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年后我成了小姑奶奶》 作者:张早更   文案   七十年前,刚刚四岁的梁墩墩为救小伙伴不幸遇难,乡亲们感激她的恩德,找了块依山傍水的风水宝地,没想到,这里竟然是某没落门派的养活死人之地。   七十年后,梁墩墩复活,一切都变了。   她的双胞胎弟弟,成了全国有名的超级富豪。   别管多大,多有钱,你姐姐永远是你姐姐。   梁墩墩恶狠狠扬起小拳头:“再不好好吃饭我揍你哦。”   头发全白了的老富豪:“......”   想起来了,小姐姐特喜欢揍他。   打归打,梁墩墩其实是个宠弟狂魔…… 第1章   清源山国家森林公园。   持续数日的绵延春雨过后,水雾滚滚,天地间只剩黑白两色,美的宛如一幅山水画卷。   氤氲水汽顺着干瘪树枝滑落,敲开满地枯黄,露出几丝明亮新绿。   这是个万物复苏的季节。   然而同样破土发芽,有的画面却很惊悚。   山顶清源观后面有块元宝状巨石,站在那能俯瞰大半个清源市,紧挨着巨石,是当地人几乎都知道的小英雄梁墩墩之墓。因为刚过完忌日没几天,摆满五颜六色鲜花和各种祭品。   此刻,鲜花簇拥的坟顶,钻出只白嫩小手。   坟前站着个白胡子道士,他表情复杂但看起来一点都不害怕,仿佛坟里钻出来的是朵蘑菇。   白嫩小手就像无数此时无数吸取足够营养的草籽,趁着这场春雨,努力挣扎着,终于,被雨水淋透的泥土塌陷,露出颗毛茸茸的小脑袋,再接着,一个女娃娃爬了出来。   女娃看上去大概四五岁,两个小揪揪扎着依稀还有点粉红色痕迹的蝴蝶结,同样快看不出本色的古铜灯芯绒棉袄,下面蓝色粗布棉裤,标准的上个世纪打扮。   她的长相,和斑驳墓碑上的黑白遗照一模一样。   梁墩墩没注意这些,她是个爱干净的孩子,赶紧甩掉头上和身上的泥土,在这才惊讶看向坟包。   为什么会在土里?   谁把她埋了?   然后,差点委屈地哭出来。   前几天幼儿园老师讲完种植知识,号召小朋友踊跃谈听后感。   小朋友们有的说要种很多很多美丽的花,让世界更美丽,有的说要种地瓜烤了请大家吃。   作为班里最聪明懂的最多的,轮到她时,她给出个非常远大的回答。   种小孩!   种很多很多小孩,长大了当科学家当工程师,为祖国建设做贡献。   她还当场发出非常诚恳和自我牺牲的邀请,谁先第一个被埋,送三颗水果糖。   小伙伴被这个远大理想震惊的一脸崇拜,好几个举手报名。   所以老师为了彻底纠正她的错误,把她给埋了?   可明明下课她和小朋友挖坑准备做试验时,老师制止并教育了。   梁墩墩看向四周,没看到老师,看到了白胡子道士,犹豫下,不确定喊道:“清源道长爷爷?”   这位住在道馆的爷爷老了很多很多,差点没认出来。   清源道长欲言又止,僵硬挤出个笑,点点头。   对于梁墩墩来说,可能只过了一个晚上,可人间世,已是七十年后。   七十年,清源市还叫清源县,一个疯子拿着菜刀不知怎么溜进了幼儿园。   老师正准备午饭正好没在。   危急时刻,梁墩墩勇敢站出来,提出玩游戏骗走疯子,用小小的生命保护了数十名小伙伴。   乡亲们哭的肝肠寸断,她还不到五岁呀。   随后经过梁墩墩父母同意,埋葬之地从祖坟改成山顶,一来老人说那里风水好,二则能看到小伙伴,希望小英灵不孤单。   没人知道,破败的清源道馆数百年前,有个让江湖色变的名字——驭魂派。   好巧不巧,元包状巨石是最后一块养育活死人之地。   唯一的传人清源道长因为特殊时期背景去省城参加思想改造,等回来一切都晚了,尸体已经孕育。   活死人,表面和正常人一模一样,力大无穷速度其快,甚至可以刀枪不入,活生生的杀人机器。   而门派驭尸秘术早已失传,一旦危害后果不堪设想。   如果换做任何一个人,清源道长肯定会想法阻止。   然而梁墩墩只有四岁多,又是舍己救人,中断孕育等于再死一次。   当然还有别的原因。   梁墩墩事迹深深感动了全县全省,甚至上了国家报纸,要不是特殊年代不允许,众乡亲估计要盖个庙供起来。   如果清源道长敢挖出来换个地方买,乡亲们绝对会先把他这个封建欲孽给埋了。   按照门派记载,活死人百年方可孕育成功,不知道什么原因,梁墩墩提前了整整三十年。   七十年过去,清源道长其实已经不怎么担心了。   以现在的科技水平,活死人再厉害,还能打的过飞机大炮?   他现在只是没做好心理准备,不知道如何开口。   死了几十年复活太荒诞,成年人短时间都不一定能接受。   然而他多虑了,酝酿的话刚开个头,梁墩墩便恍然大悟:“原来我睡了那么久?”   孩子对死有不同的理解。   妈妈告诉过梁墩墩,死,就是睡着了,睡很久很久。   至于七十年世界的变化,更不是事了,梁墩墩一脸关心发问:“清源爷爷,现在百姓过上楼上楼下电灯电话的生活了吗?”   这话来自幼儿园老师。   国家会来强大,百姓们的日子也会来好,解决温饱只是最简单的目标,用不了多少年,将会迈入科技新时代。   清源道长差点哑然失笑。   四岁孩子的世界清空无边,是本充满幻想色彩的童话书。   搞清楚事情来龙去脉,梁墩墩松口气,被老师惩罚可是很丢人的事,想了想继续问:“我的朋友们没事吧。”   “没事,好着呢,一把年纪了,每年祭日都会来看你。”清源道长也松口气,“爷爷先送你回家,你的弟弟,等你很多年了。”   七十年过去,梁墩墩父母自然不在,她的双胞胎弟弟梁正清,今年七十四。   也是唯一知道梁墩墩存在的人。   活死人太过惊世骇俗,清源道长一直保守秘密,直到几年前,他才告诉梁正清。   按照时间算,等百年后梁墩墩复活时,大家应该都不在了,想着让梁正清提前安排好后人。   刚才发现有苏醒痕迹,感激激动地给梁正清打电话,接听的人自称梁正清孙子,说爷爷出去遛弯忘记带手机。   清源道长知道他,明星嘛,手机上经常刷到。   雨后山路湿滑,行人寥寥,雨雾依旧凝而不散,遮住远方城市的高楼大厦,只能看到未被岁月改变起起伏伏的熟悉曲线。   梁墩墩感觉完全没啥变化。   道长爷爷说的很多名词她理解不了,不过两人算不上很熟,一个懂事的孩子,不能问太多。   一直到山下。   梁正清几年前重新修缮祖宅,从京城搬了回来,对外说落叶归根养老,其实真正原因,清源道长知道。   虽然驭魂派只剩自己,但清源道长恪守门规,他现在算半个活死人,不能方便故人家。   来到门前再次拨打电话,还是那个明星孙子接的,这次换了个说法,爷爷回来了,可能去洗澡了,语气听起来还有点不耐烦。   秘密只有两人知道。   清源道长想了想,指指门口:“敦敦,爷爷就不进去了。”   他的任务算完成了,其他事,自有梁正清处理。   梁墩墩现在有点懵。   她完全不认识家了。   明明山还是那个山,为什么山下全变了?   梁墩墩忍住不安,保持礼貌挥手告别,走进陌生大门脸贴在墙上,等听到道长爷爷走远,又走了出来,走向门对面的河边。   门对面贯穿村子的小河,变宽变干净变好看了,可河边没了野草野花和各种野果,取而代之的,是整整齐齐不知名的灌木。   唯一熟悉没变的,是那边半边悬空的三角形大青石。   听村长爷爷说,这块石头和泰山上什么观日出的可像了。   大青石因此被赋予了一层神秘又神圣的光环!   作为孩子王,最中心的位置属于梁墩墩。   梁墩墩没学过物是人非或者近乡情怯的词语,可她此刻感觉心里有点空,一股从未有过,不知该如何描述的情绪让她不知道该做什么。   她想爸爸妈妈,可爸爸妈妈去土里睡觉了。   要睡很久很久。   大青石实际也变了。   梁墩墩记得,因为她和小朋友整天爬来爬去,上面滑溜溜的,老人说,这叫包浆,可现在,不知道多久没人来过,蒙了层厚厚的灰尘,石缝里长了好几棵枯草。   小小的人儿茫然站在原地。   这时,急促脚步声忽然传来,一个拄着拐棍的老头从旁边胡同跑了出来,说是跑,其实也就做出跑的姿势,他太老了,老的已经跑不动。   很快又跑出两个中年人,一男一女,男的面相憨厚,女的则相反,看着有点凶。   男子一脸无奈:“爹,您跑什么呀,我们这不是和你商量嘛。”   面相凶悍女子看起来有点生气:“爹,不是我说你,那是你的亲孙子,老刘家唯一的独苗,出国需要钱,你不出钱也就罢了,怎么能把钱给外人用呢。”   老人被这句话激怒,颤巍巍扭头吼道:“什么外人?梁墩墩她是外人吗?她是我的救命恩人。”   “是你的救命恩人不假,但她已经不在了不是。”凶悍女子似乎感觉这句话不太好,看看周围,换了副语气,“爹,我不是那个意思,你看啊,平常祭日,你说买啥就买啥,我们啥都没说过是吧,但成立奖学金——她弟弟那么有钱,轮不到你呀。”   老人气呼呼摇头:“她弟弟是她弟弟,算了,我不给你说,我的钱,我说了算,我这就.......哎哟!”   这一说话忘记看路,腿绊到拐棍上,晃晃悠悠一屁股蹲在梁墩墩身边。   梁墩墩想都没想,赶紧想把人拉起来:“爷爷,您没事吧。”   老头摔的不轻,龇牙咧嘴摆摆手,见是个孩子,咧嘴笑笑要说什么,然后,抬头看清梁墩墩长相,像被施了定身咒。   他忘记了疼,使劲揉眼再揉眼,像梦游般呢喃出两个字:“墩墩?”   七十载岁月,童年到垂垂老矣,样貌变了,声音变了,可语气,依旧是那个味道。 第2章   梁墩墩早接受并做好了心理准备。   她的小伙伴们,全都七十多了。   七十多?没什么大惊小怪,她曾经见过一个九十多的老奶奶,差着好几个四岁呢。   刚才听见提起自己名字,就在分析会是谁。   “铁蛋?你是张铁蛋?”梁墩墩一下听出来了,语气兴奋一连串问,“原来你老了是这个样子,感觉怎么样?你的蛀牙好了吗?还尿床吗?”   生命中的很多人,当不再陪伴,所有当初给予的感受,随岁月慢慢淡化模糊,直到有一天彻底遗忘,偶尔想起时,只剩个陌生的名字。   可有些人,随灵魂一同存在,永垂不朽。   一模一样的样子,一模一样的声音,刘铁蛋痴了,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立刻做出最正确的反应,回头向儿子大吼:“别过来,我没事。”   死了几十年复活,他怕被吓跑,怕万一出现什么意外。   铁蛋儿子听到也看到了,哪里能听,快步冲过来,“摔成这样了还没事?哎呀,爸,您干嘛推我。”   铁蛋媳妇关心更直接:“把人扶起来,看还能不能站。”   不用她说,为了证明没事,刘铁蛋抓紧拐棍努力想站起来,脚刚碰地,痛的低呼一声。   铁蛋儿媳妇脸色大变:“坏了,腿可能摔着了。”   作为一名年龄到了多事之秋的普通妇女,铁蛋媳妇对这方面的事特别上心。   老人生病不可怕,人年纪大了抵抗力差,不会抗太久。   就怕摔着!   尤其公公这样腿脚不好的。   年轻人摔一跤没事,爬起来该干嘛还干嘛,老人不行,骨头松的像渣子,稍微摔倒可能就会骨折。   那意味着——自己这个当儿媳妇的要一把屎一把尿照顾不知道多少年!   铁蛋儿媳妇当机立断,对丈夫一声吼:“还愣着干嘛?赶紧带爸去医院。”   说完又一把拉住梁墩墩:“你不许走。”   梁墩墩严肃点头:“我不走。”   小伙伴摔倒了,好像还摔的挺厉害,她要跟着去医院。   梁墩墩不明白,七十多的刘铁蛋哪能不明白儿媳妇要做什么,他不方便打儿媳妇,抡起拐棍打儿子:“混账东西,老子自己摔倒的,人家小姑娘好心扶我起来.......快把我放下来。”   可是人老了,力气和尊严所剩无几。   曾经可以打的满地跑的儿子一把夺过拐棍,然后轻轻松松,像抱儿子似的把他抱起往医院跑。   几百米外就是社区医院。   见有被抱着的老年患者,医生立刻迎上,简单检查一番脸色严肃开单子,正如铁蛋儿媳妇所料,腿的确摔的很厉害,先交钱拍片子。   梁墩墩担心极了,也想跟着去,却被紧紧拉住。   铁蛋儿媳妇这会很烦躁:“别跑,你叫啥?父母住哪里?”   “我没跑,我叫墩墩。”梁墩墩此刻除了担心还纠结,她是个懂礼貌的孩子,却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眼前的妇女,好像,如果按辈分算的话,应该叫她什么,“我父母睡着了,要很久才会醒。”   “睡着了?”铁蛋儿媳妇皱眉,大概意识到什么,头更大了。   刚才因为距离问题,她不确定公公怎么摔倒的,然而这不重要。   可小娃娃穿的衣服.......   是了,都什么时代了,哪有给孩子穿一身破烂的,估计父母不在跟着亲戚生活。   没有父母,亲戚什么态度可就不好说了。   事关今后很多年的生活,铁蛋儿媳妇果断打电话报警。   医院旁边紧挨着派出所,两名警察匆匆赶到,简单了解完情况也感觉头大。   一个老人摔倒,牵扯两个家庭。   当事人太小,心智不成熟,万一被哄骗说点什么即使有证据也不好办,当务之急,让监护人过来。   于是把梁墩墩单独带到一边询问。   梁墩墩依旧不理解事情走向,但警察叔叔等同于英雄的象征,她严肃敬礼回答:“报告警察叔叔,我叫梁墩墩,今年四岁半,我的父母睡着了,要睡很久很久,就是死了。”   梁墩墩这个名字太过久远,两名警察没多想,愣了下语气柔下来:“这样啊,那梁墩墩小朋友,你有别的亲人吗?记不记得手机号码?”   两人产生了和铁蛋儿媳妇一样的猜测。   “有,我有个弟弟,叫梁正清。”梁墩墩生平第一次如此近距离见到活的警察叔叔,心情澎湃,这是让别的小朋友知道能羡慕的哇哇叫,她思索几秒,报出串数字。   清源道长打电话时她好奇的不行,没好意思问,但没控制住偷看了眼。   弟弟竟然配上电话了呢。   两名警察又是一楞。   全国有名的富豪,慈善家落叶归根,惊动了清源市,作为距离最近的派出所,他们早接到命令,一定要多注意梁家的安全。   小女孩看起来四五岁,弟弟只会小,应该,应该重名吧。   为了防止号码错误,警察登录手机内部系统,等看清楚号码主人,感觉有点头晕。   年龄,住址......正是那位尊敬的老人。   “我,我想起来了,他的姐姐,就是那个救人的小英雄也叫梁墩墩。”这名警察完全被不可思议的巧合惊呆了,茫然看向身边同事,“怎么办?”   与此同时,梁家。   梁星剑正和经纪人视频通话:“又是古偶,不行,我不想重复自己,我要挑战新的角色。”   视频另一端的经纪人张济换了个姿势,一副聆听状:“哦,厌倦了古偶,那说说看,想换什么角色?”   梁星剑如名字般的眼睛亮的仿佛星辰,语气如梦如幻:“我想演那种有生活层次感的,比如变态杀人犯,为生活所迫的小偷,古代剧有合适的反派也行,唔,太监也可以考虑.......”   谈梦想没有听众等于自言自语。   经纪人张济一动不动,面无表情,就像按下了暂停键,这让梁星剑不得不停下来:“喂,你在听我说吗?”   足足过了好几秒,张济眼睛眨了眨:“在听在听,刚才好像卡住了,不过我听了个大概,这样吧,我会留意类似角色,星剑啊,有几个不错的代言和综艺邀请,你看的怎么样?”   “不接,不去!”梁星剑就像美梦醒来走进现实的社畜,态度立刻变的粗暴,试图把话题重新拉回来,“我还没说完,只要角色合适,可以降低片酬,不,零片酬都行......”   铃声忽然响起,打断他滔滔不绝要对艺术表达的衷心。   爷爷的手机又响了。   听完来电人警察身份以及梁墩墩这个名字,他一愣,立刻挂断经纪人视频,犹豫看了眼旁边屋子,全副武装出门。   他刚才对清源道长说谎了。   爷爷没出去,爷爷病了,京城来的专家正在屋内治疗。   听起来像是骗子的事,就让他这个孙子来解决吧。   梁家距离社区医院数百米,可对于一名顶流来说,下楼扔个垃圾都可能被曝光。   两名警察见来人帽子墨镜口罩,一脸狐疑:“您是梁正清先生的孙子?我们需要录像,麻烦您露下脸。”   面对警察都见不得人,莫非是坏人?   梁星剑无奈摘下,如他所料,年轻的警察惊讶睁大眼:“您,您是那,那......”   “对,我是梁星剑,也是梁正清的孙子,请您保密。”梁星剑验明正身,警惕看看周围,确认没人注意快速道,“怎么回事?什么梁墩墩?撞的谁?”   只简单听了个大概,梁星剑干脆利落给出解决办法:“好的,我明白了,多少钱,回头您把账号发给我,只要合理的治疗,多少都行,如果对方要求过分,我会让律师出面。”   两名警察对视一眼,其中一人艰难道:“梁先生,监控记录正在调取,而且刚才调查,患者本人说是自己摔的,梁墩墩小朋友也否认,我们让您来,只是......”   再次被打断。   梁星剑警惕看了眼旁边一个拿着手机的年轻女孩:“我理解您的意思,但我和爷爷不太方便出面,对了,叫梁墩墩的小女孩在哪?”   治疗费对于梁家算不了什么,他担心有人故意的。   爷爷经不起情绪大起大落的折腾。   他太明白梁墩墩这个名字对于爷爷的意义。   这位小姑奶奶英雄事迹当年深深震动了无数人,尤其小朋友的家人,更是把感激转移到活着的人身上。   爷爷沐浴着小英雄同胞弟弟的光环长大,一路顺风顺水,可以说,梁家能有今天,有一半功劳属于小姑奶奶。   什么人会起个同样的名字还知道爷爷的手机号码?   短短几步路,梁星剑大脑闪过各种商战剧里的桥段,然而等推开门见到人,所有猜测轰然爆炸,炸成一团雾。   他感觉晕乎乎的。   莫非穿了?   爷爷最珍贵的东西,是小姑奶奶的一张张黑白染彩照片,这张照片,他从小看到大。   为什么会一模一样?   演员身份起到了作用。   梁星剑调动所有演技,仿佛什么都没发生和两名警察走完手续,等把人抱上车再也坚持不住了,手颤抖着锁上车窗,转头看向后座。   太荒诞了!   梁墩墩察觉他的异常,刚才警察叔叔说了,这人是弟弟的孙子。   见对方不说话,梁墩墩想了下大人此刻应该如何后,努力慈祥笑笑:“你是清清的孙子吧。”   梁星剑麻木点头。   然后,他就听女娃嘴里活像背诵乘法口诀般嘟囔:“爸爸的妈妈叫奶奶,妈妈的妈妈叫外婆,妈妈的弟弟叫叔叔.......”   梁星剑:“.......”   这是?   弟弟孙子该叫什么对于一个四岁孩子太过遥远,辈分称呼儿歌最后才有。   梁墩墩得到答案松口气,继续努力慈祥笑道:“我是你的姑奶奶。” 第3章   梁墩墩忽然体验到一股从未有过的激动和兴奋。   小孩子身份很低的,见到大人,不管乐不乐意,心情如何,必须得老老实实喊人然后回答各种问题。   现在,反过来了!   梁墩墩模仿大人语气:“今年多大了?学习怎么样?考了多少名?”   梁星剑依旧一副白日见鬼的痴呆表情。   车内空间有限,他发现了被忽略的细节。   小娃娃的穿着不是破旧,而是烂!那种放置太久的烂。   尤其头上纱的蝴蝶结,干巴巴的,快变成透明的了,估计轻轻碾几下会变成粉末。   一段爷爷说的话从大脑自动蹦了出来。   “当时日子穷啊,乡亲们七凑八凑,给你小姑奶奶做了身新衣服下葬,衣服古铜色灯芯绒的,我不懂事,哭闹着要穿,还有个粉红色蝴蝶结,那可是稀罕玩意,上海供销社才有卖.......”   长相一模一样,穿着一模一样.......   梁星剑狠狠打了个哆嗦,不是害怕,激动的,他脱口而出:“我能看看您的屁股吗?”   被拒绝!   “我是你的姑奶奶,按理说不是外人,但你成年了,男女授受不亲。”梁墩墩理解不了孙子的脑回路,感觉他有点傻,不回答问题罢了,还要看屁股,她一脸为难说完想起什么,“你是想看那个月牙胎记?”   自己和双胞胎弟弟在同样位置有个同样弯月形状的胎记,一个向左一个向右,村里人为此很惊讶,两人在一块的时候没少被看过。   妈妈说,万一有天两天失散了,这就是相认的记号。   梁星剑自动忽略前面的话。   类似的话,他听过。   梁星剑调整下呼吸,必须赶紧通知爷爷。   刚掏出手机,铃声同时响了。   接通刹那,爷孙俩同时吼。   “爷爷,医生在您身边吧,有件大事.......”   “你小姑奶奶在哪?”   梁正清什么都知道了。   清源道长回到山上不放心,打了个电话,这次,是他接的。   梁家大门口,头发花白的梁正清见到小小身影从车上跳下来刹那,双眼立刻模糊。   七十年了啊。   老天开了眼,他本以为,等不到姐姐复活的那天。   他声音带了哭腔,沙哑,一声被岁月模糊又一直在心口珍藏的呢喃脱口而出:“姐姐。”   梁正清也是被救孩子中最刻骨铭心的,他当时第一反应吓的躲到姐姐身后,眼睁睁看着那个小小的身影勇敢走上前,再也没回来。   “清清,你老了变化那么大。”多出个大人孙子,梁墩墩此刻心情非常好,蹦蹦跳跳找到点昔日熟悉的样子立刻转移注意力,“小剑,带我四处转转。”   四岁半的还不懂离愁思念。   别人的七十年,梁墩墩只过了一夜。   才一夜没见,没啥想念的。   反倒是七十年的世界变成啥样更有吸引力。   之前不敢问清源道长,现在都是自己人,梁墩墩见啥都新鲜,一肚子疑问。   “灶屋在哪?怎么没看到柴火?”   “那么多电灯?灯绳呢?”   “这个白柜子是啥,哇,好凉呀,清清,你快过来看看。”   高潮发生在卫生间。   等打开马桶盖看到里面的清水,梁墩墩不等两人反应过来就用手捧:“水井竟然在屋子里?”   正好口渴呢。   爷孙俩:“.......”   梁正清一肚子话,梁星剑一肚子话变成跟着小小人满屋子跑,一直到佣人买回来衣服带着去换才有机会说。   梁星剑迫不及待先开口:“爷爷,你知道这事?”   梁正清摆摆手,把人带到书房,打开保险柜。   答案都在里面。   梁正清早安排妥当,生怕后人不相信,留了封亲笔信和视频解释事情的来龙去脉。   还有遗嘱。   怕后人对姐姐照顾不周出什么意外,一半家产留给梁墩墩,找了专业机构打理。   梁星剑不在乎这些,表演才是他的梦想,他震撼的是保险柜里几分简单的资料。   驭魂派传承所剩无几,梁正清这些年里想尽办法寻找各种古籍,发现个连清源道长都不知道的秘密。   活死人,没那么简单。   孕育出土那刻起,力量等增加速度一天等于正常人一年,一个月,也就是三十天后,在此基础上开始倍增,如此再三个月后达到第一阶段终点。   此刻的活死人,按照一本古籍形容:力可拔山快如闪电。   但,其实有变化的。   变得强大同时,情感理智慢慢消失,直到变成个冷冰冰只知道杀人的机器。   梁星剑古偶出道,看过各种狗血本子,在这种事上接受能力算强的,他没惊讶也没问太多,说了句毫不相干的话:“您身体到底怎么样了?”   很多疑问,想通了。   爷爷为什么要从医疗条件更好的京城搬到老家,为何对亲手创立的公司不再上心。   他相信,爷爷已经安排好了。   “还能撑个几年。”梁正清商海浮沉多年,打的一手避重就轻,“我想,把照顾小姑奶奶的任务交给你。”   梁星剑:“.......”   这都啥和啥。   “我拍戏天天到处飞,没时间,更没照顾小孩子的经验。”梁星剑下意识拒绝,具体原因太多一时间说不出来,“爷爷,她是您的亲姐姐,比我更合适。”   梁正清似乎料到他会这么说,给出的理由又快又强大:“你比我年轻。”   年轻人的世界精彩,接触的人多事多。   情感缺失,翻遍古籍没找到任何办法,只有一本乡间野传含糊提了句,万物可治。   另外一点。   今后的梁墩墩大概率会和正常人不一样,得为她找个新的、长久的监护人。   “先慢慢培养感情看看再说,我处理完这边的情况也会过去。”梁正清安慰道,“你小姑奶奶,看起来对你印象很好。”   梁星剑茫然指指自己:“我?”   梁正清笑着点头。   虽然过去了七十年,可双胞胎的心有感应似乎一点没变,他能感受到,小姐姐对孙子说话时的情绪。   更准确说,应该是非常感兴趣。   梁正清感觉没错,晚饭过后,梁墩墩扔下他这个弟弟,蹦蹦跳跳上了二楼。   梁星剑住二楼。   房间有点多,这难不住梁墩墩,站在走廊大喊:“剑剑,你在哪里?”   梁星剑正和经纪人继续关于工作未来走向的话题。   张济是个老经纪人了,见惯艺人各种奇葩要求,微笑聆听状的他忽然皱眉:“我怎么听着有小孩声音?你在哪里?”   “在老家啊。”梁星剑头大,他这会情绪已经平静下来了,但仍然不知道该用怎样的方式对待梁墩墩。   按照辈分,自己要叫姑奶奶,至亲的那种。   可姑奶奶年龄心智只有四岁半,关键问题是,称呼和说话内容.......比如刚才吃饭时一本正经问:“剑剑,处对象了吗?” 第4章   梁星剑不敢耽误太久。   他内心深处其实已经接受,梁家这辈就他自己,必须承担起照顾小姑奶奶的责任。   门打开刹那,小姑娘仿佛看到好伙伴,欢呼一声,蹦蹦跳跳走过来,递过几颗奶糖:“剑剑,你在干吗?”   七十年前小孩子的童年某些方面更快乐一些,没那么多作业。   晚饭过后,招呼小伙伴,星空下追逐打闹各种游戏,是一天里最美好的时光。   “我不吃,谢谢您。”艺术家虽然不像顶流,但同样要管理身材,梁星剑客气拒绝,“我在工作。”   “你在工作?”梁墩墩诧异,印象中都这个点了,大人早就应该下班,她疑惑看向屋内,看到了正在视屏通话的电脑,恍然大悟,“你分明在看电视。”   刚复活一天,梁墩墩没有完全了解七十年的科技世界,她大方原谅孙子说谎,坐下来招招手:“那我们一起看吧。”   所有新事物中,电视吸引力最大,梁墩墩原本就有点纠结,看电视还是去外面玩。   视频通话还在继续,梁星剑正想着怎么解释,就见梁墩墩皱起眉头:“这是个汉奸吧。”   视频里堆起个慈祥微笑刚要说话的张济:“......”   梁星剑:“......为什么这么说?”   梁墩墩站起来,宛如老师走上讲台,指着张济的大背头一本正经道:“好人才不留这种不正经的头发。”   张济:“.......”   大背头就是不正经?   梁星剑差点笑出声,他对张济不满意很久了,满脑子通告商演,钱钱钱,谈到艺术就各种躲避。   七十年前的电影,放映员带着设备按照区域放映,一个村,一年最多也就轮到两次。   梁墩墩四岁半,看过的两部战争电影中,汉奸之类的坏人很好分辨,中分油头,脸上有痣,或者贼眉鼠眼的那种长相。   见梁星剑表情古怪,梁墩墩还以为被惊住了,心里有点骄傲,作为姑奶奶,是长辈,一定要懂的更多。   当然只这一点还不够。   梁墩墩瞄了视频中拿起水杯的坏人,一本正经道:“他不是真喝水,他在掩饰什么......可能要做什么坏事了。”   假装喝水掩饰尴尬的张济:“........”   张济感觉再不说话不行了,干咳一声,故意哈哈大笑:“哪里来的小姑娘,太可爱了。”   梁墩墩大吃一惊,攥紧小拳头:“不好,坏人的目标是个小姑娘。”   张济:“我没有.......”   梁墩墩立刻反驳:“你就是。”   张济:“我真没有。”   张济是无奈解释,梁墩墩却忘记了这是电影,一正言辞怒斥:“坏人就会说谎,那你发誓,真的是口渴想喝水?”   张济:“......”   这誓没法发,他知道梁星剑对他有意见,没准私下里骂过很多次,喝水只为转移注意力。   梁墩墩冷哼一声,看向梁星剑:“看,他不敢,他就是坏人。”   梁星剑很想让这话题再继续一会,但牵扯到姑奶奶身份,怕对方起疑心,淡淡道:“不好意思啊,这是我家的亲戚,刚从乡下过来。”   说完赶紧低声向梁墩墩解释什么是视频会议。   梁墩墩似懂非懂,大概听明白了不是电影,对方是个活生生的人,一时间羞愧又内疚,奶声奶气诚恳道歉:“对不起,我错了。”   张济哪能当真,哈哈大笑:“没事没事,叔叔不怪你。”   他感觉自己言辞没问题,说完就见梁星剑拉下脸:“你不能自称叔叔。”   张济莫名其妙,自己给自己找台阶:“对对,我比你大,应该称呼伯伯,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几岁了?上几年级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从梁星剑胸口萌生,几个小时前,听过一模一样的问话。   大人都这样问小孩子?   梁星剑接过话:“也不能叫伯伯,你得喊她——姑奶奶。”   张济:“.......哈哈,啥?”   他以为出现了幻听,让自己喊一个四五岁的小姑娘姑奶奶?   怎么可能呢。   梁星剑平静重复:“姑奶奶。”   现代年轻人更多的按年龄称呼,但这可是至亲的姑奶奶。   梁墩墩被梁星剑这句话说的脸蛋立刻红了,她忽然意识到,自己以后不会只有一个大人孙子,还会有更多更多的.......   弟弟的,孙子的,全都等于她的。   梁墩墩不认为有什么不妥,辈分就是辈分,她有个小伙伴,母亲五十岁多了,最大的姐姐早结婚,每次过年走亲戚的时候,上初中的外甥女一边跪下磕头拜年一边喊小姨呢。   梁墩墩使劲让自己看起来像个大人,端坐好,对着镜头道:“我是剑剑的姑奶奶,按辈分,你的确要喊我姑奶奶”   张济:“.......原来这样啊,好吧。”   看样子两人是亲戚,小姑奶从乡下来,可能是没出什么三服吧。   理解归理解,张济才不会当真,慈祥笑着继续寒暄:“小姑奶奶,今年几岁了?上几年级了?考试考的怎么样?”   梁墩墩皱眉:“你这样问不礼貌。”   她现在是姑奶奶,不是小孩子。   张济:“哈.......”   梁星剑没阻止,一来他对张济的确有看法,二则,梁家的小姑奶奶,他从小听着故事长大,在心里,几乎带着光环,不允许任何人有一点不敬。   “姑奶奶,您先自己玩会。”梁星剑用行动表示自己的态度,说完转过头,“我们继续刚才的话题吧,我还是那个想法,不想重复雷同角色。”   张济这次没再像以前假装卡机或者掉线,他眼睛宛如见到太阳的向日葵,随着梁墩墩移动方向转,柔声道:“星剑啊,递过去的综艺邀请,其中有《爸爸回来了》,你看了没?”   梁星剑立刻明白过来:“不可能。”   “先别拒绝,我有个想法,你不想和陌生小孩扮演父慈子孝类似的戏码对吧。”张济声音变得激动,“你这个姑奶奶总可以吧,嗯,回头我给节目组发条信息,自带小嘉宾而已,应该没啥问题。”   梁星剑声音冷下来:“这个话题以后不要再提。”   他都不参加综艺,怎么可能让小姑奶奶去呢?   张济听出话里带了那么□□味,他深呼一口气,一字一句道:“梁星剑,我们,应该好好聊聊了。”   梁星剑是梁氏集团后人的真实身份一直隐瞒的很好,整个娱乐圈无人知道,张济也同样。   “你的追求我可以理解,也很欣慰,艺人想要长久火下去,必须有优秀的作品。”张济有激动撩头发的习惯,他下意识刚要做动作,忽然想起小姑娘说像汉奸,硬生生忍住,“但是,饭要一口一口吃,你现在的阶段,还不能想怎样就怎样。”   张济依旧说的很含蓄。   艺人分很多种,梁星剑属于标准的靠脸吃饭。   他有啥演技呀,说句不好听的,或许还没个跑龙套的演的好。   为啥剧本都是古偶?因为现在古偶流行冰山人设,梁星剑只要板着脸念台词就行。   而且,粉丝们就喜欢他这个样子。   至于想挑战的角色,杀人犯啦啥的,亲娘哎,先不说稍微有追求的导演的不同意,粉丝也不同呀,等于人设崩塌,没了粉丝,啥也不是。   这些话不能明说!   张济谆谆善诱:“哪个艺人不上综艺?不接通告?咱们说点实际的,人活着总要吃饭的吧,星剑,你也快三十的人了,早晚要成家,京城的房价多少钱?将来还要孩子的吧。”   “你想演的角色,撑破天,片酬也就十多万,综艺之类的呢?不用我多说吧。”   他滔滔不绝说的快口吐白沫,只等来一句话。   “抱歉,我想当演员,不想当艺人。”   张济感觉自己的一腔热血尿在石头上,打个哈哈,不再那么客气:“行行行,你是个艺术家,但我呢?公司呢?总要吃饭的吧。”   这话让梁星剑陷入沉默。   的确,经纪公司签约艺人,属于双方合作。   每个艺人,有赚钱养公司的义务。   沟通再次不欢而散。   盖上笔记本,梁星剑飞快收拾好情绪,主动邀请:“我们去哪里玩?”   梁墩墩一直没走,乖巧坐在一边听两人说话。   梁墩墩摇摇头,盯着他,忽然道:“你是不是缺钱?”   两人说的很多话,很多名词,梁墩墩完全听不懂,但两人好像吵架了,像坏人的那个人,要孙子赚钱,而孙子不愿意,好像有点为难。   梁星剑不认为四岁多的孩子能听懂啥,更不想为自己担心:“没事,我可以解决。”   梁墩墩忽然跑了出去,没多久,又一阵风跑回来,小心翼翼从兜里掏出两张纸币。   那是两张早已不流通一元纸币。   梁星剑意识到什么,惊讶抬头。   吃饭时候,梁墩墩忽然问梁正清:“我的钱呢?”   梁星剑就看到,爷爷忽然眼睛红了。   孩子都有压岁钱的,梁墩墩也有,她是个好姐姐,惨案发生前的一个晚上,弟弟不小心看到压岁钱,哭闹着要。   最后商定,交由弟弟保管。   这两张纸币,和遗书一样保存在保险柜。   七十年的两块钱可不是个小数目,普通工人一月就也就二十多块。   梁星剑记得,梁墩墩结果时的郑重表情。   现在要给他了吗?   梁墩墩动作豪迈,仿佛手里拿的不是只能买四个馒头的两块钱,而是一张无限额黑卡,大气道:“拿着花吧。” 第5章   作为梁家唯一后人,梁星剑见过很多钱,见过很多天价物品,可似乎没有一个,能和眼前泛黄的一元纸币相比。   人的心意,不能以价值衡量。   对于梁墩墩来说,这是她所有的财富。   梁星剑犹豫下,没拒绝:“谢谢。”   这份心意,他收下了。   事情发生到现在,除了震惊,更多的是不适应。之前的姑奶奶活在爷爷的回忆中,活在很多人的心里,超脱了年龄,就像一个带着光环的图腾,让梁星剑只能仰望。   然而这个图腾忽然变成了四岁多的小娃娃。   梁墩墩没想那么多,送完钱,提出个让梁星剑完全没想到的要求:“我想看看你演的电影。”   梁星剑:“.......”   看他的作品?   张济因为留个大背头被说像汉奸,他留着长发的古装呢?   梁墩墩郑重保证:“放心,我不会嘲笑你的。”   最终,梁星剑打开自己评分最高,也算代表作的一部古偶。   他心情忐忑又有点期盼,一直以来除了粉丝之外,外界经常抨击他的演技,他认可又不认可,一部作品的魂,由各个部分组成,演员,只是其中一部分。   剧本设定,导演要求,两者就像画好规矩的棋盘,由不得任性发挥。   梁墩墩是个实心眼的孩子,不知道会怎么评价。   视频刚开始,梁墩墩一声惊叹:“好看。”   “好看吗?”梁星剑疑惑,片头还没结束呢。   想了想明白了,梁墩墩应该夸的是画面。   比起七十年前的黑白战争剧,现代古偶花里胡哨特效和所谓美轮美奂的背景,的确算得上好看。   剧情开始,梁星剑扮演的美强惨标准的家破人亡开局。   长达几十集的剧情,男主只哭过两次,一是不得已和女主分手,再就是开局抱着亲人的尸体痛苦了。   这也是梁星剑最满意的一段。   按照粉丝的话说,演技炸裂,哭的分好几个层次,堪称教科书。   梁墩墩皱起眉头,似乎欲言又止。   梁星剑小声询问:“是不是哭的不够真?”   张济刚才假装喝水能被看出不是真正的口渴,他没准同样待遇。   “还行。”梁墩墩视线从眼泪纵横的男主转到梁星剑,犹豫片刻问,“你为什么不跑?”   梁星剑:“.......”   剧情中,男主家族遭遇实力强大的敌人,生死攸关间,父亲冲上去和敌人血战,接着是母亲,死死抱住敌人大腿,连中数剑仍然不松手,为儿子争取逃命的机会。   而男主呢,没跑,抱着母亲身体,仰天大哭,嚎啕大哭,仿佛个成精的水龙头........   “剧本就这样写的。”梁星剑没想到梁墩墩点评的不是演技,而是故事走向,他松口气,“我得听导演的,哦,导演就是整部剧的负责人。”   梁墩墩的确不知道导演是个什么东西,皱眉反驳:“你应该先听父母的。”   梁墩墩实在无法理解。   坏人非常强大,父母用生命争取逃生机会,成人孙子不抓紧跑,反而蹲下各种没有意义的大哭,这不等于白牺牲了嘛。   梁星剑:“.......”   视频还在继续,嚎啕大哭的男主被坏人一剑正中胸口,倒在血泊中。   梁墩墩痛心疾首:“看看,死了吧。”   “没死,男主和普通人不一样,心脏在另一边。”梁星剑身为演员,为证明自己首次做出剧透这样的无良行为,“坏人以为死了,男主得以逃过一劫,不过留下了病根。”   梁墩墩依旧不能接受:“那如果心脏没在另一边,或者坏人两边都刺呢?”   梁星剑:“.......”   他很想说,你这是典型的杠精言论。   家破人亡后面依旧套路,奄奄一息的男主被女扮男装的女主所救。   当梁星剑饰演的角色刚喊了声感谢恩人大哥,梁墩墩立刻满脸疑惑开口:“你,你的眼睛不太好是吗?”   梁星剑:“.......”   他知道小姑奶奶说的什么。   女主是流量小花,所谓的女扮男装,只是穿了件男装,依旧红唇黛眉,更不用说女性特征了。   是个正常人都能看出来。   梁星剑哭笑不得,感觉没法解释,这里面的因素太多了。   姑奶奶毕竟只有四岁多。   想到接下来的剧情,干脆直接关掉视频,提议该睡觉了,因为接下来的剧情更尴尬,男主不知觉对恩人动情,以为自己喜欢上了男的,各种纠结挣扎。   梁墩墩误以为自己说的太重,成人孙子生气了,没强求,忧心忡忡下楼。   梁正清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已经到了休息时间,但牵挂姐姐,强撑着没睡觉,见人走进来,二话不说掀开被子一副要睡觉的样子,愣了下才想起什么。   以前的姐弟俩,都是一起睡的。   梁墩墩保持七十年前习惯,严肃问道:“去尿尿了吗?”   弟弟爱尿床,睡前不管有没有,都得去挤几下。   七十年的光阴似乎从未走远,七十四岁的梁正清像个孩子,乖巧点头:“尿了。”   类似的话每晚都要进行。   梁墩墩完全不觉得有什么,弟弟老了依然是弟弟,姐姐照顾弟弟是责任,她拉上被子,像以前那样说悄悄话:“剑剑是不是有点问题?”   梁正清不知发生了什么,还以为孙子哪里做错,听完来龙去脉,差点笑了,又叹:“的确有问题。”   他心情其实和梁星剑一样,有点分裂。   一方面,是自己的双胞胎姐姐,一方面,又是个真真实实的四岁多小娃娃,不知道该以怎样的态度面对。   人过七十古来稀,家人亲人一个个远走失去,梁正清身边,已经没几个能说知心话的人了。   最后情感战胜理智。   因为观念不同,爷孙俩没事吵过架,关系一度很僵。   梁正清商海浮沉数十年,观念开放又老派,他认为,自己吃过的苦是为了后人,允许也愿意后人享福,但要分情况。   不管如何,人在世,责任大于天。   梁家除了自己只有梁星剑,这个时候,应该放弃个人喜好,接管家业,承担应有的责任。   梁星剑呢,对经商毫无兴趣,宣称毫无兴趣等于煎熬,人生在世几十年,如此委屈何必呢。   都什么时代了,公司可以请专业人员打理,术业有专攻,不是非他不可。   梁墩墩按照自己的理解,表情严肃做总结:“剑剑为了演戏,竟然不想回来上班?他是不是傻?”   七十年的世界,上班当工人,几乎算大部分人的终极梦想。   有双胞胎的心灵感应,梁正清轻松跟上节奏:“对啊,就是脑子有病。”   虽然演员地位很高,但比起接管梁氏集团,算不了什么,不是脑子有病是什么。   梁正清一吐为快:“还有他的婚事,都三十岁的人了,女朋友都没有。”   梁墩墩大吃一惊:“剑剑三十了?”   来自七十年的梁墩墩真的有被惊到,看来孙子的问题很严重。   隔壁邻居家的儿子还不到三十,因为没结婚,很多人私下议论时称呼光棍。   孙子竟然是个光棍!   光棍属于非常丢人的事!   梁正清意识到什么,连忙解释:“现在人结婚晚,三十不算老,我呀,只是........”   后面的原因不就能说了。   他身体不行了,没几年活头,想着闭眼前能看到孙子结婚生子。   梁墩墩一本正经道:“别急,我想办法。”   梁正清没当真,模糊记忆一点点清晰,他被别的小朋友欺负,姐姐打回来,犯了错要挨揍,姐姐把他藏起来。   现在不同了,他长大.......不,变老了。   活死人的事如果暴露,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哪怕他有万贯家产。   身份之类好说,就怕古籍里记载的失去理智。   四岁多孩子的世界观本来就没成熟,如果再失去理智做出不可控的行为,事关社会安定,国家肯定要出面。   到那时候,一切都晚了。   梁正清平复情绪:“姐姐,你能不能和小剑生活一段时间?我有点事,忙完就去看你。”   他担心姐姐不同意。   父母都不在了,只有他这个弟弟,还那句话,姐姐毕竟只有四岁半,怕她认生。   可这也没办法。   他要做的事很多,短时间可能没法陪伴。   比如刘铁蛋已经知道了姐姐复活。   这七十年里变化很大,当初被救的几十名小朋友一直有联系,白天时候反应慢了一步,刘铁蛋已经告诉了一个关系最好的。   告诉也没事,这些人和他一样,绝对不会做任何对姐姐不利的事情。   就怕不小心说漏嘴,让晚辈知道。   还有必须做最坏的准备,趁他这张老脸活着还有点用处,提前拜访几位大人物。   当然最重要的,尽快让孙子和姐姐建立起足够放心的关系。   仅仅有血缘不行,未来几十年相处,看气场,看缘分。   梁墩墩答应的痛快极了:“好。”   如此看起来毫无留恋的态度让梁正清忍不住失望,吃了口一把年纪不该吃的老醋:“姐姐,你会想我吗?”   梁墩墩敷衍道:“会。”   此刻梁墩墩满脑子都是成人孙子。   她作为长辈,尽管自己四岁半对方三十,但她有必要,有责任把他拉回正道。   如果感觉的没错,这个孙子,应该不怎么聪明,有点傻。   梁星剑自然不知道自己给梁墩墩竟然留了这么印象,一晚上过去,他想通了该如何处理两人关系。   简单说,要占据主动!   辈分归辈分,年龄归年龄,他不能因为梁墩墩姑奶奶的身份而太过尊敬顺从,要用成年人的态度,去教育,引导。   艺人基本上全年无休,这次回老家看爷爷,才硬生生挤出了两天时间。   梁星剑不像大部分艺人,出门助理保镖一大堆,如非必要,都是一个人独来独行。   第二天一大早,用过早餐,一大一小往京城赶。   清源市距离京城不远,走高速不到三个小时。   梁星剑完全没有带孩子的经验,甚至几乎没有和小孩子单独接触过,等爷爷身影慢慢消失于车后,他看了眼后视镜的小小身影,关切道:“等会难受的话说一声。”   梁墩墩表情疑惑:“我没生病。”   梁星剑耐心解释:“您以前没坐过车吧,第一次坐,很容易晕车的。”   “你真是个孝顺的好孩子。”梁墩墩挪动下身子,大人身份来得心应手,慈祥笑着摆摆手,“放心吧,我坐过拖拉机,比这个颠多了。”   梁星剑:“.......行吧。”   被一个四岁半的孩子夸奖孝顺,感觉说不上来的古怪。   梁星剑干脆暂时放弃交流,一边开车一边想如何改变两人关系,这时,前面的车忽然来个急刹车,吓的他一脚刹车到底,头险些撞到玻璃上,他来不及想别的,赶紧看向车后。   车里已经安装了儿童座椅,梁墩墩没事,但吓的小脸苍白。   车窗外,隐隐传来凄厉哭喊声。   一辆三轮从旁边乡村公路和前面的车撞个正着,开三轮车的中年妇女满头是血,趴在地上挣扎着凄厉大喊:“小宝,小宝,妈的小宝.......救命啊,我孩子在车轮下面。”   前面司机惊慌失措跳下来,等看清状况也吓坏了。   两车相撞刹那,大人撞飞,车后斗的孩子被摔倒车下,此刻,半边身子被压在车轮下。   距离最近的只有后车。   司机吓的快不会走路了,跌跌撞撞跑过来猛拍车窗求救。   “你老老实实呆在车里,别往外看。”梁星剑飞快解开安全带,情急之下也不用敬语了,他怕鲜血吓到小姑娘。   然后,就见梁墩墩速度比她还快先一步解开安全带并打开了车门,一股风往前面跑。   人命关天,梁星剑也顾不得了。   见到车里跳下来的人,前方司机表情一愣没说啥,也不用解释,人在车轮下,车不能动,要救人,只能先把车抬起来。   两人二话不说,一人一边托住车轮。   能抬起就怪了。   汽车重量基本都在一千公斤以上,也就是一吨,两个大男人人憋的脸通红,只让情况更差。   车往上抬高了一点点,接着,力气跟不上又落下来。   车轮下的小孩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肇事司机吓的忙头冷汗,保持托住的姿势不敢动:“梁,梁明星,咱俩不行,得喊人。”   他的确认出了梁星剑,但一时想不起全名。   梁星剑咬牙切齿点点头,就在这时,他感觉手里一轻,那压的胳膊快要断的重量仿佛一下减少很多,再然后,汽车轮子,一点点离开地面。   余光中,一双,不,是一只白嫩小手托住了车轮。 第6章   两个成年人都抬不动的汽车,就这样,一只白嫩小手,轻松抬了起来。   梁星剑震惊转头。   身边的小姑娘蹲在地上,一脸着急,因为他占据车轮大部分位置,只能伸出只短短的小手。   活死人,成长到巅峰力可捍山!   可不是才复活两天吗?   车轮另一边的肇事司机视野受阻,见车轮升起赶紧大喊:“梁明星,我们再用点力,马上可以了,我喊123,1,2......”   梁墩墩当初能面对拿着菜刀的风姿勇敢站出来,更不用说压在车轮下的小朋友了,她急的不行,小小身子使劲挪过来,伸出另一只手。   这次缓缓升起的不是车轮,而是半边车!   梁星剑:“.......”   看样子再用点力,小姑奶奶能把车给掀了!   前面肇事司机惊讶又激动:“好好,梁明星,你坚持住,我把孩子抱出来。”   梁星剑麻木应了声,坚持啥呀,他现在只不过是把手放到车轮上做做样子,完全没用力。   好在有汽车阻挡。   受伤的母亲爬了过来,紧紧抱住受伤的孩子,接下来,司机来不及道谢,带着两人向医院方向飞驰。   春风乍暖还寒,远方已经有了片片朦胧的淡绿,过不了多久,春色满山。   梁墩墩目送汽车远走,转过身,挂上慈祥微笑:“剑剑,你做的非常好。”   幼儿园里,小朋友做了好事,老师一定会表扬鼓励。   大人孙子虽然不是小孩子,可她是长辈,必须说点什么。   同时她很欣慰,大人孙子有颗善良的心。   梁星剑这会哪有心情,满脑子全是刚才小姑奶奶轻松抬起汽车的画面,上车后,看向周围。   车里没啥太重的东西,想了想,低声道:“你试试能不能抬动我。”   车里重的东西,只有他这个大活人。   梁墩墩不知道刚才自己有多惊人,大吃一惊:“你要抱抱?”   梁星剑:“......对。”   爱咋想咋想吧,他迫不及待想再次证明,到底是偶然还是真的已经觉醒。   梁墩墩理解大人孙子的心情,做了好事要表扬要抱抱举高高,应该的,可她只要四岁半,力气还不够大,一脸为难道:“那我试试,可能抱不动。”   梁星剑开的野车,空间算大,但站起来不可能,于是抬起臀部,张开手。   如果抱起来,会是个标准的公主抱。   梁墩墩勉为其难伸出双小短手,即使知道抱不动,依旧使出全身力气,为了证明自己的确用力了,奶声奶气学着刚才肇事司机大喊:“1,2.3,起.......”   真起了!   腾空被抱起的梁星剑:“........”   梁墩墩却给吓坏了:“.......啊。”   她竟然抱起了个大人?   之前急着救人没多想,加上七十年前小汽车属于稀罕物,她对于多重没有概念,可成年人,天天见呀。   一个小孩子,不可能抱起大人。   梁墩墩脑中闪过各种可怕画面:“我,我是不是会变成怪物啊。”   没人告诉她活死人的事,可她意识到了自己的不正常。   奶奶曾经讲过个故事,一个小孩子因为不听话,忽然力气变的很大,然后就变了怪物,专门吃不听话的小孩子。   梁墩墩不怕拿菜刀的疯子,不怕死,怕变成怪物。   姑奶奶人设顿时崩塌,大颗眼泪一滴滴落下。   “怎么还哭了?”梁星剑莫名其妙,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等听梁墩墩抽泣说完差点笑出声。   这会的姑奶奶,终于像个正常的小姑娘了,白白嫩嫩的脸蛋挂满泪珠,大眼睛里装满恐慌,让人忍不住想搂在怀里安慰。   梁星剑没敢,犹豫片刻伸出手,一边轻轻给她擦泪一边柔声安慰:“没事的,不会变成怪物。”   小姑娘的脸蛋触感好极了,他没忍住,用指头轻轻戳了下。   梁墩墩立刻察觉,抽泣挪开脸:“注意身份”   梁星剑从见面到现在,好像一直被压制,这会终于翻身,他忍住笑柔声安慰:“我保证不会的,有个动画片叫什么来着......叫大力水手。”   他算歪打正着了。   四岁小孩的世界,动画片和童话故事都是真实存在的。   接下来的路上,梁墩墩生平第一次看起了动画片,还没到京城恐慌就没了。   大力水手吃了菠菜和她一样变得力气很大,没有变成怪物,打的敌人满地找牙。   梁星剑却忧心忡忡,到家第一件事,赶紧向爷爷汇报。   梁墩墩待不住,指着外面在请求和命令之间选择后者:“我出去玩会。”   小孩子出去按理说要经过大人同意的,可大人是她的孙子。   梁星剑没多想,他住的高档社区,安保非常好,邻里邻居素质也非常高。   比起清源市老宅子,京城高档社区更符合梁墩墩对现代世界的想想。   梁星剑住一楼,带个不大的小院,梁墩墩对很多人羡慕不已的花花草草毫无兴趣,溜达一圈,打开小院对外的大门。   七十年前,小孩子可以随便出去玩的。   高端社区休闲的地方很多,出去不远,梁墩墩便被一群随音乐翩翩起舞的老年广场天团吸引了注意力。   一群老太太们完美诠释啥叫老来俏,大红大绿大紫,化着妆,手里的扇子随舞蹈动作时不时打开或者合上,那整齐划一的哗啦声听起来壮观极了。   梁墩墩睁大眼,她会跳舞,按照现在的说法,每次都站C位,还代表幼儿园去县城大礼堂表演过呢。   安静看了会,梁墩墩不由自主被音乐感染,站在一边,有模有样跟着跳。   老太太们可乐坏了,同样的舞蹈动作,小娃娃跳起来可爱极了。   一曲结束,好几个老太太围过来,眼里的慈爱满的几乎溢出来。   如此待遇,梁墩墩早习惯了,她知道自己长得好看,保持乖巧姿势对答如流。   反正甭管什么大人,翻来覆去就那些话。   几岁了?多大了?叫什么名字?   等说完名字,一个身穿浅蓝色旗袍、气质温婉的老太太惊讶咦了声。   旁边的同伴听到问:“你认识?”   “不认识。”温婉老太太仔细打量梁墩墩长相,眼中有什么闪过,“孩子,你爸爸妈妈叫什么?”   梁墩墩还是爸妈睡觉了那个回答,引起一群老太太疼爱的唏嘘声。   可爱的女娃娃身世那么可怜。   梁墩墩不了解她们为何这种语气,父母只是睡着了,很多年后像她一样会醒来,但梁星剑和弟弟叮嘱过,这是个秘密,要保守,于是礼貌挥手告别。   再往前走,是平常社区根本不会有的巨大草坪,一眼望去,绿油油的蔓延很远。   梁墩墩皱眉,那么漂亮的地方,竟然长满荒草。   草坪旁边的木椅坐了个身穿粉红色衣服小姑娘,看起来五六岁,头发微微卷,阳光照耀下泛着浅浅的金色,可爱的像个洋娃娃。   这是梁墩墩复活后第一次见到差不多同龄的小伙伴,兴高采烈跑过去挥挥手:“你好,我叫梁墩墩。”   女娃娃抬头:“你好,我叫李妮妮。”   小孩子世界没大人那么复杂,交流起来,更多的靠情绪,通常一句话,一个眼神,就成了朋友,这让让很多大人不理解,为啥好像没说什么变得那么亲密无间?   梁墩墩坐下来,随着新朋友目光看向草坪里一群追着球的男孩子:“他们在干吗?”   “踢比赛呢,东区对西区。”足球算的上知名度最高的运动,李妮妮不知道这位新朋友来自七十年前第一次见到,还以为问在做什么,解释完小声分享小秘密,“那个穿黄衣服的,是我老公。”   梁墩墩大吃一惊:“你结婚了?”   难道七十年的社会允许小孩子结婚了?   “我今年刚五岁,还没到年龄呢。”李妮妮严肃道,“等到了年龄,我们立刻结婚,到时候邀请你来好不好?”   爱情这东西,其实各个年龄都有。   梁墩墩明白了,爽快点头:“好的,那我结婚的时候,也邀请你。”   李妮妮兴奋伸出小手指:“那我们拉钩。”   两人拉钩还未盖章,足球被踢出界外,正好滚到两人脚下。   梁墩墩好奇极了,类似沙包却又比沙包大,她顺手抱起细细打量。   这时,李妮妮那位身穿黄色衣服的未来老公跑过来,不耐烦大喊:“发什么呆呀,赶紧把球扔过来。”   梁墩墩皱眉。   男孩的语气让她不爽。   球自己过来的,她帮着捡起来,先不说对方该不该礼貌道谢,这样的语气,说谁呢。   她讨厌不礼貌的男孩子。   然而对方是新朋友的未来老公。   男孩更不乐意了,大吼一声伸手要抢:“拿来,听到没有?”   李妮妮感觉很没面子:“池子明,这是我朋友,不许你这样。”   “你朋友又怎么了?”池子明擦了把额头的汗,狠狠甩在地上,“赶紧的,给我,再说一次,不然我不客气了。”   梁墩墩表情严肃下来,盯着池子明,忽然把球仍在地下,然后抬脚。   她不知道这是什么运动,但反正就是踢,估计谁踢的远谁赢。   然而足球并不是力气大就客气。   梁墩墩踢的位置不对,足球擦着地皮,并没滚多远。   这在池子明眼里成了挑衅:“怎么,不服气?”   梁墩墩见过这样不讲礼貌不尊重女孩子的男孩子,把男的和男的玩女的和女的玩挂在嘴边,仿佛女孩子低人一等似的。   女孩子怎么了?   领导人都说了,女人能顶半边天,那女孩子,小半边天总有的。   梁墩墩用行动表明态度,跑到足球旁边,大声喊:“怎么比?”   作为幼儿园里的大姐姐,梁墩墩玩游戏就没服过谁,现在第一步,先搞清楚游戏规则。   踢球的男孩们楞了下哈哈大笑,当然,同样领会错了她问的话,以为另一个怎么比。   池子明也来了兴趣。举手示意自己来:“咱俩比,看到那个球门了吧,你先进攻,我防守——啊,你是女孩子,让着你,只要能进一个球,就算我输。”   梁墩墩明白了,那么大的门,太简单了。   比起比赛,欺负女孩子似乎更有意思,剩余男孩子兴奋围在旁边跃跃欲试,其中一个自告奋勇当裁判:“开始吧,池子明,你注意点,万一把她惹哭引来大人就麻烦了。”   没人认为梁墩墩会踢球。   女孩子哪有踢球的呀。   梁墩墩的确不会踢,听到比赛开始,她踢向足球,这次吸取了刚才失误,正中足球中间。   足球高高飞起,掠过池子明,飞向远处的球门。   梁星剑刚才交待,如非特殊情况,最好别让人知道她力气大。   所以这脚控制了力度。   足球没有飞到球门,但看降落轨迹,距离球门也不远。   池子明属于多少有点技术的,按理说一对一应该先过人,完全没想到球被一脚踢向远方,愣了下赶紧转身追。   与此同时,就感觉眼前一晃,梁墩墩,率先跑向球。   池子明并不担心,女孩子嘛,都娇滴滴的,能跑多快?   下一刻,他遭遇人生第一次打脸。   梁墩墩就像只森林里的野兔,快的根本无法追上,转眼追上足球,再轻轻一脚,球进了。   池子明:“......”   其他男孩子:“......”   输了?   “这次不算,我还准备好呢。”池子明不甘心大喊,刚才他大意了,“重来重来。”   梁墩墩表情平静点头。   早料到会耍赖了。   比赛再次开始,这次池子明准备充分,牢牢封住路线,他不得不承认,小女孩速度好像很快,只要别让她把球传到前面就行。   可是还有别的方向。   梁墩墩皱眉,对方太讨厌了,竟然试图抢球,要不是反应快差点就丢了,她果断起脚,把球踢向身后。   池子明傻了,这啥操作?一时间楞在原地。   梁墩墩见他不追了,不用再担心球被抢走,放心踢向斜前方。   池子明明白了,赶紧追,已经晚了。   没有干扰,梁墩墩再次快的像只野兔,追上球再一脚。   刚才情景再次上演。   球,进了。   梁墩墩不想再给他反悔的机会,看着一群男孩淡淡道:“你们一起上吧。” 第7章   男孩们玩的是3V3,也就说,梁墩墩要单挑他们六个人!   六人面面相觑,看到彼此眼中的惊讶.......以及怒火!   太狂妄了,别说一个女孩子,就是小学校队的也不敢这么说。   池子明一声吼:“好,比就比,输了怎么办?”   梁墩墩淡淡瞥他一眼:“你说吧。”   男生某些时候幼稚的让人不可思议,简简单单把球踢到门里而已,搞的好像什么人命关天的大事。   梁墩墩提出一打六,因为不想浪费时间,她看出来了,池子明输了另外几人不会善罢甘休。   池子明攥紧拳头,咬牙切齿一字一句道:“谁输了,喊对方爸爸。”   梁墩墩皱眉,片刻后不耐烦道:“好,开始吧。”   没想到,七十年过去,男生依然这个德行。   她曾亲眼见过班里的两个男生比赛谁尿的远,输了的喊爸爸。   为什么要把这个当赌注?喊爸爸有什么魔力吗?   仿佛赌上了身家性命,六名男生如临大敌,他们看出来了,梁墩墩不会踢球,就是速度快而已,那么,封死一切可以传球的路线。   为了防止刚才一幕重演,池子明跑到梁墩墩后面,剩余五人在数米外呈半圆形包围。   这招起到了作用。   梁墩墩发现,前后左右,不论往哪一个方向踢,球都会被拦下。   不过.......还有个地方。   梁墩墩动了,踢向足球下面。   经过几次触球,她好像渐渐领悟到一些技巧,比如,踢下面,球会高高飞起来。   六名男生:“........”   高挑球!   这是个传球常用的技巧,足球不能用手,这种情况只能用头,可足球的高度,即使成年人高高跃起也别想碰到。   好在球飞的并不远。   可是,只有有一点距离就够了。   他们刚转身,梁墩墩已经闪电般跑到足球旁边,然后,再一脚,再跑,再一脚,球到了门口。   梁墩墩就像武侠小说里说的那般——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方法简单粗暴!   接下来,类似画面一次次上演,任凭男孩们想尽办法,根本堵不住。   梁墩墩追球,他们追梁墩墩,绿色草坪上,他们活像一群跟着主人玩球奔跑的小狗,累的气喘吁吁,却只能无奈看着球一次次滚进球门。   让他们更绝望的是,梁墩墩看起来一点都不累!   仿佛不知疲倦!   到了最后,更惊人一幕上演了,面对他们的围堵,梁墩墩忽然用力抬腿。   足球——高高飞起,飞过半个球场,眼看要飞过球门时,忽然像被遥控般,以不可思议的轨迹坠落,宛如片落叶,轻飘飘落进球门。   男孩们不追了,蹲在原地,眼睛和额头的汗珠一样亮晶晶的。   落叶球!   他们都上过足球培训班,掌握了比如穿裆过人,踩单车等技巧,可有的技巧,需要天赋。   落叶球就属于最难,也是最遥不可及的。   刚才的一幕,国家队都不一定能做的出来,放眼世界同样少见,重大比赛如果有人踢出落叶球,能震惊全世界,直接封神。   池子明说出众人心声,喃喃自语道:“她是个天才。”   球员分很多种,梁墩墩只速度就够了,国内球员因为身体原因,大部分擅长速度,简单说,把球往前踢,然后别人追不上。   还有她的体力,太好了,跑不死。   男孩的世界古怪又简单,自恋又崇拜强者,面对真正的强者,他们听话的很。   六人做出同样的动作,走上前,对着梁墩墩大声齐吼:“爸爸!”   愿赌服输。   梁墩墩:“........”   梁墩墩惊的连连摆手:“别喊我爸爸,我是女生。”   池子明挠挠脑袋,不好意思笑了:“也是哦,那——妈妈!”   不用梁墩墩拒绝,他们先感觉到了别扭,不知道为啥,按理说妈妈和爸爸应该差不多,可喊起来一点都不霸气,听起来怪怪的。   拒绝喊爸爸,喊妈妈不合适。   池子明看了眼同伴,爽快道:“那我们请你喝饮料吧。”   梁墩墩感觉到几人的真诚,犹豫了下,同意。   连续奔跑好一会,她有点口渴,再说,饮料这个名词,有着巨大的吸引力。   高档社区配套设施齐全,休闲区就有家连锁饮料店。   几个人都非常熟了,找到合适位置,先征询梁墩墩想喝什么。   四岁多的梁墩墩聪明,但认识的字还是有限,偶尔认出几个花花绿绿的文字,也不知道啥意思,最后按照记忆小心翼翼道:“汽水吧。”   李妮妮也跟着来了,作为女孩子,她得到了应有的待遇了,排到第二个。   李妮妮此刻大脑宛如被狂风吹过的花草,露出片自己都陌生的本色。活到五岁,她一直以淑女要求自己,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可新朋友梁墩墩完全颠覆了。   她竟然踢球,用男孩子最擅长的比赛打败了男孩子,并且得到了她一直想得到而得不到的尊敬。   瞧瞧男孩看她的眼神,发亮,仿佛看到偶像。   她走的路,难道错了?   李妮妮把菜单拍到桌上,说话不轻声细语的了,大声道:“我要来杯鸡尾口味的。”   池子明不了解她此刻的心路历程,不耐烦道:“你神经病呀,小孩子不能喝那个,换别的。”   “你才神经病。”换做平常,李妮妮才不会反驳,只会温柔撒个娇啥的,不过小孩子的确不能喝,她翻个白眼,“那来杯奶茶,不加糖!”   不加糖三个字,说的酣畅淋漓,痛快极了。   对,从此刻起,她不要再做淑女了。   没人在意她的变化。   男孩们的注意力全在梁墩墩身上,等饮料上来,迫不及待开口:“梁墩墩,你应该去国家队,做个专业足球运动员。”   “不要。”梁墩墩果断拒绝,她一点都不喜欢这个运动,一群人追一个球,傻极了,还不如打仗游戏好玩呢。   男孩们一脸郑重:“可是国家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他们喜欢踢球也看球,国家队太丢人了,别说世界杯了,亚洲都冲不出去,每次比赛,看的人想砸电视。   他们还小,要进国家队还得等很多年。   刚才的比赛,梁墩墩不止速度惊人,更重要的是天赋,玩了那么一会竟然便领悟了难度极大的落叶球,如果参加专业训练,会比他们更快为国出征。   梁墩墩再次拒绝:“我长大了要当科学家,同样为国家做贡献。”   男孩们还想劝,池子明忽然想通了:“不对,梁墩墩是女的,只能进女足。”   这句话,让男孩们顿时泄了气。   对哦,梁墩墩天赋再怎么好,性别是女,只能进女足。   女足?早就冲出世界了。   沮丧没一会想到了别的,邀请梁墩墩加入他们。   正式比赛分男女,私下里踢,同年龄段就可以。   男孩们眼睛瞬间又变得亮晶晶,有梁墩墩这个超级外援,他们会所向披靡,甚至可以挑战小学校队,可以想想,踢的时候,一脚把球踢的远远的,然后梁墩墩追。   梁墩墩沉浸在汽水带来的巨大欢乐中,七十年有汽水,但是个稀罕物,县城国营商店才有卖,还得用票,她只喝过两次。   吃人家嘴短,痛快同意。   男孩们一阵欢呼,引得店员和别的客人纷纷注视,同时被感染,脸上挂上淡淡微笑。   孩子们的世界,真好。   可是,他们没注意接下来的谈话内容。   梁墩墩给男孩们带来从未有过的感觉,会踢球,性格不像很多女孩子娇滴滴的,大气,像哥们般。   其中一个长相清秀的男孩没控制住激动心情,鼓起勇气道:“梁墩墩,我可以做你的男朋友吗?”   受大环境以及电视剧影响,生平第一次求爱的男孩接着介绍自己的情况:“我今年五岁半,秋天开学就上小学了,我的妈妈是护士,可会照顾人了,爸爸是梁氏集团的副总经理,赚的钱可多了,我家里有两套房子,爷爷奶奶也有,这些以后都是我的........”   一直被冷落的李妮妮好不容易等到擅长的话题,冷冷道:“你自己呢,会什么?”   清秀男孩愣了下,喃喃道:“我,我会.......”   他想了半天,差点哭了,自己好像什么都不会。   李妮妮一副专家语气:“墩墩,你要好好考虑。”   “不用考虑。”梁墩墩表情淡定,“我已经有未婚夫了。”   如今社会,孩子们学习东西已经不再局限于学校,几人同时注意到梁墩墩说的是未婚夫,而不是男朋友。   李妮妮目瞪口呆:“不会吧,你不是四岁半吗,怎么会有未婚夫?”   梁墩墩叹口气:“我订的娃娃亲。”   众人一脸迷茫,他们都没听说过这个名词。   情感经验最丰富的李妮妮掏出手机,语音上网查询,明白了:“原来是你父母给你订的,这属于包办婚姻呀,都什么年代了,啊,不说这个,那你喜欢他吗?”   梁墩墩一脸惆怅:“还行吧。”   她不想那么早谈感情的,可自己父母和对方父母关系很好,她只是个孩子,没有能力劝阻大人。   而且现在面临更大的问题。   像弟弟那样,未婚夫也七十多了。   当然,梁墩墩不嫌弃对方的年龄,她只是觉得,两人会缺少共同语言,比如,她要玩丢沙包,七十岁多的老头,能跑的动吗?   事关复活的事,不能告诉别人。   众人感受到她情绪低落,可牵扯到大人的高度,都没办法。   梁墩墩喝光最后一滴汽水,跳下椅子挥手告别,她出来好一会了,梁星剑一个人在家呢。   众人恋恋不舍,纷纷跟上送行,等到了小院门口,李妮妮反应过来,她仿佛看到了天堂,捂住胸口,惊讶道:“墩墩,原来你住这里呀,那你认识梁星剑吗?”   不等梁墩墩回答,她表情又变得紧张:“等下,梁星剑不会是你爸爸吧。”   “不是。”梁墩墩推开院门,正好看到推门出来的梁星剑,招招手一副大人语气,“剑剑,这是我的朋友,快喊人。”   梁星剑也是从熊孩子过来的,明白这个喊人是要喊什么:“.......”   如果这样发展下去,等小姑奶奶上学认识更多的小朋友,他要喊整个社区的小孩子爷爷或者姑奶奶?   梁星剑果断装作没听懂,摆出大人高高在上的架势又带点热情:“你们是墩墩的朋友吧,欢迎你们,要不要喝饮料?”   梁墩墩仔细打量他片刻,叹口气,转身向小伙伴解释:“不好意思,我孙子有点害羞。”   她倒不是故意炫耀,两人关系的确如此。   众孩子们哪里见过这种场面,高高在上的大人变成孙子?一时间惊的站在原地不敢进来。   只有李妮妮。   从见到人那刻起,她眼睛就没从梁星剑身上挪开,没错,梁星剑是她和妈妈的共同梦中情人,那一身白衣手拿长剑的形象,帅的炸裂苍穹。   李妮妮多次在这里流连,可是,从来没有见过人。   按照以前淑女人设,她应该展示可爱的一面吸引对方,可她现在不走淑女路线了。   李妮妮鼓起勇气,声音微微颤抖:“梁星剑,我,我喜欢你。”   梁星剑没在意,他粉丝以女性为主,各种场合各种表白,但对方太小了,估计分不清电视剧和现实,微笑道:“我也喜欢你。”   李妮妮脸蛋瞬间红了,男神这是对她一见钟情?   介于对方是小姑奶奶的朋友,梁星剑格外温柔,蹲下来摸摸小姑娘脑袋,夸道:“你真可爱。”   然后,他的手被小姑娘拉住。   脸蛋仿佛个红苹果的小姑娘说话了:“你可以当我的男朋友吗?”   梁星剑:“........”   现在的小孩怎么了?   一个让喊人,一个直接示爱?   梁墩墩皱眉:“妮妮,池子明不是你的未来老公吗?”   “我现在就和他分手。”李妮妮表情郑重,转过身看向池子明,“我们分手吧,其实我早感觉我们性格不合适了。”   池子明痛快点头:“好的,我们分手。”   梁星剑:“........”   小孩子的感情那么随便?   除了他之外,剩余几人一点都不惊讶。   小孩子的谈朋友与其说爱情,不如说某种认可,男女朋友的关系,超好朋友,比朋友更亲密。   就像亲一下,不含任何杂质,喜欢你才亲你。 第8章   送走一群熊孩子,尤其李妮妮,梁星剑精神恍惚再次拨通爷爷电话汇报情况。   电话里的梁正清噗嗤笑了:“这么快就有新朋友了?这是好事,姐姐还是和小时候,不,和以前一样。”   并非所有的记忆都不会模糊。   姐姐去世时梁正清同样四岁半,他牢牢记得姐姐的样子,两人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但毕竟年龄有限,一些不那么重要的,随岁月飘散到角落。   他想起来了,姐姐好像有种天生具来的人格魅力,走到哪里都是中心。   即使在重男轻女相对严重的七十年前。   梁星剑有点担心:“可是姑奶奶的身份,就怕小孩子不懂乱说。”   再聪明也只有四岁半,不能像大人那般意识到问题的重要性,有自控力,万一玩起来不小心暴露点什么,然后小孩子再告诉家长。   “总要融入新环境。”梁正清显然已经考虑过这点,“我一直在想,万物可治的意思。”   短短四个字太玄了。   世界万物,一草一木,一个人,一件事。   按照古籍记载,活死人变强大的同时慢慢失去理智,最终变成没有感情的杀人机器。   字面上理解,想办法控制住消失的感情,或者说,不停的补。   亲人,朋友,日常的点点滴滴,让梁墩墩产生牵挂期盼,就像双方博弈般,每当要失去理智时,想到身边的人。   又或者身边经历的事,身边的烟火气,联合起来一点点对抗。   梁星剑差点脱口而出两个字——丧尸。   爷爷的话提醒他了。   姑奶奶的情况,像极了末世片里的丧尸,当然,那是虚幻情节,但如果没亲眼看到活的姑奶奶,以前的他也不信。   丧尸→活死人,怎么想怎么像。   两人终究是外行,一切只能摸索猜测,商量不出什么来,最后达成共识,不能因为怕暴露不让梁墩墩和外界接触。   梁正清又说了一件事:“墩墩玩的最好的朋友也住这里,刚才不知看到了还是什么,打电话过来旁敲侧击问了很多。”   梁星剑一愣:“这么巧?”   梁正清无奈笑了笑:“应该住了两个。”   七十年沧桑变化,从儿童到暮年,被救的小伙伴换过各种联系方式,最早的书信到现在的微信群,一起祭日扫墓,回忆,因为梁墩墩的存在,成为了彼此生命中最长久的陪伴。   梁正清来忙,天南海北,加上时间太久,联系渐渐少了,但作为梁墩墩的双胞胎弟弟,一直有彼此的联系方式。   刚才通电话他才知道,其中两人和孙子住同一个小区。   电话里传递来的急切和激动,让梁正清忽然想通了,不应该瞒着,等准备好,找个合适的方式告诉大家。   梁墩墩是他的姐姐,也是大家的。   一起享受故人归来的惊喜,一起守护。   要知道这七十年里,几十个小伙伴有同样像他闯出番天地的,其中有那么几位,能量丝毫不亚于他。   与此同时,名叫“我们的墩墩”聊天群里,有人说话了。   副班长岗山:“@刘铁蛋,给我出来。”   刘铁蛋:“副班长,啥事呀,我腿摔的不厉害,谢谢大家关心,医生说,再过几天就能出院。”   “没人关心你的老腿,你活该,儿子儿媳都管不住,说多少次了,你有退休金又不用他们养活,干嘛活的那么累。”七十多岁老人眼睛即使不花也不怎么好使,聊天基本法语音。   副班长叨叨了一堆忽然又@起了人:“@刘飞,你也出来,在线的注意啦,有大事发生,三堂会审@所有人。”   立刻有人说话,然后,随着副班长一声闭嘴,仿佛小学生般,立刻乖乖照做。   副班长岗山:“刘飞你先说,是不是刘铁蛋告诉你,墩墩回来了,他亲眼看到的,穿着下葬时的衣服,样子一点没变?”   刘飞没说话,发了个大哭的表情。   群里瞬间沸腾。   “啥?看到墩墩了?”   “刘铁蛋,把话说清楚,在哪里看到的,梦里吗?”   “怎么回事?出现幻觉了?”   “哎呀,你帮我看着锅,老娘有大事——刘铁蛋,快说话,是在老宅子那里看到的吗?”   “........”   乱七八糟的语言,语气却一模一样的激动。   副班长站出来维持秩序,语气严厉:“先别激动,我先说,事情是这样的,咱们都知道,他俩从小关系最好。刘飞呢,知道后告诉了我,我激动的不行,平静下来去问刘铁蛋,结果他说做梦,可刘飞不是这么说。”   “俩人肯定有一个说谎。”   “到底怎么回事,给我老老实实说清楚,别以为毕业了,班长就管不着了,不给个合理解释——踢出群!”   众人大概听清楚,然后就不那么激动了,有人抱不平:“副班长,不至于踢群吧,你闲的难受还是职业病发作了?”   他们的副班长,长大后成了名警察,破过无数大案要案,当然,退休多年了。   人年纪大了,总爱回忆。   身边的人来少,世界来陌生,青春远去,吃饭不香了,不好看了,不用再打扮,一点点,被遗忘,直至完全消失。   而回忆,是杯永远鲜活的酒。   大家都差不多年纪,谁不想念那个小小的身影,谁没梦见过几次?   副班长岗山一声冷哼:“我是那样的人吗?@王琴琴,来,把刚才对我说的话给大家说一遍。”   王琴琴一直没说话,她声音苍老之外,带着掩饰不住的疲惫。   “同学们好,是这样的,我表妹和我住一个小区,刚才她过来找我,说今天跳广场舞的时候,看到个叫梁墩墩的女孩........她比我小一岁,见过墩墩几次,也给墩墩扫过几次墓,她说呀,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一个人遇见,又一个人遇见,群里瞬间就要沸腾,被副班长及时阻止。   “先别激动,回到最早的话题——刘铁蛋,你到底是做梦还是亲眼看到,为什么改口?别说你老糊涂了,给我老老实实坦白,争取宽大处理。”   接连两次巧合可以解释。   刘铁蛋可能糊涂了,王琴琴表妹毕竟没见过墩墩几次,见的更多的是墓碑上的遗像,但让退休老警察局长岗山产生怀疑的,是刘铁蛋和好朋友刘飞的改口。   语气明显不自然,仿佛在掩饰什么。   医院病房里,刘铁蛋把手机贴到耳朵上,一遍遍听同学们的语音,为难的快哭了。   他没办法呀。   梁正清说的对,墩墩复活太过骇人听闻,万一国家出面给带走怎么办?   为了墩墩的安全,他不得不说谎。   刘铁蛋感觉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大家太熟了,他又不擅长说谎,咬咬牙,粗糙手指微微颤抖,点了下手机——退群。   收到信息的众人:“........”   然后,又一个人退群——刘飞。   众人:“.......”   这下不止警察副班长怀疑了。   说踢出群只是玩笑,大家风风雨雨几十年过来了,不是亲人胜似亲人,群就是大家的另一个家,是心里最柔软,最有安全感的港湾,怎么就退了呢?   有问题。   警察副班长再次一声冷笑:“跑的了和尚还能跑的了庙?你们放心,这事交给我,我这就订机票,明天找上门当面审问,我就不信了。”   大家更关心到底真相。   人年纪大,对鬼神等未知事物更加敬重,不能说信,生命的最后,仿佛对生命有了更深一层的领悟。   当了作家的一名小伙伴忽然冒头:“我听完了大家的话,假设啊,打个假设,如果墩墩以另一种方式复活了,会不会遇到什么麻烦?我指的国家层面。”   这个脑洞大开的话其实很多人都有过。   “能有什么麻烦?墩墩那么善良,不论变成啥都还是她。”   “以另一种方式?大作家,啥方式啊,附体吗?”   “你的意思,刘铁蛋为了保护墩墩故意说谎?”   “.......”   一群七十多岁的老人,智慧加起来可不是闹着玩的,无限接近真相。   然而对于国家层面,众人谁都不知道。   “行了,大家别乱猜了,哎,如果是真的,该有多好。”副班长老警察一锤定音,“就这样吧,等我见到刘铁蛋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退一万步,真像作家脑洞想的那样也没事,咱们不行,有人绝对可以帮到墩墩。”   手机那边,副班长老警察点开个群员名单,犹豫片刻,没有@。   算了吧,那位可不像他们,退休了,依然是个响当当的大人物。   还是不打扰他了。   群重新变得安静,老年人的夜晚,像首泛黄的诗,与妖艳霓虹无关,与车水马龙无关,静静地,凄凉而感伤。   梁星剑不会做饭,偶尔在家的时候,要么外卖要么临时请家政。   因为有梁墩墩的存在,晚餐称得上豪华。   他没有照顾孩子的经验,好不容易吃完洗漱完回到卧室拿出剧本,刚看了没几页,房门被轻轻推开,梁墩墩抱着枕头,一脸严肃蹦上床,掀开被窝。   梁星剑:“.......您这是?”   梁墩墩转头:“我担心你怕黑,晚上做噩梦。”   梁星剑:“.......”   他下意识想反驳,自己多大人了,怎么会怕黑?然而当看到梁墩墩的眼睛,明白了。   朦朦胧胧的昏黄灯光里,梁墩墩表情镇定,但目光闪躲,明显在极力掩饰什么。   她!怕!黑!   梁星剑艰难控制住笑意,真诚道:“是的,我怕黑,谢谢您来陪我。”   梁墩墩全不知被看透,长长松口气。   她感觉自己挺丢人的,作为一个长辈竟然怕黑,可从有记忆起,要么和爸爸妈妈睡,要么和弟弟睡,从来没有一个人过。   尤其陌生的环境。   床足够大,软软的,但两个人却莫名都有点不自在。   梁星剑是担心,他从来都是一个人睡,也不知道自己睡相如何,那么小小的人儿,睡着后万一翻身压到怎么办?   梁墩墩呢,不知道该以什么方式相处。   老实讲,一直装大人太累了。   如此沉默片刻,梁墩墩主动开口:“剑剑,我们聊聊女人吧。”   梁星剑:“........啥?”   现在的小朋友都那么早熟吗?   白天那个李妮妮已经够让吓人的了,现在,一个四岁半的娃娃要和他这个快三十的男人聊女人?   想到梁墩墩此刻情况不同,需要多接触人,多了解这个新世界,梁星剑放下剧本,侧过身一副感兴趣的表情:“好的,您请讲。”   梁墩墩对他的态度非常满意,也侧过身,一本正经道:“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孩子?”   这个问题,梁星剑可谓经验丰富,立刻官方回答:“主要看感觉吧,如果非要说详细点的话,我个人比较喜欢长头发,性格文静的那种。”   “长头发,文静?”梁墩墩皱眉,“看来你喜欢漂亮的女孩子,可是过日子,最好找个贤惠的。”   梁星剑随意点头:“您说的对,贤惠的确很重要。”   梁墩墩叹口气:“你老大不小了,别太挑剔,你爷爷和我,都盼着早点抱重孙子呢。”   梁星剑:“......”   四岁半的娃娃想着抱重孙子?   梁星剑意识到哪里不对了,试探道:“您在催我早点结婚是吧。”   “对。”梁墩墩感觉既然把话说开了,就要说个明白,她努力回忆曾经听到隔壁婶婶大娘们说过类似的话,语重心长道,“快三十的人了,知道外边人怎么说吗?老光棍,老梁家的脸都快被你给丢光了。”   梁星剑:“........”   好有年代感的台词。   梁星剑当然不会当真,三十不结婚太正常了,他艰难把剧本盖脸上才忍住笑。   “你别不当真。”梁墩墩不乐意了,现身说法,“你看我,才四岁半就已经订婚了。”   梁星剑结结实实被震惊了:“你订婚了?和谁?”   父亲那辈的时候,还经常和梁墩墩的小伙伴来往,到了他这辈,几乎没见过几次。   等听完是娃娃亲,梁星剑来了兴趣:“那你打算怎么办?”   梁墩墩目光坚定:“当然要履行婚约了。”   妈妈说过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梁墩墩已经想过了,哪怕两人没有共同语言玩不到一起,也要结婚。   妈妈还说过,日子是过出来的,感情是慢慢培养出来的。   “他应该已经.......”七十多大概率结婚了,有了孩子孙子,梁星剑话到嘴边改口,“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叫什么名字?”   太好玩了,还是不要说打击的话。   “你的姑老爷啊,叫刘红军。”梁墩墩没察觉话题已经偏了,从催婚转到自己身上,她感受到梁星剑的情绪,还挺有成就感的,“他吧,学习一般,爸爸当兵,对我也算挺好的,送过我一次水果糖,不过他好像也喜欢别的女孩子,我告诉妈妈,妈妈又告诉他妈妈,然后他挨了顿揍,气的不和我说话了。”   太过复杂的事,四岁半的孩子表达起来其实有点困难。   四岁多孩子奶声奶气的声音,带着奶气的体香,黑夜仿佛变的悠长,一点点浸入灵魂,梁星剑竟然难得没有失眠,不知不觉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猛然睁开眼。   夜很深了,风吹过院子,不知名虫儿轻轻鸣叫。   梁星剑没动,第六感让他感觉窗户有人,头发发麻,他伸手轻轻摸向床的另一边,摸了个空。   梁墩墩没在?   窗帘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拉开了,月光倾泻而下,地板满地皎洁。   一个小小的人儿静静站在窗前,一动不动。   梦游?   梁星剑迟疑了下,轻轻下床,他好像在哪里看过,说不能惊动梦游的孩子。   他掏出手机,关掉闪光灯,按下拍照键。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可惜他没有开类似天眼的东西。   皎洁月光中,无数如阳光下浮尘般,普通人类无法看到的微亮光粒穿过玻璃,扑向梁墩墩,像河流入海,转眼消失不见。   几乎每一个城市,曾经都经历过荒芜。   地下数十米处,钢筋水泥到不了的地方,不知什么物种什么部位的半截白骨,似乎感受到什么,轻轻动了下。   ——————   梁星剑自然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认为,可能就是不习惯环境梦游了。   这一觉,他睡的格外香甜,身边多了个小人,似乎把生活所有的焦虑烦躁都给赶跑,只剩安静。   梁正清那边醒的早,凌晨六点半就发来信息。   梁正清也没当真,聊到娃娃亲忍不住哈哈大笑:“你不说我还忘了,的确有这么回事。”   他和姐姐一般大,自然是同学,小朋友没少开玩笑让他喊刘红军姐夫,当然,随着长大成人,早不当真了。   好巧不巧,刘红军正是住在同一小区的第二个熟人。   梁星剑:“.......”   忽然有点期待两人见面的画面。   梁星剑有清晨醒来去院子转几圈的习惯,电话交流完毕,他顺手推开门,刚做了几个扩胸运动,就看见一个小小人影蹦蹦跳跳跑过来,大老远便兴奋大喊:“梁星剑!早上好。”   梁星剑:“.......早上好。”   今天的李妮妮似乎精心打扮过,穿件白色公主裙,头上带了好几个可爱的发夹,手里.......拿着朵白色的花。   梁星剑有点怕她,转身想进屋:“你找墩墩吧,我去喊她。”   “等会。”李妮妮声音大的仿佛他是个聋子,隔着栅栏门举起手里的白花,“送你的。”   刚才看清楚,这会能确定是什么花了。   梁星剑哭笑不得:“哪里来的花?”   “抱歉,花店还没开门。”李妮妮低下头,她懂,送喜欢的人花买的才有诚意,“可我等不及了,正好看到楼下有个花篮,我就,我就拿了朵,你放心,我不会白拿的,等下我会给钱。”   说完又赶紧补充:“主要,我觉得这花特别适合你。”   她见梁星剑的第一眼,白衣长剑,想来应该最喜欢白色的花。   “楼下的花篮?”梁星剑大概明白了,看向前面的楼房,侧耳仔细听了下,果然传来隐隐的哀乐和哭泣声,“是花圈吧。”   李妮妮表情茫然:“花圈?和花篮有什么不一样?”   梁星剑简直想跪下。   他收到过无数无数的花,粉丝的,官方的,却从来没想过,提前收到不该收到的花。   梁墩墩听到声音起来了,见到新朋友,高兴地拉起手又蹦又跳,活像几十年没见过了。   李妮妮激动分享好消息:“墩墩,梁星剑答应做我的男朋友了。”   收了花,就是她的男朋友了,等于同意。   梁墩墩表情变得郑重:“我感觉不太合适,你俩年龄相差太大。”   国家规定二十岁才能结婚,意味着梁星剑至少还要当十六年的光棍。   李妮妮没想过这点,顿时一脸为难:“对哦,那怎么办,要不这样,让他当我一年的男朋友,一年之后,我还是和池子明好。”   阳台内看着两人的梁星剑:“.......”   一年的男朋友?   他低头看看带着露水,刚从花圈摘下来的白色菊花,感觉,这是一朵他生命所不能承受之重的白菊花。   前方不远处,池子明几人一阵风跑来。   昨天虽然没有约定,但他们起床第一件事,不约而同来找梁墩墩玩。 第9章   清晨的小区安静又喧嚣,车水马龙还未出窝,鸟儿叽叽喳喳,春露晶莹,这是早起的人才能享受的美好。   对于孩子们来说,一夜很长,积压的兴奋需要好好消化。   梁墩墩非常健谈,虽然有些话题她有点听不懂,但万变不离其宗,七十年前还是七十年后,欢乐是相通的。   新伙伴带来新的欢乐,很快几人蹦蹦跳跳来到昨天的草坪附近,梁墩墩主动提议:“要不我们踢球吧。”   男孩子们自然欢呼同意,李妮妮却不乐意了:“我不会踢,换个别的游戏吧。”   “你可以坐在一边看,给我们加油。”梁墩墩安慰道,“等踢完球,再玩你喜欢的游戏。”   梁墩墩也不喜欢踢足球,但少数需要服从多数。   小小的不合就这样轻松被解决,很快,池子明回家拿来了足球。   不比昨天的乱踢,男孩们知道梁墩墩天赋惊人却没有踢过,开始教她规则以及基本技巧,然后,震惊的差点给跪了。   他们花费很多时间才练会的过人技巧,梁墩墩最多三遍。   踩单车,克鲁伊夫转身,马赛回旋.......   虽然掌握的还不够熟练,但按照这个速度,用不了多久,到那个时候,加上她野兔般的速度,别说他们六个人了,再来六个人也拦不住。   这是什么样的天赋?   活生生的未来球王啊。   六人激动的想哭,又深深遗憾,为国家足球而遗憾。   他们忍不住用还稚嫩的声音发出嘶吼:“梁墩墩,要不你变成男孩子吧。”   变成男孩就可以进国家队,拯救国足。   梁墩墩也不知道为何掌握的那么快,她感觉身体特别灵活,听到小伙伴喊声,脚尖轻挑足球,然后用头接住,眨眨眼大眼睛:“不要,当女人挺好的。”   李妮妮发现什么新大陆,半蹲举起两只手喊道:“梁墩墩,跟我做,张开双手,鼓掌。”   梁墩墩对待朋友向来有求必应,虽然不知道什么意思,但还是乖乖照做。   李妮妮发出银铃般的咯咯笑声:“哈哈,太像小海豹了。”   此刻的梁墩墩,像极了海洋世界头顶花皮球向观众鼓掌的小海豹。   梁墩墩却一楞:“海里也有豹子?”   她知道老虎狮子豹子,从未听说过海豹,难不成豹子还能游泳?   这次换李妮妮惊呆了:“大人难道没带你去过海洋世界?”   梁墩墩老老实实摇头。   “那动物园呢?游乐园迪士尼博物馆呢?”李妮妮完全不能理解,周末或者节假日,大人都会带她出去玩,甚至说要在今年上小学前去国外旅游。   梁墩墩继续摇头,动物园她听老师说过,其它的按字面意思,应该也是玩的地方。   男孩们从一个震撼爬出来又掉进另一个震撼:“你竟然都没去过?你家大人赚钱很少吗?”   他们比李妮妮想的更深一点。   这些场所几乎是小孩子的标配,没去过,大概率大人没钱。   “应该很少吧。”梁墩墩垂下头,足球掉下来落在草坪,弹了几下便有气无力停住。   按照那晚听梁星剑和经纪人张济的谈话,似乎过的并不富裕,然而更重要的,他快三十了,要结婚娶媳妇。   这可是笔非常大的开销,梁墩墩听妈妈和别的婶婶议论过,彩礼来贵,一般家庭要攒很多年,甚至不够的时候,要卖掉粮食,很长一段时间上山挖野菜度日。   她这个姑奶奶还小,还没上班,帮不上忙,能做到的,不要拖累他。   如果爸爸妈妈在就好了。   梁墩墩复活后第一次想念爸爸妈妈。   清晨玩耍时间有限,很快,大人跑出来大喊回家吃早餐。   梁星剑这边来了位不怎么受欢迎的客人。   见到走进来的经纪人张济,梁墩墩连忙站在来热情招呼:“请坐,吃了吗?没吃一块吃点吧。。”   张济:“.......”   这什么场面,正常的孩子应该礼貌说叔叔你好吧。   想到这位还不确定的身份,张济生怕说错话,只好按照成年人那般客气:“吃过了,谢谢。”   “真吃过了?”梁墩墩仔细打量他的表情,似乎确认有没有说谎,然后转头看向梁星剑,“剑剑,给客人沏茶。”   张济:“.......不用,不用。”   如此热情让他很不自在。   然后,他就看到面沉如水的梁星剑,站起身真的去沏茶了。   张济:“.......”   之前视频不怎么确定,可能为了哄小孩子玩,现在,太好了!   张济了解自家艺人脾气,这茶要真喝了,不知道会用什么样的方式吐出来,他赶紧把人拉回来:“星剑,别忙活,赶快坐下来,有大好消息。”   梁星剑轻轻哦了声。   “不信是吧,嘿嘿,睁大眼睛看仔细了。”张济表情自信甩甩头发,只可惜发量不多长相略微油腻,活像山寨版洗发水广告,他打开文件包,“你想要的角色,来了。”   梁星剑本来不报啥希望,合作那么久,彼此再了解不过,也大概猜到对方今天来的目的,然而等看到剧本名字,表情真的变了。   最近娱乐圈最大的饼,肯定那位传奇导演的新剧了。   这位导演真的称得上传奇两字,年纪刚过五十,世界A类电影节唯一的大满贯导演,近些年不再高产,但只要拍,依旧是国内外获奖大热作品。   几乎每个艺人都能以和他合作为最大荣幸,哪怕只露个脸。   而如果幸运被选中,不说男主女主,稍微出彩的配角,身价立刻倍增。   因为,那意味着可以在国际露脸,可以光明正大的走红毯,然后工作室再一炒作,等于镀了层金身。   梁星剑自然知道这张大饼,深呼口气:“什么角色?”   “男二!”张济也激动,且不是装出来的,艺人机会等于经纪人机会,听到消息后,他激动的当晚辗转难眠,早晨醒来发现枕头边散落了十多根宝贵秀发,“一个很具有挑战性的反派。”   这时,梁墩墩轻轻走过来,把两个刚洗干净的苹果放到茶几上,她感觉梁星剑太不懂礼貌了,客人说不喝就真的不沏茶,她本来想沏茶的,但没找到茶叶,又不薅意思当着客人问让梁星剑为难。   要离开时,随意看了眼剧本。   剧本属于剧组给的第一手,有工作人员名单,最醒目处的导演名字,梁墩墩认识。   班里有个非常喜欢她的男孩,学习成绩很好,长得白白净净,据说两岁时就不尿床了,她挺有好感的,可是,她有娃娃亲了,只能拒绝。   男孩非常伤心,最后两人约定,今生无缘,让以后的孩子在一起吧。   两人郑重拉钩,等各自结婚有了孩子也订娃娃亲,男孩当时泪流满面说让她给自己未来的孩子起个名字。   本子上看到的名字竟然一模一样。   梁星剑两人这会没心情注意小大人的举动,宛如中彩票般,脑子里晕乎乎的。   梁星剑很快平复情绪,淡淡道:“说吧,对方提的什么条件。”   他有自知之明。   流量和演员不一样的,同样,电影和电影也不一样。   他看起来粉丝众多又死心,然而电影不比网剧只看播放量和热度,他的粉丝,撑不起来票房。   一个早已国内无敌志在全世界传奇导演的新作品,重要的男二角色,怎么会轮到他?   别说看中了他的演技。   张济又想甩头发:“参加综艺《爸爸回来了》。”   梁星剑出人意料没立刻拉下脸:“就这个?”   张济点点头,他也很奇怪。   《爸爸回来了》的出品方是传奇导演的投资商之一,但以导演的地位,投资商属于挥着支票抢破头才能抢到,不可能有指定角色的权利,那位导演,一向以严谨出名,宁可不拍,要拍,必须一切按自己的要求来。   再说了,《爸爸回来了》本身大火,梁星剑参加属于锦上添花,不是非他不可。   “星剑,别的事都可以商量,这次,必须听我的。”张济想不通干脆不想,反正早晚会知道,语重心长郑重道,“能参加这部作品,意味着什么你非常清楚,好好演,让观众,让电影圈看到你的潜力你的另一面。”   梁星剑没反驳,他心动了。   之前一直拒绝各种综艺,因为他的追求不一样,想要钱,几百个亿的梁氏集团等着他去继承,名?也同样,堂堂梁氏集团掌门人属于领域内的金字塔顶。   他只想追求创造人物角色带来的成就感,而不是卖人设,用虚假的面孔吸粉。   但这一切,比起眼前的机会算不了什么。   传奇导演的每一部作品他都看过,有的刷过很多次,一直能以和他合作作为奋斗目标之一。   有舍才有得!   梁星剑拿起剧本:“好的,我同意。”   张济大喜,声音都微微颤抖:“同意就好,同意就好,那啥,梁墩.......你的小姑奶奶没问题吧。”   梁星剑把剧本又给扔下了,皱眉道:“她不能参加。”   “那不行啊,节目组特意要求这一点。”张济意识到自己忘了什么,拍拍头,“你这几天没上网是吧。” 第10章   梁星剑几乎不怎么上网,即使上,也是和工作有关,从来不看看乱七八糟的娱乐新闻。   网络已经爆炸了,关于他的热搜足足七八条,排在最前面的两位分别是:   #梁星剑原来早有孩子了#   #梁星剑救人#   前者代表吃瓜大众,后者,粉丝发起,试图转移大众注意力,先别管孩子了,看看我们的偶像是多么的善良,充满正能量。   原来某交警官微看到车祸现场视频,感觉有教育意义同时又有正能量,便剪辑发布,提醒大家注意交通规则,感谢出手相助的不知名男司机和女孩。   道路监控录像不是专业拍摄,人的样子模模糊糊,交警方也没多想。   这本来普通不过,官微经常发布类似视频用来宣传。   然而,他们不够了解粉丝这个群体的可怕。   不需要看清样子,只需模糊轮廓,一件衣服,一个背影,甚至某个动作,就能认出自家偶像。   梁星剑某个铁粉偶尔刷到,大惊,立刻分享到粉丝群。   再接着,不知怎么泄密,媒体知道了,立刻从衣服到车再到身体各个细节证明就是梁星剑,于是,一场轰轰烈烈的吃瓜盛宴就此拉开。   梁星剑隐婚,梁星剑孩子看起来四五岁了,梁星剑神秘妻子.......   这也是梁星剑讨厌的地方。   媒体为了吸引流量,完全不求证任意猜测,乱带节奏。   明星也是人,有亲戚朋友,难道就不能带亲戚的孩子出去玩?   搞清楚来龙去脉,梁星剑没生气,若有所思看向张济:“为什么不澄清?”   自从踏入娱乐圈成为流量,他对类似热搜早已习惯,处理起来也不难,但一定要快,不然会引起心虚或者正幕后公关等猜测。   隐婚生子对于他来说,算得上致命打击,不用落实,稍微洗不干净,意味着成为污点艺人,进而严重影响星途。   张济见过小姑奶奶,知道两人什么关系,没第一时间告诉他,也没处理,不正常。   张济目光闪躲:“还不到时候。”   梁星剑微微思索,懂了,面沉如水:“不可能。”   娱乐圈那点破事,梁星剑不感兴趣不意味着不了解。   流量隐婚生子算得上全民吃瓜的大事,只要一天不澄清,热搜就消停不了。   节目组和张济在联手炒作。   “星剑,人这辈子,机会看起来多,但重要的,就那么几次。”张济没过多解释,轻声道,“我的出发点完全为了你好,经过这件事,第一,粉丝会更心疼你,大众感觉愧疚,第二,出手救人属于.......”   不等他说完第二,就被打断了。   梁星剑语气少有的郑重:“张经理,我可能没表达清楚,我个人无所谓,怎么配合节目组都行,至于梁墩墩,绝对不会参加。”   “这是节目组提的要求,我已经答应了。”张济注意到称呼的变化,按照彼此了解,意味着这事没有商量的余地。   他真不觉得哪里做错,整个娱乐圈,无数影帝级一线小生都在抢的大饼,说句没有原则的话,做什么都可以,哪怕身体交换。   一次牺牲意味着未来的光明,通往成功,有路就不错了,哪有什么大道,梁星剑又没啥背景后台。   张济来之前做好了充分准备,但没想到,最大的难关竟然是梁墩墩,他说的险些口吐白沫,最后见依旧没用急了,一拍桌子:“梁星剑,我看你脑子真的有病——咱这么着,梁墩墩只是你的亲戚对吧,你把她监护人联系方式给我,我还就不信了,上个综艺怎么着?会死吗?”   除了极个别家庭,大多数盼都盼不来。   节目组自然出两份报价,梁墩墩是素人,虽然不多,但也超过普通人上班好几年的收入。   更不用说《爸爸回来了》节目本身很火,以后等于小童星,随随便便接几个代言,跑跑商演,提前赚取人生第一桶金。   有了钱,可以接受更好的教育。   梁星剑明白他的好意,可除了拒绝,没法解释。   如此一来二去,空气火药味来大,张济完全不能理解,扯着嗓子喊,恨不能撸袖子动手把人打醒,梁星剑考虑到对方其实没啥错,一开始保持耐心,慢慢也消失殆尽。   就在这时,奶声奶气的童音响起。   “不许吵架!”   梁墩墩满脸严肃走过来,拉住梁星剑胳膊:“给我坐下。”   乖乖坐下的梁星剑:“......”   不坐下不行,他的胳膊宛如挂了个千斤坠,估计小姑奶奶再用点力,胳膊得骨折。   梁墩墩快为难死了,她只有四岁半,没有处理两个大人吵架的经验,按理说,应该躲的远远的,可她是梁星剑的姑奶奶,不能坐视不理。   梁墩墩努力保持镇定,让自己看起来更像个大人:“小张,先消消气,我家剑剑不懂事,我替他道歉。”   有时候被她揍过孩子的家人找上门,妈妈就是这样处理的。   张济:“.......不用。”   刚才叫他什么?小张?   梁墩墩又狠狠瞪了眼梁星剑:“跟我到屋里来。”   梁星剑:“.......”   刚才两人说的很多话,梁墩墩听不懂,什么人设什么炒作,但听懂了其中意思。   好像有件对于梁星剑的大好事,需要她也去,而梁星剑不同意。   把人带到卧室,关上门,梁墩墩立刻换上慈祥表情:“剑剑啊,姑奶奶知道你是个孝顺的孩子,姑奶奶谢谢你,没事的,我可以去。”   梁星剑顿时意识到什么,有些后悔,刚才应该找个地方单独和张济谈,连忙拒绝:“不行,你不能去。”   梁墩墩歪头,疑惑道:“为什么?”   对张济不能解释,对梁墩墩同样。   再怎么聪明也是四岁多的孩子,说出真相怕吓坏她,更怕加快变成冷冰冰杀人机器的速度。   梁星剑态度坚决:“一时说不清,总之,不能去。”   梁墩墩皱眉:“可我想去。”   梁星剑头大,要是个普通的孩子,有的是办法,然而对方亲姑奶奶的身份,束手束脚,他深呼口气,用大人的语气严肃道:“你只有四岁半,很多事还不明白,听话好不好?”   这话说中梁墩墩最担心的地方,立刻反驳:“年龄和辈分无关,我再小也是长辈,晚辈必须听长辈的,这事我说了算,去。”   梁星剑保持原则:“别的事可以,这个不行。”   如此车轱辘一番,梁墩墩无奈使出大招,严肃道:“你要再不听话,我就不要你了。”   梁星剑哭笑不得,真把他当小孩子了?   察觉到他脸上的笑意,梁墩墩想起到对方是个大人,这样的威胁没用,恼羞成怒:“我不和你在一起了,我走,我回老家。”   梁星剑:“.......”   他感觉梁墩墩比张济难对付多了,对手辈分就像一个杀伤力巨大的武器,他赤手空拳完全不是对手,干脆甩锅,甩给爷爷,让姐弟俩battle好了。   梁墩墩才不怕,梁星剑是孙子,隔着一辈,弟弟无所谓了,敢不听她的,动手揍到他听。   父母去睡很久很久的觉,暂时不在,长姐如母。   梁墩墩先去找了张济,生怕梁星剑偷听,严肃命令他待在屋里不许出来。   拉着一脸迷惑的张济来到院子,梁墩墩警惕看看屋里,确定梁星剑没跟来,悄声问道:“我如果去了,是不是能赚很多钱?”   她刚才如果没听错,自己去好像也能赚钱。   张济此刻满心沮丧,恨不能把头发薅下来搓成根索命绳和梁星剑同归于尽,敷衍点点头:“对,很多钱。”   梁墩墩兴奋地握紧小拳头:“那,够剑剑娶媳妇的彩礼钱吗?”   张济:“........”   现在的孩子都在想什么?   眼前的小女娃脸蛋通红,眼睛清澈明亮,让人不忍心拒绝。   张济认真回答:“要求不太高的话,应该够了。”   节目组给梁墩墩开的价格大六位数,按照正常家庭来说足够,但如果换做明星,怕是最多只能买枚钻戒。   “太好了。”梁墩墩差点没忍住欢呼,她放低声音,“小张,我愿意去。”   张济明白她的意思,可梁星剑加梁墩墩才是节目组想要的组合,苦笑摇头:“梁星剑不同意。”   梁墩墩严肃保证:“我有办法,会让他同意的。”   张济对一个四岁多的孩子不报啥希望,哪怕辈分大,随口问:“哦,你有什么办法?”   梁墩墩神秘低声道:“我给他爷爷打电话。”   张济:“........”   听起来可行。   张济知道梁星剑父母早早过世,被爷爷抚养长大,虽然没见过老爷子,但相处下来能感觉到,梁星剑对爷爷非常的尊重。   张济问出心中疑惑:“你喊梁星剑的爷爷什么?”   小姑娘身份太迷惑了,能让性格古怪的梁星剑如此郑重对待,似乎不是一般的远亲,听这意思,真是梁星剑爷爷那边的亲戚?   按称呼分析的话,两人应该平辈,难道表兄妹?   梁墩墩实话实话:“是我弟弟。”   张济:“.......弟弟?” 第11章   张济其实并没多想,小孩子懂什么呀,有的管妈妈叫老婆呢,他好笑纠正道:“应该是哥哥吧。”   说完也就完了,迫不及待问更关心的:“知道电话号码多少吗?”   见小姑娘点头,立刻激动掏出手机。   这么大的事,自然不能指望一个小姑娘解决。   张济想到个办法,待会亲自上阵劝说老爷子出面,就不信没人制得了梁星剑。   梁墩墩接过电话,翻过来,再翻过去,眉头紧皱。   张济开始担心:“怎么?想不起来了?没事,咱慢慢想。”   梁墩墩不好意思摇摇头,宛如回答不出问题般低声道:“你的手机怎么没有数字?”   梁墩墩知道七十年后的世界变化很大,有很多从没见过的东西,她不想麻烦别人,之前特意观察过梁星剑怎么打电话,看起来不难,按数字就行,可是没有怎么按?   张济微微惊讶:“在这里。”   小姑娘到底从哪里来的?   时代不同了,很多小孩子从刚走路就开始接触各种电子产品,更不用说像梁墩墩这个年龄的,为了安全,通常配有儿童专用手机。   怎么基本的操作都不会?   梁墩墩不会用手机,但知道一些话不能让别人听到,礼貌问过张济,走到院子外面。   为什么要参加综艺的真相,她没告诉弟弟。   弟弟不容易,到了进养老院的年龄,孙子快三十十了却还没娶上媳妇,没准因为彩礼钱没攒够,爸爸妈妈没在身边,她这个姐姐不操心谁操心?   电话那边,梁正清很快明白发生了什么。   想法当然和梁星剑一样,姐姐的身份保密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参加大火的综艺?   劝阻的话也差不多。   梁墩墩可就不客气了,凶巴巴开始威胁,什么打你屁股,晚上让大灰狼把你叼走等等。   时隔七十年,熟悉的声音回荡耳边,梁正清险些老泪纵横,他努力装作害怕求饶。   求饶没用再换做哄,总之不松口。   他忘记了,双胞胎有心灵感应的。   梁墩墩愤怒,委屈,同时又有点说不上来的失望难过。   弟弟从小不懂事,但听大人的话,尤其她这个姐姐。   长大的弟弟变了,不再害怕威胁,像缩成一团的刺猬,让她无从下手。   该怎么办?   梁墩墩第一次萌生出真打弟弟的冲动。   这个念头,遇上满腔无处发泄的怒火,变成了股冰冷,细细的,宛如条刚出壳的毒蛇,瞬间游边全身!   刚长出淡黄嫩芽的灌木边,没人发现,一个小姑娘忽然一动不动了。   字面上的,雕塑般,一动不动,甚至不再呼吸。   眼中似有乌云飘过,遮住眼白,清澈纯净干枯,只剩两朵冷冰冰的乌黑。   “她”,一字一句道:“不同意,我杀了你。”   电话那边,满脸笑意的梁正清结结实实打了冷颤:“姐姐?”   说话的的确是姐姐,可又绝对不是姐姐!   那几个字,带着冷冷的杀意,带着死亡的气息,仿佛从地狱而来。   梁正清有种直觉,如果他在现场,或许会发生什么。   商海浮沉几十年,梁正清见过无数大风大浪,他很快冷静下来,试探道:“姐姐,你去参加综艺吧,我同意了。”   话筒里静悄悄的。   院子里,张济宛如智障,满脸柔情对着一根干枯树枝微笑,刚才一番酝酿,把握更大了,绝对能说服老爷子。   听到蹦蹦跳跳的脚步声,转身微笑道:“谈的怎么样?”   梁墩墩小心归还手机,点头道:“都同意了。”   张济才不信:“呵呵,是吗?那,你表哥有没有给星剑打电话?”   最多老爷子同意劝说梁星剑。   这时,阳台门被推开,梁星剑......跑出来......   张济眨眨眼,下意识看向屋里,有流氓闯进来了还是着火了?   还没开口,就听梁星剑急声道:“我同意,带着梁墩墩上节目。”   张济:“......?”   如果记忆没错,小姑娘挂电话到现在最多两三钟,去掉拨打和接听时间,即使老爷子真劝梁星剑,能说几句话?三五句?   老爷子那么厉害?   满肚子疑问没机会开口,下一刻,梁星剑扯住他胳膊,连推带抱给扔到了门外。   然后,大门呯的声紧紧关闭。   张济:“.......”   什么情况?   屋内,梁墩墩不乐意了,严肃道:“剑剑,你这样对待客人,太不礼貌了。”   “是是,姑奶奶,我一定改。”梁星剑这会完全不敢有一点点反驳,说啥是啥,他小心翼翼仔细打量梁墩墩,“您,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   爷爷刚才打电话就说了两句。   第一句:快快,去院子外面,小姑奶奶可能要变成活死人了。   第二句:同意一起参加综艺。   “我身体硬朗着呢。”梁墩墩感觉梁星剑的关心莫名其妙,她今年才四岁半,又没七老八十,代入长辈角色回答完毕淡淡道,“你同意一起参加综艺了对吧。”   刚才虽然听到同意了,但不够不放心,想再次确认。   梁星剑连连点头:“同意,同意。”   比起小姑奶奶要变成活死人,参加综艺算个球呀。   梁墩墩彻底放心,莫名又有种惆怅,小声嘟囔道:“妈妈果然说的没错,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以后就是外人了。”   梁星剑没清楚:“您在说什么?”   梁墩墩淡淡摆手,不想说话。   态度变得也太快了,她说半天不如弟弟一个电话,为啥?因为一个是爷爷一个是姑奶奶呗。   她这副表情,让梁星剑紧张的几乎不敢大口呼吸。   再三确认梁墩墩看起来一切正常,赶紧去屋里给爷爷通电话。   梁正清心一直悬着呢,他深深明白了那句的话意思——失去感情,没有人性,变成只知道杀人的机器。   最亲最爱的弟弟似乎都不认识了。   梁星剑听的冷汗直冒。   根据刚才情况分析,两人接连阻止梁墩墩,进而导致第一次尸变。   往详细里说,愤怒,生气等坏情绪导致。   “那以后什么事都要顺着她?”想到很快要上的综艺,梁星剑头大了,那可不是家里,是面对亿万观众。   做坏事也不能阻拦吗?   “没那么严重,应该还有别的原因。”梁正清也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他感觉有什么东西被忽略,却暂时想不起,低声安慰道,“再说你姑奶奶不是那样的人,可能有时候任性,但从不做坏事。”   完全未知的神秘领域,两人商量不出什么来,哪怕一个是年轻一代精英,一个叱咤商海多年,创下偌大梁氏集团。   最后只能走一步看一步,随时沟通。   梁星剑这晚上几乎没睡着,倒不是害怕,救下数十人的小姑奶奶,变成什么他都不怕。   他担心。   第二天一早,张济急火火打来电话,那位传奇导演,张国富让两人现在就过去。   有了昨天的惊心一幕,梁星剑哪敢让梁墩墩一人在家,于是三人一同前往。   剧组还在筹备期间,临时办公地点位于闹市区。   按照行规,如此高质量高关注的大作,除了那几位已经封神的,其他演员,别管多少粉丝多深的资历,都要先走试镜的流程。   尤其男二这么重要的角色。   梁星剑,张济两人来的路上已经做好心理准备。   然而等到了办公地点,早早等候的工作人员却直接带往化妆间:不用试镜,直接定妆。   梁星剑眉头紧皱。   他对自己的演技有自知之明,只能说中规中矩,距离表演大家还差的远,不用试镜,看都不看他演技,是否适合剧中人物角色。   这什么待遇?   梁星剑追求艺术,想演不假,但只想要名正言顺的机遇,而不是这般诡异的。   化妆室大门被轻轻推开。   张国富今年五十左右,体型偏瘦,当看到从化妆椅上站起身的梁星剑,凌厉眼神变得柔和,隔着好几米主动伸手:“梁先生,你好。”   旁边的工作人员下意识对了个眼。   自从得知让梁星剑来演男二,他们私下里没少议论,现在基本能确定,绝对有什么内幕。   流量啊,还是演技一般的流量,导演什么时候用过?   导演就是整个娱乐圈最大的流量好吧。   梁星剑感觉到了众人眼神,也感觉到了张国富非同一般的客气态度,他第一次见张国富,但之前多少有耳闻,就像很多领域的杰出人士般,有天赋不够,还得有原则。   到底什么原因?   梁星剑尊敬张国富,因为作品尊敬,不是崇拜,他不卑不亢伸出手,直奔主题:“张导,您好,我想请问个问题。”   张国富态度好极了:“什么问题?请讲。”   梁星剑:“您为什么选我出演男二。”   张济:“.......”   真是个二货呀,这种问题即使问也不能当这么多人问。   众工作人员齐齐竖耳。   “这个问题问的好。”张国富哈哈大笑,亲热拍拍梁星剑肩膀,“最早的原因嘛,不说了,但我可以告诉你现在的原因——因为你适合。”   梁星剑:“.......”   更古怪了,他感觉张国富看他的眼神不正常,亲昵的宛如过年长辈见到晚辈。   难道说爷爷那边的关系?不对呀,从没听爷爷说起过两人认识。   他的感觉没错。   张国富刚听到亲爹命令他给梁星剑个角色时,非常愤怒,谁那么神通广大?   他爹七十四了,患有心脏病多年,最怕情绪大起大落,最好别让他知道是谁,不然肯定不客气。   然而当听到那个名字,别说一个角色了,只要以后有作品,就有梁星剑的位置。   没有他的姑奶奶,就没有爷爷,更不会有他了。 第12章   张富强像很多被救小伙伴的后代一样,听着梁墩墩的故事长大,而且听到的版本,绝对属于独一无二。   按照狗血理论剧的说法,父亲和梁墩墩错误的时间遇到对的人,真心相爱却受制于封建礼仪,今生无缘,那就下一代吧。   两人约定,等以后有了孩子定娃娃亲。   为了弥补些许遗憾,父亲让梁墩墩给自己未来的孩子起名字。   所以,他的名字是梁墩墩起的,寓意国富民强。   “别想太多,有时间一起吃个饭。”张富强忍住笑,意味深长再次拍拍梁星剑肩膀。   他知道梁星剑,同在一个圈,即使没见过也听说过,谈不上印象好坏,在他眼里,艺人只有演戏和不会演戏的区别。   梁星剑疑惑更大了,甚至有点懵,一起吃饭?   如果不是知道这位导演和妻子恩爱多年,简直怀疑对他有什么企图。   张富强没点破两人关系的打算,没错,梁墩墩亲孙子身份在他们心里自带光环,七十载过去,光环未曾褪色,反而更深了,甚至还加了继承属性。   就像父亲说的那样,梁正清已经不需要帮助了,临死闭眼前,想看到墩墩的孙子成就番事业。   但,还有个身份丝毫不逊色。   堂堂梁氏集团后人,一旦公开绝对炸翻整个娱乐圈,到时候,什么资源接不到?   即使他,见了面也要客客气气。   如此不愿依靠祖荫的风骨,不亏梁墩墩孙子,这一点,像极了新剧中又坏又让人同情的男二反派。   张富强看梁星剑满意,张星剑心里发毛,旁边工作人员目光来古怪.......   张富强丝毫不在意现场气氛,他转移目标,蹲下身:“小姑娘,几岁了?爷爷带你去玩好不好?”   梁墩墩的重孙子呢。   新闻他看了,本来就感觉没啥,艺人也是人,只要不卖单身人设,有结婚生子的自由。   梁墩墩没喊,皱眉看向梁星剑。   两人谈话听着很客气,不像平辈,到底什么关系却又不能确定。   梁星剑看懂了她眼神里的意思,顿时头大了。   昨晚他和爷爷交流很久,其中有谈到辈分问题,原来,七十年前梁墩墩所处的大环境极其重视辈分。   那么问题来了,如果真按这个来,娱乐圈百分之九十以上都得喊梁墩墩姑奶奶或者姑姑。   辈分大的吓人!   可她毕竟只有四岁半。   梁墩墩没得到答案,只好自己问,客气道:“剑剑喊你什么?”   张国富没多想,感觉小姑娘很有意思,笑眯眯道:“应该喊我声叔叔。”   他小的时候见过梁星剑的父亲,两人相差一岁。   然后,就听到小姑娘宛如念咒般开始嘟囔:“爸爸的姐妹叫姑姑,爸爸的哥哥叫伯伯,爸爸的弟弟叫叔叔.......”   张国富:“.......”   梁星剑:“......”   梁墩墩飞快算出答案,眨眨眼睛:“我不能喊你爷爷,你得喊我姑姑。”   梁星剑第一天见面就经历了类似场面,和他关系亲密或者后辈也就罢了,可堂堂全世界A类电影节大满贯传奇导演?   太不尊重了。   梁星剑感觉暂时不能顾忌小姑奶奶心情了,酝酿下情绪,刚要温声开口,就听张国富说话了。   张国富宛如杨过时隔二十年后在绝情谷见到师父,声音如梦如幻:“姑姑。”   梁星剑:“.......”   传奇导演竟然如此平易近人?   上百平方的化妆室鸦雀无声,众人都听着呢。   感觉.......和想象的不一样,导演喊梁星剑女儿姑姑?到底啥关系?   最不受影响的只有梁墩墩,此刻张富强蹲着,她伸出小手摸了下对方稀疏的脑袋,满脸慈祥微笑:“乖哦。”   张富强,快失去思考能力了。   随着年龄渐长,工作来忙,他上一次陪父亲去扫墓,大概十多年前的事了。   十多年光阴,很多记忆难免模糊,更何况一张黑白照片,但他是导演,对于人的五官长相极其敏感。   刚才因为身高原因,他没看到小女孩长相,只感觉莫名的熟悉,但这会,他看清楚了。   完全和墓碑上的照片一模一样。   张富强不敢说话,抬头直勾勾盯着梁星剑,吐出个日期:“二月二。”   梁星剑:“.......”   啥也别说了,都明白了,就说传奇导演为啥对自己这么客气,原来托了小姑奶奶的福。   二月二,梁墩墩的祭日。   两人不约而同产生同样的想法,一个抱起梁墩墩,一个推开门,走在前面引路。   等来到导演办公室,赶走所有人,张富强终于恢复思考能力,他语气颤抖:“姑姑,你是梁星剑的什么人?”   事情太过荒谬,太不可思议。   梁墩墩一路被抱过来有些不自在,她是姑奶奶是长辈,又不是小孩子,平复情绪温和道:“我是剑剑的亲姑奶奶。”   张富强麻木点头,再次直勾勾看向梁星剑。   他需要一个科学的........解释。   梁星剑艰难组织语言:“张导,我记得您拍过科幻作品,事情是这样的........对了,您家的长辈是哪位?”   等他梦游般说出父亲名字,梁墩墩恍然大悟,兴奋道:“原来你是海生的儿子?他有没有告诉你,你的名字是我起的?”   随口起的名字,竟然真用了,还变成了个那么大的人。   梁墩墩感觉太神奇了,心情宛如堪比女娲娘娘造人般澎湃。   张富强忽略对方年龄,迷迷糊糊回答:“父亲有说过,他还说,如果您当时没订娃娃亲,或许你俩就结婚了。”   梁星剑:“........”   什么情况?   他知道有个娃娃亲了,难道还有个青梅竹马?   小姑奶奶的情史竟然如此丰富?   “不许胡说!”梁墩墩大惊失色,传出去简直没法做人,但对方是晚辈,第一次见面不好太严厉,她仔细打量张国富,慈祥道,“长得一点都不像张海生。”   张富强:“......真的吗?”   他绝对是亲生的。   梁墩墩严肃道:“海生很白。”   张富强:“.......”   原来判定像不像的标准是颜色,他常年待在片场,上部片子在高原待了半年,能白才怪。   梁星剑已经快习惯了小姑奶奶的风格,怀着微妙的心态静静观赏。   年龄终究只有四岁半,没一会,感兴趣的问完了,梁墩墩挥手:“你们玩吧,我去外面看看。”   对于她来说,时间只过去了三四天,三四天不见,没有什么想念。而且见过老年的弟弟和刘铁蛋后,深深感觉到不好玩了。   还是新世界有意思。   张富强还有很多话没问呢,下意识想说什么,被梁星剑一个眼神阻止,昨天的尸变至今心有余悸,没搞明白之前,一切顺着小姑奶奶。   电影筹备期间工作量很大,今天主要试镜,办公室外的休闲区,数十名大大小小的艺人正在等候。   梁墩墩被他们的衣着打扮深深吸引。   爱美不分年龄。   小区里的人穿的也很漂亮,比如花红柳绿的老年广场舞天团,但梁墩墩感觉,眼前的年轻男女衣装虽然没那么鲜艳,但说不出的好看,就像有次邻居家来了个据说家在上海的亲戚。   怎么说来着?   洋气。   没人搭理一个四五岁的小姑娘。   参加大导的试镜,为了留个好印象,很多艺人一大早便赶过来,哪怕明明知道下午甚至晚上才会轮到自己。   一名新晋小花也在其中,她凌晨五点起来,捯饬的自认为完美,不亚于走红毯,没想到,就这样干巴巴坐着,宛如人才市场等待雇主的临时工。   偏偏经纪人还不让她去车里等。   自从出道后,所到之处都是鲜花掌声,很久没有这样的待遇。   这时,奶声奶气的声音响起:“姐姐,你好漂亮呀。”   新晋小花僵硬笑笑:“小朋友,你也好漂亮。”   小花刚才就注意小姑娘一直打量她,这让她产生不祥的预感,作为刚过二十的年轻人,逢年过节没少遭遇熊孩子的荼毒。   这种时候,坚决不能搭话,不然甩不掉。   可是已经晚了。   小姑娘眼睛明亮:“真的吗?”   大庭广众之下,无数竞争对手,控制不住情绪很容易留下黑料,小花果断低头,装作没听到处理工作。   余光里,小姑娘没走,似乎在等待她忙完般。   新晋小花快烦死了,她哪有什么工作,干脆点开游戏,打起了排位。   然后,她后悔的差点想抽自己一巴掌。   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凑过来,紧挨着肩膀,死死盯着游戏画面。   梁墩墩第一次见到游戏,她被深深的震撼了,五颜六色的打斗画面,里面的小人可以操控,还能发出比烟花还漂亮的东西,这是什么?   原来手机除了打电话还可以这样?   几乎没有哪个小孩子不喜欢游戏。   新晋小花愈发烦躁,同样的一幕经历过很多次,可排位已经开始了,退出会扣信誉分。   咬牙切齿忍耐片刻,她终于爆发了,低吼道:“走开!”   小女孩一副没见过市面的样子,也没啥教养,家庭情况应该好不到哪里去,真正富贵之家,怎么会对游戏那么着迷?   梁墩墩完全沉浸于游戏,自动忽略,急火火提醒:“姐姐,快,快跑,那个拿枪的来杀你了。”   她大概看懂了,就是两拨人互相打架,漂亮姐姐笨的很,谁都打不过。   小花:“.......”   死了。   死了没啥,回泉水几十秒后又是一条好汉,可怕的是别的。   梁墩墩沉浸式紧张,忍不住凑过来,小脚丫踩到了裙摆。   今天场合何等重要,小花穿的当季最新高定,白色的......   愣愣看了数秒黑色小脚丫印,小花没法压抑情绪了,一边抢救礼服,一边尖叫:“谁家的孩子呀,大人呢?能管好自己的孩子别乱跑吗?”   近在耳边的尖叫,梁墩墩吓的一个激灵,发现自己闯祸内疚极了:“姐姐,对不起,你把衣服脱下来,我妈妈有块香皂,我一定洗的干干净净好不好?”   “香皂?”新晋小花快气笑了,什么年代了,莫非对方的妈妈是剧组的清洁工?见小姑娘蹲下要拿裙子,生怕弄的更脏,气急败坏伸手推,“走开呀,别碰我,脏死了。”   就在这时,看热闹的人群忽然一阵躁动,有的甚至站起身行礼。   新晋小花顾不得被推到地上的小姑娘,转头看到走来的中年男子,连忙挺胸收腹,来了个甜美微笑。   能让众艺人如此紧张的,自然是传奇导演张富强了。   张富强向众人微微颔首,环顾四周,表情忽然变得紧张:“小姑姑,你没事吧?”   众人:“.......”   张导的姑姑在现场,是哪位?早说呀。   一时间,人群中稍微上了年纪的中年女性成为焦点。   众中年女性:“.......”   看我干啥,我们只是中年,张导的姑姑,按年龄算怎么也得六七十。   有人应声了。   “我没事。”   声音奶声奶气。   众艺人:“.......”   啥情况?   距离最近的新晋小花眼珠子快瞪出来了,她瞬间想通了什么,小姑娘或许名字叫什么菇,以为喊她呢,怎么可能是张导的姑姑呢。   梁墩墩感受不到诡异气氛,沮丧爬起来:“富强,你怎么来了?”   空气仿佛按下了暂停键,几十人的休闲区鸦雀无声,富强?小女孩管张导叫富强? 第13章   如果目光有温度,此刻几十双加起来,估计能把张富强当场气化。   张富强走到小姑娘身边,蹲下。   众人:“........”   幻觉吧。   张富强丝毫不在意掉落一地的眼球,上下查看一番确认没有受伤,眼神凌厉扫视众人:“怎么回事?”   众人被他看的一时间震撼没了,变成心虚,纷纷感觉自己好像也有错,一个小女孩当众跌倒却没扶一把,更甚至,怀着幸灾乐祸的心情看。   时光能回流就好了,他们一定毫不犹豫站出来!   可惜没有如果。   那就亡羊补牢揭露凶手吧,众人移转目光,聚集到新晋小花身上。   新晋小花:“我.......”   她感觉浑身冰凉,宛如钻进了了冰箱冷冻。   “我弄脏了漂亮姐姐的衣服。”梁墩墩从来不仗势欺人,即使众人好像很怕大侄子,主动认错道,“是我错了,不管漂亮姐姐的事。”   新晋小花声音忍不住发抖:“不不,是我的错,刚才不该推你。”   张富强招招手,向着快步走来的工作人员温和道:“你和这位......女士沟通下,看看怎么赔偿,费用回头报给我。”   新晋小花手挥的快成电风扇了,连连拒绝,恨不能把衣服脱下来连踩几脚表示不用。   张富强没再看她一眼,处理完毕,牵起梁墩墩的手。   等一大一小身影走进导演办公室,窒息气氛消失,众人目光怜悯看向新晋小花。   有认识的低声叹:“琳琳,感觉你错过的不止一个亿。”   命运就是这般神奇,机会来的无声无息,以张导刚才态度以及小姑娘那声富强,绝对属于至亲。   如果小花琳琳刚才换个态度,获得小姑娘的好感,或许就像童话故事里搭救落难公主般,自此攀上高枝。   新晋小花面色铁青,事情已经无法挽回,她担心更现实的——会不会被封杀?   张富强连她名字都不知道,也没有兴趣知道,他活了五十年加起来的所有事,都不如今天来的震撼。   他接受了现实,大脑却时不时跳出来蹦跶几下。   导演办公室内,梁星剑敏锐发现梁墩墩情绪低落,问清楚原因,柔声组织语言安慰。   然而梁墩墩不需要任何安慰。   听富强的意思,要赔偿漂亮姐姐钱,长辈怎能白用后辈的钱呢,要怎么偿还?   她现在身无分文,仅有的两块钱给了梁星剑。   梁星剑两人听完,彼此对视一眼,陷入沉默。   他们后知后觉发现梁墩墩和同龄孩子的不同。   抛除长辈身份,她懂事,为别人着想,还有颗真正金子般的心。   最后还是张富强经验丰富,他毕竟当爹的人了,认真写了张欠条,拿出印泥,让梁墩墩按手印,约定赚钱后连本带利一并偿还。   解决问题的梁墩墩似乎还有别的心事,白嫩小手搓来搓去,低头似乎酝酿什么,抬头对上梁星剑,又飞快躲开。   标准的难以启齿表情。   梁星剑温声询问:“怎么了?”   梁墩墩低下头,蚊子哼哼般道:“剑剑,我们是不是一家人?”   刚才欠钱都没为难成这样,绝对不是是小事。   梁星剑郑重道:“当然,您是我的姑奶奶,我爷爷的亲姐姐,自然算亲的不能再亲的一家人。”   “那就好,我想.......”梁墩墩抬头,小脸纠结的皱在一起,“我想.......”   梁星剑不催促,耐着性子保证:“您说,什么都可以,我不行,还有富强。”   张富强这会也摸不清,连忙点头附和:“对,还有我,小姑姑,你遇到什么困难了?”   梁墩墩终于鼓足勇气:“我想玩玩你的手机,有个,有个打架的东西。”   手机?   两人哪里能想到,让小姑娘这么为难的,竟然是这种对他们来说再简单不过的小事。   微微思索,明白了。   手机对于来自七十年前的梁墩墩来说,应该属于非常非常贵重的东西。   其实还有点更重要的原因。   长辈包袱让梁墩墩难以启齿。   一个是自己的孙子,一个是侄子,她要手机玩,有点丢人。   但那个打仗游戏太好玩了,梁墩墩实在忍不住,她想起了邻居老奶奶,每次和儿媳妇吵架后捶胸顿足不停重复的一句话:我这张老脸呀,没了。   没错,她的老脸也没了。   梁星剑手机里没有任何游戏,张富强的也没,本来可以下载,但是待会定妆时,要让张济帮忙看孩子。   两人手机都有不能让外人知道的秘密。   梁星剑决定用张济的手机,正好他本人非常沉迷那个游戏。   张济自然不拒绝,此刻的他,待在化妆间角落,安静的仿佛具尸体。   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为何变得如此魔幻。   如果说昨天梁墩墩一个电话搞定梁星剑勉强可以理解,老爷子亲自出面嘛,但今天怎么解释?   张富强喊梁墩墩小姑姑!   莫非被脏东西附体了?   张济感觉不能再想了,不然仅剩的几根秀发难保。   梁墩墩对这个算不上自己人的晚辈没太多心理包袱,客气道谢:“小张,谢谢你。”   “客气啥呀,我应该做的。”张济本来想找机会纠正称呼的想法完全没了,张导的姑姑呢,他为了让小姑娘看游戏操作,险些采用跪姿服务,“您之前没玩过吧,唔,我想想,要不玩蔡文姬吧。”   “很简单的,按这里加血,这个也是加血,你就跟在队友后面不停加血就行。”   四五岁的小孩子玩游戏也就玩个热闹,加血的奶妈最合适。   “加血?是加上面的红条吗?”梁墩墩轻皱眉头,刚才她有看到,里面的小人红条没了就死了,搞清楚又问,“怎么打架?”   张济指指中间的二技能:“这个,对准敌人放,你看,弹弹弹,一弹一大串,好不好玩?”   梁墩墩配合点头,她不怎么喜欢这个英雄。   刚才看漂亮小姐姐玩,技能都是打人的。   张济属于典型的人菜瘾大,游戏ID很风骚,叫最美艳,本命英雄貂蝉,最辉煌的战绩发生在去年,当时去某边远山区剧组看望梁星剑,然后,一夜间拿到了铜标——山城县排位第九十七。   这一度成为他最大的吹嘘资本。   后来知道了,那个县城,玩王者游戏全加起来才几千人。   玩貂蝉的,顶天二三百人.......   这个赛季他有时间就打,还利用经纪人身份忽悠一些年轻艺人陪打,如今,段位终于快上最好段位王者了。   耗费无数心血,当然不能打排位,张济打开娱乐匹配模式,柔声细语讲解游戏规则。   小姑娘让他大大惊讶,技能说一遍就能记住且立刻灵活运用,而且竟然无师自通会走位,被打中一次再遇上,对方刚做出施法动作,她已经提前躲开。   不过想想也是,这游戏的很多英雄考验手速和反应力,就像职业选手都是年轻人般,人年纪大了,各方面跟不上。   张济摇头感叹,如果,自己再年轻个几岁,绝对能当个大杀四方的野王,生不逢时呀。   静静看了片刻,见梁墩墩已经熟练上手,张济悄悄站起来。   经纪人讲究人脉,圈子决定层次,张导属于金字塔的最顶尖,看看化妆室里吧,随便拿出一个来就是行业翘楚,拿过代表领域最高荣誉的提名或者奖项。   张济手下虽然有梁星剑这样的流量,但流量和演员,有壁的,前者表面上可能更光鲜,地位,远不如后者。   如此难得机会,不把握简直等于渎职。   他现在地位今非昔比。   梁墩墩什么人?张导恭恭敬敬喊一声小姑姑,梁星剑喊小姑奶奶,那么问题来了,请问:张导和梁星剑什么关系?   为了头发,不能再想了.......   梁墩墩并未发现他的离开,全身心沉浸游戏,对方入侵野区,一场小团战爆发!   娱乐模式不掉段位,水平通常高不到哪里去,梁墩墩的队友们很快赶到,一股脑冲上乱扔技能,同时声嘶力竭大喊:“奶妈,加血加血,快快快。”   他们的奶妈,准确喂了口量不怎么大的奶,然后,冲上前去和敌方展开了近身肉搏。   众队友:哇,好威猛的奶妈!   威猛奶妈准确释放唯一的攻击技能,小球球弹来弹去,对方陷入短暂麻痹,威猛奶妈抓住机会,一顿猛揍,可惜没啥攻击力,只打掉敌人几十滴血。   威猛奶妈后退,左移右挪,连续躲开对方伤害。   众队友:哇,走位好风骚的奶妈!   风骚又威猛的奶妈死了,死于群殴。   团战一波又一波,这名不走寻常路的奶妈始终冲在比前面,比坦克还勇敢,只要有一个队友在,她绝不后退或者逃跑,哪怕对方拥有人数优势。   渐渐的,队友们受不了了。   “你是奶妈呀,躲后面加血就行。”   “求你了,别打了,人家站那原地不动你都打不死,好好加血成吗?”   奶妈好像没开语音,依旧我行我素,一名刚刚被挡住大招救下来的队友打字:“好兄弟,谢谢了,下次别管我,你活着最重要。”   梁墩墩看到了屏幕上的字,她的文化水平属于半文盲,勉强认识常用的字,但顺着话明白说的什么。   “不!”梁墩墩还没学会打字,一声低吼回答,她脸蛋激动的通红,仿佛面前是战火纷飞的战场,队友挡住敌人让她快跑。   能成为孩子王,更多原因是因为梁墩墩身上有股天生具来的江湖义气,她宽容大度,义薄云天,凡事习惯了冲在最前面。   在她心里,游戏和现实差不多。   舍弃朋友逃命,是孬种,是汉奸,是小狗,按照男孩子的话说——就不是个男人!   一局游戏很快结束,己方惨败。   梁墩墩打的热血沸腾,同时自责不已,眼睁睁看着队友一个个死去,躺在地上久久不消失,仿佛在无声的谴责。   这就是死不瞑目吧。   不过主要的错,这个英雄不适合她,如果能像漂亮小姐姐那般全是攻击的英雄,她有信心,可以一个打好几个。 第14章   张济攀上了一位远古大佬。   大佬态度客气又冷淡。   已经不错了,上次见面只淡淡点了下头呢,人家有这个资本,好几部家喻户晓的经典作品,真正德艺双馨的国宝级艺术家。   他想到个不错的话题,刚要开口,就见远古大佬站起来,严肃的宛如教导主任般的脸上堆起个笑。   梁墩墩分得清远近,只要不是梁星剑等人的关系,不用按辈分,她飞快打量几眼,乖巧喊道:“爷爷好。”   “可别叫我爷爷,我虚长张导几岁,私下里他喊我一声老哥。”远古大佬微笑摆手,“所以按辈分,我也得喊你声小姑姑。”   梁墩墩感觉有点疲惫,又多出个大侄子.......   当大人一时半会还行,一直当,这也不能做那也不能做,太累了。   “好吧,乖哦。”梁墩墩只差把敷衍俩字挂脸上了,她累且没心情,把手机递给张济。   张济的大脑又调皮了,蹦蹦跳跳说:按照这个发展,整个娱乐圈六十岁以下的,都得喊梁墩墩姑姑或者姑奶奶,六十以上的,平辈相称,喊哥哥妹妹。   画面太美了........   梁墩墩等着呢,皱眉:“小张,怎么了?”   “哦哦,没怎么,我看看呀。”张济这会完全接受现实,别管啥情况,反正这位辈分大的吓人,他看了眼战绩思索片刻,“要不你玩射手吧,射手攻击高,孙尚香,黄忠.......玩百里守约怎么样?”   小姑奶奶似乎真不适合玩辅助,全场死了八次。   梁墩墩第一次听到人名竟然有四个字的,顿时非常感兴趣,关切道:“他厉害吗?”   “两枪一个,最厉害的了。”张济知道小姑娘记忆好,飞快讲解完技能,打开训练模式把手机递给梁墩墩,转头向远古大佬莞尔一笑,一脸宠溺道,“墩墩呀,就喜欢玩游戏,哎,怎么说都不听。”   然后,他就感觉到远古大佬看自己的眼神立刻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抱大腿的感觉真踏马好呀!   梁墩墩深深被百里守约的技能震撼了,小张没骗她,太厉害了。   第一,可以隐身,靠墙走,谁都看不见。   第二,竟然可以那么远那么远就打到人,虽然慢吧,但攻击力比刚才的蔡文姬奶妈高了不知道多少倍。   而且用的还是枪!   梁墩墩迫不及待退出训练模式,小伙伴一起玩耍才好玩,然后,看着中间的面板犹豫不决,她不认识上面的字。   小张刚才按的左边还是右边?忘记了。   要不男左女右吧。   右边,是排位模式,也就是正儿八经的比赛!   与此同时,某直播平台,吴腊梅点下开始按键。   她是某职业战队的替补,虽然一个赛季下来很少获得上场比赛机会,但人气在整个圈里无人能比。   职业选手女性本来就少,更重要一点,吴腊梅非常非常漂亮,如名字般,有种不属于现代传统的美,她柔弱,又带着股山野里的坚韧,宛如春风里一支摇曳的腊梅花。   “感谢大家一路走来对战队的大力支持,今天老规矩,和上周转发名单的中奖获得者打排位。”吴腊梅南方人,声音自带诗情画意的韵味,她看了眼粉丝资料,“这么巧,星耀升王者,看来不好打。”   粉丝是个实在人,有被吓到:“真的吗?”   吴腊梅捂嘴轻笑:“骗你的,放心吧,保你躺赢。”   职业选手和玩家的差距如果非要比喻,就像手拿武器的大人和手无寸铁的孩童,技术走位意识,完全不在一个档次。   任何一个职业选手可以毫不夸张的说,队友都不用出门,待在塔下守好家,一个人带飞全场。   一打二打三,经济领先的情况下,一打五也不是没有可能。   进入选英雄界面,吴腊梅随便选了孙悟空。   赢不是目标,要大赢,还要赢得漂亮。   猴子爆发伤害高,操作空间大,非常适合。   粉丝忽然一声惊叫:“哎呀,不好,忘记禁百里守约了,对方选了。”   吴腊梅淡淡道:“没事。”   十个百里九个坑,剩下一个还是别人的队友。   百里的确射程远的变态伤害高,但前提是,得能打中呀。   三条线汇聚成一条线,然后再瞄准,有这个时间,早就跑开了,而且那么细细的线,手稍微抖动一下就偏了。   因此可以说,百里守约是所有英雄里最特殊的一个,打的好,让对方胆战心惊,打不好,就是个巨坑。   职业玩家玩百里的都少,更别说普通玩家了。   游戏加载完毕开始,吴腊梅来到野区打蓝,她轻松极了,小小的星耀段位,太没挑战性了。   清完一边小怪换另一边,刚要四级,粉丝一声惊叫:“窝草,怎么回事。”   吴腊梅懒懒看了眼小地图:“.......”   为啥自家大门口有人?   游戏刚刚开始......   去了干嘛?   吴腊梅立刻拖动小地图,只见那位百里守约,正在打小怪。   吴腊梅:“.......”   有病吧,这什么操作?   乱玩,最基本的意识都没有,这不找死吗。   吴腊梅果断改变路线,往家的方向走,收拾百里很简单的,只要近身,两下保证带走。   就在她马上到达时,人忽然从小地图里消失了。   还挺聪明的。   吴腊梅笑笑,她当然知道,靠墙隐身了。   那么问题来了,就前后两个方向,往哪里走了呢?   吴腊梅快速估算了下对方移动速度,果断打向后方,打了个空.......   没回家?   看看技能好了,吴腊梅再挥棍打向身边的空气。   对方刚才既然没回去,那么应该还在原地。   空空荡荡,啥也没有。   吴腊梅:“.......”   此刻观看直播的人数五十多万,弹幕一片哈哈大笑。   “腊梅吃惊的样子好可爱,哈哈哈。”   “腊梅啊腊梅,你也有今天,高手在民间,不要小看任何人。”   “好奇死我了,人去哪里了?”   “我本命英雄百里守约,这样玩的目的是什么?”   “.......”   吴腊梅也想不通,完全没意义啊,游戏刚开始没法推塔,来自家大门干嘛?   带的粉丝玩射手,和百里守约对线,他给出了答案:“有病啊,二技能不打人,清怪,然后大老远去了我身后继续清,有那么迫不及待吗?啊,他来了!”   小地图中,百里守约回到了自己的地盘,二技能瞄准蓄力,两下带走小怪,然后慢悠悠贴墙,失去了踪迹。   吴腊梅大概明白了,他这是想迅速发育,可这样没意义呀。   去对方区域提前等小怪是可以加快升级速度,但速度那么慢,一抓一个准。   算了,普通玩家不能以常理对待,做出啥样的举动都不意外。   接下来非常顺利,吴腊梅打出一波优势,连续收割对方两个人头,总比分二比零领先,只不过中路的时候被法师妲己打了下,没办法,妲己的二技能自动锁定,谁都躲不掉。   吴腊梅不慌不忙,她还有三分之一的血呢,小地图显示敌人都在.......咦,百里守约哪里去了?   当百里隐身的时候,小地图看不到。   念头浮现瞬间,一条红线忽然出现。   她在百里的射程范围内!   吴腊梅惊讶了下,迅速看了眼对方位置,放心了。   作为游戏里唯一的狙击手,百里走几步射程可以覆盖到中路,她现在,正好位于最远位置。   吴腊梅技能都不用,转身就走,最多走三步,换算成时间最多两秒,就能走出射程。   至于被狙中,怎么可能呢?   先不说两秒的蓄力时间,这么远的距离,小小的红点锁定游戏人物,即使联赛公认的第一守约也得瞄准。   然后,她的血量忽然一降到底。   吴腊梅:“.......”   比分变成二比一。   她这个职业选手,贡献出己方第一个人头,被百里一枪狙中。   直播间一片哈哈大笑,没人多想,认为巧合或者吴腊梅不走心。   能观看直播的,大部分算得上资深玩家,像这样的低端局,职业选手最多死个两三次,而且还是死于群殴。   等待复活的时间里,吴腊梅眉头微皱。   她想不通。   刚才百里甩狙,也就说,没有瞄准凭感觉直觉开枪,这也正常,直觉这东西谁都有,但是,之前同样的血量,为什么不开枪?   瞄准线瞄来瞄去,暴露了位置,如果真有把握,应该第一时间开枪。   这是新玩家才会犯的低端失误。   莫非是个新玩家?   这样的话一切就能解释的过去,为啥开局就往己方地盘冲,那么刚才那一枪,只是个巧合了。   吴腊梅打起精神,端正态度,连续灭了包括对方打野的三人,她想抓百里,但是,对方神出鬼没,二技能飞快清完怪立刻隐身,然后满地图溜达找小怪......   以至于对方中路法师礼貌开骂:“百里守约,不要吃我的怪,请滚开好吗?”   嗯,玩中路法师的一般都是小姐姐。   百里守约似乎听劝了,慢悠悠抱着枪回到自己区域,清完怪再次隐身,出现在吴腊梅的蓝区。   要抢蓝?   吴腊梅简直气乐了:“胆子真不小。”   敢抢她的野?还是对自己最重要的蓝。   她这会正蹲在敌方蓝这,等过去早结束了,连忙吩咐粉丝:“马克,你去帮我看下,别让他抢了。”   粉丝玩的马克,以灵活见长。   即使打不过,逃跑很轻松。   粉丝也有这个打算,他距离最近,眼睁睁看对方偷蓝不支援太耻辱了,立刻穿过草丛,然后,刚露出视野,半管血没了。   粉丝:“.......这么准?”   没有瞄直接甩狙。   半管血没了意味着再中一枪就会挂掉,正犹豫留还是走,百里又开始二技能蓄力。   粉丝大惊,连忙释放技能躲进草丛。   草丛具有隐匿效果,也就说,百里看不到他了,为了防止万一,粉丝特意往前走了两步改变位置,就不行他还能打中。   子弹破空的声音响起!   又是盲阻!   血量瞬间降到底。   粉丝:“.......”   早知道进草丛不动了,以他的经验看,对方这枪绝对蒙的。   此刻场上比分11:2。   吴腊梅顺利杀掉敌方打野,没看战斗过程,她今天的任务是回馈粉丝,刚才因自己交待的任务而死,这个场子,必须得找回来。   吴腊梅拉动小地图,迅速分析出百里即将可能去的路线,闪身顺着河道靠近。   这时,坐在对面看直播的教练忽然举起手机,要交待什么。   正直播,一些话不方便说。   手机打了一段话:“别赢太快,去和百里过过招。”   吴腊梅意识到了什么,疑惑看了眼教练。   职业选手很多来自玩家,比如全国排名的前几百,基本都有过接触。   难道教练认为这个百里是个好苗子?不应该呀。   教练接下来的话印证了她的想法。   “结束后,邀请他打一局,加好友。”   没人注意到,飞快滚动的弹幕里有一句话:“啊啊啊,我认识这个百里,他是那谁的经纪人。” 第15章   吴腊梅没看出百里的潜力,虽然他收割了两个人头,但缺乏团队意识,比如最基本的,没有给中路队友太多支援。   教练又举起手机:“别蹲了,蹲不到的。”   吴腊梅有点不理解教练怎么得出这样的推断,她抄近路来的,百里这边的野怪马上刷新,没道理不回来。只要露面,保准有去无回,她此刻大招冷却时间结束,做好了塔强杀的准备。   下一刻,击杀提示音响起!   对方法师蹲草,成功蹲到己方法师,打出套连招,己方法师残血闪现逃回塔下,被百里一枪打中。   吴腊梅:“......”   百里没用技能,用的普攻,他仿佛预判到了要发生的,提前从蓝区去了中路塔旁边草丛蹲着。   百里又慢悠悠消失了。   吴腊梅看向教练,无声询问:“去哪里了?”   教练耸肩摇头,他也判断不出来。   百里守约去了一个大概包括直播间数十万人都想不到的地方!   粉丝射手复活,双方举着小枪枪飞奔,刚走出大本营,枪声毫无预兆响起,半管血又没了。   百里用技能时自动解除隐身。   此刻,两人近的几乎脸贴脸。   粉丝:“.......”   怎么会在这里等他?   跑是不可能了,粉丝果断开启大招,一顿噼里啪啦乱射。   然而他先没了半管血,失去优势,大招过后,又死了。   粉丝有点崩溃,忍不住嘟囔道:“我就说禁百里禁百里.......”   他平常玩射手最多,最讨厌百里。   吴腊梅看着再次慢悠悠消失不知道去了哪里的百里,转身去向中路。   抓不住他还抓不到别人吗?   吴腊梅多少被打出了点火气,数十万人看着呢,她拿出了比赛的态度,杀掉一个又一个,场面完全一边倒。   粉丝射手彻底崩溃,他又连续被百里杀了三次,每次复活活不过一分钟,对方活像开了外挂,一枪一个准,搞的毫无游戏体验,如果不是在直播,恨不能挂机关掉游戏。   又一次被两枪带走后,他痛苦大喊:“腊梅大大,来帮我抓人呀。”   虽然看起来依旧会赢,但过程太虐,这样的胜利不是太想要。   “马上就到。”吴腊梅歉意道,她快速打开面板看了下,招呼辅助跟上。   不是她不去帮忙,而是在按照教练吩咐给百里发育的时间。   现在,到了检验的时刻。   如刚才一样,百里抢先一步发现有人过来,慢悠悠躲进塔底,贴墙隐身。   “还想跑?”吴腊梅自信微笑,冲进塔下对准墙壁一棍砸下,“拿命来吧。”   百里绝对在这里,她可以用未来老公的人头发誓。   另一边,梁墩墩面色郑重,被发现且被包围了!   被打中刹那,白嫩小手飞快做出一系列操作,屏幕里残血的百里,仿佛被赋予生命活了过来,一个大招命中猴子,利用速度加成转身就跑。   然而此刻是一打二,还有个辅助。   她中了辅助的减速技能。   跑不掉了!   梁墩墩飞快瞄了眼两名敌人,手快的以至于看起来好像没有动过,死亡刹那,二技能瞬间对准猴子。   两声播报接连响起。   猴子击败百里,百里击杀猴子。   来了个同归于尽。   这是游戏到现在,梁墩墩第一次死。   梁墩墩愁眉苦脸看着慢半拍赶来的队友,这样下去,肯定要输了,她有很多话想说,可是苦于不会打字。   犹豫数秒,梁墩墩走到张济身边,声音小的像只小奶猫:“小张,怎么在上面写字?”   借用人家手机又打扰工作,有点过分。   张济恨不得她多打扰几次。   “写字?”张济搞清楚状况一拍脑袋,他打开语音,掏出蓝牙耳机给梁墩墩带上,“这样直接说话就行。”   梁墩墩宛如发现新大陆,再次被七十年后的科技震惊。   原来打游戏还能说话?   耳麦里一个声音甜蜜的女孩正在说话:“百里哥哥,刚才是我不对,你来吃我兵线吧,想怎么吃就怎么吃,一打二,你太厉害了。”   “百里小哥哥,你有cp了吗?好吧,我先叫为敬——百里老公~~”   梁墩墩不知道说话的是那位刚才让她滚的法师队友,但知道是在和自己说话,严肃道:“我是女生,不能当你老公。”   空气死寂数秒。   画面中,法师和另外三名玩家仿佛集体掉线,一动不动。   奶声奶气的童音。   此刻局面完全一边倒,对方的猴子神出鬼没,他们都死了好几次,被打的简直不敢出塔。   还好射手百里非常厉害,拿下至今为止所有的人头,尤其刚才,一打二,临死前竟然带走了可恶的猴子。   他们潜意识里的百里,应该是个超级厉害的男人。   即使不是男人,也不该是个奶娃呀。   梁墩墩以为就两人说话,没等到对方回应,忍不住道:“姐姐,我可以说你吗?”   法师姑娘还沉浸在巨大的震撼中:“啊,可以啊。”   梁墩墩低声道:“女孩子不能随便喊人老公,会被......笑话的。”   七十年的社会风气何等传统,别说相亲了,面都没见过就喊一个陌生人老公,岂止会被人笑话,往小了说作风问题不好找对象,再严重了,没准可能当做女流氓被警察叔叔抓走。   梁墩墩充满深深的担忧,既然遇到了,她认为有必要提醒。   女法师:“........”   隔着手机,感觉到强烈扑来的强烈社死气息,她喊一个听起来也就四五岁的小姑娘老公,然后,还被训了。   画外音大概就是不矜持吧.......   “姐姐喊着玩玩的。”法师不知道该怎么给一个孩子解释网络不能当真,尴尬说了句转移话题,“小朋友,你今年几岁了?”   梁墩墩已经复活了,控制人物走出安全区,两下精确狙击带走对方脆皮法师,这才回答:“四岁半。”   即使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法师和另外三名玩家还是被结结实实再次震撼。   “小心,对方埋伏起来了。”梁墩墩心里只有游戏,宛如面对最后的大决战般郑重道,“接下来听我的指挥好吗?”   战士玩家噗嗤笑了声,故意逗她:“为什么呀,你才四岁半半,按年龄算是最小的。”   “战场不分年龄。”梁墩墩看了眼战士战绩,耐心讲道理,“如果你比我厉害,可以让你来指挥。”   活到四岁半,梁墩墩不知道玩过多少次打仗游戏,向来谁玩得好谁当老大,如果按年龄算,那谁也大不过村头快一百岁的老奶奶。   可她老的都快走不动路了。   说话的这个战士,死六次,杀敌零次,甚至没有一次助攻。   战士:“......”   有被伤害到。   竟然被一个四岁半的娃娃给鄙视了。   法师为了缓解尴尬第一个表明立场:“我同意,听百里老.......小妹妹的。”   其他几人其实无所谓,游戏嘛,此刻对梁墩墩的兴趣更大。   “好的,小百里,你来指挥吧,接下来我们怎么做?”   梁墩墩严肃道:“你们躲我身后,我打头阵。”   众玩家:“.......你是射手。”   别管啥游戏,打起来都差不多,射手法师血量少的在后面,皮糙肉厚的坦克战士顶前面。   梁墩墩欲言又止。   她也看出这点来了,可是队友们实在玩的不好,她现在的要求很低,队友们守好家别再死就行。   战士以为小孩子不懂游戏规则,笑着道,“这样吧,我和坦克去吸引对方火力,小百里,你就瞄准了使劲打,好不好?”   梁墩墩思索片刻,决定给对方一次机会,叮嘱道:“小心点,打一下赶紧回来。”   因为实力悬殊一直被吊打,几人都产生了摆烂的心态,此刻,因为梁墩墩第一次集合打团,又想着不能让小朋友失望,格外的齐心。   吴腊梅听不到语音,不知道这边已经重拾士气,她此刻心情复杂。   刚才二对一竟然输了。   联赛中,她主要打辅助,不擅长猴子之类的英雄,但毕竟是职业选手,玩的再不好,放在玩家里也能算顶尖水平。   另一方面,直播间乱套了,弹幕清一色惊叹百里的操作多么的秀。   这可是她的直播间。   吴腊梅决定要抓住最后的机会,好好表现,找回点面子。   此刻,对方就剩最后一个塔,肯定要死守了。   吴腊梅走在最前面,她高度戒备,忽然毫无征兆挥棍砸向路边的草丛。   想在职业选手面前玩埋伏?笑话、   如她所料,敌人的坦克埋伏在里面,然而一套连招下来,对方残血,没有死。   职业选手手速以微秒计算!   吴腊梅瞬间查看对方资料,微微惊讶,攻击装备全卖了,换成了防御装。   那也没事,再来一棍好了。   吴腊梅位移追击坦克,这时,异变突生,对方战士忽然冲出来,直接开大拦住她的去路。   草丛里还有个人?   怎么想的?   超出正常的方式让吴腊梅猝不及防,被战士大招打中陷入短暂眩晕,然后,血量瞬间没了三分之二。   百里开枪了!   吴腊梅:“.......”   没法躲,正式比赛遇到这种情况,队友会卡位保护,然而,她此刻的队友活像群听到枪响的鸟儿,给吓的四处散开,生怕下一枪瞄准的是自己。   吴腊梅只好自救,控制人物蛇形状扭来扭去,试图用灵活走位迷惑百里判断。   下一刻,剩余的三分之一血量瞬间没了。   又是没用瞄准的甩狙!   吴腊梅瞬间明白教练看中百里的啥地方了——预判!   可怕的预判力!   接下来局势反转,对方前所未有的团结,战士坦克放弃输出,一身防御血装,加上辅助加持,见到人不恋战,大老远放一套技能就跑,然后,百里的枪就响了。   游戏结束,吴腊梅来不及安慰晋级失败的粉丝,赶紧组队,从最近游戏玩家里找到百里的名字——最妖艳。   教练也兴奋凑过来。   职业选手很多来自玩家,但战队那么多,全国排名靠前的玩家就那些,难得遇到这样的野生好苗子,自然要先下手为强。   最妖艳好一会才同意组队。   吴腊梅清清嗓子,柔声道:“你好,我是YYDS战队的吴腊梅。”   吴腊梅还是有几分信心的,账号粉丝接近百万,只要玩游戏的,多少听说过自己的名字。   过了大概十多秒才有回应,奶声奶气的童声:“腊梅?”   吴腊梅和教练对视一眼,怎么是个小娃娃?   想了想明白了,刚才玩百里玩家应该暂时有事,手机被不知道啥关系的小孩子拿到了。   奶声奶气的童音又说话了:“你是找小张吗?”   果然和猜测的一样,玩百里的姓张,不过怎么叫小张?啥关系?   听起来四五岁的孩子能懂什么呀,吴腊梅声音更柔了,宛如幼儿园阿姨哄道:“对的,我找小张,小朋友,把手机给他好吗?”   语音那边听起来有点吵,活像农贸市场。   纷扰嘈杂声中,小朋友找到了人,奶声奶气道:“小张,有人找你。”   一个油腻的男声笑道:“哦,谁呀?”   “一个拉煤的姐姐。”   吴腊梅:“.......”   难怪刚才总感觉小孩说她名字的发音怪怪的,她是腊梅不是拉煤呀!   电话那边,梁墩墩恋恋不舍把手机递过去。   刚才玩游戏的时候小张说了,如果有好友邀请就拒绝,可她刚才打的太兴奋,一时间忘记,见到邀请,还以为刚才那位约好一起继续打排位的法师小姐姐呢。   对方说的话她只听懂了拉煤两个字。   买煤可是一个家庭一年中的大事,没有煤,冬天没法做饭会很冷。   做为个懂事的孩子,她分得清轻重缓急。   “拉煤的?”张济不知道有多久没听到过这个具有年代感的词语了,诧异接过来看了眼游戏名字,平常加的游戏好友太多,没印象,“你好,我是张济,您哪位?”   然后,嘴没能再合上。   梁星剑已经开始定妆,见经纪人失魂落魄走来,皱眉:“怎么了?”   张济声音飘飘的:“刚才,刚才YYDS战队联系我。”   梁星剑不打游戏,完全没听说过这个名字,他看了看周围,淡淡道:“我知道了,回头再详说。”   想来是代言或者站台之类的邀请,此刻公共场合,不适合谈工作。   张济梦游般缓慢摇头,结结巴巴道:“不是工作,他们,他们发来邀请,邀请你的姑奶奶参加职业比赛。”   梁星剑:“.......?”   就打了局游戏,然后接到职业战队邀请?   化妆师也是个资深玩家,他刚来一会,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惊讶道:“YYDS战队吗?我知道,去年拿了联赛亚军,很厉害的,据说队员年薪最低也接近七位数,梁老师,您的姑.......啊,多大了?”   娱乐圈艺人年龄身高是个迷,但梁星剑是个成年人,姑奶奶最少也得四十往上吧。   这个年龄打职业比赛?   “对不起啊梁老师,我没那个意思。”化妆师连忙道歉,真诚道,“能接到邀请,您的姑奶奶绝对很厉害。”   梁星剑也想知道这个问题。   可看完完整比赛,只知道梁墩墩杀了二十多个人,拿到了MVP,至于怎么厉害,完全没概念。   定妆结束接近傍晚。   梁墩墩跟着待了一天,车子晃晃悠悠宛如摇篮,上车立刻昏昏睡去。   梁星剑把小小的身体抱在怀里,望着窗外景色陷入沉思。   张济负责开车,他表情就没正常过,前面红灯,梦游般不知道呢喃还是什么:“我上热搜了。”   梁星剑敷衍嗯了声。   作为他的经纪人,一年下来怎么也得上个四五次,正常。   张济猜到他的想法,忽然诈尸般兴奋递过手机:“和你无关。”   热搜尾巴的词组,不是圈内人还真看不懂。   #吴腊梅最妖艳#   普通玩家完败职业玩家本身爆炸性够大的了,加上百里守约这个英雄自带的特殊光芒,让比赛剪辑视频足足获得十多万点赞。   梁星剑翻了下评论区,看不懂专业术语。   张济叹气摇头,感觉此刻的梁星剑就是头牛,而他正在弹奏生命最灿烂的曲子。   没错,作为经纪人他算成功的,有梁星剑,还有好几个发展不错的流量,但游戏圈,他是个王者都上不去的菜鸟。   接到职业战队的那份激动,如果非要形容,就像人到中年蓬头垢面整天忙于孩子忘记自己甚至忘掉性别的家庭妇女,忽然接到维密走秀邀请。   如果邀请的真是他就好了。   张济回到现实,认真道:“星剑,不考虑下邀请吗?”   他真的为梁墩墩考虑。   四岁半的孩子,第一次接触游戏就击败职业选手,天赋强的无法找到合适语言形容。   接受邀请,哪怕最终失败,但这个年龄这个战绩,将会成为最特殊的小明星,不亚于参加综艺带来的曝光率,到时候代言各种通告,流量之大说不定比梁星剑差不到哪里去。   梁星剑态度让他意外,没像参加综艺直接拒绝。   后视车镜里的梁星剑看起来有点疲惫:“我问问她的意思再说吧。”   小姑奶奶尸化基本确定和情绪有关,现在任何事,梁星剑不敢轻易做主。   车到小区,梁墩墩宛如充满了电,立刻活蹦乱跳去找小伙伴,梁星剑则赶紧向爷爷汇报今天情况。   张富强那边没啥事,父亲刚做完心脏手术,打算等彻底稳定再告知真相。   对于游戏表现,梁星剑有个大胆猜测,增强的可能不止力气和速度。   比如反应力等等。   他定妆的时候特意下载了游戏玩百里守约,大概明白梁墩墩引起职业战队感兴趣的原因,那长而细的瞄准方式要想准确击中敌人,再有天赋也得练习,而不是第一次玩便能做到百发百中。   小姑奶奶的反应力,预判等等,极有可能——远超正常人类!   院子外,梁墩墩只见到李妮妮一个小伙伴,男孩子今晚要看什么比赛,没时间出来玩。   李妮妮对于她能去剧组羡慕极了:“快给我说说,是不是有很多很多的帅气大哥哥?”   李妮妮和妈妈有一个共识,帅哥,大部分都在电视里,现实中很少很少见。   梁墩墩老老实实摇头:“我没注意看。”   “太可惜了。”李妮妮表情宛如看到有人去了宝石山却空手而归,她化身狗血剧女主,抓住梁墩墩肩膀剧烈摇晃,“梁墩墩,你为啥不看呀,为啥不看呀。”   梁墩墩被摇的如同飓风中的小树,说话自带回音:“因为我有未婚夫了呀,不能随便看别的男人。”   李妮妮不摇了,梁墩墩像极了奶奶喜欢看的农村电视剧里的苦菜花女主,太封建了,女人应该像妈妈说的那样,青春就那么几年,不能委屈自己,任性一点,想怎么来就怎么来。   她不喜欢这样的女性,但梁墩墩会踢球,男生崇拜,还是梁星剑的小姑姑。   正纠结怎么开口,眼神忽然一亮,指着前方低声道:“哇哦,刘英光~~~”   梁墩墩对她这个表情不陌生,第一次见到梁星剑眼睛也这般亮晶晶的,顺着目光看去。   小区路灯刚刚亮起,朦朦胧胧的夜色中,是一个看起来差不多同龄的男孩。   李妮妮捂住胸口,羞答答提高嗓门:“刘英光,晚上好呀。”   随着男孩转身,梁墩墩的眼睛也亮了。   男孩的肩膀上,扛着只深灰色的猫!   那猫似乎死了,侧身搭在男孩肩膀,露着软乎乎胖嘟嘟的肚子,前爪和后爪自然下垂,随男孩走路晃来晃去。   梁墩墩震惊了:“你刚打猎回来吗?”   这个架势,像极了猎人扛着刚打死的猎物下山。   男孩淡淡看了她一眼,语气不屑:“城市里有野生动物吗?”   梁墩墩不知道。   七十年前山上有野兔野猪,七十年后,还没来得及问呢。   这时,深灰色的大猫忽然慵懒伸了个懒腰,懒洋洋瞅了眼面前的两个人类幼崽,张张嘴,换了个姿势。   “原来它没死啊。”梁墩墩从没见过猫会这样,她印象里的猫,都是灵活而机警的,很少接近人类,思索片刻道,“难道它喝醉了?”   过年的时候有个亲戚喝醉,爸爸就是这样把人扛走的。   “你不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它没喝醉。”男孩刘英光一本正经道,“它只是因为信任,完全的信任,才有这样不设防的姿势。”   梁墩墩第一次听到这样的道理,小心翼翼道:“我可以摸摸它吗?”   大灰猫的毛发看起来油光顺滑,梁墩墩猜测或许刚抹过头油。   男孩皱眉,仔细打量她,似乎在考虑什么,片刻叹口气:“摸吧,只能摸一下。”   梁墩墩注意力全在大灰猫身上,没发现男孩表情不耐烦,快速摸了下赞叹:“真滑呀。”   手感太好了。   梁墩墩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做对比,感觉自己完败,又叹道:“它真乖呀,你刚才说信任,可以教教我吗?”   梁墩墩曾经喜欢过一只猫。   有段时间家里进了老鼠,妈妈从亲戚家借了只胖嘟嘟的三花猫,只用了不到一周,家里的老鼠便被抓光了。   梁墩墩崇拜强者,她认为,抓老鼠这点上,三花猫远胜自己。   可三花猫不接受她的友情,每次见到自己靠近,要么飞快走开,要么张开嘴凶人。   “教不来的,卡特刚满月就到我家来了,那时候我还没出生,我妈把他当孩子一样疼。”刘英光拍拍肩膀上宛如尸体的大灰猫,语气惭愧,“我的出生,夺走了原本独属于他的爱。”   梁墩墩感觉三观被炸裂:“你,不,你妈把他当孩子,也就说,他是你哥哥?”   第一次听说把猫当孩子疼的。   梁墩墩喜欢猫不假,但那个喜欢和家人无关。   刘英光语气淡淡纠正他:“不是哥哥,严格来说,我得喊他一声叔叔。”   梁墩墩:“.......叔叔?”   “猫的寿命比人类短很多,通常十五年左右,极少数可以活到二十年。”刘英光一本正经道,“卡特今年六岁了,相当于人类的中年,按年龄算的话,自然比我大一辈。”   梁墩墩被震惊的无以复加,仿佛看到外星人:“那你平常喊他叔叔吗?”   “不喊。”刘英光叹气摇头,“我想喊,但是我爸不让,他说不想多个弟弟。”   梁墩墩平生第一次遇到社交障碍,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好了,说那么多,应该满足你的好奇心了。”刘英光挺挺肩膀,把快滑落的大灰猫顶上去,“就这一次,以后请不要再打扰我。”   梁墩墩完全跟不上思路,惊讶道:“为什么?”   她对大灰猫很有兴趣。   刘英光淡淡一笑:“我三十岁之前不会考虑谈恋爱的,任何女孩,不仅仅只针对你,所以,请打消你所有想靠近我的念头,没结果的。”   梁墩墩:“.......?”   他在说什么?   这时,一直低头娇羞状的李妮妮说话了:“刘英光,你误会了,梁墩墩和别的女孩子不一样,她有未婚夫了。”   刘英光英气的眉毛皱起:“有未婚夫了?莫非你整容了,实际年龄二三十?”   梁墩墩大概明白了,这个男孩子误以为自己对他有想法。   虽然不知道怎么产生的误会,但事关婚姻大事,必须要说明白。   梁墩墩一字一句道:“我订的娃娃亲。”   “娃娃亲?那你的父母可真够封建的,拿你未来的幸福开玩笑。”刘英光似乎对这个远古名词非常有兴趣,振振有词道,“我看过类似的报告,娃娃亲,上个世纪非常流行,双方父母因为关系亲近结亲,但婚姻幸福总归要看两个人,这牵扯到性格,爱好,甚至包括星座是否合适等等.......”   梁墩墩很多话听不懂,被说的两眼快冒星星了,她不想自己的婚事被陌生人拿来讨论,忍不住打断:“你是苍蝇精吗?”   李妮妮则双手轻拍,歪头可爱装:“哇,刘英光,你懂得真多。”   “我不是苍蝇精,按照神话小说设定,苍蝇不可能成精。”刘英光微笑看向李妮妮,“你俩看起来关系不错,她的未婚夫叫什么,也是我们小区的吗?我认识吗?”   李妮妮重色轻友本性暴露:“对呀,梁墩墩,你的未婚夫叫什么呀。”   梁墩墩本来不想回答的,但架不住李妮妮拉着胳膊哀求,不耐烦道:“不住这里,叫刘红军。”   “刘红军?”刘英光震惊道,“这么巧,我爷爷也叫这个名字。” 第16章   “世界上叫刘红军的有很多!”   梁墩墩在心里大喊一声,转身就走。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男生,懂的似乎比她还多,思想清奇(想喊猫叔叔),但又那么让人讨厌。   “你别走,还没说完呢。”刘英光不依不饶追上来,“不要担心,现在法制社会,违背妇女意愿是违法行为,你可以求助妇女儿童权益保护协会。”   梁墩墩:“......”   苍蝇好像飞进了脑子,嗡嗡的响,她有说过不愿意吗?   她只是不想大庭广众之下讨论婚姻大事。   李妮妮苦口婆心附和:“对呀,墩墩,你听刘英光的吧,他懂的可多了,我妈妈说,女人一定要嫁给爱情。”   梁墩墩:“.......”   老脸都丢光了。   惹不起,总躲得起。   梁墩墩加快步伐,眼看就要甩掉两人,就听刘英光一声大喊:“卡特,给我追上去。”   放猫咬人?   电影里就这么演的,坏蛋追不上我方革命英雄,放大狼狗咬人。   梁墩墩不怎么害怕,她力气大的很,一脚可以轻易踢开,但不想伤害大灰猫,毕竟它只是奉命行事。   担心的画面并未发生,大灰猫闪电般追上来,和她并驾齐驱,还自动调整速度,始终保持平行。   这时,对面走来个老太太,笑眯眯挥手:“卡特真乖,又陪主人跑步呢?”   梁墩墩礼貌向老太太打过招呼,跑出一段低头惊讶道:“原来你在陪我跑步?”   大灰猫似乎能听懂,叽叽歪歪不耐烦回应。   梁墩墩曾经想过能拥有一只狗狗,她在前面跑,狗狗后面追,迎着风,漫山遍野的炮,运气好的话还能抓到兔子。   现在兔子抓不成了,或许可以一起抓老鼠。   卡特跑起来顺拐,但不影响身为猫咪的英姿,它似乎非常熟悉路段,前方路边有块供居民短暂休息的青石,隔着大老远,它奋力跃起,仿佛一头穿梭在森林里的小豹子。   远方万家灯火一盏一盏,小路弯弯,两边大树组成条巨大的穹顶,在尽头处,组成一扇仿佛通往未知方向的大门。   梁墩墩这是第一次仔细感受七十年后的城市夜晚,梦幻又神秘,仿佛童话世界。   步伐下意识来快。   大灰猫卡特渐渐跟不上了,它奋力过人类幼崽,直挺挺瘫到路中央,以一个仰卧起坐的姿势抬头,叽叽歪歪一阵怒骂。   “啊,对不起,我跑的太快了,忘记了你的腿太短。”梁墩墩读懂了它要表达的意思,连忙诚恳道歉,“你很累了吧,我抱你会好不好?”   见卡特没拒绝,小心翼翼蹲下身。   梁墩墩没有过毛茸茸的玩具,但没有哪个小女生不喜欢毛茸茸。   卡特是只英短,毛发浓密茂盛,软乎乎,暖暖的,圆球般的大脸胖嘟嘟,如果不叽叽歪歪骂人,看起来可爱极了。   梁墩墩心瞬间被萌化,她生怕抱的不舒服,两只胳膊平伸,宛如新手爸爸第一次抱孩子般紧张,又像托着奄奄一息受伤的战友。   卡特第一次被这样抱。   它很快适应,脑袋和四只爪爪软绵绵耷拉下来,随小姑娘走动摇荡。   同时,以为刚才太过剧烈奔跑,它张开嘴,吐出粉红色的小舌头。   一人一猫没觉得哪里不对。   认出卡特的还好,习惯了它躺尸般的姿势,不认识的,纷纷投来震惊目光,大晚上的,小姑娘举着猫的尸体散步,有热心肠上前柔声询问,需不需要帮助。   梁墩墩回答几次有点累,她不想回家,想和卡特多待会,又怕刘英光追来,干脆举着卡特哪里人少去哪里。   也不知转到了哪里,迎面走来一对老夫妇,男的倒背着手,女的挽着男的胳膊,两人步履蹒跚轻轻依偎着,看起来恩爱极了。   梁墩墩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她忽然想到个被忽略的问题。   弟弟七十四岁了,所有的小伙伴都七十多了,那么,未婚夫刘红军也七十多了。   他会不会结婚了?   如果结婚了,自己该怎么办?   “咦,是卡特。”擦肩而过时,走在路外面的老太太忽然停下,她仔细打量梁墩墩,“小姑娘,你是谁啊,以前好像没见过你。”   卡特似乎在小区很受欢迎,一路上人不少人打招呼,梁墩墩以为又遇到认识的,礼貌答道:“奶奶好,我叫梁墩墩。”   她没发现,走在里面的老头像被蜜蜂蜇了般,身体剧烈晃了下。   梁墩墩也仔细打量老太太,真诚道:“奶奶,你好漂亮。”   老太太头发全白了,但夜色遮住了满脸岁月,只剩个朦朦胧胧的轮廓,她穿了件月白色旗袍,美的仿佛电影里的女特务。   老太太没吱声,她看了身边的老伴,艰难转过头:“你说,你叫梁墩墩?”   梁墩墩老老实实点头。   “卡特,你先下来。”老头忽然说话了,声音听起来微微发抖,他摸摸索索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   人老眼先老,七十年光阴让他的眼睛早已不再明亮,眼前模糊的影子,像极了故人,可是,故人早已离去。   卡特一改骂骂咧咧的作风,听话跳下来,亲热在老头裤脚蹭来蹭去。   梁墩墩被骤然亮起的灯光照的下意识转过头。   “孩子,别害怕,你是英光的朋友吧,我们是他的爷爷和奶奶,你看,卡特可以作证。”老太太声音也带着不正常的颤音,她蹲下身,轻轻抓住梁墩墩胳膊,眯起眼。   刘英光的爷爷奶奶?   梁墩墩下意识脱口而出:“你叫刘红军?”   梁墩墩的时间只过去几天,虽然不敢确定对方是不是同一个人,但呼喊熟悉的名字,语气一模一样。   刘红军,手里的手机哆嗦的不成样子,灯光照亮黑夜又融入黑夜,光影闪烁,仿佛一个荒诞又美丽的梦。   那一模一样的可爱脸蛋。   已经很久未出现梦里,快要被岁月模糊的脸蛋。   时光仿佛轮回,刘红军苍老声音短暂回春,他喊出了一声和七十年一模一样的声音:“墩墩?”   小院里,梁星剑正看爷爷发来的图片。   梁正清有了新收获,从某拍卖所买到本印有某朝皇帝私人印章的古籍。   野史记载,这位皇帝晚年痴迷炼丹,曾下令从全国收集所有相关书籍,甭管大小门派,是真是假,收了再说。   这本古籍,残缺的很厉害,其中介绍的某门派像极了如今的清源道馆,只可惜关键处丢失。   梁正清已经找了专门的修复专家。   传来的照片里,用红线标出了几个关键字眼:活死人,尸皇,玉体等等。   梁星剑苦笑,感觉走向来奇幻,他现在知道,小姑奶奶比起正常的活死人,足足提前了三十年苏醒,难道说是尸皇?   听起来像极了灵异小说或者游戏里的BOSS。   正摇头感叹,身后一声巨响,吓的差点把手机仍地上。   上好的精钢院门被重重推开,差点就飞出去。   梁星剑:“.......”   下意识以为人在片场看到了特效。   小小的人儿冲进来,满脸泪花,肩膀一抽一抽的。   梁星剑快习惯了梁墩墩装大人样,习惯了她的懂事,唯独没习惯她属于年龄的真正一面,吓得赶紧迎上去:“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似乎因为看到熟悉的人,梁墩墩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我,我离婚了。”   梁星剑:“.......什么离婚?”   “刘红军,刘红军他有老婆了。”梁墩墩悲痛之下顾不得大人人设,“我,我怎么办呀。”   梁星剑:“......”   他自然已经知道刘红军结婚,可是,这事打击那么大吗?   粗重脚步声和呼吸声同时响起。   两个七十多的老人跑的差点喘不上来气:“星,星剑是吧,我是你刘爷爷,我,我刚才看见了墩墩,墩墩是不是跑这里来了?”   刘红军不知道具体情况,他明白自己这番话有多荒诞,可来不及解释。   院子里有很多花草树木,四五岁的孩子太小,他眼神又不行。   飞快看了几眼什么都没发现,急的推开梁星剑往院子里走:“墩墩,是你吗?我是红军呀,你来看我了是吗?”   就像一场梦,可是梦里的故人刚相认,就嚎啕大哭跑了,莫非在地下受了什么委屈?   刘红军老伴赶紧解释:“星剑呀,你别害怕,我俩真的没看错,真的是你小姑姑,一点都没变样。”   梁星剑不知道该说什么。   看到来人的瞬间,小姑奶奶躲到了墙角已经茂盛的芍药丛后。   再结合刚才的话,分明不想见老两口。   “对对,没看错,墩墩,墩墩啊。”刘红军不知不觉老泪流了满脸,他声音带了哭腔,颤巍巍见东西就凑过看,甚至喷壶都没放过,拿起摇了摇哀求道,“墩墩,你在里面吗?”   梁星剑想笑眼睛又发酸,老人情绪太过激动,大概把喷壶当成了神灯,以为小姑奶奶成了灯神。   他出生的时候,小姑奶奶走了几十年,听着小姑奶奶故事长大,尊敬,但不怎么想念。   老人们就不一样了,那是他们最好的伙伴,用生命保护了他们的伙伴。   梁星剑忽然理解了老人们为何年年祭日都要齐聚清源山,那是一个约定,一个关于人生,一个只有他们才懂的约定。   院子就那么大。   刘红军终于想起什么,他打开手机手电筒,佝偻着身子,仿佛个询问大地的问号。   老太太走过去,轻轻挽住他的胳膊,用身体支撑住老伴的身体。   得知姑奶奶的娃娃亲也住这里,梁星剑特意了解了刘红军的情况。   胃癌晚期,做完手术正在做化疗。   他看不下去了,悄悄走过去,拉住老人胳膊,悄悄指了指墙角芍药丛方向。   下一刻,梁墩墩愤怒的声音响起:“你个叛徒!我白疼你了!” 第17章   梁星剑以大人思维先入为主,感觉没有什么。   就像李妮妮从花圈上摘了朵白菊花送他表白般,四五岁的孩子不懂爱情,更不懂婚姻。   两家大人关系好定了娃娃亲,当时风俗好像只口头约定,即使正式下聘,七十年过去,刘红军爷爷结婚人之常情,不结婚才不正常呢。   但当看到芍药花丛后面的小姑娘,心莫名抽了下。   作为一名有追求的演员,梁星剑对各种人的表情进行过深入学习研究。   小姑娘满脸泪痕,梗着脖子,表情哀伤又愤怒,仿佛被全世界背叛。   梁星剑下意识低声道:“姑奶奶,对不起,我错了。”   梁墩墩忍住哽咽使劲摇了摇头:“我不接受。”   知道内情的梁星剑暂时都没理解,更何况啥也不清楚的刘红军了。   刘红军不爱梁墩墩,那时的他只有四岁半。   他爱梁墩墩,比其他小伙伴更爱。   因为两人娃娃亲关系,梁墩墩平日里除了梁正清,最关心的就是他了。   他的父亲是军人,从小教他做个勇敢的男子汉,见疯子挥舞菜刀冲进教室,他暗暗攥紧小拳头,鼓足勇气打算和疯子拼命,被梁墩墩拉住。   梁墩墩说:“我去。”   刘红军不同意:“我力气比你大。”   “但是你比我笨。”梁墩墩把吓的浑身哆嗦,宛如只小鹌鹑躲在怀里的梁正清推给他,“照顾好我们的弟弟。”   很多年过去长大成人,刘红军才想起被忽略的细节。   照顾好我们的弟弟,而不是我弟弟。   梁墩墩是班里公认最聪明的孩子,她向拿着菜刀的疯子甜甜微笑:“叔叔,陪我玩捉迷藏好不好,你先躲,如果赢了我请你吃水果糖。”   疯子脸上的狰狞退去一点点,他嘴里流出了口水,嘿嘿傻笑:“水果糖?捉迷藏?好呀好呀。”   这个疯子心智只有几岁,很多小孩以能欺负他为荣。   病痛和化疗带来的折磨,让刘红军时常意识混乱,看到熟悉的身影,他一时分不清现实还是梦境,记忆宛如被猫咪玩过后的线团,呢喃道:“墩墩,你回来了呀,有没有受伤?”   梁墩墩往墙角缩了缩,仿佛无路可走的猫咪:“刘红军,你走吧,以后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你生气了吗?”刘红军记忆又回来了,“墩墩,这些年正清生活的很好,大家也都很好,你,你是来接我的吗?”   如果阴曹地府派来的引路人真的是墩墩,他走的毫无遗憾。   刘红军老伴被说的满眼老泪,她知道这个陪伴自己几十年的男人时日无多,哽咽道:“墩墩啊,以后还请你多照顾他。”   死了几十年的故人活生生出现在眼前,或许真的像老话说的,来接老头子了。   “我不会接他走的!”梁墩墩脸色忽然大变,仿佛听到了什么可怕的事,跺脚尖叫,“你俩走,立刻走。”   梁星剑想哭又想笑,这都什么和什么。   他自然明白梁墩墩为何大怒。   双方交流根本没在一个频道。   梁墩墩以为的接人,大概以为刘红军和老伴离婚,履行俩人的娃娃亲。   “红军爷爷,我姑奶奶的情况有点特殊,一时半会说不清,您先回去。”梁星剑低声说着掏出手机,拨通爷爷电话,“具体发生了什么,您把刚才的事告诉我爷爷,他会告诉您,回头咱们再详聊。”   小姑奶奶生气后果很严重。   好不容易把老两口哄出小院,梁星剑回来立刻再次真诚道歉。   小孩子的世界干干净净,有时候很大,大的可以把一切都给你,无条件信任你的全部,有的时候很小,一颗糖果可以成为好朋友,也可以就此绝交。   他刚才暴露姑奶奶藏身地点的行为,可能就是那颗糖果。   道歉起了效果。   梁墩墩不再那么气呼呼的,过了会恨恨道:“我对你太失望了!”   梁星剑感觉像极了爷爷骂自己时恨铁不成钢的语气。   “是是,我让您失望了。”梁星剑不知道失望从何处来,但经验告诉他,距离最后的原谅只差一步,他福至心灵,往前走几步对着墙壁大声喊道,“我错了,我自己罚站。”   对于小朋友来说,罚站应该算很严重的了吧。   梁墩墩的心一点点软下来,她性格本来就宽容大度。   不原谅怎么办呢?   对方是自己的亲孙子,她虽然只有四岁半,但是是长辈是亲姑奶奶,哪怕再委屈,也不能跟一个晚辈太过计较。   她真的很委屈。   所有的零花钱给了,还打算继续攒彩礼钱,全心全意的去疼,可结果得到什么?关键时刻背叛!   要知道,背叛自己人的行为非常严重,会被孤立,没有哪个小朋友喜欢和这样的人玩。   梁墩墩挥走委屈,强行挤出个笑:“好了,我原谅你了。”   梁星剑长长松口气。   有孩子的朋友经常抱怨如何辛苦,尤其教育问题不知该如何下手,他现在感觉自己更不容易,别的父母说不通可以用身份压制,甚至可以适当惩罚。   可他呢?   是个货真价实的孙子,对方是货真价实的祖宗不说,生气有可能导致尸化!   梁星剑感觉改天真的要找个儿童专家好好请教番,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作为梁墩墩的监护人,不仅保护人身安全,还要解决成长道路上出现的各种问题。   当然,先解决眼前的。   梁星剑酝酿下情绪,温声道:“刘爷爷今年快七十五了对吧,你看呀,我三十多不结婚外人都会被人说老光棍,如果刘爷爷一直等你不结婚,别人会怎么看?”   刘爷爷时日无多,说不定明天就要过来,而梁墩墩不懂生死别离,态度摆明了不想见。   只要能解决问题,他不惜承认老光棍这个带点耻辱性的称呼。   梁墩墩蔫不拉几摆摆手:“我懂。”   她刚才只是一时接受不了现实,但现在冷静下来了。   就像村里那些没了丈夫或者妻子的,过不了几年还会再婚,换做她自己,刘红军睡那么久,大概率也会和别人结婚。   梁星剑仔细观察她的表情:“可你看起来还是不高兴。”   梁墩墩再次摆手:“你不懂。”   “按真实年龄算的话,我今年快三十了,比您大二十多岁,所以很多事,我应该比您懂的多一些。”梁星剑做事很少拖泥带水,遇到问题就解决,如今两人关系诡异,他监护人身份屡屡被辈分压制,继续下去只会更被动,应该让梁墩墩慢慢接受年龄压到辈分。   等了片刻见梁墩墩毫无反应,又耐心道:“要不试试说出来,看我说的有没有道理好不好?”   梁墩墩宛如心情不好,却不得不勉为其难哄孩子的大人打起精神:“你成亲了吗?”   梁星剑:“.......没有。”   梁墩墩继续:“谈过女朋友吗?”   梁星剑:“.......也没有。”   梁墩墩叹口气:“所以说你不懂。”   一个没成亲,还是个三十多老光棍,怎么能懂女人的那些事呢?   社会某些方面好像对女人不公平,比如同样没了爱人,男人肯定会再娶,而不少女人会单身拉扯孩子,好像女人对待感情更忠诚一些。   梁墩墩虽然也不太懂,但没少听隔壁婶婶们感叹,离过婚的女人,不好找婆家,即使找,也只能找离过婚的,给别人当后妈。   梁墩墩艰难憋住一大包眼泪,不能让大人孙子担心。   这晚,梁墩墩选择了自己睡。   当关掉台灯,黑暗笼罩房间,她把头埋在被窝里,宛如只迷路找不到爸爸妈妈的小鸵鸟。   她想爸爸妈妈了。   爸爸妈妈在,什么都不用管,可以解决任何问题。   她好累,不想当长辈。   满月大概因为太胖,等升至头顶时,夜早已深了。   小区安静,宠物狗大都不会看家,随主人睡的昏昏沉沉。   “梁墩墩”掀开被子,如那晚一般走到落地窗前的满地月色下,看不见的银色光点,如同铁屑遇到吸铁石,浩浩荡荡冲进她的体内。   如此同时,下方不知道多少米的地底深处,一具还未完全凝聚成人性的白骨忽然坐起,它打量下四周似乎在思考什么,然后轻轻抬脚,踏着坚硬泥土,宛如走楼梯般,一步步走了上来。   露出地面刹那,月光几乎带了声音呼啸涌上,瞬间凝聚出一身血肉。   只不过依旧是残缺的。   白骨似乎对这副造型不太满意,跳到隔壁小院。   隔壁女邻居晚上刚洗过衣服,半干不干挂在院子里。   白骨先拿起件粉红色外套放在身上比量,似乎对颜色不满意随手一扔,接着拿起件黑色胸罩,他歪着头,迟疑片刻戴到头上。   衣架上就胸罩这么一件黑颜色的。   剩余花里胡哨的衣服再没有一件满意的,最后,勉为其难,把一件蓝底白格床单披在身上。   搞完造型,白骨抬头。   月光凝聚了血肉,却只凝聚了皮囊,白骨没有眼珠,两个空荡荡的黑洞看向窗后沐浴月光的“梁墩墩”。   此刻的梁墩墩如第一次尸变般,没了眼白,空洞、黑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眼睛亮了下,像听到什么召唤,推开卧室门,一步步走到白骨面前停下。   “不错,不错。”白骨围着“梁墩墩”打量几圈,声音沙哑刺耳,仿佛声带是骨头做的,他指指梁星剑的卧室,“去,杀了他。”   “梁墩墩”点点头,转身,抬起的腿又放下,再抬起又放下,身体似乎不受控制。   短短几米距离,她走了足足好几分钟,等手碰到通往屋内的门要拉开的瞬间,身体忽然开始剧烈摇晃。   白骨跟上来,柔声催促道:“听话,去杀了他,想一想白天的愤怒,他背叛了你。”   这话像带了某种力量,一个“梁墩墩”战胜了梁墩墩,推开门,直直走向梁星剑卧室,但也就在这时,空洞的黑瞬间散去,重新变的清澈。   梁墩墩跑了出来。   白骨惊讶了:“咦,这么强烈的自我意识?”   梁墩墩害怕极了。   比拿着菜刀的疯子还要害怕,她本来就怕黑。   可屋里睡的,是弟弟的亲孙子,不能躲。   梁墩墩握紧拳头:“你是床单怪吗?”   “床单怪?”白骨转个圈,蓝白色床单随风飘起,他诧异道,“难道这不是长袍?”   梁墩墩忽然就不那么害怕了,故事里妖怪都是青面獠牙见人就吃的,眼前的这个妖怪有点傻,她眨眨眼:“是长袍,妖怪叔叔,你穿上真好看,一定有很多女妖怪喜欢。”   “妖怪叔叔?差点忘了你的年龄。”白骨发出沙哑低笑,“你叫梁墩墩是吧。”   梁墩墩大惊失色,连连否认:“我不是!我不叫梁墩墩。”   妖怪如果知道小孩子的名字,会趁睡着的时候勾魂!   白骨哈哈大笑,没再问,宛如打量什么宝贝般深深看了梁墩墩好几眼,转身跳出小院,像武侠电影里飞檐走壁般,蹦到树梢,转眼不知道去了哪里。   高档社区,保安二十四小时值班。   此刻凌晨两点多,值班保安按照固定路径巡逻完毕,长长打了个哈欠。   其实也就走个过场,现在社会治安不比以前,好的很,再说小区里到处是都是监控红外报警啥的,小偷才不来这里呢。   凌晨的小区空空荡荡,再晚归的也该回来了。   一名保安放心掏出香烟,递给同事一根。   没有居民,可以安心抽根烟休息会。   同事掏出火,刚凑过去,一股呼啸风声从头顶掠过,火苗变成了生日蜡烛,灭了。   两人同时惊讶抬头。   一片蓝白色的.......不知道啥东西,宛如神话里的魔毯飞过树梢,飞向远方。   保安嘴里的香烟掉在地上:“那是啥?床单?”   “好像是。”同事保持抬头的姿势,“怎么飞过去的?没有风呀,难道有人放风筝?”   这个猜测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两人对视一眼,看到彼此眼中恐惧的小人,床单下面,好像有个人........   清晨曙光洒下,梁墩墩爬起来,揉揉眼,昨晚她做了个非常非常可怕的梦,院子里来了个床单怪,没有眼睛,没有嘴巴,还知道了她的名字!   家里就俩人。   梁墩墩下意识想找梁星剑,跑到卧室门口又停下。   不能说,会吓坏大人孙子的。   也不能告诉弟弟。   梁墩墩不敢在屋里待了,飞快穿上衣服跑向院子。   不出所料,小伙伴们已经到了,蹲在隔壁院子的前面,低头激烈讨论着什么,听到门响,李妮妮兴奋抬起头:“墩墩,快来,我们发现了个西。”   梁墩墩蔫蔫走过去:“什么东西,蚯蚓吗?”   随着几天的接触,梁墩墩发现自己和小伙伴感兴趣的点经常不一样,比如草丛里的蚂蚱,树上的毛毛虫,都会让李妮妮他们兴奋的乱蹦乱叫。   几人蹲着的地上,有个大洞。   梁墩墩打量片刻:“你们刚挖的?今天要玩挖坑游戏吗?”   “不是我们挖的,早上过来就有了。”池子明兴奋跳进坑里又爬出来,比划道,“比我还粗,肯定是什么动物的洞,梁墩墩,你知道吗?”   梁墩墩不止足球踢的好,还认识各种昆虫,鸟儿,见过野兔等野生动物。   梁墩墩蹲下抓了把泥土,泥土带着新鲜的味道,迟疑道:“好像是獾,但獾怕人,怎么会在这里挖洞?”   不止獾了,所有动物的洞穴几乎都远离人类。   几人也想起这个道理。   李妮妮遗憾叹口气:“要是刘英光在好了,他什么都懂,肯定知道洞怎么来的。”   听到刘英光,梁墩墩忍不住想起自己离婚女人的身份,情绪顿时低落。   李妮妮立刻察觉:“墩墩,怎么了?”   平常早上的墩墩元气满满,今天像泄了气的皮球。   梁墩墩本来不想说,但她不会说谎又心软,没一会被李妮妮缠的投降,老老实实坦白。   男生们惊呆了。   未婚夫有了别的女朋友?   这种事他们毫无经验,不知道怎么安慰。   还好有李妮妮。   “好事呀,包办婚姻本来很少有幸福的。”李妮妮扶住梁墩墩肩膀,淡定道,“墩墩,你应该庆幸,我妈妈说过,结束失恋最好的办法,是赶紧开始新恋情。”   梁墩墩摇摇头,不怎么认同这个观点,也不想。   但只有她不认同。   男生们看向梁墩墩的眼神亮晶晶的。   梁墩墩的男朋友,等于未来女球王的男朋友!   还可以天天一起踢球!   “你们都不行,墩墩这么优秀,一定要找个更优秀的。”李妮妮其实挺想梁墩墩选小伙伴其中一个当男朋友的,那样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但现在墩墩处于失恋状态,需要鼓励。   李妮妮高声道:“比如刘英光!”   梁墩墩:“.......”   可算了吧。   她现在当然知道刘英光和刘红军的身份了,按照辈分,比梁星剑还小一辈,要叫自己祖姑奶奶。   众男生可不理解小女生曲里拐弯的想法,听到刘英光名字,眼神暗淡。   池子明对梁墩墩没有想法,想了想沉声道:“刘英光可以。”   如果是男性绝对可以进国家队的女球王,一般人的确配不上。   “你也觉得可以是吧。”李妮妮见曾经高冷的前男友附和,来兴趣了,亲热拉住梁墩墩胳膊,“墩墩,你对刘英光印象怎么样?要说实话哦。”   梁墩墩头大,她明白小伙伴是在安慰她,以李妮妮的脾气,不回答会一直追问个不停,随口敷衍道:“还行吧,只是........”   只是性格非常讨厌。   这句话没能说出来。   一声轻咳打断她,旁边树丛后,走出一人一猫。   梁墩墩:“......”   李妮妮也被这戏剧性场面给惊呆了:“刘英光,你怎么在这里?”   “不是故意偷听你们谈话,卡特每天固定在这里大小便,它今天有点便秘,蹲的时间长了点。”刘英光举举手里的垃圾袋证明自己没说谎,他礼貌解释完毕,目光转向梁墩墩,“你的遭遇我都听到了,我很同情,但抱歉,请收回你的想法,我不会因为怜悯而去喜欢一个人的。”   梁墩墩:“.......”   以前的刘红军好像不是这个样子?他随了谁呢? 第18章   梁墩墩幼儿园还未毕业,没学过自恋两个字,但此时产生了类似感受。   不过对方是刘红军的孙子,怎么都算自己的晚辈,她这个曾姑奶奶不能太过计较。   大人的恩怨和小一辈无关。   梁墩墩温声道:“你放心吧,我喜欢谁,都不会喜欢你的。”   曾姑奶奶和曾孙子,乱了辈了。   刘英光皱眉:“我是不是说的太重,伤害到你了?”   池子明不乐意了,沉声道:“刘英光,你说话注意点。”   自家兄弟,啊,不是,自家姐妹,好像也不对,总之自己人没那么厚脸皮。   刘英光一本正经道:“抱歉,我也是好意,我真不想再看到类似的悲剧发生。”   李妮妮星星眼拍手:“英光,你好善良啊,处处为人着想。”   梁墩墩:“......”   听不懂在说什么。   “墩墩,你刚搬来,不知道刘英光有多么优秀。”李妮妮宛如推荐自己偶像的忠诚粉丝,把梁墩墩的脑袋重新转过来郑重道,“他是个天才,不亚于你踢足球,他懂包括英语在内的三门国际语言,粤语东北话等好几种方言,还有乐器........”   梁墩墩毫无兴趣,强行转移话题:“这个洞到底怎么回事?”   注意力立刻被转移,毕竟刘英光天天见,洞可不是。   刘英光刚才听到了众人谈话,蹲下身观测片刻:“有可能是蟒蛇!”   众人吓的一激灵:“蟒蛇?”   不比别的动物,蟒蛇?太可怕了。   “春天,万物复苏,也是动物交pei繁衍后代的季节,这个时候,为了幼崽的安全,动物特别警惕,绝对不会在拥有近万人的小区安家。”李英光丈量下洞口,振振有词道,“按照洞穴尺寸,只可能是蟒蛇了——一条刚刚冬眠醒来的蟒蛇,唔,今天最高温度二十五度,符合条件。”   李妮妮想到什么,惊恐看向四周:“那,那蟒蛇呢?会不会在草丛里?”   “蟒蛇最长尺寸十多米,即使幼年期,也早被人发现了。”刘英光表情变得严峻,紧紧盯着洞口道,“它应该还在洞里。”   众人:“.......真的?”   池子明快吓哭了,刚才还跳进洞里呢,差点给吞了。   梁墩墩也害怕了,她不怕老鼠蟑螂,唯独怕蛇,下意识往人多的地方靠了靠。   距离最近的,恰好是刘英光。   刘英光没说话,意味深长看了她一眼。   梁墩墩:“.......”   看懂了。   很多男生喜欢拿毛毛虫吓女生,吓的女生往身上靠,差不多反过来的意思。   两人真正关系暂时不方便说,为了让这个晚辈彻底放心,梁墩墩和蔼道:“英光,我没那个意思。”   刘英光面色一变,接着叹口气:“你这叫欲盖弥彰。”   梁墩墩茫然:“什么章?”   其他人也不懂。   刘英光无奈摆摆手:“称呼都改了——算了,我们继续说蟒蛇,得想办法把它引出来。”   众人眼光大亮:“怎么引?用火吗?”   “小区有明文规定,不允许放火,清明也不行。”刘英光不知不觉成了大家的主心骨,他掏出纸笔飞快写了句什么,向躺在四仰八叉地上宛如尸体般的卡特招招手,“卡特,便秘好点没?帮我回家拿样东西。”   卡特骂骂咧咧爬起来,叼住纸条,走了。   梁墩墩知道卡特聪明,但还是被震惊了:“它好听话!”   刘英光淡淡道:“它不白拿的,报酬一盒罐头。”   卡特再回来时,身上帮了根长棍形,中间带孔的东西——一根笛子。   来自七十年前的梁墩墩再怎么聪明,条件在那放着,能认识笛子就不错了。   其他人不同。   信息大爆炸时代,足不出户知天下奇闻异事。   池子明一脸不可思议:“你会控蛇?”   他看过部纪录片,叫印度的那个国家有种非常古老的职业,舞蛇人,用笛声驱动蛇跟着翩翩起舞。   李妮妮眼里的星星快掉出来了:“刘英光,你懂的好多呀。”   就连梁墩墩也不得不佩服,刘红军,真的有个好曾孙子。   “我没试过,主要没机会接触蛇。”刘英光似乎习惯了被崇拜目光包围,坦白道,“但我有研究过舞蛇人吹的曲子,应该能吹的出来。”   众人连连点头,催促他赶紧吹。   刘英光闭目微微思索,下一刻,古怪的笛声响起。   笛子属于中国的传统乐器,除了梁墩墩,他们或多或少从各个渠道听过,甭管什么曲子,大都是悠扬婉转的,比如名曲牧笛。   但刘英光吹的舞蛇曲,是平的,偶尔起伏时,刺耳绵长。   其中一个男生坚持不住了,他早上没去厕所,又舍不得回家,夹住腿请求梁墩墩:“墩墩,我可以借你家厕所吗?”   得到允许,一溜烟跑进屋。   一首催人尿下的曲子结束,洞口,毫无动静。   梁墩墩想到个可能性:“会不会语言不通?”   老师说过,动物也有语言的,这条蟒蛇长在自己国家,刘英光吹的印度曲子,没准听不懂什么意思。   刘英光目露思索:“很有可能。”   他可以保证,曲子绝对没吹错。   只能再想别的办法了。   几个人围住洞口发呆,这时,某栋楼上的窗户打开,一名中年女人探出窗户大喊:“宝宝,回家吃饭了。”   喊的正是那位去借厕所的男生。   如此关键时刻,没人舍得离开,宝宝站起身,大喊:“我和刘英光在一起呢。”   这话好像有某种魔力,中年妇女声音立刻柔下来:“哦哦,这样啊,哈哈哈,好,不用急着回来,多玩会,玩多久都行。”   梁墩墩皱眉。   她对此画面不陌生,大人喊回家吃饭,最好立刻乖乖回去,晚了会挨骂,怎么就变了呢?   李妮妮看出她的疑惑,小声道:“这是刘英光的光环之一!”   刘英光就是传说中别人家的孩子,整个小区只要有孩子的,没人不知道他,私下来不知道叮嘱过多少次,多和刘英光一起玩,仿佛这样就能变得一样聪明。   有了英光光环,众人全都逃脱回家吃法魔咒。   一直到梁星剑出来。   梁墩墩大手一挥,热情道:“来我家里吃饭吧。”   梁星剑:“.......”   一二三四五六七,加上梁墩墩一共八个孩子。   姑奶奶真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吃什么?   还好有外卖。   最高兴的是李妮妮了,光明正大跑到梁星剑的卧室连连自拍,还扑倒床上打了好几个滚。   梁墩墩忍不住小声问:“你到底喜欢谁?”   最早喜欢池子明,然后换成梁星剑,好像又非常喜欢刘英光。   李妮妮毫不犹豫道:“当然都喜欢呀。”   梁墩墩更迷惑了:“可是法律只能和一个人结婚。”   “你太古董了,结婚?我才四岁半。”李妮妮举起四根半手指,“男朋友不一定是老公,喜欢又不等于结婚,懂吗?”   不放心假装路过门口的梁星剑:“.......”   现在的小姑娘,那么可怕吗?   听着意思,他最多算个试验品,备胎都算不上。   孩子间有很多自发形成不成文的规定,比如一些小秘密不能让大人知道。   早餐送来,自觉凑到一块继续讨论蟒蛇,他们声音很小,时不时警惕看眼梁星剑。   梁星剑也不感兴趣,《爸爸回来了》下周开录,节目组明天要上门拍摄先导片,他正看张济传来的流程表时,无意点开了物业群。   一个晚归的业主正滔滔不绝诉说昨晚的离奇经历,他看到条床单从小区门口上空飘过,且拍到了视频。   视频模模糊糊的,只能勉强看请天上的确飘过个蓝白色物体。   众业主脑洞大开,有说阿拉伯魔毯的,有说不明飞行物的,总之,无法体会发视频业主的震撼心情。   这时,署名隔壁门牌号的业主说话了:“这是我家的床单呀,昨晚洗过晒在外面,结果早上醒来发现没了,我正想问问业主呢?”   梁星剑没再看,春天风大,估计昨晚起风了吧。   梁墩墩众人吃过饭,再次齐聚洞口,提出一个个计划,比如往洞里灌水啥的,一个个又被否决。   又是刘英光给出最后解决方案,去保安室查监控。   洞口泥土新鲜,昨天还没有,按照时间推算肯定昨天晚上,看看监控就知道到底是什么了。   来自七十年前的土包子梁墩墩,完全不知道监控是啥.......   一句话也插不上,只能傻乎乎听小伙伴不停说陌生名词。   但当她搞懂去做什么,犹豫道:“大人应该不会同意吧。”   这下不用李妮妮解释,众小伙伴齐声道:“没事,刘英光可以。”   监控室不像门岗,负责看守的是一位上了年纪的爷爷,他喜欢下象棋,然后,是刘英光的手下败将。   梁墩墩:“.......”   “这不是主要原因。”刘英光严肃纠正道,“我们虽然小,但也是业主,如今发现未知危险,有权利查看事发地点监控。”   监控室大爷对刘英光到来非常高兴,听到要求,犹豫了下同意,他业务看上去怎么熟悉,一边费劲操作一边絮叨道:“早上那几个年轻人刚来查过,说什么昨晚看到了天上有个人飞,好像距离你们说的什么洞不远。”   梁墩墩想起昨晚的梦,礼貌道:“爷爷,是个什么人飞呀。”   “那我就不知道咯。”监控大爷伸出一指禅按了下结束键,“好了,时间选好了,你们慢慢看,我眼睛不行,就不帮你们看了。”   洞口位于绿化丛里,距离最近的监控摄像头也有好几米,而且因为角度原因,只能拍到一点。   路灯下的黑白画面,飞虫不时划过一道道痕迹,偶尔有野猫路过,眼睛变成两朵渗人的白光。   梁墩墩又想起昨晚那个可怕的梦,她打个哆嗦,下意识想抓李妮妮胳膊。   记忆中,李妮妮紧挨着她。   的确抓到了,就是人不对。   刘英光惆怅叹口气,没等他说什么,围在显示屏前的众人忽然齐齐一声惊呼:“那是什么?”   洞口之前是块平地,一个干瘦、看起来像人的东西凭空钻了出来,它晃晃脑袋,新鲜泥土纷纷掉落。   孩子再怎么着也是孩子,他们之前不过当成一场新鲜好玩的探险游戏,但真正看到画面,吓的小脸煞白,再没了之前的兴奋。   监控大爷在暖洋洋春色下打着呼噜。   刘英光镇定上前,敲下暂停键仔细打量片刻,沉声道:“应该是外星人。” 第19章   刘英光小天才名声响亮,女孩爱慕,男孩佩服,听到他语气笃定,众熊孩子恍然大悟,立刻信了。   视频模模糊糊看不清楚细节,但人形,矮小,四肢纤细,可不像极了科幻剧里刻画的外星人形象。   只有梁墩墩努力思考状,片刻后终于忍不住道:“外星是哪个省?”   她能熟背全国所有省份以及世界重要国家,可七十年前,别说四岁半的孩子了,老师都不一定听说过这个词语。   众人看她的眼神像看外星人:“你竟然不知道外星?我们住在地球知道吧,外星人,就是指住在别的星星上的人,比如月亮。”   竟然有人不知道外星人?   “确切说应该叫像我们人类一样的智慧生命。”刘英光解释的更详细,他表情严肃,眼神闪亮深邃,仿佛闪闪的银河,“茫茫宇宙,人类绝对不是唯一的智慧生命,你抬头看到夜空里的每一颗星星,除了极少数人类可以探测的外,都有可能存在别的文明。”   土包子梁墩墩什么时候听过这样高大尚的谈论,她知道月亮上住着嫦娥玉兔还有吴刚,但从未想过,星星上也住了人。   梁墩墩直勾勾看着李英光,一个从未想过、崭新神秘的世界缓缓拉开。   刘英光皱眉,欲言又止,他见过太多这样崇拜的目光。   “刘英光,你太棒了。”这种时候李妮妮怎么可能不站出来,“刘英光,听说你有个天文望远镜,可以让我看看吗?”   “不可以,只有我喜欢的女孩才可以看。”刘英光盯着梁墩墩一字一句道,“可惜,暂时还没有动心的。”   提前说了吧,免得多浪费口舌。   梁墩墩今天听到的新鲜名词太多了:“天文望远镜?那是什么?”   李妮妮一脸向往:“就是能看到很远很远地方的东西,我爸爸说,天气好的时候,能看清月亮上的月海和环形山!”   梁墩墩震惊的险些没站稳。   月亮上有月海还有山?能看到?   她看向刘英光的眼神几乎发光。   刘英光:“.......我再重复一遍,我只可以带喜欢的女孩......”   “我知道,我知道。”梁墩墩挥手打断他,急切道,“那,如果是你的长辈呢?比如姑奶奶什么的。”   她必须看!活到四岁半,从未有东西对她的吸引力这么大!   反正刘红军欠她的,看看他孙子的什么望远镜理所应当。   刘英光睿智小脑瓜这次没能分析出个结果,女生常见表白的方式,大都送糖果点心奶茶,也有想表现贤惠灵巧一面的,送纸星星卡片等,长辈什么套路?   思索无果,李英光只好顺着话里的意思回答:“那当然可以,不过,我的姑奶奶已经去世。”   梁墩墩放下心来,送他个慈祥的微笑。   搞定!   李英光:“........”   为什么笑的如此让人毛骨悚然?   同样神秘生物,比起青面獠牙的吃人妖怪,外星人让众孩子感觉兴奋,激动,谁没看过超人电影?谁没个奥特曼变形金刚等玩具?   刘英光也不例外,他懂的多不假,但幻想照进现实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刘英光沉声道:“我提议,成立特殊秘密小队,谁想报名参加?不参加也可以,但必须发誓,绝对不可以泄露今天的事情,包括爸爸妈妈等一切家人,如果违反——发动全小区通缉令!”   没有人不想参加,一双双小手迫不及待同时举起。   刘英光满意点头:“好的,第一件事,给小队起名字,大家可以踊跃发言。”   众孩子的表情可以用肃穆来形容了,又是外星人,又是专门的秘密小队,内心悸动简直无法形容,只要一声令下,可以贡献出所有压岁钱。   李妮妮也被传染,严肃道:“无敌小魔仙?”   无敌两个字,是她想到的极限了。   被否决,太女孩子气,一点都不威风。   池子明:“炎黄如何?”   被否决,如果外星人发起战争,容易泄露队员国籍身份。   轮到梁墩墩,震声道:“□□好。”   众人表情茫然:“什么意思?”   他们从未听说过这个名词。   梁墩墩也不明白,队伍名字肯定要响亮,她就想到了这个经常在大喇叭里听的口号。   被否决,不知道啥意思。   最后,有人灵光一闪:“叫星光怎么样?”   咋一听像小队灵魂刘英光,还符合小队气质。   获得一致通过。   星光小队志在宇宙,却未能免于人类俗套,紧接着,让人更激动,宛如新学期选班干部的流程开始。   刘英光和池子明当选为正副队长,剩余几名男生按照数字,分别担任一二三队长。   梁墩墩感觉太不严谨,质问道:“那没有队员吗?”   刘英光回答的意味深长:“都是队员,为了地球人类,我们随时都最好了奉献一切的准备,对不对?”   男生们脚后跟一碰,歪歪扭扭敬礼,如果不是怕吵醒睡熟的保安大爷泄露机密,恨不得大声嘶吼。   刘英光看过一点管理学,队伍刚刚成立,尽量纷争少一些,凝聚力多一点,刚才队员们争的脸红脖子粗,职位只是个虚名。   他刚才考虑的非常周到,比如按照每人姓氏第一个字母排列顺序对应大小数字,有效避免了争番位的风险。   还剩两位女生。   李妮妮早已规划好自己的职业路线:“我要当女秘书。”   霸总,女秘书,听起来就会发生点什么。   刘英光一眼看透她的想法,郑重道:“秘书的工作量很大,记录会议内容,联系队员,随时可能的发生的琐碎小事,你确定要当吗?”   队伍的确需要个秘书,但刘英光心仪人选是梁墩墩,因为后者身上有股朴实的气息,看起来更能吃苦。   李妮妮面露迟疑:“这样吗?”   她以为的秘书工作范围送送咖啡,送送文件,怎么队里的秘书听起来宛如保姆?   可除了秘书想不到别的。   李妮妮咬咬牙:“确定。”   反正不行就辞职呗。   只剩梁墩墩了。   梁墩墩可谓遭遇人生滑铁卢,她向来是中心,不论男生女生,踢毽子丢沙包还是打仗,从来未被边缘化过。   可今天,不用小伙伴说,自己都感觉到了。   她什么都不懂。   梁墩墩不自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优点和擅长的地方,就像老师说的那样,鲜花需要绿叶衬托,一个集体,别管能力大小,只要努力付出就行了。   梁墩墩环视众人,一字一句道:“我要当保安队长。”   这个名词还是刚刚学会的,不然本来要说当民兵队长。   热烈,神圣又庄严的气氛进来了奇怪的东西,众人面面相觑,他们虽然还没踏入社会,但通过电视等渠道,已经对社会有了基本的认知,比如李妮妮职业定位就非常准确。   女保安队长?   “墩墩,女生打架打不过男生的。”李妮妮拍拍脑袋,提议道,“要不你当文员吧,咱们一个办公室。”   让梁墩墩分担会议记录啥的,她负责送咖啡送文件。   梁墩墩用行动证明,她环顾四周。   监控办公室很少接触业主,乱七八糟放了很多东西,角落里,摆着刚送过来好几大桶矿泉水。   梁墩墩在众人不解目光中走过去,一手拎住一桶,轻松举到头顶。   众人:“.......”   他们对矿泉水桶不陌生。   一名体格相对强壮的队员不信邪,双手抱住一桶,脸蛋憋的通红,只抱到胸口位置。   队员震惊汇报自己的感受:“我大便都快挤出来了。”   “你好恶心呀。”李妮妮嫌弃瞪他一眼,自己也上去试了试,试出了蜻蜓撼石柱的美感,她甩甩手,“墩墩,你力气好大呀,莫非你练过举重?”   梁墩墩早有准备,淡淡道:“我学过武术。”   这是梁星剑叮嘱的,类似大力水手的身份不能随便告诉别人,如果不小心泄露就这么说。   一名小伙伴质疑:“我也上过武术培训班,为什么没有练出这么大的力气?”   梁星剑没教过。   梁墩墩眨眨眼:“我在少林寺学的。”   一阵吸气声。   他们显然都知道这个如雷贯耳的名字。   不论什么设定的武侠剧,少林武当,都是名门正派的代表,尤其少林,似乎人人都是高手,哪怕一个扫地的老僧。   小小的武术培训班自然不能比。   再无人质疑,看向梁墩墩的眼神不亚于看到她踢球时。   刘英光点评道:“看来你的父母很独特。”   他少有遇到超出认知的事,当前社会面对学前儿童的培训班众多,女生喜欢的钢琴舞蹈绘画,男生的乒乓球散打游泳,从未听说过有送孩子去少林寺的,如果有机会,真的想见见如此另类的神圣。   “那你都学什么了?龙抓手罗汉拳大力金刚掌如来千叶手?”说话的小伙伴是个武侠迷,宛如报菜名般一口气问道,“少林七十二绝技,你学了几个?”   梁墩墩后悔了,她这些听都没听过。   七十年前,万人空巷引起巨大轰动的武侠电影少林寺还未上映,也没有金庸老爷子的小说。   梁墩墩大概听出什么意思,绞尽脑汁想了半天:“学了胸膛碎大石。”   众人:“.......啥?”   梁墩墩硬着头皮再次重复:“胸口碎大石。”   胸口碎大石,应该算武功招式吧。   空气死一般寂静,大概见到真正的外星人也不会有更多震惊了吧。   眼见小伙伴兴趣点偏移轨道,刘英光果断发布上任的第一条命令:全体集合,向外星人洞口出发。   刘英光觉得以后要特别留意梁墩墩,她似乎有很多古怪的经历,这让她成为了个不安定分子,不知不觉破坏队内气氛,进而可能导致队员分心,影响作战计划。   一个团队就怕有这样的的成员。   尽管刘英光不得不承认,他也挺好奇的,如果没有外星人事件,大概率会像其他人一样,要让梁墩墩现场表演个胸口碎大石。   刚刚组建的星光小队个个精神抖擞,他们自发按照幼儿园那般按照高矮个,排着整齐的队伍,浩浩荡荡杀向外星人洞穴。   来到洞口,一二三数字工具人队长分散四周警戒——第一,保护我方不被打扰,有个良好的工作环境。   第二,防止不知情大人靠近惊扰外星人。   可爱的小孩子就没事了,外星人也是人。   这份工作本来应该由保安队长梁墩墩负责,但被李妮妮严肃阻止。   太阳升起来了,会晒黑皮肤。   男生们答应的非常痛快,于是梁墩墩就这样得以进了核心高层。   然而听了几句就听不下去了,什么虫洞时空跳跃,什么星际飞船。   梁墩墩每个字都能听懂,加在一起一句也不懂,仿佛走错教室,来到了隔壁中学。   她一点点往后挪,挪到卡特身边。   卡特对人类幼崽的行为毫无兴趣,四爪朝天躺在草地上睡的不省人事,软乎乎毛茸茸小肚子散发的魅力无人能拒绝。   梁墩墩刚把手伸过去撸了一下便被发现。   刘英光严肃道:“梁队长,第一次警告,请注意场合。”   梁墩墩代入两人辈分,给他个宠溺的慈祥微笑:“好的,英光。”   刘英光:“........”   如此亲昵称呼和笑容怎能让人不多想?   星光小队的第一次活动结束的很快,英光光环可以免疫父母回家的攻击,但免不了幼儿园铃声。   到上学的时间了。   临走时,小心掩埋好洞口,还拉了个微信群。   目送小伙伴们蹦蹦跳跳的身影消失,梁墩墩惆怅叹口气,剩她自己了,她也想上幼儿园,更想能拥有部手机。   慢吞吞回到家,看见躺在沙发四仰八叉宛如卡特附身的梁星剑,更堵心了。   这个不争气的孙子,为啥就放着好好班不上,当什么艺人呢?   幼儿园算了吧,学费,午餐费,虽然花不了多少钱,但也是笔支出。   手机更不用提了。   这样下去不行,即使她给攒够彩礼钱,那以后呢?结婚后肯定生娃娃的吧,不能让曾孙子像自己一样学都上不起。   得想个什么办法!   梁星剑如果知道姑奶奶此刻的心路历程,估计能给跪了,抬头看见姑奶奶几乎快皱一起的小脸蛋,满肚子的话硬生生憋了回去。   刘红军爷爷老伴刚才来电话了。   世界上大概没有一种相逢,能比的上故人死后七十年重生。   刘红军爷爷住院了,想见梁墩墩。   想到姑奶奶昨晚的样子,梁星剑也叹口气,算了,等过几天再说吧,未搞清楚尸变的真相之前,不能让姑奶奶太过情绪起伏。   一大一小对了个眼,心里路程宛如两辆并行疾驰的火车,同样的惆怅,方向却不一样。   夜幕落下,华灯亮起,梁墩墩今晚打死都不敢一个人睡了,她想起了那个可怕的梦,那个床单怪。   如果换做任何一个正常的大人,地底的深洞,保安大爷说的空中飞过的人,都能立刻联想到什么。   然而梁墩墩再怎么聪明,只有四岁半。   又先入为主,认为做了个噩梦,她甚至忘记了自己力大无穷堪比大力水手。   当然不能告诉梁星剑,怕他害怕,也有失长辈身份,大人怕黑会被笑话的。   还好梁星剑啥也没问。   即使两个人,当关掉灯,屋内一片黑暗,梁墩墩还是捂紧小被子,人生第一次失眠,时不时看向窗口方向。   小孩子心智不成熟,童话书是真的,当然,爷爷奶奶说的吃人妖怪也是真的。   这一夜,没有梦到床单怪。   第二天天刚亮,《爸爸回来了》节目组工作人员便赶到,简单沟通后开始安装摄像机,梁星剑从未上过真人秀,和导演坐在角落低声交流。   这可把梁墩墩给急坏了。   她不像很多的城市孩子怕生,过年的时候,家家户户出门拜年,人比这多了去。   家里来那么多客人,大人孙子竟然不招呼,坐那里像个大爷似的和人说话。   好在几天下来,已经知道怎么烧水了。   梁墩墩认真数清人数,跑到厨房拿出杯子,发现新的问题。   不知道茶叶在哪里。   梁星剑似乎从来不喝茶。   白开水招待客人,显然不太礼貌,又不能去问。   梁墩墩无奈打开橱柜,她见梁星剑拉开过,里面有各种不知道啥作用的瓶瓶罐罐。   梁墩墩一件件拿起来看,努力辨认上面的字:酱油,盐,黑胡什么粉,花什么粉........终于,眼睛一亮,找到想要的东西了!   没人注意跑来跑去的小姑娘在干吗。   节目组副导演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女性,她看起来好像有点不舒服,眉头紧皱调试刚刚安装好的一台摄像机,然后,就听到奶声奶气的声音:“姐姐,请喝水。”   节目组来不是做客,是工作的,车里有矿泉水等常用物质。   女导演转身没看到人,愣了下低头见是小女嘉宾,连忙笑道:“好的,谢谢你,真是个乖孩子。”   她一时间搞不清孩子自己这么做的,还是大人故意教的。   水滚烫,大姨妈今天来了,正想喝杯热水。   看颜色,大概是咖啡。   女导演原本按下的怀疑忍不住又冒了出来,转头飞快瞄了眼客厅里的梁星剑,顶流看来不简单呀,不过可惜,拍摄还没开始呢,白用心了。   她心里冷笑一声,不动声色端起水杯放到嘴边,想吹几下,然后闻到了熟悉的甜味。   这是.......红糖水?   女导演愣住了,然后,她看到梁墩墩又端着热气腾腾的水杯出来,递给组里年龄仅次于她的一个同事,也是杯.......红糖水。   梁墩墩非常懂礼仪,刚才数人数的时候已经按照年龄和性别排好了顺序。   节目组总导演也得到杯热气腾腾的红糖水,他年龄最大,不过坐在客厅里,按照距离被分到后面。   “这是红糖水吧。”节目组总导演想不起上一次喝红糖水是多少年前,看着梁墩墩忙活的身影感叹道,“你这位小姑奶奶,大概率会火。”   作为节目的总导演和策划者,几季下来接触过不知道多少孩子。   不是所有孩子上了节目都会火。   他知道了一部分真相。   不比其它综艺,爸爸回来了录制时有直播,这是节目能火的原因之一,经常发生很多突发事件。   但对于梁墩墩,有点危险,她来历太过骇人。   张国强张导大概算生平第一次放下原则,亲自找到他。   综艺导演怎么能和国际大导演比。   节目导演受宠若惊,但他也是有原则的人,听到要各种照顾,同意也不是,不同意也不是,最后,见他实在为难,张导告诉他个秘密:梁星剑的真实身份。   节目组导演真的有被惊到。   梁氏集团有钱其次,最主要的,不像其他企业,做善事很大部分原因为了塑造品牌形象,是真真实实的,从不宣传,很少通过别的渠道,而是据说有专门的部门。   他也是上一季去某山区录制时无意发现的。   梁星剑竟然一直隐瞒这么个可以让星途瞬间起飞的真正身份。   当然,他不知道,张导暴露这个秘密,真实原因是为了掩饰更大的秘密。   为了这份真实的善心,他答应了。   摄像机安装调试完毕。   今天录制先导片,为明天的直播预热,以采访内容为主。   布置好的阳台上,梁墩墩一动不动,双手放在膝盖,表情严肃平视前方,她第一次见摄像机,感觉像极了县城照相馆的照相机,下意识摆出照相的姿势。   工作人员不纠正她,忍不住笑:“墩墩,你为什么参加这个节目?”   梁墩墩不敢眨眼,生怕拍出来的照片闭着眼,听到这个问题一愣,表情看起来特别有喜感:“要说实话吗?”   工作人员微笑:“当然了。”   梁墩墩其实到现在都不知道节目是什么,她按照自己的认知,当成份工作。   对方给钱,等于雇佣了她。   也就说,所有的工作人员,都等于是领导。   不能说谎。   “小姐姐,你先等下啊。”梁墩墩站起来,跑到窗户玻璃飞快看了眼,放心了,梁星剑在客厅呢。   工作人员大概明白,集中精神,经验告诉她,好素材要来了。   确定梁星剑听不到,阳台又只有两人,梁墩墩先让对方保密,然后伸出三根手指头,严肃道:“有三个原因,第一,我家剑剑快三十了,再不结婚,就是个老光棍了,我想给他赚彩礼钱。”   正观看同步录像的梁星剑:“.......”   热搜预定了。 第20章   准顶流梁星剑平日里随便露个脸都能空降热搜,更别提这样值得全民调侃的称呼了。   他似乎提前看到了明天的热搜——老光棍梁星剑!   除了哭笑不得,心里还有种说不上来的滋味。   望着显示器那双明亮的眼眸,忽然明白那句白疼你的话了。   从泛黄的两张一元纸币,再到操心他的婚姻大事,小姑奶奶,真的用她超年龄的所有来对待自己。   他从小听着小姑奶奶的故事长大,而对于姑奶奶,他是一觉醒来多出来的大孙子。   这其中除了神秘的血缘,还有更大原因来自那颗人间少有的金子般的心。   她能用生命守护伙伴,更何况他这个更亲近的家人了。   阳台内,工作人员差点没把刚喝下去的一腔红糖水给吐出来,她艰难咽下去:“梁老师肯定会很感激你。”   等这段播出去,未来很长一段时间,梁星剑估计离不开老光棍这个称呼。   “不用他感激。”梁墩墩摆摆手,一本正经道,“当家长的不求别的,只要他好好的就行了。”   工作人员:“……”   她现在完完全全相信了,梁墩墩绝对不是梁星剑的私生女。   工作人员提前替观众问出疑惑:“你为什么认为梁老师拿不出彩礼钱?”   现代社会,流量意味着金钱,梁星剑随便接个通告的酬劳可能就等于普通人一年的收入,更不用片酬等代言费了,难不成他要娶的姑娘是某皇室公主?   梁墩墩欲言又止,她能分得清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也知道家丑不可外扬,最终屈服于金钱——怕不说话实话被节目组开除。   再次确定四周无人,梁墩墩压低声音道:“他欠小张钱。”   那天两人视频通话,张济语气强硬命令大人孙子必须怎么着,说到他需要养家糊口的啥的,不是欠钱是什么。   工作人员没跟上节奏:“小张?”   梁墩墩指指屋内:“就是头发不多的,剑剑的同事。”   工作人员:“.......知道了。”   屋内,原本乐滋滋想着明天热搜盛况的张济眼前一黑,差点哭了,连忙站起来猛摇手:“别听小孩子瞎说,星剑不欠我钱的,真的不欠,哎呀,你们怎么这种眼神?相信我好不好?”   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这段坚决不能播!不然不定衍生出多少个匪夷所思的版本,他会被活活骂死的。   除了知道梁星剑真实身份的总导演,所有工作人员持怀疑态度。   小孩子肯定听到什么了。   梁墩墩说完后悔了,欠钱的事如果传出去,更不好找媳妇了,连忙补充道:“我家剑剑虽然欠钱,但是个好孩子,那天看到有小朋友被车撞,他毫不犹豫去帮忙救人——很快就能还上,真的,我会帮他一起还的。”   负责采访的工作人员也感觉发现了什么天大的秘密,哪里还敢再继续问下去,转移话题:“好的,我相信,现在我们说说,参加节目的第二个原因是什么?”   明星都是人设,私下里什么样的都有,梁星剑能欠经纪人钱,没准吸那啥,赌那啥的呢。   梁墩墩表情变得郑重,一字一句道:“我想赚钱上学,长大了做个对国家有贡献的人。”   工作人员:“.......”   赚钱上学?莫非她在梦游,录制的不是明星和萌娃,而是关于山区孩子上不起学的慈善报道?   她不信。   都什么时代了,再没钱,也不至于学费都交不起,哦,也说不准,幼儿园费用的确贵的吓人。   节目导演也听得一头雾水,低声问:“孩子还没上幼儿园?”   梁星剑苦笑点头:“还没,刚接过来没几天,以前在......山里,那啥,山里没幼儿园。”   他疏忽的地方太多了,怕小姑奶奶身份暴露,暂时没考虑过上幼儿园的事,却忘记了四岁半孩子需要什么。   工作人员感觉面临职业生涯最大的挑战,小姑娘每一句话都好像隐藏着天大的机密,她艰难想到个应该不会出意外的问题:“墩墩,长大了想做什么?”   “当科学家!”   回答果然正常。   工作人员松口气,微笑道:“真好,具体哪方面的科学家呢?”   梁墩墩抬头,目光深沉看着蔚蓝天空:“我要研究飞机,到时候,百姓出门可以在天上飞,一个小时就能到首都。”   工作人员:“.......”   不是,飞机早就有了啊。   听这意思,孩子不知道飞机?   屋内,梁星剑头大了。   还好可以用年龄找借口,不然让人怀疑的地方太多。   综艺节目不是幼崽大课堂,工作人员面临死胡同,只好再转移话题:“总共三个原因,最后一个是什么呢?”   梁墩墩揪住衣角,蚊子般哼哼道:“还想买个手机。”   工作人员:“.......”   没法问了,请求导演换个人吧。   梁星剑到底遭遇了什么?不,私下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梁星剑不想解释,巴不得注意力全集中到他身上,忽略小姑奶奶众多疑点。   家里空间有限,两人的采访轮着来,都在阳台,见那边结束,他刚站起来,梁墩墩急火火拉开们,仿佛有什么天大好事向他神秘招手:“剑剑,快,赶快过来。”   梁星剑温和微笑:“怎么了?”   真是天大的好事,想都想不到的那种!   他被摁倒椅子上,要求注视前方,千万不能眨眼。   梁星剑:“这是.......”   工作人员眼神空洞:“拍全家福。”   刚才梁墩墩问她可不可以拍照,她说可以。   摄像机摁个暂停再截图就等于照相了。   然后梁墩墩就可怜巴巴发出请求,她能说什么呢?总不能拒绝吧。   七十年前拍全家福可是天大的事,梁墩墩想很久了,她遭遇到难题,拍全家福有讲究的,大人在哪里,小孩子按照身高在站哪里。   按理说,她是长辈,应该坐在中间,大人孙子坐她怀里或者站身边。   梁墩墩抬头打量大人孙子身高,显然都不适合,坐她怀里,她太小撑不住,站一边,感觉活像站了头长颈鹿。   搞清楚状况,梁星剑麻木蹲下。   这样总可以了吧。   蹲下的他,差不多和小姑奶奶一般高。   宣传片目的让观众熟悉嘉宾背景,有个基本的了解,两人采访结束,还有段室外拍摄,不过不重要,当做背景衬托。   节目组给安排了买菜环节。   小区对面就有家连锁超市。   梁星剑标准的顶流出门装扮,大口罩,墨镜,棒球帽,遮的严严实实。   爸爸回来了没有剧本,追求真实的亲子内容,但毕竟是综艺,完全放开不现实。   要求两人大手拉小手。   来到超市门口,梁星剑身体猛地顿住——摄像机里的画面是这样的显示的,实际是,本人被拉住了,很大力那种。   梁星剑:“.......”   幸好走的慢,不然胳膊能脱臼。   节目组只安排了一名摄像,拍两人各种场合各个角度的背影啥的,没有佩戴拾音装备。   梁星剑飞快打量眼身后隐秘拍摄的摄像师,再低头,然后一愣。   梁墩墩面沉如水,甚至带了怒气。   一路走来,他都没说话也没做啥,怎么了?   梁墩墩仿佛面对犯错的孩子,气归气,声音却柔和:“剑剑,人可以贫穷,但绝对不能做坏事,一旦做了,这辈子就完了。”   梁星剑茫然:“谁要做坏事?”   梁墩墩:“你。”   梁星剑:“.......我没有啊。”   梁墩墩叹口气:“你说谎,我都看出来了。”   梁星剑干脆从早上开始回忆,自感问心无愧:“我要做什么坏事。”   梁墩墩一字一句道:“你想偷菜!”   帽子口罩墨镜,遮的严严实实,一副不敢见人的样子,不是偷菜做什么。   “剑剑,我知道咱们家现在挺困难的,但我妈,就是你的——”梁墩墩遇到辈分难题,只好默念辈分歌,得出答案继续语重心长道,“你曾奶奶经常说,人穷不能志短,咱们老梁家三代贫农,哪怕穷的吃土也没做过对不起良心的坏事。”   梁星剑:“.......”   曾奶奶都搬出来了。   搞清楚状况,他哭笑不得。   他今天才知道原来在姑奶奶心里自家那么穷,本打算节目组走后叫上爷爷一起——有种直觉,自己说了小姑奶奶大概率不信,认为故意骗她。   先解决眼前的。   梁星剑组织语言,给一个四岁半,还是来自七十年前的四岁半孩子解释粉丝有多可怕太难了。   他也不想打扮成这样,但没办法呀,最直接的问题,认出来后被围住疯狂拍照。   梁墩墩眉头紧皱,粉丝她知道,冬天的时候土豆炖粉丝,白菜炖粉丝,怎么叫这个呢?   “她们因为喜欢你才这样对吗?”梁墩墩按照自己的理解疑惑道,“这是好事呀,我每次考试拿第一,也会被围住。”   梁星剑哭笑不得:“可能有点不一样,人数比你那个多。”   梁墩墩还是疑惑:“那你可以拒绝。”   梁墩墩感觉成人孙子问题真不少,昨晚背叛她也就罢了,关起门来一家人,但现在不行,遇到事情不能总逃避,要面对,要想办法解决,几句之后干脆不再劝,拿出长辈身份命令道:“把帽子眼镜摘下来。”   梁星剑:“.......行吧。”   梁星剑做好了心理准备,他宛如赴死般一件件摘下,警惕看向周围。   暂时没人。   没了墨镜,世界变亮,五彩更斑斓,摘下口罩,他闻到春风吹来路边樱花的淡淡清香。   梁星剑不知道多久没这样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了。   足足过去好几分钟,身边人来来往往,别说认出他来的,连多看一眼的都没。   梁墩墩皱眉:“没人认识你呀。”   梁星剑心情从紧张怕别人认出变成迫切需要人认出,尴尬道:“可能,可能没仔细看吧。”   只能这个原因了。   超市人来人往,这会至少过去上百人,怎么可能一个认识他的都没有。   梁墩墩暗暗摇头,不忍心揭穿大人孙子。   又发现大人孙子一个新毛病:说谎!   其实顶流只能算有一部分人疯狂喜欢,但距离家喻户晓远的很,真正的国民脸熟,是一部部经典作品和经典角色的累计。   超市位于里面,路两边是各种门店,其中有家味道不错的烘焙连锁。   老板经验丰富,见到走来的一大一小两人,立刻热情招揽:“小朋友,刚出炉香喷喷的小饼干,要不要尝一尝呀?”   不同她说,梁墩墩早闻到了。   第一次进七十年后的商场,眼睛快不够用的了,比县城国营供销社大了无数倍,比幼儿园都大,至于小学,她没进去过不能确实哪个大。   梁墩墩咽了下口水,礼貌道:“谢谢叔叔,我不喜欢吃饼干。”   梁墩墩知道饼干,那个很大很远,叫上海的城市才生产,很贵很贵,据说一包就要五毛钱,还得用点心卷。   五毛钱,相当于她半辈子的收入!   压岁钱一年只有一次,亲戚们有的一毛,有的五分,加起来才一块。   “这样啊,那尝尝这个吧。”店老板拉开柜台玻璃,端出个小巧蛋糕,“黄桃奶油的,酸酸甜甜的,保证好吃。”   梁墩墩.......口水快流下来了。   黄桃——黄桃罐头,生病时才有的福利,冰冰凉凉,又酸又甜,吃一口,再喝一口甜甜又浓稠的罐头水,病好像好了不少。   梁墩墩没法说话了,满嘴口水,说话绝对会流出来,使劲摇头。   梁星剑要是连这个看不出,那白活了,他笑的不行,掏出手机示意老板给个支付码。   小姑奶奶太爱了,这么嘈杂的环境他都听到咽口水声了。   然后,胳膊再次被拉住。   “好吧,我的确想吃。”梁墩墩知道自己的表现有失长辈身份,索性大方承认,低声道,“你的心意,姑奶奶心领了,但咱们家现在的情况不允许,剑剑,等你有钱了再来买好不好?”   说完转向店老板,大声道:“麻烦您收起来吧,我们今天出门忘记带点心卷了。”   孙子毕竟是大人,不能让他在外人面前丢脸。   没带点心卷,有钱也没法买。   店老板:“啊,哈?”   他楞了好几秒才想起这个小时后听过的名词,嘟囔道:“小孩子跟奶奶看年代剧看多了吧。”   大人也是,没钱直接说呗,啊不,应该是舍不得买。   梁星剑捂脸,想带口罩带墨镜,店老板目光啥意思他懂,太丢人了。   一路走来太艰难!   走进超市,梁星剑果断直奔蔬菜区,买完赶紧回家,给爷爷打电话,一起解释钱的事。   超市紧靠高档社区,有专门对应的无公害和国外进口水果。   梁星剑拿起包只有三个西红柿的精美盒子。   想要管理好身材,很多东西不能吃。   这个进口的西红柿,三个三十块,个头不大,但口感非常好,像很多现代人经常抱怨的那样,有小时候的味道。   买回家早餐可以夹面包,中午糖拌西红柿,小姑奶奶肯定爱吃。   又拿起盒同样价值不菲的小黄瓜。   比起琳琅满目的未知商品,梁墩墩非常熟悉青菜,她像只漫步菜园的小兔子,这里看看,那里转转,路过梁星剑身旁时好奇看了眼购物车里的蔬菜,脸色一变。   她当然认识数字。   “不买这个。”梁墩墩头疼,又发现大人孙子一个新毛病——败家,考虑到刚才点心店孙子表现出来的孝心,她没直接说,拉住购物车往前走。   梁星剑吃惯了,本打算解释,身体却不受控制。   购物车仿佛是变形金刚变的,忽然变成跑车,那速度如果不拉住,直接能上七十迈吧。   小姑奶奶的力气好像更大了?   购物车拐了几个弯,停在墙角处的蓝色塑料筐边。   梁星剑:“.......”   明白了。   这是超市的打折区,一些不新鲜,或者快要腐烂的蔬菜不按斤,按包,一大包。   梁墩墩眉开眼笑抱起包足有六七斤的西红柿,示意他看价格。   一边是三个西红柿三十块,一个是接近三十个西红柿才三十块,不用算。   梁星剑默默接过,扔到购物车,他还能说什么?   梁墩墩又抱起一大包叶子边缘快变腐烂的菠菜。   更便宜,五块钱。   然后又是长牙的土豆,变成黑色一动就烂的香蕉.......   梁星剑没法不阻止:“够了,咱们就两个人,吃不了那么多。”   “我知道。”梁墩墩慈祥微笑,“家里来了客人,总不能让人家空手回去吧。”   梁星剑:“.......所以?”   所以要每人送一包打折的蔬菜水果?   身后隐秘跟拍的摄像师听不到声音,见两人围着打折蔬菜挑挑拣拣宛如挑剔的大妈,无奈翻个白眼,不想拍了。   有点过了,没见过这样搞人设的。   购买结束,梁星剑仿佛挂满青菜的圣诞树,梁墩墩倒是有力气也想拿,但个子矮,坚持抱了包最重的发芽土豆。   等结账走出超市,梁星剑本以为终于熬过,没想到,更失去控制的还在后面。   梁墩墩忽然顿住,低声道:“有小偷。”   梁星剑给吓一跳:“哪里?”   此刻正是大爷大妈忙完家务出门买菜的时间段,超市门口人来人往。   看清小偷的方向,梁星剑瞬间想到更严重的后果,连忙扔掉手里的青菜,死死拉住梁墩墩:“你不能去。”   正义感爆棚的小姑奶奶,见到坏人怎么能坐视不管?   可此刻大庭广众,一个四五岁的小姑娘勇斗歹.......不,单方面殴打小偷,估计用不了一会,全国人民都能知道。   如他猜测,梁墩墩轻轻扯开他的手,严肃道:“剑剑,不许胡闹,你在这里等着别动,我抓到小偷就回来。”   “不行。”梁星剑赶紧反手又抓住,他知道比力气肯定行不通,可又没时间解释,脑子一热,低声道,“我年龄比你大,我去。”   反正抓小偷嘛,别管谁去,抓住就行。   七十年前,刘红军也说过这样的话。   七十年后,梁墩墩给的回答几乎一模一样:“但是你的力气没我大。”   梁星剑感觉到手中细小的胳膊在一点点抽动,他咬咬牙,把手里最后一袋青菜扔到梁墩墩头上,转身冲向人群:“抓小偷呀。”   跟拍摄像师完全懵了,先是一大一小似乎起了争执,刚买的青菜扔了满地,接着,梁星剑忽然疯了,冲到人群和一个男青年扭打在一起。   顶流当街打架斗殴? 第21章   为了避免被发现,拍出效果真实,节目组摄像师距离两人有一段距离,加上注意力全集中在画面上,没听清楚梁星剑喊的什么.他愣了好几秒,在继续拍摄还是上前帮忙之间找到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墩墩,帮叔叔拿好,对准你.......孙子。”即使已经知道两人关系,但说的时候还是感觉别扭。   有危险不上前帮忙,于公于私都说不过去,能拍到多少,随缘吧。   梁星剑和对方打的激烈且.......场面极其难看。   真正的打斗不是动作片,普通的人不懂招式,只会靠着天性能打中就行。   两人一个照面就倒地,滚来滚去,简单说,并没有因为顶流的加入画面变得美感。   梁星剑感觉这辈子的梦加起来,都不会想到有天他会在大街上和陌生男子以这样的方式打架,他渐渐落入下风,被反压住,脸上挨了好几下王八拳。   他每周锻炼身体,按身高体重力量等各方面来说,都比对方强,但真正的殊死搏斗,这些还不够。   他下手有顾虑,还担心梁墩墩会不会冲上来帮忙暴露身份。   对方则相反,拳拳不离要害。   周围人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如何是好,楞在原地,还有闻声跑来的,啥也不知道,拿出手机拍照。   如果摄像师不及时赶到,怎么样还真不好说。   男子不恋战,见有人帮忙,挣扎开一顿王八拳乱挥逼退两人,转身要跑。   摄像师才不追呢,赶紧扶住梁星剑,然后吓一跳:“梁,梁老师,没事吧。”   英俊潇洒气质出尘的梁星剑,此刻给打的亲妈都快认不出来了,嘴角流血,眼圈黑红。   梁星剑似乎一点不关心自己吃饭的家伙,踉跄站起来拔腿去追男子。   摄像师:“.......”   这么拼命?   他感觉出来了,现在绝对不是装的,那看气势,逃跑的男子仿佛是不共戴天的仇人,死也要拉住。   此刻的梁星剑心里快哭了,他也不想追,可是,男人逃跑的方向,正是小姑奶奶那里。   他是被迫的!   眼见要追不上,梁星剑声音嘶哑大吼:“快帮忙拦住,他是小偷!”   这会功夫围观的人已经很多了,人群中出现忽然伸出只脚,仿佛绊马索般,准确出现在男子脚前。   男子摔了个狗啃食。   一个六七十岁的大爷收回脚,深藏功与名,慢腾腾缩进人群。   “大爷,谢了您了。”梁星剑恨不得抱拳感谢,他抓住机会,骑在男人身上,双手牢牢摁住,一直坚持到警察过来。   周围就有警察巡逻,来的非常快。   警察讲究证据,分开两人问梁星剑:“你说他是小偷,有证据吗?”   梁星剑看向亲爱的小姑奶奶,他刚才没看到男子偷东西的画面,只不过选择了相信姑奶奶。   梁墩墩表情严肃,奶声奶气道:“警察叔叔,你翻翻他的兜就知道了。”   男子已经放弃挣扎,有警察,周围全是围观群众,还有个仿佛老婆被自己偷了般的疯狂男青年,他耷拉着头,主动从兜里掏出个粉红色钱包。   围观群众里一个正津津有味拍视频的女子惊叫:“啊,好眼熟,好像是我的。”   证据确凿。   不过梁星剑需要帮忙录个口供。   梁星剑只是皮外伤,看着可怕,伤的并不严重。   他去录口供,梁墩墩和摄像师在外等候。   梁墩墩坐姿笔挺,传说中警察叔叔办公的地方,就像墙上挂着的国徽和红色旗帜般,气氛庄严神圣,她忍不住心中的澎湃,站起来,对着红色旗帜举起手臂——敬礼。   一名路过的警察忍不住笑:“小朋友,爸爸一会就出来了,别担心。”   他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不知道见义勇为的男人和女孩什么关系,下意识按照年龄做出推断。   梁墩墩奶声奶气道:“警察叔叔,他是我的孙子,我是他的姑奶奶。”   警察:“........”   梁墩墩几天下来习惯了这种表情,耐心道:“我年龄比他小,但辈分大。”   “原来这样。”警察恍然大悟,拍拍她软乎乎的小脑袋,“叔叔知道了,那你乖乖等着别乱跑,有什么需要,就喊叔叔。”   梁墩墩还真有个要求。   几秒钟后,摄像师手机里多了张两人的合影。   警察叔叔啊,小伙伴们游戏时最受欢迎的角色,还有那句话——有苦难,找警察叔叔。   警察叔叔是梁墩墩的偶像。   自己追星成功,梁墩墩不忘记大人孙子,他刚才可是和小偷展开了激烈搏斗。   梁星剑的奖励,大概比一百条热搜都宝贵,警察在资料路查到他的真实身份,笑的意味深长。   再回到小区,节目组全部被梁星剑漂漂亮亮出门去,鼻青脸肿回家来的造型给惊呆了,下意识第一反应——完蛋了,节目组要赶紧找别的嘉宾部位。   一名靠脸吃饭的顶流,即使他们同意,经济团队也不允许。   但等听完经过,再看了拍的现场视频,众人惊呆了,如果不是亲眼看到,实在不敢相信视频里那个在地上滚来滚去的人是梁星剑。   真有这样的顶流?   他不怕被毁容从而影响未来的星途吗?   张济则激动的头发快飘起来了,他仿佛看到了热搜盛况,热搜,好像快不够用了。   梁星剑此刻心情格外复杂。   他读出了众人眼神的震惊和敬佩。   他没那么勇敢,他是被迫的......   可没法解释。   节目组走后,梁星剑立刻给爷爷打电话,不真正经历不知道,小姑奶奶继续解决的问题太多了。   一方面,这段时间关心点全在小姑奶奶尸变上,另一方面,生活中细枝末节的小事太容易被忽视。   比起书中常见的穿人士,小姑奶奶问题更大,她缺乏成人最基本的常识判断。   说起来更困难。   爷孙俩开通视频,你一言我一语言,既要考虑四岁半孩子接受能力,还要考虑时代背景,以及从何说起,其难度不亚于一场商业谈判。   而梁墩墩小朋友的关注点,完全不受控制。   当了解到所知道一些东西的价格,她震惊道:“也就说,我那两块钱只能买两个白面馒头?”   梁星剑明白她的意思,忍不住好奇:“您那个时候能买几个?”   梁墩墩一脸悲痛,伸出两个手指摇了摇。   梁星剑不确定:“二十个?”   梁正清努力回忆:“我记得,大概应该是五分钱左右一斤白面吧。”   梁星剑:“.......”   梁墩墩开始数手指头,她没有烹饪经验,求助大人孙子:“一斤白面能蒸多少个馒头?”   梁星剑那里知道,好在可以查,结果让人震惊:“十到十五个?”   也就说,梁墩墩的那两块钱,可以买四十斤左右白面,换算成馒头,大概四五百个!   梁星剑:“.......”   即震撼七十年物价的变化,又忽然感觉那两张一元纸币更重,能不重嘛,四五百个馒头呢。   梁墩墩,快哭了,她自认为给了大人孙子一笔巨款,原来只能买两个馒头。   话题,不知不觉偏了.......   接下来爷孙俩开始灌输自家也算有钱的现实,梁墩墩让梁正清发誓没说谎后倒是信了,然后矛头对准梁星剑:“有彩礼钱,为什么不娶媳妇?”   这个问题可大了去,牵扯到爱情观,梦想等等。   爷孙俩同时头大。   他们现在都知道,梁墩墩有属于自己的一套原则,同时思想受生活的大环境影响,年龄虽然只有四岁半,但封建程度,比七十多的小伙伴更重。   小伙伴好歹多少被新时代改变一些,而梁墩墩,一觉醒来七十年后。   一个晚上想要改变不可能。   梁墩墩开始听的不耐烦,许多名词她听不懂,感觉像遭遇连续拖堂没有休息,三人中她最大,以辈分强制视频结束,一溜烟跑出院子。   早上到现在,还没和小伙伴们玩呢。   小区内,没几个人。   今晚倒春寒,夜风呼啸,小伙伴被一种叫做“妈妈奶奶担心你会感冒”的感冒牢牢困在家里,无力挣扎,但也没事,微信群可以召开秘密会议。   没有手机的梁墩墩转遍小区角落,一个小伙伴也没看到,她惆怅坐在路边,托腮呆呆看着天上朦胧的月亮,然后,想起了李妮妮说的话。   刘英光有个天文望远镜,晚上天气好的时候,能看上月亮上的月海河起伏山脉。   今晚天气好像挺好的。   梁墩墩不知道刘英光住那个房子,但知道哪个楼。   按照记忆来到地方,梁墩墩双手捂成小喇叭状:“刘红军,刘红军,你在家吗?”   梁墩墩不觉得这个喊人方式有啥不合适,平常晚上的时候大家出来玩,就是这样站在门口高喊。   夜色安静,奶声奶气的童音传的很远。   楼管也住这楼,听到喊声在业主群@全员:“刘红军是谁家的孩子,有小朋友喊你玩。”   虽然说小孩一般都会按门铃,但没准喊话的小女孩忘记了呢。   同时忍不住暗暗嘀咕:好土气的名字,该不会爷爷奶奶起的名字吧。   有小朋友奶声奶气用大人的微信发语音:“我们楼里没有叫刘红军的,姓刘的只有一个,叫刘英光。”   同一个单元,大人关系相对陌生,小孩子还多少保持以前社会的影子,几乎都能喊出名。   某房间内,刘英光母亲看到微信提示,看到内容,想打字又默默删除,她公公叫刘红军。   重名吧。   她叹口气,这时,就见儿子不知道啥时候穿上了外套,急匆匆打开门跑了出去。   刘英光,听到喊声,自然也听出了是谁!   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梁墩墩听到单元门响,见出来的人是刘英光,微微有些失望:“怎么是你?”   她知道,刘英光只让喜欢的女孩看天文望远镜,她想看,只能用姑奶奶的身份,得先找刘红军。   “我爷爷不在家。”刘英光俊俏脸蛋仿佛刚遭遇风霜袭击,说不出上来的悲伤,他抬头,控制住快要流出的眼泪,轻声道,“梁墩墩,我接受你的追求,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你的男朋友,不过请你答应我一个要求,三十岁后再结婚可以吗?”   梁墩墩:“.......?”   怎么可能?   李英光什么都知道了,白天他去医院看生病的爷爷,听了个清清楚楚。   原来梁墩墩的未婚夫竟然就是爷爷!   爷爷哭的很伤心,奶奶也哭的很伤心。   爷爷奶奶那么爱他,七十多岁的人了,不能离婚啊,离婚了,爸爸就没有爸爸妈妈了。 第22章   梁墩墩真为前未婚夫刘红军遗憾,孙子那么聪明,比自己懂的都多,可惜脑子不正常,她断然拒绝:“不行。”   姑奶奶和孙子谈对象?辈分全乱了,会被笑话死的。   “为什么不行?”刘英光以为是那个不行,愤怒道,“你就那么迫不及待?就不能为我考虑一下?”   刘英光早早规划好了自己的人生,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什么时候不该做什么。   比如结婚,坚决不能太早的。   结婚要生娃娃吧,而且现在国家提倡三胎,那画面太恐怖了,三个娃娃,每日里哭哭闹闹,他会像很多已婚男人般,失去自我,每日里为孩子,为家庭而活,变得庸庸碌碌。   梁墩墩莫名其妙,不懂他在说什么,思索片刻按照自己的思路来:“我不能做你的女朋友。”   刘英光一愣:“为什么,你不爱我了吗?”   说完就后悔了,感觉自己宛如狗血电视剧里的智障男主,说的全是废话。   梁墩墩毋庸置疑非常爱他的,看他时那饱含爱意的眼神,亲昵的称呼。   “姑......当然爱你,只不过........”梁墩墩是个开明的孩子,老一辈的恩怨不能连累到下一辈,刘红军再怎么对不起自己,但刘红军的妈妈非常好,没少给自己各种好吃的,过年的时候,更是给了她活到四岁半最大的压岁钱——五毛钱!   所以看在前婆婆的面子上,她要好好疼爱刘英光。   但今天三人视频的时候达成共识,她的身份如非特殊情况,不得未经允许泄露。   梁墩墩叹口气:“你还小,不懂,等长大了再告诉你好不好?”   这句话触到了刘英光的逆鳞!   “我不懂?”刘英光简直气的想笑,他小天才的名声绝非浪得虚名,幼儿园老师都不敢这么说,甚至遇到一些不确定的问题都要请教他,可以拒绝他,可以提任何要求,但是绝对不能侮辱他的智商!   事关爷爷奶奶婚姻以及家庭的完整性,刘英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好,那我们就比一比,轮流出题,看谁懂的多。”   梁墩墩巴不得转移话题,宠溺微笑:“好的,那你先出吧。”   刘英光张嘴就来:“地球到月球的距离是多少?”   梁墩墩:“........”   梁墩墩茫然抬头,晚风吹散雾霾,吹出个郎朗的夜空,圆月高悬,多少距离?   世界上没那么长的尺子吧!   刘英光双手抱臂,自信微笑:“答不上来吧,该你出问题了。”   梁墩墩微微沉吟:“刚出壳的小鸡,怎么分辨是公鸡还是母鸡?”   刘英光:“.......”   感觉这个问题的难度不亚于是现有鸡还是现有蛋。 第一回 合:双方都没答上来,打平。   刘英光察觉对方天文知识几乎为零,抓住这个弱点继续发动攻击:“地球距离火星最近距离多少,最远距离又是多少。”   梁墩墩:“.......”   “你该不会不知道火星和地球的距离每时每刻都在变化吧。”刘英光仔细打量她的神色,感觉不像,想了想震惊道,“难道你连哪个是火星都不知道?”   他没说对,真实答案是,梁墩墩连火星都没听说过。   梁墩墩感觉老脸红了,干脆不回答,她也继续刚才的畜牧知识问答:“刚出生的鸭子怎么分辨公母?”   刘英光:“.......不知道。”   为什么一直是鸡鸭?不能换别的吗?   他只有四岁半,涉及领域有限,这些问题,应该等他上了小学再问。   两人继续battle,一个从天文到地理到风土人情,一个专而精,句句不离农业,最后,打平。   谁都回答不出对方的问题。   刘英光感觉对方不按套路出牌,可又没有规定不能涉及哪个领域,他含泪回家,坐在楼梯台阶给爷爷奶奶打电话。   那边,刘红军听到孙子呜咽的声音大吃一惊:“英光?怎么哭了?别害怕呀,爷爷没事。”   自己这个孙子从小乖巧懂事,印象中没哭过几次,下意识以为他知道了爷爷的病情。   “我知道,妈妈说了,爷爷过几天就出院。”刘英光一字一句道,“奶奶,你和爷爷一定要好好的呀。”   他虽然小,但已经懂事,爷爷奶奶如果知道肯定不会同意。   人类某种程度上还保留着原始本能,比如遇到危险,宁肯死也要救幼崽。   奶奶最疼他了,绝对不会为了自己的幸福牺牲他这个孙子。   电话那边,刘红军老伴感觉孙子的语气宛如老头子临死前的遗言,急的不行:“英光?到底怎么了?快告诉奶奶,你要不说,我现在就回去。”   刘英光睿智的小脑瓜飞速运转:“好吧,我喜欢上了一个女孩。”   一方面,不能让奶奶回来,另一方面,自己和梁墩墩谈恋爱,家人早晚会知道的,正好先打个预防针。   刘红军老伴茫然:“啊,你喜欢上一个女孩?然后呢?”   她当然不当真,幼儿园老师曾经给家长说过,孩子世界观形成阶段,任何问题都不要大惊小怪不要逃避,比如问自己怎么来的。   至于喜欢上某个小朋友也别担心,就像小猎豹用打闹练习捕猎技术般,这是成长路上正常的行为。   可能受电视影响,也可能父母,总之,更多的是一种想要建立某种更亲密关系的表现。   刘英光险些没忍住哭出来:“她拒绝了我。”   刘红军老伴看了眼病床上昏睡的老伴,压低声音道:“谁呀,谁家的小姑娘,怎么会拒绝你呢?”   没得到答案,孙子似乎有难言之隐,支支吾吾几句,把电话挂了。   刘红军老伴哭笑不得,还知道害羞了呢。   这时,病床上的刘红军慢慢睁开眼,声音沙哑:“谁来的电话?”   “英光,被一个女孩拒绝了,哭鼻子呢。”刘红军老伴笑着说完想起什么,叹口气,“墩墩那边,要不我去一趟吧,她喜欢吃什么?”   她都快愁死了。   大人怎么都好办,可一个四岁半的孩子,没法讲道理呀,她那天急的甚至说,要不干脆离婚算了。   老头子不能再等,不知道哪天睡着便不再醒来,不能让他带着遗憾离开。   刘红军苍白脸色带了点血色,仿佛短暂恢复活力,思维却依旧混乱:“对对,你带上钱和票去趟县城,买瓶麦乳精,再买两瓶黄桃罐头,还有国营饭店的肉包子来几个,别舍不得花钱,墩墩最爱吃了.......”   人老了之后,会忘记很多事很多人,只有最最重要,藏在灵魂最深处的,才能逃脱岁月的追捕。   刘红军最后的时光,忘记了生养的父母,白发苍苍的老伴,唯独记得,那个已经走了七十年的小伙伴。   刘英光擦干眼泪回到家,轻轻推开妈妈卧室门:“妈妈,你和爸爸谁先追的谁?”   “我和你爸爸谁先追的谁?”灯光朦胧,刘妈妈没注意儿子微微红肿的眼睛,柔声道,“谁都没追谁吧,我俩当时年纪都很大了,然后同时参加了场相亲会,都感觉还凑活.......你怎么忽然问这个?”   刘英光失望关上门,爸爸妈妈的感情经历没法参考。   梁墩墩今晚过来找爷爷肯定来逼婚的,有一次就会有第二次,他怎么才能取代爷爷?   刘英光自认为自己比爷爷更合适,爷爷虽然知识很渊博,但毕竟年龄大了,按照国家公布的公民最新平均寿命,也就还能活个几年,而他就不同了,才四岁半。   现在的问题是,梁墩墩明明表现的和别的喜欢她的女生一样,为什么他同意,她却不同意了呢?   刘英光想到句话——女人心海底针!   哪里出问题了呢?   回到卧室,刘英光盯着墙上的星系图,发现完全看不下去了,他只有四岁半,社交圈狭小,这种问题问老师显然不合适,因为老师今年快三十了依旧单身,去年过生日的时候还发朋友圈许愿:希望今年脱单。   说明是个爱情的失败者。   认识的人一个个否决,最终,刘英光激动坐起来,忽略了一个非常合适的人选。   他飞快打开手机通讯录:“李秘书,在吗?有件事想麻烦你。”   “亲爱的刘总,现在是下班时间,李秘书正在和妈妈研究美甲。”李妮妮声音兴奋,“是想喝咖啡了吗?我可以帮您点外卖。”   刘英光:“.......请你严肃点,不是玩过家家。”   忽然感觉好像不怎么靠谱。 第23章   网络另一番天地。   梁星剑粉丝和众吃瓜群众焦急等待《爸爸回来了》的宣传片。   晚上九点,官博视频发出的刹那,瞬间涌入的人数创下节目三季以来的最高纪录。   梁星剑私生女事件到现在仍未有个答案,任凭网络怎么说,粉丝怎样哭天喊地哀求,就是不出面澄清,反而官宣参加亲子综艺。   这是没法解释了吧,借节目官宣?   梁星剑粉丝更悲观,她们现在不怕私生女,怕更大的丑闻,比如女孩的妈妈跳出来诉说怎样被抛弃。   类似发展几乎成了标配。   短短的开篇动画过后,视频中央,出现个白色茶杯,里面热气腾腾。   “节目组放错视频了?”   “我还以为是某咖啡广告呢,这什么咖啡,颜色看起来有点浓。”   “节目组在干吗,等到现在给看这个,梁星剑呢,快带着你的私生女出来。”   “看的忍不住点了杯,没有咖啡的夜晚,是残缺的,不完整的。”   “楼上阿拉人吧。”   “楼上不要地域黑。”   仿佛知道观众疑惑,一行字缓缓出现:我们再三思量,还是决定以这杯红糖水为开端,因为今晚官宣的小嘉宾,非常特殊又善良。   一个小姑娘的近照布满整个画面。   姓名:梁墩墩。   年龄:四岁半。   和成人嘉宾关系:梁星剑爷爷的表妹,姑奶奶→孙子(请不要怀疑您的眼睛和节目组的工作态度。)   个人简介:从小生活在大山深处,父母去世后被接来不久,学过武术,力气比一般孩子大,但缺乏生活的一些基本常识。   直播不是录播,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这是梁星剑和爷爷专门为梁墩墩量身打造的简介。   先打个预防针。   梁星剑的粉丝感觉打的不是预防针,而是强心针。   是姑奶奶?   太好了,恨不得拿卷卫生纸挂身上载歌载舞一番庆祝,管她啥呢,不是私生女就行。   也有质疑的,为什么不早说?或者干脆认定是故意掩盖真实关系捏造的。   被一顿痛骂。   仔细看简介说的,父母去世,有这样诅咒自己的吗?   注意力很快重新回到宣传片。   小姑娘仿佛春节拜年时的一家之主,端着红糖水走来走去,热情寒暄。   “为什么是红糖水?别说梁星剑买不起茶叶。”   “我能理解,我老家就是山里,小的时候家里来客人,就用红糖水招待。”   “小姑娘长的.......那个词怎么说来着,英气!”   “梁墩墩?这个名字好熟悉,想起来了,我老家七十年前有个小英雄好像也叫梁墩墩,救了好几十个人呢,我去查查资料,应该是这个墩。”   没太多人注意这条弹幕。   七十年,书信通讯的时代,梁墩墩的英勇事迹影响力主要在本县本市,而七十年过去,除了上年纪的人,年轻人甚至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网上关于梁墩墩本就不多的资料,连带着可能暴露身份的墓碑照片,搜不到了。   宣传片不长,很快,到了梁墩墩的个人采访。   “来参加节目的原因是什么?”   小姑娘警惕看看周围,不好意思笑笑:“我家剑剑快三十了,还是个老光棍,我想赚钱给他攒彩礼钱。”   “........?”   “膝盖中了一剑,谁能告诉我,三十岁不结婚真的是光棍了吗?”   “你说错了,不是光棍,是老光棍。”   “呵呵哈哈哈,小姑娘,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梁星剑会为彩礼发愁?”   “我家剑剑.......叫的好慈祥呀。”   “梁星剑?老光棍?”   “好贴心的小姑奶奶,呜呜,我也想要个这样的姑奶奶。”   “哈哈哈哈,笑的我喷了口咖啡,老光棍,哈哈哈。”   不出所料,奶声奶气加小大人一本正经的语气,给这个夜晚带来很多笑声,也终于让节目气氛变得正常。   亲子综艺嘛,就是该享受小孩子不同于成年人的干净世界。   后面有剪辑,担心引起不必要的误会,节目组剪辑掉了那段梁星剑欠账的话,打算当做会员福利播出。   “我想上学,长大后做个对国家有用的人!”   小姑娘眼睛亮晶晶的,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她不是喊口号。   就像提弹幕里有说小姑娘长得英气般,梁墩墩除了四五岁孩子自带的可爱,还有种不属于同龄人,好像也不属于这个城市和时代的气场。   相由心生,她虽然只有四岁半,但死亡面前能保持镇定救下数十名小伙伴,是个真正的小英雄。   说这句话时,她眼睛亮晶晶的,有光。   弹幕没了,几乎所有人都睁大眼,仔细看着屏幕上的小姑娘,自己小的时候,好像也有过这样的抱负,可现在呢?   屏幕换成了梁星剑接受采访。   “参加节目的主要原因?为了墩墩,也就是我的小姑奶奶,我是她的监护人,我没有当父母的经验,想通过这档节目好好学习,如何当一名.......按年龄和角色来说,当一名好的父亲吧。”   除了梁星剑粉丝激动的嗷嗷喊,其他网友不咋感兴趣:说的很好,不要再说了,换你小姑奶奶说。   采访过后是两人背影,大手牵着小手,然后,就没了........   节目组字幕:“抱歉,接下来发生了点意外,特别提醒梁老师的粉丝,请做好心理准备.......去往超市录制节目过程中,梁老师发现小偷,勇敢展开激烈搏斗,最终成功抓获,但,同样受了伤。”   “......”   “.......”   抓小偷去了?   顶流梁星剑?   剧本?故意设定好的?太巧合了吧。   不怪网友质疑,主要顶流很多时候给大众的印象,带点贬义色彩,是漂亮好看的,但不怎么接地气,又总和不敬业等负面新闻有关。   即使普通人,见到小偷大概率也不敢上前。   也就在这时,梁星剑粉丝忽然一声大喊:大家快去看,天啊,竟然是真的,啊,不对,本来就是真的。   某粉丝只有几万的派出所官微发了条微博。   感谢市民梁某某的见义勇为,并严肃提醒,下次见到小偷或者其他坏人,务必先保证人身安全,人民的生命财产,生命最任何都重要。   那名被抓的小偷,身上带了管制刀具!   这是官方送给梁星剑的奖励,或者说感谢,短短几天里,两次仗义出手,而且还是个有着不小影响力的艺人,这才是公众人物应该有的行为。   名字虽然梁某某,但早有看了节目的人秒提问:是不是梁星剑?   官方就等着呢,秒回复:是。   一个子,打碎所有阴谋论。   这比任何国际品牌代言,任何大饼,甚至比张导的男二带来的影响都要大。   梁星剑粉丝喜极而泣,她们喜欢了那么久的男人,一身正义,果然没有让他们失望!   房间内,梁星剑本人长长松口气,他压根不在意这些,怎么说他都可以,节目播出,他一直死死盯着弹幕区。   爷爷来电话说事情已经办妥,某部门出面,网上所有关于小姑奶奶的照片都被屏蔽,可还是担心。   毕竟清源市人口数百万,知道小姑奶奶名字的人,怎么也有个几十万吧。   目前看来暂时安全。   梁星剑按照节目组要求,随手转发宣传片,然后看了眼身边的梁墩墩,大概和小伙伴玩的很疯,回来时喝了满满一大杯子水,这会睡的打起了小呼噜。   橙黄色光影下,小姑娘胖嘟嘟的脸蛋可爱的不像话。   “晚安,小姑奶奶。”   梁星剑没忍住,轻轻道声晚安,关掉灯,狠狠捏了下小姑娘的脸蛋。   滑滑的,手感非常好!   梁墩墩做了个长长的梦,不是床单怪,她梦见了妈妈。   妈妈带着她来看大海了,大海好大好大,有村外的池塘两个那么大,她和妈妈玩起了泼水大战,玩着玩着尿急。   妈妈严肃警告:“不可以,会把大海弄脏的。”   梁墩墩找不到厕所,跑啊跑啊,然后就看到了最好的朋友王二红。   王二红把她带到自己家的厕所,她放心嘘嘘,好舒服!   窗外,第一抹阳光已经洒落,小院金灿灿的,满地光辉。   苦苦等候了一个晚上的网友被吊足了胃口,见节目组直播通道打开,立刻冲进来。   想看梁星剑到底怎么样了,受伤严不严重,更想看小姑奶奶,作为节目的忠实观众有种直觉,这一季,小姑奶奶绝对会带来最多的欢乐。   卧室的画面还是黑白的,一大一小两人似乎还没醒。   “老公,早上好,该起床了,我做好了早餐。”   “梁星剑,好样的,哥特意来看你,男人就该像你这样。”   “墩墩啊墩墩,起床喽。”   “我本来想喊老公的,但我想到个问题,那岂不是也要喊墩墩姑奶奶?”   “对哦对哦.......感觉很好的样子。”   “话说到底啥血缘关系啊,有人知道吗?”   “这声姑奶奶我先喊了,小姑奶奶,我也快三十了,同样没结婚,可以给我攒彩礼吗?”   这时,被窝里的小人忽然坐了起来。   她表情茫然,掀开被子飞快看了眼,仿佛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紧紧捂住嘴,似乎怕自己尖叫出来。   “小姑奶奶怎么了?”   “住一楼就一点不好,虫子经常顺着门缝爬进来,该不会发现被窝里有虫子吧。”   “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哈哈哈,这表情太熟悉了,凭我五年为人母的经验,基本可以确定,大概率尿床了。”   “哈哈哈哈,不会吧。”   梁墩墩.......的确尿床了,人生第一次!   梁墩墩楞楞看着床单上的图案,她不陌生,弟弟经常尿。   怎么办?   尿床挺羞人的,但也不是什么大事,幼儿园里的小伙伴大都尿过,主动认错就好。   可现在情况不同呀。   梁墩墩绝望看了眼身边还在呼呼大睡的梁星剑,似乎看到对方醒来后后幸灾乐祸拍手欢呼的场面:   “姑奶奶尿床啦,姑奶奶尿床啦~~~~”   而且一定还会告诉弟弟!   绝对不能让这样的事发生。   她不知道直播,不知道那个黑乎乎摄像机此刻有数十万人正在哈哈大笑!   节目播出三季,从来没有发生过小嘉宾尿床的事。   视频里,梁墩墩蹑手蹑脚跑出去,卧室外各个角落的摄像头忠实纪录下她的踪迹,跑到卫生巾拿了条毛巾,她擦啊擦,然后又换了条更大的浴巾。   “哈哈哈,笑死我了。”   “好奇最后怎样的结局。”   “姑奶奶似乎快吓哭了,哎呀,可怜的娃,想想小时候我也是,尿床好像天塌了般的大事。”   “老公,快起床,孩子尿炕了。”   “姑奶奶,别害怕,我帮你洗。”   “小姑奶奶在干吗?窝草,哈哈哈,不会吧。”   梁墩墩放弃了挣扎,她把毛巾浴巾放回原位,踮着脚来到床的另一边,伸手在他鼻尖试了试,然后轻轻掀开被窝,戳了戳他的痒痒肉。   梁星剑下意识往另一侧翻了个身。   “这是.......”   “虽然我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但是姑奶奶这个动作,像极了看人死了没还有没有呼吸!”   “啊啊啊,紧张死我了,小姑奶奶,动作轻点呀,可别把他给吵醒了。”   “同紧张,隔着屏幕,我快不能呼吸了,太刺激了!”   “能不能快进呀,好期待梁星剑醒来的样子。”   “.......”   梁星剑醒来是在十多分钟后,他给吓一跳,昨晚睡的时候明明在床的另一边,怎么换了个位置?   没压到孩子吧。   旁边的被窝里,小小的人背对着他,呼噜声格外响,睡的仿佛很甜。   没事就好。   他知道开播的时间,摸到手机瞄了眼,僵硬向摄像机招招手。   镜头和镜头给人感觉不一样,想到此刻不知道多少人正放大屏幕盯着他的一举一动,浑身不自在,这也是他不愿参加真人秀的原因之一。   可惜他看不到弹幕区。   弹幕已经疯了,他僵硬表情极大满足了观众我知道但你不知知道的心理。   几秒钟后,梁星剑宛如死了般,忽然一动不动了,好半天轻轻拉开被子,低头看了眼,然后震惊看向身边呼呼大睡的梁墩墩。   “哈哈哈,终于发现了!”   “老公,真相就是,你尿床了!”   “三十多的人还尿床,你丢不丢人呀。”   “我可以作证,真的不是姑奶奶尿的。”   “好奇梁星剑会怎么做,批评......啊,不行,他是孙子。”   梁星剑又缓缓躺了下去,打开手机,似乎在查什么。   摄像机及时拉近,给手机屏幕来了个特写——上面依稀看到行模糊的字:孩子尿床甩锅大人怎么办?   众人:“.......”   在线求助呀。 第24章   梁星剑古偶出道,本人不喜交际,即使不得已接受参访,话也少的可怜,高冷人设算的上量身打造。   “老公刚才的表情可爱死了,又萌又呆,啊啊啊,更喜欢了。”   “真没想到,我老公私下来原来这个样子。”   “忽然get到了梁星剑的颜,难怪那么多人喜欢。”   这是老粉和新粉。   更多人关注事件本身。   “看啥看呀,这种事没有正确答案的,不批评吧,怕养成小孩子说谎的毛病,批评吧——啊,不对,梁星剑你只有一个选择。”   “我女儿小时后也尿床,每次甩锅给狗狗。”   “难道现在最该做的不是赶紧起床吗?”   梁星剑也发现了这点,虽说不嫌弃自家孩子的童子尿,但湿漉漉的感觉不好受。   他不确定梁墩墩此刻装睡还是真睡,生怕吵醒,刚小心翼翼掀开被子下床,那边有动静了。   梁墩墩坐起来,动作夸张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揉揉眼:“剑剑,早上好。”   梁星剑:“........早上好。”   确定了,装睡!   好歹他也是个演员,这演技拙劣的,简直班门弄斧。   “你今天起的真早。”梁墩墩此刻内心又内疚又着急,暗暗打量梁星剑表情,不动声色道,“你要去厕所吗?”   她刚才察觉梁星剑起来了,还以为问题解决,哪知道对方好像没发现又立刻躺下。   梁星剑:“.......”   这是在.......暗示?   梁星剑忍不住笑,郑重点头:“是的,我要去厕所,你要一起吗?”   这话引来了一顿思想教育课。   梁墩墩内疚归内疚,但牵扯到礼貌问题绝不能忍,严肃道:“剑剑,男生和女生厕所是分开的,邀请女生一起上厕所很不礼貌,我是你的姑奶奶没事,在外面可不要这么说,记住没?”   梁星剑深呼口气:“记住了,谢谢您的教诲。”   看吧,这就是以后面临最大的问题,他还不能说什么,再小也是亲姑奶奶。   梁星剑决定不能任由宰割,穿上拖鞋作势往外走。   梁墩墩顿时有被吓住,紧张抓紧被角:“你这就要走了吗?”   梁星剑一脸轻松:“对呀,我急着上厕所,您还有别的事吗?”   直播间快笑疯了。   “说的太好了,邀请女生一起上厕所,梁星剑,这就是你成了老光棍的主要原因!”   “梁星剑你是不是人?就不能主动勇敢承认吗?你多大她多大?”   “老公不是我说你,跟个孩子置什么气呀。”   “看把小姑奶奶给紧张的,你要走了,锅给谁?”   梁墩墩毕竟只有四岁半,感觉人走了回来再发现,就说不清了,可说也得看到才能说。   两个人两个被窝,想看到,必须掀开对方被子。   “哎呀,我也该起床了。”梁墩墩想不出别的办法,索性破罐破摔直接尬演,她动作夸张同时掀起两床被子,盯着床单上湿漉漉的图案诧异道,“这是什么?你不小心把水洒床上了?”   梁星剑演不下去了,拿出一名专业演员的素养艰难忍不住笑,低头道:“我,我好像尿床了!”   就说不能参加真人秀,想都不用想,几个小时,梁星剑尿床的新闻绝对空降热搜。   “这么大人了还尿床。”梁墩墩心里的巨石落地,顺口批评了句连忙安慰道,“没事的,你爷爷小时后经常尿床,你随他。”   梁星剑:“.......”   真是姑奶奶呀,不知道多少人看着呢。   好在没人怀疑这点,下意识以为梁墩墩听长辈说的。   两人各怀鬼胎,都不愿意再讨论这事,齐心协力换上新床单。   梁星剑卧室里没有洗衣机,他抱着脏床单去客厅厕所,扔进洗衣机洗完手没多想,随手拿起挂着的毛巾就要擦。   无数人隔着屏幕撕心裂肺大喊:“不要啊!不要用那条毛巾!”   梁墩墩之前怕吵醒梁星剑,没用卧室的毛巾,此刻梁星剑要擦手的,正是刚才用过的。   好在梁墩墩跑了过来,替众人大喊一声:“不要!”   梁星剑茫然啊了声,下意识想问为啥,等看到梁墩墩纠结表情瞬间悟了,扔掉毛巾自言自语道:“毛巾脏了是吧。”   不知道为啥,他此刻感觉自己的演技特别拙劣,就像黑粉喷的那样:一点都不自然。   尿床事件就此结束,弹幕关注起他的脸。   之前卧室没开灯,注意力又全在梁墩墩身上,除了少数粉丝,都给忽视了。   此刻卫生间明亮灯光下,他眼圈乌黑发紫,嘴角伤口疤痕鲜红,可以想想昨天的搏斗有多么激烈,再想想小偷带的管制刀具,真的太危险。   再鸡蛋里挑骨头的喷子也说不出啥来了。   别的事或许可以,但和平社会,勇气就像渐渐被高楼大厦替代的那方泥土,来少。   别的不说,一个靠脸吃饭的顶流,看这个伤势没一个月好不了,一个月,如果有正在拍摄的剧?剧组可以要求赔偿的吧。   梁星剑微博粉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跳动!   张济那边则陷入了幸福的烦恼,短短两分钟,他接到五个广告商信息,询问是否有合作意向。   其实昨晚就开始发酵了,这年头,流量就是金钱,梁星剑有流量,加上两次见义勇为带来的正面形象光环,可谓当今娱乐圈的独一份。   只不过现在又加上了梁墩墩。   尿床事件,小大人般的梁墩墩甩锅,给无数人带来欢乐,可以预见,就像前几季的小嘉宾般,梁墩墩已经踏入娱乐圈。   直播画面里两人开始做起了早饭,梁墩墩是个合格的姑奶奶,大人孙子受伤不能碰水,她坚持揽过洗刷任务,观众本以为像很多小孩那般形式大于行动,结果被震惊了。   她个子够不到水槽,就搬了个小板凳站在上面,刷的又快又干净。   “我的天,必须让我家孩子来看看了,同样的年龄,看看人家都会做家务了,她吃饭还得大人喂呢。”   “都说穷人孩子早当家,墩墩平时绝对经常做家务。”   “心里有点堵,同样的年龄不一样的童年。”   “墩墩的梦想,长大了做个对国家有贡献的人,真的是个好孩子。”   当事人完全没当回事,梁家并没有钱而忘本,梁星剑从小做家务赚零花钱,去国外留学几年,打工了几年。   “剑剑,你做的饭太好吃了,以后你媳妇可就有口福了。”梁墩墩大口吃饭,大声赞美,以此来弥补内心的愧疚。   为了维护这张老脸,让大人孙子受委屈了。   也没办法的事,她年纪太小,要是再尿床,就没威信了。   梁星剑差点呛着,能换个换题吗?   他现在听到媳妇俩字就想到老光棍,虽然不在意吧,但也不想以后出席公众场合的时候被人高喊老光棍。   外面传来的呼喊声拯救了他。   “墩墩,墩墩你在家吗?”   是李妮妮。   平常的时候,梁墩墩早上起来先玩一会再吃早餐,今天因为尿床没去成。   意识到小伙伴可能在外面等很久了,梁墩墩叮嘱梁星剑盘子碗等自己回来再洗,便飞快冲向小院。   除了李妮妮几名每天早上必来的小伙伴,还有刘英光。   “英光,你也来了?”大人不能和小孩子一般见识,梁墩墩语气和蔼主动打招呼,“你怀里抱的是什么?是个大葫芦吗?”   刘英光今天好像打扮过,穿了件新的白色上衣,抱着个形状像是个大葫芦的东西。   不过应该不是葫芦,因为它比较扁。   刘英光目光哀伤:“不是葫芦,是吉他。”   他想象中要找的人生伴侣,一定要和他一样对乐器有一定的造诣,可现在,对方竟然把吉他认成葫芦。   说她是乐盲,乐盲都得急的跳起来抗议。   梁墩墩无所谓点点头:“哦,吉他呀,做什么用的?”   刘英光有点怀疑今天的计划是否合适了,他下意识看了眼李妮妮李秘书,后者给了他个加油的手势。   刘英光甩甩头,仿佛看到了远走的爱情,他坐到路边的青石上,微微沉吟,拨动琴弦。   与此同时,安装在外面摄像机开始运行,新的直播通道打开。   “哇,好帅气的小男生,白衣,吉他,仿佛看到了大学时光,可惜太小了点,要是再大几岁,我肯定爱了。”   “他在干吗?和墩墩什么关系?”   “给女孩子弹吉他,不会是表白吧,除了这个,想不出别的。”   “不会吧,看样子和墩墩差不多大,四五岁的孩子懂什么。”   “呵呵,一看你们就不是为人父母,现在什么时代了,电视上整天情呀爱的,我儿子刚小学一年级,竟然会给女生写情书了你们信吗?还挺有哲理的,其中有这么一句——爱情就像茶壶,不擦不亮。”   直播画面里,白色上衣的男孩目光哀伤,仿佛被传染,曲调跟着哀伤,就连春风吹过嫩绿树叶的沙沙声也哀伤。   “这小男孩弹的可以呀,绝对拜过名师。”   “《爱的罗曼史》,好听好听,我男朋友手机铃声就这个。”   “呜呜呜,好感人,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小男孩,你太小了,可是阿姨真的好喜欢你。”   “为什么他看起来表情有点绝望,如果是向墩墩表白,不应该兴奋带点羞涩吗?”   两人其错综复杂又牵扯伦理的感情纠葛,别说他们了,除了当事人,李妮妮都不完全了解。   一曲结束,安静数秒。   刘英光低声道:“喜欢吗?”   梁墩墩使劲鼓掌:“喜欢喜欢,好听好听。”   刘英光听出她语气里的敷衍,失望道:“你分明不喜欢。”   昨晚感情小专家李秘书听完他的烦恼,立刻给出解决方案——弹吉他表白。   浪漫还能展示他的优点。   刘英光当然不会轻易决定如此大事,他上网搜索,发现李妮妮的办法非常可靠,其中有本叫《向女孩表白的一百零八种方式》的专业书,把弹吉他表白列为首位,其中有详细讲述女孩为何喜欢。   梁墩墩吉他都能认成大葫芦,哪里能知道弹吉他表白,她老实坦白道:“不是不喜欢,我只是更喜欢瞎子戏。”   直播间弹幕一片问号。   “瞎子戏,有这种戏吗?”   “按字面意思,盲人唱的?”   为数不多的几条真相被淹没。   “我知道瞎子戏,听我爸爸说的,小时后经常听。”   “我也听大人说过,可具体什么样就不知道了。”   梁墩墩生活的七十年前,收音机还没生产出来呢,更别说其它娱乐活动了。每当麦收秋种的空闲期,有盲人艺人以二胡,木鱼,甚至板凳等乐器,走街串巷卖艺讨口饭吃。   大人小孩都喜欢极了,不同于李英光弹的宛如奔丧的曲子,梁墩墩听的瞎子戏,激昂奔放,节奏欢快。   知道瞎子戏的人,多少有些年纪了。   但小天才刘英光知道!   刘英光五个月刚会站,就随着电视里传来的音乐摇动身体,再大点,喊的第一声不是爸爸妈妈,而是咿咿呀呀哼出了当时他妈妈每天必追电视剧的片尾曲。   如此惊人音乐天赋让家人又惊又喜。   一岁后,几乎所有的乐器上手就会,最后经过一番商议,主学钢琴,但也不禁止他研究别的乐器。   古今中外乐器研究完了,又转战那些古老快要失传的曲子,冷门小众神秘兴趣就更大,比如之前引诱蟒蛇出动的舞蛇曲。   “你竟然知道瞎子戏?”刘英光眼睛一亮,他研究过,并为之深深着迷,感觉这是真正的国粹,最早的地下摇滚,说完又为难道,“不过瞎子戏我会唱的不多,你哼几句我听听。”   等梁墩墩哼了几句,他忽略对方没一句在调的魔音,惊讶道:“借米记?”   他忽然不那么悲观了,能知道瞎子戏还有借米记如此冷门的女人,或许没那么肤浅!   卡特太矮没法背二胡,刘英光跑的气喘吁吁,除了拯救爷爷奶奶婚姻,还多了点知音的激动感觉。   直播画面变的诡异,刘英光沉浸式表演,形神具备的那种。   他左腿盘右腿,两眼发白,一边身体摇晃拉二胡,一边扯着奶声奶气的声音嘶吼:“一岁就没爸咯,两岁就没娘,婶婶把他带到八岁........”   直播间:“........”   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就说想多了,谁家表白唱这样的曲子?   不过挺好听的。   感情小达人李秘书眉头紧皱,下意识咬起手指头,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只有梁墩墩沉浸式倾听。   瞎子戏可不是经常能听到的,每当盲人叔叔来的时候,全村人几乎全部出动,去晚了没位置,像这样近距离的待遇从未有过。   一曲终了,她忍不住蹦上前想给刘英光一个拥抱:“唱的太好听了,以后还能唱给我听吗?”   刘英光吓的差点把二胡摔了,倒退三步躲到安全距离,想到白发苍苍的奶奶,艰难笑笑,“可以,只要你喜欢听。”   他做好了牺牲自己保护家人,但没做好发展那么快的准备。   梁墩墩表现的很兴奋,按理说他现在应该抓住机会表白,可又忍不住委屈,生怕哭出声,转头看向李妮妮:“轮到你了。”   李妮妮郑重点点头,目光直勾勾看向靠在门口的梁星剑。   梁星剑:“.......”   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作为艺人,多少懂点乐理,他被吉他声吸引,忍不住出来倾听,然后又近距离听了首国粹,正感叹现在的小孩子真厉害。   明明来吃瓜的,怎么就忽然要变主角了?   上次花圈白菊花事件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大概率猜到李妮妮要做什么。   观众们可不知道。   直播镜头不像成片,大部分时间是静止的,之前看到画面角落有小女孩,但看不清具体长相,以为就看热闹的孩子,没怎么在意。   随着镜头拉近,顿时纷纷感叹。   “好漂亮的小女孩!”   “漂亮孩子是不是只交漂亮朋友?”   “天啊,你看她的小辫子,还有身上的衣服搭配,好时尚呀。”   “恨死这个节目了,天天催我生娃。”   “别偏移重点,姐妹们,吉他小男孩说轮到你了啥意思,难道也要表演才艺?”   “有可能,看她穿了件白色小鞋,大概率要跳舞吧。”   李妮妮表情郑重,步伐坚定,一步步走到梁星剑面前。   梁星剑苦笑道:“妮妮,你好呀,找叔叔什么事?”   他其实很想跑,但能跑哪里去?索性拿出大人身份提前压制。   李妮妮充耳不闻,忽然做了个估计所有人大脑劈叉都想不到的动作,轻轻抬起右手,单膝下跪。   梁星剑:“.......”   娘哎,为啥要出来凑热闹?   直播间:“........”   该不会?   求婚吧。   才没那么简单。   李妮妮妈妈最近几天老是发出让人毛骨悚然的咯咯娇笑,李妮妮好奇的不行,最后发现是因为某视频APP的短视频。   视频里,一个漂亮的姐姐向一个漂亮的姐姐单膝下跪,大声表白。   李妮妮看的激动坏了,那么多人,还是在一个看起来很梦幻的舞台上。   然后她想到了自己的感情现状。   本来纠结于选择梁星剑还是刘英光,现在刘英光追求自己的好朋友,也就说,只剩下梁星剑了。   正好,择日不如撞日,那就一起表白吧。   李妮妮按照视频里的漂亮姐姐那般,右手放在胸口,单膝下跪,一字一句道:“别人都说我是小女神,但此时此刻,在我的心里,你—是—我—的—神!”   最后的“神”字,撕心裂肺,破了音。   梁星剑:“.......”   不想活了,杀了他吧。 第25章   直播间笑抽了,笑出猪叫,笑出鹅叫,各种非人类笑。   “哈哈哈,我已经笑的没有语言能力了。”   “我一直把姐妹们当最大的情敌,没想到,真正的情敌在这里。”   “小妹妹,我退出,梁星剑是你的了。”   “梁星剑,你就从了小妹妹吧,都给你下跪了。”   “对对,从了吧,脱粉威胁!”   “......”   梁星剑也想下跪,五体投地的那种跪,他现在忽然对父母这个称呼产生了深深的敬畏,太不容易了。   李妮妮的表白还未结束,眼神直勾勾的道:“梁星剑,现在我要严肃问你一个问题。”   梁星剑麻木点头:“问吧。”   想不出还有什么被四岁半孩子求婚更大的社死现场了。   李妮妮甩甩脑后的小辫子,一字一句道:“你喜欢留辫子的女生,还是光头的女生?你要如实回答我。”   梁星剑:“.......”   “哈哈哈,小辫子和光头,不知名的小妹妹,你太有心机了。”   “梁星剑你要敢说喜欢光头的,信不信我打死你。”   梁星剑也不敢回答别的呀,麻木道:“喜欢小辫子的女生。”   李妮妮抓住小辫,深情大喊道:“这辈子我的小辫子——为—你—而—留!”   直播间:“.......”   “略显油腻了呀小妹妹,不过,妈妈我喜欢!”   “呜呜呜,从今天开始,老公变成女婿了,一时间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节目组啊,别让我跪下来求你,请安排小妹妹参加节目好吗?条件随便开!”   令人窒息的表白终于结束,梁星剑决定今天必须得把事情解决,花圈摘下的白菊花,下跪求婚,天知道以后还有什么等着他。   “妮妮呀,你是个非常可爱的小姑娘,叔叔也很喜欢你。”梁星剑充分考虑到不能伤害小孩子的幼小心灵,先给与肯定,“但是呢,叔叔有听到,你还同时喜欢池子明和刘英光对吧。”   就差直接说自己不想当备胎了。   李妮妮睁大眼咳嗽几声,因为刚才喊的太用力,声音有点干:“原来你担心这个呀,刘英光正在追求梁墩墩,你没看到吗?”   梁星剑差点没站稳:“啥?”   直播间差不多同样情况,一片凌乱。   所以刚才没猜错?弹吉他的小男孩真的是向梁墩墩表白?   拉二胡表白,开眼界了!   梁星剑喃喃道:“那池子明呢?”   不用李妮妮说,池子明自己站出来解释:“叔叔,我和妮妮真的已经结束了,我们俩性格不合适,没有共同语言,她喜欢玩过家家,我喜欢踢球,在一起不会幸福的。”   “好强大的借口!”   “小朋友比我们看的都明白哎。”   “可怜的梁星剑,看你还有什么借口。”   梁星剑大脑灵光一闪,脱口而出:“我也不喜欢玩过家家,咱们也不合适。”   然后,就看到一群熊孩子表情宛如看到了智障。   梁星剑完全不知道为啥这样,抓狂:“哪里说的不对?”   还是刘英光看不下去,沉声道:“听墩墩说,您今年快三十了吧。”   梁星剑:“.......”   为何听出了被嫌弃或者说歧视的感觉?   当代社会人均寿命七十多,快到三十,完完全全的青年,甚至可以说一生中最美好的年龄,怎么到了孩子这边,感觉老的不行了呢。   快三十还玩过家家,那是傻子!   梁星剑彻底没办法了,看向姑奶奶求救。   梁墩墩皱眉,她其实不想李妮妮和梁星剑谈对象,她想早点看梁星剑结婚生子,按照李妮妮的年龄算,至少要等十六年。   “妮妮,我觉得要好好考虑。”梁墩墩一本正经道,“如果你和梁星剑结婚,叫我什么?”   李妮妮脸上的兴奋一点点退去:“叫你姑奶奶。”   梁墩墩又指向池子明等人:“他们呢?”   李妮妮:“.......爷爷。”   李妮妮明白的,女人嫁过去以婆家为主,梁墩墩是梁星剑的姑奶奶,是娘家人,也就说到时候,现在所有的小伙伴都得是自己的爷爷奶奶辈。   梁墩墩谆谆善诱:“那你还要和梁星剑结婚吗?”   李妮妮飞快摇头。   那场面太可怕了,谁都是自己的爷爷奶奶,等于完全没了话语权。   李妮妮感激道:“墩墩,你懂的真多,不像我,和我妈妈一样美丽没大脑。”   直播间:“......”   梁星剑:“.......”   忽然很想见见李妮妮的妈妈是何方神圣。   李妮妮转身,严肃道:“梁星剑,对不起,我想暂时结束我们的关系,可以吗?”   梁星剑感觉杀青都没这么快乐:“可以,完全可以。”   所以就因为这么个辈分问题放弃他了?   小孩子的事情果然还是需要小孩子解决。   大人不懂小孩子的世界,小孩子同样也不懂大人的世界,他们的爱情就像场龙卷风,来得快去的也快,只有快乐,相对永恒。   星光小队很忙的,表白结束,集合共议外星人大事。   昨晚除了没有手机的梁墩墩,全体召开了场秘密会议,内容:如何挖开外星人地下洞穴。   困难重重,他们的挖掘机等玩具动力太小,想要挖开看起来不知道多深的洞穴,得动用大型的。这个问题交给了李秘书,她的妈妈擅长交际,是物业群群里的管理员,没准认识工地开挖掘机的叔叔。   更多的问题需要解决,比如挖坑产生的扰民,需要物业或者相关部门同意,找个什么借口如何瞒住大人等等。   众队员热情高涨,等来的却是一道晴天霹雳。   队长刘英光宣布:“会议暂时取消,今天的主题——玩过家家。”   众星光小队员:“........为什么呀。”   就像大部分女生不喜欢踢足球等游戏般,男生不怎么喜欢过家家,扮演成大人模样,乐趣在哪?   刘英光看了眼众人,坦白道:“因为我欠了妮妮一个人情。”   昨晚求助的代价!   刘英光感觉正常,李妮妮身为秘书,就应该有这样的经济头脑。   成人的社会无利不起早,按理说,他应该付给李妮妮一笔可观的咨询费,但他们是小孩子,还没工作,没有赚钱的能力,只能以物换物的方式。   “抱歉,因为我的私人行为影响了团队计划。”刘英光发现忽略了更大的问题,惭愧道,“我不是个合格的队长,我引咎辞职。”   昨晚情绪波动太大,考虑不周,是以团队名义答应的,这属于标准的以公谋私。   李妮妮举手:“那我也辞职。”   刚刚成立还不到二十四小时的星光小队面临解散风险!   梁墩墩站出来,提议道:“要不我们先陪妮妮玩过家家,然后再开会?”   她不希望团队解散,同时看刘英光沮丧的样子有点心疼。   众小队员对视一眼,纷纷点头:“可以可以,李妮妮,我们陪你玩过家家。”   他们也不想团队解散,玩过家家就玩吧,反正用不了多长时间。   直播间里一片好奇,知道小孩子喜欢玩过家家,但玩的过程,还真没多少人见过。   “快忘记小时后怎么玩过家家了。”   “扮警察护士之类的吧。”   “小女孩最喜欢扮演护士给大人打针。”   “甭管扮什么我都喜欢,哈哈哈,可惜梁星剑不参与。”   他们低估了当今社会小孩子玩过家家的水平!   李妮妮高兴坏了,她喜欢和男孩子玩,但男孩子讨厌玩过家家,平常玩一次不容易,更不用说那么多人了。   “这是厨房,这是阳台,这是客厅。”李妮妮过家家高手了,根据地形划出几块区域,“池子明,你还是扮演丈夫。”   池子明皱眉:“不合适吧,我们已经分手了。”   “我们扮演一对闹离婚的夫妻。”李妮妮头也不抬解释完继续分配角色,“墩墩,你扮演我婆婆。”   梁墩墩:“......?”   七十年前后的过家家变成了这样?   梁墩墩感觉难度有点大,弱弱道:“可以换个吗?我可能演不好。”   她以前玩过家家大都是好人坏人,没有如此接地气的角色。   “就你一个女生——要不,你们谁想演?”李妮妮回头环视,目光所到之处宛如瘟疫,吓的众男生连连后退。   才不要演女的!   察觉到伙伴们的抗拒,梁墩墩勉为其难道:“那还是我来演吧。”   过家家当然没有剧本台词的,按照自己的角色随机应变。   李妮妮分配完剩余角色,秒进入状态,抹泪哭泣:“这日子没法过了,我在超市上班,起早摸黑一个月才赚三千块,回家还要照顾孩子做家务,你什么都不管,一分钱不给家里,还喜欢上了别的女人,离婚吧。”   池子明作为前男友没少陪玩,驾轻就熟配合道:“离婚可以,孩子归我。”   李妮妮疯狂摇头:“不不,孩子是我的命,没有孩子等于没了空气,没了太阳月亮,没了一年四季,没了花花草草,啊,你好狠心,难道你忘记了我们曾经的山盟海誓了吗?”   直播间:“....................”   前面台词以为是部狗血家庭剧,后面画风咋突然变了呢。   艺术来源于现实,过家家同样,李妮妮的过家家,集无数电视剧于大成,说串台就串台。   两人争执片刻,李妮妮喊道:“婆婆,你来评评理。”   梁墩墩完全没有类似经验,七十年前离婚属于爆炸性新闻,能传遍十里八村的那种,两口子能凑活就凑活,很多人就这么凑活一辈子。   梁墩墩硬着头皮弱弱安慰:“妮妮,你消消气,男人不像女人,变了心很难再回来,咱们女人命苦呀。”   李妮妮大概串台到了琼瑶剧,疯狂摇头:“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池子明气呼呼道:“看看,她就是这么不讲理,孩子跟了她估计最多读个本科,研究生都上不了,没前途的。”   “........现在那么卷了吗?本科毕业都不行?”   “专科毕业的我啥也不想说了。”   “哈哈哈哈,我感觉妮妮绝对可以出道了,这演技,家庭妇女和琼瑶女主间转换自如。”   “墩墩就不行了,演技有点尬。”   “同感,梁星剑呢?你好歹是个演员,快去指点指点。”   梁墩墩也被深深震撼,她幼儿园的老师也才高中毕业而已。   李妮妮忽然抬起头,不知道串到了哪部剧,一声冷笑:“看来我不得说出实情了,池子明,孩子,不是你的。”   直播区:“......”   梁墩墩:“......?” 第26章   直播间被狗血的神转折剧情震撼的鸦雀无声,本以为一场苦情剧,然后变成了琼瑶,现在又成了伦理,这人物塑造的不是一般的丰富。   就连梁星剑也忍不住好奇凑过来。   他本来生怕再惹火烧身,站在门槛之间,随时可以逃跑。   神转折后还有神转折!   梁墩墩忽然一把抓住李妮妮手腕,冷声道:“你被捕了。”   李妮妮茫然啊了声:“为什么?”   梁墩墩严肃道:“你犯了作风问题。”   李妮妮:“.......”   “你和我儿子结婚,孩子却不是他的。”梁墩墩振振有词道,“这属于很大的作风问题,跟我去派出所吧,老实坦白,争取宽大处理。”   李妮妮没想过这点,顽强挣扎:“你是我婆婆,不是警察,没权利抓人。”   梁墩墩眨眨眼:“我虽然退休了,但一日为警察,终生是警察。”   李妮妮:“.......”   过家家女王的称呼不是白来的,李妮妮没想到自己的婆婆是个退休老警察,她根据丰富的电视剧经验想到了别的办法:“这里面有原因的,你分明以权谋私向着你的儿子,我要给我的律师打电话。”   今天难得那么多人玩过家家,李妮妮精心策划了一出大剧,比如接下来的医院帅气医生对她一见钟情支线,超市上班帅气顾客对她一见钟情支线........   但没有警察。   梁墩墩打了她个措手不及!   李妮妮抬手做出打电话的姿势,目光四处搜索,和梁星剑对了个眼。   梁星剑:“......”   现在跑还来得及吗?   明显来不及了。   李妮妮已经打通了电话:“梁星剑律师,呜呜,请你立刻过来,我的婆婆要抓我去坐牢。”   梁星剑:“......”   “哈哈哈,隔着屏幕感觉到了梁星剑的绝望。”   “梁律师,请立刻前往现场。”   “梁星剑你可以的,不就律师嘛,你又不是没演过。”   梁星剑僵硬摆出接电话的姿势:“哦,是这样的,我已经下班了。”   下班就不用去了吧!   没用李妮妮开口,还未出场的刘英光皱眉道:“您今年三十多了,请有点常识好吗?”   现在十点多,哪个律师事务所会下班?借口太拙劣了。   梁星剑感觉快无法直视自己的年龄了,继续挣扎:“其实我已经辞职了。”   “一名妇女遇到困难向你发来求救。”刘英光一本正经道,“甭管您有没有辞职,出于人道主义,您必须前往。”   如果梁星剑不去,以他的直觉,自己可能被迫改变职业提前出场。   梁星剑:“......”   现在的小孩子都这样吗?   梁星剑第一次出演都没这么为难过,别别扭扭上前和退休老警察姑奶奶展开battle:“你好,我是李妮妮的律师,请问发生了什么?”   李妮妮皱眉:“梁律师,你没带名片吗?”   生平第一次有大人参与过家家,她很想加场冒牌律师的剧情。   梁星剑:“.......对不起,来的太匆忙,忘记拿了。”   你就知足吧,能配合已经很不错了,还要求带名片?   梁墩墩不知道名片是什么,也不知道律师,但大概明白是来帮忙的,干脆道:“梁律师是吧,有什么话一起到派出所去说吧。”   梁星剑毫无犹豫同意:“好的。”   李妮妮:“.......我请求换个律师。”   以后记住了,不带名片的律师靠不住。   众男生要么低头要么转头看向别处,主要是,李妮妮的手被树枝做成的手铐缠住,没法打电话求助。   李妮妮:“........”   活了四岁半,第一次经历如此短的过家家,刚开始就结束了。   她是个说话算话且懂的分寸的女人,没再强求,打起精神进入另一个身份——秘书。   秘密会议召开前,梁星剑被礼貌请走。   梁星剑:感谢,感恩,再见!   一二三工具人小队长依旧负责警戒,队长副队长加秘书和保安队长梁墩墩来到洞口观察。   其神秘气氛让直播间好奇极了。   可惜节目组为了保护此刻难得气氛,躲在角落拍摄,虽然能拉近,但看不到洞口。   刘英光压低声音道:“外星人没回来。”   他昨天在洞口做了七八个只有自己能看懂的图案,此刻图案依旧,说明昨天到现在,洞口没有进去过任何生物。   李妮妮若有所思:“会不会加班了?”   刘英光瞪了不着调的秘书一眼,打开星光微信群:“计划有变,现在我下令——全小区展开搜索,有任何异常及时向我汇报。”   外星人来地球肯定有原因的,秘密可能就在小区某个角落。   众队员立刻按照高矮个,宛如幼儿园刚放学般排成整齐的队伍,沿路展开搜索。   没几分钟,李秘书举手:报告队长,要上厕所。   且把保安队长梁墩墩也给带走了。   幼儿园老师都不能阻止上厕所,尽管怀疑可能偷懒,但李英光还是批准了。   等走了一段距离,李妮妮回头看看渐渐走远的男生,得意洋洋道:“想让我出苦力?没门!”   她很早就有职业规划,遇到善良帅气的老板还好,万一遇到又丑又心黑的天天加班怎么办?   尿遁,幼儿园到社会通吃。   梁墩墩早觉察出小伙伴故意的,她不想脱离大部队,皱眉道:“为什么要撒谎?”   “为了保护皮肤。”李妮妮指指天上的太阳振振有词道,“阳光太毒了,万一晒黑怎么办?你也没擦防嗮霜吧,咱们擦完再回来。”   梁墩墩对这个新名词非常感兴趣,想了想恍然大悟:“擦了防晒霜就不会变黑了?”   每年麦收的时候学校有专门的收麦假,别管多大的孩子,只要能走路了,全部去地里帮忙。   每次麦收过后,所有小伙伴都晒的像个小煤球。   李妮妮亲热挽住她的胳膊:“对呀,走吧,带你去我家做客。”   去朋友家做客算得上最高规格的待遇,必须非常非常好的关系,梁墩墩顿时有点紧张,小心翼翼道:“你爸爸妈妈不会说什么吧。”   “我爸爸忙的很,整天出差,我都好几天没见到他了。”李妮妮同为四岁半,明白她的心情,“我妈妈是个家庭主妇,人非常好,不过.......”   她脸上的笑意忽然散去,脚步也不再那么轻快。   似乎遇到了什么为难的事,李妮妮看看四周,凑到梁墩墩耳边轻声道:“我爸爸可能喜欢上别的阿姨了。”   梁墩墩惊恐睁大眼:“你怎么知道?”   刚刚才玩过同样剧情的过家家。   “爸爸经常背着妈妈打电话发信息,但不背着我。”李妮妮惆怅叹口气,认真道,“这是我最大的秘密,外婆我都没说,墩墩,一定不要告诉任何人好吗?”   梁墩墩伸出指头,郑重道:“我们拉钩。”   梁墩墩想说点什么,可又不知道说什么,她只有四岁半,不了解大人婚姻。   李妮妮反过来安慰她:“我刚开始知道的时候很难过,偷偷哭了好几次,现在已经没事了。”   梁墩墩点点头,闷声道:“为什么不告诉你妈妈?”   虽然不懂大人的婚姻,但一方喜欢上另一个人,没有在一起的必要,就像刘红军,她已经不喜欢了。   “我不想爸爸妈妈分开。”李妮妮小声道,“班里有小朋友的爸爸妈妈离婚了,然后都又很快结婚,还有的新妈妈怀孕了。”   梁墩墩没说话,握住她的手,紧紧的,好像能做的只有这些。   四岁半的孩子大都能背出家长电话和门锁密码,李妮妮拉开门大喊:“妈妈,我朋友来了。”   屋内应声跑出个脸上敷着面膜的中年妇女,她看着像个放大版的李妮妮,说话柔声柔气:“谁呀.......是墩墩吧,妮妮说起过你好几次了,快坐下,今天正好刚买了白桃蛋卷,阿姨给你们拿。”   梁墩墩礼貌摇头:“谢谢阿姨,我不饿。”   李妮妮急火火道:““妈妈,我们还有正事呢,没时间吃蛋糕,擦完防晒霜就走。”   李母不满瞪她一眼:“小孩子能有啥正事?给我吃了再走。”   梁墩墩老老实实坐着,等李妮妮去拿防晒霜好奇打量周围。   地板干干净净,茶几沙发,只要能看到的地方都一尘不染,空气还有股淡淡的花香味。   妈妈说过,幸福的女人才会心甘情愿打扫卫生、做饭做衣服等等,因为她爱家人,就像鸟儿筑巢般,希望爱的人也幸福。   李妮妮的妈妈幸福吗?   梁墩墩从来没想过这种问题,她平日最大的苦恼大概就是弟弟不怎么听话,然而现在李妮妮妈妈,让她提前感受到成人世界的无奈。   等吃完白桃蛋糕再回到外面时,星光小队不知为啥结束巡逻,踢起了球。   见两人出现,池子明气喘吁吁跑过来:“梁墩墩,你终于回来了,快,我们被欺负了。”   足球场除了星光小队还有好几个陌生的男生,其中一个寸头男生哈哈大笑:“这就是你们搬来的救星?哈哈,两个小女生,能干嘛呀,当啦啦队加油吗?池子明,你真不是男人。”   “女生怎么了?”李妮妮顿时怒了,双手掐腰,“你妈妈不是女生吗?你奶奶外婆不是女生吗?”   寸头男生被骂的一愣,他捡起球,凌空抛起一脚踢过来:“好男不和女斗,有本事上来踢一场。”   球,直奔三人方向。   梁墩墩胸口憋的难受,飞来的球就像摇来晃去的沙包,她没多想,用足力气狠狠抬脚。   球,没有落下,也没有高高飞起,一声闷闷的噗嗤声过后,套在了梁墩墩脚上。   球破了。 第27章   一脚踢破足球,电影中才敢有的情节,换个有常识的大人,肯定觉察点什么。   孩子们压根没多想。   池子明皱眉:“球怎么破了?”   刚买才几个月,质量那么差吗?   李妮妮找到新的攻击点,掐腰向寸头男孩冷哼一声:“拿个破球,你是不是男人?”   池子明:“……球是我的。”   李妮妮:“……对不起。”   不小心伤了自己人,肯定要把场子找回来。   李妮妮对刚才寸头男生的话非常不喜欢,动不动女生怎么着,看不起女人的男人,诅咒他一辈子单身,她换了个挑衅方式:“男人,你想怎么比?”   寸头男生似乎被她强大气势压住,沉声道:“你说吧,你是女的,让着你。”   李妮妮更怒了,听听,骨子里流露着性别歧视,掐腰的一只手举起来挥了挥,豪情万丈道:“那你们一起上吧。”   池子明:“.......”   果然分手是正确的,你懂球吗?   对面可是小学球队的主力呀。   直播间刚才因为没了梁墩墩的直播信号,瞬间流逝一大半流量,转而去看别的嘉宾,这会见崽崽回来纷纷发言。   “妮妮会踢球?”   “看不出来呀,我以为这样可爱的女崽崽会学跳舞啥的。”   “男孩子们看起来要比她大个一两岁吧,我数了下,五个人。”   “妮妮加油,别管输赢勇敢上,妈妈为你自豪。”   “妮妮好讲义气呀,替小伙伴出面,说的太解气了,一群臭男人。”   “感觉妮妮敢这么说,肯定有两把刷子的。”   小学校队的寸头男生也这么想,面色郑重下来:“你真要单挑我们几个?”   “不是我。”李妮妮拉过梁墩墩,“是我们的保安队长梁墩墩。”   寸头男生:“......”   直播间:“......”   池子明连忙阻止:“墩墩,别听妮妮的,他们是小学小队的主力,你一个人不行的,按照以前说的那样,我们一起上。”   阶级压迫无所不在。   对于小学生来说,初中生就是天,高不可攀的存在,反过来,高中时眼里的初中生不屑一提。   幼儿园是食物链最低端。   池子明刚才和他们交过手,感觉自己宛如国家队附体,身体素质技术层面哪哪都不行,完全没法踢,墩墩虽然厉害,但毕竟也是四岁半,面对好几个高她一头的男生,绝对没有胜算。   梁墩墩很淡定,看看四周:“刘英光呢?”   一名合格的长辈必须时刻留意晚辈安全,大家都在唯独刘英光没了影子,担心被外星人给抓走了。   池子明挠挠头:“他妈妈来了,说有事。”   梁墩墩放下心来,抱起破了的足球轻松道:“我先试试,不行你们再上。”   她大脑有股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东西,像快要吹到极限的气球,迫不及待需要撒气,不然会爆炸。   池子明肚子里没说完的话咽了下去,足球领域梁墩墩是绝对的强者,一个人虐他们好几个,他没资格强行阻止。   等梁墩墩走远,池子明把怒火撒向李妮妮:“都怪你,墩墩待会万一哭了你负责劝。”   李妮妮不屑撇撇嘴:“放心吧,不会输的。”   池子明诧异:“为什么?”   对方此刻笃定的语气宛如胜券在握的主帅,可如果没记错,李妮妮对于足球的理解仅限于用脚踢,甚至不知道用手犯规。   李妮妮神秘微笑:“说了你也不懂,女人的直觉。”   池子明:“......”   李妮妮的直觉来源于梁墩墩,短短几天里,她不仅征服了池子明等人,还让刘英光弹吉他表白。   她做到了幼儿园所有想找男朋友的女生都做不到的事。   梁墩墩走到球场,把球扔到脚下,礼貌道:“可以开始了吗?”   寸头男生看了眼破了洞的足球:“这样能踢?”   “可以。”梁墩墩不知道一句话暴露了自己球盲的真相,她抱起球,把踢坏的一面给对方看,“我已经修好了。”   足球的外层很硬,她刚才来的路上把踢进去的皮给掏了出来,外观看起来没啥事。   寸头男生:“.....”   另一名男生跳出来大喊:“你是来搞笑的吧,你以为你球王吗?”   足球破了理论上可以,就像很多贫穷地区的孩子买不起球用矿泉水瓶等东西般,但情况不一样,这个小女孩明显没踢过球,难怪敢一个人单挑他们。   梁墩墩皱眉:“到底比不比?”   几名男生对视一眼,他们不想比,幼儿园女孩,还是没踢过球的,与其说比赛,还不如说陪对方玩。   站在球场边的李妮妮发现情况不对,高喊道:“不比也行,大喊三声你们不是男人。”   在场如果说谁最了解男人,绝对非李妮妮莫属,一句话成功激怒众男生。   其中一名体型微胖男生怒道:“比就比,输什么的?”   梁墩墩就怕这句话,叹口气:“只要不喊爸爸什么都可以。”   男生真是个奇怪的生物,跑输了喊爸爸,尿尿输了喊爸爸,她肯定要赢的,整天当大人已经很累了,不想再当爸爸。   微胖男生仿佛遭受莫大侮辱,大声反驳:“胡说八道,我们才没那么幼稚,你又不是男生。”   的确,他们男生喜欢用喊爸爸当赌注,但从来不对女生这样,至于为什么,没想过。   梁墩墩悄悄后退一步,躲开对方喷出来的口水,试探道:“池子明输了喊你们爸爸?”   “对。”微胖男生得意洋洋承认,举起手晃了晃,“不过我们没以大欺小,十比一,只要进一个球就算他们赢........”   寸头男生不耐烦打断他:“跟个小女娃解释什么,你叫什么墩墩是吧,我们赢了,你不许哭鼻子喊家长,万一输了,你随便开条件。”   梁墩墩一时想不起开啥条件,向李妮妮求助。   李妮妮没想到自己还能这样参与,男生的世界呀,她一直想进却进不去,兴奋的脸蛋通红大喊:“你们输了,陪我们玩过家家!”   球场众小学生:“.......”   只想想就羞耻的不想活了。   星光小队:“.......”   为什么我们也要跟着受惩罚?   “我们不会输的!”寸头男生从草坪拿出自己带的球,他怕砸到梁墩墩,轻轻放她脚下,“你先开球。”   梁墩墩点点头,认真道:“那和刚才的比赛一样,十比一,你们进一个球就算赢。”   寸头男生:“.......行吧,随便你。”   他们认定梁墩墩就是个啥也不懂的女幼崽,防守的想法都没,松松散散站在原地。   梁墩墩习惯了男生的高傲,锁定球门方向,抬起小短腿。   足球高高飞起,过众男生头顶,飞向球门。   众男生不以为意,抬头目送,以他们的经验判断,这球飞的有点高,即使能到.......球进了。   飞到球门上空忽然下沉,宛如被线拉住的风筝,飘进球门。   众男生:“........”   落叶球?   一个女幼崽踢出了落叶球?   直播间同样被震撼的不行。   “刚才发生什么了?球怎么进的?”   “特效?啊不对,这是直播。”   “太棒了,墩墩真的会踢球,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   “我的天啊,我简直不相信我的眼睛,刚才有人录屏了吗?急求。”   池子明等众星光队员淡定微笑。   他们是过来人了。   寸头男生首先接受现实清醒过来,他跑过去把球捡回来,扔给梁墩墩脚下后狠狠瞪了眼众伙伴。   他们是校队的,未来要为国出征,不能像现在的国家队般,未战先怂。   心理战也是战术的一部分。   落叶球的确很厉害,他们十次最多能进一次,小女孩好像也很厉害,但他们占据人数和身高优势。   率领众伙伴站好位,寸头男生主动出击——小女孩好像踢大了,足球滚出去好几米远。   寸头男生不敢再有轻视之心,如他所料,小女孩跑起有点可爱,速度没法比。   两人距离球一远一近,小女孩虽然慢,但距离球近,这个时候,他有三种选择,第一,利用身体优势合理挤开对方,第二,滑铲把球破坏,等待队友支援,第三,再加速,加到最快抢先碰到球。   寸头男生选择最后一种,他速度瞬间踢到极限,跑到范围内出脚,然后,眼睁睁看着,足球走了。   梁墩墩似乎故意的,脚尖轻踩,足球像听到妈妈呼喊的孩子,乖乖回到脚下。   而他,失去重心,摔了个脸朝天。   寸头男生:“.......”   被一个幼儿园幼崽晃到了?   直播间沸腾一片,即使再不懂球也看出双方差距了。   “这,这,我进错频道了吗?”   “男孩比她高了一个头,就这么给刷到了?”   “墩墩的资料介绍没写学过足球呀。”   “足球这运动吧,还得看女人。”   对于梁墩墩来说,小学校队和池子明没太大区别,也就高了一点而已。   这场比赛,必须要赢。   为李妮妮而赢!   梁墩墩全力以赴,足球宛如粘在脚上,小短腿晃的人眼花缭乱,遇一个过一个,众男生围堵实在没法,就按照最早还不会踢球时用力踢向远方,再飞快追上。   京城某间四合院内,一名头发花白的老者摘下眼镜,那眼镜,起了层白白的雾气,他擦擦同样模糊的双眼,拨通电话,哽咽道:“墩墩,真的一点都没变。”   “可我们都老了。”电话那端的梁正清似乎不太想谈这个话题,陪着感叹句迫不及待问道,“正山,上边,什么意思?”   “能什么意思,你呀,当商人太久,看谁都先三分坏,国家能对墩墩做什么?”周正山笑道,“别说有我在,即使没我,一个小英雄复活归来,天大的喜事呀。”   梁正清沉默片刻:“我相信我们的国家和政府,你别怪我想太多,哪里都有好人也有坏人,你告诉我句实话,有什有说把墩墩带走?”   死了七十年复活,说难听点,没人不向往长生,虽然清源道长说那是最后一处孕育活死人之地,但现在科技发达,没准有人想从墩墩身上找别的办法。   “暂时没说,不过不排除这个可能,但你可以放心,墩墩不是你一个人的。”周正山语气变得郑重,“如果有什么意外,我向你保证,任何人想对墩墩动坏念头,除非我这把老骨头没了。”   梁正清嘿嘿笑了:“有你这句话,我放心了。”   “你应该早放心,为什么瞒了这么久?”周正山哼了声,严肃道,“个人力量再怎么强大也没法和国家比,清源派,远比你想的可怕,活死人,也没你了解的那么简单。”   “什么可怕,你说清楚点?”   “一把年纪的人了,别那么激动,资料还在核实。”周正山重新戴上眼镜,长长叹口气,“如果情况属实,墩墩怕是要吃点苦。”   此刻观看直播的,不止两人,各行各业的都有。   现役国足冯斌属于被迫看的,刚踢完世界杯资格赛,难得休息,他本来想睡一觉,结果老婆在客厅里一会咯咯笑,一会嘎嘎笑,宛如不停被不同妖怪附体,自己疯不行,还得拉上他。   “哇哇,冯斌,你赶紧过来,不得了,墩墩踢球好厉害呀,我怎么感觉比你踢的还好?”   冯斌:“.......墩墩是谁?”   老婆仿佛聋了:“哇,连过三个男生,你能过几个?”   冯斌:“........”   虽然不知道老婆看的什么,但知道是个带娃综艺,小孩踢球能和大人比吗?   网上不分青红皂白骂也就罢了,回到家也被羞辱?   老婆还在喊:“冯斌,快点呀,要不你下去看看吧,墩墩和咱们住一个小区,就在小区足球场呢。”   冯斌当时选择这里买房,正因为小区有片难得的足球场,他来了点兴趣,慢吞吞走出屋:“男孩女孩?多大了呀。”   客厅电视上,一个看起来四五岁的小女孩前面一个比她高一个脑袋的男生,旁边,三个差不多年龄的男生正围过来。   冯斌看都不用看接下来的画面,前面一个,旁边三个,肯定丢球呀。   他从堆满零食的沙发上扒拉出来个窝,坐下:“哪里踢的好了.......怎么过去的?”   就坐下的功夫,画面变了,小女孩带球冲出包围圈,脑后的小辫子甩来甩去。   “踢过去的呀,我说了,我家墩墩超级厉害的,”嫁给足球运动员不一定懂球,媳妇无辜眨眨眼,想到了什么兴奋道:“你下去试试好不好?看看你和墩墩谁厉害。”   冯斌:“.......”   真找了个傻媳妇,现役国足和一个四五岁的女孩谁厉害还用比? 第28章   考虑到自己的家庭地位,冯斌耐着性子解释:“我好歹是国家队主力,小女孩最多看着厉害,没法比。”   说完又想到媳妇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作风,打了个她能接受的比喻:“比如让我妈和你比赛做饭,是一个级别吗?”   他媳妇厨艺级别只会烧开水,泡方便面都掌握不好火候,能活到现在挺不容易的。而他妈妈,至今仍活跃在五星级饭店的退休老厨师。   这个比喻起到了效果,媳妇暂时安静,过了会嘟囔道:“可我怎么老觉得你不如墩墩厉害。”   冯斌:“......”   枕边人的伤害最致命,比外面骂的还狠。   冯斌决定当做耳朵聋了。   可媳妇似乎想明白了什么,皱眉问道:“你能自己过五个人吗?”   冯斌:“.......不能。”   一过五?他做不到,队友也做不到,放眼全世界能过的也没几个。   “那过四个人呢?”   “不能。”   “三个人呢?”   “......”   “两个人呢?”   冯斌忍无可忍:“媳妇,我是守门员,不是前腰也不是前锋!”   “我当然知道你是看门的了,原来在你心里我那么傻?我说最近怎么对我冷淡,原来原因在这里,嫌弃我了是吧,我还没嫌弃你呢?知道吗,我现在都不敢说老公是踢球的.......”这名半球盲妇女其实很想继续说下去,想到当前还有重要的事及时刹车,根据自己的理解振振有词道,“人家国外的守门员过人也很厉害,你绝对踢不过墩墩。”   冯斌快出汗了,他知道老婆要表达的意思,为了今天的安宁,指指屏幕上正在踢球的幼崽道:“我去了也能一过五,但是媳妇.......”   美丽的媳妇一脸悲痛:“难怪外界骂的那么凶,你多大他们多大?你看看墩墩的对手,小学校队!足足高了一个大级别,换算成你们的话........巴西吧,踢巴西一过五才你能吗?”   冯斌:“........我不能。”   完全不讲理,踢巴西一过五?做梦都不敢吧。   冯斌其实如此违抗媳妇还有个更重要的原因,直播呢,观看人数肯定不少。以国足最近的状况,低头做人为好,他出场和一群小孩子踢球,别管踢的怎么样,肯定被骂的披头散发。   但,他还是去了.......   因为接下来的画面太过震撼,叫梁墩墩的小姑娘一过二过三过四过五,就像巴西对上........不,就像一头猎豹幼崽对上一群小兔子,如无人之境,耍的一群男孩团团转。   他能看出,一群小男孩接受过专业训练的痕迹。   难怪媳妇意见如此大,这是个足球天才呀!   冯斌匆忙套上外套就往外面跑,他们这一代,算是完了,国家足球未来的几年,也没戏了,但从这个小女孩身上,看到了希望。   足球场内,比赛已经结束。   以寸头男生为首的小学校队看起来一点都不难过,眼睛和汗水一起亮晶晶的。   当实力太过悬殊,开始到结束一直被吊打,他们输的心服口服,甚至高兴。   小孩子的世界,强者为尊!   寸头男生拳头紧握,内心澎湃的不知道该如何表达,他忽然九十度弯腰,宛如见到教练般深深鞠了个躬。   剩余几个男生下意识跟着照做。   小猎豹般的梁墩墩给吓的变成了小兔子,赶紧闪身躲开,她不怕敌人多凶狠,就怕敌人打亲情牌。   球场边,李妮妮眼睛明亮,喃喃道:“他鞠躬的样子好man呀。”   池子明皱眉警告:“他是小学生,你们不合适。”   小学生有自己的世界,他们感觉自己某方面已经是大人,以刚刚过去的幼儿园岁月为人生耻辱,因此不喜欢幼儿园幼崽。   李妮妮充耳不闻,目光坚定:“我要墩墩教我踢足球!”   她决定改变未来的职业规划,踢足球看起来比当送咖啡的秘书更容易折服男生。   池子明:“.......”   完整看完比赛的网友已经疯了。   “作为一名骨灰级国足球迷,此刻的我热泪盈眶,多好的孩子呀,我们曾经有过很多的足球天才,为什么长大后便泯然众人?”   “我的墩墩好厉害,妈妈好想抱抱你。”   “那些年薪好几百万的职业球员们,脸红吗?”   “有专业人士吗?墩墩刚才表现出来的水平能进国少吗?”   “我刚去男足官微留言了,墩墩绝对是个足球小天才。”   他们看不到,镜头外走来个身穿运动衣的年轻男子。   最先看到的是球场上的小学小队成员,他们以进国家队为奋斗目标,当然认识几乎所有的现役球员。   微胖男生用力揉揉眼:“队长,你快看,那个男的很像冯斌呀。”   刚刚过去的世界杯预算赛,冯斌作为国家队主力门将场场首发。   冯斌此刻心情澎湃,见小学校队男生迎上来,个个小脸蛋通红,其中踢的最好的小寸头怀里抱着球,温和道:“待会再给你们签名合影。”   类似球迷见多了,他现在没心情,明知道人跑不了,但还是想赶紧见到真人。   寸头男生年纪不大,已经有了小男子汉的气魄,沉声道:“我们才不要你的签名,也不会和你合影。”   冯斌:“.......”   他听错了吗?   微胖男生眼中忽然有了泪,哽咽道,“叔叔,你们踢的太烂了,太让人失望了。”   冯斌:“......”   世界杯被淘汰时他没哭,被骂的像孙子他也没哭,可现在,眼里有什么东西要流出来。   成年人的世界很大,骂几句,或者暂时不看,日子还得过,孩子就不一样了。   眼前这群校队男孩,足球可能是他们全部的梦想。   冯斌低下头,低声道:“对不起,叔叔让你们失望了。”   “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你守门还是及格的。”寸头男生严谨道,他拉过要哭鼻子的队友,“冯叔叔,您是来找梁墩墩的吧。”   冯斌点点头,平复情绪看向人群后面矮一头的小女孩:“墩墩小朋友,叔叔可以和你比一场吗?”   以国足近些年成绩,球迷没剩多少了,但架不住人多,很空有人认出。   “我认识这个男的叫冯斌,国家现役守门员。”   “国家队现役球员向一个四岁半的小女娃发起挑战?不止不要脸,裤衩都不要了。”   “别那么激动,冯斌应该是也看了直播,想看看墩墩到底踢的怎么样。”   “有啥可看的?墩墩,给妈妈使劲踢。”   “双方压根不是一个级别,在场所有的人的孩子一起上还差不多。”   梁墩墩快烦死了,她一点都不喜欢足球,一群人抢一个球,追来追去,为什么不每人发一个?   但对方是大人,作为一个懂礼貌的孩子,不能拒绝。   梁墩墩打起精神,礼貌同意:“好的,输什么的?”   既然不能拒绝,那就快些开始快点结束。   冯斌一愣:“输什么?你说吧,叔叔听你的。”   梁墩墩也无所谓:“叔叔说吧,只要不喊爸爸别的都可以。”   冯斌:“........”   现在的小孩喜欢赌这个?   冯斌忽然有点理解媳妇为啥喜欢看这个直播了,小女孩太可爱了,忍住笑道:“不喊爸爸,我想想啊,输什么好呢?”   完全没有带娃惊讶的他卡壳了,对方年龄小,和金钱有关的自然都不合适,别的,想不出什么,干脆又把问题甩回去。   梁墩墩也为难了,牵扯到大人,小孩子的那一套都不合适,她思索片刻,只好再次向李妮妮求助。   李妮妮.......愈发坚定了改变职业的决心!   竟然连大人都给征服了?   李妮妮感觉走路都轻飘飘的,她走到球场,打量一番冯斌,严肃道:“你结婚了吧。”   冯斌做好了各种稀奇古怪甚至刁难条件的准备,哪想到可爱的小外援竟然准确说出他的婚姻状况,好奇道:“你怎么知道的?”   婚戒会影响扑球的稳定性,他除了结婚当天和特殊场合,从来不带。   “很多方面显示你已婚。”涉及到自己的擅长领域,李妮妮语气自信,“最主要的一点,你已经开始油腻了。”   油腻更多时候是种感觉。   年轻的男生通宵打游戏几天不洗澡洗头也很油腻,但不同于已婚男人,他们疲惫眼神依旧是清澈的。   “哈哈哈哈,妮妮的观察能力太强了,冯斌的确已婚。”   “好奇长大后的妮妮会是什么样子。”   冯斌感觉心口中了一刀,下意识低头看看自己,他每天保持训练,有胸肌腹肌,哪里就油腻了呢?   梁墩墩有点听不懂,小声道:“妮妮,你想好了没,输什么呀?”   李妮妮淡定道:“输了喊爸爸吧。”   她对已婚男人没兴趣,也不想和已婚男人玩过家家,既然这样,就成全他,按照男人的规矩来吧。   梁墩墩:“........”   冯斌:“.......”   冯斌哭笑不得,怎么又回来了?他当然不会输的,至于喊自己爸爸,好像感觉很不错。   一场悬殊堪称空前绝后的比赛正式开始。   梁墩墩径直往前带球,然后立刻遇到了麻烦,对方太高了,宛如一座又高又壮的大山,她目光平视处,是对方的膝盖。   但她必须赢。   分享过小秘密,去家里做过客,她和李妮妮的关系从好朋友变成了最好的朋友。   最好的朋友父母婚姻出现问题,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尽可能让她开心。 第29章   《爸爸回来了》最新一季开播自带热度,即使没有梁墩墩,也能妥妥的上热搜。国足最近也很热,世界杯以前所未有的羞耻战绩失利,状况有点像过街老鼠,出面就被人骂。   两者结合,宛如股盛夏的热浪席卷各大社交平台。   某知名解说员正在直播,评论区不知为啥忽然乱了套,纷纷要求他去解说什么世纪之战。   “什么世纪之战,我怎么不知道?最近没比赛吧。”知名解说员本来不想搭理,什么时候有什么比赛他清楚的很,等看到评论区出现冯斌的名字才有了点兴趣,“冯斌在和人比赛?有啥可看的呀。”   球迷以看球为爱好,他是吃饭,吃饭的东西烂成这样,难受又恶心。   所以他现在改做直播,准备换个饭碗。   “行吧,大家既然都想看,那咱们就去转转。”解说员打开工作人员转来的视频信号,叹口气,“和一个小姑娘呀,他可真行。”   他没看前面的直播,不知道小姑娘何方神圣。   作为圈内人,足球天才他见过太多,比如曾经和球王梅西齐名的世界十大希望之星。   “亲爱的观众朋友,大家好,现在您看到的是一场非常特殊的比赛,国家队现役守门员冯斌对——梁墩墩。”解说员酝酿片刻,情绪激昂开始介绍双方资料,“冯斌,身高1米98,体重84公斤,他的对手,年龄四岁半,身高不祥,目测大概到冯斌的膝盖。”   “现在比赛开始,四岁半的梁墩墩小朋友率先开球,咦,看起来她的基本功不错,连续两次躲过冯斌的拦截,可惜,身高悬殊太大了。”   解说员为了饭碗一本正经解说,其实心里明白的很,这就是场闹剧,梁墩墩赢的概率和国家队进世界杯一样,无限接近零。   场外观看,无法感受此刻两人的心情。   冯斌仿佛回到输给小国的那场比赛,恍恍惚惚的,连续几次抢断,竟然球都没碰到。   的确,他没使出全力,对方只有四岁半,自己五大三粗的,轻轻一碰就能碰到,因此安全放第一位,只碰球,没有任何身体接触,但好歹是现役国足啊。   梁墩墩则有点着急。   她之前战胜男生的两个办法都用不上了——这个叔叔又高又壮,把太阳都给遮住了,更何况足球?   空中不行,利用速度也不行,她不能跑的比大人还快。   两人如此来来往往十多分钟,普通人还好,以为冯斌好歹要脸的,故意让着小姑娘,懂球的却炸了锅。   “我记得冯斌最早踢过后卫吧,按理说技术多少应该还在。”   “小姑娘的球感太可怕了,如果两人同龄,冯斌这会早被踢成了筛子。”   “四岁半,从走路开始学球的话也就三年。”   “有种预感,小姑娘会找到解决办法。”   “什么办法?如果是我的话,咦,我想到个办法........”   伴随着这条评论,梁墩墩不再左冲右突,她把球轻轻拨到左边,等冯斌的大长腿伸过来时忽然用脚尖一捅!   球,从冯斌两条大长腿之间穿了过去。   穿裆过人!   冯斌有国内球员转身慢的通病,这会又怕动作太大伤到小姑娘,转身更慢了,等转过来,小姑娘已经带球跑出去两三米,她的前方,再无别的障碍。   冯斌:“.......”   穿裆对于一名球员来说,算的上最大的羞辱!   还是被一个四岁半的小姑娘。   冯斌满脸笑意从球门捡回球,示意继续开始,他打算吸取教训,一定要提高注意力。然而,刚摆出防守的姿势,脚边一阵微风吹过,球闪电般从两腿中间再次穿了过去。   梁墩墩没再带球,小短腿高高挥起,足球划出条完美的曲线,飞到球门上空,坠落!   冯斌:“......”   落叶球?   他茫然看了眼自己站的位置,半场多一点,也就说,此刻距离球门大概接近六十米。   六十米的落叶球!   无数观看直播的专业人士一片沉默。   六十米!   这是个什么概念?   不能说国家队了,全世界有几名球员能踢出如此超远距离的落叶球?最多一只手。   应该,巧合吧。   冯斌也这么想的,他晕晕乎乎宛如小球童捡回球,也没太大心思防守了,好像防守也没用,梁墩墩找到了解决办法,两只小短腿晃的他眼花缭乱,根本分不清真动作还是假动作,没一分钟,再次被穿裆。   冯斌没追,理智告诉他刚才是巧合,可又希望不是。   梁墩墩有点累了,玩了那么久不想再跑,见冯斌没追,小短腿发力,一模一样的轨迹,一模一样的下落方式,球进了。   冯斌:“.......”   这次他看的非常清楚。   难道又是个巧合?   接下来还在巧合,冯斌一次次捡回球,一次次看着足球划过蔚蓝天空。   他心情从震惊变成欣赏,感觉宛如在近距离欣赏精彩进球集锦,直到他又一次把足球捡回来,久久不见梁墩墩动。   梁墩墩小心翼翼道:“叔叔,十比零,结束了。”   这位叔叔表情成迷,看起来像哭又像笑,按理说大人输了不应该轻易哭鼻子吧。   “这么快?”冯斌知道今天丢大人了,丢的脸彻底没了,但他高兴,看向梁墩墩的目光仿佛带了温度,声音柔的好像不是从自己嘴巴里发出来的,“墩墩,你想当一名职业足球运动员吗?”   这是个天才,他从业至今见过最不可思议,全世界可能都没有过的天才。   “不愿意,我长大了要当科学家。”类似的话池子明他们说过好多次,梁墩墩干脆利落拒绝,顿了片刻试探道,“叔叔,你不会赖皮的吧。”   冯斌满心想着怎么劝,随口保证道:“当然,叔叔从来不赖皮。”   梁墩墩放心了,向场外的李妮妮招手。   该分享胜利果实了。   冯斌:“........”   他想起来了,输了的喊爸爸.......   直播间也快忘了这事。   “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这就是我们的国足啊,连个四岁半的小女孩都踢不过。”   “冯斌,如果还有点血性,请嗓门响亮些。”   “别太当真,大家理智点,冯斌故意让着墩墩呢,他那么大个,真要想赢有的是办法。”   “不听不听,喊爸爸喊爸爸。”   李妮妮走过来,严肃道:“你赢的,应该喊你。”   好朋友之间可以分享没错,但只能喊一个人爸爸。   梁墩墩也明白这个道理,一时间想不出该怎么劝好朋友接受,她刚连续比赛精神疲惫,不小心说出心里话:“我是女生,不能当爸爸。”   “啊,我忘记我们都是女生了。”李妮妮惊呆了,说的时候只想着爽了,全然忘记两人性别,她诚恳道歉,“梁墩墩,对不起。”   梁墩墩拉住她的手:“没关系,我原谅你了。”   冯斌:“.......”   幼崽的行为好迷惑。   冯斌深呼口气,弱弱道:“那,我到底喊谁?”   反正脸早就没了,为了国家足球,喊爸爸又如何?   再说,直播呢,他要不喊,只会骂的更凶。   “叔叔,请你等下。”梁墩墩一脸为难,让大人等这么长时间,有点不礼貌。   她和李妮妮都不行,剩下的只有池子明等小伙伴了。   池子明等人手挥的宛如好几个月没见主人的小狗狗:“.......不要喊我爸爸。”   他们才不傻,让大人喊爸爸,回家要挨揍的。   冯斌:“.......”   所以,他即使想喊,也没人可喊是吧。   牵扯到人生未来规划,四岁半幼崽显然不能自己做主,冯斌逃出摄像范围,询问工作人员梁墩墩的家长在哪里。   文体不分家,工作人员算半个球迷,他全程观看,明白冯斌要做什么,很想大声拒绝,但毕竟不是梁墩墩的家人,心不甘情不愿打开对讲机。   冯斌没看之前的直播,平常也不关注娱乐新闻,见走来的家长是个年轻男子,下意识代入两人关系,主动说明来意:“您是梁墩墩的爸爸吧,我叫冯斌,我们住一个小区,是这样,墩墩这孩子天赋非常高........”   年轻男子表情茫然:“国家队?什么国家队?”   冯斌一愣:“足球。”   他激动之下好像没表达太清楚,本以为梁墩墩球踢的那么好,父亲大概率从事足球工作,最差也是骨灰级球迷。   总之应该知道他。   梁星剑感觉听不懂人话了。   他刚才被幼崽们搞得连番大型社死,以脸部伤口难受的强大理由躲屋内休息,好像也就一个多小时,小姑奶奶怎么把国足守门员给召唤来了?   冯斌还在等呢,见他不说话,急切道:“梁爸爸,国家足球当前环境的确不好,但我保证,绝对不会让墩墩受一点委屈,国少队的主教练是我的恩师,您应该听说过他的名字,多年兢兢业业........”   “等下,您先别惊。”梁星剑有点晕,他拍拍脑袋,“咱们一个个说,首先,梁墩墩不是我的闺女,是我的姑奶奶。”   冯斌:“.......”   梁星剑对他的表情非常满意,很好,和自己一样被惊着了。   这时,一声女人尖叫从旁边传来:“哇!”   两人同时转头。   梁星剑不认识。   冯斌认识。   冯斌不知道媳妇为啥发出这样的尖叫,招招手,示意她过来打算给两人做介绍。   向来大大方方的媳妇今天很扭捏,声音微微颤抖:“老公。”   冯斌:“........”   好像喊的不是他。   梁墩墩大老远见梁星剑和冯斌说话,以为两人认识,有点担心自己刚才的称呼是不是错了,悄悄过来就看到一个年轻女人喊梁星剑老公,她顿时又惊又喜,这可是大喜事呀,轻咳一声,慈祥道:“剑剑,这是我孙媳妇?”   梁星剑:“......”   冯斌:“......” 第30章   只有冯斌媳妇最清楚发生了什么,梁星剑是她网上众多老公之一,但同时她又是个刚入坑的妈妈粉。   现实中的梁墩墩,更可爱!   冯斌媳妇忍不住想逗逗小团子,她愣了下,快变成心状的眼睛从梁星剑身上挪开,捂嘴咯咯笑道:“对的呀,妈妈要做你的孙媳妇,你开不开心呀。”   冯斌:“......”   媳妇疯了。   梁墩墩满心欢喜瞬间消散,欲言又止,担心看了梁星剑一眼,迟疑道:“开心。”   这个孙媳妇好像是个傻子,连小孩子都明白的辈分都分不清。   她忽然想起,一些老光棍即使结婚,找的对象大都有残疾。   梁星剑也明白过来,艰难解释:“不是这样的,这个阿姨,应该是我的粉丝。”   梁星剑除了再一次大型社死,还对自己未来的人身安全充满深深的担忧,可怕的粉丝,当着老公面就敢叫他老公,嫌他活的太长吗?   梁墩墩敷衍点点头,她才不信,都喊老公了,真把她当小孩子了。   冯斌和梁星剑感觉差不多,看看他今天的遭遇吧,踢球输给四岁半孩子,输了还得喊爸爸,他想喊还没得喊,这一切,都拜媳妇所赐。   现在更好了,当着面喊别人老公。   嫌他还不够丢人?   冯斌尴尬道:“老婆,说话注意点,小孩子在呢。”   这话简直宛如晴天霹雳,炸的梁墩墩差点没站稳,艰难道:“你,你是她的前夫?”   果然如此,梁星剑太老了,找的女人不仅有点傻,还离过婚。   梁星剑:“.......”   现在该怎么做,要不直接抱着姑奶奶跑吧。   直播间可就乐坏了。   “好错综复杂的关系,可怜我们墩墩了。”   “看墩墩那纠结的表情,我分析下,伤心失望,无奈,还有点生气。”   “同为亲妈粉和老公粉,为什么我不能去现场呢。”   “可怜的国门给整蒙了。”   冯斌的确懵了,他知道媳妇追星,意识到梁墩墩的爸爸........不是,不知道什么的人是个明星,但前夫从何而来?   冯斌媳妇笑的不行了,作为新晋亲妈粉,她立刻想起梁星剑老光棍的身份,故意低头装作不好意思道:“是的,他是我的前夫,墩墩,你嫌弃妈妈离过婚吗?”   梁墩墩:“.......”   确定了,的确是个傻子。   梁墩墩艰难挤出个慈祥微笑:“不嫌弃。”   梁墩墩心情很悲痛,一句字都不想再说,她感觉自己的努力都白费了,摆摆手,转身要走。   冯斌连忙阻止:“墩墩,等一下。”   进国家队那么大的事,监护人同意,孩子的意见同样重要。   梁墩墩停下,深深看了他一眼:“小冯是吧,按辈分算的话,你得喊我声姑奶奶。”   孙媳妇的前夫,虽然不是至亲,但曾经是一家人。   刚才,她竟然喊他叔叔。   冯斌:“........”   这都什么和什么?   “哈哈哈,看你还敢骗墩墩去国家队不。”   “一片赤诚之心,人没劝动,自己变成孙子了。”   “小冯,这个称呼极好。”   “出趟门,丢了脸,丢了媳妇,不过多了个姑奶奶,恭喜恭喜。”   “孙子这个称呼太适合国足了,谁都踢不过。”   球场上,因为梁墩墩的原因,星光小队和小学校队成了一家人,此刻正踢的热火朝天。   李妮妮坐在场外,见好朋友表情悲痛回来,连忙关心询问:“怎么了?”   梁墩墩惆怅叹口气:“没事。”   李妮妮眨眨眼,牵住她的小声道:“走,带你去我的秘密基地。”   小区有专门的儿童娱乐圈,滑梯跷跷板啥的,其中最早的一个熊猫滑梯坏了,物业不知道什么原因没处理,仍在小区偏僻角落。时间久了,滑梯爬满绿色藤蔓,在小孩子的世界里,仿佛童话里被遗忘的小小天地。   李妮妮熟门熟路带着梁墩墩爬到熊猫肚子。   世界仿佛一下安静下来,刚发芽的茂盛绿植藤蔓遮住视野,小小的空间,流淌着莫名的安全感。   “我不开心的时候就喜欢到这里来。”李妮妮单手托腮,一本正经道,“墩墩,我现在是你最好的朋友吧。”   梁墩墩想了想,严谨道:“是我第二好的朋友。”   她和班里所有的小伙伴关系都不错,但好与好不同的,就像亲戚般,也分个远近。   李妮妮一点没有吃醋的意思,开心道:“第一是谁?也住我们小区吗?改天咱们一起玩呀。”   梁墩墩歉意道:“她可能没法和我们一起玩。”   最好的朋友王二红也七十多了,复活后的这段时间,梁墩墩已经渐渐感受到,昔日的小伙伴不止变老,人也变了,比如弟弟,虽然看起来对自己很尊敬,但不可能一起玩耍了。   “这样啊。”李妮妮没继续追问,她亲热揽住好朋友的脖子,“我最大的秘密都告诉你了,现在该你说了。”   梁墩墩被这句话说服,比起李妮妮爸爸喜欢上别的女人,梁星剑找了个离婚女人当老婆的烦恼似乎要小一些。   李妮妮大吃一惊:“梁星剑找了个离婚女人?”   梁墩墩沉痛点点头。   “不对不对,很多人喜欢你孙子的,他是大明星呢。”李妮妮皱眉,感觉里面肯定有原因,思考片刻悟了,“难怪拒绝我,原来遇到真爱了,对,就是这样。”   梁墩墩皱眉:“你的意思,我孙子真心喜欢?”   “肯定喜欢啊。”李妮妮笃定道,“墩墩,你可不能阻拦,更不能因为离婚而看不起。”   好朋友什么地方都好,就是太封建了。   梁墩墩倒没有看不起离婚女人,毕竟从某方面来说,她也算离过婚的,她只是觉得,婚姻应该门当户对,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大人孙子还是个黄花大男人。   找个离婚女人有点亏。   梁墩墩闷声道:“还有,那个女人脑子还有点不正常,让我喊她妈妈。”   李妮妮:“这........”   这就没法说了。   李妮妮意识到事件的严重性,跟着发愁:“那怎么办?要不,回头咱们一起劝劝他?”   梁墩墩感激点头:“谢谢你,妮妮。”   李妮妮感情方面懂的很多,比起自己和梁星剑谈,说服的几率更大。   枯草树枝被踩的哗啦声打破熊猫屋的安静,外面,来了个体型宛如熊猫的小胖子,他爬到了几下察觉里面有人,抬头皱眉:“李妮妮,你怎么在这里?”   李妮妮探出头,她似乎有点怕小胖子,小心翼翼道:“这里是我的秘密基地,我和我最好的好朋友正商议大事,丁坤哥哥,你能过会再来玩吗?”   “狗屁大事,我捉迷藏呢。”小胖子翻个白眼,他比李妮妮两个胖,爬滑梯却很灵活,几步爬上来不耐烦挥挥手,“别逼我动手啊,识相的自己爬下去。”   类似仗着年龄大力气大欺负小朋友的行为,梁墩墩见太多,见小胖子丁坤伸手要拉李妮妮,摁住他肩膀,轻轻一推。   小胖子宛如个圆球滴溜溜从哪里来滚回哪里。   李妮妮吓坏了,拉住梁墩墩胳膊:“墩墩,快跑,咱们惹不起他,他上三年级了。”   三年级小学生高了他们整个三个级别,池子明见到也得乖乖认怂。   “不用跑。”梁墩墩只要不想动,大人都拉不动,何况李妮妮了,她探出身子,淡淡道,“我们先来的,你可以躲进来,或者换个地方。”   梁墩墩不是不讲理的小朋友,这里偏僻隐蔽,的确是捉迷藏的好地方。   滚到下面的小胖子有点懵,他刚才没看清梁墩墩,这会见是个远比自己小的女孩,气呼呼一边爬,一边不知道模仿什么电视剧台词:“气死我了,敢推老子,活的不耐烦了,整个小区,谁见了胖哥我不绕着走?”   他爬上来,表情狰狞一声哇呀呀夸张大喊,宛如头冬眠醒来的小狗熊。   没等他动手,再次变成球状,滚到滑梯下面。   李妮妮慢半拍想起好朋友还是队里的保安队长,她不怕了,握紧小拳头警告:“丁坤,我朋友从少林寺学过武术,会胸口碎大石,识相的赶紧走,不然打的你满地找牙。”   不就比电视剧台词吗,她李妮妮还没输过谁呢。   “胸口碎大石算个屁,看老子的武当梯云纵,我飞,我再飞,啊~~~~”丁坤以不符合他体型的灵活姿势用力蹦跶,到了上面,再次变成球滚下。   梁墩墩占据至高优势,根本没用太大力气,换做任何一个小孩子都能做到。   丁坤也意识到自己的劣势,一副反派的表情气呼呼怒骂几句,从地上捡起个木棍,当做刺dao一边爬一边乱捅。   李妮妮大惊失色,吓的赶紧钻回去。   对方有武器,没法打了!   梁墩墩表情依旧淡定,她不躲,闪电般抓住木棍,再一推。   她有点生气,抢地盘打架正常,但小朋友动手都有分寸的。   一生气,力气稍微大了一点点。   小胖子滚下的动作有点大,滑梯两边有保护没事,落地时,胳膊撞到块石头,疼的立刻嗷嗷大叫。   他举起胳膊,看着上面渗出来的血珠,宛如断了胳膊般,大叫变成嚎啕大哭:“我要告诉我妈妈,让我妈妈找你家大人。”   再怎么凶也是孩子,遇到解决不了的事找大人。   李妮妮有被吓到:“完蛋了,他要告诉大人。”   就像老师要通知家长,对于四岁半的孩子来说,大概没有更可怕的了。   梁墩墩掐腰,大声回应:“我就是大人,让你妈妈来找我吧。”   李妮妮感觉好朋友理解错了,急声道:“你辈分大,但不是大人,她妈妈可凶了,你妈妈可能不是对手。”   “我爸爸妈妈睡着了,要睡很久很久,可能等我老了才会醒。”梁墩墩第一次给好朋友说父母的事,惆怅道,“我现在是家里唯一的大人。”   梁墩墩忽然意识到一个道理,爸爸妈妈不在,她在这个世界上,暂时没有依靠了。   她是姐姐,是姑奶奶。   以后不论遇到什么困难,只能自己上。   小胖子丁坤以为她故意的,哭的更凶了:“你等着,我这就喊我妈妈去你家。”   他不说这句话还好。   梁墩墩眉头紧皱,跳下滑梯拍拍手道:“别去我家了,我跟你回家见你妈妈吧。”   家里只有大人孙子一个人,大概正在招待脑子有点傻的孙媳妇,对方家长闹上门,不好看呀。   小胖子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事,别的小朋友听说叫家长一般都害怕的不行,怎么还有主动跟着回家的?   迟疑片刻,他咬牙切齿道:“好,有种你就跟我回家。” 第31章   打架再厉害的孩子,见到大人也得老老实实,年龄身份压制,是两座无法逾的大山。   李妮妮心情激动又紧张,梁墩墩敢直接和大人过招,简直比电视剧里揭竿起义的女英雄还厉害,她感觉自己待会可能帮不上忙,低声提醒道:“墩墩,一定要小心,丁坤的妈妈很厉害,婆婆都敢骂呢。”   李妮妮妈妈是物业群里的管理,她善交际热心肠,没少帮着处理邻里纠纷,李妮妮被动听到不少。   具体因为什么房子迟迟不过户,还有医药费什么的,反正骂的可凶了,每次李妮妮妈妈回来都要跟老公感叹:能找到我这样的媳妇,你李家祖坟真的冒狼烟了。   梁墩墩从中提取到关键字眼:“她妈妈不孝顺对吧。”   “对,我听妈妈说,有次丁坤妈妈把她婆婆扔外边了,物业怎么敲门都不开,后来警察叔叔都来了。”李妮妮想起什么,严肃道,“我结婚后,一定会孝顺婆婆。”   婚姻经营不容易的,爱一个人,就要爱他的全部。   梁墩墩想到另外一点,自己如果不结婚的话可能要跟着梁星剑过,好像不用担心孝顺的问题。   因为梁星剑老了,她还年轻着呢。   同住一个小区,丁坤家不远,三人刚出电梯门,就听到女人尖利的吵架声。   “去医院?我哪有时间啊,丁坤刚四岁半,正累人的时候,您呢?一天三顿饭不说了,换尿布擦洗身子,我每天累的上厕所都得数着时间,再上医院,谁看护?总不能把我砍成两半吧。”   “丁坤她妈,不用你去,你帮我请个护工就行,钱我自己掏。”   “可拉倒吧,每次你都这么说,请护工请护工,哪个护工干满三天过?谁能受得了你的脾气?到时候还不是我上?”   “这不是没遇到合适的嘛,坤他妈,这次我保证不麻烦你。”   “......”   苍老点的声音还好,听着低声下气的,年轻的声音,嗓门洪亮,厚重的防盗门都挡不住。   李妮妮顿时怂了,顿住不敢走了:“墩墩,要不我们回去吧。”   大人吵架太可怕了。   “哪里走!”小胖子丁坤张开双臂挡住电梯门,得意洋洋道,“现在知道害怕了是吧,门都没有,跟我去见我妈。”   李妮妮小心翼翼解释:“可是你家大人在吵架。”   大人吵架的时候,小孩子最好躲开。   “没事的,放心,我奶奶和妈妈不敢当我面吵的。”小胖子似乎习惯了,他自信开门的同时大喊,“奶奶,妈,我回来了。”   就像森林里打架的小动物听到狮吼,门里的声音立刻没了。   小胖子大概随了妈妈。丁母身材微胖,黑浓眉毛上翘,面相看起来很凶悍,见儿子后面还有两个小女孩,连忙强行挤出个微笑:“这是谁呀,带小朋友来家玩怎么不提前给妈妈说一声?”   梁墩墩首先礼貌打招呼:“阿姨好。”   她有点好奇,刚才分明两个人吵架,声音老的那个没在客厅里。   “别好了,她们才不是我的好朋友,是我的仇家!”小胖子大人在场,腰杆笔直,“妈妈,她们打我,看我的胳膊,呜呜,可疼了。”   一路来就想着怎么报仇了,委屈情绪暂时提不起来,只好干嚎两声。   “你被两个女孩打了?”丁母大概知道儿子打架厉害,诧异看了眼两人,目光落到李妮妮身上时一愣,“你是,妮妮?”   李妮妮怯生生点头:“阿姨好。”   物业群管理女儿的身份多少起了点作用。   梁墩墩对此场景不陌生,她回忆片刻大人的做法,郑重道:“阿姨,我弄伤了你家孩子,先给你道歉。”   表达完诚意再掰扯谁错谁对。   梁墩墩一本正经道:“我和妮妮在滑梯玩,他要抢,仗着个子高要拉妮妮,最后拿了根木棍,我怕妮妮受伤,出手不小心重了些。”   丁母哪有心思和一个小孩讲道理,现在听说动手的不是妮妮,完全没顾虑了,不耐烦道:“你家大人呢?把你家大人喊过来,瞧这胳膊肘摔的——坤坤,疼吗?”   大概每个当母亲的都这样,不管占不占理,孩子受伤了就不行。   小胖子找到委屈的感觉了,哇的声哭出来:“好疼,妈妈,我胳膊是不是断了?会不会变成杨过大侠那样?要那样的话,你能给我买只雕吗?”   丁母:“.......”   李妮妮小声提醒他:“雕是国家保护动物,个人不能饲养的。”   小胖子止住哭声,抽泣几下:“那能养什么。”   李妮妮不确定道:“可以养鸡,公鸡有很大的,你要嫌不威风,可以多养几只。”   “那别人会喊我什么?神鸡大侠?”小胖子崩溃了,钻到妈妈怀里哭还不够,呼喊外援,“奶奶,你快出来呀,我的胳膊要断了。”   紧闭的卧室门立刻拉开,淡淡的尿骚味传来。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坐着轮椅出来,急声道:“乖孙子,不哭啊,快让奶奶看看。”   走的近了,她眼睛好像有层雾,浑浊的雾。   老太太无神眼睛猛眨,催促道:“坤她妈,快仔细看看,摔的重不重?赶紧带着去医院。”   她是个瞎子。   刚刚大吵的婆媳俩因为共同的宝贝忘却仇恨,一致对外。   “没大事,没伤到骨头,不用去医院,我带他去洗洗上点消炎药。”丁母仔细观察,确定只是皮外伤,只不过胳膊肘不好恢复,她狠狠瞪了眼梁墩墩,转头叮嘱老太太,“妈,你问问这小姑娘家长是谁。”   她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一个小区,算得上邻居,但儿子都流血了,总不能这么过去。   老太太猛点头,立刻展开审讯,皱眉道:“你叫什么名字?爸爸妈妈在家吗?”   梁墩墩没回答,她目光紧紧盯着老太太眉心的痣,试探道:“你是不是叫王二红?”   “啊,你怎么知道我名字?”王二红一愣,眼睛瞎了对声音特别敏感,她空洞眼睛对准李妮妮,慈祥笑道,“是不是妮妮说的?”   因为和儿媳妇吵架,李妮妮妈妈来过好几次,她熟悉妮妮的声音。   或许听大人说的吧。   李妮妮茫然:“我说了吗?”   她不记得了,啊不对,她好像不知道奶奶的名字。   梁墩墩心情立刻变得沉重,她仔细打量最好的朋友,眼睛不听话变酸,大颗眼泪滚落下来。   李妮妮吓坏了:“墩墩,你别哭,奶奶人很好的,你爸爸妈妈........我给妈妈打电话吧。”   好朋友果然还是小孩子,吓哭了,她爸爸妈妈没在,自己有,也等于她的。   王二红看不见,听到孩子哭了顿时心疼,赶紧温声道:“好孩子,别哭,没事的,奶奶不怪你。”   她也这么想的,以为刚才说话太严厉把孩子吓哭了。   她从农村出来的,小孩子打架太正常不过,擦破皮留点血,药都没有,随手抓把土抹伤口,止血又消毒,没几天就结疤好了。   人老了喜欢回忆,想起小时候,忽然又想到了那个早已远走的小小身影,她打架可猛了,把欺负她的男孩子打的哭爹喊娘。   梁墩墩哽咽道:“你的眼睛怎了?”   “奶奶的眼睛啊,瞎了。”王二红不知道为啥,干涸的老眼有了湿意,有多久没人这么关心她了。   “奶奶的眼睛把你吓着了吧。”王二红小心摸到小女孩的脑袋,软乎乎的,心也跟着软,安慰道,“好了,今天这事奶奶做主了,以后打架小心点,快回家吧。”   梁墩墩哪里能走,她低头。   轮椅上的双腿不知道瘦成什么样,老式裤子看着像裙子。   她的好朋友,眼睛瞎了,腿好像也不能动了。   梁墩墩擦擦眼泪,明白不是哭的时候,想到李妮妮刚才说的话,冷声道:“儿媳妇不孝顺你是吗?”   如果换做别人,王二红巴不得这么问,她有一肚子委屈要倾诉,可对方是个和孙子差不多大的小女娃。   王二红苦笑道:“就那样吧,人老了,谁都嫌弃。”   丁坤妈妈这会处理好儿子伤口出来了,听到这话立刻大声反驳:“谁嫌弃你了?能不能甭管什么人都说?”   王二红低下头,弱弱道:“我没说,真的。”   丁坤妈妈瞪眼:“我都听到了,你还说谎?你打的什么主意,让小孩子回去告诉家长,让整个小区知道我虐待老人对吧,告诉你,我没啥可怕的。”   共同的宝贝没事了,两人又要华山论剑。   清官难断家务事,更何况四岁半的梁墩墩了,但没少听说过,孩子不孝顺的老人过的有多么惨,她想到刚才出电梯听的话,打断两人:“王二红,我带你去看赤脚大夫。”   丁坤妈妈以为听错了:“你说什么?”   她都快不记得婆婆的名字了,还有,是说的赤脚大夫吗?   王二红手开始颤抖。   七十年,时间太久了,她不像大部分小伙伴生活的很幸福,生活的遍地狼藉不断腐蚀记忆。   她记得梁墩墩样子,但声音真的快没印象了。   有次上课忽然肚子疼,梁墩墩急的不行,说:“我带你看赤脚大夫。”   一模一样的话,一模一样的语气,旧时回忆像深埋土里的草籽,遇到春雨,有了太阳,迅速发芽。   王二红以为自己是幻听,她看不见,向唯一的大人求救:“坤她妈,你帮我看看,这女孩长什么样?”   丁坤妈妈莫名其妙,没好气道:“能什么样,挺可爱的,我又不是写小说的,不会形容。” 第32章   梁星剑那边因为爷爷的来电暂时停止录制。   有些东西,金钱买不到。   梁正清这些年里为了搞清楚活死人到底怎么回事,只有沾边的古籍,别管多少钱,买下来再说,然而,不如梁墩墩那个曾身居高位的小伙伴一个电话。   时代变迁,江湖成了传说,很多门派要么没落,要么没抗住岁月动荡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存在国家秘密档案里。   只剩一人的清源派,数百年前让人闻之色变,其中,有个早已不在的门派记载了其可怕之处。   梁星剑一口气看完,简直怀疑爷爷发来的是本玄幻剧本,他不敢置信道:“清源派祖师爷是个活死人,真假?”   梁正清苦笑:“我怎么知道,不过古人的话不能全信,也不可不信。”   古人认知有限,很多记载玄之又玄,比如《山海经》,《酉阳杂组》等,有些能现代的东西对上号,或者用科技解释,有的,看起来完全是神话传说。   撰写这本古籍的某门派长老没啥证据,大都是江湖传言和个人推测,说清源派祖师力可拔山刀枪不入,修炼到了活死人的最高境界,可号令百尸,但不知道为啥,每隔段几十年便会消失。   消失时间不等,少则几十年多则上百年,他不在的时候,清源派低调封山,一旦回来,便是一场腥风血雨。   这位长老也算是一方高手,他大胆推测,清远派祖师就是个最大的活死人。   梁星剑感觉自己的世界观碎了一地,虽然没具体说,但可以推测,写书的人也活了几百年甚至更久,是一个地球吗?真有神仙鬼怪?   “我其实一直在想一个问题。”梁星剑好歹算新一代青年,接受新鲜事物快,有国家顶着呢,轮不到他操心,低声道,“活死人会不会像丧尸题材影视剧那般,其实是一种未知的病毒。”   按照现有信息分析,即使不是姑奶奶,随便换做个人埋到同一个地,也会变成活死人。   普普通通的女娃几十年后醒来变得力大无穷,反应速度等各项指标都远超普通人,这不科学,身体组织肯定发生了某种变化。   梁正清叹口气:“上面也有这个推测,已经开始行动了,我给你打电话就是通知你,你姑奶奶,可能要配合做个检查。”   “什么?做什么检查?”梁星剑差点跳起来,大脑下意识浮现各种可怕画面,“您同意了?”   这段时间相处下来,梁墩墩不再只是那个活在故事的姑奶奶,还是个四岁半的小孩子,需要他的保护。   梁正清明白他的担心:“要相信我们的国家,不会因为什么做出伤害你姑奶奶的行为。”   他想明白了,一直遮掩可以,一辈子不可能,还不如趁活着有点能力的时候,彻底帮姐姐解决后顾之忧。   梁星剑沉吟片刻:“你说的对。”   看看小姑奶的行为吧,一会功夫,国足都给引来了,以后不定还会引来什么部门,总不能让她一直不出门,再说,还有那个巨大的隐患。   谈话没能再进行下去,节目组工作人员敲门。   节目外面拍摄可以,后期再和家长接触,给予酬劳或者什么的,但去家里拍摄得事先经过对方同意。   梁墩墩要做什么,节目组和观众都能猜的到,感觉很好玩。   小孩子打架没什么,真有危险,随行工作人员早干预了。   他们都想看梁墩墩怎么以大人的身份解决这事。   不能拍摄视频,梁墩墩有带的录音系统,没曾想听不对劲,竟然吵起来了。   听完去了哪里,梁星剑立刻出门。   王二红,姑奶奶最好的朋友,大概是她最想见的人之一,问过好几次。   之所以没告诉,正因为怕她情绪激动失控。   并非所有的小伙伴都健健康康,活的平安幸福,王二红的一摊子事,就像很多婆媳关系般,没法说谁绝对的错,谁完全对。   现在住的房子,是王二红和老伴去世前买的,写的她的名字,她想着就一个儿子,所有东西肯定都是儿子的,房子写谁的名不行?   儿媳妇不那么想。   总感觉没安全感,特别做了全职家庭主妇后,哪天真要因为什么事离婚,最值钱的房子,和她一毛钱关系没有。   刚开始还没事,王二红不和她们一起住,房子和自己的没啥区别。   两年前,王二红没承受住老伴去世的打击,中风,下半身瘫痪。好好的人忽然不能动了,剩余的命运一眼能看到头,她整天哭啊哭啊,眼睛也给瞎了。   只能搬来和儿子一起住。   矛盾就此展开。   就先那句老话一样,久病床前无孝子,照顾一个瘫痪的老人,一把屎一把尿,其中滋味,只有亲身经历的人才有资格去评价。   儿媳妇渐渐受不了,态度一点点变化。   眼瞎了的王二红特别敏感,看不见了,一辈子的伴侣走了,她孤零零的,饱受病痛折磨。   正是需要亲人关爱的时候。   关爱没有,反而被嫌弃。   谁也不能体谅谁的难处,王二红认为自己拉扯大儿子,一切理所应当。儿媳妇呢,同样感觉绝望,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她有想过跳出泥泞,请护工照顾婆婆。   然而此时的王二红已经患上了狂躁症,她不敢对儿子儿媳发火,转到护工身上,来一个骂走一个。   儿媳认为故意的,就想折腾她。   梁星剑赶到的时候,场面异常火爆。   梁墩墩仿佛王二红的娘家人,面沉如水指责王二红儿媳:“瞻仰老人是子女应尽的责任,你婆婆病了,先去请赤脚大夫,看完再说其他的。”   “你到底谁家的娃娃?”王二红儿媳没心思计较小女孩为啥把医生说成赤脚大夫,或者电视剧看多了呢,她渐渐有了火气,“我家的事,你管的着吗?”   梁墩墩也开始有火气。   眼睁睁看着最好的朋友变成这个样子,如果对方不是大人,早就动手了。   等再一次想推着王二红去看病再被阻止后,梁墩墩握紧小拳头,一字一句道:“我要揍你了。”   王二红儿媳自然想不到对方是个多么恐怖的存在,双手掐腰,气乐了:“来呀来呀,快来揍我。”   丁坤想到了什么,脸色发白,紧张道:“妈妈,你可能打不过,她在少林寺学过武术,会胸口碎大石。”   本来他不信的,但推自己的那一下,力气和大人差不多。   李妮妮也吓坏了,吵架还行,和大人动手?她拉住梁墩墩,声音带了哭腔:“阿姨,你不能这样,儿媳妇照顾婆婆应该的,你以后也会当婆婆,万一丁坤哥哥也娶个你这样的儿媳妇。”   王二红儿媳:“.......”   这都什么和什么呀。   只有王二红,全程痴呆状,小女孩语气,口音,都完全符合刚被唤醒的记忆。   世界上有人说话一模一样?   梁星剑来的正及时。   “你,你是那个梁啥剑?”王二红儿媳惊呆了,作为家庭主妇,她看剧但不追星,更没时间看娱乐新闻。   “对。”梁星剑快速向她点点头,不由分说抱起梁墩墩,轻轻拍了拍她瘦小的后背。   小小的身体不再像睡着时翻到他怀里时那般柔软,硬邦邦的,像生气时要炸毛的猫咪脊背。   王二红媳妇如梦如幻:“你,你怎么来了,啊不对,这是您的女儿吗?”   她不知不觉用了敬语。   梁星剑哪有心思回答,他现在能确定,情绪绝对是导致姑奶奶尸变的主要原因之一,他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怀里的小小身体不仅变的僵硬,体温也一点点变低。   楼下春光正盛,梁星剑摘掉两人身上的录音设备,贴在梁墩墩耳边轻声道:“小姑奶奶,您放心,我会帮王二红奶奶解决困难。”   就像当初第一次尸变,爷爷同意参加综艺般,这句话起效果了。   梁墩墩忽然双手抱住他的脖子,低低抽泣了声:“剑剑,我心里难受。”   梁星剑连忙柔声安慰:“没事的,没事的,有孙.......我在呢,我是大人,相信我,一定会解决的。”   梁墩墩感觉他说的非常有道理,追问道:“你打算怎么解决?”   梁星剑一时答不上上来。   因为梁墩墩,被救的小伙伴成为彼此生命中最漫长的伴侣,怎能眼睁睁看王二红受苦,可他们来了也没办法。   婆媳关系已经很难修复,儿子那边,时间长了,态度隐约站在媳妇这边。   这样的情况,只能去专门的养老院。   王二红不同意,她是个封建的老人,没儿没女的绝户才去养老院,再说她一个瞎子又瘫痪,护工指不定怎么欺负她,万一哪里得罪,往饭里吐口水都不知道。   就这样陷入了死胡同,彼此折磨。   梁墩墩声音又带了哭腔:“剑剑,好孩子不撒谎的。”   “小姑奶奶,你还不够了解大人的世界。”梁星剑干脆把话说明,简单说完自己了解到的情况总结道,“现在的社会也不同了,王二红奶奶和她的儿媳妇都有各自的委屈,能解决问题的,只有她们两个。”   梁墩墩似懂非懂仔细听。   她心情慢慢平静下来,虽然没能完全理解,但感觉到孙子没说谎。   可还是很难过。   梁墩墩忽然道:“其他人呢?还有谁像王二红这样?”   她想起了刘铁蛋,跟着儿子生活好像也不怎么幸福,弟弟的儿子早早去世,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还有张红军,儿子当导演看起来很厉害,身体却出了问题。   所以人老了,都过的不怎么好吗? 第33章   梁墩墩以前的生活两点一线,遇到困难,幼儿园里有老师,家里有爸爸妈妈,可现在的情况,即使老师和爸爸妈妈都在,好像也解决不了。   小伙伴们改变的不止长相,还有身份,他们成了爷爷奶奶,有了各自的家庭,有了大人的烦恼。   她没法再像以前帮助他们了。   下午五点半,直播结束。   《爸爸回来了》带来的欢乐持续发酵,相关话题上了好几个热搜,其中梁墩墩踢球的剪辑视频高居第一,专人人士感叹,外行人看的津津有味,国足原来连个四岁半的女娃娃都踢不过。   无数人在这个夜晚,知道了梁墩墩这个名字。   很快,有老家清源市的网友想起了那个快要被遗忘的名字。   “作为清源市人,有必要给大家科普下一个也叫梁墩墩的小英雄。”   “我小时候爬山的时候还去她坟墓玩过,就在清源山顶那块元包状石头旁边,墓碑上有照片。”   “四岁半的小姑娘救了一整个班?天啊,如果放到现代,简直不敢想。”   “向小英雄致敬,比起流量明星,这才应该是小孩子们崇拜的偶像。”   “.......”   最早发的这位博主见感兴趣的人来多,想着找点更详细的资料,可他搜来搜去,除了最简单的几句介绍,什么都没找到。   按理说网上应该有照片才对。   七十年的光阴,除非刻骨铭心,不然记忆早已模糊,更何况所有在世的知情人,记忆深刻的成年人,要么不在,要么已经糊涂,而年轻点的,当时太小。   能认出梁墩墩的,没上网的习惯,眼睛花了,没那精神了。   我们的墩墩微信群里,大家正关注副班长岗山的情况,他到了清源市,找刘铁蛋当面对质。   “副班长,一把年纪了,可别动手。”   “刘铁蛋也真是的,说退群就退群,咱们又没说什么。”   “关键牵扯到墩墩的事,他要么说个清楚,要么不说。”   王二红又说话了,失明后,她熟练掌握了手机专门为盲人设置的功能,发语音很溜。   “一模一样的声音,真的,我真没骗你们,连口音都一模一样,还让我去看赤脚医生。”   “王二红,这些话你自己数数,今天说多少遍了?”   “那你倒是让这个小女孩出来说两句呀,别想那么多了,咱们的耳朵眼睛啥的,不好使了,前几天我自己待在家里,听到有人喊我妈妈,一个小孩的声音,奶声奶气的,把我吓得呀,后来你们猜怎么着?我家的猫叫!”   王二红据理力争:“不是猫叫,我家没养宠物,哎呀,我怎么就给你们说不明白了,我孙子的一个朋友。”   她当时如同梦游,没问名字,孙子也不记得,想让人儿媳妇帮忙打听下,儿媳妇压根不搭理她,可怜她一个瞎子,什么也问不出来。   王二红想起伤心处正要倾诉,有人先一步打断她。   “二红呀,你的事改天再说,咱们先看看副班长那里怎么样了,刚才发条信息,咋就不说话了呢@副班长岗山。”   王二红的事他们听太多了,不是不帮,是没法帮,车轱辘话翻来覆去说了不知道多少遍,自己走不出来,别人拉不动。   副班长岗山来到清源山下,他没见到刘铁蛋,那家伙大概心虚,竟然闭门不见,让儿子儿媳妇出来打掩护,他哭笑不得,反正今天回不去,干脆上山溜达一圈。   来一次,少一次了。   夜晚的清源山安静的有点不正常。   到达山腰处,明白啥原因了,前方,停着两辆警车,好几名荷/枪实/弹的警察正在劝返游客。   这是出什么案子管制了?   等游客转头,岗山把租来的车停靠路边,走上前去。   一名警察见是个年纪不小的老人,态度客气道:“老人家,今天不能上山,您改天再来吧。”   岗山眯起眼,目光从他胸口警号收回来:“你们陈队长在吗?”   “您认识我们队长?”年轻警察入职没几年,不认识这位在清源市干了一辈子的老前辈,但他感受到了老人身上那股熟悉的气息,敬了个礼,“陈队长没在,您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   “我来祭拜一名故人。”岗山没强求对方,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码。   如果出了大事,比如有罪犯逃到山上等情况,他肯定不会添乱,但看年轻警察表情轻松,应该没啥事。   如他所料,电话那边的陈队长对老领导过来非常惊讶,打算过来被拒后说明情况,具体发生了什么他也莫名其妙,上边只下了一道命令,暂停游客上山。   他知道老领导为何而来。   没用岗山说,先一步给执勤警察发了放行的信息。   距离山顶还有段距离。   老警察岗山给等待的小伙伴们语音说明情况,引来一片叮嘱,代他们给墩墩多说几句话。   七十年来,好像第一次夜晚探望故人。   夜晚的山风带着温暖的花草树木清香,繁星如梭,山脉曲线七十年没变,仿佛回到年少时。   岗山感觉脚步很久没这么轻快了,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他们都老了,小伙们的身体看似还行,但不定哪天,倒下就再也起不来。   来到山顶,正打算给小伙伴们拍张夜晚的墓碑照片,眼睛忽然眯了下。   有人!   干了一辈子警察,对危险的感知,是他的另一双眼睛。   黑漆漆的山顶,看不见人影,但他能确定,有人。   而且不是那个清源道长,是个陌生人!   岗山下意识摸向腰,摸了个空,退休那么多年,一些习惯仿佛刻到骨子里,总抹不去。   岗山快速发了条定位,把手机调到静音放兜里,借助树木遮掩,仿佛只雄风犹在的年迈狮子,一点点潜行。   如果,年轻时就好了,他2.0的视力呢。   循着感知方向一点点靠近,岗山身体一点点放松,他看到了,梁墩墩的墓碑旁边,坐着个人。   应该是和他一样的吧,不然谁大晚上坐这里?   记得墩墩的不止他们这些被救的小伙伴,还有同一时代的乡亲,只不过这些年里,来少。   岗山不再那么警惕,离得老远主动大声打招呼:“老乡,来看墩墩呀。”   黑咕隆咚的,他怕吓着对方。   黑影似乎一点都不惊讶,慢吞吞转身,也就在转身的瞬间,仿佛大夏天路过车库门口,吹来股另外一个空间的冷风。   岗山莫名打了个哆嗦。   人民警察心有正义不怕鬼神。   黑影说话了:“你是梁墩墩的什么人?”   “她当年的幼儿园同学,我的命,她给的。”岗山语气轻松,黑暗中,他身体紧绷,“您是哪位?咱们应该认识吧,我老家刘家村的,和墩墩的家一个大队。”   黑影有古怪。   按照两人目前处境,说话不该那么冷,再有,语气古怪极了,当了几十年警察见过无数人,从未听到过这样的声音。   最重要的,危险的气息浓的几乎让人窒息!   岗山开始后悔,刚才大意了,应该直接拨通报警电话。   现在来不及了,手机灯光会暴露。   黑影没回答他的问题,怪笑了声:“给我说说当时的情况吧。”   岗山爽朗大笑:“可以,看来您家里有今年要高考的孩子吧,墩墩的确挺灵的,万一准了,您可记得一定来还愿。”   当年的故事给后人讲了不知道多少遍,都不用过脑子。   岗山坐下,语气轻松,暗暗摸索趁手的东西。   他给对方挖了个坑。   山下有孩子受到惊吓或者身体弱的家长也不知怎么想的,认为梁墩墩四岁半就那么英勇,能保佑自家孩子,但从来没有高考的家长来祭拜。   梁墩墩幼儿园还没毕业的。   黑影没反驳,似乎听的津津有味。   岗山摸到块合适的石头,稍微松口气。   大凡坏人总有企图,听刚才话里的意思,他也知道梁墩墩,那么为什么深更半夜坐这里。   等他讲完,黑影又发出声不似人声的怪笑:“的确够勇敢的,这么说来,你俩当初关系很好。”   “那肯定好了,她是班长,我是副班长,其实我一直不服气,我是男的,为啥要听........”岗山故意开玩笑让对方放松,慢悠悠走过来,忽然暴怒,“你在做什么?”   微弱星光下,他看到了,坟顶有个洞。   这是个盗墓贼?   盗墓贼就没啥可怕的了。   岗山不再隐藏,厉声道:“你真下的去手,一个四岁的孩子,一个当年救了那么多人的小英雄。”   梁墩墩的坟墓在他们心中,是不容亵渎的存在!   岗山一点点挺起腰板,一手紧握石头,一手摸向兜里的手机,别看他七十多了,底子还在呢,真要动手,一般的小青年还真不行。   山腰有执勤的警察,开车来这里用不了多久。   他自认做好了准备,哪怕受伤,也得活捉这个盗墓贼。   虽然墩墩墓里好像没有太值钱的文物。   黑影站起,他之前坐在另一边,墓碑挡住大半个身子。   黑影穿着古怪,披了件像是床单的东西,他不高,身形极瘦。   他没有眼!   岗山感觉一股凉气直冲脑顶,差点把天灵盖给掀了,身上凉气起了一层又一层。   黑影桀桀低笑:“害怕了?”   “老子怕你个鬼。”岗山没法解释眼前的一切,几十年警察生涯,经历过无数大案要案,见过无数惨烈的案发现场,但那都可以解释,他大喝一声,喝退满身凉气,抓紧石头砸向黑影的脸。   跑是没法跑,他腿脚老的快成渣子了。 第34章   微信群众人等到昏昏睡去没等到消息, 第二天一早感觉不对劲,电话打来打去,打到了梁星剑这里。   梁星剑正在按给的地址,带着梁墩墩去往国家某部门的路上。   他关掉免提,瞄了眼后视镜里好奇观看外面景色的梁墩墩,低声道:“有没有报警?”   因为王二红,小姑奶奶难过了一个晚上。   绝对不能让她知道有小伙伴失踪。   梁正清电话里的声音也压的低低的:“报了,监控录像也看了。”   事情很蹊跷,最后目击岗山的警察确认他去了山顶,沿途监控以及他最后发的定位信息也证实这点,然后,人就没再下来。   山顶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按照警方初步调查,48小时内没有其他游客,当然,清源山很大,环山公路封了还有无数小路,如果有人想上去,没个上千人根本围不住。   梁星剑皱眉:“会不会迷路了?”   七十多岁的人了,身体再怎么硬朗也得服老。   大晚上的一个人去祭拜,真够可以的,早知道,应该告诉他墩墩的事。   “但愿吧,搜救队伍已经山上了。”梁正清也后悔这点,他不像其他伙伴般把微信群当做生活很重要的一部分,早上看到时立刻给岗山打电话,已经晚了。   没有人把岗山失踪的事和梁墩墩联系起来。   挂掉电话,梁星剑叹口气,他没见过这位岗山爷爷。   与此同时,看窗外风景的梁墩墩也叹口气,两人转头,对了个眼。   梁墩墩作为长辈首先关心道:“你怎么了?”   梁星剑当然不能说实话,随便找个借口反问:“你怎么了?”   梁墩墩,也不能说实话,她有个秘密——怕打针!   为了逃脱打针,她做过件大事,带领十多个关系最铁的小伙伴逃跑,当然,最后还是抓住了,妈妈第一次狠狠打了她屁股。   她知道好孩子应该打针,可就是怕。   后来再打针,都是钻到妈妈怀里,一边先吓的嗷嗷大哭,一边赴死般伸出胳膊。   现在妈妈不在身边。   总不能躲大人孙子怀里吧,太丢人了。   车到目的地,看到门口站了不知道多久的老人,梁星剑来不及帮小姑奶奶解安全带,自己先跳下来,激动道:“周爷爷好。”   父亲那辈还好,姑奶奶的小伙伴经常来看望,到了他,各种原因,别说见面了,他甚至都不知道这些爷爷们都做什么。   梁星剑忽然感觉,自己可以抱姑奶奶大腿了。   梁墩墩不怎么熟悉安全带,好一会才解开,跳下来见到老者眼睛一亮。   确切说,老者穿的绿色军装。   梁墩墩没多想,激动大喊:“解放军爷爷好!”   梁星剑:“.......”   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现在非常清楚小姑奶奶对辈分有多么固执。   “梁墩墩,你也好。”周正山就故意不让提前告诉梁墩墩的,他得意地胡子都快翘起来了,“再叫一声爷爷。”   梁墩墩迟疑片刻:“爷爷好。”   忽然感觉这位解放军爷爷有点不正经。   周正山宛如中了头等奖,笑得脸上褶子全展开:“好好,再叫一声。”   梁星剑:“.......”   都多大岁数人了,有意思吗?   梁墩墩感觉到了不对劲,上上下下打量对方。   有些人老了,多少残留些小时候的痕迹,有的人完全没有。   周正山属于后者。   梁墩墩没发现什么,但有大人孙子啊,她严肃道:“剑剑,他是谁?”   梁星剑:“他........”   左右为难,本来没多想,一位令人尊敬的老功勋,提出要给儿时伙伴一个惊喜,能有啥事?   但现在有事了。   姑奶奶得知真相肯定会炸毛,而他,是帮凶。   周正山沉浸旧日时光,得意忘了形,他忍不住飞快扯了下梁墩墩脑后的小辫。   梁墩墩立刻知道是谁了,挥起拳头恶狠狠道:“周小辫!又抓我辫子,信不信我揍你。”   作为班里的班长,再淘气的男生轻易也不敢欺负她,有敢的也被她揍服了,但有个意外,坐在她后边的周正山。   手可贱了,没事就喜欢玩她的小辫子,怎么揍都不改。   时光仿佛倒流回七十年,周正山眼睛模糊,肌肉记忆却苏醒,做了个自己都不记得的鬼脸:“对呀对呀,我就喜欢抓,你能把我怎么着?”   梁墩墩紧握的小拳头一点点放松,瞪了他片刻叹口气:“一把年纪的人了,你丢不丢人。”   周正山:“.......”   梁墩墩其实想动手的,但对方太老了,属于老人,不忍心下手。   转身走了几步想起什么,停下,忧心忡忡道:“你身体还好吧。”   周正山有点难以接受忽然改变的画风,没打起来有点皮痒,笑嘻嘻道:“好着呢,一顿能吃俩满头。”   梁墩墩想了想又关心道:“儿媳妇孝顺吗?”   梁星剑最先跟上姑奶奶的思路,这是生怕周正山像住院的刘红军或者婆媳关系不好的王二红。   周正山实话实说:“我没有儿子,就一个闺女。”   梁墩墩一愣:“闺女好,闺女是爸爸的小棉袄。”   七十年前,没儿子等于绝后,会被人看不起的。   小伙伴们,就没一个过的好的,生病的,家庭关系不和睦的,淘气鬼最惨,儿子都没有。   梁墩墩心生怜悯,她知道这种事非常丢人的,不能明说,摆摆手告别:“我先去检查身体了,一会再找你玩。”   对于她来说,时间只过去了十多天,无法体会七十年累计的思念。   周正山欲言又止,这就结束了?   他还有好多好多话没说呢。   当然,今天的检查是大事,整个部门都在等着。   电梯没往上,往下。   梁星剑乖乖紧贴墙角,小心翼翼打量小姑奶奶表情片刻,决定当个主动认错的好孙子:“姑奶奶,对不起。”   “没事,以后要时刻牢记,你和谁是一家人。”梁墩墩心累摆摆手,她这会没心情教育孙子,即担心周正山老了怎么办,又恐慌马上到来的检查。   她只有四岁半半,还是七十年的四岁半,压根没有国家特殊部门的概念,以为就是来医院打针。   为了不让她紧张,除了不放心要亲自来的周正山,全程无人打扰,还特意派了个长相和善的年轻女研究员迎接。   电梯门缓缓拉开,梁墩墩礼貌道:“医生阿姨好。”   昨晚等梁墩墩睡着时,双方有过详细沟通,科研室连夜从最近的医院借来白色工作服,全员扮演医生护士。   女研究员蹲下,温和笑道:“墩墩好,现在跟阿姨去检查身体好不好?”   梁墩墩淡定点头,叮嘱梁星剑别乱跑,等走出视线立刻怂了,她拉住对方的手,声音带了哭腔哀求道:“阿姨,打针的时候能不能轻点呀,我,我有点怕疼。”   大人孙子不在身边,不怕丢人了。   女研究员本来有点紧张,甚至害怕的,对方看起来是个小娃娃,看实际年龄七十多了,说句难听话,是个老妖怪,而且还是力大无穷的那种。   这会听到奶声奶气的哀求声,以及手里软绵绵的温度,和自己孩子害怕打针时候的表现一模一样。   女研究员不再那么紧张,柔声安慰道:“待会趴阿姨怀里好不好?”   梁墩墩赶紧点头,然后不好意思低下头,弱弱道:“阿姨,别告诉我孙子可以吗?”   女研究人员忍住笑。   这就是个普通的可爱小女孩呀。   活死人只存在记载里,科研室完全没有相关经验,按照能查到的资料,此刻的梁墩墩应该没有多少痛觉。   今天不止要对身体全方面做个检查,还要让梁墩墩对自己的能力有个初步认知。   小孩子仿佛对打针有着特别的感知,当走进某间房子,梁墩墩害怕的快哭出声来了:“阿姨,打屁股还是打胳膊?”   “打胳膊,一点都不疼的。”女研究人员有点于心不忍,她紧紧把人搂在怀里,硬着心肠道,“墩墩,你要仔细感受下,痛的话立刻告诉阿姨,好不好?”   痛感也是检查的数据之一。   梁墩墩闭上眼,身体紧绷,等待那一下很大很大的痛,她感觉到冰凉可怕的针尖靠近胳膊,然后.......然后就没了。   两名工作人员面色沉重对视一眼。   牵扯到绝密资料,以周正山的身份也无权利知道。   痛感消失,力气等指标增强,同时,距离最后的深渊近了一步。   除了抽血,接下来的检查梁墩墩一点都不害怕,各种各样不知名的仪器对着她转来转去,感觉像照相。   再之后,是让所有科研人员最紧张的环节。   专门腾出来的巨大房间里,梁墩墩好奇打量眼前的圆形物体,握紧拳头又松开:“要用最大的力气吗?”   “对。”女研究员退后一步,柔声道,“有多大力气用多大力气。”   梁墩墩举起拳头,举到耳边,奶声奶气大喝一声,以四岁孩子的标准姿势,狠狠敲了测力器一下。   如果只看动作,奶凶奶凶的,可爱极了。   连接的显示器发出道刺耳的警告声,宛如心电图的数据瞬间飙到最高值,然后,黑屏。   梁墩墩拳头敲到的瞬间,测力器中间破了个大洞,下方的弹簧不堪重负,直挺挺弹了出来。   女研究员:“......”   还是准备不足,不,没有能匹配的仪器。   测力器最大值5000公斤,相当于什么概念呢,当今世界最厉害的重量级拳手,一拳的力度最高也就一千公斤。   梁墩墩则直接给打碎。   或许要换个方式测了。 第35章   梁星剑也在接受检查。   “第一次发现什么力气变大是什么时候?”中年男研究员低头观看刚传来的检查结果,“说具体些。”   梁星剑思考片刻,严谨道:“确切说,爷爷刚见面就告诉我活死人的事,只能说第一次见——就车祸现场那次,她一只手抬起轿车。”   “回来后的第三天吧。”男研究员扶扶眼镜,飞快写下串数字,“平常,有没有有意无意表现出攻击性?”   梁星剑有点不乐意了,冷声道:“这位老师,请注意下你的语气,我姑奶奶完全是个正常的四岁半女孩,哪里来的攻击性?”   今天能来,主要原因想寻找解决姑奶奶尸变的问题。   研究员的态度和语气令人不爽,她的小姑奶奶不是研究对象。   “抱歉让你感到不舒服,我平常很少和外界打交道。”男研究员一本正经道歉,“我心里绝对没别的意思,只是性格原因不善于表达,你可以理解我有社交障碍。”   梁星剑:“.......”   都说搞科研的大都性格古怪,果不其然。   男研究员继续歉意道:“我们可以换种方式,一人问一个问题,当然,必须和当前话题有关的。”   梁星剑:“.......行吧。”   研究员抬手示意:“刚才我问了两个,现在你拥有两次权利。”   梁星剑:“.......谢谢。”   梁星剑好奇的地方太多了,不用考虑直接道:“国家有很多类似我姑奶奶的超能力者吗?”   “这个问题太过广泛。”研究员皱起眉头,“每个人都有超能力,只不过没被激发而已,当条件合适——比如母爱,当看到孩子被伤害,一个母亲爆发出的超能力,不亚于狮虎都凶兽。如果您想问的是类似于西方大片超级英雄那种,古籍记载很多,就像外星人存在般,可能有,但尚未被发现。”   “容我不礼貌吐槽一句,每个来这里的人都会问这个?普通人还好,您作为一名影视工作人员,难道不明白现实和虚幻的区别吗?”   梁星剑;“.......”   很想问你应该没几个朋友吧。   梁星剑感觉以后如果有机会演类似角色有原型了,继续问道:“初步检查结果是不是出来了,我可以看吗?”   研究员痛快把电脑屏幕转过来:“您作为梁墩墩的监护人,当然可以,不过........”   梁星剑看了眼屏幕上花花绿绿,各种稀奇古怪的图形数据,面无表情道:“不过我看不懂是吧。”   研究员咧咧嘴,大概想表达自己玩了个幽默。   他刚才问梁墩墩有没有表现出攻击性,和刚出的检查结果有关。   看似毫无杀伤力的小小身体里,蕴藏一股正常人类所没有的力量,而这股不知名的神秘力量,从身体到四肢,呈渐渐变弱趋势,最浓郁的位置,来自于大脑一块圆形斑点。   仪器只能检测出形状,无法分析有什么组成。   这块圆形装物体,就像核变般,看似受控制,又似乎处于失控边缘,源源不断向身体各处输送。   梁墩墩已经没了痛感,增强的不止力气速度,还有惊人的弹跳力。   “如果这块圆形状物体失控,也就说,等于尸变,整个人失去意识,变成古籍记载没有感情,冷冰冰的杀人机器。”研究员回到专业领域表情格外严肃,“梁老爷子收集的资料我们也有看,万物皆可治——可以理解成,进入情绪的大脑,可以给这个危险体降温,或者慢慢熔化,当然,这只是初步分析,具体如何操作,需要进一步研究。”   梁星剑找到图片那个硬币大小的斑点,喃喃道:“会不会像妖怪走火入魔的内丹?”   “这个比喻不错,妖怪成精很有可能真的存在。”研究员给了个敷衍的鼓励表情,“现在该我问了——您的姑奶奶,有没有接触过古怪的外人?”   梁星剑想也不想摇头。   姑奶奶复活到现在二十多天,几乎形影不离,接触的人除了小区的小伙伴便是节目组工作人员。   梁星剑敏锐感觉这句话有隐情,接着问:“该我了,你为什么这么问?”   “容我再次吐槽,您的回答很简单,问题却很复杂。”研究员感觉今天的自己格外幽默,他愉快敲击键盘,调出几段视频剪辑,“look。”   科研所有专门监管各地异常事件的部门。   网络无处不在的时代,别管什么妖魔鬼怪,想要彻底隐身很难。   视频有不知道什么地方的监控,有手机,甚至还有段车载记录仪。   时间全部是在晚上,确切说,后半夜。   一个不明物体拔地而起,掠过高高的树冠,甚至稍微矮些的楼房,速度快的只能看到残影。   梁星剑看的目瞪口呆:“这是什么?”   “我们也不知道。”研究员叹口气,“类似超自然视频每年很多,但这次之所以引起我们的注意,因为时间段密集,且物体形状一样。”   梁星剑明白过来什么,看了眼某段视频的时间:“绝对不可能是我姑奶奶,您看这段,我记得很清楚,我正好这个时间接到个电话,姑奶奶人在我身边。”   男研究员坦然承认:“我们的确有过怀疑,此外还怀疑一点,资料您看过了吧,同时代有人怀疑,清源派祖师也是活死人。”   梁星剑点头:“然后呢?他又活了?”   研究员表情古怪:“如果活了,我刚才就不会说有人怀疑。”   梁星剑:“........那您怀疑什么?”   聊个天真累。   人类文明数千年,具体诞生过什么神秘所在无从考究,接到梁墩墩复活消息,研究所立刻调取相关资料。   提到清源派和活死人的很少,但距离三百年前源自某朝的记载很有意思。   某省出现一支叛军,首领力大无穷速度飞快还刀枪不入,无人知他从何处来,但据亲眼所见百姓所,言谈举止古怪,不似正常人,不喜财宝不近女色,唯独喜欢尸体。   在他带领下,官兵根本不是对手,节节败退,就在朝廷准备派重兵时,此人消失了。   消失的无影无踪,就像不知道他从哪里来。   梁星剑意识到问题严重性:“你的意思,三百年后,就像我姑奶奶苏醒般,清源派祖师也可能回来了?”   研究员淡淡道:“回来也没什么可怕的。”   飞机大炮,即使铜浇铁铸的身体也能给轰成渣子。   梁星剑扶额,有点崩溃:“您会聊天吗?”   他担心的是姑奶奶。   如果清源派祖师真复活,第一个绝对来找姑奶奶。   梁星剑自然想不到,清源派祖师早就来过,还怂恿小姑奶奶杀掉他。   检查足足做了一整天,到家已是晚上十点多。   东方天际出,下弦月,刚刚升起。   当淡淡月色终于慢慢走到窗前,“梁墩墩”宛如诈尸般直挺挺起身,眼睛再次变成空洞黑色,她站到窗前,如果此刻链接研究所的仪器,能看到,脑中那块圆形物体飞快旋转,像个小小的旋涡。   仿佛有看不见的吸力,无数肉眼看不见的白色光粒,随四肢,身体各处,飞快涌入旋涡。   与此同时,窗外大树下,一道黑影凭空出现。   梁墩墩宛如听到命令的机器人,推开卧室门,直挺挺走向黑影。   凌晨的小区正在沉睡,几只野猫悄悄出来觅食,其中一只似有所感抬头,发现眼前无声无息多了两个大活人,吓的顿时弓背,发出威胁的哈气声。   黑影不耐烦一脚踩下,灵活的能抓鸟能逮老鼠的野猫连反应的机会都没,发出声短暂的凄厉惨叫。   似乎被这声惨叫吵醒,梁墩墩眼中的白瞬间回来,她惊恐看看周围:“啊,我怎么又梦到你了,床单怪。”   床单怪今天没披床单,披了件威风凛凛的貂,但梁墩墩还是一眼认出。   “我不□□单怪,是我创造了你。”黑影大概想说话温柔点,但声带不允许,低沉的像把破二胡,“按照辈分,你改喊我声祖师。”   梁墩墩最近对辈分有特别的感受,即使做梦,也不能任人占便宜,皱眉道:“你说谎,我是妈妈创造的。”   事实证明,不要跟一个四五岁的孩子讲太过深奥的东西。   清源祖师沉默片刻,生硬转移话题:“你是不是正为好朋友发愁?”   梁墩墩惊讶道:“你怎么知道?哦,我在做梦。”   妈妈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梁墩墩意识不到危险,她的确一直发愁,真诚道:“床单怪叔叔,你能告诉我该怎么办吗?”   “可以。”清源祖师抬头看看到了头顶的下弦月,谆谆善诱道,“没有武力解决不了的办法,王二红的儿媳不孝顺,杀掉,娶一个孝顺的,李妮妮是吧,父亲喜欢别的女人,把那个女人杀掉,父亲自然乖乖回家。”   梁墩墩被吓住了,后退好几步。   她之前做过类似的梦,梦到土地爷爷呀什么的,可都是和蔼可亲的。   梁墩墩明白了什么,握紧拳头怒道:“你是个坏妖怪。”   她今晚不怎么害怕床单怪了。   今天去做检查,研究所主要原因之一,让她对现在的身体情况有个初步的认知。   梁墩墩现在的认知是:不用吃菠菜就能变强的大力水手,她还郑重向国旗敬礼发誓,绝对不做坏事,打坏人,保护好人。   妖怪不是人,还是个坏妖怪。   “我不是妖怪,咱们是一样的人。”清源派祖师低声道,“不要相信那些穿白衣服人说的话,在正常人眼里,我们永远是异类。” 第36章   活得太长未必是好事,脑子可能活糊涂了。   清源祖师比任何人都了解梁墩墩的情况,他如果愿意,可轻易让梁墩墩失去自我意识,变成供他驱使的杀戮机器。   但他不会,眼前可是千年难遇的成长型活死人。   普通活死人,一天等于一年,一个月便基本到极限了。   而如果给梁墩墩足够的时间,她会一直变强,强到和他一样,甚至超过他的存在。   清源祖师,便是成长型活死人,可惜,他去世时接近五十,等于另一种娘胎里的天生不足。   梁墩墩,只有四岁半。   清源祖师发现这次醒来差点以为自己魂魄去了另一个世界,变化太大了。   之前几十年也好,上半年也罢,总在能理解的范围内。   这次的三百年怎么了?   比如,几乎人人都有个可以千里传音的东西,比如天上飞的巨大铁鸟,其声势之浩大,连他都不敢轻易硬扛。   称雄世界的信心一点点变小,还好老天给了个意外惊喜,没落到只剩一人的门派竟然孕育出个小活死人。   有这样的得力干将,把握等于大了何止一倍。   然而无论世界怎么变化,清源祖师坚信,活死人异类的身份不会改变,他们是异类,是邪魔,哪怕什么都没做,人人皆而诛之,杀他们等于替天行道。   现在情况,如果直接用印记粗暴收服梁墩墩,等于半路夭折,所以他打算以这个作为突破口。   清源祖师蛊惑道:“只有跟着我,你才会安全,只有我,才能保护你。”   梁墩墩严肃盯着他:“我不是蚁类,我是人。”   清源祖师:“......”   幼儿园只教过蚁类,没教过蚁类。   梁墩墩恍然大悟,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原来你是蚂蚁怪?”   清源祖师:“.......”   清源祖师感觉解释蚁类和异类区别的难度不是一般的大,沉默片刻,干脆换了个方式:“跟着我,你可以拥有世界上任何想要的东西,点心,糖果.......”   后面的他想不出了。   大人很好说,权利金钱美女,甚至另一种长生,但小孩子,他完全没有经验。   “我可以自己赚钱买。”梁墩墩毫不犹豫拒绝,她不想再和蚂蚁怪说话了,使劲捏自己的脸蛋嘟囔道,“快醒来快醒来。”   这个梦一点都不好玩。   清源祖师:“.......”   原来她以为自己在做梦?   这要怎么办?   清源祖师目送小小的身影走进屋内,最终没有阻拦。   对方是个啥也不懂的孩子,是坏事,也是好事。   好在他做足了准备,还有最后的办法。   卧室内,梁墩墩掀起被窝,没看到自己,她反复拧了自己的脸蛋好几下,不痛,今天的打针的时候也不痛,医生阿姨说了,是因为她的身体出了问题,暂时感觉不到疼痛。   梁墩墩沉思片刻,摄手摄脚走到床的另一侧,揪住大人孙子的一根头发狠狠一拽。   梁星剑茫然睁开眼:“怎么了?”   梁墩墩严肃道:“痛吗?”   梁星剑此刻半睡半醒,大脑一边睡觉一边敷衍回答:“有点痛。”   他潜意识拉过被子,盖到压根没在床上的梁墩墩头上,然后,眼睛立刻闭上,打起了呼噜。   梁墩墩怔怔站在原地,原来没做梦。   梁墩墩丝毫不惊讶蚂蚁怪,她只惊讶,蚂蚁原来也能成精?   为什么不找那些尿蚂蚁洞的男生?   蚂蚁怪的话忽然自动响起。   “这个世界上,没有武力解决不了的事,王二红儿媳不孝顺,杀了另娶一个,李妮妮的爸爸喜欢上别的女人,把那女人杀掉,爸爸自然回家。”   梁墩墩捂住脑袋,感觉有什么东西想要钻出来。   四岁半的孩子再怎么聪明,认识还是无法和大人一样。   梁墩墩不明白自己怎么了,她掀开被子,悄悄穿上衣服,走出门外,目光看夜色沉沉的那懂楼房。   王二红家在二楼,她住主卧,阳台窗户除了冬天和特殊天气,不分黑天白夜开着。   身体刚瘫痪的时候,她坐在窗前,看着有人去上班,上学,看和她同龄的老人出门买菜,带孩子玩,傍晚的时候,陆陆续续回来。   城市人情淡漠,她不认识这些同住一栋楼的邻居,却能清晰记得,每个人出门和回家的时间。   这是她唯一能打发时间的方式。   看别人活着,证明自己还活着。   后来眼睛瞎了,就用耳朵听,她不是不想关窗户,而是因为站不起来,想关,就必须得低声下气让儿媳妇帮忙。   才不要。   眼睛瞎了,像被砍断一根枝丫的老树,听力飞快变得前所未有的灵敏。   王二红本来就没睡着,她的人生只剩吃喝拉撒,世界只剩黑色,温声警惕把头转向阳台门方向:“谁?”   声音来自阳台下面的空调外机。   不是野猫,她认得野猫的脚步声,轻轻的,慢慢的,比落叶还轻。   小偷吗?   王二红忍住喊人的想法,她自己都没意识到,不想喊人的原因,想保护另一个房间的儿子孙子。   熟悉又陌生的声音随轻轻的推门声响起:“二红,是我。”   王二红:“........”   她当然听出来了。   王二红仓惶伸出手,嗫嚅道:“墩墩,墩墩是你吗?白天那个是你吗?你,你怎么来的?”   “跳上来的。”梁墩墩只能听懂字面意思。   外面的空调外机,就像台阶般,一跳就上来了。   王二红茫然啊了声:“跳上来的?”   她想继续问又不敢问,跳上来,从阴曹地府吗?问太多会不会伤害到墩墩?   梁墩墩直奔主题:“二红,你打算怎么办?”   王二红干枯的老眼活了,眼泪不受控制哗啦啦往外冒,她还怕惊醒隔壁的儿孙,捂住嘴哽咽道:“我能怎么办?就这样吧,反正也没几年活头了。”   这个问题,无数人问过无数次。   王二红都是同样的回答,她要能知道怎么办早去做了。   梁墩墩感受到她的颓废,皱眉道:“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没变老的王二红风风火火,敢抓蛇,干活比任何同龄人都快,立志长大了要当三八红旗手。   “对呀,我怎么就成这个样子了。”王二红苍凉笑笑,“墩墩,人这辈子真没意思,还是你走,走的早,我要知道老了这个下场,那天就和你一起上了。”   如果换个场合,王二红再怎么激动,也会考虑幼时好友的实际年龄。   但她现在认定,好朋友从地府来探望,什么都可以说。   王二红满腹委屈倒了个痛快,擦擦泪,可怜巴巴请教:“墩墩,你说我该怎么办?”   梁墩墩听的快睡着了,她哪里能理解大人一地狼藉的生活,不过有些道理是相通的,果断道:“你去养老院吧。”   王二红立刻否定。   好像所有人劝她,最后都是这句话。   不去的理由太多太多了,有儿有孙,绝户才去养老院,而且里面可吓人了,护士随便虐待,怎么死的都没人知道。   梁墩墩耐心听完,轻声道:“你还记得你奶奶吗?”   王二红:“.......记得。”   实际她快忘记了。   王二红的奶奶,有着和她小脚一样的封建性格,娶儿媳妇就是来伺候自己的,女人没地位,年轻时就得熬,熬到自己成婆婆了自然也就出头。   她老年后,瘫痪在床。   然后把王二红的妈妈当牲口使唤。   那时候的社会风气就是这样,王二红妈妈除了背后偷偷的苦不敢反抗,哭过以后,还得低声下气继续照顾。   梁墩墩提醒道:“那你记得你差点做了什么事吗?”   王二红:“.......”   王二红奶奶其实算得上疼她,但大概母女连心,眼见母亲每天饱受各种折磨,王二红想把奶奶杀掉。   奶奶死了,就没人欺负妈妈。   当然只是想想,小孩子之间不知天高地厚的悄悄话罢了。   王二红喃喃道:“我现在是个恶婆婆吗?”   她好像不是,好像又有点是。   王二红第一次审视这个问题。   她没打骂过儿媳妇,但不可否认,背地里做过不少小动作,比如故意装可怜让别人看,故意躲在卧室哭出声哀叹自己命苦。   梁墩墩更不知道了:“你再想想,你奶奶发丧的时候。”   王二红奶奶去世,有农村风俗在,哪怕心里再怎么不乐意,也得按照流程来。   披麻戴孝的王二红妈妈哭的几乎晕倒。   但村里人都知道,她哭的不是婆婆,是自己终于解脱了。   那场葬礼,几乎所有的人哭都是装出来的样子,都感觉老太婆走了是好事。   一个人死后没人悲伤。   一辈子太失败了。   王二红眼泪早已停止,从未有人提起过奶奶,她也没想过。   她是不是恶婆婆不知道,但知道,自己死后,儿媳妇不会伤心,儿子或许伤心,但也就简单的伤心。   被困在自己画出来的圈子里的人,想走出来,首先得跳出来。   活了七十多年,王二红怎能不清楚,她和儿媳妇儿子的关系,很难再复合了,彼此伤害太多太多。   王二红眼泪无声滑落:“墩墩啊,幸亏你来了。”   “以后有我陪你。”梁墩墩郑重保证道,“等你去了养老院,我叫上红娟,咱们三个一起踢毽子——对了,红娟在哪里?”   王二红的眼泪更汹涌了,这次不是为自己而流:“红娟啊,失踪快五十年了吧,她哥哥不是东西,嫂子更不是东西,估计把她给卖了,现在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故人相见,半生却已过,王二红终于有心思关心别人了,哀求道:“墩墩,你能不能让阎王爷查查红娟在哪里呀,烧纸都没方向烧。” 第37章   很多人普通的一天,也是很多人注定不普通的一天。   小胖子丁坤爸爸上班起的早,他看了眼还在睡熟的老婆孩子,掀开被子下床。   外面曙光已现,屋内还是黑蒙蒙的。   丁爸爸拖着半睡半醒的身体拉开门,一股葱花香味仿佛刚出单元门微凉春风,瞬间扑进鼻孔。   丁爸爸下意识回头看看床上,没错,老婆还躺着呢,每天照顾孩子母亲,累的很,所以他的早饭一直是路上买。   哪里来的饭香?   更震惊的还在后面。   打开灯的瞬间,他差点以为走错了地方。   儿子很淘气,仿佛前世是条哈士奇,每天使不完的力气,外面折腾了回家继续折腾,他早已习惯了家里乱糟糟的各种东西,老婆当然会打扫,但跟不上儿子拆家的速度。   客厅干干净净,地面刚刚拖过,平常放杯水都要扒拉下的茶几露出光洁的大理石真面目,上面依次整整齐齐摆放着空调遥控器,电视遥控器等经常用的物品。   丁爸爸呆了,揉揉眼,忽然转头看向厨房——他听到了锅碗瓢盆轻微撞击的声音。   家里有人!   丁爸爸宛如只刚刚睁眼看到猎狗的兔子,拖鞋都不敢穿了,光着脚,一步步倒退回卧室。   熟睡的老婆孩子赐予了他力量。   卧室没啥攻击性的东西,他一时着急,翻东西的声音大了点。   小胖子妈妈睁开眼,不满嘟囔道:“你干嘛呢?就不能小声点?”   “你先给我小声点。”丁爸爸恨不得跑过来捂住她的嘴,声音低的快成唇语了,“家里,来.......人了。”   他本想说家里进贼了了,可这会脑子清醒过来,贼不可能打扫卫生还做饭吧。   小胖子妈妈听完瞬间吓的清醒。   夫妻俩大脑都闪过王二红这个猜测,但立刻否决。   怎么可能呢?   她瘫痪了,自从失明后,表现的完全生活不能自理,甚至接杯水都要别人帮忙。   夫妻俩曾为这事闹过好几次。   王二红绝对没生活自理到这种程度,小胖子妈妈发现了,当家人都在时,尤其当着老公的面,她事特别多,但只有两个人的时候,她故意装作听不到,回头发现王二红自己能做很多事。   夫妻俩一个抱着枕头当盾,一个举着勉强算武器的衣服撑,刚走到厨房,就听里面传来愉快的儿歌声。   “采蘑菇的小姑娘,背着一个大竹筐,清晨光着小脚丫,走遍群岭和山岗,她采的蘑菇最多,多的像哪漫天繁星数不清,她采的蘑菇最大,大的像那小伞装满筐,噻箩箩箩箩哩噻.......”   小胖子爸爸的衣服撑给噻箩哩噻到地下。   他梦游般呢喃道:“妈。”   王二红不噻箩箩了,准确拉开厨房门,空洞眼睛对准两人,脸上挂满慈祥微笑:“起来了啊,快去洗手,我做了葱油面。”   一夜过去,她变了个人,仿佛一棵腐烂的朽木察觉到春天来了,努力抽出支细细的嫩芽。   小胖子妈妈率先清醒过来,连忙冲进去拿碗筷:“妈,您去坐着,我来盛。”   王二红没拒绝,慈祥微笑,精确控制电动轮椅慢悠悠去餐厅。   锅里的葱油面香味浓郁,白嫩小葱切成碎末,还放了荷包蛋。   小胖子妈妈感觉终于洗刷冤情,振振有词道:“现在你信了吧,我就说妈故意的,她没那么不能自理。”   小胖子爸爸茫然点头。   熟悉的葱油面味道,从小吃到大,有多久没吃过了?   他没感觉幸福,只感觉深深的恐慌,就像小时候考试没考好,回到家看到母亲满脸微笑。   小胖子妈妈也很疑惑,嘟囔道:“你妈今天要卖啥药?苦情牌?啊不对,应该是慈母牌,我可告诉你,别管她说什么,立场一定要给我坚定。”   王二红卖的药,是一副给自己吃的药。   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头:“你们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两口子:“......”   “我之前的确故意的,生活没那么不能自理。”王二红指指自己的耳朵,像个瞒着大人悄悄做了什么的小女孩,笑的狡黠甚至带点淘气,“没了眼睛后,我的耳朵变好使了。”   小胖子妈妈尴尬又叫有点恼火:“妈,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勾心斗角的,咱们是一家人,有什么事不能说出来呀。”   王二红淡定点头:“文玉,你说的不错。”   小胖子妈妈有个和体型不符合的名字。   文玉一愣,她终于觉察出老太太的不对劲了。   叫她的名字?   以前都是哎,或者丁坤她妈。   “咱们女人啊,一辈子不容易。”王二红长长叹口气,她明明已经瞎了,可这会眼睛却变得明亮,“之前我呀,老想着儿子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必须和我近,可事实不是。”   “我生了他,你给他生了儿子,我是他的前半生,而你,陪他走后半生,咱们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咱们俩争,最伤心的是他呀。”   王二红看不到,能感觉到,挥手打断要说话的儿媳妇文玉:“先听我说完——我从旧时代走过来,思想太封建,什么儿媳妇照顾婆婆天经地义,屁,那也得看人,看两个人的关系。”   王二红,第一次跳出来审视自己,审视一地狼藉的原因。   她出发点的确错了。   但有一点她没说。   走到生命终点,她怕死,她孤单,她想紧紧抓住身边能抓住的,想要身边人的更多关爱,来抵抗那漫无边际的黑暗。   老小孩,老小孩,就像得不到玩具的小孩哭闹要大人妥协般,她的一切作,都是因为她想要更多的爱。   证明自己还被人需要。   小胖子爸爸早已泪流满面:“妈,你想要做什么?”   母子连心,他感觉到了。   王二红笑笑,从怀里掏出早已准备好的房产证,轻轻抚摸几下,放到茶几上:“找个时间,去房产局办下过户手续吧。”   她一辈子,就混了这么套房子。   她之前不想过户的原因不是因为舍不得,而是怕,房子一天不过户,儿媳妇再怎么恨,也得老老实实照顾她。   小胖子爸爸手哆嗦的不成样子,声音带了哭腔:“妈,你别吓我,你要干吗?”   王二红空洞眼睛看向没啥区别的黑:“去养老院。”   情绪是会感染的,此刻的王二红没哭,却比任何哭都让人难受。   文玉擦擦眼睛:“不去养老院,房子也不过户,妈,我不是那种不讲理的人,你看呀,你可以做点事的,以后只要您别老折腾,以前的事都翻篇,咱们好好过日子。”   房子的确是她心里的一根刺。   可是,她能感觉到,如果此刻答应了,好像她逼老太太去养老院,这辈子怕是无法心安,丈夫对待的自己的态度可能也会变。   她心情复杂,老太太的话,说到了她的心里,扪心自问,她也有很多做的不对的地方。   可她又真希望老太太去呀。   卧室门轻轻打开,小胖子丁坤揉揉眼,茫然看了眼抹眼泪的大人,诧异道:“奶奶你要去养老院了吗?”   小胖子爸爸看到救星,连忙道:“快劝劝你奶奶,你不是最喜欢奶奶的吗?”   儿子是不是最喜欢奶奶不知道,但他知道,母亲最喜欢孙子。   小胖子皱眉:“可是我想看敲锣打鼓,还有放鞭炮。”   小胖子爸爸没跟上儿子节奏:“看什么?”   小胖子一本正经道:“妈妈说,如果奶奶去养老院,她敲锣打鼓欢送,放鞭炮庆祝。”   文玉:“........给我闭嘴。”   “小孩子哪能听懂真假话,我也常常说你的坏话。”王二红看起来丝毫不介意,哈哈笑道,“行了,去不去我自己说了算,我有点累了,先回去休息会,你们都别愣着,抓紧吃饭,吃饭上班的上班,送孩子的送孩子。”   一时和解不意味着一世。   回到卧室关上门,王二红眼泪大颗大颗落下,就像墩墩说的一样,和儿子儿媳的关系回不去了。   她不可能每天都这样的,她昨晚没睡,一寸寸摸,一寸寸小心翼翼走,平常最多一两个小时能做完的家务,从凌晨到现在。   离开其实没有想的那么难。   泪水仿佛洗掉蒙住心的那层灰尘,王二红不记得有多久没这么轻松了,这辈子她的任务基本完成,老伴走了,儿子长大工作顺利,老婆虽然算不上贤惠,但是真心想和他过日子。   平复好情绪,王二红打开微信群,先发了段语音告诉小伙伴们自己的决定,并拜托帮忙打听合适的养老院,然后才开始听语音。   今天的群语音,特别多。   每个人都在不停的说话。   副班长岗山,失踪两夜一天了,当地有关部门以及梁正清请来的专业搜救队,几乎把清源山翻了个遍,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一个马上七十五岁的老人,能去了哪里?   梁墩墩那边,再三思考还是没把蚂蚁怪的事告诉大人孙子。   怕吓着他。   王二红的事她也不打算说,大人孙子办事能力似乎不怎么样,昨天说了一大堆听起来很麻烦的大道理,结果呢,她出面轻松解决。   但有个事要问。   耐心等大人孙子洗漱完毕,梁墩墩严肃问道:“你知道红娟在哪里吗?”   梁星剑擦脸的动作慢下来,不动声色道:“你怎么想起问她了?”   爷爷特意把姑奶奶所有小伙伴的情况做了个表格,其中有几个人特意标出来,而王二红和红娟,是其中两个最不能提的。 第38章   梁墩墩回答的也不动声色:“我想找她踢毽子。”   梁星剑:“.......踢不了吧。”   小姑奶奶有时候聪明的像个小大人,有时候傻乎乎的真可爱,让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太太踢毽子,还不得要了老命。   梁墩墩其实察觉到梁星剑的表情不对劲,等了片刻,见他左顾而言他听不到想要的话,干脆摆出长辈架势严肃道:“你要再不说,我生气了。”   完美点中梁星剑的死穴!   此刻的梁星剑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小姑奶奶生气。   从研究所回来,他已经不再是自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拥有崭新世界观的梁星剑。   太吓人了,活死人祖宗,活了几百岁的人,他现在觉得,没有什么不可能。   知道的多,对小姑奶奶的担心就大,虽然明白梁墩墩有故意恐吓的成分,但万一呢。   再则,现在不说,早晚要说。   梁星剑擦干净脸,不确定道:“红娟奶奶可能不在人世间了。”   梁墩墩没听懂:“那去哪里了,省城?”   梁星剑:“.......”   小姑奶奶知道最远的地方就是省城。   梁星剑换了个说话:“就是死了。”   梁墩墩当年的举动宛如在小伙伴们心中点燃了一朵小小的火花,数十年来,激励着、温暖着他们,某种程度上,改变了他们的人生轨迹。   他们好好学习,努力奋斗,带上梁墩墩的那一份。   但特殊时代特殊环境,想要闯出番天地太难了。   尤其女人。   王二红算好的,初中之后又上技校,最终完成好朋友的最大梦想——进工厂当了工人。   红娟,这个踢毽子踢的最好的女孩子,算最惨的。   十四岁那年,父母因病去世后,跟着哥哥嫂子生活。   哥嫂自家孩子的学费都成问题,哪里还有多余的钱给她上学,于是辍学回家务农,刚满十八岁那年,嫁人了。   嫂子给她找的婆家。   父母不在了,长嫂为母,不嫁也得嫁。   小伙伴们着急却没有办法,社会风气如此,女人十八岁嫁人算正常,再说,她一个小姑子,老住在哥嫂家里的确不是个事。   物质匮乏的时代,交通同样不发达。   红娟的婆家,在外省一个很远很远的山村,据她嫂子说,先火车再汽车,然后毛驴车再走啥的,来回一趟至少半个多月。   如此过了三年,小伙伴们感觉不对劲,寄过去的信杳无音讯,而且三年了,一次没有回过婆家。   这时候的小伙伴,已经二十多,一些人有了点能力,经过商议,派出三人代表,去往红娟的婆家,想看看她到底过的怎么样。   真相让人恨得咬牙切齿。   红娟的丈夫,竟然是个快五十岁的独眼瘸子。   独眼瘸子对找上门来的几人坦言相告:别看他人老还是个残疾,但出的彩礼高。   至于红娟,一年前回娘家了没再回来,他也正气愤呢,要不是因为心疼路费,早找上门了。   也就说,红娟整整失踪了一年。   红娟嫂子没说这事。   人生地不熟,别人的地盘,几人即使猜到红娟所经历的遭遇,也不敢迁怒瘸子,连夜往老家赶。   红娟嫂子另一番说法:对啊,是回来了,但放不下婆家,接着又回去了。   至于为啥没说,忘了,反正人已经回了娘家,以为他们去了就能看到人。   小伙们报警,但那个年代,没有监控,没有身份证,没有网络,人一旦失踪,哪里去找。   警察也没办法。   红娟的遭遇并非个例,解放了,一些封建陋习依旧残余,别说高彩礼了,为了儿子拿女儿换亲的多了去。   红娟就这样消失。   梁星剑说完还挺担心的,他小心翼翼观察小姑奶奶表情,结果发现算的上平静。   因为,梁墩墩就是那个时代的人。   她不能像大人般理解红娟婚姻的不幸,但听过很多类似红娟哥嫂的做法。   梁墩墩转身往外走:“我去找红娟的哥哥。”   她见过红娟的哥哥,决定当面找人问个详细,红娟到底去了哪里,如果不说,就揍他。   “红娟哥哥和嫂子去世很多年了。”梁星剑连忙拉住要行侠仗义的小姑奶奶,“红娟奶奶,应该也去世了。”   之后很多年里,小伙伴们想过各种办法,慢慢,不得不接受现实。   如今七十年过去,社会旧貌换新颜,再远的距离,远不过一张机票,一个电话。   如果红娟还在,怎么可能不和大家伙联系?   梁墩墩叹口气:“好吧。”   去世就是死,死就是睡很长很长的觉,等红娟醒来的时候,估计王二红又睡了。   梁墩墩把这事放下,今天还有更重要的。   昨晚解决王二红的麻烦给了她极大的信心,她打算趁热打铁,把新朋友李妮妮的麻烦给解决了。   目送她一副别问我去干啥,问也不说的表情昂首挺胸离开,梁星剑也赶紧忙活工作。   《爸爸回来了》分两个录制场景,家里结束后,也就是观众更喜爱的外景重头戏。   此次为他安排的,是外省某偏远山区的一个村庄。   梁星剑打开地图,放到最大,再找到这个四周环山群绕的小村庄——斗虎村。   听名字,大概率某朝某代村里出过老虎吧。   梁星剑特意看了往期节目,得出个经验,要想躲开节目组的套路,最好提前做份详细的攻略。   与此同时,数千里大山深处的斗虎村村头大树下,一群上了年纪的老人正在热切议论即将到来的什么节目组。   这可是开天辟地的大事,要知道,他们村的地理位置特殊,四周连绵大山宛如个巨大的铁桶,到现在都没通公路,要想出去,得先爬山。   还听说,政府打算把这里打造成什么度假村。   别管啥村,能赚钱就行,有了钱,村里就不会有那么多光棍。   聊的正火热,长满乱糟糟野草的小路上,走来个盘着圆形发髻的老太太。   她瘦弱的肩膀上挑着个只存在年代剧里才有的扁担,扁担下面两个木水桶,看起来七八十岁,很老,但这个老,只是相对于表面,像大山里无数扎根于石缝的老树,揭开斑驳树皮,里面,依旧是生机勃勃的绿色。   有个嘴唇干瘪成薄薄两片的老太太笑眯眯抬头打招呼:“东子奶奶,浇完地了?”   “浇完了。”东子奶奶淡淡回了句,一开口,和其他人的口音完全不同。   干瘪老太太笑道:“你说你呀,来我们村快七十年了吧,怎么说话还这么夸呢。”   “夸”,当地的方言,专门说外乡口音很重的人,稍微带点那么蔑视的意思。   东子奶奶冷冷瞥她一眼:“咋的,你有意见?”   干瘪老太太连忙摆手:“没,东子奶奶,可别误会呀,就是听着怪好听的。”   她说的算实话。   同辈的女人,甭管来自哪个村,但距离超不过几里地,说话口音一样,只有东子奶奶,老家据说好几千里呢。   她们一辈子都没离开过这片大山,东子奶奶某种程度上,像大山之外的代表。   原来外地人这样说话呢。   东子奶奶似乎不太爱和她们说话,扁担换了个肩膀要走,被喊住。   干瘪老太太认真道:“东子奶奶,你知道外面来人要来咱们这拍电视吧,老村长可专门交待了,一定要看好家里的东西,实在不行的,带着先去山里躲几天,人走了再回来,你家那个打算怎么办?”   东子奶奶淡淡道:“该怎么办还怎么办,一个疯子,话都说不利索,能干啥。”   旁边另一位老太太不赞同:“话可不能那么说,我记得前几年她还会喊救命,说自己是哪里的对吧,东子奶奶,这次可是咱们村几百年来的唯一机会,上电视效果好的话,政府会投资搞旅游呢,你可不能出事。”   东子奶奶点点头:“放心吧,我心里有数,这里也是我的家。”   她最后一句话,仿佛含有某种神秘魔力。   没人再叮嘱。   沉默片刻,众老人继续刚才的话题。   “我真想不通,城里人想啥呢,咱们这那么穷,除了树就是石头,有啥可拍的,要是我呀,就去拍首都,去国外,拍那些个绿眼睛长得像鬼的洋人。”   “这你就不懂了吧,城里全是楼,我孙子不是干建筑嘛,他说呀,几棵树,几棵草就是什么公园,想进去,得交钱。”   “对对,我也听说了。”   “这事我最清楚,我孙女给在一个大老板家当保姆,说拍的这个电视呀,可火了,前天搞什么直播,你们知道直播吗——哎呀,我一时也说不清了,总之就是大人带着孩子,做做饭呀,去地里干点活呀啥的。”   “真是有病,来这里干活?那有啥可看的呀。”   “我孙女说,这叫什么云养娃,对了,还说这期有个小女娃太可爱了,叫什么来着,我想想,好像叫梁墩墩,会踢球,家长是个什么明星,哎呀,乱七八糟的。”   “女孩子呀,那有啥稀罕的,有男娃吗?”   她们聊的火热,没看到,那个七十四岁,照样能翻山岭,六十多年前来到这里,如今成了东子奶奶的女人,不知为啥忽然踉跄了下,差点摔倒。   斗虎村,大山绵延上百公里,省内,甚至全国数得上的山脉,几十年前,大山里有老虎,有黑熊,有野狼各种动物。   现在或许还有,偶尔有上山的人看到爪痕。   人出不去,全是山,外人也不进来,没有路,也怕野兽。   几十年过去,这里依旧保持与世隔绝的样子。   东子奶奶推门树藤编的大门,与此同时,旁边四处漏风的石屋内传来声女人的大喊。   “啊啊啊,我要杀了你。” 第39章   山村的房子就地取材,青石用黄泥垒砌,结实倒结实,但黄泥里的草籽生命力太顽强,夏天下场雨,一夜之间长得老高。   发出喊声的石屋是用来放杂物的,不知道多久没修葺,墙壁上的野草疯狂滋长,顶掉泥土,顶的四处透风。墙角摆了张烂乎乎的木头床,床上看不出啥颜色的被褥同样破破烂烂,裂了缝,露出大片黑灰色棉絮。   坑坑洼洼的黄泥地上,蹲着个蓬头垢面看不出实际年龄多大的女子,她举着只老鼠声嘶力竭不停大喊:“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口音不是斗虎屯,也不像东子奶奶,抑扬顿挫,标准的普通话。   听到脚步声女人站起身,走了几步被脖子上生锈的铁链拉住,她似乎习惯了,把快捏成肉泥的老鼠仍向东子奶奶,呵呵傻笑道:“吃,请你吃肉。”   东子奶奶闪身,躲开了死老鼠,没躲开污血,她轻轻叹口气。   声音还惊动了别人。   正屋走出个黒痩的中年男子,二话不说冲上来抬手给了疯女人一耳光:“又他妈的抓老鼠,抓老鼠,老子买的是媳妇,不是猫。”   疯女人似乎怕极了他,一边惨叫一边抱头乱跑,可那铁链,即使一头牛也栓得住。   疯女人半边身子钻到床底,半边身在在外面。   东子奶奶抓住不解气要继续踹的中年男人,低吼道:“够了,她好歹是你孩子的娘。”   中年男子悻悻踹了最后一脚,恶狠狠道:“有个疯子当娘,谁家闺女愿嫁呀。”   正屋跑出俩五六岁的孩子,一男一女,大概是双胞胎,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女娃小心翼翼打量眼两个大人片刻,目光停在老太太身上,哀求道:“奶奶,别让爹打俺娘。”   男娃不关心这点,他穿的衣服没女孩那么破烂,不耐道:“奶奶,快去做饭吧,我快饿死了。”   农村早饭吃的晚,但再晚,这会也快早上十点了。   灶屋不像正房那么讲究,黄泥的墙壁,树枝的屋顶。   东子奶奶熟练刷锅倒水,点燃炉膛,树枝烧的噼里啪啦作响,染红她树皮般的老脸。   她喜欢做饭,确切说,喜欢这难得的一个人时光。   有多久,没想起过那个名字了?   不是她忘恩负义忘记恩人,因为,她连自己的名字都快忘记了。   她不叫东子奶奶,她叫红娟。   ————   同一片天空下的数千公里之外,梁墩墩半路正好遇到来找她玩的李妮妮。   梁墩墩诧异道:“你怎么没上学?”   今天周二,她本来打算去幼儿园找人。   李妮妮兴奋拉住她的手:“妈妈给我请假了,说我要和你一起上电视。”   两人年龄都不足以理解直播表现给无数观众带来的欢乐,她们刚成为好朋友,一天都不想分开。   拉着手跳脚庆祝一会,梁墩墩严肃说明来意。   李妮妮为难道:“还是不了吧,我不想爸爸妈妈离婚。”   “这样对你妈妈不公平。”梁墩墩经过昨晚的王二红事件,自信心前所未有的膨胀,同时学会了个劝人的办法,认真道,“如果换做你,结婚后老公喜欢上别的女人,孩子知道却不告诉你,你会难过吗?”   李妮妮立刻睁大眼啊了声,铿锵有力道:“我会离婚,孩子也不要了,扔给渣男。”   很多事情,劝一万句不如换位思考。   李妮妮愤怒过后眼泪汪汪。   妈妈可疼她了,妈妈毕业于名牌大学,没生她之前很厉害很厉害的,不然也不会迷得爸爸神魂颠倒,生她的时候差点死了,然后就当了家庭主妇。   她不孝顺,而且自私。   不告诉妈妈,因为怕他们离婚,怕后妈虐待她。   梁墩墩说的没错,这样对妈妈不公平。   李妮妮擦擦眼泪:“我现在就回家告诉妈妈。”   “先不急。”梁墩墩严肃道,“我们应该先找你爸爸。”   做错事的是妮妮爸爸,让他自己说,当面道歉。   李妮妮爸爸开了家不大不小的公司,平日里的忙的很,接到女儿电话,还不让告诉妈妈,以为闯了什么大祸,立刻返回。   他三十多岁,西装革履,正值男人最好的年龄。   “妮妮,怎么回事?”李妮妮爸爸从车库上来一路小跑,跑的上气不接下气,“这是你的朋友?”   梁墩墩主动介绍自己:“叔叔你好,我叫梁墩墩。”   李妮妮爸爸哪有时间追剧,甚至不知道女儿要参加综艺,他没把一个四五岁的女孩放眼里,点点头赶紧继续追问:“妮妮,闯什么祸了?”   李妮妮弱弱摇头,看向好朋友。   她做好了心理准备,可爸爸真的来了,有点害怕。   梁墩墩表情淡定:“妮妮没闯祸,叔叔,今天喊你过来,是想谈谈你喜欢上别的女人的事。”   李妮妮爸爸:“.......”   自从做了有愧于家庭的事,他想过很多东窗事发的画面,但唯独没想过,是以这样的方式。   阳春五月的天,李爸爸硬生生出了身冷汗,后背冰凉,艰难笑笑,下意识否认:“小朋友,你在说什么?”   梁墩墩对他的态度非常不满意,皱眉道,“李叔叔,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做了就是做了,妮妮都听到了。”   大人面对小孩子总喜欢高高在上,为了让气氛变的严肃,梁墩墩特意用上过家家扮演警察说的话。   七十年前,不论男的女的,婚内出轨,属于很严重的作风问题,要被抓到派出所的。   李妮妮爸爸大概猜到了,抬手想摸女儿的脑袋:“告诉爸爸,你都听到什么了?”   李妮妮不知道为啥,此刻忽然觉得那个亲爱的爸爸不见了,下意识后退一步躲开,大声道:“你给那个阿姨钱,说爱她,给她买了个钻戒,还有好几次,你给妈妈说出差,其实和那个阿姨在一起。”   李爸爸感受到女儿的抗拒,心顿时揪了下:“妮妮,不是这样的。”   家庭出现问题,自己死一万次都不怕,是应该的,就怕伤害女儿。   李妮妮虽然只有四岁半,但各种爱情电视剧给了她丰富的爱情经验,她听到不是一次两次,爸爸的很多方面,完全符合电视剧出轨的渣男。   李妮妮忍住泪,以妈妈的性格,肯定要离婚的,她郑重保证道:“爸爸,你放心吧,你和妈妈离婚后,我跟着你。”   李爸爸一愣:“为什么?”   李妮妮忽然哭出声:“因为,我要照顾你。”   李爸爸从没想过,也从没听过女儿说这样的话,他眼睛发酸,想哭又想笑,恨不能抱住女儿宛如失散多年的父女重逢般一起哭个痛快。   每个父母都做过同样的幼稚行为,让孩子说爸爸好还是妈妈好,他当然也做过,每次得到的都是坚定的回答:妈妈好。   女儿不像别的孩子懂的两边讨好,哪怕只有父女俩人时,也是这个回答。   所以他想到的最坏画面,万一离婚,主动放弃抚养权。   李爸爸拼命摇头:“妮妮,听爸爸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错了,爸爸算不上出轨。”   女儿说的那些话,的确都发生过。   大学时代,他曾有过段刻骨铭心的初恋,但因为对方父母反对,最终没能走到一起。   后来努力工作,也算事业有成时,认识了妮妮妈妈,没想到,前段时间,手机再次出现那个一直没舍得删除的熟悉号码。   初恋病了,好端端的不抽烟不喝酒,不知就怎么得了肺癌,查出来就是晚期。   见面后他才知道,当初分手后,初恋和父母闹的很厉害,拒绝为她安排的任何相亲对象,眼看年龄来大快成了老姑娘,父母心灰意冷放弃。   初恋欣喜不已,想给他个惊喜,却发现,他已经有了妮妮妈妈。   如此十多年过去,一直单身。   李爸爸心都要碎了,他什么都不知道,如果知道哪怕一点,他一定会等。   只能说造化弄人。   梁墩墩听的云里雾里,太复杂了,好像算出轨,又好像不像。   李妮妮则宛如高中生做小学试卷,轻松极了,她感动的稀里哗啦:“阿姨太可怜了,她一直深爱你,却因为错过没能走到一起,爸爸,你们才是真爱呀。”   李妮妮爸爸:“......”   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梁墩墩反驳道:“不行,你爸爸已经结婚了,不能抛妻弃女。”   李妮妮感觉这个阿姨就是现实版的凄惨女主,深深被感动又太虐了,以至于忘了自己是局中人,醒悟过来愁的不行:“那怎么办?”   李爸爸低下头:“等过了这段时间吧,我再向你妈妈好好道歉。”   如果他没结婚,绝对毫不犹豫立刻和初恋在一起,但他现在有了家庭,能做的,安静陪她走完生命最后一程。   梁墩墩若有所思:“为什么现在不道歉?”   李爸爸惨烈一笑:“我现在没多余的精力。”   眼睁睁看着曾经深爱的人即将走到生命终点,他绝望,无能为力,已经为此耽误很多工作,他已经心力交瘁,不想再面对老婆的吵闹。   没有哪个女人能接受这种事情。   梁墩墩忽然伸出小手,轻轻摸了下他的脸,郑重道:“李叔叔,道歉不要迟到。”   梁墩墩听得一知半解,却能感受到他的疲惫,以及整件事情的不得已。   幼儿园老师说过,犯错了一定要及时道歉,不然,本来能解决的事变成大事。   李妮妮认真思考,想起看过类似的剧情,赞同道:“爸爸,我们一起去和妈妈说吧,实在不行,你先和妈妈离婚和那个可怜的阿姨结婚,等她去世后,再和妈妈复婚。”   李爸爸:“.......”   他的女儿真是个小机灵鬼。 第40章   梁墩墩被这个提议震惊了,感觉三观炸裂,喃喃道:“这样可以?”   “当然可以,爸爸和妈妈又不是真离婚,这样即成全了可怜阿姨,爸爸妈妈又不会分开。”李妮妮振振有词分析道,“只要签好婚前协议,没问题的。”   李爸爸:“……”   还懂法律?   感情丰富的人大很多都容易共情,李妮妮宛如沉浸式追剧,迫不及待成全这对饱受折磨的苦命鸳鸯,拉住爸爸衣角催促道:“爸爸,快快,回家找妈妈。”   李爸爸哪里能去,他不知道该如何劝,索性严肃道:“客户还在等着爸爸呢,你乖乖听话,等爸爸不忙了再找妈妈说好不好?”   李妮妮爽快点头:“那爸爸你好好上班,我先去给妈妈说。”   李妮妮爸爸:“……”   对于李妮妮来说,事情不再是爸爸喜欢上别的女人,妈妈那么善良,肯定会同意的。   她感情再成熟,可还是只能理解皮毛,无法体会大人的另一种背叛。   梁墩墩理不清里面的是非曲直,但直觉上,不论哪一种情况,都对李妮妮妈妈不公平,郑重道:“李叔叔,我们今天一定要告诉阿姨的。”   李妮妮爸爸哭笑不得,思索片刻,叹口气:“好吧,我们一起回家。”   老天似乎嫌弃他活的还不够累,终于瞒不住了。   三人到家刚打开门,李妮妮妈妈应声走出,她今天没做面膜,皮肤白皙,三十多岁的人了,一双眼睛依旧清澈明亮。   看见三人组合,她一愣:“老公,你怎么回来了?这是怎么了?”   李爸爸来的路上已经想好各种说辞,说来也怪,之前各种担心害怕,活在事情暴露的恐惧中,真下决定了,一身轻松。   他看着那一双曾经让自己心动的清澈眼睛,深呼口气:“老婆,有件事我要向你主动坦白........”   “哎呀,你别说,让我来说。”李妮妮打断他,兴奋道,“妈妈,爸爸的初恋得癌症快要死了,他们以前很相爱,生命最后,她依旧爱着爸爸.......”   李妮妮下意识加了很多爱情剧里的浪漫元素,但事情本身,算基本说清了。   耐心等女儿说完,李爸爸赶紧补充:“老婆,我发誓,我没有背叛你背叛家庭,没有做过任何一点国界的事,那啥,她病的很厉害。”   当着两个孩子的面,不好意思说的太透,老婆应该能听得懂。   他问心无愧,但内心又忐忑,准备迎接老婆的暴风雨。   没有暴风雨,只有微风细雨。   李妈妈和李妮妮反应几乎一模一样,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她太可怜了,呜呜,老公,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李爸爸:“........我怕你生气。”   “生什么气呀,她是你的初恋,你曾经深深爱过的人,我有那么小气吗?”李妈妈嗔怒给了他一个白眼又继续感叹,“那怎么办呢,要不你最近别回家了,安心在医院陪她吧。”   李爸爸:“......”   李妮妮感觉不亏是自己的亲生妈妈,想法和自己一模一样,骄傲道:“我有个办法,你和爸爸假离婚再复婚。”   李爸爸连忙表明心意:“别胡说,爸爸不会和妈妈离婚的,假的也不行。”   李妈妈睁大眼,兴奋点头:“这个办法可以,妮妮,你太棒了!”   李爸爸:“........老婆。”   这世界太魔幻了。   他担心的什么都没发生,甚至,侥幸想过老婆能接受但又无法拒绝的一点——要去医院探望。   不能探望啊,眼睁睁见爱的人的身边人,那是种怎样的心痛。   李爸爸仔细打量眼前的女人,感觉好像有点陌生,她真的那么大度还是再说反话?   片刻后再次认真道:“老婆,我不同意。”   然后迎来了暴风雨。   “你怎么能那么自私呢?我都不在意你有什么可在意的?”李妈妈痛心疾首,宛如见到渣男本男,就差指着鼻子骂了,“她马上就要去世了,死者为大懂不懂?你别告诉我不知道她的最大遗憾是什么。”   李爸爸当然知道。   等了自己十多年,爱了十多年,如果不是意外,可能这辈子一直单身。   老天欠两人一场迟来的婚礼。   心痛代替一切,李爸爸低下头:“可是,可是这样对你不公平,你才是我爱的人。”   “有你这句话什么都够了,我果然没有爱错人。”李妈妈伸手狠狠给了他一个拥抱,很快分开,风风火火道,“这事得尽快,趁她身体还可以,要不就明天吧,我待会就给当律师的同学打电话,签完协议,咱们立刻办手续。”   李爸爸懵了:“怎么还请律师同学?”   “万一她要看呢?戏要做真,不能让她知道咱们在哄她。”李妈妈表情严肃,咱们两个字咬的特别重,“反正是假离婚,要担心的应该是我吧,老公你帅气多金,我一个快人老珠黄的家庭妇女——先说好哈,假的也要把女儿抚养权给我,妮妮,你说对不对?”   李妮妮才不在乎这个问题,爽快同意:“我还有个主意,爸爸,你和阿姨结婚的时候,让我当花童好不好?”   李妈妈狠狠亲了她一口:“你真是个小机灵鬼,我怎么没想到呢?让她临时前不仅重新收获爱情,还多了个女儿,就这样办。”   李爸爸全城插不上话,娘俩你一言我一句,仿佛在玩过家家。   梁墩墩是唯一的局外人,没发表任何意见,可不知道为什么,同样一件事,她感觉李妈妈满脸的笑容和李妮妮的,有些不一样。   她感觉没错。   身边人变化那么大,李妈妈怎么可能没有感觉。   他变得早出晚归,对她心不在焉,经常偷偷看手机,原以为出轨爱上别的女人,没想到,是初恋找上门。   对与错,已经没有争执的必要。   她只是,忽然完全不爱这个男人了,既然不爱,没必要继续在一起。   ————   第二天早上八点,直播再次开始,苦等两天的观众瞬间涌入。   “两天啊,两天不见如隔好几个三秋,崽崽们,妈妈想你们了。”   “我的爱只能爱一个,三个崽崽,到底疼哪个好,纠结呀。”   “预言,这场旅行绝对是几季以来的最高亮时刻。”   “节目组真好,没想到真把李妮妮和英光请来了。”   “好奇梁星剑此刻的心情,话说,他到底知道不知道呀。”   梁星剑完全不知道,他左手行李箱,右手牵着小姑奶奶,打开门,看到两个早早等候的小家伙,差点想爆粗口。   节目组说给他准备了个惊喜,亏他还真信了。   网络时代最不缺一夜爆红的神话,李妮妮和刘英光两人性格非常有看点,特别李妮妮,一场堪称惊世骇俗的求爱让他尴尬又好笑,带娃节目,小孩子风头盖过大人很正常,有两人的加入,节目少不了欢乐。   工作人员轻笑:“梁老师,别这个表情,吓坏孩子可不好。”   一只羊是放,三只羊也是放。   梁星剑忍不住反驳:“是他们吓坏我了好吧。”   观众是高兴了,谁考虑他的感受?   以小姑奶奶辈分动不动教训他的亲姑奶奶,要嫁给他的李妮妮,拉二胡要追求姑奶奶的刘英光,就没一个正常的。   工作人员安慰道:“带三个娃娃确实有些累,节目组决定,给您发三百块可任意支配的现金。”   梁星剑讥讽道:“谢谢,太大气了。”   讽刺归讽刺,但看过往期节目,三百块,对于即将的旅行,会有着意想不到的帮助。   刘英光爸爸作为代表来送行,他面色有遮不住的疲惫,客气道:“梁老师,孩子接下来就交给您了,不听话该骂骂,该打就打,我和他妈妈权利支持您的任何决定。”   梁星剑刚要说话,李英光先说话了:“不行。”   刘爸爸使劲捏了他的肩膀:“为什么不行?我告诉你,一定要听梁叔叔的话。”   刘英光看看梁墩墩欲言又止。   梁星剑干巴巴跟着客套:“不会的,英光那么听话又聪明。”   李妮妮那边的代表是李妈妈,至于李爸爸,大概去医院了。   李妮妮知道要上电视,一副偶像剧女主范主动报道:“梁星剑,接下来请多多关照。”   梁星剑咧咧嘴:“好的。”   李妮妮妈妈没过多客气,跟梁星剑客套几句,蹲下轻轻抱住梁墩墩,说了句只有她能听懂的话:“墩墩,谢谢你。”   谢谢她让自己提前知道了真相。   三方很快交接完毕,坐上剧组安排的车直奔机场。   梁星剑坐副驾驶,后面三个崽崽。   三个没有一个省心的,为了旅途顺利,确切说少点尴尬,梁星剑决定先立规矩,转过头严肃道:“这趟旅行,我暂时是你们.......你们俩的爸爸,我没有当爸爸的经验,哪里做的不对,可以随时提出来。”   《爸爸回来了》从名字就能看出,明星爸爸和素人孩子。   梁星剑没觉得哪里不对,往期节目,很多临时爸爸都是以这句话做开场白。   提前确认关系,必要时候可以以大人身份解决突发问题。   当然,梁星剑不当严父,他给自己的订的人设,介于大朋友和爸爸之间。   刘英光坐在中间,两边两个女生让他有点不自在,扭了下身子严肃道:“我不可以喊你爸爸。”   问题立刻就来了。   梁星剑暗暗叹口气,刚才就觉得刘英光有问题,温和道:“为什么,难道你觉得我哪里不合适?”   “我对您不够了解,不知道您适不适合当爸爸。”刘英光保持一贯的严谨风格,认真道,“但是我们的关系,更应该我是长辈。”   梁星剑:“.......”   明白了!   他在追求自己的小姑奶奶。   梁星剑希望自己多想:“所以........我该喊你什么?”   刘英光不确定道:“小姑老爷您看可以吗?”   虽然还没成功,但正在追求,即使不算这层关系,他和梁墩墩是朋友,那么梁星剑也该喊一声自己姑老爷。   梁星剑不想和他说话了,麻木看向李妮妮,用了尊称:“您呢?您看我合适当您的爸爸吗?”   李妮妮回答的格外快:“不可以,我已经不追求你了,我是梁墩墩最好的朋友,对吧,墩墩。”   梁墩墩柔声点头:“是的,剑剑,按照辈分,你该喊她姑奶奶。”   什么节目规矩,再大大不过辈分。   梁星剑:“........”   节目干脆改名吧,叫《我和祖宗们的旅行》更合适。   一车都是他的祖宗。 第41章   三个萌娃一出场,不用刻意说啥台词,自带欢乐气氛。   “隔着屏幕感受到了梁星剑的无奈。”   “讲真,妮妮和英光说的都没错,怪就怪老公辈分太低了。”   “闺蜜,男朋友算平辈,那梁星剑认识的圈内人呢?天啊,这么算的话,半个娱乐圈都是梁墩墩的孙子孙女。”   “这才叫真正的赢在起跑线上!”   梁星剑放弃沟通,转头向司机求救:“我没办法了,要不你们换人吧。”   年轻司机一脸为难:“梁老师,我只是个司机。”   车里只坐了个五个人。   梁星剑收拾不了三个祖宗,还收拾不了一个工作人员?坚持道:“没法录了,三个都是我长辈,怎么带?”   司机小心翼翼道:“我比您辈分还小。”   他刚大学毕业,见所有人都恭敬喊老师,但去掉这层身份,梁星剑比他大接近十岁,十岁一个辈分,叫声叔不为过。   梁星剑:“.......”   扎心了,再次感觉被歧视,老光棍,叔叔,三十岁招谁惹谁了?   求救无果,梁星剑决定摆烂:“三位小祖宗,容我介绍下节目规则,当爸爸的呢,要负责之后的行程安排,以及目的地的生活琐事等,既然你们不认可我当爸爸,那么我也不用做爸爸的工作对吧。”   直播间被他的无耻给惊呆了。   “天啊,这还是我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老公吗?”   “梁星剑你可要点脸吧,你辈分低,不是年龄小。”   “恭喜梁星剑,成为节目几季以后年龄最大的小嘉宾。”   梁星剑其实想通过这个威胁向节目组再索取点什么好处,但他忽略三个祖宗没一个正常的,压根不吃这套。   刘英光举手:“那我来吧。”   他巴不得这个表现的机会。   家人向来只要关于他的,大事小事都会征求他的意见。   刘英暂对自己的未来有初步打算,他喜欢音乐又喜欢天文,两者格局都相对有点小,所以他决定,造飞船,有朝一日代表地球去别的星球演出。   所以他很忙,没时间参与什么幼稚的带娃节目。   但为了梁墩墩,或者说为了让病重的爷爷放心,他来了。   梁星剑:“.......你行吗?”   刘英光淡淡道:“除了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梁墩墩两人都是女的不说,一个恋爱脑,一个似乎缺乏很多基本常识。   梁星剑本来只是说说,哪能真的把如此重任交给个不到五岁的娃娃,此刻有点骑虎难下,思索片刻干脆继续摆烂:“好,那就拜托未来的姑老爷您了。”   说没用的,人家辈分都比他大,让节目组去头疼吧。   新官上任三把火,刘英光立刻发布第一条命令:“我们唱歌吧。”   为了此行顺利让口是心非的梁墩墩答应自己做她的男朋友,刘英光特意硬着头皮用最大倍速看了往期节目,出发第一天,嘉宾唱歌多达百分之六十五。   看起来很像幼儿园郊游,老师号召小朋友唱歌。   提议获得另外两名祖宗拍手同意。   李妮妮上小学后要当文艺文员的,提议道:“我们唱喜洋洋与灰太狼吧。”   姓梁的两人同时摇头。   梁星剑知道这部动画,但只会哼哼几句,梁墩墩呢,生活的时代电视都没有。   李妮妮一连提了好几首幼儿园小朋友喜欢唱的歌,没一首达成共识,无奈道:“那到底唱什么。”   梁星剑了解小姑奶奶的情况,只能唱她会唱的,温声道:“小姑奶奶,你想唱什么?”   梁墩墩会的歌估计只有夕阳红旅行团才会。   最后新队长刘英光想出解决办法:“小白菜都会唱吗?”   梁星剑:“........会的。”   他终于明白带娃综艺的魅力所在了,一场气氛欢快的带娃综艺,唱凄惨的旧社会歌曲,也就孩子能想的出。   刘英光变戏法般从兜里掏出口琴,对着镜头歉意道:“空间有限,只能吹口琴。”   二胡特有的悲凉才能配小白菜的意境,但车内空间有限,没法拉。   说完,他转头看向梁星剑,称呼变了:“星剑,你来起个头吧。”   车内所有人他的音乐造诣最高,但他只有一张嘴,梁星剑应该可以,现在的艺人大部分全能。   梁星剑:“.......行吧。”   伴随着悠扬口琴伴奏,三人齐齐开口:“小白菜呀,地里黄呀,两三岁呀,没了娘呀,亲娘呀,亲娘呀........”   节目组:“......”   直播间:“......”   唱到高chao处,李妮妮与唯一没参与的司机互动:“司机叔叔,一起来呀。”   司机:“.......好的。”   所以他成了梁星剑的曾姑老爷?   一个小时后,几人登上飞往目的地航班。   刘英光想和梁墩墩并排坐,被李妮妮拒绝,男的和男的坐一起。   飞机内没法直播。   梁星剑没有顾忌,忍不住好奇问道:“你喜欢我小姑奶奶的什么?”   他当然没把小孩子的爱情当真,看看李妮妮就知道了,爱的快不爱的更快。   但刘英光和其他小孩子不同,按理说不该认识短短几天便动心,虽然在她眼里,小姑奶奶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小女孩。   刘英光惆怅叹口气:“你不懂。”   “我不懂?”梁星剑差点乐了,指着自己鼻子道,“我今年快三十了。”   刘英光欲言又止。   梁星剑看出他为难,大度道:“说吧,我保证不会生气。”   然后就后悔了,恨不得抽以自己一巴掌。   刘英光幽幽道:“你单身。”   他也打算三十岁结婚,可那是为了梦想没时间,梁星剑不同,三十岁至今单身,说明感情上大概率是个失败者。   梁星剑处处吃瘪,这会更过分了,自取其辱,他恨得牙痒痒,一时间却想不出厉害的招数,最后双手抱臂,邪恶一笑:“我可是梁墩墩的孙子,算娘家人,我的意见很重要,这点道理你懂的吧。”   刘英光淡定道:“我当然知道,刚才已经关照你了。”   对艺人来说,镜头曝光率非常重要,所以他提议让梁星剑领唱,如果顺利播出,梁星剑大概率会有个特写。   梁星剑:“.......您真好,谢谢您。”   努力做大人的不止梁墩墩一个。   刘英光同样,他感觉到对方的感谢并非真心实意,思索片刻不得要领,于是换了个方式,掏出包口香糖递过去,慈祥道:“吃糖吧。”   语气像极了大人哄生气的孩子。   梁星剑又气又乐,故意道:“谢谢,我快三十了,过了喜欢吃糖的年龄。”   “这不是糖果。”刘英光渐渐找到点做长辈的感觉,柔声给他普及常识,“飞机起飞降落,外界气压随之快速变化,耳朵却快保持正常气压,会导致耳膜向外,出现耳鸣等现象,这个时候吃口香糖可以适当缓解。”   梁星剑心累,闭上眼不想说话了,说什么都是错。   他一个快三十岁的艺人,全年一半时间飞来飞去,能不知道这点常识?   刘英光向未来孙子示好失败,见对方闭眼拒绝交流,礼貌向空乘阿姨要了条毯子,然后尝试继续攻略梁墩墩。   被拒绝。   梁墩墩两人正在说私密悄悄话。   梁墩墩一直对李妮妮妈妈昨天的反应保持疑惑,她感觉应该没有彻底原谅李爸爸。   “妈妈昨晚没和爸爸一起说,说要和我商量当花童的事,可没说几句就不说了,我半夜醒的时候,发现妈妈没睡,一个人站在阳台看外面。”李妮妮分析道,“她好像有点伤心,是为了那个阿姨吗?”   李妮妮本来满怀期待,但妈妈心不在焉,和白天的表现判如两人。   梁墩墩也不知道。   一行人下飞机后换高铁,再坐上节目组的包车,好长一段时间曲里拐弯的盘山路后,真正的艰难旅程才刚开始。   直播间看的最清楚。   无人机直播的画面中,以斗湖村为首的十几个山村就像生活在一个巨大的桶内,四面群山环绕。   而梁墩墩,彻底坚持不住了。   她本来就没做过几次车,短时间还行,今天又是飞机又是大巴,给颠簸的晕乎乎的,下车就是一顿狂吐。   三人以及观看直播的无数人纷纷心疼的不行,痛斥节目组太折腾,去哪不好,为啥非得来这么偏僻的地方。   梁墩墩身体本非普通人,吐完感觉就没事了,她呼吸几口新鲜空气打量周围环境,郑重提醒道:“小心点,山里好像有野兽。” 第42章   七十年前清源山有狼,生怕小孩子偷偷上山玩耍遇到危险,大人时常这么叮嘱。   作为辈分最大的,梁墩墩认为有必要提醒。   没人把这句话当真,大部分现代人的意识里,稍微有攻击性的动物只存在动物园。   等确定梁墩墩没事,队伍正式出发,直播间注意力也暂时转移到无人机视角这边。   山与山不同的,旅游胜地常年人来人往,精雕细琢,而斗虎村,坑坑洼洼的黄泥路,自然生长的野草树木浓荫遮蔽,隔着镜头,一种原汁原味的山韵扑面而来。   随着队伍下行,看的来清晰。   村庄里的石屋看似随地而建,但整体呈圆形,大圈围小圈,仿佛是个天然的抵御基地。   节目组实时弹幕提醒,想要先了解的,可以网上搜索。   当地政府打算开发斗虎村自然有开发的价值。   最早的斗湖村祖先传说是某朝将军,逃难至此,一眼看中这里天然地势,于是带领众将士,以房屋构建阵法,若敌人来袭不了解地形的情况下,转来转去分不清东南西北。   当然,这位将军想不到,数百年后,迷阵困住的不是敌人,而是一群可怜的女人。   上山容易下山难,梁墩墩还好,她从小山间长大,走几个小时的路正常。刘英光是个小男子汉,勉强坚持,李妮妮就不行了,蹲在地上可怜兮兮道:“我走不动了。”   镜头立刻对准梁星剑。   往期节目类似情况常有,当然爸爸抱了。   “我倒是想抱。”梁星剑现在真的感觉环境能改变人,理直气壮道,“但是不是得先问问她本人意见?”   众工作人员:“.......”   李妮妮这点长辈的觉悟还是有的,再累怎么能让孙子抱呢?   那么长的山路,节目组早做好了准备。   一名因身高体壮被调来的工作人员张开手。   李妮妮后退一步,弱弱道:“可以换个叔叔抱吗?”   工作人员知道自己长得凶,一向不被小孩子喜欢,柔声道:“别怕,叔叔其实可好了。”   李妮妮轻轻摇头,小声解释:“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工作人员:“.......”   扎心了。   他得到过好几次类似回答,喜欢的女孩先发好人卡,再说这句话。   最累的其实不是嘉宾,是镜头后面看不到的剧组人员,山里不通路,除了沿途跟拍的摄像师,其他所有人都大包小包,装满各种物资。   观众感受不到,但被直播画面深深震撼,尤其到达斗虎村时。   “感觉回到了几十年前,真有这样的村子吗?”   “我看到了有人挑水!”   “旁边石墙上涂的标语,镜头转的太快,第一句好像是——大海航行靠舵手。”   不比其它录制地点有各种交通工具直达,一路舟车劳顿,节目组事先解决了伙食问题。   村里自然没有饭店,天气回暖,村长家的院子摆满婚丧嫁娶专用的大圆桌,梁星剑和三个崽崽则被安排到代表最尊贵的位置——屋内的大方桌。   厨艺算不上好,食材却是原汁原味的纯天然。   梁墩墩认识不少:“这个叫蒲公英,这个叫猪耳朵菜........”   全是吃不上粮食用来充饥的野菜,桌上也有腊肉之类的荤菜,那应该是主人留着过年吃的。   梁墩墩这顿饭吃的忧心忡忡,她尚未适应新的时代,不知道野菜身价如今飞涨,比肉归好几倍,但有一点没错,这里是真穷。   小孩子比大人更容易恢复体力。   李妮妮第一次来农村,看啥都新鲜,飞快吃完,参观屋内各种陈旧摆设。   堂屋通往东屋没有门,挂了块大红色牡丹图案的布当门帘。   李妮妮已经有了自己的审美观,且达到大俗即大雅的境界,她兴致勃勃掀起打算仔细看,然后一愣。   黑黝黝的屋子内摆了张小小的桌子,一位看不出实际年龄的妇女和一个小女孩正吃饭。   李妮妮没想到屋里有人,怯生生打招呼:“你们好。”   两人也没想到有人闯进来,年龄大的妇女局促站起来,操着浓重的口音道:“你,你好,吃的好吗?”   “吃的好。”李妮妮礼貌点头,目光看到桌上的饭菜,惊讶道,“你们怎么吃这个?”   饭桌上只有一碟大杂烩的青菜,两碗粥。   妇女好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胡乱啊了声当做回应。   李妮妮好奇指指院子:“为什么不去外面吃?”   外面的饭菜虽然不能和城市的饭店比,但有肉有蛋各种青菜,刚才李妮妮有看到,好几个空位子。   那位瘦瘦弱弱一直好奇打量李妮妮的小女孩忽然说话:“男人和女人不能同桌吃饭的。”   李妮妮从未在现实见过如此奇怪的规矩,幼儿园男女小朋友一起吃饭,家里来了客人,她和妈妈陪同,甚至回农村奶奶家,也是男女一桌,想了想疑惑道:“你们是演员吗?”   据说演员为了寻找灵感会体验生活。   东屋堂屋只隔了张薄薄的布帘,梁星剑赶过来,看了眼客气道:“给您添麻烦了,一起来吃吧。”   年龄大的妇女更仓促不安了,连连摆手:“不了,你们吃,你们吃。”   梁星剑看出她的紧张,忽然切换和她一样的口音笑着道:“您是山北省人吧。”   艺人整天天南地北的跑,接触人多,梁星剑不仅听出女子和当地人不同的口音,还会几句她的家乡话。   妇女听到熟悉乡音并没有表现出惊喜,相反更紧张了,她似乎想走,可门就那么大,被梁星剑堵的严严实实。   梁星剑感觉莫名其妙,不知道哪句话说的不对,看对方年纪应该是村长的儿媳妇,从遥远的外省嫁到这里,同样的乡音,想着怎么都能聊几句。   饭后,录制正式开始。   两组镜头里,按照性别划分任务,梁星剑带着李英光负责收拾房间。   另一组镜头,梁墩墩和李妮妮负责寻找晚上的食材,未来的两天三夜,一大四小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梁墩墩毫无压力,挎着竹篮直接去往村外,菜地都在外面呢,有三百块钱的活动经费,太简单了。   比起城市,梁墩墩更适应这里,知道李妮妮怕太阳晒,用野草给她扎了顶草环。   李妮妮兴奋的快跳起来了,除了颜色不喜欢,哪里都好。   两人蹦蹦跳跳牵手到了村外,弯曲山间路上,迎面走来个背着竹筐的小女孩。   那竹筐太大了,几乎快到了她小腿,里面装满新鲜野草。   李妮妮震惊了,同龄小伙伴别管家庭条件如何,几乎都不怎么做家务,即使做,也是为了零花钱,眼前的女孩应该比她大不了几岁。   李妮妮小声问道:“她在干嘛?”   梁墩墩淡淡道:“割猪草。”   李妮妮还是没能完全明白:“割猪草?”   直播间一片感叹。   “哎,城市里小孩子别说割猪草了,活猪估计都没见过。”   “这小女孩真痩呀,目测竹筐加草怎么也得二三十斤,家里大人真舍得。”   “穷人孩子早当家,不同人不同命。”   “竟然还有这么穷的地方?猪不都是吃粮食吃饲料吗?”   “......”   路边忽然蹿出两个男孩,他们似乎等候多时,冲上来二话不说就抢女孩背后竹筐里的草。   女孩措手不及,从地上爬起来立刻展开反击,她下手非常狠,专挑两个男孩要害地方下手,很快,其中一个捂住鼻子疼的嗷嗷叫。   然而,对方比她高,比她壮,还是两个人。   李妮妮见过很多打架的,尤其男生,但现在见血了,又急又怕:“快住手!”   梁墩墩则直接冲上去。   不等她靠近,两个男孩转身就跑,嘴里不甘示弱大喊:“不跟城里来的一般见识,小草,你等着。”   叫小草的小女孩捡起块石头,作势欲砸,吓的俩男孩跑的更快了。   竹筐里的草洒落一地,小草快速塞到竹筐,面无表情看了眼两个城里来的小女孩,背上要走。   李妮妮连忙喊住:“你的脸受伤了。”   小草黑红的脸上有很多更红的划痕,密密麻麻,看起来又像是过敏,划痕两边鼓起。   小草摸了下脸,说话不像她刚才大战两个男孩般英勇,弱弱的:“没事,玉米叶划的。”   这又牵扯到李妮妮的认知盲区,玉米叶划的,她向梁墩墩投去求救目光。   眼前的小草,不同于她认识的任何一个小伙伴,像名字般,让她有点同情,又有点崇拜。   梁墩墩快步追上,与她肩并肩,掏出梁星剑给的一百块经费晃了晃:“你家有菜吗?我要买菜。”   小草黑黝黝的眼睛亮了下,犹豫下点头。   一百块,成功拉近距离。   李妮妮问题一个接一个:“你家有喂的猪猪?太好了,我可以喂它吗?”   她就像节目往期的小嘉宾,对农村生活一无所知,更意识不到自己世界外的人生疾苦。   一直到问对方为啥不上学。   小草似乎不想回答,沉默好一会才回答:“我还没攒够上学的钱。”   李妮妮感觉这个回答很奇怪,疑惑道:“为什么你攒?爸爸妈妈没有吗?”   这话好像触碰到了什么,小草忽然加快脚步,跑出一段距离回头,看两人的眼神小心翼翼,似乎担心什么。   梁墩墩善解人意举起手里的钱挥了挥。   她虽然同样只有四岁半,但生长的环境不一样,能感受到小草沉默后的自卑。   小草的家和别的家看起来没什么不同,只是推门的瞬间,院里忽然传来女人疯狂的喊声。 第43章   那喊声含糊不清,撕心裂肺,仿佛人到绝境却无力挣扎,用尽了所有力气发出生命最后的呐喊。   李妮妮吓的一哆嗦,紧紧抱住梁墩墩。   梁墩墩也吓一跳,警惕看向声音方向。   “你们别害怕,那是我妈妈。”小草连忙解释,她低下头,小小的脑袋仿佛戴了这个年纪不应有的某种重担,“她是个疯子。”   梁墩墩更警惕了:“会打人吗?”   小草拼命摇头:“不会,她被锁着呢。”   梁墩墩有前车之鉴,担心极了会打人的疯子,她意识不到“锁”这个字的意思,察觉小草的情绪,安慰道:“那没事,你去拿菜吧。”   观看直播的大人却听的清楚。   “锁?锁在屋里还是用铁链或者绳索之类?”   “别管怎么锁,为什么不送医院?”   “你们真是不知道人间疾苦,看看小草,五六岁的孩子没上学,割猪草喂猪,哪有多余的钱去医院。”   “难怪小草看起来有点自卑,哎,可怜的孩子。”   “摄像师别老对着崽崽了,镜头转一下,看看啥情况。”   节目组前期做了大量准备工作,其中就包括征得自由拍摄权。   摄像师也好奇,他在现场,知道声音来自哪里,刚走几步,堂屋里有人大声阻止:“你在干吗?”   堂屋走出个黒痩的中年男子,快步走到摄像师面前恶狠狠道:“你是谁?谁让你进来的?”   摄像师指指胸前带的标记,笑着解释道:“我是节目组的。”   《爸爸回来了》作为现象级节目,去哪里拍带火哪里,往期好几个籍籍无名的小村庄一夜间变身网红打卡地,当地政府也好,本地人也罢,无不热情配合。   中年男子似乎也明白,沉默片刻态度缓和,但仍挡住路:“我婆娘精神不正常,你拍别的吧。”   “老乡,有病得治呀。”摄像师试图暗示道,“我们现在正直播,有很多热情观众非常关心您的家庭。”   凭借往期经验,这期节目之后,小草的命运绝对会被无数善良的妈妈粉改变。   即使没有妈妈粉,节目组看到了也不会坐视不管,此刻给个镜头专门拍摄,是给这个贫穷家庭的机会。   中年男子似乎不明白,更紧张了,两手撑住门框牢牢挡住:“不可以拍,屋里脏的很,我婆娘疯的很厉害,怕不小心伤到你。”   直播间急的不行。   “哎呀,山里汉子估计都不知道直播怎么回事,你就直说吧,给个账号,立刻捐款。”   “不仅出看病钱,还得把小草上学的困难解决了。”   “大家先别激动,国家实施义务教育很多年了,小草爸爸身体看起来正常,不让女儿上学大概率有别的问题。”   “估计重男轻吧,落后的地方这样。”   “......”   摄像师沟通无果,不得不放弃,他有些疑惑,感觉小草爸爸听懂了。   为什么要拒绝?   有什么比女儿上学和媳妇的病更重要?   镜头无奈转向院子里的三个女娃。   李妮妮表情严肃正在喂猪,她生平第一次见到活的猪,虽然脏兮兮的,但胖乎乎的还算可爱。   梁墩墩则和小草展开交易。   山村不缺菜,家家户户都有菜地。   小草把家里所有的菜都拿了出来,生怕对方不满意,小心翼翼道:“菜地还有更新鲜的。”   “这些也很新鲜。”梁墩墩把菜装到竹筐里,想起更重要的事,“总共多少钱?”   小草犹豫下,声音小的像蚊子哼哼:“三块钱可以吗?”   青菜一共三种,一种一块钱。   梁墩墩大吃一惊,连连摆手:“不行,太便宜了,超市怎么也要八十块。”   没跟着梁星剑去超市之前,她大概以为这些青菜也就几分钱,最多不超过一毛。   这下轮到小草愣住了。   山外有集,就是太远了,半天才能走到,而且青菜不值钱,她跟着奶奶去过几次,三块算正常价格。   两人价值观出现分歧,一个坚持城市超市价格,一个坚持当地集市价格,多了不要。   最后,梁墩墩用力挥挥手,果断道:“一人退一步吧,四十块,再便宜你卖别人吧,我不要了。”   摄像师:“......”   直播间:“.......”   只听说砍价的,没见过坚持涨价的。   “墩墩出的价格其实真不贵,这应该算真正的有机蔬菜吧,超市怎么也得十几块一斤。”   “坐标魔都,别说有机了,普通青菜也得十几块。”   “小草说的也没错,农村青菜都很便宜的,贵的是一层又一层的利润。”   梁墩墩思想来自七十年前,非常理解小草的处境,她只有四岁半,还没上班工作,帮不了太大忙。   约定未来几天都来买菜后,梁墩墩语重心长安慰道:“日子会好起来的,等猪出栏,你就能上学了。”   养猪算农村最大的经济来源,小草那么辛苦割猪草,想来也是为了这个原因。   小草悄悄瞄了眼身后,没发现父亲的身影,小声道:“我爸不让我上学。”   梁墩墩皱眉:“为什么?”   小草又不说话了,只是攥紧手里的纸币,仿佛担心会跑了。   梁墩墩想了想,伸出小手拍拍她肩膀:“有什么困难说出来,我会帮助你的。”   小草黑亮眼睛瞬间涌起泪花。   山里的小草,习惯了贫瘠,习惯了风霜,习惯了默默艰难生长。   妈妈是疯子,她等于没有妈妈,没妈的女孩任人欺负,奶奶虽然厉害,但不知道为什么,村里人都疏远她。   至于父亲,她宁愿没有这个父亲。   小草不知道黑乎乎的镜头是做什么的,她的世界更没有直播这个词语,她看着眼前城市小姑娘真诚的眼神,泪水终于控制不住:“妈妈是疯子,没人嫁给弟弟的,我长大了要给弟弟换亲。”   一句话让直播间炸了锅。   “换亲?我愣了下才明白啥意思。”   “疯了吧,这什么地方啊,是一个世界吗。”   “女儿不是人吗?刚才我就看那个当爹的不顺眼。”   梁墩墩可以接受重男轻女,毕竟七十年前属于普遍现象,但换亲?   梁墩墩站起身,做了个让所有人想不到,但又很想做的事。   镜头里,小草爸爸一直蹲在门口,似乎怕人闯进去,见摄像师又来了,伸开双手撑住门框,紧张道:“我说了不能拍,不能拍,屋里脏的很。”   摄像师没说话,节目讲究真实性,只要小嘉宾不遇到危险,爱做什么就做什么。   梁墩墩走上前,淡淡道:“我想和你谈谈。”   等听完要谈什么,小草爸爸狠狠瞪了眼躲在远处不敢过来的小草,解释道:“乡下和城里不一样的,我们这穷,孩子她妈精神有问题,没姑娘愿意嫁的。”   梁墩墩皱眉:“那你为什么不好好努力?”   农村男人是一个家里的顶梁柱,是壮劳力,贫穷的人家很多,但这不是借口。   小草才四五岁,她弟弟只会更小,距离结婚还有很多年,完全可以改变生活。   小草爸爸敷衍笑笑:“好的,我会努力。”   能做出让女儿换亲的决定,他自然非常重男轻女,同时,看不起女人。   也就看在梁墩墩来自城市,不然早轰出去了。   梁墩墩认准的事从来不会轻易放弃,她察觉对方敷衍,苦口婆心继续劝道,“手心手背都是肉,女儿也可以养老,你眼睁睁看她结婚以后受苦不难受吗?”   一般来说,换亲的对象大都有问题,穷还好说,就怕身体残疾,人品不好,或者年龄很大等等。   小草爸爸有点恼了,他知道黑黝黝的镜头会把自己拍到电视里,不耐烦挥挥手:“你一个小女娃懂什么,快去别的地方玩吧。”   梁墩墩不为所动,一本正经道:“我虽然小,但我懂的关爱家人。”   直播间一片叫好。   “对呀,你年龄是够大,却没有为人父最基本的责任心。”   “墩墩好懂礼貌呀,换我早开骂了,什么人呀,有这样的爹还不如没有。”   “你看他刚才看小草的表情,估计平常没少打孩子。”   “他老婆不会就是给打疯的吧。”   李妮妮本来沉醉于喂猪的乐趣中,这会也赶过来了,气恼道:“墩墩,别和他多说,我们报警吧。”   她曾经看过类似电视剧情节,妈妈告诉她,这属于违反婚姻法。   小草爸爸什么都不怕,就怕警察。   社会的确不一样了,去过外面世界的村民时常传来有关新闻,买媳妇的事如果被暴露,不仅人没了,还会蹲局子吃牢饭。   虽然女人已经疯了。 第44章   山野汉子,没去过外面的世界,凶悍又胆小,警察来了,什么都完了。   小草爸爸被巨大恐慌包围,后悔不该贪图省事没把人暂时藏进山里,现在该怎么办?   两个城里来的女娃娃一点都不怕大人,几个男性工作人员身强力壮,都不是他能控制。   他气势不知不觉低下来,脑中灵光一闪,脱口而出:“我保证,我不让小草换亲了。”   村里换亲的风俗存在了不知道多少年,再正常不过,男人总要传宗接代,他不明白为什么变成违法,但好汉不知眼前亏,先解决眼前麻烦再说,等节目组走了,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我不信。”李妮妮立刻反驳,以她丰富的电视剧经验,认定眼前的大人属于典型的反派。   坏人,从来说话都不算话的。   小草爸爸松口气,连忙高高举起手:“我可以发誓。”   李妮妮依旧保持怀疑,想了想严肃道:“那你发誓,说谎变小狗。”   直播间哭笑不得。   “还真是个孩子,别说变小狗了,变任何畜生都没用。”   “哎,一个能把女儿换亲的男人,那还有什么原则,建议联系当地妇联。”   眼见小草爸爸发誓取得李妮妮信任,众人只好把希望寄托在梁墩墩身上。   梁墩墩同样只有四岁半。   不过她提出的条件,好像比李妮妮稍微靠谱那么一点。   “我要见你的家长。”   梁墩墩不信男人说的话,刚才和小草聊天时,得知奶奶人挺好。   幼儿园犯了错误最大的惩罚就是叫家长,男人虽然年纪大了,但应该听妈妈的话,她想听到小草奶奶亲口保证。   小草爸爸愣了下:“可以?”   只要别惊动警察,把祖宗从坟里喊出来都行。   小孩子真好哄。   小草奶奶去地里干活还没回来,约定好见面时间,一行人浩浩荡荡离开。   村民围观半天,发现没什么可看的,新鲜感渐渐变淡,恢复正常生活,该干嘛干嘛。   小姐俩挽着竹筐,走到半路,梁墩墩忽然停下。   巷子里走出个穿的花枝招展的老太太,当然,花枝招展是种感觉,她看起来六十多,穿件山村同龄老太太少见的桃红色短袖,头发油光水滑,胳膊上挎了个带有囍字图案的暗红色包袱。   李妮妮也注意到了,评价道:“奶奶穿的好时尚呀。”   梁墩墩眼睛发亮,低声道:“她应该是个媒婆。”   李妮妮get不到好朋友的兴奋点,但也觉得新鲜:“媒婆吗?我知道,就是走街串巷专门给人说亲的对吗?”   梁墩墩点点头,酝酿下情绪,走上前礼貌打招呼:“奶奶好。”   斗虎村的男人不好说对象,但女人好嫁,恨不得早点嫁,嫁的远好,远离这片山,哪怕对方条件差点,长得丑点,总比换亲的好。   这位媒婆来的正巧,恰好节目组录制,她听说了这件新鲜事,见两个粉雕玉琢的女娃娃,立刻明白对方身份,慈祥笑着寒暄:“小姑娘,你也好呀,这是买菜去了吗?我看看,哎呦,又新鲜又水灵,你们可真能看干。”   梁墩墩有别的目的,见对方态度和善,郑重提出给梁星剑说亲的要求。   大人孙子的婚事,她一直没放下。   那位疑似离婚的,经过梁星剑发誓她才明白,原来不是真的,但放下心又悬起来,再不结婚,真可能要找二婚了。   婚姻这种事很多时候讲究门当户对,三十只能找三十左右的,哪个女人三十还没结婚?   媒婆走街串巷,见识多也多的有限,听完一愣:“你孙子什么情况?”   环山公路五年前才修到村子上面的山,十年前村里才通电,电视都是有,但就那几个信号,媒婆没看过什么带娃综艺,至于梁墩墩姑奶奶的身份,太正常了好吧。   就拿她自己来说吧,见到前面邻居家五岁的小女孩,得正儿八经喊声小姑姑。   辈分大于天呢。   你要不喊,会被人戳脊梁骨。   所以她理解成别管怎么样,小女孩家里的确有个眼看快要成光棍的未婚男人。   同时兴趣非常大,这是她职业的一个新领域——第一次给城里男人说对象呢。   梁墩墩算了解其中套路,捡房子等重要条件说完,煞有其事不忘自夸:“我孙子非常孝顺,人也长得俊,不抽烟不喝酒。”   直播间没想到还有这种后续,刚才因为小草带来的愤怒情绪一扫而光。   “哈哈哈,媒婆奶奶,看我看我,年龄二十五,有车有房,会做饭会打扫卫生,求介绍。”   “我记得事成之后,按照风俗要给媒婆大鲤鱼啥的吧——媒婆奶奶,只要介绍成了,我直接送您个鱼塘,让您下半辈子天天吃鱼。”   “给梁星剑说亲?笑死我了,好奇会介绍个啥样的。”   媒婆并没因为梁墩墩小而怠慢,若有所思点点头:“倒是个好孩子,不过为啥这么晚还没对象?”   听对方意思,有房子,长的也好看,就怕有毛病,她可是个负责任的媒婆,不彻底了解情况不介绍。   梁墩墩感觉短时间说不清楚,想了想热情道:“要不您先去看看人?”   媒婆也有此意,小孩子哪里能说的明白,见到真人,凭借丰富的阅人经验,几句话就能搞清楚真实原因。   如此突发事件,节目组激动又好笑,赶紧通知梁星剑那一组做好准备工作。   梁星剑:“......?”   这什么套路?   工作人员一本正经道:“真不是我们安排的。”   跟随摄像师甚至都不知道那是媒婆。   “不行。”梁星剑断然拒绝,振振有词道,“我姑奶奶不懂,你们都是大人总懂的吧,我暂时没有结婚的想法,这不等于拿人家姑娘开玩笑嘛。”   他不结婚倒不是因为什么怕人设崩塌脱粉啥的,纯粹没遇到合适的。   至于山里的姑娘,绝对没看不起的意思,但感情这东西,什么都可以没有,唯独不能没有共同语言。   工作人员微笑:“梁老师,您好像误会了,只是媒婆来给您说亲,不是和姑娘相亲。”   直播间纷纷相劝。   “说的没错,你真多想了,真不一定有姑娘看上你。”   “对呀对呀,快三十的老光棍,也就我们喜欢。”   梁星剑看不到直播间评论,但感觉工作人员笑的阴阳怪气,干脆撂挑子:“不行,我签的不是相亲综艺,这将有可能影响我一贯的人设和以后事业,如果节目组坚持,我有权罢录。”   工作人员耐心听完,笑眯眯一剑毙命:“梁老师,您又误会了,这事是您姑奶奶的个人行为,和节目组没有一点关系,嗯,估计再有两分钟就到了,您确定不准备下吗?”   梁星剑:“......算你狠。”   梁墩墩热情带着媒婆进来,就连连向梁星剑使眼色。   梁星剑领会不到,他明白或许只有梁墩墩一人当真了,无奈道:“小姑奶奶,您想让我做啥?”   梁墩墩气鼓鼓瞪了他一眼,说话却柔声细语:“快去沏茶。”   媒婆上门,看家庭背景看人,这里不是家,重要观察大人孙子的品行。   梁星剑理直气壮道:“没茶叶,也没水。”   节目组给准备的房子啥也没有,他和刘英光忙活半天,刚从睡觉的地方转移厨房,至于水,要去水井自己挑。   “我不渴,刚喝完呢。”媒婆好脾气摆摆手,她眯起眼上下打量梁星剑,先给与肯定,“你小姑奶奶说的没错,长得真俊。”   她其实心里有点忐忑,演电影的人呢,赚钱应该很多。   梁星剑出道以来最不缺颜值肯定,如此味道的还是头一遭,心情瞬间变得有点愉悦。   然后,就听媒婆话锋一转:“可惜,年龄有点大。”   梁星剑:“.......很大吗?”   自从小姑奶奶回来,三十岁成了过不去的槛。   媒婆不置可否,开始核实:“属什么的?”   梁星剑的个人资料网上能查到,如实回到:“龙。”   “属龙啊,今年正好三十。”媒婆宛如计算机般精确报数,惊叹道,“过完年就三十一,奔四。”   梁星剑:“.......”   梁星剑一直认为自己是畅销品,坚决不认可是滞销品,奔四听着太吓人了,他本来没当真,想着走个过程,此刻忍不住反驳:“我今年二十九。”   媒婆皱眉:“你说的周岁吧。”   虚岁是传统的计龄方式,出生就一岁,而周岁,属于世界通用,两个都没错。   梁星剑失去辩解的能力,干巴巴提议:“那要不算了吧。” 第45章   各行有各行的套路,有几个相亲的不心高气傲想找条件更好的?   媒婆感觉城市男青年脸皮真薄,这才说到哪里啊,这么点小小的打击竟然产生放弃念头,赶紧安慰道:“你条件还是不错的。”   梁星剑自暴自弃到底:“不行的,我自己心里有数,实话告诉您,我毛病其实挺多的,比如不会做家务,大男子主义,脾气上来那会,打人不至于,可能控制不住骂几声。”   媒婆并未被吓到,一脸诧异:“这很正常呀。”   梁星剑:“......正常吗?”   他都故意说的那么严重了,甚至不惜贴上家暴标签。   对于绝大部分山里的女人来说,真的算正常,女人做家务天经地义,至于骂?不动手就算好男人。   媒婆温声道:“说说吧,想找个什么样的?”   梁星剑这次找到了正确的话题终结点,伸出两个手指,严肃道:“两个条件,第一,最低大学本科毕业,第二,未婚。”   见过大风大浪的媒婆一愣,深深看了他一眼,目光再转向梁墩墩,客气道:“他小姑奶奶,抱歉了,这媒我做不了。”   大学毕业还未婚,咋不说找天上的仙女?   与此同时,名字变成东子奶奶的红娟进院门便听到孙女小草低低的哭泣声,顿时更心烦意乱。   那个折磨她半生的男人死了,那个男人的生命以另一种方式延续——儿子像极了他,打老婆,打孩子。   红娟怒气冲冲走进堂屋,满腔怒火不知为啥消散,疲惫道:“小草又做错什么了?”   她老了,即使儿子站那里不动让她打,也打不动。   “你自己问她。”小草父亲咬牙切齿咒骂道,“死丫头片子,差点把警察招来,真是个丧门星。”   红娟一愣:“警察怎么了?”   斗虎村有个不成文的规定,甭管发生什么事,哪怕打出人命,不允许惊动政府。   警察来了,大家都要完蛋,谁都跑不了。   那个秘密就像埋到肉里,别管腐烂成什么样,给外人看的,必须是健康正常的一面。   小草父亲心有余悸讲完事情经过,低声叮嘱道:“晚上那个小娃娃来了,说怎么办你就怎么办,城里孩子和咱们这不一样,态度好一点。”   他现在后悔,如果一开始直接痛快答应,哪有这么多麻烦。   不过还好,庆幸没发现什么,只要母亲象征性做做样子,把小女娃忽悠过去就行,至于节目组的大人,好像不怎么关心。   说完好一会没得到回应。   眼前的母亲仿佛魔怔了,目光愣愣盯着某个方向。   小草爸爸皱眉:“娘,记住没?”   再简单不过的事,想什么呢?   红娟如梦初醒,喃喃道:“那个女娃娃长什么样子?”   那个走了七十年有着相同名字的人,也是这样喜欢打抱不平。   “还能什么样,白白的,四五岁,看起来像个小大人。”小草爸爸感觉问的莫名其妙,不耐烦挥挥手,“您赶紧做饭去吧。”   红娟没再问,她也想做饭,想一个人静静待一会。   昨晚她几乎没怎么睡。   再深的伤口都会结疤,可就怕,有人揭开伤疤。   村里人今天都去围观城里人,她没去,哪怕明知道只是个重名的小女娃,她怕回忆。   可苏醒的回忆,控制不住。   树枝烧的噼里啪啦作响,红彤彤的,跳跃着,从小火苗变成大火苗,变成烧焦的木炭,就像出生到死亡。   她也曾年轻过,因为梁墩墩,而诞生了远大的梦想。   好好努力,带着墩墩的那一份,活出个人样。   人与人不一样的。   父母去世后,跟着哥哥嫂子,辍学意料之中,农村女娃娃嘛,长大了要嫁人,即使亲生父母,也没几个舍得出钱上学。   哥哥还好,毕竟一个爹妈。   嫂子就不行了,时间长了,各种鸡蛋里挑骨头,哪怕她吃的比一只鸡多不了多少,干的活顶得上一个壮劳力。   十八岁那年,嫂子忽然给她买了件新衣服,一副长嫂为母的慈爱表情说给她找了个婆家。   红娟知道嫂子是装出来的,但也没反对。   她也待够了,未来婆家的情况,她没报多大希望,再差能差到哪里去?   至于爱情,那是什么?男人只要能好好过日子就行。   红娟没有和任何小伙伴告别,自从辍学,她便刻意疏远,她这辈子基本算完了,不能活出墩墩那一份,那也不能成为负担。   做了很久很久的车,等见到结婚对象,她才知道,想象中最坏的情况,根本不算什么。   那是个快五十岁的残疾老男人。   残疾老男人花了半辈子积蓄当彩礼。   一滴老泪顺着干瘪脸庞滑落,火苗跳跃。   红娟擦掉这颗红色的泪。   有的人,可能上辈子做了什么孽,这辈子注定过不上人的生活。   她无力抗争,当天被强行结婚。   如果这样也就罢了,眼一闭,反正几十年很快过去,怎么活不是活。   老男人打人。   她快被打死了。   她悄悄攒钱,用尽一切办法,一分一分的攒,一年后,终于攒够路费。   结婚需要哥嫂出面,需要从大队开证明。   看在一奶同胞的份上,哥哥总不能眼睁睁看亲妹妹被活活打死。   红娟苦苦哀求,哥哥倒是答应了,嫂子不同意。   先不说小姑子离婚会引来无数风言风语,残疾老男人的彩礼怎么办?   也没给人家生个孩子,按照风俗,至少要退一半。   彩礼钱已经没剩多少,嫂子的娘生病,借走了。   哥哥也没办法,只能让她先回去,等秋收后卖掉粮食凑够钱再离婚。   回去的路上,遇到个看起来很和善的女人,说认识个城里当工人的,家里有老人孩子,想请个保姆。   红娟毫不犹豫同意,她感觉嫂子不会出钱,想要离婚,除非自己出钱。   奶声奶气的呼喊打断随火苗摇曳的回忆。   “奶奶,你吃。”小草悄悄走过来,从兜里拿出颗熟透的马包。   又甜又香。   红娟笑的老泪纵横,摸摸孙女的小奶袋。   孙女喜欢她,性格也像她,可为啥是女人呀。   或许那个熟悉的名字唤醒死了几十年的人性,红娟喃喃道:“小草,等忙完秋收,你去上学吧。”   小草眼睛宛如清晨山野的露珠,亮了下便黯淡,捏着衣角怯生生道:“爸爸不会同意。”   红娟冷哼一声:“我还活着,这个家,他说了不算。”   小草从没见过这样的奶奶,她当然知道,爸爸再凶狠也不敢对奶奶怎么样。   太多风雨,她比一般的孩子成熟很多,不轻易相信任何人任何事。   小草忍住眼泪,低下头:“奶奶,我可以不上学,我会好好给弟弟攒娶媳妇的钱,别让我换亲可以吗?”   村里有好几个换亲的。   换亲好像算不上正常的结婚,像交易的商品,经常挨打。   “奶奶让你上学你就上学。”红娟感觉声音不像自己的,轻的像一场梦,“咱也不换亲了。”   小草身体微微颤抖了下,她震惊抬头看向奶奶。   东屋的疯子妈妈不知道又抓到了老鼠还是什么,疯狂大喊:“爱忘土可油油。”   红娟轻轻叹口气:“你妈又说鸟语了。”   小草没回答。   她有个秘密,谁都没告诉过。   村里都说妈妈疯的像只鸟,人话都不会说。   刚记事的时候妈妈疯的还不是很厉害,见到她会慈祥的笑,会用脏兮兮的手给她扎村里所有女孩都没有的好看发型,还教她说外国人说的话。   所以小草也会说几句呢,比如苹果叫爱跑。 第46章   斗虎村的夜晚属于孩子。   梁墩墩和李妮妮一路上看到很多欢快大笑奔跑的身影,这让李妮妮羡慕不已,这里地形复杂,空间足够大,玩捉迷藏再好不过。   等路过一处相对宽阔平地时,看到了小草,她看起来很快乐,正和几个女孩子踢毽子。   看到两人,小草赶紧小跑过来。   七十年后城市里的踢毽子,渐渐成了成年人的健身运动,小孩子玩的很少。   梁墩墩有些技痒,她可是踢毽子高手,顺手从小草手里拿过,愣了下脱口而出:“谁给你做的毽子?”   那毽子,不是商店卖的那种五颜六色的,家里的公鸡羽毛,加不知哪朝代的铜钱。   很多人的习惯保持一生。   梁墩墩记忆只过了不到一个月,这个毽子太熟悉了,羽毛尾部齐整整的底部,扎了根细细的红绳。   小草害羞道:“我自己做的,是不是不好看?”   梁墩墩摇摇头,想了想问:“谁教你做的?”   小草乖巧回答:“我奶奶。”   梁墩墩赶紧再问:“你奶奶多大,叫什么名字?”   小草有点茫然,不过对方给了她人生至今最大的善意,老实答道:“我奶奶快八十了,叫王金英。”   梁墩墩皱眉。   年龄对不上,名字也对不上。   她自然想不到,人的名字可以改,年龄更可以改。   小草从未像今天这么高兴,小声向两人汇报,奶奶让她秋后去上学,还说不换亲了。   当然,奶奶该做的保证还得做。   三人都只有四五岁,意识不到为何短短半天如此大的变化哪里不正常,同时高兴不已。   梁墩墩又告诉小草一个更好的消息:节目组打算出钱给她妈妈治病。   不知道归不知道,既然知道了,不能眼睁睁看着不管。   当前重要的,先把人送到医院,尽一份善心,这也是节目组的初衷,利用节目效应,做些力所能及的善举。   小草完全惊呆了,不敢置信看着城市里的两个同龄人。   她曾经无数次想过妈妈病好的画面。   没人再敢嘲笑她是疯子的孩子,弟弟长大不影响结婚,更重要的,她终于有妈妈了。   小草死死攥紧手里的毽子,她一无所有,没有什么能回报的,只有命。   梁墩墩严肃道:“节目组的叔叔说要先看看你妈妈的情况。”   白天小草爸爸一直阻拦,节目的意思,看看人到底病成什么样子,方便联系医院。   小草拼命点头。   她隐约明白一点爸爸为什么不让外人见妈妈的原因,更明白,如果自己带人去看看妈妈,可能会被活活打死。   可这比起妈妈的病来,算不了什么。   只要能治好妈妈,她死都不怕。   小草看看周围,小声道:“明天天刚亮的时候可以吗?”   奶奶每天天刚亮去地里干活,爸爸有晚起的习惯,这个时候睡的像头猪。   直播间众人看的眼泪快流出来了。   “讨厌节目组,刚吃完晚饭让我哭,明天眼睛肯定肿成桃子。”   “感谢节目组,别管真心还是别的目的。”   “我们真应该珍惜现在的生活,比起小草,我们太幸福了。”   “希望小草奶奶是个通情达理的,可别再出幺蛾子了。”   院门推开刹那,摇摇晃晃的镜头立刻锁定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她正扫院子,听到动静捶捶腰,看向进来的三个女娃。   天际处还有几片顽强照亮夜空的晚霞,院子却已经黑透了。   红娟很期待,即使明知道是个重名的小女孩。   她使劲揉了眼早已花了的老眼,眯起,一句热情寒暄瞬间凝结成块,堵到嗓子眼。   她的眼神,被死死黏住。   淡淡夜色里,中间的那个小小身影,一如七十年前。   出现幻觉了吗?   为什么有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梁墩墩也在仔细打量,她总觉得,不会有人做出一模一样的毽子。   复活归来后,见过的小伙伴或多或少保留童年时的影子。   空气诡异的安静。   “画面怎么不动了?是我卡了吗?”   “没卡,妮妮的手刚才动了呢。”   “发生什么了?老太太的表情啥意思?我怎么感觉她像是要哭的样子呢。”   “我怎么感觉她认识墩墩?”   终于有人说话了。   小草怯生生介绍:“奶奶,梁墩墩和李妮妮来找你了。”   奶奶似乎没听到她说话,仿佛根干枯死去的木头杵在原地,眼神直勾勾的。   最担心不是小草,是她父亲。   小草父亲原本躲在屋里暗中观察,这会看到母亲不说话的样子顿时有点急,说的好好的,怎么就这样了呢?   生怕两个城里娃娃不高兴又要找警察,连忙走出来温声提醒:“娘,你赶紧说呀。”   他的娘仿佛丢了魂,喃喃道:“说什么?”   小草父亲摁住怒火:“说,保证不让小草换亲。”   他的娘宛如复读机:“说,保证不让小草换亲。”   小草父亲:“......”   魔怔了吧。   他不知道,晚饭过后的黄金时段,有几百万人正观看直播。   无数人惊呼发现个不可思议的地方。   梁星剑少年出国,再后来转战娱乐圈,普通话说的很标准,几乎没有一点乡音,而梁墩墩,则标标准准的清源当地口音。   小草奶奶一开口,同样标准的清源口音。   两个地方相隔数千公里,还是个近似与世隔绝的小山村,怎么会这样?   几百万观众里,有梁墩墩某个小伙伴的后人。   这位后人本来不打算告诉老人的,怕听到同样的名字惹老人伤心,但这会忍不住了,激动向老人求证,是不是口音一样。   然后,他就看到,自家爷爷表情几乎和小草奶奶一样,直勾勾盯着画面。   后人并没说小嘉宾的名字,他感觉情况不对,小心翼翼刚要问,手里的平板被抢走。   已经七十多的爷爷抢了平板还不算,迈着小碎步急匆匆跑进卧室,关门之前以从未有过的严厉语气大喊:“我没出来之前,任何人不许进我房间。”   然后,们被反锁了。   后人:“.......”   几分种后,几十个家庭里上演几乎同样的画面。   七十多岁的人了,基本都不会看直播,更不知道哪里看,几十个当年的小伙伴瞬间回到当年大家长的威风,命令儿子孙子等各种家人,交出平板,找到节目的直播。然后,紧锁房门,一边戴上老花镜几乎把眼贴到平板上看,一边微信群紧急交流。   他们语无伦次快不会说话了。   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的:“墩墩?这是谁?为什么和墩墩一模一样。”   看不到画面只能听声音的王二红:“是墩墩的声音,和我那晚做梦听到的一样。”   她一直认为那晚做了个美梦。   七十年了,很多记忆被岁月风化模糊,可墩墩的身影,早烙在灵魂最深处,只要活一天,他们就会记住一天。   世界上怎么会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   紧接着,新的震惊来临。   有人语气颤抖发语音:“那个老太太,我,我怎么看着这么像红娟呀。”   他们或许是这个世界上最后记得红娟的人。   红娟当年走的时候十八岁,样子基本定了型。   梁墩墩不用说了,完全一个样子,说话声音,语气,微笑的动作,老太太,则看像。   本以为远去七十年的人,同时出现在同一个画面。   即使经历过七十年风风雨雨,一群老人也呆了。   终于有人先清醒过来:“正清呢?正清在吗?”   似乎早就不正常了,刘红军莫名其妙退群,岗山消失,如果发生了什么,墩墩的弟弟梁正清大概率最清楚。   梁正清自己站了出来,他心情和一群老伙伴差不多,那个老太太,太像红娟了。   而且口音,一个几千里外的老太太,怎么会说清源当地话?   姐姐梁墩墩的事不用隐瞒,本来就想找个机会告诉大家。   一群七十多岁的老人世界观崩塌,然后又迅速接受,管她活死人还是死活人,只要回来,哪怕变成鬼他们也会当做珍宝。   于是几十个家庭乱了套。   自家老人从屋里急匆匆出来了宣布:要出趟院门,现在,立刻。   众家人:“......”   大晚上的能去哪里?   没人能阻挡,哪怕诸天神佛来了,想了七十年的人归来,只要还有口气,只要能动,他们一刻也等不及。   还有那个疑似红娟的老太太。   如果真的是,为什么七十多年来杳无音讯,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这个谜底,在第二天早上揭晓。   梁星剑那边接到爷爷电话,两人商议决定,还是暂时不告诉梁墩墩,怕她情绪太过激动。   清晨六点的斗湖村,鸟儿早已醒来,婉转啼鸣或叽叽喳喳,好奇打量陌生的人类。   小草早已等候,从门缝看到梁墩墩身影,连忙轻轻打开门,做了个嘘声的姿势,奶奶去地里干活了,怕吵醒还在睡觉的父亲。   梁墩墩郑重点头。   摄像师脚步跟着放慢,他是成年人,和很多观众一样,多少心存疑惑,与其说来看看小草妈妈到底疯成什么样方便送医院,不如说想看看人什么样。   石屋只有扇小小的窗户,糊了层油布,清晨的曙光照不透。   摄像师打开夜视模式。   因为昨天小草爸爸说媳妇疯了会打人,节目组以防万一,特意让那名被李妮妮嫌弃的强壮工作人员跟随。   轻轻推开门,攒了一晚上的尿骚味扑面而来,摄像师首当其冲,熏的差点没把隔夜饭吐出来。   他疑惑更大了,既是疯了也是孩子的妈,怎么能这样?   黑白色的画面更加触目惊心,一个看不出长相年龄的女人躺在估计乞丐都嫌弃脏的被褥里,一根锈迹斑斑的铁链,一边是她的脖子,一边是粗壮的床脚。   直播间瞬间炸了。   早上六点直播,也就铁粉会看那么早,然而很多人并不是铁粉,她们迫不及待想看小草的妈妈,最好立刻送医院。   “铁链!窝草!”   “畜生男人,我拳头硬了,啊啊啊,想打人。”   也有感觉自己清醒的。   “昨天不说了吗,疯起来打人,估计怕伤害孩子吧,毕竟还那么小。”   “看看这是个啥样的家庭再说吧,老的老小的小,可能也是没办法。”   小草似乎感受到摄像师的情绪变化,小声道:“叔叔别害怕,我妈妈不打人,她只打老鼠。”   昨天父亲说的时候她就想反驳,妈妈才不打人呢,锁起来是怕妈妈跑了。   摄像师点点头,温声道:“妈妈这种情况多久了?”   小草抽抽鼻子:“我很小的时候就这样了。”   具体多长时间她也算不出来,有记忆起,妈妈就一直被锁着。   两人低低的说话声还是吵醒了女人,锁链轻轻动了下,本该轻微的金属碰撞声莫名有点渗人。   摄像师赶紧挡在梁墩墩身边,再想护住小草时,小小的身影已经走了过去。   摄像师不怎么相信小孩子说的话,自己的妈妈嘛,所以他更倾向于这个疯了的女人会打人。   疯女人茫然看着众人,她大概被陌生的面孔吓住了,忽然毫无预兆跳到地上拼命往床底钻,嘴里呜哩哇啦说着什么。   “说的什么?谁听清了?”   “没听清,但这口音有点怎么像北方那边的呀。”   “我可能幻听了,听着像英语呢。”   小草习惯了妈妈这个样子,连忙蹲下,轻声不断重复:“妈妈,不怕呀,我是小草,我是小草。”   她奶声奶气却努力淡定的声音听的直播间众人又险些落泪。   四五岁,本该这样被人哄的年纪,此刻像个小大人哄自己的妈妈。   似乎起了作用,躲在她怀里瑟瑟发抖的疯女人渐渐平静下来。   小草伸出小手,温柔拨开妈妈脸上散落的脏兮兮头发,露出张憔悴,却年轻的脸。   就像春天发芽的柳枝,即使垂落水中,再怎么浸泡,依然有生机勃勃的绿色。   “小草妈妈好年轻呀。”   “我以为会是个像他爸爸一样的年纪,怎么感觉也就三十多的样子。”   脏兮兮的女人,不止有张年轻的脸庞,不说话的时候,甚至勉强看出几分绝对不属于大山的气质。   现场摄像师感受最深,女人不知道多久没洗过澡洗过脸,如果好好洗漱,再换身干净衣服呢?   如此想的人不知他一个。   但依旧少数,毕竟都不了解情况,万一小草妈妈没结婚前精神就不正常呢?   小草奶声奶气的呼唤似乎唤醒了什么,疯女人涣散目光渐渐聚焦,甚至有了那么一点点光,她完整说出两个清晰的字:“小草,小草。”   再怎么坚强也是孩子。   小草平日里只有爸爸不在家的时候才敢过来和妈妈说话,可那样的机会很少。   妈妈多久没喊过她名字了?   小草满腹委屈终于控制不住,把小脑袋埋到妈妈又脏又臭却温暖的怀里:“妈妈,妈妈。”   母爱或许真的是世间最伟大的东西,疯女人已经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分不清黑天白夜,她本能紧紧搂住小小的身体,像很多妈妈安慰哭泣的孩子般轻轻拍了几下女儿后背。   她没有完全清醒,目光呆滞,喃喃道:“I love you。”   除了不懂英语的梁墩墩,所有人几乎全部以为听错了。   直到疯女人又清晰重复了一遍。   摄像师的手微微颤抖,这会不用考虑别的了,试探用英语打招呼:“How are you?”   疯女人完全没反应。   小草探出头,不好意思笑笑:“我妈妈说的是外国人说的话。”   众人大脑被炸的一片空白,疑惑似乎都解释的通了,男人为啥紧紧挡住门口,对节目组表示的帮助不感兴趣,为什么用铁链锁住。   年轻的女人,会说英语的年轻女人! 第47章   “别打草惊蛇,这个男人知道后果的严重性,如果被他发现,不一定会做出什么极端的事。”   “我查了下,距离最近的派出所在镇上,直线距离不远,但到这里的后半程路只能走,估计最快也要一个多小时。”   “保护好自己!报警!”   隔着屏幕,似乎都能感到让人窒息的气氛。   平常看相关报道一个概念,真实看见是另外不同感受。   摄像师捂了下耳麦,一直观看直播的导演传来了指令。   摄像师转头看向小草,低声道:“好孩子,记住,叔叔来这里的事不能告诉任何人,好吗?”   导演虽然气愤,但几百万人观看直播呢,稍微处理不慎就是灾难性的直播事故。   没有证据,哪怕可能性接近百分一百,也不能随便下结论。   他们现在能做的,立刻联系警方。   小草使劲点头,怯生生道:“叔叔,什么时候送我妈妈去看病?”   摄像师低声保证:“很快。”   梁墩墩无法从眼前的画面联想到那么多,但生气了。   小草妈妈住的地方还不如狗窝,分明受虐待,跟着低声保证:“一会就去。”   小孩子更了解小孩子,有了确切时间,小草立刻放下心。   然而,意外出现了。   发现女儿要走,疯女人不愿意了,疯狂和母爱一起爆发,她死死把人抱住,语无伦次大喊:“小草,妈妈,妈妈........”   她可能想说自己是妈妈,也可能喊的是她的妈妈。   两个摄像师大人硬生生急出身冷汗,想捂住疯女人嘴巴又不方便,其中一人咬咬牙,硬把小草拽过来,打算先出去再说。   已经晚了。   小草父亲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五官扭曲低吼:“你们在做什么?”   摄像师强装镇定解释:“您别激动,是这样,节目组打算带您的爱人去医院做个检查,您放心,所有费用我们出........”   “我老婆不需要,谁让你们来我家的?”小草父亲恶狠狠打断他,目光死死盯着黑黝黝的摄像机,伸出手,一字一句道,“拿来。”   事实证明,再精湛的演技也难以演出真正的真实感。   不知道多少人隔着屏幕打了个冷颤,中年山村男人此刻像一只即将发起攻击的凶兽,那眼神,冰冷阴森。   摄像师倒退一步:“您要这个做什么?”   小草父亲不知道直播,但知道这个黑黝黝的东西可以让他上电视,他想,只要拿过来砸坏,就不会被别人看到了。   他没心情多说话,之前客气,因为对方来自城里,据说可以让村子变的富裕,而现在,最隐私的秘密被发现,不能让他们走出院子!   对方两个身强力壮的男人!   小草父亲目光瞄了下墙角,不等摄像师反应过来,拎起把锄头恶狠狠扑过来。   真正的生死存亡间,哪有什么客气,谁先动手谁占先机。   两名摄像师虽然身强力壮,但哪见过这种场面,锈迹斑斑生铁铸的锄头别管砸到哪里,至少得骨折,情急之下吓得赶快退回关押疯女人的石屋,还好有门。   两人用身体顶住木板门,吓的声音颤抖:“哎,老乡,你这是干嘛,有话好好说,打人可是违法的。”   数百万观众也给吓坏了,胆小的甚至下意识捂住眼尖叫。   “太可怕了,看那架势可不是吓唬人,是真打呀。”   “毫无法律意识,单凭这点,就可以报警抓他。”   “这样证明他心虚,小草妈妈肯定是买来的,怕发现,急了。”   “怎么办怎么办,快报警呀。”   镜头另一边的节目组已经报警了,而且包括梁星剑在内的男子飞快集结往这边赶。   疯女人被吓坏了,她不知道想起什么可怕画面,疯狂大喊大叫:“不要打我,不要打我,啊啊啊,小草,妈妈.......”   几秒后忽然安静,目光彷如厉鬼盯着门外,阴森森道:“I\'m gonna kill you。”   大概知道畜生男人听不懂英语,又或者希望有天能遇到懂英语的人搭救,疯了以后,她用英语咒骂,用英语求救。   只有梁墩墩丝毫不怕,她握紧小拳头。   脑子里那股陌生的东西悄然生长。   但理智又及时提醒,答应过大人孙子还有弟弟的,不能让外人知道她的秘密。   木门被疯狂撞击,巨大的声音听的人心惊胆战,两个摄像师面色苍白,机器都快拿不住了,一人继续用身体挡住门,一人满屋子找可以防身的武器。   屋外,小草父亲忽然不砸门了。   清晨的山村格外宁静,他听到急促脚步声从剧组住的方向传来,或许别的地方反应迟缓,但事关自己的,警惕的像只野兽。   小草爸爸顿时明白发生了什么,他几乎没考虑,拎着锄头跑到院子外,声嘶力竭大喊:“来人啊,救命啊,城里来的人要杀人了。”   直播间观众:“......”   恶人没有良心,更何况原则。   树上的鸟儿扑棱棱盘旋而起,小山村彻底醒来,镜头看不见的地方,村里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像是听到集结号,随手操起各种农具,向着小草家方向飞奔。   老祖宗建造的迷阵石屋起了作用,山民来的晚,却先一步到达。   听到脚步声,两名摄像师大喜,还以为节目组同事们到了,凑到门缝一看,顿时吓的差点没瘫到地上。   院子里足足几十号人,没有一人空手,有锄头,有铁锨,甚至还有明晃晃的镰刀!   那些昨天还一脸憨厚的村民,此刻个个杀气腾腾。   来这短短的一天,他们感觉到了,与世隔绝的斗湖村,民风有那么点凶悍,据说往上数一二十年,几乎家家打猎。   摄像师下意识用身体紧紧护住梁墩墩,颤巍巍大喊:“老乡们,别误会,我们真的没有恶意,真的只想帮小草妈妈看病。”   说到底,还是习惯了太平日子,生死危机下,没抓到事情本质。   众村民哪里不知道小草爸爸故意那么喊,摄像师不解释还好。   因为节目组到来,家里有不方便的都暂时藏进深山,只有小草妈妈情况特殊,她疯的太厉害,几乎不会说正常的话,加上小草家没有多余的人去照顾。   发现小草妈妈一个,大概率等于发现全部。   买媳妇的钱对于他们任何一个家庭来说都不是小数目,也没人愿意进局子。   一名年龄五十多岁的男人站出来,硬邦邦道:“你们先出来再说。”   两人哪里敢出去,对视一眼,弱弱哀求:“等我们同事来了再出去行吗?”   他们想着人多安全。   这时,耳麦里传来同事们的消息,就快到了,拖延下时间。   摄像师找回点安全感,想到啥说啥:“乡亲们,可不能这样待客,我们来这里能造福你们村庄,以后会有很多人来这旅游,住过的房子,去过的地方——你们可以开民宿,开餐馆,卖各种工艺品.......”   画的饼太大了,村民听不懂,还不如直接说赚钱呢。   几百万观众里啥职业都有,有专业谈判专家,有心理师,急的不行,可是他们发的弹幕泥牛入海,根本无人注意。   小草爸爸走在最前面,身后跟着三四个结实汉子,其中一人祖上做过铁匠,顺手拿的铁锤。   木质门压根抵挡不住,没几下,破了个大洞,再几下,完全破碎。   屋里众人顿时吓的宛如一群鹌鹑瑟瑟发抖,那名身高体壮的摄像师同样发抖,他紧紧抱住梁墩墩,接近两米的大男人活像个快要瘫了的泥人,声音带了哭腔哀求道:“别,别伤害孩子行吗?”   隔着网络,数百万人红了眼,眼睁睁看着却无能为力。   节目组的人还在路上。   警察,也在路上。   就在都绝望时,一个苍老而愤怒的声音响起:“你们在干吗?给我滚出去。”   完全和梁墩墩一样的口音。   红娟分开众人挤到最前面,她像个愤怒的老豹子,不具备任何可把人打残的农具,瘦弱身子硬生生推开闯进石屋的儿子以及三四个男性村民。   那名年纪最大的男人皱眉:“东子奶奶,别多管闲事。”   “这是我的家!”红娟准确找到说话的人,因为太过愤怒,吐沫星子都喷出来了,指着门口大喊,“从我家滚出去。”   她眼神看到了那个被保护在怀里的熟悉身影。   今天就是死,也不能让她受一点伤害,这条命本来就是她给的。   众山民被她气势一时压住,的确,这是别人的家,纷纷看向小草父亲。   小草父亲面色阴沉:“娘,这事你别管,赶紧回屋里去。”   别人碍于辈□□份不方便动手,他可以,仗着年轻力壮,双手拦腰抱住母亲往屋里拖。   红娟使出了浑身力气,可她七十四了。   有村民忍不住低声道:“外人就是外人,关键时刻靠不住啊。”   这话引起众人共鸣。   “可不嘛,别看来咱们村几十年了,心从来都不在这。”   “早些年跑过好几次呢,有了小草父亲才安分下来。”   “我听奶奶说,她年轻时候可倔了,怎么打都不求饶。”   “口音就听出来了,几十年了还没改,养不熟的,据说她老家人都死光了,不然早走了。”   红娟老泪纵横,她看着双脚在地上划出两道长长的痕迹,第一次哀求儿子:“儿呀,你可不能做糊涂事,听娘的,让邻居们走,娘保证,绝对不让他们把事说出去。”   儿大不由娘,或许十几年前可以。   小草父亲一言不发,把人推到屋里,反手挂上门栓。   耽误的这会功夫,节目组众人终于赶到,梁星剑跑在最前面,见到如此场面脸色一变。   几十名山民如临大敌,纷纷握紧农具。   梁星剑深呼口气,张开双臂拦住要冲上前的节目组工作人员,沉声道:“有话好好说,杀人犯法,打人也犯法,如果我们在这有个三长两短,你们县的领导肯定会追究,到时候,谁都跑不了。”   县领导三个字成功起到震慑作用,对于几乎没出过几次大山的众村民来说,县长就是最大的官。   再想想录制节目之前,县里特意来人叮嘱,态度一定要好,尽力配合。   说到底,他们是一群住楼房的城里人呢。   年长村民目光不再那么凶狠:“那你们也不能私闯民宅,小草妈妈疯成这样,让外人看到影响太恶劣。”   梁星剑立刻点头:“的确我们错了,考虑不周,要不这么办,为了表示歉意,我们出钱,多少您说个数。”   其实众村民也不知道怎么办,来这里,都是想到可怕的后果,因为共同的秘密才团结。   杀人犯法这点道理他们还算懂的,对方十几个男人,他们几十个,己方虽然有优势,但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呢。   “钱的事再说。”小草父亲明白自己得出面了,他看向屋内的几人,“先把那个机器给我。”   摄像机价值不菲,但比起生命安全算不了什么。   节目组领导立刻挥手:“快,按照这位老乡说的,把摄像机给他。”   两名摄像师如遇大赦,他们不敢太靠近,距离老远把摄像机放地上。   然后,就看见对方举起锄头,狠狠砸下。   摄像师:“......”   那是他们的半条命呀。   真够狠的,还想着警察来了能再要回来。   直播信号中断!   摄像机破裂的声音让双方都暂时有了安全感。   发现村民放下手中农具,梁星剑慢慢把小姑奶奶拉倒身边,温声道:“我们可以走了吗?”   众人也没个注意,看向年长男子和小草父亲。   两人凑一起嘀咕了几句什么,年长男子忽然重新变的客气,甚至道歉:“当然可以,各位不好意思啊,刚才太心急,我代表大家伙给你们赔个不是。”   他还想着让节目组继续拍摄。   梁星剑不缺演技,爽快挥手:“都是误会嘛,以后还得各位老乡配合。”   干戈暂时化为玉帛。   都忘记了还有两个关键人物。   小草忽然哭喊:“叔叔,把我妈妈也带走行吗?”   节目组众人顿时一愣。   “给老子闭嘴。”小草父亲咬牙切齿低声骂道,他不由分手捂住女儿嘴巴,转头向众人笑笑,“别听小孩子胡说,你们赶紧去忙吧——哎呀,敢咬老子,老子打死你。”   平常打习惯了,他感觉打孩子很正常。   一巴掌扇在亲生女儿小脸上。   小草没求饶,她脸瞬间肿了,目光死死盯着节目组众人:“叔叔,求求你们,我妈妈会被打死的。”   父亲打她虽然很凶,但不会往死里打,妈妈就不行了。   她有种直觉,等节目组的叔叔们走了,妈妈好像活不了。   刚脱离危险的众人攥紧了拳头,他们大概明白小草的意思。   事迹败露,为了彻底掩盖真相,等他们走了,小草妈妈不知道会遭遇什么。   可是,他们要怎么办?   强行把人带走?   他们自己都走不了。   梁墩墩拉了拉梁星剑的手,示意他蹲下来,严肃道:“我要打坏人了。”   不是征求意见,而是通知。   梁星剑闭上眼,无奈叹口气:“打吧。”   有小姑奶奶在场,他一点都不害怕,毕竟亲眼见过小姑奶奶有多么恐怖,就是不知道该怎么给节目组众人解释。   梁星剑轻咳一声,引起众人注意后挠挠头:“那啥,待会如果大家看到啥超出认知的画面不要太惊讶哈。”   众人皱眉。   什么画面?都这时候了还有心思说别的。   刚要说什么时,眼前一花,一个小小的身影闪电般来到小草父亲身边。   梁墩墩?   刚脱险的摄像师吓的发出鸡叫:“墩墩,快回来!”   梁星剑轻轻拉住他胳膊,摇摇头,示意没事。   “干嘛抓我呀,那是你姑奶奶!”摄像师气急败坏,他刚要痛斥,耳边传来重物倒地的声音。   小草父亲扬天倒在地上,眼睛瞪的老大,不敢置信看看面前的小姑娘。   他被个四五岁的小女孩推到了?   梁墩墩把小草交给梁星剑,面色严肃走向众山民。   节目组众人:“......”   大部分山民注意力放在节目组大人身上,没看到小草父亲怎么倒地的,丝毫没意识到危险。   距离最近的一位面对梁墩墩白嫩小手,丝毫没有躲的意识,四五岁的女娃,能有多大力气?   然后,他像是吊了威亚,身体凌空向后飞去。   后面还有别的山民,下意识伸手想把人挡住。   堪比电影特效的一幕发生了,这几人没有挡住,相反,被撞的踉跄后退好几步,靠着其他人帮忙才没摔倒。   众村民:“......”   摄像师明白了梁星剑说的啥意思,梦游般呢喃道:“你姑奶奶会法术?”   一个四五岁的小姑娘,力气再大也不可能一次推到五六个成年男子,他能想到的,只有神奇的法术。   梁星剑一本正经回答:“你没看先导资料吗?我小姑奶奶从小在少林寺习武。”   摄像师:“......隔山打牛?”   梁墩墩少有的真生气。   她七十年前的思想,性格又早熟,大概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小草父亲买了小草妈妈,还打人,村民过来不仅不帮忙,相反助纣为虐。   都是坏人!   她不会武功不会招数,当然也不能杀人,只是用了点力气推人。   但她的用了点力气,对于常人来说,完全不可抵挡。   村民以各种姿势仰天摔倒,有人吓的不再顾忌她城市女娃身份想反抗,结果下场更惨。   白嫩小手传来的力量,比一头牛,不,比好几头牛的力气还大。   活死人,力大无穷,速度如风,梁墩墩都不知道,她此刻已经接近巅峰,真使出全力,别说几十名空有力气的普通村民,哪怕一座山,也能给拆了。   小小身影到哪里,哪里倒一片,没几个呼吸功夫,院子里躺了一地。   没人爬起来,受伤不严重,大概都是擦伤,但都被吓到了。   空气诡异沉默。   这是怎么了?   超现实的认知,让两方人马除了目瞪口呆看着梁墩墩,几乎失去思考能力。   一名村民忽然跑起来疯狂往外跑:“她是妖怪!”   只能用这个解释了,小女孩肯定是妖怪变的。   山里从来不缺精怪传说,众村民脸色纷纷大变,再也顾不得其它了,包括小草父亲在内,一个个爬起来跌跌撞撞夺门而出。   “妖怪啊,大家快跑。”   梁墩墩气的两手掐腰,大喊追上去:“你们才是妖怪,你们都是坏妖怪。”   节目组众人:“......”   梁星剑面无表情道:“我说我姑奶奶学过武功你们信吗?”   众人僵硬转头看向他。   梁星剑理解他们心情,郑重道:“先说好,我姑奶奶的真实身份牵扯到国家机密,今天的情况,任何人不准发朋友圈,不准告诉任何人。”   众人麻木点头。   几十双眼睛盯着,梁星剑头皮发麻:“我没开玩笑。”   姑奶奶暴露不属于人类的力量,在场所有人,肯定要被喊去喝茶签协议。   摄像师梦游般开了口:“所以,姑奶奶真的是妖怪吗?”   梁星剑:“......”   梁墩墩很快回来,她丝毫不在意众人表情,走到堂屋前,轻轻敲了下门。   梁星剑明白她要做啥,连拉带拽把节目组众人推出去,清场。   小姑奶奶难道认出小草奶奶是红娟了?   小院重新恢复清晨特有的安静。   被关在屋里一直哭喊的红娟不知道什么时候没了动静。   等了片刻,梁墩墩开始不耐烦,重重砸了下门喊道:“红娟,快开门。”   屋内,红娟老泪模糊了双眼,有多久没人喊过她的名字了?   她不敢没门,也没脸开门,嚎啕大哭:“你不是死了七十年了吗,你从哪里蹦出来的哟。”   四岁半的孩子理解不了七十多岁的心情。   梁墩墩中肯评价:“你哭的真难听,还不如牛叫的好听。”   红娟:“......”   曾经最好的三姐妹,王二红属于被保护的那个,而她,最喜欢和墩墩斗嘴,两个人经常互相挖苦。   墩墩说她哭的像牛,她说墩墩跑起来像狗。   梁墩墩其实很生气。   好朋友是小草妈妈的婆婆,小草妈妈的遭遇,红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想到梁星剑说过的红娟的遭遇,梁墩墩心又软下来,真诚道:“你过的还好吗?”   刚停下的嚎啕又开始。   红娟哭的肝肠寸断:“不好,我差点死了,墩墩,你现在是鬼还是神仙?”   院子里发生的她自然都看到了。   什么都没变的好朋友一个人打趴下一群大男人,绝对不是人。 第48章   节目组众人没一个回自己住的地方,稀里糊涂跟着大部队来到梁星剑这,下意识关紧大门。   他们都给吓坏了,和平年代,秩序的时代,活的小偷都没见过几个好吧,这会后怕的腿抖个不停。   然后,就忽然想到,不用怕呀。   几十个凶狠恶煞的村民都被梁墩墩打趴下了。   梁墩墩........   放在往常,绝对没人信,生活又不是电影,一个四五岁的女娃万赤手空拳打败几十个成年人,说梦话的吧。   然而他们现在亲眼看到了。   先遭遇生死惊吓,接着又看到超常识的打斗场面,一群人宛如丢了魂般沉默。   想问吧,梁星剑刚才说了,事关国家机密。   所以梁墩墩到底是个什么存在?   超人?妖怪?   梁星剑理解他们的心情,但也就理解,带小姑奶奶检查时他真的签过保密协议,多说一句,真的属于违法。   他渐渐受不了众人目光,正打算去小姑奶奶那边情况如何时,刺耳的警笛声响起。   警察来了。   山路没法开车,生怕剧组人员出现意外,一边翻山岭奔跑,一边提前打开警报器。   双方早已取得联系,见面后再三确认没有任何伤亡,警察长长松口气。   警察对情况的了解同样仅限于直播画面结束。   当问到后续,众人齐齐哑火,要么看天,要么假装没听到。   警察莫名其妙,但重要的是,双方没有伤亡就好,不然事情就大了,虽然现在也很大了。   按照法律规定,聚众蓄意伤人但没伤到人,等核实完情况,如果双方都有责任,聚众村民最多警告或者拘留几日。   警察重点很快转移到小草妈妈身上,如此大的事件,加上节目组本身的影响力,几百万观众迅速发酵,短短半个小时里,有关部门接到好几个关于小草妈妈身世的电话。   其中有个家庭提供的信息非常吻合小草妈妈情况,尤其照片,几乎一模一样。   失去亲人的痛,一生无法治愈。   尽管警方含蓄说明情况,剩余几个家庭仍然以最快的速度赶来,万一呢?   两名警察陪同小草妈妈前往县城,准备DNA坚定。   感受最深的摄像师咬牙切齿。   他看的最清楚,虽然还要等待警方调查,但发生了什么,已经可以确认。   小草妈妈到底经历了什么呀。   前去抓捕小草父亲的警察回来时两手空空,表情茫然。   早上围攻的村民不知道去了哪里,相关家属倒是找到了,表情惊慌说城里来的小女孩是个妖怪,求他们赶紧降妖除魔。   至于小草妈妈的来历,众口一词,人是捡来的。   当时人疯疯癫癫的,小草父亲看她可怜才收留。   如果真是这样,那性质完全不一样。   对于后者,警方持怀疑态度,疑点太多了,比如捡到的地方,有的说村口,有的说山里,没一个一样的。   警察并未当面揭穿,不动声色一一记录。   斗虎村不通路,好在这里的山民世代和睦相处,几十年里从未发生过任何刑事案件,可能有人不信,今天到场的所有警察,都是第一次来。   关系好,远离文明,相互包庇做假口供可以理解。   就在警方现场办公,商议如何尽快找到目标人物时,感觉气氛忽然一变。   节目组众人齐刷刷站起,活像迎接什么大人物般,表情古怪看向走进院门的一老一少。   警方感觉莫名其妙,两人他们认识,小的叫梁墩墩,也就是村民口里的妖怪。   说实话,很疑惑。   世界上自然没有妖怪,可以他们的经验,村民当时的反应不像说假话。   负责人按下疑惑,瞄了眼手中的资料名单,向着老太太轻声道:“您是王金英吧。”   小草父亲暂时不知道去了哪里,王金英作为受害人的婆婆,来的正好。   老太太一开口,除了梁星剑之外,所有人都惊呆了。   “我不叫王金英,我叫红娟,警察同志,我要举报。”   那个帮忙介绍工作的妇女是个人贩子。   红娟喝了杯味道甜里带点苦味的糖精水,再醒来时,已经到了斗虎村。   深渊下面还有深渊。   之前那个残疾老男人虽然打人,但好歹把红娟当人。   新的男人没那么老,三十多的老光棍,他把红娟当成倾家荡产买来的贵重商品,当天晚上,红娟脖子上就挂上了条铁链,这一锁,就是两年。   两年后,孩子满一岁,这时候一般的女人会认命,再说,孩子有了,传宗接代的任务完成,总不能白吃饭不干活。   刚牙牙学语的儿子没让红娟产生半点留恋,她第一次逃跑。   结果村子都没逃出去。   被抓回来后,她被打了个半死,重新套上铁链。   再次解开已是一年后,红娟再次逃跑,如此一次次重复,最远的一次,逃到了深山里,差点被野兽咬死,等被发现时,她饿的奄奄一息。   男人渐渐失去耐心,决定把她转卖,然而,没有人买。   那么多年,红娟只生了一个儿子,身子可能出了问题,还养不熟,买了干嘛?   红娟不记得什么时候放弃,又是因为什么不再跑了,可能累了跑不动了吧。   几十年前没有电脑,上户口说什么是什么,红娟就这样没了,变成了王金英。   说这些的时候,红娟表情平静,她仅剩的老泪全部流给了梁墩墩,哭不出来了。   众人却听得头皮发麻,他们看着头发花白的老妇人,一句话说不出来,不知道该安慰还是什么。   再后来,她给自己的儿子也买了媳妇?   让一个无辜的女人,也就是小草妈妈,重复之前她经历的路?   警察负责人意识到什么,沉声问道:“类似情况,村里还有吗?”   红娟涣散目光仿佛被什么唤醒,她轻轻笑了:“警察同志,你应该问,有多少个。”   斗虎村因为贫穷,没人愿意嫁过来,久而久之,不能说家家户户买媳妇吧,但也差不多。   红娟活的够久,她几乎记得,每一个女人的命运。   各种原因没抗住死的,不知被转卖到哪里去的,即使认命,也没一个长寿的。   地狱般非人的折磨,身子早坏掉了。   空气安静的近似窒息,不知从哪里吹来了阵风,嫩绿树叶沙沙作响,像是谁的呜咽。   警察负责人也头皮发麻,他经历过不少大案要案,见识过常人没见过的人性丑恶。   如果老太太没说谎,那么,这是场长达数十年,牵扯不知多少人命的特大案件。   警察负责人强行按下要喷出的愤怒,一字一句道:“老太太,话可不能乱说。”   老太太是受害者,也是施害者,她同样参与了人口买卖,谨慎起见,不排除故意夸大案件的可能。   红娟没看他,目光飘向院墙的另一边,好一会才喃喃道:“警察同志,你们把隔壁的人抓来问问,就知道我有没有说谎了。”   接近五十年的时光,一辈又一辈,没几户人家是干净的。   负责人没犹豫,亲自去往隔壁,很快带了个头发刚白的男人回来。   男人比红娟小二十多岁,红娟来的时候,她还没出生。   红娟一句话攻破他的防线:“文军他爹,我一直想问问,孩子们知道不知道,他们的娘,是被你不小心打死的?”   男人瞬间明白了什么,转身疯狂往外跑,被警察死死摁住后宛如走到末路的凶兽拼死大喊:“就知道你养不熟——等着吧,你们一家子以后别想在村里混了。”   杀人偿命的道理他懂,但孩子们没事。   死老太婆敢告诉外人村里最大的秘密,等于全村的敌人,她没几年活头了,儿子孙子还早。   红娟向他龇牙一笑。   没有天生的坏人,地狱也有好人。   就说近些年那些去出去打工,见识过外面世界的年轻人吧,他们可以轻易改变,但敢吗?   家在这里,根在这里,人可以不回来,祖坟呢?   人都是自私的。   以前的红娟也同样,她有牵挂。   警察负责人迅速向上级反应,呼叫增援。   他什么都明白了。   埋藏数十年的秘密暴露,斗虎村村民敢围攻节目组,也绝对敢围攻警察,乡派出所满打满算十多人,一旦发生冲突,后果不堪设想。   一个小时后,急促警笛划破山村长空。   红娟亲自带路,在一处山洞救出八名衣着破烂的年轻女子,她们被买来的时间不长,怕引起节目组注意才转移到这里。   彼此发现那一刻,警察红了眼,八名女子哭的撕心裂肺。   而清晨参与围攻的几十名男壮年村民,却消失的无影无踪,按照红娟提供的信息,其中至少三分之一涉嫌虐待迫害。   搜寻从中午直到满月升起。   茫茫大山,太大太大了。   同一时刻,以梁正清为首的众人终于快到了。 第49章   “要不明天一早再来吧。”梁正清第好几次提议。   虽说今天来的人身体都还行,平日里打打太极拳,跳跳广场舞,但这里的山路坑坑洼洼的,稍不小心很容易崴脚。   立刻有人冷笑:“呵呵,你可以一早来,我们等不及。”   梁正清暗暗翻个白眼。   人的身份分很多种,比如学校家长群,称呼叫某某的爸爸,某某的妈妈,梁正清此刻大老板的身份失效,他叫梁墩墩的弟弟。   即使比他小的,也是他哥哥他姐姐。   姐姐哥哥骂弟弟,天经地义。   老哥哥姐姐们可记仇了,当汇合后问清楚梁墩墩状况,完全无视梁正清一遍遍解释说的口干舌燥多么辛苦,反过来对他一顿痛骂。   真是把他们当外人了,这么大的事,要不是电视上看到,还要隐瞒多久?   山风轻轻吹送,满月爬出山顶,暗红色,诡异而美丽。   七十多岁,该经历的基本都经历了,他们的心脏就像工作几十年的机器,勉强运转,早没了大喜大悲。   老迈的腿又酸又痛,肺也不行了,个个气喘吁吁,但只要看一眼前方,立刻恢复活力。   前方有他们牵挂的人。   某种程度上,红娟更让人揪心。   梁墩墩只不过睡了一觉,红娟呢,活在地狱足足几十年。   短暂休息时,有人再次吩咐梁正清:“打个电话,问问情况怎么样了。”   电话就没停过。   理亏的梁正清拨通号码,把手机放到膝盖,打开免提。   “红娟奶奶挺好的,一直和小姑奶奶在一起,心情嘛,有说有笑的。”   老光棍梁星剑毕竟刚三十,他虽然觉得按照角色人物分析,红娟奶奶应该悲伤啥的,反正不应该笑,但没过多想。   这番话让一众老人更加不放心。   取得联系后,红娟拒绝和老伙伴通话。   之前不联系,他们理解,怕拖累,怕让他们担心,可现在都过去了,几十年没见,不想他们吗?   她的确做错事了,可即使是个杀人犯,也是红娟。   半生蹉跎,对与错哪有绝对的,哪怕天塌下来,有他们呢。   电话结束再上路,有人忽然叹气:“岗山在就好了。”   红娟和岗山的父母属于沾边的亲戚,逢年过节没断过走动,大人关系好,孩子关系跟着好,要不是红娟父母走的早,没准两人能走到一起呢。   岗山之所以当警察,和红娟的失踪有不小的原因,多年来,他几乎一直没放弃寻找。   气氛因这句话变的压抑。   岗山失踪至今没有任何音讯。   大家都不敢说,但心里大概都有数,一个七十多的老头子,失踪十多天,大概率遭遇了什么意外。   死亡,不再像年少时那么可怕,但彼此希望,走的时候,能告个别,说几句悄悄话。   这时,忽然吸了口气:“我怎么看着,树顶上有人?谁带老花镜了?”   众人下意识抬头眯眼。   山谷黑黝黝的,暗红色月光像盏斑驳楼道里的灯泡,前面最高的一棵不知道什么树的顶上,站着两个像是人的东西。   可能眼花了吧。   到了他们这个年级,死亡都不怎么怕了,当然也不怎么怕鬼神。   梁正清保养的好,眼睛花的最轻,他掏出老花镜仔细凝望,忽然低声道:“停下。”   的确是人!   大晚上的不睡觉爬树顶玩吗?   梁正清没那么幼稚,他想到了个可能,或许逃避搜捕的村民。   梁正清立刻悄悄给梁星剑发了条短信,然后征求老哥哥姐姐们的意见。   被嘲讽了!   “人与人差距咋那么大呢?同样姓梁,还是一天出生的,当姐姐的是个小英雄,弟弟咋那么怂呢?”   梁正清:“........”   没及时说明情况有原因的,至于一直这么阴阳怪气吗?   梁正清深呼口气:“那你们说怎么办?见义勇为抓人吗?”   对方看起来两个人,但绝对不止,按照梁星剑那边传来的消息,足足几十名村民藏了起来。   树上的两人可能放风。   一方老胳膊老腿,一方凶神恶煞手上可能沾过血的村民,想见义勇为也得有那本事。   感觉他有点恼怒,性格相对好的一人拍拍他肩膀,轻声道:“咱们不能跑,想办法把人稳住,给警察同志争取时间。”   众人当然故意的。   讽刺梁正清是真,想帮忙也是真。   斗虎村不止害了红娟几十年,还有不知道多少无辜的女子,绝对不能让这帮畜生跑了。   至于危险?   没有梁墩墩,七十年前他们早就死了,白白活了那么久,值了。   不能给墩墩丢人呢。   众人摩拳擦掌,没一个害怕的,正愁见到墩墩不知道说什么呢,立了功,让墩墩看看,长大,啊不,变老的他们也很勇敢。   梁正清感觉老家伙们个个都疯了,无奈叹口气,抬头大喊:“树上的乡亲,请问附近有宾馆吗?我们是来旅游的,迷路了。”   他自认这话说的滴水不漏。   一群老人,旅游,多少能让对方放下戒心。   树上的两人毫无反应,像只站在枝头休憩的鸟,随风轻轻晃动。   梁正清只好再喊:“方便的话,两位能不能带个路?我们有钱的,您开个价。”   其他人跟着大喊:“对啊,我们不差钱,只要能把我们带出去,多少钱都行。”   熟悉的声音毫无预兆从高处传来。   “大人,请放他们走吧,我绝对帮您说服梁墩墩。”   众人粘稠血液瞬间凝固:“岗山?”   副班长岗山,绝对没错,他当了半辈子警察,说话自带威严,即使老了,依然很有力度。   岗山仿佛从胸腔里重重喷出口叹息:“是我。”   七十多年不是白活的,没人问他怎么在这里,目光同时眯起,仔细打量树顶的另一人。   梁正清面色大变,他知道的最多。   以副班长的性格,只要可能,绝对不会那么久没消息。   他刚才说的话,是在暗示什么。   “梁墩墩!大人!”   梁正清悄无声息掏出手机放到背后,身体挡住屏幕,手指连续比划开机密码。   另一边,警方拒绝了梁星剑的要求。   抓嫌疑犯呢,带着孩子去算怎么回事?   为了随时了解情况,警方征用他的手机,就在刚集合完毕出发时,手机嗡嗡震动。   警察比了个嘘声,打开免提。   山风呼啸的噪音中,好几个苍老的声音仿佛给聋子说话似的扯着嗓子大喊:“岗山,你说什么呢,大人?他名字叫大人吗?”   “一把年纪的人了,还像小时候那么喜欢爬树,真服了你,赶快下来吧,小心摔着。”   “你要说服墩墩什么?” 第50章   警方听的云里雾里,什么乱七八糟的,好像遇见了熟人,熟人在树上。   可也不对呀,如果不是正搜寻的目标人物,为什么不直说?   梁星剑却脸色大变。   岗山爷爷还活着,最后失踪的地点距离此处足足数千公里,怎么来的?   网络时代,想要神不知鬼不觉跨数千公里完全不可能,更不用说,七十多岁的人爬到了树上。   如果再不明白电话里说的啥意思,简直连头猪都比不上。   那位清源派祖师真的像小姑奶奶一样复活了?   除了这点,想不出什么能让岗山爷爷不和大家联系。   梁星剑头皮发麻,顾不得太多,掏出手机拨打科研部留的电话。   于是,警察和节目组众人再次发现听不懂人话了。   电话很快转到警察负责人手中,他一开始感觉这位帅气的男明星大概有精神病史,或者演习演着魔了。   生活是玄幻小说吗?直到私人手机接到领导发来的信息。   一个堪比神话小说的危险人物何等严重,一个个加急电话,瞬间传到各个部门。   警察负责人接到的命令是:疏散群众,不要阻拦梁墩墩。   警察负责人:“........”   所以村民没有说谎,这个四五岁的小女娃真的是妖怪吗?   妖怪要打架了吗?   电话又转到梁星剑手中。   距离此处最近的部队几十公里,想要赶来需要时间,这个时候,只能靠梁墩墩。   那位不知道是不是清源祖师的人也为了梁墩墩而来。   让一个四五岁的小姑娘拯救世界吗?   梁星剑清楚小姑奶奶有多厉害,但对方,估计也很厉害呀。   这时,还在通话的老人那边忽然传来的冷冷的声音:“聒噪!”   简单两个字似乎从冰天雪地而来,隔着话筒,硬是让迷糊的众人清醒不少。   梁墩墩宛如局外人,正兴致勃勃和红娟一边猜测谁是谁,一边期盼待会的相聚,她只能听出弟弟的声音,红娟则是一个也听不出。   梁墩墩忽然站起来:“床单——蚂蚁怪!”   众人:“........”   梁星剑:“........什么蚂蚁怪?”   “聒噪”两个字,现代人沟通很少用了,他本来印证心中猜测,小姑奶奶的话让他又迷惑。   梁墩墩一直没说,怕大人孙子害怕,那是个坏妖怪。   小伙伴们遇到坏妖怪了。   坏妖怪很厉害!   梁墩墩来不及解释,妖怪会吃人的,情急之下那还记得约定,脚不沾地一步跨出,直接到了院门口。   众人:“........”   这得六七米吧。   摄像师喃喃道:“轻功水上漂。”   众人:“.......”   梁星剑下意识追,几步后停下,破了腔大喊:“小姑奶奶,小心点。”   他明白小姑奶奶要去做什么,国家部门也是这个意思。   一个瘦弱身影跟着跑出门。   是红娟。   具体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但知道,小伙伴们遇到危险,墩墩要去帮忙。   山村的夜已经黑透,七十四岁依旧能下地干活的红娟跑的快极了,等最先醒悟过来的梁星剑追上去,哪里还有人影。   电话另一边,老人们同时闭嘴。   那两个字不怎么响亮,像是轻轻哼了声,却带着某种力量,震的耳膜嗡嗡响。   岗山说话了,带着祈求的味道:“大人,别伤害他们,他们不知道大人的厉害,把我放下去,我保证他们听话。”   人影没回答,伸手拎起岗山,就这么从足足十多米高的树顶跳下来。   红月朦胧,众老人看清了,那人脸上几乎没什么肉,像过年风干的腊肉。   神秘人似乎对他们兴趣不大,把岗山扔下,跃到十多米外的一块巨石上,抬头望月。   老人们心惊肉跳,感觉距离足够远,低声道:“他是谁?到底怎么了?”   老警察岗山一点都不警惕,声音洪亮:“他是清源老祖。”   只有梁正清听懂了。   众人吓的不行,压着嗓子道:“你别那么大声。”   岗山叹口气:“老祖能听到的。”   众老人:“.......”   失去自由的这段时间,岗山不用施展丰富经验旁敲侧击,就什么都知道了。   清源老祖大概很久没说过话,门派又不在了,倾诉欲发作起来,自己能说上几个小时不带停的。   当然,也有可能他实力堪比神话人物,不屑隐瞒。   梁正清最清楚,干脆直接问:“他的目的是什么?”   这点他隐隐有种猜测,又不敢肯定。   岗山翻个只有众人能看到的白眼:“老祖想称霸天下。”   梁正清:“.......”   还真是。   所以想用他们这些人威胁,让姐姐做他称霸天下的助手?   脑子有病吧。   岗山耸耸肩,没错,这个老东西的确有点傻。   于公,他是警察,活一天,保家卫国一天,于私,不能让梁墩墩受到伤害。   所以被抓后,他抱了必死之心劝过很多次,从各个角度劝,现在不是以前了,重型武器,当今国家强大的军队,希望老东西放弃不切实际的念头,还不如主动联系国家,凭借一身实力,啥荣华富贵得不到?   没任何作用。   老东西一脸傲然:“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   岗山理解不了他傻鹅般的雄心壮志,但可以死。   想死,有的是办法。   岗山没有死,梁墩墩只有四岁半,他怕真被老东西给蛊惑了。   只是没想到,现在一个人变成一群人,都来凑热闹了,真好。   众老人:“......”   这时,清源祖师忽然嘎嘎笑了:“说的没错,等老祖得到天下,你等想要什么有什么。”   梁正清正大脑风暴想办法,不耐烦随口道:“想要你死,行吗?”   抱了必死之心不止岗山一个。   岗山担心的没错。   姐姐心智还未成熟,绝对不会眼睁睁看他们送死。   清源祖师勃然大怒站起身,恶狠狠看向梁正清,刚要说什么,忽然转头低喝道:“什么人?给我滚出来。”   活死人强大的不止力气速度,听力也强于常人。   数十米之外有一处被野草灌木遮盖的山洞,就在刚才,有人打了个很轻的喷嚏。 第51章   山洞不高,灌木野草恣意生长,除非扒开或者知情人,不然即使近距离路过发现不了。   那么问题来了,山洞阴暗潮湿,说不定还有蛇虫鼠蚁,谁大晚上的躲里面?   老人们顿时想起什么。   不会那么巧吧。   清源老祖啥也不知道,等了片刻不见人出来,捡起块石头狠狠扔了进去。   他没有杀人犯法的观念,石头快的竟然发出尖锐的破空声。   山洞传来两声凄厉惨叫!   紧接着,宛如打开魔盒,一个接一个的人鱼贯而出,足足二三十人。   老人们猜测的没错,正是躲避搜捕的村民。   梁墩墩超常识的力气把他们给吓坏了,生怕小妖怪吃人躲到山里,等慢慢平静下来想回村,发现警察来了。   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大山是他们的另一个家,哪里有山洞,哪里地势险峻不容易走人再熟悉不过。   凭借熟悉地形,躲过警察搜捕,却躲不过黑夜。   总要睡觉的吧。   山村夜晚安静,呼噜声能传出好远。   一阵商议,选择了远离村子的这个山洞。   春天刚过半,野果子刚发芽,一整天没吃饭,众山民饿的心发慌,本打算等再晚点出来找吃的,没想到就被发现了。   怎么发现的?   山民们想不通,但既然被发现了,再躲下去没用。   出来的时候提心吊胆,等见到外面的人,山民们个个长呼口气。   那么多人扯着嗓子说话,他们当然听到了。   听得同样迷迷糊糊,什么人在树上乱七八糟的。   不过基本能确定两点,第一,好像很多老人,第二,没有警察,身份不明。   万万没想到,全是老头老太太呀。   山民眼睛毒的很,立刻从穿着判断出对方来自城里。   大半夜一群老头老太太来干嘛?不知道。   但老天这是给了他们条活路呀!   警察来了,来了很多,村子估计暂时回不去了,逃亡需要钱,这不,送钱的来了。   一名年纪稍大的村民拉过被石头击中的同伴,指着他血肉模糊的肩膀恶狠狠道:“谁扔的石头,给老子站出来。”   伤成这样,多要点医药费不过分吧。   清源老祖坦坦荡荡,淡定走出一步:“本老祖扔的,你又如何?”   “肩膀骨都给砸断了,你还问我要如何?”这位村民感觉对方语气古怪,不过没多想,按照思路正要说钱的事,忽然打个冷战,哆哆嗦嗦宛如只被掐住脖子的鸡,“妖,妖怪。”   他眼神好,近距离看的非常清楚。   说话的人脸上没有肉,皮包着头,瘦的没有一点肉,活脱脱僵尸的模样,尤其一双眼睛,竟然是全黑的。   再想到刚才的称呼。   山村封建落后,本来就相信鬼神,白天梁墩墩更是印证这点。   不过,老妖怪比小妖怪可怕多了。   小妖怪好歹长得挺可爱的。   年纪大的村民拖着软绵绵不听使唤的腿转身跑,还不忘提醒同伴:“妖怪啊,快跑。”   这话犯了大忌。   按照清源老祖的说话,他不是天生的坏人,奈何世俗容不下。   哪怕他什么都没做,人人得而诛之,就因为他是活死人。   清源老祖冷冷看着四散逃跑的众村民,等跑出一段距离,不慌不忙捡起块石头,随手扔出时,碎成几十块石子。   数十道尖锐破空声划破长夜,紧接着,数十声凄惨叫。   那石子,杀伤力不比子弹差多少。   清源老祖目光从众老人一掠而过,淡淡道:“本老祖对待自己人向来宽容,想要活命,乖乖听话。”   人命对他来说如草芥,一方面村民敢骂他是妖怪该死,一方面,杀鸡狗猴看。   按照一贯性格,梁正清早死一百次了。   他有顾虑。   梁墩墩不比普通活死人,作为成长型,大部分时间拥有自我意识,不能因为区区几个人影响两人关系。   反正一群老东西也没几年活头。   老人们只震惊他的厉害,至于杀人,不怎么害怕。   按照相关法律,买卖人口判不了死罪,但感情上,人渣死一百次不足以。   所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了,躲得过警察追捕,没想到死在这里,死的莫名其妙。   清源老祖放任众老人低低交流,看向村庄方向。   梁墩墩刚出村他就感觉到了,按照活死人的速度,最多一分钟便能赶到,然而这会好几分钟了,只走了一段距离,比普通人快不了多少。   清源老祖想不通,干脆高高跃到树顶。   然后看到了。   梁墩墩不是一个人来的,身后跟了个老太太。   不像清源老祖对自身的力量驾轻就熟,梁墩墩个子矮,拎不起红娟,她急着想救众人,红娟又死活不回去,只好拉着她跑。   搞清楚状况,清源老祖宛如只大鸟踏着树枝飞奔,红月当空,月之精华是平常的数倍,梁墩墩进化最后一步就在今晚。   梁墩墩正愁找不到人呢,气呼呼大喊:“蚂蚁怪,你个大坏蛋,快放了我的朋友。”   梁墩墩不是个喜欢武力的小朋友,但蚂蚁怪太可恶,早知道上次就该好好教训它。   清源老祖不和她争辩,轻轻躲过小爪子,趁势拎起红娟就跑。   另一边,见清源老祖不知去了哪里,众人迟疑片刻立刻开始行动。   都跑当然不可能,但人数那么多,清源老祖一时半会估计记不住谁是谁,跑几个应该没问题。   第一个人选,所有人选择梁正清。   他是梁墩墩的弟弟,是大家的弟弟。   梁正清哪里肯走,他奋力挣扎:“我不能走,墩墩是我姐姐,谁走我都不能走——那谁,曹磊最应该走。”   曹磊儿子前年遭遇车祸,身体大不如以前,儿媳妇工作不稳定,他牵挂多。   曹磊立刻接话:“正好,以后我儿子交给你了。”   梁正清:“.......”   谁都不想死,谁都不想走。   活到这个岁数,没几年活头,如果走了,剩余的日子还不如死了。   一时间,气氛宛如饭后争着买单,热闹极了。   清源老祖拎着红娟回来,见此推来搡去的场面有点懵。   蝼蚁尚且偷生,他本想着跑几个没事,反正人质够多,一时间,有些怀疑自己的计划。   然而没想到的还在后面。   拎着的老太太忽然毫无预兆死死抱住他,张嘴咬住他胳膊,含糊不清大喊:“快走,你们快走。”   清源老祖:“......”   众老人:“红娟.......松开。”   要能拼命他们早拼了,拼不过呀,老东西不是人。   “你是红娟?”岗山大吃一惊,他只以为众人来这为了墩墩,连忙上前大喊,“老祖,红娟和墩墩关系最好。”   清源老祖犹豫了下,狠狠一甩胳膊:“晦气。”   普通人哪怕咬住他喉咙也伤不了分毫,只不过胳膊上沾了些口水。   众老人一拥而上:“红娟,红娟你没事吧。”   红娟下意识想跑,可还怎么跑,她蹲下,蜷缩成一团,紧紧捂住自己的老脸。   活成这个样子,没脸见人,她不想活了,可老天连好好死的机会都不给她。   众老人心酸不已,别人不懂,他们又怎能不懂。   父母早逝,哥嫂嫌弃,先嫁给残疾老男人,又被卖到大山几十年,苟活到现在,还能祈求什么?   被熟悉又陌生的众人包围,红娟终于放声大哭。   她也不知道哭什么。   老天似乎还不错,临死让她圆了梦。   眼前不是安慰的时候,还有更重要的事。   朦胧月色下,那个小小的身影到了。   她一点没变,模糊记忆随她走近一点点鲜活。   七十年没见,老人们积攒了一肚子话,真见了面,却一句说不出,唯有老泪模糊双眼。   七十年后再见,为什么是这样的局面。   梁墩墩有些手足无措,一群老头老太太哭的稀里糊涂,她仔细打量距离最近的一个老头,思考片刻小心翼翼问:“你是哪个?”   光线不好,看起来长得差不多,都是满脸皱纹。   老头又哭又笑举起声,低低喊道:“各就各位,按位置排好。”   他们没想过见面会是这样。   之前梁墩墩听着电话里的声音猜是谁,他们有差不多想法。   七十年后再见面,可不能随随便便,于是来的路上商量好,要给墩墩一个惊喜,按照之前幼儿园位置就座。   岗山楞了下,第一个蹲下,举手:“班长,我是岗山。”   红娟紧挨着岗山蹲下,她嗓子哑了,举手:“我是红娟。”   “班长,我是曹磊。”   “我是李小明。”   “......”   他们把自己感动的稀里哗啦,梁墩墩没啥反应,瞪了眼蹲下的梁正清,不耐道:“你别凑热闹了。”   又不是不认识。   梁正清:“.......”   梁墩墩转头,单手掐腰,一手副凶悍的模样:“蚂蚁怪,你要干嘛。”   清源老祖笑眯眯道:“想让你听话。”   小孩子听不懂大人话,说的直接好。   不等梁墩墩回答,他闪电般抓起红娟跳到树顶,柔声道:“你要不听话呢,我就把她摔死。”   然后他后悔了,那么多人质,为啥选了这个老太太。   老太太拼命挣扎,恨不得自己跳下去。   梁墩墩呢,也不担心,张开手大声鼓励:“红娟别怕,我保证接到你。”   清源老祖:“.......”   清源老祖深呼口气,狠狠掐住人质脖子,厉声道:“再说最后一遍,听不听话?”   掐死总没办法了吧。   “墩墩,千万不能听他的,他要做很大很大的坏事。”岗山不忍心看红娟,快速低声道,“别管我们,你拦住他,别让他跑了就行。”   后面的话,他怕清源老祖听到后有准备,没说。   正清的手机一直开着,这么大动静,国家早行动了。   清源老祖是强,放在古代,一个人轻松对付千军万马,然而他的身体毕竟不是铜浇铁铸,即使是,能抵得过飞机大炮?   岗山暗自试探过,基本能确定,活死人有弱点——脑袋。   他们死了没事,绝对不能让清源老祖跑了,真要刻意躲藏打游击战,普通警察完全不是对手,到时候,不知道祸害多少人。   梁墩墩打不过,暂时把人缠住应该问题。   而清源老祖,除非逼不得已,绝对不会伤害她。   因为墩墩是有史以来第一个真正的成长型活死人,具体强在哪里,岗山暂时搞不清,但知道,清源老祖如果想收服,必须建立在不反抗的基础上。   岗山目光急切,他不能说的太详细。   四五岁的孩子懵懂无知、不通世事,如果不行,还有一条路,抢在清源老祖动手前,他们先自我了结,反正到处都有石头,他们死了,墩墩一时的难过,总比死更多无辜的人好。   然而所有人都忽略个事实,梁墩墩对于死亡的了解。   梁墩墩所有所思点点头:“蚂蚁怪,那你把她掐死吧。”   清源老祖:“......”   众老人:“......”   清源老祖感觉快不理解人类了,手里的人挣扎着要跳下去巡视,树下的不在意,难道说那个老警察故意骗她?   他再三犹豫没敢动手,把人放到地下,快如闪电抓住岗山,厉声道:“那我掐死他。”   梁墩墩压根没救人的意思,摆摆手:“掐吧掐吧。”   死了没事,睡很久还会醒来。   梁墩墩自认非常懂事,小伙伴们一把年纪了,他们玩不到一起了,还不如睡觉,等睡醒,她也老了。   反正不能让坏妖怪害人。   清源老祖真茫然了:“我真动手了。”   梁墩墩认真点头:“我也要动手了。”   她应该打不过妖怪,但也要打。   清源老祖顿时头大,收服成长型活死人没那么简单,施法过程,需要梁墩墩配合。   清源老祖了解过情况,眼前的一群老人,都是梁墩墩当年救下来的,当年可以,今天怎么就不在意了呢?   他能感觉到,梁墩墩没说谎。   红月爬到山顶,无数常人看不到的红色微尘瞬间笼罩天地。   梁墩墩的眼中的白,一点点消失。   众老人打个冷战,熟悉的小伙伴,忽然变了。   梁墩墩迷迷糊糊的,好像又要做梦了,耳边传来的声音忽近忽远。   “墩墩?”   “墩墩,你怎么了?”   “墩墩,你能听见吗?”   梁墩墩听见了。   弟弟,红娟,岗山,都在喊她。   她不能睡,蚂蚁怪还在呢。   梁墩墩努力睁眼,发现说话的声音像个妖怪,挺渗人的:“蚂蚁怪,我们打架吧,谁赢了听谁的。”   清源老祖,非常清楚梁墩墩此刻的情况。   活死人变强大的同时,失去自我意识,再也没有普通人的感情。   成长型活死人,也要过这一关。   这样的关键时刻,得顺着来,说什么答应什么,千万不能激怒。   清源老祖微微思索,沉声喝道:“好。”   他当然能打得过。   梁墩墩别说还没完全进化,即使到哪一步,他作为活死人祖宗又多活近千年,有的是办法。   不答应也得答应。   再说也有个好处,他只要胜了,梁墩墩残余自我意识,会履行承诺。   众老人眼睁睁看着熟悉的小小人影走过去,一如七十年前。   人生来了个轮回!   七十年前,吓的不敢说话,七十年后,不能说话。   远方天际,他们看不到的地方,数架战斗机轰隆隆划破长空,向着斗虎村疾驰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