宁宁。” 　　她说这话的时候，还特意看了一眼林秀芬的衣服。 　　那意思太明显了，林秀芬脸涨的通红，就想动手打人。 　　小禾苗害怕地缩了起来，想着今天这顿打肯定是逃不掉了。 　　谁知道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落下来，她的胳膊反而被一双温热的大手给拉住了。 　　“林秀芬！你又打人！我要告诉郭老师！” 　　陆冬去像是从天而降的神一样，把小禾苗给护在了身后。 　　中午，他们几个照样被左至历给拉出去跑步，陆冬去跑得慢，总是在后面偷懒，就落了陆立春他们好大一截路。 　　陆冬去也不着急，正要找个地方上厕所的时候，就看到了林秀芬要欺负小禾苗，还扯上了宁宁。 　　他在家里虽然总嫌宁宁话多，但是在外面那是谁也不让别人说的。 　　小禾苗很惊喜，但林芬脸上的表情就不太好看了。 　　新仇旧恨加在一起，让她恨不得再和陆冬去打一架。 　　但是周围其他的孩子都拉着林秀芬，不让她有什么其他的动作。 　　上次打架的事情，他们回去就被家里给批评了，有那急躁的家长，直接都上手打孩子了。 　　虽然左团长不说，也没找上门来问他们孩子怎么回事，但合起伙来打架，还骂的那么难听，他们都觉得害臊。 　　陆冬去觉得心情格外好了，朝林秀芬做了个鬼脸，拉着小禾苗跑了。 　　小禾苗脸蛋红扑扑的，小声地对陆冬去说了谢谢。 　　正好元凯旋出来，小禾苗赶紧跑过去，喊了一声“哥。” 　　元凯旋恩了一声，小禾苗把林秀芬事情说了，元凯旋脸色不好，骂了一句。 　　他走向陆冬去，朝他谢了谢。 　　“客气啥。” 　　元凯旋摸了摸小禾苗的头，问陆冬去：“你们选好国庆表演什么了吗？” 　　陆冬去摇头：“没呢，我们还在想呢。” 　　“我这里有书，要不大家一起演话剧怎么样？” 　　陆冬去眼睛亮了亮，对元凯旋说：“你等下，我去找我哥他们。” 　　说完，他就一溜烟的跑了。 　　- 　　临近集会，部队上的人也都知道镇上有集市的消息，赵巧梅过来打听消息：“你们到时候去不去？” 　　她想找人作伴，可那天杨桂香不去，她就想到了陆秋。 　　陆秋年轻脸皮薄，肯定不会拒绝。 　　她也想和陆秋搞好关系，这样就能像路婶子家一样，沾点光。 　　那卤蛋的事情，她可是早就听说了。 　　可陆秋给路婶子送了，就是没给她送。 　　还有那凉皮，她暗示的那么明显了，陆秋也装作不知道。 　　就和香枝说的一样，这知人知心不知面。看起来陆秋是个好的，谁知道竟然是个奸滑的。 　　赵巧梅进院子的时候，陆秋正和路婶子逗两个孩子玩，孙竹斓在旁边捧着书看，路婶子见了赵巧梅，眼睛闪了闪。 　　“你怎么来了？”路婶子直接问。 　　赵巧梅当时就想翻个白眼，怎么这家只有你能过来吗？ 　　陆秋搬了个凳子，孙竹斓连眼皮都没有抬，继续看书。 　　赵巧梅听了一会儿两个人说话，全都是关于孩子的，觉得没意思。 　　她对孩子从来不上心，要不是张营长喜欢，她也不会生下那两个孩子。 　　赵巧梅拿张小美当话题：“那孩子上次来这里吃了一顿饭，回去就和我吵着要吃的。” 　　“孩子喜欢吃你就让她过来。” 　　路婶子故意问：“怎么不见你们家小胜，人呢？” 　　“还说呢，这孩子也不知道怎么的，就和那香枝投缘，总喜欢找她玩。” 　　正说着话呢，门口传来张小美的哭腔：“娘！小胜住院了！我爹已经过去了，让你也快点过去。” 　　赵巧梅一下站了起来，声音都变了调子：“你说什么？” 　　路婶子最是看不惯她这个磨蹭劲，推了她一把：“还不赶紧去看看。” 　　赵巧梅迷迷糊糊地跟着张小美往医院跑，陆秋有些担心：“你说这孩子没事吧？” 　　“谁知道。”路婶子看不惯赵巧梅不管孩子的样子，“我生了那么多，这孩子哪个不是我带大的，这孩子生下来你得养啊，她随便把孩子交给别人，能行吗？” 　　医院里，香枝自责的不行，眼圈都是红的，张营长手足无措地看着她，也不知道怎么安慰。 　　他只能干巴巴的说：“没事了，都是那孩子淘气。” 　　孩子出事了，他心里当然很是心疼，可那句怪罪香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人家又不是故意的。 　　再说的不好听一点，这孩子跟人家香枝是一点关系也没有。 　　人家帮着带，那是出于好心。 　　香枝擦眼泪的时候往张营长那边看了看，见这男人真的没生气，就放了心。 　　张小胜出事，也是她没想到的，她没想到这孩子竟然贪吃到这种程度，连桌子上的药也瞎吃。 　　幸好吃的并不多，人没什么事，回家吃点清淡的，养养身子就好了。 　　她不过是利用这个机会，见了一下张营长。 　　赵巧梅从外面气喘吁吁的进来，见香枝和自己男人站在一起，惊讶了一下：“小胜呢？” 　　张营长的怒气一下就起来了：“你成天在干什么呢？怎么就不知道看着点孩子呢？合着孩子不是你的啊？” 　　赵巧梅平白被骂了一通，还是平日里脾气一向好的男人，整个人都楞住了。 　　香枝赶紧上前：“您别说了，大姐也不是故意的，是小胜这孩子喜欢我，才来找我的，是我没看好他。” 　　赵巧梅心里舒服，在旁边点头，香枝说的对啊，是小胜这孩子非要过来的，出了事那不是香枝的错吗？ 　　干什么说她啊？ 　　“对什么对！人家一个没结婚的姑娘，天天给你看孩子，看把你脸大的！” 　　张营长是越想越生气，觉得赵巧梅一时都面目可憎起来。 　　赵巧梅一下就生气起来，“孩子是我一个人的吗？我不想带孩子有啥错，当初不是你想要孩子吗？” 　　她声音大，医院里好多人都往这边看，张营长觉得脸都快被她给丢尽了。 　　香枝也着急，不停地劝赵巧梅：“张营长也是心疼孩子，您少说几句吧，大家都是为了孩子好。” 　　赵巧梅不吭声了，张营长目光闪了闪，看香枝的眼神就多了几分复杂。 　　看看人家，怎么就那么懂事？还知道怎么劝人，他媳妇怎么就这样了？ 　　- 　　等晚上左至历回家，陆秋就和他说了张小胜的事，左至历白天就知道了，边换衣服边和她说：“没事，就是受惊吓了。” 　　陆秋放了心，看着手里的猪蹄和猪大肠，问他：“从哪里弄的？” 　　“外面找的，这东西跟着猪肉一样都水涨船高起来，过段时间天冷了，让我那帮兄弟寄点野味过来。” 　　陆秋欢喜，孙竹斓在旁边看得咽了口唾沫，想说这东西闻起来那么臭，吃起来能好吃了？ 　　不过她这次学聪明了，就像之前的卤蛋一样，以为不好吃，但做出来之后却特别好吃。 　　几个孩子就要直白多了，宁宁捂着鼻子，“姨，我不要吃这个，太臭了。” 　　陆秋逗她：“恩，我们宁宁真聪明，知道这是猪肠子，你们知道都装着什么吗？” 　　孩子们不知道，大人脸色都难看起来，左至历推着陆秋进了厨房，“怎么这么猝狭？” 　　陆秋把猪大肠递给他：“好好洗洗。” 　　这东西不洗干净的话，吃起来也总觉得会别扭。 　　但是味道的确是不错的。 　　左至历洗的很认真，夫妻两个在厨房里忙活，陆秋问他：“赶集的时候，你去不去？” 　　“去不了。”火光映衬着他棱角分明的脸，“过几天我得出差一趟，到时候家里就交给你了。” 　　“任务很急吗？可是妈不是这几天就要走了。” 　　左至历恩了一声，“得去省外面开会，就这两天出发，恐怕到时候送不了妈了。” 　　陆秋恩了一声，心里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 　　让她更惊奇的是，她对眼前的这男人，已经有这么多感情了吗？ 　　未必吧？ 　　她到现在，仍旧觉得和左至历之间，只是一个合租的室友关系，她提供孩子的一日三餐，他则撑起这个家。 　　最多就是，偶尔会来点小运动的关系。 　　对于现在的女性而言，这点真的不算什么。 　　陆秋一边否定自己，一边问左至历：“那宁宁怎么办？跟着妈回去吗？” 　　“不回，那边并不安全，宁宁姥爷身份太敏感了，这事我和妈说。” 　　“行。” 　　陆秋应了声，把拔毛的猪蹄用火烫了一下，表面上就十分干净了。 　　老路则从家里过来，手里拿着一篮子肉，笑眯眯地看着夫妻两个。 　　晚风吹在他们身上，凉爽又舒服，陆秋眼睛弯弯的，看着左至历和老路互相打趣。 　　“听说你找了猪蹄，我这不就拿了点肉过来，孩子还在吃奶，我过来看看你们这猪蹄，咱们是不是换换啊？” 第57章 　　渐渐的, 猪蹄的香味飘了出来，老路闻着那味道，干脆不走了, 搬了板凳一屁股坐了下来。 　　他往厨房张望，问陆秋：“弟妹，你不介意我让你男人过来陪我聊会儿天吧？” 　　陆秋还没说话, 左至历开始赶他，“等会儿好了给你送过去, 快回家看孩子吧。” 　　老路不走，“在你们这里稍微躲会儿清静。家里孩子太多了, 吵得头疼。” 　　陆秋笑, 朝墙那边喊了一嗓子：“大姐，路政委说他不想回去看孩子。” 　　两家挨得近, 一点动静就能听见了，路婶子立刻在自己家院子里开始喊老路：“还不快回来, 想咋地？孩子是我一个人生的？” 　　老路哀怨地看着左至历：“你看看你媳妇, 咋变成这样了？以前多好一姑娘。” 　　左至历就盯着陆秋笑，老路看不下去了，十分不情愿的站了起来, “行行, 我知道了, 我是碍了你们的眼了。” 　　陆秋拿着手里的肉说：“让大姐别做饭了，一会儿我炖好肉了给你们送过去。” 　　老路立刻喜笑颜开, “这感情好，那我们今天可是有口福了。” 　　陆秋等人走了, 看了看天色, 问左至历：“几个孩子呢？怎么还不回来？” 　　左至历眼见着天色就暗了下来, 也担心起来：“可能是贪玩了，回头给他们立个规矩，天黑之前必须回家。” 　　虽然几个孩子都已经大了，但该操心的地方那是一点也不少。 　　担心他们是不是和人打架了，是不是有什么危险了，是不是去海边玩水腿抽筋了。 　　陆秋觉得这个主意非常好，笑着给他竖个大拇指。 　　左至历眼神里有细碎的温柔闪过，主动问她：“俄语学的怎么样？” 　　陆秋：…… 　　她并不想说这个话题。 　　见她这副样子，左至历又想逗她，捏了捏她鼻子:“这么不想学啊？要不我和老师说一声？” 　　“不要。”陆秋骨子里还是很要强的，“我只不过学的慢一些，肯定能学会的。” 　　“行，有志气。” 　　宁宁和蓉蓉在门口偷看，两个人还互相使着眼色，看了一会儿宁宁又想到朱亚青，觉得那场景就刺眼起来。 　　“不看了。”她站起身，去拉蓉蓉，“我们去跳绳吧。” 　　“好。” 　　蓉蓉无所谓地跑到院子里跳绳，可宁宁心情不好，跳着跳着就被绊一下，越跳心情越难过。 　　蓉蓉放下绳子，关心地问宁宁：“你怎么了？” 　　“我想妈妈了。”宁宁觉得没什么不能和蓉蓉说的，“我妈妈就从来没和爸爸一起下过厨房。” 　　“我爸爸也没有。”蓉蓉皱眉，“但是我一点也不想他。” 　　蓉蓉甚至都不想叫虎子为爸爸，也不想看见他。 　　对王家的人，她的心里只有恐惧。 　　宁宁好奇问：“他回来了你也不想见他吗？” 　　“当然了。”蓉蓉吐吐舌头，“我不想让他回来。他对我娘一点也不好，没叔叔对我娘好。” 　　“那你以后会叫我爸爸爹吗？” 　　蓉蓉歪头想了想，“不知道啊，你叫我娘姨，我当然叫你爸爸叔叔了。” 　　宁宁松了口气，高兴起来：“那我们继续玩跳绳吧。” 　　两个孩子跳了一会儿，三个男孩子像风一样地跑进来，明明都快十月的天了，他们几个的头上还都是汗。 　　一回来就要去喝桶里的冷水，被陆秋一个眼神制止了。 　　“你们放学不回家去做什么了？”她拿着铲子，掐着腰问。 　　左景眼神躲闪起来，陆立春看向客厅里，只有陆冬去笑嘻嘻的：“大姐，你别问了，我们得保密。” 　　“保密？”陆秋没想到是这么个回答，她一直觉得这几个孩子都还小，一直没想过他们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有了自己的秘密。 　　蓉蓉凑过来，拉着陆冬去的手，“小舅舅，你能告诉我吗？” 　　陆冬去犹豫了一下，开口：“你肯定会告诉大姐的，我才不要告诉你。” 　　蓉蓉噘嘴，宁宁护着蓉蓉：“那我们还不想知道呢！哼。” 　　两个女生手拉着手，不打算理会几个男生了。 　　左景赶紧转移话题：“姨，要吃什么？我好饿。” 　　“对，我也饿了。” 　　陆冬去叫嚷起来，“是什么这么香啊？” 　　陆秋捏着他的脸蛋：“先去洗手，老师有没有留作业啊？” 　　“有。” 　　陆立春最稳重些，他的书包里的课本也是整整齐齐的放着，见陆秋还没开饭的意思，说了声：“那我先去做作业了。” 　　左景跟在后面，陆冬去不情愿去做：“还有两天才开学呢，现在就做了，明天后天干什么？” 　　陆秋听了都想打他。 　　这孩子，鬼心眼一天比一天多。 　　“明天要是赶集，你去不去？” 　　“去！” 　　陆冬去眼睛亮亮的，“是不是臭蛋他们也去？” 　　“肯定去吧。” 　　陆冬去得了肯定的答案啊，往屋里跑：“哥，哥你上次捡得那个瓶盖呢？不是说要给臭蛋吗？” 　　部队上有人抽烟之后的烟盒，他们只要看见了就收藏起来，当宝贝似的拿着。 　　左至历从抽屉里拿了几个新盒子出来：“好好听话，以后给你们找更多。” 　　三个男孩子嘴巴都长大了。 　　这可是荷花牌香烟，是现在最时髦的一种了。 　　这种盒子太难得了。 　　“等我先拿到班，让他们看看。” 　　陆冬去抢过去，“这可不给臭蛋了。” 　　左景也拿了一个：“肯定比郑爱国那个好。” 　　“对，郑爱国那个都已经旧了。” 　　陆冬去回头讨好地看着左至历：“姐夫，那个你还有没有酒瓶啊？” 　　“要那个干什么？” 　　“装东西！还有瓶盖，我们也要。” 　　“还有酒盒。我们打算做灯笼。” 　　两个女孩子终于能插上话了，“我们也要做灯笼。” 　　“天都黑了，做好了往里面点着蜡就能出去玩了。” 　　陆立春则摇头：“那灯笼又不如手电筒亮。” 　　他对左至历此前拿回来的手电筒是爱不释手，从前在村里的时候，也没见有几个人用。 　　比电灯还要方便。 　　等到夏天的时候，拿着手电筒去林子里抓知了的幼虫，肯定一抓一个准。 　　陆秋摇头，还蜡烛呢，村里都嫌蜡烛贵，全都是用白菜帮子里倒点羊油充当蜡烛。 　　那时候他们乔迁新居，赵大姐就是用这个给他们上的香火。 　　她把粉蒸肉端上来的时候，几个孩子还在讨论灯笼的事情，这个说做什么样子的，那个说要做什么样子的，七嘴八舌得很是热闹。 　　见要吃饭了，他们都很自觉地帮着端饭，或者帮忙拿筷子，反正没一个人是干坐着的。 　　孙竹斓在心里就点了头。 　　不说别的，就陆秋弄的那个什么星星表，几个孩子一下就好管起来，个个都奔着能像陆立春一样拿零花钱。 　　粉蒸肉是几个孩子头一次吃，她怕肉吃太多了腻，就没捞猪蹄，那个越浸味道越香，倒是不急着吃。 　　孙竹斓好吃得眯了眼，几个孩子也开始抢起来，香酥的肉没多大会就吃完了。 　　陆秋只吃了两块，可别小看这两块，那要是放到村里，只有过年才能吃一次肉，也照样不能敞开肚子吃。 　　正这么想着，陆秋的碗里就多了一块左至历夹过来的肉。 　　饭桌上几个孩子都看见了，蓉蓉也夹了一块肉过去，“娘，你多吃点。” 　　陆冬去和陆立春紧随在后，接着就是左景，宁宁。 　　陆秋笑得眼泪都差点出来，“我可吃不了这么多。” 　　她把肉给孙竹斓分了一块，剩下得又都给了几个孩子。 　　几个孩子脸上都高兴起来，吃得那是满嘴流油。 　　隔壁路婶子家，正在为一块猪蹄打架，小辣椒嫌白菜多吃了，闹着让她吐出来。 　　路婶子好不容易不用做饭，心情正美，就被几个孩子弄烦了：“吵吵什么？辣椒你不是姐姐吗？该让着点弟弟。” 　　白菜嬉皮笑脸地就向辣椒，还给她做鬼脸。 　　气得小辣椒抬手就要打他。 　　黄瓜无语地和茄子边吃边看，一边不忘把盆里的汤汁给茄子舀上些。 　　\"谢谢哥。“ 　　茄子笑得甜甜的，她年纪最小，能比辣椒小上五岁，路婶子瞒着郭老师改了年龄，也把她送进去了。 　　没办法，她在家里得管着这两个小的，茄子她实在分不了心。 　　白菜年龄也不够，但他机灵，老师上课讲得他都能听懂了，路婶子就在孩子吵吵闹闹的氛围中，思考起茄子的事。 　　这孩子脾气软，有她哥哥姐姐护着，她倒是不担心别人欺负她，就是这功课可怎么办？ 　　这样下去，郭老师肯定有意见。 　　老路不知道路婶子担心什么，“反正都已经送进去了，送的时候她没说什么，现在难不成还能退货？” 　　“不是退货不退货，你看隔壁人家两个闺女都没送。” 　　“咱们和他们家情况不一样。” 　　路婶子哼了一声：“我看要不就别让茄子去上了，你看她能比别的孩子矮半个身子。” 　　“不去上你能看的过来？就让她去吧，一年级本来什么年纪都有，隔壁的小春，不都已经十来岁了，那林秀芬不才七八岁，不是也差了好多。” 　　路婶子和他说不通，见几个孩子还在吵吵，冲他们喊了一嗓子：“有完没完了？” 　　几个孩子见路婶子是真的生气了，立刻乖起来，辣椒和白菜只拿眼神来厮杀。 　　一天天的，全是为了这几天孩子操心。 　　张营长见张小胜被医生给推了出来，也不和赵巧梅吵架了，快走几步过去看孩子。 　　张小胜脸色苍白，这次也把他给吓了一大跳，实在是那些药和糖果一个颜色，吃起来也酸酸的，并不苦。 　　赵巧梅再不管孩子，此时也心疼起来，围在小胜另一边：“小胜啊，快告诉娘，哪里不舒服？” 　　张小胜左看看，右看看，嘴角露了笑容出来。 　　“娘，我再也不想来医院了。” 　　“行。”赵巧梅自然一口答应，“我们以后不来医院了。” 　　香枝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一家四口围在一起，自己却怎么也融入不进去。 　　这一刻，她心里也有个声音在问她，真的要为了这个男人把他的家庭拆散吗？ 　　他的儿子女儿，以后会怎么看他，又会怎么想她这个后妈？ 　　香枝现在特别想问问陆秋，后妈好不好当。 　　就那么一瞬间愣神的功夫，张营长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小胜这段时间麻烦你照顾了，你放心，以后我让他娘好好看着这孩子。” 　　赵巧梅也点头：“孩子不想来医院了，就不让他过来了。大妹子，你别往心里去，是我刚才着急了。” 　　张营长脸上缓和了不少。 　　女医生走过来给他们说注意事项，赵巧梅为了让儿子开心点，特意说：“明天娘带你去赶集，行不行？” 　　张小胜还没有说什么，张小美已经点头答应了，“娘，我也想去！” 　　张营长脸上更柔和了：“行，明天我也跟着你们一起去。” 　　说完，张营长蹲下来背着张小胜，一家四口往回走。 　　香枝站在原地，还能听见赵巧梅说话的声音：“小孩子就是不能来医院里，阴气太重了。” 　　张小胜就在旁边使劲点头，海风吹的他头发乱乱的。 　　快走出医院时，他回头看了一眼香枝，见她一直站着没动，很快就收回了目光。 　　上次陆夏来找香枝的时候，两个大人说的话他都听见了。 　　大人总以为孩子什么都不知道，实际上他们要懂的多多了。 　　香枝那天说的话，他都听了进去。 　　还有陆夏看他的眼神，也让他心里不舒服。 　　张小美不知道张小胜已经转过弯来，到家之后好奇地问：“你不是喜欢那个医生吗？咋又不去医院了？” 　　张小胜情绪很低落，他试探着问：“姐，你能带着我玩吗？” 　　张小美想了想就同意了，主要是林秀芬上学了，就不愿意和她玩了，她在大院里也没有其他的朋友。 　　想到宁宁和蓉蓉，张小美说：“要不，我们下次去找宁宁他们玩。” 　　张小胜问赵巧梅：“娘，我们明天怎么去镇上啊？” 　　赵巧梅心情很不错，问张营长：“老张啊，你说呢？” 　　“明天团长有任务，到时候咱们和团长家的一起去。” 　　“行。”赵巧梅本来就打算和陆秋一起，这下算是如意了。 　　左至历趁着还没熄灯，正在收拾要出差的衣服。 　　陆秋问他：“具体去几天？” 　　“少则一个礼拜吧。” 　　左至历把衣服放好，半搂住陆秋，问她：“有没有什么想买的东西？” 　　现在交通不发达，出趟门不容易，是把能带的东西，能买上的东西都买上。 　　陆秋认真想了想，发现想要的东西很多，却都不是这个年代能有的。 　　“没想到，你看着合适的就买吧。” 　　“行。” 　　第二天一大早，陆秋早起和了面，拿猪肉调了馅，里面还剁了大葱，刚蒸上锅香味就飘了出来。 　　三个男生一下就从床上醒过来，陆冬去在上铺吸着鼻子：“太香了！我就说包子最好吃了！” 　　“还有肉呢！”左景跟着咽了口水。 　　自从陆秋嫁过来，别的不说，几个孩子的生活质量是大大的提高。 　　赵大姐今天来的也很早，领着芳芳臭蛋和小花，手里提着个篮子。 　　院子顿时热闹起来。 　　赵大姐四下看了看，见左至历不在，悄声问陆秋：“你家那口子呢？” 　　“出差了。” 　　左至历半夜就急匆匆走了，陆秋当时太困了，听左至历说了几声什么，翻个身又睡了。 　　赵大姐明显松了口气，“我婆婆让我拿了些芳芳编的鞋，到时候看看能不能卖出去。” 　　“那敢情好，芳芳手艺是有目共睹的。” 　　就连孙竹斓看过之后，也赞不绝口。 　　芳芳就不好意思低头笑了，孙竹斓看着她那乖巧的模样，心里喜欢，主动过去和她说起话来。 　　赵大姐看了心里欢喜的不得了。 　　“你婆婆那人，也不是那么难相处啊。” 　　陆秋抿唇笑，“恩，她人其实挺好的。” 　　臭蛋先去了三个男生的宿舍，之前他来这里就没玩够，看着左景上铺还空着，有些心动：“让我也搬过来住呗？” 　　“那你得问你娘。”陆立春见他一脸羡慕，“你家不是也在盖房子吗？” 　　“是啊。”臭蛋眼里就带了向往，“现在围墙已经盖好了，院子可大了。” 　　“那你让你爹给你打个这个床。” 　　“不行啊。”臭蛋很是有些发愁，“家里地方太大了，我娘说用不着那个床。” 　　陆冬去还想听臭蛋跟着狗蛋他们去把薛利民家点着的事情，在旁边巴巴地问了起来。 　　臭蛋也愿意讲：“狗蛋这人鬼主意多着呢。” 　　这话一听就是赵大姐说的，此时被臭蛋拿出来用，违和的很。 　　三个人听得津津有味，尤其听到薛利民又去报复刘老太的时候，陆立春脸上都露了笑容出来。 　　“那狗蛋娘知道不知道他干了这事？” 　　“肯定知道，我猜还打了他一顿，有好几天他都没出来玩，后来我去找他，他走路都一瘸一拐的。” 　　陆冬去嘴上没说，心里还是挺舒服的，“等狗蛋来上学了，咱们几个又能在一块玩了，臭蛋我和你说啊，部队里面有好几个人都可讨厌了。” 　　陆立春把之前收集到的香烟盒拿出来：“这些是给你的。” 　　臭蛋眼睛都亮了，“这么多啊？我在村里都找不着。” 　　“我们还有荷花牌的香烟盒子呢！”陆冬去和他显摆，“不过就几个，等以后有了我们再给你！” 　　“行！那我等着了。”臭蛋拿着那些盒子爱不释手，“我家还有火柴盒，下次给你们带来！” 　　正说得热闹，陆秋叫他们出去：“该坐船出发了。” 　　“太好了！”也不知道是谁欢呼起来，门口的赵巧梅和张营长正等着呢，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往码头走。 　　路婶子有些羡慕，几个孩子也都噘嘴，本来他们也打算去赶集，但是孩子太多了，两个大人根本看不过来，思量再三之后，他们就决定不去了。 　　等孩子大点了，再去也不迟。 　　辣椒是最不高兴的，她本来一直盼着这事呢，在门口巴巴地看着左景他们，陆立春座位离她最近，这几天关系要熟一些，辣椒就叫住他。 　　“你去集上了，要是有什么好玩的东西，给我买个回来。” 　　白菜点头：“对对，我要个面人！要齐天大圣的！” 　　陆立春为难：“我看能不能带回来。” 　　“好吧。”辣椒低头用脚搓地上的土，一副很失落的样子。 　　陆秋回头看了看，也没敢提出带着几个孩子去玩，孩子太多了，她也看不过来。 　　部队今天特地多安排了两条船，就这样码头上也是人挤着人，大人的呵斥声，小孩子的玩耍奔跑声，不绝于耳。 　　陆秋四下看了看，对孙竹斓赵大姐几个人说：“等到了镇上，咱们得把孩子看好了。” 　　赵大姐恩了一声，把小花放在她胸前的篓子里，陆秋拉着蓉蓉，孙竹斓则牵着宁宁。 　　赵巧梅看了看张小胜，觉得没事：“现在哪里还有人贩子啊，又不像之前那几年。” 　　她是说之前刚成国的时候，地方上比较乱，孩子丢的也比较多。 　　但这几年，去哪里都需要介绍信，没介绍信那是哪儿也去不了。 　　理是这个理，但人贩子总会有各种各样的借口，偷孩子丢孩子的一直没少过。 　　不管多少大人恨得牙痒痒，人贩子还一直存在着。 　　上了船，感觉还没坐多久，镇上就到了。 　　大家一边说笑着，一边下船，左景和陆立春看着陆冬去和臭蛋，张营长抱着张小美，张小美高兴，主动朝陆冬去笑了笑。 　　陆冬去别过脸，他不愿意和张小美说话，他还记得她和林秀芬玩的好，敌人的朋友那当然是敌人了。 　　他和宁宁对了一个眼神，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对张小美的不喜。 　　镇上早早就开始热闹起来，果然和赵大姐说的那样，供销社是第一站，从门口的地方开始，就是络绎不绝的人。 　　有的孩子骑在大人的脖子上，有的则坐在篓子里，还有的在大人怀里被抱着，时不时地还有争吵声传来。 　　这个说你推了我一下，那个说鞋被踩掉了，大多数都和他们一样，是一群人结伴一块来的。 　　陆秋和孙竹斓商量：“我们就先不去供销社了吧？” 　　孙竹斓没问题，赵大姐和赵巧梅也被这阵仗给吓到了，大家拉着孩子挤过人群，往集市上走去。 　　集市上已经有很多摆摊的，这算是唯一可以光明正大拿出自家东西卖的时候了，所以卖什么的都有，有的摊位干脆就是一个篮子。 　　赵大姐来了兴致，她找了个相对比较偏远的地方，“我就在这里摆摊了，你们去逛吧。” 　　陆秋一早起来蒸的包子，还有一碗卤蛋，都被她拿过来了。 　　除了吃的，旁边还放着芳芳编好的鞋。 　　“行，一会儿我们过来找你！” 　　坐在篓子里的小花被芳芳抱住，赵大姐又叮嘱了几句臭蛋，心才放下。 　　她坐在原地，看着周围的人有卖萝卜干的，有卖苹果的，还有什么板栗葡萄，只要是自己家有的，能拿出来的都拿出来了。 　　陆秋却觉得眼睛都不够看了。 　　从来到这个年代之后，她还真的没怎么吃过像样的水果了。 　　“这苹果怎么卖？”陆秋指着那青绿色的苹果，这东西要是保存得当了，能一直放到第二年春天。 　　她一直想着，给部队的家里，也挖个地窖，把那些红薯还有菜什么的，都放进去。 　　“一毛一斤！可甜了。”拿苹果的是一个老汉，介绍的很卖力，“自己家种的，这东西又不顶饿，就小孩子总去树上摘。” 　　说完还让陆秋尝了尝。 　　陆秋吃了一口，苹果清脆酸甜酸甜的，她问孙竹斓：“妈，你要吗？” 　　“你想要就要。”孙竹斓兴致并不是那么高，她心里只掂记着她的书。 　　赵巧梅摇头也表示不要，这水果有什么吃头，她才不会花这钱。 　　陆秋就要了点苹果，放到陆立春的篓子里，后来又换了点葡萄，石榴这些。 　　把赵巧梅看得直咋舌，这陆秋手脚也太大了，孙竹斓说了个随便，她还就真的随便买起来了。 　　合着钱不是她挣的，她自己不心疼啊？ 　　陆秋没注意到她的眼神，心里还在想着不知道有没有卖果树苗的，她也想种些，以后就可以吃上水果了。 　　孩子们的眼睛却被捏面人，吹糖人的吸引了，那糖人的摊位前能围着一群孩子，个个目不转睛地看着。 　　陆立春捏了捏他的零花钱，之前的奖励加上陆秋这次给的，他倒是可以买上很多东西。 　　可他就是不舍得。 　　钱这东西，以前别说他没有了，他爹身上也没有，那是想摸都摸不到的。 　　宁宁已经欢呼着让孙竹斓往糖人的摊位上走，一边喊：“我要一个嫦娥的！” 　　孙竹斓给她要了一个，回头问蓉蓉：“你要什么的？” 　　“她要玉兔的！和我作伴。”宁宁替蓉蓉回答。 　　蓉蓉却看向小花，“你想什么吗？” 　　小花眼神很渴望，但还是摇摇头，“我不要了。” 　　他们家最近盖房子，手头有点紧，吃的上面也降了一个等级，小花很懂事地知道不能乱买东西。 　　蓉蓉想了想，对孙竹斓说：“奶奶，我也不要了。” 　　宁宁一下不高兴了：“为什么不要了？我们之前不是说好的吗？” 　　蓉蓉被她的脸色吓了一大跳，往陆秋的怀里缩了缩。 　　陆秋轻拍她的后背，对小花说：“小花啊，你看你娘在那边帮姨摆摊呢，姨给你买个糖人好不好？” 　　小花看向芳芳，芳芳点了头：“那就谢谢姨了。” 　　“客气啥。” 　　陆秋又扭头问几个男孩子：“你们要不要？” 　　陆立春和左景都摇头，只有陆冬去和臭蛋一人要了一个。 　　陆冬去拿着自己的齐天大圣的糖人舍不得吃，一直拿在手里，也不知道和谁显摆，乐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陆立春却想起来在门口等他的小辣椒，想了想从自己的零花钱里拿了两张一毛钱出来：“要两个齐天大圣的。” 　　白菜喜欢齐天大圣，那辣椒也应该喜欢的吧？ 　　左景瞬间就懂了陆立春给谁买的，也拿了自己的零花钱：“买一个嫦娥，一个小猪。” 　　卖糖人的很是高兴，给他们好好的包上，两个孩子又把他们小心的放在背篓里。 　　陆秋没去管他们，她又看到那边有人正拿着自家染的粗布卖，颜色虽然不漂亮，但这可是布啊。 　　家里的床单也该换了。 　　她正要过去的时候，身后有人拉住了她的袖子，一口一个闺女的叫她：“我可是找到你了，等了你那么长时间，你都不来！” 第58章 　　陆秋回头, 仔细辨认了一下拉着她说话的人，才恍然大悟。 　　“您是那个，那个……买酸辣粉的？” 　　“对, 就是我。”老太太见陆秋认出来她来，脸上就笑开了花，“你不知道啊大闺女, 我和我家老伴可找了你好长时间了。” 　　这老太太就是陆秋第一次来供销社卖酸辣粉的那个老头老太太。 　　陆立春和陆冬去也想了起来，老太太凑近了些问陆秋：“你今天带了没？带多少我都要了。” 　　生怕她跑了的样子。 　　孙竹斓皱眉看着老太太抓着陆秋的胳膊, 咳嗽了一声，问道：“这位是？” 　　“之前认识的, 帮过我们。”陆秋说完看向老太太, 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最近都没有做酸辣粉，不过有些其他的东西, 你要不要？” 　　老太太点头：“要，大闺女我信得过你的手艺。” 　　陆秋看着几个孩子, 说：“我带着这个奶奶去赵姨那边, 你们在这里等我还是先转转？” 　　赵巧梅想赶紧去转转，就给张营长使了眼色，“那我们就先往那么看看, 一会儿在街口等你们。” 　　“行。” 　　她又看向孙竹斓和芳芳, 这两个人都表示要跟着陆秋。 　　芳芳也想看看赵大姐卖的怎么样了, 尤其是那鞋，不知道有什么有买。 　　一群人浩浩荡荡往来时路上走, 陆秋一边感叹路上人多，这是周围的村子人都出来了吧。 　　郭老太太却摇头：“可不是, 你们不住在镇上不知道, 这些人有一半都不是咱们当地的。” 　　陆秋和孙竹斓都露出好奇得神色来, 郭老太太便指着那些穿衣服比较破烂的人小声说：“之前南边的省份一直干旱，据说一点米也没收到，国家就把他们转移到我们这边来了。” 　　陆秋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这事她还真的听说过，也是第一次来镇上，赵大哥在回去的路上说的。 　　没想到当时只是传言，国家还真的把这么多人都迁移到这边来了。 　　也是，他们这边日子虽然苦，但靠着海，只要勤快些，是饿不死的。 　　就像他们家从前一样，天天赶海得来的那些海鲜，也能让他们勉强活下去。 　　有了郭老太的提示，陆秋在看向路上赶集的人的时候，便能看出来他们和当地人还是有很大不同的。 　　比如说话的口音，成群结队的身影，明显不同的肤色等等。 　　郭老太担忧：“他们过来就过来，就是怕在村里不好好呆着，有那不安分的人搅的整个村里都鸡犬不宁。” 　　孙竹斓插嘴：“你们这里没知青？” 　　“当然有。那边的村里都是七八个，镇上的知青点都热闹的很，不过好像你们岛上没有。” 　　陆秋其实也很好奇，不知道他们岛上怎么就没什么知青。 　　郭老太也不知道里面的内幕，猜测道：“可能你们那边比较偏远一点。” 　　说话间他们就到了赵大姐的摊子前，和想象中无人问津的场景不一样，此时赵大姐正被围在中间，笑得合不拢嘴。 　　郭老太还没上前，就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都别抢了，我刚才就已经全买 ，现在都是我的了！” 　　“哪里有你这样的，你行行好，卖给我一个，没看到我儿子在哭呢？” 　　“对对，我也就要一个，不管是包子和是那什么卤蛋，我都要！” 　　有人不服气，拉着郭老头理论，郭老头好不容易才抢到，哪里肯把东西给他们分了，一个也不松口。 　　郭老太太听到这声音，立刻上前扒拉开人群，边挤边问：“老头子，你怎么在这里？” 　　“先别问了，快把东西拿好了。” 　　郭老头把篮子递给郭老太，拼命往人群外面挤。 　　两个人年纪都不小了，但敏捷度还是相当高，很快就从人群里挤了出来。 　　等稍微喘口气，郭老头一抬头就见到笑吟吟的陆秋。 　　“呦！今天是什么好日子。” 　　当即郭老头也笑了出来，他心心念念的酸辣粉看来是有着落了。 　　还买到了这么好吃的包子和猪蹄。 　　老头和老太太就一个儿子，还常年不在家，他们儿子也孝顺，经常给他们往回寄钱寄粮票什么的。 　　老头没别的爱好，就喜欢吃，老太太便也纵容着他们，在吃的方面很舍得花票和钱。 　　赵大姐把东西卖完了，心里乐呵着收拾摊位，周围的人见实在没吃的了，只好带着哭得眼泪鼻子满脸的孩子离开，一边走一边呵斥。 　　“娘。”芳芳眼睛都亮了，“这就卖完了？” 　　周围的人或投来羡慕的目光，或着夹杂着不愤，赵大姐一上午的时间，和他们也混熟了，全当没看见。 　　“吃的都卖完了。”赵大姐说完还指了指郭老头，“剩下的几个都让他给买了。” 　　郭老头此时也才知道这东西都是陆秋做的，竖着大拇指说：“我说味道怎么这么好，大闺女啊你可是让我好等啊。” 　　说完，就要拉着他们往家里去。 　　郭老太在一旁也是热情的不行，她不知道孙竹斓和芳芳是谁，但是和陆秋一块来的，那都是客人。 　　“不去了，我们还要再逛逛呢！” 　　“不耽误你们逛，来家里喝点水，这半天的时间了，孩子都渴了吧。” 　　盛情难却，陆秋实在推辞不了，就带着一堆人去了郭老头家里。 　　和上次的谨慎不一样，郭老头这次大方的很，路上遇到邻居都笑着和他们打招呼，称陆秋为亲戚。 　　陆秋就笑了起来，她还记得这几个嘴碎的邻居，当时说郭老太的话有多难听。 　　郭老太仍旧是那样一副高傲的样子，拿着鼻孔看他们，和在他们面前热情的老太太完全不一样。 　　等到了家，把门一关，郭老太太立刻就笑了起来：“我也不怕你们笑话，这些人总是说闲话，我和老郭是半路夫妻，他有儿子，我一辈子没生孩子。” 　　陆秋惊讶，不知道郭老太怎么这次这么坦诚。 　　赵大姐已经上前拉住了老太太的手：“这有啥？咱们日子过的是自己的，又不是他们的，让他们说去吧。” 　　郭老太早就想开了，“就是这个理，我年轻的时候可怕别人知道我是后妈，没生过孩子了，现在随他们说去，我身上又不会少一块肉。” 　　说完，她顿了一下，继续道：“你看我现在的生活，日日不说吃白面，那也是不差的，你看他们都过的是什么生活？平日里能吃碗玉米面都像是过年似的。” 　　芳芳在旁边一直低头听着，在最开始的兴奋过后，失落的情绪开始在她的心里蔓延开来。 　　她做的好几双鞋，都没卖出去。 　　虽然她手艺好，花样也好看，但是庄户人家，只要能穿就行，谁管上面是不是绣花了。 　　陆秋之前就一直穿着草鞋，那时候 让她拿钱去买鞋，她一定觉得这人是疯了。 　　郭老头见都是女人，倒了水就钻到了房间里，把院子让给他们。 　　陆秋也不好白喝水，这么多人光柴火就要烧很多，便拿了水果出来。 　　“可不要。”郭老太摆手，“家里有呢，我们地里有一棵果树，我们两个也吃不完。” 　　陆秋眼睛一亮，问道：“那有果树苗吗？” 　　“有，你想要啊？”郭老太很热情，“等下次你过来我给你移过来，不过不知道现在好不好活。” 　　“行，那下次我再过来。”陆秋一想到有果树了，不管是苹果还是其他什么，能吃上水果就是一件开心的事。 　　几个孩子都被郭老头家里的书吸引了，他们在旁边叽叽喳喳地看着，赵大姐就和郭老太聊起来，两个人还挺投缘，聊着聊着就聊到了孩子身上。 　　郭老太夸几个孩子，见芳芳一直在旁边照顾着小花，文文静静的，便拉了她的手。 　　“多大了？” 　　芳芳不好意思，赵大姐在一旁道：“十八了。” 　　“呦，那有人家了没？” 　　“没。”赵大姐看了一眼芳芳，“想再多留几年。” 　　“那挺好的，姑娘家还是多留留好，等嫁了人就知道这当娘的是为了你好了。” 　　赵大姐恩了一声，见芳芳脸红了，对她说：“去看看你妹妹。” 　　芳芳如蒙大赦，赶紧跑了。 　　郭老太却拿着芳芳做的鞋，若有所思起来。 　　孙竹斓喝了两杯水，上了趟厕所，把生理问题解决了，嫌坐在这里没事，和陆秋说了一声：“要不再去逛逛？” 　　“行。”陆秋也掂记着外面的集市，便和郭老头说了，这老头很是惋惜，“还说留你们在这里吃饭呢。” 　　光大人他们就三个，孩子就更别说了，谁也不好意思白吃饭。 　　能坐下喝口水，就已经很好了。 　　“我们带饭了。”推辞再三之后，他们一行人终于从郭家出来。 　　郭老太拉着赵大姐的手：“以后带着孩子可要常常过来玩，我可稀罕你这闺女了。” 　　“行。”赵大姐眼神闪了闪，等出了巷子就和陆秋打听。 　　“他们家儿子在哪里呢？” 　　“具体我也不知道，好像是当兵的吧？”陆秋压低声音问，“给你们家芳芳打听。” 　　“可不是。”赵大姐回头看了一眼，“我看这家人不错。” 　　“就是太远了。” 　　芳芳要是真的嫁过去，以后还不得随军啊。 　　赵大姐也想到了这方面，一想到闺女去那么远，她这个当娘的就舍不得了。 　　“还是再看看吧。” 　　“恩。” 　　转了一圈，没看到赵巧梅一行人，估摸着还没过来，正好郭老头的家离卖牲口的不远，陆秋拉着他们过去，想挑头小猪。 　　几个孩子都没嫌弃猪身上有味道什么的，见了小猪两眼都放着光。 　　长大了，这可都是肉啊。 　　就连宁宁也从孙竹斓的怀抱里出来，凑过去看：“这头猪是不是个头更大一些？” 　　那卖猪的汉子笑得很爽快，“可不就是这头猪长得最好了，下了好几只小猪里就属他能吃。” 　　宁宁乐，看向陆秋：“姨，我们就要这头吧。” 　　那卖猪的把小猪提了起来，“看，这是从畜牧站刚拉出来的，知青们养得都可好了。” 　　陆秋又看了看其他小猪，发现这头小猪还真是最壮实的。 　　她就问：“怎么卖？” 　　“有票没？五毛一斤。” 　　赵大姐听了直咋舌。 　　这也太贵了，一头猪到最后也剩不下什么，平日里要喂它吃的也不少。 　　现在养猪的少，就是因为这个价格的原因。 　　陆秋也犹豫了，她早就想养头猪了，也在心里预估了价格，却还是被要票这举动吓了一大跳。 　　那汉子见他们犹豫，指了一头病怏怏的小猪：“要不要这个，生下来就比较瘦小，不知道能不能养活，死活不论，不要票，三毛钱一斤。” 　　大家都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那小猪和这头大猪比起来，可就差远了。 　　“大姐，还是算了吧。” 　　回去要是死了，可就不值得了。 　　“是啊，不是有肉票吗？到时候我们也能吃上肉。” 　　卖猪的汉子也不催，那小猪本来也没指望能卖出去。 　　陆秋却咬牙：“要。” 　　见大家都不解，她咬牙解释：“万一活了呢。” 　　她也觉得自己有点赌徒的心态。 　　主要是养猪要的票，她可能这几年都攒不够。 　　如果这小猪能活了，他们就赚翻了。 　　赵大姐拦了一下，生怕陆秋吃亏：“养不活的，你看这猪吃东西的样子，带回去也是浪费钱。” 　　陆秋难得固执，咬牙道：“我知道，亏了算我的。” 　　孙竹斓张了张嘴，想说啥又没开口。 　　她马上就要走了，何必再把两个人的关系弄僵了。 　　那边还有朱亚青拜托她的事情，到时候少不了需要陆秋答应。 　　“大妹子真是豪爽！” 　　卖猪的很快就把两只小猪绑好，问道：“送到哪儿？” 　　“码头。”陆立春在前面带路，“跟我来。” 　　买了心心念念的小猪，陆秋心情彻底好起来，带着孩子又边走边逛，最后到了废品站。 　　这时候的废品站，里面的东西并不多，家里的东西谁不是用到不能再用了，也没人舍得扔。 　　孙竹斓脸上有了笑容，废品站的人见有人专门过来找书，已经见怪不怪了，指了指那边的屋子。 　　“去找吧，不能拿禁书，不然咱们都得吃挂落。” 　　见他这么熟练，陆秋多问了一句：“也有人来这里拿书啊？” 　　废品站的人连头也没抬：“那当然，那些知青们总是过来，这里的书又不要票，去别的地方他们还得攒书票呢。” 　　陆秋脸上就跃跃欲试起来，赵大姐见状主动把宁宁和蓉蓉接过，“你们去挑吧，我就不进去了。” 　　她虽然认字，但是平日里哪里有时间看书。 　　孙竹斓早已经进去，里面的书都是杂乱的堆放着，想要从里面找到一本想要的书并不容易。 　　但是要是不挑的话，这些书都非常不错。 　　陆秋就发现了一本字帖，上面虽然已经被用过了，但是一点也不妨碍再临摹着写。 　　孙竹斓眼睛也挑花了，和陆秋嘀咕：“你说北京有这样的地方吗？” 　　“应该有吧。” 　　“那我回去得找找。” 　　陆立春和左景也过来，他们眼力好，竟然很快就发现了一本《三国演义》！ 　　孙竹斓拿过来看了看，“这版本还是清朝再拓版的，挺珍贵的。” 　　也不知道那些人是从谁家里查抄出来的，这么好的东西就随便扔在这里。 　　他们在这里正认真找着，走进来几个说笑的男生女生，见里面还有人，也都楞了一下。 　　陆秋先笑了笑，那打头的男人也微笑了一下，自我介绍说：“同志你好，为人民服务！我是介庄的知青。这些人都是和我一块的。” 　　其他人也都点了头，陆秋伸手和他握了握：“同志你好，东边不亮西边亮，我们是岛上部队的。” 　　一听他们是部队的，那几个知青又看了过来。 　　孙竹斓突然开口问：“听你们的口音，是北京来的吧？” 　　刚才和陆秋握手的男人恩了一声，语气里带了几分激动，他也听出来孙竹斓的口音，是地道的京片子。 　　已经好长时间没听过这声音了，竟然还有些激动。 　　“您好同志，我叫韩世民！从北京来这里已经当知青已经有三年了！” 　　孙竹斓和他聊了几句，韩世民问的最多的就是北京现在的情况和政策。 　　在信息不发达的现代，能遇到同乡，当然是多了解一些就多了解一些了。 　　其他几个知青都露出羡慕的表情，他们都不是北京的，有河北来的，有河南的，还有最远的是湖南来的。 　　大家天南海北的聚集在这里，每天都是生产下地，知识好像已经离他们很远很远了。 　　就这样过下去，他们当然不甘心，自打知道这里能淘到书之后，便经常过来。 　　当然，他们也不敢太明目张胆地拿禁书看，都是学术方面的，这样谁也挑不出错来。 　　不知不觉，时间已经一点点过去，韩世民草草挑了几本书，依依不舍地和孙竹斓告别。 　　孙竹斓拿着自己选的书，心里也是感慨颇多。 　　快到中午了，陆秋把书放好，带着他们到了和赵巧梅约定好的路口，张营长他们已经等在那边了。 　　陆秋过去，问他们：“等久了吧？” 　　“没，也才来。”赵巧梅看向赵大姐手里的篮子，“都卖光了？” 　　赵大姐点头，“都光了，陆秋手艺好。” 　　赵巧梅眼里的失望怎么也掩盖不住。 　　还以为能吃到陆秋做的东西呢。 　　快到中午了，大家的肚子都饿了起来，陆秋问他们：“要吃点什么吗？” 　　赵大姐是舍不得，她想着一会儿就要回去了，不愿意花这个钱。 　　赵巧梅看了看张营长，这就他一个男人，还不得请这一群人吃饭啊？到时候吃亏的不得是他们家？ 　　她便也摇摇头，违心地说：“不饿。” 　　孙竹斓也没什么心情吃饭，陆秋见四周已经有人掏了东西出来吃，都是自己家蒸的，有高粱黑面馒头，也有条件好的带着烧饼火烧这些。 　　陆秋本来是打算在这里吃点东西的，再不济还有包子那些，没想到大家都不在这里吃，包子什么的也都卖光了。 　　“那我们现在就回去？” 　　“行。”这提议得到大家一致的同意，尤其是孩子，早就饿的不行了。 　　“现在回去了人少，不用挤了！”赵巧梅安慰自己。 　　“对，还有你那小猪，也得早点运回去。” 　　一拍既合，坐船回去的时候，几个人都是筋疲力尽，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很快就到了岛上，陆秋让孙竹斓带着几个孩子先回家，她要先把小猪安顿到海边小院里。 　　赵大姐喊了赵大哥帮忙，“幸亏当初弄了这猪栏。” 　　陆秋就笑：“当时就想着养猪。” 　　陆秋弄了一头猪的事情，在村里着实轰动了起来。 　　有羡慕的，也有背后说酸话的。 　　张婶子今天在集市上卖了不少东西，她的小鸡一个也没剩下，乐的她见了人就说。 　　此时她也往陆秋家赶，想去看看那猪。 　　要是好养活，她也想买一头。 　　薛利民从地里回来，知道陆秋家里竟然买了小猪之后，只觉得胸口发闷，浑身的力气都像是被抽干了似的。 　　她躺在床上不想动弹，王晓磊过来问她吃什么，她也蔫蔫，“吃啥都行。” 　　咋想，她都觉得这日子过不下去了。 　　人生也没多大的奔头似的，儿子闺女生活都是一塌糊涂。 　　王晓磊没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凑过来摸了摸薛利民的头，被她一下子甩开了。 　　“咋了？”王晓磊一片好心被这样对待，一下子就炸了。 　　“还能咋地？”薛利民的气不顺，“你天天赖在娘家，嫌你丢人呗。” 　　王晓磊最不能听得就是别人说她这个，她情绪比之前更要激动：“丢啥人了？我在你家住着就是丢人了？” 　　“怎么不丢人了？你看看村里，谁和你似的。” 　　“陆秋陆夏两个不比我丢人？” 　　“呦。”薛利民从床上坐了起来，“你少给自己脸上贴金了，你能和人家陆秋比？人家不可是团长媳妇了，没听人家说连猪都轻松买了一头吗？” 　　“我是不能给陆秋比，那陆夏呢？我总比她强吧！” 　　“你比人家强在哪里啊？”薛利民和王晓磊都吵架吵上了头，什么话难听往外说什么。 　　“我怎么比不过陆夏了？在你眼里虎子那是做什么都是好的，找的对象也都比你闺女强呗？” 　　她不冷不热的说，把虎子也给拉了出来。 　　虎子这几天心里正不得劲，好几天都没出去，觉得出去了别人就在笑话他。 　　他也害怕林营长老找他的麻烦，回来和王军华说了之后，王军华当即就踹了他两脚。 　　本来这大队长当的，就已经够不稳当了，虎子还给他竖敌人。 　　要不是这村里大半的人都姓王，他这大队长的位置，还真说不好就保不住了。 　　虎子挨了那两脚，问王军华：“那婆子看了没？” 　　“来了两趟，看了看说家里的东西太厉害了，她收不了，得找她师父。” 　　“这么严重？” 　　王军华也是发愁，就请这两趟已经花了不少钱，人家也不愿意冒着风险过来。 　　可要是不把这东西收了，他们总觉得是住在这里很不得劲。 　　就像是有一双躲在暗处的眼睛，正盯着他们看。 　　王军华不想让儿子跟着操心，对他说：“去村里转转吧，你回来还没和他们聚呢。” 　　说的是黄向党他们，虎子因为陆秋的事，对黄向党也有了微词，已经好久不去找他们了。 　　不过王军华既然说了出来，虎子就站了起来：“那我出去转转。” 　　王军华应了一声，对着屋里叹气：“别吵吵了，还有完没完了，王晓磊你住在家里你娘是欠你的？你怎么和你娘说话呢？” 　　王晓磊眼泪直接就出来了，“我好好的过来问她吃啥，她不好好说，还呛了我一顿，我还不能回嘴了。” 　　“不能。”王军华声音提高了些，“觉得憋屈就别在家里住，回赵五四家去。” 　　“我都说了不和他过了！”王晓磊在屋里直接喊起来，“你想和他过，你去找他啊！” 　　王军华气得拿了门口的扫帚，进门就朝着王晓磊的后背打了过去。 　　虽然说女孩子不能打，可在村里谁管那么多，不听话了就上手是常事。 　　本来王晓磊已经嫁人了，王军华是怎么也不会打人的，可他这几天是怎么也睡不好，这不气就不顺。 　　王晓磊挨了那几下，后背火辣辣的疼，眼泪不由就掉了下来。 　　“我还不伺候你们了！” 　　她冲到自己的房间，拿了几件衣服，就往外跑。 　　薛利民本来还挺高兴，王军华替她出气了，可等女儿被打，又跑出去之后，她直接就掀帘子出来了。 　　“那么大闺女了，你打她干什么？” 　　“不打她能怎么办？虎子总得说媳妇啊，到时候家里有个赖着总不走的闺女，谁愿意嫁过来。” 　　一说这个，薛利民就不吭声了。 　　虎子还年轻，不可能不再娶的，何况他到现在也没个儿子。 　　没儿子，在村里那都是要被人说道的。 　　“那，那就看着她这么跑了？” 　　“没不了。”王军华佝偻着身子抽着烟，“不是去找她姐姐，就是去赵五四家了。” 　　薛利民犹豫了一下，又问道：“那陆夏呢？” 　　“哼。”王军华冷哼一声，“陆家人都不行，实在不行，我看咱们也搬家，不住在这里了。” 　　竟然这么严重。 　　薛利民也是楞住了，她从来没想过要搬家，毕竟这个家她已经住习惯了。 　　王军华就叹气，“唉，搬家的事情再说吧，晚上吃啥？” 　　薛利民这才想起来，晚饭还没做呢。 　　这边王晓磊跑出家门之后，脸上就露出迷茫神色来。 　　该去哪里啊？ 　　去找大姐？王晓洁那边的情况并不好，上次游街之后，她公公觉得她丢了人，在家里连吃饭听说都不让人坐下。 　　薛利民就算听说了这事，也无能为力。 　　二姐那边的情况稍微好些，刚生了儿子腰杆正是硬的时候，她想了想便打算去找船。 　　不知道二姐会不会欢迎她。 　　- 　　这边虎子走在去黄家的路上，路过素琴家的时候，听到里面传来的婴儿哭声 ，心里就是一动。 　　据说，这个女孩还是陆秋给救回来的，村里面人都说，这孩子是是命大的。 　　素琴已经出了月子，手里拿着一些家里种的菜，支使着刘大军抱着另一个孩子。 　　刘大军满脸笑容，被媳妇说了也不生气，乐呵地逗着孩子。 　　见了虎子，两口子都没想到，楞了一下，素琴直接翻了个白眼。 　　她是和陆秋一边的，薛利民她都敢瞪回去，虎子就更别说了。 　　刘大军脸上有些尴尬，他比虎子年纪大，但是一个村的，从小也是玩过的。 　　“出去啊？” 　　虎子先打了声招呼，特意看了一眼刘念恩。 　　刘大军就炫耀似的把自己的孩子露了出来，给他看：“这孩子可能吃了，比刚生下来的时候要胖了不少。” 　　虎子就真的凑过来，盯着那孩子看了看。 　　“是挺胖的。” 　　刘大军初当人父，那是见了谁都想炫耀一下的，尤其想到那时候这个孩子，差一点就被刘婆子给扔了，他就后怕。 　　所以最近他们家很是太平，素琴说什么，刘大军就听什么。 　　包括这次去找陆秋，给她送点东西，他也是没二话的。 　　虎子一夸奖，刘大军就得瑟起来：“我现在是发现这闺女就是好，晚上我也是带着闺女睡，儿子就丢给他娘。” 　　素琴嫌他啰嗦，扯他袖子：“和他说那么多干什么？他又没有孩子。” 　　虎子心一下沉了下去。 　　这段时间，他一直刻意让自己忘掉蓉蓉的存在，不去想她。 　　但是他看着刘大军的身影，竟然有几分羡慕了。 　　走远了，素琴才对刘大军说：“你搭理他做什么?拎不清的东西。” 　　“好歹一块长大的。” 　　“那也不行。” 　　素琴现在憋着一股气想要把日子过好，想把她生孩子时候的事情都给找补回来。 　　从前她最多是刀子嘴，豆腐心，对刘婆子还是有几分面子情的，她生病了也还会想着来找陆秋做吃的。 　　但现在，哪怕她在自己面前死了，她估计都不会掉一滴眼泪。 　　谁敢说她不孝顺，她就让那人也尝尝她当初的痛苦。 　　虎子楞神的功夫，黄向党正好从牛追风家里出来，见了虎子他连眼皮都没抬。 　　虎子却叫住了他：“这段时间咋没见你。” 　　“忙着呢。”黄向党语气里带着几分疏远，“你最近忙啥呢？” 　　“还能忙啥。”虎子苦笑，“好久没和你们聚了。” 　　黄向党哦了一声，往海边那边示意了一下：“那走吧，我们去转转。” 　　“行。” 　　两个人往海边走去，一路上谁也没人说话。 　　虎子想到之前还因为陆秋和黄向党打了一架，就觉得很不可思议。 　　“你和陆秋……”虎子最后还是问了出来，“你们两个后来怎么了？” 　　黄向党避而不谈，问他：“你呢？以后打算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在家里种地呗。你呢？难不成你不想在这里种地了。” 　　黄向党恩了一声，“我想出去看看。” 　　“那可不是小事。”虎子震惊地看着黄向党，“出去了哪里有现在好过。” 　　“城里的人都能上山下乡，到咱们这边来，咱们怎么就不能出去了？” 　　“可上面就是不允许，哪里能那么简单？”虎子不是打击黄向党，而是他出去过，他看到过外面的世界，知道外面是什么样子的。 　　他们农村人，想要出头是多么的难。 　　黄向党不甘心，他已经答应了黄大娘不去当兵的事，皱眉说：“难道就没别的办法了？” 　　“没了，可能以后会有吧，谁知道呢。” 　　不知不觉的，他们走到了部队大院的门口，两个人同时沉默下来，盯着那扇门看过去。 　　从下个礼拜开始，村里的孩子也就可以在这里上学了，可以进出部队大院。 　　他们也许会有个不一样的明天。 　　可是他们呢？ 　　一群穿着军装的文工团女孩从里面出来，他们应该是约好一起出来玩的，三三两两的成群，手拉着手互相说笑着，周身都洋溢着青春的气息。 　　两个大男人的目光都被盯住了。 　　那些女孩也发现了他们，笑嘻嘻地对着眼神，虎子和黄向党两个人都长得高大，在村里都是佼佼者，自然也吸引着他们的主意。 　　杨则西也看到了那两个人，她也和其他女孩一样，因为他们两个的样子多看了他们几眼，感叹了一句这个书里的世界好看的人还真不少。 　　就在这时，她听到了黄向党开口说话：“虎子，我们回吧，家里还有活要干呢。” 　　杨则西陡然被定在了当地，旁边的人推了推她，笑着问：“怎么了？看傻了？” 　　“你听到那个人说什么了吗？” 　　“啊？”侯小媛一时没反应过来，那些人说了什么，她草草听了一耳朵也没往心里去。 　　杨则西已经快步上前，试探着叫了一声：“虎子？” 　　虎子回头，就看见一个眼眸亮亮的女孩。 第59章 　　海风吹在身上已经有了凉意, 陆秋身上因为干活而热了一身的汗，被风一吹便打了个激灵。 　　赵大姐见四下无人，把挣得钱拿了出来：“秋啊, 你看看数目，对不对？” 　　陆秋扫了一眼，当初说好和赵大姐四六分的, 赵大姐一看就是多给了。 　　她把那多的钱推回去：“说好的怎么分，你怎么还多给我了。” 　　“话可不是这么说, 我现在拿着这个钱都觉得亏心的慌。包子是你做的，卤蛋也是你卤的, 我就坐在那里一会儿, 别的啥也没干啊。” 　　她说的不是假话，是真的觉得拿这个钱心里不舒服。 　　陆秋知道她实诚, 便开口说：“就当是我借给你们的，这天眼看着就要冷了, 赶紧把房子盖好了。” 　　赵家的房子稀稀拉拉地一直在盖, 到现在也还没盖好。 　　农村人盖房子，很少有人像陆秋那样一下就盖成的，要不大家私下都嘀咕, 一看当初那烧房子的事就是薛利民家干的。 　　所以等到她家房子被点了, 还是被陆夏点着的时候, 大家都觉得这事特别玄乎。 　　就好像村里的传言是真的一样，陆老爹一直在背后保护着陆秋一样。 　　赵大姐背着身恩了一声, 嗓音里带着几分沙哑，把钱都放在了口袋里, “那我也不和你客气了。” 　　陆秋恩了一声, 赶紧转移了话题, 说起孩子上学的事。 　　赵大姐一下就高兴了，“臭蛋这孩子以后你拜托你了，你可得帮着我多看着点。” 　　“那是自然，我把他当自家的孩子看。”陆秋想到这里，又说起来村里其他孩子，“来上学的多不多啊？” 　　“没多少，前几年的事他们都还怕着，唉。” 　　赵大姐是说当时搞运动，王军华把老师给拉了下来，还剃阴阳头，□□地特别狠，没多久人就受不了自杀了。 　　不像住在大坑边的老头，哪怕妻离子散，也依然咬牙活下去。 　　陆秋叹气，这事也不是一下就能改变的，等到□□年之后，高考恢复了，人们视野变得开拓了，到时候上学的自然就多了。 　　但那时候也错过了最好的时期了。 　　两个人正说得热闹，难得这么放松，门口处便传来张婶子敲门的声音。 　　小黄狗汪汪的叫着，张婶子一进来就四下打量，“小猪呢？快让我看看。” 　　大家都稀罕这东西，陆秋也不拦着，谁想看就都让他们看去。 　　看完之后，大家的反应都是一样的，怎么这么小，看着长不大的样子啊。 　　“小秋啊，你是不是被骗了？”张婶子语重心长，“你看我那小鸡要是病怏怏的，我肯定是不会卖给别人的。” 　　陆秋摇头：“没有被骗，就这个便宜，其他都还要票，买不起。” 　　大家一听价格，都咋舌，“这么贵啊？以前也没这么贵啊。” 　　“是啊，以前不是不要票的吗？” 　　赵大姐和畜牧站的人特地聊过：“你们懂个啥，人家是因为现在政策有变了，养猪以后能挣的工分变多了。” 　　大家一下来了精神：“咋还上涨了？那样的话买猪就划算多了。” 　　“是啊，我说陆秋怎么突然买猪的。” 　　大家看陆秋的眼神又变了。 　　不亏是团长媳妇，知道的消息就是多。 　　陆秋只在一旁微笑，这猪涨工分的事她还真不知道，她只想等猪出栏的时候，能多留点肉吃。 　　像什么猪骨头猪蹄猪大肠什么的，她都不嫌弃，到时候也都能留下。 　　素琴来的晚了，不过一来陆秋的眼睛就亮了，“这怎么还把孩子给抱出来了？” 　　“这不老长时间没看见你，带孩子过来看看。”素琴笑容透着一股真诚和欢喜。 　　她现在是拿陆秋当亲姐姐看待的。 　　陆秋接过素琴手里的孩子，抱着逗起来，念恩也不认生，陆秋抱着倒是不哭。 　　她夸了一句，素琴搬了凳子坐下，开始诉苦：“这个是不哭，另一个哭，天天到了晚上的时候，哭得我头疼。” 　　陆秋倒是知道一点，问她：“孩子是不是肠绞痛啊？” 　　“肠绞痛是什么？”素琴从来没听过这个说法。 　　陆秋把孩子翻转过来，“下次他哭的时候，你试试这样抱他。” 　　素琴学了一下，她的手正好放在孩子的腹部那里，孩子被这样抱着，使劲睁着眼睛往四处看。 　　“眼睛真活泛。”陆秋对着他的眼睛说话，“没事了多对着孩子眼睛说话。” 　　旁边张大婶不以为意，“一个小屁孩，你和他们说啥？他们也听不懂啊。” 　　“就是听不懂，才要给他们说，慢慢地他们就能听懂了，也能促进他们脑子发育。” 　　其他人也都没听过这样说法，素琴认真记起来，有老辈子不当一回事，互相摇头，觉得陆秋再嫁就是不一样了，说话都是一套一套的。 　　赵大姐护短，“我们秋可是上夜大的人。” 　　“啥是夜大？” 　　“也是大学！”赵大姐特别自豪，“所以我们秋现在会得可多了。” 　　张婶子一听陆秋还在部队上大学，眼神也变了，凑过来问陆秋：“刚才你给素琴说的，都是真的？” 　　“那当然。” 　　素琴皱眉：“婶子你瞎说啥，秋还能骗我不成？” 　　“不是。”张婶子不理会她，“你再讲一遍，回头我儿媳妇再生了，我也照着这么做。” 　　其他有孩子或者有孙子孙女的，都过来听陆秋，陆秋便把她知道的说了出来。 　　什么做排气操啊，手眼协调啊，听得大家都是一楞一楞的。 　　等陆秋讲完，大家都还在那里议论。 　　“就是不一样啊，现在说话也和之前不一样了。” 　　“我还是头一次知道小孩子还能做什么操。”张婶子使劲记下，“等我忘了，秋啊，我能找你问问吗？” 　　“当然能了。”陆秋问她，“你那个大孙子不上学啊？” 　　“上。”张婶子说起这个就高兴，她和其他村里人不一样，是知道认字的重要性的。 　　如果她会写字的话，就能记账，算数，也就能知道到底换了多少东西了。 　　“到时候他会写字了，写下来念给你听。” 　　“那感情好。” 　　说了几句，陆秋一直抱着素琴的孩子不放手，稀罕的不行。 　　素琴脸上也带着笑，看着这院子和刘大军商量：“你说，要不咱们也在海边盖个房子，挨着赵大姐和陆秋。” 　　“再说吧，就是怕冬天冷。”刘大军也有些心动。 　　这里地方大，屋子敞亮不说，重要的是邻居人好。 　　通过生孩子那事，素琴算是看明白了，关键时刻得靠谁。 　　陆秋不在村里住着，但赵大姐在，她出了月子之后就时常来这边走动。 　　她秉着想交好的心，赵大姐又是个热心人，两家现在是越走动越热络。 　　赵大姐还藏了私心，她觉得素琴比较泼辣厉害，她闺女芳芳就太老实了，她想着让芳芳多学着点。 　　到了婆家，万一被欺负了，拿出泼辣的气势来，总好过偷偷背着人掉眼泪。 　　有时候她就在想，那名声顶个屁的用，素琴当初能拿着剪刀威胁刘大娘，才能让她老实些。 　　不然一个拎不清的刘大娘，一个二流子刘大志，还有一个总想偏心自家人，息事宁人的刘大军，素琴这日子不厉害点都过不下去。 　　说了会儿陆秋便起身，见天色不早了，笑着同村里人告别。 　　大家在这边说的痛快，都不想走了，还问陆秋啥时候再回来，大家再过来坐坐。 　　还能听听稀罕事。 　　“行，下次回来了再找大家过来坐坐。”陆秋笑着说。 　　张婶子边往外走，边思索起素琴刚才说的话，以前大家都争着往村里盖房子，谁也没想着来海边盖个。 　　结果陆秋家的房子一起，不少人都动心了。 　　要是都弄上那树围墙，就真的不怕什么风了。 　　要不，他们也再盖个房子？省的海边的地方没了。 　　想到这里，张婶子就拉着赵大姐盘算起来盖房子需要多少钱来。 　　— 　　虎子回头看过去，发现对面的女孩她并不认识，轻轻皱了眉，问她：“你叫我？” 　　杨则西不顾其他女孩的异样目光，仔细打量着虎子的样貌，在心里和她后来见过的明星做对比。 　　虎子的容貌是传统年代文里高大英俊的形象，眉毛一蹙起来，还能显出来几分威严来。 　　虎子却在心里打鼓，这姑娘他不认识，也不知道她为什么找过来。 　　是因为他打了老林的事？ 　　黄向党的目光就微妙起来，他是看不懂这些女孩子是怎么想的，从前的陆秋，陆夏，到今天的这姑娘，都对虎子格外的不同。 　　论样貌来说，他不觉得自己比虎子差在哪里，论能力，他更是吊打虎子。 　　然后更让他奇怪的是，几个人之后都要离开虎子。 　　陆秋他能想明白，陆夏他就看不懂了。 　　明明当初宁肯偷介绍信也要跑出去，结果回来之后两家就立刻打了起来。 　　虎子皱眉又叫了一声杨则西，见她还在盯着自己，正打算抬腿离开，杨则西醒过神来。 　　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在心里下了一个决定。 　　她要撮合虎子和陆夏，让剧情正常的走下去！ 　　说不定，这就是她穿书的目的！ 　　她略微有些激动的开口：“是这样的，我听陆夏同志讨论过你，知道你们的爱情故事，真是感天动地！” 　　虎子的脸一下子就黑了。 　　他现在最不想听到的名字就是陆夏！ 　　什么感天动地的爱情，他只不过是被陆夏给涮了，被她玩弄一次，最后还把他好好的家给毁了。 　　黄向党也一言难尽起来，觉得这姑娘是不是有病。 　　和自己姐夫私奔，在她这里就叫感天动地的感情了？ 　　他拉了一下虎子，“走吧，搭理她做什么。” 　　虎子嗯了一声，看也不看杨则西，往村里走去。 　　杨则西傻眼了，想上前拉住虎子，被侯小媛拦了一下。 　　杨则西刚才的行为已经够出格的了，没看已经有好几个文工团的女孩往他们这边看，在那边窃窃私语。 　　杨则西眼睁睁看着虎子走了，心里说不上来什么滋味。 　　虎子怎么这么冷淡？ 　　侯小媛本来不想管杨则西的，之前喜欢左团长闹的大家都知道，这不左团长结婚了，她好不容易消停下来，又想着去勾搭虎子。 　　她本来不知道虎子是谁的，可听完杨则西说的什么陆夏什么感情，她也就明白了。 　　这不胡闹吗？ 　　侯小媛打算以后离这个杨则西有多远就多远。 　　陆秋回到家里的时候，孩子们已经重新生龙活虎起来，小辣椒也在他们家的院子玩，拿着陆立春给她买的齐天大圣生气。 　　“你怎么给我买这个？我也想要他们那样可爱的。” 　　陆立春挠挠头，没想到买回来的糖人小辣椒竟然不喜欢。 　　白菜在一旁笑嘻嘻的，“姐，你要不喜欢就给我吧，我可喜欢了。” 　　小辣椒挥手让他起开，不喜欢那也不能给白菜。 　　路婶子正看他们买回来的东西，水果已经被拿去洗了，放在院子里的桌子上，显得格外水灵。 　　她羡慕地看着陆秋：“孩子大了就是好，也能出去逛逛。下次啥时候有集啊？我也想出去看看。” 　　陆秋早就打听好了，“好像就到年前了，也没几个月了。” 　　这天其实已经凉了，早晚都得穿上厚衣服了。 　　几个孩子却不觉得冷，在院子里跑得满头是汗。 　　路婶子让他们停下来稍微休息休息，小辣椒抹了抹脸上的汗，问陆立春：“你们国庆想好要表演什么了吗？” 　　“这是秘密。”陆冬去抢着回答，“我们连大姐都没告诉呢！” 　　路婶子稀罕地看着陆冬去：“我看这几个孩子里，就他和宁宁比较活泼。” 　　“是。”陆秋也早就看出来了，这两个孩子眼神总是咕噜咕噜转，问题总是最多的。 　　陆立春玩了一会儿就不想玩了，他问左景：“写作业去？” 　　“行。”左景把手里的玩具递给陆冬去，“你们玩吧，我们去写作业了。” 　　小辣椒他们也要跟着进来，院子里一下就安静了下来。 　　小辣椒进了男生宿舍，看着他们的上下铺，撇撇嘴：“我们家也都变成了这个床，我现在只能睡在上铺。” 　　下铺得让茄子睡。 　　剩下的空间，老路一人给他们搬了张桌子，说是学习用的。 　　陆冬去好奇问茄子：“你用写作业吗？” 　　都知道她年龄小，连笔都还握不好。 　　“不用。”茄子声音软软的，她不想在男生宿舍这边，说完就去找宁宁和蓉蓉了。 　　白菜挤兑辣椒：“你怎么不过去？我们这边都是男生。” 　　“咋了？那我就不能在这儿呆着了。” 　　小辣椒翻白眼，问陆立春：“晚上要不要跟我们出去玩，我知道一个好玩的地方。” 　　她虽然来岛上的事情也不长，但她总喜欢出去玩，知道的比左景还要多。 　　陆立春来了兴趣，问她：“什么地方？” 　　“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可好玩了，别说我没告诉你们啊。” 　　她得意洋洋，一副笃定他们都会去的样子。 　　“可晚上我们不好出去啊。” 　　“傻啊？不会偷偷跑出来？反正左团长又不在。” 　　黄瓜都想捂住辣椒的嘴，来人家家里教人家怎么偷跑出去玩，多亏现在没大人，不然看娘怎么收拾她。 　　辣椒一看黄瓜的脸色，就吐了吐舌头，夸张地指着桌子的荷花牌烟，凑过去问：“从哪里来的？给我一个行不行？” 　　“不行。”陆冬去赶紧捂住，“我们就这几个。” 　　他可是连臭蛋都没舍得给呢。 　　“小气。”白菜嘟囔，问左景，“我拿我的烟盒给你换行不行？三个换一个这个。” 　　“太少了。”左景转着笔，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得五个。” 　　“五个就五个。”白菜咬牙道。 　　“成交。” 　　到了晚上，陆秋看着几个孩子都躺下，自己便回了卧室。 　　这还是自从结婚之后，左至历第一次晚上没回来。 　　不过，好像一个人睡也挺好的。 　　陆秋翻了身，美滋滋地抱着被子睡了过去。 　　而三个男生，则拿着家里的手电筒，悄悄地打开房门，穿过客厅，陆冬去因为紧张，差点把凳子给带倒。 　　幸好左景及时地扶住，才没有发出剧烈的声音。 　　虚惊一场，三个人往外走的更加小心了。 　　等出了大门，小辣椒和白菜黄瓜已经等在门口了，小辣椒见了他们就质问：“怎么来这么晚？” 　　秋天的夜里已经很冷了，他们裹身上的衣服，在手电筒微弱的光线下艰难前进。 　　拐出巷子，黄瓜朝他们打了个手势，几个人立刻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辣椒小声的问。 　　“有人在巡逻。” 　　几个人便不敢动了，左景还把手电筒的灯也关掉了。 　　安静地只能听到不远处传来的青蛙和不知名虫子的叫声。 　　白菜肚子咕噜咕噜饿了，他问陆冬去：“你大姐会做青蛙吗？” 　　“会吧。”陆冬去也没吃过陆秋做的青蛙，但是他吃过蛇啊。 　　连蛇做了都那么好吃，青蛙能不好吃吗？ 　　见陆冬去点头，白菜的眼睛在黑暗里都亮了起来，“要不，我们呆会儿抓只青蛙，回去让你大姐做了吃。” 　　几个孩子都跃跃欲试起来，等巡逻的人一走，他们便动作敏捷的往地里走。 　　部队上人多，自然也种着地，他们来的时间不长，种的都是产量大的农作物，像红薯花生，玉米这些。 　　这时候，正好红薯花生都成熟了。 　　白天大人会去地里刨红薯花生，有时候会不小心带出来，没来得及捡，就会便宜他们这些孩子。 　　陆冬去顿时失望了，白天的时候明明也可以过来捡的，还不耽误睡觉。 　　小辣椒见他不乐意，把他拽到前面，“咱们去挖红薯吧。” 　　“啊？” 　　几个孩子都没动地方，实在是没想到小辣椒会提出这么大胆的想法。 　　这个年代，一旦抓到偷东西，那是非常严重的罪名，尤其是偷粮食这样的事情。 　　见大家都不敢动，小辣椒皱眉：“怕什么？有什么不敢的？你们还不如我呢。” 　　她见其他人不动地方，自己找了个地方，从左景手里拿过手电筒就开始挖起来。 　　白菜见状，也跟着辣椒下了地，他想的很简单，反正前面有辣椒挡着，就是挨罚也不会太严重。 　　黄瓜是着急得脸上汗都出来了，之前明明说的是来捡点吃的就行了，怎么到了这里就变了。 　　陆立春和左景对了一个眼神，他们两个年纪最大，陆冬去这时候不敢动，就看他们两个的意见。 　　这两个人现在很纠结，不想下地去挖，但是见路家两个孩子都这么做了，他们要是不下去的话，是不是不讲义气啊？ 　　陆立春挠挠头，问还算冷静的黄瓜：“要不我们去那边抓青蛙怎么样？” 　　这个提议好，左景马上就点头，“对，我们去那边看看有没有青蛙，之前姨还说最近的螃蟹最肥了，我们也去看看。” 　　黄瓜知道他们不想跟着下来，在辣椒开口之前道：“行，那你们去抓青蛙吧，我在这里看着他们。” 　　等他们走了，辣椒才问黄瓜：“干什么不让他们下来？那一会儿怎么分这红薯？” 　　“他们也没说想吃啊？” 　　“肯定想吃的，小冬绝对会要。” 　　“可这红薯生着也不好吃啊，不然咱们生个火，烤烤他们？” 　　黄瓜连忙拦了，“白天吧，晚上一生火，就都知道我们干啥了。” 　　青蛙三个男生倒是真的看到了几只，但是还没等他们走到跟前，那青蛙就跳走了，不好捉的很。 　　三个人很快就一身的汗，被风一吹个个都打了个激灵。 　　“要不我们回去吧。”陆冬去有些害怕，他想到大坑那边的鬼火，听臭蛋说最近鬼火又多了，都没人去那边了。 　　陆立春咽了咽口水，声音里都带了自己没发觉的颤音，“我看行，咱们和辣椒说一声，回去吧。” 　　结果到那边一看，辣椒几个人都没在，地上还有他们挖出来的土。 　　“人呢？”左景也害怕起来，“刚才不还在这边吗？” 　　“是啊，不会是被鬼抓走了吧？” 　　他们一想更害怕了，风不知道从哪里吹过，吹得远处的树影摇晃，乍一看像是里面藏了什么东西。 　　陆冬去再也受不了，惊呼一声就往家里跑。 　　等到了大院里，他们几个人才算是松了口气，悄悄地回了家。 　　屋里还是那样的安静，三个人脱了衣服躺在床上，谁也没胆子睡。 　　“哥，你说他们几个人去哪里了？” 　　“不知道，我们要不要告诉大姐？” 　　“姨肯定会生气的吧。”左景有些担心，“到时候我们也会被发现。” 　　陆立春觉得左景说的有道理，“要不我们明天再去告诉路婶子。” 　　陆冬去想，一晚上过去了，说不定他们已经被妖怪给吃了。 　　哥哥们怎么都这么胆小怕事。 　　他在心里为辣椒默哀了一会儿，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路婶子和路政委此时正坐在客厅内，看着三个孩子和他们脚低下的红薯。 　　小辣椒挖得太开心了，手电筒就随手扔在地上，也没去管，谁知道这亮光就被巡逻的警卫员给看到了。 　　这些警卫员也听过岛上闹鬼的事情，都害怕地不敢过去，但他们中有一个傻大个，最是不害怕这些了。 　　当即他就拿了棍子，一个人上前查看，这一看就不得了，发现是几个人在挖红薯。 　　他就说哪里有鬼。 　　他一出现，那几个孩子被突然的身影出现，吓得连尖叫都忘了。 　　白菜更是吓得都尿了裤子。 　　那胆子大的警卫员一看原来是几个小孩子，先放了心。 　　谁小时候还没有肚子饿了，过来找吃的经历？ 　　他把几个人带来，拿手电筒一照，其他的警卫员们都傻了。 　　得，政委家的几个孩子，还罚什么罚？直接把他们给带了回去。 　　他们三个也是有骨气的，害怕的不行也没有把陆立春他们说出来。 　　老路被吵醒了，看见三个孩子又闯祸了，就恨不得拿棍子打他们。 　　尤其是白菜，他骂的最狠了：“没出息的东西，连裤子都能给尿了，还不如你姐姐！” 　　小辣椒得意的看向白菜，下一秒老路就开始骂辣椒。 　　“你是能耐，我是管不了你了，你说挖红薯这主意谁出的？” 　　辣椒蔫蔫的低着头，老路不用问也知道是谁。 　　黄瓜稳重，白菜没这个胆子。 　　路婶子就没老路那么好说话了，也顾不得大半夜的会把别人吵醒，拿了树枝就要打小辣椒。 　　“我让你贪吃！家里是缺你那口吃的了吗？怎么就不能文静一点，非得出去鬼混。” 　　小辣椒躲闪不及，硬生生得挨了一顿打。 　　火辣辣的痛感袭来，加上被警卫员们一吓，此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她性子不服软，很少有哭的时候，把老路和路婶子都吓了一跳。 　　老路就有些责怪路婶子：“你咋还能真动手？吓吓她不就行了。” 　　路婶子还生气：“都是你惯的，看看这一天天的，大院里哪个孩子像她这样子！” 　　左景和陆立春都听到了隔壁的动静，陆冬去早就睡着了，他们也没把他叫醒，知道他们已经平安到家了，心里松了口气，慢慢的也都睡着了。 　　第二天，陆秋醒来的时候，男生宿舍还是安静着的，倒是两个女生已经醒了，正在互相编着辫子。 　　见陆秋走过来，宁宁一下跳起来：“姨，你给我编个辫子吧。” 　　陆秋最近都是让宁宁和蓉蓉互相编，闻言恩了一声，问道：“怎么不自己编了？” 　　“林秀芬天天顶着个脑袋，说辫子比我好看。” 　　陆秋哦了一声，想着早上也没什么事，就给他们两个女孩子好好打扮了一番。 　　孙竹斓也从书房出来，她昨天看书到很晚，想着明天就要坐船走了，有些掂记昨天那个知青。 　　“还没来送信？” 　　她问陆秋，陆秋摇头 ，“我醒来还没开门呢。” 　　孙竹斓便走到外头，把大门打开，恰好看到老路从跟前路过。 　　“大娘，昨天晚上没吵醒你们吧？”老路挺不好意思的，要不是那几个孩子太淘气了，他们也不会半夜起来打孩子。 　　孙竹斓惊讶：“没听到啊，昨天太困了。发生什么事了？” 　　路政委也不知道孙竹斓是真的没听到，还是假的没听到，不过人家这么说，就是表示不在意。 　　老路顿了一下，还是把那三个孩子做的事情说了出来，“你说这都是什么事啊，我记得我小时候也不是这样的啊。” 　　孙竹斓听了也吓了一大跳，“这孩子还真是大胆，我看还是得说说他们，万一掉到井里可怎么办？” 　　“要不说这事的。” 　　最近海岛上下雨下得少，井里的水明显变少了。 　　就连村里的河水都不如以前多了。 　　左至历便让他们先多打些井，暂时先对付过去。 　　老路和路婶子没想那么多，一听也害怕起来。 　　这可不就是很危险的事。 　　等孙竹斓回来了，陆秋就问她：“怎么了？” 　　“是隔壁家的几个孩子，半夜跑出去玩，被警卫员给捉住了，问有没有吵到咱们。” 　　陆秋的眼睛就闪了闪，看着男生宿舍到现在也没开着的门。 　　平日里他们醒得都可早了。 　　“编好了，出去玩吧。” 　　陆秋给他们挑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宁宁一边换一边问陆秋，“姨，什么时候给我们再做一身新衣服啊？” 　　“不是才做了吗？” 　　“可是我还想穿新衣服啊。” 　　“那不行啊，我们还得留着钱吃饭啊。” 　　“好吧。”宁宁有些失望。 　　送走了宁宁，陆秋开始做饭，她打算把那肥肠用青椒炒一炒，做点面条吃。 　　宁宁很快就忘了这事，在外面和蓉蓉一起跳绳 ，张小美凑了过来，“你们跳的太少了，我来跳给你们看。” 　　宁宁不想和她玩，把绳子放在身后：“我们跳的少，我们乐意。” 　　张小美不高兴了，她觉得自己已经和宁宁成了朋友了，他们昨天还一起去赶集了呢！ 　　她就问蓉蓉：“我们一起玩好不好？我知道好几个编头发的方法，比你们现在头上的要漂亮。” 　　宁宁掐腰：“那不可能！我们的头发是我姨刚给我们编的。” 　　“林秀芬就会新发型，是那个救了她的人编的，她会的可多了！你们要是我一块玩，我就告诉你们怎么编！” 第60章 　　“不可能！”蓉蓉也很生气, 她觉得陆夏那么讨厌，根本不能拿她和自己娘对比。 　　张小美不知道自己又怎么惹了宁宁和蓉蓉，她说那些, 明明是想和他们玩。 　　不过她见两个女孩那么生气，倒是不敢在说什么了，只转身跑了, 想着还是去找林秀芬玩比较好。 　　宁宁瞪了张小美远去的身影一眼，对蓉蓉说：“我们不和她玩, 她一点也不好。” 　　蓉蓉很少有生气的时候，这次也学着宁宁掐腰站着, 重重地点了头：“对, 我们不和她玩。” 　　宁宁很开心，两个女孩跳了一会儿绳, 玩得头上都出了汉，就见三个男孩子鬼鬼祟祟地从巷子那边出来。 　　蓉蓉刚想开口叫人, 宁宁冲她嘘了一声：“我们悄悄过去看看。” 　　这三个人一直神秘兮兮的, 他们问了几回也不说是做什么，还不带他们玩。 　　宁宁早就想抓住他们小辫子了，这次终于让他们逮到了机会。 　　三个男孩以前都是放了学才过来排练, 但这次一大早醒来, 连饭都没吃, 灰溜溜地就过来了。 　　不为别的，一早上醒来之后, 他们三个人就发现，陆秋盯着他们的眼神格外的诡异, 像是知道他们心里在想什么似的。 　　尤其洗脸的时候, 陆秋还故意和孙竹斓说隔壁几个孩子的事情, 把小辣椒和白菜被打的事情拿出来说。 　　“有的孩子就是得打，不然他不长教训。什么事情都敢去做，要是让我知道谁有那胆子，我也得好好的打他们一顿！” 　　三个孩子顿时觉得屁股一疼，好像那伤是在他们自己的身上一样。 　　见他们三个这副样子，陆秋哼了一声，就这心里素质，还敢半夜跑出去玩。 　　陆冬去在一旁小声问陆立春：“哥，辣椒姐姐他们没事？” 　　“没事。”陆立春的目光里带了几分羡慕，昨天晚上他和左景谁也睡不着，就陆冬去睡得最香，早早就听到他的打呼噜声。 　　陆冬去这才放了心，重重的吁出一口气来。 　　对比起来，只是被父母打了一顿，总好过比妖怪抓走强多了。 　　左景也压下声音说：“看来辣椒他们并没有把咱们几个供出去。” 　　陆立春点头：“还挺仗义。” 　　那天没买白给他们买糖人。 　　“那我们是不是去看看他们？” 　　“现在去的话，不就露馅了？再等等吧。” 　　“可我觉得我们已经露馅了。” 　　陆冬去看了看陆秋：“而且我在家里总觉得会被大姐打。” 　　左景和陆立春看了看陆秋，齐齐点头。 　　今天的陆秋格外的恐怖。 　　“那我们先去找元凯旋吧。” 　　“行。” 　　说走就走，三个男孩子朝厨房说了一声，一溜烟的就跑了。 　　孙竹斓从书上抬了头，问陆秋：“一大早去干什么？也不吃饭？” 　　“谁知道，心慌呢吧，不吃就不吃，饿着吧。” 　　陆秋没管他们，这么大的人了，饿了肯定会回来的。 　　她想到孙竹斓要走的事情，问她：“妈，要给你带点东西，路上吃吗？” 　　孙竹斓原想拒绝，想着带东西很麻烦，可想到来的时候一路上，她都几乎没怎么吃饭，也就来了这一段时间，才把身体养起来。 　　她就点了头：“找点方便带的东西。” 　　“行。” 　　陆秋把面包窑里烧了火，趁着温度还没起来的时候，去厨房和面了。 　　孙竹斓的目光却没回到书本上，她看着这海岛上的天空，看着远处袅袅升起的炊烟，竟然也觉得在这里生活起来挺不错的。 　　想着北京城里的工作，和朱亚青的婚事，她就头疼。 　　这两天，她又收到了朱亚青妈妈的信，他们两个人是从小就认识的，这么多年仍然是邻居，可以说朱亚青就是她的孩子。 　　她也发愁她的婚事，太低的别说朱亚青了，她都看不上。 　　可条件好的，多少年轻漂亮的女青年娶不到，非要朱亚青一个离婚的女人？ 　　像左至历这样想不开的人，太少见了。 　　但不得不说，陆秋在某些方面是挺有一手的。 　　陆秋想做点蛋糕，不要上面的奶油，光下面的面包就特别软乎，味道也是香香的。 　　而且也很好做。 　　她正和着面，想着打鸡蛋清对她来说还是有点难度，那速度和耐力都不是什么简单的事，如果左至历在就好了。 　　想到左至历，陆秋就忍不住想他现在到哪里了，进行的顺利不顺利。 　　左至历打了个喷嚏，看了看时间，看样子孙竹斓还没动身出发，不知道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了。 　　把几个孩子和陆秋单独放在家里，他还是不怎么放心的，在他眼里，陆秋还是年纪太小了，万一遇到什么事，怕她不知所措。 　　同时他也庆幸早点把陆秋娶了回来，不然像这种去外地出差，他出来之后肯定不放心两个孩子。 　　“团长。”有警卫员过来报告，“今天下午开会的时间改到一点钟了。” 　　左至历恩了一声，问道：“怎么时间提前了？” 　　“上面说大家好不容易来这里一趟，等开完会了给大家放个假，可以四下逛逛。” 　　这个答案和左至历想的一样，他点了头表示知道了，等警卫员出去了，才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每次外出训练开会，当地都会放个几小时的假，让他们自由活动。 　　以前他通常都不会出去，每个地方对他来说都差不多，但是这次他竟然有些期待起来。 　　可以看看这大城市里的供销社都有什么，听说当地的供销社都有三层楼高，里面东西应有尽有。 　　他认识陆秋的时间不长，但也能摸到她的一点性格，知道她喜欢做饭，喜欢孩子，也喜欢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那双结婚之前买的小皮鞋，她到现在还穿在脚上。 　　天冷了，也该给她找双厚点的棉皮鞋。 　　还有雪花膏，听说女孩子就没有不喜欢的。 　　左至历想到这里，嘴角竟然带了几分的笑意。 　　生活突然有了盼头，竟然有了之前从来没有的感受。 　　没想到有一天，他也不想在外面出差，盼望着早点回去。 　　- 　　宁宁和蓉蓉两个女孩子手拉着手，悄悄跟在陆冬去后面，两个人都有些兴奋，激动地手上都出了汗。 　　陆冬去因为昨天晚上的事情，总觉得后面有人，回头看了好几眼，都没发现人的身影。 　　他挠挠头，想着大白天的也会闹鬼了？ 　　陆立春见他这个样子，拍了一下他的脑袋：“别老想那有的没的了，哪里有什么鬼啊妖怪的。” 　　陆冬去吃痛，不敢再回头，往前快走了几步，和陆立春和左景并排走在前面。 　　宁宁和蓉蓉却是怕的不行，宁宁小声道：“你舅舅也太警觉了吧？我看他以后肯定能当特务！” 　　蓉蓉不开心了，“我舅舅才不要当特务呢。” 　　小女孩觉得特务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尤其电影上的特务，都长得可漂亮了，却个个下场凄惨。 　　宁宁吐吐舌头，也想到电影上的特务了。 　　又走了一会儿，宁宁的眉毛都皱了起来：“怎么这段路这么熟悉？” 　　蓉蓉也发现了，她拉着宁宁的手道：“是小禾苗家。” 　　宁宁恍然大悟，还真是走到了小禾苗家。 　　他们家的位置最偏僻了，周围都没有人来，只有小孩子们偶尔在这里玩。 　　这时候，就见陆立春上前敲了门，元凯旋打开门之后并没有出来，问他们：“有事？” 　　“我们今天来排练排练吧。” 　　“不行，我今天得看我妹妹，我们明天再排练吧。” 　　“可是后天就周一了，我们台词还没背熟呢。” 　　他们之前谁也不知道话剧是什么，就元凯旋懂，所以剧本到排练，都是元凯旋在弄。 　　元凯旋犯难了，他也知道现在不去排练，是对小伙伴的不负责任，可小禾苗怎么办？ 　　哑巴娘自从生病好了，已经去食堂上班了，她在食堂里属于杂工，什么活都干，洗菜切菜，之后还要帮着打饭，可忙了。 　　小禾苗平日里都是跟着元凯旋玩的，这不他上学了，哑巴娘最近可发愁呢。 　　左景怕后天演出不和才，也着急起来，“要不，让你妹妹在旁边看着，我们排练的时候也能看着她。” 　　陆立春点头：“对，我们都一起看着她。” 　　宁宁已经把要听的事情都听明白了，这时候从巷子里出来，“让她跟我们玩吧。” 　　几个人都吓了一大跳，陆冬去最激动，差点被绊倒。 　　“你们两个从哪里出来的？” 　　左景想起来今天早上醒来光顾着想隔壁小辣椒的孩子，都忘了没在家里见到宁宁和蓉蓉。 　　“我们早就跟上了，你们几个真是一点也不警觉。”宁宁插着腰，得意的笑着，“你们以后肯定当不了兵。” 　　“谁说的。”陆冬去最近天天跟在部队后面跑圈，才一个礼拜的功夫，他就能跑下来五公里。 　　虽然他每次都不好好跑，跑着跑着就找不到人了。 　　左景和陆立春也不高兴，他们一个想大白天的，身后有脚步声也正常，谁去想着什么间谍啊。 　　另一个想，昨天晚上连睡也没睡好，脑袋都是晕乎乎的，哪里有精神去注意谁在身后啊。 　　两个人对视一眼，同时看向元凯旋，问他：“行不行？” 　　元凯旋点头，把门打开，让小禾苗出来。 　　几个人一起往他们的秘密基地走去，这是元凯旋找的地方，几乎没什么人来。 　　蓉蓉拉着小禾苗的手，小禾苗还记得蓉蓉和宁宁，也记得陆秋带过来的吃的，小小的女孩特别乖巧。 　　她打量着宁宁，特别真诚地对宁宁说：“我觉得你比林秀芬好看。” 　　陆冬去把那天林秀芬问小禾苗谁好看的事情说了，“我看那个人就是有病，别搭理她！” 　　宁宁脸上的笑容就真实起来，给了陆冬去一个赞许的眼神，从口袋里拿出陆秋给他们装的吃的，递给了小禾苗。 　　陆冬去看见了，喊宁宁：“让我也吃个呗，我们早上没吃饭，饿了。” 　　“我们也没吃，但姨让我们带了吃的。” 　　是陆秋之前炒的黄豆，以前没什么零食，这东西炒了之后味道也不差，放在口袋里一会儿吃一口，也很好吃。 　　宁宁递过去一把，陆冬去一下放在嘴里就没了，偷偷和陆立春嘀咕起来：“大姐怎么不给我装点吃的？” 　　陆立春没理会他，想着陆秋不定知道了什么，回去别说吃的了，估计还得罚他们。 　　这么想着，几个人练习的时间就格外的长，一直到中午的时候，三个女孩子都饿的不行了。 　　“还不回家吃饭吗？”蓉蓉忍不住问第三遍这个问题，三个男孩子还是摇头。 　　元凯旋也想回家了，他还得给小禾苗做饭，可他们三个不说回去，他也不好意思提前回去。 　　宁宁拍了拍手，把手上因为玩毽子沾上的灰拍掉，“我们先回家吧，我听说姨要做好吃的。” 　　蓉蓉看了看小禾苗，问宁宁：“那她呢？” 　　小禾苗吃着手指头，宁宁看了看元凯旋他们，一咬牙：“带回去吧。” 　　见三个女孩子走了，陆冬去终于顶不住，问道：“我们还不回去吗？我都饿的不行了。” 　　陆立春摇头：“再等等吧，万一大姐还生气呢？” 　　左景同意，“要不我们去海边捡点吃的，然后去喂喂小狗小猪什么的，秋姨是不是就不会生气了？” 　　“这主意不错。”陆冬去把衣服脱下来，就往外跑。 　　院子里，陆秋看着三个豆丁大的女孩，问宁宁：“他们人呢，你们见了吗？” 　　“见了，他们说等会儿回来。” 　　蓉蓉插话：“娘，我知道舅舅和哥哥在做什么了？他们在排练节目，还说要我们保密。” 　　宁宁捅了捅蓉蓉，小声说：“不是说了要保密吗？” 　　蓉蓉奇怪：“可是不用给娘保密啊。” 　　宁宁也不知道蓉蓉是真的不理解，还是其他原因，在陆秋面前也不好说什么。 　　陆秋眼里带了笑，“行，我知道了，你们三个快洗手，我做了好吃的，他们既然不愿意回来，就不给他们留了。” 　　小禾苗没洗手的习惯，宁宁让她先洗，还让她用香皂，“我姨说吃饭前必须要洗手的。” 　　小禾苗很听话，点头恩了一声，学着蓉蓉的样子，把香皂打在手上，慢慢的揉出泡沫来。 　　好神奇。小禾苗眼里都是欢喜，洗出来的手都是香香的，闻着特别好闻。 　　怪不得宁宁和蓉蓉都打扮的那么好看。 　　她太喜欢来陆秋家里了，他们家就没有香皂，洗出来之后也不香。 　　陆秋把蛋糕胚子端出来，就这样一个切的方方正正的普通戚风蛋糕，大人小孩脸上都是欢喜。 　　“姨，这个就是蛋糕吗？” 　　“对，只是上面没有奶油，等你爸爸回来之后，让他找点牛奶。” 　　陆秋从废品站淘到一本美食书，上面还有很多国外的东西，所以当时直接被当成了禁书。 　　她买的时候，那收废品的人只粗粗扫了几眼，加上那些知青和他们聊了好久，收废品的也知道他们是部队上的人。 　　部队上的人，那肯定不会挑出格的东西。 　　孙竹斓尝了一口，她从前吃过蛋糕，很快就被这味道征服，“是这个味道。” 　　其实还是不太一样的，细细品尝之下还是能吃出很多差别来。 　　但是陆秋光靠看着书，就能做到这种地步，还是让她很惊奇的。 　　有些人，在某些方面就是有天赋的，她也不得不承认。 　　当然，他们在某些方面也肯定会有不足，比如陆秋的俄语，都学了这么久了，连基本的发音还不会。 　　陆秋不知道孙竹斓已经转了那么多道弯，她给小禾苗递了一块，孩子可能知道这东西不便宜，看金黄软软的，还散发着鸡蛋的香味，一看就用的是白面。 　　她就不敢吃了。 　　回头哑巴娘知道了，也是要打她的。 　　见小禾苗不动，宁宁往她那边让了让：“吃吧，我姨做的可好吃了。” 　　她想，得什么时候让林秀芬看看着蛋糕，她肯定没吃过。 　　还想着梳头发和她比谁漂亮。 　　她宁宁当然是部队大院里最漂亮的，蓉蓉是第二漂亮。 　　小禾苗见大家都在吃，也抿了一小口，瞬间就觉得这蛋糕的味道太好吃了。 　　比她吃过最好吃的桃酥点心还好吃。 　　但是她舍不得吃，她想留着给娘和哥哥尝尝。 　　还有爹，爹虽然对娘和哥哥都不好，但对她还是不错的，有时候食堂有什么好吃的，也会带回来让她吃。 　　只不过每次都会叮嘱一句，不要给元凯旋吃。 　　一开始的时候，小禾苗不理解那是什么意思，在她眼里，哥哥就是哥哥，爹就是爹。 　　为什么不能给哥哥？ 　　她问娘，娘只会掉眼泪，什么也说不出来。 　　她问元凯旋，元凯旋沉默地让她以后自己吃，不用给他留着。 　　后来长大些，她在大院里经常走动，也就明白了很多事情。 　　她和哥哥不是一个爹，所以爹才不让哥哥吃。 　　可他们是一个娘啊。 　　小禾苗还是很喜欢元凯旋，每次都把吃的给元凯旋留一半。 　　元凯旋也总是回来给她带吃的，有时候是烤小鸟，有时候是烤蚂蚱，反正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她都吃过。 　　上次元凯旋在陆秋家里吃饭，还带回去一个小小的卤蛋，他们三个推让来推让去的，最后分吃了那个卤蛋。 　　那味道也让她一直记着。 　　今天她又吃到了这么好吃的点心。 　　小禾苗有些羡慕地看着宁宁和蓉蓉，没敢再吃下去，怕陆秋看见，不好意思地放到了自己的怀里。 　　陆秋知道她和元凯旋都是这样的脾气，进厨房给她拿了一张报纸：“用这个包着吧，就不会弄到衣服上了。” 　　小禾苗抿唇笑了一下，动作轻快地接过那报纸。 　　宁宁吃完一个打了个饱嗝，问陆秋：“姨，还有吗？” 　　“有呢。”宁宁哦了一声，有些欲言又止，陆秋很少见她这样，好奇问道：“怎么了？” 　　宁宁看了看孙竹斓，“奶奶明天就要坐船了。” 　　陆秋点头，孙竹斓也看了过去，她吃得也比平日里多，这东西软乎乎的，对牙口不好的人倒是挺友好的。 　　“姨，你能不能让奶奶带点，我也想让我妈妈尝尝。” 　　宁宁是看到小禾苗这么做之后，才想到她的妈妈的。 　　孙竹斓眼睛闪了闪，陆秋楞了一下，随即道：“当然可以，我下午再做点。” 　　她宁肯宁宁是个心肠软的，也不愿意她是个冷硬的人。 　　孙竹斓也点了头：“我会带回去，让你妈妈尝尝的。” 　　东西会坏不坏再说，她觉得孩子这心意是好的。 　　再说，现在天气冷了，应该能放住，说不定朱亚青还真的能吃上宁宁的孝心呢。 　　陆秋进厨房收拾面包窑，一边想着那几个男孩子怎么还不回来，左至历刚制定的门禁时间，现在就不管用了？ 　　十分钟后，门口处传来几声有力的脚步声，陆冬去提着桶很兴奋地跑过来：“大姐！中午吃什么？” 　　后面还跟着好几个孩子，有元凯旋，有臭蛋，还有好久不见的狗蛋。 　　他们是在海边捡东西的时候，遇上的，臭蛋第一次见元凯旋，好奇地多打量了几眼。 　　陆冬去就说：“自己人，我们要排练国庆节目，到时候你们也能去看。” 　　“我们也能去看？”狗蛋因为能上学了，心情还是很激动的，早就催着他娘给他准备书包了。 　　“是的。”陆立春见到小伙伴了也很开心，“等周一的晚上都可以来学校操场上看。” 　　郭老师还说，其他家属也都可以过来，到时候肯定特别热闹。 　　其他同学大多选的都是唱歌，也有朗诵的，但是像他们一样用话剧形式表演的，好像还没有。 　　狗蛋兴奋起来，问了许多学校的事，陆立春和陆冬去把能知道的都和他说了。 　　左景有时候也会插上几句话，突然他想到总是跟在狗蛋身后的二毛，问道：“怎么不见他？” 　　狗蛋的情绪一下低落了，“他娘不让他来上学。” 　　两个人自打小时候开始，还没分开过呢，一想到上学之后，白天都不能在一块玩了，二毛已经置了好几天的气了。 　　可他娘就是不放人，还拿了岛上之前的老师，和她娘家被□□人来举例。 　　“学习一点用也没有，学那东西做什么？种好地就行了。” 　　陆立春还记得二毛的娘，之前觉得她也是个明事理的，怎么就不让他过来上学了。 　　因为少了一个小伙伴，几个人的情绪都有点低，还是左景提醒他们要过去喂猪了，才重新活跃起来。 　　狗蛋说：“我奶奶也打算明年养猪，让我放学了就去割猪草。” 　　“我们家的小猪有些小，看着就不好养活。”陆冬去很忧心，“万一养不活了可怎么办？” 　　到时候可不就成了大家的笑柄了。 　　“我们每天过来好好养养。”元凯旋仔细打量了那头猪，很笃定地说：“能养活。” 　　其他几个孩子都看过来，问他：“你怎么知道的？” 　　元凯旋特别不好意思，在哑巴娘嫁给老元之前，他还跟着哑巴娘去了别的地方，也帮着养过猪。 　　不过那时候他年纪小，很多东西都是有个模糊的印象，也记不太清楚了。 　　但这小猪看着只是瘦弱，并没有什么病。 　　好好伺候着，勤快地打扫点猪圈，养活是没问题的。 　　“那我们以后放学了就过来。”陆立春当即决定，这边除了小猪，还有小狗什么的，他们在院子里玩得也自在。 　　不知道谁的肚子咕噜咕噜叫了几声，左景看了看太阳，一拍脑门道：“我们赶紧回家吧，太晚了。” 　　孩子们欢呼一声，警卫员眼睛一闪，就见一群孩子跑过去了。 　　村里的孩子以后都能来这里上学，进出是自由的，他们也没在仔细查看。 　　元凯旋不好意思再去陆秋家吃饭，臭蛋和狗蛋可是早就想着吃陆秋的手艺了。 　　狗蛋跟在臭蛋身后，两个人比陆冬去他们跑的还快，进去就喊陆秋姨。 　　接着就是左景和元凯旋跑进来，都叫了一声姨。 　　一时之间，院子就挤满了人，陆秋被他们几个馋猫一样的表情弄的很是哭笑不得。 　　宁宁和蓉蓉从屋里探出头，撅着嘴说：“那是我姨！你们怎么都喊姨！” 　　狗蛋朝她吐舌头：“那本来就是我们的姨。” 　　要不是宁宁爸爸，说不定陆秋就成他婶子了呢！ 　　陆秋没理会两个孩子之间的斗嘴，把陆冬去的耳朵提起来，问他：“干什么去了？这么晚都不知道回来。” 　　“大姐，疼疼！”陆冬去挤眉弄眼求饶，“你怎么揪他们两个的耳朵。” 　　陆秋不理会他的小心思，继续问他：“还不说。” 　　“没去哪里，我们去海边找了些吃的，还去喂了猪。” 　　陆秋把他耳朵放下，指着左景和陆立春，“今天我给你们面子，不说你们两个，回头给我说清楚了。” 　　说啥？ 　　左景和陆立春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中看到了惊恐。 　　陆秋怎么还记着这事啊。 　　陆冬去撅嘴，等陆秋问了狗蛋他们想吃什么之后，悄悄说：“我大姐现在可厉害了！” 　　狗蛋一言难尽的看着他：“以前你大姐，好像就挺厉害的。” 　　他一直有这么个印象，觉得陆秋是和素琴一样厉害的人。 　　当初陆秋可是能把刘大志那二流子打败的。 　　左景和陆立春小心的商量对策，屋里正在收拾行李的孙竹斓把陆秋叫住，让她坐在自己的床边。 　　“我知道你是担心这几个男孩子，可你得找对方法，男孩子叛逆心比较重，昨天的事你打算怎么处理？” 　　陆秋沉默了一下，在心里组织着语言，按她的想法，她是想把这几个孩子打一顿，让他们知道害怕的。 　　回头她还得审审这几个孩子，有没有偷挖红薯，为什么他们没被逮住。 　　门外面的狗蛋和臭蛋互相挤眼睛，暗示陆立春：“以后有这样的事可得找我们啊。” 　　“是啊，你们两个太不仗义了，都不知道叫我们。” 　　屋里的陆秋听了，气的直接喊：“还要不要吃饭了？” 　　几个孩子立刻闭了嘴。 　　“妈，你说得有道理，但是有的事情还是得让他们知道轻重的。” 　　后来的年代这种事情可能不算什么，最多大人说一声孩子顽皮，可现在不一样，对任何罪责都是严格严格再严格。 　　偷粮食就是思想不正确，就是偷大家的，生产队的，那是要游街的。 　　一想到，这两个孩子可能一个不小心，又会走上书里的剧情，因为偷东西而被游街，她就害怕。 　　陆秋掀开帘子，去厨房看吃的做好了没有，顺便把陆立春给提溜进来。 　　“作业做完了？” 　　陆立春低头：“没有。” 　　“话剧排练好了？” 　　陆立春头低的更严重了，“没有。” 　　“那你还带着他们混，你年纪最大了，得替我看着他们。” 　　“知道了大姐。” 　　左景从外面进来，少年脸上带着几分愧疚，“姨，昨天晚上我也有错。” 　　两个孩子认错态度这么好，陆秋也知道他们害怕了，一人在背后拍了一下，“夜里没灯，有多危险你们不知道啊？下次再有这样的事，别回来吃饭了！还有，你们要是敢去挖那红薯花生什么的，就别再认我了！” 　　陆立春和左景见陆秋这么认真，赶紧点头，陆冬去只从门缝里伸过来一个脑袋，巴巴的看着陆秋：“可是大姐，是隔壁辣椒姐姐让我们去的！” 　　“哼！”陆秋不上当，“她让你干什么就去干什么啊？她让你吃屎你去不去？” 　　几个孩子脸上表情都变了，陆秋一手拿着叉子，一手掐着腰，“你们去隔壁看看，辣椒和白菜都被打成什么样子了。” 　　三个人头又低下去了。 　　怪不得今天隔壁这么安静呢。 　　见三个孩子不吭声了，陆秋挥了挥手，“去去去，赶紧去摆碗筷，不饿啊？” 　　门口剩下几个孩子一溜烟就进来，臭蛋和狗蛋的表情如出一辙，陆秋把他们两个也特地留了下来。 　　这两个也是潜在的危险份子，尤其狗蛋鬼主意又多，她真的怕他在部队里闹事。 　　“知道后天要去上学吗？” 　　两个孩子齐齐点头，陆秋声音提高了些，“在这里上学就好好上，别学那不好的事情，不然不用你们娘动手，我就上手打你们了。” 　　狗蛋点头点的最快，臭蛋也不敢不听陆秋的，表情认真极了。 　　陆秋深吸一口气，挥了挥手让他们去外面吃饭。 　　饭桌上热死腾腾的馒头已经摆了上来，面条没有做那么多，只能让几个孩子吃馒头就着菜。 　　她还把之前腌好的咸菜端上来些，腌制的时间不是很长，味道还没有浸泡进去。 　　但几个孩子还是抢着吃，连元凯旋都抛弃斯文，几个男孩子在一起能把天捅破了。 　　“吃完饭把碗筷洗了，把这些海鲜也给处理了。”陆秋给他们找任务干。 　　臭蛋擦了擦嘴，“刷碗简单，我们一会儿就刷完了！” 　　他把嘴里的东西咽了，那黄瓜也不知道怎么调制的，酸甜酸甜的，又顺口，他吃的肚子都打嗝了，还是想吃。 　　还有那肥肠，从卤汁里面捞出来味道就好吃极了，几个孩子嘴里都没有停过。 　　元凯旋吃饱了看了看四周，见几个女孩的表情都惊呆了。 　　小禾苗小声的开口：“哥哥们是好几天没吃饭了吗？” 　　“哪里是好几天不吃饭，他们顿顿都这样。”宁宁在一旁闲闲的说，“果然还是女孩子好。” 　　蓉蓉在一旁疯狂点头表示同意。 　　几个男孩子吃的的确多，他们也不好意思反驳，互相在那里使着眼色。 　　陆秋想起来要挖的地窖，打算就这几天动手，趁着孩子们多，一人干点活，快得很。 　　院子里正热闹着，门口处传来不确定的问话声：“请问这是左团长家吗？” 　　几个孩子看过去，陆立春和左景认出来是那天在废品站的知青，忙把人请进来。 　　韩世民不好意思，他那天认识了孙竹斓，知道她是北京人，且马上就要回北京了，就想让她帮着捎带点东西。 　　孙竹斓从屋里出来，韩世民眼睛亮了亮：“同志您好，真是麻烦您了。” 　　“快进来！我刚才还说你怎么还不过来。” 　　韩世民笑得更不好意思了，旁边的那个人却被宁宁给认出来了，“这不是卖猪的那个叔叔吗？” 　　汉子爽朗的笑了笑，“呦，原来是你啊？你们小猪怎么样了？” 　　“还行。”陆冬去好奇问他，“你也是知青吗？” 　　“是啊。”汉子叫江卫国，也是来这里当知青的，和韩世民都住在介庄的知青点。 　　孙竹斓已经和韩世民说上了，他想捎回去的都是当地的一些特色，还有一封厚厚的信，全都拜托给了孙竹斓。 　　陆秋见他们说的热闹，让陆立春和左景给他们倒了水，韩世民解决掉心头一个大石头，整个人都放松了。 　　“还是糖水！”韩世民惊讶了一下，知青点的生活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好，最起码吃的就很一般般，也是好久不吃一次肉。 　　陆秋也坐下和他们聊天，韩世民说起来这次来晚的原因，“我们那地方旱了好些日子了，以往这时候不都是雨季吗？” 　　陆秋点头：“可不，也不知道今年是怎么回事，地里庄稼估计也要遭殃了。” 　　“咱们还好，你不知道那些从外地过来的人，听说又旱了，都快哭出来了。” 　　前几年的时候，国家经历了三年灾害，那是连地上的草根，树叶树皮都被立刻抢光的地步。 　　才好了没多久，这天气又开始作怪起来。 　　宁宁不懂，好奇问陆秋：“我们不是靠海吗，也会没水喝吗？” 　　陆秋以前上大学的时候，舍友也问过同样的问题，事实上靠海的地方也会干旱，挺让人不理解的。 　　但是让她解释，她也解释不出来。 　　韩世民咽了最后一口水，和宁宁解释起来：“降水是和空气流有关的，单方面的气流很难形成降雨的，最近这干旱的天气可能就是因为空气流的影响，持续的时间应该不会太长。” 　　“而且，海边有时候空气反而会个干燥，像南极州反而是最干燥的一个州了！世界上还有很多奇特的地形，我记得书上就讲过这么一个地方，海边和沙漠紧挨着，形成了独特的地形。” 　　他说完，才发现院子里静悄悄的，孩子们听得一愣愣的。 　　什么空气流，什么南极洲，什么是沙漠，那都是什么意思？ 　　陆秋眼睛亮了，“你是学这个的？” 　　汉子江卫国骄傲的说：“那是，他以前可是学地质的，我们村打井都找的他！” 　　人才啊！ 　　陆秋可是知道这学科的含金量，韩世民刚才也是故意说的，他以前不爱表现，现在却是知道，有些事情不表现不行！ 　　比如说，他刚来这里当知青的时候，干的也是最苦最累的活，工分也没多少，夜里躺在床上他就想，不能这么下去。 　　他来这里，不是干力气活的。 　　后来他适时的在大队长面前表现了表现，帮着他们整理一下工分表格什么的，出了几次头，那苦力他就再也没干过。 　　这次打井也是，都知道他懂这些，从哪里选址都让他来拿主意，工作一下子就轻松了不少，还能干他喜欢的活。 　　这也是他今天过来晚的原因，实在是太忙了。 　　而他不知道的是，刚刚那番话，会给院子里的孩子们掀起多大的风浪。 　　只要埋下一颗种子，定期浇灌，总有一个会长出嫩芽，变成大树，开出繁花。 　　他们中的人将来都是自己领域的一番大佬，单拿出来全都是有分量的人，却在被采访问到是怎么走上这条路的时候，谈到这天的午后。 　　也是这一天，他们才见识到知识的力量。 　　陆秋眼睛里带着欣慰，又问了韩世民几个问题，拿部队里打的井问他们：“选址可以吗？我听说已经挖了几十米了，还没有水出来。” 　　之前的那些井，都是十几米就出来了水了，这次却打了将近三十米了。 　　韩世民推了推鼻梁上眼睛，道：“来的路上我也看的了，选的地址还可以，这次水位的确下降了不少。” 第61章 　　陆秋哦了一声, 她也害怕这天气真的变得异常起来。 　　看小说的时候，她只关心男女主之间的感情线了，而且他们一直在外地, 根本就没有描写海岛上的情况。 　　韩世民又说了几句其他的话，看时间不早了，再三感谢了孙竹斓, 才起身离开。 　　汉子江卫国很热情，“那个以后你们有什么事需要帮忙的, 就来介庄找我们，别的不说, 养了那么长时间猪了, 我还是了解点的猪的。” 　　他在畜牧站工作，虽然看起来这活又脏又累, 但比种地轻松不少，只要把那些猪啊牛的伺候好就行。 　　“行。”陆秋答应的很爽快, “咱们以后经常走动走动, 你们有事了也尽管来找我们。” 　　她是知道几年之后，这些知青就要回家乡了，到那时候, 万一有个什么事, 也算有个交情在。 　　赵巧梅在房顶上看得津津有味, 左家的院子里的众人都当看不见她，这人就这毛病, 不管怎么说都不听，光张营长因为这事都和她吵了好几次架了。 　　宁宁小声和陆冬去嘀咕：“他们家的人真是讨厌。” 　　“对。”陆冬去瞪了房顶上的赵巧梅一眼, 赵巧梅压根没接受到, 心满意足地从上面下来, 对张小胜说：“你咋不去隔壁找他们玩？他们那里人可多了，我看都快成学校了！” 　　张小胜也想过去，他拉着赵巧梅的手，“娘，你带我去吧。” 　　张小美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一大早就不见人，前几天还信誓旦旦地说带他玩，转眼就忘了。 　　赵巧梅刚听了一场热闹，想去找人分享一下，就很爽快地把张小胜往隔壁送过去。 　　张小胜怯怯地站在门口，赵巧梅也不进院子，朝里喊陆秋：“我有点事，小胜就先放在你这里看一会儿啊。” 　　陆秋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赵巧梅的身影已经不见了，只留下张小胜的身影在那里。 　　孙竹斓叹气：“这娘当的，还以为那天有长进了呢。” 　　她说的是那天去赶集的时候，赵巧梅没作妖，老老实实地带着几个孩子，倒是有点当娘的样子了。 　　如今才过了两天，又固态萌发了。 　　不知道谁在旁边小声嘀咕：“狗改不了吃屎。” 　　陆秋瞪回去，孩子太多了，那声音又小，她还真不知道是谁说的。 　　她便把目光在狗蛋和陆冬去身上停留了一会儿。 　　这么多孩子，要是在家里玩，能把她给吵死，陆秋挥手：“该干啥就去干啥吧，带着小胜，记得多看着他点。” 　　陆冬去上赶着往上爬：“大姐，不挖地窖了？” 　　“改天吧。” 　　这么多人，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男孩子一听，呼啦啦的往外跑，老路从门口走过的时候，都忍不住停下脚步感叹：“我看这大院里，也就咱们这巷子最热闹了。” 　　几个孩子和老路问好，左景和陆立春停了一下脚步，问他：“辣椒和黄瓜他们呢？” 　　“哼，在家关禁闭呢，你们先去玩吧，让他们冷静冷静。” 　　小辣椒和白菜在家里是憋不住的，听着隔壁热闹的声音，恨不得变成空气飞到他们这边来，一睹这热闹。 　　白菜说：“听说是小冬哥哥在村里的朋友，他们也都要来上学了。” 　　“那以后他们就有帮手了，我看郑爱国他们以后肯定不敢欺负他们了。” 　　黄瓜凉凉地来了一句：“那可不一定，郑爱国可能不敢了，还有其他大院里的孩子呢。” 　　“可那些人没郑爱国打头，都不敢欺负他们。” 　　三个人眼看着就要吵起来，路婶子喊了一嗓子：“都不能安静点是吧？作业写完了？” 　　屋里一下安静了，小辣椒看这作业开始发愁：“为什么要有作业呢？” 　　白菜点头：“是啊，谁发明的作业这个东西，白天上学不就行了？” 　　张小胜不知道跟着谁，先是追着陆冬去跑，发现他速度太快了，跟不上之后又去追元凯旋，这人他知道，在大院里总是被欺负。 　　果然，元凯旋速度并不快，让他好好跟着，几个人跑到他们的秘密基地前停下脚步。 　　陆立春挠挠头，和左景陆冬去对视几眼。 　　这个地方，他们并不想让别人知道，还想着以后有什么活动还来这里。 　　其他人都还好说，都是他们的兄弟，可张小胜算怎么回事？ 　　左景试探着开口：“要不，狗蛋哥在这里陪张小胜玩？” 　　狗蛋被叫了哥，也不开心：“我才不要看小孩子呢。” 　　左景又把目光看向臭蛋，臭蛋更直接：“我又不认识他。” 　　张小胜都快哭了，他想要不要自己离开，去找张小美。 　　“算了。”陆立春拉着左景，“要不就让他进去吧。” 　　目前看也只能这样了。 　　他们带着张小胜往秘密基地里面进，一边悄悄威胁他：“不能说出去，谁要是说出去了，就是叛徒！” 　　“对，叛徒是要被枪毙的！” 　　张小胜吓得脸上血色都没了，他现在想念起医院的消毒水味道了，不知道是回到香枝那个女人身边好，还是和这些小伙伴玩，万一说漏嘴了枪毙的好。 　　谁知道等大门一打开，秘密基地里已经有了人，还是他们的熟人。 　　“姐！”张小胜见到张小美差点都哭出来。 　　“你们怎么在这里？”谁也没搭理张小胜，异口同声地问了这个问题。 　　元凯旋皱眉：“这个地方是我们的。” 　　是他最先发现的。 　　“什么你们的我们的，这个地方是国家的！”郑爱国一开始还不想过来，但林秀芬可怜兮兮地来找他，他就跟着过来了。 　　几个女孩把这里当成了过家家的地方，就郑爱国一个大男生，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在这里。 　　本来好几次都要走的，林秀芬却不放他离开。 　　这个地方她昨天才知道，亲眼看着陆立春他们从这里出来，等他们走了之后才悄悄过来，发现里面空间特别大，也不漏风，特别暖和。 　　当时她就想，这么好的地方，怎么之能让他们占着。 　　她去把她的小伙伴们找来，这些人见到这地方，也都很开心。 　　林秀芬留了一心眼，她怕陆立春他们突然过来了，会把她赶走，便找了郑爱国这个人来撑腰。 　　眼看着战火就要点燃，而陆立春这边带来的人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多，尤其那个臭蛋和狗蛋，两个人一看就不好惹。 　　林秀芬软了一下：“要不，我们一人一半，你们要是赶我们走了，我就去告诉大人！” 　　郑爱国一直没出声，他还记得那天吃卤蛋的时候，答应老郑的事情。 　　陆冬去不同意：“不行，这个地方本来就是我们的，你们去告吧！谁怕谁！” 　　见他这么冲动，陆立春拉了一下他的衣服，示意他冷静一点。 　　告诉大人，对他们来说也没一点好处。 　　“可以是可以。”左景也很快就明白过来，“但今天不行，我们得排练，下次我们再一人一半。” 　　林秀芬见他们软了，和几个女孩对视一眼，他们正玩得高兴，并不想怎么就离开，互相使着眼色，怂恿着林秀芬再开口说话。 　　林秀芬很享受被这么捧着，张嘴就说：“为什么不是我们先玩，等下次了再和你们平分。” 　　“嘿。”狗蛋这爆脾气，在村里就成天打架，谁也不害怕，现在看着人明白欺负到他们头上，他怎么能无动于衷。 　　他往前一站，那凶狠的眼神一摆出来，林秀芬就吸了口气。 　　狗蛋很满意这效果，开口就道：“我们要在这里排演话剧，你们快走吧。” 　　郑爱国本来只在旁边看热闹，听了狗蛋说的排练话剧之后，脸色变了一下。 　　他把目光放在元凯旋身上，元凯旋有些瑟缩地回避了一下。 　　郑爱国冷笑着站了起来：“我说最近怎么没在话剧社没看到你，原来是另起炉灶了。” 　　几个人都不知道郑爱国怎么突然生气了，这话剧不是谁想演就想演的吗？ 　　“我们当时成立话剧社的时候，是怎么说的？元凯旋你想想，当时你是怎么求着我们，让我们同意你加入话剧社的？这才多久啊，你就干了这种事，挺能耐啊！我说最近不见你那哑巴娘过来看话剧了。” 　　元凯旋的拳头都捏了起来，几个小伙伴听不下去，想冲过去打郑爱国，却被元凯旋拉了一下。 　　这事是他理亏，郑爱国也是一点也不害怕，站在那里没有动。 　　“我就问你，是不是以后都要退出话剧社了？” 　　郑爱国的问题一出，元凯旋的身子僵硬了一下，良久才点了头。 　　“恩，以后我就不去话剧社了。” 　　“行！”郑爱国眼睛气得都红了，“你给我等着！” 　　他转身往外走，脚步重重的，连呼吸都好像带着呼嗤的声音。 　　林秀芬见撑腰的人走了，他们女孩子也不敢在这里多逗留，不过她也不甘心就这么走了，对陆立春道：“明天我们就要来这里玩了！你们不能来！” 　　陆立春哪里还有心情搭理她，随意挥了挥手，着急地盯着元凯旋看。 　　“这怎么回事？”左景声音最冷静，“你们话剧社还有什么规定？” 　　元凯旋低着头，连看也不敢看他们。 　　“问你话呢。”狗蛋不耐烦，推了他一下。 　　陆立春拦了狗蛋，“好好说，你这样会吓到他的。” 　　元凯旋心里泛起淡淡的苦涩，心里只觉得之前的努力全都白费了。 　　别说和左景他们交好了，一个闹不好，以后他们还说不定就成了仇人。 　　他的谋算，他的计策全都泡汤了。 　　把嘴巴里的苦涩咽下去，元凯旋没等他们再问，就把事情说了出来。 　　“当初话剧社是郑爱国和黄红兵成立的，他们要的人不多，黄红兵妈妈那里有很多书，他们就照着书上写的演，后来他妈妈还帮着写了话剧本。” 　　“我那时候经常过去看，也想表演，也想看书，就求着他们让我加入话剧社，他们开始没答应，后来不知道是谁见我可怜，就答应了。” 　　“但是他们说这东西都是黄红兵妈妈的东西，谁也不能泄露，谁也不能背叛话剧社。” 　　怪不得郑爱国那么生气。 　　元凯旋怕他们生气，赶紧说：“可是咱们的话剧本，不是黄红兵妈妈书上的，是我自己编的！真的和他们没关系！” 　　他认字，很小的时候就认字了，还是哑巴娘没嫁给老元的时候，上一个他叫叔叔的人教他的。 　　那个人很有学问，对他还是不错的，白天里他跟着哑巴娘去喂猪，晚上男人就教他认字。 　　可惜那个人是个病怏子，因为身体的原因没人嫁给他，才找了哑巴娘。 　　冬天一场风寒之后，那人就没再起来，他们家似乎听了哑巴娘克人的传言，很快就把他们赶了出来。 　　之后颠沛流离的生活过了一段时间之后，组织又给安排相亲，哑巴娘嫁给了快四十了还打光棍的老元。 　　几个人没看元凯旋，互相对着眼神，都不知道这事怎么办了。 　　明天就要上台表演了，这次是学校第一次活动，部队上也很重视，特意安排在晚上，给他们扯上电灯，听说还要评选第一二名。 　　难得露脸争光的机会，几个男孩子都不想错过。 　　“那，元凯旋不都说了，和黄红兵妈妈的书不一样，我们演一下也没关系啊。” 　　陆冬去觉得这事不大，他看向其他人，寻求同样意见的人。 　　臭蛋给了他一个我支持你的眼神，陆冬去别过脸去，怀疑臭蛋可能根本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陆立春和左景两个年纪大一点，想得可能多一点，觉得事情可能没那么简单。 　　他们看向元凯旋的眼神，就带了点异样。 　　这种事，怎么也应该的提前告诉他们的，到了这时候，偏偏闹了这一处。 　　“还是再看看吧。”左景决定先回家，今天也不适合排练了。 　　“那明天的演出怎么办？” 　　他们互相看了看，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现在再练唱歌，似乎已经晚了。 　　秋风萧瑟，吹在几个人的身上，竟然多了几分凄凉的味道，狗蛋因为没看到那话剧，心里很是失望。 　　听说，和电影一样好看呢。 　　林秀芬躲在暗处听了一场热闹，心里美滋滋的，拉着张小美他们说，“我们去别的地方玩吧，我给你们编头发。” 　　几个女孩子欢呼一声，他们就想着让林秀芬帮着编头发呢。 　　可惜林秀芬就这那一种。 　　张小美脑袋一抽，把早上看到宁宁的事说了出来：“他们今天又换新发型了，可漂亮了！” 　　“是吗？他们又换了啊？她后妈怎么会那么多花样？” 　　“就我，我娘就什么都不会。” 　　林秀芬不高兴起来，瞪张小美：“她会的多你怎么不去找她啊？” 　　张小美心想，她去找了，可宁宁不愿意和她玩。 　　这话她倒是没说出来，不过林秀芬也看明白了。 　　顿时也没什么心情帮其他女孩编头发了，蔫蔫地往家里走。 　　老林还在休息，部队给他的假挺长，让他养好了再来上班，他看着自己闺女耷拉着脸，问她：“怎么了？” 　　“爹。”林秀芬欲言又止，“要不，你也给我找个后妈吧，像宁宁后妈那样的，我也想穿漂亮的衣服，梳好看的头发。” 　　老林是第一次听闺女说这个，他皱眉：“可是后妈都没一个好东西，你将来会吃亏的。” 　　“不是还有爹在吗？那宁宁的后妈也不敢对她怎么样，还总是给她做好吃的。” 　　老林的脑海里蹦出陆夏的身影，随即他就摇头。 　　不行，陆夏做饭不好吃，还大手大脚的，上次用了他那么多白面。 　　而且，她饭量还不小，嫁过来自己肯定要吃亏的。 　　“这事不能着急。”老林摸着下巴，“我得慢慢寻摸。” 　　林秀芬恩了一声，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难过，只叮嘱老林：“一定要会梳漂亮头发的！” 　　“恩。” 　　明天就要上学，在外面玩的孩子并不是很多，大家都在家里补作业，只有大人坐在外面闲闲地说着话，手里还都拿着活计在干。 　　看到狗蛋和臭蛋他们，有老太太就笑着问：“怎么从来没见过这两个孩子，是谁家的？” 　　“我们是村里的。”臭蛋不怕生，直接回过去。 　　“呦，这村里的孩子现在就过来，不是明天才开学吗？” 　　几个孩子没继续听下去，仍旧拖着疲惫的步子往回走。 　　元凯旋有点不敢去陆秋家了，可是他妹妹小禾苗还在那里。 　　走到半路上，郑爱国带着黄红兵就赶到了，身后还跟着几个大孩子，都是话剧社的。 　　“就是这个叛徒，他让这些人跟着他排练话剧！” 　　郑爱国的话一说出口，那几个大孩子看向元凯旋的目光就不善了。 　　黄红兵还是多问了一句：“你真的和别人排练话剧了？” 　　元凯旋沉重地点了一下头，很快就解释：“可是我用的是我自己编的话剧本子。” 　　“哈哈。”那些大孩子都笑起来，“你自己编本子？说的你厉害的，偷了就是偷了，当初说好的，这话剧本子谁也不能泄露出去的！” 　　元凯旋还要辩驳，那几个人的拳头就下来，狗蛋一看这架使，赶紧上前帮忙。 　　一时之间，场面就混乱起来。 　　陆立春这边的人多，但是对面孩子年纪都大，都上四年纪了，个头上他们就差了一大截。 　　陆秋正在帮孙竹斓收拾东西，就听到门口气喘吁吁地张小胜的声音：“姨，你快去看看，外面打起来了！” 　　“啊？”陆秋觉得脑袋突突的，怎么才走了不到一个小时，又打起来了。 　　谁打架的？ 　　她把东西放下，就往外走，孙竹斓在后面不放心，也要跟着去，还有小禾苗，脸色都吓白了。 　　陆秋不放心，让孙竹斓在家里看着他们：“我去看看就回来，在部队里出不了什么事的。” 　　“唉。”孙竹斓恩了一声，目光又复杂起来。 　　这个岛上还是太落后了，孩子没事天天都不学习，哪里有个上进的人。 　　张小胜刚才想跟着张小美，结果她不让，他就只好还跟在元凯旋后面。 　　但是后面他们打起来了，可能他年纪小的原因，倒是没人找他动手。 　　他才能跑回来通风报信。 　　他们打架的地方选在大路上，其实动手还没打两下，就被附近的兵们给拦了，那些新兵老兵们把他们拉开，就站在一旁看热闹。 　　元凯旋身上的伤最重了，其他人都还没被怎么打。 　　现在被拉开，大家都冷静了下来，脑海里都蹦出一个想法。 　　完了。 　　这下真的完了。 　　本来陆秋就因为昨天的事情，看他们不顺眼了，再加上打架这事，恐怕一顿打是少不了的。 　　狗蛋和臭蛋也心虚，怕陆秋回头就告状回去，那他们要开花的可不止是屁股了。 　　和陆秋一块赶来的还有郭老师和黄红兵的妈妈，黄老师年纪不大，也是夜大的老师，身上的气质比郭老师还要淡雅几分。 　　听说她之前是资本家的小姐，因为嫁给了黄排长，才没被拉去改造。 　　但同样的的，黄排长这么多年了，也一直没升迁，在部队里也是个透明人一样。 　　三个女人在路口碰面，谁的脸上都是黑的，郭老师的脸上既是尴尬又是恼恨，见了陆秋笑得都不自然了。 　　几个孩子不敢动地方，就见远处三个女人的身影越来越清晰。 　　这三个女人，年纪不同，却各有各的美，新兵老兵们都看傻了。 　　左景和黄红兵不高兴了，拿沙子扔过去，那些人被迷了眼，才敢收敛一二。 　　“怎么回事？”几秒之后，郭老师的大嗓门最先抵达，郑爱国一个激灵，缩在后面。 　　这事不能怪他，他在心里默默地想着。 　　黄老师眼神像刀子一样看过去，黄红兵缩了缩脖子，她却什么都没说，把头一扭，示意黄红兵跟着自己回去。 　　她身份尴尬，这么多年已经养成了不在外面说话的习惯。 　　陆秋冷眼看过去，就见左景他们快速低下了头，几个孩子身上倒是没什么伤，就元凯旋脸上轻一块紫一块的，看起来很严重。 　　郭老师提着郑爱国的耳朵，问他：“你怎么和你爹保证的？这才几天啊？” 　　郑爱国觉得没面子，开口辩驳：“这次不怨我，是元凯旋他们先找的事。” 　　黄红兵也点头：“妈，是元凯旋，他背着着我们教人演话剧。” 　　黄老老师冷笑 ：“谁说话剧别人不能演了，我什么时候告诉过你这个规矩了？” 　　黄红兵梗着脖子：“可是他肯定拿的我们的剧本演的。” 　　元凯旋委屈，他都说了不是，便站了起来，擦了一把眼泪道：“没有，我都说那剧本是我自己想出来的。” 　　几个人被他的声音吓了一的跳，印象里元凯旋还是第一次这么大声说话。 　　有人往这边看热闹，堵在这里也不是个办法，郭老师拿着学校的钥匙说：“要不，我们就去学校里，让几个孩子好好说说。” 　　她当老师的，当然不想冤枉任何一个孩子，这事还是说开了比较好，大家都在一个院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省得以后尴尬。 　　谁也没意见，一群人往学校走，那场景还是很壮观的。 　　有人好奇过来问，郭老师都拿学校有活动，需要大家配合当借口。 　　到了学校，狗蛋和臭蛋就觉得眼睛不够看了。 　　一会儿问这个地方是什么，一会儿又看着乒乓球和篮球筐问，上蹿下跳地，看得陆秋头都大了。 　　到了教室里，几个孩子也不敢坐，郭老师第一个问元凯旋：“你说剧本是你写的，拿出来让我们看看。” 　　黄老师的目光也看过去，元凯旋拿不出来，他哪里写了，陆冬去还认不了几个字，都是他口述出来的。 　　左景也在旁边解释：“都是他背给我们听，然后我们跟着背的。” 　　几个大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开口对元凯旋说：“那你再背一遍出来。” 　　元凯旋不敢犹豫，大着声音背诵了出来，从头到尾地说完，教师里之听到他的声音。 　　一开始，郑爱国和黄红兵还觉得元凯旋在吹牛，可听着听着，他们脸色就变了。 　　这本子，他们话剧社还真没有。 　　连陆秋也惊讶了，元凯旋背诵的还真是一个完整的剧本，从里面的人物神态到剧情，都很完整。 　　黄老师眼里只有亮光，也顾不得什么形象，上前问元凯旋：“这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元凯旋点头，他特别喜欢话剧，喜欢那些书。 　　但是那些书，只有话剧社里有，外面他不能看，闲的慌的时候，他就在脑里面编故事，编各种各样的情节。 　　“那你跟我来，我带你去我家，我那里还有几本书。” 　　黄红兵不满意了，叫了一声：“妈。” 　　黄老师回头：“人家排练的是自己的剧本，和你们又没什么关系。这事人家没错。” 　　“就算是他自己写读本，他也不能不说一声，就带着别人表演，当初我们都说好的，谁也不能背叛的。” 　　这事元凯旋做的是不地道，他垂着头，说了声对不起。 　　他当初也想和他们说一声的，但是这些人从来都看不起他，觉得他是个野孩子，要不然就嘲笑他的哑巴娘。 　　他喜欢话剧，还是因为哑巴娘喜欢看。虽然听不到声音，但是有人在上面表演，她就高兴。 　　元凯旋道歉了，黄红兵和郑爱国他们心里却还是不舒服，总觉得一拳头打在了棉花身上 。 　　旁边的张运动皱眉 ：“那以后你别来话剧社了，当初就不该答应你，让你进来。” 　　“就是，当初就不应该让他加入进来。” 　　见他们说的没完了，郭老师咳嗽一声：“不管怎么样，打架就是不对的，你们之前已经打过架了，这次又动手，我不管原因是什么，从今天开始，放学之后留在学校里劳动一个小时。” 　　大家都啊了一声，学校也种着地，是需要大家劳动的。 　　“啊什么啊？以后再是敢动手打架，看我怎么收拾你们！”陆秋举双手赞同让这些孩子劳动一下，她觉得这些孩子就是闲的，越来越放肆。 　　几个孩子都不敢吭声了，知道陆秋是真的生气了。 　　黄老师不理会黄红兵哀怨的眼神，示意元凯旋跟着，走了几步之后才想起，回头看向郭老师和陆秋：“要不，去我那里坐坐？” 　　她平时也不怎么和人来往，郭老师哪怕认识她很多年，也从来没去过他们家。 　　此时听到黄老师的邀请，她当即答应：“行，一起去。” 　　说完，还拉上陆秋。 　　陆秋回头瞪了那几个孩子几眼：“都给我回家去，一会儿咱们再说。” 　　陆立春和左景哦了一声，陆冬去还想上蹿下跳，被臭蛋给拉了一下胳膊。 　　怎么来部队几天，陆冬去比他还不会看眼色了。 　　黄老师的家和元凯旋的家在对角线上，位置也是很偏僻的，按说以黄排长的年龄资质，是绝对不会轮到她选这个位置的。 　　黄老师仿佛知道他们想什么，和他们解释：“是我喜欢靠着海边，这样也清静。” 　　郭老师心想，可不就是清静，这部队谁也没来过他们家。 　　一进门，就见几株开的旺盛的菊花，院子里种着些菜，晾衣绳上挂着几件衣服，都是的确良布的，一看就是黄老师的。 　　“这院子收拾的挺整齐的。”陆秋赞叹了一句。 　　黄老师笑：“都是我家老黄收拾的，他爱打理这些。” 　　元凯旋此时也四下偷偷打量起来，觉得不管是陆秋家还是黄老师家，都特别特别好，和他们家那没人气的家不一样。 　　进了客厅，先是一白色的纱帘，沙发上也同样铺着白色的罩儿，一看那颜色就知道是经常洗的，干净地都让人不舍得坐下。 　　黄老师让元凯旋找地方坐下，从柜子里给他们拿了杯子出来，“家里没什么喝的，就点菊花茶，要不要喝点？” 　　陆秋点头，“那就麻烦了。” 　　冒着热气的菊花茶端上来，黄老师又忙着给元凯旋找书，陆秋打眼看过去，那房间的柜子里没放别的，全是书。 　　郭老师眼睛都亮了，她也是上过高中的，曾经也在大城市呆过，要不是大学现在不好进，她的成绩当年也是能个不错的大学的。 　　这事她遗憾了很多年。 　　郭老师就问黄老师：“听说你当初还上了大学？” 　　黄老师点头，“当时家里条件好，大学刚念完就出事了，幸好有老黄，他不嫌弃我出身。” 　　她把书递给元凯旋：“我看你有这方面的天赋，你回去自己多看看，不认识的字了可以问老师，也可以过来问我。” 　　黄红兵脸就皱起来了。 　　陆秋品了一口菊花茶，觉得这黄老师也是个有意思的人。 　　这菊花可不是外面野地里随便开的菊花，她在岛上都转遍了，都没找到这种菊花茶来。 　　看样子，应该是从别的地方带回来的。 　　一边说着家里什么都没有，一边就拿出来这么大手比的东西，还挺另人奇怪的。 　　而且他们家的布置，也处处透着不寻常，就拿这沙发罩说吧，白色的纱质的，洗不了几次就变样了，怎么可能还保持着这种崭新的状态。 　　要不这沙发罩是刚换上的，要不就是他们家里不缺这个。 　　看黄红兵和黄老师一屁股坐下，根本不心疼的样子，她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想想也是，一个资本家的小姐，当初又是嫁给一个排长，怎么可能手里没留下点东西。 　　黄老师的目光似乎是不经意的扫过陆秋，笑着抿了一口茶。 　　元凯旋已经爱不释手地看起来，眼睛都没离开过书本，几个人坐着喝茶，一边说起自家淘气的孩子，气氛倒是很融洽。 　　郭老师问陆秋：“也不知道这次出差去几天，光我和孩子两个人在家，我都弄不住他了。” 　　这次出差，是左至历和老郑一起去的。 　　陆秋也不知道：“好像一个星期就能回来吧，听说开会要不了多久，就是路上花费的时间多。” 　　“是啊，幸亏现在不下雨了，不然路上不能坐船，又得耽误一些时间。”郭老师说完，问陆秋：“你让你家老左给你捎带什么了吗？我听说那边有很多咱们这里没有的。” 　　陆秋摇头：“我还真不知道让他带什么。” 　　“你傻啊。”郭老师推她，“这男人不说，他就不知道给你买东西，你实在不知道要什么，让他给你买点布也好啊，人家那布肯定比这里的好看，这里颜色都是些什么。” 　　说完，她从窗户里看向黄老师家晾晒的衣服，羡慕地说：“你的衣服颜色还都挺漂亮的。” 　　有黄色，白的，浅粉色，又显年轻，又好看。 　　供销社很少进这种颜色鲜艳的衣服，一般都是灰色，深蓝色的。 　　黄老师抿唇笑：“那还是以前的旧料子了，我闺女也不穿，我就都穿上了。” 　　陆秋惊讶：“你还有个女儿啊？” 　　“对，不在咱们部队，也在文工团里，小姑娘正是爱俏的时候，看不上这些衣服。” 　　“这些衣服还不好啊？”郭老师不理解，黄老师低下头，掩饰住自己内心的苦涩来。 　　她闺女可不是看不中她这衣服，是看不上她的出身，觉得她拖后腿。 　　连她在家的行事做派都看不上，干脆地去了别的部队。 　　可她从小就是这么生活的，以前家里的条件比这要好多了，光她的衣服就好几箱子，更不用说家里还有保姆干活了。 　　嫁给老黄这么多年，外面种地的活她不会干，但是家里的活她基本上都是她干的。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说了一会儿，几个人看时间也不早了，起身就要告辞，黄老师也没多挽留，说好下次有机会再过来喝茶。 　　“等冬天梅花开了，我再摘了给你们泡着喝。” 　　郭老师脸上就有了期待来。 　　陆秋把目光移向元凯旋，问他：“要不要回去？” 　　元凯旋想走，又舍不得这里的书，黄老师很大方的开口：“书你带回去看吧，但是要给我保护好，看完了记得给我送回来。” 　　元凯旋立刻点头，感激地眼泪就快下来了。 　　郑爱国不想回去，他怕回去了又挨打，眼巴巴地看着黄红兵，那眼神写满了快救救我的渴望。 　　黄红兵爱莫能助，别人不知道黄老师是个什么人，但他太了解自己的妈妈了。 　　别看现在不发火，不定一会儿怎么教训他呢。 　　关键是每次他挨骂，回来之后他爸爸还要心疼他妈妈生了气，会不会气坏身体什么的，然后再把他打一顿。 　　瞧瞧，指不定谁比谁可怜呢。 　　而左家院子里，孙竹斓见陆秋走了，让小禾苗和蓉蓉在院子里玩，便把宁宁单独叫到她房间里，郑重地问她：“宁宁，奶奶就要回北京了，你想跟我回去吗？” 　　这个问题左至历已经找她谈过了，但是孙竹斓还是想再问问宁宁。 　　宁宁这孩子要是答应和她回去，她趁着左至历不在，也能把她带回去。 　　宁宁歪头，不想让孙竹斓走，她也想朱亚青了，尤其是每次看到蓉蓉在陆秋身边撒娇的时候。 　　陆秋对她也很好，她要什么也基本会满足她，但是和妈妈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见宁宁迟疑，孙竹斓没催她，“你爸爸不想让你回去，说你妈妈那边情况复杂，但是我在你身边呢，能复杂到哪里去？你说呢？” 　　“那我姨呢？她想让我回去吗？”宁宁脑海里蹦出这个想法，把她都吓了一大跳。 　　孙竹斓摇摇头，“她只说尊重你的意见，我也不知道她到底怎么想的。” 　　“那我回去了以后，还会回来吗？” 　　孙竹斓摇头，“北京不好吗？那里有幼儿园，有漂亮的衣服，还有各种好吃的，还有你姥姥你爷爷他们。” 　　见宁宁意动，孙竹斓继续道：“还有百货商场，比供销社大多了，四层楼里什么都有，糖果就放一个玻璃柜呢，还有点心，样式也可多了，不像这里，除了桃酥就什么都没有了。” 　　小禾苗和蓉蓉在外面偷听着，越听越不对劲。 第62章 　　蓉蓉朝小禾苗嘘了一声, 拉着她走到院子里。 　　小禾苗也不是什么都不懂，她感到蓉蓉有些紧张，小声的叫了她一声。 　　蓉蓉觉得得把这事告诉陆秋, 她往房间内看了一眼，现在离得远了，已经听不到他们在说些什么了。 　　“小禾苗。”蓉蓉叫她, “我们去找我娘。” 　　部队大院占地面积并不小，两个人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人, 就一路边跑边看。 　　陆立春他们刚从学校里出来，狗蛋和臭蛋两个看什么都稀罕, 哪里都要去逛逛。 　　逛完了问他们：“你们有篮球吗？” 　　“没。”左景摇头, “但是我听别人说过，好像学校也要买。” 　　“那太好了, 我们到时候就能玩了。” 　　几个人说的高兴，还说着等放学了再去捡烟盒, 陆立春抬头的时候就看见有身影从不远处跑过, 看起来像极了蓉蓉穿的衣服。 　　他略微皱眉，叫了蓉蓉一声。 　　蓉蓉和小禾苗赶紧停下脚步，气喘吁吁的扶着自己的身体, “舅舅！” 　　“这是咋了？”几个人一看她这个样子, 脸色都变了, 凑过来问蓉蓉。 　　蓉蓉喘了好大会儿才平息下来，摆摆手解释道：“没事没事, 我找娘。” 　　“大姐去黄老师家了。”陆冬去给蓉蓉指了方向，“可能一会儿就回来了。” 　　小禾苗没看见元凯旋, 声音怯怯的问：“我哥呢？” 　　“也在黄老师那边呢。” 　　蓉蓉和小禾苗对视, 他们都不认识黄老师, 去那边不合适。 　　几个孩子往家走，蓉蓉又问他们打架的事，几个男孩子想到回来要面对的事，觉得步伐也沉重起来。 　　臭蛋和狗蛋互相挤挤眼睛，找了个借口：“回去还得上山砍柴呢！” 　　“对对，我回去还得帮我娘打水呢！” 　　两个人边说边跑，陆冬去上去拦了他们一下，“你们也太不仗义了吧！” 　　“是啊，你们两个怎么能跑呢？” 　　狗蛋笑嘻嘻：“我家还有新挖出来的红薯，回头给你们带过来！” 　　“对，我去给你们摘玉米，也带过来。”臭蛋跟着附和，“姨要是打你们了，回头我们也得挨我们娘的打。” 　　左景和陆立春看着他们跑远，陆冬去着急，“哥，怎么不拦着他们！” 　　“他们能被拦住了？让他们跑吧，以后不带他们玩。” 　　两个人也没想到这两个竟然溜了。 　　陆立春和左景真的有点生气起来。 　　“对，以后不和他们玩！”陆冬去附和了一声。 　　左景想到还有作业没做完，急着回去写作业，脚步加快了些，一边奇怪的问蓉蓉：“宁宁怎么没回来？” 　　“我刚才听到奶奶和宁宁说话，她问宁宁要不要回北京！” 　　左景脚步一顿，“那她怎么说？” 　　“我没听到她说什么，就和小禾苗出来找娘了。” 　　他们都知道，左至历走之前，是和孙竹斓谈过的，宁宁要先留在岛上。 　　可左至历这几天不在家，孙竹斓的想法又变了。 　　“我去找大姐。”陆立春拐了个弯，“你们先回去，啥也别说。” 　　“行。” 　　左景拍了拍他肩膀，陆立春就往海岛那边去。 　　没多久，陆秋和郭老师的身影便出现，两个人有说有笑的，郑爱国耷拉着脑袋跟在后面，元凯旋则是满脸的兴奋激动。 　　“小春？”陆秋看见陆立春在等她，就知道肯定是有什么事情，快走两步走到他跟前。 　　郭老师很有眼力见，立刻拉着郑爱国走了另一边的路，还把元凯旋叫过去，“正好我那边有本字典，你用不用？” 　　元凯旋点着头应着，跟着郭老师走了。 　　陆秋感激的朝郭老师笑了笑，等人走远了问陆立春：“到底怎么了？” 　　陆立春把事情和陆秋说了，她神色就沉了下来。 　　不管宁宁会不会答应，孙竹斓这个举动本身就有问题。 　　她这是没把左至历的话放在心里，也没把她放在女主人的地位。 　　这些她都能理解，人之常情嘛，但宁宁要是真的跟着孙竹斓走了，左至历回来了会怎么想？ 　　她就这么容不下个姑娘，非要把人送走，然后霸占着整个左家？ 　　不用想，她都知道岛上的流言蜚语会怎么说。 　　这么想着，加上之前孩子打架的气就不顺，她身上散发的凌冽气质把陆立春都吓了一跳。 　　一进院子，她看了看小禾苗，让陆立春和左景把人送回去，哑巴娘也该下工了。 　　然后便把大门关上，几个孩子安安静静的在原地坐着，竟难得安静。 　　宁宁从客厅里出来，眼圈红红的，叫了一声姨。 　　陆秋嗯了一声，也没问她什么意见，进了客厅把门一反锁。 　　孙竹斓正坐着慢慢品茶，见她过来拿下巴点了点沙发。 　　“坐吧，怎么今天这么沉不住气。” 　　陆秋没理会她的话，开门见山的问：“你要带宁宁回去？” 　　孙竹斓不吭声，陆秋摇头否认：“我想左至历已经和您说过了，带她回去肯定是不行的。” 　　“你不能只从你的角度考虑问题，你也有孩子，知道孩子跟着亲妈肯定是不一样的。” 　　陆秋没反驳，从孙竹斓说的这个角度想，其实也没错。 　　“那宁宁怎么想？” 　　孙竹斓叹气，见陆秋稍微冷静了一点，才开口：“这孩子是个有良心的，舍不得你们。” 　　陆秋怔了一下。 　　她其实觉得如果让宁宁选择的话，她一定会回到自己妈妈身边。 　　“这孩子啊，别看着平时娇气，其实心里什么都知道。” 　　“你也别觉得我多事，这毕竟是和宁宁有关的，我们得问孩子的意见，至历这个人就是当领导习惯了，什么都要做主。” 　　见陆秋认可她的话，她挥手：“把宁宁带过来，咱们谈一谈。” 　　陆秋恩了一声，打开客厅的门，院子里的孩子立刻把目光投了过来。 　　宁宁目光灼灼的，陆秋招手喊她：“来姨这里。” 　　宁宁放下手里的东西，慢慢挪到陆秋的身边。 　　哐当一声，客厅的门又被陆秋给关上了。 　　“太可怕了。”陆冬去拍着他的胸，他都能想到一会儿他们几个会被怎么惩罚了。 　　孙竹斓抱着宁宁坐在沙发上，问她：“你姨很高兴你留下来，你以后要听话知道吗？” 　　宁宁点头，想到孙竹斓要走了，眼泪忍不住就要掉下来。 　　“没事，别哭了，回头我给你写信，你有什么事了也给我写信。” 　　说到这里，她看了陆秋几眼，“这么几天的相处，我相信你的人品，希望你不要辜负我个人的信任。” 　　陆秋恩了一声，从孙竹斓怀里接过宁宁，给她把眼泪擦干了。 　　“妈你就放心吧，大院里这么多人看着呢，我能怎么虐待孩子？” 　　说的就是这个理，这年代人们都很热心，谁家有个事都愿意帮忙。 　　同样的，谁家里有个事也愿意去管管，要是陆秋真的虐待孩子，可能左至历不会是第一个知道的，这些邻居都早早有了风声。 　　这是孙竹斓放心的第一个原因，第二个就是陆秋是真的对孩子大方，不管是村里的孩子，还是部队里的元凯旋他们，每次都留他们吃饭。 　　想到这里，孙竹斓眼睛闪了闪，问宁宁：“我们之前怎么说好的？” 　　宁宁嘟着嘴，很是不好意思，抬头看了看陆秋。 　　陆秋也纳闷起来，就见宁宁声音小小的开了口，叫了一声：“妈妈。” 　　陆秋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说实话，她真的没想到宁宁会这么早就叫她妈妈。 　　毕竟朱亚青还活着，孩子接受不了那么早也是正常的。 　　她一直告诉自己不用着急，慢慢来，孩子总有一天会知道她的真心的。 　　宁宁就见陆秋脸上露出大大的笑容来，眼睛里闪着细碎的光，高兴地答应了一声。 　　孙竹斓就欣慰地看着他们：“陆秋同志，希望你能和至历一起好好过日子，孩子我就交给你了。” 　　“恩。”陆秋重重的点头，“您放心，我会好好对孩子的，随时接受组织的检验！” 　　她抱着宁宁出门的时候，宁宁又叫了她一声：“妈妈。” 　　陆秋恩了一声，捏着她的鼻子：“以后可得听妈妈的话。” 　　“恩。”宁宁也觉得这个称呼并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孙竹斓和她说的时候，她因为不答应还哭了。 　　但孙竹斓有她自己的道理，这声妈是早晚要叫的。 　　早点叫和晚点叫，其实意义不大，倒不如给陆秋卖个好。 　　看她这么能做人，宁宁如果不学乖点，在她手里是讨不到好的。 　　院子里的孩子都惊呆了，他们震惊地看着宁宁，陆冬去拉了拉陆立春的衣服：“我是听错了吧？” 　　“没吧，我也听到了。” 　　事情走向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蓉蓉却很高兴，拉着陆秋的袖子：“娘！宁宁叫你妈妈了！” 　　“是啊。”陆秋把宁宁放下，问蓉蓉，“你要不要也叫我妈妈呢？” 　　蓉蓉点头，有些羞涩地叫了一声：“妈妈。” 　　陆秋就笑着摸了摸两个女孩的脑袋，见几个男孩子还楞在原地，皱眉：“没事干是吧？” 　　她还记得他们打架的事情，一点也沉不住气。 　　男孩子多了就是麻烦！ 　　陆秋现在是看这两个女孩哪里都好，那几个男孩就浑身毛病。 　　“先把衣服脱下来洗了，脏成什么样了！” 　　陆立春和左景反应过来，赶紧往屋里跑，陆冬去慢了一拍，就被陆秋给瞪了好几眼。 　　他吓得差点摔了一跤。 　　回到房间里，左景还有些走神，他确实没想到宁宁竟然叫陆秋妈妈了。 　　那他呢？ 　　他和宁宁又是不一样的，宁宁爸爸虽然说是他爸爸，其实他之前并没有见过左至历。 　　如果不是父母都遇难了，叔叔家不想养他，他或许现在还在那个村里呢。 　　陆立春也沉默着，这事他和陆冬去不帮不上什么忙，只能让他自己做决定。 　　他和左景关系好，但立场不同，有时候说出的话，可能对方并不想听。 　　正想着，陆秋过来敲了门。 　　她把围裙放下，对陆立春和陆冬去说：“你们两个先去外头吧。” 　　两个孩子哦了一声，左景坐着没动，房间内一时安静下来。 　　“姨。”左景挠挠头，盯着课本上的字，却什么都看不下去。 　　“姨过来是想和你说一下宁宁的事。”陆秋拍了拍他的肩膀，少年已经比初见的时候长大了不少，个子也长高了。 　　“姨。”左景又叫了一声，头低了下去，“我……我也可以叫你妈妈的。” 　　他的声音小小的，他没宁宁那么多复杂的想法，陆秋对他好，他叫陆秋妈妈也没什么。 　　陆秋笑了一下，对这敏感的少年来说，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不让他叫，他可能会多想，觉得陆秋不怕他当自己人。 　　让他叫，又怕他心里别扭，每叫一次都想到自己已经去世的妈妈。 　　“你想怎么样都行。”陆秋就是想说这个事，“宁宁奶奶怕我心里不舒服，才让她叫的，从宁宁内心来说，她并不一定就十分情愿，我也不在乎这个名称。” 　　“我愿意。”左景声音提高了一点，“妈妈，我愿意你当我妈妈的。” 　　陆秋心里绷着的神经就放松了下来，笑容灿烂起来：“好，那以后你就是我的孩子了，和小春小冬他们都一样。” 　　“恩。”左景重重点头。 　　陆立春和左景两个都是同年生的，陆立春稍微大几个月，他们两个之后就是陆冬去，宁宁，蓉蓉。 　　五个孩子，不论辈份只说年纪的话，倒是也很好管。 　　两个人从房间里出去，孙竹斓已经坐在客厅了，大家都看着左景，左景笑了一下，开口说：“妈，我去端饭。” 　　“好。” 　　孙竹斓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就笑了起来。 　　她早就知道陆秋收买人心的本事，所以才让宁宁答应她叫，不然到时候吃亏的就是宁宁了。 　　陆冬去跑过来问陆秋：“左景哥哥叫你妈妈了？” 　　“是啊，以后我们就是真的一家人了，你们几个以后都按照年龄来排序，谁也不能欺负了谁。” 　　宁宁心里的感觉也不是知道怎么形容，带着对孙竹斓的不舍，几个人在院子里吃了一顿团圆饭。 　　陆秋早就开始准备这顿饭，有特地做的海鲜，给孙竹斓蒸的豆包，一盆红烧肉。 　　这红烧肉她炖的时间长，糖色熬的鲜亮，一端出来孩子的目光就没从这上面离开过。 　　月亮渐渐升起，门廊下的灯随风摇晃着。 　　“明天妈就要启程了，至历他不在，我替他给您饯行。” 　　陆秋用茶带酒，孙竹斓和她碰了一杯：“以后这孩子就辛苦你照顾了，等有机会了，来北京团聚，宁宁爷爷也很掂记你们。” 　　陆秋恩了一声，她给孙竹斓夹了几筷子肉，“妈，今天晚上好好休息休息。” 　　“好。” 　　孩子们吃的都很热闹，刷碗的时候陆秋特意没让宁宁进厨房，让她去房间陪着孙竹斓。 　　其他孩子都没去打扰他们，陆秋则问他们作业的事。 　　三个男孩子一拍脑袋，全都忘了这事。 　　陆秋在他们背上拍了一巴掌，“怎么回事？还没写完？明天不用上学了是不是？以后作业必须一回家就写。” 　　小时候，她父母就是这么要求她的，放学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写作业，只有写完了才有可能去玩。 　　“这个规矩以后必须遵守！”陆秋又强调了一遍，把这条记在了客厅里的星星本上。 　　这个礼拜左景表演的要比陆立春好一点，是几个孩子里星星最多的。 　　陆冬去可能觉得他没希望得到星星，就开始偷懒不好好干活。 　　趁着还没熄灯，陆秋拿着她的作业，和蓉蓉一块在男生宿舍里，一边监督他们学习。 　　陆冬去本来还想抄陆立春的看，见陆秋坐在这里，那是怎么坐都不舒服，左扭扭右动动的，看得陆秋都心烦。 　　憋了两天的辣椒和白菜终于把作业写完了，被允许从外面玩一会儿，他们立刻从家里跑出来，要来找陆立春他们玩。 　　听见热闹的声音，陆秋出去了一下，和他们好好的解释了一番。 　　“啊？他们还没写完啊？” 　　“是啊。”陆秋夸他们两个，“我正监督他们呢，下次再找你们玩吧。” 　　辣椒点了头，白菜就在旁边朝房间内大喊，“你们要不会了，来问我啊！我都会了！” 　　辣椒拆他的台：“你是自己写的吗？还不都是黄瓜教的你。” 　　一年级教的东西本来就不多，他们很多孩子年纪已经大了，学起来其实是很轻松的。 　　只有一些年纪比较小的孩子，比如茄子白菜，陆冬去这样的，学得有些吃力。 　　陆秋就重点盯着陆冬去的作业，发现这孩子聪明是真的聪明，但是很多习惯都不好，像咬笔扣指甲吃手，反正只要不学习，他什么都干。 　　而左景和陆立春两个也不一样，左景要更聪明一些，人也很踏实，陆立春写字什么的都很慢，每一笔像是要思考很久一样。 　　等熄灯的号角吹响了，蓉蓉的脑袋已经像小鸡一样开始一点一点的，她才让几个男孩子去洗漱睡觉。 　　她则把蓉蓉抱回自己的房间，让这孩子跟着她睡觉。 　　宁宁依偎在孙竹斓的怀抱里，本以为睡不着，没想到很快就睡着了。 　　天色一亮起来，孙竹斓就起了身，这一晚上她想了很多事情，睡得并不好。 　　等她轻轻走到客厅，发现陆秋已经在厨房里做饭，见她起来了，回头朝她笑了笑。 　　“妈，怎么不多睡会儿？” 　　“睡不着了。”孙竹斓见她做的都是自己这几天爱吃的，她的水壶里也已经给她盛满了水，心里觉得舒服。 　　“至历这孩子看起来很冷淡，但实际上是个热心肠，你好好对他，他肯定不会辜负你的。”这话孙竹斓已经说过一遍，此时又拿来说，却和之前的心情不一样。 　　见陆秋点头，她也不知道再说什么，婆媳两个沉默了一会儿，孙竹斓又开口：“让至历多给家里写信，他爸爸也很想他。还有，朱亚青的事情，可能这么说有点不合适，但是夫妻情分不在了，总还能当兄妹。” 　　顿了顿，见陆秋不接话，她只能继续道：“让他如果有合适的人了，帮着亚青看看。” 　　陆秋能说什么，她点了一下头，表示听到了。 　　孩子们这时候也陆续醒了过来，大家约定好今天一起去码头送孙竹斓的，吃了早饭穿戴好，一人拿着点行李，就上了路。 　　路婶子和赵巧梅听到动静都出来相送，一个拉着孙竹斓的手让她以后再来玩，一个说着舍不得的话，一直送到部队门口。 　　路上见了熟悉的人了，也都和孙竹斓打招呼，这一路稀稀拉拉地走了将近四十分钟才到。 　　码头上已经有了很多人，船已经停靠在岸，想早点去船上的已经动了身，孙竹斓环顾一圈，对他们道：“行了，都回去吧。” 　　“奶奶。”宁宁没憋住，眼泪啪嗒啪嗒掉了下来。 　　“不哭，奶奶在北京等你，你要好好听话。”孙竹斓眼圈也红了，抱了抱宁宁，拿了行李转身就走。 　　码头风大，吹得人衣角飞起来，陆秋和几个孩子一直在挥手，送别总是伤感的事情，她也有些难受。 　　但相应的，她也松了口气。 　　孙竹斓在，她坐什么事情都觉得缩手缩脚的，生怕惹了她不高兴。 　　其实还是没熟悉的缘故吧。 　　陆秋深吸一口气，把宁宁抱起来往回走，宁宁趴在陆秋的肩膀上，看着轮船远去，孙竹斓的身影渐渐看不见，终究眼泪还是模糊了起来。 　　昨天奶奶告诉了她很多事情。 　　“别哭了，回去我给你做好吃的行不行？” 　　宁宁点了下头，声音哽咽的问：“妈妈，我爸爸什么时候回来？” 　　“再过几天就回来了，宁宁想爸爸了？” 　　小女孩点点头，“我想爸爸了，我也想奶奶，还想爷爷，也想妈妈。” 　　“那宁宁多多吃饭，吃得多多的，长大了就能去找他们了。” 　　“好。” 　　三个男孩子还要去上学，今天村里的孩子也过来，部队大院里可是相当热闹。 　　他们和陆秋说了一声，直接从另一条路上绕到学校，陆秋则带着两个女孩往回走。 　　蓉蓉也想让抱，陆秋和宁宁商量：“一人抱一会儿行不行？” 　　宁宁点头，陆秋就把她放下，把蓉蓉又抱了起来。 　　“呦，这亲妈到底还是心疼自己的孩子。”不知道是谁在人群里说了一句，声音不大，陆秋看过去，也不知道是谁。 　　她就当没听见，宁宁则生气喊回去：“我妈妈才不是后妈！她对我可好了！刚才她一直抱着我了！” 　　宁宁声音不小，很多人都听到了，有觉得这姑娘泼辣的，也有觉得这姑娘不懂事的，还有觉得是陆秋在背后教的。 　　有些事情不用理会，大家都长着眼睛，宁宁是好心，落在那些人眼里，还不定怎么想呢。 　　幸好赵大姐黄婶子带着臭蛋狗蛋过来，陆秋立刻迎了上去，“可算是来了。” 　　“你婆婆走了？”赵大姐先问陆秋，见陆秋点了头，才嘘了口气，“那咱也敢去你们家坐一会儿了，你婆婆那人和气是和气，但是总觉得和咱们不是一路人，说话都小心谨慎的。” 　　黄婶子没说话，眼睛都觉得看不过来，这地方他们以前经常过来玩，才短短功夫这里已经盖的这么好了。 　　“我看这打了不少的井，咱们村里都还没这么多。” 　　狗蛋来过几次，和臭蛋早就想跑着去学校，一直被黄婶子压着，见陆立春他们已经不在了，着急地道：“我们也得去学校了。” 　　“急什么！我跟着你们一起去呢，到学校了可得给老师好好说说，省得那老师不知道你们两个是什么脾气。” 　　有黄婶子这五指山压着，两个男孩子也不敢怎么挣扎，狗蛋眼珠子转了转，问陆秋：“姨，你昨天打他们了吗？” 　　陆秋哼了一声：“还说呢？昨天怎么不见你们两个人了？还怕我打你们啊？” 　　赵大姐撺掇陆秋：“打，使劲打他们！秋啊这孩子你费心多看看。” 　　黄婶子也一脸认同的表情，两个男孩子立刻耷拉着脑袋。 　　宁宁终于破涕为笑，拉着陆秋的手说：“妈，他们今天肯定会给我哥哥们是赔罪。” 　　听到这声妈，赵大姐和黄婶子又是一阵惊讶。 　　陆秋朝他们笑了笑，用嘴型解释：“刚开始叫。” 　　“这已经很不容易了。”三个大人心照不宣，赵大姐心里还有欣慰，陆秋的日子眼看着一天比一天要好下去。 　　郭老师看着一群魔王们又坐到教室里，还没开始上课就是一阵头疼。 　　学校老师少，他们都是包班上的，一个老师把这个班的所有课都上了。 　　这也意味着，郭老师得看他们一整天。 　　这还不算什么，今天早上隔壁的老林就过来找她，让她帮个忙。 　　老郑不在家，郭老师其实不想帮什么忙的，可老林又不是别人，她只能让人进来。 　　老林来的目的很简单，她想着让郭老师帮着找一个保姆。 　　这是他想了一个晚上想到的主意，有保姆照顾他们两个，总好比找个后妈强。 　　林秀芬到底是年纪小了，很多事情不懂，只看到了后妈的好处，那不好的地方人家又不会说出来。 　　“保姆？” 　　郭老师当时就震惊了，这个年代可不流行请保姆，那是对劳动人民的剥削，是资本主义，是要被进行改造□□的行为。 　　老林让她小声点：“就是这么个意思，咱们肯定不这么叫，找个人帮着照顾一下秀芬，我也好认真工作，组织上也是理解的。” 　　“那你怎么不干脆结个婚？” 　　娶了媳妇回来，除了给口饭吃，有个地方住之外，连工资都不要。 　　还有比这划算的事情吗？ 第63章 　　郭老师很为难, 老林的这个条件真的不是很好找。 　　如果去村里的话，倒也不是没可能。 　　她就试探着问老林：“你看多大年纪的合适？” 　　老林抽着烟，也犯难起来, “肯定不能太年轻的，不然会传出点什么来，手脚要干净的, 太埋汰的也必要找来。” 　　郭老师知道他要找什么样了，上课的时候也在想着这事。 　　同学们在班里欢呼着打闹着, 过了星期天，加上马上就要国庆演出了, 他们就像是疯了一样, 吵得外面多远都能听到。 　　郭老师喊了一嗓子，“作业都写完了？都写对了？不想上了是不是？” 　　班里一下安静下来, 隔壁新老师听到动静，一脸羡慕地过来看。 　　“要是我学生这么听话就好了。” 　　“对他们就不能太客气了。”郭老师看着李静, 还是感叹了一句事时无常。 　　这李静的父亲是外交官, 她也会很多俄文，长得又很漂亮，当初听说还喜欢过左团长。 　　谁知道才过了多久, 这人的父亲就因为亲近苏联, 被□□了。 　　两国正式交恶之后, 所有亲俄的人都会被受到审问，包括出去学习的人。 　　李静的父亲就因为是外交官, 家里又有很多俄文书，解释不清楚很多事情, 被□□之后也牵连到了李静。 　　这女孩性子也是个倔强的, 也不说和家里断绝关系, 就问组织怎么处理。 　　组织能怎么处理，一个女孩天天在岛上呆着，也没那个通敌的可能，正好学校里缺一个老师，就让她过来当个老师，也算是躲躲风头。 　　李静就收拾好行李，默默过来了。 　　但是她这个人声音小，从要当这个班的老师开始就担心起来，怕震不住他们那帮孩子。 　　郭老师又安慰了她几句，苦涩的笑笑：“能有什么办法，要是不厉害点，哪个孩子能听你的？” 　　她都觉得当了几天班主任，已经成了母老虎了。 　　“行，那我多向您学习。” 　　左景刚把作业收上来，就见门口有一群孩子走进来，打头的那个赫然就是狗蛋和臭蛋。 　　左景把作业本放下，转身回了教室。 　　狗蛋举起来的手还没有喊出来，就被直接无视了。 　　臭蛋拉拉他的衣服：“看吧，他们就是生气了。” 　　狗蛋哼了一声，赵大姐和黄婶子两个一直在欣赏学校里的情况，越看是越稀罕。 　　这地方也太好了吧。 　　郭老师见到陆秋，很是激动，朝她招招手：“左景妈妈，是这样的，我这里有个事。” 　　她把老林交代的事情和她说了说，“你说我也不认识村里人，咱们部队上也没合适的人选，我也不知道该找谁。” 　　陆秋也犯难了，主要是她不想掺和老林家的事。 　　这人她之前就看出来了，不是个好相与的。 　　赵大姐在旁边插话，“这个总不能白当吗？一个月给多少？” 　　要是给的少了，那还不如去上工呢？ 　　郭老师估摸着说了数：“五块？” 　　说完，她自己都觉得有点少了。 　　可老林家底并不丰厚，每个月的工资还要往老家寄一部分，这人也算是有个良心的，媳妇娘家那边也一直在给钱。 　　所以，他家还真拿不出什么钱来。 　　赵大姐一听，也不言语了。 　　这钱还真的不如上工呢。 　　而且来人家家里当保姆，这名声也不好听啊。 　　黄婶子在旁边嘀咕：“这不是说陆夏找上了营长，是不是就是这个啊？” 　　村里早就传开了，说陆夏新找的营长把虎子给打了，闹得是沸沸扬扬的，王军华好几天都没让虎子出来。 　　郭老师觉得有点尴尬，她也弄不动陆夏和老林的事情，要是这事是真的，老林做的就太不地道了。 　　想找后妈就找，干什么绕一大圈子，要是她找了其他人，老林是不是还不愿意了？ 　　难道是老林想让她去提亲，自己不好开口吗？ 　　郭老师见其他人还在看着她，赶紧道：“那我回头再问问老林，看看他还有没其他的要求。” 　　“行。” 　　黄婶子和李静老师一直在竖着耳朵听，等臭蛋和狗蛋进了教室，几个大人离开了，李静老师才和郭老师说起来陆秋。 　　“她这团长媳妇当的还挺高兴。” 　　李静和杨则西不一样，她是真的喜欢过左至历的，但她知道左至历不喜欢她之后，就很快放手了。 　　此时再见到陆秋，也不过是多感叹一句。 　　等出了学校，赵大姐便同陆秋说起来村里的事，和黄婶子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的津津乐道。 　　陆秋却从中听到了不寻常，停下脚步问赵大姐：“你说薛利民要在我们家旁边盖房子。” 　　“我也是听人这么说了，不知道真假！”赵大姐压低了声音，“好像是虎子爹找人看了风水，说他们家那里不好，最近才事事不顺心，你们家那里是最好的。” 　　黄婶子听到了，她没在薛利民要盖房子的事情上说什么，只提了村里其他人：“也有好几户想往海边盖房子的，张婶子已经开始上山砍木头了，都觉得你们家那房子好。” 　　陆秋不知道的哭还是该笑。 　　从前他们家那地方，别说张婶子薛利民了，连最穷的人也都不来。 　　只有他们家，实在是没地方住，才在海边搭了个茅草屋，现在想想当初那漏雨的地方，还觉得像做梦一样。 　　结果才多少日子，竟然都抢着来那边盖房子了。 　　“盖就盖吧。”谁住在那边谁知道，夏天海浪打过来，屋子都是湿的，冬天就更别说了，那寒风都能把人给吹透了。 　　赵大姐眼里也有幸灾乐祸：“对，别去管他们，让他们谁想搬过来就搬过来，住住就知道什么滋味了。” 　　赵大姐和黄婶子还要去上工，就都没去陆秋家里，”反正以后有的是机会。” 　　陆秋和他们道别，到了巷子口，哑巴娘等在不远处，双手焦急地笔画着什么，陆秋看了半天也没看懂，还是小禾苗和他们解释。 　　“我娘说，让我来姨家玩。” 　　哑巴娘点点头，从兜里拿出饭票，往陆秋手里递。 　　陆秋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看了看那饭票的面值，给的并不多，刚够小禾苗一个人吃饭的量，陆秋知道他们家能负担得起，就收下了。 　　哑巴娘松了口气，笑着给陆秋摆摆手，上工去了。 　　陆秋就领着小禾苗往家里走，蓉蓉一边小声地和小禾苗说话，在家门口的时候，被赵巧梅给拦了一下。 　　陆秋笑着看过去，赵巧梅脸上的神色却不好看。 　　“这是怎么了？” 　　陆秋让几个孩子先回家，赵巧梅这个人还从来没黑过脸呢。 　　“咋了？”赵巧梅也觉得委屈，“陆秋啊，咱们可是邻居啊，难道不比这小禾苗来得近？你怎么只看他们家的孩子，不经我们的孩子呢？” 　　这话赵巧梅也不是空穴来风，是张小美回家说的，说宁宁他们不带她玩，她只能去找林秀芬玩。 　　赵巧梅还没盲目相信自己闺女，特地问了张小胜。 　　张小胜不知道原因，但他看到的结果就是张小美和林秀芬玩，就点了头。 　　赵巧梅心里就不舒服起来了，别人不知道陆秋家里的情况，她最是清楚不过了，这人做饭一向都是大手笔，张小美在他们家吃过一次饭，就念念不忘到现在。 　　她当然也想让闺女过去沾光了。 　　回来来张营长说这事，还没说几句话，他就觉得不耐烦起来。 　　“啥都要攀比，那人家为啥不和你闺女玩，你没问问？别什么事都从别人身上找原因，也从自己身上找找。” 　　赵巧梅心里委屈，皱眉说：“啥叫咱闺女什么样？你知道知道啊？你这个当爹的怎么不去问问？” 　　她觉得张营长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最近对她冷淡了不少。 　　从前回家，他还会帮着洗衣服做饭，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回家就板着一张脸。 　　张营长似乎也意识到他的语气有问题，放缓了声音说了几句，找了借口先走了。 　　赵巧梅越想越来气，敲了陆秋家的门，发现他们家没人之后，她就等在自己家，一见陆秋就上来质问。 　　陆秋并不想和赵巧梅把关系弄得太僵硬，毕竟都是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可人家这样问到脸上，她也不是忍气吞声的主。 　　“孩子的事咱们大人之间也管不了那么多，这小禾苗的确是她娘拜托我管的，可人家也给了粮票啊。” 　　赵巧梅睁着眼睛，一时楞住了，“你开什么玩笑？那老元舍得拿粮票出来？” 　　“那我具体的就不知道了，但粮票人家是真的给我了。”陆秋顿了一下，“当然，孩子来我们家玩，我给做顿饭也是应该的，可这大人还有不对脾气的，孩子的事就让他们自己做主吧。” 　　这是说几个孩子和张小美不对脾气。 　　说真的，张小美这孩子在她眼里和其他孩子没什么区别，但和老林一样，都是父母不敢恭维，孩子们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才不在一块玩的。 　　陆秋说完，也不等赵巧梅反应，自己回了院子，把门给锁上了。 　　院子里三个女孩子已经开始跳皮筋了，小禾苗和蓉蓉宁宁玩的都不错，陆秋就没管他们，打算做点好吃的。 　　左景马上就要生日了。 　　陆立春和陆冬去都是上半年生日，宁宁蓉蓉还有左景都是下半年的。 　　这次生日，孙竹斓也不在，陆秋打算做回蛋糕给他们吃。 　　有那本书在，她也不怕谁发现什么。 　　就是牛奶不好找，陆秋拿着买点心的票，去了隔壁路婶子家。 　　路婶子刚才就听到赵巧梅和陆秋的声音，正好奇着呢，见他们过来了，问她：“刚才怎么了？” 　　“就是说孩子不和小美玩，找我问问。” 　　陆秋没多解释，路婶子已经有了诸多猜测，见陆秋不愿意多说，问她：“这是有事啊？” 　　陆秋就把点心票拿过来，“想问问你家，有没有多余的牛奶，想过几天换点。” 　　这时候牛奶也是紧缺的，只有三周岁以下和六十周岁以上的人才有可能领到牛奶券。 　　路婶子家里有两个小孩子，他们家是有牛奶的。 　　陆秋过来也就是问问，如果路婶子这里不多，她也不会为难人家。 　　路婶子有奶，牛奶家里还真有，她问陆秋：“还要什么票啊，拿给孩子们吃就行，你啥时候要？” 　　陆秋坚决把点心票递过去，“一码是一码，要是孩子不够喝，我这里也不是非用不可的。” 　　“够喝。” 　　“那我三天之后要一桶。” 　　“行。”路婶子就没和陆秋客气，把票收了，问她：“你需要牛奶干啥？” 　　“想学着做做蛋糕。” 　　“呦。”路婶子觉得那可是个稀罕物，陆秋把书上说的步骤解释了一下，“主要是小景这孩子要过生日了。” 　　“要不说左团长是城里人。”路婶子以为这注意是左至历提出来的，陆秋也没纠正，就让她继续这么误会着。 　　借到了牛奶，陆秋回去了就开始忙活，宁宁知道是给左景做蛋糕，心里非常的期待。 　　“我哥哥什么时候才生日？” 　　“还有好几天呢。”陆秋拿面粉点她的鼻子，“现在就想吃了？” 　　“当然想吃了，我都不记得蛋糕是什么味道了。” 　　蓉蓉则懵懵懂懂的，她都没吃过蛋糕。 　　今天晚上还有一个大事，就是迎国庆活动，除了让孩子们表演之外，第二天大家也会去观看士兵们训练。 　　陆秋也很期待，先做了些撒子花出来，等晚上的时候带出去吃。 　　三个女孩也很期待晚上的表演，还没到晚上，早早就催着陆秋去占个位置。 　　陆秋拿了个篮子，里面放了吃的和水，还拿了两件厚厚的衣服，看着他们都穿得厚厚的，才去隔壁找路婶子。 　　路婶子把茄子交给陆秋，“我就不去了，孩子太小了，怕吹到风。” 　　这天气已经很冷了，晚上尤其冻人。 　　“行，那我带着茄子过去。”陆秋给路婶子留了几块点心，“你晚上也垫垫。” 　　“那我也沾沾光。” 　　陆秋拉着茄子的手，她这个礼拜怎么说也不去学校了，作业她一点也不会写，小女孩难得犯倔，觉得丢了人。 　　路婶子只能让她留在家里。 　　赵巧梅正好也从家里出来，她还和陆秋生气，见陆秋笑盈盈的，也当没看到。 　　陆秋就没继续冷脸贴热屁股，和几个女孩慢悠悠地往空地上走。 　　几个男孩子放学了之后就没回来，狗蛋和臭蛋早早就占好了地方，见陆秋他们过来，冲他们招手：“姨！” 　　陆秋一看，好家伙还是第一排的位置。 　　宁宁和蓉蓉撒欢跑过去，小禾苗看到哑巴娘了，和陆秋说了一声，就找自己娘了。 　　部队里能来的家属都来了，很是热闹。 　　有人见了陆秋，熟悉的就和她打声招呼，不熟悉的就暗中观察着她，悄悄打量着团长娶的女人到底什么来头。 　　除了漂亮，利索是给人的第二印象，除次之外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都是女人，谁又和谁不一样了。 　　妇女张主任是这次节目的主持人，她早就开始准备了，还特地从文工团里调来了几个人。 　　翠竹看到陆秋很开心，过来和她聊了两句，陆秋也给她分享了一块点心，翠竹嘴巴像仓鼠一样鼓起来：“真好吃。” 　　她早就听说过陆秋会做很多好吃的，今天一尝才发现大家说的没错。 　　这东西可比供销社卖的那些金鸡饼干要好吃多了。 　　翠竹身后不远处，杨则西正在仔细看，她觉得那点心有些古怪，想不明白这个年代的人怎么能做出来。 　　更何况，陆秋这个人和书里大不相同的人生经历。 　　杨则西不敢往深里想，怕那个答案是她不能接受的。 　　还有陆夏的事情，自从找过虎子之后，她又去村里找了一次陆夏。 　　陆夏对她倒是很友善，但一听她是来问虎子的事情的，脸色就变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和虎子之间的事情没那么简单。”陆夏以为杨则西口中的爱情故事，是从香枝嘴里说出来的。 　　毕竟他们宿舍都在一块，女生们也经常互相串门。 　　说实话，她挺不开心的。 　　不说她和虎子现在这种关系，就说她和虎子的关系也是一种私事，拿出来说真的没必要。 　　但她也不敢真的生香枝气。 　　杨则西一直观察着陆夏，苦口婆心地说：“相信我，你和虎子在一起的话，一定会很幸福的！” 　　多的话她也不敢说，她怕陆夏这个重生的人发现她的身份来。 　　陆夏一言难尽地看着杨则西：“你要是看中虎子了，大可以自己找他，我和他已经没关系了。” 　　虎子的皮囊还是能唬人的。 　　隔壁的秦老太再也坐不住了，本来以为是普通的八卦消息，谁知道是这么劲爆的事情。 　　又一个女的看上了虎子！ 　　还来找陆夏示威了！ 　　秦老太太这么想完，就楞了。 　　这个场面怎么这么熟悉呢？为什么她要又字？ 　　陆秋也感受到杨则西的目光了，她当作没看见，稍微侧了一下身，听翠竹说起来这几天的趣事。 　　“黄老师又换了一身衣服。”翠竹一脸神秘，“好像是之前衣服改的，之前就见过一个颜色一样的。” 　　陆秋因为要照顾孩子，加上孙竹斓要走的事情，昨天的夜大课她就没去。 　　“是吗？”陆秋没怎么往心里去，在别人眼里，还不知道怎么编排她呢。 　　翠竹见她没兴趣，说了其他事情，就被张主任给叫走了。 　　这时候，万众期待的表演终于开始了。 　　第一个表演的节目是高年级的歌唱表演，唱的《东方红》。 　　陆秋搂着孩子们，很快就被节目吸引进去了。 　　精神食粮太少了，连这种单调无聊的节目，他们都看得津津有味。 　　郑爱国的节目也在前面，他们可能没怎么花心思，准备的也很简单。 　　直到左景他们出来，一身伤的元凯旋瞬间吸引了大家的视线。 　　部队里拉的灯挺亮，把人的皮肤照的格外白皙，元凯旋扮演的是一个受了重伤的八路军，和敌人斗智斗勇的过程。 　　不知道是谁叫了一声好，这是除了唱歌朗诵表演之外，非常稀罕的表演。 　　他们的表演又和文工团的不太一样，没那么多唱的部分，全是白话台词。 　　陆立春和陆冬去都在腰间别了报纸叠好的木仓出场，场下的观众又是一阵叫好声。 　　陆秋鼓掌鼓得特别卖力，狗蛋和臭蛋在旁边也拼命叫好着，场面一时打到了最高潮。 　　为了这话剧表演，几个孩子偷偷排练了很久，还为此打了一架。 　　等表演结束，张主任上台串词的时候，嘴角都是带着笑的。 　　几个孩子被冻的脸发红，眼睛却个个发亮！ 　　“大姐！”他们从后台绕过来，陆秋赶紧让他们穿衣服，顺便是递给他们吃的。 　　几个孩子也是真的饿了，几乎是狼吞虎咽地吃了下去。 　　“真好吃！” 　　“是不是没人比我们演的更好了？”陆冬去有些兴奋。 　　陆秋没想打击他，只微笑着看他们。 　　辣椒他们也不得不服气，没在旁边说风凉话：“你们演得是挺不错的。” 　　最起码比郑爱国好。 　　狗蛋他们也挺骄傲的，“我们也能跟着你们学演话剧吗？” 　　他觉得表演真好玩。 　　“不知道啊。”几个人想到话剧社的规矩，都把头低下了。 　　臭蛋就没那么多想法了，他头脑很简单：“那个元凯旋不是已经不在话剧社了，那咱们干脆也成立一个新的话剧社！” 　　“这能行吗？” 　　后面的表演他们都没怎么看，就全在想这事了。 　　郑爱国和黄红兵要是知道了，能气死。 　　等节目完全结束的时候，月亮已经升得很高了，张主任总结了一下，大家就拿着板凳依次往外走。 　　几个孩子还在商量这事，陆秋担心地看着狗蛋他们，就见不远处有人站着等他们了。 　　走近了才发现那人竟然是黄向党。 　　陆秋有些尴尬，黄向党可能觉得也有些别扭，拉上狗蛋和臭蛋的手就往回走。 　　她叹气，也拉着几个孩子的手往回走。 　　月上树梢，夜色如水，明天注定又是一个好天气。 　　左至历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晚上了，陆秋整个人睡的迷迷瞪瞪的，睁着半只眼睛就发现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个人。 　　左至历眼睛里带着笑，白天里很少见她这幅样子，忍不住上手捏住了她的脸。 　　陆秋吃痛，拍了一下他的手，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娇憨：“干什么啊？” 　　“这么早就睡了？” 　　“恩。”陆秋此时已经清醒过来，帮着左至历脱了衣服，问他：“累不累？” 　　左至历难得享受，摇摇头：“不累。” 　　两个人很久没有这么亲密过，陆秋都差点习惯一个人睡觉，左至历看出来她的紧张来，便从她身边稍微离开了些，把行李打开。 　　陆秋觉得舒服了许多，凑过去看，发现都是一些女性用品，诸如雪花膏之类的，还有一双女性棉鞋，看大小是她的鞋码。 　　说不感动那是假的，陆秋从来到这个年代之后，第一次感受到了浓重的宠爱，脸上就带了笑出来。 　　左至历摸着她的长发：“喜欢吗？” 　　陆秋点头：“喜欢。” 　　往下翻，就是给几个孩子带的东西了，有小人书玻璃球，还有一大包米花糖。 　　“等明天了给孩子们。”陆秋刚说完，就发现最底下压着的一包东西，好奇拿出来，脸一下就红了。 　　是一包卫生带。 　　和现在的卫生巾不一样，那时候只有一种胶制的卫生巾，用起来不透气不说，还经常磨腿，就这样也不是人人都能用的。 　　大多数人都拿草木灰，讲究点的会做月事带，反正那几天来的时候，是各种不方面。 　　用惯了现代的卫生用品，陆秋每到那个时候，都想躺在床上，不出门不见人。 　　见她好奇，左至历耳朵尖也红了一下，他当初去百货大楼，看到有人在买这个东西，想到陆秋总是会难受，便动了心。 　　但买的时候，还是受了不少白眼，要不是他穿着军装，差点被当成流氓抓起来。 　　陆秋打开，发现这个东西外面是用布做的，里面有口袋可以放皱纹纸，随时替换着用。 　　她已经很心满意足了。 　　左至历有这个心，是她从来没想到的。 　　想到这里，陆秋往前凑了凑，亲在了左至历脸上。 　　那吻不含任何□□，左至历却仍然觉得情动。 　　两个人折腾一晚上，第二天起床的时候，几个孩子就看到左至历回来了。 　　宁宁最高兴，跳着过来抱住他：“爸爸！” 　　蓉蓉有些不好意思，她在犹豫要不要叫左至历爸爸。 　　毕竟宁宁都已经叫陆秋妈妈了。 　　陆立春他们也都叫了姐夫，左至历抱着宁宁，把礼物给他们发下去，孩子们欢呼一声，立刻围了过去。 　　“哇！还有个弹弓！比黄红兵那个好！” 　　“还有小铁环，咱们这里都只有大的铁环，这能推起来吗？” 　　七嘴八舌说的热闹，陆秋挣扎着睁开眼睛，看外面太阳已经升起来了，不情愿地起了床。 　　见她出来，几个孩子都和她打招呼，宁宁喊了一声：“妈妈，爸爸什么时候回来的？” 　　陆秋还没回答，左至历把早饭端过来，一脸惊讶地看向陆秋，“宁宁喊你妈妈了？” 　　“是啊。”陆秋得意，“我们可好了。” 　　宁宁学着陆秋的样子，也得意开口：“是啊，我和妈妈可好了。” 　　左至历眼睛里就染上了笑容。 　　笑着笑着，陆秋突然想到一个事，问左至历：“对了，孩子们要交书费和杂费了，我手里没钱了。” 　　说这话的时候，她有些不好意思，上次赶集的时候，她买的东西有点多，钱到后来就不够用了。 　　左至历震惊：“都花完了？” 　　临出门前，他可是又给了一次钱的。 　　陆秋慢慢点头，拉着左至历回房间，和他细细算起来：“你看，买了一头猪，吃了几次肉，给孩子们买了两次新布……” 　　卧室里只有两个人，陆秋的声音又脆又响，算到最后左至历就完全明白了。 　　反正花什么都是对的。 　　他指了柜子：“里面还有钱，你不是知道在哪里吗？没拿吗？” 　　“我说的就是连那个钱也花了。”陆秋更惭愧了，“咳咳，那个我以后会省着点花的。” 　　想到他每个月都不怎么用往北京寄钱寄东西，和那些顾着一大家子的人来说，他们经济已经好太多了。 　　但，谁让孩子多啊。 　　左至历也没想到陆秋说的没钱是指柜子里的钱也没了，他看着家里到处焕然一新，床单被罩到窗帘，都变了一个样子，想必这些也花费了不少钱。 　　他叹气：“这次我出去也花了不少，看来咱们经济状况堪忧啊。” 　　不等他们继续再说下去，外面就传来老路的大嗓门声：“老左啊，还没起来？咱们快点去，阅兵马上就开始了！” 第64章 　　陆秋和左至历对视一眼, 左至历捏了一下她的手：“行，回头再说。” 　　两个人花钱都是没有个数的，光左至历买的皮鞋就花将近二十块钱。 　　两个人也只能暂时不提这个事, 左至历朝外面应了一声，穿戴好就出去了，门外面老路正在等他, 见了他就是一阵打趣。 　　“我以为你今天是起不了床了呢。” 　　左至历板着一胀脸，下巴坚毅, 也就老路能开了他的玩笑。 　　“走吧。”左至历抬腿往前，老路在部队指导着他们训练的事情, 特地把这次国庆表演的事情和左至历说了说。 　　“别的不说, 你及时赶回来是对的，咱们这次训练的非常好。” 　　左至历听了老路一路上的自卖自夸, 一直神色淡淡的。 　　老路见四下没人，又拿几个孩子出来夸：“是不知道, 他们这次算是给你长脸了。” 　　昨天晚上左至历也听陆秋提了一嘴, 不过那时候他的注意力都不在那边，听得并不是很认真。 　　老路这次又说，他便听得格外仔细, 嘴角也带了几分笑意来。 　　路上有士兵急匆匆地从他们走过, 他们这次也是带了板凳过来, 所有的人都需要过来看国庆节目，比昨天的学校表演的场面还要大。 　　台上文工团们已经开始准备起来, 大家看到左至历回来，好多人都凑过来打招呼。 　　左至历朝他们挥手, 径直往主席台上去。 　　家属们也来了好些, 大家凑在一起议论纷纷, 杨桂香好几天就看见赵巧梅了，此时拉着她的手不放：“怎么不见你出来了？” 　　赵巧梅也有一肚子的话要和他们说：“还能怎么的，在家里看孩子呢，这两个孩子都不是个省心的。” 　　“不是说让那个医生帮着看呢吗？”杨桂香好奇。 　　“别提了。”赵巧梅把张小胜在医院的事情说了一遍，“这孩子可能有阴影了，后来就怎么也不去。” 　　旁边不远处的一个短发女人的手顿了一下，她想到前两天看到的场景，不知道要不要说出来。 　　她和赵巧梅关系就那样，不过是凑在一起说说话，说多亲密那是没有的。 　　可要是不说的话，她又觉得心里不舒服。 　　那个叫香枝的医生，这几天总去找张营长，有时候还会给他送点饭，人家打的就是关心哥哥的名义。 　　其他人也不好说什么，关键是那天她看到香枝想去拉张营长的手。 　　至于拉上了没有，她就没看清了，当时吓都吓到了。 　　赵巧梅还在那里抱怨孩子，说着说着就说到了张营长身上。 　　短发女人竖起耳朵，就听赵巧梅说：“我们家老张最近也可奇怪了，之前不知道怎么了，天天回来发脾气，也不说帮我干活了，昨天开始又好的不行，还帮我洗了碗。” 　　大家又羡慕起赵巧梅：“你看你这日子过的，谁家不是做饭看孩子，你就别天天抱怨了。” 　　“就是，省得那天你们家张营长跟别人跑了。” 　　说着无心，听着有心，短发女人眼睛闪了闪，看着一脸得意的赵巧梅到底没说出来。 　　说出来了，可能人家也并不领情。 　　那天回去她就和他们家的那口子说了，他们家那口子让她别多管嫌事，这事有组织有纪律，怎么也轮不到她管。 　　张营长正在走神，左至历叫了他好几声他都没听到，周围的人就都看了过来。 　　张营长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抱歉地笑了笑：“昨天晚上没睡好。” 　　左至历就看到他眼下的黑眼圈，“你这可不是一天晚上没睡好吧？想什么呢？” 　　张营长一下紧张起来：“没想什么，就是发愁孩子的事情呢。” 　　涉及到人家的家事，左至历就没继续往下问，把刚才的问题重新问了一遍。 　　张营长轻轻嘘了一口气出来，回答完之后，目光又忍不住在人群里搜寻，很快就看到了那个同样注视着他的香枝。 　　他的心跳了一下。 　　明知道那是错误的，小姑娘可能只是一时新鲜，他应该及时制止的。 　　他有家庭，有两个孩子，双方父母都是一个村里的，他知道自己是不可能离婚的。 　　和香枝的哥哥也是兄弟关系，就更不可能和香枝在一起了。 　　可香枝流泪说的那些话，还是一点一点地流到了他心里。 　　赵巧梅说完往台上看去，就见张营长对着一个方向发呆，她好奇顺着视线看过去，很自然地就看到了香枝。 　　一时间，她心里一突，觉得奇怪起来。 　　她男人看香枝干什么？ 　　短发女人见赵巧梅发现了端倪，就故意在旁边说：“你们不知道，我们村里那时候还出了一件丑事呢。” 　　一听这话，旁边的人就主动问起来：“什么丑事？” 　　“两家是邻居，一个家里还有个没出嫁的姑娘，这姑娘总是来隔壁找这嫂子玩，也帮着看孩子做家务什么的，大家都说这姑娘性子真好，住在隔壁的嫂子心里感激，还说要帮这姑娘找婆家呢。” 　　她故意停顿了一下：“后来你们猜怎么着？这姑娘和她男人搞在一起了，大白天的被她抓到了个正着。” 　　“啧啧！”杨桂香的啧啧声最大了，“你这么说，好像我们村也有，不过是个寡妇，你说这女的怎么就光盯着别人的男人看呢？” 　　说完还捅了捅赵巧梅：“你们村有没有这样的事啊？” 　　赵巧梅啊了一声，对上那短发女人的视线，半天才反应过来。 　　“没，没吧。” 　　那一瞬间，什么国庆节目，什么闺女儿子都不重要了，她脑海里只有一件事，她要去找香枝！ 　　- 　　王晓磊来到城里的二姐家里之后，住的并不是很习惯。 　　主要是他们家的房子太小了。 　　城里的房子不像村里这样，找个地方就个乱盖，那是有钱也没地方买。 　　何况大家都还没钱。 　　王晓云家里就是这种情况，公公婆婆住在一个房间，她和两个孩子住在另一间，王晓磊来了之后，房间就是他们姐妹两个一块住了。 　　一开始还好，二姐对三妹的遭遇很是同情，在家里骂了赵五四一通，还想着是不是可以帮王晓磊讨回公道。 　　但日子一长，她长期和老公分开，家里人也都开始有了意见，嫌王晓磊在这里白吃饭，话里话外就带了出来。 　　王晓磊那么敏感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不知道，她也是发愁，可王军华他们就真的不来接她回去，让她在外面自生自灭，让她心里挺不舒服的。 　　她也能猜到是怎么回事，不就是现在正给虎子找对象，她回去了怕人家嫌弃家里有个大闺女。 　　这就是女人的悲哀，没嫁人的时候家里催着嫁人，等真的嫁了人，连个真正落脚的地方也没有的。 　　她茫然地看着四周，也不知道自己能去哪里。 　　难道除了赵五四家里，就真的没别的地方去了吗？ 　　虎子也在发愁，薛利民把老底拿了出来，想在海边给虎子盖个房子，虎子并不想去那个地方，怕别人在背后说闲话。 　　他和陆秋离婚了，又巴巴地跑去和人家挨着住？ 　　还有什么找对象的事情，他也一点也不想找。 　　女人都是麻烦的。 　　虎子这态度，让王军华和薛利民着急的不行，他们还等着抱孙子呢。 　　和他们差不多岁数的人，孙子都快结婚了，他们生虎子本来就晚，又经历了陆秋陆夏的事情，头发都白了许多。 　　蓉蓉都快五岁了呢。 　　王军华叹气：“虎子，你要是真的不想结婚，就去把蓉蓉给带回来，咱们家不能没后啊。” 　　他们老王家可能就这个命，当初一直生不出来儿子，他也以为只能招赘了。 　　后来意外有了虎子，他才欢喜起来。 　　把蓉蓉找回来，他们以后也能招赘，老王家的香火也断不了。 　　虎子为难：“当初我回来就去找蓉蓉了，可陆秋态度那么强硬，现在人家生活的又那么好，蓉蓉更不会回来了。” 　　他抱着头，觉得很是痛苦，刘大军像抱什么珍宝似的抱着他的孩子，让他心里一直不舒服到现在。 　　“我就不信了！”薛利民黑着脸，“蓉蓉是咱们家的孩子啊！” 　　她到现在也后悔起来，当初就不该把孩子给陆秋。 　　“虎子啊，要是实在不行，就再找个吧。” 　　“是啊，你要是让陆夏生个出来，我们也就不催你了！” 　　“这找个女人结婚伺候你的事情，怎么就不愿意了？难道你想打一辈子老光棍？”王军华扔下这话就出了门。 　　日子真是不顺心啊。 　　和他们同样犯愁的，还有刘老太几个人。 　　金宝要说亲了，人家一打听是他们家，听说有个团长媳妇的姐姐，都很高兴，但知道内情的人就劝他们，这姐姐 可和他们不亲密，甚至还有仇呢。 　　别好日子没过上，反而连带着不能活下去了。 　　这是一点，第二个就是陆夏想要和陆秋和好。 　　她觉得陆秋都已经不是原来那个陆秋了，她又何必和人作对。 　　如果他们联合起来，在这个年代还怕做不成什么大事吗？ 　　所以陆夏态度一软下来，刘老太他们当然没什么不愿意的。 　　他们在家里商量了许久的对策，决定让陆二叔打头阵，家里就他没怎么掺和过陆秋的事里。 　　陆夏不却同意，如果那个人根本不是陆秋，这样根本就没用。 　　刘老太不听陆夏的，自从陆夏回来和虎子闹了几场之后，刘老太对她的态度是一天一个样，和从前大不一样。 　　刘老太考虑的是陆父在世的时候，二叔和陆父的关系还不错。 　　他们不知道左至历前几天不在家，不然肯定要趁着那时候去。 　　消息的滞后性让他们选择在今天让陆二叔前去，还特地带着金宝。 　　金宝那是眼里只有吃的，别的什么都看不到，亲姐姐陆夏他都不在乎，对陆秋和陆立春他们就更不好了。 　　这次之所以想去，也是因为他们说部队里有很多好吃的。 　　陆立春他们天天吃的都可好了。 　　金宝心里就不服气了。 　　以往总是不如自己意的人，有一天突然过的出自己要好，他们心里是非常不平衡的。 　　金宝和陆二叔来到部队的时候，走得特别小心，生怕人家不让进了。 　　没想到人家就看了他们一眼，问了他们找谁，就放他们进去了。 　　两个人松了口气，一进来就东张西望，看见什么都稀罕。 　　“爹，我也想穿这军装！”要是他穿在身上，得多拉风。 　　肯定有很多人都想着嫁给他。 　　陆二叔被刘老太洗了脑，已然把陆秋家的东西都当长他们家的了，闻言便道：“让你姐姐给你找一身，这还不容易吗？” 　　金宝点头，他也觉得很容易。 　　大家都去看演出了，巷子里难得安静，陆秋正要领着蓉蓉他们过去，就见到陆二叔和金宝。 　　说起来，陆秋对他们的印象实在是太淡了，要不是蓉蓉紧张了一下，她都没反应过来。 　　实在是平日里都打不了什么交道，更别提熟悉了。 　　陆二叔是一路上问路问到这里的，见到陆秋总算是松了口气：“小秋啊。” 　　他用的还是小时候的称呼，如果是原主的话，看着和自己父亲肖像的脸庞，说不定就会有什么动容了。 　　偏偏她不是。 　　陆秋皱眉，直觉不是什么好事，“找我？” 　　陆二叔才发现一段时间不见陆秋，她已经和之前不一样了。 　　不是自己印象中那个唯唯诺诺，连话也不敢说的姑娘了。 　　他不知道怎么的，就想到了陆父。 　　陆父比他大很多，小时候也总带他玩，有什么好玩的也会给他留着。 　　要不是刘老太总说他的不好，不让他掺和，说不定他们关系也和其他亲兄弟一样。 　　陆二叔思索的时间并不长，金宝已经看上了蓉蓉身上的衣服：“她怎么穿的这么好？” 　　天气冷了，上次赶集的时候，陆秋给他们买的布，已经做了一件薄薄的小袄。 　　在别人看起来，几个孩子都能穿新衣服，那都是有钱烧的。 　　“姐，我也要！”金宝扯了扯自己身上的薄衫，现在已经穿的冷的不行了。 　　可冬天的衣服，早就脏的不行了，他又不想穿。 　　“找你娘去。”陆秋冷哼一声，“你叫我一声姐，我还不敢答应呢！” 　　巷子里也没人，她也不怕别人听到，再说这些极品亲戚不打发了，她的日子就别想消停。 　　她还以为陆夏已经知道服软了呢。 　　“凭什么？！”金宝没要到他想要的，就想撒泼耍赖，被陆秋一个眼神给定住。 　　“这是部队！”她瞪过去，“你要是敢在这里撒泼，我就把你抓起来。” 　　金宝的声音被卡了一下，噎得不上不下的。 　　陆二叔当做没听到，直接把来意说了，“你奶知道错了，想和你来走动走动，这女人嫁人了，也不能不要娘家。” 　　陆秋直接拒绝了：“要不起，从前我们快饿死的时候，你们也没来管过不是吗？二叔，说起来我爹死的时候，念叨最多的人就是你。” 　　陆二叔惊了一下，他这个人从来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可想到有一个死人一直掂记他，心里还是不舒服。 　　“回去告诉老太太，让她少生事端，不然我可不像以前那样轻易放过她。” 　　“你真是误会了。”金宝见陆秋这样，也有点害怕起来，“我不要新衣服了，你咋这么容易生气呢？” 　　陆秋不理会他，绕过他直接离开：“部队里不能让闲杂人等逗留，你们还是早点回去吧。” 　　等陆秋的身影走远了，陆二叔才叹了口气。 　　没想到来的这么不顺利。 　　陆夏说的果然是对的，陆秋和以前不一样了，他们并不想让他们出现。 　　可是不出现，陆秋就当他们不存在，那金宝的婚事可怎么办？ 　　两个人走到空地上，听着不远处有广播的声音传来，金宝又激动了，“爹，这是不是就是收音机啊?” 　　收音机现在还是个稀罕物，他们村里也就从前的地主家有，后来被查抄了家里，东西也不知道到了哪里。 　　多半是在薛利民家里藏着呢。 　　陆二叔也没看见过收音机，点头都有些不确定：“可能是吧，咱们过去看看？” 　　两个人就往部队阅兵的地方去，那里已经人山人海，整齐的军人在那里走正步，左至历和老路他们在台上，站得笔直地敬着礼。 　　口号响量的声音回荡在空地上，远处的地里都能听得清清楚楚的，时不时得就会有人往部队这边张望。 　　陆二叔和金宝就受到的震撼就更大了，两个人觉得眼睛都不够看了，不管是整齐的军队，还是文工团的表演节目，都让他们应接不暇。 　　“当兵的真好。”金宝来了一句，“原来有这么多女的当兵啊。” 　　两个人在这里看的时间有点长，自然有人注意到他们，林秀芬还记得去陆夏家里的情况，皱眉拉了拉老林的袖子。 　　“爹，他们怎么来了？” 　　老林回头看过去，眼睛就眯了起来。 　　那天的记忆对他来说并不好，尤其虎子打他的时候，这两个人都在那边看热闹。 　　他看了一会儿，找来警卫员，耳语了几句。 　　没多久，金宝父子两个就被赶了出去，连个声响都没发出。 　　这事陆秋没怎么当回事，也没和左至历说，原主那些糟心的事，她也不想和几个孩子提。 　　只有宁宁和蓉蓉忧心忡忡，和陆秋欲言又止了好几次。 　　陆秋不想让两个女孩过多的担心什么，等其他人还没回来，就简单和他们说了说。 　　“可是妈妈，他们会不会再过来？” 　　宁宁的担心一点也不少，她觉得那家人都是不好的。 　　“我也不知道，但是我却不害怕他们。”陆秋把他们抱了起来，转移话题道：“我们来做蛋糕好不好？” 　　左至历回来了，左景马上也要生日了，正好庆祝一下。 　　等庆祝完，以后他们就要节省吃的了。 　　想到这里，陆秋又重新担忧起来，总得想个办法开源节流。 　　如果可以的话，她并不想降低生活标准。 　　孩子们发育的时间可就这一次。 　　要不然，重新去黑市上？ 　　一边想着，陆秋一边把牛奶倒进去搅拌，就听到左至历回来的声音。 　　外面还正热闹着，大家都聚在一起唱歌跳舞，是由衷地为这个节日高兴。 　　“有事？”陆秋好奇地问，“你怎么不在外面唱歌了？” 　　左至历把帽子放下：“我听说你那个妹妹家里又有人过来了？” 第65章 　　陆秋很惊奇, “你怎么知道的？” 　　“老林告诉我的。”左至历抬眼看了看陆秋，问道：“他们有没有来找你的麻烦？” 　　就是因为怕陆秋摆平不了那些事情，他才早早回来的。 　　陆秋马上就领会了他的意思, 摇摇头：“没什么事，被我给打发走了。” 　　左至历见陆秋没有想和他多聊这个的意思，只能换了话题。 　　陆秋应了几句, 问他：“还出去吗？” 　　“不去了，在家陪你和孩子们吧。” 　　左至历去旁边洗了手, 凑到宁宁的身边，问她：“在做什么？” 　　“蛋糕！”宁宁脸上带着兴奋, “妈妈说要给小景哥哥做个蛋糕吃。” 　　陆秋指了指桌子上的书, “上次和妈一块去买的，看见这个就想做做。” 　　左至历拿起来看了书上的内容一眼, 这书怪不得会被当成禁书，上面还有不少照片呢。 　　他的脸色就沉了。 　　陆秋一直在注意他的神色, 见状便问他：“有事？” 　　“这书悄悄看看就行了, 可别拿出来。” 　　“上面也没反动言论啊。”陆秋觉得左至历有点小提大做了，上面连一句这方面的东西都没提。 　　“让你收起来就收起来。”左至历难得严肃，“不知道你是怎么买回来的, 但这东西怎么定性都是别人的一句话。” 　　陆秋点头, “那这蛋糕？” 　　“做吧, 只在我们自己家吃。” 　　见陆秋知道轻重了，左至历便没再提。 　　主要是陆秋的生活老是有人掂记着, 他就怕有人故意搞陆秋。 　　到时候，就怕他也保不住她。 　　蛋糕其实做起来并不难, 主要是奶油的打发, 牛奶提取奶油就很不容易, 最后她只能按照后来在网上学的牛奶蛋糕的方法，做了一个。 　　左至历没吃过鲜奶蛋糕，他只吃过蛋糕，所以味道和记忆里的不太一样，他就更没起疑心了。 　　三个男孩子一放学，就往家里跑，昨天表演的好，回家陆秋就和他们说今天有惊喜。 　　狗蛋和臭蛋跟在后面，他们上课的时候去找陆立春他们玩，都被三个人故意忽视了。 　　他们两个心里还挺不是滋味的。 　　李静老师的这个班都是村里来的，大家没少被狗蛋打过，对他自然害怕，老师想也不用想，就选了他当班长。 　　狗蛋还是挺自豪的，对大家道：“以后可不能捣乱。” 　　这班长当的过瘾，可他也没底，就想过来问问左景班长的事情。 　　昨天的事情是他理亏，他们不搭理他也是正常的，跟过来之后还没来得及问，便看到了陆秋做的好吃的。 　　他眼睛就亮了。 　　陆冬去朝后面看了一眼，故意到陆秋说：“大姐，今天不是我们自己家吃饭吗？” 　　那眼神□□裸的不欢迎狗蛋他们。 　　狗蛋凑过来：“姨！我知道错了，你让他们别生气了行不行？” 　　“这我可管不了，你得问他们。”陆秋向来是不掺和孩子们之间的事情。 　　院子里几个孩子正玩的开心，一会儿说要让臭蛋拿出三个玻璃球来赔罪，一会儿又说给他们几个烟盒。 　　陆秋和左至历都在一旁听着，眼里带着笑，时不时互相对视一眼，海风吹在身上凉嗖嗖的，让人觉得很舒服。 　　正说得热闹，突然听到隔壁传来一声尖利的喊叫声，“你给说清楚，你和那个女人是怎么回事？” 　　赵巧梅的声音大变了调子，听在耳朵里格外尖锐。 　　孩子们也都不说话了，静静听着隔壁传来的声音。 　　张营长似乎也很生气，不似往常那样温和：“我和她根本没关系，你能不能别瞎想了？” 　　“是我瞎想吗？你去打听打听，看看人家都是怎么说你呢！” 　　赵巧梅又不是个傻子，一开始的时候不明白，被人又是点拨又是暗示的，她也长着一双眼睛，自然就什么都明白了。 　　她就说把香枝怎么会那么好心，还过来帮她带孩子。 　　说起来，她还没两个孩子看得明白。 　　此时赵巧梅脸上都是泪，鼻涕也跟着出来了，偏偏这副样子落在张营长的眼睛里，只是增添了他的厌烦。 　　“你小点声，周围都是邻居，我还要面子呢！”他恳求赵巧梅，有什么话关起门来不能说？ 　　赵巧梅用袖子擦了擦脸，“哼，我不觉得丢人！我又不是干了那什么丢人的事情，有什么丢人的？谁心里有鬼，谁觉得丢人！” 　　张营长没吭声，赵巧梅来了劲头，“没脸了吧？人家都说你是什么好性子好脾气的，我看你是那个孬坏的种，你是不是也想学那左团长，好离婚娶个漂亮的啊！” 　　莫名中木仓的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小声地对孩子们说：“天冷了，进屋去吧。” 　　孩子们都不乐意，别管听不懂听得懂的，都想听着热闹。 　　尤其那个人还是赵巧梅。 　　陆秋正和他们讲道理，隔壁的张营长生气了，觉得赵巧梅丢了他的人，啪的一声一巴掌就打了过去。 　　这个年代，男人打女人的太多了，闹到哪里都说是家务事，女人被压迫的也慢慢习惯，劝人的时候都是劝忍耐着点，等岁数大了就好了。 　　赵巧梅从前在村里的时候，也经常见男人打自己老婆的，她那时候还想，虽然嫁了一个当兵的，男人虽然不在身边，但是不是个脾气硬的，也不会欺负她。 　　她跟着两个孩子守在家里，才能一天天的熬过来。 　　可日子才好过了，她才被张营长接了过来，就要被离婚了？ 　　她其实也没想怎么样，就是觉得害怕，也觉得丢脸，想让张营长好好哄哄她，和她好好解释一番。 　　不过下去，还能离了还是怎么的？ 　　她没那样的魄力。 　　可现在性质不一样了。 　　赵巧梅觉得血液往脑袋里流，张营长竟然为了香枝打她。 　　她是哪里不如香枝了？ 　　赵巧梅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她不能让香枝好过。 　　想到这里，她的腿像是有了自己的方向，开始往门外面跑。 　　张营长正发着呆，脑袋里还是一片空白，他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动手打人了，就听到孩子们的哭嚎声和赵巧梅往外面跑的动作。 　　这还得了。 　　他一把拉住赵巧梅的衣服，想和她好好解释一下，一边朝后面的两个孩子喊去：“都别哭了，老子还没死呢！” 　　孩子更害怕了，哭的声音也比之前大。 　　赵巧梅双眼通红：“好啊，现在是我也容不下了，孩子们你也看不上了，我这就带着几个孩子去跳河，不碍你们这对狗男女的眼！” 　　陆秋越听越不是滋味，想着要不要过去看看，万一打得更厉害了伤到孩子怎么办？ 　　路婶子也过来了，先来陆秋家里问她：“这是怎么了？怎么打起来了？” 　　“不知道啊。”陆秋跟她站在门口，听着里面的声音越来越不像话，两个人的神色都不好看起来。 　　不远处的热闹还在继续，路婶子平日里看不上赵巧梅，却也在心里同情起来她。 　　“要不，咱们过去看看吧？” 　　路婶子一提议，陆秋就点头答应：“行，我们过去看看吧。” 　　她让孩子们都进去，两个人一起往张营长家走。 　　他们两个心里也没底，不过见左至历和老路都没阻拦，胆子便更大了些。 　　住在张营长隔壁的人听到动静，也探出了头，小声比划了一下，陆秋朝她摇头，人家也就进去了。 　　赵巧梅和张营长拉扯中打了起来，两个人一时之间谁也制服不了谁，赵巧梅想往外走，张营长不让，正打得难舍难分呢，陆秋敲了门。 　　两个人都是一静。 　　还是赵巧梅反应的快，她趁着张营长没反应过来的功夫，跑去开了门。 　　看到门外站着的路婶子和陆秋，从前她只觉得这两个人讨厌，今天竟然也觉得他们顺眼起来了。 　　“你们可要为我评评理啊！” 　　她这一嗓子嚎出来，张营长脸色瞬间就灰败了下来。 　　完了，他以后在部队里还怎么做人？ 　　陆秋隐晦地看了一眼张营长，发现他脸都上都是指甲抓出来的伤，看起来一道一道的，也挺严重的。 　　不过她没那个功夫管，在她看来，所有打女人的男人，都是罪无可恕的。 　　女人为了他们生儿育女，已经够辛苦的了，哪怕赵巧梅这样成天爱在外面闲逛说闲话的，也比很多男人强。 　　她和路婶子把赵巧梅扶到他们家里，赵巧梅像是找到了组织，正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和他们哭诉。 　　“我这日子是没法过了，那钱香枝真不是个东西！破坏我的家庭！” 　　路婶子听不下去了：“这话没证据可不能乱说。” 　　她也不喜欢香枝那样的，可她也明白这世道对女人的要求有多苛刻，万一这事被弄错了，香枝被冤枉了，以后可怎么生活？ 　　赵巧梅却不管，她此时最不能听的就是别人说香枝的好话了，把眼泪一擦，瞪着路婶子：“我还说错了不成？你说一个年轻的姑娘家，天天往我们家里跑什么？还带着我们小胜去医院，你不知道上次我们小胜要不是命大，人差点就没了。” 　　本来子虚乌有的事情，也被她抓住不放，偏偏大家还都找不出来什么证据反驳。 　　就像没办法证明香枝不是故意的一样，也没办法证明香枝没有这个打算。 　　陆秋叹气：“巧梅姐啊，先别哭了，你想想这事怎么办吧？孩子还在家里头呢，要不要一块接过来？” 　　赵巧梅才想起来两个孩子，立刻点头：“要，都说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我的可怜的孩子万一被人害死了可怎么办。” 　　陆秋：…… 　　众人：…… 　　她就不该提这个话。 　　宁宁趴在屋里偷听着，听到赵巧梅这么说后妈的话，就想反驳，被陆立春给拉了一下。 　　赵巧梅现在已经完全丧失了理智，谁过去就要怼谁，可听不进去任何话。 　　再说，陆秋什么样子，不是凭一张嘴就能颠倒黑白的。 　　陆冬去不愤：“她怎么这样？” 　　狗蛋点头：“就是，这娘们怎么和村里的泼妇一样。” 　　“明明是张小胜的爹做错事情了。”蓉蓉叉腰，“你们没听刚才还打人了吗？” 　　几个人挠挠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左至历还在收拾家里，陆秋一个人到底有很多地方都没顾忌到，这种时候他出现在院子里也不太好。 　　而且，院子里的人好像都以为他不在家似的。 　　不过，陆秋能和这些人相处的好，还是让他挺高兴的。 　　赵巧梅看了看陆秋，又看了看路婶子，最后还是让陆秋帮忙过去看看 ：“孩子你就先带到你家吧。” 　　陆秋应了一声，起身往外走。 　　赵巧梅似乎是不放心，也跟着站了起来，路婶子没往心里去，她一边哄着孩子，一边听隔壁的动静。 　　等陆秋孩子都带回来了，赵巧梅的身影还不见。 　　“人呢？”陆秋问路婶子。 　　路婶子傻眼了：“不是跟着你出去了？” 　　“没啊。” 　　陆秋回答完，一拍脑袋：“坏了。” 　　她和路婶子对视一眼，都想到了一种可能。 　　赵巧梅往医院里去找香枝了。 　　香枝此时还不知道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她正在检查昨天开的病历单，这几天她心情可以说非常的好。 　　和张营长的关系，也是在她的一次大胆中突飞猛进的。 　　当时她壮着胆子去找了他，以为他会呵斥，会再也不看她一眼。 　　她想，和现在这种单相思也没什么区别。 　　可老天爷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惊喜，她没想到张营长竟然看到她的眼泪的时候，伸了手出来。 　　那一瞬间，她全身的毛孔都像是打开了，她就顺势倒在了他的怀里。 　　那不是他们第一次亲密接触，原来张营长也记得那年的她，记得把她带回来的时候，一路上就是这么背着她的。 　　从那天开始，她会时不时得过去张营长的部队里，用着各种各样的名义。 　　只要远远地见到他一眼，她就开心。 　　这种开心一直持续到今天上午，她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他，而张营长也恰好也看了过来。 　　“香枝。”她的甜蜜还在持续，听到有人叫她，她笑着抬起了头，迎面上就被打了一巴掌。 　　“你个小贱人！”赵巧梅眼睛通红，她把张营长如今的改变，和今天挨的打都算到了香枝的头上。 　　都是她！ 　　香枝被打懵了，捂着脸站在那里不动，赵巧梅看到她这副样子就来气，想也不想就薅住了她的头发。 　　一声尖叫声传来，香枝捂着自己的头发，不知所措的看过去。 　　“你干什么？！”她发觉周围已经有很多人看了过来，比那天孙竹斓给她难看的时候，人还要多。 　　“我干什么？”赵巧梅可不管那么多，来医院就是想闹得所有人都知道。 　　丢人她不怕，她只要她的好日子。 　　“你娘是怎么教你的，还知不知道礼仪廉耻？我男人都有两个孩子了，我和他那是什么青梅竹马，你也要凑过来，你是多缺男人啊？” 　　这话说出来，医院里就有窃窃私语的声音传来，香枝觉得脸发烫，被人戳到痛处的感觉让她很难受。 　　同时，又有一种隐藏的快感传来。 　　对，所有人知道了也未必不好。 　　她想要的从来不是偷偷摸摸，而是光明正大地站在他的身边来。 　　这么想着，她也就无所畏惧了，露着脸上略显红肿的巴掌，对上赵巧梅的视线。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和张营长之间也没那些龌龊的关系，我每天早早就回宿舍了，这是所有人都都有目共睹的，你要是因为小胜的事情，记恨我，我也能够明白。” 　　她这话把赵巧梅堵的哑口无言，“你少在这里胡说！就是你和我们老张总是眉来眼去的！” 　　“正常同志之间的交流也会被你这么诬蔑吗？我负责的张营长手下的士兵，他们有个头疼脑热都是我去管，难不成因为这个原因，我就不去工作了？” 　　赵巧梅说不过她，就要撒泼，张医生看不下去了，出来替香枝说话：“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香枝不是那样的人。” 　　“是啊，人家一个大姑娘，还没找婆家，你这样说人家可不好。” 　　赵巧梅被气得差点翻白眼。 　　她还想在撒泼，就被医院里的医生一起给送了出来，出来的时候她还能听到香枝感激他们的话。 　　赵巧梅不甘心，坐在不远处就拍大腿哭起来，想要狠狠把心里的气给出出来。 　　陆秋和路婶子一路找过来，就看见她这副样子。 　　不用想，也知道她没在医院讨到好。 　　香枝并不是个没脑子的，相反她早早就上了学，还上过战场，心里素质各方面都不是赵巧梅能比的。 　　路婶子把赵巧梅拉起来：“你这个样子像什么？让人家都看了笑话，你好好的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赵巧梅就顺势站了起来。 　　三个人往回走，路上遇到从节目上回来的人，都盯着他们看。 　　赵巧梅捂着脸，身上的土也是一层一层的，哭得时间长了让她的脑子也是一片空白。 　　到了家里，张营长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巷子口，脸色黑沉沉的。 　　赵巧梅别过脸不看他，张营长吸了口气，对她道：“别闹了，真没什么，我要是有那个心，还有让你发现？” 　　赵巧梅还是不吭声。 　　“我打你是我不对，我也是不想让你去外面闹，现在好了，所有人都知道了，你还去人家医院闹了？” 　　赵巧梅冷哼：“我不能去？” 　　“能去。”张营长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她这个样子一看就是没讨到什么好处。 　　张营长心猛然一软。 　　赵巧梅有这样那样的毛病是不假，可他们也是从小就认识的，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当初和她结婚，也是因为她漂亮，会来事。 　　和香枝，到底是不合适的。 　　赵巧梅既然发现了，那他的心思正好趁早断了。 　　“走吧，孩子都被你吓坏了。” 　　张营长递了台阶，赵巧梅还不想接，被路婶子给捅了一下，“差不多得了，你还真想离还是咋地？” 　　赵巧梅就没再反抗，往家走去。 　　只是她低垂着眉眼，也看不出来她在想什么。 　　去陆秋家接两个孩子的时候，本以为他们肯定还在哭闹，谁想到两个孩子早就不哭了，正抱着蛋糕在一口一口的吃呢。 　　“呦，你们两个倒是会享福的。”路婶子打趣他们。 　　张小美脸就红了。 　　她看了看宁宁，两个人刚吵过架，宁宁不想搭理她，也不想让她吃蛋糕。 　　可张小美哭得太惨了，她不喜欢香枝，更不想让她来当她的后妈了。 　　宁宁心就软了几分，主动让她吃了一块蛋糕。 　　然后张小美就什么都忘了。 　　如果后妈会做蛋糕的话，好像也不错的样子。 　　她带着理解的眼光看着宁宁，怪不得她愿意找后妈呢。 　　听林秀芬说，她也想找个会做好吃，会梳漂亮头发的后妈呢。 　　等他们都走了，路婶子还在和陆秋嘟囔：“你说这张营长是真的和香枝有那种关系？” 　　当初在船上的时候，她就看出来香枝是个不安分的，成天和那陆夏说什么情情爱爱的，那是好人家的女孩该说的吗？ 　　陆秋摇头：“不知道，不好说。” 　　路婶子眼神就意味深长起来，一开始她还以为香枝是来找左至历的。 　　毕竟左至历从哪方面比起来，都比张营长强上一些。 　　左至历正好从屋里出来，问陆秋：“不闹了？” 　　“目前是这样。”她挺满意左至历这么会看眼色的，没跟着出来看热闹。 　　路婶子抱着孩子，“那我也先回去了，时间不早了。” 　　陆秋没留她，等把大门关上了，她才笑着看左景：“这生日过的，是不是让你终生难忘啊？” 　　左景点了头：“可太难忘了。” 　　他的蛋糕还被张家孩子吃了大半块呢。 　　陆秋也有些心疼，那些牛奶和面粉都可金贵了呢。 　　自从知道经济状况堪忧之后，她一下就抠门起来了。 　　“没事，下次想吃了再给你们做。”陆秋只能这么安慰他。 　　没有蜡烛，也没有什么仪式，几个孩子却过得非常开心。 　　宁宁和蓉蓉都问：“我们过生日的时候也能这样吗？” 　　“当然可以了。” 　　陆秋笑着摸他们的脑袋：“以后我们一家人都这样过生日好不好？” 　　而另一边的村里，几个人正在地里干活，一边听黄婶子在那里说老林营长找人看孩子的事情。 　　“这去部队好是好，可这给的也太少了吧。” 　　普通工人一个月都要二三十呢，更别提有等级的工人了。 　　“就是，看一个月的孩子，才给五块钱，这人也太抠了。” 　　“我听说，这个人不是和陆夏有关系吗？” 　　秦老太最了解陆夏家里的事情了，把之前杨则西过来找陆夏示威的事情拿出来说了。 　　“你说这陆夏不赶紧找下家能成吗？哪怕这人有点抠，也是个营长对不对？” 　　大家都已经听秦老太说过这话，再听一次还是觉得新鲜，“这虎子到底好在哪里了？怎么那么些人稀罕？” 　　“要不就说呢，你看那黄向党。”他们不好对着黄婶子说什么，就是一脸惋惜的样子。 　　黄婶子自然知道他们想是什么，她也替这个小叔子发愁。 　　好不容易不想着当兵的事情了，这又不知道怎么想的，天天都掂记着出去闯荡的事情。 　　把她婆婆愁的是不行。 　　王晓磊不知道从哪里听到黄婶子说的话，趁着中午休息，就找上了她。 　　黄婶子一脸震惊，她是知道王晓磊和赵五四的事的，也知道这闺女去她二姐家里住了一段时间，没想到一回来就是问的这个问题。 　　王晓磊也是走投无路了，她回来之前刚和王晓云吵了一架，二姐和几天前判若两人，一点也不向着她，还嫌弃她白吃饭。 　　她能吃多少东西？ 　　可这是二姐家里，她都嫌弃她了，王晓磊也是住不下去了。 　　回到岛上，薛利民还是那个态度，王军华就更不用说了，就是一副得赶紧嫁人的态度。 　　她当时就想，等以后自己发达了，肯定不管他们。 　　找上黄婶子，也是因为老林这里能给钱，还管吃的。 　　至于钱少不少的问题，在家里她坐一天不也是没钱？ 　　她反正不嫌弃。 　　和她一个想法的，还有陆夏。 　　陆夏一开始不想去老林那里的，她嫌弃林秀芬和老林埋汰，也不想去给人当后妈。 　　可刘老太自从陆二叔回来之后，就动了陆夏的主意。 　　她苦口婆心：“你细想啊，就算和陆秋的关系缓和不了，你成了人家的后妈，那也是好过的啊。你已经不是姑娘家了，还想找个什么样的？” 第66章 　　陆夏一脸问号, “奶，我就算不是个大姑娘了，也不能去给人当后妈啊！” 　　“当后妈怎么了？”刘老太此时觉得陆夏太傻了, “你别看不上后妈啊，后妈也不是谁都能当的。” 　　陆夏快气笑了，偏偏家里人都还一副赞同的样子。 　　“反正我不会去当后妈的。” 　　就算当后妈, 也不会是给老林那样的人当。 　　她看不上他那样的。 　　“你这个丫头。”刘老太气得不行，“你想想陆秋, 看看人家现在过的什么日子。” 　　陆夏心态放的很平，这个陆秋又不是以前那个陆秋。 　　她知道了以后, 就不想再和她作对了。 　　要是她也是重生的, 或者更厉害的，去和她作对不是自寻死路吗？ 　　陆夏这么淡定, 刘老太和董秋莲都坐不住了。 　　“你这个丫头是怎么回事？” 　　陆夏不理会他们，仍旧捧着自己的书看。 　　不管以后嫁给谁, 她这辈子都要弥补一下没文化的缺憾。 　　刘老太着急地在房间内打转：“不行, 你这么大的姑娘了，在家里一直呆着怎么行？金宝马上要找对象了！” 　　董秋莲往陆夏那边看了几眼，眼泪就下来：“小夏啊, 你别这么任性了, 娘不是只有你这么一个孩子啊。” 　　陆夏被吵得书都看不下去, 干脆把书放下，站起来往外走去。 　　王晓磊却是在听黄婶子说了之后, 就直接挑明了自己动心了。 　　“你看我合不合适？” 　　黄婶子能说什么。 　　她现在就后悔，就不应该把这个事说出来。 　　王晓磊见她不吭声了, 着急起来：“我也特别勤快, 你就帮着我说道说道。” 　　“晓磊啊。”黄婶子直接拒绝, “人家那个什么营长，我也不认识啊，我就是听了这么一个耳朵，你让我去哪里跟人家说。” 　　两个人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谁也不提陆秋。 　　王晓磊眼泪就掉下来了，“大姐，你看看我的日子实在是过不下去了，那赵五四和他娘都不是个东西。” 　　这话黄婶子更不好接了，她低着头继续干活，就听王晓磊一直在那里说家里各种不好。 　　王晓磊也是憋狠了，终于找到人一吐为快，哪里还管黄婶子是不是愿意听。 　　黄婶子不耐烦了，谁想听他们家到底怎么回事，便站了起来：“我看时间不早了，我得去给狗蛋做饭了。” 　　王晓磊也跟着站了起来，殷切地看着黄婶子：“大姐，你一定要帮帮我啊。” 　　黄婶子当没听见，也没应声。 　　等她走远了，王晓磊才呸出来，“得意什么。” 　　靠黄婶子是靠不住的，她就又开始想办法。 　　干脆直接去部队算了。 　　现在谁也能进部队，方便的很。 　　到里面再打听谁是林营长。 　　想到这里，王晓磊便动了身。 　　- 　　陆秋把孩子们赶到房间了写作业，自己拿了启蒙的书给宁宁和蓉蓉看。 　　宁宁读了几遍之后就坐不住，问陆秋：“妈妈，隔壁的张小美妈妈会离婚吗？” 　　“不知道。”陆秋敲了敲她的小脑袋，“你怎么管那么多？” 　　“我盼望着她离婚呢。” 　　宁宁直言不讳地说出来，“她爸妈离婚了，就不会再和林秀芬来嘲笑我。” 　　宁宁一直记得她刚来部队大院的时候，想和张小美他们玩，却被他们给无情嘲笑了一通。 　　蓉蓉低下头，什么也没说。 　　她想到了虎子。 　　有一件事，她谁也没告诉，就在今天看表演的时候，她突然想去上厕所了。 　　宁宁和陆秋都看得认真，厕所就在不远处，她就没叫其他人，自己去了厕所。 　　然后她就遇到了虎子。 　　虎子可能也没想到会遇到她，楞了一下，然后朝她露了一个笑容来。 　　蓉蓉一直以为自己是非常讨厌这个爹的，可在那一刻不知道怎么的，竟然心里面带着几分酸酸的感觉。 　　她赶紧收敛心神，什么都没和虎子说，回到了座位上。 　　可那之后，她的心里就像是藏了什么东西似的，一直蠢蠢欲动。 　　陆秋往蓉蓉那边看了好几眼，很少有她和宁宁说话的时候，蓉蓉在一旁发呆的。 　　但她并没有着急追问。 　　晚上，左至历给陆秋端来洗脚水，两个人一同泡着脚，说着这几天发生的事情。 　　话题从孙竹斓到没到家，转到隔壁赵巧梅身上。 　　“你那个战友的妹妹，还挺厉害的。” 　　她说的厉害，并不是说这个人多厉害，而是指她心机深沉。 　　“我也不了解。”左至历生怕陆秋误会，赶紧解释。 　　“这人你不知道，但是我怎么听说在文工团里，就有好几个相好的？” 　　左至历低笑了一声，过来捏陆秋的鼻子。 　　“谁醋缸子被打翻了？” 　　说笑了一会儿，左至历拿了俄语书问陆秋，陆秋突然想到李静的父亲，问道：“现在已经这么严重了吗？” 　　“早过了严重的时候了。”左至历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解释，和苏联的关系早几年就已经僵化，但那边一直有外交官，李静的父亲不过是其他党羽之争失败了。 　　多的他就不能再多谈了。 　　为了这事，左至历的父亲还专门写了信回来，嘱托他好好处理李静的事情。 　　到学校去教书，其实是对他们都比较好的方式了。 　　陆秋没多问，开玩笑地说：“会不会过几天就不用学俄语了？” 　　一语成谶，第二天翠竹就过来通知了她这个消息。 　　翠竹是第一次来他们家，坐在院子里都很新奇，侯晓媛也是四下打量着。 　　“部队里都说你日子好过，我才发现你日子还真的挺好过的。” 　　侯晓媛过来，是把陆秋的俄语作业都统一收起来，销毁。 　　陆秋把作业递过去，翠竹就压低声音道：“你不知道，咱们俄语老师也被抓起来了。” 　　说是抓起来，也就是被隔离在小屋里，接受政治审问。 　　只要精通俄语的人，都得接受审查。 　　“怎么突然又严重了？”陆秋不经意的问。 　　“不知道，上面也没说。” 　　他们两个还有排练任务，因为少了个李静，他们所有的节目都要重新排练一遍。 　　侯晓媛走到门口的时候，忍不住停下脚步，欲言又止地看着陆秋。 　　“怎么了？”陆秋和这个班长的关系也就一般，远没有翠竹亲近。 　　“那天我跟着杨则西去外面，碰到了一个叫虎子的，她，她拉着虎子说了很多话。” 　　侯晓媛说完，就跑了。 　　她也不知道告诉陆秋对不对，但是她最好的朋友是翠竹，翠竹很喜欢陆秋。 　　陆秋对翠竹也是很照顾。 　　上次上课的时候，翠竹突然来月经肚子疼，就是陆秋拿的月事带，还给她熬了红糖水。 　　她也就当卖陆秋一个好。 　　陆秋却沉思下来。 　　正想得出神，巷子口陆夏的身影出现，正往她这边看。 　　陆秋眉头皱得更深了。 　　外面局势不明，这些人还来找她的麻烦。 　　陆夏是一早过来的，到部队才碰到来找老林的王晓磊。 　　王晓磊当时脸色就变了。 　　她也听过村里的传言，知道陆夏抛弃虎子之后，又找了一个部队的领导，就是这个老林。 　　要是她过来和自己抢，那她是一点胜算也没有的。 　　王晓磊就拦住陆夏，语气很不善：“你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你来勾搭人家是没有好下场的。” 　　陆夏莫名其妙，但她知道王晓磊的脾气，上辈子的时候，她没少听陆秋抱怨王晓磊欺负人。 　　好在王晓磊上辈子的下场也不是很好，赵五四后来染了喝酒打人的毛病，她也没娘家支持，想离婚也离不掉，只能一直挨打。 　　不过她性子要强，很少出来说，有人问她也轻描淡写地带过。 　　陆夏眼神复杂地看着王晓磊，也不知道这辈子的改变，对她来说到底是好是坏。 　　“你让开。”她今天没心情和王晓磊在这里吵架，她还有正事要做呢。 　　“我才不要让开！”王晓磊觉得一旦让开了，陆夏肯定就会去找老林。 　　“你来部队做什么？”陆夏见她和说不通，也不想在这里和她闹起来，就缓和了语气问。 　　“我干什么用你管？”谁知道王晓磊并不领情，反而更激动了。 　　陆夏抿唇，在心里思索起来。 　　王晓磊和陆秋的关系不好，肯定是不能来找她的。 　　部队里她还认识其他人不成？ 　　两个人在这边对峙的事情正好被妇女张主任看到，她这几天因为主持节目的事情，可把她忙坏了。 　　正好她也经常去村里摸查情况，也认识这两个风云人物。 　　见他们在这里僵持，就走了上来问：“你们找谁？” 　　王晓磊先开口：“老林营长。” 　　陆夏挑眉，不知道是不是该笑出来。 　　呦呵。 　　真是有那想挣钱想疯的。 　　张主任又看向陆夏，她笑的很和蔼：“我来找我姐的。” 　　张主任：…… 　　部队里还有谁是不知道两个姐妹之间不和的吗？ 　　换成是她有这样的妹妹，她想打死她的心都有了。 　　但是能怎么说呢，她只能干笑了两声，拉了拉同样瞪着眼睛不肯相信的王晓磊一下，给她指了路。 　　“老林营长这时候应该还没去上班，他之前受伤了。” 　　说到这里，又看了一眼陆夏。 　　她那眼神里带了警告的意味，希望这些人可都不要在部队里找事。 　　说起来，把部队的大门打开，军民一心，她也不知道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村里能随便来这里了，肯定有很多隐患。 　　但看着孩子们背着书包来上学，还是觉得挺值的。 　　张主任想了想，对王晓磊说：“我正好要去那边一趟，带着你过去吧。” 　　王晓磊巴不得有人带着呢。 　　陆夏就自己往 陆秋这边来了。 　　陆秋和陆夏对视了一会儿，陆秋转身就要回家里，被陆夏给连忙拦住了。 　　“等一下。” 　　见陆秋脚步不停，陆夏着急了：“我有重要的事情和你说。” 　　蓉蓉拦在陆秋身前，一副生气的样子：“你要是再过来，我就找我爸爸了。” 　　她也是才叫左至历爸爸，叫的并不是很顺畅，心里也有点别扭。 　　但陆立春和她说，咱们要投桃报李，宁宁和左景都叫陆秋妈妈了，她也得叫左至历爸爸。 　　左至历听到的时候没什么特别的反应，淡淡的点了头，反而让她心里好受了很多。 　　陆夏瞥了一眼蓉蓉，这个女孩子她是知道的，之前她还担心蓉蓉要是留在家里，她就得去当后妈。 　　虎子长得可以，并不代表她想当后妈，实在不行她已经想到怎么把这个孩子养坏，等以后就直接丢给薛利民，给一口饭就行了。 　　如今再看蓉蓉，见她在自己妈妈身边生活的这么好，心里还是觉得不舒服。 　　陆夏的脸上挂着笑容：“我知道你不是原来的那个人，我也不是，之前都是误会，你也犯不到生气吧。” 　　她观察着陆秋的神色，就见她冷笑一声：“我不生气？” 　　她为什么不该生气呢？ 　　陆秋转身，让宁宁和蓉蓉进去，抱着胳膊走过来：“你又想怎么样？” 　　“我没想怎么样，当初是我想错了，这个世道就是这样，你想不想过好日子？我知道后世很多事情。” 　　陆秋不奇怪她知道自己的身份，但是摸不清这是不是又是她的一个阴谋，便沉了脸：“什么后世不后世的，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陆夏挑眉：“这里也没别人，我也没录音笔什么的，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 第67章 　　“对不起,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陆秋又一次否认，终于让陆夏生气了。 　　“你以为不承认就行了？你信不信我告诉左团长，你觉得他知道你是个怪物的话, 会怎么想？” 　　“那你大可以去试试，看他信我还是信你。”陆秋一点也不害怕，当时和左至历结婚, 政审是完全没问题的。 　　而且，左至历这个人很护短, 他知道陆夏和她有龌龊，不管陆夏说什么, 他都不会相信的。 　　“我能帮你去黑市上挣钱！”陆夏见陆秋转身就要走, 忙低声说了句。 　　要不是她没什么本事，她就不来找陆秋合作帮忙了, 自己就去黑市上赚钱了。 　　等到高考恢复之后，她再考个大学, 去大城市里找个对象。 　　现在只能去黑市上冒险一下。 　　有一瞬间, 陆秋是动了心的，想到她不方面出面，如果让陆夏去卖, 换的钱四六分也是好的。 　　但也就那一瞬间的事情, 很快她就否定了这种情况。 　　陆夏毕竟是书里的女主, 她万一不和虎子走感情路线，改成走事业路线了呢？ 　　那她呢？ 　　她可没忘了, 她原身可是个炮灰女配的命运。 　　“陆夏。”陆秋表情突然郑重起来，“我不知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但我觉得我们最好还是桥归桥, 路归路, 谁也别招惹谁。” 　　说完，她也不看陆夏的反应，砰的一声把门给关上了。 　　陆夏站在原地没动，面上什么都不显，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直到隔壁赵巧梅把门打开。 　　赵巧梅早就听过陆夏之前来部队里，帮老林做了几天饭的事。 　　她想着昨天陆秋对她还不错，又是帮着看孩子，又是劝架的，虽然她还没有和张营长和好，但这个情她领了。 　　于是赵巧梅便瞪了陆夏一眼：“呦，我当是谁呢？这不老林新相好的吗？” 　　陆夏反驳了一句：“同志您好，恐怕您误会了，我可和林营长没关系，我一个还没结婚的姑娘家，您这样说可是诬蔑我。” 　　她又不是没听过赵巧梅的名声，而且她和香枝的关系，两个人注定是敌人。 　　赵巧梅听到没领结婚证的大姑娘，就想到了香枝，才猛然想到香枝要像和陆夏认识，两个人的关系好像还不错。 　　顿时，她的心里就像是吃了苍蝇一样难受。 　　“真是蛇鼠一窝！竟找有妇之夫！也不嫌丢人，没个廉耻心！” 　　她话说得尖厉，陆夏还不知道她和香枝吵架的事情，不过一听也能明白个七七八八。 　　陆夏心里乐开了花，故意得意地看了赵巧梅一眼，压低了声音说：“那也是我们也有资本，男人吃这一套啊！” 　　反正这赵巧梅也不是什么重要人物，以后香枝真的和张营长在一起了，这赵巧梅还不知道要到哪里呢。 　　赵巧梅气得脸通红，陆夏却已经转身走了。 　　她把门关上，回去之后看到请假在家的张营长，心里的火就又出来了。 　　那事情，不是说过去了就过去了。 　　“哼，你猜我刚才碰到谁了？”张营长一听赵巧梅的语气，就知道事情不好了。 　　但他还是回了一句：“谁啊？” 　　“你那个相好的朋友，也是个喜欢找别人男人的人，直接把隔壁陆秋的男人给勾搭跑了，你说你们男人都是眼瞎吗？” 　　“你说我就说我，老是攀扯人家陆秋干什么？” 　　昨天的事情已经让他不好意思了，人家又是过来带孩子，又是找到医院把赵巧梅带回来的。 　　赵巧梅却觉得张营长是偏袒香枝：“是，我是哪里也不对，不像你的小情人，哪里都是好的。” 　　“我和她没关系！”张营长不想和赵巧梅吵架，声音便压低了些，“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我当然不明白了。”赵巧梅觉得张营长这话说的有意思，“我又没相好的，当然不明白了，要不你也让我去找找？” 　　话不投机半句多，张营长怕在家里再呆下去，还会再吵起来，便站了起来要往外走。 　　赵巧梅却一下紧张起来了，“你要去哪里？呦，这又要去找钱香枝那个狐狸精？不能去！今天你不能给我出这个门！” 　　张营长和赵巧梅又拉扯起来，张小美和张小胜对视一眼，两个人一起往外走，敲了隔壁陆秋家的门。 　　“姨。”张小美声音怯怯的，“我爹娘又吵起来了，我和小胜能不能在这里呆会儿？” 　　陆秋打开门，就看到两个满眼渴望的孩子。 　　她往隔壁看了看，隐隐约约能听到赵巧梅的声音，叹了口气，让两个孩子进来。 　　院子里，蓉蓉宁宁还有小禾苗正在玩皮筋，见又来了两个人，便提议道：“要不我们玩捉迷藏吧？” 　　“行。” 　　几个孩子便开始藏，张小美藏的地方和宁宁正好在一块，两个人大眼对小眼好几分钟。 　　可把两个人给憋坏了。 　　张小美第一次近距离看宁宁头上的辫子，发现那些头发就是特别漂亮。 　　比林秀芬那天编的好看多了。 　　怪不得宁宁和蓉蓉都不稀罕和林秀芬玩。 　　等他们被张小胜捉到，张小美的第一句就是，“宁宁，你这头发能不能教给我？” 　　宁宁噘嘴：“不能。” 　　她才不要教给张小美，张小美很失望，一抬头正好看小禾苗的头发：“那你怎么教给她了？” 　　“因为我喜欢她啊。”宁宁得意，“你要是不乐意，去找林秀芬玩啊。” 　　张小美顿时不说话了。 　　林秀芬看着眼前的女人，皱眉问她：“你会编头发吗？” 　　王晓磊反应了一会儿，才点头：“会。” 　　村里谁不会编头发啊，大姑娘都是两个辫子垂下来。 　　“我是说宁宁头上那种的，陆夏姨也会编。”林秀芬提了陆夏，让王晓磊紧张了一下。 　　“她会我也会！”王晓磊咬牙开口，都是一个村里长大的，陆夏怎么就比他们强了？ 　　陆秋比不上，陆夏还比不上吗？ 　　林秀芬满意了，她让王晓磊给她试试编一个，王晓磊看了一眼老林：“这个营长，过来不是做饭洗衣服吗？” 　　“那些谁都会。”老林示意王晓磊继续，“你要是会编，你就留下来。” 　　王晓磊便开始编起来。 　　老林其实心里并不满意王晓磊，但是郭老师也过来说了，给的钱太少了，没人过来。 　　这王晓磊还是第一个过来的。 　　他原以为会过来的是陆夏，却到现在连个影子也没有。 　　说实话，他有点看不懂陆夏这个女人，不知道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说要来部队工作，他身边不正是个好机会吗？ 　　这不想让陆夏过来，和陆夏不过来，对老林来说，感受是完全不一样的。 　　正想着，林秀芬吃痛了一声：“不是这样的，你没看见过宁宁头上的辫子吗？不是这样的！” 　　林秀芬很生气，觉得王晓磊编的一点也不好。 　　王晓磊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说她头上是什么样子的？我去看看就会了，村里以前就我会打扮。” 　　她倒是没说假话，林秀芬狐疑地看过去，就想带着王晓磊过去。 　　老林看了过来：“行了，以后再去看吧，我这里就这么个情况，主要照顾我们两个，钱就这么多，但是管饭。” 　　王晓磊恩了一声：“行，那我什么时候过来。” 　　能这么顺利，也是她没想到的。 　　老林眯眼：“就从明天过来吧。” 　　王晓磊心里雀跃起来，看了一眼林秀芬，让她把身上的脏衣服脱了下来，“这样吧，我今天拿回去给你洗洗。” 　　林秀芬不情愿地脱下来那衣服：“我这衣服可贵了，你好好给我洗，别给我洗坏了。” 　　王晓磊恩了一声，小心地捧着这衣服往回走，到家里就把这事告诉了薛利民。 　　薛利民心里一松，五块钱虽然不多，但也是钱啊。 　　“正好家里要盖房子，你这五块钱挣了记得拿到家里。” 　　王晓磊看过去：“娘，我一个月也就挣这么多！” 　　“那你下地去挣工分啊，那个挣的比这个多，你又不乐意。”薛利民没给王晓磊分辨的机会，“你二姐工作之后，可是往家里交了好几年钱的。” 　　“我二姐的工作那是正式的！” 　　王晓磊想到二姐就生气，这女人嫁了人怎么就变了个样子。 　　说的好听，她不过住的时间久了点，就被赶了出来。 　　还是亲姐姐吗？ 　　而且，当初二姐的工作也不是她一个人能去考，她也能去的。 　　只不过当初她没想那么多，没想着去外头工作有什么好处，觉得在村里住着也挺好的。 　　要不然，那工作说不定会轮到谁头上呢。 　　二姐这个人，从小就是心眼多，想的周到。 　　薛利民已经说起来了其他事情了：“你见到蓉蓉了吗？” 　　“没。”王晓磊的声音不高，“不过我看到陆夏了。” 　　薛利民一听陆夏，脸都气红了，“提那个人干什么？她怎么也去部队了？” 　　“不知道。”王晓磊摇摇头，“好像是去找陆秋。” 　　“哼。”薛利民觉得陆夏脸皮还真厚，“她还想去找陆秋，人家会搭理她！都是她把虎子给害惨了。” 　　薛利民突然想到前几天听到秦老太的传言，问王晓磊：“你以后去了部队里，可要帮虎子看看那个叫杨则西的文工团女孩，我听说她对虎子有好感！要是能成了，也就不用我和你爹发愁了。” 　　王晓磊淡淡应了一声。 　　她想，人家一个文工团的，怎么可能看上虎子呢？ 　　几天之后，行驶许久的船终于靠了岸，孙竹斓觉得骨头都坐的酥了，船上的吃的依然不合她胃口，好在有陆秋给她带的吃的。 　　孙竹斓下船没多久，就看到了来接她的大儿子和儿媳妇，这两个人就驻扎在这边，很是方便。 　　左行君和方爱红见了孙竹斓都是一脸的笑：“妈，一路上辛苦了。” 　　孙竹斓恩了一声，看着两口子孤零零的身影，在心里把他们这边和左至历那边进行对比起来。 　　那边一下就五个孩子，热闹的不行。 　　坐在汽车上，孙竹斓就像是所有老人一样，忍不住问起来方爱红：“还不准备要孩子？” 　　方爱红的脸色一僵硬，她不是不想要，是这身体要不了。 　　她和左行君也很着急，想着实在没办法了，不如就去抱养个孩子，从小养着，不也一样。 　　想到这里，她隐晦地看了一眼左行君：“妈，是这样的，你看我们也一直没孩子，至历那边孩子多，你看是不是可以抱过来一个，养在我们身边。” 　　“您放心，我们都是亲大伯亲大伯母的，肯定好好养他们。” 第68章 　　方爱红这个提议让孙竹斓皱起了眉, 她有些不赞同地看了左行君一眼。 　　左行君别开眼，没和孙竹斓对视。 　　他也是有他的苦衷的。 　　当初说好的，可以随便抱养一个回来, 他们都当成自己亲生孩子养。 　　可是方爱红不知道听谁说，要是没点血缘关系，孩子也养不熟, 倒不如就养亲戚家的小孩。 　　他一想，也是这么个道理, 再加上方爱红为了这个事已经憔悴了许多，他就没再多说什么。 　　方爱红把母子两个人的眉眼官司都放在心上, 试探着问孙竹斓：“怎么？新弟妹那里不同意？” 　　不能吧, 这时候只有嫌弃孩子多的，放在家里那是吃的也不好, 穿的也不好，她提出养孩子, 也是给陆秋一个示好。 　　孙竹斓就摇头：“你们这事别说你弟媳不知道了, 就是我也是第一次知道你们的这个想法。” 　　方爱红：“妈，这点我早就想到了，可能你出发的时候那信还没到, 我早就寄给弟妹一封信说明情况了。” 　　孙竹斓：…… 　　她冷笑一声：“咱们婆媳这么多年, 但相处的时间并不长, 你可能还不知道我是个什么性子，但左行君！” 　　孙竹斓声音提高了一下, “你还不知道我什么性格？这事你和我商量了吗？和你爸商量了吗？谁让你这么胡闹的！” 　　方爱红蹙眉，她是万万没想到这事竟然这么不顺利的。 　　按说才没几天的时间, 孙竹斓应该不会偏向陆秋才对。 　　看起来, 这个新弟妹比之前那个聪明多了。 　　左行君微垂下头, 他觉得脸上没光，他也三十好几的人了，还被孙竹斓这么训斥，自然觉得丢人。 　　“哼。”孙竹斓看了一眼司机，没再多说什么，心里却已经盘算起来。 　　这事还真得好好处理，不然闹不好，兄弟两个就是要离心的。 　　本来他们两个小时候就不在一起长大，后来都参军去了，在一起的时间就更短了。 　　认真说起来，孙竹斓觉得对这个大儿子那是用了十分的心，包括给他选的驻扎地之类的，都十分对得起他。 　　唯一让他不顺心的，大概就是这个儿媳妇了。 　　当初左行君没打着急，就直接领着方爱红回来了，细问之下才知道方爱红是文工团唱歌的，没说文工团不好的意思，她就是觉得方爱红不是她理想的儿媳妇。 　　但没办法，她也不想做那封建家长，最终还是点头同意了。 　　可不知道是不是方爱红年轻的时候不爱吃饭，身体受了什么伤，这么多年了，还是没个孩子。 　　这也成了他们两口子的心病。 　　汽车终于停稳，方爱红想要讨好孙竹斓，便问道：“妈，你看我们这里是不是建设的很好？这附近还有炼钢厂，化肥厂……发达的很。” 　　“是挺不错的。”孙竹斓环顾了一下四周，和那荒凉的岛上不同，这里处处欣欣向荣，蒸蒸日上。 　　方爱红脸上的笑意就更大了：“那是，我们这里的专家都是从北京调来的，配置都是给的最好的。” 　　左行君捅了捅方爱红，让她不要再炫耀了。 　　孙竹斓只是路过这里，停留不了两天，他们只要好好伺候就行。 　　方爱红马上就收敛起来，带着孙竹斓回了家，问她：“妈，这次怎么没带宁宁回来？” 　　说起来，她和之前的朱亚青并不很对付，朱亚青是一个任性的女孩，谁都得宠着她。 　　所以当初朱亚青要和左至历离婚，她一点也没觉得惊讶。 　　左至历那样的性格，外人看来是又冷清又淡漠，怎么可能会哄朱亚青？ 　　她现在就很好奇，左至历这样的性格，又找到一位什么样的女人。 　　孙竹斓对方爱红的那点小心思自然明白，咳了一声才开口：“我也想带宁宁回来，可宁宁这个孩子不愿意过来，她说想跟着新妈妈。” 　　呦。都叫妈妈了。 　　方爱红的嘴巴都合不拢了，孙竹斓终于觉得心情好了点。 　　“这新弟妹还真是有本事。”半天之后，她才憋出这一句话。 　　左行君给孙竹斓倒了水，问道：“妈，累不累？还是先吃饭呢？” 　　孙竹斓指了指不远处的口袋：“都是你弟妹给你们带的。” 　　她走的时候，并没有说她会在这里停留多久，陆秋还是给他们收拾了一些吃的。 　　方爱红凑过来，见里面都是一些咸菜什么的，面上笑吟吟的，心里却在鄙夷。 　　果然是村里出身的，这都拿的什么东西？ 　　谁要吃这咸菜？ 　　左行君为了哄孙竹斓开心，故意把咸菜拿起来，“正好我想吃这一口了，中午就尝尝。” 　　到中午吃饭的时候，饭桌上的饭菜果然很丰盛，那几种咸菜也被摆了出来。 　　方爱红给孙竹斓夹她做的菜，“妈，这么多年没回去，您该尝尝我的手艺了。” 　　她挺自豪她的手艺的，附近的人也总是夸她做饭好吃。 　　孙竹斓就尝了一口。 　　“怎么样？”方爱红等着孙竹斓夸她。 　　就见孙竹斓淡淡点头：“还行。” 　　其实她想说一般般吧，但这不是顾忌着方爱红的面子吗。 　　就这方爱红也觉得受了侮辱，是孙竹斓故意这样开口的。 　　她就皮笑肉不笑得掐了左行君一下，“你不是想吃咸菜吗？快尝尝。” 　　左行君恩了一声，夹了一筷子咸菜。 　　孙竹斓就看到他这个大儿子脸色变化了好几个神色。 　　“怎么样？”方爱红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好吃。”左行君说了这几话，就又夹了一筷子咸菜。 　　这咸菜做的好吃了，那是把一般菜都能比下去的。 　　孙竹斓还记得陆秋刚腌好的时候，那天饭桌上的其他菜都没什么人动，都是吃着馒头配咸菜。 　　连陆秋的饭都没人动，何况还是方爱红做的？ 　　方爱红却不信这个邪，拿了筷子夹了一筷子，半天没说话。 　　“怎么样？你弟妹别的不出挑，但这做饭的手艺还是可以的。” 　　方爱红脸有点红，点了一下头。 　　终于安静下来，孙竹斓也开始慢慢吃起饭，一边想着方爱红说的那封信的事。 　　陆秋在家里正教几个孩子认字，最近这几天张小美和张小胜总是过来，隔壁时不时就要吵起来，陆秋也不好把他们赶走。 　　都是可怜的孩子。 　　就是这吃饭的粮食可花了不少，她半夜和左至历嘀咕，左至历眯眼：“肯定会给的，老张不是那样爱占便宜的人，可能没顾上。” 　　这么说着，第二天张营长就顶着那张脸，送了粮票和几斤白面。 　　“实在是顾不上，多亏你们照顾了。” 　　陆秋稳稳当当地把粮食和粮票收了起来，别看张小胜这孩子不大，吃得可多了呢。 　　赵巧梅没过来，听说她昨天又去了一趟医院，又和香枝闹了一场。 　　香枝也是个有骨气的，第二天就写了大字报，把她和张营长之间的事情写得是清清白白。 　　不仅如此，她还从医院里请了假，说组织不给她个说法，她就不来上班了，省得给医院添麻烦。 　　这下赵巧梅家里可热闹了，有医院的领导，妇女张主任等等轮番过来劝赵巧梅。 　　“差不多就得了，事情肯定不是她想的那样。” 　　这是赵巧梅这几天听到最多的话了。 　　张营长还在家里和她好好过日子呢，就算真的有那样的事情，肯定也不会再犯了。 　　赵巧梅也犯了倔，就是不肯放过香枝。 　　“我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狐狸精！”赵巧梅说完这话的当天晚上，她半夜醒来发现张营长不在房间内，她便起了疑心。 　　悄悄地披了件衣服，把每个房间都找了一遍之后，终于在没关好的大门处看到了张营长和香枝。 　　香枝哭得跟个泪人似的，张营长站在不远处，沉着脸也看不请什么表情。 　　“对不起，我不知道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她哭着哭着像是缺氧了一般，就往张营长身上倒。 　　赵巧梅当时就想冲出去打香枝几巴掌，但她硬生生忍住了。 　　她想看看张营长怎么做。 　　张营长不知道是想到什么，没推开香枝，语气里却带着几分怅然：“以后别来找我了，要不是我出来透气，都不知道你在我们家门口等着。” 　　这样的天气，香枝身上都是冷的。 　　“这都没什么。”香枝抬了头看张营长，“我只是一想到以后都不能再见到你了，我就心慌。我知道我这样是不对的，是要被唾弃的，但这一切都和你没关系，是我的原因！” 　　说到这里，香枝哽咽了几声：“是我对不起巧梅姐姐，我以后再也不来了，我已经向组织申请了调职，可能调令很快就下来了，我……我可能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 　　张营长一直沉默着，良久才把香枝推开。 　　“调走了也好。” 　　赵巧梅见张营长有要回来的意思，赶紧先一步回到了房间内。 　　可是她也睡不着。 　　她知道张营长虽然选了家庭，但是他刚才那么久的沉默，未尝不是在思索和比较。 　　香枝只是没有她这么多筹码，认真说起来，她赵巧梅还真的可能比不过香枝。 　　都说男人喜欢年轻漂亮的，她觉得这话说的真是没错。 　　活了这大半辈子，女人不安分的才有几个？都是男人管不住自己，见一个爱一个。 　　她默默掉着眼泪，张营长在天亮的时候才回来，一进来就带了一阵寒风和烟味。 　　她不知道他们后来又说了什么，是不是一起惋惜恨不相逢未嫁时。 　　但赵巧梅在这睁着眼睛，无法睡着的时候，想了一个晚上。 　　她想到了很多，家乡年迈的父母，两个还没长大的孩子，还想到了她自己。 　　她不是个窝囊人，有那么多的缺点，但这也不是张营长和香枝这么对待她的理由。 　　隔壁的陆秋长得不好吗？那身材那脸蛋她看了都羡慕嫉妒，可男人不照样被陆夏给勾走了。 　　陆秋能直接带着三个孩子离婚过日子，她就不能吗？ 　　身旁的男人再也不是之前那个可以全身心依靠，可以给她安全感的人了。 　　她会时时刻刻担心，这男人会不会后悔了，后悔当时没选香枝。 　　她也害怕，那天他又突然提了离婚，抛弃他们去找香枝。 　　赵巧梅在这边默默流泪，张营长从进来那一刻就知道了，但是他现在就心情去管她。 　　他脑海里全是香枝的身影，全是她楚楚可怜，一个人落寞地站在墙角等他的身影。 　　以及那句，她就要调走了，从此他们再难相见。 　　赵巧梅有什么好哭的？他都回归家庭了，她什么损失都没有不是吗？ 　　不知道是谁家的公鸡打了鸣，赵巧梅在这一刻做了一个巨大的决定。 　　她知道自己的性格，知道以后就算张营长和香枝断了联系，这根刺还是在她心里扎着，什么时候想起来都得闹一闹。 　　那样的日子她也不想过。 　　张营长也没睡着，他却不想醒来看到赵巧梅的脸。 　　赵巧梅在心里冷哼了几声，就去了香枝的医院。 　　她得继续闹，她不和张营长过了，也不能让他们两个如愿以偿。 　　妇女主任就怕赵巧梅想不开，这事在部队大院里已经传开了，那是谁也都知道。 　　张主任怕劝不动赵巧梅，特地找了和赵巧梅关系比较好的桂香，让她帮着劝劝。 　　桂香也是发愁，谁知道那天国庆节的闲话，竟然成了这样大的事。 　　谁家里吃饭的时候不议论几声。 　　那提醒赵巧梅的短发女人，已经好几天睡不好了。 　　要是赵巧梅真的和张营长过不下去了，他们都觉得也有自己的一部分原因。 　　赵巧梅却不那么担心，只问桂香：“你想不想帮我？” 　　桂香赶紧点头：“帮那肯定是帮你啊，但是你这么闹下去，张营长还能和你过吗？差不多得了，那女人也没讨到什么好处。” 　　赵巧梅摇头：“你不用管那么多，我就是为了争那口气，你是知道我的脾气的，我什么都能吃，就是不能吃这窝囊气。” 　　桂香还想再劝，赵巧梅已经往前走了，“你不用劝我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她再一次来到医院里，找到那张字报，直接撕了下来。 　　“什么狗屁文化人！我们村里没上过学的人，都知道不能当狐狸精！我呸！” 　　来往的人不少都过来看热闹，最近医院里生各种病的人突然增加了不少，也有没事就带着孩子过来转悠的老太太们。 　　反正谁也不嫌热闹大。 　　“口口声声说和老张没关系。”赵巧梅冷笑一声，“你敢不敢出来和我说，昨天晚上你在哪里？你和老张说的话我都听得清清楚楚！” 　　医院的领导脸色难看：“这话可不能乱说！赵巧梅同志，你要是再在这里闹下去，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哼。”赵巧梅直接无视她，“让钱香枝出来！我们对峙一下。” 　　香枝从人群里出来，面容憔悴：“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又是诬蔑我吗？” 　　“我可不是诬蔑！”赵巧梅的声音也缓和下来了，“昨天晚上你去找他的时候，我就在旁边，你们说了什么我都知道。” 　　她见香枝的脸色又白了一分，心里觉得痛快：“你说要调职了，马上就要离开这里，还说走之前要来见他一面，怕以后再也见不到。” 　　调职的事情只有医院的几个领导知道，他们觉得这事太大了，怕香枝以后后悔了，就谁也没说出去。 　　这时候一听赵巧梅的话，都狐疑地看向香枝。 　　香枝觉得身子都晃悠起来了。 　　“我还有其他证据呢！” 　　赵巧梅从自己手上提着的篮子里，拿出张营长昨天晚上穿的衣服。 　　“这上面，还有你用的擦脸油呢！” 　　这年代，大家都用不起什么擦脸的东西，也就小姑娘们爱俏，才舍得用。 　　桂香一把拿过那衣服，放在鼻子前闻了闻，果然上面是香枝身上的味道。 　　“呀！还真是个不要脸的狐狸精！这一边白天写大字报，说自己啥也没干，晚上就恨不得去钻人家被窝啊！” 　　衣服轮番在大家手里过一遍，大家都闻到了那味道，虽然不是那么刺鼻，但昨天香枝可是一直抱着张营长的，时间又没过去多久，留着也很正常。 　　医院领导这下都无话可说，看香枝的眼神就变了。 　　这丫头胆子不小，一直装无辜骗他们，让他们跟赵巧梅斗！ 　　香枝脑子一片空白，想在人群中找到张营长的身影，却一无所获，心里有些失望。 　　她干脆承认：“是！我和张营长是在一起了，我们两个是相爱的，和你这种包办婚姻不一样！国家都提倡自由恋爱，我有什么错！” 　　张主任听不下去了：“国家让你自由恋爱，可没让你去找有妇之夫啊！” 　　“就是，那以后谁看上别人的男人了，就可以直接过来抢呗！” 　　“真不要脸！亏我以前还相信她！” 　　大家议论声越来越大，原本和香枝站在一起，支持她的人也都悄悄远离了几分。 　　赵巧梅却没上前打香枝，只冷冷的说：“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好下场。” 　　说完，她就离开了。 　　等张营长醒来知道事情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差点一口血吐出来。 　　他不知道赵巧梅想干什么，但香枝的心思他还是知道几分的。 　　不是说好要断了吗？这在大庭广众下说了那样的话，他以后工作怎么办？ 　　他心里对香枝也有了埋怨。 　　赵巧梅却带着桂香来陆秋家。 　　陆秋没心思去外面看热闹，她手里正拿着方爱红给寄过来的信。 　　这个嫂子她就听孙竹斓说过几句，从来没想过会收到她的信。 　　见字如面，她都能从那锋利的字迹里看出来她是个什么人。 　　里面的内容也让她大开眼界。 　　真是…… 　　还没等她想出来个词形容，赵巧梅眼圈红红的过来，第一句话就是：“我想和老张离婚，你看行不行？” 第69章 　　陆秋：…… 　　这事和她有什么关系？ 　　她把两个人领到客厅了, 给他们倒了水，“巧梅姐啊，怎么突然想到离婚了？” 　　之前赵巧梅什么态度, 她看得可是很清楚的。 　　桂香插话：“还能怎么的？那老张也不是个东西，和那香枝半夜见面，正好被巧梅给撞见了。” 　　陆秋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事不管别人怎么说，赵巧梅心里肯定都是不舒服的。 　　赵巧梅也不让陆秋安慰, 就问她：“我就是不想和老张过了，你离过婚, 你帮我想想, 离婚了我能有什么活路吗？” 　　见陆秋为难，她又添了一句：“我这个人就是这样的, 眼里容不下沙子，是打定注意要离婚的！” 　　不知道为什么, 赵巧梅竟然觉得一切都有点恍如隔世的感觉, 想着从前上房顶看这个的热闹，看那个的热闹，谁能想, 她成了岛上最热闹的对象了。 　　啧啧, 这老天爷还真是谁也不放过。 　　“离婚不是那么简单的, 巧梅姐你还是回去好好想想，这事急不得。” 　　陆秋自己可以说离婚就离婚, 但是别人的人生，她不敢随便指手画脚。 　　“是啊, 回去再好好想想, 离婚怎么会是那么简单的事, 让老张认个错就行了。”桂香觉得陆秋说的很在理，也不是她之前想象的那么目中无人了。 　　赵巧梅知道今天问不出来什么了，只能站起来，一边思索着往外走。 　　她现在脑子很乱，但唯一清醒的就是离婚。 　　可能别人觉得这没什么，忍忍就过下去了，她以前也这么想的。 　　但真到了自己身上，她发现自己忍不了。 　　张小美和张小胜都趴在门上，把里面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此时又恐惧又害怕。 　　“娘。”两个孩子齐齐叫了一声，离婚了他们是不是就和宁宁一样了？ 　　有个后妈，还是有个后爸呢？ 　　他们都不想。 　　赵巧梅看了看天色：“你们是回家，还是在这里？” 　　“回家！”两个孩子又是异口同声。 　　赶紧回家吧，那个家以后是不是就没有了？ 　　宁宁等他们走出了大门，突然觉得张小美有些可怜。 　　“她妈妈要是离婚了，后妈就是香枝那个女人了。” 　　“我听说香枝这个女人可恶毒了，当时还想害张小胜。” 　　大家齐齐打了个冷颤。 　　蓉蓉问宁宁：“刚才妈妈拿的什么信？” 　　“不知道啊。”宁宁往屋里看了几眼，“要不我们去问问？” 　　陆秋家里人都在这边，她几乎没收到过信。 　　两个女孩子好奇，小禾苗不敢去：“姨是不是有事呢？我们等会儿过去吧。” 　　自从上次元凯旋和话剧社的事情之后，他们回家就被哑巴娘打了一顿。 　　小禾苗越发的小心起来。 　　陆秋和她说了好多次，她都没改掉这个毛病。 　　几个女孩子还没争论出来，陆秋已经推门从屋里出来，换了一身要出门的衣服。 　　“妈，你要去哪里？”蓉蓉和宁宁问。 　　“去找你们爸爸。”陆秋难得这么严肃，两个女孩子立刻站起来，“那我们也要去。” 　　陆秋就给他们换了衣服，重新梳好头发，拉着两个人往外走。 　　路上，不管两个女孩子如何好奇地开口，陆秋都没回答。 　　左至历的办公室她知道，在没嫁过来之前，她就来过一次，结婚以后倒是第一次来。 　　警卫员都好奇地打量着陆秋，有的年轻的小伙子还红了脸。 　　都是血气方刚的年龄，他们这些人半夜睡不着也会说岛上的女人们，也没什么龌龊的心思，就是评论一下谁最好看。 　　从前陆秋刚来的时候，脸也晒得比较黑，衣服也不是多出挑，自然没怎么显出来。 　　可过了几个月之后，陆秋一下就漂亮起来，浑身的气质比那些从城里来的姑娘还要漂亮。 　　陆秋冲他们笑了笑，径直敲了门进去。 　　左至历一个人在办公室里，看到陆秋和两个孩子过来，以为是出了什么事，把门关上就问：“怎么了？” 　　陆秋是个有分寸的人，没什么事情的话，她是不会过来的。 　　“你看看。”陆秋把信拍在桌子上，“这人是谁啊？” 　　左至历只简单的提过左行君这个人，对他说得并不多。 　　他把信拿起来看了看，眉头就皱起来了。 　　“这事我怎么不知道？” 　　“哼。”陆秋冷笑，“我也不知道，这都什么事啊，一上来就让我把孩子给她，她是谁啊？” 　　见陆秋是真的生气了，左至历赶紧过来哄，“等我回头问问是怎么回事，肯定不能我他们的。我大哥……唉。” 　　他也不知道怎么说左行君，这个人哪里都好，就是怕老婆，什么都听老婆的话。 　　他半抱着哄陆秋的时候，门外的警卫员都听得清清楚楚，都互相隐晦地对了一眼。 　　这和平日里严肃地左团长可不一样啊！ 　　左至历哄了一会儿，陆秋就不那么生气了，把信放下，拉着三个女孩的手就要回去。 　　三个女孩已经玩起了左至历办公室里的棋子，一个小声得问这个可不可以用来当玩的石子，这个又圆又滑。 　　另一个悄声得回：“当然可以，我们悄悄拿十个。” 　　“得十五个，还有小禾苗呢。” 　　“那会不会太多了。” 　　他们正商量着，忽然觉得房间内有些安静，才发现陆秋和左至历正在看着他们。 　　两个女孩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就这样两个宝贝，不管是谁他们都舍不得给出去。 　　“想拿就拿吧。”左至历眼角也带了笑意。 　　陆秋心思没在他们身上，她眼尖地看见了左至历桌子上放的几个图纸。 　　“这是什么？” 　　她不知道能不能过去看，万一是什么军事机密之类的。 　　左至历为陆秋的小心点了一下头：“是申请建设的厂子，咱们这里镇上人口越来越多了，完全可以盖一些厂子来。” 　　如果真是什么机密的话，他肯定不会放在桌子上的。 　　陆秋凑了过去，仔细看了看，有些激动地问：“也就是说，咱们这里以后也有工厂了？” 　　工厂可以说六七十年代主要的生产力了，当地有工厂的，人们的生活也和其他地方大不一样。 　　如果能做成的话，对海岛和周围的地方，都是一件意义重大的事情。 　　左至历见她竟然感兴趣，挑了挑眉：“你还懂这些？” 　　前世是懂一点的，她毕竟也是上过大学，做过很多工作的社畜，但这辈子不能懂。 　　她就低了头，“听之前那个介庄的知青说过几句。” 　　左至历认真起来：“如果上面批准的话，到时候我们肯定需要很多人才，这介庄的知青要是懂这些，少不了得借调过来。” 　　都是为国家建设力量，能让知青们发光发热，陆秋觉得也不白费了他们的本事。 　　“行，下次我见了他们，和他们提一提。” 　　陆秋带着几个孩子回去的时候，走路还都是飘的。 　　她知道她夜大的方向往哪里选了！ 　　夜大和正经大学一样，初级的可能不分，但是她学的这个是要分专业的。 　　经过之前的学习，陆秋已经知道她十分不擅长语言类的，英语她倒是可以，那也得在十几年之后才会学的人多。 　　她大可以走一条工科的路。 　　有句话，就学遍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 　　在这个年代，那是处处能体现的！ 　　宁宁不知道陆秋怎么这么激动，不就是一张图纸嘛。 　　见她疑惑的目光，陆秋就和她解释：“要是那图纸上画的漂亮的衣服，还有鞋子什么的，你激动不激动？” 　　宁宁马上点头如捣蒜。 　　“就是这个道理。”陆秋看了看还懵懂的蓉蓉，宁宁已经有了她的爱好，蓉蓉则要迟钝一点。 　　而且，蓉蓉最近不知道怎么的，总觉得心事很重。 　　她昨天晚上试图在没人的时候问问她，被蓉蓉给躲过去了。 　　今天她又问蓉蓉，她还是不回答。 　　这就更说明很多事情了。 　　陆秋摸了摸蓉蓉的头，这丫头还没长大，就这么多心思，以后到了青春期可怎么办？ 　　几个人往村里走去，今天还没去喂猪，有时候三个男孩子放学了会过去喂猪，今天陆秋心情激动，就想过来看看。 　　小鸡已经长出了翅膀，赵大姐说再过几个月就能下蛋了，得趁着天气冷之前，给他们搭个窝。 　　她过来就是忙这个的。 　　小猪比之前吃的稍微多了些，元凯旋说了很多经验，三个男孩子伺候的很是精心，里面卫生也是最干净的。 　　小黄狗远远的听到陆秋的脚步声，就开始汪汪地摇着尾巴叫，他俨然成了这个院子的管家，其他动物都听他的。 　　陆秋没着急打开门，看着隔壁起来的院子，薛利民和虎子正在这边收拾，两个人见了陆秋都沉默着。 　　陆秋明显感到蓉蓉拉着她的手就是一紧。 　　她低下头，把蓉蓉抱了起来，让宁宁去开门。 　　宁宁故意大声地问陆秋：“妈，我们今天能不能吃红烧肉？我想吃红烧肉配烧饼了！” 　　小孩子的心思最简单了，她觉得能用他们没有的东西打败他们。 　　陆秋眼底都是笑，“恩，等回去了我就去排队买肉。” 　　“太好了，我还想吃蛋糕！” 　　宁宁说完，还得意地看了一眼薛利民。 　　薛利民当没听见，黑着脸在干活。 　　这房子能盖起来，那也是非常不容易的，两个闺女她都上门去借了钱。 　　王晓洁自从上次游街之后的日子就不好过，在家里是一点地位也没有，见她来借钱，还是顶着公婆和男人要吃人的目光，答应借给她。 　　二闺女就要狡诈多了，一听要借钱，就开始给薛利民诉苦，说房子不隔音，两个孩子大了还不知道住在哪里，还有一个在外地当知青的小姑子，因为身体原因最近要回来一趟。 　　说的那生活苦的，她都没好意思借。 　　等回来之后才觉得被这闺女给骗了。 　　王晓磊就说风凉话：“你想当初你和大姐都被游街了，又和陆夏闹了起来，她有回来过吗？还不是屁都没有，我就去他们家住了几天，她就能把我赶出来，你还觉得她是个好的？” 　　薛利民以前最喜欢这二闺女了，不为别的，这二闺女挣钱最多，嘴又甜，是个利索人。 　　但这一次，她还是心寒了。 　　薛利民把木头递给傻楞着的虎子，在心里诅咒陆秋的几个孩子，长大以后个个都是白眼狼！ 　　虎子反应了半天，才确定眼前这个漂亮的女人就是陆秋。 　　她和上次见到，又不一样了。 　　果然还是团长家里养人。 　　他让自己不去想陆秋，把视线落在蓉蓉身上，父女两个就这样对视上了。 　　蓉蓉也在偷看虎子，见他看过来之后，有些慌乱地把视线收回来。 　　陆秋进了家门之后，就把蓉蓉放下，什么都没说，按部就班地给几个牲畜喂吃的。 　　赵大姐今天去上工了，就赵婆婆带着小花和芳芳在家，远远地听到狗叫声，知道陆秋过来，便带着东西上了门。 　　她一见陆秋，就朝她挤眼睛，“看到没？” 　　陆秋点头：“他们也真能想，住的这么近，哼哼。” 　　她语气里掩饰不住的愤怒和鄙视。 　　赵婆婆看了看蓉蓉，陆秋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这一次却没让蓉蓉避开。 　　有些事情，她觉得蓉蓉年龄小，知道也许不太好。 　　还有后世很多教育专家说的，什么父母离婚了，不能说另一个人坏话。 　　她当时看了也觉得有道理，那是保护孩子不被伤害。 　　但她后来又看了很多其他言论，比如父亲带着孩子的，一般家里人都会说妈妈的坏话，哪怕妈妈后来看孩子，孩子也都是抵触，对妈妈也都是仇恨。 　　而那些妈妈带孩子的，反而说男方坏话的要少一点，很多孩子不明真相，等长大了另一边来找孩子，孩子觉得父亲也是爱他的，就跟着走了。 　　陆秋当时看了好几个这样的例子，能被气死。 　　什么感受到被爱不爱的，她觉得那些孩子都太没良心了。 　　所以她就当着蓉蓉的面说：“当时我爹快病死的时候，他们不定怎么还在家里得意呢！还有虎子，正不知道和陆夏在那里痛快呢，现在是看到我过的好了，就觉得是什么风水的原因！” 　　她顿了一下，“这人不能坏了良心，不然老天爷也不会放过他们的。” 　　赵婆婆就顺势说了起来，蓉蓉可能也意识到陆秋是在点她，变得格外沉默。 　　陆秋没去管她，和赵婆婆聊了会儿天，看着时间不早了，就回部队给其他几个孩子做饭去了。 　　蓉蓉一路上沉默着，宁宁和她说话她也没吭声。 　　陆秋就冲宁宁摇摇头。 　　有些事情，得让她自己想明白。 　　可能对蓉蓉来说，事情有些残忍，但她不觉得这么做有什么不对。 　　虎子这个爹，除了给了她一次生命之外，可是什么都没管过的。 　　不说生产本身的痛苦，就说小时候，喂奶洗尿布，孩子生病伺候的，可都是原主一个人。 　　就凭虎子爽了一下就生出来的孩子，他想认，蓉蓉就想巴巴凑过去？ 　　那样她会非常非常失望的。 　　宁宁和蓉蓉的情况又是不一样的，左至历在部队的时候，她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情况，就说他看到，对宁宁那是相当负责的。 　　就是对陆立春这几个孩子，也是每天晚上监督他们在院子里锻炼身体，有时候还会检查他们的功课。 　　回到家，陆秋就钻到了厨房里，蓉蓉在房间里默默掉着眼泪，小小的身子看起来有些可怜。 　　“你怎么了？”小禾苗凑过来问，帮她擦眼泪。 　　宁宁看了一眼厨房：“你和妈吵架了？” 　　陆秋只有生男孩子的气，还从来没和他们生气过呢。 　　蓉蓉摇头，“我没生妈妈的气，是她生我的气了。” 　　“为什么？”小禾苗不解的问。 　　明明去部队的时候，陆秋还拉着蓉蓉的手，还抱她了。 　　宁宁却猜到了一点，“是因为那个老太婆吗？” 　　她也和陆冬去他们一样，都叫薛利民老太婆。 　　蓉蓉点了下头，“我，我那天看见我爹了。” 　　宁宁瞬间就明白了。 　　蓉蓉说的是爹，不是爸爸。 　　“你不是很讨厌他吗？”宁宁很奇怪，“不是见了他就想跑吗？” 　　蓉蓉点头，“我之前就是这样想的，可，可上次他给了我一个糖，还说从供销社买的，一直想给我，也没有机会。” 　　说完，她打了嗝，“我还看见他哭了，他说他知道错了！” 　　陆秋站在门口，能被蓉蓉和虎子气死。 　　她转身就要回去，左至历因为那封信的事，今天回来的早，一回来就见她铁青的脸色。 　　“怎么了？” 　　陆秋指了指女孩的房间，“你听听！她就因为那虎子掉了一滴眼泪，就记到现在，今天要不是碰到虎子他们，我都不知道她有了这个心思，我之前问了她多少遍！” 　　左至历给她顺气，“先别生气，孩子不还小呢。” 　　“是小，可她也应该知道个好歹轻重吧？从小到大，什么都不是当娘的在做，那个爹做了什么，就因为来找她一次，她就心软成这样？” 第70章 　　。 　　陆秋只觉得非常非常失望, 她也知道要求蓉蓉太高了，她还小，一切都还能改。 　　可那种感觉就是萦绕在她心里。 　　她替原主不值。 　　当初虎子一走了之, 她是一口气没上来，直接被她给穿了。 　　如果她没穿来，她都没办法想象几个孩子没个大人管着, 可怎么活下去？ 　　就算原主没事，那后来悲惨的一生, 也都是虎子这个男主和陆夏害的。 　　还有蓉蓉那一生，也都是因为信了虎子和陆夏, 被他们害得还不够惨吗？ 　　左至历不知道怎么安慰这母女两个, 就主动把厨房的活接过，对陆秋说：“去好好谈谈吧, 别和孩子生气。” 　　陆秋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左至历干活，觉得心情冷静了不少, 才吸了口气, 往房间里走。 　　她觉得左至历在某种方面做的还是相当不错的。 　　这让她的心情稍微好了点。 　　穿过客厅的时候，她才发现小禾苗正好出来拿纸，见了她之后声音小小的：“姨, 蓉蓉哭了。” 　　陆秋恩了一声, 接过她手里的纸, 敲了女生房间的门。 　　她就听到里面有细碎的声音传来，是女孩掩盖的声音。 　　宁宁没让陆秋等很久, 仔细打量着陆秋脸上的表情：“妈，蓉蓉她……” 　　“恩。”陆秋摸着她的脑袋, “我和她谈谈。” 　　宁宁就把房间让了出来, 和小禾苗一起坐在客厅里。 　　陆秋把门关上, 看向背对着她的女孩。 　　蓉蓉显然是在哭，身子都是一抽一抽的。 　　“你觉得自己很委屈吗？”陆秋站着没动，“你觉得娘拦着让你和虎子见面了？” 　　她用了蓉蓉从小称呼她的娘，就是想让这个孩子想想从前。 　　那些不容易的日子，是原主这个娘带着她挺过来的。 　　蓉蓉摇摇头，却还是没转过来身子。 　　“没有就好。”陆秋坐在凳子上，并没有上前，“蓉蓉，我觉得我对你已经很宽容了，妈妈也想让你变得像宁宁一样，快乐自由，哪怕有什么说什么，也好过把什么都埋在心里啊！” 　　蓉蓉把身子转了过来，双眼通红地看着陆秋：“妈。” 　　她叫了一声，就开始哽咽，“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 　　“你是怕我生气？” 　　蓉蓉小心点了头，“我知道见他是不对的，他对我也不好，不像宁宁爸爸那样好，但他……” 　　她在观察陆秋的表情，见她没有特别的反感，才敢继续说下去：“他哭了，特别特别伤心，还说不用我回来，他说在这里我能生活的更好。” 　　“就这样，你就觉得他是对你好了？”陆秋心里早就气得爆炸了，面上还尽量维持着平和。 　　“恩。”蓉蓉点头，“我以后不会去找他了。” 　　“那他要是再来找你呢？你是见还是不见？” 　　蓉蓉茫然了一下，陆秋从她没直接拒绝的话里，已经知道了答案。 　　“那有一天，他要是让你帮忙呢？家里没吃的了，让你从家里拿点吃的？这好像也不难吧，你是不是要背着我们偷拿点吃的？” 　　不给蓉蓉分辨的时候，她又继续说：“要是缺钱了？要是需要宁宁爸爸帮忙的时候了，你是不是都要去帮忙。” 　　“难道不能吗？他也是我爸爸啊！”蓉蓉眼泪流了一脸，终于被陆秋问的问题弄崩溃了，“不行吗？” 　　“不行！”陆秋斩钉截铁地告诉她，“我刚才说的这一切，都是宁宁爸爸，甚至是我创造出来的，和你没一点关系，你没那个资格去拿。” 　　蓉蓉楞了一下，又反问陆秋：“他可能根本就不是来找我要东西的。” 　　“好。”陆秋点头，“既然他不是来找你要什么，就是单纯想你，那你解释一下，当初你快要在王家饿死的时候，是怎么回事？他抛弃你和陆夏走的时候，又是怎么回事？” 　　“他说他知道错了。”蓉蓉低下了头，声音小小的。 　　陆秋嘘出一口气，从来不知道蓉蓉也有这么倔强的时候。 　　怎么说，也说不明白。 　　陆秋尽量让自己声音重新平稳下来：“蓉蓉，我在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你知道农夫于蛇的故事吗？” 　　蓉蓉点点头，陆秋上前一步，摸着她的脑袋：“妈妈不希望你是那个农夫，也不希望你是那个蛇，你能忘掉仇恨，看到别人身上的闪过点，这是好的。” 　　“但是，你要想想，眼前的那个人是不是你真正能相信的。” 　　可能是陆秋的手摸在她的头上，给了她温暖的感觉，蓉蓉一下就哭了起来：“妈妈，你别生气了，我以后不会去看他了。” 　　陆秋点点头，知道蓉蓉其实心里并不明白，只不过是怕她生气，暂时进行的妥协。 　　目前看，也只能暂时这样。等以后，再想办法慢慢改掉她的这个毛病。 　　两个人刚从房间里出来，大门就被几个孩子从外面推开，五个男孩子呼啦啦一下就跑了进来。 　　狗蛋和臭蛋早就说了今天来这里吃饭，他们也不把自己当外人，进来就脱衣服洗手，一切按规矩来办。 　　左至历从厨房里探出头：“快过来端饭。” 　　他做的面条，狗蛋和臭蛋见左至历竟然在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洗手的动作都斯文了不少。 　　左景和陆立春对视一眼，都往陆秋身上看。 　　这一看不得了，陆秋脸上竟然没多少笑，怀里的蓉蓉也是一副哭过的样子。 　　这是怎么了？ 　　他们两个同时看向宁宁，一个借口要拿东西，把宁宁带到了男生宿舍里。 　　“大姐和蓉蓉怎么了？”陆立春语气里有些焦急。 　　“蓉蓉偷偷去见她爹了！”宁宁把知道的简单说了说，还没说话，陆立春的脸色就不好看起来。 　　见他要往外走，左景拉了他一小，“去哪？” 　　“我去问问蓉蓉，是不是好日子过傻了！” 　　他语气里难得冰冷，少年的嗓音提高了不少，听起来还是有些威慑力的。 　　“先别去。”左景给陆立春分析，“你现在去了，不说蓉蓉能不能听进去，就是她现在的心情，我看没少哭，妈肯定说她了。” 　　宁宁点头：“爸爸做饭，让妈妈去和蓉蓉谈的。” 　　陆立春泄气地坐在床上，眉毛皱得紧紧的，“蓉蓉怎么回事？” 　　左景不好回答，只对宁宁和陆立春道：“先别告诉小冬。” 　　陆冬去的脾气要急一些，他要是知道了，肯定要去问蓉蓉的。 　　陆冬去正好推门进来，诧异问他们：“都在屋里干什么？你们今天不端饭了？” 　　“不端了。”陆立春无里这挥了挥手，“想话剧社的事呢。” 　　陆冬去一点也没发现异常，还逗趣一般得问宁宁：“你和蓉蓉吵架了？” 　　宁宁像看傻子一样的看着陆冬去，耸耸肩，“有的人笨是有道理的。” 　　“嘿。”陆冬去看着宁宁推门出去，一脸无语：“我又怎么招惹她了？” 　　这一顿饭吃的非常安静，狗蛋和臭蛋两个互相挤着眼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视线来回来在蓉容和陆秋身上扫。 　　陆秋恨不得给他们两个一巴掌。 　　她也觉得最近脾气好像有点暴躁，好像自从知道家里没钱之后，就看什么都不顺心了。 　　不行，还是得想办法挣钱。 　　光靠着左至历的工资，也只能把日子过的温饱一些。 　　左至历的身份太敏感了，现在政治审查是非常严格的，她不敢让左至历冒险。 　　只有他好好的，才是他们这些人的庇护。 　　狗蛋吃完饭，就和几个男孩子出去跑圈，这已经成了每天雷打不动的日常。 　　左至历把碗洗了之后，也穿好军装要离开，下午他还要和几个领导一起商量建设厂子的事情。 　　走之前，左至历还拍了拍陆秋的肩膀：“别太生气了，要不就去供销社逛逛。” 　　家里没钱了，还让她去消费，陆秋心里又是一暖。 　　说起来，左至历之前攒的钱并不少，但她买了很多布，换了窗帘和床单这些，又零零碎碎买了一些其他东西，钱就少了很多。 　　这年代，钱非常不禁花，什么都特别贵。 　　她还看中一台缝纫机，想着有了那东西，给孩子做衣服就简单多了。 　　就是可惜啊。 　　陆秋看着左至历走远，刚要把大门关上的时候，张主任过来了。 　　“都吃了？” 　　陆秋点头，几个女孩子被她赶到房间了睡午觉，张主任就和陆秋坐在院子里，和她说起了隔壁的事情。 　　“这事闹的太大了，赵巧梅这个人糊涂了，非要离婚，这不张营长去找了我，想让我劝劝。” 　　“他不想离？”陆秋好奇地问了一句，手上拿着针线活干的不停。 　　“是啊。”张主任也很唏嘘，“谁能想到，是老张不想离婚，说和香枝就是一时糊涂，什么也没发生，以后也不会发生。” 　　“那巧梅姐呢？” 　　“要不就说这个人犯倔了，那是八头牛也拉不回来，越说不让她离婚，她越来劲。” 　　院子里的树叶子已经开始往下掉，吹在身上的风已经冷了不少，得穿一层薄薄的棉袄了。 　　张主任的工作非常不好做，并不是所有人都配合她的，而且事更多的是邻里之间，夫妻之间鸡毛蒜皮的小事，根本说不出来个对错。 　　“那香枝呢？” 　　“在宿舍里呢，听说从昨天开始就没吃饭，也不知道闹什么。” 　　张主任的语气里带了浓浓的不屑，“你说这人怎么回事？又有学问，又年轻，找什么样的人不好？偏要来破坏别人的家庭，他们还有两个孩子呢。” 　　“一个巴掌拍不响。”陆秋淡淡的说，她从来不认为在这种事情里，男人是什么清白无辜的白莲花。 　　别看张营长平时一副老实人的模样，做起来这种事反而很得心应手。 　　“唉。”张主任就叹气，“我和你说，你也别和其他人说。” 　　她四下看了看，压低了声音，“就那个黄老师，你知道吗？” 　　陆秋诧异点头，黄老师可是她夜大的老师，她还曾经去过他们家里。 　　到现在她还记得黄老师家里的情况，那收拾的相当不错的。 　　“部队里都说她日子过的好，老黄对她多好多好的，什么都顺着她，你不知道，年轻的时候，这老黄也做错过事情。” 　　陆秋嘴巴张的大大，想听又觉得听这不太好。 　　张主任已经继续往下说了：“老黄一开始觉得黄老师长得漂亮，又年轻又有学问，除了出身不好之外没什么缺点，要不是这个出身，黄老师什么好对象找不到。” 　　“这老黄那时候还谈这一个，那是个农村姑娘，就是长得黑了些，也不会什么学问，老黄当时就在这两个人之间犹豫。” 　　“老黄他妈希望老黄找那农村姑娘，不好看就不好看，关了灯不都是一样的，老黄也开始这么想的，就和那姑娘订婚了。后来被黄老师知道了，就找到老黄，什么都没说，当着她的面把一瓶农药喝了。” 　　“啊？”陆秋惊讶了，嘴巴比刚才张得还大。 　　“老黄也吓坏了，他看着黄老师心就开始疼起来，这不等人醒了两个人就领证了。” 　　张忍住说到这里唏嘘不已，“黄老师嫁给老黄，虽然老黄军职不太好，但那也部队上的人，他们家都比其他资本家好过太多了。” 　　陆秋咽下口水，觉得这岛上还真卧虎藏龙，没一个是简单的。 　　她想，黄老师应该也不后悔当时的举动，老黄疼人是出了名的，她也在他的庇护下，生活的好好的。 　　那些茶叶沙发罩，换个普通人家试试？ 　　就是不知道，多年来从来没升迁的老黄，心里有没有后悔过？ 　　放到三十年后，黄老师这样的，可能连看也不会看老黄这样的人一眼。 　　唏嘘了一会儿之后，张主任又说起来赵巧梅来：“我不是说离婚不好，现在国家早就鼓励婚姻自由了，不合适了就离婚，这谁也没办法拦着，就是她以后……唉，你说她怎么活？” 　　陆秋顺着这个问题思索起来，也替找巧梅犯难。 　　“有工作就好了。” 　　能挣钱养活自己和孩子，就什么都不怕了。 　　张主任第n次叹气之后，大门被敲响了，陆秋起来打开门，发现门口站着两个知青。 　　“同志您好。”韩世民和江卫国两个人站在门口，手里拿着大包小包。 　　“同志您好。”陆秋赶紧把人往里领，“这是有事啊？” 　　韩世民很不好意思，把玉米拿了出来：“我们知青点的玉米还剩着些，正好拿过来给你们尝尝。” 　　江卫国就更直接了：“我来看看那小猪，说实话心里还挺掂记的，这小猪要是死了，总觉得对不起你们。” 　　陆秋笑着给两个人介绍张主任：“他们都是介庄的知青，会的可多了。” 　　又给两个人介绍张主任：“这是我们部队的妇女主任。” 　　张主任同他们握了手，脸上带着打量的笑容，一下就想到文工团里的女孩。 　　“你们那里的知青人多吗？” 　　“多，我们介庄的知青是最多的。”江卫国老老实实回答。 　　“那女知青多吗？”张主任又问。 　　韩世民眼睛闪了闪，就听江卫国摇头：“没我们男知青多，毕竟咱们这里比较偏僻了。” 　　韩世民推了推眼镜，主动问陆秋：“岛上喝水问题还行吧？” 　　“还行，新打的井里都有水，这老天爷还是不下雨吗？” 　　要是再不下雨，小麦就要受影响了。 　　“不好说啊。”韩世民把他们介庄的安排都说了，“已经抽水给地里灌溉，庄稼毕竟是最重要的。” 　　张主任就点头：“说起来了，我也得去咱们村里地里看看，可不能又旱的没收成了。” 　　她起身，和两位知青寒暄，“等有机会了，咱们部队和你们知青来个联谊，大家也都好好挑挑对象。” 　　江卫国的眼睛里就有了亮光：“那感情好啊！” 　　知青点的日子相当无聊，很多年轻人都看对了眼，两两凑在了一起，单身的其实没几个了。 　　主要还是女知青太少了，他们这几个人一开始也没想找对象的想法。 　　大家都不是一个地方的，以后万一回了城，对象可怎么办？ 　　有想的多的，就有想的少的，觉得先在一起，回城还不定什么时候呢。 　　等张主任一走，陆秋就没把大门给关上，敞开着避免别人说闲话。 　　韩世民就和陆秋闲聊起来，陆秋便拿了建筑和地质两个专业问他的意见。 　　韩世民挺意外的，“这两个专业都不太适合女生，都挺辛苦的。” 　　陆秋把头发挂在耳朵后面，“这些我知道，就是想着这些专业现在用处大些。” 　　其他播音语言等等，在这个百废待兴的年代，当然也是有作用的，却没这些更实干。 　　“如果非要选的话，我还是建议选建筑吧。” 　　地质要去野外探索，要更不方便些。 　　陆秋就在心里思索起来。 　　她一直在这两个专业之间犹豫。 　　马上就要七零年代了，距离高考恢复，也不过是七八年的时间了。 　　她在夜大学的东西到底有限，如果有可能的话，她当然希望上个大学。 　　几个人正交谈着，外头有凌乱的脚步传来，陆秋皱眉走到巷子里，拉住一个跑动的文工团女孩，“这是怎么了？” 　　“香枝喝药了！正在抢救呢，她说要见张营长一面。” 　　陆秋：…… 　　江卫国好奇凑过来问：“谁喝药了？什么药？” 第71章 　　陆秋不知道怎么和他解释, 巷子里的声音已经越来越热闹，好多人都出来看热闹。 　　赵巧梅是最先出来的，后面跟着哭的像个泪人的两个孩子, 才几天的时间，这两个孩子都瘦了一圈了。 　　那文工团的女孩此时也不着急了，她好奇地打量着赵巧梅, 看着她如同传闻一样的厉害，有点后悔来这一趟了。 　　香枝被发现的有点早, 刚喝了药就被隔壁宿舍的人发现了，所以人没什么大事, 意识也清醒了。 　　她要找张营长, 医院里也拿她没办法，就让人跑腿过来说一声。 　　来不来的, 他们就管不到了。 　　香枝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眼神有些空洞, 门外有些什么动静, 她都赶紧看过去，盼望着张营长能赶紧过来。 　　她在喝药之前，是想找陆夏商量一下主意的。 　　可陆夏不知道在忙什么, 去了两次她都没找到。 　　刘老太对她很客气, 只说她去了镇上, 这几天都还没回来。 　　香枝虽然很失望，却也无可奈何。 　　赵巧梅脸上表情冷冷的, 声音也透着不屑，眼睛里像是有什么东西要喷涌出来：“喝药？我还真高看她了。” 　　她用鼻子冷哼一声, 正好被张营长听到, 他脸色一变, “都这时候了，人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你还在这里冷嘲热讽！还有没有点良心了？” 　　“我就是没良心！”赵巧梅抱着胳膊，挡住张营长的路：“你不是说要和我好好过日子吗？不许去，你要是不去了，我就和你好好过日子。” 　　张营长楞住了，那文工团的女孩也傻眼了，催促道：“张营长，别的事情先晡，香枝还不知道怎么样了呢！” 　　赵巧梅却非常笃定：“放心，死不了的。” 　　香枝才舍不得死，不过是觉得没脸了，觉得把脸丢光了，才想的这个办法。 　　见陆秋出来，赵巧梅把孩子往前拉了拉：“小秋啊，你帮我看看孩子。” 　　她怕等会儿又要打起来。 　　陆秋恩了一声，上前把张小胜和张小美拉到自己身边，她其实也没想到，赵巧梅这时候还能想到这两个孩子。 　　看来是有长进的。 　　两个孩子紧紧地拉着陆秋的手，低着头不敢看其他人。 　　陆秋叹气，先把孩子带到了院子里，把正在午睡的三个孩子叫醒。 　　宁宁和蓉蓉早就醒了，隔壁的动静那么大，他们只不过不想起来，天冷了被窝当然最舒服了。 　　直到张小美和张小胜进来，陆秋给两个孩子冲了点糖水，问他们：“吃饭了吗？” 　　两个孩子摇头，家里乌烟瘴气的，谁有功夫给他们做饭？ 　　陆秋恩了一声，中午的面条早就吃完了，她让宁宁去柜子里拿出来桃酥，这是发现几个男孩子总是吃不饱，喊饿之后左至历给他们准备的。 　　宁宁有些不情愿：“本来就没多少了，哥哥们还吃呢。” 　　陆秋没办法，亲自去打开橱柜看了看，桃酥的确不多了。 　　“还真是。” 　　张小美低着头，眼圈红红的：“姨，我们不饿的，不用给我们吃这个。” 　　她都已经不好意思了。 　　“你们等等，我去给你们煮点玉米吧。” 　　陆秋匆忙往院子里去，两个男知青听着外面的动静很是尴尬。 　　赵巧梅的嗓门很大，她和张营长还在拉扯着，一个想出去看，一个威胁出去看就离婚。 　　陆秋叹气，从心里都开始同情起来赵巧梅了。 　　可能张营长的心已经完全不在她身上，连她的示好都没发现。 　　只要他今天不去，两个人说不定还真的能过下去。 　　可张营长已经动心了，又怎么可能不过去看看他的心上人？ 　　就是不知道香枝的这个主意是谁出的。 　　不算高明，但很有用。 　　果然，僵持了一会儿之后，张营长还是和赵巧梅吵了起来，在气极之下说了离婚出来。 　　“离就离！我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了，没一点同情心！” 　　院子里的两个孩子一听张营长的这个话，玉米也不想吃了，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见他们往外跑，韩世民和江卫国赶紧把人给拉住，两个孩子的力气反而非常的大，一下就挣脱开来。 　　“娘！” 　　“爹！” 　　等他们跑出去，已经只能看见张营长的一个背影，张营长可能也听到他们了呼唤声，但心里的担忧胜过了其他的事情，让他连头也没回。 　　他还在心里给自己找理由，香枝已经生命垂危了，有什么事情等以后回来再说。 　　赵巧梅脸上是麻木一片，身体僵硬，来告诉他们的文工团女孩都被吓到了，赶紧跑了。 　　秋风萧瑟，海岛的冬天马上就要到了，赵巧梅就觉得从心底生起来的凉意，快把她给吞没了。 　　你看，男人一旦变心了，他们会给你扣上无数种帽子，反正你不管做什么都是错的。 　　周围的邻居摇摇头，路婶子抱着孩子走过来，想劝又说不口。 　　还怎么劝？ 　　这男人的心都不在了，日子过下去有什么意思？ 　　小辣椒最是气愤了，掐着腰站在那里骂：“什么喝药死不死的，死了还能说话要见人？张小美张小胜，你们两个哭有什么用？哭你们爹就回来了？” 　　大人被她这气质给震惊了，路婶子又想抄起鞋底子打人。 　　张小美却被点拨透了，她把眼泪一擦，撒腿就往医院的方向跑。 　　对，不能让那个女人好过！ 　　张小胜跟在张小美的身后，很快就不见了人影。 　　路婶子晃了，先看了一眼赵巧梅，见她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赶紧催小辣椒：“还不过去拦着点，要是真的出了什么事了，你负责得起责任吗？你爹回来打你，你可别找我！” 　　小辣椒就拉着白菜一溜烟跑了。 　　陆秋只能和路婶子上前，把赵巧梅往家里带，赵巧梅挣脱了一下，也往医院的方向走去。 　　“造孽啊。”路婶子同情地看着那两个孩子，“当初在船上的时候，就知道这香枝是个不安分的，就不该让她进部队的！” 　　“放心，她肯定不会在这里多呆的。” 　　陆秋觉得这事总算快结束了，不管怎么样都应该有个结果。 　　江卫国看陆秋这里有事，知道今天是看不成小猪了，就和陆秋说了一声，要告辞离开。 　　“真不好意思。”陆秋抱歉地笑了笑，“让你们大老远的跑了一趟。” 　　“这有什么，我正好过来看看水井的情况，路又不远。” 　　韩世民话说的很漂亮，他掩盖住心底的失望，和江卫国一起离开。 　　路婶子就问陆秋：“这谁？” 　　“介庄的知青们，上次我婆婆在这里的时候，拖她带了信回北京。” 　　路婶子就不问了。 　　韩世民从陆秋家里出来之后，并没有着急离开，而是问江卫国：“要不要转转？我听说这里都有学校了？” 　　此时正是中午的时候，大院里来往的人并不多，他一提议江卫国就答应了。 　　两个人气质不同，又是生面孔，偶尔出来的人都难免多打量他们几眼。 　　王晓磊就看见两个高大的人影走过，步子虎虎生威，很是吸引人的眼球。 　　她不由多看了两眼，其中戴眼睛的那个人发现了她的目光，还朝她笑了笑。 　　王晓磊脸上不由带了笑，刚想说什么，就听到屋里林秀芬的声音：“怎么又是馒头？我听说宁宁家天天吃的花样可多了，我不想吃馒头。” 　　王晓磊的脸上表情收了收，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冷哼。 　　这孩子，就是欠打！馒头还不是好东西。 　　她收回表情，往房间里走去。 　　医院里，张营长刚过来，和悠悠醒来的香枝还没说两句话，正拉着手互相掉眼泪，门口张小美和张小胜的身影是出现了。 　　“你这个狐狸精！”她学着赵巧梅的语气，跑过去就想打香枝。 　　她小小的年纪，已经对眼前这个女人恨之入骨了！ 　　可惜她还没靠近，就被张营长给捉住胳膊，抓了起来。 　　“你一个姑娘家，说的都是什么话？” 　　他的语气尽量温和，可落在两个孩子眼里，他还是在帮香枝。 　　张小胜一看自己的姐姐被抓住了，哪怕两个人总是打架，他也冲了上来，拿了桌子上的杯子，朝张营长泼过去。 　　幸好那里面的水已经不烫，张营长还是被泼了一脸，打了个激灵。 　　香枝在床上挣扎着要起来，嘴里不住地道：“你们干什么？都是我的错，是我不对，你们别这样……” 　　张营长把脸上的水抹干净，看着两个孩子怒目而视的眼睛，突然发现事情已经朝自己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 　　他把张小美放下，也没动张小胜，父子三个人僵持站在那里。 　　外面的医生和护士都不敢过来，香枝曾经是他们的同事，可现在这局面，谁见了不尴尬？ 　　可那些生病的人才不管，都在外面指指点点。 　　“最可怜的就是孩子了。” 　　“这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那可不是啊，张营长这样可不代表别人这样，也不是谁都能碰上香枝那样漂亮的姑娘的。” 　　外面的声音断断续续传进来，张营长干咳了一声，此时也觉得刚才冲动了。 　　“这事不是你们想的那样，等回去了我再和你们好好解释。”张营长已经不想留在病房里了，他来也不过是确定香枝没事。 　　张小美却摇头：“爹，你不用给我们解释，给她这个狐狸精好好解释吧，我就叫她狐狸精了，怎么吧？” 　　张小胜也跟着叫：“就是狐狸精！当事她还想害我，吃人的狐狸精！” 　　张小美和张小胜拉着手：“我娘再不好，那也是我娘！你觉得我娘不好，我们觉得她最好了！” 　　赵巧梅站在门口，听得是泪流满面。 　　她擦干眼泪，脚步匆匆又离开，不想让孩子们看到她这副样子。 　　香枝和张营长却只剩下尴尬。 　　赵巧梅直接到了陆秋家里，恳切地问陆秋：“你能不能帮帮我？” 　　陆秋摇头：“巧梅姐，这事外人真的插不上手的。” 　　“我知道。”赵巧梅低头，“你也不用帮我什么，上次陆夏过来的时候，我在门外面都听到了。” 　　陆秋挑眉，就等她说下去，赵巧梅就把自己离婚之后的打算说了出来：“他手里有钱，应该能支撑我和孩子过几年，我还打听了，每个月他都得给孩子抚养费，我再拿你的东西去换点东西。” 　　“那可是犯罪！” 　　“我知道！但是不铤而走险又能怎么办？你放心，我会小心，就算被发现了，也不会把你给供出来。” 　　陆秋开始细细思索起来，她主要不放心的是赵巧梅的人品，这个人以前太不靠谱了。 　　她怕那天，她又后悔和张营长离婚了。 　　别看现在说的这么坚决，可能只是一时的。 　　但她又担心，赵巧梅是真的下了决心，她不帮着点的话，一个大人加上两个孩子的日子怎么过？ 　　赵巧梅把话说到这里，就站了起来：“你先考虑着，我还有很多事要去办。” 　　得给老家写信，得给部队写信，让组织帮忙，还有就是，她绝对不会让那两个人轻易在一起的。 　　果然，事情进行的并不是很顺利，在赵巧梅多次闹腾下，张营长同意离婚了，但是不同意她带走孩子。 　　孩子都是老张家的根。 　　赵巧梅也坚决要孩子，她以前不知道，觉得孩子可有可无，可到底是她身上掉下来的骨肉，她一把屎一把尿带大的，孩子们又都那么向着她。 　　心肠再硬的人，都会软和下来。 　　她也知道，要是想让陆秋高看几分，这孩子是肯定要带的。 　　两个孩子也都坚决要跟着赵巧梅。 　　香枝那个后妈太可怕了，他们都还怕。 　　张主任已经来调解好几天了，从张营长不同意离婚，到那天香枝喝药他同意离婚，也不过三天的功夫。 　　这男人的心啊。 　　张主住现在也是一心要帮着赵巧梅，确定她是真的想离婚之后，就开始帮她在部队上争取。 　　赵巧梅算是松了口气，张营长这段时间也不回家里睡觉了，去办公室先凑合着。 　　左至历回来的时候，陆秋还问了一句：“部队打算怎么办？” 　　“我想先把他晾晾，正好有出差的机会。” 　　“那钱香枝呢？” 　　左至历脸上的表情冷下来，“她之前不是提出了调职吗？批准就行了。” 　　陆秋眼里就带了笑，瞬间就明白了左至历话里的意思。 　　这两个人调职的地方，肯定不在一块。 　　至于以后会怎么样，那就以后再说吧。 　　左至历也是怕赵巧梅后悔，不敢做的太绝了。 　　陆秋问起他另一件事：“你给你那个大哥回信了吗？” 　　“回了。” 　　左至历提起这个，脸上的表情更难看了：“还没收到他的回信，不过收到朱亚青的信了。” 　　陆秋：…… 　　见他这么主动把信拿出来，陆秋就简单看了看，发现朱亚青主要说的就是宁宁的问题。 　　“这是那个方爱红给她写信了？” 　　“看起来是。” 　　孙竹斓一到他们那边，方爱红没看到她带着宁宁，转头就给朱亚青写了信。 　　这人还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孙竹斓住在这里几天，觉得憋屈极了。 　　方爱红时不时就要拿那咸菜说嘴，要不就是问她孩子的事情怎么办。 　　孙竹斓脾气上来了，直接把左行君叫过来，骂了他一顿：“你以后是不想回去了？你任由你媳妇闹腾？你再这样，就别认我这个妈了。” 　　左行君见老太太生了这么大的气，赶紧认错安慰，孙竹斓好不容易不生气了，左至历的信到了。 　　他在信里写的不客气，一封给左行君，一封给孙竹斓，母子两个人对着看新，脸色都越发难看起来。 　　“明天我就坐车离开！”孙竹斓是一刻也不能在这里休息，“你这媳妇胆子太大了，你就惯着吧，小心那天把自己给玩进去了。” 　　左行君也正头疼，方爱红写信的事他是知道的，他没觉得有什么事，不让抱养就不抱呗，生气什么？ 　　他们不也是好心？ 　　孙竹斓当天就收拾好了行李，好在这里离北京非常近，她没过两天就到了北京。 　　左父看着孙竹斓的疲惫的脸，皱眉问：“怎么？去儿子家了，还这么不开心？” 　　“得了吧。”孙竹斓躺在自己家的床上，把左行君和方爱红的事说了出来。 　　左父挑眉：“这么说，你对至历找的新媳妇还算满意？” 　　“人品还行吧，也知道上进，就是出身不太好，这个可以忽略。再看看吧。” 　　她也不敢把话说得太死了。 　　左父恩了一声：“有个贤惠聪明点还是不错的，至历那边最近也不太平，李静那孩子在他部队里，一个弄不好就是包庇罪，还有他要建设厂子的事情，很是麻烦。” 　　孙竹斓恩了一声：“他年轻升得太快了，这不是什么好事，还是缓和着来吧。” 　　说完左至历和陆秋，孙竹斓又问起来朱亚青：“她怎么样？” 　　宁宁还让她给朱亚青捎带了蛋糕，可惜那东西路上就坏了，没带回来。 　　“我怎么知道？”左父莫名其妙：“你不在，我去管他们也不好吧？好像听警卫员提过，最近相亲的男人好像挺多的。” 　　他们左至历都已经再娶了，朱亚青再找一个也很正常，孙竹斓想到这里，也顾不得身体疲惫，去了隔壁朱家。 第72章 　　赵巧梅离婚了。 　　这事在部队已经发酵了好几天, 最终还是成了一个大新闻。 　　据说两个人要去领离婚证的时候，好多人都去围观了。 　　桂香脾气暴躁，见赵巧梅这一个月的时间, 就瘦了那么多，等张营长回来的路上，就给他扔了石头。 　　张营长身上被砸了一下, 脸拉得老长，桂香却不害怕他, 还往地上吐了口水。 　　张营长现在在部队的日子，实在是不好过。 　　这年代人的思想都很极端, 对就是对, 错就是错。 　　哪怕赵巧梅当初做错的事情再多，但和香枝的一比, 那就不是一个等级的。 　　就连组织上，也在偏帮着赵巧梅。 　　两个人的档案上都被记了一笔不说, 就两个孩子全跟着赵巧梅, 张营长出抚养费这一点，组织就出了不少力。 　　不然张营长还不同意呢。 　　有人说赵巧梅傻，离婚还带着两个孩子, 这日子怎么过下去？ 　　有人却觉得赵巧梅精明的很, 别看带着两个孩子, 但是每个月张营长给抚养费，部队上也有不少贴补, 养活两个孩子完全够了。 　　除此之外，还有香枝在宿舍里, 经常也会被人指指点点的。 　　她调职已经下来了, 这几天正收拾行李, 已经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她。 　　张营长答应和她一起走。 　　这让她像是打了胜仗一样，甚至还偷偷找了张小胜，问他愿意不愿意跟着他们一起走。 　　当时张小胜就咬了香枝一口，眼神里全是凶狠的光。 　　那眼神让香枝从心底生了寒意。 　　她知道是不可能和张小胜和好了，她就熄了这个心思。 　　反正，她和张营长迟早是有自己的孩子的。 　　妇女张主任暗地里劝赵巧梅：“两个孩子能跟着你，你也知足吧，我再劝劝老张，让他多给你点生活费。” 　　赵巧梅恩了一声，又谢了张主任好几遍。 　　“唉，都是女人，你以后有什么难处了，记得和组织说。” 　　赵巧梅不离开部队，也没人赶她走，大家从心里还是同情这个女人的。 　　张营长是想把所有的工资都给了赵巧梅和孩子，怕他们过不好日子，但香枝不同意。 　　她的理由也很简单，以后他们也要生活，要结婚，还要有孩子。 　　张营长对再有孩子，其实并没有多动心。 　　他现在的内心都是矛盾的，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他不答应香枝，她就继续寻死，赵巧梅也不放过他。 　　还有孩子。 　　对于赵巧梅，他多少还能想得开，就是孩子他放不下。 　　香枝就是知道他怎么想的，才想着让张小胜跟着他们。 　　不过张小胜不识趣，她也不勉强。 　　赵巧梅把家里的东西都收拾了一遍，不管有用的还是没用的，都不让张营长带走。 　　她来找陆秋，问组织上还能不能再帮她争取一下。 　　“要不然我还真不知道怎么生活下去。” 　　当堵气的成分消散，他们就该考虑日后的生活了。 　　陆秋早之前就问过左至历，想着香枝和张营长的事情这么恶劣，总该让他们接受惩罚。 　　“能有什么惩罚？张营长级别不低，钱香枝的哥哥和我级别一样，你以为赵巧梅能顺利离婚是那么简单的事情？背后不知道多少双手呢。” 　　要不说，张营长是被架在火上烤，不离也不行了。 　　钱家绝对不会让香枝闹了一场之后，什么也得不到，连名声也没了。 　　“那就这样放过他们了？” 　　“这事情是好是坏不好说，老张本来最近就能升的，不过这事一闹，这几年都是不可能的。” 　　陆秋还是不甘心，但一想也是，部队上能做的太有限了。 　　让赵巧梅带着孩子还住在这里，不用回村里，日常能帮忙的都帮着，已经是他们能做的极限了。 　　陆秋叹气，把这话给赵巧梅说了。 　　赵巧梅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那就这样吧，冬天马上要到了，我听说这里早早就下雪了？” 　　“是。以前下雪可早了，海边的风又大，连手都难伸出来。” 　　陆秋目光远远地投向海平面的地方，赵巧梅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那时候，陆秋刚到这个世界里，最害怕的就是冬天到了怎么办。 　　“你们家煤球准备好了吗？” 　　“没。”赵巧梅摇头，“我们家没要煤球，太贵了，打算弄的木碳，今年冬天就先凑合一下。” 　　陆秋看了看天色，“巧梅姐，这几天还不太冷，你要不就先去山上弄点柴火，万一下了雪，连柴火都不好找了。” 　　赵巧梅犹豫了犹豫，还是听了陆秋的话。 　　陆秋把鱼汤给熬上，一边叮嘱她：“一会儿带着孩子过来吃吧，我家老左今天不回来。” 　　“唉！” 　　赵巧梅脸上就笑开了花。 　　她还记得前几天生病，张营长早就不回来住了，只是白天的时候过来看看孩子。 　　她起不来身子，两个孩子着急，就跑过来叫了陆秋。 　　陆秋那天正好炖的鱼汤，热乎乎的让她喝了一碗，又给她灌了热热的输液瓶放进被窝里，她整个人都像是重新活过来一样。 　　从那以后，她就爱上了那鱼汤，白天的时候也不瞎逛着聊八卦，每天都去海边找吃的。 　　这地方就是好啊。 　　在他们老家，不下地种庄稼，都是没活路的。 　　但这里没事，只要勤快些，能吃的东西还真不少。 　　这也给了她很大的底气，有事没事她就来找陆秋，问一些经验。 　　陆秋说，过几天天冷了，村里的小河就冻上了，想再捞鱼就不行了。 　　想到这里，赵巧梅脚步又加快了几分。 　　张营长在不远处训练着士兵，他正拿着望远镜巡查，就看到了赵巧梅一个人上山的身影。 　　看着那单薄的背影，他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 　　今天是他在这里的最后一天，明天他就要和香枝一起去新的部队了。 　　对于未来，他竟然没觉得一点盼望。 　　只有香枝，见了他就笑眯了眼睛，让他觉得心情舒服了些。 　　香枝因为马上要走的事情，也不窝在宿舍里了，总是出来走动，陆秋去上夜大的时候，还被她拦住了。 　　陆秋皱眉，丝毫不掩饰住眼底的延误：“有事？” 　　“没什么事，就是马上要走了，想着过来和你道个别。” 　　“那就不用了，咱们两个也不是多熟悉。” 　　香枝从医院里出来之后，心情和之前就大不一样了，笑了笑道：“怎么说认识一场也是缘分，不说别的，你能嫁给左团长我还真是没想到，当初他和我哥都在军队里培训，那时候我虽然还小，但是也知道点事情的。” 　　陆秋挑眉，香枝就继续说下去了，“他那时候还没和朱亚青结婚，大院里有一个女孩，特别特别喜欢他，他也对那个女孩有好感，两个人总是走在一块。” 　　说完，香枝就盯着陆秋的表情看。 　　可惜路灯不太亮，不远处有来上夜大的人说笑的声音，陆秋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你觉得我会信吗？” 　　“你不信？”香枝讶异，这件事情换成哪个女人，不管信不信，都会在心里打个结的。 　　“不信。”陆秋抬腿就要走，“你还是太不了解男人了。” 　　走了几步，她回头又看了看香枝：“希望你不会后悔今天的选择。” 　　香枝一直站在那里没动，因为这句话她前两天刚听到过。 　　还是从陆夏的嘴里。 　　香枝过来找陆夏，找了好几次才见到她这个人，她的想法很简单，就是想得到陆夏的祝福。 　　毕竟如果没有当初陆夏在船上说的话，她也不会有勇气和张营长在一起。 　　这一切对她来说，还都是像梦一样，让她不敢相信。 　　可陆夏不知道去干什么了，回来之后累瘫在椅子上，神情也是淡淡的。 　　“希望以后你别后悔今天的选择。” 　　“我为什么要后悔？”香枝不解，“当初你不是说，爱情是最美好的，人可以为了爱情放弃很多事情。” 　　陆夏目光变得深远起来，这话好像还在耳边萦绕，仿佛她刚说没多久，可生活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爱情也要看人的。” 　　像虎子，像她前世的丈夫，都不是适合的人。 　　香枝眼圈都红了：“你就是嫉妒我得到幸福了！你怎么都不祝福我！” 　　陆夏叹了口气，问她：“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 　　香枝终于笑了起来：“这个礼拜就走，他也跟着我一起去，我们到了那边就领结婚证。” 　　陆夏说了一些恭维的话，到底觉得香枝太傻了，忍不住劝她：“还是多留个心眼，张营长毕竟是有孩子的。” 　　香枝点头：“我知道，之前他还想把钱都给赵巧梅留下，我没让。” 　　送走了香枝，刘老太过来问陆夏：“她这是嫁人了？” 　　“恩。”陆夏并不想和刘老太多说什么部队上的事情。 　　刘老太的热情却不减少，试探着问陆夏：“这是把人家给拆散了，她自己嫁过去了？” 　　陆夏又点了头。 　　刘老太就思索起来，那王家的姑娘可是在部队上好长时间了。 　　之前就听薛利民在村里炫耀，什么顿顿吃的都是白面馒头，还能往家里带粮食，活也不累人。 　　这让当时嫌弃钱少的几个人，心里都后悔起来，还有几个不甘心的，往赵大姐家里跑了好几趟，问她部队上还有没有找保姆的。 　　赵大姐哪里能知道，她最近忙着芳芳的婚事，都没怎么去部队上。 　　见问的人多了，她就抽空去了趟部队，陆秋正好在剥花生。 　　这是住在前面巷子里的一个大姐给拿的，哑巴娘也给拿了不少，家里现在是不发愁花生吃。 　　陆秋让赵大姐进了屋子里，和外面的萧瑟寒冷不一样，一进去就感觉到一阵温暖。 　　“呦，现在就烧上柴火了？” 　　赵大姐惊讶，今天就算雨水少，还没下雪，也不能这么早就烧柴火啊。 　　“烧了，孩子都觉得冷。” 　　两个人就说起今天这怪异的天气来，“别看不下雪，天气还阴冷阴冷的。” 　　“可不就是。” 　　陆秋不剥花生了，手里改成拿着一件小袄，是给左景给缝的。 　　这孩子从前的袄都短了，也很薄，根本就不能穿了。 　　她缝衣服的时候，左景还特别不好意思，半大的少年也知道害羞了。 　　赵大姐帮着陆秋理线，一边打听起来干活的地方。 　　“主要是冬天了，地里也没什么活了，人一闲就想起来你几块钱的好处。” 　　大家日子都不好过，那几块钱能够一家子吃好一段时间，自然能看得见。 　　陆秋想了想，就把建厂子的事和她说了。 　　这事已经不是秘密，左至历这一个月都在忙这件事，上面已经批复下来，专家和一些干事听说都已经出发，大概这个月末就能到。 　　赵大姐一拍大腿：“这是真的？那真是太好了！” 　　她在心里过了一遍，盘算之后觉得岛上建设的是越来越好，到时候肯定有更多的人来他们这边。 　　把芳芳嫁出去，就不是一个好选择了。 　　赵大姐又问了一些细节，比如说这厂子都要些什么人，工资多少什么的。 　　“具体还不知道，等部队和那些专家来制定，但肯定会照顾咱们岛上人的。” 　　“对，还有这部队的家属呢！他们到时候肯定要进厂子的吧！” 　　工人，是这时候地位最高的一种了。 　　陆秋点头，部队上的家属也都刚刚知道这消息，好些个没工作的，都盼着专家过来呢。 　　就是那有工作的，但是因为工作太累太辛苦，他们也都想着能不能换一个工作。 　　赵大姐把话在心里过了两遍，才敢压低声音问：“最近镇上那对老夫老妻，来找过我们，我看她那意思，是想让她那继儿子，娶我们家芳芳。” 　　“那大姐家的意思？”陆秋把衣服放下，认真听起来。 　　“我一开始的时候，觉得这亲事不错，我一直想给她找个部队上的，也能过上好日子，可听你这一说，我又觉得嫁那么远不一定就好了。” 　　你看素琴那么能干的人，还不是因为娘家不在跟前，生孩子的时候受那么些罪。 　　陆秋就点头，她也想到了素琴。 　　“芳芳年纪还真不大呢，才十八，再等等吧。” 　　之前她托左至历在部队上寻摸过，但不是年龄不合适，就是家里条件不合适，再不然就是长得不是很好。 　　她把芳芳当自己家孩子看，怎么看怎么觉得配不上。 　　连左至历都说，这批新兵里没有太出挑的，再等等也不着急。 　　赵大姐这次就把心放在了肚子里。 　　“那就再等等。” 　　说了会儿话，赵巧梅从山上下来了，她新奇地拿着蘑菇给陆秋看：“谁成想这冬天还有这东西，也不知道能不能吃。” 　　赵巧梅手里拿的是蘑菇，一般的蘑菇都在春，夏，秋季节长，冬天的蘑菇也有，就是不好找。 　　陆秋还记得当初去长白山旅游的时候，在那里吃到的新鲜的采摘的冬菇，炖上小鸡，味道鲜美极了。 　　只是价格非常昂贵。 　　她接过去，看了看那蘑菇，样子也是她从来没见过的，不是常吃的那种。 　　赵大姐凑了过来：“没见过这蘑菇啊，就之前你说陆夏奶奶给你送的那蘑菇，我们之前也是不敢吃的。” 　　赵巧梅有些失望，她还以为今天能加顿餐了。 　　“巧梅姐，你采了多少？” 　　赵巧梅把篮子给陆秋看了看，陆秋看着不太多，安慰了她几句。 　　“这蘑菇没啥，不能吃就不吃了，就是耽误我捡柴火。” 　　赵巧梅见天色不早了，就要带着两个孩子回家。 　　可能是知道小禾苗给了饭票在这里吃饭，她也给了陆秋饭票，不过票面也不多，还是占了陆秋的便宜。 　　她也知道这事做的不地道，觉得不好意思，陆秋倒是不怎么在意，比之前想来这里白吃好多了。 　　等赵巧梅离开了，赵大姐才悄声问：“听说她离婚了？” 　　离婚是大事，还是小三插足事，部队里传遍了，村里也早就传遍了。 　　尤其在王晓磊的添油加醋下，香枝俨然成了一个厉害的狐狸精，而赵巧梅就是那个可怜的女人。 　　大家都没接触过这两个人，按说知道的没有这么清楚，但有王晓磊在，把香枝和陆夏的关系一说，大家眼里都是了然的神色。 　　那些嫁了人的女人，回去就开始思索起来，扯着男人的耳朵让他们离陆夏远点。 　　保不齐她还想再勾搭一个有妇之夫。 　　不过陆夏最近不在村里，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赵大姐说的津津有味，“现在陆夏的名声是臭的，金宝都没人嫁过来，把她娘给愁的啊。” 　　“这就是报应不爽。”陆秋嘴角带着笑，心里那口气总算是出出来了。 　　“不过这日子过下去，也都不是好事。”赵大姐说起来薛利民，“这住在咱们两家中间，怎么想怎么别扭。” 　　“可不。”陆秋说起来这个就生气，想到那天蓉蓉的反常。 　　她已经不怎么去那边了，都是让男孩子放学了过去。 　　可现在还好，等到了春天种菜的时候，能不过去了？ 　　赵大姐知道要建厂子的事情，心满意足地等到臭蛋和狗蛋回来，带着他们回了村子。 　　臭蛋非常不高兴：“娘，你怎么过来了？” 　　赵大姐要是不过来，他每次都能在陆秋家里吃点好吃的。 　　他们也知道总是吃东西不好，放了学就去海边捡吃的，找到什么也往他们这边拿。 　　陆秋这段时间一直炖汤煮海鲜，又过上了靠海吃海的生活。 　　就是冬天到了，这海鲜也少了很多。 　　“就你话多！”赵大姐拉着臭蛋走了，在路上想着有时间了，把那床给陆秋做的被子拿过来。 　　总不能让孩子总是在陆秋家里白吃白喝的。 　　陆秋去厨房看了看炖着的鱼，在旁边烙了两张饼，今天晚上要吃鱼头泡饼。 　　“大姐，还有锅巴吗？” 　　左至历这几天都忙，回来的比较晚，都是他们先吃饭，剩下些他回来再吃。 　　“有呢。”陆秋指了厨房的罐子，“拿过来些吧。” 　　“我也要吃锅巴泡鱼汤。”宁宁在旁边举着手，“都快吃完了，妈你再做点呗！” 　　这锅巴是陆秋偶尔一次炕出来的，没想到几个孩子都喜欢吃，平时上学的时候也喜欢往口袋里面装些。 　　“行，等下次给你们再炕点出来。” 　　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当初他们种的土豆已经长大了不少，陆秋吃完饭就让他们过去挖出来，“到时候给你们做土豆泥，蒸土豆。” 　　土豆能做的美食也很多。 　　几个孩子答应了一声，这几天老师留的作业也不多，陆秋就让他们多多干活，省得到快考试的时候，没时间来做。 　　“妈妈，我能去吗？”蓉蓉最近还是一副不开心的样子，后来陆立春和陆冬去都找过她，朝她说了一大堆，蓉蓉面上都答应了，心里却不知道怎么想的，还是不开心。 　　陆秋开导了两次，见小女孩还是一副心思重的样子，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这次她也没说不让蓉蓉过去，这孩子就生怕陆秋故意把她丢在家里，特意地问了出来。 　　陆秋只能摸她的头：“当然去了，我们一起去，这样挖得也快。” 　　“就不该让狗蛋他们回家的，他们两个挖得肯定也很快。” 　　一出门，就碰到出来玩的辣椒和白菜他们，听说要去挖土豆出来，都吵着要跟着去。 　　“走走走！” 　　“那就一起去。” 　　陆秋看着这么多孩子，估摸着不用一个小时，土豆就都挖出来了。 　　他们把这事当成是去游玩一样，一个个的兴致可高昂了。 　　辣椒炫耀似的和陆立春说：“我娘说镇上又要有集了，这次我们也要去，换点东西好过年。” 　　陆立春恩了一声，问她：“上次给你的玉米你吃了吗？” 　　“吃了，可好吃了，我娘还说这时候了，怎么还有玉米？” 　　陆秋就在旁边插嘴：“是介庄的知青给的，也不知道他们怎么保存的，回头我问问他们。” 　　陆秋一开始以为那玉米都老了不能吃了，谁知道煮了几根才发现，还是嫩的不行。 　　那些知青肯定有好好保存的法子。 　　“恩，上次你们说他们也会去摆摊卖小猪，有没有鸭子啊？” 　　辣椒听路婶子提了几耳朵，陆秋家里养了猪，他们除了那几只小鸡外，还想再养几只鸭子。 　　村里有河，鸭子养熟了根本就不用管，会自己找家回来。 　　“好像上次看见了！”陆冬去插话，“到时候我们也去吗？大姐？” 　　他还记得上次去集市上的场景，那热闹的场面让他现在还念念不忘。 　　“去，但是还有半个多月才有集呢。” 　　“那也快了。” 　　陆秋算了算时间，突然惊觉还有半个月就到腊月了。 　　这时候年味还是非常浓的，要提前操办很多东西，供销社也会多进些肉，是一年最热闹的时候。 　　然后供销社就关门了，直到出了正月，才会再次开门营业。 　　陆秋就在心里盘算起来。 　　这个年肯定很忙，如果那些专家不该行程的话，说不定这个年就是在他们岛上过的。 　　要准备的东西又多了起来。 　　蓉蓉看见不远处的房子，在他们家旁边，矗立着另一座房子，远远地看去，和他们家的竟然差不多像。 　　上次来的时候，房子还没盖好，给他们的冲击力还没那么大。 　　几个男孩子早就知道，也早就和陆秋提过这事，但不是亲眼所见，陆秋还没这么大的触动。 　　“这是干什么！” 　　她只有这么一个想法，“太荒唐了！” 　　“大姐，他们家真厚脸皮！”陆冬去安慰陆秋，“我听狗蛋说，村里好多人都在说他们。” 　　陆秋从鼻子里哼出来一声，“我就看看，搬到这里了，他们家的好日子是不是就要来了。” 　　王晓磊站在门口，正和薛利民说闲话，看到陆秋回来，眼睛闪了闪。 　　从前她不怕陆秋，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她怕陆秋一个不高兴，就把她的工作给弄没了。 　　而且，到时候厂子建设起来，能不能进厂子，还不是她一句话的事？ 　　这就是嫁人的好处啊？ 　　听说那个离婚的赵巧梅，现在和她走得很近。 　　薛利民看见蓉蓉，眼睛就是一亮，她听虎子说了，这孩子对他们还是有感情的。 　　为了这事，她专门从供销社买了点心回来，想着见了蓉蓉，给她一块。 　　这点心放了一个多月，都有些不好了，她也没看见蓉蓉过来。 　　蓉蓉却低着头，不往那边看一眼。 　　她还记得陆秋上次生气的样子，脚步加快了几步，拉住了陆秋的手。 　　陆秋心里就是一松。 　　到了院子里，几个孩子欢呼一声，有去看小猪的，有去撸狗的，还有去挑逗母鸡的。 　　“小心他们啄人。”陆秋提醒辣椒，“鸡生气了可是很厉害的。” 　　辣椒不信邪，“我们家的鸡就挺老实的。” 　　刚说完，那鸡就低头朝辣椒的脚上啄了一口。 　　好在天冷了，她穿的厚，并没有啄到身体。 　　不过是让大家看了会热闹，辣椒脸通红通红的，“这鸡一点也不听话。” 　　那鸡似乎听懂了，还想过来啄辣椒，被陆立春给拦了一下。 　　“小猪是不是得弄点干草什么的？”左景问陆秋。 　　“得弄。”陆秋看了看猪拦，当初就想着养猪用的，小屋倒是有，就是地上的干草总是得换，后来干脆就不铺了。 　　“还有小狗！”陆冬去抱着狗过来，“他的窝也得再铺点东西。” 　　“行，你们明天放学了记得去找干草。” 　　陆秋把他们领到后院里，给他们指了位置，“大家都加油啊。” 　　她也蹲下来，开始挖土豆。 　　土豆是第一年种，但是长得还是不错的，大的有拳头那么大，小的就和蚕豆大小差不多。 　　陆秋都没舍得扔，小的她打算继续种，大的就拿回家吃。 　　差不多四十分钟后，几个孩子一手黑泥的完成了工作，此时天色也擦黑了，几个人便往回走。 　　蓉蓉走在最后面，走了很远才回头看了一眼那房子。 　　要是当初什么都没发生就好了。 　　第二天，张营长和香枝要离开了，香枝一脸幸福地依偎在张营长的身上，看着这岛上丝毫没有留恋。 　　她以后都不会再回来了。 　　换一个地方，就再也没人知道他们的过去了。 　　张营长神色有些复杂，他等了一会儿，船都到了，却还是没看到岸上的人影。 　　没人来送他们。 　　两个孩子也没过来。 　　他昨天还特地回了趟家，想和孩子们亲香亲香，结果两个孩子看见他就躲。 　　那种感觉，他再也不想经历了。 　　“走吧，老张。”香枝喊张营长，“船来了。” 　　张营长恩了一声，又回头看了看。 　　还是没有孩子的身影。 　　他忍住想要掉下来的眼泪，想着张小美小时候的样子，想着张小胜那张瘦弱的脸。 　　不知道他们以后会不会打架，小美会不会还是只顾着自己玩，小胜一个人多可怜。 　　以后谁给小胜讲故事呢？ 　　香枝拉着张营长的袖子，把他往船上拽。 　　转过身的那一刻，张营长还是忍不住掉下眼泪来。 　　两个孩子在家里，心情很是不好受，他们坐在赵巧梅身边，谁也没开口。 　　“别在我身边坐着了，都去找宁宁蓉蓉玩吧，别和他们打架，要听话知道吗？” 　　两个孩子点头，他们早就不敢和人打架了。 　　“那娘，你要去干什么？” 　　“我再去山上看看，多捡点柴火，冬天到了就不怕冷了。” 　　她背起背篓，往村里走去，张小胜和张小美手拉着手，目送着她离开。 　　“娘和在村里的时候一样了。”张小胜说。 　　“恩。”张小美点头，以前张营长在部队上，他们两个就是被赵巧梅给拉扯大的。 　　赵巧梅不说多勤快，最起码没让他们饿过肚子。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很怀念那个总是爱和人说闲话的娘。 　　就连她也能感受到赵巧梅心里的欢乐来。 　　赵巧梅在山上捡了会儿柴火，眼睛不由地看向海面，看着那艘越走越远的船。 　　她的心里没有后悔的情绪，一个念头却在熊熊燃烧着，她要和孩子们过好日子！ 　　就算没有男人，也能过好日子！ 　　隔了几天，陆秋想着集市快到了，开始做花生糖。 　　这次她想让赵巧梅和赵大姐两个人一起去集市上，两个人卖的东西不一样，能换到的东西肯定更多。 　　还有就是，赵巧梅天天过来，向她打听黑市的事。。 　　看着苍老很多的赵巧梅，陆秋最终还是同意了。 　　赵巧梅现在全部依靠的是部队，肯定不敢故意捣乱的。 　　花生糖很好做，把花生放在面包窑里烤一烤之后，就会变得很脆，放在汤里或者单独做成菜都很好吃。 　　孩子们这几天都拿着花生豆去上学了。 　　郑爱国好几天前就盯上几个人了，之前那锅巴他就眼巴巴地看着，上次打架之后他们一直没说话，他也不好意思主动过来向他们示好。 　　但是这花生豆太香了。 　　他下了课过来找郭老师的时候，看着几个人凑在一起，你一颗我一颗的吃，时不时地还是辣椒黄瓜他们一些，他的口水就不自觉咽了咽。 　　林秀芬也在咽口水。 　　和她玩的好几个，都没有花生豆吃。 　　林秀芬不服气：“等我回家了，也让我姨做花生豆！” 　　“你那个姨不是村里的吗？她会吗？” 　　“陆立春的姐也是村里的呢！他们都是一个村的，肯定会！” 　　林秀芬打算明天就多拿点花生豆过来，让那些人都看看。 　　郭老师看出来郑爱国的心不在焉，皱眉：“你到底过来干什么？” 　　“没啥，就是我们老师让我把这个给你。” 　　刚说完，隔壁班的狗蛋跑了过来，直接朝陆冬去伸手：“给我点，我也想吃。” 　　“就这么多了。”陆冬去有些舍不得，想了想还是给了狗蛋一些，“你省着点吃。” 　　“行。”狗蛋拿着花生豆就去了隔壁教室，没多久就听到隔壁房间里传来的欢呼声。 　　似乎是狗蛋给每个人发了一颗，有那没得到了还在那里哀叹。 　　“下次，下次再给大家！” 　　狗蛋这班长当的，颇有种江湖大哥的气质。 　　就有人过来问左景：“班长，你听听人家班的班长，你也给我们发一点啊？” 　　左景不上当，他的脸和左至历一样，平时不笑的时候都让人觉得难以接近：“你给我花生，我给你带来些。” 　　“真的？”就有人凑过来问是不是真的，“我家有好多花生呢！” 　　郭老师咳嗽了一声：“花生能炸油，你们几个小的光顾着吃了。” 　　她说完，推了推郑爱国：“还不走？都快上课了。” 　　“哦哦。”郑爱国恋恋不舍地走了出去，迎面碰上一个女生拿着花生豆蹦蹦跳跳地出来，他一个不小心撞了上去。 　　女生手里的花生豆给掉在了地上，郑爱国一个手伸过去，把花生豆捡了起来，放在了嘴里。 　　那女生是村里的女孩子，平时就比较胆小，一看花生豆被人吃了，就哇得一声想哭出来。 　　郑爱国吃的满嘴香，恨不得再吃一口，一边回味着一边瞪着眼睛威胁那女生：“不许哭。” 　　那女生见他表情凶狠，一时还真的没他给吓住了。 　　等郑爱国走了，她才跑回教室，把这事给狗蛋说了。 　　狗蛋一听，当即就要去找郑爱国打架，被李静给拦住了。 　　“都上课了，还想去哪里？” 　　李静年轻，声音小，这帮孩子她震不住，都靠着狗蛋来管。 　　平日她也不敢管狗蛋，都是顺着他的意思。 　　狗蛋皱眉：“老师，你没听银凤说，郑爱国抢她的花生豆。” 　　“不就一颗吗？可能是不小心的吧。”李静想息事宁人，狗蛋不同意，两个人就在教室里吵了起来。 　　李静想拿出老师的威严来，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牛气什么啊！不就是个改造犯的女儿吗？” 　　“是啊！我娘说部队就是成心不想好好教我们，让改造犯的女儿当我们的老师！” 　　底下有人开始议论起来，李静越听脸色越白。 　　狗蛋也知道事情闹大了不好收场，喊了他们一嗓子：“都瞎说啥呢？” 　　教室一下就安静了，只听李静轻轻的啜泣声回荡。 　　臭蛋机灵了一回，跑到隔壁教室找郭老师：“您快去看看，我们老师哭了。” 　　“呦。”郭老师把粉笔放下，赶紧过去看是怎么回事。 　　肯定是这帮孩子捣乱了。 　　说起来，村里的孩子比他们家属的孩子，还要难管。 　　李静正因为家里的事情在伤心，她父亲已经很久没有下落了，母亲身体也不好，从前日子一直过的不错，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想想也知道，他们肯定过的不如意。 　　那些被□□的人，哪一个的日子能好过了？就连一个普通的地主，在村里也都是住牛棚，干着最脏最累的活，得的工分却最少。 　　那她父母呢？会不会天天被□□，天天游街，要去扫厕所，洗痰吁这些事。 　　李静越想越伤心，那眼泪就怎么也收不住。 　　郭老师来劝了半天不顶用，三年级四年级的老师也过来劝，最后连校长都过来了。 　　校长叹气：“这到底怎么回事？” 　　狗蛋低头：“是我们不听话。” 　　他年纪稍微大一些，知道事情轻重。 　　淘气，总比说人家是□□犯的女儿好。 　　可偏偏有人看不明白这个形势，主动对校长说：“不是我们淘气，是有人说老师是□□犯的女儿。” 　　“对，我们不想让她来教我们了！” 　　“换一个老师吧！我娘说要是还是她来教，就不让我来这里上学了！” 　　七嘴八舌的声音下来，班里一下就热闹起来。 　　校长脸色变了变：“这话都是听谁说的？” 　　部队上的事，怎么传的村里都知道了？ 　　“是大队长的女儿说的。” 　　“对，她就在林秀芬家当保姆，什么都知道。” 　　郭老师一听还牵扯到他们班林秀芬身上了，立刻让臭蛋去把人叫过来。 　　校长也很严肃：“这并不是小事，我会向组织上反应的，至于你们要不要来上学，先把你们家长请过来再说！” 第73章 　　谁也没想到李静能一直哭下去, 班里的其他孩子也被吓傻了，在大人越来越严肃的面容里，谁也不敢说什么。 　　教室里难得安静下来。 　　隔壁的班里也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林秀芬被叫走之后就没在回来，大家都在猜测着她这次会被怎么样。 　　陆冬去最不屑了，“管不住她那张嘴, 我看她和王晓磊一样。” 　　他直接就叫王晓磊的名字，陆立春听到了也没说什么。 　　放在以前, 他们还和王晓磊打过好多次交道，逢年过节里他们去王家走亲戚, 没少被这女人奚落。 　　如今在部队里见了面, 她连吭都不吭一声。 　　两个男孩子觉得没趣，自然不想搭理他们。 　　但是双方都知道, 和平是建立在一个条件下的，那就是谁也不能欺负陆秋。 　　陆秋是底线。 　　这些孩子里, 包括狗蛋和臭蛋, 都把陆秋放在了很重要的位置上，是谁也不能欺负的。 　　校长没有办法，让郭老师把老林营长给找了过来：“这事总得有人给个解决方法啊。” 　　老林刚休息好, 张营长走了, 他和老郑正澄着摩拳擦掌好好干一番呢。 　　当然还有老黄排长这些, 等着往上升的人，最近工作积极性都高涨了不少。 　　张营长没想到, 他这一走竟然是很多人乐见其成的事情。 　　哪怕头天他去找这些兄弟喝酒，他们还劝老张来, 有觉得他糊涂的, 有觉得他想得开的。 　　但是往事不提, 人走茶凉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老林黑着脸过来，看着教室里乱轰的景象，问道：“这是怎么了？” 　　校长就把事情和他说了，“这事本来也不该找你过来，但毕竟我们和村里人不熟，王晓磊同志还是你们家的人。” 　　老林脸更黑了，“行，我回头说说她。” 　　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老林对王晓磊还是算满意的。 　　王晓磊毕竟经常干家务，什么都做的井井有条，在他看来，是比陆夏要强上些的。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拿王晓磊和陆夏比。 　　校长松了口气，和郭老师商量起来这些村里的孩子怎么办。 　　“不想上的就让他们回去！” 　　校长生气了，这学校本来就是部队大院里的学生，让他们来上，已经够意思了，他们还不知足。 　　郭老师点头，拍着林静的背安慰：“对，让他们回家反省反省！一个个的不知道天高地厚，还不知道感恩！” 　　林静情绪已经平稳了许多，不在大哭了，她对校长鞠躬：“校长，您看我还是不适合当老师，这位置您还是换个人来当吧。” 　　这么久的时间了，学生也不服气她，还各种找事情，每天她都觉得心力交瘁的。 　　这让她浑身都是挫败感觉。 　　“小林啊，你先别多想呢。” 　　校长为难，林静的身份太特殊了，让她来当老师就是想为她避难。 　　要是不当老师，文工团也回不去了，不□□她的话，左至历就会受到质疑。 　　包庇可是同等的罪名。 　　“这事你再想想，最近学生们不过来，你也好好休息休息。” 　　才上了不到一个月的学，村里的孩子都被赶了回来。 　　有那了解清楚内情的人，就不服气了：“凭什么不让我们上学？” 　　“这学校是部队上的，就凭这个行不行？” 　　赵大姐是最生气的，好不容易能上学了，臭蛋也懂事起来，结果还没学几个字呢，不让去了。 　　她在家里把闹事的那个几个人骂了一通，和赵婆婆嘀咕：“这有些人就是不知道好歹！” 　　赵婆婆也很生气：“他们知道什么好歹，咱们村的地主，以前对咱们还是够意思的，饥荒的时候也没让村里人饿死，结果呢？□□的时候一个个恨不得上去把他给踩死，你看现在还在大坑那边，平时连个看的人都没有。” 　　王晓磊当天就被老林给训斥了一声，她没想到说闲话还能有这么严重的后果，吓得不行，生怕老林把她赶走了。 　　李静现在是□□犯的女儿，地位还不如她，她当然是逮着这个机会使劲说下。 　　不过好汗不吃眼前亏，她立刻保证：“我以后肯定不会再说了！” 　　老林听了她的保证，脸上的表情缓和了一下，“恩，记住了！” 　　- 　　还是没有水。 　　井里的水也快干涸了，别说洗脸洗澡了，吃的水都快成了问题。 　　左至历想了一晚上，听了陆秋的建议，去找人把介庄的知青给请了过来。 　　韩世民最近又瘦了一大圈，但精神很好，他没空着手，带了很多东西过来。 　　“听说你是学地质的？” 　　简单的开场之后，左至历知道他是有真本事的，就把韩世民给定下了。 　　他暂时借调在部队这边。 　　韩世民很高兴，觉得之前的努力没白费。 　　陆秋知道他要在岛上重新打井的时候，也为他高兴起来，看着那新鲜的玉米问他：“你们怎么保存的？” 　　韩世民就和她说了一下，原来介庄的人家家里都有地窖，保存得当的话，能一直留到现在。 　　陆秋就让他看了自己家的地窖：“你看我们家的行不行？” 　　“行。”韩世民简单看了看，“这地窖里面空间大点，记得下去的时候先透透气。” 　　陆秋就高兴起来，和韩世民说起来打井的事情。 　　她也想跟着去看看。 　　夜大分科的项目出来了，大部分文工团女孩都报的是文科一类的。 　　就陆秋和翠竹两个，报了建筑学。 　　翠竹是因为要跟着陆秋一起，她也不知道学什么好，就随便选了一个。 　　用她自己的话来说，就是学什么都学不会，学啥都一样。 　　在文工团里，她不是唱歌跳舞最出挑的那个，只能默默的当背景板。 　　但陆秋给她提供了另一种思路。 　　这么想的，她也这么做了。 　　陆秋思来想去，问了左至历的意见，把赵大姐请过来帮忙。 　　地里已经没什么活了，农民到了一年中最轻松的月份，赵大姐一听特别高兴。 　　“我正想着过来和你多说话呢。” 　　家里有赵婆婆，有芳芳，她不担心大人孩子没饭吃。 　　顺便，小花也跟着她过来了。 　　看着一溜烟的孩子，赵大姐嘴巴合不拢了。 　　“你这还真成一个学校了。” 　　赵大姐没见过幼儿园，要不然她肯定会这么说。 　　“孩子多的，我都腾不开手。” 　　陆秋简单给赵大姐说了说粮食放的地方，“孩子们饭量大，你得多做点。” 　　“那你家粮食够吃了？”赵大姐疑惑。 　　“够了，他们都给着粮票呢。” 　　“那还行。”赵大姐想了想，“我和小花就不给你粮票了，白天帮着你收拾收拾家里，你管饭就行。” 　　陆秋眼睛里带了笑：“大姐不用给我粮票，我还得给大姐粮票呢。” 　　“可不能。” 　　赵大姐连连摆手，她是真的不想要。 　　陆秋从馆子里拿出之前做好的花生糖，比普通的糖要更香更脆，院子里的孩子一人一个，吃得满嘴都香。 　　他们都没继续说粮票的问题。 　　赵大姐知道陆秋肯定不会让她白干的，陆秋是放心赵大姐的人品。 　　赵巧梅早早过来了，见赵大姐在，就和她打了声招呼。 　　“这天也太冷了。” 　　她搓搓手，问陆秋：“今天还是那么多？” 　　“恩。” 　　陆秋把罐子递了过去，赵巧梅脸上的笑容就化开了。 　　赵大姐问：“这是干什么？” 　　“让巧梅姐帮着换点东西。” 　　陆秋压低了声音说。 　　赵巧梅嘴巴巧，会来事，这几天去黑市上，收获挺多的。 　　几乎是每次带的东西，都能卖光了。 　　而且，她带着花生糖只此一家，比供销社卖的还好吃，送礼留着自己吃，都很实在。 　　赵巧梅的精气神都和之前不一样了。 　　晚上做梦，都是在偷偷卖东西。 　　“呦。”赵大姐眼睛就带了羡慕来，“等我啥时候也和你一起去。” 　　“行。” 　　赵巧梅一口应下。 　　等她拿着罐子走了，赵大姐问陆秋：“那张营长就那么走了？村里好多人都说便宜了他了。” 　　“等着看吧。他好日子在后面呢。” 　　陆秋瞥了一眼张小美姐弟两个，半路夫妻不是没有恩爱的，但是在算计中产生的感情，时间又那么短，肯定是没什么好下场的。 　　她目光幽幽的，而此时坐船一路的两个人，也刚刚到达目的地。 　　香枝脸色并不是很好看，一开始的时候，她并不晕船，和张营长过的也算是甜蜜。 　　可中途海浪大了起来，船颠簸地厉害，她和张营长两个在甲板上散步，她见张营长脸上郁郁寡欢，就拿以后生孩子的事情来说。 　　她也能生，而且她相信她的孩子，肯定比赵巧梅的好。 　　张营长不知道想到什么，脸色更不好看了。 　　恰好一个浪打过来，船上下颠簸，香枝没站稳，下意识要去扶张营长，却被他给躲了一下。 　　哪怕后来张营长过来扶她了，那一下还是香枝的心里充满了伤心。 　　怎么能这样呢？ 　　到底是她喜欢的多一些。 　　到了目的地之后，周围邻居还算客气，香枝也以为新生活就要来临了，谁知道张营长的父母过来了。 　　同时来的人，还有赵巧梅的兄弟哥嫂。 　　他们从知道消息之后，就收拾行李从家里出发，到路上又改变航程，走了整整一个月的路。 　　人已经不像人了。 　　几个老人从知道这件事，到现在这么久连个好觉都没睡过。 　　张营长第一时间也没认出来他们，还是张母亲哭着喊了一嗓子。 　　张营长惊讶地嘴巴都没合上。 　　不等他反应过来，老父亲就冲了过来，给他一巴掌。 　　“你这个畜生！” 　　他父亲已经快六十多了，在这个年代算是高寿，打完身体都在摇晃。 　　“爹。”张营长眼泪直接就下来了，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别叫我爹！我没有你这个爹！小胜呢？” 　　赵巧梅以前没随军的时候，在村里是娘家婆家两边住的，几个老人对两个孩子那是从小看到大的。 　　“孩子呢？”张母亲也是一脸的焦急，“你这么大的人了，孩子都那么大了，造什么孽啊！” 　　周围的邻居就有人看过来，赵巧梅的父母在一旁冷眼看着，都是一个村的，这事现在闹得谁都知道了，老张家的脊梁骨都被人戳烂了。 　　他们才不得不过来动身。 　　等他们抱头哭完，赵巧梅的娘才上前，又给了张营长两巴掌。 　　张父亲低头：“打得好！亲家母，你再打几巴掌！” 　　赵母却没再打张营长，转头打起了香枝，“你这个贱女人！” 　　她还没去看赵巧梅，但一想到闺女带着两个孩子，此时不定怎么煎熬，她的心就生疼生疼的。 　　赵巧梅嫁人这么多年，也跟在她跟前没什么区别，和别的孩子感情自然不一样。 　　香枝一直在防备着，那一巴掌打过来的时候，她往后躲了一下，但是没想到后面还站着一男一女两个人，他们故意伸出脚，使劲朝香枝的小腿上踢过去。 　　香枝唉呦一声，疼痛袭来的时候，她的眼泪就先跟着下来了。 　　“叫的挺好听的啊。” 　　这女人就是赵巧梅的嫂子，平时姑嫂两个人的关系可能并没有多好，但是到了关键时候，肯定是要站在自己人这头的。 　　“老张。”香枝想往张营长这边躲，却被赵母给拦了一下，她是前后都没有退路，身上时不时被打一下，拧一下的。 　　张营长想过去，被张母截住：“女人家的事，你去管什么？要不是他，你用来这地方？” 　　听说张营长只是借调，关系还在部队那边，但是这边的待遇和之前是不能比的。 　　张营长就不再过来了。 　　香枝眼泪一下一下往下掉，那些言语和身上的疼痛都没不及她心里受到的伤害。 　　张营长不喜欢她，她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么清楚的意识到。 　　就是因为不喜欢，所以他才会冷漠，才会像没有心一样，看着她受苦。 　　脑海里，不是没有后悔的。 　　当初，她哥来信问过她这个问题，她当时没想那么多，只想着和张营长结婚。 　　她以为感情是可以培养的。 　　到底是不一样的。 　　香枝不知道被谁给推了一下，整个人都倒下去的时候，脑海里出现的却是陆秋的身影。 　　她想到她嫁人之后过的日子，谁不说她过的是好日子。 　　连带着那几个孩子，也个个能吃饱饭。 　　如果…… 　　香枝不敢再想下去。 　　- 　　陆秋跟在韩世民后面跑了两趟，回来衣服就全黑了。 　　她的眼睛却炯炯有神，亮得可怕。 　　左至历好笑地问她：“就这么喜欢去看挖井？” 　　“不是喜欢挖井。”陆秋不知道怎么解释，她从来到这个世界上之后，几乎一直围绕着几个孩子在转，那是一种既安逸，又普通的生活。 　　她倒没厌倦，就是在日复一日的生活中，偶尔也想找回自我。 　　所以她想去上夜大，去外面帮忙，哪怕和人聊天等等。 　　不过是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找到她的价值。 　　陆秋眼睛眯了起来，试探着问左至历：“你觉得我出去工作怎么样？” 　　左至历惊讶了一下：“你想工作？” 　　“对。”陆秋把宁宁和蓉蓉都长大了不少举例，“还有赵大姐，我让她在咱们家里帮忙照顾，周围的孩子们也还能照旧过来。” 　　什么都不耽误，陆秋以为左至历会答应。 　　但左至历犹豫了。 　　“交给赵大姐我是放心的，但是这岛上的工作就那么多，你想做什么？跟着韩世民天天跑可不行。” 　　“怎么不行了？”陆秋脸上的笑意完全收了起来。 　　“那工作就不是女人该干的，又辛苦又危险，你夜大不是还没读完吗？我给你找几本建筑书，你在家不想照顾孩子了，看那些书也不错，你出去工作我完全支持，但这工作真的不适合你。” 　　如果放在之前提到，陆秋肯定就答应下来，说不定还觉得他思想开放。 　　但是今天她跟着去挖井，看着韩世民画图纸，选地方，最后开始打井，那是一种复杂又很吸引人的事情。 　　让她那蠢蠢欲动的心，仿佛打通了时代的限制，回到了现代的时空。 　　那时候，男人女人都能做科学家，都能挑选自己喜欢的事情，性别歧视肯定也有，但是要少一点。 　　按说这个年代，有铁姑娘这样的代表，左至历不应该有这样的想法啊！ 　　左至历明显察觉出来陆秋的不高兴，拍了拍她的肩膀，“这事以后再说吧。” 　　陆秋没吭声。 　　“真那么想去？” 　　“恩。”陆秋觉得她只是征求左至历的意见，并不是让他同意的。 　　和左至历比起来，她也是个独立的个体。 　　“这事你不用再管了，我已经决定了。”陆秋撂下这话，转身进了厨房。 　　赵大姐已经做好了饭，见陆秋进来了，眼圈有点红，就问了句：“这是怎么了？” 　　宁宁听到声音，过来快言快语的说：“和我爸爸吵架了。” 　　蓉蓉担忧地看着陆秋，赵大姐也是这样的神色，把几个孩子赶出去，问陆秋：“怎么还吵架了？” 　　“没事。”陆秋摇头，不想和赵大姐聊这个话题。 　　有时候，思想的观念不一样，就很难得到认同。 　　赵大姐见她不说话，只好闭了嘴。 　　晚上，陆秋第一次没回自己的房间，拿着被子搬到了女孩的宿舍。 　　左至历都快哭笑不得了。 　　“这么长时间了，还生气呢？” 　　左至历在女生宿舍门口等着陆秋，抓住她上厕所的这个时间。 　　陆秋哼了一声。 　　“如果你真想去的话，等明年春天天气暖和了，再去也不迟。” 　　左至历已经妥协很多，陆秋心里已经不生气了，但是她还是想试探试探左至历的底线。 　　怎么说呢，她对左至历的感情，总是少了一点什么，多了几分道不明的算计在内。 　　她知道，这就是半路夫妻的沟壑。 　　她佩服左至历心胸，却还是不得不小心谨慎地盘算。 　　“那你好好想想。” 　　良久的沉默之后，左至历说了这样一句话，就回了房间。 　　陆秋嘴角却笑了起来。 　　左至历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脑海里都是陆秋双眼亮晶晶的样子，以及后来难掩失望的表情。 　　应该答应的。 　　可他又有点担心。 　　快过年了，韩世民也干不了几天。 　　韩世民还不知道他已经被左至历给盯上，正带着人满岛上转悠。 　　王军华站在不远处问：“这是干什么？” 　　“挖井，这天再不下雨，地里庄稼就不行了。” 　　他们得想办法把河里的水，引流到地里。 　　村里因为这事，已经打了好几架了。 　　王军华正发愁呢，一听他们是来弄水流的，当即就笑了起来。 　　等他看到后面跟着陆秋的时候，那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陆秋当没看见他，拿着尺子等工具就开始测量，一边和翠竹说几句闲话。 　　张婶子家就在河边，就过来问：“小秋啊，你还懂这个啊？” 　　“不懂，正学着呢。”陆秋的话谁都能听出来谦虚，张婶子羡慕地看着她。 　　“我听老赵媳妇说，你都上夜大了，果然不一样。啧啧。” 　　说起这个，她就想到部队学校不让去上的事情。 　　她一拍大腿，凑过来问陆秋：“能不能商量一下，让孩子们再去上学，我们孩子可不是那捣乱的，都是老周家的孩子。” 　　老周家因为人多，送了几个孩子过来，也是这次的事情中带头闹事的。 　　狗蛋私下里还打了这几个小孩，但是学校不松口，那也没办法。 　　陆秋就摇头：“这事太复杂了，我还真不知道。” 　　张婶子眼里的失望遮也遮不住，骂了好几句不省心的老周家。 　　老周家的儿媳妇也是个厉害的：“这事怪谁啊？要怪不是得怪王晓磊啊？不是她来村里说的？” 　　果然就有人开始骂起王晓磊来。 　　秦老太冷哼：“这去了部队几天，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叫什么了，回来村里也是鼻孔朝天的。” 　　赵五四的娘低垂着头，像是什么也不知道。 　　他们村里当初结婚都还不兴领结婚证，王晓磊不和赵五四过了，说离开就能离开。 　　所以说这结婚证还是有用的。 　　韩世民听八卦听的津津有味，嘴角上的笑容就没下来过，这工作量和在知青点的工作量，自然是不能比的。 　　而且，今年的优秀先进，肯定有他。 　　因为这事，好几个女知青主动和他说起了话，还有一个听说刚分手的，也过来找他聊了几句。 　　韩世民却都没什么兴趣。 　　陆秋学的认真，也不怎么嫌弃脏，韩世民本来还担心她那架子的，这下子也放了心。 　　“同志，这河水是不是该往我们这边走一下？我们那边一直旱着呢！” 　　素琴隔壁的老头走过来，背着手皱眉：“他们靠河的地里都没事。” 　　王军华嘴角就翘了一下。 　　他倒要看看，这部队的人怎么解决。 　　同来的还有部队的梁连长，他这个人很严肃，平时也不和人怎么来往，陆秋就见他语气沉沉的：“这做什么事都有个规矩，你嫌弃河边有水，当初怎么不选这一块？” 　　“当初这不没轮到吗？”老头不服气。 　　“那不就得了，当初谁给你分的地，你去找谁去？你家地旱，其他人的地也旱着呢，别着急。” 　　老头小声嘟囔了两句，就不再说话了。 　　王军华顿时失望起来。 　　这话他也说过，怎么就不顶用，没人听他的呢？ 　　想到这里，他打了冷颤，目光就深沉起来。 　　恰好有一个姓王的本家，以前当过村里的会计，后来他嫌这个人手脚不干净，就把他给换了。 　　这人的媳妇，正凑在陆秋身边，不知道同她说什么。 　　王军华眼睛就眯了起来。 　　自己家的人心都不齐了，更别说村里其他人了。 　　这大队长当的，让他现在很有危机感！ 　　陆秋之前也见过这个女人，原主还在王家的时候，她和她男人没少过去。 　　这两个人很会做人，你有利用价值的时候，对你可亲热了，但你一旦失势，这人的嘴脸立马就变了。 　　当初她刚嫁过来的时候，这女人见了陆秋也是一口一个弟妹，还送了好些东西过来。 　　等虎子一跟着陆夏跑了，这人平时见了她连招呼都不打，原主和她说话她也不搭理。 　　想到这里，陆秋不管眼前的人说啥，都没开口。 　　“快吃饭了，你们这些同志也辛苦了，也是为了我们村里来服务的，大队长你说是不是请他们留下吃顿饭。” 　　按说是这样的，韩世民从前去别的村里帮忙，到了地方都是受到非常隆重的对待，中午晚上都会留下吃饭。 　　王军华一开始就没这么打算。 　　不是他不会做人，是这庄稼收获的不多，眼看着还干旱，村里也拿不出来什么。 　　但是被这女人一问，好像他不同意都不行。 　　韩世民一见这眉眼官司，赶紧说：“不用了不用了，我们回部队上就行。” 　　梁连长继续沉着脸点头：“我们回部队上吃，不用你们忙活。” 　　王军华松了口气。 　　中午去食堂简单吃了点东西，陆秋有心想回去看看孩子，但是时间太紧了，她只能放弃。 　　也不知道孩子们在家有没有好好听话。 　　一天不见蓉蓉和宁宁他们，竟然还有点想。 　　这大概就是宝妈上班的心情吧。 　　陆秋叹气，这也加重了她不要自己孩子的决心。 　　她不知道在哪里看的话，一旦有了孩子，就是给这世界留下了人质。 　　不管什么时候，都会记挂着孩子。 　　那种感觉，有时候是甜蜜的，有时候却是一种负担。 　　陆立春他们几个，已经够让她操心的了。 　　韩世民边吃边和陆秋说起来以后的课程，“岛上不是说要建厂子吗？到时候你正好可以实际跟一下，就大概了解土木建筑的实际应用了。” 　　陆秋点头，黄老师和黄红兵打着饭路过，陆秋朝他们招了招手，叫了一声：“黄老师。” 　　黄老师朝陆秋点头，有些犹豫地看着陆秋，先让黄红兵坐下，才问陆秋：“陆秋同志，你最近有空吗？” 　　陆秋诧异问:“您是有什么事吗？” 　　她最近还真的没什么空。 　　黄老师就带着陆秋去了食堂门口，把李静不想来教书的事情和她说了。 　　“校长的意思是，这总不能一直让村里的孩子不来上学，要不然大家就都有意见了，可这李静同志说什么也不要当老师了，这人手比较缺，你看你能不能来当一下班主任？” 　　陆秋一听头都大了，想着村里那么多孩子，个个还很难管，她很快就摇头：“对不起黄老师，这个忙我恐怕不能帮上了，最近我在跟着几个知青弄井的事呢。” 　　黄老师眼底的失望一下就涌了出来。 　　她还以为陆秋肯定会愿意帮这个忙呢。 　　校长之前找了她，想让她来当这个老师，黄老师考虑了很多，还是不想接这个位置。 　　那些人能说李静，肯定也会说她。 　　她的出身比起李静来，也强不到哪里去。 　　“那行吧，我再找找其他人。” 　　陆秋心里稍微有些愧疚。 　　这事让她突然想到之前在幼儿园当老师的时候，他们的园长怀孕了，便把周六的值班都交给了她身上。 　　当时她刚毕业，也不懂得拒绝，明明她也想周六的时候休息，或者忙自己的事情，但是因为不敢拒绝，硬生生的上了半个学期。 　　后来她发现，事情越来越复杂了，很多活都推给了她，不仅园长的，其他人似乎也觉得陆秋是个好欺负的。 　　所以，陆秋从那以后就学会了一件事，不喜欢的一定要拒绝。 　　等陆秋他们几个人吃完饭，离开食堂的时候，有几个闲的没事的人在那边聊天。 　　“这团长媳妇是怎么回事？知道那香枝走了，没威胁了，也不在家里干活了？跟个男人出来跑什么？” 　　“对，他们还坐在一起吃饭，我觉得团长头上都是绿油油一片，我男人要是知道我这样做，肯定回去就打我！” 　　“我男人也不让我和其他男人说话，男的不都这样吗？” 　　两个人嘻嘻笑了起来，哑巴娘端着盘子从他们跟前路过，不知道是不是手抖了一下，盘子里的汤汁一下给撒了，正好撒在他们两个人身上。 　　那两个女人的脸色一下就变了。 　　“你这个哑巴是怎么回事？！我的衣服上面都脏了，你赔得起吗？！” 　　“就是！你这个哑巴要是不能干，就趁早从食堂里滚蛋。” 　　哑巴娘低着头，什么都没说，也不像之前那样点头哈腰的。 　　老元在里面看见，皱了眉毛。 　　等那两个人终于骂够，从食堂离开的时候，他才从后面出来，问哑巴娘：“怎么回事？” 　　别人不知道，他是知道哑巴娘的力气有多大的。 　　哑巴娘看了他一眼，却什么都没说，径直绕过了他。 　　“嘿，这娘们。”老元嘟囔了一句，现在这女人是脾气越来越大，动不动就敢冲他甩脸子了。 　　以前不认识陆秋的时候，可没有这么胆子大。 　　还有元凯旋那小畜生，最近也是这样的。 　　还搞了一个什么话剧社，带头和郑营长黄排长的儿子打对垒。 　　哼，他倒要看看他们有什么好下场。 　　陆秋不知道她出去参与打井的事情，引来了不小的麻烦，她此时正盯着那图纸研究。 　　翠竹下午没有训练，两个人早就说了，她也过来帮忙。 　　这丫头有些娇憨，吐着舌头问韩世民：“这图上画的这是什么？” 　　韩世民拿了图纸一看，差点笑出声来：“这不是井吗？我们要打的这个。” 　　“啊？” 　　翠竹更不好意思了，她都不知道这符号就是井的意思。 　　韩世民中午吃的饱，下午的温暖晒在身上，他语速就很柔和：“你要是看不懂的话，我先借你一本书看。” 　　翠竹就点了头，回头还和陆秋说：“老师这么看来也不是那么严格。” 　　陆秋忍不住捏她的脸：“是吗？看来我们翠竹很有信心啊！” 　　晚上回到家里，几个孩子都在院子里玩，赵巧梅也在，正和赵大姐聊天。 　　见她回来，赵巧梅脸上就带了笑：“小秋啊，你不知道我今天见了谁。” 　　“谁？”其实陆秋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果然，赵巧梅说：“是陆夏。” 　　不等陆秋继续问，她就说了下去：“她也在那里换东西呢！她见了我也没说什么，我凑过去看了看，你知道她在卖什么吗？” 　　陆秋有点好奇了，问道：“是什么？” 　　“鱼丸！我看她做的那个没你的好，但买的人特别多。” 　　这让赵巧梅心里有些不舒服，她想着怎么也得卖的超过陆夏啊。 　　陆秋眼睛闪了闪，猜到陆夏卖的估计是后来小街上经常有的关东煮。 　　见赵巧梅这么有斗志，她也来了兴趣L:“那我们也做个好吃的，明天换了东西去卖。” 　　“行！”赵巧梅一下就高兴了。 　　赵大姐问陆秋：“做什么好吃的？” 　　“丸子！” 　　陆夏卖鱼丸，陆秋卖红烧狮子头。 　　“这东西咱们定的价格高高的，做的少点，保准让他们吃了还想再吃。” 　　赵大姐和赵巧梅就进了厨房帮陆秋打下手，几个孩子一听有好吃的，还是从来没吃过的红烧狮子头，都兴奋起来。 　　就连学校马上要进行的分班考试，都没那么担心了。 　　校长在黄老师拒绝之后，根据其他老师的建议，终于做了把学生按照程度分开的决定。 　　以后没有什么村里孩子和部队孩子之分，只有学习好和不好之分。 　　当然，如果不听话，调皮捣乱的话，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绝对不能像这次一样，因为村里的小孩子多，最后只能轻拿轻放，还伤害了他们一个同志的心灵。 　　几个孩子下午快放学的时候，才知道这个消息，当时一听要分班考试，他们觉得头都要炸开了。 　　但后来一听，连狗蛋和臭蛋他们也要考试，他们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竟然好受了很多。 　　毕竟，他们比臭蛋和狗蛋学的东西还是要多一些的。 　　陆秋一边教两个人做狮子头，一边闲聊着天。 　　路婶子听着热闹，带着几个孩子也凑了过来。 　　辣椒冲到男生宿舍就问陆立春：“要考试了怎么办？” 　　学习了这么长时间，他们也看出来，左景陆立春，还有黄瓜几个人学习要稍微好一些。 　　其他人，上课不捣乱就是好的了。 　　陆冬去和白菜都是蔫头耷脑的，“这次考不好了，大姐一定会很生气的。” 　　“我娘肯定会打我屁股的。” 　　想到打屁股，辣椒也觉得屁股处就是一疼。 　　自从上次想偷红薯被打了之后，路婶子和老路两个人就像是开启了打人的模式，不高兴了就拿棍子上手了。 　　这段时间辣椒觉得自己过的很悲惨。 　　她抓了一把桌上的花生，羡慕地说：“我也想住到你们家，你们大姐肯定不打你们。” 　　陆立春和陆冬去对视一眼，想到陆秋上次生气的样子，还是非常非常恐怖的。 　　还是算了吧。 　　“不是还有几天的时间吗？我们好好复习一下！” 　　“对！我们好好复习！” 　　辣椒拍了拍左景的肩膀，“就交给你们三个了。” 　　三个学习好的人互相看了看，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害怕的神色。 　　这教的三个人，哪个都不是好好学习的主。 　　果然，黄瓜就为难的说：“谁教谁啊？” 　　正好一对一。 　　他是不想选辣椒和白菜中的任何一个的。 　　正好辣椒和白菜也不想选他。 　　三个人就这样愉快得达成了共识。 　　等陆秋叫他们出来吃饭的时候，几个人正美滋滋的商量学习的事情。 　　陆秋和几个大人对视一眼，都惊讶了。 　　“这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路婶子直接嘲讽，“到底怎么了？” 　　她才不相信这几个孩子突然想要好好学习了。 　　“学校要按照成绩分班了。” 　　怪不得啊。 　　陆秋没打击他们学习的积极性，鼓励道：“要是都考的好的话，我给你们奖励！” 　　一听奖励，几个孩子眼睛都亮了。 　　这一段时间，陆立春和左景都攒了不少钱了，他们打算下次集市上的时候，买小人书看。 　　陆冬去只得了一次星星，他还选了肉包子，吃饭就没有了，他还不乐意，威胁陆立春买了书得让他看。 　　宁宁就举手：“妈妈，我和蓉蓉呢？” 　　“你们两个就画画唱歌跳舞，要是有进步了，我同样有进步。” 　　赵巧梅以前最看不上陆秋让孩子画画跳舞唱歌的了，有什么用？也不能当饭吃。 　　可后来这段日子，眼看着张小美和张小胜都沉默了不少，却因为学了画画唱歌这些，心情还是一天天好了起来。 　　陆秋说，孩子正处在敏感期，通过画画的内容可以看出来很多东西。 　　比如说张小胜的画里，有很多歪曲的景像，那些房子树木上面，都有很多不自然的地方。 　　张小美则画了很多张医院，医院也不是白色，而是红色的一片。 　　陆秋不知道该怎么开解，她只记得画画是能开解心灵的，就让赵巧梅多陪伴着他们。 　　狮子头谁也没吃，陆秋把里面下了面条和豆皮，孩子们吃得也很高兴。 　　赵巧梅带着红烧狮子头回了家，两个孩子都很懂事的一口也没吃，包括左家和陆家的孩子，知道这要去换东西，就谁也没开口要。 　　懂事的代价总是惨痛的。 　　左至历晚上回来已经天黑，他和陆秋还在冷战了，两个人见了面就当不认识，几个孩子互相挤眉弄眼，陆冬去还和他们打赌，赌陆秋什么时候和左至历说话。 　　这赌刚打了没多大会儿，左至历就主动找陆秋说了话：“专家的船大概后天就到了，这次一块来的，还有嫂子方爱红。” 第74章 　　“方爱红？”陆秋震惊, “她不是文工团的吗？怎么成了专家？” 　　“她在文工团的时候，就认了一个干妈，那干妈是先进标兵, 技术骨干，是这次来的人里面，最重要的专家之一。” 　　陆秋了然, 问左至历：“你给我说这个干什么？她爱来不来。” 　　见几个孩子都竖着耳朵在听，左至历瞪了他们一眼, 拉着陆秋回了房间。 　　“孩子卧室就那么好？”左至历皱眉，“今天晚上在哪里睡？” 　　“你说呢？” 　　陆秋板着脸, “我先说了, 方爱红来了，我也没时间伺候她！” 　　“谁让你伺候她了？”左至历语气也很不屑, “不用管她，我就是告诉你一声, 省得她来了你还不知道这事。” 　　陆秋恩了一声, 见他没什么话说了，扭头就往外走。 　　“等等。”左至历拉了陆秋一下，“今天中午吃的什么？” 　　他今天中午特地赶回来, 结果只有赵大姐在家, 陆秋连个身影都没看见。 　　“和韩世民吃饭呢。”陆秋故意这么说, “有意见？” 　　左至历眼里闪过几分不悦来，随即很快消散开, 轻声点头：“你高兴就好。” 　　两个人说完，外面孩子们已经吃完饭, 正商量着一会儿去哪里学习呢。 　　孩子们学习劲头大, 两个大人都很高兴, 左至历就拉了陆秋的手：“晚上回来，有事和你说。” 　　陆秋眼里带了笑，点了下头。 　　昨天晚上，在女生宿舍里睡的并不是很踏实。 　　可能习惯了身边有另一个人的身影，总会下意识地去找他。 　　左至历既然这么有觉悟，她就给他这个机会。 　　其实，陆秋也知道自己的问题，经过这件事之后，也稍微反思了一下自己。 　　以后，她是不是应该给左至历多一点信任呢？ 　　左至历眼眸一直很深沉，那天香枝找陆秋的事，有人学给他听了。 　　本来是想调侃夫妻两个人感情好，陆秋不受蒙骗的事情，结果落在左至历的心里，却不是个滋味。 　　从那事情到现在，都过去那么长时间了，她连询问一下都没有。 　　包括朱亚青在内，她也从来没吃过真正的醋。 　　那次她生气，他心里其实是高兴的，以为她终于在乎了。 　　谁想到，不过是为了孩子罢了。 　　陆秋低着头，又算起来排水量的事，自然没注意到左至历的眼神。 　　引水项目做的很快，没几天的时间，村里的地就都被浇灌了，这下大家都高兴了，谁都开始说部队的好话来。 　　才几天的时间，陆秋就累瘦了一圈，人却更精神了，做事都像是带了风。 　　她把这些天的图纸整理一下，一边和翠竹商量着以后去工地上实习的事情。 　　翠竹也很开心，哪怕天天回去都被人嫌弃脏，她也特别特别开心。 　　而且，她觉得韩世民是个好人，一个有学问的，说话儒雅的好人。 　　赵大姐见陆秋回来了，递给她一块馒头，几个孩子这段时间已经和她建立了信任，基本上都爱和她玩，除了宁宁抱怨饭没有陆秋做的好吃的之外，一切都往正常的方向前进。 　　日子总会一天比一天好的。 　　赵巧梅拿着红烧狮子头去了黑市，她这一段时间总是过来，周围的人和她也熟悉起来，就有人凑过来问她：“又带的花生糖啊？” 　　赵巧梅拿的糖，那是来换的人相当多的，还有人因为当天没换着，第二天早早过来等她的。 　　赵巧梅眼睛就弯了起来：“这次不是花生糖了，想再吃什么花生糖，可得等一段时间了。” 　　“呦，这次是什么宝贝？” 　　他们的声音都是经过压低的，在这黑市里，并不突兀。 　　赵巧梅就给他掀开了一条缝，里面红通通的丸子露了出来，接下来就是一股浓郁的香味。 　　“是肉！” 　　在肉梭子都能当成好吃的现在，这红烧狮子头可以直接把让给香晕了。 　　赵巧梅四下看了看，这东西她带的不多，换东西的时候陆秋也嘱托过了，只换给那些熟面孔。 　　生面孔，是万万不敢换的。 　　赵巧梅很快就等来了她的第一个客人，这人是个有名的老饕餮，可惜这个年代能称得上美食的东西太少了，逼得他不得不四处寻找。 　　之前他在老郭家吃过一次酸辣粉，这老郭有什么好东西都喜欢藏着掖着，他问了好几次都没问出来从哪里拿的。 　　不过，上次的花生糖让他一下在老郭面前得瑟起来，美嗞嗞地在他面前晃悠了好几天。 　　老郭猜到他是从黑市上换的，这几天也跟着来了黑市，还从一个小姑娘手中买了些鱼丸。 　　那些丸子，他也尝了，怎么说呢，也只能吃个新鲜，那手艺细细品尝起来，并不是多好。 　　他还是等着赵巧梅。 　　“大妹子啊。” 　　两个人都包着头巾，谁也认不出来谁，平时都是通过衣服和口音来辨认。 　　赵巧梅就乐了：“大哥！” 　　她还记得这个人，出手总是很大方，买的又多，一看就是家里有钱的。 　　这时候，能出来自由活动的，有钱那是不行的，那些早就被关押□□了，这是出身还得好。 　　赵巧梅眼睛眯了眯：“你看我这次带了什么过来！” 　　老黄的脸就凑了过来，先闻了闻，压低声音说：“是猪肉！” 　　赵巧梅竖了一个大拇指。 　　老黄就乐了，有些期待起来。 　　这肉好吃啊。 　　赵巧梅没让他等太久，很快就掀开布，让他看了看。 　　“呦呵。”老黄更乐了，“不用尝，就这卖相，全给我吧！” 　　赵巧梅摇头：“可不能，给你四分之一，这东西贵。” 　　老黄心想，他还不知道这东西贵吗？ 　　肉票都不是那么容易得到的。 　　这还没到年根下呢，赵巧梅就拿了肉过来，这肯定不是种地的。 　　两个人心底都各怀着心思，一边讨价还价。 　　赵巧梅不多给老黄，老黄就缠着不走，甚至还说了要出高价。 　　正好，老郭来了。 　　老郭背着手拐进来，他先去搜寻陆夏的身影，那姑娘说了，今天会拿好东西过来。 　　这让他期待了好久。 　　本来郭老太太看上了芳芳这姑娘，想说给她那个继儿子，结果赵大姐态度并不是很热情。 　　她在家郁闷了好几天，逮住空就和老郭吵架，让他好长时间都不得安宁。 　　老郭等了一会儿，就看见老黄两眼笑眯眯地站在那里。 　　就算捂得严严实实，他也能认出来老黄这个东西来。 　　他就走上前：“这是换到什么好吃的了？” 　　老黄朝赵巧梅使颜色：“可别换给他。” 　　不用老黄说，赵巧梅就不会换给老郭。 　　她可是记得这个人的，和陆夏走得非常近。 　　陆夏此时也刚好来了，老郭立刻就不和他们说了，快走几步，问陆夏：“怎么今天来得晚了？” 　　他们来这里通常是天不亮的时候，为的就是安全。 　　陆夏眼低都是青黑，她本来想做后世经常做的烤鱼，可在家里捣鼓了半天，做出来的味道总是差点什么。 　　因为这个，她才来的晚了。 　　老郭见陆夏不说原因，也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伸着脖子往她的篮子里看。 　　老黄也好奇地等着。 　　几个人目光都盯在陆夏身上，就见她从容不迫地从篮子里拿出了鱼。 　　鱼啊。 　　挨着海边住着，他们经常吃的就是鱼了。 　　说不失望是假的。 　　但是几个人又很快打起了信心，万一这鱼做的好吃呢。 　　老黄见老郭拿粮票换了两条，两个人并肩往回走的时候，还商量着一起聚在一起吃一顿。 　　老郭没意见，老黄觉得有点亏，“你那鱼多便宜，我这可是肉丸子！” 　　老郭摸了摸鼻子：“那个我那里还有一坛子酒，要不要喝？” 　　两个人就到了家里，老黄的肉丸子一拿出来，老郭就陶醉地吸了一口，“真香!” 　　“是吧！我磨了好半天，就换给我这一点，也不知道这手艺是谁做的，真是香的不行啊！” 　　老郭夹了一筷子，吃到嘴里就开始流口水，想说话也不舍得说出来，只能用眼神和老黄交流。 　　老黄就得意起来。 　　“来尝尝这个鱼。” 　　他夹了一筷子，刚吃到嘴里就皱起眉毛来。 　　他怀疑自己舌头出了问题，便又夹了一筷子。 　　“这么好吃啊？”郭老头还很骄傲，他也夹着吃了起来。 　　那鱼其实做的还行，但是和红烧丸子比，就差了那么几分味道。 　　老黄得意：“看来你这鱼买的不回本啊。” 　　陆夏和赵巧梅别着劲，两个就站在对面的位置上，比着谁换的东西多。 　　赵巧梅的价格昂贵，但是因为味道好吃，也有人陆陆续续的来换。 　　来换的人中，大多数都是小红楼里出来的，没吃过什么苦，虽然干得活是最累的，但架不住他们过过好日子，知道美食的滋味。 　　陆夏摊位前的人多，但是她卖的便宜，还有人杀价，忙活时间不短，挣得反而不如赵巧梅多。 　　赵巧梅在这里时间长了，一眼就能看出来这里面的门道，和她同样能看出来的还有不少人。 　　隔壁和赵巧梅搭话的那个大哥又过来问她：“大姐，你这丸子是怎么做的？太香了！” 　　“是啊。”赵巧梅就笑呵呵的，什么也不往外说。 　　那些人见套不住她的话，也就歇了这个心思。 　　陆夏和赵巧梅在中午之前结束了，村里之前就学部队，每天也有了来返的船，两个人都是坐这个船。 　　赵大哥是撑船的，他嘴严，轻易不往外说事情。 　　赵巧梅对人说起来，只说去镇上学裁缝手艺了，也没什么人起疑心。 　　回了岛上，赵巧梅脚步匆匆的就要回部队上，陆夏却开口叫住了她。 　　在船上，她就一直在犹豫，但是她不想让赵大哥知道他们谈话的内容，只能一直等到岸上。 　　“有事？” 　　陆夏点头：“你看，咱们两个要不合作吧？你挣的那些钱，就不用给陆秋分了。” 　　“哼。”赵巧梅从鼻子里冷哼出来，“你以为我傻吗？” 　　傻子才会抛弃陆秋，转脸去找陆夏的。 　　什么分不分钱的，她这个活，谁都能干，但是换一个做东西试试？ 　　陆夏咬着下唇，看着赵巧梅的身影走远，十分后悔自己怎么不会做饭。 　　那个红烧狮子头，就是她看到了，也十分想吃。 　　就连后面卖完狮子头，里面又放了很多豆皮之类的，都卖完了。 　　连汤汁也有人抢。 　　她看着自己还剩下两条的鱼，叹了口气。 　　还是得继续努力啊。 　　最起码，现在的生活已经得到了改善，家里也不说再催她嫁人的话了。 　　陆秋正在看报纸，上面的内容后来教科书上已经批判过很多次，但是她还是看得津津有味。 　　路婶子拉着两个孩子学走路，问陆秋：“怎么今天没出去啊？” 　　“一会儿要来个亲戚。” 　　路婶子也知道这次来船上来的人非常重要，老路因为这事，好几天都没回家了。 　　路婶子羡慕地看着陆秋。 　　此时她就坐在院子里，身旁放着一台收音机，里面正咦呀的传出音乐声。 　　虽然都是□□，但听久了也觉得格外的动听。 　　路婶子把两个孩子也放到院子里，让他们随便玩，自己跟着赵大姐在旁边说闲话。 　　赵大姐时不时就要往外看两眼，路婶子好奇：“你这是看啥呢？” 　　“看巧梅啥时候回来呢。” 　　路婶子笑了起来：“这巧梅这段时间可受苦了。” 　　从前她最看不上赵巧梅了，经过这事也不免高看了她几分。 　　有骨气的人，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都让人佩服。 　　赵巧梅没让大家等的时间太长了，拿着篮子兴奋地过来，见了陆秋就笑：“你猜怎么着？” 　　“全光了？” 　　赵巧梅就点头，“全光了，不少人换了之后还不想走，非要等在旁边，这东西和糖就是不一样。” 　　糖当然也好，但没这个受欢迎。 　　“那下次再做点。” 　　下午，众人翘首以盼的船终于到了码头，部队上的领导士兵都去那边列队欢迎，岛上倒是难得安静下来。 　　陆秋没过去，她在家里和赵大姐看着孩子学认拼音，赵大姐听得稀罕，一边也默默地跟着学。 　　当初村里有扫盲班的时候，谁也不好好去学，就陆秋陆夏几个年轻的姑娘，学的特别认真。 　　现在再看，这些人认字与不认字，差别那是相当大的。 　　宁宁学了一会儿，歪头问陆秋：“妈，是我伯母要来了吗？” 　　“应该是。”陆秋问她，“你和她熟吗？” 　　宁宁摇头：“我只听我妈妈说过她，好像奶奶还有妈妈都不喜欢她。” 　　陆秋哦了一声，对这方爱红越来越好奇起来。 　　不知道左至历都写了回绝信了，她过来还有什么目的。 　　方爱红这次过来，完全不是自愿的，她这个人就过不惯苦日子，所以当初才挑了左行君这个人嫁过去。 　　找干妈也是为了在文工团的日子好过些。 　　谁能想到，这干妈这次要来这边，听说她和左至历的关系之后，竟然要求她一块跟着来。 　　当时她不知道怎么拒绝，怕惹恼了干妈，只能答应下来。 　　回来越想越不高兴，左行君就劝她，“你不是想收养一个孩子，正好过去看看。” 　　“人家都已经拒绝了，咱们还往上贴什么贴！你妈不是也不同意，我看以后都别提孩子的事，就咱们两个过。” 　　左行君担心：“那我们老了怎么办？” 　　其实，内心里他也是想要个孩子的。 　　“老了就随便找个地方养老，那些没孩子的老人就不活了？” 　　方爱红这么说，左行君就没再提。 　　坐船来的时候，她鬼使神差的拿了陆秋送过来的咸菜，想着这东西能保存的时间长，万一路上没胃口了。 　　这咸菜可帮了大忙了。 　　船上的很多专家都没坐过这么久的船，晕船不适应的大有人在，有那严重的，和当初孙竹斓一样，连床也下不了。 　　有一天，方爱红觉得嘴巴没味道，拿了咸菜出来吃，正好被此次的领导侯处长给看见，方爱红随口让了一下，侯处长见她吃的香，就真的夹了一筷子。 　　然后，剩下的咸菜就都被他给拿走了。 　　她干妈孙副处后来还过来抱怨她，嫌她有好东西，不拿出来给她，反而给了侯处长，现在好了，侯处长天天守着那咸菜，像宝贝一样。 　　孙副处还问方爱红：“这咸菜从哪里弄的？自己腌的？” 　　方爱红很想说是她自己腌的，但她也知道自己没那个本事，只能打了哈哈，说是亲戚送的。 　　“那回头你再给我要点，下饭！” 　　方爱红一脸复杂地下了船，先环视了一下这岛，发现面积不大不说，还很破旧。 　　她心里就舒坦了。 　　弟妹过的不如她，让她有种优越的感觉在。 　　左至历和侯处长握手，一行人边走边聊，老路很亲热地说：“专家领导同志们，已经给你们安排好了住宿和吃饭的地方，舟劳车顿的，大家先好好休息一下！” 　　侯处长嘴上说着工作最重要了，但心里到底是舒服起来。 　　两旁的士兵们都纷纷敬礼，喊着为人民服务的口号，之前老郑还提议表演节目，让文工团来路边欢迎，被左至历给否定了。 　　节目什么的，可以等厂子真正定下来之后再表演，不然会让人觉得他们岛上什么都不干，天天整这□□了。 　　方爱红找了机会，站在孙副处身边，同左至历搭上了话。 　　“怎么没见新弟妹啊？” 　　一路上，方爱红没少拿左至历和陆秋的事当谈资来说。 　　“在家呢。”左至历叫了声嫂子，“我大哥还好吧？” 　　“还是老样子。”方爱红说完，孙副处就接话，“都是一家人，我看爱红就别住什么宿舍了，直接回小左家吧。” 　　左至历不好接话，方爱红也在犹豫，不知道和领导住在一起好，还是去住在左至历家好。 　　看起来，都差不多。 　　妇女张主任这时候就开口了，“这左团长家里哪儿都好，就是孩子太多了，恐怕到那边了不能好好休息，影响工作。” 　　方爱红这辈子最不能听的，就是别人拿孩子的事情说事。 　　哪怕张主任根本没那个意思，她也觉得刺耳。 　　本来觉得住哪里都一样，此时她偏要往左至历家里住。 　　“没事，我喜欢孩子。”她语气冷淡了不少，“至历啊，你看嫂子住你们家合适吗？” 　　左至历眼睛里就似笑非笑起来，“我怎么从来不知道嫂子喜欢孩子？” 　　方爱红脸一下就红了起来。 　　这事还得从年轻的时候说起。 　　她那时候为了稳住她在文工团的地位，总是不好好吃饭，身材维持的倒是很好。 　　但是身体一直处于虚弱状态，当时她怀孕了也不知道，跳舞的时候不小心给掉了。 　　那时候不当心啊，觉得掉个孩子而已，没好好养着，小月子里仍旧保持着身材。 　　身材这么多年倒是没怎么变，但是孩子却怎么也怀不了。 　　看了很多老中医，都说她伤了根本了，想调养回来，难。 　　方爱红也不是没后悔过，尤其夜深人静的时候，她就特别想回到过去那时候。 　　侯处长就打圆场：“还是住在宿舍好，要有组织要有纪律！” 　　他们这么人里面，既有从国外留学回来的专家，也有在一线干过的骨干，可以说阵容非常豪华。 　　不好好管理是不可能的，上面都盯着呢。 　　左至历当初把建厂子的事情往上报的时候，左父也在后面推波助澜了不少，上面才能这么快批准，还派了这么多专家来。 　　大家都是想好好干一番的，谁也没在乎这个小插曲。 　　就这捎带着过来的方爱红，回到二人间宿舍之后，越想越生气。 　　现在住房紧张，外面多的是挤在一起的人，他们部队厂子也是那样，房子外面再盖房子，睡在厨房卫生间的，比比皆是。 　　她嫁给左行君已经算幸运的了，左行君非常宠她，从来没让她受过那样的苦。 　　可来了这破岛，竟然让她住二人间。 　　同住的是早年从国外留学回来的专家，因为出去留过学，她这几年一直受到审查，一查就是好长时间，真正能研究的时间很少。 　　好在她政治立场清白，每次审查都没问题，这次外出建设的活才能轮到她。 　　在这里，和在本地又是不一样的，她的日子要好过很多。 　　方爱红脸上的神色她都看在眼里，却没怎么当一回事，甚至还觉得方爱红娇气。 　　不说当年抗战的时候，就说她被审查的时候，也是住过草棚的。 　　冬天还好，夏天的时候，蚊虫无数，咬的根本就没办法睡。 　　这里的宿舍够大，条件已经够不错的了。 　　把行李放下，外面就有人提醒他们去食堂吃饭。 　　方爱红应了一声，出门去问那警卫员，“这团长对象有工作没？” 　　她当初问孙竹斓，她一听这问题就冷笑着看她，也不说什么话来，让她摸不到头脑不说，到现在也不知道陆秋有没有工作。 　　那警卫员挠挠头，不确定地说：“好像有吧？” 　　他最近天天看着陆秋跟在韩世民身后，还在食堂看到过，那应该是有工作的吧？ 　　方爱红就有些失望了。 　　她有些怀疑，不是说陆秋是村里人吗？一个村里人，能干什么工作？ 　　给人洗衣服做饭吗？ 　　陆秋等到晚上才等到左至历回来，她知道今天他有应酬，特地给他熬好了醒酒汤，他一回来就给他灌下。 　　左至历酒量是相当不错的，这次也喝的有点多。 　　“顺利吗？” 　　陆秋一边拧帕子，一边问左至历。 　　左至历半靠在床上，轻轻摇摇头。 　　“怎么回事？” 　　陆秋没想到事情还会不顺利。 　　左至历也叹息，“谁能想到事情都赶到一块了。” 　　本来计划的好好的，等专家们休息好了再往下逛，谁知道李静听说来的人里面有她父亲曾经的同事，就主动跑了过来。 　　侯处长没说什么，但是有那政治度敏锐的不行的，就皱起眉。 　　李静的父亲现在都已经下放到新疆那边，听说天天干活辛苦的很，这李静在这部队里，还能自由活动不说，都有胆子过来找什么父亲的同事了。 　　当时场面就闹了起来，激进的人们不觉得这是错，反而觉得那些不开口沉默的人是叛徒，是不爱国不爱党的表现。 　　要是不热爱这个国家，怎么会让这样的蛀虫留下？ 　　左至历和老路匆匆赶到，处理了一下午的事情，李静早就吓傻了，左至历和老路说什么，她就跟着点头。 　　“是学校的老师，让她在学校改造呢！” 　　“她父亲和苏联走的那么近，说不定她也受到了那样思想的污染，教学怎么行？得下放到农场里，让她种地放牛，好好把思想理干净！” 　　侯处长当听不见，在一旁低着头喝茶。 　　这不是他找事，是李静不长眼，自己撞上来的。 　　谁说搞研究的就不会斗争了，他们才斗争的厉害呢！ 　　李静小脸白兮兮的，求助地看着两个领导，左至历和老路对视一眼，只能先答应下来。 　　不然，他们往上写信捅出去的话，事情就更严重了。 　　李静的下场可能就不是流放到农场那么简单了。 　　老路特地等人走了之后安慰李静，“你放心，暂时先这样，你以后可别这么莽撞了。” 　　李静只顾着点头，左至历却开口问：“这专家才来半天，是谁告诉你有你父亲同事这事的？” 　　“是我听文工团里的人说的，我也不知道他们怎么知道的。” 　　李静眼泪啪哒啪哒地往下掉，回去收拾收拾行李，当时就去了介庄。 　　他们那边的农场最大了。 　　陆秋呀了一声，也觉得这事不简单，想到李静文文静静的，虽然曾经喜欢过左至历，但人家那是在左至历还没对象的时候，后来不也老老实实的。 　　她就心软了：“回头和老韩说一声，让他帮忙照应一下。” 　　老韩。 　　左至历听了这称呼，觉得头更疼了。 　　他故意叹气：“还有事呢，他们这些专家嫌这里干旱，没水能用，一个个在那里正研究，能不能盖厂子呢！” 　　陆秋觉得这事大了起来，坐在旁边跟着发呆。 　　左至历继续装可怜：“恐怕最近这段时间有得忙了，家里还是你多照看些。” 　　陆秋点头：“行，我早点回来。” 　　见陆秋只是早点回来，没答应不去，他心里还是有几分失望的。 　　陆秋不知道他的心思，随手摸着他头顶揉了几下，起身要去检查孩子们的作业。 　　知道要考试了，几个孩子最近上进心非常大，有时候还嫌宁宁和蓉蓉声音太大，吵到他们了。 　　蓉蓉一般就默默闭了嘴，而宁宁则会插着腰，和陆冬去他们吵一下架。 　　之后，宁宁便会到她这里告状，说哥哥们不和他们玩就算了，还欺负他们。 　　陆秋觉得，等考试完了，很有必要带他们出去玩一下，好好放松放松。 第75章 　　天一直干旱着, 大地也都有了开裂的痕迹，和之前的雨季形成了鲜美的对比。 　　陆秋觉得，这一年的天气太不正常了。 　　她不知道这是书中的作者故意写的, 还是这世界已经有了自己的规律，但是不管是哪一种，倒霉的都是这个世界的人。 　　陆秋晚上躺在床上就想这件事。 　　见她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左至历干脆起了身，“这是怎么了？” 　　“你说, 这个天气是不是有点怪？” 　　左至历给她倒了杯水，“这几年都是这样, 前几年大旱的时候, 比这个还要严重，多少人都易子而食。” 　　陆秋叹气：“那些逃难到咱们这边的人, 不知道怎么想呢。” 　　本以为到了一个新的地方，可以有口饭吃的了, 结果现在成了这个样子。 　　听韩世民说, 介庄村里好多人，都觉得是这些人带来的灾难，不让他们在村里住了, 要把他们赶走。 　　她觉得这事一个处理不好, 是挺严重的事, 就把事情和左至历说了。 　　左至历脸上严肃起来，部队里熄灯之后, 是没有灯可以照明的，只能透过月光洒进来的微弱光亮, 看到他脸上的一些神色。 　　“这事我会去调查调查的。” 　　他所管辖的范围, 不仅是这一片地方, 周围的城镇都归他管。 　　介庄的村民要真是因为这个闹起来，上面可就生气了。 　　毕竟，把灾民迁到这边，是上面组织的决定。 　　陆秋恩了一声，打了个哈欠，问了最后一个问题：“这次来的专家里面，有没有气象专家啊？” 　　“有，回头我会问问咱们这里的情况。” 　　陆秋放了心，再打了个两个哈欠之后，终于有了睡意。 　　但是，陆秋这一晚上睡的并不好。 　　她又像是当初梦到这个世界是一本书的时候，在梦里，她又梦到了另一件事。 　　是那个文工团的女孩杨则西。 　　原来她也是穿书女，是写陆夏和虎子的那个作者，为了反穿越开的新坑。 　　谁知道这作者上本书的时候，就有很多黑子来骂，陆夏和虎子的爱情，并不是谁都能接受的。 　　在旧书下骂作者是看不见的，他们就追到了新书这边。 　　杨则西这个女主刚开始走剧情，把炮灰女配李静，一个父母都是外交官，却从高位跌落的女孩给赶到农场，作者就因为受不了攻击，坑了。 　　世界本来在正常运转，但是坑掉的世界是不能成为一个完成的世界观的，于是这个世界崩溃了。 　　从这之后，灾害各种频发，先是干旱，再是大雨…… 　　陆秋梦到这里的时候，突然想到这和她知道的世界是有所出入的。 　　李静刚被发配到农场，而干旱早已经开始好几个月了。 　　她不知道这是不是和她穿到这书里有什么关系。 　　甚至，她都不敢往下继续深想，怕她也只是一本书的角色，她所经历的一切，都是被人安排好的。 　　庄周梦蝶，到底他是庄周还是蝴蝶？ 　　亦或者，这是楚门的世界？ 　　陆秋醒来的时候，人都是发楞的，来没反应过来梦里发生的情况。 　　她是捅了穿书窝了吗？ 　　不知道怎么的，她从心底升起了一阵悲哀。 　　这是她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从来没有过的感觉。 　　好像，什么都索然无味起来。 　　左至历见陆秋还在睡觉，便轻手轻脚地下了床，简单洗漱之后便去了厨房。 　　几个孩子见早上又是左至历给做的饭，都奇怪地看着他：“妈妈呢？” 　　“身体不舒服吗？” 　　左至历把鸡蛋打散，“还在睡觉呢，可能没休息好，你们别过去打扰她。” 　　几个大点的孩子都听话，宁宁和蓉蓉却还是悄悄来到陆秋的卧室里。 　　此时，陆秋也才睁开眼睛。 　　她是又做梦了。 　　但这次的梦并不清晰，她也并没有再梦到之后的情节。 　　陆秋猜，可能是作者坑掉的原因，之后一切什么样，都还是未知的。 　　宁宁见陆秋醒了，走过来用小手摸了摸她的额头，然后惊呼一声：“妈！你发烧了？！” 　　陆秋的额头滚烫滚烫的。 　　剩下的孩子听到声音，都挤了过来，蓉蓉眼睛里就有了泪水：“妈妈，你难受不难受啊？怎么发烧了？” 　　陆秋嘴唇都是干裂的，她摇摇头，带着几分自己都没察觉出来的虚弱：“没事，可能冻到了。” 　　快腊月的夜里，风已经冷的瘆人，陆秋猜测是昨天吹到了风，加上方爱红要来，发现又一个穿书女的事情，才让她一下就病倒了。 　　左景立刻去厨房叫左至历。 　　左至历先过来看了看，发现陆秋额头滚烫，赶紧去厨房给她熬了浓浓的红糖姜水，扶着她做起来喝了：“一会儿我去找医生过来，你们在家好好听妈妈的话。” 　　宁宁和蓉蓉就立刻点头，蓉蓉小声地问左至历：“医生会上门来吗？” 　　“会，外面太冷了，就不让你们妈妈再去吹风了。” 　　他给陆秋盖好被子，交代两个大点的孩子陆立春和左景，“一会儿我要是还没回来，记得给你们妈妈喂点水。” 　　孩子们立刻点头。 　　陆秋等左至历走了之后，催孩子们赶紧吃饭：“一会儿还要上学呢。” 　　今天就要分班考试了，陆秋还是很记挂这事的，听说村里的孩子今天也全部回来考试，然后学校会再按照成绩分年级。 　　以后没什么村里的，部队上的孩子之分，孩子们也就好管了。 　　陆立春和陆冬去纷纷摇头：“没事大姐，时间还早呢。” 　　陆秋没力气和他们争辩，就看向左景：“你是班长，郭老师不是让你早点去，帮着搬桌椅吗？快吃饭去吧！” 　　左景犹豫起来，郭老师的确是要求他今天早点到，他也和陆立春他们商量好了，今天都早点过去帮忙。 　　但他觉得，现在走的话非常的不好。 　　见左景站在原地不动，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陆秋就笑了起来：“去吧，我这里又不需要那么多人，都围着干什么啊？小冬，你陪小景去。” 　　陆冬去噘着嘴恩了一声，他走了两步又回头看陆秋：“大姐，等我考试回来，你能不能就好起来。” 　　“能！”陆秋立刻保证，“等你回来我就好了，你还是担心你自己的考试成绩吧！” 　　陆冬去脸皱得更难看了。 　　左至历忙的事情太多，脚步匆匆去医院叫了医生，就往回赶。 　　张医生一脸打趣：“还是咱们团长会疼人啊！” 　　左至历不想别人传出陆秋娇气的话来，这个年代，铁姑娘才是政治正确，娇气是不对的，是资本主义做派。 　　他就解释：“最近又要工作，又要照顾我们家里，孩子又多，累的！” 　　张医生就点头：“是累人！我白天工作一天之后，回家就根本不想动了，这不还得给孩子们做饭洗衣服，孩子多了就是累啊。” 　　跳过这个话题，张医生又问起了部队来的专家的事，“听说学校那个李静被下派到农场了？” 　　见左至历点头，她的八卦之心都被点燃了，但是一想到这事和文工团有关系，而香枝当初就和文工团住在一起，她就熄了那个心。 　　香枝那个事的影响太恶劣了，医院已经为这事开了好几次会议了，包括她在内的，所有和香枝走的近的人都被批评一番。 　　他们是有苦也叫不出，这香枝别看平时笑眯眯的，谁知道喜欢的是个有妇之夫啊。 　　一般人可做不出来这种事。 　　香枝这人也冷漠，走的时候竟然都不来看他们一眼，好像这些日子的相处，全都喂了狗一样。 　　张医生在家里伤心了好长时间，从那以后是不关自己的事，都不敢随便管了。 　　陆秋家很快就到了，张医生也就他们结婚的时候来过一次，这次一进来，就被收拾的井井有条的院子给震惊了。 　　“这房子弄的不错啊。” 　　她感叹，脚步不停，径直走向了客厅。 　　陆秋身边围绕着好几个孩子，他们都在想办法逗陆秋开心，从外面听就热闹的不行。 　　见左至历带着医生回来了，孩子们脸上笑容也多了些。 　　“妈，你看医生来了！” 　　“爸爸，医生！” 　　孩子们的呼唤声让陆秋的理智稍微回归了些，她现在脑海中一片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往里面硬挤一样。 　　张医生先过来用手摸了一下，被陆秋额头上的温度吓了一大跳，接着就拿是温度计，等显示温度高达四十度之后，她的脸沉了下来：“这得马上送医院输液。” 　　这个年代，人们还没意识到发烧可能是免疫在抵抗病毒这些，更多的人看到听到的，都是发高烧会烧死人，让人抽搐，或者变傻。 　　几个孩子一听，脸都变白了。 　　左至历上前一步，就要给陆秋穿好大衣，陆秋眼睛终于忍受不了沉重，缓缓合上。 　　陷入昏迷的最后一刻，陆秋的意识里，只能看到左至历那担忧的脸。 　　她想，等醒来的话，对这个男人再好点。 　　这个家，是他们两个人共同的，不出意外的话，他们要携手走一辈子。 　　等陆秋再次醒来，盯着天花板上的斑驳出神，大脑依旧没给她下达指意，让她一时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 　　她记得，她穿书了，有一个女儿，两个弟弟，后来又嫁人了。 　　一想到这里，陆秋就觉得脑海里一阵疼，好像有无数的东西都拼命往里挤。 　　远远的，她听到有人喊她娘，那个声音不是很清楚，像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过来。 　　蓉蓉早就哭花了脸，上面都是泪痕，不自觉地又叫起陆秋娘。 　　明明昨天还是好好的，陆秋还答应陆冬去考试考好了，要给他包包子。 　　还有马上要集市了，宁宁许愿要小花袄，陆立春和左景要的小人书，赵巧梅要去卖的东西，一件件的触动着大家的心弦。 　　这段时间的相处，陆秋已经融入了这个大家庭里，大家也都没办法想象没有她的日子。 　　左至历坐在医院走廊的椅子上，一手抱着一个孩子，宁宁和蓉蓉时不时哭几声，陆立春脸色却比这个几个人都要白。 　　他想到了陆父，他就是这样躺在床上，然后有一天他醒来，他就再也没起来过。 　　那是他记忆深处里，最恐怖的东西。 　　左景和陆冬去心不在焉地搬着桌子，狗蛋和臭蛋两个好不容易能来学校，那是个个兴高采烈的。 　　他们口袋里都装着热腾腾的蒸土豆，想分给左景和陆立春他们吃，见只有两个人在，便问：“小春哥呢？” 　　陆冬去眼泪都快掉下来了，狗蛋也不问清楚，一见他这个样子，就问：“是不是郑爱国？” 　　臭蛋也问：“是不是林秀芬？” 　　二毛是第一次过来，还是狗蛋和臭蛋这几天找他玩，又在他面前背诵了几首诗，二毛在他们家长面前打滚，说什么也要来。 　　二毛娘没办法，只能同意。 　　他不知道郑爱国是谁，就多嘴问了一句。 　　“就是他！” 　　正好郑爱国从他们跟前路过，臭蛋便指给二毛看。 　　郑爱国因为上次抢花生豆的事，被郭老师狠狠打了一顿，今天才能下地，走路却还是一拐一拐的。 　　他脸色不好看，瞪了一眼臭蛋：“你又说八路爷爷什么呢！” 　　臭蛋一听就要过去，被左景给拦了一下。 　　“别理他了。” 　　臭蛋和狗蛋对视一眼，见陆冬去和左景脸色都不对，终于反应过来：“不是他找的事。” 　　郑爱国能气死。 　　林秀芬也在家打了好几个喷嚏。 　　“是我大姐！她生病了！” 　　狗蛋和臭蛋一听，就忙问：“生病了？去看大夫了吗？” 　　“那你们两个还在这里干什么呢？” 　　二毛催他们：“还不快回去！” 　　左景看了看还没有弄好的桌椅，有些犹豫，狗蛋虽然也想去看陆秋，但是他知道马上要考试了，这桌子肯定得赶紧弄。 　　“交给我们吧，你们快回去吧。” 　　几乎是狗蛋说出来的瞬间，陆冬去就往回跑，左景紧跟在他们身上。 　　二毛已经有好久没吃到陆秋做的饭了，很是担心：“要不我也去看看。” 　　狗蛋直接呵斥他：“你去干什么！还不赶紧干活！” 　　郑爱国在不远处听到陆秋生病的事，脚步就是一顿，看了看教室里的桌椅，不知道怎么想的，就抬腿走了过来。 　　狗蛋还以为他要打架，烦躁的挥了挥手：“你八路爷爷今天没空搭理你。” 　　郑爱国一听快被气死了，顿时就想走。 　　但想到陆秋做的好吃的，他也算是吃过好几次了，到底还是留下了。 　　当八路，是孩子们非常热衷的一件事，如果玩游戏的时候，不小心成了小日本，那是能郁闷好几天的。 　　陆秋是在中午的时候再次醒来的，她一睁眼，就发觉她能从调料区往外走了。 　　穿书前，她明明记得调料区是和粮油区挨着的，她觉得如果空间还能再变大的，下一个肯定就是粮油区解封。 　　谁想到，解封的竟然是超市的衣服区。 　　这里的衣服，陆秋上一辈子的时候几乎没来看过，总觉得超市的衣服款式不太适合她穿。 　　但现在，她看着眼前一溜烟的保暖，棉裤，简直要喜极而泣了。 　　天太冷了，这时候的冬天比后世还要冷，光靠着烧煤，根本就不怎么顶用。 　　何况，要是在外头的话，也没地方烧煤。 　　款式老些不怕啊，只要保暖就可以了。 　　甚至，用她现在的眼光看，这些衣服也有点太新了。 　　这一件怎么这么多花，那一件怎么是大红色？ 　　这时代，哪里有鲜亮的颜色，全部都是灰，蓝，黑色。 　　陆秋挑了半天，终于挑了一些不那么打眼的。 　　下一步，就是把这些衣服怎么想办法带出来。 　　陆秋在空间里转悠了一会儿，觉得心情好多了。 　　也有对付这极端天气的勇气了。 　　围在陆秋病床边的几个孩子，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就见陆秋眼珠先转了转，似乎要醒过来，但是很久都没动静。 　　半个小时之后，陆秋终于醒了过来。 　　大家惊奇地发现，陆秋脸上之前的惨白一下就消失了，眼睛里也都是笑意。 　　恩？ 　　“娘！” 　　蓉蓉却不管那么多，上前就抱着陆秋开始哭。 　　宁宁也在旁边掉眼泪，嘴里叫着妈妈，虽然没有蓉蓉哭得那么伤心，但是也算带了几分真感情。 　　陆秋从夏天认识宁宁，到现在隆冬季节，这半年的时间，算是没白费力。 　　等左至历手里拿着苹果推门进来的时候，就见陆秋一手搂着一个，陆冬去还想往前挤，陆立春这么大的人了，还在一旁哭唧唧。 　　陆秋也在朝他笑。 　　那笑容从眼底直达出来，莫名让他松了口气。 　　他把苹果放下，没打搅孩子们和陆秋的拥抱，转身去找了张医生。 　　张医生很快就过来了，检查过后点头：“没事了，烧已经退了，这几天还是要好好注意身体，尤其是晚上，特别容易发烧。” 　　左至历在一旁点头，等医生一走，陆秋就问，“能不能先回家啊？” 　　她真是一点也不想在医院呆着。 　　倒不是什么不能闻消毒水的味道这些，而是觉得在医院住是非常不方便的一件事。 　　没有隐私不说，上厕所洗脸等等都很不方便。 　　左至历为难：“要不再住一晚上，我今天晚上陪你。” 　　“我就想回家。”陆秋的语气里带了几分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亲昵。 　　左至历却觉得心一暖，当即就点了头：“行，回家。” 　　说完，他就后悔了。 　　不能这么轻易的答应，还是应该以陆秋的身体为重的。 　　几个孩子已经把陆秋从病床上扶了起来，赵大姐在家里那是左等右等，她想去医院吧，可是总得有人在家里做饭。 　　见陆秋回来了，她放了心：“你这个闺女啊。” 　　语气了都是满满的心疼。 　　陆秋也知道前几天，自己为了和左至历赌气，成天在外面工作的事，让她身体受了凉，才会突然发烧感冒。 　　“没事了。” 　　她只能这么干巴巴的安慰。 　　部队上知道陆秋生病的人不少，不是谁宣扬出去的，只是因为左至历从早上到现在，一直没去上班。 　　还是在部队上有专家来的情况下。 　　这些专家，第一天过来就给了他们部队一个下马威，左至历还敢这样。 　　可以说，惊掉了很多人的下巴。 　　这些人不知道的是，左至历知道陆秋喜欢吃水果，为了给她找着新鲜的水果，特地让人跑了一趟介庄，换了几个新鲜的苹果。 　　就是他拿着放到病床前的那个，张医生叮嘱完出去的时候，特意多看了几眼。 　　饭都吃不着的年代，苹果这东西多金贵啊。 　　要不说，找男人还得找左团长这样的。 　　她不知道怎么的，又想到了香枝，不知道她此时过的怎么样了。 　　香枝阴郁地看着空荡荡的房间，从张营长老家来了人到现在，她就没时间和张营长独处过。 　　更别说住在一起，睡觉生娃娃了。 　　领结婚证的事，也被张营长故意忽略不提。 　　她想着给家里写封信，日子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本来就因为张父张母闹了一场的事情，这里的人们都拿有色眼睛看她，来了这么长时间了，她工作调令还没有人接受。 　　信刚写好，赵巧梅的嫂子就出现了，香枝赶紧把信给收起来，还是晚了一步。 　　“呦。”赵巧梅的嫂子这几天住的开心，张营长管吃的管住的，什么也不用她操心。 　　赵巧梅的嫂子不知道香枝写的什么，但是她知道肯定不能让她寄出去。 　　当即就给撕了。 　　香枝脸当时就绿了，她想着这几天自己的做的事，都觉得荒唐。 　　甚至，她为了让张母接受她，还去做了几天饭。 　　结果那饭太难吃了，张母嫌她糟蹋粮食，香枝也很委屈。 　　她哪里会做什么饭啊，她这双手是用来救人的！ 　　再说，部队里有食堂，他们两个都有工资，完全就可以吃食堂啊。 　　她把这事同张营长说了，张营长还嫌她事多。 　　“不就做饭吗？你不是口口声声说想和我在一起，这点事也不能克服吗？” 　　香枝的眼泪一下就掉下来了：“不是这样的，你当初不是还给赵巧梅做饭吗？” 　　“那不一样！” 　　但到底，哪里不一样，他也没说出来。 　　这几天，他的日子也不好过，张父和张母轮番对他进行思想教育。 　　张营长本来就不够坚定的心，一下就动摇了。 　　张母已经计划好了，过几天就一起去海岛上，找赵巧梅和孩子。 　　她觉得，赵巧梅肯定会和张营长和好的。 　　至于香枝，反正没领结婚证，爱怎么样就怎么样，最好离得远远的。 　　- 　　陆秋回了家之后，喝了一碗热乎乎的粥，整个人都像是重新活过来一样，挨个挨摸了孩子的头。 　　她今天是真的觉得孩子们是相当贴心的，也不枉费她这么疼他们。 　　更让她高兴的就是，她那个空间。 　　啊啊啊，她忍不住想要尖叫。 　　下一步，就是该想个办法，让这些东西怎么拿出来的不着痕迹了。 　　左至历见陆秋真的没什么事了，才匆匆往部队里赶，今天还有许多事情要做，首先要解决的就是干旱的问题。 　　陆秋当时有那么一瞬间的冲动，想要告诉左至历，别担心干旱了，马上就不是干旱的问题了，是涝灾。 　　但她最终还是没说出来。 　　万一呢？ 　　赵大姐见时间还早，也不急着回家，就问几个孩子：“今天考试怎么样啊？” 　　上午陆秋被送到医院之后，几个孩子就被左至历赶到教室考试去了。 　　郭老师也听说陆秋的事了，对他们的迟到并没有说什么。 　　但几个孩子考试的时候，都不是特别专心，总是想起在医院里的陆秋来。 　　臭蛋的脸最先皱了起来。 　　狗蛋嘻嘻哈哈的，“婶子，成绩还没出来呢，到时候可别打臭蛋的屁股啊！” 　　臭蛋狗蛋也有大名，但大家还是习惯叫他们的小名，亲切。 　　几个孩子见陆秋的确没事了，就都开始担心起考试成绩的事。 　　陆冬去脸皱得像苦瓜，小声问陆立春：“大姐知道了我成绩，会打我屁股吗？” 　　陆立春点头，“这还用说？” 　　陆秋没事，还在是他们身边，这让这少年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了。 　　方爱红在宿舍里一天没出去，外面实在太冷了。 　　这海风吹在人身上，似乎都能把人给吹透了。 　　她因为心里想着和陆秋比美，带的衣服都是漂亮的有样式的，那些臃肿的厚衣服，她一件也没带过来。 　　才一天的时间，她就后悔了。 　　这鬼天气，风能把人的头发吹变形了，比个什么鬼？ 　　方爱红羡慕地看着同宿舍留学回来的大姐，穿的厚实的棉袄，哆嗦着声音问她：“开饭了吗？” 　　“开了，你还没吃？”李岚风问。 　　“没。”方爱红艰难地从被窝里出来，她肚子饿了，不知道肯定不行，但一想要走那么远的路，心里就发怵。 　　甚至，她心里有了一些埋怨，这李岚风只知道自己吃饭，都不知道给她带点回来吗？ 　　李岚风不知道方爱红在想什么，她也没兴趣知道，今天在岛上又转了一圈，几个专家回来商量了商量，侯处长就让他们设计图纸出来。 　　其中有两个专家，不想这么早就设计图纸：“这还八字没一撇的，要是这里一直干旱着，什么厂子都不能建！” 　　这话说完的第二天，天空就飘散下来大片的雪花。 　　人们一开始是兴奋的。 　　干旱了这么长时间，老天爷终于开眼了。 　　只有陆秋双眼眯了一下，和周围欢欣鼓舞的人们不同，她的眼里全是担忧。 第76章 　　孩子们欢欣鼓舞, 在院子里撒欢的跑，连考试成绩如何都抛之脑后了。 　　大片大片的雪花从天空中落下，不一会儿就在地面上铺了一层薄薄的白。 　　陆秋还听到隔壁是赵巧梅家, 和路婶子都让孩子出来拿盆接雪的声音。 　　“存起来，万一这之后再旱了！” 　　这几个月的干旱，让大家心里都害怕起来。 　　陆秋家里挖了地窖, 这两家也有样学样，都跟着挖了一个。 　　不过他们暂时不知道这地窖有什么用, 所以挖的并不是很大。 　　宁宁见陆秋脸上不高兴，以为她身体还不舒服, 和蓉蓉玩了一会儿之后, 就都围过来。 　　两个小姑娘脸蛋被风吹的红红的，一个问陆秋；“妈妈, 你还难受吗？” 　　一个问道：“妈妈，你不高兴吗？我们是不是可以好好洗个澡了？” 　　因这干旱, 陆秋也有好长时间没好好洗个澡了。 　　“洗。”陆秋摸他们的衣服, “冷不冷？” 　　“还行。” 　　两个女孩倒还好，剩下的男孩子都像是玩疯了一样，就差在地上打滚, 个个身上都是雪。 　　一进屋, 那些雪花不大会儿就化成了水, 把里面的棉花浸透。 　　几个孩子的手也冻得通红，一边要去烤火, 一边兴奋地计划着。 　　“要是雪下得够大的话，咱们就可以去打雪仗了！” 　　“还可以建雪人！” 　　“滑雪行不行？你们家的小黄狗是不是能拉着咱们了？” 　　七嘴八舌的气氛中, 大家说得都很开心。 　　只有陆秋, 默默地看着这天气叹了口气。 　　这大概就是先知的无奈吧。 　　“姨！”二毛叫陆秋, “咱们吃烤红薯吧？我们家今年有很多红薯，你吃吗？” 　　“吃。”不等陆秋回答，陆冬去就答应下来，“你们家那是沙地，种出来的红薯最好吃了。” 　　不一样的地方，种出来的红薯味道差别可是很大的。 　　陆秋也喜欢吃那种软糯的红薯，烤好之后香气直接往外面冒，好吃得不行。 　　她也被勾起了兴致，陆立春和左景不等陆秋吩咐，就跑去洗红薯。 　　直接放在炉子边，或着下面掏灰的地方都可以，外面的皮烤的焦香焦香的，满屋子都是那香味。 　　正说着话，院子里有说话的声音传来，张小美和张小胜手里拿着两块馒头，一小袋子粉条掀帘子就进来了。 　　“姨。” 　　他们两个经常过来玩，已经和大家混熟了，一进来就找了地方坐。 　　几个孩子就给他们让地方，一边说：“小禾苗还没来，这么大的雪，估计不会来了。” 　　“那他们没口福了！” 　　馒头片被左景拿去切了切，然后放在火钳子上，另一包粉条就简单多了，直接放到火里烤，一会儿就变得膨化，发白。 　　陆秋小时候也吃过，她记忆里也有这样的事情，是孩子们很爱玩的事情。 　　孩子们给陆秋递过来，她吃着烤馒头片，想到还有锅巴花生豆这些，就都让陆立春拿了过来。 　　围着火炉开起了茶话会，大家都兴奋的不行，二毛许久不来了，竟然觉得鼻子还有点发酸。 　　张小美没见过他，她就发现眼前的这个男孩，吃着吃着就哭了。 　　是没吃过什么好东西吧？ 　　张小美觉得二毛有点可怜，默默给他夹了一筷子。 　　二毛更感动了。 　　看，一个从来没见过的小姑娘，都知道给他吃的，还是白面馒头。 　　狗蛋和臭蛋挤眉弄眼，谁也不点破，就看二毛笑话。 　　一刚下雪，陆秋就让赵大姐回家去了，晚饭反正已经做好了，赵大姐见陆秋的确没什么事，也就回了村里。 　　这老天爷突然下雪，院子里还有好多东西要收拾，还有那些鸡啊鸭啊，都得赶到圈里。 　　陆秋家里的小猪早之前就搭了棚子，小黄狗和小鸡也有地方住，就这样赵大姐也不放心，还是去陆秋家看了几眼。 　　薛利民就坐在门口，她也不嫌冷，一边看着雪花纷纷扬扬的下来，一边拿手接，旁边还放着好几各盆子。 　　今天下地去上工的人，也都早早回来了，家家户户都拿着盆子，桶，水缸来接雪花。 　　赵大姐当没看见薛利民，目不斜视地过去了。 　　薛利民觉得眼前一花，就发现人已经没了。 　　这段时间，听着隔壁小猪的哼哼叫声，她不是没起过不该有的的心思。 　　可他们家有一只狗，还有赵家在旁边虎视眈眈，让她就是想动手也没这个机会。 　　薛利民愤愤地想，总有一天得把这猪吃到嘴里。 　　陆秋看着张小胜身上薄薄的衣服，又看向张小美的衣服，问他们；“这就是最厚的了？” 　　两个孩子点头，他们老家那里不下雪，虽然陆秋提醒过他们很多次，但是赵巧梅还是想象不到这里的冬天有多冷。 　　直到今天下雪，冷意到了一个新的高度，赵巧梅把能给他们穿的都穿在身上了。 　　两个孩子的手还是冷的。 　　陆秋叹气，看着张小胜乖乖的坐在那里，望向她的眼神都是眷恋。 　　“回头让你娘再想想办法。” 　　这样肯定给不了一个冬天。 　　赵巧梅在家里学做陆秋教她的卤菜，一次两次的味道都不好，让她难免焦躁起来。 　　她知道，要是想长久地靠着这个养活下去，她肯定不能一直靠着陆秋来帮她做。 　　又失败了一次之后，赵巧梅把里面的豆皮捞了出来，想着这些味道放在平时也还能吃，就用碗装了一篮子，冒着雪往外走去。 　　她先给张主任送了一碗，还有郭老师，陆秋，路婶子，这些帮助她的人，谁也没落下。 　　东西虽然不是很贵重，但是就是让人觉得心里暖暖的。 　　路婶子还和陆秋悄悄说：“谁能想到这人变化这么大。” 　　“是啊。” 　　陆秋裹紧身上的衣服，防止雪花往她的脖子里钻，“可能以前咱们也不了解她，看到的只是一个表面。” 　　路婶子一想这话也是对的。 　　那时候，赵巧梅也不和他们多来往，他们也总是看到她上房顶听闲话。 　　但她除了听闲话之外，她也是有很多优点的。 　　现在只不过把那些缺点给改了，优点就露出来了。 　　桂香也得了一大碗，她羡慕地看着赵巧梅：“不知道咋的，我竟然觉得你这日子也不错。” 　　不用伺候男人，洗衣服做饭什么得就不知道占据了女人多少时间。 　　就这，男人们还觉得理所应当的。 　　凭什么啊？ 　　凭什么都得他们干活呢？ 　　桂香有时候就在想，干脆也离婚，不伺候男人了。 　　可到底没有赵巧梅的魄力。 　　赵巧梅笑容里没多少凄苦：“可不是谁的日子都像我这样的！” 　　要不是遇到陆秋，她说不定还不敢离婚呢。 　　这雪一直下，来到这里的专家们神色都有些复杂，不知道该不该觉得左至历太幸运了一点。 　　昨天刚提出这里没水，不能建厂子，老天爷就给人家下起了雪。 　　左至历脸上难得带了笑容，和侯处长亲切友好地商量着图纸的事情。 　　要是建设的话，在哪里建设，建设多大的地方，规模是多大，都是问题。 　　他回到家里的时候，这表情都没收起来，先问陆秋：“感觉怎么样？” 　　陆秋就摇头：“我没事了。” 　　她主动摸了摸左至历的手 ，“这么凉啊？” 　　左至历搓手，从陆秋手里抽了回来，怕她还没好全，再病倒了。 　　“没事，今天外面天冷，你们这里以往都是这时候下雪吗？” 　　“不是。”陆秋摇头，“我们这里以前虽然也下雪，但不是这时候，海边温度没那么低的。” 　　她犹豫着，要不要把埋在心里的秘密说出来。 　　最终，她只提了个简单的几句：“我看这天气不正常，闹不好这雪要一直下。” 　　左至历没当一回事。 　　第二天一早，孩子们一看大地一片白茫茫的，个个都欢欣鼓舞起来，早饭也不想吃了，呼朋唤友地要出去玩。 　　陆秋给他们一人带了帽子和手套，衣服也带了这时候特别流行的假领子。 　　假领子非常方便摘下来，衣服脏了可以不用洗衣服，可以光洗这个假领子。 　　陆秋还记得，她上小学的时候，他们那里还在流行这种东西，有各种各样的颜色，都很漂亮。 　　这时候颜色就单调多了，连假领子都是灰色黑色的多。 　　孩子们戴好之后就欢呼一声，撒开腿往外跑。 　　陆秋就听到外面巷子里，辣椒白菜，张小美和张小胜，都跑了出来，一群人商量着要去哪里玩。 　　他们课文学了我的祖国之大，里面特地讲了马拉爬犁，狗拉雪橇，沙漠骆驼这些，勾得大家都想去滑雪和沙漠。 　　沙漠暂时去不了，能滑雪他们也高兴的很。 　　辣椒见陆立春他们的帽子，都很新奇地过来摸了摸：“好暖和啊！” 　　陆立春不好意思笑了笑，问辣椒：“你冷不冷？要不戴上？” 　　辣椒立刻就点头：“行。” 　　陆立春把他的帽子给了辣椒，辣椒很快便觉得耳朵和脖子的地方暖和起来。 　　“我娘都没空给我们做。” 　　辣椒戴了没两分钟，白菜就要过来抢：“姐！人我戴一下吧！” 　　很快，几个人找了一处小山坡，左景不知道从哪里找了一块木板，一个人坐上面，前面一个人绳子拉。 　　宁宁和蓉蓉都有人拉，他们坐在滑板上，从上面快速滑下来，整个人都像是飞了起来。 　　辣椒看得羡慕，她问白菜和黄瓜：“人家哥哥都在拉着他们妹妹，你们怎么不拉着我！” 　　黄瓜和白菜一同看向了茄子：“我们拉她！” 　　茄子受宠若惊，挑了稳妥的黄瓜来拉。 　　白菜只能叹息一声，哀怨地看向辣椒。 　　辣椒：…… 　　姑奶奶还不用你们拉了！ 　　见她生气了，白菜真的害怕起来，小跑了两句，求饶道：“姐姐，就让我拉着你吧！” 　　陆冬去一个人站在板子上往下滑，一开始的他不会保持平衡，摔了好几次。 　　但很快，他就学会了平衡，觉得在这个小土坡滑得不过瘾了。 　　见大家都在拉着人，陆冬去就一个人往山上走。 　　一时之间，谁也没人顾得上他，都没发现他一个人走远了。 　　陆秋在家里很无聊，赵大姐收拾好了，又从村里冒着雪过来，怕她一个人照应不到。 　　陆秋心里感动，和赵大姐说了会儿闲话：“昨天回去收拾的时候还早，我听说咱们村里有人的屋顶都踏了。” 　　这雪可见下得有多大了。 　　陆秋就想，他们要是还住那小破屋里，说不定也会担心这个问题。 　　“大姐，你回头跟着巧梅姐去镇上看看，有什么吃的都换点回来，不见得是高粱还是红薯，咱们多囤点。” 　　赵大姐一惊，她倒是没疑心，还以为是左至历知道了什么秘密，“这么说，又要闹灾了？” 　　“不知道，但是多准备点还是好的，村里有熟人你回头也说两句，听不听是他们的事。” 　　赵大姐就点头，这也在陆秋家里呆不住了，“那我今天就早点回去，芳芳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 　　见她马上就要走，陆秋又叫住她，“知道给你钱你也不收，把这个衣服拿回去，是我之前去供销社买的，给你和赵婆婆。” 　　赵大姐年纪比她大个十几岁，但是年轻的时候干活多，身上的毛病也不少。 　　尤其到了这天气不好的时候，才是难受呢。 　　赵大姐接过一看，嘴巴就张大了。 　　“这么好的东西！” 　　那绒摸起来，那么细那么软，光摸着就能想象出有多软和。 　　这肯定是内部货！ 　　赵大姐眼睛就湿润了：“秋啊。” 　　她就知道陆秋这孩子，是个好的，懂得知恩回报。 　　说起来，他们那时候也没给陆秋什么，不过就一袋子红薯，做了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陆秋脸上带着笑：“大姐，快回去吧，这几天就别过来，这天气不好赶路。” 　　赵大姐唉了一声：“行，那你自己也注意身体。” 　　虽然这么说，但是每天上午，赵大姐还是过来看看。 　　她回家就和赵婆婆说了天气的事，赵婆婆很是重视：“既然小秋这么说了，明天你们就去镇上，你们两个人一起去！” 　　赵大哥答应了一声。 　　陆秋给他们的保暖内衣，全是超市里的男士款式，个个都是宽大的，这样的穿起来比较舒服。 　　赵婆婆摩擦着那料子，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带了些许回忆的神色。 　　曾经，她也经常穿这样的料子，这么多年过去了，竟然再也没有碰到过。 　　陆秋突然想到大坑的那个老爷子，想着天气突然变冷，那边还不知道怎么过呢。 　　得抽个空，过去一趟。 　　陆秋盘算起来，一边从空间里又拿了一件出来。 　　素琴正在家里收拾东西往大坑那边去，刘大军这次却拦了一下。 　　“行了，这些日子送得够多了，咱们家里不吃了？” 　　素琴莫名其妙，很快就反应过来：“是不是你娘又和你说什么了？” 　　刘大军就不说话了。 　　素琴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冷哼一声：“这做人啊不能忘本，人家可是救了咱们念恩的啊！” 　　“是，咱们不也送了这么久的东西了，你看这雪下得这么大，家里吃的也不多了，以后可怎么办？” 　　“下再大的雪我也得送。” 　　素琴坚决出了门，她没带孩子，怕他们吹着风了。 　　素琴是越和那老头接触，越能感到这老人身上的大智慧。 　　如果换成是别人，遭受这些恐怕早就想不开了，他却每天悠然自得的，干啥活都不嫌累。 　　周爷爷也劝过她，让她以后别来了，当初不过是一个谁都会做的举动罢了，他是真没想到会让素琴感激到现在。 　　何况，要是被村里人发现了，素琴身上的罪名就洗不清了。 　　素琴却不怕。 　　“我三代贫农，我爷爷还去当过兵，谁也不敢说什么。” 　　周爷爷叹气，见这闺女身上有一股彪劲，就没再提。 　　这年代，是看谁有韧性的年代，不然活不下去。 　　大雪下得太大了，打在脸上都刺骨的疼，百米之外全是白茫茫的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素琴前脚刚走，后脚刘老娘就出来问刘大军：“你没和她说？” 　　“说了。娘，她愿意送就让她送吧，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人家毕竟救了咱。” 　　“你懂个什么！”刘老娘觉得这次她在理，“你以后不要孩子了？就这两个孩子可不行，我就是只生了你们两个，没看我现在过的什么日子。” 　　“娘。”刘大军不瞒得喊了一声，刘老娘才不提这个话了。 　　“也不知道你兄弟在那边会怎么样？我就说当初你兄弟送走的事奇怪，那陆秋不知道多早就和部队里的团长勾搭上了。” 　　即使没勾搭上，那团长肯定也早就看上陆秋了，不然干什么帮着她。 　　刘大军没怎么往耳朵里听，刘老娘自从上次被素琴收拾过后，就多了一个喜欢啰嗦的毛病，这话已经不知道翻来覆去说了多少遍了。 　　而另一边，方爱红在宿舍里裹着被子，还是觉得冷得不行。 　　同宿舍的大姐实在看不下去，把她不穿的衣服借给方爱红，方爱红感激地不行，可是穿上之后还是冷。 　　她干妈过来看她，见她这个样子，就委婉地劝她：“实在不行，你去找你弟妹借一借，你不是说她是本地人吗？肯定有。” 　　方爱红也动了这个心思，人再强能强过老天爷了。 　　她就穿着大姐的棉衣服，敲了陆秋的门。 　　陆秋还以为是赵巧梅，就在屋里喊了一嗓子：“门没锁，进来吧。” 　　方爱红推开门，眼睛里带着打量，陆秋见半天没听到赵巧梅的声音，一看才发现是个生面孔。 　　她一下就明白这是谁。 　　陆秋也不好在房间里面窝着，打开门迎方爱红：“这是嫂子吧？” 　　方爱红点头：“陆秋同志你好。” 　　陆秋把人迎到屋里，一进去就是一股热气，熏得人身上暖呼呼的。 　　方爱红的眼睛就亮了，舒服的眯了起来。 　　她看着炉子热气腾腾的，“里面是什么啊？这么香？” 　　“就是本地的红薯。” 　　陆秋给她倒了水，不清楚她的来意。 　　本来陆秋作为东道主，是应该主动去看方爱红的，但是因为她说要什么抱养孩子的事情，陆秋现在都还带着气。 　　“呦，好吃吗？”方爱红挺不好意思的，她见陆秋不接话，只能自己往这方面引。 　　“还行吧。”陆秋犹豫了一下，让了让：“你要吃吗？” 　　方爱红立刻点头。 　　说实话，她来岛上这两天，因为天冷的原因，饭都没吃出来什么味道。 　　陆秋给她挑了一个烤好的红薯，这是几个孩子出去玩之前烤上的，说好了一会儿回来吃的。 　　方爱红拿到手里，感受着红薯带来的温度，剥开外面烤得焦香的皮，露出里面橘红色的果肉。 　　她的腿学陆秋一样，把脚放在炉子上，整个人都热乎起来。 　　外面大雪纷飞，他们在屋里烤火吃红薯，这生活竟然让方爱红惬意起来。 　　不过，她很快就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说了，一切糖衣炮弹都是资本主义的伪装！ 　　她不能就这样屈服。 　　陆秋哪里管她那么多的心思，心里面还在想杨则西和天灾的事，该怎么告诉大家，让大家都早点囤点粮食。 　　这场雪迟早会成为隐患的。 　　方爱红肚子里有了吃的，身上也暖和了，就开始四下打量客厅，发现窗帘沙发罩都是新做的，淡黄的颜色让整个卧室都温馨起来。 　　她的目光又落在陆秋身上的衣服，眉毛就皱了起来。 　　这陆秋，怎么哪里都不像个村姑啊！ 　　她觉得连自己都未必有那样的品味。 　　这么想着，方爱红就想着上手摸摸陆秋的衣服，但很快就被她的理智给否认了。 　　不能这样做，她得把陆秋比下去。 　　本来是想来借衣服的，但看到陆秋就穿着一件小薄袄，非常显露身材之后，她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甚至，屋里温暖地她想都把身上的厚棉袄给脱下来。 　　这样子上门，肯定让陆秋以为她是来打秋风的吧？ 　　陆秋心里肯定在得意吧？ 　　方爱红越想越不得劲，上手就把厚棉袄给脱了下来。 　　那一瞬间，冷意一下就把她给包围了。 　　坚持，坚持，人家铁姑娘们不是不怕冷吗！ 　　陆秋诧异地看着方爱红，才来了一会儿就把厚衣服给脱了，奇怪地看了看炉子，他们屋已经这么热了吗？ 　　和后世集体供暖比起来，这屋简直冷死个人。 　　那时候，她经常在暖气屋里吃雪糕，穿短袖，看着外面北风飘飘。 　　真是怀念啊。 　　什么时候才能住上集体供暖的房子呢？ 　　两个人的思维完全不在一个地方，却意外的和谐。 　　脱了厚棉袄的方爱红终于自信起来，觉得她也不比陆秋差什么。 　　“孩子呢？”方爱红终于想到下一个问题。 　　陆秋皱眉，神情有些紧张。 　　终于要来了吗？ 　　陆秋语气拿捏地很淡定：“都出去玩了，孩子们大了，都有自己的注意，不让他们去也不听。” 　　方爱红哦了一声，她提这个问题的时候，就觉得要坏了，她还真怕陆秋当场把她赶走。 　　还好还好，陆秋是个文明人。 　　她不自主得拿陆秋和朱亚青比，想到朱亚青的娇气，嘴里不自觉说了出来：“怪不得左至历这么护着你，原来你比朱亚青要懂事啊。” 　　陆秋：…… 　　方爱红：…… 　　她真不是那个意思！ 　　但是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说出来的话，就是那么得让人曲解。 　　当初也是因为这个，她在文工团没少被人排挤，才想办法找了个干妈。 　　当时找到干妈的时候，她都觉得不可思议，也不知道干妈看上了哪一点？难道是她的脾气对了干妈的口味？ 　　包括左行君看上她，这么多年也对她这么好，有时候也会让她觉得不可思议。 　　方爱红后来没在陆秋家里多留，一方面她是觉得不好意思了，另一方面就是太冷了。 　　屋里有炉火不穿棉袄也不行啊。 　　陆秋把她送到大门，笑得很矜持：“嫂子要是工作不忙了，就再上门来坐坐。” 　　她不好去方爱红工作的地方，只能说这种客套话。 　　方爱红恩了一声，笑得就没那么走心，胳膊上搭着厚棉袄，期盼着赶紧走到没人的地方，把这棉袄给穿上。 　　衣服不仅没借到，怎么还冻了半天？ 　　赵巧梅从家里出来，见方爱红手里拿着棉袄不穿，好奇问陆秋：“你这个嫂子怎么回事？不冷吗？” 　　陆秋打了个哆嗦，看着天上还在飘的雪花，说了句：“不知道啊，莫名其妙的一个人。” 　　和她想象中的精明强干不一样，她甚至觉得方爱红有点傻乎乎的。 　　就是那种，别人都以为她很厉害，她也表现得很厉害，但实际上就是一白兔装得大灰狼。 　　这种人，比那些扮猪吃老虎的要好相处些，你不用担心她在背后捅刀子，因为这白兔可能根本不敢下手。 　　赵巧梅看了看天色：“孩子们还没回来啊？” 　　“可不，都玩疯了！” 　　陆秋一看时间，已经快中午了，平时他们早就回来了。 　　何况还下着大雪，陆秋早上走的时候还特意叮嘱他们，让他们早点回来。 　　赵巧梅就催陆秋快回房间：“我去找找吧。” 　　“恩。”陆秋点头，谢了她的好意，把告诉赵大姐的事情，又告诉了赵巧梅。 　　“我看别管什么粮食蔬菜，只要是吃的，巧梅姐都往回带。” 　　陆秋说完，拿了一些粮票和钱出来。 　　这是这些日子以来，陆秋攒的私房钱。 　　左至历只知道她和赵巧梅在倒卖东西，他知道了也只是睁一只眼，有时候还替赵巧梅打掩护，但陆秋和赵巧梅挣了多少钱，他是一点也不知道的。 　　陆秋这么着急买粮食，还是怕这灾荒持续的时间长了，他们就算是团长也没办法，该饿肚子还是得饿肚子。 　　陆秋这时候又可惜她的粮油区还没开放。 　　不过，开放了衣服区已经让她很高兴了。 　　最起码，给了她一个希望，让她知道这空间是能升级利用的。 　　赵巧梅认真记下，把两只手放在袖子里，就去寻找几个孩子了。 　　这雪下得太大了，远处的景象都看不见，赵巧梅昨天还对这雪抱有欣喜的态度，今天就觉得有点烦了。 　　冰冷的雪花扑在脸上都是冷的，也不知道这天气有什么好玩的，孩子们还不回家。 　　迷迷糊糊的，赵巧梅似乎看到远处有小黑点在跑过来，她停下脚步，没继续往前走，这路并不好走，她怕滑倒。 　　没有必要出来的，今天都不会出门。 　　那小黑点越来越近，辣椒气喘吁吁地喘着气，赵巧梅赶紧帮着她拍背顺气：“跑这么快干什么？也不怕摔倒了！” 　　辣椒不敢耽误时间，拉主赵巧梅的袖子：“婶子！小冬找不到了！” 　　“啊？” 　　赵巧梅的声音一下就提高了，“你说啥？小冬找不到了？怎么就找不到了，你们不是一块玩呢吗？” 　　辣椒却不和她多解释，已经撒腿往回跑了，看样子是要回去告诉陆秋。 　　“等等！”赵巧梅把她叫主，“你陆秋姨身体还没好利索呢，先别告诉她了！这样你去告诉……” 　　她想去告诉路婶子，可一想她也带着两个孩子，根本就腾不出手来。 　　赵巧梅一跺脚，“算了，我去找桂香他们！你在前面带路！” 第77章 　　陆冬去一个人去找更大的山坡往下滑, 但是风雪太大了啊，他从出生到现在，还从了没见过这么大的雪。迷得他的眼睛都睁不开。 　　越往山上走, 人烟就越稀少，本来今天这么大的风雪，出来的人就少, 左至历还紧急让训练的士兵回宿舍了，路上几乎没有人。 　　陆冬去拖着板子走了一会儿, 心里不知道怎么打了个突。 　　他发现这雪一直下着也不是什么好事。 　　四周什么都没有，好像天地间只有他一个人, 全是白茫茫的一片。 　　他想往回走, 但是来时的路已经雪盖住了，一时还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走来的。 　　好在他对岛足够熟悉, 仔细辨认了一会儿，陆冬去就找到了回去的路。 　　但是他又犹豫了, 要是就这么回去了, 辣椒白菜他们，肯定会笑话他胆小的。 　　咬着牙，陆冬去往前又走了几步, 却不知道这地方原来已经到了悬崖边, 整个人一下都踩脱了, 连人带着板子翻滚了下去。 　　雪还在下，很快就把路上的痕迹给掩盖地干干净净, 什么也没留下。 　　方爱红顶着通红的脸蛋回来，同宿舍的大姐奇怪地看了她几眼, 问她：“你不是去你弟妹家了吗？” 　　说去借衣服, 怎么不见她拿着衣服回来？ 　　方爱红冷的把脚伸到被子里, 不知道怎么和这大姐说这里面的缘由。 　　当时她脑袋一热，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厚衣服啊，就一个念头，不能被陆秋给比下去了。 　　正好孙副处过来了，见她这副样子，也诧异起来：“你那弟妹没借给你衣服？” 　　方爱红摇摇头，她肚子里的那个红薯已经消化完了，这时候又饿起来，好想吃那些剩下的红薯，还有厨房里飘散出来的不知道什么的味道，是那么香。 　　“我觉得我还能再坚持坚持，就不麻烦她了。” 　　方爱红咬牙说着这句话。 　　孙副处对这个干女儿还是非常了解的，知道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就试探着问她：“你弟妹那人好吗？” 　　“好吧，比原来那个强。”犹豫了一下，方爱红还是把陆秋的长相身材说了出来，“你说她怎么一点也不像生过个孩子的。” 　　要是知道生孩子身材也不会走样，她当初就不会节食了。 　　孙副处就什么都明白了。 　　这方爱红的心思还是一如既往地好猜。 　　别看她表面上看起来很厉害，但是心思单纯，想什么就会在脸上表现出来。 　　因此不高兴的时候，就会冷着脸，让所有人都知道她不高兴了。 　　那年她在路上故意偶遇自己，就是一副你看我怎么样，孙副处觉得她有尾巴的话，肯定就摇了起来。 　　她觉得有意思，方爱红这样的人给她平淡压抑的生活增添了一点色彩一样，她就答应把她当干女儿。 　　果然，这之后方爱红就在文工团支楞了起来，谁也不放在眼里，成天眼睛都长在头顶上。 　　但她也是真有本事的，一首舞她能一直不停的练习，用着她的名头，却也不让她的名声被玷污了。 　　只是，她没想到，方爱红能傻到这样的地步，孩子竟然就这样掉了，以后还难以再生出来。 　　为了这个，方爱红没少哭，可在外面她还是那副厉害的样子，好像这事没发生在她身上一样。 　　孙副处想到这里，就多了一些怜惜，“小日子快来了没？别又难受的不行。” 　　当初小月子的时候没坐好，导致她一了月经，就难受的浑身发抖。 　　方爱红一想到她的小日子，脸又白了几分。 　　每个月那几天，她真的是不想度过的。 　　在这个破岛上，什么都没有，别到时候连红糖也买不着了。 　　红糖就是她那几天的命！ 　　孙副处还有会要开，安慰了几句：“等我有空了给你要点红糖，你这几天就注意点。” 　　说完，她就走了。 　　方爱红躺在床上，觉得身上又冷了，把被子给拉高了点。 　　宿舍到底和自己家里不一样，这暖气烧得再厉害，也还是不暖和。 　　她好像回到陆秋家里，去烤烤火啊。 　　陆秋等到中午快一点了，左至历让警卫员捎了话，今天不回来吃饭了。 　　陆秋左等右等，几个孩子也还没回来。 　　她就知道，肯定是出了什么事了。 　　隔壁的辣椒和张小美他们都没回来，连赵巧梅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不知道为什么，这种天气里，总有一种自己被抛弃的感觉。 　　陆秋再也坐不住，穿上厚厚的衣服，在里面还套了一件保暖背心，冒着雪往外走。 　　刚一出门，扑面而来的风雪打在脸上，让她身子打了一个哆嗦，忍不住瑟缩起来。 　　她已经穿得够厚了。 　　但是棉花和羽绒服起来，肯定还是有有差距的。 　　得想办法把羽绒服做出来。 　　陆秋伸着手挡在脸上，每走一步都觉得很艰难，风雪吹在脸上，连不远处有什么都看不清。 　　陆秋的心就往下又沉了几分。 　　这样的天气，她不该让几个孩子出来玩的。 　　她总觉得孩子多，可以互相照应，陆立春和左景都大了，应该没什么问题。 　　但谁知道，雪下得能这么大。 　　陆秋的心越来越慌，到了大们口的地方，她逮住警卫员问了几个孩子和赵巧梅的事。 　　“见了，好像说谁不见了，他们正找呢！” 　　轰得一声，有什么东西在陆秋的脑海里炸开一样，眼前一片白花花的，什么都看不见了。 　　好半天之后，可能实际上也就过了几分钟，陆秋才找到自己的声音：“麻烦你去找一下团长，就说我找他，孩子不见了，让他多派点人出来！” 　　她不知道是谁不见了，但不管是谁，她都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警卫员敬了个礼，脚步匆匆走了。 　　陆秋就往他们指得方向走去，到孩子们日常玩的地方，宁宁和蓉蓉正焦急地等在原地。 　　“妈妈！”两个孩子喊道，小跑着过来。 　　陆秋赶紧让他们别跑了，这路现在多滑啊。 　　果然，宁宁一个平衡没保持好，直接给摔了个屁股蹲。 　　“疼吗？”陆秋把她抱起来，摸着宁宁冻坏的手和脸，“怎么回事？” 　　她一沉脸，两个孩子就都害怕了，蓉蓉最先撇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娘!小舅舅找不到了！” 　　宁宁叹气，就知道蓉蓉这个孩子是守不住秘密的，什么都会告诉陆秋。 　　陆秋脸沉得更厉害了，问蓉蓉：“你在详细地说说。” 　　蓉蓉吓怕了，说的话都不是很流利，还是宁宁把事情告诉了陆秋。 　　他们是玩了半天之后，觉得肚子饿了，身上也冷，陆立春便提醒大家回家。 　　他和左景就像两个头儿一样，大家一般都听他们的，就在这时候，陆立春才发现好半天没听到陆冬去的声音了。 　　一问才发现，大家都已经很久没见到他了。 　　陆立春和左景脸当是就白了。 　　他们已经不是小孩子，自然知道这天气有多危险。 　　黄瓜示意他们冷静下来，挨个问了陆冬去最后出现的时间和地方，和左景在那边推测，一边让辣椒回去叫人。 　　“这时候，就别害怕家长知道了，下这么大的雪，怎么也得先找到小冬。” 　　“对。” 　　辣椒撒开腿就跑，白菜跟在后面，但是没她跑得快，一直在后面追赶着。 　　左景又让三个人一组，分头在这附近找，一边找一边喊。 　　宁宁，蓉蓉还有茄子，张小胜这些小孩子，就被留在了原地，他们此时才知道害怕，怕陆冬去真的出了什么事。 　　陆秋听完，看了看四周，这雪把什么痕迹都给掩盖了，什么也发现不了。 　　就连陆立春他们的痕迹都已经消失了。 　　陆秋只能先带着他们回家，怕这些小孩子再冻坏了。 　　事情已经不是他们能解决的。 　　左至历知道陆冬去找不到之后，果然就发动了一个排的士兵，和老路两个人亲自上阵。 　　好在这岛上的地方不大，能玩的地方并不是很多，他们都觉得陆冬去肯定不会无缘无故的离开。 　　如果有事的话，他肯定会和陆立春说一声的。 　　就怕孩子掉到山下，这雪这么大，就算不受伤也会被冻坏。 　　岛上越来越多的人知道了这消息，只要不是和陆秋家太过不去的，都出来找人了。 　　郑爱国也跟着老郑出了门，郭老师在门口一直叮嘱着，让他们自己小心，也一定要找到陆冬去。 　　这孩子别看平时顽皮，但是是几个孩子里最聪明的，好好教育说不定还真能成了大事。 　　听到他们出去了，老林也坐不住了，他看不惯陆秋这个后妈，但是他对几个孩子是没什么意见的。 　　见他要出去，林秀芬也找了帽子戴：“爹，我也去！” 　　老林诧异，“你在家和你王姨呆着，外面太冷了！” 　　林秀芬沉着脸：“陆冬去那个人肯定不会有事的，他那么坏，我得亲自去看看。” 　　老林就没再说什么。 　　孩子打闹归打闹，但是这时候能站出来，也是让他欣慰的。 　　见他们都出去了，王晓磊不愿意也只能跟着去，怎么说她和陆秋之前的关系，也是认识陆冬去。 　　村里的狗蛋二毛知道的晚，但是一听说这事，他们家的大人都出来找人了。 　　动静闹得太大了，赵大姐和臭蛋都是吓了一大跳，二话不说就要出门去。 　　“这天气！”赵婆婆眼泪就要掉下来，“我听说已经有好几个小时没找到了，这么冷的天！” 　　大家都不敢往坏的地方想，陆秋把几个孩子都送到了路婶子这里，路婶子刚刚也听说了，搂着吓得哭起来的宁宁和蓉蓉，一脸沉着：“你去吧，我看着他们！” 　　“恩，好。” 　　陆秋看了孩子们一眼，转身就走。 　　走到半路上，看到哑巴娘和元凯旋在等着她，元凯旋抿着唇：“我刚才看到团长叔叔了，他们都去后山找了，让我们在这里等着你，让你先回去休息。” 　　开什么玩笑。 　　陆秋就当没听见，她在家里能急死。 　　见她不听，哑巴娘叹了口气，跟在她后面往前走，元凯旋手握得紧紧的，又问陆秋：“姨，医生找好了没？让医生也出来跟着吧！” 　　陆秋脚步一停，她脑海现在很乱，根本不敢往那些不好的地方想，但是她不得不承认元凯旋说的对。 　　“你去帮姨找医生！” 　　元凯旋点头，转身撒腿就跑。 　　在这样下着大雪的天气，谁都是不要命的跑。 　　陆秋张嘴想让他小心点，却觉得脸上湿湿。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哭了。 　　泪水顺着脸蛋往下滑，哑巴娘急得给她擦眼泪，想安慰她又说不出来，急眼睛都红了。 　　“没事没事。” 　　陆秋不知道是在安慰她，还是在安慰自己。 　　陆冬去不会有事的，这么多人都在找他，岛就这么大点地方。 　　她不敢往最坏的方向想，她甚至不敢想象左至历为什么要出动一个排的人数来找人。 　　但是她心底又有一个声音告诉她，没错，雪太大了，如果陆冬去真的受伤不能动了，他会被活活冻死，或者被雪掩盖住。 　　雪花一片片的，素琴在家里看着两个孩子，默默祈祷着小冬不要有事。 　　文工团里，翠竹和侯晓媛也在发动着大家出去找人，有不少人都起了身，跟着他们往外走。 　　连杨则西也出动了。 　　她这几天一直在困惑，不知道这书里的天气，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清楚的记得，书里根本就没写这里的天气，也没提陆夏和虎子两个人的家乡受过灾。 　　但是，实际上的天气就是这样。 　　杨则西不得不多想，怀疑起她真的穿到了一本书里吗？ 　　为什么会有这种天气，她已经把能穿的都穿上了，可还是冷啊。 　　这已经不是打脸女配，撮合陆夏和虎子那么简单了，这是考验他们生存技巧啊！ 　　陆冬去滚落到山脚下后，意识陷入到短暂的昏迷，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晕了多久，醒来就觉得口渴，觉得浑身都冷得不行。 　　他艰难地爬了起来，就听到远处有喊叫声传来，他不知道喊得内容到底是什么，但是他猜测会不会是来找他的人。 　　陆冬去伸出手，想要喊出声，却觉得没一点力气，不管怎么用力，也发不出一点声音。 　　那是一种很无力的感觉。 　　他仰头看着天空，视线慢慢模糊。 　　陆秋很快就加入到搜救的队伍里，整个岛上都是呼唤陆冬去的声音，有男人的有女人的，有大人的，有小孩的，此起彼伏。 　　赵巧梅带着桂香他们是最先出来找的，此时浑身的衣服都已经被雪花打湿，额头上却还有汗水渗出来，这么长的时间一直在跑动，根本就没时间停歇。 　　他们见了陆秋，顾不得嗓子沙哑，就开始安慰她：“没事没事，肯定能找到小冬的！” 　　陆秋点头，忍着嗓子里的沙哑问：“你们见小春和小景了吗？” 　　她怕这两个孩子自责，再发生什么意外。 　　“见了见了！”桂香就赶紧说，“刚才我们还见了，他们好几个人一队，我见郑爱国，黄红兵他们也都跟他们在一起，你放心吧！” 　　陆秋恩了一声，心里的一个大石头落了地，继续往前找。 　　桂香和赵巧梅就和陆秋他们一队，继续呼喊起来。 　　这时候，大家心里都只有一个念头。 　　方爱红所在的专家团长里，听到部队大规模出动去找一个孩子的时候，侯处长也挥了手：“咱们也去，虽然地方不熟，但是我们能跟在其他人后面，人多力量大！” 　　方爱红打听得更多，知道那孩子就是陆秋的弟弟，听说平时里就当儿子来养的。 　　她本来不想出去的，外面下着大雪实在太冷了，她又不想穿着那件难看的棉袄，但是想了想她还是动了身。 　　就当还了之前吃的那红薯了。 　　早知道，这红薯的价格这么贵，她就不吃了。 　　薛利民听了这事之后，大概和刘老太一样，是唯二还能笑出来的人。 　　见虎子也要出去找人，她拉住虎子不让他出去：“你去干什么？正经村里人还说你还掂记着陆秋呢，不能去！” 　　王军华不赞同：“这事没看到部队里都动了吗？我听说还有那什么专家，他们也在帮忙呢，咱们也出去！” 　　“疯了吗？这么大的雪！可是要冻死人的！” 　　薛利民不同意，王晓磊这时候跑了回来，对王军华说：“爹，咱们村里也得组织人去，我看黄向党还有二毛爹都去了，咱们不去吗？” 　　“去！” 　　王军华大手一挥，拍板决定，薛利民就是再反对也没办法。 　　刘老太也和陆夏僵持着。 　　她像看傻子一样看陆夏：“让我们家金宝去救陆冬去？他配吗？我们金宝冻坏了怎么办？” 　　她可就这么一个大孙子，还等着他传宗接代呢。 　　陆夏冷笑，问金宝和陆二叔，“你们去不去？不去村里肯定要说你们的！” 　　金宝不太想去，外面太冷了，去了肯定是要冻坏人的。 　　但是不去，就少了一个巴结陆秋的机会。 　　陆秋现在过的什么生活，他之前可看得清清楚楚的。 　　陆二叔没什么反应，金宝眼珠子转了转，猜到陆夏肯定和他想得一样。 　　知道陆秋这时候不好惹，就主动去巴结着。 　　他怎么能不去呢？ 　　“去！”金宝当即就开口，把刘老太可心疼坏了！ 　　一个小时之后，左至历终于找到了又昏迷过去的陆冬去，此时他身上又覆盖了一层雪，要是再找不到，就真的难以找到了。 　　张医生被元凯旋给叫了过来，一听说找到了，出来找的人都欢呼起来，一声高过一声，有的在鼓掌，有的掉眼泪。 　　陆秋则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身上软得不行。 　　她刚才真的怕了！ 　　也不知道是谁把她给扶了起来，似乎是赵巧梅，又似乎是赵大姐，她迷迷糊糊的顾不得管，只拉着来报信的人问：“怎么样？受伤了吗？” 　　这警卫员就是左至历派来给陆秋送信的，知道的非常详细：“腿给骨折了，已经送到医院了。” 　　其他的，还有冻伤的地方无数。 　　听到这个消息，林秀芬撇嘴，跟老林说:“爹，我们回去吧！那句怎么说的，祸害遗千年，那小子没事呢。” 　　过几天就又活蹦乱跳，该想着怎么欺负她了。 　　老林点头，和林秀芬往回走。 　　方爱红跟在一群人的后面，大家都像是打了胜仗一样，兴致非常的高，有打趣让陆秋请客的，有说小冬这孩子命大的，也有提醒自己家孩子的。 　　妇女主任见大家都在，就提醒道：“这天气大家也看到了，雪还不知道什么停呢，大家看好自己孩子了！” 　　大家都点头，有那已经上手拧自己的孩子，让他们别出去乱跑，要是出了事可没这么好的命。 　　左景和陆立春两个见到陆冬去之后，整个人才松懈下来，他们就像是被从水里捞上来的一样，浑身都湿透了。 　　左至历看到他们这副样子，皱眉让他们先回家换衣服：“你们大姐肯定还担心你们，我先去医院！告诉她小冬没事，让她不用着急过来！” 　　两个孩子赶紧点头。 　　他们知道这事还没完。 　　陆秋先去告诉路婶子和宁宁，让他们不用担心了，赵巧梅跟着过来要接宁宁和蓉蓉回去，路婶子这里也忙得很，几个孩子浑身都湿透了，得换衣服，熬姜水。 　　宁宁和蓉蓉乖乖跟着赵巧梅，张小美过来拉宁宁，她头发上还有水珠滴落，刚刚她也出去找人了。 　　宁宁就问她：“外面人多吗？” 　　“多！好多人都出来找了，不过什么也看不见，雪下得太大了，光能听到呼唤声。” 　　赵大姐随后就到，她先把几个孩子送到村里了，还有黄婶子黄向党刘大军这些人，知道陆冬去没事了，也都才走。 　　陆夏和金宝也在陆秋跟前晃了晃，还有虎子王军华，王军华还想往左至历跟前凑，都被左至历给制止了。 　　陆秋暂时也顾不得那么多，她忙着感谢人，心里是真的觉得很过意不去，“让这么多人出来帮忙，可别冻坏了。” 　　她想了想，麻烦赵巧梅说：“一会儿你帮着我去食堂问问，能不能给大家熬点姜汤。” 　　陆秋就怕有的人舍不得喝，到时候身子真的冻到了就不好了。 　　“不用我去。”赵巧梅指着元凯旋，“你去和你爹说一声吧。” 　　元凯旋点头，转身就跑了。 　　陆秋又看向赵大姐：“大姐，麻烦你帮我，去给这几个来帮着找人的人家送点东西过去。” 　　赵大姐点头：“行，你别操心了，这事之后再办也不晚。” 　　其实不用陆秋费心，老路已经把这事交代好了，今天这么多人能出来找陆冬去，是他和左至历都没想到的。 　　这说明什么？ 　　说明他们岛上的人很团结！ 　　他大手一挥，就让食堂今天准备的多一点，之前去山上打的野鸡也拿了出来。 　　虽然不够人手一碗肉，但是汤是够的。 　　鸡汤也是好喝的。 　　有那没去找人的，老路也不好说什么，可能是交情不到，可能是实在走不开，原因多了去，这都很正常。 第78章 　　陆秋放下心来, 就见陆立春和左景两个人回来了。 　　他们两个脸上已经冻伤了，手上更是肿的不行，头上却还在往外冒热气。 　　这两个人也知道他们做错了事情, 都低着头不敢看陆秋。 　　陆秋顾不得训他们，这事可以缓缓，现在她着急让他们去换衣服。 　　两个孩子如蒙大赦, 赶紧去了自己的房间。 　　陆秋见房间里已经没有其他人了，大家都知道她要去医院, 都各自去忙了。 　　她便把空间里的保暖棉裤什么的都拿了出来。 　　此时她也顾不得那么多，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 不能让孩子冻到了。 　　在外面那么长时间, 大人都受不了呢，更何况这些孩子！ 　　陆立春他们本来冬天的衣服都只做了一身, 第二身还没来得及做，不穿这个就只能在家里躺被窝了。 　　这时候的冬天, 并不是人人都有棉衣的, 多的是一家人共用一件或着两件的，不用出去的人就在家里被窝躺着。 　　可那也冷啊，被窝都是黑心棉, 怎么可能暖和起来？ 　　两个孩子沉默地看着那衣服, 陆立春最先反应过来, 他知道陆秋是有点不同寻常的。 　　在他的理解里，大概和仙女差不多的, 是有法宝的。 　　这事他谁也不能告诉，就连左景也不知道一分一毫。 　　他把视线投在左景那里, 陆秋也在看左景, 就见他楞了一会儿, 随即若无其事穿上了，还在外头套了一件旧的衣服。 　　陆秋松了一口气：“你们两个就别出去了，在家里看着宁宁和蓉蓉，厨房有吃的，我去去就回。” 　　陆立春想去看看陆冬去，不然他这颗心怎么也放不下，但是他也知道，陆秋是肯定不会让他去的。 　　他便低下头，恩了一声。 　　陆秋打着伞，安排好之后，急匆匆往医院去了。 　　医院里左至历还在守着，见陆秋过来，不顾众人的目光，上前拉了她的手：“冷不冷？” 　　方爱红是陪着孙副处过来的，看到这一副也觉得牙酸。 　　不知道为什么，竟然为朱亚青挺可惜的。 　　看吧，这男人也不是不会温柔的。 　　陆秋很淡定，“不冷，小冬呢？怎么样了？” 　　“没事，医生已经给他输液了，就是腿上比较麻烦，骨折加上冻伤，得在手术。” 　　陆秋沉默着，没吭声。 　　左至历旁边站着一排领导，有侯处长，孙副处，老郑营长，老路政委等等，大家对这事都比较重视。 　　陆秋只和他们点了头，算是打了招呼。 　　要是她这时候还有心情寒暄，她自己都觉得太过分了。 　　大家也都理解。 　　老路见陆秋来了，就开始赶人，“这事我觉得必须得高度重视起来，不能再有下一个，张主任你接下来就去挨家挨户普及，包括村里的，也别等雪停了，看着样子，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了。” 　　张主任立刻点头。 　　左至历松开陆秋的手，也对侯处长说起厂子的安排来。 　　下着这么大的雪，肯定还是在办公室里画图，多商量几个办法，等雪停了就开始盖厂房。 　　部队人多，这厂房很好盖。 　　说完这些，大家也都识趣的散了，方爱红临走的时候，又在陆秋身上的衣服上看了几眼。 　　怎么这么冷的天，她还能穿得这么少？ 　　看她的脸色也没有冻得多狠，是怎么回事？ 　　回头得打听打听，是不是从省城里买回来的新棉袄？ 　　陆冬去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他睁开眼睛之后，茫然了好半天，记忆才慢慢回归。 　　是在医院啊。 　　很快，他就意识到床前趴着一个人，他想转头看看，发现身体很僵硬，好像不受他控制一样。 　　更可怕的是，他感受不到下半身的存在了。 　　陆冬去脑海里有一瞬间的空白，随即就害怕起来。 　　不会是把腿给冻坏了吧。 　　他这么一动，趴着的陆秋就醒了，她抬头朝陆冬去笑了笑。 　　“小冬。” 　　陆冬去想要回答，张了张嘴，那种无力的感觉还在，陆秋看出来他想说话，给他解释了解释。 　　“腿骨折了，做了手术，你现在疼不疼？” 　　原来只是骨折了啊，陆冬去松了口气，摇摇头，疼倒是不疼。 　　就是好累好累，还想再睡一觉。 　　陆秋给他解释完基本情况，陆冬去眼皮越来越沉，陆秋就给他掖了掖被子，轻轻拍着他，陆冬去很快就沉沉睡去。 　　左至历从外面给陆秋拿了饭，问陆秋：“还没醒？” 　　“醒了，说了两句话，又睡了。” 　　左至历看了看陆冬去的情况，见的确没事之后，劝陆秋：“你先回家休息，让那两个孩子过来看着就行。” 　　想着那两个孩子昨天被左至历打得皮开肉绽，左至历还不许两个孩子哭，打完了还问他们知道不知道错了。 　　陆立春和左景早就知道错了，他们两个连中午饭都没吃，在家里也是坐卧难安。 　　但左至历把他们两个打了一顿之后，两个孩子心里却好受了很多。 　　左至历没让他们休息，哪怕两个孩子屁股受了伤，走路都是一瘸一拐的，第二天起来还发起了烧，左至历还是让他们过来看陆冬去。 　　陆秋知道这事两个孩子都犯了错，陆冬去怎么说也比他们两个小，他们怎么能那么长时间都没发现他不见了，错过了最佳的救援时候了。 　　再晚一会儿什么样，她都不敢想。 　　甚至，陆秋还想上手打两个人呢。 　　不过她知道她也有错，自己就没什么底气去教训人。 　　陆立春和左景在心里也庆幸打人的左至历，不是陆秋。 　　他们两个就跟在左至历身后，此时瘸着腿走过来，也劝陆秋：“大姐，回家休息吧，宁宁和蓉蓉还在家呢，他们两个小，现在还害怕呢。” 　　陆秋只好站了起来，她昨天过来之后，一直没回去，觉得身上味道都不好闻了。 　　见外面风雪还是那么大，她叹气：“你们两个在这里好好呆着，可别出去了。” 　　“嗯嗯。”别说他们了，知道陆冬去差点就找不到了，部队里和村里的孩子都从心里害怕起来。 　　人们也觉得，这雪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现在都已经到膝盖的地方了，再下下去，不就成灾了吗？ 　　陆秋和左至历冒着风雪往回走，左至历怕陆秋摔倒了，一直拉着她的手，后来甚至问陆秋：“要不让我背着你，你上来。” 　　陆秋摇头，“不用，哪里就走不了路了。” 　　本来就没几步。 　　这时候快中午了，大家都去食堂吃中午饭，今天中午听说是团长犒劳大家的，全都是白面馒头，比平时要便宜一些。 　　来买的人立刻就多了。 　　有的人见了左至历，就停下脚步给她敬礼，有的人友好的朝陆秋笑笑，知道昨天的鸡汤和姜水，都有这陆秋的一份功劳。 　　左至历就笑：“大家经过这事也团结了不少，不像一盘散沙了。” 　　陆秋点了点头，到现在她都觉得心里暖暖的，还感动的不行。 　　尤其是郑爱国，黄红兵还有林秀芬这些人，其实算不上几个孩子的朋友，他们还是出来找了。 　　这让她看到了这些人身上的闪过点。 　　她总觉得得做点什么。 　　想了想，陆秋便把做梦的事情和左至历说了。 　　“我看这天气一下好不了，那个梦太真实了。” 　　左至历皱眉，陆秋从面上也看不出来他到底相信了没有，就摇摇了他的手。 　　左至历只好开口：“你就是神经绷的太紧了，我之前发电报问了省里的气象专家，他们说就是一场暴风雪。” 　　陆秋低着头，不再说话。 　　到了家里，赵大姐带着小花还在这边，连午饭都给他们做好了，见陆秋过来，就关切地问：“小冬呢？醒了没？” 　　早上赵大姐就和赵婆婆去看了陆冬去，在医院里呆了好长时间才出来。 　　“醒了一会儿，医生过来看过说没什么大事了，得好好养养。” 　　“就是这个理，等过几天集市了，我去看看有没有骨头，伤筋动骨一百天，得好好躺躺。” 　　有外人在，左至历没再说什么，等赵大姐带着小花回了家，陆秋把两个女孩子好好安慰过之后，才回了自己的卧室。 　　“下午没事，你好好睡一觉吧。” 　　陆秋点头，左至历坐在床边，犹豫了犹豫，还是问陆秋：“你给小景小春穿的衣服，从哪里弄的？” 　　终于发现了吗？ 　　陆秋没想着瞒过他，甚至以为昨天左至历就该问他的，但左至历心里素质就是好，一直等到现在四下无人了才问。 　　“以前家里存的。”她不走心的编了这个借口，“我这里还有，你要穿吗？” 　　左至历眼睛盯着陆秋看了好一会儿，突然不知道想到什么，对陆秋说：“这几个孩子都很不省心。” 　　陆秋没反应过来，不知道他的思维跳跃怎么这么大，但还是恩了一声。 　　这几个孩子，还真是不省心。 　　左至历见她点头，继续斟酌着词语开口：“你看，要不咱们两个生一个？” 　　陆秋一下就跳了起来。 　　她是真的跳了起来，不可置信地看着左至历：“你怎么突然想到这个了！” 　　当初说好的，她不要再生孩子了！ 　　谁成想才半年，他就提了这个要求。 　　左至历楞了一下，试探着拉住她的手，“你先别反应这么大，咱们两个在一起也有不短时间了，你真不考虑再要一个孩子？” 　　“不考虑！”陆秋坚定地说，“几个孩子都挺好的，你有宁宁，我有蓉蓉他们，还有小景，小春小冬，咱们两个要是再要孩子了，那算什么事！” 　　左至历说不清心里什么感觉，但失望是肯定的。 　　不是失望没孩子的事情，他对孩子本来就那样，只是失望陆秋不愿意给他生孩子。 　　他到底还是做的不够。 　　包括陆秋身上的一些秘密。 　　虽然他从来不提，从来没表现过他已经发现了，但是两个人睡在一张床上，又怎么可能不会发现。 　　那些衣服是这样，他今天就注意赵大姐露出来的袖子就和两个孩子身上的一样，还有来探望的赵婆婆身上，也有一件。 　　厨房里的调料，当初是他买的，供销社的成品就那样，他当时挑的仔细，可这么久过去了，那些调料用的并不多。 　　但日常生活中，陆秋明明是喜欢放调料的。 　　这些不同，他都发现了。他也观察过陆秋，确定她不是特务，她也从来不探究部队上的机密。 　　但是他还是害怕。 　　怕陆秋突然消失了，怕陆秋藏着的东西有危险等等。 　　陆秋此时也害怕着，她怕左至历沉默。 　　她主动坐在了他的腿上，搂住他的脖子：“你生气了？我们当初不是说好的，不再要孩子了，你这突然一提，把我给吓了一大跳。” 　　“但我想要个咱们两个的孩子。” 　　陆秋噘嘴，故意撒娇道：“生孩子可疼了，从怀孕开始就受罪，以后还有各种后遗症，我不想再经历那些痛苦了。” 　　她摩擦了一下左至历的下巴，男人因为这两天的操劳，下巴处长出了一层薄薄的胡茬，摸起来痒痒的。 　　这个理由，左至历还真不知道怎么反驳。 　　他就又问陆秋：“你那衣服以后不要拿出来了，太扎眼。” 　　“那穿在里面怎么样？” 　　陆秋直起了腰，果然和她想的一样，这个男人不是一般的敏锐。 　　毕竟是在战场上厮杀过的人。 　　陆秋有点想知道，在左至历的心里，是怎么看待这件事的。 　　她昨天就知道，拿出来之后，肯定逃不过他的眼睛。 　　但她还是得拿出来。 　　“你再改改。”左至历搂着陆秋的腰，摩擦了两下，“以后也别在外面说什么天灾的事情了，这事谁也不能说。” 　　陆秋顿了一下，看向男人的眼睛。 　　两个人就这么对视上，左至历的眼眸黑漆漆的，像一汪深不见底的湖泊。 　　她迟钝地问：“你不是不相信吗？” 　　左至历嘴角就勾了勾，眼睛也弯了一个好看的弧度。 　　陆秋就明白了。 　　这人早就相信了，却在外面装成大尾巴狼。 　　真是奸诈的狐狸精。 　　好在这个狐狸精，目前对她和孩子是没有威胁的。 　　陆秋舒了一口气，点头：“再也不说了，但是看这情况，恐怕又得闹灾。” 　　左至历点头：“我会向上反应，准备好的。” 　　有了这个保障，陆秋神经彻底放松下来，想从左至历身上跳下来，被他给拦了一下。 　　男人神情依旧认真，轻轻吻在了陆秋的额头：“小秋。” 　　他只有动情的时候才会这么喊她的名字，陆秋楞了一下，就见男人继续开口：“别什么事情都自己抗。” 　　“我在这里呢。” 　　因为这句话，陆秋下午睡觉的时候，都觉得梦是香甜的。 第79章 　　陆冬去是在五天之后出的院, 这几天都是陆立春和左景在医院照顾他，三个孩子几乎吃喝都在医院里，早就呆腻了。 　　陆冬去等手术之后的难受过后, 便开始作威作福，不是让陆立春动手喂饭，就是要求左景给他讲故事。 　　这两个大点的孩子自觉得当初理亏, 一直忍着陆冬去，他想要什么就给他什么。 　　陆冬去却还不知道收敛, 他在病床上躺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问陆立春：“大哥, 你说大姐这几天在干什么？怎么也不说给我做点好吃的？” 　　陆立春一口血差点吐出来。 　　“你这几天喝的鸡汤, 吃的烧饼都不是好吃的了？” 　　陆冬去笑得很不好意思：“大姐怎么不给我做蛋糕呢？我可想吃那东西了。” 　　“哼。”陆立春强忍着打陆冬去一顿的冲动，粮食都短缺了, 外面的船进不来，哪里还有牛奶！ 　　陆冬去看大哥二哥的脸色, 悄悄吐了吐舌头。 　　左景脸色也沉着, 这几天他和陆立春都没睡好，关键是身上被左至历打的地方还疼着，陆冬去还这么不听话。 　　好不容易能出院了, 他们两个都松了口气。 　　终于不用受陆冬去折磨了。 　　等他好了, 等他好了看他们怎么收拾他！ 　　两个人半夜睡觉的时候, 都在磨牙。 　　等回到家里，陆冬去以为会受到热情的接待, 结果左至历压根不管他们几个，他不是在给陆秋捶腿, 就是给她讲什么图纸上的事情。 　　陆秋安然坐着, 抬头看了他一眼, 说了句回来了，好好休息休息，就继续低头听左至历讲。 　　陆冬去：…… 　　宁宁和蓉蓉两个都被这两个人冷落了不少，他们这种犯了错误的，就更不好说什么了。 　　但是，他们能很明显地感觉到，陆秋和左至历之间的感情变得和之前不一样了。 　　陆秋之前不爱和左至历交流，现在左至历一回来，她就上去嘘寒问暖，两个人在客厅里就拉了手，把宁宁牙酸的，回头和悄悄问他们：“你说他们是不是要再生个弟弟妹妹？” 　　几个人都打了个哆嗦。 　　蓉蓉眼泪就快下来了：“我，我不想要弟弟妹妹了！” 　　现在她是最小的，再来一个小的，她就不能被人宠爱了。 　　看隔壁路婶子家的茄子，明明比她大不了多久，就又是得给两个小的端奶，又是得把好吃的让出来。 　　宁宁噘嘴点头：“我也不想让他们再有一个孩子。” 　　宁宁想的更多，左至历要是再有一个孩子，肯定对那个比她更好，陆秋到时候肯定也不用说。 　　她和蓉蓉还不一样。 　　朱亚青那里，她也是回不去的，孙竹斓这么久了，也一直没寄信回来，这让她心里一直不踏实。 　　陆冬去和陆立春却没开口。 　　陆立春当然是想让陆秋再要一个孩子了，有了这个孩子，左至历对陆秋肯定会更好。 　　但是他又不确定。 　　毕竟隔壁的张营长，明明已经有张小胜和张小美了，还不是和香枝跑了？ 　　宁宁见他们不说话，当即拍板决定：“我们得想个办法，不能让他们再这样腻歪下去了！” 　　蓉蓉重重点头。 　　两个大的挠挠头，他们已经大了，知道的事情比这两个女孩子多，就有点下不去手。 　　他们就找了借口，坚持去守着陆冬去，结果陆冬去一天天的变本加厉，让他们也受不了。 　　宁宁和蓉蓉的进展却很不错，他们一见到这两个人，就开始缠着他们，不是问陆秋问题，就是问左至历问题。 　　两个大人都看出了孩子之间的不安了，左至历夜里和陆秋说话，“看来我还是着急了。” 　　陆秋就依偎过去，靠在他的肩膀上：“我们还年轻，得给孩子们时间，让他们适应。” 　　这让她松了一口气，她还真怕左至历再提什么生孩子的事。 　　就目前来说，她真的还不太想要。 　　左至历把她抱得更紧了些，问她：“我给你买了台缝纫机。” 　　陆秋：？？ 　　“真的？”她太惊喜了，声音都不由提高了些。 　　“恩。”这几天雪就没停过，一直下得人心里开始发了慌。 　　左至历就顺势让大船去外面多采买些东西。 　　但前两天海面上什么也看不到，船不敢出发，一直等到今天。 　　“那些衣服，到底还是太显眼了。” 　　他怕别人发现了，又不想辜负陆秋的一番好意，他便把衣服的袖子都剪短了，在外面绝对不会露出来。 　　这几天他没怎么感觉冷，但是部队里的其他人，可都觉得要被冻死了。 　　陆秋在他脸蛋上亲了一口，“你手里还有钱？” 　　“没。”左至历干咳了一下，这次买缝纫机的钱和票他都是借的。 　　陆秋就抿唇笑了起来，“看来咱们团长大人也负债累累啊，得靠媳妇养着。” 　　左至历眸子也柔和下来，“恩，可不得靠媳妇养着呢。” 　　两个人笑闹了一番，陆秋才说起来她的地窖来，“我在里面放了些吃的，但是不多，只够咱们一家吃，你还得再买点。” 　　这种天气，她总觉得没安全感，只有粮食多多的她才安心。 　　“恩。” 　　陆秋想了想，起身去柜子里又拿了钱出来，“这是你当初给我的彩礼钱，我没怎么动。” 　　之前左至历问过她这个问题，被她给含糊过去了。 　　左至历没客气：“那我先用来买粮食，现在供销社里都不好买了，都去黑市上，需要的钱也多。” 　　陆秋终于安排好了，彻底放下心来。 　　这几天，家里陆续的会过来人，有的是来看陆冬去的，有的是过来和陆秋套近乎的，她都得接待，家里的茶叶都去了不少。 　　后来她就舍不得用茶叶来招待大家了，就让宁宁往水里放白糖，大家喝着反而比茶叶还要好。 　　陆冬去做了手术的第二天，陆秋就带着陆立春挨个挨的上门，只要是帮了他们的人，陆秋都让陆立春各磕了头。 　　这头本来应该陆冬去来磕，但是他现在不方面，还在医院躺着。 　　还有就是，陆秋觉得该让陆立春担起责任来了。 　　经过左至历的事情之后，她知道有些事情，得找个人分担，不能什么都自己扛。 　　左景也跟着来了，他是自己主动来的，谁也没让他这么做。 　　陆秋见了也没说什么，心里却欣慰起来。 　　既然两家已经成了一家，那陆冬去就是两个人的弟弟，她之前没提，就是怕左景不愿意。 　　毕竟是磕头，是大礼。 　　陆秋在一旁说着感谢的话，大多数人都很客气，见他们这样也都很受用，觉得没白帮忙。 　　来之前，陆秋到底还是心疼孩子，给他们穿上老年款的带护膝的棉裤。 　　以前不知道这种棉裤有多厚，这次拿出来之后，她才发现穿上之后是真的暖和，想着之前为了好看，她冬天都是硬挺着过来的，从来不愿意穿这么厚的棉裤。 　　现在，谁不穿那就是傻子。 　　到专家这边宿舍的时候，侯处长很会做人，说知道的晚了，并没有帮上什么忙，让她别客气。 　　再说，还有方爱红的情分在。 　　方爱红是不想出来的，她这几天几乎不下地了，有时候连吃饭都是让同宿舍的大姐给带回来。 　　但是陆立春亲自上门感谢，她作为陆秋的亲嫂子，怎么可能不出现？ 　　专家里有不少人已经对她有意见了，觉得她来这里什么用也不顶，白占一个名额。 　　方爱红知道的时候，差点吐出来血。 　　谁要来的？谁想来的！ 　　这破岛上什么都没有，还这么冷，她在文工团里唱歌跳舞不好吗？ 　　陆秋和方爱红打过交道，知道这位性格是有点不同的，而且她的确没想到方爱红会去找陆冬去。 　　光从性格上来看，她这位大嫂可是眼睛长在头顶上的，让她冒着雪去找人，怎么想怎么不现实。 　　陆立春和左景磕头之后，也在悄悄打量方爱红，几个小的不知道那封信，但是通过左至历和陆秋的态度，他们还是能窥探点什么的。 　　方爱红见到这两个半大的男孩子，见他们长得都挺不错，尤其是陆立春，这半年个子也开始往上蹿，身姿挺拔了不少。 　　她当初打的是住在医院的陆冬去的主意，想着他年纪不大，还能养熟，也不是陆秋和左至历亲生的。 　　当然蓉蓉陆秋要是舍得，她更愿意要个女孩子。 　　现在看到这两个大的，她神情也有点复杂。 　　那个小的她肯定不想要了，太皮了，要是真的出了什么事，她可担不起那个责任。 　　幸亏陆秋没同意，不然那小子就砸到自己手里了。 　　这两个看起来稳重些，但年纪太大了。 　　一看就不好养熟。 　　还是算了。 　　方爱红彻底打消了要抱养的想法，看陆秋的眼神中还带了几分隐秘的同情。 　　现在还好，还能一碗水端平，可以后她有了自己的亲生孩子呢？ 　　除非她一辈子不生！ 　　那样的话，对她也挺好的，孙竹斓就不会成天挑她的毛病了。 　　陆秋莫名其妙的就见方爱红热情了很多，拉着她的手夸这两个孩子，虽然有点不走心，到现在连没名字都还没念对。 　　陆秋忍住笑意，觉得她这个人也有几分可爱，就问她：“嫂子在这里习惯吗？” 　　侯处长孙副处还有那些专家，可都一直看着他们两个的，要是她不搭理方爱红，不说别的，她的名声就先自己毁了。 　　方爱红点头又摇头：“别的都好说，就是太冷了。” 　　说完，她自己松了口气，终于把这话给说了出来。 　　方爱红上前摸了摸陆秋的衣服：“也不知道你这衣服是什么料子做的，是不是很暖和啊？” 　　陆秋任由她上手摸着，她知道女人之间难免会动手看衣服什么的，所以她的衣服都是普通的款式。 　　方爱红摸了之后，就不确定了，陆秋这衣服料子也就那样啊，怎么不见她冷呢？ 　　估计是习惯了。 　　陆秋问方爱红：“你要是实在觉得冷的话，我那里有旧衣服，你穿不穿？” 　　方爱红犹豫，她不想穿旧衣服。旧衣服也不暖和啊。 　　孙副处推了方爱红一把，帮方爱红说话：“这丫头没出过门，我告诉她冬天冷的不行，这孩子还是没带几件厚衣服，瞧这两天冻的。” 　　都到这时候了，还不赶紧要几件衣服。 　　这雪要是再下去，估计真得有人给冻死。 　　部队对他们这些专家已经算好的了，来这里之后特地给他们找了供暖的宿舍住，不然他们当中还真的有人会撑不下去。 　　方爱红还在纠结，陆秋已经定了下来：“那行，回头我找找，给嫂子送过来。” 　　说完，她又客气了几句：“嫂子要是没事，可以去家里玩。” 　　前一句话让方爱红脸色不好看，那话听着就像是打发叫花子。 　　但后一句话她还是很高兴的。 　　陆秋家里好啊，有茶有火炉，还有香喷喷的，还有那据说很不错的手艺。 　　几个人辞别专家组，陆秋没让他们回去，又带着他们去了村里。 　　没从赵大姐家开始，他们两家的关系真那样做了，那叫生分。 　　但是素琴家和狗蛋，二毛家都得去磕头。 　　这几家都是经常打交道的，素琴知道陆冬去要做手术，听说还在家里哭了一场。 　　这女人当了娘之后，泪窝就浅了。 　　狗蛋家里就有些尴尬，黄向党一见到陆秋就避了出去，站在家门口不远处，听着家里传来的欢声笑语。 　　这个女人日子显然过得不错，听说那个团长也很宠她。 　　不知道虎子是怎么想的，但是黄向党的心里，其实已经没有了嫉妒。 　　她当初说的对，如果嫁到他们家来，未必能过得这么好。 　　最起码，上学这件事，黄大娘就不舍得让两个半大的孩子去上。 　　狗蛋那肯定不一样，是自己亲孙子，当然盼着他好了。 　　黄大娘自从那时候和陆秋谈崩了之后，就没再村里怎么见过她，这次陆冬去的事情，她也是特意让黄向党几个兄弟去的。 　　能和陆秋交好，干什么非要当个恶人。 　　所以她从来不拦着狗蛋去找陆立春他们，上学的事也极力让他去。 　　陆秋过来也是这个意思，她觉得黄家的人品不错，在村里多几个帮手总是好的。 　　闲话几句之后，黄大娘就和陆秋说起来这次的天气：“怎么还在下？咱们这边还从来没下过这么长时间的雪呢！” 　　简直快和雨季的时候一样了。 　　可这暴风雪又和雨季不一样，下这么多天的雪，他们这个岛彻底成了孤岛了。 　　陆秋跟着叹气，“是啊，这不好几天了，部队的船都没出去，部队上已经吃了好几天腌鱼和咸菜了。” 　　怕就怕过段时间，连这个也没有，所以倒是没人抱怨。 　　黄大娘没聊尽性，黄婶子却催陆秋快回去：“这天气不好，等会儿你还去别的地方不？” 　　黄大娘才惊觉，到底是老了，想事情已经没那么周到了。 　　“不去了。”陆秋到底还是站了起来，“得回去看看那两个姑娘了，怕他们自己在家害怕。” 　　“那是那是。” 　　陆秋领着和狗蛋玩的高兴地两个孩子往门口走，黄大娘还不忘叮嘱：“等不下雪了记得过来玩。” 　　“唉！” 　　陆秋答应了一声，见到不远处的黄向党，男人的头发都已经被雪笼罩上，白茫茫一片。 　　她只看了一眼，很快就收回了视线，一边走一边问左景和陆立春：“冷不冷？膝盖疼不疼？” 　　“不疼！”虽然跪的次数有点多，但是大多数人都会赶紧过来拦，加上这衣服有护膝在，比往年冬天都好过太多了。 　　两个男孩子往黄向党那边隐晦地看了几眼，他们都还记得狗蛋的叔叔，当初也想娶陆秋，为此他们还打了一架。 　　狗蛋早就想开了，黄向党眼睛却还不错的盯着陆秋看，直到她和孩子的身影都看不见了，才往回走。 　　黄大娘就怕他又犯傻了，一直担心地看着他。 　　黄婶子心里想得却不是这个，要是黄向党真的还想不开，还知道什么是为了陆秋好，那他那喜欢也不见得多真。 　　黄向党把身上的雪拍了拍，朝黄大娘笑：“没事娘，我早就不往那地方想了。” 　　这话说不出来，不管别人信不信，黄大娘是真的信了。 　　“当初陆秋说不嫁过来，她的选择是对的，你说要嫁过来了，就发生小冬这事，咱们是能给他治病，还是能找到人啊？” 　　黄向党就点头：“是啊。” 　　走远了，陆立春才问陆秋：“咱们还去刘婆子和王军华家吗？” 　　陆秋没纠正他的称呼，她向来不是个以德报怨的人，也不会让孩子们去做那伪善的人。 　　她就摇头：“不去。” 　　这事她早就和左至历商量好了，王军华带着村里人也来找了，就由他出面感激，还有金宝和陆二叔他们，她一个也不想见。 　　最好都不要闹到她跟前。 　　她可能太狭隘了，总觉得他们这两家的帮忙，都是带着图谋的。 　　“我们去那边转转。” 　　陆秋领着两个孩子冒着雪走，很快身影就被掩盖住，风打着璇儿的吹着，远处的树终于不堪重负，啪的一声给倒了。 　　这就像个信号一样，山上陆续有树轰然倒地，在地上溅起一阵雪花。 　　大坑里也是白茫茫一片，里面那些死去的婴孩身影都看不见了。 　　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冷？ 　　左景和陆立春一来这边，他们就害怕起来，早之前的时候，这里可是还有绿色的鬼火亮着。 　　村里都说，那周老头已经不是人了，肯定被鬼附身了。 　　这就导致更没人赶来这边了。 　　老周的棚子四面露着风，上面顶上却被扫得干干净净的，他时不时的就要上去扫扫雪。 　　怕棚子倒塌了，他就彻底睡在露天了。 　　这种天气，无意于找死。 　　好在素琴那孩子给了他些衣服，他穿上还是觉得冷。 　　老周头觉得，他大概是挺不过去了。 　　能死在这里，他其实还是很高兴的。 　　毕竟，有那么多的孩子陪他。 　　这么多年在这里住着，他一点也没觉得这里有什么可怕的，比起来来这些枉死的孩子，那些人面兽心的人不是更可怕吗？ 　　他的老伴已经死了，他的两个孩子为了自保，和他断绝关系了，也不知道如今在何方，过得如何。 　　就在这时候，周老头看到视线内有人影走过来，一大两小的身影，越走越近，慢慢定格。 　　他如何也忘不掉那几道身影。 　　走近了，陆秋才看到老人的脸冻得铁青，身上穿着有些大的棉袄，棚子里也没什么吃的。 　　“这冬天怎么过？” 　　陆秋把羽绒服拿了出来，外面套着黑色的粗布衣服，只要没人过来，就不会发现他穿得是什么。 　　这么冷的天，也不会有人过来的。 　　两个孩子在那个棚子里坐了一会儿，觉得全身都是凉的。 　　这和露天睡觉没什么差别，不大会儿就有雪飘落进来。 　　被子也很薄很薄。 　　陆秋忘记拿被子了，主要是她家里的被子也没有多的。 　　老周连连摆手：“不用给我衣服，我有衣服穿！给孩子吧！” 　　左景眼睛湿润着说：“爷爷，穿着吧。” 　　他没经历过小红兵的时候，在陆秋的带领下，其实也没多少阶级的观念。 　　他只知道，人是分善恶的。 　　陆立春也道：“爷爷，拿着吧。” 　　周老头喉头哽咽了一下，不是为那衣服，是因为那声爷爷。 　　已经很久没人这么叫他了，都是叫他臭老九，什么老地主都是好的。 　　“孩子，都是好的。”他艰难地开口，几声咳嗽被他死死压制住。 　　陆秋把衣服放下，想了想说：“老爷子，挺住啊，坚持就是胜利。” 　　周老爷笑了笑，没说什么。 　　陆秋却想着，怎么给他们改善改善。 　　在村里放牛放羊，和下放农场，到底哪个好？ 　　在农场里，虽然也是睡牛棚，但是下着这么大的雪，也应该让他们住到屋里头吧？ 　　不知道部队上能不能管一管。 　　回去的路上，两个孩子格外的沉默，陆立春小声问陆秋：“大姐，他们到底是坏人吗？” 　　“是，也不是。”陆秋想了想解释说，“别的不说，他们手里面的土地太多，老百姓就没得地种了，只能一直被剥削。” 　　“但是，他们如果没有杀人放火的话，是罪不致死的。” 　　几个孩子若有所思。 　　左至历很高兴陆秋能不去虎子家磕头，一开始他还担心，陆秋要是真的去感谢虎子了怎么办？ 　　毕竟，陆秋和虎子是少年夫妻，两个人还有一个孩子。 　　左至历不承认自己吃醋了，就像他不会承认当初看到陆秋和韩世民一起挖井，他心里就不舒服一样。 　　好在井终于不用挖了。 　　但是左至历没想到的是，他一回到家里，就见到了不想见到的几个知青。 　　韩世民和翠竹，还有之前一起挖井的同事，都来找陆秋，商量接下来的工作。 　　左至历在门口听了一会儿，拉着两个女孩的手悄声问：“这些人来了多久了？” 　　宁宁捂嘴笑：“爸爸，你是说韩叔叔吗？早最就来了啊，中午还在这里吃了饭。” 　　左至历：…… 　　韩世民和翠竹抱着同样的想法，特地选了中午的时候过来找陆秋，他们都馋陆秋做的饭了。 　　尤其食堂天天都是咸菜腌鱼的时候。 　　陆秋今天中午吃得热热的小火锅，里面当然是没有羊肉的，涮的鱼肉片。 　　其他人都吃的很欢乐，只有陆秋一边涮一边想念着羊肉牛肉的味道。 　　得从哪里弄点啊。 　　屋里都是热气腾腾的，陆冬去从医院里被接了回来，此时他只能趴在屋里的床上，听着外面的热闹，一边哀怨一边叫陆立春：“大哥，你快来！” 　　陆立春烦的不行，一顿饭的功夫，他不知道叫了他和左景多少次，这小子明摆着不让他们好好吃。 　　最后还是宁宁看不下去了，给陆冬去夹了一大碗之后，砰地一声把门给关上了。 　　陆冬去：…… 　　他不敢叫陆秋，陆秋也顾不得搭理他，自从上次跌下山让大家找了好久之后，陆秋对他就冷淡了不少。 　　虽然也给他做好吃的，鸡汤骨头汤顿顿都有，但是陆冬去还是知道陆秋生气了。 　　现在虽然还没有发作，不过是看他受伤的份上，这伤一旦好了，等着他的命运可想而知。 　　韩世民吃得满意，和翠竹两个人窝在沙发上，一边喝水一边问陆秋：“你看怎么样？” 　　陆秋是真没想到，下了大雪了，她的项目组竟然还在工作。 　　她看向翠竹，这丫头这几天也不在文工团呆着，天天就跟在韩世民后面跑，俨然已经成了他的小跟班。 　　“这事再看吧，你看这雪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停呢。” 　　陆秋不抱什么希望，自从她知道这鬼天气要持续很久之后，她脑海里只有一件事了，要囤粮！ 　　正好左至历回来了，韩世民和翠竹都拘谨起来，两个人也在窝在沙发上了，站起来还想敬礼。 　　左至历摆摆手，一边摘帽子，一边问陆秋：“吃的什么？” 　　“还给你剩着呢。”陆秋要去厨房给他端过来，被左至历给拦了。 　　“你穿得这么少，在屋里等着吧。” 　　几个孩子早就一溜烟地跑到了房间里，听说成绩早就出来了，可天气不好，他们一直没去上学，就不知道成绩是多少。 　　陆立春觉得还是不要发成绩了，当时他一心只担心陆秋，根本就没考好。 　　他怕成绩下来了，陆秋再生气了。 　　趁着左至历吃饭的时候，陆秋把韩世民的方案提了提，“说是要上山扫雪，怕发生雪崩。” 　　“这天气？”左至历拿筷子指了指外面，“不用那么麻烦，直接把山封了，谁也不能进。” 　　韩世民点头，他本来就是这个意思，但是这话他不能说出来，只能委婉表达。 　　两个人还有其他两个同事，就坐不住了，说了几句就从陆秋家里出来了。 　　左至历也没起来送。 　　等陆秋回来了，左至历脸上才多了笑容：“船回来了。” 　　“终于回来了！”陆秋松了口气。 　　今天雪下得最小了，船一早上就出发，到了镇上根本不敢耽误，直接采买起来。 　　镇上的东西毕竟少，他们见拿得并不多，又往省城那边去了一趟，这才耽误的时间有点久。 　　陆秋真怕他们在路上出了什么事。 　　同时拿回来的还有几封信和报纸。 　　上面已经刊登了这次暴雪的内容，据说从这里往北的地方，都下了雪，无一例外。 　　“我看一时半会儿也顾不得咱们这里，上面能给的补充也有限。”左至历说到这里，真的沉思起来，“咱们得再想想办法。” 　　陆秋跟着发愁，“能有什么办法？农民手里还好点，有红薯玉米这些，只要不冻死那应该没什么问题，关键是咱们部队来的时间短，只种了红薯花生，玉米都不多。” 　　“换！”左至历听了这和船上回来的人几乎一样的答案，把碗里的汤给咽了，“咱们拿保暖的东西换吃的。” 　　陆秋眯着眼睛：“咱们这里也没多少，很多士兵不是也没厚衣服吗？” 　　“他们暂时可以呆在宿舍里，部队给供着暖，冻不死的。” 　　左至历觉得事情有轻重缓急，现在粮食是全国紧缺，他们得自己想办法。 　　“你之前不是说，可以用鸭毛鹅毛做什么羽绒服吗？我让人找了些回来，你看做，真的暖和了我们就拿这些去换！” 　　陆秋答应了，她看着那鸭毛鹅毛什么的，眼里就舍不得了。 　　“这做好了，可比棉花的暖和，到时候我们就拿棉衣去换吧。” 　　左至历刮她鼻子：“这么会算计。” 　　陆秋可算知道缝纫机的另一个用处了。 　　左至历估计派人找了很长时间，这鸭毛可不少，她一个人也弄不过来。 　　陆秋干脆让左景去把赵巧梅给叫过来。 　　赵巧梅今天醒得晚，正懒懒躺在床上休息呢。 　　她昨天去了一趟镇上，可把她给累坏了。 　　陆秋是刚刚才知道这事，听到之后就皱眉。 　　“巧梅姐，你也太心大了，这两个孩子在家能不害怕？” 　　“怕什么？我说了，你们要是害怕，就来你们家，结果这两个孩子自己在家好好的。”她越说声音越小，“这几天都不去了。” 　　赵巧梅也是着急了，她觉得不能在等下去了，黑市上还不知道有多少人等着她呢。 　　再有就是她怕这次不去，以后封了船，真的不能去了。 　　陆秋给她交代的任务，她还没完成呢。 　　她没问陆秋找她来做什么，先把在黑市上见到的说了出来。 　　“以往都是换吃的多，这次去换厚衣服的多了很多，也有那不怕冷的，把身上的厚衣服脱了，就为了给家里的老人小孩子换点白面。” 　　说到这里，她就唏嘘了几分，那人说着不冷，但脸色都被冻得青紫一片，她远远看着就冷。 　　老黄和老郭果然在等着她，每天固定地来这里转两圈，他们还掂记着那红烧狮子头呢。 　　“没有了。”赵巧梅就摆手，“还有那东西呢，连饭都快吃不起了。” 　　因为前几年的饥荒，这年代的人们还习惯囤粮食，有那人家根本就不怕，老郭和老黄都属于这类人。 　　心中有粮，才不慌。 　　赵巧梅就羡慕起来，她在老家的时候，也存着粮食呢，虽然陈粮不好吃，但不怕饿肚子啊。 　　“这是我的手艺。”赵巧梅不骗人，先让他们看了看，雪花飘散下来的很大，不一会儿就覆盖上去了，“味道可能没之前那么好，但是我觉得也不差什么了。” 　　老黄一听不是原来那个人的手艺了，就没着急买，先拿了筷子尝了一口，那卤汁虽然没之前的好吃，但是也还算可以了。 　　“给我来点。”老黄肚子实在太馋了，问赵巧梅，“拿什么来换？” 　　“粮食！”赵巧梅只要粮食，什么粮票和钱她都不要了，“粗粮细粮我都要。” 　　赵巧梅说完，心里就先乐起来了。 　　这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她第一次做的东西有人来换。 　　一听这个，平时因为没票没钱的人，也都凑了过来，看见那散发着热气的卤菜，都咽了咽口水。 　　赵巧梅只让他们尝卤汁，觉得味道能接受了，再来说价格。 　　“这么大的雪，不知道下次能什么时候过来。”赵巧梅这么一说，老郭和老黄两个人都要得更多了。 　　“可得记得过来啊！”老黄没急着走，这几天下雪哪里也不能去，也把老头给憋坏了。 　　“能过来我肯定就过来了。”赵巧梅乐得合不拢嘴。 　　老黄和老郭毕竟年纪大了，想得事情多，见赵巧梅一个人来，还拿着那么多的粮食，就多留了一个心眼。 　　这天气不好，万一有那想走歪路的呢？ 　　果然，赵巧梅卖完了之后，收拾东西往回走，雪稍微小了点，路上行人也多了，但危险还是来了。 　　有人在她经过巷子的时候，把她给拉了过去，那力气大的，让她一下跌倒在地上。 　　赵巧梅手里紧紧护着粮食，人摔倒了，粮食她还好好的拿着。 　　那人见这样子，就要直接上来抢，还好赵巧梅早有准备，她从怀里掏出了一把剪刀。 　　这还是陆秋提醒她多次，她才带着来的。 　　没想到今天就救了她。 　　那个人在衡量，一边不舍得那些粮食，一边又怕赵巧梅真的拿剪刀捅他。 　　就在这时候，老黄和老郭两个人出现了，他们两个一过来，一个过来扶赵巧梅，一个去追那个人，那个人却早就没了影子。 　　“老黄说你一个女人，拿着粮食不安全，还真是。” 　　老郭唏嘘了两声，“我看最近还是别来了，就算过来也得找个人。” 　　赵巧梅心里也是后怕，对他们道谢之后，问老黄：“麻烦同志能不能把我送到码头。” 　　“行。” 　　老黄很爽快的答应了，可是部队的船因为没采够东西，又往省城去了。 　　赵巧梅等啊等的，老黄冷得不行，问赵巧梅：“要不咱们顾一艘船回去吧。” 　　赵巧梅怕家里的孩子等着急了，立刻点头。 　　但船哪里是那么好找的，这样的天气，哪怕雪小了，可谁知道什么时候就又会突然变大。 　　海面上更是变幻莫测。 　　老黄认识的人多，也有人愿意卖他一个面子，这才替赵巧梅找到船。 　　赵巧梅感激他：“下次我多带点，你想吃啥？” 　　她知道老黄是个饕餮，最喜欢吃的了。 　　老黄就乐了，“什么都行，有什么新鲜的东西让我尝尝最好了。” 　　陆秋听到这里，才知道赵巧梅经历了这么凶险的事。 　　“这老黄人还不错。” 　　“是。”赵巧梅也这么觉得，要不是老黄，她今天还指不指定能回来的。 　　“我看最近还是别去了。” 　　陆秋已经和左至历交了心，就不用什么都瞒着他。 　　交给他，有时候比自己去操作还要好。 　　赵巧梅点头：“我也是怕了，正要和你说这个事。” 　　她把钱拿出来，还多给了陆秋一些：“这是我这些日子挣的，有粮票有钱，你看着再我们娘几个带点。” 　　她也算是看出来了，这鬼天气肯定是闹灾了。 　　就希望地里的庄稼不要有事。 　　陆秋点头，等赵大姐也到了，开始教他们挑捡鹅毛这些。 　　赵大姐是第一次知道这东西还能往衣服里放，“不会一股味吗？” 　　“不会。”陆秋比划了一下，“外面还会用料子给遮住，主要就是针脚得密一点，不然毛会跑出来。” 　　“所以左团长就给你买了个缝纫机？” 　　这年代的缝纫机，就好比后来的宝马车，那是有钱也不一定能买到的东西，票也要攒很久。 　　陆秋就笑着点头，“他也是想着，这衣服做好了，能拿出去和别人换粮食。” 　　赵巧梅点头：“是，我在镇上听人说，往南边的地方没下这么大的雪，就是冷，他们说不定粮食还很多，可以拿来换。” 　　“真成灾了啊。”赵大姐唏嘘，还好赵大姐头天下雪的时候，就和她男人去了镇上，换了不少吃的，都放到地窖里去了。 　　有人做好了准备，就有很多人还盼着老天爷自己不下呢，陆夏一开始听说村里的传言，说这雪会成为灾的时候，是压根不信的。 　　她上辈子根本就没这回事。 　　海岛的冬天很冷，但是她从记忆里起就没有下过这么大的雪，怎么可能成灾？ 　　可家里粮食一天天少下去的时候，她也做不住了。 　　怎么和上辈子不一样了。 　　她只知道陆秋不一般，联想到那传言是赵家人最先说出来的，便想到这事和陆秋有关。 　　一个人，得是什么背景，才能操纵天气呢？ 　　她在家里怎么也想不明白。 第80章 　　和陆夏同一个想法的, 是同样穿书的杨则西。 　　她看书的时候，也没看到书里描写过这样的天气，到这个世界之后, 看到那雪总觉得很是奇怪。 　　甚至，她还觉得这个世界是不是真的，人是不是真的存在, 到底是意识重要，还是物质重要。 　　吓得她捧着马列看了好久, 才坚定了自己唯物的心。 　　然后她就开始反思，陆夏这个人身上奇怪的点也有不少, 莫名其妙就不和虎子在一起了, 也不按照原著的情节走，爱情线全面崩塌。 　　她猜, 可能就是陆夏的改变，导致了现在世界的变化。 　　不过不等她多想, 侯晓媛他们就带过来一个好消息, 澡堂可以洗澡了。 　　之前干旱的时候，别说洗澡了，连洗脸的水都快没有了。 　　杨则西也早就想洗澡了, 一听说可以去洗澡, 立刻就收拾自己的东西。 　　她现在是一个人住在宿舍里, 同宿舍的李静被下派到介庄的农场了，恐怕以后都不会回来。 　　撺掇李静去闹事, 是她当时不知道怎么的一个念头，平时里两个人的关系可以说相当不错的。 　　可就那么一瞬间, 好像有人控制着她的身体和思维一样。 　　之后, 李静回来收拾东西, 哭哭啼啼离开的时候，她心里不是没后悔过。 　　他们两个人算是不错的朋友，那句道歉的话她怎么也说不出来。 　　等李静一走，大家猜到这事可能和她有关，都纷纷疏远了她。 　　她整个人懵了好几天，才习惯大家都不和她疏远的事实。 　　杨则西一个人去了澡堂，今天因为休息，来的人格外多，部队上的澡堂都是大家一块洗，脱了衣服光溜溜的，没一见隐私可言。 　　杨则西很不习惯。 　　她遮遮掩掩的，一直在外面徘徊，不敢进去，澡堂里面却传来一阵阵的笑闹声，还有大家互相打趣的声音。 　　升起的白色雾气遮着她的视线，她也不知道里面都是谁在洗。 　　很快，她就听到了一个声音：“你们猜我刚才洗的时候遇到了谁？” 　　“谁？” 　　“团长的媳妇！带着他们家的两个小姑娘，你不知道，她那身子有多白。” 　　大家都好奇起来，“有多白啊？我看她脸也就那样啊。” 　　“可能是晒的，你没发现她的脸到冬天的时候，比夏天的时候要白了很多吗？” 　　“还有那身材。”那个见了陆秋脱光光的人比划了一个形状，“那么大！” 　　“哇！”大家发出了一阵惊呼，“可是她穿衣服根本看不出来啊！” 　　“而且也不下垂！” 　　另一个女生也有了话要说：“我来的晚，没看见她洗澡的样子，但是我看到她穿衣服了，她往胸那里不知道戴了什么，把那东西都包裹住了！” 　　这年代，大家一般也就穿个小背心，有的女孩连背心也没有。 　　越说越离谱，几个女孩还在嘻嘻哈哈的，有人见翠竹也在洗，就打趣她：“你不是和团长媳妇熟吗？你知道不知道那是什么啊？” 　　翠竹还真是知道，那东西两个人在说悄悄话的时候，告诉过她。 　　不过那东西不像书包这些，是可以随意说出来的，她就抿了下唇。 　　陆秋还说有空了也给她做一个，穿起来很舒服的。 　　见翠竹不说话，几个人就转移了话题，说起来黄老师和陆秋两个人，谁到底更资本一些。 　　“那当然是黄老师。”大多数都赞同这观点，“她出身就不好，你们是不知道她家里面，我听说光杯子就好些个！” 　　翠竹轻轻摇头，把嘴巴给闭嘴了。 　　大多数人都没去过陆秋家，去过陆秋家的嘴巴也严，至今也怎么传出来什么闲话。 　　其实陆秋的有些做法，比黄老师还要出格。 　　比如她敢做西式点心，还敢看外国名著书。 　　杨则西听了一耳朵，见里面的女孩的话题又转移到其他上面，才悄悄进去，找了个角落开始洗澡。 　　但她还是不习惯。 　　想着等以后，她一定要从文工团里离开，自己挣钱也好，找个厉害的男人也好，她得有一间单独的浴室。 　　－ 　　陆秋上午趁着人少的时候，带着两个女孩洗了澡，回来给他们换上新的保暖棉裤，扎了有些复杂的小辫子，两个女孩又变得干干净净，漂亮起来。 　　宁宁捧着镜子照个不停，最后还是看得不过瘾，又跑到陆秋他们的卧室，对着那衣柜上的镜子照。 　　“妈妈，城里人是不是也流行这个啊？” 　　“那可说不定，可能还不如你呢！”陆秋难得空闲半天，把头发梳好之后，也编了一个同款辫子。 　　三个人站在镜子前，个个脸上都带了笑，陆秋想到后来的亲子装，来了兴致：“我们做身一样的衣服，等夏天的时候穿！” 　　宁宁眼睛一亮，“是我们都穿得一样吗？” 　　“可以稍微改动一下，比如增添一点配饰什么的。”陆秋说完，宁宁已经拿了本子，“我想画一画！” 　　陆秋知道她有这方面的天赋，没拦着，反而在一旁给她出了很多主意。 　　一大两小玩得特别高兴，陆秋也找到了童年时候，玩变装游戏的快乐。 　　他们正高兴着，门口有敲门声传来，素琴的声音干巴巴地响起：“秋啊，你在家吗？” 　　陆秋开了门，见她一副哭过的样子，吓了一大跳，仔细问过才知道大坑的老爷爷死了。 　　老头可能早就知道自己挺不过去了，死的时候把素琴和陆秋送的衣服都脱了下来，放在了枕头旁。 　　他就那么穿着一件粗布的衣服，再也没睁开眼睛。 　　素琴抽了空去看他的时候，才发现老人的身体已经凉透了。 　　看着那衣服，素琴的眼泪还是啪嗒啪嗒掉了下来。 　　也不知道，老人最后走得时候，在想什么。 　　雪依旧在下，却比前几天小了不少，素琴把衣服都收好，没有着急先回家，转了个弯到了赵大姐家。 　　赵大姐听了沉默了一会儿：“老头是个有福气的，这是知道有灾了，早点离开也好。” 　　留下来，也不过是受罪。 　　“这事去告诉陆秋一声，咱们简单给他挖个坑。” 　　死者为大，村里人既便知道大坑老头死了，也没多少人关心，更不要提来这里找麻烦了。 　　大坑老头这一生，也算是个传奇。 　　他祖上家大业大，这岛上原本就是他们家的私人产业，这些村民原来也都是他们家的奴仆。 　　战乱来了，新中、国成立了，这些人自由了，也把他给打倒了。 　　老头一共有两个孩子，此时也不知道在那里，他们当初都是和老头断绝了关系的，还向组织写过保证书。 　　王军华当时带头打倒老头的时候，从他们家可是搜了不少的好东西，听说老头家的粮食就存了一间大房间。 　　这些粮食，在头一个灾年的时候，被大部分的村里人给拿来救济，他们这个岛上，在当时几乎没死一个人。 　　这个灾年来了，没了老头的粮食，村民开始犯难了。 　　他们恨不得再找一个地主出来。 　　打倒他们，就可以占有他们的粮食。 　　陆秋领着几个孩子悄悄过来一趟，趁着夜色给老头磕了头。 　　除了他们，再也没有别人过来。 　　“不知道能不能给他们孩子捎个信。” 　　素琴还是心软，怕他们孩子不知道这事，多年以后愧疚。 　　赵大姐不以为意，“捎什么捎，不都断绝关系了？我听说他们还读过不少书，一个个的。” 　　她不敢说断绝关系有什么错，只能委婉地说道。 　　但是大家都听懂了。 　　从礼法上说，和从政治层面上讲，说法是不一样的。 　　回去之后，几个人都格外的沉默，陆冬去没去成，在家里等着他们，见了他们就问：“那老爷爷是真的死了吗？” 　　他对死亡的概念只来自于陆父，最早的记忆是一片空白。 　　陆秋不想让几个孩子有什么心里阴影，就道：“老爷爷去了另外的世界。” 　　宁宁和蓉蓉就好奇，缠着陆秋问：“另外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 　　“我们都会去吗？” 　　“去了还会回来吗？” 　　陆秋把几个孩子都叫了过来，借着这个机会给大家上了一节关于生命的课。 　　她没说得那么深，就拿小黄狗小猪举例，大家听得却都很认真。 　　这天，陆秋让他们吃了一天的素，在晚上的时候，也特地给老头儿做了碗面，算是一种纪念吧。 　　认真说起来，她和老头打的交道并不多，只不过这老人是一个善良的老人，抛开政治正确等等原因，陆秋从心底敬佩他。 　　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在自己深限泥潭的时候，还想着去帮助别人。 　　这几天雪已经小了很多，左至历就召集大家出来扫雪，很多年轻的士兵都没有手套这些，冻得手都生了很多冻疮。 　　而陆秋这边，也一直在加班加点地做羽绒服。 　　天气好了，部队里的船又能出去采集物资了，但是能换到多少，就看他们自己的本事了。 　　左至历也着急，看陆秋他们几个人终于制作出来一件之后，拿着给了一个熟悉的警卫员。 　　这人是左至历身边的熟面孔，陆秋知道他叫小毛，个子虽然不高，但是人很机灵。 　　包括那次去外面开会，左至历也是带着这个小毛去的。 　　小毛年纪还不大，拿着左至历递过来的衣服，脸嘿嘿的笑：“团长，是给我穿的吗？” 　　左至历脸上没什么表情：“你试试穿这个暖和不暖和，要是好的话，我们就拉去和人换粮食。” 　　小毛早就知道这事，那些鸭毛鹅毛都是他去找的呢，不过是多问一嘴罢了。 　　当然，他其实心里也不太确定，毕竟是村里以前养鸭子养鹅的，都没听说过这东西还能保暖。 　　而且这衣服这么轻，能暖和了？ 　　带着这个想法，小毛就在羽绒服外面套了他的军装，站在了左至历办公室门口。 　　今天雪下得小了，孩子们也都回到学校去了，士兵们和文工团的姑娘，也都开始了正常训练。 　　但是大家谈论的最多的，还是这场雪。 　　热火朝天的铲雪开始了，团里几乎所有人都出动了，有的拿着铲子，有的拿着扫帚，个个挥着袖子干起来。 　　雪花还在飘，但大家的热情却很高涨，还有人唱起了□□。 　　这歌声一出，大家就都跟着唱起来。 　　陆秋和赵巧梅他们几个听着，也热血澎湃，好像浑身都是干劲。 　　小毛像平常那样干着活，不多会儿头上就热了一层汗，还有热气冒了出来，像烧开的水。 　　他觉得不舒服，就扯了一下衣服领口。 　　旁边有人看见他这么做，就嘲笑小毛：“年轻就是好啊，这才干了多久，就热起来了！我们到底是老了，不比你们年轻人了！” 　　小毛就嘿嘿笑，干了一会儿活了他才想起来，可能跟年轻不年轻没关系，梁哥也就比他大个三岁，按说正是壮年的时候。 　　是这个衣服吗？ 　　小毛眼睛都是惊喜！ 　　这衣服要是真的保暖，说不定还真的能换回很多粮食！ 　　－ 　　几个孩子回了学校，还是回的原来的班，郭老师上课的第一件事，就是给他们发考试成绩。 　　“咱们就要分班了，成绩好点的往高年级走，成绩一般的就还留在咱们班。” 　　这种分班的说法一出，大家不管成绩如何，都不想在原来的班呆着了，尤其是年纪比较大的，害怕别人说他们笨。 　　孩子们的心一下就提了起来，郭老师没怎么卖关子，很快就把班分好了。 　　陆立春左景还有黄瓜，被分到了三年级，和元凯旋，郑爱国他们一个班。 　　这是一年级里面升得最高的三个人了。 　　再就是陆冬去，升到了二年级，这个年级他一个熟悉的人都没有。 　　幸好他这学期都不怎么用来上了，这让他稍微有点欣慰。 　　再来就是辣椒，白菜这些人，都还是一年级，和林秀芬一起。 　　辣椒他们快气死了。 　　“怎么一样都是学习，陆冬去竟然就到二年级了！我还在一年级！” 　　她年龄比陆冬去大，和陆立春他们差不多，现在还在一年级，觉得特别丢人。 　　而且，辣椒还怕回家了，会被老路和路婶子两个人联合起来打一顿。 　　陆立春和左景正在和郭老师告别，郭老师对这两个孩子也挺舍不得的，叮嘱他们好好学习，特别的，她还把郑爱国提出来说了。 　　“这孩子不懂事，你们几个孩子担待点，他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你们就来找我！” 　　陆立春和左景点了头，隔壁班的狗蛋和臭蛋他们都还在一年级，直接从隔壁过来，还和左景他们打了招呼。 　　“行啊，这一下就成了三年级！” 　　说实话，狗蛋心里也有点不舒服，陆立春以前在村里，可是连个伙伴都没人和他玩的人，都嫌他不爱说话。 　　谁知道跟着陆秋来到这部队上，不仅会认字了，学习成绩还不错。 　　他有点不服气，想着他可不比陆立春他们差。 　　不过是当初上学晚了一段时间而已。 　　臭蛋却想不了那么多，他觉得能来学校和大家一起玩就挺好的，至于学习不学习的事情，他一直没什么感觉。 　　这班级一分，左景和陆立春回去说的时候，脸上就带了笑容，陆冬去则委屈巴巴的，“我能不能也去三年级啊。” 　　“谁让你考不过我们。” 　　陆立春找着机会就贬低陆冬去，非要把之前受的委屈都给发泄出来。 　　陆秋在家里专门腾出来一个屋，三个女人坐在屋里，里面炉火烧得旺旺的，一进去就是蒸腾的热气。 　　听说孩子分班之后，三个人都是一脸的笑意。 　　赵大姐知道臭蛋的水平，让他跟着一年级好好踏实学也是挺好的，只是她有点羡慕陆秋：“你看你家这两个孩子，又懂事学习又好。” 　　陆秋不明白那些人怎么总是喜欢议论孩子的，但她现在却非常深刻的体会到了里面的乐趣。 　　尤其，听到的都是对自己孩子的夸奖的时候，那感觉真的让她浑身舒服，连带着踩缝纫机的力气都大了起来。 　　赵大姐往男生宿舍看了几眼，怕臭蛋还不好好学习，就把手里的鹅毛放下，悄悄往那里去。 　　果然，臭蛋正在和二毛玩卡牌，这是陆秋根据她小时候玩得一些游戏，苏出来的。 　　像什么斗兽棋，大富翁这些。 　　当然，她把大富翁进行了改版，上面变成了得到什么武器消灭小日本之类的，孩子们玩得不亦乐乎。 　　今天才第一天开学，狗蛋他们却已经玩了好几天了，哪怕下着大雪，他们也冒着大雪跑到这边来。 　　就连宁宁和蓉蓉，他们也觉得特别好玩，每天除了画画看小人书之后，又找了一个趣事做。 　　收音机里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来，赵巧梅就笑赵大姐：“到底还是担心臭蛋的成绩。” 　　“恩。”陆秋就点了头，侧耳认真听着收音机里的天气预报。 　　这时候的天气预报当然不能和后来相比，但已经有了很多科学家观测，正在日渐成熟。 　　赵巧梅也认真听听起来，手上的动作不停，她觉得这样的日子真是舒服自在。 　　是一种从心里来说的自在。 　　她在部队上，偶尔也会听到有人说她离婚怎么怎么样的，说不在乎那是不可能的，但她每次都在想，陆秋如果是她，听到以后会怎么做？ 　　大概，就像平时一样，一笑了之吧。 　　赵巧梅偷偷看了一下陆秋，当初听说她要嫁给左至历的时候，她的确是抱着很大的恶意来揣度眼前这个女人的。 　　谁让当初她介绍的那个亲戚，左至历没看上呢。 　　人的缘份就是这样说不出来的巧妙。 　　赵大姐突然出现在窗户前，硕大的黑影落了下来，还是把几个孩子给吓了一大跳。 　　臭蛋表情是最惊恐的，他捏着手里的卡牌，叫了一声：“娘！” 　　“你作业写完了？”赵大姐板着脸问他，“你不是和我说，来这里是为了写作业，方便问问题吗？” 　　臭蛋心虚，连头也不敢抬了。 　　“还有你二毛！你娘要是知道你不好好学习，你看她还让你好好上学不！” 　　二毛也吓得低垂了头。 　　赵大姐照例要训狗蛋，结果一扭头，见狗蛋正在咬着铅笔写作业。 　　虽然字歪歪扭扭的，没陆立春他们几个写的好，但是人家是真的在学。 　　赵大姐的火气就更大了。 　　“人家一屋子都在学习，就你们两个在玩！” 　　说着还不解气，她还上手拧了他们的耳朵，“我看你们两个别上学了！” 　　“娘，我要上学呢。”臭蛋辩解了一句，“我这不打算先玩一会儿，再学习的。” 　　陆秋在隔壁的房间，就能听到赵大姐开始找棍子要打人的声音。 　　她和赵巧梅就笑了起来，“臭蛋那孩子就该打。” 　　说完没多久，赵大姐气喘吁吁回来了，“这个孩子，怎么就那么不省心呢！” 　　她叹气，继续手上的活，看着陆秋脚一上一下，一件长长的外衣就做了出来。 　　看多少次了，赵大姐还是觉得这缝纫机太神奇了。 　　这东西，比什么收音机可有用多了。 　　他们三个干活的速度并不慢，但人到底是少了，几天下来，也才赶了两件出来。 　　左至历晚上给陆秋揉手腕，一边说：“今天小毛穿了一天，他说可暖和了，这衣服就是好！得再收集点那些牲畜的毛。” 　　陆秋点头，她打了个哈欠，左至历心疼她：“光你们三个也不行，还得给家里做饭，我看再找几个人，你负责管。” 　　这样，陆秋也就不用去找韩世民挖什么井了。 　　陆秋就笑，“我这是也有工作了？” 　　“到时候也给你们发工资。” 　　左至历这么说，陆秋也认真起来，能多做点当然是好的，“部队上可没闲人，你去哪里找人来帮忙？” 　　“这事交给我，你要什么样的？” 　　“得细心，会针线活的最好了。”陆秋说了自己的标准，想到就这么一个缝纫机，恐怕效率还是低。 　　得想办法再弄一台来。 　　没有钱，能不能制作出来呢？ 　　陆秋记得后来有很多迷你小的缝纫机，有的特别特别小，虽然不太好用，线的种类也少，但是能前后缝纫。 　　她眼睛一亮，从左至历手中抽出自己的手，找了图纸画了起来。 　　有之前韩世民带她画图纸的经验，她也知道简单图纸怎么画的。 　　猜测着缝纫机是杠杆原理，后来她干脆披了衣服去隔壁的房间，边研究边画。 　　左至历跟了过来，见她画得这个图纸，脸上就带了笑：“我们小秋还真是厉害。” 　　陆秋已经能脸不红心不跳接受表扬，她上辈子学得毕竟是理科，画个图还是不成问题的。 　　但是怎么组装，去哪里找零部件，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了。 　　陆秋不自觉地咬住了铅笔的头，开始想之前看过的小缝纫机的原理。 　　在旁边画了两个之后，她交给左至历：“不行了，我只能看明白到这里。” 　　左至历很郑重收了起来，“这缝纫机的原材料也不好找，我发个电报问问其他部队那边有没有，再找个会这么的知青。” 　　韩世民之前就提过，有一个女知青，也是学理科的，在他们知青点也是很有才华的一个人。 　　就是那个之前有对象，后来分手之后来找过韩世民几次的那个女孩。 　　这女孩什么意思，韩世民很明白，不就是想让他帮着说几句话，最好也能给她调个工作。 　　韩世民觉得这没什么不好的。 　　部队里的人和他们知青到底不一样，他要是想在部队上彻底混得开，还是少不了自己人的帮助。 　　那同样是知青，又很能干的宋芳的心思活泛，他自然推波助澜。 　　在左至历跟前提了几次之后，左至历也知道知青点还是有好两个上过大学，好几个已经高中毕业的知青。 　　他可太知道这些人的重要性了。 　　从那天起，他就有了把那些知青调过来的想法。 　　不能就让那些人一直种地劳动，埋没了青春。 　　左至历没和陆秋多提，陆秋也不问那么多，和他说起来孩子们的事。 　　因为陆立春和左景考的比较好，陆秋这天还是下了厨，给他们做了打卤面。 　　自从下雪以来，他们家已经很久没怎么吃过细粮了，陆秋手紧了不少，就算是孩子们眼神再渴望，她也坚定地做着玉米面。 　　玉米窝窝头也很好吃的！ 　　除了宁宁，大家都还算适应的良好。 　　这次能吃上细粮，宁宁吃得最高兴了，一口气吃了三碗。 　　那么小的肚子，陆秋都怕她撑到了。 　　同时，又觉得有点对不起孩子。 　　“以后咱们五天就改善一次伙食。” 　　陆秋定了这个规矩，问左至历：“行不行。” 　　“行。”左至历一向不会在孩子面前反驳陆秋，总是给她最大限度的尊重。 　　这样孩子们才能从心底里敬重陆秋。 　　天冷了之后，柴火用的快，陆秋就不舍得烧水洗衣服了，那衣服一般都是左至历和陆立春他们洗，两个女孩子陆秋也是不让他们碰凉水的。 　　家里活计其实并不多，陆秋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偶尔也会觉得这日子竟然不错。 　　有目标，有奋斗的力量，怪不得这时候有那么多标兵铁杆一样的存在！ 　　日子过了没几天，就正式进入腊月了。 　　一进腊月，哪怕天还下着小雪，人们也开始准备起来，出门的人立刻就变多了。 　　赵巧梅坐不住了，她还想着去黑市上呢，“这一天能换回来不少呢！” 　　陆秋就放了人，“正好老左说要从部队上找些人，咱们多些人干得也快，巧梅姐你就去忙你的吧。” 　　赵巧梅回家去熬卤汁去了，赵大姐就问陆秋：“部队上都找什么人来做这个活啊？” 　　“还不知道，大姐有想法啊？” 　　赵大姐笑：“能有什么想法，咱们村里好多人都闲着呢。” 　　闲着不可怕，就是一闲着就好生事端。 　　每年冬天一到，大家不去上工了，这村里打架骂街的事就多了起来。 　　今年因为下暴雪的事情，骂街的人还算是少了很多，有什么也都在家里骂骂。 　　“这事我还真不能做主。”陆秋不敢答应，不是她不相信村里人，是有些村里人是真的有些白眼狼。 　　就像李静当老师这事一样，老周家的那几个孩子就能当众说出来，硬生生的把李静给气哭了。 　　她怕到时候也有人会这么对她。 　　升米恩斗米仇的事，她见过太多了。 　　“是这个理。”赵大姐本来就是随口问问。 　　“不过大姐倒是可以让芳芳过来，那孩子手艺好。” 　　陆秋一直眼馋她的手艺，夏天她给蓉蓉做的那裙子，上面还绣着花。 　　提起芳芳，赵大姐脸上就带了笑：“行，我回头就让她过来，这里又暖和，还能听着收音机，美得很。” 第81章 　　雪下得并不大, 集市听说也开始有人了。 　　大家就都兴奋起来，陆秋还没决定好去不去，孩子们已经在商量着买什么好了。 　　陆秋无奈摇头, 坐在沙发上打着毛衣，一针一针地穿过毛线，听着孩子们的童言童语。 　　陆冬去最不高兴了, 他噘着嘴，问陆秋：“大姐, 我能去吗？” 　　陆秋似笑非笑看着他：“你觉得你能去吗？” 　　那眼神让陆冬去打了个哆嗦，立刻趴到了床上。 　　本来他是睡在上铺的, 因为腿做了手术, 现在还打着石膏，他就和陆立春换了位置。 　　医生早就说了可以下床锻炼, 这孩子却怕疼，怕骨头以后长不好, 除了上厕所, 剩下的时间都是在床上躺着。 　　陆秋和左至历说了好几遍，他都不听。 　　左至历还特地让部队里的木匠打了副拐杖，大小正好和他的身高相当。 　　宁宁就在一旁嘲笑他：“让你平时连床也不敢下, 我们到时候去集市上, 可以买糖人吃！” 　　“我要吃国营饭店的包子！” 　　一说这个, 陆冬去更馋了，眼睛都亮着委屈的光。 　　左景和陆立春对视一眼, 还在馋他：“还有小人书哦。” 　　“我们还打算去看看，有没有鸭子卖。” 　　等陆秋把红薯拿出来的时候, 陆冬去眼泪都快忍不住了。 　　蓉蓉看不下去了, 上前安慰陆冬去：“小舅舅, 你别哭了，我到时候给你带个包子回来。” 　　陆冬去赶紧点头，摸了摸蓉蓉的头，“小舅舅没白疼你，能不能带两个回来啊？” 　　蓉蓉想了想点头同意了。 　　陆冬去就又把可怜的目光投到宁宁身上，声音凄惨地叫道：“宁宁妹妹！” 　　宁宁才不上当，“我什么都不给你带的，死心吧。” 　　陆冬去哼了一声，他也不看左景和陆立春，知道他们两个才不会给他带东西回来呢。 　　他就看向陆秋：“大姐！” 　　陆秋肯定和蓉蓉一样，最好说话了。 　　结果陆秋把红薯拿出来，叫大家过去吃，最后拿了一个小的过来递给他。 　　“叫我干什么？你想买什么，让你哥帮你带啊。” 　　陆冬去啊了一声，眼里都是恳求。 　　他就是不想求陆立春和左景，才问陆秋的。 　　陆秋转身就走了，这孩子就是欠教训。 　　陆立春和左景坐在椅子上，余光一直往这边看，等着陆冬去开口。 　　陆冬去狠狠地咬了一口红薯，不买就不买，他就算不买也不去求陆立春他们！ 　　空气中泛着淡淡的红薯香味，几个孩子吃的开心，陆秋在旁边看得也开心，大门被敲响的时候，她都没反应过来。 　　方爱红站在门口，披着那大棉袄，见左景过来开门，和他打了声招呼，问：“你妈呢？” 　　左景带着戒备的眼神盯着方爱红看：“你找我妈有事吗？” 　　“这孩子。”方爱红不高兴起来，脸拉得老长，“我没事就不能过来了？” 　　陆秋听到动静，在屋里探出个头，招呼方爱红和左景：“外面还下着雪，快进来说话吧。” 　　方爱红一见陆秋身上的小袄，就把外面的大厚棉衣给脱了，露出里面的短身小袄，还特意挺了挺胸脯。 　　比起身材来，她一点也不比陆秋的差。 　　陆秋根本就没注意到这事，问她：“嫂子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方爱红吸了吸鼻子，空气中都是这香甜的味道，她之前也吃过，味道很是不错。 　　尤其，眼前的几个孩子，都捧着红薯在吃，个个脸上都是满足的神色。 　　“是这样的。”方爱红强迫自己的注意力从红薯上转移到陆秋身上，“我听说这里不是快要集市了，正要我带的东西不够，想着去买点，想问问你那天去不去？” 　　“去。”陆秋就把那天要去的人都说了，“估计部队很多人都会去，嫂子要跟着我们一起吗？” 　　方爱红点头：“你这里有没有多余的布票呢？我手头上带的不够了。” 　　陆秋就皱了眉，“布票家里还真的没有多余的，孩子多要做的衣服多。” 　　宁宁忍不住插话：“我们家还总是借布票呢！” 　　方爱红就沉默了，她还想着用布票做身新棉袄呢。 　　“要不这样，你去文工团问问，他们女孩喜欢收集布票，说不定还真的有人有多的呢。” 　　方爱红不爱去文工团那边，可能是因为她自己就是文工团的人，总看不上这些女孩，觉得他们哪里都不如自己。 　　带着比较的心思，那些文工团的女孩自然也发现了这点，哪怕在宿舍区见了面，知道她是陪专家过来的，他们也都不敢说笑。 　　陆秋见她不吭声，也换了话题：“这船好不同意通了，大哥给你寄的信收到了吗？” 　　方爱红的脸就带了笑：“收到了。” 　　左行君很担心方爱红，几乎三天两头就写一封信过来，可惜船一直没通过来，她也没收到。 　　还是左行君太担心了，用了部队的法子给左至历传了信，他才放了心。 　　不过这事可让左老爷子给气死了。 　　老大是个情种这事，一直让他觉得很没脸，尤其还敢用部队的通信去问自己媳妇的安危。 　　她能出什么事？ 　　左老爷子在家里叹气，孙竹斓就在一旁说风凉话：“那你能有什么办法？老大也不是第一天这个样子了，你看当初方爱红把孩子掉了，这么多年都没孩子，他说过一句方爱红？” 　　左老爷子叹气更狠了。 　　孙竹斓怕他真的着急上火，就没再火上浇油，说起来，她最近也着实很上火，朱亚青是个不省心的，这介绍了这么多人，谁也看不上。 　　那心思别人不知道，她和朱妈妈还能看不懂。 　　朱妈妈就和她哭诉：“你说亚青这个孩子以后可怎么办啊？连个孩子也不在身边，就这么孤零零的，我这个心一想起来就疼啊。” 　　孙竹斓也上火，劝了朱亚青好几次，她也不是不去见相亲对象，就是哪个也看不上。 　　左老爷子叹了会儿气，突然想到左至历，便压低了声音问孙竹斓：“你说，老二是不是也是个情种？那个陆秋，到底靠谱不靠谱啊？” 　　要是再来一个像方爱红那样的，他们家这代人算是毁了。 　　孙竹斓来了气：“都说多少遍了，你自己不信，你自己去看啊！” 　　说完，她捧着书进了屋。 　　“嘿。”左老爷子背着手，问一旁的阿姨，“这人怎么脾气越来越大了？” 　　阿姨只能干笑两声，继续低头扫地。 　　而这边的方爱红，也终于吃上了她心心念念的红薯，一边吃一边把脚放到了炉子上，满足地叹息了一声。 　　这也太幸福了。 　　几个孩子的眼神却有点忧怨。 　　明明那是他们的红薯，这大伯母一来就把他们的红薯给抢了，还一连吃了三根。 　　三个啊！ 　　方爱红吃得肚子饱饱的，陆秋之前熬得鱼汤也好了，她客气了一句，想着方爱红肯定吃不下了。 　　她那么瘦，听说又保持身材什么的，肯定不会再吃的。 　　结果，方爱红一听要吃饭了，眼睛就亮了。 　　“吃啊。”她不明白为什么陆秋他们都那样看着她，到饭点不是该吃饭了吗？ 　　陆秋噗嗤一笑，让陆立春他们多拿了个碗过来，给方爱红盛了一碗鱼汤。 　　里面有炖得软烂的萝卜，也有嫩嫩的白菜叶子，方爱红还没吃，就觉得这味道肯定差不了。 　　“听说你们这里是不是天天吃螃蟹啊？” 　　宁宁点头：“恩啊，我们秋天的时候吃了好多，本来还想包蟹黄包子呢，可惜后来干旱了。” 　　方爱红一听就觉得好吃，学着陆秋的样子，把饼撕下一块泡到汤里。 　　饼略微有些硬，泡进去之后并不会立刻软下来，反而吸足了汤汁，味道特别的香。 　　方爱红觉得肚子撑了，可手上的动作根本停不下来。 　　太好吃了，太香了！ 　　吃完饭离开的时候，方爱红是挺着肚子走的。 　　回去的路上，她重新把棉袄给穿上了，觉得下次不能来陆秋家里了。 　　吃得这也太多了，她身材还怎么保持？ 　　与次同时，介庄的知青们跟着船到了岛上。 　　天气似乎有好转的趋势，专家组们也开始在岛上四处测量，大家头上戴着的帽子，不到半天的时间就都湿了，但是却没人敢抱怨。 　　之前的暴雪，已经耽误了一段时间，虽说在办公室里画图，但没测量数据呢，画出来的图也不过是纸上谈兵。 　　左至历之前就给上面打过报告，这群知青能过来，最高兴的还数韩世民。 　　他知道这些人过来是有原因的，特地和翠竹一起来陆秋家感激里她。 　　“这事可和我没什么关系。”陆秋不敢担这个责任和名声是，赶紧和他们解释。 　　翠竹一来，眼睛就盯着陆秋的身材看，自从那次洗澡之后，大家这陆秋的身材又好奇到了一个新高度。 　　能把左团长迷得不行的女人，在他们眼睛一点也不简单。 　　陆秋被翠竹盯得脸红，伸手轻轻打了她一下：“你这丫头今天怎么了？” 　　翠竹吐吐了舌头，“没事没事。” 　　韩世民还有事，他还要带着新来的知青们四下转转，帮他们安排一下宿舍。 　　翠竹也跟着站了起来，她现在是韩世民走到哪里，她跟着去哪里。 　　陆秋把他们送到门口，看了看这天色，往地窖去了。 　　她家的地窖建得非常大，里面能装的东西很多，有之前储存的过冬的白菜，有柴火，有各种粮食咸菜腌鱼之类的。 　　她把红薯和土豆挑了几个，打算一会儿上去烤红薯吃，正好孩子们放了学就烤好了。 　　挑好之后，陆秋又看了看豆芽，这是前几天她刚打算发的，才长出嫩嫩的小芽来。 　　陆秋脸上却带了笑。 　　除了白菜咸菜之外，终于有新鲜的菜可以吃了。 　　她上去之后重新把地窖关好，就这么大会儿的功夫，地上已经有了一层薄薄的雪覆盖到上面了。 　　陆秋把豆皮泡上，中午的鱼汤还剩下不少，她打算晚上再吃一顿，往里面下点豆皮什么的。 　　锅巴又快没有了，孩子们平时里饿得快，全靠着锅巴和做出来的点心维持着。 　　这段时间，陆秋把点心给他们省去了，锅巴和红薯就下得很快。 　　别看五个孩子年纪还小，吃起来饭却是一个比一个能吃。 　　而此时的左至历正在见几个知青。 　　知青点的人都很兴奋，他们拿着自己的行李，站在办公室门口，叽叽喳喳地说着话。 　　“我听说这里的团长可帅了！是不是真的？” 　　“呆会儿见到不就知道了？喂，江卫国，你不是见过那团长吗？听说他娶的媳妇真是村里人？一天学也没上过？” 　　江卫国觉得这话听起来不舒服，陆秋可不是他们嘴里说的那么粗鄙的人，可他也不知道怎么辩驳。 　　好像这么说也是对得，陆秋的确是村里人，还没上过学。 　　有几个知青，脸上就流露出对左至历的同情来。 　　他们下乡之前，可都是在城里上过学的，个个都是有文化的，最差的一个人也初中毕业了。 　　更别说里面，还有两个大学生。 　　宋芳挺了挺胸，每次说起学历的时候，都是她最骄傲的时候，因为这个，她已经连续好几年都是介庄知青点的先进标兵了。 　　来这里之前，她是没想到这里的生活会这么苦的，尤其要经常下地干活，辛苦得好像怎么也看不到头。 　　第四年的时候，她找了一个对象，两个人会攒钱偶尔吃顿好的，这让她也挺知足的。 　　当然，她也是看不起她这个对象的。 　　文化程度不如她，人也老实木讷。 　　宋芳对这个对象越来越不满意，在韩世民搭上部队之后，她果断地把人给甩了。 　　当初她其实也想和韩世民谈对象来着，但是韩世民心高气傲的，比她还要难伺候。 　　她找对象又不是找祖宗。 　　分手之后，她倒是去找了韩世民几次，韩世民未必不知道她的小心思，但既然什么都没说，那就是默许。 　　果然，他们知青点的人都跟着过来了。 　　见到左至历的那一刻，宋芳也不得不承认，这男人的确长得是很好看。 　　不是当下流行的浓眉国字脸，但却还是很吸引人的眼睛。 　　也许是他身上的气质很独特。 　　想着这样的男人，宋芳他们就更好奇陆秋长什么样子了。 　　能让这样的男人一眼看中并娶回来。 　　左至历简单和他们说了部队的规矩，和这次把他们借调过来的原因。 　　“一个是要建设厂子，咱们部队上肯定需要很多人才，一个就是最近天气不好，恐怕到时候会有天灾，咱们要赶制出来很多羽绒服。” 　　左至历说完之后，问韩世民：“这里面谁懂机械？” 　　韩世民有些为难，他们这里面懂机械的人还真没有，他之前也不知道左至历把这些人叫过来，是安排什么工作的。 　　左至历一看他的表情就什么都明白了。 　　宋芳却举起了手，左至历朝她点了下头。 　　女孩儿的脸红了一下：“虽然我不懂什么机械，但是我们大学的时候也设涉及到一些。” 　　她来之前就做好了准备，一定要在左至历跟前露了脸。 　　左至历沉思了一会儿，韩世民就介绍宋芳：“她也是个大学生。” 　　这个也字用的，就让人不得不想多。 　　左至历点头，从抽屉里把一张图纸拿出来，递给宋芳：“你看看，这图纸能不能制造出来？” 　　宋芳一开始看得非常认真，她觉得这图纸画得有些粗糙，很多细节都没有画出来。 　　只是一个简单的构造图而已。 　　宋芳不好当面说什么，正好警卫员小毛来找左至历，他起身出去了，一群知青就围拢了过来。 　　“让我们看看这图纸上画得是什么！” 　　“咦，这个东西怎么有点眼熟？” 　　大家的声音大不大，宋芳还是脸色不好看，她把图纸收回来，“你们能看得懂吗？” 　　在知青点的时候，宋芳就经常这样嘲笑他们，不是觉得他们学历低，就是觉得他们家条件不好，不如她。 　　大家一个是看在她前对象的份上，不和她生气，另一个就是听说她家里的确条件不普通，她上得那个大学可不是普通人能上得起的。 　　加上大家的学历的确是没她高。 　　这样让着让着，就养成了她现在的脾气。 　　宋芳夺过来之后，低头又研究了一会儿，韩世民眼里有几分不喜在内，他想要的是帮手，可以让他部队占稳脚跟的帮手，宋芳一点也不收敛，让他怀疑当初是不是就不该提起她来。 　　宋芳本来就没看懂，她刚才对左至历说的那些话都是假的，她根本就不懂一点机械方面的知识。 　　可等到她看到图纸后面上是一个作业本，上面还有陆秋的名字的时候，她心里的不舒服就更大了。 　　这陆秋她没记错的话，不就是左至历新娶的媳妇吗？一个从来没上过学，靠着外表上位的人，竟然设计图纸？ 　　还没见到陆秋，她心里已经有了判断。 　　等左至历回来的时候，宋芳就很淡定地回答：“报告团长，这个图纸有问题，需要改动的地方太多了，应该不能用的。” 　　左至历眉毛一下皱了起来，不是他偏向着陆秋，觉得陆秋设计的一定是好的，关键是他之前上学的时候，读的就是理科。 　　多少他也懂一些设计，就是因为知道陆秋画得虽然简单，但改动一下还是能拿来用的，他才收起来，特意给宋芳看。 　　见左至历没开口，韩世民纠结了一下问：“那团长，您看这图纸是不是得改动一下？” 　　就算宋芳脾气不好，在这么多人面前，他也得把这个面子得兜住了。 　　“再说吧。”左至历把图纸给拿了回来，“你们今天就先去找陆秋同志报道，学习一下怎么制作羽绒服。” 　　其他人都没意见，宋芳却顿了脚步，大着胆子说：“团长，这陆秋同志和您是什么关系？她又担任的什么职务？我们为什么要跟着她学羽绒服制造？” 　　左至历脸已经彻底冷了下来，本来他平时就很严肃，这么一拉下来脸，就显得他更不好接近了。 　　韩世民已经在偷偷拽宋芳的衣服了。 　　但是，这个年代就是这样的。 　　觉得不公平了，一定会当场提出来，不然也会有人私下写大字报检举！ 　　宋芳觉得自己做的并没有什么问题，甚至她心里还为此洋洋得意。 　　左至历一定会多就她几眼的。 　　说不定还会为她敢于发言，敢于挑战的精神打动。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宋芳竟然觉得左至历的嘴角竟然带了几分冷笑。 　　“宋芳同志吧？”左至历果然问了宋芳的名字，宋芳心里还没得意够，就听到左至历继续说：“陆秋同志并没有部队上担任什么职位，但部队生产靠大家，这羽绒服也是她想出来的，不过宋芳的主意提的非常好。” 　　顿了一下，左至历才问：“你们是都不想跟着陆秋同志学习吗？” 　　就有人立刻摇头，他们都不是喜欢惹事的。 　　不像宋芳，当初知青点评先进标兵的时候，如果哪一年评选的人不是她，她一定会提出来各种不公平。 　　宋芳眉头就皱了起来。 　　左至历点了头：“那好，你们这些人去找陆秋同志学一下制作羽绒服，至于你们这些人。” 　　他顿了顿，果然见宋芳为首的几个人脸色严肃起来，他面上依旧不动声色：“我看你们学问都挺好的，正好学校缺老师，你们收拾收拾就过去报道吧。” 　　学校老师！ 　　宋芳简直要吐血。 　　她是真的看不上学校老师的，那个刚被下派到他们农场的那个李静，就听说之前是部队的老师。 　　那可是臭老九的行列。 　　见他们不愿意，左至历敛了神色问：“那你们想干什么？工作不分贵贱，你们又不愿意跟着陆秋同志学，又看不上老师，这样吧，你们自己回去研究研究，看能不能把羽绒服研究出来。” 　　说完，他就叫来了警卫员小毛：“带他们找个空仓库，给他们把东西拿全了。” 　　吩咐完，又看向韩世民：“对了，你是知道我们这次要的有多少东西，不然也不会把你们借调过来，一个星期三十件，不多吧？” 　　韩世民头上的汗都已经要掉下来了，他知道左至历这是真的生气了。 　　宋芳还在那里傻楞着呢。 　　他现在想掐死她的心都有了。 　　宋芳却不觉得这事有什么难的，她可是个大学生啊！ 　　那陆秋都会做的事情，她怎么可能不会做！ 　　走之前，她还拍着胸脯给左至历保证：“别说三十件了，五十件我们都能给部队，给党做出来！” 　　其他人出来之后都沉默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羽绒服是个什么东西。 　　刚才那些摇头的人，此时都松了口气，向警卫员问了路，自己先去。 　　韩世民也顾不得他们，想干脆直接一走了之。 　　但是这里面有很多他熟悉的人，他只能站住：“宋芳同志，你为什么要质疑陆秋同志？” 　　“我质疑的有错吗？”宋芳还觉得很委屈，“□□说了，我们……” 　　她还没说完，就被韩世民给打断了，“行了，主|席说的话那当然是对的，你就祈祷着主|席也能保佑你找到那羽绒服的制作方法。” 　　他沉着脸，其他人偷偷瞥了宋芳一眼，都没敢吭声。 　　陆秋看着院子里站着的七八个知青，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怎么安排。 　　她只能先让他们回去：“今天不是刚到，收拾好东西明天再过来吧。” 　　她等左至历回来便问他：“怎么回事？我怎么还听说让他们和我们竞争比赛？” 　　左至历半搂着是陆秋：“这些知青一个个的眼高于顶的，不把他们给打服了，以后全是事，得委屈一下你，替我收拾收拾他们。” 　　他最近实在太忙了，建厂子的事情就让他分身乏术。 　　陆秋就笑，不知道这些新来的知青哪里惹到左至历了。 　　知青们回去的路上，还在议论陆秋，没想到她是个这么和善的人。 　　而且还长得很好看。 　　“怪不得别人都说她是狐狸精呢！” 　　这话正被刚下船的赵巧梅听到，她对狐狸精这个词非常敏感，离开瞪回去。 　　“说什么！谁是狐狸精啊！会不会说话啊！我看你们全家才是狐狸精！” 　　这群知青不知道赵巧梅是谁，一看到有人骂街，都四散跑了。 　　等他们回到了宿舍之后，就见房间内有些尴尬，那几个没摇头的人，正在问宋芳。 　　其中就有宋芳的前男友。 　　宋芳脸色也不好看，有人小声嘟囔：“现在可好了，你不是大学生吗？你说这事怎么办？” 　　宋芳抬着头，还是一副骄傲的样子：“我们一起努力找找办法，我相信肯定会有办法的。” 　　“你有办法，谁让你是大学生，咱们都不是呢！”又有人酸道，“我看咱们还是回介庄吧！人家都有活干了，就我们没有！” 　　“还五十件！我们连什么样都不知道，怎么做出来！” 　　宋芳生气了：“那你们刚才怎么不摇头，跟着去啊！” 　　屋里一下又沉默了。 　　宋芳的前男友梁援朝推了推眼睛，打着圆场：“都别着急，我们一起想想办法。” 第82章 　　大家都给老梁的面子, 他都这么说了，其他人也就没再多说什么。 　　老梁岁数不小了，是他们当中岁数最大的, 宋芳虽然和他分手了，但是他心里还想着和她和好。 　　这么好条件的人，就算以后有机会回了城, 他也不一定再找到。 　　至于宋芳性格有些骄纵，脾气大这么问题, 他都觉得没啥。 　　谁让宋芳有这个骄傲的资本呢？ 　　宋芳却一点也没领情，但是她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 知道大家现在都对她有意见, 便没再多什么。 　　等晚上十点一到，海岛上把灯熄灭了, 大家结束了一天的疲惫，躺在宿舍的床上回想一天发生的事, 还是觉得部队里最好了。 　　知青点到了晚上, 根本就不舍得点灯，想干活或者看书都是不行的。 　　宋芳闭上眼睛的时候，还在想那羽绒服的事, 她仔细回想没下乡之前的生活, 试图找到这个东西怎么做。 　　但显然她失败了。 　　等第二天一大早, 宋芳顶着个黑眼圈，就去找了路政委, 要借图书。 　　路政委昨天已经听说了她的事情，脸上笑眯眯的：“要看书是吧？有的, 我找人带着你去。” 　　他随手喊了一个警卫员, “小梁啊, 你跟着她去。” 　　小梁应了一声，他是之前那个调侃小毛年轻力壮，扫雪都出汗的人。 　　他年纪是几个警卫员里最大的，也最是爱说话，宋芳被他带着往图书的地方走，一路上宋芳和他搭讪了好几句话。 　　小梁一直都是笑眯眯的，宋芳问什么他就说什么，就是一句也说不到点子上。 　　“羽绒服？不知道啊，没听过，书？那咱就更不知道了。” 　　“团长对象？啊她长得可漂亮了，而且做饭还好吃。” 　　“她什么职位？不知道啊，不过应该也是团长级别的吧。” 　　宋芳后来也发现了这点，冷笑了两声，就不再问小梁任何问题。 　　部队的图书馆规模并不大，里面的书很有限，最多的书籍就是各种伟人的语录，和之前主席提倡读的几本书。 　　虽然都没有用，连边都不沾上，宋芳还是看得津津有味。 　　知青们喜欢去镇上卖废品的地方淘书，谁买一本书回来，能好些个人一起看。 　　宋芳那时候省下的钱都拿去买了书，有时候也会和其他人换着看，算是这难捱的岁月里，唯一的寄托。 　　她还知道，知青点里可是有不少人，私下里都在看高中的课本。 　　万一哪天高考恢复了，他们就能回去参加高考了。 　　就因为这个，宋芳这个大学生的地位就不一样，大家有什么不会的也会来问她。 　　这让她心气更高了。 　　小梁在那边也不催宋芳，外面天寒地冻的，这里面多暖和。 　　宋芳看了一会儿，终于挑选好了，问小梁：“能借回去吗？” 　　“能，就是得写个借书条。” 　　等她拿着书在宿舍里面看书的时候，其他知青们已经去陆秋那里报道了。 　　陆秋把他们带到特地腾出来的房间里，这几个知青之前条件都还是不错的 ，有几个老家也是大城市里的，进来之后还是被里面的布置给小小的震惊了一下。 　　也没见哪里出格，怎么就觉得这房间看起来这么雅致？ 　　这陆秋，果然和传说中的一样，是个不一般的人。 　　陆秋看着眼前的这六个人，给他们一一介绍：“咱们这工作很简单，四个人都来帮着挑捡鸭毛鹅毛，剩下的两个人来这边帮着缝。” 　　因为只有这一台缝纫机，陆秋就问他们：“谁手工稍微好点？” 　　有三个女孩子举起了手，陆秋让他们试着缝了一下，其中两个比较出挑的，她就选了他们，跟在芳芳后面。 　　一听芳芳的名字，有几个知青就咯咯笑了起来，悄悄在那里说笑。 　　这年代，叫芳芳的太多了，赵大姐皱眉，问陆秋：“这知青咋回事？感觉不太稳重呢？” 　　“年纪都还小呢。”那么早就离开自己的亲人，来到这偏远的地方，早早就吃尽了苦头，这性格能这样都已经不错了。 　　不过等芳芳给他们露了一手，绣了一朵花之后，那些知青都不笑了，连连赞叹起来。 　　“这手艺也太好了吧！” 　　“是不是可以申遗了？” 　　“我还没见过这么好的手艺呢！” 　　陆秋听到之后，心里就是一动。 　　这个时代怎么样她不知道，但是后来那个时候，有这个手艺的人真的太少太少了。 　　芳芳这个姑娘，好好学下去，说不定还真的能成大事。 　　她没着急提这事，让那两个知青跟着芳芳，剩下四个人跟着赵大姐捡鹅毛。 　　有一个知青见陆秋不管他们，就问赵大姐：“不是说我们归团长对象管吗？” 　　怎么到这里了，他们又被推给别人了？ 　　“她有别的事呢。”赵大姐冷冷回了一句，她是真的觉得这知青和想象中不太一样的。 　　看着比他们芳芳大不了多少啊，还不如他们芳芳听话。 　　看这里人都已经上手了，陆秋收拾收拾就去找专家们了。 　　昨天晚上睡觉的时候，左至历说起来那个图纸，他没说宋芳说不能用的事，只说知青里没有学机械的，但专家那边有一个上过这方面的选修课的干事，说是能给看看。 　　陆秋就动了心，她本来就不太想管这些知青，顺势就推给了赵大姐。 　　等以后，再让左至历想办法安置他们吧。 　　也不是说知青就不好，主要她这个身体本身没有底气，不管怎么表现都让人看低一等。 　　她也没想着和这些知青一较高下，他们都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有些事情未必就做的稳妥了，到时候闹出来什么事就不好了。 　　她可还记得，在后世的很多电视剧里，就有各种互相陷害，偷偷谈恋爱生孩子的，回乡之后抛妻弃子的知青。 　　能避开，当然是选择避开了。 　　一到专家的办公室里，方爱红拿着暖瓶正好出来，她要去打水。 　　这办公室里杂活都是她在干，像什么打水，擦桌子扫地，事一点也不少。 　　见了陆秋，方爱红眼睛亮了一下：“明天就去集市上吗？” 　　陆秋点头，问她：“你借到布票了没？” 　　“没。”方爱红压根就没去借，她可低不下那个头。 　　陆秋了然，问了方爱红陈干事的位置，方爱红不知道她来干什么，奇怪道：“有事？” 　　陆秋就笑了笑：“没什么事，过来看看而已。” 　　方爱红好奇心起来了，也不去打水了，领着她找了陈干事。 　　陆秋：…… 　　她早就知道这个结果。 　　陈干事年纪不大，一听陆秋的来意就明白过来：“之前是上过这个课，不过我也不保证能造出来。” 　　说实话，她觉得这不就是团长，给自己媳妇找的差事吗？ 　　随便打发两句就行了，她这边还有很多事要做呢。 　　等她打开图纸之后，一开始她还没怎么样，等看到那图纸上画出来的核心构造之后，陈干事脸色都变了。 　　她不确定得问：“这真是你画得？” 　　陆秋点头，方爱红问陈干事：“这很难吗？” 　　“不算难，但也不简单。”陈干净赶紧让陆秋坐下，问了更详细的构造，便拿了尺子画起来。 　　方爱红撇撇嘴，看陆秋的眼神又变了。 　　这女人，怎么回事？ 　　到底谁告诉她，她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村里人的？ 　　就这水平，别说村里人了，县城的人也难做到。 　　什么样的水平就是什么样的水平，小学生肯定不会画图纸。 　　方爱红去打水的时候，一路上还在想东想西，结果一个不留神，暖瓶下面不知道怎么松动了，露了出来，掉在地上啪嗒一下碎了，里面的热水也溅了一地。 　　方爱红的裤子上溅了好些，最主要的是她的手背上，被烫过之后一下就红了起来。 　　滚烫的热水溅到人身上，还是疼的很，她尖叫了一声，一下就引来了不少人。 　　陆秋和陈干事也跑了出来，方爱红还在那里抖腿，她穿的是棉裤，里面的棉花一遇到热水都吸进去，让她的腿也变得疼起来。 　　“快拿凉水来。” 　　陆秋帮着方爱红把裤子提起来，一边给她的手背吹气，“先别着急，医生马上就过来了。” 　　凉水被拿了过来，方爱红的是手先被浸泡了进去，然后陆秋把人给挥散，要让方爱红把裤子脱下来。 　　“不能脱！”方爱红眼泪都掉下来了，她觉得陆秋就是在整她，不能盼她一点好。 　　裤子脱下来了，那还怎么见人？ 　　她可是个女人，而且是在文工团跳舞的，怎么能当众脱裤子！ 　　“都什么时候了！”陆秋看着那现在还冒着热气的水，这腿上要是真的烫伤了，那得多严重啊。 　　方爱红眼圈都红了：“那不行，我这回去了老左肯定要生气的！陆秋你就是不安好心，我就知道是你这人……” 　　她话还没说完，陆秋一下站起了身，方爱红一个站不稳，往后倒了一下，差点又摔倒。 　　就在方爱红脸色一变，以为自己就要倒在地上的时候，陆秋又接住她了。 　　陈干事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不得不在心里佩服起陆秋来。 　　接着，下面一幕更让她震惊，陆秋直接上手扒了方爱红的裤子。 　　方爱红啧了一声，那大腿处已经通红一片。 　　陆秋直接拿凉水给泼在了上面，方爱红的哭声渐渐大了起来，看着陆秋那张沉着的脸，都不敢再说什么了。 　　这陆秋，可真是什么事都能做的出来！ 　　医生很快就到了，孙副处跟在后面，见了方爱红见点着她的额头：“你这闺女！都多大了！” 　　方爱红眼圈红红的，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委委屈屈的不敢哭出来。 　　陆秋站起了身，把位置让给医生，这么会儿功夫，她的额头上都已经出了汗。 　　孙副处不像方爱红那样，不知好歹，她先谢了陆秋，医生也在一旁说，“幸好处理的及时，不然伤口更严重。” 　　陆秋很淡定：“我们村里谁家烫伤了，都用凉水这么冲着。” 　　这话谁也挑不出错来。 　　方爱红偷偷看了一眼陆秋，陆秋没搭理她，和孙副处说了两句，就离开了。 　　孙副处等人一走，就点着方爱红：“你这闺女啊，怎么这么不小心！你说，刚刚是不是又说什么话，得罪你这个弟妹了！” 　　“我什么也没说，她反而想扒我裤子！这事传出去可怎么办？” 　　等晚上陆秋回了家，在厨房挑夏天从山上捡的酸果子，打算做点糖葫芦的时候，左至历从外面回来，一进门就先来厨房看她。 　　“忙什么呢？” 　　“这不明天要去集市上了，给孩子们做点好吃的，顺便看能不能换点东西。” 　　左至历恩了一声，捡了一个放到嘴里，酸酸甜甜的，味道倒是不错。 　　见他吃完了，还站在这里没动地方，陆秋诧异，挑了眉问：“怎么了？” 　　“没事。”左至历隐下心里的话，说起来另一件事，“我向省会那边问了，他们那边有个机械场，有一些不能用的缝纫机零件，我都让人去拉回来了。” 　　“挺好。”陆秋觉得这进展挺不错的，就问他：“那得拿什么去换？” 　　“羽绒服……”左至历脸上带着笑，“我说等能用了，给他们五十件羽绒服。” 　　“哈哈 。”陆秋笑了起来，“你这赊账的本事越来越强了啊。” 　　屋子里的孩子们正在玩卡牌，陆秋嫌他们玩的时间太长了，就让他们出来堆雪人，不能总是闷在屋子里，对孩子身体素质不好。 　　陆冬去也拄着拐杖出来了，脸上都是不高兴的神色，宁宁也噘嘴，她还没玩够呢，而且外面好冷啊。 　　自从上次在雪地里呆的时候太长之后，她就不爱在外面玩了，总觉得冷得她浑身不舒服。 　　左至历沉着脸：“你们两个怎么回事？每次都是你们事多，学学你们大哥还有你们妹妹！” 　　这两个人总是被拿来当典型。 　　陆立春和左景已经开始玩起来了，他们升到三年级之后，学习就难了起来，每天晚上做作业都到很晚。 　　而且，两个人的聪明不聪明，在学习效果上的体现也明显起来。 　　陆立春是每天晚上都要补习的，左景上课能听懂的东西，他不行。 　　两个人倒是谁也没嫌弃谁，上课的时候都会做很多笔记，回来了左景就先给陆立春讲，然后再一块写作业。 　　这么下来，两个人的成绩才一直保持的不错。 　　这次周末留的作业是作文，他们老师就是黄老师，最终校长还是把她给请了过来，教他们全科。 　　黄老师比较注重他们想象能力，作文已经留了两次了。 　　对陆立春来说，简直太难了。 　　陆秋也听陆立春说了几次，这次去集市上，她还想着能不能给他们找找这类的书，不然看他吃力的样子，她都不忍心。 　　那些知青也陆续从工作室内往外走，见了左至历和孩子们堆雪人，都目露诧异，然后假装淡定得和他打个招呼。 　　在里面捡一天鹅毛，还是很累的，几个人就不由羡慕起那两个缝针的人了。 　　左至历等他们一走，就问赵大姐：“干得怎么样?” 　　“还行吧。”赵大姐和芳芳出来，芳芳小姑娘脸上却是很兴奋的。 　　那些知青，她之前只是听人说过，还从来没接触过呢！ 　　但是一接触下来，她就觉得这知青都好有学问，知道的也多。 　　收音机里放什么，他们都能听懂了。 　　不像她，只能听个歌什么的。 　　知青们回到宿舍里，还在说陆秋家里的事，特别是收音机，他们已经很久没见过，没接触过外面的声音了。 　　江卫国不和他们一起，他专门被调到厨房，帮忙饲养牲畜去了。 　　这时候和韩世民过来，都想听听他们今天干什么了。 　　宿舍里顿时热闹起来，有的人从食堂打了土豆回来，一人给分了一个：“这食堂比咱们知青点的食堂好太多了。” 　　毕竟是部队上的炊事班，专门就是干这个的。 　　宋芳也支着耳朵，那些知青都知道她想听什么，故意说得很含糊。 　　“那陆秋真是太厉害了！那东西也不知道她怎么想出来的！” 　　“就是，以前那些毛不都做成掸子吗？谁能想到人家虽然没上过学，但是人家真的有本事。” 　　这话宋芳听了就不乐意，她强忍耐着不舒服，听了半天还是什么有用的都没听到。 　　她干脆也不在这里浪费时间，那些跟着她的人可不这么想，见她出去了，都一脸不乐意。 　　就有人对老梁说：“哥们，这可怎么办啊？当初咱们几个可是都看在你的面子上，才没去那边的。” 　　“是啊，这样下去，咱们不会又要回农场吧？” 　　一想到这里，他们就打了个机灵。 　　“谁想回去谁回去，我可不回去！” 　　见大家情绪都激动起来，老梁站了起来，推了推眼睛：“这样，大家先别着急，我想想办法，咱们再问问其他人，都是一个地方来的，大家得互相帮助，是不是？” 　　说完，他就出门去找韩世民了。 　　从前韩世民在知青点的时候，就比较能干，现在到了部队里，彻底比他们强了起来。 　　他递过去一根烟，这烟还是他花大价格和人换的，这东西要是要票的，他们知青哪里有，便只能多花粮票来换。 　　韩世民接过之后，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不用老梁说就开口：“明天咱们去找找陆秋，她这人好说话，人也比较和善。” 　　老梁就明白什么意思了。 　　宋芳这么不给人面子，肯定要过去一趟，让人家把面子给找回来。 　　就是宋芳那个脾气啊，他还不知道怎么劝她呢！ 　　宋芳出去之后，迎面正好碰到陈干事，她扶着方爱红，一边和她说陆秋：“这人挺好的，要不是她帮你，你这腿肯定受伤就严重了。” 　　方爱红抿着唇，知道陈干事说的是对的，可还是心里不舒服。 　　陆秋当时可是不管她声誉的。 　　陈干事对陆秋的印象不错，又说起来她画的那个图纸：“我看了，还真能用！你别说，这个人还挺有才华的！” 　　宋芳：…… 　　她心情更不好了。 　　那个图纸她看过的，当时她还信誓旦旦地说那图纸是不能用的，陆秋那个人怎么可能画出来？ 　　宋芳就一个健步上去，拦住陈干事：“同志你好，请问你刚才说的陆秋同志的图纸，是真的能用吗？” 　　陈干事皱着眉，不知道眼前的这个女人是谁，突然从哪里冒出来的。 　　但她还是点了头。 　　宋芳脸色一下灰白起来，方爱红和陈干事对视了一眼，都觉得这个人很莫名其妙。 　　“你确定吗？你什么学历？你是学这个的？” 　　陈干事冷笑一下，挺了挺胸：“不巧了，我大学的时候，还真的学过一点皮毛，当年出去留学的时候，也长过一些见识。” 　　宋芳：…… 　　等老梁找到宋芳，见她整个人都晕乎乎的，便把一肚子话和她说了一下，主要内容就一个，明天要去给陆秋道歉，这羽绒服他们自己做不出来，得服个软。 　　他以为宋芳肯定不会答应，还想着怎么说服她呢，谁知道她立刻点了头。 　　“去！”她倒要去看看，这陆秋到底厉害在哪里。 　　那陈干事留过学又怎么样？说不定就是看在左至历的面子上，才这么说的！ 　　她可不相信，一个一天学都没上过的人，竟然比她这个大学生还要厉害！ 　　第二天一大早，陆秋就把孩子们喊了起来，今天就是要去集市的日子了，孩子们不像平时那样那叫醒，几乎是陆秋刚敲门，他们就醒了。 　　陆冬去脸上都快哭了，坐在床上问陆秋：“大姐，我一个人在家吗？没人陪我怎么办？” 　　“隔壁有很多人的，可不是你一个人在家。” 　　陆秋已经让左至历找地方去了，这作坊肯定不能在他们家开着，不然哪里都是毛不说，做什么事也不方便。 　　就说那野果子，昨天好多人都看见了，个个还想往其他房间看。 　　幸好赵大姐能震得住他们。 　　天上还在飘散着小雪，陆秋之前就计划好了，除了把糖葫芦卖了之外，他们最主要的任务就是采集粮食，任何吃的东西他们都要。 　　为此，他们特意没坐部队的船，选择了赵大哥的小船。 　　这样隐秘性就比较好。 　　之前她还在想着方爱红怎么办，这下好了，她因为昨天烫伤的事，根本就来不了。 　　一群人在家里吃了饭，赵巧梅也已经收拾好了。 　　今天她心情也和往日不一样。 　　上次去集市上的时候，还是他们一家人整整齐齐的，虽然她不后悔离婚，但是难免触景生情。 　　细想想，其实张营长那时候已经有异常，恐怕和香枝早就有了来往。 　　这男人一旦有了变化，脾气突然变差还是变好，都是有预兆的。 　　张小美和张小胜两个姐弟心里也不太舒服，见隔壁陆冬去一个人在家，他们两个也和赵巧梅提了，不去集市的事情。 　　赵巧梅再三问了几遍：“你们确定不去？” 　　两个孩子都是坚定的点头。 　　他们不想去，集市对他们一点吸引力也没有。 　　陆冬去就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们，那样子很想借借他们的腿，这样他就能出去了。 　　路婶子家里人多，这次要去坐大船，他们便不一块走。 　　几个人顶着风雪往外走，陆立春锁门的时候，还有点担心，问陆秋：“大姐，小冬能不能行啊？” 　　“放心好了，你姐夫中午说早点回来呢，隔壁还有赵婶子！” 　　陆立春就不再担心陆冬去。 　　赵巧梅也是很放心那两个姐弟，她带的东西很多，早就为今天过来做准备了。 　　集市很快就到了，依然很热闹，甚至因为快要过年的原因，这次的集市要更热闹。 　　陆秋怕他们走丢了，紧紧拉着两个女孩的手，一边叮嘱陆立春和左景。 　　他们两个都大了，早就有分寸了，不用陆秋怎么多说。 　　倒是宁宁和蓉蓉，看到什么都稀奇，都要过去看看。 　　赵巧梅找了地方，她熟练地放下东西，让陆秋把野果子也放下了，“这东西好卖，有小孩子过来，不大会儿就没了。” 　　秋天的果子能保存到现在，就已经很不容易，这还用糖做成了糖葫芦，不愁卖。 　　陆秋就没客气。 　　她看得也是眼花缭乱，卖什么的都有，陆秋在路边甚至看到了一对父女，女孩头顶上插着一根草，跪在地上。 　　宁宁拉着陆秋的手就是一紧，问陆秋：“妈妈，这是干什么的？” 　　陆立春之前就听说过，左景也知道，他们脸上都带了几分不忍心。 　　那老父亲可能也实在是没有法子了，脸上木讷地看着来往的人，试图吆喝着。 　　不等他把人卖出去，一个戴着红袖章的妇女主任就过来了。 　　“唉呦老刘啊，你怎么又来了！不是说了，新中｜国成立了，不能买卖人口了！你这样下去，是要进警察局的！” 　　集市上本来就人多，见有热闹看，大家更是看得起劲。 　　陆秋一见这么多人，就想往外走，但外面已经围了很多人，人挤着人，根本就出不去。 　　她皱了眉毛，把两个孩子的手使劲抓住，一边朝陆立春和左景喊：“过来，一人拉一个妹妹，谁也别乱走！” 　　她还是低估了这时候大家喜欢看热闹的程度，总觉得这天气，说不定出来的人不多呢。 　　谁知道，大家都要买过年的东西，恐怕下刀子也有人出来换东西。 　　那叫老刘的男人仍旧是木讷的表情，似乎是不明白妇女主任的话：“我卖我自己家的闺女，这又不犯法啊！她都这么大了，就当给她找个婆家嘛。” 　　那姑娘陆秋看着，年纪不会超过十六岁，在村里可能已经够嫁人的岁数了，这个叫老刘的男人才这么说。 　　妇女主任冷着一张脸：“不行就是不行，你这就是买卖人口！快把你闺女头上的草给摘下去，赶紧回家！” 　　“回家干啥？”那老刘可能已经被说了很多次，这次直接开始耍起无赖来，“家里一点吃的也没有了，她下面还有三个孩子呢，不把她卖了，那些孩子就都要饿死了！” 　　妇女主任不听那些，“你卖了这闺女就能让孩子吃饱了？养不起就别生那么多啊！” 　　老刘不吭声了，有和老刘同村的，就开始在人群里议论：“听说可不止那三个呢，老刘媳妇肚子里还有一个呢！” 　　“对，他媳妇好像挺年轻的，也是被家里人卖到这边的，这老刘就喜欢儿子多，这不一直让他媳妇生，家里的活都是这闺女干！” 　　“这大闺女要是卖了，剩下的那些小的更是不知道怎么活了。” 　　陆秋听得心酸，宁宁和蓉蓉更是想要掉眼泪。 　　那大闺女神情也是木然的，不带任何感情的看着周围的人。 　　不知道是谁，在人群中喊了一嗓子：“这闺女长得挺漂亮的，怎么卖啊？” 　　老刘一听这个声音，也不和妇女主任掰扯了，赶紧开口道：“五斤白面就卖！” 　　陆秋倒吸了一口冷气。 　　她是真没想到，这样一个活生生的姑娘，就被会自己的亲生父亲用五斤白面就打发了。 　　人群中一听五斤白面，就摇头叹息，这白面哪里是好找的，何况还要五斤。 　　妇女主任也生气了，“老刘，你要是还不走的话，我就真的去找警察了！” 　　远处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嗓子警察来了，周围的人一听都赶紧散开，人群一下就挤来挤去，陆秋怕孩子被人给踩到了，硬生生抱着两个孩子，冲了出来。 　　还好不远处就是空地，陆秋先检查几个孩子有没有受伤，陆立春和左景跟在后面跑的，两个倒是没受什么伤，就是一个人的鞋被踩掉了，一个人的衣服被划了一道。 　　宁宁和蓉蓉也没受什么伤。 　　陆秋一边在心里自责，觉得她还是大意了，幸好孩子们都没出什么事，要是真有什么事，她就是后悔也来不及。 　　还是宁宁眼尖，在不远处发现了陆立春掉的那只鞋，左景飞快跑过去，替他捡了回来。 　　陆秋刚把两个女孩放下，叮嘱他们一定要拉好手，再也不能去人多的地方这些，就听到远处有尖锐的哭声传来。 　　“我的孩子啊！” 　　是一个母亲撕心裂肺的哭声，有了之前的教训，陆秋拉着他们，谁也不让去看热闹。 　　他们往相反的方向走，那边是卖牲畜的地方，相对的人要少一点。 　　宁宁和蓉蓉一边走一边回头看，他们还没看够热闹，想知道那个漂亮的姐姐有没有被人给买走，想知道那个哭自己孩子的母亲是怎么回事。 　　不用他们问，等他们停在一卖豆子的人跟前的时候，已经有那看热闹的人说了后续结果。 　　警察真的来了，把老刘要带走，老刘就不走，在地上撒泼呢，他闺女就在一旁冷眼旁观着。 　　而那个哭孩子的母亲，则是因为她孩子在刚才看热闹的时候，一不留心，被人给带走了。 　　集市上那么多人，她找了一圈也没找到，不知道是被拐子带走了，还是怎么回事？ 　　想起前几年闹灾年的时候，各地都有的易子而食的现象，那母亲的哭声就止也止不住。 第83章 　　陆秋听了之后, 把两个女孩抱得更紧了，那卖豆子的老头也在叹息：“这孩子恐怕要没了，唉。” 　　“现在报警不行吗？”陆秋忍不住问。 　　“从哪里找啊？大家都带着筐子, 把孩子打晕了放进去，谁能知道？” 　　旁边一个老太太说道，“我们村以前也有, 早几年的时候，比这时候还乱, 没介绍信随便往家里领媳妇，孩子拐卖的也多。现在好多了, 这几年村里已经没听说过了。” 　　陆立春咋舌, “这么多吗？” 　　“是啊。”老太太没觉得他是个小孩子就不和他说话了，还很热心的给他介绍那老刘, “他媳妇说是家里人卖过来的，其实就是父母老实当不了家, 被这姑娘的叔叔婶子给卖了, 有这样的娘家还不如没有，过得那也就不是个人过的日子。” 　　左景拳头都硬了。 　　他比陆立春想的更多，而且他家里也有一个不安好心的叔婶。 　　之前他父母都去世之后, 他叔婶说要收养他, 那时候村里人都说, 幸亏他不是个姑娘。 　　要是个女孩，下场可以想象到有多惨。 　　就这, 他在叔婶家也吃不饱饭，时不时还要挨打, 呆了没几天的时间, 他都已经悄悄哭过好几次。 　　幸好左至历听说了这事, 把他带了回去。 　　所以他从内心深处感激着左至历，知道朱亚青为了这事，要和他离婚的时候，心里就全都是恐惧。 　　他怕再回去。 　　再经历那样的事情，他怕自己真的会受不了的。 　　陆秋要了点豆子，那老头很高兴，周围的人都在议论这事，还有人高声大喊，警察来了。 　　果然，远处有警察的身影出现。 　　王晓云领着她两个孩子出来玩，难得的集市，她也想出来放放风。 　　不过出门时候，婆婆还有小姑子也要跟着出来，都被她给拒绝了。 　　开玩笑，她才不想当冤大头，带着他们出来，她还得给他们掏钱。 　　除了带着孩子累一点之外，其他她倒是没有啥。 　　只是她没想到会发生拥挤事件，而她一个人既要护着闺女，怀里还抱着一个儿子。 　　一个不留心，闺女的手她没有拉紧，她慌忙回头的时候，那手再也拉不到了。 　　王晓云那一瞬间，心里只有慌乱。 　　她紧紧抱着儿子，她怕这个儿子再丢了。 　　这个儿子可是她的命根子！ 　　当初嫁到这镇上，因为出身的原因，可没少被人给看轻，尤其是她婆家那些人。 　　又因为她没生了儿子，她娘就是生了三个闺女之后才有了虎子那个儿子，所以更觉得她随了她娘，也是个不下蛋的母鸡。 　　那时候，她对这个女儿，是不怎么好的。 　　埋怨她怎么不是个儿子，不然她就能抬起头了，怎么生下来的时候，就少了那二两肉呢？ 　　可等闺女一下不见了，她心里还是空落落的。 　　这闺女也知道她不怎么受王晓云待见，小小年纪就会照顾刚出生没多久的儿子，会给他洗尿布，陪他玩，把好吃得都留下。 　　王晓云茫然地坐在地上哭，天上的雪花不知道什么时候下大了些，是落在她脸上冰凉凉的。 　　“快别在这里哭了！” 　　有人劝她，“有这功夫赶紧去找找啊，说不定人还没走远呢！” 　　“去哪里找？”王晓云并不领情，“我一个人带着个孩子，要是这个再被抢了怎么办？” 　　说话间，她见警察过来，眼睛顿时一亮。 　　“姐夫！” 　　她看到人群里熟悉的身影，是王晓洁的男人。 　　齐建党楞了一下，才认出来这个坐在地上哭的女人，就是自家的小姨子。 　　“这是怎么了？”他快走两步，想着平时还好，既然都被认出来了，要是不过来说两句话，会显得他这个人没良心。 　　自从王晓洁被游街之后，她在家里地位就不怎么样，齐建党对王晓洁也就有那样，不然当初也不会那么久不去接她回来。 　　没她在家，他还更逍遥自在。 　　这个二姨子，他也是知道几分，平时里因为在工厂里工作，那是很骄傲的，在三个姐妹中，什么都要拔尖。 　　王晓洁之前不是没向自己的丈夫抱怨过，尤其上次王晓磊被她赶出来之后，她更是对这个二妹妹有意见。 　　王晓云此时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把事情说了，“姐夫，这可怎么办？要是我婆婆知道我把孩子弄丢了，肯定会……” 　　她也不知道会怎么样，但是今天早上，他们刚刚才吵了一架，他们肯定不会放过她的。 　　那时候她腰杆挺得很直，觉得这个家迟早都是她做主的。 　　“你先别着急。”齐建党只能这么安慰，一边让大家四散开始找找。 　　“孩子那么小，不要惊动了对方。” 　　他怕一个不好，那拐孩子的怕孩子哭闹起来，被人发现了，直接下死手。 　　陆秋领着孩子们又逛了一会儿，发现今天集市上好多卖肉的，一问之下才知道，原来是前几天天冷，好多猪都给冻死了。 　　生产队想把损失降低到最小，加上今年是个灾年，就把猪拉了过来，换粮食。 　　陆秋一听眼睛就亮了。 　　粮食她已经存了不少，就是没有存肉。 　　这些肉可不就正好。 　　刚才低落的心情一扫而空，她找了人去叫赵大哥，让他过来一块帮忙。 　　这时候人都很热心，她找了一个年轻的小伙子，人家立刻就答应了，“你在这里等着，我这就去找人。” 　　这里面还有介庄农场的人，那些知青被调到部队了，只剩下他们的这个□□犯。 　　才几天时间，李静整个人都瘦了下去，之前在她身上烙印的出身良好，姿态优雅，全都被扫落一空。 　　李静觉得雪花眯眼，拿手揉了一下，再抬眼就看到陆秋领着孩子站在不远处。 　　她眼睛一亮。 　　和同来的人说了一声，李静就小跑到陆秋面前。 　　“同志你好！”她有些不敢和陆秋说，“你还记得我吗？咱们在夜大的时候见过面。” 　　陆秋恩了一声，把孩子拉到她跟前，笑了笑说：“同志你好，我记得你呢。” 　　李静就松了口气，为难地看着陆秋：“请问，您能不能和团长说一下，让我回到咱们部队里，哪怕让我去当老师也行。” 　　她现在才知道，当老师是多么幸福的事。 　　在介庄农场里，不仅吃不饱，住得不好之外，每隔几天，他们这些人就都要被拉出来□□，大家往他们身上吐口水，给他们戴牌子。 　　这些快把她折磨疯了。 　　陆秋眼里也有同情，但只能摇头：“我也帮不上什么忙，你现在已经不归部队管了。” 　　她想到那本坑掉的书里，杨则西是女主，打倒的第一个女配就是李静。 　　不知道是不是按照世界的轨道在前行，李静的命运还是没有什么变化。 　　李静的眼里就全都是失望。 　　这样的生活，她一天也不想过了。 　　陆秋在她转身离开的时候，到底不忍心，对她道：“你再坚持坚持，也许明天就不一样了。” 　　李静胡乱点了点头，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 　　蓉蓉不忍心，问陆秋：“妈，真的不能帮她吗？” 　　陆秋摇头。 　　赵大哥很快就来了，这个汉子很是老实，一句也不多问，就像当初赵大姐让他多存粮食一样，他就默默过来。 　　这次也是，陆秋和人讨价还价，试图多买点肉回去，他就跟在后面，只管把肉放到篓子里。 　　李静那里也有肉，陆秋特地多买了两块，也好让这姑娘早点回去，别在这里受冻。 　　就这么会儿的功夫，警察已经把刘老头给制服了，一边走一边吆喝他，后面则跟着他那闺女。 　　陆秋这才有机会仔细打量这女孩的样子，发现这姑娘长得相当不错。 　　要不是爹荒唐，放到正经人家里，说不定还能嫁个好人家。 　　不是说一定要嫁给一个好人家才能过好日子，但是这个年代，原生家庭不好的话，也只能通过嫁人来改变自己的命运。 　　更多的，还是得看自己能不能立起来。 　　就像王晓洁，她给那齐建党生了好几个孩子，功劳苦劳都有，就因为一点小错，家里一点地位都没有，说来还是自己不够硬气。 　　等那姑娘走远了，走在最后的两个警察还在那里嘀咕：“这姑娘长得还真不错，不是说老杨还没对象吗？给他介绍当媳妇呗。” 　　“老杨眼光多高啊，他可看不上这姑娘，听咱们齐哥的意思，一会儿就让姓刘的回去了。” 　　左景终于没忍住，拉了拉陆秋的手，问她：“妈，能不能救救那个姐姐。” 　　陆秋低头看着孩子的眼睛，轻轻摇摇头：“不能。” 　　她救不了那个姑娘。 　　老刘的性格她就算没接触过，也能从中看出来一二，一旦陆秋帮助那个孩子，他肯定要咬上陆秋。 　　这个难缠的麻烦，陆秋可不敢沾上。 　　左景眼里的光芒就暗了下去。 　　他以为，陆秋会去救的。 　　但他没想到，陆秋直接拒绝了他。 　　这和他印象中，陆秋的形象有太大的出入。 　　陆秋还来不及和左景解释，王晓云就出现了，后头还跟着她男人和她婆婆。 　　王晓云显然是被打过的，儿子也是被婆婆抱在怀里，嘴里还骂骂咧咧的。 　　“我那可怜的孙女啊！我说跟着过来，你娘偏偏不让，谁知道她存了那样的心，竟然是想把你给卖了。” 　　王晓云张嘴反驳，她没想着卖女儿，虽然看不起女儿，但是那个念头的确是没有的。 　　但是没人信她。 　　可能是平时里她对女儿太不好了，大家竟然都相信了她婆婆的话。 　　王晓云是有嘴也说不出来，她在心里怀疑，是不是因为她之前对她闺女不好，才有了这个报应。 　　王晓云一抬头，就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陆秋。 　　她动作就是一滞。 　　陆秋在一旁冷眼旁观，并不上前帮忙。 　　她还记得，当时原主是怎么被这三个姐妹搓磨的，这个二姐仗着嫁的好，曾经多次欺负她，让她给薛利民洗内衣，半夜过去给薛利民按肩膀。 　　王晓云突然像看到了什么救命稻草，小跑了几步，抓住了蓉蓉的手。 　　“蓉蓉，我是你姑姑！你求求你妈妈，让她帮帮我，帮我找找我闺女，你还记得你那姐姐吗？” 　　蓉蓉被她吓了一跳，王晓云也是病急乱投医，完全忘了当初她带她闺女回家的时候，是怎么说这两个女孩子的。 　　蓉蓉和她表姐，关系相当的不错，那个总是偷偷抿嘴笑的女孩，总是会拉着她的手，和她一起说悄悄话。 　　她说，她希望娘赶紧生个弟弟，这样就不会老是打她了。 　　后来，她娘生了个弟弟之后，打她打的次数反而更多了。 　　蓉蓉从王晓云手中抽出了自己的手，却把目光投在陆秋身上。 　　那神情，不用开口陆秋也知道什么意思。 　　但她只是一个普通人啊。 　　她去哪里救？ 　　把这几个孩子养大，平平安安的让他们成长，已经是尽了她最大的努力了。 　　那一刻，陆秋的心里不是没有酸处的。 　　左景也好，蓉蓉也好，都把她想象的太伟大了。 　　一旦不能达成他们的愿望，他们就会觉得陆秋残忍，不近人情。 　　后来集市上再有什么新鲜的事，她都没心情逛了，带着几个孩子往回走。 　　赵巧梅直到卖完了东西，才回到船上，她脸上带着笑容，那老黄知道她今天肯定会来，特意等着她。 　　见了她，就夸她上次菜做的不错，越放味道越香。 　　这话赵巧梅听了，比什么都顺耳。 　　陆夏也来卖东西了，两个人依旧在不远处互相打着对台，只不过她卖的东西味道没有赵巧梅的好，连老郭都不去她那里了。 　　赵巧梅更得意了，走之前还特意去陆夏跟前转了一圈。 　　陆夏沉默地把东西收拾好，这段时间她觉得特别累，这一次出来换东西，金宝也跟着她一块过来。 　　不为别的，实在是家里没吃的了。 　　刘老太怕家里这雪一直下个不停，到了夏天的时候，小麦都不能收。 　　那样的话，是要饿死人的。 　　金宝来了这里，也不怎么帮忙，吃了东西就开始瞎逛。 　　不过，他倒是带回来一个重要的消息，他看到了那个带走孩子的人贩子。 　　那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戴着个帽子，把小女孩抱起来之后，放到了筐子里。 　　金宝之前见过王晓云的女儿，却不想直接告诉她。 　　总得换点什么东西出来吧。 　　他们一行人是在陆秋走了之后，找上王晓云的，陆夏也跟着去了，五十块钱的价格，换一条线索。 　　王晓云沉默了，她婆婆也沉默了，连她男人也不再骂她了。 　　五十块钱啊，那是他们两个月的工资。 　　没这五十块钱，一大家子吃什么？ 　　还有王晓云的小姑子，马上要结婚了，得准备嫁妆，还得打些家具，这些都是要钱的。 　　对比起来，似乎她闺女也不是那么着急找回来了。 　　陆夏就在一旁冷笑，转身就走。 　　金宝舍不得这么好的机会，继续威胁：“你们可要想清楚了，时间可不等人，要是你闺女有个什么好歹……” 　　王晓云果然动了心，她转头看向她男人，和他交换了一个眼神。 　　她男人瞬间就明白了怎么回事，转头就去找了齐建党过来。 　　齐建党今天忙得是一个头两个大，见这个二妹夫又过来，只能笑道：“已经派人去找了，你别着急，再耐心等等。” 　　“不是，是这样的姐夫。”王晓云的男人陪着笑，“晓云同村有个人，就是虎子那个对象的弟弟，说是见了我闺女，但是他不说线索，非要五十块钱。” 　　“呵。”老齐站了起来，“是谁这么不长眼？” 　　他点了两个人往外走，看来这趟又有油水可以挣了。 　　- 　　宋芳一大早就跟着韩世民来了陆秋家里，可一敲门才知道，陆秋出门了，不在家。 　　老梁有些失望，宋芳却探头进来，问赵大姐：“你们这是在做羽绒服吗？我们也是来报道的。” 　　韩世民眼睛闪了闪，什么都没说。 　　赵大姐狐疑地看了宋芳一眼，不知道今天怎么又来了两个知青。 　　他们这里人明明就够了啊。 　　老梁瞬间就明白了，配合着笑了笑：“是这样的，我们也是过来制作羽绒服的，昨天有别的事，就没来报道。” 　　他指了指韩世民：“这人您应该认识吧？” 　　赵大姐是知道韩世民的，见他没开口，什么也不表示，心里的狐疑更重了。 　　要不是昨天她对那些知青的印象不好，这时候说不定已经让他们进来了。 　　芳芳从窗户看到赵大姐和人在那里僵持着，奇怪地站了起来，那两个跟她学习的知青见了芳芳的动作，就和她解释。 　　“这个人就是宋芳，是个大学生，可牛气了呢。” 　　“对，我们来这里学做羽绒服，她还不服气，说陆秋同志没什么官职，怎么能带领他们做这个。” 　　这两个知青就是为了讨好芳芳，怕她不满意自己的手艺，再换人。 　　芳芳一听就站了起来，快走两步到门口，对赵大姐喊道：“娘，不能让他们进来。” 　　赵大姐一听这个，立刻就要把门给关上，宋芳拦了一下，还没拦住，从客厅里又冲出来两个小孩子，开始帮赵大姐。 　　等门终于关住了，赵大姐才拍拍手，夸了张小美姐弟两句，转身问芳芳：“怎么了？那些人是谁？” 　　芳芳不知道那些人是谁，但是她不能听别人说陆秋的坏话。 　　陆秋在她心目中的地位是无法改变的，那是她最喜欢最喜欢的一个人。 　　她想要向她一样，想要变得和陆秋一样好，所以不允许其他人伤害她。 　　赵大姐也是这么想的。 　　她回来之后问了芳芳，看那些知青的脸色就更难看了。 　　那两个告诉芳芳的人先不说，其他知青却连吭都不吭，是个什么意思？ 　　是觉得今天陆秋不在，正好让宋芳看看？ 　　那些知青顶着赵大姐的死亡视线，是真的害怕了。 　　当时之所以没说，也完全是因为韩世民在。 　　韩世民都帮着宋芳了，他们还能干什么？ 　　真的看他们回介庄不成？ 　　那三个人被赵大姐赶出去之后，并没有走。 　　他们决定等在门外面，只要陆秋一回来，他们就能知道。 　　老梁又开始苦口婆心：“宋芳啊，你到时候态度一定要好点，还有好几个人跟着咱们呢，可不能让人家吃亏了。” 　　又是这一套理论，宋芳听得都烦了。 　　她说：“老梁啊，这些我已经知道了，你能不能别再说了。我们两个就是正常同志关系，这次的事你又干什么掺和进来？” 　　老梁一噎，看向了一直没开口的韩世民，想从他脸上看出来点什么。 　　韩世民没开口，他心里正后悔。 　　不知道陆秋回来以后知道了这事，会怎么想他。 　　会不会觉得他不可靠呢？ 　　陆秋一路上都沉默着，几个孩子也完全没了来的时候的高兴。 　　赵大哥和赵巧梅两个人却是真的开心，那些肉陆秋不方便往家里拿，就先给里赵大哥，让他放到他们家。 　　“行。”赵大哥答应的很好，“这天也放不坏。” 　　海面上雾蒙蒙的，太远的地方就看得不是很清楚，几个人依旧沉默地下了船，往回走的时候，陆秋还觉得气不顺。 　　左景低着头，到家也没敢说话。 　　蓉蓉跟在他身后，像个受气的小媳妇。 　　如果这两个孩子和她没关系，陆秋真就不想管了。 　　随他们吧。 　　但就是因为他们是她的孩子，她才不得不去管。 　　她正想着怎么和孩子们解释呢，韩世民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陆秋同志。” 　　陆秋被吓了一大跳，脸色一时不太好，见是韩世民，才松了口气：“怎么了？” 　　韩世民朝宋芳点了点下巴：“来向你道歉的。” 　　他故意这么说，就是怕宋芳不知道好歹，还想惹事。 　　宋芳站在后面，已经盯着陆秋看了好一会儿了。 　　都说陆秋长得很漂亮，会穿衣服会打扮，她盯着看过去，觉得陆秋也就那样。 　　和大城市的比起来，那是差得远了。 　　恐怕这都是小地方的人，没见识，才把一根萝卜当成宝贝。 　　陆秋被她看得不耐烦，声音提高了些：“这位同志，你有事吗？” 　　宋芳被老梁捅了一下，她回过神来，眼神里重新带上骄傲。 　　“是这样的，我之前说了你那图纸不能用，团长可能生气了，就让我自己负责羽绒服，那东西我们都没见过，团长这样是不是太不负责了！” 　　她顿了一下，老梁扯她袖子的力道更大了，宋芳干脆用力一扯，“我是真的不知道那图纸是你画得，以我的眼光来看，我是真的觉得不能用的。” 　　她话刚说完，陆秋就直接怼了过去：“你算哪根葱，团长还专门针对你？你也不撒泡尿照照，有句话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以为自己上了大学就了不起了？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东西是大学学不了的！比如谦虚两个字怎么写，我看你到现在都不会！” 　　她说得铿锵有力，韩世民和老梁都听傻了。 　　更别说宋芳了，她只觉得脑子嗡嗡的，只听到什么大学，什么不如人，什么谦虚两个字。 　　陆秋的嘴好能说！ 　　没等她再开口，陆秋已经又道：“还有这羽绒服，我看团长说的对，你是真的不适合，基层需要的是踏实，是务实，是真的想要给人民给工人谋福利，我听说宋芳同志还质疑我的职位？” 　　“我告诉你，我没有职位，我也不屑于要什么职位，我做的事情是为了人民，是为了部队上的大家！” 　　刚说完，就听到不远处有人在鼓掌，还叫了声好。 　　陆秋脸一下就红了。 　　她是真没想到这话还能被人听了去。 　　回头一看，就对上左至历带着几分温柔的眸子。 　　以及他身边站着的很多人，有熟悉也有陌生的。 　　左至历就上前，给陆秋介绍：“这位是李书记，是来检查这次建厂子的事情的。” 　　更多的，他就没介绍。 　　陆秋脸更红了，上前问了声好。 　　“这位同志说的好啊，我们就是为了人民建设贡献力量的，有知识那是锦上添花，没知识我们也可以用别的法子来帮忙啊。” 　　老人乐呵呵的，眼睛里闪动着精光。 　　说完，没看一旁已经无地自容的宋芳，让左至历在前面带路，进去看羽绒服制造的房间。 　　“空厂房已经腾了出来，他们很快就能搬过去。” 　　左至历给李书记介绍，李书记低头看了看，一边对身后的秘书耳语几句，最后问左至历：“这人手还是不够，我们可以多提供很多鹅毛鸭毛，你们这边最多能找多少人？” 　　左至历粗略地说了个数，这是把附近的村里人也算了进来。 　　“行！”李书记对这个数还是很满意的，“这天气不好，我们得抓紧时间搞生产，早点让大家都过上好年！” 　　左至历很快又陪着李书记走了，知青们和芳芳都一脸懵，赵大姐脑袋都晕着，只听到多少多少鹅毛，那得做出来多少。 　　她问陆秋：“这人是谁啊？” 　　那气质一看就不简单。 　　陆秋摇头，在心里猜测着可能的答案。 　　韩世民目露精光，试图找机会上前搭话，可惜书记跟前围着很多人，他始终没找到机会。 　　今天陪宋芳来这一趟，算是来对了。 　　宋芳一直站在原地，老梁就陪着她站着，她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被陆秋噼里啪啦一顿说之后，那突然出现的人又是谁？ 　　她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那被称作李书记的人，一看就是上面的人。 　　说不定，还是中央的人呢！ 　　她在这样的大人物面前出了丑，丢了人。 　　甚至，她还看到有人拿着照相机在拍照。 　　会不会登报？ 　　那家里人是不是就知道了这事？ 　　宋芳脑袋还没想明白，那些人又出来了。 　　老梁赶紧拉着她避了一下，等热闹渐渐散去，他们两个才出来。 　　“老梁。”宋芳的声音带了哭腔，“我是不是完了？” 　　老梁也不知道怎么办，但看到曾经的对象这样哭，他还是心软了。 　　“我想想办法。”他摸出来一根烟，却不敢点，只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 　　有大领导来的消息，在部队上不胫而走。 　　陆冬去和陆立春都兴奋着，外面小孩子也都跑出家门看热闹，陆秋还不知所措的时候，警卫员小毛跑了过来，给陆秋送了消息。 　　“团长说，让您晚上准备丰富一点的饭，今天大领导要在这里吃饭！” 　　陆秋点了头，抓住小毛问：“这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他们是突然来的，好像是要来检查建厂子的事情，说着说着，就说到了那羽绒服上。”小毛很有分寸，这话都是压着嗓子说的，也只有陆秋能听到。 　　“恩，我知道了。”陆秋点头，心里明白了这领导的重要性，就开始思索起晚上做什么来。 　　得好好把看家手艺亮出来，又不能让大领导起了疑心。 　　陆秋琢磨着，暂时忘了今天在集市上发生的事情。 第84章 　　陆秋打算主打的菜还是海鲜这类的。 　　这样既新鲜, 又可以做出来很多花样来。 　　陆秋盘算着，等进到家里的时候，才看到陆立春有些欲言又止的模样。 　　“怎么了？”陆秋停下脚步。 　　“大姐, 那个你就为什么不答应小景呢？他可伤心了。” 　　“你说我为什么不答应他？”陆秋叹息，进了厨房之后，没让陆立春在这里帮她烧火, 对他说：“让小景过来吧。” 　　左景低着头进来了，一进来就和陆秋说, “妈，我知道今天是我错了。” 　　陆秋仔细打量着这孩子, 见他虽然这么说, 但是眼睛里还带着几分倔强。 　　是个还不会掩饰的孩子。 　　“小景，先不说那个姐姐你了解多少, 我只问你，把她带回来了, 让她住在哪里？谁给她提供吃的？” 　　左景想了想, 头垂得更低了。 　　陆秋摸着他的头，“你能共情是好事，可在没能力之前, 帮助别人会把自己陷到不义的时候, 我们就不能伸手了。” 　　“可是。”左景抬了头, “妈，那你为什么要帮素琴阿姨？还有大坑里爷爷, 你不怕自己陷进去吗？” 　　陆秋就笑了。 　　她是知道左景这个孩子聪明的，就是没想到他生活中也是这样一点就透的。 　　“没错, 我帮助他们, 是因为我知道他们的人品, 在你不知道的地方，我已经观察他们很久了。” 　　左景似有所悟：“所以不能没有准备的帮助，不能帮助陌生人？” 　　“也不是，那得看什么样的人能帮……” 　　两个人在厨房里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左景这孩子也渐渐会说出自己之前的事情。 　　这挺让陆秋意外的。 　　她其实知道左景这孩子，心里能藏事情，轻易是不肯说出真实想法的。 　　而另一边的蓉蓉，此时正满脸眼泪，被陆立春和陆冬去围在中间。 　　陆立春抱着胳膊，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上次不是已经和你说过了吗？你怎么又去管他们家的人！” 　　“可那是泽泽姐姐！”蓉蓉也很委屈，上次舅舅们就说了她一通，妈妈也生气不理她。 　　这一次，她觉得自己没错。 　　那是她童年里很少很少的玩伴，他们两个都是没人喜欢的女孩。 　　她想帮泽泽姐姐。 　　陆冬去哼了一声：“人家爸妈还不着急呢，你着急什么？” 　　“她妈妈肯定着急！”蓉蓉流着眼泪回嘴，“泽泽姐姐说她妈妈生了弟弟之后，就会喜欢她的！” 　　她声音第一次这么大，在厨房里的陆秋都听到了。 　　掀了帘子进来，她就听到陆冬去正和蓉蓉吵架：“你是白眼狼！不管我大姐对你多好，你还想着你那个爹，还想着他们家！” 　　“对！”蓉蓉不知道是气极了还是怎么样，她眼泪流得更厉害了，“我就是喜欢我爹！他不管怎么样，都是我爹！他对我再不好，那也是我爹！” 　　说完，才觉得屋子里很安静，陆立春眼里带着担忧的神情，陆冬去拳头都硬了，一副想要冲上来打人的样子。 　　蓉蓉一回头，才看到陆秋站在那里。 　　陆冬去也看到了，他不顾腿伤，从床上跳下来，叫了一声：“大姐！” 　　他把前面的蓉蓉推开，有些害怕陆秋会真的生气。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他不会放过蓉蓉的。 　　陆秋在那一刻的时候，也的确是伤心夹杂着难过。 　　但是再一看蓉蓉流泪的小脸蛋，那气就消散了很多。 　　说起来，这并不是她的孩子，和陆立春在她心中的地位是一样的。 　　是她之前把蓉蓉看得太重了。 　　很早之前，陆秋就知道一个道理，对不必要的人，不要投入太多感情。 　　她奶奶和她妈妈一直感情不好，她很小时候就知道她奶奶不喜欢她，会在她面前说她妈妈的坏话，会说她不如她的表姐。 　　甚至，她最伤自尊的一次是小时候，陆秋有一个星期没洗澡，她奶奶见了之后，就说她脏，人家表姐天天洗澡。 　　后来陆秋长大了，家里也有条件天天洗澡了，可她还是会在洗澡的出神。 　　大人的一句可能没有走心的话，却让她记了很多年。 　　后来她表姐离家远，不怎么经常回去看她奶奶，陆秋哪怕和奶奶在一个城市里，也很少去看她。 　　她不会把感情投在一个没有回报的人身上。 　　所以她对着蓉蓉，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出来，只转身往外走。 　　陆立春追了出去，蓉蓉也想出去，被陆冬去给拦住了。 　　“你都这样说了，就别在这里住了，回去找你那个爹吧！” 　　宁宁上前扯陆冬去：“她还小呢，你和她生什么气啊！” 　　陆冬去声音再一次提高：“不是第一次了！回回让我大姐伤心吗？” 　　陆秋走了两步，突然想到她这么一出来，里面的孩子肯定会吵起来。 　　蓉蓉还好说，陆冬去那个脾气，她生怕他像书里那样，把人打伤了，再把自己陪进去。 　　她只好又转身回去，对追出来的陆立春摇摇头，示意他自己没事。 　　进去就听到陆冬去这么冲蓉蓉喊，蓉蓉的嗓子都哭哑了。 　　陆秋叹气。 　　孩子多了不好的地方就体现出来了。 　　他们之间难免会打架。 　　“我没生气。”她拉着陆冬去坐下，“宁宁说的对，蓉蓉还小，你好好的和她说，她有这样的想法，其实也是人之常情。” 　　陆秋看向蓉蓉，“我知道你是好心，但是妈妈真的帮不了泽泽姐姐！” 　　“可以的！娘你能帮她的，你都没去帮忙，要是泽泽姐姐真的出了事怎么办？” 　　蓉蓉今天的胆子格外的大，这话一说出来，就让陆秋默然了片刻。 　　因为，她发现蓉蓉说的是真的。 　　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知道这个世界只是一本书的原因，对里面的人和事物总是带着几分冷淡。 　　可对蓉蓉她来说，那个丢了的姑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他们分享过秘密，一起玩耍过，也是她的亲人。 　　所以蓉蓉才会比左景要更伤心，也更容易失去理智。 　　想到蓉蓉可能心里并不是真想去虎子家，让陆秋心里好受了点。 　　“对不起。”陆秋真诚地道了歉，“是我做的不对。” 　　蓉蓉惊讶地抬了头，小脸全是错愕。 　　刚才，陆秋给她道歉了。 　　在大家都觉得她错了的情况下，她妈妈又给她道歉了。 　　“妈妈……”叫了这么一声，蓉蓉就哽咽地说不出话来。 　　“是我没想得太多了，你和左景哥哥想救人的想法都没错。”陆秋拉住想要开口的陆冬去，“这份善良是对的。” 　　她的确忽略了太多，这些孩子身上闪闪发光的东西，都差点被她给错过。 　　她给蓉蓉擦眼泪，让宁宁给她拿了块糖来吃：“别哭了，妈妈以后会多考虑你的想法的，但是蓉蓉你以后也不能再说那样的话了，如果你真的想和你爹住在一起……” 　　“我不想的！”蓉蓉赶紧摇头，“妈妈，我刚才着急才那么说的，我根本就不想和他们住在一起！” 　　“好了。”陆立春过来打圆场，让陆冬去别生气了，“蓉蓉还小，她就是那么想想，一看她也从来没去找过那家人是不是？” 　　陆冬去小声嘟囔：“那是他们还没来找她。” 　　只要那些人一来，他相信蓉蓉肯定就心软了。 　　陆秋还着急做饭，和他们说完，就让陆立春看着他们，顺便又把陆冬去给叫走了。 　　陆冬去一瘸一拐地跟着陆秋到了厨房，还在为他打抱不平：“大姐，以后对蓉蓉严格点，她要真是个白眼狼……” 　　想到这里，他就说不下去了。 　　蓉蓉要真是个白眼狼，恐怕陆秋是最伤心的那个。 　　“知道了。”陆秋心里暖暖的，被全心全意护着的感觉格外的好。 　　陆冬去就放心了，开始问起来白天来的那些人，“他们要来咱们家吃饭吗？” 　　“对，你姐夫让我好好做一顿吃的。” 　　而此时左至历正陪着李书记在部队转悠，天空中的雪还在不紧不慢地下着，地上都是厚厚的一层。 　　“这地方往年也总是下雪？”李书背着手，问左至历。 　　左至历摇头说了声没有，侯处长在一旁说：“我们来的时候还没下雪，之前也调查过这里，往年都是没雪的。” 　　要是总下雪的话，那肯定不适合建厂子。 　　李书记点头：“看来今年这灾年是范围有些大，地方上好多地方都受了灾。” 　　大家就这灾年的事情说了起来，中央因为这事拨款了多少，但可惜前几年的时候，和苏联绝交，国家还他们那边的粮食还了不少。 　　再然后，就是接二连三的灾难。 　　这事大家心里都清楚，李书记说了几句之后，就打趣起左至历。 　　“娶的媳妇挺厉害啊。” 　　左至历就不好意思笑了：“陆秋同志这个人的确挺能干。” 　　大家就哈哈笑了起来。 　　说起陆秋来，侯处长也有话要说：“我们那里的干事，说起来也是左团长的嫂子，这不被烫伤了，棉裤里面都是热水，还在那里纠结着不敢脱衣服呢，幸好陆秋同志在，帮她把裤子脱了，这魄力可不是一般人都有的。” 　　跟着李书记过来的几个人就哈哈笑起来，看起来是一副其乐融融的样子。 　　但私下里，李书记身边的两个秘书就在那里嘀咕：“真是粗鄙。” 　　“是，不过也的确是有能力。” 　　两个人今天晚上不用跟着李书记，他们几个领导都被邀请去了陆秋家吃饭。 　　两个人就在外面溜达，其中一个人忘记拿帽子，又回身去拿，正好这时候，陆夏出来捞鱼。 　　大冬天的，她穿得很单薄，人又长得很漂亮，黄秘书就多看了她两眼。 　　陆夏也在用余光打量眼前这人，她没在部队上见过他，猜测着不是知青就是那什么专家组。 　　不管是哪种，将来都是大有作为的人。 　　陆夏心里一动，假装一个不小心，摔倒在地上，溅起了一阵水花。 　　她后来看过不少电视剧，里面什么样桥段没有，勾引一个几乎没什么恋爱经验的人，简直手到擒来。 　　黄秘书果然上钩了，赶紧过来看陆夏，问她：“姑娘，你有没有事啊？” 　　陆夏露出她那双楚楚可怜的眸子，欲语还休。 　　- 　　陆秋一个人忙不过来，把隔壁赵巧梅也给请了过来。 　　赵巧梅听说了羽绒服的事情，十分为陆秋高兴：“这是不是就要给你们建厂子了？” 　　“怎么可能。”陆秋不当一回事，怎么可能给他们建厂子？ 　　那厂子做什么用的，之前就已经有了规划。 　　“我看可说不准，不然人家那么大的一个官，怎么可能来咱们家里看什么女人干活啊？” 　　陆秋心里一动，认真思索起来。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似乎就说的通了。 　　建厂子在后来是个稀松平常的事，只要是资金到位，那是谁都可以干的。 　　但是现在可不是！ 　　厂子都是国家所有，里面的工人也都是国家的正式职工。 　　那是城里户口，吃商品粮，性质完全不一样的。 　　要是再其他两个厂子之外，再建设一个羽绒服厂，那可真是太好了！ 　　他们地方的经济肯定能拉动起来，对之后多少年的经济格局都是有影响的。 　　陆秋隔壁省的经济就很好，那边的人过的就比他们富足的多，普通人都能盖起二层大别墅。 　　他们距离隔着不远，但差距就特别大。 　　感觉她好像要开创一个新的格局了！ 　　等李书记他们一行人来的时候，陆秋就打了十二分的精神。 　　李书记年纪大了，和陆秋也不避讳，见了她就笑：“你这个同志，听说可是很厉害啊，还在上夜大？” 　　陆秋唇角往上一弯：“恩，都是为了进步。” 　　“老左说你手艺非常好，让我们都过来尝尝，今天你可不能藏私，有什么好东西都要拿出来啊。” 　　陆秋赶紧答应，心里却在想，别看这李书记是个和气人，能在他这个位置上坐稳的，可没一个简单的人。 　　进了客厅之后，里面已经被布置了布置，菜也摆在桌子上了。 　　孩子们都被送到了隔壁老路家，赵巧梅还在他们家打下手。 　　几个孩子也不嫌冷，贴着墙仔细听那边的动静，陆冬去不甘示弱，拄着拐杖在旁边挤。 　　辣椒嫌他碍事，小声催他回去：“你一个伤员在这里干什么？” 　　“我一个伤员也上二年级了！”陆冬去怼了辣椒一句，丝毫不怯弱。 　　“辣椒，上。”陆立春在旁边拱火，“这小子没人治他，快飘上天了！” 　　陆冬去吐了吐舌头，就不说话了。 　　蓉蓉和左景两个人的兴致都还不高，也没过来凑热闹，在那边和茄子安静坐着。 　　辣椒捅了捅陆立春，问他：“怎么了这是？” 　　“没事。”陆立春摇头，并不想多说。 　　这一边的客厅内，一群人谦让过后，依次落座，虽然陆秋很想吐槽，但是她和赵巧梅都是不能上桌的。 　　倒不是一定要去那边吃饭，那些男人又是喝酒，又是说话的，吃饭都不能好好的。 　　就是这样感觉，完全被当成了厨师和服务员。 　　而且，做这么多人的饭菜，那是相当累人的一件事。 　　自从他们结婚的时候，陆秋做过一次之后，就再也不想再做了。 　　左至历也知道，这么长时间也没让她再做过。 　　就连方爱红和侯处长来，他也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私下里孙副处和侯处长没少嘀咕。 　　这次跟着过来的，孙副处是唯一的女的，她是见惯了这种场面的，一点也不犯怵，一边给大家倒酒，一边打趣左至历：“终于能吃上你们家的饭了。” 　　左至历没觉得尴尬，他要是一来就请这些专家们吃饭，不好好干活，那才要出事了呢。 　　李书记借着喝酒，好好打量了在座的各位几眼，面上还是笑眯眯的，“看来我们左团长很是廉洁啊！” 　　左至历唇角动了动：“一切都是为了人民。” 　　李书记扫了众人几眼，又道：“听说之前你们这里走了一个营长？” 　　来的路上，李书记已经把他们这里调查的很清楚了。 　　饭桌上的气氛就是一滞，正掀门帘进来的赵巧梅脸上的表情立刻就僵硬了。 　　左至历点头：“老张生活作风有点问题，我暂时让他借调到其他地方了。” 　　“对，咱们生活作风当然要严抓！我们这些人里面，有从国外回来的，那思想更是不能要，当初我可是费了好大的劲，才把他们给掰回来。” 　　赵巧梅把菜放下，李书记抬头看了她一眼，突然出声问：“这位同志是谁？” 　　不等左至历和老路出声，赵巧梅就笑了起来：“我就是刚才说的那个老张的前媳妇，和他离婚了。” 　　李书记故作惊讶，看着赵巧梅：“这夫妻两个之间，有什么误会不能解开啊？那俗话说的话，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我听说你们这里离婚的人有不少，比其他地方的可都要高啊。” 　　说完，他就不看赵巧梅了，看着左至历：“你说是吧？左团长？” 　　左至历把筷子放下，嘴角带着笑：“离婚也是为了找更好的人，像我和陆秋同志，我们两个都是离婚的，但现在日子过得不照样很好？” 　　他用自己来举例子，李书记只笑了笑：“看来人家说的对，这婚姻啊还真是冷暖自知。” 　　赵巧梅回了屋子，和陆秋小声说：“那李书记怎么回事？竟然管起来咱们这里离婚的事了。” 　　他们这里离婚的怎么多了？别以为她不知道，其他地方可有不少当兵的，升了官之后看不上自己在老家娶的媳妇，多的是离婚娶年轻漂亮的。 　　不就是针对左至历的吗？ 　　看起来是个好的，还不知道打的什么主意呢？ 　　陆秋听了直皱眉，“可能是给下马威呢。” 　　毕竟得体现人家是领导，再没问题，也会鸡蛋里挑骨头，找出毛病来。 　　左至历其他方面还好，就是再婚这个事，可以拿来说嘴。 　　正好张营长也离婚，赵巧梅还在跟前。 　　赵巧梅撇撇嘴，“和这些人打交道真费劲，还不如换东西的时候自在。” 　　她现在已经喜欢上去镇上换东西了，只要天气好，她就一直坚持去。 　　她不知道的是，在距离他们不远处的航线上，正往这里驶着一辆大船，张营长和他的父母都在上面。 　　孙副处见大家都不再说话，赶紧打圆场：“一直听说陆秋同志的手艺好，今天终于吃上了，怪不得我那个干女儿，回去了就说这里的红薯好吃，和别的地方不一样。” 　　侯处长跟着点头：“是啊，想当初我们来的时候，坐船都晕得不行，别说这么多好吃的了，那咸菜我都能当宝贝了。” 　　左至历就笑：“别说，家里还真的有咸菜，你要是想吃，一会儿拿点回去。” 　　侯处长赶紧点头。 　　老路头也没抬，只顾着埋头吃，虽然平时陆秋总是给他们互相送吃的，但是家里孩子多，根本轮不到他吃几口。 　　这鱼炖的多鲜啊！还有这虾丸，个个爽滑软弹，一嘴咬下去，还会在舌头上反弹。 　　更别说那泥鳅汤了。 　　里面放着陆秋自己做的锅巴，鲜美的汤汁一泡，味道绝了。 　　他要是放开肚子吃，能吃好几碗。 　　和他一样埋头吃的，还有老郑营长，他一边吃一边在心里感慨，果然他儿子说的是对的，这卤菜是这里面最好吃的。 　　老林吃得不是很多，他总是习惯带着挑剔的眼光看陆秋这个后妈，一直等着她做出虐待孩子的丑事来。 　　可等了半年了，陆秋非但没虐待孩子，人家日子还越过越好了。 　　他盯着眼前的海螺，拿了一个吸溜到了嘴里。 　　味道是真的好，但是陆秋是怎么回事？真的有后妈会好好对自己的孩子？ 　　他吃一口海螺，喝一口酒，脑海里突然想到了王晓磊。 　　这姑娘比他要小将近十岁，听她自己说，也是和男人离婚，不过了。 　　一开始的时候，他会拿她和陆夏比，后来就再也没这么想过。 　　他冷眼旁观着，王晓磊这个人还是不错的，对林秀芬也还行。 　　但他怕人会变，还是不敢松口。 　　王晓磊今天晚上没回村里，就在他们家陪林秀芬，等他回来了再走。 　　饭桌上的气氛重新好了起来，侯处长也不在想什么咸菜了，开始闷头和老路比赛起来吃锅巴。 　　李书记呵呵笑了两声：“这菜最软烂了，像我们这种牙口不好的人，吃这个最好了。” 　　老路和侯处长都抬了头，手上的动作不由地放慢了些。 　　这个老狐狸。 　　李书记很满意，一边还谦让着：“怎么不吃了？这么好吃的菜，大家都别浪费了。” 　　说完，还喝了两口酒，“恩，这酒也不错，大家多喝点。” 　　陆秋用的是夏天的时候，自己酿的野葡萄酒，有一大坛子，当初她闲着无聊做了不少，现在拿出了一点喝，味道竟然也不差。 　　“你这媳妇啊，娶的是真不错。”李书记到底忍不住感慨，“这酿酒的事可不是谁都会的。” 　　左至历点头：“我丈母娘之前的村里，家家户户都酿酒。” 　　一顿饭吃完，已经月上中梢，外面的雪还在不停的下，谁见了都要嘟囔几句。 　　“怎么还不停？也太冷了吧！” 　　有那积雪深的地方，可以到人脖子的地方了。 　　走夜路是一件很危险的事。 　　左至历亲自把人给送了回去，回来的时候，陆秋和赵巧梅已经把客厅收拾好了，孩子们也都接了回来。 　　几个孩子都打着哈欠，和左至历打了招呼，就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左至历简单洗漱过后，来陆秋跟前蹭了蹭。 　　是真的像小狗一样，蹭来蹭去的。 　　陆秋摸着他的下巴，问他：“怎么了？” 　　“好累。”左至历闭上眼睛，“和老狐狸打交道，处处都是陷阱。” 　　“他怎么突然过来了？” 　　左至历恩了一声：“这人出了名的喜欢搞突袭，直到快进码头了，我才收到消息。” 　　“那他过来是干什么的？” 　　“之前那些羽绒服，被上面知道了，正好派他过来看看厂子的进度。” 　　陆秋了然了，给左至历揉着太阳穴：“希望他在的这段时间，可别出什么事。” 　　“恩。”左至历让陆秋揉了一会儿，就让她停下了，按着她坐下。 　　“晚上吃了什么？”他怕陆秋没吃饱。 　　“和你们一样，我们每样都单独盛出来些。”陆秋贴着他，“吃得怎么样？” 　　说到这个，左至历就笑了出来，“老路和老郑只顾着吃，后来侯处长也加入进去，走之前还想把剩菜给拿回去呢。” 　　陆秋跟着笑了一下，就听左至历继续说：“李书记还觉得老路吃得太多，锅巴都没剩下多少，话里话外还给了他几句，老路听着是听着，我看他是一口也没少吃。” 　　左至历说着这些，神经终于放松下来，提醒陆秋：“你那些衣服最近先别拿出来了，让孩子们也别穿了。” 　　“这几天正冷呢。”陆秋点头，有点心疼孩子们，“光穿咱们的棉衣恐怕要冻感冒。” 　　“坚持几天，我估计李书记呆不了多久。” 　　那李书记眼睛太尖了，什么都能看得见。 　　幸好当初左至历在发现陆秋的异样之后，就已经想好了怎么应对。 　　不然今天还真说不定会被李书记看出来什么。 　　也幸好，陆秋的母亲是个能干的人，就算他们去查，也不怕查出来什么。 　　说完这个，夫妻两个又说起来孩子的教育问题，“这肯定不能这么放养下去了，我之前提的幼儿园，等那什么李书记走了，你也给开起来吧。” 　　左至历听了之后沉默，问陆秋：“伤心了吗？” 　　陆秋点头，头埋在左至历的肩膀处，听着他的心跳，闻着他身上的味道，白天无处宣泄的感情都有了去处。 　　“我当时真的在想，她要走就让她走吧。” 　　“还有左景，也不知道那孩子心里怎么看我呢。” 　　左至历一下一下摸着她的头发，“别担心，孩子们还太小了，等大了就好了。” 　　“你说开幼儿园的事我会和老路商量的，部队里这么大的孩子也有不少，肯定能开起来。” 　　就是老师不好少。 　　左至历想到了什么，给陆秋擦完眼泪，对她说：“要是这羽绒服能批量生产，有了厂子，你说你是去幼儿园，还是去服装厂呢？” 第85章 　　陆秋认真思考起来, 她之前还真的没想过这个问题，被猛然这么一问，才发现她已经可以自由选择了。 　　那种感觉, 既纠结又很爽。 　　“要是让我选的话，我肯定会选厂长！听着就很气派！” 　　经历过几个孩子的问题之后，她就发现孩子们不是一件物品, 给点吃的就行的。 　　他们也有自己的思想，会依赖你, 会对你有更高的期许。 　　那种期许，陆秋再也不想承受一遍了。 　　她靠在左至历的怀里, 不知不觉就沉沉睡去。 　　等她睡着了, 左至历才起身，把左景给叫了出来。 　　少年木着一张脸, 眼睛里全是忐忑。 　　“家里这几个孩子里，你妈妈总说你最聪明了。” 　　左至历声音并没有很冷酷, “她现在事情多, 本来应该是你和小春照顾其他几个孩子的，你怎么能给她找麻烦呢？爸爸也听说那事了，你处理的不是很好, 那天要是有人贩子盯上你们了, 你想过该怎么做吗？” 　　左景眼里的惊恐更大了。 　　“我不在的时候, 你和小春就多照顾你妈妈，我知道你是男子汉了。” 　　左景点了下头：“爸爸, 我知道怎么做了。” 　　“男子汉，在没有自己的力量之前, 是不能轻易求别人的。” 　　左至历又说了几句其他的, 拍了拍少年瘦削的肩膀, “等你有了自己的力量，就可以去救你想救的人了。” 　　说完，他站了起来，“去吧，去睡觉吧，明天不是还要上学？” 　　左景应了一声，等左至历回了卧室，他才往回走。 　　一路上，他觉得自己的血都是沸腾的。 　　这是一场父子之前的谈话，没有训斥没有争吵，只有鼓励和肯定。 　　他想，他肯定会成长为一位有能力的男子汉。 　　到时候，就可以救他想救的人了。 　　希望那位姐姐，还能等等他。 　　知青点的人，熄灯之后也都没睡着，而是叽叽喳喳谈论起来。 　　“我看这建厂子的事八九不离十了，你没听赵大姐说，又运来了很多鹅毛吗？” 　　“厂子有没有不清楚，但给咱们批了一间大屋子呢！芳芳也说我们缝纫组的，还要再招人呢。” 　　一听这个，就有好几个人凑了过来：“真的？那太好了，你问问芳芳，看我能不能去？” 　　“你手艺还不如我呢！要去也肯定也是我去！” 　　大家都愿意去缝纫组，都希寄地看着这两个人。 　　远处的宋芳没吭声，她被陆秋当中奚落一顿的事情，算是传遍了全部队。 　　连李书记都听到了，还为陆秋叫好。 　　很多人说她那个大学都是白上的，还不如个夜大没毕业的村里人。 　　这话听多少遍，都让人心里不舒服。 　　宋芳抱着腿坐着，其他知青看见了，都互相使使眼色。 　　能看到陆秋给她点教训，他们这些人都还挺高兴的。 　　何况，陆秋现在还是他们的顶头上司。 　　张枚红撇撇嘴，她替老梁那样的人觉得委屈。 　　老梁和她是同乡，两个人当初来知青点的时候，是一块坐得火车，再转驴车，一路同行过来的。 　　能有个认识的人一块来，年仅十八岁的张枚红是挺高兴的。 　　而且老梁这个人，怎么说呢，还是很靠谱的，一路上都挺照顾她的。 　　还没等她想再观察观察，老梁到了知青点，就被宋芳那样骄傲的谁也不看在眼里的人吸引了。 　　她默默看着老梁向宋芳殷勤献好，看着两个人在一起，又看着他们分开。 　　张枚红以为自己的机会来了。 　　可哪怕分手了，老梁的眼睛里还是只有宋芳一个人。 　　这让她挺不服气的。 　　外面天空依旧飘着雪花，她把身上的衣服裹紧了些，想着来部队就是好。 　　终于有人能收拾宋芳了。 　　想着宋芳被一个村姑吊打，还在领导面前奚落了一阵，她就痛快。 　　陆秋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还觉得胳膊酸，她一边揉着一边对左至历说：“再也不想做那么多人的饭了。” 　　左至历就上前给她揉着：“行，以后不是特别的事情，绝对不会让你动手。” 　　“那还差不多。”陆秋甩了甩胳膊，问他：“你今天怎么不早走了？” 　　“昨天喝多了，今天都还起不来呢，去那么早没用。” 　　他难得有天早上在家，起来没让陆秋做饭，他简单炒了个菜，一人一个鸡蛋。 　　正剥鸡蛋呢，孙副处就上门了。 　　“呦，吃着呢？” 　　她四下看了看，觉得他们家的伙食真好。 　　陆秋想站起来，被左至历给制止了，“自己人，不用这么客气。” 　　陆秋就顺势坐下了。 　　孙副处一边在心里感叹着，这左家兄弟两个，都是这样的情种，对老婆那是没得说 　　她就说了来意：“还有没有咸菜啊？侯处长昨天回去了还念叨呢，说拿得少了。” 　　“还有呢！”陆秋没动地方，左至历去地窖里拿了两罐子，“吃完了还有。” 　　孙副处知道一罐子是给她的，笑容就更大了。 　　“这李书记我之前也听说过，听说是个笑面虎呢。” 　　她这句就相当于卖好了，左至历点了头，接受了她的好意。 　　孙副处就和陆秋说起来孩子们的事情，“看着你家孩子这么多，就让人觉得日子有盼头。” 　　“淘气着呢。”陆秋给孙副处拿了碗，让她坐下吃点，“一个两个得吵得你头大。” 　　孙副处客套了两句，一边吃一边打量这几个孩子。 　　蓉蓉和陆秋有几分相似，一看就是她的孩子。 　　宁宁不像左至历，长得却也很漂亮。 　　估计是左至历那个前妻生的。 　　她听方爱红说过，朱亚青长得也相当漂亮，而且出身也很不错，和左至历两个人算是门当户对。 　　方爱红那时候，可没少和朱亚青吵架生气。 　　她再打量陆秋，在心里把这两个人进行对比。 　　说起来，好像是陆秋更会做人一点。 　　人也好像更能干。 　　她吃完碗，提着咸菜回去的时候，侯处长正拿着两罐咸菜进行对比。 　　那是他在船上从方爱红那里得的，一直舍不得吃。 　　“就是这个味！你那干闺女不实在啊，早知道我早就去找陆秋要咸菜了！” 　　让他一直省吃俭用了这么久。 　　孙副处没说什么，就问起他设计的事情，两个人转头讨论起工作来。 　　－ 　　老林回去之后，人已经有些醉了，王晓磊一边给他递毛巾，一边好奇：“真是那陆秋做的饭？” 　　老林点头，想起来王晓磊和她的关系，好奇问：“她原来做饭不好吃吗？” 　　“就那样吧。”王晓磊想了想，那时候好像也没人说陆秋做饭怎么样好吃。 　　她倒是记得，陆秋有两次多倒了油，被薛利民追着骂了好久，说她败家什么的。 　　老林哦了一声，没多再说陆秋，问王晓磊：“秀芬睡了？” 　　“睡了，写了半天作业，我看这孩子挺用功的。” 　　王晓磊见这里没她什么事了，就要回去，老林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犹豫了一下说：“要不别回去了。” 　　王晓磊惊讶，她看着老林，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老林咳嗽了一声，不知道是不是那个酒的后劲太大了，让他觉得有些烧。 　　“那个啊，我的情况你也知道，秀芬之前说不反对要个后妈，但我还是没想好，到底怎么样。” 　　他说得语无伦次，但是王晓磊却听懂了。 　　她脸上就带了羞涩的笑。 　　也不是没嫁过人，老林岁数还比她上十来岁，有个闺女，她还是觉得能嫁给老林的日子是不错的。 　　部队上的条件多好啊！ 　　每个月都有肉票，都有细粮，小娃娃还有牛奶，更不用说什么工业券等等东西了。 　　“你要是不嫌弃我的话。”王晓磊话没说话，人已经贴了过去。 　　林秀芬其实并没有睡着，她早之前就有了这个预感，她爹会和王晓磊在一起。 　　部队里那些爱说闲话的人，又不是没在她面前说过。 　　有宁宁还有张小美的先例在，她觉得后妈也不是那么可怕了。 　　可到了这时候，林秀芬还是很委屈，害怕以后他们两个有了孩子对她不好，害怕王晓磊变了性格。 　　她睁着她的眼睛，看着外面呼啸而过的风，一直没睡。 　　王晓磊是在第二天的时候才回去，一脸的羞涩，薛利民一看就知道这事是成了。 　　她心里欢喜，进门就拉着王晓磊的手问：“老林说什么时候娶你了吗？” 　　王晓磊把手抽回来，不知道怎么的，脑海里就想到了之前她被薛利民赶出去的画面。 　　那时候，她是走投无路，只能投奔王晓云。 　　结果，一样被赶了出来。 　　现在好了，她也有挺直腰杆的一天了！ 　　王晓磊没说老林会娶她的事，这是昨天晚上，她和老林成了之后，一起商量的结果。 　　老林手里并没有多少钱，如果结婚的话，薛利民肯定会狮子大开口，要很多彩礼的。 　　这日子不好过，尤其是在灾年的时候，听说村里已经有人开始吃红薯叶子了。 　　他们家多亏了那时候把大坑老头的粮食偷偷运了回来，藏了有不少。 　　薛利民就是贪财罢了。 　　见她不说话，薛利民着急了：“你这是啥意思？他一个营长，就想白白的占便宜？” 　　薛利民现在底气也足了，不像之前，怕陆秋报复他们，总是夹着尾巴做人。 　　王晓磊皱眉：“娘，你瞎嚷嚷啥呢？人家也没说不结婚啊，就是现在不合适，部队上太忙了，你不知道又有一个大领导过来了，说什么建厂子的事呢，这事不着急。” 　　“建厂子也不能不让人结婚啊？晓磊啊，你这个孩子最傻了，可别被老林给骗了！” 　　王晓磊随口应了几声，就见王晓云抱着她儿子回来了。 　　薛利民这才听说泽泽给丢了的事。 　　“我那婆婆最是黑心了，一听说金宝要五十块钱，人就不愿意给了！这重男轻女的老妖婆，不得好死！” 　　王晓云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把责任都推到她婆婆身上。 　　薛利民就开始骂了：“你这婆婆也太不当人了！那可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啊！女婿呢？他怎么说？” 　　“他连个屁都不敢放！”王晓云搂着儿子，“我回来住几天，家里实在呆不下去了！让他和姐夫去找吧。” 　　薛利民听到姐夫两个字，知道这里面还有大女婿的事，又详细问了问。 　　问完之后，就开始骂刘老太，骂金宝，骂陆夏不做人。 　　王晓磊打了个哈欠，扭身去屋里睡了。 　　都没看王晓云一眼。 　　王晓云瞪她，看薛利民：“娘！你看她，怎么当妹妹呢？” 　　薛利民现在是把王晓磊捧在手心里，生怕她不高兴，就没帮着二闺女说话：“她累了，让她睡会儿就好了。” 　　“咦？”王晓云觉察出来不对劲了，“怎么回事？她不是说给人当保姆呢？怎么不去了？被人给退回来了？我就知道，她这个脾气，是啥也干不好！” 　　薛利民轻轻打了王晓云一下：“你这个当姐姐的，怎么说话呢？那是你妹妹，你妹妹比你有魄力多了，说不和那赵五四过，就不和他过了！那赵五四有什么，不就一个村里人，听说现在他娘给他找媳妇呢！” 　　不过今年是灾年，好多人家都急着把闺女嫁出去，好省下一口口粮，给家里挣点彩礼回来，媳妇好找的很。 　　王晓云沉默了。 　　可以说，她是家里这几个里面，最聪明的一个，仅仅通过薛利民的态度，就能窥探出来很多东西。 　　她就没再多说什么，住在家里这几天，也是尽可能的对王晓磊好一些，想把之前的误会给解开。 　　王晓磊可不是三岁小孩子了，哪里那么容易哄？ 　　－ 　　李书记在这里呆了好几天，宋芳一直没出宿舍，其他人也不管她。 　　等李书记决定返航的时候，宋芳从宿舍里出来，截住了李书记。 　　她觉得自己有本事，有干劲，不能听陆秋一面之词。 　　这人要是作死了，谁也拦不住。 　　陆秋知道这消息的时候，听说宋芳已经被李书记请进去，喝了很久的茶了。 　　李书记正愁着部队上下像铁桶一样，找不到突破口呢。 　　私心里说，他并不希望这里建设太多的厂子。 　　毕竟生产力是有限的，如果厂子都在这边，那国家的资源也肯定要往这边倾斜。 　　改变的可是不是一点半点了。 　　宋芳正好撞了上来。 　　可她一个刚来没多久的知青，能知道什么？ 　　她知道的最多的，就是部队里喜欢说闲话的老太太们，传播的闲言碎语。 　　比如什么陆秋离婚了，她妹妹勾引了她男人，陆秋又来勾引左团长之类的。 　　还说陆秋喜欢打扮，喜欢搞小资主义，穿的衣服也都是好的，一点也不能吃苦，不要被她的外表骗了这些。 　　李书记听到最后头都大了。 　　他不是想听这些女人之前的恩怨的。 　　他也听明白了，宋芳就是因为嫉妒，什么陆秋画得图纸她说了不能用，就故意针对她什么的。 　　左至历那个人办事滴水不漏，你让他故意针对谁，他还真做不到。 　　不过，李书记眯了眼睛，问起来宋芳：“你说那图纸是怎么回事？” 　　“就是缝纫机的图纸，不知道陆秋是从哪里搞的，我不是学机械的，但好歹上过大学，我觉得那图纸肯定不能用！” 　　李书记恩了一声，让宋芳先回去了，回头问老黄：“听说隔壁部队给他们提供了很多零件？要造缝纫机？” 　　黄秘书点头：“左团长说用羽绒服赊账，那零件估计也快到了。” 　　“截下来，不能给他们。”李书记这么吩咐。 　　“这……”黄秘书有些为难，“我们用什么名义截下来？” 　　“这还不简单？”李书记朝他耳语了几句。 　　黄秘书点了头，他前脚刚走，后脚左至历就知道了。 　　这里毕竟是他的地盘。 　　他又知道李书记的名声，知道他肯定会使阴招的。 　　果然，小毛过来告诉他的时候，还一脸愤愤不平。 　　“还领导呢！怎么能这样！咱们这里还等着这零件吃饭呢！” 　　只要有羽绒服，就能换来吃的，小毛已经把零件和吃的划上了等号。 　　这年代，那可是把吃得看得非常重的。 　　“我知道了，让人把黄秘书拦一下。” 　　黄秘书那天还没出了岛，就莫名其妙地拉起了肚子。 　　他拉得很还严重，张医生看过之后就说，“这得赶紧住院，不能耽误了，估计是水土不服。” 　　一句水土不服，就把李书记的话都堵了回去。 　　他好好盯着左至历看了几眼：“真是后生可畏啊！” 　　左至历棱角分明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不敢不敢。” 　　张营长护送着那批部件在第二天到了部队上，左至历特意邀请李书记过来一起看看。 　　“听说都是拿得好东西，有了这些，恐怕我们这羽绒服能制造更多了。” 　　李书记表面上笑呵呵的，“是啊，不过你们这里人手够吗？我听说你们还有别的厂子要建设，这摊子可不能铺的太大啊。” 　　“领导您放心，我们这里就挨着省城呢，不愁销路。” 　　侯处长就在不远处背着手，假装什么都没听到。 　　他只负责来测量，汇报。 　　至于其他的，就不是他能管的了。 　　不过看在陆秋做的那么好吃的咸菜份上，他肯定不会像李书记这样，故意使坏就是了。 　　李书记考察了四天，在第五天的时候，才打算动身。 　　他走之前，拍了拍左至历的肩膀：“我听说你父亲打算退休了？” 　　“还没呢，他还想着继续发光发热，再干一段时间呢。” 　　“那就好，我还怕他退休了，我们国家的建设又要少了一个人才呢。”李书记似乎很高兴，“等有机会了，回北京喝一杯。” 　　左至历自然应着。 　　他那时候还不知道李书记什么意思，等第二天收到左父亲的信时，才知道出了事了。 　　回头左至历就和陆秋说了：“过年我们得回北京一趟。” 　　陆秋惊讶：“今年？” 　　这都马上要过年了，而且今年厂子这里事情正是多的时候。 　　回去一趟，来回最少一个月。 　　如果不是出了急事，左至历不会这么说的。 　　“恩，家里有事了。” 　　他瞧着四下无人，把事情和陆秋说了：“我父亲被人给举报了，因为我家和朱亚青走的近，现在怀疑我们也是特务。” 　　“啊？”陆秋就觉得荒唐，“你不是说朱亚青的爹已经抓起来了吗？” 　　“恩。”左至历摸了摸陆秋的头，“别担心，有事我早就被抓起来了，我父亲还能给我写信呢。只是虚惊一场，有人故意这么做的。” 　　“那我们就这么直接回去？” 　　“当然不是，你是新媳妇，回家见一下公婆，太正常不过了。” 　　陆秋就笑了。 　　等晚上的时候，就把这消息和孩子们说了。 　　孩子们挺高兴的，他们不知道里面的弯弯饶饶，觉得能去北京，那就特别特别厉害。 　　陆冬去生怕不让他去了，当天就给大家表演了一个单脚蹦跳。 　　陆立春大了，问陆秋：“那建厂子的事呢？” 　　“有路叔叔盯着呢。”左至历摸他的头，“现在就想想，去北京要带哪些衣服，我见信上写了，那边的天气也很冷。” 　　陆秋就拿了张纸，把打算带回去的东西都写下来。 　　还得准备一些礼物。 　　有句话叫丑媳妇终于要见公婆了，陆秋现在就是这样的一种心理。 　　和之前面对孙竹斓的时候，还不太一样。 　　孙竹斓那时候，陆秋是没把左至历当自己人的，是用一种抽离在外的目光，去看待他们。 　　所以听到什么，看到什么也不生气。 　　但是现在换她的心情就不一样了。 　　她现在是带着一种占有欲的。 　　孙竹斓要是在再她面前，说什么朱亚青的事，她肯定会着急，觉得孙竹斓这个婆婆真是有意思。 　　她一边想一边调整心态，他们这边别的不多，就海鲜多，可以拿回去一些。 　　羽绒服也带上两件。 　　左至历还有很多事情要安排，半夜又匆匆出去了。 　　陆秋不放心，小毛在外面喊：“嫂子没事，您放心，我一会儿肯定把团长好好送回回来。” 　　小毛和陆秋他们已经很熟了，这几天陆秋见他守在危地马拉了，还会留他吃顿饭。 　　把小梁他们都羡慕得。 　　小毛的声音还在巷子里回荡，赵巧梅却一点也不觉得心情好。 　　她看着眼前的一群人。 　　觉得心里又开始堵了。 　　这男人脏了，就是脏了。 　　就像是有口瘫堵在她的胸口，让她想吐出来也不能，咽又咽不回去。 　　张营长抱着两个孩子，哭得眼泪鼻涕哪里都是。 　　“爸爸回来了，爸爸以后再也不走了……” 　　张父张母都在一旁哭，赵巧梅的爹娘拉着赵巧梅也哭。 　　“闺女啊，真是受苦了，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也不知道和家里说一下呢？” 　　“说了，咋没说啊。”赵巧梅挨了两下打，觉得背都疼起来，“我不写信了。” 　　“你写得啥？就说他有外人了，可没说你要离婚啊！这么大的事，你能自己做主。” 　　赵巧梅张了张嘴，但看父母都这么大岁数了，连嫂子都一脸疲惫，就闭了嘴。 　　他们的船在海上飘了很久，因为天气的原因，航线给偏了，幸好及时给纠正过来了。 　　但就这样，也耽误了很长时间，船上什么吃得都没有了。 　　再晚一点，恐怕就要发生恶□□件了。 　　赵巧梅的嫂子什么都顾不得，连话也说不出来，嘴里塞得都是吃的，觉得吃什么都是美味。 　　等肚子里有了吃的，她才开口：“小姑子，你别伤心了，我替你出气了，打了那贱人好几巴掌！” 　　张营长身体一僵，觉得很尴尬，赵巧梅却没听见。 　　张营长才发现，赵巧梅和之前不一样了。 　　才短短一段时间，她整个人身上的气质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看他的眼神，也和之前憎恨不一样。 　　那是一种默视。 　　是完全的忽略。 　　张营长的父母也都发现了这点，他们都惊恐地看着赵巧梅。 　　眼前的救命稻草，好像只有两个孩子。 　　“我的小美啊，小胜啊，快让奶奶抱抱。” 　　两个孩子挣扎，从张营长的怀里跑开，又躲开张营长母亲的手。 　　屋内很安静。 　　大家发现两个孩子跑到了赵巧梅身边。 　　他们两个开口：“娘，他们什么时候走？” 　　“你不是离婚了吗？他们是不是就不是我爷爷奶奶了！” 　　张小胜的话刚说完，张营长的母亲就喊了一嗓子，跑过来要打赵巧梅。 　　“我让你瞎说，教坏我孙子……” 　　张营长拦了一下，拦腰把他母亲给抱住。 　　路婶子和陆秋都冒着雪过来，还有热心的张主任。 　　张主任一点也看不上张营长，你说你离婚就离婚了，带着香枝好好过日子得了，怎么又后悔了呢？ 　　现在刚回来就打起来了，别说赵巧梅不愿意，就她看着也乐意。 　　赵巧梅一直很平静，张营长的母亲见来了人了，也不闹腾了，她把头发弄好，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让你们看笑话了，我这儿子一时鬼迷心窍，巧梅和我们是一个村的，我是看着她长大的，两个孩子的感情也一直很好，这怎么说离婚就离婚了。” 　　话里话外，还在埋怨组织上同意他们离婚的事。 　　赵巧梅的爹娘也是这个态度。 　　“孩子们不懂事，怎么能让他们离婚呢！” 　　张主任不客气：“这不得问你们儿子了？谁让他做了那样的事，人家那香枝爹和哥哥都在部队里当着官呢？你问问你儿子，谁逼他离婚的？” 　　张营长脸更红了，低着头也不敢抬。 　　他早就做了心里准备，但这样的情况还是让他很难受。 　　扑腾一声，张营长朝赵巧梅跪下了。 　　“我错了。” 　　两个孩子紧紧拉着赵巧梅的衣服，赵巧梅眼里却染了泪。 　　不是感动，是气的。 　　“你非得逼我吗？我和两个孩子现在生活的很好，你要是不想看到我们一死百了，就带着你爹娘，和我爹娘走吧，我是不会和你复婚的。” 　　路婶子都看不下去了，拉着张营长往外走：“你没听到赵巧梅怎么说吗？还在这里干什么啊？你要是真的为了孩子们好，还是早早离开吧。” 　　赵巧梅的爹娘赶紧来打圆场：“这下着大雪呢，外面也没船，让我们今天先在这里凑合一晚上吧。” 　　说完，又看向赵巧梅：“闺女啊，我们这一路上可不容易，你和小胜爹的事先不提，我们总得在这里休息休息吧。” 　　赵巧梅终于点了头，给他们收拾了空屋子。 　　张小胜和张小美却在私下里嘀咕：“这一晚上得烧多少柴火啊？” 　　赵巧梅打的柴火有数，要不是后来陆秋提醒，她又上山打了一些，现在更是抓瞎。 　　孩子们都知道这事，白天的时候，也只在厨房里玩，要是赵巧梅出去卖东西，他们就去陆秋家。 　　宁宁现在和他们也已经成了好朋友，张小美也再不说她，相处得还算是不错。 　　张营长晚上躺着没睡，他爹娘就在他旁边，小声说着：“你说赵巧梅这样子，是不是已经有别的男人了？” 　　不然能反应这么大啊。 　　看到自己男人回来认错了，不应该是高兴的吗？ 　　张营长的爹翻了个身，不确定地说：“不能吧？才多少时候？” 　　“嘿，你还别说，我看有这种可能，回头我去部队上打听打听。” 　　张营长觉得嘴里全是苦涩。 　　孩子们不认他，媳妇也跟看陌生人一样看着他。 　　还有香枝。 　　走之前，香枝看他的眼神，让他一直忘不掉。 　　日子咋就过成这样了？ 　　陆秋和路婶子见没什么要帮忙的了，安慰了赵巧梅几句，就往家里走了。 　　“听说你们要回北京了？”路婶子一脸羡慕，“真好，你们能去□□广场看咱们主席了！” 　　“是啊。”陆秋也笑着，把衣服裹紧了些，“到时候还得麻烦大姐，照看一下我们家。” 　　“放心吧。” 　　路婶子已经能腾开手了，那两个小的也终于能跟着茄子玩了。 　　看着赵巧梅和陆秋都干得红火，她也和羡慕。 　　想着再也不生孩子了，等把这几个送到学校去，她也得想着干个什么活。 　　此起彼伏地关大门的声音，房间内的暗黄色的光透过窗户洒在雪上，只有那一小片是亮的。 　　门口放着孩子们用盒子做的灯笼，被风吹得东倒西歪，在风中凌乱着。 　　陆秋扶好了，哆嗦着进了客厅。 　　明天就是腊八了。 　　过了腊八就是年。 　　陆秋去赵大姐家里，把之前买的肉都拿了回来，放到地窖里，顺便给他们留了十几斤。 　　赵婆婆合不拢嘴：“这也太多了！” 　　“留着慢慢吃吧。” 　　陆秋已经好久没过来找赵婆婆说话了，今天过来就想和老人家亲香亲香。 　　赵婆婆也有一肚子话要说，什么隔壁的薛利民又支楞起来了，听说王晓磊要嫁给林营长了。 　　陆秋在部队上也听说这事了，桂香那天还专门过来告诉她的，一边说一边觉得老林眼瞎了。 　　“那闺女就不是个过日子的。” 　　陆秋只听着，一点也不做评价。 　　关她什么事啊。 　　不过村里人倒是把这当大事看的，不少没嫁人的都寻摸上部队上的人了。 　　都知道部队能过好日子，还在跟前，不比嫁给个泥腿子强？ 　　还有的人觉得海边的风水就是好。 　　别看赵大姐家里没动静，等着吧，芳芳这姑娘最近也天天往部队跑，听说一个月还给发二十块工资，肯定不愁嫁！ 　　这不，王军华家里天天都有人过来，就是想问问附近还有没有地可以盖房子。 　　王军华得意地摆手：“没了，哪里还有。” 　　谁来都是这句话，他想得多，怕这风水宝地占得人多了，再不灵验了。 　　而且，这地方有个不好的地方，就是太冷了，那海风像是能穿过衣服似的，天天晚上他都得冻醒。 　　也有人不信什么风水不风水的：“陆秋家之前在那边住了多少年了，咋没什么好事发生呢？” 　　再说，王晓磊孩子还没找到的事，在他们县城里都不是什么秘密了。 　　金宝那天勒索要钱的事是不对，但一家子职工却没一个人掏钱，也让大家看够了笑话。 　　金宝被齐建党给抓走了，刘老太还上县城里闹腾了好几次，又是哭又是闹的，每次都有很多人出来看。 　　齐建党后来也烦了，刘老太只闹腾，不出钱，再不行就拿陆秋来说事。 　　他知道两家不和，但是这事也经不起细说，就把金宝给放了。 　　金宝是个能人，到最后也没说泽泽的下场。 　　王晓云在娘家住了几天，又灰溜溜地回去了。 　　虎子的婚事倒是不发愁。 　　说完这些糟心事，赵婆婆就说起来高兴的事：“村里好些人来找我们，想问问厂子的事，能不能让他们也去当个职工。” 　　这和外面那些需要考试才能进厂子的不一样，现在毕竟缺人手，是最好进的。 　　而且，这职位还能留给自己的孩子。 　　简直吃上国家的饭，一辈子都能吃的上的感觉。 　　“有素琴，张婶子，黄婶子和她两个弟媳……” 　　都是平时和陆秋关系还不错的人。 　　也有平日里不走动的人，比如那王会计的媳妇，也想着过来找陆秋。 　　“这厂子到底啥时候能建好？” 　　“快了。”陆秋悄悄告诉赵婆婆，“图纸已经设计得差不多了。” 　　上面文件在李书记刚走的时候，就批复下来了，第一个先盖的竟然是她的羽绒服厂子。 　　那两个都得靠后，先紧着这个建设。 　　陆秋心里也是有点激动的，想着不知道等她从北京回来，是不是就建好了。 　　赵婆婆问陆秋：“那这厂长是谁？是你吗？” 　　陆秋就摇头：“还没定呢！” 　　部队里暂时还不能确定这个，但陆秋肯定是有职位的，并且肯定也不低。 　　就是不知道，这羽绒服厂子，上面还会不会派人下来监督，帮忙什么的。 　　说了几句话，有耳朵灵的，知道陆秋来了，都拿着东西过来。 　　陆秋被围在中间，这个叫姐姐，那个叫大妹子，还有叫她婶子的。 　　“你看我闺女做的绣活，不能和芳芳比吧，那也是跟着她奶奶学过的。” 　　说着话的，是赵大姐娘家的嫂子，赵大姐和她娘家来往的并不多，甚至有点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 　　赵婆婆看见了，什么都没说，陆秋不清楚他们这里面有什么事，但看这孩子的手艺，虽然不能和芳芳比，但是也还行。 　　她就笑了笑：“这事得问赵大姐，我现在不管这个了。” 　　村里人一惊，有那嘴快的，就问了出来：“这赵大姐已经成了职工了？” 　　“就是，陆秋那你成了啥了？” 　　陆秋替赵大姐撑腰：“这事一直是赵大姐管，那些介庄来的知青，里面还有几个大学生呢，也都是她在管。” 　　大家眼里就都是惊讶，接着就是羡慕，嫉妒。 　　还有人打趣刚进门的素琴：“你看你，不是成天说和陆秋关系好，怎么不知道往前上赶着点，说不定也能当个官呢？” 　　素琴把孩子一放，可不吃他们那一套：“我在家里还得带孩子呢，婶子你也不用在这里挑拨离间，我和陆秋啥关系？” 　　说完，就看向陆秋，亲热地抱着孩子过来。 　　陆秋就接过念恩，抱在了自己怀里。 　　一边逗小孩子，一边同屋里其他人说：“我知道大家都想着来厂子上班，想给家里补贴补贴，这很正常，但是部队也不是啥人都要的，总得勤快点，干净点，要不就是手艺好点是不是？” 　　大家就都点头，陆秋亲了念恩脸蛋一口：“大家也别着急，到时候厂子建好了，肯定会招人的。” 　　“那陆秋妹子啊，别的地方的要不？我闺女嫁出去了啊，她手可勤快了。” 　　“对，还有我嫂子，她也可勤快的。” 　　“这个得看部队的意见。”陆秋没说死。 　　大家听了之后还不想走，赵婆婆家暖和啊，院子也大，大家就窝在这里说闲话。 　　隔壁的薛利民听得清清楚楚，听完就问王晓磊：“你说你能插手那厂子的事吗？到时候，咱们家里也就有这么多人来了，你是没看到，他们有拿着鸡蛋，有拿红薯的……” 　　王军华先翻了个眼皮：“眼皮浅的娘们。” 第86章 　　陆秋走的时候, 又让这些乡亲把拿的东西都带走了。 　　这年头大家都难，听说村里已经有几户吃红薯叶子了，这雪要是还不停, 那来年肯定是要死人的。 　　外面依旧很冷，赵婆婆给陆秋灌了热水瓶，让她抱着回去：“这天气你还是少出来, 多在家里呆着吧。” 　　“知道了。”陆秋应了声，去家里看了看她的小狗, 小黄狗身上的毛变得厚厚的，但是在冰天雪地里, 还是冷。 　　小猪已经被江卫国带走了, 这只当初他卖给陆秋的猪，如今又回到了他手里。 　　江卫国当时还感叹了几句。 　　听说村里的狗已经剩下不多了, 很多人实在是饿，又很馋, 吃狗肉的, 吃猫肉的都有。 　　连老鼠肉都有人掂记。 　　可惜老鼠都不肥，都瘦得不行，吃起来味道并不好吃。 　　但那也是肉啊。 　　雪地上不知道是哪家的孩子放得筐子, 里面撒了点米粒, 饥饿的麻雀就会飞下来, 小孩子在不远处拉着绳子，等麻雀一进到筐子里, 就赶紧拉绳子。 　　这成了孩子们最喜欢玩的游戏。 　　有那厉害的，听说一天就能抓好机几只麻雀。 　　陆立春他们也在院子弄了这么一个筐子, 几个孩子躲在屋里不出声, 等陆秋回来做饭的时候, 宁宁手里已经有了三四只麻雀了。 　　“妈妈，我们把这些都给吃了吧！” 　　宁宁像献宝贝一样给陆秋看，“听说可好吃呢。” 　　她想到了夏天的知了幼虫。 　　用油炸了之后，味道十分的好吃，几个孩子一个暑假捉了好些来。 　　陆秋把那麻雀拿起来看了看，倒是都还活着，就点了头：“行，我给你做做。” 　　几个孩子欢呼起来。 　　“也不缺你们吃的，看把你们馋的。” 　　陆秋嗔怪了一声，孩子们的肚子似乎怎么也填不饱，家里做多少饭，都能吃得精光。 　　陆立春在那边收拾麻雀，几个孩子围在一块，听陆秋说村里的新鲜事。 　　“狗蛋叔叔前几天偷摸上了山，捉了两只野鸡，听说这几天又有人上山了。” 　　部队之前特地挨家挨户宣传过，不能上山，这时候上山太危险了。 　　大家都答应的好好的，可家里吃的一天天见底，只能悄悄上山想办法。 　　灾年的时候，日子不好过，大家都在心里盼着厂子快点建起来。 　　这段时间来，他们岛上也很热闹，有很多外地的人回来探亲，有出嫁的女儿，有娘家的嫂子或者小姑子，都是想打听羽绒服厂子的事情。 　　他们部队里也有很多人问，赵大姐和芳芳现在已经成了红人，再也不是当初想进部队都进不来的人了。 　　赵大姐忙得脚不沾地的，这两天刚把家伙从陆秋家里往这边的房子里搬，又是擦又是洗的，几个知青也没闲着，他们现在看这鹅毛看得都很重。 　　好不容易收拾好了，部队的家属都上门来看热闹，有打听工作的事的，有问工资多少的。 　　大家都觉得这工作简单，比食堂和烧锅炉都简单，不是坐在那里，几个人说说话 ，就把活给干了。 　　还有工资拿，哪里有这样的好事啊？ 　　赵大姐说得嗓子都疼了，芳芳也觉得烦，时不时就有人过来问她这问她那的，她进度都慢了好些。 　　他们还要赶紧加共工，多做些羽绒服出来。 　　一想缝纫机的原件都已经拿到岛上，就等着组装，他们马上就有新的缝纫机了，芳芳觉得血都是热的。 　　这东西就是好啊。 　　只要脚上下动一动，那线就能缝出来，又直又密，还很快。 　　陆秋怎么这么厉害呢？ 　　可那零件都是还欠着别人羽绒服呢，芳芳心里就不踏实。 　　她干脆对赵大姐说：“娘，我看得有人在外面守着，不能再让人进来了。” 　　“是这么个理，可谁有空啊？”赵大姐抬了抬头，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脖子，“谁手里都有活呢。” 　　“让那个宋芳啊!”张枚红出了声，“部队里就她闲着呢。” 　　其他人为了不被赶回去，都找了事干，有的是去帮江卫国养猪去了，有的在外面正铲雪，老梁也找了活，这几天正忙着专家们跑腿测量呢。 　　宋芳上次被李书记召见过，说了很多陆秋的坏话之后，谁也不敢招惹她了，就这么一直被凉着。 　　赵大姐听了宋芳的名字，就不乐意：“她能干什么？没得惹一身腥。” 　　大家听了没说什么，却在心里佩服宋芳来，这天天在宿舍睡大觉，多舒服啊！ 　　“还是我去吧。”赵大姐把东西放下，自己守在了门外面。 　　“这怎么能让大姐去呢！”张枚红立刻站了起来，“我去吧，我年轻不怕冻。” 　　赵大姐谦让了两句，就让张枚红出去了。 　　陆秋说得对，她现在是管他们的领导了，得拿出点架子来。 　　别看都是年轻的知青，真在部队上闹出来什么来，她脸上也不好看。 　　想到这里，赵大姐就坐不住了，想到一些事情，得赶紧给陆秋提提。 　　陆秋正在家里收拾东西，孩子们带的衣服已经装了两箱子，还有她和左至历的衣服，给家里拿的特产礼物，客厅里已经堆不下了。 　　赵大姐来之前，赵巧梅先来了。 　　她白天都不在家里呆着，不想看到张营长他们。 　　见陆秋在收拾东西，就帮着一起整理，一边说：“我得在你们走之前，把他们给打发了。” 　　陆秋就笑了：“那可不太容易。” 　　赵巧梅就叹气：“是啊，怎么就和狗皮膏药一样。” 　　不说别的，她心疼她家的柴火和粮食。 　　那都是她辛苦得到，想着以后没有粮食的时候用的。 　　赵巧梅不喜欢呆在一个地方做一件事，羽绒服厂子的事，陆秋之前问过她，想不想来帮忙，她麻溜的拒绝了。 　　“我还是喜欢去外面换东西。” 　　赵大姐推门进来，见赵巧梅在，和她打了招呼。 　　赵巧梅就笑她：“你现在可成了部队里的大忙人了，桂香之前还问我，你那里还缺人不缺人？” 　　“缺肯定是缺的，就是现在还不招，让桂香等等吧。” 　　赵大姐也认识桂香，上次一起找陆冬去的时候，认识的。 　　“那行，我回头和她说一下。” 　　陆秋正好也要找赵大姐，就把在他们家里看见的女孩说了。 　　“嗨，我就是来找你说这个的，可千万不能让他们来。” 　　赵大姐咕咚咕咚喝了一大杯水，赵巧梅好奇地看着她，只听说过往里拉人的，还没听说过不让自己亲戚来的。 　　陆秋就是知道赵大姐是个有分寸的人，才放心把那一摊子事交给她。 　　“我那弟弟弟妹都不是个善茬，我娘也是个拎不清的，那闺女倒是个好的，但我也不敢让她来。下次他们再找你，你就说我给推了。” 　　陆秋觉得这样不好：“那大姐你以后不回娘家了？” 　　“回娘家？”赵大姐冷哼了一声，“从前我在家当姑娘的时候，他们就嫌弃我，什么活都让我干，还不把我当个人，虽然说大家都是这样，可我就是心里不舒服，这不嫁了人，我孩子回去和我弟弟家的孩子，那待遇就是千差万别，别说孩子们了，我看着都难受。” 　　她眼睛里带了冷意：“这么多年什么样谁不知道啊，对我们爱搭不理的，生怕我们回去打秋风，之前住在海边太冷了，想着回村盖个房子，找他们借钱，他们连门也不让我进。” 　　一说起来，赵大姐就是一肚子气，“你说有这么当爹娘的吗？我这是摊上个好婆婆，要是婆家人也蒡，那我就别活了，日子没法过了。” 　　家家有本难念得经。 　　陆秋一边干活一边听着他们说，没一会儿就打了个哈欠。 　　赵巧梅就打趣陆秋：“这是晚上没休息好吧？” 　　年轻夫妻，晚上爱闹一点也很正常，大家都是那样过来的。 　　陆秋脸没红，却要像这个年代的人一样，装得不好意思起来。 　　赵大姐就又想劝陆秋再要一个孩子：“这孩子啥时候都是自己的好……” 　　正说着，蓉蓉和宁宁从外面探了头出来，叫陆秋：“妈妈，你快过来。” 　　赵大姐就收了声，陆秋站了起来，问他们：“怎么了？” 　　两个女孩子本来是在玩石子，玩着玩着因为谁赢的问题打起来了。 　　他们两个玩这么长时间，还是第一次闹的不愉快，这事也不好意思找陆立春他们，就来找陆秋了。 　　结果就听到赵大姐说的话。 　　两个孩子之间瞬间就达成了一致，也不问陆秋到底谁赢的问题，拉着她的袖子，摇着撒娇：“妈妈，为什么都要让你再要一个小宝宝啊？” 　　“是啊，我们两个不就是你的宝宝吗？” 　　陆秋瞬间就明白了，这两个孩子是听到了什么，于是开口：“是啊，你们两个是我最乖的宝宝了，你们这是拿的什么东西？” 　　宁宁拿着夏天的裙子，蓉蓉手里拿的也是夏天芳芳给她做的那一套，“我们想穿这个去北京。” 　　“那可不行啊。”陆秋给他们说了一下北京的天气，“那边也是冬天。” 　　宁宁还有一点北京的印象，她记得那边有庙会，供销社里还有好多吃的。 　　她立刻放下裙子，问起来别的事情来。 　　韩世民听说团长家要回北京的时候，不好意思地登上门，想让他们再捎带信回去。 　　上次孙竹斓把信给他送到了，家里收到他的信，知道他还认识部队上的人，就让他多和人家走动走动。 　　说不定哪天就让他回北京了。 　　韩世民这次过来，也还有试探的意思。 　　他不知道，上次宋芳的事，陆秋心里有没有疙瘩，觉得他帮着宋芳了。 　　陆秋当时的确没注意到韩世民，但后来她回想的时候，自然想到了韩世民，想到了他的态度。 　　其实陆秋觉得韩世民那样才是对的，说明这个人不是那种会攀附富贵的。 　　他们认识的时间到底短，他和宋芳他们可是朝夕相处了很久。 　　见陆秋对他的态度还是那样，韩世民松了口气，也带来一个好消息，他和翠竹正式在一起了。 　　陆秋惊喜，她早就看出来翠竹那孩子喜欢韩世民了，没想到两个人的进展这么迅速。 　　“翠竹那丫头怎么也不来和我说一声？”陆秋埋怨。 　　“她脸皮薄。”韩世民眼镜后面的眸子闪了闪，“等下次我让她过来。” 　　“恩，等以后有机会了，你也能带她回北京看看。” 　　翠竹不敢过来，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之前宋芳的事，她觉得韩世民做的不对，没站在陆秋这边，还帮着宋芳找上门，生着气呢。 　　刚一好上两个就吵架，韩世民是挺不想看到这个局面的。 　　翠竹这丫头心思单纯，性格也是一条筋，不好哄。 　　见者有份，陆秋给他们一人捎带回去一份腊八蒜，绿色的蒜让人在这冬天看得心情就好。 　　韩世民笑呵呵的：“正好食堂里的饭吃着没味呢。” 　　陆秋腌的有点多，就让两个大点孩子去跑腿，熟悉的人家都给送了一些，不拘多少，就是个心意。 　　这也是拜托大家，他们暂时离开这段时间，大家帮忙照顾照顾的意思。 　　元凯旋把那蒜放在了家里，问左景：“那你们什么时候回来？还能赶上开学吗？” 　　“能吧。” 　　左景答应给元凯旋带回来北京的书，小禾苗这几天都没去找宁宁玩，她还挺想过去玩的。 　　哑巴娘的意思是，元凯旋已经放假了，就不让她过去了，省得给陆秋添麻烦。 　　等到了腊月初十那天，左至历把部队上的工作收拾的差不多，几个人便起了一个大早，要搭船去北京了，陆秋和孩子们都很兴奋。 　　方爱红也早早到了。 　　既然是陆秋这个新媳妇进北京见公婆，方爱红这个嫂子没道理不带上。 　　左至历和陆秋商量过后，就把她也算上了。 　　不过方爱红不知道内情，以为陆秋是真的要去见公婆，神色就很复杂。 　　但一想到马上就能离开这个地方了，她很是很激动的。 　　这破岛，她再也不想来。 　　小毛把行李都给搬到了船上，特别不舍得看着左至历：“团长，您可得早点回来啊。” 　　“知道了。”左至历对小毛还是挺和气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多看着点缝纫机那边的事。” 　　该交代的都交代了，小毛点了头：“团长您放心吧。” 　　路婶子，赵巧梅还有赵大姐等等这些人，都站在码头上，乍一看围绕在码头的人都还挺多的。 　　这下轮到陆秋给他们挥手再见了。 　　看着这呆了很久的小岛，陆秋竟然还舍不得。 　　几个孩子也是，朝辣椒狗蛋他们挥手，说着等他们回来一起玩的话，码头上的孩子则喊着让他们一定要带特产回来的话。 　　那可是北京啊！ 　　狗蛋羡慕地看着，要不是有大人看着，他都想偷偷溜上去了。 　　方爱红则是象征性地挥挥手，这里面最属她最高兴了，恨不得现在就到北京。 　　“回去吧！”左至历朝他们喊，“辛苦大家了！” 　　码头上的风大，将人的声音传播的很远。 　　雪花慢慢飘着，船慢慢行进开来，陆秋挥得手却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进去吧！”不知道码头上的谁喊了一句，老路赵大姐等人的身影慢慢的开始变小。 　　等完全看不见了，他们才恋恋不舍地进了船舱里。 　　一共三个房间，和在家里分布的差不多，方爱红和两个女孩在一间，不过船上的房间要小的多。 　　方爱红想要单独要一间，陆秋也帮着问了船长，主要是马上要过年了，船上的票也很紧缺，实在是没有空位置了。 　　她也就只好跟着两个女孩睡。 　　陆立春和陆冬去都没坐过大船，兴奋地在船上跳来跳去，刚进船舱就想去甲板上玩。 　　“去吧。”左至历挥手让他们走，“记得看好弟弟妹妹。” 　　陆立春点了头，左景却不想去，他想到之前坐船的经历，羡慕地看着陆立春。 　　“用不了多久，你就开始怀念陆地的生活了。” 　　陆冬去不明所以：“我觉得还行啊，这船多大啊，感觉和在地上也没差别。” 　　陆秋也没坐过太长时间的大船，先问两个女孩子：“晕不晕？” 　　她带着酸果子呢。 　　“不晕。”宁宁还不怎么样，但蓉蓉的小脸已经白起来了。 　　“妈妈，我觉得地都在晃，天也在晃。” 　　陆秋就把她抱了起来：“那吃一个含在嘴里，会好受点的。” 　　一人往嘴里塞了一个，方爱红也要了一个。 　　她对陆秋的态度还是有点复杂的，尤其想到要回婆家了，想到孙竹斓，想到左父亲那张脸，她就发愁。 　　但一想到，陆秋马上就能见到朱亚青了，她就又很兴奋。 　　左至历已经把行李都打开了，正在一一拿出来收拾。 　　那些容易放怀的东西，都在陆秋的空间里放着呢。 　　这次出来，她终于知道这空间的用处了。 　　而且在空间里面放着，东西能一直保持新鲜，放进去什么样子，拿出来还是什么样子。 　　左至历一开始的时候很震惊，大晚上的让陆秋表演了好几次。 　　他虽然已经知道陆秋有某种特质，但是看一次还是惊讶一次。 　　“里面什么样子的？” 　　陆秋给他形容了一下，左至历没见过后世的超市，想象不出来，倒是想象出两个房间，一个是厨房，一个是放衣服的地方。 　　“那衣服多吗？” 　　陆秋又给他拿出来几套，包括羽绒服也拿出来一身。 　　超市的羽绒服是那种轻薄款的，但也很暖和，陆秋看标价不便宜。 　　左至历上手摸了摸，感叹：“咱们什么时候能造出这样的衣服啊？” 　　陆秋给他信心：“肯定能的，技术都是一天天成熟的。” 　　左至历点头，那天晚上搂着陆秋睡的时候，一晚上都在想这事。 　　陆秋很多东西都没说，她怕破坏了左至历原本的打算，也不想改变这个世界的进程。 　　她怕世界再次崩溃了。 　　宁宁一脸惊讶夹崇拜的看着陆秋：“妈妈，你还带着酸果子啊？还带了什么？” 　　“还带了很多呢。”陆秋不怕宁宁看，“箱子里都有，你想吃什么？” 　　箱子里只有一点数量的，毕竟她怕人起疑心。 　　船上的人都朝夕相处，万一有那厉害的人，发现了什么呢。 　　宁宁果然跑到箱子那里，发现里面除了果脯之外，还有好多好多吃的。 　　“哇。”她叫蓉蓉过来，“你看，有这么多好吃的呢！” 　　蓉蓉蔫蔫的，慢慢挪了过来。 　　快到中午了，外面有船员开始喊大家去食堂吃饭，吃饭可以打回来在自己船舱吃，也可以在食堂吃，方面得很。 　　几个人决定今天在船上的食堂吃一次。 　　他们拿着饭盆，顺便把陆立春给叫了回来，几个人一边走一边在船上看着。 　　有很多人都是他们镇上上船的，还有几个部队上的人，他们这船下一站是青城，也是个靠海的地方，听说那地方要上好多人。 　　食堂其实并不大，里面的人都在熙熙攘攘地排队，方爱红一进来就皱了鼻子：“什么味道？” 　　密闭空间里，味道自然不太好闻。 　　左景先去看了摆在上面的饭，也是分好几种，有白面的有高粱面的，菜也只有一种。 　　陆秋前面那个人正在说，拿军官证可以打到红烧肉，语气里都是羡慕。 　　大家听了，都盯着左至历看。 　　左至历笑了笑，摸了摸口袋。 　　等轮到他们的时候，一问才知道，果然还有干部特有的干部餐。 　　而且，这里要的粮票，就已经是全国粮票了。 第87章 　　全国粮票和本地的粮票价格还是不一样的, 像他们这种出门的，都需要把市粮票换成全国的。 　　另外还有军用粮票，左至历这次出来的时候就带着, 不过这种粮票能用的范围就更小了。 　　几个人打了饭坐下，方爱红脸上带着嫌弃：“这些东西能吃吗？” 　　她这个娇生惯养惯了，大家也都知道她这个脾气, 宁宁边往嘴里放边看方爱红，就见她挑挑拣拣的, 吃了两口就放下筷子了。 　　宁宁跟着也放下了筷子。 　　她觉得这东西也不好吃，拉嗓子。 　　但是她怕左至历说她浪费粮食, 必须吃完, 一直等到方爱红停下筷子，才有样学样。 　　蓉蓉也想学, 被陆秋给瞪了一眼。 　　“都给吃完啊，不然一会儿饿肚子。”陆秋看了一眼方爱红和宁宁, “你们两个都赶紧吃。” 　　方爱红和宁宁的嘴巴就噘起来了。 　　“这怎么咽得下去啊？” 　　“咽不下去也得吃。” 　　旁边坐着一对老夫妻, 看起来岁数都不小了，一人只打了一个窝窝头，连菜都没舍得要, 小口小口吃着, 咽不下去了就喝口水。 　　见他们这边有菜, 两个女孩还不吃，老太太就投来了善意的目光。 　　“孩子还小, 好好和他们说。” 　　陆秋没看宁宁，看方爱红, 眼睛里的意思很明显。 　　方爱红不知道怎么的, 又想到了那天陆秋扒她裤子的样子。 　　撇撇嘴, 方爱红拿了窝窝头开始吃起来。 　　陆秋就朝那对老夫妻笑了笑，请他们带来的咸菜。 　　老太太很高兴，很小心挑了一筷子，分给老头吃了一点，然后就开始不住的点头。 　　“闺女你手艺不错啊，这咸菜也能腌得这么好吃！” 　　陆秋就笑了笑，又给他们多夹了点。 　　左至历还打了干部餐，但是分量特别少，里面是用浑油炒的菜，闻起来倒是格外香。 　　孩子们其实都有些不习惯，尤其是船时不时晃一晃，头顶上的天花板还时不时掉下来些灰尘。 　　这顿饭吃饭，几个孩子就再也不抱什么期待了。 　　陆秋把剩下的一个窝窝头小心收拾好，让孩子们自己去洗饭盆，之后才回了船舱。 　　“妈妈，晚上船上有灯吗？”宁宁没回自己房间，在陆秋和左至历的床上玩，陆秋这次还给他们带了卡牌，一路上也不算没事做。 　　“有吧。”陆秋不确定，把床单铺好之后，也上了床。 　　她半靠在床上，一边听左至历说几个孩子娇气。 　　“等回了岛上，得再训练训练他们。” 　　陆秋没意见，举双手赞同。 　　他们后面有一桌人，也带了两个孩子，但那两个孩子都很听话，自己小口小口的吃着高粱窝窝头，陆秋可是知道那高粱面的更难以下咽。 　　不像这几个孩子，才过了几天好日子，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果然，不到下午的时候，陆冬去和宁宁就开始喊饿，想吃饼干。 　　“没有。”陆秋递过去一个窝窝头，“吃这个吧。” 　　“啊？”陆冬去不可置信，“大姐，这窝窝头都硬了！” 　　还怎么吃？ 　　“不知道用热水泡一泡啊？”说起来，他们船舱里面也没热水了，她把陆立春和左景叫过来，“你们两个去给每个房间都打点，小心烫到了。” 　　“唉。” 　　陆冬去趁这个机会赶紧溜了。 　　他可不想吃那硬得像石头一样的窝窝头。 　　蓉蓉是里面晕船反应最大的一个，从上船开始就没什么精神，蔫蔫地看宁宁玩。 　　宁宁还安慰她：“多坐几次就好了，我之前坐船的时候也和你一样，这次不就没事了。” 　　蓉蓉却不想再经历一次这种感觉了。 　　陆秋看到了只能继续让她吃一些酸的，一边和他们说：“这样已经算很好的条件了，你不知道坐火车什么样。” 　　后来她上大学，坐火车回家的时候，还是人挤着人，更不用现在这时候了。 　　一个人买票，能带好几个孩子坐，赶长途的晚上就脱了鞋，有的是睡的座椅下，有的就趴在桌子上，反正那个味道让人受不了。 　　厕所也是一直要排队，打热水的地方也是，更不用吃饭的时候了。 　　火车上是少有的不用粮票的地方，提供的吃的相对来说花样要多点，一到了饭点那是抢着要。 　　蓉蓉听完，却十分向往：“妈妈，我们什么时候能坐次火车呢？我还没坐过呢！” 　　“行，等到北京，有机会的话我们也坐一次。” 　　蓉蓉终于高兴起来。 　　孩子就是孩子，一点小小的愿望就能高兴很久。 　　方爱红坐过火车，她肚子也饿了，越听陆秋描述火车上的吃的就越饿，奇怪道：“这些你怎么知道的？你坐过？” 　　“没。”陆秋摇头，指了正在看书的左至历，“他告诉我的。” 　　左至历抬了抬头，应了一声，翻了一页书，“想坐火车还不简单？” 　　正说着，听到门外面有陆冬去大呼小叫的找陆秋的声音，蓉蓉和宁宁同时回头，跑了出去。 　　陆冬去急得满头都是汗，陆秋还没起身，左至历先开了口：“怎么了这是？” 　　“姐夫！”陆冬去咽了口水，“你看这是谁！” 　　陆冬去身后是陆立春和左景，再然后赫然是黄红兵的脸。 　　陆秋和左至历对视了一眼，看着这个孩子，一时不知道要说什么。 　　“你怎么来了？家里人知道吗？”左至历先开口，黄红兵在船舱里窝了一天，肚子早就饿了。 　　他是跟着小毛搬行李的时候，偷偷进来的，之后没出去，也没人发现异常。 　　都以为他还在外面玩呢，谁知道他偷偷藏在了船上。 　　陆秋看了看天色，这马上就要到晚上了，外面的海都看得不是很清楚了。 　　“你上船想要干吗？”陆秋软了声音，怕把这孩子吓到。 　　黄红兵还是不开口。 　　左至历眉毛就皱了起来。 　　左景和陆立春赶紧扯他袖子，虽然他们之前闹过矛盾，还打过一架，但后来到了一个班，相处了一段时间，互相井水不犯河水的，倒也还行。 　　黄红兵把自己的袖子拿了回来，依然绷着脸。 　　“不说是吧？”左至历沉了声音，“现在我就让船掉头，把你送回去。” 　　黄红兵终于急了，“船都开了这么久了，怎么还能送回去？” 　　“怎么不能？”陆秋明白左至历的意思，跟着吓唬黄红兵，“不把你送回去，你爸妈该多着急？” 　　黄红兵一听这个，嗫嚅了一下唇，开口道：“我姥姥病了，我妈很担心，但她不能回去，我想着回去替我妈看看。” 　　几个大人都没想到竟然是这个答案，陆秋对这孩子又高看了几眼。 　　十几岁的少年，可不是谁都有这样的勇气的。 　　“那你爸妈知道吗？” 　　黄红兵摇摇头，这事他谁也没说，就怕知道了不让他去。 　　左至历一听立刻站了起来，不用想他都知道，现在岛上已经乱成什么样了。 　　恐怕都以为他和上次陆冬去一样，贪玩掉到哪里了。 　　这不是添乱吗？ 　　左至历示意陆秋照顾黄红兵，自己出去想办法给部队那边打电话。 　　这事可不能耽误。 　　黄红兵脸白了白，陆秋问他：“吃饭了没？” 　　少年摇摇头，他今天饿了一天肚子了，本来就打算等晚上确定不能回去之后，就出来的。 　　陆秋看了看那窝窝头，到底没舍得让孩子吃这个，给他拿了点热水出来，泡了些面。 　　这面就是后世的方便面。 　　陆秋尝试了好几次，才做出来一些形状不太像，味道也一般的面来。 　　她先用盐水和的面，里面加入了碱面，面好了之后再用油炸。 　　其实方便面这时候已经被发明出来了，但陆秋至今还不知道哪里有卖的。 　　真正流行起来，也是在九十年代的时候了。 　　几个孩子都围了过来。 　　他们之前在家的时候，就见陆秋开始捣鼓，也不知道她在弄什么，问陆秋她只说面。 　　哪里的面还用油炸的？ 　　要不是知道陆秋有法宝，陆立春也觉得陆秋有时候太浪费了。 　　黄红兵却闻到了一股香味，是从那面里面散发出来的，陆秋又拿出来咸菜等等来调味，拿着自己制作的酱也放了一勺。 　　“吃吧。” 　　这话音刚落，黄红兵就迫不及待地吃起来。 　　大家都盯着他看，黄红兵吃第一口的时候，其实什么味道也没尝出来，第二口的时候，才觉得面的香味在嘴里飘荡。 　　“好吃！”他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句，把几个孩子馋的啊。 　　陆冬去就委屈：“大姐！你怎么让他吃，不让我们吃？” 　　他眼睛往那窝窝头瞥了一眼，眼睛里全是控诉。 　　方爱红也很委屈地看了陆秋一眼，意思很明显，都嫌她偏心。 　　陆秋：…… 　　感觉跟养了多少个孩子似的。 　　黄红兵吸溜吸溜地把面吃完，陆冬去赶紧拉了他一下，“别吃了，差不多得了，谁把你带过来的？剩点剩点，让我们尝尝。” 　　黄红兵很舍不得，他早就饿坏了，现在觉得那面简直太好吃了。 　　但他又不敢得罪陆冬去，这几天还得仰仗着他们呢！ 　　恋恋不舍地把面递了出去，三个男孩子一下抢到了。 　　你一口我一口的，陆立春还给蓉蓉和宁宁喂了一口。 　　面一下就没了。 　　几个孩子也不嫌弃，把汤也全都喝完了。 　　“还有吗？” 　　“要不我们晚上吃这个吧？” 　　方爱红赶紧点头：“我看行，也不用粮票，多省。” 　　省个屁！ 　　陆秋白他们一眼：“可不吧，这可是白面，还有油炸过，能不好吃？” 　　“这面叫什么名字？” 　　陆立春擦了擦嘴，意犹未尽地问。 　　“方便面。”陆秋并不打算改名字，这东西也不是她发明出来的。 　　“的确是很方便，这名字好。” 　　左至历刚给部队那边打完电话，老路听了之后冷汗才下去。 　　左至历猜想的没错，他们已经找黄红兵找了多半天了。 　　黄老师中午的时候，见儿子还没回来，就去找了郑爱国。 　　结果郑爱国一脸懵：“没啊，他没来找我玩啊？” 　　黄老师奇怪了一下，也没多想：“是不是去别的地方玩了？你还知道他总爱找谁吗？” 　　郑爱国摇头：“要不去话剧社看看吧。” 　　话剧社这段时间已经很久没有招新了，元凯旋也成立了一个话剧社，把他们这边顶的都没人来。 　　这话剧社还是黄老师在中间帮得忙，黄红兵因为这事可快要气死了，更不爱来话剧社了。 　　到那边没见到他人，郑爱国又问了几个同学，其中一个三年级的女同学，最是热心，帮着一块找。 　　黄老师这才觉得不对劲来，赶紧把黄排长找回来，部队里的人又都动员起来。 　　有了上次陆冬去的事，大家这次谨慎了很多，十来个人结着伴，开始漫山遍野的喊。 　　老路最生气了，这左至历刚走，就出了这样的事，这不给他添麻烦吗？ 　　还有建厂子一堆事呢，他都忙不过来。 　　本以为找半天人就能找到，结果连个影子都没有。 　　无奈之下，老路只能去找了王军华，让村里人也帮着找。 　　王军华自然乐意，号召大家都出门，老路又和王军华强调了强调不要上山的重要性。 　　黄老师已经哭晕了好几次，一想到黄红兵可能遭遇的事情，她就觉得喘不上气。 　　加上她母亲的事情，更是让她觉得天都塌了。 　　黄排长一边安慰，一边跟着发愁。 　　结果老路带来了这个消息，小兔崽子不仅没事，还偷偷上了船，就为了去北京看姥姥。 　　他一时间恨得牙痒痒，要是黄红兵在这里，他恨不得打一巴掌过去。 　　黄老师却又哭了起来，心里一时之间充满了感动，又不知道怎么表达，只能嚎啕大哭。 　　其他人知道了这个消息，都过来劝黄老师：“红兵这个孩子是个有孝心的。” 　　黄排长脸上带了笑，语气里还是恨恨的：“让大家都辛苦一场，等这小子回来了，我让他上门给大家磕头！” 　　他还得抽这小子一顿，想去就去，都不知道和大人说一声，这是发现了？ 　　要是没发现呢？ 　　要是发生了意外呢？ 　　黄排长越想手越痒，恨不得这小子现在就在这里，他好直接上手。 　　“行了，你快给老左回个电话。” 　　老路这么一说，黄排长就赶紧点头，拉着黄老师站了起来：“咱们去打个电话，嘱咐那小子几句。” 　　“对对。”黄老师赶紧把脸上的眼泪擦了，把孩子交给陆秋她是放心的，就怕这孩子不听话，没个分寸。 　　何况，黄红兵这小子从来没去过北京，连他姥姥家大门朝哪里开都不知道。 　　莽撞啊真是莽撞。黄排长在心里又腹悱几句，想着年轻就是好。 　　他像他儿子这么大的时候，已经上了战场，杀过敌人了。 　　果然虎父无犬子，黄排长嘴角又忍不住咧开。 第88章 　　黄老师打电话过来的时候, 左至历把黄红兵也叫了过去。 　　少年吃了方便面，肚子暖暖的，对那边咆哮一般的声音也不怎么在乎了。 　　“爸, 我都在船上了，你快告诉我姥姥家在那里？” 　　黄老师抢过来电话，强忍着骂人的冲动, 把地址说了一通：“你少给我自己行动，不然我回来打断你的腿。” 　　黄红兵只嘿嘿笑了两声：“妈, 你放心吧，有陆立春他们呢。” 　　黄老师心想, 可不就是因为有陆秋他们, 她才能稍微放下些心来。 　　等回去的时候，陆秋就把黄红兵安排在了男生那边。 　　四个人一间小房间, 的确是有点挤。 　　黄红兵有些不好意思，主动提出来睡在地板上。 　　陆秋没敢让他这么睡。 　　大冬天的, 在船上睡地板再把孩子冻坏了。 　　“算了, 跟我来挤挤吧。”陆冬去不想让陆秋为难，“先说好了，你睡觉最好老实点, 我腿可还受着伤呢。” 　　“放心放心。”黄红兵嬉皮笑脸的, 陆秋第一次发现这孩子也有这脸皮厚的一面。 　　陆秋给他们安排妥当, 问黄红兵：“地址记好了吗？” 　　“记好了。”黄红兵掏出一根已经比手指还要短的是铅笔，“都记下了。” 　　陆秋凑过去看了几眼, 记了一个大概，怕这个孩子到时候再忘了。 　　等她回到自己的卧室, 宁宁和蓉蓉还赖在这里, 没有走。 　　“怎么不回去睡？”陆秋打了个哈欠, 这几天也不知道怎么的，感觉总是睡不够。 　　“不想去睡。”蓉蓉和宁宁都想和陆秋一块睡，左至历看了看时间，开始赶两个人，“我们也要休息了。” 　　“再玩一会儿行不行，爸爸？” 　　“不行。”左至历提着两个女孩，把他们送到了外面，砰地一声把门给关上了。 　　“爸爸怎么这样。” 　　陆秋笑着看左至历，左至历被她盯得发毛，上前捏了捏她的鼻子，“最近怎么老是困？” 　　“不知道啊。”陆秋又打了一个哈欠，窝在了左至历的怀里。 　　左至历抱着她，蹭了蹭她鼻子，在她额头亲了一口，“困了就睡吧，在船上也没什么事。” 　　“恩。”陆秋闭上眼睛，和他说起来方便面的事，“你说我们是不是可以把法子卖给别人，或者等再过几年，我也开个厂子，直接当老板。” 　　左至历捏了捏她的鼻子：“哪里能忙得过来，别着急，你不也还说了要好几年的吗？” 　　左至历对陆秋知道的一些事情，一点也不好奇，她不说，他也不问，只是陆秋偶尔流露出来的事情，还是让他能知道不少事情。 　　都说黎明前是最黑暗的时候，这几年风声正是最紧的，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要了人命。 　　谁也不敢大意。 　　在船上的日子有些无聊，方爱红看书看得有些头晕，就开始和宁宁和蓉蓉聊天。 　　她问宁宁：“要见到你妈妈了，高兴不高兴？” 　　宁宁点头，“当然高兴了。” 　　“那你怕不怕你后妈和你妈妈打起来？” 　　宁宁眉毛皱了起来，蓉蓉也噘着嘴。 　　方爱红还在等宁宁答案。 　　这个问题，其实宁宁是想过的。 　　但她没告诉方爱红的答案。 　　方爱红觉得没意思，就开始逗蓉蓉：“你喜欢你这个爸爸吗？” 　　蓉蓉小心的点了一下头，左至历对她很好，她当然喜欢了。 　　“那你之前的爸爸呢？我听说他长得也不错呢。” 　　蓉蓉还没怎么样，宁宁就生气了：“伯母，你干什么问这个问题？” 　　蓉蓉因为虎子的事情，已经和家里面吵过好几次了。 　　她可不在去北京的时候，还吵架。 　　“就随便问问，要不我们干什么？” 　　宁宁眼珠子一转，想到了什么，问她：“那你为什么不要宝宝？” 　　方爱红抿了唇，问她：“谁和你说的？” 　　陆秋还是朱亚青？ 　　宁宁没说谁告诉她的，就问方爱红：“我奶奶说你再不生孩子，就要给你抱养了。” 　　方爱红点头：“是啊，我说抱养可以，就从你们两个中抱养。” 　　这话把宁宁和蓉蓉都吓了一跳，小脸白白的，互相抱在一起，她方爱红就像个吃人的大老虎。 　　“没意思。”她躺下了，对两个孩子说，“逗你们呢，我才不想要孩子。” 　　到底心里还是不舒服。 　　要是有孩子了，谁想受这个气。 　　她看着自己腿上的疤痕，睡不着的时候就起来压腿。 　　船舱地方小，她的大长腿能从她的床伸到宁宁那边。 　　宁宁和蓉蓉看着方爱红像练武功一样，一下就劈到他们跟前，互相抱得更紧了。 　　第二天，三个人顶着黑眼圈出现的时候，把陆秋给吓了一跳。 　　“你们三个都没睡觉？” 　　宁宁点头又摇头，她也不知道她睡着了没有。 　　就怕醒过来，真的被方爱红给带走了。 　　陆秋就发现，今天宁宁和蓉蓉比之前更黏人了。 　　不管她去干什么，这两个都像是小尾巴一样，跟在后面。 　　陆秋好笑问他们：“这是怎么了？” 　　蓉蓉想到方爱红那涂得红艳艳的口红，还有她劈过来的腿，摇摇头，一副不敢说的样子。 　　方爱红正好饿了，过来找吃的，见这两个女孩都瑟缩在那里，耸耸肩，朝陆秋说：“这两个孩子晚上睡觉可不老实了，总打呼。” 　　宁宁：…… 　　“你才打呼呢！”宁宁觉得脸都在发烧，“我们两个是小姑娘，才不打呼呢。” 　　“真的呢。”方爱红看了看陆秋，“要不，让这两个孩子跟着他们爸爸睡，咱们两个睡一块？” 　　“不要！”蓉蓉护着陆秋，“妈妈你不要和她睡，她晚上会变身！” 　　方爱红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陆秋瞪方爱红，“别老逗孩子了，多大的人了。” 　　有时候，她觉得方爱红的心理年龄可比她小多了。 　　方爱红点了头：“你让我吃你那方便面，我就不逗他们了。” 　　陆冬去正好来了，也缠着陆秋要方便面，“我们今天早上吃这个好不好？” 　　陆秋被他们围着，幸好左至历打了饭回来，把饭放到了桌子上。 　　昨天去食堂吃过之后，大家就都不想去了，左至历便去打了饭回来。 　　这样吃着也自在。 　　孩子们一看还是窝窝头，汤里面清得都看不到米，眼睛就眯起来了。 　　“快过来吃吧。”陆秋怕左至历看到他们这样生气，赶紧招呼他们。 　　桌子上除了这些，陆秋把咸菜也都摆出来些，见大家都坐下了，才又拿了份香辣海螺出来。 　　孩子们的眼睛这才亮起来。 　　用这个配着窝窝头，好像都不会难以下咽了。 　　“少吃点。”陆秋怕他们吃了上火，“一会儿都记得喝水。” 　　黄红兵没吃过这个，吃起来最是津津有味，停也停不下来。 　　刚吃完饭没多久，陆秋把书拿出来，想着看会儿打发时间，就觉得肚子一阵翻腾，一股恶心的感觉席卷而来。 　　她冲到厕所里，那边却排着长队，一时之间她忍着很难受。 　　左至历跟在她后面，见她跑出来就知道不好，忙拍着她的背，把她带到甲板上。 　　被海风一吹，陆秋的胃终于不那么难受了。 　　“怎么了？”左至历很担心，陆秋身体一向还可以，“晕船了？” 　　陆秋点头，“有点晕，回去休息休息就好。” 　　左至历就半搂着她回去，把屋里的孩子赶出去，“让你们妈妈休息会儿。” 　　大家都担心地看着陆秋，陆秋摆摆手，“没事，就是晕船。” 　　蓉蓉赶紧拿了酸果子出来给陆秋吃，宁宁又给她倒了水。 　　陆冬去赖在这里不想走，“大姐，我陪你说会儿吧。” 　　左至历从来没发现，这几个孩子这么没眼色，这么烦人。 　　他咳嗽了一声，制止了剩下几个孩子想说的话，“都回去吧，睡会儿就好了。” 　　陆秋也催他们：“别乱跑，去甲板的时候一定要小心，小春小景，你看这点他们。” 　　陆立春和左景答应，两个人都有些担心陆秋。 　　昨天还不晕船呢，今天怎么就吐了呢？ 　　出来之后，几个孩子还在那里琢磨，黄红兵说：“是不是今天吃的东西不对啊？” 　　“可是咱们都吃了，大姐也没吃别的啊。”陆冬去觉得肯定还是晕船，“可能昨天没反应过来，今天船有点颠簸。” 　　大家认真感受起来，被陆冬去这么一提醒，才发现今天的船似乎是真的有点晃。 　　方爱红乐得一个人在房间看书，宁宁和蓉蓉不想回去，但陆立春的房间太小了，他们便商量着去外面玩。 　　拿着卡牌，石子这些出了门，甲板上的人其实不少，还有好几拨孩子在那边玩。 　　见他们一下过来这么多孩子，大人小孩子的目光都落在他们身上。 　　陆立春和左景也打量着他们，见大家面上都还比较和善，稍微放松了一点。 　　毕竟是在船上，应该不会出什么事。 　　有两个孩子是他们昨天在食堂时见过的，他们两个吃得是高粱馒头，还吃得津津有味。 　　那两个孩子也注意到他们了，他们昨天回去的时候，还说起他们这一大家子来。 　　左至历是个军官的事，大家都看到了，孩子们看陆立春他们的目光，都带着羡慕。 　　他们吃得可是玉米面窝窝头啊，还有干部餐，还有咸菜吃！ 　　宁宁和蓉蓉玩起来石子，你一下我一下的，海风吹在身上挺冷的，其他孩子都冻得鼻青脸肿的，就他们几个，似乎是不怕冷似的。 　　那热心的老夫妻就过来劝孩子们：“风太大了，还下着雪，我看你们还是早点回去吧。” 　　“是啊，玩了一上午了，回去也该吃饭了。” 　　陆陆续续的，甲板上的孩子们越来越少，都被大人给领回去了，几个孩子也打算回去。 　　他们肚子又饿了。 　　在船上不知道是不是吃得不怎么好，感觉用不了多久，他们的肚子就会饿。 　　宁宁和蓉蓉动作最慢了，他们两个落在最后，正收拾着呢，不知道从哪里冲出来一个小孩子，扒了蓉蓉身上的衣服就走。 　　蓉蓉被吓了一大跳，都忘了怎么反应了。 　　等大家反应过来的时候，那孩子已经跑没影子了。 　　陆冬去最生气了，他一蹦一跳的，问蓉蓉：“你看到那个人的脸了吗？” 　　蓉蓉摇头，“没。” 　　陆冬去还想在说什么，被陆立春给拉了一下，他把自己身上的衣服给蓉蓉披上，抱着她往回走。 　　黄红兵四下看了看，安慰陆冬去：“没事，这船就这么点，我们回头好好找找。” 　　“恩！别让我找到是哪个小王八！” 　　左景拉住宁宁，生怕还有人再从甲板上冲出来。 　　等回去的时候，饭已经摆好了，左至历这次打的都是白面馒头，陆秋面前还一碗小米粥。 　　这是专门让食堂师父给熬的，想吃小灶的当然可以了，给粮票就行。 　　陆秋知道这一碗小米粥就要了半斤粮票的时候，差点喝不下去。 　　她瞪左至历：“怎么也不问问我？” 　　“问你肯定就不吃了。”左至历给陆秋把勺子放好，“快吃吧，早上的都吐了。” 　　陆立春他们才知道，等他们去甲板上玩的时候，陆秋还是吐了。 　　陆秋摆摆手，“我没事。” 　　她扫视了一圈，发现蓉蓉身上穿得衣服换了，好奇：“衣服湿了？” 　　陆冬去抢着说：“不知道哪里来的野孩子，把衣服给抢了！等下午我们就去找找！” 　　蓉蓉点头：“那孩子力气可大了！” 　　“没伤到吧？”陆秋担心地看蓉蓉，把她翻来覆去检查了一遍，确定她没事之后才放心。 　　陆秋想这样就算了，她还带着很多衣服呢，可左至历朝她摇摇头。 　　“就让孩子们自己解决吧。” 　　方爱红不听他们说的，已经动手开始吃起来，吃了几顿玉米面窝窝头，她就开始想念这白面大馒头了。 　　想着老是吃陆秋的也不好意思，可她身上也没全国粮票，就朝左至历说：“等回头让你大哥把粮票还你。” 　　“不用。”左至历不在乎这个，又给陆秋夹菜。 　　方爱红也没坚持，突然想到什么，问左至历：“那小妹回去吗？” 　　左至历和左行君还有个妹妹，也是个军人。 　　“不知道。”左至历摇头。 　　方爱红就不多问了。 　　左碧惠是他们家比较特殊的存在，陆秋看了看他们两个人的神色，好奇起来。 　　等吃完饭，陆秋仍然被按在床上，就问起了左至历这事。 　　“怎么没听你说起过这个妹妹。” 　　左至历知道她要问，也没瞒着她，“家里都不怎么提，她当年和家里是闹了矛盾。” 　　陆秋认真听着，其实觉得这矛盾太普通了，无非是年少喜欢过的人，家里不同意，少女叛逆心上来，嫁了过去。 　　左至历叹气：“我妈那个人你也见过，她还好，到底会心软，但是我爸那个人……” 　　他不知道怎么说左父亲，从某一方面来说，他对这些子女都过分的严格，以及要求的太高了些。 　　夫妻两个说完悄悄话，发现外面也静悄悄的，左至历出去看了看，回来告诉陆秋：“都睡了。” 　　“那就好。”陆秋不知道怎么的，觉得身体疲惫的不行，打了个哈欠，“那咱们也睡吧。” 　　“好。” 　　左至历没睡午觉的习惯，等陆秋睡着之后起了身，往船舱外面走去。 　　刚才那几个孩子，除了两个女孩，没一个在房间里。 　　虽然有那两个大的看着他们，左至历还是怕他们出了问题，干脆出来转转。 　　陆立春和黄红兵一队，左景和陆冬去一队，几个人正在船舱找那个偷衣服的踪影。 　　船上就那么大点地方，怎么可能找不到？ 　　黄红兵在船上躲了一天，知道的地方更多，他带着走路还一瘸一拐的陆冬去，在里面绕来绕去的，时不时扒着门往里看几眼。 　　这里的住宿条件，和他们那边又不一样，是大通铺的形式，里面的味道实在不敢恭维。 　　里面也很热闹，各种各样的声音不绝于耳，有小孩子的哭闹声，有大人的呵斥声，还有互相打趣的声音，不一而足。 　　在最里面的位置，一个身上脏兮兮的男孩子正把衣服往小女孩身上穿，并把她牢牢护在怀里，生怕别人看见。 　　在他们的旁边，躺着一个身体垂危的老太太，老太太眼里却都是严厉。 　　“这衣服是从哪里来的？”她说了句就喘，盯着那小孩的目光丝毫不减锐利。 　　“好心人送的。”那男孩梗着脖子说，却不知道他这副心虚的样子，已经把他给出卖了。 　　“送的？”老太太又喘了两口：“谁会这么好心？你当我不知道现在是什么天，真老糊涂了？” 　　“奶奶！”小女孩有些害怕地叫了一声，这女孩脸上也是惨白惨白的，看起来有几分可怜。 　　老太太转头看她，摸了摸小女孩的脸：“囡囡乖，等下船到家了就好了。” 　　小女孩乖乖点头，摸着身上漂亮的衣服，舍不得撒手。 　　等黄红兵找到这里的时候，小女孩已经窝在老太太的怀里睡着了，被子正好有一个脚没盖好，露出里面蓉蓉的衣服来。 　　“就是她！”黄红兵立刻喊了一嗓子，男孩本来就很机警，一听这话立刻往他们这边张望。 　　陆冬去没看到这男孩的样子，但估摸着这人年龄也不是很大，跟在黄红兵后面就要跑上去。 　　那男孩回头看了看睡得香甜的小女孩，又看了看闭着眼睛的老人，当即做了决定，转身往外跑。 　　“还想跑！”陆冬去一看那孩子嚣张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跟着追了出去。 　　外面是同样找人的左景和陆立春，四个人汇合，那男孩见走投无路，咬咬牙往最小的陆冬去这边冲过来。 　　陆冬去的脚还受着伤，应该是最好欺负的。 　　但他忘了估摸陆冬去这个人的脾气，这孩子一点也不反怵，专门等着男孩子过来，用另一只完好的脚去勾他的腿。 　　如果陆秋在这里的话，一定会觉得陆冬去太莽撞了，会担心害怕。 　　但是在几个男孩子的严重，就是陆冬去勇敢胆大，连黄红兵也不得不在心里敬佩起他来。 　　两个人没扭打多久，陆冬去就把男孩子压在了身体下面。 　　长期吃不饱和一直有肉有菜吃的孩子，那是不能比的。 　　“说！是不是你偷的我妹妹的衣服！” 　　男孩子却一声不吭，任由着拳头落在他身上。 　　陆立春拦了一下陆冬去，“别打了，直接去把衣服要回来。” 　　“别！”陆冬去刚要起身，那男孩子就伸了手，把他的衣服拽住，“你打我吧，愿意打多狠都行，就那衣服能不能别去要回来……” 　　说到这里，男孩子还咳嗽了两声。 　　“不能！”陆冬去直接拒绝，那衣服是陆秋给他们赶出来的，为了做这衣服，可是费了不少劲。 　　而且，今天有人过来偷衣服他们放过了，明天会不会有人来偷别的东西？ 　　他们的动静这么大，已经有大人过来，站在一旁劝着，有对陆冬去指指点点的，“这怎么能打人呢？还打得这么狠？” 　　“他偷我家里人衣服！”陆冬去抓着那孩子，“他还不还回来！” 　　有人认识那男孩子，就叹气：“也是可怜人。” 　　“是啊，我看他们上的船，他们三个人就他能动弹。” 　　陆立春和左景听得分明，知道里面有隐情，就把陆冬去给拉开了些。 　　要是再这么打下去，恐怕别人就会觉得他们得理不饶人了。 　　“好孩子。”旁边有一个老太太，拉着陆冬去的手说，“他们家就一个老人，我看着是生了病，还有一个小姑娘，也是病恹恹的，上船两天了，就没见他们吃过东西。” 　　正好左至历赶过来了，让大家都散了，问陆冬去有没有受伤，确定孩子都没事之后，才看向那个孩子。 　　男孩子低着头，不敢抬头看左至历。 　　“偷东西是不对的，就算是为了家里人也不能偷东西。” 　　他一皱眉，就显得很严肃，几个孩子都站在一旁肃手立着。 　　“你大人在哪里？” 　　见左至历想去找他家大人，这孩子终于慌了，“能不能别去？你想怎么对我都行，但是我……我奶奶生病了，他们都说她活不了几天了。” 　　孩子说到这里，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 　　认真说起来，他的年纪比陆冬去大不了多少。 　　左至历等他哭够了，才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阿牛。”他说得显然是个小名，左至历却听出来他的口音，“你是上海人？” 　　阿牛迷茫了一下，才点头：“是，我妈妈是上海人。” 　　阿牛的妈妈嫁到他们这边之后，很快就生病去世了，一直都是奶奶照顾他们。 　　而他们的爸爸，也因为各种原因，牺牲了。 　　老太太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日子本来也能过得下去，直到有一天，她收到了来自那个牺牲儿子的信。 　　原来儿子并没有牺牲，而是潜伏下来了，这么多年过去，总算是能叫回自己的名字，就想着把家里的孩子接过来。 　　不过令谁都没想到的是，那信才收到没几天，老太太正高兴着，第二封信到了。 　　阿牛的爸爸真的牺牲了，听说是有人一直在找他，对方那股潜伏的势力就是为了报复。 　　顺藤摸瓜的，组织上把他们这些人一网打尽，但是阿牛的爸爸却永远地无法再睁开眼睛。 　　被这么一打击，老太太的身体彻底不行了，但还是想去北京，亲眼再见儿子最后一面。 　　阿牛说完，怕左至历不信，还拿出了第二封信。 　　第一封信老太太一直贴身藏着，那是老人家的念想。 　　左至历仔细分辨之后，确定那信是真的。 　　组织上的来信，很难造假。 　　他沉默了一会儿，这个时候这种事情太多了，他能帮一个，但是并不是哪个都能帮的。 　　他只能伸手摘下帽子，朝阿牛鞠了一躬。 　　“你爸爸是个英雄。” 　　几个孩子也跟在后面，学着左至历的样子鞠躬。 　　左至历把兜里的钱都掏了出来，递了过去。 　　“拿着吧，别再偷了，你爸爸是英雄，是烈士，你应该也是。” 　　那衣服当然也没能要回来。 　　左至历带着几个孩子回去的时候，和他们说：“这事别告诉你们大姐，她听了又该伤心了。” 　　“恩。”大家都还没从刚才的故事中回过神来。 　　等陆秋睡醒了，见大家都一脸沉默，奇怪道：“这是怎么了？怎么都不出去玩了？” 　　“没事。”陆立春最先反应过来，朝陆秋笑了笑，“大姐，你要不要去转转？” 　　陆秋觉得整天睡觉也没意思，点了头。 　　她一边穿衣服，一边问左景：“蓉蓉那孩子的衣服找到了没？” 　　左景摇头：“妈，没找到，船上太乱了，谁知道谁拿了。” 　　“那就算了。”陆秋一听船上太乱了，就不敢让他们去乱找，“蓉蓉也不是没新衣服穿。” 　　这次为了走亲戚，陆秋特意给他们都带了新衣服，撑门面的。 　　从这天开始，几个孩子每次吃饭的时候，也不在挑了，有什么吃什么，有时候还会多拿一两个窝窝头放起来。 　　陆秋问了两次，几个孩子都说是怕饿到了。 　　宁宁和蓉蓉不知道里面的事情，总觉得他们这几天很奇怪，私下悄悄说：“肯定又有事情瞒着咱们呢！” 　　“对，每次有事情都不告诉我们！” 　　他们两个女孩子很不甘心，偷偷跟了两回。 　　陆立春看见了，也没拦着，带他们去那边的大通铺看了看。 　　刚进去，宁宁就被里面的味道给呛了出来。 　　“什么味道啊？你们干什么要来这里？” 　　阿牛一见到他们，就小跑了过来，这几天陆立春他们总是时不时送点东西过来，阿牛的妹妹和奶奶都有吃的，脸色也没那么难看了。 　　蓉蓉嘴巴张得大大的，因为她看到了她的衣服，穿在那个小女孩身上。 　　阿牛有些紧张，咽了咽口水，很怕蓉蓉说出什么来。 　　蓉蓉却看了看陆立春，又看了看陆冬去，见他们神色如常，就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囡囡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见蓉蓉和宁宁一直盯着她的衣服看，甜甜的笑了一下，问他们：“我衣服是不是很漂亮？是好心的一个姐姐送我的。” 　　宁宁和蓉蓉对视了一眼，都点头：“漂亮。” 　　囡囡就笑了起来，病恹恹的脸色也多了几分血色。 　　阿牛放心了，几个人一起去甲板上玩，远处是雾蒙蒙的，什么也看不见。 　　“快到北京了！” 　　“是啊。”阿牛对北京这个城市很复杂，想去又不敢去。 　　他有时候在想，要是后来不知道他爸爸没死就好了。 　　这样，生活还是那样平静。 　　蓉蓉却在悄悄问陆立春：“舅舅，到底怎么回事啊？” 　　陆立春冲她摇摇头：“没事，阿牛是个好人。” 　　蓉蓉似懂非懂，根本不明白为什么偷衣服的反而成了好人。 　　但她很快就被转移了注意力，开始期待北京的到来。 第89章 　　阿牛听到北京两个字, 心里没由来的一阵沉闷。 　　就是这个地方，让他永远失去了他的父亲。 　　他回头，看了看囡囡的背影, 拉住了她的手。 　　“我们回去吧。” 　　囡囡似乎还没玩够，但她什么都听阿牛的，点了头：“好。” 　　奶奶一个人在船舱里, 她也不放心。 　　这几天，奶奶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少。 　　就连囡囡身上衣服的事情, 她知道来历不简单，也再也问不出口。 　　陆立春他们沉默地看着两个身影消失, 宁宁掐着腰, 拧着陆冬去的胳膊：“到底怎么回事？” 　　陆冬去吃痛：“就是你看到的这个样子，他们虽然拿了蓉蓉的衣服, 但是是有原因的，你不觉得他们可怜吗？” 　　宁宁冷笑, 陆冬去竟然也会说人可怜？ 　　见他们不愿意说, 她也就不多问了，拉着蓉蓉往回走：“去看看妈妈做什么。” 　　陆秋正在收拾东西，在船上住的这几天, 她几乎都是在船上躺着, 好像怎么也睡不够似的。 　　方爱红过来吃饭的时候就嘲笑她：“这是没人看着了, 不用装贤惠了。” 　　陆秋做势就要拧她的嘴：“你说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长了张嘴呢。” 　　方爱红也不恼火, 一想到马上就能见到左行君了，她整个人都开心起来。 　　一直坐船的苦闷都消散了不少。 　　“这次回去, 我可再也不来了。”她得意, “你们那个破岛谁愿意去谁就去。” 　　宁宁推门进来不乐意：“怎么就是破岛了？我们那里可是要盖厂子的, 到时候肯定比你们哪里好！” 　　“你个小姑娘懂个屁。”方爱红不和宁宁吵架，两个人睡一屋子之后，可没少吵。 　　宁宁这个脾气随了朱亚青，什么都敢说。 　　陆秋也不管宁宁的脾气，方爱红私下里想，这就是后妈。 　　看，自己闺女乖乖的，宁宁就像个二百五。 　　要是陆秋知道她这么想，能被气死。 　　她此时也顾不上斗嘴的两个人，把不穿的衣服收好，那些特产什么的都拿出来，还有衣服也督促孩子们换了一身。 　　她见陆立春他们都不在，奇怪地问宁宁：“这几天都跑去哪里了？一吃饭就没影子了。” 　　蓉蓉知道，悄悄告诉陆秋：“他们认识了两个人，我小舅舅对那小姑娘可好了，我那件被偷的衣服都不让人家还回来了。” 　　“是吗？”陆秋还从来不知道这事，很惊奇，“你确定说的是你小舅舅？” 　　“恩啊。”蓉蓉撇撇嘴，“除了他还能有谁。” 　　陆秋觉得这事要是陆立春做的，还有可能，毕竟陆立春总是很照顾女孩，连辣椒那样厉害的姑娘，他都能照顾的很好。 　　但陆冬去可是像来护食护得紧。 　　左至历给陆秋打水回来的时候，就听到她这么问。 　　“哦，那孩子也是个可怜人。”左至历挑了一些能说的说了，至于老太太和阿牛的爹，他都没说。 　　就这陆秋听了，也觉得心里不舒服，眼睛不知道怎么的，就开始泛酸。 　　她自己都奇怪，从前眼窝子没这么浅啊。 　　陆秋转眼就收拾了一些衣服和吃的，“光给钱有什么用？这天气的，有钱也买不到吃的。” 　　“是。”左至历认真接受批评，主要当时他身上就带了钱。 　　等陆立春他们回来的时候，陆秋就把这些东西交给了他：“给人送过去吧，悄悄的，别让人看见了。” 　　要是真像左至历说的，就两个小孩和一个老人的话，她还真怕这些东西守不住。 　　船上可能有军人震着，没人敢怎么样，但是下了船之后呢？ 　　还不是任人宰割？ 　　没等他们有答案，阿牛带着囡囡主动找到了他们。 　　一过来，就跪了下来，眼泪扑蔌蔌地往下掉。 　　囡囡哭得是最厉害的，几乎都要抽过去。 　　他们也不大声哭，反而是这种隐忍的哭声，才让人听了之后更难受。 　　就连方爱红也有些不忍心，摇着头叹息。 　　左至历先让左景把阿牛扶起来：“怎么了？” 　　阿牛强忍着眼泪，“我奶奶死了。” 　　说完，又是一阵莫大的悲哀。 　　这才多大的功夫？ 　　哪怕他们早就做好了心里准备，此时还是很悲伤。 　　陆立春他们都啊了一声，看着陆秋还没送出去的东西，都面面相觑。 　　他们知道老太太身体不好，但总觉得她能撑到北京的。 　　这样，也能完成她的心愿。 　　陆秋听着听着就开始跟着掉眼泪，“先把人扶起来，老左。” 　　她叫左至历，“你看这事。” 　　左至历想到阿牛的父亲，那位可以称呼为英雄的人，沉默了片刻：“先把后事处理了，再带着他们去北京。” 　　到了北京，有组织帮衬着，他们也算是尽力了。 　　“恩。” 　　左至历便开始忙起来，本来船就要靠岸了，大家虽然觉得晦气，但也没人说什么。 　　除了摇头叹息之外，什么也做不了。 　　这日子啊，谁不是这么过下来的？这些年头，谁家里没死过个把人？ 　　活着的人，还不是要坚强的走下去。 　　阿牛神色木然，想着刚才老太太突然有了精神，同他和囡囡说了很多，交代他们一定要去北京，带着他们的父亲回来。 　　然后，老太太似是担心的看着他们，想伸手像小时候那样摸摸他们，手却无奈垂下了。 　　他和囡囡抽泣着，却再也不能唤醒那个老人。 　　等把事情处理得差不多，左至历回来换衣服的时候，同陆秋半开玩笑：“又多了两个人，到北京可忙活吧。” 　　黄红兵要去找人，这两个孩子也要去找人。 　　真是。 　　夫妻两个虽然觉得麻烦，却也没有丢下的道理。 　　好在，船很快就靠了岸，从这里得需要再坐车往北京走。 　　“啊？”蓉蓉郁闷了，“这么说，昨天看到的那个根本就不是北京。” 　　左景挠挠头，很不好意思：“那看来的确不是。” 　　他们几个小的，从来没去过北京，还以为能直达呢。 　　“那我们怎么走？” 　　陆秋从船上下来的时候，还觉得脚下的地在晃，夹带着恶心，很是不舒服。 　　见她脸色不好，左至历也没有去挤火车的打算，找人给联系了辆车过来。 　　几个孩子还是第一次坐车。 　　阿牛拉着囡囡的手，很怕被丢下。 　　囡囡身上还穿着蓉蓉的衣服，这小袄是黄色的，在这时候穿这个颜色实在不合适。 　　但她没别的衣服穿了。 　　蓉蓉的衣服颜色都很艳，陆秋找了找都没找到合适的。 　　虽然这样，也没人责怪这个小女孩。 　　他们一行人数量可不少，在码头上也格外扎眼，往他们这边看得人可不少。 　　陆冬去等那车一来，就忍不住上手开始摸，盯着那轮胎什么的开始看起来。 　　一边看还一边觉得不可思议，“这怎么开起来的？速度那么快？” 　　“能坐下我们这么多人吗？” 　　当然坐不下，左至历让他们耐心等待，和这领导模样的人寒暄了一会儿，又一辆车开了过来。 　　左至历先让陆秋上车，这车上坐着陆秋和两个女孩，还有陆冬去他们。 　　另一辆车上坐着方爱红，陆立春和阿牛他们。 　　“很快就到了。” 　　从这里往北京走，要多半天的时间就可以，很是方便。 　　一路上颠簸，而此时在北京的孙竹斓他们，也在抓紧收拾。 　　从出事到现在，虽然是虚惊一场，但是孙竹斓还是苍老一些。 　　那些扯上关系的人是个什么下场，这些年见到的还少吗？ 　　近在眼前的，就有朱亚青的父母两个人。 　　当年的事情有多复杂，恐怕连朱亚青的妈妈都说不清，但好在她抽身及时，把朱亚青的父亲给送了进去，这才洗去了嫌疑。 　　但，就算这样，这些年来上门动不动就盘问，猜疑，连她和老左都受了怀疑。 　　朱亚青这孩子觉得对不起他们老两口，这几天都不敢过来。 　　她妈妈却不这么想着，一边把家里布置好点，一边催朱亚青：“你不知道谁要回来了？你孙姨可不是那样的人，该走动就走动。” 　　朱亚青低着头，一想到左至历就要带着陆秋回来，她心里哪怕早就有了嫁人的打算，还是觉得不舒服。 　　孙竹斓和她妈妈说陆秋的事，她在旁边也没少听。 　　朱妈妈见闺女这个样子，就来气：“现在摆出这副样子，给谁看？” 　　这些年来，朱妈妈脾气越来越暴躁，朱亚青早就习惯了。 　　等这火过去了，她就又变成了知书达理上过大学的教授了。 　　朱妈妈喊了一会儿，听到外面有动静，忙收敛了些，脸上带着笑出去了。 　　客厅里一下安静下来，院子里的树上落了很多雪，朱亚青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想到宁宁就要回来了，也不知道孩子现在长多高了。 　　一想到宁宁，她的心里就是一阵细密的疼。 　　抛弃孩子离开，是她这些年做过最错的一件事。 　　那时候孙竹斓要去海岛上，朱亚青求了她很久，后来怕孙竹斓不带宁宁回来，又给她写了信。 　　她就这么个念想。 　　一开始的时候，她也觉得自己可以重新嫁人，好好生活。但后来还是发现自己天真了，家里的事，女儿的事都没办法让她分心出来。 　　陆秋他们一路颠簸，在当天晚上才到。 　　孩子们从进北京开始，就一路往车窗户外面看，见到什么都惊奇，好像这里处处和他们海岛不一样。 　　陆秋也在往外面看，她后来的时候，是来过北京旅游的，也看过□□升国旗，去参加过纪念馆。 　　和这时候，很多地方都不一样，短短几十年，变化还真的能这么大。 　　“那边就是四合院吗？”陆冬去眼里都亮着光，“我们课本上就有！” 　　左至历坐在陆秋旁边，点了头：“一会儿还能看见□□呢！” 　　一说这个，孩子们兴奋了，目不转睛地盯着外面看。 　　车子在路上一共被盘查了两回，左至历每次都要下车和人交涉，然后挨个挨的检查。 　　陆秋就在左至历再一次被盘查的时候，和几个孩子说起来：“这边雪没我们那边大。” 　　“是。”蓉蓉趴在陆秋身上，宁宁则一句话也不说。 　　越靠近家里，宁宁越紧张。 　　就要见到妈妈了。 　　陆秋摸了摸女孩柔软的头发，给她整理了一下衣服，什么都没说。 　　这时候语言是苍白的。 　　再过了一个小时，左至历指着不远处的家属院说：“这就到了。” 　　方爱红显然来过很多次，车子一停她就下来，嘴里抱怨：“可把我累坏了。” 　　她话音落下，伸了个懒腰，见陆秋这边站着一大群孩子，左景和陆立春小脸都白了几分，撇撇嘴：“这个叫阿牛的还跟着回去啊？” 　　“天都黑了，明天再想办法吧。”陆秋让陆立春他们看着阿牛，也注意到孩子苍白的脸色。 　　“没事。”她上前又安慰，又是鼓励的，“你不是见过宁宁奶奶吗？” 　　左景站在一旁，之前见到朱亚青的记忆，又回来了。 　　左至历上前敲响了门，陆秋站在她身边，静静等着，突然她觉得手心一热，左至历默不做声的把她手给牵上了。 　　陆秋唇角往上勾了勾。 　　里面很快有了应答声，孙竹斓过来把门打开，身后站着左父亲。 　　“可算是回来了！” 　　她往左至历和陆秋身后看了看，见孩子们都在，方爱红站在不远处，就赶紧把让往里面让。 　　陆秋就上前问了好，“爸妈。” 　　孙竹斓先答应了，“一路上辛苦了吧？” 　　“还行。” 　　她笑着，心道果然再见孙竹斓，感觉都不一样了。 　　左父亲观察很敏锐，先看到的是左至历拉着陆秋的手，然后是陆秋这个人。 　　很瘦，打扮地很得体，脸上带着笑，看起来是个和善人。 　　就是看到后面一串孩子的时候，脸色变了一下。 　　他喜欢静，看到孩子就头疼。 　　孙竹斓也奇怪，见孩子比之前又多了，狐疑地看着左至历。 　　左至历就给他们介绍黄红兵和阿牛，孙竹斓听了连连叹息。 　　黄红兵见过孙竹斓，并不觉得陌生，反而是阿牛，没有大人在身边，又因为奶奶刚去世，整个人都是悲伤的。 　　和囡囡低着头，拉着手，眼泪一颗颗往下掉。 　　他们害怕被赶出去。 　　“爸？”左至历皱眉，左父亲看了这个儿子一眼，才从几个孩子身上移开，朝陆秋点头：“你好。” 　　“你好，爸。”陆秋也学着他的样子点头，脸上比对孙竹斓少了几分亲切之色。 　　她伸了手，安抚地拍拍阿牛。 　　孙竹斓看见了，就没再说什么，“得再布置一间屋子。” 　　方爱红上前叫了爸妈，左父亲对她的态度更冷淡一些，方爱红就像没看到一样。 　　“进来吧。”孙竹斓往里面让人，一大群孩子就都跟着进来。 　　宁宁最是激动，上前搂住孙竹斓的脖子：“奶奶！” 　　她四下看了看，没看见朱亚青的身影，还是有点失落的。 　　孙竹斓当然不会陆秋头一天过来，就让朱亚青这个前妻在，她安抚地拍了拍宁宁的背，对方爱红说：“行君说明天就能到。” 　　方爱红点了头，脸上终于带了笑。 　　其他几个孩子都过来叫人，左父亲淡淡点头，但还是拿了红包出来，一人一个。 　　陆秋就松了口气。 　　只是见到阿牛的时候，左父亲眉毛又皱了起来：“那事是真的？” 　　左至历就信递了过去。 　　左父亲沉默起来，这事他还真的听说过，毕竟人死人时候，还很年轻。 　　“等一会儿找个警卫员，先去打听打听。”左父亲之前被调查过，甚至还将人隔离进行审讯了，孙竹斓自然也没例外。 　　所以他们便格外谨慎。 　　孙竹斓就上前拉囡囡：“饿不饿？想不想吃饭？” 　　囡囡很害怕，但还是没甩开她的手，轻轻摇摇头：“不饿，能吃饱。” 　　陆秋对他们和对陆立春，都是一视同仁。 　　家里地方挺大，单从这样的条件就能看出来，左父亲之前的级别可不低。 　　“先去放行李，然后我们吃饭！” 　　陆秋和左至历被安排在东边的房间里，这房间一看就是许久都没住过人，左至历把东西放下，神色也有些不好。 　　不等陆秋问，孙竹斓进了门，问陆秋：“这段时间怎么瘦了这么多？” 　　陆秋不自觉地摸了摸脸，“可能是没休息好吧。” 　　孙竹斓就不问了，她过来就是看小两口有没有什么缺的东西。 　　左至历趁着陆秋收拾东西的时候，把孙竹斓拉到一旁：“妈，你怎么能让我们住这 房子？” 　　“这不是家里没其他合适的地方了吗？再说，我以为你不介意呢。” 　　“我不介意？”左至历掐着腰，“我怎么能不介意？换！” 　　他扭头就找了陆秋，“我们不住这个房间，换一个。” 　　“为什么？”陆秋已经把衣服挂起来了，此时听到难免有些诧异。 　　左至历不知道怎么和陆秋说，但当初说过，他们两个之间不能再有秘密。 　　他就小声解释：“这个房间，是当初我和朱亚青住过的。” 　　说完，他有些头疼起来，生怕陆秋不高兴。 　　陆秋还真的有一瞬间不高兴起来，觉得胸口很堵得慌。 　　但当初答应左至历回来的时候，她就已经想好要见到朱亚青了。 　　有宁宁这个女儿在，她不可能一辈子不和朱亚青见面的。 　　再说，她和左至历是后来认识的，怕什么？ 　　“那行吧。” 　　见陆秋这么配合，也没生气什么的，孙竹斓走了过来：“一开始给你们收拾房间的时候，实在是有些仓促，加上你大嫂他们也要回来，我本来想着让你们住他们那一间，但爱红这个人比较挑剔。” 　　陆秋直起了腰，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妈，家里又不是除了大嫂的房间，就没别的地方住了，她住习惯她的房间了，不愿意换这不很正常吗？” 　　孙竹斓楞了一下，很少见陆秋情绪反应这么大的时候。 　　见左至历在一旁不开口，她也就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方爱红在外面听了，心里觉得爽快，是扭身又回了自己的屋子。 　　她过来，本来也是想提醒陆秋，生怕她住下了，还不知道这住的是朱亚青住过的房子。 　　陆秋出去看了看，心里还是觉得憋气，就在左至历腰上扭了几下，左至历吃痛，脸上神色却没变，那只手却拉住了她的小手。 　　他们和三个男孩子换了房间，左景阻止想要问话的陆冬去，麻溜地拿着东西往那边搬，一边还催着陆立春，让他动作快点。 　　宁宁刚把东西放下没多久，就开始缠着孙竹斓，想让她带自己过去看看。 　　朱亚青也在等着宁宁的到来。 　　陆秋第一天上门，她不好这时候过去。 　　朱妈妈却让她别想了：“今天肯定不会过来的，等明天吧。” 　　朱亚青眼里的失望掩也掩盖不住。 　　宁宁听到孙竹斓这么说，也是一脸失望：“怎么就今天不行了？” 　　“你看天都黑了，睡醒了就能见到了，是不是很快？” 　　宁宁低着头没吭声。 　　左至历就想教训她两句，被陆秋给拦了。 　　时间已经不早了，左父亲让大家陆续坐下，开始吃饭。 　　一桌子人挤得满满当当的。 　　桌上的菜却很简朴，一眼望过去，还没他们在海岛上吃的好。 　　“一路辛苦了。”左父亲端了杯子，“等明天行君回来，咱们一家人也算是团聚了。” 　　三杯之后，左父亲示意大家可以动筷子了，孩子们早就饿了，此时却还很克制，生怕被人瞧不起。 　　孙竹斓可能也觉得之前的事情，做得有点不地道，主动给陆秋夹了两筷子菜，陆秋笑着吃了，就当没这会儿事。 　　她知道这婆婆，没那么多心眼，要说她是故意的，她还不太相信。 　　陆秋吃了几口之后，就听左父亲说起来北京的年。 　　孩子们都听得认真，左父亲也来了兴致，说起庙会有趣的事来。 　　陆秋听得不是很认真，她又瞌睡起来。 　　左至历知道她这几天身体不舒服，就没多呆，拉着陆秋回了房间。 　　夜里，左父亲还和孙竹斓感叹：“还以为老二是个能干大事的，谁能想到，也是个只有儿女情长的。” 　　这话孙竹斓不爱听：“什么叫儿女情长，人家也没耽误干正事。” 　　左父亲就不吭声了，孙竹斓听着外面的动静，孩子们都早早睡下，只有偶尔能听到窃窃私语的声音。 　　“明天等老大回来了，带孩子们去逛逛。” 　　孙竹斓这么说，左父亲就不说话了。 　　左至历先给陆秋打了洗脚水，陆秋四下看看这个屋子，房间的确不是很大，除了放着一个柜子之外，其他东西都放不下了。 　　左至历就觉得很对不起陆秋：“让你受委屈了。” 　　陆秋没觉得有什么委屈，她耸耸肩：“反正又不在这里多呆。” 　　左至历恩了一声，等陆秋睡着了之后，才去找左父亲。 　　左父亲早就披了衣服等在书房，父子两个就之前的事情讨论了很久。 　　直到天边泛着鱼肚白，两个人才商量得差不多，左父亲提了宁宁：“我看还是让这孩子少和朱亚青接触。” 　　因为之前那事，连孙竹斓她都不怎么让去看朱亚青了。 　　左至历没答应，他在思索。 　　如果不让宁宁见朱亚青，那是不可能的。 　　孩子受不了，他怕陆秋也莫名背上骂名。 　　他就摇摇头：“让孩子见见吧，想了很久了。” 　　左父亲没说话，盯着左至历看。 　　没有谁比他更了解左至历了，他可不是个会心软的人。 　　“当初你和朱亚青离婚，是不是就想到这事？” 　　左至历楞了一下，随即自嘲笑了笑：“没，当初就是朱亚青想离婚，我们两个聚少离多，本来就没什么感情。” 　　朱亚青是在第二天的时候，登门的。 　　她专门打扮过，朱妈妈跟在她后面，见了孙竹斓就笑：“快给我看看我那外孙女，可想死我了！” 　　宁宁从里面冲了出来，先叫了一声姥姥，然后就跑向朱亚青。 　　母女两个许久没见面，抱在一起就开始痛苦。 　　“妈妈！”女孩的声音听得周围的人，都忍不住抹起了眼泪。 　　“宁宁！” 　　陆秋站在一旁，左至历搂着她的肩膀，低声问她：“累不累？” 　　“不累。” 　　他们两个人的举动，自然让朱妈妈看到了，她就上前亲热地挽住了陆秋：“这就是陆秋吧？早就听你婆婆说起过你，可真是个能干的人，什么时候也让我们尝尝你的手艺。” 　　陆立春和陆冬去都有些紧张，左景拉住他们，生怕他们一个冲动，做了什么不可挽回的事。 　　“我妈就是爱夸自己人。”陆秋笑嗔了一声孙竹斓，“妈，你这样夸我，可会让我飘起来的。” 　　孙竹斓就微笑着看陆秋，“那也是你能干。” 　　朱亚青这时候也不搂着宁宁哭了，抱着她看向陆秋，朝她露了一个笑容来。 　　“辛苦你了，陆秋，宁宁这孩子不懂事。” 　　陆秋这才有机会打量朱亚青，她有着一张圆脸，脸上还有两个酒窝，一笑起来就让人觉得很亲切。 　　非常非常可爱。 　　还是个小女孩的样子啊。 　　她就伸了手，主动握了握：“客气了，宁宁是个乖孩子。” 　　眼神真挚，里面没一点异样。 　　生怕他们打起来的周围人，就看着这两个人抱着宁宁，走到一旁，说起话来。 第90章 　　见其他人在往他们这边看, 陆秋和朱亚青都觉得有些别扭。 　　“要不去我的房间吧。”陆秋发出了邀请，朱亚青有些犹豫，她往之前她和左至历住的房间看了一眼。 　　陆秋知道她在想什么, 指了另一间房子：“现在住在这边。” 　　朱亚青松了口气。 　　宁宁和蓉蓉都被两个人带了进去，朱亚青抱着宁宁不撒手，嘴里对陆秋一直说着感激的话。 　　“没事。”陆秋给她倒了水, 看着宁宁在朱亚青面前，和自己面前完全不一样的样子, 心里还是有点感触的。 　　果然孩子都是敏感的。 　　她抱着蓉蓉，朱亚青就问起蓉蓉来：“我看比宁宁小。” 　　“小一点。” 　　说了几句之后, 朱亚青终于忍不住, 问陆秋：“你看，宁宁能不能留下别走了, 我……” 　　她说到这里，眼泪就掉了下来, 她不敢和左至历说, 从心里来说，她对左至历是有一些畏惧的。 　　“这个我做不了主。”陆秋为难，说实话, 看朱亚青这样, 她也有些不忍心。 　　“你去求求左团长吧, 我看他对你挺好的。”朱亚青说着说着又低下了头。 　　她刚才已经悄悄观察过了，左至历看陆秋的眼神, 和当初看她的眼神，那是不一样的。 　　陆秋尴尬了一瞬间, 好在方爱红过来了, 朝朱亚青撇撇嘴：“听是你最近再相亲啊？” 　　朱亚青就感觉怀里的宁宁僵硬了一下, 她连忙摆手：“哪里有的事。” 　　方爱红指了外面：“你妈说的，还说你不知好歹，之前有个司令看上你了，你都不嫁过去。” 　　屋里安静了片刻，陆秋觉得很尴尬，方爱红还在那里喋喋不休：“真的是司令看上你了？多好的条件啊。” 　　朱亚青这样的条件不说多好，主要是她的出身有点问题，有司令愿意娶她，还是相当不容易的。 　　“那司令岁数太大了，都快五十了。”朱亚青直接说了出来，“你愿意嫁过去，你就嫁过去。” 　　她瞪了方爱红一眼，直接怼了回去。 　　方爱红惊讶地连嘴都没合住。 　　刚才朱妈妈说的话里，可没提那司令的年龄。 　　不过，这要是放在别的地方，说不定还真有不少人抢着嫁司令人。 　　毕竟除了年龄，人也没别的不好的地方。 　　宁宁紧紧搂着朱亚青的脖子，声音里带着委屈：“妈妈。” 　　朱亚青安抚地拍了拍宁宁：“乖乖，你放心，我没打算再嫁人。” 　　宁宁松了口气，也开始求陆秋：“妈，你能不能和爸爸说一下，让我留下。” 　　蓉蓉很不舍宁宁，从陆秋身上跳下来，拉住宁宁的手：“你要留下了吗？当初你不是说好要一起回去的吗？” 　　宁宁低下头，她一见到朱亚青就改变主意了。 　　陆秋拉住蓉蓉，朝朱亚青看了看：“宁宁姥姥同意吗？” 　　这话一问出口，朱亚青就僵硬了片刻。 　　朱妈妈一直想让她再嫁出去，宁宁回来了，她多少是会不乐意的。 　　带着宁宁，和不带宁宁，能找的人肯定是天差地别的。 　　见她不出声，宁宁神色有些着急起来，方爱红撇撇嘴，又想说什么的时候，陆秋拦了一下。 　　她可太知道方爱红这张嘴了。 　　说出来的话能让人气死了。 　　“大哥什么时候回来？”一听陆秋转移话题，方爱红就笑了起来，“中午就回来了。” 　　朱妈妈也拉了孙竹斓，在一旁说悄悄话，“怎么带了这么多孩子回来？一进院子可把我吓了一大跳呢。” 　　“有两个是在船上碰到的，也是可怜的孩子，家里人都牺牲了。”孙竹斓唏嘘，“那丫头你看长得还挺好看的，这以后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另一个是部队上的孩子，偷偷跑出来想看看他生病的姥姥，都是好孩子。” 　　朱妈妈想了想，突然笑了一下，压低声音说：“你刚才说那两个孩子没亲人了？” 　　“是啊。” 　　孙竹斓还没反应过来，就听朱妈妈说：“你家老大家不正好没孩子吗？” 　　她这么一说，孙竹斓也认真思考起来，心里开始琢磨。 　　那两个孩子，年龄都还不是特别大。 　　一想到这里，孙竹斓也坐不住了，却被朱妈妈拦了一下。 　　“还有话对你说呢。”她声音压得更低，“那个部队上的孩子，他说找的那姥姥，是不是住在……” 　　孙竹斓点了头，朱妈妈已经一拍大腿：“你是真傻啊还是装傻啊，那地方住得都是什么人！” 　　小洋楼，大别墅，听说以前光保姆丫头司机就有七八个。 　　孙竹斓嘴巴张得大大的，朱妈妈小声说：“你这老二一家也太没个主意了。” 　　“我得好好想想。”孙竹斓一时也没了注意，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左至历有些担心陆秋，想进去看看，又因为朱亚青在，觉得特别束手束脚的，在书房里转了好几圈。 　　左父亲就哼了一声，和左至历说起来黄红兵的事。 　　“叫我说，这事不能放在明面上再提，只说是跟着你们来瞻仰主席的，至于去看他姥姥，过了这些日子再说吧。” 　　左至历恩了一声，在船上的时候他就想好了，他们家现在盯的人很多，暗中不知道还要多少眼睛，如果悄悄去，反而坏了事。 　　但是不让这孩子去，那也不现实。 　　得找个合适的机会。 　　快中午的时候，朱亚青想带着宁宁告辞，“让她跟我住一天吧。” 　　宁宁眼巴巴看着陆秋，陆秋看那眼神，就不忍心，点了头：“行，宁宁好好和妈妈亲香亲香。” 　　孙竹斓见朱亚青把宁宁带走，就多看了陆秋几眼：“你也不怕宁宁不回来了。” 　　“这不两家就挨着呢。” 　　陆秋打了个哈欠，她又困了。 　　孙竹斓奇怪：“昨天晚上没休息好？” 　　陆秋之前可是一整天都精神的很。 　　“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陆秋随口提了一句，左至历已经穿好军装，要去接左行君了。 　　外面快过年了，时不时就有送信的人过来，倒也热闹。 　　“先别睡。”左至历摸陆秋的头，“等会儿吃的东西再睡。” 　　孙竹斓心里却是一动，想到什么似的捂着嘴巴。 　　又觉得不太可能。 　　陆秋之前明确和她说过，不想要孩子的。 　　她眼珠转了转，拉住兴奋的方爱红，把她拉到了厨房。 　　“你弟妹这是怎么回事？” 　　方爱红不知道孙竹斓说的什么，孙竹斓想起她根本没生过孩子，叹了口气，把话挑明了：“这一路上，她是不是总是喜欢睡觉？” 　　方爱红点了头。 　　“又没有恶心想吐啊？” 　　方爱红想了想，又点了头：“好像吐过一次吧。” 　　孙竹斓脸上的笑就遮也遮不住了。 　　方爱红一下就反应过来，捂着嘴巴看孙竹斓：“不会吧？” 　　“不知道，得去医院看看。” 　　这一天中午吃饭的时候，孙竹斓就频频给陆秋夹菜，还问她想吃什么。 　　陆秋以为是让宁宁跟着朱亚青回去的事，孙竹斓高兴了，安心受着，倒是没什么特别想吃的。 　　左父亲和两个儿子喝着小酒，吃着陆秋带过来的特产，一边在心里点头，这醉蟹也不知道怎么做的，就是好吃。 　　还有之前孙竹斓回来的时候，拿得那些特产，他拿出去可是羡慕了好些老战友呢。 　　左行君的心思根本就不在吃的上面，和方爱红含情脉脉看了好一会儿，想着媳妇在那个岛上受的委屈，他就忍不住心疼。 　　陆秋见方爱红又变得像个小女孩一样，就知道这两个人的感情是真的好，不管方爱红是个怎么样的脾气，左行君都能包容她。 　　连她再也不能孩子，他也没什么怨言。 　　陆秋有一瞬间，是真的羡慕方爱红的。 　　等吃完饭，陆秋想去洗碗，就被孙竹斓给拦了，“让这些孩子去。” 　　一群孩子就被赶着去洗碗扫地，连蓉蓉在后面都能帮着 干活。 　　左父亲看着个子小小的蓉蓉，在心里点了头，对这孩子说：“怎么长这么点个，得多吃点。” 　　蓉蓉很害怕左父亲，老爷子说话带着不自觉的威严，她一听就哭了。 　　左父亲很尴尬。 　　孙竹斓瞪了左父亲一眼，把蓉蓉接过，也不让她去找陆秋：“奶奶抱着你睡好不好？” 　　在部队上的时候，孙竹斓可是和他们睡了好长时间呢。 　　蓉蓉就点了头。 　　睡觉的时候，孙竹斓就问蓉蓉：“你想要个小弟弟吗？” 　　蓉蓉一听这个就警惕起来，“不想。” 　　她头摇得像波浪鼓，“我妈妈说她不会要小弟弟的。” 　　“那小妹妹呢？” 　　“也不想。” 　　蓉蓉又摇头，见孙竹斓不高兴，有些害怕：“要了弟弟妹妹，就没人喜欢我了。” 　　“怎么会。”孙竹斓耐着性子安慰蓉蓉，“你想啊，你宁宁姐姐要是当初也这么想，那还能有你吗？” 　　“可是宁宁姐姐也不想让妈妈有宝宝。” 　　蓉蓉歪着头，一脸天真。 　　孙竹斓叹气：“算了，睡吧。” 　　等陆秋睡醒了，孙竹斓已经等了她好一会儿了，先问陆秋：“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啊？” 　　陆秋摇头，有些奇怪孙竹斓怎么这么热情。 　　孙竹斓见她神色还好，就问她：“我这几天身体不舒服，你陪我去看看。” 　　陆秋一听，就赶紧问她：“哪里不舒服？” 　　“肚子总是疼。”孙竹斓悄悄和她说，“就咱们两个去。” 　　陆秋了然，恐怕孙竹斓不好和儿子说，方爱红又是个靠不住的。 　　“行。” 　　他们两个要出去，左至历自然给他们找了车，还问她：“到底去干什么？” 　　“医院。”陆秋悄悄和他说，“你在家看着那几个孩子，我看他们又玩疯了。” 　　“恩。”左至历点了头，“累了就早点回来。” 　　陆冬去昨天听老爷子讲了之前打仗的事情，听得都可认真了，这小子不知道哪根筋不对，今天开始就跟着老爷子练摔跤。 　　老爷子岁数大了，那精神头和身体都好的很，陆冬去一个腿还没恢复利索的人，轻轻松松就被扔出去了。 　　要不是顾忌着他腿有伤，估计老爷子下手能更重。 　　陆冬去疼了半天，下午就开始撺掇黄红兵找老爷子挑战。 　　他们还打赌，赌黄红兵几下就被老爷子摔出去。 　　陆秋坐上车了还有些担心，孙竹斓拍拍她的手：“少操些心，他们都不小了。” 　　陆秋恩了一声，看着玻璃窗外的风景，孙竹斓挑的医院离家里并不远，就是军队家属医院，里面的人也不多。 　　孙竹斓先给自己检查了，医生看过没事之后，她才突然问陆秋：“既然来都来了，你要不也检查一下？” 第91章 　　“啊？”陆秋诧异, “我就不做了。” 　　她对检查还是莫名有点害怕的。 　　而且，她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咱们女人得定期检查检查的，我看你最近是不是特别容易累？” 　　孙竹斓这么说, 又拉着她往里面去，陆秋也就跟着进去了。 　　医生看了看陆秋的年纪，很快就给她开了单子, “先去抽血。” 　　陆秋一听抽血就害怕，那单子一直被孙竹斓拿着, 没让陆秋看。 　　陆秋此时也觉察出来不对劲，感觉今天这检查, 根本不是孙竹斓要检查, 像是给她要检查。 　　她突然想起后来看过的帖子，里面就有很多婆婆, 觉得儿媳妇不想生孩子，逼着他们来检查。 　　孙竹斓不会这样吧？ 　　陆秋皱眉, 抽血前还和孙竹斓说：“妈, 我记得当初和你说过，我和至历商量好的，暂时不要孩子。” 　　“知道。”孙竹斓让医生继续, “我也没催你们, 你们想什么时候要就什么时候要。” 　　陆秋狐疑看着孙竹斓, 血很快就被抽了，两个人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等待。 　　“这检查什么的, 我也不是空腹的？”她想到体检的早上，总是空腹来的。 　　“我问医生了, 不用空腹。” 　　陆秋就安心等着, 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她觉得不可能, 打了个哈欠，四下打量着医院。 　　这里和后来的医院还是有很大区别的，房子都盖的很低矮，绿色的墙面上有斑驳的痕迹，显得一切都灰扑扑的。 　　结果是在一个小时之后出来的，孙竹斓先抢着去拿了结果，边走边看，脸上的表情就开始各种变化。 　　陆秋：…… 　　她莫名有些不安，按说原主的身体，是没什么问题的啊。 　　孙竹斓已经走到陆秋跟前，见她想站起来，扶了一下她：“快坐下，以后不能这么一惊一乍的了。” 　　见陆秋迷茫，孙竹斓脸上都笑开了花：“怀孕了！已经十周了。” 　　十周就是，快三个月了。 　　陆秋脑海里有一瞬间的空白。 　　这不可能。 　　她和左至历一直有做措施的，每次做的时候，都戴着那东西。 　　她拼命在脑海里回忆，按时间推算，那时候还是秋天的时候。 　　孙竹斓见她这样的表情，笑得更开了：“咱们快回去，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陆秋迟疑了一会儿，终于不确定得问：“这个会不会搞错呢？” 　　“不会。”孙竹斓说得很肯定，“这怎么会搞错呢？你没看孩子都这么大了吗？再说，你看你天天困的，我那时候怀几个孩子的时候，都是容易犯困。” 　　陆秋就听着孙竹斓说起来她那时候怀孩子的情况。 　　“这三个孩子里，属你小妹听话，从怀孕到生下来，都不怎么需要我管。” 　　她后面没说出来，陆秋也能从她这话里的失望中，听出来一二。 　　等到了家，把陆秋怀孕的事告诉大家，所有人脸上的表情都精彩极了。 　　左父亲反应了一会儿，最先开口：“这是好事，你看小陆啊，你怎么这么不当心，早知道你怀了就不让你们来回跑了。” 　　方爱红是直接气得出了客厅，左行君跟在后面，不好意思朝陆秋笑笑：“她就那脾气，弟妹别往心里去，我去安慰安慰。” 　　说完，他也出了客厅。 　　陆秋被围在中间，一会儿听这个说几句，一会儿听那个说几句，等了好半天都没等到左至历说话。 　　她就抬头，找到左至历的位置，用眼神询问过来。 　　左至历拉着陆秋的手，欲言又止，其他人见状，就把陆立春他们给提溜开了。 　　房间内只有夫妻小两口。 　　目前情况来说，这时候不是个怀孕的好时候。 　　陆秋很担心，想着这样的年份，让孩子生出来都是受罪。 　　真是太意外了。 　　左至历抱着她，两个人复盘这件事。 　　用他多年当兵的经验看，哪里都透着古怪。 　　“我们每次都戴着。”左至历皱眉。 　　陆秋打了个哈欠，想着后来见过的例子：“说不定是那个有问题，好像不是每次都能防住。” 　　她想了一路，也只想到这个答案。 　　左至历摸了摸她肚子，朱亚青怀宁宁的时候，他并不在身边，认真说起来，他这是第一次见证一个生命的诞生。 　　“难受吗？”他小心翼翼的问。 　　陆秋摇头：“就是好想睡觉。” 　　“那你快睡吧。”左至历给陆秋脱了鞋，“什么时候醒了，咱们再吃饭。” 　　“恩。”陆秋躺在他怀里，眼皮沉重。 　　而她不知道的是，隔壁的房间里，陆立春和陆冬去神情复杂，夹杂着紧张和激动。 　　左景也是同样的表情，三个人互相看看，都不知道说什么。 　　黄红兵就奇怪了，“你们大姐怀孕了，你们不是该高兴吗？” 　　“高兴肯定是高兴的！”陆冬去挠挠头，就是怕陆秋以后知道了，会打死他们。 　　谁知道，当时就那么一个小小的举动，还真的让陆秋怀孕呢。 　　“都怪臭蛋！” 　　“还有臭蛋娘！” 　　陆立春和左景对视一眼，捂住陆冬去的嘴：“说好的，谁也不能说！” 　　陆冬去嗯嗯点头，“不说，坚决不说！” 　　黄红兵就觉得他们不够意思，非逼着他们说出来。 　　“到底怎么回事？” 　　几个人闹成一团，蓉蓉一个人在房间里，偷偷掉了几滴眼泪。 　　宁宁还不知道这事。 　　囡囡不理解蓉蓉为什么哭，“你妈妈怀孕了，这不是好事吗？” 　　“什么好事啊。”蓉蓉噘嘴，“妈妈以后就不是只有我一个宝宝了，她还有其他的宝宝了。” 　　“可是，我娘也生了两个啊，我哥哥对我可好了，不然现在就我哥哥一个人，他肯定更难过。” 　　囡囡这么说完，蓉蓉把眼泪擦了擦，歪头想了想，觉得囡囡说的有道理。 　　如果陆秋只有她一个宝宝的话，的确好像很孤单。 　　“那妈妈还会喜欢我吗？” 　　“肯定会啊。”囡囡还是不理解，“我奶奶喜欢我哥哥，也喜欢我，我妈妈也是这样的。” 　　蓉蓉呼了一口气出来，往门口看了看，“宁宁怎么还不回来啊？” 　　她想第一时间和宁宁分享这个消息。 　　但一想到，宁宁以后可能会去她妈妈身边，蓉蓉心里又觉得空落落的。 　　她已经习惯了和宁宁每天在一起。 　　隔壁闹了一通之后，黄红兵把陆冬去给压在了下面打，这小子没憋住，就告诉了他。 　　“赵婶子说的，说我们大姐还是生个宝宝比较好，就让我们……” 　　他后面说不下去了，他们几个偷偷找到那东西，往上面扎了些洞。 　　知道真相的黄红兵：…… 　　“你们也太厉害了！放心，我肯定不会说出去的。” 　　这要是让别人知道了，这几个人肯定少不了打。 　　但还是被左父亲给听到了，他背着手，本来想过来找黄红兵这小子再练练，一听好家伙，这些小子胆子是真的肥。 　　那还能得了。 　　于是等陆秋醒过来，就看到院子里站着一排冻得鼻青脸肿的孩子，头上还顶着水桶。 　　“这是干什么？”她有些心疼，想上去看看，被左至历给拦了一下。 　　“活该。”他已经听左父亲说了，为此他老人家还嘲笑了左至历一顿。 　　左至历这态度更让陆秋摸不到头脑，陆秋直觉这里面有事，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没敢问。 　　方爱红明显是哭过，看陆秋的眼神都带了刀子，陆秋知道她肯定是误会了，以为自己是故意怀孕，到了这里给她难看。 　　她叹了口气，趁着孙竹斓在厨房的时候，拉了方爱红一下。 　　“干什么？” 　　方爱红想甩开陆秋的手，又怕把她给带倒了。 　　“我之前真不知道，而且我没打算要孩子的。” 　　陆秋的话一说完，方爱红就嗤了一声：“你少在我跟前秀了，你不想要孩子？那这孩子怎么来的？从石头里面蹦出来的？” 　　“就真是个意外，而且要是我早知道有了，还能跟着你们回来？路上多难受啊，这要有个万一。” 　　这话方爱红是信的，只能勉强平复了一下，别扭地问陆秋：“你们是怎么有的？” 　　“就，就正常那样。”陆秋说这话就脸红，她想到方爱红的病，问她：“你要不去看看中医。” 　　“才不要。”方爱红之前已经看过不知道多少老中医了，“我再也不信什么老中医的话了，还不如西医可靠。” 　　一想到那些苦药，她就难受。 　　“那不一定。”陆秋对中医还是挺信任的，“中医你得慢慢来，要不我什么时候陪你再去检查一下？中医西医都去看看。” 　　方爱红勉强点了头，好不容易把她哄好，也定了去检查的时间，陆秋这才放心。 　　结果，晚上的时候，除陆秋以外的人，就都知道那孩子是怎么怀上的。 　　方爱红最后一点不平之心也没了，她现在只想哈哈大笑两声。 　　左行君还特别同情地拍了拍左至历，这养得都是些什么孩子。 　　看，还是他们没孩子的好！ 　　陆秋见大家都瞒着她事情，不等回房间就轻轻拧了一下左至历：“到底怎么回事？” 　　左至历歪头，抓住陆秋的手，心里面对那几个孩子，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称赞吧？他的确是想要孩子，但现在真的不是时候。 　　陆秋有厂子的事情，还有这什么灾难，孩子出来就真的是受罪。 　　以后万一谁要是再挑唆个什么事，这几个孩子一旦擅自行动，那危险的可就是家里人。 　　所以，他板着脸，把这事给说了。 　　陆秋当时差点把桌子给掀了，“你们几个，主意一个比一个大哈！” 　　她想着赵大姐的确经常说让她再要个孩子的事，她听了都没往心里去。 　　谁知道赵大姐这么能耐，竟然让几个孩子这么做！ 　　她掐着腰，孙竹斓在一旁劝她：“别生气了，孩子们也是好意。” 　　陆秋推开她的手，“什么好意？这是好意？怀孕这么大的事，能是这么玩的吗？” 　　陆立春和陆冬去都低着头，左景想说什么，被她直接打断。 　　“这事谁的主意？” 　　见她真的这么生气，左至历过来揽住陆秋，皱眉看着这几个孩子，“还不快说 ！” 　　他们几个互相看了看，最后都指了自己。 　　“还挺能耐的！”陆秋觉得自己手都在发抖，四处在找能打人的东西。 　　方爱红在一旁默默递了扫帚过去，陆秋一接过来，就狠狠朝三个孩子打过去。 　　“还不快说！” 　　几个孩子还是第一次被陆秋打，下手还挺重，几个孩子疼得都吸气起来。 　　左至历怕陆秋累到了，从陆秋手里接过扫帚：“别生气了，让我来吧。” 　　几个孩子一看左至历接过那扫帚，就开始发抖。 　　“姐夫！”陆冬去声音都带着颤音，“是，是我！” 　　陆立春想再说什么，被陆冬去拦了：“他们都不敢，是我听赵婶子说了，她说大姐得要个孩子，说大姐年轻不知道有孩子的好处。” 　　他越是声音越小，陆秋气得又从左至历手上把扫帚抢过来，直接又敲了两下。 　　黄红兵听得那声音都觉得屁股疼。 　　阿牛在一旁也是一脸同情。 　　陆秋打了几下之后，又看陆立春和左景。 　　这两个人对上陆秋的眼神，就觉得屁股一疼。 　　“你们说，该不该打？” 　　陆立春和左景乖乖点头。 　　“这事还有谁知道？” 　　“没了。”三个人摇头，陆冬去看到黄红兵那看热闹的表情，又把手指指了过去，“他也知道。” 　　黄红兵：？？ 　　他突然觉得屁股一疼。 　　宁宁在隔壁听到这边热闹，从朱亚青的怀抱里一下下来，往家里的方向看：“妈，我过去看看！” 　　朱亚青没拦着，问宁宁：“你去吧，等会儿还会吃饭吗？” 　　“吃！” 　　宁宁点头，抱着朱亚青亲了一口，“今天晚上我还要和你一块睡呢！” 　　朱亚青眼睛都笑弯了。 　　等宁宁一走，朱妈妈就撇嘴：“这孩子和那边还挺亲的。” 　　朱亚青眼里带着几分伤感：“毕竟跟了那么久，陆秋这个人孩子又好。” 　　“好什么好，就没听说过有后妈好的，别看她现在这个样子，等她有了自己孩子试试。” 　　朱妈妈觉得朱亚青就是傻，都什么时候了，还觉得陆秋是个好的。 　　“你当初要是不和左至历离婚，现在我又什么好发愁的？” 　　朱亚青一听这个，头都大了。 　　看到左至历对陆秋那个样子，她才觉得当初离婚是没错的。 　　不合适就是不合适。 　　等宁宁到了这边，知道陆秋怀了小宝宝之后，她脸上的表情是震惊的。 　　等知道这事还有几个哥哥的手笔之后，她脸上更是震惊。 　　才一会儿不在，怎么就发生了这么多事 ？ 　　小小的脑袋里，有着大大的疑惑，蓉蓉见宁宁过来了，满脸都是笑容。 　　“宁宁姐姐！” 　　宁宁赶紧拉住她的手，看向陆秋的肚子。 　　“小宝宝就在里面吗？” 　　陆秋已经平静下来了，她见大家都还在看着她，立刻觉得不好意思起来。 　　“是啊。”她忙拉住宁宁，“你怎么回来了？” 　　“就是回来看看。”宁宁看了眼蓉蓉，目光里有些不高兴。 　　感觉，好像这些人都变得离她远去了。 　　“一会儿在这边吃饭吗？” 　　孙竹斓要去做饭，宁宁摇头，“我还得去找妈妈呢。” 　　说完，她就跑了。 　　朱亚青见她这么快就回来，诧异问她：“怎么了？” 　　“我妈妈怀孕了。” 　　朱妈妈一听，哐当一声盘子掉在地上了。 　　“我就说那陆秋不是个好东西，早不怀孕晚不怀孕的，一到北京就怀孕，这还真是精明。” 　　宁宁张嘴想反驳，想说她妈妈不是那样的。 　　但不知道怎么的，她最后什么也没说。 　　朱亚青把东西捡起来：“妈，你怎么能那么说呢？” 　　“我怎么就不能这么说了？你说宁宁以后回去了，可不就受罪呢。” 　　“我不是和你说了，想让宁宁留下吗？” 　　“宁宁留下了，你怎么再嫁人？” 　　朱亚青和朱妈妈说不通，她也不想让宁宁听到这些，摇摇头叹气。 　　要不是宁宁在这里，她真想和朱妈妈吵一架。 　　而隔壁的方爱红也被孙竹斓叫了过去，见婆婆一脸严肃，方爱红直觉有不好的事情。 　　果然，孙竹斓开口了：“你知道说要陆秋家里的孩子养着，你看……” 　　不等孙竹斓说完，方爱红就摇头拒绝：“早就不想了。” 　　那几个孩子，一个比一个难管，她才不想要那样的孩子呢。 　　孙竹斓听见她这么说，沉默了一会儿，才问：“你看囡囡这个小姑娘怎么样？你爸已经找人调查了，这孩子说的情况都是真的，家里已经没一个亲人了。” 第92章 　　方爱红楞了一下, 迟疑地问孙竹斓：“那您的意思是？” 　　“那两个孩子都挺好的，尤其那个小姑娘，都招人疼啊。” 　　方爱红和这两个孩子坐了一路的车, 觉得孙竹斓说得没错。 　　“那小子呢？” 　　阿牛已经大了，而且有陆冬去这样的调皮孩子在前，她对男孩子已经生了本能畏惧。 　　“不想要。” 　　“这就看你们夫妻两个了。” 　　孙竹斓今天是真的高兴, 没想到陆秋有了孩子，而方爱红这边也松了口。 　　她以为方爱红是不会同意的, 怎么也得花很长时间来劝她。 　　方爱红回去了就和左行君说了这事，左行君对孩子已经看得很淡了, 反正要哪个都不是他亲生的。 　　“你喜欢哪个就哪个。” 　　方爱红听了左行君的话, 心里还是高兴的，但面上她还是噘嘴：“你说陆秋又怀孕了, 你羡慕不羡慕？” 　　要是左行君说个羡慕，她肯定会生气的。 　　左行君哪里不知道方爱红的意思, 赶紧摇头, 一分也不迟疑：“怎么会？他们家那么多孩子，我看着就头疼！” 　　方爱红这才满意笑了笑，她主动抱住左行君：“你放心, 我决定再去医院看看, 万一呢？” 　　不到最后一刻, 就这么放弃了，肯定不甘心。 　　左行君一想到方爱红吃那苦药的痛苦样子, 就皱眉：“算了吧，我们现在挺好的, 你愿意要个孩子, 我们就抱养一个, 别吃那些药了，对身体不好。” 　　方爱红心里暖暖的，左行君越是这样说，她反而越想要给他生个孩子。 　　有个孩子，他们这个家才圆满。 　　左行君一见方爱红这个表情，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对她道：“你想试试也行，但是别抱太大希望了，看开一点，有就有，没有就没有。” 　　“恩。”方爱红点头，“我就先养着那囡囡，这样别人也不会老是盯着咱们看了。” 　　陆秋这一晚上也没睡好，一半是生气，另一半是苦恼。 　　她不知道赵大姐什么时候和这几个孩子说的，但一想到这几个孩子行事这么大胆，她这心里就像是油过了一遍。 　　左至历摸着她的脑袋，劝她：“幸好没出什么大事，他们也有教训了。” 　　“不行。”陆秋心情正不好，“我看你是不是正得意呢？” 　　她把左至历的脸掰过来，盯着他脸看了一会儿，然后叹气。 　　左至历用鼻子蹭了蹭她，“叹什么气？” 　　“你说呢？” 　　“就这么不想要这孩子啊？”左至历轻轻搂着她。 　　陆秋身体不自觉颤了一下，左至历很明显地察觉出来了，问陆秋：“冷？” 　　“不冷。”她揪着左至历胸前的衣服，“没有不想要孩子，现在说什么孩子都能听到了。” 　　左至历恩了一声，没否定陆秋的话，“那以后不说这个了。” 　　“好。”陆秋感受到左至历身体的温度，冰凉的脚终于暖和了，也慢慢沉沉睡去。 　　宁宁窝在朱亚青怀里，母女两个有一搭没有搭的说着话。 　　宁宁比较担心朱亚青，眼圈红红的：“妈妈骗我，她之前说好的，不要孩子的。” 　　朱亚青觉得宁宁太傻了，人家新婚小夫妻的，怎么可能不要孩子？ 　　她对陆秋心里多少也有了点别扭，最起码在她看来，陆秋就是个言而无信的人。 　　“既然这样，我明天和你奶奶说，这次你别回去了，省得那边顾不上你。” 　　宁宁很纠结，她迟疑着没点头，既想留下和妈妈住一起，也想回岛上和蓉蓉他们玩。 　　那里孩子多，能玩的多，陆秋也能做各种好吃的，热闹的很。 　　“睡吧。”朱亚青以为宁宁默认了，拍拍她的背，“明天我带着你去玩好不好？” 　　宁宁点了头，迷迷糊糊的慢慢也睡着了。 　　第二天，左父亲让几个孩子收拾好，也打算带他们出去逛逛北京城。 　　几个孩子都很兴奋，陆立春他们虽然一瘸一拐的，但早上看到陆秋都还谄媚的打着招呼。 　　左至历今天要带着阿牛去看他父亲，还有他奶奶的后世等等，事情一点也不少。 　　蓉蓉想跟着宁宁一起去，宁宁一大早没往这边来，孙竹斓去问了才知道，朱亚青带着出去了。 　　蓉蓉就很失望，她对左父亲说：“爷爷，我就不去了，留着陪我妈妈。” 　　左父亲正觉得带着她一个小姑娘，麻烦的很呢，见她主动说不去了，赶紧点头。 　　“行，那我们就去了。” 　　陆立春拍拍蓉蓉的头，“等我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还有妈妈的。”蓉蓉赶紧补充。 　　没了宁宁，蓉蓉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去哪里都粘着陆秋。 　　陆秋也怕蓉蓉多想，中午睡觉的时候，都特地搂着她睡。 　　蓉蓉好奇地摸着陆秋的肚子：“里面真的有个娃娃吗？” 　　“是啊。”陆秋打算明天再去做个产检，再详细看看。 　　“好神奇。”蓉蓉眼里都是不可置信，“舅舅他们怎么做的，就让妈妈怀上了小宝宝了？” 　　陆秋不知道怎么和蓉蓉解释，她觉得这个问题有点尴尬，现在也不是和小孩子讲这些的时候。 　　她想了想，就说：“就是个魔法，等蓉蓉长大了就知道了。” 　　“那我以后也会生小宝宝吗？” 　　“当然了，如果蓉蓉愿意的话。” 　　母女两个说着话，孙竹斓敲门进来，把阿牛的事情和陆秋说了。 　　“你大嫂也同意了，我说要是行，年前就认了这个孩子。” 　　“那阿牛呢？光认一个小姑娘，肯定不行的吧？” 　　“你大嫂不喜欢男孩子，嫌他们太淘气了，北京有很多福利院，你看把他送过去行不行？” 　　陆秋就皱眉：“囡囡对阿牛肯定很依赖，我觉得这样不太好，要收养就两个一起收养吧。” 　　等阿牛他们晚上回来的时候，孙竹斓想去问问他们，但一对上两个孩子明显红肿的眼睛，那话就问不出来了。 　　她转移话题，问他们：“吃饭了没？” 　　两个孩子点头，“叔叔带我们吃了豆腐脑！” 　　两个孩子还是第一次吃豆腐脑，左至历还给陆秋提了些回来：“还热着呢，快趁热吃。” 　　其他人也都有一小份，陆秋一听豆腐脑，嘴里就开始分泌口水，还问左至历：“有油条吗？” 　　“没买到。”左至历也很惋惜，“快过年了，买油条的多了，都拿油条走亲戚呢。” 　　油条别说在现代了，到九十年代还能被称之为好东西，拿着油条去走亲戚，特别有面子。 　　陆秋也有些可惜，她喜欢拿油条泡着豆腐脑吃，能吃好几根油条。 　　孙竹斓见陆秋这馋猫的样子，忍不住开口：“想吃咱们明天也做，这不马上就要过年了，我们也该炸东西了。” 　　见几个孩子都停止喝豆腐脑，往她这边看，孙竹斓就和他们说北方过年要炸的东西。 　　“撒子，面片，红糖面鱼……” 　　说的几个孩子都吸溜起口水来。 　　陆秋喝了一大碗豆腐脑，肚子里有了东西，就开始听左至历说起白天的事情来。 　　阿牛的父亲单位一直等不到人，以为老家已经没人了，这不就把遗体放到烈士陵园了。 　　他们又跑到陵园那边。 　　两个孩子看到父亲的墓，哭得更厉害了，左至历默默在旁边陪了半天，才带着他们去了阿牛父亲的单位。 　　得领抚恤金。 　　因为他们一直没来，单位的人以为他们家里已经没了人，毕竟多年不联系，能联系上的都是少数，抚恤金被放在妇女办。 　　他们又跑到妇女办，和那边协商。 　　“要到钱了吗？” 　　“说是给，但是得等等，说那钱已经给灾区捐了。” 　　听得其他人都唏嘘不已，阿牛却像下了什么决心一样：“那钱既然已经捐了，我和囡囡就不要了。” 　　“不要你们怎么生活？”陆秋皱眉，方爱红也觉得阿牛这孩子有点傻。 　　国家给的钱，那是给他们父亲，给他们这些遗孤的，为什么不要？ 　　阿牛这孩子脾气倔，一般人说了他还不听，他只说家里还有地，他能下地挣工分。 　　孙竹斓本来不想今天说的，但一想囡囡这个孩子，以后要受苦，她就把方爱红可以收养他们的话说了。 　　她觉得陆秋之前说的也对，怕阿牛不同意，她特意没说只收养囡囡。 　　结果阿牛不同意。 　　“我能养活我妹妹！我们不用别人收养！” 　　方爱红皱眉：“你怎么养活囡囡？让她天天吃高粱面窝窝头？你看她现在长得这么小，还没蓉蓉大呢！” 　　阿牛捏着拳头，盯着方爱红看：“我爸爸是英雄，我们两个都是我爸爸的孩子，我们就算是饿死，也不去当别人的孩子。” 　　方爱红一听就炸了，“爱当不当，你以为我想收养你呢？” 　　孙竹斓拉了方爱红一下，“你少说几句，孩子刚听说这事，想不通也是正常的。” 　　左父亲不掺和这事，收养谁都是收养，反正都不是他们家的孩子。 　　对两个兄弟都没儿子的事，他心里其实也是有些不舒服的。 　　尤其是和其他家属院的人一起去下棋，人家孙子都多大了，他这边一个不能生，一个离婚了，还有个闺女多年没回来，说出来他都觉得丢人。 　　如今陆秋怀了孩子，不管这个孩子是男是女的，最起码这势头是好的。 　　老爷子高兴了，但还要板着一张脸，背着手，催陆立春几个：“快吃饭！吃完了和得训练呢。” 　　几个孩子啊了一声，脸上都是悲痛。 　　“爷爷。”陆冬去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可怜一点，“我们身上都还受着伤呢。” 　　“那点伤也叫伤？”老爷子不听他们说的，执意要给他们训练，一边催着：“快别吃了，给你们大姐留着。” 　　陆立春和左景就停下筷子，黄红兵看了看，也跟着放下了。 　　来了这几天了，他还没去看他姥姥呢。 　　虽然说已经来了北京了，就不着急了，但没见到人，他心里不踏实。 　　陆秋之前找他解释过原因了，他也觉得谨慎点是好事，毕竟他姥姥家，那可是资本派，没看他爹这么多年了，还只是个排长。 　　他妈也常常说，要不是她当初嫁给了她爹，他姥姥家一个人都保不住。 　　小孩子自以为掩盖的很好，但落在大人的眼里，那是清清楚楚。 　　陆秋喝得差不多了，先回了房间，靠在床上看书，没多久左至历推门进来，像变戏法一样，给她又变了些豆腐脑出来。 　　“怎么还有？” 　　“特意多买的。”左至历压低声音，“你放起来，想吃的时候就能吃。” 　　陆秋瞬间就明白了，把豆腐脑放到了她空间里。 　　今天吃太多了，她已经不想吃了。 　　院子里很是热闹，左父亲正让几个孩子在那里扎马步，不时能听到几个孩子喊疼的声音。 　　陆秋从窗户往外看，见雪花下几个孩子都在那里坚持，阿牛站在一边，年纪虽然不是最大的，但他一声没吭。 　　“是个有骨气的。” 　　左至历跟着看了过去，点头：“是，虎父无犬子，这孩子将来也是个有出息的。” 　　陆秋不忍心：“你说他也不想被收养，这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左至历知道她又开始心软了，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力：“总有办法的，磨炼一番也并不是什么坏事。” 　　陆秋这个人，对大人还好，对孩子们总是心软。 　　住在同一个家属院的人知道左至历他们回来了，这几天也有陆续上门的，陆秋每次都会被拉出来看看。 　　大家都知道朱亚青和孙竹斓他们的关系，当着面没说什么，回去了难免和家里人嘀咕。 　　大家都觉得这是个新鲜事，尤其左至历对着陆秋还很宝贝。 　　等陆秋一怀孕，那上门的人就更多了。 　　朱亚青把宁宁送过来的时候，刚才碰到他们隔壁的老刘一家，老刘媳妇就是干妇女工作的，口才相当能说。 　　她正在夸陆秋这孩子福气好，就见朱亚青进来了，还拉着宁宁。 　　宁宁见了陆秋，叫了一声妈妈，陆秋一天没看到她，伸手想抱她，“宁宁，去哪里玩了？” 　　朱亚青不知道怎么想的，在那一刻伸手拦了一下宁宁。 第93章 　　老刘媳妇脸上的表情很精彩, 这一出出的，可比听那收音机热闹。 　　宁宁本来想跑过来的，但看到朱亚青拦着她, 那脚步就迟疑了。 　　陆秋就没继续叫她过来，正低着头想说两句什么的时候，孙竹斓开口了：“宁宁, 你妈妈问你话呢？” 　　宁宁看向陆秋，最终走了过来, 像从前那样窝在陆秋怀里。 　　老刘媳妇在一旁就和孙竹斓说笑：“你看这闺女多招人疼。” 　　陆秋抱着宁宁，问她：“今天和你妈妈去哪里玩了？” 　　朱亚青只觉得站在一旁很尴尬。 　　不知道怎么的, 就好像这里一切都和她没关系一样。 　　她成了一个局外人。 　　宁宁开口回答：“今天去前门玩了, 那里很多好玩的，还有卖豆包的, 就是没妈妈包的好吃。” 　　“想吃豆包了？”陆秋摸着她的头，把她的头发给重新扎了一下, 孩子玩了一天了, 头发早就散了，有些乱。 　　“恩。”宁宁终于找到一些熟悉，看向朱亚青, 对她说：“妈妈, 你什么时候得尝尝我妈做的豆包。” 　　两个都是妈妈, 但谁也没弄混。 　　“恩。”朱亚青僵硬点头，陆秋就笑着问朱亚青, “在外面吃东西了吗？” 　　朱亚青怕她说自己没给孩子吃饭，赶紧点头：“吃了, 我们去国营饭店吃的。” 　　一说起这个, 宁宁就开始给蓉蓉讲国营饭店里有什么, 种类当然比他们县城里的国营饭店种类多。 　　“还有小皮鞋！就是我妈妈今天没带票，不然就给我买了。” 　　蓉蓉发出了羡慕的声音，“我也想去看看，妈你什么时候带我去啊？” 　　“恩，就这两天吧。”陆秋看向孙竹斓，“妈，到时候还得你领着我们去。” 　　“行。”孙竹斓点头，对宁宁说：“到时候你跟着我们一起去，给你买小皮鞋。” 　　宁宁欢呼了一声。 　　朱亚青呆坐在那里，陆秋没一直抱着宁宁，让孩子又重新坐回去，“下次小朱你也跟我们一起去，你是城里人，眼光好。” 　　朱亚青赶紧笑了笑：“哪里，你看你把宁宁打扮的多干净整齐，我可比不上你这么勤劳。” 　　陆秋就和分享起衣服的样式来，现在最流行的是列宁装，陆秋身上穿的就是这样一件小袄。 　　朱亚青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和她说起来。 　　老刘媳妇听了一会儿，拍腿说：“现在的年轻人可不了得，像我们这年纪的，可都不懂，等什么时候，我让我闺女也过来。” 　　孙竹斓当然说好。 　　吃了一盘子瓜子之后，老刘媳妇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孙竹斓就和陆秋和朱亚青说，“这人就是爱看热闹，谁家有个什么事啊，就没她不知道的。” 　　孙竹斓心里是欣慰的，两个人中一个是是她儿媳妇，还怀着孩子，另一个人她从小看着长大的，也跟自己孩子差不多的孩子。 　　说实话，刚刚朱亚青那样，挺让她吓了一大跳的。 　　这孩子，从小就是这么个脾气，和方爱红的性格有点像，有什么都写在脸上。 　　要不是刚才陆秋没和她计较，可真的就让老刘媳妇看了热闹了。 　　本能的，她心里对朱妈妈有了微词。 　　你说陆秋都回来了，你这几天怎么老是让朱亚青过来？ 　　换个人，还不得觉得心里堵得慌？ 　　等朱亚青想带宁宁走的时候，孙竹斓就拦了一下：“让宁宁在这边住着吧。” 　　朱亚青楞了一下，看着宁宁，眼圈一下就红了。 　　宁宁也拉着朱亚青的手，嘴巴噘着：“奶奶，我想和妈妈睡。” 　　“不行。”孙竹斓这次没理会宁宁哭，“你听话。” 　　“可我就想和我妈妈睡！我才不要听话！”小孩子喊的声音有点大，外面的几个人都听到了。 　　左至历就皱眉，掀帘子进来：“怎么回事？” 　　宁宁拉着朱亚青的手：“我想和妈妈睡，奶奶不让！” 　　“不让就别去，大过年的，你能听话吗？” 　　左至历这话无疑于火上浇油，宁宁眼泪一下来，朱亚青就炸了。 　　“宁宁不是我闺女了？我带着她去睡怎么了？” 　　早知道，今天就不过来了。 　　左至历连看都不看她，之前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可没少吵架。 　　朱亚青说本了几句就开始掉眼泪，翻旧账，说自己多辛苦。 　　他皱眉，去拉陆秋：“让他们在这里吵，我们回去休息。” 　　陆秋在这里正觉得左右为难，她夹在中间的确不好做，立刻点头，“那我们先回去休息了。” 　　孙竹斓看着左至历护自己媳妇，真不是该说什么，颇有些哭笑不得。 　　她在这里给陆秋撑腰，人家两口子到好，一见不好就跑了。 　　孙竹斓也不拦着他们，正好等小两口一走，有些事情她也好和朱亚青说。 　　果然，朱亚青等左至历走了，也不哭了，和宁宁相似的脸上噘嘴：“姨！” 　　和左至历离婚之后，孙竹斓就让她喊回之前的称呼。 　　孙竹斓就拉了她的手：“你这孩子，不是我说你，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是把什么都带到脸上，人家陆秋在这里呢，你使什么性子？” 　　朱亚青觉得不好意思：“就是，就是心里不舒服了一下。” 　　她不想承认自己是嫉妒了，看着陆秋被这个围着，被那个簇拥着，甚至连一向不苟言笑的左至历，都对她温柔的很，她这心里就不平衡了。 　　连带着陆秋释放的善意，她也觉得是她故作好人。 　　这小女孩的心态朱亚青自己也知道是不对的，只能拿宁宁说事：“我看到孩子和她亲近，这不就没控制住自己。” 　　“孩子和她亲近是好事，等过几天他们走了，宁宁不还得陆秋管吗？” 　　孙竹斓拍了一下她的肩膀，“这几天还是让宁宁在这边睡，等白天了过去找你。” 　　朱亚青低着头，不吭声，孙竹斓到底见不得她这个样子，只能安慰：“没办法，宁宁肯定是要跟着回去的，你妈妈不同意，再说还有那些事，让这么小的孩子在这里受罪，你忍心吗？” 　　“可是我听说那个岛上什么都没有，破得很。” 　　“怎么什么都没有了？”孙竹斓不理会她，“你没听说那边要建厂子吗？等发展起来了，说不定比咱们这里还要好呢!” 　　朱亚青不信这话。 　　怎么可能会发展的比他们这里好？ 　　但是孙竹斓今天明显不高兴了，她就没再说什么。 　　等一个人回了家里，朱妈妈过来，问她：“宁宁呢？” 　　“被我孙姨留下了。”她抱着自己的身体，觉得这冬天特别冷，“妈，我求求你，能不能答应我，让我带着宁宁啊？” 　　见朱亚青说着说着眼泪都掉了下来，朱妈妈心里也很难受。 　　但，她还是没同意。 　　“傻姑娘，有宁宁在那边，以后咱们娘两个有什么事，也有个帮衬着！还有你结婚的事，有孩子和没孩子嫁的人那真的是不一样的。” 　　“我宁肯不嫁人！妈，你想宁宁在咱们这边的话，我孙姨他们就能天天看到宁宁，不比在陆秋身边感情深？” 　　朱妈妈从来没这么想过，见朱亚青这个样子，只能点头：“你让我多想想。” 　　而海岛上，赵巧梅又往镇上黑市上去了，外面依然下着雪，她挎着篮子，走的很小心。 　　今他她拿的是卤菜，冬天这个特别好卖，每次一到没多久，她的东西就能卖光。 　　赵巧梅脸捂得严实，但还是被老黄他们认出来了。 　　老黄一见她过来，人就热情迎了过来：“怎么这几天都没出来？” 　　赵巧梅一提起这个，心里就发堵：“家里有点事。” 　　老黄听她这么说，就不多问了。 　　赵巧梅给老黄看了看她今天带的东西，老黄闻了之后就点头：“这手艺又进步了？” 　　赵巧梅脸上就带了笑。 　　这是这段时间以来，让她最高兴的事了。 　　家里的张营长和他父母们，都不肯走，说什么得等看着他们和好了才行。 　　养着那么多人，家里吃的早就不够了。 　　赵巧梅后来没办法，就去找赵大姐，带着孩子搬到了他们做工那边住。 　　那里晚上虽然冷了点，但清静。 　　一开始，张营长的父母觉得没啥，反正他们有正当理由，这房子是张营长盖的，是他们家。 　　张营长也不想让自己的父母跟着受苦了，想着快过年了，怎么也得等到过年吧？ 　　为了这事，他去找了赵巧梅好几次。 　　赵巧梅每次都不搭理他，连带着孩子也不叫他爹。 　　张营长心里苦啊，有事没事就喜欢去找部队上其他人喝酒。 　　老林是他最近最愿意去的人，老郑那里有郭老师，还有郑爱国，这几个人看他的眼神总是怪怪的。 　　只有老林这里，因为王晓磊刚搬过来，他觉得和老林也有话说。 　　这怎么说的呢，男人啊，谁没有个犯错的时候呢？ 　　怎么就因为他一时糊涂，逮着不放，还一直不原谅他了？ 　　从前，家里的活可都是他在做，赵巧梅什么都干，连孩子都不看，成天出去说闲话。 　　结果呢，就因为他犯了一次错，谁都看不起他了？ 　　王晓磊在厨房做着饭，听到张营长和老林说话的声音，想着前几天，张营长的父母在部队上打听，问赵巧梅是不是有别的相好了？ 　　这事可在部队上引起一阵笑话，大家都觉得有这样的公婆，赵巧梅离婚了也不算啥。 　　张营长在这里喝了会儿酒，看着天色不早了，认命的起来：“我得走了。” 　　“这就回去啊？”老林明知故问，“在歇会儿吧。” 　　张营长摆摆手，今天他还去码头边看看，把赵巧梅接回来。 　　家里没吃的了，还好部队上看他是个营长，给他调配了一些补济。 　　但这也让好像人背后嘀咕他。 　　码头边，赵巧梅刚从船上下来，赵大哥正给她递篮子，一边问她：“下次啥时候再去？” 　　“明天。”赵巧梅笑得很灿烂，“这几天正是人多的时候。” 　　她一边往回走，一边看陆秋之前那栋大房子，想着这段时间陆夏都不去卖了，一个人还挺无聊的。 　　要说部队上还有什么大新闻，除了张营长赖着不走之外，就是陆夏嫁给了之前李书记身边的黄秘书。 　　黄秘书因为那天拉肚子，没能跟着一块回去，他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陆夏说什么他都信了。 　　很快两个人就结了婚，黄秘书也被李书记留下。 　　名义上是帮忙，实际上就是监督。 　　老路对这个黄秘书很发愁，别说这时候了，放在后世，上面往厂子里派个自己人，也在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就是做起事情来，难免束手束脚的。 　　赵巧梅走了没两步，就发现了张营长。 　　她依然没个好脸色，张营长却上前接过她手里的篮子，“今天中午叫孩子们回来吃的饭，不然老在外面吃，让人笑话。” 　　赵巧梅掀了掀眼皮，什么都没说。 　　两个孩子这段时间，也有了一些融化的迹象。 　　没办法，人心都是肉长的，张营长毕竟是他们的父亲。 　　赵巧梅没再说什么张营长的坏话，有时候说得越多反而越适得其反。 　　她现在就想盼着陆秋赶紧回来，把这厂子开起来，她也有份正式工作。 　　赵巧梅看着天边的云，已经想好了将来的工作。 　　去黑市上的确不能一直干下去，像之前严打，或者碰上极端天气，对他们来说都是没有收入的一天。 　　老黄买她东西的时候，和她说起了食品加工厂。 　　要是能让这些吃的，像罐头一样卖到全国各个供销社，该有多好？ 第94章 　　赵巧梅的雄心壮志如果说谁可以理解的话, 那大概就是陆秋和陆夏了。 　　作为一个回到几十年前的人，不抓住这次发展的大好时机，似乎就特别亏一样。 　　陆夏和黄秘书结了婚, 在他们村里可以说是引起了一片哗然。 　　这老陆家的风水得有多好？两个姐妹，都不是头一回找对象，还都找到那么好的人？ 　　一想到这里, 村里有闺女的人家就血热。 　　最近部队上来往的士兵们，经常就能偶遇各种捞海鲜, 挖野菜的姑娘。 　　关键是，大冬天的, 哪里有什么野菜？ 　　老路气得头发都少了很多, 半夜给左至历发电报，让他处理好那边的事情, 赶紧回来。 　　不仅是这样，陆夏和黄秘书这两个人, 总是往厂子里跑。 　　黄秘书就不说了, 人家就是上面派来监督的，但这陆夏算怎么回事？ 　　偏偏黄秘书还说，陆夏这个人很有想法, 她想的一些东西, 都是很有见地, 很有用处的。 　　老路和老郑几个面上笑呵呵的，心里都在骂娘。 　　光动嘴皮子谁不会啊？什么羽绒服不仅要保暖, 还要好看，她可以设计一些漂亮的衣服款式来。 　　现在是设计那些款式的时候吗？ 　　女工们都还没招齐, 当前解决的第一个困难, 是缝纫机到不了位。 　　但只要他们一提这个, 黄秘书就开始装聋作哑。 　　他对那缝纫机可以说相当深恶痛绝，要不是这些缝纫机，他也不至于被李书记留下。 　　虽然最后娶了一个媳妇，但是和仕途比起来，这些都算得了什么。 　　路政委板着脸还是能吓唬住一些人，陆夏回去了就有些委屈。 　　“都怪我只是一个村里人。”她掉着眼泪，“要是我是个那什么大学生，路政委肯定就会觉得我说得有道理了。” 　　她这一哭，黄秘书心里自然就不舒服，开始怜香惜玉，“什么大学不大学的，你不是说你那个姐姐，也是个村里人吗？我可是听说，左至历要选她当厂长呢！” 　　陆夏心里一咯噔，心里就开始泛酸。 　　人和人的差别怎么这么大呢？ 　　她也是重生回来的，知道不比陆秋少，凭什么她就能当厂长，而她只是提了几个意见，就被否定掉呢？ 　　那些没见识的人，还一个个觉得陆秋打扮的好，有能力。 　　呸。 　　她想到那个给李书记告密的宋芳来，抬头对黄秘书说：“你说，我们也建一个厂子怎么样？” 　　黄秘书以为她开玩笑，“这厂子又不是谁说开就能开的。” 　　陆夏抿唇笑了一下，“别人可不行，但是咱们不是有李书记在吗？” 　　黄秘书想到李书记，沉默了一下。外面的人只知道李书记是个笑面虎，心里藏着不知道多少小九九，黄秘书跟了他这么多年，也只是看透其中一点。 　　李书记不想在这里建厂子是真的。 　　他心里一动，问陆夏：“除了这个羽绒服厂，其他厂子也开不起来啊。” 　　“怎么会。”陆夏和他说起来后世的制衣厂。 　　“这不就是纺织厂吗？”黄秘书有些失望，“这厂子开得可多了。” 　　全国的衣服都要从这厂子里出，能不多吗？ 　　“不是，和那些纺织厂子不一样。”那些厂子制造出来的衣服，款式太难看了。 　　都是又土又黑的颜色，一点也不吸引人的眼球。 　　现在已经是七零年代了。 　　距离真正的放开，也没几年了。 　　她知道到时候风向一面，谁能占了先机，谁就赢了。 　　黄秘书却不知道，他还是觉得冒险：“上面也不会批准的。” 　　“那可不一定。” 　　陆夏说得坚决，国家现在没钱，要是再有灾难的话，是抗不住的。 　　这时候，其实有经济转型的苗头了。 　　不像之前几年，别说集市了，家里头连鸡猪都不让养。 　　都是国家的，全部都是集体的。 　　但是，她之前去黑市上一段时间，真正来查的人几乎没有。 　　说句不好听的，那些警察说不定都在他们这里买东西。 　　谁不想吃口好的？ 　　黄秘书也思考起来：“要不，我先给李书记发封电报，告诉他这个情况，要是真的再能建一个厂子，我也选你当厂长。” 　　陆夏破涕为笑，脸上露出得意来。 　　什么男人不男人的，她要当女首富！ 　　陆秋听左至历说起过部队的事，老路时不时会发电报，紧急情况也会打电话过来。 　　连带着，她也知道一些进展。 　　厂房是最先盖好的，按照之前设计好的图纸，里面地方倒是不小。 　　像宿舍那些，都还没有盖。 　　羽绒服厂子盖在他们岛上，之前报备的两个厂子，盖在他们岛上的希望就不是很大了。 　　陆秋之前问过左至历，羽绒服厂子其实不用盖在他们岛上，但是左至历经过一番考虑，还是决定把厂子盖在他们岛上。 　　这东西不像其他的，很容易就被仿制了，他们岛上私密性好，一般人想进来也不容易。 　　像晒盐厂，完全可以盖在镇上码头这边，这厂子需要的平坦地面大，而且技术不容易被偷窃。 　　陆秋就没再说。 　　她不知道的是，左至历当初设计服装厂子的时候，还在旁边盖了两间小的食品厂。 　　一个是加工海苔的，一个是加工肉松海苔的。 　　这两个东西陆秋做过不止一次，这次上北京来，也拿了很多当特产来送人。 　　那海苔又香又脆，陆秋还在里面放了花生芝麻这些东西，平时当零嘴，大人小孩子都爱吃。 　　那海苔肉松就更不用提了，方面携带还能保存不说，味道也是一绝。 　　就是价格有点贵。 　　左父亲喜欢吃着肉松，那海苔他拿了不少送人，这肉松楞是一点也没送出去。 　　孙竹斓也爱吃，但她想得更多，说这肉松，小娃娃也能吃，让她趁着能动弹，多做点，省得到时候想吃了没有。 　　陆秋摇头：“没事，我已经交给我们隔壁的巧梅姐了，她现在手艺好的很。” 　　孙竹斓对赵巧梅还有印象，记得这女人总是上房顶，听到什么新鲜事了，能乐呵半天。 　　后来听陆秋讲了她的遭遇，那真是唏嘘不已。 　　“那张营长看着就像个好人，对媳妇孩子也不错，怎么会这样？” 　　她说了张营长，又开始说香枝：“之前碰到她妈妈，没见她妈妈说什么啊。” 　　两家其实离得并不远，都住在这干部大院里。 　　香枝妈妈连这么大的事都能瞒得密不透风，也算是有几分本事。 　　到底是不怎么光彩的事。 　　陆秋没打听过香枝怎么样了，从张营长跟着父母回来找赵巧梅，也能猜到几分。 　　只是她没想到，香枝会登门来看她。 　　两个人在岛上的时候，就不算怎么认识，甚至还发生过冲突。 　　香枝却是一副自来熟的样子，见她在沙发上坐着，很亲热地坐了过来：“听我妈说，你怀孕了？” 　　这事被老刘媳妇一说，几乎全大院里的人都知道了。 　　陆秋不知道她什么意思，嘴角一直带着笑，就是不吭声。 　　香枝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其实，我之前也怀孕了。” 　　这下轮到陆秋惊讶了。 　　仔细看，能发现香枝额角，多了几分褶皱。 　　她还小，这样的年纪在后来，正是好好上学的时候。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傻啊？” 　　香枝是个医生，一怀孕她就知道了。 　　但她没要那个孩子。 　　可能因为犯了一次错，就看清那个男人什么样子了。 　　张营长不喜欢她，那孩子他又能有多喜欢？ 　　没有任何时候，她能如此清楚的知道这事。 　　既而，她也想起来当初陆夏同她说的和。 　　男人这种东西啊。 　　香枝没哭：“我家里人都不知道我怀过孩子，这事我也只和你说过。” 　　见陆秋不回答，她就笑了笑，站了起来：“我现在在北京工作，就住在家里，我爸妈对我之前是挺失望的，但看我现在这么可怜，他们也没说什么。” 　　顿了一下，她才道：“就就每个月挣的工资什么的，得交给我嫂子。” 　　他哥就在北京军区，她嫂子在厂子里上班，是天天能回家的。 　　陆秋哦了一声，跟着站了起来，要送她出去。 　　两个人总共没说几句话。 　　“陆秋同志。”香枝快走到大门的时候，停下脚步，有些为难地看着她。 　　陆秋心道，终于还是来了。 　　香枝没给陆秋开口拒绝的机会，“你回去了，能不能同陆夏说一下我的情况，我给她写信，她都没回我。” 　　陆秋不想帮这个忙，“你也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你还是自己想办法联系她吧。” 　　说完，她就要扭身走，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说：“对了，你不知道吧，巧梅姐现在过得特别好，她一个人就能养活一大家子，我们来之前张营长刚回去。” 　　她没看香枝脸上的表情，只想替赵巧梅说几句话：“她都不搭理张营长，不是为了什么欲擒故纵，是真的不想搭理这个男人。” 　　说完，她才往家里走，边走边觉得一身痛快。 　　方爱红就在不远处的走廊下，显然是听到了刚才他们说话的声音，脸上很是一言难尽。 　　“没想到你还挺嫉恶如仇的。” 　　陆秋脸上挂了笑容来：“那倒不是，就是对每个认真生活的人，都特别有好感。” 　　她看着天上还在飘的雪花，虽然这时候已经比前段时间小了很多，但还是让人感觉到冷。 　　等这雪不下了，厂子差不多也能盖起来了。 　　他们那个小海岛，也会变得大大的不一样的。 　　没有什么时候，陆秋像现在这样确定。 　　- 　　可能是刚怀上的原因，陆秋除了每天想睡觉之外，并没有其他不舒服的地方。 　　马上就要过年了，孙竹斓已经去供销社换了细粮和猪肉，打算开始准备过年的东西。 　　陆秋在一旁打着下手，孙竹斓做饭的手艺一般，基本上都是陆秋在说，麻花撒子面鱼等等，一下午的功夫，就炸的差不多了。 　　孩子这时候是最开心的，一想到马上就要过年，能吃到很多好吃的，他们个个欢欣鼓舞。 　　连带着之前打的他们，都不觉得特别难受了。 　　陆秋就和孙竹斓说：“孩子都是记吃不记打的。” 　　孙竹斓点头：“这也看孩子，有那孩子不是，心里只记挂着你对他不好的时候。” 　　这样的孩子，就是心窄，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性格不同而已。 　　接受过多种多样教育的陆秋不觉得这算什么，孙竹斓却觉得这是个大事。 　　她嫌阿牛不知好歹，方爱红家里条件多好，又没别的孩子，囡囡跟着她，那肯定是享福的。 　　这孩子偏不，宁可去受罪，也不答应下来。 　　之前实在没办法，孙竹斓还让陆冬去他们帮着问了问，到底为什么不想被收养。 　　结果答案让她不知道说啥好。 　　阿牛的想法很简单，要是被收养了，那姓什么得肯定得改，他不想改，还想着叫原来自己的名字。 　　而且，他不想让父亲知道他和妹妹被人收养了，会让人觉得他没用。 　　“你说，小小年纪，他知道啥是没用？”孙竹斓越说越气，阿牛似乎也知道在说他的事，躲得远远的吃东西。 　　陆秋往那边看了几眼，在看到左景的时候，眼睛闪了闪。 　　之前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当初为什么要让左景改姓呢？ 　　她记得，左景的父亲好像也是英雄，也是在战场上牺牲的。 　　她等天黑了，左至历从外面回来之后，拿了这事问。 　　“哦。”左至历一边洗手，一边回答：“这当初是他自己要求改的，说要是不改的话，他那个叔叔婶婶肯定会来找他麻烦的。” 　　“这孩子。”陆秋对左景心里更多了几分怜爱，“是个通透的。” 　　“恩。”左至历摸陆秋的肚子，“今天累不累？” 　　“不累。”陆秋把他的手给拍掉，“别老摸了，孩子正在里面玩呢，突然一东西突贴上来，是不是很恐怖？” 　　左至历被她这话给逗笑了，和她说起来黄红兵的事。 　　“我找人去他姥姥家看了，老人家身体还行，就是想儿子想的。” 　　“你让黄红兵去看了吗？”陆秋拿了点雪花膏，正往手上摸。 　　以前她还有抹身体乳的习惯，身上总是香香的，而且特别滑，大学宿舍里晚上说话的时候，都羡慕她好皮肤。 　　陆秋当时就把她用的东西拿出来了，大家吃了一惊，不过是最便宜的袋装的抹手霜。 　　这雪花膏在现在也是好东西，还是左至历之前出差给她买的，用到现在其实已经不多了。 　　左至历之前还说要带她在北京逛逛，多买点这些东西，结果这几天一直忙着事情，什么也没干。 　　光去拜访左父亲的老战友，就花了好几天的时间。 　　其实也不是白去的，最起码他们就弄明白了这事是谁干的。 　　左至历拉陆秋坐到她身边：“打算明天就带他去，顺便也带着你去见识见识。” 　　“能行吗？”陆秋可是知道现在他们家什么情况的。 　　“没事了。”左至历和他说了说这里面的情况，“之前盯着的人应该都撤了，只是以后还是少和朱家来往。” 　　只要一天不平反，这帽子想什么时候扣下来，就得扣下来。 　　而黄红兵这事，算得上已经过了明路。 　　毕竟这孩子当时闹的动静不小，外面知道这事已经不少了。 　　老黄当初娶黄老师的时候，那也不是一拍脑袋就能娶的，黄老师政治身份那么敏感，也得经过层层审查。 　　说是把他们家祖宗十八代都查了一遍，可是一点也没夸张的。 　　可惜，就算这样，老黄的级别也一直被卡着，再也不能往上升了。 　　黄老师那边还时不时会被调查一番。 　　想到马上能去黄红兵姥姥家了，陆秋一下来了兴趣：“就咱们两个去，还是带着孩子去啊？” 　　“你想带他们去吗？” 　　陆秋想了想，“感觉带那么多孩子去，有点不太像样子。” 　　“那就咱们两个去，你那海苔不是还有吗？咱们带着当上门礼。” 第95章 　　陆秋晚上吃饭的时候特兴奋, 方爱红多问了一句，陆秋就和她说了。 　　饭桌上的其他孩子一听，那饭都吃不下去了。 　　“大姐！你怎么不带我们去！” 　　“妈妈！我也想去！” 　　宁宁和陆冬去最会撒娇了, 两个人拉着陆秋的袖子，摇啊摇的。 　　谁也没人敢去左至历身边晃，生怕一个不小心, 又得出去挨罚。 　　陆冬去趁陆秋不注意，多看了左至历几眼, 关键是每次他们挨罚，左至历都不让他们告诉陆秋。 　　在部队的时候就是这样, 上次他掉到坑里, 他都以为这事过去了，左至历趁着陆秋不在, 可好好把他给整治了一番。 　　要说他最怕谁了，那肯定是左至历。 　　果然, 左至历一个眼神横过来, 这几个孩子都闭了嘴。 　　他把视线落在黄红兵身上：“你到你姥姥家，就在那边住几天，我们走的时候再叫你。” 　　黄红兵脸上都是笑容, 赶紧应了。 　　终于能过去看姥姥了, 虽然他从来没见过姥姥, 但是莫名就有一种熟悉感。 　　“你们几个。”左至历拿手指点了点，“明天就先别去了, 等下次你们可以去找红兵玩。” 　　几个孩子听了这话，才高兴起来。 　　“快吃饭吧。”左行君催促他们, 一边在心里羡慕了几分。 　　他看了看一直没说话的阿牛兄妹两个, 这两个孩子在家里就像透明人一样, 如果不是有人问他们，两个人绝对不会多说一个字。 　　有时候，看到他们，左行君也觉得他们十分可怜。 　　何况都是军人家庭出身的孩子。 　　等吃完饭了，左行君就问方爱红：“那两个孩子还没松口？” 　　“没，脾气太倔了。”方爱红有点不满意了，多少孩子上赶着来当他们孩子，这倒好，主动去找他们，人家还看不上。 　　见她有点打退堂鼓，左行君识趣的没有再说什么。 　　就是之后再见了这两个小孩，他总是朝他们笑笑，多问两句话。 　　黄红兵晚上睡不着，把几个孩子都叫醒，“我妈说，她小时候还吃过进口的巧克力，你们知道巧克力是什么吗？” 　　几个孩子都摇头，连听都没听过巧克力是什么。 　　“反正很好吃。”黄红兵也没吃过，但是不妨碍他吹牛皮，“等我去给你们留几块。” 　　“给我多留点！”陆冬去威胁他，“你别忘了，是谁找到你的。” 　　“对！”陆立春在旁边点头，“还有我和左景呢！要不是我们，你还在船上饿肚子呢！” 　　黄红兵只能连连点头：“你们放心，就算你们不能去我姥姥家，我也会让你们吃到巧克力的。” 　　虽然这么说，但是他也没底。 　　巧克力什么的，他也不知道姥姥家还有没有。 　　说完这个，黄红兵又想起来黄老师说的姥姥家的事情，什么小时候吃的牛排，喝的咖啡，简直是他想都不敢想的事。 　　明天去那里，肯定能长很多见识。 　　结果等第二天，几个人坐着车到了那地方之后，黄红兵和陆秋都被眼前的地方吓了一大跳。 　　这怎么……和想象中完全不一样啊？ 　　能从这些破旧斑驳的墙里面，看到这里曾经的辉煌。 　　但是现在，破旧的城墙，倒塌了一半的大门，外面的栏杆也几乎被拆得干干净净。 　　左至历见两个人都不往前走了，拉了陆秋一下：“怎么了？” 　　“这……”她想这不是别墅区吗？不是豪宅吗？ 　　还不如他们海岛上的房子呢。 　　“哦。”左至历推了黄红兵一下，“之前破四旧的时候，都给拆了。” 　　“那半个门呢？”黄红兵觉得自己的声音都在发虚。 　　“好像是有人没地方睡，就拿走了。” 　　拿走了。 　　黄红兵觉得眼前有什么东西飘过，那些黄老师和他说的事情，没一个能对上。 　　关键是，他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那些年，还真的是说拿就拿走，而且来拿的人，说不定还能得到奖赏。 　　外面没人守着，这一片地方显得特别空旷，左至历先上前敲了门，没多久就有一个挽着头发的女人过来开门。 　　看到左至历身上的军装，那女人明显瑟缩了一下，脸上的表情也谄媚了很多。 　　“请问这里是黄老师的家？”左至历介绍了一下自己的身份，把黄红兵推到前面。 　　那女人狐疑地打量着黄红兵，终于恍然大悟。 　　“是小肖的儿子吗？都这么大了。” 　　她一认出来，就赶紧带着人往里面让，一边朝里面喊人：“张婶子，你快出来。” 　　一个在厨房忙活的人就过来了。 　　陆秋一眼就认出来，这张婶子应该是家里的佣人一类的，倒不是看穿着打扮，是那一身的气质。 　　“同志。”张婶子叫那女人同志，也跟着打量左至历他们。 　　“这是小肖的儿子，我妈呢？她老人家起来没，要是知道是小肖的儿子，肯定特高兴。” 　　张婶子把几个人让进去，对黄红兵尤其多打量了好几眼。 　　一进来，陆秋就感受到里面古朴的气息，可以看出来，这里面曾经装修应该是很豪华的。 　　但是现在，里面的家具，吊灯什么的都不复存在了，只有一个空壳子，放着一些和这环境格格不入的家具。 　　几个人坐在条几上，陆秋这才知道，给他们开门的女人，就是黄老师的大嫂，黄红兵的舅妈。 　　她没随着丈夫去劳改，留在家里照顾自己婆婆。 　　但她婆婆年纪大了，想着孩子都不在自己跟前，看着周围的一切都变了样子，人变得一天比一天糊涂。 　　黄红兵这次过来，把老太太给吓了一大跳，老太太从床上挣扎着下来，没看到黄红兵，先看到了穿着军装的左至历。 　　老人家害怕的瑟缩了一下，似乎是想到什么可怕的回忆，赶紧说：“我们家闺女可嫁得是个军人！我们家什么东西都捐了，就剩下这个房子了。” 　　黄红兵看着那干瘦的老人，眼泪就忍不住掉了下来。 　　“姥姥！”他叫了一声，老太太的目光才转到黄红兵身上。 　　楞了一会儿，老太太赶紧上前，嘴里嘀咕着：“像！真像你妈，她小时候就这样。” 　　但比黄红兵穿得好多了，一身白裙子，一双小皮鞋，睡的是公主床，卧室里有很多国外的书和小玩意，咖啡牛排那时候他们经常吃。 　　可黄红兵呢？ 　　这孩子身上的衣服料子一看就是普通的是的确良，颜色也不好看了。 　　老太太就叹气，一直摸着黄红兵的脸说他可怜。 　　黄舅妈的脸都吓白了。 　　当着□□的面说什么的日子不是好日子，这不是反|动是什么？ 　　“老太太年纪大了，什么都不知道。”她就赶紧说，“我觉得现在的好日子真是太好过了，以前哪里有现在好啊。” 　　陆秋见她这么紧张，就朝她笑了笑：“没事，我们都是黄老师朋友。” 　　老太太这才知道，黄红兵是特意跑过来看她的，老人家心里很感动，“你和你妈妈一样，都是个孝顺的孩子。” 　　黄老师当时长得又漂亮，教养的又好，放在从前，什么样的人家配不上。 　　可最后，为了给他们家挣一条出路，看上了老黄这个泥腿子，一点书也没看过，个子也不高。 　　就这，黄老师当初还喝了药，人差点没救回来。 　　一想到这个，她就想抹眼泪。 　　黄红兵见老太太又想哭，赶紧安慰她，和她说：“我妈现在过得可好了，家里被她布置的也可好了，就是担心您的身体，说这么多年都没能回家看看。” 　　“看不看的，只要他们好，我这心里就踏实。” 　　听到闺女好，老太太就高兴了，她尽量忽略心里对另一个孩子的担心。 　　老大是个儿子，从小身体就不太好，也不知道现在过得怎么样了。 　　听说劳改的人，住的地方不好，吃得也不好，这灾年的，也不知道有没有个暖和的棉衣。 　　张婶子见状就要下去做饭，老太太就和陆秋聊起来，问她一路上的情况。 　　黄舅妈特地给陆秋解释：“张婶子不是我们家的保姆，她是我们家的亲人。” 　　陆秋就笑了笑，表示自己不会追究。 　　黄舅妈松了口气，当初他们家顾的人很多，打扫房间的就有好几个，这张婶子只是厨房里一个最不起眼的人。 　　可到最后，其他人纷纷离开，有举报他们的，有偷拿家里东西的，还有带着小红兵们来找他们麻烦的。 　　他们家所有值钱的，有用的，没用的，都被毁的差不多了。 　　要不是因为黄老师当时已经嫁给了老黄，恐怕他们家还得去游街。 　　就张婶子因为没有个亲人了，就选择留下，一直以亲人的名义待着。 　　黄红兵想四下转转，老太太也来了兴致，领着他和陆秋看各种的房间，陆秋这才知道，这房子之前还有一座后花园。 　　现在已经荒废了，因为怕人再说他们拿国家的东西，里面连菜都不敢种。 　　老太太也可惜，冬天没吃的，夏天也没吃的，“我们家小张就总说，这地能种不少粮食呢。” 　　陆秋种菜的瘾也犯了，她想起之前，村不让种的时候，她就偷偷在后院种土豆。 　　现在，他们那边都已经放开了。 　　这里果然不一样，政治依然敏感。 　　别墅总共二层，楼梯虽然已经有些掉漆，但还是能看出来过去的奢华。 　　老太太一上二楼，整个人都激动了，指着一间房间让黄红兵看：“这就是你妈妈曾经住的房间。” 　　黄红兵探头进去，陆秋也好奇地往里面张望。 　　吊灯依然没有，墙上还能看出来之前是有张贴着什么东西的，推拉的立柜当初的印记也还在。 　　就是里面空空如也。 　　只有半边都快没了的藤椅，放在阳台上。 　　黄红兵想把这些都记在脑袋里，到时候回去讲给他妈妈听。 　　房间很冷，这么大的地方需要烧的柴火也多，但这北京城里什么不需要票？ 　　连吃的都不够，何况是柴火了。 　　黄红兵心里的失望一闪而过，他想着之前吹的什么巧克力，牛排，现在想象简直是笑话。 　　怎么可能啊。 　　老太太拉着黄红兵的手又下到一楼，她身体虽然不太好，但也没有电话里说的那么严重。 　　“我们这里在怎么样，好歹还有个住的地方，熬熬也能过去，就是你舅舅那里，我最是放心不下。” 　　有陆秋和左至历在，老太太也不敢说什么。 　　黄舅妈一样的心思，现在家里都指着黄老师一家，他们可不能出了事。 　　所以她就拉了黄红兵一下，问他：“你什么时候回去？我们到时候也好准备点东西给你妈带着。” 　　家里都这样了，哪里还能有东西往外带，不过是客气一下。 　　张婶子这时候也把饭给端了上来，是三碗疙瘩汤。 　　看得出来，这就是他们目前能拿得出来最好的饭了。 　　陆秋和左至历谁都没动筷子，推托着在家里刚吃过，黄红兵却端起来吃了一大碗，边吃边点头：“好吃！” 　　老太太就笑了：“你妈妈也最爱吃这个！” 　　黄红兵连忙点头：“对，我妈也总给我做这个。” 　　听外孙子总吃这个，老太太脸上的笑容就更大了。 　　黄舅妈却想打听：“部队上的生活是不是要好一点？你们那边下得雪大不大？” 　　“大！”黄红兵对这个舅妈还很陌生，比划了一下雪下的位置，“都快有个小孩子高了。” 　　“呀，那还真不小！”老太太又担心起来，“那你们那边还有吃的没？” 　　黄舅妈接过话，“其他地方可能没有，但部队上肯定有的吧！” 　　说完，还把目光投向陆秋这里。 　　黄舅妈看出来了，这陆秋年纪虽然不大，但人可是相当聪明的，没看那当兵的，连走楼梯都小心护着她。 　　看着陆秋，她就好像看到了黄老师一样。 　　老黄对黄老师，也是千好万好的。 　　放在之前几十年前，这些人连给他们提鞋都不配的。 　　黄舅妈的家也很有钱，打仗的时候，有一小半的亲戚跑到国外了，另一半选择留下来。 　　那时候，他们也给国家捐了很多东西，当然了，给出的东西，连他们家底的十分之一都没有。 　　刚解放的时候，他们的日子的确是好过了一段时间，生活又恢复了从前，她也和同样家境优渥的黄连生结婚了。 　　可谁知道，没过几年的日子，他们就都成了反动派，是要被打倒的。 　　她娘家当时不配合，还觉得有钱就能负隅顽抗，当然结局也都很惨，她到现在也都不知道他们被流派到哪里了。 　　想到这里，她就想掉眼泪。 　　陆秋没接黄舅妈的话，看时间差不多了，她也参观了这别墅，就不想多留了。 　　黄红兵显然是还想再多留两天，左至历就点头答应下来。 　　临上车的时候，黄舅妈和老太太都出来送，说什么也不回去，直到他们的车子开远了，身影彻底看不见，才往回走。 　　左至历就笑：“都是聪明人。” 　　老太太和黄舅妈是借力打力，想让周围的人看看，他们家闺女可是嫁的军人，还有团长专门来送他们家外孙过来住。 　　陆秋就担心的问左至历：“这事对你怎样影响没？” 　　她虽然同情他们，但也不想让左至历因此受到影响。 第96章 　　“没事。”左至历摸了摸陆秋的手, “冷不冷？” 　　在那样没生火的地方呆半天，还是挺让人难受的。 　　陆秋的脚早就冷的不行了，这鞋一沾雪就湿, 穿在脚上一点也不舒服。 　　左至历自然看见了，他就没让司机回家，反而在供销社停下。 　　“干吗？” 　　陆秋已经猜了出来, 眼里就带了笑。 　　“给你买双鞋。” 　　孩子们到北京之后，穿的都是陆秋做的衣服, 这些衣服当然不是特别保暖。 　　陆秋就想着，给几个孩子也都买上一双新鞋。 　　每次到花钱的时候, 陆秋就想仰头长叹, 这就是孩子多的不好处。 　　一买一下就是五个人的。 　　现在还有阿牛和黄红兵，能不买吗？ 　　想想钱包和票, 陆秋拉了左至历：“算了，别去了。” 　　左至历已经下了车, 不由分说地道：“先去看看, 你不还没来过。” 　　陆秋跟着他下了车，打量着供销社，果然就像宁宁说的, 这里的供销社比他们那漓大多了。 　　更让她惊喜的是, 旁边还有一个百货大楼, 白色的二层小楼里，此时来往进出的人非常多。 　　大家看到有汽车停下, 有军官从上面下来，都是一脸的好奇。 　　陆秋第一次被人这么盯着, 有人在看她的衣服, 有人在看左至历的军装, 目光凝聚，让她有些尴尬。 　　左至历戴好帽子，根本不在乎那些人的目光，先一步进了供销社。 　　里面地方很大，卖的东西也很多，划分着各种各样的区间，有卖粮食的，有卖杂货的，有卖衣服的。 　　衣服的种类能看得出来也是花了心思的，但因为是成衣，买的人并不多。 　　倒是那些布料跟前，站了不少人。 　　她凑过去看了看，发现那布因为染色问题，价格比平时都要便宜，马上就要过年了，这在是紧俏货，你要一点，我要一点的，看起来还不够分。 　　此时有一个大娘正在问售货员问题，两个人看起来是认识的，她叫售货员大妮：“你这里还有没有布？好一点的。” 　　她显然是没看上那些染坏的布。 　　叫大妮的售货员对这大婶很客气，点了头，又从柜台上拿了一匹颜色更鲜亮的，“是张哥要结婚了吧？这颜色怎么样？” 　　那婶子就上手摸了起来，陆秋远远看着，觉得那布看起来是挺不错的。 　　颜色也好看，回去可以给两个女孩子做身好看的衣服。 　　左至历就站在她旁边，并没有催促，任由她四下打量。 　　那婶子点了头：“是，这不女方刚考上机械厂，我想着要结婚了，怎么也得给人家做身好衣服。” 　　“那就这身布，绝对差不了。” 　　售货员注意到陆秋，朝她身上打量了几眼，他们这些售货员其实有很多内部货可以拿，在周围的邻居中都可受欢迎了。 　　就那婶子纠结要不要买布的时候，又有人来找她，要拿一脸盆，大妮就从里面拿了一底部掉漆的，价格便宜了五毛钱。 　　见陆秋看这布，大妮就问：“这布是特供货，就这一匹了。” 　　她猜测陆秋的身份，看左至历这身军装，也知道大小是个官。 　　陆秋就上前看了看，估摸着手里的钱，她肚子里的孩子倒是不需要买什么衣服，她把超市里的软和面料改改就行。 　　就是尿布这些，她还没打算好。 　　村里人都是拿不穿的旧衣服来当尿布，又软又舒服，陆秋家里这样的旧衣服不多，而且很多都已经穿了很多年，总觉得让孩子用那些不干净。 　　可惜，她的空间里没有母婴区，不然奶粉什么的都不发愁了。 　　陆秋最后看了看，没舍得买。 　　“算了，孩子身上的衣服还很多。” 　　见她不买，大妮脸上就露了不屑的笑容，是个军人媳妇又怎么样？还不是什么都买不成。 　　还有这张哥的妈妈，在这里都挑了好半天了，不舍得买装什么有钱人，去那面挑那些不行吗？ 　　她的眼神，自然被好几个人看到，左至历皱眉，想拉着陆秋走，心里本能的生了一股厌恶。 　　陆秋当没看见，这时候这样的人太多了，尤其那些售货员，她还没看到几个服务态度特别好的。 　　她拉了拉左至历，小声和他说：“我们买点麦乳精吧。” 　　囤起来，万一以后需要了。 　　左至历就点了头。 　　售货员大妮听到他们要麦乳精的时候，还以为只是要一罐，陆秋却让他们都拿来。 　　“这东西是很贵的。” 　　陆秋点头：“都拿来吧。” 　　等陆秋和左至历带着麦乳精往外走的时候，大妮和那几个挑布的婶子们都震惊了。 　　“果然是部队上的人，买那么多罐。” 　　“没听他们说，是给亲戚们捎的，正常人谁买那么多啊？” 　　这麦乳精其实刚出来没多久，已经成了孩子们最喜欢的东西了，用水冲泡之后，满屋子里都是香甜的味道。 　　再有钱的人家，也不舍得多买，都是等家里来客人了，才会冲上一杯。 　　左至历把那麦乳精放到篮子里，这篮子还是给黄红兵的姥姥拿海苔的时候带的，他们没着急上车，反而先去了百货大楼。 　　等在出来的时候，那篮子里的麦乳精就只剩下三罐了。 　　这也够让大家吃惊的。 　　左至历见已经来到百货大楼，就拉着陆秋转转，知道她雪花膏没有了，又给她挑了两罐。 　　“看看这里的是不是要更好一点。” 　　左至历怕陆秋不要，特意这么说。 　　陆秋心里只有甜蜜，欣然接受了，“闻起来还是那么香。” 　　两个人坐车回了家，孩子们早就盼着他们，见他们下车就开始问：“吃巧克力了吗？” 　　“还有那什么牛……”陆冬去没记住牛排，只能含糊问道。 　　“没。”陆秋摇头，把麦乳精拿出来，“一人一杯，冲水喝吧。” 　　左父亲看到了，摇摇头进了客厅，什么都没说。 　　他们这些大人，当然知道黄红兵姥姥家什么情况，别说什么牛排了，恐怕连一斤白面都找不到。 　　这天晚上，大家都睡了之后，大门突然被人拍响，左至历和左行君都披着衣服起来，陆秋也跟着坐了起来，有些担心地看着外面。 　　不说下着大雪，就说快过年了，谁没事也不会大半夜的来敲门。 　　左至历给她披好衣服：“你先别出去。” 　　见他脸色严肃，陆秋赶紧点头：“你放心吧。” 　　她起身去看宁宁和蓉蓉，这两个孩子也听到了动静，正趴在窗户前往外看。 　　孙竹斓脸色都白了。 　　上一次左父亲被突然逮走，就是这是半夜的时候，突然有几个红兵上门，二话不说就要带人走。 　　她一个人女人家，经过前几年的事情，一见到这事就害怕起来，真是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这时候，她就后悔让几个孩子都走的那么远。 　　左父亲被拘留了几天，她就在家里熬了几天。 　　朱妈妈一见情况不对，也不敢登门了，那时候，孙竹斓真想以后再也不理这个女人。 　　可是一看到朱亚青这孩子，她就又心软了。 　　等左父亲回来之后，孙竹斓说什么也给几个孩子发了电报，得让他们都回来。 　　这次又是这样半夜拍门，不过有孩子们在身边，她心里的恐惧没那么大。 　　陆秋安抚好几个女孩子，又去男生宿舍那边看，陆立春和左景他们不知道从哪里拿了棍子，看样子一旦情况不对，就要打人。 　　陆秋脸都白了几分。 　　想着书上他们两个人的结局，哪个不是打架斗殴，导致最后凄惨死去的。 　　说多少遍了，这孩子就还是这么冲动。 　　左父亲这几天一直让他们训练，这几个孩子明显比之前壮了，胆子也肥了。 　　陆冬去还说：“大姐，你别怕！我们会保护你的！” 　　陆秋直接把棍子给抢了过来。 　　陆冬去不敢用力和她抢，一脸委屈：“大姐！” 　　保护个鬼！ 　　外面要真是红兵，那打人就是拒捕，是违抗组织，罪加一等。 　　要不是红兵，其他人就更不能打了。 　　陆立春他们也赶紧把扫帚放下，挠挠后脑勺看陆秋：“大姐，我们不拿着了，你别生气。” 　　他们声音压得比较低，外面的动静依然能听得清清楚楚，陆秋还没回陆立春，就听到孙竹斓的哭声。 　　几个孩子同时看向窗户外面，雪花零零碎碎飘着，外面一片漆黑。 　　怎么就突然哭了？ 　　陆秋没让孩子们动，敏锐的听到孙竹斓哭声里，还夹杂着另一道细细的哭声。 　　左至历已经掀帘子进来了，显然是怕陆秋担心，一进来就看陆秋的神色。 　　见她没事，才开口：“是小妹。” 　　陆秋松了口气，拉住左至历的手跟着往外走。 　　蓉蓉他们已经被方爱红抱了出来，她刚才显然已经睡了，此时被吵醒之后，脸上的表情并不好看。 　　蓉蓉不安动了动，方爱红抱她的力气更大了些。 　　陆秋没上前，问宁宁：“还好吧？是小姑姑回来了。” 　　宁宁歪头，她根本没见过左碧惠。 　　她出生的时候，左碧惠已经和家里闹翻，跑出去了。 　　左父亲是第二个回来的，脸上木着一张脸，什么也看不出来。 　　陆秋之前问过左至历，知道左碧惠他们在的部队比他们还偏远，这些年左父亲不帮忙，一家人过得挺困难的。 　　孙竹斓上次给孩子们发电报的时候，也给左碧惠发了。 　　她想着趁着大家都回来，让左碧惠也回来，过去的事情就让她这么过去。 　　左碧惠他们从收到电报，开始准备出发，到现在到北京，一路上换了不知道多少交通工具。 　　更让人心疼的是，她身后跟着的两个孩子，身上穿得很单薄，小脸已经冻的没了血色。 　　孙竹斓还在抱着左碧惠哭，她男人拿着行李，只在那里木呐的站着，左右都不敢张望。 　　陆秋就推了左至历一把，让他帮着招呼。 　　左至历和这小妹其实是有来往的，之前每个月的十块钱，就是寄给了他们。 　　陆秋就招呼两个小孩子，大的看起来和宁宁一般大小，给他们拿厚衣服，也不敢直接让他们烤火，让陆立春出去端了一盆雪。 　　左行君一看就拍脑门：“光想着小妹获回来的事，都忘了这一茬，还是弟妹知道多。” 　　“都是至历告诉我的。” 　　冻伤了不把身体搓热就烤火的话，那可是非常危险的。 　　左碧惠这时候也收了眼泪，用余光打量陆秋来。 　　她走的时候，朱亚青已经嫁了过来，小时候她也经常和朱亚青一块玩，对这嫂子还是很了解的。 　　后来听说二哥离婚了，她还挺吃惊，觉得不太可能。 　　没想到今天第一次见到这小嫂子，就被她惊艳到了，竟然长得这么漂亮。 　　和方爱红站在一块，一点也不逊色。 　　方爱红那是文工团的首席，平时就爱保养。 　　陆秋朝她笑笑，叫了一声：“小妹。” 　　左碧惠赶紧应了，拉着她男人叫：“嫂子。” 　　说起来，她每个月还拿着左至历十块钱，此时看陆秋就有点不好意思，也不知道陆秋知不知道这事。 　　要是知道了，不让给了可怎么是好？ 　　左行君被方爱红管的严，他们两个虽然都有收入，但是并没有给他们寄过钱。 　　左父亲一直坐在沙发上，没吭声，左碧惠有点不敢看他。 　　还是孙竹斓拉了她一下，左碧惠才叫了一声：“爸。” 　　左父亲没应。 　　这么多年了，气应该早就消了，可看闺女过的这都是什么日子，孩子们穿得也不像样。 　　小时候，左碧惠是在部队大院里长大的，两个哥哥都让着她，什么好吃的没见过。 　　再看现在，面黄肌瘦的，不知道还以为干什么去了。 　　陆秋也好奇，按说左碧惠也在部队上，就算职位不高，那日子也不该是这样的。 　　她一边给孩子搓手脚，一边思索。 　　左父亲的怒火，她其实是能理解一点的。 　　毕竟自己娇养的孩子，不听自己的劝告，把日子过成了这个样子。 　　想想要是蓉蓉或者陆冬去是这样，她也会生气的。 　　左碧惠又叫了一声，孙竹斓打圆场，“老头子，耳朵聋了？闺女叫你呢。” 　　左父亲睁眼眼睛，昏暗的光线下看得不是太清楚他的神色，只见他半眯了下眼，轻恩了一声。 　　左碧惠却破涕为笑，笑着笑着眼泪就又掉下来了。 　　年少的时候，遇到一个人就以为是遇到了爱情，吵着闹着嫁过去，可根本就没想是不是合适。 　　后来自己当了母亲，才知道当时有多任性。 　　她男人只是个文职，那时候会写诗，给她写过几首，左碧惠觉得人很有才华，也很老实。 　　但太老实了也有个坏处，比如他会什么都听他妈他爸的话。 　　他们家还有一大家子，什么都要他补贴，一个月三十多块钱的工资，他能往家里寄二十五，只留下五块钱过日子。 　　吵过闹过多少次了，他倒也听，可一旦不往家里寄钱，公婆就会带着几个弟弟妹妹上门，又哭又闹。 　　没娘家人给她撑腰，那时候她就感受到孤苦无依。 　　可父亲是个倔的，当时就和她说了，以后后悔了，也别来找他。 　　她撑不下去的时候，给孙竹斓写过信，可家里是左父亲在管，根本不顶用。 　　还好二哥知道她的情况，会给她每个月寄点钱。 　　灯光下左碧惠又哭又笑的，陆秋却眼尖的看到她头顶的白头发。 　　她也忍不住一阵心酸。 　　之后她目光就放在宁宁和蓉蓉身上了，可得把这两个孩子管好了。 　　男孩子先放一边，女孩子她是一点也舍不得他们受苦呢。 　　“行了，赶紧放下东西，休息一下，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这么晚了，房间都没腾出来，大家就又开始挪被窝，两个女孩子被陆秋接了过来，囡囡被方爱红带走，腾出来的房间让他们一家四口住。 　　宁宁很兴奋，她已经很久没和父母这么睡了，尤其是回北京之后，晚上在朱亚青那边睡了几次，都忘了和陆秋睡觉是什么感觉。 　　陆秋也睡不着，她躺在床上，催左至历再去看看，“给孩子们冲点麦乳精，估计一路上都没怎么好好吃。” 　　左至历就又披上衣服去了。 　　宁宁噘嘴：“妈妈，我也想喝麦乳精。” 　　陆秋却摇头拒绝：“那东西太甜了，晚上喝对牙齿不好，不是说好的，每天一次，今天你已经喝过了。” 　　宁宁不高兴，想张嘴说什么，又给闭上了。 　　她想，要是朱亚青在的话，肯定会让她喝的。 　　陆秋让他们趟在被窝里，给他们盖好被子，听着从隔壁房间里传来的动静，孙竹斓还在拉着左碧惠说话。 　　母女两个有将近七八年的时间没见，自然有说不完的话。 　　左碧惠的男人姓王，王爱国见状就没打扰他们，找了沙发窝着去了。 　　左至历拿着麦乳精过来，孙竹斓才想起来这事，赶紧给两个孩子端过去，问左碧惠：“你吃了没？我给你烤个馒头去。” 　　左碧惠肚子早就饿了，但是不想麻烦孙竹斓，就拦了一下。 　　“妈，我不饿。” 　　孙竹斓却还是站了起来，“你不饿，我给孩子们弄点去。” 　　两个孩子眼睛大大的，脚上被陆秋穿上厚厚的袜子，热气从里面传来，那麦乳精香香的，他们都没喝过。 　　“妈！”老大喊左碧惠，“你说的对，北京真好。” 　　左碧惠把眼角的泪擦了擦，摸了摸两个孩子身上的衣服，见都是新做的，知道这新嫂子是个体面人。 　　“那你们要听话啊。”她催孩子们，“快喝吧。” 　　其实来的时候，她给他们做了新衣服的，但被她婆婆都拿走，说穿新衣服坐火车，会把衣服弄脏的，糟蹋东西。 　　硬生生的，从孩子们身上把衣服给抢了。 　　孙竹斓很快就炸了馒头片过来，烤馒头片时间有点长，她怕孩子们饿到。 　　这两个外孙，怎么看怎么招人疼。 　　孙竹斓在上面洒了陆秋做的肉松，两个孩子不顾烫的吃起来，之后眼睛就张大，看着左碧惠惊叫：“妈！是肉！” 　　孙竹斓心里也不好过，这得多长时间没吃过肉，才让孩子们馋成这样子。 　　外面的王爱国眼前只有一杯水，是左至历给他倒的，多的什么都没给。 　　陆秋一看左至历的表情，就知道他生气了。 　　果然，等蓉蓉和宁宁睡着了，左至历就拉着陆秋的手，和她小声抱怨：“一个大男人，连家里也照顾不好，一点责任也没有！” 第97章 　　熟悉了左至历之后, 陆秋就发现，他其实是个很感性的人，要不然黄红兵, 阿牛这些孩子，他也不会像对自己家孩子一样了。 　　陆秋很喜欢他这样，藏在坚硬外表下的温暖。 　　她靠在左至历的怀里, 听着他数落王爱国。 　　陆秋觉得左至历说得挺对的。 　　左碧惠不说家里条件多好，那从小是一点苦也没受的, 现在这样子，谁看不唏嘘。 　　左至历也是心疼左碧惠, 他从小不在孙竹斓跟前长大, 是被爷爷养大的，每次接到家里的时候, 哪里都觉得陌生。 　　但是这个小妹不一样，会叫他二哥, 会给他拿好吃的。 　　陆秋顺着左至历的胸口, 问他：“我看两个孩子都有点营养不良，你明天去找找，看有没有老母鸡。” 　　“恩。”左至历抱紧了陆秋的身体, 在她额头轻轻碰了碰。 　　隔壁的房间里, 左碧惠把这么多年的委屈一股脑的都说了出来, 听得孙竹斓脸都变了。 　　最后还是左父亲过来，皱眉呵叱左碧惠：“大晚上的, 你妈不休息了？有什么话不能明天说？” 　　左碧惠才发现她说的有点多了。 　　内心里，她也是有几分后悔的, 尤其看方爱红和陆秋穿的那么好, 什么麦乳精, 肉松轻轻松松就拿了出来，显然是经常吃的。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这一晚上，有很多人都没睡好。 　　第二天，孙竹斓早早就醒了，她过来是想看左碧惠的，见沙发上蜷缩的王爱国之后，叹了口气。 　　昨天她是真的很生气，想着这样的男人要来做什么，不能给孩子老婆遮风避雨，不要也罢。 　　但她只敢想想，连说也不敢说。 　　当初左碧惠为了这个男人，和家里那是彻底闹翻，谁也劝不回来的。 　　说起来，这几个孩子里，左碧惠随了左父亲的脾气，容易犯倔。 　　左至历和左行君兄弟两个，却随他们的姥爷，都是护短的人。 　　左碧惠也早早醒了，她看到孙竹斓过来，就叫了一声妈：“怎么不多睡会儿。” 　　“平常这个点就醒了。”左碧惠要给一大家子做饭，白天还要在军区上班，可不就得这个点醒了。 　　孙竹斓又忍不住心酸。 　　“再睡会儿吧，这不回家了。” 　　听到回家两个字，左碧惠的眼泪就又想往下掉。 　　是啊，回家了，总算是能喘口气了。 　　她现在没别的心愿，就希望自己的孩子这几天，能过一下好日子。 　　孙竹斓见左碧惠的两个孩子都醒了，就过去抱着最小的男娃，逗他：“姥姥家好吗？” 　　“好！”他昨天晚上吃得可饱了，还喝了麦乳精，吃了炸馒头片。 　　从前，他家里都没有这么多好吃的。 　　“那留在姥姥家好不好？” 　　男孩子想了想，看着左碧惠不说话了。 　　他是想留在这里，但是也不想离开妈妈。 　　朱亚青知道左碧惠回来的事，早早就过来敲门，昨天回来的太着急，左碧惠都没细问朱亚青和左至历的事。 　　见她进来就抱着宁宁，陆秋还和打了招呼，朱亚青那样脾气不好的人，竟然也朝她点了头，和她说笑了几句，左碧惠在心里对陆秋的看法又改变了些。 　　可能陆秋昨天给左碧惠两个孩子穿的，又帮他们搓了手脚，两个孩子倒是对她很亲密，见了她就叫舅妈。 　　陆秋笑着应了，朱亚青在一旁看得眼热，她嫁给左至历好几年，都没听到有人这么叫她。 　　孙竹斓怕朱亚青在这里，听到什么说出去就不好了，也怕左碧惠嘴上没把门，惹了陆秋不高兴。 　　等百年之后，她和左父亲不在了，左碧惠还不是得仰仗着左至历他们。 　　左行君那边，她也是不指望了，两口子能把自己的日子给过明白了就行。 　　王爱国依然在一旁站着，见了谁都笑笑，一看就是个老实人。 　　朱亚青拉着宁宁还没说两句话，就被孙竹斓递了逐客令，还问宁宁：“你想不想在这里玩？” 　　宁宁点头，这里这么多小孩子，不仅有好玩，还肯定会做好吃的。 　　她想留下来。 　　朱亚青就没带她走，叮嘱了她几句，陆秋见她眼底有失望，到外面就和她说：“今天晚上不行就让宁宁过去睡。” 　　朱亚青眼睛这才亮了。 　　左碧惠在里面看得清清楚楚，就和孙竹斓咬耳朵：“二哥从哪里找到媳妇？” 　　孙竹斓假装拍了她胳膊一下，不过心里还是很高兴的，一个是为家里孩子都回来了，能团聚了高兴，另一个就是左碧惠终于有了从前做闺女时的笑脸。 　　左父亲依然皱着眉头，看到这么多人在这里，就不高兴：“都没事干啊？” 　　他把眼神扫过去，几个男孩子立刻低了头，王爱国尤其拘谨。 　　他当年上门想娶左碧惠的时候，就是被左父亲给打了出去。 　　那是真的打，这么多年了，他还是有心理阴影。 　　左父亲一看到他，心里的气就不顺，可姑爷上门，都有两个孩子了，他也不好说什么，只能提着几个男孩子往外走：“今天扎马步了吗？” 　　陆冬去就哀求左父亲：“爷爷，马上都要过年了，我们休息一天吧？” 　　左景在旁也小声得说：“是啊，我们可以帮大人干活。” 　　几个孩子快被练废了，半夜睡觉腿都在疼。 　　这时候，他们就羡慕能顺利跑路的黄红兵。 　　而黄红兵此时被冻的哆哆嗦嗦，在心里羡慕起陆冬去他们了。 　　人啊，就是这样羡慕自己没有的东西。 　　左父亲本来就有火，一听两个孩子这么说，更生气了：“过年怎么了？小日｜本鬼子打仗的时候，可不管你是不是过年，怎么？过年了小日｜本就不杀人了？” 　　几个孩子乖乖站好听训，方爱红在一旁吃瓜子看热闹，每次这时候她都很庆幸自己没孩子。 　　左父亲用余光当然看到这大儿媳妇的举动，但是也不好直接和大媳妇说什么，只是把左行君叫了过去，臭骂了一顿。 　　左行君有点莫名其妙，以为是老爷子看到大家都有孩子，就他们没有，心情又不好了，便安慰左父亲：“囡囡这孩子多乖，昨天晚上哄她睡觉的时候，都不哭。” 　　“人家孩子乖，跟你有什么关系？”左父亲直接喷了回去。 　　左行君委屈巴巴回到客厅，和妹夫坐到一起，突然明白怎么回事了。 　　左父亲肯定是因为这小子生气呢。 　　王爱国坐着坐着，突然感到受旁边的死亡视线，他不知道怎么的打了个冷颤。 　　一大早，院子里就是孩子们扎马步的声音，厨房里是几个女人的天下，孙竹斓在一旁烧火，陆秋正在炖老母鸡。 　　左碧惠闻着那香味，肚子咕噜咕噜叫了起来，问陆秋：“嫂子，我听妈说，你那肉松是你做的？” 　　“恩。”陆秋把方法和她说了，听说要面包窑，左碧惠就觉得麻烦。 　　“我平时里也没空各做什么好吃的，都是有啥吃啥。” 　　陆秋表示理解，从前她妈上班的时候，也根本没空管她，她都是自己回来做。 　　左碧惠已经好很多了。 　　孙竹斓见这里也没别人，陆秋嘴也是严的，就问左碧惠：“你这次回来嘴甜点，别再犯倔了，好好把你爸哄哄。” 　　左碧惠点头：“知道了妈。” 　　她之所以带着孩子坐那么远的火车，就是为了让左父亲帮忙，看着能不能找个事少的地方，或者把王爱国的军衔再提一提。 　　就眼下的工资，养活孩子太难了。 　　“还有你那婆婆。”孙竹斓声音压低了，“你得想法子远离他们，不然你这日子什么时候也过不下去。” 　　左碧惠就不吭声了。 　　要是能远离，她早就想办法了。 　　“这几天你晾晾那王爱国。”孙竹斓对王爱国也有怨气，看两个孩子根本不找他的样子，就知道这位在家里也是什么都不干的。 　　所以说，找对象可不能凭一时脑袋热，谈恋爱的时候觉得哪里都好，可生活不是谈恋爱。 　　孙竹斓就叹气，陆秋见气氛有些沉闷，就转移话题，说起来供销社的事，“我看妈下午可以带着小妹去那边转转，买点布什么的。” 　　等过了腊月二十八，这供销社和百货大楼就都不开了，一直到出了正月。 　　恐怕到时候，左碧惠就离开了。 　　“行。”孙竹斓没顾得上想这个，多亏了有陆秋提醒。 　　左碧惠也感激地看着陆秋，就把来时候她婆婆做的事给讲了一下。 　　“我就说。”孙竹斓一听这个，都没有了读书人的淡定和优雅，恨不得冲过去打一架，“你也是，你在家的时候不是很厉害？怎么就让人这么欺负到头上？” 　　左碧惠眼圈就红了：“我是想和她打一架，也得有人帮着。” 　　王爱国不站在她这边，人家腰杆子可硬着，她一个人硬气有什么用？ 　　本来想过来嘱咐陆秋几句的左至历听到这话，拳头都硬了，二话不说，找到坐着的王爱国，拉着他就往外走。 　　“怎么回事？”左行君还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但见左至历的神情，还是跟着出去了。 　　一出去，左至历就忍不住想动手：“我小妹在家里什么样子，你不清楚？” 　　当初谈恋爱的时候，王爱国也是来过他们家的，自然知道的清楚。 　　他那时候，就是喜欢左碧惠的明媚和不谙世事。 　　王爱国叫了一声哥，低着头不说话。 　　左至历声音越来越大：“你就看着你妈欺负我妹？” 　　“不是。”王爱国忍不住给自己的妈辩护，“我妈她就是不懂事的村里人，也没什么坏心眼。” 　　“我不管她有没有什么坏心眼，是不是城里人，这都不是她可以欺负我小妹和孩子的理由？” 　　左行君一听也皱眉，跟着瞪王爱国：“你妈还欺负我小妹？” 　　王爱国见两个舅哥都这副样子，拳头看起来都很硬，吓都快吓死了。 　　说话的声音也越法小：“不是，不是欺负，就是她岁数大了，什么都不懂……” 　　左至历已经一拳头打了过去，“我小妹你护不好，孩子你也护不好！你看孩子身上穿的是什么衣服？你一个月的工资不用来养媳妇孩子啊？这个家都是我小妹一个人的？” 　　王爱国被打的一个趔趄，还没站稳，左行君的拳头已经又打了过来。 　　“当初就看你不顺眼，我小妹这么小的年纪，头上都已经有白头发了！” 　　不远处的左碧惠，听着听着眼泪就掉下来了。 　　陆秋在旁边扶着她的身体，一直沉默着没吭声。 　　王爱国被打倒在地上之后，左父亲才出现，依然冷着那张脸，背着手看他，“你给我进来。” 　　王爱国求救似的四下环绕，看到左碧惠的身影之后，像抓住了救命稻草。 　　“碧惠。” 　　左碧惠却避开了她的视线，什么都没说。 　　王爱国头就跟着低了下来。 　　方爱红拿着瓜子从客厅里出来，显然是听到了外面的动静，不客气地问左碧惠：“我说小妹，都这样了，你还过什么？” 　　“瞎说什么？”孙竹斓瞪方爱红，“没事了去厨房帮忙！” 　　方爱红撇撇嘴，上前去拉左行君，没再开口。 　　左至历却是认真了，“这样的男人，你还想留着？” 　　孙竹斓着急了：“至历！” 　　她虽然思想进步，但是也没进步到看着自己的闺女离婚的地步。 　　隔壁朱亚青到现在还没找到合适的对象的。 　　这是一个方面，另一个方面就是，二婚不一定碰到合适的，夫妻两个都有自己的小九九，日子未必有现在好过。 　　王爱国这个人老实，得好好□□□□。 　　陆秋就拉了左碧惠的手：“我们先回去吧，孩子还在屋里头呢。” 　　左碧惠恩了一声，进去看两个孩子。 　　老大是个女儿，她还好，已经知道点事情了，老二男孩子却已经眼泪汪汪，哭着要左碧惠抱。 　　这顿饭王爱国和左父亲都没来吃饭，不知道在房间里谈什么，不过谁也没去打扰他们。 　　左至历和陆秋回了自己房间，陆秋看左至历拳头上的伤势，一边看左至历：“怎么还生气呢？” 　　不是特别生气，他说不出来让人离婚的事。 　　还有左行君，刚才的举动也让她对他改观了一下。 　　方爱红别的不说，但是挑男人的眼光还是很好的。 　　对比起来，左碧惠就要差了些。 　　左至历闭着眼睛，好半天才问陆秋：“你看，让碧惠先跟着我们走，行不行？” 　　陆秋诧异，没想到左至历会这么问。 　　不过仔细一想，也能明白左至历的意思。 　　其实比起左行君来，他更像个兄长。 　　左至历见陆秋没吭声，解释道：“不会让他们多留的，就是给王爱国个教训，看他能不能被扶起来。” 　　陆秋点了头，摸着左至历的眉间：“行，那咱们就带着小妹走。” 　　左至历心内一时涌动了很多东西，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有陆秋在身边，好像做什么事，都不在是孤单一个人了。 　　夫妻一体，他此刻深有体会。 　　陆秋被左至历温柔的眸子注视着，脸渐渐红了，推他：“起来吧，该出去看看了。” 　　左至历恩了一声，嗓子有些沙哑，里面有翻滚着的□□。 　　现在还不是时候。 　　左至历顾忌着陆秋的身体，一直不敢胡来，孙竹斓也叮嘱过小两口，这时候要特别注意。 　　他不是纵欲的人，却对陆秋欲罢不能。 　　男人平静了一会儿，才跟着陆秋出去，左行君也刚好掀了帘子出来，和陆秋打了招呼，夸她中午做的饭好吃。 　　“要不是不能住在一块，我真想和爱红搬到你们旁边，天天就能吃上好的了。爱红还说你红薯烤得特别好吃，还有那锅子。” 　　左至历不客气怼左行君：“是啊，搬到我们旁边，你们两口子连饭也不用做了。” 　　左行君尴尬，从小就知道左至历看着冷淡，嘴却是兄妹三个里面，最毒舌的。 　　说起锅子，陆秋还真想吃了，她记得刚回来的时候，有人上门拜访左父亲，就拿着半只羊。 　　她就拉了拉左至历，问他：“那羊在哪里呢？我们今天吃锅子吧！” 　　这么多人，做锅子就简单多了，而且锅子还好吃。 　　“想吃了？” 　　难得陆秋有爱吃的东西，左至历立刻就去找孙竹斓，直接问她羊在哪里，晚上吃锅子。 　　“在后院里呢。” 　　孙竹斓一听不用她做饭了，都没起身去看的意思，回头还对左碧惠说：“你这嫂子，手艺好的很，你什么时候有空了跟着她学学。” 　　“行。”左碧惠点头，中午吃的那鸡汤，她到现在还回味呢。 　　想到王爱国没吃饭，她心里又起了一点担忧，想着昨天晚上他就没休息好，不知道身体还能承受不承受住。 　　很快她又开始自我厌弃，每次都是这样，她总和忍不住对那男人心软。 　　吵架的时候也是，他还生闷气，她却早就不生了，已经想着怎么和好了。 　　要是心里一直有怨气就好了，她就再也不会对王爱国有怜悯心。 　　陆秋此时正在指挥着左至历和左行君切肉，陆立春他们则被指挥着去切土豆红薯这些，就连方爱红也没闲着，手里拿着白菜在摘。 　　过年了，怎么能没火锅呢？ 第98章 　　火锅很快就做好了, 这东西从前的时候，左碧惠也经常吃，只不过嫁人之后, 已经很久没吃过了。 　　猛然闻到这熟悉的味道，左碧惠的口水先开始分泌，然后眼泪差点就下来了。 　　雾气缭绕中, 大家全当没看见，热热闹闹的聚在一起, 锅里的水一沸腾，大家就往里面下东西。 　　左父亲的书房门也被从里面打开, 王爱国低眉顺眼的出来, 像个受气的小媳妇。 　　左父亲一看见他这个样子，就又生气了。 　　可在里面说也说了, 骂也骂了，该点拨的他也点拨了, 这人还不开窍, 能有什么办法。 　　一根筋的人，是最难打发的。 　　孙竹斓见左父亲的表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怕气氛被破坏了, 赶紧起来拉左父亲：“快坐, 你不是最爱吃锅子吗？” 　　左父亲没说话，就算从前最爱吃这锅子, 他今天也是没胃口的。 　　真是让人发愁啊。 　　王爱国坐在了两个孩子身边，他先往左碧惠那边看了看, 见她没反应, 叹了口气, 心里只觉得回北京是回错了。 　　当时收到电报的时候，他就不是很想回，可左碧惠很想回，还说这肯定是左父亲原谅她了。 　　见媳妇这么高兴，他也就没再说什么，压下心里的忐忑。 　　结果呢，回来之后果然什么都不好，媳妇变了，娘家人还都是这样的不和善。 　　好像他让左碧惠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在他们军区里，左碧惠的日子已经算好过的，有工资，就两个孩子，娘家二哥还给补贴。 　　不就是嫌他把钱给了他娘了吗？ 　　那是他娘啊？他能不管吗？当初也是屎一把，尿一把把他拉扯大的。 　　乌鸦还知道反哺呢! 　　饭桌上的气氛一下有些冷，左碧惠只顾着看孩子，连头也没抬，王爱国则完全低着头，自己吃自己的。 　　方爱红一点也没觉得尴尬，吃到一半觉得这锅里少了什么，抬头问陆秋：“怎么没做鱼丸啊？” 　　她还记得那Q弹的鱼丸，在嘴里吃起来又弹又香。 　　只是一张嘴，她才发现好像饭桌上一直没人说话。 　　陆秋笑了笑，没让她太尴尬：“没做，这里又没新鲜的鱼。” 　　左至历则不客气：“想吃自己做。” 　　方爱红翻了个白眼，看陆秋的眼神中就带了几分羡慕嫉妒恨。 　　陆秋：…… 　　她知道方爱红在想什么，肯定在说不就怀了个孩子吗？ 　　孙竹斓眼里只有两个外孙，这么多年没见，她是怎么看这两个孩子怎么可怜可爱，大家都也理解她的心思。 　　就宁宁噘嘴，摇着孙竹斓的胳膊：“奶奶，你是不是有了姐姐弟弟，就不喜欢我了？” 　　孙竹斓这才想起来，家里还有一个小醋精呢！ 　　“当然喜欢你了。”孙竹斓赶紧安慰，“我们宁宁最乖了。” 　　安慰了宁宁，又看向蓉蓉和囡囡，“你们两个也是最乖的，奶奶都喜欢你们。” 　　左碧惠这时候四下看了看，发现这一桌子坐得满满当当的，人挤着人。 　　从前这个家里，只有他们兄妹几个，从来没这么热闹过。 　　大家都长大了，都成家了。 　　两个哥哥都有了嫂子，都有了护着的人。 　　而她也有了丈夫，这个丈夫本来应该和她贴心贴肺，也像哥哥嫂子那样恩爱的。 　　一顿饭吃得大家各有心思，陆秋却一个人吃得很欢快，很久没吃羊肉了，还很想念呢。 　　如果再有牛肉什么的就好了。 　　陆秋吃得肚子都挺起来了，几个孩子也都是这样，最后下面条的时候，谁也吃不下了。 　　左父亲两顿没吃，这次吃得也有点多，还是孙竹斓拦了一下，怕他晚上积食。 　　吃完饭之后，碗都是几个孩子去刷，他们一边刷一边回味，问陆秋：“下次什么时候能吃？” 　　羊肉不好得，没羊肉牛肉的锅子总是少了些什么，她想了想说：“回我们岛上看看谁养着羊吧。” 　　“生产队里有！”陆冬去最激动了，“我记得大坑爷爷从前就放着牛和羊。” 　　大坑爷爷去世之后，这活就又交给村里，重新分配了。 　　“那是大队的。” 　　大队的东西就是村里的，谁也不敢去动。 　　见时间差不多了，陆秋去卧室里找了宁宁，问她：“你还去找你妈妈吗？” 　　宁宁挺想在这边玩的，孩子多，又听说几个孩子玩上要提着灯笼出去玩，就更不想回去了。 　　但她想着，白天的时候答应过朱亚青的，只好开口：“去，妈你再等我一下吧。” 　　陆秋看了看时间，此时已经快八点半了，再过一会儿怕朱亚青等着急了。 　　“明天再玩吧，要不然你妈妈和你姥姥就睡了。” 　　宁宁害怕她姥姥，一听这个只好下床来穿鞋。 　　蓉蓉和囡囡趴在床上，冲宁宁挥手：“明天记得过来啊。” 　　蓉蓉这几天已经和囡囡成了好朋友，两个人一块吃，一块睡，友谊建立的非常快。 　　宁宁就有些吃醋：“你们两个可别背着我玩卡牌啊。” 　　囡囡和蓉蓉都点头。 　　宁宁跟在陆秋身后出了门，借着昏暗的光往身后看了一眼，就见两个女孩不知道说到什么，嘻嘻哈哈笑到一块去了。 　　从前她和蓉蓉住一块的时候，也是这样经常不睡觉，嘻嘻哈哈的玩。 　　陆冬去正在外面点蜡烛，小雪冻得他手脸都红了，他还不觉得怎么样，和宁宁打了招呼：“等下次带你玩啊。” 　　宁宁闷闷的点了头，心里更失落了。 　　陆秋敲了朱亚青的门，里面的人早就等着呢，朱姥姥果然埋怨他们来的晚，“再一会儿就要睡了。” 　　陆秋笑了笑，“就这宁宁还不想来呢。” 　　外面风雪不大，家家户户的门口都点着蜡烛，他们这里条件好，都能买得起蜡烛，像他们村里，这时候都用白菜里面倒点油来当蜡烛。 　　蜡烛也是紧俏货。 　　哪里像他们这样，灯笼里面点着蜡烛，几个孩子裹着厚厚的衣服，戴着帽子，往外一溜烟的走。 　　陆秋往旁边站了站，叮嘱他们：“小心点，转一圈就回来。” 　　“知道了。”陆立春和左景赶紧保证，“不去别的地方。” 　　有他们在，陆秋还是比较放心的，就是陆冬去这种皮孩子，她又给叮嘱好几遍。 　　阿牛一直沉默着，这几天陆秋都没听到他说几句话，这孩子刚失去了两位亲人，心里正是难受的时候。 　　她就什么也没说，摸了摸他的头：“好好玩。” 　　几个孩子欢呼一声，外面时不时能听到鞭炮的声音，他们手里拿着灯笼在这黑夜里显得格外亮眼。 　　回来的时候，正听方爱红和孙竹斓小声嘀咕：“我看囡囡这孩子已经找我了，之前我抱着她睡觉，她都不哭的。” 　　眼里面，闪烁着惊人的亮光。 　　孙竹斓知道没孩子已经成了她多年的心病，能拿出来说已经算好的了，“这事你还得和两个孩子商量，阿牛你肯定不能抛下不管的。” 　　方爱红想到那阴测测小孩子，撇撇嘴：“人家看不上咱啊。” 　　陆秋忍不住替那孩子说话：“他奶奶刚没了，又是因为爹牺牲才没的，这孩子一时转不过来弯也是有的，你慢慢来。” 　　方爱红一想陆秋说得也对，“我也不着急，就是一看到那孩子那张脸，好像我怎么对不住他一样，就歇了那个心思了。” 　　左碧惠才知道方爱红原来是想□□了。 　　她等方爱红去找左行君的时候，问孙竹斓：“大嫂是不打算生了？” 　　“能不想着生吗。”孙竹斓之前一直发愁老大家的事，现在也看开了，“爱怎么样怎么样吧，她愿意收养就让她收养。” 　　他们家也不缺孩子了，看老二家里的热闹劲。 　　左碧惠就不在问了。 　　像她妈这样开明的婆婆，到底少啊。 　　她那时候刚生了老大，是个闺女，她婆婆可是阴阳怪气了好久。 　　说得她，都觉得生女儿是错的，只有生儿子才是功臣。 　　孙竹斓打量了打量左碧惠的神色，问她：“你和爱国怎么样了？” 　　她是想问王爱国有没有说什么，夫妻两个又没有吵架，总不能一直不说话吧？ 　　左碧惠却摇头：“不知道。” 　　从来到这里之后，夫妻两个还没说过话，王爱国之前倒是想来找她，被她避开了。 　　暂时的，她不想搭理那个男人。 　　王爱国也看出来了，之后就再也没来找她。 　　“夫妻两个，还是要把话说开。” 　　左碧惠听了孙竹斓的话，撇撇嘴。 　　“妈，那我可有的说了，不说远的，就说近的，他连怎么买火车票都不知道，傻站在那里半天，也不知道问人。” 　　左碧惠想到转车到北京的一路辛苦，眼泪就又想掉下来。 　　“唉，不提了。”孙竹斓赶紧转移话题，“你二哥二嫂过来跟我说，想让你跟着去他们那边。” 　　左碧惠楞了一下，孙竹斓已经继续说：“他们那边正在盖厂子，一个羽绒服厂子，是你弟妹弄的，估计她不是个厂长，也得是个副厂长，还有晒盐场！” 　　“让我过去？我是有工作的，这怎么过去？” 　　“你二哥的意思是，暂时借调你，到时候也让你爸帮着说两句情，应该没问题，我就问你，想不想过去。” 　　左碧惠有些犹豫，但是那犹豫只有一瞬间，她很快就点了头：“就是我去了住哪里？” 　　一想到可以暂时可以逃离那地方，她心里是高兴的。 　　但是，也伴随着对未知事物的恐惧。 　　到了二哥那里，能不能适应，二嫂会不会难为他们？都是让她担心的事情。 　　还有王爱国。 　　她不知道怎么又想到王爱国，而且脑海里第一个念头就是，没人给他做饭了，他吃什么？ 　　她很不对劲。 　　左碧惠也察觉出来了，她好像总是愿意付出，总是愿意给王爱国包容，简直就像妈妈对自己的孩子。 　　“这些你都别担心了，要是确定去的话，我就给你二嫂说。” 　　“去。”一咬牙，左碧惠点了头，“二嫂是真的想让我去的吧？别到时生气了，和二哥吵架。” 　　孙竹斓的这点还是有把握的，“是真的。你二嫂这个人啊，你相处相处就知道了，她要是不高兴，不乐意搭理你，你说什么都不顶用，但是她对你好，就是真心对你好。” 　　鬼使神差的，孙竹斓把赵巧梅的事说了，听得左碧惠心里一阵唏嘘。 　　但她也清楚的知道，她和赵巧梅不一样。 　　赵巧梅有这个魄力，愿意吃苦，也有人能帮她。 　　但是她没有，她不敢想象孩子跟着她吃苦的样子。 　　再说，王爱国也没找其他女人啊。 　　这一点，莫名让左碧惠松了口气。 　　孙竹斓跟陆秋提了左碧惠答应要去的事，问他们：“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走？” 　　陆秋就说了个和左至历商量好的日期：“得早点回去，那边事情多。” 　　孙竹斓听了之后点头，虽然有些失望他们不能多留，但是也清楚知道孩子们都是有正事的。 　　“那行。” 　　一转眼就到了腊月二十八，昨天孙竹斓带着左碧惠买了很多布料饼干的回家，这个嫂子给一些，那个嫂子给一些，大家都很高兴。 　　连几个孩子，也都分到好些个吃的。 　　大家叫姑姑就叫得很起劲。 　　王爱国也是在这天才知道左碧惠竟然要跟着左至历他们走。 　　他已经当了好几天的木头人，尽量在家里缩小他的存在感，大家也当没看到他，谁想到老实的人，一听这个竟然生气，朝着左碧惠喊：“我不同意！你自己没家啊？带着孩子去投奔大哥做什么？” 　　他想不明白，左碧惠怎么就变了？他们的日子虽然难一点，但是也不是过不下去！ 　　甚至，比一些人家还好？ 　　“人要知足啊？”他苦口婆心，“碧惠，咱不能跟别人比，你男人就是这样，就这么没出息，你不能光看到别人的好日子啊！” 　　孙竹斓一见这架势，就往外推左至历他们，“让人家夫妻两个自己说话。” 　　她是过来人，知道有些话得说开了。 　　左至历拉着陆秋往外走，回头看了王爱国一眼，声音里带着几分威严：“好好说，别给我喊。” 　　他是舅哥，这是在娘家，他还打了王爱国一顿，王爱国下意识声音就放缓了。 　　不知道怎么的，左碧惠心里就有了底。 　　有人护着的感觉就是好，她已经很久没这种体验了。 　　“你还知道你窝囊啊？”她声音也提高了些，“我就是要去，不是想过好日子，是想过没人指手画脚，有人给我撑腰的日子。” 　　王爱国说她不能过苦日子，左碧惠还是觉得心里很委屈的，她之前的那些日子不都咬牙过下来了，一个月五块钱，要养活这么一大家，她说什么了？ 　　王爱国满眼都是失望：“我就不该跟着你回来。” 　　“我也不该嫁给你。”左碧惠放了狠话，站了泣低头看王爱国，“你既然觉得你娘那么辛苦，拉扯你不容易，你怎么不赶紧回去伺候她老人家啊？有句话我早就想说了，你娘不容易，跟我有什么关系？” 　　不等王爱国说什么，左碧惠把憋在心里多年的话说都说了出来：“天天你娘说，你娘说的挂在嘴边，你找什么媳妇啊？你跟你娘过不就行了？你那么听你娘的话，那么心疼你娘，你自己去伺候你娘啊？干什么都让我去！” 　　“当初明明不往家里给钱的是你，怎么一股脑的都推到我身上，让你娘指着我鼻子骂我，你就能耐了？” 　　她第一次说的这么起劲，连眼泪都没掉一颗。 　　但她喜欢这种感觉，这时候，她无比讨厌眼前的男人，就不会对他生出任何同情心来。 　　两个孩子还在外面，他们跟在蓉蓉和陆冬去身后，都捂着耳朵，不敢听。 　　左父亲背着手，冷哼：“当初我就看这小子不顺眼，和她说了多少遍，不能嫁不能嫁！她倒好，一声不吭就和人跑了，看看这日子过成什么样了！” 　　他话音刚落，左碧惠从里面打开了门，正好听到这话。 　　院子里的气氛凝滞了一下，左碧惠却笑了，“爸，你说的对！当时我就应该听你的。” 　　左父亲难得见闺女说了软和话，心里早就不气了，但面上还是不显：“你知道就行！以后做什么事都不能冲动了，你记住！家里人是不会害你的！” 　　王爱国既觉得没面子，又觉得左家人欺人太甚，气得直接从客厅跑了出去。 　　孙竹斓担心：“这大晚上的，他能去哪里？” 　　“不用管他。”左碧惠太了解他了，“跑不远。” 　　两口子吵架的时候，他也不是没往外跑过，每次他没理的时候，都用这招。 　　往外跑，好让她担心，等她气消了，再回来。 　　越想，左碧惠越觉得王爱国这套路特别多。 　　这晚上她把两个孩子哄睡了之后，敲了陆秋的门。 　　左至历已经躺下了，听到是左碧惠的声音，又起来穿衣服，把门打开。 　　陆秋就没下床，拍了拍旁边的位置，让左碧惠坐下，“冷不冷？” 　　左碧惠摇摇头，“不冷。” 　　左至历去客厅给他们倒水，左碧惠还是有点不好意思，想了想才问陆秋：“二嫂，我真没想到，你会让我过去那边。” 　　陆秋指了左至历的方向：“是你二哥提的，你不知道你二哥这几天，晚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第99章 　　左碧惠的眼圈就红了：“二哥就是这么个人, 外冷内热的。” 　　从小有什么好吃的，左至历面上虽然不说，但都会给她留着。 　　“所以啊, 你可不能白让他操心了。”陆秋摸着小妹的头发，像哄小孩子一样，“你看你还年轻, 日子还长着呢。” 　　“对。”左碧惠点了头，“那二嫂, 我去你们那边，不会给你们添麻烦吧？” 　　“不会。”陆秋早就考虑过了, “说实话, 我们那边正缺人才呢！等厂子建起来了，工作岗位也多。” 　　左碧惠放了心, 特别感激陆秋，呢喃了两句, 才说出来：“谢谢二嫂。” 　　“一家人, 有什么可谢的。”陆秋最近还是爱打瞌睡，左碧惠说了感谢的话，就不再多留, 陆秋也没让她空手回去, 给她装了一罐子肉松, “晚上给孩子们吃。” 　　孩子们正出馋的时候。 　　左碧惠就没推辞。 　　等出来了，左至历刚好端着水回来, 左碧惠就朝左至历笑，叫了一声：“二哥。” 　　“怎么不多呆会儿？”左至历把水递给她。 　　左碧惠摇摇头, “白天再找二嫂说话。” 　　她顿了一下, 真诚地对左至历说：“哥, 你娶了一个好媳妇。” 　　左至历脸上也带了笑。 　　等左至历回来的时候，陆秋已经快睡着了，他怕身上的凉气冰到陆秋，先暖了一会儿，才伸胳膊去抱她。 　　陆秋迷糊睁开眼睛，看见是左至历之后，又闭上眼睛。 　　“小妹刚才和我说，我娶了一个好媳妇。” 　　陆秋困得声音听得都不太真切，随意点了头，表示她知道了。 　　左至历被她这副样子可爱到，亲了一口才说：“什么时候才能不困呢？” 　　这话说完，陆秋的确不困了，她又开始吐。 　　属于吃什么就吐什么，算算时间，孙竹斓也觉得稀罕。 　　“不都说，快三个月了就不吐了，你这怎么快三个月了，反而吐起来了？” 　　陆秋正在漱口，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她还真没这方面的经验，原主怀蓉蓉的时候，的在地里干活，什么吐不吐的，就是吐了也得接着干。 　　左至历就担心：“要不去医院看看？” 　　“不要。”陆秋依稀记得电视剧里，孕吐还真没办法，去医院也不过是开点药，真没什么用。 　　孙竹斓也这么说：“吐几天可能就好了，别着急。” 　　左碧惠也说起来当初她怀孩子的时候，也是吃什么吐什么，吐着吐着可能就不吐了。 　　方爱红听得没意思，这里面就她没生过，他们说这个的时候，她一句话也插不上。 　　左行君知道她又要心里不舒服了，拉了她要回房间。 　　方爱红却甩开他的手，不想回去。 　　她也要听听，谁说没生过没不能听了。 　　当初，她那个肚子里孩子，可是乖的很！ 　　就是太乖了，她都不知道自己怀了。 　　左碧惠的两个孩子今天都没什么心情，他们担心着王爱国，终于老二忍不住，问左碧惠：“妈妈，爸爸呢？怎么还不回来？” 　　左碧惠不想回答，转移话题说：“我们今天中午吃炸糖菜好不好？” 　　老大摇头：“不想吃，妈妈，我们是不是以后都不回咱们家了？” 　　孩子哪里知道那么多，他只知道家里有爸爸，有妈妈，有奶奶，虽然妈妈总是和爸爸奶奶吵架，但他们都是自己的亲人。 　　哪边都舍不得。 　　“你爸爸等会儿就回来了。” 　　左碧惠只能这么哄孩子，老大却突然开口，问左碧惠：“是不是姥姥姥爷不喜欢爸爸？不让他在这个家里？” 　　童言无忌，这话一说出口，大人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这事是谁说的？” 　　左碧惠从来没这么严肃过，把老大给吓了一大跳。 　　但是孩子还是说了出来：“是奶奶，奶奶说妈妈想回家过好日子，不想要我们了。” 　　左碧惠从来知道她婆婆还说过这话，之前问了好几次，这两个孩子都从来没说过。 　　尤其是老大，问了她多少次，她都说回姥姥家好。 　　谁知道，人家已经这么在背后这么嘀咕过她了。 　　老二吭哧吭哧开口：“爸爸也说过！就昨天！” 　　见左碧惠这么生气，大家就赶紧安慰，“孩子什么都不知道，还不是大人说什么小孩子就听什么。” 　　“对，你当不知道，反正王爱国已经不在这里。” 　　左碧惠只能把心底的气给压住，但是回了自己的房间到底哭了一顿。 　　哭完，她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再也不要心疼那个男人了！ 　　王爱国没地方去，在外面窝了一晚上，想着左碧惠的气应该消了，等回来的时候发现，丈母家的人对他更加爱答不理了。 　　左碧惠也没心软，王爱国想早点走的心更迫切了。 　　不能在待下去了，不然老婆真的没了。、 　　他自己找了地方吃饭，想叫孩子过去，结果被孙竹斓给拦了。 　　“你身上都是凉气，别冻到孩子了。” 　　王爱国只以为孙竹斓还在生气，也没当回事。 　　陆秋正在和左碧惠说回去的事情，部队里还有一堆的事，他们打算等初三一过就走。 　　“这么早啊？”左碧惠心里对孙竹斓很不舍，这么多年没在家里呆着，她是哪里都不想去的。 　　但她知道不能让哥嫂等她一个人，初二就开始收拾东西。 　　王爱国坐了两天冷板凳，连大年三十都没人搭理他，越想越生气。 　　就觉得，这家人欺人太甚了。 　　还是自己家好啊！ 　　见左碧惠在收拾东西，以为她决定回去，一问才知道她还要去左至历那边。 　　王爱国皱眉：“不是说了不走了吗？你怎么还在闹脾气？” 　　“我可没说不去。”左碧惠没回身，“我调令先开到我哥那边。” 　　“那孩子呢？” 　　左碧惠终于转过来头：“孩子当然跟着我了。” 　　王爱国声音提高些：“不可能！他们都是我的孩子，都是姓王的！” 　　他觉得浑身都是气。 　　“那又怎么样？”左碧惠早就不听他那套理论了，陆秋过年守岁的时候，和她提了几句，她才发现，王爱国自从结婚之后，一直在贬低自己。 　　这在后来很常见的PUA，左碧惠还是第一次听说。 　　越听陆秋分析，左碧惠越觉得陆秋说得对。 　　她指着两个孩子：“这两个孩子都是我生的，你要是想带走的话，靠你每个月五块钱，来养活他们两个？” 　　“五块钱怎么不能养活了？我们农村人随便怎么样都好养活，谁和你们一样！” 　　“是啊，你们家五块钱就能过日子了，那你娘怎么还老是来打秋风？家里但凡做个好吃的，她都能闻到腥味，立刻过来！” 　　“左碧惠！”王爱国一听她说自己的娘就生气，“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我和你说，你去哪儿我不管，但是孩子你别想带走！” 　　“我嘴巴怎么不干净了？”左碧惠抬头看他，王爱国脑袋一热，只觉得眼前的女人哪里都可恶，想都不想，一巴掌就打了过去。 　　其实这不是第一次他动手打人。 　　从前也发生过这样的事情，每次都是在她说了他妈妈之后。 　　他的娘就是他的逆鳞，谁也不能说。 　　他妈生他养他，把他拉扯大，就是他站在道德制高点的武器。 　　媳妇算什么？媳妇又没生过他！ 　　媳妇只能是外人，只有他爹娘才是他真正的家人！ 　　左碧惠捂着自己的脸，眼里没一点失落，全是得意。 　　她是故意的。 　　她知道一说这个，王爱国肯定会打人。 　　王爱国眼里的疯狂还没散去，听到动静的左至历和左行君已经进来，直接把他拉了出去，“你竟然敢打我们小妹！” 　　王爱国面对两个大舅哥，气质立刻弱了下来：“就是夫妻吵架！不是打架，她先说我娘的，这就是你们家的家教？都不知道孝敬长辈！” 　　“什么夫妻吵架还得动手啊？”左至历才不听他那套理论。 　　孙竹斓听说自己闺女被打了，脸都气白了：“把他给我赶出去！” 　　左碧惠冷眼看着他，把他的行李给他扔了出来，“孩子你别想带走，那是我的孩子！” 　　一想到他们背地里教孩子的那些东西，她就觉得这个男人面目可憎起来。 　　两个孩子当然哭起来，被方爱红和孙竹斓紧紧抱着，谁也没让他们跟着王爱国走。 　　左父亲心里觉得畅快，“回头就把他官给降了，打人？！” 　　他都没舍得打左碧惠一巴掌。 　　陆秋给左碧惠看伤势，左碧惠也没瞒着她：“二嫂，我就是故意的，要是没这出，他肯定不会让我带着孩子去。” 　　陆秋挺理解她的，这女人啊，一旦当了妈妈，那孩子就成了人质，走到哪里都掂记着。 　　“法子多的是，没必要这要。” 　　左碧惠点了头，眼圈又红了，心里却觉得痛快。 　　他们要收拾行李了，阿牛的问题又被摆了出来。 　　这孩子，跟不跟着他们走。 　　方爱红真的喜欢上囡囡这个孩子了，自然不愿意她走，对陆秋说：“要不你们带着阿牛，让囡囡跟着我。” 　　阿牛紧紧拉着囡囡的手，陆秋皱眉：“这两个孩子肯定不能分开啊，本来亲人就少了，再把这两个孩子分开，对他们伤害太大了。” 　　孙竹斓赞同陆秋：“是啊，要不还是让他们先回那边吧。” 　　方爱红拉着囡囡，问她：“你想不想跟我去我们那边，可是有很多好吃，我回去了给你买小皮鞋。” 　　囡囡有些向往，但看了看阿牛，摇摇头：“我要和哥哥在一起。” 　　方爱红低了头，知道和这孩子多半又是没缘分。 　　阿牛突然又开了口：“阿姨，你收养囡囡吧，我跟着你们回去，不用你们养我，我自己能想办法吃住的。” 　　这样，妹妹也有了归宿，他在旁边也能护着她，而他也不用被人收养。 　　方爱红想张嘴反驳，被左行君拉了一下，他问阿牛：“那你到时候，和囡囡住在一起行不行？我们家很大，可以给你提供间房间，等你长大了再还给我们就行。” 　　阿牛本能地去看陆立春，他最信任的就是陆立春和左景他们两个了，见这两个人点头，这才点了头。 　　心头的事被解决了，孙竹斓整个人都高兴了，连带着对孩子们的离别都没那么伤感了。 　　方爱红也很高兴，囡囡带着点不好意思，在大家的起哄声中，叫了一声：“妈妈。” 　　方爱红是第一次被人这么叫，脸都涨红了，抱着小姑娘不撒手。 　　“等回去了，妈妈就带你买新衣服，给你买麦乳精！”她说得很是认真。 　　“你们到了那边记得写信，拍电报，往家里多捎点信。”孙竹斓开始掉眼泪，看着左至历和左碧惠怎么都不舍。 　　行李已经被放到了车上，仍然是两辆车，他们还得先去接黄红兵，再往坐船的码头走。 　　宁宁这几天一直跟朱亚青在一起，她也在纠结要不要走。 　　左至历的意思当然还是希望带着她，陆秋也希望她还回去。 　　宁宁就是舍不得朱亚青，对北京倒是没多大兴趣，她大过年的还特地跑了过来，问孙竹斓。 　　孙竹斓也让她自己决定。 　　宁宁彻底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蓉蓉拉着她的手：“当然要一起回去了，你那时候不是说夏天了，我们一起去河边玩的吗？” 　　“还有我们的小黄狗，我们的小屋子，烤得香香的红薯，妈妈的面包窑……” 　　“还有林秀芬，要是她知道你不回去了，肯定更得意，以后部队上就只能看到她臭美了。” 　　越说宁宁越心动。 　　一边是朱亚青，一边是蓉蓉陆冬去他们，直到快走那天，她还没下定决心。 　　朱亚青还没亲香够宁宁，当然是不想让孩子走的，可等到车子过来的时候，宁宁还是打算跟着陆秋走。 　　她对朱亚青说：“妈妈，我会想你的，会每个月都给你写信的。” 　　朱亚青眼泪就掉下来了：“你爸不多说你可以留下来，你怎么还要走呢？” 　　宁宁看着朱亚青掉眼泪，就很心酸：“妈妈，等你有机会了，也去我们岛上看看，可漂亮了。” 　　朱亚青把她埋在她小小的身体里，好半天才点头 。 　　“那你到那边了要听话，有什么委屈了一定要告诉妈妈。” 　　宁宁重重点头，“妈妈，你也要照顾好自己。” 　　母女两个哭完，宁宁的行李还没收拾，两个人又赶紧开始收拾，蓉蓉最高兴，一直在旁边帮忙。 　　一想到又要坐好久的船，陆秋就觉得头晕，吃什么就吐。 　　孙竹斓也担心她这个身体，问陆秋：“要不你留在北京，等胎稳了再走？” 　　陆秋直接给拒绝了：“还是一家人一起回去吧。” 　　她不放心这些孩子们，而且她也想念那个海岛了。 　　岛上现在的变化肯定很大，她已经迫不及待想回去看了看。 　　孙竹斓见劝不住她，就叮嘱了左至历很多，路上给几个人带了很多吃的。 　　去接黄红兵的时候，他整个人都瘦了很多，但是人更精神了，陆立春他们也才看到黄红兵姥姥家现在的地方。 　　黄红兵这个人看得开，和陆冬去说：“别说巧克力了，这几天我连个馒头也没吃到，现在就开始吃春窝了。” 　　这几个孩子除了宁宁，都吃过春窝窝头，一般家里孩子多的，粮食不够吃，秋天收的玉米面这时候就全都蒸成窝窝头，叫春窝。 　　“还有豆芽。”黄红兵一想到豆芽，几乎就开始反酸，“天天吃，顿顿吃啊。” 　　陆秋之前地窖里也发了很多豆芽，一斤豆子能发将近八斤豆芽，家里没东西吃了，这东西就很合适。 　　她来北京的时候，把地窖里的豆芽都给了赵大姐路婶子他们了。 　　“也不知道张小美的爸爸走了没。”宁宁感叹了一句，决定跟着陆秋他们走了之后，她彻底放下了心里的事，也终于开心起来。 　　“走了吧。”陆冬去不是很在乎，“可别在下雪了，要不春天就哪里也不能玩了。” 　　以前岛上的春天能玩的地方太多了，山上的野菜野花都能摘了回家吃，河里的鱼虾也特别好捉，空了一个冬天的饭桌，又能重新丰盛起来了。 　　“我们又可以去赶海了！”宁宁欢呼一声，“我想吃海螺了！” 　　“我要吃鱼汤泡饼。” 　　“还有锅巴，好久都没吃了。” 　　几个孩子都饿了，一路上都在说吃的。 　　听得左碧惠也很羡慕，“你们那边那么多吃的啊？” 　　“恩！”几个孩子重重点头，“我们那边能吃的可多了，就是一直下着雪，不知道雪化了没。” 　　陆冬去说完这话的当天，雪就停了。 　　大家都很高兴，接着他们就发现，雪开始化了。 　　一冬天的雪可是堆积得特别多，那一化路面上别说走了，简直就像是发了大水一样。 　　“这可怎么走？” 　　看着前面道路形成的河，车上的人都惊呆了。 　　来的时候，这还没河呢！ 　　陆秋知道这个，这就是积雪突然融化形成的白灾，也就是融雪热，半人高的雪能在一天之内全部化掉。 　　左至历眼里全是担忧：“也不知道咱们岛上怎么样了？会不会发洪水？” 　　一想到这个，几个人恨不得马上就飞回去。 第100章 　　路上偶尔还会有小雪花飘下来, 左碧惠就比较担心：“嫂子，你说船能走吗？” 　　“应该没问题。”他们来的时候，下得雪可是比这个都大。 　　左碧惠就放了心。 　　她的两个孩子眼圈都是红肿的, 从昨天知道王爱国不能跟着他们走之后，就一直开始哭。 　　一开始，左碧惠还会哄着两个孩子, 可孩子们一直哭，她也没了耐心。 　　这么不管下去, 两个孩子反而不哭了，只抽抽搭搭的在那里抽泣。 　　路上的情景让孩子们彻底开了眼界, 雪花在一夜之间融化, 哗啦啦的水声四下响着，司机小王一路上开得飞快。 　　可等到了一处地方, 水一下到了膝盖那么高，汽车也过不去了。 　　左至历就下来和司机小王商量, 和来往的村民打听还有哪里能走。 　　“就这一条路, 再了都是山路了，等着吧，用不了两天就干了。” 　　在路上干等着浪费时间, 大家都是不愿意的, 这荒郊野岭的也没住的地方。 　　更不用说, 左至历还担心着部队那边。 　　村民看他们的眼神也很奇怪：“这还大过年的，你们就出门, 这是走亲戚啊？” 　　陆秋就点了头：“对，走亲戚呢。” 　　左至历思索了一会儿, 最后决定：“车子停在这边, 我们走过去, 到那边在找车。” 　　这是最节省时间的方法了。 　　陆秋就看向孩子们，“这可是雪水，孩子们身体受不住。” 　　还有她和左碧惠，女孩子受太多凉都是不好的。 　　左至历恩了一声，和陆秋商量：“我背着你们，来回几趟就好了。” 　　陆秋知道他心里是真的着急，要不是左父亲出了事，他可能都不会往北京跑一趟。 　　她就点了头：“行，那你自己小心点。” 　　小王把车子停在地势比较高的地方，也和左至历一块下水，背着孩子过去。 　　陆立春和左景说什么也不让背着，他们年纪都大了，黄红兵也不让，跟在左至历身后，慢慢走。 　　小孩子就剩下左碧惠的两个孩子，宁宁蓉蓉和陆冬去，陆秋就看到陆冬去也想去水里，直接把他的想法给掐死在幼苗期。 　　“不可能，你那腿还没好利索呢，在水里面摔了呢？就算没摔，凉气进去了呢？” 　　陆冬去一见陆秋掐腰，就乖乖闭了嘴。 　　左碧惠想下去，也被陆秋给拒绝了。 　　“让你大哥他们背着，没多远。” 　　要是受凉感冒了，就不是小事了。 　　他们并没有等很久，刚才的那个村里人又去帮着叫了几个人，大家一起过来背着小孩子，左至历折返一趟回来，背着陆秋就算过去了。 　　等大家都到了，左至历让陆秋在一旁休息着，让左碧惠和陆立春看着她，自己便开始找汽车。 　　这里不远处有个警察局，今天只有值班的在，对方是个小年轻，很热心，一听左至历出示了证件，就表示会立刻协调。 　　就这样，他们一行人在一个小时之后，又坐上了车出发。 　　小年轻警察还表示，汽车他们会找人看着的，绝对会帮着照顾好的。 　　这时候的人，总有一种热忱在。 　　在这天的傍晚，他们终于抵达了码头港口，一行人也都有了疲累，但是看到大船的那一刻，大家都还是相当兴奋的。 　　宁宁也睁开睡眼惺忪的眼睛，看到来往的船只大叫了一声。 　　“太好了！我们能回家了！” 　　谁能想到，那个小小的岛，竟然会因为离开一段时间而这么想念！ 　　陆秋也很激动，虽然她的眼皮早就睁不开了，现在不过是强撑着而已。 　　但是她太开心了。 　　就连左碧惠也能感受到他们的喜悦。 　　上了船之后，左至历给他们安排房间，先让陆秋睡下，问几个孩子：“想吃东西吗？” 　　一路上，他们都没怎么好好吃饭，早就又饿又困了。 　　宁宁想吃豆腐，问左至历：“爸爸，船上还和来的时候，就那些吃的吗？” 　　“应该。”左至历让陆立春和左景拿着粮票去看看，这两个孩子一路上都被当成大人看待，已经能帮着干很多事情了。 　　左碧惠和两个孩子睡在一块，这两个孩子还从来没有坐过船，眼睛咕噜咕噜转，看哪里都是新鲜的。 　　陆立春他们很快就回来，拿了两个馒头，几个玉米窝窝头。 　　他们两个到食堂看了看，来吃东西的人并不多，食堂的种类依然是那么几种。 　　两个孩子想了想，就买了两个白面馒头，这是给陆秋吃的，他们吃窝窝头就好。 　　左至历看他们拿的东西之后，什么都没说，摸了摸他们的头，去敲了左碧惠的门。 　　左碧惠正靠在床上，听到敲门声赶紧开了门，接过左至历手里的白面馒头和一小罐肉松。 　　“给孩子们吃点，早点休息。” 　　左碧惠点了头，问左至历：“嫂子睡了？” 　　左至历点头：“睡了，还好路上没怎么吐。” 　　不然这一路上更难受。 　　左碧惠就没再多问左至历，左至历去看了几个孩子，给他们发了窝窝头。 　　宁宁噘嘴：“爸爸，我看到有白面馒头了。” 　　“那是给妈妈吃的，妈妈肚子里有小宝宝。” 　　宁宁哦了一声，指了隔壁：“可是姑姑和弟弟妹妹也有。” 　　左至历知道她不是想吃白面馒头，就是觉得别人有的，她没有，心里不舒服罢了。 　　“你也说了，他们是弟弟妹妹，你都成姐姐了。” 　　左至历到底舍不得看女儿难过，又给左景粮票，让他去多买几个馒头：“咱们都吃白面的。” 　　一路上这几个孩子都没叫苦，表现得都很不错。 　　宁宁和陆冬去就欢呼一声。 　　陆立春和左景却是懂事的，他们知道家里光靠着左至历的工资，养活这么多人，别说白面馒头了，怕春窝都不够吃。 　　“去吧。”左至历拍他们肩膀，“爸爸心里有是数。” 　　两个孩子这才动身。 　　陆秋被孩子们刚才的惊呼给吵到了，睁开眼睛看了看，问左至历：“发生什么事了？” 　　左至历见她醒了，把她扶起来，后背处给她拿了个枕头垫着，“没事，他们想吃馒头。” 　　他递过去，馒头还热着：“既然醒了，就吃点东西再睡。” 　　“这船什么时候走？” 　　现在天都擦黑了，光停在这里不动，人在上面反而更觉得晕。 　　“我刚去问了，今天晚上肯定走。” 　　陆秋打了个哈欠，不太想吃肉松，从空间里找了找，拿出之前做的咸菜和是辣海螺，就着馒头吃的津津有味。 　　她空间里有个神奇的地方在于，东西放进去的时候是什么样子，拿出来就还是什么样子，特别方便。 　　左至历见她爱吃辣的，笑着问她：“不会是个闺女吧？” 　　“你不喜欢闺女？” 　　“喜欢。”左至历刮她鼻子，“我最喜欢闺女了。” 　　儿子弟弟的已经有了那么多，他还真盼着陆秋再生一个女儿。 　　陆秋拿咸菜问左至历：“你不吃点？” 　　左至历接过她的筷子，拿玉米窝窝头吃了起来。 　　还别说，这么吃连窝窝头也是有滋有味。 　　回去的船比来的时候速度要快，在陆秋和左碧惠都吐得不能再吐了之后，终于看到他们岛上的轮廓。 　　孩子们早就跑到甲板上了，黄红兵是越靠近家里，心里越忐忑，不知道回去了他要面对什么。 　　一顿打肯定是少不了的，就希望打的时候能稍微轻一点。 　　左碧惠也跟着出来，海风吹在她身上，似是想把她身上的郁气都要吹散一般。 　　那海岛上残留着几分雾气，看起来就像是世外仙境一样。 　　有孩子们在旁边热烈挥舞手臂的气氛在，左碧惠和陆秋他们也都张着胳膊，像岛上的人挥舞。 　　左至历之前一上船的时候，就给老路发了消息，老路猜着这几天就要到了，从前天开始，天天派人在码头上等着。 　　今天终于等到，他带着老郑他们过来接左至历，赵大姐和赵巧梅也都过来，收到消息的黄老师他们也都急匆匆的赶来。 　　陆秋看到了好多张熟悉的面孔，每个人都笑着在和他们打招呼。 　　这和他们走的时候，心情又是不一样的。 　　不知道怎么的，陆秋就觉得眼眶热热的。 　　船一点点的停稳，几个孩子也顾不得拿东西，匆匆往船下跑。 　　黄红兵在最后面，磨蹭着不肯下去，黄老师却是直接把他揪出来。 　　先抱着他哭了一场，然后恶恨恨地盯着他看，拿出来早就准备好的棍子，往他身上就开始打。 　　老路在旁边笑呵呵的：“使劲打啊！” 　　老郑咂摸嘴：“看那棍子细的，这可不行啊。” 　　赵巧梅和赵大姐去迎陆秋，一看陆秋瘦成这个样子了，都吓了一大跳。 　　“这是咋了？”赵大姐皱眉，“这咋成这个样子了？” 　　本来陆秋就瘦，这样下去好像随时都会被风吹倒似的。 　　“晕船。”旁边一个年轻的女人开口，两个人不知道这是谁，都狐疑打量着她。 　　“这是我小姑子。”陆秋先给他们互相介绍，“是借调过来的，人家也是军区的，之前负责文艺那块，咱们这里正好缺人才，老左好不容易给挖来的。” 　　左碧惠听着感激，知道陆秋这是在抬她的身价，不想让别人看清自己。 　　“那感情好啊！”果然，赵巧梅和赵大姐看左碧惠的眼神就变了，“一看就是文化人！我们岛上别的不多，海鲜可多了，好吃的很！” 　　孩子们也在互相寒暄，狗蛋臭蛋二毛他们搂着陆冬去陆立春他们不撒手，郑爱国也跟着过来了，他美名其曰来码头这里玩，郭老师也不拆穿他。 　　警卫员帮着他们拿行李，一行人就有说有笑地往部队上去。 　　黄秘书来得比较迟，后面跟着陆夏，见了左至历打了声招呼：“团长终于回来了！再不回来，我们厂子可都要开工了！” 　　“辛苦大家了！”左至历和他握了手，没接他的话茬。 　　陆夏想上来和陆秋说话，被她直接给无视了，看着陆秋周围簇拥的人，这个也想找她说话，那个也主动问好，她心里的不平衡又开始作祟。 　　明明都是一样的人，凭什么她就受欢迎？ 　　论起官职来，黄秘书也不比左至历低什么，他可是李书记的人，是上面派下来的。 　　可惜没人注意她。 　　左碧惠一路上都在是四下张望，这岛的确看起来不大，不远处就是一座小山，上面的雪正在融化，滴的水哪里都是。 　　前面的陆秋也在和赵大姐他们说这雪的事，赵大姐叹气：“之前下雪的时候，有村里人不愿意上房顶扫雪，这一下化了，家里都淹了。” 　　虽然不下雪了，但天气还是冷的，可以想象到家里都是水的情况，这可怎么住人？ 　　“还有房子都塌的。”赵大姐说的就是王家的一个本家，一冬天都窝在家里不愿意扫雪，这下直接傻眼了。 　　“天虽然还是冷，但还是别下雪的好。”赵巧梅实在不喜欢下雪，太让人发愁了。 　　年还没过去，部队上各处都能看到有红色的灯笼张贴着，地上还有红色的鞭炮，小孩子蹲在地上捡鞭炮，希望找到一两个还没有放的，到时候还能再放一次。 　　远远的，还能听到陆冬去给狗蛋他们炫耀：“我们还做灯笼了，里面点的是红色的小蜡烛！可漂亮，我们半夜就在北京城里面转。” 　　“那你们见到故宫了吗？”狗蛋在旁边问。 　　“没，但是我们去□□了！”左父亲在孙竹斓他们去供销社的时候，带他们去□□转了转。 　　“哇。”臭蛋和二毛都发出了惊呼，看陆冬去陆立春的眼神就变了。 　　路过老林家的时候，林秀芬和王晓磊也站在门口，林秀芬特地穿着她的新衣服，眼睛却盯着宁可看。 　　宁宁自然看到了她，抬着下巴哼了一声，任由她打量。 　　她的衣服可是在北京买的！ 　　林秀芬见宁宁那样子就讨厌，哼了一声进房间了。 　　王晓雷看了会儿热闹，觉得没意思，也跟着进了屋子。 　　宁宁和蓉蓉就咯咯笑了起来，他们在船上的时候，就这么猜测过。 　　林秀芬肯定会穿她最好的衣服，等宁宁过来了显摆。 　　所以宁宁下船的时候，又特意换了一身。 　　陆秋笑她：“年纪虽然小，但是偶像包袱倒是挺重。” 　　宁宁不知道什么是偶像包袱，听陆秋解释了才明白。 　　“对，就是偶像包袱，我可不能让林秀芬超过我！” 　　到了家，陆秋总算松了口气，左至历没让她收拾东西，直接带着左碧惠他们往陆秋原来的家走。 　　这是小两口商量之后决定的，部队上已经没什么空房子能住，现在收拾也来不急，还不如让他们住到村里那边。 　　那房子当初盖完了陆秋他们就没怎么住，这房子越不住，越显得旧，陆秋还挺心疼的。 　　如今有左碧惠他们住下，她还是挺乐意的。 　　赵大姐一听左碧惠要住在村里，就拍大腿：“那感情好，咱们两个以后就是邻居了，也能亲香亲喜香。” 　　左碧惠挺喜欢这个热情爱说笑的赵大姐，听陆秋说这赵大姐人特别好，心里更添了几分亲近的意思。 　　赵大姐帮着她抱着大妞妞，来到了陆秋原来的家跟前。 　　左碧惠的嘴巴张的大大的。 　　“这房子……”她真没想到竟然盖的这么好！ 　　那一棵棵树已经扎了根，不仅私密性好，夏天还特别凉快。 　　推开门，里面就是敞亮的大院子，三间正房在前面，侧边是厨房和杂物间。 　　更让她喜欢的，是那个后院。 　　此时雪已经化了，但是赵大哥总是过来帮着打扫，地上并没有多少水。 　　“这房子住的舒服着呢！”赵大姐帮着他们收拾，“等我把炉子点着，四下围得严严实实的，特别暖和！” 　　左碧惠心里很是满意，点了头：“比我当初想的好多了。” 　　她以为就会给她提供一个单间宿舍，她还想着带着两个孩子，住在单间里可怎么是好？ 　　她又觉得已经很麻烦左至历和陆秋了，不想因为这点小事去提要求。 　　没想到，陆秋把什么都想到了。 　　赵大姐并没有着急走，而是帮着她一起收拾房子。 　　两个孩子在院子里看新鲜，左碧惠也没管他们，认真听赵大姐说这岛上的事情。 　　“等天气暖和了，一出门就能捡到海鲜，住在海边好处特别多。” 　　赵大姐说起这个就特别骄傲，恨不得现在天就暖和了，这样左碧惠就能知道他们这里有多热闹了。 　　“你刚来，也别做饭了，我带你去我们家，认认家门。”收拾的差不多了，赵大姐又领着左碧惠去了他们家。 　　路过虎子家的时候，赵大姐哼了一声，根本不搭理薛利民。 　　薛利民也冷眼看着赵大姐，现在赵大姐一家算是发达了，在部队上人家都是有工作的，听说等厂子建起来了，一个月的工资能有三十多块钱！ 　　三十多块钱啊？他们一家攒一年下来，也才几块钱。 　　她也想去部队上工作，王晓磊不是已经和老林住在一起了，薛利民借着这个机会，去部队上好几次。 　　可惜王晓磊根本不帮她，每次她一说起这个，王晓磊就开始推脱，说什么也不帮忙。 　　私下里，薛利民和王军华说，早知道老三是这个性子，就不该留着她，当初就该把她送走。 　　王军华这次没反驳薛利民，他也觉得王晓磊性子太独。 　　太独是他们这里的家乡话，就是说王晓磊太自私，光想着自己了。 　　左碧惠没错过眼前这两个女人的交锋，尤其是薛利民打量她的眼神，让她非常不舒服，她就敛了眉眼，目不斜视的过去。 　　薛利民刚才在家里的时候，是听到赵大姐和左碧惠交谈的，只是听得并不是很清楚，她就想出来看看，隔壁陆秋家是要住谁呢。 　　本来，她觉得这房子将来肯定是留给蓉蓉的，这蓉蓉不就是他们家的？薛利民虽然从来没同别人说，但她早就把这房子当成自己的了。 　　一看到有人要过来住，她就心里不舒服。 　　赵大姐把左碧惠领到家里，才和她说起隔壁的薛利民。 　　“不用搭理他们，他们家虽然是村长，但现在不服他们的人多着呢！这人啊，不能坏了品行。” 　　左碧惠就听赵大姐和赵婆婆，给她讲了陆秋当初被搓磨的事情。 　　“还好我们小秋遇到了左团长，不然日子还不知道怎么过下去呢。” 　　左碧惠心里只有惊讶，她是真不知道里面还有这么多弯弯绕绕的。 　　顿时，她觉得自己之前的那些事情，还真的不能算什么事了。 　　陆秋回到家里之后就休息了一会儿，来看她的人就来了好几个，孙副处知道方爱红没跟着来，还特意过来问了一句。 　　陆秋把路上遇到阿牛的事情，和方爱红收养囡囡的事情说了。 　　“那可太好了。”孙副处是真的为这个干闺女高兴，“等我回去的时候，还得给孩子准备见面礼。” 　　她过来不是说闲话，说完这个就拿了图纸出来：“厂房你看了没？外面已经基本盖好了，就差里面的一些设施了。” 　　陆秋粗略翻了翻，问道：“那缝纫机的事情呢？” 　　厂房什么的她不担心，主要是这缝纫机。 　　“已经组装出来几台了，不过还是不够，路政委已经又找人去找零件。” 　　陆秋一听这话，在家里也闲不住，跟着孙副处去了临时的厂子里。 　　里面的知青正在加工加点的制造羽绒服，现在规模比她走的时候还要大。 　　两个组已经分开，芳芳在那边管缝纫，一排缝纫机放在那里，看起来还是很像那么回事了。 　　“我看等夏天的时候，咱们也能生产别的衣服了。” 　　陆秋越看心里越激动，越想着赶紧大干一场。 　　“是啊，这不你回来了，我们也能正式招人了。” 　　孙副处没撇下她，这让陆秋挺高兴的，毕竟她的任命还没下来。 　　说起来，陆秋还是一个没职位的普通人。 　　“我看就先在咱们岛上找，只要干净手艺不太差的都行。” 　　孙副处点了头，早就猜到陆秋会这么说：“那等回头商量商量，再拟出来一份通知。” 　　“好。” 　　知青们都在旁边悄悄听着，他们这些最早干的几个人，肯定比后来的那些村里人懂得多，搞不好还能混个组长当当。 　　认真说起来，就是回了城里，无非也就是找个工作，说不定工作还没这个好呢。 　　这么一想，知青们的干劲就更足了。 　　回去的时候，他们也都在说厂子的事情，盼着能早点搬过去。 　　“我听说旁边那两个小厂子，是食品加工厂？” 　　一个知青问，刚好江卫国在这里，他知道的要更多：“那就是团长给陆秋同志盖的，说万一食品厂子也能红火起来呢。” 　　他们吃过陆秋做的东西的，都对这一点也不怀疑。 　　江卫国现在虽然还是在养猪，但是和在村里养猪是不一样的，这里明显更有奔头。 　　以后那食品厂子盖起来了，陆秋需要猪肉什么的，还不都是得从他这里拿？ 　　一伙人说得热火朝天，宋芳在一旁听得直撇嘴。 　　前段时间，她搭上了黄秘书和陆夏，也不能算是闲人一个了，每天跟在他们身后跑厂子，回来就写意见。 　　怎么说她也是写文件的，和那些干苦力的不一样。 　　陆秋又去了厂子里面看看，看着偌大的厂房，脸上的笑容就没停过。 　　“我看这里可以再建一个消毒室。”陆秋指了不远处，这样那些鹅毛什么的都可以进行消毒了。 　　孙副处没意见，听陆秋认真规划，管供货的还是左至历身边的警卫员小毛，此时也被左至历派了过来。 　　左至历知道陆秋早就掂记着这事了，也不阻拦陆秋，就是让小毛多看着点陆秋。 　　小毛知道左至历平时就很宠陆秋，但是不明白为什么要多看着点陆秋，他只能照做。 　　“小毛。”陆秋突然叫小毛，让他楞了一下，随即才反应过来。 　　“你记得催着点那边的供货，鸭绒越多越好。” 　　就算不做羽绒服，还有一系列衍生成品呢，比如什么羽绒被子，羽绒棉裤之类的。 　　等陆秋出来，已经大中午了，她往那边空着的厂房看过去，问小毛：“那边就是那个小食品加工厂子？” 　　小毛点头，问陆秋：“要不要过去看看？” 　　陆秋就跟着过去看了看，一看才发现这厂子也一点都不小，加工生产个什么东西都没问题。 　　她觉得，这食品加工厂说不定比羽绒服还要开的早呢！ 　　需要的东西大多都是现成的。 　　越想她心越热，回去的路上就开始盘算。 　　赵巧梅可以管这厂子，她现在手艺越来越好了，再有就是她有去黑市上卖东西的经验。 　　能把那小小的买卖都干得风生水起，赵巧梅的本事还有几分的。 　　其他的人可以找哑巴娘，桂香，素琴这些，都是利索能干的。 　　快到巷子了，陆秋没往家里走，直接拐了弯去找赵巧梅。 　　她不知道赵巧梅已经搬到厂房那边住，这边只住着双方的父母和张营长。 　　张营长开了门，见陆秋先楞了一下，他今天没去码头上接，那么多人看着，他总觉得他们还在议论他。 　　“找巧梅吧？她现在白天不在这里。” 　　正好张营长的娘出来，见陆秋就笑：“这就是团长媳妇吧？快进来坐坐。” 　　陆秋没想着进去，笑着拒绝了：“我找巧梅姐有点事，我让孩子过去叫她吧。” 　　说完，就转身往后走。 　　张营长的娘等人走了才嘀咕：“这部队上的人怎么都被你媳妇收买了？你也不想想办法，不是说团长回来了，你工作还没安排呢？” 　　张营长天天被他娘唠叨，人都烦了，皱眉说：“我知道，你就别瞎操心了。” 　　张营长的爹就呵斥他娘：“少说两句，孩子不比懂得多？有那功夫，不知道去看看两个孩子？” 　　张母这才不吭声了，想着家里没粮食了，正好去找赵巧梅要点。 　　宁宁在家里一边收拾一边四下张望，她把从北京带回来的东西都放在床上，问蓉蓉：“妈怎么也不知道休息？回来也不说收拾，就直接走了。” 　　蓉蓉收拾的很认真：“妈妈不是去看厂子了，她和爸爸都肯定特着急，不然等会儿我们收拾好了，就去帮着他们收拾吧。” 　　“行。” 　　宁宁手下的速度快了起来，陆冬去没多大会儿就过来敲门：“两个姑奶奶，你们收拾好了没？” 　　宁宁翻白眼：“干什么？” 　　“能不能帮我收拾收拾啊？” 　　陆冬去露出可怜的表情，祈求着两个女孩。 　　“不管。”宁宁拉蓉蓉，砰地一声把门给关上了。 　　陆冬去碰了一鼻子灰，蔫蔫的回来了，陆立春和左景站在房间里面掐腰笑话他：“都和你说了，宁宁肯定是不会帮忙的。” 　　“唉。”陆冬去一屁股坐在床上，“丝毫没有手足亲情。” 　　话音落，宁宁开开房间把枕头扔了过来，站在他们房间门口说：“略略略，就是不帮你！” 　　看着时间快中午了，几个孩子肚子都饿了，大人又都不在家。 　　“大哥二哥，你们去做饭吧。” 　　一有事了，这几个孩子就叫陆立春和左景大哥二哥，两个大孩子挠挠头，只能认命往厨房走。 　　厨房里都还没收拾，他们先把锅碗瓢盆都拿出来洗了洗，又去地窖看了看。 　　里面只有粮食，青菜什么的都没有。 　　还好路婶子早就知道他们回来吃饭什么都没有，让小辣椒给他们送了东西过来吃。 　　辣椒把东西放下之后，就开始找陆立春说话，问他：“北京好玩吗？带什么好玩的回来没？” 　　“带了。”陆立春指了屋里，“在床上放着呢，你去挑一个吧。” 　　狗蛋听到了就开始嘀咕：“好家伙，我刚才给你要，你怎么不知道给我？我可知道你是什么人了！” 第101章 　　陆立春被狗蛋说的脸一红, 忍不住辩解：“我也给你带了，人家是女孩子，先去挑怎么了？” 　　“不怎么。”狗蛋朝臭蛋挤眉弄眼, “咱们这些兄弟当然不如人家女孩子了。” 　　左景也在旁边嘻嘻笑着，他这段日子比较沉稳，性格成了这几个人里面最稳重的一个。 　　之前陆秋在船的时候, 问了左景他姓的问题，问他愿意不愿意改回去。 　　左景还是和之前那样的说辞, “我叔叔婶子是闻不到肉腥，连骨头都不会放过的人。我就不改了吧, 我爹娘知道了也会同意的。” 　　他说到这里就低下了头, 想到了那天那个被自己亲爹卖了的姐姐，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还有王晓云家的闺女, 这么久了都没听说找到，光听说薛利民和刘老太为了这事打了好几架。 　　本来薛利民仗着王晓磊嫁给了老林, 在村里正得意呢, 谁知道陆夏嫁的人更好，比老林的级别都高。 　　这下刘老太彻底支楞起来了，特意去薛利民家拍着大腿哭, 说她自己闺女没人性, 反而往她大孙子身上泼脏水。 　　这事闹了一个腊月, 村里人天天都有热闹看，乐得很。 　　大家仁者见仁, 有觉得王晓磊家做的不对的，有说金宝这孩子太独, 不管怎么说, 那孩子可是一条命。 　　谁听了不唏嘘两声。 　　可孩子到底没找到, 也不知道那么大的闺女，此时会在哪里。 　　院子里又笑闹了一会儿，辣椒挑好了礼物出来，走的时候还踢了狗蛋一脚，刚才他说的话，她在屋里面可是听得清清楚楚的。 　　陆秋恰好在这时候回来，辣椒乖巧地叫了一声姨，陆秋见才几天不见，辣椒就长高的个子，感叹女孩子抽条就是快。 　　她叫陆立春：“你去叫一下小胜的妈妈，说我找她有事呢。” 　　陆立春放下拿着的锅碗，应了一声。 　　陆秋才想起来，还没给孩子们做饭。 　　她自己都懵了，还真是顾头不顾尾的，这还没忙起来，就已经快乱了套。 　　带着几分歉意，陆秋问他们：“中午想吃什么？” 　　宁宁见她回来，第一个凑过来：“妈，你肚子里的小宝宝怎么样了？” 　　孩子们都把她肚子里的孩子当成一个玩物，在船上的时候，她还听几个孩子讨论小宝宝是男是女。 　　甚至，她还听到宁宁和蓉蓉要给小宝宝取名字。 　　陆秋让她摸了摸：“还是没什么感觉呢。” 　　要是不吐的话，还真的察觉不出来肚子里已经有个小生命了。 　　她还记得之前在幼儿园上班的时候，有个老教师对一个新怀孕的老师说，“我三个月的时候，就在肚子上看到一个小球样子的东西，在肚子上来回动。” 　　把她和那个怀孕的女老师给惊喜的，一直想着那肚子里的小球，尤其那个刚怀孕的女老师，更是天天盼着肚子上有小球在动。 　　可惜直到她生，都没看到那样的景象。 　　陆秋后来才知道，那是老教师给他们开的玩笑。 　　这几个孩子就像她当时一样，是对一个新生命到来的欢喜。 　　左景把火给烧着了，菜也基本摘好了，陆秋就朝左景笑了笑：“我们小景真是太能干了。” 　　左景脸就红了，不好意思摸了摸头。 　　好在陆立春和赵巧梅很快就回来了，两个女人就在厨房里，一边做饭一边说事情。 　　赵巧梅心里早就有了底，之前那厂子刚建起来的时候，她就知道陆秋肯定会找她。 　　等陆秋一提起来，赵巧梅脸上就带了笑：“不瞒你说，我都想好了，咱们做就先做我们这里有，其他地方没有的。” 　　陆秋就赞许的看着赵巧梅，鼓励她继续说下去。 　　赵巧梅有了信心，说了很多计划，有的让陆秋听起来很是不错，有的却是有点异想天开。 　　不过这已经让陆秋很激动的了，她也没瞒着赵巧梅，“我这刚怀了，估计事情都得巧梅姐忙着了。” 　　赵巧梅惊喜地看着陆秋的肚子：“怀了？你这也太不小心了，怀了还敢坐船。” 　　“也是才发现的，这不身体哪里都还行。” 　　赵巧梅看着这几个孩子，问她：“我记得你不是说想弄幼儿园吗？还弄吗？我们家那两个孩子，我也正发愁里送呢！” 　　她是铁了心不和张营长过了，也不让孩子过去找他们父母，孩子还不够上学的年龄，挺让人发愁的。 　　陆秋也发愁，“咱们部队还是人少啊！” 　　她想找后来那种老师，不用会多少知识，但是最起码得会照顾孩子，有耐心的最好。 　　“是。”赵巧梅同意，“文工团那些小姑娘都还没结婚，让人家来看孩子也不太现实，知青也都没几个结婚的估计他们也不愿意。” 　　陆秋心里一动，突然想到江卫国之前提的，和他搭档的那个知青，好像找的就是介庄本地的媳妇。 　　听说孩子都有了，但是部队上没地方，也没随军过来。 　　如果能来当幼儿园老师的话，说不定就能解决他们两地分居的困难了。 　　当然，也得看看人怎么样。 　　这事陆秋先按下不提，和赵巧梅继续说食品厂子的事情，“我看现在就得组建人手了，得找干净会做饭的，你觉得谁合适？” 　　赵巧梅知道这就是陆秋的考验了。 　　她想了想，没说之前和自己玩的不错的几个女人，那些人她怕陆秋看不上，觉得他们喜欢说闲话，不爱干活。 　　但是，凭良心说，除了她那时候犯懒之外，其他人家里什么活不干，连说闲话手里都拿着针线呢。 　　“你看哑巴娘怎么样？她一直在食堂干活，人也干净。” 　　陆秋就点了头，肯定的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就是得问问哑巴娘，愿意不愿意。” 　　毕竟他们厂子到底怎么样，还是不确定的，可能最后这厂子就打了水漂。 　　但在部队的食堂干活可是不一样，那是正式工作。 　　“行，我回头问问。”赵巧梅这么说，继续又说了几个人名，都是部队上有名的勤快人。 　　见陆秋一直没反对，她才试探着说了桂香的名字，还赶紧解释：“她人也很好，之前小冬淘气的时候，她也带了好些人去找。” 　　“桂香姐愿意来吗？” 　　“愿意！”赵巧梅一说这个，就忍不住拍了下大腿，“我之前卖东西，都把她馋得不行，恨不得跟在我后面干。” 　　“她家里人同意吗？” 　　“这个你放心，我到时候肯定都会问问的。” 　　说到这里，陆秋已经把饭给做好了，问赵巧梅：“要不我们家里吃点吧。” 　　赵巧梅看了看隔壁，皱眉：“我去看看孩子在哪里。” 　　陆秋就没留她。 　　等把饭端上来，几个孩子都已经洗了手，迫不及待地等着吃饭。 　　陆秋特地盛了一碗出来，等左景吃完了，让他去给左碧惠送过去：“就说我今天下午再过去看他们，问他们有什么缺少的。” 　　“行。” 　　左景和陆立春两个要出去，陆秋怕村里有水，又叫住他们，给找了胶鞋出来。 　　这两双一个是左至历的，一个是陆秋的，两个孩子穿着都不合适，但他们还是穿得挺高兴的。 　　到了村里一敲门，臭蛋就跑过来了：“把碗给我吧，你姑姑在我家呢。” 　　陆立春不给：“给你不用到家门口，就全都没了。” 　　臭蛋撇嘴，跟在陆立春和左景后面，把陆秋说的话告诉了左碧惠。 　　左碧惠赶紧摇头：“不用让嫂子过来，我这里什么都不缺，已经收拾好了。” 　　赵大姐也说：“路上都是化的水，来回跑什么？让你大姐安心在家里呆着。” 　　“行。” 　　赵大姐又留着陆立春他们吃了点东西，走得时候也不落空。 　　左碧惠就觉得这里处处都透着人情味。 　　不拘拿的是什么，都是散发在乎的意思，乡里乡亲的，这么走动能不热络起来？ 　　陆秋中午睡了一午觉，猜测着左至历恐怕忙得脚不沾地，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吃饭。 　　她开始收拾行李，把给大家带的礼物都拿了出来，有果脯，有点心，都是孙竹斓给他们制办的。 　　陆秋他们现在要盖厂子，又要养活这么多孩子，手里正是缺钱的时候，就没推辞。 　　北京果脯挺出名的，她一家给分了点，开始让孩子们往外挨家挨户送。 　　就这样忙碌一下午，该见的人也都见到了，孩子们往家拿的东西也快堆成小山了。 　　他们就凑在一起，看拿回来的是什么。 　　“这是桂香婶子给的，是自己家蒸的黄米面糕，里面放了特别多的红枣。” 　　陆秋拿了一块吃，黄米面又软又糯，加上枣香的味道，味道别提多香了。 　　“要是里面放上红豆，估计味道也差不了。” 　　孩子们都跟着点头：“妈，你会做这个吗？” 　　“还真不会，什么时候去问问桂香姐。” 　　桂香也是故意的，她就是想让陆秋尝尝她的手艺，知道她也不是什么都不能干的。 　　还有素琴那里拿的红糖烧饼，哑巴娘给留的猪骨头汤，里面一捞还有不少肉。 　　“得了，咱们这几天都不用做饭了。” 　　陆秋让孩子们端到厨房里，她在收到空间，等拿出来的时候，又都是热乎的。 　　宁宁吃了一块黄米面糕，和蓉蓉分了半个红糖烧饼，吃得肚子都起来了。 　　结果到了下午，她就开始肚子不舒服。 　　这孩子之前就这样，脾胃太弱。 　　陆秋给她熬了红糖水，趁热让她吃了，又给她拿了暖瓶，千叮咛万嘱咐说：“以后记住了，可不能吃那么多。” 　　黄米面好是好，就是不好消化。 　　宁宁虚弱的点头，趴在床上可怜兮兮的，蓉蓉就守在她身边。 　　“蓉蓉。”陆秋怕宁宁以后还是不长记性，“你以后多看着点她，要是再吃那么多，你就来告诉我。” 　　蓉蓉歪头笑了笑，问陆秋：“那妈妈，告诉你了呢？” 　　陆秋故意扬了扬手：“打她屁股！” 　　宁宁顿时觉得屁股一疼，想到陆立春他们挨打时候的样子，那可是好几天晚上都趴在床上睡的。 　　“我再也不敢了。” 　　“这还差不多。” 　　陆秋又拍了拍她的脑袋，看着她沉沉睡去了才离开。 　　等左至历深夜回到家里，才知道这消息，沉声看宁宁：“这孩子就是管不住嘴。” 　　“孩子都是这样。”陆秋帮着他把大衣脱下来，问他：“今天好好吃饭没？” 　　左至历拉着陆秋的手，点了头：“不用担心我，倒是你，今天有没有难受？” 　　陆立春他们已经习惯了两个人这么腻歪，恨不得吃饭都黏在一块。 　　“还好。”陆秋就把去羽绒服厂子，还有找赵巧梅的事说了，“你说两边一块开工行不行？” 　　“行，你们看着办就行了，让张主任也过来配合你们，她对村里还是比较熟的。” 　　“好。” 　　第二天张主任就过来了，和孙副处一块商量招人的事。 　　“大字报得写出来，镇上也得贴，不然光村里的人，挑不出来几个特别好的。” 　　“那得多找几个人去镇上，之前镇上来咱们村的可不少，人多着呢。” 　　正商量着，陆夏带着宋芳过来了，两个人手里还都拿着本子。 　　张主任和他们对视了一眼，站起来问：“这是有事？” 　　“听说你们开会，黄秘书派我们两个过来听听。” 　　黄秘书这段时间可没少插手，基本上所有的会议他都要听，听完了还要写材料上报，谁阻拦就说是背后开秘密会议。 　　陆秋听左至历提了这事，点了头：“坐吧。” 　　不用陆夏吩咐，宋芳就站了起来：“请问陆秋同志你在这里干什么？” 　　“你说呢？”陆秋冷冷横过去，宋芳一时被吓住了，“这羽绒服厂子怎么才能开起来，不用我告诉你吧？你们知青怎么从介庄过来的，也不用我再提一遍吧？” 　　她就是故意的，早在确定以后会好好经营这两个厂子之后，她就想到了会有找麻烦的人。 　　陆夏只恨当初还不认识黄秘书，不然这什么厂子，哪里还有陆秋的事。 　　但现在货源在左至历手里，工人在陆秋手里管着，一时想插手还真不好说。 　　宋芳悻悻坐下，陆秋把眼神又扫向陆夏：“有意见赶紧说，我希望你们摆正自己的位置，你们最多是来记录我们会议的，不是来指手画脚的。” 　　宋芳又道：“大家都是工人，都是建设我们伟大的祖国，都能提出意见。” 　　陆秋点头：“是啊，但是现在我们正在为工人阶级服务，你有意见自己往上反应。” 　　她在孙副处和张主任面前，从来没露出过这一面，所以这两个人都挺吃惊的，但很快就了然。 　　陆秋可从来不是一个简单的人。 　　这段时间虽然没了最初的传言，但当初可是很多人在背后嘀咕，说陆秋手段了得，能带着那么多孩子嫁给左至历，能是简单的人吗？ 　　实际上，这羽绒服厂子还有那食品加工厂，哪个不是她带头开起来的？ 　　陆秋把大家的表情收到眼底，见陆夏和宋芳都不再说话，重新笑着看张主任和孙副处：“我们继续。” 　　孙副处和张主任两个脸上的笑容就更亲切了，三个人有商有量的，招人的事很快就定了下来。 　　陆夏和宋芳每次想说话的时候，陆秋都会不客气让他们安静，后来张主任和孙副处也会出声提醒。 　　陆夏回来就告诉黄秘书说了。 　　黄秘书也很生气，他看着自己的小娇妻委屈的样子，上前搂了搂她：“没想到这左团长的媳妇，脾气这么硬。” 　　“她硬什么硬？就是后头有人撑腰，我们去听别的会议，想说什么别人都还不管呢。” 　　他们三个女人的会议，竟然连说话都不能说了。 　　黄秘书沉思：“别哭了，等下午我当众问问左至历。” 　　结果左至历更刚，他这次去北京可不是白去的，和左父亲商量了很多，也拜访了一些人，李书记他都不怕，何况是一个花架子黄秘书。 　　“我觉得陆秋同志说的没错。”左至历这几天熬得有点厉害，只能靠吸烟提神，他叼着烟，眼皮都没掀，“当时李书记不就是让你们把会议精神报上去，这要是你们也提意见，那会议精神你们还能领悟了？” 　　“再有，这部队这么大，谁都有意见，谁都要提出来，这个人觉得自己老娘能来上班，那个人觉得自己媳妇妹妹都可以，那到底用谁的？不得有个统一标准，陆秋同志不是说了，有意见写大字报去。” 　　老路直接在旁边拍巴掌，他这段时间早就忍黄秘书太久了，“说的就是这个理，没听说过领导人在上面发言，底下翻译文员还能上台说话，反驳领导人的！” 　　老郑老林还有张营长就都点头：“是啊，这人是什么位置就是什么位置。” 　　这三个营长里面，只有老林对陆秋有意见，但在黄秘书这种在部队指手画脚的衬托下，连陆秋都显得亲近了很多。 　　黄秘书知道他们部队已经拧成了一股绳，此时再说什么也没人帮他的，便识趣闭了嘴。 　　左至历也没继续咄咄逼人，反事都留一线。 　　说干就干，陆秋他们那边已经开始分头去招人，几个警卫员听说了这事，都抢着过去。 　　没看到小毛现在不仅在左至历身边，还管着羽绒的进货，走路都威风了很多。 　　老梁之前一直跟着设计专家那边跑勘测，这不厂房已经盖起来了，也不用他再帮忙了，他人就又闲下来。 　　他只好又拿着那烟去找了韩世民。 　　韩世民还在管以前的工作，他接过老梁手里的烟，吸了一口，在烟雾朦胧中看老梁，问了一句不沾忭的话：“你对宋芳是啥意思？” 　　陆秋这次去北京，又帮他捎了信，回来的时候还捎了回信。 　　不说别人，他心里已经感激的不行了，加上翠竹和陆秋的关系，立场早就在她那一边了。 　　宋芳却选了个完全不同的路子。 　　老梁很快就明白了，他叹息，人似乎都老了很多：“宋芳心气高，这部队到底不适合她。” 　　要是还在介庄那边，老梁觉得还能把宋芳追回来，现在是一点希望也没了。 　　他也不想费那个劲了。 　　“道不同。”他说了这话，韩世民就明白了。 　　“行，有你这话就行，现在不是招工呢，不管是哪个都需要人帮忙，我帮你说说，下去镇上招工吧。” 　　老梁就乐了，问：“那其他人？” 　　之前还有几个因为跟他关系好，跟着他的人。 　　“看有没有还想去的，这活也就几天的功夫，不是什么好差事。” 　　意思是就别叫其他人了，老梁得了准话，回宿舍的路上，都带着风。 　　张枚红今天也早早下了工，她今天刚竞争上缝纫组的工作，再也不用在这边和各种毛打交道，心情正是好的时候。 　　而且据说，缝纫组的工资要比这边高一点。 　　见老梁也回来了，两个人便打了招呼，站在门口处说起了话。 　　老梁知道张枚红的心思，那时候没看到宋芳的时候，也生出了和张枚红在一起的想法，这不有了更好的，就没想过她这个人。 　　现在才觉得，还是得找思想同步的人，才能说到一块。 　　老梁就问了他们工作的事，故意说：“这不老韩让我去帮着招工，到时候给你们多挑点帮手。” 　　张枚红就笑了：“终于找招工了，我听说之前做好的羽绒服，到外面都被抢了，换回了不少粮食呢。” 　　靠着这些粮食，他们部队可是过了一个肥年，别的地方在闹灾，连吃饭都是问题，他们过年的时候还有肉发。 　　老梁就笑：“可不，这厂子规模越来越大，这还是第一批招人。” 　　他觉得，以后肯定还会再招人。 　　他又把从江卫国那里听说的消息说了：“过两天，还有辆大卡车过来，据说拉的是羊肉。” 　　张枚红也听说了，赵大姐专门给他们开会，说紧赶着制作出来，每个人都能领到肉吃呢。 　　“我听说那羊肉运到咱们这边可不容易。”应该是兵团那边吧，他们那边条件更艰苦，她就有兄弟在那边当知青。 　　两个人说的热闹，宋芳正受了一肚子气回来，见他们站在门口，就皱了眉。 　　她虽然不喜欢老梁了，但看着自己交往了好几年的对象和张枚红说话，心里还是不舒服。 　　张枚红当作没看见，继续和老梁说得亲热。 　　老梁也是一样的心思，带着几分故意气宋芳，说得比之前还热闹。 　　宋芳进了宿舍还能听到这两个人在说话。 　　其他知青在小声嘀咕：“他们两个是快成了吧？” 　　“人家是老乡，成了估计就快结婚了。” 　　“现在条件好了，结婚怕啥？没见老王的媳妇都说能过来，落户到部队里？” 　　“真的？” 　　宋芳也支起了耳朵，他们这些知青和部队里的人不一样，是没资格在这边落户的。 　　户口多重要啊，那是一家人的口粮，是吃不吃商品粮的象征。 　　多少人谈婚论嫁，第一件事就是打听户口是不是城里的。 　　“不知道真假，也是听他们说的，说陆秋同志去找老王了。” 　　“哇。” 　　宋芳觉得心里很乱，从床上下来穿上鞋就走。 　　“她去干什么？”两个知青被她动作吓了一大跳。 　　“谁知道，估计又是去找她领导呗。” 　　门外面的老梁和张枚红也都被吓到了，不过宋芳做事像来风风火火的，他们也就没去管。 　　第二天，镇上和村里就都知道厂子要招工了。 　　这一下就点燃了县城的气氛，招工前面排着长长的队，有年轻的，有岁数大点，也有抱着孩子过来的。 　　都知道厂子能挣钱啊，有钱就不用饿肚子了！ 　　陆秋想着第一天招工，她怎么也得过来看看情况，结果就被这场面吓到了。 　　那和赶集也差不了多少了，这才大年初五，连年都还没过完呢。 　　老梁他们这些会认字写字的，就在那边登记，每个人会什么，读过书没有，家庭成分，有几口人都得问到了。 　　有的人说得很快，有的人反应都要半天，一上午的功夫也没填几个人。 　　“这样下去可不行。”陆秋看着大家的裤脚都因为泡着还没干的雪水都湿了，还有抱着孩子的，一直饿着肚子，小脸也变得通红。 　　“一个村子一个村子来，定好日期，这样大家都不用等太长时间，也能错开来。” 　　陆秋这么提议，大家都没意见，老梁就拿着喇叭朝大家喊。 　　一开始，那些人还以为不招了，顿时唉叹声一片，老梁解释了好几遍，嗓子都快喊哑了，大部分人才听明白。 　　“都散了吧，今天先回家，明天是毛庄的人先来……” 　　就有人不乐意：“为啥毛庄先来，怎么不是我们村子先来？” 　　老梁觉得自己脾气那么好的一个人，都被弄的火大起来，关键是你怎么解释，他们都不听。 　　概率论他们又没学过，哪里知道这机会是平等的，人们总觉得早点来希望就更大。 　　小毛陪着陆秋来的，他已经知道陆秋是怀了孩子，生怕人们冲撞到她，一直好好护在她旁边。 　　陆秋也是着急，只能又对老梁说：“那我们就抓阄，几个村子的时间交给老天爷，谁有意见找老天爷去。” 　　老梁赶紧点头，让大家安静下来，当众抓阄决定先后顺序。 　　“大家记好了，回去相互转告。” 　　拿着今天招人的名单，几个人坐船往回走。 　　赵大哥还给他们撑船，陆秋开玩笑和他说：“赵大哥以后光在这里撑船就能养活一大家子了。” 　　到时候来往岛上和镇上的人肯定不少。 　　赵大姐就嘿嘿笑，有媳妇闺女在羽绒服厂，已经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他了。 　　这好日子说来就来，简直让他半夜睡觉都能笑醒。 　　等下了船，陆秋就看到之前找过她的赵大姐娘家人，又在他们家门口，见了陆秋他们，还想着上前过来。 　　村里招工不是陆秋负责，都交给了张主任他们，陆秋就笑了笑，什么都没说。 　　赵大哥特别不好意思，“臭蛋娘晚上也在发愁，这人怎么说也不听啊。” 　　陆秋安慰道：“你就和他们说，想来厂子上工，就得去报名，看条件合适不合适，走后门我是不要的。” 　　回去了又要开会，这次陆夏没来，宋芳还是板着一张脸，坐在最后面，手里拿着笔一直在写个不停。 　　他们都当没看到宋芳，就这招工的事进行了第一次会议。 　　老梁他们也被陆秋留下了，有时候这资料写得不清楚，还得靠着他们回忆具体的情况。 　　赵巧梅和赵大姐也在，两个人的脸上都是兴奋的笑容，觉得哪个人都是好的。 　　初步招工，陆秋定个五十个人的数量。 　　如果供货能再多点的话，后期还得再招。 　　食品厂人就少多了，这里条件要更苛刻，陆秋打算都用自己人。 　　不然生产的食品，她不能放心。 第102章 　　岛上的村里也进行了一次招工, 大家觉得和赵大姐关系好，或者和陆秋关系好的人，肯定能去成, 那些人也都个个胸有成竹，就等着最后消息下来。 　　结果最后选的人出来了，里面并没有素琴。 　　周围的人都互相看了看, 不知道素琴是怎么回事，之前她也说了想去上工, 让刘老娘在家看孩子。 　　素琴强忍着心里的疑惑，和刘大军回了家。 　　一路上两个人都没说话, 素琴觉得自己的腿脚都是软的, 到了家就进了房间。 　　刘老娘开始还笑着，以为素琴肯定要去上工了, 最近她在家里对素琴那可是好的不行。 　　谁想到刘大军摇摇头，“没选上。” 　　“啊？”刘老娘声音很惊讶, “怎么可能没选上呢？” 　　素琴人也利索, 怎么想选上的人里都该有她的。 　　刘大军不知道，往房间里看了看，让刘老娘别说了。 　　刘老娘却不听：“咋还不能说了, 她平日里不总说和陆秋关系好, 结果人家成了团长媳妇, 管着那厂子，还不让她去！我都替她害臊的慌！” 　　她声音越说越大, “我得去问问赵家媳妇，看看是咋回事？是不是有人在中间使坏！” 　　素琴本来不想理会她, 让她在那边说说就算了, 谁知道刘老娘越说越起劲, 还要说去找陆秋？ 　　真要去找了，她和陆秋的情分也就完了。 　　刚才是乍听没有她的消息，人有点懵，可是刚才在房间内一想，陆秋不是这样的人。 　　何况上次还给了她送了很多北京的特产，说最近忙顾不上，等过段时间了，还要来看念恩。 　　更不用说，她还给两个孩子拿了些软和能吃的肉松。 　　孩子们都到了能添辅食的时候了，这肉松多珍贵啊！ 　　素琴黑着脸一出来，刘老娘的气焰就小了很多，拉着刘大军说：“我说得又没错，陆秋这不是诓人吗？” 　　“哼，陆秋怎么做我就怎么听，什么诓人不诓人的，说不定是陆秋觉得孩子还小，让我在家再看看孩子呢！人家都是一片好心，你别用你那歪心思去揣摩。” 　　刘大军一看婆媳两个又要打起来了，赶紧找了角落蹲下，这两个人现在是三天一吵，五天一打的，两边谁也不服谁。 　　他谁也劝不了，干脆不管了。 　　门口的赵大姐听了会儿热闹，听到素琴说的那些话，觉得陆秋算是没看错人。 　　她就推了门进来：“呦，这是正忙着呢？” 　　刘老娘和素琴都是一顿，素琴先反应过来，把散掉的头发缕了缕，笑着看赵大姐：“大姐，你来了。” 　　赵大姐找了板凳坐下，也不进屋：“是陆秋让我来的，她说得和你说清楚了，不然怕有人误会。” 　　其实陆秋早就让她说了，但是她想看看素琴的人品，就故意拖到现在。 　　陆秋年纪小，不知道这人是会变的，但是她见到太多这样的例子了，得替陆秋把着关。 　　刘老娘一听还有后续，也不哭闹了，安静地坐在旁边听。 　　赵大姐就把陆秋的打算和素琴说了：“是这样，部队里除了服装厂外，还有个食品厂，陆秋想让你去那边帮忙！那边都是做吃的，不是自己人不放心。” 　　素琴觉得有天大的惊喜朝她砸了过来，脸上顿时笑开了：“真的吗？那可真是太好了，可我啥也不会，去那边能行吗？” 　　“行，小秋说你行就是行。” 　　刘老娘也不知道该怎么激动了，刘大军赶紧拿了搪瓷杯要给她倒水，赵大姐摆了摆手：“还有一堆事情呢，新招的那些人，还得培训呢。” 　　这也是陆秋说的，叫什么入职培训。 　　素琴把赵大姐送走的时候，人都是飘的，和刚才腿软的感觉一点也不一样，心情起起伏伏让人一直落不到实处。 　　“忘了问。”刘老娘又是一拍腿，“这食品厂子挣得多吗？不多的话咱们还是去服装厂子吧，我听说那边一个月能给好多呢。” 　　就是因为给的钱多，村里的媳妇姑娘都去面试了，赵大姐和张主任两个对村里基本上都了解，谁家什么品性也都知道。 　　就这选出来的人高兴，没被选上的人都皱着眉，一想到那一个月二三十的钱从嘴边飞走，滋味格外不好受。 　　“这厂子还在建，规模现在还小，以后肯定会扩大规模，没被选上的人也别灰心，选上的人也别骄傲，这工作还有考核，如果到时候不通过，照样不能去上工。” 　　大家一听这个考核，都紧张起来，赵大姐就又开始解释。 　　王军华抽着烟站在不远处，这招工的事部队上就来打了个招呼，之后什么也不让他插手，选谁不选谁都跟他没关系。 　　王家的好多本家都有了意见，从前在村里可以说横着说，现在别说横着走，基本上都没被选上。 　　大家就聚集到王军华这里，问他：“大队长，你说这咋办？” 　　王军华也发愁，部队上的事他怎么可能插手，想了想说：“你们别着急，我问问三丫头。” 　　王晓磊一被搬出来，大家就都安静了，似乎已经看到了希望。 　　薛家的那些亲戚也都不闹了。 　　王家这些人还好管一点，毕竟他还是大队长，但是薛家的亲戚，有几个都是村里有名的懒汉，不愿意干活，只想着坐享其成。 　　薛利民还什么都向着她娘家。 　　薛利民因为虎子的事情，性格越来越左了，说什么也不听，脑海里只有找媳妇生孙子这事。 　　谁家要是有合适的姑娘来介绍，她一准给人家提两个鸡蛋回去。 　　但说了这么多，虎子没一个看上的。 　　他和黄向党已经成了村里有名的剩汉了。 　　黄向党是自己不想结婚，和虎子的情况又不一样，本地的人都知道虎子的两个前媳妇，一个成了团长媳妇，一个嫁给了什么李书记的秘书。 　　哪个是好惹的？ 　　谁想不开嫁过去。 　　也有人开玩笑，想要发达，就先和虎子结婚，过一段时间再离婚，保准能找到好的下家。 　　村里还真有人信了这话，王小丫脸上有个胎记，从小就不受待见，这丫头也有点一根筋，家里人怎么说也不听。 　　在村口的大树下听了这话之后，心里就有了想嫁给虎子的念头。 　　她娘家知道之后，一开始不想答应，但是一想，虎子虽然离婚了，但是条件也还是很不错的。 　　他们家小丫，脸上胎记可不好看。 　　薛利民知道以后，差点被气死：“你家丫头什么样子，你们不知道啊？配不配得上我们虎子啊？也不知道照照镜子。” 　　结果王小丫被选上去当工人了，她娘现在可是扬眉吐气了，逢人就说薛利民这人品不行。 　　“只要和她对着干，我看日子都不会难过了。” 　　大家细扒拉了一下，发现好像还真的是这回事。刘老太家就不说了，陆夏现在日子多好过。 　　还有赵大姐他们，现在好了，连提亲没有答应的王小丫，都成了工人。 　　薛利民就发现，村里最近来他们家门口找事的人格外多了起来。 　　左碧惠他们住在陆秋家的时候，想过来打听的人很多，尤其知道她是左至历的妹妹之后，拿着自己家东西上门的，络绎不绝。 　　左碧惠不知道里面的人□□故，就让赵婆婆过来帮忙，赵婆婆很乐意过来，一边帮着她整理，一边说起村里的事。 　　都知道她是团长的妹妹，还住在陆秋家里，总是有很多来打探消息的人。 　　薛利民沉着脸回了家，看虎子那边就不顺眼：“你说你也不知道去看看蓉蓉，你还是不是她爹了？” 　　虎子低着她没说话，自从那次和蓉蓉交流过后，蓉蓉再也没看过他。 　　他也就明白，蓉蓉这是不再想再看到他了。 　　那他还去做什么坏人？ 　　薛利民想到王小丫的嘴脸，在家里嘟囔：“我看都是陆秋在背后捣鬼，她这个人就是狡诈！” 　　见没人附和她，薛利民眼珠子转了转，想到隔壁的左碧惠。 　　可以找左碧惠聊聊，给陆秋下点眼药。 　　王军华此时从外面回来，背着手进来，对薛利民说：“去找找三闺女。” 　　“有事啊？” 　　薛利民看着这天依然冷的不行，她可不愿意往部队那边跑。 　　到了那边，王晓磊总是给她脸色看。 　　“就问问她，这招工的事，不能咱们王家薛家的人那么少吧？” 　　薛利民一想也是这个理，就擦了手，冒着风往部队赶。 　　一出门看到左碧惠，薛利民就冲她笑了笑，打了声招呼：“还住得习惯吗？” 　　伸手不打笑脸人，左碧惠脸上扯了一个生硬的笑容来，“还行。” 　　薛利民想着这个机会不错，就没急着走：“说起来，你那嫂子从前还是我儿媳妇呢，要说我们相处的时间可长了，她是什么人我可清楚了。” 　　里面暗示的意思非常的明显，左碧惠脸一下子冷了下来，瞪着薛利民：“你这个人真有意思，在这说什么呢？我嫂子人什么样，关你什么事？” 　　赵婆婆听到动静从他们家出来，见薛利民拉着左碧惠说话，心里就着急起来。 　　地上还有天冷结的碎冰，这一个不小心，老太太直接给摔在地上。 　　左碧惠吓了一大跳，赶紧过去扶起老太太来，好在赵婆婆平时里身体就不错，倒是没什么大事。 　　薛利民想溜走，被赵婆婆给拦住了：“少在背后给人下蛆，你是什么人，满村里打听打听谁不知道？就你那嘴，天天臭得跟粪坑一样的！” 　　左碧惠听着赵婆婆虽然说的粗鄙，但是听得却很舒服。 　　薛利民受不住这么骂，想动手又怕赵大哥上门来打人，只能了灰溜溜的走了。 　　赵婆婆就拍着左碧惠的手：“别听这些说的，小秋这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有情有义，是个好孩子，有的人那心都是黑的。” 　　左碧惠就点头：“我知道了，婆婆。” 　　她又检查了一下赵婆婆身上，确定她没事之后，才把人给送回去。 　　回来的路上，左碧惠突然想，要是她有赵婆婆那气质，也能像骂薛利民一样，把她那婆婆给骂一顿就好了。 　　而此时的王爱国也刚回到了他们部队，他娘一大早就上了门，想着都去了北京，又是孩子姥姥家的，肯定会拿很多东西回来。 　　结果别说东西了，连人都没回来。 　　王老太太就皱眉问王爱国：“你媳妇孩子呢？” 　　“去她二哥那里了，那边缺人。” 　　老太太的关注点却是：“去她二哥那里了，那以后每个月十块钱的补助还有吗？” 　　王爱国楞了一下，才摇头：“没有了吧。” 　　人都不在这里了，还会给他们这边寄钱？ 　　老太太就很生气：“那咱们的日子怎么过？得让你媳妇把工资给寄回来。” 　　“不是。”王爱国反驳了一下，“她还得养两个孩子呢。” 　　“那不是还有她二哥吗？你要不要，反正你的工资不能少给我们，你还有那么多弟弟妹妹，你弟弟这不马上就要结婚娶媳妇了，得拿彩礼吧？你可是家里的长子……” 　　王爱国听得头都大了，最后只好答应仍然像之前那样给钱。 　　他想，这不和还省着五块钱呢，日子肯定能过下去。 　　- 　　介庄招工的人陆秋是直接去问的，她还特地打听了一下老王的媳妇的事，韩世民江卫国他们也都问了，确定对方是个真老实的孩子后，她才放了心。 　　这天老王就听说自己媳妇孩子被接过来了。 　　他还没激动完，另一个好消息就砸了过来，他媳妇要和路政委媳妇开幼儿园了。 　　陆秋到底不放心把孩子交给一个陌生人，正好路婶子在家里无聊，看他们干得热火朝天，也恨不得出来上班。 　　陆秋就找了她，说了幼儿园的事。 　　一开始，路婶子听说还是给孩子打交道，心里是拒绝的，但陆秋把现状和利弊分析了一通，又说她生的孩子多，最会带孩子了，到时候还得找老师帮着看，她就是园长。 　　一听园长，路婶子两眼就放光了。 　　“你说你这嘴，怎么越来越能说了。”路婶子佯装要去拧她的嘴，“这下好了，我以后算是和这孩子们绑在一块了。” 　　陆秋看她虽然这么说，但是眼睛里却是欢喜的，就放了心。 　　部队给他们找了之前孩子们玩的空地，打算开始建幼儿园。 　　之前盖厂房的时候，东西材料都还有，都是现成的，这幼儿园盖好了也是打算夏天用，冬天太冷了，暂时就定在文工团隔壁的排练室里。 　　地方大，有孩子们玩的地方，还很暖和。 　　除了文工团的姑娘们不太乐意外，其他人都没意见。 　　翠竹过来和陆秋说的时候，脸上还带了几分不屑：“那排练室平常我们也不用，他们还说要联合写大｜字｜报呢！” 　　对现在动不动就写大｜字｜报的行为，陆秋已经习以为常了，这和后来故意找事不一样，大家的思维里都觉得写大字｜报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写就写吧。” 　　陆秋不怎么在意，她还真不觉得会掀起什么大浪来。 　　哪家的厂子，部队里没被写过大｜字｜报啊？ 　　翠竹就放了心，她和侯小媛因为不怎么参与这事，还被特地孤立了。 　　一直被孤立的还有杨则西，这姑娘自从把李静搞走之后，在部队的日子就非常不好过。 　　她知道原书的剧情，可书里的剧情已经完全被改变，陆夏嫁给了黄书记，和虎子彻底没关系了，她这个小蝴蝶不仅没有一点作用，还差点当了炮灰。 　　杨则西就学乖了，什么都缩在后面，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卷进什么事情里。 　　翠竹说完糟心事，开始和陆秋说她和韩世民的事情，韩世民岁数不小了，两个人就想着结婚。 　　陆秋还真没想到，她总觉得韩世民这个人假的地方多，真的地方少，不会主动提结婚的事。 　　没想到，这两个人进展这么快。 　　“那真是太好了，和张主任说了吗？” 　　张主任负责管这些，部队上谁结婚了，都会去找她。 　　“还没呢，先和你说一声。”翠竹脸都红扑扑的，陆秋也真的替她高兴。 　　“羊肉到了！”不知道外面是谁喊了一嗓子，家家户户都有人探出头来看，孩子们更是坐不住，放下笔就往外跑。 　　陆秋也是两眼放光，之前就听说兵团那边运了羊肉过来，换他们的羽绒服，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翠竹接下去打听房子的话，就不好再说，只能等下一次。 　　她和韩世民结婚了，肯定不能还住在单身宿舍那边，而且因为来了很多工人，有的人也想着住在这边，宿舍一下就紧张起来。 　　孩子们先往码头上跑，陆秋怀孕的事还瞒着大部分人，她打算等够三个月了再说。 　　于是她就没动地方，只等着孩子们一会儿跑回来一下，报告一下消息。 　　翠竹虽然觉得奇怪，但是没多想，站了起来说：“那我先回文工团看看，估计我们那边也会发。” 　　码头上士兵们正往下搬羊肉，大人小孩子挤在一起看热闹，见那么多的肉搬下来，谁心里不高兴敞亮。 　　那些刚还没上工的人见到了，都啧啧称好，在心里羡慕着，不知道他们以后会不会有。 　　薛利民刚到王晓磊家，就听到外面喊羊肉来了，心里一动，想着闺女再怎么着，也得让他们拿点回去吧？ 　　再怎么说，自己也是她亲娘。 　　赵大姐正和小毛在清点羽绒服，他们是这次换羊肉的主力，一听外面欢呼声，叫好声，他们里面这些人的干劲就更大了。 　　“都说多亏了你们呢！”小毛对赵大姐说，“今天中午能有肉吃了。” 　　“为咱们部队做贡献，这不是应该的吗？”赵大姐把部队都称作是咱们的，谁听到也没意见。 　　陆秋不在的时候，赵大姐可是亲力亲为，羽绒服能加班加点制作完成，她功不可没。 　　知青们脸上也都带着笑，里面踩缝纫机的声音更大了，上下两只脚都像是在飞。 　　“那些新来的有肉没？”不知道是谁问了一句。 　　“不知道呢，看上面领导怎么说吧。要我说，就不该给他们，毕竟还没干活呢！” 　　可要是不给，又觉得把他们给排斥在外了。 　　赵大姐现在想事情，全都想得可全面了，谁也得考虑到。 　　她现在才知道，领导可不是那么好当的。 　　可她当的也津津有味。 　　陆秋怀孕的事她是知情者之一，如果没什么问题，她也不会去麻烦陆秋问。 　　陆立春和左景他们跑了回来，激动的说：“定了，每家领五斤！单身的一人一斤！” 　　陆秋惊讶了一下：“这么多肉啊？” 　　左景恩恩点头：“听说羊肉拉来的多，他们还想着再换羽绒服回去，就都一次拉来了！” 　　陆秋就笑了：“那咱们都有口福了。” 　　岛上的村里人听说部队每人都能领那么多肉，大过年的他们就没分到什么猪肉的村民眼红的不得了。 　　大坑爷爷没了，他之前养的那些猪啊牛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之后养得都不太好，分猪的时候，一家都少得可怜，连猪油都熬不了。 　　辛苦了一年了，不就盼着过年的时候能吃上点好的吗？ 　　所以这次招工的时候，岛上的村民几乎全村都出动了。 　　有那被招了工的人，脸上就笑嘻嘻的，这次哪怕没有，以后肯定也会有的。 　　没听说吗？这都是用羽绒服换的。 　　没被招上的人，只能摇头叹气，一边埋怨家里人怎么没被选上。 　　有人欢喜有人愁，热闹的岛上突然传来几声哭声，刘老娘看着黑了也瘦了的刘大志，满脸的错愕。 　　“儿啊！”老太太拉长音叫了一嗓子，就扑了过去。 　　刘大志眼圈也红着，这次他是跟着兵团出来送货的，一路上的艰辛就不用说了，好歹他能回家看看。 　　这活是个苦差事，要不也不会轮到他。 　　素琴看到这小叔子又回来，眼里只有厌恶，她一直相信一句话，狗是改不了吃屎的。 　　当初她刚嫁过来，这人就想对她这个亲嫂子动手动脚的，被她教训之后，又看上了陆秋。 　　要不是他们两个都不是好惹的，还不定会被他们怎么欺负呢。 　　说不定也有那被欺负了小姑娘，不敢说出来。 　　刘大志根本不敢看素琴，也怕她发现了告诉陆秋，就哀求地看着刘老娘：“娘，我就回来看看你，等东西装好了，我们还得跟着船回兵团呢。” 　　刘老娘就觉得心里像是被宛掉一块一样，这两个儿子里，她自小就疼爱的是刘大志，偏偏刘大志还不能在她身边。 　　刘大志这些日子可没少吃苦，抱着刘老娘哭了一会儿，就说起来在兵团的日子。 　　“那边一直下雪，太冷了，大家都住在地下，不然外面太冷了。” 　　出来一趟也不容易，这么些羊肉拉过来，可是费了不少劲。 　　说实话，要不是想过来看看刘老娘，他真的不想再跑这一趟了。 　　刘老娘心疼他，就催素琴：“拿点白面出来，给大志烙点饼吃，还有那什么麦乳精肉松什么的，也拿出来点。” 　　素琴不乐意：“那都是两个孩子吃的。” 　　刘大志怕里这嫂子，一见这样就赶紧摆手：“不用了娘，一会儿我还得回部队吃饭呢！” 　　刘老娘却是更心疼了，赌气起身拿了白面，给他烙了饼吃。 　　陆秋他们分到羊肉之后，就开始处理这些肉，厨房里的人给他们这块肉，不肥不瘦的，涮火锅最好了。 　　她一想到火锅就不想吐了，甚至还觉得肚子饿了，便让几个孩子开始收拾，顺便去把左碧惠叫回来。 　　左碧惠带着两个孩子就上门了，她工作凋令还没下来，目前就在家里收拾，偶尔过来陆秋这边帮忙。 　　陆秋就笑着说要吃锅子，左碧惠的两个孩子一听吃锅子，都乐开了花。 　　“太好了！” 　　“去领着弟弟妹妹玩。” 　　宁宁就拉了王荷的手，和蓉蓉一起去女生宿舍里玩就。 　　王荷很喜欢他们的这个房间，每次过来都会在这边玩很久，三个女孩子玩得倒是不打架。 　　王强就不一样了，他还小，陆冬去他们和他玩不到一块去，总是逗着逗着就把孩子给逗哭了，弄的三个男孩子头都大了。 　　“让他去找宁宁他们玩吧。”陆冬去看着眼圈又红的男孩子，提议道。 　　陆立春和左景对视一眼，点头：“我看没问题。” 　　他们就怂恿陆冬去：“你去和宁宁说，宁宁最听你的话了。” 　　陆冬去被夸得很不好意思，就抱着王强过去了，结果被宁宁给直接踢了出来。 　　陆冬去挠挠脑袋，朝坐在客厅的陆秋笑了笑，傻呵呵的回去了。 　　虽然挨了打，但是王强被成功送走了，他觉得事情已经办成了。 　　陆立春就摸着他的傻弟弟，不知道该什么好。 　　左碧惠问陆秋：“我听说部队上要弄幼儿园？” 　　陆秋点头：“要不孩子绑着大人，谁也没办法干活。” 　　左碧惠不能太同意了，她之前带着两个孩子的时候就是，想干活都不容易，可让她婆婆看，她又不放心。 　　有幼儿园就是好啊。 　　陆秋见她最近开朗了很多，脸上的笑容也大起来，试探着问她：“你和爱国想好以后怎么办了没？” 　　“看他表现吧。”左碧惠低着头，“毕竟都有两个孩子了，他要是能改了，总比再找一个好。” 　　说到这里，怕陆秋多心，赶紧说：“我不是再结婚有是不好的。” 　　陆秋拍她的手：“别多心，我不会多想的。” 　　左碧惠就放了心，见陆秋实在不像生气的样子，就说起来薛利民。 　　陆秋脸上没什么表情：“随便她怎么蹦跶，只要不找到我头上就行。” 　　有可以互相倾诉的人，她也就把之前的担心说了，“我就怕他们来把蓉蓉给带走。” 　　左碧惠表示理解，一想到她孩子可能会被带走，她心里就是一紧。 　　这顿火锅吃的大家都很开心，赵巧梅拿了一半的羊肉去找路婶子：“知道你家孩子多，给你送点。” 　　路婶子奇怪，从前她和赵巧梅可是说不对，见面也互相不怎么说话的。 　　赵巧梅就把来意给说了：“你这幼儿园什么时候开起来？我等着送孩子过来呢。” 　　路婶子最近不知道被多少人问了这事，她熟练的回答：“这不得等那边收拾好了，估计快了。” 　　“可得快点，我那厂子都快弄好了，要是幼儿园还没弄好，孩子可怎么办？” 　　路婶子带着一些羡慕，赵巧梅那骄傲的语气，真是让人羡慕。 　　“你和小秋打算做什么？神神秘秘的。” 　　赵巧梅就笑了笑：“先弄海苔，再做肉松。以后给孩子吃的可不仅仅是麦乳精了，还得有肉松。” 　　“那东西可贵了吧，不是谁都能吃得起的。” 　　路婶子自然让孩子们吃过那肉松，好吃是好吃，就是怕卖不出去。 　　“谁也不拿这个当饭吃啊，走的就高端路线，谁以后走亲戚瞧月子什么的，都拿着咱们的东西。” 　　赵巧梅没说的是，他们的这个食品厂子还是太小，能做的东西有限，大批量生产的东西反而不适合他们。 　　就这种贵一点，只能逢年过节买的东西，他们生产的正是合适。 　　而且成本对他们来说，也并不怎么高。 　　赵巧梅看了看天色，就不多留了：“我还得找哑巴娘，现在就她还没定了，不知道她会不会过来。” 　　“那你快去吧。” 　　路婶子等她一走，看了看那羊肉，让辣椒过来：“去，给你陆秋姨送过去。” 　　辣椒咽了咽口水：“娘，咱们怎么不自己留着吃了。” 　　“让你送你就送，这孩子就知道吃。” 　　路婶子扭头看剩下的孩子，决定以后就好好跟着陆秋混。 　　看那赵巧梅，那走路都带着风，和之前完全不一样了。 　　张营长他们一家在这边住着，赵巧梅不给他们什么好脸色，他们也不敢怎么闹腾，只敢在背后说闲话。 　　这就是女人的底气啊！ 第103章 　　羊肉发下去之后, 这天食堂老远都能闻到飘散出来的香味，格外令人垂涎。 　　左至历回来的时候，见他们已经吃上了, 边洗手边问他们：“好吃吗？” 　　孩子嘴巴里鼓鼓的，纷纷点头：“好吃。” 　　“太好吃了，我们下次什么时候能再吃？” 　　左至历拍了拍陆冬去的头, 对陆秋说：“我用钱单独买了点羊肉，下午让小梁带着人送过来, 你放到地窖里，下次想吃了就有了。” 　　几个孩子一听就欢呼起来, 陆秋点了头：“好。” 　　她知道是左至历买羊肉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她, 她这怀了孩子之后，能吃的东西不多, 火锅就是其中之一。 　　左至历见陆秋神色还好，拿着筷子吃面条：“别太累了, 有什么事让他们去干。” 　　“知道了。” 　　左碧惠心里就很羡慕, 她二哥一直都是这样，外冷内热。 　　夫妻两个好不容易有时间说话，吃了饭两个人就去卧室, 左碧惠看着天色阴沉沉的, 也不想回家, 就打算四下逛逛，熟悉一下部队。 　　陆秋在屋里问左至历：“小妹的调令还没下来？我看她天天也挺无聊的。” 　　“没, 哪里有那么快。”左至历半靠在床上，揉着太阳穴, “不过你的任命应该先下来。” 　　陆秋就咧着嘴笑了：“那我就更有底气了。” 　　左至历拧她的脸蛋：“还不知道是什么呢。” 　　两个人心里清楚, 有黄秘书在这里, 多半陆秋的职位不会太高。 　　果然，几天之后，新入职的工人们已经进了服装厂子，陆秋的任命也下来了。 　　“技术主任。” 　　左至历的眉毛就皱了起来。 　　老路盯着那任命书看了会儿：“也行了，得慢慢来。” 　　左至历恩了一声，又去翻另外的任命书，在里面就发现了黄秘书的任命：“副厂长。” 　　“嘿。”老路不痛快了，“这丫的啥也不会，天天只会挑刺，还能有个副厂长的位置？” 　　厂长的位置是左至历兼任，李书记到底不敢做的太过了。 　　回去的时候，左至历的步子有些沉重，陆秋看了之后却什么都没说。 　　“我早就猜到了，你得这么想，虽然这东西是我想出来的，但是我一没学历，二没什么经验，让我当这个技术主任已经很不错了。” 　　再说，厂长给了左至历，还不是和给了她一样。 　　“恩。”左至历把头埋在陆秋肩膀上，“再等等。” 　　黄秘书现在还不能被调走，走了他李书记肯定还会派人过来。 　　与其再来一个不知道底细的人，还不如就用黄秘书，好歹他几斤几两大家已经都清楚了。 　　赵巧梅他们都觉得技术主任这工作不错，这一下就定级了，领的工资也和工人不一样。 　　左至历已经给陆秋规划好了，先把夜大的毕业证给拿了，再来就是入党。 　　“你还真打算让我大干一场啊？” 　　陆秋半夜睡的时候，就问左至历。 　　左至历搂着她：“你不想啊？我知道你有这个能力，好好干吧。” 　　陆秋被他说得也激起了斗志，第二天就高高兴兴去上班了。 　　厂子里重要的职位由上面任命，但里面的工人他们却可以自己安排。 　　陆秋和几个领导第一次开会，特意穿得正式一点，头发也全都挽在后面，不再梳麻花辫。 　　赵大姐也要去开会，她有些紧张，一大早就过来看陆秋，见陆秋这么打扮，点点头说：“这么看挺好的，不像小姑娘了。” 　　“哪里还能当小姑娘啊。” 　　陆秋也给赵大姐整理了一下，对她说：“别紧张，到时候有什么说什么，他们都没你干的时间长，要轮懂不懂，还得看你。” 　　赵大姐就放松了。 　　“唉，小秋啊，我昨天一晚上都没睡着，一想到今天要开会，还要发言我就紧张，你说我也不认识多少字。” 　　“慢慢来，这认字肯定是要会的，你想以后要让你签字什么的，咱不认识上面的字怎么行？” 　　“是！”赵大姐就笑，“昨天臭蛋教我认了几个字，你还别说，这孩子上了几天学，知道的字可不少呢。” 　　两个人看时间不早了，就赶紧往会议室里去，到巷子口的时候，又碰到孙副处，她也是要过去开会的。 　　三个女人就进了会议室里，其他人都还没来，因为这是第一次会议，大家穿的都比较正式。 　　其他人很快就来了，老路一见他们就笑呵呵的，“咱们这厂子也算是正式成立了，可算是盼到这一天了。” 　　大家按主次坐下，黄秘书坐在左至历下面一个位置，他今天穿得也很正式，陆夏在他身后坐着，拿着本子在那里记录。 　　会议上陆秋，赵大姐都发言了，说了一下接下来的发展规划，黄秘书皮笑肉不笑地对陆秋说：“以后咱们就是搭档了，可得好好配合。” 　　陆秋脸上也带着笑，只是那笑不达眼底：“还请黄秘书高抬贵手，咱们一起好好努力。” 　　她不软不硬的顶了黄秘书一下，黄秘书脸上的笑差点没绷住。 　　什么叫他高抬贵手？ 　　偏偏这里没他的人，陆夏和宋芬一个记录员，连说话的份都没有。 　　赵大姐就有些害怕，等散会了问陆秋：“你说这个，不怕他之后报复啊？” 　　“我不说他就不报复了？”陆秋看黄秘书和陆夏离开的背影，“你看吧，他们今天本来就没憋好什么好东西。” 　　黄秘书一路上都气呼呼的，他觉得他受左至历的气就算了，还要受陆秋一个技术主任的气。 　　“我看就厂子里咱们的人太少了。”黄秘书看陆夏和宋芳，这两个女人到底不成什么事。 　　要是再多点人手，这厂子最后还怕落不到他们手里。 　　就算落不到，那他们也能控制大半。 　　说干就干，回去他就给李书记拍了电报。 　　开完这个会议，就该准备开员工动员大会了，也就是厂子的开厂典礼。 　　他们也讨论了宿舍的事，得出的结论是，暂时还都是住在自己的家，部队上派船来回接送。 　　都是附近的村里的，路程不怎么远，就是路上太冷了，不好受。 　　但是宿舍的确很紧缺，他们现在也腾不出手来盖宿舍。 　　“得再好好规划规划。”左至历和老路这么商量，“以后规模更大了，厂区在哪里，宿舍在哪里，得分开来。” 　　老路就看着这岛：“还是有点小，要是再大点，这不就什么都解决了。” 　　“实在不行，盖楼房吧。” 　　老路吓了一大跳：“盖楼房那怎么分？万一都想着住楼房呢？” 　　“那就抓阄，楼房主要还是单身宿舍，结婚的最好就别住在那边，省得混乱。” 　　老郑和老林听了都思索起来，说起这个，左至历又说起老张来：“他家里人还没走？” 　　“可不，硬要住下，反正现在也不用回家种地。” 　　当初张营长就是借凋到香枝那边，左至历给他开的也是借调。 　　借调回原单位很正常，就是左至历不太想让他回来。 　　通过这事，他总觉得老张这个人连儿女感情都摆不平，也不敢给他什么其他工作。 　　老路就说：“把老张叫过来，先派出去一段时间吧。” 　　“行。”左至历没意见，他们正好需要人去外面收集鹅毛，再把羽绒换成东西。 　　老郑和老林都没说话，老张见小毛过来叫他，立刻就到左至历办公室。 　　一听是要出去的活，张营长脸上就犯了难：“我这家里的事情还没解决呢。” 　　左至历不吭声，板着脸站在那里就很吓人，老路笑眯眯的，像尊弥勒佛：“咱们部队现在正缺人手的时候，你总不能一直处理你家里的事情吧？再说，已经给你这么长时间处理了，再这么下去，部队里的其他人都该有意见了。” 　　张营长就不说话了。 　　左至历站起身来：“你这任务也很重要，我们的东西能不能销出去，就全靠你了。” 　　说的张营长觉得自己重要的不行，一下就来了干劲。 　　“请组织放心！” 　　把这个麻烦解决了，动员大会也开始了。 　　村里很多人都过来看热闹，想亲眼瞧瞧那厂房，被选上来这里当工人的都挺着胸脯，个个都很兴奋。 　　这以后就是他们要工作的地方，可以每个月领工资，领肉票，说不定以后户口也能变成商品粮的。 　　光想想，就让他们觉得生活有奔头。 　　薛利民和虎子也过来看热闹，他们先看见了王小丫，她脸上的胎记还是那么明显，但是整个人都神采奕奕的，焕发着光彩。 　　她娘站在一旁，激动地不知道该怎么好，一直不住的说：“真好真好。” 　　王小丫脸上有胎记又怎么样？以后有了这个工作，还愁嫁人的事？ 　　怕是从此之后，想娶她的人能踏破他们家的门槛。 　　虎子最先注意到的，却是陆秋，她把头发挽了起来，看起来就像个女领导了。 　　时不时就有人过去找她说话，态度都是特别好，而她站在那里也很自信。 　　很快领导们就被请着入座了，虎子注意到陆秋前面的名字上写着，技术主任。 　　是在副厂长之下的一个位置，可见她的重要性。 　　她旁边坐着赵大姐，上面写着车间主任，再旁边还有孙副处，张主任等等。 　　和虎子一样看着陆秋赵大姐的，还有不少人，大家心里有羡慕的，有嫉妒的，有觉得与荣有嫣的。 　　薛利民盯得眼睛都红了，看着陆秋拿着话筒讲话，竟然一点也不怯场。 　　她听到身后不知道谁开口：“我听说这厂子都是人家陆秋开的，本来应该是厂长的，但是她资历浅，就先当了这技术主任。” 　　“一个女的，能当上主任就不错了，再说那厂长不还是她男人？” 　　“我还看见陆夏了，你看见没，那个副厂长就是她男人。” 　　外村的人不知道内情的，都在那里支着耳朵听，岛上的村里人就给他们小声科普。 　　什么虎子姐夫什么薛利民，听得好些个女的眼泪都出来了。 　　“真是欺人太甚！”薛利民很快就发觉了不对，大家看他们的眼神里，个个都很奇怪。 　　这些能被招进来的工人，心里都是最感激陆秋的。 　　要是没她，哪里有这机会吃上国家饭。 　　他们又不认字，会得不过是女人都会的东西。 　　陆秋心里也是很激动的，她没告诉任何人，昨天晚上她也是一晚上没睡。 　　想到从此之后，这个岛上就要蒸蒸日上，怎么能不让人激动呢？ 　　她隐晦地往左至历那里看了一眼，正好左至历也看了过来，两个人就那么对视着，眼里都带着笑意。 　　左碧惠的凋令还没下来，但是被左至历安排了工作，先负责羽绒服的设计和技术把关。 　　这些重要的岗位上，非得放着自己人才能放心。 　　孩子们都在旁边的空地上欢呼玩耍，或者上前去抢鞭炮剩下的红色炮仗，玩的不亦乐乎。 　　桂香就催赵巧梅：“咱们厂子什么时候也开工？我在家里都等得发霉了。” 　　“快了。”赵巧梅脸上笑呵呵的，“咱们先学学他们这羽绒服厂子。” 　　他们已经在心里和羽绒服厂子划清了界限。 　　素琴趁着这个机会，主动找上赵巧梅，“巧梅姐，我是素琴。” 　　赵巧梅先笑了笑，不动声色地打量素琴。 　　这人是陆秋指名要的，都是陆秋亲近的人，赵巧梅和桂香很快就和她熟悉起来，几个人干脆到一边商量起来。 　　“哑巴娘说过来不过来？” 　　“过来。”赵巧梅脸上的笑就没停过，“我一说她就答应了，还说不给工资也行！” 　　哑巴娘也是个实诚的人，这陆秋不说别的，会看人。 　　大家也都记着她的好！ 　　迎新会议很快就，部队里一片热闹的景像，有三五成群的在部队里逛的，有带着孩子打算去看学校的。 　　那些之前早就过来的知青们，可没少被问起是这部队里的上学的事。 　　岛上的村里能在那里上学，那他们这些孩子能不能啊？ 　　左至历很快就和张主任开了会，再有人问起来的时候，也知道怎么说了。 　　“目前要是职工子女的话，是能来部队上学的。” 　　那些职工回去就和家里人说了，要带孩子在这边上学。 　　“你不知道，团长家的，政委家的孩子都在那边上学，要是咱们家的孩子过去了，以后不就和他们都是老同学了？” 　　好多人都打着这个主意，学校的生源一下就好了起来。 　　路婶子的幼儿园也很快开了起来，头一天上学的晚上，陆秋给宁宁和蓉蓉又把之前做好的书包翻出来，摇着头说：“终于用到他们了。” 　　两个孩子都很高兴，一点也没有去上学校时的痛苦。 　　陆秋还记得她那时候在幼儿园当老师，每学期开学之前，小班和托班真是哭声一片。 　　孩子哭，家长也在外面哭，她就遇到过好多舍不得孩子的家长。 　　陆秋现在还挺理解那些孩子家长的，真是不生孩子，完全想象不到那种不舍的痛苦。 　　还好这两个孩子有结伴的，去的还是部队里的幼儿园，满脸都是兴奋。 　　陆秋就拿了针线，打算给左碧惠的孩子们也做个。 　　路婶子现在也是忙得走路都带风，开幼儿园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里面的问题可多了，她只要不懂的，就过来问陆秋。 　　明明她生得孩子更多，但陆秋知道的比她还多。 　　这让她更加坚定，陆秋当时就是哄她的，为了让她开幼儿园，真是使了浑身的解数。 　　路婶子和老王媳妇又过来问了许多问题，他们拿着名单正人工分班，这才不到三天时间，已经有这么多孩子报名。 　　“还得再找两个老师。”路婶子这么说，陆秋也认同，“孩子多了是得再多找找。” 　　路婶子就开始想谁合适过来，一边开玩笑地说：“你那两个厂子都把能用的人挑光了。” 　　陆秋笑了笑，帮着她一起想谁合适。 　　人不好找，陆秋只能暂时想到狗蛋娘和她二婶，暂时顶上这空缺。 　　等正式开学的时候，宁宁和蓉蓉，还有王荷三个人背着漂亮的书包，蹦蹦跳跳往幼儿园去。 　　陆冬去也要跟着过去，他一边看宁宁他们，一边问陆秋：“怎么比我们小学开学还早？” 　　“你们大了，能自己在家，他们能吗？” 　　“也是。”陆冬去看着这崭新的幼儿园，啧啧羡慕了几声，“我小时候别说上学了，成天想得都是吃什么。” 　　陆秋就拍了他一巴掌：“你才多大，就小时候了。” 　　张小美和张小胜拉着手过来，和宁宁他们汇合，问宁宁：“你是哪个班的？” 　　宁宁骄傲地挺着胸：“大班的！” 　　张小美就上前拉住了她的手：“我也是大班的。” 　　蓉蓉已经为这个分班不高兴一天了，她是中班的，和宁宁张小美，王荷都不在一个班。 　　之前她还来找陆秋，想让她帮着说说情，能不能调到大班里去。 　　陆秋也在纠结，想着去一个班的话，有人作伴肯定是好的，但是她又想锻炼一下蓉蓉的性格，让她也变得活泼一点，独立一点。 　　她就特意和蓉蓉解释了，要是实在适应不了，到时候再换到大班里。 　　大班的孩子有不少，茄子小禾苗都在那个班里，一按照生日排下来，蓉蓉岁数竟然是这几个孩子里最小的。 　　张小胜站在蓉蓉身边，他们两个是中班的，周围也有好多孩子，但是他们两个都不认识。 　　他们都不是那种特别开朗的性格，谁也没主动去和其他孩子说话。 　　陆秋和陆冬去站在不远处，看着蓉蓉那样小的人，竟然觉得有些心酸，不知道是不是做错了。 　　张营长也在看着张小胜，旁边还站着他父母，两个人的眼里只有大孙子，眼睛里都放着光。 　　宁宁就捅张小美：“你奶奶都不看你。” 　　张小美翻白眼：“那你是没看到我奶奶见到我表姐的时候，那眼睛里才叫放光呢。” 　　“他们什么时候走？” 　　“快了吧。”张小美低了下头，张营长要出差的事也特地过来告诉了他们，说他们可以搬回来住了。 　　张小美就看到赵巧梅脸上带了笑容，特别高兴。 　　她就知道，父母恐怕是真的不能和好的。 　　她能原谅张营长，但是赵巧梅不会。 　　路婶子见孩子差不多都送过来了，之前想得孩子大哭的场景还没遇到，孩子们可能新鲜，都还没怎么哭。 　　“家长们。”她用陆秋之前交给他们的话，“现在孩子已经送到幼儿园了，大家可以离开了，记得按时来接孩子。” 　　见路婶子开始赶人了，陆秋就和宁宁蓉蓉拜拜，和左碧惠他们一起往回走。 　　蓉蓉眼圈就红了，憋着眼泪看陆秋，叫了一声：“妈妈。” 　　张小胜也是那样，他们还好，小班的孩子就父母走了而身边都是一群陌生的孩子，恐惧一下就上来了。 　　路婶子刚想说这孩子们表现的都不错，没几个哭的呢，幼儿园就一下炸开了锅，声音一下比一下大。 　　几个老师就开始哄，外面的家长们都没时间再往里看，厂子都已经开工了。 　　赵大姐把这些新来的人都安排在了外面捡鹅毛，剩下 的一些可靠的知青调到了里面缝纫组。 　　芳芳一下负责这么多人，说话都有些脸红，还好左碧惠也在里面管事，能帮着她分担一些压力。 　　左碧惠和芳芳已经很熟了，有时候左碧惠都不用做饭，不是陆秋叫她过去吃，就是赵大姐叫她过去吃。 　　两个人有商有量的，正说着着，黄秘书带着陆夏过来，说要让她来写篇文章。 　　“这是往省报上寄的，得写得认真点。” 　　黄秘书是副厂长，虽然只挂着名，但说话芳芳和左碧惠还是得听。 　　他们就看着陆夏进到缝纫组之后，就开始四下打量，一边看还一边记。 　　缝纫机几台，每天生产量是多少，陆夏都问的很详细。 　　赵大姐不在这里，左碧惠就留了个心眼，悄悄捅了捅芳芳。 　　芳芳也不傻，她就算不这里面的弯弯绕绕，看见陆夏她也知道事情不简单。 　　可黄秘书在这里，她报得数太假，她也有点心虚。 　　左碧惠这么一捅她，算是给了她信心。 　　陆夏他们就是想采集一下数据，想知道这里面具体的用量。 　　李书记已经有口风透露出来，黄秘书觉得他们这边也得做出点行动来。 　　陆夏可能也是怕他们起疑心，问了几个问题就离开了。 　　芳芳松了口气，问左碧惠：“他们这是要干什么？” 　　“不知道，等我回头告诉我嫂子。” 　　陆秋正在忙食品厂子的事，羽绒服厂子已经算是步上正轨，那些新来的工人现在还看不出来什么，最起码看着都是老实的。 　　食品厂子那边要准备的东西更多，她和赵巧梅两个人忙得脚不沾地，晚上放学的时候都是让陆立春和左景去接的孩子。 　　宁宁很高兴，在幼儿园玩了一天，中间还有吃得，虽然没有陆秋做的好吃，但也算是不错了。 　　蓉蓉就哭丧着一张脸，“中班一点也不好，我想去大班。” 　　宁宁也鼓动蓉蓉：“来我们大班吧，我们这里可好玩了。” 　　张小胜也想去大班，他被陆立春直接给领到了家里。 　　赵巧梅头也没怎么抬，说了声：“回来了。” 　　张小美点头，和宁宁去厨房找吃的，“娘，我可喜欢去幼儿园了。” 　　陆秋把笔放下，把宁宁和蓉蓉拉到跟前，“你们两个怎么样？” 　　蓉蓉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我不想去幼儿园。” 　　宁宁在一旁说：“他们班里的孩子她都不认识。” 　　“我们不是说好了，要试着去自己认识一下新朋友。” 　　“可是他们都不和我说话。” 　　陆秋看蓉蓉哭得这么伤心，心里一下就软了，想着要不明天给她换个班。 　　接着她的视线就落在王强身上，孩子一个人在小班里，回来了也是安静的不哭不闹。 　　对比起来，她好像的确是有点惯着点蓉蓉。 　　陆秋低下头，小声地说：“要不，咱们再试试？” 　　赵巧梅就看到蓉蓉哭得更大声，简直用撕心裂肺一般。 　　左至历今天回来的早，他放下帽子之后往屋里看，和赵巧梅点了头，问陆秋：“这是怎么了？” 　　陆秋就小声说：“幼儿园的事。” 　　左至历拍了拍蓉蓉的头，让她从陆秋身上下来，“你妈身上不舒服，可不能在她身上扑腾。” 　　蓉蓉点了下头，知道陆秋暂时不会让她如愿，只能跟着宁宁回了女生宿舍里。 　　赵巧梅就不多留了，对陆秋说：“这些材料我去问问江卫国去。” 　　“行。” 　　赵巧梅看两个孩子：“你们是回家还是在这边玩？” 　　“在这儿玩。”张小美和张小胜异口同声的说。 　　“那行，别捣乱啊。” 　　她刚走出陆秋的家门，就碰到部队门口的警卫员，赵巧梅以为是来找陆秋或者左至历，没放在心上，点了头算打了招呼。 　　“赵同志。”警卫员赶紧叫住她，“门口有人找你。” 　　“谁啊？”她觉得奇怪，便多问了一句。 　　“一个男人，姓黄。说一说镇上你就知道了。” 　　赵巧梅就知道是那个总是来买她东西的老黄了。 　　这段时间没去黑市上，估计他是找不到吃的，想过来问问情况的吧。 　　赵巧梅跟在警卫员身后往大门口走，躲在大门后面的张营长和他娘都听得清清楚楚。 　　“看我说的对吧。”张营长的母亲一脸抓奸的表情，“我就说她肯定是找到下家了。” 　　不然怎么可能会有女人，像赵巧梅这样。 　　张营长脸色铁青，开了大门跟了出去。 第104章 　　赵巧梅到了部队门口, 一眼就看到老黄和老郭两个人。 　　他们这段时间一直不见赵巧梅过去，肚子里的馋虫早就勾的不行了，这才到这个岛上。 　　一打听才知道, 赵巧梅原来是部队上的人。 　　部队好啊，他们都有孩子在部队上，对这里很是亲切。 　　赵巧梅见了老黄就不好意思笑了笑：“最近一直不得空, 连做饭的时间也没有。” 　　老黄看着进进出出的人，摆手说没事：“咱们县城里都听说了, 你们这里开了厂子，你也去厂子里干活的？” 　　要是那样, 以后开真的就吃不到了。 　　“没。”赵巧梅说起这个脸上的笑容就更大了, “我们立着还有个食品厂子呢，不过估摸要小的多, 外人都不知道。” 　　“呦。”老郭也忍不住插话了，“那感情好, 你们这厂子生产什么？” 　　赵巧梅和两个人在这里说得热闹, 她人又大方，本来就是个喜欢交朋友，说闲话的, 憋了这么久的时间, 说的更是起劲。 　　老黄就说：“那有机会了还得给咱们做做东西吃啊！” 　　赵巧梅点头：“你们不嫌弃我的手艺就行, 我就会那么几个菜。” 　　后来陆秋有事，一直没顾上教她。 　　“不嫌弃, 就那卤菜我们能一直吃。” 　　两个人都这么说，显然是真心的。 　　张营长就站在不远处, 心里格外不是滋味。 　　他算是有点明白当初赵巧梅是什么感觉。 　　哪怕他知道他们没关系, 可看到这一幕也是很刺眼的。 　　当时他是怎么说的, 说赵巧梅心胸瞎抓，说她没事找事，觉得赵巧梅特别不懂事。 　　他闭了一下眼睛，正要转身回去，张营长的娘已经冲了出来，朝赵巧梅喊：“好啊，可算让我抓住你了！还说没找野男人！这两个人是谁？” 　　几个人同时回头，就看到张营长和他娘站在那里。 　　赵巧梅脸上的笑容一下就消失了。 　　她有些抱歉地看了看老黄和老郭：“真是不好意思，把你们给牵扯进来了。” 　　老黄摆手：“不用管我们，咱们什么交情？！” 　　他们也在打量着眼前的男人，在心里猜测着。 　　这话让赵巧梅一下想到那时候，下着大雪她去黑市换粮食，差点被人抢了的事情。 　　当时就是这两个人救得她。 　　赵巧梅鼻子一酸，也不觉得有什么丢人的，当即就喊了回去：“抓你娘的抓？天天闲得蛋疼是不是？” 　　她从来没有这样和张营长他们说过话，但从小耳濡目染的，谁还不会说了。 　　趁张营长的娘愣神的功夫，赵巧梅已经开始疯狂输出：“我和男人说话就是找人了，那你儿子都和人睡一个被窝了，还死不承认，我一直想问问，你把人家香枝弄哪里去了？就这么跑回来，还是不是个男人了？” 　　周围很快就聚集了很多人，有工人的家属，有部队里的家属，大家刚来没几天，大部分人就已经听说赵巧梅一家的事了。 　　就算有那不知道的，旁边的人是也都在科普嘀咕。 　　张营长黑着脸，不想在这里丢人，拉着他娘的手往后拉：“回家吧。” 　　“回什么家？你没听她怎么说的？我们为了你千里迢迢跑到这里，不就是想让你们过好日子的？你这没良心的。” 　　赵巧梅一听这话，也不吭声了，这话是有几分道理在里面呢。 　　张营长的娘之前不是这样的，对她也很好，就是她不同意和张营长继续在一起之后，才变成这副样子来。 　　她爹娘嫂子都被她给送回去了，走得时候也是一脸不高兴，觉得她不识好歹，以后肯定有亏要吃。 　　见赵巧梅不开口了，张营长的娘越说越起劲，“当初你男人犯了那样的错误，我不是也照样说他了，但谁还不犯点错了，犯错了改正就好了，你们两个的日子就这么不过了。” 　　“香枝那个女人就不是过日子的，早就被我赶走的，我就不向着你了？巧梅啊，这该低头的时候就得低头，生活不是黑白两色的啊！” 　　张营长低下头，叹了口气。 　　“你光为自己想的，也不考虑考虑两个孩子？天天把两个孩子拘在身边，也不让他们来看我们，小胜那么小，我说帮你看着，你还不让，非得送到什么幼儿园里去。” 　　“幼儿园好着呢。”赵巧梅本来不想开口，到底忍不住辩驳了一句，“做了就是做了，我心里一想到就跟吃了苍蝇一样难受，离婚就是离婚了，我不管是不是只有黑白两色，但是我不会复婚的。” 　　她坚定地开口，朝看热闹的人挥了挥手：“大家都散了吧，别在这里围着了。” 　　老黄和老郭并没有走，两个人都从心里敬佩起眼前这个女人来。 　　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遵从本心。 　　他们也知道，当初天气那么恶劣，赵巧梅怎么还会去黑市上，想想一个女人拉扯两个孩子，为了一分钱在那里和其他人一直争论，也是不容易。 　　老黄起了恻隐之心，本来他和老郭就没什么事，就是和赵巧梅一起往部队去，“顺便看看你们这里的厂子。” 　　赵巧梅看了看还没走的张营长和他娘，就点头答应了。 　　张营长就这么看着眼前的人带着两个男的走了，一路上还有说有笑的。 　　同是男的，谁会无缘无故帮助另一个人？ 　　他现在是有点信了他娘说的话了，赵巧梅是找到下家了。 　　怪不得不管他怎么说，赵巧梅都不同意复婚。 　　“你看她！”他娘很不高兴，耷拉着一张脸，“你还说让我们回去，我们回去了赵巧梅真的往你家里给你领野男人！” 　　张营长这次没再说什么，也没再说要把他娘赶走的话。默默回了家。 　　赵巧梅这事在厂子里算是掀了不小的风浪，张营长要去执行任务的时候，还去找了两个孩子，意思很明显，要是赵巧梅对他们不好，家里有爷爷奶奶，记得来找他们。 　　张小胜和张小美点了头，虽然很不舍张营长，但是两个人谁也没有想去找爷爷奶奶的心思。 　　“你们娘有没有说要给你们找新爹呢？”临走的时候，张营长忍不住问道。 　　张小胜摇摇头：“没，我娘天天都忙着呢。” 　　张小美也点头，她还是不怎么和张营长说话。 　　张营长见问不出来什么，就放两个孩子去玩，只是又去拜访了一些之前的同事。 　　老郑老林老黄他们都被张营长请客吃饭了，让他们帮着照顾孩子，顺便看着点赵巧梅。 　　老郑过去的时候就和郭老师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你看他现在混的，还不如我好呢。” 　　“所以说把不该有的心思收一收，咱们这团长可不喜欢私生活不干净的。” 　　这么一说，老郑反应过来，发现左至历还真是这样，老张按说也没什么大事，就是香枝弄的部队里人仰马翻的，他就能把人发配出去。 　　“我看是陆秋同志在里面没少起作用。”老郑最后得出这样的结论。 　　郭老师白他一眼：“那还不好吗？让你们这些男人知道知道，什么不该做。” 　　“行行。”老郑不敢和郭老师讨论这事，他们岛上这女人现在都可厉害了，有赵巧梅在前，桂香也不在家里干家务了，回去就了让她男人自己洗衣服做饭。 　　人家的理由很正当，连团长都是自己干的，不敢让他媳妇辛苦呢，再说她现在也上班了。 　　桂香的腰板挺得直直的，把家里的活都扔给了自己男人，要是男人不想干，这不还有他娘呢。 　　从前什么都让她干，现在部队里还有几个女人傻乎乎在家里白干活，又没工资，还得不了好处。 　　像他们有手有脚的，出去挣钱不自在？ 　　桂香和赵巧梅走得近，有时候就和其他人说：“大不了我也不过了，离婚又不是活不下去，怕个球？” 　　当然也有人觉得陆秋他们带着一群人都疯了，没一点女人勤俭持家的样子，连家务都不做了，那还是女人吗？ 　　老林就看不上陆秋这样：“她就不是个好后娘，我早就看出来她心里藏着奸呢！你看才半年，就不自己家里好好干活，跑出去干自己的事业去了！也不想想自己的男人孩子。” 　　王晓磊默默听着，她心里也是有点羡慕的，尤其之前假象的情敌陆夏都出去工作了，人家在部队上走起路来也趾高气昂的。 　　怪不得看不上老林，老林和黄秘书比起来，差得可不是一丁半点。 　　薛利民又来找过她，说了王家和薛家人上工的事，话里话外是想让她帮忙。 　　可她又不管事，和老林提也不顶用啊。 　　她就对薛利民说：“娘，你以后别再过来了，你以为我日子好过吗？天天在家里伺候他们。” 　　薛利民眼珠子转了转：“得了吧，嫁给谁不是这样？你在赵五四家的时候，不也得伺候他？” 　　“快别提那个人了。”王晓磊就不能想赵五四，但是还是知道了一些消息，比如他又娶媳妇了，听说是外村的。 　　之前下得大雪，好多人家过不下去，只要给粮食，随手把女儿嫁出去的不再少数。 　　薛利民就闭了嘴，问了另一个问题：“你有了没？” 　　王晓磊一直没孩子，之前和赵五四的时候就没有，现在跟了老林这么久了，怎么还没有。 　　“他不想要。”王晓磊和老林在一块的时候，老林就提前说好了。 　　“怎么能不想要呢？他不就秀芬一个闺女吗？” 　　“啊。”王晓磊低着头，“他说秀芬还小，要孩子她不好，秀芬就是我亲闺女。” 　　“傻！”薛利民点了王晓磊的额头，“你还不知道呢吗？我在院子里的时候，听说陆秋也怀了！” 　　“啊？”王晓磊一下坐了起来，“没听别人说起来啊。” 　　“那肯定是瞒着的！你看她多有心眼，这没孩子和有孩子可不一样，得赶紧生个孩子，把这男人的心绑住了。” 　　王晓雷眼珠子转了转，不太信薛利民：“我得再想想。” 　　薛利民也不催她，“你在部队上，多帮着你大姐二姐点，他们的日子如今都不好过，你二姐家的泽泽现在还没找到，那老婆子天天拿这个说事。” 　　王晓磊挥了挥手，示意自己知道了，但帮不帮就是她说了算的。 　　当初她日子不好过的时候，这两个姐姐也没说帮她啊。 　　“还有虎子。”薛利民一提起虎子就发愁，“你说怎么办？” 　　薛利民出来的时候已经中午了，她慢悠悠地走在部队里，并不着急回去。 　　她听说这里文工团的姑娘都长得可漂亮了，万一有哪个有福气的，能和他们虎子结婚就好了。 　　经过这么多事，她要求已经不那么高了，只要能生孩子就行。 　　当然，要是能把陆秋陆夏他们都比下去，那是最好的。 　　陆秋和赵巧梅准备了好一段时间，终于把原材料都准备好了。 　　而此时，羽绒服厂子已经彻底步入正规，新来的职工已经都能上手了，干得还相当不错。 　　就是每天让他们来账跑，又是坐船又是赶路的，他们也都没有怨言。 　　大冷的天，陆秋看着这些人每次过来都冻的鼻青脸肿的，心里还是挺不是滋味的。 　　赵大姐说，他们这穿的已经是家里最好的，陆秋就看到好多人都穿着假领子，看着是个毛衣的样子，其实里面只有一个脖子那么大小，就是拿来充场面的。 　　这都还是条件好点的，条件不好的，连充门面的东西都没有。 　　小学也开学了，最近孩子们正在疯狂补作业，陆冬去之前有一段时间没去上学，要补的功课也很多，院子里玩的孩子都少了不少。 　　辣椒狗蛋他们又天天过来找陆立春写作业，陆秋家里又暖和，还有吃的，都在这里学习气氛也好。 　　二毛来的时候照例拿了很多红薯，他们家的红薯最甜，狗蛋拿的花生和土豆，放在火里也能烤着吃。 　　陆秋从早忙到晚，只有中午的时候会回来给他们做饭，后来陆立春看地上有冰结着，也不让她来回跑了，每天还要给陆秋送饭。 　　陆秋就接受了陆立春的好意，赵大姐一脸羡慕：“我们家臭蛋什么时候才能这么懂事？” 　　“我巴不得小春他们不这么懂事呢。”陆秋和几个人继续捣鼓海苔肉松，素琴也从幼儿园帮忙回来了。 　　“可不能再去那边了，孩子们能淘气死。” 　　曾经当过幼儿老师的陆秋深表赞同。 　　这时候家长事还少，只要看着孩子，孩子有吃的就行，后来的幼儿园，哪个孩子不是宝贝？ 　　桂香就问起素琴她家里的事：“你那个小叔子又走了？” 　　素琴点头：“早就走了，他还想赖着不走呢，我那个婆婆也天天哭，说要来求陆秋，被我直接给锁在家里了。” 　　大家都她这么惊世骇俗的表现已经淡定多了，再听说她敢拿剪刀捅婆婆之后。 　　“那你婆婆能好好看孩子不？”赵大姐有些担心，素琴的孩子太小了，还不能送到幼儿园。 　　“她敢？！”素琴眉毛都竖起来了，“我和她说了，我两个孩子头发少了一根，我也加倍在她身上找回来。” 　　“你这硬气还是大军不管你们之间的事。”桂香就说，“你看我一和我婆婆吵架，我男人就在中间掺和，觉得我欺负他娘了，呸！想想那日子简直不能过。” 　　陆秋就认同的点头，她想到了左碧惠。 　　左碧惠对她那婆婆做的那些事情，其实也就那样，是忍忍就能过去的。 　　但是王爱国在中间偏偏什么都护着他娘，一有什么事情就觉得左碧惠欺负他娘了，谁的心都是肉做的？长期下去了，能不伤心吗？ 　　左碧惠这段时间经常和他们聊天，早就把家里的事和他们说了。 　　都是女人，还带着两个孩子，赵巧梅和左碧惠聊得最多了。 　　此时她看这房间里都是自己人，就说：“可不，要是那样我也过不下去。咱自己有手有脚的，天天被当成是外人，还过个什么劲。” 　　陆秋就点头，左碧惠已经来了快一个月了，在昨天的时候才收到王爱国的信。 　　信里面简单关心了孩子们，就开始给她要钱。 　　没左至历的补贴，和左碧惠的工资，王爱国才发现五块钱过下去，实在有点难。 　　不能请部队上的同事吃饭，不能买烟，连肉票也没有，他肚子馋得实在不行了。 　　去找他娘说，他娘直接让他去找左碧惠要，“你一个人吃饱了全家不饿是吧？你就忍心看着你弟弟妹妹受苦是吧？” 　　王爱国对上几个弟弟妹妹仇视的目光，突然出了一身冷汗。 　　他要是不给，这几个弟弟妹妹已经真的就记仇了。 　　在信里，王爱国把自己写得很惨，“你看咱们毕竟是夫妻，你什么时候回来？在那边是不是过得也不太好，总是会有人问你，为什么自己带着孩子到那边吧？回来吧，这边也总是有人问起来，我都不好意思说，你回来，咱们好好过日子。” 　　左碧惠直接把信给撕了。 　　王爱国之前一直不提让她回去的事，就是让她自己尝尝教训，让她知道一个女人带着孩子是不好过的。 　　冷处理一下，说不定左碧惠就后悔了，主动要求回来了。 　　左碧惠不提这事，王爱国才写信过来，原因还是因为那五块钱不能维持他体面的生活，不能让他吃好喝好，再抽根烟。 　　到底还是很伤心，毕竟王爱国是她挑的男人，嫁给她花了她很大的勇气，也和娘家人闹翻了，最后是这个下场。 　　可看着那两个孩子，左碧惠也不知道怎么是好。 　　这天她就等陆秋下了工，主动来找她。 　　陆秋一直在食品厂子这边，去羽绒服厂子的时候少。 　　她听了左碧惠的话，不知道她什么意思，试探着问：“那你想？” 　　左碧惠眼睫毛眨动了几下，说：“我不想和他过了。” 　　她拿了纸出来，提笔就想写离婚协议书。 　　陆秋拦了一下，“你现在可能不太冷静，要不再考虑考虑，等你哥回来了再商量商量。” 　　她怕左碧惠是一时冲动，除了这个之外，陆秋也怕别人说她。 　　因为赵巧梅，王晓磊这些离婚的女人，多少都和她有关系，本来部队上就有这些不好的传言，要是左碧惠再离婚了，她这个名声就洗不掉了。 　　左碧惠听话的没再动，乖乖等左至历回来。 　　左至历一回来，陆秋就站起来，把这事告诉了他。 　　孩子们都在房间里写作业，门虽然关着，但是男人宿舍女生宿舍都有人支着耳朵在偷听。 　　左至历楞了一下，把那撕了的信拿出来读了一下，脸色就变得铁青起来。 　　“没一点担当，一点也不负责！” 　　陆秋看出来他这是又生气了，每次到左碧惠身上的时候，他都不能特别冷静。 　　“哥，我也不想和他过了，离了吧。” 　　左至历手放在膝盖上，沉着脸思考起来，左碧惠离婚的事还得和家里人商量，再了就是孩子。 　　看得出来，她这婚并不是那么好离，孩子那边绝对会要。 　　和赵巧梅离婚又不一样，那是香枝不想当后妈，有她和她哥在中间阻拦，张营长就是想要孩子也不成。 　　王爱国肯定会拿孩子的事当借口和理由。 　　“你是真想离婚？”左至历敛着眉看左碧惠，“不是一时冲动？王爱国要是跑到你跟前，和你求情呢？” 　　放到这封信之前，左碧惠还不太确定，甚至觉得王爱国这是想明白了，说不定她又会欢天喜地的和他过日子。 　　但结果呢？王爱国这封信里，一句关心她的话都没，只有钱和一点也不真诚的关心。 　　“离！”她咬牙道，“我不会和他再过了。” 　　“你先给咱妈写信。”左至历没让她急着给王爱国写信，“看咱爸妈是什么意见。” 　　左碧惠只能答应。 　　等她带着两个孩子离开，左至历摇头叹息着和陆秋说：“小妹这婚不好离啊。” 　　“怎么不好离？”陆秋现在肚子已经有点显怀，她小家里穿得都是休闲的衣服，倒是不怎么显。 　　“过年的时候，王爱国表现成那个样子，咱妈都没说什么离婚的话，咱爸也是，他把和爱国又叫到书房里又谈心什么的，要是不想让他们过了，还管王爱国干什么？” 　　陆秋沉思起来：“小妹对这王爱国是有感情的，就是这人对小妹的感情并不深。也可能是这么多年，早就把小妹的包容当成习惯了，当断不断，必受其害。” 　　这番话她本来是不想说的，说完对着左至历撒娇：“部队里的传言这下真的成真的了，和我在一起的，最后都得离婚。” 　　左至历摸着她肚子，把脸凑过去听，“那也没见他们怎么样，还不是个个都想凑到你跟前来。” 　　陆秋也就是开玩笑，左碧惠的事不等有什么进展，厂子里先出了事。 　　赵大姐这几次再对货的时候，发现羽绒服做出来比计划的少了三件。 　　虽然只有三件，稍微粗心一点的可能就忽略了，不当一回事。 　　但是赵大姐是全心都投到厂子里来，家里的事都是赵婆婆和赵大哥，连娘家的人想过来她都没同意。 　　背地里虽然没少不微软骂白眼狼，但她觉得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这一少了三件，赵大姐最先找上芳芳，问她到底怎么回事。 　　芳芳和左碧惠管着缝纫组，两个人都摸不到头脑，仔细回忆这一个月的情况。 　　“没什么别的事啊，大家都是好好做工的。” 　　不说工资，就说每个月发的补助，那些知青和工人们都好好的干。 　　“不对，之前咱们做的时候，这么多鹅毛做出来比现在的数量多。” 　　“是不是每一件里多放了些鹅毛？” 　　“没。”芳芳赶紧摆手，“每一件多重，咱们都是称过的。” 　　斤数不一样，包暖的程度也不一样。 　　说到这里，芳芳也意识到肯定是出了问题了。 　　“会不会是鹅毛进来的时候，斤数弄错了。” 　　“我去问问小毛。” 　　为了防止数量对不上，小毛给鹅毛卸货的时候，会称重一次，到厂子里称一次，消毒过后再称一次。 　　“这都是你们那里的知青老梁管的。” 　　上次招工之后，老梁就被调了过来，现在专门负责货源这一块。 　　老梁又被叫了过来，他听说数量对不上的时候，冷汗就下来了。 　　“不可能。”他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我每次都会称三次，应该不会出错的。” 　　这个工作是韩世民给他争取来的，他干得自然认真，加上张枚红也在羽绒服厂子里，他们两个以后结婚了，也算是双职工。 　　部队上要盖楼的消息早就有风声传出来，他们不知道具体的，但是猜想着双职工到时候肯定能分到房子。 　　为了这个，两个人都是干劲十足。 　　赵大姐脸上很严肃，看了老梁记录的数量，又和左碧惠的核查了一下，很快就发现哪里不对了。 　　是在这里挑捡的时候，挑出去很多。 　　左碧惠松了口气：“可能残次品比较多。” 　　老梁太感激陆秋多弄了一个督察的左碧惠，不然他还真不容易洗掉身上的冤屈。 　　赵大姐还是摇头：“还是不对。” 　　那些鹅毛不好的会被挑出来，陆秋不想浪费，说可以当员工福利，也做成羽绒服，怎么也比棉袄暖和。 　　再加上那些残次品的衣服，这数量上还是不对。 　　赵大姐到这时候，不得不去找陆秋，告诉她这事。 　　“那大姐怎么想的？”陆秋记东西的手一顿，也皱了眉毛。 　　“我觉得是有人把鹅毛往外偷偷带出去了。” 第105章 　　陆秋对赵大姐说：“先别打草惊蛇。” 　　她想了想, 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这些她招来的人，虽然不能说个个都是好的，但是几乎所有人都是打听过人品口碑的。 　　只要稍微有点脑子的, 都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都知道目前这个工作，对他们家庭来说有多重要。 　　但也说不准会有人动了歪心思, 指不定谁就看到了这点蝇头小利。 　　赵大姐很着急，她觉得是她没把人给看好了, “让我知道是谁做的，看我不把她给揪出来！得让他们去游街！” 　　说这话的时候, 她的表情恶狠狠的, 简直要把那人给找出吃掉一样。 　　“别着急，我们慢慢找, 肯定能找到这个人是谁的。” 　　陆秋这事之后和左碧惠，芳芳他们碰了头, 商量了一下具体的事情。 　　“咱们可以让大家进厂子里的时候, 挨个进行检查，就说是消毒准备，应该不会有人起疑心的。” 　　左碧惠这么提议道, 陆秋想了想, 觉得目前也就这一个办法算能用。 　　说干就干, 他们才检查了两天，对方可能也有所察觉, 倒是一点收获也没有。 　　赵大姐很沮丧，听芳芳说晚上的时候, 也睡不好, 成夜都在想捉那贼。 　　陆秋就让她不用那么着急, 偷的东西不是那么多，还好被他们及时给发现了。 　　“所以说我到时候还得给你们记一功呢。” 　　赵大姐明显放松了一下，说：“记什么功劳，还不是我们没看好。” 　　“哪里有千日防贼的，我们做好我们能做的就行。” 　　赵大姐不那么着急了，就开始看陆秋的肚子：“这几天一直让你跟着操劳了，肚子里的孩子没事吧？” 　　过了三个月，几乎岛上大部分上都知道陆秋有了孩子，和左至历熟的人见了他就开始打趣。 　　陆秋这边也是，还有生过几个孩子的，已经看陆秋的肚子猜是男是女。 　　见陆秋摇头说没事，赵大姐眼里都是诚恳：“可一定得是男孩子啊。” 　　陆秋摆手：“可别，我就喜欢女孩子。” 　　“你傻啊。”赵大姐轻轻拍了一下陆秋的肩膀，“这男人说得都可好听了，可谁不是喜欢男孩子。” 　　陆秋就知道怎么和赵大姐解释都没用，只道:“我们两个真的喜欢女孩子，而且已经有左景了。” 　　赵大姐嘟囔了一句，“到底不一样。”就没再多说。 　　赵巧梅这几天知道他们那边有事，一直没有过来多打扰陆秋，但她私下里也很着急，他们食品厂子已经动工了，之前试验的产品都都给做出来，就等着合适的日子。 　　好在赵大姐和陆秋并没有多等，就有人主动来告诉偷偷揭发。 　　来的是个寡妇，家里有两个孩子要养，村里面对寡妇不仅没有帮助，还很严苛，她和村里人的关系都不是特别好。 　　陆秋见她手艺好，几个知青说从前刚来介庄的时候，这寡妇曾偷偷帮助过他们。 　　陆秋和赵大姐就站了起来，叫了一声：“张大姐。” 　　张大姐连忙摆手，很怯弱地看了看这房间，确定只有这两个人之后才说：“我是偷跑回来的，船还在等我，我知道你们在调查什么。” 　　她咽了口口水，不等陆秋开口就道：“我们村侯家和杨家那两个小媳妇，往回带了不少羽绒，被我给看见了。” 　　她一直在犹豫要不要过来告诉陆秋，她怕说了在村里不好做人，但陆秋和赵大姐对她又特别好。 　　见赵大姐他们怀疑了，她这才下定决心。 　　“带那个做什么？”陆秋压住现在就想抓人的赵大姐，问张寡妇。 　　“不知道，但是有人去过他们家，我们村里有人看见过。” 　　再多的，赵大姐和陆秋就问不出来了。 　　他们就让张大姐回船上，赵大姐心急，问陆秋：“我们现在还不去抓住他们吗？” 　　陆秋摇头：“我总觉得事情不那么简单，你说这羽绒也并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得存多少才能用啊，还有张大姐说的，有人去找过他们，咱们再等等。” 　　赵大姐再心急，也只能压住脾气，乖乖听陆秋的：“你说怎么干就怎么干，不过知道是谁就行了，以后能防住了。” 　　晚上陆秋问了左至历，黄秘书那边最近有什么动静。 　　“你怀疑是他？”左至历给陆秋打洗脚水，“他那边我一直让人盯着人，前段时间刚给李书记寄了信，这段时间倒是很安静，估计在等回信吧。” 　　陆秋点头，还是怀疑陆夏和黄秘书，这部队上如果说谁对那厂子有什么不好的想法的话，陆秋目前只能想到他们身上。 　　那宋芳有知青看着，翻不起什么大花浪来。 　　“明天我再找诈诈他。” 　　左至历给陆秋洗完脚，看她的小腿，“我听说怀孕的时候，小腿会肿起来。” 　　陆秋看着自己仍然白皙瘦削的小腿，轻轻蹬了左至历一脚：“你是不是听朱亚青说的。” 　　左至历捏她的鼻子：“娃都快生了，这时候才来吃她的醋。” 　　“哼。”陆秋斜看着左至历：“这娃生了，该吃的醋也得吃，我听说你们那里新从文工团招来一个通讯员？” 　　部队是刚通了电话，可以打内部电话，方便的很。 　　但是所有的电话都会先打到通讯连，再由通讯连进行转达。 　　陆秋之前听两个孩子说，给爸爸打电话，是一个新的女的声音接的。 　　赵巧梅也暗示过她这个，可能她自己就是吃了年轻漂亮女兵亏，赵巧梅对这方面很是敏感。 　　“不知道。”左至历老老实实回答，“我又不去通讯连，谁知道换了没。” 　　“说谎。”陆秋一下就发现了左至历在说谎，不过倒是没怎么往心里去。 　　都知道左至历已经结婚，她还怀了孩子，赵巧梅和香枝的例子在前面放着呢，没谁这么不长眼，敢这时候凑过来。 　　陆秋打了个哈欠，左至历却不让她睡，问她：“你盘问完我了，该我问你，我怎么听说那个韩世民又来找你了？” 　　陆秋之前跟着他去实地测量过一段时间，加上翠竹在，两个人本来就很熟，韩世民来找她也算是一件正常的事。 　　“他说结婚的事呢。” 　　“你又不是妇女主任，犯得着跟你说吗？” 　　左至历不依不饶，在陆秋的嘴上亲了一口：“他怎么总是来找你？” 　　语气里说不出的委屈。 　　陆秋睡意顿时没了，突然想到之前一段时间，左至历常常给韩世民拍任务，还不让她去帮忙。 　　她哦了一声，恍然大悟的说：“原来你吃他的醋啊。” 　　左至历躺在床上，不知道该说什么，是气陆秋迟钝，还是气她不关心自己。 　　见他这个样子，陆秋更来劲了，趴在他身上说：“那我以后还和更多男人打交道呢，夜大还有男老师呢。” 　　“恩。”左至历闷闷的说，“我也会和女同志打交道的。” 　　“所以啊，咱们两个谁也别多想。互相信任。” 　　左至历看过去，见陆秋说得斩钉截铁，突然就笑了，重重点点头。 　　“好，我们是互相信任。” 　　第二天，赵大姐早早就到了厂子里，这几天厂子查得严，不少人都猜到了些什么，见赵大姐在这里等着，一脸严肃，大家就都更小心了。 　　赵大姐先挑了几个人的错，最后把视线落在侯家媳妇这里。 　　不知道怎么的，侯家的媳妇就打了个哆嗦。 　　“赵主任，有事啊？” 　　赵大姐上下打量她，只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最后什么都没说。 　　中午吃饭的时候，有的人会拿饭票去食堂，有的人则会带着吃的来，把粮票都省下来。 　　厂子里有吃饭的地方，侯家媳妇和杨家媳妇两个人都带着窝窝头，在那里慢慢吃着，等吃饭的人都陆陆续续走了，他们两个才凑在一起。 　　“怎么回事？是不是被发现了？” 　　“不可能吧，是你多想了，这事只要他们没当场抓住咱们，都找不出错的，不过最近这么紧，咱们还是先别干了。” 　　“恩。”侯家媳妇点点头，有些害怕：“这事可是你拉着我下水的，说好万无一失的，我可都没敢和家里人说。” 　　“我也没和家里人说，你怕啥？大不了咱们以后别干了，厂子里这么多东西，谁能发现了？肯定没事的。” 　　杨家媳妇虽然这么说，但是心里还是没底，下午上工的时候老是走神，被小组长盯着看了好一会儿。 　　陆秋给他们实行的是小组分工制度，哪个小组的速度又快，质量又好的话，每个月的时候都会得到一些奖励。 　　不拘是什么东西，大家并不是特别关心，这四个小组之间干劲可足了，都想要那第一名。 　　就这样过了半个月，食品厂子也正式开工了，张营长特地回来一趟，拉回了一船的物资。 　　士兵们都去船上往下搬东西，厂子里又是一片热闹，大家都特别高兴。 　　这日子一天天好过起来，能不高兴吗？ 　　才半个月的时间，张营长的脸就黑了不少，这个季节在外面干活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张营长人也开朗了不少，不再像之前在岛上的时候，那么阴郁。 　　左至历见了就拍拍他肩膀：“做得不错。” 　　张营长笑了笑，“不知道除了吃得，别的东西咱们换不换？” 　　“换！”左至历点头回答。 　　天太冷了，除了正月本来应该换薄衣服的季节，大家都还是穿着冬天那厚厚的衣服，恨不得缩在家里不出来。 　　地里的庄稼也不长，有那熟悉地里的老把式就说，今天估计还不好过。 　　就盼着这冬天赶紧过去，春天就能早点来了。 　　这次的任务不仅有羽绒服，还有他们食品厂子的海苔和肉松，左至历说：“最好去大城市那边，像上海北京这些地方，换什么回来都行。” 　　当然最好的还是粮食和肉，但是有别的什么脸盘，暖瓶，香皂，雪花膏，他们也都要。 　　张营长本来觉得这次的任务有点难办，但一听换什么回来都行，立刻就松了口气。 　　之前拿着羽绒服出去的时候，有地方想用快过期的罐头和他换，被他给拒绝了。 　　拿那么多罐头回去也不行啊，又不能当饭吃。 　　等张营长一走，老路就笑呵呵的问左至历：“你说他会去北京吗？” 　　“不会。”左至历很笃定。“肯定是上海。” 　　北京有香枝他们一家在，张营长和香枝在一起又跑路的事，那边可还一直没和他算账呢。 　　香枝的爸爸和哥哥可都是部队上的人，自己妹妹里子面子都丢了，总得找补回来的。 　　“啧啧。”老路就要摇头叹息，“这真是一步错，步步错，估计老张肠子都悔青了。” 　　左至历哼了一声，什么都没说。 　　连个美色都抵挡不住，也不知道当年是怎么带兵打仗的。 　　“嘿。”老路凑到左至历跟前，“你媳妇怀的是男人是女，去医院看了没？” 　　左至历摇头：“没，等生下来不就知道了。” 　　这一点上他和陆秋都一样，觉得是男是女都很好，只要是他们两个的孩子，无关性别。 　　老路就在一旁着急：“你说你才几个孩子，怎么也和我一样了呢。” 　　路婶子生得孩子多，后来他已经不关心是男是女了，反正不管是男人是女，生下来都是要张嘴吃饭的。 　　“那你还生那么多。” 　　路婶子最近在幼儿园里干得也是风生水起的，天天也顾不上回家做饭，老路看隔壁陆立春和左景那么懂事，也催辣椒和黄瓜：“你们也学学他们。” 　　辣椒不去做，黄瓜去了一次厨房，做出来的饭很不好吃。 　　“总不能天天吃食堂吧？”老路觉得食堂的东西不好吃，没一点油水。 　　每次这时候，他都后悔答应让路婶子出去干活。 　　左至历放下手里的笔，他之前和陆秋也商量过，还是得再找个人来帮忙。 　　孩子还太小，还得上学，总不能天天做饭给他们，那他们这些大人就太不像话了。 　　“要不咱们几家合伙请个人。”左至历一说，老路就答应了，“从哪里找人？这做饭的手艺不能太差啊。” 　　左至历回去了问陆秋：“有人选了吗？” 　　陆秋摇头：“稍微有点能耐的，不都去厂子上班了，哪里那么好找人啊。” 　　赵婆婆倒是合适，但老人家岁数那么大了，再把人给请过来，就不太合适了。 　　正发愁呢，有人自己送上门来，是狗蛋的奶奶。 　　“我是听赵婆婆说的，我在家里闲的也没事，就想着过来看你用不用我。” 　　狗蛋奶奶做饭手艺也不错，陆秋倒是从来没想过他老人家。 　　倒不是因为别的，就是觉得狗蛋家里也忙不过来。 　　狗蛋奶奶知道她的顾虑，说：“家里有胖丫在，她已经能做饭了。” 　　胖丫是狗蛋的堂姐，听说已经到了说人家的时候，狗蛋奶奶让大儿媳妇和老二媳妇都来厂子上班，就没让胖丫过来。 　　陆秋说：“咱们都是自己人，我也不瞒您，这附近好几户人家呢，孩子的饭大人的饭都得做，可不轻松。” 　　狗蛋奶奶就笑：“知道，这没啥，地里什么活计咱们没干过？不怕的。” 　　陆秋就去找路婶子和赵巧梅商量，他们三家住在一起，孩子回来了是要一起吃饭的。 　　谁知道路婶子和赵巧梅都忙得不行，听陆秋说完就立刻道：“你定就行。” 　　路婶子也说：“都行，只要能把饭做熟了就行。” 　　陆秋哭笑不得：“你们也不能光工作啊，孩子还是得看呢，家里也是要顾呢。” 　　“是是是。”他们两个都点头，“这不五点下班了就没事了，光陪着孩子们了。” 　　这时候只有周日是可以休息的，但实际上周日的时候，也经常要进行各种运动，开各种会。 　　陆秋这种习惯了周末双休的人，很是不习惯。 　　但一想，后世的时候，多少单位也是实行单休，有的还会连续加班。 　　都是打工人，她就不想让大家那么辛苦，五点一到准时下班。 　　毕竟厂子的效益还是归到部队里的，不是私人的。 　　陆秋听他们这么说，又和左至历商量之后，定下了狗蛋奶奶。 　　给狗蛋奶奶的工资，是一个月十块钱，包吃。 　　狗蛋奶奶就笑得合不拢嘴，虽然这工资没厂子里给的多，但每个月可是都有十块钱呢！ 　　从前别说十块钱了，每个月能有一块钱都是多的了。 　　她美滋滋得回了村里，左碧惠听说之后，也说让两个孩子在这边吃饭。 　　“行。”陆秋一点意见也没有，还给两个孩子重新收拾出来一张床，“要是晚了你们就睡在这边。” 　　小黄狗还在她那个大院子里，但陆秋还是怕左碧惠带着两个孩子，万一有什么危险了。 　　左碧惠给孙竹斓写得信也终于有了回音，他们那边似乎一直在纠结犹豫，还给左至历打了电话过来。 　　左行君和方爱红都已经回了他们自己的部队，这事不是小事，左至历也给左行君打了电话。 　　“离。”左行君听了就一个字，“我早就看那畜生不顺眼了，这有啥好纠结的，我看咱爸就是老了！” 　　左至历恩了一声：“行，那我就和小妹说，大不了以后我们养小妹。” 　　这话左至历敢说出来，左行君就不敢，他怕方爱红听到了生气，压低了声音说：“我现在养着囡囡，钱可不少花，这样我每个月给小妹寄五块钱过去。” 　　左至历没推辞，“我问问小妹。” 　　挂了电话他嘘了口气，回到家里看着方爱红带着囡囡玩，就把这事和她说了。 　　方爱红没什么意见，想陆秋他们大方得给左碧惠钱，她可不想被比下去了。 　　于是她就道：“你给老二打电话，就说以后我们每个月也给十块钱。” 　　左行君震惊了，朝方爱红竖了个大拇指：“媳妇，你可真大方！” 第106章 　　本来左行君是要拍马屁的, 但是没想到方爱红却生气了：“你什么意思？什么叫我真大方，合着我以前就是小气是吧？” 　　方爱红和左行君总是吵架，但夫妻两个都已经习惯了, 床头吵架床尾就和好了，但是却把囡囡给吓了一大跳。 　　一看闺女小脸白了，方爱红就也不吵了, 就赶紧上前抱着她，母女两个穿得都是一样色系的衣服, 看得别提多可人了。 　　左行君脸上也带着笑，方爱红是第一次当妈妈, 但她没有像左行君那样什么都不会, 或者发脾气，对囡囡也是真的不错, 什么都开始慢慢学着做。 　　“好了，是我说错了。”左行君上前拍了拍囡囡的小脑袋, 问她：“你哥哥呢？怎么还没放学？” 　　阿牛被他们带过来之后, 就安排了学校上，这孩子人虽然不大，但是很聪明, 很快就跟上了课程。 　　方爱红了阿牛的关系还是那样, 但是方爱红对囡囡好, 他也就没什么后顾之忧。 　　陆秋知道左至历一家人的打算之后，亲自去找了左碧惠, 把信和消息带给了她。 　　“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考虑好了，肯定得离。” 　　陆秋恩了一声, 还是多问了一句, “你和孩子商量了吗？” 　　左碧惠从来没和孩子商量, 她有些不知所措：“还要和孩子们说啊？” 　　她觉得这么大的事，自己决定就好了。 　　“是啊，他们年纪都不小了。” 　　尤其王荷，已经上大班了，其实很多事情都已经明白。 　　宁宁这个丫头又和她断断续续透露过一些内容，她就是再不想知道也不可能。 　　“那我回头和他们说说。”左碧惠看着陆秋，“那我直接给王爱国写信吗？” 　　“行。” 　　陆秋觉得既然要断，就断得彻底一点，问她：“你还有什么东西要拿回来吗？” 　　那边部队里还放着她很多东西，但是左碧惠都不想要了。 　　见她摇头，陆秋觉得事情就简单多了，直接把信给那边寄过去就行。 　　至于王爱国收到之后是什么想法，就不是他们能管的了。 　　左碧惠晚上的时候和孩子们说了这事，王荷有了心里准备，但是王强是第一次听说，是哭得眼睛都肿了。 　　“我不要在这里了，我要回家！我要找奶奶，我要找爸爸！” 　　见他哭得这么厉害，左碧惠把他抱了起来，和他说王爱国对他们的不好来。 　　小孩子脸上很重伤，觉得左碧惠是故意这么说的。 　　王老婆子当时说的话又浮现在他小小脑海里，他娘就是为了过好日子，才这样说的！ 　　左碧惠看到这孩子的眼神，心里一凉。 　　想到左至历当时说的话，恐怕这两个孩子可能不会都跟着她。 　　一想到这里，她心里就一阵揪心的疼。 　　她闭了闭眼，安抚王强：“你想吃什么？妈妈给你做好吃的行不行？” 　　王强摇摇头，他现在觉得左碧惠就是个骗子，一个点也不想吃她做的东西。 　　左碧惠去厨房的时候，眼泪一颗颗就掉了下来。 　　信在第二天的时候就送了过去，左碧惠对王强也越来越好，给他做新衣服，去供销社买了他喜欢吃的点心。 　　王荷也发觉到了不对，偷偷问左碧惠：“妈妈，弟弟不能跟着我们了吗？” 　　左碧惠的眼圈又红了，好半天才点头。 　　比起王强来，她更怕王荷被带走。 　　王强是个男孩子，王爱国再怎么样，也不对他不好。 　　但是王荷就不同了，她不用多想都能知道，她那个婆婆肯定会让她多干活。 　　将来有了后娘…… 　　左碧惠简直不敢想象。 　　“妈会尽力，把你们都带到身边来。” 　　王荷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只是从那天开始，她对王强也好的不得了，什么吃得都给他留着。 　　陆秋的心在这边放着半个，另半个还盯着羽绒服厂子那边，果然忍耐了这半个月之后，那两个人又重新动手了。 　　赵大姐带着老梁抓了个正着，他们就把羽绒偷偷藏在袖子里，到了外头再拿出来，这样谁也发现不了。 　　赵大姐眼睛里都要喷血了：“好啊，我说数量怎么都不对！你以为少那么一点我们都不知道吗？” 　　侯家媳妇和杨家媳妇脸色都白了，“不是，这不是我们干的，我们……” 　　见他们还想狡辩，周围站着这么多人，赵大姐让人把大门关上，开始和他们细细说起来。 　　两个人一看了老梁去叫陆秋左至历，脸色更白了，其中侯家媳妇眼圈直接红了。 　　杨家媳妇还咬死不认，赵大姐想了想，让左碧惠带着侯家媳妇去另一个房间。 　　把两个人分开之后，侯家媳妇经不起吓，果然把什么都说了。 　　左碧惠一边听一边让人告诉赵大姐，正好左至历和陆秋也过来了。 　　后面还跟着黄秘书和陆夏。 　　这两个人脸上也是很严肃，皱眉看着赵大姐：“这不抓紧时间搞生产，怎么开始抓起内贼了？” 　　“这是偷国家的，集体的东西，这要是不抓，以后岂不是谁都能来偷拿东西了？” 　　赵大姐头一回这么严肃，一点也不怕黄秘书的样子，其实她心里早就发虚了。 　　但是她不能在这些人面前丢脸。 　　“我们先问问是怎么回事吧？” 　　左至历走在最前面，问杨家媳妇：“偷这个羽绒干什么？” 　　“就，就……”她知道侯家媳妇说不定已经说了，还可能已经把责任都推到她身上了。 　　杨家媳妇一咬牙，按照当初那人教她的，就说：“想着拿回家，给孩子也做件衣服，真没拿多少。” 　　这理由倒是挺让人信服的，人群中也有人投来可怜同情的目光。 　　张寡妇却站了出来：“你胡说，既然是给家里孩子做的，怎么不见你家孩子穿呢？” 　　他们都是一个村里的，张寡妇这么一说，大家又都奇怪起来。 　　“我，我不敢让孩子穿，就套在里面。” 　　“这个很好查。”左至历挥手，让小毛带着几个兵往他们介庄去，“一查就知道谁说慌了。” 　　杨家媳妇腿就软了，她没想到部队竟然会这么大动干戈，不就一点鹅毛吗？ 　　左碧惠从里面出来，朝赵大姐和陆秋说了几句，陆秋就道：“老实说了吧，里面的人已经什么都说了，到底是谁要你们带这个鹅毛出去的？到底要干什么？” 　　杨家媳妇眼神慌乱了一下，人群中顿时议论起来，合着这鹅毛的事情不是那么简单？ 　　“是不是想多了？”有人觉得部队大惊小怪，“这鹅毛谁家没有？” 　　“就是，拿这个干什么？我看就是赵主任不想让他们两个在这儿上班了。” 　　说这些的人都是介庄一个村的，他们不像张寡妇那样无所谓，都念着邻里情深呢。 　　左至历他们自然也都听到了，黄秘书就不经意的说：“抓住人就算了，这事闹得人心惶惶的，说得像这鹅毛有什么用一样。” 　　陆秋就狐疑地看过去，“黄厂长今天有点奇怪啊，怎么一副不想让我们抓住社|会主义蛀虫的样子？我们也不是信口开河，胡乱诬蔑他们的。” 　　“就是，人脏并获，里面的侯家媳妇都已经承认了，他们拿这鹅毛卖了出去，转手就能得个高价。” 　　他们羽绒服都是部队运送，普通人买不到的，还没到各个供销社呢。 　　有那怕冷的，或者手里有点钱的，就想了这个办法，也不是没可能。 　　陆秋一直在暗中观察着黄秘书和陆夏，就见这两个人听到这个之后，像是松了一口气，黄秘书可能也觉得刚才他的表现有点让人是生疑，就主动说：“既然是这样，那就得让这两个人长得教训。” 　　“对！”陆夏也开了口，“说来说去，你们这里的管理还是太松懈了，才让他们找到可乘之机。” 　　这话直接把矛头对向了赵大姐，说她管理能力不行。 　　要是在村里，赵大姐直接就吐过去了，非要和陆夏干一场不可。 　　现在在这厂子里，大家的身份也不一样了，赵大姐也选着陆夏说话，阴阳怪气地说：“不是有那句话，只有千日做贼的，哪儿有千日防贼的，这做贼的就像那阴沟里的老鼠，防不胜防啊。” 　　陆夏脸一下红了，不知道是听到那老鼠的比喻，还是因为赵大姐羞辱她的话。 　　厂子里的气氛一下安静下来，谁也没再开口。过了没多久，小毛带着几个人进来。 　　“没找到。”杨家媳妇在看到她男人婆婆的时候，脸色就白了，最后一点希望也没有了。 　　“领导同志！”一进来，杨婆婆就开始哭，“我们可都是老实人，可从来没偷过东西，是不是冤枉我们了？” 　　她是真的害怕，一见到士兵去了他们家，她和儿子就都慌了。 　　听说是儿媳妇在厂子里偷东西，两个人的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 　　这个儿媳妇平时里看起来并不是个奸诈的，从前也没做过这样的事。 　　他们一路忐忑的到部队，见厂子里有那么多人，直接就慌了神。 　　这可怎么办？ 　　两个人同时看向杨媳妇，杨媳妇避开他们的眼睛，没敢和他们对视。 　　“老人家，先别哭了。”左至历出声安慰，等杨老婆婆平静下来，才问她和她儿子。 　　这一问下来，他们就什么都说了，之前的确是拿了东西回去，但是他们以为那些东西是厂子里都有的。 　　但是东西很快就都没了。 　　“还不说吗？”陆秋眼睛里没什么波澜，杨媳妇被那么看了一会儿，哇得一声哭了出来。 　　“是，是一个人找上我的，说我把这鹅毛带出来，然后他们给我两块钱，就都买走了。” 　　“他们没说拿这些鹅毛干什么的？” 　　杨媳妇摇摇头，不敢看自己婆婆和男人。 　　人群中又开始指指点点，大家没想到还真有人悄悄在收集这些，都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村里来了陌生人，没人见过？”赵大姐还是不相信她说得，觉得他们在包庇。 　　“没见过，是晚上来的，但看起来是个女的。” 　　知道再往下问也问不出来什么了，陆秋就让赵大姐把她带到侯家媳妇那个屋，对下面的人说：“我们的厂子开起来不容易，可总有人想要进行破坏，我们大家以后一定要当心，不要被蒙骗了。” 　　底下的人立刻都点头，生怕他们怀疑到自己头上，都说：“绝对不对贪图那点小便宜。” 　　两块钱就把工作和体面都丢了，任谁想象也觉得是个不划算的买卖。 　　侯家的媳妇知道工作没了，以后孩子也不能来这里上学了，恨得眼睛都红了，朝杨家媳妇扑过来，恶狠狠地说：“都是你！是你一直撺掇我这么干！” 　　杨家媳妇硬生生挨了几巴掌，她男人和婆婆就在旁边冷眼看着这个儿媳妇。 　　赵大姐还在一旁继续道：“偷东西还得游街呢，你们还不知道给厂子造成了多少损失呢。” 　　杨家媳妇又被打了一顿，这次她婆婆也上手了，场面好半天才被平复下来。 　　等回头人都散了，赵大姐和他们商量：“是谁在背后捣鬼？” 　　其实她心里已经有了答案，除了黄秘书和陆夏他们，别人谁还盯着厂子不放？ 　　几个人都觉得心里有块石头，总怕哪天就突然掉下来。 　　果然，这天晚上回来的时候，左至历就把一封信递给陆秋。 　　陆秋拿过来拆开看了看，发现是黄秘书给李书记写得信。 　　“他们想要再开个厂子，但是具体用什么材料不知道，鹅毛鹅绒不是有细微的差距，他们就找人拿出来看看。” 　　“那怎么不直接从进货的时候拿？” 　　“小毛和老梁盯得多严，他们下不了手，再说我看他们拿那些材料，是已经动手做过羽绒服了。” 　　“啊？”陆秋从床上坐了起来，“这么说，他们那厂子已经批下来了。” 　　“恩，我收到的消息是快要动工，不过不叫羽绒服厂子，就叫服装厂。” 　　陆秋低头思索起来：“他们地址在哪里？对咱们影响大不大？” 　　见陆秋的眉毛都拧在一起了，“地址不在这一片，在李书记老家那一块，但我觉得他们的思路是对的，我们不能个生产羽绒服，也该引进技术了。” 　　陆秋却没同意：“引进技术是好的，但是咱们目前没那些机器，造不出来太好的东西。” 　　竞争不可怕，良心的竞争才能促进东西的发展和进步，她就怕陆夏这个人用了什么手段。 　　从之前她的表现来看，陆夏手里应该没什么武器。 　　“黄秘书他们什么时候走？” 　　“走?”左至历嘲讽的笑了笑，“他们可走不了，李书记没让他们调走，他们恐怕是替别人做了衣服。” 　　“留在这里也是够恶心的。”陆秋思索起来，得想个办法把他们两个赶走。 　　左至历恩了一声，陆秋最近的状态和之前完全相反，那时候是天天困的不行，现在是特别精神，大晚上的不睡觉，第二天依然没什么事。 　　她再一次想起左至历说的话来，羽绒服需要的季节就那么短，就算这天气不好，但到了五六月肯定就穿不到了。 　　那他们到时候是继续生产羽绒服，还是换一些生产的东西呢。 　　她突然想到什么，叫醒已经睡着的左至历，对他说：“咱们能不能从兵团那边，换一些羊绒来？” 　　“要干什么？” 　　“做羊绒衫，保暖裤，毛衣毛裤等等，这羊毛可是个好东西！” 　　就是他们这边养羊的少，没兵团那么多。 　　“行。”左至历答应了，拉着她到自己的怀里，“还好今年比较冷，这时候了还得穿羽绒服。” 　　不然想再换人家兵团的羊绒什么的，就不太好换了。 　　陆秋恩了一声，打算明天了再和赵大姐他们商量商量，写一份规划书。 　　- 　　王爱国一直在盼着左碧惠的信，他觉得左碧惠肯定会给他寄钱的。 　　为啥这么自信，他觉得他娘说得对，左碧惠早晚和回来的，他在信里也说得很清楚了。 　　哥嫂再好，那也只是娘家人，当初左碧惠能跟着他跑到这里结婚，就能知道左碧惠对他感情多深了。 　　哪怕两个人再吵架，她也只是说去哥嫂那边住上一段时间，老丈人不还是说几句不痛不痒的话，不敢提离婚吗？ 　　结果等他一打开信，王爱国傻眼了，拿在眼前仔细看了好几遍，才确定上面写得是什么。 　　“离婚？”他喃喃道，这怎么可能？ 　　左碧惠舍得和他离婚了？ 　　有一瞬间，他的心是慌得，反很快他就想，这不会不和是左碧惠在发脾气，就是为了吓唬他？ 　　或者是左至历和陆秋给他出主意，反正他是不会信左碧惠会和他离婚的。 　　但他还是拿着信去找了他娘，他娘不认字，听他这么一说就冷笑：“都两个孩子了，还离婚？我就没听过谁家女任主动要离婚的。” 　　王爱国把陆秋的事和他娘说了，他娘很认同他的观点：“我看这事就是她二嫂在里面捣鼓的，这人真是有病，自己离婚了，就不能看别人的日子好过！” 　　“那娘，咱们现在怎么半？” 　　王爱国思来想去，想着得去找左碧惠一趟。 　　王老娘支持他：“得去，把王强给我带回来，那是咱们王家的人，是我们王家的种！” 　　陆秋和左碧惠也早就猜到了王爱国会来，就是不知道他是一个人来，还是带着他娘过来。 　　左碧惠不怕和爱国，但是对那个会动不动撒泼的王老娘，是有几分怕的。 　　陆秋看出来了，就安慰左碧惠：“没事，咱们这里这么多人呢，怕她干什么？” 第107章 　　陆秋这么说, 让左碧惠心里好过了一点，她点了点头，拉着王强的手往回走。 　　王荷同样沉默着, 只有王强很开心，问左碧惠：“妈妈，是爸爸要来了吗？” 　　左碧惠的脚步一顿, 恩了一声，问王强：“你想跟爸爸回去吗？” 　　王强点点头, 说完又有点舍不得左碧惠和王荷，他就问：“妈妈和姐姐能不能一起回去呢？我们一家人还像以前在一起好不好？” 　　他太小, 还不懂左碧惠的痛苦和挣扎, 只觉得妈妈不想和爸爸在一起了，就是个坏蛋。 　　见左碧惠摇摇头, 他眼底的光一点点消失。 　　左碧惠有时候觉得，她对这两个孩子有点太过分和残忍了。 　　但是, 要让她再过之前的日子, 又是不可能的。 　　错误犯一次就行了，有机会改正这些错误，为什么不去做呢？ 　　那些过去的伤害, 全都刻在她的记忆里, 会在不经意间让她浑身难受, 一天的好心情都消失了。 　　哪怕所有人都觉得她做的不对，她也会这么做下去． 　　陆秋回头就和左至历说王爱国的事, “我觉得得给他们一个下马威！” 　　她越想越觉得生气，左碧惠这些年在他们家里, 功劳苦劳都有, 最后离婚的时候, 连孩子都得分一个出去。 　　“先别生气，可能是我们想错了。”左至历怕她气到自己了，安慰了几句。 　　结果等王爱国几天之后到来，带着他的娘找上左碧惠之后，陆秋比想象中还要生气。 　　他们几个人一来就去扯左碧惠，把王强抱在怀里，王荷却没人去管。 　　陆秋不顾肚子里的孩子，上去就拦了他们，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左碧惠正在羽绒服厂子里工作，自从上次的事情之后，羽绒服厂特别平稳，谁有那花花肠子此时也不敢用出来。 　　王爱国不敢和陆秋硬碰硬，只能抱着王强往后退，还是赵大姐出了面，把陆秋给拉了回去。 　　左碧惠之前就把要离婚的消息透露出去过，赵大姐除了叹息就只有叹息，她自己日子过得好，见到别人夫妻之间有矛盾，心里也是不舒服的。 　　左碧惠心里特别生气，把王荷抱了起来，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气愤，不等王爱国说什么，直接打了他一巴掌。 　　这一巴掌她早就想打了，在她一个人坐月子，他娘故意气她，连鸡蛋也舍不得给她吃的时候。 　　也在她身体虚弱，看不了孩子，王爱国想逃避责任， 　　还有每个下班赶回家做饭的时候，每个要给这男人洗脏衣服臭袜子的时候。 　　可能会有人说，谁不是过这样的日子？这就是女人的命？ 　　她也一直以为就是这样，默默忍受着，没有娘家做靠山，连生气都是奢求。 　　但在陆秋这里，她看到了另一种可能。 　　没有谁就应该为谁服务的，夫妻两个应该是平等的，互相尊重，互相付出的。 　　凭什么要她洗衣服？男人就不能动手了？ 　　凭什么她来做饭？男人就不能做饭了？ 　　左至历忙得多晚，衣服还是自己洗的，有时候连陆秋的也会帮忙洗了。 　　部队上有人说左至历吗？当然有，说左至历怕老婆，太宠媳妇，说陆秋本事大，但是两口子依然不在乎，日子是他们自己过的，两个人感情美满，过得舒心。 　　王爱国被这一巴掌打蒙圈了，他娘也没想到一向老实的儿媳妇会直接上来动手。 　　但她知道这是左碧惠她哥的地盘，只能上前检查王爱国的脸，尽量压着声音问：“你这是做什么？” 　　左碧惠甩了甩手，特别帅气的说：“没事，就是早就想这么做了。” 　　赵大姐就赶紧出来打圆场，但话里话外都是在帮左碧惠说话：“我们左主任可能最近工作太累了，女人又得工作又得照顾孩子，都辛苦着呢！咱们有什么话来这边说吧。” 　　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吸了一口气，再看左碧惠的眼神的时候，就变了个样子。 　　平时里左碧惠说话声音都细细的，给人的感觉就是娇气的文弱的，谁能想到她一上来就敢打自己男人的巴掌。 　　陆秋就和迅速赶到的左至历，把人往家里带。 　　“找巧梅姐，张主任，孙副处，素琴，桂香……” 　　陆秋让芳芳去通知人，这些女人都是和她关系不错的，也都是大家看起来比较厉害泼辣的。 　　王爱国和他娘晕乎乎的，行李还没放下，就又被带着到了陆秋家里。 　　王爱国看到左至历，就觉得脸上又开始疼起来，之前被他打的那个地方，明明早就好了，这时候却又浮现了出来。 　　左碧惠坐在另一边的沙发上，几个孩子被赶了出去，陆秋没给他们倒水，直接用嫂子的身份说，“你们过来，想必也是收到我们小妹的信了。” 　　王爱国的娘哼唧了一声：“先说一句，你小妹在我们家，那是一点苦也没受，不知道日子过的有多好。” 　　左碧惠想说话，被陆秋给压了下去，她冷笑看着王爱国，问他：“你娘这么说，你觉得有道理吗？” 　　王爱国看了看左碧惠，看了看自己的娘，说：“左碧惠，咱们两个谈一谈，就咱们两个人。” 　　“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我嫂子问你问问题呢。” 　　王爱国低下了头，看不到他什么表情，陆秋没放过他，对王老娘道：“你的好日子，是和谁比呢？不说别的，咱们就说说，一个月的工资只让王爱国留下五块钱过日子这事吧。” 　　素琴刚进门，就听到这事，倒吸一口凉吸，“这日子可咋过？一个月给人家一大家子只剩下五块钱，剩下的钱呢？” 　　她现在是知道厂子里上班能有多少工资了，每个月就给人剩下五块钱，剩下的钱去哪儿了？ 　　王老娘就在这样的目光注视下，脸红了起来。 　　从心底说，她不想让左碧惠和王爱国离婚，离了婚再去哪里找条件这么好的媳妇。 　　几个哥哥都是部队上的，爸爸虽然退休了，但人脉还在，娘是上过大学的，听说特别有教养。 　　关键是，工资多，换一个儿媳妇，还会让她每个月拿那么多钱吗？ 　　不用想，她也知道答案。 　　王老娘就放低了身段，看向左碧惠：“你就是因为这个事，才和爱国生气的啊？但是碧惠啊，你也知道咱们家的里情况，你还有三个弟弟妹妹，都快要结婚了，他们的房子还没着落，我不从爱国这里拿点，他们怎么说媳妇？咱们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啊？” 　　说到这里，她眼睛已经红了，见左碧惠还是没反应，心里更慌了。 　　左碧惠的反应太不对了，难道她不是来诈他们的，是真得打算离婚？ 　　那可不行！ 　　王爱国的娘一看这架势，直接站了起来，坐到左碧惠旁边，用从来没有的声音说：“媳妇，你说咱们一家人，你怎么这么大的气性？要是实在生气，你就再打爱国几巴掌，我绝对一句话不说，千错万错都是我们的错，你别生气了！” 　　大家是真没想到，王老娘是这么个能伸能缩的性子，个个都一脸惊愕。 　　只有左碧惠和左至历，两个人依旧冷着脸，一点表情也没有。 　　王老娘见左碧惠没反应，回头又拉了王爱国，踢他的腿让他跪下。 　　王爱国从刚才看到王老娘给左碧惠说好话的时候，脸色就不太好了，此时更是铁青着一张脸。 　　他觉得他作为一个人男人，脸都快被丢尽了！ 　　“左碧惠！”他声音压得很低，也没跪下，“你到底还在闹什么？我娘刚才不都说了，每个月从咱们这里拿钱是有原因的。” 　　左碧惠的脸上终于有了表情，却是冷笑，她瞪着王爱国：“既然那五块钱够用，你给我写信诉苦做什么？” 　　王爱国觉得脸特别烧，不敢看左至历和陆秋他们的神色。 　　他觉得左碧惠真是得理不饶人。 　　“行了，小两口原来就因为这点事啊。”王老娘脸上的笑越来越大，“既然你们两个都觉得我拿得多，这样，我以后就拿十五块钱，给你们留十五，这样总行了吧？小两口过日子，得什么都说出来，商量着过日子。” 　　左碧惠还是无动于衷。 　　王爱国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眉头都皱了起来，问她：“你还不满意？” 　　“不满意。”左碧惠的声音很平静，“我早就过够了这种，什么都有你娘来指手画脚的日子了。” 　　“那你想咋办？我娘这么一个活生生的人，你让她去死？” 　　王爱国的声音立刻提高了，王老娘似乎也被吓到了，眼泪都出来了。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是我碍了你们的眼，我回去就找农药喝了行了吧？”她捂着胸口直接哭了起来，“我都给你让步了，你还想咋地？你非得把我逼死啊？” 　　她的眼泪不知道是真是假，但这么快就能流出来，还是让陆秋他们都震惊了。 　　王老娘不仅对着左碧惠和王爱国哭，还拉着赵大姐和张主任的手哭，让他们给评评理。 　　“你说我还能咋做啊？儿子不是我肚子里爬出来的啊？我就不能去他们家了？合着生了儿子，还不如不生呗？” 　　陆秋见王老娘是个有几分手段的，知道怎么来压迫王爱国，怎么逼迫左碧惠。 　　恐怕之前，她没少用这样的手段。 　　果然，王爱国越听王老娘的哭唱，脸色就越不好看，瞪着左碧惠的眼神更凶狠。 　　“别说那么多废话了。”陆秋打破这个沉默，“没人说你儿子不是从你肠子里爬出来的，也没人说不让你儿子孝敬你！但是，他们成了夫妻，就应该有自己的生活了！” 　　王老娘抽噎着：“你懂什么？村里谁不是跟着长子过日子的！他们有自己的生活，就等我死了之后。” 　　“娘！”王爱国终于叫了一声，“你别总说什么死不死的。” 　　一句话让王老娘的眼泪流得更凶了，“儿啊，你说咱们咋办啊？” 　　左碧惠打断了这对母子的抱头痛苦，直接问王爱国：“我说离婚的事，你到底考虑怎么样了？” 　　王爱国一噎，抬头盯着她看，见左碧惠的眼睛里没一点温度，不假思索的道：“孩子得归我！两个我都要！” 　　左碧惠点点头，没一点反抗，“行，都给你。其他的呢。” 　　王老娘傻眼了，拼命拉王爱国的胳膊，“爱国，怎么说着说着又到离婚上面了？” 　　他们在路上可不是这么商量的。 　　“这个女人心太狠了！”王爱国声音都有些发虚，“我娘在这里哭成这个样子，她在那里都无动于衷。” 　　以后他娘要是老了，可怎么指望她伺候？ 　　“哼。”左碧惠脸上带了笑，“你娘你娘……真是可笑，她是你娘，又不是我娘，看看她对我做的那些事，哪一件配得上娘这个称呼。” 　　王老娘有些心虚，她偷偷看了一眼左至历，就见男人坐在那里，小心护着陆秋，脸上却紧紧绷着。 　　陆秋之前就和左至历说了，这都是女人在说话的地方，让他尽量不要开口，只要坐在那里就行。 　　他们的目的就和王爱国离婚，不是吵架。 　　等顺利离婚，一切都好说。 　　王老娘见屋里其他人都不说话，觉得和村里的那些人完全不一样，逮着一个穿军装的张主任，就开始哭起来。 　　“我都这么大岁数了，儿子和儿媳妇还要闹离婚，我这日子以后可怎么过啊？可怜的我那孙子和孙女啊！这当爹娘的心狠，但是我这个奶奶却舍不得他们受苦。” 　　她哭的眼泪和鼻涕都流出来了，显然是真的害怕了。 　　她怕王爱国只是说气话，心里并不想离婚，等气消了，到时候又想起来这些事情，心里埋怨她。 　　她下面的那个孩子，还都等着他要帮衬呢！ 　　正在这时，院子里有王强哭闹的声音，陆立春他们没把这孩子给看住，他自己跑回来了。 　　一进屋子，王老娘就先伸了手，嘴里嘟囔着：“我的乖孙子啊！” 　　王强没去找她，跑到左碧惠面前，睁着红肿的眼睛，问她：“妈妈，你能不能不要离婚啊？我以后肯定听话，不会要好吃的，我不想离开妈妈，也不想离开爸爸。” 　　小孩子的这话让王爱国的眼圈都红了，他上前抱着王强，“别哭了，爸爸以后肯定会对你好的！” 　　父子两个都往左碧惠那边看过来，左碧惠低着头，陆秋正在拍她的后背，她见王强跑进来之后，眼泪就开始掉。 　　张主任说：“我看这样吧，大家都冷静冷静，等明天咱们再说。” 　　左碧惠却抬了头：“不用。” 　　她也是军人出身的家庭，从小听得就是父亲带兵打仗的故事，加上过了这么些年的苦日子，她很快就把眼泪给收了起来。 　　“离婚肯定是不能变的，孩子你想带走就带走吧，我们岛上就不多留你们！” 　　王强的哭声更大了，踢打着王爱国，嘴里喊得却是：“妈妈，你怎么这样！你一点也不好，我以后再也不要你了！” 　　陆秋看孩子太激动了，这样哭下去，嗓子不仅会坏，更要命的是，这样子的话，她怕孩子长大了会记恨左碧惠。 　　左碧惠养他这么大，小时候喂奶换尿布，长大了给他做饭洗衣服，付出了多少？ 　　王爱国和他娘以后肯定会说左碧惠的坏话，孩子在这样的环境下耳濡目染，心里能不恨左碧惠了？ 　　她让赵大姐扶着左碧惠，从王爱国手里把王强给接住，王爱国一开始还不想给，左至历直接站在旁边，冷着一张脸看着他，王爱国就怂了。 　　左至历自己上前抱着王强，怕孩子不懂事再伤到陆秋了，陆秋没拒绝，对张主任说：“麻烦主任带着他们去宿舍住下，等孩子平静平静了再说。” 　　王老娘想带着孩子走，被王爱国拉了一下，母子两个就离开了。 　　部队上很多人都知道左碧惠要离婚，上来就打了她男人一巴掌，这消息就像是长腿了一样，之前陆秋担心的，什么和她在一起的女人，都会离婚的事，果然传得特别快。 　　陆秋拍着王强，这孩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嘴唇都白了，等她平静下来，她才抱着王强，轻声问他：“我们要不要喝点水呢？” 　　王强四下看了看，没见到左碧惠，也没见到王爱国，整个人都放松了不少。 　　“我爸妈呢？” 　　他还是多问了一句，陆秋就说：“先下去休息了，你今天跟着婶子睡好不好？” 　　王强没点头，也没摇头，陆秋没再问他，等他情绪再平稳一点，才去厨房拿了点吃的。 　　香软的点心拿到他跟前，王强的眼睛里终于不再是呆呆的，他小声说了谢谢。 　　左至历还要去上班，就让陆立春他们都回来，陆秋朝他们嘘了一声，让他们不要过来打扰他们。 　　她则抱着王强，轻轻拍着他的身体，像哄小孩子一样哄着他。 　　“婶子。”王强抽泣了几声，问她：“我爸妈为什么就非要离婚呢？我想回家，我不想在这里了。” 　　陆秋听得一阵心酸，大人之间的事，最终受到伤害的，就是小孩子了。 　　这些创伤，可能对他们造成一辈子的影响。 　　有那么几秒钟，陆秋真想替这个小男孩想想办法，让左碧惠和王爱国别离婚了，一切表面上看起来还是那么好。 　　受苦的只有左碧惠一个人，其他所有人都得了好处。 　　这么看，是不是也挺划算的？ 　　但左碧惠是个人啊，她也有思想，曾经念过书，是个有文化，被娇养着长大的姑娘。 　　她也不欠他们任何人啊！ 第108章 　　等王强彻底平静下来, 陆秋把他放到了床上，看着他小小的眼睛说，“你妈妈很爱你。” 　　王强眼里闪过迷惑, 继而眼泪又出来了。 　　陆秋知道他想说什么，果然王强稚嫩地声音就问了出来：“她爱我，为什么还要离婚呢？” 　　“可她除了是你的妈妈, 她还是别人的女儿，是我的妹妹, 她还是她自己，那婶子问你, 你爱你妈妈吗？” 　　王强点了点头, 脸有点红。 　　“那你想不想让妈妈以后都能开心起来？” 　　王强这次点头的力度更大了。 　　“你妈妈也是这么想的，她同样希望你能开开心心的。”陆秋摸着他的脑袋, 继续开导王强，“那你有没有想过, 怎么样让妈妈就开心了？” 　　王强疑惑了一下, 想到妈妈刚才和爸爸都哭了，迟疑着说：“妈妈和爸爸在一起不开心吗？” 　　“是的。”陆秋点头，“爸爸对妈妈并不是很好, 他们也总是吵架, 谁也不开心, 妈妈这么些年，是很辛苦的, 她为你付出了很多很多，但是爸爸并不知道, 也并不心疼妈妈。” 　　见王强不说话了, 陆秋继续道：“离婚之后, 妈妈还会一直一直爱你的，这是不会变的，你要相信这一点！” 　　“可是我就不能和她在一起了。”一想到这里，王强的眼泪又掉下来了。 　　让陆秋惊喜的是，王强内心深处，对左碧惠的感情是非常非常深的。 　　“妈妈也是，相信我，你妈妈会比你想她的时候，多得多！” 　　陆秋的声音不疾不徐，她说得很坚定，让王强脸上多了几分笑容。 　　“那我，能不能和妈妈姐姐生活在一起呢？”男孩子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并不大，带着几分腼腆。 　　王荷总是照顾他，总是带着他玩，知道妈妈不是因为别的原因要离婚的，王强觉得心里也没那么别扭了。 　　“相信我，你妈妈如果可以的话，肯定会带着你的，她比谁都想要你们。” 　　“但是妈妈刚才说，不要我和姐姐了。”王强想到什么，小脸又布满了伤心的表情。 　　“那是她故意这么说的。”陆秋觉得王强这孩子很聪明，“有时候，大人说的话不一定是正确的，你得仔细分辨，多动动脑子想想。” 　　她觉得对王强要求有点多了，没在这个问题上多说。见孩子平静下来，就带着他去左碧惠那里。 　　顺便还带了些饭过去，海边的风依然很冷，从前这时候，河边的柳树都早绿了，今年还没动静呢。 　　春天什么时候到呢？ 　　王强拉着陆秋的手，进了家门之后，也不敢看左碧惠。 　　左碧惠显然是哭过的，两个眼睛都肿了起来，见陆秋进门，不好意思地说：“给嫂子添麻烦了。” 　　“一家人，以后可别说这种话。”她把王强拉到前面，对左碧惠说，“这孩子可聪明了，他告诉我，他可喜欢妈妈和姐姐了，不想和妈妈姐姐分开。” 　　左碧惠的眼泪一下就流了出来，王荷也跟着哭了。 　　王强被他们抱在怀里，左碧惠把头埋在他的身体里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妈妈也可喜欢你了，你们都是妈妈身上掉下来肉，一想到你们要被带走，我这心里就生疼生疼的！” 　　王强听着左碧惠的心跳，和她说得话，心里从来没有这么安心过。 　　陆秋把饭放下，擦掉脸上的眼泪，和宁宁他们一起出来了。 　　宁宁低着头，显然是想到了朱亚青，陆秋拉着她的手，直接问她：“想妈妈了？” 　　宁宁点头：“我爸爸和妈妈当时吵架，妈妈就说不要我了，我当时就可伤心了，还特别害怕。” 　　“但是妈妈其实一直很爱你是不是？”陆秋蹲下去已经很不方面了，只能弯腰拍拍她的头，“你妈妈当时说得也是气话，我们宁宁可不要再生气了。” 　　宁宁点头，脸上带了笑：“恩，我已经不生气了妈妈。” 　　她拉着着陆秋的手，一蹦一跳地往回走，心里面却是暖暖的。 　　她的两个妈妈，都很爱她。 　　陆立春想得就比较现实，他问陆秋：“大姐，你说小荷爸妈能离婚吗？” 　　他心里也是很揪心，不管是赵巧梅还是左碧惠，都能让他联想到曾经的陆秋，和她受的那些苦。 　　“能吧。” 　　只要有一方坚持，这婚早晚会离的。 　　感情没了，日子也就没什么过下去的必要了。 　　她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别担心，肯定会越来越好的。” 　　“恩。”陆立春点头，心里想的是，如果以后他结婚了，一定要好好对待自己的妻子，不让她受一点苦。 　　到了家，张主任已经在等她了，详细地问了问左碧惠的事，才说：“那两个人一直拉着我的手，让我劝劝你姑子，说以后会好好改正的，说两个孩子都那么大了，少了谁都不好过。” 　　陆秋见她有动摇的想法，只能道：“张主任，我知道你考虑的事情比较多，但是这离婚不离婚，都是得自己考虑，不是吗？婚姻如果饮水，冷暖自知，别人再怎么看着好，难受得都是自己。” 　　不管是赵巧梅，还是左碧惠，有勇气离婚，在她看来都是一件很厉害的事。 　　不是所有的人都有这样的勇气的。 　　多少人，明明日子都过不下去了，还要硬撑着，为了面子，为了不去承担生活的辛苦。 　　有的还会拿孩子说事，说是为了孩子怎么怎么样，让孩子承受同样的痛苦。 　　那样，还不如离婚呢。 　　毕竟，这个世界上，单亲的孩子照样能活下去。 　　张主任知道了陆秋的想法，见她没有丝毫的动摇，就起身离开了。 　　她并没有回去，而是去了左碧惠的家，又问了她的想法。 　　左碧惠虽然很疲惫，知道明天还要硬仗要打，但她心里也是带着几分期待和轻松的。 　　马上就要结束了。 　　张主任问了同样的问题，左碧惠这次没避开两个孩子，陆秋说得对，有些事情得让孩子们知道，不然都以为是她的错。 　　左碧惠打开了话匣子，把这些年的苦都说了出来，两个孩子在一旁听得都楞住了。 　　他们不知道，就在他们平日的生活中，左碧惠竟然有这么多委屈。 　　张主任就叹气：“唉，咱们女人生来就是受苦的，你能想开了，我也就不劝了，以后有合适的，咱们再找。” 　　左碧惠却摇摇头，当着两个孩子的面说：“不找了，再也不找了，一个人过着挺好的。” 　　她有孩子，觉得这辈子没什么遗憾了，为什么要再去找一个男人呢？ 　　张主任离开之后，左碧惠把眼泪擦干，搂住两个孩子：“不管怎么样，妈妈这里都是你们的家，你们哪怕不能和我住在一起，我这里也永远有你们的地方。” 　　王强则抬着头问左碧惠：“妈妈，你是真的不会再找其他人了吗？” 　　“不会。”左碧惠肯定的是，“但我不是因为你们的爸爸，我是因为你们，也是因为我自己。” 　　她在慢慢学着把自己放在一个和孩子们平等的位置上。 　　都说母亲这个词是伟大的，但同时他们也是一种桎梏，一种道德绑架。 　　陆秋曾经和她说过，这是千百来年，男人对女人的一种打压绑定，随着越来越多的女人上学，有知识，有见识，他们就知道人生的意义，也会越来越多的人奋起反抗。 　　只有那时候，离婚才不是一件羞于提起的事，二婚女才不是一个贬意词。 　　左碧惠在王荷的脑袋上亲了一口，决定以后说什么也要让她读书，让她好好念下去。 　　张主任他们现在也有了新的任务，就是动员村里的女孩子来上学。 　　之前招生的那批人，男女比例十分离谱，基本上女孩子都没几个来上学的，都在家里帮忙干活。 　　部队上很多人都知道了左碧惠的事，有人在食堂和宿舍里看到王爱国了，回去之后就和认识的人议论。 　　知青们也在讨论这件事，他们都向着陆秋，听到有人说跟陆秋在一块的人，他们虽然帮着反驳了，但是也会多想些。 　　下一个会是路园长或者赵主任吗？ 　　宋芳最愿意看陆秋的热闹，在外面不知道和多少人都散播了谣言。 　　陆夏知道以后，想出来一个主意，在黄秘书耳朵边轻轻说了几句。 　　黄秘书最近心情很不好，他费了很大的劲，冒着差点被发现的危险，帮着李书记去开厂子，结果厂子没他的份，李书记连提都不提他的功劳。 　　还得在这个破岛上继续工作，美名其曰什么继续侦查。 　　他不信左至历不知道他干的事，就是还没来找他算账，头顶上顶着一把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落下了。 　　听了陆夏的话，黄秘书眯了眼睛：“你说可以给她定个罪名？” 　　“对，这罪名不明摆着往咱们手里递吗？” 　　黄秘书这次没有莽撞，他细细的想了想，说：“让我再考虑考虑。” 　　王爱国和王老娘也是一晚上没睡，他们两个商量了很多事情，王老娘知道王爱国并不想离婚，就对他说：“今天你要软和点，看我眼色行事，别又被她给激怒了。” 　　王爱国点头，他们早早来了陆秋，今天就张主任和素琴在，赵巧梅和赵大姐都得去厂子里盯着。 　　一进来，就看到王荷和王强在这里，王爱国就皱眉：“让孩子出去吧，大人说事呢，别让他们听了。” 　　左碧惠低头问王荷和王强：“你们要留在这里吗？” 　　两个孩子都点头，左碧惠就没再让他们出去。 　　王爱国脸色就沉了下来，张主任在中间调解着，问王爱国：“你们两个，除了孩子之外，还有什么共同财产吗？” 　　王爱国还没说话，王老娘就开口了：“我们可不离婚，你们部队上不能避着我们离婚！” 　　张主任笑了笑，和昨天那劝和的样子不一样，对王老娘说：“这夫妻感情破裂了，那是再难修复的，强扭的话不甜。这婚姻法里已经规定了，就算一方不同意离婚，但分居时间够了，也是能离的。” 　　王老娘傻了，她哪里懂这些事情。 　　左碧惠就开口：“家里的房子是我掏钱盖的，还有那些衣服，锅碗瓢盆几乎所有的东西都是我买的，再了就是两个孩子。” 　　王老娘一听左碧惠这话的意思，吓得头上就有冷汗了：“你这是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离婚不都得分一半吗？我不要东西了，你们给钱就行。” 　　王老娘就不能提钱，她觉得儿子的钱是她的，儿媳妇的钱也是她的，张嘴就要骂人，被左至历给瞪回去了。 　　她只能憋着气说：“没钱！我们从哪里有钱！” 　　左至历开口了：“这很好办，我给你们那边部队的人打电话，让他们去你们家看看，实在没钱那就把房子给扒了。” 　　他表情冷硬，是上过战场杀过人的，气场全部放开了，还是挺吓人的！ 　　王爱国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没说话，此时他忍不住摸了烟出来，问左碧惠：“非要离婚是吗？” 　　左碧惠点头，眼睛里是一片坚定。 　　王爱国咽了咽口水，“你知道离婚之后，都要面对什么吧？” 　　“知道。”左碧惠也好好跟他说话，“我都已经想好了。” 　　王爱国不死心：“离婚可不是开玩笑，你以后想要再复婚，那是不可能的！” 　　“我已经想好了！现在就说说钱和孩子的事。” 　　“孩子我肯定要。”王爱国这么说，左碧惠的心就往下沉了沉。 　　和她预想的一样，王爱国看了看王荷和王强，最后把目光锁定在王强身上，“我要老二吧。” 　　王老娘赶紧点头，“对，我们要老二！” 　　王荷有点受伤的低下头，还好左碧惠拉住了她的手。 　　王强看了看爸爸，看了看奶奶，突然问：“你们为什么要我，不要姐姐呢？姐姐比我更听话，比我吃得也少，还会干活。” 　　王爱国楞住了，他没想到小儿子还有这样的问题。 　　王老娘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回答的，“当然因为你是我们老王家的根了！” 　　“那姐姐不是吗？她不也是爸爸的孩子。” 　　“你傻啊。”王老娘有些不满意，“她一个闺女家，怎么能是老王家的根！” 　　王强就不再说话了，他看了看左碧惠，突然说：“我不要跟着爸爸和奶奶，我要跟着妈妈！” 　　左碧惠都是吃惊的，更不用说王爱国和王老娘了。 　　再他们看来，这一切都是左碧惠教的。 　　“不行！”王老娘大声的说，一改之前的做低俯小，“你必须跟着我们回去！” 　　见他们又吵起来，素琴就在一旁开口：“孩子的事先放一边，说说刚才的财产问题吧。” 　　她听得都很揪心，她也有两个孩子，一男一女，要是不和刘大军过了，她想肯定要带两个孩子走。 　　要是带不走两个孩子的话，可能最后还是念恩跟着她吧。 　　闺女就该被抛弃吗？ 　　吵吵了半天，王爱国同意给钱，但是他现在手头上没有，拿不出来钱。 　　王老娘这时候就不开口了，一点也不提帮王爱国付钱的事。 　　王爱国连吭都不敢吭，任由他娘拿捏他。 　　张主任看着就摇头，就这简单的事，她都能想象到左碧惠之前过得是什么日子。 　　“既然这样，等你们什么时候凑够钱了，再什么时候带着孩子走。” 　　左至历把离婚书拿出来，这么对王爱国说。 　　王老娘不吭了，她怕万一王爱国让她拿钱怎么办？ 　　就这样，左碧惠和王爱国坐在了一起，王爱国仔细看着那离婚书，皱眉说：“这上面没说孩子归我的事。” 　　“等你把钱拿过来了，我们再把这条补上。” 　　“那不行。”王爱国把笔放下，“那我们就到时候再离婚。” 　　左至历冷笑了一声，压低声音问：“你是不想在部队上干了吗？” 　　王爱国被他的表情给吓了一跳，屋里的其他人都当作没听见。 　　王老娘是真怕了，怕左至历动什么手段，让王爱国把工作给丢了，那样一家子才真的要去喝西北风了。 　　“快签了吧。”她催王爱国，“回去了娘再给你找个媳妇。” 　　就算孩子不要了，也能再找一个女人生几个孩子，那还不简单吗？ 　　反正生孩子疼得又不是他们。 　　等王爱国终于把字签在了上面，几个人都松了一口气，左碧惠抱着两个孩子都哭了起来。 　　王荷很懂事得擦着她脸上的眼泪，忍不住又看了一眼王爱国和王老娘。 　　她小小的心里，会永远记得他们是怎么抛弃她的。 　　那轻飘飘的不要她几个字，深深烙印在她心里。 　　还好她有妈妈。 　　王爱国当天晚上就被送走了，走得时候王老娘还骂骂咧咧的，陆秋和左碧惠他们却是真的高兴。 　　“今天晚上吃点好的！”陆秋这么一说，大家都欢呼起来。 　　“我要吃小蛋糕！”宁宁蹦得最高了，“妈你给我做点吧！” 　　“我想吃包子！” 　　“我想吃火锅！” 　　陆秋知道他们这段时间也馋坏了，一一答应，问左碧惠：“你想吃什么，小妹？” 　　左碧惠说了火锅，又问两个孩子：“你们想吃什么呢？我们把你婶子给吃穷了！” 　　大家都笑了起来，王强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容，在陆秋耳朵边悄悄说：“婶子，我想吃昨天的点心。” 　　那个味道是温暖的，让他一直记得。 第109章 　　陆秋就笑, 等羊肉被从地窖里拿出来之后，她就动手开始让孩子们忙起来，外面天气寒冷, 他们在房间内吃火锅，体验非常不错。 　　左碧惠心情好，问陆秋：“那点心就是用这面包窑做的吗？” 　　陆秋点头, 他们家里也有个面包窑，陆秋干脆教会她怎么用, “可以烤很多东西，我们之前还烤鱼, 肉松, 果脯等等。” 　　左碧惠越听越心动：“等我回去了试试。” 　　想了想，她又说：“我以后在这里住下了, 嫂子你看房子的事。” 　　她不能一直住在陆秋的那个房子里。 　　陆秋沉思片刻，说：“我和你哥, 还有小春商量商量, 目前你们就安心住在那边吧。” 　　“好。” 　　那房子她本来想留给几个孩子，不过现在孩子们学习都还不错，等他们长大, 就差不多该去外面上大学了。 　　去了大城市, 再回来的机会就少了。 　　陆秋陡然一惊, 突然觉得和孩子们相处的日子不太多了。 　　她先和左至历商量了商量，左至历则道：“部队里马上要盖楼房了, 等到时候让他们去那边住，冬天也暖和。” 　　听到这确切的要盖楼房的消息, 陆秋第一个念头就是集体供暖。 　　从前她最喜欢在冬天的时候, 穿着短袖看外面的雪景。 　　陆秋就问左至历：“那有暖气吗？” 　　“锅炉好造, 就是暖气片没有。” 　　左至历摇头，“这得等技术解决了，一时半会还不行。” 　　陆秋好像想到历史上的确是到了八十年代，暖气片才开始普及开来。 　　“那咱们还是住在院子里吧。”院子里虽然密闭性不太好，但是可以烧火坑，火墙这些。 　　“恩，住惯了还是觉得院子好。” 　　左至历摸着陆秋的肚子，里面的宝宝已经能动了，偶尔会伸腿踢一下肚皮。 　　一般踢的时候是没规律的，左至历也就在晚上的时候能偶尔感受到。 　　两个人都特别喜欢和宝宝互动，陆秋记得这时候就可以给宝宝说话，讲故事等等，也就是胎教。 　　她还想让左至历给她找个留声机回来，可惜这年头不好找，当初都被收了起来，是违禁品。 　　今天宝宝又踢了他们，左至历恰好摸到了，男人咧开嘴笑了起来，“再有几个月就出生了。” 　　“恩。”陆秋侧躺在床上，她现在小腿已经有些肿了正面睡开始不舒服了。 　　左至历晚上的时候，就护着她的肚子，给她当人形靠垫。 　　两个人这两天都觉得有点累，早早就躺在床上睡着了。 　　这段时间她总是忙这忙那的，忽略了几个孩子，这几天她便在家好好陪着他们。 　　蓉蓉也适应了中班的生活，和张小胜成了很好的朋友，宁宁交的朋友则更多，基本上大院里的小孩都认识她。 　　她信誓旦旦的和陆秋说：“ 林秀芬听说学习可不好，等我上一年级的时候，她可能还得留级。” 　　一想到这个，小姑娘就乐得不行。 　　路婶子给他们大班的学生也会布置作业，已经开始学习拼音和加减法，每天晚上几个孩子就都围在火炉旁，一块写作业。 　　陆秋陪了他们几天，就发现这些孩子虽然不大，但已经有阶级意识，三年级的看不起二年级的，二年级的看不起上幼儿园的，上大班的觉得上中班的太小了。 　　这让陆秋有些哭笑不得。 　　“之前也不见你们这样啊？” 　　“之前那不是没上学吗？”陆冬去这么说，他现在的腿已经彻底没事了，又开始活蹦乱跳。 　　因为之前带黄红兵去北京的事，他们也成了朋友，偶尔郑爱国还会来找他们玩。 　　不过郑爱国和二毛他们一样，来这里不是写作业，只冲着好吃的来。 　　几个孩子正说得热闹，门口突然有人进来，小毛跑得气喘吁吁的，陆秋诧异，让他喘好气了再说。 　　小毛就开口了：“团长找你。” 　　陆秋擦了擦手，见孩子们的目光有些惊讶，朝他们摇头：“没事，我过去看看。” 　　她腰身已经变粗了，行动也不如之前灵活，陆立春就说：“我送你过去吧，大姐。” 　　“不用。”陆秋指了小毛，“有他跟着呢。” 　　小毛直点头：“我跟着呢，没事。” 　　两个人出了家门，屋里的孩子就开始讨论起来，左至历一般有什么事都是回家和陆秋说，很少要把她叫走的。 　　“我总觉得有点不安。”蓉蓉低着头，过年她又长了一岁，现在都已经五岁多了，“舅舅，妈妈怎么不让你跟着呢？” 　　孩子总是很敏感的，陆秋一到左至历的办公室，就发现里面坐着两个陌生的人。 　　黄秘书在旁边坐着，见陆秋来了，脸上带了兴奋：“我们陆主任过来了。” 　　小毛在路上已经把事情和陆秋说了，此时不慌不忙朝他点头：“黄厂长好，这两位是？” 　　那两位同志立刻站了起来：“你好陆秋同志，我们是李书记身边的人，听说你们这里作风有些问题，过来问问情况。” 　　陆秋找了凳子坐下，往左至历那边看了一眼，见他神色绷的很紧，显然刚才在这里发生了不愉快的争吵。 　　要是有任何可能，左至历都不愿意让陆秋过来。 　　陆秋给他递了一个安心的眼神，坐在那里等他们开口。 　　黄秘书就说：“还有张主任没来呢，再等等。” 　　陆秋脸上带着不动声色的笑，似乎是随便他怎么样都行的意思。 　　黄秘书被他们夫妻两个看得有些不自在，挪动了一下身体左右看看，心里盼着张主任赶紧过来。 　　张主任去村里统计没上学的女孩子情况了，这时候被叫回来，脸上很不高兴：“有事啊？我们正工作呢，有什么事不能等下班了说？” 　　她一看陆秋也在，就坐在陆秋身边，陆秋小声和她说了一下情况。 　　黄秘书和两个今天赶到的人咳嗽了一声，提醒他们不要说话，就开始问他们：“你们这岛上怎么总有离婚的？” 　　陆秋抱着胳膊，没开口，张主任先说：“不是离婚自由吗？我们岛上离婚的怎么了？不合规矩？” 　　“不是不合规矩，是离婚的太多了，我们怀疑这里面有问题。” 　　陆秋接过话，“同志，你想说什么问题？这哪个部队里没有离婚的？老家媳妇被抛弃的，不知道多少个呢？” 　　这话说得让来调查的其中一个同志脸红起来，他就是在老家有个媳妇，后来解放了，就又再找了一个。 　　“但是其他地方都是男同志提离婚，你们这里是怎么回事？” 　　“呦。”陆秋继续冷笑，“什么时候这男女提离婚还区分对待了，我就是女的，我就提离婚了怎么了？” 　　左至历靠在椅子上，端着杯子开始喝水，还冲陆秋挑了眉毛。 　　那两个调查同志互相看了看，见陆秋挺着大肚子，现在又是主任，又是团长媳妇的，说话到底压制了些：“同志你误会我们的意思了，我们是怀疑这里有敌|特在掺和，恐怕得在部队深入调查一下。” 　　“不行哦。”陆秋晃了晃她的手指，直接拒绝：“我们部队里的厂子，是军事重地，现在已经不能随便进出了。” 　　左至历跟着点头：“没错，之前有人想拿我们厂子里的技术，偷偷卖给敌|特，已经被我们发现抓住。” 　　杨家媳妇和侯家媳妇不仅工作没了，还被游街公开□□，尤其是介庄的大队长，觉得这两个媳妇丢了他们村里的人。 　　人家其他地方的，怎么就没这眼皮子浅的，干这丢人的事的？ 　　现在别的地方说起来，都是说介庄那两个媳妇怎么怎么样，名声传出去多不好听。 　　这两个媳妇早就恨那个给他们两块钱让他们干坏事的人了，恨不得找到他们咬上几口。 　　婆家的日子那是更难过，好好的工作没了，在村里丢了人，据说杨家的人已经打算离婚了。 　　左至历也把这事重点宣传，往省里上报，连北京那边也写了信。 　　以后黄秘书想要再打听点什么，可就难了。 　　听陆秋这么说，那两个同志没办法，只好说：“要不把人叫过来，我们调查调查。” 　　张主任现在也放松了：“大家白天上工的上工，干活的干活，都是为了部队做建设呢！不过大家晚上都有空，你们可以晚上再调查。” 　　两个同志都觉得这活不好做起来，光晚上那么点时间，这得调查到什么时候。 　　他们就看向黄秘书，黄秘书想了想，知道光靠着这事是不能把陆秋怎么样的，最多只能恶心恶心他们。 　　但是恶心恶心他们，也让他心里舒服。 　　凭什么大家都是混的越来越好，就他日子一天比一天难？ 　　左至历又提了几个要求，不能去厂子里参观，不能问和厂子有关的问题，对方不想回答的事不能问。 　　陆秋就在旁边，对那两个同志说：“有什么事可以先问我。” 　　说完，她往黄秘书那里看了一眼，“正好我的事和黄秘书也有点关系。” 　　黄秘书一下觉得不太好起来，果然听陆秋说：“我当初为什么要离婚？说起来也简单，就是黄秘书的媳妇，我那个堂妹，勾引了……” 　　两个同志的嘴巴都长得大大，看黄秘书的眼神就变了。 　　而黄秘书觉得脑门都出了汗。 　　这事陆夏给他说过，他也从别的地方是听到过一些风言风语，但完全不是陆秋叙述的这个样子。 　　陆秋说完，张主任就在一旁点头：“这事我也知道，还有其他几个离婚的人，我也简单说一说吧。” 　　她就把赵巧梅和张营长的事说了出来，左碧惠男人的事提了提，再了重点就是陆夏。 　　陆夏是村里人，张主任提起来丝毫没问题，在她看来，陆夏和虎子那之前也算是在一起，和陆秋一样，都是不领结婚证，但存在实际婚姻的。 　　要不说这个领结婚证的事也得普及，张主任一边说一边埋冤这两个人不靠谱，净会找事。 　　这两个人听了一肚子的八卦抱怨，跟着黄秘书走的时候，脸上都带着兴味的表情。 　　“团长，怎么还不把这黄鼠狼赶走？”部队里的一些人给黄秘书起得外号，叫黄鼠狼。 　　陆秋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人就会成天蹦跶。” 　　“恩。”左至历还有他的考虑，“暂时还不能动他。” 　　回头陆秋才知道，李书记做的那些羽绒服，出了问题。 　　他们那边受灾也很严重，部队上已经基本上都吃起了高粱面，李书记就匆匆让人把羽绒服做好，学着左至历他们往外换东西。 　　市场就那么大点，李书记他们换的东西比左至历要少，自然受欢迎。 　　可惜他们制造不出来那么太多的成品，就这也让李书记很高兴。 　　但问题也很快出现了，他们的羽绒服开始跑毛，衣服越穿越薄，经常连里面的衣服也沾着很多。 　　再和左至历他们这里的一比，人家的羽绒服很少掉毛，依然很暖和。 　　“那边要退货。”左至历不厚道的笑了笑，“现在李书记着急了，只想抓咱们的小辫子。” 　　陆秋就说呢，这挑唆人离婚的罪名，也能落到她头上。 　　“不过部队上说闲话的太多了。” 　　“堵不如疏。”陆秋不怎么在意，“之前说我的还少了？说我会虐待宁宁，说我是妖精来勾引你。” 　　左至历低低的笑了起来：“你不在意就行。” 　　说了会闲话，他们又说起来正事。 　　“食品厂子卖的不错，我看赚得快和羽绒厂子一半了。” 　　陆秋点头：“主要是原材料好得啊。” 　　羽绒服他们要进原料，之前李书记抢购市场，鹅毛什么的都不好找了。 　　幸亏左至历提前让人存着呢。 　　说起这个，陆秋突然想起来赵巧梅之前和她说的事，就想出去看看。 　　左至历拦了一下：“明天吧，今天都这么晚了。” 　　陆秋只好又重新躺下。 　　赵巧梅此时不在家，她听张主任说了白天的事，气的在家里都骂起来。 　　这么骂着还不解恨，她又跑到黄秘书那里，对着窗户就开始破口大骂。 　　“什么狗东西，不拿出来镜子照照，是自己身上干净了？我离婚怎么了？我乐意！不像你们，没结婚就勾搭在一起，不干不净的，心思龌龊！” 　　她不点名，就这么干骂，听得屋里面的几个人都很是尴尬。 　　陆夏在招待这两个同志，这么一闹，她差点切到自己的手上。 　　疼得她实在不行，冷汗都下来了。 　　黄秘书今天对她也很冷淡，看她的眼神就像是要吃了她。 　　陆夏最后实在撑不住了，匆匆说了句：“我出去看看。” 　　她跑到外面，赵巧梅周围已经围了很多人，都在问她是怎么回事。 　　赵巧梅这个人很能闹，之前张营长和香枝的事，她能天天去医院闹，指着人鼻子骂的事也干过，陆夏想到这里竟然不敢上前，远远躲了起来。 　　“还能是因为什么，有人见不得别人好，又开始在背后使手段！不过偷鸡不成蚀把米，竟敢说到老娘头上了，还说我为什么要离婚？啊？你们说我为什么要离婚？” 　　她说得热闹，丝毫没看到远处躲着的陆夏，和刚回来的张营长。 　　张营长脸色很不好看，跟在他后面的黄排长叹了口气，“我先回了。” 　　别人的家务事，他也不好掺和。 　　赵巧梅骂过瘾了才回去，走之前还不忘说：“我等着你们过来找我，我再给你们好好说道说道。” 　　张营长没回家，怕回去了又听他娘的唠叨，孩子现在到是偶尔过来，但也是过来吃个饭什么的，很快就回去。 　　陆秋第二天听说了这事，还笑赵巧梅：“怎么这么冲动？” 　　“嗨，这要不是看他们是外来的，我还想和他们打一架呢！” 　　桂香推了赵巧梅一把：“你怎么也不知道叫我去，我还能帮你说几句。” 　　“不用，你是没看到他们，连声都不敢吱一声。” 　　都是大老爷们，谁看吱声？唯一的女人陆夏又不敢，巴不得赵巧梅想不起来她呢。 　　说完这个，赵巧梅就和陆秋说起正事来：“总是来买我吃的那个老黄，给咱们推荐个合作方。” 　　大家都放下手里的活，听赵巧梅说起来。 　　“就是老郭那个儿子，不也是在部队上的吗？他们那里油水足，说要订一些回去，问咱们最低能给多少优惠。” 　　陆秋眼睛就亮了：“大买卖啊。” 　　这以后合作成了，岂不是能经常来往？ 　　他们食品厂子还没合作过这么大的业务呢，之前都是零零散散给各地供销社过去。 　　大城市还好，能买得起的人还算多，小城市里只进了一次货，还是拿罐头换的，之后就一直没动静了。 　　估计是不好卖的。 　　“啥时候把老黄和老郭请过来，咱们详细说说。” 　　“行。”赵巧梅一口答应下来，老黄之前就和她提了，要过来看看的事。 　　他们两个比之前联系多多了，不管张营长的娘怎么散播消息，说他们两个之间有猫腻，赵巧梅依旧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 　　老黄过来每次也都不空着手，给孩子拿吃的，或者是他们带点粮食，两个孩子见了他总是很高兴。 　　其他人都看出来点那么个意思，桂香还问过赵巧梅，赵巧梅则一脸吃惊。 　　“不能吧？我那时候骂我那前婆婆，他可就在跟前。” 　　张营长之前总是觉得她粗俗，嫌她嗓门大，上不了台面。 　　赵巧梅完全没那心思，大家也就没人再多说什么。 　　陆秋还把这事给左至历说了，左至历还真知道老郭的那个儿子。 　　“老郭就这一个儿子，之前从赵巧梅这里拿了点吃的，给他儿子寄过去，没想到还能促成这样的事。”陆秋感叹了一句。 　　“恩，等明天老黄过来了，让小毛来叫我。” 　　“行。” 　　第二天，老黄和老郭如期过来，他们先去找赵巧梅，赵巧梅已经做了些好吃的，他们两个一闻味道，就知道是什么。 　　“真香。” 　　张小胜和张小美也在一旁吃，不知道谁把这事告诉了张营长，他一大早的也过来敲门。 　　老黄笑呵呵的，老郭也和没事人一样打了招呼，就赵巧梅脸上没什么笑容。 　　她看向张营长，语气里都是冷漠：“你来这里做什么？” 　　要不是这个男人，她用得着背负上那么多骂名吗？ 　　但她有时候也觉得命运真是公平的，她现在的日子，可是从前想到不敢想的。 　　“我来看小胜小美。”张营长目光在老黄身上锁定，随即才收回来。 　　赵巧梅就说：“那小胜小美，你跟着他走吧，我和你黄叔叔他们有事呢。” 　　张营长心里狠狠不舒服了一下，皱眉：“你一个女人，和两个男人在这里呆着，多不合适。” 　　他发誓，他用的声音特别的温和。 　　但赵巧梅还是炸了起来：“怎么不合适了？我们是商量厂子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 　　老黄就过来打圆场，“别吵了，有什么好吵的？你前夫也是关心你，要不咱们换个地方？” 　　张营长被那前夫两个字刺了一下，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赵巧梅就笑着看老黄：“让你见笑了。” 　　“这有啥，咱们什么关系？”他端着她做的吃的，“要不还去厂子里？” 　　老郭也站了起来：“行吧，就是这一折腾啊，我这吃的又变凉了。” 　　赵巧梅就很不好意思：“真是招待不周。” 　　几个人的身影往外走，张小胜拉了拉张营长的手，“爹，怎么不走了？” 　　“还走什么！”张营长看了看空荡荡的家，心里五味杂陈。 　　他问张小美和张小胜：“你说，我和你娘复婚好不好？” 　　张小胜和张小美早就不是懵懵懂懂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孩子了，他们这些离婚的孩子，经常凑在一起玩。 　　现在这队伍扩散的越来越大，那些人虽然偶尔也会说他们，但人多了和人少了，那肯定是不一样的。 　　“不要了。”张小美最先回答，“娘现在很开心，她也不想和爹再在一块了。” 　　张小胜赶紧点点头，“对，我娘说不想再要你了。” 　　“那你们娘看上黄叔叔了吗？” 　　老郭岁数有点大了，应该不是他吧？ 　　两个孩子摇头，张营长又换了种说法，“你们喜欢黄叔叔吗？” 　　这次两个孩子倒是都点头。 　　喜欢。 　　张营长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他给张小胜穿好衣服，带着他往外走：“奶奶那里有好吃的桃酥，我带你们去吃好不好？” 　　赵巧梅和老黄老郭他们直接去了厂子里，没多大会儿，素琴桂香陆秋就都来了。 　　桂香朝赵巧梅挤眼睛，故意夸张的说：“老黄同志，这次的事多亏了你啊。” 　　老郭在旁边就抬了头，指了指自己：“咋没感谢我呢？” 　　“也感谢你。”桂香赶紧说。 　　陆秋就问起老郭具体的事情来，尤其是价格方面，他们一直商量不太妥当。 第110章 　　老郭想让价格再低一下, 他儿子那边也好交代，显得他儿子能干，有本事。 　　陆秋和赵巧梅, 素琴聚在一起商量商量，如果按老郭的价格，他们就一分不挣, 这些天的辛苦就白费劲了。 　　哑巴娘着急的在那边啊啊，几个人都知道她心里着急, 怕要是再提高一些，老郭那边到时候说不下来。 　　做生意也是一场博弈。 　　素琴就推赵巧梅：“要不你让老黄出来, 和他说说。” 　　赵巧梅点了头, 果真把老黄给叫了出来。 　　老黄听了他们说的，点了头：“我去试试, 不过你们找我说，不如找你们那个赵大姐说。” 　　陆秋奇怪：“他们认识？” 　　随即他们就恍然大悟了, 之前老郭还从赵大姐这里买过东西, 他们这几个人可都是去过老郭家的。 　　当初阴差阳错的，赵巧梅其实也去镇上的集市了，只不过她那时候和张营长没去老郭家里。 　　有时候想象, 命运就是这么奇妙。 　　老黄说：“他们家那个儿子不是还没结婚吗？年纪也不小了, 他就挺发愁的, 他家老婆子看上芳芳那个姑娘了，之前就想说亲。” 　　当时赵大姐还给她说过, 觉得对方条件是不错，就是嫁到部队上太远了, 没有自己守在身边方便。 　　“算了。”陆秋没让素琴去叫赵大姐, “这算什么, 咱们不能为了卖个东西，还得把人家女孩子推出去。” 　　“就是。”赵巧梅也这么说，她看老黄：“你先进去和他说说。” 　　老黄点头，进屋看见老郭站在窗户前，朝他摇头，压着声音说：“我可是都说了，人家还是不愿意。” 　　“唉。”老郭挺喜欢芳芳那个姑娘的，也喜欢赵大姐那么爽快的人，“好歹这些人都是有情有义的。” 　　“是啊，你就别难为他们了，当初说的价格也不是这样，你要是再咄咄逼人下去，我怕你鸡飞蛋打。” 　　“行吧。”他松了口，老黄就出去告诉了赵巧梅。 　　“那真是太好了。” 　　左至历过来的时候，就听到了这个好消息，朝几个女人数了大拇指：“这次功劳可不小！” 　　“那是。”赵巧梅得意笑了笑，看陆秋，“让你男人给我们什么奖励？” 　　“得给！”陆秋笑着看大家，“这都是大家的该得的。” 　　老黄和老郭并不着急走，左至历说要请他们去食堂吃饭，两个人推辞了推辞，老黄指了赵巧梅：“已经做好了，就等着吃呢。” 　　“那我们就不耽误你们了。” 　　左至历也不和他们客气，和他们握过手之后就回办公室，老郭本来想跟着过去，却一下看到了他最想见的赵大姐。 　　他笑呵呵的拦了一下赵大姐，往她身后看了看：“没看到芳芳啊。” 　　“芳芳走不开。” 　　芳芳现在已经不怎么做羽绒服了，主要管他们那几个知青，再了就是设计新羊绒服。 　　陆秋把左至历想办法弄到的羊绒都给了她，让小姑娘看着设计，现在她除了吃饭的时候，都在想这事。 　　素琴就悄悄和赵大姐说：“你看把老郭给激动的，赵大姐还不知道呢吧？” 　　“怎么能不知道。”郭老太太之前可是还去赵大姐家里看过，话了话外都是那个意思。 　　赵大姐也过来找过她，想问问她的意见。 　　“就是没看到他家的儿子，不知道怎么样。” 　　“该让老郭拿着照片过来，让芳芳看看。” 　　赵巧梅听到他们说话，插了一句嘴，她得找个机会提醒一下老郭。 　　她觉得距离远不是问题，孩子过得好就行了，要是小伙子人又要，又能干，家里还就他这一个儿子，条件多好。 　　第二天老黄又过来一趟，把老郭儿子的照片给拿了过来，让赵巧梅看：“他儿子长得不错，主要是想找个听话的姑娘。” 　　赵巧梅接过照片，里面的小伙子看起来挺英俊，浓眉大眼的，是这时候最流行的长相。 　　“我让赵大姐去看看。” 　　老黄就看她，见她一个人住在这边，有些不放心：“要不你再盖个房子，这地方又小又冷。” 　　难得温情的话让赵巧梅眼圈红了一下，这地方之前是他们临时做羽绒服用的，现在住着他们。 　　张营长的爹娘住在他们之前的院子。 　　和家里的条件肯定不能比，陆秋让她住到宿舍那边，说能给她腾出来，她也没同意。 　　“住习惯了也挺好的。”赵巧梅不想带着孩子住到单身宿舍那边，还没这里舒服。 　　“日子不能凑合，怎么样都是一天，你得好好对自己。” 　　老黄说得很真诚，“你该为自己考虑。” 　　如果说之前，赵巧梅还不知道老黄有这方面的意思的话，现在却已经完全明白了。 　　再这样把他带到这边，就觉得有点尴尬了。 　　老黄很识趣得站了起来：“行，我也没别的事，那我就先走了。” 　　他跨出了门，正好在门口碰到张营长和张小胜。 　　张小胜立刻叫了一声：“黄叔叔。” 　　“乖。”老黄摸着张小股的头，把他往屋里推，“给你带了好吃的。” 　　张小胜就欢呼一声，往屋里跑了。 　　门口就剩下张营长和老黄。 　　两个高大的男人互相对视了片刻，张营长先往后撤了半步，朝老黄点头：“出来谈谈。” 　　老黄点头答应，两个人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张营长递给老黄一支烟，老黄没接。 　　张营长就自己抽了：“巧梅这个女人挺傻的，也是一根筋，不过我们从小就认识，感情不一样。” 　　老黄就嗤之以鼻：“前尘往事不用提，在我看来，巧梅可不是个傻的，她很聪明，也很有韧劲。” 　　就是这样的韧劲吸引着她，不管她是大笑大骂，或者是委屈的眼圈发红，都是可爱的。 　　张营长听到那声巧梅的时候，脸色就不好看了，他把烟踩灭，“我们有两个孩子，两家的父母都希望我们在一起，我肯定会把她追回来的。” 　　老黄露了一个笑容：“那就各凭本事吧。” 　　狗蛋奶奶前段时间就过来给他们做饭，到点就回去，家里的活什么都不耽误。 　　这天见陆秋拿的肉回来，脸上就带了笑：“下次再去领肉的时候，让我去，你说你挺个大肚子，得好好注意些。” 　　陆秋应了一声，她扶着腰坐下，上午的时候刚去医院做了B超，现在产检的项目还没后来的项目那么多，医院砾的人却不少。 　　主要这时候有病号餐，是难得的细粮，多少人都想吃那细粮，一点也是不肯放过的。 　　狗蛋奶奶手艺不错，陆秋正帮着她一块摘菜，就听到门口有人在敲门。 　　“谁啊？”她问了一声，慢慢站起来去开门。 　　门一打开，她就楞了一下，面前站着几个灰扑扑的人，头发衣服上都有很多灰尘，衣服也是补丁接一个的。 　　“你们找谁？” 　　狗蛋奶奶半天没听到动静，就出来看看是怎么回事，见陆秋面前站着的人，也警惕起来。 　　警卫员是刚被调到这个岗位的，有些尴尬地挠挠头：“他们说是左景的叔叔婶子。” 　　陆秋这才知道是谁，狗蛋奶奶挡在陆秋前面，“我们左景叔叔婶子是北京人，可不是你们。” 　　对面的两个带着孩子的人却着急了：“咋？我们就是他的叔叔婶子，当时是左团长要带走我们小景的，他可是我们老韩家的根！” 　　陆秋一听她那大嗓门就头疼，见她身后还带着三个孩子，有抱着，有背着的，手上的蛇皮带破破烂烂的，只能让他们先进来，一边让警卫员去叫左至历。 　　那两个大人进来之后还算规矩，三个孩子看哪里都新鲜，狗蛋奶奶就眼睁睁看着，其中一个孩子把沙发上按了一个黑手印。 　　陆秋不知道怎么样，但她已经开始心疼那沙发起来。 　　陆秋给他们倒了水，那两个大人也好奇起来，其中一个人问韩婶子：“娘，这是啥东西？怎么这么小？” 　　韩婶子倒是知道这是什么，“城里人用的水杯，穷讲究。” 　　陆秋：…… 　　还没开始打交道，陆秋心里已经不太高兴。 　　她把水杯放下，也不一一递过去，直接开门见山地问：“你们过来是有什么事？” 　　“没啥事，就是来看看我们小景。”韩婶子是个利索人，韩叔叔眼里有精光闪过，却不开口。 　　“哦，他挺好的。” 　　陆秋可不相信他们过来就为了看看左景，要是这样的话，当初就不会不管左景了。 　　“你是左团长的媳妇不？”韩婶子四下看着，越看眼睛越热。 　　这当兵的就是日子好过啊。 　　狗蛋奶奶看她这个样子，起身进了厨房，把肉白面等等都给收了起来。 　　果然，三个孩子刚坐下，就开始喊饿，韩婶子把目光投在陆秋身上，等着她开口。 　　陆秋这个人特别不喜欢别人威胁她，或者道德绑架她她就当作没看见，连位置也没挪动一下。 　　韩叔叔着急了，一巴掌就扇了过去：“吃吃吃，老子都叫你吃穷了，还说要吃吃吃！” 　　陆秋抱着胳膊，一动不动，眼里彻底冷了下来。 　　韩婶子也开始一唱一和的：“谁让你爹娘穷，人家嫌咱们是穷亲戚！” 　　狗蛋奶奶在厨房听到动静，直接吭哧着端了几个窝窝头出现在门口：“要吃的啊？这还不到饭点呢，我们家里也就这些。” 　　韩婶子看是窝窝头，就撇了撇嘴，几个孩子却很一见吃的，就像是饿狼扑食一样，三个孩子也能打起来。 　　狗蛋奶奶就摇头：“这么大的孩子了，还这么护食啊？” 　　他们村里就算日子过得再差的人家，也没这样吃相的。 　　韩婶子没觉得什么不好：“家里穷，这次受了灾，村里都冻死好些个人。” 　　正说着，左至历回来了，他把军帽摘下来，韩叔叔立刻站了起来。 　　左至历朝他点了头，示意他坐下。 　　“你们怎么来了？”左至历一边洗手，一边过来问。 　　“过来看看孩子。”韩叔叔好像很怕左至历，说话也没了刚才打孩子的嚣张。 　　“孩子过得很好。”左至历沉着脸，“当时咱们不是说过，孩子跟你们没什么关系，怎么又过来看了？” 　　听左至历一上来就这么说，韩叔叔和韩婶子就像是商量好的一样，上来就扑腾一声跪下了。 　　“我们也是没办法，实在是日子太苦了，家里都受灾了，再不出来我们也要饿死了。” 　　陆秋很少见左至历这样，眸子里一点温情也没有。 　　见韩婶子竟然还想过来拉陆秋的裤子，左至历直接出了声。 　　“你手脏。” 　　狗蛋奶奶在不远处找了地方坐下，大气也不敢出。 　　韩婶子立刻松了手，不敢再随意扒拉陆秋。 　　“当初，你们给我要了五十块钱。”左至历声音低低的，陆秋却是第一次听说这事，抬头往他那边看了一眼。 　　“你们两个说以后左景都和你们没关系。”他越往下说，韩叔叔和韩婶子的头越低。 　　“我们知道。”那三个孩子也跟着跪了下来，韩叔叔把他们往前推，“可是你看这几个娃，浑身都是骨头，身上都是冻伤……” 　　陆秋看到孩子瘦骨嶙峋的身体，和上面大大小小的伤口，不忍心地别过头去。 　　“我问你，那五十块钱呢？” 　　左至历不为所动，眸子一瞬不瞬盯着韩叔叔看。 　　他低着头，嗫嚅着嘴唇，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最后，还是韩婶子受不了这样的气氛，说了出来：“那五十块钱给俺兄弟一半，给警察局交了些，再了就是买了些吃的。” 　　“合着就是一件正事也没干。” 　　这两口子不仅从左至历这里拿了钱，还有之前左景的父母的房子，他们剩下的一些遗产，都被他们给拿走了。 　　左至历为了让左景快点跟着他回部队，答应的很干脆。 　　这给了两个人错觉，觉得左至历钱多人傻，还想着过来敲诈一下。 　　没想到从来到这里之后，不管是陆秋还是左至历，都没给他们什么好脸色。 　　他们就把希望放在左景身上，希望这孩子能看在亲人的份上，帮他们一下。 　　但他们忘了，当初是怎么对待左景的，怎么让父亲牺牲，母亲病危时欺负他的！ 　　几个孩子却不管那么多，见他们爹娘起来了，也跟着站了起来，开始满屋子里乱看。 　　狗蛋奶奶赶紧把孩子们的房门给关上，但还是晚了一步，其中一个男孩子一下就看到陆冬去屋里的新衣服，指着就叫起来。 　　“娘，那件衣服我能穿！你看现在都没人穿！” 　　韩婶子也看到了，刚想说什么，陆秋就给制止了：“有人穿，那衣服今天脏了，洗干净了就会穿。” 　　她不是舍不得一件衣服，就是不喜欢这些孩子们自来熟的样子。 　　那孩子没得到衣服，心里很不高兴，悄悄瞪了陆秋一眼，觉得陆秋太讨厌了。 　　他和左景可是堂兄弟呢！ 　　他们才是最亲的人，等左景回来了，肯定会让他们穿衣服的！ 　　- 　　左景是在晚上放学的时候才回来的，此时天色已经快黑了，按照时间来算，这时候早就该天长了，可这两年天气反常，这时候了还和冬天一样。 　　就像四季颠倒了一样。 　　三个孩子先在小学门口集合，来往的都是他们认识的人，有的是村里的，有的人同班同学，大家打着招呼，打打闹闹的往家走。 　　陆冬去掏出他的宝贝，是之前收集了好久的烟盒和瓶盖，最近又开始流行收集邮票，班里好多人都有个集邮本，谁上面要是有好看的，或者面额较大的，能在班里收获很多羡慕的眼神。 　　他把那用两张邮票才换下来的邮票递给陆立春和左景炫耀，“你们看，这个是不是和辣椒之前拿得那个一样？” 　　陆立春小心地拿过来，和左景认真看了看，才点头：“还真一样。” 　　陆冬去就可得意了，“我们班小胖的，一开始还不想和我换呢！” 　　他们快走到幼儿园门口了，每天放学的时候，他们也会顺便把宁宁和蓉蓉带回去，有时候还会带着张小胜。 　　宁宁从大班里蹦蹦跳跳跑出来，蓉蓉很快也出来，一见到陆立春和陆冬去就开始大喊。 　　他们五个人踩着夕阳回家，远处的海浪声一下比一下大，蓉蓉想到去海边捡吃得时候，常常能捡到很多东西，拿回去陆秋就能给他们做成美味的吃的。 　　“这冬天怎么还不过去？”宁宁也想去海边玩了，她还打算学游泳呢！ 　　几个人回到家里，才觉得气氛有些不对。 　　房间里坐着几个陌生的人，一进房间还能闻到一股味道。 　　宁宁眉毛立刻就皱了起来，她捏着鼻子问陆秋：“妈！他们是谁啊？” 　　不等陆秋开口，韩叔叔和韩婶子就看向左景，往他跟前扑了过来。 　　左景万万没想到，眼前会有他这辈子最不想见到的人。 　　“小景，我们是你叔叔婶子啊，快叫叔叔婶子看看。” 　　左景却下意识往后退了一下，脸色也变得煞白。 　　宁宁拉着蓉蓉的手，两个人都有些害怕，陆立春和陆冬去则挡在了他们的前面，盯着那几个人看。 　　左至历站了起来，对那两个人道：“你们要见左景，现在也见到了，也知道他现在很好，你们可以离开了。” 　　韩叔叔不敢吭，韩婶子把两个孩子拉到跟前，眼泪下来了：“小景啊，你还认识你哥哥弟弟吗？他们日子苦啊，没你这么好命，你可他们都饿成什么了，婶子也不要什么，就一点吃的就行。” 　　左景一直没动，他脑海里却想到了很多事情。 　　当初他爹在外面部队事，他娘和他在家，他们两个人不知道受了韩叔婶多少难为。 　　最后他们更是把他卖了好价钱，现在还有脸过来找他？ 　　看着陆秋脸上疲惫的神色，不用问也知道，她一定被这两个人没少难为。 　　他们有多贪婪，他太了解了！ 　　其中一个孩子已经上手要拉左景的手，“小景，你这里有好吃的没？我还看到你家里有新衣服，你根本能给我们穿穿啊？要是没我爹娘，你还过不了这好日子呢！” 　　他小小的脑袋里，想得竟然是如果当时被送走的是他该有多好，这样他也能过上好日子！ 　　左景却直接把他的手给甩开了，对左至历说：“爸妈，我和他们没关系了，谁知道他们是不是想来探听什么秘密的，我们厂子现在是军事重地，可不能让他们在这里待着。” 　　一听不让他们在这里待着，韩叔叔也顾不得那么多，开始瞪左景：“你个小兔崽子，你怎么说话呢？你爹就是这么教你呢？” 　　左景根本不害怕他，冷冷瞥了过去，陆冬去不知道从哪里拿了一块石头，想要扔过去，还好陆秋眼疾手快，给拦下了。 　　别的不说，这石头要是真扔出去了，这一家子人才像是狗皮膏药，撕也撕不下来。 　　陆冬去吐了吐舌头，韩婶子已经开始打感情牌，拉着 宁宁和蓉蓉的手哭，她算是看出来了，陆秋他们都是硬心肠。 　　宁宁一把就把韩婶子的手给甩开了，她嫌味道难闻，蓉蓉眼里却闪过几分同情，她觉得这一家子虽然可恶，但是也很可怜。 　　要是陆秋没嫁给左至历的话，是不是他们也会过成这个样子。 　　陆秋接收到蓉蓉的这个眼神，只朝她摇摇头，这个孩子从小就心软，大家也都知道，性格使然，已经很难改变。 　　有时候陆秋想想，这也不是什么坏事，只要知道善恶，不做个包子圣母就行。 　　“你看，外面已经天黑了，我们也不知道能住到哪里，孩子也还小，就算你们要赶我们走，能不能先通融这一晚上？” 　　左至历知道韩叔叔打得什么算盘，直接给否决了：“我让警卫员带你们找地方住，明天还有一艘船，可以直接回家。” 　　说完，左至历就给小毛打了电话过去，没多大会儿，就有几个当兵的过来，要带韩家人走。 　　三个孩子这时候就开始耍赖，在地上开始撒泼打滚，叫嚷着：“杀人了！杀人了！我才不要走！” 　　这里这么暖和，他们才不要走呢！ 第111章 　　几个人看着在地上打滚的孩子, 左至历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眼见着陆秋的脸色也变得不好，他直接给陆冬去说：“去找警卫员, 就说有人在这里闹事。” 　　陆秋在后面又加了一句：“大家都休息了，直接让人把他们捆起来就行。” 　　落在左景叔婶的耳朵里，这俨然成了一对黑心的夫妇。 　　左景在后面又跟着加了一句：“让小毛叔叔再拿点毛巾, 把他们的嘴给堵上。” 　　那三个小孩子也呆住了，陆冬去离开点头, 作势就要往门口跑。 　　韩叔叔赶紧拦了他一下，拉着韩婶子说：“我们这就走, 随便找哪个地方住一晚上就行。” 　　实在不行, 明天再想想办法，这要是真被捆一晚上, 他可受不了。 　　三个孩子还不情不愿，被韩叔叔给踢了一脚, 才站了起来, 走的时候眼神还在蓉蓉和宁宁的衣服上扫了几圈。 　　左景也被他们瞪了几眼，但是这孩子更加恶狠狠地瞪了回去，一副比他们还要凶的样子。 　　等人一走, 狗蛋奶奶赶紧出来给他们做饭, 陆秋看着天晚了, 就说要让孩子们送她。 　　“送什么送，这岛上我都住了多少年了, 闭着眼睛走都不会走错的。” 　　不等陆秋再说什么，老人家已经脚步飞快的离开了。 　　只剩下他们自己家里人, 陆冬去就开始问起来：“那是小景哥哥的叔叔和婶子？” 　　左至历点头, 揉着眉心：“这事得好好处理。” 　　他不想让左景背负一个不孝顺, 冷血的骂名。 　　陆秋也是这么想的，但是让她给钱，那是不可能的。 　　这种人可不知道什么叫廉耻，给他这一回，之后就还会有第 二回 ，第 三回…… 　　她不想让左景这么好的前途，被这些人给毁了。 　　她眼睛沉下来，大不了她用点特殊的方法。 　　蓉蓉靠在宁宁身上，都没什么心情吃饭，刚才那几个孩子的眼神可是把她给吓到了。 　　宁宁还好，就是觉得那眼神很恶心，她拍拍蓉蓉的手，担心地看着左至历和陆秋：“爸妈，明天他们还会再来吗？” 　　她不想让自己的家变得臭臭，不想在自己的家里看到不喜欢的陌生人。 　　陆冬去去房间里放他的邮票，结果就看到他的新衣服被人动过了，上面有一个大大的黑手印。 　　“啊！”他生气地冲了出来，让陆秋看看，“这可是我的新衣服。” 　　陆秋摆摆手：“回头洗洗，你可不知道刚才这衣服差点都不保了。” 　　左景则是非常的愧疚，对陆冬去说：“要不你穿我的衣服？” 　　陆冬去摇头，“跟你没关系，谁还没几个糟心的亲戚呢。” 　　陆秋诧异地看过去，摸了摸陆冬去的头：“我们小冬也长大了，都能说出这么有哲理的话了。” 　　“大姐。”陆冬去现在已经不喜欢陆秋摸他的脑袋了，微微侧开身子，问她：“我们怎么办？” 　　“这事让大人解决，你们好好上学就行。” 　　她催蓉蓉和宁宁吃饭，见蓉蓉小脸白白的，多问了她一句：“这是怎么了？” 　　宁宁就开口：“蓉蓉害怕了。” 　　陆秋没错过她之前露出善良的眼神，想了想开口：“你们忘了农夫和蛇的故事了吗？有的人他对你的善良并不会心存感激的。” 　　蓉蓉低下头，宁宁就挺着胸脯说：“我就不觉得他们可怜。” 　　相反的，她反而觉得他们很可怕，那眼神就像是饥饿多时的狼一样。 　　左至历拍拍蓉蓉的后背：“没事，以后多想想就好了。你看，小景哥哥，爸爸还有妈妈，都对他们很冷淡，你知道为什么吗？” 　　蓉蓉摇头，她好奇地看着左至历，左至历循循善诱：“因为他们很贪得无厌，当初爸爸给他们钱，他们却不好好拿来过日子，而是挥霍了，这如今的一切都是他们自己造成的。” 　　“而且他们和对我哥哥不好！”宁宁大声说，“当时哥哥刚来的时候，就像他们那么瘦。” 　　确切的说，比他们还要瘦，身上全都布满了伤。 　　蓉蓉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左至历也不想一下给她灌输很多，便催着孩子们上床睡觉。 　　左景却一直睡不着，陆立春就默默在旁边陪着他，陆冬去则挥舞着拳头，说明天要和狗蛋他们，一起去教训他们一顿。 　　陆立春皱着眉，让陆冬去安静一下：“大姐和姐夫都睡了，你是想把他们都给吵醒吗？” 　　陆冬去只能安静下来，拍着左景的肩膀：“没事，这真不算啥，谁还没几个糟心的亲戚了？要我给你讲讲我那个后奶奶还有蓉蓉奶奶的事吗？” 　　左景之前都听过了，此时一对比，也觉得没什么。 　　“我就是想我娘了。” 　　他觉得这没什么不好意思说的，他和陆立春和陆冬去每□□夕相处，天天吃一块睡一块的，大家自然都成了非常要好的兄弟。 　　陆立春安静了一会儿，也开口说：“我也想我爹娘了，也不知道他们在那边过得好不好。” 　　陆冬去安静下来，他没他们两个那么伤感，对陆老爹他还有点印象，对他的娘，他则一点印象也没有。 　　“想想之前，我们还在睡草棚，一下雨的时候，哪里都是水。” 　　“对，幸亏有大姐在，会给我们做好吃的。” 　　几个人躺在床上，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话。 　　而隔壁女生宿舍里，宁宁和蓉蓉躺在一个被窝里，也没有睡着。 　　“姐姐，你说爸妈是不是对不喜欢我了。” 　　蓉蓉抽着鼻子，宁宁只有在这时候才会像个姐姐一样，安慰她：“怎么可能，爸妈都特别喜欢你，就是怕你这性格以后会吃亏上当。” 　　小小的人丝毫没觉得说这话有多成熟，蓉蓉听得认真，两个小人靠着她，觉得外面的风刮得都不是那么刺耳了。 　　第二天陆秋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他们又睡到一起了，另一个床铺还是干净整齐的。 　　“晚上一块睡你们老蹬被子，着凉了可怎么行？” 　　陆秋之前就说过他们，这两个小姑娘晚上睡着了，就开始抢被子，往往第二天的时候，就会拉肚子。 　　宁宁吐了吐舌头，拉着陆秋的手撒娇，“妈，你说小景哥哥的叔叔还会过来吗？” 　　“那还用说啊？” 　　昨天晚上把他们支走了，不过是缓兵之计，这两个人不要到钱是不死心的。 　　韩叔叔和韩婶子昨天晚上被带着到住宿的地方，一路上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到，还不觉得有什么，可第二天再来一看，就看到这厂子里来往的热闹人，大家脸上都带着笑。 　　其中一个孩子还听到他们在说肉票的事，昨天是领肉的日子，问他们领了没有。 　　也有人在打量着他们，想知道他们是谁。 　　韩婶子眼睛就热了：“要是能在这岛上生活多好，咱们也不愁吃喝了。” 　　“对。”韩叔叔也是同样的表情，对那个孩子说：“你们今天可不能像昨天那样了，得好好说，小景那孩子已经和从前不一样了，不吃咱们那一套。” 　　最大的那个点了头，他眼睛里闪过渴望，觉得就算昨天睡的那个房间，也是好得不行。 　　他再也不想回他们村里了。 　　路上又碰到一行人来上学，有坐着船过来的，有从村里来的，韩婶子还在里面看到了几个女孩子。 　　“咋还有女娃来上学？”她嗤之以鼻，“真是胡来。” 　　韩叔叔点头：“我看那小景也在上学，实在不行咱们就去他们学校等他。” 　　“对，把咱们逼急了，他们也没什么好处。” 　　早上几个孩子知道他们肯定要过来，早早就吃了饭，左景又开始坐立难安。 　　“要不我今天不去学校了。” 　　陆秋和左至历都不同意：“你该上学还得上学，不能被他们打乱了节奏，放心吧，出不了什么事。” 　　左景走的时候还不放心，一步三回头，被陆立春给拉着直接离开了。 　　一路上，他都忧心忡忡的，狗蛋和臭蛋从后面跑过来勾住他的脖子，见他不像平时那样反应，楞了一下问：“怎么了？挨打了？” 　　陆冬去朝他们摇头：“小景哥哥家里来人了，过来找麻烦的。” 　　他们就把之前的事情和狗蛋他们说了，狗蛋一听那个小子竟然打撒泼打滚，想到昨天晚上狗蛋奶奶回来说的话，不过那时候他已经快睡着了，就没往心里去。 　　“等着。” 　　他说了这句话，就往学校走了，几个人也摸不到头脑，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等大家都坐下了，狗蛋朝二毛使了个眼色，两个人就从教室里溜走，逃课去了。 　　陆秋这边看见门口站着的几个孩子，一点也不惊讶，脸上很平静的问：“怎么还没走？” 　　韩婶子见这里只有她一个人，没有左团长，韩婶子就凑过来，一脸我为你好的表情说：“你就是左景现在的妈妈吧，咱们都是亲戚，唉我也知道这么大个的小伙子肯定特费粮食吧？” 　　陆秋站着没动，想知道她会继续说什么。 　　韩婶子越来越来劲了，拉住陆秋的手：“你看你给我一笔钱，我就带这小子走，绝对不让他碍你的眼。” 　　陆秋一时语塞，她是真没想到这两个夫妇可以厚颜无耻到这种地步。 　　把左景给带走了，这孩子还有活路吗？ 　　自己的亲生孩子都没什么吃的，左景就更不要说了，恐怕没几天这孩子就会安静的消失。 　　一想到这里，陆秋的心里就揪紧几分，对眼前的这个女人更厌恶了。 　　“恐怕让你失望了。”她没想着掩饰自己的是厌恶，“我对我们家小景，那是喜欢的很，他这孩子不知道有多好。” 　　韩婶子却不信，觉得陆秋这么说，不过是看在左至历的面子上。 　　但哪个女人愿意养别人的孩子啊，她连自己的这不想养。 　　左至历则更为严厉，一大早就让小毛找了几个人过来，要带着他们离开。 　　韩叔叔一看这样就着急了，开始扯着嗓子喊，试图用之前的办法对付左至历。 　　但是他不知道，左至历之所以之前没和他计较，只是想带着左景赶紧走，离开这里。 　　这次他还没喊出声，就感到是嘴巴里塞了东西，声音直接闷在嗓子里，成了呜咽声。 　　他的几个儿子就想过来找左至历的麻烦，可根本就到不了左至历身边，就被几个当兵的人拦了。 　　他们这段时间吃得也好，穿得也暖和，力气本来就大，对付几个毛头小子简单的不得了。 　　“我想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左至历淡淡开口，“当时你按手印的纸我还留着呢，不想蹲监狱的话，就赶紧离开，不然就别怪我不客气。” 　　韩婶子一听要蹲监狱就害怕了，韩叔叔又不是没蹲过监狱。 　　“钱我们不要了。”她立刻道，她男人皱眉瞪她，嫌她这话说得太早了。 　　“但是我们路上都没吃的了，这样回去就得饿死，能不能给我们点吃的?” 　　能捞一点是一点，总不能白坐船过来。 　　那船票也不便宜，想到这里她就是一阵肉疼。 　　左至历沉思想了想，对小毛耳语了几句，“你们上船吧，我和船上的师傅打好招呼了，有你们的饭，保证不会把你们饿死。” 　　但也仅仅如此了，想吃其他好吃的，没门。 　　最后实在没办法了，韩婶子打算提着东西离开的时候，韩叔叔喊了一嗓子，“左景爹娘的坟还在我们老家呢！你们要是不给我们钱，回去我就扒了他们的棺材！” 　　陆秋的嘴巴张得大大的，她的确没想到人还可以无耻到这个地步。 　　他们对左景没感情，她还能理解一点，但对一母同胞的亲兄弟都这样，简直就是太过分了。 　　有一瞬间，左至历的确是想把眼前的这个人结果了。 　　他之所以去帮助左景，也是因为当年在战场上，左景的父亲曾经救过他。 　　他后背上的那道伤疤，就是当时留下的。 　　后来辗转很多年，他从别人那里听说了左景母子的近况，本来只是想过去看看，送点钱和粮票什么的，没想到就看到重病的左景母亲和他，而他那叔叔婶子还在他们家叫嚷，让他们把钱给拿出来。 　　好像不气死左景的娘，他们就不甘心一样。 　　左景的母亲终究没能挺过去，他只能把左景带回来，当时太过于着急回来，没和这两个人算账，他们心里就这样想？ 　　那可是为国献出生命的英雄啊！ 　　他脸上冷了一片，韩老二心里害怕，却还是梗着脖子，想着如今法治社会，左至历肯定不会把他怎么样的。 　　他是这么想的，直到被人扭送着上了船，一路上小毛还把他们的行为给大肆宣扬，就怕有人说陆秋和左景。 　　特别的，他们在黄秘书的门口多停留了一会儿，指桑骂槐的说了一大通，黄秘书在里面的听得是又尴尬又难受，偏偏不能说什么。 　　也不知道是谁，在他们走到半路上的时候，拿牛粪扔到了他们头上，弄得满身满头都是臭味。 　　韩婶子往回看，却连半个身影都没看到。 　　不知道是谁噗嗤一声笑了，捂着鼻子看着他们，韩老二嘴里都是不愤，想骂出来声，却又害怕周围当兵的。 　　几个人被灰溜溜的赶到了床上，左至历到是替他们把船票给买好了，还和警卫员打好了招呼，以后看见他们，也不用让他们进来。 　　左景一直心里不安，结果下课的时候，就被狗蛋和二毛叫了过去，两个人眼里都是得瑟，拍了拍手，“你那讨厌的叔叔婶子都走了。” 　　“你怎么知道？”左景狐疑看着他们。 　　狗蛋摸了摸后脑勺，突然不好意思起来。 　　二毛就简单粗暴多了：“我们两个过去，正看到他们在那里和陆秋姨说话，你那婶子真不是个东西，让陆秋姨把你赶出去，还说给钱就行。” 　　左景脸色都白了，陆冬去踢了二毛一脚，“我大姐怎么说？” 　　狗蛋抢着说：“姨自然是把她给赶跑了，还把他们都送到了船上，说小景可听话了，她才不会送走的。” 　　左景心一下就落到了实处。 　　“我们还给他们扔了牛粪，你是没看到他们，一身牛粪的样子，身上臭的没人理他们。” 　　几个孩子都高兴起来，就连左景脸上都带了笑。 　　到四月份的时候，天气终于暖和起来，外面柳树也开始发芽，几乎是一瞬间，柳絮就开始漫天飞。 　　和之前先发芽，再抽成树叶的过程不一样，天气热得太快，好像昨天还穿着棉袄，第二天就开始穿短袖了。 　　羽绒服一下就不用生产了，开始显得多余。 　　赵大姐很发愁，这到了夏天，谁还买羽绒服啊，肯定销量就没那么好了。 　　她现在庆幸陆秋让芳芳研究什么羊绒衫，毛线，还有那老粗布。 　　这老粗布村里很多人都会织，还不用缝纫机，陆秋提出这个之后，很多村里人都进了缝纫组，反而是知青们会这个的不太多。 　　有人愿意学，自然也有不愿意学，不愿意学的就被赵大姐给安排到毛线那边。 　　陆秋想到以前大家不管干什么，都拿着毛线在织的场景，就觉得毛线这个前景还是挺大的，虽然热了穿不到，但是一入秋，这毛衣就得穿了，到跟前再织也就晚了。 　　她把合作规划和赵大姐左碧惠商量了商量，左碧惠觉得完全可以，她正在给粗布设计花样，希望把那老粗布变得好看些。 　　就是这粗布不能穿在身上，他们现在只能生产这被单床罩什么的。 　　还有一小部分人，陆秋则还让他们继续做羽绒服，多储存点总是好的，省得到跟前了，再现做来不及。 　　天气一暖和，孩子们高兴地往海边跑，要去赶海。 　　陆秋也好久没去那边了，跟在孩子身后慢慢走，一边走一边看海边人头攒动的人影。 　　左碧惠是第一次见安静的海边有这么多人，大人小孩子都赶过来了，有拿木桶的，有拿渔网的。 　　主要是今年天气反常，到这时候了才暖和，小麦恐怕收不了多少，怕到秋天的时候就开始打饥荒。 　　大部分人就把指望落在这赶海上面。 　　陆秋还记得那时候，他们家的饭几乎顿顿都是海鲜，孩子们才没饿死。 　　左碧惠看着王荷王强跑开，她跟在陆秋身后，陆秋一点一点地教她怎么抓蛏子，螃蟹在哪里有。 　　没多大会儿，左碧惠就感受到赶海的乐趣，村里人见了他们两个，都笑笑和他们打招呼，还有的想把自己捡到的送给他们。 　　陆秋和左碧惠都没要，陆秋肚子已经很大了，弯腰一会儿就不舒服，她干脆就坐在地上，看着左碧惠捡。 　　“今天晚上我们吃这些吗？”左碧惠满脸兴奋的问。 　　“你想吃吗？” 　　“想。”左碧惠总算有少女时的娇憨，想要什么都不会再和陆秋客气。 　　连方爱红那边，每个月也会给她寄过来钱。 　　一开始的时候，左碧惠还不想要，陆秋就说：“为什么不要？你一个人挣工资养活两个孩子，他们是两个人挣工资，养活一个孩子，要了吧。” 　　回头她也把十块钱送过来了，“是我和你二哥的心意，花不完就存起来，” 　　左碧惠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收了起来。 　　陆秋朝孩子们喊了一嗓子，可能太久没这么暖和了，孩子们把衣服都脱了下来，裤子挽着下水去捞，远处时不传来他们兴奋的叫喊声。 　　“大姐！”陆冬去飞快地朝他们跑过来。 　　陆秋给他擦了擦额头的汗，“跑什么，看把你热的。” 　　陆冬去还是很兴奋：“大姐，我们抓到鲍鱼了!” 　　怪不得这么兴奋，之前狗蛋和黄向党下海去捞过不少，回头他们拿来烧烤吃了。 　　不大会儿，陆立春和左景提着篓子就回来了，里面看起来有不少只。 　　“那咱们今天晚上吃烧烤吧！” 　　左碧惠还没吃过烧烤，闻言就问他们：“什么是烧烤？” 　　“特别好吃的！”蓉蓉小脸红扑扑的，却不知道怎么和左碧惠解释。 　　王荷王强两个姐弟手拉着手，也期待着看陆秋。 　　“就是把他们烤熟了，沾料吃，特别香！” 第112章 　　狗蛋他们赶紧凑过来, 把自己捡到的东西递过去，对陆秋说：“姨，你看我们也捡了不少呢！就让我们在这里吃吧。” 　　他说得时候, 脸上是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二毛跟在后面也是这样的反应。 　　陆秋和左碧惠就都笑了。 　　他们两个已经知道狗蛋和二毛给左景叔叔婶子扔牛粪的事，两个都不知道该对这孩子说些什么, 只叮嘱他们以后可别这样做。 　　大人的事还是大人来解决的比较好。 　　“当然得留下了。”陆秋装模作样地看了看他们捡回来的东西：“呦，东西可不老少呢！” 　　狗蛋和二毛的胸脯就挺起来了。 　　几个人都往左碧惠的家里去, 暖和之后，左碧惠觉得住在这里更舒服了, 每天晚上都有海风吹着, 门口的花也有要开的趋势，能在这里看潮汐潮落, 能看晚霞铺满整个海面，格外令人心胸开阔。 　　好像之前担心的, 不平的, 嫉妒的事情，都随之烟消云散了。 　　一大群人往那边走，吵吵闹闹的声音老远都能听到, 薛利民在家里就很不自在, 扭头往屋里去了。 　　王军华在外面沉默的吸着烟, 这一年不到的时间，他整个人都苍老了很多, 背也佝偻下去，完全没有当初的意气风发。 　　他觉得都还是有报应的。 　　虎子沉默了一会儿, 偷偷跑到门缝处, 往外看了看。 　　他看见笑得一脸温婉的蓉蓉, 笑得灿烂的蓉蓉，跟在他们身后的陆立春和陆冬去。 　　他们连个眼神都没往这边看。 　　陆秋怀孕了，能看出来肚子已经很大，左碧惠在旁边小心的扶着她，生怕她摔了，狗蛋在前面搞怪，想逗他们笑几下。 　　声音越来越大，能听到宁宁喊妈妈的声音，二毛和陆冬去打闹之后，找陆秋评理的声音。 　　一切都是那么有人间烟火气。 　　不知道什么时候，王军华走到了他身边，拍了拍虎子的肩膀。 　　“儿啊。”他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看着虎子，“你也该找个媳妇了，好好过日子。” 　　以前一直不答应的虎子，这次却没拒绝。 　　他想，他也得把日子过好了才行。 　　陆秋把大门关上，小黄狗就亲热的扑了过来，把左碧惠给吓了一大跳。 　　“可不能这么扑了。”她把小狗的耳朵拎起来，耳提面命的说：“你没看到嫂子的肚子都大了吗？” 　　小黄狗委屈的呜咽了两声，陆秋从左碧惠的手里接过，轻轻摸着它的耳朵，“没事，就是可能好久没就没到我了。” 　　院子后面的鸡已经能下蛋，每天能有三四个左右的蛋，陆秋一般会拿一两个，剩下都留给左碧惠。 　　左碧惠从前也养着鸡，已经打算从张婶子那里再买几只小鸡仔来养。 　　日子一天天过，好像越来越松，已经听说家里可以养这些东西，不再有数量限制。 　　他们这边还没通知，但大家也早就养起来了，隔壁路婶子那么忙，还在家里养了好几只，不然不够他们家的孩子吃。 　　陆秋最喜欢去的就是他们家的后院了，左碧惠把这里打理的很好，菜种子都已经种下了。 　　“等再过几个月，就有新鲜的菜吃了。” 　　陆秋实在是吃腻了豆芽白菜这些，早就盼着能有其他的菜吃了。 　　部队里开始鼓励大家春耕，也在后山的地方开了很多荒地，这里面年轻壮劳力多，开起来倒是很快。 　　天色渐渐晚了，天边呈现一种漂亮的红色，他们把火升起来，几个孩子在院子里开心的追逐打闹，时不时过来问几句，“快好了吗？” 　　黄昏是一天中最美的时刻，朦胧的光景投在人的脸上，左至历过来的时候，就看到的是这样一副景像。 　　“二哥。”左碧惠先看到左至历，她站了起来，把地方让给左至历。 　　左至历就坐在了她的位置，伸手去拉陆秋的手，问她：“冷不冷？” 　　“不冷。”甚至因为烤火，她身上还出了汗。 　　陆秋递给左至历一根木头，让他帮着看着火，她则起身去看了看面包窑里烤的东西。 　　左至历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陆秋，看着她和孩子说笑，看着她端着东西又重新坐到他身边。 　　忙碌一天的疲惫好像在这一刻终于消除了似的。 　　这顿饭吃到很晚才结束，陆秋和左至历手拉着手往回走，陆立春和左景一人拉着一个小女孩，和左碧惠挥手告别。 　　回去的路上，陆秋和左至历走得很慢，风还是有些凉，左至历怕陆秋累，蹲下要被陆秋。 　　“哪里就那么娇气了。”陆秋推脱不要，左至历却不由分说地把她打横抱起来，一直抱到家里。 　　幸好一路上没几个人看见，不然不知道又有多少人要说她的闲话了。 　　这天之后的一个傍晚，陆秋刚从是食品厂回来，他们这边也在研发新产品，最近她又开始忙碌起来。 　　小禾苗却跑着过来，气喘吁吁地告诉陆秋：“外面打架了，姨你快去看看。” 　　陆秋一听就把手套摘了下来，不用问也知道打架的肯定是她家那几个孩子。 　　赵巧梅不放心，要跟着出来，“你先别着急，孩子肯定没事。” 　　陆秋摇头，她不是怕自己孩子有事，她是怕人家的孩子被他们家的几个打伤。 　　左至历一直让他们锻炼身体，之前左父亲还练过他们几天，这几个孩子别看年纪不大，但打架还是有几分本事的。 　　赵巧梅一直扶着陆秋，生怕她摔倒了，柳絮飞得哪里都是，赵巧梅很是烦：“这柳树就这不好。” 　　路上还看到几个刚放学的孩子，在路上正追着毛毛玩，还有的孩子拿袋子装这个毛毛。 　　旁边有孩子问这孩子：“装这些毛毛做什么？” 　　“回去做衣服！”那孩子不知道毛毛和棉花有什么区别，就想着可以用这毛毛做衣服。 　　路过的大人都没人嘲笑他们，笑着看他们玩的热闹。 　　陆秋也没心情看他们这个年纪的童趣，和赵巧梅一路上到了学校。 　　黄老师和郭老师都在那里处理事情，见陆秋过来了，赶紧走过来：“我还说不用把你叫过来。” 　　她看了看陆秋身边的小禾苗，就知道是这孩子告的密。 　　陆立春和左景都有些担心陆秋，这月份越大，她行动越不变，两个人心里再也没了当初看着陆秋怀孩子时高兴的心情。 　　“大姐。”陆冬去则低着头，一副做了错事的表情。 　　陆秋皱眉问他：“怎么了？你又打架了？” 　　陆立春和左景都是老实的孩子，反而不怎么用担心，主要就是陆冬去这个孩子。 　　她敛着眉，还是能吓住这孩子的，陆冬去就着急的过来辩解：“大姐，不是我先动的手！” 　　“对。”王荷站了出来，“是他们说我，哥哥才帮我打人的。” 　　陆秋忍不住扶额，怎么又牵扯上王荷这几个小的了。 　　不能再让这几个小姑娘跟着陆冬去他们乱跑了，王荷才来这边多少天，和之前文静的样子已经判若两人了。 　　再这么下去，她怕左碧惠对她意见了。 　　“是他们先说我们都是没爹，要不就是没娘的小孩子，说我们都是离婚家庭的小孩子。” 　　宁宁站出来维护王荷：“妈，你该把他们给打一顿，我们没错。” 　　原来这几个孩子从幼儿园回来之后，并没有急着回家，反而又重新来学校玩，反正现在天长了。 　　“嘴巴长在别人身上，我们不能去管别人怎么说，但是打人是不对的。”陆秋看那几个小孩子已经低下头，一副害怕的样子。 　　“这样，都是谁动手了？” 　　陆冬去弱弱的举起了手，就他一个人动手打起来，那几个多嘴的小孩子只有挨打的份。 　　陆秋上前看了看那几个孩子的伤口，见不太严重，就先给老师说了声不好意思。 　　“没事，孩子淘气，双方都有错。” 　　郭老师和黄老师都知道陆冬去是个什么脾气，他们正庆幸打得不是那么狠，不然不好和人家父母那边交代。 　　陆冬去把手给放下了，被陆秋扯过来道歉。 　　他低着头，快速地说了声对不起，然后他就看着陆秋：“大姐，他们是不是也该给我们道歉？” 　　陆秋就看过去，郭老师已经在说那几个孩子，“背后说人是不对的，你们今天这顿打没白挨，以后可得长得记性。” 　　那几个孩子赶紧点头，说了对不起就快速跑了。 　　陆秋又和黄老师郭老师聊了几句，说了几个孩子学习的情况，最后才在夕阳下拉着他们往回走。 　　一路上，陆冬去都在逗陆秋开心，她却黑着脸，把陆冬去直接给带到了卧室里。 　　“你说你怎么就不知道长记性呢？这手就非得去打人吗？” 　　她看着陆冬去还不服气的脸，气得上手去拧他的耳朵：“你觉得你很厉害是不是？啊，人家打不过你？” 　　陆冬去点头：“黄红兵和郑爱国也打不过我！” 　　现在林秀芬已经不敢来找事了，都知道陆冬去打架很厉害。 　　他也很自豪。 　　“行，你能耐。”陆秋把门打开，等左至历回来之后，就让他带着陆冬去长长教训。 　　“这孩子已经无法无天了。” 　　左至历听说了，觉得不是什么大事，不值得陆秋这么生气。 　　男孩子，淘气一点不很正常？ 　　“怎么不是大事了？”陆秋生气地瞪着左至历，“他如今什么事都靠着拳头，就不能和人家小孩子好好说吗？这是靠拳头就能解决问题的吗？” 　　狗蛋奶奶悄悄把孩子叫到厨房里：“别去打扰他们，让他们好好说，咱们在这里吃饭。” 　　她声音不大，陆秋还是听到了，她朝狗蛋奶奶说：“你们先吃吧，陆冬去你给我过来，事情没说完，你不能吃。” 　　陆冬去委屈的又回到客厅里。 　　陆秋看左至历，左至历不知道她哪里来的这么大的火，也不敢继续和她说下去，只说：“行，明天我带着他去练练，让这小子知道天高地厚。” 　　陆秋这才心满意足，狗蛋奶奶见他们不吵了，把饭给端了出来，朝左至历说：“怀孕的时候都会这样，身上不舒服，情绪就容易激动。” 　　陆秋冷静了一会儿，也觉得刚才有点上头，但她好像控制不了这种冲动一样。 　　明明她不是个冲动的人啊。 　　左至历拍拍陆秋的手，知道狗蛋奶奶是担心陆秋，怕他生气。 　　“没事，夫妻之间不都这样的。” 　　他想得很开，之前和朱亚青在一起的时候，吵架吵得可比这个厉害多了。 　　陆秋已经很温柔很体贴了。 　　晚上左至历给陆秋按摩腿的时候，陆秋用脚轻轻踹了他一下：“你之前生气了没？” 　　左至历给她按摩的很认真，摇头道：“没，怎么会生气。” 　　陆秋心里暖暖的，就把担心陆冬去性格的事说了，“他这样下去，真不行。” 　　左至历点头：“我知道了，之前是我没考虑这么多。” 　　不知道为什么，陆秋心里暖暖的，吧唧往左至历脸上亲了一口。 　　陆冬去在房间里就很郁闷，“大姐也不知道怎么了，生这么大的气。” 　　陆立春坐在桌子前写作业，很冷酷的说：“还能怎么样，担心你呗。都说了，别天天跟着狗蛋打架，你就不听。” 　　陆冬去听着他话里的意思，是还想把他之前做的事告诉陆秋，立刻求饶：“可不能说，大姐要是知道了，不得打我一顿。” 　　陆立春和左景不搭理他，蓉蓉和宁宁却去找陆秋，把陆冬去经常和狗蛋一起打架的事说了。 　　“什么？” 　　陆秋也顾不得洗脚了，“他们总是打架？” 　　宁宁往回找补：“也不算是经常吧，就隔三岔五的。” 　　“为了什么打架？”左至历问。 　　“好像是为了什么邮票，什么烟盒之类的，我们也不太清楚，就听他们说谁又有好东西了，但是人家不肯给。” 　　这天晚上陆秋没睡，先把陆立春和左景叫过来，两个孩子一开始还不肯说，左至历沉下脸，他们知道瞒不住了，才开口。 　　蓉蓉和宁宁在门口趴着偷听，宁宁有些担心：“咱们是不是不该告状的？” 　　蓉蓉不这么觉得：“要是不告诉妈妈，舅舅以后肯定还会再打架的，妈妈不是说了，打人是不对的，你看她今天多着急。” 　　宁宁点了头，继续偷听。 　　左景给陆冬去解释：“也不能算打架吧，就是他会找人单挑，要是能打赢他的话，他就把手里的东西白送出去，要是不能的话就得把他们手里的东西给陆冬去。” 　　“呵。” 　　陆秋和左至历对视一眼，觉得陆冬去这孩子不整治是不行了！ 　　陆冬去最后被叫进来的，他一进来就看到陆秋和左至历严肃的脸，吓得就不敢动了。 　　“大姐，姐夫。”他小声叫了一声，心里十分忐忑。 　　刚才陆立春和左景出去的时候，可是给他投过来让他自求多福的视线。 　　“站好。”陆秋冷着脸，问陆冬去，“你有什么好交代的没？” 　　陆冬去打了个机灵，知道事情肯定败露，陆秋和左至历已经知道了。 　　他就老老实实的，挑了些能说的说了出来。 　　陆秋不信他，诈他道：“就这些？我知道的可比这个多啊。” 　　“啊？”陆冬去挠挠头，“没了吧，能说的我都说了。” 　　“什么叫能说的都说了，不能说的呢？” 　　左至历一沉脸，陆冬去还是比较害怕的，他只能又把剩下的说了出来。 　　这小子知道一顿打是逃不了，耷拉着脑袋站在那里。 　　“还有别人和你一块干吗？” 　　“没了。”陆冬去没把狗蛋给供出来，反正他这一顿打是少不了，狗蛋就算了吧。 　　等以后，还能敲诈狗蛋。 　　左至历和陆秋对视一眼，两个人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几分宽慰。 　　最起码这个孩子是个重情谊的。 　　“不管用什么理由，打人都是不对的！”这和学校欺凌也不差什么了。 　　陆秋重新板起脸，要找能打人的东西，被左至历给拦了一下。 　　“小心你的身子，让我来吧。” 　　陆冬去打了个寒颤，觉得更恐怖了。 　　陆秋打他的话，多少会手下留情。 　　左至历可就说不准了。 　　陆冬去朝陆秋投去救助的目光，陆秋就当没看见，避开了他的视线，还嘱咐左至历：“好好打，得让他长长教训！” 　　陆冬去就被左至历提着带出去了。 　　很快，院子里就有他杀猪般的嚎叫声。 　　蓉蓉和宁宁都捂住耳朵，不敢往外看。 　　陆秋则好奇的问陆立春：“怎么就没人找我告状呢？” 　　一般被抢了不都该找大人来的吗？ 　　“陆冬去说要是谁敢找你告状的话，以后就加倍只找那一个人的麻烦。” 　　陆秋：…… 　　她朝院子里喊，“力气再大点！打得再狠点！” 　　陆冬去：…… 　　熊孩子，不收拾他就不知道厉害。 　　第二天，陆秋还跟着陆冬去去了学校，让他找出来都是谁挨打了。 　　一开始低年级的几个孩子还不敢吭声，都低着头说没有。 　　陆秋就给陆冬去机会：“你自己去道歉。” 　　陆冬去咬咬牙，走到其中一个人跟前，轻声说了句对不起。 　　那孩子却像是受了惊吓一样，赶紧说不用，还用眼神悄悄打量陆冬去，怕他之后再来找他的麻烦。 　　陆秋瞪了陆冬去一眼，这孩子道歉道得更诚恳了。 　　因为这事，陆秋还和他们的老师道了歉。 　　陆冬去等陆秋走了，有些难看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下课陆立春和辣椒他们过来，他都没动地方。 　　狗蛋则很高兴，拍着陆冬去的肩膀说：“兄弟，够义气啊！” 　　陆冬去把他的手给拍开，“下次你得替我顶上去，我大姐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唉。”辣椒叹气，“你陆老二的名头算是没了，都知道你现在支楞不起来了。” 　　“谁说的，等过段时间……”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陆立春给拦住了，“你还想怎么样？真让大姐生气不成？” 　　陆冬去就闭嘴了。 　　都知道陆家这两个孩子，平日里还算好说话，只要不说陆秋的坏话就行。 　　这事过去没多久，天气又热了起来，孙竹斓那边也来了信。 　　她知道左碧惠已经和王爱国离了婚，到底不放心这个小女儿，就想着把孩子和她接回北京。 　　拍了一次电报，又写了两回信，左碧惠都没同意来北京。 　　孙竹斓没办法，只能把主意打到陆秋这里，让她帮忙劝着点。 　　陆秋收到信的时候，正在和左碧惠商量厂子里的事情，直接就把信给她看了。 　　“咱妈也是。”左碧惠大概看了一下，“我都和她说了好几回了，她还这样，不知道嫂子要生了，还来麻烦你。” 　　“你真不想回去啊？”陆秋也认真起来，“那边到底条件好点，还有咱妈能帮衬着你。” 　　一个人带两个孩子，还得上班，真的很辛苦。 　　左碧惠摇摇头：“去那边了，肯定是给我随便找个闲职，和这里能比吗？我在这里可是骨干。” 　　她开了个玩笑，神色同样认真起来：“真不想回去，难不成二嫂还嫌弃我啊？” 　　“没。”陆秋作势要去拧她的脸，“我嫌弃你干什么啊？你给我干活呢。” 　　“那就行。” 　　晚上左至历回来了，陆秋拿信让他看，问他：“小妹不想回去，妈那边却执意让她回去，这咋办？” 　　“老人家就是担心小妹。” 　　孙竹斓除了担心左碧惠，就是担心陆秋，信里面问了很多陆秋怀孕的事，孩子怎么样，东西准备好了没，又给捎带了很多孩子能用得上的东西。 　　她想了想，主动说：“要不，让咱妈过来？你说她愿意吗？” 　　左至历没想过这事，毕竟在大家的认知里，婆婆媳妇那是王不见王，谁也不想头上压着个泰山。 　　他见陆秋不像开玩笑，拉了她的手：“让妈过来？那咱爸呢？” 　　左父亲身份特殊，可是不能随便走动的。 　　“我先写信问问妈。”陆秋提笔就要写，左至历在一旁凉凉道：“你不怕妈来了，问你学习的事了？” 　　陆秋突然后背一凉，想到了当初被孙竹斓支配着学习俄语的事情。 　　她笔顿了顿，回头看左至历：“那要不，让妈去小妹那边住，反正离得也不远。” 　　左至历继续泼冷水：“那村里人就开说闲话了，说你这个媳妇不管婆婆，让闺女管。” 　　陆秋这次无所谓：“爱怎么说怎么说，指不定还有人想，我婆婆怎么不来帮我，光去帮闺女呢。嘴长在别人身上，随他们去，我先问问妈。” 第113章 　　到了五月份, 陆秋的肚子已经快八个月，看着就像随时都要临盆的样子。 　　淘气的几个孩子被左至历耳提面命了一段时间，这时候也都收敛了很多。 　　蓉蓉和宁宁日常爱做的事情, 就变成窝在陆秋身边，看她肚子时不时鼓起来一个大包，他们就知道是肚子里的小宝宝又开始调皮了。 　　一开始还没觉得, 现在陆秋是感觉到了，肚子里的这个孩子也是个活泼的, 每天总是要蹬她很多次，有时候很明显能看出来肚皮上有个脚丫的样子。 　　陆秋就祈祷着, 这个宝宝在里面不要老翻身, 要是头给翻到上面去了，可就不好生了。 　　更让她头疼的是, 现在晚上她彻底不能睡好了，不大会儿就想去厕所, 虽然可能根本就没喝多少水。 　　夜里有时候还会抽筋, 这时候左至历也就别想睡了，得起来给她按摩，天气一天比一天热, 她还是穿着厚厚的衣服睡。 　　“这是缺钙了。”左至历不放心, 去找了医院的张主任问。 　　张主任知道他们小两口感情好, 也没多打趣，给陆秋拿了钙片, 嘱咐让她多出来晒太阳。 　　厂子里的事赵大姐和赵巧梅完全接管了，除了黄秘书和陆夏偶尔会出了的蹦跶几下之外, 日子还是很平静的。 　　陆秋这天又在外面晒太阳, 肚子里的宝宝可能感受到外面的喧闹, 激动的在里面踢来踢去的，有时候猛然一踢，陆秋还会唉哟一声。 　　疼倒是是不疼，就是很不舒服。 　　这时候，陆秋就会轻轻摸着肚子，和里面的小娃娃说话：“乖一点，你吓到妈妈了。” 　　很神奇的是，肚子里的宝宝好像能听懂她说的一样，立刻就乖下来。 　　晚上几个孩子还会过来给肚子里的孩子讲故事，每人一天一个，这是陆秋说胎教之后，几个孩子想得办法。 　　宁宁日常嫌弃陆冬去讲的故事不好，今天等陆冬去讲完之后，宁宁又插着腰，噘嘴说：“你这样讲西游记，会让宝宝也变得像孙悟空一样的。” 　　“变孙悟空不好吗？”男孩子们统一战线。 　　“可妈妈的肚子里要是女孩子，孙悟空当然不好了。” 　　几个孩子又开始因为肚子里到底是男是女开始打起了嘴官司。 　　陆秋也不管他们，就听他们在那里吵，这个说：“狗蛋奶奶说了，肯定是个男娃，你看大姐的肚子都是圆的。” 　　“可是张小胜的妈说了，肯定是个闺女，我妈爱吃酸的辣的。” 　　“不是，赵大姐说妈的走路姿势一看就是女孩。” 　　几个孩子谁也不服谁，大家最后把目光就都落在陆秋身上。 　　“妈!” 　　“大姐！” 　　陆秋举起手投降：“我也不知道啊。” 　　“那你怎么不去做B超啊？”宁宁噘嘴，她瞪了陆冬去一眼，“等到时候生下来，是个妹妹，小冬你要给我洗一个月衣服。” 　　“哼。”陆冬去不满意宁宁叫他小冬，“得叫我哥，要是是个男孩子，你得给我洗半年衣服！” 　　两个孩子就天天盼着陆秋生孩子。 　　村里生过孩子的女人们，还给陆秋拿了一件百家衣，挺不好意思的给陆秋：“你也别嫌弃，都是自己家用的东西。” 　　陆秋接过看了看，那料子很软和，小孩子穿在身上正好。 　　“不嫌弃，小孩子穿这正好。” 　　她还真不嫌弃百家衣，知道这是给孩子祈福，保佑孩子健康的。 　　而且，上岁数的老人家经常说，给孩子穿太好的新衣服，怕小孩子压不住福气。 　　当然了，现在早就没这个说法了，谁家孩子不是个宝贝？有好的，干啥还要去穿旧的？ 　　见陆秋接过了，村里的婶子就喜笑颜开的，把来意也说了。 　　原来是想打听厂子招人不招人的事。 　　他们家刚娶了个新媳妇，这媳妇也是个手巧的，想来厂子里上班。 　　现在他们村里可是个香饽饽的，不知道多少媳妇想嫁到他们这边来。 　　陆秋想了想，从冬天那时候招过一次人之后，还真的没再招过。 　　“我回头给你问问赵大姐，现在都是她在管着。” 　　“行。” 　　都知道赵大姐现在是村里的红人，之前赵婆婆过生日，村里有一多半的人都过去了。 　　村里人也没什么好东西，就自己家有什么就拿什么，有的是鸡蛋，有的是一些细粮，不拘多少，都是个心意。 　　结果赵大姐一个也没要，都给退了回去。 　　她现在权利大了，比之前更加小心谨慎，就连芳芳这孩子的婚事都不敢随便许人了。 　　就怕到时候不是图他们家的闺女，而是图他们家现在的地位，那就把芳芳给害惨了。 　　芳芳现在也不着急，她忙得很，早就没那功夫去想什么嫁人的事了。 　　之前那些嫁人的小姐妹，好几个都已经生了孩子，天天都忙得很。 　　有时候在村里碰见了，有人会说几据酸话，大部分的人却是羡慕的多。 　　当然，也有想过来和她套近乎，想进厂子的。 　　陆秋就思索着，厂子现在规模已经不小了，也该再招点人进来了。 　　回头和赵大姐和赵巧梅说了这事，赵巧梅就说：“这些我们商量就行，到时候告诉你一声，你顾好你肚子里的孩子就行。” 　　陆秋不同意：“那我就真成一个废人了。天天在家里无聊的不行。” 　　赵巧梅这一段时间心情很不错，老黄正式来追求她，还说要搬过来住。 　　老黄的媳妇早就去世了，他这个然除了对吃的感兴趣之外，对其他的都一般般，所以这么多年依赖，一直都没再找过。 　　碰到赵巧梅之后，觉得这个女人很厉害，一个人在大雪天也出来换东西，着实把他给震惊了。 　　更让他喜欢的是，赵巧梅的手艺一天比一天好。 　　至于什么脾气不好，喜欢说闲话这些，他都觉得没啥，他又不是没缺点，为什么要要求别人一点缺点也没有呢？ 　　离婚就更不是个问题了，他还死过老婆呢？ 　　只有赵巧梅还在犹豫，她一方面是不想分心，只想好好做生意，另一方面是两个孩子她舍不下。 　　要是她再嫁了人，张营长肯定会把两个孩子带走的。 　　而且张营长知道老黄的打算之后，已经和左至历申请了，不去外面跑船了。 　　左至历没办法，只能答应下来，让陆秋见到赵巧梅都觉得不好意思。 　　赵巧梅到是没事，张营长总不可能一直在外面跑船，早晚得回来的。 　　还有一个麻烦事，就是张营长的娘，总是给她的两个孩子灌输一些她怎么怎么不好的话，让她听了很是心烦。 　　前两天，赵巧梅干脆去张营长家里闹腾了一阵，让张营长的娘把嘴给闭上。 　　效果也就那样吧，反正经过这事之后，部队上的人都知道，老黄在追求她了。 　　老黄一点也不避讳，男未婚，女未嫁的，来往不很正常？ 　　他今天照例提着东西过来，一猜就知道赵巧梅在陆秋这里，顺便把提的东西给陆秋放了一份。 　　陆秋一看，竟然是两只老母鸡。 　　“可不用，你们留着给孩子吃吧，家里有。” 　　陆秋赶紧推辞，赵巧梅摆摆手：“这不还有呢，你留着喝吧。” 　　老黄笑呵呵的：“是啊，我们巧梅当初还是你帮衬着呢，你留下吧。” 　　一口一个我们巧梅，绕是赵巧梅脸皮厚，此时也红了脸。 　　赵大姐等他们走了，就道：“看样子好事是将近了。” 　　“是啊。”赵巧梅虽然嘴上说着不要，但心还是很诚实的，每次老黄过来，她都会做一顿好饭，也不避讳让两个孩子接触他们。 　　张小胜和张小美都没什么意见，他们有时候和王荷宁宁讲：“多个爹其实感觉也还不错。” 　　张营长现在对他们好得不行，老黄也是，什么好东西都给他们留下。 　　宁宁疯狂点头：“我就有两个妈妈，都对我可好了。” 　　王荷和王强听了都很心动，回头就问左碧惠：“妈，你什么给我们找个新爹啊？” 　　惊得左碧惠差点把手里的东西掉在地上，一问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她就有点哭笑不得：“你们真想要个新爹啊？那要是对你们不好呢？” 　　“那就再离呗。”王强觉得没什么，离一次是离，离两次不也是离吗？ 　　左碧惠的心压根没往再找上面想过，毕竟她对王爱国是真的有感情的，也付出了很多，结果得到的是什么？ 　　这让她对感情已经有了怀疑，总觉得自己一个人过日子就挺好的，不用再去分担另一个人的家务，什么事情也不用多操心，连让人郁闷的婆婆都没有。 　　左至历一开始的时候，的确是想给左碧惠再挑一个，他们部队上没有合适的，但是之前的老战友，老同学还是有不少不错的人。 　　陆秋就给拦下了。 　　这得等左碧惠自己想明白了，得等她自己有这个意识了。 　　时间是最好的良药，不用太着急。 　　左至历一想觉得陆秋说得有道理，就没再提这事。 　　左碧惠都不知道，她差点就要去相亲了，只在半个月之后，见到孙竹斓的时候，惊讶了半刻。 　　“妈，你怎么来了？” 　　孙竹斓一来就先到陆秋的大院子这里，见王荷王强都在左碧惠身边，而她也红光满面的，比过年的时候，不知道开朗了多少，才放了心。 　　“你这个死丫头。”孙竹斓作势要打她，“离婚就离婚了，也不知道多给家里寄几封信，你爸妈都担心死了。” 　　“这不工作忙吗？” 　　左碧惠给孙竹斓倒水，孙竹斓喝了几口，就站了起来：“我要去你二嫂那边看看，是不是快生了？” 　　左碧惠干脆跟着她一块去：“是要生了，妈你是过来伺候二嫂的吗？” 　　这月子里可是得找个人帮着一起照顾的，不然产妇还孩子都得不到很好的休息。 　　孙竹斓点了头：“我得过来看看。” 　　他们两个一起往陆秋那边去，警卫员已经和陆秋说了，她正在家里等着呢。 　　“妈。”见了孙竹斓，陆秋赶紧上前，见左碧惠也跟着来了，叫了一声小妹。 　　“嫂子，你怎么还来回走动？也不多休息休息。” 　　“这不怕到时候不好生，该活动还是得活动。” 　　孙竹斓先打量陆秋的脸色，见她脸上带着红晕，身体看着还不错，就放了几分心。 　　“什么时候预产期？”孙竹斓从兜里拿出给陆秋带的东西，有小孩子穿的，有大人用的各种纸，陆秋拿了一个看了看，就有些哭笑不得。 　　孙竹斓是怕她这里什么都没有，大人小孩子都受罪。 　　她心里暖暖的，就和孙竹斓说起来：“恐怕还得一个多月吧。” 　　“那时候就热了，可不好坐月子。” 　　孙竹斓也犯愁，夏天坐月子可以说是最难受的，陆秋早就想好了，和孙竹斓说：“我问了医生，月子里可以洗头，也不用太捂着。” 　　孙竹斓毕竟是接受过高等教育的人，也接受过西方的一些想法，对陆秋这么说并不十分抵触。 　　“洗头得关好窗户门，咱们还是不要着凉。” 　　陆秋就松了口气，只要让她洗头就行。 　　至于不出房间，让她一直呆着，她觉得没什么问题。 　　“打算去医院生还是在自己家里生？” 　　“医院吧。”陆秋没犹豫就说了，医院还是比较靠谱点的，在自己家里到底不怎么放心。 　　而且她有预感，说不定她超市里的母婴区要开了，最近这段时间，她的梦一直很多。 　　要是有奶粉纸尿裤这些，晚上睡觉的时候就轻松多了。 　　她之前还和左至历说起来，左至历没见过那些东西，但听她说可以一直带着，大人小孩子都很轻松，他也来了兴趣，想知道那些东西是怎么造出来的。 　　具体的她也不知道，没那个东西她也只能干比划。 　　奶粉就更好了，肯定比麦乳精有营养，还有一段二段三段，能满足孩子各种需求。 　　孙竹斓就在左碧惠家里住下了，当然也有不少人问她，怎么不住在陆秋那边，每次孙竹斓和陆秋都要和人解释，久而久之也烦了。 　　到了六月份，天气一天比一天热，陆秋已经把东西都放好了，随时准备着生产。 　　那天生产的也很顺利，大早上的大家正在吃饭呢，陆秋觉得腿中间有什么东西流了出来，一想这时间，她就抓住了左至历的手。 　　左至历余光一直在注意着陆秋，见状立刻把她抱了起来，往医院赶。 　　孩子们也都没心情去上学了，有跟在后面拿东西的，有收拾家里的残局的，还有去通知孙竹斓，剩下的人就都跟在左至历身后，跑前跑后来帮忙。 　　陆秋冷汗一直没怎么停，她这个身体已经不是第一次生产了，她记得张主任和她说过，第二次生的时候，可能会很快，让她有反应了就赶紧来医院。 　　幸亏他们家离医院很近，没几步就到了。 　　一路上不少人都看到左至历抱着陆秋往医院赶，都知道团长媳妇今天要生了。 　　到医院一检查，产道都快了两指了，又赶紧把陆秋给推到产房里，陆秋进去的时候还不可置信，“这么快？” 　　张主任正在检查她的胎位，笑了笑说：“二胎就是这么快，要是第一胎的时候，生好几天的都有。” 　　陆秋突然就很感谢这个身体生过一次孩子了，让她的痛苦可以缩短很多，而且也并没有怎么感受到什么痛苦。 　　两个小时之后，张医生抱着一个小婴儿走了出来，左至历和孙竹斓左碧惠他们已经等在外面很久，孙竹斓先接过婴儿，看了看之后就笑得合不拢嘴。 　　“是个闺女！” 　　陆秋紧接着也被推了出来，她的脸上虽然带着疲惫，却笑得很开心，左至历一直等着她，朝她露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辛苦了陆秋同志。” 　　他眼睛里有几分五味杂陈，陆秋感受着那只握着她手的力气，和那轻微几分的颤抖，知道他在外面等得也心急了。 　　接着她的视线越过左至历，看向远处的陆立春陆冬去兄弟，越过宁宁左景，被赵大姐抱在怀里的蓉蓉，素琴等人，大家都朝她笑了笑。 　　张主任见这么多人围着，把他们赶开了些：“不用围着了，人没事，等晚上就能出院了。” 　　孙竹斓抱着孩子，和左至历陆秋一起进了产房，其他人都想看看小孩子，围在门口好大一会儿才散了。 　　等晚上的时候，张主任把大人小孩子都检查了一下，确定没事的时候，就同意他们回家。 　　几个孩子早就等着了，宁宁和蓉蓉抢到有利的位置，就开始看小宝宝。 　　“真是个小妹妹啊。”两个人都很高兴，陆冬去在不远处噘嘴，想到要给宁宁洗一个月的衣服，他就头疼。 　　陆秋在医院已经睡了一觉，其实睡得不太踏实，就是身体的本能有些累，她还想好好地看看她的宝宝。 　　左至历和孙竹斓都和她说，这个孩子长得像她，陆秋左看右看没看出来哪里像。 　　孩子小小的一团特别可爱，孙竹斓把她放在陆秋身边，让孩子开始吃奶。 　　陆秋动作有些笨拙，小心地把孩子放到她胳膊上，孩子像是和她有心电感应一样，睁了一下眼。 　　“她睁眼了！”陆秋惊喜地对左至历喊，“你看她，好像能听懂我的话。” 　　一下让她找到了怀孕时，和小宝宝隔着肚子交流的时候。 　　“给她取什么名字好？” 　　左至历半搂着陆秋和宝宝，觉得世界都安宁下来。 　　陆秋之前就在看有关名字的书，想了想说：“叫桐桐吧，我们两个总是在梧桐树下晒太阳。” 　　左至历点了头，转脸去叫桐桐：“乖一点。” 　　陆秋见孙竹斓不在屋里，其他孩子们也被孙竹斓赶了出去，省得影响她休息。 　　陆秋就悄声对左至历说：“有奶粉了！” 　　她语气里很是兴奋，之前生孩子的时候，有片刻她是没意识的，也不知道具体过了多久，觉得身体飘荡到一个地方，半天才落到实处。 　　再一睁眼，她就看到了超市里母婴区，奶粉奶瓶纸尿裤等等应有尽有。 　　还有一些小宝宝的衣服，她在里面挑得都快花了眼，才听到张主任急切叫她的声音。 　　陆秋从里面出来，张主任正拿着手电筒照她的眼球，见她意识清醒了，才松了口气。 　　因为这个，她在产房又被多留了一会儿，到病房里也没让他们急着回家，张主任就怕陆秋再出个什么意外。 　　左至历四下看了看，压低声音说：“都有什么？” 　　陆秋就和他说了说，突然不知道怎么想的，特别想让他进来看看。 　　让他看看这几十年后的好日子。 　　她从空间出拿出来一些，让左至历看了看，左至历的眼睛都瞪大了。 　　桐桐刚生下来，睡得时间特别多，但是晚上两个小时就是一醒，左至历没让孙竹斓过来帮忙，白天的时候，有她和狗蛋奶奶照顾。 　　陆秋把奶粉和纸尿裤拿出来，一开始的时候，左至历还不会用，但见到那么香的牛奶，和方便不用洗的尿不湿之后，他也爱上了。 　　至于垃圾，陆秋不想放在自己的空间里，总觉得有些不舒服，左至历就负责给处理掉，保证不会让其他人看见。 　　那奶粉也是，左至历把外面的包装都撕掉，告诉家里人，这是他托战友带过来的，让他们不要随便碰。 　　宁宁和蓉蓉见小婴儿喝的香，私下里尝了一口，就被那腥味给劝退了。 　　怎么这么难喝？ 　　陆秋现在只要有空就补觉，或者抱着孩子看会儿书，听狗蛋奶奶和孙竹斓说闲话。 　　没几天，她和左至历两个人都顶着黑眼圈，看起来疲惫极了。 　　陆秋有些不忍，白天她还能补觉，左至历白天还得上班，这天晚上她就让左至历早点去睡。 　　左至历摇头：“没什么，不就不睡觉而已。关键是你得休息好了。” 　　他从前不知道生孩子有那么疼，但陆秋那么坚强的人，都疼的一身的冷汗，生下孩子之后脸色一直没好起来，更不用说还得喂孩子，抱孩子。 　　陆秋心里暖暖的，觉得总算是挑对了人。 　　最起码是知道她辛苦，能体会她的不容易的。 　　半个月后，几个人迎来了最煎熬的时刻，桐桐小人得了肠绞痛，天天晚上开始哭起来。 第114章 　　孩子哭的厉害, 几个大人也很着急，从傍晚开始，桐桐就像被施了魔法一样, 开始哭个不停，怎么哄都哄不好。 　　赵大姐过来看过之后说：“给孩子叫叫吧，烧点纸就好了。” 　　陆秋稍微了解一点肠绞痛, 她有个堂姐家的孩子就是在月子里一直哭，去医院好多次, 医生都说没什么大事。 　　具体有没有药吃她不记得了，但是好像飞机抱是顶用的。 　　陆秋没同意烧纸, 孙竹斓和左至历都松了口气, 他们不太信那些事情，而且现在上面管的严, 要是被发现了，又是一桩麻烦事。 　　也怕让小孩子喝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到时候反而坏了事。 　　陆秋就在房间里慢慢抱着桐桐来回转, 不知道这飞机抱的方式很奇特还是怎么样，桐桐渐渐得也不哭了，睁着圆圆的眼睛四下打量。 　　宁宁很惊奇地问陆秋：“妈, 小妹妹能看到东西吗？” 　　“好像不能吧, 月子里的孩子看什么都模糊的。” 　　陆秋说完, 又加了一句：“好像能看到我的脸。” 　　“这么神奇的吗？”宁宁和蓉蓉两个成天都想守在桐桐身边，都不想去上学了。 　　蓉蓉力气小, 还不能抱桐桐，宁宁却已经试过好几次, 桐桐可能也知道宁宁是她的亲人, 被宁宁抱着也不哭。 　　孙竹斓就说：“我们桐桐是个不认生的。” 　　陆秋在超市区里还发现了一些麦片米粉之类的, 她看着数量不少，而且超市里的东西不管拿多少出来，东西又会再次的补全，她就拿了一些出来，给几个孩子们吃。 　　那米粉是用大米或者小米磨成的，又细又香，几个孩子都特别愿意吃，每天早上的盼着能吃上一些。 　　陆秋还特意叮嘱孙竹斓：“妈，你也每天吃一点，等没了再让老左去拿一些，对身体好。” 　　孙竹斓有一个好处就是，她不多问这些东西是从哪里来的，见陆秋这里的确还有很多，就没推辞。 　　陆秋也给了左碧惠一些，左碧惠舍不得喝，都给两个孩子喝了。 　　王荷王强也是个懂事的，每次都会剩下不少，让左碧惠喝下。 　　就这样过了半个月，桐桐终于不每天在傍晚的时候开始哭，左至历最先松了一口气。 　　那天陆秋也出了月子，烧了一大锅热水洗了个澡，再出来的时候觉得身上都轻了好几斤。 　　她一进卧室，才看见左至历正抱着桐桐在睡觉，一大一小两个人的睡姿十分的像，睡得十分香甜。 　　陆秋特别遗憾没有手机，不能拍照，不然也可以等以后拿出来给桐桐看。 　　出了月子之后，最大的事情就是满月酒，庆祝桐桐正式满月。 　　孙竹斓和赵巧梅开始张罗起来，请多少人，中午大家在哪里吃饭，热心的妇女主任张主任也过来帮忙，谁过来都要先看看桐桐。 　　“这丫头长得真白。” 　　路婶子终于从繁忙的工作中抽出空来，带着几斤鸡蛋进来，人还没到就听到她笑呵呵的声音，“快让我看看桐桐，我那干女儿呢？” 　　她养孩子最多，大家都给她让开了地方，陆秋半躺在那里，路婶子走过来看着桐桐，桐桐好像不怎么怕生一样，伸手拉住了路婶子的手。 　　大家都发出一阵笑声，路婶子最高兴了：“这孩子和我有缘，我得给她包个大红包。” 　　来瞧月子的，基本上没空着手的，有拿家里的棉布过来的，有拿鸡蛋的，也有像路婶子这样额外给桐桐红包的。 　　王晓磊进来的时候，大家正在说笑着，她在部队上交好的人并不多，只能有些局促的站在角落里，看着陆秋满面红光的和大家说笑。 　　老林是营长，这种事他不能不来，他也知道几分王晓磊和陆秋的事，特意叮嘱她来了少说话，别给他惹事。 　　她心里也知道不能惹事，就是看到陆秋那副幸福的样子，怎么看怎么扎眼。 　　陆秋怀蓉蓉的时候，她还没嫁人，由于是头一胎，陆秋生生疼了两天才把蓉蓉生下来。 　　薛利民一看是个女儿，脸直接就拉了下来，当天晚上就没管蓉蓉，都是陆秋一个拖着生了孩子的身体，起来给孩子喂奶换尿布的。 　　至于虎子，也早和他娘一样呼呼睡大觉了。 　　没几天，陆秋在月子里就自己起来洗尿布，那时候她吃得也不好，人直接瘦得像皮包骨头。 　　哪里像现在。 　　听着赵大姐在那里说晚上都是左至历在管孩子，陆秋一晚上连醒都不怎么用醒，实在是奶涨起来了才用醒过来，却连坐也不用坐，左至历直接就把孩子抱给陆秋。 　　赵巧梅同样道：“要不咱们小秋能红光满面的，那左团长这段时间都憔悴成什么样了。” 　　大家又都笑起来，都是女人，都知道这月子坐得好不好，一眼就能看出来，谁心里不唏嘘几分。 　　陆秋被他们打趣的脸红，只能道：“老左是个会心疼人的，我婆婆也可会心疼人了，还有我那小姑子，哪天不过来帮忙。” 　　说着无心，听在王晓磊的耳朵里，就格外的刺耳。 　　陆秋却是真心感谢孙竹斓和左碧惠的，这两个人每天都会在她这里帮忙很久，家里什么活都不用她做，这个月子才能做的好。 　　她知道月子期间因为激素的原因，心情可能没那么好，但她真没想到过得竟然这么顺畅。 　　回想一下，连她要洗头的时候，孙竹斓和左碧惠都是替她把热水烧好，里面还放了很多姜，左碧惠在她洗好了之后又给她擦头发，足足擦了半个小时呢。 　　一想到这些，陆秋的心里就暖暖的，眼圈就红了，甚至还想以后再生一个孩子。 　　月子里的眼泪就是这么浅。 　　外面的孩子们都在欢欣鼓舞，盼着一会儿吃席呢，这在是孩子们中算得上难得的大事。 　　狗蛋和二毛已经在那里猜起来都会有什么菜了，今年收成不好，小麦有以前一半的收成都算不错的，大家肚子里都没什么油水。 　　海边或者山上，天天都能见到来捡吃的人，他们这边还好，最起码靠着海，很多东西都能吃上，树皮还能留下，听说其他地方，又开始吃树皮野菜了。 　　这顿饭就格外令人期待。 　　男人们在另一个屋，时不时也会有热闹的声响传来，老郑手里夹着烟，要给左至历递，左至历摆摆手，笑着说：“不能吸了，老婆孩子都不能闻那味。” 　　“主要还是闺女吧？” 　　左至历呵呵笑了起来：“闺女鼻子灵，一闻到烟味就皱眉，没办法，家里又多了一个管着的人。” 　　任谁听了，都知道左至历心里有多欢喜。 　　老路打趣左至历：“还要不要再生一个啊？” 　　左至历想到这一个月来的辛苦，笑着摇摇头：“得再缓缓，等我们桐桐大一些了。” 　　这顿饭吃得很热闹，黄秘书一个人来参加，不过除了左至历和老路碍着面子情，和他说了几句话之外，其他人都没一个搭理他的，坐在席上也觉得特别没意思。 　　陆夏更是连来也没来，去外面接水的时候，还被不知道谁家的小媳妇讽刺了几句，气得她都没打水就回家了。 　　夫妻两个大概是今天最不痛快的人，回来的时候黄秘书喝得醉熏熏的，见陆夏板着脸，生气道：“你甩脸子给谁看？” 　　陆夏皱眉：“你喝多了吧？我哪有什么甩脸子？” 　　“你就是有！”黄秘书就是想找个人发泄一下他的不如意，而陆夏就是最好的发泄口。 　　“要不是娶了你，我会被留下吗？啊？你这个贱人，早八百年就去勾搭你姐夫，怎么？那么想男人？” 　　他的声音不小，最起码周围的邻居都能听到这声音，陆夏的脸一下就红了。 　　平日黄秘书从来不会这么说，夫妻两个人的感情虽然说不上多好，但也不至于这样。 　　谁知道黄秘书喝了酒，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你是不是听谁瞎说了？”陆夏压着声音，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缓和一点。 　　“用听别人瞎说吗？你说这部队上谁不知道，不都在看老子的笑话吗？觉得我是个大傻逼，头顶上都绿成什么样子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都红了，盯着陆夏看，突然毫无预兆的一巴掌打了上去。 　　“我让你给我不安分！我让你让老子丢人！” 　　陆夏完全被打蒙了，手捂着那巴掌，呆呆地半天没反应过来。 　　黄秘书却兴奋起来，看着陆夏这个样子，就好像白天受到的冷落，事业上的不如意都有了发泄口一样。 　　“我打的就是你！” 　　陆夏又被打了一巴掌，整个人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推了一下一样，重重摔倒在地上。 　　黄秘书干脆上了脚，陆夏疼的终于叫了出来。 　　这叫声就像是催化剂一样，黄秘书比刚才更兴奋，一拳头接着一脚，把陆夏的头发也扯出来：“羡慕了吗？你那姐姐嫁给了团长，你怎么不去勾搭这个团长了？你要有那本事，我还敬佩你几分？” 　　陆夏此时终于缓过来劲，她上一辈子心气那么高，老公虽然找了好几个小三，但是却没和动过手。 　　她才不甘心这个样子！ 　　陆夏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使劲推了一下黄秘书。 　　男人喝了酒，一时没站稳，差点摔倒在地上。 　　他心里的火更大，像什么东西燃烧一样，开始四下找工具。 　　他要把陆夏彻底给治住了，让陆夏知道他的厉害。 　　这个娘们，干了那么多对不起他的事情，而他不过是打她几下出气而已！ 　　谁家男人不打女人？！ 　　陆夏看出来黄秘书眼里的疯狂，身体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发疯了似的往外跑。 　　黄秘书正好拿了棍子回头，就看到想要跑的陆夏。 　　他脸上带了几分笑，在这样的夜晚显得有几分狰狞，落在陆夏的眼里，他就像从地狱里走出来的恶魔。 　　她错了！ 　　这一刻，陆夏的心里开始忏悔起来，她知道不应该仗着重生的身份，对陆秋作威作福，不应该抢陆秋的男人，不应该嫉妒她。 　　上辈子的时候，他们不是这样的，陆秋一直包容着她，甚至她生病的时候，还过来探望她很多次，还一直开解她。 　　是她心胸狭小了！ 　　陆夏哭得眼泪鼻子一大把，在这一刻终于明白，陆秋为什么会像她一样换了个人。 　　是因为她做的事情，连老天爷也看不下去了吧？ 　　就在她绝望的时候，门外面传来了邻居敲门的声音，是翠竹和韩世民，他们两个刚结婚没多久，才搬到这边来。 　　他们知道陆夏和陆秋的关系，本来不想管的，但两个人听着那打人的声音一下比一下重，本来这里就不隔音，两个人实在睡不着，怕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出了人命。 　　就这敲门的时间，黄秘书已经把工具放下了，脸上似乎恢复了冷静。 　　但陆夏知道，这只是暂时的。 　　她后来看过很多新闻报道，出轨和家暴一样，只有零次和无数次。 　　她对此深信不疑。 　　几乎是立刻，陆夏就打开了门，见翠竹和韩世民皱眉看着她，她朝他们露了一个凄惨的笑容：“救救我！” 　　黄秘书也跟了出来，往后拉了拉陆夏，朝翠竹和韩世民笑了笑，推着眼睛说：“我们两口子的私事。” 　　意思很明显，外人就不要管了。 　　陆夏却求救般的拉着翠竹的衣服，眼里全是祈求。 　　不能再和黄秘书单独呆在一起了。 　　陆夏心里只有这么一个念头。 　　得跑，得从他身边跑走。 　　韩世民见陆夏没事，就想转身走，翠竹犹豫了犹豫，终究还是不太忍心：“我刚才听见张主任他们回来的声音，你们还是小点声吧。” 　　她这样也算是帮了陆夏了，更多的她也不会再去做了。 　　陆夏却是眼睛一亮，妇女张主任她是知道的，那嘴又快又利，不管是谁她都敢说。 　　果然黄秘书犹豫了一下，就趁着这个功夫，陆夏挣脱了他的大手，拼命往外跑。 　　只有到了外面，她就不会再挨打了。 　　陆夏拼命的跑，好像背后有人在追似的，黄秘书皱眉，看了看韩世民和翠竹，心里对他们有些抱怨。 　　他还没把心里的气出完呢。 　　韩世民却不怕他，带着翠竹开了旁边家里的门，砰的一声把门给关上了。 　　翠竹就嘘了一口气：“你看陆夏身上的伤没？她的脸上都肿了起来，青紫青紫的，真吓人。” 　　“看到了。”韩世民不想自己新婚的小妻子一直讨论别人，重新抱着她，想沉沉睡去。 　　翠竹却来了兴致，说完陆夏又说起来他们知青老梁。 　　“我听说他们也要结婚了？这么快？” 　　韩世民闭着眼睛，恩了一声：“没那么快，宋芳现在后悔了，觉得老梁的工作不错，一个月工资那么多，反而她手里没多少钱，又想和好呢？” 　　“啊？”翠竹一下坐了起来，“她怎么这样？那张枚红呢？” 　　想了想，翠竹换了个问题：“老梁不会动心了吧？” 　　韩世民知道不把这话说完，翠竹是没办法安心睡的，干脆和她解释：“老梁这个人又不傻，被宋芳那对待过，你以为他还会再和宋芳有什么来往？” 　　“不会吗？”翠竹还是不放心，替张枚红挺不值得。 　　韩世民搂着翠竹的肩膀：“睡把，他们都比你精，就你傻乎乎的。” 　　翠竹听了很不好意思，看着男人好看的睡颜，突然想到陆秋今天办得这个满月酒，桐桐长得那么白那么好看，让她都有些心动了。 　　“你说，我们要不要也生个孩子？” 　　韩世民这下是彻底没了睡觉的意思，他眸子黑黑的，看着翠竹通红的脸，楞了一下。 　　之前觉得翠竹还不大，双方结婚的时候，连父母都只是通了一封信，多得就都不了解了。 　　听翠竹说，他父母还好些，都是普通当兵的，让她也早早去了文工团。 　　但是他父母都在北京，两个人都是知识分子，家里条件可以说相当不错。 　　韩世民沉默了一会儿，翠竹不安起来，赶紧说：“我就随口说说，你不用当真，咱们毕竟刚结婚。” 　　“不是。”韩世民搂着她的手紧了几分，“你知道要孩子的话，咱们中就有一个人没办法工作了？” 　　翠竹知道韩世民什么意思，他们父母都不在身边，都不能帮着他们两个带孩子。 　　见翠竹点了头，韩世民问她：“那你什么意思？” 　　翠竹仰着头说：“也就两年的时间，现在部队里有幼儿园，两岁就能送过去，到时候我就又能工作了。” 　　她知道哪怕她休息两年，陆秋肯定也会给她留着工作的。 　　这点不用太担心。 　　“可是照顾孩子特别累。” 　　“我知道，我会好好学着怎么照顾的，从前家里的弟弟妹妹，也都是我帮着看的。” 　　韩世民沉默了一会儿，压在翠竹身上，“那既然这样，我们也要个孩子吧。” 　　他年纪不小了，同学里的孩子有的都能上学了。 　　他心里其实也盼着能有个孩子的。 　　这样，就算等以后回了北京，他父母看在孩子的面子上，也不会太为难翠竹。 第115章 　　陆夏拼命地往前跑, 门口站着的警卫员看见了，让陆夏停了一下：“大晚上的，陆夏同志你要去哪里？” 　　陆夏回头看了一下身后, 见黄秘书没追过来，她才松了口气，对那两个警卫员笑了笑, 指了指村里那边道：“回娘家。” 　　警卫员就没再管她，陆夏松了口气, 跌跌撞撞回了家。 　　董秋莲还没睡，听到动静开了门, 就看到失魂落魄的陆夏。 　　刘老太在屋里喊：“谁啊？” 　　董秋莲压着声音没吭声, 赶紧把陆夏给拽了进来，皱眉问她：“这是怎么了？” 　　刘老太已经披了衣服出来, 见陆夏浑身是伤，和董秋莲对视了一眼, 小心的问：“这是和你男人打架了？” 　　陆夏轻轻点了点头, 看着董秋莲和刘老太，扔了个重磅炸弹：“我不想和他过了，今天能打我, 明天说不定就能杀了我！” 　　刘老太不等陆夏说完, 就拍了她的手一下：“别傻了好不好？人家黄秘书可是副厂长, 你离婚了再去哪里找个好人家？” 　　董秋莲也不同意陆夏离婚，再离婚他们家真就不用在村里抬头了。 　　更重要的是, 金宝正在说亲呢，自从王晓洁的女儿丢了之后, 金宝的名声算是被坏掉了, 好多人家都不愿意让闺女嫁过来。 　　他们发愁了好长一段时间, 后来还是陆夏和黄秘书好了，外人怎么看黄秘书也是个副厂长，还是从外头过来的，金宝这才又有人给说亲。 　　眼看着这亲事就要订下来了，陆夏这时候离婚，董秋莲说什么也不同意。 　　“你生下来就是要气死我的是不是？” 　　陆夏一怔，这话她曾经听过，就在她病床上，她说要离婚的时候，董秋莲就这样的表情。 　　那时候，他们的日子都已经好过起来，金宝在他姐夫家的厂子里上班，人不用怎么去，每个月就给一大披钱。 　　还有她的钱也从来没少过。 　　不知道怎么的，陆夏竟然想到那个她从一开始就想逃离的男人身上。 　　如果她再回去找他的话，会不会还能在一起？这次她不介意什么小三不小三的了，再说她能白活一辈子吗？ 　　“别折腾了，日子都是这么过的，明天我去和他说说。”刘老太也不想让陆夏再蹦跶，她知道陆夏一直是个有主意的，就怕她做出什么事情来，到时候再追悔莫及。 　　陆夏低着头不吭声，刘老太想到今天陆秋家过满月的事情，对陆夏说：“你们就是闲的，没看陆秋都已经生了孩子，她不和我们亲，我们也不去找她，奶奶以后不就指望你了？你想，你要是离婚了，薛利民闺女可还在部队了，咱们不都被她压一头。” 　　董秋莲知道老太太的意思，点头道：“对，我看也该要个孩子了，有了孩子那黄秘书就沉稳了。” 　　“那要是连我和孩子都打呢？”陆夏再抬头，眼睛里一片猩红。 　　“怎么会？”刘老太没当回事，村里男人打女人的多了去了，“这打是亲骂是爱，你要知道……” 　　“亲个屁！”陆夏一下站了起来，“这不过是男人编出来的谎言，怎么不见男人被打被骂，他们怎么不去享受这个待遇？” 　　她声音有些大，估计隔壁老秦家都听到了，刘老太索性放开了声音：“那你说怎么办？谁家女人不是这么过来的？你爷爷年轻的时候，不也照样打过我？你看你娘，你爹着急了不也动过手？可日子还得那样过下去！” 　　陆夏知道和他们说不通，他们觉得女人就该被压迫，就该被那样任劳任怨，是因为他们不知道女人可以和男人平等！ 　　如果她没见识过后来的风景，也许没这样默默忍受了，但知道世界上有人能做到，为什么她要再忍受？ 　　董秋莲怕刘老太和陆夏吵起来，拉了陆夏回房间睡觉，陆夏顺势就过去了，只是一大早的时候，就重新去了部队。 　　董秋莲和刘老太以为她这是想通了，谁知道陆夏直接去了张主任家里。 　　她把来意和张主任说了：“您也看到我脸上的伤了，这日子我肯定不会过下去的，您看怎么离婚？” 　　张主任被吓了一大跳，皱眉问她：“陆夏通知，离婚可不是小事！” 　　“我知道，之前我也和虎子过过，知道离婚不是小事，但也不是什么大事，离婚了女人照样能活。” 　　不知道是哪句话顺了张主任的耳，她竟然真的帮陆夏想起来办法。 　　黄秘书是个爱面子的，肯定不会想离婚的。 　　“这事急不得。” 　　陆夏却摆手：“但我不能再在他身边呆下去了，下次等我的就不知道是什么了。” 　　“要不这样，你去问问路政委？” 　　张主任没说左至历的名字，怕陆秋不愿意，膈应的慌。 　　说不定部队里还弄用用这个陆夏，找到黄秘书的把柄。 　　陆夏转了转眼珠，说了声好，起身往路政委走。 　　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黄秘书打开门，陆夏条件反射的就是一抖，几乎是本能的往张主任身后一躲。 　　黄秘书一楞，先是皱了眉，随后才笑了出来，只是那笑容不达眼底。 　　“原来你在这里呢。” 　　他朝陆夏招手：“我昨天晚上还担心你能去哪里呢。” 　　这话听在陆夏耳朵里，是怎么听怎么害怕。 　　张主任就笑了：“昨天晚上我回来的晚，见她一个人在外面，就让她在我们家睡了一觉。” 　　黄秘书点头，看向陆夏：“还不过来？” 　　张主任指了她脸上的伤：“打得可不轻啊！这过日子可不是这么过的，都说夫妻同心，其利断金，黄厂长我可得批评你。” 　　黄秘书似乎是羞愧的低下头：“昨天喝了点酒，听到一些不好的事情，我这脾气就没压住，以后不会了。” 　　说完，他看向陆夏，问她：“早上吃饭了没？要不要回家吃点东西？” 　　陆夏本来想拒绝，但是一想黄秘书要去上班了，她正好可以回家换身衣服。 　　见她进了家里，黄秘书脸上笑容更真了，朝张主任点了下头，就去上班了。 　　陆夏一直呆到其他人都走了，她才从家里出来，她没去找路政委，而是去了陆秋家里。 　　她想再试试。 　　只要陆秋不难为她，她就有可能离婚。 　　而且，陆秋不是帮周围很多人都离婚了吗？那陆秋应该能理解她的吧？ 　　抱着这个念头，陆夏刚走到陆秋家里，就碰到孙竹斓从里面出来，正要往外面倒水。 　　她见陆夏之后一愣，皱眉看她。 　　陆夏则赶紧打了招呼，拿了一块上好的银镯子出来：“大娘你好，是这样的，我奶奶知道我姐生孩子了，想过来看看，这不一直怕打扰我姐姐，就让我过来送个镯子。” 　　孙竹斓犹豫了一下，知道陆夏和陆秋关系不好，可外面还有人看着，她不好直接把人给撅回去，就点了头，让她进了院子。 　　陆夏之前只是远远的看过这院子，倒是从来没来过，如今一进来就舍不得把眼睛移开。 　　陆秋正在屋里哄孩子睡觉，桐桐白天还睡两觉，老人都说孩子睡觉就是长个呢，她一般十点就开始哄她睡。 　　听到外面有动静传来，桐桐眼睛开始转，想知道声音是从哪里发出来的。 　　陆立春他们快要期末考试了，陆秋最近就取消了他们过来讲故事的事，桐桐可能也觉得无聊了，一点动静都能乐半天。 　　孙竹斓进来，和陆秋说了这事：“那么多人，我没直接赶走她。” 　　陆秋哦了一声，起身把桐桐给孙竹斓，自己去外面见陆夏。 　　陆夏没想到陆秋生完孩子之后，脸更红润了，哪里像刚两个孩子的娘。 　　她压下心里的嫉妒，把那张被打得脸给陆秋看。 　　陆秋吓了一大跳，惊讶地看着那张脸，皱眉问她：“你过来是有事啊？” 　　陆夏直接哭了出来，陆秋却还在原地呆着，一点也没有要去安慰她的意思。 　　从小，她就知道农夫与蛇的故事，对鳄鱼的眼泪更是了解的清楚。 　　她不会同情陆夏一丁半点。 　　陆夏可能不知道她将来会做的事，但那本书里写得清清楚楚的。 　　她知道将来三个孩子包括原主自己，都被陆夏折腾的没一个好下场。 　　陆夏以为她说了那么多，陆秋总会有什么反应，可她就那么冷冷清清的站在原地，反应还不如个陌生人。 　　“所以呢？”陆秋等她说完，才抱着胳膊说，“我没空听你什么悲惨的命运，路都是自己走出来的。” 　　她也只能给她这个忠告。 　　陆夏慌不择路的道：“你不帮帮我吗？你让你婆家人怎么看你？让他们知道你是这心狠的吗？” 　　“那有怎么样？他们都是我的家人，我怎么样他们都不会介意的！” 　　陆夏觉得陆秋太天真了，怎么可能会不介意？刘老太这么多年了，不也没把他们当过家里人？ 　　还有她爹陆二叔，小时候陆秋的爹可没少带着他玩，给他留吃的，等他一死，还不是眼睁睁看着陆秋姐弟几个自生自灭吗？ 　　什么家里人？不过是个借口罢了！ 　　但她没想到，陆秋还真不在乎。 　　扑嗵一声，陆夏跪在了地上：“求求你救救我，我在和他过下去，真的会被打死的。” 　　她的动静很大，屋里的孙竹斓也听到了，她抱着桐桐出来，皱眉问陆秋：“怎么了？” 　　陆秋摇头：“她想离婚，来求我了。” 　　陆夏又朝孙竹斓跪下：“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我知道他一直给李书记有来往，想再开个厂子，专门卖咱们这里的海苔肉松什么的。” 　　陆夏吃过的东西更多，她还给黄秘书支了好几招，甚至那肉松怎么做的，她也大致说了一下。 　　至于黄秘书他们进行到哪一步了，她就不太了解。 　　陆秋心里一动，问陆夏：“你说的都是真的？” 　　陆夏立刻点头：“就是服装厂子失败之后，李书记就不怎么用他了，然后他就着急，便想了这个方法。” 　　陆秋想了想，就对陆夏说：“我帮不了你什么，婚姻自由，我没办法插手别人的婚姻。” 　　“不过你可以试试离开这里。” 　　陆夏低下头，拍了拍腿上的土，“怎么离开？不得需要介绍信吗？没介绍信，在外面就是寸步难行。” 　　“镇上铁姑娘正招人呢。” 　　陆夏一听，脸色都变了。 　　那铁姑娘她也知道，就是一些家里实在吃不起饭，或者想要挣一片前途的人才会去那边，那铁姑娘干得活比男人都多，报纸上经常报道，寒冬腊月里下冰水去干活，或者和男人一样去煤矿里。 　　等以后很多年，这些铁姑娘们的身体或多或少都有些毛病。 　　陆夏就知道陆秋没安什么好心。 　　正好桐桐哭了，陆秋就抱着桐桐进了屋子。 　　孙竹斓留在外面，把那镯子又还给陆夏：“回去替我们谢谢桐桐太奶奶，我们桐桐已经有好几个镯子了，就不劳她破费了。” 　　说完，也进了屋。 　　陆夏没办法，只好又去找路政委。 　　路政委能有什么办法，笑眯眯看着陆夏：“你户口不在我们部队上，我们也不能帮你，你还是得回村里。” 　　回村里不就落到王军华和薛利民手上了吗？陆夏觉得她此时进退不得，想离婚怎么这么难？ 　　“你同老黄说了没？也许你回去和他说说，他也就同意了呢。” 　　黄秘书已经知道陆夏去找了陆秋和路政委的事，尤其还顶着这一张被打得青紫的脸，部队上已经有不少在后面说他闲话，只会在家里打老婆。 　　他在外面一直强忍着，等回到家里，看到陆夏那副样子他就来气。 　　“怎么回事？”他上手扯了陆夏的头发，陆夏在他回来的时候，就已经惊恐万分，但还是很镇定的说，“你别再动手了，我已经去找陆秋了，她说会帮我的！正好他们要赶你走，你再动手，这不就往人家手里递把柄吗？” 　　黄秘书一听这话，楞了一下，理智也回过神来，他现在还没拿到食品厂子的核心，可不能被赶走。 　　要是有可能，他还想挖几个人过去呢。 　　陆秋等左至历回来，也把这事告诉了他，左至历却是早就知道了，点着头说：“正等着抓现形呢！蹦跶不了几天。” 　　“今天陆夏还过来，她脸上被打的可惨了。”陆秋没忍住，还是和左至历分享了一下她看到陆夏被打时候的惨状。 　　想想当初她是多风光，才多久的光景，人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都是自找的，不用同情。” 　　左至历拍着陆秋的后背，凑到她跟前去看桐桐：“我闺女今天怎么样啊？有没有好好吃奶？” 　　陆秋点头：“喝得奶越来越多了。” 　　她没觉得孩子必须吃母乳，也没觉得奶粉就一定多好，有什么让孩子就吃什么。 　　陆立春他们几个放了学，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洗手，一边拿着馒头或者桃酥点心来看桐桐。 　　桐桐最喜欢人围着她，每次都能被逗得咯咯笑，嘴里也开始啊啊。 　　“妈妈，她是要说话了吗？”蓉蓉好奇的问。 　　“还早呢，就是无意识发出的声音，你们小时候都这样。” 　　一说这个，孩子们都支起耳朵来，蓉蓉和陆冬去都是原主带大的，对他们小时候还有印象。 　　她就捡了一些能说的说了，比如陆冬去因为小时候没奶，又买不起麦乳精，就换了小米在家里熬，用米油喂他。 　　“咱爹那时候还说，不知道你能不能活，生下来就老鼠那么大。” 　　陆秋比划了一下大小，孩子们都笑起来。 　　“那我呢？”蓉蓉也挤过来，仰着头看陆秋。 　　“你小时候特别乖，那时候没人帮着看你，就咱们两个在家里，白天的时候我洗衣服干活，你就能自己玩。” 　　陆秋想到蓉蓉小时候，不知道是不是原主的情绪在作祟，心里涌现一阵对孩子的愧疚来。 　　她伸手拉过宁宁，在他们脸上一人亲了一口，“你们两个都可乖了，比桐桐这个丫头乖多了。” 　　宁宁不好意思低下头，“妈，你别这么说桐桐，她长大就好了，我以后会带着她出去玩的。” 　　“对，我也要把我的玩具给桐桐留下。” 　　陆冬去也在旁边这么说。 　　宁宁横眼看过去：“你还没给我洗衣服呢，说好的洗一个月呢！” 　　陆冬去一听这个，作势就要往外面跑，两个孩子打闹起来，桐桐就转着眼珠盯着他们看。 　　左至历见时间不早了，就赶他们去写作业：“不是马上就要考试了。” 　　大孩子一听要考试了，就都紧张起来，乖乖回屋里做作业。 　　左至历则抱着桐桐，问宁宁和蓉蓉：“今天在幼儿园里有什么好玩的事情吗？” 　　两个女孩就在他们的房间，叽叽喳喳说起来。 　　陆冬去噘嘴：“你看大姐和姐夫，对女孩子就好好。” 　　他们看一会儿桐桐，都会被赶出来。 　　陆立春敲了他的头一下：“快写作业吧。” 　　窗外有蝉鸣声断断续续的传来，偶尔会有远处的狗叫声，蛙声，不知名的虫叫声，萤火虫在房子周围飞来飞去，就像这令人舒服的夏天夜晚一样，生活一样令人期待。 第116章 　　又过了一个月, 桐桐已经快三个月，陆秋开始给她练习抬头，小小的人每天都露着没牙的嘴笑呵呵的。 　　她喝得奶粉可能不错, 小胳膊上都是一个个的□□，下巴处也有重下巴出来，小脸蛋圆圆的, 看起来可爱极了。 　　孙竹斓爱不释手，晚上也想抱着桐桐睡, 左至历却不同意，他白天上一天班了, 只有晚上的时候才有时间和桐桐亲近。 　　自己带出来的孩子到底不一样, 要更亲几分。 　　陆秋就笑话他：“付出劳动和不付出劳动是不一样的。” 　　“那你怎么不说还有血缘关系在呢？” 　　陆秋不苟同，她知道女性会分泌一种激素, 但男人却没有。 　　陆秋身体也恢复的差不多了，因为是夏天, 她还是怕进了什么风之类的, 一直包裹的很严实。 　　之前她就听说过，生孩子的时候，骨头缝都打开了, 最容易进风, 大概得三个月左右才涨好。 　　陆秋也就等到这时候, 才敢穿短裤，白天没事的时候, 就会带着桐桐在部队大院里转悠，路上不管碰上谁, 都愿意停下来逗逗桐桐。 　　这孩子喜欢笑, 长得又白又嫩, 格外招人喜欢。 　　去食品厂子的时候，赵巧梅每次都抱着不松手，陆秋就和她说，“你和老黄是不是也快成好事了，到时候再生一个。” 　　赵巧梅脸红了一下，“八字还没一撇呢。” 　　说是这么说，但她和老黄的关系进步的非常快，老黄是个会说话会体贴人的，几乎每天都过来帮她。 　　张营长虽然不去外面换东西，但还是和赵巧梅没有进展，两个孩子也都不帮他，他娘还总是拖后退，张营长实在有些烦闷。 　　不知道是谁和他说的，事情既然已经这样，就别再想着赵巧梅了，不如回头和香枝过日子。 　　张营长只抽着烟，从前和算斯文的脸上布满了沧桑。 　　“犯一次错就够了。” 　　当初他和香枝为什么在一起？还不是因为部队上总是说赵巧梅的坏话，说她粗鄙没见识，说她天天就知道说闲话。 　　张营长也有虚荣心，听了这话心里就不舒服，有香枝这个解语花在那里，他的心也渐渐没抵抗住。 　　可回头再看，那些当时说赵巧梅怎么样怎么样的人，后来还不都是她的好话。 　　他也知道了，人都没有完美的，和这个人结婚，就是和对方的缺点过日子。 　　要是不能忍受对方的缺点，这日子也就到头了。 　　可惜这个道理他知道的太晚，已经有人发现了赵巧梅的好处，把赵巧梅当成了宝贝。 　　老郭的儿子自从拿走一批货之后，在周围的部队里发福利都算是好的，能拿得出手，渐渐得其他部队的人也都知道了，来他们这里谈价格的越来越多。 　　但陆秋后来都没给过那么低的价格，老郭的儿子算是头一份。 　　老郭因为这事，和陆秋他们的关系越来越好，总是时不时过来帮忙或者串门。 　　他这次过来很兴奋，和赵大姐说，他儿子要回来探亲，想着能不能和芳芳见上一面。 　　说实话，赵大姐也是真得有点感动，老郭能坚持这么久，也说明人家是真得看上他们家闺女了。 　　她这边松动了，可芳芳那边却不想见了。 　　“我这要是结婚了，这厂子里的事情可怎么办？” 　　赵大姐没办法，只能过来找陆秋，让她帮忙想个主意。 　　陆秋抱着桐桐跟着她来到服装厂子里，虽然是大夏天的，他们已经开始生产羊绒衫了。 　　这些东西都是往大城市的百货商店去供货，他们做得也特别认真。 　　有一些颜色不好的，或者掉毛的羊绒衫，都被留下来当员工福利，都知道他们厂子里的日子好过，想托门进来的可不少。 　　像之前杨家媳妇那样，靠出卖一点东西来挣几块钱的，还真再也没有。 　　都说那两个媳妇是个傻的，贪图小便宜没什么好下场。 　　那两个媳妇的日子可不好过了，不管是娘家还是婆家，都对他们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陆秋后来知道的时候，心里还有些不忍心，可能是当了娘的缘故，心比之前软了很多。 　　赵大姐却没松口：“那是那个什么李书记没办好厂子，要是办好了，咱们这些人可怎么活？有些事情能帮衬着，有些事情就不能原谅。” 　　陆秋就不再多说了，中午吃饭的时候，把芳芳叫了过去。 　　芳芳也不像之前那么腼腆了，一过来就去抱桐桐，对陆秋道：“我知道姨要说什么，肯定是我娘来找你的。” 　　陆秋就笑，帮着孙竹斓端饭：“你心里咋想的？” 　　趁着孩子们还没回来，芳芳也不含糊：“就是觉得没见过，还那么远，不想过去。咱们这边发展的多好啊。” 　　陆秋没急着否定她的想法：“你可以先见见人，看看人怎么样再说，也不是所有嫁的远的人都过得不好。” 　　可能是芳芳看了太多周围的事情，已经觉得嫁人是一件靠运气的事情了，嫁得好不好得老天爷说了算。 　　陆秋不想她小小的年纪就这么悲观，和她说了很多过得不错的人：“你看翠竹姐，她现在天天幸福的和什么似的。” 　　芳芳点头，翠竹这段时间都长胖了不少，她和韩世民小两口的日子，那是公认的好。 　　“那我再想想。” 　　陆秋的目的达到了，把桐桐接过来，让她赶紧吃饭：“不用等那几个孩子，他们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 　　今天就是期末考试了，他们要比平时回来的晚点，芳芳下午还得上班，推辞了几下就和左碧惠一起吃起来。 　　左碧惠中午的时候也不回村里吃，就留在这边和陆秋孙竹斓一起吃饭，也省得再麻烦。 　　桐桐吃饭的时候得轮流抱着，孙竹斓一般会让陆秋先吃，等她吃饭了再换她吃，两个人交替着。 　　芳芳很喜欢桐桐，吃完饭了还抱着不撒手，逗桐桐：“跟姨走了好不好？姨带你去外面玩。” 　　陆秋带着桐桐经常出去玩，这丫头最喜欢去外面逛了，没人带她去，她还咦咦呀呀的往外够，想出去玩。 　　芳芳一脸惊奇的看着桐桐朝她伸了手，要让她抱的景象，脸都笑开了。 　　“太乖了，真好玩。” 　　左碧惠就在旁边说：“那你快找一个，看把你娘愁的，天天和我说。” 　　他们已经很熟了，白天一起上班工作，晚上住得地方又近，左碧惠说这话芳芳也不觉得有什么。 　　厂子里有时候也会有人吵架拌嘴，大家坐在那里没事，就开始说闲话，说着说着不一定就怎么说到别人的痛脚上。 　　不过吵到明面上，需要赵大姐他们出面的，还真没有。 　　送走了芳芳，几个孩子都跑了回来，夏天天气热，个个身上都是一身汗。 　　陆冬去回来就要喝凉水，左景跑得太热了，还想往身上浇，被陆秋给拦住了。 　　“井里面有冰着的西瓜。” 　　几个孩子一听，都欢呼了一声，陆立春已经跑去井边拿西瓜了。 　　孙竹斓让他们洗洗手：“不先吃饭啊？” 　　“奶奶不想吃饭，太热了，想吃瓜。” 　　宁宁那边也要放暑假了，当然也可以继续送，大部分孩子都还会继续去学校。 　　陆秋问过宁宁和蓉蓉之后，这两个孩子表示不去学校了，要在家里和哥哥们玩。 　　陆秋就随了他们。 　　“今天下午就考完了？” 　　陆冬去点头，眼里都是兴奋，好像看见暑假再朝他招手。 　　“我们今天晚上能不能去小树林里？” 　　“去干什么？” 　　宁宁抢着回答：“我们去抓知了，还有青蛙，妈你不是说那青蛙也能吃吗？” 　　“你们想吃啊？小心癞□□吐你们一身，那东西沾上可是会长疙瘩的。” 　　宁宁和蓉蓉打了个冷颤，宁宁说：“那算了，我不想长疙瘩。” 　　蓉蓉表示也不想去了，几个男孩子却不怕这些，早就盼着这一天了。 　　“记得晚上还看电影呢。” 　　大家一想，就又高兴起来。 　　中午的时候太阳已经很毒辣，几个孩子在被陆秋赶去睡午觉，她则抱着桐桐在客厅里玩，这小家伙得到下午四点才会再睡一觉。 　　孙竹斓走过来，想让陆秋去休息，她来抱着桐桐，陆秋轻轻摇摇头：“没事，我昨天晚上睡得早。” 　　孙竹斓就不再多说了，她也没睡得意思，提着篮子往左碧惠那边走。 　　她在这岛上住得越久，心里就越舒坦，之前陆秋还问她，是在这边习惯不习惯，桐桐也大了起来，要是孙竹斓愿意回去，她就给提前安排安排。 　　孙竹斓给左父亲打了个电话，两口子商量之后，孙竹斓就决定留下来，这边有她两个孩子，而且很热闹，每天都觉得有活力。 　　这事除了方爱红，没别人有意见。 　　方爱红想得却是孙竹斓去给陆秋他们帮忙了，她这里也有囡囡和阿牛两个孩子，当时孙竹斓让她养孩子，结果养了之后又不管。 　　虽然左行君也会帮忙，但方爱红还是觉得很累，觉得养孩子之后，她一下就老了很多，哪怕囡囡是个听话的孩子。 　　夜里睡不着的尚在，方爱红就和左行君说：“我打算再生个孩子呢，我看还是算了吧，累死了。” 　　左行君点了头，反正有这两个孩子，他也没什么好遗憾的。 　　阿牛很聪明，现在也对他们打开了心房，很多事情都会和他们说。 　　方爱红把从医院拿的药都给停下了，谁知道一停药月事就不来了。 　　左行君还和她开玩笑，说方爱红会不会是怀上了。 　　方爱红觉得左行君是在看她的笑话，为了这事还和左行君打了一架。 　　两口子那里过得热闹，孙竹斓每次看到他们的信，都觉得头都大了几分。 　　那两口子别看是老大，活得就不明白。 　　陆秋下午等桐桐睡着了，去找了黄秘书，要和他商量一下招工的事。 　　黄秘书这一个过得挺憔悴的，工作的时候一有不顺心的事情她就会和陆夏打架，渐渐周围的人都已经快习惯了。 　　陆夏提了很多次离婚，每次黄秘书等理智回来之后，都会求陆夏，保证他下次不会再犯了。 　　陆夏从一开始就不信，但周围的人见黄秘书这个样子，特别是董秋莲和刘老太这样，就觉得是她又要再闹。 　　她一直想要找条出路，只要能离开黄秘书，她都愿意去找上辈子的丈夫，重新过之前的生活。 　　难不成真的要去当铁姑娘。 　　再一次陆夏被打了之后，她肚子疼了起来，黄秘书还以为她在装，冷笑着说：“我扯的是你的头发，可不是你肚子，别装了。” 　　陆夏却疼得冷汗都下来了，她上辈子生过孩子，心里已经有了猜测，却没有多大的悲哀。 　　只希望能利用这个孩子，来摆脱黄秘书。 　　陆秋来的时候，陆夏已经在医院躺了好几天，部队上也有人开始同情陆夏掉了孩子，黄秘书这下子算是彻底夹着尾巴做人。 　　黄秘书顾不得那么多，只能对陆秋说：“你们看着招人吧，我看也别只招咱们这里的，其他地方有合适的也可以过来。” 　　“是这么个理，就是咱们这里没地方住。” 　　左至历想要在这里盖栋楼房，上面一直没批材料，他们等得都有些心急。 　　老梁和张枚红急着结婚呢，可现在一点地方是也没有，总不能还在单身宿舍吧。 　　是以大家都盼着部队能把楼给盖起来。 　　陆秋过来也就是告知黄秘书一声，左至历那边已经要收网了，他和陆夏的事在部队闹的沸沸扬扬的，实在是让人没有看下去的欲望。 　　有可能的话，她还真希望陆夏能去当当铁姑娘，好好体会一下那种日子，谁想陆夏宁肯天天和黄秘书纠缠，被家暴，也不愿意去当铁姑娘。 　　她和赵巧梅到底还是有区别的。 　　部队再次招工的事在附近引来了一阵喧哗，有在服装厂上班的人，提前就打听起来，这次要招多少人，多要什么样的。 　　“咱们都已经会了，能不能让我们家妹妹也过来？” 　　有问妹妹的，有问弟媳妇的，还有想把老娘给带过来的。 　　赵大姐早就想好了怎么说，她把所有人都召集过来，给大家开了会。 　　陆秋也去了，这是她生完孩子之后，第一次亮相。 　　大家也都在盯着陆秋看，干活说闲话的时候，他们可没少说陆秋，都知道陆秋以前就是一普通人，现在再看人家，是团长媳妇，厂子主任，妥妥的人生赢家。 　　开完会之后，陆秋又去找了老梁，这次招工还是得要他们去帮忙。 　　老梁立刻答应了，“还和上次一样，咱们都有经验了！” 　　陆秋交给他也很放心，除了第一次的时候不靠谱，剩下的时候老梁都是一个可靠的人。 　　老梁一直在犹豫，他马上就要和张枚红结婚了，两个人也已经确定了心意，宋芳之前闹过很长时间，但上次她已经不闹了。 　　可不闹的前提是，宋芳想来厂子里上班。 　　张枚红觉得宋芳就是故意的，厂子里哪那么好近？再说他们结婚为什么非要让她同意，她愿意怎么闹就怎么闹，她不怕？ 　　可老梁皱眉之后，最后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答应了下来。 　　张枚红心里很不舒服，这两天一直在和老梁冷战。 　　老梁把宋芳的事说了，问陆秋：“你看她能来吗？别的不说，她学历还是真的不错。” 　　陆秋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问他：“她不是在黄秘书那里当文员吗？怎么不在那边了？” 　　黄秘书和陆夏天天打架，哪里还有什么功夫去开会，只要在部队呆一段时间，黄秘书这种花架子，就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宋芳这时候已经知道错了，就是拉不下来脸去找陆秋，就想让老梁帮忙。 　　要不老梁和张枚红分手，和她重新在一起，哪怕她不工作，日子也能做的不错。 　　要不老梁给她介绍个工作。 　　陆秋想了想觉得替张枚红那个女孩不值得。 　　老梁别管说得对光明正大，心里还是放不下宋芳吧。 　　毕竟在一起很长时间。 　　她没答应，对老梁说：“厂子里的事很重要，宋芳同志虽然学历高，但我们厂子也不需要那么高的学历，我看让她找找更是适合她的工作吧。” 　　老梁恩了一声，陆秋等他走了，又把张枚红给叫了过来。 　　张枚红在缝纫组做的挺不错的，人也知道上进，是个朴素的姑娘。 　　甚至说实话，用陆秋的眼光看，她觉得张枚红比宋芳还要好看。 　　张枚红有些紧张，陆秋让她放松下来，问她：“听说你要和老梁结婚了？” 　　张枚红脸红了一下，点头说：“是，本来是要结婚了，这不宋芳一直天天闹腾。” 　　“那你怎么想的呢？” 　　张枚红沉默了好长时间，这几天她和老梁一直在冷战，一个是想看看他的态度，另一个就是想让自己冷静一下。 　　她喜欢老梁，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那时候看着老梁对宋芳那么好，心里其实挺羡慕的挺酸涩的。 　　后来老梁和她分开，和她在一起，她以为老梁会向对待宋芳一样对待她，可实际上却不是这样。 　　她能知道里面的差别。 　　想到这里，她的眼圈就红了。 　　“陆主任，你说我该怎么办？” 第117章 　　互联网普及的时代, 陆秋上网的时候，经常能看到各种帖子，很多都是问要不要分手的。 　　通常情况下, 大多都是劝分的。 　　一段感情里好不好，等发出帖子的时候，当事人心里其实就已经明白该怎么做了, 就是还下不了决心。 　　陆秋到这里之后，尽量压制自己去干涉他人感情的想法, 除非是她的亲人或者在她眼皮下。 　　张枚红这事，她本来也没想管, 但是老梁为了宋芬求到她跟前, 让她觉得张枚红这个女孩挺可怜的。 　　她只能把老梁刚才过来的事和她说了：“你觉得老梁是什么想法？” 　　张枚红下意识的觉得老梁是为了和她结婚，眼底立刻就有了光。 　　但陆秋摇摇头：“老梁明明知道我和宋芳之间的事情, 还过来问我，你觉得他真的是为了和你结婚吗？我不相信这点事情, 他也处理不好。” 　　张枚红眼里的光就消失了, 双手交叠在一起，不安的动了动，垂下了脑袋：“我知道, 他们两个感情一直都很好, 老梁对我就没那样的感情, 和我在一起，就是觉得我比较适合吧。” 　　她强忍着自己没哭, 从一开始的时候，她就知道这件事。 　　她以为她会不在意的, 可一天天的和老梁在一起, 她又怎么可能真的不在意？ 　　陆秋只能叹息, 等她哭够了才站了起来，看着时间差不多了：“日子是自己过出来的，也是自己选出来的。” 　　她只能提点到这里。 　　赵大姐等张枚红走了之后，才问陆秋：“还让老梁去招工吗？” 　　“去，他又没犯错，要是我因为这个不让他的话，部队里可真就觉得我是要抢张主任工作的。” 　　陆秋以为这事就过去了，过了几天翠竹却过来找她，告诉她：“张枚红和宋芳吵起来了，就在宿舍里。” 　　“哦？” 　　翠竹因为嫁给韩世民，和知青们走得很近，“张枚红还给了宋芳一巴掌。” 　　不等陆秋再问，翠竹就噼里啪啦继续说了下来：“宋芳一下就被打懵了，但是老梁过来了，你猜怎么着？他竟然觉得张枚红在无理取闹。” 　　陆秋低了下头，抱着桐桐在她腿上跳来跳去，“早就知道是这样了。” 　　桐桐发出咯咯的笑声，玩得不亦乐乎。 　　“张枚红就问老梁，她怎么在无理取闹了，老梁说宋芳什么都没有，一个人孤零零的在这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而张枚红马上就要结婚了，也有工作，让她闹闹就好了。” 　　翠竹很不屑的撇撇嘴：“我觉得老梁这个人真是拎不清，怎么就非得看上那个宋芬了呢？这话是人说的吗？” 　　她要是张枚红，估计都能气哭了吧。 　　陆秋比较关心张枚红，对宋芳和老梁之间的爱情故事没什么兴趣。 　　她问了出来，翠竹回想了一下：“好像说要和老梁分手，不和老梁结婚了。” 　　两个人都唏嘘不已。 　　陆秋以为张枚红会调整好几天，谁知道这姑娘也是个坚强的，一天假也没请，就是人比之前沉默了些。 　　那些她的同事，大部分都很同情她，上工的时候也尽量避开说老梁和宋芳，也总是拿话安慰她。 　　张枚红把这些好意都接受了，把之前从同事们那里借来的布票，皮鞋票都还了回去。 　　短期内她是用不到这些了。 　　当初她借这些，是怕老梁手里不够，想给他省着些，不想让他为难。 　　但她不为难老梁，有人会去为难他，而他也甘之如饴。 　　这就是被偏爱的有恃无恐吧。 　　陆秋格外高看了这姑娘几眼，还说等以后有机会了，让张枚红去分厂当个主任，换个环境对这姑娘也好。 　　不过更让陆秋震惊的是，去招工那天，宋芳也跟着老梁去了。 　　老梁可能也知道这样做不好，见陆秋和赵大姐过来，心虚的摸了摸鼻子，挠挠头：“我说不让她过来，她说想来散散心。” 　　陆秋直接无视了他，宋芳眼睛盯着陆秋和桐桐看，却什么都不敢说。 　　赵大姐就不怕了，直接问老梁：“呦，这才几天，你们又重新在一起了？” 　　老梁呵呵干笑两声，这时候他说什么都是错的。 　　和宋芳重新在一起，的确是他没想到的。 　　确切的说，他没想到张枚红说分手就分手，让他在知青里面很丢人，而这时候宋芳还在他身边，哭着求他复合。 　　说完这些，老梁还看了看陆秋，生怕她有什么意见。 　　而陆秋的确是是有些不满意，只是现在是关键的时候，她不想让外人看他们的笑话。 　　招工的时候依然人很多，有很多都是厂子里的亲戚，和上次相比的话，可能就是秩序要好一点。 　　杨家媳妇和侯家媳妇又来报名了，两个人都觉得没脸，但是要是不过来，他们日子就真的过不下去了。 　　看着神色沧桑的两个人，连赵大姐都吓了一大跳，但她还是很坚定的没有同意。 　　“谁知道下次利益更大的时候，会不会再犯这种错误。” 　　等这天的招工结束，赵大姐专门给陆秋解释。 　　陆秋便说她理解，她很赞同赵大姐说的，也绝不会再心软。 　　结果没多久，杨家媳妇就跑了过来，手里拿着剪刀，扑通一声在赵大姐身边跪了下来。 　　她哭得眼泪哪里都是，想求求赵大姐。 　　赵大姐皱眉，反身护着陆秋，生怕她被杨家媳妇伤到了，但嘴里还是没答应杨家媳妇。 　　那媳妇好像受到了刺激，一下就站了起来，把剪刀往赵大姐身上刺了过去。 　　今天过来的男人有老梁，还有划船的赵大哥，几个警卫员，陆秋惊呼了一声，伸手往后拉赵大姐，可那剪刀还是划到了她身上。 　　赵大哥急得扑了过来，皱眉呵斥杨家媳妇，陆秋扶着赵大姐站着，一边检查她身上的伤口。 　　老梁等安抚好宋芳之后，才和几个警卫员一起上前，把杨家媳妇制服住。 　　杨家媳妇被扭住的时候，脸上都是眼泪，剪刀被扔在了地上，瞪着陆秋使劲看：“凭什么？凭什么你可以过好日子，而我的日子已经过不下去了！我要和你拼命，我要杀了你！” 　　陆秋这时候才意识到，她说得是真的，眼睛里的疯狂已经溢满了。 　　宋芳在不远处勾了勾唇，没想到今天过来能有这样的好戏看。 　　绝对不是她一个人讨厌陆秋的，她就是一个伪善的人，只要在她这里犯过一次错，就别想再得到任何机会。 　　警察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过来了，警卫员们正在和警察们交接，赵大姐和陆秋相互扶着，幸好赵大姐的伤口不算太严重。 　　就这陆秋也担心的红了眼睛。 　　赵大姐是为了帮助她。 　　“没事。”赵大姐挥了挥手，“那娘们力气不大。” 　　陆秋眉头皱了起来，眼泪直接掉了下来：“这伤是替我受的。” 　　“什么替我受的？这杨家媳妇还是我不让她过来的。” 　　赵大哥也说没事，陆秋哭笑不得，本来她想安慰赵大姐的，结果成了赵家两口子安慰她。 　　“我们回去去部队医院看看吧。” 　　几个人往船上走，老梁和宋芳跟着上来，老梁有些不好意思，他一个大男人，第一时间却不是去保护陆秋赵大姐，还让人给受伤了。 　　回到部队上，左至历听说这事了，立刻过来。脸色阴沉的可怕：“你没事吧？” 　　陆秋摇头，左至历去看赵大姐，张主任正在给赵大姐包扎伤口，一遍安慰陆秋他们：“没事，伤不太严重。” 　　陆秋松了口气，赵大姐就让她先回去，桐桐还在家里呢。 　　回去的路上，陆秋就和左至历说：“幸亏没带桐桐过来。” 　　不然后果她不敢想象。 　　生了孩子之后，真的就像是给这世上交人质，不管她在哪里，都会害怕发生意外，都会时时刻刻担心。 　　没当妈妈的人是很难理解这种感觉的，包括蓉蓉和宁宁，她得承认对桐桐和对他们两个的感觉又是不一样的。 　　镇上不少人都知道了这事，杨家媳妇要去伤人的事已经传开了，这时候法律体系刚建立没多久，很多处罚都是很严格的。 　　陆秋估计得要好多年不会看到杨家媳妇，顿时就放松了。 　　杨家人听说之后，怕陆秋他们来找麻烦，特意提着东西上门，给陆秋和赵大姐赔罪。 　　“我没事，主要是赵大姐。” 　　陆秋不想替赵大姐原谅他们，要是那剪刀再锋利一些，会发生事情都还不一定。 　　赵大姐没见杨家的人，不知道他们回去怎么说的，第二天杨家人就带着大队长过来了。 　　大队长怕赵大姐嫉恨他们村，以后再也不让他们村的人来厂子里，就过来求情。 　　来的路上，老队长就在那里骂杨家人：“怎么说人也是你们媳妇，你们至于那么糟践吗？要是好好的，哪里会发生这种事？那侯家媳妇怎么没事？” 　　杨家的婆婆也很委屈，他们丢了那么好的工作，还不兴生气一段时间，而且也没短了她的吃的，就是让她多干了点活。 　　可能之前对她太好了，让她觉得前后对比太过严重。 　　赵大姐倒是见了老队长，和杨家人也说了几句话，但是再多的就没有了，赵婆婆也难得生气了，没多留客。 　　因为这事，陆秋特意又去服装厂开了个会，同时也觉得得把工人的思想提上日程。 　　该学习的得学习，该进步的得进步了。 　　同时招人的事他们往后推了推，得等到赵大姐身体稍微好些了。 　　陆秋没遮掩她生杨家媳妇的气的事情，她现在相信一句话，以得报怨，何以报得？ 　　张枚红就趁着这段时间，来找了她，和陆秋说想要调一个岗位。 　　她不想天天在服装厂子里看见老梁了，甚至因为这个，每次回宿舍的时候都越来越晚。 　　哪怕知青们都很同情她，她也不想老是看到别人的同情的神色。 　　陆秋想了想，对张枚红说：“我觉得你在缝纫组干得不错，之前我也特地问了芳放，你在这边是有前途的。” 　　张枚红一听就犹豫了，她也不想因为两个人，最后把自己的前途给断送了。 　　“那我再考虑一下。” 　　张枚红最后这么说，陆秋看着才几天的时间，脸上的笑容就消失的干干净净的女孩，忍不住对她说：“你应该这么想，这是老天爷在帮助你。” 　　张枚红一楞，她从来没这么想过，这几天一直觉得自己倒霉，命不好，才会感情这么不顺利。 　　“你想，要是结婚了再发现这事，你是不是更膈应？老梁不喜欢你，就怎么就知道别人不喜欢你了？” 　　张枚红脸红了一下：“我没什么文化。” 　　她初中毕业之后就没继续念书，在宋芳面前肯定有些自卑。 　　陆秋却指了指自己：“那你看我，我之前还不如你呢，这不也上得夜大，只要学习，方式不重要。” 　　张枚红的眼睛亮了亮：“那夜大我也能去上吗？” 　　“能啊。” 　　陆秋这才意识到，他们这些人都不知道夜大是能去的，便补充了一句：“咱们职工都能去上的。” 　　张枚红彻底放下心来，之前的阴霾好像也一扫而空，“那我回去准备准备。” 　　她一直觉得学历是她的一个缺陷，因为这个她才比宋芳矮一头，心里也十分不甘心。 　　张枚红回去和其他知青也说了这事，大部分人都挺感兴趣的，忙问张枚红：“是真的吗？那我们白天上班，晚上就能过去上夜大？” 　　“是真的，我问陆主任了。” 　　“太好了。” 　　大家都是一阵欢呼，有的已经开始打听夜大会学什么了。 　　“我听说夜大会教的东西可不少呢，咱们陆主任就是在夜大学的。” 　　他们都挺佩服陆秋的，一听陆秋是在夜大学的，想去的人自然更想去了。 　　陆秋就把组织上夜大的事情，交给了张枚红。 　　老梁和宋芳想过来报名的时候，三个人见面就是一阵沉默。 　　还是宋芳打破沉默的，她自然不用上夜大，而且她也瞧不起上夜大的，这夜大能和正经的大学比吗？ 　　她过来就是为了陪老梁。 　　和老梁重新和好之后，她挺珍惜这段感情的，除了有时候会介意他去找张枚红谈对象，两个人甚至都到结婚那一步之外，其他的她都很满意。 　　老梁已经和张枚红道了歉，张枚红只是冷笑一声：“我可受不起你这道歉，是报名吧？好了，我已经知道了。” 　　她把老梁的名字写上，并不想再看见这两个人。 　　但是和张枚红玩得不错的几个知青，早就看不惯宋芳了，连带着老梁也看不上。 　　江卫国也想去夜大上，今天来报名的时候，就看到老梁被几个女知青围攻，在那里指着鼻子骂他和宋芳。 　　老梁一副认骂的样子，宋芳却不甘心被骂，时不时会回嘴几下。 　　大家早就对宋芳高学历的滤镜碎了一地，也没人在她面前再自卑，他们也能上大学了。 　　日子一天天好过起来，他们可是有正经工作的，宋芳有吗？ 　　而且据说，他们的户口将来也能落在部队上。 　　老梁被说的脑门都出了汗，张枚红当作没听见，还在那里坐着记名字，江卫国一出现，老梁就觉得救星来了。 　　“卫国！”他喊了一嗓子，“你也过来了。” 　　江卫国其实早就听的到声音了，只是他想当作没听见，不想过去掺和这里面的事情。 　　他心里有点觉得老梁这个人不太行，优柔寡断的，一下就伤害了张枚红。 　　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当时要是不喜欢，干什么要在一起？ 　　女孩主动一点，就变得廉价了？感情就可以不被珍惜了？ 　　老梁见江卫国没反应，又喊了一嗓子：“卫国，正好我找你有事呢。” 　　江卫国正在记名字，抬头朝张枚红笑了笑，之前在介庄知青点的时候，他们也只是点头之交，话说得并不多。 　　印象里，张枚红一直不爱说话，总是低着头。 　　这次再见，张枚红眼圈虽然有些红，但是眼神里面全是坚定。 　　他一楞，就见老梁已经挣脱了几个女知青，走了过来。 　　老梁过来想拉江卫国的手，却被他一甩，直接给扯开了。 　　不等老梁反应过来，江卫国已经开口说话：“小张啊，听说部队上要放电影了，你有时间没？我约你去看。” 　　在场的人都愣了一下，连张枚红都张着嘴巴，瞪着眼睛看着江卫国。 　　今天部队里要放电影，大家早就盼着了，今天一考完试，几个孩子就冲到家里，问陆秋：“大姐，我们先去抓知了，再去看电影，给我们占个位置。” 　　陆秋抱着桐桐，叫住陆立春和左景：“考得怎么样啊？” 　　陆立春挠挠头，他学习成绩不如左景好，平时都是左景在帮他复习。 　　他有时候想想，可能他真的不太适合走学习这条路，明明一样的东西，他就要付出更多的努力，得到的还不如左景玩着学的。 　　陆秋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了，什么也没说，放他们出去玩：“早点来看电影。” 　　“知道了。” 　　几个孩子跑出去了，蓉蓉和宁宁在家里陪陆秋，帮着拿板凳，扇子之类的。 　　夏天的夜里也会有风，拿着扇子就是为了扇蚊子，桐桐小人可能皮肤嫩，已经被咬了很多口了。 第118章 　　部队里每次放电影, 不管是当兵的还是工人们，都会搬着凳子过来看，有的工人为了这个当天都赶不回家。 　　尤其是年轻人, 这么好的机会大家凑在一起，有偷偷相亲的，有互相瞟几眼生好出好感的。 　　小孩子们也是高兴的那批人, 在人群中你追我赶来回穿梭，手里拿着吃的, 你一口我一口的分享着。 　　陆秋自从生了孩子之后，就已经很久没出来看电影了, 这次带着桐桐出来, 两个人都很高兴，桐桐更是瞪着大眼睛四下看。 　　小人开始流口水了, 陆秋给她在脖子的地方垫着块软和的布，周围有人过来逗她的时候, 桐桐就咯咯笑出来, 口水也就顺着流出来。 　　等天色擦黑的时候，电影就开始了，周围说话的人也都安静下来, 有像韩世民和翠竹一样的小两口, 坐在一起看电影的, 也有刚谈对象的男女坐在一起，借着宽大的衣服偷偷拉着小手。 　　张枚红和江卫国一坐在一起, 就引来了不少视线。 　　知青们的爱恨情仇已经在部队大院里传开了，大家看张枚红的眼神都带着几分同情, 对宋芳和老梁都是鄙夷的多。 　　张枚红坐在那里很不舒服, 周围都是打量她的视线, 那视线哪怕再有好意，被这么多人盯着，她也很烦躁。 　　江卫国就很体贴的帮她遮挡了一下。 　　他现在还在养猪，因为经验丰富，已经成了部队养殖这一块的主任，他今天却有点害怕自己身上的味道太大，让张枚红不喜欢了。 　　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想到身旁坐了个姑娘，脸就开始烧的慌。 　　老郭的儿子终于在几个人的盼望下回来了，两个人约好了今天晚上见面，就在他们部队放电影这里。 　　赵大姐看电影的时候就心不在焉，老是回头去找芳芳，想知道进展如何了。 　　陆秋也跟着她回头，一边给赵大姐披上衣服：“身上好些了吗？” 　　赵大姐摆手：“早就没事了，都不痛。” 　　陆秋笑着递给她一根煮熟的玉米，跟着她回头找芳芳。 　　刚才还在座位上的两个人，此时都已经没了踪影。 　　赵大姐眼睛里就带了亮光，悄悄对陆秋说：“那老郭的儿子真是一表人才，比照片上长得还好看。” 　　陆秋点头：“是，小伙子长得挺不错的。” 　　赵大姐又开始担忧：“可是你说，这小子长得这么好看，怎么就一直没对象呢？” 　　她心里有了疑惑，问陆秋：“你让你家那口子帮着我打听一下，要不我这心里总是不踏实。” 　　“行。”陆秋一口就答应下来，桐桐瞪着大屏幕上看了一会儿，小小的人可能看不懂上面在干什么，只听声音很有趣，没过多久眼睛就开始眨起来，嘴巴长大，打了一个小小的哈欠。 　　陆秋就把她横着抱起来，在她身上盖了一件自己的衣服，问赵大姐：“要不再问问老黄，咱们多打听打听。” 　　赵大姐本来就有这个意思，往身后看了一眼，赵巧梅抱着两个孩子正在看，在她左边坐着张营长，右边坐着老黄。 　　她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赵巧梅被她笑得很不好意思，拿眼睛瞪她。 　　赵大姐赶紧转回了头，示意陆秋回头看：“她哪里顾得上我。” 　　陆秋看到之后也笑了，老黄发现了他们的动作，朝他们摆了摆手，张营长在后面不甘示弱的也挥手。 　　陆秋就和赵大姐咬耳朵：“你说巧梅会选谁？” 　　赵大姐摇头：“这还真不好说啊，咱怎么也想不到巧梅会有这么一天。” 　　路婶子来的晚，她好不容易才挤进来，一来就和陆秋说：“这怎么哪里都是搞对象的人？” 　　“张主任该高兴了，她正巴不得大家都赶紧结婚呢！” 　　路婶子抱着他们家两个小的，这段时间把她累瘦了不少，穿衣服都好看多了。 　　张主任组织大家看电影，就是为了让大家都赶紧找对象，部队里年轻的小子姑娘可不少，基本上每次看完电影，都能成上几对。 　　这黑灯瞎火的，小子姑娘都变得好看起来，在加上那种氛围，想不在一起都难。 　　芳芳跟着小郭去不远处的树下说话，芳芳本来就是应付她娘她奶奶的，今天过来都没打扮，还是穿着那身工作的衣服，头发都没怎么梳起来。 　　小郭年纪比芳芳大上三岁，人长得高大，穿着军装站在那里，周围就有人往他们这边瞅。 　　芳芳就先和小郭说了她没想结婚的意思，小郭腼腆的笑了笑，“我听我爹说了，说你一直不太愿意，是因为距离远吗？” 　　芳芳刚才说完就想走的，一听小郭的话，觉得他人还算是有诚意，就点了头：“我这边工作放不下。” 　　小郭垂下眼睛，点了头：“的确，让你因为结婚就放弃工作，的确不好。” 　　芳芳松了口气，人也不像刚才那么紧张，随意和小郭聊起来。 　　电影刚过了一半，座位就空了三分之一，年轻人都去附近散步说话了，只剩下小孩子和已经结婚的各位。 　　电影大家其实都已经看过很多遍，不过是文化很匮乏，大家都还是愿意看的。 　　赵婆婆在一个背风的地方坐着，旁边是小花和臭蛋，两个孩子眼皮已经睁不开，臭蛋是刚才林子里抓了知了回来，又是上树又是爬山的，早就累了。 　　赵婆婆就想带着他们回去，正好芳芳回来了，赵婆婆让她去和赵大姐说一声，就要往回走。 　　赵大姐心里想知道芳芳的事怎么样了，也不看剩下的电影了，站起来拉着闺女的手，边走边问。 　　“还行吧，人是挺不错的，就是我们不合适。” 　　赵大姐听前半段的时候，心里还升起了期盼的火苗，等听到后一句的话，心立刻哇凉哇凉的。 　　闺女怎么一点也不动心了？这以后可怎么办？难不成当一辈子老姑娘？ 　　回到家里，赵大姐就耷拉着一张脸，赵大哥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了，问她：“是那个人不好？” 　　赵大姐摇头：“哪里是人不好了？人长得不错，个子又高，还在部队上，家里就这一个儿子，哪里看哪里都好，我一见那小伙子就喜欢，是你闺女她不想嫁人！” 　　赵大哥听芳芳不想嫁人，就劝赵大姐：“闺女不想嫁那就不嫁，咱们慢慢找。” 　　赵大姐瞪他，虽然一开始她也是这么想的，但现在她是真的着急了。 　　只是没人和她站在一条线上，让她也泄气了：“算了，你们都不上心，我也不管了。” 　　赵大姐扭身去睡觉了，芳芳躺在屋里听到没动静了，才吁了一口气，问小花：“今天电影好看吗？” 　　小花睁着大大的眼睛，她暑假开学了也要去幼儿园了，小人不知道从哪里听到的，点了头之后问芳芳：“姐，你没看上那个当兵的吗？” 　　芳芳点她的鼻子：“小孩子管那么多干什么？” 　　陆秋在家里正准备帮孩子们炸知了的时候，老郭和小郭过来了，本来他们两个要去赵巧梅家里的，但赵巧梅家里地方小，老黄和张营长都在，他们去了实在呆不住。 　　两个人就来陆秋这里了，老郭喜欢吃，一闻到这满院子的香味，更是走不动了，让小郭过去帮忙，他则在一旁闻着味道，一边逗桐桐。 　　陆秋近距离打量小郭，见他人长得实在不错，和芳芳挺般配的，她就悄悄问老郭：“孩子怎么一直没对象？” 　　老郭把嘴里的知了嚼碎了才开口：“不瞒你说，一开始的时候，我家那口子把她家一个侄女说了过来，我们两口子愿意，这不孩子不乐意，最后一直就拖下去了，人家姑娘早就嫁人了，让他再找，他就一直没同意，这不把芳芳照片给寄过去了，他才同意。” 　　小郭挺不好意思的，脸已经红了，陆秋转头问小郭：“芳芳这孩子哪里都好，人也细心温柔，是个好姑娘。” 　　小郭点头：“我看出来了，就是她好像挺不乐意搞对象的。” 　　这也是两个人再次上门的原因，想让陆秋帮忙撮合一下。 　　陆秋想了想，就让陆立春去叫赵大姐和芳芳，“让他们过来一块吃中午饭，再把你小姑一块叫过来。” 　　陆秋让几个孩子喊左碧惠都喊小姑，大家都没意见。 　　陆立春站了起来，赶紧往口袋里多装了几个知了，要拉左景的手，想让他也跟着起来。 　　左景只能站了起来，对陆冬去说：“你给我们剩下些，别都吃完了。” 　　小郭给陆秋家里劈柴，陆秋重新抱着桐桐，和孙竹斓小声说：“看到这孩子，就能想到以后来求我们家宁宁蓉蓉的小伙子了。” 　　孙竹斓就笑：“那可得好些年呢。” 　　“时间过得可快了，还不是一眨眼就到了。” 　　狗蛋奶奶特别乐意做媒，已经拉着小郭说了半天的话，小郭的脸皮本来就薄，此时已经双脸通红。 　　等芳芳和赵大姐过来的时候，他努力让自己表现得好一点，可眼睛一直盯在芳芳身上看，怎么也移不开。 　　芳芳今天穿得比昨天还要好，是赵大姐临出门的时候压着她换的衣服。 　　赵大姐和老郭寒暄过后，狗蛋奶奶朝陆秋使了眼色，陆秋想了想，问芳芳：“你带小郭去咱们厂子里看看吧，还有食品厂子，人毕竟帮咱们销了不少东西呢。” 　　芳芳不想去，被赵大姐硬拉着拽了起来，往外推她：“赶紧的，好好给小郭介绍，回头我问小郭你有没有好好的。” 　　小郭脸红红的，老郭也叮嘱小郭，让他好好表现。 　　等这两个年轻人一走，院子里的笑声就不断起来，大家都在那里凑趣，老郭说芳芳这孩子就是懂事，有分寸。 　　赵大姐说小郭长得好又聪明，陆秋见他们说得话，就给他们端了喝的出来，“慢慢等吧。” 　　芳芳和小郭走在部队的大路上，周围有不少人会偷偷打量他们，小郭先给芳芳道了歉：“我爹问我你怎么样，我说挺好的，他就又带着我了，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芳芳本来觉得小郭给她添了不少麻烦，但人家都已经道歉了，她也只能摆摆手，说：“没事，来者是客，我带你参观一下我们的厂子。” 　　相处下来，芳芳发现小郭懂得倒是不少，很多东西一眼就能指出来，她有些惊奇，“你这些都懂？” 　　小郭点头：“我们部队也有夜大，我之前就去上过。” 　　芳芳不由高看了小郭几眼，对他的排斥也没那么多了。 　　小郭找了机会和芳芳说：“我知道你觉得咱们距离有些远，之后我肯定会想办法调到这个部队的，如果不能的话，咱们两个就算了。” 　　芳芳没想到他会说出这话来，脸涨的通红：“这不太好吧，八字还没一撇呢，你就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小郭笑了：“就是八字没一撇，才要这样做，只是也耽误你一段时间，让你没办法相亲了。” 　　“没事。”芳芳心里一动，觉得这是个不错的主意，她正愁赵大姐天天拿结婚的事烦她呢。 　　要是有小郭这个挡箭牌在，肯定就能省了不少麻烦。 　　回头赵大姐和老郭在陆秋家里吃了饭之后，两个人便都带着自己的孩子往回走，芳芳回去拿了衣服，又过来找陆秋说话。 　　之前芳芳也在他们家住过，就住在宁宁和蓉蓉的房间，见她拿衣服过来了，两个女孩子特别高兴。 　　陆秋抱着桐桐过来问她，“怎么了？” 　　芳芳吐了吐舌头：“没事，我娘天天和我说，烦死了。” 　　刚才回去的路上，赵大姐就迫不及待问了芳芳情况，芳芳按照和小郭说好的，告诉了赵大姐。 　　赵大姐脸上就笑开了花，觉得这婚事十拿九稳，就要和芳芳商量要买什么大件，什么料子，把她烦得不行。 　　陆秋就笑，和两个女孩子一起在这里听她的抱怨。 　　夜里的风很安静，芳芳说完吐了吐舌头，宁宁很好奇问她：“芳芳姐，那你以后要是嫁过去了，我是不是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芳芳觉得这种可能性不大，毕竟小郭只是说想调过来，哪里有那么容易。 　　她就摇摇头：“肯定能经常见面的。” 　　期末考试的成绩很快就下来了，陆立春考得果然没有左景好，他收到成绩的时候，情绪就低落下来，一个人在房间里生闷气。 　　左景照例考得是年级第一，陆秋看了他的成绩之后，觉得这孩子在学习上还真的有点天赋，就对孙竹斓说：“妈，你看多找点课外书，让他们多看看，以后也好考个好学校。” 　　“行。”孙竹斓自然答应。 　　看完左景的成绩，陆秋又去看陆冬去的成绩，这孩子太马虎，语文有写错字的，数学则算错数，本来会的题目也做不对。 　　陆秋除了拧他的耳朵，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之前每次写作业，陆秋都让他认真一点，这孩子从来不听，写作业写得很快，然后错误一大堆。 　　陆冬去就在一旁求饶：“大姐，我真的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陆秋哼了一声，敲了敲男生宿舍的门，里面陆立春恩了一声，陆秋才打开进去。 　　陆立春声音闷闷的，叫了一声：“大姐。” 　　陆秋拿过他的卷子，简单翻了翻：“这不挺好的。” 　　陆立春低下了头，陆秋拍了拍他肩膀：“知道上进是好事，但是也不能对自己要求太高了，要是小冬能考这么好，你问他是不是就要笑醒了？” 　　她之前就发现了陆立春这个毛病，就是对自己要求太高了，当然优点就是能吃苦，什么事情都能咬牙坚持下去。 　　“可是我怎么就这么笨？”好半天，陆立春才吐露出来自己的心声，“你看小景，他平时都不用怎么学！” 　　“人和人是不一样的，也许小景学习方面不错，但其他方面就不如你啊？” 　　陆立春想了想，也就想到左景跑步不如他，剩下的他还真想不出来。 　　这时候，他心里有了一个大胆的念头，只是谁也没敢告诉别人。 　　左至历回家的时候，带回来一个好消息，上面终于批了他们要盖楼房的事情，材料也已经在路上了。 　　陆秋真的觉得这事挺好的，“不知道多少人都盼着呢。” 　　不少工人的家都挺远的，现在天气暖和还好，还能坐船来回跑，冬天的时候可就受罪了。 　　而且，在过段时间，他们这里就到雨季了。 　　左至历也想到了这点：“得赶紧盖。” 　　到底是晚了一步，伴随着几声震天的雷，雨季终于来了。 　　陆秋坐在屋檐下，抱着桐桐看雨花，嘴里念叨着儿歌，孙竹斓怕桐桐给冻到了，就说要抱着孩子去屋里。 　　陆秋就把桐桐给递了过去，她却没动。 　　看着这雨，陆秋才想到来到这个世界，已经整整一年了。 　　这一年里发生的事情太多，她从不适应到适应，从家徒四壁，到现在一家人整整齐齐的住在部队大院里，让她忍不住唏嘘几声。 　　左至历拿了板凳坐了过来，看着陆秋眼圈红了，用手轻轻摸了摸，问她：“这是怎么了？” 　　“没事，就是觉得时间过得太快了。” 　　左至历握住她的手，屋里面孩子们的吵闹声不绝于耳，桐桐咿呀声，孙竹斓逗弄她的声音，显得一切都很美好。 　　“时间要是能停留这一刻多好。” 　　陆秋靠在左至历的肩膀上，“什么烦心事都没有。” 　　左至历笑了一下：“时间就算不停留在这时候，就算有烦心事也不怕，我会一直陪着你。” 　　这种有人陪的感觉是挺好的，陆秋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最后咧开嘴笑了出来。 　　宁宁想过去和陆秋说话，被孙竹斓拦了一下，没让她过去。 　　宁宁回头看过去，就见左至历揽着陆秋，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像是谁也插不进去。 　　她就捂嘴笑了起来，示意蓉蓉看过去。 　　蓉蓉跟着乐了起来，乐着乐着就想到了虎子。 　　虎子又再结婚了，薛利民可能是为了让别人知道他们家还是不容小觑的，办得声势特别大。 　　蓉蓉跟着陆立春去赶海的时候，正好看见。 　　陆立春和陆冬去都很担心她，生怕蓉蓉做出来什么事情，但是蓉蓉只是往那边看了一眼就收回眼神了。 　　薛利民看到蓉蓉出现的时候，也怕这小姑娘出来找麻烦，特意让王晓洁看着他们这边。 　　陆立春觉得没意思，早早带着蓉蓉往回走了。 　　路上陆立春还叮嘱她，不要把这事告诉陆秋。 　　蓉蓉点头，有点不敢相信的问陆立春：“那个人是泽泽姐姐的妈妈吗？” 　　陆立春知道她什么意思，王晓洁这段时间一下就老了很多，和之前那个意气风发的二姑娘不一样了。 　　“报应。”陆立春简单的这么总结，他虽然对泽泽那个姑娘不太熟，但一想到这个姑娘明明不用被拐走的。 　　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 　　陆立春怕蓉蓉伤心，安慰她说：“泽泽说不定在一个好人家，肯定比在他们家一直干活强。” 　　蓉蓉重重点头，觉得陆立春说的有道理。 　　肯定是这样的。 　　这事她谁也没说，连宁宁都不知道，陆秋就更不知道了。 　　还是张主任过来和陆秋说闲话的时候，陆秋才知道。 　　陆秋一想就明白了，不管是赵大姐还是左碧惠，可能都不想让她添堵吧。 　　见她不知道，张主任赶紧拍了一下自己的嘴：“看我，净瞎说了。” 　　“没事。”陆秋赶紧阻止，把话题扯到招人上面。 　　张主任说：“咱们要是能赶紧招，就早点招，这几天不知道多少人都找上门来了。” 　　陆秋想到赵大姐的伤势也没什么大问题了，就点头同意了。 　　“行，我这就安排。” 　　这一次招工，陆秋没让老梁再跟着。 　　老梁一开始的还有点不可置信，毕竟之前陆秋一直没表现出对他有意见的样子。 　　宋芳就说：“你先别着急，会不会是有其他原因呢？” 　　“能有什么原因？”老梁眉头皱得能夹死个蚊子，“除了你，还能有别的原因？” 第119章 　　雨季一到, 大家都不能上工种地了，去海边赶海人一下就增多了不少。 　　左碧惠领着几个孩子，每天也都去海边捡很多吃的, 回头就拿到陆秋这边来。 　　陆秋会做饭，做出来的东西十分好吃，大家都喜欢吃她做的饭。 　　等桐桐五个月的时候, 陆秋第一次给她添加了鸡蛋，让她尝到了食物的味道。 　　蛋黄和蛋青桐桐都不过敏, 孙竹斓见桐桐很喜欢吃，就打算给她每天蒸个鸡蛋吃。 　　陆秋还给她喂了些水果, 用勺子刮着点水果泥, 桐桐一开始吃的时候，酸得眉毛都皱了起来, 可爱极了。 　　逗了会女儿，陆秋不得去工作, 她有些舍不得孩子, 抱着桐桐好好亲了几口。 　　以前不觉得，觉得有些人生了孩子就像是变了个人，现在她是明白怎么回事了, 这小小的家伙还真的让人舍不得离开一步。 　　孙竹斓接过桐桐, 和狗蛋奶奶一起朝陆秋挥手：“去吧, 晚上早点回来。” 　　“恩。” 　　陆秋又回头看了几眼，和赵大姐一起去了镇上。 　　这次招工, 左至历怕再有意外，让他们带着比上次多上很多的警卫员, 老梁因为不能去, 私下里找了好几次陆秋。 　　聪明人都已经知道陆秋的喜好, 人有能力是前提，但也要人品好。 　　老梁来找的那几次，陆秋都没见，直接让韩世民去和他解释的。 　　韩世民结婚之后，人变得更沉稳了，翠竹把他们的家收拾的很好，对他照顾的也体贴。 　　他就拍老梁的肩膀：“你这是何苦呢？就非得吊死在一棵树上啊？” 　　“不是。”老梁抽着烟，神色很是萎靡，“就是觉得不甘心，我和宋芳搞对象也有好几年了，到最后被她给甩了，我这心里不得劲啊。” 　　韩世民没吭声，老梁就继续说：“后来宋芳一过来求我，平时总是高高在上的宋芳也有给我低头的那一天，我这一激动，就答应了。现在想想也挺后悔的。” 　　“后悔有什么用？张枚红那么好的姑娘，你把人家给搅和进来。” 　　“唉。”老梁抱着头叹气，一想到张枚红他心里就不舒服。 　　更让他不舒服的是，江卫国对张枚红越来越殷切，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什么意思。 　　这两个人从前可一直不来电的。 　　老梁忍不住多想，问韩世民：“江卫国啥意思？” 　　“他能有啥意思？你是什么意思，合着人家就不能再找一个了。” 　　能找肯定是能找，但张枚红这么快找到了，就和当初他气宋芳一样，显得不靠谱。 　　韩世民自然看出来他在想什么，嗤了一声：“人家两个可比你成熟，八字没一撇的事情，人也做不出来出格的事。” 　　这是讽刺老梁的，他当然听出来了，低着头倒是什么都没说。 　　韩世民有些不忍心，最后站起来拍了拍他肩膀：“别多想，好好干吧，已经成了这样就这样下去吧。” 　　等他走远了，老梁才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回了自己的屋。 　　宋芳就不在远处，她缠着老梁说好了最近结婚，这样就不用在这个单身宿舍里住着，天天受他们的白眼，等楼房盖起来了，也有他们的一套。 　　不过看这样子，能不能有那楼房，还是两回事呢。 　　宋芳安慰了老梁几句，把一脸阴郁的老梁送走之后，她回了宿舍，看到刚回来的张枚红。 　　其他人都和张枚红打了招呼，问张枚红：“今天又去看电影了？” 　　县城里有一家电影院，是刚开的，很多年轻人都喜欢去那边约会。 　　张枚红脸红了一下，故意打他们：“说什么呢，我忙着呢。” 　　“忙什么大晚上也不回来啊？” 　　那些知青们可不放过她，伸手就要挠她的痒痒，张枚红没办法了，只好说：“没去看电影，就在附近转了转。” 　　江卫国和她都很冷静，两个人只是以朋友的名义在交往，至于合适不合适，他们打算接触接触再说。 　　张枚红经历过老梁的事情之后，再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了，也不再觉得爱情是最重要的东西。 　　生活不是那么简单的。 　　这次招工很顺利，有人认识赵大姐的，还过来安慰她，说杨家那媳妇的坏话。 　　杨家媳妇这一被抓起来，侯家那媳妇也跟着遭殃，连大门也不让她出来了，不过她家里人对她态度倒是好了不少，就怕她做什么傻事。 　　快收摊的时候，王晓洁的婆婆领着一个姑娘来了，陆秋之所以认出来，还是王晓洁的婆婆和报名的人套近乎，说出来的。 　　她没见过陆秋，不知道哪个是，才闹了这么大的笑话。 　　王晓洁没来，她怕陆秋看见她反而不选她小姑子了。 　　镇上也有一家厂子，就是王晓洁上班的地方，那里效益不太行，早就不招人了。 　　她婆婆就想让王晓洁在家好好看孩子，让她小姑子去上班。 　　王晓洁不同意，和家里人吵了好几次了。 　　不过现在没人站在她那边，泽泽丢了之后，她地位是大不如从前。 　　陆秋上前问了这姑娘一些问题，发现王晓洁的这个小姑子，在家一看就是什么都不干的，她心下就摇了头。 　　他们还不能机械化，主要就是靠人踩缝纫机，得找手艺好点的。 　　王晓洁的婆婆一看陆秋摇头，就着急了：“这怎么不行呢？别人都能去，我们也能去啊！我们闺女可是上过学的。” 　　“我们厂子工作太辛苦了，天天都在分捡羽绒，还得踩缝纫机。” 　　陆秋这么说，王晓洁的小姑子就有些退缩了，趁着这个机会，陆秋赶紧让人把东西都搬到船上，他们要回岛上去了。 　　不出意外的，回去的路上就下了雨，远处海鸥也都停下不飞了。 　　远处的山笼罩在天青色的烟雾中，时不时就会消失不见，像极了仙境。 　　等回到家里，陆秋的衣服都湿了一大片，沾在身上很难受。 　　孙竹斓已经让狗蛋奶奶帮着烧了水，陆秋痛痛快快的洗了澡才出来。 　　“怎么样？” 　　陆秋一边擦头发一边点头：“这次招的人还不错，往食品厂子也能调一部分人。” 　　左至历之前和陆秋商量的是，食品厂子效益还不错，这次盖楼房的材料批下来了，顺便可以再盖把厂子盖大点。 　　陆秋招工的时候，就特地多招了些。 　　这些人还得培训，考核，可以说是最累的一段时间。 　　等稳定下来了，反而没这么忙。 　　陆秋洗了澡去抱桐桐，带着小闺女去找宁宁和蓉蓉. 　　这两个孩子这几天一直在家里，他们又不像男孩子有那么多能玩的东西，天天都缠着孙竹斓讲故事，画画，要不就是等王荷来找他们的时候，玩会卡牌类游戏。 　　陆秋看着这两个孩子玩石子，心里一动想起来小禾苗，问他们：“怎么不见这丫头过来玩。” 　　就连元凯旋也来得少了。 　　“她娘不是要工作吗，特别忙，凯旋哥哥得在家照顾小禾苗。” 　　陆秋哦了一声，听赵巧梅说哑巴娘手脚特别利索，和素琴一样，都是个不错的好苗子。 　　宁宁歪头逗桐桐，问陆秋：“妈，我开学就要上一年级了吗？” 　　陆秋点头：“对啊，你不是一直想上一年级的。” 　　“那蓉蓉呢？” 　　蓉蓉眼睛亮亮的，但陆秋把她的希望给浇灭了：“你还得老老实实上大班，乖，一年过的很快的。” 　　宁宁也安慰蓉蓉：“没事，我先替你熟悉一下环境。” 　　说完，她看向陆秋，特别不好意思的问陆秋：“妈，能不能给我买身新衣服，我还想要个新书包，钢笔……” 　　她早就想好要这些东西了，等开学的时候，就可以直接换上新衣服去上学。 　　她要把林秀芬给比下去。 　　陆秋想了想家里的钱和布票，够不够给他们做身新衣服。 　　盘算了之后，陆秋艰难的点头：“要不，我们只选一个好不好？” 　　宁宁不高兴：“妈妈，咱们家是没钱了吗？” 　　宁宁从来没有这个认知，这让她情绪一下低落下来。 　　团长的工资不是挺高的吗？ 　　还有陆秋，她也有工作，还是两个厂子的主任，工资也不低的。 　　陆秋摸着宁宁的脑袋，和她算了一笔账。 　　“你看，咱们家里一共有多少个人？每个人都要吃饭，还有桐桐，要喝奶粉，你们要喝麦片，妈妈还给你们订了牛奶，每十天咱们家还会吃肉，早上一人一个鸡蛋，还有你们平时吃的点心……” 　　宁宁就看着陆秋一笔一笔数下来，最后两个小姑娘都快哭了。 　　“那我们是不是可穷了？要不以后别吃肉了，也别吃点心了。” 　　陆秋发觉她说的有点过了，赶紧往回找补：“也没那么糟糕，你们几个都还要长个，肯定得吃好喝好，就是咱们不能总是买新衣服。” 　　宁宁的小皮鞋还是在北京买的，只不过那时候是冬天，现在天气热了，自然穿不着了。 　　宁宁怕等到再次冬天的时候，她脚变大了，就不能穿了，总害怕长个子。 　　陆秋指了指自己脚上的布鞋：“这鞋多舒服啊，而且还凉快。” 　　说完之后，她又加了一句：“等你们长大了，能好好打扮了，妈妈肯定给你们买很多漂亮的衣服和鞋。” 　　蓉蓉和宁宁这才点头。 　　陆秋吁了一口气，从他们房间出来，拍着胸口说：“可不能再撒谎了。” 　　不然孩子们都当真了。 　　之前陆秋没上班，又买缝纫机什么的，钱的确花了不少，后来陆秋这不挣了钱，手里面已经没那么紧张了。 　　但她和左至历想要在北京买套四合院。 　　这是陆秋的想法，她知道后来房子有多贵，趁着现在便宜，得赶紧多准备几套。 　　等孩子们将来上学结婚了，都能有个落脚地方，不至于让他们为了房子奔波一生。 　　孙竹斓知道他们的想法，对宁宁又想要皮鞋新衣服的事，也没支持，还找了时间过来劝她。 　　宁宁在孙竹斓这里再次确定了家里没钱的事，就在一天晚上的时候，带着蓉蓉去了男生宿舍。 　　她把知道的事情和陆立春左景说了，蓉蓉在一旁点头，“是这样的，妈妈说咱们吃得可多了，她和爸爸都没钱。” 　　陆立春和左景对视了一眼，对宁宁说的话他们也没怀疑，只是抓抓头发，不知道该怎么办。 　　“要不，咱们以后别吃点心了？还有肉和鸡蛋都能不吃，这样就能省下来不少。” 　　陆冬去紧张起来，就听左景说：“估计妈是不会同意的，但给桐桐买的那些米粉什么的，咱们别再吃了。” 　　“对。”陆冬去点头：“我看这样可以，咱们就少吃点。” 　　“那咱们也别买新衣服，我能和小景互相穿。” 　　宁宁犹豫了一下，对蓉蓉说：“那要不你穿我的衣服？” 　　蓉蓉点头，眼睛里有光闪出来，她很早以前就喜欢宁宁的衣服了。 　　“那双小皮鞋，也会让我穿吗？” 　　宁宁有些舍不得，那鞋她还没穿够呢，还是她妈给她买的。 　　“等我冬天看看吧。”她先这么说，安慰蓉蓉，“妈妈不是说等我们长大了，还会给我们买很多皮鞋呢吗？” 　　蓉蓉点头，眼里有几分失落。 　　从那天开始，陆秋就发现几个孩子不太对劲，每天回来也不说给她要吃的了，连柜子里的点心和米粉这些都没怎么动。 　　她问左至历：“这是怎么回事？” 　　左至历摇头，抱着桐桐说：“肯定是这几个孩子在搞鬼。” 　　他起身抱着桐桐把左景给叫了过来，问他：“你们到底在搞什么鬼？” 　　左景不敢瞒着左至历，就一五一十的说了。 　　陆秋在一旁听了，简直哭笑不得。 　　左至历眼睛里也带了笑：“行，知道了。把他们都叫过来，我有话说。” 　　几个孩子都到卧室之后，陆秋和左至历才严肃下来，他们两个很正经的告诉几个孩子：“该怎么吃就怎么吃，这个不会少了你们。” 　　陆立春很担心：“我们可以不吃那些的，别人家的孩子都没有那些。” 　　他们从前连饭都吃饱，何谈来吃那些点心。 　　“听不懂话了是不是？钱的事情你们不用担心，这些吃的都是其他厂子换的，不花什么钱。” 　　一听这个，几个孩子才松了口气，欢天喜地去柜子里拿吃的。 　　陆秋就说：“我可没想到给宁宁说的那番话能有这么大的反应。” 　　“都是懂事的孩子。” 　　秋天很快就来了，这个夏天过得很快，等雨季一停，部队上就重新热闹起来，还有工人自愿下了工去帮忙盖房子，一想到这房子将来能分配，大家都特别有动力。 　　食品厂子的工人听说要给他们扩大厂子，个个也都很高兴，已经走得差不多的专家又被请了过来，帮忙设计楼房的图纸。 　　天气一冷，孙竹斓就不带着桐桐出来玩，小人身上穿得厚了，翻身都不方便，只能瞪着大眼睛看着窗户外面。 　　孙竹斓就说：“我们桐桐这是想出去玩了。” 　　宁宁上了一年级，已经是个小学生了，天天和陆立春他们一起走，把蓉蓉送到幼儿园，才去上学。 　　日子一天天的过着，家里怕孩子们冻到，早早的就生了火，孩子们走的时候已经习惯带点吃的去学校，课间饿的时候，就会拿出来点吃。 　　服装厂子里的订单重新多了起来，大家都不知道今年冬天会不会像去年那么冷，怕再一次遭灾了。 　　赵大姐就说：“还是平平安安的好，这年头能平安下去，就是祖宗保佑了。” 　　之前陆秋想买房子的事，和赵大姐也透露过，赵大姐不太明白：“这地多空啊，随便哪里不能盖？” 　　陆秋简单和她解释了一下，等以后地上人多，房子价格被炒到天价的时候的痛苦。 　　其实算算，也就三十年的功夫而已。 　　“能多买就多买吧，听我的没错。” 　　赵大姐对陆秋有种盲目的信任，听她这么说就真的留意着，还真被她碰上了一个。 　　是小红楼附近的一栋大宅院，里面住着三户，这里当时也是地主家，后来被打倒之后，就被分走了。 　　想卖房子的是其中一户，他们占得是前院，有几间大屋子，看着古香古色的。 　　赵婆婆从前是在这种大宅子里住过的，赵大姐一直知道她的心愿，碰上那人想卖房子换粮食，就多打听了一下。 　　但她想买一整套。 　　赵大姐拉着陆秋过来看，问她：“你觉得怎么样？” 　　陆秋觉得这房子挺古老的，一看就是有底蕴的。 　　“怎么卖啊？” 　　赵大姐说了个数，“五十块钱，加上五十斤粮票。” 　　陆秋听了这价格，就开始啧舌。 　　“不贵，买了就是放着也很值。” 　　赵大姐回头和赵婆婆说了，老人家却不愿意。 　　“花那钱干什么？住着也不方面的，还得往镇上跑，你们两个是钱多的慌了吗？五十块钱不是钱了？还是那粮票烫手了？” 　　一番好意被赵婆婆给撅了回来，赵大姐也不生气，只说：“这可是小秋说的，她和左团长也在悄悄买房子，不过人家眼界更高，看得都是老北京的房子。” 　　赵婆婆一听是陆秋说的，就没再反驳，而是问她：“小秋要这么多房子干什么？放着又不能吃？” 　　“他们家那么多孩子，多准备点房子不太正常了？咱们虽然只有臭蛋一个，但是我也想多准备几栋，等以后芳芳和小花回来了，也都有个落脚的地方。” 　　她就吃够了她娘家觉得女儿不是人的苦头，干活的时候不少让你干活，但因为她是个女的，要嫁出去，家里什么东西都没她的份。 　　全给她弟弟了。 　　结果到头来，她弟弟一家还没她混的好，这时候又想到她是他们的孩子了。 　　赵大姐自觉得自己不是个心肠硬的，可也到底怨恨了这么多年。 　　怨恨归怨恨，她还是生了臭蛋，就为了在村里面抬起头。 　　现在有底气了，赵大姐也就不那么悲观了，想着该好好弥补自己的孩子。 　　赵婆婆想了一晚上，第二天跟着赵大姐，陆秋一起去看了那房子。 　　她心里是满意的，住在这里就又好像回到了从前当小姑娘的时候。 　　只是她还不太放心，就问陆秋：“你说，咱们要住在这边了，是不是也和那地主一样了？” 　　陆秋算了算时间，越往后这风气越开放，便开口道：“我看这房子咱们可以先放着，等以后再住。” 　　赵婆婆和赵大姐就听明白了。 　　陆秋看着这房子实在不错，心里也痒痒的很。 　　可能就是因为后来房价太高的原因，她现在疯狂想要囤积房子。 　　之前灾年大家都不好过，很多人已经到了卖房子来换粮食吃的地步了。 　　陆秋一开始的时候，心里还有点过意不去，生怕别人觉得她这是在趁火打劫，后来被赵大姐一点拨：“人家巴不得你买他们房子呢，不然就要活活饿死了，你不知道张婶子之前还用一袋红薯换了一座宅子呢。” 　　在做生意方面，没人能比得上张婶子，陆秋一直对她是特别佩服的。 　　赵大姐没再怎么砍价，他们周围邻居看到这么好卖，竟也有人动了心思。 　　是住在小红楼上的一位，据说背景很厉害，当初这一片小红楼都是他们的。 　　但现在他们家只有阁楼那一小块位置了。 　　老头子背着手已经在他们身边转了半天了，等他们把房子拿到手，老头才出来。 　　陆秋早就注意到他了，还以为能得到这小红楼的房子，这里面可是连抽水马桶都有呢。 　　但可惜的是，老爷子的房子自己还不够住，他神秘兮兮的把陆秋叫过去，想给陆秋看点好东西。 　　陆秋好奇，“您确定要给我看？” 　　“恩，就是你。”老爷子在这里已经听了半天了，赵大姐和人谈话的时候，没有怎么避着人，把陆秋想买房子的事也说了出来。 　　陆秋就笑：“我可是部队上的人。” 　　“哼。”老爷子并不上当，“谁说部队上的人就对我们都不好了，举报我们的全都是附近的，要不就是我们家原先的佣人，外人还真没过来举报的。” 第120章 　　陆秋动了心, 想跟着这个老头过去看看，但赵大姐一把拉住陆秋，没让她往前走。 　　“怎么了？” 　　赵大姐就神秘兮兮的凑过来说：“这个老头我知道, 应该说镇上人都知道，当时打倒他的时候，他骨头可硬了, 两个孩子也是，专门从国外回来的, 结果一样被打倒了，可这两个孩子是个命苦的, 根本没熬过去, 两个孩子一下就没了。” 　　陆秋听的唏嘘不已：“这老头也是个可怜人。” 　　“是可怜，不过我听说他一点也没伤心, 白天还是笑呵呵的，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扫厕所扫大街都没意见, 只要给他饭吃就行, 连以前伺候他的人讽刺他，朝他身上吐口水他都像没事人一样。” 　　说得陆秋更好奇，想和这老头接触接触。 　　这老头也是个有骨气的人, 一直在旁边等着他们, 见陆秋回来, 朝她点头：“都说完了？” 　　“说完了。” 　　陆秋恩了一声，悄悄和这老头比划了一个大拇指。 　　有的人伤心不会表面流露出来的, 命硬不代表着人是不会背地里伤心的。 　　老头摆手：“这都是命，以前我们日子太好过了, 有人在我面前饿死了我也没管, 后头我两个孩子遇难, 我就知道了，这都是因果报应，老天爷是公平的。” 　　陆秋不置可否，她和老头说话也是悄悄的，好在周围围观的人刚才都已经散去，也没人注意他们。 　　老先生就比了一个手势，先进了小红楼里。 　　第一次进这个小红楼，陆秋看哪里都很好奇，楼道里摆放的满满的，有各家各户做饭的炉子，有放的乱七八糟的杂物，也有放煤的。 　　老头径直走到阁楼上，打开了房门。 　　这一栋楼从前是一整座别墅，有的房间大，有的房间小，有的带着厕所，有的则没有，当时分配的时候也不公平，谁先占到哪个谁就用哪个。 　　有人见老头带着个人回来，陆秋身上穿得是一身军装，都以为老头这是又要接受调查，谁也没多理会。 　　这么多年，该调查的早就调查完了，不该调查的也在调查。 　　连他们都看得麻木了。 　　进了房间，才发现里面地方虽然不大，但布置的整整齐齐的，一看老先生就是个爱讲究的人。 　　听到动静声，躺在房间里的老太太挣扎着坐了起来，问老先生：“我怎么听到两道脚步声，是谁？” 　　老先生安抚了她几句，出来对陆秋说：“同志，让你见笑了，那是我爱人。” 　　陆秋哦了一声，老先生请她坐下，给她倒了水，杯子就是普通的大茶缸样式的，连搪瓷都不是，一点也不美观。 　　“是这样的。”老先生把窗帘拉住，声音放到最低，“我老婆子身体不太好了，恐怕不能挺过这关了，她这一辈子跟着我，吃了不少苦，我想着她就要不中了，得让她吃顿好的。” 　　用帘子隔开的房间内，老太太听了这话，已经泪流满面。 　　老先生继续道：“我知道你是部队上的，你们都有细粮，我给你换点行不行？” 　　陆秋挑眉：“你不怕我把你举报了，你们再受到处罚？” 　　“嗨。”老先生可能已经想开了，“随便吧，活这么大岁数，已经够本了。” 　　老先生见陆秋没继续说，就踩着凳子，到天花板上摸索了一会儿，拿出了一个小盒子。 　　见陆秋一脸的惊讶，老先生就说：“我早就看出来点苗头了，就把东西藏到这里，可惜两个孩子心太软，一被忽悠就回来了，也没熬过去。” 　　他说完，当着陆秋的面就把那个盒子打开了。 　　里面不出所料的，是几块珍贵的珠宝，还有几个金条。 　　不过说实话，没陆秋想得多。 　　“这一根金条，我换十斤细白面，你看中不？” 　　老先生没敢要高价，他知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早在想到找人换白面的时候，他就把重要的东西都转移了。 　　放在这里的，不过是个障眼法。 　　陆秋再次挑挑眉，对老先生说：“这金条要是多放放，说不定能值得更多呢。” 　　“是啊。”老先生当时就知道，金子银子这种东西，都流行多少年了，肯定还会再当货币流通下去的。 　　“这不是等不得了吗？” 　　里面的老太太，不知道怎么的，挣扎着起了身，脸上的眼泪都已经擦干了，陆秋这才发现，哪怕生着病，她也是很利索很讲究的老太太。 　　“我没事，那细粮又不是没吃过，哪里就那么娇气了。” 　　她上前犹豫了一下，才握住陆秋的手，生怕陆秋嫌弃她。 　　毕竟这么多年，她都在扫外面的厕所，有时候那味道她自己都忍受不了。 　　陆秋没甩开，打量了一下老太太脸上的神色，病容已经很明显，说几句话的功夫，都在喘气，知道她的日子是真的不长了。 　　她看了看金条，摇摇头没要这个，换了一个红宝石的戒指：“能用这个换吗？” 　　老先生可能没想到陆秋竟然没要金条，要的这个戒指，这东西从前都入不了他的眼。 　　他就顺手拿了两个，递给陆秋：“还有呢，这从前是一套，后来都不知道被谁给拿去了。” 　　就住在小红楼里的这些人，手里头可藏着不少他们家的好东西。 　　这些人从前的是他们家的佣人，司机，保姆，反水的时候一个比一个快。 　　陆秋收下，对他们说：“你们等我一下。” 　　她借着篮子的掩盖，从里面拿了一些米粉出来。 　　这些都是她提前装好的，把原来的罐子撕掉，替换里面的东西。 　　本来是往家里拿的，现在只不过提前拿了出来。 　　老先生没想到陆秋随身带着这些东西，陆秋就解释：“刚从邮局回来，是家里的亲戚给捎过来的，对身体挺好的。” 　　主要适合没牙的孩子和老人，像米糊糊一样，一冲就行。 　　老先生一打开罐子，就闻到一阵米香，眼睛里就有了光。 　　“这个好，这个好！” 　　这比白面还要好。 　　陆秋没敢多给，想了想说：“我不能多留，估摸着能吃个十天，十天之后我再过来。” 　　说完，她就站了起来，要往外走。 　　老先生和老太太跟在她后面要送，陆秋勉强才劝住。 　　“你们出去了，可就露馅了。” 　　两个人才止步，他们还得藏这个东西呢。 　　万一有人到他们家里来搜查，肯定也不会查到的。 　　陆秋在楼下碰到了赵大姐和赵婆婆，两个人都挺担心她的。 　　陆秋已经把戒指收到了空间里，此时和进去的时候没什么两样，篮子还是用布盖着，谁也不知道里面到底有什么。 　　她就说：“没事，咱们走吧。” 　　赵大姐知道这里不是问问题的地方，一脸喜气洋洋的跟着陆秋上了船。 　　回到家里，等晚上的时候，陆秋才敢把这事和左至历说了出来。 　　左至历很震惊，“你不怕这人把你怎么样了？” 　　“怕啥？我身上可是带着刀呢。” 　　就放在她的空间里，一拿就能拿出来。 　　还有她自制的辣椒水，谁怕谁还不一定。 　　左至历想到了刘大志那个大男人，被陆秋给打倒的画面，唇角就往上提了提。 　　那戒指左至历仔细看了看，点头说：“是好东西，留着吧。” 　　“恩。”陆秋重新收好，“等咱们女儿出嫁的时候，给他们当陪嫁。” 　　“这么早就开始想这事了。” 　　“那是。”陆秋心想，他们家可是有六个孩子呢，一人一个都不够分的。 　　快进冬天的时候，部队里的楼房终于盖好了，虽然不能集体供暖，但楼房密闭性好，还是很暖和的。 　　不少人都等着部队发话，好来分房子的。 　　路政委和左至历最近也在研究分房子这事。 　　他们部队的组成有些复杂，有知青，有工人，还有文工团的人。 　　工人有的想把家里人也接过来，知青们想结婚的，也都盼着这房子呢。 　　左至历最终商量出来了，工人想要房子的，需要先申请，看有没有资格。 　　资格就是指上工的情况，干活的时间长短。 　　知青们也是这样的考核标准，这样谁都没意见了。 　　至于部队上的人，基本上只要申请，就能住到宿舍里。 　　不过部队上申请的人并不多，他们之前都盖了院子，有院子谁愿意住楼房，不能种菜不能养鸡，连厕所都用着不方便。 　　这时候的厕所都还是公共的，和学生时候的宿舍差不多，一层楼有了个厕所的地方，连带着洗衣服洗菜都在那里。 　　不过对于有一些人来说，有地方住就很不错了。 　　老梁又去请了韩世民帮忙，想走走翠竹的路子。 　　他不能再拖下去了，得赶紧和宋芳结婚，这事才能算完。 　　韩世民被烦的没办法了，和翠竹说：“你不用管他，岁数越大办事越不靠谱，天天脑子里不知道装的是什么。” 　　韩世民很少会这么说人，他脾气算是好的了，一般情况都不会说出重话。 　　翠竹自然是了解他的脾气，本来她就很不喜欢老梁这种人，幸亏韩世民不是这样的人，不然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于是，等宋芳一脸屈尊降贵的来他们作客，眼睛四下打量着他们的时候，翠竹就没给他们好脸色，连水都没倒。 　　老梁脸色就不太好，韩世民和翠竹结婚的时候，他自然是过来帮忙的，张枚红那时候也跑前跑后的，也没见翠竹对她多热络。 　　这宋芳一来，翠竹脸上的厌恶连遮掩都不会。 　　老梁就觉得韩世民这是不把他当兄弟了。 　　但人在屋檐下，怎么能不低头，老梁还是把来意给说了一下。 　　翠竹就摇头：“这我还真不知道，也没听陆秋姐说，老梁你怎么不去问问？” 　　他倒是想去问，陆秋连个面都不见。 　　宋芳一听那声陆秋姐，就觉得很刺耳，悄悄翻了个白眼。 　　他们的日子虽然没双职工那么好过，却也比从前的时候好过不知道多少，宋芳身上穿的料子也换了，头上还戴着发卡，看起来就有股高高在上的气质。 　　有人喜欢她这种气质，比如老梁，就会被拿捏的死死，有人就是看不惯她这种目中无人的样子，宋芳就会受白眼。 　　在翠竹这里受了冷遇，老梁他们本来都不抱什么希望了，但分房子的时候，里面名单里还有他和宋芳。 　　就是房子在最西边二楼，房间也不大，旁边就是卫生间，不仅声音大，还会有味道。 　　宋芳当时就不乐意：“怎么给咱们分了这么一个房子，我得去问问陆秋，看她是不是故意的！” 　　旁边正好搬进来一户，男人媳妇都是爽快的人，就是介庄里的人，从前也和老梁他们认识。 　　“能分给你们就不错了，你们又不是双职工，我看厂长说不定还是照顾你们了。” 　　这夫妻两个都在厂子里上班，女人先在服装厂子帮忙，男人是夏天的时候刚招进来的，负责卸货和保安工作。 　　这两口子都能在这里上班，可是羡慕了不少人呢，都说他们运气好，以后日子肯定就好过了。 　　两口子心里不知道多感激这厂子，过来上班那点劳动量根本就不算什么，平时还有休息的时候。 　　两口子第一次发工资拿到那么多钱的时候，兴奋的一晚上都没睡。 　　人有钱了就有底气，他们早就听说过老梁宋芳和张晓枚的事，总觉得老梁人不地道。 　　这时候人和后来的不太一样，更耿直，完全是凭良心再说，你不好的话，和你见了面不打招呼的都有。 　　他们这种还算好呢 。 　　宋芳想和这女人说说道理，被老梁给拉了下来。 　　她也知道自己刚才冲动了，就对老梁软化了下来：“是我的错，都怪我当初得罪了陆秋，让他们都看咱们不顺眼。” 　　老梁心里本来有很多不满，但是她这么一说，他顿时也不出来火了：“算了，以后你少出去和人吵架。” 　　宋芳恩了一声，就不再说话了。她知道老梁这个人就吃这一套，从前每次吵架都是这样，他很快就不责怪她了。 　　韩世民和翠竹也在楼里面住下了，不过他们的房子在一楼，还有个小院子，虽然不够大，但也能种下菜，格外让人羡慕。 　　都说是陆秋照顾他们了，可实际上谁心里都清楚，韩世民和翠竹两个人可是双职工，翠竹还是部队上的人，住这里完全没问题。 　　陆秋这个月什么都没干，就去参加乔迁的宴席就去了好几个，在家吃饭的时候反而少。 　　几个孩子最是高兴，谁开玩笑让他们去，他们都会过去。 　　陆秋特意给芳芳留下一套，怕芳芳多想，还找时间和她解释：“你想来姨家住，姨特别乐意，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就是那房子名额有限，咱们先留出来。” 　　芳芳笑：“我知道姨，娘还说让我来谢谢你呢！” 　　陆秋知道他们一家不会多想，笑着打趣道：“听说你和小郭还有联系？” 　　芳芳脸红了一下，点了点头：“恩，走之前我们交换了通信地址，偶尔也会写写信。” 　　不管怎么说，赵大姐是彻底放了心，就等着他们的好消息。 　　陆秋从芳芳脸上瞥见几分害羞，心里就放了心。 　　再过了半个月，江卫国来找陆秋，和张枚红一起，两个人一看就是有情况的样子。 　　陆秋挺惊讶的，连忙让他们坐下，自己起来给他们倒了水。 　　“这是有喜事了？”陆秋打趣了一声。 　　因为宋芳的原因，张枚红对陆秋感觉挺亲切的，她怕陆秋觉得她不靠谱，特意解释说：“我们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不是小打小闹，我们两个年龄也到了，觉得彼此都挺合适的。” 　　江卫国就点头：“对，我们是认真在交往。” 　　陆秋笑着点了头，“什么时候结婚啊？” 　　张枚红见陆秋脸上的祝福很真诚，松了口气：“这就快了。” 　　他们今天过来是为了其他的事情，果然江卫国的神情认真起来：“这事是我自己琢磨的，不知道行不行？” 　　陆秋示意他继续，她也认真起来。 　　江卫国就把他想开个养鸭场的事说了。 　　陆秋一脸惊奇，之前没几天，左至历就和陆秋说过这事，要是他们有自己的养殖场，一来进货便宜，二来也稳定。 　　只是左至历只是一个想法，还没成型，江卫国这边已经想到了。 　　“你等会儿。” 　　陆秋起身给左至历打电话，让他现在来办公室一趟。 　　接线员听到陆秋的声音之后，立刻给左至历接了过去。 　　这些接线员们没一个敢小看陆秋，他们私下里也会悄悄议论她。 　　和之前议论她傍上左至历，长的好看，会打扮之外，现在更多的评价，却是她能力强，要不是有她，他们这里能这么短时间，发展就这么好？ 　　还有人说陆秋是旺夫命，左至历将来肯定能升官。 　　陆秋全不知道，左至历一听陆秋叫他来办公室一趟，放下手头的工作就往回走。 　　陆秋不是个没分寸的人，能叫他过来，肯定是有重要的事。 　　等听了江卫国和陆秋说的之后，左至历脸上也来了兴趣。 　　“你仔细说说。” 　　江卫国又重新说了一遍，但他一点也不觉得烦，甚至还有些激动。 　　要是真的能建成，那这个养殖场，可就是他的功劳！ 　　江卫国怎么能不激动。 　　就连张枚红都是激动的。 　　左至历肯定了江卫国的想法，让他回去再列个计划。 　　江卫国在知青点就开始养殖牲畜，对这方面还是很擅长的。 　　最后走的时候，两个人说什么也不把带着的东西拿回去。 　　张枚红小声说：“这不值得啥，他们那边这些东西都多，别人我也不敢送过去。” 　　陆秋想了想，最后塞过去几张粮票，“这也算是占你们便宜了。” 　　“这……”张枚红不知道怎么办，江卫国就让她收起来了。 　　“拿着吧。” 　　等出了陆秋家办公室，他才给张枚红解释：“人家也有人家的考虑，不然这不是明摆着把把柄往人家手里送吗？” 　　张枚红才恍然大悟。 　　“那他们不会觉得我们是为了这粮票来的吧？” 　　“没事，没那么多事，就算咱们收了粮票，他们也得了实惠。” 　　就是事情不能这么说吧。 　　陆秋心里还真是非常高兴，看着篮子里的猪蹄鸡爪，猪大肠等等，觉得又可以卤一大锅。 　　好久没怎么吃了。 　　陆秋对左至历说：“真是瞌睡遇到枕头，谁能想到江卫国这小子也是个人才。” 　　左至历嗯了一声，看着陆秋的办公室问她：“陆副厂长，这办公室怎么样？” 　　“还行吧。”陆秋忍着笑，和他开玩笑。 　　黄秘书终于走了，陆夏自从孩子没了之后，不知道是体内激素在作怪，还是被黄秘书给打的，人渐渐的就有些神志不清。 　　她想和黄秘书离婚，但可能一直没有如愿以偿，在掉了孩子还是没达到自己的目的之后，陆夏终于疯了。 　　陆秋听说的时候，不知道她是真疯，还是装疯，反正她拿着刀要砍黄秘书的事却是闹大了。 　　她还把黄秘书之前做得那些事都给爆料了出来，什么杨家媳妇是他指使的，李书记的服装厂能开起来，也是他在背后搞的鬼，他还想开一个食品厂子。 　　没人怀疑陆夏的话，都觉得她说的是真的。 　　那就更无法忍受了。 　　黄秘书吓得脸色苍白，看着大家打量他的眼神越来越不善，有种活活把他撕了的感觉。 　　他吓的屁滚尿流，拉着陆夏就想回去。 　　陆夏穿着医院的病号服，笑得特别开心：“就不回去，你要是不和我离婚，我这里还要更多事情要说！” 　　左至历带着人赶了过来，正好听到陆夏说的话，就把她和黄秘书都抓了起来。 　　黄秘书是李书记派来的人，左至历审完他之后，没着急给处分，直接给李书记那边发了电报。 　　一直留着黄秘书，就是怕李书记再往这边派人，但要是黄秘书自己犯了错，还是被自己媳妇给爆出来的，那就有好戏看了。 　　李书记收到电报的时候，气得鼻子都歪了，第一次没保持他那笑面虎的样子，把电报狠狠甩在桌子上。 　　“废物！”李书记掐着腰，要是黄秘书在这里，他都能直接给掐死。 　　“成事不足的家伙。”李书记骂了几句之后，正准备给左至历回信息，突然想到陆夏和陆秋的关系，动作顿了一下，道：“这不会是仙人跳吧？” 第121章 　　李书记说完, 在周围又转了几圈，他的亲信看见之后，犹豫了再犹豫, 还是和他说：“书记，我觉得这事不太可能，咱们在岛上的时候, 可是知道那两个姐妹的事情的。” 　　认识左至历的人多少都打听过陆秋，都很好奇他娶的这个媳妇到底有什么厉害的。 　　李书记只不过打听的更多而已。 　　被张秘书这么一说, 李书记瞬间就冷静下来，之前那点小期待也烟消云散。 　　“这老黄就是个……” 　　李书记嘟囔了一句, 张秘书低着头, 也不知道表情是什么样子。 　　“算了，还是把人给先弄回来吧。” 　　“是。” 　　有了李书记这句话, 张秘书立刻行动起来，他和黄秘书这个人关系还算可以, 当初就是他和张秘书一起去岛上。 　　不过黄秘书留在了岛上, 看起来很风光，但什么实权也没有。 　　他却不一样，慢慢成了李书记身边的红人, 谁见了不得给三分面子。 　　这就是差距。 　　他人很聪明, 虽然知道黄秘书这事不是陆秋和陆夏的仙人跳, 但这陆夏当初和黄秘书的事，多少带点设计的意思在里面。 　　张秘书一边拍电报, 一边擦了擦头上的冷汗。 　　幸好陆夏当初找的人不是他。 　　他忍不住的想，如果是他的话, 他能逃脱这一劫吗？ 　　大概是不可能的。 　　不由的, 他心里对黄秘书就同情了几分。 　　黄秘书一直在等电报, 虽然知道回去之后可能会面临降职等等惩罚，但他真的不想在被陆夏纠缠了。 　　被这个疯女人害一次就够了。 　　陆夏顺利离婚，董秋莲去接人的时候，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金宝的媳妇又黄了，他吵着闹着不让陆夏进门，还说要打她。 　　陆夏当没听到，满脑子都想的是上辈子的男人。 　　虽然越活越回去了，但总比现在这种情况强。 　　左至历这几天很高兴，家里的孩子们都能看出来，宁宁好奇去问陆秋：“妈，到底什么事啊？” 　　陆秋知道他们一个个的别看小，操心的事可多了，指不定已经在背后议论过了。 　　她就摸了摸宁宁的头：“作业写完了？” 　　一年级留得作业并不多，宁宁之前跟着陆秋认过字，孙竹斓还教过她拼音，一年级的内容对她来说，就有几分简单。 　　上课的时候，老师就发现宁宁总是不好好听课，不是和人说话，就是在那里折东西，画画。 　　她说了几句，宁宁当面乖乖的，后面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 　　到后来越来越变本加厉，连家庭作业也不写了。 　　最后没办法，老师就找到陆秋，和她说了几句。 　　陆秋一脸震惊，她一直觉得这几个孩子里最淘气的就是陆冬去了，万万没想到宁宁竟然是第一个被老师找上门的。 　　家里的其他孩子藏起来在门口面偷看，宁宁在老师来的时候，还朝他们吐舌头。 　　陆秋等老师走了之后，是真的生气了，可小姑娘打也不能打，骂也不能骂。 　　宁宁又不是她亲生的，多少都得顾忌着点。 　　她一肚子的火，只能把孙竹斓叫过来，让宁宁亲奶奶管管。 　　孙竹斓一听宁宁竟然不好好上学，也是一脸震惊，谁也没想到小小的姑娘，竟然出问题。 　　孙竹斓也做不出来打人的事，只能带着小姑娘去了房间内，也不知道说了什么。 　　陆秋把那几个看热闹的提了过来，挨个挨批评：“要是让我知道你们几个这样的话，小心你们的屁股。” 　　陆冬去做了个鬼脸，陆秋没搭理他，最后把目光定格在蓉蓉身上。 　　从前还真没想过这事，总觉得女孩子就会好好学习，就会表现的好一点。 　　可实际上，不好好教育的话，一样会出问题。 　　左至历回来之后，又去找宁宁谈心，不知道他们到底谈了什么，宁宁之后几天的表现都好了很多。 　　陆秋一直关心着这事，见宁宁又来操闲心，就瞪小姑娘：“怎么他们都不来，就你过来打听？” 　　宁宁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就去找陆冬去他们算账。 　　陆秋摇摇头，把米粉倒在罐子里，打算今天晚上的时候，再去老先生家里看看。 　　这期间她又去了好几次，眼看着天气越来越冷，老先生和老太太身上都没厚衣服，只能硬扛着，让人看了心生不忍。 　　但陆秋能做的实在有限，她只能多拿点米粉，借着天黑的时候送过去。 　　左至历一直知道这事，也不知道怎么劝她，好在陆秋去的并不频繁。 　　孙竹斓从外面掀帘子进来，闻到空气中好闻的卤菜味道，吸了口鼻子：“真香。” 　　她把桐桐接过，抱着她亲了两口：“还是我们宝宝最乖了。” 　　桐桐见到孙竹斓了也很高兴，咿呀的就开始唱。 　　快六个月的时候，桐桐的第一颗乳牙长了出来，白白的小小的，像米粒那么大。 　　添加辅食之后，牙长得就很快，有时候看到大人在吃饭，桐桐还会伸着手去够。 　　“这是想尝尝味道了。” 　　孙竹斓就拿着筷子沾了一点汤汁，让桐桐含在嘴里。 　　第一吃到咸味的桐桐眼睛都瞪大了。 　　“哈哈。” 　　大家都被桐桐的表情逗笑了。 　　陆立春用手指勾了勾她的小脸：“乖桐桐，叫舅舅。” 　　桐桐咿呀了两声，朝陆立春笑了笑。 　　时间都不早了，孩子们吃完饭就去写作业了，时不时能听到他们议论的声音。 　　孙竹斓和王荷他们吃完饭了，收拾收拾就要回去。 　　陆秋看着天色已经擦黑，不太放心：“路上可得小心点。” 　　“知道了。” 　　孙竹斓一手拉着王荷，一手拉着王强，身影很快就系了巷子口。 　　左碧惠今天没过来吃饭，她不过来的时候，就直接在食堂里吃，也很方便。 　　陆秋收拾好东西之后，去两个房间看孩子们写作业，宁宁虽然聪明，但是前段时间没好好听课，落下不少知识点，不会的题目便问左景。 　　陆立春有时候也会帮着回答她问题，陆冬去每次这时候都会朝宁宁做鬼脸。 　　宁宁可能觉得不好意思了，竟然还哭了，指着陆冬去就要和他打架。 　　陆冬去被吓了一大跳，不知道宁宁今天怎么这么敏感。 　　从前他们两个可是一直这么朝陆立春和左景做鬼脸的。 　　陆秋又赶过来劝宁宁，狠狠瞪了陆冬去几眼。 　　从这天开始，孩子们之间再也不像之前那样和谐，如今是这个和那个打架，那个和这个冷战了，三天两头的就没个消停的时候。 　　关键是他们打了架，很快又和好，一起对付另外的人。 　　陆秋看得头疼，干脆也不管了，只叮嘱他们不要做的太过分。 　　回头再看桐桐，陆秋心里就发誓一定要把她培养的淑女一点。 　　一进腊月，海岛上又开始变冷了，大家心里都是一沉，就怕这雪像去年一样，大得连家门都不能出。 　　江卫国的养殖场正在筹备中，地方没选在岛上，选在了介庄那边的空地上，周围没什么人住，也不会有太大的味道。 　　他今天却冒着大风赶了回来，要和张枚红结婚。 　　说来也巧，不知道到底是谁看着谁的时间，他们两个人结婚的时间竟然和老梁的时间选在了同一天。 　　韩世民之前还想去当和事佬，想让两个人不要那么僵硬。 　　江卫国却不在乎：“我和枚红在一起，你觉得他们两个心里就不别扭了？反正已经得罪了，那不如得罪的更狠点。” 　　为了这个婚事，张枚红已经请假好几天了，厂子里的工人，原来的知青们一下班都过来给她帮忙。 　　江卫国还借了工业券，买了香皂洗脸盆，暖瓶，镜子等等，屋里面摆得满满当当的。 　　一对比，老梁那边不仅寒酸，去的人也不太多。 　　老梁心里很不是滋味。 　　宋芳头上戴了一个红色的大发卡，心里虽然也难受，却觉得他们是嫉妒自己。 　　她安慰老梁：“没事，日子是我们自己过出来的！” 　　听着一楼传来的欢心笑语，老梁只能压下心里的不舒服，真诚的给过来参加他婚礼的人道谢。 　　这时候能来，是真把他当兄弟的。 　　这两个人的婚礼就像是一个开端一样，陆陆续续的部队里的，还有工人们，都开始凑堆结婚。 　　张主任和前几天去喝乔迁喜酒的陆秋一样，没一天是在家里吃饭的。 　　部队里天天喜气洋洋，赵大姐见了，心里痒痒，问芳芳：“你和小郭什么时候结婚？我也要早早准备着。” 　　老郭和他媳妇总往赵大姐家里跑，就怕到嘴的媳妇给跑了。 　　芳芳一开始和小郭说的就是先谈着试试，她顾虑多，想着有小郭在，赵大姐总是催她，有小郭在前面挡着，最起码有消停日子。 　　可等赵大姐一催婚的时候，芳芳就傻眼了。 　　她当天晚上就来陆秋家，要和陆秋说悄悄话。 　　陆秋先把桐桐给哄睡了，才来女孩们的宿舍。 　　芳芳一脸的愁容，把事情和陆秋说了：“你说这可咋办？我娘还有小郭他爹娘，都已经商量起来，连哪天结婚的日子都看好了。” 　　大冬天的，芳芳的头上都出了一层的汗，可见是真的着急了。 　　“你和小郭谈的怎么样？”陆秋先问。 　　芳芳的脸红了一下：“谈得再怎么好，也不能这么快结婚啊。” 　　那意思就是他们谈的还不错了。 　　陆秋了然的一笑：“其实我也觉得小郭这个人真不错，你就是太抵触这事了。” 　　可能芳芳从小就看得比较多，她从心里就婚姻就有一种悲观的态度。 　　芳芳眼睛闪了闪，想到当时和小郭说的话，又觉得她要是同意了，小郭指不定背后怎么说她呢。 　　陆秋让两个女孩子出去，等门关上之后，陆秋才悄悄说：“你不用担心厂子里的事，小郭的部队之前有了消息，要和我们合作呢。” 　　芳芳惊讶的啊了一声，陆秋摸着她的头发，“你要是真的和他谈的来，又喜欢他这个人，把一切都抛开看看。” 　　见芳芳若有所思，陆秋把房间留给她，让她一个人想想。 　　左至历正躺在床上看书，见陆秋过来了，坐起了身拉了她一下，问：“还没想清楚？” 　　陆秋摇头：“她就是没安全感，怕结婚了一切都变了。” 　　陆秋没和左至历说的是，她觉得芳芳这么做是没错的，什么事都要多考虑考虑，别一时冲动就行。 　　尤其是结婚这样的大事。 　　左至历看了看时间，见外面也没什么动静了，拉着陆秋上床睡觉：“别管他们了，咱们睡吧。” 　　“我去把桐桐抱过来。” 　　陆秋还不想躺，被左至历给拉了一下：“让妈带一晚上吧，你这一天天的太辛苦了。” 　　陆秋笑着推他：“是你觉得辛苦了吧？” 　　晚上都是左至历起来给桐桐换尿布，陆秋还真没起来过。 　　左至历就笑了笑：“恩，今天咱们都休息一天。” 　　陆秋到底不放心，又过去孙竹斓那边看了看，两个人却早依偎在一起，睡着了。 　　她放了心，轻手轻脚的关上房间，路过男生宿舍的时候，听到里面的动静，敲了敲房门，让他们安静下来，赶紧睡去。 　　过了几天，赵大姐一脸喜气洋洋的过来，说芳芳终于松了口，答应明天春天的时候嫁过去。 　　芳芳这孩子因为这事，害羞了好几天。 　　陆秋和赵巧梅他们连说恭喜，问赵大姐：“那孩子什么时候回来？” 　　“说是过年的时候还能回来，这孩子也是个老实人，之前说想要调回来，这不没调成，心里一直不得劲，就怕芳芳怪罪他。” 　　说完这个，赵大姐又开始拉着他们说结婚要用的东西，她是头一回办这个，半是激动半是雀跃的，素琴左碧惠都过来凑趣，商量着给芳芳的添妆。 　　这事在村里也传开了，从前和芳芳玩的好的同伴有的特别羡慕，觉得芳芳这以后也就官太太，过上好日子了，也有嫉妒的，觉得芳芳长得也没多好，要不是抱上大腿，哪里能有这么好的人家看上她。 　　说酸话的人越多，赵大姐越高兴，这说明他们芳芳找的对象好，能让人羡慕也是一件幸福的事。 　　头年还有一件好事传来，就是翠竹怀孕了。 　　她和韩世民一直盼着这个孩子，结果好几个月过去了，都没动静，本来都不抱什么期望了，孩子又过来了。 　　翠竹过来说的时候，陆秋突然想到了方爱红，不知道她那边的情况怎么样，最近还有没有好好吃药。 　　孙竹斓偶尔会给那边写封信什么的，陆秋和方爱红的联系却并不多，主要是太忙了，用在维系关系上的时间就很少。 　　说曹操曹操就到，孙竹斓拿着一封信喜气洋洋的过来，给陆秋看：“你大嫂怀孕了！” 　　陆秋震惊中夹杂着喜悦，一连问：“真的吗？” 　　孙竹斓笑得都合不拢嘴，眼角处似乎有眼泪出来：“是真的，这孩子不知道，都四个月了才查出来。” 　　陆秋心里就是一惊，方爱红之前就是这样的情况，没个长辈在身边，她也不知道个什么，孩子就那么掉了。 　　似乎知道陆秋在想什么，孙竹斓赶紧说：“老大说孩子没事，他们两口子都很高兴。” 　　“那阿牛和囡囡呢？” 　　恐怕这两个孩子身份最是尴尬了。 　　“老大在信里说了，这两个孩子是福星，肯定会好好对他们的。” 　　陆秋果然看到了左行君写的这个，从字里行间就能感受到他的欢乐。 　　等左至历回来的时候，也知道了这个好消息，还有左碧惠，直念佛。 　　大家都觉得方爱红能有孩子是个天大的好事，她一直以来的心结就是这个，看到别人有孩子，她也难免会心塞。 　　现在好了，以后回家的时候，大家孩子都多了，她也就没事了。 　　过了几天，陆秋就收到了方爱红的信，里面简单说了她怀孕的事，之后才说到正题，想吃陆秋做的咸菜。 　　孙副处之前就已经回原部队了，走的时候陆秋让她是方爱红捎带了些吃的，其中就有这些咸菜。 　　能腌的东西很多，腌入味了之后味道特别好，方爱红想吃这一口，也不难理解。 　　她怀孕的时候，口味也和从前不一样。 　　陆秋去地窖看了看，现在没有什么新鲜的蔬菜，只有白菜这些，能腌的种类太少了，陆秋一般都是夏天和秋天开始腌。 　　地窖里还有她之前天气好的时候，撕的豆子。每个地方叫的名字不一样，就是把豆子捂得发毛之后，再晒，撕好的豆子闻起来是臭的，但吃着却挺香的。 　　她不知道方爱红爱吃不爱吃，就给她拿了一小罐。 　　顺便问孙竹斓：“妈，你要过去那边看看吗？” 　　孙竹斓自从收了信之后，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不去吧，显得她这个婆婆厚此薄彼，但从内心深处，她又的确不想去。 　　“算了，我给他们两口子个钱，让他们自己找个帮忙干活的吧。” 　　那边还有方爱红的干妈在，她年纪也不像从前那么不懂事了，这个胎应该没问题。 　　为了大儿子和儿媳妇不多想，她还写了一封长长的信让捎带过去。 　　方爱红那边已经找了帮忙干活做饭的人，她脾气比较挑，已经换了三个才找到个满意的。 　　一个月给的钱不少，连两个孩子也能帮着带了，方爱红就只管养着孩子。 　　对这个孩子，她还是很看重的，买了几本关于这方面的书，又请教了很多人，结果发现谁和谁说的都不一样。 　　有说怀孕的时候要多活动的，有说岁数大了最好静养的，每个说法还不止一个人赞同。 　　最后方爱红看得头疼，干脆把书一扔，不管了。 　　随便吧，她不是早就想开了？ 　　千盼万盼的，陆秋的包裹终于到了，方爱红迫不及待的打开，首先闻到的就是一股臭味。 　　她一楞，心想这大冷天的，应该不会坏吧？ 　　可又有点担心，手上的动作不由加快，等包裹完全拆开之后，方爱红才发现臭味是来自一个小罐子，上面还写了说明书。 　　看完之后方爱红松了口气，知道这东西本来就是臭的，虽然陆秋说味道还可以，但她没有打开的打算。 　　每个咸菜都吃了一遍之后，方爱红终于满足了，正好阿牛和囡囡放学回家，两个人一进家门就捂着鼻子。 　　“这是什么味道？是粪吗？” 　　囡囡一脸的惊恐，阿牛却像是想到了什么，四处找了找，把那个罐子拿了出来。 　　方爱红也捏着鼻子：“是你们二婶给拿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太臭了。” 　　阿牛却径直打开，拿了一点放在手里吃起来。 　　囡囡表情很惊恐：“哥，这东西能吃吗？” 　　阿牛点头：“能吃，从前咱奶奶也会做这个。” 　　一听阿牛这么说，囡囡也伸了手，从罐子里捏了一个吃。 　　两个孩子的表情都很精彩，方爱红本来就是随意瞟了几眼，就发现他们吃完了又去拿了吃。 　　“行了，尝个味道就行了，吃那么多不臭吗？” 　　囡囡摇摇头：“妈妈，吃起来就不臭了，还挺好吃的。” 　　说完，方爱红不信，拿了一个放到嘴里，一开始她是不能接受的，后来才觉得味道炸开，是一种奇怪的味道。 　　那天晚上，方爱红抱着那罐豆子吃了一大碗饭。 　　她一边吃还一边抱怨陆秋：“怎么不知道多给拿点？这么少，没两天就吃饭了。” 　　左行君见她终于有胃口了，很是高兴：“行了，想吃了再给弟妹写信要，都是一家人。” 　　方爱红点头：“对，陆秋人很大方的，这方面可强了。” 　　等陆秋再收到方爱红的信的时候，已经快过年了。 　　今年冬天依然是个不正常的天气，一直没下雪，天干燥的皮肤都裂开了，嗓子也是疼的不行。 　　据说医院里也是很多人，都感冒了。 　　陆秋怕孩子们感冒，就天天给他们熬之前摘的蒲公英喝，这东西长得漫山遍野都是，春天秋天都有。 　　她知道这去火可管用了，专门摘了很多晒干，打算慢慢喝。 　　这次天气干燥的事，给林星辰提了个醒，她就每家都送了点，让他们回去了熬水喝。 　　再去镇上赶集的时候，陆秋就去了一趟小红楼的老先生家里。 第122章 　　回来的时候, 陆秋脸色并不好看，左至历疑惑了一下，问她：“怎么了这是？” 　　“老太太没了。” 　　陆秋虽然早就有心里准备, 可今天过去的时候，见到老太太冰冷的躺在那里，心里还是凉了一下。 　　到底没有熬过这个冬天。 　　左至历也唏嘘了几声, 不过他经常见到人死去，内心里其实并没有太伤心。 　　“那老先生呢？” 　　“一个人处理老太太后事呢, 倒是看不出来什么。” 　　本来就是萍水相逢的人，陆秋伤心完一场也就没事了。 　　有时候她想想, 也觉得去另一个世界, 未必是件坏事。 　　况且老先生说，老太太走的时候很安详, 这段时间以来吃的也不错，是享了福的。 　　那米粉老先生说什么也不要了, 还是陆秋强制给放在那里的, 也不知道老先生能不能挺过这一关，毕竟他的亲人都已经去世了。 　　孙竹斓他们都不知道这事，这天是周末, 孩子们不用去上学, 正好镇上有集市, 他们便打算过去转转，买点过年用的东西。 　　集市上依旧很热闹, 可能是挣工资的人多了起来，不少人都会买点东西。 　　钱一流通起来, 经济会慢慢好的。 　　今年左至历也跟着过来, 他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 看哪里都很新鲜，抱着桐桐还会时不时停下。 　　桐桐看什么都热闹，看什么都想要，父女两个转得是津津有味。 　　有那认出来他们的人家，见了陆秋和左至历就要给他们塞东西，说家里现在能变得这么好，都是陆秋他们的照顾等等。 　　见陆秋和左至历不收，他们又把主意打到几个孩子身上，给他们塞糖果，塞自家炒的瓜子。 　　一开始孩子们还推脱，后来给的人他多了，他们就拿一两样，算意思意思。 　　等买完东西，回去的时候，宁宁和蓉蓉就交换他们兜里的糖果。 　　蓉蓉打开一颗尝了一下，糖纸已经沾到糖果上，一看就不知道放了有多久。 　　但几个孩子谁也没有嫌弃，从前他们也舍不得吃这样的糖，不知道要留多久。 　　美滋滋的吃完糖，几个孩子开始玩起来，陆秋把宁宁的很多玩具都给收起来，不然这孩子上课总是偷偷玩，还和同桌一起玩。 　　她也不是让孩子一定要学习多好，她一直觉得上小学就是培养好习惯的时候。 　　宁宁也就老师来家访那几天收敛了一些，过了一段时间之后就又开始固态萌发。 　　左至历忙着工作，孙竹斓说她她也不听，没办法陆秋只能自己上手，把东西都给她没收了。 　　宁宁倒是不敢说什么，一直想要回去，陆秋只说看她的表现。 　　每次他们玩的时候，宁宁就眼巴巴看着陆秋，想让她把玩具还回来。 　　陆秋被这眼神一盯，心就软了，想了想才说：“给你是可以的，但是开学了还是要还回来啊。” 　　“嗯嗯。”宁宁赶紧点头，欢呼雀跃了一声。 　　左至历抱着桐桐玩，陆秋就和狗蛋奶奶去做饭，边干活边问她：“狗蛋在家干什么呢？怎么没看见这孩子过来玩？” 　　狗蛋奶奶就笑了起来：“跟着他叔叔去外头了，这不都不乐意回来。” 　　江卫国的养殖场开了起来，需要的人不少，黄志军就报名过去了。 　　狗蛋奶奶说的应该就是去那边了。 　　陆秋哦了一声，笑着对狗蛋奶奶说：“回头回来一说，我这几个孩子肯定就想去了。” 　　“孩子嘛。”狗蛋奶奶乐呵呵的，他们家虽然不如赵大姐一家，但在村里那也是蒸蒸日上。 　　她在陆秋这里帮忙做饭，两个儿媳妇中有一个在厂子里上班，现在小儿子也去上班了，一个月的工资就有不老少。 　　村里人还觉得，狗蛋奶奶的福气还在后面，陆秋肯定不会亏待她的，几个孩子都是吃她的饭长大。 　　张婶子觉得自己最精明了，可每次想到狗蛋奶奶，都摇摇头，觉得自己还是不如人家。 　　你看人这不就顺利抱上陆秋的大腿了。 　　腊月二十的时候，陆秋就没让狗蛋奶奶在过来，厂子里这几天就要发福利了，见谁都是一脸喜气洋洋。 　　左至历拿了一批换下来的物资，其中有罐头，有瑕疵的脸盆这些，打算当过年的福利。 　　一听说有罐头，孩子们最高兴，大人们则盼着能有脸盆，供销社里一个脸盆可不便宜。 　　就算有瑕疵有怎么样？也不影响正常使用。 　　孙竹斓掂记着在北京的左父亲，就写了信让他过来，左父亲就给上面打了报告，开了介绍信，说是这几天到，孙竹斓天天和几个孩子去码头上等着。 　　腊月二十五那天，左至历把发福利定在了这天，并且明天就开始放假，一直到正月初五。 　　一年到头没什么假期，过年是大节日，左至历就给大家放了十天的假。 　　所有人都很高兴，一大早部队的空地上就站满了人，一个挤一个的等着发东西。 　　几个领导坐在上面，天还是干冷干冷的，底下的人都在说这老天爷在闹脾气，这几年就没个好天的时候。 　　可千万别干旱了，不少人在心里想着。 　　顶着冷风，路政委说了几句话，左至历也简短的说了几句，主要是假期的安全问题，和值班的事情。 　　这么大的厂子，谁也怕出事了，左至历一说完这个，男同志脸上都机警起来。 　　都知道什么是最重要的事情，要是厂子里的东西被偷了，或者方子被人看了去，还有他们的活路吗？ 　　说完以后，左至历就示意张主任和陆秋给大家发东西，赵大姐和赵巧梅都过来帮忙，大家排着队等在一旁。 　　谁领了东西，都不忘和旁边的人说一声过年好，然后带着孩子喜气洋洋的回家。 　　“明年见！” 　　再见可不就是明年了！ 　　左父亲也终于到了码头，一下船就见到桐桐小人，严肃的脸就露了笑容出来。 　　“这就是我乖孙女？” 　　他从孙竹斓手里面把孩子接过，抱在怀里亲了亲，“恩，这孩子不瘦。” 　　“能吃着呢。” 　　现在一般的东西她都能吃，软面条热馒头，虽然牙没几颗，但孩子吃的也可香了。 　　左父亲一路上把桐桐抱回了家，他是第一次来岛上，很多地方都觉得很新鲜。 　　左至历在前面带路，见左父亲抱的姿势怪异，提了好几次：“爸，让我抱着桐桐吧，这孩子还不知道拉尿。” 　　意思是怕桐桐拉到左父亲身上。 　　左父亲白了他一眼，抱着桐桐没撒手：“怎么？怕我把你闺女给摔了啊？” 　　宁宁和蓉蓉在旁边就捂嘴笑。 　　这两个孩子今天特别乖，就连陆冬去他们再知道左父亲会来之后，也都乖乖的，没出去闹事。 　　一路走到了巷子口，路政委和路婶子老远就给打招呼，张营长他们也都出来。 　　左父亲朝他们点了点头：“回头有时间了，咱们几个喝一杯。” 　　大家都笑着说了好，左父亲到了家了才把孩子递给孙竹斓。 　　他看了看左至历的这个房子，收拾的井井有条，不由点了头：“还像个样子。” 　　左至历悄悄松了口气，把桐桐接过去，陆秋已经给左父亲倒了茶。 　　“听说你们厂子已经放假了？” 　　“恩，一年到头也没让他们休息过，这次就早早放假了。” 　　现在的厂子和单位，过年一般也都是不放假的，像左至历这样一下放十天的，基本没有。 　　左父亲倒是没说什么，在屋里转一圈之后，就和左至历进了书房。 　　桐桐不知道是不是看不到左至历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孙竹斓赶紧抱着她左右晃晃，问陆秋：“桐桐是不是饿了？” 　　陆秋看了看时间，“应该吧，今天醒得早，有可能是困了，我给她弄点奶。” 　　宁宁和蓉蓉像小尾巴一样跟在陆秋身后，问她：“妈，爷爷要在这里住几天啊？” 　　“怎么了？” 　　陆秋回身刮她的鼻子：“问这个干什么？” 　　“就想知道，我们会不会跟着爷爷回北京？” 　　“想妈妈了？” 　　“有点。”宁宁有些不好意思，快一年没有看见朱亚青了，她多少有点想。 　　陆秋摸了摸她的头，虽然母女两个经常写信，但到底和经常见面的不一样。 　　陆秋想让她跟着左父亲回去，又觉得这样不好，宁宁怎么从北京回来？ 　　她只能安慰道：“等以后有机会了，妈妈再带你回去。” 　　但是陆秋也没有想到，这个机会来的这么快，晚上大家一起吃锅子的时候，就说到了这事。 　　“过了年，你们跟我一起走，咱们都去北京。” 　　“去北京？” 　　孙竹斓和陆秋都很震惊，抬头看着左至历和左父亲。 　　左至历就笑：“是表彰大会，咱们都去北京参加表彰大会。” 　　孩子们都震惊了，陆秋也张着嘴。 　　这个荣誉好像有点高。 　　她心忍不住砰砰跳起来，好半天才平静下来。 　　左至历给她夹了一筷子肉，等陆秋回过神来，才笑着看她：“傻了？咱们厂子效益挺好，尤其那个食品厂，上面想让咱们说说心得，分享一下方法。” 　　“都是谁去？” 　　“咱们两个，路政委……” 　　陆秋眼睛都笑弯了。 　　左父亲笑了一声，难得语气温和：“这次的事办的漂亮。” 　　陆秋从他话里还贫出了其他的意思，只是没有在饭桌上说出来。 　　等晚上躺在被窝里，陆秋才问左至历，“快说，是不是还有其他好事情？” 　　左至历刮了一下陆秋的鼻子，觉得她这种小表情很是可爱。 　　陆秋默了一瞬，起身就压在左至历身上，“还不快说？” 　　左至历眼睛暗了暗，讨扰道：“你先下来，我给你说。” 　　陆秋就又躺了回去，左至历亲了亲她的额角，小声说：“爸说这次我可能升职了。” 　　陆秋想要说什么，被左至历按住了嘴巴，没让她说出来。 　　“嘘，这事还不一定呢，等从北京回来了再说。” 　　陆秋嗯了一声，眼睛却亮亮的。 　　这一晚上，她没怎么睡好，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才想着问左至历：“要是升职了，是不是就不在这里了？” 　　左至历点了头，“还不确定，但有这个可能。” 　　陆秋眼睛有失望划过，一想到要离开住了这么久的地方，心里很是不舍得。 　　幸好还不是让他们立刻走。 　　左碧惠昨天是吃了饭回去的，今天她又早早过来，和左父亲一起吃了早饭。 　　要去北京参加表彰大会的事，部队里有不少人已经听说这个消息了，大家都过来恭喜陆秋。 　　赵巧梅最高兴：“什么时候我们也能去北京参加表彰大会啊！” 　　陆秋笑着说：“表彰的是咱们厂子，我只不过是过去领奖，荣誉是大家的！” 　　赵巧梅也知道，她这么说也不过是太高兴了。 　　那食品厂子可有她的一份，她付出了不少。 　　几个女人一边吃着瓜子，一边喝着热水，说完这事，陆秋就问起来赵巧梅的事：“最近怎么样？” 　　赵巧梅脸红了一下：“八字还没有一撇呢。” 　　虽然这么说，但是大家都知道她和老黄的好事也不远了。 　　张营乡彻底出局，赵巧梅就不是一个走回头路的性格。 　　因为这事，张营长的娘又去他们家闹腾了好一阵子。 　　骂赵巧梅离婚不要脸，让他们一家都丢人现眼，老张家的面子都给他们丢尽了。 　　赵巧梅没出声，老黄却忍不了，直接上手把张营长给打了一顿。 　　张营长被打服了，拉着他娘就往回走。 　　回头老黄问赵巧梅：“没事吧？” 　　赵巧梅摇摇头：“没事。” 　　就是心里挺有感触的，这是第 一回有人护着她，让她心里感觉还挺不是滋味的。 　　赵大姐就说：“该在一起就在一起，也别拿乔了。” 　　“知道了，就是怕孩子们心里不得劲。” 　　再婚就是这个问题，孩子的事情饶也饶不过去。 　　眼看着已经腊月二十九了，陆秋就邀请大家在他们家吃饭：“咱们一年到头也不能聚一次，得聚聚。” 　　大家就都同意了，热热闹闹去左碧惠家里，这里院子大。 　　女人们都很能干，没人只让陆秋动手，你干一点我干一点的，很快就炒好了几个菜。 　　今天只有他们几个女人，男人孩子都放在家里没管。 　　几个人难得放松，说话也越来越肆无忌惮，开始往自己男人身上说。 　　素琴打趣陆秋，问她：“桐桐也大了，你不打算再要一个？” 　　陆秋赶紧摇头：“可不了，再也不要孩子了。” 　　一想到养孩子这么辛苦，连左至历也不想要孩子了。 　　那些一直想要孩子的男人就应该自己照顾一下孩子，就知道其中的辛苦了，就再也说不出来：“不就生个孩子这种话了。” 　　有时候，陆秋真的觉得只有女人能共情女人，但千百年来，女人已经被驯化成男人的帮手，帮着男人来贬低女人，来压榨女人。 　　陆秋不知道想到什么，反过来问素琴：“你不打算再要一个了？” 　　素琴摇头：“不要了，我觉得两个孩子就挺好的。” 　　她挺珍惜现在的生活的，一想到再生个孩子，得有好长时间不能工作，她就害怕。 　　陆秋忽然想到，这时候可还没有产假，女人出了月子就上班的太多了。 　　这可不行。 　　回头，陆秋就把这事和左至历说了：“你去开会的时候，可以提倡一下，保护妇女权益。” 　　左至历点头，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陆秋却还没有说完，她拉着左至历的胳膊，继续道：“产假不仅女人有，男人也应该有的。” 　　“嗯？” 　　饶是左至历这样接受过高等知识的人，都觉得这个事不可思议。 　　“孩子是女人生的，为什么男人也要休产假？” 　　陆秋记得当时网上轰轰烈烈的声讨声，她当时虽然没有参加，但也知道这事。 　　陆秋就拿最简单的事情举例：“光女人休产假的话，这个单位就觉得女人工作不稳定，重心也在家里，没办法像男人那样专心工作，招工的时候就会减少招聘女性。” 　　左至历听着听着就坐了起来，示意陆秋继续说。 　　陆秋却没有继续往下说。 　　因为她知道这事不好成功，这不是简单一句话两句话就能说清楚的。 　　怎么说呢，在以前的社会，男耕女织男主内女主外是常态，可女性接受的教育越来越多，他们思想越来越开放，自然就会追求公平。 　　男人能干的很多工作，女性都能干，甚至要做的更好。 　　那女性为什么还要屈从在男人的阴影下？ 　　左至历见陆秋不说了，便问：“怎么了？” 　　“这事太难了，不是一时半刻能做到的。” 　　左至历拉住陆秋的手：“虽然难，但是咱们慢慢来，发声的人多了，肯定会有人重视的。” 　　陆秋靠在左至历的怀里，想到后来因为这个产假等等一系列的事情，有很多人就开始抨击女性因为书读的太多了。 　　陆秋一直坚信读书的有用处，所以每次看到这话都很生气。 　　但左至历说的也对：“我们慢慢来，肯定会改变的！” 　　一过了年，陆秋和左至历就跟着左父亲去北京，同去的还有路政委等等，孙竹斓想了想就没跟去，让桐桐留在家里。 　　陆秋还从来没和孩子分开那么长时间，心里一万个舍不得，但是她也知道孙竹斓说的是对的。 　　在外面带着孩子，先不说旅途有多辛苦，就水土不服就够陆秋受的了。 　　现在医疗条件还没有那么好，要是真有个好歹，够陆秋后悔一辈子的。 　　临走的时候，陆秋就抱着桐桐不松手，眼泪掉了不知道多少：“回来了也不知道你这个小人还记得妈妈吗？” 　　孙竹斓任由陆秋抱够了，指了指左碧惠：“放心吧，我让碧惠也搬过来，肯定会照顾好桐桐的。” 　　左碧惠点头：“对，二嫂你放心吧。” 　　陆立春和左景这两个孩子不知道怎么想的，临出发了才说：“我们两个不去了，反正大姐很快就回来了。” 　　陆秋看他们：“怎么就不去了？行李都收拾好了？” 　　左景也摇头：“我们两个都不想去，在家里多好，路上坐船太辛苦了。” 　　陆秋和左至历知道他们肯定不是这个原因，但具体为什么，她也不知道。 　　左父亲催左至历和陆秋：“孩子不愿意去就别去了，不然还耽误上学。” 　　陆立春点头，此时马上就要登船了，就算有一肚子的话，陆秋也说不出来，只能对他们千叮咛万嘱咐。 　　陆冬去也不想去，被陆秋直接给拦了，这孩子那么闹腾，在家里不定会发生什么事呢。 　　几个人上了船，岸上的人越来越小，陆秋眼泪就再也忍不住了。 　　这个岛上可是留着她很多亲人。怎么能让她割舍呢？ 　　左至历拍了拍陆秋的肩膀：“最多一个月，我们就能回来了。” 　　陆秋点头：“嗯，你说小春和左景是怎么回事呢？” 　　“估计是知道你舍不得桐桐，想帮着你照顾。” 　　陆秋的心更疼了，恨不得这时候飞到家里，把几个孩子给重新带到她身边。 　　左至历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安慰说：“你想，他们总有一天会长大，会离开你身边的。” 　　陆秋哽咽了一下，恨不得那一天永远不到来。 　　这次和上次去北京的时候心情完全不一样，这次要更忐忑，心就像一直落不到实处似的。 　　还好身边有宁宁蓉蓉，左至历不开会的时候也会开解她。 　　左父亲在船上可能闷，天天去甲板上看人训练，时不时指点一二。 　　陆秋有时候也要参与会议，大家都在想着这次表彰大会上，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 　　据说去的人可不少。 　　陆秋拿着□□，又从头到尾背了一遍，连着宁宁和蓉蓉都会背了。 　　陆冬去一个人没意思，他又不愿意跟小女孩玩，就跟着左父亲转，没几天脸就黑了。 　　这可是冬天，虽然知道是因为紫外线的原因，陆秋还是震惊了。 　　左父亲不以为意：“男孩子黑就黑点，那么白干什么？” 　　陆冬去也这么觉得：“这才像英雄！哪个英雄长的白白嫩嫩的啊？” 　　陆秋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宁宁大概是最兴奋的一个人，马上就要见到朱亚青了，怎么能不高兴呢？ 第123章 　　船很快就到了北京, 早就有人专门在码头等着他们，只要见船上有穿军装的人出来，就上去打听。 　　来往的行人都急着去找自己的家里人, 挥挥手就又闷头赶路。 　　这次问到路政委头上，他笑呵呵点头：“是我们。” 　　来接他们的警卫员高兴的都快哭了：“在这里等了快三天了，不知道问了多少人。” 　　说完, 他挨个挨给大家敬礼，帮大家拿行李, 又带着大家上了车。 　　这几个来接人的警卫员很健谈，一路上都在说话。 　　陆秋和左至历挨着坐, 时不时回应几句, 好奇的四下打量着。 　　从这里到北京还有一段路，她是真没想到能从这里就开始接他们的。 　　可见这次表彰大会对他们的重视程度。 　　越靠近北京, 陆秋的心里就越紧张，生怕自己说错了什么话, 给家里人招惹上麻烦了, 在心里告诫自己好几遍，一定要谨言慎行，能不说话的时候就不开口。 　　她可不希望自己的生活再受到影响。 　　宁宁和蓉蓉依偎在一起, 两个人有些困了, 眼睛都睁不开。 　　陆秋伸了胳膊揽着他们, “睡吧，等到了叫你们。” 　　两个孩子靠在一起很快就睡着了。 　　左至历等他们睡熟了才对陆秋说：“你也睡一会儿吧, 等到了我叫你。” 　　陆秋虽然很累，但是精神很亢奋, 闭上眼睛等了半天都没睡着。 　　汽车在左右摇晃颠簸, 可能因为还在正月里的原因, 路上行人并不多，经过几个村庄的时候，孩子们看到汽车经过，都跟在后面追着跑。 　　一边跑孩子们还欢呼几声，陆秋睁开眼往后看，就见他们一个个不知道是兴奋还是冻的通红的脸。 　　她收回视线，再次闭上眼睛，这次却慢慢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听到左至历叫她的声音，陆秋迷迷糊糊睁开眼，就看到天色已经黑了。 　　而他们已经到了左父亲的家里。 　　三个孩子也被叫醒了，陆秋下车之后回头看过去，没发现路政委他们。 　　左至历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解释道：“他去那边的宿舍了，总得有人过去看看。” 　　陆秋就放了心，领着孩子们进了家门。 　　朱亚青就在不远处等着，宁宁正在揉眼睛，就被她妈妈给抱在了怀里，眼睛里都是震惊和欣喜。 　　“妈妈！” 　　她大声叫，搂着朱亚青的脖子，在她脸上亲了两口。 　　朱亚青就朝陆秋点了头：“辛苦你了。” 　　“不辛苦，那今天晚上就让宁宁过去睡吧，这孩子念叨好久了。” 　　“好。” 　　朱亚青脸上的笑容就更大了，抱着宁宁往旁边走。 　　陆秋回头招呼蓉蓉和陆冬去，“咱们也快点收拾好房间，这样就能早点睡觉了。” 　　明天还有很多人没赶过来，表彰大会定的时间在三天之后，他们特意预留出来时间，就怕路上 有个什么意外。 　　蓉蓉不是很高兴，陆秋收拾完房间的时候才发现，就问她：“这是怎么了？” 　　“妈妈，宁宁每次见到她妈妈就忘了我了。” 　　蓉蓉很委屈，刚才宁宁都没和她打招呼，眼睛里只有朱亚青。 　　“那不是很正常吗？” 　　陆秋把她抱在怀里，安慰道：“你看到妈妈不高兴吗？何况她已经一年没见到自己妈妈了，肯定高兴啊。” 　　“可是我不喜欢宁宁来见她妈妈，我觉得那样她都不是我的姐姐了。” 　　“你这样可不对啊。”陆秋很高兴蓉蓉愿意给她说这些，但是也意识到一个问题，蓉蓉对宁宁太过依赖。 　　上幼儿园的时候也是，现在宁宁见到朱亚青了又是。 　　“宁宁她有自己的生活，你们两个是姐妹没错，但是这个姐妹不是说你们可以剥夺对方所有的权利，你得尊重她，喜欢她喜欢的。” 　　陆秋不知道这么说，蓉蓉能不能听懂，但是她得把话说给蓉蓉听。 　　而且她觉得得让蓉蓉和宁宁分开一段时间是好事，两个孩子总是黏在一起，不一定是件好事。 　　蓉蓉不太明白，但还是点了头。 　　他们仍然睡在去年的房间里，只不过去年这里很热闹，一大家子都到了，今年却冷清的很。 　　陆秋都能想到左父亲一个人在这里住着，是多无聊。 　　可孩子大了就是这样，早晚会离开父母身边的。 　　陆秋白天睡多了，晚上又睡不着，拉着左至历说了一堆的话。 　　左至历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陆秋说，时不时恩几声。 　　陆秋说的很琐碎，听在左至历耳朵里，却有几分岁月静好的意思。 　　陆秋靠在他怀里，满足的叹息了一声。 　　老伴老伴，就是这个意思吧，会给她很多很多安全感，哪怕他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安静的呆在她身边。 　　第二天是个不错的天，陆秋领着蓉蓉和陆冬去一起去了百货大楼，得带一些礼物回去，还有就是她想看看这百货大楼里都有什么卖。 　　一看才发现，这里真的有他们的羽绒服和羊绒大衣。 　　陆秋油然而生了一种自豪感。 　　要是有手机就好了，她就能拍下来，把这些照片带回去给赵大姐和赵巧梅看。 　　按住心里的激动，陆秋问售货员：“这衣服多少钱？” 　　售货员先打量了陆秋的穿着，见她一身列宁装，身上的衣服也没个补丁，听着陆秋正宗的普通话，脸上便带了笑。 　　“这是羽绒服，冬天特别暖和，但是价格比较贵，五十块钱不要票。” 　　陆秋听得咋舌：“这么贵？” 　　“这东西是从外面进过来的，本来就两件，前几天刚被人买走了，就这一件了。” 　　这件羽绒服应该是男装，黑色的面料有些长，陆秋哦了一声，有点好奇是谁买走了另一件的。 　　售货员见她不买，又向她推销起羊绒衣服来。 　　陆秋摸了料子，问了价格，才从二楼下来。 　　陆冬去已经知道点事情，问陆秋：“他们都是我们那里的东西吗？” 　　陆秋摇摇头：“不全是，我看那商标上写的不是我们的地址。” 　　陆冬去就问陆秋：“那我们的东西是不是卖的很好呢？” 　　陆秋又摇头：“东西太贵了，其实卖得并不是太好。” 　　这也是正常的。 　　五十块钱一件，说来说去还是太贵了，能顶两个月的工资了，用这钱买点吃的喝的不好吗？ 　　得等到以后经济好些了，人们手里有钱了，才敢消费。 　　她并不着急。 　　那一天她总能看到。 　　很快就到了表彰大会的时候，这一天早早的陆秋和左至历就坐着车去了，把两个孩子放在家里，由左父亲帮着看着。 　　两个人到的很早，和路政委他们汇合，路政委难得严肃起来，看得陆秋更紧张了。 　　果然如陆秋想得那样，来参加这次表彰大会的人很多，天南海北的厂长，有功劳的都会过来。 　　路政委压低了声音说：“我已经问过了，大部分都是炼钢厂子的，像咱们这样的厂子少。” 　　这时候提倡大炼钢，什么都得拿去炼，最严重的时候，家里连铁锅铁铲子都没有。 　　反正吃的是公家饭，也不需要锅，一口锅在黑市上都能卖出个高价。 　　上次左至历不知道怎么联系的，还专门用他们的海苔肉松换了一批锅，虽然有大有小，做工都很粗糙，一拿到厂子里就被抢光了。 　　部队里的一口锅才要几块钱，出去问问价格少于十块的都少。 　　左至历心里就有了数。 　　里面的女同志就更少了，像陆秋这样的副厂长几乎没有，倒是来了几个主任，都是女的。 　　陆秋就走过去主动和他们交谈。 　　有不少人在打量陆秋，陆秋也在打量别人，大家都穿得很正式，拿出自己最好的衣服来。 　　有人就问陆秋：“你们那里是什么厂子？” 　　陆秋给他们说了说：“服装厂子和食品厂子。” 　　一听这个，大家都有些惊讶：“这两个厂子能干起来？” 　　不是他们大惊小怪，是一般谁天天买衣服买吃的？ 　　能自给自足的就都自己干了，衣服不穿到补丁摞一层都不丢。 　　吃的就更别说了，像什么罐头之类的，逢年过节也不一定能吃上一次。 　　“这厂子真的能盈利？” 　　陆秋就笑，也许是有后来的记忆，陆秋知道这些产业在后来都能存活下去。 　　反而是炼钢的厂子，很多在八十年代就开始倒闭，大量的开始裁员。 　　真是时代不同，看法就不一样。 　　要是陆秋现在和他们说，你们厂子最多坚持十年，就都不行了，别人一定会认为她疯了。 　　这些人也不会理解为什么服装厂子和食品厂子能开下去，为什么会有人去买别人做的衣服和吃的。 　　不过他们并没有在这里多说，很快他们就进了礼堂，乌泱泱的一堆人都挤进去，路政委先找好了位置坐下，让陆秋左至历，老郑都跟上。 　　私下里陆秋悄悄问过左至历，他要是升了，这团长的位置谁会来顶替。 　　与其从外头再调一个，不如从他们部队里找一个。 　　左至历早之前就在想这个问题了，不过想得再多其实也没什么用，还得看上面人是什么意思。 　　不过陆秋觉得老郑可能会当上团长，不然这次表彰大会怎么单独叫了他来。 　　张营长就不说了，他和赵巧梅的事让他名声都不好起来，本来他是最有希望升职的一个。 　　还有香枝那边，香枝白跟了张营长一场，什么都没得到，还被搞大了肚子。 　　也就是香枝不想声张，不然张营长的日子更不好过。 　　不仅是陆秋这么想的，像她这样的想法的人不在少数。 　　部队里好几个营长，怎么就老郑去了呢？ 　　老林在部队上最难受，他觉得自己郁郁不得志，他当营长的年龄可是比老郑时间都长，怎么就没升上去？ 　　还不是因为陆秋在背后搞的鬼？ 　　他就知道，这女人是专门克他的。 　　王晓磊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她都不敢想象要是老林当上团长之后的事情，那岂不是她能像陆秋那样呼风唤雨。 　　王晓磊从来没有觉得陆秋有什么本事，都是村里人，去上几天学就能不一样了？ 　　难得的，王晓磊回了趟娘家，想让王军华帮帮忙。 　　王军华最近身体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直咳嗽个不停，却抽烟抽的比之前还狠。 　　王晓磊一进屋，差点没有被这烟给呛到了。 　　“爹，你咋还抽烟？” 　　王军华不搭理王晓磊，他现在正一头官司，不知道怎么办呢。 　　村里人眼红上工挣得钱，都不想让他当这个生产队长了。 　　哪怕有王晓磊嫁的老林在，也不顶用。 　　老林到底不是管生产那边的，和他们也不亲。 　　薛利民见闺女回来了，拉着一张脸：“呦，这是想起来我们老两口，知道这是你娘家了？” 　　王晓磊一听她阴阳怪气的话，当时就想甩帘子走人。 　　可惜她今天回来是真的有事，只能忍着心里的不痛快，把左至历去北京的事说了。 　　这些他们早就知道了，王军华连头也没有抬。 　　“他走了，团长的位置不得空出来？我们家老林可是营长，他资历那么老，不得往上走走？” 　　说的薛利民心动了：“真能往上走走？” 　　“这是说不准的事，万一呢？” 　　王军华终于坐了起来，问她：“你打算怎么做？” 　　“要不，咱们给陆秋送送礼，以前毕竟是一家人。” 　　听到这个，王军华又重新躺了下去，不再报什么希望。 　　陆秋哪里是那么好打动的，怪只怪当初把人得罪太狠了。 　　想到这里，他就狠狠瞪了薛利民一眼。 　　都怪这个老婆子，好好的家都被她给毁了。 　　见送礼的事情行不通，王晓磊又说：“那咱们向上举报他们，就说感情纠葛有问题。” 　　话没说完就被薛利民给打断了，“得得，就你这个脑子，安心当你的营长媳妇就行了。” 　　还举报人家，一抬手就能把他们捏死。 　　“那就什么都不做了？” 　　“你愿意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我们两个是没那个心思了。” 　　薛利民话音落，就听到大门开门的声音，一个打扮利索的女人就进来了。 　　“呦，这不是三姐吗？” 　　这女人就是虎子刚娶回家没多久的媳妇。 　　她为人很是泼辣，薛利民不怕陆秋，不怕陆夏，但是真的怕了这个媳妇。 　　“我之前还说有事情找你呢，听说三姐夫在部队上工作，你说我去地里干活也是一天……” 　　这新媳妇一上来就让王晓磊安排工作，嘴里还很不客气，绕是王晓磊这么泼辣的人，也被镇住了。 　　怪不得薛利民一直给她使眼色呢。 　　“我们不管那个工作的事。” 　　她一说完，那媳妇就像是变戏法似的，脸色都变了。 　　“都是一家人，村里那么多能去厂子里的，怎么我就不行了？” 　　边说边开始撒泼打滚，拍大腿吐口水都被她用上了。 　　王军华被吵得头疼，脸黑如锅底，想生气又不知道从哪里发泄。 　　之前他也按照对付陆秋和陆夏的方法对付这个新媳妇，谁知道根本不顶用，人家压根连听也不听。 　　闹了半天下来，薛利民是怕了，她拉了拉王晓磊，“你就帮帮她吧，也不是外人。” 　　一听这话，虎子媳妇也不闹腾，直接拍了拍裤子，站了起来。 　　王晓磊想走，手立刻就被虎子媳妇给拉住了。 　　“三姐，不是说好给我工作的吗？” 　　她的脸立刻又变了，一脸笑盈盈。 　　王晓磊的嘴巴半天没有合上。 　　这也太夸张了吧。 　　“虎子呢。”王晓磊回头看，就见虎子在不远处的板凳上坐着，看不出什么表情。 　　但刚才的纵容已经很说明问题了。 　　她早就看出来了，虎子就是个没担当的，根本就不能指望他。 　　王晓磊来的时候是高高兴兴的，走的时候却一肚子火，回了家还得伺候林秀芬和老林。 　　老林就当不知道她去哪里了，连问也没问一句。 　　北京的表彰大会开的很顺利，每个厂子基本上都会上去发言，之后就是培训交流。 　　陆秋也戴着大红花上去接受表彰，一脸兴奋。 　　给他们颁奖的陆秋不认识，但看人军衔挺高的，回头一说，左父亲还和他当过老战友。 　　怪不得她上去的时候，人家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还露了笑容出来。 　　应该是听左父亲说过她吧。 　　培训交流显得就有些无聊，不过空闲的时间，陆秋就和左至历去看房子，打算买一套合适的。 　　北京这时候四合院还很多，但里面通常住的人很多很杂，想买个整套可不容易。 　　转了好几天之后，陆秋对左至历说：“要不我们找找别的吧，我看这四合院不好找。” 　　左至历知道她想要个四合院，到时候一家子都能住进去，就开口说：“我们再转两天，碰碰运气。” 　　没想到还真被他们给碰到了，还是左父亲给他们介绍的，是他一个老战友的邻居。 　　这人当时犯了错误，一家都被□□了，家里的东西都被充公，就给他们留下一座四合院。 　　但这院子太大了，他们住在里面也不舒服，就想着拿这院子换成粮票。 　　谁家里也没有那么多闲钱买，就一直搁置了。 　　左父亲这个老战友说的时候，还特意让左至历和陆秋好好想想，“买这个四合院干啥？多少空地不能盖个房子？” 　　陆秋心里想，在后来这个地方的房子，一小平都多少钱，还不一定能买到。 　　更不用说四合院了。 　　“买。”陆秋咬牙道。 　　她头一次这么坚持做一件事，左至历自然支持她，对左父亲说：“恐怕还得借爸您一些钱。” 　　老爷子不知道怎么想的，看了看陆秋，又看了看左至历，给他们拿了粮票出来。 　　“我跟着你们一起去看看吧那房子。” 　　还没到地方，陆秋心里就已经很满意了，实在是这地方好的很，住在这里绝对舒适安全。 　　将来孩子们去哪里工作，只要在北京他们都能负担的起了。 　　等到了地方，他们才知道这房子面积是真的大，前后三进的大院子，每个都能独立成一个家。 　　左父亲也点了头，“行，正好咱们家里人多，你们住在这里也方便。” 　　那家人等了那么久，见终于有人来买了，心里也是高兴的很，对陆秋的砍价也是半推半就的。 　　当时几个人就把这粮票给了他们，商量好搬家的日期。 　　买了房子，陆秋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心情都愉快起来。 　　陆秋想左父亲的那些粮票，想了想说：“爸，回头我和老左给你。” 　　左父亲却摆摆手：“不用给了，我看你们在买房子，给我和你妈也弄一套吧。” 　　陆秋诧异：“爸，您也想买房子？” 　　左父亲没有说话，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陆秋就不知道要不要给其他人也提个醒。 　　不管是买房子还是买地，在北京这样的大城市都是稳赚不赔的。 　　晚上夫妻两个人说悄悄话，陆秋就问了左至历。 　　左至历想了想才说：“说一声吧，回头我给他们写信。” 　　他知道陆秋身上有很多秘密，陆秋不愿意说，他也不会多问，但他相信陆秋的眼光。 第124章 　　就像这买房子的事, 一般人有住的地方，肯定不会想着再去买一套什么的。 　　有那钱换成吃的不好吗？ 　　陆秋就不是，她好像对房子有一种执念似的, 不仅自己买，还让赵大姐他们都去买。 　　来的时候，他已经听说老黄在外头找大房子买了。 　　陆秋还说, 不拘什么样的，好的坏的房子, 哪怕一个空地，要是地理位置好, 将来也会让人受益的。 　　素琴知道以后, 也想买，可她不知道自己挣的工资都被刘大军给了刘老娘, 因为这事她还哭了好几天。 　　刘大军和刘老娘都没有觉得这事有什么问题，把钱交给长辈, 不是很正常吗？ 　　素琴什么都没有说, 抱着两个孩子去厂子里睡了两天。 　　她心里一直在想一件事，可她这个人没有魄力，也没有背景, 连娘家都帮不上什么忙。 　　这时候, 她不仅羡慕赵巧梅, 还羡慕左碧惠。 　　刘大军没两天就过来找素琴，说了一堆好话, 还保证不把钱交给刘老娘了。 　　素琴早就不信他的话，只问他：“你为啥要把钱给她？你不知道你还有两个孩子要养吗？” 　　刘大军默然了一瞬, 才开口：“咱娘说大志还在外头受苦呢, 这么大岁数了连个媳妇都没有, 太可怜了，要是要么不帮他，他就真死路一条了。” 　　素琴呸了他一口：“哪个女人眼瞎了嫁给他？他这个样子，还不是自己作的，怨的了谁？” 　　见刘大军不吭声，素琴推了推他胳膊：“你就没想过咱们两个怎么样？” 　　“他们还小呢，等大了再慢慢攒钱就行。” 　　素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她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 　　她一直记得那句话，婆家和娘家是不一样的，你不知道人背后在想什么，算计你什么。 　　“我只告诉你一件事，这以后我的工资一分也不给你，我自己拿着，孩子是咱们两个的，咱们一起养。” 　　刘大军有些懵，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素琴直接把话挑明了：“其实和离婚也没有什么区别，就是一个咱们两个还在一块住，孩子一块养，但经济上完全分开。” 　　“我不同意。” 　　刘大军一下就站了起来，他坚决不同意这样。 　　素琴冷笑：“行，你不同意也行，我们这就离婚了！” 　　不知道是不是气的，此时的她说出这句话，竟然也没有多困难。 　　刘大军懵了。 　　他是真的相信自己的媳妇会做出这种事情的，毕竟当时她都敢拿剪刀去捅人。 　　可答应了，刘大军又觉得耻辱。 　　“你好好想想吧，回去也和你娘商量一下。” 　　她是不怕的，刘大军家什么样子，在村里可是有目共睹的。 　　不说刘大志这个拖累，就刘老娘那拎不清的性子，就让多少人望而生畏。 　　素琴重新在厂子里住下了，生活并没有她想象中的糟糕，很多事情她都之前不清楚，但洗衣服也洗的少了，还是很轻松的。 　　左至历很快就给左行君写了信，也给左碧惠写了一封。 　　左碧惠的信先过来，上面写了很多桐桐的趣事，已经七个月的孩子都会爬了，两个小腿特别有力气。 　　后来才写了让左至历帮忙买的话，上面还给了一些钱和粮票。 　　一看那数量，陆秋就猜到那是左碧惠省吃俭用长时间攒的。 　　这么多年的生活习惯，左碧惠已经和当初那个京城大院里长出来的姑娘不一样了，节省的很。 　　陆秋抱着那写桐桐的信看了一遍又一遍，怎么也看不够。 　　孩子怎么能这么可爱呢？ 　　可惜她不在桐桐身边，白白错过了孩子这么可爱的时候。 　　而且她以后不打算再要孩子，想在看到都不容易。 　　陆秋就对左至历说：“以后有出差的机会，我要不就不去，要不就带着桐桐，都不知道孩子还记得不记得我。” 　　左至历接过那信也再看了一遍，才嗯了一声，“小妹写的很有趣，咱们桐桐肯定还记得妈妈的。” 　　陆秋却不抱什么希望，孩子那么小，怎么可能会记得。 　　只要到时候别抗拒她，完全把她当成一个陌生人就好。 　　最后一天是交流大会，各个地方的优秀厂长过去交流经验。 　　陆秋干脆请了假没有去。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她早就看出来了，这些人都很看不起他们，觉得他们厂子不是什么正规厂子，部队还在那么偏的地方。 　　她不去，左至历也就顺了她的心思，让她带几个孩子再转转。 　　陆冬去这几天已经把附近都摸熟了，还认识了几个新朋友。 　　陆秋一说要带他们去转转，问了地方之后，陆冬去就摇头说不去了。 　　陆秋一问之下才知道，他早偷偷跑去了。 　　陆秋拿了扫帚就要打他，左父亲在一旁看热闹，指点陆冬去该怎么躲。 　　陆秋指着陆冬去：“外面多乱，你自己跑出去怎么也不说一声？” 　　“我不是自己跑的。”陆冬去狡辩，“我是跟着他们一起去的。” 　　“你还敢顶嘴了。”陆秋更生气了。 　　其实去年来北京的时候，他们就见过这几个孩子，不过那时候他们都不搭理他们，觉得他们是从乡下来的野孩子。 　　陆冬去可记仇了，本来不想跟他们玩，但实在是没人玩，才凑了过去。 　　结果一看，不管是哪个地方的人，玩的东西都是类似的，这几个还没有他玩的好。 　　很快，几个人就凑到一起了。 　　见陆秋是真生气了，陆冬去也就顺坡下驴不再顶嘴，老老实实认了错。 　　陆秋就想知道，陆冬去是怎么做到天天这么淘气，惹人担心的。 　　宁宁这几天都没怎么过来，蓉蓉一个人在家不知道玩什么，去找了几次宁宁，就不再去了。 　　陆秋问她怎么了，一开始蓉蓉还不想说，后来才开口：“宁宁姥姥说的话总是让我觉得不太舒服。” 　　陆秋并没有问她朱亚青妈妈说了什么，一个老人而已，就真的说了又能怎么样。 　　她只能安慰蓉蓉：“那我们就不去了，她说的让我们不舒服，我们也没必要把那些放在心里。” 　　蓉蓉点点头，她还怕陆秋知道以后去找朱亚青他们的麻烦，那她和宁宁的感情肯定会变淡的。 　　陆秋能这么处理，让她一下子就松了口气。 　　而另一边的朱亚青，正关着门和她妈妈吵架。 　　朱妈妈一脸委屈：“我说什么了？那么点孩子懂什么？” 　　“谁说不懂的？你别小看孩子们，他们知道的可比咱们知道的多了。” 　　朱亚青就是生气朱妈妈瞎说，万一陆秋知道了，以后给宁宁穿小鞋怎么办？ 　　每次见到宁宁，她都觉得十分亏欠，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她也知道宁宁在那边是过得真不错。 　　要是不好的话，宁宁当初也就不会离开她身边了。 　　朱妈妈不敢和朱亚青吵得太厉害，朱亚青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合她心意的对象，两个人都到谈论论嫁的地步了，她还真怕一个闹不好，朱亚青不干了。 　　宁宁还不知道这事，朱亚青和她都瞒得很好，不想让这孩子心里有什么想法。 　　宁宁其实能感觉到一些事情，比如那个来找过朱亚青的男人，两个人距离虽然隔的远，氛围也是不一样的。 　　就像陆秋和左至历之间那样，看见对方就想笑。 　　左至历从交流大会上回来之后，他们在北京也就没什么任务了，陆秋恨不得现在就飞回去。 　　可是还不能，左行君的信也过来了，和左碧惠写的一样，让他们帮着买房子。 　　左至历犯难了，哪里一下子找到这么多房子？ 　　左父亲想了想说：“要不，买一块空地，咱们自己盖吧。” 　　这样还能把一家子都凑在一起。 　　左至历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和陆秋跑了好几个地方，才定了下来。 　　左父亲和左至历曾经的战友都很多，这点小忙大家都可以伸手，尤其左至历现在正红火的时候。 　　那片地方挺大的，好在现在的地皮非常便宜，放在几十年后，简直是不敢想象的少。 　　陆秋看的又心痒起来：“我们还得攒攒钱，再买块地。” 　　左至历笑她：“也不怕吃不下了。” 　　“不怕。” 　　再坚持个六七年，一开放就什么都好说。 　　到时候，几块地一点都不扎眼。 　　左至历就没拦着陆秋，反正现在还买不到，最快也是几年后了。 　　他们用最快的速度办妥，带着几个孩子往方爱红那里赶。 　　她得替孙竹斓去看看她，顺便把地契拿过去。 　　几个孩子一听还要去别的地方玩，都很高兴，一路上又是各种闹腾。 　　方爱红他们在的部队，距离北京很近，当天他们就赶到了。 　　左至历见了左行君也不客气：“哥，这么近你也不说回北京看看。” 　　左行君不好意思挠头：“主要是家里事多，你嫂子怀着孩子，还有两个孩子要我看着。” 　　左至历知道他事情是真多了，说了一句也就不在多说。 　　陆秋进去一看方爱红，就被她吓了一跳。 　　方爱红整个人都像是吹气似的涨了起来。 　　方爱红见陆秋脸上一瞬间的错愕，笑了一下：“怎么，不认识我了？” 　　“大嫂，不是才五个月吗，怎么肚子这么大？” 　　方爱红翻了个白眼：“你直接说我胖不就行了。” 　　陆秋被噎了一下，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方爱红已经自顾自的说起来：“我反正已经这么大岁数了，也不跳舞了，爱怎么样就怎么样，随便。” 　　边说，她还拿了东西放到嘴里吃：“我那时候真是太傻了，怎么就放着那么多好吃的不吃，保持什么身材呢？” 　　陆秋看着她这一会儿就把几个包子都给吃了，吓得赶紧给夺了过来。 　　方爱红这是从一个极端走到了另一个极端了。 　　她只好吓唬方爱红：“你吃那么多，孩子长的太大了，到时候不好生。” 　　“怎么个不好生法？” 　　她没生过孩子，还没有意识到有多严重。 　　“就是一直疼，严重的还能疼好几天，孩子在里面出不来，你想想多难受。” 　　方爱红被陆秋说的脸都白了。 　　“你光吓唬我。” 　　“我可没吓唬你，还有后期你睡不好，躺着不舒服，腿也抽筋，还有高血压什么的，有你后悔的。” 　　方爱红突然觉得吃到嘴里的包子不香了。 　　左行君和左至历正好进来，见方爱红这样，左行君就道：“该，让你少吃点，想吃什么了慢慢吃，你吃那么多我都害怕。” 　　方爱红眼泪一下就出来了。 　　左行君显然已经经历了很多次，都已经习惯了。 　　陆秋怕方爱红两口子再因为这事发生矛盾，赶紧说：“怀孕的时候都是这样，我那时候脾气也变得很奇怪。” 　　她还扯了扯左至历的袖子：“那时候我也是老哭，脾气变得暴躁了很多。” 　　左至历配合的点点头，“是，毕竟特殊时期，怀孕真挺辛苦的。” 　　左行君就像是找到了知音似的，问左至历：“弟妹那时候也这样吗？我还说怎么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对，也这样。”左至历和左行君两个人去一边说起话。 　　方爱红就和陆秋嘀咕：“你那时候真是那样？” 　　陆秋点了头，虽然没有方爱红严重，但是是真的有所改变的。 　　越到后期，她就越焦虑，孩子生下来健康不健康，她能不能顺利生孩子等等。 　　没经历过的人，很难去理解。 　　男人就更不可能理解了，每次看到有人说别人都没事，就你矫□□多的时候，陆秋就想一巴掌打过去。 　　人和人体质不一样，排除故意闹事的，怀孕还真是一个让人很辛苦的活。 　　方爱红就给陆秋说了很多自己的烦心事，陆秋听得很认真。 　　方爱红说完，可能觉得自己说的都是没用的废话，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你该带你们家桐桐过来的，我还没有见过她。” 　　“太小了，过来孩子受不了。” 　　陆秋在这里住了一晚上，兄弟两个也有一年没有见面，晚上还喝了点小酒。 　　饭是陆秋做的，她也没有弄太复杂的，就这样方爱红和左行君吃的都特别香。 　　“等你回去了，再给我寄点咸菜啊撕豆子之类的。” 　　“那东西不能老是吃，对身体不好，再说这个季节也没有豆子能撕。” 　　方爱红虽然有些失望，但还是没有再要。 　　第二天他们又重新出发，方爱红和左行君一块去送他们，方爱红眼泪太浅了，还没有样呢，就又开始哭。 　　陆秋没办法，安慰了好半天才算把她给哄好了。 　　终于能回家了，陆秋一脸的放松，脸上笑容都多了几分。 　　宁宁和蓉蓉也很乖，两个人一直在问桐桐的事，想知道她还和以前一样不一样。 　　“肯定不一样的。” 　　陆秋也不知道桐桐变成什么样子了，一想到就恨不得立刻飞回去。 　　几天之后，他们终于到了岛上，路政委他们已经提前回来了，老郑也一脸喜气洋洋的在后面迎接他们。 　　陆秋还没有下船就开始找孙竹斓的身影，等看到她怀里的小人，眼圈都红了。 　　一下船，陆秋就飞奔下去，左至历在后面拿行李，很快就到了桐桐跟前。 　　孙竹斓抱着桐桐给陆秋打招呼：“看，妈妈回来了。” 　　桐桐先是抗拒，眼神里有些茫然，陆秋也不敢硬抱她，怕把小人给吓坏了。 　　孙竹斓嘴里一直安抚着桐桐，可能是桐桐闻到了熟悉的味道，也可能是孙竹斓的话有了作用，桐桐终于伸手让陆秋抱了。 　　陆秋抱着桐桐亲了个够，孩子明显比之前大了不少，眼睛也活泛的不行。 　　陆秋这才有功夫看陆立春和左景他们，两个孩子一看就成熟了很多。 　　陆秋笑着夸他们：“真是个男子汉了，家里的事都能帮忙了。” 　　两个孩子就咧嘴笑了。 第125章 　　转眼就到了三年后, 这段时间左至历升成了旅长，上面可能不放心把厂子交给其他人，就没让他们换地方。 　　陆秋松了口气, 这岛上已经被她寄托了太多的感情，一下子分开的话还真不习惯。 　　除了服装厂和食品厂外，他们镇上又盖了晒盐厂, 左至历就把这是都交给路政委去做。 　　这时候正值夏天的雨季，外面的雨一直下个不停, 赵大姐拿着一包东西过来，递给陆秋：“你们什么时候出发？” 　　陆秋接过东西, 仔细放好：“快了, 等东西收拾好就得走了。” 　　赵大姐听了，又有几分感伤。 　　三年前, 就有不少人传陆秋和左至历这次要升官，就不在他们这个岛上了。 　　当时赵大姐听了就过来哭了好几场。 　　谁知道调令一直没有下来, 最后他们也没有走成。 　　可这次不一样了, 左至历成了旅长，还在这个岛上就说不过去了。 　　陆秋安慰赵大姐好长一段时间：“你过段时间也过去看我们，芳芳也在那边, 你不得去伺候她坐月子啊。” 　　他们这次要去的就是芳芳和小郭所在的部队。 　　赵大姐慢慢把眼泪收了。“看我, 越过越回去了, 就想着从前咱们这里热热闹闹的，如今就剩我们几个了, 挺没意思的。” 　　陆秋鼻子也酸起来，看着外面的大雨和岸上来找吃的人, 就仿佛又回到了几年前, 她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 　　那时候, 哪里能想象到这个海岛已经发展到这种程度了。 　　安慰完赵大姐，赵巧梅和素琴就上门了，他们这次也是要跟着去的，食品厂就让桂香哑巴娘当领导，让他们多看着点。 　　这两个人也是厂子里的老人了，陆秋对他们还是比较放心的。 　　而且在小郭部队那里，都已经建好了厂子，芳芳没怀孕前就一直在那边上班。 　　赵巧梅先恭喜了赵大姐芳芳的事：“几个月了你们姑娘？” 　　“五个月了，这不我赶紧给找了些尿布什么的，就怕到时候我过去来不及。” 　　“没事，我们在那边给你看着呢，我们都拿芳芳当自己闺女。” 　　素琴这三年来，长的比之前要胖了很多，她却高兴的很，觉得自己现在特别美。 　　她和赵巧梅都是和这个部队没有什么牵扯的，跟着他们走也没事。 　　看着他们两个，赵大姐心也动了。 　　她也想跟着陆秋一块去。 　　就是赵婆婆年纪大了，考虑到她的身体，才没有想着来回折腾。 　　几个孩子呼啦啦放学回来，进屋先叫了人，一个个就去翻找吃的。 　　狗蛋奶奶在厨房给他们已经把饭做好了，一边给他们盛，一边让他们小心点。 　　陆立春和左景已经有了哥哥的威严，他们两个一瞪人，剩下四个就不敢吭声了。 　　陆冬去就小声嘀咕：“狐假虎威！” 　　陆立春的眼镜就横扫了过来。 　　宁宁和蓉蓉捂嘴笑，两个人拉着桐桐比了一个嘘的动作。 　　“别出声，让他们几个打起来。” 　　陆冬去听见了，回头就看宁宁：“你是哪边的？” 　　“我是坐收渔翁之利！” 　　一看他们又要吵起来，桐桐赶紧叉腰：“大家都小声点，别让妈妈听见了。” 　　桐桐也不知道是怎么长的，越来越有腹黑的气势，偏偏她自己还一脸无辜。 　　陆秋已经走到厨房门口，在窗户前打量他们：“干什么？都不想吃了是不是？东西收拾好了吗？” 　　桐桐不等其他人回答，就先跑了出来，抱住陆秋撒娇：“妈妈！我今天可想你了！” 　　陆秋板着的脸松了几分：“妈妈也可想你了。” 　　原本的气直接就消了大半。 　　本来今天几个孩子就不用去学校了，他们说要去和同学告别，就又一块去学校了。 　　老师们也都舍不得这几个好苗子，尤其左景这几个孩子，一看就知道将来能考个好大学。 　　小辣椒则拉着陆立春的手哭了半天，黄瓜在旁边阴阳怪气的，“我可从来没有见你哭过，你可真行。” 　　小辣椒站起来就想打他。 　　郑爱国黄红兵正和左景说写信的事情，到那边了得把信寄回来，他们要常保持联系。 　　说完，郑爱国又去看陆冬去，这小子正和元凯旋比划东西，满脸都是兴奋。 　　郑爱国就对陆立春说：“可得好好管管这小子。” 　　陆立春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随之点了头。 　　“肯定，这小子又不傻。” 　　郑爱国心里冷哼，这小子何止是不傻，简直是太精了。 　　宁宁跟着站着林秀芬，她别别扭扭的过来，把一个东西递给她，扭头就跑了。 　　蓉蓉好奇接过，打开一看才发现是一个漂亮的发卡。 　　“她这是什么意思？” 　　宁宁不可置信的问，“给我戴的？” 　　蓉蓉已经上手摸了摸，“还挺漂亮。” 　　宁宁嘴上说着嫌弃，却还是拿过来看了看，往自己头上戴。 　　“好看吗？” 　　蓉蓉点点头：“挺好的，在咱们这里的供销社我都没有见过。” 　　宁宁心里很满意，问蓉蓉：“你说我们要不要也给她送点什么？” 　　蓉蓉说：“你那个裙子不挺好看的，她都看上好久了。” 　　宁宁心里舍不得那个裙子，是陆秋刚给她做出来的，样子特别好看。 　　可不舍得也没办法，想着以后再也见不到林秀芬了，她一咬牙就点了头。 　　“就这么办吧。” 　　给了林秀芬，宁宁的心里反而好受了些。 　　她不确定的问蓉蓉：“你说我们还会来这里吗？” 　　蓉蓉摇摇头，虽然没有说出口，但她心里知道，恐怕以后能回来的机会太少了。 　　这个岛上她从小就呆着，论起感情来，她比宁宁要对这里的感情深。 　　陆秋给他们做的是一顿海鲜大餐，以后回了北京想要再吃这么多海鲜，可就不容易了。 　　特地的，她给空间里储存了很多海鲜，放进去的时候是新鲜的，等拿出来的时候，海鲜依旧是新鲜的。 　　一些舍不得扔掉的东西，陆秋也想放进去，被左至历给制止了。 　　“想要什么我们再买，到那边了肯定盯着的人很多。” 　　陆秋一想也是，只能收集一些老物件，都是后来大家不常见到的，也算是有几分纪念意义。 　　就比如邮票这些，陆冬去他们爱收集，后来陆秋也跟着玩上瘾，每次收集到不常见的邮票时，她心情都特别激动。 　　前几天，陆秋还去趟废品站，挑了一些书，还有一些是现在禁止看，要被销毁的，陆秋悄悄趁里面没有人，给放到了空间里。 　　当然她走的时候，给废品站的工人钱要多出来很多，算是弥补了她拿的那些书。 　　其实陆秋过来这里，是有一点私心的，当时看红楼梦的时候，看到有人解读说，曾经在这个时候见到过真本，具体是哪个批注的版本她不记得了，但肯定比通传的版本强一点。 　　可惜并没有找到。 　　等所有的东西准备好，警卫员小毛就帮着把东西抬到了船上，之前已经和大家都道了别，此时码头上又站了很多人。 　　陆秋身边围着很多人，赵婆婆赵大姐素琴拉着她的手，陆秋叮嘱赵婆婆一定要注意身体，有事了记得给她写信。 　　赵婆婆一一应着，看着陆秋依然年轻的脸，就仿佛看到了曾经在雨里带着孩子们捡海鲜的身影。 　　“吃亏是福，老话说的好，祸福相依，你看现在日子过得多好。” 　　陆秋知道赵婆婆的意思，当初陆夏和虎子私奔，她被薛利民赶出来，谁能想到她能有如今的好日子。 　　素琴站在陆秋身边，她的东西也已经放到船上，看着来送他们的村里人，心情都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这几年，她一直和刘大军闹矛盾，真分开也舍不得，不过是一场拉锯战。 　　好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是她获得了胜利，刘大军和刘老娘都老老实实的，连句重话都不敢说了。 　　她说要跟着陆秋走，哪怕刘老娘再不满意，也不说出个不字来。 　　念恩在她怀里很乖巧，朝着人群处挥挥手，伸了手就向船上的位置够。 　　左至历身边的人也很多，老路也升职了，不过和左至历不在一个部队里，他们离开的日期也不一样。 　　老路就一脸感伤，“这以后想吃你家的饭就不容易了，陆秋那么好的手艺，就都让你小子给享受了。” 　　左至历和老路搭档的时间最长，此时也难得露出了些不舍得表情：“等以后我们再聚。” 　　郑爱国终于当上了团长，接替左至历的位置，虽然比当初预想的迟到了三年，但也足以让他开心了。 　　老林依然没有升，他说话直来直去，也不知道变通，大家虽然都知道他这个脾气，但有时候还是不能接受。 　　左至历当初就说过，老林脾气不改，很难往上再升。 　　老林一开始的时候还不服气，去找左至历，路政委好几次，连老郑他都去找了。 　　可最后什么结果都没有，大家又不是头一天认识，谁不知道谁？ 　　老林郁闷的天天找张营长喝酒。 　　张营长这几年一下就老了很多，赵巧梅和老黄结了婚，两个人日子过得很美，两个孩子也都理解他们，还问赵巧梅要不要再生一个？ 　　赵巧梅和老黄商量过了，都没有打算要孩子，赵巧梅早就知道自己对孩子并没有多喜欢，有这两个孩子就足够了。 　　一行人终于上了船，陆秋的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模糊了她的视线，她还在拼命往岛上的方向看，想看的再清楚一些，把这里的一切都记住了。 　　左至历揽着她的肩膀，默默的安慰着她，几个孩子也都站在陆秋身边，陪她站着。 　　码头上的人在朝他们挥手，陆秋擦了擦眼泪，朝他们也挥了挥。 　　虎子在家里想出去也不敢，这三年的时间，他被媳妇收拾的服服帖帖，连大声说话都不敢。 　　他知道这可能是最后一次见到蓉蓉，却也没有办法。 　　伴随着几声鸣笛声，大船慢慢行驶了起来，左至历声音很温和：“没事，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呢，就算到了新的地方，也还是我们一家人。” 　　陆秋的心猛然一松，嗯了一声，最后看了一眼海岛，把目光给收回来。 　　重要的不是在哪里，而是身边的人是谁，他们的前路在哪里。 　　蓉蓉拉着宁宁和桐桐的手，三个女孩往船舱里边走，脸上没有半分戚戚然。 　　船上的身影渐渐看的不太清，码头上的大家也就都散了，开始往家里走。 　　只是从嘈杂的人群里，偶尔能听到大家议论陆秋的声音。 　　“别看人之前日子不好过，离了婚带着三个孩子又怎么样，还不是照样过好了日子。” 　　“陆秋那个人可真能干，什么都能想到，咱们岛上现在日子这么好过，一半的功劳都是因为她！” 　　人虽然不在这个海岛上了，但这里的人都知道有一个叫陆秋的女人，这里开放的风气也是后来数一数二的，女人也是最有地位的。 第126章 　　陆立春是上到初中的时候, 不想再上学的。 　　他学习很吃力，通常在学校里学一遍，回来之后再听左景讲一遍。 　　左景对陆立春的要求也很严格, 有时候陆立春没有写完作业，他拉着硬上他写完。 　　陆冬去比他们低一个年级，有时候也跟着听听, 有一天陆冬去突然灵光一现，对左景说：“哥, 你这么聪明，干脆把你笔记整理整理。” 　　高考刚刚恢复, 各地已经陆续有人开始报名。 　　左景听说以后, 也奔着上好大学去的。 　　“我能行吗？” 　　“怎么不行？” 　　陆冬去对左景特别有信心：“你看你们才上初三，可高中的知识很多你也会啊。” 　　陆立春也点头：“你给我出的题就挺好的。” 　　左景很心动, 等陆秋和左至历下班之后，就和他们说了说。 　　陆秋眼睛一亮, 觉得这事行得通。 　　这几年风气和之前又不一样, 以前是不允许自由买卖，抓住了是要判刑的。 　　现在已经陆续有人下海，高考也恢复了。 　　站在历史的角度, 陆秋不知道到底哪种方式好, 只能说暂时的来看, 人们手中的钱开始流通了，也慢慢变得富裕起来。 　　陆秋胆子比较大, 知道得抓住这时候的机会，和素琴赵巧梅他们是第一批下海的人。 　　几个女人都是做生意的老手, 比一般男的还有见识, 哪怕忙, 也忙的开心。 　　陆秋第二天的时候，带着左景出的试题去找到赵巧梅，说：“咱们办个出版厂，专门生产这些教辅资料。” 　　“行吗？能有人买？” 　　赵巧梅对这一块不太熟，素琴却在旁边说：“怎么没有人买，我肯定给我家的两个孩子买。” 　　陆秋掉头：“对，这个市场潜力很大，你想想高考已经恢复了，多少人盼着这件事呢，要是有一本资料能告诉他们该复习什么，你说买的人多不多？” 　　赵巧梅一想也是：“可你们家左景这个能用吗？” 　　“我看了看，可以作为初级的资料，当然高级的资料还得找人编一编。” 　　陆秋想到了孙竹斓。 　　她之前上过大学，学问绝对是够的，当初还教她学过俄语，就是不知道老人家还愿意不愿意。 　　结果一说，孙竹斓很是愿意：“正说着在家不知道干什么呢！” 　　桐桐是孙竹斓带大的，现在还爱黏着她，可惜桐桐白天得去上学，只能晚上的时候回来陪孙竹斓。 　　老人家难免觉得寂寞。 　　很快，孙竹斓和左景的练习册就出版了，一开始的时候赵巧梅比较保守，不想弄的太大，陆秋也就随了她。 　　结果让赵巧梅震惊的是，这练习册一出来，就卖的特别好。 　　书店里最多的就是课本了，这也是最安全的一种方式，一开始谁也不道政策怎么样，说不定哪天就不让卖了。 　　那书店老板来联系赵巧梅，让他们再多印刷点，赵巧梅又连忙来找陆秋。 　　等把第一次收益的分红给左景拿过去的时候，孩子们就震惊了。 　　陆冬去数了好几遍，不敢确定的问陆秋：“大姐，这真的是给我哥的钱吗？” 　　左景还以为陆秋往里面多添钱了，一直推脱着说不要。 　　谁知道陆秋摇摇头：“可不是，就是左景他资料挣得钱，我是按合同分的，孙奶奶也有。” 　　等陆秋走了，陆冬去还舍不得把钱拿出来。 　　“这也太多了吧，这钱怎么这么好挣！” 　　这可是工人好几个月的工资了吧。 　　陆立春点头：“是真不少。” 　　可除了这些之外，陆立春心里还有些微微的不舒服。 　　左景和他差不多大，他都能挣钱了。 　　而且，左景还那么聪明，天天给他补课，他也学不会。 　　一种无力的感觉向他袭来。 　　住在陆立春上铺的陆冬去也没有睡到，不过他不是想左景多聪明，想的却是，他能不能也能挣到钱。 　　除了卖资料之外，现在外面已经陆续有开商店的，加上之前陆秋开的厂子，陆冬去一下子就想到了经营买卖。 　　只是他到底年级小，这时候恨不得一下子长大，就能快快赚钱了。 　　左景也没有睡着，不过他是兴奋的，第一次有了学习之外，有能让他激动的事情了。 　　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陆秋就看到三个顶着黑眼圈的男孩子。 　　“这是干什么了？”左至历沉着声问。 　　三个孩子蔫蔫的，谁也没有说原因。 　　女孩子们也捂嘴偷偷笑，互相咬着耳朵：“小景哥哥有钱了，我们让他去给买东西。” 　　宁宁已经想好了：“我想要买新书包。” 　　“那我就买个铅笔盒吧。”蓉蓉说。 　　“我要糖。”桐桐最喜欢吃的就是糖，几个大的孩子都比较宠她，等陆秋发现的时候，这孩子已经吃糖上瘾，牙早早就掉了两颗。 　　陆冬去支着耳朵听见了，他心里一动。 　　城里开了一家文具店，里面卖什么的都有，像书包，铅笔盒，各种笔，有时候还会有新奇的玩具，每天那里的人都很多。 　　他要是能开一家那样的店就好了！ 　　陆秋来这里之后，先请了照顾他们的阿姨，这样他们大人不在家的时候，也有人给孩子们做饭。 　　左父亲只管去公园练练太极，和人互相吹吹当年的英雄事迹。 　　孙竹斓不喜欢去，陆秋就给她找了很多书看，有时候也会看看电视。 　　这时候的电视还不是液晶的，后面有一个大肚子，黑白屏的电视有时候连人影都看不清，却是很多家庭羡慕的对象。 　　陆秋还去百货大楼，把冰箱给买回来。 　　当时拉到他们住的院子时，不知道多少人都出来看新鲜。 　　比起电视来，陆秋当然更喜欢冰箱。 　　邻居有人过来，一脸稀罕：“这东西要花不少电吧？” 　　陆秋给她算了算账，其实电费并不是很贵，主要是这冰箱还没有普及，是东西贵。 　　电视就更不要说了，偶尔孙竹斓会看几眼，周围的邻居们就都等着过来看。 　　有时候邻居还觉得孙竹斓傻，有电视看了还都不看，看什么书啊？ 　　陆冬去这天晚上回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个场景，趁着陆秋还没回来，他悄悄和几个孩子商量：“咱们要不收费吧，看电视五毛。” 　　“太贵了。”宁宁反驳他，“去看个电影才两毛钱呢。” 　　“可电影才没有咱们家舒服呢！” 　　陆冬去眼珠子转了转，说：“那要不就二毛，带一些吃的。” 　　他去厨房把陆秋做的那些卤汁拿出来：“就这样让他们吃，肯定有掏两毛钱的。” 　　“要是有人不想吃那些怎么办？” 　　陆立春提了个问题。 　　陆冬去想了想：“那就想吃的就两毛，不想吃的就一毛，时间长的咱们也给优惠。” 　　很快他就开始实施了，但第一个问题就是钱还没有挣到，几个女孩子就要扯分钱的事。 　　陆冬去被闹得没办法，答应给三个女孩分一点钱，特别叮嘱他们：“别告诉其他两个哥哥。” 　　宁宁和蓉蓉对视一眼，两个人先溜走了，只有桐桐一脸天真：“可是小冬哥哥，这主意就是他们说的啊。” 　　陆冬去听得咬牙切齿，却也顾不得去找他们麻烦，直接去外面收费。 　　那些过来看电视的街坊邻居们，哪里愿意被收费，一个个对站在原地没动，说陆冬去：“你这孩子怎么回事？咱们都是邻居啊。” 　　“是啊，各位婶婶大娘，我知道咱们都是邻居，这不是看电视得费电吗？我们家也没人看，你们这不买票，电费不就白白让我们拿了吗？” 　　这些道理大家都懂，只是没人愿意掏那钱就是了。 　　陆冬去就举例电影院：“那一次二毛钱，有咱们这里舒服吗？冬天有炉子，夏天有电扇，你们天天在我们家，我们还给你们提供热水，小孩子就没空着手的吧，不比看电影强。” 　　有几个大娘被说的都心动起来，但是每次都要拿一毛钱，他们也不乐意。 　　陆冬去就说：“这样吧，咱们这里可以按月收，要是不吃东西的话，一个月三块钱，白天想什么时候过来看就什么时候过来看。” 　　一听三块钱，好多人就舍不得了，那三块钱可不是可少数目的。 　　“大家要是嫌贵，就每次过来掏一毛钱。” 　　有人就开始算起来，其中有一个老太太，她家里还算是有家底，吃喝不愁的，她就先掏了一毛钱。 　　“我等着看那节目呢。” 　　陆冬去收了钱很高兴，还给老太太赠送了一盘吃的：“头一个，咱们送点东西。” 　　人都是从众的，有了头一个交钱的，自然就有第二个交钱的。 　　但也有很多人摇头叹息走的。 　　陆秋回来的时候，就被巷子口的大娘们给截住了，话里话外都是在说陆冬去。 　　“这孩子将来可不得了，能说会道的。” 　　这是说的客气的，不客气的就直接说陆冬去小小年纪钻到钱眼里去了。 　　陆秋听了一会儿也就听明白了，她心里着急，想着陆冬去这孩子又给她找事情，但是在外人面前，她还得护着陆冬去。 　　“这孩子说得也没错，大家虽然都是邻居，但该有的分寸还是得有的。” 　　她知道说出这话之后，肯定会有人觉得她和陆冬去一样，甚至还会有人说陆冬去是她教的。 　　但陆秋根本不在乎，谁人背后不说人，她又不是钱，怎么可能人人都喜欢。 　　就是陆冬去这孩子，还得再板板性子。 第127章 　　陆秋回去就把陆冬去叫到房间里, 陆冬去一见她来，脖子就缩了缩。 　　“怎么回事？” 　　陆冬去不知道该怎么说，站在那里没有动。 　　陆秋声音提高了一点, “还不说。” 　　“就是想挣点钱。” 　　陆冬去声音低低的，陆秋语气也柔和下来：“你还小，现在不是挣钱的时候, 应该好好学习。” 　　“可左景哥哥已经能挣钱了。” 　　“他比你大，而且他也不是主观上要挣钱的。” 　　可陆冬去在这方面就比较固执, 梗着脖子站在那里：“大姐，那我以后不用电视挣钱了, 换个方式行不行。” 　　陆秋想了想, 要是不让陆冬去干下去，他肯定得一直惦记着。 　　“但是必须保证学习成绩不能下滑。” 　　陆冬去连忙点头, 问陆秋：“大姐，你说我能干什么？” 　　陆秋一时还真想不明白, 让他自己思考, 最好能列出来一个计划书。 　　就当是让他锻炼了。 　　等孙竹斓和左至历回来的时候，都知道陆冬去做的事情，一个个的不知道该笑还是不笑。 　　陆冬去一脸哀怨的回了房间, 对陆立春和左景说：“还没有挣一分钱。” 　　“想想就知道不能。” 　　陆立春打击他：“大姐没有打你？” 　　陆冬去摇头, 有几分羡慕的看着左景：“哥, 要不我拿点你的资料出去卖吧！” 　　左景没有什么意见，反正他只管把题出出来就行。 　　陆冬去越想越激动, 什么，突然觉得这个主意非常的不错。 　　说干就干, 陆冬去快速写了一份计划书, 递给陆秋。 　　陆秋简单看了看, 觉得陆冬去这个小子虽然看着不靠谱，但写的计划书还不错。 　　或者说，是个做生意的料子。 　　陆秋就放手让陆冬去去做，这孩子想到那个很受人欢迎的文具商店，里面的东西总是让人念念不忘。 　　他要是能开一个类似的就好了。 　　不过没有商店也不着急，陆冬去就开始在学校范围内售卖。 　　尤其是高年级的孩子，都喜欢来陆冬去这里买资料，能比外面书店的便宜二毛钱。 　　这生意就一点点让他干了起来，有了本钱之后，陆冬去就央求陆秋给他从南方一些城市，进了一些货回来。 　　现在的上海已经成了大家心目中时尚的代名词，那里什么东西都有，各种新奇好玩的，漂亮好看的，一说是从上海带回来的，要的人肯定多。 　　陆冬去就趁着暑假，和左景陆立春他们一起去摆摊，陆秋这次给他们带的东西不少，有电子手表，小电动玩具等等，一到下班的时候，他们摊子那里就围着很多人。 　　有时候，还得让宁宁和蓉蓉也过去帮忙，陆冬去也不白让他们干，还会给他们工钱。 　　看着他们越干越好，陆秋那次没忍住，问陆冬去：“你现在手里有多少钱？” 　　她知道肯定有不少，也能大概的算出来，每次陆冬去让她去进货，都给的现钱，从来没有拖欠过。 　　不过等陆冬去说出来的时候，陆秋还是一脸震惊。 　　“多少钱？” 　　“就几千而已。” 　　陆冬去也很满意陆秋这个震惊的表情，这钱他可是一直攒着没花。 　　陆秋震惊完，回头就和左至历说：“这孩子得好好管管，不然以后弄不住。” 　　有太多钱可不是什么好事情，能有几个人会守住本心。 　　左至历点头：“我看以后还是让他把心收收，主要精力放在学习上。” 　　陆秋同意了，这边就和陆冬去商量，陆冬去开始的时候不同意，后来见陆秋的态度很坚决，并答应他高考完了之后才能继续，陆冬去这才如此不甘心的答应。 　　回头陆冬去就和陆立春说：“你说大姐她是不是就是觉得我挣钱挣多了？” 　　陆立春白了他一眼，少年眼睛里面有几分疲惫，最近他一直在想个问题，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实现。 　　等快五月份的时候，陆秋就开始紧张起来，生怕左景和陆立春他们发挥不好。 　　其实现在中考比后来的稍微重要一些，一些人会选择去中专，一部分人继续上高中。 　　这时候的中专和后来的也不一样，也是要学习很好才能考上，基本上考个不错的中专，出来之后工作都会很不错。 　　陆秋之前找左景和陆立春谈过了，左景还好说，这孩子肯定是要上高中的。 　　问到陆立春的时候，这孩子难得有了自己的主意：“大姐，我不想上学了。” 　　这个问题陆立春从前就透漏出几分意思，陆秋都给压了下去。 　　这次又这么说，而且是在快中考之前，陆秋觉得得好好和陆立春谈谈。 　　把门关上之后，陆立春就没有那么紧张了，有些不好意思：“大姐，我想好了，学习这一块我实在不行，光靠着左景给我补习才到这个程度，以后上了高中呢？” 　　不等陆秋反驳，陆立春就把他的打算说了出来：“我想着能不能去参加军校。” 　　陆秋一肚子话就咽了回去。 　　上军校这件事她之前还真没有想过。 　　“你知道上军校很辛苦，将来得一辈子在军队上吧？” 　　陆立春点头：“大姐，我想过了，我觉得在部队也挺好的。” 　　陆秋没敢立刻答应或者拒绝，只是说：“我得好好想想，你也再好好想想，咱们先中考，一切等中考之后再说。” 　　陆立春点了头，陆秋回头就把这事和左至历说了。 　　“孩子真是越长大越有自己的主意，一个个的没有让人省心的。” 　　左至历安慰陆秋，“孩子就是孩子，最起码答应你考完中考了，等到时候咱们再看看，要是他真喜欢，也不是不可以。” 　　陆秋靠在他怀里，有时候虽然不说，但还是会觉得养孩子累人。 　　毕竟，他们也有自己的思想，自己的喜好，势必会和家长们的观念产生碰撞，发生争吵。 　　陆秋想起来曾经，她也是有青春叛逆期的，大概就是初中这时候，觉得自己做的就是最对的，剩下的看什么都不顺眼。 　　而且，她父母的脾气都不是特别好，有什么事情从来不会和她好好说，总是朝她动手或者大喊大叫。 　　陆秋有时候想想自己小时候，别的记忆没有什么，每天心情不好，脾气急躁。 　　后来她为了改变自己的脾气，着实花了不少的功夫，又是去幼儿园磨练性格，又是去酒店里当帮工。 　　大梦一场，陆秋来到这个世界，成了家长之后，就一直在努力压制着自己的脾气，不想变成她父母那样的人。 　　这两个男孩子都多少有点问题，陆秋怕左景心里也有什么疙瘩，晚上的时候特意早早回来，把左景叫了过来。 　　左景以为说陆立春的事，昨天晚上他就已经知道了。 　　结果陆秋问的全都是关于他的问题。 　　左景挺不好意思的，“妈，我哪里都挺好的。” 　　想了想，怕陆秋觉得他没说实话，只能挑了一两个问题出来。 　　“我们这几天在学校看到一个女同学，感觉那个人挺像泽泽的。” 　　陆秋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谁是泽泽。 　　“你是说蓉蓉的堂姐？当初那个在集市上被拐卖走的姑娘？” 　　左景点点头，他们也只是在学校见了一面，有个初步的怀疑而已。 　　而且那姑娘看起来生活的很好，穿戴都是整整齐齐，比在王家的时候还要过的好。 　　陆冬去和陆立春以前在村里的时候，见过好几次这个孩子，他们觉得有八分像。 　　陆秋把这事给放在心里，特地抽时间去了学校，见了见那孩子。 　　毕竟当初是从她跟前被人带走的，如果这孩子没有找到的话，她心里多少会有些不舒服。 　　尤其是蓉蓉，心里也一直惦记着这事。 　　到学校和老师见了面，把情况简单说了说，陆秋就从老师那里得到了他们家的住址。 　　这天放学的时候，陆秋和蓉蓉特意等在他们必经之路上，想再看一眼。 　　那女孩现在改名字叫魏虹，和几个小伙伴一边说话一边往家走，路过陆秋和蓉蓉的时候，还往他们这边多看了几眼。 　　蓉蓉的故意都屏住了，一动不动的看着魏虹。 　　等她走远了，蓉蓉带着激动的声音才说起来：“妈妈，那就是泽泽姐姐！我不会认错的！” 　　陆秋嗯了一声，她也认出来了。 　　一个人不可能长的如此想像。 　　两个人正要往回走的时候，魏虹跑了过来叫住了他们。 　　几个人大眼瞪小眼，陆秋先开了口，试探着叫了一声：“泽泽？” 　　女孩脸上就带了几分笑，朝他们点了头。 　　蓉蓉眼泪就掉了下来，上前抱了抱泽泽。 　　“我还以为再也看不见你了呢！” 　　泽泽眼泪也掉了下来，来往的下班人见到他们，都投来奇怪的目光。 　　陆秋就揽着两个孩子，找了个小饭店。 　　泽泽和蓉蓉的手一直拉着，两个姐妹哭着哭着就笑了，笑着笑着又哭了。 　　陆秋给他们点了份面条，泽泽犹豫了犹豫，才说起来这些年的遭遇。 　　她被一个老男人给带走的，那个人是个老光棍，把她拐走也只是一时兴起。 　　可能见她年纪小，对她也还不错，泽泽一直在这样的家里呆了一段时间，直到老男人死了，她又被村干部送给了一户没有孩子的人家。 　　来北京，也就是最近的事。 　　陆秋听的不动声色，她悄悄观察着泽泽的语句，能发现她的眸子里隐藏着很多东西。 　　和一旁天真的蓉蓉对比之下，这种感觉就更明显了。 　　想想也能知道，一个女孩又是被拐卖走的，能有什么好下场？ 　　陆秋不敢提起那些伤心的事，只能问了女孩现在的情况。 　　泽泽的笑容真诚了很多：“我爸妈对我很好。” 　　见陆秋还在犹豫，泽泽很懂事的没有让她为难：“姨是想我还想不想回去吧？” 　　泽泽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里像是有光在闪烁着。 　　她摇摇头：“不想了，现在的日子挺好的，我也挺珍惜的。” 　　说完，泽泽到底没有忍住，问陆秋：“他们过的还好吗？” 　　陆秋只知道之前的事情：“你娘又生了个弟弟。” 　　泽泽眼泪终于下来了，她又仿佛回到了那天集市上，无助又惶恐的感觉。 　　那时候，要是能有人来救救她就好了。 第128章 　　陆秋摸了摸泽泽的头, 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能在临走的时候，给她塞了一点钱。 　　她犹豫了犹豫, 还是问了出来：“我能见见你的父母吗？” 　　如果有可能的话，她希望可以尽可能的帮助这个女孩。 　　泽泽却摇摇头，“不用了, 现在我过的很好。” 　　陆秋见她是真的不愿意，也只能作罢。 　　三个人从面馆出来, 陆秋给她留了电话，家庭住址等等, 告诉她：“有什么事情了, 别自己硬抗着，我们能帮忙的肯定会帮忙的。” 　　泽泽点点了头, 和蓉蓉依依不舍的告别，“以后我再找你玩。” 　　蓉蓉一直点头, 红着眼圈说：“我会来找你的, 你可一定要找我。” 　　泽泽嗯了一声，见天色很晚了，就和他们挥手往家里走了。 　　陆秋和蓉蓉看着她的身影消失, 才往自己家里走。 　　蓉蓉路上问陆秋：“泽泽姐姐不想回去了吗？” 　　陆秋点点头, 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说这事, “她现在可能觉得过的更好，回去了也不一定是什么好事。” 　　就是想也能想到回去了不是什么好事。 　　王晓磊一家在当初能找到泽泽的时候, 都不愿意伸手去救，泽泽在外面这么多年, 回去了能有什么好下场？ 　　回头陆秋就让左至历打听打听泽泽那个父母, 左至历很用心的找人去打听了, 确定是一对老实人之后，就放了心。 　　结果没过多久，泽泽就带着她现在的父亲过来拜访。 　　泽泽一脸羞愧，有几分不自在，她父亲也如坐针毡。 　　互相问了好之后，老魏才说：“这孩子突然拿了一大笔钱，我问她才告诉我原因，想了想还是决定登门拜访一下，既然知道了再不来，显得我们没有礼数。” 　　陆秋笑着招待他们，给泽泽钱的时候她就想到这种可能了。 　　不过没关系，要是能让这个姑娘过得好好的，她不介意被人攀上关系。 　　何况，她觉得这老魏看起来是的老实人。 　　“以后带着孩子常过来走动。” 　　老魏松了口气，又说起来他媳妇，说这么多年看了多少医院，后来就放弃了，有泽泽这个丫头在，日子渐渐也过得有滋有味。 　　“是啊，我们魏虹可能干了。” 　　临走的时候，陆秋又给泽泽塞了很多吃的用的，叮嘱她有时间就过来玩。 　　泽泽一直很忐忑，见陆秋没有生气，才悄悄松了口气。 　　知道泽泽过得不错之后，蓉蓉的心里着实松了口气，好像一直压在她心口的石头都放下了似的。 　　桐桐小人和宁宁正在咬耳朵，蓉蓉过来问他们：“你们在说什么？” 　　宁宁就招了招手，把陆立春要去当兵的事情和她说了。 　　“不是还没有考完试吗？” 　　“哥的一个同学说到时候再去就晚了，他这不信了，正在和爸妈说的。” 　　距离中考已经没有多久了，陆立春这时候犯倔，把陆秋给愁坏了。 　　“不是说好一切等中考之后再说吗？” 　　她压着脾气，陆立春当然能感受出来，但他还是梗着脖子说：“大姐，不是我不想考，可是万一真到时候不招了呢？” 　　“肯定招的，你放心吧！”陆秋指了左至历，“你当你姐夫这么多年是白混的吗？” 　　陆秋这么说并没有让陆立春心里好受点，反而心里更不舒服了。 　　“大姐，我可以自己去部队的。” 　　少年难得倔强，不想让人觉得他是靠着关系。 　　陆秋还想说什么，被左致厉给制止了。 　　陆秋摆摆手，让陆立春先回去。 　　左致厉拉着陆秋的手坐下：“孩子现在正是叛逆的时候，你越说他越来劲。” 　　陆秋知道这个道理，问左致厉：“难道就这样算了？” 　　“我去给他说说。” 　　不知道左致厉是怎么和他说的，陆立春答应了先参加中考。 　　等成绩出来的时候，如大家预料的那样，陆立春的成绩并不理想。 　　左景考了全市第一，不少人都上家里打听他是怎么学的。 　　左景回答的很简短，一颗心都在陆立春这里。 　　陆立春却是松了口气。 　　总算是考完试了。 　　要不是陆秋和左致厉都不同意，他早就不想上学了。 　　陆秋却在犯愁，真的让陆立春去当兵吗？ 　　她还没有想好，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左致厉就说：“先让孩子试试，我找人多照顾些他，实在不行了就再回来，也不过是耽误一年的时间。” 　　陆秋一想也是这个道理。 　　高考中都有很多岁数大的，生孩子的都不在少数。 　　这么一想，陆立春就算浪费一年时间也不算什么。 　　陆秋先给左景挑了个好高中，他学习好，几个学校都是抢着要。 　　陆立春这边要复杂一点，他不想让家里插手，陆秋和左致厉就摆出一个什么都不管的态度。 　　等把这两个孩子收拾妥当，陆冬去又开始要中考了。 　　还有宁宁，也要小升初了，家里的备考气氛一直没停过。 　　不过陆秋已经没有之前那么激动，心态放的很平，只是把陆立春送走的时候，家里的气氛好几天都不太好。 　　陆秋是结结实实哭过的，她知道以后要是再想见到陆立春，就没有那么方便了。 　　毕竟当了兵，就和普通人不一样了，身上有了更重的担子。 　　等左景去上了高中，家里面的人又少了一个，显得冷清多了。 　　连陆冬去都觉得没意思，老师了一段日子，认识了几个人之后，天天就不着家了。 　　好在两个女孩都有玩伴，就桐桐总是一个人，有时候还问陆秋：‘哥哥姐姐怎么都不在家了。“ 　　陆秋就摸着她的头，“哥哥姐姐都大了，以后在家里的时候会更短。” 　　桐桐不理解，歪头问陆秋：“我以后也会离开家吗？” 　　陆秋点点头：“恩，以后你也会离开家的。” 　　三年一晃就过，陆立春在外面当了这么多年的兵，也就去年过年的时候回来了一次，其他时候都一直在训练。 　　陆秋偶尔会给他写信，给他寄家里吃的东西，陆立春每次收到信，都会让同班的人羡慕好久。 　　除了陆秋之外，左景和陆冬去就是给他写信最多的人，听说偶尔小辣椒也会给他写信。 　　小辣椒学习不好，路政委就在部队上给她安排了一个文职的工作。 　　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她和陆立春联系上了，两个人都在部队上，有很多共同话题，经常写信。 　　那次路婶子过来看陆秋，还和陆秋说：“保不齐咱们还能当亲家呢。” 　　陆秋没当回事，以为就是开玩笑呢，谁知道等几年之后，还真的成真了。 　　陆秋和左至历一脸震惊，陆冬去却悄悄告诉陆秋：“我哥和辣椒早就在一起了。” 　　陆秋都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他们在一起很长时间了吗？” 　　陆冬去点点头：“得有好几年了吧。” 　　等陆立春回来，陆秋就没给他好脸色，也没做他爱吃的菜。 　　他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这几年在部队上历练的，人也黑了也壮了，和之前一点也不一样。 　　左至历就给陆立春使眼色，“还不赶紧给你大姐解释解释。” 　　陆立春挠挠头，在弟弟妹妹的哄笑声中，去了厨房找陆秋。 　　“大姐。” 　　陆立春看着陆秋的背影，不知道怎么就想到了那时候在海岛上，没吃没喝的时候。 　　房子还在漏雨，他那时候就一个想法，能活下去就好了。 　　但谁能想到，他不仅活下去了，还有了今天的这一切。 　　命运真是会捉弄人。 　　但他知道，这一切都和陆秋有关，没有陆秋，他们可能早就饿死了。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这就是事实。 　　陆秋看着长高了很多的陆立春，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时光就这样悄悄溜走了，她来到这个世界已经这么多年了。 　　过去的很多事情她都已经忘记，这里的世界越来越鲜明，这里家人已经成了她的牵绊。 　　她知道自己已经没办法离开这里，没办法进行割开。 　　这样也挺好。 　　见陆秋不生气了，陆立春才解释：“不是不想告诉大姐，是八子还没一撇的，辣椒觉得说出来了，会让她觉得不自在。” 　　陆秋恩了一声：“那你们两个现在这是什么意思？” 　　陆立春更不好意思了：“这不交往的时间挺长了，我也认定她了，就想着告诉家里面。” 　　陆秋不知道该说什么，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知道就好。” 　　既然说到以后认定了辣椒，陆秋自然不会多说什么，只是还是觉得两个孩子现在太小了，不是结婚的时候。 　　她把顾虑和左至历说了：“你觉得怎么样？” 　　左至历没意见：“孩子太小了，性格的确不稳，再等等吧。” 　　陆秋最终还是做了陆立春爱吃的，看着少年挺拔的后背，一时感慨良多。 　　她又去看左景，他也长高了很多，虽然没陆立春个子高，但也算是高个子了。 　　左景一接受到陆秋的目光，就往后缩了缩，“怎么了妈？” 　　“你看他都找对象了，你呢？” 　　陆秋怕左景这孩子和陆立春一样，有情况了也不说，还瞒着她。 　　左景头摇得像波浪鼓：“我没，妈我真的没有。” 　　陆秋见他不像说谎，就不再多问了。 　　说起来，左景考上大学之后，因为距离家并不远，倒是能经常回来。 　　而且他年纪在班里都是小的，很多人都能当他爹了，他自然也没合适的对象。 　　陆秋催他：“别不好意思，有喜欢的姑娘就去追，咱们家的条件也不差。” 　　左景连连点头，他们家的条件何止是不差啊，在他同学眼里，简直就是太豪华了。 　　陆秋当时的眼光太独到了，这才几年的功夫，再想买一座这样的房子，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就连方爱红见了陆秋，也是心存感激。 　　多亏了她买的那套房子。 第129章 　　女孩的成长过程, 比三个男孩子都要让人操心。 　　陆秋怕他们不知道深浅，吃了亏也不敢说，特地给他们培训了很多知识。 　　宁宁和蓉蓉在第一次来例假的时候, 就被陆秋科普过，他们对这方面要比同龄人开放很多，也没有这种羞耻。 　　每个女孩都有的事情, 为什么要羞耻呢？ 　　陆秋小时候就有一段时间，是不敢在公共场合提起来, 也不敢去超市买卫生巾的。 　　但她长大了参加工作之后，经历的事情也多了, 就会觉得那些事情其实无所谓的。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宁宁第一次的时候, 特别特别疼，陆秋给她熬了红糖水, 还给她拿了热水袋。 　　“还能坚持吗？” 　　因为是第一次，宁宁小脸很白, 把蓉蓉也吓得够呛。 　　“妈, 我要是不能坚持了，该怎么办呢？” 　　陆秋就给她拿了止疼药：“不能多吃，但也不是不能吃, 我问过医生了。” 　　宁宁半信半疑的吃下去, 很快肚子就不疼了。 　　蓉蓉也放了心, 不再那么惶恐。 　　陆秋在他们来了这个之后，就正式把他们当做小大人了, 有什么事情都会和他们说。 　　比如他们隔壁那家的闺女，就是和男人跑了, 结果带着一个孩子又回来。 　　宁宁和蓉蓉都愿意听这些, 那些青春期的叛逆好像还没体现出来。 　　“姑姑那时候也是这样。” 　　陆秋点了头：“所以, 你们应该知道怎么做，有喜欢的人了是很正常的，但是不能做出格的事情。” 　　说起喜欢的人，两个女孩的脸就又红了。 　　陆秋笑了一下，“你们这是有情况啊？” 　　但她没逼迫孩子说出来，谁还没点秘密啊，她也有很多事情没和孩子说。 　　这不太正常了。 　　陆秋准备离开的时候，宁宁不好意思的拉了陆秋的手，小声的在她耳朵边说：“是有一个喜欢的人，是我们高中的。” 　　陆秋见她愿意说，就坐了下来，笑着问：“长得帅吗？” 　　蓉蓉显然也知道，在一旁点头：“很好看，学校很多女生都喜欢他。” 　　宁宁有些失落的低了头：“但是他根本就不认识我。” 　　陆秋摸了摸女孩的脑袋：“那我们可以让他认识啊。” 　　见两个女孩都抬头看着她，陆秋就说：“其实很简单啊，宁宁你只要变得足够耀眼，他肯定会从其他地方听说你的名字的。” 　　宁宁脸红了一下，觉得陆秋说的也有道理。 　　她不想放下身段去和其他女孩子那样追求，但是又不甘心默默的喜欢。 　　“那我试试。” 　　陆秋会在一旁盯着，但是绝对不多干预，宁宁之前学习的时候从来不怎么上心，和陆冬去一样，都是属于比较聪明，但是不努力的类型。 　　这次她为了让人记住她，上课下课都认真了很多，期末考试的时候，也成功从中等成绩考到了年级第一。 　　学校的公告栏上贴着的都是宁宁的照片，很多人也都知道了这个黑马小姑娘。 　　在放暑假的时候，宁宁一脸兴奋的告诉陆秋：“妈，他和我说话了，还问我是怎么学习的。” 　　看着女孩高兴的脸，陆秋就笑了笑，仍旧不忘叮嘱：“交往可以，但是不要影习学校。” 　　其实陆秋的心里也有几分忐忑，不知道这样做好不好，但很快她就放了心。 　　宁宁回来告诉她，她发现那个男人除了长得帅，打篮球好点之外，没什么其他的优点。 　　“我不太喜欢笨的人。” 　　路过的陆冬去就吹了个口哨，嘲笑宁宁：“你不喜欢笨的人，那人家可能还不喜欢你这么丑的人呢。” 　　宁宁直接扔了手里的饮料瓶子过去。 　　陆秋已经习惯了，这两个孩子天天打打闹闹的，哪天不发生点战争，她都觉得今天这两个孩子一定是吃错药了。 　　不过宁宁能这么快放弃，还是挺让她开心的。 　　宁宁也尝到了学习好的好处，有时候还会让左景辅导一下她的功课。 　　陆冬去就不瞒了，“我也是大学生，你怎么不来问我呢？” 　　宁宁翻着白眼：“我可不敢劳动你这个大忙人啊。” 　　陆冬去上了大学，就开始捣鼓自己的生意，他之前的钱被陆秋拿去，这么多年下来，已经有不少本金了，加上他人比较聪明，所以生意做的还是很好的。 　　陆冬去不乐意了：“我再忙生意，也还是能教你学习的，小景哥多忙啊。” 　　“我看他不忙啊。” 　　眼看着两个人又要吵起来，陆秋很利索的抱着桐桐去了房间。 　　左至历一直支持她把女儿管的严格一点，尤其是宁宁和桐桐，个个都是个小霸王。 　　外面客厅里还能听到两个孩子的争吵声，蓉蓉目不斜视的开了冰箱，拿了雪糕，又回了房间。 　　陆冬去吵了一会儿就不想吵了，想出门赶紧去干活，但是宁宁拉住他，不让他走。 　　“哥。”她突然变了脸，“突然想到还有一个事没和你说呢。” 　　陆冬去冷哼一声，知道宁宁这时候肯定是有求于他。 　　宁宁就把想借钱的事情说了出来。 　　“不借。” 　　陆冬去直接拒绝：“你要钱做什么？” 　　宁宁眼珠子转了转：“买新衣服。” 　　“扯吧。”陆冬去根本不信，他捣鼓的就是衣服买卖的事情，从南方进来的衣服，可都是先让宁宁和蓉蓉穿的。 　　宁宁噘嘴：“反正就是有事，要请客呢，你快借给我。” 　　她把声音压得低低的，偏偏陆冬去还要给她拆台，朝卧室的方向喊：“大姐，你看宁宁是怎么回事？她缺钱了吗？” 　　宁宁气得直接跳起来，打了陆冬去一顿。 　　陆冬去到自己商店的时候，还被合伙开这扂的郑爱国追问：“这是怎么了？和谁打架了？” 　　“还能有谁。”陆冬去摸了摸自己的伤口，呲了一声，“就我们家那疯婆子。” 　　郑爱国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把手里的游戏机放下，凑到陆冬去这边：“唉，你知道吗？那个黄红兵那小子上次写信还来问宁宁了。” 　　陆冬去没好气的瞪郑爱国：“他问宁宁干什么？” 　　郑爱国笑得暧昧：“你说干什么？青梅竹马的，还不能让人多打听打听了，再说宁宁长得那么漂亮，又要上大学了，这不追求她很正常。” 　　陆冬去听他这么说，虽然觉得很正常，但心里就是很不舒服。 　　“滚滚滚。”他不耐烦的招手，“那人可是我妹妹，少给我动歪心思。” 　　郑爱国小声嘀咕：“啥意思？就你能欺负她，别人都不行是吗？你是她哥怎么了，女大当嫁啊，蓉蓉以后也要找对象的，还有桐桐。” 　　陆冬去没听郑爱国继续往下说，可心里就像是放了什么东西一样，特别不舒服。 　　他特意有好几天没回家。 　　在这边的地段，陆秋给他买了一个小楼，当然是要他自己还钱的，当时陆冬去还和陆秋开玩笑，陆立春和左景的房子，陆秋说给就给了，到他这里，就得还钱，是不是觉得他挣的多了。 　　陆秋竟然还没否认。 　　在这里住了几天，陆冬去还是觉得心里很乱，宁宁过了年就要高考了，虽然现在成绩上来了，但是因为一个男生把成绩提高了，让他特别瞧不起。 　　回头回家的几次，一到饭桌上，两个人就开始掐架。 　　陆冬去嫌宁宁没品味，看上的是什么男人，宁宁则嫌陆冬去越来越像个大妈，什么都要管。 　　陆秋就纳闷了：“你们两个到底怎么回事，越长大越要吵架是吧？陆冬去你要是闲的慌，就别回来了。” 　　陆冬去很委屈，他把给蓉蓉和桐桐的礼物都拿回来，全是这次进货新到的东西。 　　唯独没宁宁的。 　　以前他知道宁宁喜欢穿漂亮的衣服，都会给她挑出来很多，这次一看没有，宁宁的火直接就冒了出来。 　　“陆冬去！”她大喊一声，就朝少年扑了过去。 　　蓉蓉和桐桐捂住眼睛，简直不敢看。 　　可能因为高考的压力大，宁宁这次很生气，下手也就格外重。 　　“你！”陆冬去被打了也只能瞪着宁宁，“你发什么疯！” 　　“你怎么不给我带新衣服。” 　　“你瞧瞧你有多少新衣服了，还想要！穿那么漂亮去上学干什么？” 　　“用你管！” 　　两个人吵得不欢而散，陆秋在桌上叹气，她刚才这边劝劝，那边劝劝，结果两个人还是打了起来。 　　随便吧。 　　她把筷子一丢，也回了房间。 　　陆冬去和宁宁开始冷战，一直到高考结束前，两个人都没和好。 　　好在宁宁发挥的不错，考上了陆冬去的大学。 　　陆冬去在她收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格外的叮嘱：“到了学校，可千万别说我是你哥，我也是要面子的人。” 　　宁宁把录取通知书收好，冷哼了一声：“你放心吧，我会离你远远的，咱们就装作不认识。” 第130章 　　陆冬去很快就发现和宁宁上一所大学的不妥之处。 　　比如, 在学校的时候，宁宁会去借陆冬去的饭卡，一刷就刷很多钱, 或者干脆不还给他。 　　因为都知道宁宁是他妹妹，宁宁还会去陆冬去的宿舍找他，指使他给她洗衣服。 　　陆冬去简直了, 他把衣服推给宁宁，“我还没让你给我洗呢！” 　　这两个从小就喜欢打赌, 谁输了就要给对方洗衣服，家里人都已经习以为常了。 　　但是陆冬去觉得在学校还是得要点面子, 就推宁宁出去：“你自己不能洗吗？” 　　宁宁摇头：“不能, 肚子疼。” 　　陆冬去被她这个理由震惊到了，到嘴的话也得咽下去。 　　在家里, 陆秋可是从来不让他们肚子疼的时候碰凉水的。 　　陆冬去只能嘟囔：“女生真麻烦。你带回家去洗。” 　　“不，带回家多丢人, 我都这么大了, 你还是我哥吗？” 　　宁宁直接把衣服塞给他，“记得洗好了再给我。” 　　男生宿舍这边就看到陆冬去在水房里洗衣服的场景，路过的同学都难免多看几眼, 那些粉色的红色的衣服。 　　还有年纪大已经结婚的人, 过来拍陆冬去的肩膀：“没事, 这不丢人，谁说男人不能干家务了。” 　　陆冬去的脸扭曲了一下, 他不是觉得男生不能干家务，毕竟在他们家里, 左至历可是洗衣服扫地都干的。 　　他生气在宁宁就这么让他干活, 下次肯定还会让他干, 那他面子岂不是都没有了。 　　不过这事之后，很多人都过来问宁宁：“这是真的吗？你哥真帮你洗衣服？” 　　宁宁点头：“他不仅帮我洗衣服，还帮我刷鞋，以前还会帮我写作业，给我带好吃的，新衣服……” 　　说完，宁宁都愣了，好像陆冬去做的的确是挺多的。 　　这么看起来，她好像是有点无理取闹。 　　宁宁想着要不要去看看陆冬去，就提着他饭卡买的饭，去陆冬去的宿舍找他。 　　到那里宁宁就惊呆了，宿舍楼下好几个女生围着陆冬去转。 　　陆冬去脸黑黑的，见宁宁过来，把她提到一旁，问她：“你到底想怎么样？” 　　宁宁一脸雾水，今天这事和她也没有关系啊。 　　“你告诉他们我帮你洗衣服买衣服的，他们这些人都觉得我是个好对象，天天过来献殷勤！” 　　陆冬去冷笑一声：“我可得好好谢谢你啊，我的好妹妹！” 　　说完，他提了宁宁手里的饭，往楼上去了。 　　宁宁觉得自己闯大祸了，这个礼拜天早早就回了家，把事情和蓉蓉说了：“你说我该怎么办？陆冬去已经好几天没搭理我了，这次我回来的时候，还去找他，问他回不回来，他都没有搭理我！” 　　蓉蓉见宁宁这么慌，不太理解：“怕什么，就算他生气了又怎么样？从前还惹他少了？” 　　宁宁听了这话，回想了一下小时候，发现还真是这样。 　　更过分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做过，但她心里就是有点不得劲，想到有那么多女生来找陆冬去，都是想给他当对象的，她就更觉得堵了。 　　陆冬去这个星期也回来，两个人别别扭扭的，陆秋和左至历都看出来了。 　　陆秋想去问是怎么回事，被左至历给拦了。 　　“孩子之间，一会儿就好了。没事。” 　　陆秋放了心，观察了几次，发现两个人闹别扭时间头一次这么长。 　　到冬天了，陆冬去还是不搭理宁宁，宁宁本来对陆冬去还巴结着，可这几次也是对他爱搭不理的。 　　陆秋看不下去了，找了宁宁过来，一问才知道陆冬去找了个对象。 　　“啊？” 　　陆秋震惊过后，就不知道要说什么了，可宁宁却一肚子委屈。 　　“那个女的一看就不是个善茬，和林秀芬差不多。” 　　陆秋只好等她走了之后，把陆冬去叫过来。 　　陆冬去一看宁宁出去，就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大姐，我就是找了个对象，人长的可漂亮了，什么时候带你过来看看。” 　　陆秋知道这么大的小伙子，有对象是正常的事情，也就没有再说什么，“宁宁怎么说也是你妹妹，你在学校对她好点。” 　　陆冬去挠挠头：“我想对她好，我女朋友也不同意啊。” 　　听他这语气，陆秋就想上手打他了。 　　后来快过年的时候，陆冬去还带着那女孩回了一次家，大冬天的那姑娘身上穿着一白色的小袄，打扮的俏生生的。 　　宁宁则一见到她，直接回了自己的房间，砰的一声将房门关上了。 　　陆秋有点尴尬，那姑娘却习惯了，还朝陆秋笑了笑：“没事阿姨，我们都认识。” 　　陆冬去却往房间那里的方向瞪了好几眼。 　　这么一对比，就好像自己的孩子多不好似的。 　　陆秋表面上什么都没有表示，内心里却觉得这个姑娘的手段还真是挺高的。 　　宁宁这个孩子怎么说呢，虽然毛病很多，但绝对不会无缘无故的讨厌一个人，就连林秀芬那时候，后来他们也能聊上几句。 　　等这姑娘走了，陆秋第一次认真的把陆冬去找过来：“你和她是认真的？” 　　陆冬去想了想：“一开始也就那样吧，她比其他姑娘都长的好看，现在觉得她挺好的。” 　　“是吗？” 　　陆秋眯着眼睛，“你挺聪明的，难道你看不出来她打的什么主意？” 　　这姑娘从一开始过来，看到他们家的房子开始，眼睛里就有了几分狂热。 　　陆秋见识那么多人，和赵巧梅他们做着生意，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尤其在听说左至历和陆立春都在部队上以后，那姑娘笑得可就更真诚了。 　　陆冬去以前没有往其他方向想，就想着有个漂亮的女朋友就得了，被陆秋这么一点拨，他难免会多想。 　　还有就是宁宁，“你和宁宁什么时候吵架这么长时间？你在心里想想，你女朋友有没有在中间说什么。” 　　陆冬去想了想，发现每次她女朋友都会说什么没事，已经习惯了，知道宁宁是这个脾气这些话。 　　说到这里，陆冬去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我希望你自己能好好反思一下，再有就是给宁宁道个歉。” 　　陆冬去先去找了宁宁，她今天一天都在房间里窝着，连饭也没有吃。 　　见陆冬去敲门，把脸往另一个方向一扭，打定主意不理他。 　　陆冬去坐到她旁边的位置上，“还生气呢？” 　　宁宁哼了一声：“您怎么有空过来了？” 　　陆冬去环绕了一圈，发现宁宁最近都没有穿他给的衣服。 　　稍微一想他就知道了，肯定是觉得她的衣服和他女朋友的一样。 　　陆冬去闷笑了两声：“给你的衣服你确定不穿啊？都是最新款，咱们市里也就你一个人身上有，蓉蓉和桐桐我都没有给呢。” 　　在外面偷听的蓉蓉和桐桐：…… 　　宁宁翻了个身，瓮声瓮气的问：“真的吗？” 　　陆冬去翘着二郎腿：“假的，我骗你的。” 　　气的宁宁起来就要打他。 　　陆冬去把她手腕给抓住，两个人不知道怎么的扭打在了一块，最后就成了陆冬去压在宁宁身上。 　　宁宁的脸涨的通红，两个人距离很近，小时候他们也不是没有睡在一张床上过，但长大之后还是头一次。 　　就这样僵持了几秒，陆冬去低骂了一句，从她身上起来。 　　刚刚，他对宁宁竟然产生了不该有的想法。 　　这个想法是他在他女朋友身上都没有产生过的。 　　陆秋后来就发现，陆冬去和宁宁之间并没有和好，反而有一种奇妙的气氛在。 　　她一时也摸不到头脑，不过已经顾不了那么多，蓉蓉马上也要高考了，她得把注意力都放在那边。 　　宁宁是什么时候发现对陆冬去不一样的，是在陆冬去找了对象之后。 　　她发现不再是这个哥哥的唯一，他也不会再给她洗衣服，给她穿漂亮的衣服。 　　心里陡然而生的就是一阵不舒服。 　　后来她明白，这就是嫉妒。 　　这种感觉，不论是左景身上，还是陆立春身上，她都没有产生过。 　　甚至辣椒和陆立春在一起，还是她在中间搭的桥。 　　所以她想着逃避。 　　直到那天陆冬去来她房间找她，两个人扭打在一起之后，他压在她身上，她清楚的感受到他身上东西的变化。 　　从那一刻开始，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和从前又不一样了。 　　陆冬去没多久就和他女朋友分了手，人女孩挺不甘心的，去堵了陆冬去好几次。 　　陆冬去烦不胜烦，他和人在一起，也从来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情，最多就是牵牵手。 　　可他给女孩付出的金钱可不少，不过他也不在乎那几个钱，分手的时候还给她一大笔。 　　没办法，陆冬去只好去找宁宁，让她过来帮忙。 　　宁宁抱着胳膊，尽量让自己声音听起来自然些：“我能帮什么忙？你自己去呗，毕竟你谈对象的时候，也没有告诉我啊。” 　　陆冬去正要说什么，听到宿管阿姨喊宁宁，说有人给她打电话。 　　宁宁一脸甜蜜加兴奋的去了。 　　陆冬去在一旁听了一会儿，越听眉头皱的厉害。 　　他上前一步，拉了宁宁一下：“谁啊？” 第131章 　　宁宁莫名其妙：“给你说干什么？” 　　她嫌弃的看着陆冬去：“你怎么还不走。” 　　陆冬去听到电话那边传来的男声, 气的直接给宁宁挂了电话。 　　宁宁：…… 　　“你在发什么疯？” 　　宁宁气的上脚直接踹了陆冬去：“你挂我电话干什么？” 　　陆冬去被踹了也没什么反应，梗着脖子说：“你现在还小，别被臭男生给骗了。” 　　宁宁：“你能搞对象, 我就不能了？” 　　她觉得陆冬去越来越有病，说了几句转身就离开，留下陆冬去自己在那里。 　　宁宁觉得陆冬去更烦的时候, 是他那个前女友来宿舍找她，狠狠哭诉一通的事。 　　宁宁冷眼看着这个姑娘, 觉得她真是能屈能伸，实在是个人才。 　　之前还明里暗里说她的坏话, 把她和陆冬去的关系搞的特别差, 如今又过来找她求和。 　　真是…… 　　她不知道该怎么说，但知道这个姑娘以后肯定能有大出息。 　　不像她, 宁宁把人赶走了之后，开始反思自己, 觉得自己虽然看起来厉害, 但实际上做什么事情都缩手缩脚的，一点也没魄力。 　　回头自己还会心里不舒服很久。 　　蓉蓉高考成绩不错，她没上这里的大学, 说想去远一点的地方, 也出去看看。 　　陆秋虽然舍不得, 但是也只能答应。 　　这姑娘最后学的是建筑，她报志愿的时候, 就说小时候看陆秋跟在韩世民身后去画图时，她觉得陆秋特别厉害, 而且过的也很幸福。 　　送她去大学的时候, 宁宁和桐桐两个人都哭了, 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拉着她的手不放。 　　蓉蓉这时候才有些后悔，之前的雄心壮志都消散云散了，一想到自己一个人要离开家去那么远的地方，她就害怕。 　　三个姑娘抱头痛哭，陆冬去和左景在一旁看得很无语：“不至于啊姑奶奶们，等暑假的时候不就回来了，咱们还能去那边玩呢！” 　　陆秋被左至历揽在怀里，脸上也是一片泪水。 　　送走了蓉蓉，陆秋就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桐桐身上。 　　桐桐被盯的难受，去找左至历：“爸，你看妈怎么回事，怎么什么都要过分。” 　　左至历摸着她的脑袋：“你妈就是想多和你相处，你姐离的远，她也是害怕了。” 　　左至历很理解陆秋的感受，孩子都快成了她的寄托了，这一下离开，其他孩子都大了，可不就把主意力都放在桐桐身上了。 　　要是有其他事情能分散一下陆秋的主意力就好了。 　　左至历这么想着，陆冬去和宁宁很快给他们找了事。 　　两个人在一起了。 　　陆秋听说的时候，觉得简直是晴天霹雳，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似的：“你们说什么？” 　　宁宁和陆冬去站在一起，手拉着手：“大姐，我们在一起了。” 　　陆秋就想着自己这时候能晕倒就好了，就不用面对这一切了。 　　她没那么死板，但是陆冬去和宁宁都被她当做孩子，他们两个的辈份也不一样。 　　陆冬去和宁宁挑明，也不是一件容的事，他在这段时间也想了很多。 　　宁宁显然快要被她那个高中同学给勾走了，陆冬去夜里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自然就想到自己对宁宁的感情。 　　他又不傻，长这么大经历的事情也多了，细想之后又去问了几个熟悉的人，当然他没说喜欢的人是宁宁，就问别人这样是不是喜欢。 　　答案当然是肯定的。 　　陆冬去迷茫了一阵之后，就想着要不要放弃这个感情。 　　很多人是不会被接受的，他也不知道宁宁是怎么想的。正好他们喧嚣有出去的交换生，陆冬去没和家里人商量，就报了名。 　　那天在宿舍里，他正躺着睡午觉，安静的没有一个人，是难得可以休息的时刻。 　　他就听到一阵剧烈的开门声，然后宁宁就推门进来了。 　　她显然是哭过的，脸上的泪痕还很清晰，陆冬去是半迷糊着坐了起来，宁宁说：“你要去国外了？” 　　声音里带着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哭腔。 　　陆冬去是这么打算的，他点了一下头，宁宁的眼泪就直接流了下来。 　　“你为什么要走？是因为你那个对象吗？” 　　陆冬去一愣，才知道原来他前女友也要出国。 　　他挠挠头发：“不是，我早就和她没来往了。” 　　宁宁不信：“真的？” 　　陆冬去点头：“这的能有假的？我早就不喜欢她了。” 　　宁宁破涕为笑，陆冬去却像是抓住了什么，试探着问：“你是不想让我出国，还是不想让我和她出去？” 　　宁宁没反应过来，傻在了当场。 　　这问题相当于把宁宁的心事直接摊开了。 　　她既不希望陆冬去出国，也不希望他和那个女的去。 　　当初考大学的时候，几乎是没犹豫的，她就报了这个大学，就因为陆冬去在这里，她觉得很安心。 　　当然，那个女的她也不喜欢。 　　可换另一个女的呢？ 　　她还是不喜欢。 　　见宁宁低着头不说话，陆冬去咽了咽口水，大着胆子说：“那咱们两个一起去的话，你愿意不愿意？” 　　宁宁几乎是本能的点了头。 　　陆冬去可以很好的照顾她，也会帮她做很多事。 　　有他在，她也不用担心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会有不安全感。 　　两个人从很小的时候就住在一起，宁宁对陆冬去还是很了解的，知道他是一个表面上玩的很开，但实际上很靠谱的人。 　　陆冬去则乐了，他本来还以为是要单相思了，谁知道竟然不是。 　　他更大胆了一点，问宁宁：“你那个高中同学是怎么回事？” 　　宁宁脸一红，她就喜欢过那个打篮球很好的同学，可这几次打电话下来，她又是觉得这个男生还不错。 　　但远远不到喜欢的地步。 　　“别和他来往了。”陆冬去看着宁宁，“我不喜欢。” 　　宁宁脸不知道怎么更红了，原先和他打打闹闹，让他给自己洗衣服的时候，从来没有的感觉浮上了上来。 　　“你什么意思？” 　　“小姑娘。”陆冬去神态放松，“和我耍心眼，你还太小了。” 　　宁宁脸从红到白，想要夺门而出，被陆冬去给拉住了手腕。 　　“就你想的那样。”他开口，“我挺喜欢你的。” 　　那天晚上宁宁没有睡着，一直在想陆冬去的那话。 　　他挺喜欢自己的，那她呢？ 　　是不是也很喜欢陆冬去呢？ 　　这几乎不用去想，她都知道答案是什么。 　　两个人就这样在一起了，陆冬去不是个瞒人的性格，等蓉蓉高考完，就想着告诉陆秋。 　　宁宁不敢：“妈肯定会出来阻止咱们的。” 　　“但咱们早晚得告诉她。” 　　这是一个原因，另一个是他怕宁宁太小了，什么都不懂，稀里糊涂的说了喜欢，到时候感情深了再后悔。 　　所以趁现在是最好的机会。 　　两个人一说，陆秋果然情绪很激动，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之前没看出来一点苗头。 　　连左至历都难得生气了：“这事之后再说，你们两个给我好好写份报告。” 　　而其他没在家的人，也都知道了这个消息，一脸震惊。 　　怎么可能？ 　　陆冬去和宁宁在一起了，那就好比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陆秋和左至历一晚上没睡，一边自责自己没教好他们，一边想对策。 　　“这两个孩子都还太小，可能都不知道什么是喜欢，得让他们分开一段时间。” 　　陆秋的提议正合左至历的心里，他点头答应了：“那小子不是要去国外吗？就让他去吧。” 　　于是陆冬去和宁宁就这么被分开了。 　　宁宁大哭了一场，却也只敢给桐桐和蓉蓉哭。 　　蓉蓉还处于震惊中，一直问：“姐，你是不是和我舅舅开玩笑的，你们就是想吓我对不对？” 　　她这反应太可爱了，宁宁突然就觉得不那么悲伤了。 　　而且陆冬去和她说了，去那边要帮的事情很多，要看看那边的生意是怎么做的，他们从小到大就没分开过，能这样分开一段时间也挺好的。 　　宁宁知道陆秋对她是真的好，就没再多想，安心的再等陆冬去回来。 　　本来陆秋觉得，他们这样分开之后，感情会变淡不少，可等两年之后，陆冬去从国外回来，和宁宁的感情非但没减少，反而更浓烈了。 　　这么大的事，陆秋不敢只自己决定，思来想去，还是通知了朱亚青。 　　早在宁宁小时候，她就又重新嫁人了，后来生活的挺好，听说宁宁和陆冬去的事情之后，她也是傻了半天。 　　陆秋一直给她道歉：“都是我没看住这两个孩子。” 　　朱亚青倒是没有公开信陆秋的意思 ，宁宁这孩子什么脾气，她可是太知道了。 　　“那他们两个现在在哪里？” 　　“宁宁跟着陆冬去去美国了，我就怕再不承认他们两个的关系，再给我办出什么丢人的事了。” 　　这时候，是思想被压抑之后，达到的一个空前的开放阶段，人人都很前卫，婚前有孩子已经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了。 　　尤其这两个人还在美国。 　　朱亚青也想到了这上面，没立刻答应：“我得回去之后和我妈好好商量商量。” 　　朱妈妈前几天还说，等宁宁再大一点，给她介绍一个部队上的人当老公呢。 第132章 　　朱妈妈自然不会同意, 知道是陆冬去和宁宁在一起之后，还去找陆秋闹了一场。 　　陆秋还没怎么样，左至历就让人把她给轰出去了。 　　“让她说几句也没事。” 　　陆秋见左至历脸色阴沉, 只能劝道。 　　左至历哼了一声，他早就不是当初一个小小的团长，这些年在京城这里驻扎, 地位自然不一样。 　　陆秋现在可不是谁都能去说的，他也不允许别人再去说她。 　　陆秋知道他是心疼自己, 只是孩子是她养的，这事还真是得她理亏。 　　左至历给在国外的陆冬去打了个电话, 让他自己好自为之 , 自己去处理好这些事情，别让陆秋再跟着操劳了。 　　陆冬去挂了电话之后, 心里很不是滋味，连夜买了机票, 从国外飞了回来, 给朱妈妈去赔罪。 　　宁宁也跟着去了，见到她姥姥，就先上去劝。 　　朱妈妈现在不只是气陆冬去了, 她还气左至历一点也不给她这个前岳母的面子。为了陆秋, 竟然直接让人把她给轰出来。 　　爱面子的朱妈妈, 怎么可能不伤心。 　　她直接挥手把陆冬去给赶走：“ 我可不敢让你上我们家的门。快走，我们家可不敢让你这尊大佛上门。” 　　陆冬去嘻嘻哈哈的, 没当一回事，他早就想到了, 第一次上门没那么容易。 　　宁宁有些担忧的看着陆冬去, 就见他把礼物放下, 直接走人了。 　　“你看看他！” 　　朱妈妈让宁宁看，“你看他说走就走。” 　　宁宁不高兴了：“他留下干什么？让你继续骂他啊！” 　　“嘿！”朱妈妈不高兴了，“都说女生外向，还没怎么样呢，一个个的都向着自己男人了。” 　　宁宁也不想留下来吃饭了，朱妈妈岁数一天比一天大，办事也不如从前。 　　陆冬去并没有放弃，他时不时就会过来，带着一堆昂贵的礼物，朱妈妈是个虚荣的，每次虽然说着不让他浪费，但是每次都会被礼物留下来 。 　　陆冬去就知道这是还有门。 　　陆秋干脆也不管了，把重心都放在工作和孩子身上 。 　　陆立春和小辣椒决定要结婚了，两家的大人都忙起来，而这时候左景也回来了，带着一个对象。 　　是他们研究所的一名师姐，人是真的有学问 ，早先的时候就出去留学过，也很能干，就是岁数比左景大上一些。 　　陆秋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这一个个的，孩子们都有自己喜欢的类型。 　　左景提前给几个兄弟说了，他们都过来和陆秋凑趣，陆冬去悄声对陆秋说：“大姐，左景哥就是这样，他就喜欢比他年纪大点的，之前找过一个岁数小的，他不喜欢人家，没办法。” 　　陆秋回头想了想，也能分析出来一二。 　　左景大概还是记得当初在集市上走丢的那个姑娘吧。 　　而且左景从小就失去了妈妈，他一直当个小大人一样照顾宁宁他们，想要在恋爱对象上找个喜欢的，也无可厚非。 　　好在这师姐也比左景大不了多少，陆秋一合计，干脆让他们一起结婚了。 　　陆冬去看着很羡慕，拉着宁宁的手问陆秋：“大姐，你说我们什么时候能结婚？要不让我们也跟着结了。” 　　陆秋直接拿脚蹬他：“你先把你丈母娘给解决了再说吧。” 　　陆冬去一听这个，就耷拉着脑袋，去找宁宁要安慰。 　　婚礼办的很盛大，举行完婚礼之后，陆秋就像是累瘦了几斤似的，好些天都不想见人。 　　左至历就说：“他们再结婚，让他们自己办去” 　　陆秋笑了笑，“那不得让人笑话啊。” 　　“管他们怎么想的，咱们年龄也越来越大 ，可得好好保养。” 　　陆秋故意说：“我可不觉得我年龄大，我还年轻呢。” 　　虽然这么说，但算算时间，陆秋才发现，她到这个世界已经二十多年。 　　两个人依偎在一起，陆秋突然没头没脑的说了句：“当时做的最正确的决定，就是嫁给了你。” 　　到现在她也不后悔。 　　左至历搂紧了她：“当初幸好见到了你。” 　　陆秋很能干，如果并不是在那个时候，换到现在，她这么能干，追她的人肯定很多。 　　虽然觉得陆秋肯定还会是自己的，但一定没有当时那么简单。 　　休息了没几天，陆立春他们就要回他们的部队，蓉蓉也要回自己的大学里，家里一下就空了。 　　桐桐给陆秋梳头发的时候，第一次发现她头顶上有了白头发。 　　陆秋也很诧异：“真的吗？” 　　她觉得应该不能吧？她觉得自己还很年轻呢。 　　桐桐把白头发藏起来，摇摇头说：“没，是我看错了。” 　　陆秋就了然的笑了笑，拍了拍桐桐的手。 　　家里就桐桐才小的日子比较好过，什么苦也没吃过，上面还有那么哥哥姐姐宠着她。 　　难得的是，她性格还不是太骄纵。 　　可等第二年，陆立春和辣椒生了孩子，丢给她带的时候，陆秋一下就发觉，原来她已经不年轻了。 　　他们部队很忙，陆秋就找了保姆在家里看着，还把孙竹斓给请了过来，让她只看着保姆就行。 　　左至历嘴上不说，对孩子倒是心里挺高兴的。 　　陆立春和辣椒不知道怎么想的，孩子的名字都是让陆秋给取的。 　　陆秋想推辞，左至历就扬了扬下巴：“你当得起。” 　　陆秋就认真起来，给孩子起了一个陆如希的名字。 　　希望这个孩子不管在哪里，都要心存希望。 　　陆冬去知道之后，和左景都给陆立春写了信，里面内容他们不知道，但桐桐悄悄告诉陆秋，他们几个都是大舅舅会拍马屁。 　　陆秋就笑，陆冬去不知道怎么得到了启发，再去找朱妈妈的时候，就把这事拿出来商量了。 　　“您看咱宁宁一直不在您身边，如今宁宁妈妈也不在您身边了，您多寂寞啊。” 　　朱妈妈还是板着一张脸，陆冬去继续道：“要是我们有孩子了，我保证这孩子可以姓朱。” 　　朱妈妈掀了掀眼皮，并没有什么反应。 　　她对那个男人都没几分感情，对这姓就更没有感觉了。 　　陆冬去一看这阵仗，马上该了攻略：“那把孩子抱过来给您养行不行？” 　　朱妈妈终于有了反应，斜了一眼问他：“你说的是真的？” 　　陆冬去赶紧点头，还拉着宁宁一起点头。 　　宁宁脸都红了，但心里不是太乐意，就悄悄掐了陆冬去一把，对朱妈妈说：“姥姥，孩子还没生下来呢，别听他胡说八道。” 　　“我看可不是胡说八道，你说能不能行吧？” 　　宁宁被噎了一下，只好点了头：“到时候再说吧。” 　　朱妈妈就笑了，还站起来拍了拍陆冬去的肩膀。 　　这孙女婿除了是宁宁哥哥之外，没其他毛病。 　　陆冬去松了一口气，搂着宁宁就开始乐起来。 　　心里的石头这下子算是放下了，他也盘算起和宁宁的婚礼该怎么办。 　　再过了几年，陆秋之前买的大四合院终于派上了用场，陆立春和辣椒调了回来，辣椒又怀上二胎，在家里正养胎呢。 　　左景和他的师姐也打算要孩子，陆冬去和宁宁却不着急，两个人在外面单独住，说要再过过二人世界。 　　陆秋随他们去，谁想回来住就回来住，住烦了就搬出去，她和左至历现在没事就和以前的战友下下棋，说些以前的话题，不然就是听听家长里短的，日子过的也很快乐。 　　不过陆秋每次一出去，就有不少人要吵着给她的两个闺女介绍对象，蓉蓉和桐桐两个现在可是吃香的很。 　　两个姑娘也能沉得住气，谁来介绍对象都拒绝。 　　蓉蓉现在是正忙事业的时候，已经不知道去旅行了多少地方，见到当地好看的建筑都会画下来。 　　桐桐上的是艺术学校，方爱红最是喜欢这个丫头，觉得她和自己有几分像，每次见了都要拉着她说上好久的话。 　　她暂时也不想找对象，觉得结婚生孩子，会阻碍自己的事业。 　　陆秋和左至历都随他们去，爱结婚就结婚，不爱结婚就单着。 　　孩子都长大了，他们也不爱去管。 　　左至历后来嫌家里人多，直接带着陆秋去了郊外的地方，又买了一座小院，彻底过起了二人世界。 　　现在满大街都是超市，里面应有尽有，想买什么都能买到。 　　左至历还记得第一次见到超市的时候，和陆秋手拉着手去逛，一边感慨不已。 　　陆秋也不用再依赖那空间，但是这么多年的陪伴，那空间已经成了她的一部分，她习惯自己没事的时候进去呆一会儿看看。 　　左至历拉着陆秋的手，问陆秋：“你说将来这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 　　“不知道。”陆秋摇摇头，但语气很是笃定，“一定会很好吧。” 　　夕阳西下，落日余晖温柔洒在这大地上，像给大地披上一层橘红色的外衣，树影被拉的长长的，远处有孩童奔跑笑闹的玩耍声，两个人手拉着手，一步一步的慢慢往回走。 　　未来的世界一定是更好的吧。 　　也希望所有的女孩子可以勇敢强大。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