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龟,她靠挨打拉满防御》 作者:花间一条鱼   文案   晓归穿书了,还穿成了一只圆滚滚的龟   好消息是,她有一个神级技能:挨打就能无限叠加防御值   任何杀不死她的,都会让她更强大   坏消息是,原文中的自己是一只工具龟   会被男主大卸八块,入食入药,用来给女主解毒   晓归记得,书中的反派谢长渊,是个大冤种   黑化前在师门备受欺凌,三天两头就有炮灰将他团团围住一顿暴打   晓归:这不就是现成的挨打范本吗?有什么攻击手段朝着她来啊!   #王牌肉盾,申请出击# 第一章   瀛洲仙山之上,一人一龟正在斗法。   巨大的玄龟像一座小山卧在池中,玄色中带着莹莹的碧色,四肢如柱,上附片片鳞甲,岸上一位老人一身青色道袍无风自动,端的是鹤发童颜,仙风道骨,正是瀛洲山掌门凌霄子。   “是兄弟就来砍我!”龟发出奇怪的怒吼。   凌霄掌门双手结印,念动之间,以松叶为剑,霎时间,仿若九天之星云下垂,松针凝练出星辰阵法,万千宏伟气息化为一招飞云剑阵打出,将龟龟所在的玄清池打出了惊涛骇浪,雷霆轰鸣之声不绝于耳,溅出的水花惊了四周的飞鸟,弥散成漫天的水汽。   恐怖如斯。   如烟的水汽缓缓散去,玄清池中的龟瞪着圆溜溜乌黑的眼睛,竟是毫发无损。   “不知神龟大人,这个力度可还满意?”凌霄掌门抹了抹额上的汗水。   “神龟”晓归皱着眉头,点开了技能面板。   技能:【是兄弟就来砍我】LV1 0/200   技能说明:受到攻击就可以无限提升防御值,挨最毒的打,叠最厚的甲!   奇怪了,作为这方世界战力巅峰的凌霄掌门,已经出手多次,晓归的龟壳都快破防了,可技能进度条还是停留在0上一动不动。   晓归划来划去,猛地看到技能说明下面还有一行细小的字,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她用爪子在虚空的技能面板上努力扒拉,放大又放大,才勉强看清这行字。   【注】:为避免作弊,必须出于敌意的攻击才计入数值哦~   晓归忍不住骂了一声脏话。   眼前的凌霄掌门恭恭敬敬地站在岸边,慈眉善目、毫无恶意地看着玄清池里的镇派神龟。   没错,这个神龟就是穿书而来的晓归。   别人都是穿成皇城公主、修仙师妹,王爷娇妻,再不济也是个男主的黑月光,可好歹是个人吧,她居然穿成了一只胖乎乎圆滚滚的龟。   不过晓归已经接受了这个现实。   上辈子她饱受病痛折磨而死,好不容易重生一回,她捏紧自己的爪子发誓:哪怕是一只龟,她也要好好活着。   这本书原文名叫《绝世女修逆袭之路》,讲的是女主赛欺霜和男主白清池齐心协力打败妖族,最终携手走上人生巅峰的故事。   那我们的龟龟是个什么角色?   神龟是瀛洲仙山祖师爷的一只灵兽,身负玄武血脉,擅长防御和占卜之术,说白了就是个坦克型辅助。   祖师爷飞升之际,便将神龟留在了宗门,至今已坐镇瀛洲数千年。   女主赛欺霜为天下苍生,背刺了深爱她的妖皇谢长渊,却被妖皇手下红绡下了毒。   此毒,只有男女主师门的神龟可解。   白清池为了女主,冒天下之大不韪,将浑身都是至宝的镇派神龟大卸八块,入药入食,不仅解了女主的毒,两人修为还连上几个境界,直入渡劫期。   至此,女主劫后逢生,妖族战乱被全盛的两人平定,宗门出了两位渡劫期大能,未来或许能代替神龟守护瀛洲仙山,不好太过苛责,杀了镇派神龟的事情也就一笔带过了。   作为全书关键性的工具龟,晓归不想认命。   穿书后不久,她发现神龟攻击力虽然不强,基础血量却异常地厚。而且随着她的到来,神龟刷新了一个离谱的神级技能。   挨打就能无限叠防御!   这岂不是逆天,只要无限挨打,一层一层地加护甲,任大罗神仙来了也破不了她的防。   男主后期想杀她,也要问问她这身护甲同不同意。   晓归摸索出这根粗壮的金手指之后,就迫不及待地唤来了宗门老大凌霄掌门。   镇守门派千年,玄武神龟一直是瀛洲仙山立于修仙界正派之首的底气,历代瀛洲掌门也将其奉为守护神,有令必从,有求必应。   凌霄掌门风驰电掣赶来的路上还在想,神龟已潜伏于玄清池数百年,今朝传唤,定是预测到有大事发生,务必慎重对待。   谁知这神龟果然并非凡物,连要求都这么与众不同。   凌霄掌门看着眼前的神龟双爪在空中滑动,不知其中蕴含何意,随即浸入神识,集中精神力,想看透其中的神力演化,要是能悟出一星半点的玄武道韵,他的修为就能更上一层楼。   晓归浑然不觉凌霄的动态,还在放大界面,反复阅读技能面板的每一个字,生怕再错过什么关键信息,最终长叹一口气,认命地关闭了技能面板。   “凌霄掌门,先停手,不用打我了,我有事问你。”   凌霄掌门收了神识:乖巧.jpg   "瀛洲宗门之中,可有两位弟子,名叫赛欺霜和白清池?"   凌霄掌门疯狂转动大脑:“上个月宗门新入门的一批弟子好像有此二人,白清池金系单灵根,已被收入内门,但这赛欺霜……还要容贫道去查阅一下弟子名单。”   若是刚刚入门,那一切还来得及。   “不知神龟大人找他们,所为何事呢?”   “不急,你先暂且多留意他们。”   她又何尝不想把最大的威胁就此扼杀在摇篮里,但这一方世界是以男女主的故事为支撑的,谁也不知道男女主一死,世界会不会崩塌,反而牵连到晓归自己。   谨慎一些总是没错的。   “我有一事要拜托你。”晓归郑重其事。   凌霄掌门屏声息气,洗耳恭听。   “这边凡间…或者修真界,可有特色小吃,传奇话本什么的?”   凌霄掌门:???   “有是有……”   “太好了,麻烦你将这些搜罗给我。”晓归龟里龟气地笑眯了眼。   上辈子的最后,在icu里待得生不如死,整日灌流食,昏昏沉沉不知今夕何夕,她实在是太想念人间烟火了。   凌霄掌门没想到神龟如此接地气,他明明记得上一任掌门跟他描述的神龟是那么的威严又神圣……   难道神龟大人是想通过这些玩意体会凡尘间的七情六欲?这就是传说中修为达到极致后的返璞归真么……   “是,一会儿贫道就去安排。”凌霄掌门应下后,尴尬地捻了捻胡须。   晓归不知道凌霄的心声,满意地点了点头:“吃食记得多放辣,多放香菜,话本子不限题材,有意思就行。”   “……是。”   凌霄掌门默默退下了。   *   晓归心念一动,龟身缩小到巴掌大。   四肢肉肉的,瞪着一双圆溜溜乌黑的眼睛,龟壳泛着墨绿色,瞧着和一只普通的龟无甚区别。   晓归四肢带头囫囵缩进壳里,回到了自己的快乐老家。   要不怎么说神龟数百年没露过头了呢,这龟壳里自有一方小世界,在里头神龟便是创世主、造物神,光凭神念就可以移山填海、呼风唤雨。   回到龟壳世界,晓归随意化为了人形,穿着棉质的粉色草莓睡裙,扎着蓬松的马尾,活脱脱一个现代少女姿态,直直地躺倒在了用神念幻化出的席梦思大床上。   神龟的小世界里有一所三进三出的古宅,翠瓦玉墙,奇草仙藤清幽秀丽,后院满架蔷薇,一带池水旁花木丛生,飞檐插空其中,横生意趣。   只是在这白玉为栏,纱幔低垂的院落屋内,已经被晓归改造地面目全非。   沙发、席梦思大床、落地梳妆镜、人体工学椅……甚至还有一些动漫手办整整齐齐地摆在玻璃展柜里,可惜幻化出来的电脑和电视因为没有网络信号,沦为了普通的摆件。   不过晓归已经很满足了,在这人生地不熟的修真-世界里,有这一堆熟悉的物件,可以让她时不时找到21世纪家的感觉。   要是没有男主要来取她龟命就好了,在这里安安心心拿着基建种田剧本做个宅女,多是一件美事啊。   想到这,晓归在床上翻了个身,有些沮丧。   根据凌霄子说的,现在的时间节点应该男女主刚刚入门,到女主中毒,需要她当解药,应该还有几十年。   这本书之所以叫《绝世女修逆袭之路》,是因为女主赛欺霜本身资质并不好,是经典的杂灵根,一开始被收入瀛洲仙山外门也是看在女主性情坚韧,给她一丝修炼的机会罢了。   女主凭借自己奇遇不断,心怀天下,过了几十年终于站到了和男主白清池一个高度,这段时间男女主大部分时候都在瀛洲仙山修炼,是晓归自救的最好时机。   据小说描述,这方世界的妖族并不友善,性情乖戾跋扈,往往见到人就要掐一架,晓归想被人打涨护甲值,妖族简直是一个大型经验池。   到时候再四处游历一番,把女主的一些关键性的成长道具先行一步拿走,估计也能大大拖慢女主的修炼进度,说不定又能拖延个大几年。   妙啊。   晓归一拍大腿,赶明儿凌霄掌门来的时候,再让他带个地图,带本修真界物种指南,旅行龟龟就能背着自己的小包裹出去耍了。   等一切尘埃落定她就在凡间开个酒楼铺子,和美男子谈个情说个爱,反正龟寿命长,好日子都在后头呢。   打定主意,晓归抱着小熊抱枕,踏实地沉入了梦乡。   作者有话说:   《小师妹靠板砖虐遍渣男》新文求预收~   京年年是无情道一系的小师妹   她有一个略显尴尬的小秘密——本命灵器是一块板砖   众所周知,无情道是一种高危修炼法门   她做了一个梦,在梦里自己的师姐们纷纷堕出无情道   冷艳骄傲的大师姐爱上了魔尊后被当成替身养在魔宫,知道真相后她不堪受辱、身死道消;   温柔动人的二师姐爱上了凡间的一个剑客,甘愿自废一身修为与他终老,结果那个剑客为了新欢,将二师姐一剑穿心;   家财万贯的三师姐爱上了救她一命的男医修,却反被算计她的世家产业,家破人亡;   古灵精怪的四师姐爱上了一只妖,被终身囚禁在一室之内,不见天日   ……   京年年垂死梦中惊坐起,骂骂咧咧地看着地上的板砖,陷入了沉思   后来,大家都知道了,她的本命灵器是一块板砖   此砖五颜六色,上可击杀天人,下可砸穿地心   京年年手持一块砖,杀遍天下渣男   #请叫我,板砖侠#   当然,有时候板砖也不是完全适用   这时候京年年苦练的大比兜掌、艺术就是爆炸阵法就会派上用场   直到某一天,京年年手里的板砖产生了灵智   “就是你!老子堂堂一块补天石,你天天拿老子砸别人?玩老子是吧?”   放飞沙雕,女主浑身上下都是金手指 第二章   第二日大清早,玄清池稀薄的晨雾还未曾散开,凌霄掌门就安安静静地候在岸边了。   晓归从水面探出脑袋:“凌霄掌门,好早。”   凌霄掌门从袖中掏出两个储物袋:“按照您的吩咐,这个储物袋里放的是吃食,另一个放的是凡间有些名气的传奇话本。”   晓归用爪子接过:“稍等。”   回到龟壳世界,把储物袋里的东西一股脑倒在空地上,好家伙,凌霄掌门这人能处,话本堆成了小山,一间屋子都不一定塞得下;各色吃食盖上了鲜浓的辣子、香菜,且用术法加持不会腐坏,够凡人一家子吃一年的了。   晓归忍不住从中挑了一个油亮红润的酱肘子,啃了一口,美得很美得很。   回到水面,晓归语气都变得欢快起来:“凌霄掌门啊,我这里有几株仙草,不知对你修行有没有好处,你别嫌弃就是了。”   龟壳小世界里有许多土生土长的仙草灵果,神龟已有千年寿命,这些植物自然也远非凡品了。   “你身上可有这方世界大致的舆图和物种指南?”   凌霄掌门激动地接下仙草:“有的,贫道这就取给您。”   收下舆图和手册,晓归满意地点点头,一个翻身游到了池底,回去收拾行李了。   她将大部分东西存放在龟壳小世界里,小部分常用的玩意收在储物包裹里系在了脖子上。   缩小为一只正常乌龟的模样,晃晃悠悠地朝山下走去。   一路特地避开许多弟子,总算顺利来到了山脚下。   晓归抬起黑漆漆的眼睛,小说里记载,山门上四个大字“瀛洲仙山”,乃是祖师爷当年飞升前所书,字中饱含万钧雷霆剑意,观之若脱缰天马腾空而来绝尘而去,又如蛟龙飞天流转,来去自如,修为不够的小修士连看一眼都会双腿打颤,忍不住伏跪在仙人道韵之下。   这四个字是隐隐有些灵力威压,不过在她一只千年玄武龟面前还是不够看的:“字是不错,就是没原文写的那么夸张,看来瀛洲祖师爷也不过如此啊。”   说着抬起自己的小爪子就要走出山门,向着美好生活迈出第一步。   刹那间,一个风华绝代、睥睨万物的虚影出现在碧空中。   四周仿若传来无数神魔的诵经声,庄严瑰丽。   天空一瞬间就阴沉了下来,层层乌云密布,其中有闪电划过。   云中雷霆之力凝实,空间开裂,狂风呼号,哗哗作响。   晓归一个来自21世纪的美少女哪里见识过这些,爪子紧紧扣住地面,小小的身子几乎要被飓风卷入半空中。   “怎么回事?!!”   如黄金浇筑的柱状雷电泄洪一般向晓归涌来,此等摧枯拉朽之力,饶是千年玄武龟也承受不住,顷刻间就被打得身形倒退,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晓归被打翻在地,四肢剧痛,一下被打蒙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周遭的弟子们,听闻山门口似有神迹之音,都远远地观望着。   “至于吗?不就是吐槽了前主人一句吗?”晓归艰难地翻过身,又吐了几口血。   狂风收拢乌云,盘踞在晓归上方,其中电光闪烁,像一匹野马在云中左右冲撞。   凌霄子感知到山门口的灵力波动,登时腾云赶来,把地上的晓归捞起,拢在袖子里:“神龟大人,您还好吗?”   晓归用虚弱地声音道:“这……是怎么回事?”   凌霄子欲哭无泪,这神龟是在池子底下待久了生病了还是怎么了,不仅和传承中描绘的形象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去,难道还失忆了?   碍于骨子里对护山神兽的尊敬,凌霄掌门耐心道:“您可能在玄清池闭关太久……忘了曾经祖师爷羽化飞升之时对您下了禁制:非瀛洲山破,不出山门。”   “我……这……”这原文里可真没提到,也是,文中神龟就是个推动故事发展的,一直待在玄清池底,晓归看小说时,甚至觉得是无良作者写不下去了,活生生憋出个镇派神龟的设定,赋予女主逆袭的外挂。   所以神龟还是瀛洲山地图限定Boss啊,有固定活动范围的那种呗???   果然,凌霄掌门又把晓归扔回了玄清池。   池水源源不断的灵力温暖了四肢百骸,晓归的第一个计划——“旅行龟龟”宣告破产了。   *   没关系,勇敢龟龟,不怕困难。   晓归再想PLAN B就是了。   晓归死鱼一样躺在小世界的床上,室内奶黄色的落地灯散发着融融的光芒,香薰机喷洒出迷蒙的水雾。   她张张嘴,两片肉脯跟随神念飞到她口中,吃腻了,甜酒就一缕一缕飘到嘴边,目光盯着在空中展开的话本,脑子却没放在里面的剧情上。   不能出山……就只能在瀛洲仙山上想方设法地挨打了。   身为镇派神龟,掌门都对她言听计从,弟子就更不会带有敌意地攻击她。   哎,地狱难度啊。   嘴里的小零食都不香了。   晓归沮丧地翻着眼前的话本,正巧翻到了“女妖怪化身为女子,勾引俏书生”的桥段。   月影阑珊,玄清池灵力浓郁到几近溢出,点点荧光漂浮于水面,好似星空垂落。   水里的倒影身着水绿留仙裙,脚踩银缕绣花鞋,一双美目含着雾气带着笑意,挽了个莲花发髻,肌肤白嫩如玉,娇俏可人。   正是看了话本在尝试化形的晓归。   “……有点好看啊。”晓归盯着水里的倒影。   原文神龟压根就没化过形,反正只是一只无情的工具龟,谁管它圆的扁的公的母的。   而且晓归猜测本尊作为一只神兽,有来自种族的骄傲,自然是觉得本尊的样貌有威慑力,不屑于化为区区人类的形容。   毕竟谁能想到一只千年玄武龟,化形竟然是一个妙龄少女呢。   晓归还没欣赏够自己的样貌,忽然听到一阵淅淅索索的声音由远及近,在寂静的深夜尤为明显。   有人来了?   晓归当即变回原身,佯装一只普通的乌龟躲在草丛里。   是个清瘦的男子。   来人一身黑色劲装,宽肩窄腰,如黑色锦缎的发丝高高束起,他有些迟疑地走到了池边。   他艰难地弯下腰,小心翼翼地褪下衣衫,背对着晓归,泡进了池水中。   这时候晓归才看见,此人身后伤痕盘虬错杂,新伤旧疤细细密密地蔓延在紧实的背部,居然一块完好的肌肤都没有,很难想象他遭受了怎样的虐待。   晓归隐在草中,看不清他的脸,忍不住前行了两步。   “谁?”那人蓦然回头。   男子样貌清俊冷冽,凤眸狭长,瞳孔中泛着浅浅的绿色,平添了一丝妖邪之气,锐利的目光在草丛中逡巡。   黑色劲装,碧色的瞳孔……如果晓归没记错的话,书中只有一人有这个特殊的瞳色。   大冤种男二兼反派——谢长渊。   谢长渊身为半妖,年少时还未曾觉醒腾蛇血脉,在妖族就备受欺凌。   是女主赛欺霜将他从虎穴龙潭的妖族救出来,教他一心向善,后来与赛欺霜一同拜入了瀛洲仙山门下,凌霄掌门看他可怜,也就默认了他以半妖之身在外门学习。   可掌门不介意这种小妖,不代表门内弟子不介意,谢长渊这时候还没有觉醒力量,人人都可以踩一脚这所谓的半妖。   只有女主赛欺霜肯伸出援助之手,给他送一送伤药,替他打抱不平。   谢长渊恨这些正道人士的虚伪,又贪恋赛欺霜对他的温柔,两厢矛盾之下,心里逐渐扭曲。   后来为了女主,被人设计去了后山禁地,挑断手筋,戳瞎双目,废掉一身修为,扔出山门外,从此彻底黑化,发誓要夺回女主。   觉醒腾蛇血脉后,成为妖主霍乱一方,才有了女主为天下大义背刺谢长渊的戏码。   当年看原著的时候,晓归觉得谢长渊的一生实在是唏嘘可怜,为了年少时的一点温暖,最后搭上了性命,再狠再恨有什么用,还不是为他人做了嫁衣裳。   不过也就仅限于唏嘘了,毕竟只是一本打发时间的言情小说,作为男二后期被降智严重,被读者喷得不行。   晓归也在评论区感慨男二下线之快,此书烂尾云云。   按照原文发展,刚入门的谢长渊经常偷偷来玄清池疗伤,被同门发现举报后,被瀛洲仙山以门规处置,挫骨鞭抽了七七四十九下。   不过这谢长渊日后如何,和她晓归也没有关系,有空可怜原文中的冤种男二,作为工具龟的自己才更倒霉吧。   月光下,谢长渊的发梢被池水沾湿,柔软地搭在骨相分明的肩膀上,浓郁地灵气正在修复着他的伤势,碧色的双目却仍死死盯住草丛深处。   晓归瞧着他伤痕累累的身躯,突然灵光一闪。   刚刚还在纠结叠防御值的plan B,这不就是个现成的挨打范本么?   要是能像谢长渊一样天天在门内被欺凌伤害,何愁防御值上不去啊。   正胡思乱想之际,谢长渊一双凤目和晓归圆圆的眼睛刚好对上。   晓归一个激灵,飞快地跳入玄清池中,隐匿进了小世界。 第三章   天光落在仙雾迷蒙的瀛洲山峰上,此仙山四面环海、仙草丰沛、灵兽成群,是正道仙门之首,一群年轻的修仙者急匆匆地穿过小道往远处的琼阁走去,赶着去修习早课。   所谓早课,就是所有弟子根据内门外门,分配到不同的门斋,由长老带领一同参悟天道,其实也就是修炼心性,念诵道经,祛除杂念。   外门弟子上早课的多一些,内门弟子天资上乘,大多不会做这些冗杂又见效慢的修行,而是直接在各大洞府修习功法。   今日的外门弟子门斋内,长老领来了一位碧衣女子。   女子一身水绿色的绫纱绣裙,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一双剪水双瞳带着朦胧的雾气,蓬松的莲花发髻又添了几分可爱娇俏,总是笑吟吟的。   “这是外门新晋的一名女弟子,你和诸位同门打声招呼吧。”普玄长老说道。   这名女弟子正是晓归。   晓归笑着和大家招了招手:“各位师兄师姐好,我叫晓归,是个半妖。”   台下弟子哗然。   坐在角落阴影里的谢长渊愕然抬目,愣怔着盯着那一身碧色衣衫的女子,她也是半妖?   这就是那日晓归见到谢长渊之后,想到的plan B。   她拜托凌霄掌门隐藏她的身份,容她和外门弟子一起修行,瀛洲仙山弟子不容半妖,那她就扮成半妖,不愁没人过来给她送经验。   晓归压制自己修为回到炼气期,一只龟扮起半妖,也算是相得益彰。   书里的瀛洲弟子个个对半妖嫉恶如仇,这下应该能让她痛痛快快地挨一场打了吧。   果然,一个女弟子率先发声:“玄阳长老,我们瀛洲仙山已经有一个半妖了,怎么能又收一个,说出去岂不是给门派丢人?”   “是啊,半妖品性恶劣,血脉肮脏,我们好好的清净修仙之地,怎么倒成了半妖的栖息之所了?”   ……   没错没错,就是这样,接着骂。   玄阳长老拂袖冷声道:“掌门亲自带来的人,岂容尔等置喙。”   一听是掌门亲自带来的,弟子们不出声了。   晓归见势不妙,轻轻咳了一声:“我身为半妖,自知身份低贱修为低微,还请诸位师兄师姐课余多加指点。”   “哼,算你有自知之明。”女弟子冷哼。   晓归目前还不知道这些弟子对应书中哪些人物,先挑了个靠后的位置,坐了下来。   身旁一个男弟子劝说刚刚的女弟子:“渺音妹妹,你也别这么说,你看新来的师妹看着就和善,想必和那个脏兮兮的东西大不相同。”   原来刚才那个女弟子就是渺音,书中瀛洲仙山辖内国度的皇家公主,五系杂灵根,本是烂到不能再烂,碍于与皇室的面子问题,才勉强收作外门,原文中渺音经常在外门刁难赛欺霜和谢长渊,喜欢男主白清池。   想必称呼渺音为妹妹的这个男弟子,就是她皇家的哥哥渺广了,资质修为属于外门佼佼者,是前期妹妹的靠山。   这兄妹二人,简直就是教科书一般的炮灰。   晓归悄悄瞥了一眼谢长渊,他仍是一身玄衣,嘴唇发白,安静地坐在角落里,额发垂落挡住了碧色的瞳孔,整个人显得有些阴翳。   不知为何,虽然看不清谢长渊的眼睛,但总有一种被冰冷的脊索动物盯着的感觉,晓归当即回避眼神,哆嗦了一下身体。   不愧是身具腾蛇血脉的未来反派,瞧着就冷血无情。   就是不知道赛欺霜是他周围的哪个,修仙的女子长得都不差,实在是分辨不清。   一场早课上的晓归昏昏欲睡,玄阳长老和凌霄掌门瘦弱精干的形象不大一样,他主修丹道,长得五大三粗,髯长一尺,讲起课来浅显易懂。   然而对于本质上已是化神期的晓归,这些东西就有点枯燥无聊。   下了早课,晓归被炮灰哥哥渺广拦住了去路。   “晓归师妹,请留步。”   晓归还未离开门斋,被渺广拦住,心下了然,瞧这炮灰猴急的,好歹出去找个小树林再打我啊。   “师兄,玄阳长老还在此处,不如我们去外面谈?”晓归眯了眯眼,小声说道。   渺广拢了拢衣袖,风度翩翩:“好,我乃是归阳皇室太子渺广,师妹可称呼我为渺广师兄,不如移步在下的私人洞府一叙。”   哟,这哥们还挺有礼貌,打个人还要去自己洞府。   晓归欣然同意,跟随渺广去了他的洞府。   门斋里,谢长渊看着碧衣女子娉娉婷婷地跟着男子飘然而去,露出了一丝鄙夷。   他们半妖受人族妖族歧视已久,男性被人欺凌残杀,而女性大多作为炉鼎依附男性修士苟活,兼具人族和妖族血统,美艳多娇,比寻常女修士擅长双修一道,更是对男性修士提升修为大有裨益。   本以为周围能有一个同类了,现在看来不过是一个甘愿自荐枕席的女人而已。   这方晓归和渺广来到了靠近山脚下的一处洞府内,本来外门弟子都该宿在门派分配的寝舍内的,由于渺广和渺音身份特殊,特地给他们兄妹俩开辟了一处洞府。   洞府内里倒是一派贵气,金玉这种凡间的财宝被兄妹俩毫不吝啬地用作装饰,玉石为砖,琉璃作瓦,富丽堂皇。   “晓归师妹,不知你和凌霄掌门可有什么渊源?”   晓归怕渺广误会自己有什么靠山,连忙道:“师兄抬举了,我就是一个不知父母,没有亲友的半妖而已,掌门看我可怜随手捡回瀛洲的,想必现在已经把我忘了吧。”   “哦……这样啊。”渺广若有所思。“刚才和师妹也说过了,我是归阳太子,在外门也算是佼佼者,师妹随我来了这里,想必心里已有计较,若师妹跟了我,我保师妹在外门无人敢欺,有朝一日我得入内门,也不会与师妹断了情分。”   晓归有些蒙圈,她承认,自己化形后确实亮眼,但也不至于跨越了种族歧视吧。   “渺广师兄……你这是什么意思?”   “师妹与我同来洞府,难道不是想与我双修?”   晓归如遭雷劈。   “……我可是半妖啊,你难道不觉得应该狠狠地教训我一通吗?”   渺广意味深长地看着晓归:“师妹,有这种爱好?”   “那师兄对我可怀有敌意?”   “师妹如此可人,想必不会有男子会对这样的美人怀有敌意吧。”   晓归:……   渺广一向自诩风度,又极度自信,外门对他投怀送抱的女人不计其数,自己如此优秀,区区一个半妖,自然是轻松拿下:“师妹不必妄自菲薄,久闻女性半妖美艳且精于双修一道,师妹已是无愧其名。”   原文只是围绕男女主展开,像神龟血契、女性半妖这种设定丝毫没有提及。   见晓归久不出声,以为她害羞,渺广主动道:“师妹可以去房内稍坐,待我准备片刻就来,师妹想增添情趣,我必不会让师妹失望。”   晓归:……   人与龟之间的悲观并不相通,晓归只觉得吵闹。   晓归只想简简单单地挨一顿打,怎么就这么难呢?   “师兄,我想起还有点事,先走了。”   说罢,随意召了把飞剑,御剑而去。   渺广瞪大双眼,说走就走?这是拒绝他了吗?还有,这半妖不是个刚入门的炼气期吗,怎么已经会御剑了?   晓归接连受挫,忍不住沮丧地想,或许她工具龟的命运不可更改,她现在应该好好吃喝玩乐,几十年后乖乖引颈受戮。   算了,有什么事情不是睡一觉不能解决得呢。   不能解决就睡两觉。   晓归收了飞剑,拖沓着步子回分配的弟子寝舍。   瀛洲仙山的寝舍并没有什么男女区分,都是单间,晓归推门进去,径直躺在了床上。   除非能让她能好好活下去,天大的事情都不能阻碍自己躺着。   晓归朝着陌生的天花板,缓缓闭上了眼睛。   “嘶……啊……”晓归刚有几分睡意,隔壁传来奇怪的声音。   “呸,你这个恶心的玩意,还敢还手?”   “给我打!”   一阵乒铃乓啷的声响过后,晓归彻底清醒了。   听这声音,打的挺带劲嘿。   晓归掐了个诀,一副水镜凝聚在寝舍的中间,透亮的水面呈现出隔壁房间的画面。   谢长渊被金色的绳索牢牢困住,看着像是捆妖绳。   他的嘴唇更加苍白,面上血色尽失,玄色的衣衫掩盖了大部分血迹,只能根据地上四散的鲜血,推断出他所受之伤并不轻。   谢长渊一双碧色的凤目阴冷地斜瞥着为首的渺音,渺音脸上有也有一块肿胀的痕迹,应该是谢长渊反抗所致。   “你这个恶心的半妖,谁允许你用这种眼神看着本公主的?”渺音一边怒斥,抬手又是一鞭子。   谢长渊咧嘴一笑,一行鲜血从嘴角溢出。   晓归感叹,谢长渊不愧是原文的冤种男二,被欺凌的样子不要说是赛欺霜了,就连她也心生怜悯。   怜惜这位战损美男子的同时,晓归也十分羡慕他,这一道道伤,在她身上该有多好啊。   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晓归已经踹开了隔壁的门。   “打扰了,能不能带我一个……” 第四章   渺音震惊地看着晓归,晓归也震惊地看着她。   “你不是跟我兄长走了吗?”   提到这个晓归就来气:“我给他机会了,可你兄长不争气啊。”   “所以这个机会现在给你了。”晓归朝着渺音粲然一笑,“来,打我,别打他了。”   渺音手里握着一根银鞭,警惕道:“你想干什么?”   “你听不懂我的话吗,渺音公主。”   渺音被晓归嘲讽的语气激到:“一个侍奉男人的半妖罢了,你以为兄长看上你了,我就不会伤你吗?”   渺音手腕翻转,一鞭子虎虎生风,结结实实地抽在了晓归身上。   晓归水绿色的绫纱绣裙是龟壳所化,这一鞭子看似银蛇翻飞,迅捷如风,实则连晓归的衣裙都没能掀起一分一毫。   晓归悄悄调出透明的技能面板,技能【是兄弟就来砍我】的经验数值蹭蹭蹭地增加了十点。   有用!终于能加数值了!   经历了失败之后的成功会变得尤为珍贵。   晓归看渺音的眼神就像看到了自己光明的未来,她高兴地飞红了脸颊:“再来,再用力点。”   渺音这一鞭子抽下去感觉有些不对劲,力道在接触到晓归的一刹那仿佛变成了在抽打一片深潭,灵力泥牛入海,失去了反馈。   渺音自然不甘心晓归的挑衅,凌空而起,借身体滑落之势,又一鞭向晓归挥出。   仍然是一种奇异的打击感。   再看晓归,兴奋地瞳孔放大,一脸认真地瞧着渺音,要是换了别的外门弟子,早就被她一鞭子抽飞在地了,而晓归连衣裳都未曾破损,稳稳当当地站在原地。   不知道为什么,渺音居然从晓归的表情中看出了一丝愉悦?   这个半妖有些不对劲吧……   渺音对身边跟来的外门弟子说:“你们上。”   这些外门弟子都是渺广的追随者,平时帮着渺音作威作福惯了,得到指令后,一齐涌了上来,灵器纷纷祭出,灵剑、宝鼎、云扇、长刀等向着晓归一股脑地砸过来。   屋子里被诸多灵器的罡风刮过,不说桌椅摆设,就连那张破旧的床榻都没能幸免,碎得七零八落。   谢长渊还被捆缚着,神色复杂地看着面前被不断攻击,却能保持微笑的女子。   感受到身后的注视,晓归于数道灵器间回头,脸颊一抹红晕,眼神晶莹透亮,因为技能数值不断上涨,她看谢长渊异常顺眼。   晓归笑吟吟地朝他眨了眨眼睛。   好兄弟,你可真是我的福星。   那些弟子逐渐也感觉不太对劲了,这半妖被多人围攻,竟然毫发无伤。   渺音咬牙喊了停:“你这个女人,用了什么妖法?”   晓归看了眼虚空中的技能面板,还差几点数值就可以突破LV.1了,怎么就停下了。   “这就不打了?”晓归唤出一柄长剑,“那可不行,你要是不出手,我可就要逼一逼你了。”   一柄普普通通的凡剑,注入了浑厚精纯的灵力,在空中指着渺音嗡嗡蜂鸣。   “你!”渺音被迫扬起银鞭拉开,直觉告诉她,不认真应对会吃大亏。   就在这僵持之际,一个女子在门口呼喊:“阿渊!”   晓归闻声望去,女子素白锦衣,眉目大气明朗,眸似清水,关切地迈步朝着晓归身后的谢长渊奔去。   是赛欺霜?   应该没错,能和谢长渊说得上话的,并叫他“阿渊”的非女主赛欺霜莫属了。   “你是晓归师妹吧?多谢你帮阿渊,不要怕,我来了,她们不敢对你们怎么样。”赛欺霜坚定地走到晓归身前,挡住了晓归的视线。   不愧是女主,心怀天下,与晓归只是一面之缘,就挺身回护。   渺音本就觉得晓归功法诡异,再加上一个赛欺霜,她更没什么胜算了。   “你们这两个半妖,我这就回去告诉哥哥,让他来收拾你们。”   赛欺霜用清冷地声线说:“欺霜恭候。”   “我们走。”   是人是鬼都在秀,只有晓归的心在滴血,她辛辛苦苦得来的加数值的机会,就这么跑了。   晓归一脸惋惜地想让渺音再留下一会:“诶!别走啊……”   晓归上辈子玩游戏最讨厌的事情就是卡级,差那么一点点就升级的感觉实在是让人抓心挠肝,想尽办法也要从哪里压榨出一星半点的经验值。   随着渺音的离开,谢长渊身上牢牢捆缚的捆妖绳也被收走。   “咳咳……”谢长渊抬起衣袖擦了擦溢出的鲜血,掀起眼帘,阴狠地盯着离去的一行人。   见晓归一副舍不得渺音走的样子,谢长渊冷笑一声:“你就这么想攀附别人?”   晓归并不在意谢长渊怎么想,她只在意她逝去的经验值,她瞥了他的伤口一眼:“你还是先顾好你自己吧。”   “阿渊,不得无礼。”赛欺霜皱着眉头,本想训斥谢长渊,但看到他满身伤痕,又忍不住软下嗓子,“我不是说尽量避开她们的么?实在不行传音叫我来,要不是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我还不知道你……”   “阿姐,我不想一直被你保护。”谢长渊一碰到赛欺霜,就变成了一只可怜巴巴的小狗,低垂着眼睛。   只有晓归知道,谢长渊现在看着柔弱可欺,日后将会成为能令小儿夜啼的妖皇,除了赛欺霜之外再没有什么能动摇他冰冷的腾蛇之心。   晓归瞧着现在这姐友弟恭的样子,不禁长吁短叹,这二人都算是日后间接造成她死亡的帮凶了。   如今他们仅仅只有练气期,只要晓归想,可以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杀了他们。   可晓归不能,一个反派、一个女主,杀了哪个,这方世界都可能崩塌。   晓归的目的从来没有变过,那就是好好活下去。   “晓归师妹,阿渊性子孤僻,你不要与他计较,你们同为半妖,在门中还要互相照应才是。”   “我自然不会与他计较。”   “刚才一时情急,还未自我介绍,我是阿渊的姐姐,赛欺霜,你愿意的话可以和阿渊一样唤我一声赛姐姐。”   女主这时候和晓归无冤无仇,对晓归态度却如此友善,不愧是温柔识大体的人设,举手投足都让人如沐春风,饶是晓归脸皮厚也不太好意思冷情相对。   晓归扫视了一圈,这屋子里经过刚才一战,连个等坐下的地方都没有,“赛姐姐,实不相瞒,我就住在隔壁,刚才也是听到打斗声赶过来的,如果你们不介意,可以去我那里稍坐片刻……”   晓归的视线停留在还炯炯流血的谢长渊身上:“他也需要疗伤。”   谢长渊被赛欺霜搀扶着挺直了背脊,也不答话。   “如此,就麻烦晓归师妹了。”   *   晓归寝舍内。   赛欺霜为谢长渊小心翼翼地上着伤药。   晓归默默坐在桌前,捧着一杯热茶,盯着冒出的热气发呆。   原文这一段赛欺霜救了谢长渊,因为谢长渊屋子里的一应器具都被损坏,赛欺霜只得把自己的倒霉弟弟带回了她的寝舍小住了三日,悉心照料。   经过这三日,谢长渊更是爱惨了赛欺霜,赛欺霜不忍他打地铺,就让他睡床,自己在地上将就着。   谢长渊拗不过赛欺霜,晚上闻着充满阿姐气息的床铺,忍耐腾蛇血脉发作涌动的情-欲,把许多读者看得兴奋不已。   晓归当时也很激动,毕竟看小说嘛,代入的都是女主。   可现在,正主就在眼前,晓归却怎么都磕不起来。   “晓归师妹,我这个弟弟平时就不爱与别人说话,做姐姐的瞧着很是担心。”赛欺霜顿了顿,“因为血脉缘故,半妖遭人非议,但我知道,你们与常人并无区别,内里都是良善的,多是生活所迫。”   那你可看错了,晓归不由得腹诽道,你面前这个半妖以后为了你变成了妖皇,做的伤天害理的事情可不少。   “赛姐姐说的是,掌门看我可怜,把我带上瀛洲仙山,我本以为从此就能远离那些歧视侮辱,没想到到了这里竟也是一样。”晓归开始演戏,假装抹了抹眼泪。   “渺广渺音两兄妹在外门横行霸道惯了,我与内门的白师兄有些交情,他们不敢轻易对我出手,以后他们若是上门挑衅,你可以传音唤我。”   夭寿了,这个白师兄应该就是男主白清池了。   果然,提到白清池,肉眼可见的,谢长渊本就苍白的面容又失去了两分血色。   “阿姐,我现在是弱小,但也不必他来救。”谢长渊终于出声了,“总有一日,我……”   谢长渊捏紧了拳头,眼尾泛红。   晓归听到这个日后将她大卸八块的人的名字,也不太舒服。   “赛姐姐,我多嘴一句,你这个白师兄人品可值得信任?”   赛欺霜不解:“白师兄和我是入门考试时候认识的,他助我良多,为人也和善,怎么?晓归师妹认得他?”   “……也没有,我就是听说这位内门的白师兄有虐杀动物的癖好,赛姐姐日后定要规劝他好生对待小动物才是。”   白清池把玄龟壳都给掀了,入药入食,可不就是虐待动物。   赛欺霜清澈的眼眸泛起不解:“这我倒是没听说过,不过万事万物,都要眼见为实的好,晓归师妹也不要过于听信传言了。”   晓归叹了口气:“但愿吧。”   赛欺霜为谢长渊耐心地擦完了药,转身对晓归说:“晓归师妹,你与阿渊算是有缘,眼下却还要麻烦你一件事。”   “赛姐姐放心,既然知道和他是邻居了,以后要是再遇困境,我一定还是会帮忙的,同是半妖,同病相怜,本就该互相照应。”   谢长渊住在隔壁,那意味着以后三天两头就有人来找茬,晓归对于这送上来的经验当然是求之不得了。   “既然晓归师妹这么说,我也就放心了。”赛欺霜展眉一笑,清丽无双,“师妹这屋子大,阿渊这几日先借住在这里,可好?”   ???什么?   晓归和谢长渊同时僵直了身体,不可置信地瞪着赛欺霜。   这和说好的剧本不一样啊喂! 第五章   “这……不合适吧。”晓归率先反驳。   赛欺霜走到晓归身旁坐下,认真道:“晓归不愿意?”   晓归回头看了眼谢长渊,又转头看了眼赛欺霜。   鬼使神差地,她想起了蝴蝶效应四个字。   若没有她出现,谢长渊现在不该在这个房间里,而应该在赛欺霜的寝舍,两人共处一室,却被赶来探望的白清池撞见,活生生的修罗场。   也因为有这一遭,白清池感受到了醋意,才第一次用男女之情看待赛欺霜这个绝世好女人。   那……若是谢长渊没有去赛欺霜房里呢?   这一切会不会就改变了?   如果原本的剧情能改变,那她是不是也可以和赛欺霜好好沟通,避免最后的结局?   晓归拒绝的话都到了嘴边,生生地咽下去转了个弯:“不……也不是不行……”   赛欺霜欣慰一笑:“本该由我照料,但他实在伤重,周边也没有合适的地方,阿渊守礼,师妹放心。”   谢长渊捏紧指节:“阿姐,就不能去你那里么?”   “你如此伤势,最好不要再走动了,我那里太远了,你我炼气期又都不会御剑。”赛欺霜不理解,“晓归师妹这里条件比我那好,你也该和除了我之外的同门多多沟通了。”   晓归本以为弟子房的规格都一样,来的时候也没注意观察,现在仔细回想,确实自己这间屋子舒适宽敞又僻静,想来是凌霄掌门的手笔。   “可我与她也才不过认识半日。”谢长渊似乎还想挣扎一下,环顾四周,“阿姐你看,这里也没有我睡的地方,总不能让她把床让给我吧。”   赛欺霜沉吟片刻,这说的倒是,借宿在这里已是麻烦晓归,再让她让床就显得不知礼数了。   晓归看赛欺霜迟疑,到手的鸭子岂有飞掉的道理。   晓归面无表情地从衣裳口袋里掏出了一张软塌,稳稳地放在了地上:“床让给他,我睡这里就是。”   对,没错,从口袋。   晓归的碧色罗裙是龟壳所化,这个口袋,就相当于龟壳小世界的门。   赛欺霜瞪大了清澈明亮的眼睛,不敢置信:“这……师妹……你是从哪里拿出来的……不对,你怎么能单手举起这个的……”   晓归情真意切地开始编瞎话:“掌门心善,将我领进山门时怕我受欺负,赠予了我一个法器,叫四次元空间袋,里面有不少应急的生活用品。”   顿了顿,又道:“我身为半妖,从小体力就比较好,吃得多,力气大,哈哈。”   谢长渊:……   他怎么不知道半妖力气能这么大。   赛欺霜缓了半天才勉强接受这个设定。   可能……这个师妹确实天赋异禀吧,怪不得刚刚她敢挡在阿渊面前,力气大又心善,很淳朴的女孩啊……   说服了自己,赛欺霜不再纠结:“阿渊,晓归师妹是个好女孩,你有事可以同她多商量,阿姐和你说了多少遍,要多交朋友。”   说罢给了晓归一个期许的眼神,晓归骄傲地回了她一个肯定的眼神。   怪不得说赛欺霜对谢长渊只有姐弟亲情呢,上辈子她的妈妈在她身体还好的时候,也是这么絮絮叨叨的。   谢长渊好像还没从刚刚晓归掏出软塌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此时闷闷的,想不到什么反驳的理由。   “既如此,晓归师妹,阿渊这几日就拜托你照顾了,这几瓶药我放在这里,内用外服都有写。”赛欺霜安排的差不多了,站起身来,“我会和门内报备今日发生之事,应该过两日就会给阿渊提供新的弟子房用品。”   “阿渊,姐姐走了,若这两日再有人上门挑衅,定要传音于我。”   赛欺霜嘱咐完,谢长渊也不出声,一身玄衣坐在床上,眼睫轻颤,像个被抛弃的小狗。   赛欺霜叹了口气,这个弟弟本性不坏,就是太依赖她了,也算是个机会让他接触接触除她以外的人了,想到这,她还是走出了房门。   晓归看赛欺霜如远山芙蓉一般渐行渐远的背影,在心里偷偷给自己竖了个大拇指。   成了。   *   是夜,月明如水。   妖兽的血液在身体里飞快流窜,谢长渊躁郁地翻过身,看到黑暗中呼呼大睡的女子,眼睛几乎能喷出火。   阿姐走的时候,答应的好好的要照顾他,结果白日里都是他自己起身吃药,这个女人在一旁拿着个话本子看得津津有味,有时候还莫名其妙地笑出声。   若不是她的眼睛一刻都没有离开话本,谢长渊都觉得她在笑自己的狼狈。   而且她看的是什么奇怪的话本,名字居然叫《师兄们都是我夫君》。   不知廉耻的女半妖,人前一套,背后一套!   她怎么睡得着的???   谢长渊白天沉浸在被师姐抛弃的心痛中,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进的气息,晓归才不想热脸贴冷屁股。   虽然当着谢长渊的面不能回到龟壳小世界,但是晓归的原则是能活一天,就要舒服快乐地活下去,姐才不伺候一个苦着脸千万般不情愿的冤种呢。   是以晓归履行着她日常的生活轨迹,能坐着绝不站着,能躺着绝不坐着。   谢长渊需要她的时候自然会叫她,不叫她说明他还能顶。   然而谢长渊显然不这么想,他可能只是单纯地社恐而已。   谢长渊忍到半夜,看着不远处碧衣女子酣睡的容颜,还吧唧嘴喊着什么“酱肘子真好吃啊”,再想到今天他所遭遇的一切,忍无可忍地冲着晓归喊了出来:“喂!你怎么睡得着的!”   晓归本来还在梦里啃着鲜嫩肥美又沾满辣子的酱肘子,被他这一喊,惊得坐了起来。   这句话,怎么好像上辈子听某个老师也喊过。   晓归赶紧环顾四周。   浓雾一般的黑暗中,一对碧绿的珠子随着她左右晃动而在轻微移动。   是鬼?   不对,是谢长渊的碧瞳。   “你有病啊,大晚上不睡觉,还不让我睡了吗?”晓归有起床气,发现是那个浑身是伤的倒霉蛋之后气焰更是嚣张。   谢长渊喊出来之后也有点后悔,想必是今日受伤太重,半妖的血脉压制不住,导致自己一时冲动。   谢长渊也不知道接什么话。   晓归无语,这人把她喊起来,又不说话,自从赛欺霜走后,他就没说过话,难怪赛欺霜担忧他的社交能力。   唉,算了,不和伤患一般计较。   晓归盯着黑暗中绿莹莹的两簇荧光:“给你倒杯热水?”   多喝热水总是没错的。   谢长渊眨了眨眼睛,闷着嗓子“嗯”了一声。   谢长渊好不容易开了金口,反正也醒了,晓归翻身下塌,懒得去点灯,便从口袋里拿出了一盏露营灯放在一旁。   屋子骤然间亮堂起来,晓归的发髻睡得松松散散,衣衫穿着随意,睡眼惺忪地打了个哈欠,眼角溢出了点点泪花。   摇摇晃晃地走到桌前,晓归用灵力加热了茶水,又晃晃悠悠地送到了谢长渊身前:“热水来咯。”   不知是否是白天服的药起了作用,谢长渊的脸看起来红润了些,要不是晓归知道剧本,他白天的那个脸色,像是隔天就要去见阎王了一样。   谢长渊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接下杯盏,一饮而尽。   他也真不怕烫。   “晓归……师妹。”一天没怎么说话,谢长渊的声线里附上了一层浅浅的沙哑,“今夜是十五,血脉涌动,情绪很难控制。”   晓归反应了一会,才明白谢长渊是在解释为什么他会突然叫她。   谢长渊额前的碎发轻飘飘地垂落,盖住了他的眼神,从晓归的角度看,只能瞧见他削瘦的下巴。   晓归摆摆手:“没事,照顾病号嘛,应该的,谁让我答应你姐姐了呢。”   不提也罢,晓归一提赛欺霜,谢长渊刚压下去的情绪又开始翻涌。   谢长渊猛地抬头,碧瞳收缩,眼尾发红,紧紧地攥着身下的被褥:“不要提阿姐。”   晓归知道又不小心触了霉头,也是,原文里谢长渊在赛欺霜房间翻来覆去折腾了一夜呢,她表示理解:“呃……不提就是,没关系,我懂得,每个月都有这么几天。”   谢长渊顺着晓归的话,想要聊点别的转移注意力:“你这几天没有血脉涌动吗?”   “我?”晓归这才想起来在谢长渊眼里她也是个半妖,“有的有的,就是吧……我的半妖血脉挺弱的,就,没什么特别大的感觉。”   “嗯?你那一半妖兽血脉是什么?”   晓归没想好怎么回答,先把话头踢了回去:“你问我之前,不应该你先说吗?”   “蛇。”谢长渊直接了当,他的血脉并不算什么秘密,“你呢?”   看来没彻底黑化觉醒之前,谢长渊并不知道自己身上的是上古腾蛇血脉。   晓归默默道:“你猜。”   谢长渊白日里观她单手就能举起软塌,猜想必是以蛮力为生的妖兽了。   “牛?”   晓归摇摇头。   “象?还是猿?力气都挺大的。”谢长渊来了兴致,认真地猜测着。   晓归:我谢谢你看得起我……   一把夺过谢长渊手里空了的茶盏搁在桌子上,晓归转身回到了软塌上,抬手将露营灯熄了。   “是龟。”少女清脆的声线在漆黑的屋子里响起。   作者有话说:   晓归:我就是哆啦龟梦! 第六章   传闻中,龟确实力大能负重,瀛洲仙山的功德碑座就是龟形。   由于寿数悠长、与世无争,龟妖大多喜好独居山野,所以龟妖在妖族地界也很少见。   谢长渊想着这些,也没再说话。   空气和被褥中散发着淡淡的栀子花香气,妖血的流速在胸腔中渐渐地慢下来。   晓归听到一旁床榻上的呼吸已经稳定绵长,想来是刚刚在茶水中加的自制安神药起了作用。   这回不用担心,再有人吵着她睡觉了。   *   翌日大早。   温和的阳光透过窗帷洒在了床上,谢长渊睁开了眼睛。   自从他记事以来,好像没有一次睡得如此安稳,一夜无梦,中途也未曾醒来。   为什么会这样?   谢长渊侧头看向软塌上的女子,一束光刚好照在她身上,长长的睫毛在脸颊上留下了阴影,睡姿实在称不上好,衣衫凌乱,胸前露出了一片白皙的肌肤却浑然不觉。   屋内仍旧有一股清雅的栀子花香气。   难道是……因为这股香气?   谢长渊晃了晃头,赶走了心上奇怪的想法,掐诀换上衣裳后,他走到晓归身前:“该起了。”   女子嘟囔了一声别吵我,翻过声来,乌黑的头发绵软如水,散落在肩膀和脸颊,更衬得她肤如凝脂,丰肌秀骨。   晓归隐约感受到脸上有一丝痒,勉强睁开了一只眼睛。   腰如约素。   晓归只能想起这个词来形容,男子一身玄衣,劲瘦的腰身被一条黑色绣暗金纹的系着。   她用睁着的一只眼向上看去,就看到了谢长渊那一张俊美的臭脸。   他双手背在身后,不知道大清早谁又招他惹他了,一脸的不开心。   “既然醒了,就快些起来,该上早课了。”谢长渊别过头去,冷冷地说道。   “你今天感觉如何,能走动么?不行的话我可以替你告个假。”他怎么都穿戴整齐了,那个早课有什么好听的……摆烂不香吗?   “阿姐还在等我。”   提起赛欺霜,晓归瞬间清醒了不少,回想起自己在书里的情节中,未来还有一把刀悬在她头上。   “行,等我片刻。”   晓归走到镜子前拢了拢衣裳,幻化出素锦缎面的碧水裙,稍稍整理了下仪容。   “好了,走罢。”晓归在镜子前转了个圈,回首对谢长渊说道。   晓归水绿色的裙摆翩跹,笑意盈盈,身旁谢长渊黑衣劲装,眸中泛着浅浅碧色,倒像是被身旁衣裙染上的颜色。   赛欺霜在学斋门口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光景。   “阿渊,你的伤怎么样了?”赛欺霜关切道。   “已经好多了,阿姐的药很有用。”   “我看你气色确实好了不少,晓归师妹,多谢你费心照顾了。”   晓归顺坡下驴,大气地摆摆手:“也就半夜多起几次身的事,都是同门,辛苦点互相帮助是应该的,赛姐姐客气了。”   谢长渊:……这女人是真好意思说啊。   到了学斋,晓归仍旧捡了个靠后的位置坐下,一会儿玄阳长老讲起课来无聊,还可以偷偷打个盹。   渺音倒没有找晓归和谢长渊的麻烦,虽然她时不时瞥过来的眼神像刀子一样,实在不算友好。   玄阳长老今日可算没再讲解道经,而是为这些外门弟子科普了瀛洲仙山的门派发家史。   原来瀛洲仙山早年间为一对师兄妹所创,这师兄叶拂衣就是门派的祖师爷,晓归的原主人。   “祖师爷叶拂衣飞升之际,师妹凤双双不知所踪,门派上下亦无记载,只留下了身边的神兽玄武镇守瀛洲仙山,与门派护山大阵相连,神龟擅占卜,助师门于危乱之际度过了数次大劫。”   晓归听到这一段,来了兴致,抬头专注起来。   “神龟喜静,常年宿在玄清池池底,只有预测到将有大事发生才会出言示警,最后一次占卜是在几年前,官鬼爻腾蛇,未来恐有腾蛇之祸。”玄阳长老目露严肃之色,“诸位既然入我瀛洲仙山,需得时刻牢记神龟之言,若遇身负腾蛇血脉之妖,立刻上报长老或掌门,这关系到瀛洲数千年基业的存亡。”   这是在说谢长渊了。   晓归前方不远,是赛欺霜以及一众弟子的乌黑亮丽的后脑勺,这些后脑勺朝着玄阳长老频率不一地认真点头。   晓归并没有穿书之前神龟的记忆,所以并不清楚神龟有此一占,从晓归的上帝视角看,这一卦不可谓不准,原文谢长渊黑化后,生灵涂炭,瀛洲仙山的基业最后是保住了,但神龟自己却是大祸临头。   得找时间研究研究占卜之术了,玄武的种族天赋可不能丢了。   再之后,玄阳长老讲的就是历代掌门的相关事迹,如何一步一步地将瀛洲仙山推向了如今正道魁首的位置。   这些晓归不太敢兴趣,随意听听便罢了。   “早课就到这里。”大半个时辰后,玄阳长老终于讲完,“下午的剑道课程,将和新晋内门弟子一起修习,大家可以向内门的师兄师姐多多请教。”   “新晋内门弟子,内门……”晓归提取到了重要的关键词,不由得喃喃道。   那岂不是要和书中男主白清池碰面了?   谢长渊就坐在晓归身旁,听到了她的碎碎念:“怎么,对内门弟子有什么想法?”   晓归张口就来:“没什么想法,就是上次听赛姐姐提到什么白师兄,有点担心她被什么奇怪的人骗而已。”   谢长渊难得认同晓归,阿姐是和那个姓白的走得太近了。   “要不,下午找个机会,试试那个白师兄?”晓归说道。   “你想怎么试?”   “下午的课想必要练剑,你和我配合一下,看看有没有机会造成白清池伤了赛姐姐的情势。”   谢长渊敛起眉头:“不能让阿姐受伤。”   “我有分寸,要做成一件事,怎么能这样瞻前顾后的。”   “……不行。”   晓归歪过头看谢长渊,他眉头微微皱着,一双碧瞳如蛇一般也紧紧盯着晓归,带着丝丝的凉意。   又是这种眼神,好歹也当了一个晚上的室友吧,还喝了她亲手“调制”的茶。   晓归莫名有点不高兴。   “那咱们各凭本事。”   晓归撂下这句话,也不等他回答,兀自站起身走了。   谢长渊看着晓归的背影,身边一抹栀子花香渐渐散去。   “阿渊,你怎么了?”赛欺霜见晓归走了,谢长渊却脸色阴沉地留在原地。   谢长渊垂下眼睫,掩去了情绪,低声道:“没什么。”   “阿姐,我可以去你那里坐坐么?”谢长渊再抬起头,阴沉的神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温和的笑容。   *   瀛洲舞剑坪,剑道课。   一中午的时间,也不知道谢长渊跑到哪里去了。   晓归到的有些早,百无聊赖地踢着地上的石子。   一个人拍了拍她的肩膀。   “你跑哪儿……”晓归回头,却是一个她不想见到的人,“原来是渺广师兄……”   “晓归师妹来的好早,可是在等什么人?”渺广对晓归还算有风度,没有提那天在他洞府发生的事情。   “没。”晓归敷衍道,“你妹妹呢?”   比起渺广,晓归显然对那个能给她增加防御数值的渺音感兴趣得多。   “哦,说起这个,改日还得去晓归师妹的住处登门道歉,舍妹不懂事,那天唐突了。”渺广好似真的有些歉意,“她只是想对那个姓谢的出手而已,舍妹对半妖一直有些心结。”   晓归心想:你还不是想利用我这个“女半妖”双修提升修为。   “登门道歉大可不必,我对你妹妹其实挺感兴趣的,有机会的话还想和她切磋切磋。”   渺广一听,那天晓归御剑而去,起码已是筑基期修为,岂能让她和渺音一个炼气期切磋?   “舍妹已被在下惩罚过了,还请晓归师妹高抬贵手……”   “等等。”晓归一抬手,示意渺广不要继续说了。   远处走来三个人。   一黑两白,一女两男。   谢长渊、赛欺霜,旁边那个男子是……   白衣飘飘、剑眉星目,端的是陌上人如玉,君子世无双。   不会是白清池吧……   他们三个为什么会在一起?赛欺霜走在两个男子的中间,好像在和身旁的白衣男子解释着什么。   “晓归师妹!”赛欺霜看到了晓归和渺广在一处,急忙快步走过来。   赛欺霜将晓归拉到一旁,低声道:“渺广怎么在这,方才他是不是想为难你。”   晓归摇摇头:“没有,赛姐姐放心,对了,那位是?”   “就是我之前和你提过的,白师兄白清池。”   还真是他……真实地看到书中清雅俊秀的白清池,晓归感叹,不愧是男主,长得是真不错。   但这并不妨碍此人是书中杀了晓归的元凶,晓归的头号大敌。   白清池感受到晓归投来的探究的视线,桃花眼微弯,温柔礼貌地冲她笑了笑。   “赛姐姐,你们三人怎么在一处,谢长渊中午跟你在一块吗?”   “阿渊没和你说一声么,他去我屋子了,说要我给他上药。”赛欺霜叹了口气,“哪知道上药途中,白师兄突然来访,我观他神色,似乎误会了什么。”   晓归如遭雷劈,定在原地。   “你说什么?”   如果晓归没猜错的话,赛欺霜说的不是原文的那段修罗场剧情么?   这段剧情,竟然还是发生了?   作者有话说:   大郎喝药了 第七章   现在是七月,又是午后,本该是烈日炎炎、汗流浃背的天气,晓归硬生生在日头底下感到了一阵凉意。   若是书中剧情是无论如何都会发生的,那她该怎么办。   远处白清池和善的面容仿佛都变得可怖起来。   晓归告诉自己要冷静,至今为止,其实已经介入了不少剧情,关键节点的事件可能不能改变,但无关紧要的小事、原文未曾涉及到的设定还是有操作的余地的。   至少,眼前的赛欺霜已经和她成为熟人,昨日她也成功阻止了渺音对谢长渊的欺凌。   晓归深吸了一口气,展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赛姐姐,刚好白师兄来了,我正好也认识一下,看看是不是像你之前所说啊。”   晓归勾住赛欺霜的手臂,笑嘻嘻的。   赛欺霜不疑有他:“好啊。”   她将晓归领到白清池面前:“白师兄,这就是我刚刚和你提到的师妹晓归。”   “晓归师妹。”白清池微微颔首,“欺霜说你照顾谢师弟分外细心,如今一见,果然是个细致的可人儿。”   白清池说话好听,晓归也会商业互吹:“哪里哪里,赛姐姐也常常提到白师兄,说白师兄为人友善,温润如玉,今日得见真人,才知道这世上还有如此出尘绝艳之人啊。”   晓归一套话术下来,是脸不红心不跳。   反倒是赛欺霜红了脸:“白师兄,你别听晓归胡说。”   白清池的笑容如春风拂面:“欺霜,刚才确实是我误会你了。”   既然不能阻止男女主命中注定的相遇相爱,那晓归就做个红娘撮合她们好了,日后他们俩之间的误会剧情还多着呢,到时候她劝和不劝分,就能多刷男女主的好感度。   实在没办法,就直接摆烂摊牌承认自己的真实身份,白清池总不至于把他老婆的闺蜜给杀了吧。   不过不到万不得已,晓归也不想掉马保命。   万一白清池最后为了救赛欺霜六亲不认,她还是得凉。   防御值硬,才是真理。   赛欺霜脸上泛着些许红晕,白清池一袭白衣,宠溺地看着她。   “这么一看,赛姐姐和白师兄真是登对啊。”晓归说起好话。   还不等赛欺霜和白清池有什么反应,晓归的脚一阵被挤压的酸爽。   “嘶,我【哔】,谢长渊你【哔——】干嘛踩我?”   “不好意思,脚滑了。”谢长渊阴沉着脸说道。   得,忘了身边还有这尊大神在了,真是复杂的三角恋爱关系,一个都得罪不起。   *   剑道课上,仍旧是玄阳长老授课。   晓归听身边的弟子嘀咕,玄阳长老是个剑修,众所周知,剑修穷的叮当响,只有靠多多上课拿提成才能勉强生活这样子。   讲道理,玄阳长老的剑道课比他早上干巴巴地将道经有意思多了。   玄阳长老和晓归一样,是化神期的修为,不过他是以剑意入道,在剑术上的造诣远超在玄清池底下躺了千年的神龟。   他随意的几剑就舞出了滔天剑势,将特制的练习傀儡斩得七零八落。   上辈子晓归沉迷某某农药时,每每看到国服主播乱秀五杀之后,就会忍不住手痒,有一种我上我也行的错觉。   现在晓归就沉浸在这种错觉里,拿剑的手微微颤抖,想就地劈刺几招。   不多时,晓归有了机会,玄阳长老要求两两组队进行练习。   赛欺霜和白清池十分默契地已经组成了一队,谢长渊孤零零地站在一边,其他人自然也不会主动要和一个半妖一起练剑。   记得原文里说谢长渊剑术还不错,后面的门派大比中靠剑招还获得了第三名。   反正晓归也没搭档,就主动询问了谢长渊:“你伤还没好,和我组队总比和别人好,我们一起吧。”   谢长渊看了一眼阿姐和白清池成双入对的背影,沉默地点点头。   由于剑道课内门弟子与外门弟子混杂,练剑时只论剑招,不得使用修为灵力。   正和晓归的意,要是用灵力真打上头了,她还怕压制不住修为呢。   晓归兴冲冲地摆好架势,冲谢长渊勾了勾手。   谢长渊挺直着背脊,剑背在身后:“单论剑招,你打不赢我。”   晓归最烦打架之前还说垃圾话的人,不耐烦地刺激了他一下:“就你那小身板,我还怕下手重把你打死了呢,要打就打,别废话了。”   谢长渊闻言眼眸眯起,他也不回答,只是手腕翻转,将身后的剑横到了身前。   晓归见他准备好了,也不客气,足下一点,长剑如风,剑招凌厉。   谢长渊抬手便是剑气纵横,身形交错之间,晓归被他一剑冲的竟是后退几步。   “好剑法,再来!”晓归兴奋道。   晓归又是一击疾刺,谢长渊以攻为守,剑意变幻,诡谲难猜,仿佛有无数后招演变。   有道是剑如其人,他的剑,饱含了这些年的经历,像一叶在惊涛骇浪中的孤船,生机和杀机共存。   拆了几招后,谢长渊更加认真起来,他没想到晓归的剑术如此精湛,剑意稳如泰山。   晓归也没想到,她在谢长渊的剑意中感受到了毁天灭地的恨意。   到底是千年玄武龟,与谢长渊体内的腾蛇血脉隐隐有所感应,在他全力对战时体会到了他的情绪。   怪不得他整天一副所有人欠他钱的臭脸,这恨意和杀意铺面而来,让晓归挥剑的动作停了一瞬。   一剑破空,扎进了晓归的肩膀里。   谢长渊猛地清醒过来,刚刚他只顾比剑,竟然被情绪控制,一时没收住剑势。   这边晓归却是在狂喜。   【是兄弟就来砍我】技能居然在他这一击之下,升了不少数值,终于突破了LV1,达到了LV2。   升到LV2之后,技能面板显示,解锁了一个隐藏奖励【诺基亚】   来不及仔细阅读隐藏奖励的说明,肩上的剑被谢长渊抽了出去。   “你……”谢长渊抽出长剑,却发现晓归并未受伤,只是在她衣衫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印记而已。   晓归不在意地拍了拍肩膀:“没事,我血厚。”   谢长渊:……   “这么说来,上次渺音的鞭子好像也没伤到你。”谢长渊浅绿色的瞳孔望着晓归。   “我不是说了,我身体好呀。”晓归说道,“你也可以理解成,是我半妖血脉的缘故。”   谢长渊陷入了思考,怪不得都说龟妖寿数悠长,有这种防御力,也很难死掉吧。   “对了,你剑法不错,以后我会经常找你切磋,你不介意吧。”晓归期待地搓搓手。   他介意……   晓归看谢长渊要拒绝,她连忙捂着刚刚“受伤”的地方,揪着小脸:“哎哟……怎么突然之间好痛……果然是受了内伤么。”   谢长渊:……   “那好吧。”面对这个人,谢长渊莫名有一种无力感。   晓归心里的小算盘打的噼里啪啦响,既然谢长渊答应以后和她切磋,照今天这个形式看,他的攻击是可以打出经验值的,假设一次切磋可以加十点数值,升一级需要200点,她只要找他打个二十次就能升一级。   晓归勤快点,技能一个月就能升一级,一年12个月就能升12级,芜湖,起飞。   谢长渊看晓归从刚才就一直对着空气乐呵呵的,忍不住伸手在她面前晃动了几下:“我刚才没伤到你脑子吧。”   “没有,我脑子一般会放在储物袋里。”   剑舞坪上,一身玄衣的少年被晓归逗乐,难得地勾起唇角,笑了出来。   两次技能成功加数值,都是和谢长渊有关,看来他确实是晓归的福星,得和这个冤种邻居多多来往才是。   午后的阳光下,身旁少年削瘦的身姿挺拔如松,晓归真心实意地说:“以后还请长渊师兄多多指教了。”   谢长渊还是第一次听别人叫他长渊师兄,一时愣怔。   “怎么?不喜欢这个称呼?”   谢长渊一双碧瞳潋滟无双,紧抿双唇,“晓归师妹,我修为低微,担不起指教二字。”   “我剑道造诣确实不如你,长渊师兄可别谦虚。”   “我……”   “诶,你看赛姐姐她们,打得好漂亮!”   谢长渊顺着晓归的眼神望去,赛欺霜和白清池二人剑影缭乱、白衣交缠,像两只起舞的蝴蝶,完全不似刚刚他和晓归比剑的剑拔弩张。   不愧是小说男女主,拆个招也这么情义绵绵,晓归默默吐槽道。   “长渊师兄,你刚才想说什么来着?”   谢长渊不做声了,只顾看着远方两道交缠的身影。   晓归自讨没趣地吐了吐舌头,这家伙……   谢长渊被吸引了注意力也好,晓归刚刚解锁了一个什么【诺基亚】奖励,还没来得及查看。   技能面板上显示着【是否提取奖励】。   【是】晓归轻点。   一个老式手机模样的东西掉落下来。   晓归捡起来,吹了吹上面的灰尘,试图开机,手机却纹丝不动。   她吸取了上一次的经验,回到了技能面板,点开奖励物品,果然,在奖励物品下面有一行极小的文字说明。   【诺基亚:很硬、超级硬!可以突破地理的限制,对天南海北的那个TA表达你心中所想!请注意,通讯功能使用次数只有三次哦~】   晓归看完这段说明,忍不住用力把这玩意摔到了地上。   地面竟然被砸出了一个小坑,诺基亚却毫发无伤。   这不就是一块砖?! 第八章   这不就是个高级一点的传音符么?   谢长渊只听得“砰”得一声,一个模样奇怪的玩意在他脚下砸了个坑,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新型暗器。   他将这个东西捡起来,递回到了晓归面前。   “你的东西?”谢长渊说道。   “嗯。”晓归一时无语,也不好拒绝,只得暂时把【诺基亚】收回了龟壳空间。   不远处,赛欺霜白色的身影与剑光融合,长袖飘扬,如飞仙一般,白清池也不提剑格挡,只是顺着剑影向后倒去。   他逃,她追,他插翅难飞。   玄阳长老站在剑舞坪的高台上,目光被赛欺霜和白清池吸引,赞许地点点头:“外门弟子中竟有如此可塑之才,可与内门弟子一较高下。”   还有掌门亲自带来的那个叫晓归的女弟子,刚刚看其剑势,完全不像一个才入门的外门弟子。   和她对招的那个男弟子,修为虽然不高,不过已经有了自己对剑意的理解,也算是难能可贵。   “这一批弟子,藏龙卧虎啊。”玄阳长老感叹道,“年轻真好,我也该和凌霄掌门商量下,收一批真传弟子了。”   而此时数千岁的玄武龟,还在为【诺基亚】的鸡肋失望。   “哎,希望之后升级能给点正常的玩意吧。”晓归只得这样自我安慰道。   这一堂剑道课就在晓归的唉声叹气中结束了。   既然已经打定主意要刷男女主的好感度,晓归也就没有出手试探白清池。   课后,男女主并肩走过来。   “阿渊,刚刚白师兄说,他有熟识的掌事弟子,今日就能替你将寝舍打点好。”   晓归在心里暗暗感叹:果然是原著男主,就是人脉广,就是靠谱。   如果今天就能弄好,晓归就不用和谢长渊共处一室了,虽然软塌睡着也挺舒服的,但终究比不上龟壳世界里两进两出的快乐老家。   谢长渊却是目光森然。   晓归一看他眼色就明了了,这是吃白清池的醋了。   念在日后还要经常找这位好邻居切磋的份儿上,晓归打了个圆场:“其实也不急,长渊师兄在我那里住的挺好的。”   “还是尽快吧,谢师弟长时间借住在晓归师妹那里并不好。”白清池意有所指,“谢师弟还是要懂得男女之防。”   谢长渊冷声道:“如此,还要多谢白师兄了。”   白清池也不示弱:“以后若有难处可以来找我,不必事事麻烦欺霜。”   谢长渊目光如蛛丝一般望着白清池。   原文里白清池就不怎么喜欢谢长渊,也是,任谁面对这么一尊煞神,还要抢自己老婆,都不能忍。   也就赛欺霜这样的纯洁无瑕坚韧不拔的励志女主,意识不到这两位男性之间的暗流汹涌。   这两个人夹枪带棒的,晓归怕多说多错,殃及池鱼,就跟赛欺霜说了一声,尿遁了。   三个人的电影,晓归不想有姓名。   *   晓归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双指并拢,默念传送口诀,回到了玄清池。   两日没来,晓归还有些想念这个地方,玄清池算是她穿书而来的出生点了。   化为龟形,晓归一个猛子扑进了池子里,不愧是修仙界排行第一的灵泉,熠熠生辉的灵力环绕着晓归的龟身,由外向内滋养神魂。   玄武本就喜水,晓归游了一会,只觉通体舒畅,像上辈子泡温泉一样。   “真舒服……”晓归深呼吸,“以后得多回来泡泡。”   晓归回到龟壳世界的院子里,一屁股坐在人体工学椅上,取了串糖葫芦,翻开话本。   刷文+零食,这才是普通龟龟该有的幸福生活嘛。   在这里没人打扰,她要刷文到深夜!   暖光灯下,半透明的香薰机喷洒着栀子花香的雾气,粉色睡衣的少女在椅子上捧着话本,靠惯性转了个圈,她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然而,晓归的快乐时光还没维持多久,一个如电如光的东西飞向了她,重重地敲击在她的脑门上,椅子直接滑出去老远,撞在了墙上。   “我【哔】,什么玩意儿?”晓归揉着额头怒道。   晓归防御值高,倒是不疼,但十足地把她吓了一跳,这龟壳世界里除了她,怎么还会有别的活物?   定睛一看,诺基亚安安静静地躺在地上,屏幕居然亮了。   “这东西能亮?”晓归连忙捡起像砖块一样的诺基亚。   诺基亚暗黄色的屏幕上,显示着一行字:绑定通讯对象谢长渊HP数值过低,是否更换绑定对象?   “我啥时候绑定通讯对象了??”晓归莫名其妙,还是不能理解这是个什么意思,将它翻来覆去地观察着。   结果发现了诺基亚后盖下方一行小小的字。   哦,这熟悉的配方。   【除宿主外第一个接触到诺基亚的人,即自动绑定通讯对象。】   晓归气笑了。   笑归笑,晓归还是出了龟壳空间,朝着有谢长渊气息的方位御剑飞去。   毕竟诺基亚上显示谢长渊HP过低,八成又是遇到了什么事儿,晓归怎么能放着这现成的经验值不要呢?   *   瀛洲仙山后山,夜凉如水。   谢长渊还勉强站着,血顺着额角流下来,只剩下一只眼睛能够视物。   之前的伤还没有好全,如今更是雪上加霜,七月的天,谢长渊却觉得浑身冰凉。   这次找他麻烦的除了渺广,还有一个男弟子经常跟在渺音身后,好像叫傅京。   这二人都是筑基初期的修为。   满打满算,谢长渊入门也才几个月,能凭半妖之身修炼至练气初期,已然十分不易,但还是吃了修为不够的亏,反抗不能。   他碧瞳幽深,因为这一双眼睛,他连隐藏自己的半妖血脉都成了一种奢望。   傅京看谢长渊这种眼神,一股不适感油然而生,他是专精于淬炼肉.体的体修,一拳轰出,谢长渊颤抖着想抬剑挡下。   剑却断成碎片,人也如残破的黑蝴蝶一样飞了出去。   鲜血控制不住地从口中涌出,谢长渊躺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他知道,自己的肋骨又断了几根。   呵,从来都是因为这一身肮脏的血脉,所有人都要欺他辱他。   半妖又究竟做错了什么?他又做了什么?   后山上的松叶在月光下氤氲着毛茸茸的光,谢长渊咬紧牙关,一双凤目布满血丝,饱含恨意。   为何阿姐还要守护这样的天下众生……   他自嘲地笑了笑,上一次渺音伤他,是那个碧衣女子拦在了他身前,这次周边被渺广布下了隔音罩,她又怎么会再出现第二次。   那个女子,明明是跟他是同类,却好像活得比谁都快乐。   明天估计阿姐就会看到自己的尸体了吧,除了阿姐,还会有谁在意他的生死呢?   心中的恨意激发了血脉,在他破败不堪的身体里疯狂蔓延,傅京的身影又一次逼近,谢长渊绝望地颤了颤眼睫。   晓归远远地就感应到了腾蛇血脉的气息,原文中每次谢长渊濒死,腾蛇血脉都会控制他的身体救他一命。   “这几个蠢货,要是激发了他的腾蛇血脉,你们一个都别想活。”晓归加快了灵剑的速度,散出神识飞快地搜寻。   终于,她找到了几乎和大地融为一体的一袭黑衣,他白皙的脸几近透明,身前的男弟子一掌就要落下,晓归当即俯冲过去,扑倒在谢长渊身前。   傅京一掌已出,已无法收回,硬生生打在了晓归身上。   晓归血厚,筑基期的一掌对她而言轻如鸿毛,她双手撑在谢长渊身侧,直视着谢长渊快要被腾蛇血脉吞噬的碧瞳。   眼见他眼底的红色逐渐褪去,晓归才松了一口气,不由自主的说:“你还是绿眼睛好看……”   谢长渊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袭来,自我意识也在慢慢恢复,听到了晓归的这句话。   一抬眼,就看到了晓归比溶溶月色还要明亮的眼睛。   “还记得我是谁吗?”晓归想再确认一下。   “……晓归。”   晓归点点头,双足轻点,一个漂亮的翻身站了起来:“你忍着点,我先把这两个解决了。”   傅京见这女子挨了他一掌竟然还毫发无伤,还以为是哪里来的内门师姐,但她一转头,傅京忍不住喃喃道:“你是……晓归?你不是才刚入门?怎么可能挡下我的一掌?”   一旁的渺广发现是晓归,亦是骇然,看刚才的形势,这位半妖师妹怕是深不可测,远不止筑基修为:“傅京,还不快走。”   晓归本来还想再和他们假装打打,增加点数值,现在看来也没必要了,再不出手,他们自己就要跑了。   晓归回头看了眼战损的病娇美人谢长渊,哎,不是她想管闲事,实在是这两个人不是东西,差点把谢长渊大号都叫出来了。   是得给点教训。   层层叠叠的松树后,晓归缓步走出,面无表情地说道:“你们且看好了,什么才叫从天而降的掌法。”   晓归凝神,灵力缓缓在掌中回转,掌风化形如滔天巨浪,压弯了周遭的松树,朝着渺广和傅京涌去。   两人当即就被掀飞数丈之远,还未等他们落地,晓归身形如鬼魅一般悄然而至,一记飞踢,两人的身躯狠狠地砸了下去。   二人已经失去了意识,晓归又将剑气从指间逼出,从他们的太阳穴灌入,天亮之后,他们不但会感觉到头痛欲裂,还会将今晚的事情尽数忘记。   收拾完残局,晓归拍了拍手中的灰尘,回到了谢长渊身边。   他眸深炯炯,藏着莫名的情绪,看得晓归的心有些发慌。 第九章   “你做什么这么看着我?”   谢长渊收了眼神,长长的睫毛垂落,双唇抿紧。   晓归想:他大概是被打自闭了。   晓归走到一身破败的谢长渊身前,将他扶起来,往他的后背注入了一道醇厚的灵力。   淡绿色的灵力在他周身环绕,治愈了他几处流血不止的致命伤,晓归又取出龟壳小世界的菩提果递给他。   “你到底是谁?”谢长渊没有接下。   “我就感觉你被打坏了脑子,我是谁你都不知道了?”晓归绕开了他的问题,“拿着吃啊,我刚刚都救了你,现在还会害你吗?”   谢长渊皱着眉头,一只手颤抖着伸起。   晓归这才发现,谢长渊的手关节异常红肿,沾着地上黑黝黝的泥土。   她叹了一口气,将菩提果递到了谢长渊的嘴边:“你手抬不起来,说一声不会吗?”   面前的菩提果光滑饱满,像递给他果子的那个女子一样干净亮丽。   而谢长渊身上满是泥土血污,连双臂都抬不起来。   谢长渊从未有这样一刻如此厌恶自己,眼前的碧衣女子和他明明同是半妖血脉,却明媚大方,与他天差地别。   菩提果从晓归的手上又往前递出几分,几乎已经摩擦到了谢长渊的脸颊。   他开裂的嘴唇,隐隐作痛的伤口都在叫嚣催促着他吞下那颗果子。   谢长渊终是张开了嘴巴,恶狠狠地咬了一口饱满的果肉,鲜甜的汁水瞬间涌入了他干渴的喉咙,浓郁的灵气,温和地调理着他的五脏六腑。   “看,我没骗你吧,这回我可是救了你第二次了,你想怎么报答我?”见谢长渊听话地吃下了菩提果,晓归笑嘻嘻地说,“要不,以身相许?”   谢长渊呛住,拼命咳嗽。   未来的妖皇,竟然这么不禁逗。   晓归轻轻拍了拍他的背,谢长渊的背消瘦轻薄,她都能摸到一对蝴蝶骨:“你也太瘦了,我们修炼之人,还是要壮实点,刚刚那个傅京,虽然长得不怎么样,但他一身腱子肉很是耐揍。”   “你喜欢那样的?”   “哎,女孩子嘛,自然喜欢高大壮实的,多有安全感。”   谢长渊若有所思。   “好了,一直在这待着也不是个事儿,我送你回去吧。”   谢长渊沉默地点点头,勉强站起来。   晓归唤出灵剑,示意他站上去。   “你到底什么修为了?”谢长渊忍不住问道。   “刚不是说了,一会儿再告诉你,赶紧上来。”晓归干脆利落地跃了上去,伸出手想扶他一把。   谢长渊无意识捏紧了拳头,避开晓归的搀扶,迈步走上灵剑。   晓归瞧他摇摇晃晃的模样:“不想掉下去的话,劳烦长渊师兄抓紧了,我可不想再救你第三次。”   谢长渊的脸色白得吓人,听晓归这么说,轻轻拽住了她的衣带。   晓归懒得再和他多说,直接一把将他拉到身前,勾住他的腰:“站稳了。”   谢长渊挺直了背脊,手无处安防,只得抓紧自己的衣袍。   夏日的晚风带着丝丝的暖意,脚下的瀛洲仙山仙雾缭绕,栀子花香扑面而来。   晓归感受到谢长渊的不自在,默默加快了飞行的速度,很快,灵剑翩然落地,回到了弟子寝舍门口。   “你的屋子好像还没打理好,要不,还是去我那里将就一晚?”   谢长渊闷声点头。   *   月光从窗外照进来,好似在地上铺上了一层浅浅的白纱,晓归拖着腮坐在桌前,打了个哈欠。   屏风后,谢长渊正在洗澡。   水声滴答作响、淅淅沥沥,听起来竟然有几分温柔缱绻。   “所以今天是怎么回事,你不是和赛姐姐他们在一处的么?”   屏风后的身影僵硬了片刻,过了一会才说道:“阿姐和白清池被太虚长老叫走了。”   “太虚长老?”晓归仔细回忆,这个太虚长老好像是归阳王朝供奉在瀛洲仙山的一位修真者,前期也没少做缺德事。   男女主早期修为不够,只能躲着这个小boss,后期渡劫期才把他秒了。   “太虚长老把他们叫走时没说为什么吗?”   “没有。”   “然后你就被渺广和傅京包抄了。”之后的剧情晓归用脚指头想都想的出来,“剑道课之前,渺广跟我说,他责备了渺音,傅京是渺音的舔狗,估计是帮女神出气来了。”   晓归感叹道:“你可真能拉仇恨啊。”   谢长渊疑惑:“何谓舔狗?”   “呃,我怎么和你解释……大概就是你和你阿姐的那种关系?”   谢长渊:……   “你是怎么知道我在那里的?”谢长渊岔开话题。   “我说我路过你信吗?”   “不信。”   “不信就别问了。”晓归又打了个哈欠,“今天算你走运,我救了你,说不定下次你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谢长渊语气森然,眉眼冰冷,身上的血脉徐徐流淌:“只要给我时间,我总会杀了他们。”   “说实话,我还挺羡慕你的。”   谢长渊扯起嘴角,自嘲地笑了笑:“羡慕我什么?羡慕我满身是伤?”   想到自己艰难升级的技能,晓归叹了一口气。   “这点确实挺羡慕的……不过我更羡慕的是,你可以随心所欲表达爱恨。”晓归伏在桌子上,“你恨一个人,可以努力去杀掉他,你爱一个人,可以肆无忌惮地对她好,而我却不能。”   谢长渊不解:“为什么?”   “这么跟你说吧,我有几个仇家,我知道他们是谁,知道他们未来会置我于死地,但我却不能动手杀了他们。”   “……你雇人动手呢?”   “不行,我甚至还得保护他们。”晓归无奈道,“你也看出来了,我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外门弟子,待在这里,不过是为自己争一线生机。”   谢长渊沉默了。   淅淅沥沥的水声响起。   许久,他出声道:“从小我就一直孤身一人,遇到的半妖,你是第一个。”   “我的母亲,是凡间的一个青楼女子,生下我之后,发现我的瞳孔是绿色的,传闻中,瞳色异常,必是半妖,她怕麻烦,就将我丢弃街头。”   “我一开始还不知道为什么,后来逐渐发现人们看到我的眼睛就会惊恐不已,那时候还小,只能把眼睛蒙起来,沿街乞讨。”他顿了顿,继续道,"再之后,一个蛇妖在人间的时候,看出我身上的妖血,将我带去了妖族,我这才知道自己是个半妖。可惜不久之后,她就因为收留我,被人杀死了。"   “这些年来,只有阿姐真心待我,她心怀天下苍生,希望我走上正途,我不想让她失望。”   晓归难得听谢长渊说这么多话,没有打断他,耐心地听完了。   其实大多剧情她都知道,但真真切切面对一个人,听他亲口说出来的时候,晓归还是唏嘘不已。   谢长渊是真的冤种。   晓归忍不住问他:“那若有一日,你阿姐对你刀兵相向,你怎么办?”   “阿姐不会的。”谢长渊愣了一瞬,“若真有这一天,阿姐要我的命,我会双手奉上。”   晓归无语,她本来还想着若能拉着原文中的反派一起共商大计,她活下来的几率就会大很多,现在看来,谢长渊把赛欺霜看得比他自己的命都重要,道不同不相为谋。   “你赶紧出来吧,你的伤口不宜长时间泡水。”晓归说道。   谢长渊从浴桶里站起来,一股股水滴顺着后背流了下去。   他穿上了晓归给他准备的衣服,这衣裳触感绵软柔顺,是极好的料子,穿着很是舒适。   谢长渊缓步从屏风后走出来,头发的末梢还在滴水,氤氲在暗红色的衣衫上。   晓归见人出来了,抬眼一看,满意地点点头:“我就知道,你穿红色一定好看。”   谢长渊后期黑化时,就穿的红色长袍,晓归不知道那时候还能不能亲眼见到,所以现在想提前看一眼未来妖皇的风采。   果然极为合适,谢长渊碧瞳凤目的妖艳被平日里的玄色衣裳挡去了七八分,如今一穿红色,气质立马就到位了。   谢长渊有些不自在:“这颜色太张扬。”   “哎,你又不穿给别人看,你就当做满足朋友的一个愿望吧。”   “朋友……?”   晓归说:“怎么,我救了你两次了,朋友都不配当吗?”   谢长渊:……   “赛姐姐上次的药膏还剩下不少在这里,你自己将就着涂一涂吧。”   谢长渊默默拿起桌上的瓷瓶:“谢谢。”   他独自一人涂着药膏,晓归却拿出上次还没看完的话本《师兄们都是我夫君》,悠哉悠哉地看了起来。   谢长渊见晓归又看起了话本,出言问道:“你不是说,一会儿就告诉我你是谁么?怎么看起话本了?”   晓归将话本掩住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清透亮丽的眸子,她眨眨眼:“好啊,我来告诉你。”   她放下话本,走向了坐在床上涂药的谢长渊。   “我来帮你上药吧。”她取了点药膏,在谢长渊的手腕红肿处轻轻抹了抹,“长渊师兄,你真的应该再谨慎一点。”   “什么?我怎……”   谢长渊还未说完,眼前的晓归逐渐模糊,他眼前一黑,被浓郁的栀子花香包围,昏了过去。   “未来的妖皇,这点防备心都没有可不行啊……”晓归将忘尘草混在了药膏里,刚刚用灵力催动其迅速起效。   “睡吧,明天早上醒过来,你不会记得今晚发生了什么。”晓归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折腾了一晚上,终于可以睡觉了。”   晓归躺上软塌,打了个响指,屋内灯光熄灭,谢长渊的衣衫也变回了他平日里穿的玄色。   作者有话说:   天天给阿渊下药的某龟 第十章   清晨,天暮渐亮。   晓归一睁眼,就看见了坐在桌边的谢长渊。   锦缎似的长发已经被他高高束起,背对着她,双手翻弄着什么。   晓归定睛一看,他竟然在看那本她昨天忘记收回去的《师兄们都是我夫君》。   晓归心想:怪不得每次看到我看话本子他都不太高兴,原来是他也想看啊……   “咳咳。”晓归轻轻咳嗽了一声。   谢长渊回头,脸色不太好,耳尖上却染上了一丝酡红。   “你平日里就看的这些?”   谢长渊早早地就醒了,本想看看晓归平日里看的话本子里面都写得是什么玩意儿,能引得她频繁嗤笑,结果一看,里面的尺-度之大,描绘之细腻,让他震碎三观。   晓归理直气壮:“怎么了?”   谢长渊没想到晓归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一时噎住。   晓归想起正事,趁他还没问,先发制人:“昨晚你躺在我屋子门口,一身是伤,你可记得自己怎么了?”   “?”谢长渊沉默地皱起了眉头,一言不发。   晓归见他不说话,心下了然,这是已经忘了:“我好心将你拖进来收留一晚也没什么,但你这一身伤,总得有个说法。”   谢长渊盯着晓归,目光灼灼:“说法?”   “对啊,我猜你是被什么人打了,又下了药,所以才不记得了。”晓归信誓旦旦,“你以后出门可得当心,像昨日一样受伤是小事,你如此娇弱,若是被种下什么春蛊,污了清白那就不好了,男子出门在外也要注意保护自己啊。”   谢长渊额头上青筋直跳:“污了清白?”   晓归站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也不必太过害怕,若是有人对你图谋不轨,我第一个饶不了他。”   谢长渊的脸色变了又变。   “幸好伤的还不算特别重。”晓归不着痕迹地拿走了桌上的话本子,“这话本子你要是喜欢,我隔天多送几本给你,这本不行,我还没看完。”   谢长渊:……   他没戳穿晓归撒的谎,但他其实并没有忘记昨晚的事情,可能是血脉的缘故,又或者从小受伤不断,寻常药物对他的作用都会减弱不少。   昨晚他突然昏了过去,大约寅时就醒了过来,回忆起昨晚,谢长渊猜到是晓归在他的药膏里动了手脚。   为什么?既然不想让他记得,又为什么要救他?   晓归来路不明,给他下药,又两次出手救他,谢长渊望着面前神色坦然的女子,她就像一团看不透的迷雾,行为中处处透着古怪。   还有她昨晚说的什么仇人又是谁?她说进瀛洲仙山是为了保命,如何保命?   谢长渊不想打草惊蛇,是存了试探之心。   说到底,他其实对晓归的真实身份和目的一无所知,晓归若是发现他并未忘记昨晚之事,反而对他动手,他毫无胜算。   想到这,谢长渊不由得烦躁起来,对于她昨晚救了他的感激之情也冲散了许多,更多地变成迷惑和不解。   晓归并不知道忘尘草没起作用,二人同处一室,却各怀心思。   ***   日子就这么平静地过去了几天。   谢长渊回到了晓归隔壁的屋子。   渺广和傅京请了假,没有来上课,赛欺霜发现她这个弟弟又无缘无故受了不少伤,心疼地送了不少药来。   白清池听闻赛欺霜因为谢长渊的伤势,经常来探望他,二话不说,数不清的治伤圣药如流水一般送到了谢长渊的住处,并附送了一张字条“希望谢师弟早日康复,不要再让欺霜担心。”   赛欺霜懵懂,晓归也不多话,在一旁吃瓜吃得可爽。   几日相处,晓归一开始对赛欺霜的敌意已经所剩无几,她发现这个赛欺霜并不像书中形容的那么孤傲圣母,反而她有血有肉,平日里也有迟钝可爱的一面。   她每次来探望谢长渊,都会顺便给晓归做些好吃的带过来,毕竟原文里的女主可是有一手绝世厨艺。   晓归最是不能拒绝美食,连带着对赛欺霜也就好感度直线飙升,逐渐亲密。   等等,不是她要刷赛欺霜好感的吗?怎么反而被俘获了。   这就是女主人见人爱的光环吗……   罢了罢了,反正原文里也不是赛欺霜主动要杀晓归的,要背锅也得是白清池。   说起白清池,自从那次剑道课之后,晓归就再也没见过这位白衣飘飘、温润如玉的男主。   可能是因为原文中死于他手,晓归对和他接触这件事始终有一丝抗拒。   这一日傍晚,晓归拿出藤椅,坐在屋檐下,蝉鸣阵阵,空气清爽,好不悠闲。   晓归远远地就瞧见赛欺霜举着食盒,像一朵清尘绝艳的棉花糖一般飘了过来。   赛欺霜熟稔地从屋子里搬了张椅子,坐在晓归身旁:“晓归师妹,我新做了一盒水晶糕,你尝尝?”   晓归就等这句话呢,当即开了食盒,水晶糕呈花瓣状,晶莹透亮、色白润滑,一看就让人食指大动,晓归小心翼翼的捻了一块糕咬了一口。   软糯耐嚼,甜津津的,夏日吃起来清爽可口,绵软细腻。   “赛姐姐费心了。”晓归黑漆漆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愉悦极了。   “你爱吃就行,我改天也做些给清池和阿渊尝尝。”   “哟,都叫起清池了?不叫白师兄了?”晓归揶揄道。   赛欺霜飞红了脸颊:“吃你的吧,这几块糕还堵不住你的嘴吗?”   晓归笑着又捡了一块水晶糕放进嘴里,要是后面的剧情都不发生就好了,晓归难得能遇到一个和她心意的朋友。   想到后面的剧情,晓归叹了一口气:“赛姐姐,长渊师兄的伤可好全了?”   “你们不就住隔壁?你不知道?”   “我这不是想着等他伤好了再去探望么?”   赛欺霜奇道:“别人都是在人家病期探望,怎么到了你这里反倒要等伤好了?”   晓归有点不好意思,她其实是在等谢长渊伤好了,能和他打架加数值,人家伤还没好,就过去找他打架有些不近人情了。   晓归不动声色:“长渊师兄不喜外人,我去了也没什么事情,反倒惹他不愉快了。”   赛欺霜摇摇头:“我倒是觉得,阿渊除了我,从未和别的人走近过,所以在他心里你应该不是外人了。”   晓归急了,别呀,他不把我当外人,怎么给我加数值啊……   “不过说起来阿渊的伤确实好的差不多了,不如我们过去瞧瞧他?”   晓归咽下了最后一块水晶糕:“好,赛姐姐等我一会,我准备一下。”   ***   晓归和赛欺霜敲了敲门。   许久无人应答,晓归便嚷嚷道:“长渊师兄,在吗?”   “……何事?”她来做什么?   赛欺霜说道:“阿渊,我和晓归师妹来看你了。”   赛欺霜说完后,屋内水声哗啦,又一阵衣物淅索之声,不多时,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晓归暗自腹诽,果然还是赛欺霜说话有用。   “阿渊,我们来得不巧了,你刚在沐浴?”   谢长渊的脸上还有些刚出浴的红晕,和平时苍白的脸色不大一样,晓归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你怎么一天到晚都在洗澡?”   “每天洗澡很奇怪吗?”谢长渊说道。   晓归不回答,径直走进他的屋子,把一个包裹放在了桌上:“听赛姐姐说你伤好得差不多了,我们来看看你,我还给你带了些礼物。”   谢长渊瞥了包裹一眼,终是没再说什么:“阿姐,进来坐吧。”   赛欺霜坐在了晓归身旁,眼神透亮,带着浅浅的笑意:"我带晓归来,除了看看你,还想跟你们说一件事情。"   “前两日,我已成功筑基,不日就会晋升为内门弟子。”赛欺霜说道。   原文里这一段,赛欺霜是一个人来找谢长渊说的,说完谢长渊心生自卑,觉得阿姐要抛弃他了,夜晚痛苦不堪,血脉觉醒进度条又前进了少说10个百分点。   晓归之所以这时候和赛欺霜一起来,不仅仅是为了看谢长渊的伤势是否已无大碍,也为了顺带安抚一下谢长渊,让他的血脉晚一些觉醒,给自己叠防御值争取多一点时间。   “真好啊,不像我,这辈子都不知道能不能筑基。”晓归靠在椅背上,懒洋洋地摆烂。   谢长渊不着痕迹地看了晓归一眼:“恭喜阿姐了,我也会努力尽快筑基的。”   晓归来之前想的一大堆安抚谢长渊的话,瞬间失去了说出来的理由。   什么意思?就这?   说好的心痛欲绝呢?说好的不甘心呢?   他是不是没听清楚啊?还是洗澡水太热,把他烧糊涂了。   晓归忍不住上手摸了摸谢长渊的额头:“没烧坏啊……”   暖和柔软的手覆盖在他的额头上,谢长渊后退一步,有些愠怒:“你做什么?”   他后退一步的动作是认真的吗?亏晓归还好心想安抚他,果然外人就是外人……   晓归悻悻地坐了回去:“我这不是关心你伤势有没有好全嘛……”   谢长渊:“……好了。”   “好了就好,好了就好。”晓归搓了搓双手,“你别忘了答应我的切磋,多打架对你提升修为也有益处。”   谢长渊皮笑肉不笑:“那我还得多谢你了?”   赛欺霜说这件事的时候本也有些忐忑,怕阿渊敏感想多,现在看他神色如常,也就放心了。   赛欺霜稍微聊了几句就走了,她还要回去准备晋升内门的考核材料。   晓归待着也没什么事情,就跟着赛欺霜一起走了,走的时候仍旧一头雾水,没有想通为什么谢长渊一点反应都没有。   送走一白一绿的两道身影后,谢长渊回到屋子,慢斯条理拆开了晓归送的包裹。   那天晚上之后谢长渊有意避着晓归,此女实力深不可测,行为诡异,不知她对自己有何目的,才会几次三番出手相助。   但看到她来探望自己,还带来了礼物,谢长渊不由得觉得自己是不是思虑过多,难道她其实并没有什么别的想法?   吧唧,一样东西掉在了地上。   谢长渊捡起来一看,是一本书,封面上赫然写着七个大字——《霸道师尊爱上我》。   不用翻开,谢长渊就知道是什么了。   瞬间,他额头上的青筋跳了起来,血脉也隐隐涌动。   “晓!归!” 第十一章   那只浅蓝色的包裹里除了《霸道师尊爱上我》,还有《替身公主的自我修养》、《娇宠小师妹》之类的,最离谱的是还有一本《男子防身术》……   包裹的空隙塞满了用彩纸包着的小糖果,底下压着一张字条,上面写着“人生就像一场戏,因为有缘才相聚。别人生气我不气,气出病来无人替。我若气死谁如意,况且伤神又费力。长渊师兄,记得多吃糖,少生气。”落款:晓归^_^   谢长渊:……   他怎么感觉被拿捏了……   拆开一颗,糖果晶莹透亮,散发着淡淡的栀子花香,入口沁人心脾,甜香四溢。   这糖倒还不错。   ***   次日午后,晓归来找谢长渊切磋。   谢长渊养伤这几日,她也不想躺平,试着去寻找渺音之类的工具人炮灰给她加经验值,但不知是不是运气不好,对她怀有敌意的炮灰都不见踪影,反而是频频有男弟子对她示好。   毕竟,传闻中女半妖做道侣,修为一途事半功倍,他们对这样一枚人形大补丹怎能无动无衷,况且,晓归化形之后着实不丑。   晓归为了避开这些男弟子,只好暂时闭门不出。   那她提升经验值的途径暂时就只剩下她的倒霉邻居了,所以昨天给他送了个包裹。   要说这个技能实在刁钻苛刻,一定要对方怀有敌意的攻击才能计算经验值,那晓归就得掌握这个度,既不能让谢长渊对自己好感过度,又不能让他像渺音之流直接躲着她不见了。   这可真是个技术活啊。   是以晓归和谢长渊去舞剑坪的路上,她刻意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说着不咸不淡的话。   “今天天气不错。”   “一会儿长渊师兄千万不要手下留情。”   “上次的书长渊师兄看的如何了?”   她还好意思提?谢长渊冷哼一声:“送的很好,劳烦下次不要再送了。”   晓归:……   到了舞剑坪,晓归说:“和剑道课上一样,你我都不用灵力,纯比剑法。”   谢长渊也想看晓归到底要做什么,此言正和他意。   谢长渊的剑极快,剑意阴寒冷冽,说好要切磋,晓归不能太早暴露意图,耐心和他对了几招之后,卖了个破绽,被谢长渊一剑刺入胸膛。   “啊~”晓归激动地叫了一声。   一看技能面板,经验值只增加了一点。   晓归不满:“你就不能扎得深一点吗?”   谢长渊:“……”他及时收住剑势还有错了?   晓归手中长剑一甩,飞身迎上:“再来。”   谢长渊一剑失手伤了晓归,接下来出剑小心得多,但刀剑无眼,加上晓归故意想受伤,哪里有剑,她就挺着胸脯迎上去,一来二去,谢长渊终于感觉到不对劲了。   “你想做什么?!”谢长渊光是想避开晓归的身体,就十分费劲,额头上出了一层薄汗,有些愠怒。   晓归和谢长渊切磋已过去了一个时辰,她一顿操作猛如虎,点开面板一看,只加了十点经验值,她也有些不爽:“你没吃饭吗?剑意像个女人一样,软绵绵的。”   谢长渊怒极反笑,也不多话,剑似银蛇,欺身而上,拿剑脊狠狠地敲了下晓归的脑袋。   数值+5,好耶!   晓归欣喜若狂,继续刺激谢长渊:“你不行啊,要是白师兄来和我切磋,一定比你厉害多了。”   ……   之后,【是兄弟就来砍我】的经验条就没停止增长过。   一连几日,晓归到点了就来兴冲冲地找谢长渊切磋。   晓归说到底还是有化神期的修为,每日和谢长渊切磋完会适当给他一点修炼上的建议。   半月有余,谢长渊已经隐隐有突破炼气期的迹象。   门中弟子有好事者,传言说晓归和谢长渊两个半妖,日日在舞剑坪切磋,谢长渊毫不留情,一点不怜香惜玉,而晓归每次被打,则表情销-魂。   他们不由得猜测这两个人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癖好。   谢长渊听说了这种传言,给晓归吃了好几次闭门羹。   此时,晓归的技能即将突破LV2,书中的一个关键剧情节点也来了。   瀛洲的后山一向是门派禁地,无数妖兽傀儡潜伏其中,供十年一度的弟子历练大比。   一日晚上,晓归早早就上了床,翘着二郎腿看鬼怪话本,夜晚安静得吓人,她正看到惊悚之处,突然发现身旁多了一个半透明的虚影,吓得手里的话本都丢了出去。   晓归惊魂未定,仔细一看,这个虚影竟有几分仙气飘飘。   她试探性地问了一句:“你是人是鬼?”   虚影一咳嗽:“神龟大人,我是凌霄子啊。”   “凌霄掌门?你来做什么?还偷偷摸摸的……”   凌霄掌门尴尬道:“我若亲身前来,少不得暴露神龟大人的身份,刚才瞧您看得入神,所以不曾打扰。”   他没想到自己带给神龟的话本,神龟能看得如此认真,难道这些话本中暗藏着什么玄机?   凌霄子捻了捻胡子,继续说道:“十年一次的门派大比将近,按理说瀛洲弟子都要参与,后山都是些妖兽傀儡,门派记载中您不喜对妖兽动手,所以贫道此来就是和神龟大人确认一下,若是不打算参加,贫道好提前将您的名字从名单内抹去。”   晓归这才想起来这段剧情——后山历练。   原文中这一段好像是男女主组队击杀了许多妖兽傀儡,最后拿到了历练的头名。   具体细节晓归记不太清了,只隐约记得有弟子因为和主角争夺妖兽起了争执,虽然后山都是傀儡,也就是假妖兽,是按照既定的方式制造出来的,会攻击人,但没有自己的意识,也就不可能对晓归产生敌意。   可是若她参与,说不定能通过和别的弟子抢夺点数内斗而挨打呢!   晓归正愁谢长渊拒绝和她切磋之后,她的挨打经验值哪里来呢。   这不是机会就送上门来了?   晓归装作深沉地思考了一会:“凌霄掌门,我还是参加这次历练,一切如常,不可打草惊蛇。”   凌霄掌门看晓归严肃的表情,她一句“打草惊蛇”,凌霄子当即就想到了腾蛇之祸,难道这次历练和腾蛇之祸有关,神龟才强忍着心中不愿,神龟为天下众生计,实在是令人动容。   凌霄掌门脑内作文已经写了小一万字,越想越有道理。   他讳莫如深地朝着晓归鞠了一躬:“玄武大义,凌霄谨记。”   晓归已经习惯了凌霄子对她奇奇怪怪的尊敬,事毕挥了挥手,便让凌霄掌门走了。   凌霄子的虚影在黑夜中渐渐淡去。   晓归在屋内细细回忆着这一段剧情,可惜她没有系统,全靠自己穿来之前的一点记忆,时间久了细节已经记不大清。   晓归暗暗打算,之后回到龟壳小世界,要把脑子里还记得的剧情都写下来。   反正除了她,也没有人能进入龟壳空间,写下来也还算安全。   ***   很快,就到了历练的那天。   后山的传送阵前,乌泱泱的一大群内门外门弟子一排排地站在那儿,凌霄掌门和玄阳长老站在高处,最后一遍重申此次历练的规则。   玄阳长老朗声道:“此次历练十年一次,进入后山之后,将会自动两两随机组队,击杀妖兽傀儡数目、等级不同将会得到不同几分,三日后历练结束,以积分排行给予门派修炼奖励,前十名无论内门外门,都将被长老收作关门弟子。”   凌霄掌门补充:“机会难得,请大家珍惜。此外,每人都会分发一张地图和一个储物袋。地图上标有高阶妖兽傀儡位置,实力不济者可以避开;储物袋中存放一些基础生活用品和丹药,若遭遇突发状况,储物袋中还有一枚信号弹,捏碎后长老将会前往处理。”   “诸位长老和凌霄掌门将会全程从水镜中观测情况,弟子之间允许争夺点数,但不可伤及性命。”玄阳长老再一次强调,“大家准备好了就可以进入传送阵了,所有弟子进入后,历练开始。”   弟子们齐齐应了声“是”,晓归排在队伍末尾,努力在一群后脑勺中分辨男女主的身影,如今修仙者多爱穿白,还真不好找。   相比男女主而言,谢长渊一身玄衣就比较显眼,晓归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削瘦高挑的背影。   自己相熟的弟子除了赛欺霜,也就谢长渊了,根据剧情,赛欺霜肯定是要和白清池一组的,若能和谢长渊这个大冤种一组,那必少不了冲突。   晓归默默许愿:希望能和谢长渊一组。   凌霄掌门在传送阵门口亲自分发储物袋,随着晓归前面的弟子一个个地进入后山,凌霄掌门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晓归,递给她一只绣着金丝乌龟的储物袋。   晓归神识一探……   这大概就像是离开奶奶家,奶奶千方百计塞给你很多好东西一样吧……   晓归沉默地拿着储物袋进入了传送阵。   一阵白光过后,周遭环境慢慢显现,入眼是一片丛林。   身后传来一个男声:“晓归师妹?”   晓归一转头看到了自己的队友,震惊了。   此人以玉冠束发,衣袂飘飘,一双桃花眼中含有无尽的温柔,长得极其俊美。但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在于,他居然是男主——白清池。   “怎么会是你???” 第十二章   “晓归师妹不希望和我一队?”   白清池也有些失望没能和赛欺霜一起,但晓归的反应似乎有点太大了……   白清池和晓归打过照面,知道晓归是赛欺霜的好友。不是他自夸,他的实力在内门里也算数一数二,能和他组队,基本是躺赢,门内弟子都是求之不得的。   晓归扶着额头:“白师兄误会了,我是太过欣喜而已。”   白清池将信将疑,没多说什么。   晓归十分迷惑,怎么会这样呢,剧情怎么又可以更改了?   这白清池和她一组了,那赛欺霜怎么办,原本的相处剧情就这么没了?   晓归跟在白清池身后,悄悄打量着他。   身如玉树,白衣似雪,修为已是金丹期,不愧是原文作者的亲儿子,美貌值和武力值都是一等一的。   晓归叹了口气,有这么一尊大佛在,还有哪个不长眼的弟子敢来和他们抢点数。   后山秘境中,分为内外两层,外层妖兽傀儡的等级相对较低,但获得点数就少,晓归观察了下四周,这片丛林树木峥嵘,阳光透过宽厚的叶片照射下来,隐约还能听到鸟鸣阵阵,不像是高阶妖兽的栖息之地。   显然白清池也这么认为:“晓归师妹,你看地图,此处应是阳沁谷。”   白清池取出地图,在秘境外层的某处做了个标记,晓归从储物袋中寻找地图,也想做个记号。   “……”晓归掏出地图扫了一眼后,又默默将它塞回了储物袋。   她的地图和白清池的完全就不是一个东西吧?!   白清池的地图上大概只标记了内层和外层的地形地貌,有高阶妖兽出没之处只是画了一个大概的范围,而晓归的地图上,清晰地画着每个地方的地名、地貌,仙草灵果的地点,各处妖兽的等级、模样、攻击模式,最离谱的就是上面居然还有别的弟子的定位??   这哪里是地图……这简直就是个详细地不能再详细的通关攻略。   这玩意能拿出来给白清池看到?   晓归将储物袋往袖口塞得更深了些。   她装作无事发生的模样:“白师兄,你实力高深,不如由你带路?”   白清池不疑有他:“阳沁谷地处外层边缘,要去内层猎杀高阶妖兽还需一段路程,我们一边把周围的低阶妖兽清理掉,一边往内层走如何?”   也是,白清池金丹中期的修为在内门都可以横着走了,击杀低阶妖兽费时费力,他自然想去内层。   晓归和他一队已成既定事实,她认命地点了点头,那就跟着白清池划水吧,在他看来,晓归大概只是一个炼气期修为的小弟子而已,对他也起不到什么助力。   一路上,晓归跟在白清池后面亦步亦趋,白清池过关斩将,身姿潇洒,蓝风鹜、晶乾雀、风烈蚁、龙语鳄……这些低阶妖兽白清池砍起来就像切白菜一般。   晓归只需要在白清池又成功斩杀妖兽之后假装崇拜:“白师兄,你好厉害,不像我这么弱,只会在一边心疼师兄。”   白清池听到晓归的骚话,只是温和一笑,收了手中灵宝:“晓归师妹说笑了,只是些低阶妖兽而已。”   晓归没有出手帮忙也是存了私心,书中的白清池其实是一个白切黑,心思缜密多思,是文中的智力天花板,晓归不确定,如果自己在他面前展现出任何炼气期不该有的能力,是不是会被他怀疑。   他表面看起来温润如玉,实则占有欲极强,愿意为了赛欺霜与天下为敌,毕竟这个年头,纯粹的谪仙男主已经不受欢迎,总得带点黑化属性。   如果代入女主,这样为爱痴狂的人设肯定是多多益善,但晓归后期可是会被这个护妻狂魔杀掉入食入药。   一想到这里,晓归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看白清池切豆腐一般的砍怪手法,就像砍在自己身上一样,连白清池标志性的春风拂面般的笑意也变得有些阴森可怖。   说白了,她同样算是妖兽化形而成,只不过她的修为比较高,是跟着瀛洲开山老祖的灵宠,所以被尊称为神龟了而已。   他们进入后山秘境的时候已经是第一日的午时,白清池和晓归的脚程不快不慢,堪堪在夜幕降临之前到达了秘境内层的边界。   这一路,白清池顺手击杀了数十只低阶妖兽,他瞧了瞧天色:“今日天色已晚,不如就在此就地休息一夜吧,这四周的妖兽傀儡已经被我清理干净,若再往前走,妖兽等阶提高,就不安全了。”   晓归虽然一直没有动手,但要在男主要皮子底下,装出清纯懵懂、实力不济的炼气期女弟子,还要给白清池加油鼓劲,耗费了不少心神:“好啊,白师兄今天辛苦了。对了,我这里有之前赛姐姐给我做的点心,白师兄不介意的话可以吃一些。”   果然,提起赛欺霜,白清池温柔人设的外壳之下,才真正有了些情绪。   是夜,晓归从储物袋里翻出了睡袋,谢天谢地,凌霄掌门没有将她的睡袋也定制地与众不同。   ***   晓归甫一睁眼,发现自己竟身处在一团迷雾中,顾盼左右,白清池失去了踪影。   她四处跑动,后山秘境的草木虫鸟全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周边浓得化不开的白雾,难道是高阶妖兽放出的幻象吗?她已是化神期修为,怎会有妖兽能将她困在此处?   隐隐约约的,她听到了“霍霍”的声音,她顺着声音发出的方向走去,一个人背对着她。   “呃……?”   前方的人猛地回头,面容狰狞,手上一把滴血的长剑上竟然串刺着一只龟。   是白清池。   “白……白师兄?你在干什么?”   白清池温柔的笑染上了骇人的意味:“杀龟啊。”   他一步一步地逼近晓归,声音低沉:“晓归师妹,原来你也是龟?”   晓归忍不住“啊!”地一声叫了出来。   她惊醒坐起,额头上冷汗涔涔,才发现刚才是一场梦。   身旁的白清池被她的惊呼吵醒:“晓归师妹,你怎么了?”   晓归颤巍巍地回过头去,尽量保持冷静地看着白清池,咧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没事,白师兄,可能白天看到的妖兽过多,做了个噩梦。”   尽管晓归在努力掩饰,白清池还是从她的眼神中察觉到了晓归对他的恐惧。   晓归刚刚的眼神,和那些被他击杀的妖兽临死前挣扎的眼神别无二致。   她怕他?   为什么?   白清池记得赛欺霜跟他说过,这个晓归师妹和谢长渊一样,是个半妖。   可是很奇怪的是,他能在谢长渊身上感受到些许的妖气,在这个小师妹的身上却完全感觉不到。   这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这个晓归师妹有什么隐藏气息的法宝,另一种是她根本不是半妖。   哦不,还有第三种情况,她的修为远高于他。   想到今天一路走来,晓归都未曾出手,就在一旁看着他杀妖兽,白清池的内心隐隐有些猜测。   如果这个晓归师妹并不像她看起来这么简单的话,那她的目的是什么?   欺霜心思单纯透彻,她如今和欺霜的关系亲密,是否也是故意为之?   此时的晓归还沉浸在噩梦的余韵中喘着气,她没想到,一个梦,就让她的伪装在白清池心里产生了一缕疑云。   晓归缓过来之后,给自己吃了粒安神丹,她的灵魂虽然是21世纪的少女,但这个身体却是一只数千岁的玄龟,在见到这么多妖兽死亡的惨状之后,她的生理上产生了不适,才会让梦魇缠身。   看来凌霄掌门之前特地来提醒她,是有这样一层意思。   幸好,吃了安神丹之后,晓归一夜无梦,安稳地睡到了天亮。   第二日大早,白清池神色如常地展开地图,计划着行程。   晓归因为昨晚的梦魇,还是心有余悸,有意无意地和白清池保持了一段距离。   白清池温声道:“晓归师妹,你看地图上的这个区域,有一只七星妖兽。”   他沉吟片刻:“若按地图所示,此地空旷平坦,妖兽唯有这一处洞穴可能藏身。”   晓归想起来原文剧情中,白清池和赛欺霜就是在一处山洞里携手击杀了一只七星轩辕光古蛇,如果她猜的没错,大概就是这处山洞了。   可她如今只能展露出炼气期的修为,就算和白清池联手,也未必能成功拿下这只七星妖兽。   “白师兄……我,可能打不过……”晓归柔弱小声道。   白清池双眼微弯,目光犀利:“晓归师妹,你不相信我吗?”   不相信啊!!!   晓归在内心咆哮,但表面还是得装作唯唯诺诺,很犹豫的样子。   “这样吧,届时我先进去将妖兽引出来,师妹你就在外伏击,若我实在不敌,晓归师妹可用保命手段先行撤退。”   白清池这一段话说的是风光霁月,晓归没有拒绝的理由。   一路相安无事,二人走到了地图上的山洞前。   山洞掩藏在一处盆地内,深不见底,阴风嗖嗖,像猛兽的血盆大口,站在洞口就能感受到危险气息扑面而来。   七星妖兽算是后山秘境的顶尖战力了,大约有元婴初期的修为,着实不可小觑。   白清池敛了神色,嘱咐了晓归一番,就走了进去。   一炷香过去了,晓归在洞外等得有些不耐烦:“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她放了一丝神识进去山洞内,但神识竟然一进山洞就断了联系。   晓归神色一凛,原文这一段她确实记不太清了,不会没了赛欺霜,白清池一个人进去就交代在里面了吧。   “原文男主应该不至于因为这点小事就狗带。”晓归坐在山洞口安慰着自己。   可是一个时辰过去了,白清池还是没有出来,晓归再淡定也终是坐不住了。 第十三章   晓归看四下无人,掏出了凌霄掌门给的地图。   果然,地图上标注的这个山洞,里面有一条七星轩辕光古蛇,旁边标注了几行妖兽样貌和技能分析。   光古蛇有巴蛇血统,青首黑身,栖身山洞中,擅长阵法,气息有毒,弱点在于额上一片金蛇鳞,将灵气导入鳞片之中,光谷蛇就会短暂失去行动力。   有毒?晓归记得凌霄掌门给的储物袋中有专门针对蛇毒的解毒丹,当即在储物袋里翻找起来。   找到解毒丹取出时,一道神念随着储物袋的闭合传到了晓归脑中。   “神龟大人,贫道专程挑选了修为最高的内门弟子和您组队,给您当做助手,希望对您有所帮助。”   晓归:……破案了。   因为她的加入,凌霄掌门暗箱操作,将白清池和她绑定组队,导致剧情歪向了别处。   凌霄子这人实诚归实诚,关键时候却当了猪队友。   晓归还在心里吐槽,面前的山洞却突发震荡,碎石滚落,内里隆隆作响,不知发生了什么。   再不进去的话,碎石落下,洞口将被完全堵住。   她来不及再细细考虑,赶紧吃下解毒丹,硬着头皮冲了进去。   晓归没注意到的是,地图上的弟子标识重叠在山洞处,里面并不止白清池一个人。   ***   眼前黑漆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龟的视力本就不好,在这种乌黑的地方更是费力。   她拿出一颗悬明珠当做照明,诡异地很,悬明珠一出储物袋,就忽闪几下,失去了亮光。   这里就像一个巨大的黑洞,光线和神识离了身体就会被吸收。   晓归只得顺着湿哒哒的岩壁摸索着前行,走了很久,仍是听不见什么声响。   她的神经一直紧绷,就像被一把钝刀磨着,一滴水落下来都会让晓归打个激灵。   这简直就是修真界的密室逃脱啊……   可晓归不能放着白清池不管,男主若有差池,谁也不能保证这个世界安然无恙。   想到刚才的震荡,若不快点,形势恐怕会控制不住。   晓归沿着边缘加快脚步,遇到岔路就朝右走,忽的,脚下一绊,晓归摔了下去。   “啊!”晓归惊呼,她防御值高倒是不怕摔,就是这洞内黏腻湿润,一身衣服恐怕免不了脏污了。   但想象之中的磕碰感并未发生,晓归扑在了一片温热上,不软不硬,缓冲了她摔下的力道。   这好端端的,路中间有个什么东西,摸着手感还不错?   还没等她爬起来,一个冰冰凉的东西架在了她脖子上。   晓归伸手触碰,入手坚硬顺滑,触感像是一把剑。   “是白师兄吗?是我。”晓归试探地问道。   剑的主人顿了一顿:“晓归师妹?”   “……”晓归听出了这个人的声音。   “长渊师兄?”   谢长渊于黑暗中叹了声:“你怎么进来了?”   “这话不该我问你吗,而且你躺在路中央做什么?”   “你先从我身上起来……”   晓归这才发现,自己是摔在了谢长渊的身上,那她刚才摸到的是什么?   在这黑暗中不能细想,越想越尴尬……   晓归赶紧站了起来。   谢长渊身上一轻,沉重地呼吸了几声,才说道:“我和阿姐进了山洞之后走散了,我想寻她,不料这洞中的气息有毒,会让人逐渐失去力气。”   谢长渊对毒有一定的抗性,可他在毒气中已经走了好几个时辰,又因为担心赛欺霜乱了心神,才被逐渐侵蚀。   要是换了别人,不出半个时辰,就已经倒下了。   晓归提前服了解毒丹,不知道这毒气的厉害之处,听谢长渊这样说,只当这毒是慢性毒:“我这有颗解毒丹,你先服下。”   知道赛欺霜也在这山洞之中,晓归放下了心,既然男女主都在,那这轩辕光古蛇就不成威胁了。   “你还有解毒丹吗?不知道阿姐在哪里,她和我走散已两三个时辰了,得快点去找她。”   “还有呢,你放心吃,等会我们一起走,白师兄也在这山洞之中,我也是来寻他的。”晓归见谢长渊迟迟不肯吃,安慰道,“有白师兄在,你阿姐不会有事的,他们说不定这会儿正在一起呢。”   谢长渊听晓归这样说,便服下了解毒丹,慢慢恢复了些力气。   “照你刚才所说,这洞内狭窄,你和赛姐姐不会平白无故的走散,应是迷阵所致。”晓归分析道。   晓归看不见谢长渊,朝着他出声的方向说着。“那你抓紧我的衣袖,我们千万别走散了。”   谢长渊点点头,想起来晓归也看不见,出声道:“嗯,好。”   他顺着晓归声音的方向伸出手晃动,想抓住她的衣衫。   却触碰到了柔软温热,五指纤纤,他触电般地缩回了手。   晓归感受到谢长渊在左右摸索,蹲了下去,抓住他的胳膊,将他扶了起来。   把自己宽大的衣袖塞在他手里:“你能走吗,要是不行我扶着你?”   身边人闷声说道:“没事,走吧。”   他们两个修仙者在这狭窄的洞穴中磨磨蹭蹭走得憋屈,要不是晓归不能使出全力,这个洞她都想给它炸了。   无独有偶,晓归走着,脚下又是一绊,这回她学乖了,倒下之前扶住了身旁的谢长渊,谢长渊虽然看着削瘦,身量却不低,拽着他,晓归堪堪稳住了身子。   “地上有东西,你别动,我蹲下看看。”   谢长渊骤然被晓归拽住,还好晓归轻巧,他及时捞住了她的下坠之势。   晓归慢慢蹲下,取出悬明珠,靠那一瞬间的光亮看清了地上的人。   赛欺霜。   “是赛姐姐!”晓归说道,刚才隐约间看到赛欺霜脸色发青,怕是不好。   晓归立即拿出一颗解毒丹,喂赛欺霜服下,幸好,她还能咽下。   晓归摸着赛欺霜的腕脉,已经十分微弱:“怎么会如此?赛姐姐中毒竟然如此之深……”   谢长渊急切地俯下身:“阿姐,阿姐!”   他们来的算是及时,再晚一些怕是解毒都没用了。   晓归又悄悄喂了一颗护心丸,没救到白清池,倒是把女主救下了:“你别担心,赛姐姐情况已经稳住了,看来这毒比我想象中的厉害一些。”   赛欺霜躺在此处,那白清池仍然只有一个人,他的情况恐怕也不容乐观。   情况紧急,不能再拖了。   晓归想也不想,拿出了【诺基亚】递给谢长渊。   “你拿着这个,就在这陪着赛姐姐,若是她情况不好,你就朝着这个东西叫我的名字,我会赶回来。”   谢长渊让赛欺霜靠在他身上:“你要去哪儿?”   “我去找白师兄,你放心,我有办法自保,等赛姐姐醒了,你也用这个东西联络我。”   这个山洞古怪,神识不能用,那神识传音、传音符之类的东西也自然失去了作用,晓归没想到不久之前还被她瞧不上的诺基亚竟然有了用处。   谢长渊有些犹豫,阿姐情况不好,可这山洞也危险重重,到现在还未见七星妖兽的踪影,不知潜伏在何处:“要不给师门传信?”   “我进来的时候,洞口已经坍塌,信号弹怕是发不出去了,你在此守着赛姐姐就是。”晓归又给了一瓶解毒丹给谢长渊,“赛姐姐中毒深,你过半个时辰左右就给她再服用一次。”   谢长渊终是留在了赛欺霜身边。   晓归没了后顾之忧,快步向前走去。   希望还来得及。   ***   晓归找了个角落,拿出了她的地图。   地图隐隐泛着荧光,在这山洞里竟然还能勉强查看,想来是凌霄掌门特制的材料。   晓归仔细盯着地图上的山洞这一处,勉强分辨着几个弟子定位。   那两个重叠在一起的应该是谢长渊和赛欺霜,那另一个离得不远的应该就白清池了。   晓归凭着感觉朝着这个定位跑过去,管不了会不会惊动光古蛇:“白师兄!听得见的话回答我一声!”   晓归边跑边喊没多久,前方轰隆一声巨响,像是什么东西在用力拍打这地面。   晓归就怕没动静,有声音就好,晓归飞身跑到了声源处,闻到了浓浓的腥臭味。   “嘶嘶——”在晓归正上方!   晓归凭直觉闪身避开,刚才自己站着的地方飞沙走石,被击出了一个巨坑。   没视野,怎么办?   还没找到白清池,这傀儡妖兽打她也不加防御数值,没必要在此地虚耗。   晓归将悬明珠不要钱一般洒向空中,反正这玩意龟壳世界里多得是,洞顶一亮,晓归借着这一瞬间的视线寻找着突破口出路。   ……   光谷蛇如地图攻略中所述,青首黑身,獠牙尖锐,长相凶恶,一身黑鳞在悬明珠的照射下闪闪发光,肉冠随着蛇嘶抖动着。   光谷蛇并未让晓归心生恐惧,让她害怕的是,白清池竟然就躺在光谷蛇的身后!   晓归神色一凛,他双目紧闭,不知情况如何了。   不敢再想,晓归足下一点,挪到了白清池身前,还好,中毒没有赛欺霜深,晓归塞了一颗解毒丹给他。   光谷蛇在晓归面前嘶叫,她有些不耐烦。   就因为这只妖兽,差点男女主都没了。   晓归往白清池身上套了一个紫光盾,踩着灵剑凌空与光谷蛇对峙。   “你知道你刚才差点杀了谁吗?”晓归知道傀儡听不懂她的话,但她刚才看到白清池的样子,她的心脏几乎都要跳出来,但凡她晚来一点,光谷蛇一尾巴打下去,白清池断然没有生还的道理。   然而,晓归的保护罩内,白清池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眸中暗藏精光。 第十四章   晓归虽然不能视物,却能凭借耳力听到光谷蛇的动向。   耳边嘶鸣,晓归灌注灵力隔空一击,轰得一声,光谷蛇巨大的身体重重地撞在了山洞壁上。   山石簌簌落下,傀儡触发被动攻击,在黑暗中再次吐息,整个山洞中的黑暗变得更加浓郁深厚,似要化成流体。   晓归感受到她刚才在白清池身上放出紫光盾正在被这股气息逐渐腐蚀,心下紧张,回到了白清池身边。   “这样下去不行,这光谷蛇的毒非同一般。”   晓归想起攻略中所述光谷蛇的弱点是额上金蛇鳞,可她现下又要护着白清池不受侵蚀,视野还受阻碍,如何能孤身一人精准命中那片鳞甲?   白清池在刚刚就已醒转,之所以不出声,就是为了试探出晓归的深浅。   此时听见晓归声音焦急,紧接着,他的身上又被套娃似的连续叠加了数个护盾。   能御剑、能伤到八阶妖兽、能驱使护盾咒法……   看来,这个小师妹的实力果然不如她表现出来的这般简单啊……   晓归浑然不知她努力保护的白切黑男主,在暗中看着好戏。   阴沉可怖的山洞中,只剩下晓归的喘息和光谷蛇在地上摩擦前行的声音,她的手在衣裳里攥紧了几枚悬明珠,蓄势待发。   ……   “师妹?晓归师妹,你听得见吗?”   耳中窜进一个熟悉低沉的声音。   这声音来的突然,不是传音,也不是神识,而是真真切切在耳边出现,就像上辈子接听电话一般。   晓归试着回答:“长渊师兄。”   “阿姐醒了,你那边怎么样了?”   “赛姐姐醒了?刚好,我也找到白师兄了。”晓归沉吟片刻,“不过我这里情况有点棘手,七阶光谷蛇就在附近,白师兄昏迷不醒,你们……”   晓归话音未落,光谷蛇的蛇尾呼啸而至,来不及带着白清池避开,她只得用灵剑挡了一瞬。   光谷蛇现在已经被晓归打出了第二阶段,实力提升了一个台阶,晓归仓促一挡,灵剑竟然段段破碎。   光谷蛇尾巴的下落之势虽然有所缓冲,但是还是不可避免地打在了晓归身上。   那头轰鸣声不绝于耳,谢长渊心里一紧:“晓归?你怎么了?”   晓归硬生生地受了这一下,傀儡没有自我意识,不能给她加经验值,幸好她的防御今非昔比,所以并无大碍。   只是这一下的冲击实在不小,剑碎后她靠肉身硬扛,单膝跪在了地上。   晓归喘着粗气:“我没事……就是现在暂时找不到脱身之法……”   一旁,赛欺霜忍不住问:“怎么样了?”   “晓归找到了白清池,他受伤昏迷,七阶妖兽就在他们附近……”   “清池昏迷了?”赛欺霜一听白清池受伤,乱了方寸,“阿渊……我们快过去……晓归一个练气期能在七阶妖兽手下坚持多久?”   谢长渊皱着眉:“阿姐,你的身体还未恢复……”   “那又如何,若是清池和晓归有三长两短,我岂能坐视不管?”赛欺霜柳眉倒立,就算是旁的弟子,她也会出手相救,更何况是清池和晓归。   谢长渊知道阿姐的性子,他其实也不清楚晓归的真实修为,若真如晓归刚才所说,真的撑不了太久的话……   谢长渊呼吸一窒,不愿再想,他终是背起赛欺霜:“晓归,你在哪里?我这就带阿姐过来。”   晓归思忖片刻,赛欺霜过来也行,能解她燃眉之急:“你听我指挥,先往北方走五十步,然后……”   晓归耐心指路,没发觉白清池在她身后缓缓站了起来。   “晓归师妹。”白清池冷冷地说。   ……   这就是爱情的力量吗?赛欺霜刚要往这边走,白清池就醒了……   “欺霜要来?”   果然……   “是啊,长渊师兄和赛姐姐已经快过来了……”   “欺霜情况如何?”   “之前中毒晕倒了,不过已经喂了解毒丹,性命无虞。”   在这漆黑一片的山洞中,晓归看不见白清池的表情,但莫名觉得他现在的样子应该不算和善。   白清池取出一颗水麒麟的内丹,水麒麟久居深海,实难得见,传说此兽浑身发光,最宝贵的就是它的内丹,这颗内丹一出便闪耀夺目,整个洞穴竟亮如白昼,没有再被黑暗所吞噬。   ……他有这种好东西,为什么不早点拿出来。   “这是一条轩辕光谷蛇,弱点就在于它的金鳞,一会儿我全力攻击鳞片,若它失去行动力,你想办法击杀他。”作为文武双全、博闻强记的男主,白清池也知道此妖兽的弱点。   她瞥了一眼晓归,看到她两手空空,灵剑已碎,就扔了一把剑给她,“用这把剑吧。”   晓归:……   “尽量在欺霜到这里之前,解决掉这条蛇。”白清池声线明晰,对晓归说道。   “?”刚刚还中毒昏迷的人,会有这么清晰的思路吗?   “我不希望欺霜受伤害。”   了解了,这是为爱痴狂的buff。   晓归假装摇晃了一下站起身来,还是想试探一下:“白师兄,你在昏迷的时候可有听到什么别的声音?”   “不曾。”   白清池不愿再拖延时间,提气朝光谷蛇的青首飞去。   原著男主一出手,光谷蛇表现出了应有的尊敬,蛇尾如黑链一般四处挥舞,口中竟然喷出了黑色的毒液。   化毒息为毒液,毒性自然是更加强大,白清池一着不慎袖口沾了一点,整个衣袖都被腐蚀殆尽。   晓归站在下面皱起了眉头。   ***   谢长渊根据晓归的指示,走了一半便失去了联系,幸好,已经能听到前方破空打斗之声,他额上沁出了点点汗水,不由得有些心慌,加快了脚步。   背上的轻飘飘的,阿姐身上的气息清香,谢长渊却无心沉醉,斗法动静如此之大,她,还能安然无恙吗?   顺着声响,眼前突然豁然开朗,一片光亮,洞-穴中悬着一颗明亮的珠子,照亮了战局。   白清池只是金丹期,论持久力,终究抵不上相当于元婴修士的七阶妖兽,渐渐落了下风。   白清池的胳膊裸-露在外面,皮肤上黑斑蔓延,不甚美观。   而谢长渊更在意的是那个碧衣女子,她安稳地站在地上,倒是须尾俱全,仅仅是皱眉头看着在空中斗法的白清池。   他松了一口气,一直紧绷的神经这才放了下来。   但他背上的赛欺霜却忍不住惊呼:“清池!”   白清池本就灵力不支,听到赛欺霜叫他,一个晃神,竟是被光谷蛇蛇尾擦过,当即胸膛上就多了一道血痕。   “阿渊……你放我下来……”赛欺霜见白清池受伤,声音都在颤抖。   谢长渊拗不过赛欺霜:“阿姐,你当心。”   赛欺霜脚步踉跄,勉强御剑而起,一把银针带着青焰送出,扎进光谷蛇的身体里,光谷蛇嘶鸣,将注意力转向了赛欺霜。   赛欺霜摇摇欲坠,光谷蛇的尾巴在空中化作一道虚影,此时的她绝计躲不开光谷蛇这一击。   远处白清池和谢长渊见状,不约而同地朝赛欺霜奔来。   赛欺霜一身白衣如雪,还不等蛇尾打中她,就如风中落叶一般从灵剑上摔了下来。   晓归离得最近,她一个闪身接住了赛欺霜。   “清池……别伤清池……”赛欺霜喃喃道。   赛欺霜对她一直不错,她虽然不喜欢白清池,但也不是薄情之人,此时见赛欺霜睫毛簌簌抖动,像是两只脆弱的蝴蝶。   “哎……”晓归叹了口气。   她抱着赛欺霜几个轻盈的起落,躲到了山洞的角落里。   白清池见光谷蛇差点伤了赛欺霜,怒火中烧,不知他用了什么法子,速度提高了几倍,剑法变得狠辣凌厉,招招直取金鳞。   谢长渊也提剑斩向了光谷蛇,两个男人难得的默契起来。   晓归将赛欺霜放置在角落,赛欺霜刚才出手耗尽了积攒许久的灵力,现下灵力空虚,脱力地昏了过去。   谢长渊作为全场唯一一个真练气期,在七阶妖兽的攻击下,伤痕累累。   晓归默默从凌霄掌门给的储物袋中翻找着,她记得里面有一个作弊利器。   这后山秘境中妖兽都是人造的傀儡而已,并没有活生生的七阶妖兽威力巨大,既然是傀儡,就会有操纵的机关,而凌霄掌门给的储物袋里就有一道暂时影响傀儡反应的符咒。   现在白清池和谢长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光谷蛇身上,赛欺霜也昏了过去,这个符咒既不用她参与战斗,又可以让战局赶紧结束,算是个顶级的作弊物件。   找到了。   晓归悄悄将符咒藏在身后用灵力催动,果然,光谷蛇的动作变得迟钝了些。   白清池当即抓住机会,一剑刺中了光谷蛇额头上的金鳞,光谷蛇瞬间失去了行动力,僵在了半空中。   “快!”白清池喊道。   谢长渊了然,狠狠一剑斩下,光谷蛇的身首分离,傀儡妖兽瞪圆了眼睛,硕大的头颅掉在地上,尘土飞扬,蛇尾挣扎几下,便没了声息。   晓归这才从阴影中走出来,眨了眨眼睛,一脸无辜:“长渊师兄和白师兄的合作真是完美无缺,竟如此简单就斩杀了七阶妖兽,我都没有找到机会出手!”   谢长渊:……   白清池:…… 第十五章   随着光谷蛇的死亡,山洞里黑雾渐渐散去。   妖兽傀儡的好处就在于死之后,不会有太过浓重的腥臭味,由于光谷蛇是白清池和谢长渊一起击杀的,七阶妖兽的积分两组平分。   白清池大步奔向了角落里昏厥的赛欺霜。   “欺霜,欺霜?”白清池将她搂在怀里,尽是担忧。   赛欺霜闭目不醒,像一只一碰即碎的陶瓷瓶,脆弱不堪,让人心生怜惜。   白清池一把就将赛欺霜抱起来,朝着山洞外走去:“这里还有毒气残留,不利于欺霜恢复,我们去外面。”   没了迷阵和毒雾,四人很快就找到了被碎石填满的洞口处。   白清池手腕翻转,掌风打出,这面碎石组成的墙支离破碎。   久违地见到阳光,不免有些刺眼,晓归从指缝中观察着外界,远处的晚霞烧红了天空,金乌西坠,已是试炼第二日的傍晚。   又一日过去,在山洞里困了一天,晓归此来的目的还没有达成,如今男女主相遇,原文的弟子内斗情节不知还会不会发生。   耐心等等吧,反正就明日最后一天了。   白清池声线清冷:“欺霜性命无碍,是丹田空虚所致,一会儿我渡些灵力,她就能醒过来了。”   原文赛欺霜和白清池组队杀了七阶妖兽之后,赛欺霜也是昏了过去,白清池为了让她醒过来,嘴对嘴地传了灵力。   毕竟言情小说嘛,这种方式也算正常。   一侧的晓归被调起了兴趣,这可是男女主的初吻!和当初光看小说相比,她身边活生生的人在自己面前的行为无疑更加诱人。   就是现下谢长渊和晓归都在身边,不知白清池下不下得了这个口。   白清池找了个阴凉处,温柔地将赛欺霜放了下来。   他先是和赛欺霜十指相扣,想通过掌心传送灵力,但赛欺霜仍是双目沉沉,毫无动静。   白清池回头看了眼晓归和谢长渊,眸中一暗:“你们转过去。”   谢长渊警惕地说:“你想做什么?”   晓归从善如流:“你放心吧,白师兄不会害你阿姐的。”   谢长渊皱着眉,碧瞳微微眯起。   白清池见谢长渊仍然盯着他,眼神黑了一瞬,目光隐隐有些危险。   哦哦哦!白清池这个表情!是要白切黑了吗?要强制爱了吗?   晓归意识到之后会发生的事情,激动地捂住了嘴巴。   白清池不再重复之前的话,直接俯下身去,含住了赛欺霜莹润可人的嘴唇。   我滴龟龟。   精纯的灵力通过唇齿间直接传了进去。   正如晓归所说,白清池是在救他的阿姐,谢长渊没有理由去阻止。   只是身体里的妖血的流速控制不住地愈加迅捷,谢长渊的碧瞳里隐隐泛上了些许红色。   晓归见形势不好,光顾着看戏了,忘了谢长渊这一茬,可不能让他这么早就在男女主面前觉醒妖血。   眼见谢长渊瞳孔中暗红蔓延,晓归此时也顾不得看男女主之间的初吻了,不管三七二十一,拉起谢长渊就跑了出去。   晓归力气大,实际修为也高,谢长渊此刻就算拼尽全力也无法摆脱晓归的桎梏。   谢长渊妖血觉醒的条读了一半被晓归骤然打断,他挣扎了几下,鼻尖窜进一股栀子花香。   鬼使神差地,刚刚还无法控制的躁郁被压了下去。   他盯着晓归抓着他手臂的那只手,柔嫩娇小,却不可拒绝。   他的手臂有些发烫。   身后的人没了动静,晓归也感受不到他的挣扎,她停下了脚步。   谢长渊眼底的猩红已经褪去大半,他垂着脑袋,额发飘落,嘴唇紧紧地抿着,看起来竟有几分委屈可怜。   晓归知道委屈这个词放在未来阴狠厌世、杀人如麻的妖皇身上可能不太合适,可偏偏她此刻想不出其他的词来形容眼前这个人。   晓归叹了口气,其实这也怪她,要是她不参与后山历练,谢长渊也不会和赛欺霜组队,经历这样的修罗场了。   她也是迫不得已啊,没关系,这一段是白清池的剧情,但后期等你成了妖皇,就是你的回合了。   谢长渊仍低头盯着被晓归抓着的手臂。   晓归连忙松了手,清了清嗓子:“长渊师兄,我有话对你说。”   “什么?”谢长渊闷声道。   面对这个帮她加了不少防御值的邻居,晓归叹了口气,她想劝一劝他。   晓归犹豫着措辞,不想太伤害谢长渊的自尊心:“其实……我一直觉得你长得不错……呃,以前有没有女孩喜欢过你?”   谢长渊:?   这是他第一次听到有人夸赞他的样貌,他天生碧瞳,无论妖族人族都是避如蛇蝎,厌恶他的长相。   “你想说什么?”   “这感情之事,最是难以解释,我有个朋友……一直有一个暗恋对象,可是那个暗恋对象已经心有所属,所以不得不按下心中情丝。”   “为了对方的幸福,他选择了默默地守护对方,但有的时候还是会情绪郁结,久而久之,就闷出了病来。”晓归意有所指地看了看谢长渊,“所以我这个朋友就决定以后感情压抑不住了,就一定要说出来。”   谢长渊的妖血涌动,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情绪波动还闷在心里。   小时候的经历造成了他现在凡事都不与别人说的性格,如果他说给晓归听的话,晓归也是愿意听的。   谢长渊:“……你的朋友?”   “对,我的朋友。”   谢长渊沉默良久。   面前的碧衣女子正眼神认真地看着他,一双眼睛中有些许的水雾,显得娇俏动人。   ***   赛欺霜的丹田不断注入精纯的灵力,她缓缓醒了过来。   感受到唇边的温热,瞪大了眼睛。   清池?他这是在……?!   她的脸腾得一下就变得通红,眼睫轻颤,不知所措。   见赛欺霜终于醒来,白清池松了一口气,要是她再不醒,他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来。   白清池眼中含着一丝得逞的笑意,慢悠悠地离开了赛欺霜的唇。   赛欺霜有些懵然地碰了碰自己的嘴唇,白清池神色已经恢复如常,看不出喜怒。   要不是还有些许的触感停留,赛欺霜会觉得刚才是她的幻觉。   “欺霜,你运转一下灵力,看看身体可恢复一些了?”白清池的语气清风霁月,坦坦荡荡。   赛欺霜内视一番,她失去意识之前,丹田里已空空如也,而现在,灵力充盈,更甚从前。   她体质特殊,是杂灵根,吸收外界灵气本就比较缓慢,接收他人的灵力更是艰难,难以想象白清池耗费了多少灵力才做到这样。   “清池,谢谢你。”赛欺霜有些羞赧。   “咳咳。”晓归带着谢长渊回来,就撞到了这样一幅场景,要是不出声打断,这男女主能互动到明日去,“赛姐姐身子如何了?”   赛欺霜回头温和地笑笑:“多亏了清池,已经恢复了大半。”   *   晓归刚刚给谢长渊开导了半天,也不知他究竟有没有听进去,她越说下去,谢长渊就越沉默。   晓归自觉不能再说下去了,她恐怕已经伤害了一个少年人纯纯的初恋之心。   她就带着谢长渊回到了原处,万幸,这边传送灵力已经结束,赛欺霜也顺利醒来,不必让谢长渊再经历一次修罗场。   这一番折腾下来,多多少少都受了些伤,当然,除了晓归。   赛欺霜关心晓归伤势的时候,她只好推说是自己半妖的种族天赋,受了内伤,外表看不出来的那种。   男女主如今相遇,没有什么能再将他们分开,于是原本的双人组队变成了四人。   晓归反正没什么意见,本来还担心谢长渊会不太高兴,但他从刚刚开始就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晓归在心里和他说了声抱歉,年轻人嘛,迟早要受情伤的,长痛不如短痛,短痛不如想通。   就让他自己琢磨去吧。   ***   与此同时,在后山内层的中心地带,横空落下了一只八阶真元幻海蛛。   如玉的蛛身上夹杂着深浅不一的海蓝色,妖气四溢,动作灵活,不像寻常傀儡。   它嗅了嗅,潜伏在阴影处,朝着一个方向去了。 第十六章   结伴同行之后,晓归摸鱼摸得更加心安理得。   即使内层的妖兽比外层的等阶要高上许多,在男女主双剑合璧的加成下,依然和切豆腐没什么区别。   作为四个人中“修为最低”的小师妹,每次妖兽一来,晓归就退至三人身后,招式摆足,实则根本没出多少力。   这就像古装剧里主角对战一群小兵的时候,小兵只要象征性地拿着剑走两步就行了。   这是晓归上辈子在职场悟出来的铁则,不是自己的事情不要抢着做,摸鱼也是需要技术的。   在这历练的最后一日,又有不少妖兽傀儡光荣地化为了积分。   “长渊师兄。”晓归走路走着无聊,想和身边人聊聊天,“你说咱们这一路打下来,积分总和得数一数二了吧,临行前,掌门可是说过排名前列的弟子会被长老收作关门弟子的。”   “那又如何?”谢长渊不像晓归一样摸鱼,虽然他的修为比赛欺霜和白清池低了很多,但还是一直手扶刀柄,警惕着四周,并没有什么聊天的欲望。   果然人是需要历练打架的,谢长渊这么快就把情绪调整过来了。   晓归刚想继续开口和谢长渊聊聊关门弟子的事情,却突然感觉到了危险,停下了脚步。   好像在哪里,有一双眼睛一直在盯着他们。   “你怎么了?”谢长渊见晓归不动了,转身问道。   他没有意识到,身后数棵参天巨木间,一个硕大的黑影以常人难以企及的速度移动而来。   晓归瞪大了眼睛,这是,幻海蛛?   这不是男女主后期打太虚长老的时候,太虚长老养的灵兽吗?怎么会这么早出现在后山禁地?   传言中这幻海蛛,一阶的时候浑身白皙圆润,随着不断升阶,身上的蓝色海纹会愈加明显,眼前这一只,海蓝色的斑纹几乎已经遍布整个蛛身,晓归也拿不准有几阶了。   赛欺霜也发现了这只幻海蛛,惊呼道:“阿渊!小心!”   谢长渊背着身,幻海蛛尖锐的螯肢直直地朝他扑过来。   !!!   晓归来不及思考,下意识地奔了过去。   一道碧色的身影闪过,浓郁的栀子花香扑面而来。   晓归被面前的大蜘蛛从天而降的力度冲击地整个人向后退了十几步,撞到了谢长渊的身上。   这一下可不得了,晓归替谢长渊挡了幻海蛛杀气腾腾的攻击,她的【是兄弟就来砍我】的技能居然突破了Lv2。   她的防御值直接翻了一番。   不是傀儡!果然是后期太虚长老的那只灵宠幻海蛛吗?   晓归努力控制着自己上扬的嘴角,她等了半天的弟子内斗没出现,倒是一个高阶活生生的灵兽送上门来了,不是傀儡的话,幻海蛛的攻击是可以计入经验值的。   晓归意识到好像还解锁了什么隐藏奖励,可现在不是看升级奖励的时候,面前这三个人都看到了自己被八阶的灵兽正面打了一下。   身为一个练气期的混子,就算种族天赋再强,不受点伤属实说不过去了。   于是晓归暗暗运行灵力,给自己的五脏六腑来了一次大震荡,强行自己破了防。   一行血从晓归的嘴角缓缓流下。   晓归装作疼痛难忍的样子,倒了下去。   撞在他身上的碧衣女子,衣袖缓缓擦过他的脸颊,本来灵动的双眸失去了聚焦,叮咚一声脆响,她如瀑黑发上的白莲头饰掉落在尘土中,朱唇皓齿边鲜血不断涌出。   “晓归!”面前这一幕像是被放慢了无数倍,谢长渊的眼睛几乎是立刻变了颜色,他不顾一切地接住了那一道飘落的身影。   糟糕!又忘了这兄弟!   晓归难得破防,确实有几分疼痛,但因为是自己下的手,所以还在接受范围之内。   晓归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拍了拍谢长渊的肩膀,想安慰他一两句。   谁知一口血呛住了,晓归猛烈地咳嗽起来。   “长渊……咳咳咳……师兄咳,我没事……你咳咳……控制一下……”   谢长渊扭过头去,乌黑的头发无风而动,和玄色的劲装融为一体,整个人除了黑色就剩下了眼底一点暗红幽深,他紧紧盯着幻海蛛。   幻海蛛不是傀儡,有自主意识,它也不知道为什么,眼前这一双男女,明明只有练气期的修为,却让身为八阶灵兽的它久违地感到恐惧。   谢长渊轻轻将晓归放下,他从未有何时像现在这样这么痛恨自己的修为低微,要一个女子来保护他。   身体里的妖血流窜速度不受控制地越来越快,谢长渊捏紧刀柄,头痛欲裂。   可越是头痛,他竟久违地感觉到了一种畅快,仿佛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在被缓缓唤醒。   晓归躺在地上,偷偷睁开了一只眼睛。   不是吧兄弟,她其实也不是很疼,为这点小事觉醒不太合适吧……   晓归想起昨天是如何打断他的觉醒进度条的,当下就从地上爬起来,抓住了他的手臂。   谢长渊的手臂一阵熟悉的触感传来,他回头看去。   晓归怕一说话,再吐血吓到他,就闭紧嘴巴,笑着对他摇了摇头。   幻海蛛一时被玄衣男人释放出的气息震慑住了,不敢上前,此时地上的女子抓住那个男子,那股让他恐惧的气息这才渐渐散去。   幻海蛛晃了晃脑袋,刚才一定是错觉,想它堂堂八阶灵兽,岂会害怕?!想到这,它张开口器嘶鸣,螯肢敲击地面,一瞬间,大地震颤,尖锐的叫声几乎要将耳膜震碎。   晓归:……同为灵兽,你就不能搞点高端的攻击方式吗?   不远处的赛欺霜见晓归受了重伤,谢长渊情况也不好,急切地御剑朝幻海蛛飞去。   一侧的白清池看着眼前的巨型蜘蛛,他在内门修行已久,听说过幻海蛛的等级之说,面前这只怕是已经八阶级有余,相当于元婴期大圆满的修士。   他们如今一个金丹,一个筑基,一个练气,还有一个不知道深浅。   这样潦草的组合,真的能斩杀一只八阶妖兽吗?   况且……他隐约感觉面前这只不像是普通傀儡。   走,才是上策。   可欺霜单纯,绝不可能抛下那两个人和他走的。   白清池叹了一口气,唤出龙牙弓,既如此,只能一战了。   这边好不容易谢长渊的觉醒进度条被晓归按住了,幻海蛛的腿节又戳了过来。   晓归不敢再挡,出声提醒谢长渊。   赛欺霜此刻也至幻海蛛身前,一柄雪白的利箭插进了蛛身,幻海蛛痛得胡乱挣扎。   后期boss又怎么样,女主就是女主。   晓归默默感叹,赛姐牛逼。   谢长渊回身拔剑,加入了战局。   晓归这回可是伤患,她自己挪腾到了树荫下,名正言顺地划水。   她倒是不担心,原文这只幻海蛛就是被男女主杀死的,这段剧情不过是来的早了一点,应该不会偏离太远。   让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这个高等阶的灵兽怎么会出现在这?剧情又为什么会提前?那她的死亡倒计时是不是也要提前了?   晓归这边在阴凉处思考人生,那边三个人打得热火朝天,这个后期的小boss并不像晓归想象中的这么好打。   金丹打元婴本就艰难,更何况是元婴大圆满。   坏消息是赛欺霜和白清池一时也束手无策,好消息是谢长渊在战斗中晋升了筑基。   晓归发现谢长渊突破筑基之后,也很惊讶,原文中谢长渊得是出了后山秘境之后才筑基的。   又提前了。   不行,这样下去她太被动了,都说谁拳头硬谁就有道理,在她这里,那就变成谁的防御厚谁就有道理。   故事线出现的防不胜防,她得抓住一切机会去提升防御值。   晓归擦了擦嘴角的血,站了起来。   自己的命还是得掌握在自己手里。   她假装踉跄地跑过去,拿了一把最低级的灵剑,一下一下坚持不懈地砍在幻海蛛的足节上。   这点伤害对幻海蛛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但耐不住侮辱性极强,幻海蛛又已经具备灵识,怎受得了这个,它这暴脾气一抬腿就把晓归击飞了。   晓归像断了线地风筝一样飞出去,经验值又加了不少。   白清池越打越觉得不对劲,这个妖兽傀儡好像有自主意识?   赛欺霜紧咬嘴唇,她也不过筑基初期的修为,避开蜘蛛的攻击就已经十分不易。   白清池不希望赛欺霜还未好全的身体就强行战斗,况且面前这妖兽着实古怪。   他一向谋虑多思,又反复思索了一下,最终取出了储物袋中的信号弹,放了出去。   “欺霜,这妖兽有古怪,还是叫长老来处理吧。”   晓归:??我才加这点数值你就给我强行喊停? 第十七章   按道理说,信号弹只能唤长老前来援助。   可随着光亮的信号窜上天空,一位和蔼却精干的白胡子老爷爷从天而降。   凌霄掌门。   凌霄子的眼神在晓归身上停留了片刻,他既然能安排白清池和晓归组队,自然也能将白清池的信号弹掉包。   白清池的这枚信号弹只和他神念相连,若是神龟大人遭遇了什么不可解决的事情,还是他亲自来处理比较好。   凌霄子觉得自己可真是用心良苦,将每一种可能性都想到了。   而“被”思虑周全的晓归则是一脸懵逼。   八阶幻海蛛作文太虚长老的灵宠,显然认识凌霄掌门,它只是按照主人的命令来偷偷刺杀那个黑色衣裳的半妖而已,如今它非但任务没完成,还被掌门当场抓包,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太虚的幻海蛛?”凌霄掌门认出了眼前倒霉蜘蛛的来历,“他的灵宠怎么到后山秘境来了?”   场面一时僵持,白清池的猜测没有错,这不是普通的傀儡。   凌霄掌门虽然认识幻海蛛,但灵兽未能化成人形之前只能和自己的主人沟通,他想问这只蜘蛛,怕是也问不出什么来。   凌霄子抚摸着自己的胡须,沉吟片刻,给太虚长老发了一道门派传唤符。   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太虚长老过了好一会儿才姗姗来迟。   太虚长老一身玄青色的道袍,格外瘦骨嶙峋,比起凌霄子和玄阳长老,眉目间多了几分阴翳。   他斜眼瞥了一眼幻海蛛,这没用的东西,一个半妖都杀不掉,还引来了凌霄掌门。   太虚长老一甩衣袖,义正言辞道:“孽畜,我找了你几日,你竟逃到后山秘境来了,你好大的胆子。”   说着拿住一把戒天尺,毫不留情地抽打在了幻海蛛的腹部。   灵兽和主人之间结契时,可以选择是从属契约还是共生契约,共生契约的话灵兽与修士相当于是合作伙伴的关系,应召而来,随时可以离开,而从属契约则大不相同,除非修士主动解除契约,不然灵兽终其一生都要受主人驱使。   幻海蛛在年幼懵懂时就和太虚长老结下了从属契约,太虚的责罚和命令,它只能生生受着。   它从小到大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训斥责打,但还是忍不住还是开口对太虚求饶。   “主人,求求你了,别打了……”   晓归:?   她刚才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   她抬目四顾,周边人神色都正常,似乎只有她一人听到了。   “主人别打了……好痛……再打要不行了……”   晓归不可思议地看向了腹部已经伤痕累累的幻海蛛。   是他在说话?   不是说灵兽在化身为人之前不能和别人沟通的么?   难道其实灵兽之间是可以互相沟通的吗?   远处幻海蛛的求饶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他小小的眼睛里流露出大大的悲伤,有苦说不出,他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背锅侠而已。   晓归看到幻海蛛这样,想到原文里这只蜘蛛死的比她还早,和自己也算是同病相怜。   她怀着试一试的心情,给幻海蛛传了音:“你听得见我说话吗?或者听得懂吗?”   幻海蛛猛地听到一个清脆的女声在他脑海中响起,扭头寻找着声音来源。   见幻海蛛果然有所反应,晓归继续传音:“你如果听得懂,就晃晃右边的三条腿。”   他自从和太虚缔结契约之后,就再也没和别的生物说过话,幻海蛛赶紧快速抽搐着右边三条腿,连太虚长老都差点以为自己把幻海蛛打残了。   晓归:……   “你不必知道我是谁,我只告诉你,如果不想死的话,就不要和太虚说你听到了我的声音。”晓归假装看向别处,“你想脱离太虚的掌控吗?”   虽然不知道跟他说话的人是谁,但他确实已经受够了太虚长老的荼毒,背锅的是他,危险的任务也是他,还动辄打骂,他合理地认为自己再跟着太虚,怕是活不了几年了。   幻海蛛在戒天尺抽打的间隙,拼命对着空气点头。   “我可以救你,但有个条件,在我需要你的时候,你得为我做几件事。”   幻海蛛跟着太虚这些年,别说几件,千百件坏事都做了,如果这人真的能帮他一把,几件事换终生自由,他乐意效劳。   幻海蛛又点了点头。   这幻海蛛还挺识时务的。   晓归默默给凌霄掌门传音:“凌霄,让太虚和幻海蛛解除契约,将幻海蛛暂时圈禁起来,我有用。”   凌霄掌门又何尝不知道太虚这个老头大概率在演戏,如今听到神龟的传音,心中有了计较。   “太虚师弟,既然你这灵兽犯下大错,伤了普通弟子,且干扰了历练,理应受到门派惩罚。”凌霄掌门开口道,“这样吧,师弟你与这灵兽解除契约,我将它暂压禁牢。”   太虚长老虽然舍不得自己养了这么久的幻海蛛,不过这个处罚结果比直接问责他好的多,毕竟就算是推到幻海蛛私自逃脱上面,他这个做主人的也有驯养不当的责任,要是深究下去,对他没有好处。   太虚长老冷哼一声:“如此也好,掌门师兄可千万不要轻易地放过这个孽畜。”   未免幻海蛛解除契约之后,没了只能和太虚说话的限制,太虚长老解除契约之前,暗暗将灵力化为利刃刺入了幻海蛛的发声区域。   霎时间,幻海蛛疼得就地翻滚,尘埃四起。   这个老贼!幻海蛛只恨自己不能早点脱离他。   晓归并不知道太虚暗中对幻海蛛做了什么,看到幻海蛛腹部血淋淋的,在地上挣扎,她皱起了眉。   不知这个刚收的便宜小弟是不是有其他暗伤?   ***   这么一闹,为期三日的历练已至尾声。   玄阳长老主持着最终的积分结算。   赛欺霜和白清池所获得的积分最多,只不过他们二人不在一组,白清池和晓归的总分排名第一,赛欺霜和谢长渊排名第二。   晓归白捡了个便宜。   和原文一样,历练结束后长老从前几名中挑选关门弟子。   赛欺霜和白清池拜入了玄阳长老门下,其余几个排名靠前的也被各个长老领了回去。   晓归对做别人的徒弟不感兴趣,要是被别人发现她神龟的身份,那她还怎么苟下去。   是以晓归尽量站在角落里,降低存在感,不让那几个白胡子长老发现她。   一个时辰过去了,连排名相对来说靠后的渺音渺广都被太虚长老收入门下了,就剩下晓归和谢长渊无人问津。   晓归假意遗憾地和谢长渊说:“果然,我们半妖的身份是不配做长老们的关门弟子的。”   谢长渊虽说也没有指望自己被长老带走做关门弟子,但看到本来站着前几名的区域,除了自己就只剩下在刻意回避长老视线的晓归。   他还是免不了有一丝失落。   半妖血脉真的就那么重要吗?   从刚才起,凌霄掌门就一直在关注着神龟的动向,神龟明显不太愿意做任何一个长老的关门弟子。   也是,神龟大人身份如此贵重,怎可轻易拜师。   但是将神龟大人置于这种无人认领的状态,会不会有些太不尊敬她了。   不行,作为一个优秀的掌门,他得做点什么。   “晓归是吧,贫道一直未曾有过关门弟子,不知你可愿意拜入我门下?”凌霄掌门说道。   晓归:???   周遭的视线齐刷刷地对准了晓归。   要知道,凌霄掌门眼高于顶,自从继任掌门以来,就没有再亲自教授过任何一个弟子,更枉论收什么关门弟子了。   这个女弟子叫什么来着?晓归?好像是个半妖吧。难道她有什么特别之处?   还是说……凌霄掌门有什么别的想法……   周边的视线变得愈发诡异,不知道他们在脑补些什么。   身处舆论中心的晓归再一次感慨凌霄掌门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喜欢做多余的事情。   她一个平平无奇的外门弟子,凭什么被掌门看中?又怎么敢拒绝掌门的要求呢?   晓归被众多同门盯着,如芒在背,看来只能拜师了……   而身侧的谢长渊孤零零地站在那儿,眼神萧瑟,越看越像一只被抛弃的小狗。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被领走,谢长渊岂不是只有孤身一人了。   晓归眼睛一转,计上心头。   她对凌霄掌门传音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凌霄掌门做的事,就让他自己一起兜着好了。   凌霄子听完神龟的传音,只得缓步走到那个玄衣少年面对:“呃……谢……长渊是吧,贫道发现你比刚才那位弟子更加适合当我的关门弟子,这样吧,贫道就将你们一并收下,你看如何?”   谢长渊愕然抬头,他几乎是凭直觉看向了晓归,捕捉到她嘴角一抹得逞的笑意。   好家伙,众弟子哗然,掌门今天是怎么了,平时铁树不开花,这次一收就收俩?还都是半妖?   大伙儿不由思考起了掌门的喜好,难道掌门只是单纯对半妖这个种族有所偏好?   站在太虚长老身后的渺音按捺不住性子,气上心头:“凭什么?他修为不高,还是个半妖?”   渺广拉住妹妹的手,示意她不要冲动,虽然他们兄妹俩有太虚长老撑腰,但若是谢长渊被掌门收作关门弟子,那他的地位可就今非昔比了。   渺音咬牙切齿,半妖这种脏东西,就该死绝了才是,凭什么还能踩在她的头上?!   渺广知道因为家里的缘故,这个妹妹恨极了半妖,他作为归阳太子,到底比渺音冷静地多,他对渺音传音道:“妹妹别急,为兄有办法。” 第十八章   最终,凌霄掌门只好同时收下了晓归和谢长渊。   晓归不可能真的做凌霄子的徒弟,但谢长渊不一样,掌门既然收下了,还是要指导一下修行的。   晓归之所以让凌霄收下谢长渊,一是为了“鼓励”凌霄长老做了多余的事情,二是为了让谢长渊和她成为同系师兄妹,以后切磋会方便很多。   和自己的新任“师父”凌霄掌门道别的时候,晓归传音让他务必好好对待幻海蛛,并查清幻海蛛来后山秘境的目的。   时隔三日,晓归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她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可太想念这个小窝了。   后山历练下来,晓归唯一的收获就是【是兄弟就来砍我】的技能突破了Lv2,达到了Lv3。   点开技能面板,果然,奖励的物品栏里,多了一样线状的东西。   晓归的第一反应,是赶紧查看那行小小的物品说明。   【充电线】:恭喜您又升一级,防御值更上一层楼~您的防御值这么高,是否会有无敌的寂寞呢?这根充电线可以将您的防御值在限定时间内转移给别人!但在这段时间内,您的防御值会有所下降,请谨慎使用!   正常人会嫌自己防御值高吗?   不会。   更何况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可以慷慨赴死的晓归。   晓归暂时想不出来什么情况下,她才能用上这根充电线……   不过连诺基亚都派上了用处,她还是把这玩意好好收着,以备不时之需吧。   说起防御值,白天在后山禁地,晓归强行给自己破了防,此刻内腑还是有些阵痛。   虽然对她来说并不是大事,休息个一两日就能恢复正常,但她并不想带着疼痛入睡。   思忖片刻,她决定去玄清池泡个澡,晚上就直接进入龟壳小世界,睡在玄清池底。   ***   晓归化为龟形,在玄清池里扑打着爪子,夜色朦胧,星光细碎地撒在玄清池里,和莹莹发量的灵力融为一体。   玄清池不愧是修真界第一灵泉,很快就将她的伤势治疗地差不多了。   晓归慢悠悠地在水里翻滚,好不快活,她一快活,就开始乱想。   玄清池……和白清池就差了一个字,这原文作者可真够懒的,男主角的名字居然和一个池子的名字撞车了。   不知道幻海蛛现在怎么样了,改天有空去悄悄他……听他上次的声音,还是只公蜘蛛……   ……   突然,池边淅淅索索一阵声响由远及近,晓归收回了思绪。   好熟悉的一幕。   来人一身玄衣,身姿颀长,容貌清俊,脸色苍白地吓人。   是谢长渊。   当初和这人第一次见面也是在玄清池,和当时一样,晓归此时也是龟身。   他胆子可真大,又偷偷来灵泉。   不过也是,谢长渊受的伤可比晓归重的多,之前的伤估计还没好全,去后山秘境历练之后就更是雪上加霜。   晓归不想让他发现自己,往池子角落里缩了缩,隐在阴影之中,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自己忽略了点什么。   可面前这一幕,让晓归刹那间忘了心头的那一丝异样。   谢长渊一层层地解开自己外衫和中衣,锁骨深陷,线条流畅,露出劲瘦的腰身和腹肌。   即使晓归现在是龟身,看到这一幕,也免不了脸红耳热。   我滴龟龟,帅哥在线脱衣,宽肩窄腰、八块腹肌。   这是晓归第一次仔细看谢长渊的身体,没想到他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身材。   可惜了,这小帅哥注定要受尽情伤。   谢长渊到底还是留了点布料,迈开修长的腿踏进了灵泉。   晓归在水里吐了个泡泡,他确实得来泡一泡,光是背上几道伤痕,就深可见骨,可怖得很。   显然,玄清池修复这么重的伤也是需要时间的,这段时间的生人肉骨之痛对谢长渊而言并不是享受。   谢长渊忍不住闷哼了一声,背影有些颤抖。   晓归不太忍心看这些,她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再留在水面上容易被谢长渊注意到。   她一个猛子扎入了池底。回到了龟壳世界。   之前在光谷蛇的山洞里时,就因为晓归忘记了原文中细节,才导致自己陷入了自顾不暇的境地,趁自己还记得住剧情,她得赶紧把细枝末节之处记下来。   晓归坐在人体工学椅上,一边回忆着原文的剧情,一边拿笔记载。   她忽然顿住了手里的笔。   她想起来了,刚刚被自己忽略的是什么。   ***   谢长渊一直很清楚自己的身体情况。   他身具一半的妖兽血脉,修行人族的修真功法往往要比别人多花一倍的努力,这次突破筑基实乃厚积薄发。   不过,随着他修炼境界的提升,妖血就更加难以控制。   尤其是重伤的时候。   所以他只得来玄清池疗伤,以求快速压制血脉翻涌。   即使已经习惯了疼痛,谢长渊还是冷汗津津落下。   以往这种时候,谢长渊都靠想念阿姐平时的身形样貌熬过去的,可此时,脑子里竟然不受控制地出现了某个碧衣女子。   她总是在他狼狈不堪的时候出现,为他在幻海蛛的手下受了那么重的伤。   她说要为自己争一线生机。   那些彩纸包着的小糖果,真的很甜。   谢长渊想的太过入神,以至于晓归从水底突然窜出来的时候,他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出水芙蓉般的女子甩了甩如云的头发,鼻尖、下巴上几滴晶莹的水珠落在水面,激起一层层涟漪。   谢长渊愣怔地看着晓归。   晓归趁他没反应过来,二话不说,一个手刀打晕了他。   扶住身上只着片缕的谢长渊,晓归将他拖到了池边的草丛中。   幸好她及时想起来了,不然简直就是错过了一个大馅饼。   原文中,谢长渊出了后山秘境历练之后,也来到了灵泉疗伤。   伤是恢复了,却被一群人抓了个正着。   要知道,玄清池乃是瀛洲山禁地,等闲弟子擅入可是大罪。   有罪就得罚,谢长渊这种冤种那更是得加倍处罚,于是,他被打了七七四十九下挫骨鞭,关进禁牢。   这一段原文写的那叫一个惨烈,晓归不喜欢看虐的部分,所以就一目十行地看过去了,印象不深。   万幸,她在谢长渊被发现之前想起来了。   七七四十九下挫骨鞭对于晓归来说可是天大的肥肉,这要是打在她身上,起码升个一级吧。   晓归为自己的智慧点了个赞。   估计一会儿那一群来抓包的就得到了,为避免功亏一篑,晓归往昏迷的谢长渊身上又盖上了一层隐雾纱,并施下定身咒,可保他三个时辰失去行动力,且不能开口说话。   做完这一切准备工作之后,晓归又跳回了池子里。   想到翻倍的防御值在向自己招手,晓归忍不住笑了出来。   来了。   晓归的神识感受到远处有几个人朝着这边走来,其中竟然还有个化神期修士。   “师父,就在那边。”   “我倒要看看,这区区半妖,怎么敢踏入玄清池禁地。”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晓归从池子里坐起来。   “怎么是你?!”渺广不可思议地看着晓归。   他明明看到的是谢长渊啊?   渺广、渺音、傅京等人带着太虚长老急匆匆地赶过来。   晓归心中窃笑,面上不显,还装作恐慌的样子:“你们……怎……怎么会有人发现?”   渺音见不是谢长渊,也有些惊讶,但晓归是半妖,也不算枉费了一番心思:“区区半妖,也敢玷污我瀛洲的玄清池?”   太虚长老在一侧摸了摸胡子,渺广来之前跟他说是那个叫谢长渊的,如今怎么变成了这个女半妖了。   传闻中,和女半妖双-修似乎可以提升修为?   太虚长老眯起眼睛说道:“你是那个凌霄掌门新收的弟子?你可知道普通弟子不得进入玄清池?”   “我刚入门不久,对这些门规并不了解。”晓归撒谎起来不打草稿,“只是觉得这里对疗伤有好处而已,既如此,晓归甘愿受罚,听凭太虚长老发落。”   太虚长老满意地点点头:“既然你并不知晓,贫道也不是不可以网开一面。”   渺音听到太虚长老这么说,急道:“师父!怎么能轻易放过她?!”   渺广拉了拉妹妹的衣袖,摇摇头示意她不要再说了。虽然太虚长老看在归阳王朝对他的供奉上对他们兄妹二人照顾有加,但若是太虚已有决断,他们修为低微,不要干涉为好。   渺音并不情愿,还欲再说,被太虚长老施了个禁言咒。   晓归没想到太虚长老竟然会放过她,这可不行!她到嘴的挫骨鞭可不能飞了啊!   晓归正欲分辨,太虚长老打断了她。   太虚长老上下打量着湿透的晓归:“放过你可以,以后每月初一十五,都到我洞府来。”   ……   晓归听出了他话里话外的意思。   虽然她只是一只平平无奇的千年玄武龟,但你这么个白胡子老头的形象,居然要我给你做炉鼎?!   晓归这暴脾气,脱口而出:“你在想屁吃吗?”   太虚长老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你说什么?”   “我、说、你、个、老、东、西、在、想、屁、吃。”晓归一字一顿。   太虚身处长老之位,一向受弟子尊敬,哪里想得到,晓归敢说出这种话?   他差点气的背过去。 第十九章   “好啊,既如此,还是将你交给执法堂好了。”太虚长老阴翳地盯着晓归,“贫道会和执法堂说明,你情节严重,需得加重惩罚。”   晓归求之不得,冷哼了一声。   “你们,将她拽出来,直接送到执法堂。”   不等太虚身后的弟子出手,晓归自己从池子里跳出来,捏了个诀,让身上干爽如初。   “不劳驾各位了,我会跟你们过去。”晓归掸掸衣摆,“带路。”   太虚阴狠地盯着晓归:“这种不听管教的弟子,岂能让她须尾俱全地到执法堂?”   瞥了身旁的弟子们一眼,渺音首当其冲,一鞭子打在了晓归的膝盖上。   晓归动也没动。   她本可以尽情挨打,可谢长渊还在身后藏着,在这里的时间待得越久,被发现的可能就多一分。   “太虚长老,你想滥用私刑?”晓归说道,“再怎么说我也是凌霄掌门的关门弟子,你这么做,可想过后果?”   太虚显然有几分忌惮凌霄掌门:“到了执法堂,我看你还能嘴硬到几时?”   “走。”太虚拂袖转头。   草丛中,谢长渊醒转过来,眼睁睁看着太虚一行人将晓归带走。   他想跑过去,大声告诉他们,不是晓归。   可他一动也不能动,更枉论发出声音。   他用尽灵力拼命挣扎,额头上青筋凸起,汗水股股流下。   可惜,晓归化神期修为设下的定身咒,远非他可以挣脱的。   月光撒在谢长渊的玄衣上,如情人的目光一般温柔,他合上眼睛,头痛欲裂。   ***   瀛洲仙山,执法堂。   堂下,碧衣女子被捆缚在椅子上,却神色自若,不见畏惧之色。   高台之上,执法长老和太虚长老并立,俯视着晓归。   不多时,凌霄掌门腾云而来。   凌霄掌门神色复杂,满脸无奈。   哎哟,我的祖宗神龟,你这是又捅了什么篓子啊……   “凌霄掌门,你一会儿千万别护着我,也别做什么多余的事,让他们罚就是了。”晓归终于等到了凌霄掌门,赶紧给他传音,“他们惩罚得越重越好。”   凌霄掌门差点从云头上跌下来。   凌霄虽然也听说过底下弟子议论过,新入门的女半妖晓归有奇怪的癖好,但他一直不信。   直到现在。   凌霄掌门心中,神龟伟大的形象出现了数道裂痕。   他自己没办法跟自己解释,为什么神龟想被惩罚……   吩咐完凌霄掌门,晓归心中的一块大石头落下,她就怕凌霄给她又搞什么特殊,坏她大事。   凌霄磨磨蹭蹭地落在了高台上。   “掌门师兄,你新收的徒弟,擅自进入玄清池,按门规,是要行挫骨鞭刑的。”执法长老斟酌着用词,“掌门可有什么别的意思?”   神龟都那么跟他说了,他还能有什么意思?   凌霄掌门僵硬地说道:“按门规处置。”   执法长老感慨,这意思就是不管这个关门弟子了,掌门就是掌门啊,毫不徇私,佩服佩服。   身边的太虚长老主张重罚,执法长老思索了一会,朗声道:“堂下弟子晓归,违反门规,擅入灵泉,冲撞长老,两罪并罚,处以四十九道挫骨鞭刑,可有异议?”   晓归的目的得逞:“弟子认罚。”   太虚长老笑了一声,他已和执法长老说好,由他代替行刑,他倒要看看,这个小小的弟子能硬气到什么时候。   “如此,取挫骨鞭来。”为免掌门明日就改了主意,执法长老当即就唤弟子取来了挫骨鞭。   挫骨鞭乃是瀛洲仙山老祖所制,隐含雷霆之意,造成的伤害会持续七日不能愈合,且创面雷电流动,这七日伤口会时时刻刻仿若针扎一般,打在寻常弟子身上,能不能活下来都是个未知数。   晓归并不知道这些,毕竟这段她是一目十行看过去的。   既然太虚长老愿意代劳这种可能会得罪掌门的事情,执法长老就将挫骨鞭递给了他。   太虚捏紧了挫骨鞭。   好家伙,太虚这个老东西来行刑啊,也好,她还怕执法长老是个没有感情的施刑机器,到时候不算经验值的话,她可就亏大了。   太虚阴恻恻地欣赏着挫骨鞭,这根鞭子通体白色,长满倒刺,是蛟筋所制,隐隐看得到上面雷电流动。   太虚长老飞身下了高台,执鞭停在晓归身前。   他也不废话,往鞭子里灌注了十足十的灵力,狠狠地抽过去。   被抽打的地方瞬息间裂开了一道口子,撕裂般的疼痛涌入神经。   她不是有那么高的防御值吗?怎么会这么痛?!   她神念一动,调出技能面板,这一鞭子下去,好家伙,她的防御值竟然一动不动,伤害值直接扣在了血条上。   卧槽,这鞭子是什么神器,打出来居然是真实伤害?   不过技能的经验值倒是正常加的,好在她基础血条厚,四十九鞭而已,还撑得住。   太虚长老又一鞭子虎虎而至。   晓归的衣袍下沁出了点点血迹,如梅花一样,渐渐氤氲开来。   鞭子挥舞地愈加狠厉,雷光闪烁,电似火龙。   太虚长老故意将几下打在同一个地方,那一处伤痕愈来愈深。   晓归咬紧牙关,为了经验值,为了日后长长久久地在这个世界活下去,这点疼,她还忍得住。   不过这挫骨鞭她日后得想办法毁掉,这种对龟杀器,决不能留在这里。   四十九鞭,说快也快,说慢也慢。   太虚长老存心想折磨晓归,这鞭刑就格外漫长。   久到谢长渊定身咒解除,在夜色中一路询问,红着眼踉踉跄跄地奔到了执法堂。   可惜,他还是迟了一步,赶到执法堂外时,第四十九鞭刚刚落下。   鞭刑已毕。   ***   晓归太难了,早知道护甲对挫骨鞭无效,她就让执法长老来了,好歹下手有个轻重。   有一个词能形容晓归现在的感受。   麻了。   道道伤痕中流窜着细细密密的雷电之力,和那天她想离开瀛洲山,被雷击的感觉一模一样。   不用想,她已经猜出这条挫骨鞭,必然是属于已经飞升的瀛洲老祖的。   不过这疼也算没白忍,她又升级了。   技能界面上原本的LV3已经变成了LV4。   新的升级奖励总算正常了点,是一个【傀儡娃娃】。   这个娃娃可以幻化成晓归的模样,也能往其中注入灵识,让它根据自己的意识自由行动,可以当做分-身来用。   唯一不尽人意的地方就是注入灵识之后的傀儡娃娃没有灵力,和一个普通的凡人并无不同,而且很难做出常人该有的表情,简而言之,是个面瘫。   不过好处都是对比出来的,这个傀儡娃娃比诺基亚、充电线靠谱得的多。   从进入后山历练开始,只过去了三五天,她已经连升两级,未来可期啊。   那天行刑完,她就被带到了禁牢关了起来,说是要关一个月禁闭。   每天戌时,禁牢的守卫弟子会来巡视,晓归会象征性地冒个头,其余时间,晓归就把傀儡娃娃放在禁牢的床上,而她自己则待在龟壳世界里安心将养着。   晓归是乐天派,很想得开,这一个月不用去上课,龟壳世界里有吃有喝,还有话本子,就当休假好了。   期间凌霄掌门前来探望,他现在实在摸不清神龟的想法……只知道晓归喜欢话本子,特地又搜罗了一堆带给她,晓归很是满意。   凌霄掌门还提议,要不要给晓归重新布置一下禁牢,晓归想了想还是拒绝了,反正她整日也是待在龟壳世界中,布置了反而引人注目。   “对了,我记得幻海蛛也在这禁牢之中,他现在怎么样了?”   “不知为何,幻海蛛和太虚虽解除了契约,但还是不能开口说话。”凌霄子说道,“他离您也只有几间距离,您可要去亲自审问?”   晓归想了想,还是算了,她还不想太早暴露自己的身份,她掏出了几株千年灵草:“你将这些带给他,以幻海蛛八阶的修为一直没有化形,应是太虚以前压制了他,这几株灵草能让他尽量早日化形,之后我再去看他。”   凌霄接下这几株灵草,有莲华仙花、紫坤圣叶、南斗天参……年份还都是千年的,任何一棵放到修真界去拍卖,都值数万灵石,而晓归却这么随意给了一个灵兽……   这个幻海蛛是什么来头啊。   ***   日子这么不咸不淡地过去了七日,晓归的伤口的雷电之力尽数化去,很快,她就凭自己强大的肉-身自愈能力恢复如常了。   赛欺霜中途也来看望过她,还带了不少自制点心,晓归来者不拒,统统收下。   这日,晓归在龟壳世界里正啃着酱肘子,听到禁牢里有脚步声逐渐靠近。   奇怪,现在还不到戌时啊,怎么会有人这么早过来。   未免节外生枝,晓归从龟壳世界里走出来,收回了傀儡娃娃。   禁牢里阴暗,来人除了一张苍白的面庞,几乎要与黑色融为一体,他垂着眼睫,看不清神色。   谢长渊?他来做什么?   那日,晓归打晕了谢长渊之后并没有来得及消除他的记忆,想必他知道是自己打的……按照妖皇的思维方式来看,他难道是来报仇的?   谢长渊久久没有出声。   他不说话,晓归也不先开口。   两个人就这么隔着一道门僵持了很久。 第二十章   远处的狱友偶尔发出的声响,显得禁牢里更是安静。   晓归感觉空气都要凝固了。   过了许久,面前人伸出一只手,搭在了牢门上,谢长渊嗓音低哑,眉目低垂:“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要给你一手刀?   “呃……”晓归一时也答不上来,总不能说自己想代替他挨打吧……   晓归眼睛一转,故作深沉道:“每个人都有一些不想对别人说的秘密,长渊师兄不必再问。”   谢长渊又没声音了。   晓归有些无奈,两人之间好不容易才熟悉起来,这下好了,一个无法解释的手刀,又让他变得沉默寡言。   她在内心挣扎,现在随便编个认错人了的瞎话,还能挽回邻居情分吗?   不料谢长渊却先一步开口:“你不愿意说,我不勉强你。”   晓归尴尬地笑了两下。   “从今以后,我会尽我所能,不再让你受伤。”   晓归:???   别呀,她加防御值可就指望谢长渊这个冤种了,他这话是要断她活路吗?   晓归刚想反驳,谢长渊却逃也似的离开了禁牢。   独留晓归一人在牢门前伸出尔康手,眼睁睁看着最后一缕玄色衣摆消失在了视线之中。   靠北了,他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   不知是不是有什么魔咒,自从谢长渊那一日来了之后,就再也没人到晓归这里探监。   她连句话都带不出去。   晓归只得在龟壳世界里继续吃喝玩乐了三周。   一月过去。   晓汉三刑满释放。   她出来第一件事情就是找谢长渊,回到寝舍,发现隔壁竟空无一人。   这青天白日的,又没有课,难道是去赛姐姐那里了?   晓归又急匆匆地奔到了赛欺霜那里。   “赛姐姐,长渊师兄可有来过?”   “你说阿渊啊,最近几日我也没见着他,怎么,他不在寝舍吗?”   晓归摇了摇头:“我今日刚从禁牢出来,没见着他。”   赛欺霜回忆了一会:“我记得阿渊前几日说要去闭关修炼,会不会现在在门派的租用洞府之中?”   瀛洲仙山有一处地方专程提供给弟子闭关,无论是普通修炼进阶、炼丹炼器都可以去租用一处洞府,每次只需要五块灵石就能领取手牌进入,一次可以在里面待上一个月,若到期还想续,只消和管事弟子传音一声,补上灵石即可。   晓归:……   你别说,还真有可能,原文里谢长渊出了后山秘境之后,深感自己实力不足,也是去的这种租用洞府闭关修炼,才突破了筑基。   可他现下已是筑基,都能进入内门了,还需要突破什么?搁这搞内卷?   为求个事实,晓归又去了一趟租用洞府。   跟门口的管事弟子套了一会儿近乎之后才问出来,确有一个叫谢长渊的弟子在此闭关,已经在里面待了大半个月了。   晓归扒扒手指,大半个月,那岂不是从她在禁牢里,他就进去修炼了?   好卷。   那短时间内要见谢长渊怕是没指望了。   晓归唉声叹气地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推门进去,吓了晓归一跳。   她的"便宜师父"凌霄子直挺挺地站在她房里。   “凌霄掌门?你来了……你怎么不坐啊?”   “神龟大人,您吩咐贫道办的事已经办妥了。”   晓归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事?”   凌霄掌门说:“幻海蛛已经化形……不过还是不能出声说话,也是贫道大意,竟没有发现太虚当时和幻海蛛解除契约之时伤了幻海蛛的发声之处。”   晓归没想到这太虚这么狠,自己养了多年的灵兽,解契之前还来这么一手。   “你可尝试过与他传音?”   “试过,但不知是否是幻海蛛不信任贫道,并没有的到回复。”   晓归沉吟片刻:“也罢,当时说的他化形之后就去看他的,如今也是时候去看看情况了。”   于是,晓归从禁牢出来没到半日,就又要回到禁牢。   她为了不被别人发现,特地幻化出一身墨绿色的斑斓锦袍,又以黑纱拂面,比平日里清秀少女的模样多了几分成熟。   一路跟随凌霄掌门到了幻海蛛的牢房外。   床上坐着一个少年。   冰洋蓝长袍宽大,但看露出来的手臂脖颈,却是骨瘦嶙峋。   昏暗的禁牢内,一头乱糟糟的自来卷白发挡住了眼眸。   幻海蛛化形之后可比原身好看多了,竟是银白色的长发。   晓归压低了嗓子,试探性地问道:“幻海蛛?”   里面的少年抬起头,露出了蓝色的双目,明朗清爽。   他疑惑地歪歪头,好似听不懂晓归的话。   “听不懂?”晓归喃喃道。   她也没有接触过别的妖兽灵兽,对他们的语言机制并不熟悉。   晓归又试着给幻海蛛传音:“这样能听懂吗?”   面前的少年眼睛瞬间发亮,接着,少年人的嗓音涌入了晓归的识海。   “我终于等到你了!你当时说的要我帮忙的几件事是什么事啊?你到底是谁啊?你能不能把面纱摘下来,我在这里待了好久,我都以为自己再也出不去了,这里好无聊,就只有你身边的那个老头偶尔来看我一眼,可我又听不懂他说的话,太虚那个狗贼伤了我的声带,现在我也说不出话,我从小就被他虏在身边,听不懂人族说话,呜呜呜呜我真的好痛苦……”   这一串话跟子弹一样突突突地冲进晓归的耳膜内。   他是憋了多久没说话啊……   “你别急……我就是为你而来……”   “可是你知道我在这里有多难受吗,之前被太虚也一直圈禁在洞府里,他也不和我说话,对我下命令都是直接通过血契传达,也就是说我从出生以来就没有和别人说过话,我都没有见过别的蜘蛛,话说你能和我说话,我也听得懂你说话,你也是蜘蛛吗?如果你也是的话,那你一定很厉害吧。”   晓归突然理解了太虚为什么对这只幻海蛛动辄打骂了……面对这样一个话痨,真的需要极度的耐心。   晓归耐着性子说:“你的意思是,以前太虚也从未和你说过话,所以你现在才……有说不完的话?”   幻海蛛还欲再开口传音,晓归及时阻止:“你先别说话,你要是再说,我转头就走。”   幻海蛛这才偃旗息鼓。   照幻海蛛的意思,太虚以前都是靠从属契约直接下达指令,幻海蛛不通人族语言,那幻海蛛为什么能和她通过传音沟通呢?   她明明说的也是人族语言。   晓归思索片刻,只能理解成玄武作为四大神兽,可能有一些特殊的沟通技能?   “目前看来,你只能跟我沟通,那……你日后可有什么打算?”晓归传音道,“十个字以内回答我。”   “我也不知道,你说呢?”幻海蛛憋出这几个字。   晓归救了幻海蛛,但看他现在这副和世界脱节的模样,要是让他随意走动……估计也不太现实,那……   "你可有名字?"晓归问道。   “没有。”这回倒是回答得干净利落。   晓归看他一头毛毛绒的白发,想到了韩愈的一句诗词:“白雪却嫌春色晚,故穿庭树作飞花,看你这发色倒像是一片春雪,不如我以后就叫你庭飞花?”   幻海蛛只知道从今以后自己就有了名字,点头如捣蒜。   晓归对身边的凌霄掌门说:“幻海蛛的声带应是完全损坏了,可有什么办法救治吗?”   “贫道记得……有一种灵草可以代替声带进行发声,不过此草稀有,还得待贫道去寻找一番。”   “如此,有劳凌霄掌门留意了,我先把幻海蛛带走,要是太虚或者别人问起来,就说……他在禁牢里伤重不治身亡。”   “是,贫道明白。”   晓归打开牢门,传音给幻海蛛:“庭飞花,我先把你带去一个地方,一会儿我就来找你。”   “你要把我带到哪里去?那里有别人吗?有什么好玩的吗?你什么时候过来,你不过来和我说话我一个人在哪里干什么呢?你能不能别把我一个人放在一个地方……”   晓归听不下去了,也不等他答应,拎起他的衣领就往衣袖里一塞,塞进了龟壳世界。   晓归掏了掏耳朵,终于清静了……   她转过身:“走吧。”   凌霄掌门见一瞬间幻海蛛就消失在了神龟的手中,有些惊愕,但也没有多说,应了声是。   晓归再一次出了禁牢,在里面这么一耽搁,已是傍晚时分。   她敛去了一身墨绿色的行头,恢复了平日里的模样。   ***   弟子房内。   晓归合上房门。   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晓归这才准备进入龟壳世界。   想来庭飞花也是可怜,从小就和种群分离,落在了太虚的手里,还从未和别人交谈过。   虽然在妖兽里修为算高深的了,但心智却宛如孩童一般。   在他不能正常和别人说话之前,还是先把他养在龟壳世界里好了,也不差他这一口吃的。   双足落地,她回到了龟壳世界的小院子里。   远远地,就听到叮呤咣啷的响声。   晓归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赶忙加快了脚步。   白发少年孤零零地坐在屋子中间,身边却是一片狼藉。   晓归捏紧了拳头:“庭!飞!花!你在干什么?!”   作者有话说: 第二十一章   庭飞花耷拉着脑袋,慢慢回头,他听不懂晓归说的话,不过看她的神色,应该挺生气的。   庭飞花和晓归传音:“我我我……就是看这个屋子里的东西都没见过,不知道怎么的,一兴奋,手里就控制不住地喷出蛛丝,然后就这样了……我不是故意的……”   晓归这才注意到,庭飞花的手心里还有半截没收回去的蛛丝。   我滴龟龟,蜘蛛侠?   晓归无奈地蹲下,直接传音道:“你是化形之后才会吐丝的吗?”   “是啊,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丝线也不好控制……”   “你伸手,我看看。”   庭飞花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情,委屈巴巴地伸出了手。   晓归捻了捻他手心的丝线,这蛛丝看着柔软,触感却十分坚韧,末端粘性极大,若是使用得当,用处不可谓不大。   “这样吧,反正你一时半会也不能说话,就在我这里先待着,每天去外面练习四个时辰的蛛丝操控。”   庭飞花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老实地点点头。   好在庭飞花性子还算单纯听话。   既然庭飞花短时间之内不能出去,晓归得给他安排个住处,可不能让他在她房间里继续拆家。   晓归示意庭飞花跟着自己来。   他乖乖站起来,晓归这次并没有在他面前遮掩容貌,庭飞花认出是那天在后山秘境的女弟子,竟然是她啊……   他知道自己干了让面前这个女子不开心的事,但她好像并没有要责罚他的意思,要是换了在太虚手下,他早就凉了。   这个姐姐对他不错。   之前龟壳世界里只住着晓归一个人,是天花板级别的地广人稀,如今多了一个外来客,要给他在造一栋房子不难,就是晓归这三进三出的宅子里除了堆满话本、小吃零食的那几间,还有许多屋子空着,晓归挑了间离她房间不近不远的,指了指:“你就先住这儿吧。”   庭飞花推门进去,眼神有些失落:“这间屋子里什么都没有啊……”   晓归走进去,略作思索,凝神闭眼。   数件物什在房内由透明过度为实物,冰丝榻、黄楠福纹柜、赤柱卷月书案,青釉瓷瓶中斜斜地插着梅花枝,与寒梅阑珊花样的屏风相映成趣。   “现在什么都有了,你还缺什么,传音跟我说一声就是了。”晓归缓缓睁开眼睛。   庭飞花惊讶地张开了嘴,但又说不出话来。   “姐姐你这是什么法术,好生厉害!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既然已经以真面目示以庭飞花,晓归也没想隐瞒自己的名字:“我叫晓归。”   “晓……归……我以后就叫你晓归啦~可我真的可以直接叫你的名字吗?以前太虚都是让我叫他主人的,其实,你对我这么好,我叫你主人也可以……”   听出啦他话痨的毛病又犯了,晓归赶忙传音:“停!就叫晓归。”   “好的晓归!”庭飞花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宽大的冰蓝色长袍随着他的旋转而摆动,像一只蓝色的蝴蝶,他笑嘻嘻地坐在了床上,眼睛亮晶晶的,“你真是个好人!”   晓归猝不及防被发了好人卡,有些无奈:“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你的嗓子我会想办法帮你医治。”   庭飞花见晓归要走,急的拉住了她的衣角:“你又要走?你……能不能不走?这里就我一个人……我……”   晓归叹了口气,盯着庭飞花白绒绒的脑袋,她怎么感觉自己养了个儿子……   她耐着性子传音给庭飞花,语气尽量温柔:“我不可能一直在这里陪你,不过我答应你,我有空就尽量过来好吗?”   庭飞花这才犹犹豫豫地松开了衣角。   ***   要说晓归不后悔是假的。   她已是泥菩萨过河,本以为自己收了个小弟,能在关键时刻帮她一把,没想到这个小弟这么……磨人。   为了让庭飞花早日独立,晓归让凌霄掌门给她搜罗来了凡间连环画,语言启蒙读物。   庭飞花胜在聪明,不出一个月,字已经识得一半有余。   晓归很是欣慰,识了字,就好打发时间了。   龟壳世界里多的是晓归压箱底的宝贝话本子,她每次去见庭飞花,就取出几本带给她,都说学习文字最好的方式就是运用。   庭飞花数本话本子磕磕碰碰地看下来,终于,人族的字学的八九不离十。   正巧,凌霄掌门给晓归带来了那种可以代替发声的草药——龙兰草,这龙兰草带状模样,弹性极佳,直接服下之后就可以寄生在人的喉管,若是正常人吃了,说话就会变成双重嗓音,极其诡异,但庭飞花这个情况,龙兰草正是对症。   庭飞花勉强吞下了那根黑黢黢的草,不多时,他整个人就蜷缩起来,身体微微颤抖,额上沁出汗水,双手掐着喉管。   “怎么了?”晓归瞧他这模样,也被吓到。   “好……痛……”庭飞花竟然从喉咙里溢出了一点声音。   看来是起作用了。   晓归轻轻地抚摸着白发少年的后背,试图安抚他的痛苦,这龙兰草果然有奇效,这一会儿工夫就能让庭飞花发声了:“过会儿就好了,你先别急着说话。”   庭飞花拼命地点点头,死死咬住嘴唇,真的不再出声。   折腾了大半个时辰,不知他是不是痛得脱力,直接睡了过去。   晓归不忍再叫醒他,小心翼翼地走出了房门,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继上次庭飞花拆家之后,晓归又重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地盘,给自己的手办展示柜里添了不少新宝贝,顺便给自己的家具都换了个色,现在看上去是焕然一新。   她换上睡衣,照庭飞花的情势来看,每个妖兽或者灵兽都会在成长的过程中觉醒自己的能力。   照之前在瀛洲山早课上,玄阳长老所述,玄武的能力应该是占卜,晓归抬起手,前后翻转了一下。   她怎样才能重新拾起这项能力呢。   ***   因为庭飞花的缘故,晓归这一两个月技能的数值是一点儿都没加。   谢长渊一直闭关不出,晓归离开了这个长期战略合作伙伴,一时半会想不到什么主意去增加经验值。   虽然知道谢长渊终有一日会出关,但晓归就这么被动地等下去不是个事儿。   于是她将主意打到了赛欺霜的身上。   既然和谢长渊切磋有数值加,那和赛姐姐也切磋试试呢?   晓归找到赛欺霜的时候,她就在舞剑坪上练剑,一切都那么正好,如果忽视在赛欺霜身边陪她练剑的白清池的话。   幸好切磋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而且晓归的目的是让自己受伤,不会伤赛欺霜半分,不然就冲白清池在旁边戳着,给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对赛欺霜出剑。   “赛姐姐,这么巧,你和白师兄在这里练剑啊。”晓归先上前打了个招呼。   赛欺霜见到晓归,温和地笑了笑:“晓归师妹,你怎么来了?”   “哎……”晓归故作悲伤,“自从长渊师兄闭关修炼,就再也没有人与我切磋了……我修为不济,同门都有些嫌弃我,不愿与我拆招……现在看到赛姐姐和白师兄在这里练剑,我真是好生羡慕。”   赛欺霜清风霁月,并没有对晓归茶里茶气的发言感觉不妥。   只觉得晓归师妹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可是想念阿渊了?   赛欺霜看晓归一脸苦闷,越看越像一副被抛弃的苦情女孩。   “晓归师妹,你也不必……太过伤心,若你不嫌弃,我可以和你切磋。”赛欺霜斟酌了一会,这样说道。   晓归不知道赛欺霜的脑内小剧场,赛欺霜此言正中她下怀。   她瞬间变脸:“好啊好啊,赛姐姐愿意陪我切磋那是最好了!”   这场景落在一旁的白清池眼中又是另一种解释了。   目前就连他也看不出晓归修为深浅,是何来路,她此举是想干什么?像是冲着欺霜来的?   白清池的护妻雷达嗡嗡作响。   白清池打断了晓归的话:“晓归师妹,欺霜今日已和我练了一个时辰,她之前受过伤,若晓归师妹定要切磋,在下可以奉陪。”   晓归:……   赛姐姐什么时候受过伤了……他不会在说之前历练的事情吧,都两个多月之前的事情了,现在拿出来当借口也太假了吧。   白清池牢牢地挡在赛欺霜身前,看这架势,就算赛姐姐愿意和自己切磋,白清池也不会让步的。   既然如此,晓归也不挑了,和白清池切磋一样的。   “好吧,白师兄请。”   赛欺霜不知道白清池的考量,但也不想驳了他一片好心的提议,就缓缓退到了一边,把地方让给晓归和白清池。   晓归装模作样地拔出剑,白清池却连剑柄都没有碰一下。   “白师兄,你这是?”   白清池意味不明地看着晓归:“晓归师妹只有练、气、期,我身为金丹期修士,拔剑岂不是胜之不武,既然晓归师妹想切磋,我空手是一样的。”   晓归:……她这是被看扁了吗?   可是你不拔剑,我怎么往你剑刃上撞啊!总不至于我往你拳头上碰瓷吧?   还是说,得逼白清池拔剑? 第二十二章   晓归眯起眼睛,白清池虽然是金丹期,但据原文所述,乃是修真界最强金丹,甚至可以越阶击杀修士。   男主光环熠熠生辉啊。   不能轻敌。   晓归反手拔剑,横于胸前:“既如此,刀剑无眼,白师兄小心了。”   剑光裹挟着灵力如风般袭来,白清池皱起眉头,险险地避了过去。   晓归自然不会展露出原本的修为,只是要逼得白清池动手,剑意剑招便不能再藏。   反正她如今名义上已经是凌霄掌门的关门弟子,剑招上高端一点应该不会引起怀疑。   灵剑在空中挽了个剑花,晓归身形虚晃,闪到了白清池面前。   眼见晓归的剑尖已至眼前,白清池竟是避无可避,剑气笼罩之下,他冷哼一声,以手为刃,自下而上刺出去。   以攻止攻。   白清池仅仅出掌,并不能达到晓归需要的伤害。   晓归轻咤一声,凌空倒翻,避开了白清池的攻击,反手一剑带着青绿色的灵焰横劈下来。   这一剑返璞归真,去势坚决。   只听得“叮”的一声脆响,剑锋与剑锋之间相互碰撞,火星四溅。   白清池在情急之下,终是长剑出鞘。   面前的女子仅用练气期的修为就逼得他拔剑,白清池握紧剑柄,眼神中带着凌冽寒气。   晓归吐吐舌头,拔都拔了,摆什么冷脸,你总不至于还把剑塞回去吧?   晓归趁此机会,又是一剑送出,横飞如线。   白清池不再客气,剑化三清,顺势一挑。   她就在等这一刻,手中灵剑假意被白清池挑落,肩头冲着剑刃狠狠地撞了过去。   好耶,技能经验值到账,原来跟白清池切磋也有用啊!   为显得真实,晓归从剑尖捅进去的地方逼出了点点鲜血。   在一旁观战的赛欺霜不知道战局变化,只见到了最后白清池捅了晓归一剑。   “晓归师妹!”赛欺霜顾不得其他,奔到晓归身边扶住了她。   白清池本来还冷着脸,赛欺霜一过来就换了一副面孔。   “欺霜……方才晓归师妹大概是不小心撞上了我的剑,实在是我的过错。”白清池眉目舒朗,又对晓归说,“我这里有几瓶上等的伤药,算是我的一点心意,还望晓归师妹收下。”   白清池这一番话是将自己摘的干干净净,虽然确实是晓归想受伤蹭个经验值,但她就是看不惯白清池遇到赛欺霜就光速变脸。   呵,不就是演吗?谁不会啊……   “赛……姐姐……我没事……切磋嘛,难免受伤,也是我不小心了,白师兄想必不是故意这样的……唉,可能是我托大了,就不该和金丹期的白师兄切磋的……我修为这么低,白师兄一个掌控不好灵力,受伤的就是我了……”说到最后,晓归拧了自己大腿一把,沁出几点泪花,可怜兮兮地看着赛欺霜。   “赛姐姐……你千万别怪白师兄,都是我修为不够的错……”   “清池!”赛欺霜站在了晓归这边,“你怎么回事,晓归不过练气期,你与她切磋这点分寸都没有吗?”   白清池:……   他长长久久维持的温润外表难得有了一道裂痕。   晓归在心里暗爽,就喜欢看这副看不惯又暂时干不掉我的样子。   晓归娇弱地站稳了身子,继续说道:“不过白师兄,我和你切磋这一会,确实对我理解剑道帮助很大,我下次再来叨扰,不知白师兄可会嫌弃……?”   晓归虽是在问白清池,眼睛却可怜巴巴地望着赛欺霜。   “不行。”   “行啊。”   白清池和赛欺霜同时出声。   “清池!晓归都没有怪你失手伤了她,她一个练气期,你就抽空和她切磋,指点一下怎么了?”   是啊,晓归不过是一个练气期,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白清池的嘴角微微抽搐,他的女人,居然帮着外人来斥责他。   好好好,她们姐俩好,倒是他多管闲事了。   白清池再也维持不住温润如玉的笑容:“好啊,你想来和我切磋,就来吧。”   他倒要看看晓归到底想干什么。   但心中一股无名之火却不能熄灭,白清池未等晓归回答,就拂袖而去。   赛欺霜没想到白清池就这么走了,只得和晓归解释:“晓归,清池他平时不是这样的……他可能……”   晓归善解人意地摇了摇头:“没关系的赛姐姐,你不必说什么,我都懂。”   “晓归,难为你了,回头我一定好好说说他,我送你回寝舍吧。”   “不用了赛姐姐,你去找白师兄吧,我一个人可以的。”   主要是,赛欺霜再不走,她的伤口就要控制不住地愈合了啊!她不想再自己用灵力加深这个伤口了啊!   于是晓归说完,潇洒回首,转身就走。   赛欺霜看着晓归孤独又坚强的背影,不禁感慨,她一开始果然没看错,这是个好女孩。   ***   好女孩晓归之后几天的生活过得十分巴适。   自从上次被凌霄掌门阴差阳错地收了关门弟子之后,晓归就再也没去上过早课晚课,有了大把时间在龟壳世界里陪伴庭飞花识字说话。   她发现庭飞花在吃这个爱好上和她莫名地有共同语言,都爱吃各种色味俱佳的凡间美食。   吃饭这件事情吧,两个人一起吃,会比一个人吃,食欲又要好得多,以至于晓归在小世界里的美味存货几乎要见了底,赶忙又让凌霄掌门进了一批。   白清池那日拂袖离开之后,晓归也不客气,得空就去找他切磋,跟完成每日任务一样。   一开始晓归来找他,白清池还兴致勃勃地想给晓归一个教训,后来慢慢发现晓归根本就不怕受伤,甚至次次不流点血,就不愿意走。   每次晓归流了血,赛欺霜又会来责怪他,如此循环往复,白清池终于不堪其烦,找理由躲着晓归。   晓归只得收敛一些,控制一下经验值收集的kpi。   日子就这么两点一线地过着,晓归的行动路线不是去找白清池切磋,就是回到龟壳世界陪庭飞花。   直到这一天,晓归又一次兴冲冲地打开房门,想去找白清池的时候。   门口站着一个人。   金秋的阳光恬静温和,照在他身上,融化了不少冷意。   他仍是黑衣劲装,眉目低垂,单手扶着别在腰间的剑,不知在这里站了多久。   晓归嗅了嗅,妖血比之前压制得好了。   修为嘛,马马虎虎吧,以普通弟子的标准来衡量的话,几个月时间由筑基初期到达筑基后期也算是天赋异禀了。   “你要去哪儿?”谢长渊开了口。   “啊……我正要去找白师兄切磋来着。”   谢长渊抬眼看着晓归,目光幽深:“为什么找他?”   晓归腹诽道:你还好意思问为什么?你一闭关就是几个月,我想找你都找不到!   “还不是因为你闭关了……对了!”晓归想起来之前在禁牢里他的话,“你当时……呃……在禁牢里那话是什么意思?”   “那我现在出关了,你找我切磋就行。”谢长渊直接忽略了晓归后半句话。   晓归:……   他是没听到吗?   于是晓归又重复了一遍,等来的依旧是他的无视。   晓归知道了,他就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罢了罢了,料想他目前一个筑基期,就算想做什么,能耐也是有限的。   不如把眼前的经验值拿了再说:“好吧,既然长渊师兄来了,那我就不去麻烦白师兄了,你陪我去舞剑坪切磋,可好?”   谢长渊闷闷地嗯了一声。   两人两三个月没见面,弗一遇上,一路上不知道说点什么好。   晓归觉得这个气氛太过诡异,找了个话头:“长渊师兄,你闭关这些天可有提升?”   “修为有些突破。”   晓归是知道谢长渊修为提升了的,碍于自己的练气期人设,不好明说自己看出来了。   此时接话,就只能当个捧眼,晓归笑嘻嘻地弯了眼睛:“长渊师兄真厉害,一会儿可千万不要手下留情。”   晓归怕谢长渊不愿使出全力,特地加了一句:“也好让师妹我看看长渊师兄和白师兄,谁的修为更胜一筹!”   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在讨打。   谢长渊这次却没有发怒,好像看透了晓归的小把戏:“好,听你的。”   晓归对谢长渊的态度转变有些疑惑。   这种疑惑一直蔓延到了舞剑坪上开始切磋。   晓归又想故技重施,故意受伤,但谢长渊每次都能刚好避开。   谢长渊的本命宝剑在夕阳的反射下隐隐泛上了几丝碧色。   他竟然在闭关期间还淬了剑!   这不是他成为妖皇之后才做的事吗?   幸好谢长渊修为还不算高,晓归连男主白清池都能拿捏,还怕在冤种反派的手下拿不到经验值吗?   晓归不再划水,拿出了几分真本事。   她步法刁钻,招式突然变得虚实交错。   饶是谢长渊有意避让,在晓归的认真找打的信念之下,还是不可避免地划到了她的手臂。   晓归心想:呵,小样,跟我斗,你不是很能躲吗?   她心满意足地召唤出技能面板。   然而,【是兄弟就来砍我】的经验条在原地杵着,一点都没有变化。   ???   晓归条件反射地看向谢长渊。   往常他波澜不惊的碧瞳里,多出了几分看不懂的情绪。 第二十三章   晓归不由得想起了这个技能的设定。   只有带有敌意的攻击才有用。   “你……”晓归欲言又止,愣在原地。   谢长渊走过来,抓住了她的手臂:“你受伤了。”   晓归触电般地缩回了手臂,她乌溜溜的眼睛看着谢长渊:“你……现在不讨厌我了?”   “我为什么要讨厌你?”谢长渊反问道。   晓归:……   谢长渊沉默了会,复又说道:“你既然还记得我在禁牢里同你说过的话,就该知道,是我欠你的。”   欠什么?欠了一手刀?   舞剑坪风大,拂过瀛洲山上的树叶,哗哗作响。   谢长渊束起的头发随风飘扬,一股独属于他的冷冽气息扑面而来。   晓归突然想到某种可能性,他……不会觉得……自己是替他受过吧?   “你要和我切磋可以,只是有一点,不要再让自己受伤。”谢长渊碧瞳深邃。   晓归心情复杂,不知如何作答。   她是万万没想到,这四十九道挫骨鞭虽然让她技能升了一级,但却失去了一个长期经验池。   不过重新再让她选择一次,她还是会选择去挨鞭子,毕竟拿到手里的经验值才是自己的,更何况,和白清池切磋也可以增加防御。   “长渊师兄……”晓归犹豫着说,“今天就到这里吧,你刚出关,好好休息。”   ***   之后几日,晓归再也没有找过谢长渊切磋。   晓归也尝试过找赛欺霜,事实证明,赛姐姐平日里对她极好,自然是不会增加一点数值。   虽然晓归对白清池并没有什么好感,但目前为止,她没有别的选择。   晓归只能安慰自己,说不准和白清池多多实战,熟悉了路数,以后生死相搏的时候能在他手里活下来。   谢长渊出关,并没有对晓归的生活造成什么实质性的影响,她照例两点一线地奔波着,不是去找白清池切磋,就是在龟壳世界里陪庭飞花。   可惜庭飞花也不是攻击型的灵兽,单从他的蛛丝来看,应该是控制系,一个控制系、一个防御系,就是没有输出。   众所周知,没有DPS的团战很难打赢,白清池最近仍然在想方设法地避开她,技能的经验条提升龟速。   这样下去可不行,她得想办法搞出点能攻击的东西来。   某日清早,晓归回到龟壳世界。   庭飞花一见晓归,就开心地嚷嚷起来:“晓归你回来啦!我等你好久了。”   他现在说话已经没有任何问题了,且凌霄掌门给晓归的这棵龙兰草品质上等,少年声音清越,声线舒适悦耳。   “你的蛛丝操纵得怎么样了?”   庭飞花骄傲地挺了挺胸脯:“不如你来看看,不是我跟你吹牛,我最近还研究出来蛛丝的很多妙用。”   晓归饶有兴致,庭飞花只要不话痨,还是很讨人喜欢的。   晓归随庭飞花来到了一片空地上。   “晓归,你在大概百步的地方造几个木牌子。”   不久,在晓归神念催动之下,远处几个木牌拔地而起。   庭飞花的发色是纯白的,连带着他的眼睫也泛着白色,他闭起一只眼睛,抬起手掌,一道蛛丝凝成球从他的手中飞出,咻得一下就击倒了远处的木牌。   “怎么样!蛛丝我可以全程操纵,方向和穿透力都不是普通法术可比的。”庭飞花得意洋洋地说道,“若是再往蛛丝上来点火,威力就更大了。”   晓归:……   若是任何一个现代人在此处,都会想到那个东西吧。   枪。   她不是没想过在这里造热武器,但她能力有限,上辈子就没有摸过这些玩意,要造这种精密度极高的东西谈何容易。   就像她可以造出电脑、电视、音响的外形,却很难让他们运作起来。   “飞花,你过来。”   庭飞花颠颠的跑过来。   “你的蛛丝球给我看看。”   庭飞花凝出一颗,放在晓归手中。   晓归捏了捏,硬度很高,和子弹那种金属物品没什么区别。   一张纸在晓归手中出现,她在纸上画了个子弹的形状:“你试试,能不能把蛛丝凝成这个样子。”   庭飞花观察了一会图纸,掌心朝上,蛛丝翻滚,最终凝实。   和晓归所画已八九不离十。   晓归又造了几块木牌,“你再试试用这个形状的蛛丝去击打?”   庭飞花手掌一震,一颗雪白的蛛丝子弹射了出去。   穿透了百步外的木板。   “能连续发几次?”   “一次只能弄出一颗。”庭飞花不好意思地说道。   晓归摇了摇头,还远远不够,面对修真者,得像机关枪一样连发,才有可能压制得住。   现代的枪支,弹头是由底火发射,推出枪管的。   晓归沉思片刻,虽然庭飞花单发的蛛丝不太派的上用场,不过却给了她启发。   既然精度很高的枪造不出来,子弹她还造不出来吗?   枪支结构复杂,但也是为了能顺利将子弹推出去而设置的。   在修真界,用灵力操纵一颗小小的子弹并不难。   若是可以顺利操纵子弹发射,不需要造枪,就能有热武器了。   就连炮弹,也可以尝试用灵力推出去。   天哪……   人生又有了新的盼头……   就在晓归激动地想要尝试的时候,她听到龟壳世界外面有人在敲她的房门。   “晓归师妹。”   是谢长渊的声音。   大早上的,他来找自己做什么?   上一次和他接触,还是在舞剑坪切磋的时候。   晓归叮嘱了庭飞花几句,还是跳出了龟壳世界。   “长渊师兄,什么事?”晓归打开了房门。   谢长渊抿了抿唇:“你我二人拜入凌霄掌门门下之后,因为……一些事情,想必你还没去拜见过,我……在闭关,也不曾拜见,我想着时候差不多了,也该去见见师父。”   晓归几乎已经忘了自己的这个便宜师父。   拜见?她倒是没什么问题……就怕凌霄子应激。   她抬眼看了看谢长渊,他眼下一片乌青,应是太久没有休息的缘故,自己住在他隔壁,知道他每日都在早出晚归地修炼。   想当初还是自己逼的凌霄掌门收的他。   晓归叹了口气,罢了,就随他去吧,刚好自己也要找凌霄掌门补充点物资。   “好啊,那便走吧。”   作者有话说:   今天有点不舒服,先短小一点,明天补一章肥的 第二十四章   凌霄掌门的洞府掩映在绿翠浓荫之中,晓归也是第一次来这里,没想到凌霄子身为瀛洲仙山的掌门,洞府从外表看竟然如此低调。   “弟子谢长渊,前来拜见师父。”   凌霄掌门的洞府笼罩着一层禁制,故而谢长渊只能在洞府外等待凌霄子出来。   洞府内久久没有回应。   晓归看不下去,于是清了清嗓子,嗓音里混了些许灵力:“弟子,晓归,前来拜……”   晓归话音未落,原本泛着淡金色的禁制上缓缓出现了一个圆形的开口。   凌霄掌门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贫道……刚才正在炼丹,一时未察,让你们久等了,进来吧。”   谢长渊不觉有他,走进了禁制之内。   晓归紧随其后。   洞府内另有一片天地,却仍旧朴实无华,仅仅只有一栋小屋,一个巨大的炼丹炉,一片灵田。   灵田中种了不少珍惜草药,晓归认出来,排在最中间的几株千年灵植,就是自己送给凌霄子的。   凌霄掌门在屋前毕恭毕敬地站着,晓归向他传音:“你自然一点,把我当成寻常弟子。”   凌霄掌门咳嗽了一声,调整了下状态:“你们二人来得正好,贫道这炉丹药本就是炼来赠予你们的。”   凌霄掌门双指并起,用灵力将炉顶托起。   一股浓浓的丹香弥漫出来。   十几枚圆润金黄的丹药从丹炉中飞出来,被凌霄掌门收进了两个小玉瓶。   “这是归元丹,一枚可抵寻常弟子一年修为,贫道之前虽然收了你们,但是一直没得空召见,这瓶丹药就算给你们的见面礼了。”   归元丹对于晓归来说没什么用处,可对于如今筑基后期的谢长渊却有莫大的好处。   谢长渊接过凌霄掌门的归元丹:“多谢师父。”   “长渊啊……为师记得,你刚出秘境的时候,修为才刚突破筑基,如今不过两月有余,竟已突破至筑基后期了。”凌霄子注意到谢长渊的修为,蹙起眉头,“修炼一途,进展过快未必是好事啊。”   谢长渊眉目低垂:“弟子谨记。”   “凌……师父……长渊师兄他日日都在修炼,从不曾有一刻懈怠。”晓归是知道谢长渊有多卷的,“师父平日里不如多抽空教导一下,说不准他能进步地更快呢?”   凌霄掌门仍旧蹙着眉,他捻了捻胡子,就算谢长渊这两月每时每刻都在修炼,这样的提升速度仍是极为少见,谢长渊资质不算好,不知是用了什么法子,这样仓促地拉高修为,不仅会根基不稳,也极容易走火入魔。   既然已经收了这个徒弟,凌霄掌门不会真的放养:“自明日起,你每日来我这里修炼,为师的洞府比一般的弟子洞府灵气要充裕得多,况且有为师在身边,有不明白的地方可以及时来问。”   这可是天大的好处。   晓归忙道:“长渊师兄,愣着干嘛呢,还不快谢谢师父?”   “弟子……多谢师父。”谢长渊顿了一下,“师父,那晓归师妹呢?”   凌霄子停住了捻胡子的手:“啊这……”   晓归连忙打圆场:“我就不用了……我最近还有些事……”   谢长渊反问:“你有什么事?”   “我……我,我也要闭关!”晓归想到一个借口,“我要闭关突破到筑基!”   谢长渊:……   晓归用眼神疯狂示意凌霄子。   “既然晓归要闭关,那就不用来了。”凌霄掌门会意地岔开了话题,“对了,还有一事,我们修真者虽然不过凡世的节日,不过最近年关将至,供奉我瀛洲仙山的俗世王朝需要几位弟子去行年关祭祀之礼,为师属意于长渊,不知你可愿意?”   年关祭祀……   原文中这一段,是白清池和赛欺霜单独前往,年关的夜市、灯会,端的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十分热闹,二人的感情也在凡间急速升温,互表心意。   晓归用余光偷看谢长渊,这次居然要带上他吗?   “弟子遵命。”   哎真好,要不是因为这个该死的瀛洲护山大阵和她相连,她也想出去看看……   晓归在心里暗下决心,等她过了最大的那个劫难,这凡世间的山明水秀、姹紫嫣红,她要亲自去走一趟。   ***   离开凌霄掌门那儿之后,晓归径直来到了租用洞府的地方。   从小玉瓶里倒出来一颗归元丹:“这一颗归元丹,够我租多久的洞府?”   值班弟子惊地瞪大了眼睛。   这可是归元丹,看成色还是上品,放在市面上至少值得几百灵石!   这是哪个有家世背景的小姐啊,出手这么阔绰……   那个弟子说:“这个归元丹……就算你租用高级洞府,一月三十灵石,起码也能租个一年了……”   晓归没想到这归元丹竟这么值钱,主要是她身上好像也没有比这个更能拿出来的东西了。   她总不至于拿一株千年灵草来租洞府吧,太引人注目了。   看来以后还得从凌霄掌门那里换点灵石来耍耍,不然实在不方便。   “那你们这里除了租用洞府,还有没有其他的收费项目?”   “有顶级隔音法阵、防护法阵等等可以租赁,不过一般洞府自带的就已经够用了,如果你要的话,我们这边可以附赠一本修习功法,不过仅限于洞府使用期间可以查阅,离开洞府之后得归还原处。”门口的弟子想了想又说,“不过,拓印是允许的。”   没想到还挺会做生意的,不过晓归至多也就准备租两个月,不会拖得太久。   “我只租两个月的高级洞府,剩下的你帮我随意搭配一点高阶阵法吧……”   “好嘞,师妹稍等。”值班弟子求之不得,租出去的东西越多,他可以拿到的门派贡献也就越多。“你可以先去二楼藏书阁挑选一本功法,回头到我这边登记即可。”   看这弟子的架势,还要替她选一会儿阵法,反正晓归也是闲来无事,就上二楼看看也行。   二楼鲜少有人来过,弟子也就疏于打理,书架上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灰尘。   晓归对功法什么的其实也没有什么需求,左右是打发时间随便看看罢了。   可她却意外发现,这里的修炼功法并不仅限于内功、剑法招式之流,比如这一本《紫玉仙阵图》,就是阵法,而这一本《玉丹卷》,就是丹方。   晓归来了兴致,这些东西不比其他,有的时候能对战局起到关键性的辅助作用。   她在书架间来回逡巡,挑挑拣拣,突然,一本书被她不小心撞落在地。   掸了掸书上的灰尘,晓归捡起来一瞧,是一本《占天录》。   乍一看,晓归以为是什么内功功法,可直到翻开一瞧,这本书里竟然讲的是占卜之法。   晓归上辈子粗略的读过易经,此刻看这本《占天录》,虽然与易经的六十四卦并不相同,但也是讲的诸多卦象,以及如何起卦、命理之说等等。   她早就想将玄武擅占卜的种族天赋重新拾起来,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了这样一本书。   这本书讲的不算晦涩,简单易懂,说到底,天下玄学万变不离一个占字,中心思想都是相近的,晓归拿来入门刚刚好。   没想到来这个租个洞府还有如此意外之喜。   晓归美滋滋地拿着《占天录》下了楼,刚好值班弟子也挑好了法阵与房间。   “我就选这本功法,和你登记一下就行了吧?”晓归扬了扬手里的秘籍。   值班弟子拿出一本册子:“你从名录里找一下你的这本书,在后面写上你的名字。”   册子上的书名有一个笔画检索目录,找起来不算麻烦,晓归很快就找到了这本《占天录》。   晓归:……   这本书的借用人,在晓归之前,还曾有过一人。   凌霄子。   他竟也学过占卜之术吗?   “签好了就走吧。”值班弟子交给晓归一个玉牌,“这个玉牌会指引你到你的洞府,另外租赁的阵法都收在这个玉牌之中,你到洞府之后,注入灵力即可唤出。”   晓归接过了玉牌。   *   不愧是高级洞府,比她的弟子房要豪华了不止一个档次,放在现代,起码得算得上是一个总统套房。   晓归向玉牌注入灵力,两三个高阶阵法同时出现,一闪而逝之后融入了洞府。   她其实并不在意洞府的情况,毕竟她也不可能真的在这里修炼,不过多一层保障总是好的。   布置好一切,晓归就回到了龟壳世界。   她甫一落地,庭飞花照例飞奔而来。   这个小弟的物种真的是蜘蛛吗?会不会有那么一点点哈士奇的基因啊……   “晓归晓归,刚才你说走就走了,去干什么了啊?”   “被一位师兄叫走有点事而已。”晓归无奈地说,“不过,未来一两个月都不会有人来打扰我了。”   庭飞花激动地眨了眨他明朗的星星眼:“当真?太好了!”   晓归趁闭关的这段时间,要试验一下她之前的猜想:“你跟我来,我得做个实验。”   晓归跟庭飞花来到了之前的那块空地上,不久之前蛛丝击穿的木牌还安安静静地倒在地上。   她凝神屏气,造出的几十个子弹丁零当啷地掉在了地上,晓归捡起一枚捏在手里。   她用两指夹住这枚子弹,试着用灵力将它推出去。   “砰”得一声,子弹确实飞出去了,但不到五十步就呈一道弧线落下去。   晓归皱着眉头,看来,还是没有她想的这么简单。   一侧的庭飞花看明白了晓归想干什么,他略一思索,也捡起了一颗子弹。   庭飞花手里的这颗子弹不到三十步就掉了下去。   庭飞花的蛛丝是属于自身的一部分,操纵难度要小得多,而子弹细小且是外物,对灵力操控要求很高,即便晓归是化神修为,仍然是威力不够。   看来还得改进。   晓归思索了一夜,第二日,又造了一根细细的钢管,将子弹塞进去,又试着用灵力将它打出去。   这次,由于有了钢管的辅助作用,晓归的灵力有了凝聚发力点,子弹也有了初始的飞行路线,已经可以达到八十步。   第三日,晓归造出了一个可以容纳五发子弹的弹夹,用弹簧作为底座,希望能实现自动换弹。   就这样,晓归日复一日地尝试,终于,在一个半月的时候,造出了一柄可以塞进数十枚子弹的灵力连发枪。   虽然晓归还是不太满意,不过短时间之内,她也再想不到什么改进之处了。   这段时间,庭飞花一直陪在晓归身边,眼巴巴地指望着晓归能带他出去。   晓归看了一眼哈士奇一样的庭飞花,目前他跟人沟通已经没什么问题,是时候想办法把他带出去了,一直待在这里也不是个事儿。   ***   这是晓归来到这个世界后过得第一个冬天。   也是见到的第一场雪。   彤云密布的天空像是憋了很久似的,鹅毛般的雪花纷纷扬扬地从天上落下,一夜之间,地上积了一层厚厚的雪毯。   晓归结束了为期两个月的闭关,走出了洞府。   踩在雪地里,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呼出的气化成白雾消散在空中。   刚刚和值班弟子交接的时候,他跟自己说,明天就是除夕了。   平时不觉得什么,可人人都说每逢佳节倍思亲,晓归作为异世的一缕魂魄,在这种时候总是会有一点伤感。   可惜这个年和她没什么关系,修真界本就淡薄人情,节制六欲,更别说最近几年不知怎么的,修习无情道的修士是越来越多,成为了一种时尚。   晓归不理解,失去了喜怒哀乐,失去了见欲、听欲等等渴望,这世界上的美好还剩下什么,活着的乐趣又在哪里?   走之前,晓归还和那个弟子打听了一下去凡间祭祀的弟子最终到底是定了谁。   小弟子告诉她,是白清池、赛欺霜和谢长渊。   应该是今夜就动身。   作者有话说:   《小师妹靠板砖虐遍渣男》新文求预收~   京年年是无情道一系的小师妹   她有一个略显尴尬的小秘密——本命灵器是一块板砖   众所周知,无情道是一种高危修炼法门   她做了一个梦,在梦里自己的师姐们纷纷堕出无情道   冷艳骄傲的大师姐爱上了魔尊后被当成替身养在魔宫,知道真相后她不堪受辱、身死道消;   温柔动人的二师姐爱上了凡间的一个剑客,甘愿自废一身修为与他终老,结果那个剑客为了新欢,将二师姐一剑穿心;   家财万贯的三师姐爱上了救她一命的男医修,却反被算计她的世家产业,家破人亡;   古灵精怪的四师姐爱上了一只妖,被终身囚禁在一室之内,不见天日   ……   京年年垂死梦中惊坐起,骂骂咧咧地看着地上的板砖,陷入了沉思   后来,大家都知道了,她的本命灵器是一块板砖   此砖五颜六色,上可击杀天人,下可砸穿地心   京年年手持一块砖,杀遍天下渣男   #请叫我,板砖侠#   当然,有时候板砖也不是完全适用   这时候京年年苦练的大比兜掌、艺术就是爆炸阵法就会派上用场   直到某一天,京年年手里的板砖产生了灵智   “就是你!老子堂堂一块补天石,你天天拿老子砸别人?玩老子是吧?”   放飞沙雕,女主浑身上下都是金手指 第二十五章   在小世界里待了两个月,之前收着的珍馐美食都快见了底。   上次去凌霄掌门那里去的匆忙,还未来得及让他给自己补充美食小仓库。   晓归给凌霄掌门传了音,趁着凡间年关,也能多搜罗些平时没有的好东西。   可晓归传音过去了很久,凌霄掌门仍然迟迟没有回应。   奇怪,平日里晓归找他,他都是第一时间传音回复的,今儿是怎么了。   小世界里还有个庭飞花在嗷嗷待哺,晓归只得亲自去找凌霄掌门一趟。   天上还在纷纷扬扬地下着雪,晓归掐了个诀,隔开风雪,御剑而去。   很快,就见到了凌霄掌门低调淳朴的洞府。   晓归正欲落下,却看到谢长渊从淡金色的禁制中走了出来,和她的目光在半空中撞了个正着。   这时候转身再走已经来不及,晓归只得硬着头皮驱使着灵剑落下。   “长渊师兄,好巧啊,你也在师父这里。”未免不必要的麻烦,晓归把自己的外在修为提升到了筑基期。   “嗯。你筑基了?”谢长渊淡淡道。   “是啊……我这不正是来和师父说一声的么?”   “你不必进去了,师父说了,今日上古仙魔战场开启,他和几个长老都离开了门派,但未曾对外声张。”   上古仙魔战场是许多仅在传说中的大能殒命之所,这其中的机缘,无论是仙魔的传承还是武器,对每一个瓶颈难以突破的修士有着莫大的吸引力。   一旦进入将会与外界彻底失去联系,直到出口开启。   这个时间点正是男女主戳破窗户纸的关键时期,原文对凌霄掌门去了仙魔战场一事一笔带过。   “啊……那算了,等师父回来再说吧……”   两月未见,谢长渊的修为比之前更上了一层,已是筑基大圆满,离突破金丹仅一线之隔,整个人的气场比起一开始练气期的时候内敛了许多。   凌霄子说好的让他打牢根基呢?这不还是提升地飞快?   “对了,长渊师兄,你们今夜就要出发去年关祭祀了吧?”晓归想到了一个好法子,“师妹有一事相求。”   面前的女子面带羞赧,低垂着头,鬓边一缕细柔的碎发飘落,让人忍不住想帮她捋一捋。   谢长渊凤眸狭长,看不出喜怒:“什么事?”   “可不可以……就是……帮我从凡间采买点吃的……”晓归小心翼翼地说。   谢长渊:?   “就这事?”   什么叫就这事,吃饭可是天大的事!   但晓归有求于他,不便反驳,只得低声下气:“长渊师兄有所不知,凡间的年关夜市会有许多美味小吃,师妹的童年就与这些小吃有关。”   谢长渊:“哦?”   晓归憋出几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的父亲本是龟族长老,我的母亲是国色天香的高门贵女,父亲身负龟族重担却爱上了身为凡人的母亲,还生下了我,犯下了大戒,被族中惩罚,永世不得再踏出龟族,母亲一人带着我顶着压力离开家族,却不料被奸人所害,掳为小妾,母亲不堪受辱,自刎而死,母亲将我带大的时候,我为数不多的美好回忆就是每次过年,她都会给我带一些集市里的美食……比如说糖葫芦、烤地瓜、肉夹馍……”   晓归说的绘声绘色,自己都快要相信了。   谢长渊皱着眉,看着晓归的眼睛。   她眼头湿润晶莹,一滴眼泪就要掉下来。   谢长渊逼自己偏过了头,不再看晓归:“你要带些什么?”   这是答应了,晓归欣喜地掏出纸笔,认认真真地列了一张纸,再找出早早就在小世界里造出的银块递给谢长渊。   她笑盈盈地说道:“长渊师兄,就这些,拜托你了,放在储物袋里带给我即可。”   谢长渊接过纸张,随意扫了一眼:“……这么多东西,你吃得下吗?”   晓归泫然欲泣:“这些都是儿时母亲买给我的,我只是想再过年的时候重温一下回忆……”   谢长渊见晓归又要哭出来:“好了,给你带就是了。”   “那就先谢谢师兄啦。”   谢长渊:……   *   是夜。   谢长渊、赛欺霜和白清池一行出发去往凡间。   临近过年,虽然还在下雪,但不管是凡间的集市还是皇宫都灯火通明,映出暖洋洋橘黄色的光,人间的烟火气和欢声笑语亮眼又美丽。   虽然已经提早知道要来的是归阳王朝,但谢长渊还是没有想到来接待他们的竟然是渺广。   渺广身为归阳王朝的太子,和师门告了假,此次年关祭祀,是由他一手操办。   不过渺广并没有在明面上对谢长渊有什么区别对待,还是保持着太子的风度。   “三位师兄妹,这处就是为你们准备的临时寝殿,明日大早,在下再领你们去提前走一遍流程。”渺广将三人领到一处宫殿外,“明日祭祀,今晚可以去瞧瞧归阳夜市,与瀛洲山的风貌大不相同。”   三人以白清池为首,白清池温和有礼地道了声谢。   夜市之中,灯树千光照,明月逐人来,小贩叫卖着,一对对情人、伴侣闲谈漫步。   赛欺霜和白清池跟着人群去桥边放花灯了。   而在嬉闹的街道中,谢长渊拿出了晓归写给他的字条,在一个个摊位前寻找着。   为避免自己的瞳色吓到凡人,他买了一个木制面具戴在脸上,厚重的面具掩盖住了他眼底的颜色。   糖葫芦……烤地瓜……肉夹馍……   谢长渊在一个摊位前停下了脚步。   一支水绿色的簪子上雕着一朵莹白的栀子花,精巧秀丽,甚是可爱。   摊主是个老妇人,她热情地招呼道:“小郎君,来给自家夫人看首饰吗?”   谢长渊伸出的手僵住了半空:“不,不是,我还未娶妻……”   老妇人了然地说道:“小郎君给心上人挑首饰,好眼光啊,这只簪子成色极好,姑娘戴着一定好看。”   老妇人将那支簪子直接递到了谢长渊手里:“你瞧,上好的和田玉料雕花。”   ……   除夕前夜,凡世灯火遍地,粲然如白昼,吆喝声、推杯换盏声、谈笑声不绝于耳。   谢长渊手里拿着那支栀子花玉簪茫然地走着,刚刚头脑一热,就真的买了。   他只是觉得这支簪子,和她真的很配。   他将玉簪在衣服内袋里妥帖地放置好,准备继续采买清单上的东西。   刹那间,一道金色的捆妖绳从天而降,牢牢地扣住了谢长渊的手腕,他手中的纸张脱落,飘飘荡荡地落在了地上。   谢长渊顾不得去看捆妖绳从何处而来,急急地想去捡那张纸。   又一道绳索捆住了他的腰身,直接将他拖进了小巷深处,他的面具在仓促之间掉落,身旁的凡人见到这种场景本就惊恐万分,再看到了他的碧瞳,不知是谁先起了头:“半妖!是半妖!”   “半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刚刚还买了我的东西!”   “真晦气!”   咒骂声随着谢长渊被拖进小巷而渐渐远去,他颤抖着咬紧了下槽牙。   小巷深处,渺音一身鹅黄色的宫装,站在那里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被捆妖绳锁住的谢长渊。   她的身边还有一位穿着斗篷的人,看不清脸庞,只能从身形看出是个男性。   “呸,就你一个半妖,还配被掌门收作关门弟子?还想做我归阳的座上宾?”渺音语气里充满了嫌弃。   “公主,你想如何处置他?”她身旁的斗篷男子出声问道。   渺音冷哼一声:“狠狠地给我教训这个玩意,别弄死就行。”   谢长渊抬起眼帘,碧瞳中染上了一抹红色。   他如今已是筑基大圆满,面前的渺音是练气期并没有任何威胁,但她身边的那个斗篷男子不知是何修为。   神识感知不出,说明至少比他的修为高,那就是金丹期以上了。   谢长渊胸腔中妖血流淌,他已经熟悉了这种感觉,握紧双拳,催动血脉,太阳穴中的神经突突地跳动着,修为骤然提升了一大截。   “嘶,这是什么功法,竟然能修为暴涨。”斗篷男子眯起眼睛,“公主先退后。”   渺音也看出了谢长渊的状态不似平常,她紧张地说:“你能对付吗?”   “放心。”男子取出了一把拂尘,在空中一挥,夹在了臂弯之中。   捆妖绳齐齐断开,谢长渊凌空而起,与斗篷男子缠斗在了一起。   万千丝麻在空中散开,迎面袭来。   谢长渊执剑而立,剑意中带着狠绝,剑走龙蛇,气势恢宏如瀑。   拂尘缠绕住谢长渊的灵剑,柔韧却坚劲。   剑招变化复杂,可拂尘每每都能如影随形,一刚一柔,一时竟分不出胜负。   但谢长渊的修为是靠妖血暴涨得来的,持久性并不强,久而久之,灵力终有耗尽的时候。   筑基期可积攒的灵力,在金丹期面前是九牛一毛。   谢长渊感受到体内的灵力如水般流逝,很快就会支撑不住,已经出现了供给阻塞。   斗篷男子趁谢长渊停滞,拂尘脱手,如幽灵一般绕道了谢长渊的身后。   拂尘的丝麻看着柔软,实则作为修真者的法器,早就经受过千锤百炼,坚韧无比。   拂尘抽在谢长渊的背后,他后背的衣服像是被万千把针尖大小的小刀切开,碎成细丝,皮肤也被寸寸割伤。   谢长渊急速转身后退。   他的灵力已经快要见底。 第二十六章   显然,斗篷男子不会这么轻易地放过他。   一道捆妖绳蜿蜒而至,谢长渊只得回头用剑挡下。   就这一瞬间的停滞,斗篷男子已经追上了他。   纵身跃起,拂尘直逼面门,谢长渊的脸色白了几分,再一次强行驱动血脉,提升修为。   灵剑在夜空中泛着寒光,与拂尘的千丝万缕撞在了一起,如同千段布帛被同时撕裂的声音在半空中爆发出来。   数十根拂尘的丝麻纷纷扬扬地落下,斗篷男子也被这一剑的气浪冲的后仰飞去。   不远处,夜市千灯照碧云,高楼红袖客纷纷,好不热闹。   谢长渊却是后力不继,像一只失去了操纵者的风筝一样在空中左右摇摆。   斗篷男子看出谢长渊这一击之后已是强弩之末,从身上掏出一把暴雨梨花针,针头淬着点点紫色,他手一扬,银针如雨般射出。   谢长渊力不从心,虽然勉强躲下了大部分暗器,还是不可避免的被几根针扎进了身体里。   他对毒有一定的抗性,但不知这个斗篷男子涂了什么毒,毒性猛烈而持久,他来不及化解,又往前飞了一两里,终是身子一歪,落了下去。   他挣扎了几下,被斗篷男子牢牢地踩在了地上。   胸中肋骨已断,他望着天上缥缈着的浮灯,更在意的是刚刚买的一柄簪子,是否完好如初。   上一次他这么狼狈的时候,是她救了他。   她以为他忘了,可他怎么能忘记,那个晚上瀛洲山上的夜风带上了栀子花香,那一口菩提果甘甜可人,一如眼前人。   而此刻,他有些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她距离此地千里之遥,再不可能救他第二次。   为什么,自己明明已经这么努力。   命运却总是在和他开玩笑,像是天命一般,不管他如何挣扎,都会给他安排上最糟糕的境遇。   他甚至觉得无形之中有丝丝缕缕的细线,牵引着他走向万丈深渊。   一盏盏浮灯向着月光飘荡而去,承载着人们许许多多的愿望,凡人求的是仙人,而修仙之人又能去向谁许愿呢?   若这世间有神明,真的能听到他内心的愿望吗?   “长渊师兄?长渊师兄!听得到吗?”   四下无人,斗篷男子桀桀地笑着,晓归的声音却是真真切切地在耳边响起。   他愣住,颤抖着回答:“晓……归?”   远在瀛洲山的晓归松了一口气,她在小世界里躺的好好的,诺基亚又飞过来砸了她……   她一早就想着,明明原文里时白清池和赛欺霜二人的情节,怎么就多出了一个谢长渊。   这不,果然,又是命悬一线了。   且不说她被大阵困在瀛洲山,就算能出去,须臾之间也不可能到谢长渊那边。   她只得动用了诺基亚的通讯功能。   “你现在什么情况?赛姐姐呢?”   “阿姐和白清池去放花灯了,我灵力不继……”   好家伙,原来那边在走恋爱剧情,这边在挨打。   人类的悲欢果然并不相通。   现在只能寄希望赛白二人能发现这个倒霉蛋了。   晓归记得原著里男女主放完花灯之后,还放了一盏浮灯,也就是现代的孔明灯,不过男女主那盏浮灯颜色与众不同,是丁香紫色的。   “你看天上,有没有一盏紫色的浮灯。”晓归想到了好主意。   “有。”谢长渊找到了晓归描述的那盏浮灯,才刚刚飘起,不算很高。   “你想办法把那盏灯击落。”   谢长渊虽然不知道晓归的目的是什么,但他也没有多问。   他下意识地相信了晓归。   斗篷男子没有发觉谢长渊的神色异样,身后渺音来了,这才松开踩在谢长渊身上的脚:“公主。”   “你做的不错。”渺音见谢长渊伤痕累累,心中解气,“半妖就该像这样,各个死在尘土里,高处岂是你们这种低贱的种族配站上去的?”   谢长渊并不理会耳边尖锐的话语,他一双眼睛紧紧盯着那盏紫色的浮灯。   他拼尽剩余的灵力,可以将它打下来,但若此举失效,他将再无分毫还手之力。   谢长渊踉踉跄跄地爬起来,他擦了擦嘴角的血,眼神明亮:“好。”   渺音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好,只见他说完之后,猛地飞身而起:“他想跑!”   斗篷男子知道谢长渊就算起身也决计跑不出去,估计只是在做最后的挣扎罢了:“他跑不掉。”   谢长渊的眼睛似乎要烧起来,火焰几乎从眼眶里漫出来,他伸出手,用尽全力投掷出了一把匕首。   匕首闪着精光朝着丁香浮灯飞去。   捆妖绳已至,他再一次被巨大的力量拖拽着从空中落下。   他眼睫轻颤:“晓……归……”   晓归紧张道:“成功了吗?”   他扯起嘴角,咽回了想说的话:“嗯。”   砰得一声,他毫无卸力地砸在了地上。   “你怎么了?什么声音?”晓归赶紧情况不妙,急忙问。   无人回答。   晓归连忙看向诺基亚上的提醒。   黄色的屏幕上仍是那行字:绑定对象谢长渊HP数值过低,是否更换绑定对象?   这是不是说明,人还没事?   斗篷男子不知谢长渊为什么要拼尽最后的力气击落那盏浮灯,只是他的直觉告诉自己,其中必有蹊跷。   而此时谢长渊双目紧闭,已然晕了过去。   不远处,一对白衣男女在视野里出现。   白衣女子看到了躺在地上的半妖:“阿渊!”   斗篷男子暗道不好,那个白衣男子同为金丹,而那个女子也是筑基巅峰修为。   二对一,他没有胜算。   他最后提起拂尘,给地上的半妖补了一刀,回头对渺音说:“公主,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快走。”   渺音显然也看到了赛欺霜和白清池。   她喜欢的白师兄竟然和那个女人在一起?!她急的跺了跺脚,她站在斗篷身后,不知白师兄有没有看到她。   她压低声音:“快,快带我走。”   斗篷男子就等渺音公主这句话,拉着她一扯斗篷,通过传送符,瞬息间已落在了千里之外。   ***   晓归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刚才那一声是怎么回事,谢长渊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突然hp降低到这种程度?   为什么是诺基亚啊!就不能是个可以视频通话的智能手机吗?!!   在晓归被“飞来横祸”砸到之前,她正在和庭飞花研究那本拓印下来的《占天录》,庭飞花聪明单纯,对事情会有不一样的见解,和他一起学习,事半功倍,屡有奇效。   庭飞花被晓归跑来跑去的身影晃晕了眼睛:“晓归啊……你从刚才被砸了之后,一会儿莫名其妙地说话,一会儿在这里跑来跑去,是不是哪里被砸坏了……如果你被砸坏了,就躺一会,你这样走来走去的,我眼睛好晕……”   晓归这时候本就烦躁,也就不在乎庭飞花是不是话痨了:“就是一个人快死了,我和他在……传音……前一刻还好好的说这话,下一刻就没了声息。”   庭飞花第一次见到晓归这副样子:“这人是谁啊……你就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急成这样?”   “什么叫不相干的人?”晓归停下了脚步,刚想反驳,却反应过来,对啊,她这么担心干什么……   那个倒霉蛋挨打不是正常的吗……横竖也不会真的弄死他,顶多剧情崩坏?   晓归思来想去,觉得自己应该是怕出了什么不可控的意外,外加谢长渊还要给她带好吃的。   对,吃人嘴短,拿人手软,换了是凌霄掌门,她一样是关心的。   庭飞花见晓归不再踱步:“怎么了?终于想清楚了?哎,来来来,你看《占天录》这一段,泽山柔上而下刚,二气感应以相与,观其所感,而天地万物之情可见矣。”   晓归想通了也就不焦躁了,走到庭飞花身边坐下:“这段怎么了?”   “这一段由山上有泽隐隐暗指少男少女之情,很有意思。”   晓归接过《占天录》:“这明明说的是阴阳德行,天下安定,怎么是男女之情?”   庭飞花摇摇头:“你还不如我一个刚刚学会人族语言的呢。”   晓归将《占天录》狠狠地拍在了庭飞花毛茸茸的白色脑袋上:“就你聪明是吧?”   庭飞花笑嘻嘻地摸了摸脑袋:“怎么说句实话,你还打人呢?”   晓归看庭飞花摸头吐舌头的样子,不禁也被逗乐了。   她知道,庭飞花不过是看她心情不好,想逗她开心罢了。   “好了,咱们继续看书吧……”反正她现在横竖也出不去,赶快将占卜之术学透,以后就可以趋吉避凶了。   ***   “阿渊,你能听到我说话吗?”赛欺霜已经给谢长渊喂了保命的丹药。   那个斗篷男子走之前补的一刀实在太狠,到现在还汩汩流血。   好在,谢长渊求生意志还算坚定,呼吸逐渐稳定了下来。   一旁的白清池抚着赛欺霜的后背:“欺霜,你也不要太着急,我看谢师弟性命已无忧,现在当务之急是送回宗门修养,明日的祭祀之礼他应是不能参与了。”   赛欺霜听了白清池的话,想了想:“那我们先把阿渊送回宗门吧,抓紧点也赶得及。”   白清池本想说通知宗门过来接人,没想到赛欺霜要亲自送,他叹了口气:“好吧,欺霜你先回去休息,我来送就是了。”   “我同你一起去吧,不知道刚才那一伙儿人是什么来路,我和你一起也好有个照应。”   二人全力御剑,终于在后半夜的时候将谢长渊送回到瀛洲山。   作者有话说:   《占天录》相关都出自周易 第二十七章   晓归在屋子里翻来覆去没睡着。   赛欺霜和白清池将谢长渊送回来的时候,晓归正瞪圆了眼睛盯着天花板。   她听到了隔壁的动静,从床上翻坐起来。   再顾不得许多,晓归推开门去。   一堵墙的距离,晓归一绕,就见到了谢长渊。   他屋门大开,躺在床上,脸色白的如同一张纸,眉头紧锁,即使昏迷着,似乎也在忍受莫大的痛苦。   赛欺霜坐在床头,一脸焦急,听见门口晓归的声音:“晓归!你来了,我刚要去找你。”   晓归一步并做两步地走上前去,谢长渊玄色的衣裳看不清大片的血迹,但断线的血珠从他的身侧滑落,滴答滴答地落在地上。   “怎么弄成这幅样子?”晓归语气里不自觉地带了几分急躁,“怎么还在流血?”   赛欺霜答道:“阿渊中了歹人的毒,胸前的伤口很难止血……你可有办法去找你们的师父凌霄掌门,让他出手救救阿渊。”   晓归看谢长渊这个样子,估计是流了一路的血,要等到凌霄子过来,怕是花儿都谢了。   她取出一株千年仙草,不管三七二十一,用灵力碾碎,想给他喂进去。   谢长渊没有意识,晓归只能强行掐住他的脸颊,迫使他张开嘴,把粉末倒进去。   一旁的白清池认出了这株草药的不凡之处,见到晓归这种操作,在心中直呼暴殄天物,先不说直接喂灵草,药性发挥不出十之一二,况且晓归还将灵草碾碎,更是将其中的灵气直接挥散出去了一半。   晓归可顾不得这些,她只觉得,没有现成的丹药是不方便,粉末真是不好喂。   粉末喂进去,谢长渊在昏迷中猛烈地咳嗽起来,估计是呛着了。   谢长渊屋子里一时半会也没有水,晓归没有办法,又直接从小世界里拿了一颗灵果,把里面的果汁逼出来,灌到谢长渊的口中。   这回不仅白清池,连赛欺霜都惊呆了,刚才那棵仙草她只觉得灵气浓郁,不清楚是什么品种,可晓归这次拿出来的灵果,赛欺霜却是认得,玄阳长老的洞府里就长了一棵赤灯果树。   赤灯果树年份越大,颜色也会随之变化,普通的果子是赤红色的,一旦到达百年,果子就会隐隐泛上金色,直到千年,果子彻底蜕变为纯金色。   而晓归手里的这一颗赤灯果,就是纯粹的金色。   咽下千年灵果的果汁,谢长渊眉宇之间的痛苦之色有所缓解,伤口也渐渐止住了血。   晓归这才松了一口气,抬眼看向站在一旁瞳孔地震的男女主。   “赛姐姐,你怎么了?”刚刚情急之下,晓归扶住谢长渊的上半身给他喂下去的仙草灵果,此时轻轻地将他放了下去。   赛欺霜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晓归啊……你怎么会有千年赤灯果……”   晓归反应过来赛欺霜说的是刚刚她从小世界里随便拿的那颗果子:“啊……这是……我师父给我的,啊对对,他给我的。”   赛欺霜感慨,不愧是瀛洲仙山的掌门,这家底就是不一般,随随便便给徒弟都能给千年灵果。   此时,远在古仙魔战场的凌霄子打了个喷嚏。   赛欺霜看出谢长渊的脸色已经有所好转:“明天的祭祀阿渊是不能参加了,我和清池还要赶回去,阿渊就拜托你了。”   晓归知道男女主还要去走剧情:“好,赛姐姐放心就是,我会请师父过来的。”   白清池虽神色不显,却在心中暗暗计较。   这个师妹到底是何来历,先是在后山秘境展现出了远非练气筑基期该有的实力,现在又随手就是千年的仙草灵果。   难道是凌霄掌门的什么人?   赛欺霜叫了白清池一声,白清池这才回过神来。   “晓归,那我们就先走了,又要辛苦你了,祭祀典礼一结束,我们就立刻回来。”   ***   屋子里就只剩下了晓归和谢长渊两个人。   叫凌霄掌门过来?把他从仙魔战场叫回来吗?   开什么玩笑。   晓归盯着谢长渊仍旧没什么血色的脸,现在的他毫无攻击性,本是金相玉质的面容显露出来,她忍不住上手捏了一把。   没反应,很好,谢长渊晕得很是彻底。   晓归顺着脖子往下看去。   刚刚一直流血的伤口就在胸口,脏污沾着血液,掩在玄色衣衫之下,仔细看还是能看得出来。   晓归长叹了一口气,这伤口不处理不行。   反正谢长渊也晕过去了,扒了他应该问题不大吧……   晓归伸出手扯开他的衣领,他劲装比较紧身,她一个不小心就碰到了谢长渊的伤口。   谢长渊闭着眼睛闷哼一声,又皱起了眉头。   晓归说了两句阿弥陀佛,不是故意的之后,就继续扒拉。   一番折腾下来,总算是把他的上半身扒了个干净。   除了胸口一道骇人的伤口之外,肋骨也断了,内里的淤青显露在皮肤外表,另外,最让晓归在意的是,谢长渊的身上还有几根银针扎在皮肤里。   晓归:……难怪刚才止不住血,毒的源头还搁身体里呢。   针眼很细,晓归只能趴在谢长渊的身上,用指尖捻住针的末端,一点一点地拔.出.来。   她的头发扫在谢长渊赤.裸的肌肤上,或许是刚才吃的千年仙草灵果起了作用,谢长渊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在干什么??   随着晓归将银针从谢长渊的身上带出,刚刚没有意识倒还好,现在清醒了,丝丝痛痒从创口深处传来,他只觉得灵魂深处都在战栗。   他神色复杂地看着晓归,她太过认真,都没有发现他已经醒来。   不知为什么,他也不想出声提醒。   晓归和那些毒针互相折磨了许久,毒针细如牛毛,硬度也不大,需要打起十足十的精神头,不然一着不慎就会断在身体里,那就更加麻烦了。   她的注意力高度集中,额上都出了一层薄汗,一滴汗珠顺着她秀气的鼻梁滴在了谢长渊的身上。   谢长渊咬住了下唇,眼睛微微眯起,晓归几乎整个人都伏在他的胸口,床铺狭小,栀子花香弥漫在帷帐之中,愈加浓郁。   晓归终于将这些毒针一一拔了出来,她起身擦了擦头上汗水。   谢长渊安安静静地闭目躺着,仿佛和刚才并不二致。   晓归手上只有小世界里的仙草灵果,虽能解燃眉之急,但终究并不对症。   她血厚、恢复力也强,之前从未和凌霄子要过治伤的药。   现在怎么办呢?   疗伤……疗伤……   对了,之前谢长渊偷偷去玄清池泡一泡伤势不就好了,玄清池水应该可以代替伤药吧……   晓归没有别的办法,只有一试。   *   谢长渊侧过头,看着晓归在月色下,掐了个诀,一道碧影御风而去。   他伸手抚过刚刚晓归伏着的地方,好像还残存着她的温度。   是今晚妖血动用过于频繁了吗?   他到现在还能感受到血液在胸腔中急速流淌,心中发烫。   谢长渊一只手撑在床上,想要起身,却摸到了在自己零散上衣中的一个硬物。   莹润的栀子花玉簪沾上了点点血渍,好在并未损坏。   谢长渊拾起它,用手轻轻擦拭那朵晕了血色的栀子花。   他将玉簪妥善藏在了枕头下,复又闭上了眼睛,敛去了许多情绪。   晓归很快就回来了,因为她身上也没有什么能盛下池水的容器,干脆就将灵池水引了一部分进入小世界,形成了一个缩小版的玄清池。   回到屋子里,她用手摸了摸谢长渊的额头,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谢长渊的脸色似乎有一些发红?   晓归将灵池水倒了一些在盆里,用毛巾湿湿地蘸着,涂抹在谢长渊的伤口上。   玄清池水可生血肉骨,带来的痛苦也是巨大的。   谢长渊的伤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恢复着,他痛得忍不住咬住了薄唇,皱紧眉头。   这个感觉是……   她为他去偷了玄清池水?   断裂的肋骨在胸腔中慢慢复位,晓归涂抹得再小心,也耐不住一阵一阵的痛楚袭来,疼得快要麻木。   玄清池水药性凶猛,晓归感受到了谢长渊的身体在微微战栗。   她盯住谢长渊的面庞,他苍白的嘴唇被自己咬出了血迹,如点点红梅落在唇畔。   她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谢长渊终于缓过一口气。   他睁开眼睛,想看看晓归怎么了,却没想到晓归正定定地瞅着他的脸。   两人骤然对视,谢长渊还光着上半身,晓归虽是坐在床沿,一只手却搭在他的胸口上,动作十分亲密。   空气似乎都要凝固。   晓归缩回了手,尬笑了两下。   谢长渊看了一眼晓归的手离开的地方:“你给我涂的是玄清池水?”   晓归:……   看出来就看出来,你说出来干嘛?   “是啊。”晓归开始摆烂,“师父说我可以去取用的。”   反正凡事说不通了,就推到凌霄掌门身上准没错。   谢长渊显然不信,一双碧瞳深炯:“下次,不要再冒这种险。”   晓归:……   什么险?什么玩意儿?   谢长渊又说道:“我的储物袋呢?”   “你的灵剑和储物袋我都给你放在那儿了。”晓归指了指桌上,“怎么了?”   作者有话说:   晚上还有一章 第二十八章   谢长渊也不回答,挣扎着想坐起来。   晓归一把就给他按住:“你伤还没好,想干嘛去?”   谢长渊抿了抿被咬破的嘴唇:“我……”   晓归掌心按着谢长渊的肩头:“我帮你拿就是了,你好好躺着。”   “这是给你的……”谢长渊头偏过去,“你给我列的单子丢了,最后几样没买到,下回有机会再补给你。”   晓归刚想把这个储物袋递给谢长渊,听他这么一说愣住了。   “你拿着吧。”   “我……还没问你,你这伤势怎么来的?”   谢长渊沉默了一会,然后说道:“是渺音。”   “你好好地和赛姐姐他们待在一块,他们怎么会有机会伤的了你?”晓归突然想到一种可能性,“你……该不会是为了给我买这些东西才落单的吧……”   谢长渊不开口了。   晓归:……   这就是世界线收束吗?谢长渊是因为她的原因,插.入了本该男女主单独相处的剧情,也是因为她,负伤回到了瀛洲仙山。   手中的储物袋里就算有再多好吃的,也不香了。   面前的谢长渊赤.裸着上半身,眉眼低垂,发丝凌乱地挂在肩膀胸口,伤口也还未愈合,床上被他的血染红,整个人看起来狼狈又脆弱。   “你……”晓归欲言又止,“要不你今晚去我屋子里睡吧。”   谢长渊掀起眼帘,眼神中带着几分讶异:“晓归……”   “你看你的床上都是血,怎么睡?”   他身上的伤是因她而来,晓归不喜欢欠着别人什么,让一个伤患睡在满是血污的床上实在过分,想着能弥补一些,就弥补一些吧。   “你既然醒了,灵池水我留在这,你就自己处理伤口吧。”晓归头一次出于个人意志邀请谢长渊去她屋子里,她一紧张,说话就变得很快,“我先去隔壁等你,你敲敲门就是。还有什么需要,一会儿过来说。”   晓归撂下这话,也不管谢长渊听没听清,逃也似地回去了。   谢长渊一个人坐在床上,低下头,闷闷地笑了两声。   ***   晓归的无心之举让他受到了无妄之灾。   晓归多少有点愧疚,她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背靠在的门上,思考着为什么会这样。   由于自己的原因,凌霄掌门收下了谢长渊,让他去往凡世王朝行祭祀之礼,改变了原有的剧情受了重伤。   可是晓归又想到一点,是她代替谢长渊受了七七四十九道挫骨鞭,会不会……这次他受伤是补回了上次没受到的伤害。   如果是这样的话,也太可怕了……   冥冥之中,因为晓归而改变的剧情,最终都会回到原处。   晓归晃了晃脑袋,正值深冬,她为自己的这个想法打了个寒颤。   她走到桌前,倒了一杯水饮下。   冷水顺着喉咙流进身体里,晓归慢慢冷静下来。   她不是已经改变很多小剧情了么,就算事实像自己想的这样,命运不可改变,那也得为自己争一把。   之前的软塌还没收起来,晓归今晚打算就在软塌上将就一下。   她自从开始研究占卜之术,话本子也看得少了,她取出《占天录》,半躺在软塌上细细阅读。   窗外月色西沉,半个时辰过去、一个时辰过去……   都快寅时了,谢长渊那里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莫不是,他不愿意过来?   晓归手中的书本几次拿起放下,想来想去还是担心隔壁的谢长渊。   她手一挥,一面水镜出现在虚空之中,隔壁房间展现在眼前。   ……   谢长渊甚至都没有穿上衣裳,跟晓归走的时候一个模样,唯一不同的就是胸前的伤口愈合地差不多了。   他闭着眼倒在床上,脸色依旧惨白。   这是……疼晕过去了?   就一墙之隔,晓归刚才也没听到他那里有什么声音,估计是忍着都未曾叫一声。   这人真的是闷葫芦!   晓归不愿意再出门兜个圈子进他房门,直接在墙上按了一张穿墙符,抬步走进了谢长渊的房间。   她停在了谢长渊的床前,他衣衫不整,发丝缭乱,破碎感拉满。   晓归想了很多种把他运走的办法,扛过去,背过去,拿法器运过去……   最终,晓归到底是想起他这一身伤的由来,一只手托住他的脖颈,一只手撑住他的膝弯,将他抱了起来。   谢长渊有些分量,不过耐不住晓归力气大。   他的头靠在晓归肩膀上,晓归趁穿墙符还有用,手臂一旋,抱着他稳稳地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晓归把谢长渊妥帖地放在了床上,谢长渊的发丝勾在晓归的袖口,晓归捣鼓了半天才将他的头发分开。   怕他睡不好,还特地从小世界里拿出了安神的香薰放在了他的床头。   安置好一切,晓归这才又回到了软塌上。   晓归熄灭了房里的灯,把谢长渊放在身边,这下总不会再出什么问题了吧。   *   第二日,晓归醒来的时候,昨晚还好好在她床上的谢长渊却不见了踪影。   晓归揉揉眼睛,试着喊了一声:“长渊师兄?你去哪儿了?”   不一会儿,隔壁传来动静,谢长渊推开门走了进来。   昨天看了很久他上半身不穿衣服的样子,现在他乍一把衣服穿得妥妥当当,晓归反倒有些不习惯。   他狭长的凤目中藏着红血丝,头发已经一丝不苟地束起来。   “长渊师兄,你起得好早。”   “嗯。”谢长渊走到晓归的桌前坐下,“我昨晚……”   晓归猜到他大概想感谢她昨晚的细心照顾,潇洒地摆摆手:“哎,多大点事儿,你我是朋友,又是师出同门的师兄妹,这点小忙不必言谢。”   谢长渊:……   晓归问道,“你伤势如何了?毒性可都消了?”   “已无大碍。”   没事就好,晓归心中的愧疚可算是消去大半。   晓归起床伸了个懒腰,摇身换上了日常穿的那件碧色罗裙,径直走到门外。   屋外,大雪已停。   活着真好,昨晚不知怎么的,虽然房间里点着安神香,她却梦到了上辈子在病床上最后苟延残喘的那些日子。   等待着死亡的感觉真是让人不适。   能带着之前的记忆在这个世界重新活一遍,就算因果难违,只要还能呼吸,就还有希望。   空气中弥漫着下雪天特有的泥土味道,晓归深吸了一口气。   又是元气满满的一天。   “长渊师兄。”晓归背对着谢长渊说道,“今天是除夕诶。”   谢长渊在屋内,看着晓归的背影,她一头乌发飘扬,太阳光映照在树枝雪条上,反射出淡淡的粉橙色。   他站起来,走到了晓归的身后。   晓归觉得头发里有些痒痒的,回头一瞧。   他的手还没有收回去。   一支玉簪插在了她的莲花发髻里。   “嗯,我知道。”谢长渊的嗓音在早晨带着一些磁性,“送你的新年礼物。”   晓归愣怔地看着谢长渊。   谢长渊冲她笑了。   他平时很少笑,此时一笑,竟如冬雪融化,分外温和动人。   ***   傍晚的时候,晓归想了想,拿出了谢长渊给她的那只储物袋。   将里面的菱粉糕、酸辣粉、糖葫芦等等一一摆盘放好,又从自己的小世界里拿出了不少珍藏的菜肴。   置办好一桌饭菜之后,她叫来了谢长渊。   人活着,总得有点仪式感。   “长渊师兄,你陪我吃顿年夜饭吧。”   谢长渊认出其中有几个菜是他昨晚在凡世集市上买的:“其余都是你做的么?”   “呃……”晓归不知该如何解释,说不是她做的吧,又是从哪里变出这一桌菜,说是她做的吧,她自己都不相信。   谢长渊不等晓归回答,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坐到了桌前:“你不是叫我来吃饭的么?愣在那里做什么?”   晓归见谢长渊不再追问,松了一口气。   她坐到桌前,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过得第一个年。   “虽然赛姐姐她不在,但幸好有你,这个年过得不算孤单。”想起凌霄掌门之前还给她送了几壶好酒,她也顺手拿了出来,“能喝酒吗?”   “能。”   晓归也不多说什么,直接就给谢长渊满上了一杯酒,她想起了上辈子看过的一个电视剧里的经典台词:“愿,逆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   如果这老天知道我怜惜梅花的心思,就让这梅花多开放一些时候吧。   酒杯相撞。   希望这样平静的日子能一直过下去,那些糟心的剧情能来得晚一点,再晚一点。 第二十九章   除夕夜的瀛洲仙山与平时并没有什么不同,瀛洲仙山四面环海,连凡世的鞭炮烟火声都听不到。   明月当空,繁星点点,只能偶尔听到一两声后山妖兽的叫声。   晓归以为自己会比谢长渊能喝一点,没想到二斤白酒下肚,谢长渊一丝醉意都无,反而是她红了面颊,头晕目眩。   “不成了不成了,我不能喝了。”   杯盘狼藉,晓归站起身来。   不知是不是酒喝多了的缘故,晓归总觉得今天看谢长渊格外顺眼。   他的一双碧瞳盯着自己的时候都比平时亮了很多,仿佛盛着千秋明月。   晓归借着酒劲,将手覆上了谢长渊的眼睛:“别看我……不许看!”   他鼻梁挺拔、嘴唇微抿,苍白的面颊上染上了一层薄红。   谢长渊的睫毛轻轻颤动,搔得她手心发痒,打了个颤。   晓归清醒了几分,连忙缩回手,拿起杯盏又喝了一大口。   美酒入口微凉,随着喉管淌进去,烘得心口暖洋洋的。   晓归头晕得厉害,面前的谢长渊都晃出了虚影,她一只手撑着额头,在意识消失前,对面前那个模糊的人影说道:“长渊师兄……我……”   我好像要晕倒了……   晓归还未说完,头就沉了下去。   谢长渊修长的手托住了晓归的脸颊,没有让她的头撞在桌上。   晓归闭着眼睛,轻轻喘着气,无意识地舔了舔因饮酒过量而干涩的嘴唇,像一只餍足的小猫。   谢长渊眼神深邃:“我知道,我都知道。”   ***   第二日,晓归是从床上醒过来的。   昨晚桌上的残羹冷炙都被收拾得干干净净,晓归捡起桌上的字条。   以后少喝酒,我要闭关一阵子,好好照顾自己。——谢长渊   晓归揉了揉太阳穴,宿醉之后身体实在算不上舒服,昨晚发生的事情记忆也有些模糊。   她应该没做什么不该做的事情吧……   “晓归,你在吗?”   门口传来了赛欺霜的声音。   晓归收起字条,打开了门:“赛姐姐,你这么早就回来了吗?”   “我看阿渊不在屋里,你可知道他去哪儿了?”   “……他好像又去闭关了。”   “他受了那么重的伤还没养好,怎么能又去闭关?”赛欺霜担心这个弟弟,“我去把他找回来。”   “赛姐姐。”晓归拉住赛欺霜的衣袖,“我……那天请师父出手了,长渊师兄的伤已经好全了。”   赛欺霜这才作罢。   她今日应该是一大早御剑归来的,但神色并不见疲倦,反而格外光彩照人。   “赛姐姐你是今天早上才回来的吗?白师兄怎么没和你一起?”   提到白清池,赛欺霜面上绯红:“清池他……先回自己洞府了。”   “哦……”晓归尾音拉的很长,按照剧情节点,这个时候白清池和赛欺霜已经互表心意,进入了甜甜的热恋期。   官配男女主,在一起是理所应当的。   只是晓归看着眼神清澈的赛欺霜,她这么关心谢长渊,以后真的会为了天下苍生而背刺他吗?   “赛姐姐,我想问你个事儿。”晓归认真地说道。   赛欺霜被晓归的一脸严肃逗乐了:“什么事儿呀?你问就是了。”   “我前两日看了一本话本子,故事里的女主角有一个从小跟在身边的家人,可这个家人朝夕之间竟变成了为祸苍生的恶人,女主角为苍生大义灭亲。”晓归瞧着赛欺霜,“若是赛姐姐也遇到了这样的情况,你会如何选择呢?”   赛欺霜没想到晓归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沉默了一会:“我也不知道,不过和天下苍生比起来,私人感情真的算不上什么。”   赛欺霜这话一出,晓归心里就明白了,若是谢长渊日后变成了妖皇,赛欺霜还是会以苍生道义为重。   赛欺霜手指点了点晓归的脑门:“你呀,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   晓归笑嘻嘻地说:“我也就是话本子看多了,随便问问罢了。”   “对了,晓归,我这几日也要和清池去闭关修炼了。”赛欺霜说道,“上次的点心看你挺爱吃的,我回头再做一些带给你。”   “好啊。”晓归勾住赛欺霜的胳膊,“那就谢谢赛姐姐啦。”   ***   之后的一段日子,赛欺霜、白清池、谢长渊都闭关了,晓归彻彻底底地闲了下来,想靠挨打增加防御值也找不到人。   不过她也没闲着,一天到晚地泡在小世界里研究造物机制和占卜之术。   庭飞花天天缠着晓归说要出去,晓归总是动不动就离开,独留他一人在小世界里,闷得很。   晓归不是不想带他出去,只是他这一头白发实在太过扎眼,带出去的话,说他是普通凡人估计都不会有人相信,要是能想个办法给他换个发色就好了。   晓归想到了上辈子理发店里常见的一种东西——染发膏。   她凝神,试着创造出染发膏来。   染发膏多少有化学成分在,所以第一次创造出来仅仅只是一团黑漆漆的乳液,对头发并没有上色效果。   晓归特地剪了几缕庭飞花的头发做实验。   她上辈子并不是学化学的,但听理发店的tony说过,染发膏是附着在头发上的一层颜色膜,也正是由于这层膜包裹着头发,头发长时间不透气,就会出现干枯发黄的状况。   也就是说,要做出染发膏,就得找到黑色染料。   刚好,晓归的仙草园里有一种灵草是黑色的,她试着摘了一朵,提取出其中的颜色,再将庭飞花的头发浸泡其中。   原本雪白的头发浸入黑色的汁液之中,慢慢地改变了颜色。   成了。   不过庭飞花的头发是又多又厚,晓归就算再败家,那种黑色的仙草数量也不够多。   她只得将庭飞花的长发剪成了短发,又染成了黑色。   这种染料能维持的时间大概只有一个月。   虽说不是长久之计,但总算是找到了安全地把庭飞花带出去的办法。   因为不知道凌霄掌门什么时候才能从古仙魔战场回来,晓归每隔一天都会给凌霄掌门传讯,期望能得到答复。   就这样,时间又过去了一个月,在一个平平无奇的早晨,晓归终于等来了凌霄子的回复。   凌霄掌门的声音不似之前精神矍铄,有些沙哑。   晓归听出了他的不对劲,准备亲自去找他一趟。   见到凌霄子的时候,饶是晓归有心理准备,还是吓了一跳。   凌霄掌门瘦了许多,脸颊凹陷,双目也隐隐有些浑浊,作为一名修仙者,精神即代表了状态。   “凌霄子,你在古仙魔战场经历了什么……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   凌霄掌门苦笑了一下:“劳神龟大人担心了,那种地方有机缘也就有危险,贫道不过是运气不好,困在化神境太久的缘故,在幻境里生出了心魔,修为反噬倒退了不少。”   晓归二话不说,取出小世界的仙草灵果,几乎每个种类一份,装进储物袋里,递给了凌霄掌门。   凌霄子是她在这个世界认识的第一个人,虽然他有时候会做一些让晓归哭笑不得的事情,虽然他对晓归好是因为她的身份,但是凌霄子对她而言,亦师亦友,助她良多。   “凌霄掌门,你看看这些对你的伤势可有好处,如果哪一种尤其有用,你告诉我,我再给你摘一些。”   凌霄子打开储物袋,里面灵气浓郁的几乎要化成液体:“神龟大人,这,这怎么使得。”   晓归见不得凌霄子这个样子:“有什么使不得的,你平时帮我不少,这点不算什么,况且我这次来也是有事情麻烦你的。”   凌霄掌门正色道:“神龟大人请吩咐。”   “说了不要这样了……”晓归有些无奈,“你还记得幻海蛛吗?”   “自是记得。”   晓归把庭飞花从小世界里揪出来:“你看可有什么办法,把他也收入瀛洲山做个弟子?”   要不是他身上浓郁的妖兽气息,凌霄子怕是都认不出来庭飞花就是当初那个削瘦雪白的少年:“这是……太虚的那只幻海蛛?怎么瞧着……壮实了不少?”   晓归闻言看了一眼庭飞花,确实比刚开始的时候养胖了些,刚收进小世界的那会儿,纤细地像一个女孩子,衣裳也撑不起来。   “是啊,就是他。”   庭飞花好不容易出来,一落地就新奇地观察着四周,但凌霄掌门的洞府是出了名的简朴,还不如晓归的快乐老家来得有意思,庭飞花的目光饶了一圈,最终定在凌霄子的脸上:“我认得你!你是那个白胡子老头!你怎么又变老了,你之前不是这样的啊,发生了什么吗?是不是太虚那个王八蛋欺负你了?他最会欺负人了,你看着比他好一点,我可告诉你,要小心那个人啊……”   晓归知道庭飞花话痨的老毛病又犯了,拿手拍了庭飞花的脑瓜一下,示意他不要说话了。   庭飞花这才乖乖闭上了嘴。   凌霄子听着幻海蛛一连串的话,不由疑惑,难道龙兰草还有别的副作用不成?   “安排进山门不难,就是他这一身妖气要想办法收敛起来,不然不说太虚会发现,就连普通弟子也能察觉。”凌霄子说道。   晓归点点头,确实,他这一身妖气也是个麻烦。 第三十章   庭飞花在一旁嚷嚷:“谁说我收不了妖气的?不要看不起我好吗?”   “哦?”晓归回头看向庭飞花。   “我好歹也是八阶灵兽啊。”庭飞花闭目,双指点在额头上,不一会儿,周身妖气已经敛去大半。   晓归嗅了嗅,嗯,确实不错,瞒过普通弟子没有问题,但要是遇到比庭飞花修为更高的,比如化神期及以上的修士,还是会有一些破绽。   凌霄掌门显然也看出了这一点,他摸摸自己的胡须:“贫道这次去上古仙魔战场,偶得了一块玉牌,有收敛气息的用处,反正放在贫道这里也无甚用处,不如就赠予幻海蛛吧。”   庭飞花不等晓归回答,小跑到凌霄掌门身边,接过了那块玉牌:“真的啊!我就觉得白胡子老头你看上去面善,果然是个好人!”   庭飞花一佩戴上这块玉牌,妖气收敛地一丝不漏,晓归已经看不出任何不妥。   凌霄掌门见庭飞花一片天真率直:“这幻海蛛倒是赤子心性,不知可有姓名了?”   “他叫庭飞花。”晓归回答道,“这玉牌是个好东西,多谢掌门相助了。”   “贫道惶恐。”   晓归还是纠正不过来凌霄掌门对自己的态度,她叹了一口气:“不知凌霄掌门何时可以安排他入门?”   “贫道如今身体情况欠佳,怕是要修养两日才能出去见人,若是神龟大人不介意的话,不如将幻海……庭飞花留在贫道这里几日,我也好交代他一些入门之前的事宜。”   晓归点点头,凌霄子作为瀛洲仙山的掌门,要是以现在的状态出门见人,瀛洲少不了会被有心之人觊觎,况且确实得给幻海蛛编一个合适的身份理由,才能入门。   “凌霄掌门思虑周详,按你说的办就是。”   庭飞花却急了,扯着晓归的衣袖问道:“什么意思,你要把我丢在这吗?这白胡子老头虽然人不错,可他这里……什么也没有啊,我会很无聊的。”   “庭飞花,你客气一点,别一直老头老头的叫,叫凌霄掌门。你天天吵嚷着要出来,怎么这回真的出来了又不乐意了?”晓归无奈道,“你要实在觉得无聊,我天天来看你便是,就几日功夫,我再给你带些话本可好?”   凌霄掌门见庭飞花这样也忍不住笑了出来:“无事,你要是真的不愿意待在贫道洞府里,也可以出去看看。”   “凌霄掌门,这……不太合适吧。”不知来路的人突然出现在瀛洲山的话,会让弟子们起疑的吧。   “若是有人问起,就说是贫道家族中的晚辈即可。”   庭飞花眼睛亮晶晶的:“太好啦,谢谢凌霄掌门!”   本以为凌霄子让庭飞花入门只是碍着晓归的面子,现在看来,有没有一种可能……庭飞花是真的很讨人喜欢……   ***   修真界闭关少则几个月,多则一两年。   谢赛白三人一直闭关未出。   晓归原先还怕庭飞花与人接触交流会有什么问题,没想到,这一年多以来,他在瀛洲仙山是混的风生水起。   他性子跳脱纯真,头脑又聪明,很招女弟子的喜欢,男弟子有些人对他看不顺眼,可大家都知道,庭飞花是凌霄掌门的家中晚辈,也不敢对他怎么样,只能费力讨好着。   他在外门待了一个月左右,就将修为提升到了筑基期,修为进展如此之快,被弟子们奉为修道天才。   这种待遇,简直和谢长渊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晓归这一年多也没闲着,将《占天录》研究了个透彻,占卜一些小事已经不成问题,但占卜一事极其耗费心力,卜算不能过于频繁。   灵力连发枪被改造地更加精细,距离几百步的活动靶子可以精准命中,弹夹容量拓展到了五十发。   又是一年冬去春来,窗外泥土翻新,绿芽抽枝,阳光正好。   庭飞花风风火火地跑到了晓归这里。   按理说,晓归作为掌门的关门弟子,早就可以开辟洞府居住,可晓归仍然住在弟子房内。   庭飞花伸出冰蓝色的袖口哐得一下推门而入:“晓归晓归,我白头发又长出来了。”   庭飞花的头发生长速度快,几乎一个月就要把里面染一遍,要不是他极力反抗,晓归真想给他造一顶假发待在头上,一劳永逸。   晓归小世界里那种黑色的千年灵草再多也经不住被庭飞花这么造,于是晓归询问了凌霄掌门之后,寻到了平替仙草——乌木草,这种灵草生长周期快,且叶片肥厚,十分适合用来做染料。   晓归放下了手里的《占天录》:“离上次还不到一个月,怎么又来了……”   庭飞花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大概是因为师姐师妹每天都会给我带好吃的……我一个忍不住吃得太好,头发也长得快了些……”   晓归站起来揉揉庭飞花的脑袋,里面白色的发根已经快要露出来。   庭飞花的头发虽然有些自来卷,但摸起来却是柔软,可惜被晓归剪去了大半,之前那一头长发rua起来就像是在给萨摩耶顺毛一般。   晓归从小世界里取出之前已经提前制作好的染发膏,涂抹在庭飞花的发根处,确保每一根头发都染上色,静待片刻后,引来清水洗掉。   晓归捻着庭飞花的发根检查一番后,拍拍他的脑袋:“好了,起来吧。”   庭飞花保持一动不动地待了许久,早已不耐烦了。   他如蒙大赦,从凳子上站起来,将头发一阵乱甩,水珠溅得到处都是。   “诶!我说了多少遍,不要在我这里甩头发!”晓归无奈地又把庭飞花按回了凳子上,“你自己使个火系法术烘干不就好了。”   庭飞花委屈巴巴地瞅着晓归:“我不擅长火系法术……之前差点都把头发烧了。”   晓归心想,把头发烧了多好,光头不就没有染头发的这个麻烦了。   可一看到庭飞花瑟瑟抖动的睫毛下看着自己的眼睛,晓归总是会心软:“好罢,好罢。”   她拿出了一条毛巾,搭在了庭飞花的头上,手指轻轻抓挠,帮他擦干头上的水珠。   庭飞花最喜欢的就是晓归帮他擦头发,他舒服地眯起眼睛,享受着晓归按摩头皮带来的阵阵酥麻。   “你们在干什么?”   晓归正专注地给庭飞花擦毛,乍听到这声音,手一抖,毛巾都吓掉了。   她惊愕地抬头一看。   谢长渊静静地站在门口,身形颀长,眉眼间似有不悦:“他是谁?”   夭寿了,庭飞花进来的时候没关门?   不对,谢长渊什么时候站在门口的?他怎么回来了?   “这……长渊师兄,你闭关结束了?”晓归看了看谢长渊,又看了看庭飞花,明明和这两个人都没有什么,却莫名感受到一种修罗场的压力,“他……是我远方表弟……”   “哦?”谢长渊挑了挑眉,“远房表弟怎么会在瀛洲山?”   庭飞花也带上了几分敌意,之前在龟壳世界里的时候,晓归总是莫名其妙地被别人叫走,应该就是这个男人。   庭飞花说道:“晓归你说什么,我怎么是你……”   晓归捂住了庭飞花的嘴,他呜呜呜地挣扎着。   “表弟不听话,长渊师兄见笑了。”晓归也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些什么,她偷偷看了一眼谢长渊,闭关一年多归来的他已经突破至了金丹,气场更是上了一个台阶。   或许这就是未来妖皇的压迫力吧……   金丹修士,恐怖如斯。   庭飞花想起来了,第一次见到这个男人是在后山秘境!那时候他身上的气息让庭飞花莫名感到恐惧。   如今看来,不过是一个金丹期的修士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谢长渊盯着晓归捂着庭飞花的手,冷笑一声,眼底仿若结了一层薄冰:“那晓归师妹就继续和你的远、方、表、弟一起吧。”   谢长渊着重强调了表弟二字,晓归一阵心虚,给庭飞花使眼色。   可等她再抬头的时候,门口的谢长渊已经不见了。   晓归这才松开了捂着庭飞花的手。   庭飞花终于摆脱了晓归的钳制,猛地吸了一口新鲜空气:“他是谁啊,管你那么多干嘛?一个金丹期你怕他干什么?你是不是有什么把柄在他手上,实在不行我帮你教训教训他。”   庭飞花拍拍胸脯,自告奋勇。   晓归不知道谢长渊身上是不是有一种魔力,能让别人一见到他就产生欺辱他的欲望:“你听好了,无论如何,不要招惹这个人。”   庭飞花不能理解。   庭飞花和别人不一样,若晓归日后能逃过那最后一劫,是准备带着他去凡间逍遥的。   他在原文中和晓归一样,是个无关紧要的炮灰角色,晓归和他相处了这些天以来,心境也产生了一些变化,把他当成了亲人。   她不想庭飞花再冒险搅入危险的主线剧情里。   “你记好,除了刚才那个叫谢长渊的师兄以外,赛欺霜师姐、白清池师兄,你能避开就避开。”晓归认真地说道。   “我知道了。”庭飞花虽然不明所以,但他知道晓归不会害他,慎重地点了点头,“不过!要是他们欺负你,我可第一个不答应!”   晓归轻笑出声:“你啊,就先好好修炼吧。” 第三十一章   那次庭飞花和谢长渊打过照面之后,晓归让庭飞花短时间不要再来她这里来了。   隔壁就住着一个定时炸弹,庭飞花咋咋呼呼的,要是碰上了,免不了又是一顿尴尬。   “那你为什么不搬走?”庭飞花走之前疑惑地问晓归。   晓归沉默了一会,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可能是习惯住在这里了吧。   庭飞花回到了他风生水起的师门生活中去了,晓归却避不开隔壁那个大冤种。   邻居之间,总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而且修真之人耳力极佳,不布置隔音罩的前提下,想听到隔壁的动静是易如反掌。   正因为如此,晓归对谢长渊变.态的自制力表示十分钦佩,他每日卯时便起,中途出门,亥时就寝。   他每日早晚都要洗两次澡,故而晓归对他起床和就寝的时间这么确定。   她也不是故意要听的,谢长渊这些日子不知怎么了,每次洗澡闹得动静极大,就像在和人搏斗一般……   晓归醒过来就很难再睡着,就只能每天卯时听着隔壁淅淅沥沥的水声,长叹一口气。   直到这一日,晓归趁谢长渊不在,出来晒晒太阳,谢长渊却一反常态,提前回来。   两人这几日几乎是处于互相回避的状态,弗一撞见,晓归面上有些尴尬。   “呃……长渊师兄,早啊……”   谢长渊冷哼一声:“早?”   晓归这才意识到,已经快要未时了。   “我……我的意思是,长渊师兄每日都挺早出门的……哈,哈哈……”   和谢长渊同框的时候,晓归总是轻而易举地感受到尴尬。   “哦?你知道我出门早?”   “长渊师兄……每日早上的动静都有些大,师妹我睡眠略浅。”   谢长渊是知道晓归睡眠状态的,不说睡得像某种动物吧,她那种踏实的睡眠质量一般情况下是叫不醒的。   “那可真是对不起师妹了,劳烦布个隔音罩吧。”谢长渊冷眼瞧她,“对了,听说你那位远、房、表、弟是掌门的亲戚,我竟不知你与凌霄掌门还有这层亲戚关系?”   晓归当时随便的扯的谎,没想到谢长渊还去了解了庭飞花的背景:“啊对对对,我这个人向来不喜张扬,不想因为这个,和同门之间有了距离……”   谢长渊逼近一步,眼睫在脸颊上投上了一层阴影:“是吗?我怎么记得你的父亲是龟族长老,母亲是高门贵女?”   晓归真想回到过去一巴掌拍死那个说谎不打草稿的自己:“这……这……你这么关心我干嘛?都说是远房亲戚了!”   谢长渊慢慢走近晓归,他高大的身影遮挡住了晓归的阳光,低声问道:“有多远?”   他俯身,把晓归笼罩在逼仄的躺椅里,晓归不敢抬头看他,只能低头盘起了自己的衣摆:“你你……这么关心我表弟,莫不是喜欢他?”   晓归找到了突破口,继续低着头说道:“看来你已经调查过他了,我这个表弟是讨人喜欢啊,不过他还小,你要是喜欢他,再等个十几二十年的也不是没有可能……到时候有机会我再给你介绍……”   晓归的膈应战略似乎起了作用,谢长渊支着躺椅的手拿开了。   晓归悄悄抬头看他。   谢长渊的眼里映射着晓归自己,像深夜丛林中的一簇火苗,有燎原之势。   “几日不见,倒是变得更会说了。”谢长渊从袖口拿出了一个储物袋,放到了晓归身上,“上次答应你的,有机会给你补齐剩下的东西,都在储物袋里了。”   晓归捧着那个黑漆漆的绣着暗纹的储物袋,有些不知所措:“你……”   你竟然还记得?   谢长渊见晓归呆愣的样子,眼底带了一丝笑意。   谢长渊回房之前撂下一句话:“你不必刻意避着我。”   午后的阳光暖洋洋的,像是凡间的饧糖,色味俱佳,甜津津地让人心甘情愿地沉溺其中。   晓归摸着那只小小的储物袋,心里莫名有些开心。   ***   这两日,宗门上下都很热闹。   赛欺霜和白清池出关,赛欺霜突破了金丹,而白清池则达到了金丹大圆满。   这种修炼速度,在修真界鲜少有人能达到,门派高层十分重视,将他们两个人当成重点对象培养,修炼资源源源不断地送至二人手中。   两人作为玄阳长老的亲传关门弟子,连带着玄阳长老也面上有光,庆幸自己收下了这两个徒弟。   男女主修为突破了,剧情必然会给他们安排一些打脸秀场,而这本《绝世女修逆袭之路》安排的剧情就是——宗门大比。   够经典。   这可是装逼打脸、给平时看不顺眼的弟子一个教训的好机会。   晓归对宗门大比不是很感兴趣,反正根据原文所述,前三甲稳稳的是白清池、赛欺霜、谢长渊。   再说了,就算拿到名次又能如何呢?   不过呢,晓归心里打起了小算盘,到时候可以靠自己提前知道的名次,给门内弟子设置赌局,大赚一笔灵石。   可凌霄掌门的虚影在宗门大比前两日的晚上悄然而至。   “神龟大人,之前您让贫道探查的后山秘境之事已有结果。”   晓归想起那次后山秘境之事,谢长渊提前筑基,中后期boss幻海蛛,哦现在应该叫庭飞花,提前出现。   通过这件事,说不定可以推测出剧情提前背后的症结所在。   “结果如何?”   “是渺音、渺广两兄妹请求太虚长老私放幻海蛛入秘境,目的是击杀谢长渊。”   “为什么要杀谢长渊?”   “好像……是为了渺广和傅京一次莫名其妙的受伤?他们认定是谢长渊所为。”   晓归:……   绕了半天,剧情提前的原因竟是她?   她一时头大,自己还不能干涉剧情了?那她被困瀛洲仙山,哪里还有别的提升数值的办法?   “不知神龟大人,两日之后的宗门大比可要参与?贫道也好早做准备。”   “宗门大比……我参与。”若不能影响剧情,那宗门大比她就不能错过了,她眼睛一转,“不过,到时候我的对手,麻烦凌霄掌门暗箱操作一下。”   凌霄掌门的虚影回归真身,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看神龟给自己定对手的时候的模样,他不禁开始担心那几个弟子的人身安全。   不过说到底,也是他们自己找的,得罪谁不好,得罪一只千年玄武龟。   ***   宗门大比前,晓归在舞剑坪门口支了个摊。   就像上辈子考试之前大家都喜欢临时抱佛脚一样,修真界也一样,在宗门大比前,大部分弟子都跑到舞剑坪练剑,平时只有数十个人切磋的舞剑坪竟人满为患,跟蒸笼蒸包子似的,每个角落都安排的满满当当。   有些弟子就注意到了摆摊的晓归:“你这是什么意思?”   晓归取下了扣在脸上的草帽:“赌宗门大比前三甲,玩吗?”   弟子们对凡间的赌坊都大致有了解,在练剑之余,不少人有了兴致。   “我赌白清池师兄!”一个微胖的弟子首当其冲,压了一百灵石。   对于一个门派普通弟子而言,这一百灵石可不是小数目。   晓归吆喝着:\"白清池师兄实力高强,赌他是明智之选,各位师兄师姐都来看看啊,稳赚不赔的买卖。\"   弟子中不乏好赌之徒,尤其是赌自己即将亲自经历的比赛的名次。   有些弟子为了颜面,也会押自己夺得前三甲。   不出半日,晓归不大不小的赌桌上已经堆起不少灵石。   热门三甲选手是白清池、赛欺霜、傅京。   晓归扫了一眼,竟然无一人押在谢长渊上。   这群人可真是有眼不识泰山,不说谢长渊的修炼进度已远超同期,原文里他可是刚刚筑基就拿下了宗门大比第三名。   人群中,一个怯怯懦懦的女弟子说:“我……我想押谢长渊师兄。”   晓归眼睛一亮,竟有个识货的姑娘。   可女弟子身旁的高高瘦瘦的男弟子抓住了她即将下注的手:“你做什么?灵石扔了也比押在那个废物半妖身上强,他不过都是一些妖法罢了!”   晓归抬头,慢悠悠地说:“你故意找茬是吧?”   高瘦男弟子认出了晓归:“我道这是谁呢?原来是靠裙带关系拜入凌霄掌门门下的半妖晓归。”   晓归冷笑了一声,因为庭飞花和自己走的比较近,现在已经有这种传言了吗?   晓归也不教训他,拿出一颗千年灵果放在了谢长渊的名字下:“这颗千年灵果,就是你口中的好掌门所赠,如果有意见,赌桌上见胜负,就光耍耍嘴皮子,我看你可真是癞□□喝胶水,你怎么张得开嘴?”   能来舞剑坪临时抱佛脚的多是普通弟子,几乎都是第一次见到千年灵果,这颗果子色泽透明如玉石一般,其中道韵流转,隐泛微光。   灵果的灵气馥郁,闻之欲醉,难以想象这一只果子吃下去,会对自己的修为起到什么好处。   高瘦的男弟子咽了一口口水,拿出了几百灵石:“好啊,我就押谢长渊到不了三甲。”   晓归嫌弃地说道:“你就这点身家,想换我千年灵果?”   男弟子被一众弟子盯着,只得又拿出了一百多灵石:“得意什么!不过仗着自己有个掌门师父罢了,你别是输不起。”   “你把自己的储物袋押上,不然我就收回这只灵果。”晓归摇了摇头,“怎么,刚才不是还很笃定的吗?现在熄火了?”   “不过一只半妖罢了,赌便赌了,我若是输了,储物袋身家双手奉上。”男弟子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但目光还是忍不住被那只灵果吸引,“不过你若是输了,这只千年灵果归我。”   “成交。” 第三十二章   宗门大比的对手和比试次序都是由掌门及长老抽签决定。   出名次的那个下午,晓归转移阵地,在公布的榜单前面又支了一个摊。   依然是赌前三甲的名单。   又是吸引了一大波韭菜。   这种早就知道结果走势的赌局,让晓归感受到了当庄家的乐趣。   渺音、渺广和傅京是一起来的,渺音例行对晓归进行了嘲讽:“半妖就是半妖,瞧她这一副粗野的样子,真是恶心。”   晓归已经习惯了渺音如同中小学生霸凌一般的发言,料想她也说不出来什么有意思的骂人台词,掏了掏耳朵,不想和她一般计较。   他们一行人看到榜单之后,拧紧了眉头。   “哥,我没看错吧?”渺音难以置信地说道。   渺广、傅京:……   他们三人的对手竟然都是晓归。   ***   宗门大比当天。   晓归站在谢长渊的身旁,偷偷看了一眼:“长渊师兄……你第一个对手是不是陆仁?”   “是。”   陆仁,就是那个扬言要把储物袋送给晓归的小财神。   “长渊师兄,你一会儿对上他千万别客气,我可在你身上下了不少赌注。”   谢长渊回过头:“你赌什么了?”   “我赌你能进前三甲。”晓归拍了拍谢长渊的肩膀,“长渊师兄一定可以的。”   谢长渊之前看到晓归在摆摊设赌局,不过他没想到晓归会亲自下注赌他获得前三甲。   “你赌了多少?”   晓归财大气粗地说:“不多不多,也就一只千年灵果加上几千灵石罢了。”   “你哪来这么多灵石?”   “和师父借的……”晓归扯开话题,“你一会折磨折磨那个陆仁,他在我赌摊上骂你来着,他骂你不就等于骂我?”   晓归清楚地记得,陆仁说的废物半妖,在他们看来,自己也是半妖,在她的摊位上骂半妖,可不就是砸场子吗?   谢长渊回味着晓归的那一句“他骂你不就等于骂我”。   “长渊师兄,你想什么呢?”晓归在谢长渊面前摆摆手。   “没什么。”   ***   晓归第一场是对战渺音。   渺音如今的修为还停留在练气期,看来她拜入太虚长老门下之后并没有什么长进。   之前不知怎么的,渺音不愿意私底下和晓归接触,只是停留在嘴上功夫,这下好了,晓归和渺音捆绑在擂台上,她插翅难逃,只能和晓归一战。   渺音眼中情绪复杂,有嫌恶,有愤恨,有不甘,还有一丝害怕。   宗门大比……晓归摸了摸下巴,可真是个好东西。   “渺音公主,出手吧。”晓归调笑似的对渺音说。   渺音一身鹅黄色的百花裙,杏眼红唇,很是娇艳。   这样一个小美人,为什么要想不通去招惹不该招惹的人呢?   比如谢长渊,比如晓归。   宗门大比前,渺广对渺音说过,不知晓归实力深浅,让她意思意思就认输,可渺音身为一国公主自有傲骨,要让她就这么认输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渺音娇叱一声,手里的银鞭啪得甩在地上:“看鞭!”   想来晓归第一次见到渺音,她就正拿着这根鞭子抽谢长渊。   晓归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渺音鞭法狠厉,银鞭正五花劈扫而下,晓归躲也不躲。   没有击中晓归的实感,渺音身形翻转,小臂一抖,又是一鞭撩起。   晓归红色的技能经验条上不断冒出+1,+1,+1……   如今晓归【是兄弟就来砍我】已经LV4了,渺音只有练气期,伤害能带来的经验值也少的可怜。   不过在晓归心中,蚊子肉也是肉,好不容易逮到一个,她就八风不动地站在擂台中央,任由渺音发挥。   半个时辰过去了,晓归犯困地打了个哈欠,有点后悔没有搬个椅子坐着。   渺音累得气喘吁吁,手臂都快脱臼了,却连晓归的衣裳都没有划破。   “你使了什么妖法?!”渺音再也忍不住,柳眉倒竖。   晓归扫了一眼渺音,才半个时辰就不行了?这个小师妹不太持.久啊。   晓归放下了打哈欠的手,稳稳地朝着渺音走过去。   渺音见晓归逼近,又是两鞭横扫而过,却丝毫没有阻碍到晓归的步伐。   渺音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   晓归身量比渺音高一些,此时已近渺音身前,她笑嘻嘻地捏住了渺音的下巴:“渺音师妹,鞭子不是这么用的。”   “你……你这妖女,想干什么!师长们可都看着呢!”渺音一双杏目圆瞪,她感到了巨大的压迫力。   晓归顺着渺音的手臂摸下去,一把夺过了她的鞭子,将鞭身在手上绕了两圈:“嗯,此鞭鞭头很轻,蛟筋所制,是个好法器,可惜没碰到个好主人。”   晓归抬手扬起鞭,只轻轻一抖,鞭形如闪电落在渺音手腕上,此鞭在晓归手中仿佛有了生命一般,甚至依稀能看见蛟龙之影。   渺音手腕已断。   她尖叫起来:“啊,好痛!好痛!你这个妖人!怎么敢这么对我!”   晓归看似又是随意两鞭,鞭走龙蛇,速度之快,变化之急,秉雷霆万钧之势撞在了渺音身上。   带来的伤口深可见骨。   擂台下的渺广再也坐不住了,呼喊道:“晓归师妹高抬贵手!渺音,你还等什么,快认输啊!”   晓归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只是看着地上几乎要疼晕过去的渺音,轻柔地说道:“不急,一个一个来。”   鞭影翻飞,不一会儿,鞭子上已布满血色。   渺音虽然有傲气,如今也意识到了厉害,虚弱地说:“我……我认输……”   晓归嗤笑一声,将鞭子随意地丢在地上:“如此,承让了。”   台下观战的长老均面露骇然惊异之色,之前他们从未注意过有晓归这号人物,当时凌霄掌门力排众议收下她,他们还不理解,如今一看,掌门不愧是掌门,慧眼独具。   凌霄掌门在一旁故作高深地摸了摸胡子。   擂台上若是伤及对手性命,长老是可以出手阻止的,可晓归招招看着虽狠,却都避开了要害,顶多是让渺音多受些罪罢了。   晓归看上去只有筑基期,竟能将灵力伤害把控如此细致,后生可畏啊。   晓归在渺音这耗了不少时间,不仅为了那微末的经验值,也是存了一些报复心的。   可这样一来,晓归急急忙忙跑到另一处擂台的时候,比试已经结束了。   她错过了谢长渊与陆仁的场次,虽然心中早已知道结果,还是有些遗憾。   擂台上已经空空如也,扫洒弟子正在清理台上的打斗痕迹,晓归只能通过台上残留的血迹,推断出那个高瘦弟子陆仁吃了不小的亏。   晓归转身欲走,却撞在了一人身上。   谢长渊垂目看着晓归。   晓归揉了揉被撞疼的鼻子,谢长渊站在她身后,她竟然毫无察觉:“长……长渊师兄,你怎么在这里?”   谢长渊知道第一场晓归和他同时对战,特地拖慢了比试的进度,细碎地折磨着高瘦的陆仁。   可拖了将近半个时辰,还是不见晓归来,陆仁从一开始还算硬气地骂骂咧咧,到后面洋相尽出,浑身没几处好肉。   谢长渊终于也失了耐心,给了陆仁穿过肩胛骨的一剑,将他钉在了擂台外。   谢长渊下了擂台,就看见晓归急匆匆地赶过来,他从背后瞧着她,刚刚一场对战并未给她带来任何伤口,背影依旧飘逸灵动,头上还带着自己送给她的那支栀子花玉簪。   “我刚打完,就在不远处休息会。”谢长渊面色不显。   “可惜了,没来得及看见长渊师兄的比试。”晓归有些遗憾,她还想狠狠嘲讽那个高瘦的弟子,如果能让他提前预支一点赌注就更好了。   “你不问我结果?”   “这有什么好问的,这种小喽啰,长渊师兄还不是一剑一个,十个他来了都不够看的,无非被你串成一串糖葫芦罢了。”晓归浑不在意。   谢长渊被晓归的形容逗乐了,微微勾起唇角。   那个陆仁好歹是筑基巅峰的修为,谢长渊确实境界上压制于他,但也没有晓归说的这么夸张。   晓归眼底尽是信任,谢长渊从未被人这么坚定地相信过,阿姐也最多只是关心、心疼罢了。   谢长渊站在晓归身侧,深吸一口气,突然觉得,这世间对他还是温柔的。   ***   中场休息片刻,第二场比试又开始了。   这次晓归对战的是傅京。   傅京此人就算在炮灰恶人组里也没有什么存在感,晓归之所以记得他,还是因为那天晚上,傅京和渺广在后山差点逼出谢长渊的腾蛇血脉。   傅京一向是跟着渺音的,估摸着大概率是渺音的忠实追随者,他筑基期修为,一身腱子肉,算半个体修。   “你对渺音出手,我要你付出代价!”傅京红着眼睛撸起袖子,手臂上的肌肉青筋暴起,身形平白增长了一倍。   要是普通的女弟子碰上这架势,早就吓得嘤嘤嘤了。   可惜,他碰上的是晓归,和晓归比力气,他还得再练个千八百年的。   上一场和渺音打的时候,由于境界压制,晓归可以肆无忌惮,现在碰到了在别人看来和她同为筑基期的傅京,晓归得稍加收敛。   晓归象征性地“嘤”了一下,然后伸出一根手指对傅京勾了勾。   此举挑衅效果极强,傅京如疯牛一般冲了过来。 第三十三章   晓归轻灵地侧身避开,傅京的拳头在擂台上砸出了一个大坑。   到底是筑基期,傅京无论是速度还是力量都比渺音强了不是一星半点。   拳风已至,晓归这次没有再躲开,傅京这一拳用了十足十的力气击在晓归的腹部,却没有撼动她分毫。   “傅京师兄,你真的是体修吗?”晓归有些嫌恶地拿手在鼻子前扇了扇,傅京体味极重,“这味儿倒是很冲。”   傅京也没想到这一拳打中了,晓归竟然还是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难道这个女子是在硬扛着着装腔作势吗?   晓归很讨厌难闻的气味,往后退避了几步。   傅京见晓归后退,肯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想,气沉丹田,一套组合拳欧拉欧拉地打出去。   晓归的经验值倒是加了不少,只是不知怎么的,傅京自从将身形拔高之后,每一次用出拳,都会散发出难以言喻的气味。   晓归再也忍不下去:“别人打斗都是燃烧灵力,怎么搁你这就是燃烧臭腺?”   傅京听懂了晓归的意思,面上铁青。   “晓归!晓归!”她突然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往台下一看,庭飞花笑得灿烂,蹦蹦跳跳地朝她招手。   他怎么来了?她不是让他别过来的么?   晓归走到了擂台边缘,看也不看傅京一眼,对庭飞花说道:“你来做什么?”   傅京暗道好机会,晓归身形单薄,仿佛像一张纸一样,一推就能下去。   不过他也不敢大意,祭出了自己的本命武器盘金锤,注入灵力,凌空暴起,劲力十足。   这方晓归还在和庭飞花说话,庭飞花委委屈屈地说:“这几日大家都来宗门大比了,瀛洲山上就这里热闹,我想来瞧瞧……啊!晓归小心你身后!”   晓归毫不在意地抬手一抓,就握住了盘金锤的锤柄:“你就待在这,别到处乱跑,等我一会。”   晓归这才回头认真打量着足足有两个她这么大的傅京。   他咬紧牙关,脖颈红涨,肌肉都在微微颤抖,可盘金锤就是纹丝不动。   这女人力气怎么这么大!   晓归手抬高一寸,傅京就被逼退一寸,直到他的双臂弯曲到一个匪夷所思的角度,盘金锤脱手而出。   晓归夺过盘金锤,将掌中巨大的锤头在手里掂了掂,随后朝傅京丢了回去。   傅京下意识地伸手想接,却连人带锤一起飞了出去。   若是眼力好,甚至可以看到晓归将锤头扔出去的时候,空气都在微微变形。   傅京的胸腔被盘金锤的力道击到凹陷进去,飞到了擂台外,还是太虚长老出手,才止住了傅京的飞行轨迹。   晓归潇洒地撩起裙摆,翻身跳下了擂台。   长老们齐刷刷地盯着凌霄掌门。   凌霄子被盯得压力山大,咳了两声:“我的这个徒弟确实在体术上有些心得……”   这叫有些心得?这完全可以碾压同辈体修了好吗?!   可恨此等天才已被凌霄掌门收作了亲传弟子,门内专精体修的长老感到惋惜地叹了口气。   晓归落在台下,揪着庭飞花的袖口就往无人处走。   “说吧,你来到底是为什么?”晓归知道,庭飞花一向听话,这次来找她多半是有事。   庭飞花布了一个隔音罩,才对晓归说道:“我一人在住处闲着无聊,对这次宗门大比起了一卦,是大凶,我也拿不准,保险起见还是来告诉你一声。”   晓归之前和庭飞花研究《占天录》时候,庭飞花也学的七七八八,且他心思透彻,往往占算极准,晓归闻言正色,折了一根树枝,在地上起卦。   上卦溪流河水,下卦巍峨大山,水山蹇。   此卦看上去美好和平,实则人处在溪流山瀑之间,是进退两难,举步维艰,一不留神就会跌落深渊。   下下之卦。   晓归拧紧了眉头。   在原文里,这一段是平和得不能再平和,没有boss出现,男女主只要负责惊艳众人,夺得头两名即可。   那此卦又如何解释呢?   晓归一时半会也想不通:“你先回去吧,既然此处有危险,你就不要轻易出来了。”   庭飞花摇了摇头,面上难得也带了些愁绪:“可是你怎么办?”   晓归安抚地揉了揉庭飞花的脑袋:“我没事,你放心吧。”   再怎么样,她这一身护甲也不是白叠的,此时就算是瀛洲战力巅峰凌霄掌门出手,也伤不了她,更何况是还未长成的男女主呢?   庭飞花像小狗一样用脑袋蹭了蹭晓归的掌心:“好吧……那我先回去了,你自己要当心啊……”   ***   晓归虽然跟庭飞花这么说,但有了这么一出,到底心里还是蒙上了一层疑影。   宗门大比第二日,晓归对上了渺广,昨晚她一直不停地演算,希望能推演处未来会发生的事情,心力耗费极大,才算出祸事起于东北。   晓归一旦睡不好,心情也就不会太好,渺广看着面色阴郁的晓归,警铃大作,傅京修为和他相差不了多少,他是亲眼目睹傅京和渺音是怎样被晓归重创的,就算他再托大,此刻也没了气势。   渺广干脆利落的抱了个阴阳拳:“晓归师妹实力高强,在下甘拜下风,我认输。”   晓归:……   一众长老:……   这家伙还挺识时务,比他那个脑子不太好使的妹妹聪明许多。   晓归也不是穷追猛打之人,既然他认输了,她也就没多说什么。   这场结束,晓归下意识地避开了东北,往西南方向走。   走着走着,就走到了谢长渊所在的那个擂台边。   这回晓归结束的早,总算赶上了长渊师兄热乎的斗法过程。   谢长渊的对手是一个男弟子,与他同为金丹期,之前晓归也未曾见过。   谢长渊凌空翻身,泛着碧色的灵剑挥出一道光刃,男弟子召唤出数把匕首,如雨水一般密密麻麻悬停空中。   光刃与匕首相撞后逐渐消散。   谢长渊双眼闭着,似乎有墨绿色的光芒从身体中流出,他双指夹着一张符咒,陡然睁开眼:“破!”   符咒应声而出,几道冰锥从空中落下,在逼近男弟子的同时炸裂开来,男弟子的匕首回到身侧飞速旋转,形成了一面刀盾,只挡下了一部分冰锥。   男弟子倒飞出去,随手摘了一把匕首冲着在空中的谢长渊掷出,这个弟子应是火系灵根,匕首带着火焰呈现出一道火弧,谢长渊肩膀一侧,躲了过去,可这匕首由灵力引导,在谢长渊身后又转了个方向,直取谢长渊脖颈,竟是起了杀机。   晓归忍不住出声道:“小心!”   谢长渊转身,横剑挡下了那只匕首,将匕首回击到擂台上的男弟子身旁。   谢长渊碧色的瞳孔缩成一条细线,寒气逼人,他直冲擂台,一剑劈下,气势如狂。   刹那间,擂台四周的灵力朝着谢长渊涌过去,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漩涡,众人还未看清谢长渊的身影,男弟子周身护着的刀盾已经化为碎片,碎裂的刀光四溅,谢长渊于漫天细碎的反光之中提剑架在了男弟子的脖子上。   前后还不到一炷香的时间,胜负已分。   谢长渊身手极佳,就算是放在没有灵力的凡世间,此等功夫应该也能算一等一的武林高手了。   谢长渊利落干脆的打斗过程看起来赏心悦目,短暂驱散了晓归心中的烦闷。   他下了擂台,径直走到晓归身前:“你今日第一场怎么结束得如此之快?”   “对方认输了。”晓归冲谢长渊一笑,“长渊师兄好厉害。”   谢长渊偏过头去:“这不算什么。”   晓归双手抱胸,谢长渊头侧着,高挺的鼻梁和纤长地睫毛在阳光下投射出一片小小的阴影,“下一场又是哪个倒霉蛋碰上我们长渊师兄啊?”   “白清池。”   晓归噎住,遇上男主,倒霉蛋怕是另有其人了。   晓归这才反应过来,下一场就是第四场了,原文里也有这场命运般的对决,谢长渊败在白清池手下。   谢长渊就败了这一场,最终还是位列三甲,虽然是第三名就是了。   晓归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长渊……师兄,你一会儿不要勉强自己……白师兄毕竟境界高于你。”   而且他还是男主……   谢长渊挑眉,并不答话。   看看时辰也差不多了,晓归走之前再三叮嘱谢长渊心态放好,就回到了自己的擂台上。   那天让凌霄掌门给自己安排对手的时候,晓归也犹豫过第四场要和谁对战。   因为第四场基本就可以决出前几名了,晓归无意于夺得名次,这场必须得输。   思来想去,晓归在赛欺霜的名字上打了个√。   反正赛欺霜这场肯定会赢,不如就由晓归送她一场,也好让她能休息休息。   这总不至于影响剧情走势了吧。   对待赛欺霜,晓归明显尊重了许多,前几场,晓归连剑都没拿出来,这回,晓归虽然是准备来个大放水,但还是礼貌性地拔剑了。   赛欺霜的本命灵剑通体雪白,上面隐隐有几朵雪花的纹样,更难得的是出鞘之后剑脊也是纯白色的,很是好看。   晓归并没有本命灵剑这种东西,一向是拿着一把入门时发给弟子的普通灵剑。   赛欺霜说道:“晓归,你先出手吧。”   晓归点点头。 第三十四章   晓归之前也和赛欺霜切磋过,赛欺霜剑法正统,剑意君子,几乎不使阴诡剑招,端的是磊落又纯良。   晓归长剑飘逸,只用了一成的灵力加成于剑上,与赛欺霜慢慢拆起招来。   不得不说,赛欺霜剑如其人,清风霁月,但也并没有因为晓归是她的好友而手下留情。   刀刃交错,晓归难得享受起切磋的乐趣,赛欺霜对晓归没有敌意,就算让她在晓归身上戳十来个窟窿,也不会加一点数值。   墨色的乌云从远方飘来,阴沉沉地压在天空中。   晓归踩着剑飞至半空,赛欺霜握着剑柄后撤一步,随后化身为长虹冲天而起,取出一枚青玉环,伴随着嗡鸣声涨大,悬浮于擂台之上。   随着青玉环缓缓下压,将修为停留在筑基期的晓归迫不得已回到了地面上。   青玉环是女主的第二法器,能控能打,金丹期以下的修士基本无力抵挡。   青玉环分裂成无数个小小的翠色光点,在赛欺霜的指引下,如雨点般落下,晓归觉得差不多了,就顺势将灵剑脱手,整个人摆烂似的倒在地上。   赛欺霜急忙操控青玉环停下,飘落到晓归身旁:“晓归,你怎么了?”   晓归颤抖着眼睫,声音虚弱:“赛姐姐……可能是之前几场消耗太大……我已无力再战。”   一众长老:……   赛欺霜没看晓归前几场的表现,信以为真,扶着晓归的后背,一脸自责:“是我的错,没注意到你的身体情况。”   “没事的赛姐姐。”晓归躺在赛欺霜温软的怀里,“是我自己实力不济。”   听晓归这么说,赛欺霜就更心疼了,准备给晓归渡些灵力。   晓归抓住赛欺霜皓白的手腕,摇了摇头:“赛姐姐,不必。”   赛欺霜又拿出了一瓶丹药要晓归收下,晓归连连推拒,明明应该是剑拔弩张的比武擂台,却活生生变成了春节亲戚送礼的拉扯现场。   身为裁判的玄阳掌门再也看不下去:“此局,赛欺霜胜,比试结束后如无特殊情况请尽快离场。”   “晓归,来,我扶你下去。”   晓归假装脱力,柔弱地靠着赛欺霜下了擂台。   巧的是,晓归她们刚下来,细密如雾的雨淅淅沥沥地从空中坠落。   水。   晓归想到了那一卦水山蹇,皱起眉头。   “晓归,你还好么?”赛欺霜见晓归脸色不好,询问道。   “赛姐姐,长渊师兄这一次对战的擂台在哪儿?”   赛欺霜指向了东北。   晓归心头突突地跳着,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赛姐姐,我们去看看吧。”   ***   晓归和赛欺霜到的时候,谢长渊和白清池正打得如火如荼。   阴云密布,风声呼号,雨势渐大。   但台上二人丝毫没有受雨水的影响,谢长渊灵根中有水,此雨反倒助他攻势更上一层。   谢长渊俯冲下去,呼啸而过,剑尖离白清池仅有三四寸的距离,还未碰到白清池,周边就掀起层层雨浪渐次开去。   白清池也是第一次和谢长渊对战,虽然他是金丹大圆满的修为,但面对谢长渊这样一个金丹初期,竟有力有不逮之感。   他横剑格挡,双剑在半空中摩擦,生出刺耳的声音。   谢长渊眼神冷冽,剑招大开大合,并不给白清池喘息的机会。   晓归在台下却看得心惊肉跳,原文中白清池可是碾压谢长渊的,甚至还在擂台上故意折辱了谢长渊一番,可如今看来,怎么好似倒过来了?   在原本剧情的宗门大比中,谢长渊并未结丹,但即便现下他已是金丹期,也足足落后白清池好几个小境界。   怎么会这样?   白清池自从修仙以来,只有他越级击杀别人的份儿,他如何想的到,会被谢长渊一个金丹初期按着打。   他眉目之间隐隐含了几分怒气。   白清池运足灵力,注入剑中,剑尖舞动似风云,搅散了谢长渊的剑势,他一跃而起,摆脱了当下的钳制。   白清池眼中泛着泛着金光,雨水停滞,他单手结印,喝道:“出!”   龙牙弓被唤出,白清池手握弓身,之前的温润气质不见,立于空中,如一尊战神。   此弓乃是白清池祖上传下的天级法器,一直被他温养在丹田之中,鲜少有机会用到。   谢长渊感受到了白清池手中弓箭的不凡之处,白清池执弓之后,整个人好似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龙牙弓上凭空出现了一根淡金色的弓弦,白清池右手轻轻一勾,一支巨大的金箭如电般轰向谢长渊。   龙牙箭出,谢长渊浑身一震,心脏急速收缩,他条件反射地想避开。   一箭落空,谢长渊后退一丈,白清池找回了掌控全局的节奏,拉满弓弦,又是一箭。   这一箭比刚才一箭更快,威力也更大,谢长渊的意识在告诉他要退,但胸腔中股股流动的鲜血在逐渐操控他的意识。   从白清池拿出龙牙弓的那一刻起,谢长渊体内的妖血就已经快要脱离控制。   他的头好痛,这是妖血觉醒的前兆。   台下晓归显然也看出了谢长渊的不对劲,不应该啊,只是切磋比武而已,何至于唤醒妖血。   谢长渊眼中的猩红之色已起,晓归暗道不好,不能让他们再打下去了。   晓归没有趁手的暗器,只得拿出了那把灵力连发枪,她移动到人群之中遮掩着自己的身形,对着台上的两个人各来了两枪。   两下破空之声后,白清池和谢长渊被同时打到了手腕处,白清池的龙牙弓和谢长渊的本命灵剑都落在了地上。   白清池目光如炬:“谁?”   谢长渊一动不动,额发遮挡住了他的视线,他低着头,一言不发。   由于凌霄掌门一半的注意力都放在晓归身上,自然是发现了晓归的动作,但别的长老并没有在意晓归,是以都十分疑惑,他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雨越下越大,擂台上的谢长渊却像是魔怔了一样,连避雨咒都没有施,任由雨水顺着他的鬓发,顺着他轮廓分明的下颚滑落。   谢长渊慢慢地走到了龙牙弓前,伸出骨节分明的手,半跪下来,在他的指尖和龙牙弓接触的一瞬间,擂台上出现了一个漩涡,将谢长渊整个人都笼罩其中。   几道刺目的紫电在乌云中划过,晓归目光迷离。   完了……   那个漩涡之中倾泻而出的妖气,晓归都不用刻意感受,就已经扑面而来。   谢长渊胸腹之中如同烈火燃烧,痛入骨髓,虽然他之前也暗自使用过妖血,但从没有过这样强烈的感受,就像是,心脏要冲破身体,碰在面前这把泛着金色的弓箭上。   头已经疼得快要失去知觉。   此刻白清池眸中金光逐渐淡去,他也感受到了那个漩涡之中散发出的妖气,皱了眉头。   龙牙弓飘于空中,嗡嗡抖动,漩涡散尽。   谢长渊站起来,双目猩红,竟然流下了两行血泪。   他并拢双指为剑,指向空中,一道粗壮的紫电倾泻而下,撞在龙牙弓上。   龙牙弓有灵,似乎在发出悲鸣。   白清池欲夺下自己的弓箭,却被面前这一幕骇到,生生止住了脚步。   谢长渊的身后,一条数十丈高的蛇形虚影冲天而起,周身云雾缭绕,蛇身上一对黑色的翅膀展开,如神祇降世,令人望而生畏。   人群中不知哪个弟子喊了一声:“是腾蛇!腾蛇之祸!”   台上,龙牙弓寸寸断裂,金色的光芒闪烁了两下,熄灭在了这漫天大雨之中。   随着龙牙弓的损坏,谢长渊好似恢复了一点神智,他张开双手看了看,眼中透出了一点无助迷茫,他的目光环视着四周。   台下弟子均露出惊恐的神色,就连平日里的长老师父,也腾空而起,如临大敌。   只有那个一身碧衣的女子,她直挺挺地站着,任由着雨水冲刷着身体,不知眼眶里的是泪水还是雨水。   谢长渊张了张口,想对她说点什么,但嗓子已经说不出来任何话。   他苦涩一笑。   对不起。   玄阳长老对凌霄掌门说道:“掌门师兄,我没看错吧,确是腾蛇?”   凌霄掌门沉默不语,毕竟自己好歹也算是谢长渊的师父,他不便决断。   阑风伏雨之下,晓归与谢长渊目光相接。   都是她的错,她要是早一点发现,要是早一点阻止,都不会让谢长渊这么早就陷入这深渊之中。   这比原书中的觉醒,提早了整整三年。   晓归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心口的难受几乎要溢出来。   她该怎么办?谁能告诉她,她该怎么办?   一道虚影闪过,太虚长老将剑架在谢长渊的脖颈旁:“此等妖孽,我瀛洲山不可再留,掌门师兄,请早下决断。”   对,还有凌霄掌门。   晓归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急急地朝凌霄掌门传音:“是我,是我喂了长渊师兄一颗化蛇的妖丹,那只化蛇恐怕有变异,他背后的不是腾蛇!”   凌霄掌门紧锁眉头,是化蛇?化蛇也有双翼,倒是说得通。   只是这……真的是化蛇吗?   凌霄掌门沉吟片刻,说道:“太虚师弟,贫道的徒弟,交由我来处置。”   太虚冷哼道:“望掌门不要偏私才好,这可是关乎到神龟预言,修真界存亡的大事。”   “贫道自有分寸,尔等不必多言。”凌霄掌门落到擂台之上,一掌击出,谢长渊应声而倒。   凌霄子召来腾云,带着昏厥过去的谢长渊朝自己的洞府方向飞去。   晓归在地面上追了两步,瓢泼大雨之下,她心中似乎有什么感情在生根发芽。 第三十五章   每一个弟子入门时都会听师长提起腾蛇之祸,神龟镇守门派千年来,几乎没有一次不是预言成真,古书上有记载腾蛇带有双翅,可以腾云驾雾,和刚刚出现在擂台上的巨物极其相似。   在凌霄掌门走之后,弟子们议论纷纷。   经过刚才一道粗壮的紫电,擂台已经成为了一片废墟,白清池走到废墟中间,将变成碎片的龙牙弓拾起,这把龙牙弓白家代代传承,到他手里至少已有百代,没想到今朝损坏至此。   白清池眼中闪过一阵痛惜之色,刚刚谢长渊的模样他也看到了,望向凌霄掌门离去的方向,他几乎可以肯定,谢长渊身后的虚影就是腾蛇。   白家祖训,绝不可令腾蛇再重回人间,他不敢忘。   赛欺霜走到白清池身边,她是知道白清池有多么爱惜这把龙牙弓的,她捏了捏白清池的手腕:“清池,刚刚阿渊……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腾蛇。”白清池回望赛欺霜。   赛欺霜本来还抱着一丝希望,如今听白清池也这么说,彻底死了心:“你是说,阿渊体内的妖血,是腾蛇之血?”   白清池表情严肃地点了点头。   赛欺霜心绪烦乱,一边是伴她许久的弟弟,一边是还未发生的腾蛇之祸,她该如何抉择。   白清池反握住赛欺霜的手:“欺霜,别担心,一切有我。”   玄阳长老见弟子议论不止,掌门师兄又不在,只得先稳住局面:“宗门大比暂停,各弟子今日休沐一天,今日之事,不得外传。”   阴云密布,雨还未停,弟子们稀稀拉拉地散场了,赛欺霜看晓归失魂落魄的样子,上前劝了几句,晓归强颜欢笑道:“赛姐姐,你别担心,我去师父那里看看情况。”   晓归不知自己是怎么到凌霄掌门的洞府的,一身玄衣的谢长渊在简朴的床上躺着,双目紧闭,面色苍白,但令人无法忽视的是,他额头上多出了一道红色的蛇形印记。   血脉已经觉醒,晓归就算有通天的能耐也不能再给他塞回去。   在一旁观望许久的凌霄掌门终于发话:“神龟大人,您几年前占算的官鬼爻腾蛇,您看……”   晓归打断了凌霄掌门:“一颗勾陈妖丹而已,不是腾蛇。”   既然神龟都这么说了,凌霄子不便多言:“那您看,谢长渊该如何处置?”   晓归凝视着还未醒转的谢长渊,原文中记载,腾蛇血脉觉醒之后,谢长渊整个人都会性情大变,尤其是早期还控制不住妖血的时候,绝不能让这种状态的他再在人前出现。   “我把他带走,等到他恢复了之后,我会给你一个交代。”晓归抱着谢长渊,召出灵剑,朝着瀛洲山巅飞去。   凌霄子在洞府之中,紧皱眉头,他低声默念了什么,元神中,一团白光飞出,那是神龟几年前留给他的一段意识。   ***   晓归沉入玄清池,把谢长渊带进了龟壳世界中。   在小世界里,晓归就是造物主,可以将事态稳定在可控范围之内,是她如今最好的选择。   晓归坐在床沿,谢长渊虽是昏迷,身体温度却异常地高,晓归只能尽可能让他保持身上干爽。   小世界里时间的流速和外界是一样的,直到半夜子时,谢长渊才睁开了眼睛。   他原本的碧瞳已经全然转变为红色。   晓归伏在床沿差点睡着,感觉到床上的响动之后,她身子当即竖起,打起精神。   “这里是哪儿?”谢长渊说的第一句话。   晓归早猜到他会这么问,想好了说辞:“这是凌霄掌门给你安排的养伤之所,四周布下了结界,你感觉怎么样了?”   谢长渊扶着额头:“有些热。”   这个好办,晓归一打响指,整个小世界的温度骤降:“现在怎么样了?”   “晓归。”谢长渊眉间纹样鲜红。   “嗯?”   谢长渊难得只叫她的名字。   “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晓归一时愣怔,他什么意思?   “我已觉醒腾蛇血脉,瀛洲山上不能再留,你和我走吧。”   谢长渊早在第一次闭关修炼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他的异于常人之处,只要他愿意,他可以利用身体里这股力量提升他的修为速度,必要的时候,还能强行提升修为。   运用的次数越多,他神识中的一只蛇形虚影也就愈加凝实。   一开始,他以为只是半妖的特性,他仅仅是利用了妖族的血脉,慢慢地,他发现神识中的蛇影带有双翅,瀛洲弟子均知腾蛇,谢长渊又怎么会认不得这是何物。   “我走不了。”晓归摇了摇头。   她甚至出不了瀛洲山。   谢长渊听到晓归拒绝了他,头疼更甚,他拼命压制住自己的情绪,试图保持冷静:“为什么?”   晓归没法解释,面对被神龟预言成为祸端的谢长渊,她没法告诉他真相。   晓归只能用沉默回答他。   谢长渊的喉咙口像是火一样在烧,他扯了扯领口,呼吸声有些粗重:“有水吗?”   晓归也发现谢长渊的不对劲之处,倒了一杯凉茶给他。   谢长渊夺过杯子,一口饮下,却还是止不住胸口涌上来的暖意,这种感觉和之前每月十五的血脉涌动十分相似,却要猛烈百倍。   小世界里没有别的生物,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了加湿器冒出水雾的声音,和谢长渊的喘息声。   谢长渊额头上的红色印记像是要化为鲜血滴下来,晓归忍不住将手放在谢长渊的额头上。   冰凉的触感让谢长渊的身躯震颤了一下。   下一个瞬间,谢长渊的手揽住了她的腰,将她带到了床上。   晓归不知如何是好,双手胡乱着抓着谢长渊的衣襟。   谢长渊闭着眼睛隐忍地说道:“别动,让我抱一会就好。”   晓归意识到了什么,血脉觉醒之后蛇的特性也会成倍增长,谢长渊现在怕是控制不住。   晓归的脸红了个彻底。   除了那次在后山秘境的山洞中,两辈子加起来,晓归也没有和异性这么亲密接触过。   谢长渊的头落在她的肩窝,男子的气息扑面而来,她不敢乱动,僵硬地蜷缩在谢长渊的怀里。   鼻吸吞吐在晓归的颈侧,她的脑袋也昏昏沉沉起来。   她抬起胳膊,用纤细的手在谢长渊的背后一下一下地安抚着:“长渊师兄……”   她明显感觉到谢长渊的呼吸声又乱了一瞬,在她腰间的手掌更加滚烫。   谢长渊收紧了手臂,两个字从唇缝中蹦出来:“别动。”   暖光灯下,整个屋子都是栀子花香,晓归偷偷抬起头,只能看到谢长渊上下滚动的喉结,和刀削般的下颌。   谢长渊的眼眸已经变成了一片泥泞的深渊,只有抱着眼前这人,头痛才稍有缓解。   一道神识不合时宜地传入晓归脑中:“神龟大人,您在玄清池吗?”   晓归回过神来。   她用手撑开谢长渊的胸膛,却也不敢看他:“长渊……师兄,师父在叫我……”   谢长渊本不想放晓归走,但看到晓归低垂着的水雾蒙蒙的眼睛,还是松开了手。   "去吧。"   晓归刚一离开,铺天盖地的热浪又席卷了他,怀中空落落的,头也愈发疼痛。   晓归几乎是窜出水面的。   凌霄子在玄清池边恭恭敬敬地等着:“神龟大人。”   晓归深吸了一口外界的空气,神智总算恢复了清明,可这一清醒,就意识到刚刚在小世界里发生了什么。   呃……友情的抱抱,应该很正常吧。   “神龟大人?”   晓归咳嗽了两声:“怎么了?”   凌霄子斟酌着问道:“您可还记得几年前给贫道的一道神念?”   晓归:?   晓归不可能知道,她只得故作深沉:“自是记得。”   “贫道此来,就是将这道神念交还给神龟大人。”凌霄子将一白色光团递出,飘落在晓归面前。   晓归不明所以,只得先收下。   凌霄子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就走了。   玄清池除了掌门和晓归,不会有人来,晓归向光团里施加灵力,光团化为粒子四散开来。   晓归听到了自己的声音从中传出来:“天道难违,吾不在矣,无他言,益卦可解余之困境,愿子善居于世。”   这是……真正的玄武神龟留给她的话吗……   晓归思考着话中含义,回到了小世界。   谢长渊的头疼痛至极,却在晓归推开门的瞬间,控制住了自己的表情,勉强地笑了笑:“你回来了。”   晓归看他这个笑,比哭还难看。 第三十六章   大概是看谢长渊的样子太过惹人心疼,晓归坐到了他身边。   二人的呼吸仅在咫尺之间,一室的气氛又变得暧昧起来。   灯光暖黄,在某个角度下,晓归和谢长渊的身影重叠在了一起,像一对旖旎的恋人。   晓归的心头升起了一股古怪的情绪。   谢长渊轻轻靠近了晓归一点,二人挨得更近了,他被腾蛇血脉折磨了许久,此刻嗓音沙哑低沉:“晓归,你是我的师妹,如今我却要依仗你的照顾,这天底下,哪有这种道理?”   晓归盯着谢长渊一瞬不瞬地瞧着,她觉得谢长渊哪里不一样了,可又说不上来。   “长渊师兄,你不要想太多,这几日就先留在这里,等你情况稳定了再说。”晓归从衣襟里拿出一个正正方方的物品,抓住谢长渊的手腕,将他的手指掰开,把这个物品轻柔地放到他的手心。   “这个法宝,如今就赠予师兄,它只剩一次使用机会,如果师兄需要的时候可以用它唤我,到时候无论我在哪里,都会过来。”   这个东西谢长渊并不陌生,在后山秘境的时候,晓归也曾给过他。   正是【诺基亚】。   如今谢长渊的情况紧急,反正这个东西也与他绑定了,不如干脆送给他。   谢长渊深吸一口气,手里的物件,还残存着些许温度,这个房间的一切都在折磨着他的神经。   自从他醒来,就像被晓归的气味笼罩,无处可逃。   从内心深处弥漫出来的欲.念不断生长,逼得他直面自己的感情,他抬起头看着晓归澄澈的眼神,她不是应该喜欢他吗?   “晓归,你真的不愿意和我走吗?”   晓归仍旧摇了摇头。   且不论自己走不走得了,谢长渊在没有完全掌控腾蛇血脉之前,怕是自身难保。   “这万千河山,有黄沙漫天,有江南烟雨,有无垠草原,我是很想去外面的世界看一看,可现在不是时候。”晓归低下头,发丝垂落,“这一切,都在我们能活下去的前提下。”   谢长渊闭目,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眼中深邃沉顿的情绪消失不见:“好。”   既然她这么说了,那他可以等。   ***   谢长渊每日都在与体内的血脉做斗争,人也肉眼可见得清明许多,就连额间的蛇形纹样都黯淡了。   只是这日,一个晓归意想不到的人来到了灵池边。   白清池。   剧情线混乱的情况下,晓归不知道男主来这里做什么,暂且没有露面。   直到白清池语出惊人:“晓归师妹,你就是玄武神龟吧?”   晓归:……   卧槽?!   幸好在小世界里,只有她听得见外界的声音,谢长渊还在房里打坐,看着状态还行,晓归神念一转,出了龟壳世界。   晓归站在白清池身前,并不说话。   白清池轻笑了一声:“怎么?晓归师妹终于肯出来了?”   因着赛欺霜的缘故,面对这个原著里杀了自己的男人,晓归已经逐渐放松了警惕。   直至今日。   晓归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如临大敌:“你在说什么?”   白清池的声线如锦帛一样温和:“师妹不必着急否认,这几日欺霜很担心你和谢长渊。”   “是师父安排我在此处陪长渊师兄的,白师兄如果有什么异议可以去找师父。”   白清池迈开步子,修长的手搭在晓归肩膀上:“我此来并不是为了揭穿晓归师妹的身份的,我是来送礼物的。”   晓归后退一步,明明自己的修为远高于白清池,可他的手掌冰凉,像一条毒蛇顺着肩膀钻进晓归的心里。   白清池拿出了一条白色的丝带,丝帛呈半透明状,好似一道月光撒在白清池的手中。   “这条丝带,可帮助谢长渊,压制血脉。”   晓归狐疑地看向白清池:“我凭什么相信你?”   “师妹,你会需要的,今夜可是十五。”   十五……   普通的半妖在这一日,都会血脉涌动,更枉论觉醒了的谢长渊……   晓归在脑海里搜索着这条丝带的信息,她确信,这个东西在原文里并没有出现过。   白清池见晓归迟迟不接:“拿着吧,欺霜很担心你们,她也想早日见到她的弟弟。”   根据设定,护妻狂魔白清池确实是以赛欺霜的需求为先的,如果是赛姐姐想让长渊师兄尽早好起来的话,一切还可以解释。   白清池掌风一起,这条丝帛顺着灵气流动的方向飘落,晓归本能地伸手接过来。   丝帛入手微凉,晓归见过的好东西也算不少了,不可否认,此物的确不凡。   “东西已经带到,我便告辞了。”白清池清风朗月地抱了个阴阳拳。   “等等。”晓归叫住了他。   “晓归师妹还有什么事?”白清池笑眯眯地说。   “你为什么说我是神龟?”   “哦。”白清池像是恍然大悟一般,“我乱猜的,晓归师妹不介意吧?”   晓归身上一阵恶寒。   他这是不想说,可晓归毫无头绪他是怎么知道的。   白清池不等晓归再说什么,御剑而去。   天边太阳西沉,大片的云朵在夕阳的余晖下,映照出嫣红的色彩。   已近黄昏。   想起白清池刚刚提到的十五,晓归内心狂跳,回到了小世界。   幸好,谢长渊还好端端地坐上那儿。   他在晓归这里,不再穿着原本的玄衣劲装,而是换了一身松松垮垮的白色长衫,乌墨般的长发逶迤,他回过头看晓归。   看到他没事,晓归放慢步子走过去:“长渊师兄,我差点忘了,今天是十五,你身子还好吗?”   “尚可。”谢长渊站起来,注意到晓归手里捏着的丝帛,皱了眉头,“你刚刚去哪儿了?”   “白师兄刚刚送来了这个。”晓归没有隐瞒,扬起了手里的丝带,“他说可以压制你体内的血脉。”   晓归接着说:“我不打算给你用。”   谢长渊点点头,他血脉觉醒一事,本来就透着古怪,那天他面对龙牙弓几乎不受控制的原因,至今他也没有搞明白。   晓归随时将丝带找了个盒子收起来,搁在一边:“不过,今夜十五,你自己小心,我就在隔壁,有事别憋着,叫我一声我马上过来。”   谢长渊沉默了一会,向晓归走近一些,这间本是晓归的房间,屋子里被她堆满了各式各样的现代玩意,所剩空间并不多。   谢长渊向她走了几步,晓归几乎退无可退,一只手撑在了身后的桌子上:“师兄,怎么了?”   “我想了想,我也有点担心,不如师妹留下来陪我,像是从前一样?”谢长渊眸光微沉。   晓归全身僵硬,她怎么感觉谢长渊真的变了。   从前也是在她的房内,不过那会儿她睡软塌,这个屋子里,可没有地方再摆下一张软塌。   见晓归不回答,谢长渊又逼近一步,这下晓归两只手都撑在了桌上,退无可退。   谢长渊看到晓归的耳垂逐渐变得粉红,在她的耳边低沉地笑了一声。   晓归耳边一阵酥麻,顺着脖颈流向全身,一下没站稳,险些摔了下去。   谢长渊及时扶住了她。   他的手稳住了她的腰肢,手掌摩挲着晓归的发丝。   谢长渊的眼神愈加晦暗不明,他搂紧了晓归,手臂一用力,晓归竟然被他抱起来,坐在了桌上。   晓归攥紧了桌沿,呼吸微乱。   二人衣袍缠在一处,谢长渊这么一来,他本就松垮的衣袍更是裸.露出了大片肌肤。   晓归避开他的视线,谢长渊和她靠的极近,他站在晓归双腿之间,她再往前一些就能靠上他的胸膛:“这……不好吧。”   “嗯?”谢长渊歪过头,好像真的在思考,“晓归师妹实在勉强就算了。”   谢长渊退回了椅子上,神情萎靡。   晓归被他弄的颈部发软,他就这么走了?还一副自己欺负了他的样子?   晓归:……   还是以前的长渊师兄可爱些。   ***   是夜。   在小世界里,晓归想知道隔壁人的动静,比在瀛洲山上容易百倍。   只是晓归也感受到自己心里怪异的情绪,强迫自己不去窥探隔壁的动静。   一灯如豆,晓归闭上了眼睛。   可她怎么都睡不着,脑海里全是白日里发生的事情。   深夜,人的感官格外敏锐,晓归感受到浓郁的腾蛇气息传来。   果然是十五,谢长渊应该很痛苦吧……   晓归在心里做着思想斗争,如果现在过去,反而是给谢长渊添堵,可若是不过去,晓归又实在放心不下。   思来想去,晓归坐了起来,她找了件外衫披在身上,隐去身形,穿墙而过。   在龟壳世界里,只要她不愿意,没人可以发现隐身的她。   只是晓归刚刚进到隔壁,谢长渊的眼神就扫了过来,晓归吓得贴紧墙面一动不动。   片刻之后,谢长渊的眼神才挪开。   他眉头紧缩,汗水湿润了中衣,勾勒出完美的身形,他手抓着皱巴巴的衣襟,努力忍受着腾蛇血脉的苦痛折磨。   香薰成雾状弥散在空气里,栀子花香遍布整个屋子。   二人都没有注意,匣内的丝帛自己滑了出来,在黑夜里慢慢移动。 第三十七章   晓归观察着谢长渊的反应。   谢长渊强撑起精神,喉头滚动,之前本已黯淡的蛇形纹样此刻在黑夜里泛出浅浅的光。   蛇性本……这是他血脉觉醒之后第一次度过月中之夜,如同万千蚂蚁在啃噬着他的心脏,格外难捱。   脑海里控制不住地浮现出碧衣女子的模样,周身气息也变得灼热又滚烫,刚才甚至出现了晓归就在房内的错觉。   谢长渊站起身来,踉踉跄跄地行至桌前,倒了一杯凉茶,一饮而尽。   他今夜这个状态,确实不能和晓归同处一室,不然他自己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   随着时间的流逝,谢长渊躺回了床榻之上,远看倒是安稳沉静,如果忽略掉屋子内破碎低沉的男子声线。   晓归见谢长渊果然瞧不见她,胆子大了些,迈步向前走去。   谢长渊双目闭合,眉睫颤动,只有额间一道纹路愈加嫣红。   他低低地唤了一声:“晓归。”   声线好似纯酿美酒,让人沉醉。   晓归倒是吓了一跳,以为自己被发现了,差点拔腿就跑。   可谢长渊分明还闭着眼,细碎的呢喃从喉咙中溢出:“晓归……。”   他的皮肤本就格外白皙,如今整个人都染上了一层薄红,额角细细密密的汗珠随着他轻微的颤动流入发缝之中。   腾蛇擅长迷幻梦魇之术法,晓归猜测,他大概是被血脉反噬,反倒陷入了自己的梦魇之中。   她对腾蛇血脉的了解仅限于原文中那只字片语的描述,晓归的灵力性质温和,只能寄希望于渡给他一些灵力,能让他好受一点。   晓归想了想,轻轻抬起谢长渊的手腕,掌心相对,醇厚的灵力通过肌肤相贴传递到他的体内。   谢长渊的手掌比她的大了几分,手掌稍有粗粝,摩挲得晓归肌肤发痒。   倏忽,谢长渊指节发紧,扣住了晓归的十指。   谢长渊好似陷入了无尽的深渊,一直在往下坠落,身体像是要烧起来,他看到晓归在他面前承受着挫骨鞭,一道一道,深可见骨。   下一个瞬间,画面转换,晓归眼神浑浊,一把剑穿胸而过,她嘴角汩汩鲜血流出,他怎么擦拭都擦不干净。   往常清丽的碧裙也染上了血红,她的声音似乎就要消散在这世间:“长渊师兄……救我……”   而谢长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脑中无数条细线就快崩断,这种感觉并不陌生。   直到一丝温凉从掌心传递而来,他像是揪住了救命稻草,不肯放手。   晓归不知道谢长渊怎么了,只得轻柔回握住谢长渊的手,十指相扣,继续传递灵力。   不过,这些灵力仍旧是杯水车薪,谢长渊的身体灼热,手掌也在轻轻颤抖。   就在晓归头疼该怎么办的时候,谢长渊突然睁开了眼睛。   双目血红,却又混沌无神。   晓归暗道不好,这副模样和之前在擂台上无甚区别,怕是谢长渊已经被腾蛇血脉操控,失了神智。   他本就扣着晓归的手,晓归想逃都走不掉,谢长渊一把就将晓归拽到身前。   屋内昏暗迷蒙,并未点灯。   “长渊师兄?”   谢长渊的神色中带上了五分邪气,另一只手顺着晓归的脸庞流连而下,勾住了她的下巴。   晓归愣怔地看着他,一时之间忘了挣脱。   谢长渊长得确实极其好看,额间一道印记更添上了几分桀骜不驯的味道,他凤目上挑,里面充斥的本能欲求几乎要漫出来。   下个瞬间,谢长渊扣住了晓归的后脑勺,吻在了她的额头上。   晓归脑内轰得一声,额间的触感灼热,昭示着发生了什么。   晓归低着头,看到谢长渊喉头滚动,中衣松垮,一股热浪顺着脖颈升上去,从额间那一点发散开。   二人衣摆纠缠在一起,谢长渊一吻顺着额头缓缓向下,停在了晓归的鼻尖。   夜风吹拂而过,帷帐扬起,如波浪涌动。   晓归心口狂跳,这……这不对吧……   晓归撑着他的胸膛,推开了他:“谢长渊!你清醒点!”   谢长渊听到晓归的声音,挣扎着清醒了一点:“走……”   喉头一口鲜血涌出,他艰难地和本能在脑海中打着拉锯战。   猝然,丝帛缠上了他的手腕,慢慢收紧。   谢长渊眼中猩红在逐渐褪去,他脱力地倒下去。   丝帛系在谢长渊的手腕上时,晓归已来不及阻止。   片刻之后,屋子里的腾蛇气息彻底消失。   晓归捉住谢长渊的手腕,试着解开那条丝帛,她不是将它好端端地放在盒子里的么?   怎么会自己跑出来?   那条丝帛像是和谢长渊的手腕融为一体,怎么拉扯都拉不开,反倒给他腕骨处留下了一道红痕。   晓归只得暂时作罢,等谢长渊醒过来再说吧。   只是……   晓归盯着谢长渊还未褪去血色的唇沿,额头那一点又滚烫起来。   长渊师兄……刚刚……   她晃了晃脑袋,血脉涌动果然不可小觑,到底是她大意了。   经过这一出,晓归不敢再离开,坐在了床边,等待谢长渊醒来。   ***   晓归睁开了眼睛。   她紧张地抬起头,看向床榻上的人。   却发现谢长渊早已醒转,坐在床上,眸色恢复成了墨绿,嘴角带着清浅的笑意。   晓归急忙问:“长渊师兄,你感觉怎么样?”   谢长渊抚摸着手腕上的丝帛:“这条丝帛压制住了我体内的血脉。”   晓归皱起眉头:“我总觉得这不是好东西,能摘下来吗?”   谢长渊颔首,他刚才在晓归睡着的时候试了,这丝帛是可以取下的,只不过摘下之后……   看晓归担忧的眼神,他咽下了嘴角的话:“可以。”   “还是拿下来吧,已经过了十五了。”   谢长渊看着窗外:“我确实需要这东西,先带着吧。”   既然谢长渊都这么说了,晓归也不便勉强:“可还有哪里不适?”   谢长渊摇摇头,他眉间的印记经过昨晚竟全然消失不见,晓归也丝毫感受不到腾蛇气息了。   谢长渊的眼神平静冷峻,不见昨晚悱恻。   晓归松了一口气,昨晚他的举动定不是出于他本意。   神识中,凌霄掌门刚巧传音道:“神龟大人,情况如何了?瀛洲山几个长老以及弟子都在等一个交代……”   晓归回过头,问谢长渊:“长渊师兄,师父那边可能需要你出面解释一下,你看?”   谢长渊现在周身并无一丝妖气,连晓归都感应不出来,想必凌霄掌门及一众长老也不能说什么,最好趁他状态稳定的时候先把事情解决了,免得夜长梦多:“我已经为师兄想好了托词,到时候就说是吃了一颗化蛇妖丹,才导致那天擂台上失控的。”   宗门大比之后,两人都心照不宣地没有再提起那天的事情。   谢长渊的想法和晓归一样,为避免再生变故,先去见师父一面,他垂眸看了眼腕上的丝帛,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解释完之后他一个人离开瀛洲山就是。   不能给晓归引来更多的麻烦。   “好,那你收拾一下,咱们去见师父。”   谢长渊轻轻“嗯”了一声:“我刚恢复,你御剑带我一程吧。”   白天的瀛洲山头薄雾缭绕,谢长渊站在晓归身后,她发间的栀子花香窜入鼻尖,让他想起来晓归上一次带他御剑的时候。   晓归御剑一向喜高,谢长渊遥望着远方,瀛洲山其实是一座岛,海面烟波浩渺,水天一色,看不到边际。   他就要离开这里了。   谢长渊指尖蜷缩,抬起手臂,轻轻地扶在了晓归的腰侧。   晓归也想到了之前晚上带谢长渊御剑的场景,可今时心境不同往日,一股难言的紧张漫上心头。   “长渊……”   晓归想说点什么,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深刻地知道,这种时候,最不能立的就是flag。   “你叫我什么?”   晓归感到了腰侧的手收紧了一瞬:“师兄……痒……”   “你叫我长渊?”   谢长渊的鼻息吐在她的颈侧,她面色发烫,不好回答。   谢长渊见晓归不回答,也不再问了,只是注视着晓归。   晓归心绪紊乱,心想着等和凌霄掌门交代完事情,再好好厘清这份莫名的情绪。 第三十八章   晓归没想到的是,凌霄掌门的洞府内,不止他一人。   玄阳长老、太虚长老……瀛洲仙山的长老都在洞府内排排站着,晓归下意识地走到谢长渊的身前。   能当上长老的,起码得是化神期。   晓归没搞清楚情况,对凌霄掌门传音:“他们怎么都来了?”   “事关瀛洲基业,门派上下都很重视。”   晓归望向凌霄子,他从仙魔战场出来之后,只是表面恢复,实则内里还是再难回到当初巅峰修为,肉眼可见得苍老了许多。   晓归只好硬着头皮对诸位长老行了弟子礼。   “掌门师兄说,谢长渊是因为吃了化蛇内丹才导致宗门大比上出现蛇形虚影的?”玄阳长老声音雄浑,“哪里来的化蛇内丹?”   谢长渊刚想开口,晓归抢先一步:“我给的。”   太虚长老冷笑一声:“区区一个筑基期弟子,何来的化蛇内丹?”   “我族中长辈赠予。”   太虚长老本就和晓归又旧怨,此刻更是咄咄逼人:“你一个半妖怎会有族群?”   晓归看太虚长老实在不爽:“是每一个弟子的家世都得和太虚长老报告吗?”   谢长渊一只手覆上晓归的肩头,向前走了两步,他高大的身形投下阴影,将晓归笼罩在其中。   “诸位长老,一切因我而起,与晓归没有干系。”   太虚长老说道:“你是承认你体内有腾蛇血脉了?”   谢长渊冷静地说:“各位都是化神期的长老,我体内究竟是不是你们说的腾蛇血脉,想必你们自有办法验证,没有必要为难一个和此事无关的弟子。”   “也是,此事关系重大,晓归,你就先退下吧。”玄阳长老说道。   晓归怎么可能走?   十来个化神期的修士,她都要避其锋芒,把谢长渊一个人丢在这里,他不死也要脱层皮。   晓归准备拿出灵力枪,她想好了,最坏不过亮出神龟身份保谢长渊。   可凌霄掌门手掌中飘出一团白光,下一刻,晓归昏了过去。   ***   晓归是被脑海中回响的警告吵醒的。   她发现自己回到了玄清池底,揉了揉昏涨的头,才分辨出脑海中的警告声在说什么。   警告!道具【诺基亚】绑定对象谢长渊hp数值过低!   晓归心里咯噔一下,回想起她失去意识之前的最后一幕……   不好,谢长渊有危险。   晓归再顾不得许多,掐了个诀想回到岸上,可是玄清池上竟然布下了一层厚厚的禁制,晓归连续冲击几次,都没能打破分毫。   脑中的警告声愈加急促,晓归从龟壳世界里拿出一件又一件法宝,均无功而返。   晓归强迫自己冷静。   瀛洲仙山上,修为最高的不过是各个长老,化神期能布置下的禁制,只要突破化神,就能破除。   可晓归现在突破炼虚也来不及了,为今之计,只有回到原形,才能有一搏之力。   晓归凝神屏气,变幻成了小山似的龟身,一下一下的冲撞着那一层坚实的禁制。   龟壳世界动荡,内里翻天覆地。   禁制终于出现了裂痕。   晓归几乎是拼上了一身修为,才破开了禁制。   上了岸,晓归回到人形,在脑海中飞快占算。   东北!   晓归不再隐藏修为,恢复了原本化神期的修为,以最快的速度冲向了东北方向。   她从未这么快地飞行,罡风刮过她的脸颊,她的神识像一张网覆盖在了瀛洲山东北,很快,她从神识中看到了谢长渊。   晓归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谢长渊不是觉醒了血脉吗?怎么会这样……   须臾之间,晓归从空中砸落,尘土飞扬,太虚长老只以为是哪里来的化神期巅峰大能,当即退避。   晓归伸出手,颤抖着抚上谢长渊的脸庞。   怎么会?   他一双漂亮的凤目已经睁不开,满目血泪,手腕也被挑断,呼吸微弱。   晓归能感觉到,他身上的温度在渐渐消失。   晓归眼睛死死地盯着谢长渊手腕上的丝帛,原文中觉醒血脉后的谢长渊就算被赶出师门,凭着腾蛇之血,也没有这般狼狈。   是这丝帛,压制了他。   晓归捏紧了拳头。   凭什么?他现在什么都没有做,他们凭什么这么对他?   晓归从龟壳世界里导出玄清池水,变成一个水囊,包裹住谢长渊。   而晓归阴狠地回头看向了方才离谢长渊最近的太虚长老。   灰尘散尽,太虚长老这才看到,这位“化神期巅峰”大能竟然是晓归。   “是你?!你是何方妖孽!怎么能混进我瀛洲山!”   晓归感受到四周的视线,周边几大长老并未离去,他们也在衡量着晓归的修为,猜测着晓归的身份。   “妖孽?”晓归慢斯条理地将头上的玉簪取下,贴身放好,“好啊,那我就让你看看真正的妖孽会做出什么事情。”   晓归从原地消失,倏地出现在了太虚长老面前。   喀嚓,太虚长老的护体金光直接破碎,晓归伸手锁住了他的喉咙。   太虚长老好歹是化神期修为,召出他的本命法器三足宝鼎,寄希望能镇压晓归片刻,好让他摆脱晓归的桎梏。   宝鼎从虚空而来,轰然落在晓归头顶,泛着金光,道生一,一生二,三生万物,三足宝鼎隐隐蕴含无上大道。   晓归在压力迫使下,技能经验值疯长,相应的,护盾值也直线上升。   晓归运转全部灵力,身后一道玄武虚影冲天而起,在半空中嘶叫。   太虚长老不敢置信:“你是?玄武?!”   晓归整个身躯都发着光,长发飞扬,恍若上古神明,但眼神却似来自地狱,她死死地掐住太虚的脖子,扬起手,砸向了地面。   太虚挣扎着又取出一柄天级灵剑。   “锵!”   一剑落在晓归的肩头,像是击在了金石之上,发出嗡鸣声响,晓归分毫未损。   晓归啐了一口:“你就这点本事?”   太虚见晓归铁了心要杀了他,将目光投向了不远处的凌霄掌门,呼唤道:“掌门师兄救我!”   凌霄掌门八风不动。   晓归不顾他的呼救,阴恻恻地问道:“谢长渊的手筋是你挑断的?”   太虚并不回答,他好歹活在世上也有几百年,有一两个压箱底的终极手段。   突然,一股来自上古的恐怖气息从太虚手中的符咒传来。   他仰天长啸:“你们作壁上观,就一起死吧!”   晓归皱起眉头,这个符咒让她觉得很不舒服。   她摁住太虚,掌间用力,生生掐断了太虚的脖子。   太虚陨落的同一时间,他捏碎了手里的符咒。   霎时间,一股奇异的波动涌出来,凌厉的闪电撕开天地,晓归回到了谢长渊的身边,她几乎是毫不犹豫,拿出了之前从未用过的技能奖励,把自己的防御值度了一半给谢长渊。   波动袭来,晓归稳住身形,张开双臂,让自己最大的限度地承受这一股伤害。   她的技能升级了。   但这一下,让她险些破防,好在防御值降到了临界值就停下来了。   晓归从未觉得这个技能这么好用过,她向天上看去,长老隐隐呈合围之势。   她找到了凌霄掌门的身影。   凌霄掌门没有动,他只是看着晓归,叹了一口气。   数十年前,玄武神龟给了他一道神念,神龟告诉他,如果十年后,神龟接回了这道神念,那……   如果有必要,有一封印之法,可将玄武封印在玄清池底。   刚刚他已经出手封印一次,极耗灵力,如今不能再战。   或许是,他也不忍心对晓归再出手。   瀛洲长老中显然有见过玄武神龟真身的,玄武虚影再加上晓归身上爆发的浑厚灵力,他们几乎可以确定晓归的身份。   玄阳长老自高空说道:“是……神龟?”   腾蛇之祸就是玄武之前预言的,虽然是在她穿过来之前的事情了,但是她的身份一旦暴露,她和谢长渊的关系怕是再也不能恢复到从前……   万幸,此刻谢长渊还未曾醒来。   晓归是凌霄掌门带上山的,长老中有一位开口询问:“掌门师兄,这确是神龟?”   ***   凌霄子在晓归将谢长渊带走之后,才想起几年前神龟对他的叮嘱。   是以他起了疑心,他还是瀛洲仙山一名弟子的时候,就对占算之事分外感兴趣,成为掌门之后,连带着对玄武神龟尊敬有加。   神龟对他说的每一句话,他都铭记在心。   如今拿出来细细回味,确实发现了许多不和谐的因素,印证着神龟几年前和他说的话。   玄武神龟,怕已不是原身。   他没有玄武那般通天彻地的占卜大能,但在确定目标的前提下,他可以算出谢长渊到底是身负腾蛇血脉,还是仅仅是食用了化蛇内丹。   瀛洲山之所以能绵延至今,甚至坐到正道魁首的位置,玄武神龟每次的趋利避害功不可没。   只是凌霄掌门近两年和这个“神龟”相处的次数比之前多得多,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他不忍心,所以在长老询问他的时候,他讳莫如深地点了点头。   若是他们知道她是玄武神龟,不会过于为难她,但是……身负腾蛇血脉的人,必然是瀛洲山大敌,这点并不会变。   作者有话说:   虐不动,好想摆烂直接跳过这一段啊…… 第三十九章   本来还在空中站着的长老们,纷纷落地。   这可是镇派神龟,就算已经身为门派长老,之前也未曾见过真身。   玄阳长老站在首位,以手抚胸,微微弓身。   太虚长老显然人缘不太好,没有一个长老知道晓归的身份之后对之前她诛杀长老的行径提出异议。   不过晓归现在根本无心和各位长老客套,她的心思都放在了身后的谢长渊上。   她要趁谢长渊醒过来之前,想办法把他送出去。   身后的灵泉水囊中,谢长渊紧闭双目,嘴唇苍白,脆弱地像嵌在水晶中的工艺品。   晓归看着面前的这群白胡子老头:“把他放了。”   玄阳长老:“这……”   刚刚虽然是太虚动手施刑,但也是在掌门默认的情况下做的。   掌门亲口所言,谢长渊就是神龟数年前预言的天下劫难,腾蛇之祸,怎么到关键时候,神龟又要保他?   凌霄子目光复杂地看着晓归。   师门数千年基业,不能因为他一时恻隐之心而毁于一旦。   凌霄掌门不想与晓归撕破脸,选择传音给晓归:“贫道……已明了你不是玄武原身,你想护着谢长渊,贫道也得为瀛洲上下弟子考虑。”   晓归心头一跳,凌霄子竟然什么都知道了。   凌霄掌门虽然和她只有师徒名分,却是她来到这方世界以来见到的第一个人,也是相处时间最久的。   凌霄掌门在她心中的位置,和多年好友一样。   可若任凭瀛洲山处置谢长渊,现在的他必死无疑,原文重要角色在这个节点死亡,谁都不知道会带来什么后果。   晓归回头瞥了一眼谢长渊,刚刚看他只是双眼的位置布满血迹,现在被灵池水浸泡,这才发现,他的眼睛上竟然有两道剑痕,太虚毁了他的眼睛!   也不知道灵池水能不能恢复他的眼睛……   晓归怒火中烧,只恨刚才没有将太虚折磨至死,反倒给了他一个痛快。   谢长渊这个状态,绝对不能交给瀛洲山,好歹等他恢复一些,把手上的丝帛扯去。   晓归咬咬牙,早知如此,她就算和白清池拼个鱼死网破,也不会把这种莫名其妙的东西带到谢长渊身边。   晓归传音给凌霄掌门:“能不能帮我最后一次,我想把谢长渊送出瀛洲……”   凌霄子继任掌门以来,一向是以天下苍生为重,修道之人多是无情,他已经替晓归瞒下了太多,唯独这一点,他不可能让步。   凌霄掌门不再与晓归传音,而是对晓归摇了摇头,召唤出了他的本命法宝乾坤扇。   凌霄掌门一字一句:“玄武已被腾蛇迷惑,不能让谢长渊出我瀛洲。”   ***   落叶萧萧而下,被灵气波动撕成了碎片。   风尘夹杂着寒霜,晓归守在谢长渊身前,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救他。   在化神期神通之下,天地为此变色,漫天剑光飞舞,晓归只一人一剑,如风中飘零的落叶,孤零零地站在天地之间。   凌霄掌门一柄乾坤扇如明月当空,聚拢了周围的灵气,随着一扇挥下,空间都在扭曲。   玄阳长老食指指尖发散出成千上万道火灵丝在空中形成了细细密密的网。   能当上瀛洲的长老,那在各个领域都是修真界的佼佼者,虚空中,唯一一位女长老口中轻轻吟诵,方圆数十里的土地上,大阵在晓归足下升起,从阵中伸出盘根错节的枝条缠住了晓归的双腿,欲把晓归从空中拽下。   一张张符咒被长老打入阵中,金火之息在阵法内四处窜动,冲着谢长渊而去。   晓归纵使是化神巅峰修为,在众多化神期长老合围之下,也渐渐落了下风。   谢长渊此刻还没有意识,晓归没有办法,只得回身,用□□扛住了化神期的金火符。   防御值见底,这一下已经打在了晓归的血条之上。   幸好晓归血条也比普通化神期厚得多,她擦了擦嘴角的血,拉扯着双腿上带着带刺的枝条。   刚扯下一点,就有更多的枝条升腾起来。   玄阳长老趁晓归被阵法纠缠,以内火淬剑,本命灵剑在空中划出了一道长虹,飞向水囊中的谢长渊。   阵法中的枝条有灵,死死地扣住晓归的双腿,更有向上攀爬的趋势,晓归毫不留情地连带皮肉扯下来,一瞬间鲜血淋漓。   晓归竟是挣脱了阵法,扑了上去。   玄阳一剑已出,没有收回的可能。   谢长渊刚巧在此刻慢慢睁开了眼睛,他双目迷蒙,眼前灰暗,只依稀看到面前模糊的碧色人影染上了大片红色。   他莫名地心如刀绞起来。   *   庭飞花感受到晓归与人斗法的灵力气息,当即御剑赶到了山上,可还是来晚一步,玄阳长老一剑带火,已经洞穿了晓归的身体。   “晓归!!!”庭飞花顾不得隐藏修为,飞身而上,接住了晓归落下的身躯。   晓归自从来到这方世界,从未受过如此重创,玄阳子火灵根淬炼了百年的本命灵剑还插在晓归胸前,燃烧着晓归的五脏六腑,她此刻连呼吸都痛彻心扉。   晓归只能用眼神示意庭飞花,赶紧把这柄该死的剑抽出来。   “抽出来,你不会死吧?”庭飞花哭丧着脸。   不取出来,那她的血条就是持续性燃烧,血条眼看就要见底。   庭飞花看出情况不好,只得双手用力,灵剑应声而出。   接着,他手掌中的蛛丝结成网,硬是给晓归止住了血。   谢长渊看不清事物,但他听到了庭飞花那一声“晓归”。   他意识到刚刚发生了什么。   他双目失焦地寻找着落在地上的人影,灵池水修复身体带来的剧痛在此情此景下已经算不得什么了。   他扬起手,用尽灵力,水囊在他指尖破碎,他的身躯重重地砸到了地上。   强行破出水囊,手腕也没有修复,他颤颤巍巍地用手肘支撑着残躯,向目光所及之处,那一道模糊的人影爬过去。   分不清眼中是血是泪。   执法长老的法器是渡华钟,擅封印妖兽,此时晓归受到重创,无力再保谢长渊。   执法长老当机立断,默念法咒,操纵渡华钟从天而降。   砰得一声,大地震颤,尘埃浮动,谢长渊被扣在了钟内。   巨大的金色钟体发出嗡鸣,隐隐有上古文字浮在表面,神圣不可侵犯。   谢长渊用手一下又一下地拍打这钟体,刚修复了一些的手腕在他奋力的拍击下失了气力,他目光模糊地看向了手腕上的丝帛。   解开它,就代表着此生再也不能回到瀛洲山。   他还是张嘴咬住了丝帛的边角。   用力一抽。   丝帛落地。   晓归被庭飞花止住血后,才勉强把意识从灼烧心肺的痛苦中拉回来,谢长渊此刻正被封在了渡华钟里。   晓归挣扎着想要起来去破开渡华钟,庭飞花却拉住了她。   渡华钟嗡鸣声响彻云霄,内里突然妖气冲天。   操控着渡华钟的执法长老额上出汗,念诵的法咒不敢停下,他也发现了,就在刚刚一个瞬间,渡华钟内妖气大涨,他快要压制不住。   最终,随着一声嘶鸣,渡华钟龟裂,化为烟尘,执法长老也一口鲜血吐出,本命法器被毁,他的修为怕是终身不得寸进,反而要倒退许多。   烟尘散去,一条黑色的大蛇盘踞,鳞片耀目,眼神冰冷,身后一对墨色翅膀展开,像是要随时腾飞而去。   大蛇身后,异相频出,仿佛碧海升明月,波光粼粼,皓月当空之景像海市蜃楼一般出现在瀛洲山之上。   腾蛇。   原文中所写,谢长渊一旦变为蛇身,就会理智尽失,完全被妖性控制。   腾蛇对着面前数个化神期的长老嘶鸣着,眼神如电芒一般,摄人心魄。   烟雾从蛇口中吐出,腾蛇擅长制造幻境,整片瀛洲山头都陷入了迷雾之中。   “长渊师兄……”晓归呼喊道。   大蛇愣了一下,偏过头来看着地上一身是血的女子。   这个女子身上的气息让他感到熟悉和安心,它转移了注意力,将头垂在了女子的面前。   “你要是还听得懂,就快走吧,腾蛇之身,他们再也拦不住你了。”晓归嘴角还淌着血,忍不住咳了两声,“一路向南,去妖族。”   晓归不知道谢长渊蛇身还能维持多久,只能尽量让他快走。   腾蛇只剩兽性,他发现女子身侧还有一个穿着冰蓝色长袍的男子,他眯起眼睛,拿头拨开了庭飞花扶着晓归的手。   庭飞花从灵魂深处畏惧着腾蛇,骨子里对上古妖兽的有着俯首称臣的冲动,可他怕晓归再受伤害,硬是壮着胆子,扯嗓子喊道:“你你你你……你要干什么!”   大蛇的头搁在地上。   "你想让我上去?"晓归试探着问道。   大蛇仍然不动。   晓归强撑着站起来,大蛇的尾巴拍打着地面。   他这一走,不知何时才能见到,也罢,就送一送他吧。   腾蛇张开翅膀,腾飞而去,晓归坐在蛇首后端,他身上鳞片冰凉光滑,晓归只好捧着蛇身,以免掉下去。   瀛洲山雾本就多,再加上他刚刚吐出的气息,从高空往下看,瀛洲山像是坐落在云端,宛若仙境。   快到山门的时候,晓归几乎可以看到那层淡金色的护山大阵,她记得当初想下山,被护山大阵劈了个半死的事情。   “放我……下去……”晓归说道。   腾蛇竟然听懂了,从空中降落,刚好落在山门前。   “我也不知道你现在还有没有意识……”晓归抬手摸了摸黑曜石一般的鳞片,“大概你清醒的话,我也不敢和你说,我……其实就是瀛洲山的镇派神龟,非瀛洲山破,此生不能出山门,所以也就只能送你到这儿了。”   腾蛇猩红的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晓归。   晓归眼睛有些酸涩,他这一走,晓归不能出山,而他大概就要去做他的妖皇了。   她抹了抹眼睛:“快走吧,别回来了。”   凌霄掌门意志远超旁人,率先突破迷雾,手持乾坤扇追了出来。   晓归赶紧推了推身旁的大蛇:“快啊,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腾蛇还是不动,紧紧地靠着晓归。   晓归没有办法,只得拿出那支发簪:“你走,我到时候会来找你的。”   腾蛇吐信,将白玉发簪含在口中。   “走啊!”   腾蛇这才双翼展开,身旁云雾缭绕,向南方飞驰而去。   只剩一片黑玉似的鳞片,躺在晓归的掌心。 第四十章   这是晓归被封印在玄清池底的第三年。   除了偶尔庭飞花会偷偷来看自己之外,她再也没有接触过旁人。   晓归彻彻底底地在龟壳世界里过上了朴实无华,混吃等死的咸鱼生活。   说来也是奇怪,这个封印似乎只对她的真身有效,庭飞花来看她的时候,她可以将自己的意识放到傀儡娃娃里,走出玄清池,和他坐在岸边聊聊天。   庭飞花经常跟晓归说一些事儿来逗她开心,比如有哪个师妹给他送了情书,又有哪个师姐给他做了拿手好菜。   庭飞花还说,这三年来,谢长渊已经入主妖族,成为了妖皇,之前两年倒是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就最近一段时间,传闻谢长渊准备和修真界宣战。   晓归听着是挺有意思的,就是傀儡娃娃不能做出任何表情,她只能在语气上尽量显得开心一点。   庭飞花每次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晓归一开始还怕他不能及时来,他原本的白色卷毛再长出来了可怎么好。   后来,晓归发现自己是多此一想,自打谢长渊入主妖族,妖族再也不用忌惮修仙者的眼光,频繁出入在各种地方,妖族样貌大多兼具美貌与个性,修真人士虽然嘴上喊打,却实在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爱。   是以培养了许多痴男怨女,跨种族的虐恋情深,多得是修士一夜白头。   久而久之,白毛竟然在修真界形成了一股风尚。   庭飞花再也不用掩饰自己的发色了。   晓归鼓掌表示祝贺。   当然,晓归这三年也不是真的什么也没做。   当年一战,晓归的小世界天翻地覆,她勤勤恳恳地又重建了自己的院落。   当初到底是她大意,以为修为碾压男女主就不会再也危险,没有考虑到有因必有果,她的报应就是一众长老……   俗话说得好,一切恐惧的都源于火力不足,于是,晓归将灵力枪进一步改进,变得与现代枪支更加相似,不再需要用灵力推动子弹,而是变成了实打实的真枪实弹热武器,只需扣动扳机瞄准即可。   她被关了三年,也就练了三年的枪法。   这一日,晓归在池底歇着,听到岸上传来脚步声。   她理所当然地以为是庭飞花又来看她了。   刚好她也有事情要和庭飞花说,就把意识塞进了傀儡里,游到了水面上。   可这一露头,晓归才发现来的竟是赛欺霜。   几年不见,赛欺霜仍是一身白衣,气质却更加出尘,朱唇皓齿,肤若凝脂,像是九天仙子遗落凡尘。   晓归傀儡之身,做不出什么表情,她漂浮在水面上,一时之间,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赛欺霜在岸边蹲了下来,她叹了一口气,开口说道:“晓归,多年不见,你还好吗?”   “好。”晓归看着赛欺霜,“赛姐姐呢?”   “还行,不过……”赛欺霜眸中泛上了一层淡淡的愁绪:“还记得你当初问过我,亲友和苍生如何选择,阿渊出事之后我一直在想,我真的可以毫不犹豫地选择苍生么?”   赛欺霜在原文里也有这一段纠结期,晓归并不奇怪:“那赛姐姐想出答案了吗?”   “所以我这次拼了命地夺得宗门大比的魁首,为的就是能名正言顺地来玄清池见你一面,问清楚当年之事。”   也对,玄清池寻常弟子哪里敢随意出入,当然,庭飞花这种死蛛不怕开水烫的除外。   “晓归……我还能这么叫你么,还是该和别的同门一样,叫你一声神龟。”   “赛姐姐随意就好。”晓归虽然恨白清池,但一码归一码,“你既然知道我是玄武龟,当时的事情想必也了解的差不多了,长渊师兄觉醒腾蛇血脉之后被长老掌门追杀,逃出瀛洲了而已。”   “那这么说,清池说的是真的……”   你跟我聊白清池我可就不困了。   “白清池?倒是提醒了我,可得感谢他的‘法宝’差点害死谢长渊。”晓归笑了一声,“赛姐姐,你们都在说腾蛇之祸,那谢长渊这些年可有做出什么伤天害理、十恶不赦的事了?”   “你说什么法宝?”赛欺霜皱着眉头,“阿渊去了妖族之后,妖族日益嚣张,近来还向修真界宣战,你可知道?”   “若真的为了苍生,苍生皆是平等,妖族就活该死光吗?”晓归做不出任何表情,“至于白清池,赛姐姐,你真的不够了解他,你应该回去好好观察观察,他是不是真的有你想象中那么清雅端方。”   赛欺霜被晓归问住了。   因为自己是人族,就顺其自然地觉得妖是异类,一旦带上了这层看法,要再摘下来就很困难了。   白清池在赛欺霜面前无疑是温柔俊朗的好男人,可赛欺霜与他相处这些年,真的会不了解他的本性吗?   “腾蛇之祸是玄武说的,那若我如今说白清池会祸害人间呢?你是不是也会站在天下苍生这边,和白清池为敌呢?”晓归发觉自己语气不太好,她深吸了一口气:“赛姐姐,我知道你有你的考量,我也很感谢你之前对我的照顾,只是白清池,我是绝不会与他善罢甘休的。”   赛欺霜沉默许久,拿出了一个食盒:“我记得你喜欢吃我做的点心。”   熟悉的糕点,晓归回想起之前吃喝玩乐的日子,当真是快活。   可她此时傀儡之身,没有嗅觉,没有味觉,她也不想暴露自己可以出玄清池的事情。   “谢谢赛姐姐,你放在这里吧。”   外界传言都说,玄武被腾蛇迷惑,才被掌门封印于玄清池内,赛欺霜却觉得晓归比任何人都清醒:“你说的……我会记在心上,你好好照顾自己。”   赛欺霜走了,灵池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晓归赤足走出玄清池,拿起地上摆着的食盒,回到了小世界。   *   赛欺霜来之后没过几天,晓归感知到又有人来到了玄清池。   这回晓归学聪明了,先放出神识看一眼是谁。   庭飞花顶着一头又卷又长的白发,在玄清池旁边瞪着眼睛张望。   她这才放心地以傀儡之身出了灵池。   “你这回怎么出来的这么慢,我等了好久,你是睡着了吗?”庭飞花性子还是咋咋呼呼的。   “是啊,我睡着了。”晓归顺着他的话说。   “你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这可是最新的话本子,我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在凡间淘到的!”庭飞花星星眼亮晶晶的,满脸写着夸我夸我。   晓归照例揉了揉他的脑袋:“谢谢你啦,你今天来的正好,我有事要和你说。”   庭飞花还在从储物袋给晓归掏各种好吃的好玩的,听晓归这么说,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我想……出瀛洲,去妖族。”   庭飞花答得爽快:“好啊,需要我陪你吗?”   “你不问我为什么?”   “这有什么好问的,我还能不知道你的小心思。”庭飞花毫不在意,“不过你就用这副身子出去么?”   晓归叹息一声:“只能用傀儡,且不说封印不好破,我原身和护山大阵相连,没办法出去。”   庭飞花手指卷着自己的长发,说:“好,你决定了就行,什么时候动身?”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明日,不过我这身子与普通凡人没什么区别。”晓归低头看了看自己,“甚至连普通凡人都不如,离本体远了,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那不如我们努努力,把瀛洲护山大阵破了?你原身就可以出来了。”   晓归噗嗤一声,装模作样地打量了一下庭飞花,故作正经:“嗯,你这个提议真好,你先把瀛洲山长老挨个儿打倒,然后我们再学个千儿八百年的阵法,把护山大阵琢磨琢磨,说不定在我寿终正寝之前,还有机会出去。”   庭飞花也笑出声:“晓归,你往常老说我话痨,你胡说八道起来可一点不比我差。”   “好了,不开玩笑了,我这就回去收拾收拾。好在傀儡没有任何气息,倒省了敛气息的麻烦,你明日想个办法,把我当成个物件带出去就行。”   庭飞花拍拍胸脯:“好说,包在我身上。”   *   当晚,晓归恨不得将整个小世界都塞进储物袋里,可后来一想,傀儡又没有灵力,有储物袋也没用。   于是,她又把里面的东西又一件一件拿出来。   只留了一个储物袋,放一些比较重要的物品,准备回头放到庭飞花身上。   之前技能升级到LV5的奖励是一盒【弹珠】,总计十颗,不过这弹珠可不是普通的玻璃球,而是可以注入灵力,打出去相当于注入者的全力一击。   这盒【弹珠】,是除了枪支之外,自己最大的保命手段了。   虽然傀儡很脆弱,但晓归也做好了完全准备,给傀儡层层叠叠套了三五层顶级法衣,寻常修士只要不打脸,就伤不了她。   备好一切,她从怀中拿出那片黑色鳞甲。   这三年,她早就将这片鳞甲端详了无数次,人都说,龙有护心鳞,却少有人知道腾蛇也有,这片鳞甲,就是腾蛇身上的护心麟。   晓归用飞阳玉包裹在鳞甲四周,串了一根身子,系在傀儡娃娃的脖子上。   龟壳世界里依然寂静无声,纱幔低垂,散着淡淡的栀子花香,晓归躺在床上,为了明天,她已经准备了太久。   作者有话说: 第四十一章   日头刚起,庭飞花就来找晓归了。   玄清池边,庭飞花身量出落地愈发挺拔,但和当年一样,一身宽大的冰蓝色长袍,眼神清澈明亮。   他见晓归身上层层叠叠地裹了几层顶级法衣,尤嫌不够,又给她周身安上了几道保命符咒。   “你准备怎么带我出去?”晓归看到庭飞花绕着自己转来转去地检查,哭笑不得。   “你瞧好吧。”庭飞花抬起手掌,对蛛丝的掌控更胜从前,一圈一圈地缠绕在晓归身上。   不多时,晓归整个人被裹在了蛛丝之中,庭飞花还贴心地给晓归留了出气孔。   晓归在蛛丝织成的茧中,发出的声音也闷闷地:“这就是你的办法?”   “怎么了,不好吗?这样谁都看不出你的身份了,只当是我带下山去的一件行李罢了。”   晓归:……   于是,瀛洲山道上出现诡异的一幕,庭飞花扛着一个等身的白色长条,大摇大摆地走下了山。   那次之后,凌霄子并没有因为晓归的缘故为难庭飞花,还让他在瀛洲山做一名自由自在的弟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晓归以为庭飞花这么惹人注目的下山方式,多多少少会引来旁人的注意和盘问,没想到一路上瀛洲弟子均是行色匆匆,仅仅几个停下来和庭飞花打招呼的女弟子,也没有多做停留。   晓归被庭飞花扛在肩上,小声问他:“你平日里不是吹嘘自己多么受欢迎的么,怎么这些女弟子并没有你说的那么殷勤?”   庭飞花切了一声:“最近不是妖族要向修真界宣战了吗?各派长老连带弟子们都紧张地很,修真界外表看着繁荣一片,要是真打起来还真不好说,大家都忙着备战,自然就没人来管我了。”   晓归心想原来如此。   庭飞花脚程很快,已经到了山门口。   山门看守弟子看到庭飞花来了,施了一礼:“庭师兄,又下山吗?”   “是啊是啊,去山下珍宝阁换些灵石。”庭飞花答得坦然。   守门弟子看了眼庭飞花肩上扛着的不明物体,嘴角抽了抽,这位庭师兄听说是掌门的亲戚,隔三差五地就会出山,守门的弟子们都认识他了。   “庭师兄这是又得了什么好东西,看这……个头……应该能卖个好价钱吧?”   庭飞花浑不在意地说:“怎么,你要验验?”   “不敢不敢,只是最近妖族猖獗,庭师兄出山千万小心,师兄在这里登记出山时间即可。”   庭飞花催动神念,在本子上留了名。   晓归在茧中却紧张起来,就要出瀛洲山了,她也只是猜测傀儡不会受限,不知是否能平安越过护山大阵。   庭飞花可一点不紧张,他一抬步,昂首出山,甚至步伐轻快,像是黑人抬棺。   晓归感知到平安出了山门,心头的一块大石终于是落了地。   身后是仙气腾腾的瀛洲仙山,她终于离开了这一片困了她数年的地方。   与此同时,在洞府中的凌霄掌门于黑暗中睁开了眼睛,叹了一口气。   *   瀛洲山是一座岛,四面环海,庭飞花这几年攒了不少灵石,财大气粗地不再御剑,而是取出了一艘奢华的宝船,绝尘而去。   离开了瀛洲的监控范围,庭飞花解开了晓归身上的茧。   晨曦撒在晓归的身上,她深吸一口气,海面上特有的水雾气味窜进内里,神清气爽。   海霞万斛,亮光熠熠。   “我终于离开那里了。”   庭飞花眼中也含了笑意,点了点头:“是啊,终于出来了。”   庭飞花不打算再回去,不用再隐藏修为,元婴巅峰的修为显露出来,一路上即使四周有眼热这一艘宝船的人,也渐渐没了声息。   晓归将自己的家底储物袋交给了庭飞花。   庭飞花虽然早就知道晓归有个自己的小世界,打开储物袋一看还是惊叹于晓归的家底之厚。   晓归躺在宝船上晒着太阳,横跨海域之后,不知为何,她的身体有些疲惫。   庭飞花看出来晓归精神头不佳,主动提出先停在凡间休息片刻。   晓归快要困得睁不开眼睛,她从未如此长时间地将意识放在傀儡之中,恐怕是有些她还没有搞明白的副作用。   到凡间落地之后,她才勉强提起了一点精神。   庭飞花对她的状况有了猜测,但看晓归回了点精神,不忍说出来扫了她在凡间逛街的兴致。   为保险起见,晓归以轻纱覆面,穿梭在各个店铺摊位之间。   晓归穿越数年,终于体验了一把穿书女买买买的乐趣。   只可惜她这副身躯没有味觉嗅觉,食物的色香味她只能看看色,她只能去看看一些小摊上的珠宝首饰,传奇话本。   晓归在一个卖首饰的摊位前停下了脚步。   摊主热情地招呼:“哟,这位姑娘好眼光,这一批都是新进的上好货色,随便挑随便选。”   晓归拾起一根玉簪,上面雕刻着一朵小小的栀子花,和她以前的那一支有七八分相像。   “这支簪子我要了。”晓归青葱似的指尖握着簪身。   “好嘞,要给您包起来吗?”   晓归将银两递给店家,直接将簪子插进了发髻中:“不用。”   发间微痒,像是当年那人从身后悄悄送她的礼物。   晓归逛了好一阵,可恨身体吃不消,不然这一条街上的好宝贝都要被她翻个底朝天。   最后还是庭飞花扶住了她的身子,带她找了个顶尖的客栈休息。   晓归不用吃饭,一人站在客栈中庭,百无聊赖地地打着哈欠等庭飞花和掌柜交涉。   看庭飞花熟练的背影,从刚才起她就在默默观察庭飞花,他和以前确实不一样了,做事进退有度,颇通人情世故,晓归有一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感觉。   晓归扫视着四周,凡人之间并没有因为妖族即将打上修仙界有什么不一样的表现,反而在桌席推杯换盏的时候,将此事当成了佐酒谈资。   “听说那妖皇谢长渊啊,身长两尺,膀大腰粗,发起狂来吼一嗓子,地都能震上三震。”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人拿着酒杯向同伴吹嘘着。   “我还听说,他男女通吃,来者不拒,不过对手下的人倒是很好,尤其是那个艳名远播的红绡,你们说着两个人之间是不是有点什么?”   “我猜也是,不过还有一个传闻,说是妖皇此次攻打修真界是为了以前在瀛洲山认识的一个女弟子,一怒为红颜啊!”说到激动之处,中年人的口水都要喷到饭桌上。   他同伴有些嫌弃地擦了擦自己的酒杯:“哪儿是什么红颜啊,用时下时髦的话来说,就是以前心头的白月光而已,未必比得上花妖红绡娇媚之姿,就算你说的是真的,那个女弟子可不是导致两方交战的祸水么?”   他们口中的祸水红颜、妖皇心头白月光晓归面无表情地戳在一旁。   小说里说的没错,凡间的客栈里果然总有些人喜欢聊一些有的没的。   不过晓归也懒得和他们计较,她更在意的是,庭飞花一头银发在人群中格外扎眼,现在已经被几个凡间女子团团围住。   她们叽叽喳喳地询问着庭飞花的家世门第,为何之前从未听说过镇上有这样一位天人之姿的俏郎君。   凡人感知不到修士修为,庭飞花眉目明亮,看着人也友善,这回晓归算是信了他平日里和自己说的感情经历。   庭飞花被莺莺燕燕包围,对凡人又不好大动干戈,反而引人注目,于是向晓归投来了求助的目光。   晓归无奈,刚还在心中夸他行事稳妥,现在就惹来了麻烦,晓归走上去,呼唤了一声庭飞花。   庭飞花抓住机会,从一众女子的包围圈窜了出去。   其中有穷追猛打的,阴阳怪气地问道:“这位姐姐是谁呀,和小郎君认识吗?”   晓归瞥了那个涂脂抹粉的女子,说道:“不好意思,舍弟有断袖分桃之癖。”   晓归声音清朗,偌大的客栈大堂安静下来。   庭飞花悲伤地捂住了脸。   这招虽然损了庭飞花的名声,但好在有效,那群女子看庭飞花的眼神不见原先的炙热。   “你订到房间了吗?”   “嗯。”庭飞花扬了扬手里的两个天字房的牌子,“上去吧。”   进了房间之后,晓归身子羸弱,说是睡过去,其实是晕了过去。   好在晓归这具身体,通过睡觉是可以补回体力的。   次日清晨,庭飞花敲门的时候,晓归眼神中已经恢复了神采。   “你怎么也蒙着面?”晓归见庭飞花竟然也拿了一块纱布遮挡了面容。   提起这事他就无奈,昨日晓归说自己有断袖之癖,结果一整夜,竟然有许多男子往他的窗户里投鲜花蔬果。   更有甚者,往他的窗户里丢了一些不堪入目的玩意……   “别提了,你休息好了咱们就赶紧动身去妖族地界吧,这里我是一天都待不下去了。”   晓归身体情况不稳定,趁她现在精神头还行,尽快动身也好。   这回庭飞花没有再拿出他的宝船,而是在地上画了一个缩地阵。   “咦,你什么时候学会的阵法?”晓归见庭飞花笔走龙蛇,不像新手。   “我会的本事多着呢,你且慢慢看吧。”庭飞花说道,“进来,站在这。”   晓归站到了庭飞花指着的地方。   庭飞花双手结印,阵法泛起金光,须臾之后,二人消失在原地。   作者有话说: 第四十二章   烟尘散去,已至妖族境内。   妖族人文风物可谓和凡间大不相同,建筑形状和用色都十分大胆,放眼望去,赤橙黄绿青蓝紫的屋子比比兼是,街道上,女修穿着暴露,样貌姣好且有侵略性,男妖眼尾眉梢也带着几分妖气。   有些修为不高刚刚化为人形的小妖,还维持着当妖兽时的习性,走路别扭,藏不住尾巴和耳朵。   晓归从未一次性见过这么多妖族,她傀儡之身相当于一个凡人,进了妖族,和羔羊进了狼群没有两样,她默默摸了摸一直系在腰侧的枪支,才勉强定了心。   庭飞花到了妖界,也没有把覆面的面罩拿走,可见之前在凡间的经历让他留下了很深的阴影……   但他还是很受瞩目,因为他并没有收敛修为,在修仙者之间元婴巅峰的修为,换算成妖族等阶,已近九阶。   此地位处妖族边界,大多是一些刚刚化形或者等阶不高的小妖,这样一个妖族大能的到来,他们总会忌惮几分。   不过好处也是有的,首先,没有人敢对晓归有任何想法,其次,他们住宿甚至还打折。   妖族弱肉强食,要是有一个近九阶妖兽大能作为靠山,基本能在这片地界横着走了,是以晓归和庭飞花住店之时,老板极力要求给他们免单,甚至倒贴一些灵石,只求他们以后多来住住,做个常客。   庭飞花婉拒了老板的好意,仍是给了适当的费用。   他和晓归都人生地不熟,纵使他修为高,也不能托大,毕竟他们要在妖界生活很长一段时间。   “不过老板,我确实有一事想要问你。”庭飞花斟酌着说道。   客栈老板是一只鼠妖,消息最是灵通:“你说。”   “你可知道如何才能进入妖皇宫殿?”   鼠妖嘶了一声:“这位客官,你想去妖皇宫殿做什么?”   时值妖族即将和修仙界开战的关键时刻,鼠妖就算想要一个靠山,也不想惹祸上身。   晓归向庭飞花使了使眼色,他从晓归的储物袋中取出一只灵果。   “把你知道的告诉我。”庭飞花有些肉痛,“这颗果子归你。”   “客官,不是我不说啊……妖宫戒备森严,除了几大妖族世家可出入之外,就只有妖皇手下的人……”鼠妖眼冒金光,显然动了心,但表情还是十分为难,“妖宫其实倒是没有人看守,不过只有我上述说的几种人,才能踏入其中,等闲妖族没有专属印记,进去就是灰飞烟灭。”   晓归抓住了重点:“印记?什么印记?”   鼠妖在晓归身上没有闻到妖族的气息,但看她跟在庭飞花身后,一时也拿不准她的身份:“印记是妖皇亲自施加于血脉之中的,听说能自由进妖宫虽是殊荣,但是一旦有了这个印记,性命只在妖皇一念之间了。”   鼠妖说到后面,声音越说越小,张望着四周,怕被人听到。   晓归点点头,示意庭飞花把灵果给鼠妖。   鼠妖收下了灵果,眼神狐疑地在面前二人之间来回穿梭,怎么好像这位近九阶大能反而这么听一个肉.体凡胎的话。   “二位客官别怪我多嘴,我鼠族消息一向灵通,我不知道的这妖界也就没有几个人知晓了,今天出了这道门千万别再向别人打听这件事了,要是被妖宫里的人知道了,即使您修为再高那也很危险啊。”   “好,知道了,多谢老板。”晓归道了声谢,不再多说什么,根据手牌上的指引和庭飞花回到了房间。   过了片刻,庭飞花来到了她的房间,抬手布下了隔音罩:“晓归,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晓归闭了闭眼睛,就刚刚一会儿工夫,她又感觉到一丝疲惫:“我想了想,鼠妖的话也不可全信,终究还是要想办法去别处求证一下他的说法。”   庭飞花有些担心晓归的身体情况,欲言又止:“那……你好好休息,实在不行,我会另外想办法的,你别担心。”   晓归揉了揉太阳穴,离瀛洲山的本体越远,她能保持清醒的时间就越短,她何尝不知道身体情况不好,接下来得抓紧时间了。   “我休息一会,一会儿晚上我和你去街上再探探消息吧。”   “好。”   晓归这一觉睡得昏沉,醒过来的时候房中烛火昏黄,庭飞花并没有走,坐在桌前安安静静地翻看着什么书。   晓归迷糊地问:“什么时辰了?”   庭飞花合上了书本,走到晓归床前:“看你睡得沉,就没叫你,已经亥时了。”   晓归赶紧坐起来:“都这个点了,外面还有人吗?”   庭飞花闻言打开了窗户,撤去了隔音罩:“你听听外面。”   晓归一听,屋外叫卖声,人□□谈声,嬉闹声不绝于耳。   “妖族和修仙界、凡间可不一样,他们是喜欢晚上出来的。”   也是,妖族有很多夜行生物,再加上夜色朦胧,这不正是过夜生活的好时候么。   ***   妖族夜间的长街灯火通明,灯火也是五光十色,不同于凡间的夜市。   华丽奇诡的建筑在夜间看上去丹楹刻桷。   晓归和庭飞花并肩走在街道上,晓归特地嘱咐庭飞花收了修为,免得过于引人注意。   可路过的妖族还是对二人频频投来目光。   庭飞花奇道:“难道我的气质如此出尘,即便挡着脸,他们也能被我吸引。”   晓归看了看庭飞花,又看了看自己:“我觉得……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们的穿着不太像妖族。”   晓归穿的是法衣,修仙界衣服的审美大家都有目共睹,喜好白衣飘飘,才能凸显仙气,这出自修仙界的法衣自然也是白得不能再白,顶多上面绣了些金丝暗纹,以表不凡。   庭飞花一直穿着他冰蓝色的长袍,而且他这些年的审美深受修仙界的影响,长衫层层叠叠,衣袂翩跹。   二人又都带着面纱,就一双眼睛露在外面,更显得禁欲出尘,和妖族放肆大胆的穿着方式格格不入。   “那……不如我们换一身衣服?”刚巧他们路过一个成衣铺,庭飞花提议道,反正他们手头的灵石多得是。   晓归抬头看去,牌匾上金灿灿的三个大字【幻衣阁】,里面出入着各色衣着明媚的女妖,伙计在门口招呼着客人。   伙计见两人在店铺门口停下了脚步,热情地问道:“可要进来看看,都是时兴的款式,包准二位满意!”   走进幻衣阁,里面老板模样的人和客人聊着天。   纵使晓归以前见过不少容貌倾城的人,却还是被这个女老板狠狠地惊艳住了,她穿着一袭深紫色羽织散花裙,身上是漆黑的毛皮大氅,烧蓝耳坠在耳边悠荡,略有妖意却未见魅态,只是那一双眼睛娇意荡漾,让人忍不住沉沦其中。   老板娘掀起眼帘,看到站在门口愣怔地看着她的晓归,笑吟吟地走过来,眼中笑意艳冶:“两位是第一次来我幻衣阁吗?”   晓归并不正面回答:“老板,可有推荐的成衣?”   “叫我骨娘就好。”骨娘眯着眼睛打量着晓归,挑了件衣裳,“试试这件么?”   骨娘玉指纤纤,托着一条水绿丝绣月华裙,倒是和晓归原身的那件衣裙有些相似,晓归上身一试,果然十分合适,就是……胸前肌肤半遮半掩,惹人遐思。   不过胜在颜色款式都很不错,晓归点点头:“麻烦帮他也选一件。”   和观察晓归的时候不同,骨娘看庭飞花的时候,前前后后看了个仔细,眼中似有惊异:“这位……身上的衣服是从哪儿来的?”   庭飞花不知她所指为何:“我化形时变幻而来的,有什么问题么?”   “没有……只是看材质不错,二位见笑了。”   骨娘的眼光不错,一件宝蓝色冰纨长袍,一条暗宝石绿锦带系在腰间,配上庭飞花卷曲雪白的长发、透亮的朗目,庭飞花整个人当即贵气起来。   庭飞花照照镜子,自己也很满意。   “这边还有几件,两位客官要不要顺带一起看看。”   于是,晓归和庭飞花在这家成衣店里玩起了真人版暖暖……   以至于出门的时候,庭飞花的储物袋中装的满满当当,街上的妖族也变得稀稀拉拉。   好在看在他们消费了这么多的份上,晓归和骨娘在闲谈过程中顺口证实了一下鼠妖所说的真实性。   骨娘和鼠妖说了相似的话,让他们切忌再去和别人提起进妖宫的事。   两个人结完几千灵石的账单,站在街边,眼中都透露着一股冲动消费过后的空洞感。   晓归和庭飞花都换上最一开始骨娘给他们推荐的衣衫,四周的妖族终于不再行注目礼了。   ***   昨夜回来的晚,晓归本想起得迟一些,可大清早就被楼下吵吵嚷嚷的声音闹醒了。   晓归推开门,想瞧瞧怎么回事。   哪知道晓归一探头,就被鼠妖老板在门缝的大脸吓到,啪的一下又把房门关上了。   可关上门也没用,扣门的声音愈发急促,晓归一只手搭在腰间的枪支上,警惕地开了门。   “姑娘诶……和您一起的那位大妖到底是什么身份啊!楼下几十个妖族站在我店里,说要等他下去,这这这,我都没法做生意了……”鼠妖急得满头大汗。   晓归也一脸懵逼:“他们是谁啊?有说找他干什么吗?”   “他们领头的说是……要恭迎自家少主回去?”   作者有话说: 第四十三章   “少主?”晓归迟疑了片刻,“我且问你,你昨天说的妖族世家分别有哪几家?”   “这……”鼠妖想了想,“有蠃鱼、天狗、青鸾、巴蛇、毕方、幻海蛛、九尾狐,共八大世家。”   晓归:幻海蛛……   破案了。   庭飞花就住在晓归的隔壁,晓归走到他门前扣了两声。   鼠妖心急如焚,刚刚他就是敲门后里面没人应答,才转去找晓归的。   晓归直接推开门,果不其然,庭飞花还躺在榻上,蒙头大睡。   晓归直接摇醒了他。   庭飞花头发杂乱,还有几根呆毛翘在那里,抱着被子迷迷糊糊地说:“谁啊?我好困啊……”   估计庭飞花也没睡好。   晓归毫不怜香惜玉,无情地把他从被子里拖出来:“楼下有人找你,醒醒。”   “楼下有一桌好菜,你再不起来,可就被我全吃了。”晓归在庭飞花耳边低语。   庭飞花瞬间清醒。   由于那时候在龟壳世界和晓归抢食的回忆太过残忍,庭飞花当时根本抢不过晓归,是以对这种话格外敏感。   庭飞花穿好昨天买的衣服,急匆匆地下了楼:“菜呢?”   晓归口中的的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他是一个都没见到,只见到了一群乌泱泱的妖族戳在大堂里。   妖族对同种族会有一些感应,幻海蛛在外界也很少见,庭飞花甫一面对这么多同种族,难免感应过头。   更何况这一群妖,整齐划一地站在他面前,放眼望去,全是白发,且一见到他,异口同声地大声喊:“恭迎少主!请少主回府!”   饶是庭飞花脸皮厚,面对这样的场景,脚趾也忍不住蜷缩了起来。   “停停停!”庭飞花头都大了。   “是!少主!谨听少主吩咐!”他们齐刷刷地单膝跪地,喊声震天。   庭飞花:“你们能不能派一个人跟我说话……”   他们面面相觑,终于,站在第一排的一个身材魁梧的妖族向着庭飞花行了一礼:“少主,我叫柳弘,少主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我。”   耳边终于安静了下来,庭飞花俯身扶起了柳弘,问道:“你们说什么少主?”   晓归一直跟在庭飞花身后,说道:“刚刚客栈老板说,幻海蛛属于妖族的世家大族……所以还真不好说。”   柳弘答道:“这位姑娘说的不错,少主在数年前被那修真界的无耻之徒掳走,家主这些年一直寻找未果,没想到您昨日回到了妖界,要不是家主今日被妖皇召进宫里,是要亲自来接您的。”   庭飞花愣了一刹:“你的意思是,我还有家人?”   庭飞花在外这些年已经不奢望自己还有家人,况且当初太虚也和他说过他的亲人都死了。   庭飞花眼神动摇,人都说近乡情怯,他早已不抱希望的事情却在这样一个刚刚睡醒的早晨突如其来地发生了。   “你们……确定没认错?”庭飞花喃喃问道。   “不会有错,幻海蛛王族的发丝卷曲,凡是幻海蛛族人皆能感应到王族气息。”柳弘继续说道,“您的蛛丝可是在阳光下会泛蓝?”   庭飞花点点头,终是信了:“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这附近有幻海蛛族人?”   提起领地,柳弘神情骄傲:“族人虽然大都居住在临近妖宫的位置,但我族产业遍布妖界,昨日您光临此处幻衣阁,被此处老板识出身份,我们今早才赶来的。”   怪不得骨娘昨日看庭飞花的眼神透露着古怪。   “还请少主快随我们回去吧。”柳弘说道。   庭飞花回头望了一眼晓归。   晓归看着庭飞花小鹿般黑漆漆的双眼:“走吧,我跟你走就是了。”   晓归没想到庭飞花竟然还有这层身份,当初要是没被太虚那个老狗贼抓走,凭庭飞花这种性格样貌,现在估计早就是妖族出了名的世族公子哥。   柳弘领着庭飞花和晓归,浩浩荡荡一群人,上了一艘宝船。   晓归本以为庭飞花自己的那艘船已经够华丽的了,没想到他们的更是奢华贵气。   这艘船连船身都是由上品灵石所造,目测有百丈,耗费的灵石怕是上万之数,船帷皆是用胧月宝纱所制,胧月纱轻灵,像是一层薄薄的月光,舫下星星点点的悬明珠,即使在白天,在空中也如同置身于银河一般。   修仙界崇尚仙气素净,晓归从未见过哪位修仙者,甚至是修仙世家使用这么贵重的原料,只为造出一艘代步的飞船。   晓归随着庭飞花来到了船上的主屋,悄悄对他说道:“你这家族够有钱的。”   庭飞花也摸不清状况:“可能吧……”   柳弘送上了一壶茶,和一些精致的点心:“少主和姑娘慢用。”   庭飞花掀开茶壶,灵气扑面而来,壶中飘着两朵雪莲花,正逐渐融化于茶水之中。   庭飞花赶快把盖子盖了回去:“好吧……是真的很有钱。”   要知道,雪莲花有价无市,普通的金丹期修士结婴时,若有一朵雪莲在侧,几乎不会结婴失败,且结成上品元婴的概率翻倍。   这种宝贝居然随意地让它融化在了茶壶里……   晓归扫了眼桌上的点心,看样子应当也是价值不菲。   庭飞花倒了一杯雪莲茶,品了一口:“刚刚听柳弘说,幻海蛛大都住在妖宫附近,之前鼠妖也说妖族世家可以进出妖宫,这下倒省了很多麻烦。”   许是这宝船奢靡气息过重,晓归又困倦起来,她打了个哈欠:“到了再说吧,先看看你父母是如何,要是他们对你不好,还是要跑路的……我先睡会儿,到了叫我。”   庭飞花刚刚一心想着自己的父母,此刻见晓归已经趴着睡过去了,才想起什么,暗道不好。   他之前就有猜测,晓归这傀儡之身,离本体越远,身体就越容易疲惫,好像只有落地吸收地气才能慢慢恢复。   庭飞花出去找柳弘:“还有多久才到?”   “回少主,就要到了,属下本想到府邸门口再来请少主的,少主怎么出来了?”   “先落地吧,还有点路我们走过去。”   柳弘道了声是,传令落下宝船。   落了地,庭飞花叫醒晓归,晓归本来还困倦得很,但落地之后却恢复了一点精神。   庭飞花肯定了自己的猜想,他叹了口气,若他家族当真富裕,只能回头看看能不能请些能人异士帮晓归看看,不然长此以往下去,万一突然沉疴难起了可如何是好。   柳弘说的没错,这里地处妖界中心,比之前刚入妖界的地方,肉眼可见地富饶许多,虽然晓归如今没有灵力,也感知不到周遭妖族的等阶,但这些妖族只要是化成人形的,样貌上已经看不出和人族有什么区别,耳朵、尾巴、鳞甲都收的很好。   再看四周,不出一条街,竟然有两家幻衣阁,里面人来人往,生意兴隆。   果然不管是什么地方,穿衣打扮都是一条受人欢迎的产业链。   不多时,便到了幻海蛛的府邸。   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的晓归还是被狠狠地震惊到了。   这真的只是一座府邸,不是水晶宫吗?   晓归未能窥见全貌,单单站在门口,就可以看见内里建筑层楼叠榭、碧瓦朱甍,最夸张的是都泛着浅浅的光亮,这种光亮是灵气过于浓郁凝成的,晓归之前在瀛洲山的时候,只有在玄清池附近能看到如此异相。   柳弘跟门口守门的小妖沟通了两句,就跑回来:“少主,家主已经回来了,让您回去之后直接去堂屋找他。”   ***   庭飞花和晓归站在堂屋门口,庭飞花深吸一口气。   他的手在微微颤抖,眼神飘忽不定,迟迟没有推开那道门。   晓归看出了他的紧张,想开个玩笑缓解一下气氛:“男子汉大丈夫,不过认个亲,又不是偷情被夫人发现,你性格这么好,想必你父亲也会很好说话的。”   “我知道……就是时隔这么多年,我离开他们的时候连记忆都很模糊……一时有些难以接受。”庭飞花难得有这么纠结的时候。   晓归看他这个模样,不禁想起了在瀛洲禁牢第一次见他,他也是这般带着瑟缩,晓归早就把他视为亲人,柔声道:“不管怎么样,我都会陪着你的。”   晓归握住庭飞花的手,想给予鼓励:“别怕,我和你一起。”   晓归刚要替庭飞花推门,门就被砰得一声打开了,一位俊朗的中年人冲了出来,看到庭飞花,激动地说道:“孩子!你终于回来了!”   这位中年人和庭飞花一样,一头卷曲的白发,就是这一身不可忽视的珠光宝气几乎要闪瞎了晓归的眼睛。   来自血脉相连的触动,庭飞花看到中年人的一刹那,忍不住湿了眼眶。   中年人一把抱住了庭飞花,拍了拍他的后背,声音中也带了些哭腔:“这么多年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可这一幕落在晓归眼里已经没有了丝毫吸引力。   她呆愣愣地看着堂屋首座上的那个人。   她准备了整整三年,横跨海域人间来到妖界,只是为了当年的一句承诺。   她眼眶干涩,却因为傀儡之身的缘故,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   作者有话说:   狂拉进度,终于见面。 第四十四章   谢长渊慵懒地倚靠在高座之上,一身红衣逶迤,眉间蛇纹鲜红欲滴,茶几上袅袅飘着的熏香缭绕在他的身侧,三年未见,他的模样并没有什么变化,但是气质却是天差地别,他凤目扫过门口三人,在晓归身上停了一瞬,又移开了目光。   晓归不自觉地朝前迈了两步。   一旁的幻海蛛家主擦了擦眼泪,用力地拍了拍庭飞花的手臂,领着庭飞花走进堂屋:“殿下见笑了,老臣一时失态,这位就是吾儿,见过妖皇殿下。”   谢长渊似乎不在意地掀起眼帘,揉了揉太阳穴:“庭飞花?”   庭飞花眼眶红红的,回头看了一眼晓归,见晓归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只好应了声:“是。”   “殿下认识吾儿?”幻海蛛家主说道,“孩子,你这个名字取得倒是不错,你这些年在外受苦了,不过咱们家取的名字都很随意,为父名叫铁山,少年时没少受别族嘲笑,你这个名字好,一听就是文化人。”   庭飞花默默说道:“是她给我取的,她是孩子的恩人。”   幻海蛛家主这才将注意力从儿子身上分出来,打量着晓归:“姑娘,你身上为什么既没有凡人的气息、也没有妖族的气息?我刚才看你和飞花执手相望,莫不是小儿在外的红颜知己?无事,我幻海家族一向不拘小节,你安心住下便是,若和我儿情投意合,择日就给你们办了婚礼。”   晓归:……   她总算知道庭飞花的话痨是遗传谁了。   不过刚刚她牵庭飞花的手,谢长渊看见了吗?晓归心虚地瞅了下谢长渊,谢长渊却是看也不看她,垂头摸着自己修长的手指,不知在想些什么。   晓归这才想起自己还带着面纱,谢长渊莫不是没认出自己么?   一时之间,她竟不知道该庆幸还是失望。   “铁山……伯父,我和庭飞花不是那种关系……”晓归忍不住解释道。   铁山家主一副过来人的表情:“哎我都懂,都是这么过来的……没事,既然飞花说你是他的恩人,那你必然是我幻海家族的座上宾。”   庭飞花也听不下去:“父亲……我……”   高座上传来指节的脆响。   铁山家主连忙说道:“殿下……我瞧见晚辈一时激动,还望殿下切勿见怪,今夜府内开宴庆贺吾儿归来之喜,殿下既然与小儿是旧识,可否赏脸……到时我一定向殿下赔罪。”   首座上传来衣衫淅索之声,谢长渊站起来,看不出喜怒,径直走到三人身前。   晓归一双眼睛露在面纱外,怔怔地看着他。   “铁山,你今日的话格外多。”谢长渊薄唇微张,眼神逡巡,出声道,“你的认亲之喜,本座就不留了。”   谢长渊说完,就向门口走去。   晓归刚想出声,谢长渊又折回来,眉头微皱,眼神中透露着一丝怨气。   “殿下,怎么又回来了,可是晚上要留下来?”铁山问道。   谢长渊扭过头去,声音低沉:“走得急,忘了件东西。”   他一把抓住晓归的手腕,强势地把她笼罩在自己的阴影里:“这个人,我带走了。”   晓归做不出表情,胸腔里空落落的,只是在这具躯壳里的意识颤抖了一下。   晓归眼神停留在谢长渊抓着自己的地方,默不作声,任由他牵着自己走了出去。   明明没有嗅觉,晓归却觉得春风和煦,阳光正好,空气中尽是新鲜花草的气味。   谢长渊的衣摆发梢就在身前触手可及之处,晓归总觉得自己该做点什么表情,努力地控制自己的面容,咧了咧嘴角。   铁山家主伸出手,想追出去:“殿下!殿下!你是不是带错人了?”   庭飞花及时扯住了自家傻爹爹的腰带:“爹,别去打扰他们。”   铁山家主被庭飞花一声爹叫的愣在原地。   晓归跟着谢长渊一路向前走,他小声地说了一句什么,晓归没有听清。   ***   谢长渊把晓归带到了一架飞轿前,飞轿通体暗红,细碎的流苏在轿顶晃荡,玉石做的铃铛间杂在流苏之间,随风发出叮铃叮铃的声音。   轿旁四个黑色的虚影向谢长渊行了一礼,谢长渊居高临下地看着晓归,撩开轿帘,冷冷地说道:“进去。”   晓归看谢长渊脸色不好,刚刚若是他一直在堂屋内……那她为安抚庭飞花说的话,拉的手……   晓归没了底气,听话地钻进轿子里,老老实实地正襟危坐。   她刚还调侃庭飞花像是偷情被夫人发现一般紧张,结果这个flag莫名其妙地就落到了她的身上。   谢长渊跟着晓归也进了轿子,与晓归面对面坐着,他宽大暗红的衣摆落在晓归的鞋面上,晓归缩了缩脚尖。   晓归偷偷看谢长渊,他果然还黑着脸,凤目中有些不耐烦的情绪。   她有很多话要说,但到了嘴边却一句都说不出口,最终低声叹了一口气。   他俩虽然面对面坐着,却谁都不先开口说话。   晓归回忆起过去和谢长渊在一起的时候,气氛似乎也动不动就僵持住。   过了好一会,谢长渊终于开口:“你叹什么气?”   晓归没反应过来:“啊?什么?”   谢长渊手指捏着衣摆,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一个食盒,丢到晓归怀里。   晓归蒙圈地捧着食盒,打开一看,都是以前自己和他提过的,她喜欢的凡间美食。   所以说,他早就知道今日她会来幻海蛛的府邸?   晓归现在尝不出食物的味道,但她还是捡了一只蛋黄酥,放在嘴里慢慢嚼了起来。   晓归心想……果然一点味道都没有啊……   看晓归吃了,谢长渊才面色稍霁。   谢长渊靠在了轿中的软垫上,拍了拍身侧:“你坐这么远做什么?”   晓归合上了食盒的盖子,往他那边蹭了一点。   谢长渊又拍了拍旁边,显然不太满意。   晓归又挪了一些。   谢长渊啧了一声,拉着晓归的手一拽,晓归傀儡之身,一个没稳住,就摔在了谢长渊的怀里。   晓归双手搂住谢长渊的腰身,一句惊呼淹没在了他的衣衫之中。   谢长渊把头埋在晓归的脖颈处,深吸了几口气。   良久的安静之后,他声音沙哑隐忍:“你怎么来的这么迟……”   晓归听着谢长渊闷闷的声音,眼眶又有些干涩。   她轻柔地抚摸着身前人削瘦的后背:“我来找你了。”   衣袂纠缠,欲语还休。   ***   晓归醒来的时候,谢长渊仍搂着她,她不知在谢长渊的肩上靠了多久。   她抬起头就看到谢长渊的面容,他也阖着眼睛,睫毛在脸颊上投出一片阴影。   “长渊。”她唤道。   谢长渊睁开眼睛,搂着她的手臂紧了紧:“你叫我什么?”   晓归听到他回答,才确信不是梦境,问道:“长渊,我们到了吗?”   谢长渊盯着晓归看了一会,轿中光线暧昧,映在晓归的面容上:“到了,不过刚才看你睡得熟,就没叫你。”   他扶着晓归:“走吧。”   “嗯。”   晓归站在恢宏的门前,整个宫殿蔓延出百丈,朱梁玉栋紫瓦,像一副用色大胆的水彩画卷,大气磅礴。   门口的侍卫妖君见到谢长渊纷纷单膝跪地:“恭迎殿下回宫。”   “起来吧。”   谢长渊扣住晓归的五指,掌心相对,一个细小的印记出现在晓归的手背上。   他顺势牵着晓归一步一步地走进了这座如画的宫殿之中。   一路上,人人跪拜,晓归这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身侧这人再也不是当年瀛洲山上任人拿捏的弟子,而是妖界之主妖皇谢长渊。   直至一处寝殿,谢长渊才松开晓归的手。   晓归一瞬间以为自己又穿越了,这处寝殿里竟是布满了她小世界里的各种现代摆件。   她抚摸着床铺,即使不是完全相同,也和她的席梦思有□□分相似了。   软塌、转椅、梳妆台……连香薰机都有。   晓归忍不住对谢长渊说了一句:“奇变偶不变?”   谢长渊:?   “你……那你这些是哪来的?”晓归熟练地坐在了人体工学椅上,转了一圈面向谢长渊。   谢长渊走到晓归身后扶住了她的椅背,蹦出来一个字:“试。”   晓归抬头看他:“试?”   “只要尝试次数够多,总能做出来。”   晓归沉默了,谢长渊仅仅在她的龟壳世界里住了几日,对那些东西的了解也只停留在看过、认识,她难以想象一个从小生活在这个世界的人得尝试多少遍,才能把这些东西做到如此还原。   半晌后,晓归低声说了句:“谢谢。”   谢长渊将晓归转过来面对自己,认真地说道:“你安心住下,别的事都不用管,一切有我。”   可晓归还有太多事情没有与他说,比如玄武的预言,比如当时为什么要一直替他受过,比如自己是傀儡之身……   谢长渊却摇了摇头,一根手指点在了她的唇边,她感受到唇上的磨砺,忍不住抿住嘴唇。   “那些事情留着,每日慢慢与我说。”谢长渊的瞳色在平时依然是晓归熟悉的碧色,他眉目舒展,眼底温柔,“我平时就在隔壁处理公务,你可以随时来找我,你慢慢说,我慢慢听。”   晓归与他目光相接,她抓住在她唇边的那只手,应了一声:“好。”   作者有话说:   糖糖糖糖糖 第四十五章   晓归第二日醒来的时候,恍惚间还以为自己在玄清池底的小世界中。   她双手撑起身子,靠在靠枕上,才确认了自己确实已经离开瀛洲山了。   要是在以前,她的双手断不会这般无力。   晓归透过窗户望着外头,阳光正好,桃花盛开,粉嫩的花朵引来了一只黄莺,站在枝头啾啾地叫着。   她走出门,春风拂面,漫天桃花,谢长渊一身红衣鲜艳如火,坐在树下安静地翻着书。   晓归悄悄地走到他身后,蒙住了他的双眼。   他捏着她的手腕,出声道:“别闹。”   晓归知道他应当已入化神境,肯定一早就发现自己出来了,还在这里装模作样地看什么书。   晓归坐到他身边,伸过头去:“你在看什么?”   谢长渊合上了书,淡定答复:“话本。”   晓归:?   “你真的喜欢看话本?”晓归问道。   “偶尔看看也没什么不好,听说是一个半妖写的。”谢长渊转过头,眯起眼睛看着晓归,“怎么,你原来知道我并不喜欢看这些,当年还故意给我送?”   当初那一包裹,就几颗糖,他是满意的。   “不说这个不说这个。”晓归心虚地岔开话题,“对了,听说你要攻打修真界?”   “在我入主妖界之前,妖族受修真界欺压已久,普通没化形的妖兽更是被修真者肆意猎杀,既然他们奉我为主,攻打修真界不过是积怨甚深、众望所归罢了。”   晓归此次奔赴千里来到谢长渊身边,一方面是为了当年的承诺和自己的私心,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她决不能再看着谢长渊攻上修真界,到时生灵涂炭,谢长渊再碰上男女主二人,基本是必死的结局。   她既然已经厘清自己的感情,就绝不能再看着谢长渊赴死。   这一次,她是一定要救他的。   “你……能不能不打?”晓归还是说出了口。   “为什么?”谢长渊凤目扬起,如风拂水面。   他早就知道晓归是瀛洲山的镇派神龟玄武,是腾蛇之祸的预言者,但他一直没有问晓归原因,他在等晓归的解释。   晓归做了一会儿思想斗争:“我是玄武。”   “嗯。”谢长渊并不惊讶。   “但我又不是玄武。”   “嗯?”   “准确地来说,我来自别的世界,在那个世界的我得病死了,就莫名其妙地变成了玄武,那是在十几年前,应该是你刚入门不久的时候。”   晓归观察着谢长渊的反应,继续说道:“就类似于修真界所说的夺舍?但我并不是主动的……说起来更离奇的是,我在原本世界里看过一个话本子,讲的就是这个世界的故事,在那个话本子里,赛欺霜和白清池是男女主角。”   晓归指了指谢长渊,又指了指自己:“你我都是会死掉的配角,你的间接死因,就是攻打了修真界,直接死因……是在战后被别人偷袭……”   晓归思来想去,还是没有说,谢长渊是被赛欺霜背刺而死,毕竟这对他有些过于残忍。   她也没指望谢长渊能完全相信,只能希望这番话能在他心中埋下一颗种子,她还准备了其他方法阻止这场战争。   晓归早就看厌了彼此误会的戏码,她宁愿直接告诉谢长渊一切,怎么选择就是他的事了。   春和景明,桃花花瓣飘落在二人头上,晓归伸手为谢长渊拂去头上的花瓣:“你要是为难……”   “可以。”谢长渊将手覆盖在晓归的手上,“我相信你,只要你在我身边,什么都可以。”   谢长渊碧色的瞳孔漾出笑意,如一阵风,吹散了她心头的愁绪。   晓归心上发涨,丝丝缕缕的麻意从手上传至全身。   她脸上滚烫,不敢再看谢长渊的眼睛,把手抽了回来,掩耳盗铃似的捂住自己的眼睛:“对了,还有一件事,我现在这具身子和凡人没什么区别,还比较僵硬,是个面瘫。”   谢长渊笑着收了手,等着她继续说。   “所以……所以我不笑,不代表现在不开心。”   ***   红绡急匆匆地走进院子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她从未见过妖皇笑得那么温柔,他身边的碧衣女子是谁?   她听说昨日妖皇郑重其事地带了一个凡人进了妖宫,还将她一路带进了自己的寝殿。   红绡原本还将信将疑,可如今二人就在眼前,由不得她不信。   她一身红衣娇艳,除了坊间传闻的不知姓名的瀛洲山女修士,她一直被认为是最有可能的妖后人选。   她虽然对妖皇并没有什么别的心思,但长久听到周围人这么说,多多少少起了一些占有欲。   她按下心头的不悦,她走上前去,声线明亮:“殿下,擎武那边已集结了三十万妖修,殿下何时去亲自看看?”   晓归一看来人,就猜出了她的身份。   原文的描述里,红绡眼尾一朵芍药花纹,样貌极其艳丽,能力也出众,深受谢长渊器重,是他最为忠诚的下属,当初谢长渊能顺利坐上妖皇的位置,离不开花妖红绡和虎妖擎武的帮助。   而晓归真正看到红绡,在心中不由地赞叹了一句,柳腰花态,丰神绰约,她的美与赛欺霜的清丽之美不同,极具侵略性。   “红绡,让擎武收兵吧。”   红绡一听,瞬间急了眼:“殿下,你这是什么意思?”   谢长渊手轻轻扣着桌面:“意思就是,不打了。”   “殿下!万万不可啊!此一战众望所归,怎可临到头反而退兵?”红绡一向是主战派,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晓归“昨日还和殿下商议地好好的,怎么今日突然就……”   “修真界欺我妖族,这个仇有很多种方式可以报,未必非要通过战争。”谢长渊器重红绡,便多几句解释,“再说擎武的三十万大军又不是就此解散,他们戍守边疆,也算是对修真界的一个警示。”   “话虽这么说……但……”红绡仍不死心,柳眉倒竖,想再劝谏几句。   “好了,我意已决,不必多言。”   红绡的第六感告诉她,这次退兵必然和殿下身边的这个来历不明的女人有关系。   她心头不悦之意渐起:“我跟了殿下三年,这决定不像是您的意思,是不是有旁人从中作梗?”   谢长渊斜睨着她,眼中碧色褪去:“红绡,我平时是不是太纵容你了?”   “殿下!”   “下去吧。”谢长渊一拂袖,巨大的妖力倾泻而出,红绡咬着牙,脸色不好。   她用狠狠剜了晓归一眼才愤恨不平地走了,晓归哭笑不得。   “这下好了,刚到妖界,就给自己树敌,这样一个美人,就这么恨上了我。”   谢长渊说:“后悔了?”   晓归摇摇头:“不后悔,不管从什么角度来说,避免战争都是好事。”   “别放在心上,红绡就是那个性子,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说不定过两日自己就好了。”谢长渊说道。   “你倒是挺了解她?”晓归轻飘飘地来了一句。   谢长渊战术性地拿起桌上的杯盏,喝了一口茶:“你刚刚说你并非玄武真身,那你原本的名字叫什么?”   晓归说:“我原本就叫晓归,玄武一直就是玄武,晓归才是我的名字。”   “那这么说,你这具身体,是不是反倒更接近真实的你?”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的。”   “你以后多和我说说你在那个世界的经历吧……还有你说我们都是话本中会死去的人物,那玄武是怎么死的?”   晓归想到自己的死法就觉得离谱:“被白清池宰了……”   谢长渊:?   谢长渊只觉得以前的一切似乎都对上了:“所以你说的未来会置你于死地的仇家就是白清池?那你为什么又要保护他?”   晓归:?   晓归努力回忆着过去,她好像只有那次从后山救了他之后,跟他说了这些话,可是她明明记得给他下药了,他应该忘记了那些事情啊?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晓归惊奇地问道。   “你的那些药物,对我并没有用,腾蛇血脉不会被轻易被毒物侵蚀。”   “所以说,你之前都是装的?”晓归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你竟然骗过了我?”   谢长渊无奈地说道:“骗过你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吗?我猜白清池也多多少少知道一点,你不也没发觉么?”   晓归:……不愧是原书中的男主和反派,碾压了她的智商。   *   谢长渊虽然答应了晓归不进攻修真界,但日常还有很多事务等着他去处理。   晓归反正也没有别的事,就坐在一旁陪他,顺手翻着刚刚谢长渊看的话本子。   这本书一看书名就很震撼人心《义父七天不下床》,晓归一页一页看下去,觉得这个作者实在是个人才,竟然是以凡间王朝为背景,写的是王爷和义女之间不得不说的故事,其中描写之大胆,晓归只有上辈子在某棠网站上才能得见。   看到激情之处,饶是晓归阅文无数,也面颊发烫,她意味不明地瞧了一眼谢长渊,她怎么记得,刚刚这个人看这本书的时候,那叫一个面不改色,这些年他到底经历了什么?之前在瀛洲山的时候,他可是看正常的恋爱话本子都会脸红的。   谢长渊并不知道晓归的脑内拉扯,他抬眸与晓归对视,冲着她粲然一笑。   晓归的脸上更烫了。   手上的书都不香了,她搁下话本,站在谢长渊近前,准备给他磨墨,转移一下注意力。   “过来。”谢长渊道。   晓归手上的墨还没磨明白,整个人就被他拉到了怀中,坐在了腿上。   “你走来走去的,我没法定心。”谢长渊抱着晓归,手臂紧紧地贴在她的腰侧。   晓归感觉自己也逃不出去,干脆软绵绵地趴在了谢长渊身上。   晓归垂目看着谢长渊握着笔,在文书上批示着什么:“难道妖界也和凡间一样,每日都有官员给你呈上奏章?”   谢长渊扶了扶晓归的身体,让她坐得更舒服一点:“跟凡世王朝不一样,妖族一般都是群居,每族都会有自家的家主,各族群之间难免会有冲突,我入主妖界之后,就自然需要处理这些事。”   晓归点点头,妖族之间一向以武力为尊,是出了名的好斗,她伏在谢长渊的肩上,瞧着谢长渊侧脸的轮廓线条,当妖族之主并没有那么简单,这三年他一定也碰到了不少艰难的事。   谢长渊不说,晓归便不问,或许是谢长渊身上太舒服了,又或许是日头渐晚,这大殿中烛火摇曳惹人犯困,晓归又睡着了。   一连几天,晓归都在谢长渊的殿内泡着,不是看看话本子,就是被他强行带到身侧,晓归习惯了这样的日子,感觉甚是安心。   唯一一点美中不足的是,她每日还得陪着谢长渊用餐。   自己傀儡之身本是不需要进食的,食物到了她的肚子里,就像进了黑洞一般,瞬间消失地无影无踪。   她怕谢长渊担心,就没有告诉他自己没有味觉嗅觉的事情,谢长渊每日都会准备许多美食,看着漂亮,尝进嘴里,却是味如嚼蜡。   直到这一日,晓归迷迷糊糊地睡在谢长渊身上,却被殿内的吵嚷声叫醒。   “殿下!您究竟是怎么想的,为何要将一个凡间女子天天带在身侧,我妖族什么样的女子没有?殿下您是不是就是为了这个女人放弃了攻打修真界的计划?”一个男人的声音,嗓门粗犷。   晓归睁开眼,殿内站着两个人,一个人她认识,是红绡,另一个男子虎背熊腰,络腮胡,怒目圆瞪。   若是晓归猜的不错,应该就是虎妖擎武。   谢长渊见晓归醒了,手臂顺着她的腰间黑发上移,把她的头按回了肩膀。   “本座的私事,你们是不是管的太多了。”谢长渊嗓音寒冷。   他甚少自称本座,看来这回是真的生气了。   晓归不愿他为了自己这些事和忠心于他的属下不合,轻轻拍了拍谢长渊的后背:“我来处理。”   谢长渊手臂并没有松动,仍是和殿内二人僵持着。   “你不是说相信我的吗?”晓归对他说道。   谢长渊这才黑着脸松开了桎梏。   晓归睡了好一阵子了,拂袖定了定神,才开口道:“二位意欲何为?”   红绡冷笑一声:“你可知道殿下为了这次攻打修真界准备了多久,定是你狐媚惑主扰我妖族大计,你莫不是修真界的奸细?”   晓归不同她据理力争,直接问道:“那按你们妖族的方式,意见不和时当听谁的?”   红绡望了谢长渊一眼:“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我们妖族强者为尊,我们自然是尊重殿下的意见,可如今是你从中作梗,我们怎么咽的下这口气。”   晓归点点头:“那就和我打一架吧,谁赢了听谁的。”   红绡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谢长渊也扯住晓归的衣袖,晓归回头给了他一个眼神,口型告诉他安心。   “你疯了,你一介凡人?和我打?”红绡不得不怀疑晓归的动机。   晓归一身水绿色月华裙,安安静静地站在那儿,眼眸低垂,不知在想什么。   擎武支起胳膊推了红绡一下:“你等什么呢?殿下都默认了。”   红绡自然不会怕了晓归:“好,那就明日演武场见,只是比武刀剑无眼,你到时候可就没有后悔的余地了。”   晓归点头:“绝不后悔。”   晓归又对着擎武说:“退兵之事,确实是我和你们殿下商量之后做的决定,不过这是为了妖族的未来着想。”   原书中,谢长渊身死之后,妖界除了少数大妖还能保持尊严之外,大部分地方都沦为了各个修真门派的历练场所,再无翻身之日。   擎武显然不信:“你休想拿迷惑殿下的那一套来跟我说。”   “我知道你现在不会相信。”他的反应在晓归的意料之中,“若我明日赢过了红绡,到时可否再听我一言。”   擎武哈哈大笑,笑声回荡在空旷的大殿中,他在晓归身上感受不到任何一点灵力波动,甚至连生命的气息也很微弱,看她这副病殃殃的样子,还想战胜红绡:“好啊,你若赢了红绡,我就听听你要说些什么。”   晓归并不在意擎武的态度,他答应了,自己的目的就达成了。   红绡虽然性格也率直,但终究是女子,心思比擎武细腻不少,心头还是存了些疑虑,不过妖族一向重诺慕强,若眼前女子能将她打败,那她也心服口服。   红绡仰起头道:“明日巳时,演武场恭候。”   晓归爽快应下。   “你们闹够了?”谢长渊在上位,语气不善,“还不退下?”   红绡和擎武走后,谢长渊面色阴沉,拉着晓归的手,眼神幽幽地看着她。   “好了,我不会打无准备的仗,除非我想输,她伤不了我。”晓归试图宽慰谢长渊,五指穿插进谢长渊的掌中,与他十指相扣。   “这我知道,明日我会在一旁看着。”谢长渊语气稍有缓和,“不过明日巳时,你起的来?”   晓归这才反应过来,这几日被谢长渊养的,每日不到午时不起身,要她明天巳时保持清醒地去打一架,确实有点困难。   谢长渊揽住晓归的肩膀把她拉进怀里,似低语又似叹息:“你啊。”   作者有话说:   肥厚一章奉上   长渊脑内小剧场:她偷看我,她还看我刚刚看过的书,她好爱我 第四十六章   晓归顺势伏在谢长渊的胸膛:“红绡是什么修为?”   谢长渊揉着她后腰的头发,无奈地说:“你连她什么修为都不知道,就敢约战?我看你真是胆子大得很。”   “我有什么好怕的,我不过是不想伤到她的根基,毕竟是你的属下。”晓归蹭在他的胸口,“再说了,我随身带着你的护心麟,它会保护我的不是么?”   晓归一直将护心鳞系在脖子上,此刻鳞甲和它原本的主人相贴,微微发热。   “红绡已是八阶,元婴修为,擅用长.枪,枪法轻灵,你可需要我帮你什么?”谢长渊的声音从上面传来。   “长.枪?”晓归想这不是巧了,她也用枪,只不过她的枪是热武器罢了,“不过我确实有一件事情要你帮我一下,那天走的急,我的储物袋还在庭飞花那里。”   “好,我让他们送过来。”   *   晓归本以为会是庭飞花送过来,没想到来的竟然是骨娘。   骨娘仍是像当初在幻衣阁里一般,深紫色散花裙,颜色艳冶:“姑娘,您需要的东西在这里,少主说他就不亲自来了,不过他有一道留音符要交给姑娘。”   晓归接下了东西,见骨娘还站在不远处,就顺口聊两句:“骨娘,你应当并不是幻海蛛吧?为何会帮他们做事?”   “幻海蛛家主对我有恩,我尽一份心,算是报答当年家主的恩惠。”   待到骨娘走后,晓归才拿起那道留音符,留音符区别于别的符咒,不需要灵力,只要以火燃烧即可催动。   晓归寻了一处烛火,将留音符点燃,庭飞花生机勃勃的声音传了出来。   “晓归晓归,我最近忙着跟我老爹到处熟悉族内,他们都对我特别好!你最近怎么样?我猜应该过得也不错吧,嘿嘿,我听说你要跟一个叫红绡的花妖打一架,我是完全不担心你……就是挺担心那个女妖的,你跟我要储物袋,我让骨娘给你送来了,我后来才知道骨娘是我老爹的心腹手下,怪不得当初消息传得这么快,你可别怪我没亲自来,上次我看谢长渊一副要把我吃了的表情,除非必要,我可不想再看见他了……等你以后。”   留音符燃尽,庭飞花的话还未说完就戛然而止,晓归一阵无语,她好不容易纠正了庭飞花的话痨,结果他和自己父亲一起之后,又回到了最初的起点。   谢长渊掀起珠玉帘,走进门内:“东西送来了?”   晓归抬眸见谢长渊的身影逼近:“你来的刚好,要你帮个忙,我看隔壁的偏殿空旷,帮我把储物袋里的东西都取出来放进去吧,我如今没有灵力,之后取用起来也方便些。”   “好。”   谢长渊伸手,晓归便将储物袋放在他掌心。   哪知谢长渊另一只手从掌心取下了储物袋,仍是将修长的手掌,展开在晓归面前。   “怎么了?不是给你了?”   谢长渊稍稍动了动手指,示意着晓归。   晓归心里存了笑意,把自己的五指放到谢长渊的掌中。   他这才满意地扣住晓归的手:“走,去偏殿。”   偏殿昏暗,谢长渊一扬手,殿内烛火渐次燃起,他一件一件地取出储物袋中的物品,在其中看到不少晓归小世界熟悉的物件。   晓归在其中挑挑拣拣,取了一把小型步.枪,往其中装上弹夹:“介意我试试么?”   “你试。”   晓归手持黑色管状物体,对着偏殿某处,手指拨动了某个机关。   随着“突突突”的声音,枪口对准的一排烛火熄灭,偏殿的墙壁被打穿,留下数个洞眼。   没有感受到丝毫灵力波动,却有不逊色于修炼者的威力,谢长渊这才真正对明天的对战放了心。   ***   次日巳时,晓归准时来到了演武场。   生物钟果然不是那么好调整的,幸好她昨日翻到了从小世界中带来的闹钟,不然让谢长渊来叫她也太丢人了。   红绡今日将头发束起,单手执一柄红缨枪,跃上了擂台,眼中傲然,看上去像极了话本子里的女将军。   晓归默默手脚并用地上了擂台,却无一丝窘迫。   红绡声音清亮:“你有兵器吗?我可不想欺负你。”   “有。”晓归扬了扬手里的步.枪。   红绡看了眼晓归手上那不知用途的黑色管子,那算是什么莫名其妙的兵器?   红绡说道:“你凡人之躯,我让你三招。”   晓归摸了摸手里的枪支:“还是不要了,让三招你就彻底输了。”   红绡冷哼一声:“既然如此,就不要怪我了。”   她手中长.枪翻转,衣袂飘飞,摆了一个漂亮的架势。   谢长渊坐在台下,他拿起案几上的一盏茶,品了一口。   今日各大家族不知是听了什么消息,纷纷跑来了演武台看热闹。   庭飞花和他的老爹也在台下,刚好和虎族族长擎武坐在一块。   擎武虽然看着粗鲁,对自己的妻子却是很好,这回带上了自己的妻子来一同观战,开场前为妻子忙前忙后,又是端茶倒水削苹果,又是为她披上披风,就没停下来过。   他妻子看着端庄美丽,配擎武算是绰绰有余。   庭飞花的老爹铁山和擎武是旧识,忍不住开口调侃几句:“我说擎武啊,你堂堂虎族家主,你夫人又不是母老虎,做什么这么殷勤?”   擎武瞪了铁山一眼:“关你什么事?蜘蛛这种没血肉的东西怎么会懂感情?”   铁山刚要反唇相讥,擎武的夫人笑吟吟地开口了:“铁山家主,我家夫君性子不好,你莫要和他一般计较,这样吧,我这里有一对双鱼玉佩,就算虎族给您公子的见面礼了。”   铁山一向吃软不吃硬,擎武夫人的双鱼玉佩对幻海蛛的阴性体质有调和作用,这个礼物送的甚合他的心意,他就收下了,不再和擎武斗嘴。   庭飞花观察着擎武夫人,觉得这个女人能把虎族家主拿捏得服服帖帖的,还三言两语就把自己老爹哄好了,实在不简单。   擎武对夫人说道:“夫人,今日你且看好吧,红绡赢了之后,我就和殿下请命再去攻打修真界,到时候一定将那些修真界的好东西都献给你。”   “夫君,我并不在意那些东西。”擎武夫人淡然地看着演武台上,平静地说,“况且红绡未必能赢。”   擎武自是不信:“夫人,你不懂这些舞刀弄枪的事,红绡不可能输。”   擎武夫人仍是波澜不惊:“先看吧。”   庭飞花是知道晓归手里东西的厉害之处的,可他来之前听自家爹爹提过这个虎族夫人,听说只是刚刚能化形的荷花妖,竟有如此眼力,当真不可小觑。   台上红绡枪头旋转,妖力凝聚,长.枪如游龙一掷。   晓归早就端好了步.枪,今日她穿了五层法衣,等闲的攻击根本伤不了她,她扣动扳机,子弹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射出,冲击着红绡的防身护罩。   红绡一惊,由于晓归的枪支并不需要耗费灵力,红绡感受不到灵力波动,只觉自己的防身护盾于一点不断受着冲击。   这样下去,这一股奇怪的力量迟早会穿透护罩,打在她身上,她不敢迟疑,□□送出,击到晓归身体的一刹,竟是起了金石之声,她被震得虎口发麻,倒退了两步。   晓归手上一直没停,枪口突突突突地对着红绡周身淡金色的护罩冲击着,不多时,她的护罩已经有了裂痕。   红绡身为花妖,除了这防身护罩外,自身是没有什么防御力的,她硬着头皮将妖力附于□□之上,一圈横扫,试图将晓归打下擂台。   晓归步.枪里的子弹经过这一波消耗,所剩无几,她拿出了一颗之前准备好的,注入自己本来灵力的弹珠,在红绡长.枪扫到她之前,扔了出去。   来自化神期巅峰的灵力瞬间爆发在擂台上,红绡只来得及退了两步,护体金光自刚才的裂缝处彻底破碎,她伏在地上,五脏六腑也在狠狠震荡,她半跪着,用长.枪支撑着身体,硬是忍住,没让一口血吐出来。   她抬头看着面前的碧衣女子:“那是什么东西?你怎么会有化神期的修为。”   晓归并不回答,抬起枪口,抵着她眼尾的一朵芍药花,低声说道:“认输了么?”   晓归本来是不想消耗弹珠的,可自己的身体刚刚又控制不住地犯困,只好速战速决。   红绡从未告诉过旁人她的命门就是眼尾的一朵芍药,面前这个女子刚刚使出了化神期的一击,此刻又精准地抵着她的命门,她皱着眉,不可置信:“你不是凡人吗?是怎么做到的?”   晓归叹了一口气:“你不用管我是不是凡人,你只需要知道一点,修真界能人异士众多,多得是你没见过的强者,修真者可不会像妖族比武正大光明,多得是你没见过的招数,你有没有想过,要是败给修真界了,整个妖族都要下地狱。”   尤其是白清池,这三年她只能从庭飞花口中得知,白清池的修为进展也远远超过了书中的描述,怕是更难对付。   红绡虽然不甘心,但是输了就是输了,她不是那种会出尔反尔的人:“我认输。”   她话音刚落,台下一片哗然。   作者有话说: 第四十七章   “我可以答应你不再攻打修真界,但兵力都在擎武那里,我没有办法干涉他。”红绡冷冷地说道。   “无事,我会和他说的。”晓归挪开了枪口,伸出手想扶红绡一把。   红绡避开了晓归的手,自己艰难地站了起来。   “你究竟是什么人?”红绡握紧红缨枪,“你待在殿下身边到底有什么企图?”   什么企图?   晓归不着痕迹地看了在台下优哉游哉喝茶的谢长渊,他修长的手指掀起茶盖撇了撇,轻呷一口,凤目流光,薄唇微抿。   “我是什么人并不重要,只是想替妖族避开一场劫难罢了。”   红绡摇晃着身形,不甘心地说道:“我跟修真者有私人恩怨,我个人是不会放过他们的。”   “可以,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只要你不以妖族为名行动就行。”   红绡强撑着力气,翻身下了擂台,台下立刻有两个娇艳的女妖扶着她走了。   晓归也下了擂台,径直走到擎武夫妇面前。   擎武正吹胡子瞪眼,看上去很是不服气,嚷嚷道:“这算什么,还没过几招!全靠那个莫名其妙的武器!”   晓归并不和擎武多说什么,她来到了擎武夫人面前。   她记得原文中说,妖族大妖擎武对自己的夫人华芝那叫一个言听计从,他能坐上虎族族长的位置,全凭他夫人的聪明才智。   “华芝夫人。”   “你知道我的名字?”华芝的名字鲜少有人知道,她在外一向是自称擎武夫人。   她看上去平淡亲和,像是一朵与世无争的芙蕖花。   “我之后想约您谈谈。”   华芝淡淡一笑,美目盯着晓归:“我一个妇道人家,平日里都是夫君在外行走的多,姑娘和我有什么好谈的?”   “夫人先别急着拒绝我。”晓归从怀中掏出了一封信,“这封信里有一些夫人一直想知道的答案,夫人看了之后若改变了主意,可随时来宫里找我。”   华芝眼神中终于透出一些兴味,她接下了晓归的信件。   “夫人!你和这个女子有什么好说的!”擎武在一旁就差拍桌而起了。   “夫君,我有些乏了,不如我们早点回去?”华芝伸出纤纤玉指揉了揉太阳穴,眉尖微蹙。   擎武看到夫人不适的样子,当即什么都忘了,赶紧将华芝扶起来:“夫人,是我粗心了,我这就送你回去。”   华芝从晓归身旁路过的时候,她轻轻阖上眼睛,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晓归知道,此事成了。   庭飞花与晓归好几日未见了,他瞥了一眼谢长渊,见他还在淡定喝茶,就走到晓归跟前:“晓归,这段时间你过得怎么样?”   庭飞花在他父亲身边待了几日,浑身也跟着珠光宝气起来,且不论衣着有多风骚,单说手上这把逍遥扇,扇骨扇面的材料放在一些修真小门派,可以算的上是镇派之宝了。   “我挺好的,就还是时不时犯困,最近睡得时间越发久了。”   庭飞花用扇子挡着脸,在晓归的耳边说:“我之前就有猜测,这两日翻阅了一些典籍,更是肯定了这个想法,你这具傀儡身离瀛洲山的本体太远了,切忌离开地面太久,只能靠吸收地气恢复损耗,不过长此以往下去也不是办法,你早做打算。”   晓归也有些感觉,只不过她没想到这么细,她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庭飞花说完,就假装无事发生地回到了座位上坐着。   铁山家主问道:“儿子,你刚刚和那个姑娘说什么了?神神秘秘的。”   “没什么,就问问她过得好不好而已。”庭飞花不愿多说。   “儿子啊,不是我说你,喜欢就要勇敢去追,我当年追你娘的时候,那可叫一个……”   随着晓归走远,她身后的声音渐渐消失不见,远处,谢长渊站了起来。   他红衣黑发,面如美玉,衣袖翻飞,向晓归走来。   晓归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阵眩晕,向谢长渊的方向走了两步,绵绵的困意像细密的针脚扎在她的身上,她今天消耗了太多精神。   谢长渊左手掐诀,在晓归倒下之前,接住了她的身子。   他嗅着晓归的发间芬芳,在众目睽睽之下把沉睡的晓归抱起来,风拂过长发,将二人的发丝纠缠在一起。   “怎么还是这么逞强。”谢长渊瞧着怀里的女子,转身抱着她离开了这里。   周遭的妖族世家议论纷纷,都在猜测这个刚刚胜了红绡的女子,究竟是什么身份,能让妖皇如此另眼相待。   ***   晓归这一睡就是整整三日。   她睁开眼睛的时候,一个脸上丘壑纵横的老人坐在她床前,老人见她醒了,激动地说:“你终于醒了!”   晓归睡久了,有些不知年月:“我在哪儿?你是谁?”   “我是妖族的老树妖戎之,殿下让我来给你治病……我已经守了你快三天了,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不然我这一把老树根非得让殿下砍了不可。”   “病?”晓归透过床帷看外面,夜色如水:“你说我睡了三天了?”   门口人影绰约,谢长渊走进来,看不出情绪。   “你下去吧。”   “是,殿下。”树妖戎之弯着腰退了出去。   谢长渊撩开床帷,晓归感觉到床铺一塌,他坐到了床侧。   他伸手顺着晓归纤细的脖颈撩动了一下她的头发:“怎么不早说?”   晓归知道他指的是自己犯困这件事:“我之前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怕说了让你担心。”   “你突然这样,我更担心。”谢长渊手抚着晓归的下颌,眼神中有化不开的幽深浓雾,“你会离开我吗?”   谢长渊蓦地将晓归收进怀中,他的胸膛冰冷,晓归茫然地靠在他的肩头。   “你怎么了?”晓归感受到腰侧的手臂越收越紧,似乎要将她揉进他的身体里。   谢长渊不说话,偏过头,灼热的鼻息喷洒在晓归的耳后,晓归耳垂一痛,谢长渊咬了她的耳垂。   晓归控制不住地颤抖了一下,下意识抱紧了谢长渊。   他唇瓣在晓归耳边低低地说道:“你第二日还没醒过来,我几乎就要疯了,答应我好吗,不要离开我……”   晓归一侧脖颈痒得想避开,却避无可避,反而与谢长渊贴得更紧。   “好,我答应你……你先松开好吗,我快喘不过气来了。”   谢长渊这才松了桎梏,不过手掌沿着她的腰部、肩部、胳膊,一路滑到了晓归的手腕处,与她十指相扣。   晓归和谢长渊对望着,谢长渊的瞳孔中隐隐泛红,她稳了稳心绪:“长渊,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明白,我是借傀儡出的瀛洲山,傀儡离本体太远,多多少少会有点副作用,你看,我休息休息不就好了吗?”   “你需要补充地气,我会让树妖一族每日给你提供足量的地气,只是你以后不要再耗费心神了。”   晓归没想到谢长渊已经知道了她身体的问题出在哪里,甚至还找到了解决办法。   “这几日让你担心了。”   “晓归,我记得你说你一直想去外面看看。”灯火摇晃,映着二人的脸庞,“我之后带你去凡间走一走吧?”   “真的么?”晓归惊喜道,“你妖族的事务没关系么?”   “没事,我会提前处理好一切。”谢长渊替晓归理了理鬓发,“去凡间,你的身体会好得快一些。”   ***   晓归忘了那天晚上是怎么睡着的了,她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所以又在无意识的情况下睡过去了。   她醒来的时候,老树妖又一脸悲怆地守着她:“你醒了,殿下刚走,你就醒了。”   晓归问道:“这次我睡了多久?”   “一夜。”老树妖哭丧着脸,“我刚到家屁股还没坐热,就又被叫过来渡了一夜的地气,薅羊毛怎么就逮着我一只薅啊。”   晓归看出这只树妖修为深厚,估计是树妖族长之类的职务:“我会和他说的,下次不让你来了。”   “别别别,我的祖宗,你是不知道殿下生起气来有多可怕,我族那些小辈可受不起,还是我来吧。”树妖无奈地揉了揉自己的脸,“回家可得好好保养。”   “你刚刚说殿下刚走?他也在这里守了一夜?”   “可不是吗?殿下熬的眼睛都红了,那模样可真吓人,刚刚说是擎武夫人来找你,殿下才走的。”   “华芝来了?”晓归想起当时和她的约定,想起身去见她。   树妖连忙阻止了晓归:“殿下说了,他会处理的,你别去了。”   “不行,这是我和华芝的事情,他怎么处理?”晓归还是担心。   “谁说我不能处理?”谢长渊掀开门帘,走到床边,“你醒了。”   他衣裳上还带着外头的寒气,就没坐下:“华芝走了,她说,擎武已经应允不再攻打修仙界,心服口服。”   “你……”晓归想说点什么,看了一旁的树妖一眼,欲言又止。   老树妖自请告退。   他走后,晓归才轻轻拉了下谢长渊的手,让他坐到床沿。   “怎么了?”   晓归抬眼瞧他,他虽然掩饰地很好,但眉宇之间还是有一丝疲倦:“我觉得你现在需要好好休息。”   晓归顿了顿,又说道:“你……反正也要守着我,就在我这里休息吧,你说呢?”   作者有话说: 第四十八章   谢长渊眉眼间泛起一圈圈涟漪,片刻之后,他顺着晓归的头发摸了摸:“我就在这里陪你,一会儿我吩咐人搬张软塌来就是了。”   晓归轻咳了一声:“好。”   不一会儿,果真搬了一张软塌过来,和晓归当初那张还有七八分相像,谢长渊神态自若地坐了上去,顺便捡了两本文书翻阅着。   晓归想起瀛洲山的时候,他们也是这样同处一室,只不过现在角色调换,在软塌上安然无事的人换成了谢长渊。   谢长渊仿佛真的在心无旁骛地看文书,晓归盯了他好一会儿,他也没抬头看她。   晓归当初在寝舍的时候一天到晚看话本子的形象和谢长渊重叠,果然,出来混,都是要还的。   晓归现在也没什么力气,像一条咸鱼一样又倒回床上,不到一会就睡着了。   在睡梦之中,她感觉有温热的手掌覆在额上,一遍又一遍地抚着她的鬓发。   她睡得昏沉又安心,也就没管他。   ***   晓归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头上的床帷换了个模样,她左右张望,发现自己好像不在原本的房间。   “长渊?”她唤道。   床帷外传来脚步声渐渐靠近:“我在。”   晓归松了一口气,虽然她知道自己在谢长渊身边是最安全不过,还是害怕出现掌控之外的突发事件。   “这是哪儿?”晓归撩开床帷,发现房间里的摆设基本更换了一波,窗外的景象也与昨日不同,一棵参天的榕树垂落了万千根须,她从未在妖宫里见过榕树。   谢长渊顿了顿说道:“这是凡世。”   晓归是记得他要带自己来凡世,但她竟然睡了一觉就到了。   “你怎么不提前跟我说一声,我什么都没准备呢……”晓归伸展了下自己的胳膊,发现力气竟然恢复了许多,“这是哪里的凡世?这是客栈么?”   “归阳,我买下了一座宅子。”   “归阳王朝?”   晓归对这个王朝并不陌生,师门里那对天天作妖的师兄妹渺音渺广就是这个王朝的太子公主,谢长渊也是在这里受过一次重伤。   而且这个王朝作为瀛洲山的供奉者,离瀛洲仙山是最近的。   “你的身体,离瀛洲山近一点,会恢复得快。”谢长渊替晓归彻底拨开床帷,“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晓归自从离开瀛洲山之后就没有再这么精神过,精神到她觉得自己可以立刻做几十个卷腹加俯卧撑。   “我感觉很好,从没有这么好过。”晓归如实回答,“只是这里离瀛洲太近了些,你我会不会被熟人发现?”   归阳因为离瀛洲近,经常会有一些弟子来此处历练,而且原文中并未提及归阳王朝的背景故事,晓归怕会发生什么超出掌控的事情。   谢长渊没有回答,只是翻转手掌,手心一朵翠色的莲花展开,灵气四溢。   晓归感知不到灵力,但她切实看到了这一朵灵气化成的莲花:“你突破炼虚了?”   原文中,谢长渊止步于化神期,如今他突破了炼虚,这片大陆上也鲜有敌手。   他的性命又多了一重保障。   谢长渊用实际行动告诉晓归,就算是被别人认出来也没关系,对现在的他来说,瀛洲山上没一个能打的。   晓归推开门走出去转了一圈,不由感叹道谢长渊眼光真好。   此处宅院临近河边,院落里树木错落,还有个花圃,建筑风格端庄典雅,她储物袋里的宝贝们都被他带了过来,仍是按照她原本的要求,整整齐齐地码在一处屋子里。   晓归走近大门口,没听到有什么人声:“这处院落是离闹市很远吗?”   谢长渊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没有,我为了清净,把四周的宅子都买了而已。”   晓归:……   晓归是想来救谢长渊的,现在看来,怎么好像变成了她在抱大腿。   晓归瞧了瞧天色,日头正好:“我们出去转转吧?”   “好。”谢长渊在阳光下勾起唇角,整个人像镶着金边。   “你这身衣服不大行,太扎眼了,脸也得挡挡。”晓归看着谢长渊俊俏的面容,想起了上次庭飞花在凡间的经历。   谢长渊一扬手,身上的红衣褪去,变回了玄色衣衫:“这样行么?”   晓归满意地点点头,她好久没见谢长渊穿玄衣了,他整个人的气场收敛了许多,显得有些禁欲。   晓归熟练地找了面纱和银铸的半张面具带上,这才和谢长渊出了门。   二人一个蒙面,一个带着面具,即使看不见脸,周遭人也有意无意地回头瞧他们。   晓归摸了摸自己的脸:“怎么回事,不是挡着么?”   谢长渊轻笑了一声:“你觉得,白天街上一人戴面具,一人蒙面,这正常吗?”   晓归这才反应过来,周围人看他们的神色,并不像当初看庭飞花的时候那般炙热,反而是有几分好奇。   她反思了一下,觉得他们两个人这个造型……可能确实有点中二病晚期、雌雄双煞的味道。   谢长渊手滑过晓归的耳边,替她取下面纱。   “你做什么?”   “腾蛇擅长制造幻境,安心吧,他们只会觉得我们的样貌平平无奇。”   晓归瞪着谢长渊,他能解决问题那他不早说,还看着她跑前跑后的。   “我只是觉得,你很可爱。”谢长渊手指刮了下晓归的鼻子,面上笑容愈深。   晓归一个猛女,两辈子加起来也没被人夸过可爱,老脸一红。   “走吧,不是要逛逛吗?这里我熟。”   晓归觉得谢长渊在吹牛,他是来过一次归阳,晓归知道就那一次他也没在归阳停留很久,身受重伤后很快就回到了瀛洲山。   但很快,晓归被打脸了。   这已经不能称之为熟悉了,这简直就是他老家,行至小吃摊边,各大摊主都热情地招呼他,说他怎么好一阵子没来了,西街卖臭豆腐的王婆、东街卖酱肘子的李叔……甚至亲切地叫他小谢。   我滴龟龟,这确定还是原文里病娇偏执的妖皇谢长渊吗?   能容忍凡人叫他小谢?   谢长渊见到那些摊贩笑的也十分温和,看上去就像一个普通人家的小公子。   晓归忍不住问道:“你……经常来这吗?”   “是啊。”谢长渊回望晓归,“我不是都买了宅子在这里么?我之前三年经常会来这里小住。”   “你好端端的,来凡世住着做什么?”   谢长渊没有回答,而是拉着晓归,坐到了一个简陋的铺面里。   老板是个面容和蔼的老奶奶,显然和谢长渊也很熟悉:“哟,小谢啊,好久没见你了,原来是去娶夫人了?好好好,咱们小谢终于成家了。”   老奶奶笑得和煦,谢长渊说道:“赵婆婆,两份豆腐脑,多加香菜和虾皮。”   他又看了眼晓归:“赵婆婆,我们还未成亲,还不能叫做夫人。”   “姑娘啊,咱们小谢可是好人哪,这街坊邻居的不少都是被他接济起来,才过上如今开个食铺的生活……这归阳王朝的皇上昏庸的很,近几年更是沉迷美色,哪管得咱们老百姓的死活?”   赵婆婆一边说,一边熟练地从锅里撇了两碗新鲜的豆腐脑,又撒上了各种配料:“不要钱,你们慢慢吃。”   晓归盯着面前白花花的豆腐脑发呆。   “因为……在当年,这里是离你最近的地方。”谢长渊终是回答了晓归刚刚的问题,“而且,我记得你喜欢这里的吃食,就过来多尝尝。”   晓归说不感动是假的。   他竟是这些年为了靠她近一些,在归阳这个他差点丧命的地方住了这么久,想来之前晓归看到他在看话本子,也是因为她之前爱看吗?   喜欢一个人,就会变得和她越来越像。   谢长渊勺了一勺豆腐脑:“晓归,这家的豆腐脑是这条街上我最喜欢的,我一直想着,以后要带你来尝尝,老天总算是帮了我一次,让我得偿所愿了。”   晓归眼中干涩,做不出表情,她兀自舀了一大勺豆腐脑送进嘴里。   “好吃吗?”谢长渊有些紧张。   “好吃。”晓归望着谢长渊,“这是我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豆腐脑。”   ***   他们在外面一直逛到夜幕降临,月上中天。   谢长渊带她一家一家食铺逛过去,她虽然尝不出味道,但心里觉得这些都是世上最好的食物。   凡世间不比妖界,随着月亮西沉,街上的人越来越少,到了最后只剩下三两个人。   “你还记得你的簪子吗?”   “当然记得,你看我头上这个,就是仿着当时那个买的。”晓归被谢长渊牵着走在路上。   谢长渊将一个冰凉的物件放在晓归手里,竟是当年那支栀子花玉簪。   “戴回去吧。”谢长渊凤目里印着晓归姣好的面容,“我在这支簪子里加了些气息,以后寻常妖物伤不了你。”   “好。”晓归心底柔软。   月光洒下清辉,透过树荫,在地上变成了碎玉,他们的影子纠缠在一起,晓归踮起脚尖,在谢长渊的唇上浅浅一啄。   她见不少铺子都落了灯:“我们回家吧。”   谢长渊目光幽深,反握住晓归的手:“嗯,我们回家。”   作者有话说: 第四十九章   在归阳的日子过得很是平静,平静到晓归觉得自己已经脱离了剧情。   谢长渊每日都会牵着她到街上逛一圈,他偶尔还会自己下厨为晓归做一些吃的。   晓归将院子里的一片花圃都种上了栀子花,浇浇水、读读书,闲时就躺在庭院中晒着太阳小憩一番,每次醒过来的时候,谢长渊都会守在她身边。   这样平淡的时光她真的想过一辈子,穿越初时,想要四处闯荡的雄心壮志被平淡安逸的生活取代,晓归好想在凡间一直待下去。   可是,她自己明白,就算归阳离瀛洲山很近很近,自己的身体情况目前也还能看,但在一天又一天的消耗中,傀儡的内部已经开始出现破损。   这件事她还没有和谢长渊说。   ***   阴雨蒙蒙的天气,谢长渊执伞和晓归去买新的话本。   谢长渊明明给二人都使了避水咒,却还是悠闲地给她撑着伞,唇角带着笑意,时不时侧目瞧她。   晓归干脆将手腕搭在他的臂弯,温度透过薄衫传递过来,在微凉的春雨中带来暖意。   书铺里话本琳琅满目,晓归一眼就看到上次谢长渊在看的《义父七天不下床》摆在书铺里显著的位置,十分畅销。   晓归阅书也算无数,能给她带来冲击的话本,难怪这个世界的人也会欲罢不能。   这本书旁边还有几本同一个作者写的书,晓归扫了一眼,光看书名都是那么震撼人心,《临幸美男后宫》、《欲.望之宫》、《上仙的炉鼎生活》……   “看来这个作者的写书风格一贯如此狂野……”晓归一边说着,一边默默将这些书搜罗起来抱在怀里,“之前我怎么没发现这个宝藏作者?”   旁边的伙计听到了晓归的话,接道:“这个作者啊,也是近几年才开始写书的,客官您要是喜欢,可以瞧瞧咱们的全套合集限量版珍藏本,包装更精致,还附赠人物画册。”   限量版的东西往往对人有着奇怪的吸引力。   “那就入一套吧。”晓归说道。   晓归结了账,和谢长渊离开了书铺,外面雨水细细密密打在屋檐上,比来时更大。   谢长渊突然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晓归见谢长渊面色凝重。   他执伞的手向前挪了几分,挡在晓归身前:“前面有修真者,还有一丝妖气。”   晓归朝前张望,天色昏沉,她没有神识,只能看到远方天边一个逐渐变大的黑点。   街道尽头,一个衣着粉嫩薄纱,香肩半露的女子不要命地狂奔着,幸好由于下雨,路上行人也不是很多,大家远远看到这个女子,都主动地避开了道路。   谢长渊拉着晓归也暂且避到了一边,那个女子衣衫和发丝都被雨水打湿,险些一个踉跄摔在地上,女子赤足而奔,双手还被金色的镣铐绑在一起,看足腕上的红痕,之前双足应该也是被绑着的。   晓归认出那对镣铐,和锁妖绳很像。   女子眼中沁出泪水,终是绝望地摔在了水塘里。   “是妖?”晓归问道。   “是半妖。”谢长渊蹙着眉头,他这些年一直在努力提升半妖的地位,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了这样一个明显被狠狠折磨过的女半妖。   女子贝齿咬着嘴唇,四处张望,突然,她的目光锁定在谢长渊和晓归身上,杏眼一亮,不要命地爬起来奔过去:“姑娘、公子救我!”   黑色人影从空中逼近,地上的女子惊恐万分,梨花带雨地拽着晓归的衣裙:“姐姐,求求你救救我。”   晓归看到漂亮又脆弱的女子,起了恻隐之心,更别说这个女子和谢长渊同是半妖。   晓归蹲下身来,稳住女子颤抖的肩膀:“你别怕,是什么人在追你?”   女子盈盈泪目,摇晃着头,带着珠翠发出叮当脆响,瑟瑟地抽了两下鼻子。   而此时,黑色人影已落在了街道中央,四周的民众看到黑衣人的样子,街上的铺子立刻关了门,人们也纷纷跑开。   身旁的铺子老板好心地跟晓归说:“快走吧姑娘,国师来了。”   “国师?”   老板见晓归没有离开的意思,叹了口气,自己先匆匆得跑了。   谢长渊垂头对伏在地上的女子说道:“你是狐族半妖?”   女子应了声是。   谢长渊给女子施了一个压制气息修为的术法,给她解开了受伤的镣铐。   他将伞递给晓归,独自站在了雨幕之中:“晓归,你和她先走吧,我既然在这,就会庇护半妖。”   黑袍人落地之后,见谢长渊拦在了他身前,他盯着谢长渊的脸,愣怔了片刻:“竟然是你?”   谢长渊慢斯条理地唤出了一把灵剑:“阁下好记性,既如此,当年之仇,今日就一并了结了吧。”   谢长渊竟是唤出了在瀛洲山做弟子时候所用的灵剑。   黑袍人说道:“今日我不是冲着你来的,把你身后的人交出来。”   黑袍人身上弥漫出黑雾,他明明就在面前,声音却像是从四面八方而来:“娘娘,陛下还在宫里等你回去,你觉得光靠这两个人能拦得住我吗?娘娘今日出逃,回去可是要接受更重的惩罚的。”   女子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掉,瑟缩在晓归身后:“我……我不要回去!”   谢长渊认识这个黑袍人?还有黑袍人说的娘娘……是……?   晓归想起当年谢长渊在归阳身受重伤的事情,一下子理清了这个黑袍人的来历。   她就说当初就凭渺音,如何伤得了谢长渊,原来归阳王朝还藏着这样一个邪门歪道的修真者。   谢长渊眉间蛇纹鲜红,他一拂袖,原本巨大的妖力倾泻而出,冲击地黑袍人倒退数步,口吐鲜血,他捂着胸口,声音震惊:“这……你是什么修为?这怎么可能?”   这些年过去,谢长渊已是炼虚期,而面前的黑袍人修为还停留在金丹期。   这一场碾压性的斗法,已经没有看下去的必要。   晓归看了身旁娇柔的女子,只问了谢长渊一句:“你什么时候来找我?”   谢长渊抚摸着那柄泛着碧色的灵剑,说道:“一炷香。”   ***   晓归带着女子撑着伞朝自家宅院走去。   女子浑身湿漉漉地,不敢挨着晓归太近,像一只受惊的小兽。   她打量着女子的脸庞,楚楚可怜中又带了些不自知的媚态,泪水涟涟更容易激起他人的保护欲:“姑娘……你叫什么?”   “我……叫粉小白。”女子怯怯地说道。   晓归:???她没听错吧?   “你是……粉小白?那个写话本的吗?”晓归没有表情,只能用声音尽量表现出自己的惊讶。   粉小白提起书,少了几分怯意:“你看过我的书?”   何止是看过,晓归腰上的储物袋就里装着她全系列的限量版珍藏本,还是附带画册的那种。   “算是……看过吧。”晓归话没有说的太满,“刚刚那个国师,为什么要追你?”   粉小白听到国师二字,身体颤抖了一下:“国师……一直帮皇上囚禁着我,我妖力微弱,反抗不得,这次是拼了命才磨坏了脚上的镣铐,逃出来的。”   粉小白接着说:“我之前看到过渺音公主给国师的画册,画的就是你和那位公子,我想着你们或许会帮我……”   晓归叹了口气:“你先休息会,具体情况你回头再慢慢说吧,你放心,国师不会再追来了。”   “真的吗?”粉小白的眼睛有了些光彩,让晓归联想起当初的庭飞花。   “到了,进去吧。”她领着粉小白进了院子。   ***   谢长渊如约在一炷香之后回到了晓归身边。   晓归避开粉小白,问他:“国师呢?”   “以后不会有人再看见他了。”   晓归点点头,她不是什么圣母,当初既然这个国师差点要了谢长渊性命,如今以命偿命也是应该的。   “不过,这个国师的修炼法门好像和正统的修仙门派不一样,他的肉身只是普通的凡人,不知修习了什么功法,强行延长性命,并且达到和修真者一样的灵力修为。”谢长渊拿出了一个储物袋,“我觉得有些蹊跷,就搜了搜他的储物袋,发现了一张残页,上面寥寥数语,应该就是他能以凡人之躯强行修炼的秘密。”   晓归接过那张残页,仔细瞧了瞧:“这上面的字写的是什么,我怎么看不懂。”   “应该是什么秘法专用文字吧,不管怎样,这种东西不能再现世间。”谢长渊将这张残页收了起来,“那个狐族的女子怎么样?”   “她情绪还不是很稳定,不知之前在归阳王朝里经历了什么,她只说是被归阳皇帝一直囚禁在深宫中,囚禁了三五年,不见天日。”   对于任何一个人而言,三五年都被关在一个屋子里,不崩溃才怪呢。   晓归回头看了眼粉小白所在的屋子:“我回头再去问问她吧,等她情绪好一些,你再想办法送她回妖界。”   ***   归阳帝一把将桌上的文书都推到了地上,又狠狠地砸下茶杯,跪在地上的小太监被茶盏的碎片划伤了脸,也不敢吭一声。   归阳帝长得还算周正,和渺广长得很像,就是已是中年,眉宇间有了两道深深的沟壑。   “国师呢?!你们这群废物!朕的爱妃都看不住!”归阳帝朝着下面的宫女太监发火,“把皇后给我叫来!”   “是。”小太监脸上还流着血,就急匆匆地小跑出去。   不一会,几个宫女扶着皇后来到了主殿。   作为一国皇后,这位本该端庄雍容的女子竟是一身缟素,眼神空洞,像一具行尸走肉一样任由着几个宫女搀扶着她。   归阳帝怒气冲冲地甩了皇后一个巴掌:“说!是不是你这个贱人放了朕的爱妃!”   皇后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对待,发髻都被打散了却还是一言不发,红印渐渐浮现在惨白的面颊上。   归阳帝似乎还是不解气,又扯着皇后的衣领把她拉到身前,声嘶力竭地说:“朕还没死呢,你成天穿一身白是要天下人笑话朕吗?”   皇后这才恢复了一点意识,喃喃道:“卿哥哥不是说,我穿白色好看吗?”   归阳帝见皇后这个样子,也失去了折磨她的兴致,将她像破布娃娃一样摔到了地上:“朕要不是顾忌你的两个孩子,早就废了你!去,把渺音渺广叫回来,朕有事找他们。”   皇后听到渺音渺广的名字,说道:“孩子,孩子要回来了。”   归阳帝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你们还按照以前的办法,骗皇后写封信,把太子和公主叫回来。”   如今国师不知去向,他只能寄希望于在瀛洲仙山修行数年的渺音渺广,能帮他找回自己的“爱妃”。   作者有话说: 第五十章   当天夜里,晓归秉烛来找粉小白。   粉小白瑟缩在床铺一角,抱着自己的膝盖,似乎被梦魇魇住了。   晓归看粉小白面色不好,嘴唇也微微发紫,似乎不像是普通的梦魇。   她叫来了谢长渊。   谢长渊到粉小白身前,并指注入了一道妖力到粉小白的额间,她呼吸才慢慢平缓。   “她身体里被人种了魇种。”谢长渊皱着眉说道,“这种东西种入神魂后,会在特殊条件下打开,重复她此生最不想经历的事情,直到宿主在睡梦中被折磨至死。”   晓归没想到那个国师还给她种下了这种东西:“可有解决之法?”   “只能进入她的梦魇里,将她最害怕的东西杀死。”谢长渊站在晓归身侧,“不过如若她能自己克服恐惧醒过来,几年之后,她就会再也彻底忘掉这段记忆。”   晓归看向谢长渊,腾蛇一脉最擅幻术魇术,他都这么说了,应该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了:“你的意思是,我们能介入她的梦境,那是不是可以在梦境里引导她克服恐惧?”   “是可以,如果你担心的话,我可以进入她的梦境。”   “我和你一起吧。”晓归想了想,不放心谢长渊一个人,万一有什么突发情况,两个人一起还能有个照应。   谢长渊本想拒绝,晓归却坚定不移地握着他的手,一副你在哪儿我在哪儿的模样。   谢长渊拗不过她,无奈道:“那你千万不要离开我半步。”   他双手结印,二人的意识转瞬之间就进入了粉小白的梦境中。   甫一落地,晓归惊讶地发现自己在粉小白的梦境中变回了瀛洲仙山弟子的模样,而谢长渊也身着玄色劲装,腰佩长剑。   晓归见谢长渊这副模样,笑着地说道:“这梦境竟然还能换装不成?”   她说完就反应过来,刚刚她笑了,自己在粉小白的梦境里好似可以控制表情了。   谢长渊是牵着她的手进入梦境的,他捏了捏晓归的手:“意识进入这梦境之后,会以自己印象最深刻的形象出现。”   谢长渊俊美的五官带着冷冽的气质,面色苍白,却再也没有当初阴翳的表情,而是眯着眼睛对晓归说:“那你是不是该叫我一声长渊师兄?”   晓归咳嗽一声,哄着他叫了一声:“长渊师兄。”   二人还没多说几句,谢长渊就拉着晓归躲在草丛中:“有人来了。”   晓归这才发现在粉小白的梦境里,竟然不是她所说的被囚禁在皇宫的场景,而是在一片树林。   马蹄声由远及近,一个男子身中几箭,艰难地控制着马匹,最终还是从马上重重地摔了下来。   晓归盯着那个男子的面容,疑惑地说:“我怎么感觉这人看着这么眼熟?”   谢长渊说:“很像渺广。”   很像,但不是,晓归猜测,这个人应该就是归阳王朝的皇帝。   粉小白此时还是一只化形没有完全的狐狸,她在远方探头探脑地,看到一个男人入侵了她的领地,却又犹豫着不敢上前。   她毛茸茸的耳朵和尾巴还露在外面,她的耳朵抖了抖,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   她眨了眨湿漉漉的杏眼,走到在地上奄奄一息的男子身前,把他连拖带拽,拽进了一个草丛里,还施了一个障眼法。   巧得很,他们和谢长渊晓归躲在了隔壁的草丛里。   粉小白没发现谢长渊和晓归,但晓归却看的真切,那个男子与渺广真的是有□□分相像,清俊贵气。   不过片刻,远处一队人马扬尘追来,看到停在小道上的马匹和地上星星点点的血迹,领头人一声令下:“给我搜,人肯定就在附近。”   粉小白的障眼法只能挡住凡人的视觉,可这群人都是直接拿刀剑往草丛里扎。   谢长渊将晓归护在身下,晓归安静地伏在他的胸口,她的嗅觉在这梦境之中也恢复了,她能闻到从谢长渊身上令人安心的清冽气息。   她满足地深吸一口气,看来她进入梦境的选择是正确的,她明显感觉到自己的精神也变得很好,不会轻易萎靡。   那群人的剑锋连他俩的衣角都没有沾到。   可一边的粉小白的运气就没有这么好了,那群人的刀剑直接戳进了她所在的草丛中,她只得带着归阳帝在草丛中艰难躲避。   晓归悄悄问谢长渊能不能帮他们一把,谢长渊摇了摇头:“除非迫不得已,不能干扰除了粉小白之外的人事,不然会影响整个梦境的走势,到时候不仅是粉小白,就连我们也可能再也出不去了。”   晓归只好眼睁睁地看着,粉小白虽是险险地避开了刀剑,自己的衣衫却被划开,刚刚化形的妖兽,身上的衣服也是身体的一部分,衣衫破损,自己也会伤了元气。   粉小白硬是忍着一声不吭,她没什么妖力,施一个障眼法已是极限。   搜查的一群人什么都没搜出来,没有办法,只好留了两个人继续在这一片搜索,其余的人则是回去复命。   粉小白面对两个普通凡人,要是再支棱不起来,就是丢妖的面子了,不过她还是等到了夜色昏沉,绕到两人身后,给了他们两手刀。   粉小白费劲地把草丛中的归阳帝拖出来,一路拖到了她自己的狐狸洞里。   她虽是半妖,却一直生活在树林中,没有接触过凡人,她的母亲临死之前告诉她,千万不要轻易地接触凡人,尤其是凡间的男人。   她就听话地在树林中待了几十年,可是她也会感觉到孤独,和她作伴的始终只有这片树林中灵智未开的一些小动物。   不知是不是母亲当年留下的阵法失去了作用,今日竟然有凡人接二连三地闯了进来,她将男子放到床铺上,双手合十,自言自语到:“母亲,我不是故意的,实在是女儿如果不救他,他就要死在这里了,我发誓等他好了,女儿就把他丢出树林,再也不见他。”   躲在边上的晓归叹了口气,她要是知道自己以后会经历那样的痛苦折磨,还会救这个人吗?   归阳帝身上中了三箭,粉小白拔了箭之后,其实也不知道怎么医治,只好按照以前母亲给她疗伤的方式,轻轻舔舐着男子的伤口,虽然精怪的唾液或许是有一点止血作用,但这样的办法终是治标不治本。   当晚,归阳帝就发了烧。   粉小白摸着床铺上男子,发现他身上滚烫,她不明白发烧是什么意思,只觉得这样不太好,想给他降温。   于是她打了一桶水,用自己微薄的妖力将水尽量弄得凉快一点,再帮床上的男子擦拭身体。   这一段日子过得倒是很快,梦境像是按下了三倍速,粉小白一边耐心照顾着这个男子,一边期待他醒来,能跟她说几句话,告诉她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   她可是把自己的床都让给了这个人啊。   在动物眼中,没有比把自己的窝给别人住更好的表示友好方式了。   终于,在一天晚上,粉小白给归阳帝擦身子的时候,归阳帝睁开了眼睛。   可是归阳帝的眼神算不上友好。   他扯了扯自己的衣衫,警惕地说:“你是谁,孤在哪儿?”   粉小白眨了眨水盈盈的眼睛:“这是我的窝,你好,我叫粉小白。”   归阳帝才发现粉小白的头上有一对粉嫩的耳朵,一条毛茸茸的尾巴在身后摇晃。   “你是妖?”归阳帝惊讶地说,他之前从未见过妖,面前的女子纯真又带着不自知的媚态,眼睛水波荡漾,眉目含春,淡色的小嘴微微嘟着,像是在责怪他的态度不好。   “我不是妖,我是半妖。”粉小白老实地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归阳帝不知半妖为何物,他一时不慎,被敌国奸细追杀至此,难道是面前的这个女子救了他?   他细细瞧着粉小白,他从未见过这么美丽的女子,自觉软下了语气:“我叫渺封卿,是你救了我吗?”   粉小白点点头:“那天我看到你在被一群人追杀,又中了箭,就救了你,你的名字好复杂,我能叫你卿卿吗?”   渺封卿从出生之后,众人对他均是毕恭毕敬,除了自己的妻子偶尔会叫自己一声卿哥哥之外,没有人敢随意叫他的名字。   不过,看在她救了自己,还如此美丽的份上,他点了点头:“可以。”   粉小白好不容易等到了他醒过来,想起来正事:“我……我能问问你,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吗?”   渺封卿诧异:“你没出去过吗?”   粉小白摇了摇头:“没有,自从娘亲死后,我就再没和别人说过话,我救了你,你能不能陪我几天,陪我说说话。”   渺封卿迟疑了一阵,看到自己身上的伤口还没有好全,此时出去也不算安全:“好,我答应你。” 第五十一章   谢长渊和晓归此刻就隐身站在他们不远处,晓归撇了撇嘴。   面前的梦境还在继续,没人教过粉小白男女之防,她仍旧每天给渺封卿擦身体,还将自己珍藏已久的过冬粮食分给他吃。   渺封卿还算遵守承诺,每天都会和粉小白讲述外面的世界,大到国家之间的争斗、山河大川的景色,小到街市美食、家庭感情,他都一一讲给面前这个貌美又不通世事的女子听。   粉小白以为他们已经像渺封卿所说的那样,成为了好朋友。   他给她讲故事,她就照顾他衣食起居,还好好地养着他的马儿。   直到一天晚上,渺封卿哄着粉小白坐到了他的腿上,细细密密吻着她的眼角眉梢。   粉小白初始有些抗拒,但渺封卿哄她,说和这是人族喜欢对方的表现,他笑着沉沉地说自己很喜欢她,还问粉小白喜不喜欢他。   他们已经成了朋友,粉小白不想撒谎,但她对于喜欢一词的定义是从渺封卿口中得知的。   她点点头。   渺封卿哈哈大笑起来,将粉小白圈在怀里,一声声唤着:“小白,小白。”   粉小白被他抱得迷迷糊糊,紧张地说不出话来。   渺封卿发现她不会写字,就捡了根树枝,手把手地教她认字写字,告诉她世间万物都可以用字记载下来,这样别人就可以通过文字了解到去不了的地方的事情。   渺封卿长得不差,要是外人不知道的话一定以为他们是一对璧人。   可晓归看着实在心塞,这和诱拐一个未成年少女有什么区别?   可她偏偏干涉不了,只能在一边看着。   日子一天天过去,粉小白识字识得差不多了,渺封卿的伤也养好了。   渺封卿拿手摩挲着粉小白的下巴,问她愿不愿意和他一起出去,其实他是一朝皇帝,若粉小白和他走,定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粉小白却摇摇头,她很舍不得这个朋友,但她记得自己娘亲的话,救他一命已是迫不得已,她是不会出这片森林的。   “谢谢你,你既然伤好了,我明日就送你出去吧,我是不会离开这里的,你以后也不要再来了。”   渺封卿愣怔了片刻,他生来一副好皮囊,又是皇帝,一茬又一茬的闺阁女子送上门来,他都没有看一眼,为博得一个好名声,他甚至后宫只有一位皇后。   他久久没有动心,虽然不想承认,但是面前这个自称是半妖的女子,让他找到了年少时爱情的感觉。   他默不作声,脸色却渐渐阴沉,他开始思忖,粉小白作为一只妖,究竟是不是像传说中的有通天彻地之能,若是如此,他就算是手握一国兵力,也不能强行将她带走。   此刻粉小白又犹豫着说道:“就是以后,你能不能送一些,你之前说的书过来,我想看书,你丢在树林边界就行,我会自己来拿。”   “如果麻烦,也可以不送。”粉小白垂眼,她实在是太想知道外面的事情了。   渺封卿听到粉小白这么说,刚刚沮丧不悦的心情又明晰了,只要她有求于他,他就有办法,他抚摸着粉小白的云鬓,又揉揉她的耳朵:“好啊。”   粉小白开心地拉住渺封卿的手:“真的吗?谢谢你卿卿。”   渺封卿将粉小白拉到跟前:“那小白要怎么报答我?”   粉小白知道渺封卿似乎很喜欢她的耳朵和尾巴,就主动拿蓬松的大尾巴蹭了蹭他:“我给你摸尾巴。”   渺封卿神色晦暗不明,一把抓住粉小白的尾巴:“小白晚上和我一起睡吧,明日我就走了。”   晓归的手已经在微微颤抖,她只能通过不断深呼吸,来控制自己给这个渺封卿一个大比兜的冲动。   这些天粉小白为了照顾渺封卿,在旁边搭了一张简易的床,把自己干净宽大的床让给渺封卿睡,她以为渺封卿是因为自己的伤好了,才把床分享给她,她没有拒绝。   好在,渺封卿还没有那么变态,一晚上只是抱着粉小白,替她将头发放到耳后,说着一些粉小白不太明白的情话。   第二日白天,渺封卿蹭了蹭粉小白的额头,极尽温柔:“我走了,记得每月月圆,我会送书来。”   粉小白知道他这一走,以后就又没有人和她说话了,情真意切地掉了几滴眼泪。   渺封卿用指腹为她擦干眼泪,心疼道:“别哭,哭了就不美了,小白,你还是跟我走吧?”   粉小白还是倔强地摇摇头:“我不会离开的,或许你可以再住两日?”   渺封卿却是不可能再留,他在这里蹉跎了太多时间,他刚刚登基,不知朝中这些日子他不在,是不是已经天翻地覆。   当初那一匹马被粉小白养在后院,变得比当初还要壮实,他翻身上马,最后深深望了粉小白一眼,绝尘而去。   粉小白记得渺封卿教她的一句话,天下无不散之宴席,林间并没有因为渺封卿的离开而改变什么,她回到了原本悠闲的生活,只是有一点改变了,她学会了写字,她试着在地上用树枝写一些小故事,幻想自己是故事中的女主角,肆意游走在天地之间。   接下来的梦境是渺封卿回朝之后发生的事,毕竟不是粉小白亲身经历的,梦境画面变得十分模糊。   只依稀看见有个衣着素净的女子来迎接渺封卿回朝。   那个女子的面容并不清晰,却能听到她一字一句,如泣如诉:“卿哥哥,我终于等到你了,这些日子我一人支撑朝政,瞒天过海,我始终相信卿哥哥一定会回来的。”   那个女子投入渺封卿的怀中,身后还跟着两个丁点大的孩子。   可渺封卿只是拍了拍女子的肩膀,并无流连温存之意:“孤回来了,这段时间朝中都发生了什么?”   他们的背影一前一后慢慢地走进了庄严朱红的宫门,随着一声轰响,宫门重重合上,他们的的身影消失在层楼叠榭之中。   ***   画面一转,时值春日,粉小白在狐狸窝里搭了一个秋千,头上带着花环,在窝里晃晃悠悠。   她突然想起今天晚上月亮就圆了,便跳下秋千,像一只小精灵一样蹦蹦跳跳地走到森林边缘,躲在草丛里,期盼渺封卿能给她带来书本。   她一直等啊等啊,等到月亮升起,渺封卿终于来了。   不过,他的身后带着一群人,那群人像极了那天追杀他的人,各个佩戴长剑,身披盔甲。   渺封卿并没有像当初说好的一样,把书放在树林边缘就走了,而是直接走进了树林。   粉小白紧张地看着他们,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娘亲留下的阵法已经失效,她只好一直靠障眼法躲在草丛中,等他们自己出来。   一夜过去,粉小白一直神经紧绷,妖的耳力远胜凡人,她听见那一群人在丛林中到处搜索。   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让自己出声。   天边翻起鱼肚白,渺封卿这才红着眼睛表情不悦地从树林中走出来。   他将几本书放在树林边缘,眼神四处逡巡,有那么一瞬间,粉小白以为渺封卿发现她了。   幸好,粉小白只会障眼法,所以障眼法使用的也比旁人好,没有因为使用时间过长而失去效用。   渺封卿目光再也没有当初粉小白记忆中的柔和,而是阴冷愤怒,他自嘲地笑了声:“果然是妖,果然是妖。”   粉小白听不懂他的意思,她不是一开始就跟他坦白自己是半妖了么?她抱着自己的膝盖,自己是不是惹上了什么麻烦?   可是他们不是朋友吗……   渺封卿一挥手,一队人折腾了一晚上,终于离开了这片树林。   粉小白又等了一会儿,才悄悄走出藏身的草丛,她敏锐地感觉到,这片树林里多了些别的味道。   她没敢捡渺封卿放在地上的书本,而是想着先回狐狸窝看一看。   可是这一路上,粉小白的心越来越沉。   平日里陪伴她度过平淡时光的小动物们有些被箭矢扎了个对穿,有些被剑划开了肚皮,鲜血流了一地。   原来多出来的味道,是血腥味。   粉小白看到后面,心已经接近麻木。   她回到了狐狸洞。   本来安静清爽的小窝变得破破烂烂,自己前两日刚刚搭的秋千也被粗暴得扯断,丢到了外面的污泥中。   粉小白茫然地蹲在了狐狸洞中央,尾巴无力地耷拉在地上,豆大的泪珠断了线似的落在地上。   她想起娘亲在她小时候跟她说的话:“小白,狐族貌美,娘亲当初就是被凡间男子骗了,你可千万不要重蹈覆辙,好好地待在这片树林中,等修炼个几百年再出去,到时候你妖力强盛,就不用怕凡人了。”   娘亲死之前给自己留下了一枚手镯,里面装着娘亲最后的妖力。   她一向没有主见,如今只好抱着这一枚手镯,闻着娘亲留下的气息,迟钝地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   她唯一的办法就是拿着娘亲的信物,试着能不能去投奔娘亲以前跟她说的妖界狐族。   可她连耳朵和尾巴都收不好……   更何况,她并不知道妖界在哪里,更不知道狐族在哪里……   她突然就很后悔,后悔之前在树林安稳的日子没有好好修炼。   她想着,离下次月圆还有一个月,她一定趁这一个月好好修炼,争取把耳朵尾巴藏好。   这样,她就算不认识路,还能想办法问别人。   理想很美好,现实很残酷。   渺封卿第二次出现并没有等到下个月,而是在三日之后,就卷土重来。   夜晚,粉小白在床上迟迟睡不着,她本来心思单纯睡眠很好,可经历了之前的事情,她每晚闭眼就能看到那些小动物的尸体。   那些动物才是真正陪伴她岁岁年年的朋友。   她嗅了嗅,发觉空气中有一股焦味。   她愣了半晌,翻身下床,将娘亲的镯子带在手上,朝外面奔去。   渺封卿这次身边就带了一个人。   他骑在马上,举着一支火把,身旁那个人一身黑袍,脸色灰败,却踩着灵剑,立在半空之中。   粉小白赖以生存多年的树林正在被火焰烟尘逐渐吞噬。   她认出渺封卿坐下的马,她养了它几日,它发觉粉小白的气息,不安地踩了踩马蹄。   渺封卿眼神中带着疯魔与狂热:“粉小白,我来找你了,你为什么不出来?”   她被烟尘呛得咳嗽起来,眼眶湿润,她看着渺封卿,不理解他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她必须得逃。   她慌不择路地挑了一条火势相对较小的路,不要命地跑了出去。   渺封卿身旁的黑袍男子启唇道:“陛下,妖物往东南方向跑了,追吗?”   渺封卿眸子中倒映着熊熊火焰,吐出一个字:“追。”   末了又加了一句:“不要伤她。”   渺封卿试图驾马与男子一同去追,可是身下的马匹却在原地打转,似乎不愿意往那个方向走。   渺封卿一怒之下,撩起衣摆下马,给了马儿的腹部一剑:“就连你也敢忤逆我?”   马儿的腹部鲜血涌出,撕心裂肺地嘶鸣一声后,重重倒在了地上。   远处逃跑的粉小白听到了这一声哀鸣,是那匹马在提醒她快跑。   她尾巴不小心沾了火星也顾不得管,只能一边呜咽一边奔跑。   若以人族的岁数来算,她不过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   她的长发飘扬,面颊哭得通红,却怎么都跑不出这一片火海。   身后的黑袍人带着渺封卿御剑而行,顷刻就追上了粉小白。   她刚好摔在地上,头发散乱,五指死死地抓着地上的泥土,原本蓬松可爱的尾巴烧得焦黑。   黑袍人于空中传音:“妖孽,还往哪里逃?”   渺封卿见粉小白的尾巴烧了,蹙眉说道:“把她身上的火先灭了。”   黑袍人双指捏着一张符咒挥出去,又一掌拍在符咒上,粉小白的四周突然下起瓢泼大雨,将她淋得不能视物。   粉小白转过头,勉强看到渺封卿和那个黑袍人在空中,高高在上地俯视着她。   她的发丝衣衫被雨水淋得紧紧贴在身上,明明是春日,她却冷得发抖,她使出从未用过的嗓门大声喊道:“为什么?我救了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渺封卿见粉小白这个样子,心中痛了一瞬,不过他很快就调整过来:“你说过喜欢孤,那就必须留在孤身边。”   渺封卿顿了顿:“这世上,没有孤得不到的东西。”   他对黑袍人说道:“抓住她。”   黑袍人手腕上缠绕的捆妖绳如活物一般朝着粉小白钻过去,粉小白泪眼朦胧地看着手上的手镯。   她喃喃道:“娘亲,帮帮我。”   她用微薄的妖力摩挲着手镯,手镯在她的手腕上变得温热,像是母亲的温度,须臾之间,与她血脉相连的妖力注入她的身体。   她的身后出现了一只狐狸的虚影,她一挥衣袖,捆妖绳便失去了灵性,变成了一根普通的绳子落到了地上。   黑袍人面色凝重,伸手挡在渺封卿身前:“陛下,小心。”   粉小白像是变了一个人,十指的指甲变得纤长尖锐,头发延伸到了脚踝,面容也肉眼可见地变得妖艳起来。   渺封卿看见粉小白这个样子,不免慌张。   “陛下莫怕,雕虫小技罢了。”   黑袍人取出一只小鼎,鼎身圆润,上古文字印在内部,古朴浑然:“去!”   这是黑袍人费劲心思才得到的一件真宝,不到万不得已本不轻易示人,可归阳帝王给他这样一个表现的机会,还承诺事成之后就会给他国师之位,他便要用上最强的手段镇压这只狐妖。   古鼎在空中旋转、变大,粉小白被笼罩在巨大的阴影之下,此鼎来自荒古的气息让她差点下跪。   她下意识地想逃,古鼎却在她周边降下了一圈金光,这圈金光还在慢慢缩小,她像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鸟儿一样横冲直撞。   她手镯中的妖力在一次次的挣扎中消耗,最终失去了效用。   不过几息时间,她又被打回了原形。   变回了那个娇弱无力的粉小白。   黑袍人手腕翻转,古鼎落下,她下意识地抬起手挡了一下,手镯顷刻碎裂,从她的手腕脱落,落入了尘土中。   她好似听到了娘亲渐渐远去的一声叹息。   她眼眶通红,泪珠又掉了下来,她连忙低头捡起地上的手镯碎片,捂在胸口,她低声说道:“娘亲,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求求你了,娘亲,不要离开我……”   可怀中的手镯冰冰凉凉的,再也没有了温度。   她头一次感受到恨意。   既是恨渺封卿,也是恨自己。   为什么这么不争气?为什么这么没用?   她自虐一般一下又一下地握着手镯碎片敲击着地面。   她放肆大哭,手上已经沁出鲜血。   在半空中的渺封卿蹙着眉头,不悦地说道:“别让她受伤。”   黑袍人得令,手中一柄墨黑葫芦飞出,墨绿色的烟雾从葫芦嘴中弥漫出来,粉小白接触到毒雾,便昏了过去。   这偌大的树林之中经过一场大火,除了树木燃烧的噼啪声,再没有一丝声响,安静地有些骇人。   渺封卿这才从空中落下,指尖颤抖地抚着粉小白的面庞:“小白,你早这么乖乖的,安静地跟我走,不就没事了吗?我给你送的书,你为什么不拿走?嗯?”   他眼神中带着疯狂,搂着粉小白失去意识的柔软身躯:“妖又如何,你不是躲着我不见我吗?以后,我要你天天见我,日日夜夜都对着我。”   黑袍人在渺封卿身后说道:“陛下,您之前答允的……”   “国师之位,已经是你的了。”   黑袍人乌青的嘴唇勾起:“是,陛下,这狐妖此刻还不安全,容臣先给她戴上手脚镣铐。”   金色的镣铐是根据渺封卿的描述定制,与粉小白的手腕脚腕严丝合缝,宛若天生。   渺封卿抱着粉小白站上了黑袍人的灵剑,身后是一片焦黑灼热的土地。   就这样,粉小白彻底离开了这片自小生长的树林。   晓归站在原地,眼眶也有些红。   谢长渊试着安慰她:“只是粉小白的梦境而已,等救她出去了,你想怎么样都行,别被梦主的情绪带走了,不然你也会融进这个梦里的。”   “我知道,我只是恨,不能一刀捅死那个人渣。”晓归握紧拳头,“之后是不是可以干涉她的梦了?”   “可以适当和她对话,次数不能过多,不能让她发现你是梦境外的人。”谢长渊说道,“其实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杀了粉小白,这样她自然就破梦而出,只不过这样就不算是自己走出去的,以后还是会被这些记忆梦魇折磨。”   “我有数。”接下来的情节她通过粉小白之前的描述多少能猜到一点,她要尽量自然地出现在她面前,就只能假扮身份了。   ***   一夜之间,归阳王朝多了个国师,还多了个白贵妃。   坊间传闻,这白贵妃是一只半妖,自从进了宫,皇上就不再关心朝政,日日待在贵妃殿,只知道昏庸享乐,这半妖祸国之说在民间越演越烈,后来渺封卿出手压制,舆论才平息了一些。   可百姓的言论就像草原上的野草,仍是在街头巷尾暗暗生长。   百姓口中红颜祸国的粉小白只是一只被关在无人宫殿里的折了翅膀的鸟儿。   她的精神在一次次尝试逃跑中消磨殆尽。   再也没有在林间娇俏可爱的模样,她变得眼神空洞,像一只娃娃一样任由别人摆布。   她不再对外界感兴趣,也不再对书本感兴趣,不再开口说话,每日除了睡觉就是盯着烛火或者手镯碎片发呆。   一开始渺封卿还有耐心,后来他开始在贵妃殿里摔东西,破口大骂,骂完之后又会后悔地抱着粉小白,吻着她的鬓角眉梢。   一声声念叨着:“小白,你像以前一样叫我卿卿好不好?”   粉小白还是不说话。   渺封卿没办法,就把压力施加给国师,国师给粉小白喂了一些药,晓归猜测,应该就是魇种。   于是粉小白夜夜噩梦,她在梦里哭喊着娘亲,反复经历与渺封卿相遇的事情,醒来却是空荡华美的宫殿。   她终于忍受不了,在国师又一次给她喂药的时候,她对着一边的渺封卿开了口。   她第一句话就是:“求求你,杀了我吧。”   渺封卿想看到的是她可爱天真的样子,而不是这样一副一心求死的模样。   国师手中再多灵丹妙药,也没办法救一颗死掉的心。   他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张口,将国师手里的药灌进粉小白的喉咙里:“你想离开孤,这辈子都不要想,不,下辈子都不可能。”   晓归再也看不下去,挑了一个渺封卿不在的晚上,偷偷进了贵妃殿。   粉小白自从被下了魇种,就不太敢睡觉,渺封卿告诉她,除非她听话,变成他想要的样子,他才会暂时给她解药。   粉小白眼下乌青一片,晓归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她也没什么反应。   晓归只得耐心地引导她:“你娘亲有没有和你说妖界狐族?”   粉小白的眼睛这才恢复了一点神采,她哑声说道:“狐族?”   晓归指了指自己:“我是狐族的,来接你的。”   粉小白一下子紧紧抓住晓归的衣袖:“真的吗?你是狐族的姐姐?”   晓归脸不红心不跳地说:“是的,不过要我带你走,有个前提条件。”   “什么?”   “把皇帝给杀了。”   粉小白愣怔地看着晓归:“杀了渺封卿?”   她怎么做得到?   晓归没等粉小白开口,就握住她冰凉的手:“你做的到,你一定要坚持住,等待一个时机,我会一直在暗处帮你。”   晓归不能说太多,抓紧时间嘱咐她:“马上事情就会有转机,你不要放弃希望。”   晓归别的不怕,就怕还没等杀了狗皇帝,粉小白就先崩溃在了梦魇里。   粉小白眼中有了一丝光明:“好。”   晓归猜的没错,梦境里没过几天,一个穿着素净的女子主动来到了粉小白的宫殿里。   女子眉目间有些愁绪,看到粉小白这个模样叹了口气:“妹妹。”   粉小白没有回答,她并不认识这个女人。   “妹妹,我听说你不爱说话,陛下就让我来开导开导你。”   粉小白不说话,女子就对着她自己开始讲故事。   她的声音温柔暖人,说的是一对青梅竹马年少情深的故事。   粉小白虽然面上不显,女子的声音还是断断续续地传到了她的耳朵里。   讲了一天,女子乏累地和她道别:“妹妹,我明日再来。”   第二日、第三日,女子一直坚持到粉小白的宫里来讲故事,巧的是,女子来的这几天,渺封卿没有再来。   直到第四日,她说的故事走到了结局,那对青梅竹马喜结连理,最后生下了一儿一女。   她的故事讲得极好,粉小白从一开始的冷淡,到后面也会主动地给她倒一杯水,让她润润嗓子。   究其原因,其实是女子的声音让她想起了过世的娘亲。   每天她开始期盼着这个女子的到来,她成了粉小白人生中唯一的鲜活。   不过,她还不知道女子到底叫什么名字。   第五日,那个女子又来了,粉小白别扭地问她的名字。   她的笑容温柔又有力量:“家中小妹都叫我容姐姐,你也这么叫吧。”   “容姐姐,今天是讲新故事吗?”   女子从怀中取出了一本书:“我的故事讲完了,今日我只能给你读别人的故事了。”   就这样,粉小白在一本又一本的话本子中慢慢找回了当初的自己,表情也生动起来。   是容姐姐的故事救了她。   后来,她拿起了笔,开始尝试自己写话本,女子成为了她唯一的读者。   直到她第一本话本写完,女子眼神亮晶晶地问她:“妹妹,我觉得你写得甚好,我帮你拿出去编成书好吗?”   粉小白挨着女子,她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容姐姐觉得可以就拿去吧。”   深宫的时间难以消磨,友情显得格外来之不易。   可惜狗皇帝渺封卿并没有打算放过她,他在某个深夜喝醉了酒,闯进了粉小白的宫殿。   粉小白和容姐姐正在琢磨一本话本的结局,聊得火热。   渺封卿看到粉小白恢复神采的模样,本来快死掉的心又死灰复燃,他一把将粉小白捞进怀里,对身边的女子说:“好好好,你果然有些本事,能让孤的爱妃变回当初的样子。”   粉小白惊恐万分,在渺封卿的怀里挣扎,可她的手脚都被捆妖绳牢牢地锁住,使不出半分气力。   渺封卿将粉小白打横抱起,粉小白绝望地看向在一旁脸色苍白的容姐姐:“容姐姐!”   渺封卿的笑声回荡在空旷华丽的宫殿之中:“容姐姐?你们的感情倒是好,怎么就不带上孤呢?”   女子看着粉小白绝望到泪水涟涟,捏紧了袖口中的手,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去拦住了渺封卿的去路:“陛下。”   渺封卿说道:“嗯?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还不退下?”   “陛下,请容臣妾为白贵妃更衣,教她如何服侍君上,好让白贵妃……心甘情愿……侍寝。”   女子跪在地上,俯首哀求。   渺封卿看粉小白拼命挣扎,手指几乎要将他的脸划花:“好吧,孤就在这里等。”   女子扶着惊魂未定,泪痕未干的粉小白去了偏殿的小屋里。   “容姐姐,他要干什么?”粉小白像抓着救命稻草一样抓着容姐姐的衣袖,“我不愿意!”   粉小白突然想起什么:“我,我可以趁乱把他杀了!”   女子皱着眉,摇了摇头:“我这里有些迷魂香,我一会儿点在殿里,我替你去就是了,你千万别想着杀了他。”   粉小白急道:“容姐姐,你怎么能去?为什么不能杀了他?你别担心,我虽然没杀过人,但我一定可以的。”   女子摸了摸粉小白柔软的耳朵,温柔地说道:“你和我家中小妹很像,我很喜欢你,你放心吧,有我在一天,就不会让他伤害你。”   这是粉小白生平第二次听到别人对她说喜欢,她茫然地看着容姐姐:“到底什么才叫喜欢?”   女子眉目舒展,春水一样的眸子里带上了星星点点的反光:“喜欢……我也不知道,我以前以为是年少情深,后来又以为是一见钟情,到了现在,这些已经都不重要了,我只想尽我所能,保护身边的人。”   粉小白愣愣地站在原地,容姐姐穿上了她的衣服,手上捏着迷魂烟,像一阵风一样离开了她。   晓归在女子走后,才出现在粉小白面前。   “时机已经到了。”晓归将一柄锋利的匕首交到粉小白的手中,“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粉小白抓着匕首,她虽然被束缚着双手,但还是可以拔开这柄匕首的刀鞘。   匕首有着如冷月一般的光芒,她的面容映射在匕首上,她看到自己通红的眼眶,和眼眶里闪着恨意的眼睛。   她闭了闭眼,拿着匕首走出了偏殿。   晓归在她的身后看着她,她的背影和刚刚离去的女子,身影重合交叠。   贵妃殿里,女子扮成粉小白的样子,跟着渺封卿走上了床榻。   渺封卿欣喜于她的柔顺谦和,用嘴唇吻着她湿润的眼睛。   “小白,你怎么哭了?”   “我……卿哥哥……”   渺封卿说道:“你怎么也叫起卿哥哥了,和皇后待在一起待多了吗?孤还是喜欢听你叫孤卿卿。”   “卿卿……”   渺封卿笑着抚摸着身下女子的头发:“好,只要你听话,什么都好,孤的皇后之位都可以给你。”   粉小白站在床帷外,听到里面容姐姐的哭泣声,捏着匕首的关节因为过于用力而产生了疼痛。   她一下子掀开床帷,高高地举起了匕首。   噗嗤一声,鲜血溅在了她的脸上和帷帐之中。   她脸上闪过大仇得报的快意,接着,又狠狠地补了几刀。   直到这一刻,梦境里的一切开始扭曲淡化,晓归知道成功了。   在一边目睹全程的晓归再也无法忍耐,冲到那个人渣的床边,狠狠地扇了他十几个巴掌。   然后抓紧时间,回过头对粉小白说:“我在外面的世界等你。”   ***   晓归和谢长渊的意识回到身体里的时候,床上的粉小白也睁开了眼睛。   她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半晌,两行清泪顺着她的面颊流了下来。   晓归陪着她经历了一切,对她的感情也发生了变化,晓归走到她的床边坐下,轻声问:“为什么哭了?不是已经做到了吗?”   “原来……容姐姐是皇后,她说的青梅竹马的故事真的是她自己的故事。”粉小白经历了这一场梦境,气质不再像当时柔弱,她自己默默地坐了起来。   “谢谢你帮了我。”粉小白摸着手腕上因为长年累月禁锢而留下的红痕,缓缓说道,“但在现实里,那一天我没有杀了渺封卿,第二天容姐姐被发现了替我侍寝,从此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她。”   “之后几年,渺封卿迫害我不成,就开始搜罗一些长得和我相似的女子收入后宫,他发现我的容貌永远都不会变,而他会慢慢变老。”粉小白自言自语,“他就开始和国师学习永生驻颜之法,他说,他要一辈子囚禁着我。”   她说着,慢慢捂住了自己的脸:“而我,在现实里,还是什么都没有做到。”   晓归拍了拍她的手背:“和梦境里一样,我可以帮你,不过你要抓紧时间了,你已破除了魇种,这段记忆不会在你脑海里停留太久了。”   晓归将一颗蕴藏这自己原本灵力的弹珠放在粉小白的手里。   她握住手中的珠子,眼神坚定,像是在一夜之间长大了。   谢长渊知道晓归想帮粉小白,将自己的一部分妖力借给了她,并对她说:“等你成事之后,我会带你回妖界,帮你找到你娘当年的亲人。”   粉小白对他们深深鞠了一躬:“二位大恩,小白无以为报。”   她推开门,凌风而去。   ***   她并没有先去找渺封卿,她先去找了自己的容姐姐。   容姐姐和记忆之中温柔的模样并没有很大的变化,只是老了一些,她在屋子里挥舞着丝绸,对空气笑着说:“卿哥哥,容儿跳舞给你看。”   粉小白穿墙而过,站在了昔日的容姐姐面前。   女子转着圈,转着转着就撞到了粉小白。   “卿哥哥!你终于来看我啦,父亲大人跟我说,他已经答应你的提亲了,再过不久,我们就可以一直在一起啦!”女子抱着粉小白,又仔细端详了她的脸,一把将她推开。   “不对!你不是卿哥哥,你是谁?你把我的卿哥哥藏到哪里去了?”   粉小白小心地扶着容姐姐坐到床上,柔声对她说道:“容姐姐,是我啊,我是小白。”   皇后一身缟素地坐在床上:“小白、小白……”   她念着念着就像个孩子一样哭了出来:“我的妹妹啊,妹妹啊。”   粉小白抱着皇后:“容姐姐,我会替你杀了那个负心人。”   皇后听到这话,身子僵硬,像是清醒了一些。   她愣怔地看着小白,指尖轻颤着抚上她的脸:“真的是你,你果然是妖,和当初没有一点变化。”   她顿了顿,又说道:“你不要杀他,他只是在外面迷路了,他最后还是会回到我身边的。”   粉小白没想道容姐姐会这么说:“为什么?”   皇后突然就笑了,虽然她眼尾上有了一道道细纹,却并不妨碍她的笑容温和美丽:“因为我爱他啊,小白,你要知道,爱啊,和喜欢是不一样的,那是可以支撑一辈子的一种感情。”   粉小白摇了摇头:“若爱了,就会这样痛苦,我宁可不要。”   皇后的笑容愈来愈盛,最后笑得竟然直不起腰来,眼泪从她眼角滑落:“妹妹,你还小,你不懂。”   粉小白站了起来,她捏紧拳头:“好,既然容姐姐不想让他死,我便不杀他,不过,我和他之间,今夜会做个了结。”   她俯身再一次抱住了皇后:“容姐姐,你要照顾好自己,以后我就要回妖界了。”   皇后像是又失去了自己的意识,又玩起了床头的丝带,粉小白时间不多,只得含泪离开了她。   偌大的中宫,只剩皇后在其中孤独地跳舞,她一边跳,一边吟唱着:“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十四为君妇,羞颜未尝开。低头向暗壁,千唤不一回……”   作者有话说: 第五十二章   粉白色的人影跳跃在飞檐楼阁上,她先去了皇帝的寝殿,里面不见渺封卿的人影。   她略一思索,朝着另一个方向飞去。   果然,他坐在贵妃殿里。   粉小白有了足够的妖力,门口的侍卫拦不住她。   贵妃殿里亮如白昼,点满了蜡烛,星星点点的火光摇曳在华丽的宫殿中,渺封卿的背影不再像粉小白梦中初见那般英挺,头冠下也多了几缕白发。   这一座困了粉小白数年的牢笼,她头一次出于自己的意志走了进去。   她一把就推开了门,丝毫没有收敛脚步声。   一柄从侍卫手中夺过来的剑架在了渺封卿的脖子上。   渺封卿的身躯微微颤抖,却没有回头:“小白,是你回来了吗?”   粉小白没有回答他,只是将剑刃往他的脖颈处推进了一寸。   他艰难地转过头,看到粉小白的那一瞬,他竟然试图顺着剑尖抓她的手腕:“孤就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你怎么会离开孤的身边呢?”   粉小白脊背挺得笔直,眼中尽是寒意,她一剑刺穿了渺封卿的肩胛骨。   她如蝶翼一般的衣袖挥舞,妖力倾泻,渺封卿摔在地上,随着殿里的杂物翻滚到墙角。   渺封卿唇边溢出鲜血,他喊着:“国师!国师呢?!”   一双娇粉色的绣鞋站在他的眼前,渺封卿不顾一切地扑上去:“快,来人啊,把镣铐给白贵妃戴上!”   粉小白一脚便将渺封卿踢回了墙上,嫌恶地说道:“你除了会靠那个歪门邪道的国师,还会做什么?”   不再年轻的帝王咳出了一口血,他缓缓说道:“你要杀了我吗?”   “我不会杀你,我答应了容姐姐。”粉小白又狠狠一剑扎穿了他另一侧的肩胛骨,“渺封卿,你真是该死,你负了谁,都不该负了她。”   渺封卿低沉地笑起来:“容姝?那个疯女人?”   他又痴迷地盯着粉小白的脸庞:“其实你长得和她年轻时候很像,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变得无趣,成天一副贤良端庄的样子,小白,你果然讨人喜欢,最应该恨你的容姝都这么喜欢你。”   粉小白刚想说点什么,殿里就闯进来一个人。   粉小白皱着眉看着那个年轻的女子,她风尘仆仆,杏眼圆瞪地看着受伤的渺封卿,喊了一声:“父皇!”   晓归其实并没有放任粉小白一个人夜闯皇宫,谢长渊带着她也守在附近,两人躲在一件雾隐纱中,晓归严重怀疑谢长渊是故意的。   可他咬死了自己就这一件,非要抱着晓归挤在一处。   晓归这时候看到闯进贵妃殿里的女子时候,贴在谢长渊的耳边低声说:“渺音怎么来了?小白打得过吗?”   “渺音才练气,小白认真打就没问题。”   而不远处的粉小白,只是愣怔地看着渺音:“你……是容姐姐的孩子?”   渺音大步走到渺封卿身前,一把推开了粉小白:“你这恶心的半妖,离我父皇远一点!”   渺封卿看到自己女儿回来了,拉着她的衣袖问:“太子呢?你制得住贵妃吗?”   渺音冷哼一声:“儿臣不但制得住,儿臣还能杀了她。”   粉小白看着渺音,似乎透过她看到了年轻时候的容姐姐,看到了当初她们一起研究话本子的时光。   渺音取出了她的鞭子,指着粉小白:“我早就想见见勾引父皇的半妖长什么样了,现在一看也不过如此啊,都是因为你!我父皇母后才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渺音像是真的恨极了她,鞭子的势头无比狠厉,表情狰狞:“半妖这种不知廉耻的东西,竟然想取代母后的位置,你配吗?”   粉小白不想与她打,只是皱着眉避开她的鞭子。   渺音一直的心结就是这个从未见过的半妖贵妃,在她小时候的印象中,父皇母后琴瑟和鸣,直到这个半妖出现,父皇才变了心,她在那之后就没再见过父皇和母后在一起,父皇甚至为了这只半妖,日渐昏庸,去钻研什么长生之术,还将她和哥哥送到了瀛洲仙山去求仙问道。   渺音发了狠,就是面前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毁了她的父皇!毁了她的母后!毁了她的生活!   她手中的鞭子在空中毫无章法地甩击,小白本身的修为比她也高不了多少,在她胡乱的攻击下,又不还手,竟被她打中了两鞭。   粉小白捂着自己受伤的手臂,连连后退。   晓归待不住了,带着面纱走出来,扛着自己的枪支,简单粗暴地朝着上空突突突扫射。   一下子镇住了渺音。   渺音在晓归身上没有感知到灵力:“你是什么人?想做什么?”   她总感觉这个蒙面女子给她一种熟悉感……   晓归淡定说道:“我路过。”   渺音:……   “作为了过路人,想来评评理。”晓归捡了一张椅子,竟然就在一片废墟之中坐了下来,还翘着二郎腿,“我觉得这位公主的逻辑不太通畅,想帮公主理一理头绪。”   渺音柳眉倒竖:“你说谁呢?”   晓归没理她,继续说道:“你说你恨半妖,可明明辜负你母后的是你父皇,强行将半妖囚禁在宫里的也是你父皇,你为什么不恨你父皇?她们都是受害者,你现在却帮着施虐者,是什么道理?”   “她要是不出现,父皇母后怎么会变成这样?!”   “没有她,也会有别人,要是你父皇看上的一个普通人,你要为此恨透整个人族吗?”   渺音被晓归说的气急:“强词夺理!狐媚惑主的玩意,天下半妖都一样!”   她一甩手中长鞭,朝着晓归抽过来。   她的手腕却被一个突然出现的男子死死钳制住,她抬头一看,这个男子带着银色的面具,只露出光洁削瘦的下巴:“你又是谁?!”   谢长渊看了一眼坐着的晓归,平淡地说道:“我也路过。”   渺音:……   她倒是第一次发现,这皇宫大内,竟然是这么好路过的吗?!   晓归勾了勾唇,说道:“公主,我们出去继续理理思路吧,我看你父皇也挺忙的,就别打扰他了。”   谢长渊会意地把渺音一路拉出了贵妃殿,晓归紧跟其后,末了还不忘了把殿门关上,对着里面说了句:“一会儿没人来了,你解决好再出来吧。”   贵妃殿里又只剩下粉小白和地上垂着头的渺封卿。   她突然觉得很可笑。   粉小白低头看着狼狈不堪的男子,曾经他就是自己的一个永远不会醒来的噩梦,如今他匍匐在她脚下,只要她想,卸了他的四肢,摘了他的舌头……什么都可以。   但她不想。   她说:“渺封卿,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当初救了你。”   地上没有声息的男子此刻却痴痴地笑了:“那又如何,你恨我,你终究一辈子忘不了我。”   “不,我已经破除魇种,我很快就会把关于你的一切都忘掉。”粉小白冷淡地看着他,“我觉得,你才是那个应该日夜受噩梦纠缠的人。”   粉小白取出一粒药丸,正是魇种,她掰开渺封卿的嘴塞了进去。   渺封卿拼命咳嗽,有血沫不停地从他口中溢出来,但那一颗药丸已然下肚。   “如果你能对得起自己的良心,破除魇种,你也可以忘了这一切。”粉小白眼神里带了点悲悯,她知道这个男人的执念有多重,他是绝对破除不了魇种的。   粉小白毫无留恋地转身离开了他。   渺封卿用手撑地,喘着粗气声嘶力竭地说道:“小白!当初在狐狸洞,你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   粉小白的身影在殿门口停滞了一瞬。   “从未。”   粉小白打开殿门,外面的一对男女还在和小公主争论,晚风柔和地吹拂过她的脸颊,一滴泪水从下颌落下。   她当真没有喜欢过吗?他手把手地教她认字,给她讲外面的故事,她当真没有动过心吗?   只是那心动太短,被一把火彻底烧了个干净罢了。   殿内,渺封卿低着头。   他也曾许下凌云壮志,要做个为国为民的好皇帝,琴瑟调和的好丈夫,勤谨威严的好父亲,怎么就变成了如今这个样子呢?   回不去了。   都回不去了。   他抬起头,望着这满殿的烛火,突然想起了当年他和容姝大婚的时候。   他对着龙凤红烛像她信誓旦旦地说:“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容姝则红着脸回他:“卿哥哥,只愿君心似我心。”   只愿君心似我心……君心,似我心……   ***   三日后,粉小白已经彻底忘了这段经历。   她恢复了当初无忧无虑又娇俏的模样,只是偶尔会突然盯着烛火发愣。   谢长渊叫了几只在附近的妖,嘱咐他们带上自己的信物,将粉小白送回狐族,重新教养。   晓归与谢长渊又重新回到了之前天天闲时就逛逛街,种种花的日子。   只是,她听街坊说,那一夜,一把火烧尽了贵妃殿,皇帝在里面始终一步未出。   本来神志不清的皇后听说皇帝亡故的消息,也跟着一起去了。   渺广离开了瀛洲山,继任了归阳王朝的皇位。   渺音跟随哥哥一起回到了归阳,做回了一个普通的公主。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晓归正在和谢长渊在小摊上吃小馄饨,她听完埋头又吃了几碗,才打了个饱隔,晃晃悠悠地牵着谢长渊回家。   “我以后要是死了,你可不许想不开。”晓归低声说道。   谢长渊笑起来,如冰雪初融,温和光亮,他握住晓归的手:“你要是死了,我一定好好活着。”   晓归真听到他这么说,还是忍不住有些愤懑。   谢长渊刮了刮她的鼻子:“不好好活着的话,上穷碧落下黄泉,我怎么救你回来?” 第五十三章   年关将近,晓归觉得院子里缺了点人气,就和谢长渊商量着,能不能叫些熟悉的人来凡世陪她过年。   “你想叫谁?”谢长渊在梅树下翻着妖族文书,抬眸望她。   “能叫庭飞花吗?”晓归双臂交叠,趴在案几上,“还有小白……其实我对擎武的夫人华芝也挺感兴趣的……”   谢长渊凤目流转:“华芝不行,虎族的内部事务都是她在操持,年关她也会很忙。”   晓归头伏在手臂上:“也好,那刚好我们四个人,可以凑一桌麻将。”   “麻将?”   “这个世界没有麻将吗?”晓归奇道,“那我回头画个图,提前做一副麻将出来,顺便再做几副扑克牌好了。”   谢长渊点点头:“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就说。”   晓归抬头看向天空,刚刚一片雪花落在了谢长渊的红袍上,她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下雪了。”   谢长渊放下手中的文书,将身上的外衫解下,裹在晓归身上,嫣红的外衫逶迤落地,倒像是一件长裙。   晓归哭笑不得:“我不冷。”   谢长渊却不可拒绝地扶起晓归:“你身子不好,回屋去吧。”   晓归应了声“嗯”。   她没有注意到,案几上的文书中滑落了一张残页,掉在了细碎的红梅白雪之中。   ***   年前一天,庭飞花和粉小白前后脚到了归阳。   庭飞花被幻海家族养得极好,锦衣玉带,华贵非常,浑身上下都写着“有钱”两个字。   晓归掰着他的肩膀,让他在自己面前转了个圈。   庭飞花笑嘻嘻地对晓归说道:“怎么样?你也觉得我这身新衣服很好看吗?”   他一边说,还一边扇了扇手中的灵玉扇子,春风得意。   晓归:“……你为什么要大冬天扇扇子?”   庭飞花撩了一把他又长又卷的白毛:“这叫风度。”   晓归:“?”   铁山家主是怎么把纯真低调的庭飞花霍霍成这样的?   粉小白是坐着一张飞毯来的,她很怕冷,整个人裹在雪白的大氅里,远看就像一个白团子。   她轻盈地落在小院里,礼貌地叫了一声“晓归姐姐”。   她疑惑地看着身旁那个头发都被扇子扇起来的男子,问道:“他是谁呀?”   晓归说:“他是……”   庭飞花抢答:“在下幻海庭飞花,姑娘是狐族?”   粉小白点点头:“我是狐族半妖。”   谢长渊从屋内走出来,他拿着一只手炉,塞到晓归的手里:“外头冷,都进来吧。”   还没到吃晚饭的时候,晓归就拿出了定制的麻将。   她简单地讲解了一下规则,大家很快就上手了,几圈打下来,粉小白输的最多,反倒是庭飞花赢得盆满钵满,晓归勉强和谢长渊持平。   庭飞花欧皇附体,把把自摸,他双眼明亮,说要将这种玩法传到家族里去,他们一定都很感兴趣。   粉小白脸上贴了不少条,都快看不清她的脸了。   难得邀请他们来,晓归本想亲自做两道菜,但考虑到自己没有味觉,强行烹饪恐怕会做出地狱菜色,就整了个鸳鸯火锅。   火锅这种东西没有什么技术含量,却很有过年的氛围。   “水开了,水开了!”庭飞花围着热气腾腾的火锅嚷嚷道。   粉小白拿着菜盘小心翼翼地加了些蔬菜,庭飞花则将整盘肉都丢进了辣锅里。   晓归打了一下庭飞花的筷子:“你别只顾着你自己,别人不吃辣怎么办?”   庭飞花委屈地扁扁嘴:“你不是吃辣的么?有人不吃辣吗?”   谢长渊老神在在地坐在一边。   庭飞花问:“殿下,你不吃辣?”   谢长渊:“没有。”   庭飞花又问粉小白:“你呢?”   粉小白被火锅热气熏得脸红红的:“我……我没关系的,我吃蔬菜就好了。”   庭飞花奇道:“你不是狐狸吗?你又不是兔子。”   “你还知道人家不是兔子。”晓归瞪了一眼庭飞花,“再去切一盘肉来。”   庭飞花悻悻地走了。   晓归对粉小白说道:“你别在意,他就是那个性格,习惯就好了。”   粉小白应了声,从锅里夹了两片白菜,闷头啃菜叶。   谢长渊从外面酒楼定了些酒菜,此刻送到,便一并摆到了桌上。   晓归询问道:“小白,你在狐族住的还习惯吗?”   粉小白点点头:“大家都对我很好,没有因为我是半妖而看不起我,我还找到了我娘亲一系的亲人。”   晓归听她这么说就放心了,向谢长渊使了个眼色:“你好好修炼,有他罩着你呢。”   小白拿起酒杯,小声地说了句:“谢谢晓归姐姐,谢谢姐夫。”   晓归嘴里一口酒喷在地上:“你说什么……姐夫?”   粉小白:“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   谢长渊终于出声:“没事。”   粉小白:“啊?”   “以后就这么叫。”谢长渊神色平静地给粉小白又夹了一筷子蔬菜,“多吃点。”   粉小白看着一整碗的蔬菜哭笑不得。   庭飞花端着满满一盘肉回到了桌上,他见锅里刚煮好的菜都被三人分的七七八八,也就不再废话,直截了当地分锅下菜,加入抢菜的队伍。   蒸腾的香气,翻滚的汤汁,再配上几壶暖胃的酒。   庭飞花和粉小白都不大能喝酒,很快就醉倒在了桌前。   晓归无奈地给他们盖上了薄毯:“本来趁着除夕,还想带他们一起出去放烟火呢,看来他们是要直接睡过去了。”   谢长渊问道:“你感觉怎么样?你方才喝的也不少。”   晓归摇了摇头,她傀儡之身,是不可能醉的。   晓归看着一脸正经的谢长渊,突然有了个有趣的想法。   她靠近谢长渊,附在他耳边小声说道:“我们去屋顶上喝酒吧,看看谁先醉?”   谢长渊凤眸微眯,声音低沉:“你确定么?我记得你以前输给过我。”   晓归故作神秘:“你这次可以再试试,谁若输了,就要答应对方一个要求。”   谢长渊比起酒来,显然对这个要求更感兴趣:“好。”   他将桌上剩下的酒壶收拢起来,揽住晓归的腰肢,打开门,足下一点。   晓归稳稳当当地被谢长渊带到了屋顶。   一弯新月散漫地挂在空中,谢长渊半抱着晓归,将她拢在皮毛大氅中。   “你还记得以前在瀛洲山的除夕吗?”   “自是记得。”谢长渊声音柔软。   晓归举起酒杯一饮而尽,眼神示意谢长渊。   谢长渊也跟着喝了一杯。   远方逐渐响起烟火爆竹的声响,晓归靠在谢长渊的肩膀上:“我很早之前就想找个人来屋顶上喝酒了。”   烟花色彩缤纷,形态各异,像是流星徘徊在夜空。   “为什么?”   晓归又喝了几杯:“从前话本子看多了,很想像里面的人一样潇洒一把。”   她顿了顿,又说:“如今我也分不清,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我究竟还算不算一个真实的人,我有时候总觉得有一种力量,在推动着所有事情走向既定的方向。”   谢长渊跟着她喝酒,沉默了片刻:“我也曾经认为天意难违,天道不公,直到……”   谢长渊脸上终是染上了绯红:“直到我发现,你喜欢我。”   什么?   晓归直起身,谢长渊有些醉态,他扶住额头,眼睛水汽朦胧。   他接着说:“你因为喜欢我,为我挡下同门的伤害,替我承受四十九道挫骨鞭,在禁牢里我们互通心意……”   晓归说:“等等,你是不是醉了,在说什么?”   谢长渊眼神忽的透亮起来,他一把抱住晓归,将她揉在怀里:“我当时就知道,你喜欢我,我……我也就慢慢喜欢你了。”   他在晓归的颈侧吞吐着浓重的鼻息,声音有些呢喃不舍:“我越陷越深,我不想你受伤不想你不开心,答应我,不要再离开我了好吗?”   说到最后,竟是带了些哭音。   晓归本想推开他,听到他说这话,愣了一瞬。   晓归的颈边都是他的呼吸,他轻轻浅浅的唇印在她的耳畔,晓归攥住他的袖边,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出口。   回头想来,她已经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喜欢上谢长渊的了,或许是那年除夕,或许是在后山秘境,或许更早,在她看到他的第一眼,在她替小说中男二不值得的那一瞬间,不过那些都不重要了。   一朵盛大的烟花绽放在空中,光彩夺目。   可二人却无心再看,他们一双眼中只有对方。   街市上人声喧闹,晓归攥着谢长渊的衣襟,覆上他微凉的唇瓣,他们的乌发纠缠,呼吸缭乱。   谢长渊喉结滚动,眼睫轻颤,托着晓归的后颈,加深了这个吻,唇畔湿润温热,谢长渊贴着她的身躯,目光幽深。   爱意就像要突破胸口汹涌而出,这一吻缠绵悱恻,温柔难分,繁复的衣衫交叠,大氅滑落下屋顶,他用自己的温度暖着怀里的女子。   “晓归。”谢长渊挺拔的鼻梁与她相触,呼吸滚烫,眸光灿然,“我爱你。”   晓归娇软地“嗯”了一声,带着颤抖的尾音。   “我也是。”   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 第五十四章   冬去春来,本是该万物焕发生机的时候。   晓归的傀儡之身却从内部开始破损,已经到了隐藏不了的地步,她的手上出现了一道细小的裂缝。   谢长渊是最喜欢牵她的手的,所以不可避免地发现了这道裂缝。   那日谢长渊拉着她的手,沉默了很久,眼眶有些发红。   晓归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回身抱住了谢长渊。   院子里素白的栀子花缀满枝头,细腻柔和的香气氤氲在这拥抱之中。   谢长渊揉了揉晓归柔软的发梢:“没事,我和你说过的,一切有我。”   他倒是反过来安慰起晓归来了。   之后的日子,谢长渊更加频繁地传唤一些大妖,尤其是树妖戎之。   晓归沉睡的时间越来越长,醒过来就去陪着谢长渊。   直到这一日,晓归在深夜醒过来,看到谢长渊屋子里灯火通明,她揉揉眼睛,想去找他。   到了门口,她听到树妖戎之的声音:“殿下,此举万万不可啊,要是殿下出了什么意外,妖族以后……”   晓归一把推开门,走到谢长渊身边,抬眸对戎之道:“你们殿下要做什么?”   戎之揪着脸为难地看了一眼谢长渊。   谢长渊将晓归拽到了他的腿上坐着,温柔地看着她:“怎么这个时候醒了?不睡了?”   晓归不吃他这套,瞪着他:“你要做什么?”   谢长渊揽着她的腰,眼中有些疲惫:“我本打算过两日再告诉你的,既然你现在问了,戎之,你说吧。”   戎之得了许可,对晓归急急地说道:“姑娘,殿下之前不知道从哪里得来了一张上古残页,末尾几句有提到凡身续命之法,可是并不完整,我们这些老妖怪只是猜测此残页出自仙魔战场,殿下就说要亲自去一趟,找寻完整的续命之法。”   戎之顿了顿:“您可劝劝殿下啊,仙魔战场之中杀机暗藏,殿下要是有个好歹,妖族可怎么办啊……”   晓归目光在房中的老妖之间逡巡了一圈,最终视线停留在了桌上的残页上。   晓归看着有些眼熟:“这不是那个国师的东西吗?”   谢长渊拾起桌上暗黄的残页:“不错,只可惜并不完整。”   晓归不认识残页上的字,她只问道:“你有几成把握?”   凡身续命之法如果真的存在,其实是最好的选择。   傀儡一旦破损,她的意识将会回到玄清池的原身里,谢长渊势必会上瀛洲找她,已经是妖皇的他对上男女主,那对于谢长渊才是真正的危险。   “五成。”谢长渊说道。   “我和你一起去。”   在她腰侧的手一紧:“不行。”   晓归看着谢长渊:“我自己知道,我的身体撑不了太久了,就算你一切顺利,这一来一回,我等不起。”   “要是我意识消失的时候,还没有等到你……”晓归扁扁嘴,掐了谢长渊一把,“那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谢长渊蹙眉闭眼,将头支在晓归的颈上:“你让我想想……”   “我保证会保护好自己的。”晓归扶着谢长渊的肩膀,在他耳畔吐气如兰,“再说了,你可别忘了我是玄武,最擅长的便是占算。”   戎之等一群老妖在旁边是听也不是,看也不是。   看这架势,他们的妖皇殿下的妖后这是已经定下了?   ***   遣散了众妖,谢长渊随晓归回到了房中。   谢长渊温热的手覆上她的手:“冷吗?”   “都立春了,我哪有那么娇弱。”晓归叹了口气,“哎,以前的我身体多好。”   谢长渊皱着眉:“你当真要和我去仙魔战场?”   “嗯,你去得,我为什么去不得?打算什么时候动身?”晓归解开衣带,剩下一件薄薄的中衣,走向床榻。   谢长渊看着晓归衣着单薄的模样,一扬手,屋中的暖炉火更旺了些,他一把将晓归勾到身前,玲珑的曲线紧紧地贴着他,他呼吸有些灼热。   “在仙魔战场,所有人都会被压制修为到金丹期,我很难护住你。”他说着一本正经的话,温软的唇却轻轻摩挲在晓归的脸颊。   “我就算现在没有修为,可能也比你想象中的厉害一点。”晓归脱了鞋,赤足踩上了谢长渊的脚,她勾住谢长渊的脖子,眯着眼睛与他平视,“怎么?看不起我吗?”   谢长渊声音低沉:“我哪能不知道你?你可厉害呢。”   “厉害到哄得我再也离不开你。”他低低地笑了一声,将晓归打横抱起,“好罢,那你就跟我一起去吧,要是遇到了什么,正好与我殉情而亡了。”   他本是开玩笑,晓归却一阵心酸。   他是见过凌霄子当年从仙魔战场回来后的模样的,即便如此,他还是很早以前就准备去仙魔战场了吗?   晓归心疼地搂住他的脖子,温柔地吻上了他。   本是晓归送上的唇,后来却反被攻城略地,呼吸急促。   谢长渊凤目湿润,将晓归放到了床榻上。   “叫我一声长渊师兄。”谢长渊嗓音沙哑。   晓归软软地唤了句:“长渊师兄……”   谢长渊心中狂跳,床榻上的晓归被他吻得眸光散乱,柔顺的发丝铺在床上,嘴唇水光晶莹,他再次吻上了她。   吻细细密密,如春风细雨,他轻抚着晓归的耳垂面颊,像是在对待一件易碎的艺术品。   一吻毕,谢长渊缓缓起身,他的发丝垂在晓归的颈上,带来酥麻的痒意。   他眼中晦暗,神色之中带着克制隐忍:“你早些睡,我们过两日就动身。”   晓归迷迷糊糊,意识溃散,拉住他的衣袖:“你去哪儿?”   “你的身子不好。”他只丢下这一句意味不明的话,就起身快步走了出去。   晓归懵懂地躺在床上,呼吸缭乱,身边的暖意已经离开了屋子。   愣了半晌,她才意识到谢长渊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   她拾起被子蒙过头顶,脸红了个彻底。   ***   上古仙魔战场时隔几年再次开启的消息,自然不止妖族知道。   走之前,晓归被谢长渊裹成一个球,比当初自己溜出瀛洲的时候还要夸张。   这下不止是穿着几件极品法衣的事情了,她几乎浑身上下都是护身至宝,头饰、耳坠、面纱、鞋袜……   最夸张的是,她的外衫内衬上,缝上了几十张天级防御符箓。   晓归哭笑不得,但看谢长渊一脸严肃认真的样子,只好依从他的想法。   晓归和谢长渊坐在玉辇上,为了她的身体,一路都是八只妖兽抬着玉辇而来,没有离开地面,此刻她掀开帘子望着外面。   瀛洲仙山、瑶氏宗门、昆仑剑宗……都有不少修士前来,不过和谢长渊一样大都是孤身前往,因为一旦进入仙魔战场,地点都是随机传送,同伴再多也毫无用处。   除了个别特别高调的修士,大家都心照不宣地隐藏自己的真实身份,在仙魔战场的不远处停滞,互不干涉。   晓归在瀛洲仙山待了许久,多少知晓一些小有名气的正道人士的代步法器,才勉强认出部分修士的身份。   昆仑剑宗的御剑之法与别的宗门不同,剑影会变得数十倍大;瑶氏宗门全是女子,各个脚踏彩丝,衣袂翩跹,清丽动人;而瀛洲仙山的人,晓归不用看代步法器,都能认出是谁。   这一次凌霄掌门没有来,来的是玄阳长老和一个炼丹的女长老。   晓归松了一口气,还好没有遇到特别熟悉的人,男女主也没有来。   时辰已到,在虚空之中忽的出现一座巨大的门,周边燃烧着红莲业火,阵阵悠扬古钟声从门内传来。   晓归离得比较近,她甚至可以看到门上有许多古老的文字,形似龙凤,和谢长渊那张残页上的文字很相像,应该都是来自上古。   随着一声森然的轰响,门逐渐打开,内里的荒古磅礴气息弥散在这方土地,神华流转。   刹那间,天地失色,此地天空忽的暗下来,只有门内光芒万丈。   谢长渊面色凝重,最后一遍嘱咐道:“你现在是傀儡之身,只要系上这根命魂绳,就会被当成我的一件物品,不会被随机传送,我们等他们都进去之后再进。”   晓归皓白的手腕上系着一根红绳,很是显眼。   四周的修仙者在入门开放之后,纷纷化作长虹进入那道古朴森然的大门中。   没人愿意在外面多等待,将里面的机缘让给别人。   直到四下彻底无人,谢长渊才抱着晓归,在那道门合上之前,飞进了仙魔战场。   进入之后晓归倒是没什么感觉,说来奇怪,进来之后,自己的精神反倒好了许多。   只是谢长渊的脸色白了一瞬,身子摇晃,才落在地上。   “你怎么样?”晓归急忙问道。   “没事。”谢长渊长睫轻颤,深吸几口气之后才勉强地笑了笑,“修为被压制,有点不习惯而已。”   仙魔战场内部,天上无星无月无日,只有一层淡红色的云层,所以可视范围并不大,地面泥土暗红,晓归捻起一些土,里面竟然可以流出猩红的液体。   “传说仙魔战场上无数大能饮恨于此,泥土之中便是上古仙魔的血液。”谢长渊牵起晓归的手说道,“走吧。”   二人行走在沙砾中,处处都是来自荒古的气息,波浪般的山丘上偶尔能看到已经失去神华的兵器倒插其中。   “等等。”晓归叫住了谢长渊,“你不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吗?”   作者有话说: 第五十五章   “那柄古剑,好似已经是第三次看到了。”晓归说道。   仙魔战场风沙漫天,都是些破损陈旧的兵器,只可惜都是道纹破碎,在漫长的岁月中变得一碰即碎。   所以这些上古时期的神兵模样都残破不堪,乍一看根本看不出什么区别。   晓归却对这一柄古剑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周遭的场景都在变化,唯有这柄剑,似乎一直在跟随着他们。   隔一段时间就在晓归的附近出现一次。   谢长渊被晓归一说,仔细看了看这柄剑:“最好还是不要轻易理会,仙魔战场暗藏杀机,这些神器在上古时期都是有灵性的,我们再往前走走,看看它还会不会再一次出现吧。”   晓归点点头:“你可有什么头绪,那页残页从何处而来?”   谢长渊在晓归身侧深一步浅一步地走着:“那国师的残页也是从别人手中买来的,而卖家已经不知所踪,只能通过残页上的只字片语推测出,是出自一个荒古大能的墓穴。”   晓归抬头望向遥远的天边,忽然发现天空尽头出现了两个点,一个点极亮,如日照天边,一个点极暗,如无尽深渊。   “那是什么?”   谢长渊当即取出雾隐纱,将二人笼罩其中。   “那是荒古仙魔的怨气化形,会再现当初一战的场景,我们避开就是。”   谢长渊祭出一片贴着地面的薄纱,扶着晓归站上去,以极快地速度向着东方飞去。   可那两个点的速度更快,晓归已经可以看到那个光点和黑点的模样。   光点是一个浑身散发着金光的少女,连头发都是晶莹透亮,恍若仙人,她仅仅身着裹胸和裙装,一双长腿充满了力量感,在空中飞快地移动,像是一束光。   而黑点是一个周身黑暗的男子,却是一身长袍,甚至连周边的空气都隐隐散发着黑雾,身后一对细长的墨色羽翼挥舞,速度丝毫不逊于前面的女子。   晓归站在薄纱上,双眼无法控制地被这两道虚影吸引。   少女回身以手为刃,神光熠熠,周身光芒像是烈焰燃烧,斩向了漆黑的男子。   男子一声“杀!”   他从口中吐出一柄细长的剑,一劈之下,乌黑的雾气结成网状,笼罩在少女上方。   霎时间,天地变色,乌色的力量像墨水一样从天空倾泻而下。   轰得一下,网下的少女握紧双拳,清啸一声,双拳中炽裂的金色涌出,化为一圈一圈的漩涡,冲破了那一张黑色的网。   两厢冲击之下,暗与光碰撞在一起,天地都在微微震颤。   “怨气化形竟有如此威力。”晓归喃喃道。   这一场斗法,和晓归之前所见斗法是天差地别,上古仙魔之战远非现在修士可以比拟。   少女面若灿莲,却一把将男子的右翼扯了下来,神光绚烂,右翼落在离晓归不远处,这一片的沙砾土地竟然像沸腾了一般,开始冒出气泡。   晓归取出自己的灵力弹珠,情况不容乐观,谢长渊正在全力驾驭着飞纱,腾不出手来,她紧张地盯着空中二人的对战,时刻准备出手。   在仙魔战场,所有人的修为都被压制回了金丹期,反倒是晓归手中的弹珠还可以发挥出化神期巅峰的一击。   男子也不甘示弱,手中尖细的剑上挑,少女的身上出现了一道深深的伤痕。   打到后面,二人舍弃了武器,开始近身肉搏,鲜血四溅,惨不忍睹。   最原始庞大的力量,让周遭空气都开始扭曲,出现了繁复的纹路。   风雷阵阵,两道虚影却突然停下了动作。   他们同时回头,眼神空洞地盯着正在逃离此处的谢长渊和晓归。   晓归心头一悸,捏紧了手中的灵力珠。   谢长渊也感觉不妙,对晓归说:“给我几息时间,我用传送符。”   晓归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就扔了一颗弹珠出去。   来自化神期巅峰的灵力爆开在虚空中,止住了二人一瞬。   但也仅仅只有一瞬。   他们从空中俯冲下来,站在了晓归的身前。   雾隐纱好似毫无作用,两人浑身鲜血,越走越近。   晓归又扔出去两颗弹珠,灵力爆炸,沙砾挥洒如海市蜃楼,可沙尘褪去,一光一暗的两道身影竟是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好了吗?”晓归急急问道。   谢长渊紧皱眉头,手中捏着那一道传送符:“不行,符咒失效了。”   晓归没想到刚刚进入仙魔战场就陷入了如此困境。   她咬着牙取出枪支,将手指扣在扳机上。   一身黑色的男子已经走得很近,晓归甚至都能看到他额上的鲜血和皮肤上的瑕疵。   但是,在他身后的少女骤然出拳,穿透了男子的身体。   男子望着晓归和谢长渊,又看了眼自己胸前的大洞,咧了咧嘴角,倒在了红色的沙尘之中。   少女一步踏出,沙砾翻涌波动,仿佛置身于风浪之中。   少女完美无瑕的面容轻笑了一声,扬起发出粲然神光的拳头。   晓归在距离这么近的情况下扣死扳机,弹壳流水般落在地上,却毫无作用。   谢长渊上前,将晓归护在身后,黑色的长发飘扬,额间蛇纹鲜红:“我来。”   他眼中碧色褪去,不敢轻敌,腾蛇血脉在体内燃烧,双目猩红,取出了一柄长剑。   少女的动作停了一刹,她歪着头,像是卡壳一般:“腾……蛇……”   “怎么……还有……”她勾起笑容,还是一拳将出。   谢长渊即使被压制到金丹期,腾蛇血脉还是能帮助他强行提升修为,红衣烈烈,他就要欺身而上。   晓归握住手中的灵力珠,目光所及之处,那一柄给她带来奇怪感觉的古剑再一次出现了,扎在离晓归不远的沙土中。   她不由自主地想到了一卦“风雷益”。   在很久之前,神龟给她留下的一道神念之中,提到的一句“益卦可解困境”。   风雷益,利涉大川,此刻雷声大作,风雷激荡,足底沙砾翻滚如江海。   此卦利于东南方,可偏偏这柄古剑每次都出现在晓归的东南方。   晓归回头看了一眼谢长渊,将手中的灵力珠塞给他。   然后奔向那一柄古剑。   发光少女一拳落下,星辉月华之色耀目,谢长渊用剑身格挡,顷刻碎裂。   晓归来不及思考,握住古剑的剑柄,一下子拔出。   古剑在沙中的部分竟然光亮如新,反倒是晓归握着的剑柄处化为了灰烬。   仅剩下剑身的古剑光华耀眼,在空中悬停,声音沉闷,像是从荒古传来的嗡鸣。   谢长渊手中剑彻底碎裂,少女的拳头落下,刚刚砸到他的肩头。   古剑化成一道光,“嗖”得一声扎穿了少女光亮的躯体,将之钉在在沙土之中。   少女怒目圆瞪,发出尖叫,几乎要震碎耳膜,她的身体从腿部开始渐渐消散,最终完全消失在古剑下。   刚刚在不远处倒下的黑色男子也一并消失不见。   晓归顾不得看这柄古剑的神异之处,几步走到谢长渊身侧,扶住了他:“你怎么样?”   刚刚那个发光少女的拳头已经接触到他的皮肤,此刻他肩头衣衫破碎,鲜血淋漓。   谢长渊用另一边完好的手握住晓归的手臂,他闭上眼睛,再次睁开的时候,眼底的猩红褪去:“不碍事。”   晓归从身上取出一瓶丹药,喂给谢长渊几丸,吃下去之后,他的脸色恢复了不少。   可还没等晓归缓上一缓,他们脚底又出异相。   自古剑为中心,一个黑色的深渊旋转着愈变愈大,不断地朝着四周扩散。   谢长渊唤出一柄飞剑,想带着晓归飞离此处,晓归却拦住了他。   “你看。”晓归指着深渊之中。   深渊之中,有一角墓穴渐渐显露出来,随着深渊的不断扩大,墓室的模样越发明显。   “之前神龟曾给我留下一道神念,是一卦风雷益,我猜想,这柄古剑会指引我们走向正确的地方。”晓归说道。   他们想要寻找的就是一个大能的墓室,反正也不知具体方位,不如碰碰运气。   谢长渊揽住晓归的腰身:“我没有在下面感知到任何生命的气息。”   “总得试试,你不是说过,大不了殉情么?”晓归侧过头看谢长渊,他的眉目中泛起忧色,薄唇紧抿。   谢长渊与晓归对视一眼,“抓紧了。”   谢长渊飞身而起,抱起晓归,跳入了深渊之中。   两人的衣衫被刮起的罡风吹得四散飘扬,碧色赤色混在一处,像一只义无反顾投身深渊的异色蝴蝶。   顷刻之后,便没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须臾,地面上的深渊又逐渐缩小,最终地面上恢复原状,就连那一柄古剑也像完成了使命一般,化为沙粒。   风一扬,无边无际的彤色土地上,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   谢长渊抱着晓归,过了很久才落在实地。   晓归下了地,打量着四周。   地宫地势恢弘,然而年代已久,只能依稀分辨出墓壁的文字和谢长渊手中的残页文字很相似。   晓归双手合十,默念了句冒犯。   谢长渊盯着墓壁上的文字看了许久。   “你看得懂?上面写了什么?”晓归问道。   “之前研究那片残页的时候,大致学了一些上古的文字。”谢长渊顿了顿,“这墓壁上的文字竟然有两种。”   虽然墓室中有长明灯,但晓归还是拿出了一颗悬明珠照着石壁上的文字。   果然如谢长渊所说,两侧的文字竟然并不相通,且看磨损程度,刻上去的时间跨度应该也很大。   “这一片比较新的文字,是和残页上的文字是一样的。”谢长渊沉吟片刻,“上面写了墓主人死于平定魔族之乱,是由座下灵宠将其安葬于此。”   平定魔族之乱?   “上面有说墓主人叫什么吗?”晓归脑子里蹦出了一个想法。   “这块有些磨损,只能依稀看出,叫叶……”   晓归和谢长渊同时出声:“叶拂衣。”   在瀛洲仙山的弟子均知晓,瀛洲开山老祖,名叫叶拂衣。   也就是晓归的主人,设下护山大阵的那个人。   晓归倒抽一口凉气:“叶拂衣不是已经渡劫飞升了吗?怎会葬身于此?”   谢长渊努力识着石壁上的字:“另一边的字,应该是来自更古老的时期,上面写道,叶拂衣骤然身死,为来世考虑,只得暂且葬在此处。”   “来世?”晓归有些后怕,“若这上面说的是真的,他有来世……灵宠和主人的血契……”   “汝猜测……不错……”   莫名的女声回荡在墓室之中。   晓归紧张地四处查看:“是谁?”   谢长渊不是说下面并没有生命气息吗?不会是……阿飘吧……   地宫上空星星点点的荧光聚拢成一个女子的模样。   谢长渊将晓归护到身后,冷声道:“阁下何人?”   女子的虚影落下,飘在他们身前。   “吾乃……玄武……”   这个女子确实和晓归有些相似,但是给人的感觉却是天差地别。   “你是玄武?”晓归打量着女子,“就是你给我留了那道神念?”   “是。”虚影说道,“汝与我来,一切会有答案。”   虚影说完,就向着墓室深处飘去。   晓归和谢长渊对视了一眼。   “你跟在我后面,小心点。”谢长渊嘱咐道,他高大的身影走在晓归前面,是这墓室中仅有的温度。   二人跟着前方一道碧色虚影在复杂的地宫中穿梭。   一路上,见到了几百个满身鳞片的阴兵、骷髅尸骸堆积成山,还见到了一道幽深的玄黄河流,不过在玄武虚影带路下,都避开了这些危险。   在地面上看到这座地宫的时候,还没有真实感,直到自己真切地行走在其中,才能感知到这座地宫有多大。   越往深处走,晓归越是惊叹。   内里凤凰画栋,龙形雕梁,而且地宫之中竟然有一条神道,两侧雕刻栩栩如生,排布隐含天干地支日时。   穿过神道,前方一个墓室竟是散发着圣光,还没靠近,就感受到了其中神意。   玄武虚影走进了那道散发着瑞彩的墓室门。   晓归跟了进去。   在阴暗的地宫里走了许久,一下子见到这么多散发着灵气光芒的物品,饶是晓归傀儡之身,也被闪了眼睛。   墓室中,五行剑、伏羲钩、天蚕轮、无常棍……这些来自传说中的法宝兵器陈列在四周,仙草灵果均以万年计,数不尽的灵药灵宝秘籍散落在地上。   但最耀目的还是墓室中间一副晶莹透亮的神棺。   这副水晶棺的材质特殊,通体透亮,似幻似真,上面隐隐流动着金色的波纹。   晓归遥遥地望着棺中人的身影,一股熟悉感漫上心头。   玄武虚影说道:“这便是吾主叶拂衣。”   晓归走上前去,棺中人的面容和某个人几乎一模一样。   白清池。   作者有话说:   为了你们,我把我四十米的长刀收回去了qaq,别怕宝贝们,不刀 第五十六章   晓归强迫自己冷静,谢长渊看到棺中人的样子,也愣怔了一瞬。   玄武虚影道:“数千年前,吾主叶拂衣与其师妹凤双双血战魔族,反遭离间,凤双双与吾主厮杀,吾主饮恨于此。”   “清池之名,是吾于千年前占算而出,赠白家吾主转世之人,吾留玄清池于瀛洲山上,又将自身气运赠予你,唯有一愿。”虚影说道,“日后,保白清池一命。”   晓归听得一头雾水,玄武让自己保白清池一命,自己不被他杀就不错了,哪能有机会保他一命?   谢长渊盯着玄武虚影:“阁下的意思是,早知我们今日处境了?”   玄武虚影好似才发现谢长渊一般,转过身顿了一会:“腾蛇后人……?”   “原是如此……本该如此……也罢,吾就将腾蛇白矖两世纠葛告知于你们吧……”   虚影双手结印,下个瞬间,世界颠倒,二人如坠汪洋大海,数千年的时光从晓归和谢长渊的眼前流过,直到定格在了一个画面。   一光一暗两道身影站在一位近乎完美的女子身后。   “这不就是刚刚我们在外面看到的两个人么?”晓归后退一步。   玄武出现在了晓归身侧,这一次她不再是一道虚影,而是真实地站在晓归的旁边:“你们刚刚在地上见过这二人?”   晓归转头看着玄武,明明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却生不出怪异的感觉:“嗯,在地上的时候看到了他们斗在一处,应是怨气化形。”   “……这么多年过去了,怨气竟还留于此处么?”   谢长渊看着那道暗色的男子身影:“所以,这三个人是谁?和白清池又有什么关系?”   “女娲、白矖、腾蛇。”虚影望着那三个人,眼中虚无沧桑,“白矖为女娲左护法,龙种,腾蛇为女娲右护法,蛇种。二人曾在上古随女娲补天后飞升,共事一主,相知相恋。”   “然飞升后,白矖移情勾陈,腾蛇愤恨之下,与之割裂反目成仇,就有了尔等方才在仙魔战场上看到的一幕。”   面前画面随着玄武的叙述变化,白矖和腾蛇在上古不周山大打出手,两败俱伤。   “而后,腾蛇私自下凡与一凡女相交,定下终生,更是为这凡女延长寿命,以至后世出现了身负腾蛇血脉的半妖。”   说到这,玄武看了一眼谢长渊。   “女娲得知后震怒,腾蛇虽有罪,白矖亦不可免责,二人均被贬下凡历劫。只是这一世,他们性别互换,白矖变成了男子,也就是吾主叶拂衣,而腾蛇则变为女子,吾主师妹凤双双。”   画面转变,沧海桑田,叶拂衣与凤双双自创修真体系,建立瀛洲仙山,天下有灵根之人有了修仙之途。   可天下大势有阳就有阴,修仙者初具规模之时,魔族之乱渐起,祸乱世间。   叶拂衣与凤双双来到了魔族与凡间交界之地,魔族大军压境,在魔族的日月双阵之上,他们觉醒了上一世的记忆。   平定魔族之乱后,血红晚霞之下,二人再一次生死之战,叶拂衣败于凤双双之手,饮恨于此。   凤双双向女娲自请去除仙籍,再不转世,于凡间了此残生。   谢长渊看完这一切,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当年一战后,吾与吾主血脉之契,本该追随而去,却占算出吾主转世有一大劫,会身死魂消,吾不忍,用尽毕生所学,散尽气运,才算出一线生机。”   说到最后,玄武的眼中只剩下了无尽的落寞:“吾主待吾极好,吾当年替他敛葬后,留了一缕分神在此,回到瀛洲后,对外宣称叶拂衣已渡劫飞升。”   “你们要寻的东西,吾已放在墓室之中,墓室之中所有物品,任由取用,唯有一愿,将来保白清池一命。”   玄武静静地看着晓归,两个人站在玄武设置的幻境之中,相对而立,像在照镜子一般。   “可你有没有想过,转世之后,可能就和你当初的主人,再不是一个人了。”晓归迟疑片刻,”你刚才说,你为了他散尽气运,留下一缕分神在此……应是知道我自异世穿越而来用了你的身体,那你剩下的元神现在在哪里?”   玄武轻轻笑了一声:“吾承恩吾主,能为他争得一线生机,剩下的元神早就消散在这天地之间,今日与你们相见之后,这一缕分神也会消失,棺椁后方有一出墓传送阵,到时你们可通过传送阵出墓。”   在一旁的谢长渊终于出声:“你在此等待数千年,只为了你主人转世的一线生机,值得吗?”   幻境之中定格在叶拂衣死去的那一刹,玄武走上前去,伸手想抚一抚叶拂衣的面庞,却怎么也触碰不到。   “值得。吾主值得。”   玄武坐在了幻境中叶拂衣的身边,静静等待着晓归的回答。   “我答应你。”晓归说道。   玄武眼神亮了一瞬之后,很快地便黯淡下去,随之黯淡的,还有这片幻境。   幻境之中,玄武闭上了眼睛,化为碧色的光粒渐渐消失。   晓归和谢长渊离开这片幻境之海的最后,看到了一幕。   一身白衣的叶拂衣于漫天飞雪中,撑着伞稳步走来,对跪在地上的玄武伸出了手。   “可愿随我而去?”   至此,幻境彻底消散,晓归和谢长渊的意识回到了墓室之中。   ***   晓归看着满地的宝物,内心并没什么波动。   玄武为主而死,白清池作为叶拂衣的转世,不知身上是否还有与玄武相连的血契,若是有,那晓归之后的处境……   谢长渊寻找着与那片残页能对应上的秘籍。   半个时辰过去,总算在一堆书册中找到了一本书页泛黄《天极导引法》,谢长渊翻看着,果然其中有一页残缺。   晓归看不懂上面的文字,就在一片丹药灵果中挑挑拣拣,不多时,也挑出了一些极品宝物。   “长渊,这些收起来吧。”晓归收拾出了一堆需要的东西。   谢长渊看了眼墓室里的五行剑、伏羲钩等神器:“这些呢?”   “这些就放在这里吧。”晓归握住谢长渊的手,借力从地上站起来,“神武多半有灵,随便一件出世都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我才不要这种能看不能用的东西,还不如留给别的有缘人。”   “嗯。”谢长渊点点头,“你和我想到一处去了,也不知这些神武为何会在叶拂衣的墓室里,刚刚看幻境之中,他的本命武器应该是那柄带我们进来的古剑才是。”   “刚刚进来的墓室上不是有两种文字么,既然叶拂衣是白矖历劫之身,那估计这座墓葬,是当年白矖从属替白矖立下的衣冠冢,正好玄武将叶拂衣葬身于此,也算是名正言顺。”   谢长渊推开这间墓室的门向外看去,很奇怪的是,刚刚还光华璀璨的神道,现如今竟然变得幽深可怖,只剩下了墓壁上几盏泛着荧光的灯火,照在各种天干地支雕刻之上。   “你看什么呢?”晓归顺着谢长渊的目光看向神道。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玄武虚影离开之后,这地宫之中就变得格外安静,是以有任何声音都会放大。   “好像……有很多脚步声?还有水流声。”   谢长渊揽过晓归的腰:“此地不宜久留,刚刚我们一路过来看到的东西,没了玄武镇压,怕是要坏事。”   晓归想起方才看到的阴兵、玄河,后脖都凉了。   “我们走。”谢长渊带着晓归找到了棺椁后方的一片蒙尘的传送阵。   谢长渊拂袖,此传送阵古朴自然、浑然天成,想必是来自上古的某个阵法,其中道纹流转,几近完美。   晓归盯着这个阵法看了一阵,试图记下这个在外界都失去传承的阵法,却怎么都记不下来。   “闭目,别看。”谢长渊手掌覆上晓归的眼睛,“此阵玄异,恐怕是出自白矖的手笔,仙人阵法,非你我可以记下。”   “我们先出去吧。”   谢长渊和晓归站上了传送阵,须臾之间,就出了墓室。   传送出来的地点并不是当初进入的地方,甚至连四周风物都有所不同。   四周不再是无垠的暗红沙砾,而是连绵的山岭,树木丛生。   唯一不变的是浅红的天空,无月无日。   谢长渊扶着晓归站稳,晓归经过传送体力不支,沉沉地喘了几口气。   谢长渊从储物袋中取出一瓶树妖收集的浓缩地气,扶住晓归的后腰:“来,把这个喝了。”   晓归顺着他的手仰头喝下了那瓶地气,恢复了不少精神。   谢长渊观察着周围,仙魔战场之大,恐怕超出了他的预想:“我们可能在墓室里待了很久,身处其中没有感觉,但我们应该已经在那个幻境里待了至少三日。”   “三日?”晓归惊讶地说道,但她并没有怀疑谢长渊所说的真实性,他一定有自己判断时间的方法,“那岂不是再过两日,我们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嗯,早些出去也好。”谢长渊握着晓归的手,她手上的裂痕又深了一寸,他心疼道,“你的身子等不及,我也需要时间解读《天极导引法》。”   “不管怎样,来都来了,就先在此处看看吧,一直停留在一个地方也未必安全。”   不知是不是晓归的错觉,面前的一座山岭,安静得有些可怕。   她抬头看去,山壁上笔走龙蛇地写着几个大字“天道不公”。   “天道不公……”晓归念道。   这四个字剑意穿透山壁,周围都多多少少长出了一些绿植,唯有这四字仿佛存在于千万年前,萧瑟有力,四周寸草不生。   晓归再看另一座更远的山头,山壁上也有一行字,但晓归目力不及:“长渊,远处那一座山上是什么字?”   谢长渊顺着晓归指着的山望去,他凤眸眯起:“天地不仁,敢问这世上可有真仙?”   何其嚣张的一句话。   这世上可有真仙?   若是放在上辈子,晓归定是不信鬼神之说,可如今在瀛洲仙山修炼数年,刚又亲眼看到了白矖腾蛇的故事。   谢长渊轻笑一声:“曾几何时,我也想过这个问题,若这世上真有仙人,为什么还会有不公之事?”   晓归接道:“修真者在凡人心中,也是仙人,可修真者只顾自己修炼,各个想早日渡劫成仙,可有人真的去普度众生。”   “是啊,所以这世上就算有仙,我们终究还是要靠自己,与天道相争。”谢长渊垂眸说道。 第五十七章   山岭之上,古木参天,枝干虬曲苍劲,不知在此已经生长了多长时间。   植物大多形状奇异,就比如方才路过的一棵树,树干粗壮无比,怕是要十来人才能合抱,可是树中间却有一记极深的剑痕,树干空悬,只剩拳头大小的地方连接着,却依旧枝繁叶茂、叶片宽大。   谢长渊说,正是这一道上古剑痕,给予了这棵树新的生机。   林间没有鸟兽的声音,只有风拂过植物,带来的沙沙响声。   谢长渊与晓归相携,小心翼翼地走在这片林中。   蓦然,后方的山渊之中,传来了巨响,似是铁索碰撞,接着山石撼动,地面震荡。   “是什么东西?”晓归转头向后方望去。   “传说,有一些古代魔神和仙人被天道束缚在仙魔战场深处。”谢长渊带着晓归继续往前走,“不知真假,但之前来过仙魔战场的人也说听到过这种声音。”   最终,一声痛苦的哀鸣回荡在层层叠叠的山岭中,随后便没了声息。   看来这仙魔战场中,还隐藏着许多来自上古时期的秘密。   “小心脚下。”谢长渊提醒道。   越往山峰走,这地面就越是湿滑,晓归疑惑道:“这山头上有泉水吗,可为什么没有听到任何水声?”   “一路上来也没有看到有溪流。”谢长渊顿住脚步,“确实有些奇怪。”   晓归不能离开地面,代步法宝只能用近地的,谢长渊取出刚刚用过的薄纱,让她坐到上面。   “此地诡异,你在我身后,要是有什么危险,我会驱使法宝让你先行离开。”   方才若不是那柄古剑及时出现,谢长渊也没有把握保护晓归,仙魔战场有太多未知的事物,他不能冒险。   晓归被他按在薄纱上,他眸光清冽认真,晓归无奈之下只得应允。   山峰之上,果然有泉。   只是这泉水幽暗,水面平静,没有一丝波澜。   远远望去,就像一块黑色的美玉镶嵌在土地里,透出令人心悸的寒意。   谢长渊身负腾蛇血脉,在这汪深潭前方感到了莫大的威胁。   从黑泉出现在目光所及之处开始,他就无法控制地盯着那黝黑的泉水,血脉在身体里叫嚣着沸腾着,他目色转为鲜红,几乎要失控。   “长渊,长渊?”晓归看出他的状态不太对劲,一下子跳下了薄纱,扶住谢长渊的肩膀晃了两下,这才把他从那种状态中唤醒,“你怎么了?”   谢长渊额上汗珠沁出,目光有些迷离:“那泉水,不对劲。”   晓归方才看到那泉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她将谢长渊扶到一旁,谢长渊面色惨白,似乎浑身的血液都涌上了额上的蛇形纹样,那黑色的泉水里究竟有什么东西,将已经可以自由操纵腾蛇血脉的谢长渊逼成这样。   她回头又看了一眼那黑色的泉水。   可这一眼着实把晓归吓了一跳。   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孩站在黑泉旁边。   可刚刚黑泉旁明明什么都没有,更枉论一个活人了。   小孩看不出性别,容颜秀丽,恍若天人,身体雪白,几近透明,仿佛要融入这山谷之中,与天地自然合为一体。   他身着白衣,衣摆袖口却长长的拖在了地上,像是偷偷穿了大人的衣服一般。   明明是孩童之身,却有一头逶迤落地的墨色长发,只是长睫之下的眼眶之中一片乌黑,没有神采。   他静静地站在泉水旁看着晓归。   晓归被他盯得浑身发毛。   她推了推谢长渊,声音颤抖:“长渊……你看那是什么?”   可谢长渊没有一点反应。   她转头一看,谢长渊的动作停在了原地,手还牵在她的衣摆上,平常灵动的凤目失去了焦距,面上身上都染上了一层薄薄的雪霜。   晓归再顾不得那个诡异的小孩,抚上谢长渊的面庞:“长渊,你怎么了?听得到我说话吗?”   回应她的只有他额上闪烁的纹样。   下个瞬间,晓归耳边传来了两声浅笑。   那个小孩已经到了她的身后!   “越黑水者,死。”小孩的声音宛如天籁,却说着无比恐怖的话。   晓归一向不信命,她死死地护在谢长渊身前,她举起枪支:“你是谁?”   小孩将黑沉沉的目光由晓归的脸上转移到了她手上的枪支上,他歪了歪头。   他的唇角勾起弧度:“原来是你。”   晓归抿着嘴唇,一步不退。   小孩伸出手指向晓归探去,晓归看到小孩如玉的手指边,空气都在扭曲。   晓归无瑕多想,扣动扳机,子弹射出,却穿过了小孩的身体,没有对他造成一丝伤害。   怎么回事?   难道这个小孩和方才在地宫里看到的玄武虚影一样?是幻境中的一缕意识?   一息之间,小孩的手指已经点在了晓归的身上。   想象中的伤害并没有发生。   “你不该在这里。”小孩说道,“走吧,或许以后,我们还会再见。”   晓归来不及细想小孩的意思,从小孩的指尖出现了一个光点,慢慢变大,爆发出无与伦比的能量。   晓归眼中白茫茫一片,印象中的最后,她回身抱紧了失去意识的谢长渊。   ***   春风吹拂过幔帐,晓归睁开了眼睛。   她坐起来,侧头向周围看去。   谢长渊坐在房间里,侧脸在阳光的映射下微微发光,敛目看着手里的书册。   似乎有很多次,晓归醒过来的时候,谢长渊都坐在她的身边看书。   在瀛洲山、在妖宫、在归阳的宅子……许许多多个身影交叠重合,变为了晓归面前的这个眉目清冽,气质出尘的谢长渊。   “长渊。”   谢长渊放下手中的《天极导引法》,走到晓归塌边,语气温和:“你醒了。”   “我们这是在哪儿?是已经出了仙魔战场吗?”   “嗯,这里是妖宫。”谢长渊见她神色困惑,“我醒来时,你就在我身边,当时我们已经身处妖界,所以,那天在那个黑潭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   黑潭?晓归刚醒,记忆有些模糊,她努力地回想,才想起一些断断续续的画面。   她告诉了谢长渊失去意识之后,那个白净透明的小孩的事。   但谢长渊对那个小孩的身份也没有头绪,只能猜测是某个守护一方水土的上古大能。   “我睡了多久?”   “两日。”谢长渊的指尖替晓归撩开额发,“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晓归想起那日谢长渊身上都是冰霜,就连眉上都结了一层霜雪,她抬手抚过谢长渊的长眉,心头一紧,主动投入了他的怀中。   “我当时真的很怕……怕再也见不到你了。”晓归将脸埋在谢长渊柔软的衣襟里,闷声说道。   谢长渊顺势搂住了她,他揉着她的发梢腰身:“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   当初那种孤独无依的恐惧仍然停留在晓归的心底,她这具身体死在仙魔战场,大不了意识回到瀛洲山,可谢长渊若是有个万一……她不敢再想。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谢长渊身上清冽苦涩的味道涌入鼻尖。   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她醒来之后,好像可以闻到气味了,她伸出手腕一看,之前手上的那一道裂痕竟然也消失了。   晓归惊愕地看着谢长渊:“我……这具身体?”   谢长渊面上带着浅浅的笑意:“在你昏迷的时候,我用了那本秘籍中的方法,你的行动不用再受限制了,你这具身体应当已经与普通凡人无异。”   晓归不敢置信地翻转手掌,她现在身处妖宫,身体却精力充沛。   “那本秘籍真的有用?是怎样的秘法,才能将做到这种程度?”晓归眼神清亮,她终于可以控制自己的表情,忍不住眼眶发红,嘴边却全是笑意。   谢长渊不回答她,只是将她再一次搂进怀中,像抱着稀世珍宝。   晓归从他怀中起身,注视着他:“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没有告诉我?”   谢长渊眸光潋滟,窗外阳光正好,洒在他的面容上,他慢慢说道:“我不会瞒你,这秘法需要我渡你大量修为……还有部分性命。”   晓归立马坐直了身体:“什么?!性命?”   谢长渊垂眸继续道:“而且,这秘法,只能将你这具身体至多维持三年。”   晓归喃喃道:“三年?竟然只有三年……”   谢长渊覆上晓归的手,声线轻柔温和:“我已炼虚修为,分你几年性命并没有什么问题,至于这三年……我想,三年我们可以做很多事。”   晓归听懂了他的意思,沉默了许久,才冷静下来:“三年,够吗?”   谢长渊点点头:“你我在一处,就一定能想到办法。”   晓归望着谢长渊的眉眼,原文中阴郁偏执的妖皇,和她面前这个清贵理智的谢长渊,已经没有半分关系。   既然谢长渊替她争到了三年的自由时光,她定会好好珍惜,扭转最后的结局。   “你之前给我做过的牛肉面,能再做给我吃一次吗?”晓归笑意清浅。   清风将窗外的栀子花香吹进房中帐内,晓归与谢长渊双目相对,不需要过多的言语,心意已然相通。   “好。” 第五十八章   一连几日,晓归都在屋子里尽可能详细地回忆并写下那本《绝世女修逆袭之路》的情节,尤其是谢长渊身死的部分。   杏仁酪、酿山药、燕窝、如意糕……这些小甜点总是会隔几个时辰就翻着花样出现在晓归的桌上一次。   一开始晓归还以为是妖宫里哪位大厨的作品,直到某日,谢长渊支着头问她,桌上的玫瑰酥怎么没怎么动,是不是口味有哪里需要他改进。   怪不得谢长渊一天之中总有一段时间不见踪影,原来是去洗手作羹汤了。   晓归理完剧情,将要点整理成一张清单给了谢长渊。   “你的意思是,我原本是会死于阿姐剑下的?”谢长渊拿着那张清单,表情古怪,“什么叫反派妖皇深爱赛欺霜?”   晓归心想你还好意思说。   “你之前对你阿姐没有什么想法吗?”晓归斜着眼睛看他。   “……没有,我对阿姐一直只有感激之情。”谢长渊顿了顿,“非要说的话,只能算是亲情。”   原文中,谢长渊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对赛欺霜感情的时候,是夜里宿在赛欺霜屋子里,血脉涌动所导致的情动。   可那次因为晓归的出现,谢长渊住在了她的屋子里。   谢长渊又指着清单上的一条,皱着眉说:“你的死因是,红绡给阿姐下了毒,白清池为了解毒,将你入食入药?”   晓归沉痛地点点头。   谢长渊坐在晓归身旁将那张清单看了一遍又一遍。   他的额发垂下,盯着手中的纸张,眼中认真:“最主要的问题还在这护山大阵上,只要护山大阵一破,你就可以出瀛洲了。”   晓归将他的头发绕在手里:“这护山大阵我是尝试过威力的,非同小可,原本剧情里你攻上瀛洲山的时候,就是在护山大阵上吃了不少的亏。”   谢长渊沉吟片刻:“护山大阵终究也是一个阵法,那就必然有破阵之法。”   “你莫不是还会破阵?”晓归眼中燃起希望。   “我不会。”谢长渊将清单折叠,放进衣袖,“但我知道,有个人会。”   ***   巨大的虎口有数十丈高,虎口中烛火星星点点,深不见底。   晓归站在虎口前,显得格外渺小。   “……虎族的大门,还真是别具一格。”晓归愣了半天,憋出这么一句话。   “擎武的个人品味而已。”谢长渊和晓归的手隐在宽大的衣袖下交握。   虎族门口的侍卫见到妖皇驾临,稀里哗啦地跪在地上,一个虎头虎脑的小侍卫急急忙忙地跑进去通报。   不多时,擎武赤膊着上身小跑出来。   晓归:……   擎武大刀阔斧地向谢长渊行了礼,身上还在淌着汗。   谢长渊似乎已经习惯了擎武这个样子:“又在舞刀给你夫人看?”   擎武道了声“是”,这才看到谢长渊身边站着晓归。   擎武的眼神在晓归和谢长渊身上来回反复地看了几遍,回想起之前夫人吩咐的话,终究还是咽下了情绪:“殿下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我们不是来找你的。”谢长渊绕过擎武,向虎口门内走去,这一走动,晓归和谢长渊相扣着的手就袖口中划出来,“是来找你夫人的。”   擎武视线无法离开他们二人交叠的双手,心里想的是,自己夫人什么时候才能让他在外面堂而皇之地牵着手啊……   走进虎口门那条幽深的隧道,大约数百步,豁然开朗,明明还不是盛夏,院落的水池中却全是荷花。   芙蕖在大片玉盘似的荷叶的衬托下,显得格外颜妍。   虎族内里的陈设简直就是现实版“美女与野兽”、“淡雅与狂野”的碰撞。   一边是小桥流水,一边是粗粝潦草。   华芝夫人靠在雅致的亭中,百无聊赖地朝着池中撒鱼食。   一看到夫人,擎武也不顾什么礼数了,快步奔到华芝身边:“夫人,殿下来了。”   华芝夫人淡然地站起来见礼,嘴上始终擎着端庄合适的笑容。   “夫人,上次我身子不适,没能见你,一直有遗憾。今日我央了殿下登门来访,不知夫人可否移步至室内小聚?”晓归的来意,越少人知道越好。   华芝夫人何其聪明,笑盈盈地就带着晓归去了内室。   擎武被谢长渊拦在了外头。   进了内室,晓归对华芝开门见山地说明了来意。   “你是说,想破瀛洲仙山的护山大阵?”华芝坐着,一手撇着茶盏中的茶叶。   “是,殿下说您是妖族中数一数二的阵法天才,还请夫人点拨一二。”   华芝喝下一口茶,头上的荷花簪泛着莹莹的柔光:“哪能当得起什么天才,我不过是一只刚化形不久的荷花妖罢了。”   晓归刚要劝说,华芝话锋一转:“你上次与红绡对战,不是为了避免与修真界开战吗?怎么这回又要主动招惹瀛洲山了?”   “我与夫人的处境很是相似。”知道剧本的晓归意有所指,“但又不完全一样,我这具身体坚持不了很久,还是要想办法拿回瀛洲的原身。”   原书中,曾经提到过这一位虎族的军师夫人,她拿的是满级大佬穿成小可怜的剧本。   华芝本是瑶氏宗门的老祖级别的人物,一朝陨落,竟然重生在了一只还未化形的荷花妖身上,这也是上次晓归给华芝的信封中提到的事情。   这些暂且压下不谈。   晓归继续道:“夫人该知道我有些异能,能预测未来,此次若是不拿回原身,恐怕修仙界和妖族之间还是免不了一战。”   华芝放下了手中的茶盏:“你知道我要的是什么?”   晓归沉默半晌:“我知道。”   “你能帮我实现?”   “可以。”   原文中华芝其实最不喜动脑,她所求,不过是与丈夫擎武平淡度过一生,最终却还是被卷入了纷争。   “好,那我便帮你一次。”华芝眼中闪过精明的光。   华芝慢条斯理地说道:“只要是阵法,就会有阵眼,找到阵眼,那便是事半功倍,我之前并没有去过瀛洲山,所以不能判断你所说的这个护山大阵的阵眼在哪里,我只能告诉你,阵眼一般是整个法阵中灵气最浓郁之处。”   晓归被华芝一点拨,当即想到了一处地方。   玄清池。   玄清池是叶拂衣所留,玄武栖息之所,也毋庸置疑是瀛洲仙山上灵气最浓郁的地方。   “那找到阵眼之后呢?”晓归连忙问道。   华芝理了理衣袖,眼波流转:“自然是让阵眼从阵中消失。”   晓归:“炸了阵眼?”   “……你想炸也可以,或者将阵眼的灵气抽光,给予阵眼重创。”   晓归郑重地点了点头,这她应该没问题,不论是抽干玄清池水,还是炸了玄清池,她都可以做到。   “不过夫人,这护山大阵非同小可,乃是渡劫期修士在数千年设下,化神期修为都无法强行突破。”穿越伊始,自己头铁地闯过护山大阵,险些破防。   “这……”华芝沉思片刻,“阵法一般可以发挥出超越原本修为的威力,你既然说这护山大阵是渡劫期修士所设,即使破了阵眼,也需要一个渡劫期修士才能将阵法完全破除。”   而这片大陆上,目前并没有渡劫期修士。 第五十九章   华芝摘下了头上用来盘发的那一支荷花簪。   摘下来的那一刹,她的乌发飘散在肩上,华芝的脸白了几分。   “还有一个办法,不过需要你去凡世一趟,去寻找一散落的宝物,名叫定天石。”   “此物可以减缓阵法中的灵力流动,鲜少有人知晓,积攒足够的定天石,就可以越阶打破阵法。”华芝拿着那支荷花簪,“使用定天石有一前提,就是阵眼已破,普通修士知道此物的少,能用上的就更少。”   华芝将荷花簪放到晓归手中:“这支簪子里有我的一丝元神,可以带着你找到定天石。”   晓归手心里躺着簪子,看华芝的样子,离开这根簪子对她损耗不小:“华芝夫人……你……”   “无妨。”华芝扶着额头,“我休息片刻就好,不要让我夫君知道。”   “定天石其实并不罕见,凡世间任何一块路边的小石子,池塘里的鹅卵石,都有可能是定天石,我的簪子会指引你方向。”   这片大陆上,除了归阳,还有三个凡世王朝,分别是南浔、大徵、雪原。   各地都有不一样的人文风物,南浔近似于江南水乡,大徵则是北方部族,雪原顾名思义,领土上终年积雪。   谢长渊安排好妖族重要事务之后,就与晓归出发再次去往凡世。   晓归用另一种方式圆了自己四处游历山川的梦想。   苍翠群山、浩瀚大海、无边雪景、风中草原、江南烟雨……为寻其中定天石,晓归走遍了这片大陆的许多角落,看尽人间美景,也结识了不少至交好友。   旅途中,她与谢长渊推演了无数种将来会发生的可能性,定下了种种预案。   不出一年,定天石搜集到了数十块,一切都进行地很顺利。   二人感情甚笃,晓归身体与凡人无异,谢长渊即使蛇性难抑,夜夜梦回之际,也隐忍着格外温存。   晓归既期盼着三年快一些到,自己可以回到原身,又不想三年那么快到来,毕竟这样温柔的谢长渊也让人心动不已。   风霜雨雪,春夏秋冬,他们住过皇宫大内,也曾露宿荒野山洞,平定疫患,帮扶穷苦,牵线鸳鸯,同见塞外落日,共赏江南雨景色,骑骏马奔腾草原,乘法器遨游云海。   可惜,只有三年。   三年中的最后一月,晓归和谢长渊回到了归阳的宅子里。   他们再次去品尝了街市边的小吃,弄花读书,喝酒赏月。   这一次,晓归五感恢复,人世间的烟火气染上全身,即便是傀儡之身,整个人瞧着就变得灵动非常,比在瀛洲之时,更见人气。   但时间终有尽时。   今日便是三年的最后一天。   晓归昨夜喝了不少酒,醒来的时候谢长渊支着头躺在她身侧,温柔的眼神中带着一丝苦楚。   像是一夜未睡。   晓归坐起来,伸手抚过他的嘴角:“你忘了?你笑起来最好看。”   谢长渊勉强笑了笑,将晓归揉进怀里,声音几乎只剩下气息:“我给你准备了早点,今日想穿什么衣裙?是你平日里最喜欢的那件碧丝织锦罗裙吗?”   晓归轻轻地“嗯”了一声。   谢长渊替她穿上衣衫,晓归站在镜子前转了一圈,瞧着和平常无异,清爽可人。   晓归坐在桌前,看着面前摆了一整桌的餐点,啼笑皆非:“这么多,你是想我今日陪你吃一天的早饭吗?”   谢长渊坐在晓归身边,眼睛没从晓归脸上移开半刻:“挑你喜欢的吃。”   晓归拾起筷子,这满桌都是她爱吃的,玉箸在空中悬了半天复又放下:“长渊。”   “嗯?”   “我今日没什么胃口,我们出去走走,晒晒太阳吧。”   ***   谢长渊和晓归在街市上走了一圈又一圈,喧闹的人群中,晓归拉起他的手,恍若周边无人。   天公不作美,好端端艳阳高照的天气,到了午后,竟然阴沉起来。   太阳藏身到乌云之中,天空像是一滩灰暗的死水。   不过两人都没有提回去,仍在街上缓步走着。   绵绵细雨,像无数的针脚落下在大地上,谢长渊捏了一个避水诀,将晓归与他笼罩其中,二人靠的很近。   晓归寻了一个街边的茶摊,点了一壶茶,与谢长渊坐下。   谢长渊的眸子里藏着极深的情绪,晓归不是看不懂。   她抬起手,从衣领中取出那片护心鳞:“我……离开后,这护心麟你收着。”   手掌中被面前人强硬地塞进那片鳞片,还留着晓归身上的体温。   谢长渊蜷缩起手掌,握紧了那鳞片上的温度。   他皱着眉抬起头,眸中泛上星星点点的光亮。   晓归心上酸痛,逼自己不去看他的眼神。   雨越下越大,噼里啪啦地打在茶摊遮雨的棚子上。   路边传来一个小姑娘的哭声:“娘,娘,呜呜呜,你在哪里……”   晓归寻声望去,一个粉粉嫩嫩的瓷娃娃淋着雨在路上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   晓归询问地看了一眼谢长渊。   谢长渊点点头,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把伞:“是个普通凡人。”   晓归接过谢长渊的伞,走到小姑娘身前:“你叫什么名字?你找不到你娘亲了吗?”   小姑娘抽泣着说:“我……我叫小年,娘亲给我去买麦芽糖……我找不到她了……”   晓归发愁地看着这个小姑娘,谢长渊走过来,撩起衣摆蹲下:“我们带你去找你娘,好不好?”   小姑娘看到谢长渊的面容,愣了一瞬:“大哥哥……你是神仙吗……你长得真好看……”   晓归悄悄问谢长渊:“你不是一般施加幻术的么,怎么人小姑娘能看到你的容貌?”   谢长渊施术将浑身湿漉漉的小年弄得干净清爽:“有些孩子心中纯真明净,是可以直接破除幻术的。”   谢长渊将小年抱上身,小年停下了哭泣,眨巴着大眼睛望着四周。   这个孩子这么一闹,本来生离死别的场景倒变得轻松不少。   有谢长渊在,找孩子娘亲一事自然不在话下,不过是费了些时间罢了。   将孩子交还给妇人后,小年眉眼弯弯地朝着晓归和谢长渊挥了挥手:“哥哥姐姐再见。”   “这个孩子似有修仙的天赋。”   晓归对懂礼貌的小孩并不抗拒:“挺好,若她修仙,以后说不定还能再见到。”   二人相视一笑,回到茶摊坐着,晓归给谢长渊讲起了自己上辈子小时候的事情。   到了晚上,庭飞花和粉小白到访。   庭飞花在家族的供养下,已步入化神期,如今成为了妖族的一员顶尖战力。   粉小白虽然修为不高,却是狐族一等一的美人,楚楚可怜,美而不自知。   “你们怎么来了?”晓归并没有提前听说他们会来。   谢长渊走到晓归身侧:“是我让他们来的。你之前不是说过,想与他们一同放烟花么?”   晓归仔细想了想,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过去三年的除夕,都是和谢长渊在寻找定天石的旅途中过的,说起来也好久没见到庭飞花他们了。   庭飞花取出一个储物袋,稀里哗啦倒出一地的烟花,他骄傲地说:“这些可都是我搜罗了许久的,都是一等一的好东西。”   晓归不会怀疑庭飞花的眼光和财大气粗。   “嘭”地一声巨响,烟花腾空而起,像是漫天繁花散落,又似萤火虫在空中起舞,但最终都消逝在黑夜之中。   庭飞花还特地定制了各种动物形状的烟花,什么龟啊蛇啊蜘蛛啊狐狸啊老虎啊……   天空作为画布,一道道灰色的烟雾冲上天际,各种图案的烟花绽放滑落,夜空绚烂夺目。   粉小白对这种巨大的响声不是很习惯,庭飞花递给她一个毛茸茸的耳罩,粉小白这才能把注意力转向空中。   “真漂亮啊……像流星雨一样……”粉小白喃喃道。   晓归靠在谢长渊的怀里,瞳孔中映着漫天烟花:“以前,在我们家乡有个传说,说是对着流星雨许愿,天上的神仙就会帮你实现。”   谢长渊侧头看着晓归:“我不信神,只信事在人为。”   晓归低低地笑了两声:“你可真是的……”   “不过,若是求神拜佛能满足我此刻心中所愿……”   谢长渊不再说话,晓归的手指轻轻地点在了他的唇边。   “我有点累,可能要睡一会。”晓归向谢长渊怀里缩了缩,嗅着他身上的气味,声音渐渐虚弱。   远处庭飞花和粉小白又点燃了一排烟花。   “嗯。”谢长渊收了收手臂,“你睡吧,我在这陪着你。”   烟火明灭,晓归的傀儡之身溃散成灰。   发间的栀子花玉簪叮咚一声落在地上。   谢长渊眼中的亮光模糊成露,滑落在自己的衣摆上,氤氲成一点深色:“这一次,换我来找你。”   作者有话说:   本章大改重写,之前看过的宝贝记得再看一遍 第六十章   晓归苏醒在玄清池底的小世界,久违的灵力涌进全身,晓归伸了个懒腰,握了握拳头,这才应该是她嘛,之前那具柔弱的傀儡之躯怎么盛得起如此磅礴的力量。   很好,三年之期已到,她龟汉三又回来了。   她思索了片刻,试着将玄清池水导入自己的小世界。   可玄清池水不知源头,无论引流多少进入小世界,水面看着并没有降低半分。   好吧,她也不想的。   晓归在小世界凌空而起,凝神屏气,造出了百来个填满火药的炸弹。   晓归摸着下巴巡视着这一排排圆滚滚的炸弹,像一个辛勤耕耘的老瓜农在欣赏自己的劳动成果。   欣赏到末了,她尤嫌不够,又造了一个十米高的炸弹王,此弹王定然威力惊人。   反正她之前攒的那巨长无比的防御条可不是盖的,炸就要炸个彻底,炸个漂亮。   晓归意识回到玄清池底的时候天刚蒙蒙亮,她动作不慢,折腾完一切刚过卯时。   想起和谢长渊计划的日子,她掐指一算,速喜卦,宜早不宜迟。   晓归给所有黑西瓜都套上了空气罩放到池底,自己变回原身,向着空气罩中放了一把火之后,飞快地躲进壳里。   轰隆一声巨响,龟龟闪亮登场。   这一下爆炸,炸得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瀛洲仙山都抖了三抖,不晓得的还以为是海底火山喷发。   率先赶来的自然是凌霄掌门。   凌霄掌门这三年过得并不好,之前仙魔战场终究是伤了根本,头发眼见花白了许多。   爆炸过后,位于山顶的玄清池水分流而下,涓涓细流流向大海,凌霄掌门赶不及去看玄清池里发生了什么,先祭出几个玉净瓶,收集这被炸得四分五裂的灵池水。   晓归以小世界灵枝作笔,在山顶地面上写写画画,布置好一切后悠哉悠哉地取出一张沙发,坐在原本玄清池的位置。   她要做的就是破除阵眼的同时,牵制住各位长老,为谢长渊他们破护山大阵争取时间。   很快,几大长老都一并赶来。   玄清池乃是瀛洲山命脉,如今一朝被毁,瀛洲气运怕是要受到重创。   “神龟大人?刚刚发生了什么事?”玄阳长老看到一身碧衣的晓归,还没反应过来刚刚的动静就是她制造出来的。   晓归半靠在沙发上,手中拿着一个小世界带出来的高脚杯,细细品着高脚杯中的茶水。   优雅,永不过时。   “如你们所见,玄清池毁了。”晓归慢悠悠地说道。   “这,这,为何会突然……”玄阳长老和其他几位长老面面相觑,一时拿不定主意。   紧急抢救完奔流入海的灵池水,凌霄掌门姗姗来迟。   他眸中沉痛,玄清池的禁制是他所设,他比旁人更明了方才发生了什么。   “是我毁的。”晓归淡定说道。   众位长老大惊失色,这玄清池乃是开山老祖叶拂衣所留,在瀛洲山头已不知多少年月,这说毁就毁了?腾蛇将玄武迷惑至此么?   思及此处,一场大战在所难免。   与此同时,谢长渊与庭飞花带着一队妖族精锐准备破阵。   朝阳冉冉升起,浅色的光线透过云层照耀着这方大地。   谢长渊将这三年收集的定天石,以华芝所说的特定位置放置,随后催动妖力,护山大阵失去了阵眼,又被定天石削弱,忽明忽暗地闪烁了几下,便显了形,淡金色的薄膜上上古文字流转,隐约间有铿锵钟鸣响起。   七星八卦九宫,虚实倒置,无本无末,阵法现形,是破阵的最好时机。   谢长渊与庭飞花同时出手,两道精纯的妖力激荡于阵法的一点上。   天边一道雪白出尘的身影御剑而来,正是白清池。   他双目神光流转,气势迫人,白衣翩飞,之前情报所说,白清池仅只有元婴修为,可如今一看,不知他经历了什么,单论神识修为,起码已有化神期。   至于真实修为,就连谢长渊也一时无法探知。   可谢长渊手中妖力并不能停,一旦停止,数十个定天石将会失去效用,到时候再想破阵,就再无可能。   为了原文中的下毒情节不再发生,谢长渊没有带上红绡,又因和华芝约定,也没将擎武卷入其中。   庭飞花看出谢长渊因为白清池的出现而心神摇晃:“殿下,你撑住,我去解决白清池。”   庭飞花是有备而来,谢长渊点点头,让他一切小心。   他的力量撤走,谢长渊支撑着妖力输出。   庭飞花踩着一柄十二骨的扇子,站上云霄,与白清池对峙。   ***   瀛洲山十二峰长老皆在此处,晓归摇了摇手中的高脚杯,目光扫了一圈,发现众多长老中多出了一个人。   赛欺霜。   晓归眼神顿了一顿,她怎么来了?   那白清池又在哪里?   晓归心头升起不好的预感,白清池是她唯一拿不准的因素,她得尽快解决这边,找机会问出白清池的去向。   晓归将手里的杯子摔碎在地上,掸了掸裙摆:“我今日所为,实是情非得已,望诸位能稍待片刻。”   凌霄掌门落地,他沉默地看着晓归,三年前晓归的意识就离开了瀛洲山,他并不是不知道。   “这玄清池,日后我会替瀛洲山重塑。”此前大量灵池水引入小世界,为瀛洲山再造一个小型玄清池对晓归而言并不困难,“只是今时今日,大家就先留在此处吧。”   晓归还未说完,就取了一柄小刀划破手掌,滴滴鲜血落在方才她画下的阵法中。   这阵法名为上古太极开合阵,是华芝压箱底的本领,晓归学了许久才能发挥其十之五六的效用,不过困他们一段时间应该是不成问题。   “以身饲阵?”玄阳长老认出晓归的手法,“这不是瑶氏家族的起阵法门吗?”   “玄阳长老好眼力。”   一位阵修女长老也识出了这阵法的来路,急道:“大家快离开这里!”   可阵法已成,银色的半球体笼罩在瀛洲山山顶,与整个瀛洲山的护山大阵交相辉映。   两拨人都想破阵,就看谁先得手了。   赛欺霜在众人惊慌之时,走到了晓归身前。   晓归抬眼看着她,赛欺霜已是元婴期。   “晓归。”赛欺霜仍是目光清澈,人淡如莲,“清池说,你与妖族厮混,再不是过去的你了。”   晓归站起身,与赛欺霜平视:“赛姐姐,我一直没变,信与不信,都由你。”   对待赛欺霜,晓归始终无法像对待别人一样,毕竟当初的挺身回护、亲密温暖,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我相信你。”赛欺霜衣摆飘扬,空灵如仙,“所以我现在在这里,而不是与清池在一处。”   “白清池在哪里?”   赛欺霜摇摇头:“他自有他的去处,也有他的坚持,你们只是立场不同,无谓对错,我能做的只有尽量不让你们受到伤害。”   晓归沉默半晌,原文女主能偏离人设,做到这一步已经实属不易:“谢谢你,赛姐姐。”   阵修女长老盯着银色的太极开合阵,突然意识到晓归的意图:“不好,护山大阵正在被攻击,恐怕是妖族!”   晓归走到赛欺霜身前,拍了拍她削瘦的肩膀:“赛姐姐,我也只为自保,护山大阵不破,我终身都无法离开瀛洲山,只能任白清池宰割,希望你理解。”   赛欺霜目光复杂地看着晓归。   她从未如此为难。   “赛姐姐不必出手,旁观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了。”晓归运足灵气,站上虚空。   妖族攻击瀛洲护山大阵,长老们必须尽快破除这太极开合阵。   阵修女长老满头是汗:“一时半刻,我也无能为力,破阵……最好的办法其实是……”   她没有说完,但在场的所有修士都知道,破阵的最好办法就是杀了设置阵法的人。   晓归自然也知道这一点。   下个瞬间,诸位长老以及凌霄掌门的阵法、符咒、灵剑、钟、鼎、扇、拂尘等手段在银色的太极开合阵中熠熠生辉。   晓归孤身一人,陷入苦战。   作者有话说: 第六十一章   白清池体生祥瑞,目下出尘,瞥了一眼庭飞花:“我的目标不是你,你现在退下,我可饶你一命。”   庭飞花走下骨扇,一手背在腰后,海藻般的银发无风自动,稳稳地站在空中,他五指间蛛丝缠绕,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白清池冷哼一声,一柄古剑从身后出鞘,发出嗡鸣。   谢长渊在地面上抬目看去,他皱起眉头,白清池的这柄古剑和仙魔战场领路的古剑有些相似。   虽然并不是完全一样,但是一股来自上古的浩然气势从剑尖发散而出,足以碾压同境界的修士。   自从古剑出鞘,一道道瑞彩异相缭绕在白清池身侧,他的皮肤莹润如玉,恍若上古神祇降世。   电光火石之间,白清池已经出手。   手掌翻转,灵力流动,古剑分裂成数百把剑,白清池双手结印,天色变幻,百剑再次分裂成数千星点,从天边垂落。   庭飞花身后扇乃是幻海家族至宝,同样来头不小,一息之间便旋转放大,承接住了万千星辰。   星辰与扇骨抗衡,一时僵持。   庭飞花飞身而起,指尖蛛丝散出,如一张绵密的冰蓝色网遮天蔽日,整片大地都昏暗了许多,衬得古剑星芒更加耀眼。   蛛丝网落下,白清池不慌不忙,掌心发光,在空中划出繁复的纹路,最终结成法阵,冲破了蛛丝,阳光从破空之处透出照在白清池身上,如同天人下凡。   蛛丝在庭飞花的操纵下,几经变化成茧,向着白清池围去。   白清池似是失去了耐心,直接抬步向不远处的庭飞花飞去,他肉.身强横,蛛丝黏腻,但也只阻挡了他片刻。   片刻后,冰蓝色的蛛丝上漫起熊熊大火。   庭飞花面上惊异,他的蛛丝普通凡火是无法燃烧的,如今蛛丝上的火大有弥漫燎原之势,起码是天品圣火,他若不放开对蛛丝的掌控,怕是要殃及自身。   白清池逼近,庭飞花虽有顶级护身法衣也不敢硬抗,只好连连退避。   谢长渊见状只能加快妖力的传输,这是一场时间争夺战,若是他先破开护山大阵,那晓归也可以脱身助他。   白清池身后异相频出,更是仿佛有龙吟之声传出。   “你究竟是什么修为?”庭飞花忍不住问道,他已是化神巅峰,若是白清池仅仅是化神,他不会如此疲于应付。   白清池轻蔑地看了一眼在他的法诀雷电中浑身颤抖的庭飞花:“炼虚巅峰。”   炼虚巅峰?半步渡劫!   即使是地上腾不开手的谢长渊,也尚未达到炼虚巅峰之境。   庭飞花被一道火电击中,十二骨扇飞旋救主,他才勉强没有砸在地上。   可十二骨扇一收,古剑星芒再无人阻挡,谢长渊身后一支精锐妖族就地摆阵,合众人之力撑起一片护盾。   谢长渊手中不停,对庭飞花传音:“还能再拖一刻吗?”   庭飞花一口鲜血咽下:“我尽力而为。”   他从骨扇上站了起来。   白清池敛起眉目,不能再让他们拖时间了,必须拿出最强手段。   金光瑞彩,长虹飞散,白清池手中长弓三转,如群星碎落,光华满地。   是龙牙弓。   龙牙弓当年明明已经损坏在斗法擂台上,今日竟然再度出现,且威力更胜从前。   龙牙弓一出,谢长渊体内的血脉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叫嚣着,他从前不知原因,如今知晓腾蛇白矖的故事之后,他猜测那龙牙弓应是出自白矖之手。   从血脉深处的仇恨拉扯着他的精神,催使着他去折断那璀璨的龙牙弓。   可他不能去。   他必须先破除护山大阵。   头痛欲裂。   白清池手持龙牙弓,衣袂飘飘,眼泛金光,身后龙形凝实,冲着一众妖族嘶鸣。   瀛洲山内,晓归和众长老斗法,亦是风云变幻,险之又险。   庭飞花感知到瀛洲山之内晓归的力量,他咬了咬嘴唇。   他曾在晓归的弟子房中对她许诺:若是有人欺负她,他第一个不答应。   上一次他来迟了,这一次,他要尽他所能为晓归夺回自由之身。   他口中念动秘法,催动幻海蛛的潜能,本是冰蓝色的长发变成纯蓝,在他身后随风飘扬。   此法能在短时间内提升潜能,但若是妖力接续不上,后果也很严重。   白清池单身搭在弓弦上,就要朝着护盾中的谢长渊射出惊天一箭。   庭飞花挥舞骨扇,每一道扇骨中都射出道道如白练一般的蛛丝,缠绕在龙牙弓上,他紧拽住骨扇,寸步不让。   白清池被克制了动作,偏过头看着庭飞花。   万千星芒冲天而起,冲着庭飞花而去。   骨扇与龙牙弓相互牵制,再不能分.身挡下剑光。   谢长渊见状只得分出一手,腾蛇之力涌出,打在古剑星芒上,使得剑光轨迹偏了几寸。   庭飞花握紧扇骨翻身避让,还是被数十星芒击中,护体法衣挡住了大部分伤害,却也留下了数个灼灼火洞在他一身长袍之上。   庭飞花一口鲜血喷出,他笑了两声:“怪不得晓归一直如此忌惮你。”   白清池冷冷地看着这一切,朗声道:“谢长渊,腾蛇白矖的恩怨你应当已经知晓,腾蛇血脉的后人,决不能留在世间。”   “你难逃一死。”白清池手中一团异色烈焰燃尽了龙牙弓上的蛛丝,他张弓搭箭,神情肃穆地将箭头对准了庭飞花,“我已经提醒过你了,你不走,就不要怪我了。”   一股圣洁浩然的气息从龙牙弓发散而出,谢长渊目眦欲裂,妖族士兵此时为庭飞花在空中结阵,恐怕也赶不及了。   谢长渊几乎要榨干筋脉中的所有妖力,一手维持着破阵,一手试图为庭飞花挡下这一下。   可龙牙弓重塑之后威力已非凡物,庭飞花手中的骨扇分散成十二柄利箭旋转在庭飞花身前,挡下了燃着烈焰的金色箭矢几息时间。   谢长渊的妖力如光似电闪过天际,可龙牙弓结成的箭矢碰到腾蛇之力之后,周身烈焰竟是更胜方才,恐怖的上古气势蔓延在这方天地。   一箭破空,庭飞花身前的骨扇拦腰断裂,将他击出数百丈,牢牢地钉在了不远处的山崖峭壁之上。   “白清池!!!”谢长渊双手合并,将所有力量都送进护山大阵中。   再坚持一会,就一会。   “白清池,你别动他!”谢长渊妖力透支,眼见白清池向着失去意识的庭飞花步步逼近。   ***   晓归在瀛洲山内听到了护山大阵外的动静,她神识不能突破护山大阵,一边抵挡着长老们的进攻,一边问赛欺霜:“白清池究竟什么修为了?”   赛欺霜神识被限制在阵法之中,她心头也升上了一股不好的预感,她敛眉答道:“炼虚巅峰。”   什么?   这方世界里没有渡劫修士,那还有谁能阻止如今的白清池?   【叮!恭喜您技能再升一级!】   在合围之下,她的技能又升了一级,防御值刷新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这反倒提醒了她。   晓归眼神扫过一众长老,大脑飞快运转,她想到一个主意。   她没有别的优势,仅仅只有防御值够高,那就拼个鱼死网破吧。   她神念一动,从小世界中造出了数百个十米高的炸弹投掷落地。   她向赛欺霜传音:“你拿出你最强的防御手段,接下来可能会误伤到你。”   她看到地面上那密密麻麻的黑色巨物,意识到晓归想要做什么……   赛欺霜传音道:“这!瀛洲山不会被炸毁吗?”   “放心,太极开合阵将会将一切伤害限制于此处。”   晓归不再废话,她深深地看了一眼面前的长老们,心中说了声对不起,就朝下方放了一把火。   晓归向赛欺霜飞过去。   穿越伊始,赛欺霜挺身回护于她,今日,她就还了这份人情。   晓归挡在赛欺霜身前,捂住她的耳朵,替她拦住了漫天火光。   太极开合阵中一声巨响,火光冲天,气浪翻涌,除了晓归和赛欺霜,所有人都失去了意识。   这爆炸非同小可,晓归硬生生地扛了过去,却还是被震得头脑发昏。   身前的赛欺霜目光惊异,茫然无措。   晓归低声说道:“赛姐姐,我走了。”   晓归解开了太极开合阵,赛欺霜眼见一点碧色凌空,渐行渐远。   周遭一片废墟,赛欺霜一身白衣站在边缘,显得格格不入。   ***   晓归御气飞行,速度极快。   她看到了白清池的身影,庭飞花一箭穿胸,生死未知,而谢长渊眼中鲜红,浑身颤抖。   “住手!”晓归呼喊。   白清池回头看向晓归,他如今的模样与仙魔战场中的叶拂衣没有区别,气质又和幻象中的白矖极为相似。   尤其是他身后的龙形虚影,与传说中的白矖一模一样。   凭什么,仅仅因为白矖是龙,而腾蛇是蛇,就要在妖族受千万年的压制么?   白清池直视晓归,似乎在透过她看着一些别的什么,最终,他摇了摇头:“明明曾是我的灵兽,却对我百般阻挠。”   他再一次搭上了淡金色的弓弦,金色的箭矢对准了谢长渊。   “不!”晓归落地,踉跄着跑到谢长渊身边,却被护山大阵阻拦在内,不仅如此,空中乌云密布,云中雷霆之力隐隐发光,似在告诫晓归不得出山。   “长渊,你快走!我没事的!”晓归拼命敲击着护山大阵,闪电划过天边,就要落下。   仅仅一步之遥,却像无法跨越的鸿沟。   白清池笑了笑,捏紧手中弓弦:“不急,一个一个来。”   谢长渊眸色痛苦,双鬓被汗水打湿:“若是要我失去你第二次,我宁愿永远留在瀛洲山下。”   他的俊容微微颤抖,头快要裂开,妖力透支,心神震动,已经发不出声音。   来不及了。   白清池一箭射出,巨大的金色箭矢穿透了谢长渊的勃勃跳动的心脏。   谢长渊站立不住,半跪下身。   谢长渊口中涌出大量鲜血,却还对晓归勉强笑着,用口型说着:“别哭。”   晓归跪在地上,眼睁睁地看着谢长渊那双波光潋滟的凤眸闭合,他的身体重重地倒在了地上,再无声息。   “不!!!”晓归双颊尽是泪水,心脏抽痛到不能呼吸,她趴在地上,指甲鲜血淋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   乌云密布,雷动九天。   百道雷电交织,白清池皱起眉头抬头看着空中异相。   这雷,不太像护山大阵对玄武的禁制。 第六十二章   护山大阵在谢长渊倒下的那一刻,分崩离析。   淡金色的大阵,化为了漫天晶莹碎片,纷纷扬扬地坠落,天地间像是下了一场雪。   限制了晓归多年的护山大阵终于消失,晓归爬到谢长渊身边,紧紧地搂住他尚且温热的身体。   过去三年里,她早已对他的身体再熟悉不过,每次她叫他的名字,他一定会笑着应答。   可现在不管晓归叫多少遍他的名字。   怀中人面白如纸,再也没了回应。   金色的箭矢穿透了他的护心鳞,取走了他最后一线生机。   远处庭飞花亦是生死不知,晓归想起原文中的剧情,是啊,原本,谢长渊、庭飞花还有她,都是必死的命运。   “长渊。”晓归闭目,泪水控制不住地落下,“你等我一会,就一会,然后我们就再也不分开。”   晓归挑了一处干净的地方将谢长渊放下。   紫色的光电有小臂粗壮,在苍穹雷云之中闪烁。   “白清池。”晓归飞至半空,睁开泪眼,“我答应过玄武,要保你性命。”   白清池并不在乎晓归说了什么,他仍在看空中的紫光,这雷电之力浩荡森然,其中似乎有道韵流转,他反应过来什么。   “这是……天劫?”   “我既然答应了她,如今却要食言,便将我的性命一并还给她好了。”晓归像是失去了灵魂,伸出手张望着苍穹中的紫电,面无表情。   白清池一直波澜不惊的表情里终于带上了一丝慌张:“你……是渡劫期?”   没了护山大阵,晓归原本的修为流入四肢百骸。   想来玄武本来早就可以渡劫飞升,却为了守护瀛洲而硬生生地压制了自己的修为。   轰隆一声,万丈雷电落下,晓归浸在紫光之中,眸色沉静,没有受到半分影响,稳稳地朝着白清池走去。   紫光弥漫,光华耀眼,晓归竟是要一边渡劫,一边与白清池交锋。   晓归的躯体渐渐布上了些许伤痕,她双指并拢指天,以天雷为鞭,凝于掌中,一鞭抽下,白清池险险地闪避过去。   白清池龙牙弓绷紧,三箭射出,晓归不闪不躲,借雷劫之势,金色箭矢在雷电之海中碎裂。   就算是白矖,也要畏惧这天劫几分,更何况只是白矖留下的龙牙弓。   晓归所过之处,紫电光华闪过,到处都是焦黑一片。   唯有晓归沐浴在雷电之中,似乎生机更浓,肌肤透出莹润光泽,如同美玉。   晓归不带一丝情感,又是一记紫鞭落下,白清池召回古剑斩在雷电之上,却没能撼动分毫。   晓归身形犹如鬼魅,又是万千道雷电劈下,这一波雷电比刚才又粗壮不少,晓归的骨骼嘎吱作响,内府震颤,但她恍若未觉,眸中只有白清池的白色身影。   晓归消失在原地,下个瞬间出现在了白清池身后。   她声线幽幽:“白清池,你不是天命之子吗?与我一同渡这雷劫,如何?”   炼虚期渡劫,只有死路一条,更何况晓归的雷劫压制了数千年,比起普通雷劫不知厉害了多少倍。   白清池想摆脱晓归的钳制,可晓归鲜血淋漓的十指牢牢地扣在他的肩头。   紫气交织连成一片,第三重雷电只会更加恐怖。   白清池以自己经过天品灵火淬炼的肉.身与晓归近身搏斗,可晓归的肉.身强度经过刚刚两重天劫度化,仙人之下已经再无敌手。   白清池的古剑和龙牙弓都在雷劫之中化为齑粉。   第三重雷劫冲天而下,这已经不能称之为雷电,紫光连成了一片雷海,白清池在电光之下,身体焦黑龟裂,他拼尽全力想要逃离,可晓归的手已经扎进他肩头血肉。   晓归的情况也并不好,她身上遍布伤痕,骨头不知碎了多少。   白清池愤怒地望向她的眼睛,却如临深渊:“你……你疯了?!”   晓归就连眼中都染上了紫色:“是,我疯了。”   雷电之声回荡在瀛洲仙山之间,赛欺霜赶到的时候,瀛洲山门外已是一片焦土,她一眼就看到谢长渊失去生机的身体。   “阿渊……”赛欺霜与谢长渊数年未见,没想到再次见面,就已是天人永隔。   天边一片雷海之中,晓归拉着白清池,死不放手。   她来不及消化心中的感情,御剑而起,却连雷劫边缘都无法进入。   “晓归!清池!”她的呐喊淹没在雷劫天怒之中。   白清池灵府被天劫劈中,整个人彻底昏了过去。   随着白清池重伤,这方世界开始震荡坍塌。   晓归冷笑一声,果然是男主角,这书中世界为你而生,你一死,这一半的天地万物都将为你陪葬。   不过晓归已经不在乎了,或许就像白清池说的,她已经疯了。   晓归闭了闭眼,这样也好,可以去陪长渊了。   可当她再次睁眼的时候,一个通体雪白的小孩虚影出现在了晓归面前。   晓归曾在仙魔战场见过他:“你想做什么?”   “我早就说过,我们还会相见。”小孩音色空灵。   晓归突然想到之前在仙魔战场山壁上的字:“你……是?”   “你心中所想不错,我就是天道。”   晓归燃起希望:“你能救长渊吗?”   “谢长渊已死,我也无能为力。”   晓归笑了两声,随后扼住白清池的咽喉:“你是怕男主角死吗?你不救长渊,我现在就杀了他。”   “一半世界而已,只是你确定要这么做吗?”小孩长袖一挥,一幅幅画面出现在晓归眼前。   赛欺霜在雷劫外泪目涟涟地呼喊,粉小白在狐族备受宠爱,华芝与擎武生活安逸,归阳街市上熟悉的摊主叫卖……   最终画面定格在庭飞花身上,他指尖微微弯动。   晓归愕然:“庭飞花……”   “不错,他没死,可你要是杀了白清池,庭飞花和他们都会随之死去。”小孩淡淡说道。   “你休想迷惑我。”晓归眼中泛着疯狂,“你若不是有求于我,怎会在此时出现?”   晓归咬着牙看了眼垂死的白清池,由于天道的降临,世间万物都停滞下来,时间定格在此刻。   晓归试图用灵力攻击面前的天道,攻击手段却次次落空,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漫上心头。   天道不公。   雪白的孩童继续说道:“你已历完雷劫,可渡劫成仙,何必还被尘世感情牵绊脚步?”   晓归心如死灰,再一次扼住了白清池的咽喉:“我无心成仙,既然谢长渊再活不过来,那便一起死吧。”   “等等!”天道终于语气间有了些松动,“你要报复他,我收回他的气运,从此做个普通人怎么样?对于心高气傲的白清池而言,这比杀了他还让他难受。”   晓归见天道再次出言相劝,就知道他不想让白清池死去。   既然有了筹码,就好谈了。   “不够。”晓归紧了紧手腕,白清池焦黑的脖子稍一用力就能折断。   “你还记得谢长渊曾经对你说过的话吗?”天道再一次打出感情牌,“若是今日死的人是你,他定会好好活着,想办法救你回来。”   晓归嘲讽地说:“天道都说没办法了,我还能怎么办?”   天道:……   晓归捏住白清池的脖子。   “别别,你……”天道此时才有了一份人气,他叹了口气,“黑水之中,死门生门。”   天道难得被逼到这个份上:“我只能说这么多。”   晓归松开了对白清池的禁锢,天道的意思是,谢长渊的生机在那仙魔战场的黑水之中?   天道点点头:“就是你心中所想的那个意思。”   晓归扫视一周,瀛洲山已经一片狼藉,若是谢长渊还有救,她也无心再在这里耗着。   “好,我信你一次,你方才对我允诺的东西,不要忘了。”晓归嫌恶地看了一眼白清池,即便他此刻对自己没有威胁,也不能放松警惕。   “天道不会食言。”天道讳莫如深,黝黑的眼眶中似有万千星辰。   晓归将白清池丢弃在一边,她得将谢长渊和庭飞花尽快带离这里。   天道长叹一口气,落在白清池身旁,剥夺了他的气运修为。   时光再次开始流传,晓归飞快地离开了这片焦土。 第六十三章   妖宫中。   晓归守在冰棺中双目紧闭的谢长渊身边,她眼下乌青一片。   一人逆光掀起帘子走进来,他取下身上的外衣,披在晓归身上。   晓归没有回头:“你来了。”   来人正是庭飞花,妖族专精医治的大能将他从濒死一线救了下来,但如今也是嘴唇苍白,重伤初愈。   晓归喃喃道:“我这几日想了很多,突然意识到,若是我那时毁了半个世界,或许才是真正意义上的腾蛇之祸。”   “这个世界即使是有固定的天道轨迹,却还是容许偏差的,比如你我,因为感情的联系,今日还好端端地站在这里,都说天道无情,其实破除天道的办法,就是情。”   庭飞花面色苍白地咳嗽了两下:“晓归,你是不是要走了?”   “嗯,你现在情况稳定了,我也是时候要去仙魔战场了。”   庭飞花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晓归,走之前要占一卦吗?”   晓归回过头,揉了揉庭飞花毛绒绒的银白卷发:“不了,我只信事在人为,你回去歇着吧,我走了。”   庭飞花点点头,风吹过门帘,薄纱扬起,下个瞬间,晓归消失在原地。   ***   晓归经历过天劫,如今已是半仙之身。   长风猎猎,她站在仙魔战场的门口,回想起之前谢长渊抱着她飞进那座诡谲的大门,她抬起手腕,当初系上的红绳随着傀儡的溃散早不知去了何处。   还未到仙魔战场开启之时,晓归目下逡巡一番,一步迈出。   这一步蕴含仙阶灵力,竟是踏碎了虚空。   虚空中的破洞风云忽变,电闪雷鸣,依稀看得见其中赤红沙砾绵延如山,晓归稳步走进了仙魔战场。   如今再没有什么能拦得住她,她寻找着仙魔战场中那一片黑水。   与当年有所不同,晓归现在可以看到许多原本看不出的东西。   比如整个仙魔战场的大地上皆是上古道纹,虽然有所破损,但远非当世修仙者所能企及,赤红沙砾之下,葬身了无数仙魔,地下世界危机重重。   深渊之中确实禁锢着一个恐怖的存在,古仙魔战场广阔无垠,饶是晓归身速极快,也寻找了几个时辰,才找到了当初的几座刻字的山壁。   山壁上的字道韵天成,晓归却无心观瞻,在山岭中寻找着那方黑水。   树木掩映之中,幽暗的泉水如一面黑色的镜子嵌在山巅。   旁边仍是站着那个熟悉的孩童,不知是否是晓归的错觉,天道的身形比一开始更透明了一些。   “你来了。”天道微微颔首。   “你一直守在这里?”既然他在此处,晓归便问道,“你之前说生门死门,现在可以告诉我是什么意思了吗?”   天道叹了口气:“黑水本为黄泉,开天辟地之初就存在于此,里面诸多至宝,你只能取走一种,且只有一种可以救他性命,水下危险,你确定要去吗?”   晓归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懒得和他废话,一个猛子扎进了黑水中。   进入黑水的一刹那,晓归只觉得寒冷刺骨,似乎要穿透她的灵魂。   她的防御值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下降。   她本为水生,此水却让她感觉窒息。   晓归勉强睁开眼睛,看到了一座泛着亮光的坟冢。   她定睛一看,并不是坟冢本身在发光,而是坟冢周边环绕的宝物在发光。   晓归认不出这些宝物的来历,有一串念珠,一盏灯台、一颗珠子、一片鳞甲……   但每一样,其中的生命气息都非同小可。   晓归落在池底,一时抉择不定,可随着时光的流逝,她的防御值已经见底,她试着接触了每一样物品,但感觉都不是很对。   晓归的目光落在了墓碑旁一块毫无生气的黑色石头上。   她莫名感到有些熟悉。   她捧起此物,黑色的石块在她手中微微颤动。   她心中有如被击中一般,毫不犹豫地将这块石头拢在手中,再没有看周遭的各种宝物一眼。   黑水的持续性消耗已经消耗到了她的血条,她急忙游动上浮。   这黑水中的浮力与一般池水是相反的,往下潜的时候比较轻松,往上浮则如同逆水行舟,阻力极大。   晓归咬着牙拼命上游,身体恍若有千斤重。   手中的黑色石块给了她些许力量,她在血条将要耗尽的最后一刻跳出了黑水。   上岸后,晓归跪伏在地上喘着粗气,口中喷出的黑气撒在植被草木上,转眼间晓归周围一圈的绿色植物都化为灰烬,变成了红色沙砾。   晓归身上的每个毛孔都在散发着寒气,她哆哆嗦嗦地站起来走向了天道。   “是这个吗?”   “不错,这是上古腾蛇之心。”天道看着晓归手中奉若珍宝的小石块,“不过,下面的任何一件宝物都不逊于它,你既选中拿走了它,此生仙魔战场都不会再对你开放。”   “腾蛇之心本是死物,却能救你想救的人,入黑水本是必死,你却活着上来了。”天道笑了笑,“死门即是生门,或许,这方天地是该变一变规则了。”   天道伸出手再一次点触晓归的额间:“希望这一次,真的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熟悉的白光过后,晓归握紧了手中的黑色石头,失去了意识。   *   再次醒来的时候,晓归发现自己躺在卧榻,她连忙看向手心,幸好,腾蛇之心尚在。   她眯着眼观察四周,发现有些熟悉。   一道聘聘婷婷地身影走进来:“晓归,你醒了。”   华芝夫人。   这里是妖界。   “你怎么晕倒在虎族门口,我……”华芝话音未落,晓归起身坐起。   “谢了。”晓归握住手中微凉的石头,飞也似地离开了此处。   几息之间,晓归已至妖宫冰棺旁。   她捧着那颗似乎在颤抖的小石头,无措地看着谢长渊。   他的眉眼还是那么好看,如锦缎般的黑发披散,面色苍白,一如初见。   晓归手中的石头腾飞而起,没入谢长渊的胸口。   一刹那,整个宫殿都被冰霜覆盖,谢长渊的眉睫也染上了白霜。   晓归跪坐在冰棺旁,深沉地呼吸着。   这一坐就是一天一夜。   直至满殿冰霜化去,冰棺中人睫毛轻颤。   “晓归……”   *   五年后的春天。   晓归正在庭院里给栀子花浇水,神识感知到有人造访。   庭飞花正在门口敲击着晓归布置的结界。   “我说晓归,你这结界能不能人性化一点,不要老是将我拦在外面啊。”   晓归给了庭飞花一个眼神,让他自己体会。   之前是随他进出的,哪知道这小蜘蛛跑来的时候总是不分时间、不分场合。   他才不管晓归和谢长渊在屋里做些什么,妖族一旦有他解决不了的事情,第一时间就会急匆匆地跑来寻求帮助。   晓归开了个小门,让他进来,扔下了手中的洒水壶:“说吧,这次又有什么事?”   “嗯……殿下呢?”庭飞花探头探脑。   晓归拍了他的脑袋一下:“他还没醒。”   “你们……”庭飞花欲言又止,“稍微……克制……”   晓归又给了他一下:“你满脑子都在想什么?他自从有了那些新的心脏,就有些嗜睡。”   许是腾蛇本就是夜行动物,腾蛇之心使得谢长渊的血脉更加纯正,白天嗜睡,在夜间就格外生龙活虎……   晓归想到一些事,面色有些绯红,轻咳一声:“所以你到底有什么事?”   “这次是真有正事。”庭飞花正色道,“前不久,妖族边界有个凡人出言挑衅妖族,你也是知道边界的妖族是什么样的,那个凡人被打了个半死。”   晓归皱着眉:“就这事?”   “只是这凡人身边有个女修,修为不低,一来二去就起了争执,两边都没讨到好。”庭飞花展开一幅水镜,正是那个凡人男子被妖族群殴的场景,“你看,这男子是不是有点眼熟……”   虽然气质天差地别,容貌也黯淡了许多,甚至可以说是灰头土脸,状若乞丐,但晓归还是认出了这个人。   白清池。   庭飞花看晓归的神色,继续道:“对吧,你也认出来了,我想起从前……那事,特地来问问你,想怎么处置他?毕竟是他先挑衅在先,就算赛欺霜想护着他,也不占理。”   看来被剥夺了气运修为的白清池,活得还不如一个普通人。   “不必怎么处置,将他丢出妖族境内即可。”晓归顿了顿,“不过他若是再挑衅,按规矩来,将他在地牢关个十年八年。”   庭飞花点点头。   落英缤纷,谢长渊拢着袖子从屋里走出来,眸中水光潋滟,皎如玉树临风前,他懒懒散散地靠在门框上:“你们在说什么呢?”   晓归神色温柔地走过去:“怎么不多睡会?”   谢长渊一把将晓归拽到怀里,在她耳边低沉说道:“你不在……我……”   ……   庭飞花妖力强盛,将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俊脸一红。   谢长渊和晓归说了会儿话,好似才意识到院子里还站了个人。   “留下一起吃饭?”谢长渊今日心情还算不错。   晓归伸出一根手指,提议道:“吃烧烤怎么样?”   他们在院中支起烤架,取出食材。   庭飞花来之前已经吃过餐食,却还是被勾起馋虫。   烤肉色泽焦黄,滋滋地发出声响,油水顺着肉块滴入炭火之中,火势更旺。   浓郁扑鼻的肉香混合着晓归的秘制调料窜入鼻尖,令人忍不住食指大动。   庭飞花迫不及待地取了一串,一下塞进嘴里:“烫烫烫……”   晓归瞅见庭飞花吐舌皱眉的模样,笑出了声。   谢长渊纤长有力的手指烤起肉来那可是一点不含糊。   他挑了一串颜色油亮,火候刚好的肉递给晓归:“尝尝。”   晓归咬了一口,鲜嫩润滑的汁水在口中爆开,味道绝赞。   她笑嘻嘻地擦了擦嘴,在谢长渊颊边印上一吻,调笑道:“爱妃还有多少惊喜是朕不知道的?”   谢长渊弯起眉眼:“喜欢我以后常做给你吃。”   院子里春光正好,晓归凝视着眼前人,内心柔软:“不急,日子还长。”   “嗯。”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谢谢你们的一路陪伴,可能第一本书写的还不成熟,其间也因为一些声音有过几次崩溃,但幸好有大家,还是坚持下来了,每一个评论区的宝贝我都会记在心里,期待下一本书与你们再见。   还有几章小番外,正文到此完结。   今天逛碧水,不少作者也面临和我一样的境况,会因为评论区崩溃,看我书的人可能不多,但还是希望大家不管对哪个作者的那本作品,多存一些善意,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每一个角色都是作者的心血,我也有很多喜欢的作者大大,被喷到断更弃坑的比比皆是,不爱也请不要伤害。   爱你们,希望世界和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