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代文男主的作精继妹》 作者:杜卿卿   文案:   《70年代掌中娇》这本书里,男主角江恂家境贫寒,但他性格好又高又帅又深情又宠女主,没多久,大佬外公也找上了门。   身为年代甜宠文男主,江恂从头到脚唯一的黑点是,他有个恶毒的作精继妹,宋瓷。   书中的“宋瓷”爱慕虚荣、骄纵跋扈,还爱作妖,她作天作地,抛弃了男主的好朋友,还总是奚落嘲讽自己的继兄,甚至,恢复高考的第一年,江恂的大学录取通知书,也被她藏了起来,江恂的未来,差一点断送在她的手里。   最后的最后,她死在了江恂的手里。   知道自己是年代文里的作精继妹时,宋瓷正在吃草莓,而就在五分钟之前,她狠狠“羞辱”了男主一通。   至于草莓是哪儿来的,也是她从男主那里抢来的。   宋瓷:……算了,还是吃草莓吧!   *   沈然穿书了,身为宋瓷的对照组,作为一个有满级光环和金手指的女主,沈然知道,自己拿了躺赢剧本。   她等着宋瓷嫌贫爱富抛弃对象不断作死,等着嫁给宋瓷的继兄,当宋瓷的嫂子,等着宋瓷一命呜呼被男主弄死!   可她等啊等,等啊等,不对劲,男主怎么和宋瓷在一起了???   江恂:加一,小瓷什么时候和她对象分手?   【阅读提醒】:男主妈妈和女主爸爸没有结婚,男女主没有血缘关系,不是法律意义上的继兄妹。   内容标签:异能 穿书 爽文 年代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宋瓷,江恂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女主什么时候和我的好兄弟分手   立意:不可太贪婪 第1章 作精继妹的第一天   1976年,三月。   明媚的日光落在身上,暖融融的,来到响水大队一个多月了,这是宋瓷第一次来县城,吃过午饭,去到邮局取过包裹和书信,又买了些日用品,她打算回去。   从县城到响水大队的客车,每天只有一辆,下午一点准时发车。买过票后,把包裹放在座位上,看见站里有人在卖酸梅干和薄荷糖,宋瓷下去买了些。   没有耗费太多时间,宋瓷很快回来了,她拎着一袋酸梅干朝车厢中间走去,不过,短短几分钟,属于宋瓷的座位,此刻坐了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   宋瓷走过去,见那中年女人没有起身的意思,过了会儿,她出声提醒:“打扰一下,这是我的位置。”   中年女人抬着下巴,打量着面前的女孩,“你刚刚才上车,怎么就是你的位置?”   座位被别人占了的事情并不少见,扬了扬手里的纸袋,宋瓷柔声解释道:“买完票后,我把包裹放在座位上,又下车了几分钟,你应该能看到座位上有东西的。”   中年女人眼珠子转了转,“什么东西?俺没看见,这是俺的位置!”   一个座位而已,用不着争争抢抢,宋瓷道:“你想坐这里的话,也可以,把我的东西给我,我去旁边坐。”   “俺说了,俺没见到你的东西!俺坐下来的时候,这里啥都没有。”中年女人哼了一声,反应显得激烈了些,“小姑娘,你丢了东西,上别处找去,别赖到俺身上!”   一开始宋瓷以为这个中年女人只是单纯的要抢座,这会儿她明白了,这人还是个小偷,看上了她的东西。   ……   后一排座位,吴安靠着椅背打了个呵欠,还没到发车的时间,时不时有人上车,睡也睡不安稳,他揉揉眼,有一搭没一搭听着前座的动静,准备等发车了再睡觉。   昏昏欲睡间,听到宋瓷的声音,吴安抬头看了一眼。   等看清女孩白皙的脸庞,他急忙用手肘顶了顶邻座的少年,低声道:“江恂,你睡着没有?”   少年靠窗而坐,正在闭目养神,初春的光影,透过覆着车窗的窗帘,斑斑点点,落在他清隽的眉眼和浓密的长睫上。   闻言,江恂微微睁眼,眼底一片清明。   不等江恂回答,吴安伸手指了下,“你听到前边的动静没有?”   “看打扮,她应该是城里来的女知青吧!我觉得她的包裹就是被人拿走了。”   江恂不感兴趣,没有出声。   吴安又小声道:“女知青还…还挺漂亮的。”   漫不经心看去,从江恂的角度,看不到女孩的正脸,她立在那里,莹莹的日光,落在女孩的肌肤上,她的侧脸,如同上好的白瓷,晶莹剔透。   好像其他一切都是朦胧模糊的,而这个穿着绿色长裙的女孩,站在客车车厢里,乌发雪肤,明眸皓齿,泛着耀眼的光泽。   很快,江恂收回视线,吴安的声音又在他的耳边响起,“知青下乡也不容易,要是那个大婶还不承认,咱们不能眼睁睁看着人家女知青受欺负。”   不多时,与宋瓷一起来县城的同伴也拎着东西上了车,到了县里,宋瓷和另一位女知青李嫣就分开了,办完事情,两人约定在车站会面。   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李嫣很是气愤,“你这人怎么这样?小瓷的东西就是被你拿走了,你怎么不承认啊!”   又来一个女知青,中年女人也不害怕,“上了车又下车,你们自己没看好东西,这跟俺有什么关系?再说了,车里不止俺一个人,你们是知青不假,家境好,有知识,但你们也不能冤枉人!”   中年女人翘着二郎腿,“硬要这样说的话,那俺的包也不见了,是不是你们偷了俺的东西?”   包裹里是一些吃食和日用品,有一斤绿豆糕,一斤葱油饼干,还有两块茉莉味的香皂。   这些东西,宋瓷并不太在意,县里供销社卖的点心,味道比北市差远了,不太符合宋瓷的口味,不是贵重的东西,但她不能任由这个中年女人倒打一耙。   宋瓷看向后面,打算找个人证问一问,对上吴安的视线,她柔声道:“打扰了,这位婶子来之前,还有人坐过这个座位吗?”   漂亮女知青和他说话了!   吴安按捺着内心的激动,确定地道:“没有。我上车快半个小时了,没看到有其他人坐过这里。”   宋瓷轻轻点头,“谢谢!”   对着中年女人,宋瓷继续道:“从我下车到再次上车,不超过五分钟,期间也没有别人来过。你拿没拿我的东西,让我找一找,就一清二楚了。不过,你敢吗?”   中年女人面上浮出几分心虚,嘴上却依旧道:“俺说没有就是没有,俺包里装的有贵重东西,可不能让你翻。”   正午时分,正是闷热的时候,客车里又密不透风,难闻的气味肆意蔓延,宋瓷没有耐心和这个不讲理的中年女人掰扯太多,她越过一旁的李嫣,找到售票员。   车上的男售票员走过来,“大婶,劳烦你起个身,让人家女知青拿个东西。”   宋瓷的东西,确实被她拿走了,但中年女人没把宋瓷放在眼里。   这年代,香皂还有那些点心,都是稀罕物,到了她的手里,别想让她还回去。   反正宋瓷只是个年轻小姑娘,脸皮薄,只要她死不承认,到最后这些东西就是她的了。   中年女人嚷嚷着:“俺没见过她的包,也没拿她的东西!”   “看她的打扮,不是乡下人,真丢了东西,再买就是了。瞅瞅,车里有人在睡觉,快别让她打扰别人了。”   这样的事情,售票员见多了。   女知青下车后,没几分钟就回来了,整个过程,售票员是有印象的,毕竟,像宋瓷这样漂亮的女孩,整个县城都找不出来一个。   售票员劝道:“大婶,话不是这么说的,人家女知青的东西在咱们车上丢了,咱们就有责任帮人家找到。车里放的包裹多,拿错了也是常有的事,就快发车了,你要是拿错了,就还给人家吧。”   “说了没拿就是没拿。”像座山似的,中年女人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陆续有乘客买票,见劝说无效,售票员对着宋瓷和李嫣道:“你们先找个座位坐下。”   售票员一走,中年女人觉得胜利在望,冲着宋瓷和李嫣得意地道:“你们俩是下乡来的知青吧,哪个生产队的?俺得给你们大队长反映反映,知青下乡,俺自然欢迎,但你们不能冤枉俺,俺可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老实人,咋会偷拿你的东西!”   老实人?   下乡的这段时间,宋瓷不是第一次和这样的人打交道了。   宋瓷扫她一眼,“确实挺老实,又老又不实在。”   后一排的吴安听到这话,没忍住笑了起来。   被嘲笑了,中年女人脸色挂不住,“好啊,你们城里来的知青就是这么欺负俺们乡下人的!说,你是哪个生产队的?”   中年女人越来越过分,吴安坐不住,站了起来,“大婶,你管人家是哪个生产队的?这位女知青没说错,就没见过你这么蛮不讲理的人。”   中年女人脸色铁青,瞥向吴安,“你们是一伙儿的?”   中年女人撇了撇嘴,又冲着宋瓷道:“你看起来年纪不大,下乡应该没多久吧,就和这些小伙子关系这么亲密?你们这些女知青,仗着自己长得好看,像狐狸精……”   女人刻薄的话音尽数传到后面,她尖锐刺耳的声音,全部落到江恂的耳里。   江恂睁开眼睛,眉头微皱,听着那些不干不净的话,下一秒,他伸腿朝前方踹了下。   中年女人坐在座位上,话还没说完,突然,她身子朝前栽去,“砰”的一声,脑袋撞在前头的椅背上。   “哎呦”了一声,中年女人揉着脑袋,恶狠狠站起来,朝后座看去。   看到江恂,女人脸上的凶狠一下子散了些,看样子,这个少年和这位女知青也是一伙儿的,不然他不必帮这个女知青出头。   中年女人之所以这么嚣张,是因为她以为车上没有宋瓷的同伴,一个年轻小姑娘最好拿捏,然而,短短几分钟的时间,有这么多人在给宋瓷撑腰。   中年女人嚣张的气焰灭了大半,那些难听的话,她是一个字都不敢说了。   踹的好!   宋瓷朝后面看去,只对上江恂阖着的眉眼。   这人是在帮她?还是打扰到他的休息,他不耐烦才踹了前面人一脚?   宋瓷想,不管是什么原因,她得尽快解决这件事,省得打扰到别人。   中年女人也是个欺软怕硬的,继续下去的话,吃亏的恐怕会是她自己,女人心虚地道:“你们这是合起伙来欺负俺?行,俺不和你们一般见识!”   她把点心从袋子里拿出来,“不就是些绿豆糕,俺不稀罕,还给你就是了!”   “晚了!”宋瓷并不接过,“偷拿了我的东西,又恶意败坏我们的声誉,跟我一起去公安局,让公安同志评评理!”   女孩的声音柔软清和,听起来很舒服,但她说出来的话,让中年女人身子一僵。   她难以置信地盯着宋瓷,“公安局?”   这位女知青看着乖巧柔弱,没想到张口就要报警,中年女人心里生出几分害怕,“知青同志,你可真是厉害,拿公安同志吓唬俺呢!俺就是坐个车而已,又没干什么坏事。”   宋瓷轻轻笑了下,“我还没去过公安局,刚好今个有时间,天气也好,陪你走一趟也不错。至于你有没有做坏事,公安同志自然会查出来。”   去公安局走一趟?那是万万不能的。   中年女人是彻底害怕了,她慌慌张张拽着宋瓷的手,“知青同志,是俺说话太难听,是俺不对,偷拿了你的东西。你看,包里的东西都在,俺碰都没碰一下。”   中年女人身上有股异味,宋瓷身子偏了偏,“离我远点。”   见宋瓷软硬不吃,中年女人恶狠狠地道:“知青同志,俺都这样拉下脸求你了,你不能得理不饶人!”   扬了扬细眉,宋瓷扫了面前的女人一眼,“我就是不饶人,你能怎么样?”   中年女人欲哭无泪,她是第一次见到比她还“不讲理”的人,换成其他人,早就放过她了。   其他人也听到了这边的动静,一位老太太道:“还真是你偷了人家女知青的东西啊,脸皮咋这么厚!遇上你这样不要脸的人,两位女知青真倒霉!”   另一人接过话,“大家都检查检查自己的包裹,看有没有丢东西。”   议论和指责在车厢里响起,生怕宋瓷要把她抓去公安局,中年女人灰溜溜下了车。   事情解决了,宋瓷向吴安道了谢,然后拉着李嫣,去了别处的座位。   之前的位置被那个女人碰过,她可不要坐!   *   回想着刚才的笑颜,吴安这下子是一点儿也不困了。   女孩站在他的面前,柔和的光浮在她的身上,越发显得她肌肤瓷白。浅浅一笑间,女孩好看的桃花眼顾盼流转。   他压低声音,“江恂,她…她刚刚对我笑了,还和我说话了。”   她?   江恂抬眼,很快反应过来,吴安口中的“她”,指的是那位女知青。   吴安脸红红的,“她说谢谢我帮她说话,她也还想向你道谢,不过你在睡觉。你不知道,她笑起来可好看了,声音也好听,江恂,你说,我去和她搭话,是不是有希望?”   看了他一眼,江恂面上没什么表情,不就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嘴巴,笑起来能有多好看?   吴安还在激动,拍着江恂的肩膀,“江恂,她可真好看,对不对?也不知道人家能不能看上我?女知青性子软,容易被欺负,幸好我刚才站了出来……”   性子软?   那个中年女人刚才快被这个女知青气死了,他可没看出来她性子软。   江恂不动声色往窗户边移了移,继续闭目养神。   道路时而平坦,时而颠簸,吃了几块酸梅干,并没有缓解晕车的难受,宋瓷不太舒服,睡了一路,到村口的时候,李嫣把她叫醒。   李嫣已经下车了,刚刚睡醒,宋瓷还有点困,她懒洋洋拿起那袋酸梅干,准备从座位上起来,这时,一阵淡淡的清香传了过来,接着,身姿颀长的少年越过她,朝车门口走去。   这股气息并不浓烈,然而,弥漫在客车车厢里,显得清冽又很干净,宋瓷晕乎乎的脑袋,清醒了许多。   宋瓷看过去,少年颀长的背影映入她的眼帘,很快,少年下了车,身影消失不见。   回去知青宿舍,李嫣把车上的事情讲了一遍。   另一个女知青杜春分忿忿不平,“那人也太过分了!小瓷,下次去县里,咱们一起去,省得再遇到这种事。”   李嫣开玩笑道:“下次去县里,陆让就该从北市回来了,有他陪着小瓷,哪里需要咱们?”   分配到响水大队的知青有八个,男女各四人,陆让是其中之一。   陆让和宋瓷同为北市人,但两人之前并不认识,下乡后,二人的来往才多了起来。陆让是个不错的男孩,经过近两个月的相处和追求,他成了宋瓷的对象。   不过,陆让家里出了些事情,前几天他请假回去了。   面对李嫣的打趣,宋瓷把装着点心的纸袋打开,“大家吃点心啦,话多的人除外!”   那可不行!   坐了半下午的车,李嫣肚子饿坏了,“好小瓷,我不开玩笑了,让我吃一口。”   宋瓷狡黠地道:“坏小瓷也不行,不让你吃!”   其他人在吃糕点,换了身衣裳,宋瓷把今天从邮局拿回来的信打开。   这封信是宋瓷的父亲给她写的,知青下乡,宋父自然担心她。   宋瓷小的时候,宋父就和她的母亲离婚了,后来,宋父和一个名叫江依乔的女人在一起了。   不过,宋父和那个女人没有结婚,宋瓷也只称呼那个女人为江阿姨,四年前,江依乔病逝。   江依乔走后,那段时间宋父脸上的笑容少了许多,也不爱和宋瓷说话。   每天回到家,宋瓷只能看到宋父冷冰冰的一张脸。年纪还轻的宋瓷想不明白,那个女人的离去,为什么给父亲的打击这么大。   自幼父母离婚,父亲身边又有了别人,是以,宋瓷与宋父的关系不太亲近,但下乡后,背井离乡,宋瓷也是想家的,收到宋父的来信,她挺高兴的。   信的内容很简单,开头宋父就在关心宋瓷在响水大队的情况,询问她适应不适应,辛苦不辛苦,不过,看到最后,宋瓷一愣。   宋父说,江阿姨的儿子也在响水大队,名字叫江恂,离开北市前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她,是担心宋瓷会生气。宋父还说,知青下乡,安排宋瓷来到这里,也有这层关系在,江恂是本地人,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有一个继兄在,可以照顾她。   最后,宋父在信上写道:小瓷,我和你江阿姨虽然没有结婚,但我们一起生活多年,在我的心里,她是我永远无法忘记的妻子。你江阿姨走了四年三个月了,她只有江恂一个孩子,你和江恂算是继兄妹,爸爸希望你能和江恂互帮互助,相亲相爱。   哦豁,她下乡了,然后,她多了一个继兄!   宋瓷面上轻快的神色散去,或许是她太幼稚,或许是她太狭隘,总之,看到自己的父亲赤/裸/裸向别的女人表达情意,宋瓷可以理解,却不是很能接受。   她没办法把江依乔当成自己的继母,所以,江依乔的儿子,她也是无法接受的。   目光落在“江恂”这两个字上,宋瓷盯着看了一会儿,来到响水大队有段时间了,但她并不认识名叫江恂的人,有时间,她得打听一下。   在北市的时候,宋瓷就知道自己有一个继兄,可仅仅是知道而已。   江依乔很少提起江恂,宋瓷也对江恂并不了解,不清楚他住在哪里、有没有读过书,不清楚有关江恂的任何事情。   当然,宋瓷与江恂也见过两次面,可宋瓷连他长什么样子都记不清了,这是多年前的事情了,即便江恂现在站在她的面前,她都认不出来。   况且,江依乔和她的父亲并没有领证结婚,江依乔更是离世多年了,江恂压根称不上是她的继兄,硬要扯关系的话,也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宋瓷不紧不慢把这封信折起来,叠成一颗小星星,扔到了床头边的盒子里。   互帮互助?不可能!   相亲相爱?也不可能。   江恂是不是她的继兄,都和她没有一毛钱的关系。   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仇人,要么是陌生人,继兄妹怎么可能相亲相爱! 第2章 作精继妹的第二天   日光洒落在江家高大的屋檐上,这座经历过风吹日晒、古朴厚重的庭院,此刻泛起金色的光泽。院中挺拔翠绿的银杏树下,江老太太弯着腰,把一个又一个带着泥巴的红薯洗得干干净净。   天气越来越热,红薯不易存放,江老太太打算把家里剩下的红薯蒸熟后,晒成地瓜干。   院子里很安静,影壁上那些精致的壁画,一年又一年被雨水冲刷,看不出原本的样子了,院子是破败不堪的,院里的人,也上了年纪。   整个江家大院,如同一潭静止不动的死水。   突然,“咯吱”一声,大门从外边打开,死水仿佛瞬间流动了起来,一个又高又瘦的年轻男子拎着东西进来,声音清越如泉,“外婆。”   江老太太一怔,随即面上满是笑容,迎了上去,“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军/工/厂的活都干完了?”   江恂“嗯”了一声,扶着江老太太往院子里走去,“我加了几天班,待在那里也没有事情做,回来看看您。”   快两个月没见到江恂,江老太太想得紧,她仔细端详着江恂,“瘦了,是不是厂里的工作太累了?”   江家远房一个亲戚在县里的军/工/厂上班,不料,两个月前,那人出意外摔断了腿。伤筋动骨少说也得一百天,受伤了不能去上班,但这样好的工作又不能丢掉,那位远房亲戚只得先找个代班。   刚好,江老太太对那人有过恩,又是亲戚,于是,去军/工/厂代班的机会就落到了江恂头上。厂里任务繁重,江恂有段时间没回来了。   江恂摇摇头,“不累,您别担心。”   江老太太听别人说,在军/工/厂上班,是个力气活,厂里需要加工的零件又大又重,一个都有一二百斤;还又脏又累,工人身上的工装天天沾满油渍,洗都洗不干净。并且,还得和各种车床打交道,稍有不注意,就有可能发生事故。   江恂十七八岁的年纪,就要去那里上班,他还不是正式的工人,只是个代班,每天要出那么大的力气,这一个多月来,江老太太日日惦记着他。   “瘦了这么多,怎么会不累?”江老太太又问道,“厂里的伙食怎么样,你和那些同事的关系好不好?”   “挺好的。”江恂颇有耐心的一一回答。   明朝的时候,江家是这一片出了名的富商,到了清朝,江家的老祖宗吸食鸦/片,败了大半的家产,江家逐渐落魄。江家的家主带着江家人搬回了响水村,不过,凭借着剩下的财产,江家依旧是村里的大地主,江老太太也是个享福的地主婆。   然而,世事无常,如今的江家,成了成分低下的“黑五类”。   江家的成分摆在这里,这几年,江家和江家人的处境着实称不上好。   幸运的是,江老太太是个有远见的,发生了这么大的动荡,江老太太预料到江家不会太平静,风声刚传出来,她就想法子把自己的女儿江依乔,也就是江恂的母亲,过继给了别人。   这样,即便江家成分不好,江依乔以及江恂受到的影响也不会太大。   但江老太太还是不放心,“去了那里,有没有人说闲话?”   墨眸浮出浅浅的笑意,江恂安抚道:“外婆,我是去代班的,只要按时完成工作,就没有什么问题,别人怎么会说闲话?我在军/工/厂吃的好穿的好,您老人家就放心吧。 ”   江恂是报喜不报忧的性子,江老太太明白这一点,不再问下去,而是道:“饿不饿,给你蒸几个红薯吃?”   江恂应了声好,“我去洗红薯。”   “你歇着吧。”江老太太道:“我都洗好了。”   江恂没答应,“那我换身衣裳,去灶房烧火。”   初春的日光照在身上,江老太太眉间的皱纹舒展开,她身子暖暖的,心里也是暖暖的。   这几年,很多人可怜她,说她没福气,可有一个江恂这样的外孙,她觉得自己是个有福的人。   她的丈夫,上了战场后再也没回来,江家也落魄了,她只有江依乔一个女儿,为了女儿的前途,江依乔过继给了别人,成了别人家的孩子。   后来,江依乔嫁人了,她的感情生活并不顺畅,生下江恂不久,她就带着孩子和第一任丈夫离婚了。把江恂留在江家,江依乔去了北市,一去就是多年,期间,和江老太太的联系更少了。   四年前,白发人送黑发人,江依乔走了。江老太太送走了女儿,她本以为自己要孤零零过一辈子,但她没想到,她唯一的外孙,一直陪在她的身边。   江恂是个孝顺的孩子,江老太太的成分不好,为了照顾她,江恂受到了不少牵连,但他没有一点怨言。   灶上的红薯快要蒸好,江老太太和江恂说着闲话,“在厂里待了那么久,有没有什么热闹的事?”   江恂添了一把柴,在军/工/厂代班,从早到晚,每天都有数不清的零件要加工,工作枯燥又繁重,没有什么热闹,烦心事倒是有一些,不过,这些事情不能告诉江老太太。   这时,一张姣好的面孔,突然浮现在他的脑中,想起昨天客车上发生的事情,江恂薄唇轻启,把事情讲了一遍。   江老太太拍了拍大腿,“就该这样,那个女知青做的好。坐个车也要偷别人的东西,真是给咱们乡下人抹黑。”   江恂淡声补充了一句,“她在村口下了车,应该是咱们村里的女知青。”   说起这件事,江老太太有话要交代,“这几个月你不在家,咱们大队啊,又来了一批知青,我没全部见过,但听说那几个知青年纪都不大,性子也不错。”   “有一个男知青叫陆让,和你年纪一般大,住在隔壁你王叔家里,你不在家的时候,他经常帮我提水劈柴,我瞧着,是个好孩子。你要是和他们遇到了,别和人家起冲突,他们有事找你帮忙,你也别不答应。”   江恂微微颌首,“知道了,外婆。”   *   清脆的鸟鸣在窗外响起,宋瓷懒洋洋睁开眼睛,在北市的时候,每天可以睡到自然醒,下乡后,天天都有繁重的农活等着他们。   宋瓷抱着枕头,“不想起。”   李嫣催道:“快起吧,待会儿还要上山。小瓷,昨天晚上剩下的排骨汤,我也给你热好了。”   宋瓷昨天在县城买了几斤排骨,昨晚李嫣和杜春分做饭,煮了满满一大锅排骨汤。   她们几个女知青住在知青宿舍,男知青的房子漏雨严重,没办法住人,被安排到了村民的家里。几个女孩住一起,平日有了好东西,大家都会分一分。   排骨汤,自然也有李嫣和杜春分的一份,昨天晚上没有喝完,还剩了小半锅。   “谢啦。”宋瓷柔声道:“你们分了吧!”   李嫣纳闷,“你不喝吗?”   宋瓷摇摇头,“早上喝肉汤太腻了!”   李嫣表示不理解,竟然还有人觉得排骨汤油腻。   李嫣掰着指头道:“不喜欢吃肥肉,不喜欢早上的时候喝肉汤,买水果要挑外表好看的,每天要洗头发洗澡洗衣服,还有啊,要喝够八杯水,睡够八个小时,小瓷,你可真娇气!”   “好看是好看,可我要是个男的,娶了个你这样的对象,都要养不起了。”   宋瓷狡黠一笑,故意道:“原来你想要娶我!没想到你是这种人,和你住在一起,我可太危险了。”   李嫣脸一红,女孩们的嬉戏声在知青宿舍里响起。   宋瓷不喝排骨汤,李嫣和杜春分各自盛了一碗。   拿起筷子,看到沈然在饭桌旁坐下,李嫣招呼道:“沈然,排骨汤还剩下点,你喝了吧。这是小瓷买回来的排骨,可好吃了,可惜昨晚吃饭的时候你没回来,不然还能吃几块肉。”   四个女知青,除了宋瓷、李嫣和杜春分,剩下的那个便是沈然。   沈然也是北市人,她还是宋瓷的表姐。   沈然面上没什么表情,“几块肉而已,有什么好吃的。”   李嫣有些尴尬,“肉不好吃,那什么好吃?”   沈然扫她一眼,“好吃的东西多着呢,以后你就知道了。”   话语刚落,她又道:“虽然咱们现在在乡下,但人啊,眼皮子还是要放宽点。等你去了更大的地方,知道更多的东西,你就会发现,肉不是最好吃的,别人吃剩下的东西,也不是最好吃的。”   “别人吃剩下的东西,不好吃,别人不要的东西,也不能要。”   对面的宋瓷听到这话,差一点笑出来,又开始了,这位沈表姐总爱见缝插针讲一些大道理。   沈然一直都是这样,宋瓷见怪不怪,但其他两位女知青,不怎么习惯。看更多好文关注vx工种号:小 绵 推 文   这些话有道理,可听起来挺让人不舒服的,李嫣和杜春分脸色微红,紧紧捏着筷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可能沈表姐不喜欢喝排骨汤,更喜欢喝鸡汤。”宋瓷道:“你们喝你们的,别管她。”   目光落到宋瓷身上,沈然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用过早饭,宋瓷、李嫣等人去山上挖野菜,这个时节,地里的蔬菜还没有成熟,山上的野菜就成了家家户户饭桌上的一道菜。   李嫣叹了口气,“咱们来晚了,野菜都被别人挖走了。”   杜春分道:“去前边看一看吧。”   宋瓷一手拎着竹篮,一手摘了朵山上的野花,“前面肯定也没有,村里的人脚程快,跟在她们后面,我们是找不到野菜的。”   李嫣问道:“那怎么办?”   宋瓷环视一周,“去别的山上看看吧。”   李嫣“嗯”了一声,对着后面喊道:“沈然,你走快点,这里没有野菜了,咱们商量商量去哪座山上挖野菜。”   沈然道:“你们商量吧,我去别的地方。”   李嫣奇怪地道:“你要去哪儿?”   沈然:“我随便走走,就不和你们一起了。”   宋瓷和沈然是表姐妹,按理说,轮不到她关心,但李嫣是几人中年龄最大的,她只得道:“这里这么多山,很容易迷路,还是咱们几个一起比较安全。”   “不用了。”沈然一如既往的冷淡,“你们也不经常上山,跟着你们一起,迷路的可能性更大。”   李嫣:……   热脸贴冷/屁/股的滋味不好受,李嫣不说话了。   宋瓷慢悠悠转着手里的野花,“沈表姐是知道哪里有野菜吗?”   沈然道:“我说了,只是随便走走,不一定有,去看了才知道。”   顿了顿,她盯着宋瓷道:“小瓷,今天来山上,你可能会……”   没说几个字,沈然就停下来了。   看起来沈然有话要说,可到最后,她还是什么都没说。   盯着宋瓷看了一会儿,沈然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很快,沈然的身影消失在灌木丛里,李嫣心想,除了她,还有三个女知青,杜春分家境一般,但为人老实,很好相处,至于宋瓷和沈然,各有各的缺点。   宋瓷有些娇气,一去地里干农活就喊累,有很多讲究,还喜欢穿好看的裙子打扮自己。她的表姐沈然倒没有这些缺点,沈然干活利落,不与别人起口舌,知识面也很广,经常说一些其他人都不知道的东西。   可是,非要在两个人中选一个的话,李嫣还是喜欢和宋瓷在一块。   不知为什么,沈然总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   拿刚才的事情打比方,沈然应该是知道哪里有野菜的,但她就是不告诉她们。还有啊,明明可以几个人一起去,互相也是个照应,可沈然非要自己去,觉得跟着她们一起会迷路。   沈然是一个很特别的人,但这份特别,显得有几分奇怪。   日上三竿,不能耽误时间了,杜春分问道:“咱们去哪里挖野菜?”   朝沈然离开的方向看了眼,宋瓷道:“沈表姐往哪里走,咱们就跟着她!”   杜春分愣了愣,“这不太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的。”宋瓷拉着她,又转头对着李嫣道:“走啦走啦!”   沈然想要说什么,宋瓷并不清楚,但山上有蛇又有虫子,她可不想盲目乱跑,有沈表姐在前面探路,不好吗?   *   山上的草丛比人还高,不一会儿,就看不到沈然的影子了。   好在,这座山上有野菜,宋瓷几人分头行动,但挖着挖着,李嫣和杜春分说自己肚子疼。   李嫣捂着肚子,“我好像来那个了。”   杜春分脸色有些白,“我也是。”   没办法,宋瓷道:“那你们先回去吧,我来挖野菜。”   李嫣和杜春分一走,这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宋瓷有些害怕,她也想回去。   可是,任务还没完成,没办法,宋瓷只好壮着胆子朝前面走去。   挖了几棵野菜,宋瓷打算回去,山上虫子这么多,她一分钟也不想待下去,不过,走了几步,她发现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一个又一个的山头连成一片,长得也一模一样,宋瓷是第一次来这里,她不知道自己在哪座山上,也不知道怎么才能回去。   “有人吗?”   宋瓷喊了几声,但回应她的,只有呼啸的山风和不远处动物的叫声。   宋瓷左右看了看,还真是被沈表姐说中了,她迷路了。   山路难走,她好累,脚也好疼。   就在宋瓷犹豫坐在原地等人来找还是自己找路下山的时候,一道颀长的身影,出现在山路的尽头。   有人来了!   像看到救星一样,宋瓷急忙挥手。   等少年走近,宋瓷才看清楚他的长相。   宋瓷愣了愣,年轻男人身量很高,薄唇挺鼻,即便穿着一身素色的粗布衣衫,依旧俊朗清隽。这样的长相和身材,可谓是披个麻袋也十分帅气。   有点眼熟,但宋瓷一时没想起来在哪里见过他。   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要让“救命稻草”把她带下山。   宋瓷简单把情况说了一遍,“我是响水大队的知青,你能带我下山吗?”   是她?   江恂打量着面前的女孩,她好像没有认出来他。   昨天在客车上说别人又老又不实在的女知青,今个就在山上迷路了。   女孩抬头盯着他,莹润的双眸里满是期盼。   江恂没说什么,“走吧。”   宋瓷松了口气,可过一会儿,她又觉得不太对劲,走了很久,还没到山底,还有,这条路,很陌生,不是她来的时候走过的那条。   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宋瓷听别人说过,有一些女知青下乡的时候被坏人拐走了,被绑起来,生了十个八个孩子。   越想越害怕,瞄了眼走在她前头的年轻男人,宋瓷道:“你是哪儿的人啊,这是去哪儿的路,怎么还没有下山?”   见年轻男人没有回答,宋瓷清了清嗓子,“我…我是响水大队的女知青,大队的人都认识我的,他们也都知道我上山了。要是没见到我回去,他们会来找我的。”   宋瓷壮着胆子继续道:“你有没有听过女人被拐走卖到山里的事情啊?我听说,很容易被公安同志查出来的,一查出来,就要坐很多很多年的牢……”   女孩的声音又娇又软,顺着山风飘过来。   江恂脚步一顿,转过身,神色古怪地盯着宋瓷。   她以为他要把她拐走,他起来很像坏人,还是这个女知青太自恋了?   面前的男人,看着她的目光十分冷淡!   这一瞬间,被拐走后的悲惨生活,宋瓷已经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了。   宋瓷结巴了一下,颤声道:“怎…怎么了?”   江恂淡声道:“你废话怎么这么多?”   宋瓷:……   她废话多???   从来没有人这样说过她呢! 第3章 作精继妹的第三天   宋瓷愣了下,一双眼睛瞪得圆圆的,“我哪里废话多了?”   没想到,在一个山窝窝里,竟然有人嫌弃她小嘴叭叭叭。   嫌她话多,那她更要多说点!   因为生气,女孩两颊泛起了红晕,好看的眸子圆溜溜的,像一只炸了毛的猫儿。   看她一眼,江恂面上没什么表情,继续朝前走去。   宋瓷气鼓鼓地哼了声,这人帮了她,她误会他是坏人,她是有不对的地方,可她问他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他一个字也不回答,也不能怪她会想多啊!   等江恂走远了,宋瓷才跟了上去。   罢了,虎落平阳还要被犬欺,她在山窝窝里迷了路,就不和这个说话难听的人一般见识了。   又走了一会儿,狭窄陡峭的山路渐渐平缓,从坡上下来,江恂停下脚步,等宋瓷走到跟前的时候,道:“顺着这条路直走,就能到村里。”   宋瓷朝前面看了看,她没有走过这条路,她刚要开口说什么,一道红色的影子从不远处跑了过来。   影子越来越近,“小瓷,小瓷!”   是李嫣!   宋瓷露出惊喜的笑,“我在这儿!”   李嫣跑了过来,喘着粗气道:“可算找到你了。”   宋瓷奇怪地道:“你不是回去了吗?”   “我和春分回去后,喝了杯红糖水,肚子不那么疼了,想着你一个人在山上,我不放心,就来找你了。”李嫣解释道:“我去到咱们分开的那座山上,却怎么也找不到你。幸好,遇到了村里的一个人,她给我指了条路,说你下山会经过这里,我就提前在这儿等你了。”   宋瓷弯了弯眸子,拿出一块干净的手帕,“看你累的,快擦擦汗。”   把人送下了山,江恂没有继续留下来的必要,宋瓷和李嫣说话的时候,他又转身朝山上走去。   宋瓷看过去,“救命稻草”已经走远了,虽然这根草可以扔了,但她还是想向他道谢的。   “走得还挺快!”宋瓷嘀咕了一声。   李嫣问道:“他是谁啊?”   宋瓷:“不认识,是他把我带下山的。”   李嫣摸着下巴想了想,“怎么觉得有点眼熟?”   李嫣也有这样的感觉,听到这话,昨天客车上的那一幕浮现在宋瓷的脑中。   宋瓷愣了愣,她想起来了,原来是他。   他就是客车上坐在中年女人后面的那个人!   当时,她要拉着中年女人去公安局,整个过程他都听到了,难怪他说她废话太多!   把这件事告诉李嫣,李嫣笑着道:“没错没错,就是他。昨天在车上的时候他一直在睡觉,我没有认出来他。你们还真有缘分,今个又见面了。”   过了晌午,沈然背着竹筐朝村口走去,看到她,在树下说闲话的王大娘热情招呼着,“沈知青回来了,呦,还挖了这么多野菜!”   大队长陆远山也在这里,夸道:“野菜又新鲜又干净,还是沈知青干活麻利!”   沈然抿唇笑了笑,她看上去沉静淡然,丝毫没有城里人的张扬和跋扈。   陆远山对她的好感又多了点,“沈知青,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了,宋瓷、李嫣她们呢?”   沈然道:“我没和她们一起。”   陆远山皱了皱眉,“都这个时候了,还没回来,不会在山上迷路了吧?”   是,宋瓷是会迷路。   不过,沈然心里这样想,嘴上却道:“可能吧,我也不清楚。”   其实,她不仅知道宋瓷今天上山会迷路,她还知道,等陆让从北市回来,宋瓷就会和他分手,她更知道,过不了几年,宋瓷作天作地,年纪轻轻就死了。   因为,在很小的时候,沈然就意识到自己穿书了。   她和宋瓷是表姐妹,不过嘛,一个是《七十年代掌中娇》这本年代甜宠文里的女主角,另一个,只是个恶毒作精女配。   书里,沈然自幼没了父亲,她家境一般,下乡之后,吃了很多苦,还经常被自己的表妹宋瓷欺负。   好在,下乡的这段时间,她和男主相遇相识,对所有人都很冷漠的男主,却逐渐被她清冷如兰的气质吸引。   不仅如此,后来返城回到北市,有权有势的男二也对她一见钟情,把她当成救赎自己的那道光。   这本书还没有完结,也就是说,没有一个明确的结局,但对于沈然来说,这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因为,她就是这本书的作者。   她和宋瓷,是她写书的时候特意设置的一组对照组,她是人生赢家,宋瓷则是一个得罪了男主、被男主囚禁起来没有好下场的作精女配。   宋瓷会有什么样的下场,沈然一清二楚,她是宋瓷的表姐,她对宋瓷有几分可怜和同情,她还想过要不要去改变宋瓷的命运,可是,正如烂泥扶不上墙一样,不管怎么努力,烂泥还是烂泥,非外力能改变的,不是吗?   她知道宋瓷今天上山之后会迷路,然而,便是她提醒了,又有什么用?   没有这一次,还会有下一次,宋瓷的命运早就定下了。   陆远山的声音,打断沈然的思绪,“沈知青,你还没吃饭吧,快去食堂吧。”   沈然点点头,朝队里的食堂走去。   宋瓷和李嫣到食堂的时候,恰好见到了沈然。   宋瓷走过去,“表姐。”   见到她,沈然脚步停下来,佯装不经意地问道:“你们怎么回来这么晚?”   李嫣道:“小瓷迷路了,耽误了时间。”   宋瓷点点头,看向沈然,“表姐,还真让你说对了,跟我们一起去挖野菜,迷路的可能性很大。”   听了这话,沈然在心里道,瞧,宋瓷还是迷路了,今天发生的事情,和书里的剧情一样。   看样子,沈然和她们前后脚回来,宋瓷随口问道:“表姐,你去哪儿了呀,也是刚回来吗?”   沈然微微垂眼,含糊道:“没去哪儿。”   正如宋瓷在山上会迷路,按照剧情,她今天也会在山上遇见男主。   所以,她早早去了那里,等着和男主“偶遇”,可是,等啊等,等了半天,也没有见到男主。   真是奇怪。   沈然不愿意说,宋瓷也不再追问,吃过饭,她直接回去知青宿舍睡午觉。   她今个累坏了,要好好睡一觉才行。   *   对于知青而言,下乡的每一天,都是在干农活中度过的。第二天,宋瓷她们的任务依旧是上山挖野菜。   这一次,宋瓷跟着村里的姑娘一起上了山,她可不敢一个人乱跑了。   有村里的人在,野菜进不到宋瓷的篮子里,她索性不挖了,慢悠悠跟在众人后面捡漏。   到一处稍显平坦的地方,宋瓷走累了,她伸手扇了扇风,“你们不热吗?”   队伍中的王宝芙取笑道:“小瓷,你就捡了一篮底的野菜,还能热着?”   王宝芙是村里王大娘的女儿,下乡后,陆让也在王家住,一来二去,宋瓷和她的关系还算不错。   宋瓷声音轻轻软软,“我怕热嘛!你们蹲在地上挖野菜,太阳全照到我身上了,不热才怪呢!”   王宝芙摇摇头,“小瓷,我就没见过比你还娇气的人,你歇一会吧。”   说话的功夫,村里的一个小孩从山上跑了下来,看见他怀里的东西,宋瓷眼睛一亮。   她赶紧招手,“小九,过来过来。”   小九是个五六岁的男孩子,“宋姐姐,你有什么事啊?”   小九怀里兜了许多草莓,又大又红,还用巴掌大的叶子垫着,看起来鲜艳欲滴。   宋瓷问道:“这些草莓是哪儿来的?”   小九道:“宋姐姐,这是我从山上摘的野草莓。”   宋瓷又问道:“还有吗?”   “没有了。”小九摇摇头。   宋瓷舔了舔嘴唇,她可喜欢吃草莓了,现在也正是吃草莓的季节,可来到响水大队两个月了,她一口草莓都没吃过。   村里没有人种草莓,她离公社和县城也比较远,就是去公社的供销社买,也买不到,她去的时候,草莓还有其他水果早就被抢光了。   宋瓷商量道:“小九,你把这些野草莓卖给我,好不好?”   小九没答应:“不行,宋姐姐,我得给江哥送去。”   江哥?   宋瓷没多想,继续商量道:“可是姐姐也很想吃,我给你钱,好不好?”   想起口袋里还有几块大白兔奶糖,她又急忙掏出来,“这个也给你。”   紧紧盯着宋瓷手里的大白兔奶糖,小九有点犹豫,“可…可是……”   宋瓷厚着脸皮诱哄道:“小九,姐姐好久没吃到草莓了,你要是不卖给我的话,我天天都会惦记,我还会哭。”   事实证明,宋瓷的美貌,对一个六岁的孩子也是有杀伤力的,小九急忙道:“宋姐姐别哭,草莓都给姐姐。”   从小九手里“抢”到了野草莓,宋瓷心满意足,用水壶里的水清洗后,她找到一个凉快的地方,坐了下来。   宋瓷当然不吃独食,给李嫣和王宝芙也分了点。   几个年轻姑娘坐在草地上,阵阵清爽怡人的山风吹过,野草莓清甜可口的滋味蔓延在嘴里,实在是太幸福啦!   *   走到少年的跟前,小九不好意思地道:“江哥,我摘了野草莓,但是,刚刚碰到了宋姐姐,我把草莓卖给宋姐姐了。”   江老太太喜欢吃草莓,江恂去了军/工/厂上班,没有时间来山上给她摘野草莓,江恂便给了小九几块钱,让他隔三差五摘些草莓送到江家。   江恂道:“宋姐姐?”   小九道:“就是咱们村里长得很漂亮的那个知青姐姐。”   江恂脑中浮现一张明艳动人的面孔,村里的几位女知青,他还没有全部见过。但,小九口中的知青姐姐,应该就是昨天在山上迷了路的那个女孩吧!   毕竟,村里应该没有比她还要漂亮的女知青了!   原来她姓宋。   前两次遇到这位宋知青,江恂注意到她的同伴称呼她为“小瓷”,把这几个字在嘴里过了一遍,江恂莫名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不过他没多想,只听小九又道:“江哥,我先答应你的,但宋姐姐说,她吃不到草莓,会哭的,我就把草莓卖给她了。”   小九把那两块钱递给江恂,“喏,这是宋姐姐给的钱,她还给了我好几块大白兔奶糖。”   “江哥,宋姐姐人真好!”   江恂面上浮出一抹浅笑,被骗了还说好!   吃不到草莓就要哭,也就骗骗小九这样的小孩子。   江恂没收下,“你拿着吧。”   小九:“江哥,我明天去别处,看能不能再找些草莓给江奶奶送去。”   江恂“嗯”了声,拿着一把弯刀,朝山上走去。   边吃草莓,宋瓷对着王宝福和李嫣道:“你们有继兄弟或者继姐妹吗?”   李嫣摇头:“没有。”   王宝芙道:“我也没有,小瓷,难道你有吗?”   宋瓷轻轻点头,“在我很小的时候,我爸妈就分开了。我…我有一个继兄,勉强算是继兄吧。其实我和他没什么关系,我爸和他妈妈也没有结婚,但我爸非要把他当半个儿子看,那我就顺着我爸的意思来吧,不过,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他相处。”   宋父在信里说,江恂也在响水大队,她离他这样近,在和江恂见面之前,宋瓷还没想好用什么样的态度对待这位继兄。   一旁的李嫣道:“我有一个朋友,和你的情况差不多,也是父母离婚了,她和她继兄整天吵架,不像是一家人。更可怕的是,她继兄挺坏的,还会私下对她爸爸说她的坏话。”   李嫣接着道:“小瓷,你继兄长什么样啊,他性格好不好,对你凶不凶?”   回忆着几年前和江恂的那次见面,宋瓷道:“他是乡下人,好像家庭成分不太好,性格嘛,也不好,挺凶的,我们俩吵过架,是仇人。至于长相嘛……”   顿了顿,她碰了下鼻尖儿,道:“很丑!”   上次和江恂见面,是几年前的事情了,在她模糊的印象里,江恂应该是和“丑”无关的,但宋瓷本来就对这位继兄有些反感,此刻听了李嫣的话,她心里的那股讨厌更加浓烈了些,她是故意这么说的。   李嫣叹了口气,“小瓷,摊上这么一个继兄,你可太惨了!成分不好,没前途,对你又不好,你得离他远点才行!”   宋瓷有些心虚,幸好江恂不在这里。   “不说他了。”背后说人坏话总是不好的,宋瓷转移着话题,对着王宝芙道:“宝芙,你认识江恂吗?”   几个年轻女孩坐在树荫下谈话,她们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的草丛里多了一个人。   林木深深,这里有几株不常见的药草,江恂走过来,把药草用叶子包好,这时,女孩轻灵婉转的声音传了过来。   这个声音,江恂并不陌生,女孩说她继兄长得丑又很凶,但江恂没有偷听人说话的癖好,他正准备离开,突然,他从宋瓷的口中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江恂脚步一顿,这位城里来的女知青打听他的消息做什么?   王宝芙看着宋瓷,“你见过江恂哥?”   宋瓷暂时不想让别人知道她和江恂的关系,“没有,我就是…就是随便问一下。宝芙,他为人怎么样啊?”   王宝芙道:“挺好的啊。”   宋瓷又问道:“那他长得怎么样,好不好相处?”   王宝芙脸红了红,突然,想到什么,她盯着宋瓷,语气多了几分紧张,“小瓷,你打听江恂哥干什么,你…你不会是喜欢江恂哥吧?”   宋瓷:……误会大了!   草丛后的江恂,听到这话,面上闪过一瞬间的诧异。   说话的人,是昨天遇到的那位女知青,但,应该是个误会。毕竟,他昨天还把这位女知青惹生气了。   江恂不欲继续听下去,转身朝山下走去。   不过,脚步声在山路上响起,难免会有动静,王宝芙眼尖看到了他,喊道:“小瓷,江恂哥就在那儿,你不是想见他吗?”   什么叫她想见他?   宋瓷刚要反驳,就听到了王宝芙的这句话,看到少年眉骨分明的那张脸时,她身子一僵,整个人愣在了那里。   原来他就是江恂!   更糟糕的是,她在背后偷说江恂的坏话,江恂是不是都听到了!   后悔,总之就是很后悔,在自己的继兄面前说他很丑很凶,还被人误会她喜欢他,望着江恂那张脸,要是有个地缝,宋瓷很想钻进去躲一会儿。   见宋瓷不出声,王宝芙奇怪地道:“小瓷,你怎么不说话?他就是江恂哥。”   江恂眉头微皱,朝宋瓷的方向走来。   注视着面前的女孩,江恂淡声道:“你找我有事?”   宋瓷深吸一口气,在心里自我安慰,没有认出来江恂,并不是她的错,和几年前相比,她这位继兄变化那么大,认不出来是正常的。   况且,看江恂的样子,也没有认出她来,江恂肯定不知道她口中的继兄指的是他自己。   目前的情形,不适合继兄妹“认亲”,宋瓷结巴了一下,“没…没事。”   为了缓解尴尬,她把手里的草莓递过去,“你…你吃吗?”   鲜嫩的草莓,躺在女孩白皙的手心里,江恂看了一眼,淡声道:“不用了。”   宋瓷很是“客气”,“吃点吧!”   没猜错的话,这些草莓是从小九手里买来的,本就是他的,她却要请他吃草莓。   江恂眉峰微扬,“除了请我吃草莓,还有其他事吗?”   顿了顿,他又补充了一句,“从小九手里买了草莓,不是说吃不到会哭吗?还是你留着吧。”   过了几秒钟,宋瓷才反应过来,“唰”的一下,她耳尖的红晕蔓延到了两颊。   原来这些草莓是从江恂手里抢来的!   宋瓷脸颊红扑扑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看到江恂手里的药草,她急中生智,“我…我听别人说你认识不少药草,我就是打听一下,你手里的是什么啊?”   江恂眸里划过一丝荒唐,他又不是傻子,看这位知青的表现,并不像她话里说的那样。   但江恂没有挑明,静默了片刻,道:“健脾补肺的药草,你想要的话,可以给你一些。”   *   夜幕沉沉,知青宿舍里,其他几人睡得安稳,宋瓷却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白天在山上,她边吃草莓,边败坏自己继兄的声誉,五分钟后,江恂就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狠狠“羞辱”了江恂一通,又抢了江恂的草莓,想起这些事情,宋瓷郁闷地把脑袋埋进了被子里。   她和江恂算是结下梁子了。   胡思乱想了许多,宋瓷好不容易才睡着。   或许是江恂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给她的打击太大,这天晚上,宋瓷竟然做了一个梦。   她梦到了一本小说,小说中有主角和配角,还有一个十分恶毒、被万人唾骂的作精继妹,而那个作精继妹,竟然就是她宋瓷! 第4章 作精继妹的第四天   小说封面上写着《七十年代掌中娇》几个大字,小说还没完结,只有几段文字出现在宋瓷的梦里。   “女孩鹅蛋脸,长睫纤密,五官标致,只是,不知什么原因,原本容貌姣好的她,如今变得阴沉干枯,好似上等的白瓷失去了熠熠的光辉,令人生厌。她叫宋瓷,本该如瓷般白皙清丽,可惜,现在的她,真是辜负了这样的名字!”   “如果她没有嫌贫爱富作天作地,也没有那么蠢笨恶毒,她一定会有美满的一生,可她骄纵跋扈,爱慕虚荣,看不起家境贫寒的表姐沈然,还当着所有人的面嘲讽自己的继兄。”   “江恂把江家最好的房间留给她,宋瓷却嫌弃江家人,江恂只是训斥了她一句,宋瓷就闹着和江恂吵架。她抢走江恂的东西,用所有恶毒的话辱骂江恂,最过分的是,恢复高考后,寄给江恂的大学录取通知书,也被她藏了起来。江恂的未来,就这样断送在她的手里。”   这几段文字是用来描述书里那个作精继妹的,很不幸的是,这个作精继妹,和宋瓷同名同姓。   哦豁,宋瓷心想,感情她就是那个作精继妹。   又有两段文字出现,宋瓷接着看下去。   “或许,相由心生这句话,不是没有道理。宋瓷作恶多端,原本明艳动人的长相,一日比一日暗淡难看,被她羞辱的江恂,几年后功成名就,被她看不起的沈然,一日比一日貌美,受人追捧。而宋瓷,只落得被江恂囚禁的下场。”   “江恂不再顾及继兄妹的情谊,宋瓷死在了江恂手里,宋瓷后悔了,然而,为时已晚。”   在梦里,宋瓷并没有看到具体的剧情,通过那几段文字,她弄清楚了大概脉络。   这是一本主打甜宠的年代小说,书中的男主角江恂自幼无父无母,贫穷落魄,被人看不起,但他没有自怨自艾,江恂性格好又上进,长得又高又帅,还十分宠女主。   身为书里热度最高的角色,江恂浑身上下没有一点缺点,硬要抠一抠的话,他唯一的黑点,是有一个作精继妹,宋瓷。   “宋瓷”长得明艳动人,却骄纵跋扈,嫌贫爱富,处处和男主不对付。不断作死后,江恂对她极为厌恶,把“宋瓷”囚禁起来,还恨不得弄死她。   看完这几段文字,宋瓷:……   招谁惹谁了,她怎么就成作精继妹了?   按照书中的设定,男主功成名就,女主会越来越美,只有“宋瓷”,动人的美貌会变得普通暗淡,一天比一天作妖,最终,她得罪了江恂,被关在小黑屋里,年轻轻轻死在了江恂的手里!   不行,变丑是万万不行的!   第二天早上,梦醒后,宋瓷穿着棉布睡裙,急忙跑到桌子旁,对着镜子左照右照。   镜子里的女孩,年轻漂亮,一双桃花眼潋滟动人,肌肤白皙莹润,没有一丝瑕疵。   捏了捏脸颊,宋瓷满意了,还好还好。   确认自己没有像梦里那样变得难看,宋瓷回到床边,坐在床头,才有心情思考书里的内容。   她和江恂是继兄妹,结果人家是男主,她只个是没什么好下场的作精继妹。   宋瓷鼓了鼓腮帮子,天底下还有比她更倒霉的吗?   还有,书里说她会变得难看,会做很多过分的事情羞辱和嘲讽继兄江恂。   宋瓷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变成这样恶毒的一个人?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她才会做出那些事情?   她是有些娇气,但有这么作吗?她长得也还算漂亮,除非毁了容,否则不存在越长越丑的可能;至于江恂,至少目前为止,宋瓷也没有想报复他的念头,她只是对这个继兄有些讨厌而已。   对于宋瓷而言,这些即将发生的事情,显得太离谱了些。   宋瓷歪了歪脑袋,难道哪一天她脑子抽风了,或者被人下降头了,才会做出那些事?   想不通,实在想不通!   宋瓷摇摇头,把所有的疑惑赶出脑中,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再者,她会是一个“作精继妹”,好像还挺有意思的。   不再纠结这些,洗漱后,宋瓷换了身衣服,这时,李嫣进来,指着桌子上的药草,随口道:“小瓷,天气不错,要不要把这些药草拿出去晒晒?”   望着那几株药草,宋瓷沉默了。   这是江恂给她的。   昨天,为了缓解尴尬,她问江恂手里的是什么药草,江恂以为她想要,就把这些东西给了她,然后走了。   最后,她拿着这些药草,一脸尴尬的下了山。   经过昨天的事,加上昨晚的那个梦,宋瓷暂时不想再见到江恂。   好在,今个上山,她并没有像前几天那样碰到江恂。   挖了一篮子的野菜,宋瓷朝村里走去,突然,身后传来一道声音,“宋知青!”   宋瓷停下脚步,是陆远山在喊她。   陆远山是响水大队的队长,宋瓷奇怪地道:“大队长,您找我有事?”   陆远山道:“宋知青,有你的电话,是陆知青从北市打来的,你有空的时候给他回过去吧。”   陆让的电话?   陆让不在响水大队,他妈妈生病了,病得很严重,前段时间,陆让请假回去了北市,怎么会突然给她打电话?   不过,她和陆让现在在处对象,陆让给她打电话,也不算太奇怪。   宋瓷点点头,笑着应了声好。   大队有电话,不需要宋瓷跑到公社去打电话。   这年头,打电话是件麻烦的事情,需要一层层的转接,并不是拨了号,对面的人就能立即接通。   有时候会遇到占线掉线的情况,有时候拨了号,对面的人也会等不及,提前走了。   总之,宋瓷以为自己要等一段时间,没想到,电话刚刚接通,陆让的声音就在电话里响起。   陆让的语气听起来有些激动,“小瓷,是我。”   宋瓷笑了笑,“你是不是等很久了?”   女孩轻柔的声音,顺着话筒,传到陆让的耳中,他情不自禁露出笑,“没多久。”   陆让是宋瓷的第一个对象,若是没有一丁点好感,宋瓷是不会答应他的追求的。她笑着道:“大队长说你是一个小时前打来电话的,再算上排队打电话的时间,最起码你等了快两个小时了,这叫没多久?”   陆让温柔的声音响起,“只要能和你说说话,等多久我都愿意。”   刚刚确定关系,他就因为一些事情回到了北市,这么长时间没见面,他很想念宋瓷。   电话费这么贵,用来听陆让说些情话,好像不太值得,宋瓷说起正事,“你妈妈的身体恢复了吗?”   上个月,陆让的母亲打来电话说她生病了,让陆让回去探亲。当天夜里,陆让就坐了火车回去。   听到这话,对面的人身子有一瞬间的僵硬,陆让握着话筒的力道大了些,他在犹豫,要不要把那件事告诉宋瓷。   其实,他的母亲并没有生病,是一个和他一起长大的“妹妹”生了病。 第5章 作精继妹的第五天   迟迟没有听到对面的回答,宋瓷有些奇怪,“陆让,你还在吗?”   停顿了一会儿,陆让“嗯”了一声,“有小孩儿在我后面排队打电话,刚才把水壶里的水洒在了我身上,已经没事了。我妈妈她…也痊愈了,你放心吧。”   一个在北市,一个在乡下,隔着电话线,陆让片刻的异常,宋瓷并没有想太多,“那就好。”   陆让不想对宋瓷说谎,可他又担心宋瓷知道那件事后心里会不舒服,他转移着话题,“小瓷,昨天我陪着我妈妈去了友谊商店,看到一条很好看的布拉吉,是粉色的,我觉得穿在你身上一定很漂亮。”   恋爱中的人,总想给自己心爱的女孩买些东西,在友谊商店闲逛的时候,看到那条裙子的第一眼,陆让就有了这个念头。   友谊商店的裙子?   宋瓷摇了摇头,“不用了。”   宋瓷不缺这些东西,她爸爸是北市中学的老师,称不上有权有势,但在衣食住行上没有苛待过她,和她的母亲离婚后,宋父更觉得对宋瓷有愧,每个月都会给她足够的零用钱。   陆让是真心实意想把那条裙子买下来,“小瓷,我们关系更进了一步,我想送你一个礼物,你不要拒绝,好不好?”   宋瓷不过十六七岁,正是爱美的年纪,刚刚确定关系的对象心里装着她,要送给她一个惊喜,她自然高兴,但是,这不意味着她要答应。   宋瓷问道:“那条布拉吉多少钱?”   说完这话,宋瓷又补充了一句,“不许骗我。”   陆让笑了一声,对着电话道:“好,不骗你。是有些贵,款式是最新的,每个码数也只有一条,但我觉得给你买多贵的东西都值得。”   生怕宋瓷不答应,陆让又道:“小瓷,钱的方面,你不要有顾虑,我能把它买下来的。”   陆让也是北市人,下乡之前,宋瓷和他并不认识,下乡后,两人在一起了,但对于对他的家庭环境,宋瓷没有打听太多,毕竟,他们年纪还小,以后会不会分开,谁都说不准。   陆让家境如何,宋瓷不太清楚,但陆让在电话里说陪着他的母亲去了友谊商店,再看看陆让平日的衣着打扮,想来他的家境挺不错的。   只是,即便陆让可以把那条昂贵的裙子买下来,宋瓷也不会收下,“我们两个下了乡,没有工作,每个月要从父母那里拿生活费,这么一条昂贵的裙子,已经超出了我们的能力范围,也超出了我们现在的关系。陆让,你手里的钱,是你父母给你的,你妈妈又生了病,你把这些钱留着,给她买些补品吧。”   女孩说的有道理,陆让不好意思地道:“小瓷,我只是…只是想把所有好的东西都给你,给我妈妈买补品,也不耽误给你买裙子啊。”   陆让是她的对象,但宋瓷没办法心安理得地从他的手里拿东西。   首先,她和陆让的关系,还没有到那种地步。   其次,哪一天她和陆让分手了,有些人能和平分手,有些人可不行,会把送给女方的东西一个个列出来,以此来羞辱女方。   不是宋瓷多想,而是她在北市认识的一个阿姨就遇到了这种情况。   陆让不一定会是这样的人,可是,不到那一天,谁都说不准。况且,那本书里也说她是一个嫌贫爱富的人,宋瓷就更不能留下任何“把柄”。   宋瓷道:“陆让,等我们的关系更近一些,你可以送我一条不那么贵的裙子,或者是等你有钱了,如果那时候我们还在一起,用你自己的钱给我买东西,我会更开心。”   陆让只得道:“好!”   被宋瓷拒绝了,陆让却没有一丁点儿的沮丧,听了宋瓷的话,他心里淌过一阵暖意和甜蜜,他想,小瓷真的是个很好的女孩!   陆让:“你说的对,小瓷,等我自己挣钱了,我再给你买一条更贵的布拉吉。我保证,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小瓷,还有件事要告诉你,我定了明天的火车票,再过几天我就能见到你了。”   宋瓷提醒道:“好,回来的时候注意安全。”   电话费不便宜,两人没有说太多,宋瓷催着陆让挂了电话。   下乡后,她才认识陆让,但陆让说他早就见过她。   上学的时候,他们两个的初中离得不远,陆让说在街上遇到过她好几次。从那时起,陆让的心里便有了她。后来,他们分到了一个大队,和宋瓷有了近距离相处的机会,陆让便对她展开了追求。   陆让长相不差,性格也很不错,同为北市人,彼此又有共同话题,于是,宋瓷答应了陆让的追求。   至于她和陆让会有什么样的结局,昨天晚上宋瓷并没有梦到,但不管陆让家境如何、本人有没有前途,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宋瓷能够感受到陆让对她的情意和珍惜,对于这个对象,她还是比较满意的。   挂了电话,宋瓷准备回去知青宿舍,不料,刚走到大队的门口,她就在门口碰到了江恂。   看到江恂的那一刻,宋瓷只有一个想法,他们俩是不是太有缘分了点?   遇到了,不能不打声招呼,况且,前两天她又是抢了江恂的野草莓,又是拿走了人家采的药草。   宋瓷硬着头皮走过去,“你也在这儿啊?”   见到她,江恂微微点头,“来办点事情。”   宋瓷问道:“那你要回去了吗?”   江恂“嗯”了一声。   两人一前一后朝村里走去,走了几步,宋瓷偷偷瞄了身旁的少年几眼。   她没有认出来江恂,是有原因的,她只见过江恂两次,一次是在六年前,那时候宋瓷十岁,一次是四年前江依乔去世的时候。   两次见面,宋瓷和江恂没相处几天,还闹得很不愉快。此后,她再也没有见过他。   江恂比她年长一岁,上一次见面时,少年眉眼还透着稚嫩与青涩,那时候,他的个头不算太高,声音有些沙哑,可短短几年时间,江恂的外表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现在的江恂,又高又瘦,眉目俊朗,轮廓分明,宋瓷踮着脚,才到他的肩膀。   便是江恂站在她的面前,不说名字,她都不知道他是她的继兄。   收回目光,宋瓷又忍不住想起昨夜的那个梦,江恂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记恨她的?   是她后来不断作妖,才得罪了江恂,还是江恂几年前去北市的时候,她对他态度不好,他早就记恨在心了?   江恂会不会像书里那样飞黄腾达,宋瓷不在意,她没有想过去攀附这个继兄,也没有想过和他相亲相爱。但是,宋瓷也不想像书里那样死在他的手里!   江恂现在还不知道她的身份,可同在一个村里,这件事瞒不了多久,他很快就会知道她的名字的,到时候,江恂也就会知道她是他的继妹。   所谓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宋瓷准备先弄清楚江恂对她的态度。   想到这儿,宋瓷清了清嗓子,快步走到少年身边,“今个天气还不错。”   看她一眼,江恂淡淡“嗯”了声。   宋瓷继续问道:“我来响水大队有段时间了,怎么没见过你啊?”   江恂道:“前段时间我在县里代班。”   宋瓷点了点头,“哦!”   难怪她之前没有见过江恂!   望着少年的侧脸,宋瓷突然有些紧张,还剩下最后一个问题,怎么才能在江恂毫无察觉的情况下说出来呢?   注意到宋瓷的视线,刚才他就发现这位女知青偷瞄了他好几眼,等了片刻,江恂忍不住出声,“你还想问什么?”   宋瓷结巴了一下,“我…我就是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每个人都有讨厌的人,那你有没有讨厌的人啊?你身边的人,或者是你的兄弟姐妹。”   江恂觉得这位女知青有点奇怪,但他还是道:“我没有兄弟姐妹。”   宋瓷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更加自然,“表兄妹或者…继兄妹呢,也没有吗?”   江恂脚步一顿,望着面前的女孩,眸中浮出一抹诧异。   宋瓷心跳快了起来,她在等江恂的回答,想要知道江恂对她的态度。   盯着她看了会儿,江恂眉峰微扬,“这和你无关吧?”   宋瓷愣了愣,好气啊!   看来她这个继兄不太好相处!   宋瓷嘀咕道:“不想说就算了!”   经过这一遭,一路上两人谁都没有再出声,快到知青宿舍的时候,宋瓷松了口气,可算能和江恂分开了。   说起来也是巧,下一秒,大队长陆远山的身影出现在前头,“江恂,宋知青。”   陆远山走过来,对着宋瓷道:“宋知青,你给陆知青回电话了吗?”   宋瓷点点头,“回了。”   看陆远山有话要和江恂说,宋瓷道:“大队长,那我先回去了!”   等宋瓷离开,陆远山转对着江恂道:“有段时间没见了,在县里上班怎么样?   江恂道:“还可以。”   “那就好,在军/工/厂好好干!”陆远山接着道:“你不在村里,咱们村里来了几个知青,宋同志就是其中一个,你和她熟悉了吗?”   江恂如实道:“不认识,刚才只是在路上碰到了。”   陆远山身为大队长,很注意下乡的知青和村里人的关系,他介绍道:“宋知青是从北市来的,名字叫宋瓷,瓷器的瓷,我不会写那个字。她干农活不太行,但挺有礼貌的,她爸爸还是个中学老师……”   听到这儿,江恂漫不经心的神色,突然凝重了些,他急忙去看宋瓷,盯着宋瓷离开的背影,他眉头皱了起来。   “瓷器的瓷”、“北市人”、“中学老师”……   等等!   江恂之前觉得宋瓷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但他和宋瓷不熟悉,并不清楚宋瓷名字的写法,况且,同名同姓的人多了去了。   可听了陆远山的话,江恂想起来,同时满足这几个条件的人,只有一个。 第6章 作精继妹的第六天   江恂脑中浮出一张面孔,记忆中小女孩的那张脸,渐渐和宋瓷融为一体。   原来是她!   江依乔去到北市后,和一个男人在一起生活多年,她曾把江恂接到北市,让他在那里待了几天。   在那里,江恂见到了一个很漂亮的小女孩,只是,小女孩一见到,脸上就没有了笑意。   江依乔告诉他,“江恂,这是小瓷,她是你宋叔叔的女儿。”   就这么,他有了一个继妹,而这个比他小了一岁的继妹,看着他的目光并不友善。   江恂上一次见到这个讨厌他的继妹,是江依乔去世的时候,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见到过她。没想到,时隔四年,他这个继妹竟然下乡来到了这里。   和陆远山分开后,江恂朝家里走去,怪不得宋瓷要背着他向别人打听他的消息,还支支吾吾问了他一些奇怪的问题,原来她早就认出来了他!   回到江家,江恂又向江老太太确认,“外婆,和我妈在一起的那位宋叔叔,他是不是有一个女儿?”   “是啊,好像比你小一岁,名字叫…小瓷。”不过,江老太太没见过宋瓷和宋瓷的父亲,她不怎么清楚宋家的情况,“怎么了?”   江恂微微摇头,“没事。”   看宋瓷的样子,还不想和他相认,他打算和宋瓷见一面,把事情说清楚,再把这件事告诉江老太太。   *   挂了电话,陆让回到家,虽然只和宋瓷通话了几分钟,可这短短的几分钟,更让他觉得心情愉悦。   走到家门口,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孩看到他,眼睛一亮,“陆让哥哥。”   女孩个头不算太高,约莫十六七岁,几缕碎刘海搭在额前,看起来清秀可人,又有几分青涩的纯真。   陆让露出笑,“云落,病刚好,就到处乱跑,怎么不在家里待着?”   程云落浅浅一笑,“我在家里闷得慌,想来找你说说话,没想到你不在,我就等了你一会儿。陆让哥哥,你去哪儿了?”   陆让道:“去打了个电话。”   程云落试探地问道:“是给你的朋友,还是给宋姐姐打的电话啊?”   陆让和宋瓷在一起的事情,陆让家里人是知道的,这次回来北市,他把这件事告诉了陆母。   他很喜欢宋瓷,想要和宋瓷长长久久的在一起,这件事不能瞒着家里人。   从程云落口中听到宋瓷的名字,陆让觉得奇怪,“你怎么知道小瓷的?”   程云落忙道:“是陆婶婶告诉我的,陆婶婶说你有心上人了。”   程云落口中的“陆婶婶”,便是陆让的母亲。   “是给小瓷打的电话。”说着话,陆让打开屋门,对着程云落道:“进来吧。”   陆母和程云落的妈妈是多年的好友,两家又住的很近,是以,陆让和程云落从小一起长大,两人不是兄妹,也和亲兄妹差不多了。   今个天气比较热,进了屋,看着陆让额头的薄汗,程云落抿了抿唇,“陆让哥哥,为了给宋姐姐打电话,你排队等了很久吧?”   陆让笑着道:“等了快两个小时。”   程云落吃了一惊,“等那么久?你…你就那么想和宋姐姐说话?”   “等你有喜欢的人了,你就懂了。”排了很长时间的队,可陆让并不觉得烦躁,“别说两个小时,就是等半天,我也愿意。”   看着陆让脸上甜蜜的笑意,程云落心里涌上一层苦涩。   陆让哥哥和她一起长大,他们分开只有几个月,陆让哥哥心里却有了别人。   程云落心里泛酸,“陆让哥哥,她就这么好吗?”   陆让认真地道:“是,她很好!”   程云落继续追问,“她脾气很好吗?还是长得很好看?”   陆让甜蜜地道:“长得当然好看,脾气嘛,有时候挺温柔,有时候也有些娇气。我想给她买一条友谊商店的布拉吉,但她不要,说让我省点钱,不过,有时候惹她不开心了,她也会不搭理我。但是,小瓷真的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姑娘。”   程云落又道:“那,宋姐姐知道你是因为我回来北市的吗?”   听到这话,陆让脸上的笑意淡去。   前段时间,陆母打电话说自己生病了,他心急如焚请假回到了北市,可到家后,他才知道,陆母并没有生病,生病的人是程云落。   陆母说,陆让离开北市没多久,程云落就病了,发高烧昏迷不醒的时候,程云落嘴里念着陆让的名字,陆母没办法,给陆让打了电话,想着既然程云落惦记着陆让,那就让陆让回来,两人见一面,程云落可能就会病情好转。   陆让回了家,才知道生病的人是程云落,但刚才打电话的时候,犹豫了一番,他并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宋瓷。   沉默片刻,陆让道:“小瓷还不知道,也没有必要知道,她不认识你,况且,在电话里也不方便把这件事说清楚。”   程云落愣了愣,听了这话,她不知道自己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难过的是,陆让哥哥看起来很喜欢很喜欢那个女孩,可高兴的是,陆让哥哥对那个女孩有隐瞒,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她。   程云落惭愧地道:“陆让哥哥,这几天我给你添了不少麻烦,你都下乡了,还因为我,被陆婶婶叫回了北市。”   “你是我妹妹,生病了,我应该回来探望你。”陆让不太在意,“不过,云落,你要明白,知青下乡,是不是随时随地能回家的。我不在的时候,你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下一次,我可不会再请假回来了。”   程云落鼻尖一酸,她没有和陆让分开过,陆让下乡后,她每天都在想他,吃不下饭睡不好觉,她还因此生了病。可陆让哥哥有喜欢的人了,她不能让陆让知道这件事。   她忍着难过,“我…我知道了。以前我生病的时候,你都会陪在我的床头给我削苹果吃,你离开了北市,我一时不太适应,心里想着你,才说胡话喊了你的名字。陆让哥哥,你别多想!”   陆让笑着道:“我怎么会多想?你是我妹妹,如果我生病了,我想你肯定也会这样照顾我的。”   “云落,还有一件事,我明天要回去了。”   要回去了?   突然得知这个消息,程云落控制不住情绪,哽咽道:“陆让哥哥,你不能再多待几天吗?”   “你已经好了,不用我陪着你了。”望着程云落泛红的眼眶,陆让拍了拍她的脑袋,“再说了,云落,我们都长大了,不能再像小时候那样整天待在一起,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做,我们总要分开的,你得学会适应。”   泪珠打湿脸庞,程云落急忙低下头,心里是浓浓的不舍和难过,她知道自己不是小孩子了,可她不想和陆让哥哥分开。   *   一连挖了好几天野菜,终于可以不用上山了,知道宋瓷干农活不太行,陆远山给她分配了割猪草的任务。   给猪割草,一般是交给村里的小孩儿干的,宋瓷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她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   李嫣说她娇气,也没说错,宋瓷肌肤娇嫩,每次上山,或者碰到地里的野草和庄稼,身上便会起红疹。   还没把篮底填满,宋瓷就不想干了,她蹲在地上,双手托腮,叹口气,“要是每天都不用干农活,该多好!”   话音刚落,一道清越的声音在她面前响起,“白日做梦,倒是不用做这些事。”   宋瓷愣了愣,抬头看过去,是江恂!   怎么又碰到江恂了?   江恂竟然讽刺她白日做梦,宋瓷站起来,轻哼了一声,等江恂走近,她不服气地道:“你一个大男人来这里干什么,不会也要割猪草吧?”   看着面前的女孩,江恂神色淡淡,“我来找你!”   宋瓷不解,“找我有事吗?”   还装!   见她这幅样子,江恂有几分好笑,她不会觉得可以瞒他一辈子吧?   江恂不紧不慢地道:“我该称呼你宋知青,还是该喊你一声…继妹?” 第7章 作精继妹的第七天   江恂的声音平稳清淡,听起来很好听,可这一刻,望着面前的少年,宋瓷好看的眸子却是瞪得圆圆的。   宋瓷急忙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江恂道:“昨天。”   行吧,在她割猪草的这一天,男主江恂终于认出了她这个恶毒的作精继妹。   昨天她和江恂一起从大队回来,中途碰到了陆远山,宋瓷猜测道:“是大队长告诉你的?”   江恂“嗯”了一声,“如果不是大队长告诉了我,你还准备瞒我到什么时候?”   宋瓷尴尬笑了笑,“我是要把这件事告诉你的,只是没来得及说。”   江恂不是三岁小孩,他才不信宋瓷的话,端详着面前的女孩,江恂眉峰微扬,“几年不见,个子没长多少,骗人的功夫倒是见长。”   宋瓷眼睛瞪得更圆了,好啊,继兄妹相认不到五分钟,江恂就在嘲讽她。   江恂果然讨厌她,原来,她悲惨的命运在一开始就定下了。   “我这是善意的谎言,我没告诉你,只是不想给你添麻烦罢了。”宋瓷瞪了他一眼,又给自己找补道:“再说了,我们见了好几次,我站在你面前,你都没有认出来我,说明你根本就不关心我这个继妹,错的人是你!”   江恂:……   六年前,江依乔和宋瓷的父亲在了一起,江依乔把他接到北市待了几天。   江恂第一次在北市见到宋瓷的时候,女孩穿着一身白色的小裙子,眼睛大大的,又白又漂亮。   女孩站在二楼,居高临下的望着他,看起来像一只高贵的、骄傲的白孔雀,几年不见,这只小孔雀,长成了大孔雀,明明是自己的错,却还是一如既往的理直气壮。   日光洒落在江恂的头顶,他的目光中,带着几分玩味,“行,还挺会倒打一耙。”   听到这话,宋瓷眨眨眼睛,她是不是又得罪了江恂?   一时间两人沉默了下来,过了一会儿,江恂的声音突然响起,“既然你觉得我不关心你,不如我这个继兄准备一桌好菜好饭给你接风洗尘?”   知道江恂是故意这样说的,宋瓷心虚笑了笑,“不用了。”   刚刚不还很理直气壮吗?   江恂轻哂了下,然后道:“需要我把这件事告诉外婆吗?”   “外婆?”宋瓷歪着脑袋想了想,是了,宋父告诉过她,说江恂还有一个上了年纪的外婆,江老太太在下乡,成分不好,江依乔去了北市后,和江老太太的联系也不多。   宋瓷道:“不了。”   宋瓷不欲声张,江恂也不勉强,他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回答的这么利落,好像太不礼貌了,宋瓷觉得自己应该解释几句,“我不是想要瞒着你外婆,只是,江阿姨和我父亲并没有结婚,从法律上讲,我们不是继兄妹的关系;还有,村里的人知道了这件事,肯定会问东问西,太麻烦了。”   江恂“嗯”了一声,其实,便是宋瓷不解释,他也不会多想。   这里不比北市,他和宋瓷是继兄妹的事情传了出去,他们两个会成为村里那些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他也不太想让别人知道他和宋瓷的关系。   *   “沈知青,又上山了,你可真能干!”   “沈知青,我腰突然疼了起来,我捡了一捆柴,你帮我背下去吧。”   在山上见到了沈然,村里一位老太太和她打着招呼。   望着那捆又脏又重的柴火,沈然眼角抽了抽,无奈应了声好。   按照书里的剧情,她是在山上遇到江恂的,可不知怎么回事,这半个月来,她天天上山,却连江恂的影子都没见到。   她有想过主动去找江恂,可剧情都是设定好的,这样做了,她又担心会产生变数。   没办法,她只能继续上山,宋瓷还有其他几个知青嫌上山太累,只她一个人天天往山上跑,可山上的野菜早就被挖了,她不能什么都不干,这几天只得帮那些老太太捡柴背柴。   山上的日头大,擦了擦额头的汗,沈然想要放弃,不过,这个念头在心里划过,很快沈然又有了信心,她不是宋瓷那样吃不了苦的娇小姐,她注定是要当女主的,只要每一步都按照剧情走,她一定会和江恂见面。   背着那捆柴下山,沈然累的够呛,快到村里了,她准备歇一会儿,突然,前方的两道身影映入她的眼帘。   沈然一愣,这不是江恂和宋瓷吗?   为了和江恂“偶遇”,她晒成了煤炭,结果江恂和宋瓷在一块???   沈然整理下衣服和头发,走了过去,用左脸对着江恂,露出浅浅的笑,“小瓷。”   沈然觉得自己的左脸比右脸好看,怎么笑的好看,也是她练过很多次的,虽然与小说相比,她和江恂的第一次见面发生了改变,但是没关系,江恂会注意到她的。   宋瓷正在和江恂说话,听到声音,她看过去,原来是沈然。   《70年代掌中娇》这本书里,女主是她的表姐沈然。   宋瓷心想,难怪沈然是女主,她这个表姐从小就有女主光环。   沈然很聪明,两岁的时候就会背很多古诗,认识很多生僻字。沈然不喜欢和同龄人相处,但她很讨长辈的喜欢,所有的长辈都十分疼她,包括宋瓷的妈妈。   家里有了好东西,宋瓷可以不吃一口,但她的妈妈一定要给沈然送去。   宋瓷笑着道:“沈表姐,你又上山了?”   沈然“嗯”了一声,她微微偏头,看向江恂,用单纯自然的语气道:“小瓷,他是谁?”   “江恂,也是村里的人。”宋瓷介绍道。   沈然“哦”了一声,有心吸引江恂的注意力,故意道:“小瓷,你找了个这么轻松的农活,还有时间和别人说闲话,真好!瞧我,只能每天上山当苦力,帮别人背柴。”   宋瓷道:“表姐,你嫌累的话,也可以干些轻松的农活啊。”   看了宋瓷一眼,沈然眼里闪过一抹不明显的鄙夷,身为她笔下的人物,宋瓷的存在只有一个作用,那便是和她形成对比,来突出她的优点和高贵。   沈然出了声,“我听说前几天你上山,也是挖一会儿野菜就玩一会儿,小瓷,我可真羡慕你,可惜,我不如你受人追捧,轻松的农活落不到我头上,我只能多费些力气了。”   怎么听着话里有话?   宋瓷笑了笑,慢悠悠地道:“表姐你不用羡慕我,能者多劳嘛,大队长都夸你厉害,你是该多干点农活。”   沈然:……   她抿了抿唇,“小瓷,也不能这么说,咱们知青下乡是为了建设农村,每一个人都不能偷懒的。”   宋瓷不明白沈然为什么突然要针对她,她道:“沈表姐说的对,是不能偷懒,不如待会儿你帮我把这些猪草给割了?”   沈然一噎,“我…我还得把柴给村里的人送去呢。”   宋瓷不给她面子,以防宋瓷再说一些拆台的话,沈然转而看向江恂,“江恂,我是宋瓷的表姐,这捆柴有点重,你能帮帮我吗?”   江恂淡声道:“好。”   芜湖,宋瓷一副看好戏的表情,江恂是男主,沈然是女主,虽然那本小说还没有完结,但男女主肯定是会在一起的,难道江恂和沈然的缘分是从今天开始的?   注意到宋瓷的视线,江恂觉得有点奇怪。   这时,沈然又道:“江恂,谢谢你,你不知道要送到哪家,我和你一起去吧。”   “不用,我自己把柴送去就可以。”顿了顿,江恂道:“你…留下来帮她。”   和女知青走的太近,会有人说闲话,没有必要的话,江恂不太想和这些女知青扯上关系。   那捆柴很重,可到了江恂手里,他毫不费力。   沈然面上露出几分疑惑,江恂和宋瓷的关系很好吗?   不应该啊,江恂不是很讨厌宋瓷吗,为什么还要让她帮宋瓷割猪草?   坐了几天火车,陆让终于从北市回到了村里,他先去到王家,准备洗漱一下换身衣裳,再去和宋瓷见面。   到了王家门口,他看到王宝芙在和一个年轻男子说话,陆让喊了一声,“宝芙。”   “陆让哥哥你回来了?”王宝芙转头对着江恂,惊喜地道:“江恂哥,这就是陆让哥哥,他还是宋知青的对象。” 第8章 作精继妹的第八天   他这个继妹年纪不大,就有对象了?   江恂脑中浮出宋瓷的面孔,不过,想想也正常,追求她的男孩子肯定不会少。   江恂微微颌首,对着陆让道:“外婆说我不在家的时候,你常帮她打水,多谢!”   “客气了。”陆让笑着道:“江老太太上了年纪,咱们年轻人做这些事不是应该的吗?”   话虽这样说,江恂也不能没有表示。   第二天,江恂在山上打了一只野鸡,他把野鸡送到王家,给了陆让。   陆让自然是推辞,但见江恂是真心实意向他道谢,他只好收下。   他拎着野鸡去了知青宿舍,宋瓷惊讶地道:“哪里来的?”   陆让道:“江恂给的。”   江恂?   宋瓷道:“你和他认识?”   陆让“嗯”了声,“我帮江老太太提过几次水,昨天我回来的时候,在王家门口遇到了他,他挺真诚的,已经向我道了谢,又打了一只野鸡给我送来。”   宋瓷点点头,“这样啊!”   多日不见,陆让眼里洋溢着情意,“你们几位女知青在乡下不容易,我给你们送来,也算是加餐了。”   “哎呦,哎呦!”李嫣挤眉弄眼打趣道:“不是我们不容易,是小瓷不容易才对!我们这是沾了小瓷的光!”   杜春分跟着附和,“是啊,要不是小瓷,我们可吃不到这些野味。”   宋瓷笑了笑,“行了,你们吃吧,我不喜欢吃这些东西。李嫣,你厨艺不错,交给你处理,我们打下手,再把几个男知青也叫来,咱们一起聚一聚。”   李嫣应道:“好!”   这时,躺在床上看书的沈然出了声,“我也不吃,中午我不回来了,你们不用做我的饭。”   沈然头上绑着两个辫子,只见她把辫子解开,原本又长又直的头发散下来,成了大波浪卷,她又拿出一支唇膏,往嘴唇上涂抹。   沈然的长相勉强称一声清秀,尤其是和宋瓷在一块,她的一张脸就更不起眼了,但她今日的打扮,倒是十分亮眼,尤其是那一头大波浪卷,让她整个人多了几分气质。   这样的发型,只有在城里才能见到,李嫣问了一句,“沈然,你要去哪儿?”   “出去随便走走。”沈然轻飘飘说完这句话,对着镜子照了照,离开了知青宿舍。   李嫣向宋瓷打听道:“小瓷,你表姐是和谁处对象了吗?这几天我我总是看见她对着镜子照。”   处对象?   宋瓷也是一头雾水,难不成和书里的剧情一样,沈然已经对江恂生出情愫了?   这么快吗?   不过,这与她无关,宋瓷摇摇头,“不清楚。”   沈然是去“偶遇”江恂的,前不久她终于见到了江恂,可是,她根本没能和江恂说上几句话,因此,她决定再来一次“偶遇”。   沈然又上了山,按照小说中的设定,她和江恂第二次见面,就是在这座山上。   上一次和江恂见面,沈然背着柴从山上下来,满脸是汗,头发也乱了,为了让江恂对她有个好印象,这一次,沈然特意打扮了一番,她穿着一身布拉吉,又编了一整天的辫子弄出一头波浪卷,江恂见到她,一定会看直眼的。   可惜,天公不作美,沈然去到山上没多久,山上狂风怒号,下起了暴雨。   豆大的雨珠从天而降,没一会儿,沈然就成了落汤鸡,她一头大波浪卷全被打湿,乱糟糟沾在后背和脸上。   沈然冻的直发抖,她正要回去,这时,少年颀长的身影在朦胧的雨雾中出现。   是江恂!   江恂打着伞,顺着山路朝沈然的方向走来。   沈然快步走过去,喊道:“江恂!”   等走近了,她又道:“我是小瓷的表姐,你还认得我吗?我们前两天刚见过面的。”   打量着她,江恂“嗯”了一声,“有事吗?”   下雨虽然让她变得狼狈了点,但对于沈然而已,是个和江恂相处的好机会,她咬了下唇,害羞地低下头,“我上山没有带伞,你能不能送我回知青宿舍?”   江恂眉头微皱,很快又松开,他和沈然总共见了两次面,两次都要让他帮忙,这也太巧了。   见江恂不出声,沈然忙道:“你不答应也没关系的,只是下了雨,山上路滑,我有些害怕。”   说着话,她身子抖了抖。   见状,江恂把伞给了沈然,淡声道:“走吧。”   沈然愣了愣,“你…你不打伞吗?”   江恂朝前走去,“不用了。”   山上的温度低,寒意肆意钻进衣服里,沈然身上凉凉的,心里却得意了起来,江恂虽然看起来对她不感兴趣,但他宁愿自己淋雨也要把伞给她,在江恂的心里,她一定是有几分特别的。   江恂喜静,知道这一点,一路上沈然没有说话。   下了山,江恂停下来,“离知青宿舍没多远了,你自己回去吧。”   沈然道:“好,明天我把伞给你送来,好吗?”   江恂停顿了一下,“让…宋瓷送来就行。”   若非下了雨,他也不会送沈然下山,被其他人看到了,一定会有闲话传出来,至于送伞一事,也还是让宋瓷送过来更合适。   衣服被淋湿,江恂朝江家走去,没走几步路,他脚步一顿,前方的女孩身姿婀娜,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女孩打着伞,走在雨雾里,整个人像是从山水画里走出来,有种动人的毓秀之美。   宋瓷下雨天出来做什么?   宋瓷也看到了江恂,等走近了,她道:“你怎么淋湿了?”   江恂:“刚才遇到了你表姐,把伞给了她。”   闻言,宋瓷好看的眸子漾着笑意,看来她没猜错!   她拉着调子,“原来你把伞给了沈表姐啊!”   江恂很确定,宋瓷应该是误会了什么。他薄唇轻启,“碰巧在山上遇到罢了。你出来干什么?”   “沈表姐走的时候没带伞,我出来给她送伞,但我不知道她在哪儿,就随便走走。”宋瓷狡黠一笑,“不过,沈表姐有人关心,用不上这把伞了。”   江恂眉峰微扬,“我说了,只是碰巧遇到。”   宋瓷眨眨眼睛,“我没说不是啊!”   行,江恂懒得继续和她理论,“雨越下越大,你快回去吧!”   江恂身上白色的衬衣被雨水打湿,越发凸显出少年的身材,宽肩窄腰,又高又瘦,宋瓷看了几眼,心想,江恂一定很受村里的女孩们欢迎。   她把手里的伞递过去,“给你!”   江恂一愣,宋瓷竟然会把伞给他?   宋瓷声音又娇又软,“接着啊,你不会还想淋雨回去?”   江恂接过来,“谢谢。”   宋瓷在心里轻哼了声,这会儿对她说谢谢,可在小说里,江恂却想弄死她!   惊蛰过后,大雨停歇,到了下地干农活的时候,这段时间军/工/厂的任务不重,江恂不用整天待在那里,因此,他也下了地,好挣些公分。   江家和王家离得近,一来二去,接触多了,江恂和陆让也成了朋友。   这天,干过农活,陆让去到树阴下休息,他拿出一个油纸袋,对着另外几位男知青道:“这是云落给我寄来的香肠,给你们分一分。”   看到江恂在旁边,陆让很是大方,“江恂,你也拿一根。”   江恂摇了摇头,温声道:“不用了。”   其中一位男知青名字叫陈非列,问道:“陆让,云落是谁啊?”   陆让道:“她是我妹妹。”   陈非列又道:“亲的?”   陆让解释,“不是,只是一块长大的妹妹。”   “一块长大的妹妹给你寄东西,我想起来了,上一次的包裹上也写着程云落三个字,也是她给你寄来的,对不对?”陈非列道:“陆让,小瓷知道这件事吗?”   陆让不太在意地道:“不知道,你们可别说漏嘴。就是关系比较好的妹妹而已,没必要让小瓷知道。”   程云落只是把他当哥哥,如果宋瓷知道了这件事,可能会生出误会。   顿了顿,想起江恂也在,陆让从地上站起来,对着江恂道:“江恂,刚才的话,你也听到了吧!你和小瓷的关系,前几天她告诉我了,你是她的继兄,可咱们也是朋友,你能不能别把这件事告诉小瓷?” 第9章 作精继妹的第九天   江恂眉头微皱,纵使他和宋瓷互相看不顺眼,宋瓷的感情状况也用不着他费心,可不代表他可以答应陆让的请求。   江恂淡声道:“如果你真的只是把那个人当妹妹,又为什么要瞒着宋瓷?”   “你看,你和我关系还算不错,知道了这件事,都会怀疑我,要是小瓷知道了这件事,岂不是更会多想?小瓷从小被娇宠着长大,我担心她会和我闹。”陆让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他和宋瓷在一起没多久,两人的感情还不稳固,他不想因为程云落和宋瓷闹什么矛盾。   见江恂还不答应,陆让继续说服,“我敢让你知道这件事,就说明我和云落只是兄妹关系,我听小瓷说,你妈妈和她的爸爸并没有结婚,可在某种程度上,你也是小瓷的继兄,我可以答应你,我绝对不会辜负小瓷的。”   陆让的语气听起来很真诚,江恂和陆让认识有段时间了,他常从陆让的口中听到宋瓷的名字,陆让性格温和,心性善良,也非常听宋瓷的话,坦白讲,是一个很不错的对象,没有必要的话,江恂不想插手他们两个的感情。   江恂出了声,“无缘无故,她也不会和你闹!我可以当做不知道,其实,这件事本来就不该我去告诉宋瓷,而是应该你去告诉她。”   陆让愣了一下,见江恂态度这般坚决,他突然觉得自己是有不对的地方,犹豫一会儿,他道:“好,我会告诉小瓷的,这样你能放心了吧?”   看他一眼,江恂没说什么。   当天晚上,陆让去到知青宿舍,把程云落给他寄包裹的事情告诉了宋瓷,“小瓷,我和云落一起长大,她只是把我当哥哥,她给我寄东西,也是担心我在这里吃苦。”   宋瓷扬了扬细眉,她也有一块长大的朋友,小的时候大家也会把彼此当成兄妹,可长大了,不用明说,大家都会讲究一些,绝对不会时时刻刻把哥哥妹妹挂在嘴边。   宋瓷问道:“除了寄包裹,你和她还有其他往来吗?”   陆让急忙道:“给我寄东西的时候,她顺便还会给我写封信,别的就没有了。你要是心里不舒服,我可以把那些信拿给你看!”   “不用了。”宋瓷没有看别人信件的癖好,她也懒得深究陆让和程云落的关系,“你缺什么,不应该是你家里人给你寄吗?还有,等你结婚了,或是哪天她嫁人了,她也还要给你寄东西吗?”   陆让一噎,他就知道宋瓷会生气。   在两人确定关系的时候,宋瓷明确告诉过他,她不是脾气很好的女孩,有很多不能容忍的东西,也不会一辈子只和他谈对象,指不定哪天就会和他分手。   所以,他才想瞒着宋瓷。   顿了顿,陆让盯着宋瓷,试探地道:“小瓷,你生气了?”   生气倒是没有,不过,宋瓷心里有疑惑,“我们两个在一起了,和其他人保持距离是应该的。我也有一个一起长大的哥哥,如果我隔三差五给他写信,你会觉得没问题吗?”   陆让不大高兴,“小瓷,你别这样说。”   宋瓷声音很平静,“如果你觉得没问题,那我明天就给我在北市的哥哥写封信。”   陆让脸色更难堪了,“小瓷,你别说赌气的话。”   静静看着他,宋瓷道:“不是赌气。没道理有些事情只能你做,不能我做。”   刚确定关系没多久,有些女孩,为了给心上人留下一个好印象,会表现的大度端庄,便是不高兴,也不会这么明显,但宋瓷不是这样的人,有些事情,她能体谅,但有些事情,是不能的。   她并没有生气,陆让也可以和程云落继续往来,可该有的态度,陆让必须拿出来。   陆让面上涌出尴尬的神情,上一次他想给宋瓷买一条布拉吉,宋瓷很是善解人意地拒绝了,可这一次,宋瓷格外较真。   喜欢宋瓷之前,也有其他女孩向他表白,那些女孩温柔大方,善解人意,并不介意他和程云落有来往,相比其他人,宋瓷脾气不是那么好,但他挺喜欢宋瓷的,陆让保证道:“小瓷,我知道了,正如我不能容忍你给其他男人写信,我也不能和云落太过亲近。我会给云落写封信,让她以后不要再给我寄东西了。”   宋瓷看他一眼,“先说好,不是我逼你的,是你自己答应的。”   陆让急忙道:“是是是,是我自己答应的。”   陆让的态度,宋瓷还算满意,目前来看,他不是一个拎不清的人。不过,如果哪一天陆让做了让她不能容忍的事情,她会毫不犹豫和他分手。   把事情说清楚,陆让心头的大石块终于落了地,一直瞒着宋瓷,他压力也挺大的。虽然过程有一丝丝不愉快,但经过这次,他觉得他和宋瓷的感情更深了些。   两个人在一起难免会有矛盾,感情就是在一次又一次的争吵中加深的。   陆让笑了笑,“其实,我怕你生气,一开始是不想告诉你的。”   宋瓷好奇地道:“那你怎么说出来了?”   “是江恂让我告诉你的。”陆让道:“小瓷,我看你和江恂的关系不太亲近,但我觉得他挺好的。他也和村里的人不一样,他在县城上班,见过世面,说什么事情他都知道,我还有陈非列他们,挺能和他聊得来。”   宋瓷微微一怔,竟然是江恂劝说陆让把这件事告诉她的。   第二天,大队长陆远山给村民还有这些知青安排了种花生的任务,为了节省时间,需要两两一组下地。   除了沈然,其他几位知青干农活都不大行,而宋瓷是最不行的那一个,村里的人不太愿意和宋瓷一起下地。   陆让对着陆远山道:“我和小瓷一起,可以吗?”   陆远山道:“你种过花生吗?”   陆让摇摇头,“没有。”   “那不行,咱们村里人要填饱肚子,全靠地里的这些粮食,你们两个都没有经验,把你们俩凑在一起,那块地就要毁了。”陆远山指了指一旁的王宝芙,“陆让,你和宝芙一组。”   陆让一走,村里几个胆子大的小伙子开着玩笑,“大队长,要不把我和宋知青分一块吧,我知道怎么种花生!”   陆远山瞪了这几个人一眼,“一边去。”   宋瓷长得好看,刚来村里的时候,村里那些小伙子总想和她搭话,后来宋瓷和陆让处了对象,那些人才死了心。   陆远山不放心把宋瓷和这些不靠谱的人分到一块,可这样一来,也没有人愿意和宋瓷一起下地。   陆远山皱着眉,思考该怎么给宋瓷安排农活,突然,他脑中出现一个人。   陆远山道:“宋知青,你先下地,我去给你找个人去。”   宋瓷点点头,去到地里,她找了一个阴凉处休息,她希望陆远山给她找一个很会干农活的人来,这样她就不用出太多力气。   等了一会儿,宋瓷闲着没事干,左右眺望的时候,这时,少年颀长的身影出现在她的视野里。   宋瓷一愣,是江恂!   感情陆远山给她找的人是江恂! 第10章 作精继妹的第十天   宋瓷道:“大队长让你来的?”   江恂“嗯”了声。   宋瓷不解,她声音低了点,“大队长怎么会找你过来,他知道我们的关系了吗?”   江恂有些好笑,不知情的,还以为他和宋瓷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   江恂解释道:“不知道。大队长说村里的人不愿意和你一块下地,恰好我在县里代班,最近不用去上班,村里又没其他人闲着,他就找到了我。”   虽然江恂说的是实话,可当着江恂的面,宋瓷不太想承认。   她和江恂不对付,她可不想被江恂看不起。   宋瓷嘴硬道:“才没有呢,有很多人想要和我一块种花生,是大队长不同意!”   “再说了,就算我干农活不太行,大队长又为什么让你过来啊?你很行吗?”   墨眸浮出浅浅的笑,江恂声音懒懒的,“不太行,接下来几天,就要依靠宋知青你了!”   宋瓷:???   在质疑江恂的话之前,宋瓷被“宋知青”三个字弄的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你别这样叫我!”   有很多人这样称呼她,可从江恂嘴里听到这个称呼,真的很奇怪!她是江恂的继妹,江恂偏要这样调侃她!   江恂道:“那我怎么称呼你?”   宋瓷道:“叫我名字,或者叫我小瓷。”   说完这话,宋瓷抬头看着他,“你刚刚是骗我的吧?你怎么可能不会种花生!”   江恂轻笑了一声,没有出声。   宋瓷又道:“对了,还有一件事,我把我和你的关系告诉了陆让,我们两个见面了,不可能一句话不说,我怕陆让误会,才告诉他的。你放心,陆让不会说出去的。”   江恂道:“我没什么不放心的。”   抬头看了眼天,江恂声音又响起,“时候不早了,开始吧。”   宋瓷:“好叭!”   宋瓷慢悠悠跟在江恂后边去到地里,江恂手里拿着农具,“你会种花生吗?”   宋瓷摇摇头,“不会。”   江恂看她一眼,“那你会翻地吗?”   宋瓷眼睛瞪大了些,“你这是在小看我,翻地谁不会啊?”   江恂递给她一把锄头,“那开始吧!”   江恂不忘提醒,“这块地不是沙地,翻地不太容易,你小心点。”   江恂的提醒没有错,这么大的一块地,硬邦邦的,地里还有各种土块和石头,宋瓷用了不少力气,可她手里的锄头碰到地面,像是羽毛轻飘飘落在地上。   白嫩的眉心生出一层浅汗,没几分钟,她就累得够呛。   宋瓷脸蛋变得红扑扑的,她不想干了,她承认,别人说她干农活不行是真的,知青下乡是为了建设农村,而她,给其他知青拖后腿了。   春日的阳光不算太刺眼,迎着日光,宋瓷道:“你不累吗?”   “累?”江恂转过头,有一丝惊讶,“这才刚开始,接下来几天我们都得下地。”   现在就喊累,他这位继妹,还真是从小被娇宠着长大。   宋瓷无奈地道:“可我真的没力气了!”   江恂瞥她一眼,“不能干农活,那你为什么要下乡?让你父亲在北市给你安排个工作不就行了。”   在宋瓷之前,响水大队也来过几批知青,这些知青整天吃的比村里人好,干农活却是样样不行,只会给村里人添麻烦。   宋瓷咬了下唇,虽然江恂没有明说,可她听出江恂话里的嘲讽了。   宋瓷不大高兴,“和你无关!该我干的,我会干的。”   她就不该主动搭理江恂,让自己生了一肚子的气。   江恂没有太多和女孩们相处的经验,但他知道他刚才的话惹了宋瓷生气。   宋瓷是他的继妹,他不能这样嘲讽她,况且,便是宋瓷和他没有关系,他也不该说那些话。   没翻几下地,江恂把锄头扔到一旁,走了过去,“给!”   头顶落下一片阴影,宋瓷奇怪地抬头,面前的少年眉眼清隽,十分俊朗,他面上没什么表情,递给了她一双手套。   宋瓷不太明白,“这是干什么啊?”   江恂薄唇轻启,“你不经常干农活,戴上会好一点。”   宋瓷看了看手心,目前没有受伤,但手掌心红红的,还有点刺疼。   宋瓷道:“那你呢?”   她没有经验,并没有提前准备这些东西,把手套给了她,江恂可就没有了。   江恂道:“我没事,拿着吧。”   这双手套颜色泛黄,一看就是经常干农活戴的,宋瓷抖了抖,把江恂的手套戴在手上。   这双手套很大,而她的手很小,宋瓷努力把手指往里套,还是塞不满。   原来江恂的手这么大!   宋瓷眸子弯了弯,看向面前的少年,“江恂,谢谢啦!我一定会多种花生的,不能浪费你给我的手套啊。”   女孩有一双很好看的桃花眼,她笑起来时,整个人甜甜的,又透着灵动。   目光落在宋瓷的脸上,江恂很快收回视线,心想,宋瓷应该气消了吧?   傍晚回到知青宿舍,李嫣、杜春分像条咸鱼,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宋瓷拿毛巾擦着脸上的水珠,笑着道:“累坏了吧?”   “我快累死了!”李嫣抱怨道:“跟我一起搭班的那个人比我还懒,地里大半的活都是我干的,我还磨了好几个水泡。”   宋瓷“呀”了一声,李嫣手心的水泡又大又红,仿佛碰一下,里面的血水就会流出来。   杜春分也跟着抱怨,“我也是,谁让咱们没经验,不知道戴双手套。小瓷,你也磨出水泡了吧?”   宋瓷摇摇头,“江恂把手套给了我。”   躺在床上的沈然没怎么说话,她可不像宋瓷那样好运,她的手心也磨破了,疼得她不想说话。   听到“江恂”两个字,沈然一愣,她突然直起身,“小瓷,你是和江恂一起的?”   宋瓷道:“是啊!”   沈然赶紧下床,跑了过来,“小瓷,咱们两个换一换,可以吗?”   来到村里这么久,她才见到了江恂两次,这段时间又要下地,她不主动的话,根本就见不到江恂。   沈然是书里的女主,江恂是男主,沈然想和江恂一块种花生,并不奇怪。可宋瓷想不通,沈然见到江恂的次数并不多,他们两个人根本就不熟悉,按理说,沈然不该盼着接近江恂才对!   除非沈然对江恂一见钟情,或者在更早的时候,她就注意到了江恂。   宋瓷猜道:“表姐,你是对江恂有好感吗,还是有其他原因?”   沈然脸色微红,犹豫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宋瓷,宋瓷只是个活不了多久的炮灰女配,便是让她知道了,也不会有任何影响。   她之所以会写《七十年代掌中娇》这本书,是因为在穿书之前,她就喜欢上江恂了!   沈然和江恂是大学同学,见到江恂的第一面,她心里就有了他!   可江恂的目光从来没有落在她身上,江恂有女朋友,不爱说话的江恂,对其他人有些冷漠的江恂,唯独对他的女朋友很温柔。   大学几年,沈然只能把这份爱慕藏在心底,快毕业的时候,为了纪念这份注定没有结果的感情,她写了一本小说,幻想自己和江恂在一起了。   小说还没有写完,她就出了意外,让沈然没想到的是,她竟然穿进了自己写的小说里。   沈然道:“有一点,小瓷,你别打听这么多,你就说你要不要和我换?” 第11章 作精继妹的第十一天   宋瓷与江恂的关系,和其他人不一样,即便宋瓷愿意,她也不能直接答应。   宋瓷商量道:“表姐,等我明天问过江恂,他不反对的话,我就和你换,好吗?”   沈然不太高兴,“这又不是什么大事,还要等到明天?”   宋瓷解释道:“表姐,我和江恂一块儿下地是大队长安排的,江恂更是大队长特意找来的,我总不能不告诉他,这样挺不尊重人的。还有,无缘无故,我突然和你换了,别人还以为我和江恂不合呢!”   沈然只好道:“行吧,我再等一天。”   第二天,宋瓷慢悠悠去到地里的时候,江恂已经在那里了。   看到她,江恂懒懒地道:“你再来晚一会儿,咱们可以直接吃午饭了。”   好像每次和江恂见面,两人都会嘲讽一下对方。宋瓷面不改色地道:“原来你家是早上九点的时候吃午饭啊!”   江恂立在那里,“大小姐,我不知道你在北市的时候是几点起床的,但在村里,大家五六点就起床了,在你来之前,别人已经下地好几个小时了。”   宋瓷:……   好吧,她是来得太晚了。   自知理亏,宋瓷狡辩道:“我还是长身体的时候,睡眠充足我才能长高。你看,如果你像我一样多睡觉的话,你应该能长到一米九,比现在高一头呢!”   江恂身高一米八三,往常别人都夸赞他个子高,听宋瓷话里的意思,似乎是嫌弃他不够高!   “那倒不用。”顿了下,江恂故意道:“别人睡懒觉是长身体,你…有可能不是。”   好啊,江恂这是在拐弯抹角嘲讽她个子矮呢!   宋瓷的个头不是最高的,可她一点儿也不矮啊!   她眼睛微微瞪圆,“那也总比有些人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只会欺负人好得多!”   江恂轻笑了一声,感情在宋瓷的眼里,他这个继兄,浑身上下一点优点都没有。   “你的伞。”说着话,江恂把手里的东西递过去。   这把伞,是上次他淋雨回去时宋瓷给他的,他还没有来得及还给宋瓷。   宋瓷抬着小下巴,长长叹口气,拉着调子道:“农夫与蛇,东郭先生与狼,我把伞借给了你,你就是这么欺负人的?”   说完这话,宋瓷故意又道:“你在村里长大,读过书吗?你知道什么叫东郭先生与狼吗?”   宋瓷当然也是在嘲讽江恂,但江恂没有一丝的不悦,他眉峰微扬,语气听起来却极其认真,“不太知道,要不,宋老师给我讲讲课?”   宋瓷愣了愣,脸颊微微泛红,论不要脸,还是要看江恂啊!   “老师我才不收脑子笨的学生呢。”宋瓷眨眨眼睛,“既然你说我是老师,那我命令你赶快下地种花生,把我的那份农活也给干了!你表现好的话,老师可以勉强奖励你一朵小红花!”   江恂微哂,轻笑着摇了摇头。   不知怎么回事,一和宋瓷待在一块儿,他也变得幼稚了许多。   两人不再说废话,望着前方翻地的江恂,宋瓷想,不说其他的,江恂干农活还是挺认真的。   没多大一会儿,太阳越升越高,日光也变得灼人。   宋瓷嘀咕了一句,“好热啊!”   她不想种花生了!   宋瓷跑到树荫地下,捡起地上的叶子,给自己扇着风。   树荫下很是凉快,轻轻的风吹来,让人心旷神怡,只是,这样一来,宋瓷更不想下地了。   宋瓷商量道:“江恂,我们等太阳下去了再下地,好吗?”   江恂淡声道:“为什么?”   “因为很热,还会把我晒黑。”宋瓷道,“或者这样也行,你不用管我,那一片是我的,你留给我,傍晚的时候我再来翻地。”   江恂看她一眼,“天黑了,地里一个人都没有,你不怕?”   宋瓷有些犹豫,“但我也不想被晒黑啊!”   犹豫片刻,宋瓷道:“我决定了,我还是不热的时候再下地吧,大不了我勤快一点,肯定能把农活干完的。”   江恂是男人,不在意这些,可面前的女孩桃腮泛粉,肌肤没有一点瑕疵,璀璨的日光落在她的身上,越发显得她肤色如瓷般白皙。   宋瓷下乡之前,他只见过宋瓷两次,但从江依乔的口中,他知道宋瓷自幼娇生惯养,让她干农活,确实辛苦她了!   女孩容貌姣好,像一只漂亮的白孔雀,站在花生地里,和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   江恂“嗯”了声,“你去休息吧。”   正是农忙的时候,宋瓷也不能直接回去知青宿舍,她干脆坐在树下,喝口蜂蜜水,又吃了几块袋子里的点心,然后拿出一本书,看了起来。   很快,到了用午饭的时候,宋瓷正想回去,却见江恂来到树下坐下,拿出了两个野菜团子。   宋瓷奇怪地道:“你不去食堂吗?”   江恂道:“离食堂不算近,一来一回太耽误时间,随便用点就行,早点把花生种下,往后几天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宋瓷面上涌出几分羞愧,虽然她不想承认,可也不得不承认,是她拖累了江恂,如果她很不怕苦很会干农活的话,江恂也不至于这么辛苦。   宋瓷道:“那我也不去吃饭了,待会我和你一起下地。”   眸里浮出一抹惊讶,江恂看着她,“不用,你快去吧。”   宋瓷摇摇头,“我不饿呀,我带了不少点心,我都已经吃饱了,就是去食堂,我也吃不下。”   江恂的午饭是野菜团子搭配野菜,菜团子看起来又凉又硬,炒的野菜看着味道也不是很好。   宋瓷咬了下唇,江家的情况她也知道一些,江家的成分不好,这几年日子过得比较贫苦。可她没想到,江恂每天只吃这些东西。   宋瓷心想,可惜那些绿豆糕被她吃光了,不然可以给江恂分一分。   注意到宋瓷的目光,江恂淡声道:“怎么了?”   宋瓷想了想,实话实说,“你怎么吃这些东西啊?填不饱肚子的。”   江恂勾了勾唇,“还好。”   宋瓷不再说话,她看了江恂的侧脸一眼,然后把目光移到别处。   她在北市长大,宋父从来没有在衣食住行上委屈过她,即便下了乡,她也不缺钱和粮票,若不是她来到了响水大队,她永远不会知道江恂过的是什么日子。   江恂只比她年长一岁,既要去军/工/厂给人代班,又要下地干农活,还要照顾江老太太,少年单薄的肩膀上,担着很多很多的责任。   等江恂吃过午饭,宋瓷道:“江恂,我表姐你还记得吗?她想要来这块地种花生,可以吗?”   江恂不太明白,“她是有什么事情吗?”   宋瓷给沈然找补道:“和我表姐一块下地的那个人,昨天和我表姐起了一些小争执,所以她想和我换一换。”   江恂眉头微皱,“是吗?”   宋瓷心虚地道:“是。你要是答应的话,明天就让我表姐和你一起种花生。”   江恂自然记得沈然,只是,他觉得沈然有点奇怪,沈然每次见到他,显得格外激动了些。   虽然沈然情绪控制的很好,但身为当事人,江恂还是能感觉到的。   江恂道:“如果我不同意呢?”   宋瓷纳闷地道:“我还以为你会同意的,你不是嫌弃我干农活不行吗?我表姐干农活很厉害的!”   “你表姐这么厉害的话,那坐在你位置上休息的人就是我了。”江恂轻笑了一下,“被别人看到,有损我的声誉。”   江恂的反应,出乎宋瓷的意料,不过,这肯定不是江恂不答应的原因。   宋瓷猜道:“你究竟为什么不答应啊?我和你一起,你会更辛苦,你不会…不会是舍不得我吧?”   舍不得她?   江恂正在喝水,听到这句话,下一秒整个人咳嗽了起来。   他耳垂微红,“你在胡说什么?” 第12章 恶毒继妹的第十二天   宋瓷知道不会是这个原因,她随口一说罢了,不过江恂的反应,也太激动了些。   她鼓鼓嘴,“不是就不是,开个玩笑嘛!”   江恂看向宋瓷,认真道:“我和沈然并不熟悉,也没有待在一起干农活的必要。”   宋瓷以为江恂会答应,毕竟一个是小说里的男主,一个是女主,江恂答应了,才能和沈然发展感情。   没想到,江恂竟然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宋瓷只好道:“知道了,我会告诉表姐的。”   “江恂怎么可能不答应?”沈然情不自禁拔高声音,这完全出乎她的意料,“小瓷,你是不是没有跟他好好商量?”   沈然是《七十年代掌中娇》这本书的作者,这本小说虽然还没有完结,但里面的剧情她最清楚,按照设定,宋瓷没干几天农活就找借口偷懒,沈然主动替她完成任务。   看到沈然的到来,江恂并没有不高兴,正是这一次的相处,江恂对她有了更多的了解。   沈然和宋瓷一样,是在北市长大的女孩,但她不像宋瓷那样娇气,沈然不怕吃苦,肌肤被晒伤了也还在坚持;看到江恂每天的午饭是几个野菜团子,她会把自己的馒头分一个给江恂。   沈然也丝毫不嫌弃江恂的出身,她就像一阵风一样,柔软但有韧性,总是让人心旷神怡,在江恂还没发现的时候,她就进入了江恂的心里。   宋瓷耐着性子道:“表姐,中午的时候我就向他提起这件事了,江恂并没有要答应的意思。况且,你们两个不太熟,你突然和我换,也确实有些突兀,如果你真的喜欢他,可以想想其他办法。”   上一次,沈然让江恂帮她把柴送给村里的老人家,江恂答应了;后面那一次,江恂更是把伞给了她,自己淋雨下了山。   通过这两次的相处,沈然很确定,江恂对她并不反感,那么,江恂怎么可能不会答应?   沈然脸色难看起来,觉得是宋瓷没有把事情办成功,“小瓷,村里的人对我评价都挺好的,我不觉得江恂会不答应。你是不是…对他说了什么?”   宋瓷眉心蹙起来,她和沈然只是表姐妹,她可不是沈然的老妈子,需要供着她。   宋瓷淡声道:“你不信的话,大可以明天去问他,问一问我是不是说了你什么坏话?”   沈然一噎,宋瓷这么直白地点出来,反倒显得她心胸狭隘。   见李嫣和杜春分也在屋里,忍着心中的不快,沈然道歉道:“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小瓷,你误会我了。”   宋瓷扫了她一眼,“表姐,这是最后一次了,我不会再插手你和江恂的事情。”   说完这话,宋瓷朝自己的床铺走去。   沈然讪讪站在原地,宋瓷这样不给她面子,早晚有一天,宋瓷会后悔的。   第二天中午,日光依然灼人,宋瓷懒洋洋坐在树荫下,手里还拿着一朵野花随意转了转。   江恂瞥她一眼,他这个继妹,不像是来干农活,倒像是来旅游观光的。   江恂道:“又不去食堂?”   宋瓷笑吟吟地道:“有人给我送饭。”   江恂明白了,给宋瓷送饭的人,除了陆让,还会有谁?   说曹操曹操到,天气越来越热,每天干过农活后,宋瓷懒得去食堂吃饭。   知道这件事后,为了让宋瓷多歇一会儿,陆让主动承担起给宋瓷送饭的任务,当然,这只是一方面的原因,另一方面,他也想趁着这个机会和宋瓷多待一会儿。   正是农忙的时候,他和宋瓷几天见不了一次面,给宋瓷送饭,倒是每天都能见到她。   看到陆让,宋瓷朝他挥挥手手,不过,下一秒,还有一道身影紧跟着出现。   宋瓷有些纳闷,沈然怎么也来了?   陆让笑着走过来,把饭盒打开,摆在一旁的石板上,“小瓷,饿不饿?”   宋瓷道:“还好。”   沈然跟在后面走过来,她知道自己的到来显得太突兀,赶忙道:“小瓷,刚好我闲着没事,就跟着陆让来给你送饭了。”   宋瓷懒洋洋“哦”了一声,醉翁之意不在酒,沈然过来的原因,她很清楚,不过是拿她当借口罢了。   陆让和宋瓷是对象,有不少话要说,江恂在一旁,偶尔也会和陆让说上几句闲话,只有沈然,孤零零站在那里,没有一个人搭理她。   面上生出几分尴尬,沈然没话找话道:“江恂,你吃的是什么?”   宋瓷的这个表姐,也太“自来熟”了点。   江恂淡声道:“野菜团子。”   沈然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呢。”   一旁的陆让看过来,他们知青上工的时候虽然也在食堂吃饭,可伙食比其他人要好许多,“我也是第一次见,好吃吗?”   “还行。”江恂道。   见两个人都盯着他,江恂拿起一个干净的野菜团子,分成两半,把其中一半递给沈然,“要尝尝吗?”   野菜团子看起来黑乎乎的,里面还夹了许多野菜,沈然不用尝就知道味道肯定不怎么好。   她明白自己应该接过来,可是,穿书前还是穿书后,她都没有吃过这么难吃的东西。   犹豫了一下,沈然正要接过来,可不知怎么回事,她突然想起了穿书前的一件事。   读大学的时候,江恂每天都会给他的女朋友送早饭,对于口腹之欲,江恂并不重视,一日三餐,江恂吃的也很普通。但对他的女朋友,江恂却是一点儿也不吝啬,他会排很长的队,给他的女朋友买好吃的,他也会花很多的钱,给他的女朋友买一些昂贵的礼物。   虽然花的是江恂自己的钱,但学院的一些学生觉得那个女孩不值得江恂这样对待,这不是纯粹浪费钱吗?   还有人觉得那个女孩太骄纵了,不能体谅江恂,江恂家境一般,他刻苦又认真,身为江恂的女朋友,花钱不该大手大脚。   可江恂却是笑了笑,丝毫不在意,还当着其他人的面维护他的女朋友。   沈然回过神,明明这是两件毫无关联的事情,可她心里突然生出一阵反感和抵触。   江恂对他的女朋友那么好,而她沈然,什么都不是!那么,凭什么她要强迫自己吃下这难吃的野菜团子?   沈然嘴唇动了动,“不用了。”   担心江恂会不高兴,顿了顿,她又急忙找补,“我吃过了,我不饿。”   江恂没说什么,把手里的野菜团子又递给陆让,“吃吗?”   陆让的面上闪过一抹嫌弃,他和沈然一样,吃不下这种东西,“不了。”   沈然和陆让的拒绝,江恂并不意外,他们二人或明显或浅淡的嫌弃,他也能感受到。   不过,江恂并不在意,前几年常常被人批/斗,江家院子里那些昂贵的桌椅瓷器和门口的石狮子都被人砸了,现在能有野菜团子填饱肚子,他没什么不满足的。   陆让道:“江恂,你还是吃些有营养的吧,这种东西偶尔吃几顿就行了。”   “是啊。”沈然忙点头,拿出一个馒头来,“江恂,我这里还剩下一个,吃不完也是浪费,你吃了吧!”   江恂微微摇头,“不用了。”   沈然有些急,没有了和江恂相处的机会,她得抓紧时间攻略江恂,“你就收下吧!”   陆让也劝道:“是啊,江恂,你就收下吧,一个馒头而已。她们女生饭量小,饿不着肚子的,小瓷吃不完的东西,有时候也会给我。”   江恂依然是刚才的回答,他温声道:“多谢,不过,不用了。”   沈然心里生出几分不满和无奈,江恂为什么总是拒绝她?   穿书之前,沈然见到的江恂高大帅气,在学院里很受老师的器重,入学的第一年,已经有导师带着他做项目了。   江恂穿着一身干净的白衬衣,他眉目清隽,像是一块上好的玉,被人认可,被人追捧,有很好的前途,光彩夺目而引人瞩目。   所以,见到他的第一面,沈然就再也忘不了江恂。   沈然把所有的爱慕藏在心底,化成文字,她写了一本小说,在小说里,她是被江恂捧在手心疼宠的那个人,江恂深爱的那个人,也是她。   然而,穿书之后,在响水大队见到的江恂,和她想象中的有些不一样。   江恂依旧帅气,依旧让她心动,但此时的江恂,像是一块还未被雕琢的璞玉,他贫寒、落魄,他没有很多的光环,他还固执。   沈然不明白江恂到底在坚持什么,她站在那里,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就这么爱吃这种东西?不好吃的东西你为什么要吃?”   江恂抬眼,神色淡淡,“我说了,我觉得还行。”   “还行?”沈然轻笑了一声,“怎么可能还行?你不吃就算了,就当我多管闲事!”   江恂墨眸微垂,瞳孔里闪过一抹嘲讽。   沈然的话他并没有生气,沈然应该也是好心。但他想,忙完这几天,他或许不该再和这些知青有太多的往来。   出身不同,境况不同,他们根本不是一路人。   这话一出,几人间的气氛立即安静下来,沈然话里的不高兴和嫌弃很明显。   陆让扫了一眼,漫不经心收回视线,他和江恂的关系还不错,但他也觉得江恂有点固执,反正他自己是吃不下去黑乎乎的野菜团子的。   目光落到江恂身上,宋瓷白嫩的眉心微皱。   江恂第一次去到北市的时候,宋瓷的小伙伴们知道宋瓷讨厌他,故意把江恂堵在墙角,拿出一块巧克力,奚落江恂没有见过世面,嘲讽江恂是土包子,他们还逼迫江恂吃下那块巧克力。   巧克力当然很美味,可宋瓷的那些小伙伴并不是好心,而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来羞辱江恂。   十一岁的少年,那时候个子还不够高,身量也很单薄,但直到最后,江恂也没有吃下那块巧克力。   很久以前,宋瓷就意识到江恂是有一个有自己底线和坚持的人,江恂不愿意收下,宋瓷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宋瓷突然出了声,“江恂,刚才你怎么不问我吃不吃野菜团子啊?”   女孩轻柔的声音,打破几人间的尴尬。   江恂一愣,他薄唇微抿,把另一半野菜团子递过去。   少年目光幽深,他直直盯着宋瓷,不明白宋瓷到底是什么意思。   宋瓷应该会像沈然和陆让一样嫌弃,宋瓷这样的娇小姐,怎么可能愿意吃这种东西? 第13章 作精继妹的第十三天   即便手里拿的是野菜团子,宋瓷吃东西的姿势也很优雅。   江恂注视着她,野菜团子是什么味道,他最清楚不过,可这一刻,他心里却生出一阵浅浅的紧张。   宋瓷会喜欢吃吗?   江恂心想,不,她一定不会的。   宋瓷也是第一次吃这种东西,江恂给她的野菜团子,看起来不怎么美味,但外表挺干净的。   宋瓷小咬一口,安静一会儿,她眸子弯了弯,脸上的笑靥明媚,“挺好吃的。”   女孩轻柔的声音,传到江恂的耳里,他愣了愣,瞳孔里流出一抹诧异。   宋瓷的回答,和他预想的截然相反。   江恂没出声,一旁的陆让倒是来了兴趣,“这东西能好吃?真的假的?江恂,让我也尝尝。”   宋瓷道:“你不是不吃吗?”   陆让笑着道:“我现在不是又想尝尝味道了吗?”   宋瓷看他一眼,“行了,这是江恂的午饭,你吃一块我吃一块,还让不让人家吃饭了呀?”   陆让有些不好意思,“也是。”   沈然抿着唇,即便她低着头,宋瓷和陆让的对话也传到了她的耳里。   每一句话,像是巴掌一样,让她的一张脸火辣辣的难堪起来,几分钟之前,她还在说野菜团子很难吃,下一秒,宋瓷就让她打了脸。   正是因为宋瓷的存在,让她刚刚的表现成了一个笑话。   沈然想要赶紧离开这里,好让自己不那么尴尬,可是,她是主动跟着陆让一块过来的,眼下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又说了几句闲话,陆让才站起身,“小瓷,江恂,那我先回去了,你们快吃饭吧!”   他和宋瓷已经确定了关系,但陆让也不能在这里待太久,省得被村里人看到了说闲话。   见陆让要走,沈然松了一口气,灰溜溜跟在陆让后边离开了。   随着陆让和沈然的离开,树下只剩下宋瓷和江恂。   见宋瓷还在不紧不慢吃着剩下的野菜团子,江恂薄唇微抿,突然道:“其实你刚刚可以实话实说的。”   宋瓷微微偏头,“你是觉得我是故意那么说的?”   “不是吗?”江恂道:“不好吃的,你可以不用强迫自己吃完。”   细眉微扬,女孩的声音透着狡黠和几分好笑,宋瓷道:“你觉得我会是强迫自己的那种人吗?我是真的觉得挺好吃的。”   江恂露出惊讶的神色,只听宋瓷又道:“这里面是不是放了一种酱?味道挺不错的,不难下咽。”   预想之中的嘲讽和嫌弃没有出现,江恂抿着的唇松开,眸里浮出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笑意,“是放了一种酱,是我外婆调制的酱。”   江恂声音多了几分温和,“你喜欢吃的话,后几天我再给你带一些。”   宋瓷轻声笑起来,“明天可以带一些,但是你不能每天都带,吃多了,我不就会吃腻吗?”   女孩的笑声清脆,她好看的桃花眼弯起来,洋溢着灿烂的笑意。   这一刻,江恂说不上来什么感受。   江家的成分不好,这几年,他听过很多不好听的话,很多时候,外人的嫌弃也是毫不掩饰的。   宋瓷是他的继妹,和他互相看不顺眼,他以为,这一次宋瓷会像其他人那样嘲讽他、嫌弃他,没想到,宋瓷并没有。   “好。”江恂温声道。   *   夜幕沉沉,知青宿舍里其他人都睡熟了,沈然却翻来覆去睡不着觉,白天的时候,当着江恂的面,她的反应太异常了。   按照计划,陆让给宋瓷送饭,她跟着一起去,寻找和江恂接触的机会。可是,她太心急了,也没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导致事情被她搞砸了!   沈然叹口气,望着靠墙床铺熟睡的宋瓷,哪怕是在夜里,就着月色,也能看见宋瓷姣好的面庞。   她是《七十年代掌中娇》这本书的作者,穿到自己写的书里后,她从来没把宋瓷放在眼里。   因为她很清楚,宋瓷就是只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太久,宋瓷会不断作妖,不断丢人,江恂会很讨厌宋瓷。   可是,目前为止,江恂好像并不怎么讨厌宋瓷,丢脸的那个人,也变成了她!   沈然不由得在心里自我安慰,没关系,她是女主,她还有很多时间,等她找到机会,让江恂发现她的优点,江恂一定会喜欢上她的。   第二天下地前,江恂对着江老太太道:“外婆,今天可以多准备几个野菜团子吗?”   江老太太道:“是不是不够吃?也是,你这么高的个子,又要下地挣工分,每顿是该多吃点。”   “不是。”江恂解释道:“是…有一位知青想要尝一尝野菜团子的味道。外婆,她比较喜欢吃里面的酱,您记得多放一点。”   江老太太还不知道宋瓷的身份,江恂只好编了个借口。   江老太太随口一问,“是男知青,还是女知青?”   江恂犹豫一下,实话实说的话,江老太太肯定会误会,他只好道:“是男知青,和我关系还不错。”   江老太太没再打听,但她笑了起来,眉间的皱纹舒展开。   野菜团子里的酱偏甜口,江恂让她多放点酱,说明那个人很有可能是个女孩,可她的外孙,却瞒着她。   年轻人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她这个外孙,心里是有喜欢的人了吗?   如果江恂知道江老太太的想法,大概率耳垂会红起来,不得不说,江老太太可真是误会他和宋瓷了。   接下来几天,宋瓷依旧和江恂一起下地种花生,虽然是两个人下地,但大部分农活都是江恂干的,这几天来,宋瓷没出多大力气。   宋瓷想,除了讽刺她和书中想要弄死她的时候,江恂还是挺靠谱的!   一天又一天过去,江恂和宋瓷的关系好像近了些,又好像依旧有隔阂,但不管怎样,宋瓷并不心急,也不焦虑。   哪怕她提前知道了自己的悲惨结局,她也不会受到影响,不会故意去讨好江恂,也不会故意去讽刺江恂,顺其自然吧。   这天中午,陆让依旧来给宋瓷送饭,两人还没说上几句话,突然有村里的人跑了过来,“陆知青,陆知青,你妹妹来咱们村里找你了!” 第14章 作精继妹的第十四天   陆让一头雾水,“我哪有什么妹妹?”   传话的人是大队长陆远山的侄子,名字叫陆明石,“那位女知青看起来年纪不大,她说自己姓程,是北市人,从小就和你认识。”   听到这话,宋瓷看向陆让,“你不是说你在北市有一个妹妹吗?好像就是姓程!”   “不会吧!”陆让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云落在北市,怎么可能跑到这里来?”   宋瓷道:“去看看就知道了。”   陆明石接过话,“是啊,陆知青,你来看看吧,程知青说她是你的妹妹,她现在在我大伯家里待着呢!”   通过陆明石的表述,基本可以确定陆明石口中的那位程知青就是程云落,但陆让还是难以相信。   这个时候,程云落应该在北市待着,怎么会出现在千里之外的响水大队?   他急忙从地上站起来,慌慌张张跟着陆明石跑走了。   树下一下子安静下来,只剩下宋瓷和江恂两个人,顿了顿,江恂看她一眼,奇怪地道:“你不去?”   宋瓷面上没什么表情,默了一会儿,才道:“那我走了。”   望着宋瓷离开的背影,江恂眉头微皱,虽然刚才宋瓷没有说什么,但他感觉到宋瓷的情绪好像有些低落。   年轻女孩穿着洋气的毛衣和修身的裤子,坐在陆家堂屋里,她左右打量着,心里涌出浓浓的害怕和不安。   接待她的人,是响水大队的大队长,陆家的房子,是村里除了江家外最好的房子,可在程云落眼里,也觉得太破旧寒酸了些。   她在北市长大,从来没见过农村的土屋,也没和乡下人打过交道。   她不想和这些乡下人说话,也不想喝陆家人递过来的红糖茶,她只想赶快见到陆让哥哥。   程云落不断看向门口,见她这样,大队长的妻子安抚道:“程知青,你别急,陆知青一会儿就过来了。”   话虽这样说,可程云落还是迫切地想要见到陆让,不知过了多久,朝思暮想的身影终于出现在陆家门口,程云落眼眶一红,跑过来,“陆让哥哥!”   陆让一愣,还真是程云落!   陆让离开北市的每一天,程云落都很想他很想他,她不管不顾扑到陆让的怀里,又喊了一声,“陆让哥哥!”   陆让下意识拍着她的背,“别哭了,云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让的怀抱很温暖,抚平了程云落这么多天的忐忑与思念,她只顾着流泪,一句话也不说。   宋瓷到了陆家的时候,恰好看到这一幕。   宋瓷:……   男朋友抱着别的女孩,她偷偷读一些禁书的时候,在书里看过这样的桥段,没想到,今天竟然让她遇到了这种事。   余光看到门口的身影,陆让脸色一变,急忙推开程云落,心虚地结巴了起来,“小…小瓷。”   宋瓷声音很淡,看不出高兴还是不高兴,“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不是,小瓷,你误会了,我可以给你解释。”陆让慌忙道:“这是云落,我对你提过的,我也不知道她怎么突然来找我了。”   程云落边抽泣,边打量着门口的宋瓷,见到宋瓷的那一刻,她欢喜雀跃的心情立刻散了许多。   她知道门口的那个女孩是陆让哥哥的心上人,陆让曾说宋瓷长得很漂亮,可见到宋瓷的这一刻,程云落才彻底明白陆让没有骗她。   难怪陆让哥哥会喜欢宋瓷,便是没有其他的,单那么一张脸,也足以让人动心。   程云落把心底的苦涩压下去,擦了擦眼泪,对着宋瓷道:“是啊,宋姐姐,你别误会。”   “宋姐姐,陆让哥哥对我提起过你。刚刚猛一见到陆让哥哥,我太激动了,没有控制好情绪,对不起,我不会再这样了。”   宋瓷心里有几分无语,一个两个都说是误会,她还能怎么说?   宋瓷淡声道:“你们继续,不用管我。”   陆让脸上涌出尴尬,继续是不可能继续了,他把所有的疑惑问出来,“云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一五一十的对我说清楚。”   程云落哽咽道:“我爸爸和我妈妈闹着要离婚,他们两个都不要我,我不想继续待在家里,陆让哥哥,想着你在这里,我就申请来这里下乡了。”   程云落的爸妈感情不好,陆让是知道的,但他也没想到会闹到离婚的地步,陆让无奈地道:“可是,你这样是在胡闹!”   “你以为知青下乡是来享福的吗?没有机会的话,你还怎么回北市?”陆让劝道:“云落,我现在就给你爸爸写封信,让他想办法把你调回去。”   程云落的父亲在北市的军区当军官,职位并不低,即便程云落下乡了,他也有办法把自己的女儿调回去的。   程云落咬着唇,“不行,我死也不回去,我爸爸要给我找一个后妈,我后妈就只比我大十岁,我妈妈也要给我找一个后爸,回去了,家里哪有我的位置啊?”   陆让眉头皱起来,“云落,你爸妈都是军人,便是感情不好了,也不一定会走到离婚这一步的。”   程云落摇着头,“不是的,他们这次是真的要离婚。”   陆让无奈叹口气,事情比较棘手,一时半会说不清楚,他看向宋瓷,“小瓷,这……”   程云落又不是她的妹妹,但宋瓷也不想再看到她哭哭啼啼。   宋瓷道:“她看起来情绪比较激动,你先给她安排个休息的地方,让她喝杯热水,吃点热的东西,然后你再劝劝她。”   陆让应了声好,歉疚地道:“小瓷,我知道今天惹你不开心了,等处理完这件事,我再仔细向你解释。”   宋瓷看他一眼,没说什么。   想着宋瓷一时半会回不来,江恂用过午饭,就准备下地了,今天只有他一个人,他得抓紧时间,帮宋瓷把剩下的农活干完。   没想到,他刚走几步,就看到了宋瓷。   江恂嘴唇动了动,他想问些什么,但又觉得这些事情不是他该插手的。他虽然和这几位知青都认识,但到底不是一路人。最终,江恂什么都没说,对宋瓷点了点头,朝花生地里走去。   宋瓷懒得下地,她坐下来,单手托腮。   不知是她多想了,还是她太小肚鸡肠,反正撞见程云落被陆让抱着的那一幕,她心里是不舒服的。   对于陆让这个对象,宋瓷是比较满意的,可这一刻,她突然有了分手的念头。 第15章 作精继妹的第十五天   并不是吃醋,也不是故意作妖,宋瓷深思熟虑一番,还是觉得应该和陆让分手。   陆让是没有和程云落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但程云落不是小孩子了,一个姑娘家因为父母闹离婚,就千里迢迢从北市跑到这里来,这种行为,已经超过了哥哥妹妹的关系。   宋瓷不觉得自己有恶意揣测,因为,便是程云落不想待在家里,也可以去朋友或者其他亲人的家里,而不是跑到这里来寻求陆让的安慰。   陆让可能对程云没有其他的感情,但程云落显然不是这样的。   还可以预料到,程云落的到来,会给她和陆让的感情产生一定的影响。   宋瓷是个怕麻烦的人,即便她对陆让是有好感的,可她也不想每天夹在程云落和陆让之间生闷气。   最合适的办法,就是和陆让分手。   想到这儿,宋瓷眉心微蹙,只是,她该用什么借口提分手呢?   如果陆让辜负了她,那她就是受害者,什么都不用说,就可以和陆让分开。然而,现在陆让没有对不起她的地方,她执意分开的话,受害者就变成了陆让,名声受损的人反而是她。   她是下乡的知青,指不定要在响水大队多久,即便宋瓷平日干农活不积极,背后议论她的人不少,但宋瓷也明白一个道理,在这样的年代,女知青的名声和作风问题非常重要。   她主动和陆让分开的话,一定会被人指指点点的,说她玩弄陆让的感情,她不是个好女孩,作风有问题。   宋瓷叹口气,也就是说,她要和陆让分手,但她得想一个合理合法的借口,让自己处于不败之地。   不远处,江恂直起身,手里握着翻地的农具,他却停下了动作。   宋瓷从陆家回来,小脸儿就皱成了包子,好像有什么烦心事。   想了想,江恂朝树下走过去。   到了树下,宋瓷还在沉思,并没有发现江恂的到来。   江恂看她一眼,突然清了清嗓子。   注意到动静,宋瓷回过神,抬眸看着他,“你把农活干完了?”   江恂简短地道:“没有,我喝口水。”   宋瓷“哦”了一声,过了一会儿,见江恂还没有离开的意思,女孩好看的眸子里露出疑惑,“你很渴吗?”   江恂看起来又高又瘦,不是干农活的料子,但实际上,他干农活从来不需要休息太久,这还是第一次在树下待了这么长时间。   江恂面上闪过一抹不太明显的尴尬,停下喝水的动作,“还好。”   其实,他并不口渴,甚至喝了这么多水,都快把肚子喝撑了,他只是还没想好要怎么开口。   宋瓷是他的继妹,可平日里两人一见面,要么不说话,要么是在嘲讽对方。他并不知道该怎么关心她,他也没有这种经验。   余光看到地上的饭盒,江恂有了借口,“好像是陆让的饭盒,他忘带走了,你记得给他拿回去。”   宋瓷看过去,中午陆让给她送饭的时候,也把自己的饭盒带来了,陪着她一块吃饭,刚才走得太急,落在了这里。   宋瓷懒洋洋“嗯”了一声,又问道:“还有事吗?”   开了口,往下说就容易了,江恂声音又响起,“你…你今天好像话少了点。”   宋瓷眼睛瞪圆了些,“难道在你心里我以前话很多吗?”   江恂反问道:“不是吗?”   宋瓷用无语的表情看着他,忍不住道:“我觉得我挺淑女的,哪里话多了?还有,如果你对其他女孩子说这样的话,她们一定会不高兴的。”   墨眸浮出浅笑,江恂的声音多了几分温和,“行,你是最淑女的,话多的人是我。”   宋瓷抬着小下巴,“这还差不多。”   江恂趁机道:“那我现在想找个人说说话,你能陪我说几句吗?”   宋瓷一怔,“好啊!说什么啊?”   江恂道:“随便说说,你想说什么都行。”   宋瓷抿了抿唇,和陆让分手的事她是不打算告诉其他人的,心里那些复杂的情绪,她也是准备一个人消化掉的,可是,她也只有十六岁,遇到这种事情,她也是会难过的,想要找人倾诉,把所有的委屈诉说出来。   恰好,江恂给了她一个借口,让她可以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   宋瓷柔声道:“如果…如果你有一个妹妹,但她已经有对象了,你会把她抱在怀里安慰她吗?”   江恂古怪地看着她,“除了你,我没有其他妹妹。”   是她没想到这一点,宋瓷脸一红,得,又误会了!   宋瓷急忙解释,“不是亲的,也不是我,是其他的妹妹,你们男生不是最喜欢认妹妹了吗?宝芙也对你喊江恂哥啊!”   江恂解释道:“宝芙是王叔的女儿,和我是邻居,我并没有认她当妹妹。”   宋瓷“哎呀”了一声,“这不是重点,假设你有一个妹妹,她很难过,你回答我,你会那样安慰她吗?”   江恂眉头微皱,“当然不会。”   宋瓷又问道:“那你不安慰她的话,会不会显得不合适?”   这是什么奇怪的问题?但江恂依旧认真地在回答,“安慰的方式有很多种,她遇到难关了,我可以想办法帮她解决,她心情不高兴了,也可以说出来。但不管怎么做,都应该讲究分寸和距离。”   听到这话,宋瓷嘀咕了一声,“你都知道,他能不知道吗?”   江恂和陆让都是男生,江恂知道的道理,陆让不明白,这是不可能的。这么说来,陆让并不是没有问题。   江恂没听清,“什么?”   “没事了。”宋瓷又抬起头,“你平常都是怎么拒绝女孩子的,是用什么借口和女生分手的?给我传授点经验呗!”   江恂微微摇头,“没有。”   “没有?”宋瓷吃了一惊,“你没有处过对象吗?”   江恂没有回答,就这么直直看着她,他又不像宋瓷那样早熟,他处什么对象?   “不是吧,你真的没有处过对象啊!”宋瓷惊讶地道,“追求你的女孩子应该很多吧,你怎么不答应?”   面对着宋瓷探究的目光,江恂耳垂爬上一丝热意,这又不是值得惊讶的事。   他轻咳一声,“没什么好答应的。”   宋瓷叹了口气,“本来想从你这里取取经,结果你也帮不上我的忙。你看你,长了这么一张脸,不处对象多可惜啊!你要是有心上人了,刚好我在这里,也可以替江阿姨给你把把关!” 第16章 作精继妹的第十六天   “你帮我把关?”江恂神色透着几分古怪。   宋瓷狡黠地笑了笑,“我就是随口一说嘛!况且,江阿姨不在了,我是你继妹,帮你把关不是很正常吗?当然,你不需要的话,就当我什么也没说。”   江恂勾了勾唇,他连个对象都没有,宋瓷都操心起他的亲事了。   见宋瓷不似方才那样情绪低沉,江恂淡声道:“还想说些别的吗?”   宋瓷摇摇头,“不用了。”   她和江恂没聊什么,但就是这么几句话,让她彻底坚定了内心的想法。   没听到江恂的回答之前,宋瓷其实是有一丝不确定的,她怀疑是不是自己太敏感了。可听了江恂的回答,宋瓷意识到,她想和陆让分手,这并不是她在小题大做。   既然坚定了念头,那就不再犹豫,宋瓷心里的迷茫一扫而光,她抬着脑袋,看向江恂,“那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江恂摇了摇头,“没有。”   宋瓷“嗯”了一声,站起来,拍了拍身上,“那我先回去了。”   没走几步,她突然停下来,宋瓷转过身,冲着江恂弯起了眸子,“江恂,谢谢你!”   江恂一反常态,突然来树下休息,又突然要让她陪着他说话,宋瓷刚开始没多想,这会儿她已经反应过来了,江恂这是在关心她。   说过这句话,宋瓷脚步轻快,离开了这里。   莹润的春光里,女孩的笑靥很是明媚。   江恂愣了愣,眸里浮出淡淡的笑意。   第一次在北市见到宋瓷的时候,女孩骄傲的像只小白孔雀,后来,在响水大队见到宋瓷,江恂依旧是这样的想法。   他的这个继妹,长着一张漂亮的脸庞,可她看起来高高在上,不好相处,娇气又让人讨厌。   宋瓷仿佛是一朵盛开在阁楼上的玫瑰花,同为继兄妹,他却是如此卑微可怜,他家境贫寒,他的母亲,还和宋瓷的父亲在一起了,而他,只能和江老太太相依为命,成了一个没人要的孩子。   所以,一直以来,江恂对宋瓷是讨厌的。   可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江恂的想法改变了许多,宋瓷有时候像是白孔雀,有时候又像是一只金丝雀,小小的,每天在他耳边叽叽喳喳,不高兴的时候,这只小雀儿会去啄他的手心,但有的时候 ,她也会对他露出甜甜的笑,会在别人嫌弃他的时候替他化解尴尬。   *   “哎呀,真可怕,听说邻村的一个女知青和她对象分手了,两个人是和平分手,结果她对象到处散播谣言,说那个女知青水性杨花,收了他不少礼物,转头就和别人勾搭上了,事情传出去,那个女知青被骂惨了!”   宋瓷刚回到知青宿舍,就听到了李嫣的这番话。   宋瓷走过去,忙问道:“然后呢?”   “然后?”李嫣继续道:“这本来是一件小事,结果被她男朋友给闹大了,小瓷,你也知道,村里嘴碎的人特别多,那个女知青实在受不了那些闲言碎语,后来闹着要喝药自/杀,还好被人救下了。”   听了这话,宋瓷一颗心拔凉拔凉的,她的处境和李嫣口中的那位女知青很相似,万一她和陆让提了分手,陆让也这样对她呢?   宋瓷顾不上继续听闲话,她急忙跑到屋子里,把陆让送给她的东西翻了出来。   和陆让处对象有两个月了,陆让追求她的时候,为了接近她,常请李嫣和杜春分去国营饭店吃饭,让李嫣她们帮着说好话。后来,和陆让在一起后,陆让送过她两个头绳,头绳的样式很好看,但价格并不贵重。前几天陆让去县城的时候,陆让用他妈妈寄给他的点心票买了两斤点心,送给了宋瓷。其他的,也没什么了。   宋瓷想起来,上次陆让回北市的时候,还准备给她买一条友谊商店的布拉吉,宋瓷感到庆幸,幸好当时她坚决地拒绝了,不然,她还真没有底气和陆让提分手。   陆让没送过她昂贵的礼物,也就没有借口造谣到她的身上,这一点宋瓷不用担心了,可是,陆让这段时间天天冒着大太阳去给她送午饭,村里的人都知道,还夸陆让懂得疼人是个好对象,陆让深情温柔又疼人的形象已经立起来了,这才是最棘手的。   看来,分手只能一步一步来。   事实证明,宋瓷的猜测没有错。   知青宿舍前面的那排房子漏雨,所有的男知青都在村民家里住,而女知青都在知青宿舍住,按理说,程云落也应该住在知青宿舍。   可陆让拿着行李把她带到知青宿舍时,程云落盯着宋瓷看了一会儿,却是突然道:“陆让哥哥,我没和别人住过一间屋子,我不适应。”   程云落暗恋着陆让,等于说宋瓷是她的情敌,她才不要住在知青宿舍天天和宋瓷打照面呢!   陆让劝道:“云落,你不是小孩子了,住在知青宿舍,你可以和小瓷她们更熟悉点,小瓷、李嫣她们的性格都很好,我想你们会相处的很愉快的。和小瓷她们住一起,你会多几个朋友,也会多几个亲人。”   程云落不情愿地道:“陆让哥哥,除了你,我的亲人和朋友都在北市,你是为了多和宋姐姐见面,才执意让我住这里的吧?”   陆让没办法,只得把程云落安排到了大队长的家里。   宋瓷能感受到程云落对她的抵触和抗拒,程云落坚决不住知青宿舍,宋瓷直觉和陆让脱不了干系,经过这一遭,她更坚定了分手的念头。   第二天,下地之前,宋瓷先去了王家。   王宝芙正在打水,看到宋瓷,她笑着道:“小瓷,你是来找陆知青的吧?”   宋瓷点点头,“是。”   “陆知青正在洗脸呢。”王宝芙道:“你等着,我现在就把他喊出来。”   “小瓷,我正准备去找你!”陆让擦把脸,匆匆忙忙跑出来,“待会儿我要去县里一趟,今天中午没办法给你送饭了,明天我再给你送饭。”   “不用了。”宋瓷笑了笑,“你忙你的,往后都不用给我送饭了。”   陆让愣了愣,赶紧解释,“小瓷,我不是故意不给你送饭的,我只是这几天比较忙,云落缺些东西,我得陪她去县里把那些东西买回来,还有,我还得给云落的父亲寄封信,把云落到了村里的事情告诉他。”   “小瓷,云落比你要小上几个月,她在这里只认识我一个人,我不照顾她的话,就没有人能照顾她了。等忙完了,我就还去给你送饭。”   说到最后,陆让的声音低了下来,“小瓷,你是不是生气了?你要是生气的话,那我……”   宋瓷故意道:“那你就不去了?”   沉默一会儿,陆让一脸为难地看着她,“小瓷,云落毕竟是我妹妹。”   宋瓷浅浅笑了下,落落大方地道:“是啊,她是你妹妹,你是该照顾她!你放心,我没有生气。”   陆让纳闷地道:“那你为什么不让我给你送饭了?”   宋瓷把准备好的借口说出来,“我又不是小孩子,天天让你送饭,多不合适啊!还有,我想和李嫣她们一块吃饭,这样,我们姐妹几个的感情也能更进一步,不然,我们一天到晚见不了多长时间,慢慢感情就淡了。说好了,不许给我送饭了,不然我会生气的。”   陆让只得道:“好吧!”   接下来几天,干过农活后,宋瓷总是一个人去食堂吃饭,江恂没有再见到陆让的身影,说话间偶尔提到陆让,宋瓷也是兴致缺缺。   江恂隐约觉得他这个继妹和陆让闹了矛盾,但感情一事,轮不到他这个外人插手,是以,江恂只当不知,没有直接挑明。   经过几天的辛苦劳动,这块地里的花生基本上都种下了,只剩下一些收尾工作。   宋瓷走到江恂身边,笑吟吟地道:“江恂,也没剩多少农活了,今天,我们可不可以做些别的事?”   江恂道:“什么事?”   宋瓷声音雀跃,“上山摘野草莓啊,这是最后一茬了,错过了,今年可就没有了。小九告诉我,他在山上发现了一大块野草莓,但我不知道在哪儿,小九每天要上学,他不能带我去,你能不能陪我一起去?”   江恂看她一眼,“要是让大队长知道你上工的时候偷懒,肯定要训你的。”   “这算什么,我读书的时候还逃过课呢。”宋瓷眨眨眼睛,“你就说,你答应不答应?”   生怕江恂不答应,宋瓷忙道:“你忍心看到你的妹妹吃不到好吃的野草莓吗?”   江恂忍不住轻笑一声,“走吧!”   山上哪个地方长有野草莓,江恂是清楚的,他带着宋瓷上了山。   晚霞绚烂,给地上的落叶染了一层金色的光,走在山间小道,一阵阵清爽的风吹来,让人心旷神怡。   很快,到了野草莓生长的地方,宋瓷露出笑,蹲下来开始摘草莓。   江恂折了一片大叶子,帮她一起摘草莓。   没多大一会儿,天色渐渐暗下来,山上的温度也降了下来,宋瓷站起身,满足地道:“好了,就摘这么多吧!”   江恂道:“不要了?”   宋瓷盈盈一笑,“给别人也留一些嘛,总不能都填到我的肚子里。”   从山上下去,要经过一条小溪,才能走到回村的大路上。溪水潺潺,每隔几步,摆着几块长了绿萍的大石块,方便村里的人踩着过去。   到了小溪边,江恂脚步一顿,让宋瓷走在前头。   河里的石块不太稳当,宋瓷轻轻踩上去,走到河中央的时候,她一脚没踩稳,身子摇晃了一下。   “小心!”江恂急忙扶着她。   江恂踩在水里,一手揽上宋瓷的腰,另一只手攥着宋瓷的手腕。   女孩紧紧贴在他身上,独属于女孩身上的清香,肆意扑入江恂的鼻端,这是江恂第一次和一个女孩有这么亲密的接触。   宋瓷纤细白皙的手腕被他攥着,江恂的指腹间,一片柔滑细腻。 第17章 作精继妹的第十七天   少年的大掌温热有力,预想中跌落在河水里的事情并没发生,手腕被他攥着,宋瓷稳稳当当站在石块上。   宋瓷松了一口气,转过头,“谢谢。”   随着宋瓷的动作,两人的距离更近了些,江恂一只手揽着宋瓷的腰,春日的衣衫轻薄,加上这样近的距离,他能清楚感受到女孩的腰很细,仿佛他一手便可以将那细腰握在掌中。   江恂赶忙把手收了回来,同时也松开了宋瓷白皙的手腕。   他墨眸微垂,“没事。”   踩着石块去到岸上,宋瓷发现江恂的鞋子湿了,江恂穿了一双土布鞋,此刻,鞋面浸满了水渍。   被江恂护着,她的鞋子干干净净的,可江恂的鞋子却被弄湿了。   虽然现在是春天,温度升高了不少,但鞋子里灌了水,走路还是挺不舒服的。宋瓷不好意思地道:“江恂,对不起。要不…要不你在这里等着,我去你们家,帮你拿双干净的鞋子过来。”   江恂看上去并不在意,“不用了,走吧。”   他又不像宋瓷那样娇气,鞋子湿了,也是可以走路的。   走了一段路程,江恂始终觉得身边萦绕着一股香气,哪怕他已经松开了宋瓷,可这股女儿家身上的清香,仿佛还在。   到知青宿舍的时候,宋瓷停下来,“你等我一下。”   说过话,她急急忙忙朝知青宿舍跑去,江恂不知道她要干什么,只好在外面等着她。   不多时,宋瓷拎了一个小竹篮跑了过来,她手中的竹篮只有成年男子巴掌那么大,看上去很精致,里面装了满满一篮子草莓。   宋瓷小竹篮递过来,“江恂,分你一半!”   江恂有些意外,“你留着吧,你不是喜欢吃吗?”   宋瓷道:“你帮了我,这是谢礼,还有,你外婆不是也在家里吗?就算你不吃,可以给你外婆吃啊,她老人家应该也会喜欢的吧。”   江老太太和宋瓷一样,确实好这一口,帮宋瓷摘野草莓的时候,江恂是想给江老太太带一些回去的,但背篓里放不下了,他只得作罢。   江恂本来打算明天再上山给江老太太摘些野草莓,见宋瓷真心实意要分一半给他,他没有再拒绝,“谢谢。”   宋瓷眸子弯起来,俏皮地挥挥手,“拜拜,明天见。”   见江恂要回去了,宋瓷想起什么,又突然喊住他,补充了一句,“江恂,回去记得把湿鞋子给换掉,不然会生病的。”   江恂一怔,眸里浮出浅浅的笑意,鞋子湿了,他当然会换掉,在宋瓷的心里,他是三岁小孩吗?   江恂勾了勾唇,“知道了。”   *   宋瓷不是吃独食的人,回到知青宿舍,她把野草莓洗干净,给沈然、李嫣、杜春分都分了些。   李嫣拿起一个,“托小瓷的福,今年吃了不少野草莓。”   宋瓷咬了一口,在桌子边坐下,“这是最后一茬了,往后就没有了,咱们离公社太远了,离县城也远,买不到草莓,只能吃些野草莓解解馋。不过,山里也有山里的好处,野菜能吃,野草莓能吃,听说等到夏天,山上还会长各种野菇子,到时候,我们还可以跟着江恂一块上山。”   没怎么说话的沈然,听到这话,看了过来,“小瓷,这些野草莓是江恂帮你摘的?”   宋瓷点点头,“是啊。”   沈然抿了抿唇,上次她没有控制住情绪,当着江恂的面说了那些难听的话,担心江恂会讨厌她,前段时间她一直没有再去找江恂。   结果,现在陆让又不去给宋瓷送饭了,这样一来,她更没有机会见到江恂了。   沈然心想,还是要让陆让给宋瓷送饭才行,她才能有借口和江恂见面。   看着宋瓷,沈然试探地道:“小瓷,你和陆让是闹矛盾了吗,怎么不见他给你送饭了呀?”   宋瓷觉得奇怪,沈然怎么一反常态关心起她和陆让了?   她和陆让刚确定关系的时候,李嫣她们问东问西,沈然是她的表姐,却没怎么提过这些事。   虽然她要和陆让分手了,但她也犯不着给陆让泼脏水,宋瓷只是道:“他有事情要忙,我也要事情要忙,我就不让他送饭了。”   “他是要忙程云落的事情吧?”沈然一副了然的样子,“小瓷,自从程云落来了,我看陆让围着你转的时间好像少了不少。”   宋瓷懒洋洋看她一眼,“表姐,你到底想说什么?”   沈然语气透着莫名其妙的自信和笃定,“咱们都是女孩子,你的心情我是理解的,你和陆让在处对象,结果程云落来了,陆让那么关心她,你肯定是生气了,所以才不让陆让给你送饭的,对不对?”   “但是,小瓷,这可是你的不对,你越这样,不是越把陆让往程云落那边推吗?你一直置气,只会适得其反,让陆让觉得你不大度。”   说到最后,沈然的口吻,似乎十分关心她,“小瓷,依我看,你还是让陆让给你送饭吧!”   宋瓷抬眼,打量着沈然。   如果沈然真的在为她着想,又怎么会把重点放在送饭这件事上。   沈然似乎十分希望陆让来给她送饭,这是为什么呢?难道她想要像上次那样跟着陆让一起去,好有机会接近江恂?   沈然对江恂抱有什么想法,宋瓷不在意,也没有插手的意思。   沈然是她的表姐,放在以前,宋瓷也不介意被沈然利用,可沈然明知道她和陆让感情出现了问题,还拿着她当筏子,宋瓷是有些反感的。   “沈表姐你是没吃饱,还是吃太多了?大晚上的,还想着送饭不送饭呢。”宋瓷神色淡淡。   沈然脸色不太好,宋瓷这是说她吃饱了撑的多管闲事呢!   宋瓷话音一转,“沈表姐,你这么关心我和陆让的感情,不会是你自己想见到陆让吧?”   听到这话,沈然脸色一变,“小瓷,你胡说什么!”   “小瓷,我这是在关心你,你不领情就算了,还这样冤枉我?我就不该对你说这些话!”   “该不该的,你不都说了吗?”宋瓷细眉微扬,“表姐,不能只说不做,如果你真的这么关心我,那你就帮我把程云落赶走啊!”   沈然板着脸,没出声,她还自顾不暇呢,哪里有时间管这些事!   宋瓷轻轻笑了下,继续道:“还有,咱们知青下乡是来建设农村的,应该把全部的心思放在有用的地方,表姐你左一句处对象右一句送饭的,觉悟可不太行啊!”   沈然气得够呛,宋瓷都上升到这种高度了,她还能说什么?   她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行,我以后不会再多管闲事了!”   宋瓷这里行不通,沈然只得想其他方法去接近江恂。   这天,快到用午饭的时候,沈然借口说自己肚子疼,提前从地里回去了。   回到知青宿舍,她把下地种花生时穿的衣服脱下,然后换上一身好看的布拉吉,偷偷跑到了后山那边。   江恂和宋瓷就在后山这里种花生,沈然到的时候,见树下只有江恂一个人,她在自己腰间掐了一下,然后放轻脚步走过去。 第18章 作精继妹的第十八天   沈然眼眶泛红,看起来像是受了委屈,快走到江恂跟前时,她停了下来,哽咽着道:“江恂,我能不能…在这里待一会儿,就一小会儿,我不会打扰你的。”   快到用午饭的时候,宋瓷提前去了大队里的食堂,江恂自己带了野菜团子,用不着去食堂,他正准备吃饭,沈然突然出现了。   这块花生地位置偏僻,平日里过来的人不多,沈然的出现,显得格外突兀。   江恂扫她一眼,“随便。”   沈然抱腿蹲在树下,她又狠狠掐了自己的腰一下,开始抽泣起来。   都说男人最怕女孩子流泪,江恂看到她哭得这么可怜,肯定不会无动于衷。   等江恂开口关心她的时候,她就表现得可怜一点,这样,江恂就会对她生出怜惜。   沈然计划得很好,哭得也很卖力,怎样哭得好看、哭得自然惹人怜爱,她甚至提前排练过很多次。   可惜,她眼皮子都要哭肿了,江恂却看也没看她一眼,就像是媚眼抛给了瞎子看一样,本该是梨花带雨让人疼惜的场景,因着江恂的毫无反应,反倒让此刻蹲在树下抱膝痛哭的沈然显得格外滑稽。   沈然快要哭不下去了,她决定主动出击。   她泪眼朦胧看着江恂,“江恂,你…你带了手帕没有?”   江恂淡声道:“没有。”   沈然:……这也太不给她面子了吧?   江恂倒不是在撒谎,早上走得急,他确实忘记带了。   沈然只得又道:“江恂,我好难过,你能不能陪我说说话?”   江恂面上露出一丝犹豫,坦白讲,他不太想和这些女知青有往来,可沈然当着他的面在哭,如果他态度太冷淡,好像也不合适,让陆大队长知道了,肯定要说他没把这些城里来的知青当成自己人。   江恂犹豫的功夫,却给了沈然希望,沈然以为江恂默认了。   她抽抽鼻子,“我从小没了父亲,我妈妈一个人把我拉扯大,我本来还有个弟弟,也被我爸那边的人带走了。他们怕我妈带着我弟弟改嫁,不让我弟弟和我们见面。这么多年,我妈和我相依为命,我家境不如小瓷,不过,我已经很满足了。”   “小瓷穿一件毛衣,就要好多好多钱,而我,我妈妈用她快要磨破的裤子,给我改了一件上衣,虽然不是新衣服,可我还是很开心。小瓷有时候也会嘲讽我,说我上不得台面,但我都不在意,我想,只要我努力读书,出人头地,一定可以让我妈妈过上享福的日子。可是,我下了乡,离开了北市,我妈妈生病了,我也不能陪在她的身边照顾她,呜呜呜……”   沈然捂着脸,哭了起来。   江恂和她的处境差不多,也是从小没了父亲,所以,沈然觉得江恂听了她的话,一定能感同身受的。   目光落到沈然的身上,江恂露出疑惑的神色。   嘴上说着自己很穷,身上却穿着一件不便宜的布拉吉,这是什么操作?   还不到夏天,沈然就穿了一件布拉吉,江恂并不知道价钱,但想来也不会太便宜。听沈然的那一番话,确实让人同情,可一看到她身上的裙子,那一丁点儿的同情立即就烟消云散了。   见沈然又开始哭了,江恂只觉得有些吵。   沈然擦了擦泪,不对啊,江恂怎么还不来安慰她?   沈然怕弄巧成拙,她决定后退一步,她抽噎了几下,“我…我是不是说太多,打扰到你了?”   确实打扰到了!沈然的每一次出现,都很莫名奇怪。   江恂想回答一个“是”字,但沈然毕竟是女孩子,他只得道:“沈知青,我不清楚你遇到了什么事,如果你心里不舒服,不妨去找大队长,或者找村里的其他人,我并不是个很适合的倾诉对象。”   江恂的声音平静温和,没有一丝不耐,但听到这句话,沈然脸色一僵,这下子是彻底哭不出来了。   江恂这不就是在赶她走吗?   沈然嘴角抽了抽,她不甘心就这么放弃,她站起来,走到江恂身边,一副可怜的模样,“江恂,我…我能感觉到你对我不太喜欢,我是小瓷的表姐,你是不是因为这一点才讨厌我的?”   江恂眉头微皱,这和宋瓷有什么关系?   他薄唇吐出几个字,“你多想了。”   把饭盒拿在手里,江恂站起身,“沈知青,我还有事。”   话音落下,江恂大步离开了这里。   江恂不想搭理她直接走了???   望着江恂离开的背影,沈然面上尽是难堪,她特意换上了一件好看的布拉吉,又特意当着江恂的面流泪,正常男人肯定不会无动于衷的,可江恂就是什么反应都没有,真是要气死她了!   书里这个时候,江恂已经对她产生情愫了,可事实上,江恂正眼都不看她一眼,这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   几个男知青拿着几瓶酒,来到了王家,陈非列进到陆让的屋里,刚走到门口,他就闻到了一股刺鼻的烟味。   拿起陆让床头的烟盒看了眼,陈非列道:“牡丹牌的,可以啊,你小子哪儿弄来的?”   陆让无精打采地看他一眼,“云落给的,她爸爸常吸烟,她给我带了几盒。”   陈非列顺势从纸盒里抽了一根,给其他两位男知青也分了分,“大好的日子,你干嘛躲在屋子里抽烟?有程云落那么听话的妹妹在,又有宋瓷那么漂亮的对象,你小子坐享齐人之福,还有烦心事啊?”   不提还好,一提起这件事,陆让心里更烦了,因为程云落的到来,他明显感受到宋瓷疏离了他许多。   陆让顾不得顾及平日里的形象,“滚一边去,我烦着呢!”   陈非列晃了晃手里的酒瓶子,“俗话说得好,一醉解千愁,我带了酒,你喝不喝?”   陈非列就是来找陆让喝酒的,在乡下除了下地干农活,别的没什么可以做的,看场电影都不方便,因此,陆让他们几个没事的时候常聚在一起喝杯酒,说说闲话。   陆让心里烦,连喝了好几杯,不过,他只喝酒不说话,酒桌上的气氛显得格外冷清。   陈非列觉得没什么意思,“江恂是不是就在隔壁住?把他也叫来吧,热闹点。”   陆让道:“行。”   还不到睡觉的时间,想了想,宋瓷朝王家走去。   王家的院门正阖着,隐约有动静传了出来,宋瓷站在门口,犹豫要不要敲门。   江恂从江家出来,没走几步路,女孩的身影映入他的眼帘。   江恂不紧不慢走过去,“想什么呢,怎么不进去?”   听到声音,宋瓷转过身,“你也来王家啊?”   江恂实解释道:“陆让、陈非列他们在喝酒,让我过来陪着他们说说话。”   宋瓷道:“喝酒啊?难怪听起来动静不小。”   江恂问道:“你要进去吗?”   宋瓷摇摇头,其实,今天晚上她来找陆让是想提分手的,可是不凑巧,陆让没有时间。   打定主意要分手,宋瓷不愿和陆让有太多接触,她道:“我就不进去了,再见。”   江恂看着她,“再见。”   等宋瓷的身影消失在夜幕中,江恂收回视线,推开王家的院门。   陆让握着酒杯,“你可算来了,就这几步路的路程,你干嘛去了?”   江恂坐下来,“刚才我遇到了宋瓷,她来王家,可能找你有事。”   “小瓷来了?”陆让一愣,“你怎么不让她进来?”   江恂道:“听说你在喝酒,她就走了。”   多日没见,陆让恨不得立刻冲出去见宋瓷一面,可宋瓷已经离开了,陆让懊恼地道:“早知道就不喝酒了!”   不过,他又想,这段时间宋瓷对他的态度一直很冷淡,今天晚上宋瓷主动来王家找他,说明宋瓷心里是装着他的。   陆让越想越兴奋,心底的郁闷和烦躁一下子散了大半,“江恂,幸亏你把这件事告诉了我,来来来,喝一杯。”   江恂避开了他的动作,“喝酒就不必了。”   “你不喝酒?”陆让吃惊地看着他,“还是你不会喝酒?”   像江恂这个年纪的少年,很多都要抽吸喝酒,不过,江恂不觉得有多少滋味,他道:“我外婆不喜欢我喝酒。”   陆让兴致缺缺,“那就没意思了。”   江恂笑了笑,“说说话可以,喝酒就不必了。”   不是自己的家里,也不能喝得烂醉如泥,陆让、陈非列他们喝了几杯,就说起了闲话。   年轻人嘛,聊的话题无非就是那几个,陈非列一脸羡慕,“几个女知青里,就宋瓷最漂亮,还被你追到了,陆让,你可不知道兄弟几个有多羡慕你!”   陆让一脸得意,“你们啊,羡慕也没用,可别把主意打到小瓷身上。”   “这是当然,都是兄弟,我们又不会做这么不要脸的事。”陈非列挤眉弄眼地道:“你和宋瓷进展到哪一步了?”   陆让瞥他一眼,“我们可是纯洁的同志关系。”   另一个男知青名字叫何超,他不相信,“宋瓷长得那么好看,你能忍得住不亲一下?你要是能忍住,那你就不是男人!”   陆让脸色一僵,顿了顿,他突然道:“当然亲过了。”   何超、陈非列猥琐的笑了起来,屋里没有外人,都是同龄人,又喝了几杯酒,他们越发没有顾忌。   何超嘿嘿一笑,“你小子有福气,长得好看的女孩子多半身材不好,但宋瓷是长得好看身材也好,就是有些地方太瘦了,摸上去手感可能……”   江恂眉心微皱,男人之间谈论这种话题见怪不怪,他在军/工/厂代班的时候,住在一屋的男同事也常说些荤话,可此时此刻,话题的主角是宋瓷,这让他觉得并不舒服。   江恂面上没什么表情,打断他的话,“何超,你喝醉了!”   突然被人打断,何超一脸不悦,“我没醉!几杯酒而已,我酒量好着呢,总比你小子连杯酒都不敢喝。”   江恂瞥他一眼,没说什么,他和陆让关系还凑合,但与何超只是认识,他不需要给何超什么面子。   陆让和稀泥道:“行了行了,换个话题,你再说这种话,我也要生气了。”   酒桌上安静下来,何超心里的不满还在,江恂不过是地主婆娘的外孙,成分又不好,竟然这么下他的面子。   何超猛喝一杯酒,故意道:“行啊,不说陆让了,那就说说你,江恂,你上次和女孩子抱在一起是什么时候?”   江恂淡淡看他一眼,“没有。”   一旁的陆让接过了话,“拉一拉小手、搂一搂小腰,总该有的吧?”   江恂正要出声否认,突然,他脑中浮出一幕,他上一次搂女孩子的腰,是在几天前。 第19章 作精继妹的第十九天   江恂并没有和女孩子有亲密接触的经历, 只是,上一次他搂女孩子的腰,正是他和宋瓷一起上山摘野草莓那天。   下山过河的时候, 宋瓷没踩稳, 他扶了她一下,宋瓷跌进了他的怀里。   见江恂没出声,何超故意道:“怎么不吭声?你这是玩不起,还是没把兄弟当成自己人?不说的话, 那你就得喝酒。”   何超的语气很冲, 很明显是在针对江恂。   陈非列跟着起哄, “是啊,不说的话, 那就得喝酒, 至少喝三杯。陆让,你也是同意的吧?”   被点到名字, 陆让不能当没听到。   何超、陈非列是和他一起下乡的知青,几人的关系非同一般, 但江恂又是宋瓷的继兄,陆让也不能不给面子。   两方都不想得罪, 陆让道:“喝酒就不必了, 不过, 大家都是自己人,这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情。”   “江恂,就凭你长了这么一张脸, 对你投怀送抱的女孩子肯定不会少, 你藏着掩着干什么?你随便说说, 我们随便听听, 这件事就过去了。”   目光落到陆让脸上,江恂眉头微微皱起。   藏着掖着?可这要让他怎么实话实说?   他和宋瓷是继兄妹,那天他也只是为了扶宋瓷一把,做的并不是什么出格的事情。可是,他与宋瓷和其他继兄妹的情况不太一样,两人的年龄也太接近了,他真要实话实说,第一个心里会不舒服的人就是陆让。   江恂出了声,“我说了,没有。”   何超对这个回答很不满意,“你骗鬼呢?江恂,兄弟也没得罪过你吧,今天晚上找你来喝酒也是好意,你怎么一次两次都不给兄弟面子啊!”   陆让有句话说的不错,有那么一张脸在,江恂就不可能没和女孩子拉过小手。何超觉得,陆让是故意不回答的,如果他能有陆让那张脸,他保准会一个月换一次对象。   江恂神色很淡,“你爱信不信,我没处过对象,也没和其他人有过亲密的举动,你继续打听的话,得到的也只是些没什么意思的回答。你实在想知道的话,不如我给你现编一些?”   何超脸色讪讪,他是从城里来的知青,而江恂只是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乡下人,他以为他说几句狠话,江恂就会说什么答什么,没想到,江恂这脾气也不是好惹的!   何超的脾气冲,陆让也是清楚的,他赶忙道:“喝酒喝酒,再说下去,就该各回各家睡觉了。”   第二天,宋瓷到花生地的时候,看到江恂的身影,她吃了一惊,“你怎么来这么早?我以为你要起不来了呢!”   江恂不解地道:“往常我不都是这个时间来的吗?”   “可你昨天晚上不是和陆让他们一起喝酒了吗?”宋瓷道:“男生喝了酒,基本上要睡到第二天中午才能起来。我爸爸就是这样,陆让、陈非列、何超他们也是这样。”   江恂摇摇头,“我没喝酒,我只是陪着他们说了会儿话。”   宋瓷有些惊讶,这年头,不喝酒的男生可太少见了,比如陆让的修养看起来还算不错,可他偶尔也会抽烟喝酒,没想到,江恂竟然滴酒不沾!   “那挺好的。”宋瓷笑着道:“他们再找你喝酒的话,就是他们劝酒了,你也不喝或者少喝点。喝酒对身体不好,我对陆让说过好几次了,有和狐朋狗友一起喝酒的时间,不如出去晒会儿太阳,可他就是不听。”   江恂“嗯”了一声,原来宋瓷不喜欢男生喝酒。   江恂一大早就下地了,不过,不是所有人都这样,陆让一直睡到半下午,才迷迷糊糊起了床。   酒意是没了,但陆让的脑袋疼得厉害,他还要去找宋瓷,可他闻闻身上的衣裳,全是熏人的酒味和臭味。   他嫌弃地皱起眉头,赶快烧锅热水洗了个澡。   换了身干净的衣裳,身上没有酒味了,陆让这才朝知青宿舍走去。   这么一番折腾,到了傍晚下工的时候,宋瓷和李嫣她们刚地里回来,就在知青宿舍门口看到了陆让。   陆让含情脉脉地朝她走过来,“小瓷。”   宋瓷看他一眼,“来这边说吧。”   去到知青宿舍右边的竹林旁,陆让温声道:“小瓷,江恂说昨天晚上在王家门口看到了你,你是不是找我有事?”   他解释道:“我本来打算今天早上就来找你的,没想到喝了几杯酒睡过头了,耽误到现在才过来。”   宋瓷扬了扬细眉,原来是江恂告诉他的!   宋瓷确实有话要说,她不让陆让给她送饭有段时间了,两人疏远了一段时间,现在提分手,不会太突然,也不会显得她太绝情。   宋瓷柔声道:“陆让,这几天我想了很多,我觉得我们分开会更好。”   陆让脸上的笑意僵在嘴角,“小瓷,你这是什么意思?”   不等宋瓷出声,他又赶忙道:“小瓷,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我不是向你解释了吗,我和云落只是兄妹关系,除了这些,我对她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我帮她,也纯粹是以哥哥的身份照顾她。”   “小瓷,你清楚我有多喜欢你,你就是生气了,也不要说些赌气的话来伤我的心!”   宋无奈地道:“不是赌气,陆让,我是真……”   说来也是巧,宋瓷剩下的话还没有说出来,这时,陆明石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陆明石的出现,打断了宋瓷的话。   只见陆明石慌慌张张跑了过来,“不好了,陆知青,程知青伤到了手,流了好多血,我伯父让我来找你,你快去看看吧!”   一听程云落受伤了,陆让分了神,把刚才的事情放到一边,“云落受伤了?”   “是啊,程知青下工回到我大伯家里后,她想自己做顿饭,谁知道切菜的时候切到了手。”陆明石道:“程知青手指头掉了好大一块肉,我大伯还有我大伯母已经把她送到公社里的医院去了,你是她哥哥,我大伯说让你跟着一块去。”   陆让下意识看向宋瓷,“小瓷,我……”   看她做什么,她又没有不让他去!   宋瓷声音平静,“去吧,有什么事,过几天再说。”   提分手的紧要关头被打断了,归根究底还是和程云落有关,但宋瓷觉得程云落不会拿受伤的事情撒谎。   宋瓷不是是非不分的人,程云落应该是真的受伤了,那么,陆让去照顾程云落也是应该的。   *   用午饭的时候,宋瓷去了大队里的食堂,看来今个食堂的伙食还不错,队伍比往日要长一些。   李嫣看到她,急忙冲她摆手,“小瓷,过来过来。”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插队,是需要一定勇气的,宋瓷摇摇头,没有答应。   见陆让没在她身边,村里的几个小伙子开起了玩笑,“宋知青,你不想插李知青的队,那就插//我的队吧。”   “宋知青,就快轮到我了,你来/插//我的队吧!”   ……   年轻小伙子本来就爱说些浑话,加上宋瓷又长得好看,要不是宋瓷和陆让确定了关系,这几个小伙子怕是要使出浑身解数来追求宋瓷。   一会儿的功夫,排队打饭的人都看向了她。   宋瓷可不想出这种风头,她细眉微扬,“看来你们是不急着吃饭,不如你们排后边去吧,让其他人排前面,行不行?”   既然她已经拒绝了李嫣,就不会再答应其他人。   走到队尾,宋瓷乖乖排着队,她不由得想起了《七十年代掌中娇》里面的情节。   前几天她又梦到了一些片段,在这本书里,她是一个爱慕虚荣喜欢被人吹捧的人,村里的小伙子们让她插队,她连拒绝都不拒绝。   她的这些恶行,让村里其他人十分厌恶。   可是,除非宋瓷的脸皮比城墙还厚,不然她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   宋瓷越想越觉得那本书里的剧情很离谱,这本书可能是存在的,书里的作精继妹“宋瓷”可能也是存在的,但即便和她同名同姓,宋瓷也不觉得她和书里的“宋瓷”是同一个人,因为她根本不可能是这种人。   不管她有没有对象,她都不可能来者不拒,占那些对她有好感的人的便宜,也不能心安理得地享受那些人的追捧。   宋瓷想的出神,突然,她闻到一股淡淡的清香。   这股香气宋瓷并不陌生,她转过身,少年俊朗的脸庞映入她的眼帘!   是江恂!   江恂正好排在她的后边,可江恂不是每天都自己带饭吗,他怎么来食堂吃饭了?   宋瓷冲他摆了下手,“你怎么来食堂了?”   其实江恂进来食堂的时候,就看到了宋瓷,不过,见宋瓷在发呆,他就没打招呼。   江恂道:“吃腻了野菜团子,换换口味。”   其实,真正的原因并不是这个,沈然常趁他吃午饭的时候去地里找他,江恂实在受不了了,才来大队食堂吃饭的。   但宋瓷和沈然是表姐妹,他直白说出来不合适。   食堂的饭食是按人头分的,江恂也是可以来食堂吃饭的,他之所以每天吃野菜团子,是因为江老太太身子不大好,看病吃药花了不少钱。   为了多赚些钱,江恂把口粮卖给了村里一个饭量比较大的男知青。   那个男知青来响水大队有几年了,他家境不错,就是饭量太大了,每顿都吃不饱。他不在乎多掏些饭钱,刚好江恂需要钱,两个人一拍即合。   若不是为了躲避沈然,江恂也不会来食堂吃饭。   宋瓷并不清楚这些,她道:“换换口味也挺好的。”   队伍排到宋瓷的时候,她打过饭,准备离开,余光却看到江恂的碗里多了一个窝窝头。   宋瓷纳闷地道:“三个?”   听到声音,江恂不太明白,“什么三个?”   宋瓷打趣道:“三个窝窝头啊,我只有两个,不会是打饭的张婶子看你长得好,多给了你一个?”   江恂有段时间没来队里的食堂吃饭,他不太清楚情况,左右看了看,见其他人的碗里也只有两个,江恂道:“你先去吃饭,我把这个多出来的窝窝头还回去。”   宋瓷不在意地道:“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多给你一个,你就拿着呗。”   江恂却没有占便宜的意思,“食堂里的饭食是按人头分的,我多拿一个,就意味着其他人会少一个,数目对不上,张婶子也会挨训。”   等旁边的人打过饭,江恂过去,把多出来的窝窝头还了回去。   打饭的张大婶道:“江恂,没给错,就是给你的,你就拿着吧。”   江恂没同意,“大娘,每个人都只有两个,我不能要。”   见他执意不收下,张婶子只得把实情说了出来,“江恂,这是沈知青让我给你的,她说她吃一个就行,让我把剩下的这个窝窝头给你。你要是有问题,你就去问她吧。”   江恂愣了愣,这怎么还和沈然有关?   他来食堂吃饭,就是为了躲避沈然,结果,又遇到了她。   宋瓷站在一旁,狡黠地笑起来,“哎呦,原来是沈表姐给你的啊,这种待遇我都没享受过呢!”   会不会过段时间,江恂就从她的继兄变成了她的表姐夫?   江恂薄唇微抿,“我和她没有任何关系。”   宋瓷捂嘴笑起来,显然不太相信。   江恂看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朝前边走去。   等食堂里的人走光了,江恂去到沈然身边,把碗里的窝窝头放到她面前,“沈知青,我不知道你到底有什么想法,我只希望这样的事情不要再有下次。”   江恂神色比以往要严肃许多,沈然心里一咯噔,刚才来食堂吃饭,她看到了江恂,便起了这么一个念头。   她没出面,而是找到了打饭的张大婶,她想,江恂发现后,一定会受到触动的。   试想,一个女孩子默默关心着他,愿意把自己的口粮拿一半出来,只是为了让他填饱肚子,江恂怎么会不感动?   然而,结果好像和她预想的截然相反。   沈然急忙解释,“江恂,我…我没有任何意思,我只是在向你赔罪。”   “上一次我那么难过,对着你倾诉了一通,没想到打扰到你了。我饭量小,吃一个窝窝头就行,这才想着分给你一个,向你道歉。”   江恂:……这是什么另类的道歉方式?   江恂淡声道:“你想要道歉也可以,但不要通过这种方式。”   沈然忙道:“那我该怎么向你赔罪?”   嘴上说着赔罪,其实沈然的心里是有些高兴的,拿着赔罪的借口当幌子,一来一回,她不就有和江恂相处的机会了吗?   江恂古怪地看着她,“你真的很想向我赔罪?”   沈然点点头,她感觉这一次和江恂的见面与对话,挺符合书里的剧情的,江恂看起来不再像以前那样冷淡,和她说的话也多了起来。   江恂薄唇轻启,“我家的柴不够用了,要不,你去后山帮我砍些柴回来?”   沈然还没来得及高兴太久,听到这句话,她嘴角的笑意瞬间凝结。   砍柴???   她是女孩子,江恂没有丝毫的怜香惜玉不说,还要让她去砍柴?   沈然支支吾吾地道:“我…我砍不动。”   江恂淡声道:“那你就别来添麻烦了。我不需要你赔罪,也不需要你再来打扰我。”   吃过饭,宋瓷闲着没事,便没急着离开,而是又在食堂外边待了一会儿。   江恂是书里的男主,沈然是书里的女主,这件事只有她一个人知道,因此,对于江恂和沈然的感情进展,宋瓷还是挺感兴趣的。   虽然听不到江恂和沈然的对话,但她看到江恂去找沈然说话了,宋瓷眼睛眨了眨,江恂装的还挺像回事儿,之前不愿意和沈然一块种花生,现在却主动去找她说话。   男人的嘴啊,真是骗人的鬼!   江恂出来的时候,余光看到了柳树下少女纤细的身影。   少女明眸皓齿,肤色如瓷,站在柳树下,越发显得婀娜多姿。   顿了片刻,他走过去,“你鬼鬼祟祟在这干什么?”   宋瓷抬着小下巴,虽然被江恂说中了,可她是不会承认的,“我哪有鬼鬼祟祟,我明明是光明正大的站在这儿。”   江恂懒得戳穿她,“走吧,下地去。”   *   程云落确实受伤了,陆让本以为去医院包扎一下就能回来,没想到,程云落的伤势比较严重。   程云落左手食指被切掉了很大一块肉,伤口难以痊愈,公社的医院水平不太行,他们只好又转去了县里的医院。   这么一折腾,过了七八天,陆让才回来响水大队。   程云落试探地道:“陆让哥哥,你好像心情不太好。”   陆让低着头,没说话。   程云落以为陆让是在嫌弃她,她委屈地道:“陆让哥哥,这次受伤,我也不想的,花了这么多钱,还耽误了你这么长时间,是我不好!”   “可我也只是想给你做顿饭吃,大队食堂里的饭菜没什么油水,我去买了些排骨和蔬菜,想着给你做顿好吃的。是我太没用了,做顿饭也能受伤!”   陆让叹口气,“我没有怪罪你的意思,我知道你只是想给我做顿饭吃。可是,在医院陪了你这么长时间,小瓷肯定又要生气了。”   苦涩的滋味在程云落的心头蔓延开来,她能看出来,陆让虽然待在医院里照顾她,可他魂不守舍,每天都想着宋瓷。   程云落心里酸酸的,“你不是说宋姐姐是你见过的最好的女孩子吗?她为什么要生气?”   陆让拍了下眉头,叹口气,“跟你无关,你不要打听了。”   程云落咬着唇,“宋姐姐是不是误会我和你的关系了?”   见陆让不出声,她知道自己猜对了。   程云落忍着难过,“那我去找宋姐姐说清楚!”   “陆让哥哥,我知道,我来这里下乡给你添了许多麻烦,我也不想因为我,影响你和宋姐姐的感情,我这就去向宋姐姐解释,让她不要再生你的气了。”   陆让想,程云落愿意去解释,说明她是只把他当哥哥的,可宋瓷却一直误会他和程云落,宋瓷为什么不能多体谅他一些呢?   犹豫了一番,陆让最终没有答应,“只是误会罢了,用不着你去解释,你还是待在陆家好好养伤吧,把伤养好才是最重要的。”   把程云落送到陆远山的家里,陆让转头去到江家。   江老太太热情地招呼着,“小陆,快进来。”   陆让道:“老太太,江恂在吗?”   江老太太道:“他就在屋里,你直接去找他吧。”   陆让来找江恂,是有事情需要江恂帮忙。   陆让觉得宋瓷之所以生气,是因为他这段时间对宋瓷不够关心,所以,他打算给宋瓷买些礼物,再去供销社给宋瓷买些点心,好哄哄她。   只是,买点心需要点心票,程云落来了之后,那些点心票用在了程云落身上,陆让想着江恂在军/工/厂代班,他应该会有点心票。   江恂自然是有,江老太太年纪大了,其他零嘴吃着不方便,但吃些酥软的点心是可以的,因此,江恂把其他票据卖给了军/工/厂的同事们,唯独把点心票留了下来。   这个月,他给江老太太买了一斤的绿豆糕和饼干,还剩下一些点心票。   陆让道:“江恂,你先把点心票借给我,等下个月我再还你。”   给陆让拿点心票的时候,江恂心里生出一股诡异的情绪。   几个月之前,宋瓷这个名字从来不会出现在他的世界里,他和宋瓷是互相看不顺眼的继兄妹,可短短的一段时间,宋瓷就这么闯入了他的世界。   陆让朝他借点心票,是为了给宋瓷买点心;下地干农活的时候,宋瓷就在他身边待着;甚至让他觉得莫名其妙的沈然,口里也会出现宋瓷的名字。   此时此刻,他的世界里,被宋瓷占据了很大一部分。   陆让要献殷勤,江恂没有不答应的理由,把点心票递给陆让,江恂道:“不用急着还,等你什么时候有了再还就行。”   陆让高兴地拍了拍他的肩,“江恂,还是你够意思!”   陆让拎着礼物和点心去到知青宿舍,他做好了今天要把宋瓷哄高兴的决心。   陆让特意穿了一件白衬衫,他声音听起来很温柔,“小瓷,我明白,这段时间是我对你的关心不够,身为你的对象,我做的还不够好。可是,我愿意改!你哪里不满意,你尽管说出来,我会一一改正的,我也会听你的话,只要你不和我赌气。”   陆让的语气十分真诚,宋瓷鼻尖突然有些酸。   不是对陆让有好感的话,她又怎么会和陆让处对象?   陆让的长相以及他的性格,宋瓷还是挺满意的,听了陆让的这番话,宋瓷也并不是没有受到触动。   宋瓷有时候会想,如果程云落没有出现该有多好,那么,至少目前为止,她也不用和陆让分手。   只是,没有那么多如果。   宋瓷轻轻摇了摇头,“抱歉,陆让,可我想要和你分手,并不是在赌气。”   “这次应该没有人来打断我的话了,那我就把心里的话都说出来吧,只要程云落还在这里,我就没办法和你处对象。”   陆让露出受伤的表情,“为什么?”   “小瓷,她真的只是我的妹妹!”   是宋瓷主动分手的,她也不想把错误推到陆让和程云落身上,“就当是我太小肚鸡肠吧,即便你们只是兄妹,我也不能毫无芥蒂地相信你们。”   “一想到你和程云落,就会让我不太舒服,我不想让自己每一天都处在这种情绪中,时间长了,肯定会影响我们两个的感情,到时候,我们会吵得更凶。所以,我觉得现在分开是最好的。”   “小瓷,我不知道云落会来找我,她是我的妹妹,难道让我把她当成一个陌生人吗?”陆让慌张地盯着宋瓷,“小瓷,我保证,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我对云落也没有其他的其他心思。往后,没有必要的话,我也不会再和她来往。你不要和我分手,好不好?”   宋瓷暗叹口气,“我们两个年纪不大,处对象本来就是一件很冲动的事情,其实,我们对彼此并不了解。我不能容忍你对程云落的态度,以后,你可能也会对我的一些行为产生不满,抱歉,我还是觉得我们应该分开。”   “还有,这些东西你都拿走吧,我不会收的。”   陆让失魂落魄地回去王家,不管他怎么保证和挽回,宋瓷都要和他分手,可他不想答应。   和陆让分手的消息,宋瓷不打算声张,但也不打算隐瞒。   她把这件事告诉了李嫣、杜春分还有沈然,让她们以后不要拿陆让来打趣她。   听闻这个消息,李嫣、杜春分狠狠吃了一惊,急忙询问分手的理由。   宋瓷也没有多说,“我和他性格不太合适,没有别的理由,你们别多想。”   她希望可以和陆让和平分手,而不是闹得很难堪。   李嫣觉得有点可惜,“其实陆让是个挺不错的对象,前段时间,他天天给你送饭,小瓷,你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   宋瓷浅浅笑了下,没说什么。   陆让失魂落魄了几天,见宋瓷一直避着他不见,这天,他找到沈然、李嫣和杜春分,希望她们能帮他说说好话。   李嫣进来屋子里,“小瓷,刚才…刚才……”   看她支支吾吾的样子,宋瓷道:“刚才怎么了?”   李嫣走过来,“刚才陆让来了,让我们替他说些好话。小瓷,咱们指不定要在村里待多久,万一三五年都回不去城里的话,那就只能在村里结婚生子。找一个好对象不是简单的事情,还有啊,你和陆让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要不,你再好好考虑考虑?”   “至于陆让和程云落,我看着他们也不像是有私情的样子!”   这些顾虑宋瓷很清楚,“你说的这些,我都考虑过了,正是因为我们每天都要见面,所以我觉得在没有撕破脸皮之前分开是最合适的。”   李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这……”   杜春分插了一嘴,“李嫣,别劝小瓷了,陆让是挺不错,可他还有一个妹妹啊,你想想,要是你对象身边天天跟着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你能受得了?”   李嫣摇摇头,“不行!”   她转头看向宋瓷,“春分说的有道理,小瓷,是我想岔了。”   沈然看向宋瓷,她的这个表妹会和陆让分手,她并不意外,因为这些情节本来就是她设置的。   不过,她和宋瓷是表姐妹,有的时候,她也不想宋瓷有太过悲惨的结局。   沈然不赞同地道:“小瓷,我觉得你还是太冲动了。你和陆让分手,现在还有反悔的机会,可你不珍惜的话,后悔也来不及了。”   宋瓷皱了皱眉心,“我为什么要后悔?”   沈然道:“你主动提出分手,这么伤他的心,万一陆让以后飞黄腾达了,你说,他会不会记恨你?”   宋瓷觉得奇怪,沈然为什么用“以后会飞黄腾达”的说辞来劝她不要和陆让分手,正常情况下,不该是这样的劝法!   宋瓷把心底的疑惑压下去,“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如果他真的会记恨我,那我不更应该和他分手吗?”   沈然面上闪过一抹不悦,“我也是好心罢了,你不听劝,那就算了!”   作精女配就是女配,宋瓷不听劝,以后没有好下场的话,那也是宋瓷自己的事,与她无关。   陆让把自己关在屋里喝闷酒,陈非列、何超来看望他。   陈非列打趣道:“你小子就这点儿出息,分个手而已,至于吗?”   陆让眼眶通红,“怎么不至于?我想不明白,她怎么就提出了分手?”   和宋瓷在一起的每一天,陆让的心里,像吃了糖块一样甜蜜,他和宋瓷只处了两个月的对象,他却不止一次幻想过未来与宋瓷有关的日子。   他想和宋瓷结婚,宋瓷是个很好的女孩,他想一辈子拥有她。   陈非列不是来看笑话的,他把陆让身边的酒瓶拿走,“你觉得宋瓷对你还有感情吗?”   陆让犹豫了一下,分手那天,宋瓷表现得很决绝,可是,陆让不相信宋瓷对他没有了感情。   明明在不久之前,他们感情还是很好的。   沉默片刻,陆让道:“有。”   “那不就得了!你还郁闷什么?”陈非列分析道:“宋瓷嘴上说着要分手,可能是故意这么说的,就等着你去挽回她呢!”   陆让不敢相信,“可是,小瓷说她不是在赌气!”   “女孩儿都是口是心非,宋瓷肯定也不例外。”陈非列道:“只要她对你还有感情,你们就还有在一起的希望,她对你生气了,闹着要分手,那你就该厚着脸皮继续缠着她、哄着她,过段时间她的气就会消下去。”   陆让空洞的眼神渐渐有了光彩,“你是说,我该重新追求她一次?”   陈非列反问道:“不然呢?”   这时,何超的声音响了起来,他不在意地道:“宋瓷是北市人,看着比李嫣她们要娇气许多,这样的女孩子,闹分手太正常了,你别要死不活的,说些好听的话哄哄她就行了!”   陆让没说话,眼里的光彩却是越来越亮,是啊,既然宋瓷对他还有感情,他是该把宋瓷重新追回来。   他可以把宋瓷追到手一次,那么,第二次也不是没有可能。   陆让没急着在宋瓷面前露面,他掏高价在村里买了一只老母鸡,然后来到江家,打算借江家的灶房给宋瓷炖一碗鸡汤。   陆让在王家住,不能白用人家的灶台,炖好了,还得给王家人分一分,可分了之后,鸡肉和鸡汤就剩不了多了。所以,陆让拎着老母鸡到了江家。   陆让对江家人还是挺放心的,江老太太成分不好,但她也是见过世面的人,身上的气质和乡下的那些老人明显不一样,每天都把江家的院子打扫的干干净净。   而江恂,也是一个很坦诚认真的人,身上的衣服料子不是最好最新的,可是很干净。   陆让先是试探地道:“江恂,小瓷最近有对你说什么吗?”   江恂不太明白,“说什么?”   陆让尴尬笑了笑,“我和她闹了矛盾,她生我的气,我想知道她有没有对你说一些我的坏话?”   闹矛盾了?   但宋瓷最近表现得很正常,也很平静,江恂没看出来有什么不同。   被分在一起种花生,宋瓷和他的交集才多了起来,两人的关系有所缓和,但也称不上兄妹情深,像这些事情,宋瓷是不会主动对他提起的。   “没有。”江恂淡声道。   看来江恂还不知道他和宋瓷分手了的事情,不知道就算了,陆让也不打算告诉江恂:“小瓷在生我的气,她一时半会儿不想见到我,这不,我买了一只老母鸡,江恂,麻烦你让你外婆熬一锅鸡汤,然后你帮我送去。”   “女孩子喝点鸡汤,对身体好,汤炖好了,你也给你外婆盛一碗,剩下的给小瓷送去就行。”   不管是不是客套话,江恂知道江老太太都是不会答应的,他道:“谢了,不过我外婆最近在喝药,不能吃这些这些东西。帮你送汤自然可以,只是,宋瓷知道这件事吗?”   陆让含糊不清道了一句,“我…我待会儿就告诉她,你只管炖鸡汤就行。”   江恂也没多想,“那好,明天鸡汤炖好了,我再给宋瓷送去。”   老母鸡是江恂收拾的,不过,煮鸡汤他不在行,需要江老太太帮忙。   江老太太一边忙,一边道:“小陆那孩子年纪不大,但看着是个懂得疼人的。”   江恂没出声,往炉子里添了一根柴。   江老太太继续唠叨,“那孩子和你一般大,都有对象了,江恂,你什么时候也领回来一个女孩子让外婆看看?”   江恂温声道:“外婆,不急,早着呢。”   “怎么不急?”江老太太挺开明的,“年纪轻轻不处个对象,难道你准备等到三四十再处对象吗?”   江恂眉间闪过一丝无奈,“外婆,我今年才十七。”   “您急着让我处对象,万一我做了什么不正经的事,还不到结婚的年龄就让您有了个外孙媳妇,您到时候可就要发愁了!”   江老太太笑起来,“偏你歪理多,外婆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   第二天,江恂把鸡汤装在饭盒里,下地的时候给宋瓷带了过去。   饭盒刚打开,浓浓的香味就飘了出来,宋瓷闻了闻,“好香啊!”   江恂把鸡汤递到她面前,“熬了好久,给。”   宋瓷吃了一惊,“给我的?”   江恂动作一顿,“你不知道吗?这是陆让托我给你炖的鸡汤。”   宋瓷一脸迷茫,“我不知道啊,他没有告诉我。”   江恂眉心微皱,陆让昨天可不是这么说的。   他三言两语,很快,便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宋瓷。   鸡汤十分美味,但此时此刻,宋瓷没什么胃口了。   陆让瞒着她,是以为她不会发现吗?还是打着先斩后奏的心思,觉得江恂把鸡汤端到她面前,她就不会也不能拒绝了?   宋瓷不好意思地道:“江恂,其实我和陆让已经分手了,我也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不过,他再去找你的话,你直接拒绝就是。”   分手了?   江恂眸里浮出一抹惊讶,他能感觉到宋瓷和陆让的感情出现了一些问题,但没想到他们两个人竟然分手了。   江恂询问道:“那这些鸡汤你要怎么处理?”   听到这话,宋瓷噗嗤笑了一下,“别人听到我分手的消息,要么安慰我,要么是打听分手的理由,你倒好,还惦记着鸡汤呢!”   江恂有一瞬间的愕然,很快,他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地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没什么好打听的,你别误会。”   “没什么好打听的?”宋瓷狡黠地道:“瞧瞧,咱们是继兄妹,关系还比不上别人呢。”   江恂欲要否认,不过,他转念一想,他是宋瓷的继兄,这种态度好像是太冷淡了些。   目光落在宋瓷的脸上,默了一会儿,江恂的声音响起,“难道,你是想要让我安慰你?” 第20章 作精继妹的第二十天   她想让江恂安慰她?   宋瓷眸子瞪圆了些, “哪有!”   她根本不是这个意思好不好!   江恂眸里浮出浅笑,逗着她,“不用太急着否认, 虽然我不怎么会安慰人, 但你需要的话,我可以试一试。”   宋瓷一双好看的的眸子更圆了些,她以前怎么没发现江恂的脸皮这么厚啊,她抬起小下巴, “也不知道是谁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就绷着一张脸一句话也不说, 现在说要安慰我, 害臊不害臊啊?”   八百年前的事情了下,宋瓷竟然还记得?   闻言, 江恂一双好看的桃花眼微微上挑, 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害臊的应该另有其人吧, 明明是某人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正眼都不看我一眼的,不仅这样, 还狠狠瞪了我好几次。”   宋瓷脸红了红,江恂口中的“某人”, 指的不就是她吗?   宋瓷鼓了鼓脸颊, “多少年前的事情了, 你还记得啊,也太小心眼了吧!”   江恂戏谑地道:“你不也记得吗?”   宋瓷:……好像骂到她自己身上了!   六年前,江依乔把江恂接到北市待了一段时间, 那是江恂第一次去到北市, 也是宋瓷第一次见到江恂。   江依乔是个很好的女人, 她很温柔又善良, 也并没有像其他继母那样苛待她,但年幼的宋瓷并不能坦然接受江依乔的存在。   家里多了江依乔一个女人不说,没想到,江依乔竟然还把自己的儿子接到了北市。   那时候,宋瓷只有十岁,她以为江恂和他妈妈一样,是要来抢走她爸爸的。   所以,从见到江恂那一刻开始,她就很讨厌这个继兄。   江依乔领着江恂向她打招呼,她没有搭理江恂。为了增进他们继兄妹的感情,吃饭的时候,江依乔让江恂给她夹菜,可偏偏江恂给她夹了好几块油腻腻的肥肉,宋瓷不喜欢吃油腻的东西,这样一来,她更讨厌江恂了。   趁大人不注意的时候,她偷偷瞪了江恂一眼。   现在想想,小时候她还挺幼稚的。不过,江恂对她也很不客气呢,后来几天,她抱着洋娃娃去找江恂玩耍,江恂根本就不搭理她。   宋瓷眼睛眨了眨,故意道:“那还是不一样的,你是男生,说明你的心眼更小!”   江恂唇角扬起浅笑,小白孔雀又在倒打一耙了。   看宋瓷还有力气和他生气,想来宋瓷也不需要人安慰,江恂道:“那这些鸡汤你是要留下,还是要给陆让送去?”   宋瓷看了看饭盒里的鸡汤,“熬了好久吧?”   江恂道:“嗯,外婆的手艺不错,煮这些鸡汤,外婆费了不少心思。”   陆让说这些鸡汤是给自己对象准备的,江老太太担心不合宋瓷的口味,多大的火候、该放多少佐料,江老太太没有一丝马虎。   听江恂这么一说,宋瓷不好意思地道:“太可惜了,江恂,浪费了你外婆的心意,对不起啊!”   江恂不在意地道:“又不是你的错,道什么歉。”   宋瓷拎着鸡汤去了王家,王宝芙看到她,热情地招呼着,“小瓷,快进来!”   宋瓷笑着道:“宝芙,麻烦你把陆让叫出来。”   听说宋瓷来找他,陆让不敢有一刻的耽搁,他匆匆忙忙跑出来。   这是分手后他第一次见到宋瓷,陆让紧紧盯着面前的女孩,连眼睛眨都不舍得眨一下,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弥补这几天的思念和难过。   陆让把心底的苦涩压下去,“小瓷!”   宋瓷直接道:“这是你让江老太太炖的鸡汤?”   “是。”陆让点点头,“小瓷,是我对你还不够好,所以你要分手,我没有丝毫意见,我知道我让你失望了,现在我在试着去弥补、去改正。小瓷,你不要拒绝,好不好?”   宋瓷道:“我以为我说的很清楚了,陆让,鸡汤我是不会收下的,往后你再送其他东西,我也不会收下,你别白费心思了。”   陆让嘴唇动了动,“小瓷,我……”   和前男友藕断丝连,不是宋瓷的风格,她懒得听陆让继续说下去,也懒得给陆让希望,没等陆让说完话,她转身就离开了。   呆呆望着宋瓷的背影,陆让面上满是难过。   看到陆让憔悴的样子,程云落一颗心被撕裂地生疼,这天,趁着宋瓷去大队食堂吃饭的时候,程云落叫住了她。   程云落朝她走过来,“宋姐姐,我可以和你说几句话吗?”   宋瓷看她一眼,“当然可以。”   程云落来响水大队下乡,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为了离陆让更近一点,但她从来没有插足宋瓷和陆让感情的想法,她只想默默守护着陆让。   程云落委屈地道:“宋姐姐,我和陆让哥哥从小就认识,我们的关系很好,他也很照顾我,对我、对他来说,这是很正常的事情。所以,宋姐姐你可能误会陆让哥哥了,也可能误会我了!”   程云落到出现,宋瓷并不意外,只是,她没想到程云落会直接在这里和她谈话。   宋瓷神色淡淡,“我误会什么了?”   程云落道:“误会…误会我和陆让哥哥关系不正当。”   宋瓷问道:“是陆让让你来的?”   “不是,是我自己想来的,我不想看到陆让哥哥为了你那么难过。”程云落哽咽了一下,“宋姐姐,我受伤的时候陆让哥哥照顾我,只是因为我是他的妹妹,没有其他原因。”   “陆让哥哥心里装着的人是你,他对我说,你是天底下最好最好的女孩,你识大体又心胸宽广,宋姐姐,你一定可以体谅陆让哥哥的,你也一定不会再误会我们的关系的,对不对?”   爱看热闹是人的天性,没一会儿功夫,食堂这里聚了不少人。   村里的一些大婶插话道:“宋知青,你和陆知青吵架了?”   另一个道:“宋知青,我看程知青说的不错,人家就是兄妹关系,你可不能乱生气!”   ……   宋瓷细眉微扬,她好像明白程云落为什么会选择在这里谈话,有村里的这么多的人给她撑腰,不管她说什么,都落了下风。   “程云落,误会的人应该是你。”宋瓷笑了笑,“我和陆让是因为性格不合而分开的,并不是你说的这些理由。”   程云落一愣,她没想到宋瓷会这样说,“是…是吗?”   宋瓷道:“当然是。我很好奇你是从哪里听到这些话的,是陆让告诉你的?”   程云落赶忙摇头,“陆让哥哥没有这么说。”   宋瓷眼睫微抬,随着她的动作,她好看的眼尾跟着上挑了些,“不是他,那…就是你心虚了,才来向我解释的?”   程云落慌乱了一瞬,“宋姐姐,你别…别开玩笑。”   宋瓷质问道:“不是心虚,那是什么?”   程云落嘴巴张了张,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宋瓷的语气透着几分笃定,难道宋瓷猜出来了她对陆让哥哥的感情了吗?   见她这样,人群里的几个婶子纳闷地道:“程知青,你咋不说话啊,难道真像宋知青说的那样?”   程云落低下头,心里的慌乱又多了几分,宋瓷全然否认了和陆让分手的原因,这实在是出乎她的意料,这样一来,她上赶着跳出来解释,反倒显得格外滑稽可笑。   程云落咬着唇,“宋姐姐,是我…是我误会了。我只是…只是在关心你和陆让哥哥的感情。”   程云落的话是真是假,宋瓷懒得深究,她道:“你只是他的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我和他的感情,好像还轮不到你关心。”   程云落身子一僵,咬唇的力度更大了些,是啊,陆让哥哥喜欢的人是宋瓷,并不是她,她根本就没有关心的资格。   许是白天遇到了程云落,晚上宋瓷的梦里,也出现了程云落和陆让这对“兄妹”。   “宋瓷是陆让谈的第一个对象,她空有一张好看的脸,脾气跋扈又爱作妖,也就是陆让深深爱着她,愿意忍受宋瓷的一切缺点。”   “可宋瓷实在太爱作妖了,陆让只是照顾了受伤的程云落几天,宋瓷就闹着要分手;陆让多和程云落说几句话,宋瓷立马就能翻脸。”   “为了哄宋瓷开心,陆让不得已疏远了程云落,然而,宋瓷还是不满意,她常去找程云落的麻烦,更是使坏把程云落骗到后山上让她受了伤。”   “爱情就像一杯水,早晚会有耗尽的时候,在宋瓷一次又一次的作妖中,陆让心神俱疲,对宋瓷越来越失望。”   宋瓷又梦到了《七十年代掌中娇》里的一些片段,身为作精继妹,书里的她作天作地,丝毫不体谅陆让,最终,陆让对她从喜欢变成了讨厌。   梦到这几个片段,宋瓷只有一个想法,这本书的作者一定和她有仇。   同样的一件事,用不同的语言描述,就有了截然相反的意思。她是和陆让分手了,但她并不是在故意作妖啊!   自己的对象不懂得避嫌,和身边的妹妹纠缠不清,宋瓷相信没有一个女孩子能够容忍,怎么在书里,她就成了一个不懂的体贴的作精呢?   不过,想到这儿,宋瓷突然生出一个念头,先不管书里是怎么描绘她的,这些与她有关的事情却是实实在在发生的,并不是胡编乱造。   比如江恂是她的继兄,她和江恂不对付,再比如她和陆让分手了。   宋瓷眉心微蹙,按理说,书里的剧情应该是作者虚构的,可这本书不是这样的,很多情节是真实发生的。   仿佛这个作者是她身边的人,和她认识,清楚她的一切信息,然后设置了这些情节。   如坠冰窟般,宋瓷的身子一下子冰冷许多,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那也太可怕了吧!   自从有了这个想法,宋瓷连续几天晚上没有休息好,第二天下地种花生的时候也是无精打采的。   女孩眼底的青黑,映入江恂的眼帘,他薄唇微抿,叽叽喳喳的金丝雀一句话都不说了,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宋瓷这么没有精神的样子。   江恂忍不住道:“你…要不回去休息休息?”   宋瓷“啊”了一声,迷茫地抬起头,“为什么?”   江恂指了下,“你看起来好像很困。”   宋瓷摸了摸脸颊,然后从口袋里拿出小镜子,她皮肤比较白,身上有个红印子都会很明显,所以,连续几天没有休息好,她眼底的黑眼圈挺明显的。   还好,黑眼圈也没有影响她的美貌,宋瓷美滋滋把镜子放下,“我不困。”   “是吗?”江恂不太相信,顿了顿,他道:“我听说心情抑郁也会影响睡眠。”   感情方面江恂没有经验,但宋瓷是他的继妹,见她这么难过,他不能当不知道。   宋瓷无语地看着他,“我长得这么好看,你哪里看出来我心情抑郁了?”   说过后,宋瓷才反应过来,“你是觉得我和陆让分手了,我很难过才有黑眼圈的?”   江恂淡声道:“不是吗?”   宋瓷鼓了鼓脸颊,她突然身子往前倾,直直盯着江恂的脸,她真想把江恂的脑袋撬开,看一看里面装的是什么。   她怎么可能会因为和陆让分手而抑郁啊?   随着宋瓷的动作,江恂和她的距离一下子被拉近,女孩白皙姣好的脸庞出现在他的面前,江恂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宋瓷离他很近很近,甚至,他可以闻到宋瓷身上的香气,他还看到,女孩好看的眼睛里,倒映着他的身影。   这样近的距离,江恂眼睫微微翘动,很快,他眼眸半垂,好像只有这样,才能避开宋瓷的视线。   宋瓷出了声,“江恂,在你心里我是个很痴情的人吗?”   江恂下意识道:“不是吗?”   “想什么呢你!”宋瓷笑了一下,身子往后靠了靠,重新坐了下来,“我是在郁闷别的事,不过,我不能告诉你。”   宋瓷离他远了些,江恂心里的那股不自在渐渐散去,他想,他和宋瓷不怎么熟悉,他应该是不适应和宋瓷有太亲近的接触,刚才心跳才会快了些。   宋瓷不想说,江恂便没有追问下去。   一时间两人谁也没有出声,宋瓷又把目光移到江恂身上,难道《七十年代掌中娇》这本书的作者是江恂?   江恂讨厌她,故意写出这样的情节败坏她的声誉,好像也不是没有道理。   可以确定的是,这本书的作者对她十分反感,而宋瓷身边同样讨厌她的人,掰着指头数一数也没几个,江恂就是其中一个。   注意到宋瓷的视线,江恂道:“我脸上有东西?”   宋瓷回过神,“没有没有。”   江恂觉得奇怪,“那你看什么?”   肯定不能实话实说,宋瓷随口道:“看你长得帅啊!”   江恂:……   耳垂泛起一阵热意,江恂忍不住轻咳了几声,宋瓷知道她在说什么吗?   傍晚回到江家,江恂洗把脸,换了身衣裳,见缸里的水没剩多少,他去到水井边,准备打水。   村里人平日吃喝用的水,都是从井里打上来的,响水大队有三口水井,在十几年以前,这些水井都是他们江家的,后来,其他两口水井供村里人使用,而江家院子里的这口水井,因着位置原因,被大队长陆远山做主留给了江家人。   院子里有口井,不用跑远路去打水,便是江恂过几天去军/工/厂代班,也不用担心江老太太吃水不方便。   打水的时候,听到门口有动静,江恂道:“外婆,你回来了。”   没听到声音,江恂朝门口看去。   看到来人,他眉心微皱,门口的人并不是江老太太,而是沈然。 第21章 作精继妹的第二十一天   沈然到了江家门口, 打量着这座古朴厚重的院落,眼里闪过一道光,穿书之前, 她就知道江恂的外婆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地主婆, 江家的院子又大又漂亮。   现在江家成分不好,被人看不起,可再过几年,沈然知道, 这样的一座院落可是很值钱的。   今天来到江家, 看到江家的这座院子, 更让沈然坚定了要和江恂在一起的想法,江恂有才, 江家祖上更是有名的富商, 虽然现在江家落魄了,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保不准江老太太私藏了一些贵重的东西呢?   她和江恂在一起了,到时候江老太太肯定会把这些贵重的东西交给她的。   沈然越想越激动, 扣响了江家的大门。   沈然按捺着内心的激动,声音也放轻了几分, “江老太太在吗?”   沈然怎么又来了?   江恂淡声道:“不在。”   沈然又问道:“那她什么时候回来?”   见沈然没有离开的意思, 江恂打过水, 走了过去,眸含探究,“你找我外婆有事吗?”   沈然不想表现得太明显, 她也不想让江恂猜出她的来意, 她佯装出惊讶的样子, “江老太太是你外婆?”   江恂看她一眼, “是。”   “我不知道,江恂,你别误会,我不是故意来这里的。”沈然眼光闪烁了一下,随即急忙解释,“大队长说我做的饭味道不错,人也还算能干,把我安排到了大队食堂里,让我帮忙给大家做饭。明天我就要去食堂帮忙了,但我害怕自己做的饭不好吃,也没什么新意,有人告诉我,说江老太太有这方面的书籍,我就想借来看一看。”   沈然被安排到了大队食堂?   江恂有些惊讶,去食堂做饭算得上是“肥差”,竟然落到了沈然的头上?   不过,这与他无关,至于沈然来这里的原因是这么,江恂也不在意,他道:“不好意思,我们家没有这些书了,前几年有人来抄/家,我外婆把所有的书籍都拿出来了。至于那些书现在在哪里,我也不清楚。”   沈然“哦”了一声,找书只是借口,经过前几次的失败,沈然不敢再像以前那样冲动,否则只会引来江恂的怀疑。   她笑了笑,“江恂,既然你外婆不在家,那我不打扰你了,再见。”   望着沈然离开的背影,江恂眉心微皱,沈然这一次看起来正常了许多,不再像以前那样莫名其妙,可她突然变得这么“正常”,反而更可疑。   又到了饭点,宋瓷正要去食堂,见江恂还在翻地,她没急着走,“你不去吃饭吗?”   江恂停下动作,直起身,“待会儿去。”   宋瓷注意到江恂每天都要赶在她后边去食堂,从来不提前走,也不和她一起去,宋瓷觉得奇怪,“为什么?”   江恂道:“什么为什么?”   宋瓷道:“你为什么不和我一起去食堂啊?是不想和我一块儿去吗?”   原来宋瓷注意到了这一点,江恂回答道:“不是。”   “其他人不知道你和我的关系,我们走的太近,不合适。况且,晚一会儿吃饭,我还可以多干些农活。”   宋瓷微微一愣,她以为江恂是讨厌她才会不愿意和她一起去食堂,没想到是这个原因。   “有什么合适不合适的,去太晚的话,好吃的都没有了!”宋瓷弯了弯眸子,“走了走了,我们一起去食堂呀!”   女孩笑起来的样子,很难让人拒绝。   江恂勾了勾唇,跟在宋瓷后边,朝大队食堂的方向走去。   这次依旧是宋瓷排在前边,江恂排在后边,宋瓷探头看了一下,“沈表姐怎么在食堂帮工?”   在食堂做饭,不费力又有油水,公分也高,村里的那些女人还有一些女知青,争着抢着来食堂帮工。   能进来食堂做饭的,要么是和大队长沾亲带故,要么是给了大队长好处,宋瓷想,沈然不愧是有光环的女主角,下乡没多长时间,就有了这样好的差事。   说着话,她转过头看了江恂一眼,见江恂没有丝毫的意外,她眨了眨眼睛,“你早就知道了?”   江恂“嗯”了一声。   哎呦,她是沈然的表妹,她不知道,江恂却知道了,看来江恂和沈然感情发展的很不错!   今天的饭菜和之前一样,打过饭后,有人叫着宋瓷的名字,“小瓷,我们在这儿,给你占好位置了。”   说话的是李嫣,李嫣、杜春分不和宋瓷在一个地方种花生,但吃饭的时候,她们是在一起吃的。哪个人提前去了食堂,就会帮其他的人占位置。   宋瓷走过去,在位置上坐下。   乡下人吃饭没有这么多讲究,很多人直接捧着饭碗蹲在地上吃,所以食堂里放置的座位不多,碰上人多的时候,是没有空位的。   江恂也打过了饭,他左右看了看,正是饭点的时候,食堂里没有多少空位。   宋瓷喝了一口汤,余光看到江恂,想了想,她道:“江恂,这里有一个空座位,你不嫌弃的话,可以来这里。”   江恂犹豫了一下,是有空位不假,但加上宋瓷有三个女知青在。   他走过去,“会不会打扰你们?”   李嫣和江恂不太熟,但她知道宋瓷和江恂分在一起种花生,她摇摇头,“不会啊!”   杜春分也道:“吃个饭而已,说什么打扰不打扰的,江恂,你也太见外了。”   江恂坐下来,他特意挑了最外边的位置,不至于和几位女知青离得太近。   宋瓷、李嫣她们边吃饭边说闲话,突然看到沈然朝这个方向走了过来。   沈然手里端着一碗绿豆汤,去到江恂旁边,“江恂,可以请你帮个忙吗?”   江恂:……   他面上没什么表情,“我应该帮不上什么忙。”   江恂的意思很直白,但沈然像听不懂话似的,“不是什么难办的事情。为了犒劳大家,食堂打算明天煮些绿豆汤,我是新来的,张婶子就把这个任务交给了我,我是第一次给这么多人煮绿豆汤,我不清楚你…还有其他人的口味,我怕做的不合大家的胃口,所以我提前做了些,想让你尝尝味道,给我提个建议。”   听到这话,一旁的李嫣、杜春分顾不得吃饭,冲宋瓷挤了挤眼睛。   大家又不是傻子,说是让帮忙尝味道,可沈然怎么只找江恂帮忙,不找其他人帮忙?   江恂无奈,“抱歉,我不喜欢喝绿豆汤,你找其他人吧。”   沈然嘴角的笑意淡了点,江恂还真是不给她面子。   她委屈地道:“我下乡时间不长,认识的人不多,除了小瓷、李嫣她们,也就和你比较熟,江恂,只是尝一下味道而已,你也不帮忙吗?”   江恂头都要大了,他什么时候和沈然比较熟了?   旁边的李嫣看热闹道:“沈然,我也可以帮忙,小瓷也可以,对了,春分也可以。”   凑什么热闹啊!沈然面上闪过一抹不悦,“你们吃东西又没什么讲究,吃什么都觉得好吃,没有找你们帮忙的必要。”   李嫣撇撇嘴,在一起住,难免会有隔阂和不满,她最讨厌沈然这副看不起别人的样子,“我们是不讲究,但小瓷她懂得的多啊,好吃还是不好吃,她肯定能尝出来。再说了,小瓷好像也挺喜欢喝绿豆汤的,你找她帮忙不是更好吗?”   宋瓷正在看热闹,没想到自己被卷入了这场风波中,她只好道:“我也尝不出来什么。”   被宋瓷她们这么一打断,沈然只能把准备好的说辞咽进了肚子里,她深吸一口气,用左脸对着江恂,浅浅一笑,“江恂,小瓷都这样说了,你还是……”   瓷碗里的绿豆汤汤汁清甜,沁人肺腑。不过,望着这碗满得快要溢出来的绿豆汤,江恂无语了一瞬,他收回昨天的话,沈然还是一如既往的奇怪!   这只是一件小事,他继续拒绝的话,显得太不近人情,传出去他也不占理;可他答应的话,又会让沈然误会。   犹豫了一下,没等沈然把话说完,江恂突然把瓷碗推到宋瓷的面前,“你喝吧!”   宋瓷:???   宋瓷奇怪地道:“给我干什么?”   江恂笑了笑,“你不是喜欢喝吗?顺便帮你表姐尝尝味道。”   宋瓷提醒道:“这是沈表姐特意给你的。”   她把这碗绿豆汤喝了的话,沈然估计要记恨上她了。   江恂温声道:“没什么特意不特意的,我不喜欢喝,实在帮不上忙,可也不能浪费,你就帮帮你表姐吧。”   说着话,他又把汤往宋瓷的方向推了下。   宋瓷明白了,江恂这是拿她当工具人来拒绝沈然呢!   江恂不喝就算了,还把这碗绿豆汤给了宋瓷,沈然脸上的笑意实在维持不下去了,她只得道:“小瓷,那你就把这碗绿豆汤喝了吧。”   说过这话,沈然就离开了。   宋瓷轻轻瞪了江恂一眼,“不带这样的!这是你和表姐的事,不要把我推出来啊!”   江恂一副无辜而迷茫的口吻,“我和她有什么事?”   还装?   宋瓷轻哼了一声,“你自己清楚。”   她拉着调子,“小白菜,地里黄,没人疼,没人爱!把你继妹推出来挡枪,你好意思吗?”   小白孔雀变成了小白菜?   江恂被她逗笑了,“快喝汤,不然一会儿凉了   喝汤就喝汤,送上门的绿豆汤,不要白不要。   宋瓷确实喜欢喝绿豆汤,在北市的时候,宋瓷的妈妈经常煮绿豆汤给她喝,里面再放一点莲藕和白糖,莲藕糯糯的,汤汁甜甜的,可好喝了。   忙了近半个月,终于把花生种下了,期间还有其他事情要忙,比如去菜地里种各类蔬菜、翻地、浇水等,倒也不止这一项农活。   宋瓷高兴地道:“大队长说明天可以休息一天,终于解放啦!”   江恂没什么感觉,他在村里长大,从小就要干农活,但看到宋瓷这么开心,他也觉得有些好笑,“就这么高兴?”   “当然!”宋瓷用力点点头,“你不知道,干农活的每一天,我都觉得我变土了,浑身脏兮兮的,你能明白那种感觉吗?”   江恂突然想到一个比喻,“像是白孔雀在地里滚了一遍?”   宋瓷微怔,随即眼睛亮了起来,臭美地道:“白孔雀?你这个比喻挺好的。”   “别人是白孔雀,你顶多是个…”,江恂故意顿了顿,“麻雀。”   宋瓷鼓鼓嘴,瞪了他一眼,“我不想和你说话了!”   江恂笑了下,说起正事,“刚好农活也干完了,我也得去军工厂上班了。”   宋瓷:“你要去县里上班啊?”   “是。”江恂道:“军工厂又来了一批零件需要加工,我过两天就走。”   安静片刻,江恂接着道:“我走了,你和其他人分在一组干农活的话,你……”   江恂停顿下来,没把话说完。   宋瓷接过话,“你是想让我勤快一点,是吗?”   江恂微微摇头,“村里人心眼没那么多,但也有些脾气不好的人,如果你和那些人分在一起,他们可能会对你不太满意。接下来几个月,地里的农活不会少,陆大队长的妻子是个好相处的人,你买些东西给她送去,让她给你安排些简单的农活。”   宋瓷怔了怔,她以为江恂嫌弃她太娇气、太不中用,没想到江恂要去上班了还在为她着想。   “知道了。”宋瓷点点头,“你就放心吧,你是我继兄,我肯定不会给你丢脸的。”   不得不承认,江恂这段时间帮了她许多,和别人分在一起种花生的话,宋瓷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轻松。   不能白白接受别人的帮忙,宋瓷决定去县城一趟,买些东西送给江恂。   每天上午九点,会有一辆去往县城的客车经过村头,农闲的时候,村头会聚集不少人,等着坐车。   程云落手上的伤还没有彻底痊愈,需要去县城换药,她不愿自己一个人去,便软磨硬泡拉着陆让一块儿去。   上了车,程云落指了指,“陆让哥哥,那里有两个位置,我们坐那里吧。”   陆让还沉浸在分手的悲痛之中,不怎么有精神,他跟在程云落后边,朝最里边走去,突然,女孩白皙姣好的脸庞映入他的眼帘。   陆让喉结动了动,苦涩的滋味在他的喉咙里蔓延开,一段时间不见,宋瓷还是这样漂亮。   陆让一颗心像是被人用力揪着,和宋瓷分开的每一天,都让他痛不欲生。   到了座位边,程云落转过身,却见陆让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她喊了一声,“陆让哥哥,你愣着干嘛呢?”   陆让并没搭理她,而是深深注视着宋瓷,“小瓷……” 第22章 作精继妹的第二十二天   看到陆让的那一刻, 宋瓷吃了一惊,上一次见到陆让,是在几天之前, 短短几天时间, 陆让像是变了一个人。   他头发长了许多,遮盖着眼睛,他看起来很憔悴,嘴边的胡须也没有收拾干净, 浑身上下透着颓废的气息。   用一句话来总结, 陆让变得粗糙了许多。   当初宋瓷答应和陆让处对象, 其中一个原因便是陆让的长相不算差,他个子高, 经常穿一件白衬衫, 说话时嘴边挂着笑,看起来很有少年气息, 没想到,他颓废起来是这个样子, 有点丑。   看到陆让这个样子,宋瓷心里生出几分歉疚, 和陆让分手她并不是无动于衷, 她也有过难受的时候, 但身边有李嫣等人陪着,她很快就恢复了情绪,陆让却颓废了这么久。   一个朝气蓬勃的少年变成了这副模样, 是会让人愧疚的。   陆让注视着宋瓷, 他想说的话有很多, 可又不能说出来, 最后,他道:“小瓷,这几天你过得好吗?”   宋瓷把“挺好的”三个字咽进肚子里,陆让都这个样子了,她不敢实话实说话打击他了,“还可以。”   陆让抿了抿唇,还可以吗?   可他怎么觉得宋瓷清瘦了许多,下巴也变尖了些!   陆让犹豫一下,“小瓷,我…我能在这里坐下吗?”   “不好意思,待会儿李嫣要过来。”宋瓷并没有答应。   陆让喉咙里的酸涩更浓了些,上一次他和宋瓷坐车去县城,那时候他和宋瓷在处对象,他们两个的座位是挨着的,一路上两人有说有笑,陆让觉得车厢里的空气都是甜的。可这一次,宋瓷十分抗拒他的接近。   车厢的空间就这么大,有一点动静大家都能听到,宋瓷注意到有人频频朝她的方向看过来,见陆让没有离开的意思,她只好道:“有人要上车,你还要继续站在这里吗?”   见有人来了,陆让盯着宋瓷看了一会儿,不得已朝后边走去。   程云落一直注意着这边的动静,陆让心里不好受,她又何尝好受?   她和陆让一起长大,在她心里,陆让是她一个人的,她暗恋了陆让好久好久,打算向陆让表明情意的时候,陆让却下乡了。   然后,一切都和以前不一样了,她的陆让哥哥,有了喜欢的女孩,那个女孩却不是她!   程云落突然觉得自己就是个笑话,她眼巴巴地守在陆让身边,想要和他坐在一起,可陆让满心满眼都是宋瓷。   苦涩的情绪似潮水般汹涌澎湃,让她整个人快要喘不过来气,程云落放轻了声音,“陆让哥哥,她心里已经没有你了,你就不能把她放下吗?”   陆让眼神空洞,没有看她一眼,“你不懂。”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让程云落彻底崩溃,陆让能说出这种话,说明在陆让的心里,宋瓷和她是不一样的,仿佛有一条线横亘在她和陆让之间,宋瓷在线里边,而她在线外边。   其实,离开北市来响水大队找陆让的时候,程云落是犹豫过的,当时,她找到陆让的母亲,和陆让的母亲谈过话,她才彻底坚定了决心。   或许,她不该继续待下去了,程云落想,她是不是应该离开陆让?她不想再承受暗恋的痛苦了。   *   宋瓷这次来县城,主要是买些送给江恂的谢礼,不过,在去供销社之前,她先去了邮局。   宋父又给她寄东西了,包裹里有吃的,有钱和各种票据,还有一封信。   宋瓷把信打开,信里,宋父询问她有没有和江恂相认,又问了她和江恂相处的情况。   宋瓷露出笑,想起上个月收到宋父来信的场景。   那个时候,对于江恂这个继兄,她是抱有敌意的,她讨厌江恂,根本不想和他当继兄妹。   转眼间一个月过去了,两人的关系好转了些,最起码不再是仇人了,宋父在信里提到江恂,她也不会再生出一肚子怒火了。   宋瓷朝邮局的工作人员要了一张纸和笔,直接在邮局里给她父亲写了封回信。   写过信,她和李嫣、杜春分一起去到供销社,宋瓷买了两斤红糖和两斤点心,见供销社里的茶叶还算凑合,她又买了两斤新茶。   李嫣和杜春分想要做身春衣,她们的布票不太够,宋瓷借给了她们一些。   从县城回去响水大队,依旧是坐客车,回来的时候,陆让倒是没有再来找宋瓷说话,程云落看着也很沉默,但这都与宋瓷无关。   回到村里,时间还早,宋瓷拎着东西去到了江家。   江家大门紧闭,宋瓷欣赏了门口的石狮子几眼,石狮子本来是一对,现在只剩下一个,但透过残存的那只石狮子,也可以窥见江家当年的富贵和繁华 。   不知道江恂在家不在家,说起来,来响水大队有段时间了,这是宋瓷第一次来到江家,犹豫一下,她扣响了院门。   不多时,轻浅的脚步声在门口响起,江家大门从里边打开,一个穿着一身黑衣的老太太出现在宋瓷的面前,“姑娘,你找谁?”   不是江恂!   宋瓷愣了愣,“您是江老太太?”   江老太太点点头,“我是。”   宋瓷一直都知道江恂有一个外婆,但这是她第一次见到江老太太。   宋瓷眸里闪过诧异,江老太太身上的衣服有些老气,额间也有了皱纹,但这丝毫无损她的气韵。   老太太头发梳得光滑整齐,眉眼温和,宋瓷想,江老太太年轻的时候肯定是个出了名的美人。   江老太太道:“姑娘,你有事吗?”   宋瓷赶忙道:“外婆,我是来找江恂的。”   外婆?   江老太太眼里流出疑惑,宋瓷和她非亲非故,怎么称呼她为外婆?   江老太太身体不好,她不常在村子里走动,因此她并不认识宋瓷。   她打量着宋瓷,这个姑娘看起来和江恂的年纪差不多大,说是来找江恂的,还喊了她一声外婆,江老太太心里一咯噔,难不成江恂背着她偷偷处对象了?   江老太太把疑惑压在心底,道:“姑娘,江恂去县城里上班了,他不在家。”   宋瓷一愣,“外婆,他不是说过两天才去吗,怎么提前走了?”   这声外婆喊得还挺溜,江老太太越发觉得自己没有猜错,“本来说是过两天去的,后来有通知,厂里的任务重,江恂便提前去了。姑娘,你找江恂有事的话,可以先和我说说,或者是等他回来了,让他再去找你。”   她和江恂是继兄妹,江老太太也算是她的外婆,但宋瓷之前没有把这件事告诉江老太太,加上江恂也不在家,宋瓷觉得现在说出来不是很合适。   她浅浅一笑,“外婆,没什么重要的事,我和江恂一块儿下地种花生,他帮了我很多,这不,我买了些东西给他送来,答谢他对我的关照。”   宋瓷手里拎着好几个袋子,江老太太道:“姑娘,你也太客气了。听你话里的意思,你是来村里的知青吧?”   宋瓷点点头,“是。”   “知青下乡也不容易,到了村里,咱们就是一家人,江恂帮你的忙,那是应该的,你拎着东西来,可就太见外了。”江老太太道。   宋瓷不好意思笑了笑,“我也没出什么力气,基本上都是江恂替我分担的,外婆,您一定要收下。”   江老太太本就不是喜欢占便宜的人,加上面前的女孩疑似是她外孙的“对象”,江老太太就更不能答应了,“姑娘,既然你喊我一声外婆,那你就不能和我太见外,你把这些东西都拿回去吧。”   江老太太执意不收下,宋瓷没办法,只好又拎着几袋子东西回去了知情宿舍。   等宋瓷离开,江老太太才回去屋里,把院门阖上的时候,江老太太想,前不久江恂还对她说不急着找对象,结果,没过几天就有女孩子来家里找他了。   等下周江恂从县里回来了,她一定得问个清楚。   回到知青宿舍,李嫣准备打水洗衣服,看到宋瓷手里的东西,她随口问道:“怎么又提回来了?”   把点心和茶叶放到桌子上,宋瓷道:“没送出去。”   李嫣又问道:“江恂不收?”   宋瓷还没回答,听到这话,正在换衣裳的沈然动作一顿。   她转身看向宋瓷,盯着桌子上的袋子看了几眼,“小瓷,你是要把这些东西送给江恂?”   宋瓷道:“是啊。”   沈然抿了抿唇,按照她的设定,江恂和宋瓷从一开始就不对付,别说给江恂送谢礼,就是江恂两次三番帮了她,宋瓷也不会对江恂有一句道谢的话的。   沈然试探道:“小瓷,你和江恂关系很好吗?”   “称不上好,也称不上坏,他帮了我,我总不能没有表示。”明白沈然对江恂有意,宋瓷落落大方地道:“表姐,你放心,我不会和你抢江恂的。”   宋瓷的语气透着轻快,可沈然的心情却没这么轻松。   起初,她以为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所有的事情都会按照书里的剧情发生,然而,事情并没有这么乐观。   沈然深深感受到剧情发生了改变,江恂并没有像书里那样对她产生好感,宋瓷也没有像书里那样不断作妖,和江恂闹翻。   为了获得江恂的好感,她想尽办法接近江恂,知道江恂去了大队食堂吃饭后,她更是给陆远山送了礼,让陆远山把她安排到食堂里。   江恂每天都会来食堂吃饭,她去了食堂帮工,便能和江恂多些见面的机会。可没想到,江恂没去食堂几天,便去了县城代班。   她和江恂本来就没有一丝的进展,这样一来,她更是连江恂的面都见不到了。   沈然越想心里越慌,坦白讲,穿书后因着她有女主光环,哪怕在她很小的时候她父亲就去世了,她其实也没吃过什么苦头,她和她妈妈缺钱的时候,只要她去找宋瓷的妈妈,宋瓷的妈妈就会给她钱、给她买漂亮的衣服。   可面对江恂,她的女主光环好像没有丝毫作用,江恂那么讨厌宋瓷,都会对宋瓷有说有笑,却从来都是很直白地拒绝她。   沈然觉得自己的性格没有问题,下乡来到村里,村里的人对她也很满意,夸她能干,还夸她做饭好吃,沈然摸了摸脸,生出一个念头,难道江恂不喜欢她,是因为她长得不如宋瓷吗?   想到这儿,沈然瞥了一眼宋瓷,她不想承认,也不得承认,宋瓷确实长了一张好看的脸。   如果她能像宋瓷那样漂亮,江恂是不是就会喜欢她?   这个念头一出现,怎么都压不下去,长相是天生注定的,没有办法改变,可沈然清楚,她是能够改变的。   因为,在书里,她给自己加了一个金手指,只要她能拿到那个东西,她就会越来越好看。 第23章 作精继妹的第二十三天   这个念头如同春日的野草, 疯狂在她脑中生长,沈然像着了魔似的,直直盯着一旁的宋瓷, 如果能拿到那个东西, 该有多好!   注意到沈然的目光,宋瓷眉心微蹙,沈然的视线有些瘆人,“表姐, 你在看什么?”   沈然猛然回过神, 身子抖了下, 她害怕宋瓷发现什么,“没…没什么。”   刚才沉浸在幻想里, 她身体里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 可宋瓷的一句话,很快让沈然回到了现实。   她是这本书的作者, 这个金手指她是一直都知道的,但在此之前, 她不屑于用这个金手指。   宋瓷靠着美貌受人追捧,这是让沈然看不起的, 沈然觉得自己可以凭借人格魅力让江恂喜欢上她, 这也是她觉得自己和宋瓷不一样的地方。   然而, 在今天,她竟然起了那样的念头,沈然脸色白了白, 她还在犹豫, 她真的要使用那个金手指吗?   *   和陆让分手, 两人同在一个村里, 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遇见了难免尴尬,好在,春耕秋收,最近正是农忙的时候,除了休息,大部分时间都要下地干农活,因此,宋瓷和陆让碰面的机会并不多。   这天,在村里遇到了王宝芙,王宝芙拉着宋瓷说闲话,“小瓷,你真的放下了陆知青?”   最近每个人见到她,都会问类似的问题,宋瓷点了点头。   王宝芙叹了口气,“小瓷,你是不知道陆知青最近有多难受,他在我们家里住,我感觉他整个人和以前不一样了,话少了许多,脸上的笑也少了许多。”   宋瓷没出声,和她分手后,陆让的表现,让所有人都觉得他是一个深情款款的人,可宋瓷想不通,如果陆让真得这么喜欢她,又为什么会不懂得和程云落保持距离呢?   程云落不止一次给陆让寄包裹,到头来这件事她却是最后知道的,如果不是江恂的提醒,她可能会一直被瞒在鼓里。   还有,和她分手后,陆让对程云落也没有丝毫的避嫌,他依旧陪着程云落去县城,两人坐车也要坐在一起。   宋瓷想,突然被分手,陆让的难过是真的,可这里面到底有几分真,除了陆让,谁也不清楚。   见王宝芙还要继续说下去,宋瓷轻轻笑了下,“宝芙,即便我们现在不分开,以后也可能会分开。你有空的话,可以多劝劝他,至于陆让能不能听进去,那就是他自己的事情了。”   “好吧。”王宝芙答应了下来,她还想说什么,余光看到不远处的身影,王宝芙伸手指了下,“小瓷,程云落朝这边来了,她是不是来找你的?”   程云落看上去脸色不大好,宋瓷细眉微扬,分手的人是陆让,怎么程云落变得这么憔悴?   程云落确实是来找宋瓷的,她是喜欢陆让,可她也不想看到陆让那么难过。   她抿了抿唇,下定了决心,“宋姐姐,虽然你不承认,但前几天陆让哥哥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我了,你和他分手,是因为我,对不对?”   宋瓷神色淡淡,“是不是这个原因,那得问你自己,你觉得是,那就是,你觉得不是,那就不是。”   程云落没想到宋瓷把问题抛了回来,她咬着唇,眼眶含着泪,“宋姐姐,我知道你一直误会我和陆让哥哥,我怎么解释,你也不相信,那好,我离开这里回去北市,你应该满意了吧?”   “我会给我爸妈和陆婶婶写信的,过几天我就回北市。我不会再来打扰你和陆让哥哥了,你是不是就能和陆让哥哥在一起了?”   这番话可谓是深明大义,听起来单纯无辜又惹人怜爱,宋瓷想,如果她不是梦到了那本书,她很有可能就信了程云落的话。   因着是宋瓷主动分手的,为了她自己的名声,也为了陆让和程云落的声誉,对内对外,宋瓷只说两个人分手的原因是性格不合适,可程云落一而再指责她,说是她“误会”了他们两个,还表现得这么委屈。   既然这样,宋瓷也不必给程云落留面子了,“你爸妈要离婚,你千里迢迢跑到这里来寻求陆让的安慰,你是没有其他亲人朋友了吗?坐了车两个人也要坐在一起,比人家处对象的还要亲密,陆让不好受,结果你比她还要难过,不知道的,还以为分手的人是你呢?你告诉我,这都是误会吗?你告诉我,这是哥哥妹妹应该有的距离吗?”   “如果是的话,那你怎么不对其他人这么亲密?怎么不天天喊别人一声哥哥呢?”   被戳中心事,程云落下意识低下了头。   她脸色更加苍白了些,嘴硬道:“我…我只是在关心陆让哥哥,他那么难过,那么喜欢你,我愿意不再打扰你们,宋姐姐,我都这样做了,你还要这么狠心吗?”   宋瓷讥讽地道:“确实比不上你这么会体谅人,陆让有女朋友,你上赶着给他写信,陆让分手了,你又上赶着去安慰他。等哪天陆让成亲了,他和他妻子闹个矛盾,你是不是都得去横插一脚才满意?”   宋瓷懒得和她说太多,“程云落,我希望你能清楚,我和陆让已经分手了,我自始至终没有针对你的意思,至于你回不回去北市,我也一点儿都不在意,你不必再可怜兮兮地对我说这些话。”   望着宋瓷离开的背影,程云落脸色白一块红一块。   她说不清楚心里是什么感受,宋瓷如此的决绝,让她重新看到了希望,她觉得自己还有机会和陆让在一起,可宋瓷的话,一句句又像一个个巴掌一样,狠狠扇在她脸上。   她日夜渴望的那个人,她求之不得的那个人,宋瓷却毫不在意。   第二天,恍若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程云落去到王家,“陆让哥哥,这段时间我给你添了不少麻烦,还因为我,影响了你和宋姐姐的感情,我给我爸妈和陆婶婶写了信,如果他们能够把我调回北市,我会离开这里的。希望我走了,你和宋姐姐能够和好如初。”   “你要走?”陆让一愣,“你不是说你爸妈离婚了吗,回北市的话,你打算怎么办?”   程云落啜泣了起来,“我也不知道,但我也不想留在这里看着你这么难过,一切都是因为我,是我不好,我去找宋姐姐解释了很多次,可她怎么都不相信!”   看到程云落流泪,陆让心里生出几分怜惜,可听到这话,他不由得皱起眉头,“你又去找小瓷了?”   男生有时候会迟钝一些,可在某些方面,他们一点儿也不迟钝,陆让清楚宋瓷见到程云落只会更加生气,他无奈地道:“云落,你这是越描越黑!”   程云落愣了愣,难过地哭了起来,“陆让哥哥,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我…我不还是为了你吗?”   陆让本就心情不好,看到她哭哭啼啼的模样,心里的怜惜淡去,多了几分烦躁,“你不要再插手我和小瓷的事情了,还有,你想回北市就回吧,你确实不适合待在这里。”   程云落心都要碎了,陆让竟然没有一句挽回的话!   她哭哭啼啼跑出去,把信寄回了北市。   *   军工厂的任务有时繁重,有时会轻松一些,江恂只是代班,要求没有那么严,只要把手里的工作完成,可以提前回去。   他不放心江老太太一个人在家,这次也是和之前一样,加班加点了几个晚上,江恂回去了响水大队。   买了两斤五花肉给江老太太补身子,江恂推开江家大门,“外婆,我回来了!”   江老太太接过肉,“家里什么都有,浪费这些钱干什么?”   江恂温声道:“外婆,我代班这几个月赚了些钱,改善下口味是应该的。”   知道外孙是在心疼她,江老太太眉间的皱纹舒展开,把肉挂到了灶房里。   等江恂净了手,江老太太看着他,神色认真起来,“江恂,有一件事外婆想要问问你。”   江恂道:“外婆,你说。”   正要开口的那一刻,江老太太却犹豫了起来,上次那个年轻的女知青来家里找江恂,还一口一个外婆的叫着,江老太太怀疑自己的外孙和那个女知青处对象了。   老太太想要打听个清楚,可她转念一下,江恂背着她,说明就是不想让她知道。她打听的话,年轻人脸皮薄,会不会不承认?   江老太太也是从年轻的时候过来的,她十七八岁的时候,也谈过对象,知道年轻人处对象是什么想法,感情不稳固的时候,是不太想让长辈知道这些事情的。   想到这儿,江老太太话音一转,委婉地道:“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前段时间你去县城的时候,有个女知青来家里找你,说你和她一起下地,帮了她不少忙,那个女知青拎着东西来家里,想要向你道谢。”   他不在的时候,宋瓷来找他了?   江恂有些意外,“外婆,你把东西收了吗?”   江老太太道:“那些知青是来建设咱们农村的,互帮互助是应该的,那个女知青看起来年纪也不大,还是个孩子,我哪能收下?我让她把东西带回去了。”   江老太太又猜道:“那个姑娘长得挺标志,我听说村里来了一个很好看的女知青,是不是就是她?”   江恂“嗯”了一声,“外婆,她姓宋,是村里的知青。”   宋瓷的身份,没有经过宋瓷的同意,他还不够告诉江老太太。   姓宋?   江老太太一愣,想起了一件事,“陆让那孩子处的对象是不是也姓宋?”   江恂解释道:“外婆,她们就是同一个人。”   同一个人?   江老太太一颗心凉了下来,感情是她弄错了,人家姑娘都有对象了,亏她还以为自己外孙开窍了,有喜欢的女孩了!   江恂没注意到江老太太的异样,“外婆,我出去一趟。”   江恂去了知青宿舍,恰好宋瓷也在。   宋瓷正躺在床上看书,她披了件开衫毛衣,懒洋洋出了屋子。   不知道是错觉,还是其他原因,第一眼见到江恂,宋瓷觉得几日不见,她这个继兄又帅了许多。   宋瓷仔细打量着面前的少年,眨眨眼睛,应该是头发的原因吧,江恂头发好像短了些,看上去更有精神了。   宋瓷出声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回来。”江恂道:“外婆说前几天你去了江家找我。”   “是有这回事儿,我这不是想答谢你吗?”宋瓷笑了笑,“我买了些点心、红糖还有茶叶,但你不在家,你外婆也不收,我只好又带了回来。”   “你太客气了,不必送这些东西的。”江恂道,“况且,我帮你,也是应该的,那些东西,你自己留着吧。”   宋瓷弯了弯眸子,“你在县里待了这么久,我就是想送给你,也送不了啦。点心和红糖放不住,已经被我还有李嫣她们给吃了,只剩些茶叶了。”   “你喝不喝,喝的话,我把那些茶叶给你?”   “不用。”江恂摇摇头。   江恂并没停留太久,送走江恂后,宋瓷回去屋子里。   刚一进屋,她就听到李嫣“哎呀”了一声,宋瓷奇怪地道:“怎么了?”   李嫣懊恼地道:“小瓷,刚才看见江恂,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后天就是清明节,我忘记去公社买些纸钱和元宝了。”   清明节?宋瓷也把这件事给忘了。   宋瓷奇怪地道:“江恂和清明节有什么联系吗,你是怎么看到他就想起了这件事?”   “我本来是打算去县城买的,县里种类多,但我给忘了,刚好江恂在县里上班,这不,我一看到他就想起了这件事。”李嫣又道:“离家那么远,不能去坟前给我奶奶磕个头,时间也来不及了,我打算明天去公社买些纸钱给我奶奶烧去,小瓷,你要去吗?”   宋瓷爸爸这边还有妈妈那边的长辈都健在,但她犹豫一下,然后道:“去。”   清明时节雨纷纷,清明那天,早上宋瓷出来屋子,抬头看见天空阴沉沉的,下起了细雨。   她拿了把伞,拎着几捆纸钱和一些元宝,朝村头西边走去。   她打听过了,村子西边有一片柏树林,风水不错,响水大队那些去世的村民大多都埋在那里。   其实,按规定是不能烧纸钱的,但这两年各项规定比之前松散了不少,村里偷偷烧的人也不少。   江老太太蹲在坟前,细雨落在她鬓间的白发,也把她的眼眶给打湿了。   江老太太眼里含泪,颤着手抚摸着墓碑,“四年了,你妈妈走了四年了。”   江老太太是个苦命的人,年轻时候她的对象当兵去了,一走就是一辈子,江老太太再也没有见过他。那人走了后,江老太太发现自己有了身孕,她一个人把江依乔生了下来。   后来,是长达多年的动荡,江老太太还没享过福,又白发人送黑发人,送走了自己的女儿。   江依乔的离世,是江老太太心中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   老太太上了年纪,本就心绪悲痛,此刻又下起了雨,江恂担心江老太太的身子,他俯身把江老太太扶起来,“外婆,下雨了,您先回去吧。”   江老太太还不想走,“你妈妈坟上长了不少草,得打理一下。”   江恂劝道:“我来就行,您回去吧。”   江老太太点点头,应了下来,她身子弱,如果淋雨生了病可就麻烦了,到时候还得让江恂伺候她。   到了柏树林的时候,宋瓷看见各个墓碑前都有一滩纸钱燃烧过后的灰烬,今日是清明,来祭祀死者的人不少。   宋瓷左右看了看,想要找江依乔的墓碑,这时,少年颀长的身影映入她的眼帘。   宋瓷抿了抿唇,朝里边走去。   听到脚步声,江恂看过去。   看到来人,他微微一怔,眸里浮出一抹诧异。   在他面前停下,宋瓷轻声道:“看到我很意外?”   “有一些。”江恂坦诚地道:“我以为你不会来的。”   江恂以为宋瓷不会来,所以根本就没有对她提过这件事。   江依乔和宋瓷的父亲在一起生活多年,即便没有结婚,可从某种程度上讲,江依乔也算是宋瓷的继母,宋瓷对这个继母的不喜,江恂是知道的。   宋瓷眨眨眼睛,“我爸特意写信交代我,让我一定要来祭拜江阿姨,我不能不从啊!”   江恂看她一眼,话虽这样说,可宋瓷不想来祭拜江依乔的话,谁也不能勉强她,她完全可以不来,或者随意应付一下。   宋瓷把手里的东西放下来,“你外婆呢?”   江恂道:“她刚回去。”   在她来之前,江恂也在祭拜江依乔,火焰还没有熄灭,宋瓷“嗯”了声,蹲下身,把手里的纸钱放了进去。   其实,她没有收到宋父的来信,可能是距离太远,路上耽搁了,总之,她没有收到宋父的信。   选择在今天祭拜江依乔,一来,出于晚辈对长辈的礼节,二来,经过与江恂这段时间的相处,宋瓷心里对江依乔的不喜淡了些。   宋瓷的父亲和她母亲离婚后才遇到了江依乔,江依乔并不是破坏她父母感情的第三者,这几年来,江依乔也没有苛待过她,尽到了“继母”的责任。   即便她不喜欢江依乔,可也不得不承认,江依乔是个很好的女人,并没有对不起她。   包括江恂,他们都没有对不起她。   整件事谁都没有错,不过是处在不同的立场,有了不同的态度。   于情于理,她都应该来祭拜江依乔。   两人一时谁都没有出声,柏树林里很安静。   烧过纸钱和元宝,宋瓷站起身,看江恂没有离开的意思,她道:“你还要再待一会儿吗?”   江恂道:“坟上长了些野草,我把这些野草清理了再回去。”   宋瓷抬头看了眼天,雨势越来越大,顿了顿,她道:“我帮你。”   在这里待了这么一会儿,宋瓷身上的衣服都快淋湿了,如果只有江恂一个人清理杂草,需要的时间只会更长。   江恂面上的诧异更浓了些,宋瓷愿意来祭拜他的母亲,已经出乎他的意料,没想到,宋瓷还愿意和他一起打扫江依乔的坟墓。   江恂没有问为什么,眸里浮出浅笑,他薄唇轻启,“多谢。”   宋瓷注意到,和其他土坟相比,其实江依乔坟上的杂草并不多,可见江恂和江老太太经常过来清理。   她和江恂的家世不同,性格不同,可在这一天,在这一刻,两人的心绪是一样的。   蹲在坟前,他们两个想到了生死,想到了江依乔。   宋瓷出了声,“你还记得江阿姨的样子吗?”   江恂墨眸微垂,“记得。”   他永远都会记得。   处在寂静的柏树林里,宋瓷不禁思念起逝去的人,“江阿姨她…是个很温柔很漂亮的人,你知道她和我父亲是怎么认识的吗?”   江恂没说话,摇了摇头。   宋瓷接着道:“江阿姨身子不舒服,在路上快要晕倒的时候,她遇到了我爸爸,我爸爸把她送去了医院。江阿姨只身一人在北市,没有人照顾她,我爸爸只好去医院照顾了她一段时间,就是从这个时候起,他们两个认识并产生了感情。”   “江阿姨没事的时候喜欢看书,她还喜欢把家里打扫的干干净净,我夜里脱下来的衣服,第二天早上我还没起床,她就已经洗干净了,江阿姨的厨艺也不错,她说过,等我长大了可以教我做饭。可惜……”   说到这儿,宋瓷鼻尖突然有点酸,没有继续说下去。   宋瓷想,人非草木,想起江依乔的时候,她是有些难受的,而江恂是江依乔的亲生儿子,江恂肯定只会比她难受。   目光落到宋瓷的面上,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江恂温声道:“宋瓷,谢谢你!”   宋瓷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谢什么?”   江恂道:“她去北市的时候,我年纪还小,我妈她…很少和我讲这些事情。如果不是你告诉了我,我永远不会知道这些事情。”   听到这话,宋瓷突然有些可怜江恂,江依乔是江恂的亲生母亲,可他们二人并不经常见面。   江依乔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北市,反倒是宋瓷这个和她毫无血缘关系的人,和江依乔待在一起的时间最长。   她知道江依乔的喜好,知道江依乔的口味,知道江依乔很多很多的事情,而这些,江恂并不清楚,他也没有办法知道。   宋瓷抿唇笑了下,“你想打听什么,都可以来问我。”   说过这话,她又补充了一句,“虽然我和江阿姨没有到母女情深的地步,但我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的,我也不会胡编乱造添油加醋,破坏江阿姨的声誉,这一点你尽可放心!”   江恂勾了勾唇,“好。”   清明这天的伤感很快散去,活着的人过好每一天才是最重要的,清明过后,江恂又去了县里代班,这次,他在县里待了半个月。   这一天,他突然收到一个包裹和几封信,打开一看,给他的写信的人竟然是宋瓷的父亲。 第24章 作精继妹的第二十四天   望着信封上“宋含章”三个字, 江恂眉头微皱,对这个名字他并不陌生。   江家的成分不好,不想让自己的女儿跟着吃苦, 江老太太把江依乔过继给了一户姓张的人家, 江依乔的户口也跟着到了张家。   张家的大儿子是个中用的,被推荐到了北市的一所工农兵大学读书,在江依乔十八岁那年,张家人去了北市, 江依乔则嫁给了县城的一户人家。   然而, 在江依乔怀上第二胎的时候, 江恂的父亲抛弃了他们母子,和别的女人勾搭上了。   江依乔万念俱灰, 和江恂父亲离婚后, 她领着江恂回到了江家,这个时候, 江恂还不到十岁。   没过多久,在北市的张家老太太生了病, 而张家大儿子的妻子也在坐月子,没有足够的人手照顾张老太太, 张家人便给江依乔写了信, 希望江依乔去北市待一段时间。   张老太太也算是江依乔的养母, 于是,江依乔把江恂留在江家,独自去了北市。   江依乔本来打算在北市待一段时间就回来的, 然而, 正是在这段时间里, 江依乔遇到了一个名叫“宋含章”的男人, 也就是宋瓷的父亲。   江依乔离世后,前两年的时候,宋含章给江恂写过信,关心江家的情况,还给江恂寄过一些钱,不过,后来这几年,江恂没有再收到过宋含章的来信。   因此,此刻看到这封信,江恂是有些意外的。   包裹里有两封信,一封是给宋瓷,一封是给他的,江恂拿起给自己的那封信,拆开看了起来。   信的开始是一些客套话,宋含章说这几年事情太多,工作太忙,没有和江恂联系,希望江恂不要往心里去,虽然没有给江恂写信,但他一直记挂着江恂和江老太太。   江恂倒也不会往心里去,宋含章没有和江依乔结婚,严格来讲,宋含章不是他的继父,在江依乔走后,他们渐渐没了联系,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江恂并没有什么不满。   江恂继续看下去,宋含章说宋瓷把和江恂相认的事情告诉了他,他们两个人能和平共处,他很高兴。   宋含章还说宋瓷脾气有些娇气,也吃不下多少苦头,如果宋瓷说了不合适的话,做了不合适的事,希望江恂能够多多包涵,帮忙照顾宋瓷。   总的来说,宋含章写这封信的目的还是为了宋瓷。   江恂看了一遍,把信收了起来,心想,宋含章虽然和宋瓷的母亲离婚了,但他还是挺关心自己的女儿的。   包裹里还有一些牛肉罐头、香肠、票据和一百块钱,宋含章说这些东西分成两份,一份给宋瓷,一份让江恂留下。   但江恂并不打算收下,正如前几年宋含章给他寄的钱他转头又寄回去了一样,江恂并不想拿宋家人的东西。   毕竟,随着江依乔的离去,他和宋家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第二天,恰好到了回家的日子,江恂回到响水大队,拎着包裹去到了知青宿舍。   这一次不凑巧,宋瓷并不在。   知青宿舍里只有沈然一个人,她在门口看到江恂的身影,心里一喜,跑了过来,“江恂,你有事吗?”   江恂道:“我来找宋瓷。”   沈然道:“小瓷不在,她和李嫣她们去公社了,我是她表姐,你找她有事情的话,可以和我说。”   宋瓷不在,也只能这样,江恂道:“这是她爸爸给她寄的东西和信,麻烦你交给她。”   宋含章是宋瓷的父亲,寄的包裹却到了江恂手里,其他人可能会觉得奇怪,但沈然并不意外,毕竟她身为《七十年代掌中娇》的作者,江恂和宋瓷的关系她是清楚的。   沈然把包裹接过来,“你放心,我会把东西交给宋瓷的。”   没有其他事情,江恂也没有继续留下来的必要,他道了一声谢,准备离开。   沈然有些急,十天半个月她才见江恂一次面,见了面没说两句话,江恂就要走。这样下去,怕是过了两年三年,她和江恂的感情也不会有进展。   沈然有了主意,她忙道:“江恂,等一下,我有事情需要你帮忙。我…我想去县城的黑市一趟,那我不知道在哪儿,你能带我去吗?”   江恂大部分时间在县城代班,沈然只得找这个借口,好多些和江恂相处的机会。   去黑市?   江恂看她一眼,“你有很要紧的事吗?”   沈然摇摇头,“没有,我就是想买点东西。”   江恂没有立即回答,县里的黑市鱼龙混杂,他把沈然带去黑市,往后沈然肯定还会再去那里,如果哪一天出了意外,可就麻烦了。   倒也不是江恂不愿意帮忙,也不是他太不近人情,而是之前就发生过这样的事,轮村的几个女知青去了黑市,不料遇上了一群无赖,如果不是有人及时赶到,那几个女知青可就要被那群无赖给欺负了。   “不好意思,我这几天不去县里上班,没办法帮你这个忙。”江恂提醒道:“还有,黑市那里并不安全,没有必要的话,还是不要去了。”   江恂又一次拒绝了她,沈然面露失望,只好应了声好。   程云落也收到了两封从北市寄来的信,一封是她爸爸寄给她的,程云落的爸爸说自己正在和程云落的妈妈办离婚手续,把她调回北市需要时间和机会,没有正当理由的话,容易被别人拿捏住把柄。因此,程云落的爸爸希望她再忍耐一段时间,先留在响水大队,后续有合适的机会再把她调回去。   另一封信则是陆让的妈妈写给程云落的,“云落,你陆让哥哥和宋瓷的感情出现了问题,你不必太自责,陆婶婶觉得这不是你的问题。   一开始收到你的信,陆婶婶很着急,既担心陆让的感情问题,又担心你会太过自责,可后来我想了想,陆让和宋瓷分开,可能也不全是坏事。   陆让年纪还小,其实我是打算过两年再让他处对象的,现在他和宋瓷分开了,恰好给了彼此冷静和思考的时间,让他们能更谨慎、更周全的去审视这段感情。   陆让说他喜欢的女孩有千般好万般好,可男人看女人的眼光,和女人不一样。你是陆让的妹妹,我想,如果宋瓷连陆让身边的人都不能包容,又谈何长久的走下去?即便这一次陆让低下头哄她、挽回了她,以后还会再出现问题的。   云落,你是个好女孩,陆婶婶把你当亲生女儿看待的,别说只是陆让的对象,便是陆让以后结婚了,他的妻子也不能欺负你。   陆让不在我身边,他谈了对象,我没办法亲自去了解宋瓷的为人和性情。你愿意留下来的话,陆婶婶想麻烦你替我把把关,当然,你想回北市的话,陆婶婶也很高兴。   不管怎么说,陆婶婶都希望你能开开心心的,陆婶婶还希望你能够再胆大一点儿,不要总是这么善解人意为别人着想,把责任都推到自己身上。”   程云落本来还在犹豫要不要离开,然而,看到陆让母亲的这封信,她心里的犹豫渐渐消失。   是啊,陆婶婶说的对,宋瓷闹着和陆让哥哥分手,这并不是她的错,是宋瓷不够大度、不够包容。   她只是在暗恋陆让哥哥,她并不是破坏陆让和宋瓷感情的第三者。   现在陆让哥哥和宋瓷分手了,她应该胆大一点,不是吗?   如果她一味的退缩和软弱,那么,她永远都只能暗恋着陆让哥哥,眼睁睁看着陆让哥哥和别的女孩在一起。   种完花生,又到了种玉米的时节,军工厂近来没有太多零件需要加工,江恂便留在了村里挣公分。   陆远山把村民和全部的知青叫到了村头开会,江家离村头比较远,他到的时候,村头已经聚了不少人。   江恂站在人群最外边,有一搭没一搭听着陆远山在说闲话,突然,一阵沁人的清香传来,他下意识看过去,女孩白皙的脸庞出现在他的眸中。   江恂问道:“你刚来吗?”   “我刚才在洗头,大队长突然说要开会,我擦了头发才过来的。”宋瓷低声道:“我有错过什么吗?”   江恂勾了勾唇,“没有,你再晚来一会儿也没事。”   说是开会,这都过去一二十分钟了,还没有进入正题,宋瓷凑过来,说着悄悄话,“我问你,大队长就是这种风格吗?我突然想起了我的初中老师。”   “我那个老师也是这样,一堂课四十五分钟,他四十分钟都在开会,剩下五分钟匆匆讲完题就下课了。”   江恂轻笑了一声,“那你是不是在课堂上打瞌睡了?”   宋瓷眼睛一亮,“你怎么知道?”   江恂笑着道:“猜的。”   陆远山说的正起劲儿,余光看到江恂和宋瓷,他轻轻咳几声,“有些人不要交头接耳,都听我说话!”   宋瓷吐了吐舌头,冲着江恂狡黠地道:“听到没有,不要接头接耳!”   江恂戏谑地看着她,又是背锅的一天。   要不是宋瓷主动找他说话,他才不会出声!   陆让一直注意着宋瓷的动静,看到宋瓷和江恂有说有笑的模样,他脸色不太好。   他知道江恂和宋瓷的关系,可他心里还是不太舒服,宋瓷避着他,不和他见面,却和江恂亲近了不少。   陆远山终于说起了正事,“还要劳烦大家再辛苦几天,我看也不用再重新安排了,还按上次那样分组吧,你们两两一组,都已经熟悉了,熟人在一起干活,有说有笑的也不无聊,行不行?”   听到这话,江恂没什么反应,和谁在一起干农活他都可以。   宋瓷也没异议,她干农活很不行,可能只有江恂愿意包容她,和其他人一组的话,她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悠闲轻松。   不过,不是所有人都同意的。   “不行!”   “不行!”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一道是沈然的声音,一道是陆让的声音。   陆远山纳闷地看过去,“沈知青,陆知青,你们两个是有什么意见?”   沈然瞥了江恂一眼,然后道:“大队长,我…我想换一换。”   陆让跟着道:“我也是。”   这些知青就是麻烦,陆远山耐着性子道:“你们为什么想要换?是和你们搭班的人闹了矛盾吗?”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沈然不方便直说,她编了个借口,“这倒没有,我就是想换一换。我…我来村里时间不长,和村里的人还不太熟悉,换一换的话,也能多认识些人。”   陆让附和道:“大队长,我也是这么想的。”   陆远山道:“那你们想和谁一起下地?”   沈然看了看人群最外边的江恂,陆让则是转过头,直直盯着宋瓷。   陆让想,如果能够和宋瓷分到一组,有了近距离相处的机会,宋瓷或许会被他感动,从而改变主意,不再和他分手。   宋瓷心里暗道一声不好,陆让没有直说,但也不难猜出来他的想法。   她可不想和陆让继续纠缠下去,想到这儿,宋瓷偏过头,用只有他们两个人听到的声音道:“江恂,我们两个一组,你可千万不能不答应。”   江恂戏谑道:“为什么?”   “你明知故问!”宋瓷轻瞪了他一眼。   江恂笑了一声,“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   江恂笑起来挺好看的,如果江恂不是她的继兄,宋瓷看见这样的笑容一定会很心动,可此刻,她只觉得江恂有些欠揍。   奈何她确实有求于人,在江恂和陆让中选一个,她肯定要选江恂。   宋瓷担心陆远山会听从陆让的意思,把陆让和她分到一块儿。   想了想,宋瓷揪着江恂的衣袖晃了下,“求你了!” 第25章 作精继妹的第二十五天   女孩揪着他的衣袖, 白嫩的小脸儿抬起来,眼巴巴地看着江恂。   江恂垂眸,平日里叽叽喳喳的、骄傲的小雀儿, 突然委屈巴巴的在求他, 真的很难让人拒绝。   见江恂没有反应,宋瓷又摇晃了一下他的衣袖,“你到底答不答应?”   江恂轻咳一声,“知道了。”   听到这话, 宋瓷满意了, 下一刻就松开了江恂的衣袖, 她还不忘提醒道:“说话算话哦!”   江恂唇角扬起笑,还真是“用完就扔”。   江恂和宋瓷的这番动静, 陆远山自然不知道, 他在等着沈然和陆让的回答。   错过这一次,以后有没有这样的好机会说不准, 江恂要么是在县里代班,要么就是下地挣公分, 哪怕同在一个村里,沈然也很难见到江恂。   沈然想, 她一定要把握住这次的机会。   但她不能直白地说出来, 不然肯定会引来江恂的厌恶和村里其他人的闲话, “大队长,我来村里时间不长,但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你是清楚的, 我想换一换, 倒也不是为了偷懒。我干农活, 要比其他几位女知青好许多,所以我希望能够给我安排一个同样能干的人,我不想再让别人拖我的后腿。”   在沈然心里,江恂就是最合适的安排!   这话一出,陆远山还没来得及开口,就有人不乐意了。   人群里一个二十多的小媳妇嚷嚷了起来,“沈知青,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说我拖你后腿了?”   小媳妇的夫家姓王,前段时间她和沈然在一起种花生,她每天出了不少力,可被一个城里来的女知青内涵“拖后腿”,王家小媳妇忍不下这口气。   今天她要是不为自己正名,别人会觉得她不中用。   沈然皱了皱眉,是她说话不太得体,王家媳妇也和她描述的不一样,但她是不会承认的,她只想和江恂分在一起。   沈然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那你是什么意思?”王家小媳妇不是好惹的,她撸了撸袖子,“沈知青,刚好大队的人都在这儿,你把话说清楚,我到底拖你后腿没有?”   沈然眉头皱得更深,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全村的人都在这里,王家媳妇弄了这么一出,挺让她没脸的。   陆远山劝道:“行了行了,都少说点。你一句我一句,待会儿不就吵起来了吗?大家都心平气和些!”   话虽这样说,不过陆远山此刻对沈然也不太满意,城里来的知青就是再能干,也比不了村里的人,沈然刚才的话,听起来挺看不起他们村里人的。   陆远山道:“王家媳妇能干,这是全村人都知道的事情,沈知青,你说话可得注意点,要是下次再弄出这样的误会,不仅让俺们村里人心里不舒服,也影响你们知青和俺们的关系。”   沈然脸色难堪起来,当真这么多人的面被陆远山“教育”了一番,可真是丢人!   她深吸一口气,“我…我会注意的。”   处理过这件事,陆远山看向陆让,“你呢,想和谁一起下地?”   陆让犹豫了一会儿,他和沈然一样,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大队长,我想和宋瓷一块儿。”   宋瓷?   程云落不愿意住知青宿舍,从她来响水大队的那天起,她就在陆家住,因此,陆让和宋瓷分手的事情,陆远山从程云落嘴里听说过。   陆远山可是过来人,把两个分了手的人安排在一起,十有八九会出事!   陆远山不敢直接答应,他朝宋瓷摆摆手,“宋知青,你的意思呢?”   宋瓷笑了笑,“我觉得按照之前的安排就行,不用换来换去的,太麻烦了。”   陆让一脸受伤地看着她,“小瓷……”   虽然陆让只说了两个字,可宋瓷不用想就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   宋瓷只觉无语,一别两宽各自生欢不好吗?陆让一直纠缠着她,也挺没劲儿的。   宋瓷没搭理陆让,以防陆让继续捣乱,她对着陆远山道:“大队长,我还和江恂一起,江恂也是答应了的。”   陆远山的目光看了过来,江恂微微颌首,“嗯”了一声。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陆远山对着陆让道:“陆知青,宋知青想和江恂一块儿下地,要不,你也还和宝芙一起吧?”   陆让没办法,只能答应。   就在他要答应的时候,一旁的程云落突然道:“大队长,我想和陆让哥哥一起种玉米。”   陆远山叹口气,如果他不是大队长,他真是不想管这些事情了,“你们俩商量吧,待会儿告诉我一声就行。”   这边的事情还没解决完,没一会儿,沈然和王家小媳妇那边又出了问题。   按照陆远山的安排,还是让沈然和王家小媳妇儿一起下地,但王家媳妇不同意。   王家小媳妇哼了一声,“俺可不敢和沈知青一块儿下地,不然俺可不只是拖她的后腿,怕是人家见了面都敢对俺甩脸色。”   这一天天的,陆远山头都要大了,这件事确实是沈然不占理,他道:“沈知青,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干脆你给王家媳妇道个歉吧!”   道歉?   听到这两个字,沈然呼吸都粗了几分,王家媳妇这般让她没脸,竟然还让她给王家媳妇道歉?   沈然觉得委屈,“大队长,我明明什么难听的话都没说,是她自己要对号入座,这怎么成了我的问题?大队长,我身为知青,下乡是来建设农村的,不是来受气的,你可得为我主持公道!”   陆远山正烦着呢,他可不吃这套,“沈知青,你这是不想道歉?那你准备这几天和谁一块下地?”   王家媳妇心里不舒坦,死活不愿意再和沈然一起干农活,这样一来,没人愿意和沈然一起下地了。   沈然咬着唇,目光闪烁一下,突然有了主意。   她走到宋瓷身边,哽咽了几声,“小瓷,刚才的事情你也都听到了,我是不可能再和王家媳妇一起下地了,你…你能不能和我换一下?”   宋瓷:……   直觉告诉她,沈然搞这么一出是冲着江恂来的。   宋瓷刚刚才“求”了江恂一通,根本不可能答应沈然的请求。再说了,沈然已经把王家媳妇给得罪了,她身为沈然的表妹,王家媳妇大概率也会记恨上她。   沈然自己都不想在火坑里待下去,还想把她拉进去。   宋瓷道:“表姐,这么多人呢,你为什么要和我换啊?”   “这里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你不和我换,谁和我换?”沈然红着眼眶,她突然又离宋瓷近了点,“小瓷,你之前不是…不是说不想和江恂一块儿下地吗?你和我换了,这不正好吗?”   沈然的声音不大,其他人可能听不到,但就在宋瓷旁边的江恂,肯定能听到这句话。   宋瓷一愣,白嫩的眉心蹙起来,随即,她朝江恂看去。   对上宋瓷的视线,江恂的神色一如既往,看不出是什么反应。   沈然不是第一次做这种让人讨厌的事情,因着和沈然是表姐妹,宋瓷大多时候都没往心里去,可这一次,宋瓷不可能不计较,她最讨厌这种行为。   宋瓷神色冷了下来,“表姐,你太过分了,便是你想让我答应,也不该胡编乱造说谎话!”   沈然忙道:“小瓷,我……”   宋瓷不再搭理她,直接对着陆远山道:“大队长,沈表姐和村里人闹了矛盾,即便和我换了,也解决不了问题。”   陆远山点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   陆远山又看向陆让和程云落,“你们商量出结果没有?”   陆让脸色不太好,“我还和宝芙一起。”   宋瓷也在这儿,他要是答应了,岂不是更没机会了?   程云落抿着唇,看上去不怎么高兴,可她又不能冲陆让甩脸色,她只好瞪了眼宋瓷,发泄心中的怒火。   程云落怨念又愤恨的眼神太过明显,宋瓷便是想忽视,也忽视不了。   宋瓷只觉得可笑,又不是她摁着陆让的脑袋不让陆让答应的。   泥人还有三分脾气,何况宋瓷本来就不会给自己找气受。   宋瓷不紧不慢出了声,“大队长,既然这样,不如把程云落和我表姐分一块吧,没人想和她们一起,让她们两个待一块儿倒是挺合适。”   什么叫没人想和她们一起?   听到这句话,沈然和程云落像是被人踩了一脚,两人的脸色同时难堪了起来。   陆远山采纳了宋瓷的建议,“就按宋知青说的办,沈知青和程知青,你们两个,可别作妖了!”   ……   到了大豆地里,看宋瓷脸上还挂着笑,江恂温声道:“乐什么呢?”   “没看到沈然和程云落刚才的脸色吗?都绿了。”宋瓷“不怀好意”地笑起来,“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可她们两个,抵得上很多台戏了,把她们分在一起,绝对会有好戏看!”   江恂勾了勾唇,“原来你是故意的?”   这也没什么不好承认的,宋瓷道:“谁让她们先招惹我呢,不然我才懒得搭理她们!”   时间不早了,宋瓷摆摆手,“干活干活。”   看着宋瓷一动不动的样子,江恂戏谑地道:“我一个人干活,你休息,是吗?”   宋瓷抬着小下巴,“我刚才可是帮了你的,我休息一会儿,不行吗?”   江恂眉峰微扬,“你帮我什么了?”   “你没看出来沈然想和你一块下地啊,要不是我坚决不同意,你得和沈然待在一起好多天呢!”说到这里,宋瓷狡黠地笑起来,“哎呀,没能让你和沈表姐卿卿我我,是我不对!”   江恂扫她一眼,“胡说八道!”   “好了,不开玩笑了。”宋瓷神色认真起来,“江恂,不管你信不信,我从来没有说过不想和你一块儿下地的话,我不知道沈然为什么要这样说。”   江恂薄唇微扬,“你觉得我是傻子吗?”   宋瓷迷惑地道:“嗯?”   “我又不是傻子,我能看不出来吗?”江恂道:“况且,当时我就在你的旁边,如果沈然真的有把你当表妹,她也不至于说出那种话。”   宋瓷一怔,沈然故意当着江恂的面说她讨厌江恂,其实这是很难解释清楚的,加上她和江恂这复杂的关系,更难解释了。   可江恂并没有相信这些话,看起来也不需要她的解释。   宋瓷笑吟吟地道:“我宣布,今天你是江·心眼大·恂!”   江恂墨眸浮出笑,宋瓷前不久还说他心眼小,宋瓷的小脑袋里,怎么有这么多稀奇古怪的词!   不过,提到沈然,江恂询问道:“你表姐她知道我和你的关系吗?”   宋瓷摇摇头,“不知道,怎么了?”   沉默片刻,江恂把猜测说了出来,“你爸爸把包裹寄给了我,我送去知青宿舍的时候,你不在,是沈然收下的,但她看到我,没有丝毫的意外。我本来没多想,可如果她不清楚我们关系的话,不应该会奇怪吗?”   “还有,今天她说的那些话,我肯定是能听到的,好像…好像她很想让我知道你很讨厌我。”   宋瓷神色认真起来,《七十年代掌中娇》这本书的女主角是沈然,男主角是江恂,所以当宋瓷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她最先怀疑的人便是江恂和沈然。   但沈然是她的表姐,看起来没有写这本书的动机和必要,身为宋瓷的亲人,宋瓷无法想象沈然会做出这种事情,所以,她很快便打消了对沈然的怀疑。   可江恂这么一分析,宋瓷想,沈然不对劲的地方确实挺多的。   江恂和她的关系,除了陆让,别人是不知道的,那沈然又是怎么发现的?   宋瓷点点头,“江恂,我知道了!”   后面几天,宋瓷试探了沈然几次,她又抽空去了躺公社,给她在北市的妈妈寄了封信。   *   陆让刚从地里回来,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便看见程云落在屋子里哭哭啼啼,他烦躁地道:“别哭了!”   苦涩的滋味在程云落的心里蔓延开,她和沈然被分到一组,沈然神经病似的,天天在她耳边念叨陆让有多么喜欢宋瓷。   程云落不想听这些话,和沈然吵了一架,没想到沈然直接撂挑子不干了,这样一来,地里的农活大半都落到了程云落头上。   程云落手心被磨破了,脚底也起了几个水泡,她恨不得赶快离开这里。   程云落委屈地道:“陆让哥哥,我…我待在这里还不是为了你!”   陆让只觉烦躁,“我说了你可以离开的,你不是给你爸爸写了信吗?是你自己要留下来的,和我有什么关系?”   程云落难以置信地盯着陆让,陆让的每一句话,像一根根长刺,狠狠戳在她的心尖儿。   程云落又哭了起来,“陆让哥哥,你以前不会对我说这种话的,你不是答应了陆婶婶要好好照顾我的吗?”   陆让长叹一口气,尽力克制着情绪,“那你想让我怎么做?我明天抽时间去帮你干农活,这样可以了吗?”   *   下地之前,江恂道:“你种过玉米吗?”   宋瓷摇摇头,“没有,但应该和种花生差不多吧!”   江恂示范了一下,“是差不多,行与行、列与列不用太密集,不过,也不能太稀疏,每隔几寸,撒三四粒种子,懂了吗?”   宋瓷点点头,“懂是懂了,不过到底是几寸啊?”   江恂给她示范了一下,宋瓷又问道:“那具体要撒几粒种子啊?一定要三粒或者四粒吗?”   江恂:……   他话里透着几分无奈,“前段时间种花生的时候你干嘛去了?”   江恂是个很让人省心的合作伙伴,种花生的时候,宋瓷在树下偷懒,江恂就把农活给干完了,宋瓷只负责撒几粒花生种子就行,她自然不清楚这些事情。   “我干嘛去了你不是都知道吗?”宋瓷心虚地低下头,“大部分都是你种的啊,我在休息,我当然不清楚啊!”   江恂突然想到一句话,慈母多败儿,虽然他不是慈母,但宋瓷现在对农活十窍通了九窍一窍都不通的情况,也是他纵容出来的。   江恂薄唇轻启,“你还挺理直气壮!你吃饭的时候会数自己到底吃了多少粒米吗?”   宋瓷鼓鼓嘴,不高兴地道:“你是不是对我怀恨在心故意报复我呢,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行,他不和她一般见识。   江恂耐着性子道:“你想撒几粒种子都行,可以是两粒,也可以是三粒、四粒、五粒,怎么轻松怎么来,怎么舒服怎么来,没有严格的要求!”   “你这么说我不就清楚了嘛!”宋瓷皱皱鼻子,从袋子里抓了一把玉米种子。   江恂过几天还要去军工厂代班,不能耽误太多时间,见宋瓷已经弄清楚了,他便没再搭理她,开始翻地播种。   很快,一个小时过去了,江恂停下来休息的时候,只见宋瓷远远的在他后面,女孩低着头,走一步路,开始翻地,然后从手里捏出几粒种子丢进土坑里,接下来,又是同样的动作。   宋瓷严格遵循了“一步路四粒种子”的要求,恍若一只笨拙的白孔雀在地里刨坑,哪一次多了一粒种子,她都要立刻捡起来,或者哪一次距离长了点或是短了点,她也要再重新来一遍。   真是又好笑,又有些可爱!   江恂忍不住勾了勾唇,朝宋瓷走去,“放松点,这只是在播种,你这样不累吗?”   宋瓷抬起头,撇了撇嘴,“累!”   女孩额头的碎发贴在脸上,白嫩的眉心涌出一层薄汗,脸颊红扑扑的,纤细干净的指尖此刻也沾满了泥土,看起来委屈巴巴的。   白孔雀成了小可怜!   江恂含笑道:“我刚不是说了吗,你可以随意一点,距离长一些短一些无所谓,也不一定非要撒四粒种子。”   “大队长说这些种子很珍贵,不能浪费一粒,我这不是怕浪费嘛。”宋瓷眨眨眼睛,“撒两粒的话我怕太少了,五粒的话我又怕太多,所以我才撒四粒的。我怕这些种子最后长不出来,我才这样的。”   宋瓷眉眼弯弯,“这样是麻烦了点,但应该都能长出来玉米吧?”   江恂一怔,刚刚他觉得宋瓷有些笨拙,可这一刻,他却觉得他不该有这样的想法。   宋瓷是娇气不假,但她也很认真,哪怕是她最讨厌的农活,她也不会有一丝的敷衍。   江恂温声道:“肯定可以的。”   日光灼人,女孩眉间的汗珠顺着脸颊留了下来,江恂拿出一方手帕,递给宋瓷,“擦一擦吧。”   宋瓷抬了抬手指,“可是我手上都是灰,怎么擦啊?”   说过话,她用干净的手背随便擦了下眉头,然而,没什么效果,汗珠又落了下来,还有几缕碎发贴在了额间。   盯着宋瓷看了一会儿,江恂稍稍握紧掌心的手帕,“需要…我帮你吗?” 第26章 作精继妹的第二十六天   额间的汗珠连带着打湿了她额边的碎发, 宋瓷觉得不太舒服,可她自己又没办法擦汗。   她微微抬头,“好。”   宋瓷的样子看起来很自然, 仿佛经常被人这样照顾。   女孩微抬着头, 肌肤如瓷,琼鼻小巧,唇色也泛着浅浅的粉。   江恂薄唇微抿,慌忙把视线上移, 他拿着手帕, 轻轻地给宋瓷擦着汗。   想了想, 他又用食指把宋瓷眉间贴着的碎发拨到了一边,道:“好了。”   宋瓷盈盈一笑, 心想, 江恂还挺贴心的,“谢谢。”   “没什么。”说过话, 江恂转身朝前方走去,下地播种是很辛苦的事情, 可江恂觉得,刚刚给宋瓷擦汗, 反而更让他觉得辛苦。   女孩的肌肤很白, 擦汗的时候, 他小心翼翼的,力道不敢重一分。   江恂还要去军工厂上班,知道他时间紧张, 宋瓷这次倒是没有偷懒, 认认真真地种着玉米。   结果, 他们两个是最先把玉米种完的人, 陆远山知道了这件事,好好表扬了江恂和宋瓷一番。   陆大队长满意地道:“宋知青,我以前觉得你太娇气了,干农活的时候我都替你发愁,但是,把你和江恂分一起,明显感觉到你上进了许多,以后啊,还得把你们分一起。”   宋瓷:……   其实并没有,她还是挺不上进的,她也不想当一个上进的知青!   宋瓷笑了笑,“大队长,基本上都是江恂在干活,我也没出什么力气。”   “江恂是男人,多出力是应该的。”陆远山拍拍江恂的肩膀,“江恂,在你的引领下,宋知青成长了许多,蜕变了许多,你有空了,多带着宋瓷下地干农活!”   多干农活那是不可能的!   听到这话,宋瓷急忙对着江恂摇头,不要答应啊!   江恂看了她一眼,眸里浮出笑,应了下来,“好。”   宋瓷:……江恂是故意的吧!   说着话,陆远山又叹了口气,“要是其他女知青也像你这样让人省心,该有多好!”   宋瓷打听道:“大队长,出什么事情了?”   陆远山问道:“宋知青,沈知青是你表姐吧,她这段时间是不是心情不太好?”   宋瓷摇摇头,“我不清楚。”   沈然上一次当着江恂的面说她讨厌江恂,从那天起,宋瓷便没怎么搭理沈然。不过是表姐妹而已,沈然一次又一次的故意使坏,宋瓷是不可能不计较的。   陆远山道:“你表姐刚来村里的时候,看着是个挺能干挺懂事的人,说实话,几个女知青里我最放心的就是她,结果,这几天把她和程云落分到一起,她天天和程云落吵架,有一次还打起来了。地里的活,她们两个也不干了,一个坐地东边,一个坐地西边,要么谁也不搭理谁,要么就是在吵架,你说愁人不愁人?”   宋瓷乐了,难怪这几天她不常见到程云落,而沈然回到知青宿舍的时候也是板着一张脸,原来这两个人摆了戏台在地里“唱戏”呢!   她有预料到把这两个人分一起会不太平静,但她没想到会这么不平静!   等陆远山走了,宋瓷好奇地道:“你说,我表姐和程云落怎么会吵起来啊?她们两个也没什么矛盾啊。”   “不清楚。”江恂温声道:“不过她们吵起来了,倒是可以少在你的面前出现。”   宋瓷眨眨眼睛,“也可以少在你的面前出现!不然的话,我表姐怕是早就来找你了!”   江恂轻笑着摇了摇头,他没有多少讨厌的人,但宋瓷的表姐绝对算一个,沈然总是做些莫名其妙的事,哪怕他拒绝过她很多次,她也像听不懂话似的。   第二天,不用下地了,宋瓷打算去县里买些日用品,在村头上去客车,她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快要发车的时候,车里又上来一个人,宋瓷一怔,是江恂!   江恂来得晚了,车里已经没有空座位了。   宋瓷身边还没有坐人,她朝他摆了摆手,“江恂,这里。”   江恂走过去,“你不是说累了好几天,要好好睡一觉吗,怎么要去县里?”   “我买些东西啊,再买些吃的,等我吃了好吃的,明天再睡懒觉。”宋瓷看着身边的少年,“你是去县里上班的,对吧?”   江恂“嗯”了一声。   宋瓷感叹道:“说起来,我挺佩服你的,天天两边跑,又要挣公分,又要上班,你不累吗?”   江恂道:“还好。”   宋瓷笑了笑,心想,难怪江恂会是书里的男主角,她平常没事的时候只想睡懒觉,江恂却这么能吃苦,这样的人,以后肯定不会过得太差劲。   下了车,也到了吃午饭的时间,宋瓷礼貌地问道:“我要去吃饭,你要去吗?”   江恂道:“不了,我去厂里。”   宋瓷提醒道:“这个时候去厂里,食堂应该没剩什么饭菜了吧,你要饿着肚子了。”   “我知道,有什么吃什么,没有就算了。”江恂不太在意,是会饿肚子,但他也舍不得花钱在县城的国营饭店吃饭。   和江恂在一起待了段时间,宋瓷也算了解江恂的性子,江恂是宁愿饿肚子也不会花钱吃饭的人。   江恂忙了她那么多,宋瓷愿意请江恂去国营饭店吃饭,但她直接说出来的话,江恂肯定不会答应。   想了想,宋瓷道:“江恂,你能陪我去国营饭店吗?”   江恂疑惑地道:“是有什么事情吗?”   “上一次我去国营饭店吃饭,和那里边的一个人闹了矛盾,我担心她还记得我的样子,万一那人想找我麻烦,或是在我的饭菜里动了什么手脚,可怎么办啊?”宋瓷编了个借口,“你陪着我去,好给我撑腰。”   还有些时间,他陪宋瓷走一趟也无妨,江恂没有多想,应了声好。   去到国营饭店,宋瓷用手帕擦了擦椅子,坐了下来,“我要了一碗粥,还点了两个小菜、一份炒肉和一笼包子,你要吃什么?”   “我?”江恂有些意外,“我不吃。”   “不吃不行,一定得吃。”宋瓷道:“我吃着饭,你在一旁看着,多不好意思啊!”   见江恂还在推辞,宋瓷道:“行吧,那我替你决定了,一碗刀削面,可以吗?”   这一会儿,江恂算是明白宋瓷是什么意思了,她怕他拒绝,才用这样的借口把他“骗”来了国营饭店。   再推辞下去,反倒太小家子气,江恂勾了勾唇,“所以,没有你和饭店里的服务员闹矛盾的事情,对吗?”   宋瓷承认道:“是。”   江恂看着她,语气认真,“多谢。”   “谢什么啊!”宋瓷喝了口茶水,道:“我在山上迷路的时候,是你把我带下山的,下地种花生种玉米,也是你出的力气最多,我请你吃顿饭,是应该的。”   “没什么应该不应该的。”江恂温声道:“其实我也是为了挣公分罢了,即便不帮你,我也得干那些农活。”   宋瓷道:“可就算不说这些,你也帮过我其他的忙啊,那次坐车的时候,车上一个中年女人偷拿了我的包裹,是你隔着座位踹了那个中年女人一脚,我一直没向你道谢呢,就当是趁着今天这个机会,向你道谢了!”   “你还记得?”江恂有些惊讶,“你没提过这件事,我以为你没有认出来我!”   “就你这张脸,想让人认不出来也是有点难度的!其他人我可能认不出来,你,我肯定是能认出来的。”宋瓷开玩笑道。   江恂脸一热,微微垂下头。   宋瓷摸不准江恂的饭量,便多点了些菜,桌子上摆着两碟炒菜、一碟青椒炒肉以及一笼包子,可宋瓷注意到,江恂只低头吃面,没有夹过一筷子菜。   宋瓷和陆让还有其他几位男知青在一起吃过饭,陆远他们吃饭的时候可没有这么讲究,明明是宋瓷点的菜,他们问也不问一句就会夹几筷子往嘴里放。   相比之下,江恂在乡下长大,却是个很特别的人,也很有修养。   宋瓷另拿了一双筷子,给江恂夹了一块炒肉,“点了这么多菜,你不吃的话我也吃不完,那就浪费了。”   “浪费是可耻的,所以,你得帮我分担一下。”   望着碗里的那块肉,江恂心里流过一阵暖意。他很清楚,以前宋瓷可是很讨厌他的,没想到,时隔几年,宋瓷变得这么会照顾他的感受。   把那一碗刀削面吃完,见宋瓷还在吃饭,江恂道:“我去洗个手。”   宋瓷应了声好,过了一会儿,把碗里的粥喝光,她擦擦嘴,看江恂还没回来,宋瓷去结账了。   收了票据和钱,饭店里的服务员突然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但这个时候又有其他人要结账,服务员也没有多想,去到了别的客人那里。   等江恂洗过手出来,宋瓷和他一起离开国营饭店。   今天天气不错,宋瓷边走边道:“县城的物价不算贵,我点了那么多菜也没花多少钱,在北市吃顿饭的话,估计要贵好几倍呢,刚才结账的时候,我看到饭店里还有几道招牌菜,下一次我一定要尝一尝味道。”   等等,江恂脚步一顿,“你也去结账了?”   嗯,江恂为什么要用一个“也”字?   宋瓷猜道:“不要告诉我,你刚才说去洗手,其实是去结账的?”   江恂:……   江恂薄唇轻启,只好承认,“是。”   宋瓷愣了愣,“我说了我请客的,你干嘛要偷偷付账啊?”   江恂笑了下,“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们付了两次钱。”   吃一顿饭,她和江恂掏了两次钱。要不是她随便提了一句,估计她和江恂永远不会知道对方已经付过账了。   宋瓷道:那现在我们是回去,还是……”   江恂道:“回去吧,多付了钱和粮票,应该能退回来的。”   宋瓷“嗯”了一声,虽然她不差钱,但她也没豪横到可以不要这些钱的地步。   好在还没走远,再次来到国营饭店门口,宋瓷道:“你的锅,你进去,但是,说好了我掏钱,你把你自己的那一份要回来就行。”   江恂看了她一眼,进去了国营饭店,没两分钟,他便拿着几张零钱和粮票出来了。   江恂把手里的东西递过去,“给。”   望着江恂手里的零钱,宋瓷无语了一瞬,江恂这是把她说的话当耳旁风了,“你这人怎么这么固执!”   江恂道:“我是男人,我应该请你吃饭才对。”   宋瓷看他一眼,“我知道你是男人,可我请你吃饭,这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啊。”   “下次吧。”江恂唇角噙笑,“听话,快收下吧!”   江恂都这样说了,宋瓷也只能答应。   她打算请江恂吃饭的,到头来,却是江恂付了钱,江恂把她的那一份也给付了,等于说让江恂花了双倍的钱,宋瓷挺不好意思的。   她抿了抿唇,“说好了下次,你可不能再反悔。”   江恂还要上班,宋瓷不能耽误他的时间,和江恂在路口分开,宋瓷随便逛了逛。   这个时间点,宋瓷想买些水果,可供销社里不剩什么东西了。   黑市应该有卖水果,宋瓷观察了几个路人,看着其中一个人挺面善的,她过去打听县城的黑市在什么地方。   那人打量了宋瓷几眼,见宋瓷衣着长相都不差,他很快便把黑市的位置告诉了宋瓷。   黑市的位置有些偏僻,要沿着街道一直直走,走到最里边,还要左转右转过几个路口,宋瓷犹豫了一下,今天她来县城,是想买些水果带回去的。   倒也不是她自己嘴馋,来到响水大队的这几个月,大队长陆远山挺照顾她的,经常给她安排一些轻松的农活,宋瓷不能没有表示。   陆远山的大儿媳最近害喜了,什么都吃不下,就想吃些新鲜的水果,可在村里住,吃一些新鲜的水果不是那么容易的。   投桃报李,宋瓷想买些水果给陆家送去,这样一来,不仅陆家人会念这个人情,她也能在陆远山那里留了个好印象,给自己行个方便。   想了想,宋瓷朝前方走去,供销社已经没有水果了,不去黑市的话,她就什么都买不到了,她还是去黑市看一看吧。   拐了好几个路口,宋瓷终于到了黑市。   宋瓷没急着进去,她在远处观察了一会儿,见陆续有人进了黑市里买东西,宋瓷这才朝里边走去。   她一进去,地上蹲着的几个年轻男人就把目光落到了宋瓷的脸上。   像宋瓷这样漂亮的女孩,整个县城也不多见。   其中一个男人盯着宋瓷看了几眼,站起身,走了过去,“小姑娘,你要买什么?”   宋瓷是第一次来县城的黑市,她不认识这里的人,也不清楚黑市的情况,但她面上没有丝毫表露,反而用一副十分熟稔的口吻道:“随便看看。”   “我这里什么都有,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弄来。”那个男人离宋瓷近了一点,搭讪道:“即便我弄不来,我那几个兄弟他们也能弄来。”   宋瓷“哦”了一声,没有说什么。   她走了几步路,见这个男人还跟在她身后,宋瓷心里一咯噔,男人看她的眼神不是很友善。   黑市里有人不假,但人不多,大多还是男人。   宋瓷此刻后悔来这里了,她想立刻离开,不过,她也留了个心眼儿,清楚不能让她身边的男人看出来她的害怕。   宋瓷神色依旧,佯装随意看了几眼,这才转过身,准备离开。   见她要离开,男人堵在她面前,“别急着走啊,你要买什么东西,我给你弄来。”   顿了顿,那人不怀好意地笑起来,“或者,你把地址告诉我,我亲自送你家里去。”   宋瓷心里泛起一阵恶心,“不用了,外边有人在等着我,我赶时间,我得走了。”   “哪里有人等你,我怎么没看见?”男人道:“刚刚你来的时候,只有你一个人,我们兄弟几个可是都看见了!”   宋瓷没想到会在黑市里遇到这么恶心的人,她面无表情,“你们看错了,真的有人在等我。”   男人不相信,“那你让他过来啊,过不来的话,你再陪着我说说话呗!”   宋瓷冷着脸,“没什么好说的,让开!”   男人玩味地盯着她,“怎么没什么好说的?小姑娘,就是陪我说说话而已,不做其他的,你别害怕!”   宋瓷心里慌了几分,这是遇上无赖了!   她想,有什么办法可以离开这里,要不,她喊几声救命行吗?   这时,一道熟悉的声音突然在宋瓷的身后响起,“有什么话,我可以陪你说!” 第27章 作精继妹的第二十七天   少年清越的声音中透着几分冷厉, 宋瓷转过身,惊讶地盯着面前的少年,江恂怎么来了?   黑市里的这个男人正在和宋瓷搭讪, 突然, 他的话被打断了,男人脸色不太好看,“你谁啊?”   江恂不紧不慢走过来,“我是她的…哥哥。”   哥哥?   男人狐疑地盯着江恂和宋瓷看来看去, 这两个人长得挺好看, 但看着不像是一家人啊!   男人问道:“你真是她哥哥?”   江恂没回答, 而是道:“你不是想说话吗?有什么话,和我说就是。”   男人不耐地道:“男人间有什么好说的, 老子才不和你说呢, 老子想和你妹妹说话!你看清楚,老子好几个兄弟都在这儿, 你最好识趣点!”   话音落下,黑市里其他几个年轻男人从地上站了起来, 朝这边走来。   不怪这个男人这么嚣张,他本就是县里有名的混混, 手下还有好几个兄弟, 他根本没把江恂放在眼里。   江恂扫了那几人一眼, 敌众我寡,对方是一群小混混,硬碰硬是不行的, 认怂也是不行的, 但凡他和宋瓷流露出一丝的害怕, 这群人肯定会更加嚣张!   江恂低声笑了下, “我这个年纪,正是天不怕地不怕不知道识趣是什么东西的年纪,想和我妹妹说话,也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上一次冲我妹妹搭讪的人,好像…胳膊断了一根,现在还在家里躺着。”   宋瓷不明白江恂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她很快反应过来,附和道:“何止啊,肋骨也断了好几根,哥,你没轻没重的,这次可别打架了!”   女孩的声音娇软轻柔,江恂看了宋瓷一眼,宋瓷这是第一次喊他哥哥!   “胳膊断了”、“肋骨断了”,这几句话传到男人的耳里。   旁边的男人脸色一变,直直盯着江恂。   虽然江恂身上的衣裳不是新的,看起来也不贵重,但他又高又瘦,说话时的语气和神情,没有一丝胆怯和慌乱,看起来比他还要无赖,像是有权有势人家的子弟。   而他的妹妹,又漂亮又有气质,身上穿着的毛衣,一件也得好多钱。   男人想,看来这两个人不是好惹的,江恂的出现,让他断了勾搭宋瓷的心思,“既然你们赶时间,那就不耽误你们的时间了。”   换成其他人,听到这话估计会马上拉着宋瓷离开,可江恂反倒是扫了面前的男人一眼,“你不是说要聊几句吗,现在又不聊了?”   男人赔笑道:“不聊了不聊了!”   听到宋瓷,宋瓷拽了下江恂的衣袖,“哥,走吧。”   “不急。”江恂看着她,“你要买什么?”   宋瓷眼睛瞪大了些,江恂这是什么意思?   江恂道:“你不是要买东西吗?这位大哥看起来是个有门路的,让他帮个忙,看能不能买到。”   如果不是场合不合适的话,宋瓷真想冲江恂竖大拇指!   当着混混的面摆谱,真是厉害了!   宋瓷眨眨眼睛,“不用了吧,咱们先回去吧。”   江恂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这位大哥诚心诚意要帮你的忙,咱们就这么走了,多不好意思。”   好叭!   宋瓷只好道:“我想买些橙子和香蕉。”   几分钟之前,男人对江恂和宋瓷的身份还有些怀疑,可听了他们两个的对话,男人心里一点怀疑了都没有了。   牛啊,还有心思买了水果再离开!   说明什么?   说明这两个人的身份绝对不一般!   男人道:“也算是凑巧了,我倒真知道哪里有卖这些东西,但是价格也不便宜,还得搭点别的票,你们要吗?”   江恂没急着出声,看向宋瓷,“行吗?”   宋瓷点点头。   江恂替宋瓷回答道:“要。”   行,看起来是不差钱的主!   男人道:“你们等一会儿!”   男人跑走了,很快,他拎着两个网兜回来,网兜里分别装着香蕉和橙子。   宋瓷打开看了一眼,还挺新鲜的,这种水果,在供销社里可买不到。   她离县城太远了,每次到县里的时候,这种抢手的水果早都卖光了,也就只能在黑市里见到这种新鲜的水果。   宋瓷利落付了钱和票,她正要伸手去拿水果,江恂却把两个网兜接了过来,“走。”   出去黑市,走了几步路,江恂突然加快了脚步。   相比平时,宋瓷的脚步也快了点,但江恂还不放心,顿了顿,他一手拎着水果,一手攥上宋瓷的手腕,拉着宋瓷朝大街上走去。   宋瓷挣扎了一下,见没能让江恂松开,她也就由他去了。   到了街上人多的地方,江恂停了下来,解释道:“那个人虽然没有闹事,还和咱们做了生意,但我怕他改变主意,也担心他跟踪我们,快点来到人多的地方,安全些。”   “我知道的。”宋瓷点了点头。   知人知面不知心,刚刚那个无赖看上去没有恶意了,可谁也不清楚他真正的想法,万一那个无赖又起了色心呢?   包括江恂说的那些话和故意装成无赖的样子,其实也是为了降低黑市那些人的戒心,同时,让那群人心里发怵,不敢太嚣张!   幸亏江恂及时赶到了,不然,说不准会发生什么事情,宋瓷庆幸的同时,松了一口气。   她奇怪地道:“江恂,你怎么来黑市了?”   江恂看她一眼,“还不是因为你?”   “你一个人来县里,和你分开后,我觉得应该提醒你几句,让你别到处乱跑,早点回去。”江恂解释道:“我回去找你的时候,恰好看到你朝黑市的方向走了,我不放心,便跟了过来。”   关键时刻江恂出现在她的身边,宋瓷是感激的,“谢谢你,江恂!”   宋瓷后怕地道:“要不是你来了,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应付那几个无赖。”   现在害怕了,有什么用?   江恂语气透着几分无奈,“你们知青下乡来到村里的时候,大队长应该交代过,闲着没事的时候不要来黑市,黑市鱼龙混杂,并不安全。大队长对你说过这些话吗?”   宋瓷轻轻点头,“说过。”   江恂道:“那你为什么要来黑市?”   前段时间沈然要让他陪她来黑市,今个宋瓷又自己一个人跑到黑市里,他真搞不懂她们这些女知青是怎么想的。   一个个的,年纪不大,胆子倒挺大!   宋瓷解释道:“我只是想买些东西,我没想过会这么危险,我在北市的时候一个人去过黑市的,北市的黑市就没有这么危险!”   “北市是北市,你搞清楚,你现在离北市有千里之遥。”江恂冷声道:“这只是一个小县城,不比北市安全,也不比北市法制森严,如果你在黑市里出了意外,你信不信,十天半个月都不会有人发现的!”   宋瓷咬了下唇,江恂说的有道理,她也明白江恂是在关心她,可江恂的口吻,实在是太严厉了!   “正是大中午人多的时候,我以为不会出问题的,进黑市之前,我特意观察了一下,也有其他人来买东西,所以我没多想,再说了,我本来打算买点水果就离开的,我不会在那里待太长时间的。”   听宋瓷的话,就知道她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江恂道:“前两年,邻村的几个女知青也像你一样,胆子大得很,去黑市里买东西,结果,遇上了一群无赖。再早一点,有一个和你年纪差不多的女知青在黑市里被人给欺负了,报了警,但也能没找到欺负她的那个无赖是谁,最后,那个女知青还怀孕了。”   宋瓷怔了怔,“真的吗?”   江恂反问道:“你说呢?”   宋瓷脸色白了白,“你这样说,搞得我以后都不敢来黑市了,也不敢去人少的地方了,这也太可怕了。”   江恂面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在想,下了一剂猛药,但好像有点过度了。   江恂的本意不是要恐吓宋瓷,他只是希望她能更谨慎些。   江恂道:“总之,不要一个人来黑市,想买东西的话,也要找个人陪着你!”   宋瓷点点头,像是被霜打了的叶子,蔫蔫儿的。   江恂又问道:“你还要买东西吗?”   宋瓷摇摇头,“不了。”   江恂道:“走吧,我送你去坐车。”   想了想,宋瓷没有拒绝,她这次是真的害怕了,也担心黑市里的那几个无赖会跟踪她。   江恂直接把宋瓷送上了车,给她挑了个位置后,把装着水果的网兜递给她。   江恂又一次帮了她,宋瓷道:“江恂,你拿走一袋吧,你是想吃橙子,还是想吃香蕉?”   “不用了。”江恂看她一眼,“注意安全,我走了。”   宋瓷应了声好,朝他挥挥手,“再见!”   把宋瓷送上了车,但江恂还不放心,离开前,他找到司机,温声道:“麻烦您多照顾一下那个女孩,她姓宋,是下乡的知青,要到响水大队才下车,如果她中途下车了,请不要让她下来。”   司机扭头看了一眼,乐呵呵地道:“小伙子,看你这么担心那个女孩,她是你对象吧?”   江恂一怔,耳垂红了起来,他赶忙否认,“不是。”   司机笑了笑,一副了然的口吻,“不是的话,那你也肯定喜欢那个女孩,坐个车还这么啰啰嗦嗦生怕出意外的,只有两种人,一种是对象,一种是父母,你说你属于哪一种?”   江恂:……   有没有一种可能他哪一种都不属于呢?   司机的语气十分笃定,江恂懒得再解释,反正这个司机是不会信的,他道:“麻烦您了!”   又看了眼宋瓷,江恂下了车。   因着在黑市发生的事情,这次坐车宋瓷十分谨慎,一路上没敢再睡觉,快到响水大队的时候,司机的声音响起,“宋知青,快到响水大队了,你做好下车的准备。”   司机怎么知道她的名字啊?车上人不多,宋瓷站起来,朝司机走过去,把心里的疑惑问了出来。   “送你上车的那个小伙子交代我的,说怕你中途下车,一定要让我把你送到响水大队。”司机打趣道:“你对象年纪不大,倒挺关心人的。”   对象?   宋瓷眨了眨眼睛,过了几秒钟才反应司机口中的对象指的是江恂。   她脸一红,“您误会了,不是对象。”   因着这一个乌龙,下了车,被风吹了一会儿,宋瓷脸上的热意才散去。   这也太离谱了,幸亏江恂不在车上,不然听到司机的那些话,该多尴尬啊!   宋瓷拎着水果回去知青宿舍,她拿出橙子和香蕉,给李嫣和杜春分分了分。   沈然也在宿舍,迟迟不见宋瓷端着水果过来,她瞥了眼宋瓷。   换作以前,宋瓷是会把水果给她分一些的,可最近,宋瓷对她格外冷淡,同在知青宿舍里住,宋瓷几乎没和她说过几句话。   沈然明白,那天她说的那些话,得罪了宋瓷。   她胡编乱造,说宋瓷不想和江恂一起下地,宋瓷确实没有说过这种话,但她也没有什么恶意,她只是想多些和江恂相处的机会罢了!   宋瓷是她的表妹,明明知道她对江恂的心思,又为什么不答应和她换一换呢?   李嫣咬了口香蕉,美滋滋地道:“小瓷,你从哪儿买的这么好吃的水果啊?”   宋瓷道:“在县里的黑市买的。”   “你一个人去黑市了?”李嫣打听道:“黑市那里安全吗?”   宋瓷摇摇头,“不太安全,不过,幸好有江恂在,算是有惊无险吧!”   江恂也在?   听到这句话,屋里的沈然脸色一变,她厚着脸皮想让江恂带她去黑市,江恂毫不犹豫就拒绝了,却陪宋瓷去了黑市? 第28章 作精继妹的第二十八天   沈然想知道江恂为什么会陪宋瓷去黑市, 但李嫣没有继续打听,宋瓷也显然没有要说的意思,没办法, 沈然只好按捺住心里的不悦和困惑。   这段时间程云落不知道是吃错药还是怎么了, 一见到她就恶狠狠地瞪着她,阴阳怪气地挤兑她,沈然忙着和程云落吵架斗法,没时间去接近江恂, 没想到, 倒给了宋瓷和江恂相处的机会。   好像, 宋瓷和江恂的关系越来越亲近了。   想到这儿,沈然心里生出一股危机感。   穿书之前, 她暗恋江恂, 结合江恂的家世和过往的经历,以江恂和她自己为原型, 一半写实,一半虚构, 写出了《七十年代掌中娇》这本书。   她把自己设定成书里的女主角,在现实生活里, 她得不到江恂, 江恂已经有女朋友了, 但这个世界是她构造的,在这个世界里,江恂不会再喜欢上他的女朋友, 和江恂在一起的人是她才对。   然而, 现在很多事情都发生了变化, 难道, 一切还会朝着那个让她讨厌的方向发展吗?   想到这儿,沈然彻底坐不住了,她得尽快攻略江恂。   两个少年从军工厂里走出来,吴安活动了下筋骨,“忙了这么多天,可算能休息几天了,要不咱们去饭店吃顿饭再回去?”   江恂道:“我外婆还在家里,我就不去了。”   吴安打趣道:“厂里其他年轻人,一放假就没了人影,你倒好,天天急着回家。”   说着闲话,吴安余光看到一道身影,他愣了愣,盯着看了几眼。   一个梳着两个麻花辫的女孩在军工厂门口不远处站着,那个女孩不断朝这个方向看过来。   吴安并不认识这个女孩,不过,这种情况也不少见,江恂长得好,经常有年轻女孩出现在厂门口,只为看他一眼。   吴安道:“江恂,又有人来找你了。”   江恂漫不经心看过去,等看清那人的长相,江恂下意识皱起了眉头。   见江恂注意到了她,沈然赶忙朝军工厂门口走去,她不知道江恂什么时候下班,为了见到江恂,她特意请了假,在军工厂门口等了一个多小时了。   沈然走过来,轻声道:“江恂……”   江恂还没出声,一旁的吴安挤眉弄眼地道:“呦,你们认识?”   江恂淡声道:“不怎么熟悉。”   沈然脸色一僵,她和江恂见了那么多次面,江恂竟然说和她不熟悉?   沈然极力让自己控制住情绪,她把准备好的说辞说出来,“江恂,我来县里买东西,没想到被人偷了钱包,我没办法坐车回去,想着你在这里上班,我便过来了,你能借我一些坐车的钱吗?”   听到这话,吴安道:“江恂你不是要回家吗,干脆把她送回去好了!”   江恂看了他一眼,眸里浮出几分无语,吴安真是话太多了!   其实沈然是知道江恂今天要回家的,她特意打听过的,不过,沈然面上还是露出笑,害羞地道:“江恂,太好了,你要回家啊,我可以和你一起回去吗?”   江恂看了她一眼,“随便。”   回响水大队的客车每天只有一辆,除非沈然要走着回去,不然,他们两个肯定要坐一辆车回去。   江恂和吴安道别后,抬脚朝车站的方向走去。   见状,沈然急忙跟上,“江恂,客车一点才发车,要不,咱们先去饭店吃饭吧?”   江恂停下来,问道:“你要吃饭?”   沈然“嗯”了一声,她身上没有钱,那么,江恂需要陪着她一块吃饭,她不就能和江恂多待一会儿了?   沈然都计划好了,吃饭的时候,她一定要表现得优雅得体一点,再给江恂夹几筷子菜,说一些让江恂感兴趣的话题,一来二去,江恂就会对她熟悉起来。   江恂掏出一张零钱和几张粮票,“你去吃吧。”   沈然一愣,“你不去吗?”   “我不饿,我先去坐车。”江恂道:“这些钱也应该够你坐车用,你吃过饭自己来坐车就是。”   沈然:……   怎么回事?和她计划的完全不一样。   沈然当然不能接过来,她只好道:“那我也不吃了,我和你一块去车站吧!”   江恂道:“你不是饿了吗?”   沈然挤出一抹笑,“我这会儿又不饿了。”   沈然的话一会儿一变,江恂实在弄不清楚沈然的想法,他也懒得琢磨,沈然想饿肚子那就随她去吧。   上了车,买了两张票,江恂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这时,沈然站在他的旁边,“江恂,我可以和你坐一块儿吗?”   听到这话,江恂不禁起了怀疑,沈然突然出现在军工厂门口,又要和他坐一起,他总觉得一切都太过巧合。   江恂确认道:“你想坐这里?”   沈然急忙点点头。   江恂道:“可以。”   沈然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她就知道,自己的努力没有白费,她锲而不舍地接近江恂、纠缠江恂,江恂这不就不再抵触她的接近了吗?   可惜,沈然还没高兴两秒钟,只见江恂从座位上站起来,“你坐这里,我去后边坐。”   沈然一颗心瞬间碎成了一块又一块,江恂真是连一点儿希望都不愿意给她!   难道她长得很丑,还是说她是洪水猛兽?江恂就这么抵触她的接近吗?   沈然幽怨地坐下来,不禁想起了往事。   穿书前,有一次坐公交的时候,她遇到了江恂以及江恂的女朋友。   车里还有一个空座位,江恂让他的女朋友坐下来,高高的少年站在他女朋友旁边,替那个女孩隔开了车里拥挤的人群。   她还听到了他们两个的对话,江恂的女朋友说,“你这么忙,还让你陪我坐公交送我回学习,会不会太耽误你的时间?”   江恂低下头,眸里浮出浅笑,他的声音很温柔,“不会,我喜欢和你一起坐公交。”   沈然和江恂在同一所大学,江恂的女朋友在另一所大学。   江恂平时很忙,沈然并不常见到江恂,她期盼着能遇见江恂,哪怕只是见一面,都能够让她高兴好久。   当时,沈然听到江恂的回答,心里充满了难过和苦涩。   哪怕穿书了,沈然还记得这件事,让江恂陪着她一起坐车,也成了沈然的一个执念,所以,今天她特意找了借口,让江恂陪着她坐车。   可是,她的一切谋划都没有效果,江恂根本不愿意搭理她。   在村头下了车,沈然叫住江恂,“江恂,谢谢你送我回来。”   江恂面露无奈,沈然的脑回路和正常人不一样,他可没有送沈然回来,他纯粹是也要坐车回家罢了!   沈然用更好看的左脸对着江恂,笑着道:“江恂,你帮了我,我也没有其他感谢的方法,我厨艺还不错,等有空了,我给你煮碗面吃,好吗?”   “不用了。”江恂神色淡淡,又一次拒绝,“坐车的钱,你什么时候还我?”   沈然:???   她没听错吧,一张车票没多少钱,江恂还要让她还钱?   沈然难以置信地盯着江恂,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我…我明天还你,好吗?”   江恂道:“你交给宋瓷,让宋瓷给我就行。”   说过这话,江恂朝江家走去。   江恂想,他都这样拒绝沈然了,还主动让沈然还钱,便是沈然对他有几分好感,经过这些事,应该也没剩多少了吧!   依照沈然的想法,肯定是想自己去把车票钱还给江恂,可她也明白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真惹恼了江恂,她就更没有机会了。   第二天,宋瓷拿着一张车票钱,懒洋洋去了江家。   江老太太不在家,是江恂开门的。   宋瓷柔声道:“一张车票钱,你不能让我表姐给你吗?还得让我交给你!”   江恂接过来,“前几天不还说我帮了你要向我道谢吗,让你跑一趟,就这么不乐意?”   “我没有不乐意,只是你不知道,昨天晚上我表姐把钱给我的时候,她看着我就像看仇人一样。”宋瓷打趣道:“你给沈表姐的伞,要让我给你送来,沈表姐借你的钱,你也要让我送来。你和沈表姐的事,不要拉我挡枪好不好?”   “我和沈表姐的关系本来就不好,因为你,我们俩的关系更坏了。”   江恂没料到这一点,他不好意思地道:“抱歉。”   顿了顿,他继续道:“如果影响了你们两个的关系,我可以帮你向她解释。”   “不用啦!”宋瓷没答应,“就这样吧,没有解释的必要!”   江恂看她一眼,换了个话题,“最近干农活怎么样,辛苦吗?”   宋瓷稍稍凑近江恂,压低了声音,“不辛苦。上一次在黑市买的水果,我给大队长的儿媳妇送了些,然后大队长就给我安排了比较轻松的农活,我聪明吧?”   女孩的桃花眼洋溢着明媚的笑意,看起来灵动又可爱。   江恂勾了勾唇,捧场地道:“很聪明。”   原来,上一次宋瓷之所以去黑市,是要买东西送到陆远山的家里,给陆远山送些礼,她自己在村里也能待得更舒服些。   江恂还想说什么,突然看到了不远处江老太太的身影,他提醒道:“我外婆回来了,你要回去吗?”   按理说,宋瓷不该把她是江恂继妹的事情瞒着江老太太,可是,一旦告诉了江老太太,就意味着她要和江家有来往,见了面不能当不认识,也不能太冷淡,她要彻底放下心中的那些隔阂 。   宋瓷现在不太抵触和江恂有来往,是因为他们年纪相仿,江恂也很少以继兄的身份和她相处,江恂让她感到很轻松。   可江老太太不一样,江老太太是长辈,宋瓷不能用对江恂的态度去对待江老太太。   和江老太太相认,意味着她没事的时候要来江家走动,陪江老太太说话,和江家人相亲相爱。   宋瓷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做到这一点,在过去的几年里,她一直是讨厌江家人的,现在,这份讨厌淡了许多,但让她和江家人相亲相爱的相处,她也做不到。   宋瓷想,再过一段时间吧,等她做好心理准备,让心里的隔阂彻底消失,再把这些事情告诉江老太太。   宋瓷道:“那我先回去了。”   江老太太看见自家院子门口站着一个身量纤细高挑的女孩,结果,还没等她看清楚女孩的长相,女孩就离开了。   江家太太回到家,觉得女孩的背影有些眼熟,“江恂,刚才来咱们家的那个姑娘,是不是那位宋知青?”   江恂“嗯”了一声。   江老太太问道:“她不是陆让的对象吗,怎么来找你了?”   江恂解释道:“外婆,她前段时间和陆让分手了,不是陆让的对象了。还有,她只是来给我送些东西,没有别的事情。”   江老太太觉得不对劲,但她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劲,她感觉江恂的反应有些不正常,可江恂也不愿意告诉她。   江老太太一颗心往下沉了沉,难不成江恂早就暗恋这位宋知青了?   之前,这位宋知青和陆让在处对象,江恂把所有的情意藏在心里,现在这位女知青和陆让分手了,江恂便和这位女知青的往来多了起来。   江老太太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没有问题。   *   过了大半个月,宋瓷终于收到了她妈妈的来信。   宋瓷的妈妈陈舒在信里说,她并没有把江恂是宋瓷继兄的事情告诉沈然,沈然应该是不知道这件事的。   除此之外,宋瓷的妈妈粗粗关心了宋瓷的情况后,信里的大半篇幅都在询问沈然的情况。   “小瓷,你表姐从小就吃了很多苦,你手里有多余的粮票和钱的话,记得给你表姐一些。你性格也不比上你表姐沉稳,你可不能和你表姐顶嘴,平日里多向她学习,遇到什么事情了,也多和你表姐商量……”   宋瓷本来心情还不错,然而,看到这封信,她的好心情瞬间破坏了一大半!   陈舒是她的妈妈,可在她的印象里,陈舒对沈然比对她这个亲生女儿还要关心。   家里有了好东西,哪怕只是割了几斤肉,陈舒也要把沈然叫来家里;陈舒不给宋瓷买衣服,却舍得花钱给沈然买漂亮的衣服。   还有,她不给陈舒写信的话,陈舒很少主动给她写信,但陈舒却经常给沈然写信。   这样的事情太多了,不知道的,会以为沈然才是她妈妈的亲生女儿。   宋瓷深吸一口气,不再想这些事,当务之急,是要弄清楚沈然为什么会知道江恂是她的继兄。   知道这件事的人,除了他们一家人,只有江恂和陆让。   江恂没有把这件事告诉过沈然,陆让当初也向她保证过不会说出去,那也就是说,在没有任何人把这件事告诉沈然的情况下,她自己知道了这件事。   很可疑,不是吗?   后来几天,沈然又“偶遇”了江恂几次,但依旧没有丝毫的进展,沈然心绪越来越慌乱。   这天,沈然来到江家,见江恂从家里出来朝后山走去,沈然悄悄跟了上去。   江恂一直不接受她的情意,那么,她只能想些其他的办法了。   她喜欢江恂那么多年,她是不可能放弃江恂的,不管用什么手段,她也要嫁给江恂!   沈然明白,江恂是个厚道老实的人,在这样的年代,只要她和江恂有了亲密的接触,哪怕江恂会生气,但最后也会对她负责的。   等江恂要下山的时候,沈然找了个机会出现在他面前,她皱着眉头,痛呼了几声,“江恂,我扭伤脚了,好疼啊,不知道是不是伤到了骨头,你可以给我看一看吗?”   看沈然的样子不像是假装的,不过,鉴于沈然之前几次的表现,江恂不太相信她说的话。   他薄唇轻启,“抱歉,我不懂医术。”   沈然有些生气,如果站在沈然面前的是其他男人,肯定不会不答应的。   她咬着唇,虚弱地道:“那…你能送我下山吗?”   她确实受伤了,做戏做全套,为了不让江恂怀疑,她忍着疼,让自己扭伤了脚。   摸不准江恂什么时候会下山,她硬生生在这条山路上等了大半个小时。   确实很疼,但沈然想,这一次她肯定不会失败的。   她长相比不上宋瓷,但也不难看,一个娇滴滴的年轻女孩等着江恂英雄救美,江恂怎么可能没有反应?   江恂看着她,询问道:“你还能走路吗?”   沈然抬起头,直直盯着江恂,“不能。”   江恂:……   沈然心想,她扭伤了脚,那么,江恂不会对她不管不顾,只能背着她或者抱着她下山。   等她和江恂有了亲密的接触,她再找机会撩拨江恂几次,十七八岁的少年,正是冲动的年纪,到时候,江恂肯定会喜欢上她的。   沈然等着江恂出声,可她迟迟不见江恂有反应,沈然只好道:“江恂,你可以背我下山吗?”   换做其他人,背下山倒也无妨,可沈然不行。   恰好在他下山的路上,沈然恰好受了伤,巧合太多的时候,所有的一切便看起来不像是巧合。   再者,沈然常对他献殷勤,村里已经有些闲言碎语了,江恂更要注意。   江恂出了声,“不好意思,我…可能背不动你。”   沈然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她没听错吧?   要不是江恂还在这里,沈然恨不得立刻从地上蹦起来,她又不是水桶腰,也不是个大胖子,江恂怎么可能背不动她?   沈然脸都青了,“我…不重的,不行的话,你也可以把我抱下山。”   江恂摸了下鼻子,“不是,我天天吃野菜团子,身体比较虚,背不动人,也抱不动人。”   “要不,你再等一会儿?我下山喊个人,把你背下去?” 第29章 作精继妹的第二十九天   傍晚, 宋瓷、李嫣她们回到知青宿舍没多久,就看到沈然被村里一个人高马大的婶子背在背上。   这位婶子的力气比许多男人还要大,她进来知青宿舍, 把沈然从自己的背上扔到床上, 拍拍手,“宋知青,李知青还有杜知青,你们好好照顾沈知青。”   说完这话, 这位婶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宋瓷几人面面相觑, 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宋瓷问道:“表姐, 你是受伤了吗?”   被扔到床上,沈然受伤的脚更疼了。   沈然快要气死了, 她幽怨地看了宋瓷一眼, 随即埋头在被子里哭了起来。   哪个男人愿意承认自己身体虚?可江恂宁愿败坏自己的声誉,也不愿意背她下山, 江恂到底是有多讨厌她啊!   在山上的时候,说是在询问她的意见, 但沈然还没出声,江恂就下山找人去了。   下山后, 江恂遇到了陆明石, 可陆明石也和江恂有同样的顾虑, 担心背沈然下山会引起误会,毕竟,他们年龄相仿, 沈然又是从城里来的女知青。   陆明石也不愿意答应, 最后, 江恂只得找了村里一个力气大的婶子, 让这位婶子把沈然背下了山。   被扭伤的脚疼得厉害,沈然的心也碎成了渣渣,今天发生的事情,给她带来的伤害,她一辈子也忘不了!   沈然不出声,李嫣跟着问了一句,“沈然,你到底怎么了?”   沈然哪里还有心思搭理宋瓷和李嫣,经过今天这一遭,她成了一个笑话,她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埋起来。   看着沈然哭哭啼啼的模样,宋瓷眉心微蹙,她们几个人都在关心沈然,可沈然一直哭个不停。   李嫣没撤了,压低声音,“小瓷,这怎么办啊?你表姐她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宋瓷神色淡淡,“不知道,不过,有力气哭,说明没什么大问题。”   李嫣“啊”了一声,“那我们就不管她了?可她还在哭,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宋瓷道:“有什么不好的,让她哭吧,哭累了自然就停了。”   听到这话,床上的沈然身子一僵,扭头瞪了宋瓷一眼。   她顾不上继续哭了,“小瓷,小姨不是说过让你好好照顾我的吗?”   沈然口中的小姨,便是宋瓷的妈妈。   沈然还好意思说这种话?   宋瓷面上没什么表情,“只有几岁的孩子才需要人照顾,沈表姐,如果你愿意承认你连几岁的孩子都比不上,那我当然愿意好好照顾你。”   沈然一噎,随即拉着脸,“因为你,见我扭伤了脚,江恂宁愿说他身体虚都不愿意背我下山,宋瓷,我受了你多少的拖累,你知道吗?”   宋瓷只觉莫名奇怪,“他身体虚不虚、愿不愿意背你下山,和我有什么关系?”   沈然忿忿地道:“怎么没关系了,他不是讨厌你吗?才会这样对我的!”   宋瓷眉心蹙起来,紧紧盯着沈然,“谁告诉你他讨厌我的?”   “他是你……”,说到这儿,沈然神色一僵,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慌乱了一瞬,她又赶忙改口,“没…没有人,我瞎说的。”   宋瓷显然没有放过沈然的意思,她盯着沈然看了一会儿,“沈表姐,他是我什么?”   沈然结巴道:“我…我说了我瞎说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沈然慌忙闭上了嘴,又把自己埋进了被子里。   看来是打听不出来什么了,宋瓷没有继续问下去。   不过,也不是毫无收获,沈然的反应太反常了!   可以确定的是,沈然确实很可疑。   这时,宋瓷想起来之前的一些事,她这个表姐,在很小的时候就很聪明。   有一次北市下起了大雨,其他人都没有当回事儿,只有沈然说这是一场罕见的暴雨,会死人的,果不其然,北市的那场暴雨持续了整整四天,很多街道和房屋都被淹没了。   还有一次,宋瓷邻居家的一个姐姐放弃了工作机会,准备参加高考,但沈然却撇撇嘴,对宋瓷说这个姐姐太蠢了,没过多久,国家取消高考的消息就公布了出来。当时,沈然只有六岁。   想到这儿,宋瓷心里一咯噔,把这些事情串联在一起,沈然不仅仅是让人觉得可疑,仿佛她还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可以提前知道很多事情。   *   自从江恂不再和宋瓷一块下地,他有段时间没见到宋瓷了。   这天,他从县里回来,去山上砍柴的时候,恰好遇到了宋瓷。   宋瓷拎着一个竹篮,慢慢悠悠在山上乱逛,篮子里里面放了半篮子的猪草,野草上面还放了几枝好看的野花。   江恂主动打招呼道:“又来割猪草?”   宋瓷无奈地道:“是啊,不做这些,我也没其他事情可以做。”   江恂提醒道:“山上不安全,还是尽量不要一个人上山。”   宋瓷狡黠一笑,“在你这里,就没有安全的地方,黑市不安全,山上也不安全。”   江恂也觉得自己有点啰嗦,但他还是道:“是真的不安全,在山上容易迷路,你之前不就迷路了吗?山上还会有虫蛇 。”   宋瓷乖乖应下来,“知道啦!”   江恂不放心地道:“走吧,我送你下山。”   宋瓷道:“可我还没割完猪草!”   “那你还这么悠闲?”江恂无奈摇了摇头,“我知道山下哪里有猪草,我帮你。”   说来也是巧,两人下山的时候,正好遇到了陆让和程云落。   看到宋瓷的那一刻,陆让的目光就紧紧盯着宋瓷。   和宋瓷分手有段时间了,他以为自己会慢慢从伤痛中走出来,可看到宋瓷,陆让的视线,会情不自禁落到宋瓷的面上,他很清楚自己依旧喜欢着宋瓷。   陆让立在那里,温声道:“小瓷……”   宋瓷看他一眼,微微颌首,然后继续朝山下走去。   见宋瓷不搭理他,陆让苦涩地笑了一下,然后拦住了江恂,“江恂,小瓷现在不愿意见到我,那你一定要照顾好她。”   江恂“嗯”了一声,便是陆让不交代,他也会照顾好宋瓷的。   爱意是藏不住的,陆让望着宋瓷的目光里,透着浓浓的喜欢。   陆让看着宋瓷的目光,和她看陆让的目光是一样的,意识到这一点,程云落心里生出一股嫉妒。   等宋瓷和江恂的身影消失不见,她故意道:“陆让哥哥,宋姐姐最近…好像和江恂挺亲近的。”   陆让看她一眼,“你想说什么?”   程云落道:“我…我没想什么,我就是觉得宋姐姐和江恂的关系近了不少,可是,宋姐姐到底是个女孩子,她怎么和江恂走得那么近啊?”   陆让低喝道:“你别胡说八道。”   程云落觉得委屈,她也没说什么啊,陆让至于发这么大的火吗?   割猪草是陆远山给宋瓷安排的任务,比起下地干农活是轻松许多,但有一点儿不好,每天需要到处乱跑。   最近几天天气降温了,还连续下了好几场的大雨,宋瓷拎着竹篮在外边跑了几天后,她成功地感冒了。   在村子里遇到宋瓷,听宋瓷说话声音闷闷的,江恂温声道:“感冒了吗?”   宋瓷无精打采的点点头,“嗯。”   宋瓷两颊透着不正常的潮红,江恂仔细端详了她几眼,“喝姜汤了吗?”   宋瓷轻声道:“没有。”   江恂道:“感冒了要喝点姜汤,或者吃点药。”   宋瓷声音又闷又轻,“我懒得煮姜汤,我感觉好冷啊,头也好晕,我现在就想睡觉,睡一觉应该就好了!”   “哪有这么容易就好了!”说着话,江恂伸出手,用手背碰了碰宋瓷的额头。   女孩的眉头一片滚烫,江恂眉头微皱,“你发高烧了!”   “我发烧了吗?”宋瓷愣了愣,也摸了下自己的额头,“难怪我觉得冷!”   发烧耽搁不得的,江恂道:“去公社的卫生所看一下吧。”   公社那么远,走过去要好长时间,宋瓷不太想去,“我好像还有退烧的药,我回去吃点药就行了。”   江恂问道:“你那些药是什么时候买的?过期了没有?”   发烧了,宋瓷脑子也变慢了许多,“不知道,好像…没过期吧!”   江恂不放心,“还是去公社吧,对症下药,只吃退烧药没有用!”   宋瓷慢慢摇了摇头,“但是要走好久,我现在真的只想睡觉。”   江恂理解生病的人比较虚弱,顿了顿,他道:“你实在不想走路的话,我可以背你过去。”   宋瓷脑袋有些晕,不过,听到这句话,她下意识道:“你不是身体比较虚吗,能背动我吗?” 第30章 作精继妹的第三十天   他身体虚?   江恂眼角抽了抽, 不用想就知道是沈然传出去的。   面前的女孩正发着高烧,江恂没有心思多解释什么,他道:“能不能背动你, 试试不就知道了?”   顿了顿, 江恂又道:“其他人我可能背不动,但你,轻飘飘的像个棉花,就是把你背到公社去, 也费不了多少力气!”   宋瓷对江恂的话表示质疑, 江恂看起来那么瘦, 她不相信他能背动她!   不过,她也明白男生要面子, 类似“身体虚”、“不行”的话, 不能当着男生的面说出来,这是在打击他们的自尊心。   “公社的卫生所那么远, 走过去要大半个小时,很累的。”宋瓷顶着晕乎乎的脑袋道:“要不就算了吧, 我先回去喝点药,等好一点了我再去卫生所。”   江恂欲说什么, 突然, 他想起一件事, 江恂叮嘱道:“你在这里等着我,我很快就回来。”   他是可以把宋瓷背到公社去,但一来需要不少时间, 二来, 这种方式也并不舒服。   宋瓷发着高烧, 需要尽快去诊治, 江恂想起来陆远山家里有一辆自行车,他倒是可以借来用一用。   这年头,身为三大件之一,自行车是个宝贵的东西,需要不少钱,还需要不少票,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买回来的,江恂家里自然也没有,整个响水大队只有陆家有一辆自行车。   听到江恂要借自行车,陆远山的大媳妇张慧兰顶着肚子走了出来,“是出啥事了,咋就用上自行车了?”   江恂如实道:“宋瓷发烧了,我想送她去公社的卫生所。”   张慧兰没立即答应,陆家这辆凤凰牌的自行车,是她嫁来陆家的嫁妆,这一辆自行车就花了整整一百五十元,还搭了不少工业券和自行车票。   全家人对这辆自行车都宝贵得不行,也就陆远山和张慧兰的丈夫出门办事的时候骑一骑,平常都锁了起来在家里放着。   张慧兰不想借,但前段时间她刚收了宋瓷送来的水果,她也不方便直接拒绝,她嘀咕道:“就下了几场雨,小瓷就发烧了?这也太娇气了!”   江恂淡声道:“如果不是要给大队割猪草,她完全可以像嫂子您一样整天待在屋里,又怎么会生病?”   张慧兰脸色讪讪,一时没有出声。   程云落恰好也在院子里,听到了江恂的话。   程云落就在陆家住,她对张慧兰有几分了解,听张慧兰话里的意思,是不想把自行车借给江恂的。   这正合程云落的意,宋瓷就是个空有一张脸的狐狸精,抛弃了陆让哥哥,到头来陆让哥哥心里还记挂着她。   程云落心里嫉妒的不行,要不是宋瓷抢走了陆让哥哥,陆让肯定会和她在一起的。   程云落生出一个阴暗的念头,宋瓷就病着吧,多病几天吃些苦头才好呢!   程云落盯着江恂看了一会儿,突然道:“宋姐姐生病了,按理说是该把自行车借给你,让你带着她去看病,可你会骑自行车吗?”   江恂家里又穷又落魄,怕是连自行车的车把没都碰过吧!   张慧兰接过话,“是啊,江恂,你会骑自行车吗?”   不料,江恂清越的声音响起,“我在军工厂代班的时候,骑过几次同事的车,没有出任何问题。”   听到这话,程云落抿了抿唇,江恂一个地主婆的外孙,竟然会骑自行车?   江恂又不是傻子,张慧兰的意思他能看出来,如果不是为了给宋瓷看病,他也不会张口借自行车。   张慧兰可以不答应,可前段时间她才收了宋瓷送来的礼,那一网兜的香蕉和橙子,可是花了不少钱的,总不能没几天时间就翻脸不认人。   江恂耐心地道:“张嫂子,宋瓷前几天还提到你了,她说你最近在害喜,吃什么都没胃口,她还说,等过段时间再给你买些水果送来。”   张慧兰一愣,面上露出笑,感情宋瓷还打算给她送水果呢?   肚里怀着孩子,她每天吃什么都能吐出来,就想吃点新鲜的东西,但新鲜的水果也不是轻轻松松就能弄来的,上次还是托了宋瓷的福,她吃到了一兜子的香蕉和橙子,总算胃口好了些。   张慧兰刚才还不太想答应,听了这几句话,她露出热切的笑,“没想到小瓷这孩子还惦记着我呢!我倒不是自己嘴馋,就是肚里的孩子是个闹腾的,天天都不让我安生,我吃什么吐什么,也就吃点水果不恶心。”   眼下把自行车借到手才是最要紧的,江恂温声道:“这不是闹腾,说明嫂子你肚子里的孩子以后是个有福气的!”   张慧兰更高兴了,嘴上却道:“有什么福气啊,能像他爷爷一样中用我就满意了。”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张慧兰道:“江恂,你等着,我这就把自行车推出来。”   程云落脸色不太好看,这才一会儿功夫,江恂就让张慧兰改了主意。   程云落故意道:“嫂子,也不用非骑着自行车去卫生所,走路去不也行吗?你把自行车借给了江恂,开了这个头,万一过几天又有人来找你借自行车呢?”   张慧兰脚步一顿,犹豫了一下。   见状,江恂道:“程知青,你和宋瓷都是从北市来的知青,可我看你好像不太想让张嫂子把自行车借给我。看病要紧,等宋瓷病好了,也能尽快买些水果给张嫂子送来,你却是两次三番的阻拦,这是什么意思?”   程云落没想到江恂这么不给她面子,慌忙狡辩道:“我…我没什么意思,我就是心疼张嫂子的自行车。”   江恂扫她一眼,淡声道:“你在北市长大,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不至于心疼一辆自行车吧?”   张慧兰也等着宋瓷再给她送点水果呢,她这会儿倒是“很大方”,“自行车就是被人骑的,有什么好心疼的?”   她顺着江恂的话道:“程知青,江恂说的对,看病要紧,做人呢,不能这么小心眼!”   程云落气得不行,她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一开始是张慧兰不想借自行车,她才顺着往下说的,到头来张慧兰却数落她太小心眼!   说着话,张慧兰进去西厢房,把那辆凤凰牌的自行车推了出来!   江恂道了谢,骑着自行车离开了陆家。   宋瓷揉揉鼻子,等着江恂回来,不一会儿,少年骑车自行车出现在她面前。   宋瓷惊讶地道:“哪来的自行车?”   江恂一脚踩着地,一手握着把,“大队长家的。”   自行车的车座上盖了一个流苏罩子,车梁还用布条缠着,就连一根根车条都擦得干干净净,可见车的主人非常爱惜。   宋瓷纳闷地道:“张嫂子竟然愿意把车借给你?之前陆让也去问她借过车,说什么张嫂子都没答应。你应该对她说了不少好话吧?”   江恂唇角扬了扬,只是道:“上车,带你去看病。”   路面颠簸,坐在后座上,宋瓷轻轻揪着江恂的上衣,没一会儿,她觉得身子越来越冷。   她本来就发着烧,又被江恂载着,一阵阵冷凉的风吹来,宋瓷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她浑身冷冰冰的,只有揪着江恂衣摆的那只手是暖和的,少年身上的热意,隔着衣衫,尽数传到她的指腹间。   宋瓷下意识往江恂背上靠了靠,但很快她又直起了身子,江恂毕竟不是她的亲哥哥。   宋瓷嘟囔一句,“好冷啊!”   江恂一直注意着宋瓷的动静,没听清宋瓷在说什么,他停下来,“怎么了?”   宋瓷拢了拢衣裳,搓了下手背,“我有点冷。”   江恂微微一怔,是他忽视这一点了。   宋瓷在生病,他应该先带她回知青宿舍让她添件衣服的,可现在回去也来不及了。   女孩鼻尖儿红红的,脸色苍白,可江恂身上也只穿了一件衣服,默了片刻,他道:“要不…你抱着我?”   宋瓷眨了眨眼睛,想要拒绝,可她真的很冷!   江恂身上的热意,诱着她去靠近。   宋瓷抬眸,看向江恂,“可以吗?”   江恂墨眸微垂,“可以的。”   女孩纤细的手臂,环上江恂精瘦的腰,少年身上的热意温暖了宋瓷,嫌不舒服,她柔滑白皙的脸庞,又下意识贴上了江恂的后背。   感受到女孩的靠近,下一刻,江恂身体紧绷了起来,女孩就这样抱着他,双手放在他的腹肌间,紧紧贴在他的背上,像一只缩成一团的小兔子,努力地、乖巧地贴着他取暖。   宋瓷动了动,又把另半张脸贴到了江恂的背上。   江恂的身体越发紧绷,他喉结动了一下,握着车把的力道更大了些,他是第一次和一个女孩有这样亲近的接触。   宋瓷本来很冷很冷,可江恂身上的热意,驱走了那刺骨的冷意,昏昏沉沉间,宋瓷只有一个想法,江恂的腰好细啊,连一点赘肉都没有。   路上没有耽误时间,很快,他们两个到了公社的卫生所。   幸好,江恂及时把宋瓷送到了卫生所。   宋瓷不仅发了高烧,扁桃体也发炎了,如果再耽误几天来看病,会烧得更严重。   量了体温后,医生询问着宋瓷的症状,随即又问道:“是要吃药,还是要打针、输水?”   宋瓷轻声道:“有什么区别吗?”   医生解释道:“吃药也能够退烧,但效果要慢一点,打针或者输水的话,会更快退烧。当然,输水的话,费用也会更多,看你怎么选?”   宋瓷咬了下唇,她自然是想输水,但走的太突然,她身上没带多少钱。   这时,江恂的声音响起,“输水吧。”   宋瓷愣了愣,轻声道:“可我没带多少钱!”   江恂温声道:“没事,我带了钱。”   宋瓷彻底没有了顾虑,输了两瓶水,她很快退了烧,晕沉的脑袋也清明了许多,回村之前,江恂又给她买了一碗粥。   热乎乎的白粥进到肚子里,宋瓷身上暖洋洋的,“江恂,谢谢你!”   远离家乡和亲人,宋瓷其实是害怕生病的,因为生了病,没有人会照顾她。可今天不一样,江恂就像是一棵挺拔的青松,为她忙前忙后,为她遮风挡雨,给予着她温暖和依靠。   江恂墨眸浮出浅笑,“喝粥吧。”   回去的路上,宋瓷恢复了不少精神,她拽着江恂的衣摆,打量着道路两边的风景。   夕阳西下,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晚风把江恂的声音传到宋瓷的耳边,“不冷了吗?”   宋瓷弯了弯眸子,“不冷啦!”   江恂“嗯”了一声,其实他是想,如果宋瓷依然觉得冷,还可以像来的时候那样抱着他。   欣赏过两旁的风景,宋瓷收回目光,盯着少年的挺拔的背。   小的时候,她发烧了,是她的爸爸这样载着她去医院,现在,依然有人这样载着她,只不过,那个人换成了江恂。   宋瓷知道江家没有自行车,她好奇地道:“你什么时候学会骑车的?”   江恂边骑车边道:“在军工厂代班,厂里有位同事有自行车,有一次他需要我帮忙送东西,我便学会了。”   宋瓷道:“你人高腿长的,肯定很快就学会了吧?”   江恂勾了勾唇,“嗯”了一声。   宋瓷笑吟吟地道:“跟你说哦,我小的时候,其实是不会骑自行车的,我家里有,但我没骑过,我邻居家的朋友们都会骑车,就我一个人不会。后来,下乡之前,我爸爸特意教了我怎么骑车。”   江恂认真地听着宋瓷的话,他道:“那你是不是也很快就学会了?”   宋瓷抬着小下巴,“当然,我这么聪明,能学不会吗?我只学了几分钟就会骑了。”   “对了,你还没有告诉我呢,你是怎么从张嫂子那里借来车的啊?”   江恂三言两语解释了一遍,“你上次送去陆家的水果,挺合她的心意,她还想让你再送一些,便答应把车借给我,说到底,她就是想讨些好处罢了。”   宋瓷点点头,“那等我好了,我再给她买点东西送去。”   江恂又提醒道:“你以后尽量离程云落远点儿。”   宋瓷道:“她又作什么妖了?”   江恂道:“过分的话倒也没说什么,只是感觉她对你有敌意,她不太想让张嫂子把车借给我。”   宋瓷鼓了鼓腮帮子,“不奇怪,因为陆家,程云落对我确实有敌意。”   “你说,我已经和陆让分手了,我也没当着陆让的面说她坏话,她怎么就记恨上我了?”   江恂猜道:“可能,她在嫉妒你!”   宋瓷笑着道:“你真的是男生吗?”   江恂不解,“什么意思?”   “这里面的门门道道,很多男生是看不出来的。你觉得程云落是在妒忌我,但在有些男生看来,是我心胸不够宽广、大度。”宋瓷摇摇头,“也不知道这些男生是真的不明白,还是故意装不明白?”   江恂唇角勾了勾,没说什么,宋瓷应该指的是陆让吧。   江恂把宋瓷送回知青宿舍,交代了几句,这才离开。   听说宋瓷生病了,李嫣、杜春分贴心地给她熬了粥。   趁宋瓷喝粥的时候,李嫣打趣道:“小瓷,是江恂送去你去看病的?是不是又有一个男生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了?”   宋瓷正在喝粥,听到这话,她呛了一下,“没有的事,不要乱说!”   沈然扭伤的脚还没有恢复,她自然也听到了这一番话。   沈然脸色阴沉下来,宋瓷不过是发个烧,江恂就载着她去公社看病,而她当着江恂的面崴了脚,江恂却像看见了丑东西似的,一点儿都不愿意靠近她。   除了那张脸,她没有比不过宋瓷的地方,江恂之所以这样区别对待,肯定是被宋瓷的那张脸给迷惑了!   之前沈然还在犹豫要不要使用那个金手指,可经过这一次的刺激,她只想变得比宋瓷还要漂亮,这样,江恂肯定会注意到她的! 第31章 作精继妹的第三十一天   宋瓷发烧了, 便请假在知青宿舍休息了几天。   这天,她正在喝粥,只见沈然一瘸一拐地朝她走过来。   沈然一改往日的冷淡, 挤出一抹笑, “小瓷,你好些没有?”   沈然突然对她这样热情和关心,宋瓷有些意外,“好些了, 表姐你呢?”   “我也好多了。”说着话, 沈然在桌子旁坐了下来, “我崴了脚,你发了烧, 咱们表姐妹啊, 可真是倒霉!”   宋瓷喝了一口粥,不冷不热地道:“是有些。”   沈然突然而来的寒暄, 并没让宋瓷感受到表姐妹间的情谊,见沈然没有离开的意思, 她道:“表姐,你还有事吗?”   沈然笑了笑, “是这样, 那天我和村里一个大娘聊天, 大娘说她有一个祖传的玉坠儿,我想起你也有一个,你那个玉坠还在吗?”   宋瓷道:“在啊!”   沈然直直盯着宋瓷的脖子, “小瓷, 你拿出来让我看看。”   宋瓷扫她一眼, 直白地道:“表姐, 你很奇怪!”   沈然神色有些僵硬,随即笑了下,“小瓷,你误会了,我就是想看一看,没有其他意思,我听小姨说你这个玉坠儿挺珍贵的,是你爸爸给你的,你整天都戴在身上。”   宋瓷是有一个整天戴在身上的玉坠,但沈然突然提到这件事,宋瓷不由得多了个心眼儿。   她盯着沈然看了一会儿,不紧不慢从脖子上取下那块玉坠,“沈表姐,我确实戴着呢。”   玉坠躺在宋瓷的手心里,沈然眼睛一亮。   这是一块和田青玉葫芦玉坠,玉坠小小的,用一个红绳串着,流光溢彩,通体莹润。   沈然不禁激动起来,按照设定,正是这块玉坠可以让她变美。   这块葫芦玉坠其实是个神物,每天可以流出一滴凝露,喝下那些凝露,时间久了,便会洗经伐髓,让人越变越美。   但这些凝露也不是凭空产生的,此消彼长,日益增长的美貌,其实是从另一个人身上夺取而来的,一个人得了机缘变好看了,就意味着另一个人会变得暗淡普通。   也就是说,只要沈然把宋瓷的这块玉坠拿到手,她就可以夺取宋瓷的美貌。   沈然之前之所以没有使用这个金手指,一是因为她没把宋瓷放在眼里,沈然太过自信,以为一切都会按照剧情发生,没有过人的美貌,江恂也会喜欢上她。至于第二个原因,夺取而来的美貌能维持多久、会不会有副作用,沈然并不确定,万一哪一天现了原形,可就麻烦了。   因此,沈然一直没有使用这个金手指,可现在,她顾虑不了那么多!   精致的青玉葫芦玉坠就在宋瓷的手心里,沈然呼吸都急了几分,没有人不愿意变得更好看些,她想,她一定要把这个玉坠据为己有。   她越来越好看,宋瓷则会越来越难看,到时候,江恂便会越发讨厌宋瓷,不可能再和宋瓷这样亲近。   沈然克制着内心的激动和紧张,“小瓷,玉坠可真漂亮,想来不便宜吧?你做事马虎,常丢了东西你也不知道,这么珍贵的玉坠,你戴在身上实在是不安全,不如,我帮你保管吧?”   宋瓷摸不准沈然是什么意思,她决定先顺着沈然的话往下说,“表姐说的有道理,来到了村里,经常上山下地的,确实不安全,指不定哪一天就丢了。”   “是啊,我也是这么想的。”沈然盯着玉坠道:“还是我帮你保管吧,好吗?”   宋瓷歪着脑袋,看着她,“表姐,你说要帮我保管,不会是你想拿走我的玉坠吧?”   沈然目光闪烁一下,“怎…怎么会?我只是怕你弄丢了玉坠,你想要的话,我随时都会给你的。小瓷,这是你的东西,我不可能要的。”   宋瓷点点头,“好吧,那我相信你了!”   沈然伸手就要拿过来,“那你快给我吧!”   宋瓷却慢悠悠避开了她的动作,“表姐,你也太心急了吧!”   她把葫芦玉坠系在脖子上,然后特意加重了语气,“这块玉坠是假的!”   “假的?”沈然狠狠吃了一惊,连嘴巴都忘记合上了。   宋瓷不紧不慢地道:“我爸把这块玉坠给我的时候,说这可是上等的和田玉做成的,这么珍贵的东西,我怎么会大摇大摆地天天戴在身上?多惹眼啊,不是上赶着招贼吗!所以,下乡的时候,我想了个法子,把那块真玉坠留在了我妈那里,但我又戴习惯了,我就把这块假玉坠给戴上了。”   沈然并不懂怎么分辨玉坠的真假,这块玉坠她看着就挺真的,颜色和质地都很好,但刚才她看到玉坠的背面有一道细小的裂缝,这样说来,这块玉坠确实有可能是假的。   不过,沈然还是有些怀疑,“你怎么还有一块玉坠?”   “你不知道吗?我爸买玉坠的时候被骗了,第一次买到的是假的,压根不是和田玉做的,后来,也是赶巧了,他又给我弄了一块真的回来。所以啊,我有两块一模一样的玉坠。”宋瓷道:“也就是假的我才敢天天带身上,磕着碰着我都不心疼,如果这个葫芦玉坠是真的,你觉得我舍得让它磕出一条缝吗?”   其实宋瓷拿到这块葫芦玉坠的时候,上面就有一条裂缝了,应该是前主留下的。宋瓷猜,可能也正是这样,这块儿上等的和田玉玉坠才让她爸爸捡了个漏,买回来给了她,不然,这么珍贵的玉坠,哪能落到她爸爸手里。   也是,沈然心头的那些怀疑被打消,换成她的话,下乡了,她也舍不得把天天把真玉坠戴身上的,“这么说,真的那块玉坠被你妈妈保管着?”   宋瓷点点头,“是啊!”   沈然不禁露出笑,她本以为要费一番心思才能从宋瓷手里拿到这个神物,没想到,得来全不费工夫!   宋瓷的妈妈是她的小姨,因着她有女主光环,从小到大,宋瓷的妈妈都很疼她,只要她给宋瓷的妈妈写封信,便可以轻轻松松拿到这块玉坠。   沈然脸上势在必得的笑意实在太明显,宋瓷暗暗猜测,沈然这是在打这块葫芦玉坠的主意吗?   宋瓷故意道了一句,“沈表姐,玉坠被我妈妈收着,你从小就爱拿我的东西,但这块玉坠是我的,你可不能拿!”   沈然赶忙保证,“小瓷,你放心,我不会的。”   夜长梦多,沈然实在等不及了,第二天,她请了一天假,去邮局写了一封信寄去了北市。   去大队食堂打饭的时候,宋瓷没有看到沈然的身影,打饭的那位张婶子随口提了一嘴,说沈然去公社了。   宋瓷眉心微蹙,沈然前脚向她打听玉坠的事情,后脚就请假了,她们这些女知青去公社无非是买东西或者寄信,看来,沈然有可能是给她妈妈寄信去了!   幸亏她昨天留了个心眼,看样子,沈然是被她给糊弄住了。   宋瓷正在思考这件事,突然,一道熟悉的声音在她旁边响起,“想什么呢?”   宋瓷回过神,见江恂在她旁边站着。   “没想什么,你也来吃饭啊?”宋瓷笑了笑。   “我吃过了,看你不吃饭在发呆,我就过来了。”惦记着宋瓷的病情,江恂询问道:“你感冒好了吗,还发不发烧了?”   宋瓷柔声道:“好啦!”   江恂朝她盘子里看了几眼,里面有几根青辣椒,江恂提醒道:“医生说过让你少吃辣的。”   “我病了这么多天,嘴里一点滋味都没有,再不吃些辣的,我就什么都吃不下了!”宋瓷伸手比划了一下,“我就只吃一点儿,不会多吃的!”   女孩的声音偏软,说起话来像是在撒娇。   江恂唇角扬起浅笑,“还是要注意点。”   见江恂要走,宋瓷赶忙叫住他,“终于见到你了,我正准备去找你呢,喏,这是上次你帮我垫付的医药费。”   江恂没推辞,接了过来,顿了顿,他问道:“你什么时候去县里给陆家人买水果?”   “就这几天吧。”宋瓷不解地道:“你打听这个做什么?”   江恂看她一眼,“我陪你一起去。”   宋瓷没同意,“不用了,我可以自己去啊,再说了,你不是很忙吗?”   江恂道:“再忙也能抽出时间的。”   见江恂语气这么坚决,宋瓷只好答应了。   说过正事,江恂没有多待,匆匆离开了食堂,他和宋瓷年纪相仿,又常在一起下地,而江家的成分也不好,为了宋瓷的声誉着想,人多的时候,江恂不会和她有太多的往来。   过了两天,宋瓷坐车去了县城,供销社里还有水果,但品相并不太好。   宋瓷对着江恂道:“拿这种水果给陆家送去,肯定不合适。”   上一次宋瓷送去的是新鲜的水果,如果这一次送的是不好的水果,陆家人肯定会觉得宋瓷在糊弄他们。   考虑到这一点,江恂道:“去黑市看看吧!”   宋瓷眸子瞪大了些,“你不是不让我去黑市吗?”   江恂道:“是我去,不是你去。”   宋瓷明白了,“所以,你才要陪着我一起来县城买东西?”   江恂犹豫一下,点了点头。   宋瓷说不清楚心里是什么想法,明明她没有吃糖块,可这一刻,她心里却是甜甜的。   陆让和她处对象的时候,也没有对她这么无微不至过。   江恂和她没有血缘关系,严格来讲,江恂也不是她的继兄,然而,江恂担心她遇到危险,便特意抽时间陪她来了县城。   明明这么关心她,江恂却什么都没有告诉她。   道谢的话,宋瓷不想再说了,她盈盈一笑,“我们一起去,快到黑市的时候你进去,我在那里等着你,好不好?”   江恂没有答应,“我一个人去就行。”   宋瓷道:“你担心我,我也担心你啊,黑市不安全,万一你遇到了危险怎么办?我在附近等着你,不对劲的话,我也可以去报警啊。”   江恂抿唇笑起来,他是男人,总归吃不了亏的,宋瓷却这么担心他。   江恂到底是答应了,不过,去黑市之前,他拿出一袋“黑粉”,“抹些黑粉。”   宋瓷看了一眼,说是黑粉,其实是灶膛里的锅炉灰。   烧柴火的时候,会有灰烬落在灶膛里,江恂用油纸包了一些。   宋瓷嫌弃地道:“我又不去黑市,只是在旁边等着,就不用了吧。”   “以防万一,省得再遇到上次的事情。”江恂坚持道:“谁让你长相太扎眼了?”   这话宋瓷爱听,她弯了弯眸子,“行叭,我就当你这是对我美貌的夸赞。” 第32章 作精继妹的第三十二天   宋瓷胡乱往脸上抹了些灰烬, 忘记带小镜子了,她微微仰头,对着江恂道:“行不行?”   江恂看着她, “可以。”   宋瓷皱了皱鼻子, 她还是第一次抹这种东西,“是不是很丑?”   江恂温声道:“不丑。”   “你就骗我吧,肯定很丑的。”宋瓷不相信,说着话出去了供销社。   江恂跟在宋瓷身后, 他并没有欺骗宋瓷, 也不是故意说好听的话在哄宋瓷, 他是真的觉得不丑。   宋瓷五官精致,眉目如画, 抹了些锅炉灰只是让她的肌肤看起来不那么白皙了, 对她的美貌影响并不大,女孩那一双好看的桃花眼盯着人看时, 潋滟动人。   若不是时节不对,江恂真想拿一条围巾给宋瓷, 让她把自己的脸给包起来。   快到黑市的时候,宋瓷停了下来, “我在这里等你, 你快点出来哦!十五分钟左右, 如果你没出来,那我就见机行事了。”   江恂应了声好,进去了黑市。   宋瓷没有手表, 只能估算着时间, 等了好大一会儿, 还不见江恂出来, 宋瓷不由得着急了起来。   她感觉已经过去一二十分钟了,江恂怎么还没出来?   就在她朝黑市这边张望的时候,突然,江恂的身影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宋瓷松了一口气,赶忙跑过去,“怎么这么久啊?”   江恂解释道:“刚刚又遇到了上次的那个人,和他聊了几句。”   宋瓷好奇地道:“你和他聊什么了?”   “他向我打听你的消息,我随便应付了他几句。”江恂安抚道:“没出什么问题,别担心。”   “那就好。”宋瓷看了看网兜里的水果,高兴地道:“比上次还好呢,给大队长家里送去一些,我自己留一些,你再拿一些。”   江恂微微摇头,“我不要。”   “必须得要,上次你送我去看病,我还没有向你道谢呢。还有啊,就算你不想吃,你外婆应该会喜欢吃的吧。”说什么都得让江恂答应,宋瓷继续道:“老人家上了年纪,吃些水果对身体好。你硬不要的话,那我就偷偷把水果送到你们家。”   江恂轻哂了下,只好应了声好。   走了几步路,宋瓷觉得不太舒服,她拿出手帕,“这会儿可以把我脸上的灰擦掉吗?”   江恂带的有水壶,他把水壶打开,往手帕上倒了点水,“擦吧。”   宋瓷随便擦了几下,“擦干净了吗?”   “还没。”江恂指了下宋瓷的左脸,“这里还有。”   宋瓷又擦了几下,“好了吗?”   宋瓷的左脸颊还有一点点脏东西,江恂只好接过她手里的手帕,“我帮你。”   宋瓷微微抬头,等着江恂给她擦掉脸上的脏东西。   接过手帕,江恂突然有种感觉,好像一只脏兮兮的小白孔雀,乖巧地扬着脑袋,等着主人来给她擦干净。   江恂墨眸浮出浅笑,轻轻的把女孩脸上的那一点灰烬擦掉,“好了。”   像上次一样,江恂把宋瓷送去了车站,临走之前,他不忘交代,“中途不要下车,车上有人搭讪的话,也要注意,不要吃别人递过来的东西,也不要喝别人递过来的水。”   宋瓷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江恂,你多大了?”   她眨眨眼睛,“你知道吗?我爸爸都没有像你这样唠叨!”   江恂脸微微红了红,不好意思地道:“抱歉。”   主要是上一次在黑市发生的事情给江恂留下了太深刻的印象,宋瓷长得好看,打她主意的人不少,江恂不敢掉以轻心。   “我知道你这是在关心我。”宋瓷笑吟吟地道:“你放心,我不会被别人骗的。”   宋瓷朝他摆摆手,“时候不早了,你快上班去吧!”   等江恂的身影彻底消失,宋瓷才坐直身子,把车窗阖上,以前坐车的时候,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可最近几次,江恂都会把她送到车上,远离家乡的情况下,有一个人这样关心着她,是件很幸福的事情。   宋瓷拎着水果去了陆家,陆家人还有张蕙兰看到她,立刻露出了笑。   张蕙兰嘴上道:“小瓷,来就来了,拎什么东西啊!”   宋瓷笑了笑,“多亏大队长还有嫂子你的照顾,我才能这么快就适应了下乡的生活,这是我的一点儿心意,也是给嫂子你肚子里的孩子的,嫂子你可不能替孩子拒绝啊!等嫂子你肚子里的孩子出来了,我还想抱一抱他呢。”   “快了快了,再有几个月就可以卸货了。”张慧兰接过宋瓷手里的网兜,“买这些水果得不少钱吧,真是让你破费了。”   “这年头,买东西不容易,能多掏些钱买到好的水果,也是值得的。”但宋瓷不是做好事不留名的人,她接着道:“不过,钱不钱的是其次,嫂子,能买到这些水果,其实多亏了江恂。”   张慧兰纳闷地道:“和江恂有啥事啊?”   “我去黑市的时候,遇上了几个无赖,幸好江恂就在附近,帮我赶走了那些无赖。”宋瓷道:“要是遇到一些胆小怕事的人,恐怕不敢为我出头,但江恂说他记得大队长的话,要和下乡的知青互帮互助。一听说这些水果是买给你们的,江恂很上心,上次的那些香蕉和橙子,都是他挑的。”   张慧兰吃了一惊,“江恂平常看着话不多,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回事呢!前几天你发烧,也是他来借的自行车,说起来,江恂确实是个好孩子。”   “那天我发烧,碰巧遇到了他,江恂见我病的很严重,这才借了自行车带我去公社看病。”宋瓷落落大方的道:“说起来,也是大队长的功劳,在大队长的带领下,江恂还有其他村民这么乐于助人,没让我们这些城里来的知青受一点欺负。”   江恂借自行车带宋瓷去看病,前几天张慧兰还以为他们两人有猫腻,但今天宋瓷如此坦荡,让张慧兰打消了这个念头,她笑着道:“瞧瞧,不愧是城里来的知青,就是会说话。”   屋子里的陆远山听了这话心里也很舒服,“大队长不是啥大官儿,但也不好干,天天为了村里这些人,我头发都白了不少。不过,说到底,还是江恂自己的品行端正,和我没多大关系。”   “宋知青,下次要是还想借自行车,直接来就是,不要再拎东西了。”   寒暄了几句,宋瓷才离开。   等宋瓷走了,张慧兰对着陆远山道:“爸,这个宋知青倒是个会来事儿的,借个自行车,就给咱们拎了这么多水果,她表姐上次让你把她安排到食堂里,当时说话说的好听,也拎了不少东西,结果后来再也没来过咱们家。”   陆远山“嗯”了一声,本来他觉得沈然还不错,可和宋瓷对比一下,他也觉得沈然不会来事。   宋瓷离开陆家后,刚走到门口,就在门口碰到了陆让和程云落。   陆让手里拎着包裹,看样子刚从外边回来。   看到她,陆让赶忙解释,“小瓷,云落她爸爸给她寄了些东西,她一个人拿不动,我才送她回来的。”   宋瓷不在意地道:“陆让,你不必向我解释,我们已经没关系了。”   这句话像一根锋利的长刺,在陆让心头扎了一下,他懊悔地低下头,不再说话。   这时,程云落怯怯地道:“宋姐姐,你来找大队长啊?”   程云落不过只比她小一两个月,不必天天姐姐长姐姐短的,也不必装出一副柔弱胆怯的模样。   宋瓷扫她一眼,“不然呢,来找你吗?”   程云落脸色一僵,“宋姐姐,我就是随口一问,没什么恶意的。”   宋瓷细眉微扬,“是吗?可我听说,前几天你拦着张嫂子,不让她把自行车借给江恂,这也是没有恶意吗?”   程云落急忙道:“宋姐姐,你…你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陆让还不知道这件事,听到这话,他惊讶地抬起头,“小瓷,发生了什么事?”   “问你的好妹妹去吧!”宋瓷懒得废话,说完便离开了陆家。   陆让皱着眉,“云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程云落自然不敢说实话,“宋姐姐发烧了,江恂来借自行车,我也…没有拦着张嫂子不让她把自行车借给江恂啊,我只是担心江恂不会骑车,会弄坏车子,可宋姐姐好像误会了什么。陆让哥哥,我也不明白宋姐姐为什么对我有这么大的恶意!”   陆让盯着她,“真的?”   程云落赶快点头,“真的。”   *   万分焦急地等待中,沈然终于收到了从北市寄来的信。   她顾不得看信,急忙把包裹打开,看到包裹里那个装着玉坠的小木盒,她心跳瞬间加快。   这块玉坠,终于到了她的手里!   宋瓷从外边进来,注意到她的动作,走了过去,“表姐,你在看什么?”   沈然身子一僵,慌忙把木盒藏到口袋里,“没…没什么。”   宋瓷看了一眼,“是我妈妈给你寄的包裹吧?”   虽然是问句,可宋瓷的语气很是笃定。   沈然家境一般,沈然的妈妈可没有这么多闲钱给她寄东西,也就只有陈舒会从北市给沈然寄包裹。   沈然强装镇定,“是,小瓷,还有你的一封信,是小姨给你的。”   “只这么些东西,没有别的了?”宋瓷朝包裹里扫了一眼。   沈然道:“没有了。”   “是吗?”宋瓷不紧不慢地道:“可我刚才怎么看到了一个木盒子,那个盒子还挺眼熟的,好像…好像是装我那块葫芦玉坠的盒子。”   沈然心里一咯噔,忙道:“小瓷,你看错了,没有什么盒子!”   宋瓷确认自己没有看错,她这几天一直注意着沈然的动静。   宋瓷不说话,直直盯着沈然,她注意到,沈然的脸色变白了许多。   沈然的表现很反常,宋瓷不由得想到了自己的葫芦玉坠,她觉得沈然刚刚藏起来的盒子里,装的便是那个葫芦玉坠。   这块玉坠在她的妈妈手里,但陈舒格外偏宠沈然,即便宋瓷给陈舒打电话,陈舒也不会对她说实话的。   没有打电话的必要,联想这几天沈然的反应,宋瓷觉得自己的猜测没有错。   过了一会儿,宋瓷突然笑了下,“那可能是我看错了。”   宋瓷拿着信,出去了屋子。   见宋瓷离开了,沈然擦了下眉头的冷汗,宋瓷应该没发现什么吧?   沈然急忙回到床边,打开了木盒,盒子里的青玉葫芦玉坠莹润晶莹,和宋瓷身上的一模一样,不过,沈然手里的这个玉坠没有一丝的瑕疵和裂缝。   沈然没有丝毫的怀疑,这个葫芦玉坠,肯定是真的。她用剪子划破手指,在玉坠上滴了几滴血。   果然,不多时,葫芦玉坠流出一滴凝露,沈然两眼放光,把凝露吞进了嘴里。   这天中午,在食堂吃过饭后,李嫣凑到宋瓷的身边,“小瓷,你有没有发现你表姐皮肤白了许多?”   宋瓷还没回答,杜春分跟着道:“不止呢,她头发也黑了好多呢,好像…好像鼻子也挺了许多。”   宋瓷微微垂眼,她自然注意到了沈然的改变。   沈然原本的皮肤偏黄,来到响水大队后又常常上山,这样一来,她的皮肤更黑了。她的头发也有些枯黄和分叉,但最近几天,沈然被晒黑的皮肤白了许多,低矮的鼻子也变得挺翘。   原本沈然的长相只是清秀,但现在的沈然,五官精致了许多。   宋瓷想起了书里的剧情,书里提过一句,说沈然会越变越好看,而她会越变越难看。   她只是梦到了《七十年代掌中娇》的几个片段,所以,宋瓷并不清楚沈然是用什么方法让自己变美的,但出于直觉,宋瓷觉得这件事和葫芦玉坠脱不了干系。   沈然偷偷摸摸拿走了葫芦玉坠,没几天整个人的容貌就发生了变化。   也就是说,那个葫芦玉坠是个神物。   想到这儿,宋瓷摸了下自己脖子间的葫芦玉坠,其实,沈然手里的玉坠才是赝品,她脖子上的玉坠才是真的。   见宋瓷没出声,李嫣推了她一下,“小瓷,想什么呢?”   宋瓷眨眨眼睛,“没什么,表姐是变漂亮了许多。”   吃过午饭,割猪草的时候,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宋瓷取下了葫芦玉坠。   她仔细打量着玉坠,这个玉坠十分小巧精致,可她没有看出来和别的玉坠有什么不同啊。   这个玉坠是宋父给她的,沈然手里的那个假玉坠,也是宋父给她的。   几年前,宋父的一个朋友被下放到村里,那人家里有不少玉坠和玉雕等古玩,宋父见这个葫芦玉坠十分精致,便花钱买了下来,送给了宋瓷。   宋瓷也很喜欢这个葫芦玉坠,不过,江依乔看了几眼后,说宋父被人骗了,买回来的玉坠是赝品,根本不是和田玉做成的玉坠。   结果没几天,宋父又拿出一个一模一样的葫芦玉坠送给了宋瓷。   宋瓷问这个玉坠是从哪来的,宋父没详细回答,只是交代这个玉坠是珍品,虽然有一条裂缝,但不是假的,让宋瓷好好保管。   于是,宋瓷就有了两个一模一样的玉坠,一个是真的,一个是假的,下乡之前,宋瓷把那个假玉坠放到了她妈妈的家里。   因着是假的,宋瓷也没有对陈舒多交代什么。也幸亏她当初没有多说什么,如果沈然给陈舒写信要玉坠的话,估计陈舒自己也分不清家里的那块玉坠是真的还是假的。   这样一来,倒是更能把沈然骗得团团转。   宋瓷翻过来又翻过去摇晃了几下,玉坠还是没有任何变化。   想了想,宋瓷又把玉坠挂在了脖子上,只要沈然不伤害到她,沈然变得好看还是难看,都与她无关,她也懒得深究原因,不过,如果沈然的行为损害了她的利益,她也不会放过沈然。   宋瓷不再想这件事,拎着竹篮去割猪草,经过小九家里的时候,她朝院子里看了一眼,“小九,你写作业呢?”   小九是村里的小孩儿,是个很单纯可爱的孩子,宋瓷挺喜欢他的。   看到宋瓷,像看到了救星,小九忙道:“宋姐姐,你快进来,这道数学题我不会,你教教我吧。”   国家停止了高考,但家境还凑合的人家,还是会把孩子送去村里的小学的,读几年书好歹认识几个字,不至于睁眼瞎。   小九在院子里大树下摆了一张高高的桌子,在树下写作业很是凉快。   宋瓷把竹篮放到门口,进去院子,笑着道:“你还挺会享受的。”   “哪道题不会?让我看看!”   小九的基础不太行,他上学晚,没读几天书,结果一年级就结束了,他现在在读二年级,导致他连最基础的加减法都不会。   宋瓷耐心教了他加减法的要领,又给小九出了几道题目。   小九做题的时候,宋瓷打了个呵欠,春困秋乏,要不是给小九讲题,她打算回知青宿舍睡午觉呢。   宋瓷眼睛都要睁不开了,她嘟囔一句,“小九,我睡一会儿,你做完了题记得喊我。”   刚好这里有桌子,她可以趴在桌子上睡一会儿。   江恂到小九家里的时候,恰好看到了这一幕。   灿烂的日光透过树顶的罅隙落下来,一阵风吹来,树上的叶子旋转而下,落在少女乌黑的发间。   江恂本不打算打扰宋瓷和小九的,见状,他放轻脚步,进来了院子里。   小九在做题,“江恂哥,你……”   江恂“嘘”了他一下,示意他声音轻点。   小九明白了江恂的意思,不再说话,继续写作业。   来到宋瓷身边,江恂俯下身,捡起宋瓷发间的树叶。   宋瓷本就睡得不太熟,感觉到动静,她下意识偏过头,“谁啊……”   一个俯身,一个抬头,就在她偏过头的那一刻,江恂还没有来得及直起身,她的唇,恰好擦过江恂的侧脸。   宋瓷:……她瞬间没有了困意。   或许是一秒钟,或许是两秒钟,宋瓷突然反应过来,她瞪大眼睛,脸颊染上一抹红晕,急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江恂也愣了一瞬,女孩潋滟柔软的唇,擦过他的脸颊,女孩的唇很柔软,他还闻到一股沁人的香气。   江恂眸里闪过一抹懊恼,他慌忙直起身,不由得攥紧掌心里的那片树叶,低声道:“抱歉。”   这可真是太尴尬了,江恂是她的继兄,她却不小心亲了他一下。   宋瓷红着脸,佯装镇定,“没…没事。你找小九有事吧,那我先走了。”   她看也没看江恂一眼,匆匆出去小九家的院子。   走了几步,宋瓷停下来,用手背抹了抹嘴唇,幸好今天她没有涂唇膏,也没有涂口红,不然江恂的脸上不就要沾口红印了?   脸颊热热的,宋瓷觉得心口的玉坠也突然有些热,不过,摸了玉坠一下,宋瓷没多想,把葫芦玉坠又塞进了衣服里。   呆呆望着宋瓷离开的背影,默了片刻,江恂用指腹碰了下脸颊。   “江恂哥,你看什么呢?宋姐姐已经走了!”   小九的声音让江恂回了神,他轻咳一声,“快写作业。”   说来也是奇怪,这天夜里,宋瓷的梦里出现了一个青色的葫芦玉瓶。   葫芦玉瓶的样式,和她脖子上带的那个小玉坠一模一样,不过,要比小玉坠大很多。   宋瓷拿起玉葫芦,阵阵清甜的香气飘出来,里面装了半瓶凝露。   味道挺好闻的,拿起玉瓶,宋瓷尝了一小口。   *   沈然又一次出现在军工厂门口,现在的她,与以前相比漂亮了许多。   她的肌肤变得白皙,唇色也粉嫩了许多,最重要的是,脸型也发生了改变,她本来是没有轮廓的长脸,但现在她的下巴变尖了,成了一张小巧的瓜子脸。   葫芦玉坠里每天都会产生一滴凝露,喝了那些凝露,她整个人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沈然信心满满地等着与江恂见面,她想,如今的她,变得这么漂亮,便是与宋瓷相比,也不落下风 。   再过一段时间,她喝下的凝露越来越多,会有更惊人的效果,她不仅会变美,而宋瓷的美貌,也会被她夺取,宋瓷会越来越难看,白皙的肌肤变得暗淡,五官变得普通,修长的双腿与婀娜的身姿也会不复存在。   江恂的身影出现在军工厂门口,沈然急忙走过去,“江恂!”   江恂盯着沈然看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试探地道:“沈然?”   “是我。”沈然高兴地道:“江恂,我来县城办点事,想着你在这里上班,便过来了,还给你带了点东西。”   沈然容貌发生这么大的改变,让江恂吃了一惊,如果他不是见过沈然以前的模样,他可认不出来沈然。   江恂道:“谢谢,不过不用了。”   见江恂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沈然内心有几分得意,江恂终于注意到她了。   沈然撒娇道:“你就收下吧,这是我的心意。”   江恂再一次拒绝,“谢谢你的好意,但我们并不太熟悉,没事的话,希望你不要再来军工厂找我。”   沈然愣了愣,受伤地盯着江恂,“江恂,我现在变得这么好看,你也不愿意见到我吗?是我还不够好看吗?”   江恂只觉莫名其妙,他正要说话,突然,他愣了愣,“沈然,你的脸……” 第33章 作精继妹的第三十三天   眨眼间的功夫, 沈然尖尖的下巴突然变圆了许多,两侧的颧骨也变高了,小巧的鼻头也突然变得又大又圆。   如果不是沈然就在他面前站着, 江恂还以为自己看花眼了。   沈然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脸型发生了改变, 见江恂一直盯着她看,沈然心里生出一抹欢喜,难道江恂终于发现了她的美貌?   沈然低下头,克制着心头的欢喜, “都说女大十八变, 我在食堂帮工, 不用整天下地干农活,村里的婶子们都夸我皮肤白了许多, 江恂, 你觉得我有没有变好看呀?”   江恂:……   他上辈子是作了什么孽,这辈子让他遇到了沈然!   江恂神色淡淡, “你自己照照镜子吧!”   说过这话,江恂看也没看沈然一眼, 直接越过她,离开了军工厂。   沈然疑惑地拿出了随身携带的小镜子, 看到镜子里的那张脸时, 沈然一愣, 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   这是怎么回事?她小巧的瓜子脸突然变成了长脸,高挺的鼻头也塌陷了下去。   自从喝了葫芦玉坠里的凝露,她由五分的美貌变成了十分, 脱胎换骨般, 她的身材和脸型都发生了很大的改变, 不是熟悉她的人, 几乎是认不出来她的,可短短几分钟,她的脸型竟然又恢复成了之前的模样。   像在镜子里看到了鬼似的,沈然“啊”了一声,慌忙把手里的小镜子扔到地上。   不应该啊,镜子里的这个人真的是她吗?   她得意洋洋地来找江恂,想要让江恂为她的美貌折腰,结果,却当着江恂的面变得更丑了,江恂是不是更讨厌她了?   沈然欲哭无泪,赶紧拿出脖子间的玉坠,她想,再喝一滴凝露的话,她的脸型是不是就能恢复正常?   不过,玉坠每天只能产生一滴凝露,来军工厂找江恂之前,她已经喝了今天的那一滴凝露,沈然只能按捺住内心的慌乱,捂着脸离开了军工厂。   在村头下车,江恂拎着东西朝江家走去,路上,他遇到了大队长陆远山。   陆远山朝他摆摆手,“回来了,最近军工厂的活儿多不多?”   江恂道:“不是很多,前些天送来的一批零件已经加工完了,这次要在家里待几天再去上班。”   在军工厂上班就是这样,有时送来的零件多,有时送来的零件少,活多的时候,天天晚上都得加班,活少的时候,就会紧着正式工来,江恂他们这样的代班只能回家休息。   陆远山道:“歇几天也挺好的,能多待在家里陪陪你外婆。”   江恂笑了下,“歇着是挺舒服,就是没有工资了。”   “怎么就没有工资了?不去军工厂上班,你在村里也能挣公分。”陆远山道。   江恂是能在村里挣公分,但江家成分不好,公分高的农活也轮不到江恂的头上。他常干的都是些又苦又累的农活,比如没有人愿意和宋瓷一起种花生种大豆,陆远山便把这个“苦差事”给了他。   “陆叔,您也知道,我外婆身体不好,挣公分能填饱肚子不假,但一年到头也没剩下多少钱。”江恂看着陆远山,“陆叔,我这段时间不常在村里,不过,前几年,后山的那些地都是我开的,地里的粮食也是我种的,您之前说过要给我涨一涨公分的,您看……”   陆远山拍拍他的肩膀,“我正要向你说这件事!”   “江恂,前几年给你安排的农活公分太低,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你们江家的成分不好,但前些天宋知青来了我们家,她说了你很多好话,说你很照顾她们知青,思想觉悟也高。”   “你是个好孩子,村里的人都知道,像宋知青这样城里来的知青也知道,所以,我打算给你提一提公分。”   听到宋瓷的名字,江恂吃了一惊。   听陆远山话里的意思,之所以给他涨公分,和宋瓷也有些关系。   这件事,实在出乎江恂的意料,他温声道:“谢谢陆叔。”   马上要到五月份,天气再暖和一点,可以穿夏天的衣裳了,可知青宿舍里,沈然却天天戴个口罩,口罩又肥又大,把她的一张脸遮盖着,只露出两只眼睛。   傍晚,从地里回来,见沈然又戴着口罩,李嫣压低声音道:“小瓷,你表姐她真的过敏了?”   沈然对外说自己吃错了东西过敏了,需要戴几天口罩。但她行为举止如此反常,同在一间屋子里住,李嫣和杜春分可不相信她的鬼话。   “不知道。”宋瓷同样觉得疑惑,接着道:“但也没见她吃治过敏的药。”   李嫣猜道:“是啊,难道你表姐毁容了,才天天戴口罩?但也不对啊,她前几天不还挺漂亮的吗?”   宋瓷也想不明白,不过,如果沈然的脸真的出了问题,是隐瞒不了太长时间的。   宋瓷道:“不说她了,你不是要去摘槐花吗,走吧!”   如今正是摘槐花的时节,城里人吃槐花是为了尝鲜,但对村里人来说,树上的槐花可是填饱肚子的粮食。   村里的大人小孩齐上阵,天天拎个小竹篮在村里溜达,看见哪里有槐花就一窝蜂涌了上去。   宋瓷和李嫣她们也打算摘些槐花,改善下口味。   李嫣“嗯”了一声,“走,咱们摘槐花去。”   响水大队的菜地边,有好几棵槐花树,不过,宋瓷她们的战斗力比不上村里的婶子,她们三个女知青拎着竹篮到了那里,只见到一排光秃秃的槐树。   槐树上一朵槐花都没有,连树上的叶子也被人给薅了。   李嫣无奈地道:“真是一点儿都不给咱们留!”   宋瓷笑着道:“不奇怪,槐花是抢手的东西,菜地里的槐花,肯定早就被村里人摘干净了。”   李嫣道:“那咱们去别处看看吧。”   宋瓷建议道:“时候不早了,要不,咱们几个分开找吧,这样也节省时间,谁找到了,多摘点槐花就是,晚上的时候咱们做槐花饼吃。”   李嫣和杜春分点点头。   几人分开,宋瓷拎着篮子朝村西走去,村子西边地势高,住的人少,离山也近,宋瓷想那里应该会有槐花树。   江家和王家就在村西,要去到村西,会经过江家和王家。   到了江家门口时,宋瓷突然想起了江恂,明天就是星期天,也不知道江恂回来没有?   想到江恂,宋瓷又不由得想起了前几天的事情,在小九家的院子里,她不小心亲到了江恂的脸,这也太尴尬了,宋瓷希望江恂赶快把这件事给忘掉。   王家和江家离得不远,王宝芙正在家里做饭,灶房里没多少干柴,她出来捡柴火的时候,看到了宋瓷,她喊道:“小瓷,你干嘛呢?”   “摘槐花啊!”宋瓷转过身。   王宝芙热情地道:“我家里就有,我刚摘完槐花回来,我给你分一些吧。”   宋瓷没答应,加上她还有李嫣和杜春分,她们三个人需要的槐花不少,她不好意思拿王家的东西。   宋瓷道:“不用,宝芙,你知道哪里有槐花吗?我自己去摘就行。”   王宝芙:“这个时候不好摘槐花了,我想想,江恂哥他们屋子后边有一棵大槐花树,小瓷,要不你去看看?”   “行。”宋瓷点点头。   宋瓷绕到江家后院,这里确实有一棵大槐花树,一阵晚风吹过,满树的槐花摇曳生姿。   看样子没有人来这里摘过槐花,宋瓷伸手踮脚够了几下,不过,一连几次,她连槐花树的叶子都没有碰到。   宋瓷:……   她自言自语道:“江恂长那么高就算了,连他家的槐花树都这么高,这不是欺负人吗?”   话语刚落,少年的声音突然在宋瓷身后响起来,“合着我家的树长得高,是我的错?”   宋瓷一愣,赶忙转过身,“江恂?”   说曹操曹操到,少年不紧不慢朝宋瓷走过来,距离上一次,两人有段时间没见面了。   看到宋瓷,江恂也不由得想起了上一次的事情,宋瓷离他离的很近,女孩的唇很软,擦过他的脸庞,再近一些的话,女孩的唇可能还会……   等等,他在想什么?   为了掩饰尴尬,江恂故意道:“你不是说睡懒觉会长个子吗?怎么还这么矮!”   宋瓷鼓了鼓嘴,“你个子高就了不起吗?”   江恂眸里浮出笑意,“倒不至于说了不起,但好歹能够到槐花。”   好气哦,江恂又在对她进行人身攻击。   “你不就个子比我高了一点嘛!”宋瓷抬着下巴,“你说你能够到槐花,那你就摘一下让我看看啊!”   江恂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一下怎么够,得把你手里的竹篮摘满才行,大小姐,我说的对不对?”   “噗”,宋瓷忍不住笑了起来,她眨眨眼睛,“我是大小姐,那你就是我家的长工,江长工,快点给我摘槐花。”   长工?   江恂伸手在女孩的眉头轻敲了一下,“这种话不能乱说,被别人听到可就麻烦了!”   宋瓷摸了下眉头,轻轻瞪了他一眼,嘴上却道:“知道啦!”   宋瓷声音轻了点,“不过,你外婆不是地主婆吗?你们家以前是不是有很多长工啊?”   “是有一些,这都是以前的事情了。”江恂换了个话题,“好了,不逗你了,你前几天是不是去了大队长家里?”   宋瓷道:“你怎么知道?”   江恂道:“我今天回来的时候遇到了大队长,他向我提到了这件事,他还说,你对他说了很多我的好话。”   宋瓷狡黠地道:“哪有很多,就一点点!”   “行,就一点点。”江恂声音温和,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大队长还给我涨了公分,他还说以后会给我安排些公分高的农活,小瓷,这次要多谢你!”   小瓷?   宋瓷分神了一下,江恂这是第一次喊她的小名!   她实话实说,“其实我也没说什么,我拎着水果去大队长家里,只是把上次在黑市遇到你的事情提了一下,涨公分的的事,和我关系不大,肯定是你表现的好,大队长才要给你涨公分的。”   江恂道:“不管怎么说,还是要谢谢你。”   宋瓷笑吟吟地道:“你实在想谢我的话,就帮我摘槐花吧。”   江恂本来就是要帮宋瓷摘槐花的,他右手拿着镰刀,砍了几枝槐花枝,扔到了地上。   江恂个头高,高处的槐花,他也轻轻松松可以碰到。   宋瓷暗暗感叹,个子高就是好,以后她也要找一个个头高的男朋友。   很快,地上铺满了槐花枝,宋瓷忙道:“好了好了。”   她蹲下来,把树枝上的槐花捋到篮子里。   见状,江恂也蹲下来帮忙。   宋瓷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江恂解释道:“宝芙告诉我的,她不放心你,但她要做饭,没时间过来,便让我过来看一看。”   宋瓷点点头,难怪江恂会突然出现。   看着一树的槐花,宋瓷奇怪地道:“村里的槐花都被人摘光了,你们这里的怎么没人来?是村里的人不知道吗?”   江恂看她一眼,“知道。”   宋瓷又问道:“那怎么没人来摘?”   江恂动作一顿,默了片刻,他道:“我们家成分不好,村里有些人怕受牵连,平常不怎么来我们家这边。”   宋瓷眼睛眨了眨,心里生出一阵歉疚,早知道她不应该问这个问题的。   这时,江恂的声音又响起,“所以,你没事的时候也不要往这边来。”   宋瓷当然明白江恂话里的意思,她也明白自己不该和江家人走得太近。   村里人大多都很和善,提到江恂和江老太太时,不会说太难听的话,村里的那两口水井,当年也是江老太太出钱打的,吃水不忘挖井人,村里人记得江家的恩情,但有些人提到江家人,也会说些很难听的话,嘲讽江家现在落魄了,还说江老太太是地主婆,江恂是江老太太的孙子,落到如今的境地,是他们活该。   更有些人“好心”提醒宋瓷,让她不要和江家人有太多往来。   只是,宋瓷不想答应。   如果只是因为出身和成分的高低,她就疏远了江恂,那她成什么人了?   况且,江恂还这么照顾她!   顿了顿,宋瓷突然道:“你是不是不想让我吃你们家的槐花?”   江恂微怔,“我不是这个意思,你知道我家的处境……”   宋瓷打断他的话,“我眼睛好着呢,你家的处境我当然能看到,但这又有什么关系?没有人来摘你们家的槐花不是更好吗?你们家的槐花都留给我吧!”   见江恂还想说什么,宋瓷接着道:“江恂,你不会这么小气吧,你肯定愿意让我过来摘槐花的,对不对?”   江恂轻笑着摇了摇头,宋瓷明知道他要表达的是什么意思,却故意“曲解”了一番。   这几年,很多人都和他们江家断了来往,只有宋瓷傻乎乎地靠了过来。   江恂温声道:“明天我再摘些槐花给你送去。”   宋瓷弯了弯眸子,“谢谢!”   回到知青宿舍,李嫣看着满满当当一篮子的槐花,吃惊地道:“小瓷,你从哪里弄来这么多槐花?”   宋瓷故意卖了个关子,笑眯眯地道:“秘密。”   江恂说,他还会帮她摘槐花的。接下来几天,她都能吃到槐花饼了。   望着宋瓷的笑靥,在床头坐着的沈然,脸色暗了暗。   前段时间,葫芦玉坠里每天都会流出一滴凝露,可不知怎么回事,这几天只有半滴凝露。   沈然心里有些慌,是玉坠出问题了吗?   *   响水大队说小不小,可说大也不大,屁大点的动静,很快就会传开。   沈然变漂亮的事,没几天,村里的人都知道了。   清明过去没多久,眨眼间到了端午。   端午佳节少不了可口的粽子,大队长把老老少少和这些知青们召集到一起,让大家伙在食堂里包粽子吃。   包了粽子后,每家每户分几个,拿回去自己煮着吃。   宋瓷以前没包过粽子,她一边跟着村里的婶子们学,一边自己包,很快就学会了。   村里人口多,为了省钱,粽子里连花生红枣都没放,等出锅的时候撒点白糖就完事了。   宋瓷觉得这种粽子没有滋味,她自己买了些蜜枣和花生,包了几个蜜枣粽子。   女人和女人一桌,男人和男人一桌,宋瓷低头包粽子的时候,突然听到了江恂的名字。   小九惊讶地嚷嚷着,“江恂哥,我爸都不会包粽子,你怎么会包粽子?”   江恂还没回答,陆让接过话,“江恂,你怎么比女孩子还手巧!我们都不会。”   江恂声音温和,“小时候跟着我外婆学的。”   江恂会包粽子?   宋瓷朝江恂的方向看去,想要看看江恂包的粽子怎么样。   许是心有灵犀,宋瓷抬头看过去,恰好对上了江恂的视线。   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宋瓷冲他弯了弯眸子,然后晃了晃手里的粽子。   见状,江恂唇边露出笑,他看了宋瓷一眼,很快又移开了视线。   短短几秒钟的时间,没有人注意到两人间的动静,但陆让心里还装着宋瓷,进来食堂里,他便一直注意着宋瓷,自然,他看到了这一幕。   陆让心里生出一阵莫名的情绪,他知道江恂和宋瓷是继兄妹,但他们两个的关系,是不是太亲密了点?   陆让摇摇头,把这个诡异的念头赶出了脑海。   沈然在食堂帮工,包粽子的事情自然少不了她,戴了几天口罩,今天,她终于可以不戴口罩了。   每天只有半滴凝露,她攒了好几天,才攒了一小口的凝露,把凝露喝下去,相比前几天,沈然的脸型又稍微好看了点。   她拿着几个粽子去到江恂身边,“江恂,食堂里的粽子都是甜口的,我包了几个咸口的粽子,你要不要拿回家尝一尝?”   旁边的几个男知青起哄道:“沈知青,你可不能区别对待,只有江恂有粽子,我们没有吗?”   “你们当然也有。”沈然笑了笑,给陆让、陈非列等人一人分了一个。   轮到江恂的时候,江恂淡声道:“我不要,谢谢。”   仗着自己又恢复了美貌,沈然直直盯着他,撒娇道:“江恂,你就收下吧。”   江恂依旧面无表情,“不用了。”   气氛一下子安静下来,沈然是宋瓷的表姐,陆让有心讨好沈然,他主动缓解着气氛,“江恂不要,是他不知好歹,沈然,你把这个粽子给我吧。”   沈然脸色不太好看,只好把粽子给了陆让。   陆让又道:“你前几天都戴着口罩,是生病了,还是出什么问题了?”   沈然依旧是那一套说辞,“过敏了。”   沈然突然变得很漂亮,这件事村里的人都知道,陆让也是知道的,但大家没多想,只当是沈然瘦了下来,皮肤变白了些,才会看起来比之前好看。   男人都是视觉动物,沈然的容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自然也引来了陆让的注意。   陆让关心地道:“最近变得这么漂亮,怎么就过敏了?”   沈然尴尬笑了笑,“可能是吃错了东西。”   陆让道:“我前段时间吃花生也过敏了,我这里有治过敏的药,你再过敏的话,可以来我这里拿药。”   程云落离得不远,听到了这番话,见陆让这么关心沈然,程云落心里不是滋味。   前段时间她和程云落被分到一起种大豆,她不想干农活,陆让便代替她下地,结果,陆让在地里和沈然有说有笑。   当时程云落心里就不太舒服,总觉得沈然对陆让有意思,没想到,没几天沈然就变得十分漂亮,程云落更觉得沈然是在暗恋陆让,才会这般精心打扮,好让陆让注意到她。   程云落放下手里的粽子,故意提高声音,“沈知青,你的长相也就是普普通通,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好看?”   陆让皱了皱眉,觉得程云落的话有些难听,食堂里这么多人,程云落不该当众说些让沈然没脸的话。   沈然还没说话,陆让道:“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很正常!”   闻言,沈然扫了程云落一眼,沈然正好心情不好,程云落算是撞到枪/口上了,“是啊,这不是很正常吗?云落,你的容貌也不是很漂亮,我相信再过两年,等你到十八岁了,肯定会变漂亮的。”   “唰”的一下,程云落生出一股怒火,她不甘示弱地道:“沈然,我是不漂亮,但总比你要好一点,你是不是用了什么不正当的方法,才像换了一张脸一样!”   被戳中心事,沈然忙道:“你胡说什么!”   “我有说错什么吗?”程云落继续道:“可惜啊,不管你使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方法,你那张脸,也比宋瓷差远了。”   沈然脸色难堪了几分,“你给我闭嘴。”   这时,陆让也低喝了一声,“云落!”   见陆让这般维护沈然,程云落心里的怒火更盛,她转头对着食堂里的人道:“沈然变化这么大,那大家觉得她和宋姐姐谁更漂亮?” 第34章 作精继妹的第三十四天   在食堂包粽子的人不少, 这些婶子们可不清楚其中的弯弯绕绕,想什么就说什么,其中一个人道:“肯定是宋知青好看, 我就没见过比宋知青还要漂亮的姑娘。”   另一个婶子接过话, “是啊,宋知青标致,沈知青是变好看了点儿,但还是比宋知青差远了。”   包粽子挺无聊的, 好不容易有了热闹看, 王宝芙的妈妈王大婶冲着沈然打量了一会儿, 关切地道:“宋知青皮肤白,长得好看, 个子也高, 沈知青是白了点儿,但你那脸, 最近是又吃胖了?沈知青,前段时间看你的脸小了点儿, 怎么最近又变胖了呢?”   被一群村里的大婶当着面评头论足,沈然都快吐血了, 葫芦玉坠里流出的凝露太少, 导致她的脸型没办法完全恢复, 颧骨依然高高的,尖下巴也没了。   她忍着难堪,心虚地道:“是…吃胖了点。”   王大婶点点头, 顾忌沈然的面子, 她安慰道:“胖点好啊, 小姑娘圆圆滚滚的, 看着喜庆,我就喜欢胖的人。”   沈然又一口血快要吐出来了,这是安慰人的话吗?她才不要看着喜庆呢,她要像宋瓷那样漂亮。   下一秒,王大婶转过头又对着宋瓷道:“宋知青,我年轻的时候,也像你一样瘦,是十里八乡有名的一朵花,可惜,上了年纪就吃胖了,不好看了。不过啊,你也不能太瘦,平常多吃点啊!”   宋瓷浅浅笑了下,“好!”   沈然:???   王大婶对着她,说喜庆点好看,可对着宋瓷,却说胖了不好看,还说她年轻的时候和宋瓷一样瘦。   这位王大婶话里的意思,只有脑子没问题的,都能听出来!说到底,王大婶还是觉得宋瓷更漂亮!   沈然气的够呛,她再也不想见到王大婶了,这是硬生生往她的心上插了一刀啊。   沈然脸色有多难看,宋瓷并不在意,她觉得这个话题挺无聊的,沈然和程云落想闹腾,那是她们俩的事,她可不想当一个被她们用来攻击对方的工具人。   宋瓷正准备离开食堂,然而,程云落还不打算放过沈然。   程云落的声音又响起,她看向男知青那边,“婶子们都说宋姐姐更漂亮,但我听说男人看女人的眼光,和女人不一样,你们觉得谁更漂亮?”   生怕沈然还不够扎心,程云落接着道:“你们不许说两个人都好看,一定要选一个。”   陈非列和何超几个男知青嘿嘿笑了下,“那肯定是小瓷!”   见陆让不出声,程云落故意道:“陆让哥哥,你觉得呢?”   陆让皱了皱眉,到底谁更漂亮,这是心知肚明的事情。   只是,他和沈然的关系不算差,他刚刚还收了沈然给的咸蛋黄粽子,加上沈然还是宋瓷的表姐,他哪一方都不能得罪!   陆让沉默了下来,不过,陆让的沉默,宋瓷并不在意。   这个话题开始的莫名其妙,也毫无意义,她正在思考该用什么样的借口离开这里。   陆让一时半会儿想不到让双方都满意的回答,他朝身旁的江恂看了眼,轻咳了一声,“江恂,你觉得呢?”   “江恂”两个字传入宋瓷的耳中,她下意识看向江恂。   她长得好看还是不好看,她自己心里有数,这也不是一件值得骄傲或者自卑的事情,所以,她并不在意其他人的回答。但江恂不一样,江恂是她的继兄,见了面总要挤兑她几句,她还挺好奇江恂会怎么回答。   江恂眉峰微扬,刚才他并没有参加讨论,不料,陆让冷不丁把问题抛给了他。   转盘来到了江恂这里,一时间,沈然和程云落也纷纷看向江恂,等着他的回答。   默了片刻,江恂温声道:“我还有事,就不参与这个话题了,我先离开了。”   闻言,宋瓷眨眨眼睛,江恂没回答,这是什么意思啊?   顿了顿,离开之前,江恂又道:“大队长待会儿可能会过来检查,大家还是快点包粽子吧。”   说过这话,江恂就走了。   听江恂这么一说,其他人也觉得没意思,渐渐噤了声,低头包起了粽子。   宋瓷和沈然谁更好看,这是一个完全不需要讨论的话题,只要长了眼睛的,都会选宋瓷。   刚刚夸宋瓷好看的人可不少,没有一个人提了沈然的名字。听到这些夸赞声,程云落第一次没有觉得愤懑和嫉妒,而是挺直了腰杆,冲沈然哼了一声,“瞧瞧,宋姐姐更漂亮,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   沈然脸色铁青,呛了程云落一句,“宋瓷漂亮,又不是你漂亮,你得意个什么劲儿!”   程云落:……   好像说的有道理,是哦,她为什么要这么得意?   沈然的高兴没有持续太久,又生起了气,真是气死人了,为什么她不像宋瓷一样好看!   听着这两人的对话,宋瓷只觉得无语,包个粽子而已,都能扯到她身上!   宋瓷站起身,淡声道:“看来你们两个挺闲的,有说闲话的功夫,不如多包几个粽子吧,省得大队长待会儿来了,训你们一顿!”   说完这话,宋瓷离开了食堂。   望着她离开的背影,沈然和程云落不约而同拉下了脸,她们两个人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出去食堂,少年颀长的背影映入宋瓷的眼帘,她和江恂前后脚出来,江恂就在前边不远处。   想了想,宋瓷喊了一声,“江恂!”   江恂停下来,转过身看到宋瓷,惊讶了一瞬,“你怎么出来了?”   “待在里面太无聊了,闲着没事干我就出来了。”宋瓷走过来,把手里的粽子分给江恂几个,“给你!”   江恂没收下,“我有粽子。”   “食堂的粽子我还不知道,里边连花生都没有放!”宋瓷道:“这是自己包的蜜枣粽子,里面我放了很多蜜枣和花生,你拿回去几个吧。”   见江恂还在犹豫,宋瓷晃了晃手里的粽子,“快拿着啊,让外婆也尝尝我的手艺!”   江恂微微一笑,接了过来,“多谢。”   两人并肩而走,宋瓷随口道:“你刚才为什么不回答?”   江恂看她一眼,“你想让我怎么回答?”   “你怎么回答都行,我只是想知道你不回答的原因。”宋瓷猜道:“是不想得罪我和沈然?还是有其他原因?”   江恂微微摇头,“不是。”   人都有爱美之心,人群中一眼望过去,看到的也是最漂亮的那一个,所以,陆让问他觉得宋瓷和沈然谁更漂亮,他潜意识里只有一个答案。   当然是宋瓷更漂亮!   只是,宋瓷是女孩子,并不该被人当众评判长相和美貌,所以,江恂不想参与这个话题,当然,大队长会不会来食堂他也不清楚,他是故意这样说的。   宋瓷追问道:“那是什么原因?”   江恂勾了勾唇,故意道:“自己猜,猜不到就算了。”   宋瓷俏皮地眨眨眼睛,“我猜到了,你是觉得我太漂亮了,才不敢回答的,对不对?”   江恂墨眸浮笑,不管是小白孔雀,还是金丝雀,宋瓷总归都是一只臭美的小雀。   他逗着她,“对。”   宋瓷噗嗤笑了起来,“我开玩笑的啦!”   天气越来越热,树上的槐花也到了最后一茬。   江家后院的那棵大槐花树,除了江家人和宋瓷来摘了几次,平常很少有人过来摘槐花。   江恂摘了两篮子,给隔壁王家送了一些,又给宋瓷送了一篮子,可即便这样,树上的槐花还剩下不少。   站在大槐花树下,宋瓷仰着脑袋朝树上看去,“还剩下这么多,不吃的话,太可惜了!”   江恂道:“你想吃的话,我再给你摘一些。”   宋瓷摇摇头,“不是我想吃,我是觉得可惜,槐花可是稀罕物,我看村里的人挺喜欢吃的,要么送人,要么卖给别人,总比挂在树上浪费了好。”   江恂温声道:“那我待会儿叫几个人过来摘一些带回去。”   “才不要呢!”宋瓷皱了下鼻子,“那些人都不愿意来你们家,凭什么让他们吃你们家的槐花啊!”   这棵大槐花树是江家的,不是她的,但宋瓷也不想白白让别人占了便宜。   宋瓷道:“能不能拿去黑市卖?”   江恂面露犹豫,“可以是可以,只是……”   江家的成分不好,江老太太怕出事端,在江恂小的时候,就教导他要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不要当“倒爷”去黑市卖东西。   宋瓷问道:“只是什么?”   江恂道:“去黑市的人也都是偷偷摸摸的卖东西,大家都害怕被人发现。”   宋瓷明白江恂的顾虑,“这么新鲜的槐花,不管是做槐花饼还是炒槐花,或者是做其他的吃食,味道都挺好的,县城里那些人肯定也会喜欢吃的,我是觉得不去黑市卖就太浪费了,不过,太危险的话,那就算了。”   宋瓷说的没错,洋槐花拿去县城卖肯定很受欢迎,思忖一番,江恂道:“要不试一试?”   他在军工厂只是代班,过段时间就不能去军工厂上班了,而江老太太的身子不好,常常头疼腰疼,江恂想多攒些钱,带江老太太去医院照一个X光,给江老太太检查一下身体。   去一趟医院需要不少钱,不在厂里代班的话,江恂便少了相当一部分的收入,去黑市卖东西,倒是多少能赚点钱。   “我觉得可以试一试。”宋瓷劝道:“咱们也去过黑市两次了,在那里买卖东西的人不算少,只要咱们小心点,应该没问题的。”   说干就干,当即江恂摘了一袋子的洋槐花,打算去县城探探情况。   在村头坐车的时候,宋瓷跟了上来,“我和你一起去。”   江恂没同意,“我去就行。”   宋瓷不放心,毕竟这是她提出的建议,“我去可以帮你盯着动静啊,万一有人来了,我也能提醒你一声。”   见宋瓷这么坚持,江恂只好答应。   在车上的时候,宋瓷“传授着经验”,压低声音道:“卖东西脸皮要厚,也要机灵一点,话也得多一点,不然别人才不会买你的东西呢!”   江恂逗着她,“我觉得你不该知青下乡,你去供销社卖东西挺合适的。”   宋瓷愣了愣,随即瞪大了眼睛,“好啊,你是说我话多。”   江恂笑起来,“我可没这么说,是你自己这么想的。”   少年的笑容清隽俊朗,但宋瓷觉得江恂挺欠揍的。   她不服气地道:“我要是去供销社卖东西,一定是最受欢迎的那一个。”   江恂眸里的笑意越来越浓,刚认识宋瓷的时候,他很讨厌她这副“骄傲得意”的模样,但现在,他只觉得挺可爱的。   江恂这次依旧没让宋瓷陪他去黑市,宋瓷在外边等着,他一个人去了黑市。   宋瓷本以为最起码要等上半个时辰江恂才能出来,结果一半的时间还没过去,江恂就两手空空的出来了。   宋瓷吃惊地道:“卖完了?”   江恂点点头,“嗯。”   宋瓷不敢相信,“怎么这么快?”   江恂道:“刚好遇到了几个年轻人。”   宋瓷又问道:“男的女的?”   江恂轻咳一声,“女的。”   宋瓷明白了,“感情你是靠着自己的脸把东西卖出去了!”   江恂长得这么俊,年轻女孩们被江恂的美色迷惑,肯定一窝蜂要买他带去的洋槐花!   宋瓷乐了,“刚坐车的时候你还打趣我,我觉得这句话应该送给你才对,你去供销社或者来黑市卖东西挺合适的。”   江恂不好意思地笑了下,也是凑巧了,黑市里的那几个女孩要买洋槐花,他也不能不卖给她们,他还给她们每个人多装了点呢。   下了车,没吃中午饭宋瓷和他就奔黑市来了,这会儿办完了正事,江恂道:“饿了吧?”   宋瓷点了点头。   “刚才卖洋槐花,我没要票,卖了几块钱。”江恂说着话,把手里的零钱分成两份,递给宋瓷,“这是你的。”   宋瓷不太明白,“给我干什么?”   江恂温声道:“是你想的主意,应该分你一半。”   宋瓷认识的人说多不说,说少也不少,但江恂这样的人,她只见过这么一个,江恂总是把所有的事情都分得清清楚楚,她只是随口提了一句让江恂来黑市卖槐花,江恂就要给她分一半的钱。   宋瓷道:“这是你们家的槐花,最后做决定来黑市卖的人是你,爬树上摘槐花的人也是你,我什么力气都没出,和我没什么关系,我不要。真想感谢我的话,请我去国营饭店吃饭,我肚子要饿坏了。”   江恂应了声“好”,与宋瓷去了国营饭店。   服务员把饭菜端上桌的时候,宋瓷愣了愣,她上次和江恂在国营饭店吃饭的时候,说这里有几道招盘菜的卖相不错,下次来的时候想尝一尝味道。结果,今天江恂就给她点了这几道菜。   宋瓷抿唇笑了下,她随随便便说的一句话,过了这么久,江恂都还记得。   后面两天,江恂又来黑市卖了一次洋槐花,很快,到了芒种,大队长组织村里和知青们下地插秧。   响水大队附近有一个大水库,所以这里有旱田,也有水田,每年都会种些水稻。   像宋瓷这样年轻的知青们都是第一次下地插秧,下水田之前,陆远山特意问道:“你们会插秧吗?”   宋瓷、李嫣她们摇摇头。   陆远山左右看了看,恰好看到了江恂和王宝芙,“江恂,宝芙,过来过来,你们教教他们怎么插秧。”   江恂教导陆让他们,宋瓷、李嫣则跟着王宝芙学习。   村里人没这么多讲究,直接脱了鞋子就下了地,赤着脚在水田里踩来踩去,宋瓷在心里想,要是哪个人有脚气,其他人不就要被传染了吗?   不过 ,她也就是这么一想,她很快脱掉了鞋子,和李嫣相互搀扶着下了地。   时间紧迫,沈然也要来帮忙插秧。   沈然在岸上脱鞋子的时候,宋瓷看了她一眼,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沈然的脸又胖了点,鼻子也又矮了点。   前段时间沈然确实变漂亮了些,可没几天功夫,她的脸又恢复了以前的样子,颧骨一天比一天高,鼻头一天比一天大。   宋瓷想,真是奇怪!   这时,岸上的程云落打断了宋瓷的思绪,程云落发起了大小姐脾气,“陆让哥哥,水田里这么脏,有没有胶鞋啊?”   陆让正在跟江恂学习插秧,听到这话,他为难地道:“大家都没有穿胶鞋。”   程云落不愿意光着脚下地,“可我想穿。”   陆让心里浮出一抹烦躁,他对着江恂道:“能穿胶鞋下来吗?”   江恂提醒道:“可以是可以,不过,穿胶鞋了也会往里面灌水,在水田里行走更不方便。”   程云落却道:“我不管,陆让哥哥,我想穿胶鞋,你去帮我拿一双胶鞋,好不好?”   她确实不想光着脚插秧,但这只是一部分原因,最主要的原因是宋瓷也在这里,她想让宋瓷亲眼看到陆让对她有多么的关心和照顾。   陆远山听到这话,走了过来,“程知青,你再这么挑挑拣拣浪费时间,你还不如直接上来。想穿胶鞋,你自己回去拿,不要耽误别人的时间!时间紧迫,过两天还有雨,不能赶在雨前把水稻种下,来年大家都饿着肚子吧!”   被陆远山训了一顿,程云落脸色不怎么好看。   陆让劝道:“云落,这到什么时候了,你也别太讲究了,下来吧。”   程云落哪里还敢拿腔作势,只好光着脚下了水田。   刚下水田的时候,宋瓷还觉得新奇,但没过一会儿,她累的腰都要直不起了。   所有的人都光着脚在水田里走来走去,但水田里有不少淤泥,走路根本就不方便,不小心就会被绊倒,太阳还这么刺眼,晒得人头晕眼花。   宋瓷直起身子,打算休息一会儿,她左右看了看,没看到江恂的身影。   她又朝前边看了几下,才看到江恂。   哎呦,江恂速度挺快的,都跑到最前面去了。   与此同时,一道“啊”的声音突然响起,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这是什么啊?”   宋瓷循着方向看过去,是程云落的叫声,声音尖锐刺耳。   陆让忙跑过来,“怎么了?”   程云落一连跳了几下,一脸惊恐地道:“陆让哥哥,我身上有虫!”   陆让扶着她,“在哪儿啊?”   宋瓷她们这些知青刚学会插秧,大家的速度都不快,因此,几个人离得并不远。   宋瓷看到程云落的腿上趴着几个红色的虫子,她提醒道:“好像是水蛭,在她的腿上。”   听到这话,陆让仔细盯着程云落的小腿,终于看到了那几个红色的软体虫。   程云落害怕极了,“陆让哥哥,你快帮我把虫子弄下来。”   程云落闹出来的动静不小,一旁的王宝芙道:“程知青,水蛭吸血可厉害呢,弄是弄不下来的,咬了你,它的头还在你肉里呢,还会往你肉里钻,拿鞋子使劲拍几下才行。陆知青没经验,我来帮你拍吧!”   见宋瓷也在盯着她看,程云落不同意,故意道:“陆让哥哥,你来!”   陆让没办法,只好道:“那我就拿鞋子拍了?”   程云落哭着“嗯”了一声。   一听说要使劲把水蛭给拍死,陆让丝毫没收敛力道,举起鞋子就朝程云落的小腿上拍去。   拍了好几下,水蛭是被拍死了,可程云落的小腿也变得又红又肿。   程云落更委屈了,“陆让哥哥,你用这么大的力气干什么?”   陆让不解地道:“宝芙不是说要使劲拍吗?”   听着他们两个人的对话,宋瓷很不厚道地笑了起来。   程云落也是活该,陆让是男生,力气那么大,程云落的小腿应该要肿上几天了!   插秧的时候水蛭爬到身上是很正常的事情,但这些知青是第一次遇到,不多时,沈然也发现自己身上爬了好多水蛭。   王宝芙热情地道:“来来来,沈知青,我帮你拍!”   几下过去,沈然的腿上也留下了好几个红红的鞋印子。   沈然脸部抽搐了一下,王宝芙的力气也太大了点!   江恂正在插秧,听到动静,他朝宋瓷的方向看去,宋瓷这种娇生惯养的大小姐,见到水蛭肯定也很害怕吧。   想了想,他从前边走过来,走到宋瓷身边,拍了宋瓷的肩膀一下。   宋瓷转过身,“怎么了?”   江恂道:“你身上有水蛭吗?”   宋瓷俯身看了看,“没有!”   “你看清了吗?”江恂不放心,“水蛭吸血的时候人是感觉不到的,通常自己也很难发现。”   宋瓷又看了几下,还是没有,她把裤子挽高了点,纤细白嫩的小腿露出来,“那你帮我看看!” 第35章 作精继妹的第三十五天   女孩的腿又细又白, 在灼人的日光下,宋瓷的小腿笔直,白得晃人眼。   江恂突然生出一种念头, 宋瓷小的时候是不是天天喝牛乳, 全身上下的皮肤才会这么白!   他仔细检查了几下,“没有。”   说来也是奇怪,江恂注意到,宋瓷的身上并不是没有水蛭, 而是水田里的水蛭快要触碰到她肌肤的时候, 下一秒就游走了。   江恂有些意外, “下水田插秧,水蛭几乎都会爬身上的, 你倒是没有。”   宋瓷笑眯眯地道:“可能水蛭觉得我的血不好喝, 才不来咬我的。”   “不过还是要多注意。”江恂提醒道:“前些年村里有几个小孩插秧的时候没注意,水蛭钻进了他们的肉里面。”   宋瓷吸了一口气, “然后呢?”   江恂道:“那几个小孩的小腿被感染了,流了好多脓血。如果有水蛭爬到身上了, 不要怕,实在不行的话, 你喊我一声。”   宋瓷点了点头, “好。”   其实她很害怕被水蛭吸血, 但有江恂在,哪怕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宋瓷心里的害怕顷刻间散了许多。   江恂正准备离开, 余光看到宋瓷插的秧苗, 他不由得笑了起来, “这都是什么啊!”   宋瓷对比了一下别人插的秧苗, 又对比了一下自己的,她脸颊红了红。   她和其他几个知青插的秧苗都是歪歪扭扭的,所以她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儿,但和别人的比一比,她就看出来哪里出问题了。   宋瓷不好意思地道:“我又拖大家的后腿了,那我重新插/一遍吧!”   江恂温声道:“什么拖后腿不拖后腿了,没有你们这些知青的帮忙,我们也不能够这么快完成任务。”   “但我做的不好啊!”宋瓷抬头看了下,“你插的水稻像一条直线,而我呢,像是喝醉酒的螃蟹。”   她已经很认真地在干农活了,可和村里其他人比一比,她总是做得很差劲。   一次是这样,两次是这样,三次还是这样,坦白讲,宋瓷确实有点受打击。   “醉酒的螃蟹,多可爱!”察觉到宋瓷情绪的低落,江恂道:“你是第一次插秧,没有坚持不下去,也没有嫌脏嫌累,已经很厉害了,小时候我第一次下水田的时候,其实比你还差劲!”   宋瓷眼睛亮了起来,“真的?”   江恂摸了下鼻子,“真的!”   他第一次插秧确实不太行,不过,还是要比宋瓷好很多的,但江恂不想打击宋瓷的积极性!   宋瓷以为江恂会嘲讽她,可她没想到,江恂竟然夸赞了她!   宋瓷立马又有了精神,“那我继续努力,不说了,我再去拿些秧苗。”   宋瓷抬脚朝前走去,但水田里淤泥太多,她刚刚抬脚,就被水里的淤泥绊了一脚。   宋瓷“哎呀”了一声,身子踉跄一下。   她以为自己会摔倒,幸运的是,江恂就在这里,少年眼疾手快,在宋瓷朝前扑去的那一刻,江恂及时抱住了她。   落入少年的怀里,宋瓷下意识抱紧江恂的腰,鼻尖儿碰上江恂的胸膛,她鼻子一酸,江恂的胸肌也太硬了吧!   衣衫轻薄,女孩纤柔的身躯扑在他怀里的那一刻,他甚至感受到了女孩胸前的圆润。   江恂身子紧绷起来,宋瓷是他的继妹,他却…他却……   江恂忍着羞愧,松开了怀里的女孩。深吸一口气,他墨眸微垂,“没事吧?”   “没事。”宋瓷没有注意到江恂的异常,幸亏江恂在她身边,不然她整个人都要摔倒在水田里了。   这样一来,水田里的水蛭可能会爬到她的头发和身上,想到这儿,宋瓷整个人都不好了!   江恂提醒道:“小心点。”   想了想,江恂还是不放心,担心宋瓷再出意外,他没有离太远,而是选择在离宋瓷不远的地方插秧。   宋瓷弯下腰,准备插秧,突然,她心口的葫芦玉坠又热了一下。   宋瓷动作一顿,她很确定,不是她的错觉,心口的玉坠确实在发热。   若不是手上不干净,她真想把玉坠从衣服里拿出来看一下。   宋瓷眉心微蹙,上一次葫芦玉坠发热,好像…好像是她在小九家遇到江恂的那天。   那天,她不小心亲了江恂的脸一下,她红着脸离开小九的时候,心口的玉坠突然热了起来。   那是第一次,今天是第二次。   可是,这块葫芦玉坠不是暖玉,怎么会忽冷忽热,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一旁的陆让正忙着应付程云落,倒是没有注意到这一幕。   许是水田里的水蛭和程云落有仇,隔不了几几分钟,就要爬到她的腿上吸血。   陆让拿着鞋子,使劲拍了一下又一下。   不远处的沈然也是同样的情况,一个个恶心人的水蛭围着她转,沈然走到哪儿,水蛭跟到哪儿!   水蛭一往她腿上爬,王宝芙就直接拿鞋底拍了上来。   沈然两条腿又红又肿,腿上的鞋印子也更深了,她深吸一口气,“宝芙,你不能力气小点儿吗?”   王宝芙觉得委屈,“你腿上那么多水蛭,不用劲儿能打死吗?行,我不管了,你自己拍吧!”   王宝芙拿起鞋子,大步走远了!   沈然快要气死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玉坠里的凝露越来越少,下地插个秧她也总是被水蛭咬,真是太倒霉了!   陆远山注意到动静,不满地道:“沈知青,程知青,你们俩最近是怎么回事儿?干农活是越来越不行了!你们瞧瞧宋知青,再看看你们自己!”   下地插秧可是很要紧的农活,但沈然和程云落今天的表现,让陆远山十分失望!   他背着手,板着脸,“行了,你们上来吧,让你们下水田插秧,纯粹是耽误别人的时间,你俩去红薯地种红薯去吧,村东头的那块红薯地都是你们俩的,干不完就别吃饭了!”   被陆远山训了一通,沈然和程云落脸色铁青。   程云落一贯干农活不太行,因此被训斥了几句,她心里不高兴,可她不敢反驳。   但沈然不一样,刚来村里的时候,陆远山明明夸她才是干农活的好手,说宋瓷太娇气干农活不行,怎么没几天的时间,就完全反过来了?   沈然不悦地道:“大队长,你这是偏心,宋瓷干农活也不行,你看看她插的秧苗成什么样子了!你怎么不骂她一顿呢?”   陆远山瞥她一眼,“宋知青插的秧是歪了点,但你不是吗?你看看宋知青多乖巧多听话多认真,有像你这么多事吗?沈知青,你是宋知青的表姐,你的觉悟得高一点儿,得多向宋知青学习!”   沈然越发不服气,她今天本就存了一肚子的怒火,见陆远山拿她和宋瓷比较,沈然情绪更失控了,“大队长,你就是看宋瓷长得好看,才对她格外偏待的吧!”   她哼了一声,“我现在长得也不差,也没见你这么偏待过我!”   陆远山脸色沉了沉,他一个几十岁的老头子,是村里的大队长,沈然这么说他,这是把他当成什么人了!   陆远山正要发火,突然,他眼珠子瞪大了些!   乖乖,他没看错吧,沈然脸上的皮肤,一下子由白变黄了! 第36章 作精继妹的第三十六天   在乡下整天要下地干农活, 风吹日晒的,村里的女人们肤色都不是很白,包括陆远山自己也是黑黝黝的一张脸, 所以他对一个人的肤色是白是黄还是黑根本没什么感觉, 但沈然实在是太吓人了,当着他的面,煞白的一张脸突然变黄了!   今个的温度可不低,但盯着沈然, 陆远山后背生起一层冷汗, 他感觉他今晚肯定要做噩梦了, “沈…沈知青,你没事吧?”   望着陆远山惊恐的神色, 沈然心里一咯噔, 下意识想起了上次当着江恂的面发生的事情。   难道她的脸型又变长了,还是她的鼻头又变大了?   沈然心跳快起来, “大队长,怎…怎么了?”   陆远山深吸一口气, 离沈然远了些,“你…你看看你的脸!”   因着要下水田插秧, 沈然身上并没有带小镜子, 她只好对着一旁的程云落道:“我的脸怎么了?”   沈然转过来的那一刻, 程云落瞳孔瞪大,“啊!”   不远处的宋瓷和江恂听到动静,朝这边看来。   程云落一连尖叫了好几声, “沈然, 你的脸…你的脸怎么突然变黄了!”   沈然的脸刚才还白白的, 算是女知青里除了宋瓷之外最白的, 然而,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她的脸像是被抹了一层黄泥似的。   沈然惊恐万分,急忙去摸自己的脸,“不…不可能。”   她被吓到了,其他人也被吓到了!要不是陆远山知道沈然是正常人,他还以为沈然是从哪里来的丑妖怪!   陆远山脸色不太好看,“沈然,你的脸到底是咋回事儿?”   沈然大脑一片空白,过了一会儿,她发白的嘴唇动了动,“大队长,我…我在脸上抹了一层霜,这个霜能让人变白,但是我刚才沾了水,霜没了,就又变黄了!”   陆远山古怪地盯着她看,“也就是说你抹了霜才变白的?”   沈然忙点头,“是。”   陆远山不太相信沈然的说辞,但他一个大男人,对化妆品一窍不通,他脸色沉了沉,“你们这些知青可真是会胡闹!好好的抹什么霜,这要是村里哪个身体不好的老人遇到了你,不得被吓死?”   那些插秧的大婶们听到这话,纷纷探头朝沈然看去,“沈知青,你这也太吓人了!”   还有人纳闷地道:“沈知青,前几天你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你不知道咋回事就变白了,咋现在又说是抹了化妆品才变白的?”   得到葫芦玉坠的那几天,沈然变好看了点,虚荣心作祟,她给自己立了一个“天然美女”的人设,说自己女大十八变,什么都没抹,就变白了。   村里信了她鬼话的人可不少,结果,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沈然“现原形”了,就像一个丑陋的女鬼突然被人撕掉了身上的人皮一样,瘆人得很!   沈然恨不得一头埋进水田里,这样就没人能看到她的脸了。   看到沈然的样子,程云落幸灾乐祸了起来。   前几天陆让时不时的当着她的面提起沈然,惊叹沈然容貌的改变,听着陆让对沈然的夸赞,程云落气的够呛,感情沈然根本就没有变好看啊!   “原来你是装的!要不是今天露馅了,大家都被你骗到了。”程云落扯着嗓子道:“大家都看看,陆让哥哥,你也看看,沈然还是以前的鬼样子,根本就没有变好看!”   众人鄙夷和惊讶的视线齐刷刷看过来,沈然头都抬不起来了。   好不容易有了嘲讽沈然的机会,程云落鄙视地看着沈然,“听大家都夸你变漂亮了,你是不是心里很得意!可假的就是假的,宋姐姐是真的好看,你可不是!”   “丑小鸭永远都是丑小鸭,竟然妄图变得像白天鹅一样漂亮,你也不嫌害臊!”   没有比这更丢人的事情了,沈然恶狠狠地瞪着程云落,“程云落,你给我闭嘴!”   程云落正得意着,“我就要说,就要说,才不闭嘴呢,我偏要气死你!”   沈然脸色狰狞,猛了扑过去,“程云落,我要撕了你的嘴!”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所有人还没有反应过来,沈然就和程云落扭打在一起,推搡间,两人脚一滑,掉进了水田里。   望着这一幕,宋瓷:……   宋瓷转头对着江恂道:“她们俩可真是太有精力了,是不是看咱们插秧这么辛苦,才特意摆了一台戏在这儿表演,让咱们看好戏呢!”   江恂轻笑着摇了摇头,如果沈然和程云落听到了这话,怕是会打的更激烈。   说来也是奇怪,沈然和程云落双双掉到水田里,很快,水田里的水蛭齐齐朝她们两个人游过来。   其他人忙着看热闹,没注意到这一点,江恂余光看到那些水蛭,眉头皱了皱,指了一下,“离远点!”   顺着江恂指的方向看过去,宋瓷眼睛瞪大了些。   这些水蛭像是有意识似的,专门往沈然的身上爬,还有一些红色的软体虫,朝沈然的心口爬去。   程云落因着离沈然太近,受了点影响,但她的情况没有沈然严重。   宋瓷皱起眉心,这段时间,发生在沈然身上奇奇怪怪的事情也太多了。   沈然拿到玉坠没多久,容貌变发生了变化,后续更是发生了一系列诡异的事情。   隔着衣衫,宋瓷摸了下心口的葫芦玉坠,会是和这个玉坠有关吗?   见身上爬满了水蛭,沈然连连尖叫,这会儿她也不嫌弃王宝芙下手太重了,“宝芙,宝芙,快帮帮我!”   在水田里插秧的王宝芙只当没听到,待会儿她下手重了,沈然怕是又要对她甩脸色了!   见状,村里的几个婶子拿着鞋子过来,高高举起来,一下又一下打着沈然身上的水蛭,沈然身上的鞋印子数不清留下了多少个。   程云落也是好不狼狈,脸上头发上沾满了淤泥,她撇着嘴哭了起来,“陆让哥哥!”   陆让眉头皱起来,程云落掉进了水田里,身上的衣服湿透了,隐约可以看见贴身小衣的颜色,他沉声道:“把衣服披上,我拉你上来。”   程云落这次确实吃了不少苦头,她哽咽道:“我…我走不动,沈然下手太严重了,陆让哥哥,我浑身上下都难受,你把我抱回去吧!”   陆让犹豫了一下,这时,一旁的一位大婶好心道:“陆知青,说到底程知青是女孩子,你把她抱回去,也不合适啊!还是我洗把手,把她抱回去吧。”   程云落委屈得不行,她才不要让别人抱她回去呢,她现在就想靠在陆让的怀里,让陆让安慰她。   她对着陆让哭起来,“陆让哥哥,我…我不习惯其他人抱我回去……”   陆让叹口气,程云落总是惹是生非,可程云落是他的妹妹,他也不能坐视不管。   他了解程云落的性子,他不答应的话,程云落可能又要闹事!   陆让只好对着那位婶子道:“还是我把她送回去吧!”   把程云落抱在怀里,陆让转身的时候,对上了宋瓷的目光。   他身子一僵,“小瓷,我…我……”   宋瓷偏过头,没搭理他。   注意到这一幕,江恂的目光落到宋瓷身上,看到陆让怀里抱着别的女孩,宋瓷是毫无波澜,还是心里会有些不好受?   辛苦一天,傍晚离开水田的时候,江恂追上宋瓷,犹豫了一下,他道:“小瓷,能耽误你几分钟吗?”   江恂的语气听起来很认真,宋瓷眨眨眼睛,“怎么了?”   江恂看了看,朝不远处的树林走去,“来这边说吧。”   江恂正色道:“其实前段时间,我也遇到了和大队长一样的事情。沈然来军工厂找我,她的脸突然发生了变化,吓了我一跳。”   宋瓷“啊”了一声,“难怪沈然从县里回来就戴了口罩,她说自己过敏了,原来她没有过敏啊!”   “应该是没有,至少我见到她的那天,她的脸部并没有过敏。”江恂温声道:“我说这些,不是在背后说她坏话,也不是要离间你和她的感情,我只是想提醒你,沈然挺奇怪的,你最好离她远点。”   宋瓷一愣,“沈然喜欢你,你应该能感受出来吧?沈然又是我的表姐,你这样说,不怕我不相信你吗?”   江恂轻笑了下,“不管你相不相信,我都觉得应该提醒你一下。”   望着少年脸上的笑意,宋瓷怔了怔。   她和沈然的关系摆在这儿,其实这是一件非常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如果她是江恂,她不确定自己会不会这样做。   江恂和她是继兄妹,小的时候两人互相看不起对方,她更是欺负过江恂,她以为江恂内心深处应该是对她存有几分隔阂和不满的,可出乎她的意料,少年如玉般清越温和,他并没有刻意隐瞒这件事,反倒是她有些狭隘了。   宋瓷弯了弯眸子,“知道啦,我会离她远一点的。”   *   沈然快要疯了,同时掉到水田里,水蛭只咬她,而不吸程云落的血,沈然心里有鬼,她把脖子间的葫芦玉坠拿出来,难道是和这个玉坠有关?   这个玉坠本就是神物,她喝了玉坠里的凝露,才吸引了那么多的水蛭?   和程云落打了一架,她的脸上被程云落划了好几个印子,她的肤色也变回了原来的颜色,沈然急忙拿出玉坠,想要喝几滴凝露修复容貌,可她晃了好几下,半滴凝露都没有留出来。   沈然忍着心里的慌乱,她又等了几天,还是一样,玉坠里没有凝露留出来了。   她刚得到这块玉坠的时候,玉坠每天会产生一滴凝露,后来变成了半滴,到现在,竟然连半滴都没有了。   沈然心里越来越慌,她把玉坠藏起来,找到宋瓷,“小瓷,你…你身上的那块玉坠真的是假的吗?”   宋瓷扫她一眼,“表姐,你怎么又提起玉坠了?”   沈然支支吾吾地道:“我…就是随便问问。”   宋瓷细眉微扬,没直接回答,而是道:“我妈前些天给我寄了封信,她在信上说那块葫芦玉坠不见了。”   沈然一愣,她特意交代过宋瓷的妈妈不要对宋瓷提起这件事,宋瓷的妈妈怎么把这件事告诉了宋瓷?   沈然神色僵了僵,“可能是家里遭贼了吧!”   “家里遭贼,只丢了一块玉坠,也是奇怪。”宋瓷打量着,“我倒觉得是哪个见不得人的东西偷了我的玉坠!”   沈然脸色更僵了,她总觉得宋瓷好像发现了什么,“小瓷……”   宋瓷没有继续往下说,沈然拿走的不过是块假玉坠,沈然这几天也没有因为这块玉坠得到任何好处,反倒丢了不少人,因此,宋瓷并不急着拆穿沈然。   她要再观察一阵,好弄清楚这块玉坠的作用。   宋瓷笑了笑,“沈表姐,我随口一说罢了。你问我这块玉坠是真的还是假的,我不是告诉你了吗?是假的!”   沈然心里越发忐忑,宋瓷的话里找不出一丝披露,说明她从宋瓷妈妈那里拿到的玉坠是珍品,可为什么玉坠突然失效了?   等了几天,玉坠里还是没有凝露产生,沈然把整个手指头都割破了,一滴又一滴的鲜血滴在玉坠上,看上去十分恐怖,然而,这一次还是让她失望了。   沈然的脸越来越丑,她害怕再发生前两次的事情,最近一段时间,除了去食堂帮工,她像一只阴沟里的老鼠,整天躲在知青宿舍里,哪里也不敢去。   这天,陆让找到宋瓷,“小瓷,我替云落向你和你表姐道歉,云落她年轻不懂事,和你表姐闹了矛盾,我已经训过她了,她也知道错了,还请你们不要和她一般见识。”   被陆远拦着,宋瓷停下来,神色淡淡,“真心实意想道歉的话,不该你来,而是应该让程云落亲自过来,还有,我和我表姐最近的关系不怎么好,我不能帮你转达你的歉意。”   陆让忙问道:“你和你表姐怎么了?”   宋瓷只是道:“没什么事。”   见宋瓷不想说,陆让劝道:“小瓷,沈然毕竟是你的表姐,有什么矛盾,你们姐妹俩还是说清楚吧,闹僵了总归是不好的。她最近可能心情不太好,你和她说话的时候,语气好一点,你们姐妹俩就不会起争执了!”   宋瓷白嫩的眉心蹙起来,不是第一次了,陆让之前也对她说过类似的话,“你连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不知道,就要来劝和?”   宋瓷想,她和陆让真的不是一路人,她还年轻,对未来的对象没有太多的想法,但她觉得,即便没有程云落,她和陆让也不会交往太久的,因为,她和陆让的性格和想法有很多的不一样。   不清楚来龙去脉,就来“好心”的劝和,坦白讲,宋瓷是很反感这种行为的。   陆让神色有些尴尬,“是我不对,小瓷你别生气,我不说这件事了。”   “我今天来,就是替云落向你道歉的,沈然那边,我待会儿也会去向她赔罪。”   宋瓷本来不想说太多的,但她这会儿刚好有时间,“你是她什么人,要替她道歉?”   “我是她…的哥哥啊!”顿了顿,陆让又连忙解释,“小瓷,我知道你不想听到她的名字,她也做过一些让你生气的事情。只是,我从小和她一起长大,我们两家的关系也不错,云落的父亲对我和我母亲也很照顾,她不懂事,那么只能我出面给她收拾烂摊子。”   “还有,那天,我抱着云落回去,也没有其他的意思,小瓷,你别误会。”   刚分手的那几天,宋瓷心里是有一点难过的,但现在,宋瓷倒是庆幸当时她及时和陆让分手了。   宋瓷淡声道:“陆让,你错了,不是我对程云落有误会,有问题的人是你。”   “你总是说你只把程云落当妹妹,对她没有其他的想法,可你的行为举止,你的话里话外,是这样的吗?”   陆让不解地看着宋瓷,面上露出迷茫。   “其他的就不提了,拿前几天的事情来说,你完完全全可以让其他人把程云落抱回去,你懂吗?”宋瓷道:“程云落是你的妹妹不假,可等她处对象了,或者是结婚生子了,你也要这样做吗?”   “小瓷,你…你是吃醋了吗?”陆让还是不明白,“我对云落没有其他的想法,云落她也是这样的,再说了,云落她…她现在也没有处对象啊!”   宋瓷语气重了点,连声质问,“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如果她只是把你当哥哥,她又怎么会千里迢迢跑来找你?你这个哥哥,对她来说有什么特别的?”   “还有,她身边有你在,她怎么可能会处对象?程云落掉水里了,你一个大男人把她抱回去,你觉得往后还会有人追求她吗?不管你对她是什么想法,你的行为举止,只会让所有人都觉得她是你的人!”   “哥哥照顾妹妹是应该的,可这份照顾,不是毫无分寸的照顾!你可以以哥哥的身份关心她,而不是毫无界限做些男朋友该做的事!”   陆让诧异地盯着宋瓷,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今天之前,他从来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是毫无界限的,可宋瓷的话,也没有错,“小瓷,你的意思是,我不该抱她回去?”   “不然呢?”宋瓷道:“如果只有你们两个人,别说你抱她,便是你背着她也是应该的。可是,那天水田里有那么多人在,为什么非得是你把她抱回去?她想让你抱她,你就抱吗?”   见陆让有话要说,宋瓷赶在他前头道:“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她没有多余的心思和时间教陆让学会避嫌、学会和程云落保持距离,陆让还不明白的话,那也不是她该操心的。   失魂落魄回到王家,躺在床上,陆让回忆起自己和程云落相处的情况,他越想越觉得宋瓷说的有道理。   程云落来响水大队的那一天,他不该任由程云落扑到他的怀里;程云落让他陪她去县城买东西,最合适的做法是,他应该询问一下宋瓷的意见,让宋瓷陪着他们一块儿去。还有程云落和沈然打架的那一天,他也不应该把程云落抱回去。   类似的事情太多了,到了这一刻,陆让才彻底明白宋瓷和他分手的原因,宋瓷并不是误会了他和程云落的关系,而是他没有学会和程云落保持距离!   丢了那么大的人,这段时间,沈然和程云落安静不少,不敢再故意闹事了,也很少出现在宋瓷和江恂的面前。   转眼间又过去了两个月,盛夏来临,下了一场凉爽的大雨后,亭亭玉立的蘑菇争先恐后挤出地面,爬满了整个山坡。   响水大队依山傍水,每到夏天,村民们就会去山上采蘑菇!   去山上采蘑菇自然要全副武装,李嫣道:“小瓷,你的花露水借我用用。”   宋瓷往身上喷了几下,递过去,“给。”   夏天除了太热,最让人讨厌的是还有蚊子和虫子。   接过花露水,李嫣有些惊讶,“咱们是一起去供销社买的花露水,我的都用完了,你的怎么还剩这么多?小瓷,蚊子都不咬你的吗?”   说实话,宋瓷也纳闷呢,往年蚊子总爱吸她的血,可今年她几乎没有被蚊子咬过,她浑身上下,连一个红疙瘩都没有。   宋瓷道:“可能蚊子转性了,不爱喝我的血了。”   “晚上睡觉的时候,我都能听见蚊子在我脸上打转。”李嫣声音低了点,“不过我还好,沈然那边的蚊子才是最多的,我都不知道她晚上是怎么睡的,蚊子就爱往她那边凑,也是奇了怪了!”   同在一间屋子里住,宋瓷也知道这件事。   涂过花露水,几人跟着王宝芙上了山。   王宝芙指着地上的蘑菇道:“越是好看的菌子,越不能采,那些奇形怪状的菌子,也不能碰,都是有毒的,吃了会死人。”   “山上的菌子不少,但有毒也不少,大家都注意点,拿不准是不是有毒的蘑菇,那就千万不要碰。”   王宝芙给她们几个示范了一下,这才带着她们去采蘑菇。   不过,山上地方大,走着走着,几个人就走散了,好在宋瓷依稀能听到李嫣和王宝芙等人的说话声,想来她们离她不太远。   于是,宋瓷也不急着去找李嫣她们,她拎着小竹篮,不紧不慢采起了蘑菇。   走到一处,高大的栎树下长满了小伞似的蘑菇,宋瓷高兴地蹲下来,这些蘑菇应该没毒吧!   采蘑菇的时候,宋瓷想起一件事,她嘀咕了一句,“要不要多采一些给江恂送去啊?”   最近军工厂的任务挺重的,江恂快一个月没回来了,而江老太太身子不好,想来平常也是不上山的,宋瓷想,干脆她给江家送去一篮子蘑菇吧!   少年拎着竹筐,出现在山上,越过草丛,看到前方纤细窈窕的身姿,江恂脚步一顿,然后走了过来。   走近的时候,他恰好听到了宋瓷的那句嘀咕。   江恂眉峰微扬,戏谑地道:“采蘑菇的时候都念着我,你就这么想我吗?” 第37章 作精继妹的第三十七天   听到声音, 宋瓷急忙转过身,女孩乌溜溜的眼睛瞪得圆圆的。   什么叫她在想江恂?   从地上站起来,宋瓷气呼呼地道:“你别这么自作多情!”   江恂轻笑了声, 他就喜欢看宋瓷炸毛的样子, “不是你在念我的名字吗,哪里是我自作多情?”   宋瓷微抬着小下巴,小嘴儿叭叭地道,“我这是在尊老爱幼, 好不好?我以为你不在家, 你和外婆吃不到蘑菇, 我才想着给你们家送去一点儿,结果啊, 有人不识好歹, 还这么自恋!”   江恂墨眸浮出笑,“尊老爱幼?那我是属于哪一种, 是老,还是幼?”   女孩的声音脆脆的, 宋瓷道:“你当然是老!”   江恂逗着她道:“可我只比你大一岁,我是老的话, 那你又是什么?”   宋瓷故意气他, “那不一样啊, 我还年轻,你长得显老,看起来像三四十岁!”   三四十岁?   江恂被逗笑了, 他朝宋瓷走近了几步, 在宋瓷面前停下, “看来某人年纪轻轻眼神不太好, 你要不要看看我到底老不老?”   少年清隽的面孔离她越来越近,金色的日光落在江恂的发间,像是给他整个人镀了一层柔光。   宋瓷眨眨眼睛,虽然她嘴上说江恂看着显老,其实不是这样的,江恂的那张脸,真的很帅!   江恂的长相,很符合她的审美!   站在阳光下的少年,额间的碎发微微垂下,墨眸幽黑,精心雕刻的下颌线立体流畅,他那双黑黑的眸子看着人时,有些疏冷,但又透着几分清澈和温和。   别人都说“女大十八变”,可江恂一个男孩子也是这样的,每隔一段时间不见江恂,再见到江恂的时候,宋瓷总觉得江恂更帅了点!   宋瓷移过视线,不好意思轻咳了一下,但她习惯了和江恂互相嘲讽,她嘴上仍然道:“还是要比我老一点的!”   江恂唇边的笑意更浓了些,他突然有些手痒痒,盯着宋瓷看了一会儿,他揉了揉宋瓷的脑袋,“行,你说的对,你最年轻了!”   今天宋瓷扎了一个丸子头,她急忙避开江恂的动作,“你别把我头发弄乱了!”   江恂注意着呢,他道:“没有乱。”   宋瓷摸了摸头发,然后道:“说正经的,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江恂道:“昨天傍晚,军工厂的任务完成了,在那里待着也没意思,我就回来了。”   怪不得宋瓷前几天还没见到江恂,她道:“你怎么神出鬼没的?每次我一提到你,你总是能听到!”   江恂打趣道:“或许,这叫心有灵犀,你心里在想我,我就出现了!”   “谁要和你心有灵犀啊!”宋瓷娇娇的道:“你知道心有灵犀是什么意思吗?一般是形容男女朋友的,我们又不是……”   说到这儿,宋瓷突然反应过来,噤了声。   宋瓷脸红了红,差一点咬了自己的舌头,她刚才这是在说什么啊!   她和江恂是继兄妹,谈论这样的话题好像不是很合适!   江恂微微一愣,下一秒,耳垂也染上了一层薄红。他当然知道这四个字的意思,不过,他只是随口一说,想要逗一逗宋瓷罢了,没有别的意思。   默了片刻,江恂转移着话题,“你不是说要给我送蘑菇吗,蘑菇呢?”   这时,宋瓷脸上的热意也淡了点,她把手里拎着的小竹篮递给江恂,“在篮子里呢!”   小竹篮里的蘑菇摆放的很整齐,也很干净,不过,江恂笑了一下,“如果我这个继兄得罪了你,你可以对我说一声。”   宋瓷愣了愣,“什么意思?”   江恂拿起竹篮里几个白色的蘑菇,逗着宋瓷,“这种蘑菇是有毒的,你是不是想对我下毒?”   宋瓷连忙道:“宝芙说红的绿的颜色鲜艳的蘑菇才有毒,这种白蘑菇也有毒吗?”   “这是鹅膏菌,毒性很大,千万不能吃。”江恂解释道,好在竹篮里只有这几个白毒鹅膏菌,没有其他的毒蘑菇,江恂放了心   宋瓷“啊”了一声,后怕地道:“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的错,幸亏遇到了你,不然可怎么办啊!”   宋瓷是第一次采蘑菇,这几个白蘑菇颜色一点儿也不鲜艳,形状也不奇怪,看着和其他正常的蘑菇没有差别,所以宋瓷才采了下来。   想想就害怕,如果她把这一篮子有毒的蘑菇送到江家,可是要出大问题的。   “没事,我外婆她也认识这些毒蘑菇,不会出问题的。”江恂安慰道。   宋瓷心里的后怕少了点,如果站在她面前的不是江恂,而是一个脾气不怎么好的人,即便这会儿不骂她一顿,语气也不会太好。可江恂一句重话都没有说,反倒是在安慰她!   宋瓷又一次道歉,“江恂,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江恂温声道:“我知道,你和我一起吧。”   一边走,江恂一边给宋瓷介绍着哪些是有毒的蘑菇,哪些是没毒的,在江恂的指导下,宋瓷认识了很多菌子的种类。   宋瓷好奇地道:“你说,吃了毒蘑菇真的会看到小人吗?”   “可能会。”江恂道:“前几年邻村有人吃蘑菇中了毒,在床上又蹦又跳的,说自己看到了小人。”   宋瓷想了想,“也不知道他们看到的小人长什么样子?”   江恂看她一眼,“你想看到吗?”   “当然不想。”宋瓷摇摇头,她才不要看到小人呢!   傍晚回到知青宿舍,几个女孩们把采回来的蘑菇洗净,做了一个青椒炒蘑菇,又做了一个锅包蘑菇。   宋瓷还做了一个蘑菇汤,把平菇、香菇撕成小片,炒熟后添水下锅,再加上一些盐、糖、胡椒粉和淀粉,最后快要出锅的时候,她又撒了一层鸡蛋液,鲜香的味道弥漫在屋子里。   李嫣馋得不行,“小瓷,你厉害了,你今天做的锅包蘑菇和蘑菇汤是从哪儿学的啊?太好吃了!”   宋瓷道:“江恂告诉我的,今天我在山上的时候遇到了他,他说这样做好吃。”   锅包蘑菇和蘑菇汤确实太美味了,几个女孩都没有吃够,第二天一大早,她们又拎着篮子上山了。   江恂今天也上了山,下山的时候,宋瓷又遇到了他。   宋瓷朝他打了声招呼,然后道:“你昨天教给我的做法,我试着做了一下,还挺好吃的。”   江恂声音清越,“那就好。”   宋瓷问道:“你和外婆也是这么吃的吗?”   江恂微微摇头,做一道锅包蘑菇和蘑菇汤,需要不少调料和面粉,他们哪里舍得这样吃!   宋瓷觉得奇怪,“那你是怎么知道这些做法的?”   江恂左右看了看,见附近没有人,他道:“我祖上毕竟是富过的,外婆年轻的时候,吃过不少好东西,这些都是她告诉我的。不过,这样做到底好吃不好吃,我是不知道的,我没吃过。”   宋瓷点点头,心想,江恂虽然在乡下长大,可他各方面的见识不输城里的人,如果不是这一场长达十年的动荡,江恂的人生,会和现在截然相反吧,他会有一个光明的前景,而不是连一道蘑菇汤都吃不起。   宋瓷抬眼看向他,“我那里还有些富强粉和白糖,你拿回去一些吧。”   明白江恂肯定不会答应,宋瓷又连忙道:“不是给你的,是给外婆的,你给外婆煮一锅好喝的蘑菇汤,行不行?外婆她也肯定想喝的。”   夏季的日光暖暖的,这一刻,仿佛那些日光也流进了江恂的心里。   他盯着宋瓷看了一会儿,终究是没有拒绝,“好。”   傍晚回到家,江恂道:“外婆,今天我来做饭。”   江老太太翻着竹筐,看到最上面摆着的东西,“哪里来的面粉和白糖?”   江恂笑了笑,“外婆,是别人给我的,不过,现在不能告诉您,以后您就知道了。”   江老太太动作一顿,哎呦,听她这个外孙话里的意思,给他这些东西的一定是个女孩子。   这年头,面粉和白糖可是稀罕物,哪里能随随便便给人!江老太太心想,江恂这是处对象了?   江老太太是个开明的人,既然江恂不愿意说,她老人家也不追问。   到了时机合适的时候,江恂肯定会告诉她的,江老太太只是委婉地道:“咱们家条件不好,不能随便拿别人的东西,不然别人会看咱们笑话的。”   江恂温声道:“外婆,知道了,不过,她不会笑话我们的。”   或许其他人会讥讽奚落他们江家人,但宋瓷肯定不会。   加了白糖和其他调料,掀开锅盖的那一刻,蘑菇和鸡蛋的鲜美传了出来。   江老太太注视着江恂,不知道是蘑菇汤太过鲜美还是其他原因,总之,江恂看起来心情挺不错的。   江老太太是过来人,越发确定了方才的猜测,要不是江恂有了喜欢的人,怎么会这么高兴?只是不知道让她外孙动心的那个姑娘是谁?   村民们上山采蘑菇倒不是为了尝鲜,蘑菇这东西,城里人也喜欢吃,村民采的蘑菇晒干后,大队的人拿去供销社统一售卖,可以卖出个好价钱,年底的时候,村民们也能多分点钱。   宋瓷她们这些知青也要上山,程云落拎着篮子道:“陆让哥哥,我和你一起吧!”   陆让看着她,“云落,我可以和你一起上山,但我不能每天都和你一起,你可以和村里的其他女孩们一起上山。”   程云落茫然无措,“陆让哥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陆让道:“云落,我想了很久,我们确实应该保持距离,我只是你的哥哥,你不该这么依赖我,我和你走的太近,不仅其他人会说闲话,也耽误你以后找对象。”   程云落身子一僵,以前她仗着自己是陆让的妹妹,总是让陆让陪着她做各种事情,陆让好像没有意识到这一点,默许了她的接近。可是,陆让现在要和她保持距离,还要让她去处对象!   程云落眼眶红起来,“陆让哥哥,你是嫌我烦了吗?其他人说闲话又怎么了,我不在意啊,我也不想处对象!”   不过,陆让这一次并没有怜香惜玉,他语气重了几分,“云落,你不是小孩子了,你应该清楚,陪你上山、晚上送你回家的那个人,不该是我!”   宋瓷前些天的话回响在陆让的脑中,见程云落还在哭,陆让叹了口气,并没有像以往那样安慰她!   宋瓷的话点醒了他,那他就不能装不知道,继续和程云落暧昧。   过段时间,等程云落的父亲把程云落调回了北市,陆让想,到时候程云落离开了,他重新追求宋瓷,或许,还会有机会和宋瓷在一起。   *   山上不是一年四季都有蘑菇的,只有这两个月,因此 ,村里的人每天都要上山。   一连忙了好几天,宋瓷累得够呛,这天,她起晚了些,醒来的时候,知青宿舍里只她一个人。   李嫣、杜春分还有沈然应该都上山去了,宋瓷慢悠悠洗脸刷牙,时候不早了,她不打算吃早饭了,准备换身衣服就上山。   结果宋瓷正要出门,这时,门口传来了动静。   宋瓷出去一看,惊讶地道:“江恂?”   江恂手里拿着一个铝制饭盒,“我来给你送些吃的。”   江恂本来打算把饺子带到山上给宋瓷的,但他在路上遇到了李嫣,李嫣说宋瓷还没有起床,他便直接来了知青宿舍。   宋瓷惦记着江老太太,投桃报李,江恂送了些蘑菇猪肉饺子。   饭盒里的饺子皮薄馅厚,宋瓷咽了口口水,她可好久没吃到饺子了。   菌菇清香解腻,猪肉鲜美,宋瓷点点头,“好吃!你们家怎么突然改善生活了?”   江恂道:“前些天发了工资,恰好外婆也喜欢吃饺子,家里又有蘑菇,我便买了两斤肉回来,忙了这么久,是该改善一下。”   他想,宋瓷应该也会喜欢吃的吧。江家条件不好,他拿不出太贵重的东西,也没有很美味的吃食,但他想尽可能让宋瓷吃些好吃的。   这一刻,宋瓷宣布,她在响水大队最亲的人便是江恂!   宋瓷笑吟吟地道:“你太够意思了!吃饺子还惦记着我呢,你不知道,我还没吃早饭呢,要不是你,我得饿着肚子上山呢。”   江恂故意道:“如果我没有给你送饺子,我就不够意思了?”   宋瓷弯着眸子笑了笑,“没有,你高大又威猛,什么时候都很够意思!”   江恂在军工厂代班,他那些同事有上了年轻的人,也有和他年轻相仿的年轻人,男人们聚在一起,常常做的一件事就是开黄腔。   耳濡目染,江恂也懂了一些,因此,听到“高大威猛”几个字,江恂下意识想歪了!   他轻咳一声,赶忙把这个龌龊的想法赶出脑海。   这么一耽误,上山的时候已经不早了,毒辣辣的太阳晒的人头晕眼花,宋瓷小脸儿红扑扑的,额间一滴又一滴的汗珠落了下来。   宋瓷今天是和江恂一起上山的,见江恂大步朝前走去,宋瓷不想耽误他的时间,擦了擦汗,她跟了上去。   过了一会儿,江恂转身看她的时候,注意到了女孩红扑扑的脸颊,他脚步一顿,赶忙走过来,“很累吗?”   宋瓷有气无力地点点头,“你走路…太快了。”   她和李嫣、杜春分一块儿上山的时候,她们都是女孩子,几个人走一会儿歇一会儿,可江恂不一样,这人仿佛不知道疲倦似的,根本就不用休息。要不是为了顾及她,江恂怕是早就把她甩身后去了。   江恂眉心涌出一抹懊恼,是他没有考虑到这一点,“要不,你去洗把脸休息一下?”   宋瓷又累又热,“去哪里洗脸啊?”   江恂接过她手里的小竹篮,“跟我来。”   沿着山路往下走,没几分钟到了山下,越过一片灌木丛,宋瓷的面前出现一条清澈的小溪。   小溪蜿蜒曲折流向远方,溪水有半人深,水底的石块飘着些绿萍,有时还,村里的人还能在水里捉到几条小鱼。   宋瓷蹲在岸边的石板上,一阵风吹来,夹杂着清爽的水汽,赶走了她身上的热意和疲倦。   炎炎夏日,待在水边纳凉,可是比吃上几个冰糕还要舒服。   宋瓷洗过脸后,索性坐在了岸边的石板上,她一手撑在地上,一手随意地拨弄着水面,“如果我是水里的一块鹅卵石该有多好,天天都能待在水里,就不会热了。”   听到这话,江恂笑了一下,“你就这么怕热?”   说着话,他也捧了一捧清凉的溪水,洗了把脸。   宋瓷笑着道:“还好吧,我不仅怕热,也怕冷啊。”   “在北市的时候,夏天我还能吃到西瓜和冰糕,唉,在这里太不方便了。”   江恂没出声,公社和县里倒是有卖冰糕的,但他给宋瓷买回来的话,还没到村里就化了。   安静了一会儿,江恂突然道:“你听。”   宋瓷眨眨眼睛,隐约听到几声河水落下砸在石板上清脆激荡的声音,在炎热的夏天里,这些声音谱成了一首好听的乐曲,“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动静?”   江恂解释道:“不远处有个小瀑布,河水日夜不停从高处落下,撞击在石板上,就有了动静,响水大队之所以叫这个名字,便是因为这个原因。”   宋瓷明白了,“难怪叫响水大队。”   一阵又一阵凉爽的风吹来,宋瓷说着闲话,“宝芙她们平常来河里洗衣服,也是在这里洗的吗?”   江恂“嗯”了一声,“这条河流得很远,咱们村里的人在上游洗,邻村的人在下游洗,干旱的时候,村里的井里没有水,大家也会来河里打水吃。”   宋瓷吃了一惊,“来河里打水?可是河水不干净啊!”   “那也没办法,好在,咱们是在上游,总归是要干净一点的。”江恂温声道:“小的时候我也常来河里捉泥鳅,还在河里游过泳。”   “那你小的时候一定很调皮。”宋瓷道:“我小的时候也爱去河边玩,但我不喜欢下水,也不喜欢捡螃蟹,我喜欢捡河边的石头,我把好多好看的石头带了回去,摆在书桌上或者花盆里。”   江恂道:“河里也有不少鹅卵石,你可以看一看有没有喜欢的石头。”   捡石头是宋瓷的一个爱好,她随意看了看四周,眼睛一亮,水底一块大石头的旁边,躺着一块心型的鹅卵石,样式挺奇特的。   宋瓷挽了挽袖子,白嫩如玉的手臂露了出来,她弯下腰,把手伸进水里,对着江恂道:“我喜欢这块石……”   她的手触碰到鹅卵石的那一刻,突然,一阵疼痛传来,宋瓷脸色一白,叫来一声,立即把手伸出来,带着哭腔道:“好疼!”   江恂一愣,赶忙过来,只见一条绿色的长蛇从水底那块大石头下面钻出来,蛇头微微探起,绿豆大的眼珠子正盯着宋瓷。   有山有水的地方,有长蛇出没太正常了,又是夏季,上山的时候也可能遇到毒蛇,因此,江恂随身带着短刀。   打蛇打七寸,江恂把刀鞘扔到一边,千钧一发之际,他眼疾手快摁着蛇头下的位置,一手拿着短刀斩断了蛇头。   刚才还吐着信子的长蛇,抖动了几下,很快没有了动静,以防万一,江恂把蛇头和蛇身扔到一旁,又急忙拉着宋瓷离开了水边。   手腕越来越疼,宋瓷身子发抖,眼眶红了起来,“江恂,我被蛇咬了,好疼! ”   女孩白皙纤细的手腕,此刻多了一对明显的牙印,殷红的血流了出来,一滴一滴落在岸上的石板上。   江恂眉头皱起来,脸上的懊悔越来越浓,他不应该带宋瓷来河边的。   江恂也不知道那条长蛇有没有毒,他焦急地道:“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宋瓷小脸煞白,“我手好疼,胳膊也好疼,江恂,我会不会中毒啊?”   不知是她太害怕,还是其他原因,宋瓷总觉被蛇咬过的地方越来越疼了,几秒钟的时间,她已经脑补了很多悲惨的场景,她颤声道:“江恂,我感觉我头好晕,我不会真的中毒了吧!我会不会死啊?”   女孩哭的鼻尖儿都红了,豆大的泪珠一颗又一颗滑下来,江恂轻轻攥着宋瓷的胳膊,安抚道:“小瓷,你别害怕,也别紧张!”   即便是骑自行车去,从村里到公社的卫生所也要很长时间,如果那条蛇真的有毒,送宋瓷去卫生所是来不及的。   江恂眉头越皱越紧,用手指挤压了下宋瓷手腕的伤口处,见没有效果,他嗓子干了许多,道:“我帮你吸毒,可以吗?” 第38章 作精继妹的第三十八天   被蛇咬了, 宋瓷本就怕得不行,她漂亮的桃花眼雾蒙蒙的,咬着唇, “可是, 万一你也中毒了怎么办?”   江恂没想这么多,眼下没有其他的办法了,“我有分寸的。”   少年有力的大掌,轻轻攥着女孩的手腕。   宋瓷的细腕凝滑如雪, 伤口处殷红的血迹, 宛若寒冬腊月时节雪中的一点红梅, 格外的鲜明。   仿佛只有用唇/吮去那些血迹,才能减轻女孩的疼痛和害怕。   江恂墨眸幽深, 他微微低下头, 贴上宋瓷腕间肌肤的那一刻,他的喉咙更干了些。   不远处淙淙的流水声响起, 宋瓷微微垂眸,眼角晕上一抹红。   说不清楚是什么感觉, 宋瓷的脸颊也爬上了红晕,她另一只手无意识的攥紧手心。   对于女孩子来说, 手腕算是比较私密的部位, 从来没有人对她做过这种事, 即便是和陆让处对象的时候,两人也只是拉过手而已,可这一刻, 她腕间的肌肤, 被江恂的唇/触/碰着, 而江恂是她的继兄。   她能清楚感受到江恂的动作, 受伤的那一小片肌肤,本来是疼的,但江恂滚烫的呼吸洒在上面,被他温/热的唇/吮/吸着,那一阵阵细密的疼,渐渐消失。   如果站在面前的不是江恂,而是其他男人,在不确定那条长蛇有没有蛇毒的情况下,宋瓷想,那些人应该不会毫不犹豫地给她吸/毒。   只有江恂,才会这样对她!   明明只是几分钟的事情,可不知怎么回事儿,显得格外漫长。宋瓷的呼吸轻了几分,她忍着害羞,轻声道:“好了吗?”   江恂动作一顿,慢慢抬起头,短短的一段时间,他的眉间竟然生出了一层薄汗。   一滴汗顺着他的脸颊落下来,江恂松开宋瓷的手腕,低声“嗯”了一声。   江恂的唇很好看,此刻,他的薄唇间染上了一抹殷红的血迹。   正是这一抹血迹,让一贯清越沉稳的他,多了几分让人心动的艳丽和风流。   宋瓷急忙道:“你没事吧!”   看了女孩一眼,江恂的目光慌忙移向别处,他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我去洗把脸。”   宋瓷愣了愣,洗什么脸啊,她又连忙问道:“你真的没事吗?有没有觉得头晕恶心身体不舒服啊?”   冰冷的河水泼在脸上,江恂混乱的思绪和滚烫的呼吸逐渐恢复平静,他又接连洗了几把脸,这才站起身,朝宋瓷走来,“我没事,你呢,手腕还疼吗?”   宋瓷低头看向伤口处,眨眨眼睛,被水蛇咬伤的地方,被江恂的唇触碰后,不仅不疼了,还有些痒痒的。   宋瓷轻轻咬了下唇,“我也没事了。”   她没好意思说,她刚刚应该是太紧张太害怕了,才会觉得自己中蛇毒了,早知道等一会儿就没事了,她就不该让江恂给她吸/毒!   方才情况太过紧急,江恂这会儿才想起来,水蛇应该是没有毒的。   他道:“乡下常见的水蛇大多都没有毒,不过,你要是不放心,可以再去公社的卫生所看一下。”   宋瓷摇摇头,“应该没事了,有问题的话我肯定会感觉到不舒服的,不过,这个伤口多长时间才会好啊,用不用抹些药?”   乡下人没有这么多讲究,坦白讲,江恂也不知道该抹什么药好,想了想,他道:“暂时不要抹药,你清洗一下伤口,这两天不要沾水,没有问题的话,要不了多久就能痊愈。”   宋瓷可怜兮兮地看着他,“那你…能不能陪我去河边?我洗伤口的时候,你帮我看着。”   被水蛇咬了一下,宋瓷是彻底害怕了。   宋瓷本就长得好看,又有一双潋滟动人的桃花眼,被她这样看着,很容易让人心生怜惜。   江恂喉结动了一下,“嗯”了一声,跟在宋瓷身边朝河边走去。   等宋瓷清洗过伤口,江恂拿出一方干净的手帕,他把宋瓷腕间的水渍擦干净,然后用手帕给她的伤口缠绕了下。   做完这一切,临走之前,江恂又挖了坑,把死掉的那条水蛇的蛇头和蛇尾埋了起来。   宋瓷在一旁默默看着,后怕地道:“我感觉我今晚要做噩梦了,那条蛇离我那么近,我真的怕它再咬我几下。”   江恂歉疚地道:“抱歉,我不该带你来河边的。”   宋瓷摇摇头,“这不是你的错,谁也没有想到那个大石头下面会藏着一条水蛇。”   江恂看她一眼,然后走过去,把水底的那块心型鹅卵石捡了出来,递给了宋瓷。   宋瓷摇摇头,“我都有阴影了,你扔了吧。”   不怪宋瓷刚才想要捡这块石头,这块心型的鹅卵石表面光滑干净,看起来确实很漂亮。   江恂并没有扔掉,他把这块小石头攥在掌心里,和宋瓷一起离开了河边。   *   “江恂,你轻一点儿。”   女孩的哭腔在他耳边响起,江恂本来是在给她吸/蛇毒,可不知怎么回事儿,他的唇,顺着女孩纤细柔滑的手腕,渐渐地上移。   女孩的哭声又响起,“江恂,你松开我。”   可他仿佛没听到似的,继续着动作。   ……   第二天上午,院子里江老太太的脚步声响起,江恂突然睁开眼睛,呆呆地望着上方的屋梁。   他眸子里闪过一抹懊恼,他竟然因为昨天的事情,做了一个不可描述的梦。   在梦里,他对着宋瓷……   宋瓷是他的继妹,他竟然做了一个这么不堪的梦,更让他觉得羞愧的是,平常做的梦很快就会忘记,可昨夜的那个梦,每一句对话,每一个动作,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少年的眸色幽深,水蛇是没有蛇毒的,可他觉得,他是不是中毒了?   江恂不是会赖床的人,平常他一大早就起床了,可今天一反常态,快到中午了,屋子里还没动静。   江老太太走过去,隔着窗户朝屋里看,“江恂,醒了吗?”   江恂一愣,赶忙坐起来,“外婆,什么时候了?”   “快十一点了。”江老太太道:“你怎么睡这么久,是不是这几天上山采蘑菇累着了?你要是累的话,那就再睡一会儿。”   十一点了?   他做了个春梦而已,一觉醒来竟然快十一点了!   他薄唇微抿,“外婆,我没事,我这就起床了。”   下床后,江恂又洗个了澡,这才换上衣裳出去屋子。   临出屋前,望着弄脏的床单,他眉头皱得更紧了。   怕江老太太发现,他把床单弄成一团,抱在怀里朝外边走去。   江老太太奇怪地打量着他,“你昨天不是洗过澡了吗,怎么刚起床又洗了一次?”   江恂面上涌出一抹尴尬,结巴了一下,“晚上睡…睡觉太热了,出了不少汗。”   江老太太没多想,看到江恂怀里的床单,江老太太又道:“你前些天回来的时候,我给你新换的床单,不用洗得这么勤。”   江恂轻咳了几下,继续编着借口,“床单…床单也被我弄脏了,出了不少汗,还是洗一下吧。”   江老太太伸手,“那你放着吧,饭做好了,你去吃饭,我给你洗。”   江恂身子又僵了下,他哪敢把这个弄脏的床单给江老太太。   做贼心虚,他急忙避开江老太太,“外婆,不急着吃饭,我来洗就行。”   生怕江老太太再继续问下去,江恂慌忙跑到水井边,打了桶水,把床单塞进了木盆里。   这一刻,他松了口气。   做春梦一时爽,可也是有代价的,江恂边洗床单,边在心里自我唾弃了一番。   知青宿舍这边,宋瓷以为自己会做噩梦,但没想到,她并没有梦到可怕的水蛇,那个葫芦玉瓶,却是又一次出现在了她的梦里。   这一次,葫芦玉瓶里的凝露更多了点,宋瓷忍不住多喝了几口,清香的味道弥漫在唇舌里,宋瓷只觉得通体舒适。   早上宋瓷查看伤口的时候,她微微一怔,腕间的伤口竟然已经痊愈了。一夜之间,那一道鲜红的长印子不见了,她仔细看了半天,才看到一条浅浅的、淡淡的粉色印子。   不仔细看的话,根本就不会知道她受伤了。   宋瓷皱了皱眉,昨天晚上睡觉的时候伤口还很明显,怎么睡了一觉什么都没有了!   她正在发呆,李嫣从外边进来,李嫣也知道了她被蛇咬了的消息,关心地道:“小瓷,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宋瓷回过神,“没有不舒服,都挺好的。”   宋瓷站起身,脱掉睡裙,换了身外穿的衣服。   李嫣闲着没事,盯着宋瓷看了几眼,她突然“咦”了一声,“小瓷,我怎么觉得你比以前更白了?”   宋瓷疑惑地道:“有吗?”   李嫣连忙点头,“我刚才从外面进来的时候,感觉你浑身上下像发着光似的,你本来就白,结果现在又白了这么多,你说,你让我们怎么活啊?”   “上山采蘑菇的这几天,我和春分都晒成碳了,你倒好,不仅没黑,反而更白了,同样是人,你说气不气人?”   宋瓷对着镜子看了看,好像皮肤是更好了点。   她这几天吃了好几顿青椒炒蘑菇,吃了太多辣的上了火,眉头边长了一颗痘痘,但现在那颗红痘痘完全消失了,连一点红印子都没有。   宋瓷觉得有点奇怪,但也说不出来哪里奇怪,算了,变美总是好的,其他的就不想了。   坐在床头的沈然,死死地盯着宋瓷,她心里的恐慌越来越浓。   按照剧情,她会夺取宋瓷的美貌,变得越来越好看。   可现实给了她狠狠一巴掌,她是变美了,可没有持续多久,她又恢复了之前的容貌,宋瓷却依旧貌美动人。   沈然从宋瓷妈妈手里拿到的那块葫芦玉坠已经彻底没有用了,不管她往玉坠上滴了多少血,玉坠都是毫无反应,一滴凝露都没有留出来。   想到这儿,沈然眼神变得狠毒,她不能靠美貌来吸引江恂的注意,那她只能采取其他方法了。   听说宋瓷受伤了,陆让赶忙来到了知青宿舍。   他着急地道:“小瓷,你伤的怎么样?”   陆让是来看望她的,宋瓷也不能直接把他撵出去。   宋瓷懒洋洋地晃了下手腕,“已经没事了。”   “夏天正是蛇出没的季节,响水大队有山有水的,蛇就更多了!”心爱的女孩受伤了,陆让语气不太好,“昨天是谁带着你去河边的,也不多注意点!”   宋瓷下意识皱了皱眉心,“是江恂带我去河边的。”   “他把你带去河边,还这么粗心大意,水里有蛇,他怎么就没看见呢?”陆让道:小瓷,下次你别跟他一块儿了,你跟我一块儿吧。”   “陆让,是江恂把我带去河边的不假,但受伤是我自己的事情,跟他无关。”宋瓷声音冷了几分,“还有,我被蛇咬了,是江恂救的我!你不清楚来龙去脉,能不能不要说这种话?”   陆让神色尴尬起来,“小瓷,对不起,是我误会了。不过,我也是关心则乱,我没有其他意思。”   宋瓷神色淡淡,没有搭理他。   陆让只好离开了知青宿舍,陆让眉头紧锁,和他分手后,宋瓷反而和江恂的关系越来越亲近。   他不过是说了几句不该说的话,宋瓷竟然这么生气!   在宋瓷的心里,江恂就这么重要吗?   被蛇咬了一下,不是多么严重的事情,不过,宋瓷找借口向陆远山请假了一天。   她在知青宿舍美美睡了个懒觉,等着江恂上门。   虽然江恂没有说要过来看望她,但有种莫名其妙的笃定,宋瓷觉得江恂一定会来的。   上次她发烧了,江恂第二天也来看望过她,那么,这一次江恂肯定会和上次一样的。   然而,宋瓷从中午等到了晚上,也没有看到江恂的影子。   宋瓷闲着没事,把江恂昨天给她包扎伤口的那条手帕洗干净了,也没有等来江恂。   宋瓷鼓了鼓唇,肚里突然生出了一股闷气。她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可她就是觉得不高兴。   这时,门外传来动静,宋瓷赶紧看向门口,不过,让她失望了,回来的人是李嫣和杜春分她们。   宋瓷眨了眨眼睛,佯装随意地道:“你们今天上山的时候见到江恂了吗?”   “见是见到了,不过,过了晌午我才见他拎着竹筐上了山。”李嫣道:“对了,他还向我打听了你的情况,听说你没事,他就走了。”   行叭,虽然没有来知青宿舍看望她,但江恂还知道打听她的情况,宋瓷心里的闷气散了点。   不过,江恂怎么过了晌午才上山啊?   往常江恂不是一大早就起床了吗,难不成昨天给她吸/毒,江恂出了问题?   宋瓷不放心,趁着天色还没有彻底暗下来,她去了江家一趟。   说来也是巧,她刚到江家门口,就在院子外边见到了江恂。   少年挺拔有力,正在院子外边劈柴。   宋瓷盯着江恂看了一会儿,或许是江恂长得太帅,又或许是江恂身材也很好,即便是在劈柴,看着也是一种享受。   过了一会儿,她朝江恂走近,“你今天怎么到晌午的时候才上山啊?”   女孩的声音响起,江恂神色僵硬了起来。   看到宋瓷的这一刻,昨天晚上那个不可描述的梦又浮现在他的脑中。   江恂强壮镇定,“你怎么来了?”   “我当然是来找你啊!”宋瓷道:“你还没回答我呢,你怎么到晌午的时候才上山啊?你不会是哪里不舒服吧?”   江恂结巴一下,“我…没事。”   “真的?”宋瓷道。   江恂点点头,“真的。”   宋瓷放心了,“也是,是我白担心你了,你都有力气劈柴,肯定没事的。”   江恂目光闪烁一下,不敢看宋瓷的眼睛,他墨眸微垂,“你的伤怎么样了?”   宋瓷狡黠地眨眨了眼睛,她突然很想逗一逗江恂,“还是很疼,怎么办?你不是说很快就会痊愈吗?”   江恂信以为真,急忙握上宋瓷的手腕,“让我看看。”   哪里有什么伤口,女孩的手腕白皙似雪,柔滑细腻,连一道伤疤都没有。   明白自己被宋瓷骗了,江恂赶忙松开了宋瓷的手腕,他薄唇微抿,“这样骗我很开心吗?”   “你生气了?”宋瓷柔声道:“谁让你今天不来知青宿舍呢!陆让都知道来看我!”   “我伤口是痊愈了,可你早点来看我的话,不就不会被我骗到了?”   说这些话的时候,宋瓷的声音听起来很像在撒娇。   江恂喉咙突然有些干,做了那种春梦,他哪里还敢去见宋瓷?   江恂干巴巴地道:“天色不早了,你回去吧。”   察觉到江恂的冷淡,宋瓷气鼓鼓瞪了他一眼!   她摸黑来找江恂,江恂却要赶她走!   宋瓷哼了一声,“我是要回去!你这个大傻子劈柴去吧!”   安静地望着宋瓷离去的背影,江恂眸色越来越深,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做那样的梦?他是不是应该离宋瓷远一点?   接下来一段时间,宋瓷很少在山上见到江恂,一开始她没什么感觉,可过了好几天还没见到江恂,她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以前她经常能在山上遇到江恂,江恂见了她,也会和她说几句闲话,可这段时间,江恂远远地一看见她,像不认识她似的,很少和她搭话。   宋瓷单手托腮,奇怪,她也没得罪江恂,江恂怎么突然对她这么冷淡?   难不成,男生每个月也有那么几天心情会不好?   采了近半个月的蘑菇,大队的人统一把晒干的蘑菇送到了公社的供销社。   村里的几个婶子坐在树下边吃饭,边说着闲话,“今年干蘑菇一斤涨了不少,到年底啊,咱们还能分不少钱呢。”   宋瓷听着她们的对话,生出一个念头,干蘑菇这么抢手,除了拿去供销社卖,应该也可以拿去黑市卖吧!   宋瓷又向那几位婶子询问了一下详细的情况,然后,她朝江家走去。   玉坠里没有凝露了,沈然心里的恐惧和不安越来越多,她想,江恂不喜欢她没有关系,但江恂最是敬重江老太太,只要讨了江老太太的欢心,她就还有机会。   沈然跟踪了江老太太几天,第一次的时候,她假装在地里“偶遇”了江老太太。   江老太太去菜地摘菜,沈然出现在菜地里,“老太太,我叫沈然,是村里的知青,我帮你拎篮子吧!”   江老太太端详了沈然几眼,沈然脸上带着笑,看着像是个性格不错的姑娘,但江老太太没答应,“走几步路就到家了,不用了。”   江老太太的拒绝,并没有让沈然放弃,没过几天,她又在河边遇到了江老太太。   江老太太一手拎着竹筐,一手拿着水盆,水盆里是几件刚刚洗过的衣服。   不过,在河边蹲久了,江老太太站起来的时候,突然腰疼了起来,她痛呼一声,勉强直起身子。   沈然适时出现在江老太太面前,她扶着江老太太,“老太太,我也来河里洗衣服,我送你回去吧。”   江老太太这会儿腰疼得厉害,只好应了下来。   沈然把江老太太送回江家,这是她第一次进来江家大院。   打量着这座古朴的庭院,沈然得意了几分,只要她能讨得江老太太的欢心,江恂便是不喜欢她,也会和她在一起的。   江恂回来的时候,看到院子里正在和江老太太说话的沈然,他眉头微皱,“你怎么在这里?”   “江恂,你回来了。”沈然脸皮倒是厚,她好像忘记了之前那些事似的,对着江恂笑着道:“我去河边洗衣服,正好遇到了你外婆,你外婆不舒服,我便把她送了回来。”   说到这儿,沈然的语气委屈柔弱了几分,“江恂,我这就走,我没有其他的意思,你不要误会!”   江恂懒得深究沈然到底有什么意图,“多谢你把我外婆送回来,不过,你不是要走吗?我送你!”   沈然愣了愣,江恂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她留,这么急着赶她走!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一次沈然不敢冒进,她只好离开了江家。   江恂送着她出去院子,走了几步路,见附近没有人,江恂停了下来,“你回去吧!”   沈然咬着唇,“江恂,你外婆说她平常不出门,一个人待在家里挺孤单的,我可以来陪你外婆说说话吗?”   还没到江家,远远地,宋瓷就看到了这一幕。   在江家院子前的大树下,江恂和沈然互相注视着对方。   宋瓷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沈然含情脉脉地盯着江恂,江恂也笑了下,看起来心情很不错。   呵,怪不得江恂最近避着她呢,原来是在和沈然“幽会”啊。 第39章 作精继妹的第三十九天   江恂没出声, 沈然咬着唇,继续道:“江恂,我知道你不愿意见到我, 但我真的没有其他意思, 我只是想陪着你外婆说说话。”   “我父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家里只有我和我妈妈,所以我知道孤独是什么感觉,你那么忙, 很少有时间陪着你外婆, 你外婆她肯定想要有人陪的, 我来帮你照顾你外婆,好吗?”   注视着沈然, 江恂轻笑了一下, 只是,这个笑里带着些许讥讽。   沈然今天把江老太太送回来, 他是感激的,可他的这份感激还没有持续多久, 沈然的狐狸尾巴就露出来了,沈然之前怎么不想着陪他外婆说说话呢?   江老太太不常出门, 这几天也就出去了两次, 恰好都被沈然遇到了, 江恂可不相信这是巧合!   “你帮我照顾我外婆?”江恂不紧不慢地道:“你是我外婆的外孙女吗?”   沈然一脸迷茫,“什么意思?”   江恂淡声道:“你只管回答我的问题就行。”   沈然忙道:“我当然不是。”   江恂扫她一眼,“那我外婆为什么需要你来照顾?”   沈然:……这真是个好问题!   沈然一噎, 只好道:“江恂, 我敬重你外婆, 才想这样做的, 况且,我和你外婆见过两次面了,你外婆她也挺喜欢我的。”   江恂神色依旧淡淡,“是吗?我倒是没看出来!”   江恂接着道:“我感谢你对我外婆的关心,也感谢你今天对我外婆的帮忙,但我外婆她不喜欢热闹,更喜欢一个人待着。当然,平日里也有人陪我外婆说话的,就不劳烦你担心了。”   不管她怎么攻略江恂,江恂都毫无反应,沈然难以置信地盯着江恂,“你为什么总是拒绝我?你知道的,我喜欢你,所以我不会对你外婆有恶意的,我是真心实意关心她老人家的。”   江恂不吃这一套,沈然当着他的面怎么作妖都行,但江恂不能容忍沈然利用江老太太来接近他,“沈知青,请你自重。”   请你自重?   这几个字,又让沈然的心碎成了渣渣。在江恂的心里,她就是这么不自重的一个人吗?   沈然低着头,哭着跑走了。   宋瓷正在远处看戏,见到这一幕,愣了愣,江恂不是在和沈然“幽会”吗?怎么又把沈然给惹哭了?   沈然跑过来,看到了宋瓷,她狠狠瞪了宋瓷,又跑走了。   余光见到宋瓷的身影,江恂微微一怔,顿了顿,他大步走过来,“你来多久了?”   宋瓷慢悠悠地道:“来的时间不长,但也不短,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两个了?”   江恂察觉到宋瓷不大高兴,但他不清楚宋瓷为什么不开心,他解释道:“没有的事,你别胡说。小瓷,你来找我有事吗?”   宋瓷故意道:“没事我就不能来了吗?”   江恂抿了抿唇,“我不是这个意思。”   宋瓷抬着小下巴,“不是这个意思是什么意思?我可不是来找你的,我吃过饭出来散步,碰巧走到了这里。”   江恂古怪地看着她,“散步,散到了我家里?也是挺碰巧的。”   宋瓷脸一热,不过,她神色依旧很镇定,嘴硬道:“你有异议吗?”   江恂没揭穿她,轻笑了下,“没有。”   宋瓷在心里道,笑什么笑啊,仗着自己长得好看就要笑吗?   江恂的声音又响起,“那你还要散步吗,还是要回去?”   “你别管我散步散步。”宋瓷清清嗓子,“你把沈然怎么了?”   “刚才还对着沈然笑呢,没一会儿就把她惹哭了。你不会是欺负了沈然吧?”   江恂反问道:“你觉得我是这样的人吗?”   宋瓷鼓鼓嘴,“那可说不准!”   江恂眉峰微扬,“好歹我也帮了你好几次,上次还是我给你吸的蛇毒,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   “人家说女人心,海底针,我却觉得你的心才是海底针呢。”宋瓷“数落”道:你这么善变,我哪知道你有没有欺负沈然?”   “善变?”江恂面上露出不解。   “你还不善变吗?”宋瓷是个直性子,“江恂,我应该没得罪你吧,前些天我们不还好好的吗,你这几天为什么避着我?”   江恂下意识攥紧掌心,眸里闪过一抹狼狈,他哪里有脸去见宋瓷?   宋瓷催道:“说话啊!”   江恂深吸一口气,“我…我觉得我们不该走的太近,对你的名声不好!”   宋瓷要气笑了,“你现在考虑到我的名声了,那你前些天给我吸毒的时候怎么没考虑到呢?”   “还有,你给我爸爸的回信里说你会好好照顾我的,原来你就是这么照顾我的?”   江恂眸色慌乱了起来,“小瓷,我……”   宋瓷把攥在手里的手帕扔给江恂,“给你的手帕,既然不想和我走的太近,那以后我们别见面了。”   她被蛇咬的那天,江恂用这个手帕给她包扎了伤口,上一次来江家找江恂,宋瓷忘记把手帕给江恂了,这一次,她倒是记得带上了。   宋瓷走远了,手帕轻飘飘落到地上,江恂薄唇微抿,俯身把手帕捡了起来。   是他太混账,做了那样不堪的一个梦。   今天过后,宋瓷应该不会再搭理他了吧!   他和宋瓷本来就不是一路人,或许,早点分开,是应该的。   宋瓷很少失眠,可这天晚上,她罕见地失眠了。   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宋瓷对着黑黝黝的窗户发呆。   和江恂相处的时间不长,她心底深处对江恂的隔阂越来越淡。   在响水大队,她只有江恂可以依靠,她生病的时候,是江恂低声下气借了自行车载她去看病,她受伤的时候,又是江恂冒着危险给她吸蛇/毒,她已经把江恂当成可以亲近的继兄和朋友了,可江恂却想着要避开她!   江恂不想搭理她,刚好,她也不想搭理江恂了。   第二天,上山的时候,宋瓷找到小九,“小九,宋姐姐和你商量一件事,行不行?”   小九忙道:“什么事啊,宋姐姐?”   宋瓷道:“你放暑假了,不用去上学了,那你能不能帮宋姐姐多采些蘑菇?”   小九不解地道:“宋姐姐,你是想吃山上的蘑菇吗?”   宋瓷倒不是自己嘴馋,只是,她有了个主意,晒干的蘑菇一斤能卖不少钱呢,她想拿去黑市卖一些。   昨天她去找江恂,其实就是要和江恂商量这件事,没想到,两个人没说几句话就闹翻了。   不过,宋瓷没有直接告诉小九,而是道:“我想给我家人寄些这里的特产,我家里人多,需要不少干蘑菇,我一个人忙不过来,所以想让你帮帮我。小九,宋姐姐也不让你白帮忙,你采多少,我都会给你钱的,好吗?”   哪个小孩子不想要零花钱,小九利落答应了。   第一次做这种事情,宋瓷没敢采太多的蘑菇,这几天天气不错,等那些蘑菇晒干后,宋瓷去了黑市。   以前去黑市,都是江恂陪着她去的,这一次,没有了江恂,可宋瓷也不敢一个人去。   可是,找谁陪她去黑市呢?   宋瓷想了想,准备去找陈非列。   陈非列和陆让一样,都是下乡的男知青,找他帮忙,陈非列应该不会拒绝。   不料,路上宋瓷却是遇到了陆让。   陆让道:“陈非列他不在村里,他和何超一起去了临村。”   宋瓷好奇地道:“他们去临村干什么啊?”   “陈非列最近喜欢上了临村的一位知青,正在追求那位女知青。”陆让想要重新追求宋瓷,自然不会放过这一次的机会,“小瓷,陈非列、何超他们一时半会回不来的,不如我陪你去黑市吧?” 第40章 作精继妹的第四十天   怕宋瓷不答应, 陆让赶忙又道:“小瓷,我刚好也要去黑市买东西,即便你不去, 我也要去的, 我们正好顺路。”   宋瓷犹豫了一下,其他几位男知青不在,能帮她的人只有陆让,这还是陆让主动提出来的, 并不是她故意央求陆让的, 按理说, 她答应了也没关系。可是,她已经和陆让分手了, 对于这个前男友, 宋瓷不想和他有太多的接触。   陆让明摆着余情未了,对她还有心思情意, 那她就更不能和陆让走得太近。   宋瓷浅浅笑了下,“不用了, 我也不急着去黑市,等陈非列他们回来了, 我再去黑市就行。”   陆让面上露出失望, 妄图说服宋瓷答应, “小瓷,陈非列最近和那个女知青打得火热,他应该没时间陪你去黑市的。你实在不想和我接触的话, 陪你去了黑市后, 我立即就离开, 行吗?”   这次答应了陆让, 以后肯定要偿还他的恩情,一来二去,她还会陆让产生联系,既然已经分手了,便没有继续的必要。   宋瓷语气认真,“谢谢你,陆让,不过不用了。”   陆让还想再劝几句,然而,陆明石突然出现了,他满头大汗,“陆知青,可算找到你了,有你的电话,是你妈妈从北市打来的,你快去大队回个电话吧。”   陆让眉头拧起来,只好跟着陆明石去了大队。   和陆让分开后,宋瓷放慢脚步,边走边沉思。   宋含章每隔两个月就会给她寄来一笔钱和各种票据,但她已经十六七岁了,不是小孩子了,要学会自己独立才是,不能够永远指望宋含章给她寄钱。   她花钱大手大脚惯了,每个月要买点心,还要买肥皂、衣服等,算下来也是一笔不小的花销,开源节流,她得想些开源的办法。   把干蘑菇拿去黑市卖,这是一次很好的赚钱机会,再耽搁几天,山上的蘑菇都要没有了。   所以,那些晒干的蘑菇需要尽快出手,只有去黑市打探了行情,她才能继续接下来的买卖。   这年头毕竟还在严打,这件事不能让其他人知道,必须得找一个嘴巴严实的人,以防她被人举报。   想了想,宋瓷去到了王家,王宝芙的大哥是个憨厚踏实的,应该挺可靠的。   王宝芙正在院子里晒蘑菇,王家的院子铺子一地的蘑菇,没有下脚的地儿。   王宝芙擦擦汗,笑着道:“小瓷,不好意思啊,不能让你进来院子里坐了。”   宋瓷摇摇头,“没事的。”   在下乡这种情况挺常见的,家家户户常在院子里晒蘑菇或者晒粮食。   宋瓷并不介意,她站在门口,“宝芙,你哥呢?”   王宝芙道:“我哥,他上山采菌子去了。”   这样啊!宋瓷又道:“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这我也说不准,快的话,待会就能回来了,慢的话,可能要到中午了。”王宝芙奇怪地道:“小瓷,你找我哥有事吗?”   今天他们这些知青休息,宋瓷以为王家人也不会上山了,没想到,王宝芙的哥哥这么勤快。   宋瓷有些失望,这样的话,她只能想其他办法了,“我有事想找他帮忙,既然他不在,那就算了。”   宋瓷转身往回走,不料,没走几步,王宝芙在她身后喊道:“小瓷,你等一等,我哥回来了。”   宋瓷心里一喜,急忙转身,然而,看到王宝芙哥哥的那一刻,她也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王宝芙哥哥身边还跟着一个男人,正是江恂这个善变的狗男人!   宋瓷脸上的笑意淡了点,怎么江恂也在?早知道她就不来王家了。   江恂自然也看到了宋瓷,看到宋瓷的那一刻,江恂的目光全数落到宋瓷的脸上,那天闹翻后,他和宋瓷有段时间没见面了。   王宝芙声音响了起来,“哥,小瓷找你有事。”   王宝芙的哥哥名字叫王宝林,他今天是和江恂一起上山的,他们年纪相仿,住的也近,两人常常一块儿上山,彼此也是个照应。   王宝林把背上的竹筐放下来,“宋知青,你找我有啥事儿?”   宋瓷笑了笑,“宝林哥,你能不能陪我去黑市一趟?”   王宝林用衣裳擦了把汗,“宋知青,你去黑市干啥呢?”   回答之前,宋瓷用余光看了江恂一眼,这人杵在这里干什么,怎么还不回家?   宋瓷不太想让江恂知道这件事,但江恂不离开,她只好道:“我去黑市卖些东西。”   王宝林吃了一惊,“去黑市卖东西,宋知青,这可不是小事啊!”   同样吃惊的人还有江恂,他眉头拧了拧,宋瓷之前去黑市卖东西也就罢了,几天时间不见,她胆子越来越大了,竟然要去黑市卖东西。   “我知道,我也不卖什么东西,我就是去看看。”宋瓷尴尬笑了下,“宝林哥,不耽误你时间的话,你能陪我去吗?”   王宝林爽快地答应了,“行,宋知青,反正我下午也没事,我就陪你走……”   他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突然被江恂打断了,江恂清越的声音响起,“你不是说待会儿要去公社给你对象买衣服吗?”   王宝林想起了这回事儿,不在意地道:“公社啥时候都能去,我今天还是陪宋知青去县城吧。”   江恂淡声道:“去迟了,公社的好料子可都没了,你和你对象快要结婚了,总不能连快好布料都拿不出来。”   听到这话,王宝林了犹豫一下,“这……”   宋瓷赶忙道:“宝林哥,去公社买布料要紧,你还是快去公社吧!”   王宝林歉疚地道:“小瓷,真是对不住你了,我都答应你了,你看,这事儿让我办的!”   宋瓷轻轻笑了下,“宝林哥,我理解的,我也是女孩子,我想你对象肯定和我一样,喜欢好看的布料,结婚的时候想要穿些好看的衣服。你快去吧,我不耽误你的时间了!”   王宝林道:“那你还去不去黑市了?”   宋瓷还没回答,江恂突然道:“你想去黑市的话,我有时间。”   宋瓷:???   江恂这是在干什么?   宋瓷诧异了一瞬,察觉到江恂在看她,但她故意没看江恂一眼,“不用了,我不去黑市了。”   王宝林不清楚他们二人的矛盾,劝道:“宋知青,你和江恂也认识,让他陪着你去吧,刚好江恂闲着也没事!”   宋瓷刚想拒绝,不料,江恂像是没听到她刚刚那句话似的,道:“走吧。”   宋瓷微微一怔,江恂这是霸王硬上弓啊,非要陪着她去黑市!   走了几步,见周围没人,宋瓷停下来,“你什么意思?”   江恂墨眸深邃,“你不是要去黑市吗?我陪你去。”   宋瓷不高兴地道:“江恂,我说你善变,你还不承认,你看看你自己善变不善变?”   “你不是说要和我保持距离吗?怎么又上赶着陪我去黑市?你是三岁的小孩子吗,一会儿一变脸!”   江恂薄唇微抿,他想和宋瓷离远一些,可听到宋瓷要去黑市的消息后,他不下意识担心宋瓷去黑市会遇到危险,即便有王宝林陪着宋瓷,他也不放心。   江恂喉结动了一下,“小瓷,是我不对。不过,你要去黑市的话,还让我陪你一起吧!”   说了那样的话惹了宋瓷生气,这几天他也不好过。   宋瓷愣了愣,江恂这是在向她道歉?   说实话,刚才见到江恂的时候,她很生气很生气,可听到江恂的这番话,她现在就像一个扎破了的气球,大半的闷气都不见了。   宋瓷眼睫垂了垂,闷声道:“随便你。”   照例在村头坐车,这一次,上了车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宋瓷坐在靠窗的位置上,一上车就闭上了眼睛。   灼人的日光透过车窗照进来,宋瓷觉得不舒服,正准备把车帘放下,然而,下一秒,刺眼的光线就不见了。   江恂似乎注意到了她的不舒服,帮她把车帘放了下来。   宋瓷没睁开眼睛,但她心底残存的那些闷气也不见了。   被江恂这样体贴地照顾着,她哪里还能生得出闷气!   下了车,江恂陪着宋瓷去了黑市,接过她手里的袋子,江恂明白了宋瓷的打算,“你要卖来黑市干蘑菇?”   宋瓷应了声“是”。   江恂道:“来黑市卖,一斤要比供销社贵上两毛钱,还能再换一些票据。”   每个村给供销社送多少干蘑菇,这是有规定的,公社的供销社不缺各类菌子,价格自然不会太高。   宋瓷不解,“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江恂解释道:“和你一样,前些天我也来了黑市一趟。”   宋瓷细眉微扬,感情她和江恂想到一块儿去了!   江恂提醒道:“黑市里收干蘑菇的人不少,他们是要送到市里以及别的省事,至于价钱,也是一天一个样,不清楚情况的,就会容易受骗,所以,出手之前,要货比三家。我这几次都是卖给了一个姓陈的男人,他给的价格还算公道,你觉得可以的话,我带你去找陈哥。”   在这一点儿上,江恂自然是靠谱的,宋瓷点点头,“好。”   江恂和收干蘑菇的那个男人认识,没有耽误多长时间,宋瓷拎着的干蘑菇就卖了出去。   离开黑市前,又有几个人拎了袋子来卖蘑菇,宋瓷竖着耳朵听了几嘴,咦,这些人卖的价钱比她要便宜一点儿。   出了黑市,宋瓷忍不住问出了心底的疑惑,“你说每天的价格会不一样,但为什么咱们和别人的价格也不一样?”   江恂道:“供销社有规定,村民们采的菌子大多都送去了供销社,所以,来黑市卖菌子的到底是少数,也就是这几天才多了起来。我一开始就和陈哥认识了,这几天帮着他收了不少蘑菇,他给我的价钱自然要比其他人厚道点。”   宋瓷眨眨眼睛,故意道:“感情你避着我不见的这几天,收蘑菇去了?”   江恂眸里闪过一抹狼狈,“小瓷,你别打趣我了。”   “我没打趣你啊,这不是事实吗?”宋瓷不生气了,但她还是忍不住讽刺了江恂几句,“你今天对着我和颜悦色,不会明天又要和我保持距离吧?”   默了片刻,江恂道:“不会了。”   他做了有关宋瓷的春梦,所以才避着宋瓷不见,可他到底是宋瓷的继兄,也答应过宋瓷的父亲要好好照顾她,他不能食言的。   宋瓷年轻又漂亮,顶着这样一张惹眼的脸,做什么事情都不方便,比如来黑市卖东西,如果是她一个人来,很可能会遇到危险。宋瓷在响水大队无依无靠,如果他还执意避着宋瓷不见,那他也太不是东西了。   宋瓷盯着他,“真的不会了吗?”   江恂声音轻轻的,但透着认真和坚决,“是。”   宋瓷抿了下唇,道:“那你之前为什么要和我保持距离?”   江恂不能实话实话,编了个借口,“我…我家成分不好,你和我走的太近,我听到有人说了闲话,我怕拖累你。”   宋瓷道:“舌头长在别人嘴上,他们怎么说我又不在意,还有,你能拖累我什么啊?”   江恂“嗯”了一声,他试探地道:“小瓷,你还生气吗?”   宋瓷灵机一动,“我当然气啊,你打算怎么补偿我?”   宋瓷的演技还不错,江恂被她骗了,他有些紧张,可他并没有哄女孩子的经验,“不如,我请你吃好吃的?”   宋瓷眸子弯了弯,“这还差不多!”   去国营饭店吃饭的时候,他们两个商量了一下来黑市卖菌子的事情,薄利多销,想要赚大钱的话,最快捷的方法是去周围的村子多收一些菌子。   江恂道:“收菌子倒是不难,不过,我没有太多的本钱,每次没办法收太多。”   “本钱?”宋瓷道:“我有啊!”   “我爸给我寄来的钱我还剩了点,你需要多少,我给你。”   宋瓷有钱,江恂是知道的,但他没答应,“那是你的钱,我不能要。”   “那你怎么收菌子?”宋瓷问道:“这桩买卖只能干一两个月,你不抓紧时间的话,钱都被别人赚走了,你还怎么赚钱?”   江恂一时没出声,没本钱确实是一个大问题,他先自己掏钱收了菌子,才能拿去黑市卖,他在军工厂代班这几个月赚的钱也都贴到这上面了,但还是不太够。   “我又不是要把这些钱白给你,我这是借给你的,要收利息的,我采的菌子,你也要帮我卖出去,我并不吃亏啊。”宋瓷劝道:“你不答应的话,我也要找别人的。”   江恂有所意动,有了本钱,他就可以大干一场,“小瓷,谢谢你,我不会让你吃亏的。”   宋瓷“嗯”了一声,“那我就坐等收利息了。”   接下来几天,江恂去军工厂请了几天假,他早上天不亮就出了门,去周围的村子收蘑菇,一直到天黑才回来。   没几天的功夫,江恂整个人瘦了一圈。   宋瓷感叹道:“你也太拼了吧?”   虽然很累,江恂精神明显很不错,“累就累点吧,赚钱要紧。”   宋瓷打趣道:“你这么急着赚钱,不会是要攒钱娶媳妇儿吧?”   江恂默了默,没有出声。   出现在他梦里的女孩,只有宋瓷,他没想过结婚的事情,也没想过要娶媳妇。   见江恂不出声,宋瓷俏皮地道:“不会被我猜对了吧?”   江恂道:“不是,是要给外婆攒钱治病。”   宋瓷笑了笑,“你还挺孝顺的。”   江恂每天都这么辛苦,宋瓷不愿意耽误他的时间,“今天好不容易回来早一点,你快回去休息吧。”   见宋瓷手里拿了把伞,他道:“那你要去哪里?”   夏天也是吃水果的季节,宋瓷道:“我去山上转一转,看能不能摘到桑葚和桃子!”   江恂道:“我知道哪里有桃子,我陪你去。”   宋瓷柔声道:“你不累吗?你还是回去休息吧。”   不过,江恂执意要陪她一起去,“种桃子的那家人我认识,我带着你去,可以多摘些桃子,你自己去的话,人家会以为你是偷桃的小贼。”   宋瓷笑吟吟地道:“我是偷桃的小贼,那你就是小贼的…哥哥。”   临近傍晚,盛夏的太阳依旧炽热,宋瓷打着伞,“你不嫌晒吗?”   江恂看她一眼,“当然晒!”   山上也没有别的人,宋瓷道:“那你要不要和我一起打伞?”   江恂道:“打伞是女孩子才做的事情。”   整个响水大队,只有宋瓷一个人出去的时候会打伞。   宋瓷用手扇了下风,“男生也可以打伞的,我听说国外的男生还会喷香水呢!”   说到这个话题,江恂倒是又想起了宋瓷,女孩身上的香气清香怡人,是抹了香露还是喷了香水?   摘了不少桃子和桑葚,宋瓷把吃奶的劲儿都用上了,但装桃子的竹筐还是太重了。   宋瓷脸颊都红了,她喘着气道:“你…你帮我,好不好?”   江恂戏谑地道:“谁让你每天吃这么少,连个竹筐都拎不动!”   说着话,他轻轻松松用一只手就拎起了竹筐。   行叭,你厉害!   宋瓷盯着江恂的胳膊,江恂的胳膊又瘦又长,但他属于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那种,看起来非常精瘦,然而他胳膊的肌肉线条流畅自然,很是好看。   注意到宋瓷的目光,江恂道:“看什么?”   “看你的肌肉啊!”宋瓷随口道:“你有腹肌吗?”   江恂耳垂微微一红,“不知羞!”   宋瓷本来觉得没什么,但听到这三个字,她脸颊也热了起来,她嘀咕一句,“没有就没有吧,干嘛骂我!”   江恂扬了扬眉,不是,谁说他没有腹肌?   又一次在知青宿舍见到江恂,李嫣挤眉弄眼地道:“小瓷,江恂真的对你没有那种意思吗?”   宋瓷正在吃桃子,听到这话,她被呛了一下,“我保证,真的没有!”   是时候把她和江恂的关系告诉其他人了,宋瓷正色道:“他是我的继兄,他妈妈和我爸爸在一起生活过几年,所以,你们不用误会!”   发现新大陆似的,李嫣、杜春分齐齐吃了一惊,“继兄?”   吃惊过后,李嫣道:“我还以为江恂在追你呢!哎,不对啊,你之前不是说你继兄长得不好看,脾气也不好吗?”   宋瓷又咳嗽了一下,“我胡说的,你快忘掉。”   李嫣开着玩笑道:“你们继兄妹颜值都这么高,你说,我要是当了你嫂嫂,怎么样?”   宋瓷打趣道:“不怎么样。”   李嫣来了兴致,“说真的,江恂挺好的,要不你问问他的意见?”   第二天,宋瓷把这件事告诉了江恂,“李嫣和杜春分都知道了我们的关系,尤其李嫣,她还想当我嫂子呢,你有什么想法没有?”   江恂一怔,“我能有什么想法?她应该是开玩笑的吧!”   宋瓷眨了眨眼睛,“是开玩笑的,但你不考虑一下吗?”   江恂摇摇头,看起来很是清心寡欲。   江恂越是一本正经,越勾起了宋瓷的兴趣,“我比你小一岁,我都处过对象了,你连对象的手都没摸过,话说回来,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啊?”   喜欢什么样的女孩?   江恂墨眸微垂,他在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可不知怎么回事,宋瓷的脸却突然浮现在他的脑中。   江恂身子一僵,眸色慌乱了一下,难道他喜欢的是宋瓷吗?   江恂又自我鄙夷了一番,他一天天地都在想什么?   山上的菌子终究是会被采干净的,下了几场雨后,山上的菌子越来越少,江恂也不再跑出去收菌子了。   他拿着一个油纸袋,来到知青宿舍,卖关子道:“猜猜我赚了多少?”   宋瓷试探地道:“一百?”   江恂笑了下,“可以再多猜些。”   宋瓷又道:“二百?”   “还要再多些。”江恂不卖关子了,“除去本钱,总共赚了三百五十块。”   宋瓷眼睛瞪大了些,即便她有心理准备,可听到这话,也吃了一惊。江恂在军工厂代班也不过是一个月三四十块钱,可他忙了不到两个月,就赚了这么多钱!   江恂拿出十张大团结,“这是你给我的本钱。”   接着,他又抽出五张大团结,“这些是利息。”   一百元的本钱,几天时间就有五十块钱的利息了?   宋瓷笑起来,“你傻了?给我这么多钱干嘛?”   江恂道:“利息啊!”   “我哪能真的要你的利息,再说了,你给我这么多利息干什么?”宋瓷道。   江恂道:“你把手里的钱给了我,让我有本钱可以多收些菌子,这是你应该拿的,况且,这里面也有你卖菌子的钱。”   宋瓷当然喜欢钱,可不是她的,她也不能要,“我卖菌子的钱顶多只有二三十,这些是我的,但剩下的我不能要。”   早在收下那一百块的时候,江恂就决定不会让宋瓷吃亏的,他道:“说起来我是你的继兄,剩下的钱,就当是给你的零花钱,你拿着买糖吃吧!”   “我都多大了,还吃糖呢。”宋瓷乐了,“要吃也是吃点心啊!”   江恂温声道:“那就去买点心,我这里还有点心票。”   宋瓷凑近他,盯着面前的少年,“你真的是江恂吗?你怎么突然这么温柔这么好说话?” 第41章 作精继妹的第四十一天   女孩靠近他, 莹莹的日光流在女孩的面间,明眸皓齿,桃腮雪肤, 她的肌肤没有一点儿瑕疵, 笑起来时,那双桃花眼盈满了莹澈的光。   江恂下意识移过视线,他想,难怪陆让和宋瓷分手了, 还对宋瓷念念不忘, 这样的女孩, 确实能够勾动人的心弦。   他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口吻显得自然, “我不是一直都这样吗?”   宋瓷皱皱鼻子, “以前你可喜欢嘲讽我了,你说我娇气, 还说让我回北市去,不要在村里待着!”   江恂轻咳了几声, 有些尴尬。   这时,宋瓷抽出两张大团结, 递给了江恂, “你要是真想给我零花钱, 那就过年的时候给我吧,就当是压岁钱了。”   宋瓷今年应该会在村里过年,她远离家乡和亲人, 估摸着没有人会给她发压岁钱。   想到这儿, 江恂应道:“好。”   宋瓷又问道:“请了这么多天假, 你是不是该去军工厂上班了?”   江恂点点头, “我代的是王叔的班,本来王叔可以来上班了,但他的伤恢复的不太好,还要再等几个月。”   “多代几个月的班也挺好的。”宋瓷道:“等下次你回来的时候,你把我的身份告诉江老太太吧,她毕竟是你外婆,总不能一直瞒着她。”   宋瓷愿意让江老太太知道这件事,说明她心里的隔阂是彻底没有了。   江恂自然没有异议,“好。”   回到江家,江恂没敢实话实说,虽然赚了不少钱,但他做的事情,算是在“投机倒把”,江老太太知道了,肯定要生气的。   江恂拿出几张大团结,递给江老太太,“外婆,这是前几天发的工资,我明天要去县城了,这些钱您留着。”   江老太太道:“我在家里不花什么钱,还是你拿着吧。”   “我手里还有钱,外婆,你收下吧。”想起一件事,江恂又道:“我不在家的时候,如果您又遇到了那位沈知青,您多注意点。”   江老太太是过来人,不难看出来,“那个沈知青喜欢你,对不对?”   江恂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道:“外婆,不管怎么样,您都离她远一点。”   沈然的脸型会发生改变,沈然的肤色也会突然变黑许多,若是被江老太太看到了,江老太太肯定会被吓到的。   *   陆让的母亲打电话给陆让,一方面是关心他的情况,另一方面,则提到了程云落。   陆让的妈妈说程云落从小就格外依赖他,让陆让对程云落多些包容和照顾,不能有了对象,对自己的妹妹不管不顾。   陆让的妈妈还说,没事的时候,让陆让多带着程云落出去散散心。   陆让叹了一口气,挂了电话后,去到了大队长陆远山的家里。   陆家很安静,陆远山、张慧兰等人都不在家,陆让进去院子,推开程云落房间的屋门。   程云落面容憔悴,看到陆让的身影,她一下子哭了起来,“陆让哥哥,你终于来了!”   前段时间,陆让对她冷淡了许多,不再傍晚的时候送她回家,也不再纵容她对他的接近。   望着程云落脸上的泪水,陆让又叹口气,“云落,你是不是生病了?”   程云落咬着唇,“我是生病了,你讨厌我了,我吃不好饭睡不好觉,陆让哥哥,我心里难受!”   陆让愣了愣,他意识到,程云落的反应,不像是妹妹对哥哥应该有的反应。   但程云落正在生病,他也没办法多说什么。陆让碰了碰程云落的额头,“云落,你发烧了,走,我们去卫生所。”   看到陆让还在关心她,程云落难过的心情好转了些,“陆让哥哥,我不想走路,你载我去卫生所吧。”   陆让眉头皱了皱,“载你去卫生所也行,只是张嫂子不在家,自行车也被她骑走了,我上哪里给你借自行车去?”   程云落一噎,突然想起了宋瓷。   宋瓷生病的时候,江恂毫不犹豫地载着宋瓷去了卫生所,凭什么她发烧的时候就得走路去!   程云落不乐意,“陆让哥哥,我浑身上下都不舒服,那你背着我去吧。”   背着她去?   陆让语气变得不耐起来,“云落,公社那么远,我实在是背不动你,你还是自己走着去吧。”   人生病的时候,就爱钻牛角尖儿,程云落觉得难过,“陆让哥哥,如果生病的人是宋姐姐,那你会背着她去卫生所吗?”   陆让想了想,半天没想出来一个确切的答案,“我不知道。”   这时,陆让语气又严厉了几分,“云落,认清楚你的身份,我会怎么对宋瓷,那是我们两个的事情。”   程云落哭得更厉害了,同样发烧了,宋瓷被江恂用自行车带着去看病,而她只能一个人走着去看病,还有比她更倒霉的吗?   军工厂里的工人,大多都是男性,下班后,一群年轻小伙子在宿舍里开黄腔是常有的事。   一个年轻稍大一点的人半靠着床头,“厂里新来的那个女会计,长得一般,但身材真是没话说,看看那腿,再看看那胸,一手估计都握不住。”   他这话一出,附和的人不少,住江恂对铺的一个年轻小伙子猥琐地笑了下,“身材确实好,能摸一下的话,手感肯定不错,我前几天还梦到了咱们的女会计。”   又有一个人笑了起来,“你都梦到什么了?”   那个年轻小伙子挤眉弄眼,“什么都梦到了!”   接着,又是一阵猥琐的笑和一些下流的话。   往常宿舍里讨论这种话题的时候,江恂不怎么出声,他觉得挺没劲的。   但今天,许是他也做过那样难以描述的梦,他心里有些乱。   开黄腔的那几个人注意到江恂没出声,其中一个人故意道:“江恂,你小子做过春梦没有?”   江恂还没说话,他旁边床铺的吴安道:“江恂连对象都没处过,肯定不会做春梦的!”   江恂墨眸微垂,没有出声。   有人道:“江恂你小子也是,追你的年轻女孩那么多,你看都不看人家一眼,连个春梦都没法做。”   吴安怼了这人一句,“没人追你,也不耽误你天天净做些下流的梦!”   那人嬉皮笑脸地道:“做个春梦而已,我又不是真的喜欢女会计,我就是觉得女会计身材比较好罢了!”   闻言,江恂眸光闪烁一下,原来做那种梦,并不意味着他一定喜欢梦里的人!   他没什么经验,那一天给宋瓷吸蛇毒受到的刺激太大,他才会在梦里梦到宋瓷。   意识到这一点,江恂松了一口气,是啊,宋瓷是他的继妹,他怎么可能喜欢宋瓷呢?和宋瓷见面的时候,他终于不用再怀有负罪感了。   沈然板着脸,忿忿把镜子摔在床铺上,镜子里的那张脸,明明和她之前的模样一样,可她却觉得自己越来越丑了。   她好不容易变得漂亮了,结果,她的脸、她的长相又变成了从前的样子。   其实沈然的长相和以前一模一样,并没有变丑,但她经历了由丑变美再由美变丑的过程,享受过美貌带给她的光环和关注,沈然的彻底心态失衡了,她无法接受自己像以前那样普通   沈然气急败坏地把镜子摔到地上,跑出了知青宿舍。   她下意识跑到了江家,江恂不在家,恰好给了沈然机会,这段时间她费了不少心思和江老太太“偶遇”。   江老太太对她的态度还算和蔼,有时也会和她说几句闲话,但江老太太从来没让沈然进去过江家。   江老太太不愧是江恂的外婆,祖孙俩一样的难以攻略。   沈然正盘算着该怎么敲开江家大门,去讨好江老太太,突然,她看到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出现在了江家门口。   那人穿着一身黑土布衣裳,看起来有五六十岁,在江家门口晃来晃去,不仅拍着江家的大门,嘴上还念叨着江老太太的名字,瓮声瓮气地道:“书芸,你开开门,咱们说说话,我心里有话想对你说!”   这个人沈然并不陌生,他是村里的赵老六,前几年死了婆娘。   赵老六敲了好长时间的门,不过,不知是江老太太没有听到动静,还是有其他原因,江家的院门始终没有动静,连一条缝都没有被打开过。   赵老六沉着脸,“书芸,你不给我开门也行,我明天再来。”   说过这话,赵老六开始往回走,见状,沈然赶忙躲了起来。   正是这一躲,让沈然有了个主意。   听赵老六话里的意思,不难猜出来他看上了江恂的外婆,赵老六在村里的名声并不好,看样子也会一直缠着江老太太,不过,沈然并不打算把这件事告诉江老太太。   她准备再等几天,江老太太被赵老六这样的人缠上了,时间久了,定是不堪其扰,到时候她帮江老太太赶走赵老六,江老太太一定会感激她的。 第42章 作精继妹的第四十二天   这个念头一出来, 沈然有几分得意,可她心底深处,又有几分惊慌和害怕。   她知道赵老六不是个好人, 她应该把这件事告诉江老太太才是, 可是,她却选择了利用这件事来获得江老太太的好感与感激。   知道自己穿书了,还是这本书的女主,沈然一直是得意的, 她觉得自己和其他人不一样, 她从来没把宋瓷放在眼里, 也没把其他人放在眼里,但她也没做过太恶毒的事情, 不过是利用女主光环, 为自己讨了些好处,让宋瓷的妈妈把对宋瓷的疼宠和关爱转移到她的身上。   然而, 下乡遇到江恂后,她走的每一步仿佛都偏离了轨道。   最初, 为了满足自己心底的执念,沈然只是想像书里那样, 让江恂注意到她、喜欢上她, 可渐渐地, 沈然心里的贪念越来越多,她想要夺取宋瓷的美貌,想让自己变得更加耀眼, 江恂讨厌她, 她反而更想成为江恂的女朋友, 甚至, 她现在在利用江恂的外婆。   她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想到这儿,沈然脸色白了白。   宋瓷正要出去,走到门口的时候,她遇到了沈然。   望着沈然脸上的不安,宋瓷觉得不太对劲。   自打下水田插秧当着所有人的面出了丑,沈然就安分了不少,可这段时间沈然又开始天天往外面跑了。   宋瓷就在门口,沈然不能装没看见,她尽量让自己的神色看起来正常,挤出一抹笑,“小瓷,你让一让,我要进去。”   宋瓷却是一动不动,沈然拿走了那块假的葫芦玉坠,目前来看没有对她造成任何影响,但宋瓷也不敢掉以轻心,“沈表姐,你的脸怎么这么白?”   沈然结巴了下,“可能…可能是天气太闷了,我身体不太舒服。”   宋瓷面色如常,看不出来她有没有相信沈然的话,“是吗?那沈表姐要照顾好身体。”   话音落下,宋瓷离开了知青宿舍。   沈然最近又不安分了,宋瓷有所提防,不过,她也不太担心,如果沈然有什么打算,早晚会把露出马脚的。   望着宋瓷的背影,沈然攥紧了手心,若说刚才她还有几分犹豫,可现在她彻底下定了决心。   江恂的大学女朋友,其实就是宋瓷。   穿书前读大学的那几年,明明她是江恂的同班同学,明明她深深地爱慕着江恂,可她只能眼睁睁看着江恂和宋瓷在一起。   这份痛楚,她一个人承受了近四年的时间。   事到如今,她不知道自己是喜欢江恂,还是为了要满足自己心底的那份执念,可不管怎么样,既然她有机会可以得到江恂,那她便不想再看到宋瓷被江恂抱在怀里、被江恂呵护疼宠着。   哪怕是利用了江老太太,她也要和江恂在一起,她想知道当江恂的女朋友是什么感觉。   她已经痛苦了四年,她不想再痛苦一辈子。   王宝芙拎着背篓出来,“小瓷,你可来了!”   宋瓷不好意思笑了下,“刚刚耽误了点时间,走吧,咱们上山吧。”   她们几个人约定好一起上山摘桃子,但出门前,李嫣和杜春分来了例假,宋瓷只好一个人来了王家。   边上山,王宝芙边说着闲话,“自从不采菌子了,我还是第一次上山,说起来,还是上山采菌子的时候有干劲,每一筐可都是钱啊!小瓷,今年替你和江恂哥采菌子,我们家也赚了好几十块钱呢,刚好我哥要结婚了,婚礼也能办得更阔绰些,下次你又有了赚钱的法子,也得带上我啊!”   宋瓷笑了笑,“好。”   收菌子江恂一个人忙不过来,江恂和王宝林交好,而宋瓷和王宝芙关系也不错,王家人挺可靠的,嘴严实又能干,因此,他们没有瞒着王家人,而是让王家人帮忙收菌子。   王家人赚了钱,宋瓷也替他们高兴,“你哥什么时候结婚?我可等着吃你哥的喜酒呢!”   王宝芙咧着嘴笑起来,“快了快了,下月挑个好日子就结婚了。”   说着话,她们两个到了山上。   摘了桃子后,宋瓷又掏钱买了几个甜瓜,她和王宝芙坐在树下分吃了一个甜瓜,见太阳渐渐落山了,两人朝山下走去。   摘的桃子还有李嫣、杜春分的一份,满满当当的一背篓沉甸甸的,王宝芙商量道:“小瓷,竹篓太重了,你一个人也背不动,不如先到我家,等我把东西放下,再帮你抬回去。”   宋瓷应了声好,她和王宝芙走近路,沿着江家后边的那条小路下了山,下了山,没走几步,就到了江家院子后边。   到了江家,就意味着快到王家了。   宋瓷和王宝芙说着闲话,转过墙角朝王家走去,这时,宋瓷的余光却看到江家院门口站了一个鬼鬼祟祟的老头。   这个人宋瓷并不陌生,是村里的赵老六。   宋瓷本没有多想什么,然而,一看到她们,赵老六做贼心虚似的,赶紧往回走。   宋瓷脚步一顿,眉心蹙了蹙,江恂说过,江家和村里的人来往并不多,那么赵老六鬼鬼祟祟在江家门口做什么?   盯着赵老六看了一会儿,见他走远了,宋瓷才和王宝芙回了王家。   宋瓷不打算在王家待太久的,不过,王宝芙的哥哥王宝林要结婚了,王家人忙着给快进门的新媳妇准备衣裳鞋子被褥等东西,见宋瓷来了,王宝芙的妈妈拉着宋瓷,说宋瓷是城里长大的知青,眼光比他们乡下人要好,让宋瓷帮着挑几个花样子。   这么一耽搁,过了十几分钟,宋瓷才离开王家。   让她没想到的是,她走到王家门口的时候,又看到了赵老六。   王家的隔壁不远处就是江家,赵老六“砰砰”拍着江家的大门,“书芸,书芸,你开开门,快开门啊!”   宋瓷眉心微蹙,赵老六怎么又来了?   刚才赵老六看到她们的时候,作势要走,原来他根本就没走啊。   宋瓷不知道赵老六的意图是什么,但不过十几分钟的时间,赵老六鬼鬼祟祟地拍了两次江家的大门,也是挺可疑的。   宋瓷走过去,“你找江老太太有事吗?”   赵老六动作一顿,瞥了宋瓷一眼,疑惑宋瓷怎么还在王家。   他脸色不太好,“没事。”   看着就不像没事,不过宋瓷没有挑明,“没事就行,我还以为你有事呢,江恂就快回来了,你有事的话,可以等他回来了再来敲门。”   其实宋瓷并不知道江恂什么时候回来,她是故意这样说的。她毕竟不是江家人,没有插手的资格,但江恂不一样,江恂虽然还没结婚,年纪也不大,但他是江家的顶梁柱,把江恂的名字说出来,赵老六肯定会有所忌惮。   果不其然,赵老六脸色一变,“江恂啥时候回来?”   宋瓷轻轻笑了下,“这我可说不准,不过应该快回来了,你想见江恂的话,等他回来了,我让他去你们家一趟。”   不了,他可不想见江恂!   见了江恂,等着江恂暴打他一顿吗?   “不用了。”留下这句话,赵老六匆匆忙忙离开了江家。   王宝芙背着背篓出来,“小瓷,看什么呢?”   宋瓷指了下,打听道:“宝芙,刚才那人是赵老六吧?”   王宝芙点点头。   宋瓷问道:“他最近经常来江家吗?”   “是挺经常的,刚你没来的时候,我还看到了他,对了,我还看到你表姐了。”王宝芙声音低了点,“赵老六这个老不正经的,他来江家,说是要和江奶奶说说话。”   宋瓷明白了,难怪赵老六鬼鬼祟祟的,不过怎么还有沈然的手笔?   宋瓷不解地道:“沈然?她来干什么?”   王宝芙摇摇头,“这我哪知道,我出院子的时候恰巧看到罢了,只看到了你表姐的背影。江家除了江奶奶,也没有别的人,你表姐闲着没事来这里干嘛呀?”   联想到离开知青宿舍前发生的事情,宋瓷暗自猜测,沈然应该也在江家门口撞到了赵老六,然后她匆匆忙忙回去了知青宿舍。   见到了赵老六,这是一件十分寻常的事情,可是沈然为什么要对她说谎?难道沈然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打算?   宋瓷敲了敲江家的大门,打算提醒江老太太一声,然而,江老太太或许不在家,又或许江家太太还以为是赵老六在敲门,总之,门口迟迟没有动静。   宋瓷只得拜托王宝芙帮忙,“宝芙,江恂不在家,江老太太也上了年纪,你们家离得近,如果赵老六又过来了,麻烦你多注意着江家的动静。”   王宝芙本来没想到这一点儿,毕竟赵老六也是村里的人,还是长辈,应该不会做什么坏事,不过,宋瓷这么一说,她忙点头,“好的。”   虽然是赵老六在骚扰江老太太,但让村里的人知道了,难免说江老太太的闲话。   宋瓷又道:“宝芙,你们两家住的偏,村里其他人可能还不知道这件事,这毕竟关乎着江老太太的名声,你可千万不要说出去。”   王宝芙应道:“小瓷,你放心吧,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宋瓷不清楚江恂什么时候回来,不过,这次倒是被她说中了,没过两天,江恂的身影就出现在了村头。   还不到秋收的季节,地里也没有多少农活,宋瓷、李嫣等几个女知青,正在村头给村里的小孩们辅导功课。   放暑假一个多月了,孩子们还没完成暑假作业,这些小孩儿的基础也不怎么好,大队长陆远山便安排宋瓷她们过来帮忙。   翻着小九的作业本,宋瓷吃了一惊,“小九,你一个字都没写啊!你说说,是你的脸白,还是你的作业本白?”   小九这个熊孩子,点了点宋瓷的脸颊,“宋姐姐,我觉得你的脸更白。”   这话一出,其他几个熊孩子也嚷嚷了起来,“对,宋姐姐的脸白,比我们的作业本都白!”   宋瓷气笑了,这群熊孩子,这是在夸她还是在损她?   宋瓷挺着腰杆,摆出小老师的姿态,“你们不好好完成作业的话,以后脸就会变得黑黑的,很难看。”   小九“啊”了一声,摸了摸自己的脸,“可是我爸的脸也很黑。”   又有一个小孩道:“宋姐姐,我爸和我哥的脸也是黑的,大队长的脸更黑,是不是他们小的时候都没有好好写作业?”   宋瓷道:“可能是吧,不过,你们认真写作业的话,不仅不会晒黑,以后还能吃很多好吃的,还不用下地晒太阳干农活。”   一旁的小九“哇”了一声,“江恂哥的脸是白的,难怪江恂哥去县城上班了!”   “江恂哥是小白脸,宋姐姐,那我以后也要当个小白脸!”   听到这话,其他几个孩子附和道:“宋姐姐,我也要当小白脸!”   “我也是!”   宋瓷眼角抽了抽,江恂怎么就成小白脸了?还有,她可不是真的要让这群小孩儿当小白脸啊!   宋瓷还没开口解释,不料,小九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他歪着脑袋,盯着宋瓷看了一会儿,“宋姐姐,你的脸比江恂哥还要白,可是你怎么天天要下地干农活啊?”   宋瓷:…… “你这熊孩子!”   江恂在村头下车,走到村头那棵大杨树下,他正好看到了这一幕。   听着宋瓷和孩子们的对话,江恂墨眸浮出笑。   宋瓷和一群小孩待在一起,她没有架子,脾气也好,村里的孩子们都喜欢宋瓷,一会儿对着宋瓷说句笑话,一会儿点一点宋瓷的脸颊,还有人趁宋瓷不注意的时候,给她头上戴了个蝴蝶发卡。   就像一只小白孔雀,可怜兮兮地被一群熊孩子围观着。   江恂走过去,温声道:“别欺负你们宋姐姐!”   听到声音,宋瓷站起来,露出惊喜的笑,“你回来了!”   江恂“嗯”了一声,而后,他指了下,“这里,有一个发卡。”   宋瓷一怔,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果然摸到了一个发卡。   她取下来,对着孩子们问道:“谁戴我头上的?”   “宋姐姐,是我!”小九调皮地举起手。   宋瓷吃了一惊,“你什么时候戴我头上的?”   小九嘿嘿笑起来,“刚才趁你不注意的时候,戴你头上的,宋姐姐,这是我妹妹的发卡,戴你头上挺好看的,你以后天天都往头上戴个发卡吧。”   宋瓷揪着小九的几根短毛,顺手把蝴蝶发卡戴到了小九头上,“我觉得你戴着更好看。”   宋瓷接着道:“小九,这是你妹妹的东西,不许拿你妹妹的东西啊,你把发卡拿走了,你妹妹戴什么?”   小九点点头,顶着头上的几根翘毛道:“宋姐姐,待会回去我就把发卡还给她。”   听着女孩儿轻轻软软的声音,江恂轻笑着摇了摇头,不过,宋瓷戴蝴蝶发卡确实挺好看的,要不要他买一个送给她呢?   小九转头对着江恂道:“江恂哥,你可算回来了,我还想跟着你一起上山打野鸡抓兔子呢。”   江恂拍拍他的脑袋,“好好写作业,写完作业,我倒是可以带你上山。”   小九“呜呼”了一声,“江恂哥,我肯定会把作业本写满的,我要像你一样当小白脸。”   江恂眉峰微扬,小白脸?   看出他的迷惑,宋瓷轻咳了声,“小九的意思是说你长得白!”   江恂没多想,拍了拍小九的脑袋,“小九,最近我比较忙,等我有空了,就带你上山。你要听你宋姐姐还有其他几位姐姐的话,不许欺负她们,知道了吗?”   小九点点头,“知道啦,江恂哥!男子汉大丈夫,我才不会欺负女同志呢。”   真是人小鬼大,江恂笑了下,然后对着宋瓷道:“那我先回去了。”   宋瓷叫住他,“别急。”   江恂愣了愣,“怎么了?”   宋瓷道:“有些事需要对你说。”   话语落下,她看向小九,“宋姐姐要过去和你江恂哥说会儿话,你要听你李嫣姐姐和春分姐姐的话,不准闹腾。”   小九比了个嘴拉拉链的手势,“好嘞,宋姐姐,你和江恂哥说话去吧,我绝不当电灯泡。”   电灯泡?   宋瓷眸子瞪圆了点,“不许胡说!”   离开大杨树,宋瓷朝人少的地方走去,“小九那孩子也是调皮,不知道从哪儿听到这些话的,我小的时候可没这么早熟。”   江恂笑意轻浅,应了声是。   小九以为他和宋瓷在处对象,才会用“电灯泡”形容自己,可是,他只是宋瓷的继兄,不可能成为宋瓷的对象。   四周没有人,宋瓷停了下来,“江恂,有件事我一定要告诉你,村里的赵老六你认识吧,他这几天总是鬼鬼祟祟出现在你家门口。”   江恂眉头微皱,“赵老六?”   宋瓷点点头,“他好像…想当你外公!”   江恂眉头拧了拧,顿了顿,他才道:“我知道了。”   宋瓷关心地道:“你不在家,你应该不知道这件事吧,倒是让我遇到了一次,总之,不管你外婆是什么想法,还是要多注意点。”   赵老六想当江恂的外公,但江恂显然很是厌恶,“赵老六不是什么好人。小瓷,我先回去了,我会注意的。”   江恂急匆匆回到江家,向江老太太询问这件事,但江老太太不愿让江恂担心,“没有的事,你别担心。”   江恂今年才十七岁,还没有成年,可他已经担起了江家的重担,他每个月都在军工厂和村里来回跑,已经很辛苦了,江老太太这才要瞒着江恂,不愿给江恂增添负担。   江恂薄唇微抿,“外婆,我都知道了,您瞒着我也没用,您到底是什么想法?”   江老太太眉间的皱纹舒展开,笑着道:“我能有什么想法?年过半百了,我就想待在家里守着你,我当然不愿意见到那个老不正经的。”   江恂松了口气,如果赵老六是个可靠的人,他自然不会反对。   江老太太和江依乔一样,都是苦命的人,当年,江老太太和江恂的外公处对象,两人还没结婚,结果,江恂的外公上了战场再也没回来。   这么多年,都是江老太太一个人过日子,江恂也盼着能给江老太太找一个老伴儿。   但是,赵老六绝对不是个值得托付的人,赵老六的婆娘还活着的时候,赵老六对她又打又骂,赵老六的婆娘走了不到一个月,赵老六就和临村的一个寡妇厮混在一起。   江恂不常在家,要不是宋瓷把这件事告诉了他,江恂根本不会发现。   他歉疚地道:“外婆,这样的情况持续多久了?”   “也没多久,你上次回来的时候,他来过几次,我想着不是大事,就没和你说。”江老太太道,“赵老六说,他婆娘走了那么多年,他夜里觉得孤单,我也是一个人单着,他就想和我一起过日子。我当时就把他撵走了,没想到那不要脸的东西,这几天又来敲咱们家的大门。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我一个老婆子整天待在家里,他就是在门口站上一天一夜,也见不到我。”   江老太太虽然上了年纪,可江老太太年轻的时候过书,见过世面,哪怕现在年纪大了,也是一个有气质和有韵味的美人。   不顾江家的成分,赵老六也想要和江老太太一块过日子,不奇怪。但江老太太多次拒绝过赵老六,赵老六还不要脸地两次三番来骚扰,这是江恂不能忍的。   江恂的脸色冷了几分,“外婆,除了敲门,他还做其他事情了吗?”   同在村里住,江老太太觉得赵老六应该不会太过分,她道:“也说过一些不好听的话,其他的倒没有了,我想他坐几天冷板凳,见我不给他开门,应该就不会过来了。江恂,外婆这么大岁数了,这些事情能应付的,你别太担心!”   说不担心是假的,江恂还是不放心,然而,这段时间军工厂的任务繁重,他请不下来假,他在家里待不了一天的时间,明天还要去上班。   江恂没办法留在家里,只能想法子尽快解决这件事。   当天夜里,夜幕沉沉,整个响水大队静谧又安宁,就连枝头上的知了也仿佛睡着了。   江恂披上衣裳,先是去江老太太屋前的窗户看了一眼,江老太太睡得正熟,江恂这才把大门打开一条缝,摸黑朝赵家走去。   明天他还得去军工厂上班,所以他打算今天夜里给赵老六一个教训。   江恂先是绕到赵家后院,他来到赵老六住的屋子后边,隔着墙壁,模仿了几声老鹰的叫声。   听到声音,睡得正熟的赵老六身子动了动,嘟囔了一声,揉揉了眼睛,外头怎么还有鸟叫声?   不过,赵老六没有多想,正是半夜时分,被惊醒了,一股尿意涌上来,他披件衣裳,去到了茅房。   赵家的茅房在院墙东边,说是茅房,赵老六是个不中用的,赵家的茅房连个棚子都没有,寒碜得很!   就着月色,江恂轻手轻脚爬上赵家的院墙。   他小时候很顽劣,上过树,下过河,爬墙对他来说很简单。   趁赵老六眯着眼解开裤腰带的时候,江恂轻轻地把手上的袋子打开,径直朝赵老六头上倒下去。   有道是“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不过嘛,今天夜里却是要在“茅坑里听取蛙声一片”了。   来赵家之前,江恂捉了一袋子的瘌□□,全数倒到了赵老六的头上,随即,他利落的跳下墙。   赵老六正在撒/尿,突然之间,几个湿漉漉又黏糊糊的东西蹦到了他脖子上和头上。   赵老六浑身一激灵,没尿到茅坑里,倒是全撒到他裤子上了。   月亮躲进了云层里,四周也是一片漆黑,赵老六很难发现江恂的存在,更何况,他还要忙着应付这些癞/□□。   “呱呱呱!”   “呱呱呱”   一阵又一阵的□□声叫个不停,一个又一个的癞□□也在赵老六身上蹦个不停。   半夜撒/尿的时候下了一阵□□雨,哪个人能不害怕?   赵老六吓得半死,他赶忙拍打,但身上的癞/□□太多了,赶都赶不走。还有一些□□掉到了茅坑里,沾满了屎/尿/粪,然后又往赵老六的身上跳,虽然是在夜里,赵老六煞白的一张脸格外明显,他所剩无几的头发也快立起来了。   赵老六急着躲避从茅坑里蹦出来的瘌/□□,结果,慌忙之间,他一脚踩空,跌到了粪坑里。   赵老六一张嘴,一股浓臭的液体进到了他鼻子和嘴里,他越挣扎,身子更是往下陷了陷,吃了满满一嘴脏东西。   接着,茅坑里的癞/□□跳上他的头顶,其他几只则蹲在赵老六的旁边,扯开了嗓子,在这个安静的夏夜里,为赵老六奏响了一首欢快的“呱呱”乐曲。   “救命!”   “呱呱!”   “救命!”   “呱呱!”   ……   赵老六痛苦的救命声,淹没在癞/□□的呱呱声中,况且,夜深人静的时候,各家各户都睡熟了,根本没有人能听到赵老六的呼喊声。   总之,这是充满了味道的一夜。   江恂爬上墙头,冷眼看着埋坑里的赵老六,臭烘烘的气味传过来,他眉头皱了皱,很快离开了赵家。   江恂做事隐蔽,癞/□□是他自己去抓的,谁也不知道,包括江老太太,他也是在夜深的时候出来的,没有一个人看到他来了赵家。   所以,今天晚上教训了赵老六,即便赵老六突然变聪明了,发现了是他做的,也只能吃了这个闷亏。   江恂又轻手轻脚回去了江家,他用皂子洗了手,这才上床休息。   五六十岁的老头子,半夜撒/尿的时候掉到了粪坑里,世界传出去,看笑话的人肯定不会少。   赵老六一时半会儿应该没有精力再来纠缠江老太太,不过,江恂不敢掉以轻心,第二天早上,他又去到王家,拜托王家人注意着赵老六的动静。   离开王家,还不到发车的时间,想了想,江恂又朝知青宿舍走去。   李嫣正在外边洗衣服,看到江恂,她洗了洗手,冲着屋子里喊道:“小瓷,江恂找你。”   过了一会儿,宋瓷穿着一身鹅黄色的裙子从屋里出来,她外面还披了件开衫毛衣。   宋瓷看上去不太有精神,“你找我啊?”   江恂端详着她的脸色,愣了愣,“你是不是生病了?”   宋瓷有气无力地摇摇头,“没有。”   江恂关心地道:“那你为什么还要穿毛衣,你不热吗?”   宋瓷轻轻眨了下眼睛,心想,没处过对象的年轻人,女孩子的事情别打听! 第43章 作精继妹的第四十三天   她只是多披了件毛衣, 江恂就问个不停。江恂的求知欲太强,宋瓷只好道:“我肚子不舒服,所以才多穿一件衣服的。”   不舒服?   江恂的目光落到宋瓷的小腹间, 关心地道:“严重吗?需不需要去卫生所看一下?”   宋瓷本来肚子疼得厉害, 身上也是又冷又没力气,她连一个字都不想说,可是,听到江恂的这句话, 宋瓷忍不住笑了一下。   怕江恂继续误会, 她只好道:“女孩儿每个月都会有几天肚子不舒服的, 过去这几天就好了,哪里有去卫生所让医生看的。”   “唰”的一下, 江恂脸上生出一抹热意, 他不常和女孩子们往来,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而江老太太和他差了两辈,也很少在他面前提这种事, 所以他一开始并不清楚宋瓷口中的“肚子疼”是什么意思,他单纯的以为宋瓷生了病。   江恂结巴了一下, “抱…抱歉。”   宋瓷好笑地道:“有什么好道歉的!”   大早上的, 江恂是她的继兄, 结果他们这对继兄妹面对面的在讨论“肚子疼”这件事,江恂还这么认真地在向她道歉,真是既尴尬, 又有些好笑。   她实在不想和江恂讨论肚子疼还是不疼了, 换了个话题, 宋瓷道:“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待会儿我要去县里, 要过段时间才能回来。”江恂脸上的热意散去,正色道:“小瓷,我外婆这边,麻烦你帮忙照顾下。”   宋瓷点点头,“你想让我做什么?”   江恂道:“王叔和王婶他们也会帮忙,所以你也不用做什么,有空的话,去江家一趟,看看赵老六还有没有去纠缠我外婆。”   宋瓷应了声好,“你放心吧,我会每天去你们家一趟的。”   宋瓷机灵,有宋瓷帮忙,江恂提着的心稍稍落了地,“多谢。”   宋瓷笑着道:“谢什么,你外婆也是我的外婆啊,这是我应该做的。不过,我向其他人打听了赵老六的情况,这个人脾气暴,还喜欢喝酒,干农活挣公分也不积极,一大把年纪了,还常往女人堆里凑,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他的情况,他实在不是什么好人。等你哪一天闲下来了,你还是抽空解决一下这件事吧,他总去拍你们家的大门,即便你外婆不给他开门,可也不能一直躲着啊,任由他去骚扰你外婆,得想个妥善的办法,给他个教训才是。”   江恂离宋瓷近了些,压低声音道:“已经给过他教训了,昨天夜里,我去了赵家一趟。”   宋瓷来了兴趣,“你是打了他一顿,还是骂了他一顿?”   昨天夜里,赵老六可谓是吃了不少苦头,他这辈子应该都要对茅坑和癞□□有阴影了,不过,这件事说出来到底显得粗鄙了些,江恂含糊其辞地道:“也没有怎么他,总之,他最近应该会安分不少。”   “好叭。”江恂不愿意细说,宋瓷更好奇了,不过没关系,等她有精神了,改天她出去打听下就好了。   快到发车的时间了,江恂道:“那我走了,你快回去休息吧。”   犹豫了一下,他又道:“肚子不舒服的话,好像喝点红糖水比较管用,我见我外婆有时候会喝。你要是还不舒服,这几天向大队长请个假,不要去上工了。”   宋瓷每个月来例假的时候都会肚子疼,不过,江恂是个大男人,当着宋瓷的面,这些体贴又细致的“叮嘱”,有些怪怪的,宋瓷抿唇笑了下,“知道啦!”   临走前,江恂又看了宋瓷一眼,这才朝村头走去。   如果他不是急着要去上班,他真想回去向江老太太请教一下,怎么才能让肚子不那么难受。   在床上躺了一天,宋瓷状态好了些,肚子也不那么疼了,第二天,她和李嫣、杜春分一起去食堂吃饭。   吃饭的时候,村里几位婶子的话传到了宋瓷的耳里。   王宝芙的妈妈王婶子端着饭碗道:“唉,你们听说没有,赵老六前天晚上掉茅坑里了。”   往常听到这种话,宋瓷顿时就没了食欲,但今天话题的主角是赵老六,宋瓷兴致勃勃听了起来。   打饭的张婶子纳闷地道:“咋会掉茅坑里?”   王婶子道:“听说是半夜起来解手的时候掉茅坑里了。”   “呦,撒个尿还能掉茅坑里!”张婶子嘿嘿笑了起来,“你是咋知道的。”   王婶子道:“我也是听别人说的,早上下地的时候,周家嫂子告诉我的。周嫂子和赵家挨得近,她说赵老六在粪坑里待了大半夜,她男人半夜起来解手,赵老六喊着她男人的名字,让她男人搭把手把赵老六从粪坑里捞上来。你们也知道,那茅坑臭烘烘的,谁愿意干这事啊!周嫂子还有她男人权当没听见,又进屋睡觉去了!”   张婶子边打饭,边好奇地打听着,“那赵老六就在茅坑里待了一夜?”   “谁知道他啥时候上来的,说来也奇怪,赵家的茅坑里还有可多癞//□□,你想想那场面,恶心不恶心人。”说着话,王婶子身子抖了下。   只是脑补一下那个场景,就能让人起一层鸡皮疙瘩。   张婶子摆摆手,“你可别说了,我还打着饭呢,我都要恶心死了!”   说实话,听到这些话,宋瓷也快要吐了,感情江恂是用这样的方法给了赵老六一个教训,是挺恶心人的,不过,也确实挺解气的,赵老六哪天晚上做噩梦的话,估计都能梦到这件事。   眼看快到一点了,赵老六偷偷摸摸朝大队食堂走去。   他脸色惨白,脚底发虚,总觉得自己身上臭烘烘的,随便看一处,又总觉得看到的东西都是瘌□□,昨天晚上的事情,对他来说简直是一辈子的阴影。   村里有个啥大事,不出半天整个村里的人都会知道,饶是赵老六脸皮厚,他也不敢出来见人,这不,他在家里躲了一天,饿了整整一天的肚子,才在今天挑了个食堂快关门的时间,鬼鬼祟祟去了食堂吃饭。   他以为这个时间点食堂应该没人了,不料,他刚一进来食堂,就有人看到了他。   除了上工下工,村里也没多少可娱乐的,赵老六掉茅坑的这件事,这两天被传疯了,哪个人见面了,都得提几嘴。   这不,一看到他,食堂里就有人扯着嗓子道:“赵老六,你可算是来食堂了!”   赵老六身子抖了下,要不是饿了一天头晕眼花,他都不想来食堂吃饭了。   宋瓷洗过碗正准备回去,听到动静,她停下来看起了热闹。   赵老六僵着脸,勉强笑着道:“来…来食堂吃饭呢,不说了。”   “别急啊!”刚才那人不怀好意笑了起来,“你还用来食堂吃饭,前天晚上还没把你肚子填饱?”   话音落下,食堂里其他人跟着笑了起来。   赵老六老脸通红,恨不得挖条缝把自己埋起来,只有狗才吃屎呢,这人是在骂他不是人,是个畜生。   村里也有人和赵老六不对付,这时,张家老二故意嘲笑道:“俺还没吃过茅坑里的东西呢,赵老六,你有经验,说说是啥滋味?”   赵老六好面子,被这么多人嘲讽,他梗着脖子,“你再说一句试试!”   赵老六是个酒鬼,喝酒后常发酒疯和村里的人吵架,一来二去得罪了不少人,张家老二不屑地哼了一声,“试试就试试,赵老六,屎好吃吗?你那天晚上吃饱没有?听说还有一群癞□□爬到你头上了,是不是你又做了啥缺德事,癞□□都看不过去了,准备来收拾你一顿!”   赵老六脸色铁青,他梗着脖子冲过去,要和赵家老二打一架。   不过,赵老六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又被这么刺激了一下,他还没走几步,身子抽搐几下,就倒了下去。   食堂里这些看热闹的人脸色变了变,“赵老六不会出事吧?”   恰好村里一位赤脚大夫也在,他蹲下来,翻了翻赵老六的眼珠子,又看了看其他的地方,“估计没啥大事,应该是饿晕过去了,吃点东西就行。”   有人不放心,“真不用送去卫生所啊?万一出事了呢!”   “就是饿着了,血糖低才晕了,掐一下人中就行。”赤脚大夫说完话,看到了不远处的宋瓷,他喊了一声,“宋知青,你读过书,你说,晕过去的时候是不是掐下人中就能醒?”   换成其他人,宋瓷不会这么敷衍,晕倒了送去卫生所看病是应该的,不过,赵老六是自找的,宋瓷淡声道:“好像是的。”   赵老六还是吃的苦头太少了,多吃点苦头,才不敢这么嚣张。   *   掉了茅坑加被人刺激晕了过去,双重打击下,赵老六这次可谓是元气大伤,在家里休养了几天,他头上仅剩的几根头发也掉了。   许是做贼心虚,赵老六怀疑自己掉茅坑和江恂脱不了干系,早不掉晚不掉,偏在江恂回来的那天他掉了茅坑。   可是,他没有证据能证明这件事是江恂干的,他还听说江恂那个狗崽子第二天就走了,应该没时间修理他才是,加上在食堂里被张家老二骂了一顿,赵老六又怀疑到了张家老二头上。   醒来后,他和张家老二打了一架,赵老六被揍得鼻青脸肿,又在床上躺了好几天。   这么一折腾,赵老六有段时间没去江家了。   中间江恂回来过一次,见赵老六安生了不少,他算是放了心。   知青宿舍里,沈然脸色不太好,赵老六这个不中用的,连江家太太的面还没见到,结果自己倒是掉了茅坑里。   她本打算利用赵老六来接近江老太太,这倒好,过去大半个月了,一点儿进展都没有。   沈然等不及了,多等一天,便是浪费一天的时间,想了想,她从床头拿了一瓶高粱酒,藏在竹篮下边,然后拎着竹篮装作摘菜的样子去了赵家。   赵老六吃过饭从食堂回来,从裤腰带上拿出钥匙准备开门,突然,门口的那瓶酒进入了他的眼里。   赵老六眼睛眯了眯,把地上的酒瓶子捡了起来,呦,这可是上好的高粱酒,也不知道是谁放在了他家的门口?   他正犹豫着要不要把酒瓶子拿回屋里,突然,他又看到了沈然。   赵老六赶紧把酒瓶子藏到背后,“沈知青,你干啥哩?”   沈然目光闪烁一下,笑了笑,“赵叔,我过来摘点菜,待会给江老太太送过去。”   听到江老太太的名字,赵老六愣了愣,“沈知青,你能见到江老太太?”   沈然道:“我见过江老太太好几次了,我还去过他们家呢,不说了,赵叔,江老太太正在地里等着我呢,我还是去他们家摘菜吧。”   赵老六眼珠子转了转,“地里?她不是不常出来吗?”   “江恂不在家,听说要过段时间才能回来,江老太太总得出来摘菜啊,也不能总待在家里面。”   沈然是故意这么说的,不过,她可不是在胡说八道诓骗赵老六,江老太太确实去菜地里摘菜了,刚刚她去菜地看了一下,江老太太正好在那里。   江老太太一直避着他,赵老六龌龊的心思本来淡了不少,他也懒得去江家拍门了,然而,听到沈然的话,他顿时又起了心思。   江家没有落魄的时候,江老太太是地主家的小姐,而赵老六是江家的长工。江老太太长相貌美,又在市里的女子学堂读过书,在赵老六的心里,江老太太像天上的仙女一样,让他魂牵梦绕。   可惜地位不对等,赵老六只能偷偷摸摸看一眼江老太太,把江老太太的贴身衣服藏了起来,其他过分的事情,他可不敢做。   后来,江家被抄//家了,江老太太从云端跌到了谷底,江家成了成分低下的黑五类,赵老六反倒成了贫下中农。   江老太太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地主小姐,可赵老六又担心江老太太的成分会牵连到他,他娶了婆娘,为了撇清和江家的关系,他甚至还跟着村里的人去江家抄过家,除此之外,他连江家的大门都没登过。   就这么过了几年,前几年赵老六的婆娘死了,他成了鳏夫,赵老六一个人过日子觉得孤单,偶然的机会他在地里遇到了江老太太。   江老太太哪怕上了年纪,也比村里的那些女人们都漂亮,江老太太还是那样的有气韵,加上这几年时局好转了些,赵老六便起了龌龊的心思。   江家人和村里的人来往的不多,赵老六打听不到江老太太的情况,见沈然和江老太太熟悉,他忙道:“沈知青,看来你和江家关系不错,那江老太太有没有当着你的面提过我?”   沈然看他一眼,故意停顿了一会儿,才道:“好像提过。”   赵老六激动了起来,“她说什么了?”   沈然笑了下,语焉不详地道:“赵叔,这我可不能说。”   等沈然走了,赵老六酒瘾上来了,就着酒瓶子喝了几口酒,然后抹了把嘴,晃晃悠悠朝地里走去。   既然江老太太对沈然提过他,说明江老太太心里是有他的。   以前江老太太总是避着他,今个他可算是有机会见到江老太太了。   等赵老六的身影在地头消失,沈然从树后面出来,露出一抹得意的笑。   酒瓶子是她放在江家门口的,江老太太在菜地摘菜的消息也是她透露出去,不过,不管赵老六做了什么事,也追究不到她的头上,毕竟她什么都没说,是赵老六自己要上钩的。   赵老六晃晃悠悠去到了菜地里,午后的天气闷热,树上的知了都蔫蔫的,这个时间点,来菜地里的人不多。   他果然在地里看到了江老太太的身影,他激动地道:“书芸!”   江老太太身子一僵,看了他一眼,没搭理他,拎着地上的竹篮就准备离开。   赵老六拦着江老太太,“书芸,等我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你再走。”   江老太太皱起了眉,为了躲避赵老六,这段时间都是王宝芙帮她来地里摘菜,但她不好意思总是麻烦王家人,再加上赵老六这段时间都没有来江家,江老太太以为他死心了,没想到,她到地里不久,就遇到了赵老六。   她来的一路上没有见到其他人,赵老六是怎么知道她在这里的?   赵老六盯着江老太太,“书芸,我对你的心思,你是知道的,现在咱们俩都单着,凑到一起过日子多好!刚好江恂也到结婚的年纪了,你和我过日子,我还能帮衬帮衬他。”   “用不着你帮衬!”江老太太板着脸,“赵老六,你要是个要脸的,现在就赶紧走。”   赵老六脸色沉了下来,“书芸,你总得找个人过日子,等江恂结婚了,你还能指望他给你养老?咱们这么多年的情分在,你和我过日子,我不会让你吃苦的。”   “你看,我都不嫌弃你们江家的成分,你要是再拒绝我,可就是不知好歹了!”   江家太太“呸”了一声,“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看看不知好歹的人是谁!”   被江家太太这般看不起,赵老六脸上挂不住,恰好他刚刚才喝了大半瓶酒,被这么一刺激,酒意全上来了。   他伸手就要去抓江老太太的胳膊,事情闹大了也好,到时候江老太太不得不当他的婆娘。   沈然一直注意着菜地里的动静,眼下是个合适的机会,见状,她佯装担心的样子,急匆匆走了过来,低喝了一声,“赵叔,你干什么呢!”   说着话,沈然又急忙扶着江老太太,“老太太,您别害怕,有我在呢!”   江老太太瞥她一眼,没说话,不过,江老太太心想,她都活了半辈子了,有什么可害怕的,难道被人碰一下,就要像年轻姑娘那样寻死觅活?别说一个赵老六,就是十个,她也不怕。   赵老六不满地道:“沈知青,你来干什么?”   为了获得江老太太的好感,给自己营造一个“温柔善良又勇敢”的形象,沈然往前站了站,站在江老太太身体前面,“我来,当然是要保护江老太太的。赵叔,不管你对江老太太有什么心思,你也不能做出这种事。”   被人打断了好事,赵老六粗声道:“沈知青,这没你的事,用不着你管。你们知青虽然是从城里来的,但是我们村里的人的事情轮不到你插手!”   沈然依然站在江老太太面前,看上去“毫不退缩”,“我就是要管!”   赵老六盯着她看了几眼,嗤笑道:“你不会是喜欢江恂那狗崽子吧?”   沈然一愣,脸红了些,“你别胡说,我帮江老太太,与江恂无关。”   听到这话,江老太太看了她一眼,沈然的话可瞒不过她,难怪她隔三差五就能遇到这位沈知青。   赵老六的脑袋越来越晕,他发起酒疯的时候,可是六亲不认的,“说是城里来的知青,原来是个上赶着被江恂弄的骚/货,我再说一次,你现在离开,我不动你一根手指头,你要是还不走的话……”   天气又闷又热,几位女知青都在知青宿舍里休息,宋瓷快要睡着的时候,余光看到沈然的床铺,她的困意一下子散了许多。   这么热的天,沈然却不在宿舍,她的床铺空无一人。   宋瓷盯着沈然的床铺看了一会儿,发现沈然床头的酒瓶子也不见了。   知青宿舍就这么大,谁的床上摆了什么东西,大家都清楚。宋瓷记得,吃过午饭的时候,那瓶酒还在沈然的床头摆着呢。   出于直觉,宋瓷觉得不太对劲,她叫醒了李嫣,“李嫣,你知道沈然去哪里了吗?”   李嫣揉揉眼睛,“我见她拎着篮子,好像…摘菜去了。”   天气热,宋瓷她们懒得天天在灶台前烧柴火,这一个多月来,她们都是在大队食堂吃饭的。宋瓷觉得不对劲,“大中午的,摘什么菜,再说了,咱们现在不都是在食堂吃饭吗?”   “不知道啊!”李嫣打了个呵欠,很快又睡着了。   宋瓷越想越没有了困意,虽然她不知道哪里不对劲,但沈然今天的行为透着反常。   宋瓷干脆坐直身子,拿了把伞朝外面走去。   李嫣说沈然去菜地摘菜了,宋瓷不清楚沈然去了哪块菜地,不过,只要沈然不使些恶心人的手段对付她和江家人,宋瓷也不在意。   宋瓷直接去到江家,这几天,她天天都会来江家一趟,虽然她没有拍门见江家太太一面,也没有把这件事告诉江老太太,但她每次都会向王宝芙打听江家太太的情况。   不过,这一次,还没走近,宋瓷就看到了江家的大门开了一条缝。   平常江家的大门都是从里面反锁着的,宋瓷一怔,加快了脚步。   她喊了江老太太几声,见没有人回应,她直接推开江家的大门。   院子里也没有人,宋瓷又急忙去到了隔壁王家,“宝芙,你知道江家太太去哪儿了吗?”   王宝芙也在睡觉,她打着呵欠道:“应该在家吧。”   宋瓷确定地道:“不在家。”   “不在?”王宝芙愣了愣,“我想起来了,江奶奶这两天不让我去给她送菜了,她应该去菜地摘菜去了!”   江家太太和沈然一样,都去了菜地?   宋瓷眉头皱起来,突然想明白了一些事情,“宝芙,走,我们去菜地看看。”   王宝芙被她拽着,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小瓷,菜地离得挺近的,应该不会出问题吧,再说赵老六也好几天没来江家了。”   宋瓷道:“还是去看看吧,万一呢?”   沈然去了菜地摘菜,江老太太也在菜地,如果说只是巧合的话,那么,沈然床头的那瓶高粱酒又为什么会不见?   去摘菜而已,哪里需要拿一瓶酒去地里?   赵老六也恰巧是个酒鬼,把这些事情串连到一起,宋瓷心跳快了些,加快脚步朝菜地走去。   赵老六仗着自己喝了酒,见沈然这么不识趣,一股邪火升上来,他狠狠推了沈然一下,接着就要去抓江老太太的手。   赵老六到底是男人,被这么一推,猝不及防,沈然一下子倒在了地上。   赵老六喘着粗气,打了个酒嗝,唾沫星子喷到沈然脸上,他指着沈然,“你滚不滚?滚了的话,沈知青,等我…成了江恂的外公,我给你…和江恂牵条线,不滚的话,你别想和江恂在…在一块了。”   望着面前的赵老六,沈然脸色白了白,发酒疯的男人实在是让人害怕。   她后悔把那瓶酒给赵老六了,她只知道赵老六喜欢喝酒,可她没想到赵老六喝了酒,像变了个人似的。   见沈然愣着不动,赵老六色眯眯看向江老太太,伸手去抓江老太太的胳膊。   江老太太往后走了几步,无奈地看向沈然,“你愣着干什么?他发着酒疯呢,你还不快跑?”   沈然突然出现,又突然站在她面前说要保护她,结果,沈然一点儿忙没帮上,倒是帮了不少倒忙,要不是沈然傻子一样的还在地上坐着,江老太太早就跑了。   这倒好,江老太太还得分心留意沈然。   有沈然这个猪队友在,江老太太担心她出意外,没办法直接离开,反倒是给了赵老六机会。   赵老六堵到江老太太前头,眼神令人作呕,“书芸,你就和我一块过日……”   然而,他话还没说完,突然,他的脑袋被人从后面砸了一下,一个又长又粗的黄瓜滚到地上的时候,赵老六的脑袋像是被人打了一棍子似的,阵阵刺痛传来。   他捂着脑袋,眼一横,往后看去,“谁干的?” 第44章 作精继妹的第四十四天   砸在他脑袋上的那根黄瓜又粗又长, 虽然不是木棍,可被这么粗的黄瓜打一下,赵老六疼得眼冒金星, 他痛呼了一声, 恶狠狠转过身,看到了几步之外的宋瓷和王宝芙。   看到宋瓷,沈然也吃了一惊,她呆愣愣地坐在地上忘记了起来, “小瓷, 你怎么来了?”   像是没看到她这个人似的, 宋瓷没搭理沈然,走到江老太太身边, “外婆, 您没事吧?”   江老太太只见过宋瓷一次,她对宋瓷并不熟悉, 也不知道宋瓷叫什么名字,只知道宋瓷是下乡来的知青, 但宋瓷的眉眼看起来很干净,江老太太对这个城里来的年轻女知青印象挺不错的。   江老太太摇摇头, “没事。”   赵老六认识宋瓷, 可宋瓷是知青, 看起来又瘦又软又娇气,他觉得宋瓷做不出这种事。   赵老六瞪着王宝芙,“说起来你也得喊我一声赵叔, 你爹妈就是这么教导你的?”   王宝芙瞪了回去, “你还想让我问你喊一声赵叔, 你要脸不要脸啊!”   这时, 宋瓷淡声道:“错了,砸你脑袋的人是我。”   顿了顿,宋瓷又道:“还有,宝芙的爹妈把她教育的很好,你这种没脸没皮的人,没资格说这种话。”   被一个城里来的女知青劈头盖脸一顿骂,赵老六脸上挂不住,“宋…宋知青,你…你就是这么欺负人的?我这就去远山家里把这件事告诉他,让他好好教训教训你们这些知青。”   拿陆远山吓唬她,宋瓷可不害怕,“行啊,顺便把你耍流氓骚扰江老太太的事情也对大队长说一下。”   这种事情赵老六不是第一次做了,但闹大了他也没有好果子吃,他嘴硬道:“什么骚扰,你说话别这么难听,我…我和书芸认识多年了,我只是想和她说说话!”   “说话需要动手动脚吗?”宋瓷冷声道:“你刚刚做了什么事,我和宝芙可都看到了,你前些天也总是鬼鬼祟祟地出现在江家门口,你以为没人看到吗?”   赵老六脸色不怎么好看,他梗着脖子道:“我刚才喝了酒,这会儿头晕的厉害,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靠近赵老六的时候,宋瓷已经闻到了他身上的酒气,宋瓷想,沈然床头不见的那瓶高粱酒,看来就是给了赵老六吧。   到底做了不光彩的事情,赵老六说着话就要走。   想走可没那么容易,宋瓷道:“你说你不知道,行吧,那我们就去大队长家里,再把村里的人都喊来,把这件事情说清楚。”   赵老六脚步一顿,他没料到宋瓷这么不好说话,他恐吓道:“论辈分,远山也得喊我一声叔呢,你们还是太年轻了,宋知青,你把事情闹大了,你觉得村里的人会向着你,还是会向着我?”   “你是说大队长会不分青红皂白地维护你?大队长一心一意为了村民,他可不会做出这种事。”宋瓷笑了笑,“不过呢,你要是这么有自信,那我们去公安局把这件事说清楚也可以!”   听到“公安局”三个字,赵老六脸色一变,“你胡说八道什么,咋就要去见公安了?”   宋瓷不是开玩笑的,“你两次三番骚扰江老太太,你这种觉悟低下臭不要脸的人,当然该去公安局,公安同志会把你做过的丑事都查出来的。”   赵老六死死盯着宋瓷,他勾搭村里和邻村的寡妇不是第一次了,也被那些寡妇的儿子或者兄弟摁在床上打过一顿,但没一个人说要把他扭送到公安局去。   赵老六觉得宋瓷是在吓唬他,他没当回事儿,“我…啥都没干,就是去了公安局,我也不怕!”   宋瓷轻笑了下,“我和县公安局的王局长认识,只要你去了那里,关上一年半载不成问题。”   王局长?   赵老六就是个乡下种地的,他可不认识县城的人,但县公安局局长姓王,他还是知道的。   赵老六心虚地道:“你真认识王局长?”   江老太太和沈然也看向了宋瓷,沈然皱了皱眉,她怎么不知道宋瓷和县城的公安有交情呢?   宋瓷微抬着下巴,看上去丝毫没把赵老六放在眼里,“认识不认识的,等你去了公安局,不就知道了?我前些天去县城的时候,还去拜访了王局长的爱人,王局长的爱人说她弟弟快结婚了,我还打算给她弟弟送份贺礼呢。”   王局长的爱人有没有一个弟弟,是不是快要结婚了,赵老六一点儿都不清楚,但他见宋瓷语气如此笃定,还说的这么具体,赵老六心里更虚了。   其实,宋瓷根本就不认识县公安局的人,王局长的爱人,她也不认识。   她之所以知道这些消息,是有一次去县里国营饭店吃饭的时候,听饭店里其他客人提了一嘴。   当时,和她一起吃饭的是江家,宋瓷顺便向江恂打听起了这件事。   江恂本来也是不清楚的,但他在县城军工厂代了几个月的班,认识的同事中有一些是县城本地人,对于县公安局王局长的情况,江恂了解一二,把他了解的那些都告诉了宋瓷。   等于说,宋瓷对王局长和王局长爱人所有的了解,是从江恂还有其他人那里听到的,但她演技还不错,骄骄纵纵地说自己上面有人,装得还挺像样,成功唬住了赵老六。   赵老六慌了起来,“宋知青,你和江家一点关系都没有,江家的成分也不好,你还是不要插手这些事了,省得沾一身腥。”   “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我和王局长认识,和王局长的爱人关系也不错,我就是插手了江家的事,也没人能管得着我。”宋瓷瞥了他一眼,“你还是自求多福吧,想想待会到了公安局,该说点什么口供减轻你的罪名才是。”   赵老六脸色更白了,喝了酒发晕的脑袋,一下子清明了大半。   去了公安局的话,还有他的活路吗?   赵老六讨好地道:“宋…宋知青,你到了响水大队,就是响水大队的一份子,说起来,咱们也算是一个村里的人,你可不能把我送到公安局去!”   “就算你认识的人多,也犯不着为江家这种成分不好的人出头,是不是?这样吧,老头子我今个喝醉酒了,脑子糊涂了,做了不该做的事,得罪了你,宋知青,我向你赔个罪,你别和我这个上了年纪的人一般见识。”   这会儿害怕了,是没有用的,宋瓷故意道:“你都说你得罪我了,我这个人呢,脾气不好,就喜欢和别人一般见识。”   宋瓷为她出头,江老太太自然感激,但她也担心宋瓷遭到报复。   她拉着宋瓷的手,走到一旁,拍了拍,“宋知青,你为我这个老婆子出头,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赵老六的心眼,比针眼还小,别看他这会儿话说的好听,转头就能翻脸不认人。我这么大年轻的人了,不怕得罪他,可你还年轻,犯不着这么做。”   “外婆,您也说了赵老六这人心眼小,即便我不把他送去派出所,他也肯定会记恨我的。”宋瓷倒也不是一时冲动才说了那些话,“不给他一个教训,他早晚还会闹事的。”   宋瓷还没和江老太太相认,不过,她习惯称呼江老太太一声外婆。   这位宋知青怎么又喊她外婆了?江老太太有些疑惑,不过这不是重点,江老太太皱起了眉,这位宋知青说的倒是有理。   恶人还需恶人磨,对付赵老六这种混不吝的人,轻飘飘放过了他,赵老六反而觉得她们软弱好欺负,只有更强势更嚣张,让赵老六害怕了,他才会彻底安生。   这时,宋瓷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外婆,还有一件事,我需要向您打听一下,沈然刚才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   宋瓷不依不挠地要把他送去公安局,赵老六杵在那里,急的满头大汗,他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早知道今天就不该喝那瓶酒,也不该听沈然的话来了菜地找江老太太。   等等,沈然?赵老六有了主意。   他几步跨到沈然跟前,带着酒味的唾沫星子喷了沈然一脸,“沈知青,你是宋知青的表姐,你一定得帮帮我!”   沈然计划的天衣无缝,等着赵老六骚扰江老太太的时候,她趁机出来,好摘取果实,然而,她怎么也没想到中途杀出个宋瓷。   沈然都快怄死了,她才懒得给赵老六擦屁/股。   沈然语气不太好,“我凭什么帮你?”   赵老六狠狠瞪着沈然,“你要是不帮我,我就把你今天做的事情说出来。”   沈然脸色一变,“你在胡说什么,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沈然说着话就想走,赵老六一把拉着她的胳膊,“ 我老头子脑子是不聪明,可到底比你多吃了几十年的饭,要不是你把书芸在菜地的事情告诉我,我是不会过来的。”   沈然嘴硬道:“我只是随口一说罢了,是你自己要来的,怪不到我身上。”   “不说这一次,前几次我来江家的时候,也看到你偷偷摸摸跟了过来,你存着什么打算,你当大家都是傻子?”赵老六哼了一声,“你要是不帮我这个老头子的忙,沈知青,管你是不是随口说的,到时候我就告诉公安同志,是你撺掇我过来的。”   赵老六明目张胆地威胁她,沈然气的够呛,人不要脸树不要皮,赵老六可真是越老越厚颜无耻!   不过,如果真的走到了报警这一步,沈然也不确定公安局的人会不会查到她的身上。   毕竟,这其中确实有她的手笔,那瓶高粱酒,还在赵老六的手里,如果赵老六死咬着她不放,即便她可以把自己摘出来,也会影响到她的名声,同时,江恂和江老太太也会对她更加反感。   都是宋瓷坏了她的好事,沈然咬着牙,对宋瓷越发不满,如果不是宋瓷多管闲事,她也不至于这么被动。   沈然强忍着怒火,对赵老六道:“我可以帮你,不过,你要把你的嘴闭严实。”   目光落到沈然身上,宋瓷细眉微扬,有意思,赵老六和沈然并不熟悉,这会儿却和沈然勾搭上了,两个人说着悄悄话。   看来,她的猜测没有错。   宋瓷不紧不慢地道:“沈表姐,你和一个老流氓有什么可说的?”   沈然抖了下身子,强装镇定,走到宋瓷的身边,“小瓷,赵老六做了这种事,我也很讨厌。不过,你的做法,也不太妥当。”   宋瓷道:“哪里不妥当?”   “说到底,这也不是什么太严重的事,闹到公安局去,岂不是白白让人看笑话?”沈然道:“这样做,对你、对江老太太的名声都不好,依我看,不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把他送到大队长家里,让大队长开个大会,批评教育他一顿就是了。”   宋瓷轻笑了下,讥讽地道:“惩处坏人,可没有大事化小的道理。沈表姐,你这么替赵老六说话,莫不是收了他什么好处?”   沈然神色僵了僵,“你乱说什么!”   她深吸一口气,不想再和宋瓷打交道了,沈然转而看向江老太太,“老太太,小瓷年轻不懂事,做事冲动,该怎么处理这件事,你可不能由着她胡乱。”   小瓷?   江老太太觉得这个称呼有点耳熟,江依乔没走的时候,江依乔那个在北市的继女也叫小瓷。   但江老太太没去过北市,也没见过江依乔的继女,况且,同名同姓同读音的人多了去了,即便觉得名字耳熟,她也根本没办法把宋瓷和江依乔的那个继女联系起来。   还要其他要紧的事,江老太太顾不上想太多,她道:“沈知青,你这话说的不对,宋知青年纪是小,但她啊,一点也不冲动,她做事肯定有她的打算。依我这个老婆子看,胡来的是你才对。”   和赵老六这个畜生不如的东西嘀咕了半天,然后当着她的面替赵老六说好话,江老太太年纪是大了,可她还没老糊涂呢,真当她看不出来沈然的反常啊!   沈然难以置信地盯着江老太太,她怎么也没想到江老太太这么维护宋瓷,“老太太,您说这种话,太伤我的心了。”   “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了您和小瓷着想?得罪了赵老六,对我们没有好处,老太太,你见多识广,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江老太太神色很淡,“沈知青,该怎么处理赵老六,这是我的事,你也太关心这件事了。”   察觉到江老太太的疏离和冷漠,沈然心里更急了,她又劝道:“老太太,我这也是在担心您啊,俗话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宋瓷懒得听沈然的废话,她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那就把他的腿打断,看他还害怕不害怕穿鞋的!”   听到这话,一旁的赵老六下意识身子抖了下,这是什么土匪流氓的做派?   乖乖,这位宋知青看着柔弱,说话怎么这么吓人呢!   宋瓷不想再在沈然身上耽误时间,她开门见山东,“沈然,你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你这么维护赵老六,是收了他什么好处,还是你有什么把柄在他的手上?”   心里一咯噔,沈然气急败坏地道:“没有,小瓷,你不要冤枉人。”   宋瓷道:“你说我在冤枉你,那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担心宋瓷发现什么,沈然结巴了一下,“我…我来摘菜。”   宋瓷继续质问,“首先,你也在知青宿舍住,我们几位知青这段时间是不做饭的,用不着你来摘菜,其次,这块菜地位置偏,离知青宿舍也很远,正常情况下,你就是来摘菜,也不该来这里。沈然,你到底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沈然一颗心快跳到了嗓子眼,但她不敢让宋瓷发现丝毫异常,“村里的菜地这么多,我想来哪块菜地都行,这和你无关。还有,我再说一次,我只是想摘些爽口的蔬菜,我也不做饭,不过是解馋吃几口罢了。”   “你说只是为了摘菜,结果鬼鬼祟祟地跑来了这里,赵老六前脚刚过来,你后脚也过来了,可从我发现你不在知青宿舍,到你到了地里,快过去一个小时了,你就是走一步歇一步,也早该过来了,你怎么就刚好掐着那个时间点出现了?”宋瓷笑了笑,“沈然,难不成你要告诉我,这些都是巧合?”   宋瓷果然发现了。   如坠冰窟般,沈然大脑一片空白,嘴唇动了下,却说不出一句话。   放个鸡蛋在地上都能被烤熟的天气,沈然这会儿却是出了一身冷汗,她把一切都算计到了,唯独忘了宋瓷。宋瓷这番话,任谁听了,都会怀疑到她的身上。   江老太太和赵老六盯着沈然,脸色也变了变。   若不是宋瓷提到了这些,他们可发现不了这些异常。   江老太太沉声道:“沈知青,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然僵硬着身体慢慢看向江老太太,说多错多,她知道自己不该再和宋瓷纠缠,同时,她必须要得到江老太太的信任。   只要江老太太相信她,她就不会有任何问题。   沈然红了眼眶,“老太太,小瓷是我的表妹,但前段时间我们闹了矛盾,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说这些话。”   “我可以保证,我没有做过坏事,我知道您被赵老六纠缠了好多次,我来这里,也只是想摘一些菜给您送去。赵老六喝醉酒发了酒疯,站在你面前保护您,其实我是很害怕的,我还被赵老六推了一下,您看,我的手都擦破了皮!”   “如果我有恶意,我何必来保护您呢?”   沈然想,毕竟她帮了江老太太,只要能打动江老太太,那么,宋瓷说什么都是没有用的。   坦白讲,换成其他老糊涂的人,怕是要信了沈然的话,但沈然两次三番“及时”地出现在江老太太面前,江老太太早就觉得不对劲了,“沈知青,虽然我这个老婆子不需要你的保护,但你能站出来,我是感谢你的。不过,宋知青的疑惑,也是我这个老婆子的疑惑,你还是先把这些事情解释清楚吧。”   江老太太这番话,无异于当头一棒打在她头上,沈然愣在原地,脸色苍白。   到了这个时候,事情的走向完全偏离了她的计划。   沈然忍着害怕和不安,哭了起来,妄图打动江老太太,“老太太,您不能这样,我……”   宋瓷看了她一眼,然后走到了赵老六身边。   赵老六一身酒气,宋瓷道:“你来菜地前,是不是喝了瓶高粱酒?”   赵老六古怪地盯着宋瓷,“你怎么知道的?”   宋瓷又道:“我没猜错的话,那瓶酒,还是瓶上好的高粱酒。”   赵老六从大队食堂回到家的时候,他家门口放了瓶高粱酒,除了他,应该没多少人知道。   赵老六忙道:“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宋瓷扬了扬细眉,这一切都是她的猜测,不过,赵老六和沈然的表现足以说明一切。   宋瓷不紧不慢地道:“沈然的床头,也摆了一瓶高粱酒,今天中午的时候那瓶酒还在,一会儿的功夫,就不见了。接着,你有了瓶高粱酒,天上掉馅饼的事情,是不可能的,你觉得这瓶酒是谁给你的?”   宋瓷的提示已经很明显了,赵老六哪里还不明白?   赵老六发狠地握着拳头,难怪他白白得了一瓶高粱酒,没一会儿的功夫,他又遇到了沈然。   沈然故意把酒瓶子放到赵家的门口,然后又把江老太太的行踪告诉了他。   原来,他之所以来到菜地糊里糊涂做出了丑事,是被沈然计算了!   赵老六恶狠狠地看向沈然,他这种混不吝的,可没有不打女人的规矩,他一肚子火气,正愁没地方发泄,沈然这下子算是撞到了枪口上。   赵老六几步走过去,拎着沈然的衣领,沉着脸把她往地上摔。   被狠狠摔到地上,沈然脸更白了,她头晕眼花,觉得自己的身体要散架了。   宋瓷眉头微蹙,赶紧扶着江老太太离远了些,“外婆,小心点。”   沈然算计了赵老六,到头来却被赵老六修理了一顿。   不过,看到沈然被赵老六修理,宋瓷也不觉得解气,她只觉得挺没劲儿的,狗咬狗,没什么好看的。   宋瓷冷声道:“赵老六,你把沈然打出个什么好歹,你等着去公安局坐牢吧。”   说过这话,她又看向王宝芙,“宝芙,麻烦你快点去大队长家里,把大队长请过来,让他来解决这件事。”   赵老六当然不想坐牢,可沈然这个贱/人,敢这么算计他,赵老六脸色狰狞地又打了沈然几下,这才放过她。   陆远山很快过来了,陆远山来的同时,村里一些人也跟了过来看热闹。   刚才赵老六被宋瓷唬住了,害怕宋瓷把自己送到公安局去,他什么都承认了,可这一会儿,他才弄清楚是沈然算计他的,赵老六嚷嚷着,“我什么都没做,是沈然故意害我的,不要把我送到公安局去。”   沈然被揍得鼻青眼肿,嘴巴还流了血,她当然不会承认,她忍着疼从地上爬起来,哭着道:“大队长,赵老六在胡说,我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被这两个人弄的,陆远山脑子嗡嗡直响,“你们俩都闭嘴,到底是谁的错,查查就知道了。”   赵老六的行为没什么可调查的,他是个什么人,村里人都清楚,先不说他之前就骚扰过村里和邻村的妇人们,他前些天常去江家门前晃悠,村里是有人看到的,即便他说自己只是在发酒疯,也没有人会信他的鬼话。   而沈然做的事,仔细想一想也很是可怕的。   大队长陆远山气得不行,为此特地开了个会,把全村的人叫到一起。   即便沈然做的很隐蔽,还是有人看到她去到了赵家,周家嫂子和赵家住得近,她恰好看到沈然去到了赵家。会上,周婶子揭发了这件事。   这下可好,有人证有物证,那个酒瓶子,也还在赵老六的手里,赵老六一口咬定那瓶酒就是沈然耍手段给他的,这样一来,沈然想把自己撇得一干二净,没那么容易。   赵老六骚扰江老太太,不奇怪,可沈然一个年轻轻轻从城里来的知青,竟然做出了这种事,陆远山脸色铁青,怒火中烧。   沈然简直是败坏这群知青的名声,有沈然这样的知青在,不好好教训一顿的话,怕是其他知青要有样学样了,到时候整个响水大队都不得安生。   即便沈然死咬着不承认,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为此,陆远山也在村头开了一个批判检讨会,其他人是这次会议的围观群众,而沈然和赵老六,当然是这个检讨会的“主角”。   会上,当着全村人的面,陆远山狠狠批评了沈然和赵老六,接着又让他们当着大家的面念起了检讨书。   沈然不承认也没关系,反正,该检讨的还是要检讨的。   批判大会的前一天,江恂从县里回来了,听说了事情的经过,江恂眉头微皱。   江老太太是他最敬重的长辈,赵老六胆敢这样欺负江老太太,可不是口头批判几下就行的。   至于沈然,同样如此,沈然今天敢利用江老太太,明天就会做出更过分的事情。   赵老六念检讨书的时候,他刚一开口,人群里就出现了咒骂声。   村子里讨厌赵老六的人可不少,有些人拿着烂菜叶、烂西红柿往赵老六身上砸去,还有一些人甚至从茅坑里挖了东西,一瓢又一瓢泼到赵老六的身上。   一股恶臭的气味传来,宋瓷捂了捂鼻子,被人泼了粪,赵老六也是活该。   轮到沈然念检讨书的时候,沈然恨不得一头撞死在村头的大杨树上,村里的人拿东西砸赵老六,她就在一边站着,不少人砸到了她的身上。   她头发、衣服和脸上,这会儿全是臭烘烘的粪便和烂菜叶子。   沈然这辈子没有受过这么大的羞辱,她感觉自己没脸活了。   沈然知道自己不能念检讨书,她开口的话,不管她怎么狡辩,到时候也没有人会相信她是无辜的,她的名声会彻底受损,甚至,事情闹大了,到明年恢复高考,也可能会对她造成不好的影响。   沈然死死不张嘴,还想嘴硬说自己是被冤枉的,结果,这时几个穿警服的公安同志到了响水大队。   其中一位公安同志对着陆远山道:“有人检举响水大队赵老六多次猥亵村里的女性,还数次与村民打架斗殴,还有人举报响水大队的那位沈知青心术不正,觉悟低下,和赵老六合伙猥亵村里的女性,我们接到举报后,立即赶来了响水大队,需要先把赵老六带回去录个口供。”   公安同志发话了,陆远山只有答应的份儿。   看到这些公安,赵老六双腿发软,竟然吓的尿裤子了,他以为自己在大会上被人批判再被人泼几瓢屎/尿/粪,这件事就过去了,没想到,他做完检讨还不到五分钟,就被公安同志带走了。   因为要调查事情真相,那几位公安同志二话不说抓走了赵老六,也顺便带走了沈然。   赵老六这种无赖被抓走,简直是大快人心,村里曾被赵老六骚扰过的几位婶子对着县里的公安道:“公安同志,你们要是证据不够,尽管来找我,赵老六做的那些丑事,几天几夜都说不完,有次我正在地里干活,他上来就摸了一下我的屁/股……”   至于打架斗殴,张家老二也有话说,他前段时间才和赵老六打过一架。   张家老二自然是把全部的责任都推到了赵老六身上,说赵老六凶狠好斗,突然闯到他的家里,狠狠打了他一顿。   有这么多证据和口供,赵老六的“罪名”是彻底被坐实了。   其实乡下像赵老六这样的人很多,几位公安本想着能不能私下解决,但有这么多的人都遭受过赵老六的伤害,几位公安神色认真起来。   被公安带走的时候,赵老六腿都软了,江老太太不在场,他恨不得跪在地上给江恂磕个头。   江恂冷冷看着他,没有搭理他。   到了这一刻,赵老六彻底慌了,他口不择言起来,“公安同志,是那些人勾引我的,是她们主动勾搭我的。”   陆远山实在看不下去了,“赵老六,活了这么大岁数了,要点脸吧。你也不撒泡尿看看你自己的样子,能够让哪个人主动勾搭你?公安同志,村里有赵老六这样的人,是我这个大队长的失责,你们快点把他带走吧。”   赵老六被公安带走,沈然也吓了一跳,她浑身的力气被抽走大半,虽然她是穿书的,可她哪见过这种阵仗。   有人举报她是赵老六的同伙,伙同赵老六骚扰村里的妇人们?   这个罪名可太大了,沈然白着脸,身子直发抖。   她拽着宋瓷的胳膊,苦苦哀求道:“小瓷,求求你,你和公安同志说一声,说我什么坏事都没做过,让他们不要抓我。”   宋瓷把她的手松开,“公安同志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的,至于你有没有做坏事,公安同志自然会查出来。沈然,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你现在后悔,已经晚了。”   望着几位公安、沈然和赵老六离开的背影,宋瓷心情复杂,沈然是她的表姐,可沈然变得面目全非,让人觉得可怕,她也不会再把沈然当成亲人了!   江恂走过去,“想什么呢?”   宋瓷回过神,坦白讲,县城几位公安同志的到来,也让她吃了一惊。   她虽然吓唬过赵老六要把他送到公安局去,可她也没报警啊,这几天都是陆远山在处理这件事。   宋瓷放轻声音,“是你举报的?” 第45章 知青宿舍的第四十五天   江恂笑了一声, “为什么觉得是我?”   宋瓷眨了眨眼睛,“直觉嘛,你不知道女生的直觉可是很准的!况且, 除了你也没有别人了。”   江恂没有隐瞒, 应了声是。   昨天他从县城回到了江家,知晓赵老六的所作所为后,他又立即去了县里。那时已经过了去县城的客车发车的时间,恰好邻村有人开了拖拉机要去县里送东西, 江恂便搭了便车。   诚然召开批判大会能够让赵老六成为一只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被所有人鄙夷嘲讽, 名声彻底扫地,可是, 江恂想要的不仅仅是这些。   赵老六在宋瓷和江家人手里吃了亏, 真的会没有一丝怨恨吗?   这是不可能的,把赵老六留在村里, 对宋瓷、对江老太太都不安全。   所以,江恂二话不说又去了县里, 写了一封匿名举报信送到了县公安局。   至于沈然,她把那瓶高粱酒放到赵家门口, 又故意把江老太太在菜地的消息告诉赵老六, 不管她承不承认这些事情, 也不管县公安局有没有认定她的恶行,总之,被抓去了县公安局, 即便最后又把她放了, 沈然多多少少也会吃点苦头的。   听了江恂的解释, 宋瓷心想, 她曾在梦里梦到过《七十年代掌中娇》这本书的一些片段,书里说79年国/家规定了流氓罪这一罪行,83年更是开始了严打。   只是,这是后几年发生的事情,现在对流氓罪的判定,力度还不像后几年那样严厉,赵老六被带去公安局,顶多就是拘留半年左右,不过,即便只有几个月,也是好的,至少赵老六坐牢的这段时间,没有人会再来找她和江家人的麻烦。   想到这儿,宋瓷出了声,“赵老六就不说了,只要咬死不承认,沈然应该要不了几天就能放出来,毕竟那些事情最终还是赵老六自己做的,跟她的关系不大。”   “我知道。”江恂温声道:“她咬死不承认,但她的意图,也不难看出来。她故意撺掇赵老六去接近我外婆,说到底,她做这些事情应该是为了接近我外婆。即便她过几天就被放出来了,经过这一遭,往后她也不敢太过分,也不敢再用这种见不得人的手段来接近我外婆。”   “不过…”,说到这儿,江恂犹豫了一下,“等她出来了,她可能会更加怨恨你。”   沈然的恶行是宋瓷揭露的,不让她多吃点苦头,江恂担心沈然心怀怨恨,背地里会报复宋瓷,但把沈然送到了县公安局,也会让沈然加重对宋瓷的怨恨。   宋瓷倒不在意,“她已经恨上我了,把她送去公安局,反倒对我有利,她就算想要报复我,也会有所忌惮。”   “倒是你,还有其他人知道是你写了举报信吗?”   江恂摇摇头,“别担心,没有人知道,昨天我去县城,是搭的别的村里的车。”   宋瓷放心了,虽然举报并不违法违规,在这年头,甚至是被鼓励的,可江恂和江家人还要在村里生活,不让其他人知道这件事才是对的。   江恂薄唇轻启,“可惜赵老六这么快就被公安抓走了。”   宋瓷奇怪地道:“为什么可惜?”   江恂勾了勾唇,“没能赶在公安把他抓走前揍他一顿,不可惜吗?”   宋瓷忍不住笑了起来,“不打他一顿,你还挺遗憾!”   江恂温声道:“他那样对我外婆,别说打一顿,就是打十顿也是应该的,可惜我昨天急着去县城,没时间去赵家修理他。”   “等他出来了,你再修理他一顿就是了。”宋瓷出着主意,“到时候我帮你望风,你把他打趴下了,也让我踹他几脚。”   “好,你想怎么踹他都行。”江恂语气认真起来,“小瓷,这次多亏有你,不然也不会这么顺利地把赵老六送到公安局去,谢谢你,为我外婆出头,又帮我们做了这么多的事情。”   宋瓷俏皮地道:“你是不是除了向我道谢,就不会说其他的话了?”   没等江恂回答,她眸子弯了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谢来谢去的,多没意思!”   一家人?   这三个字在江恂的唇边过了一遍,江恂心里暖暖的,他和宋瓷是一家人。   他们两个人说着话,陆让在不远处盯着宋瓷和江恂,神色复杂。   程云落在陆让的身旁站着,她看了陆让一眼,故意道:“批判大会都散了,他们俩还有什么可说的!”   陆让没说话,心里泛起一阵莫名的情绪,肉眼可见地,宋瓷和江恂的关系越来越亲近,他听说,还是宋瓷及时制止了赵老六和沈然的恶行。   宋瓷和江恂仿佛成了亲近的一家人,而他,和宋瓷越来越疏远。   陆让最近疏远了程云落,程云落心里不舒服,便趁机当着陆让的面给宋瓷上眼药,“宋姐姐现在是越来越不避讳了,她不想和你说一句话,却和江恂有那么多的话聊。”   陆让脸色沉了沉,喝道:“别说了。”   见陆让生气了,程云落闭了嘴,脸色难堪起来。   陆让懒得继续搭理程云落,他深吸一口气,等恢复了情绪,走过去道:“小瓷,江恂。”   宋瓷没说话,倒是江恂看着他,微微颌首。   陆让先说了几句客套话,“赵老六被抓走了,江老太太也不用再担心受到他的骚扰。”   江恂“嗯”了一声。   陆让转而看向宋瓷,“小瓷,这几天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没能见到你,赵老六不是个好人,幸亏这次没出意外,下次你还是要谨慎些,尽量不要自己出面掺合这些事,毕竟沈然是你的表姐,和她闹翻了,对你的名声也不好。”   类似的话,宋瓷数不清从陆让的嘴里听过多少次了,她面上没什么表情,“难道我不和她闹翻,我的名声就会很好?”   陆让急忙解释,“小瓷,我的意思是如果再遇到这种事,你可以来找我,让我替你解决。”   宋瓷淡声道:“谢了,不过,我和江恂的关系你是知道的,这种事情,没有让你出面的道理。”   陆让觉得是在关心她,是在为她着想,可宋瓷并不需要这样的关心,每次从陆让口中听到这种话,她只觉得心累和无奈。   宋瓷直接道:“我先回去了,你们两个聊吧。”   陆让:……他和江恂有什么可聊的?   望着宋瓷离开的背影,陆让暗暗叹口气,沉默片刻,他试探地道:“江恂,小瓷最近好像和你挺亲近的。”   江恂墨眸微抬,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道:“小瓷性格温和,和村里的人都很亲近,而我恰好是她的继兄,和她来往多了些,关系便亲近了点,有问题吗?”   江恂都这样说了,他还能有异议不成?   陆让忙道:“当然没问题,江恂,我和你的关系不错,而你和小瓷的关系也更亲近了,我当然是高兴的。江恂,我们是朋友,可以实话告诉你,虽然我和小瓷分手了,但我心里依旧装着小瓷,我想拜托你多对小瓷说些我的好话。”   陆让还喜欢着宋瓷,江恂心里浮出一抹莫名的情绪,这股情绪很淡,又让他摸不着头脑。   他长长的眼睫微垂,安静片刻,道:“好。”   等江恂回到家,江老太太道:“改天你提着东西,去向那位宋知青道谢。”   江恂道:“外婆,我已经向她道过谢了。”   江老太太道:“你拎着东西去的?”   江恂轻轻摇头,“口头道了谢。”   “那怎么行?”江老太太不认同地道:“这次啊,多亏了宋知青,不然,我这个老婆子可要被沈然蒙到鼓里了,她帮了咱们,咱们的礼数可不能缺。”   江恂笑了笑,“外婆,她不讲究这些的。”   江老太太狐疑地盯着自己的外孙,“你咋知道?”   江恂解释道:“她不是这样的人,她帮咱们,也不是为了收一些谢礼。”   江恂这是在夸赞那位宋知青!   江老太太“啧”了一下,江恂要不是对那位宋知青十分了解,是说不出这种话的。   江老太太忍不住道:“你一直都很让外婆放心,有些事情,你不说,外婆也不过问,不过,都到这种地步了,江恂,你要是喜欢人家姑娘,也没必要一直瞒着外婆。外婆不是不开明的人,不会棒打鸳鸯拆撒你们的。”   江恂愣了愣,花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江老太太的意思,他诧异地道:“您觉得我喜欢宋瓷?”   “不是吗?”   虽然是问句,但江老太太的口吻很是笃定。   江恂被呛了下,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外婆,没有的事!”   江老太太不相信,“有几次你让我多做了几个野菜团子,应该就是送给那位宋知青的吧,还有,听宋知青话里的意思,你还拜托了让她照看我。你要是不喜欢她,干嘛让她跟着你一起叫我外婆?”   江恂:……   他无奈地道:“外婆,过两天您就知道了。”   嘿,江老太太心想,这臭小子还瞒着她呢!   *   沈然和赵老六被带到县公安局,这几天,沈然是吃不好睡不好,她咬死不承认,几位公安同志翻来覆去地找她问话。   沈然哭起来,“公安同志,我真的没有伙同赵老六做那些坏事,是有人冤枉我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哭哭啼啼是没有用的,几位公安不为所动,“你们大队长都让你做检讨了,你还不承认?有人证也有物证,不然你去赵家干嘛?”   沈然噎了一下,“公安同志,我…喜欢江老太太的外孙,所以,我怎么会去帮赵老六欺负江老太太呢?那瓶酒,也是赵老六偷拿的,不是我给他的。公安同志,我完全没有动机做这些事情啊!”   沈然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对面的公安顿时想明白了,“本来,我们也正在疑惑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这是不打自招啊。”   “你喜欢江老太太的外孙,便故意撺掇赵老六去骚扰江老太太,你关键时刻挺身而出,好获得江老太太的好感与感谢,这不就是你的动机?”   在公安局自己锤自己,也是挺好笑的。   说实话,整件事情中,沈然没做太过分的事,骚扰江老太太还有村里其他女性,都是赵老六一个人干的,加上她死不承认,几位公安查不出来什么,准备把沈然放回去的时候,结果沈然自己露馅了。   沈然是在大城市长大的知青,万万不该做这种事,沈然伙同赵老六骚扰江老太太,是不争的事实。   于是,几位公安决定把沈然再多关几天,对她狠狠批评一番,来一场思想教育,再把她放回去。   这天,江恂来到知青宿舍,“小瓷,我外婆可能误会了我和你的关系,要不,尽快抽个时间把事情告诉她吧?”   “我也是这样想的。”宋瓷想了想,“要不后天吧,我也不能空着手去你们家,等明天我去县里买些东西,后天再去拜见你外婆。”   江恂道:“用不着这么见外,什么东西都不用买。”   “那不行。”宋瓷道:“这是礼节,也是我一个晚辈对长辈的心意。”   江恂轻笑着摇了摇头,“你愿意来我们家,我外婆就会很高兴的。”   “我拎了东西去,她岂不是会更高兴?”宋瓷坚持道:“你明天有空吗,和我一起去县城吧,给你外婆买什么东西,你也好帮我参谋一下。”   江恂应道:“好。”   第二天,宋瓷和江恂去了县城,宋瓷买了两斤点心、两斤红糖、一斤茶叶和几斤五花肉,她还打算再给江老太太买一罐麦乳精。   江恂劝道:“已经够了。”   宋瓷狡黠地道:“又不是让你喝的,够什么够?”   江恂道:“ 家里有这些东西的,我外婆身体不好,我给她买的有麦乳精,让她每天都冲一碗。”   “你买的是你买的,我买的,是我买的,难道你吃饭了,我就不吃饭了?”宋瓷“胡搅蛮缠”地道:“我只买一罐,不多买,你不要拦着我,再说了,被赵老六那么恶心的人纠缠了那么久,外婆肯定受了不少惊吓,给她买罐麦乳精压压惊是应该的。”   江恂轻笑了一下,这是什么歪理?   买了罐麦乳精,宋瓷还想给江老太太买些补品,可惜供销社没有太好的补品,她只好作罢。   翌日清晨,宋瓷一大早就起床了,她换了好几身裙子,对着李嫣道:“我穿这件裙子行吗?”   李嫣纳闷地道:“小瓷,你是有对象了吗?”   宋瓷对着镜子照了照,“没有啊!”   李嫣打趣道:“我还以为你要去见你对象,或者是去见你对象的家长呢!”   宋瓷眸子瞪圆了点,“你怎么会这么想!你也知道江恂是我的继兄,我这是要去见他的外婆。”   李嫣道:“他的外婆不就是你的外婆?又不是去见公婆,你干嘛这么正经!”   宋瓷道:“我紧张嘛,我还没和他外婆相认呢,我是见过他外婆,但他外婆不知道我和江恂的关系啊。快说,我穿这件裙子好看吗?”   李嫣点点头,“当然好看。”   见公婆…不是,见外婆当然要打扮得乖巧一点,宋瓷精心挑选了一件白色的裙子,这才拎着东西朝江家走去。   宋瓷刚一敲门,很快,江家的大门就从里面被打开,江恂的身影在门口出现,“外婆就在屋里,进来吧。”   宋瓷“嗯”了一声。   接过宋瓷手上的袋子,两人朝院子里走去。   没走几步,江恂脚步一顿,脸色古怪了些,他盯着宋瓷身后的裙子看了几眼,才道:“小瓷,你…等一等。”   宋瓷转过身,“怎么了?”   江恂耳垂染上一抹浅红,“你裙子上…沾了脏东西。”   “什么脏东西啊?”   江恂摸了下鼻尖,神情有几分尴尬,“好像沾了血。”   血?   宋瓷眸子不由得瞪圆,下一秒,一张脸瞬间爬满了红晕,她来例假了,竟然还沾到了裙子上???   她今天特意穿了一件白裙子,血迹弄到裙子上肯定很明显!   宋瓷脸颊红红的,丢脸地咬了下唇,地上咋没个坑呢,她真想立即跳下去!   距离上一次来例假,才过去二十天左右,所以宋瓷以为要过段时间才会来例假,没想到这个月竟然提前了。   宋瓷尴尬得涨红了脸,“很…很明显吗?”   江恂轻轻“嗯”了一声。   宋瓷捂着脸,嘤咛了一声,幸亏来江家的路上没有遇到人,不然她真是丢人丢大发了!   难怪她刚才快到江家的时候,突然觉得肚子有点疼,宋瓷道:“那…我先回去吧!我总不能这样子去见你外婆!”   江恂道:“你这样回去,路上遇到人怎么办?”   话音落下,他脱下外套递给宋瓷,“披上吧。”   不用上工,江恂今天也穿了件白色的外套,他的外套又宽又大,绑在腰间,刚好可以遮挡裙子上的血迹。   宋瓷没有立即接过来,“会弄脏的,要不,你再给我拿一件别的衣服吧。”   “没事的。”江恂不在意,“披上吧。”   把江恂的外套绑在腰间,宋瓷正准备回去知青宿舍换件衣服,不料,江老太太突然从屋子里出来了。   看到门口的宋瓷,江老太太愣了愣。   江恂只告诉她会有一个人过来,她没想到来的人竟然是这位宋知青。   难怪江恂这臭小子卖关子呢,原来是要带着心上人回来见她!   江老太太脸上笑开了花,“宋知青,快进屋,怎么在院子里干站着!”   说着话,江老太太拉着宋瓷的手,就要带着她往屋里走。   宋瓷眨眨眼睛,尴尬地道:“外婆,不…不是……”   “宋知青,别害羞,你这孩子,来就来了,拎什么东西啊?”江老太太打断她的话,转头又数落着江恂,“你也是,宋知青在门口站着呢,你咋不把她带屋里去?”   江恂沉默地没有出声,全盘接下了江老太太的数落,他倒是想把宋瓷带屋里去,可情况不允许啊!   就这么,宋瓷被江老太太拉着进去了屋子。   到了屋里,江老太太给她倒了杯水,“宋知青,来,喝点水吧!”   老人家的心意,宋瓷只好道:“谢谢外婆。”   她正准备接过来,却见江恂拿走了那杯水。   天气热,凉壶里的水已经凉了,所以,杯子里的水是凉的,宋瓷刚刚来了例假,不能喝凉水。   江恂重新倒了杯温水,这才递给宋瓷,“温的,可以喝。”   这么细致的点,江恂都能注意到,宋瓷抿唇笑了起来,“谢谢!”   望着这一幕,江老太太脸上的笑意更浓了,有戏,真有戏,她是过来人,她肯定不会看错的,她的外孙就是喜欢这位宋知青。   盯着宋瓷看了一会儿,江老太太突然发现江恂的衣服在宋瓷的身上绑着,刚才看到宋瓷来了江家,她只顾着高兴,这会儿才发现这件事。   江老太太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宋知青,你这是……”   宋瓷脸红了红,支支吾吾地道:“外婆,我…肚…肚子不太舒服,江恂把他的衣服给了我。”   没有比她还要尴尬的人了,认亲的第一天,来了例假被江恂和江老太太看到了!   肚子不舒服?   江老太太明白了,关心地道:“瞧我,不知道这件事,刚刚还给你倒了杯凉水,幸亏你没喝。”   “没事的。”宋瓷忍着羞意笑了下,“就是江恂的衣服要被弄脏了,外婆,我会把江恂的衣服洗干净送过来的。”   江老太太摆摆手,“脏就脏了,应该的。”   应该的?   宋瓷总觉得这三个字有点奇怪,她还没反应过来,只听江老太太又道:“宋知青,你别不好意思,这是很正常的。还有啊,江恂这个孩子,有时候说话可能不太好听,你别往心里去,他啊,嘴上不说,其实可知道疼人了……”   宋瓷越听越觉得不对劲,江老太太的这番话,不像是外婆见外孙女该说的话,好像是外婆见外孙媳妇时候说的话。   她急忙去看江恂,刚好对上了江恂的视线,江恂也是一脸迷茫。   两人面面相觑,盯着看了一会儿,江恂轻咳一声,“外婆,您…误会了!”   想要给江老太太一个惊喜,所以江恂还没有把宋瓷的身份告诉江老太太,准备等宋瓷来了江家,再对江老太太提这件事,不曾想,江老太太误会了他和宋瓷的关系。   江老太太纳闷地道:“误会啥了?难道宋知青不是你的对象?”   江恂咳得更厉害了,他忙道:“外婆,小瓷是宋叔叔的女儿。”   宋叔叔的女儿?那不就是江依乔的继女!   江老太太神色一僵,哎呦,这次的乌龙可真是大了去了。   难怪沈然提到宋瓷的名字时,江老太太觉得耳熟呢!   这下子,不好意思的人换成了江老太太,“小瓷,是我误会了,你别往心里去。”   宋瓷忙道:“外婆,您不要这么说,我下乡这么长时间,一直没把这件事告诉你,其实是我不对。”   “不是你的错,是我老糊涂了,没弄清楚。”江老太太有心想和宋瓷多说一会儿话,但宋瓷刚刚才把衣服弄脏了,江老太太也不能再把她留在江家,“江恂,你先把小瓷送回去,等小瓷好一些了,咱们祖孙再说说话。”   江恂应道:“好。”   宋瓷站起身,“外婆,那我先回去了,改天我再来看望您。”   江老太太一直把宋瓷送到门口,等宋瓷和江恂的身影消失了,她这才转身回去。   走到路上,江恂看她一眼,“肚子还难受吗?”   宋瓷郁闷地摇摇道:“我都不知道肚子疼了,我难受的是今天的见面,被我搞砸了,这也太丢人了。”   江恂安抚道:“没事的,这很正常,外婆不会介意的。”   宋瓷幽怨地看他一眼,她是不是和江恂有仇啊,来例假沾裙子上了,这种不常发生的事情也能被江恂撞到!   难怪江恂会是书里的男主,而她是一个被男主狠狠对付的恶毒继妹!   他们两个,可能天生不太合!   把宋瓷送回知青宿舍,江恂转身回去江家。   江老太太关切地道:“把小瓷送回去了?”   江恂“嗯”了一声,犹豫一会儿,他道:“外婆,小瓷脸皮薄,今天的事情,您别……”   他话还没说完,江老太太瞪他一眼,“我还能不知道?你放心,我不会当着小瓷的面提这件事的,你也是,咱们祖孙俩都把这件事给忘了。”   第二天,宋瓷又去了江家,和江老太太认了亲,这次倒是没出一点岔子。   转眼间又过去两天,这天晚上,宋瓷正靠在床上给宋含章写家信,李嫣、杜春分在说闲话,突然,屋子里进来一个人,打断了她们的谈话。   屋子里进来的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沈然。   沈然披头散发,穿着皱巴巴又脏兮兮的裙子,灰头土脸的进来了知青宿舍。   屋子里安静下来,李嫣盯着沈然看了一会儿,“呦,咱们沈知青从公安局里回来了,咋不在局子里多待几天呢!”   沈然眼神阴翳,她攥紧手心,忍受着李嫣的阴阳怪气,刚被放出来,她可不敢再惹事了。   如果有别的去处,沈然也不想回来,可除了回知青宿舍,她哪里都去不了。   李嫣和杜春分轮流阴阳怪气了几句,宋瓷则是一言未发,看了沈然几眼。   沈然的模样非常狼狈,很明显这几天在公安局里吃了不少苦头。   沈然的回来,引起了一阵不小的喧嚣,村里人见了她,少不了议论几句。   不过,很快,这些议论淹没在了轰鸣的雷声和滂沱的大雨中。   夏季多雨,倾盆大雨说下就下,一连下了好几阵大雨。   豆大的雨滴哗哗砸在知青宿舍的屋顶上,瓦片裂出一条条裂痕,冰凉的雨水顺着瓦片流进屋子里,不一会儿功夫,屋里的家具、床铺都被雨水打湿了。   知青宿舍的房子本就有些年头了,经受不住这么大的雨势,下了几天的雨后,房子漏雨越来越严重。   屋子里几面墙都有不同程度的漏雨,说来也是有点惨,沈然的床铺漏雨比其他地方还要严重,她大半被子都被雨水给弄湿了。   宋瓷她们没法子,只得拿着洗脸盆摆在地上、桌子上或者床上接雨,可这终究不是办法。   没几天的功夫,宋瓷她们几位女知青都感冒了。   陆远山找到江恂,“知青宿舍最早是你们江家的屋子,后来你们家的房子被分了出去,江恂,你去看看知青宿舍漏雨的情况,看还能不能住人!”   江恂去了知青宿舍,见宋瓷鼻尖儿红通通的,他道:“穿厚点。”   宋瓷点点头,“我穿的有毛衣,其他的倒是还好,主要是屋子里太潮了,晚上睡不好觉。”   江恂搬了把木梯子,“我先上去看看。”   宋瓷担心地给他扶着木梯,“小心点。”   刚下过雨,屋顶又滑又湿,很容易出意外的。   江恂很快去到屋顶,他四周检查了一遍,很多瓦片破损的十分严重,简单修缮一下是不行的。   江恂把这个情况告诉了陆远山,陆远山抽着旱烟,“你的意思是说知青宿舍不能住人了?”   “是。”江恂道:“年久失修,再来几场雨,整间屋子都有可能倒塌。除非,把屋顶全都修一遍,但这需要不少钱,还有,买瓦片也不是很容易的事情。”   这些情况陆远山是清楚的,这年头,什么东西都不是随随便便能买到的,就算他愿意花钱,也得拿了条子,才能够买到瓦片还有其他修缮房子的东西。   陆远山发愁地把旱烟往地上敲了敲,本来陆远他们几个男知青,也应该安排到知青宿舍前面那间屋子的,就是因为前面那间屋子也漏雨了,才让他们住到了其他人家里。现在,后面那间屋子也漏雨了,一时半会修不了房子,只能让几位女知青搬到其他人家里住。   挑了个天晴的日子,陆远山在村头开了个会,把情况大致说了一遍,“知青宿舍的屋子漏雨严重,实在没办法住人了,你们几位知青想要住哪一家,提前和那户人家商量清楚,然后再搬进去,当然,你们的粮食也会转到村民家里,不会让大家吃亏的。”   在知青宿舍住了几个月了,突然要搬出去,宋瓷李嫣和杜春分都有点不太乐意,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程云落一直都在陆家住,至于沈然,也没人在意她要选哪一家。   李嫣、宋瓷几个人凑到一起,李嫣道:“小瓷,你说我是住周嫂子家里,还是住张婶子家里?”   宋瓷分析了一下,“周嫂子性情豪爽,好相处,但她家里人多,有时候可能会闹矛盾,张婶子在食堂打饭,油水比较多,看你选哪一个了。”   利弊这么一分析,李嫣道:“那我住张婶子家里吧。”   杜春分也拿不定主意,宋瓷和李嫣给她分析了一下,帮她定了一户人家。   李嫣问道:“小瓷,那你呢,你要住哪一家?”   坦白讲,能选择的话,宋瓷当然还想住知青宿舍,可是,知青宿舍没办法住人了,她和村里的人相处还算凑合,也能找到住的地方。   然而,只是有个落脚的地方是不够的,住的好、住的舒服才是她要考虑的。   吃饭的时候,江老太太也听说了这件事,她当即对着江恂道:“小瓷挑好住处了吗?”   江恂道:“应该没有,待会儿我去知青宿舍一趟,看她的意愿,帮她挑一户人家。”   江老太太一锤定音,“不是你帮她挑,而是你把小瓷的行李拿回来,让她住咱们家!” 第46章 作精继妹的第四十六天   让宋瓷住江家?   江恂微怔了下, 见江恂不说话,江老太太纳闷地道:“难道你不愿意让小瓷住咱们家?”   江恂放下筷子,“外婆, 我不是这个意思, 只是,让她过来不合适。”   “虽说她是宋叔叔的女儿,可我妈走了几年了,实际上我们和她没有太多的关系, 让她住咱们家, 和她走得太近, 对她来说并不是好事,况且, 咱们家的成分摆在这儿……”   江恂话没说完, 江老太太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江老太太叹口气, “是我老糊涂了,你说的对, 让她来咱们家,这不是为她好, 这是害了她。”   安静了一会儿, 江老太太又道:“前些天你不该把那孩子带来江家和我认亲的, 和咱们家沾上可是一点儿好处都没有!”   江家是黑五类,同村的人平日里都不敢和江家有太多的往来,又怎么能让宋瓷住进来?   “外婆, 您别这么说, 小瓷想要和您认亲, 是她对您的尊重, 也是她的心意。”江恂劝道:“我妈说到底也没和宋叔叔结婚,认了亲,咱们和她少些来往就是了,不会出多大问题的。”   江老太太点点头,见她心情好了些,江恂给她夹了一筷子菜,“外婆,吃饭吧。”   吃过午饭,江恂去到知青宿舍。   知青宿舍大门敞开,几位女知青在收拾行李。   李嫣和杜春分的去处已经定下了,她们俩在整理床铺和衣服,宋瓷也在慢悠悠收拾东西,只有沈然,双眼呆滞地低着头,坐在床头一动不动。   放在以前,她在村里的人缘是很好的,一定有很多人愿意让她住进去,可经过前几天的事,即便她只在公安局待了几天就被放出来了,村里的人见她也像见了脏东西似的,根本没有人愿意收留她。   看到江恂,沈然呆滞的目光有了变化,她急忙看向江恂,江恂现在是不是很讨厌她?   察觉到沈然的目光,江恂面无表情,对上沈然的视线。   少年立在知青宿舍门口,江恂的目光,如深渊般平静幽深,又如利剑般,泛着直击人心的冷光,让人捉摸不透,又让人心生惧意。   沈然本就做贼心虚,被江恂这样看着,她目光闪烁一下,下意识打了个哆嗦。   按照她原本的设定,江恂讨厌的人是宋瓷才对,可现在,江恂厌恶的人是她!   沈然吃了一次苦头,最近这段时间都在夹着尾巴做人,没找宋瓷的麻烦,也没有再去接近江老太太,对她的表现,江恂还算满意。   江恂毫不在意地移过视线,目光落到宋瓷的身上,出声道:“小瓷。”   宋瓷往门外看了眼,把手上的东西放下,临出屋子前,李嫣叫住她,“小瓷,江恂来找你,是不是让你住他们家的?”   宋瓷愣了愣,“我不知道!”   李嫣出着主意,“小瓷,你干脆住江恂家里吧,你们是继兄妹,也更自在点,住江家,不比住别人家里好?”   宋瓷沉吟片刻,轻轻点了点头,没说什么出去了屋子。   江恂虽然在乡下长大,但他是个挺有修养的人,知青宿舍大门开着,但除了刚刚喊宋瓷的那一声,他的眼神没有往别处瞥过一次,来找宋瓷说话,他也是去到了院里的树下,而不是大大咧咧站在门口。   宋瓷走过去,“你找我有事?”   江恂道:“想好要住哪一家了吗?”   “还没有。”宋瓷坦诚地道:“你也知道,我比较挑,随随便便选一家的话,过段时间闹的不愉快,可就不好了。”   江恂出着主意,“张婶子在食堂打饭,食堂里油水多,她们家不缺吃的,你住她们家,她也不会像有些人那样盯着你的口粮。”   宋瓷道:“李嫣要住张婶子家里。”   “那高嫂子家里也不错。”江恂又道,“高家人口简单,高嫂子为人也很不错,你住高家,不会闹不愉快,也没人会去打扰你。”   宋瓷鼓了鼓嘴,“高嫂子家里是人口简单,但她侄子总爱说些玩笑话,我不去。”   宋瓷长得好看,她和陆让处对象的时候,村里那些小伙子们还惦记着她,更何况现在她和陆让分手了,平常和宋瓷搭讪的年轻小伙子更是不少。   这么说,是不能住进高家,江恂想了想,“那刘叔家里呢?他家也不错,刘家的房子是近几年新盖的,地方大房间多,他儿子和侄子也都结婚了,不会出现你说的那些问题。”   想起刚才李嫣的话,宋瓷纳闷地盯着他,“你说的头头是道,看来是来之前就想好了,那你怎么不让我住你们家呢?”   宋瓷倒也不是一定要住江恂家里,只是,江恂宁愿让她去别家,也不客套地邀请她去江家,他们的继兄妹情就这么塑料吗?宋瓷有点奇怪,又有点不高兴。   江恂有一瞬间的诧异,“你想住我家?”   他以为宋瓷不会愿意的。   “是我在问你,你不要反问我。”宋瓷抬着下巴,又问了一遍,“你为什么不让我住你们家啊?”   江恂道:“我家…地方小,刘叔家里不挺好的吗?”   宋瓷哼了一声,“就是大队长家里,也没你家地方大。你们江家可是地主,地方会小吗?你说实话,不准找借口。”   江恂心虚地摸了下鼻尖,“你以前不是讨厌我吗?咱们保持距离是应该的。”   宋瓷本来不生气的,但听到这句话,她一股闷气生了出来,“你这么说了,行,那我决定了,我要住你们家。”   江恂没料到她会这样说,“小瓷!”   宋瓷瞥他一眼,“我知道我叫什么,你不要总是喊我的名字。”   江恂劝道:“小瓷,你不要赌气,你不想住刘家的话,我们可以一起商量,我一定会给你找一户满意的人家。”   此刻的宋瓷,又骄傲的像只小白孔雀,“是我在赌气,还是你惹了我生气?你自己说!”   江恂只好实话实说,“外婆是想让你住我们家的,不过,我们家的成分你是知道的。你可以空闲的时候来江家陪外婆说说话,但不要和我们走得太近。”   宋瓷怔了怔,她没想到会是这个原因。   她不服气地道:“我现在就和你走的很近,也没见出什么问题啊。”   江恂温声道:“这不一样,我们这样的人,你能离远点就离远点吧!”   宋瓷心里又泛起一阵不舒服,不过,她不是在生江恂的气,而是她不愿意从江恂的口中听到这种话。   宋瓷反驳道:“有什么不一样的?你不也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巴,靠自己的力气赚钱,你和其他人有什么区别?”   见宋瓷如此坚持,江恂暗叹口气,“你年纪轻,不知道前些年发生的事情,形势最严重的时候,还有人来我们家里抄过家,也有人批/斗过我外婆,我还和那些人打过一架。后来,我外婆主动把江家所有的东西都拿了出来,那些人才放过我外婆。连我妈妈,我外婆也把她过继了出去,就是不想让我妈妈受到牵连。”   “所有人都避着我们,你倒是要住进来,傻不傻?”   “我哪里傻了!”宋瓷轻轻瞪了他一眼,“你也说是前几年的事情了,现在哪有这么严重!况且,你是江老太太的亲外孙,你都可以去军工厂代班,说明是没问题的,那更影响不到我啊!你以为我是头脑一热才这样说的?”   江恂的户口不在江家,他不会受到江家的牵连,宋瓷同样如此。   江恂一噎,心里想,真是傻瓜。   江恂只好道:“你真的考虑清楚了吗?”   宋瓷反问道:“不是我考虑没考虑清楚,是你要不要让我住你们家?”   江恂一时没出声,宋瓷离他近了些,微抬着脑袋看向他,等着他的回答。   江恂墨眸微垂,女孩离他这么近,他又闻到了宋瓷身上沁人的清香,这一刻,这股香气却让他的心神慌乱了几分,他当然想让宋瓷住进江家,可是……   宋瓷催道:“说啊!”   江恂抿了抿唇,“好。”   “这还差不多。”宋瓷得意了几分,“你们家的房子,可比刘家的房子大多了,我才不要去刘家住呢!还有啊,你平常总是不在家,留外婆一个人在家里多不安全。万一再来一个赵老六那样的人怎么办?我住你们家,也能帮忙照顾外婆。”   虽然和江老太太相处的时间不长,但宋瓷可以感受到,江老太太是个很和蔼的人,她去江家住,可以帮忙照顾江老太太,也没有那么多的拘束,可谓是一举两得。   江恂也没想到事情怎么就发展到了这一步,来的时候他还想着不要让宋瓷住进江家,结果,他这么快就改主意了。   江恂声音响起,“东西收拾好了吗?我帮你拿回家。”   宋瓷道:“还没呢,我现在去收拾。”   *   陆家,张慧兰顶着大肚子在扫地,突然,她正扫着地,被人从后面撞了一下,张慧兰吓了一跳,“哎呦”了一声,立即捂着肚子。   好在,有惊无险,她没摔到地上。   张慧兰脸都吓白了,她直起身,看到了程云落的身影。   原来是程云落撞她的。   张慧兰没好气地道:“程知青你走路看着路吧!我肚里可有孩子呢,你给我撞出个好歹怎么办?”   程云落不太高兴,她又不是故意往张慧兰身上撞的,她只是心情不太好,没看到张慧兰在院子里。   程云落语气不太好,“我又不是故意的,我没看到你。”   “我这么个大活人站在这儿,你能没看到?你眼睛长哪儿去了?”张慧兰怀的可是第一胎,自然宝贵的要命,刚才差一点,她就要被程云落撞地上了。   陆让最近对她格外冷淡,程云落为此难过了好久,她本就情绪不好,又被张慧兰指着鼻子骂了一顿,程云落忍不住呛了回去,“我说了我不是故意的,你至于这么咄咄逼人吗?就你金贵啊,撞一下都不行啊,你不是没摔倒吗?”   张慧兰脸色一沉,“我就是金贵,咋了?别看你是城里的知青,我肚里的孩子有什么好歹的话,我绝对不会饶过你的。”   程云落大小姐脾气犯了,“你也太欺负人了,你敢这样对我说话,你知道我爸爸是谁吗?”   “老娘才不管你爹是谁,你下乡住到我们家,那就得听我们的话!”张慧兰扶着肚子,根本没把程云落放眼里,“住到我们家这么长时间,天天吃我们家的饭,连个柴火都没帮忙烧过,不过是说了你几句,看看你脾气大的,我们陆家小门小庙,容不下你这样的人,省得你哪天再撞我一下!刚好宋瓷她们要选住处,你也重新选一个吧!”   张慧兰早就看不惯程云落了,程云落家世确实很优越,可她太自以为是,洗衣服得让陆家人帮她打水,吃完饭也从来没刷过碗,张慧兰可不愿意把她当祖宗伺候。   就这么,程云落被陆家人扫地出门了。   程云落脸上挂不住,“不住就不住,你当我稀罕啊!”   说过话,程云落红着眼眶跑走了。   这时,陆远山从屋里出来,“吵啥呢?”   张慧兰把事情说了一遍,“爸,我肚里的孩子要紧 ,那个程云落毛手毛脚的 ,趁着这次机会,你别让她住咱们家了。要是程云落像宋知青那样明事理,我也不会把她赶出去,我宁愿让宋知青住咱们家,都不想让她住咱们家。”   陆远山也等着抱孙子呢,刚才程云落的表现,他也不高兴,“知道了。”   留下这三个字,陆远山朝村头走去。   宋瓷她们都是女知青,不像男知青那样好打发,万一安排不妥当,让她们住进村民家里出了意外,那陆远山的责任可大了去了,这不,他思来想去,准备再开一次会,在会上就把几位女知青的住处定下来。 第47章 作精继妹的第四十七天   “都住知青宿舍的话, 方便管理,但宿舍房子坏了,总不能让你们一直住里面淋雨, 去村民家里住, 对你们也有好处,能和咱们村的人尽快融到一起,也算是多了个亲人,平常有啥事了, 也能互相照顾。”陆远山说了一大通, 接着道:“你们几个知青想好要住哪家没有, 要是想好了,那就别拖了, 就在这个会上说出来, 直接定下,要是还没想好, 那我也帮你们参谋参谋。”   还惦记着一件事,说过这话, 陆远山看了一圈,没看到要看的人, 他道:“程云落呢, 咋不在?”   村里要开会, 可程云落不在这里,陆让也不知道程云落去哪儿了,他只好道:“大队长, 云落不在, 有事吗?”   陆远山道:“你和她关系好, 你去告诉她一声, 你嫂子怀着孕,家里住太多外人不方便,你让她另找一家住吧。”   陆远山家里只住了程云落一个人,哪里是太多外人?   听到这话,陆让心知程云落应该是惹陆家人不高兴了,人家才不想让她继续住下去的。   陆让只好道:“那我现在就去找她。”   等陆让走了,李嫣对着陆远山道:“大队长,我要住张嫂子家里。”   杜春分跟着道:“我要住周叔家里。”   陆远山问了一嘴,“都和他们商量好了吗?”   李嫣和杜春分点点头,“好了!”   陆远山说了声“好”,交代了张家人和周家人几句。   陆远山和张家人说话的时候,宋瓷看向一旁的江恂,轻声道:“待会儿大队长问起来了,你不会突然反悔吧?”   “不会。”江恂道。   宋瓷笑起来,俏皮地道:“这还差不多。”   过了一会儿,陆远山走过来,“宋知青,你呢?”   说来也是巧,宋瓷正要回答,这时,陆让和程云落过来了。   陆让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大队长,我找到云落了。”   陆远山只得把要说的话咽回去,看向程云落,又把刚才的话说了一遍,“ 程知青,你还是再找一家住吧。”   程云落不服气地道:“找就找。”   见她这种态度,陆让不赞同地皱了下眉,“云落,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你向大队长赔个不是。”   “不是我的错,我为什么要道歉?”程云落拔高声音,“陆让哥哥,你知道张慧兰是怎么骂我的吗?”   村里的人都在这儿,听到动静,大家看了过来。   察觉到别人的视线,陆让低声道:“云落,不要说了。”   陆让示意程云落闭嘴,然而,程云落只想把火气撒出来,“我不过是不小心撞了张慧兰一下,张慧兰就骂了我一顿,说我没长眼,还说要把我赶出陆家,这是我的错吗?”   陆远山是村里的大队长,犯不着和程云落这样的年轻人一般见识,但听程云落这样编排他的儿媳妇,陆远山不高兴了,“程知青,话不是这样说的,你可不是只撞了她一下,你是撞到她肚子了!慧兰她怀了孩子,被你那么一撞,能不害怕吗?你问问别人,要是大着肚子的时候被你撞了一下,谁会不害怕、不生气?”   听这两人的对话,陆让大致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张慧兰说话可能难听了点,但程云落也确实有做的不对的地方。   陆让眉头紧锁,“云落,你毛手毛脚不是一天两天了,快向大队长赔个不是,这件事就过去了!”   “我不!我偏不!”陆让不站在她这边,程云落只觉更加委屈,“凭什么让我道歉啊,张慧兰又不是没骂我!”   大家都在看热闹,有几个年轻小媳妇道:“程知青,你这话说的不对,她就算骂你了,可你撞到了别人,你就该道歉。”   又有一个人道:“是啊,程知青,张慧兰的肚子那么大,真让你撞出个好歹,有问题的不光是她肚里的孩子!”   议论声纷纷响起,程云落面子挂不住,难堪地低下了头。   与此同时,张慧兰也顶着肚子到了村头,“程云落,你好歹在我们家住了这么长时间,我还给你留着面子呢,没想到你给脸不要脸,行,那我就把你所作所为说出来,你撞了我,连句道歉都没有,还拿你爹来压我,你爹在部队里当官就了不起啊!”   “还想让你爹收拾我,我告诉你,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行!”   说完这话,不等程云落反驳,张慧兰接着道:“大家伙都听好,程云落在俺们家住的时候,没做过饭,没洗过碗,也没打过水,想着她是从城里来的知青,我们一家人把她当祖宗伺候着,不过呢,有些人是个没良心的,不能太惯着她,也不能对她太好,她要是去你们哪一家了,你们可得多注意点。”   程云落脸色铁青,“你……”   张慧兰这么一说,谁还愿意让她住进去。   程云落快气死了,“说这么多,你不就是不想让我住你们家吗?”   张慧兰扫她一眼,“你说对了,我宁愿让宋知青住俺们家,都不愿意让你住。”   听到宋瓷的名字,程云落更气了!   事态越来越严重,陆让喝道:“云落,快向张嫂子赔罪!你执意不道歉的话,你现在就让你爸爸把你调回去吧。”   下了乡,哪是她想走就能走的。   没办法,程云落只好不甘不愿地认了错。   看着这一场闹剧,宋瓷不耐烦地用手扇了下风,程云落和陆家人不合,怎么还要把她牵扯进去?   要不是程云落闹腾了一番,大会早就要散了,她哪里还用在这里晒太阳!   江恂温声道:“很热?”   宋瓷撇了撇嘴,“有点。”   树下的位置也被人占了,她只能在毒辣的日头下站着。   江恂左右看了看,去到树下,向村里的一位大婶借了把蒲扇,递给宋瓷,“再忍一会儿,马上就好了。”   有扇子扇风,宋瓷高兴了,“嗯。”   这边,程云落和陆家人的矛盾可算说清楚了,陆让又替程云落向陆远山说了不少好话。   等一切解决了,陆让忍着不耐,“你也别使性子了,你想好住哪一家了吗?”   张慧兰把她名声败坏得一干二净,她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程云落只想离陆让近一点,如果可以的话,她甚至想和陆让一样住进王家,可她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王家人嫌麻烦不会同意,陆让也肯定不会同意。   程云落突然生出一个念头,“我要住江家!”   江家?   陆让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但他又确认了一遍,“哪个江家?”   程云落道:“江恂家里。”   程云落转头看向江恂,走过去,高傲地道:“江恂,我要住你们家。”   哦豁,宋瓷扇风的手一顿,江恂可真是“抢手”啊!   说话的时候,程云落也像宋瓷那样抬着下巴,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   不过,同样的动作,宋瓷这样做,很好看,程云落却是让人心生反感。   江恂神色淡淡,“不行。”   江家成分不好,程云落觉得她愿意住江家,已经很给江恂面子了,没想到,江恂竟然拒绝了!   程云落难以置信地盯着江恂,“你知道我爸爸在部队是什么职位吗?”   江恂扫她一眼,神色冷淡,“不知道,也没兴趣知道。”   程云落更生气了,“你们家成分那么低,江家以前还是地主,我愿意住你们家,已经很给你面子了,你敢拒绝我?”   江恂脸色冷了些,面上没有任何表情,“你再说一遍!”   这样狠厉又冷漠的江恂,有些让人害怕!   程云落心跳快了些,咬着唇不敢再说话。   陆让长长叹了口气,得,程云落这是又把江恂给得罪了!   陆让只好继续代替程云落赔罪,“江恂,云落不懂事,说了不该说的话,你别和她一般见识。”   拿着江家的成分来攻击他,江恂并没给陆让面子,淡声道:“既然知道不懂事,那就最好让她把嘴闭上。”   江家的成分是不好,可这不是程云落可以嘲讽和攻击江恂的理由。   宋瓷的声音响了起来,“程云落,你读过书,按理说是个明事理的人,可你却说了这样可笑的话,不管你爸爸在部队官职有多高,这都不是你可以看不起人的理由!等我哪天回了北市,我倒是要去你们程家一趟,问问你爸爸是怎么教导女儿的!”   程云落一愣,气急败坏起来,“宋瓷,你……”   见程云落依旧如此蠢笨,陆让的耐性彻底被耗尽了,“闭嘴!”   程云落哭得更厉害了,所有人都在和她唱反调,陆让也不替她说话,程云落难受得恨不得立即回去北市。   大好的日子,程云落一直哭哭啼啼,陆远山和其他村里人也觉得晦气!   陆远山懒得插手程云落的事,他看向宋瓷,“宋知青,你要住哪一家?”   宋瓷还没回答,江恂的声音响起,“陆叔,宋知青住我家。”   陆远山吃了一惊,“住你家?”   这时,宋瓷道:“是,大队长,我要住江恂家里。”   宋瓷给陆家送过两次礼,平常见面的时候,也常和陆家人打招呼,陆远山对宋瓷的印象挺不错的,他道:“宋知青,你想好了?”   “我来开会之前,你嫂子还说,你要是找不到满意的住处,住我家也行。宋知青,要不你再想想?”   宋瓷笑了笑,“大队长,我已经想好了,我就要住江家。”   陆远山走过去,让宋瓷到一旁说话,“宋知青,你嫂子喜欢你,常说你是个会事儿的人,让我多照顾你。那我今个得把江家的情况给你说一下,江恂和他外婆,是个好人不假,不过,就是他家的成分不太好,平常大家不太和江家有来往,要不,你还是换一家住吧?”   宋瓷解释道:“大队长,您的好意我明白的,不过,江恂其实算是我的继兄,他妈妈在北市的时候和我父亲在一起生活多年,所以,我住他们家是应该的。”   宋瓷和江恂竟然是继兄妹?   陆远山懵了一瞬,“难怪你要住他们家!行吧,那我就不说什么了。”   听到宋瓷要住进江家的消息,在场有好几个人的脸色不太好看。   一个是陆让,按理说宋瓷去了江家,离他很近,近水楼台先得月,他和宋瓷重归于好的可能性更大了些,可听到这个消息,陆让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宋瓷住进了江家,和江恂的关系会越来越亲密吧!   一个是程云落,程云落气得呕血,江恂不愿意让她住江家,却同意宋瓷住进去,这是硬生生把她的脸往地上踩。   还有一个心情不怎么好的人,是沈然。   宋瓷终究是住进了江家,往后,宋瓷和江恂的关系会越来越亲近,她筹谋了这么久、算计了这么久,最后却是什么都没得到。   这么一来,就剩下沈然和程云落没有落脚的地方了。   沈然被抓进了公安局,待了好几天,程云落则是刚才那一番闹腾,村里的人都不太愿意接纳她们两个。   沈然和程云落住哪里都不关宋瓷的事,她道:“走吧,搬家去。”   趁着今天天气好,赶紧把行李搬到江家才是,省得过两天又下雨了!   宋瓷的被褥叠的整整齐齐,用一块干净的布包着,几个藤编箱子里,则装着她的衣服和鞋子,她又拿了个小布包,把刷牙杯、香皂都东西装起来。   望着床上和地上摆着的箱子,江恂眸里闪过一抹诧异,“你怎么这么多东西?”   “多吗?”宋瓷道:“我还没收拾完呢,还有衣服没装呢!”   江恂:……   宋瓷一个人的衣服,比几个他加起来都要多。他去县城代班的时候,只拿个网兜就去了。   江恂打趣道:“宋叔叔给你寄的钱,你是不是全用来买衣服了?”   宋瓷故意道:“还用来买吃的了,等我住进了你们家,往后我没钱了,你得给我买点心吃。”   江恂笑了下,拎着被褥和一个藤编箱子,朝江家走去。   听到动静,江家太太忙来开门,看到宋瓷,她愣了下,“小瓷?你怎么把东西都搬来了?”   宋瓷笑眯眯地道:“外婆,我和大队长说了,我要住你们家。往后,我就在你们家住了,你不会不欢迎我吧?”   惊讶过后,江老太太笑开了花,“欢迎,当然欢迎,外婆高兴还来不及呢!”   江老太太在正房住,江恂平常住在西厢房,刚好正房还有一间屋子可以住人。   江老太太领着宋瓷进去屋里,“本来想着让你住家里,屋子我都提前收拾干净了,后来江恂说不适合让你过来,我还想着这间屋子是用不上了,没想到,你最后还是过来了。”   宋瓷弯了弯眸子,“外婆,麻烦你了。”   “客气什么!”江老太太叮嘱道:“好长时间没有住人了,还好现在天气热,屋里应该不会太潮。床铺、家具和柜子也都是干净的,你把衣服、被褥直接放上去就行。”   江家不愧是祖上富裕过的,青砖黛瓦,窗明几净,屋子的窗棂是海棠形的,和宋瓷平常见到的窗户不一样,看起来十分精致独特。   屋子里的衣柜和桌椅,也都雕着各色花纹,华丽又精致,木料泛着莹润的光泽,一看就是上等的木料。   宋瓷想,可能江家随随便便一张桌子,都是上了年头的珍贵木料。   江恂跑了几趟,才把宋瓷的东西全部拿到了江家。   江老太太在做饭,宋瓷在屋里摆放东西,江恂也在帮忙。   “灶房在前面,厕所在后面,平常用水的话,院子里有井可以打水。”江恂介绍道:“屋里的东西你看看还有没有要添置的?”   “差不多了,不缺什么。”宋瓷左右看了看,“就是我的水盆和刷牙杯之类的东西放哪里啊?直接放地上吗?”   宋瓷光水盆就有三个,还有两个刷牙杯、两个香皂盒子,如果直接摆地上的话,要摆上一排才行。   “我抽空给你打一个放东西的木架。”顿了顿,江恂又发出了那句感叹,“你怎么这么多东西?”   宋瓷娇娇地道:“我都有用的啊,每个盆子的用途不一样,每个香皂的用途也都不一样,你不懂。”   乡下条件不太好,很多女孩成亲的时候才舍得买一个印着“囍”字的搪瓷盆子当嫁妆。   江恂轻摇了下头,“还是手里太有钱了,你要是没钱的话,看你还会不会买这么多东西!”   宋瓷眨了眨眼睛,“我这叫讲卫生,再说了,我不对自己好点,还指望别人对我好吗?”   洗脸盆都好几个,更何况还有几箱子的衣服和鞋子,江恂知道宋瓷花钱不会太节省,但他没想到宋瓷会在衣食住行上花这么多的钱。   江恂开玩笑道:“等你以后嫁人了,你对象要是负担不起怎么办?”   “我自己负担得起就行了。”宋瓷反问道:“再说了,我为什么要找一个穷得不行的对象?难道我嫁过去是去吃苦的吗?”   “如果我的对象连一个搪瓷盆子都买不起的话,或者是不愿意给我买,我为什么要嫁过去?”   江恂把手里的洗脸盆放下来,勾了勾唇,“歪理真多!”   “这不是歪理,这是我未来的对象应该做的。”宋瓷道:“别说几个盆子,你知道吗?我在北市的一个阿姨,那位阿姨喜欢打扮自己,她也有一个收集鞋子的癖好,她的丈夫每个月都会送她一双好看的鞋子。”   “每个月?”江恂有些惊讶,“能每个月买双鞋子的家庭,应该不是一般的家庭。”   “你说错了。”宋瓷摇摇头,“那位阿姨的家境并不太好,上有老下有小,他们夫妻二人的工资,也就勉强够用。可那位阿姨的丈夫,还是会努力地攒钱,每个月都送给她一双鞋子当礼物。”   说着话,宋瓷看向江恂,俏皮地道:“这就叫情趣,你懂吗?你看看你,这么省钱,连去国营饭店吃顿饭都不愿意,等你结婚了,你舍得每个月都给你对象买双鞋子吗?”   江恂想了想,他觉得自己不会这么做,鞋子又不是馒头和包子,不当吃也不能填饱肚子,再说了,一双鞋子可以穿好长时间。   每个月都买双鞋子,几年下来,就是每天都换一双,也要好几个月才能穿过一遍,这不是太败家她了吗?   江恂坦诚地道:“这种情趣,我可能不太理解。”   然而,江恂不知道,以后的他,也会努力地赚钱,每个月都送给心爱的女孩一件礼物。   他们两个边收拾东西边说着话,这时,江老太太进来屋里,“待会儿再收拾吧,吃饭了。”   堂屋摆了张桌子,桌子上摆着几盘菜,一道清炒豆角,一道青椒炒蘑菇,一道凉拌黄瓜,为了款待宋瓷,江老太太还特意炒了盘鸡蛋。   没想到宋瓷今天就会搬来江家,江老太太不好意思地道:“小瓷,这几天一直没去公社,家里连块肉都没有,只好拿了几个鸡蛋来招待你,你可别嫌弃。”   四菜一汤,虽然没有肉,可已经很丰盛了。   宋瓷笑吟吟地道:“外婆,我不喜欢吃肉,我正好就喜欢吃鸡蛋呢!”   “喜欢就好,多吃点。”江老太太给宋瓷夹了一筷子的鸡蛋,放到她碗里,又道:“小瓷,你之前就来家里吃过一顿饭,我也摸不准你的口味,不知道你是喜欢清淡的,还是喜欢重口的,这次炒菜,我放的盐和辣椒都不多,我吃着正好,你要是吃着不合口,你给我说一声。”   宋瓷笑着道:“挺好的,外婆,您做的很好吃,我挺喜欢的。”   其实宋瓷更喜欢吃辣一点的东西,江老太太炒的菜明显清淡了点,但老人家上了年纪,口味会偏清淡一点,宋瓷不想因为自己影响到江老太太。   江恂看她一眼,他知道宋瓷喜欢吃辣。   宋瓷的到来,如同幽深平静的湖水泛起了涟漪,江家这座古朴而宁静的院子,变得鲜活又热闹。   祖孙几人有说有笑吃过了饭,江老太太正要起来收拾碗筷,宋瓷忙道:“外婆,我来就行。”   江老太太不同意,“你这是第一天住进江家,哪能让你来!”   宋瓷道:“外婆,您这么说就见外了,您不让我刷碗的话,这就是把我当客人对待了。”   这时,江恂站起身,“外婆,小瓷说的对。您进屋休息吧,有我和她收拾碗筷就行。”   见状,江老太太进了屋。   等江老太太进屋了,宋瓷道:“我来就行。”   “我帮你。”江恂说着话,把碗筷拿进了灶房。   灶房的窗户旁摆了一张长桌,两人并肩站在长桌前洗碗。   江恂往木盆里舀了一瓢水,边洗碗边道:“刚才怎么不直说?”   宋瓷道:“说什么?”   江恂道:“外婆今天炒的菜有些清淡了,应该不合你的口味吧!”   也是,江恂和她在一起吃过几次饭了,对她的口味也算清楚。宋瓷道:“吃清淡点也好,少吃辣对身体好。”   江恂轻笑了一下,看向她,“真的?”   宋瓷眨眨眼睛,“当然是真的。”   江恂眉峰微扬,“本来我还想着对外婆提一下这件事,既然你这么喜欢吃清淡的,那我就不说了。”   宋瓷动作一顿,“别呀!”   江恂故意道:“你不是说吃辣的对身体不好?”   “偶尔吃几次也是可以的嘛!”宋瓷解释道:“我一是不好意思麻烦你外婆,二是我觉得我口味太重的话,对你外婆的身体可能不太好。”   江恂道:“没事的,外婆上了年纪,她的口味我也不习惯,到时候我们分开做饭就行了。”   宋瓷笑着点点头,“好。”   转眼间到了晚上,白天又是搬家又是在灶房里洗碗,宋瓷出了一身的汗。   她肯定是要洗澡的,可到了江家,不如在知青宿舍那样方便,宋瓷也不知道要在哪里洗澡。然而江老太太已经睡下了,难道她要对着江恂提起这件事吗?   看出她的纠结,江恂直接问道:“怎么了?”   宋瓷犹豫了一下,道:“我想洗澡。” 第48章 作精继妹的第四十八天   江恂指了下, “洗澡的地方在后面。”   宋瓷跟着他走过去,江恂后院有两间屋子,一间是杂货屋, 用来放木柴和引火的柴叶, 另一间则用来洗澡。   洗澡间里摆着一个架子,上面放着木盆、毛巾和香皂,抢上还钉了钉子,挂着一面印着“囍”字的大红镜子, 屋子的地方不是很大, 但摆设十分整齐, 地里也扫得干干净净,没有残留的污水和脏东西。   可以看得出来, 江恂和江老太太是个爱干净的人。   江恂道:“平常我和外婆都在这里洗澡。”   宋瓷问道:“用水盆洗?”   “不然呢?”江恂道。   江老太太上了年纪, 不像年轻小姑娘那样有太多讲究,而江恂是男生, 夜里打盆水就行了,他也不会搬个浴桶坐在里面泡澡!   宋瓷道:“我有一个浴桶。”   宋瓷下乡的时候还是初春, 当时气温还十分寒冷,乡下没有地暖, 即便洗澡的时候在旁边放个炉子, 也不会太暖和。所以她特意找人打了个浴桶, 这样,洗澡的时候也不至于被冻的瑟瑟发抖。   下午搬家的时候,江恂就把那个浴桶搬来了江家, 他道:“我帮你抬进来。”   宋瓷忙道:“我们一起抬。”   浴桶又大又沉, 抬的时候宋瓷气喘吁吁, 但江恂很是轻松, 呼吸都没有乱一分。   女孩累得脸都红了,江恂戏谑地道:“我都说我来就行了。”   宋瓷不服气地道:“你别看不起我,我可以的。”   这是她洗澡的浴桶,她一定得亲手抬进去。   把浴桶放在洗澡间里,这时,灶上的热水也烧好了。   江恂帮宋瓷把热水提过来,又给她打了好几桶凉水。   氤氲的热气蔓延在屋子里,让人不由自主红了脸,宋瓷出了声,“那…我洗澡了。”   十几年来江家都只有他和江老太太两个人,突然多了一个年轻女孩儿,江恂也有一瞬间的不自在,他微微垂首,“嗯。”   话语落下,他赶忙转身朝前院走去。   不知过了多久,女孩穿着一身鹅黄色的睡裙,湿润的头发柔顺地披在肩头,朝江恂走过来。   洗了澡,宋瓷脸蛋红扑扑的,她裸露在外的肌肤,在月色下,白得晃人眼,恍若上等的羊脂白玉,泛着莹润的光。   江恂下意识移过视线,虽然只是看了刚才那一眼,可女孩婀娜窈窕的身材,还是映入了他的脑中。   宋瓷身上的香气更浓了些,随着她的靠近,那股香气扑入江恂的鼻端。   “我好了。”宋瓷道:“浴桶里面的水,我待会来倒。”   江恂还没洗澡,他道:“我来吧。”   毕竟是她的洗澡水,宋瓷不太好意思麻烦别人,“还是我来吧。”   江恂道:“你刚洗过澡,折腾几下,又要出汗了,还是我来吧。”   宋瓷只好道:“那好吧,多谢了。”   女孩已经离开了,可屋子里的那股香气还在,江恂很快把浴桶里的热水放出去,收拾好一切,他又打了桶凉水。   他洗澡可没有那么多讲究,几分钟就好了,往常他都在后院的这间屋子里洗澡,没有觉得不对劲的地方,可今天不知怎么回事,洗澡的时候,那股若有似无的香气不断地涌向他、包裹着他。   宋瓷刚刚在屋子里洗过澡,而此刻,他也站在了这间屋子里,这是一种很特殊的感觉。   明明用的凉水洗澡,可江恂觉得身体更热了,他舀了一瓢水,从头往下浇,然后匆匆忙忙出去屋子。   白天帮宋瓷搬家,忙了那么久,江恂躺下却没了困意,洗澡间的那股香气,仿佛跟随着他,来到了他的屋子里,他呼吸一下,那股清香恍若还在这里。   江恂翻了个身,好不容易等他睡着了,结果,他又做了上次那样不可描述的梦。   女孩出现在他的梦里,依旧穿着那身鹅黄色的睡裙,她站在洗澡间里,慢慢脱下了衣服……   江恂突然睁开双眼,他懊恼地揉了下脑袋,宋瓷搬进江家的第一天,他就做了这种梦,他可真不是个东西!   做梦的时候挺爽,等醒了就等着洗床单吧。   和上次一样,江恂偷偷摸摸抱着脏床单出来,看了一圈,没看到院里有人,他松了口气。   他正要朝井边走过去,突然,“吱扭”一声,院门被打开,江老太太和宋瓷从外边回来,宋瓷的手里还拎着一个小竹篮,里面装着的青菜新鲜又青翠,上面沾了一层浅浅的露水。   江老太太接过宋瓷手里的竹篮,“我和小瓷起床在外边走了一圈,又去了地里摘了一篮子的菜,江恂,你怎么才起来?”   搬来江家的第一天,宋瓷有心表现,不敢再像往常那样睡懒觉,不然,她就是江家最后一个起床的人了。   她起来的时候,时间还早,于是,她和江老太太去地里摘菜去了。   结果,江恂倒是成了江家最后一个起床的人。   江恂心虚地结巴了下,“太…太困了,就起晚了。”   宋瓷没多想,接过话,“昨天搬家确实很累,大部分都是你帮我搬的,要不,你再睡一会儿?”   宋瓷什么都不知道,信了他的谎话,还在关心他,可他却做了那样的梦,江恂心底的愧疚更浓了几分,他垂下眼,“不…不用了。”   江老太太打了桶水,“那你快洗漱去吧,等把菜洗干净了,我就开始做饭,做了饭,你去公社一趟,割些肉回来。”   江老太太要洗菜,然而江恂怀里还抱着脏床单呢,他道:“我待会再洗脸,我先把床单还有脏衣服洗了。”   江老太太奇怪地道:“急着洗衣服干嘛?”   不光江老太太觉得奇怪,宋瓷同样奇怪。   江恂刚起床,就抱着床单出来,不洗脸不刷牙,也要洗床单。   江恂脸上的热意更浓,他眼角染上一抹红晕,抿了下唇,“早点洗了,不耽误今天晚上铺床上。”   他面上依旧平静,并不太明显,可他心里的慌乱,只有他知道。   江老太太急着去做饭,没注意到江恂的异常。   宋瓷帮忙洗过菜后,江老太太端着盆子朝灶房走去。   宋瓷柔声道:“外婆,我帮你吧。”   江老太太虽然身体不太好,但她是个利落的人,“不用,你在外面歇着吧,一会儿就做好饭了,桌子上有凉茶,你渴了喝一杯。”   宋瓷应了声好,此刻,院里只剩下她和江恂两个人。   宋瓷更奇怪了,水井边已经没人了,可江恂还是抱着床单,“你不是要洗床单吗?”   江恂轻咳一声,“你…你不进屋吗?”   虽然当着宋瓷的面洗床单也没事,宋瓷应该是不会发现的,可做贼心虚,江恂总觉得宋瓷会看出来。   “院里凉快,我为什么要进屋?”宋瓷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眸里闪过一抹狡黠的光,突然道:“我知道了。”   江恂愣了愣,慌忙道:“你知道什么了?”   宋瓷笑吟吟地道:“知道你为什么要背着我们洗床单了。”   江恂心虚地反驳,“我…我没有。”   不过,因着他太过心虚,这句反驳显得很没有底气。   宋瓷忍俊不禁,“你不会是晚上偷偷吃东西把床单弄脏了吧?还是说,你…尿床了?”   江恂:……   行叭,让宋瓷这样误会他也可以,总比让宋瓷知道事情的真相要好。   江恂没出声,打了桶水,拿着木盆去到后院洗床单。   宋瓷“噗”了一声笑出来,洗个床单而已,江恂还跑到院子后边去,这是有多见不得人啊,不会真被她猜中了吧?   跑到后院,匆匆忙忙洗过床单,江恂彻底松了口气,他又把床单搭在竹竿上晾晒,这次回到前院。   洗脸刷牙后,江恂拿着毛巾擦脸,这时,宋瓷笑眯眯走过来,“你放心,你要是真尿床了,我不会告诉外婆的,也不会嘲笑你的。”   女孩明眸皓齿,脸庞如瓷般白皙,动人的笑靥,比璀璨的夏花还要娇媚。   江恂的目光慌乱了几分,他立即垂下眼眸,淡淡“哦”了一声。   见他这般反应,宋瓷却觉得她应该是猜错了,“不逗你了,吃饭啦!”   吃过饭,江恂要去公社割肉,宋瓷拿着把太阳伞,从屋里出来,“我也去。”   江恂道:“你去干嘛?”   宋瓷打着伞,道:“我去买点日用品。”   昨夜的梦,还清晰地印在江恂的脑中,他不太想和宋瓷有太多的接触,“我帮你买。”   宋瓷没答应,“还是我自己去吧。”   江恂薄唇微抿,“去公社要走那么久,很累的。”   宋瓷道:“大队长的亲戚在邻村住,他们今天要开拖拉机去公社买东西,会经过咱们村,到时候我们可以在村头坐车,不用走路的。”   见她把什么都打听到了,江恂只好应了下来。   除了宋瓷和江恂外,还有几个村里的人等着坐车。   开车的那个人叫陆远林,是响水大队大队长陆远山的表亲,陆远林在邻村住,家里三个儿子一个姑娘。   因着和陆远山是亲戚,陆远林和响水大队的很多人也认识,他每次开拖拉机去公社的时候,都会在响水大队的村口等一会儿,好让村里的人搭个便车。   陆家家境还算不错,陆远林的三个儿子已经结婚了,只剩下小女儿陆明华还没嫁人。   上了车,拖拉机摇摇晃晃,宋瓷难受得不行,不过,相比忍受一路的颠簸,她更不愿意走路去公社。   山路崎岖,江恂温声道:“小心点。”   顿了下,他又补充了一句,“实在不行的话,可以拽着我的衣服,省得掉下去。”   宋瓷也不是第一次坐拖拉机了,下乡之后,她坐过好几次,也有些经验了,她道:“我都这么大的人了,还会掉下去吗?”   江恂勾了下唇,“万一呢?”   宋瓷眨眨眼睛,“你放心,不可能有万一的,我就是不为我的安全着想,我也要顾及我的面子的。”   坐拖拉机掉下去这种事情,太危险、也太丢人了,宋瓷是个要面子的人,她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   听到这话,江恂唇角扬起一抹笑意。   同村的几个人和宋瓷说着闲话,向她打听宋瓷在江家的情况,宋瓷正要回答,突然感受到了一道强烈的视线。   有人在看她!   宋瓷看过去,映入她眼帘的是一个穿着碎花衣服的年轻姑娘,那个姑娘脸圆圆的,五官虽称不上完美无瑕,但也算眉清目秀。   那个姑娘正盯着宋瓷,见宋瓷发现了,对上宋瓷目光的那一刻,她愣了愣,急忙移过视线。   宋瓷心想,这位邻村的姑娘很是脸生,她是不认识的,她周围的人,也没有人认识这个人。   那个姑娘虽然在看她,可盯着她看的原因有很多,也有可能是因为别人,而注意到了她。   宋瓷想了想,看了一旁的江恂一眼,难不成那位姑娘醉翁之意不在酒,实际看的人是江恂? 第49章 作精继妹的第四十九天   把车上的人拉到了供销社门口, 陆远林还要去别处办事情。   拖拉机上的人都在供销社门口下了车,见宋瓷愣着不动,江恂提醒道:“看什么呢?下车了。”   宋瓷回过神, “嗯”了一声, 站起身,拍了拍裙子。   江恂个子高腿又长,轻轻松松就下去了拖拉机,宋瓷站在边上, 犹豫要怎么下去。   她今天穿了件裙子, 不太方便。   看出她的犹豫, 江恂伸出手,“来。”   少年的大掌温热又有力量, 宋瓷的手腕被他攥着, 有江恂在,宋瓷放心了, 稍稍一用力,她就被江恂带下了车。   不远处的女孩看到这一幕, 抿了下唇。   陆明华家在邻村,可她遇到过江恂几次, 江恂高大又俊朗, 虽然家庭成分不太好, 可江恂比同龄的少年更沉稳、更吸引人的注意。   年少慕艾,陆明华心里装了一个人,她会不自觉地向响水大队的人打听江恂的消息。   江恂常常一个人来公社, 他的身边从来没有出现过其他女孩, 可这一次, 江恂的身边多了一个年轻漂亮的女知青。   响水大队来了一个貌美动人的女知青, 陆明华自然是知道的,她也知道江恂身边的那个女孩,就是宋瓷。   江恂看宋瓷的目光很温柔,他甚至还握着宋瓷的手,把宋瓷拉下了车。   陆明华心里涌上几分失落和紧张,江恂对这位宋知青的态度,让她有了危机感。   下来拖拉机后,宋瓷朝旁边看了眼,恰巧对上陆明华的视线。   顿了顿,宋瓷道:“那个人,你认识吗?”   江恂很快应道:“不认识。”   宋瓷压低声音,“不认识,那她一直在看你哎!”   别人看他,又不关他的事,江恂不怎么在意,“走吧。”   宋瓷鼓了鼓嘴,江恂这个呆子,那个女孩明显是喜欢他,他都看不出来。   总是很节省的江恂,这一次倒是十分大方,在供销社买了好几斤五花肉,又买了三个猪蹄。   趁他掏肉票的时候,宋瓷拦着他,“够了够了,你买这么多干嘛?”   江恂道:“外婆说要多买些肉,好好款待你。”   虽然没有花宋瓷的钱,可江恂赚钱不容易,宋瓷看着就觉得心疼,她道:“外婆太客气了,我现在在你们家住,哪里需要款待啊!不要买那么多,少买点就行。”   江恂开玩笑道:“那可不行,外婆说的话,我得做到,不然委屈了你,外婆把我轰出家门怎么办?”   宋瓷狡黠一笑,“外婆要是把你轰走了,我会开门给你扔几个野菜团子的。”   “小没良心的。”江恂眸里浮出笑意,“我给你买肉,你就让我吃野菜团子?”   见宋瓷还想拒绝,他道:“你不要小看我,让你多吃几口肉的钱还是有的。”   宋瓷笑了起来,“好叭。”   人心都是肉长的,江家人对她这样好,那她也不可能白白占江家人的便宜。   买回家的五花肉,被江老太太挂在了吊在横梁的钩子上,那几个猪蹄,则被江老太太炖了一锅红烧猪蹄。   宋瓷揉了揉肚子,“好撑啊!”   江老太太笑着道:“在家里吃了好几顿饭了,也就见你今天晚上多吃了点,这就撑了?”   宋瓷笑吟吟地道:“好久没吃猪蹄,外婆您的手艺也好,我一不小心就吃多了!”   江老太太收拾着碗筷,“今儿个月亮好,还能看到路,让江恂带着你出去消消食。”   宋瓷站起身,拦着江老太太,“待会儿再出去吧,外婆,您别忙了,我来洗碗。”   “我来刷碗就行,我也吃撑了,得运动运动。”江老太太道,“你们两个快出去吧,不然待会儿就看不见路了。”   这时,江恂拿了个手电筒,从屋里出来,“走吧。”   闷热一整天,到了傍晚,阵阵凉爽的夜风吹来,赶走了白天留在空气中的热意。   夜色下,年轻的少男少女并肩而走。   宋瓷问道:“你拿手电筒干什么啊?”   江恂还没把手电筒打开,他晃了下,“抓知了猴。”   抓知了宋瓷听说过,但她没有干过这种事,今天晚上要和江恂一起抓知了,她还是挺激动的。   前几天刚下过雨,手电筒的灯光往树上一照,密密麻麻爬满了一树的知了猴,宋瓷不由得打了个哆嗦,江行却是眼疾手快,很快抓了半网兜的知了猴。   江恂解释道:“乡下人没钱去买肉,这个时候,家家户户都会出动,摸黑来抓知了猴,这东西,吃起来味道还算可以,明天炒一盘,让你尝一尝。”   宋瓷点点头,“难怪前几天我总是见村里有人晚上的时候出来。”   这东西能吃是能吃,味道也确实美味,不过心理作用,宋瓷还是有点儿难以入口,况且,炒一盘知了猴需要不少油,宋瓷和江恂也不可能天天吃知了猴。   宋瓷道:“公社收知了猴吗?”   江恂道:“收的,不过,公社的价格要比黑市便宜一点,我打算多抓些知了猴,送黑市卖去。”   上次收菌子送到黑市卖,江恂尝到了甜头,他打算这次还这样做。   不过,“投机倒把”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担心被人盯上,江恂这次不打算大干一场,他自己一个人抓知了猴,送到黑市去就行了。   宋瓷道:“那我也帮你,反正晚上我也闲着没事干,屋里也热,睡也睡不着。”   江恂应下来,“好。”   就这么,一连几天,吃过晚饭他们二人就拿了手电筒和网兜出去。   这天,陆让敲响了江家的大门。   陆让在王家住,王家和江家又离得很近,前几天他一直克制着自己,没有出现在宋瓷面前,可他也不愿放过这样的好机会。   他从邻村弄了几个西瓜,准备给宋瓷送去一个,借着这样的借口,他也好和宋瓷见上一面。   不多时,有人开了们,不过,要让陆让失望了,给他开门的是江老太太。   江老太太道:“小瓷不在,和江恂出去抓知了猴了。”   “和江恂出去了?”陆让有些吃惊,“那她什么时候能回来?”   江老太太道:“估计要等一会儿。”   陆让道:“老太太,我买了一个西瓜,本来是给小瓷的,她不在,您拿回家里吧。”   陆让和宋瓷处过对象又分手了的事情,江老太太是知道的,她也不能替宋瓷做主,“等小瓷回来再说吧。”   见陆让有些失望,江老太太道:“你放心,等小瓷回来,我会把这件事告诉她的。”   陆让只好应了声好,情绪低落回去了王家。   他知道宋瓷害怕虫子,也不喜欢晚上的时候往树林里钻,可他没想到,宋瓷竟然和江恂出去捉知了去了。   想要多卖些钱,就要多捉一些知了,村里出来捉知了的人不少,五六岁的小孩子都出动了,没办法,宋瓷和江恂只好去了人少的地方,希望没人和他们抢。   这片树林离村子比较远,走了好大一会儿,才到了地方。   朦胧的月色下,茂密的叶子倒映在地上,形成一团又一团的阴影,那些阴影时而不时地晃动着,恍若夜色深处,藏着几只让人害怕的猛兽。   是没人来这里抓知了,可树林里十分安静,每走一步,只能听见脚踩在地面上的声音以及蚊虫的叫声。   江恂大步走在前头,宋瓷越想越害怕,她加快脚步跟上去,“江恂,你走慢点。”   江恂道:“怎么了?”   宋瓷不由得想起小时候听过的那些鬼故事,“太…太安静了。”   江恂把灯打开,明亮的灯光驱走了林子里让人心慌的幽暗,“这样可以吗?”   宋瓷咬了下唇,“可以,不过你离我近点。”   江恂笑了下,“怎么胆子这么小?”   有些人害怕的时候,企图发出更大、更热闹的声音来缓解心里的恐惧,但宋瓷恰恰相反,她越害怕,会越安静,这样,有什么动静她会第一时间发现,如果动静太大,反而让她心里没底。   她声音轻轻的,“我小时候听太多鬼故事了,导致我一走夜路,总是容易想到这些事情,总觉得我背后有东西。”   江恂温声道:“我小时候也听过鬼故事,村里的周叔你知道吧,十几年前,他在邻村干活,有天晚上他回家晚了,走到林子里的时候……”   江恂顿了下,“好像就是这个林子,他说,他看到林子有几团火,他走一步,那几团火跟一步,又走了几步,他又听到了哭声,然后,他看到前头的一棵树边,站了一个穿白衣服的女人……”   听着江恂的描述,宋瓷总背后直发凉,她赶忙打断江恂的话,“别说了!”   江恂故意逗她,“那个女人脸上还流着血……”   宋瓷更害怕了,她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下意识拽着江恂的胳膊晃了下,“不许说了,不然我就不搭理你了!”   江恂唇角噙出一抹笑,便是再沉稳的男生,有时也会想逗一逗身边的女孩子,“好好好,不说了。”   江恂是不吓唬她了,可宋瓷还害怕着呢,树林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一团又一团的树叶晃动着,好像随时随地都能蹦出来一个白衣女鬼。   接下来的路程,宋瓷战战兢兢,即便只是树上的叶子动一下,都能让她吓一跳,早知道就不和江恂来这里了。   快到林子尽头的时候,宋瓷突然看到不远处有一个白色的影子,看起来像是一个女人,在林子的尽头不断地摇晃着。   宋瓷寒毛直竖,脸色一白,又吓得拽上了江恂的胳膊,太过害怕,她声音里还带着哭腔,“呜呜,江恂,有鬼!”   总是一副高傲模样的小白孔雀,这会儿却像是一只受惊的小兔子,缩着身子要往江恂的怀里拱。   女孩身上的幽香传过来,紧紧挽着江恂的胳膊,夏天的衣服太过单薄,他甚至可以感受到女孩胸前的圆润。   江恂眸里闪过一抹懊恼,他试着抽了下,没抽出来,他深呼吸一下,尽量平静着语气,“别害怕,哪里有鬼?”   “就在那儿。”宋瓷抱着他的胳膊,指了下。   江恂拿着手电筒照过去,他仔细看了一会儿,确定地道:“不是鬼,是个木偶人。”   林子深处有几棵果树,应该是为了驱赶偷吃果子的鸟雀,果树的主人在这里摆了一个木偶人,木偶人身上贴了一层白色的纸条,远远看去,倒像是一个白色的女人影子。   听到是木偶人,宋瓷僵硬的身子软了下来,“刚刚吓死我了。”   江恂安抚道:“没有鬼,林子里什么都没有。”   这会儿宋瓷不太害怕了,但她也不敢把“鬼”的名字说出来,“可你说刘叔十几年前遇到了…那种东西,你还说就是在这个林子里。”   感情是他胡编乱造的一番话吓到宋瓷了!   江恂轻笑一声,“我骗你的。”   宋瓷愣了愣,“嗯?”   江恂道:“不是在这个树林。”   宋瓷瞪大了眼睛,“所以,你刚才的话都是骗我的?”   倒也不全是在骗宋瓷,江恂小的时候,村里的刘叔确实给他讲过这些鬼故事,不是在这个林子,而是在别的林子。   不过,宋瓷这么害怕,那就没必要说的太清楚,江恂“嗯”了一声。   “好啊!”宋瓷立即松开他的胳膊,气呼呼地道:“你也太会吓人了,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吗?”   真是用完就扔,江恂从善如流地道歉,“我错了。”   宋瓷气鼓鼓地道:“晚了,明天你就一个人来林子里抓知了吧,你小心你也会遇到一个白衣女鬼。”   宋瓷故意吓唬江恂,“然后白衣女鬼把你带回去,非要和你配阴婚,让你当她的对象。”   江恂眉峰微扬,“你舍得我被女鬼拐走吗?”   宋瓷轻轻瞪他一眼,“怎么不舍得呀?”   江恂道:“那你就见不到我了,没人会陪着你出来抓知了了。”   宋瓷语气俏皮,“那不正好,省得你再胡乱吓唬我,我要把你卖了,从女鬼那里多赚点钱回来。”   江恂不禁笑了起来,“俗话说最毒妇人心,你才多大啊,就这么狠心了?”   两个斗了几句嘴,宋瓷倒是没那么害怕了,“时候不早了,快抓知了吧,咱们好早些回去。”   抓了满满一网兜的知了,江恂和宋瓷出了林子,准备回家。   然而,他们没走几步,寂静的林子里,此时却响起了一阵让人面红耳赤的声音。   江恂脚步一顿,神色变得古怪起来。   宋瓷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见江恂停下了,她纳闷地道:“这是什么在叫……”   江恂急忙用手捂着她的嘴,用只有他们两个人听到的声音道:“别说话。”   那阵让人面红耳赤的声音越来越大,这时,宋瓷终于反应过来了,她脸颊像抹了一层胭脂似的,“唰”的一下红了起来。   桃花眼里泛着羞意,她尴尬地眨了眨眼睛,示意江恂把手放下。   江恂松开手,然而,林子里厮混的那两个人,好像并没有发现他们。   其实夜里钻小树林不是太稀奇的事,有些年轻的男女正处于热恋,难免会情难自已,村里有些耐不住寂寞的男人和女人也会钻树林,不过,江恂和宋瓷撞到这种事情,也是挺让人尴尬的。   “舒服不舒服?”   “死鬼,你轻点,我快不行了!”   ……   林子里的那对男女太过尽兴,什么让人尴尬的话都说了出来。   听到那些话,宋瓷的脸更红了,她往江恂身边移了移,仿佛这样就可以听不到那些话。   莹润的月色下,女孩轻轻咬着唇,她泛红的脸庞,犹如在银辉中展开的玫瑰那样娇媚,她的唇,也像玫瑰那样潋滟。   顺林里的人正在卖力地“运动”,眼神闪烁,江恂的视线不知该看向何处,他的目光,无意识地落到了宋瓷的唇间。   女孩的唇小巧粉嫩,是可人的菱形,被她咬着的唇珠,让人忍不住吮/吸一口。   等等,他在想什么!   江恂慌忙移过眼神,然而,女孩离他很近,这时,女孩身上的幽香又萦绕在他的周身。   他轻轻呼吸一下,满鼻尽是那股让人心神缭乱的香气。   江恂喉结动了下,喉咙也不由得发干。   宋瓷没发现他的异样,她轻轻揪着江恂的衣摆,“还要多久啊?”   目光落到女孩如葱般纤细白皙的指上,江恂暗骂了自己一句。   把心底那些纷乱如麻的念头压了下去,他弯腰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朝树林里扔去。   如同石头砸进池塘惊起了一滩鸥鹭,听到动静,林子里那对男女身子一僵,瞬间白了一张脸。   明白有人来了,这两个人很快穿上衣服跑走了。   江恂佯装镇定,看向宋瓷,“走吧。”   宋瓷低着头“嗯”了一声,吐出一口气,让人尴尬的事情终于过去了,如果再让她听一会儿“墙角”,她今天晚上估计都要做噩梦了。   遇到了这种事情,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回到江家的时候,江老太太还没有睡。   江老太太把网兜接过来,明天一早,江恂要把这些知了猴拿去黑市卖,为了多存放一会儿,江老太太把网兜里的知了猴倒进了水盆里。   忙完这一切,发现江恂和宋瓷今天晚上都格外安静,江老太太疑惑地道:“你们一个两个的,咋都不说话?”   不方便把看到有人钻小树林的事情告诉江老太太,宋瓷结巴了一下,“外婆,刚…刚抓了知了,我们俩都有点累。”   江恂附和道:“是有点累。”   宋瓷没话找话,又道:“今天晚上没被蚊子咬,挺…挺好的。”   江恂看她一眼,女孩裸露在外的肌肤白皙,没有一个红痕。   前段时间江恂一个人出去抓知了,难免会被会遇上蚊虫,不过,这段时间他和宋瓷一块出去,身上却是连一个被蚊子叮咬过的红疙瘩都没有。   江恂又顺着宋瓷的话往下说,他摸了下鼻尖儿,“是啊,挺好的。”   江老太太没多想,“既然累就早点睡吧,灶上的是热水,刚好够你们俩洗澡。”   以前,没做过春梦倒也还好,江恂封心锁爱,心无杂念,可自从做了两次春梦,江恂这个“精力充沛”的少年,今天夜里又做了一个春梦。   出现在他梦里的人,依旧是宋瓷。   这一次,不同于前两次的懊恼和慌张,江恂镇定了不少,也麻木了不少。   多做几次这种梦就习惯了,江恂熟练地冲了个凉水澡,然后换下身上的衣服和床上的床单。   背着宋瓷和江老太太偷偷摸摸洗床单的时候,江恂心想,他是不是脑子出问题了?还是生什么大病了?   不然,他怎么总是梦到宋瓷?   宋瓷从屋里出来,看到江恂在晾床单,“你还挺讲究的,几天就要洗一次床单!其实,不用洗那么勤快的,半个月换一次就行。”   江恂:……   他也不想这么勤快的。   江恂轻咳一声,“嗯。”   江恂洗床单的次数确实频繁了些,宋瓷询问道:“你不会是有洁癖吧?”   虽然心里依旧有些慌,但经验丰富了不少,面对宋瓷,江恂不至于像前两次那样慌乱,他道:“没有。”   “真的没有吗?”宋瓷表示不太相信,“那你怎么总洗床单?”   真正的原因宋瓷一定不想听到的,江恂编了个借口,“我…晚上容易出汗,把床单都弄脏了。”   容易出汗?   宋瓷露出耐人寻味的表情,安静了一会儿,她忍不住道:“听说男生出汗太多,对…对身体不太好。”   江恂下意识道:“怎么不好?”   宋瓷吐出几个字,“容易…身体虚。” 第50章 作精继妹的第五十天   容易身体虚???   这几个字如同轰鸣不断的雷声, 一遍又一遍在江恂的耳边响起。   他今年还不到十八岁,个头比同龄人要高许多,就是陆让这种从城里来的男知青, 也没有他个头高。   就算江恂看起来不是很强壮, 也不至于洗个床单就被人误会他身体虚吧!   江恂眼角抽了下,少年的自尊心作祟,“不是,洗个床单而已, 我怎么就身体虚了?”   宋瓷瞥他一眼, “不到半个月的时间, 你都洗了两次床单了,说明你出汗量非常大。你自己也说了, 你晚上容易出汗, 我还听一位当医生的阿姨说过,晚上睡觉出汗的男生, 多半是肾虚体虚,有问题吗?”   江恂:……还挺有理有据。   等等, 不对,他怎么又肾虚了?   江恂一脸古怪, “肾虚?”   宋瓷没急着回答, 而是道:“除了出汗, 你晚上睡觉的时候腰和膝盖会酸困难受吗?”   许是宋瓷神色太认真,江恂还真顺着她的话仔细想了想,“好像…有过一两次。”   宋瓷眼睛瞪大了点, 神色更加严重了, 确认道:“真的?你再好好想想。”   江恂神色迷茫了几分, “有什么问题吗?”   “我在北市的时候, 认识一个当医生的阿姨,她对我妈说,男人夜里常出汗,腰和膝盖还酸软无力的话,就是肾虚。”宋瓷语气认真,“这几种情况你都有,你得注意一点儿!”   宋瓷暗暗叹了口气,江恂年轻轻轻,就肾虚了,真是可怜,难怪沈然以前也说过江恂身体虚。   江恂愣了愣,“不是,你觉得我肾虚?”   宋瓷理直气壮地道:“不是我觉得,是你的身体状况就是这样的,不然你干嘛总是洗床单?”   江恂无奈地揉了下脑袋,真是怎么说不清了,关键是他还不能把事实说出来。   “有时候会身体没劲儿,是因为干活太累了,我两头来回跑,既要回村里干农活,又要去军工厂上班,你也知道军工厂送来的零件有多重。并且,这样的情况也不多,就一两次,我睡一觉就好了。”江恂急忙解释,“我是太累了,不是肾虚。”   宋瓷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江恂一直在否认,但宋瓷清楚,男生都好面子,是不愿意承认这种事情的。   宋瓷语重心长地道:“即便只有一两次,也要重视。”   其实,北市的那位阿姨还说过,男生肾虚,是因为思想不健康,晚上的时候总想着类似村里人钻小树林的那种事情,才会肾虚的。   当然,那位阿姨没有当着她的面说这种话,那位阿姨对她妈妈说这些话的时候,宋瓷碰巧听到罢了。   犹豫了一下,宋瓷试探地道:“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听到这话,江恂忙道:“没有!”   宋瓷又委婉地道:“那你是不是晚上的时候想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   警觉地盯着她,江恂有些心虚和紧张,宋瓷不会是发现了什么吧?   江恂下意识否认,“…没有!”   他绝对不能让宋瓷发现这件事!   “没有就好。”宋瓷劝道:“你还是有空的时候去卫生所一趟吧,医生肯定能发现你的毛病的,看看是吃西药,还是喝中药,早点把这个毛病治好,对你也有好处。”   江恂一脸郁闷,他一个身高一米八三的男子汉,竟然被人误会肾虚。   他又一次解释,“我说了,我没有肾虚,我身体也不虚。”   “医生说没有才是没有,你说了不算。”宋瓷接着道:“还有,你放心吧,我不会把这件事告诉别人的。”   说完这话,宋瓷去了灶房,帮江老太太准备午饭。   望着宋瓷的背影,江恂烦躁地叹口气,上一次洗床单,被宋瓷误会他尿床了,这一次洗床单,又被宋瓷误会他肾虚。   在宋瓷的心里,他估计就是一个虚弱得不行浑身都有毛病的人!   此刻,江恂只有一个想法,洗床单真是害人不浅,以后他再也不要洗床单了,不对,是再也不要做春梦了。   吃饭的时候,江老太太对着道:“家里的柴快用完了,你待会儿上山再砍些柴。”   江恂应了声“好。”   宋瓷喝了一口粥,道:“我跟你一块去。”   虽然她自己每个月都有口粮,但她住在江家,被江老太太和江恂照顾着,她也想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做了春梦,宋瓷还是春梦的对象,现在,江恂一见到宋瓷就浑身不自在,他不敢再和宋瓷有太多接触。   他强装镇定,“不用了,我自己去就行。”   宋瓷没多想,“好吧。”   这时,江老太太又道:小瓷,有件事情忘记对你说了,昨天夜里你和江恂出去抓知了猴,陆让拎了个西瓜来了咱们家。那西瓜他是给你的,不过,你不在家,我也没收下。”   陆让?   宋瓷点点头,“外婆,我知道了。”   吃过早饭,宋瓷和江恂围在桌子边收拾碗筷,这时,一阵“砰砰”的敲门声响起。   江恂去开门,陆让的身影在门口出现。   陆让手里拎着一个西瓜,笑着道:“刚吃过饭?”   看了他一眼,江恂“嗯”了一声,“进来吧。”   陆让和宋瓷已经分手了,可陆让看起来丝毫没有这方面的认知,他的语气、神态和以前一样,恍若宋瓷还是他的对象。   “小瓷,这是我昨天从邻村买的西瓜,这西瓜又大又甜,汁水也多,想着你爱吃,我就给你留了一个。”   宋瓷确实爱吃西瓜,响水大队今年没种瓜,想要买西瓜的话,得去邻村买,不过,只要有钱,哪里买不到西瓜?何必非要吃陆让送来的。   她不是喜欢吃回头草的人,如果说当初和陆让分手,只是抱着及时止损不让自己受伤的想法 ,那么,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宋瓷觉得她做出分手的决定没有错。   宋瓷浅浅笑了下,“多谢,不过,你留着自己吃吧!”   陆让想,他已经懂得什么是避嫌了,也不再和程云落有过度亲密的关系,那么,只要他像以前那样追求宋瓷,宋瓷一定会被他打动的。   陆让声音温柔,“小瓷,我买了好几个西瓜,也给陈非列他们送去了,这个是给你的,你就收下吧。”   院子里有江恂在,宋瓷不方便把话说得太直白,她站起身,对着江恂道:“我和陆让出去说会儿话,你上山砍柴去吧。”   静默片刻,江恂应了声好。   宋瓷和陆让走到江家不远处的那棵大树下停下,宋瓷和陆让在说话,可他并不知道他们在讨论什么。   陆让和宋瓷都是北市人,他们出身和家世相近,又都是下乡的知青,陆让也在重新追求宋瓷,投其所好,想来宋瓷早晚会被陆让打动吧!   望着这一幕,江恂心里涌出一股说不上来的滋味。   这种感觉,像是小的时候他好不容易得了一把玩具枪,邻居家的小伙伴却想把这把玩具枪从他的手里抢过来。   自己的东西,被别人觊觎着,让他觉得很不舒服。   意识到这一点,江恂身子僵了下,他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他竟然对宋瓷产生了占有欲!   不对,这是不应该的!   江恂薄唇微抿,强迫自己收回视线,一定是宋瓷住进了江家,他和宋瓷待在一起的时间太长,他才有了这种不该有的念头。   江恂的思绪有些乱,他深吸一口气,拿着刀匆匆上了山。   树下,宋瓷道:“陆让,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你不要再给我送东西了。”   陆让看着她,“小瓷,我对你不是好意,我对你的心意,你应该是明白的。”   宋瓷不想给陆让错觉,“我确实明白,但我们不可能像以前那样了。”   “小瓷,我听了你的话,疏远了云落,我只把云落当妹妹,这还不够吗?”陆让受伤地道:“还是说我有哪里做的不够好?”   宋瓷摇摇头,“不是程云落的问题,我们两个人的性格就不适合在一起,方方面面都不适合。”   陆让想不通,“哪里不适合?”   存着把话说清楚的心思,宋瓷也就不客气了,“你喜欢和陈非列他们在一起喝酒,但我很讨厌喝酒的男生;你说你懂得和程云落避嫌了,但是,是我提醒了你,你才意识到这一点的,陆让,我没有义务要一直包容你、陪着你成长。还有,我和沈然闹矛盾了,你总是劝我不要和沈然撕破脸皮,这也是我讨厌的。以及最后一点,分手了,你还抱着这样的念头,这也是我不喜欢的。”   陆让神色一僵,被爱慕的女孩这样指责,他面子挂不住,“小瓷,你就这么讨厌我?合着在你心里,我什么优点都没有,那你当初为什么要和我处对象,现在又为什么要搬来江家?”   宋瓷难以置信地笑了下,桃花眼里闪过一抹讥讽,“陆让,可以实话告诉你,我到现在也不后悔和你在一起过,但如果你是这样的想法,那我也会疑惑当时我的眼光怎么这么不好!”   “还有,我搬来江家,和你无关。你离江家这么近,搬来江家之前,我有想过这个问题,但我以为,我们分手了,就是分手了,过了这么久与,我们两个应该都放下了,所以,我搬了过来。如果这给你带来了什么错觉,那也不是我的问题。”   最后,宋瓷又道:“陆让,这是最后一次了,我把该说的都说了,往后,没事的话我们还是不要再见面了。”   宋瓷一点希望都不给他,陆让狠狠怔愣了下,一股怒火和懊悔涌上心头,他把手里拎着的西瓜砸在地上,发泄着心中的火气。   回到江家,见江恂不在,想了想,宋瓷煮了锅婆婆丁茶,往江恂常用的水壶里装了些。   乡下人夏秋的时候,常去地里挖婆婆丁,或者去摘一些金银花,然后,煮上一大锅凉菜,好干农活的时候喝。   “外婆,我去山上给江恂送点水。”临走之前,宋瓷朝屋里道:“锅里还有凉茶,您渴的时候喝一碗。”   江老太太从屋里出来,应了声好,“路上慢点。”   这么热的天气,在山上砍柴,不是个轻松的活计,宋瓷到的时候,江恂后背的衣裳全被打湿了,豆大的汗滴沿着他的额头落了下来。   宋瓷把水壶递过去,“快喝口水,歇一歇。”   看到她,江恂停下来,顿了顿,他接过水壶,不自在地道:“你怎么来了?”   宋瓷弯了弯眸子,“给你送水啊,这么热的天,我怕你中暑!”   女孩的笑靥太过明媚,江恂墨眸微垂,喝了一口水壶里的凉茶。   婆婆丁煮茶是有些苦涩的,但水壶里的茶水是甜的,宋瓷应该是往里边放了冰糖。   那丝丝缕缕的甜味,一直蔓延到了江恂的心头。   江恂抿唇道:“谢谢。”   “不客气。”宋瓷笑着道,“你下午的时候有空吗?”   宋瓷并不知道他心里那些见不得人的想法去,女孩还他说话的时候,和往常一样自然。   江恂把所有的不自在压在心底,“有事吗?”   “我想去邻村买西瓜,但我自己又拿不回来。”宋瓷道:“你陪我一起去,好不好?”   买西瓜?   江恂怔了怔,“陆让不是给你送了一个西瓜吗?”   “我没要啊。”宋瓷回道:“再说了,我吃西瓜也是吃我自己买的啊,干嘛要别人的!”   别人?   敏锐抓住这两个字,沉默了一会儿,江恂忍不住道:所以刚才你和陆让去树下说话,是为了拒绝他?”   宋瓷点点头,“是啊!”   宋瓷的回答是肯定的,这一刻,不可控制的,江恂心里的那股不自在很快散去了。   虽然这个念头很可耻,但不可否认的是,听到宋瓷的回答,江恂心底深处甚至产生了一阵不可言说的窃喜。   宋瓷没有收下陆让送来的东西,也就是说宋瓷不可能再和陆让在一起了。   好像那把被抢走的玩具枪,又重新回到了他的手里。   见江恂不说话,宋瓷看着他,疑惑地道:“想什么呢?”   有这样的想法,实在太可耻了,江恂回过神,顿了顿,道:“…没事。”   “下午我拿个竹篓,可以多买几个西瓜。”   吃过饭,宋瓷和江恂去了邻村,宋瓷不太会挑西瓜,见江恂三两下就挑好了两个西瓜,她有样学样,也挑了一个。   她细眉微扬,对着江恂道:“这是我挑的,你觉得怎么样?”   江恂伸手拍了拍,“熟透了,换一个吧。”   宋瓷纳闷地道:“你是怎么听出来的?”   江恂解释道:“前几年村里也种过西瓜,为了多挣些公分,我常去瓜田帮忙看瓜,慢慢就学会了。”   江恂买了一个西瓜,宋瓷买了两个,三个西瓜装在背篓里,江恂背起背篓,朝响水大队的方向走去。   自打知道了江恂体虚肾虚的消息,在宋瓷心里,江恂就像是陶瓷做的,风一吹,骨头架子就会散,也不能出太多力气,“我们一起抬着吧。”   江恂道:“我可以的。”   宋瓷不放心,“万一把你累着了怎么办?”   江恂:……“不累!”   宋瓷还是不放心,“那你腰也不会疼吗?”   得,这个话题是过不去了!   被宋瓷误会他腰疼又肾虚,还是挺丢脸的,如果可以挽回的话,江恂才不会编那样的借口。   江恂郁闷地吐出两个字,“不疼。”   宋瓷体贴地道:“好叭,那你累的话,对我说一声,我们一起抬着回家。”   宋瓷买了两个瓜,她把李嫣和杜春分叫来江家,给她们两个一人一半。   李嫣和杜春分是第一次来江家,江家大院坐落在村头的最西边,位置有些偏僻,可只有进到这座院子里,才能欣赏到这座院落的古朴与厚重。   进来江家,迎面就是一座精致的影壁,影壁上面还雕刻着一对土地神,绕过影壁,青石地面被打扫的干干净净,即便经历过风吹日晒,地砖上雕刻的花纹也清晰可见。   夏季炽热的日光透过天井落下来,坐北朝南,江家的屋子又高又大,上方翘起的屋檐,犹如飞鸟展翅,一对对栩栩如生的走兽,卧在檐角上,守护着这座大院,华美又雄伟。   李嫣瞪大了眼睛,“乖乖,小瓷,你这是住进了福窝窝啊,江家的院子竟然这么好看,屋顶有花纹,门上有花纹,竟然连地上都有花纹。”   宋瓷眸子弯了弯,“是啊。”   李嫣和杜春分里里外外看了一圈,这才坐下来,压低声音道:“难怪村里人都说江家祖上富裕得很,这么一座院子,当时建的时候得要不少钱吧!虽然成分低了点,可谁不想有一座江家这样的院子呢,住着多舒服啊!”   宋瓷也是这样的想法,但她提醒道:“这种话,咱们几个说说也就罢了,不要出去说。还有,也不要对村里的人提起江家。”   毕竟,江家的成分摆在这儿,她不希望给江家带来什么麻烦。   李嫣和杜春分齐齐点头,应了下来。   宋瓷笑着道:“吃瓜吧,给你们俩准备好了,一人一半,有勺子也有白砂糖,看你们要怎么吃。”   闷热的夏天,最舒服的事情便是坐在阴凉的树下抱着西瓜吃。   李嫣和杜春分咽了口口水,“呜呜,小瓷你真好,你还惦记着我们呢!”   宋瓷解释道:“咱们村里没有卖瓜的,买西瓜也不方便,我只买了两个,要是多买一点的话,倒是可以给你们一个人一个。”   李嫣把西瓜抱在话里,挖了一大勺填嘴里,满足地道:“半个就够了,我不嫌少。”   杜春分跟着道:“是啊,小瓷,我也不嫌少。”   这时,江老太太出来了屋子,看到来人,江老太太愣了下,“你们来了!”   李嫣和杜春分忙站起来向江老太太打招呼。   江家不常来人,现在有客人来了江家,整个院子热热闹闹的,江老太太心里也高兴。   她去到灶房,倒了两碗婆婆丁凉茶来招待李嫣她们,“这是小瓷煮的凉茶,解渴又下火,里面还放了糖,一点儿也不苦,你们两个待会儿喝点。”   李嫣和杜春分接过来,“谢谢外婆。”   见她们几个有话要说,江老太太不打扰她们,说了几句闲话,去了屋里。   家里来了几位女知青,江恂也很有眼色,知道自己待在家里不合适,他拿了把刀,出了屋子。   打量着这座古朴的院落,李嫣边吃瓜,边感叹道:“住在这里还挺好的,安静又干净,我看江老太太和江恂也都是很讲究的人,小瓷,你住在这里应该挺舒服的吧。”   宋瓷点了点头,“是挺舒服的,外婆和江恂也都很照顾我。”   江家虽然成分不好,可江家的院子又大又干净,江家人口也简单,李嫣叹了口气,“下乡还能遇到江恂这样的继兄,小瓷,你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   宋瓷询问道:“怎么了?”   李嫣发着牢骚,“别提了,张嫂子在食堂打饭,我住进张嫂子家里,她是不惦记我的口粮,但张嫂子的几个孩子都还小,整天闹腾得不行,屋子也小,弄得我白天晚上都睡不着觉。”   提起这个话题,杜春分也是一肚子苦水,“刘叔家的屋子倒是不小,问题是刘叔的儿媳妇不是个好相处的,说话总是阴阳怪气,让人气得够呛。”   住在村民家里,说起来算是另一种形式的“寄人篱下”,听到李嫣和杜春分的抱怨,宋瓷不由得庆幸她住进了江家,不然,她应该也会遇到这些问题的。   想了想,宋瓷给李嫣和杜春分出了些主意,毕竟,即便是住别人家里,也不能一味的忍气吞声。   “好,小瓷,我按你说的方法试一试。”这时,李嫣突然想起一件事,她神秘兮兮地对着宋瓷道:“小瓷,你知道沈然和程云落最后住哪儿了吗?” 第51章 作精继妹的第五十一天   江家离村里有些远, 现在也不是农忙的时候,宋瓷每天除了晚上的时候和江恂去抓知了猴,大部分时间都待在江家, 她倒是有段时间没听到沈然和程云落的消息了。   既然李嫣提起来了, 宋瓷好奇地道:“她们两个住哪儿了?”   八卦是人的天性,说起这个话题,李嫣连怀里的西瓜都顾不上吃了,“沈然不用说了, 因为赵老六的事情, 村里的人现在都不太喜欢她, 至于程云落,她是被大队长一家赶出来的, 也没多少人愿意让她住家里。”   “她们俩找不到住的地方, 刚开始啊,她们俩又住到知青宿舍里去了。”   刚开始?   宋瓷心想, 看来这两个人有得折腾呢!   宋瓷了然地道:“先不说知青宿舍能不能住人,她们俩住在一起, 还不闹翻了天?”   “小瓷,你咋这么聪明啊!”李嫣乐了, “被你猜对了, 我听说, 搬回知青宿舍的当天夜里,她们俩就打了一架。”   “宿舍就她们两个人,也没人能劝架, 她们俩脸上身上全是血道子, 谁都没落得好。”   倒也不是宋瓷聪明, 沈然和程云落闹出来的那些事情, 哪个人不知道?   当初沈然闹着要和江恂一块下地种花生,最后她没得逞,和程云落分到了一块儿,就是从那个时候起,她们两个人开始不合。   种花生的时候,沈然不少挖苦程云落,后来,程云落找到了机会,拿沈然“变美又变丑”的事两次三番嘲笑沈然,甚至,下水田插秧的那天,她们俩还打了一架。   几次下来,她们两个的梁子越结越深。   现在又住到了一间屋子,虽然双方同为“天涯沦落人”,都被人嫌弃了,可越是这样,她们两个心里的火气肯定越大,哪怕不说一句话,光看着对方那张脸,都要恨的咬牙切齿了。   因此,她们两个打架不是多么让人意外的事。   宋瓷打听道:“然后呢?”   “还是第二天早上陆让去知青宿舍找程云落,才发现了这件事,陆让把村里那个赤脚大夫找来了,给她们俩看了病,她们俩脸上的伤看着严重,不过也没伤到骨头,顶多是以后会留疤。”李嫣接着道:“大队长也知道了这件事,大队长先是训了她们俩一顿,然后说不许她们俩再住在知青宿舍。”   宋瓷静静听着,把她们俩分开是应该的,不然早晚要闹出更严重的事情。   李嫣继续道:“住不成知青宿舍,也没人愿意收留她们俩,没办法,沈然说,哪一家愿意接纳她,她就每个月拿出来二十斤的口粮给那一家。”   听到这里,宋瓷接过话,“二十斤的口粮,不是小数目。”   虽然她们知青每个月的口粮填饱肚子不成问题,但问题是,住在知青宿舍,这些口粮还能都进到她们自己的肚子里,一旦住到村民家里,和村里的人天天同吃一锅饭,出于种种原因,本来就得拿出一小部分口粮,这样才能住得更自在点。沈然倒好,每个月还要额外再拿出二十斤口粮,这样下来,她怕是天天都要饿着肚子了。   “不止呢!”李嫣越说越激动,幸灾乐祸起来,“见沈然拿了口粮出来,程云落有样学样,说自己每个月要拿三十斤口粮。”   宋瓷:???   宋瓷难以置信,“她是脑子抽了吗?”   李嫣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她咋想的。”   宋瓷在心里分析,程云落家世好,不缺吃不缺穿,她应该是大小姐脾气发作,故意要和沈然攀比,想要压沈然一头,然后脑子一抽风,说出了那些话。   不过,村里的人又不是傻子,有便宜可占,谁会放过?更何况遇上的是沈然和程云落这样的冤大头,村里的那些人只会坐地起价,狠狠宰她们一笔。   宋瓷道:“一个说拿二十斤,一个说拿三十斤,我猜啊,到最后这两个人都得再多拿点才行。”   “是。”李嫣说累了,这会儿说话的人是杜春分,“最后涨到了五十斤,村里的人说她们俩每个月拿出五十斤口粮,就让她们俩住家里。”   宋瓷摇了摇头,五十斤真的太过分了,这下子,沈然和程云落填饱自己的肚子都够呛。   杜春分继续往下说,“程云落是个指望不上的,陆让只好找到大队长,希望大队长能从中调和,但程云落前不久才在大会上让大队长没脸,大队长懒得搭理这些事。总之,最后她们俩还是要每个月拿出来五十斤口粮。”   但凡她们两个不那么作,也不会走到这一步。知道了这些事情,宋瓷提醒道:“她们俩每个月要拿出那么多口粮,肯定是填不饱肚子的,她们有可能会来找你们借粮食,你们得多注意点。”   “找我们借粮食?”正在吃瓜的李嫣,赶紧把嘴里的西瓜咽下去,“那可不行,我自己都还吃不饱呢。”   宋瓷道:“也不一定,只是你们两个多注意些。口粮借给她们,是有借无还的,一次两次倒也还好,怕就怕她们赖上你。”   李嫣和杜春分本来没想到这一点儿,听了宋瓷的话,她们俩神色认真了几分,把宋瓷的话记在了心里。   半个西瓜吃完,又喝了碗婆婆丁凉菜,李嫣和杜春分依依不舍离开江家。   李嫣扒着江家的大门不愿意离开,“小瓷,我和春分能经常来找江家找你吗?”   “当然可以。”宋瓷笑盈盈地道:“外婆和江恂也都是很和善的人,他们不会阻止你们过来的。”   李嫣又一次感叹,“小瓷,我可真羡慕你,住在江家吃什么东西、做什么事情,都很自由,还有那么大的一间屋子可以住。”   宋瓷嗔她一眼,“我看你不是羡慕我,而是羡慕我外婆家的这座宅子吧?”   李嫣嘿嘿笑了一下,“被你猜到了。”   送走李嫣和杜春分,宋瓷进屋,和江老太太说了会闲话。   江老太太在做针线活,宋瓷不擅长,也帮不上忙,她不想打扰江老太太,在一旁看了一会儿,便出了屋子。   出来江老太太屋子的时候,堂屋桌子上摆着的钟表发出了报时的响声,宋瓷看了一眼,整11点了,江恂还没有回来,想了想,宋瓷出了院子。   江恂离家前,手里拿着把刀,宋瓷猜测他又上山砍柴去了。   沿着江家后院的小路往山上走,果不其然,宋瓷在山上看到了江恂。   江恂自然也发现了宋瓷,等宋瓷走近,他道:“她们走了?”   宋瓷“嗯”了声,“她们走了有一会儿了,见你没回来,我就上来找你了。”   江恂把砍下的柴堆到一块,直起身,“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宋瓷眸子弯了弯,“猜的!”   夜里宋瓷和江恂打着手电筒去抓知了,早上的时候,江恂乘坐邻村的拖拉机把知了猴送到黑市去卖钱,知了猴放不了太长时间,为了卖出个好价钱,江恂每天天还没亮就起来了。   宋瓷接着道:“早上起那么早去黑市了,刚回来,李嫣她们又来了,耽误了你补觉,现在她们走了,你快回去睡一会儿吧。”   江恂擦了擦额头间的汗,“还好,不是很困,我再砍些柴。”   宋瓷每天晚上都要洗澡,家里多了一个人,更费柴火了,过几天江恂还要去县里上班,所以他想多砍些柴。   宋瓷柔声道:“都快堆一屋子了,柴火够用的,你快回去休息吧。”   江恂嘴上应了下来,却是又砍了一些柴。   在走之前,他得把木柴给屯满,最起码得让小白孔雀有洗澡的柴火用,省得小白孔雀没办法烧热水洗澡。   这么一折腾,到家的时候,江家灶房上空飘了一层呛人的烟气,是江老太太在准备午饭。   把柴火劈成小块靠墙垒起来,江恂净了手,准备去屋里睡觉。   都要吃饭了,这也不是睡觉的时候啊!   见状,宋瓷拦着他,“快要吃午饭了,等吃完午饭你再睡吧。”   从早上到现在就没闲着,困意涌上来,江恂声音透着困倦,“我还不饿,等我醒了再吃。”   “不行。”宋瓷摇摇头,“你这一睡,估计要睡到晚上去了,一天没吃饭,对身体不好。”   用手捂着嘴,江恂打了个呵欠,“那到吃饭的时候,你把我喊醒就行。”   宋瓷劝道:“再有十几分钟外婆就要做好饭了,你再坚持一会儿,吃饱饭去睡觉多好啊。”   “饭点的时候,就是吃饭的时候,过了饭点再吃饭,对身体不好。”   况且,江恂还体虚肾虚,那就更不能不当回事儿,不过,照顾着江恂的自尊心,宋瓷没把这句话说出来。   江恂靠在门板上,墨眸微垂,往常少年的声音清越如玉,可这一会儿,许是太困,他的声音听起来透着几分慵懒,“可是我很困。”   宋瓷迟疑地道:“那我给你讲个…故事听!”   其实江恂没有听故事的心思,不过,他也不想拒绝。   他捧场地道:“好。”   想了想,宋瓷清清嗓子,“有一天夜里,某个村子的一户人家,端着饭碗在树下吃饭,他边吃饭,边和别人说着话,突然,他听到了一阵咯咯的笑声,是女人的笑声……”   “女人的笑声越来越响,也越来越近,那个人左右看了好几遍,也没发现那些笑声是从哪里传过来的,过了一会儿,他往后看,突然发现女人的笑声就在他的背后。”   宋瓷突然放轻声音,“可是,他背后一个人都没有!”   江恂靠着门板,半垂着眼眸,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宋瓷的话,开头那几句,江恂还在昏昏欲睡,不过,听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江恂身子一激灵,他立即抬起眼眸,顷刻间,他的困意也散了大半。   宋瓷说给他讲故事听,他以为应该是个好笑的故事,结果,宋瓷不按套路出牌,给他讲了个鬼故事!   江恂顶了下腮帮子,“大白天的,你干嘛讲鬼故事?”   宋瓷眨眨眼睛,“鬼故事才吓人啊,你现在是不是不困了?”   江恂微哂,“亏我还以为你要给我讲个好听的故事!”   “我现在是不困了,可你也吓到我了!”   昏昏欲睡的时候听一个鬼故事,那感觉别提了,江恂到现在还后背直发冷!   宋瓷俏皮地道:“晚上抓知了猴的时候你还故意讲鬼故事吓唬我呢,你这会儿怎么害怕了?”   江恂开玩笑道:“没办法,我胆子小。”   宋瓷才不信呢,“胡说,你要是胆子小,就没人比你胆子大了。”   她又道:“你看,你已经不困了,我为了让你吃顿饭,可真是用心良苦,这世上还有比我还要好的继妹吗?”   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江恂眉峰微扬,轻声道:“有。”   宋瓷问道:“谁啊?”   顿了顿,江恂故意道:“我认识一个女孩,她叫…宋小雀,她也对她的继兄很好。”   宋小雀?   宋瓷疑惑地道:“我怎么不知道这个人,她是咱们村的人吗,还是你在军工厂的同事?”   江恂勾了勾唇,欠揍地拉长了调子,“不告诉你!”   宋瓷眸子瞪圆了些,“你……”   江恂轻笑了一声,打断她的话,“快,饭好了,去灶房端饭吧。”   话音落下,江老太太喊他们两个吃饭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宋瓷皱了皱鼻子,“你不告诉我也没关系,我会打听出来宋小雀是谁的。”   还不到农忙的时节,晚上的时候,宋瓷和江恂依旧去抓知了猴。   其实,接连做了几个春梦,江恂心里有愧,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宋瓷,他生出了躲避的心思,不太想和宋瓷有太多接触,不过,宋瓷也要抓知了猴赚钱,一时半会儿,他每天晚上还得和宋瓷一块儿出去。   抓知了猴拿去黑市卖钱的滋味很不错,可现在,江恂倒盼着军工厂多送些零件过来,这样,他可以尽快去军工厂上班。   离宋瓷远一点,或许,他便不会再生出那些不可描述心思。   这天晚上,他们二人拎着一网兜的知了猴回了家,走到江家大门口的时候,透过莹润的月色,王家门口的人影映入宋瓷的眼帘。   是程云落!   杏花的满月挂在天空,月色明亮,程云落神色看起来有些憔悴,有气无力拍着王家的大门,等着王家人给她开门。   听到动静,程云落朝宋瓷的方向看去,看到宋瓷的那一刻,她脸色不太好。   一段时间不见,宋瓷还是那样的白皙貌美,还有心思出去抓知了猴。   望着宋瓷拎着的网兜,程云落不由自主咽了口口水,那可是满满一兜的知了猴,倒到锅里面,就着香喷喷的油炒一下,肯定比吃肉还香!   她饿得浑身没力气,宋瓷却有那么多的知了猴,真是不比不知道,一比气死人!   见程云落直直盯着她,宋瓷没说什么,神色如常。   程云落幽怨地收回目光,看到拿一网兜的知了猴,这会儿她肚子更饿了。   这时,王家的大门打开,陆让从里面出来,对着程云落道:“怎么了?”   说过这话,陆让也发现了不远处的宋瓷和江恂。   看到宋瓷,他面上涌出一抹狼狈,自打那天宋瓷把什么话都说清楚了,他再也没见过宋瓷。   看了宋瓷几眼,陆让强迫自己收回视线,对着程云落重复了一遍,“怎么了?”   往常程云落好面子,她又把宋瓷当成情敌,不愿低宋瓷一头,才不会把这些事情说出来,可现在,她快饿死了,程云落顾不得那么多,哭起来,“陆让哥哥,我好饿啊!”   程云落委屈地道:“李家人拿了我五十斤的口粮不说,做饭的时候,他们还偷偷把我的饭藏了一半,那些饭最后都进李家人的肚子里了,我快要饿死了。”   程云落手里有钱不假,可她也不能顿顿吃点心充饥、或者是去供应饭店吃饭,她住在李家,李家人口多,为了节省粮食,李家人把主意打到了她的头上。   但每顿饭都是李家人做的,程云落也没办法不让李家人拿她的口粮。   几天下来,程云落饿的面黄肌瘦,浑身无力。   程云落的声音传到宋瓷耳边,听到这些话,宋瓷有些意外。   感情程云落大晚上的来找陆让,不是要和陆让你侬我侬,而是找陆让要吃的。   宋瓷想,依照程云落现在的状态,应该是没力气再和沈然打架了。   不过,这也不关宋瓷的事,她对着江恂道:“回去吧!”   宋瓷也是这样云淡风轻,陆让越是觉得狼狈和不甘。   望着江家的大门从里面被阖上,等宋瓷的身影消失了,陆让才有心思搭理程云落,“大半夜的,你让我上哪里给你弄吃的?”   “云落,你再忍一忍,明天我去李家一趟,看能不能解决这件事。”   程云落呜呜哭了起来,她都要饿死了,结果陆让还要让她再忍一晚上。   回到江家,宋瓷去了灶房,打算烧水洗澡,虽然程云落落到如今的境地是她咎由自取,可不得不承认一点,不是所有的人家都像江家人一样和善。   如果不是遇到了江恂和江老太太,今个夜里饿肚子的人很有可能是她。   江恂把网兜的知了倒到水盆里,进来灶房,“我来烧水吧。”   宋瓷笑吟吟地道:“往常都是你烧水,今天晚上我来烧水。”   江恂看着她,“为什么?”   宋瓷大致把沈然和程云落的遭遇讲了一遍,“托你和外婆的福,没让我吃一点儿苦头,我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你说,你想让我怎么感谢你?”   不知怎么回事,江恂突然想到了“以身相许”这几个字。   这四个字浮现在脑中,他耳垂微微一红,神色懊恼了起来。   还有比他更混账的人吗?他竟然这样肖想着宋瓷!   即便江恂没有处过对象,没有太多的经验,到了这一刻,他也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对劲。   他不敢看宋瓷一眼,低声道:“我和外婆照顾你,是…应该的,你别想这么多。” 第52章 作精继妹的第五十二天   哪有什么应该不应该的, 江依乔去世这么多年,前几年的时候,宋瓷和江家人也没有多少往来, 即便江家人把她当成陌生人, 对她不闻不问,也是可以的。   照顾她、对她好,这本就不是江家人的责任,江老太太和江恂却是把她当成了江家的一份子, 对她没有丝毫的敷衍和疏离, 宋瓷看得分明, 江家人对她的关心,不掺杂一丝虚情假意。   她不能心安理得地接受这份好意, 不过, 直接拿钱给江恂,或者是向江恂道谢, 也显得太见外了,江恂肯定也不会收下。   想了想, 宋瓷道:“江恂,你有想要的东西吗, 或者是有什么想做的事?”   江恂愣了下, “什么意思?”   宋瓷笑着道:“比方说你想吃好吃的, 那我就请你吃顿饭,你要是想买什么东西,那我就帮你买。”   江恂微微摇头, “我没有什么想要的, 小瓷, 你不必这样客气!”   “不是客气, 这是我的心意,你和外婆对我这样好,那我也想对你们好啊!”宋瓷眸子弯了弯,“所以,你不能拒绝,必须答应。”   墨眸浮出笑,江恂只见过买东西的时候强买强卖,宋瓷倒好,还要“强迫”他答应。   江恂确认道:“也就是说,你想满足我的一个愿望?”   宋瓷点点头,“是。”   江恂摇了摇头,戏谑地道:“那我要是想杀人放火,你也要答应吗?”   江恂不是这样的人,宋瓷知道他是在开玩笑。   “当然…不会!”好看的桃花眼里露出狡黠的光,宋瓷笑了起来,故意停顿了下,然后道:“你要是想做这种事情,那你就自己一个人做吧,你放心,我会立马告诉公安同志的。等你进局子里了,我会定期去探望你的,给你带点好吃的。”   被她逗笑了,江恂声音慵懒,“你能不能盼着我点好,这就想着我进局子以后的事情了?”   “刚刚还说要感谢我,没几分钟,咱们俩的感情就破裂了!可见啊,你的感谢不是真心的。”   宋瓷眨眨眼睛,“冤枉啊,我不是真心的话,那就让我像程云落一样天天饿肚子!”   “好了,不逗你了。”   江恂勾了勾唇,“我现在没什么想要的,等以后再说吧!”   “好叭。”宋瓷答应道:“不过,你也要尽快想出来啊,不然时间久了我忘记了怎么办?”   江恂扬了扬眉,“你怎么要求这么多,感情还有时间限制?”   “当然啦!”宋瓷理直气壮地道:“要是等上个10年20年,我都不知道那个时候我在哪儿呢,我还怎么感谢你啊!”   “好好好。”江恂笑着应道:“等我哪一天想好了,我就告诉你。”   不过,江恂也就是随口一说,他并没把这件事放心上。   他从来没想过要得到宋瓷的感谢,把宋瓷当成江家的一份子照顾,也是江恂发自内心想要做的事。   第二天上工之前,陆让抽空去了李家一趟。   他去的时候,李家人正在吃早饭。   陆让看向程云落,李家的几个小孩子们正在捧着碗大口喝粥,而程云落碗里的粥,稀的像白开水。   每个知青每个月的口粮不算少,如果不是李家人拿了程云落的口粮,程云落也不会饿肚子。   陆让温声道:“李嫂子,云落每个月给了你们五十斤的口粮,说实话,这些口粮不是小数目,给了你们,她自己也得节省着才能填饱肚子,你们要是又拿走了她的口粮,她吃不饱,身体出了什么问题,到时候,你们也得带责任,对不对?”   “我拿她什么了?”李家人能做出这种事,可见他们不是什么善茬,李嫂子眉一扬,“陆知青,你这可是冤枉人啊,程云落天天吃饭都是我给她做的,我还能偷拿她的口粮?”   李家人做的饭,究竟拿没拿他们心里最清楚,不过,李家人咬死不承认的话,陆让也没办法。   这属于知青和村民间的矛盾,即便是让陆远山出面,顶多也是训斥李家人几句,至于李家人会不会听话,谁也管不了!   李家嫂子是个滑头的,又道:“你和程云落要是对我不放心,干脆让程云落自己做饭吧!”   这倒也是个办法,其实只要把粮食放在程云落的屋里,每顿让她自己做饭,不会再出现现在的情况,所有的东西肯定都能进到程云落的嘴里。   陆让看向程云落,劝道:“云落,我觉得可以,你自己做饭也方便,想吃什么做什么。”   程云落面上露出为难之色,她爸爸在部队当官,她是吃机关大院的食堂长大的,在北市的时候,她没做过饭,在陆远山家里住的时候,她更是连碗都没刷过。   唯一一次给陆让做饭,她还伤到了手,在县里的医院住了好几天。   乡下做饭和城里不一样,城里做饭是烧炉子,乡下是烧柴火,做一顿饭的功夫,能出一身汗。   吃不了这种苦,程云落咬着唇,“陆让哥哥,我…我还是和李嫂子她们一块儿吃吧。”   陆让心里叹口气,李家人太过分是一方面,程云落自己立不起来也是一方面,像程云落这样愚蠢的性子,不被李家人欺负才怪呢!   李家嫂子知道程云落不会做饭,她是故意这么说的。   听了程云落的话,李家嫂子越发没把陆让和程云落放眼里,“陆知青,她都这样说了,那也没办法,你可别再来冤枉我了!”   程云落不忿地道:“哪里是冤枉你,明明就是你偷拿了我的口粮!我是城里的知青,你这样做,小心我把事情闹大!”   李家嫂子挑着眉,“行啊,闹吧,你看看大队长会不会搭理你!”   程云落的大小姐脾气,该发作的时候不发作,不该发作的时候,倒是出来了,她威胁道:“大队长不管的话,那我就闹去公社!”   去公社?   李家嫂子眼一横,“程云落,当初可是你自己拿着口粮要住我们家的,我见你可怜才答应的,我好心让你住我们家,你竟然要这么害我?你要是这么不要脸的话,那你就赶紧从我们家滚出去。”   被李家人的态度刺激到了,程云落声音尖锐起来,“你以为我非得住你们家?”   李家嫂子哼了一声,“你看看村里有没有人愿意收留你!”   程云落就是脑子太笨,她愿意拿口粮出来,肯定能找到住的人家,可问题是,程云落没有商量的资格,她接连被陆家人和李家人赶了出来,意味着她需要拿出来的口粮也会越来越多。   也就是说,住在李家她只要拿五十斤,换一户人家,人家坐地起价,她可能得拿六十斤或者更多的口粮。   陆让显然比程云落有脑子,他想到了这一点儿,喝道:“云落,别说了!”   陆让拉着程云落出了李家,语气不太好,“现在就两个解决办法,要么,你给你爸写信,让他把你把你调回北市,要么,你就自己做饭。”   听出陆让话里的不快,程云落哭了起来,“陆让哥哥,你是不是对我不耐烦了?”   陆让更烦躁了,“别哭了,行不行!”   在北市的时候,没有这么多烦心事,在陆让的心里,程云落是一个乖巧懂事、需要被照顾的妹妹,可现在,一看到程云落哭,陆让就觉得烦躁。   所以说,距离才会产生美,离得太近,白月光也只会变成白米粒,更何况,陆让本就只把程云落当妹妹!   被陆让训了一句,程云落哭得更厉害了,“陆让哥哥,我被李家人这么欺负,你不帮我不说,你还骂我?”   “但凡你脑子聪明一点,会这样吗?”陆让皱着眉,“就算给你换一家,又能怎么样,你说要把口粮拿出来,开了这个口子,愿意让你住的人,都是奔着你的口粮去的,你就是住进去了,情况也只会和现在差不多!”   陆让没好气地道:“你这么大个人了,整天为了一口饭哭哭啼啼,还是那句话,要么回北市去,要么自己做饭,要不然,就饿着肚子!”   说过这话,陆让耐心耗尽,离开了李家。   程云落抽噎着看着陆让离开,原本她以为,陆让和宋瓷分手了,她待在陆让的身边,就有机会让陆让喜欢上她,可现在,陆让对她越来不耐烦了。   她和陆让,好像越来越没有可能了!   饿肚子的人,当然不止程云落一个,沈然遇到了和程云落同样的情况。   沈然住在周家,她买了一块五花肉,结果还没吃,那块五花肉就不见了。   她很确定是周家人拿的,但周家人一口咬定,家里进了耗子,把肉叼走了。   除此之外,周家人做饭的时候,也常偷拿沈然的口粮。一来二去,还不到月底,她的口粮就没剩多少了。   只有饿过肚子的人才知道吃不饱是多么难受,此时的沈然,再也不会因为自己是书里的女主而高傲得意了,她只想填饱肚子。   她先是找了几位男知青,想从男知青那里借点口粮,但男生的饭量本就不小,陆让需要救济程云落,而陈非列他们,也没有多余的口粮可以借给她。   没办法,沈然只好找到了李嫣和杜春分。   她知道宋瓷手里有钱,但她就是饿死,也不会去求宋瓷的!   李嫣和杜春分在地头的树下休息,天气越来越热,两个人又想吃西瓜了。   李嫣舔了舔唇,对着杜春分道:“上次在小瓷那里吃到的西瓜可真甜,要是天天能吃到西瓜该多好啊!”   朝她们走过来的沈然听到这话,心里越发不忿。   宋瓷住在江家,过得那么舒服,还能吃西瓜,可她,天天要为一口吃的发愁!   沈然走过去,挤出一抹笑,“李嫣,春分!”   看到她,李嫣吃了一惊,沈然一贯和她不合,怎么会主动来找她?   沈然实在是没办法了,“李嫣,春分,我住在周家的事情,你们是知道的,你们能不能借我一点口粮?我下个月就还给你们。”   听到这话,李嫣和杜春分面面相觑,小瓷没有猜错,沈然果然来找她们借粮食了。   一旦把粮食借给沈然,那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最重要的是,像小瓷说的那样,沈然赖上她们俩怎么办?   有了宋瓷那天的提醒,李嫣留了个心眼,犹豫一会儿,道:“既然你说下个月还,那我可以借给你五斤口粮,不过,口粮就那么点,咱们哪个知青不是饿着肚子啊?必须当着大队长的面,你写个借条,签上名字,我才借你。”   杜春分眼睛一亮,这是个好主意,忙道:“我也是。沈然,不写借条不行。”   沈然眼角抽了抽,她就是嘴上说说,她本来不打算还的,即便到了下个月,她还得给周家人粮食,她可没有多余的口粮还回去。   没想到李嫣和杜春分变聪明了,拿大队长和借条来威胁她。   一旦当着大队长的面写了借条,她可就赖不了账了。   沈然不想答应,但不答应的话,她就只能饿着肚子,没办法,她忍着不快,只好应了下来。   *   那天夜里在王家门口见到宋瓷的时候,宋瓷手里拎着一网兜的知了猴,程云落馋得不行,打算也要出去抓知了。   村里的人抓知了猴的不少,她打着手电筒,找了半天,终于看到一棵树上有知了猴,不料,这时,突然又过来了一个人。   程云落打着手电筒照过去,瞬间脸色变了变。   来和她抢知了猴的人,正是沈然。   见到程云落,沈然的脸色也不太好。   程云落撇撇嘴,“我先来的!”   沈然不甘示弱,“明明是我先来的!”   程云落气急败坏地道:“你怎么这么不要脸,我来的时候你还没来呢!”   沈然恶狠狠瞪着程云落,“ 你还骂?是不是还想打一架?”   程云落嚣张的气焰一下子灭了,她都快饿死了,哪里还有力气打架,但她嘴硬道:“打就打!”   听到这话,沈然也有些心虚,真打架的话,她现在可没有力气能打过程云落。   程云落哼了一声,“你也就敢对着我发火,你是宋瓷的表姐,宋瓷那样对你,你敢对她说一句重话吗?”   沈然脸色难堪起来,“你闭嘴!”   “你不喜欢听,那我就要说,宋瓷在江家吃得好住得好,天天还有知了猴吃,你呢,看看你现在成什么鬼样子了,饿的面黄肌瘦的!”程云落讥讽道:“你和宋瓷是表姐妹,可惜啊,同人不同命,你就是比不上宋瓷!”   沈然气得喘着粗气,“你比我能好到哪里去?陆让都和宋瓷分手了,还对她念念不忘,你一口一个陆让哥哥的叫着,陆让有把你看到眼里吗?”   “你连宋瓷的一根脚趾头都比不上,陆让永远不会喜欢你的!”   她们两个人本就存着火,没力气打架,便开始打嘴炮,用最扎人心的话刺激着对方。   沈然和程云落站在树底下,你一言我一语地骂着对方,看起来很有泼妇的架势。   她们俩闹出的动静不小,吸引了不少人看热闹,当然,其中也有宋瓷和江恂。   今天晚上宋瓷、江恂和王宝芙一起出来抓知了猴,她们就在附近,自然会听到动静。   循着声音走过来,听到这两人的互骂声,宋瓷无语了一瞬。   她都不在这儿,这两个人吵架的时候还能提到她,真是服了。   看到宋瓷,沈然和程云落一下子噤了声,毕竟,她们也要面子的。   吵架的时候可以拿宋瓷来攻击对方,但宋瓷在这里的时候,她们才不会这样做呢,否则,不是白白被宋瓷看笑话吗?   沈然和程云落吵架,不关宋瓷的事,但宋瓷没有让自己被别人当枪使的爱好。   扫了她们二人一眼,宋瓷讥讽地出了声,“我听说你们俩最近饿的都快晕过去了,现在看来,这个传言是假的,你们俩不挺有力气的吗?河里的癞//□□都没你们俩叫的响亮!”   沈然和程云落脸上挂不住,灰溜溜想跑走。   然而,这时,奇怪的一幕出现了。   突然,一群嗡嗡响的蚊子飞了过来,尽数落到沈然的脸上、胳膊上和腿上,很快,沈然脸上身上被咬了好几个包!   宋瓷愣了愣,虽然沈然饿的脸黄肌瘦,但看来她的血还是挺有营养的。   不过,夏天树林里多蚊虫,出现蚊子不奇怪,但沈然被一群蚊子叮咬着,这也太不正常了。   这种情况不是第一次出现,上一次沈然掉到水田里,也是突然有一群水蛭爬到她的身上。   隔着衣衫,宋瓷下意识摸了下脖子间的葫芦玉坠。   她给陈舒打过电话,使法子套过陈舒的话,那块假的葫芦玉坠,确实被沈然拿走了。   沈然身上一切异常的出现,就是从她拿到那块假的葫芦玉坠开始。   宋瓷下水田插秧的时候,没有水蛭爬到她的身上,宋瓷夜里出来抓知了猴,也没有蚊子来叮咬她,可沈然恰恰相反。   宋瓷突然浮出一个念头,难道,假玉坠会对沈然造成很多影响,而她佩戴的这块真玉坠,也会对她产生影响,有着她还没发现的妙用?   宋瓷眉头微皱,那么,除了驱赶蚊虫,这块葫芦玉坠还有什么作用呢?   一下子飞来这么多蚊子,围观的人急忙散开,生怕自己被蚊子咬,程云落和沈然离得太近,免不了遭殃,也被蚊子咬了几下。   当然,最惨的还是沈然。   想一想那个场景,沈然身上全是蚊子,她这里拍一下,那里挠一下,全身扭打着,像峨眉山上的猴子一样,滑稽得不行,更丢脸的是,旁边还有一群人看她笑话。   沈然欲哭无泪,被一群人围观着,她觉得自己更像猴子了。   一旁的江恂看到这一幕,也吃了一惊,对着宋瓷道:“回去吧!”   宋瓷“嗯”了一声,叫上王宝芙,朝江家走去。   回到江家,江老太太已经休息了,两个人放轻脚步,照例去到灶房烧水洗澡。   烧水的时候,江恂拎着水桶,来井边打水,见宋瓷坐在院子里发呆,他道:“想什么呢?”   宋瓷回过神,“在想沈然,你有没有觉得今天晚上的那些蚊子有点奇怪?”   江恂打了桶水,直起身,“是挺奇怪的。”   宋瓷想听听江恂的意见,她继续问道:“那你有什么想法没有?”   江恂看向她,如实地道:“我就一个想法,我没和沈然在一起是对的,又是水蛭咬她,又是蚊子咬她,这谁能受得了!”   没料到会听到这个回答,宋瓷愣了下,忍不住笑了起来。   虽然她不是这个意思,但江恂的回答也是蛮好笑的。   宋瓷脑补了一下场景,如果江恂和沈然处对象了,他们俩准备做些亲密的事情的时候,突然飞来一群蚊子,江恂肯定也会被咬的满身是包。   宋瓷捂着肚子,把脑补的画面说了出来,“哈哈哈,你要是和沈然是男女朋友,那确实挺惨的!”   江恂无奈地道:“大小姐,你快别脑补了,我身上都起鸡皮疙瘩了。”   宋瓷笑着道:“好好好,我不说了!”   她神色认真起来,“其实,我的意思是,刚才会有那么多蚊子去咬沈然,这很奇怪,不是吗?”   看向面前的女孩,安静片刻,江恂的声音响起,“你不觉得你也有些奇怪吗?”   宋瓷微微一怔,江恂也发现了?   她知道江恂心细,但没想到江恂会注意到这一点。   院里安静下来,沉默一会儿,宋瓷主动道:“你什么意思?”   薄唇微抿,最终,江恂还是把心里的猜测说了出来,“我自己出去的时候,难免会遇到蚊虫,可夜里跟着你出去,从来没有遇到过。并且,沈然这几次出现了异常,你也都在场。”   宋瓷眸子瞪圆了些,再一次在心里感叹,江恂不愧是书里的男主,就是聪明!   宋瓷不知道该说什么,她轻咳一声,“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就这几天。”江恂道。   犹豫片刻,宋瓷不打算隐瞒江恂,“是很奇怪,但我可以保证,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些事。”   江恂不会把她当成异类吧?   看出宋瓷的紧张,江恂朝宋瓷走近,走到宋瓷的面前,他声音温柔,“小瓷,我不是在怀疑你。”   “我是说,既然你也觉得不对劲,那这些事情,千万不能让别人发现。”   呆呆望着面前的少年,宋瓷想,换成其他人,第一反应肯定不是这样的,其他人会觉得吃惊,会觉得奇怪,会想要找出原因,可江恂什么都没有问,而是站在她的角度,在替她着想!   她轻轻笑了一下,点点头,“我知道的!”   顿了顿,宋瓷又道:“你不想问我些什么吗?”   “你不是说你不知道吗?那我也没什么好问的。”江恂温声道:“不过,你要是有琢磨不透的事情,可以和我商量,我们一起拿主意。我没读过几本书,但三个臭皮匠,好歹顶个诸葛亮,我也不是话多的人,不会出去乱说的。”   凉爽的月色下,少年的声音清越温和,把宋瓷心里所有的不安都赶走了。   坦白讲,葫芦玉坠的存在,那些一次又一次异常的出现,让宋瓷觉得困惑,也让宋瓷心底深处有些不安。   但是,她身边有江恂在。面前身姿颀长的少年,让她觉得很心安。   宋瓷蹙了蹙眉,“我好像明白了什么,但我又没彻底想清楚,就算现在我把什么都说出来,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因为,一切都只是我的猜测。”   江恂唇角扬起,“不急,等你想清楚了,再告诉我就行。”   望着女孩皱起的眉心,江恂伸出手指,在她眉间轻轻划了一下,“不要总是皱眉,不好看,有什么事情呢,以后再说,现在,热水快要烧好了,你赶快去洗澡,然后去睡觉,这才是最重要的。还有,就是有天大的事,也有个子高的人帮你顶着呢!”   个子高的人,指的就是江恂吧!   宋瓷抿唇笑起来,眨了眨眼睛,她微微仰头,对着江恂道:“好啊,你说我皱眉不好看,你再仔细看看,到底好看不好看?”   女孩琼鼻樱唇,纤睫浓长,莹润的月华落在她的面上,她的肌肤,似玉般熠熠生辉。   即便是她眉心蹙起的时候,也是美得不可方物,让人移不开眼。   宋瓷,是他的继妹,也是他的欲//望!   见江恂不说话,宋瓷又问道:“说啊,好看不好看?”   江恂看向一旁,喉结动了下,“…好看。”   能不好看吗?不然他也不会两次三番梦到宋瓷! 第53章 作精继妹的第五十三天   哎呦, 江恂这还是第一次夸她好看呢!   宋瓷有些小得意,“不错,你还是挺有眼光的!”   “我洗澡去了, 祝你今天晚上做个好梦!”   宋瓷的祝福, 还挺灵验,当天晚上,江恂再一次梦到了宋瓷。   十七八岁的少年,正是精力旺盛的时候, 即便江恂不止一次在心里告诉自己, 不要梦到宋瓷, 不要和宋瓷有太亲近的接触,可是, 每隔几天, 宋瓷还是会出现在他的梦里。   次数多了,江恂也习惯了。   他不再像前几次那样慌张, 现在他拿着脏床单见到宋瓷的时候,已经可以面不改色地编造借口了。   宋瓷眉心微皱, 又洗床单了,看来江恂肾虚的毛病更严重了。   这天, 等江老太太进屋了, 宋瓷忍不住对江恂道:“明天把知了猴送到黑市后, 你别急着回来。”   宋瓷缺一个放置洗脸盆的木架子,江恂闲着没事,这两天都在做木架子, 他随口道:“是要买东西吗?”   “不是。”宋瓷放轻声音, “就…前几天我提到的事情, 你得多注意点啊。”   江恂想了想, “沈然被蚊子咬的那件事?”   “不是。”宋瓷顾及着江恂的面子,本来不想说的太直白,不过,江恂显然已经把这件事抛到脑后了。   她离江恂近了点,只好说了出来,“是你肾虚的事情啊!”   江恂眼角抽了下,现在听到肾虚体虚这几个字,他心里就有点发毛。   宋瓷说的次数多了,他都觉得自己身体虚得不行了。   江恂直起身,“还想不要要木架子了?”   宋瓷鼓了下腮帮子,她当然想要。   江恂给她打的这个木架子,一点儿也不丑,比外边卖的还好看,江恂还特意从他同事那里弄了点木漆,刷了一层木漆后,整个木架子好看又精致,放水盆、刷牙杯、毛巾等东西,很是方便。   宋瓷控诉道:“不带这样的,你这是捂嘴!”   “捂嘴?”江恂忍不住笑了一声,“你一天少说话了?”   天天“污蔑”他肾虚,他不过是说了一句话,就说他在捂嘴!   江恂嫌弃她话多,不过呢,宋瓷这会儿懒得和江恂计较,她道:“有些病,早点医治就会早点好起来,你去让医生看一看,让他给你开点药,把你的毛病治好,你也不用整天洗床单啊,对你以后也有好处!”   江恂心虚地摸了下鼻尖儿,他是经常洗床单,可是,和肾虚没什么关系!   他就是身体太不虚了,才整天洗床单的。   不过,这些话也没办法当着宋瓷的面说出来,江恂敷衍地应了声好。   宋瓷私下向别人打听过,男生肾虚影响还是挺大的,不止是对身体不好,还有可能会生不出孩子,时间长了,还可能会变得自卑和压抑。   李嫣说,她有一个身体比较虚的长辈,结婚几十年了也没有孩子,前些年的时候,还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时间长了,李嫣的那个长辈,脾气变得非常暴躁,人也变得阴沉了许多。   宋瓷不想让江恂也变成这样的人,她一直惦记着这件事,第二天江恂回来的时候,她朝江恂看去,结果,江恂手里拎着的东西不少,却没有一个装着药的袋子。   看来,江恂是把她昨天说的话当耳旁风了,根本就没有去卫生所。   江恂不上心,宋瓷没办法,只得打算找个合适的机会,再提一提这件事。   江恂不知道宋瓷心里的想法,他进到江老太太的屋里,拿出几张大团结,“外婆,刚才我去黑市的时候遇到了吴安,吴安说厂里又送来了一批零件,明天我得去县城上班了,这是这段时间卖知了猴的钱,您拿着。”   江老太太正在给江恂的工装缝扣子,她抬起头,“你卖知了猴的钱你拿着吧,我一个老婆子,在家里也不花什么钱。”   “外婆,还是您收着吧,小瓷现在也在咱们家住,万一有用钱的地方,您手里有钱,也方便点。”江恂道。   江老太太利落地缝着扣子,“那你还是给小瓷,我整天也不出去,就是买什么东西,也是得让小瓷出去买。”   即便江老太太不提,江恂也会给宋瓷一些家用的钱的,依照他原本的打算,给江老太太一半,再给宋瓷一半。   江恂道:“您这样说了,那我就把这些钱都给她了!”   江老太太“嗯”了一声,“小瓷不是外人,给她我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江老太太身体不好,她经常头疼,江恂这几个月来手里攒了点钱,他道:“本来想着这段时间忙完了,带您去市里检查身体的,结果,又得去上班了,外婆,您再等一段时间,我下个月闲下来了,我们再去市里。”   “不着急。”外孙孝顺,江老太太眉间的皱纹舒展开,“再过几天又是秋收的时候,去市里一来一回,也耽误时间,等秋收过了咱们再去。”   确实快秋收了,江恂点点头,“外婆,那我出去了,你忙吧。”   宋瓷闲着没事干,靠在院子里树下的躺椅上,捧了本书在看。   她旁边还摆着一壶凉茶和几碟子的点心和,对了,还有一碟切成片的桃子。   江恂唇角勾了勾,他是地主婆的外孙,结果,宋瓷比他还会享受。   江恂走过去,戏谑地道:“要是被别人看到了,可就要把你打成资产阶级的大小姐了。”   宋瓷嘿嘿笑了一下,“这才舒服嘛!”   她开玩笑道:“你啊,就是太不会享受了!不过呢,我还缺一个替我跑腿给我拿东西伺候我的长工,我觉得你挺合适的。”   “想让我当长工?”江恂眉峰微扬,在宋瓷身边坐下,“行,我这就来伺候宋大小姐。”   宋瓷看他一眼,懒洋洋地道:“你要怎么伺候我?给我按腿还是按脑袋?”   少女靠在躺椅上,绿色长裙下,少女的双腿修长白皙。   江恂生出一种异样的情绪,他看了一眼,不着痕迹收回视线,给宋瓷按腿的话,他怕是又要做春梦了。   江恂面色如常,“我呢,太笨了,不会伺候人,大小姐还是找其他长工吧!”   宋瓷开玩笑道:“不会伺候人啊,那本小姐要把你赶出江家,江长工,你今天晚上睡大门口吧!”   江恂勾了勾唇,“今天晚上不行,明天晚上我再睡大门口,行不行?”   宋瓷愣了下,“为什么是明天晚上?”   江恂逗着她,“因为我明天要去军工厂上班。”   “你要上班去了?”宋瓷神色正经了几分,不再开玩笑了,“好吧,你放心去上班吧,家里的事,你不用担心,我会帮你照顾外婆的。”   有宋瓷在,江恂当然不会担心。   他“嗯”了声,把手里的钱递给宋瓷,“这些钱你拿着,家里缺东西了,你就用这些钱买。”   这是家用的钱,宋瓷道:“你应该给外婆啊。”   “你在江家住,我们吃住都在一起,何必分这么清?”江恂温声道:“况且,钱给你更方便些,外婆也是这个意思。”   宋瓷明白江恂的意思,她眸子弯了弯,“你不怕我偷偷昧下这些钱吗?”   江恂戏谑地道:“你不是有事最喜欢找公安同志了吗?你把钱昧下的话,那我也要找公安同志了。”   宋瓷忍不住笑了起来,轻轻哼了一声,“你就挤兑我吧!”   说笑过后,江恂说起正事,“平常要吃的菜,地里都有,我刚才又买了几斤肉回来,应该不缺什么东西了。”   宋瓷点点头,“我看你买了不少东西呢,够吃好几天了。”   知道宋瓷爱吃水果,江恂道:“你要是还想吃西瓜,我再去临村帮你买几个?”   这么热的天,宋瓷不想让江恂多跑一趟,“不用了,我还有桃子可以吃呢!你不要担心我,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想吃什么东西,我自己也会去买的,你安心上班去吧。”   往常江恂去了县里,只有江老太太一个人在家里,现在有宋瓷在,他确实可以安心离开。   把该交代的交代了,江恂站起来,“我再去劈点柴。”   其实柴火是够用的,江恂这段时间劈的柴,用上一个月也没问题,但宋瓷明白,江恂是放心不下她和江老太太。   因此,她也没阻拦,应了声好。   劈过柴,吃了午饭,江恂歇了一觉,傍晚用过晚饭后,他拿出一个网兜,对着宋瓷道:“去大队长家一趟吧?”   宋瓷道:“去他们家干什么?”   “前段时间赵老六那件事闹得沸沸扬扬,大队长是站在咱们这边的,总该要感谢他。”江恂解释道:“我买了东西,咱们去陆家做做客,说会儿闲话就回来了。”   江恂虽然是男生,但想的还是挺周到的。   大队长虽然不是多么有威望的官职,但在村里和大队长打好关系,对他们是有好处的,宋瓷之前也给陆家人送过礼。   傍晚,江恂和宋瓷去了陆家。   陆家人见到他们,热情地招待他们俩进屋。   江恂买了一斤红糖和一个水果罐头,陆家人见了,自然高兴得很。   陆远山坐在门口抽着旱烟,“江恂,赵老六做的那些事,也是我这个大队长的失责,你还拎着东西过来,说实在的,我不该收下。”   江恂接过话,“赵老六做了丑事,那是他自己的问题,和陆叔您无关。有陆叔您在,沈然也不敢再胡乱闹腾了,村里最近平静了不少。”   没人不喜欢被拍马屁,陆远山心里自然很是舒服,“你放心,沈然只要在村里一天,我都会盯着她的,总不能让她把咱们村搞得乌烟瘴气。还有,赵老六过几个月放出来了,我也会多注意的。”   江恂又道:“陆叔,其实我来还有一件事需要麻烦您,我妈妈和宋瓷的父亲在一起生活过几年,宋瓷算是我的继妹,不过,我们家的情况您是知道的,陆叔,宋瓷和我的关系,还希望您不要说出去。”   宋瓷正在和张慧兰说闲话,听到这话,她愣了下。   原来江恂给陆远山送礼,还是有她的原因在。   江恂不想让别人知道他们两个的关系,这样,她也不会因为江家的成分受到牵连。   陆远山点点头,“你这样想是对的,你和宋瓷的关系,确实也不该说出去,万一有些人拿这一点做文章可就不好了。”   寒暄了几句后,最后临走的时候,江恂又道:“陆叔,您也知道,小瓷干农活不太行,马上就是秋收了,她到时候要是让您不满意了,或者是偷懒了,您可得多担待点,小姑娘脸皮薄,要是被您骂了一通,她就该哭了。”   一旁的宋瓷眨眨眼睛,心想,她才不会哭呢!   “我是那种人吗?”收了江恂送来的东西,陆远山很好说话,“秋收确实辛苦,偶尔偷个懒,也是没问题,只要不太过分就好。”   江恂温声道:“陆叔,那就麻烦您了。”   这时,宋瓷跟着道:“多谢大队长!”   “你们俩啊,客气了。”把江恂和宋瓷送到门口,陆远山道:“时候不早了,那也不留你们了,能看不能看见路,要不拿个手电筒回去?”   宋瓷道:“大队长,能看见的。”   今晚的月色还不错,银辉似水般倾泻而下,照亮脚下的路。   走在回去的路上,宋瓷道:“说起来,你来大队长家里还是为了我,送的那些罐头和红糖,应该让我买才对。”   江恂不在意地道:“谁买都一样。”   宋瓷扭头看向他,“才不是呢,又让你破费了!”   江恂温声道:“你每次去供销社买点心,也总是会给外婆买一些回来,我和外婆,也占了你不少便宜。”   宋瓷柔声道:“这怎么叫占便宜,我给外婆买点心不是应该的吗?”   江恂唇角噙笑,反问道:“那我买那些东西,不也是应该的吗?”   江恂这话说的太理所当然,可江恂也不是她的亲哥哥,宋瓷心想,不知情的,还以为江恂是她对象呢!   宋瓷轻轻摇了下头,那这乱七八糟的想法赶出脑海,“行叭,咱们俩谁也别争了,不过,你要是下次再给大队长家送东西,一定得让我掏钱。”   江恂道:“好。”   第二天一大早,江恂就起来了,他先是去了地里一趟,摘了一篮子的蔬菜,又把缸里和桶里都打满了水。   江恂叮嘱道:“我不在家,你打水的时候,注意点,打不动的话,每次打个半桶就行。”   宋瓷嗔他一眼,她总感觉,在江恂的心里,她是一个事事需要被提醒的小孩子,“我又不是小孩子,打桶水的力气还是有的!”   江恂点了点头,指了指院门,“我又加了道门栓,这样,就是再有赵老六那样的人来拍门,你和外婆也不用害怕。”   江恂才十七岁,少年的肩膀还很单薄,可宋瓷觉得,江恂已经担起了江家的责任,方方面面,他都在为她们着想。   她盈盈一笑,“你前几天还好意思说让我不要操太多心,你看看,你这才是操心太多,你就放宽心上班去吧,不要担心我和外婆。”   说着话,江家太太端着饭出来,“洗洗手,来吃饭了。”   江家的早饭比较简单,每人一碗玉米糊糊,桌子上摆着一碟拍黄瓜和一碟腌的咸菜,不过,江恂待会儿要去县里,江老太太多往他碗里放了个窝窝头。   江恂把窝窝头递给江老太太,“外婆,我吃不了这么多。”   江老太太没接过,“你吃吧,吃饱了,坐车上的时候也不会饿着肚子。”   晌午的时候才到县里,江恂就是肚子饿了,也不会花钱去国营饭店吃饭的,宋瓷劝道:“是啊,你多吃点。”   吃过早饭,江老太太又给江恂准备了些干粮,让他带到县里去。   坐上去县城的客车,江恂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虽然闭上了眼睛,可他没有丝毫睡意。   自从意识到自己的不对劲,他一直盼着赶快来军工厂上班,这样,离宋瓷远一点,他也不会总生出些不可告人的念头。   可是,真的离开了江家,他却又有些不习惯。   这段时间,他和宋瓷朝夕相处,猛然间他一个人去了县城上班,江恂是有些不适应的。   上了一天班,晚上江恂和军工厂的几位同事回到宿舍。   有几位军工厂的同事处对象了,宿舍里其他人在打听他们对象的情况。   听着这些话,江恂躺在床上,胳膊搭在额头上,却是不由自主又想到了宋瓷。   他做了有关宋瓷的春梦,对他而言,宋瓷对他有着很强大的吸引力。   那么,他究竟是喜欢宋瓷,还是只对宋瓷有几分欲望呢?   江恂想不通,坐起身,“吴安,你…做过春梦吗?”   吴安愣了下,“哎呦”了一声,“江恂,你做春梦了?快说快说,你喜欢上哪个姑娘了?”   宿舍里的年轻小伙子不少,除了那些找不到对象的,其他都谈了女朋友。   可江恂却是个奇人,向他表白的女孩不少,有厂里的人,也有厂外的人,江恂愣是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吴安想,江恂比和尚还要清心寡欲呢!现在听说了江恂做春梦了,他好奇得不行。   江恂淡声道:“我在问你。”   吴安道:“我当然做过春梦啊,还做过好几次呢!”   顿了顿,江恂轻声道:“那…在梦里梦到一个女孩,这是喜欢她吗?”   “我没处过对象,我咋知道!追你的女孩那么多,你竟然来问我!”吴安摸着下巴,想了想,“我觉得,这得分情况吧,有时候你做春梦,不一定是喜欢那个人,可能是那个人长得太好看,或者身材挺不错的,你才会梦到她。”   宋瓷长得确实好看,身材…也很好,江恂想,难道他是这么禽兽的一个人?   说到这儿,吴安话音一转,“但是,你会随随便便见到一个女孩就做春梦吗?”   江恂在心里道,当然不会。   他没回答,吴安也不在意,继续道:“你会梦到一个女孩,说明那个女孩和其他人是不一样的,这个时候,你就算不喜欢她,对她应该也是几分好感的。”   “要是你天天都做春梦,那问题就更大了,说明你想和她处对象的。”   听到“处对象”三个字,江恂懵了下,“处对象?”   吴安传授着经验,“是啊,你想和她处对象,想和她更近一步,才会做那种梦啊!”   吴安又问道:“除了做春梦,她离你离得近的时候,你会不会心跳加快,会不会脸变得很红?”   江恂墨眸微垂,没回答,而是道:“然后呢?”   “然后?”吴安挠了挠脑袋,“想天天和她待在一块儿呗,和她在一起,就是什么事情都不做,也不会觉得烦,等和她分开了,又总是想到她!你要是满足这几点了,说明啊,你肯定喜欢那个姑娘!”   宋瓷靠近他的时候,他确实会心跳加快,也确实会脸颊发热。   和宋瓷待在一块,让他觉得很舒服。   江恂眸色深了些,他喜欢宋瓷!   其实,喜欢一个人是人的本能,江恂不需要向吴安问这些问题,便是吴安不说这些话,他也清楚的知道,宋瓷对他而言,是特殊的。   如果只是欲望,他也只对宋瓷一个人有欲望,只有宋瓷,会经常出现在他的脑中。   宋瓷不高兴的时候,他想哄她开心,宋瓷皱眉头的时候,他想让她皱着的眉头松开。   默了片刻,江恂扫他一眼,“你不是说自己没经验吗,又怎么知道这么多?”   “说明我脑子聪明啊!”吴安嘿嘿笑了起来,然后实话实说道:“我是没处过对象,不代表我没喜欢过人啊,我,是被拒绝的那一个,所以啊,我的经验还是挺丰富的。”   吴安拍了拍胸脯,“我说的这些,肯定没错的。”   他又兴致勃勃地打听着,“江恂,快说,你喜欢上哪个姑娘了,我认不认识?”   江恂眉头微皱,宋瓷把他当继兄,他却想和宋瓷处对象,他都想扇自己一巴掌。   他们两个的关系,不是可以处对象的关系;他和宋瓷的家世,也相差太大。   宋瓷这样的娇小姐,应该找一个家庭成分好、有文化有正经工作的男朋友,而他,什么都没有。   吴安还在他的耳边问宋瓷的名字,江恂轻声道:“没有。”   “你胡扯呢,没有?你干嘛做春梦梦到人家女孩!”吴安不相信,“咱们好歹是一起干活的兄弟,你要是瞒着我,可就没意思了!你不说的话,我明天就向其他人打听去。”   被吴安问烦了,江恂薄唇吐出几个字,“宋小雀,行了吧!”   宋瓷是他的继妹,而宋小雀,是他偷偷藏在心里的女孩! 第54章 作精继妹的第五十四天   “江恂, 你还真动心了啊!”吴安吃了一惊,“难怪追你的女孩那么多,你看都不看她们一眼, 原来是早就有喜欢的人了!”   小雀?听名字就知道那个女孩是个挺活泼的人。   一贯清心寡欲的江恂动了凡心, 吴安好奇地追问道:“江恂,她是和你一个村里的吗?怎么之前没听你听过?”   江恂淡淡“嗯”了声,见吴安还要打听下去,他面上没什么表情, “我困了, 睡了!”   说是要睡觉, 江恂躺在床上,却没有睡意。   时候不早了, 宿舍的灯熄了, 江恂一手搭在眉头,望着黑黝黝的屋顶, 宋瓷和他的关系摆在这儿,宋瓷也和他不是一路人, 不管他对宋瓷有什么想法,把这份不可见人的感情压在心底, 才是对的。   即便不考虑这些问题, 不错, 有些下乡的知青最终是嫁给了村里的人,但江恂现在只剩下江老太太一个亲人,江家的成分也不好, 他更是连个正儿八经的工作都没有, 再过一段时间, 让他代班的亲戚彻底痊愈了, 他更是得离开军工厂,回到村里下地挣公分。   他什么都没有,这种情况下,他不知道该拿什么来追求宋瓷,他也没有脸面让宋瓷和他在一起。   宋瓷觉得江恂最近有点奇怪,明明前段时间还好好的,他们每天晚上一起去抓知了猴,相处的很和谐,可江恂这次从军工厂回来后,明显沉默了不少,也不爱搭理她了。   江恂上山砍柴,宋瓷说要和他一块去,江恂不同意;江恂去地里摘菜,宋瓷打算跟着去好帮个忙,江恂还是不同意。   最让她摸不着头脑的是,她来到院子里,刚在江恂身边坐下,江恂像是见到了什么脏东西似的,立即站起来往屋里走,生怕和她离得近了点。   江恂没回来的时候,村里有一家娶了新媳妇,那户人家多年没办喜事了,这次的亲事办得很热闹,买了不少喜糖和瓜子来招待宾客。   同在一个村,江家要随礼,宋瓷也去递了礼金,那户人家很热情,还给她抓了一把喜糖。   宋瓷给身边的几个小孩一人分了些,又拿出一块喜糖递给江老太太,“外婆,这个味道不错,您尝尝。”   江恂不在家,这次是江老太太递的礼金,她把糖纸剥开,感叹道:“江恂小的时候和你一样,每次随了礼,他都会把喜糖带回来给我,说是让我当零嘴吃,他自己却是一个都不吃。”   原来江恂小的时候没吃过喜糖啊!   宋瓷低头,望着手心里的喜糖,喜糖不一样,沾着喜气呢,她想让江恂也尝一尝喜糖的味道。   她特意留了几块好吃的喜糖,准备等江恂回来了,就把这些糖块给他。   等了好几天,终于等到江恂回来了,还好,糖块还没有化,宋瓷欢喜地拿着喜糖去找江恂,想要这份喜气分享给江恂,结果,她刚走到江恂身边,江恂就慌慌张张跑走了。   宋瓷鼓了鼓嘴,把手里的喜糖扔到院里的桌子上,哼,她就不该发善心给江恂留喜糖!   吃不到喜糖,是江恂自己没福气!   一次,两次,宋瓷不是傻子,江恂对她的疏远,她可以清楚的感觉到。   没住进江家之前,江恂有段时间也这样疏离过她,当时江恂脑子抽风了,非要和她保持距离,两人为此还冷战了几天,结果,没过多久,江恂又一次“抽风”了。   宋瓷鼓了鼓嘴,又气又有点无奈,难道男生每个月也有那么几天会变得奇奇怪怪?   不过,宋瓷也没有太多心思思考江恂的变化,因为,到了秋收的时候。   对于所有人来说,秋收是很重要的,来年能不能填饱肚子,就看这几天能收获多少粮食。   即便江恂提前向陆远山打过招呼,宋瓷也不敢太过偷懒,干农活很辛苦,但所有人都铆足了劲,不敢耽误一刻钟的时间。   江恂是男人,自然要干出力气的农活,宋瓷则被安排了摘花生的任务,和她一起的,还有村里几个年轻的姑娘。   她正要朝地里走去,最近几天都不怎么搭理她的江恂,突然叫住了她。   江恂递给她一个小板凳,“摘花生的时候坐着,不会太累。”   宋瓷没想到,江恂还特意拿了个凳子给她,她没急着接过来,微微鼓了下嘴,“我累不累,和你有关系吗?”   江恂愣了下,不太明白宋瓷是什么意思。   宋瓷盯着他,“你不是不想搭理我吗?又干嘛关心我累还是不累?”   江恂微微垂眸,他不是不想搭理她,而是不敢搭理她。   默了一会儿,江恂声音响起,“你不想要的话,就算了。”   “谁说我不想要?”宋瓷抬着小下巴,接过了凳子。   蹲着摘花生可是很辛苦的,她才不会为难自己呢!   几个年轻女孩在一起,边干农活边说闲话,宋瓷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她问道:“你们认识宋小雀吗?”   旁边的女孩摇摇头,“不认识这个人,除了你,咱们村里没有姓宋的。”   宋瓷又问道:“那邻村呢,有叫这个名字的人吗?”   刚才那个女孩想了想,“好像也没有。”   又有一个人道:“没听过说有这个人啊,小瓷,你打听她干什么?”   宋瓷道:“没事,我就是随便问问。”   响水大队没有姓宋的,临村也没有叫宋小雀的人,那江恂是怎么认识这个人的,还当着她的面说宋小雀才是天底下最好的继妹,呵呵!   为了犒劳大家,这天,大队的食堂特意煮了一大锅绿豆汤,但参与秋收的人太多了,你一碗我一碗,很快就把绿豆汤喝光了,等江恂和宋瓷去的时候,锅里的绿豆汤,只剩了个锅底。   他们俩,一个摘花生,一个在收玉米,是在来食堂的路上碰到的。   江恂把剩下的绿豆汤倒到碗里,只倒了一碗,就没有了,架子上的铁锅空荡荡的,连个绿豆粒都没留下。   忙了这么长时间,不仅又热又累,嗓子也干巴巴的,像是着了火。   宋瓷用手扇了下风,无奈地道:“只剩一碗了啊?”   江恂把那碗绿豆汤递过去,“给。”   宋瓷舔了下唇,她渴得不行,但江恂比她出的力气还要多,江恂肯定也很渴。   虽然同样参与秋收,但江恂比她的作用大许多,宋瓷道:“你喝吧,你待会儿还要干活呢!”   “我不渴。”江恂没答应。   宋瓷不相信,“怎么可能不渴啊?我水壶里还有水呢,你快喝吧。”   江恂知道宋瓷喜欢喝绿豆汤,“我喝点水就行,喝水更解渴。”   江恂执意要把绿豆汤给她,宋瓷犹豫了一下,“那我把我的水给你。”   投桃报李,宋瓷把水壶取下来,“给。”   江恂无意识舔了下唇,喉咙有些发干,这是宋瓷的水壶,他接过来的话,意味着他和宋瓷用了同一个水壶喝水。   江恂目光闪烁一下,“待会儿回去的时候我再喝水就行。”   “离天黑还有段时间呢,不喝绿豆汤,也不喝水,你以为你是铁人吗?”宋瓷奇怪地道:“还是说,你嫌弃我?”   “没有。”江恂下意识道。   他怎么可能是嫌弃,和宋瓷同用一个水壶,那就是间接亲吻了一下,他本来就对宋瓷有不可告人的心思,他又怎么敢放纵自己接过来?   宋瓷并不知道他的想法,她直接把水壶塞到江恂手里,“要是平时就算了,现在是在秋收,你还讲究这么多干什么啊?我都不嫌弃你,你也不嫌弃我,那你就接着呗!”   水壶都被塞手里了,江恂没办法,他觉得自己的喉咙越发干涩,仿佛心里生了一团火,那股子燥热,从心底蔓延到了喉咙里。   他克制着所有的情绪,认命地打开了水壶,他没敢贴着水壶,可明明隔着段距离,他还是闻到了一股沁人的清香。   江家井里打出来的水,味道也就那样,可江恂觉得,宋瓷水壶里的水,喝起来更加甘甜,还带着一股淡淡的清香。   江恂用手背抹了下唇,把水壶递过去,“谢谢。”   说是避着她,可江恂又很关心她,记得给她带小板凳,也把仅剩的绿豆汤给了她;可是,要说江恂很关心她,他又隔三差五单方面和她冷战。   宋瓷接过来,眨眨眼睛,“我好吧?”   接着,她又故意道:“虽然某个人抽风了,这段时间总是避着我,不过呢,我不和他一般见识!”   “我水壶里还有水哦,某个人要是渴的话,还可以来找我要。”   某个人,当然指的是江恂!   江恂暗叹了口气,如果宋瓷知道了他的那些想法,还会这样毫不设防地和他相处吗?   一连几日,炙热的日光灼拷着大地,宋瓷被晒得头晕眼花。   这天,去到地里坐到小板凳上,宋瓷脑袋晕乎乎的,摘花生的时候也不怎么有力气。   就这么忍了一天,傍晚回到家,她随便洗了个把脸,就爬上了床。   江恂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往常他回到家,总能听到宋瓷和江老太太的说话声,可今天院子里格外安静。   江恂打水洗了把脸,去到灶房,“外婆。”   江老太太正在烧火,“回来了!”   站在灶房门口,江恂朝堂屋看去,也没有看到宋瓷的影子。   江恂问道:“小瓷呢?”   江老太太站起身,拿着铁勺,搅拌着锅里的小米粥,“好像是累着了,她回来的时候说要睡一会儿,等做好饭了,再去喊她。刚好饭快做好了,你去喊她起来吧。”   江恂应了声好,朝堂屋走去。   宋瓷房屋的门开着,为了方便通风乘凉,门口挂了一个帘子,江恂站在门口,“小瓷,起来了。”   可一连喊了几声,宋瓷都没有反应。   江恂觉得不对劲,他忙掀开门口的帘子,朝屋里走去。   女孩睡得很熟,大热天的,身上还盖着一条厚厚的毯子,她脸颊生出一抹不正常的红,眉头也出了一层汗。   江恂眉头一皱,急忙去摸宋瓷的眉头,刚碰到宋瓷的眉头,就是一片滚烫。   不能让宋瓷这么睡下去,江恂温声道:“小瓷,醒醒。”   宋瓷勉强睁开眼睛,她感觉头更疼了,“…怎…怎么了?”   江恂道:“你发烧了。”   宋瓷有气无力,感觉浑身都不舒服,她又闭上了眼睛,“我…知道,可我就是想睡觉。”   昨天夜里她贪凉,用了凉水洗澡,结果,早上起来的时候,她就开始头疼嗓子疼。   秋收太忙了,是他没有及时发现,江恂关切地道:“你先起来,我带你去看病。”   宋瓷“嗯”了一声,但她身上黏糊糊的,她不愿动弹,“我想擦下汗。”   擦汗?   江恂忙出去打了盆温水端到宋瓷的屋里,木架子上挂着宋瓷的手帕,他把手帕打湿,轻轻擦着宋瓷眉间的汗。   宋瓷回来后就上床睡觉了,此刻,她身上穿了件睡裙,睡裙松松垮垮套在她的身上,露出胸口处白皙的肌肤。   给她擦汗的时候,江恂下意识放轻了呼吸,只要他的目光稍微往下移,就能看到女孩那白得晃人眼的肌肤和小巧精致的锁骨。   江恂呼吸乱了几分,尽力克制着不到处乱看,他又拧了下手帕,“可以了。”   给宋瓷擦汗,到头来,江恂却是出了不少汗,这对他来说,简直是一场“折磨”。   擦了脸上的汗,宋瓷舒服了些,这才跟着江恂去了村里赤脚大夫的家里。   宋瓷的病情倒也不严重,只要能退烧,那就问题不大。   赤脚大夫那里有退烧的药,拿回家吃了些,宋瓷又勉强喝了半碗粥,继续睡下了。   睡了一夜,病情好转了些,第二天早上,宋瓷慢慢睁开眼睛,虽然身上还是不怎么有力气,但明显比昨天好了许多。   洗漱过后,她正准备换衣裳,这时,江恂的声音又从门口传了过来,“小瓷,醒了吗?”   宋瓷道:“醒了。”   少年站在门口,隔着帘子问道:“你还难受吗?”   宋瓷乖巧地回道:“好点了。”   江恂还是不放心,“我待会替你向大队长请个假,你再在家里休息一天,如果你还难受的话,我带你去卫生所看病。”   坦白讲,生病的时候,有这么一个人关心着你,即便还有些不舒服,听到这话,心里也是高兴的,好像又有了不少力气。   还没梳头发,宋瓷照了下镜子,见自己看起来并不邋遢,她这才掀开帘子出来,“我再吃点药就行了,不用去卫生所。”   江恂端详着她,见她脸色确实还可以,这才放了心,“你看看,你这是第几次发烧了?还是身体太差了,吃饭也吃的太少,才会经常生病。”   来到响水大队,她发烧了两次,巧合的是,这两次生病都有江恂陪着她。   天气热,又要每天干农活,宋瓷根本就没胃口,她宁愿吃些爽口的番茄、黄瓜,也不想吃饭。   宋瓷嘀咕道:“多吃饭就不会发烧了吗?”   江恂道:“总比你吃的少要好。”   “好叭!”宋瓷只好应了下来。   江恂继续叮嘱,“还有,不要再用凉水洗澡了。”   “我是太热了嘛,我也没想到会生病。”宋瓷奇怪地道:“你天天用凉水洗澡,怎么不见你生病?”   唇角微微扬起,江恂打趣道:“你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我啊,是皮糙肉厚的长工,又怎么会生病?”   宋瓷眨眨眼睛,她生病的时候,江恂倒是关心她,可等她好了,江恂肯定又要不搭理她了。   她想不通江恂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变化,这会儿发烧了,宋瓷不想费脑子琢磨那么多,“你还知道你是长工啊?那你最近为什么总是躲着我?”   没料到宋瓷突然会问这个问题,江恂结巴了一下,“有…有吗?”   “当然有。”宋瓷朝他近了一步。   江恂今天不实话实说的话,她可是不会“放过”他的,就是发着烧,她也要把江恂堵到墙角里,从他嘴里套出个答案。 第55章 作精继妹的第五十五天   女孩的桃花眼, 潋滟动人 ,好看的眸子里,满满的都是他。   宋瓷在等着他的回答。   江恂有许多借口可以糊弄过去, 可被宋瓷这样看着, 他沉默了下来,把想好的说辞咽进了肚子里。   屋子里很安静,等了一会儿,依旧没有听到江恂的回答。   宋瓷突然觉得没什么意思, 江恂明摆着不想说出来, 她继续“逼问”, 也是自讨没趣。   宋瓷淡声道:“算了。”   江恂薄唇微抿,嘴唇动了下, “抱歉。”   他不想欺骗宋瓷, 可也不能对宋瓷实话实说。   宋瓷本来不怎么生气,然而, 听到“抱歉”这两个字,她突然有了火气。   她本来以为江恂是不方便说出来, 所以她也不打算追问下去,可听江恂话里的意思, 他什么都知道, 他就是不愿意回答罢了。   宋瓷抬眸, “你没有对不起我,所以不用向我道歉,不过呢, 你下次要和我保持距离的时候, 拜托提前告诉我一声, 好让我有个心理准备。”   江恂愣了下, “你生气了!”   他不是在问宋瓷,江恂的语气很肯定。   “是,我是生气了。”在江恂面前,宋瓷懒得遮掩情绪,她也不想遮遮掩掩。   她直直地看着他,“江恂,我真的不懂你!”   “你对我很好,可你隔一段时间就要躲着我,我是人,我也有感情,你以为我感觉不到你的异常吗?”   “你这么善变,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愿意搭理我,我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又想离我远一点儿,我根本就不懂你在想什么!”   “你讨厌我的话,或者是我得罪了你,你可以直接说出来的,我去别人家里住,我绝对不会打扰你的。如果有其他原因,那你也应该告诉我啊,而不是单方面地、无缘无故地疏远我,你懂吗?”   江恂脸色一僵,眸色深了些,他只想着要离宋瓷远一点,可他没考虑到宋瓷的情绪。   站在宋瓷的角度来看,他忽冷忽热,高兴的时候搭理她几句,不高兴的时候,离她远远的,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江恂语气低沉,歉疚地道:“小瓷,我……”   江恂不知道该怎么说,他也不知道怎么样才能正视自己的内心,顿了顿,他轻声道:“对不起!”   宋瓷更气了,她说了这么多,是想要一个解释,而不是要听道歉这种没意义的废话。   她什么都不想说了,“我要换衣服了,你走吧!”   说过这话,宋瓷转身进了屋里。   门口挂着的帘子掀开又落下,江恂怔愣地盯着绣花的帘子,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他不仅落魄贫穷,他还是个懦弱的人,他不能正视自己的宋瓷的感情,也没办法处理好这些事情,他以为离宋瓷远一点,便可以控制自己的感情,可他做得不够好,他还是让宋瓷受到了影响。   接下来几天,虽然同在江家住,但两个人的交流明显少了点,宋瓷宁愿和江老太太说话,都不愿搭理江恂。   白天更是要下地收庄稼,一来二去,江恂和宋瓷有段时间没搭理对方了。   忙活了大半个月,地里的花生、玉米、小麦、大豆和芝麻等终于收割完毕,不过,这还不算完事,进仓库之前,还要把所有的粮食晾晒一番,还有些其他的收尾工作。   任务不算少,但好歹比前段时间轻松了不少,陆远山大手一挥,给村里的人放了几天假,准备让大家好好休息休息。   忙活了这么久,是时候放纵一番了。   陆让特意买了几瓶酒,打算喊几个好友聚一聚。   可是,陈非列在追求邻村的一个女知青,有了空闲的时间,陈非列巴不得黏在人家女知青身边,至于其他两个男知青,也有私事要忙。   这么一来,喝酒的人只有陆让。   一个人喝酒,那是越喝越让人发愁,陆让这段时间本就心情不好,和宋瓷复合无望,程云落又总是因为一些琐事来烦他,他本想着一醉解千愁,向几位好友吐吐苦水,结果,一个陪他喝酒的人都没有。   独自在屋里喝了几杯闷酒,陆让叩响了江家的大门。   开门的人是江恂,他以为陆让是来找宋瓷的。   江恂淡声道:“怎么了?”   陆让叹口气,“江恂,陪我喝一杯!酒都买好了,你要是不来,可就不够意思了。”   江恂微不可察地皱起了眉头,很快又松开,他记得宋瓷不喜欢男生喝酒,也说过让他少喝酒的话,但是,那些不可言说的情愫萦绕在他的心头,歉疚和懊悔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在他的心头疯狂生长,此时此刻,他倒是也想喝几杯酒。   江恂和陆让一起去了王家,陆让给他倒了一杯酒,“你这次不会要像以前那样只说话不喝……”   陆让话还没说完,只见江恂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陆让愣了下,之前几次找江恂喝酒,江恂是一杯都不喝。   陆让吃了一惊,“你小子也有烦心事啊!”   江恂看他一眼,没出声。   江恂没回答,陆让也不在意,他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嘲讽地道:“说起来兄弟也不少,喝酒的时候全都跑了,陈非列和他的对象打得火热,把咱们这些兄弟啊,都抛到脑后去了。”   为情所困,程云落让陆让烦心,那么宋瓷,则是让陆让牵缠挂肚。   他第一次这么认真地喜欢一个女孩,甚至规划好了两人的未来,然而,这份感情却是短瞬即逝。   又喝了几杯酒,陆让忍不住道:“江恂,小瓷这段时间有提到过我吗?”   江恂在他的对面坐着,“没有。”   陆让很是郁闷,“我实在想不通小瓷为什么不愿意和我复合,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欢她,我甚至想着再过一两年,我找关系把我和她调回北市,到时候我们就结婚。”   “江恂,大家都是兄弟,我对小瓷的感情你是知道的,你是小瓷的继兄,你要是能帮我多说些好话,肯定能缓和我和小瓷的关系的。”   陆让直直盯着他,仿佛一定要从江恂嘴里得到答案,“江恂,要不要帮兄弟我,你说句话啊!我可以保证,只要能和小瓷复合,我绝对不会再让他受委屈!”   静静听着陆让吐苦水,江恂握着酒杯的力道大了些,一阵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江恂是他的朋友,也是宋瓷的前男友,可他,却喜欢上了宋瓷。   没有这些事,他还可以和陆让当朋友,可从他心里有了那些想法后,他没办法毫无芥蒂地和陆让称兄道弟了。   看向陆让,江恂把那些莫名的情绪压在心底,“我没猜错的话,小瓷应该明确和你说过她的想法,如果你们有矛盾,我可以帮忙调节,但是,感情的事,我不能代替小瓷做主,抱歉!”   陆让面露失望,江恂这是拒绝了。   他语气不太好,“咱们还是兄弟呢,让你帮个忙你都不答应,你不应该盼着我和小瓷和好吗?”   江恂道:“我是盼着小瓷好,可我更希望她能遇到一个值得托付的对象!”   陆让讥嘲地笑了声,“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看待我和小瓷分手的,可能,你是小瓷的继兄,你自然会站在她那边,但我真的错了吗?”   “同为男人,你也知道的,有一个妹妹不是很正常吗?我又不喜欢程云落,可小瓷就是不能原谅我!”   “程云落是我的妹妹,程家人和我爸妈的关系也很好,我爸妈现在的工作,也是程云落的父亲给安排的。这种情况下,我不知道我怎么做才能让小瓷满意!”   陆让和程云落的事情,江恂并不在意,他一言未发,不过,涉及到宋瓷,江恂眉头微皱,“小瓷知道这些吗?”   陆让道:“知道的,我和她提过。”   “她知道的话,你觉得她会是一个是非不分的女孩吗?”江恂声音响起来,“她和你分手的原因,你应该是清楚的,和程云落有关,但也不仅仅是因为程云落。”   陆让苦笑了一下,“是,我是有错,我和云落没有太避嫌,她来响水大队的那一天,她抱着我,我应该躲开的。但我已经知道错了,以前是我没有太注意,只把云落当妹妹,是我不好,可小瓷为什么不能给我一个改正的机会呢?”   “她真的没有给过你过机会吗?”江恂反问道:“我不清楚你们两个人的事情,但是,程云落来响水大队的那一天,我还记得小瓷看起来心情不太好,你有意识到这一点吗?”   “程云落在陆家住下后,你又是陪她去县城买东西,又是陪她在医院待了那么多天,还有,程云落和沈然在水田边打架,她掉到水里,非要让你把她抱回去,你真的看不出来她对你的感情吗?”   “你说你只把程云落当妹妹,你摸着良心问问,你是不是真的这么想的?”   江恂毫不客气地道:“既然你说我们都是男人,你觉得我会看不出来你在想什么吗?”   “你早就意识到了程云落对你的感情,你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你本来有很多可以复合的机会,是你一直以来对程云落的纵容和默许,让小瓷对你失望的。”   陆让整个人顿住,他的脸上有些惊愕,也有几分难堪。   江恂说的没错,其实,程云落对他过度的依赖和照顾,他很早的时候就察觉到了不对劲,这也是之前程云落给他寄包裹他要瞒着宋瓷的原因,但是,程云落不说,他也就不愿意承认。   他不喜欢程云落,但他也不想把事情挑明,失去程云落这个妹妹。   突然被江恂戳穿了他心里的想法,陆让颇有些恼羞成怒,“所以呢?那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是程云落自己要离开北市来找我的,难道我要把她当陌生人对待吗?”   “江恂,咱们都是男人,你应该能理解我的,如果你和我有一样的处境,你肯定也和我差不多的。一边是妹妹,一边是女朋友,非得把其中一个推到远远的,才行吗?”   江恂和陆让虽然是朋友,可两个人认识的时间不长,交情其实也不太深,江恂无意掺合陆让的事情,也无意发表任何看法。   然而,听到这话,江恂沉声道:“我没有像程云落那样的妹妹,所以,我不可能和你有一样的处境。”   “还有,妹妹和女朋友并不矛盾,不是要把其中一个推远。你喜欢小瓷,又舍不得程云落,打着哥哥妹妹的幌子和她继续来往,陆让,是你太贪心了!”   他永远不可能做出和陆让一样的选择,他也永远不会像陆让那样不懂得避嫌!   陆让呆呆坐在那里,脸色更加难堪,他不愿意承认,可也不得不承认,是他太贪心,才走到了这一步。   陆让喉咙变得苦涩,“是,我太贪心,所以我也尝到了苦果,我已经知道错了,我也在改正,我在慢慢地成长,那你和小瓷为什么不能给我个机会呢?我那么喜欢小瓷,你不是不知道!”   江恂面无表情,“错了就是错了,没有人有义务要给你机会,也没有人有义务要包容你的一切。你两次三番地纠缠小瓷,又考虑过她的感受吗?”   陆让坚持道:“你说的都对,所以呢,我不该想着和小瓷复合吗?是我配不上小瓷吗?我认为,我和小瓷是最合适的!”   江恂扫他一眼,“合不合适你说了不算,也要看小瓷的意思,如果她愿意和你复合,我不会多说一句,但是,很明显她现在并不愿意,那么,你也不要再去纠缠她。”   说这番话,江恂没有一丁点的私心,一字一句都是他的真实想法。   哪怕他喜欢宋瓷,但他也尊重宋瓷的想法,宋瓷想做的事情,他不会反对,宋瓷不想做的事情,他也不会去撮合宋瓷和陆让在一起。   屋里的气氛变得沉默,江恂把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他有种预感,经过今天,他和陆让是彻底做不成朋友了。   江恂站起身,盯着陆让看了一会儿,沉声道:“我回去了,你也少喝点酒。”   陆让失魂落魄地坐在那里,今天晚上,他对江恂的感情很复杂,他恼怒江恂如此不留情面,可面对江恂的时候,他也有一丝羞愧和难堪。   出来屋子,王宝芙看到江恂,赶忙走过来,“江恂哥,你这就回去了?”   江恂“嗯”了一声,“陆让还在喝酒,你留意点。”   王宝芙点点头,“江恂哥,我知道的,陆知青最近常喝酒呢,我都习惯了!”   离开王家,推开江家的大门,江恂突然不想回屋。   月色似水,他靠在门口的墙壁上,下意识看向宋瓷的屋子。   宋瓷屋里还亮着灯,看来她还没有睡觉。   他不想让陆让对宋瓷死缠烂打,可他却有些羡慕陆让,最起码,陆让能够光明正大的表明自己的情意,而他是个不中用的懦夫。   宋瓷和他在一起,他能给宋瓷什么呢?   江恂苦笑了下,什么都给不了!   宋瓷靠在床上,一边扇风,一边看书,今天晚上喝的稀面条有点咸,宋瓷连喝了两杯水,她还是口渴。   看向床头的水杯,杯子里没有水了,宋瓷坐起身,准备去灶房倒水喝。   出来堂屋,宋瓷准备朝灶房走去,余光看到门口,她愣了愣,院门怎么是开着的?   隐约看到门口又一道影子,宋瓷试探地道:“江恂,是你吗?”   “是。”   安静片刻,少年的声音传了过来。   宋瓷穿着睡裙,朝院门口走去,奇怪地道:“你站在这里干什么啊?”   走近的时候,宋瓷闻到一股淡淡的酒气,她皱了皱眉,“你喝酒了?”   墨眸幽深,注视着面前的女孩,江恂“嗯”了一声。   女孩站在月色下,可他,在黑暗处。   也只有这样,江恂敢肆无忌惮地盯着宋瓷看。   宋瓷皱了皱鼻子,“去哪里喝酒的?”   江恂懒散地靠在墙上,“陆让找我喝的。”   宋瓷看他几眼,“你是不是心情不太好,他对你说什么了?”   江恂轻声道:“没说什么。”   宋瓷不相信,“真的?”   江恂唇角微微扬起,“真的。”   宋瓷扬了扬眉,“你觉得你能骗过我吗?没说什么的话,你大晚上站在门口当门神表演给谁看呢?”   江恂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了点…男人间的话题,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宋瓷笑了下,江恂都没谈过对象,还男人间的话题?   江恂这是喝醉酒了,宋瓷道:“时候不早了,你快回去睡吧。”   说到这儿,宋瓷突然觉得不太对劲,“你不会是失恋了吧?还是被人欺负了?”   江恂惊讶了一瞬,“为什么会这么想?”   宋瓷坦诚地道:“你这借酒浇愁苦大仇深的样子,很容易让人联想到这些啊。”   江恂自嘲地笑了下,“没有。”   明明就有,还不承认。   宋瓷扫他一眼,实话实说,“江恂,一开始我遇到的你,是这个样子的话,我一定不会搭理你的。”   “你看看你现在吞吞吐吐口是心非的样子,和以前的变化真的很大,有什么问题的话,你说出来我们一起解决啊。你不是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吗,我好歹也能帮你一点啊。”   望着她,江恂慢慢地道:“我现在,很让人讨厌吧?”   虽然是问句,但江恂的语气很是笃定。   安静了一会儿,宋瓷抬着下巴,故意道:“是,很让人讨厌。”   “我不懂你,一点都不懂!”   “明明不高兴,但是什么都不说;对我的脸色,也是一会儿一变的,每个月都要变一次,比我来例假还准时;还有,身体不好,体虚肾虚,也不去看病,你就虚着吧,以后有你后悔的!”   江恂不常喝酒,他的酒量不太好,靠在墙上,他有点难受,女孩娇柔的声音时不时的传过来,“体虚肾虚”这几个字又传到了他的耳里。   原来他有这么多惹宋瓷讨厌的地方!   江恂辩解道:“最后一点不对,我身体不虚。”   宋瓷撇撇嘴,“我才不信呢!”   说话的功夫,酒意涌了上来,江恂无奈地道:“不是,我真的不虚!我一个男子汉大丈夫,你可不能这么败坏我的名声,那我以后还怎么处对象!”   宋瓷还是不太相信,“你说不虚就不虚?我看你这是在嘴硬,讳疾忌医是不好的,有空的话,你还是去卫生所一趟吧。”   江恂脑袋有些晕,在心爱的女孩面前,他还是要面子的,他下意识道:“行,我虚不虚,你试一下不就知道了?” 第56章 作精继妹的第五十六天   宋瓷脸一红, “你在胡说什么啊?”   这句话一说出来,江恂便后悔了,不过, 说都说了, 他也不能认怂当没没说过,他轻咳一声,不好意思地道:“这不是…你不相信吗?我真的不虚,你不要总是担心这件事!”   她又不是江恂的女朋友, 江恂肾虚不肾虚, 为什么要让她试一试啊!   幸好夜色浓浓, 可以遮盖着宋瓷脸上的羞赧。   江恂觉得宋瓷有时候像只骄傲的小白孔雀,不是没有道理的, 宋瓷这个人, 她越害羞,越是要装成云淡风轻的模样。   宋瓷轻哼一声, 尽量让语气变的平静,“管你…虚不虚呢, 你喝醉酒了,明天我再和计较。”   她急忙朝屋里走去, 走了几步, 发觉自己还没有倒茶, 又高高扬着孔雀脑袋,拿着水杯去了灶房一趟。   等倒了凉茶回到屋里,宋瓷这才松了口气, 拍了拍脸颊。   江恂就是个混蛋, 干嘛说那种话啊!   夜色中, 江恂靠在墙上, 懒洋洋地望着宋瓷离开的背影,等宋瓷屋里的灯熄了,他才把院门锁上,回去了自己的屋子。   宋瓷刚才的那些话,倒是让他想明白了一件事,不管他和宋瓷有没有在一起的可能,他都不想让自己变成一个被宋瓷讨厌的人。   他当然可以像现在这样自卑、一直躲避着宋瓷,也可以继续口是心非下去,但他自己都看不起这样的他,更何况宋瓷呢?   即便不能和宋瓷在一起,他也希望,在宋瓷的心里,他是一个不算太差劲的、能给她依靠的继兄,而不是一想起他,想到的全是缺点。   想通了这些,江恂心头的低落和惆怅散了大半,洗过澡后,躺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   日上三竿,江老太太在院子里缝衣服,她朝东厢房看了一眼,“江恂这孩子咋还没起来?”   宋瓷“告状”道:“外婆,江恂昨晚上和陆让喝酒去了。”   江老太太道:“我睡得早,倒是不知道这件事,这些年轻小伙子啊,喝醉了就喜欢发酒疯,江恂昨晚闹你没有?”   江恂那些“混账话”,倒也不能告诉江老太太,宋瓷眨眨眼睛,“没有。”   “那就好。”江老太太在补衣服,不方便起来,她又道:“小瓷,快到晌午了,你去把他叫起来。”   宋瓷应了声好,去到东厢房,拍了拍东厢房的木门,“江恂,太阳都晒猴屁股了,你怎么还不起来?”   动静传来,眼睫微动,江恂睁开眼睛,他头疼得厉害,女孩清脆的声音传到了屋子里,倒是缓解了一部分难受。   江恂坐起来,“起了。”   他换上衣裳,对着镜子胡乱揉了下头发,又低头闻了闻衣裳,还好,昨天睡觉前洗过澡,身上没有难闻的酒味。   江恂打开门,宋瓷还在门边站着,江恂看她一眼,“今天起晚了,什么时候了?”   宋瓷道:“再过半小时,就能吃午饭了,你可真能睡!”   江恂低声道:“这不是喝酒了吗?”   这时,江老太太道:“头疼不疼?”   江恂朝江老太太走去,“外婆,还好。”   早饭都没有吃,江老太太心疼外孙,把手里的针线方向来,“你快洗脸吧,我去做饭。”   江恂皮肤本就偏白,许是喝了不少酒他不太舒服,这会儿,他的脸色更白了。   等江老太太进了灶房,宋瓷扬了扬细眉,“不会喝酒就少喝点,你不难受啊?”   江恂洗了把脸,坦诚地道:“难受。”   宋瓷道:“难受你还喝?”   江恂声音清越,“以后不会了。”   不会再像昨天那样借酒浇愁,也不会再疏离宋瓷。   宋瓷鼓了鼓唇,她又响起了昨天晚上江恂的那些“混账话”,“你……”   江恂用毛巾擦着脸,“我怎么啦?”   目含探究,宋瓷道:“你昨天晚上是喝醉了吗?”   眼睫眨了下,江恂摸了下鼻尖儿,“…是。”   酒壮怂人胆,喝醉酒的时候,可以说出那种话,现在当着宋瓷的面,他倒是心虚了。   宋瓷有点郁闷,听说喝醉酒的人会断片儿,丝毫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事,江恂应该也不记得他说的那些话了。   宋瓷只好道:“喝酒不好,得少喝酒,陆让要是再找你喝酒,你别去了。”   江恂本来就不打算再去了,他“嗯”了一声。   吃过午饭,宋瓷在灶房洗碗的时候,江恂进来了灶房,“我帮你。”   宋瓷愣了下,奇怪地打量着江恂。   江恂道:“看什么?”   宋瓷故意道:“你这是喝了酒转性了?前几天搭理都不搭理我一下,更别提帮我洗碗了,怎么这会儿敢搭理我了?”   江恂轻咳一声,面上涌出几分歉疚,“小瓷,之前是我不对,我保证,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坦白讲,江恂若即若离的态度,让她有些生气,可她不是想要江恂向她道歉。   宋瓷不解地道:“是不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吗?”   望着面前的女孩,少年墨眸幽深,“是。不过,我可以保证,真的不会再这样了。”   江恂又重复了一遍这句话。   宋瓷咬了下唇,心里的闷气散了大半,“你不愿意说,那我就不问了,但是,你要是食言了,我可是会生气的。”   江恂唇角微微扬起,“不会食言。”   宋瓷抬眸看着他,“万一呢?”   江恂温声道:“那你可以打我,或者骂我。”   宋瓷狡黠地道:“我才不打你呢,我要去向外婆告状,让外婆教训你。”   年轻的女孩,灵动又鲜活,怎么不惹人喜欢呢?   江恂笑了笑,他依旧喜欢宋瓷,但他不会再自卑,他想努力地工作,抓紧时间攒钱,或许这样,他会有和宋瓷在一起的机会。   把灶房收拾干净,江老太太把江恂叫到屋里,“秋收忙活了这么几天,你和小瓷也辛苦了,你去供销社多买点肉,你们俩好好补补身体。”   江恂把江老太太的话告诉了宋瓷,宋瓷道:“其实我不是很想吃肉,我想吃水果,也不知道临村还有没有买西瓜的?”   江恂也不清楚,“去看看吧,可能还有。”   到了临村,他们俩打算先去之前卖瓜的那户人家看一下,没走几步,突然一个女孩叫住了他们。   远远看见江恂,陆明华有些激动,她忙走过来,“江恂,你是来买瓜的吗?”   听到声音,宋瓷和江恂看过去。   江恂出声道:“你认识我?”   陆明华害羞地笑了笑,“当然认识,你是响水大队的嘛。你们村来我们村买瓜的不少,你们也是来买瓜的话,那跟我来吧,我知道哪里有。”   江恂微微颌首,“谢谢。”   目光在江恂和陆明华身上掠过,虽然不知道陆明华的名字,但宋瓷对她有印象,上一次坐拖拉机去供销社的时候,这个女孩总是偷偷盯着江恂看。   宋瓷在打量陆明华,陆明华同样也在盯着宋瓷,她状若无意地道:“江恂,这位是……”   江恂解释道:“她是来我们村里下乡的知青。”   陆明华又问道:“你是给她买瓜的,还是你自己要买?”   江恂:“都要买。”   虽然是乡下人,但陆明华家境还算不错,在这样的家庭长大,她不是个胆小的性子,犹豫了一下,忍着心底的紧张,陆明华直接问道:“上一次也见你们一起去买东西,江恂,她是你…对象吗?”   江恂怔了怔,“不是,你误会了,小瓷只是借住在我们家!”   听到“不是”两个字,陆明华情不自禁露出笑,宋瓷不是江恂的对象,那说明她还有机会。   陆明华掩饰道:“我也就是随便打听一下,你们别多想。”   买了几个西瓜和甜瓜,又向陆晚华道了谢,他们二人准备回去。   虽然是计划经济,但各个村私下也都在想法子多赚些钱,来买瓜的人不少,卖瓜的人家,是陆明华的亲戚,陆明华手上拿了两个不大不小的羊角蜜,她暗恋江恂许久,但没有和江恂搭话的机会,恰好这次有了机会,她不想错过,“你们算是来对了,要是再晚两天来,这些瓜全都要卖光了。你们不是本村的人,来一次也不容易,江恂,我再多给你两个。”   陆明华处事大方得体,是个很容易让人有好感的姑娘,江恂温声道:“谢谢。”   陆明华瞄了一眼江恂一眼,有意和江恂拉近距离,“不客气,你们这次买的不少呢,多给你们两个也是应该的,等明年你要是还买瓜的话,可以直接来找我,从我这里买瓜,我有内部价哦!”   回去的路上,宋瓷瞄了江恂几眼,“看来啊,以后上哪儿买东西,都得带上你。”   江恂偏过头,“什么意思?”   “带上你,才有内部价啊!”宋瓷打趣道。   顿了顿,她又道:“我不认识刚才那个人,但她对你有意思,你应该能看出来吧?”   江恂面上没什么表情,“别胡说。”   宋瓷戳穿他,“我怎么胡说了?我不信你看不出来,你就是嘴硬不想承认罢了。”   “我怎么是嘴硬?人家又没说什么,我要怎么承认?”江恂反问道:“再说了,我也和她不熟悉,只是知道她是大队长的亲戚,我们之前没说过话。”   宋瓷感叹道:“没说过话,人家就对你有意思了,你的魅力还真大啊!”   “喜欢你的女孩那么多,你就没有一个动心的吗?”   江恂看她一眼,喉结动了下,然后收回目光,没有出声。   江恂不回答,宋瓷更好奇了,“咱们两个也不是一般的关系,你就不能告诉我吗?”   江恂吐出两个字,“不能。”   墨眸微垂,他佯装随意地道:“倒是你,喜欢什么样的男生?”   宋瓷细眉微扬,“想知道?”   江恂“嗯”了一声,他突然有些紧张,等着宋瓷的回答。   宋瓷露出狡黠的笑,“你不告诉我,那我…也不告诉你!”   没听到想要的答案,江恂微微有些失望,宋瓷到底喜欢什么样的男生呢?   回到江家,要穿过整个村子,沈然刚从大队打完电话回来,突然,江恂和宋瓷的身影映入了她的眼帘。   江恂和宋瓷有说有笑,他们两个并没有发现沈然的存在。   呆呆望着他们二人,沈然的神色渐渐阴沉,发生了赵老六那样的事,她很清楚,她和江恂没有在一起的可能了,但是,她也不想眼睁睁看着宋瓷和江恂在一起。   取代宋瓷,成为江恂的女朋友,是她的执念,现在,她的愿望不能实现没有问题,只要江恂的女朋友不是宋瓷就好。   秋收过后,江恂又去了军工厂上班。   转眼间,到了陈舒三十八岁的生日,宋瓷不在北市,她惦记着给陈舒送份生日礼物。   她特意向江老太太学习了织围巾,亲手给陈舒织了件围巾和一双手套,当然,其中也有江老太太的帮忙。   距离陈舒生日还有半个月的时候,宋瓷写了封信,把手套和围巾寄去了北市。   算着时间,应该到了陈舒给她回信的时候,宋瓷打算去县城一趟,买点东西,再顺便把包裹拿回来。   听说宋瓷要去县城,江老太太特意烙了几张卷饼,装到油纸袋里,“小瓷,你正好把这些卷饼和这罐子咸菜给江恂送去。”   十七八岁的少年,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江恂平时又很是节省,便是江老太太不准备这些吃食,宋瓷也打算去国营饭店买些包子类的吃食给江恂送过去。   到了县城,在国营饭店吃过午饭,宋瓷又买了两笼的包子,准备待会儿给江恂送去,不过,她带的这些,都是不经放的吃食,想了想,宋瓷又去了供销社一趟,买了两斤方便存放的点心,她这才朝军工厂走去。   看门的大爷听说她要找江恂,招呼了厂里一个年轻小伙子道:“快去,把江恂喊来,说江恂对象来找他了。”   宋瓷眸子瞪圆了些,“不是……”   她还没来得及解释,那个年轻小伙子就跑远了。   这会儿过了饭点,但还不到下午上班的时候,所有人都在宿舍午休,年轻小伙子跑去了江恂所在的宿舍,喊了一声,“江恂!”   吴安从睡梦中醒来,见江恂的床铺上没有人,他揉揉眼睛,踩着拖鞋走到门口,无精打采地道:“江恂洗头去了,不在,怎么了?”   年轻小伙子道:“江恂的对象来找他了,这会儿正在门口等着呢!”   吴安一愣,瞬间没了困意。   江恂的对象?那不就是那个宋小雀吗?   吴安嘿嘿笑了几下,他得看看江恂的对象长什么样子,“江恂忙着呢,我先去把他对象接过来。” 第57章 作精继妹的五十七天   江恂在军工厂代班的这几个月, 追他的女孩一大把,江恂一个都没看上,不声不响地, 江恂突然谈对象了, 吴安倒是要看看能让江恂动心的女孩长什么样子。   去到军工厂的门口,远远地,吴安就看到了工厂门口那一抹窈窕的身影。   虽然没看到正面,但只看背影, 便让人有种感觉, 这一定是个很好看的姑娘。   呦呵, 江恂有福气啊!   吴安急忙走过来,“宋同志。”   吴安比江恂大上一岁, 其实他是想喊一声弟妹的, 只不过觉得不合适,便改口换了个称呼。   听到声音, 宋瓷看过去,觉得来人有点眼熟, “你是……”   等走近了,看到宋瓷长相的那一刻, 吴安瞪直了眼睛, 激动地道:“宋知青, 原来是你!”   几个月前,他坐客车回家的时候,在客车上遇到了一个貌美动人的女知青, 那位女知青给吴安留下来很深刻的印象。   这几个月来, 他一直惦记着这位女知青, 每次坐车的时候, 都希望能再遇到这位女知青一次,可惜,没有那么多的巧合,后来他再也没有遇到过宋瓷。   没想到,今天倒是让他见到了宋瓷。   宋瓷迷茫了一瞬,“我们认识吗?”   吴安急忙道:“宋知青,我叫吴安,你忘记了,有次坐车的时候,车上有个中年大婶偷了你的包裹啊,当时我就在你后边坐。”   怕宋瓷还没想起来,吴安又连忙补充了一句,“江恂那小子也在,我就在他旁边,后来,那个中年大婶下车了,你还对我笑了呢!”   这件事情宋瓷还记得,不过,吴安的长相,她有些记不清了,就是吴安站在她面前,她也不能一下子认不出来。   虽然记不清吴安的长相了,但宋瓷笑了笑,“原来是你啊,多谢你那天帮了我。”   吴安害羞地笑了下,“宋知青你客气了,当时你就向我道过谢了!”   宋瓷对他笑着道谢的时候,吴安激动得不行,江恂这臭小子,面上倒是一点表情都没有,看起来对这位貌美的女知青丝毫不感兴趣,然而,没几个月,江恂就和宋知青处上对象了。   吴安有点郁闷,自己的兄弟偷偷撬墙角,把他一见钟情的女知青抢走了,他待会儿得好好盘问盘问江恂。   宋瓷道:“江恂呢?”   吴安道:“他在宿舍洗头,不方便过来,宋同志,我带你去找他。”   宋瓷问道:“我进去找他合适吗?”   一见钟情的女知青,成了他好兄弟的女朋友,吴安心塞了几分钟,不过,他这个心大,他很快打起精神,“没什么合适不合适的,这会儿到了上班的时间,大家伙都上班去了,宿舍里也没啥人,宋同志,你尽管进来吧,在外边站着多晒啊!”   和门卫招呼了一声,宋瓷登记了自己的名字和住址,便随着吴安去了工厂的宿舍。   吴安指了指,“宋知青,你是第一次来军工厂吧?这边是厂房,那里是食堂,后边呢,就是我们住的地方,还有一个篮球场,有空的时候,江恂我们也在一起打过几次球。”   宋瓷笑着道:“你和江恂很熟吗?”   吴安嘿嘿笑着道:“床对床,我们俩能不熟吗?江恂光着上身不穿衣服的样子,我都见过!”   宋瓷脸颊热了热,她还没见过江恂不穿衣服的样子,不…不对,江恂穿不穿衣服,和她也没关系啊,吴安干嘛对她说这些话!   军工厂占地面积还是挺大的,走了一会儿,才到宿舍。   吴安指了下,“这是江恂的床铺,宋知青您先坐一会儿吧。”   一间宿舍里住的人不少,男生嘛,大多都不太讲究,脏衣服脏袜子直接塞到床上,但江恂的床铺不一样,他的被子叠的整整齐齐,床铺看起来也十分干净,没有那些难闻的味道。   江恂是个爱干净的人,宋瓷一直是知道的,不过,江恂住在宿舍也是这样的,不像其他人那样邋遢,宋瓷还是有些吃惊的。   宋瓷点点头,“好。”   吴安挠挠头,“我们都是些大老粗,也没有多余的水杯给你倒杯茶,宋知青,你别介意,我这就去把江恂喊回来。”   宿舍里很安静,除了他们两个,只剩下零零散散几个人,见到他们进了宿舍,很快,那几个人也上班去了。   宋瓷笑着道:“吴安,耽误你上班了,麻烦你了。”   吴安摆摆手,“不麻烦不麻烦。”   端着水盆,拿毛巾擦着头发,江恂朝宿舍走去,时间不早了,他得快一点,不然上班要迟到了。   快走到门口,女孩轻柔的声音飘到他耳中,江恂脚步一顿,怀疑自己幻听了。   怎么听着像宋瓷的声音?   江恂脚步快了点,刚进去宿舍,身姿高挑的女孩就映入了他的眼帘。   许久未见的女孩,依然明媚动人,宋瓷手里拎着东西,站在他的床铺边,和吴安有说有笑。   听到脚步声,宋瓷转过头看向门口。   看到江恂的那一刻,她弯了弯眸子,“你回来啦!”   江恂愣了愣,不是幻听,宋瓷来军工厂找他了。   江恂把水盆放到一旁,走过去,“你怎么进来的?”   宋瓷简单解释道:“我来找你,你不在,吴安带我进来的。”   吴安接过话,“江恂,宋知青在工厂门口等着你,你刚才不在,我就把宋知青带进来了。”   江恂点点头,“谢了。”   毛巾搭在脖子上,江恂又擦了下头发,拿出摆在桌子上的水杯,先是用热水涮了下,然后又倒了半杯水,递给宋瓷,“你先坐,喝点茶。”   顿了顿,江恂解释道:“这是我的水杯。”   宋瓷犹豫了一下,接了过来,“我知道,你也不会让我用别人的水杯喝茶的。”   吴安在一旁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他们两个,嗐,不愧是在处对象,都用同一个杯子喝茶了。   都进展到这种程度了,吴安是彻底死心了,“行了,我不打扰你们了,江恂,我把你对象带来了,你们俩在这儿说话吧,我上班去了,我会帮你向主任请假的,你就放心吧。”   等等,对象?   听到这两个字,江恂和宋瓷不约而同愣了一下。   宋瓷看起来很像他的女朋友吗,窃喜了一下,江恂解释道:“小瓷她不是我对象。”   “不是吗?”吴安一头雾水,“看门的吴叔说她是你对象啊,还有啊,你不是说你喜欢宋小雀吗?宋知青也姓宋,这不就是一个人吗?”   宋小雀?   宋瓷敏锐地抓住这三个字,她不是是第一次听到宋小瓷这个名字了,江恂喜欢宋小雀?   江恂眼角抽搐了一下,他自己撒的谎,自己得往回找补,“不是一个人,你误会了。”   吴安搞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行吧,那我先上班……”   宋瓷突然出了声,疑惑地道:“宋小雀是谁?”   江恂眼角又抽了下,得,被宋瓷知道了!   江恂没出声,吴安这个大嘴巴道:“宋知青,宋小雀是江恂的心上人,他前段时间还说他做梦梦到了宋……”   吴安话还没说完,江恂突然打断他的话,冲他使了个眼色,“你不是要上班去吗,还不走?”   吴安对着江恂挤眉弄眼了下,“我走我走,行了吧?”   吴安离开后,宿舍重新安静下来,江恂轻咳一声,状若无事地道:“吴安是胡说的,你别往心里去。”   “是吗?”宋瓷站起身,把水杯放到靠墙的桌子上,又不紧不慢走到江恂面前停下,“所以宋小雀是谁?”   江恂喉结动了下,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早知道吴安这个嘴快的会说漏嘴,他就不该让吴安知道这件事。   江恂有些尴尬,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抬眸望着江恂,宋瓷探究地道:“吴安都知道了,所以你不要说没有这个人,江恂,宋小雀是你喜欢的人吗?”   默了默,江恂碰了下鼻尖儿,“…也不是喜欢。”   注意着他的动作,宋瓷眨了眨眼睛,江恂自己可能都不知道,他心虚或者说谎的时候,总是会碰一下鼻尖。   宋瓷好奇地道:“我向宝芙她们打听过,她们都不认识宋小雀,临村好像也没这个人,所以宋小雀是你在县城上班认识的女孩吗?”   “不是。”江恂墨眸微垂,不敢直视宋瓷,“小瓷,你别问了。”   不说?行,宋瓷应了一声好。   呵,有了她这么一个好看的小瓷还不够,江恂这个狗东西,又找了一个小雀,这还不算,江恂还背着她,不愿意告诉她。   宋瓷无语地道:“你不说实话就算了,我又不会吓着你的小雀儿!”   江恂暗叹口气,这次的误会可大了。   他只好转移着话题,“你来干什么?”   宋瓷指了指桌子上的袋子,“想着你在军工厂吃不好睡不好,外婆给你烙了卷饼,我又给你买了点包子和点心给你送来。”   宋瓷不忘打趣道:“不过,看来我们是白担心你了,你在这里不挺好的嘛,都有谈情说爱的心思了!”   江恂神色有些尴尬,“别胡说。”   宋瓷细眉微扬,换了个话题,“卷饼和包子你尽快吃了,一个人吃不完的话,可以和你找同事分一分,这些点心呢,多放几天也不会坏的,你留着饿肚子的时候吃。”   江恂走过去,打开油纸袋,在军工厂上班几个月,他那些同事的家里人都来给他们送过东西,有时候是吃食,有时候是衣裳,只有他,从来没有人来看望过他。   江依乔不在了,江老太太因为成分问题,也不经常出门,宋瓷是第一个来看望他的人。   宋瓷道:“你要不要尝一尝点心的味道?”   江恂拿出一块,转身走到宋瓷身边,眸里浮出浅笑,“好吃。”   宋瓷轻轻哼了一声,“这会儿倒是说实话了,刚刚怎么就瞒着我呢?”   得,又转回到这个话题了。   江恂一时没有出声,沉默片刻,道:“你待会儿是回去,还是……”   江恂不想说就算了,宋瓷道:“我去邮局一趟再回去。”   江恂把脖子上的毛巾拿下去,“走吧,我陪你。”   宋瓷没同意,“你不是还要上班吗?”   “吴安替我请过假了,没事的。”江恂可不放心让宋瓷一个人去邮局。   去到邮局,宋瓷问道:“有北市陈舒寄来的包裹吗?”   工作人员翻了翻,“没有。”   宋瓷无奈地道:“好叭!”   都过去这么多天了,她妈妈总该给她回封信吧!   没在邮局拿到东西,宋瓷不想耽误江恂的时间,便直接去了客车站坐车。   江恂临走之前,特意给她买了一袋薄荷糖,“晕车的时候吃。”   宋瓷眸子瞪大了些,“你怎么知道我晕车?”   江恂唇角扬起,“每次一上车,就要睡觉,我还能看不出来?”   他又道:“我身上也没带多少钱,你买包子和点心的钱,等我回去了还你。”   宋瓷摇摇头,“不值多少钱,不用还的。”   江恂温声道:“我这么大个人了,总不能花你的钱!”   “可是,你不也给我买了东西吗?还来还去的,也太见外了。”宋瓷接着道:“还有啊,你是我继兄啊,我给你买些吃的,不是应该的吗?”   江恂勾了勾唇,“那我谢谢你了!”   宋瓷狡黠一笑,“谢就不用谢了,不过,不知道现在在你的心里,是我这个继妹对你这个继兄好,还是宋小雀对她的继兄好?”   江恂微微一怔,花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宋瓷话里的意思。   江恂无奈地笑了下,揉了揉宋瓷的孔雀脑袋,“别多想,我没对象。”   隔着窗户,望着江恂离开,宋瓷慢慢靠到椅背上。   江恂让她别多想,还说自己没有对象,她觉得江恂不会骗她的,那为什么吴安会觉得江恂喜欢宋小雀呢?   真奇怪!   想了想,宋瓷拿出一粒薄荷糖填到嘴里,算了,反正江恂不会骗她的,她就不想这么多了。   傍晚下班后,吴安勾着江恂的肩膀,“江恂,行啊,你明知道我对宋知青一见钟情,你还不告诉我一声!”   江恂眉峰微扬,“你什么时候对她一见钟情了?”   吴安数落道:“就那天在客车上啊,我不是对你说过吗?可惜,后来我一直没遇到宋知青,感情你早就认识宋知青了,你还瞒着兄弟我,你可太不够意思了!”   江恂把他的胳膊甩开,“是吗,我又不清楚你的想法。”   吴安咬了咬牙,没话说了!   “行,那你现在清楚了吧!”吴安又道:“既然宋知青不是你对象,我总有追求她的权利吧?你把宋知青的住址告诉我,等休假了,我就去找她。”   江恂脚步一顿,盯着吴安看了一会儿,“你认真的?”   “当然是真的!”吴安拍了拍胸口,“不瞒你说,见宋知青的第一面,我就喜欢上她了,我这辈子要是能找一个宋知青那样的女朋友,我天天吃野菜团子都行,我把我的工资全都交给她!”   说到这儿,吴安又拍了下江恂的胸膛,“大家都是兄弟,你给我牵个桥搭个线,我请你吃饭。”   江恂后退一步,避开他的动作,薄唇吐出几个字,说出了和那天客车上一样的话,“别白日做梦了!”   吴安不服气,“不是,江恂,你这就不够意思了!”   虽然江恂不敢向宋瓷表白,但他也没大度到要给自己找一个情敌,“她还…小着呢,不急着考虑找对象的事。”   这天,宋瓷正在院子里洗衣服,这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宋瓷洗了洗手,朝门口走去,她以为是隔壁王宝芙在敲门,没想到,打开大门的那一刻,许久不见的沈然正站在门口。   见到她,沈然抿了抿着,“小瓷。”   宋瓷懒得搭理沈然,“给你两分钟的时间,说完话就走。”   沈然脸色不太好看,不过,她也不是没有刺激宋瓷的方法。   沈然从口袋里拿出一封信,“这是小姨给你的信。”   宋瓷微微一愣,难怪她前几天去邮局没有找到包裹,原来,陈舒并没有给她寄东西。   宋瓷的爸爸经常给她写信,但陈舒身为她的妈妈,却总是给沈寄包裹,偶尔给她写一封信,也不过是顺带的,每次都是装在给沈然的包裹里。   宋瓷已经习惯了,可是,这次她给陈舒织了手套和围巾,她以为,陈舒会给她单独写一封信的。   可笑的是,这次并没有例外。   她是陈舒的女儿,陈舒却不愿意单独给她写封信。   宋瓷面无表情,接过了信,“还有事吗?”   “小瓷,我真的不知道哪里得罪你了,你要这样对我,我们好歹是表姐妹,你不至于要置我于死地吧。”沈然不忿地道:“你觉得,你做的那些事情,小姨要是知道了,会有什么反应?”   宋瓷扫她一眼,“能有什么反应,天高皇帝远的,总不至于跑来打我一顿?”   “是,现在小姨管教不了你,可你过年的时候总要回去的,你觉得,小姨还管不了你吗?”沈然有一丝得意,“小姨知道了那些事,她很生气,她还说,希望你不要再惹事,我们表姐妹要互相照顾才是。”   宋瓷讥讽地笑了下,“有你这种人添油加醋,她能不生气吗?”   沈然脸色难堪起来,宋瓷不过是她笔下的一个恶毒女配,她凭什么敢这样看不起她?   宋瓷得到了江恂的喜欢,如愿以偿住进来江家,可她,却被江恂那样厌恶着。   宋瓷被江家人照顾得很好,可她,每天都得忍受周家那些恶心的人。   沈然哼了一声,“看到我身上的这件毛衣了吗?小姨说我的生日快到了,这是她亲手给我织的。哦,对了,小姨还给我寄了一件围巾和一双手套,小姨说,你给她织的手套,她也用不上,便给我寄来了。”   宋瓷愣了愣,她费了那么多心思织的围巾和手套,竟然被她的妈妈毫不在意地给了沈然!   宋瓷明白了,沈然今天过来,是故意刺激她的!   宋瓷神色冷了下来,“我小的时候,你就爱拿我的衣服,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这样,总爱从我这里拿东西,街上的乞丐,都没你会乞讨!”   “两分钟的时间已经到了,要么你自己走,要么,我就不客气了!”   沈然脸色变的狰狞,“你……”   她话音刚落,背后突然响起一道声音,“听不懂人话?还不走!”   这道声音宋瓷并不陌生,她抬眸看过去,少年颀长的身影出现在她的眸里。   江恂手里拎着东西,不知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沈然猛然转过身,看到江恂的那一刻,神色慌乱了几分,虽然没有确切的证据,但她清楚,上次她被带到公安局,肯定是江恂举报的。   江恂可真是毫不留情啊,她还不走的话,江恂怕是要直接把她关到大门外了。   现在的江恂,是让沈然有些害怕的。   沈然深吸一口气,脸色铁青跑走了。   江恂刚刚才回来,他只听到了宋瓷最后的一句话,并不清楚她们两个人的争执。   走到宋瓷身边,他道:“她对你说什么了?”   宋瓷心情不太好,低声道:“…没什么。进屋吧,外婆在等着你呢。”   盯着宋瓷看了几眼,江恂这才收回目光。   江恂在和江老太太说话,宋瓷回到房里,关上房门,打开了那封信。   其实,便是不看信,宋瓷也猜到信上的内容了。   无非还是那些话,陈舒狠狠骂了她一顿,说她不该因为江家人而不顾念姐妹亲情,还说宋瓷不能这么不懂事,要让宋瓷给沈然道歉。   最后的最后,陈舒说,沈然快过生日了,所以这次寄的东西都是给沈然的,等下个月,她多攒些布票粮票,再给宋瓷织一件毛衣。   看到这里,宋瓷攥紧信纸,眼眶红了红。   后面还有内容,但她不想看下去了。   她没有错,可陈舒不闻不问,责怪的人永远都是她;她给陈舒织的围巾、手套,织这些东西的时候,她跟着江老太太学了好几天,甚至还扎破了手指,可她一针一线织出来的东西,转头就被陈舒给了沈然。   她是陈舒的亲生女儿,可在陈舒的心里,又有她的多少位置呢?   陈舒说沈然的生日快到了,可她却忘了,她亲生女儿的生日也快到了!   傍晚吃饭的时候,江恂注意到宋瓷情绪不高,女孩低着头,只顾着喝粥,盘子里的菜一动不动。   江恂眉头微皱,给宋瓷夹了一筷子菜。   宋瓷愣了下,回过神,“谢谢。”   吃了那一筷子菜,宋瓷又发起了呆。   江恂无奈,继续给她夹了几筷子菜,“你就是再喜欢喝粥,总得吃点菜吧?”   宋瓷抿了抿唇,没有出声。   宋瓷心情不好,这个时候,说什么安慰的话也是没有用的,江恂不想让她继续沉浸在低落的情绪里,故意道:“还是说,你只喜欢吃我给你夹的菜?” 第58章 作精继妹的五十八天   见她这般没有食欲, 江老太太关心地道:“小瓷,是不是今天晚上的菜不合你胃口?”   宋瓷摇了摇头,“不是的, 外婆, 我只是…不太饿罢了。”   “天气凉了,咱们吃饭早,你就是不饿,也得吃点, 不然睡到半夜就要饿着肚子了。”说着话, 江老太太站起来, “我去给你弄碟子咸菜吧,吃着开胃。”   宋瓷其实是心情不好引起的食欲不振, 她不愿给江家人添麻烦, 忙道:“外婆,不用了。”   江老太太却是没答应, 端着饭碗朝灶房走去,“一会儿就好了, 你先吃饭。”   等江老太太进了灶房,想起刚才江恂那句打趣的话, 宋瓷看向对面的少年, 苦笑了下, “我都这么惨了,你就别打趣我了。”   注视着她,江恂温声道:“沈然来过之后, 你的脸色就不太好, 发生了什么事, 可以告诉我吗?”   宋瓷叹口气, 摇了摇头没有出声。   被自己的亲生母亲嫌弃,这是一件难以启齿的事情,宋瓷不想让别人知道,况且,江老太太待会儿也要过来了,让她老人家知道了,也只是白白让她老人家担心。   见宋瓷不想说,江恂也不勉强,“既然都这么惨了,还没胃口吃饭的话,岂不是更惨?”   宋瓷低头,拿着筷子戳了戳碗里的白粥。   见她这样,江恂的声音又响起,“你不想吃也可以,待会儿我还给你夹菜。”   宋瓷实在是没有胃口,明知道江恂是好意,可宋瓷到底年纪不大,不高兴的时候,被别人逼迫着做一些不愿意的事情,只会让她更加烦躁。   宋瓷语气不太好,声音闷闷的,“我吃饭还是不吃饭,有这么重要吗?”   江恂慢慢地道:“对我来说,很重要!”   听到这几个字,宋瓷愣了下,江恂说“很重要”?   不知道是宋瓷多想了,还是有其他原因,这个三字,此刻莫名有些暧昧。   在江恂的心里,她就这么重要吗?   喜欢一个人,是最难遮掩的,不知不觉就会把情意流露出来。停顿了一下,江恂微微垂眸,掩饰道:“你没胃口,这样只会饿着你的肚子,又不会饿着让你生气的人的肚子。”   为了劝她吃顿饭,江恂可谓是费尽了心思,这一会儿说的话,比他一整天加起来说的还要多。   便是宋瓷心情不是很好,她也不舍得再乱发脾气。   她轻声道:“知道了。”   话音刚落,江老太太端着一碟子咸菜出来了,“我放了点香油,味道不错,小瓷,你快尝尝。”   宋瓷打起精神,抿唇笑了笑,“好。”   只要江恂在家,傍晚洗碗的任务都是他的,把灶房清理干净,江恂往锅里添了几瓢水,盖上锅盖,朝院里走去。   宋瓷坐在树下,单手托腮,从她懂事起,她妈妈就更喜欢沈然。   小的时候,陈舒就总是把宋瓷和沈然放在一起比较,得出的结论是沈然聪明又乖巧,而宋瓷处处不如沈然。   宋含章给宋瓷买的零食、衣服和洋娃娃,在宋瓷不知道的情况下,陈舒就给沈然送去了,陈舒每个月发了工资和粮票,做的第一件事不是拿回家,而是要给沈然和沈然的妈妈送去。   那时候宋瓷还小,她天真的以为是她不够聪明、不够懂事,大人都喜欢听话可爱的孩子,所以陈舒才更喜欢沈然的。   因此,宋瓷努力地当一个乖孩子,不小心受伤了,她会自己处理好膝盖上的血迹,陈舒上班去了,她会把家里的一切清理干净。宋含章和陈舒离婚的时候,即便宋瓷很难过,她也从来没当着陈舒的面哭过。   可是,努力了好多年,宋瓷才明白一个残酷的事实,不管她做什么,都是没有用的,在陈舒的心里,沈然才是最重要的。   这个残酷的事实,宋瓷早就明白了,可明白是一回事儿,可以坦然地接受,又是另一回事。   这是她第一次远离家乡,她也会有思念家人的时候,尤其是到这些重要节日的时候,她更是格外思念自己的父母。   给陈舒织的手套和围巾,是宋瓷身为女儿的心意,那一针一线里,蕴藏的是她对陈舒的想念。   她以为,陈舒和她一样,这么长的时间不见她了,心里会惦记着她。   宋瓷期盼着收到亲生母亲的来信,哪里只是单独给她寄一封信,宋瓷就心满意足了。   可笑的是,她的期盼毫无意义,现实狠狠扇了她一巴掌。   见她在发呆,江恂走过来,“锅里有热水,待会儿洗澡的时候可以用。”   自从宋瓷搬进江家,她和江恂有个不成文的规定,每次都是宋瓷先去洗澡,江恂随后再洗。   宋瓷点点头,“我出去走走,等不及的话,你可以先洗,不用等我。”   宋瓷出了院子,夜幕降临,女孩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江恂的视野里。   想了想,江恂关上灶房的门,跟着出去了江家。   宋瓷其实不是要去哪里,她漫无目的地走在村间的小路上,随意打量着两旁青葱的树木,一阵凉爽的夜风吹来,让她晕乎乎的脑袋清明了许多。   夏天的时候,即便夜深了,村里也很热闹,因为家家户户都会拎着网兜和竹竿出来抓知了猴,但入了秋,除了星星点点的灯火和孩童的笑闹声,整个村子很是安静。   夜色静谧,月色莹澈,慢慢走着走着,宋瓷心里的闷气渐渐消散了。   江恂有句话没有说错,确实,她不吃饭,只会饿着她自己的肚子,同样地,她一直难过的话,伤害的也是她自己,沈然只会越发得意。   既然已经习惯了陈舒的冷漠和区别对待,那就不该有多余的伤感和难过,陈舒是她的母亲,可她和陈舒也仅仅只是母女关系,不期盼,就不会受到伤害。   想通这一点儿,宋瓷拢了拢衣衫,准备回去。   这时,身后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细碎的声音,仔细听一听,好像是脚踩落叶产生的动静。   宋瓷急忙回头,她沿着小道直走,走到的地方偏僻了点,不会是遇上什么人了吧?   利用月色,宋瓷勉强辨认着不远处的影子,等影子近了点,宋瓷眸子不由得瞪圆,“江恂?”   少年朝她走近,“是我。”   来人是江恂,宋瓷不害怕了。她奇怪地道:“你跟在我后边干什么啊?”   江恂勾了勾唇,坦诚地道:“担心你。”   宋瓷迷茫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你是看我心情不好,怕我做出什么傻事?”   墨眸浮出浅笑,江恂道:“是。”   吃了一惊,宋瓷随即轻笑着摇了摇头,她哪里有那么脆弱啊?   脸上的笑意散去,宋瓷心里又生出一阵复杂的滋味。   江恂只是她的继兄,却默默地跟在她的身后,坦白讲,除了江恂,再也没有人会这么关心她,即便是她的亲生父母,也做不到这一点。   陈舒不用说了,一颗心全扑到了沈然身上,而宋瓷的父亲,到底是男人,不会太过注意她的情绪。   对她最好的人,竟然是江恂。   宋瓷浅浅一笑,“我心情是不太好,但现在呢,已经好了许多了。你放心,这个世界这么美好,我还有很多想吃的东西、有很多想要见到的人,我不会做傻事的。”   江恂确认道:“真的?”   宋瓷点点头,“我要是做了傻事,那就见不到你了,多可惜啊!”   江恂微微一怔,心里泛起一阵涟漪,宋瓷的话,可能没有其他意思,但对于江恂而言,却是足以让他“品味”许久。   安静一会儿,江恂攥紧了双掌,“为什么可惜?”   心头那些莫名的情绪作祟,宋瓷突然有些脸热,她也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生出这样的感情,可那些话,是她最真实的想法。   来到响水大队,江恂是唯一一个让她觉得可以依赖、可以交付真心的人。   这种感觉,让宋瓷心里慌了几分,她结巴道:“没…没什么,我们回去吧。”   小白孔雀缩回了孔雀脑袋,江恂有些失落。   暗恋的滋味,可真不好受啊!   第二天,李嫣、杜春分来江家找宋瓷,给她带来了一个消息,说是陈非列追求上了邻村那位女知青,再过半个月,是那位女知青的生日,陈非列决定把他们这群男知青和女知青叫到一起,为他的心上人庆生。   李嫣问道:“小瓷,你要去吗?”   宋瓷道:“我不认识陈非列的对象,不过,不去的话也不太好看。”   李嫣点头道:“我也是这个意思,陈非列说,他和大队长打过招呼了,到时候就把席面摆到咱们之前住的知青宿舍里,也不叫其他人,就咱们几个知青,大家聚到一起说说笑笑吃顿饭。”   宋瓷道:“那到时候咱们去县里一趟,给陈非列的对象挑一个生日礼物。”   定好去县城的时间,李嫣和杜春分又赖在江家蹭吃蹭喝了一段时间才离开。   宋瓷送着李嫣和杜春分出门,几人边走边讨论要送什么礼物。   江恂恰好这个时候从外边回来了,听到她们几人的谈话,等李嫣和杜春分走了,江恂把劈好的木柴放到墙角,“你要过几天去县里买生日礼物?”   宋瓷“嗯”了一声,“陈非列的对象快过生日了,他要给她对象庆生,我也不能没有表示。”   江恂问道:“那你什么时候生日?”   宋瓷道:“26号,再过几天就是我生日了。”   10月26号,这个数字在江恂的嘴里过了一下,那就是两天后就是宋瓷的生日。   其实,他倒不是不知道这件事,江依乔活着的时候,对他提过一嘴,江恂只是确认一下罢了。   江恂继续道:“那你生日那天,也要像陈非列对象那样庆生吗?”   “不要。”宋瓷干脆地道:“过个生日而已,犯不着那样大张旗鼓。小的时候盼着过生日,因为生日的时候会有好多好吃的,现在就不太期盼了。”   江恂“哦”了一声,不再说什么。   接下来的两天,江恂再也没有提过这件事,宋瓷最近也忙着和江老太太学习织棉鞋,入秋后气温降了不少,赶在冬天前织一双棉鞋出来,到时候不会冻脚。   织棉鞋的难度到底要更大些,忙着忙着,宋瓷也忘记了这件事。   这天早上,长长的头发披在肩头,宋瓷穿着件毛衣从屋里出来,她揉揉眼睛,准备去井边打水洗脸。   还没走到井边,就遇到了江恂。   宋瓷打了个呵欠,“早。”   望着她,江恂唇角扬起,“生日快乐。”   宋瓷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今天是她的生日,“谢谢!”   “你要是不说,我都把这件事给忘了。”   江恂温声道:“我记得就行。”   宋瓷以为说句生日快乐就完事了,没想到,到中午的时候,桌子上摆了满满几盘子菜,有鱼还有肉,很是丰盛。   江老太太高兴地道:“我们的小瓷,过了今天又要长一岁了。”   “外婆,您也知道今天是我生日啊?”宋瓷眸子亮晶晶的,“是江恂告诉您的?”   江老太太应了声是,“你也是,生日了,怎么不和我这个老婆子说一声呢?”   宋瓷不好意思地道:“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就没有告诉您。”   “不是大事,可也不是小事啊,每年啊,就这么一次,还是要热热闹闹的才好。”江老太太道:“家里条件不好,也就弄了盘红烧肉和酸菜鱼,你尝尝味道咋样?”   江家条件确实不好,可他们这样惦记着她,拿出最好的东西来为她庆生,宋瓷感动地道:“不用尝,味道一定很好,外婆的手艺,是最好的!”   得到了江恂的祝福,又吃到了一顿美味的菜肴,宋瓷已经很满足了,这一整天,她都很开心。   喜悦的心情一直持续到晚上,傍晚用过饭,宋瓷准备烧锅热水,不过,灶房里的柴火不多了。   她喊江恂拿些柴火过来,喊了半天,也没听到动静。   宋瓷出来看了看,刚吃过晚饭,江恂就不见人影了,他去哪儿了呀?   又等了一会儿,见江恂还不回来,宋瓷准备进屋休息,突然,院子里传来脚步声,江恂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   已经入秋了,可江恂的眉头生出了一层薄汗,“你要睡了?”   “准备睡,有事吗?”宋瓷纳闷地道:“你这是去哪儿了?”   江恂呼吸渐渐平复,“如果还不太困的话,可以和我去一个地方吗?”   有这么一张让人动心的脸在,不管江恂说什么,也不会有女孩狠心拒绝他的,可偏偏江恂不会使用自己的“美色”,他对宋瓷说话的时候,总是在征求宋瓷的意见,而不是自己一锤定音。   宋瓷奇怪地眨了眨眼睛,“好吧。”   马上要睡觉了,宋瓷只穿了件开衫毛衣,江恂提醒道:“穿件厚衣服,夜里冷。”   宋瓷进屋换了件厚的毛衣,这才跟着江恂朝院子外走去,她俏皮地道:“大晚上的,你要带我去哪里啊,不会要把我卖了吧?”   江恂笑了下,顺着她的话道:“有可能!”   宋瓷道:“那可不行,你要是把我卖了,我要让外婆狠狠揍你一顿。”   江恂戏谑地道:“你就这么盼着我被外婆打?”   宋瓷弯了弯眸子,跟在他身后。   走了好久,江恂终于停下了脚步,他拉着宋瓷的手腕,站在地势比较高的地方,指了下,“看!”   宋瓷眸子瞪得圆圆的,出现在她面前的,是一片半人高的芦苇。   茂密的黄芦苇在夜风里摇曳生姿,莹澈的月色洒在上面,芦苇月色连成一片,宛若九天上的银河从天而降,星光闪烁,光辉灿烂。   宋瓷知道这条河边有片芦苇,但她不知道,月色下的的芦苇,竟然是这么美丽,美的让人永远都忘不了!   璀璨的星辉仿佛也流流进了女孩的眸里,宋瓷眼睛亮晶晶的,“你带我来,就是为了让我看芦苇?”   “是。”江恂微微颌首。   宋瓷道:“为什么?”   “你心情不好,我想让你开心点。”江恂清越的声音在夜色中响起,“这片芦苇在月色下很美,我想你会喜欢的!”   在响水大队长大,江恂看过一次这样美景,因此,他想带着宋瓷过来看看。   这两天,他往这里来了好几次,好在,赶到宋瓷生日这天,这片枯萎终于全部变黄了。刚才他又来了一趟,见月色下的芦苇确实漂亮,这才带着宋瓷来到了这里。   女孩眸里莹润的光辉,宛若清澈的水面泛起了涟漪,仅仅是因为她不高兴,江恂就费尽心思来讨她开心,只有江恂会这样把她放在心里!   盯着江恂,宋瓷认真地道:“我很喜欢!”   少年站在她的身旁,风吹起他的衣摆,银辉落到少年的身上和发间,宋瓷可以看清楚他深邃的轮廓,也可以看见他流畅的下颌。   年轻的少年俊朗的让人移不开眼,又温柔的让人心动。   这一刻,宋瓷心脏不受控制地跳快了些,她想,她永远忘不了这一个夜晚,也永远忘不了十七岁的江恂。   月色、芦苇和江恂,是她十六岁生日最深刻的印象。   注意到宋瓷的目光,江恂有些害羞,“你…总看着我干什么?”   宋瓷眸子弯了弯,“看你好看。”   江恂耳垂泛起了红,“你别开玩笑。”   安静了一会儿,宋瓷道:“不是玩笑话,是真的。”   喜欢一个人是人的本能,那么,明白自己喜欢一个人,更不需要别人来提醒,宋瓷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傻子,她很清楚地意识到,在生日的这天的晚上,有一个人让她动了心。   喜欢江恂的温柔,喜欢江恂的可靠,又喜欢江恂的帅气。   江恂怔了怔,“小瓷,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第59章 作精继妹的第五十九天   宋瓷当然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真真切切确定自己喜欢一个人,是一瞬间的事情,可她对江恂动心, 并不只是今天晚上才发生的事情。   她对江恂从讨厌变得生出喜欢, 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这几个月来,江恂做过太多让她心动的事情了!   宋瓷鼓起勇气,“我很清楚自己在说什么, 不清楚的人是你。”   “小瓷……”   江恂愣了愣, 惊讶和一丝喜悦同时浮现在心头, 原来,不只是他一个人有这样的想法!   宋瓷脸颊生出一抹红晕, 她是个直性子的人, 不喜欢做些拐弯抹角的事情,又道:“如果有其他女孩不高兴了, 你会晚上的时候带她们来看芦苇吗?”   江恂嘴唇动了动,沉默片刻, “不会。”   宋瓷盯着他,又道:“那你对我这么好, 只是因为我是你的继妹, 还是有其他原因?”   江恂喉结动了下, 他清楚宋瓷话里的意思。宋瓷的直白而热烈的反应,让他欣喜若狂,如果他现在有份稳定的工作, 他会毫不犹豫向宋瓷表明心迹, 可是, 现在的他, 一无所有。   头脑一热把心里的想法全说出来,然后呢?不知道能持续多久的爱慕和激情退去之后,是让宋瓷天天陪着他一起下地干农活?还是他为了赚钱,去黑市投机倒把卖东西,不仅会让宋瓷受到牵连,也会让宋瓷整天为他担惊受怕?   或许会有人觉得他瞻前顾后,太过优柔寡断,可处在这样的环境下,江恂没办法不考虑那么多。   短暂的喜悦后,更多的是无奈和自卑。   江恂墨眸微垂,歉疚不已,“小瓷,对不起,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呆呆地望着江恂,宋瓷不解地道:“为什么?”   即使和陆让处对象的时候,陆让也没有像江恂这样体贴入微,如果江恂只是把她当继妹的话,江恂犯不着为了哄她,费心思做这么多事情。   宋瓷可以感觉到,江恂对她,和其他人是不太一样的。   她不确定这是自己的错觉,还是自己想多了,所以,她问出了这些问题,想要试探出江恂对她的感情。   江恂闭上双眸,很快又睁开,挫败地开了口,“我想让你开心,想让你永远开心,但是,现在的我,除了带你来这里看芦苇,其他的什么都做不到。”   卷翘的睫毛眨了下,短暂的怔愣过后,宋瓷明白了江恂话里的意思。   她心里一喜,不是错觉,江恂果然是喜欢她的。   虽然宋瓷不在意,但她也承认,江恂的顾虑不是没有道理。   他们两个一时冲动在一起了,那往后的路该怎么走呢?如果哪一天他们分手了,又要该怎么相处?   他们两个的身份、现实的处境等,横亘在他们面前的问题并不少。   目前为止,她和江恂并不适合谈恋爱。   宋瓷深吸一口气,“江恂,我们约定个时间吧!”   江恂愣了愣,“什么?”   宋瓷不紧不慢地道:“再有一年,我就是成年人了,你和我也会更成熟点,如果到时候,我们两个的想法还没有变的话,我们就在一起试一试!”   江恂喉咙发紧,他没想到宋瓷会给他一年的时间,他是个男人,到头来却还不如宋瓷一个女生坦荡利落。   江恂的双眸更深邃了些,他薄唇轻启,“好。”   这一年的时间里,他要么找到一份稳定的工作,要么多赚些钱,才有资格去追求宋瓷。   望着面前的女孩,江恂低声道:“小瓷,谢谢你,愿意给我这个机会。”   宋瓷柔声道:“是给你机会,也是给我自己一个机会。”   书里说,江恂对她十分厌恶,最后她被江恂囚禁起来,死在江恂的手里,但她不信这些剧情,书里冷冰冰的那个人,不是江恂,站在她身旁的、会为了哄她开心在她生日这天带她来看芦苇的少年,才是江恂。   其实,她早就被江恂打动了,她发烧了,只有江恂会迫不及待骑着自行车带她去看病,她难过了,也只有江恂会默默地跟在她的身后,用切实的行动关心着她。   一桩桩一件件,江恂不是话多的人,但他的言行举止中,透着对宋瓷的在意。   在宋瓷不知不觉的时候,她的心里,就装进了江恂。只是,因着她和江恂的身份,她不敢有任何出格的想法,哪怕生出了一丝念头,在还没有萌芽的时候,就被她下意识压在了心底。   自己不该也不能喜欢江恂,但这一刻,她不想再把那些喜欢藏在心底了。   十七岁的江恂,让她心动不已,也让意识到,如果错过了,她可能会遗憾一辈子。   正如到了白天,就看不到那一轮圆月,过了秋天,也再也看不到这一片如银河般灿烂的黄芦苇,宋瓷不想让自己留有遗憾。   意识到自己喜欢江恂,宋瓷就更加珍惜这份感情,她也不想在自己还不成熟的时候,不顾一切地和江恂在一起,然后不断地发生矛盾、争执,像和陆让分开那样,最终和江恂相看两厌。   江恂想要让自己变得更优秀的时候,再来追求她,那么,宋瓷也是同样的想法。   宋瓷虽然不清楚《七十年代掌中娇》这本书全部的剧情,可书里有一个片段,说是作精继妹“宋瓷”撕毁了男主江恂的高考录取通知书,这意味着,高考是会恢复的。   按照书里的时间线推测,也就是再有一年左右的时间,高考就要恢复了。   给她和江恂一年的时间,如果他们两个人都能考上大学,再谈一场甜甜的恋爱,不更好吗?   夜风吹起女孩鬓边的碎发,江恂抬手,将碎发拨到宋瓷的耳边,“小瓷,但我不希望这个约定对你来说是束缚,如果,中途你有其他的想法,不用顾及我。”   江恂觉得她会喜欢上别人吗?   宋瓷一颗心软乎乎的,这样会替她着想的人,只有江恂。   她抿唇笑了下,“好。”   今天晚上她和江恂算是互相表明情意了吗?好像是,可又不完全是,但有这么一个约定在,宋瓷没有任何沮丧或者失落,她反而对他们两个的未来更有信心了。   她有一种莫名的自信,江恂不会让她失望的。   安静片刻,宋瓷看向月下的那一片芦苇,“其实,我这几天心情不好,是因为我妈妈的事。”   前几天宋瓷不愿告诉她,但今天晚上,她愿意提起这件事,说明宋瓷对他敞开了心扉。   江恂温声道:“发生什么事了?”   “我妈她,把我送给她的围巾和手套给了沈然,她记得沈然的生日,却不记得我的生日。”此时此刻,宋瓷的语气平静了许多,“不,应该这样说,她不是不记得我的生日,只是,布票只够给沈然织一件毛衣,她就把沈然排在了我的前面。”   宋瓷抬眸,语气带着几分迷茫和不确定,“江恂,是我不够好吗?”   “不是,你很好!”望着她,江恂的语气很是确定,“外婆也很喜欢你,村里那些婶子们也爱和你说话,小瓷,这不是你的问题!”   宋瓷无奈地笑了一下,“是啊,我也觉得不该是我的问题!”   江恂突然道:“其实,我和你有过同样的困惑。”   “在我很小的时候,我的亲生父亲,为了一个女人,抛弃了我和我妈,我妈和我爸离婚后,要走了我的抚养权,把我带回了江家。可是,没过多久,她又和你父亲在一起了,她在北市有了新的家庭,却把我留在了江家。”江恂转头,看向面前的那片芦苇,“我就像是一个累赘,陪在我身边的人,只有外婆,我的父母,都不要我了。”   “那个时候的我和你一样,觉得是自己不够懂事,才不讨长辈的喜欢。可我又不想让外婆知道这些事,心情不好的时候,我总爱来河边,在河边一坐就是几个小时,正是那个时候,我发现了这片芦苇,入秋后的芦苇,很漂亮很漂亮。”   可是,再美的景致,一个人欣赏总是少了点滋味,年幼的江恂,曾盼望着有一个完整的家,他去到北市,见到宋瓷被宋含章捧在手心里疼宠,他其实是羡慕的。   宋瓷有一个爱她的父亲,也抢走了他的妈妈。   随着江依乔的离世,江恂的这个愿望是彻底无法实现了。   不过,没关系,以前没有人陪他来看这片芦苇,现在他遇到了一个可以一起陪他看芦苇的女孩。   静静听着江恂的话,虽然宋瓷和江恂的家世不一样,可某种程度来说,她和江恂的处境挺相似的,她很能感同身受,“后来呢?”   江恂轻轻笑了下,“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习惯了,我更明白了一个道理,亲情很重要,但亲情是强求不得的,不是所有的孩子都能够得到父母的喜欢,有些父母会偏心,有些父母则是更在意自己。既然无法强求,那就不要有任何期盼,多多珍惜那些陪在自己身边、对自己好的人,才是最重要的。”   “既然无法强求,那就不要有任何期盼”,这句话浮现在宋瓷的脑中,倒是和江恂想到一块去了,她也是这样告诫自己的。   江恂安抚道:“小瓷,不管你妈妈对你是什么态度,但你还有你父亲,也有我和外婆。”   江恂把自己的伤心事告诉她,就是为了安慰她,不得不说,宋瓷确实被安慰到了。   她和江恂有相同的经历,就像两只小刺猬,会不由自主地靠近彼此,渴望着那些让人沉/沦的温暖。   “江恂,我已经不那么难过了,我妈她,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我不会再傻乎乎地让自己难过了。”宋瓷浅笑了下,顿了顿,她又道:“江恂,我…有很多的不好,但我也想说,除了外婆,你的身边也有我。”   她不是一个人,江恂也不是一个人。   少年幽深的双眸涌出笑意,入了秋,夜风沁凉,可江恂的心里却是暖暖的,“没有不好,你很好。”   哎呦,虽然还没有正式和江恂在一起,可江恂开窍了呀。   听到这些甜言蜜语,宋瓷的心里比吃了糖还要甜。   宋瓷狡黠地眨了眨眼睛,“我这么好,那你得珍惜、得更努力才是,省得别人把我抢走。”   江恂保证道:“我会的。”   一年的时间,足够了,他想让宋瓷和他处对象的时候,想要什么东西,他可以有钱买给她,而不是让宋瓷跟着他一起吃苦受累。   在河边待的时间太久了,又一阵夜风吹来,宋瓷身子抖了下,江恂犹豫了一下,碰了碰她的指尖儿。   女孩的手指一片冰凉,江恂不由得懊恼起来,“冷了吧?我们回去吧!”   是有点冷,但这一个夜晚,宋瓷一辈子都忘不了。   天气冷,身上也没出汗,回到江家,宋瓷随便擦了擦身体,回去了屋里。   这时,门口的帘子被掀开,少年如青竹般颀长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小瓷,我可以进来吗?”   宋瓷眨眨眼睛,没有意识到自己对江恂的情意前,她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可现在看到江恂,她不由自主心跳就会快许多。   宋瓷声音软软的,“怎么了呀?”   江恂端着瓷碗走了进来,“吹了风怕你感冒,我给你煮了碗姜茶。”   满满的一碗姜茶汤,姜茶热乎乎的,但宋瓷皱了皱鼻子,她不喜欢吃姜,也不喜欢喝姜茶。   宋瓷商量道:“应该没事吧,我感觉我没有受凉啊!”   这可说不准,江恂笑了下,“这几个月你都发烧两次了,万一睡了一夜,你又感冒了呢?不苦的,喝了吧。”   这么一大碗,喝完她估计都要吐了,但这是江恂回来后特意为她煮的,宋瓷也舍不得拒绝。   她想出了个法子,“你喝了吗?要不,我们俩一人一半?”   “我喝过了。”看出来她的不情愿,江恂勾了勾唇,“乖,喝了吧!”   江恂的语气很是温柔,宋瓷脸一红,心脏也跳个不停,这也太犯规了吧,哪个女生舍得拒绝呢?   “我喝就是啦!”   看着宋瓷喝了姜茶,江恂这才离开,走到门口的时候,他脚步一顿,转过身,“晚安!”   宋瓷脸上的红晕更浓了些,“晚安!”   情窦初开,等江恂走了,宋瓷赶忙扑到床上,把自己的碎花枕头抱到怀里,忍不住傻笑了起来。   她知道江恂很帅,可今天晚上的江恂,好像更帅了,让她悄悄看上一眼,怀里就像揣了只小鹿似的,噗通噗通,一颗心跳个不停。   如果明年真的可以恢复高考,那算下来只剩下一年的时间了,她得抓紧时间,和江恂一起好好复习。   等她和江恂都考上了大学,她就可以和江恂谈恋爱啦! 第60章 作精继妹的第六十天   吃早饭的时候, 江老太太面上满是疑惑,坐在桌子左右两侧的江恂和宋瓷,一个两个都变得有些奇怪。   今天早上这两个孩子格外的安静, 一句话都不说, 只顾着低头喝粥,也不夹一筷子的菜,但他们俩隔一会儿又要偷偷笑一下。   江老太太一头雾水,“小瓷, 咋光喝粥呢, 也得吃菜啊!”   宋瓷脸一红, 轻声道:“…好,外婆。”   虽然和江恂在一个饭桌上吃饭的次数数都数不清, 但江恂好歹也是她的心上人, 当着心上人的面,她也会害羞, 怕自己吃饭的模样不好看。   望着女孩泛红的耳珠,江恂唇角勾了勾。   他给江老太太夹了菜, 接着,又给宋瓷夹了一筷子青菜, 轻咳一声, “别只喝粥。”   望着碗里突然多出来的青菜, 宋瓷的耳珠更红了,“知道啦!”   都怪江恂昨夜帅的太犯规,也温柔的太犯规, 她才会不争气的总是害羞。   江老太太又看了他们两个一眼, 这两个人的反应着实反常, 但江老太太也没多想, 以前江恂也会给宋瓷夹菜。   江老太太又问道:“昨晚上我都睡着了,还听到院里有动静,你们两个是去哪了?”   江恂温声道:“外婆,小瓷生日,我带她出去走了走。”   村里就这么大的地方,有什么好看的?江老太太不懂他们年轻人的想法。   吃过早饭,江恂把碗筷收拾好,拿到灶房,“我来洗碗。”   宋瓷探头看了一眼,江老太太不在院子,她抿唇笑了下,“以前怎么不见你这么勤快?”   江恂眉峰扬了扬,“以前也不都是我在洗碗吗?”   宋瓷脸上的笑意更浓了,这一天的早上,和往常一模一样,明明什么特别的事情都没有发生,但她心里却是冒出了一个个甜蜜的泡泡。   刚才吃饭的时候,宋瓷没怎么夹菜,吃口馒头,也是一小口一小口的,江恂关心地道:“吃饱了吗?”   在心上人面前,当然要淑女一点,宋瓷笑眯眯地道:“嗯。”   突然挑明情意,宋瓷一时还不太习惯和江恂单独相处,她站在门口,悄悄瞄了江恂一眼,然后小手背在身后,抬着孔雀脑袋去了院子里,江恂怎么刷碗的时候也这么帅啊!   望着女孩的背影,江恂唇边露出浅笑。   昨天晚上,他罕见的失眠了,他从来没有想过宋瓷会喜欢上他。   宋瓷家世好、长得也好,和陆让分手后,也不乏有很多人追求她,村里那些年轻小伙子,常凑到宋瓷面前献殷勤,宋瓷去县里买东西,走在路上回头看她的男生更是不少。   这样的女孩,只要招招手,就会有人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江恂是希望最为渺茫的那一个,他一直以为宋瓷只把他当继兄。   昨天夜里听到宋瓷的那些话,他心里有多少欣喜,只有他最清楚,躺在床上,他满脑子都是宋瓷,控制不住地失眠了。   不过,即便是失眠了,他也不觉得困,看宋瓷一眼,他感觉他几天几夜不睡觉也没问题。   宋瓷在院子里织棉鞋,江恂洗过碗后,朝她走来,“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受凉?”   江恂不过来还好,一靠近她,宋瓷又害羞了,她忍着羞意,“没有啊,我不是喝了你煮的姜汤吗?”   江恂打趣道:“你身子弱,我这不是担心你吗?”   前两次的发烧给了宋瓷教训,她道:“我现在身体好着呢,我都能一个人打好几桶水,我才不会吹一下风就受凉呢!”   江恂勾了勾唇,“是吗?我们小瓷真厉害!”   我们?   宋瓷更害羞了,她嘟囔了一句,“注意用词。”   江恂逗着她,“哪里有不对吗?”   宋瓷眨眨眼睛,“我还不是你家的!”   江恂勾着唇,“早晚会是的。”   不同于往常的自卑和低落,江恂此刻的口吻,显得格外笃定和自信。   昨夜失眠的时候,他勾画了他和宋瓷的未来,也给自己定了方向,不管吃多少苦,他都要在一年的时间内攒下和宋瓷交往的本钱。   宋瓷嗔了他一眼,“我怎么感觉你变了呢?”   江恂不解,“哪里变了?”   “要是我没有挑明,你是不是还要瞒着我啊?以前也没见你这么……”,想了想,宋瓷慢慢吐出两个字,“闷骚!”   对,就是闷骚,昨夜之前,江恂像块石头似的,一句情话都不没说过,也没有任何表示,要不是她聪明机灵地察觉到了江恂对她的情意,指不定江恂还要“暗自神伤”多久呢!   闷骚?   江恂愣了下,“我…这不是不敢说嘛!”   宋瓷柔声道:“我是老虎吗,能吃人吗?有什么不敢说的?”   宋瓷突然想起一件事,她眸子瞪圆了点,“难怪前段时间你抽风了似的,总是避着我,不会就是和这件事有关吧?”   江恂面上露出尴尬,不好意思地“嗯”了声。   宋瓷心里涌出一股复杂的情绪,当时她只觉得江恂很奇怪,却没想到江恂一个人承受了这么多。   仔细想想,在那个时候,其实她也是对江恂有好感的。江恂疏远她,她会觉得生气和烦躁,想要找出来原因,如果换成其他人,她才懒得追根究底呢!   想到这儿,宋瓷朝屋里看了一眼,见江老太太不在堂屋,她扭过头,点了点江恂的胳膊,“你什么时候……”   说到这儿,宋瓷停了声,她不好意思把剩下的几个字说出来。   江恂一时没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什么?”   “就…就喜欢我啊!”宋瓷低下头,说到最后几个字,她声音越来越低,耳珠的红晕,蔓延到了脸颊。   女孩脸颊一片绯红,如海棠花般艳丽,让人移不开眼。   江恂摸了下鼻尖,早在给宋瓷吸蛇毒的时候,宋瓷就出现在了他的梦里,但实话实说,显得他挺禽兽的。   他不好意思地道:“…很早就喜欢你了。”   宋瓷又问道:“很早是多早?”   江恂实在不好意思说出口,要是让宋瓷知道他早就觊觎她了,宋瓷肯定会觉得他是个见色起意的畜生。   江恂反问道:“那你又是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宋瓷脸一热,女孩子总是会更害羞,“你不说就算了,那我也不告诉你。”   江恂低笑了一声,“等一年后,我再告诉你,你也告诉我,好不过?”   一年后,那不就是他们俩处对象的时候。   宋瓷抿唇笑起来,“好。”   屋里两人浓情蜜意,屋外,沈然站在不远处脸色阴沉。   昨天是宋瓷的生日,若不是江恂在家,她倒是要穿着陈舒给她寄的毛衣去宋瓷面前显摆一圈,绝对可以刺激到宋瓷。   可惜,江恂在家。   虽然许久没和江恂打过照面了,但沈然清楚,江恂不是什么好人,他既然可以把她举报到公安局那里,她要是敢对宋瓷说一句难听的话,江恂更是不会放过她。   不能刺激到宋瓷,盯着江家的院门看了一会儿,沈然不甘地转身回去。   两人两情相悦还没几天,可惜,江恂还得去军工厂上班,临走之前,他找到小九,俯身对着小九道:“交给你个任务。”   小九年级不大,但他很佩服江恂,江恂哥上山的时候,总是能打到野鸡,在小九的心里,江恂哥就是最厉害的人,“江恂哥,什么任务啊?”   小九家离江家不太远,江恂道:“你要是见到有人…来找你宋姐姐的话,等我回来了,你记得告诉我。”   哎呦,熊孩子小九打量着江恂,“江恂哥,是男人来找宋姐姐我得记下,还是女人啊?”   江恂轻笑了一声,这熊孩子。   他拍了拍小九的脑袋,“当然是男人。”   小九挤眉弄眼地笑了起来,“江恂哥,你喜欢宋姐姐!”   这么明显吗?小九一个小孩子都看出来了?   江恂不回答,小九又追问道:“是不是,江恂哥?”   江恂没回答,而是道:“你宋姐姐是女孩子,她的名声很重要,这种话,你自己知道就好了,千万不要说出去。”   “江恂哥,你这是承认了!”小九拍着小胸脯,“江恂哥,你放心好了,我会替你保守秘密的,我连我爸妈都不会说的。”   江恂笑了笑,又拍了下他的脑袋,“下次回来,给你买糖吃。”   虽然他允诺宋瓷可以改变主意,不必等他一整年,但他不常在村里,有什么人追求宋瓷的话,他也不清楚。让小九注意着,他倒是能及时知道这些事情。   转眼间又过去了半个月,江恂从县里回来,这次回来的时候,他没有拎太多吃食,“最近军工厂任务不是很多,能在家多待几天,刚好可以带外婆去市里检查一下身体。”   本来打算秋收后带着江老太太去市里检查身体的,结果,江恂要上班,耽误了一段时间,一直拖到现在还没去。   下乡后,宋瓷还没去过市里呢,她道:“我也去。”   江恂道:“本来就要带上你的。”   宋瓷满意了,“今天晚上是陈非列他对象的生日,我去吃顿饭,明天早上我收拾下东西,咱们就坐车去市里。”   江恂点点头,“好。”   知青宿舍只是漏雨严重,平常吃顿饭倒是没问题,宴席摆在知青宿舍,宋瓷过去,自然也带了礼物。   前两天,她与李嫣、杜春分一道去县城,给陈非列的对象挑了生日礼。   陈非列追求邻村那位女知青追了好长时间,现在追到了手,他自然是开心得不行,不仅请了宋瓷、陆让他们,甚至还请了程云落。   当然,陈非列也请了沈然,不过出了赵老六那件事后,沈然自觉丢脸,不愿见到他们这些人,并没有过来。   宴席一直闹到晚上,还没结束。   既然是过生日,桌子上摆着酒瓶,陆让、陈非列几位男知青也免不了喝了酒。   屋里的这些人都是一道下乡的知青,感情自然不一般。   许是谈了对象的人,总是爱劝别人也赶紧找个对象,陈非列的对象是个挺热情的人,问了一圈,最后看向宋瓷,“小瓷,你有没有对象啊?”   犹豫了一下,宋瓷摇摇头,她和江恂的事情,不适合放到明面上。   陈非列的对象有些惊讶,“小瓷,追你的人应该不少吧,你喜欢什么样的男生?”   宋瓷想了想,“个子高,长得帅,脾气要好,头发不要太长,但也不要太短,眼睛大大的,皮肤得白一点,要上进、要干净、要温柔。我生病的时候,可以带我去看病,我难过的时候,可以陪在我身边,在我生日的时候,会第一时间对我说生日快乐,还会带着我去看芦苇,吃过饭了,会抢着去洗碗,不会和我顶嘴,会逗我开心。”   虽然在和陈非列他们喝酒,但陆让一直注意着宋瓷的动静,听到这番话,他身子一僵,听宋瓷话里的意思,她这是有喜欢的人了?   他也不确定,主要是最后几句话,让陆让莫名有了这种感觉。   “这种男生可太难找了!”陈非列的对象感叹道。   宋瓷低头笑了一下,不难找,江恂就是啊!   一旁的李嫣喝了杯酒,盯着宋瓷看了一会儿,常和宋瓷来往的,就是屋里那几个男知青,但宋瓷已经和陆让分手了,宋瓷说的肯定不是陆让,其他三个男知青,也不符合宋瓷的标准。   除了陆让他们,和宋瓷经常打交道的,李嫣思来想去,只想到了江恂。   李嫣摸着下巴,突然生出一个念头,她怎么觉得宋瓷是在说江恂呢!   个子高长得好看眼睛大脾气好,还带着宋瓷去看芦苇,江恂倒是挺符合条件的。   有了心上人,宋瓷忍不住对两位好朋友分享了这份喜悦,当然,其他的宋瓷并没有说,只是把江恂夜里带她去看芦苇的事情告诉了李嫣、杜春分。   李嫣忍不住道:“小瓷,我怎么感觉……”   宋瓷疑惑地道:“感觉什么?”   李嫣压低声音,“感觉你说的人是江恂啊!” 第61章 作精继妹的第六十一天   不愧是好姐妹, 李嫣竟然猜到了。   她现在喜欢江恂,那找对象的标准肯定是按照江恂来的。   其实,宋瓷说的那一大通话, 倒没有刻意以江恂为标准, 她本来就喜欢长得帅又干净的男孩子,而江恂方方面面都符合她的标准。   不仅仅是符合,如果男人也分上中下的话,那江恂的长相和性格简直是上上等。   单凭江恂那张脸, 就足以让人心动了。要知道, 最开始宋瓷没有认出江恂是她继兄的时候, 她都觉得江恂还挺帅的。   宋瓷笑了笑,没有承认, 也没有否认, 给李嫣盛了一碗鱼汤,“味道不错, 快尝尝。”   宋瓷没有回答,李嫣摇摇头, 把刚才的那个念头赶出脑海,应该是她多想了, 江恂可是小瓷的继兄, 小瓷想要找的对象怎么可能是江恂啊!   坐在旁边的杜春分没有听清楚她们俩的对话, 只隐约听到江恂两个字。   李嫣刚才有意压低声音,说的话只有宋瓷她们两个人能听见,但杜春分不清楚这些, 屋里那几个男知青在猜拳喝酒, 杜春分不免声音高了点, “江恂怎么了?”   这话一出, 正在喝酒的陆让眸色暗了暗,朝宋瓷看去,宋瓷她们在讨论江恂?   江恂不过是宋瓷的继兄,一个地主婆娘的外孙,有什么好讨论的?   自从宋瓷住到了江家,和江恂的关系是越来越近,前段时间他们两个每天晚上都一起出去抓知了猴,这就算了,更让陆让心里不舒服的是,前几天他甚至撞见了宋瓷送江恂去村头坐车。   江恂只不过是去县里上班,又不是开了介绍信要去远门,在村头坐个车而已,有什么好送的?   陆让不知道是自己多想了,还是怎么回事,总之,他觉得宋瓷和江恂不太对劲。   想到这儿,陆让更加不悦,他给自己又倒了一杯酒,二话不说一饮而尽。   陈非列打趣道:“兄弟,这是咋了?今个是我对象的生日,我看你喝的酒比我还多呢!”   陆让没搭理他,只闷头喝酒。   时至今日,他清楚宋瓷不可能和他复合了,可是,和宋瓷处对象不过两个月,这段感情就被按下了暂停按钮,不管他怎么哀求宋瓷,宋瓷还是那样狠心。   宋瓷不愿意重新和他在一起,可陆让只觉得挫败和不甘。至少目前为止,他还不能坦然地放下这段感情。   程云落就在陆让旁边坐着,她能看出来陆让心情不怎么好,虽然不知道原因,可也不难猜出来,八成还是因为宋瓷。   程云落不太高兴,她故意把手放在陆让胳膊上,“陆让哥哥,你别喝了。”   陆让扫她一眼,又喝了一杯酒。   陈非列的对象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盯着程云落搭在陆让胳膊上的那只手,陈非列的对象总觉得这两个人有点暧昧。   她碰了碰陈非列的手臂,和自己对象咬耳朵道:“我看你这几个朋友今天晚上都喝了不少,时候也不早了,快散了吧。”   刚谈上对象,陈非列自然是言听计从,他笑骂了一句,“你们几个是八百年没喝过酒了,怎么在我对象的生日席上喝开了?快散了快散了,赶紧回去睡觉!”   说完这话,他转头看向女知青这边,笑着道:“他们几个都喝醉了,先让他们回去,你们几个要不再待一会儿?桌子上这么多菜还没吃完呢。”   都是熟人,宋瓷开玩笑道:“你是不是打算今天晚上让我们吃撑了,以后就不用请客了?”   陈非列被逗笑了,“这哪能啊,我这不是想让你们多吃点嘛!”   李嫣和杜春分摆了摆手,“不了不了,都吃撑了!”   既然大家都不愿意继续待下去了,宋瓷又道:“时候不早了,是该回去了,你别担心我们,快把他们几个送回去吧!”   陈非列待会儿还要把他的对象送回去,他倒是没喝多少,但陆让、何超还有另一个男知青,这会儿可是醉得走路都走不直了。   让这几个酒鬼自己回去可不行,陈非列想了想,商量道:“陆让喝多了,我先把他送回去,待会儿再把何超他们送回去,你们帮个忙,再多待一会儿,帮我看着何超他们。   不料,程云落突然站起来,“我送陆让哥哥回去就行。”   屋里其他人的目光落到程云落身上,陆让和程云落一直对外声称只是兄妹关系,但程云落却主动要把陆让送回去,这好像已经超出了兄妹的界限。毕竟,对于异性而言,一般只有情侣才会这样做,就是亲妹妹,也不见得愿意把自己的酒鬼哥哥送回家。   宋瓷倒是不意外,虽然陆让口口声声说自己和程云落划清了界限,但他三天两头要去插手程云落的事,宋瓷有种感觉,陆让早晚会和程云落在一起的。   陈非列只得道:“好,那你送吧。”   程云落扶着陆让,“陆让哥哥,我送你回去。”   陆让心里不舒坦,他靠在椅背上,盯着程云落看了一会儿,站起了身。   等他们俩走到门口的时候,陈非列的对象忍不住道:“陆知青和程知青是在处对象吗?”   酒席散了,此刻屋子里很是安静,“处对象”几个字,飘到了陆让的耳里。   听到这句话,他踉跄的脚步一顿。   他还没醉到不省人事的程度,别人说的话,他还是能听到的。   程云落抬着脑袋,露出一抹笑,她要的就是这种效果,陆让只把她当妹妹也没关系,只要她一直待在陆让身边,所有的人都会误会他们的关系,这样,陆让有嘴也说不清,到最后只能和她在一起。   她挽着陆让的胳膊,声音更加黏腻,“陆让哥哥,我们走吧!”   陆让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隐匿在暗淡的光线下,他的脸色显得更加阴沉,突然,他一把挥开程云落。   程云落吃了一惊,委屈地道:“陆让哥哥!”   夜风吹来,陆让清醒了点,他摇摇晃晃出去屋子,“我自己回去,不用你送!”   程云落死死咬着唇,不明白陆让为什么突然翻脸。   宋瓷还在这儿呢,陆让就这么不给她的面子,又要被宋瓷看笑话了,程云落眼眶一红,只得跟在陆让身后,不敢离他太久。   这番动静并没有影响到屋里的人,陈非列还得把剩下的两个男知青送回去。   把陈非列的对象一个人扔在这里也不像话,宋瓷主动道:“陈非列,你去送吧,我再留一会儿,陪你对象说会儿话。”   陈非列赶忙道谢,“小瓷,麻烦你了,等我把这两个酒鬼送回去了,我就过来。”   见宋瓷留下,李嫣和杜春分也跟着留下。   就这么,等了二十分钟左右,陈非列的身影终于出现在知青宿舍里,在他离开的那一会儿,一片狼藉的知青宿舍被打扫得干干净净,陈非列感激地道:“今天晚上要多谢你们几个了,要不是你们,我一个人不知道得忙到啥时候,先收拾到这里,剩下的,我明天再来收拾。”   宋瓷笑着道:“好,快送你对象回去吧。”   等陈非列和他对象离开了,宋瓷、李嫣她们锁上知青宿舍的大门,朝院子里走去。   李嫣叹了一口气,“倒是挺怀念住在知青宿舍那段日子的,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用看别人的眼色。”   杜春分跟着叹了口气,“我也是,住在别人家里,我买斤点心都得拿出来分一分,就这还不落好。”   说到这儿,李嫣看了宋瓷一眼,“小瓷倒是幸运,哎,我咋就没有一个江恂那样的继兄呢!”   宋瓷有些小得意,“江恂只有一个,你当然没有啦!”   “看你得意的!”李嫣顶了她的胳膊一下,“不知道,还以为江恂是你对象呢!”   宋瓷脸红了红,没有回答。   她们三个不在同一方向住,几个好姐妹又说了几句闲话,她们三人各回各家。   宋瓷走了几步,这么一折腾,天上那轮弯弯的月亮也进了云层里,到处漆黑一片,仅有远处的几点灯光在风里摇曳。   宋瓷抱紧了双臂,十一月的天气越发冷了,让人忍不住打个哆嗦。   这时,清越的一声随着夜风飘进她的耳中,“小瓷!”   宋瓷愣了愣,看向前方的少年,是江恂!   她情不自禁露出笑,“你怎么来了?”   “见你还没回来,我过来看看。”江恂手里拿着件外套,朝她走过来,“冷了吧?”   宋瓷忙点头,“嗯。”   江恂把手里的外套递给她,“穿上吧。”   这件外套,当然是宋瓷的外套,夜深雾重,宋瓷穿的也不是很厚,江恂来之前,特意让江老太太去宋瓷的屋里找了件衣服。   宋瓷弯了弯眸子,对她来说,江恂可是她的“及时雨”,不然她得走一路冻一路了。   把厚外套穿到身上,宋瓷突然想起一件事,这件外套在她屋里的藤织箱子里放着,江恂给她拿来,意味着江恂进了她的屋子。而她屋里乱七八糟的,被子也没有叠,穿过的衣服也在床上和桌子上扔着呢。   宋瓷眨了眨眼睛,忙道:“这件衣服是…是你拿的吗?”   看她着急的模样,江恂起了逗弄她的心思,“嗯。”   被心上人看到了自己这么邋遢的一面,宋瓷更尴尬了,她试探地道:“那你…那你有没有看到什么啊?”   小白孔雀慌张的样子也很可爱,江恂轻笑了一声,不再逗她了,“是外婆进去拿的。”   还好还好,江恂没看到她私下里邋遢的样子,在江恂的心里,她应该还是那个干净好看又讲究的小仙女。   宋瓷松了口气,轻轻瞪了他一眼,“那你还骗我!”   说着话,两人快到江家了。   宋瓷正在和江恂商量明天去市里的事情,突然,一道身影碰了她一下,朝反方向跑了过去。   宋瓷停下来,眉心微蹙,“是程云落。”   二十多分钟前,程云落就送陆让回去了,怎么这个时候她才从王家离开呢?   江恂忙道:“没事吧?”   宋瓷摇摇头,“没事,走吧。”   一滴又一滴的泪落下来,直到再也看不见宋瓷的身影,程云落才停下来,失魂落魄地朝李家走去。   她不放心陆让,跟在陆让身后,把陆让送回了王家,可陆让却让她回去,还说她不要再做这种出格的事情了。   陆让死死盯着她,“云落,我是醉了,但我不需要你送我回来,你也不该送我回来,你懂吗?”   程云落摇着头,痛哭起来,“陆让哥哥,我不懂。”   陆让闭上眼睛,叹了口气,然后又睁开,“程叔叔什么时候能把你调回去?”   程云落狠狠愣了一下,陆让哥哥是发现了什么吗?   去县城给陈非列对象买礼物的时候,她收到了她父亲寄来的信,她父亲说终于有机会能把她调回北市了,但为了陆让,程云落还不想离开。   程云落难以置信地道:“陆让哥哥,你这是要赶我走?”   陆让没回答,而是道:“云落,你不适合待在这里,也不该待在这里。”   话音落下,他毫不留情地推开王家的大门,把程云落关在了门外。   陆让并不知道程云落收到了北市的来信,他之所以要让程云落回去北市,纯粹是被今天晚上陈非列对象的那句话给刺激到了,程云落待在他身边一日,他就永远无法摆脱她。   程云落呆呆在王家门口站了好久,听到宋瓷和江恂说话的声音,她不想被宋瓷看笑话,急忙灰溜溜地跑走了。   程云落死死咬着唇,陆让对她这样冷淡,可她还是深深爱着陆让。   说到底,一切都是宋瓷的错,宋瓷故意去江家住,离陆让那么近,才让陆让一直惦记着她。   陆让想把她送回北市,那她偏不如他的愿,即便要回去北市,她也不允许陆让和宋瓷有一丝复合的可能。   程云落狠狠掐着手掌心,有了主意,她得不到的,宋瓷也别想得到!   第二天早上,收拾好行李,江恂和宋瓷去大队找大队长开了介绍信,然后带着江老太太坐车去了县里。   没有直通市里的车,他们只好先到县城,再从县城坐车去往市里。   为了照顾江老太太,宋瓷和江老太太坐在一起,江恂坐在她们的后面。   坐了快两小时的车,终于到了市里,客车在市汽车站缓缓停下,宋瓷扶着江老太太下了车。   在县城的时候,他们吃过午饭了,江老太太待会儿要检查身体,不能吃太多东西,江恂拎着行李,看向宋瓷,“要不要再吃点?”   坐了这么长时间的车,宋瓷不怎么有胃口,“先去医院吧。”   江依乔和宋瓷爸爸生活在一起的时候,江恂去北市看望江依乔,当时,从县里到北市的火车票都卖完了,江恂后来是来市里坐车的。还有去年,让江恂代班的那位亲戚摔断了腿,也被送来了市里看病,江恂拎着东西来看望过他。   因此,江恂对市里还不算陌生,他知道市中心医院的位置,直接带着江老太太和宋瓷朝医院走去。   江老太太经常头疼,脑袋疼起来的时候,像是被千万根长针扎了似的,年轻的时候还好,江老太太还能忍受,可上了年纪,身体总归是吃不消。   江恂放心不下,执意带她来市里检查一下。   找到医生拍了片后,天色已经暗了,担心江老太太的身体,江恂先是带着江老太太去了国营饭店,“外婆,您先吃着,我和小瓷看看附近有没有招待所。”   江老太太道:“好。”   拿着介绍信,江恂和宋瓷出了国营饭店,没多久,他们便找到了一间招待所。   忙活了一下午,显然宋瓷和江老太太都累了,江恂对着宋瓷道:“进去看看吧。”   宋瓷应了声好。   江恂进来,环视了一周,对着前台的人道:“要两间房间。”   前台站着一位中年男人,他的眼神在江恂和宋瓷之间移来移去,看着这么年轻,倒像是一对刚结婚的小夫妻。   医院附近,招待所的房间自然是紧缺的,那中年男人道:“你们要一间不就行了?”   江恂怔了怔,“要两间。”   中年男人不解地道:“小伙子,都结婚了,还分开住啊?”   宋瓷、江恂:???   宋瓷脸有些热,她和江恂现在连男女朋友都不是,就已经走到结婚的流程了吗?   “不…不是。”江恂轻咳了一声,“我外婆待会儿也要过来,就要两间房间。”   中年男人“哦”了一声,拿出两把钥匙,“明白了,你外婆一间,你们俩一间,我一定给你们俩找间干净床又大的房间。” 第62章 作精继妹的六十二天   床大的房间???   宋瓷脸颊更红了, 旅馆里的床不都是一般大的吗?不…不是,关键是她和江恂也不需要大床房啊!   饶是江恂平时喜怒不形于色,听到中年男人那句话, 也不禁有些害羞, 曾经做过的那些梦浮现在他的脑中,江恂眸里浮出几分尴尬,“老板,你别开玩笑了, 她和我外婆睡一间房间。”   原来不是新婚小夫妻啊!   中年男人拿着钥匙绕过前台, 不好意思笑了下, “小伙子,是我搞错了, 你们别往心里去。”   拍的片子一时半会出不来结果, 江恂他们得在招待所住上两三天。只他和宋瓷的话,住几楼都可以, 但有江老太太在,考虑到江老太太下楼的问题, 江恂要了二楼里侧两间挨着的房间。   中年男人拿钥匙开了门,交代了几句, 便下楼了。   江恂打量了一圈, 屋子还算干净, 靠近走廊的里侧,夜里睡觉也不会被人打扰。   他把行李放下,对着宋瓷道:“还可以吗?”   宋瓷点点头, 然后拿过床上的包裹, 低头翻找着东西。   江恂道:“找什么呢?”   “找镜子啊!”宋瓷鼓了下嘴, 她明明还是个没有成年的美少女, 却被人误会她已经和江恂结婚了。   宋瓷想,难道是今天奔波了一整天,她灰头土脑的看着显年纪大吗?   “镜子在这儿。”坐车的时候宋瓷还照镜子了,江恂翻了几下,把镜子递给宋瓷。   还好还好,没有成为一只脏兮兮的小白孔雀,还是一如既往的漂亮。   照过镜子,宋瓷放心了。   江恂把行李放好,注视着屋里的宋瓷,轻咳了一声,“小瓷,刚才那人的话,你别往心里去。”   宋瓷眨了眨眼睛,“咱们俩连对象都不是,别人却以为咱们俩…结婚了,江恂,你得对我…的名声负责啊!”   女孩的语气狡黠,停顿了一下,宋瓷说出了最后几个字。   江恂唇角勾了勾,温声道:“好。”   对宋瓷负责,他自然是求之不得。   宋瓷满意了,“一年后,你要是不负责,那你就是江世美。”   江世美?   江恂被逗笑了,“我不是你宋大小姐的长工吗,怎么又变成江世美了?”   “以前是长工,现在你身份变了嘛!”宋瓷抬着孔雀脑袋,然后撒娇道:“我想洗手。”   在医院待了一整天,要不是还没吃晚饭,她还想洗个澡呢。   江恂打开里间的门,“屋里有洗手间。”   江恂自己住招待所,怎么凑合都可以,但这次与他一起的,有宋瓷还有江老太太,和别人共用卫生间和洗手池的话,难免多有不便,因此,他特意挑了自带洗手间的房间。   宋瓷“嗯”了声,拿出香皂,进去洗了手,江恂也顺便洗了下手。   忙完这一切,他们二人去到国营饭店找江老太太。   宋瓷要了一碗粥,江恂要了一份面,吃过晚饭后,他们和江老太太一起回去了招待所。   江恂打了一瓶热水送来,交代几句,然后回了自己屋子。宋瓷进去里间,用热水洗了头,洗过头后,她边擦头发,边朝屋里走去。   没走几步,望着床榻上熟睡的江老太太时,宋瓷脚步放轻了点,许是忙碌了一整天太累了,江老太太已经睡着了。   宋瓷把毛巾放下,轻轻走过去给江老太太掖了掖被角。   江老太太睡着了,但她还没洗澡呢,招待所的房间也不大,即便隔着一层门,可要是在里间洗的话,肯定会把江老太太吵醒的。   想了想,宋瓷没办法,把换洗的衣裳装在袋子里,阖上门,敲响了隔壁的房门。   过了一会儿,江恂匆匆扣着衬衣的扣子,开了门,“小瓷,怎么了?”   少年换了件白衬衣,头发微湿,站在门口,江恂幽深的眸子被氤氲的水汽濯洗后,多了几分让人心动的明澈和清和。   宋瓷眼睛眨了眨,出水芙蓉一般是形容女孩的,但她觉得刚洗过澡的江恂,倒也挺符合这句话的,好像更帅气了点。   又欣赏了几眼美色,宋瓷道:“你是在洗澡吗?”   江恂道:“洗过了。”   洗过澡他正在换衣服,突然听见了敲门声。   宋瓷犹豫了一下,道:“外婆睡着了,但我还洗澡呢,我怕吵醒她。”   江恂微微一怔,默了默,他低声道:“进来吧。”   虽然做了很多有关宋瓷的春梦,梦里出格的事情更多,但现在宋瓷要来他的房间洗澡,这不是梦,而是即将要发生的事情,江恂喉结动了下,心头生出一股燥热。   他状若无事地道:“还有热水,不够的话,我再去打些。”   来江恂的房里洗澡,宋瓷也有些尴尬,她轻轻“嗯”了一声。   江恂又道:“带换洗的衣服了吗?”   宋瓷忙道:“带了带了。”   屋里的气氛陡然变得暧昧了许多,宋瓷眼角染上一层薄红,她催道:“你快去打水,我要洗澡了。”   江恂喉结动了下,“好。”   打了瓶热水,回来的时候,洗手间的大门紧锁,只隐约可以听见里面的一些动静。   还好房门是不透明的,不然江恂今天晚上又要做春梦了。   他把暖瓶放到洗手间的门口,“小瓷,暖瓶放这里了。”   水声小了点,宋瓷抹去眼角的水渍,脆脆的应道:“好。”   心爱的女孩与他共处一室,还在他的房间里洗澡,此情此景,很难不让人浮想联翩。   江恂看了眼洗手间的房门,又很快移开,他尽量把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到别处,床头的桌子上摆着几份叠起来的报纸,他赶忙拿了一份看了起来。   宋瓷每天都有洗澡,毕竟是在江恂的房里,她也不方便待太久,随便擦了擦身体,她就拿起了毛巾。   打开装换洗衣服的袋子时,宋瓷愣了愣,她的内衣呢?   来找江恂之前,她把里里外外要穿的衣服全装在了布袋里,可现在里面只有一套粉色的睡衣裤和内裤,内衣不见了。   宋瓷急忙又找了几遍,还是没有,不对啊,她记得刚才来找江恂的时候拿了内衣啊?   敲门的时候,怕江恂看见,她甚至还把内衣往里边藏了藏呢。   宋瓷眸子瞪大了些,进来洗手间前,为了拿毛巾,当时她翻了下装衣服的布袋子,难道内衣那个时候掉了出来?   她“哎呀”了一声,忍不住捂脸,还有比她更丢人的吗?   她低头看了一下,江恂就在外边,她也不能不穿内衣就出去啊,那样太明显了。   做了半天心理准备,宋瓷小脸儿皱成了包子,咬着唇,轻声道:“江恂。”   女孩轻柔的声音传过来,江恂把手里的书放下,“怎么了?”   宋瓷顶着红通通的一张脸,“我…我小衣不见了,好像就在…房间里。”   小衣?   过了几秒钟,江恂才反应过来,“唰”的一下,他耳根也染上了一层红晕。   心头的燥热又多了几分,连带着喉咙也更干了些,江恂喉结微动,沉沉“嗯”了一声。   屋子不大,江恂左右看了看,很轻易就发现了宋瓷的那件小衣。   浅粉色的小衣孤零零躺在靠近洗手间的地上,顿了顿,江恂修长的手指捡起了那件小衣。   小小的一团,软软的,上面还绣了一只小兔子。   江恂深吸一口气,面上没什么表情,但白衬衣下少年修长的脖子,此刻却泛起了红。   江恂无意识攥紧手里的小兔子内衣,下一瞬他又很快松开,眸里闪过一抹懊恼,江恂敲了敲房门,“小瓷,找到了。”   听到江恂的声音,宋瓷又捂脸“嘤咛”了一声。   她悄悄靠近门边,身子躲在后边,把洗手间的门打开一条缝,只露出一条胳膊,摸索着要拿自己的小衣。   江恂轻咳一声,贴心地把小衣递过去。   碰到江恂的手掌,宋瓷动作一顿,接着,像小兔子叼着胡萝卜往窝里跑似的,她赶忙从江恂手里拿起小衣,接着,很快把手伸了回去。   江恂为什么会想到这个比喻,因为宋瓷内衣上就绣着一只小兔子。   接着,打开一条缝的房门从里边被关上。隔着房门,宋瓷脸颊红的快要滴血,“谢谢。”   江恂摸了下鼻尖,盯着房门看了一会儿,宋瓷刚才害羞的样子,倒像是一只不敢见人的小兔子。   宋瓷应该快出来了,为了避免尴尬,江恂又回到床边,翻看着报纸。   手里拿着小衣,宋瓷鼓了鼓腮帮子,别的衣服都好好的装在袋子里,偏偏小衣掉了出来,江恂不会觉得她是故意的吧?   换上衣裳,宋瓷脸热热的,她在洗手间里磨蹭了一会儿,这才打开了洗手间的门。   打开门的那一刻,她下意识看向江恂。   江恂在低头看报纸,他的脸色看起来很平静,这让宋瓷面上的热意散了点。   刚洗过澡,女孩的双眸湿漉漉的,她轻声道:“我…我回去了。”   江恂抬头,目光落到宋瓷的身上,动了下喉结,“嗯。早点休息,我就在隔壁,有事就来找我。”   应了声好,宋·小兔子·瓷慌慌张张跑了出去,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砰”的一声,房门被关上的那一刻,江恂长出一口气,把手里的报纸放到桌子上,冷白的脸此刻泛起了微红。   刚刚虽然在看报,可他是一丁点都没看进去,十几分过去了,还是翻开的那一面,天知道他心里都在想什么。   宋瓷在他的房间洗澡,对他来说真是一种甜蜜的折磨。   虽然洗过澡了,但江恂揉揉了头发,又去了洗手间,洗了个冷水澡。   宋瓷拍了拍脸颊,觉得自己的脸不那么红了,她轻轻推开房门,江老太太还在睡觉。   为了不打扰江老太太睡觉,她把换下来的衣服放在水盆里,然后熄了灯,去到了床上。   虽然很困,但一想起刚才发生的事情,宋瓷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和江老太太相认的那天,她来月经弄脏裙子被江恂看到了;这一次,洗澡的时候,她的小衣又掉到了江恂的屋里。   还有比她更丢脸的人吗?   宋瓷把头蒙进被子里,没有!   宋瓷又想起了江恂当时的神态,她出来的时候,江恂低着头,好像…好像是在看报纸。   宋瓷眼睛瞪得圆圆的,江恂心里就没有一点波澜吗?这么暧昧的时刻,他竟然在看报纸,还看得那么认真。   难道她对江恂一点儿吸引力都没有?宋瓷皱了皱鼻子,慢慢睡着了。   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江老太太打量着江恂,江恂的脸色有点白,“怎么受凉了?是不是招待所的被子太薄了?待会儿吃过饭,你再去要一床被子。”   江恂握拳掩唇,轻咳了几下,“没事的,外婆,不严重。”   倒不是被子的问题,昨天晚上宋瓷离开后,他又去冲了个凉水澡,十一月份的天气冲凉水澡,不受凉才怪呢!   江恂本就偏白,感冒了,他的脸色更白了,宋瓷道:“中午的时候不是要去医院吗,让医生给你开点药。”   宋瓷要是知道他生病的原因,怕是要骂他一句禽兽了,江恂强装镇定,“好。”   拍片子和抽血的结果,要到中午才能出来,临近午时,江恂、宋瓷和江老太太又去了市中心医院,拿过片子,找到医生,医生询问了江老太太的病情,然后给她开了五天的药。   江老太太的头疼是遗传的,属于神经性偏头痛,休息不好、紧张、吹风受凉或者情绪波动比较大的时候,就会发作,医生说这种症状还是比较危险的,来拍片子检查一下是应该的,因为时间长了,还有可能引起一些心脑血管疾病。   回到招待所,江恂给江老太太倒了杯温水,“外婆,喝药吧。等您喝了药,咱们再多留一天,看看情况。”   江老太太的身体到底不如年轻人,响水大队离村里这么远,如果江老太太吃了药有副作用出现,也不方便即使来医院救治。因此,江恂打算再留一天,观察一下江老太太用药的情况。   听说还要再留一天,江老太太抱着水杯道:“我这个老婆子,这两天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   她头疼了这么多年,每次咬牙忍一忍也就过去了,一天不行,那就两天,反正疼几天就会过去的,拍片子和抽血检查需要不少钱,江老太太舍不得浪费江恂辛辛苦苦挣的血汗钱,但江恂一点儿也不心疼那些钱,他让医生给她这个老婆子拍了好几张片子,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   江恂温声道:“外婆,孙儿照顾您,是应该的。”   闻言,宋瓷也蹲下身,“只有外婆健健康康的,我们才会开心。等外婆好了,我还等着继续和您一起织棉鞋呢!”   江老太太眉间的皱纹舒展开,“我这病啊,好多年了,江恂他外曾祖母就经常头疼,我都是遗传她的,不过啊,我这病本来不严重,后来,江家遭难了,我又为江恂他外公哭了几次,这病就越来越严重了,隔几天就要头疼一次。”   “现在把病因找出来了,又来拍了片子,我好好吃药,应该能好一点,你们别担心我!”   江老太太接过江恂递过来的药,填进了嘴里。   药是苦的,江老太太心里是甜的。   为了两个孩子,她也得把身体养好。   吃了药,江老太太有点困,她自己没有出去逛一逛的心思,但江恂和宋瓷毕竟还是孩子,总不能一直把他们拘在招待所里。   江老太太把水杯放下,“我睡一会儿,你们两个出去逛逛吧!”   江恂看向宋瓷,“想出去吗?”   宋瓷她当然想,她还没来市里逛过呢,不过,她先问道:“你不是受凉了吗?可以出去吗?”   江恂回答:“没问题的。”   那好,宋瓷看向江老太太,“外婆,您不和我们一起出去逛逛吗?”   江老太太笑了下,“这市里啊,我可你们熟悉多了,我就不逛了,你们去吧。”   是了,江老太太年轻的时候在市里的学堂读过书呢。   宋瓷笑吟吟地道:“外婆,那您休息吧,我和江恂给您捎好吃的回来。”   “好。”江老太太想了想,“买点烤栗子回来吧。”   江恂和宋瓷下了楼,江老太太去到窗户边,隔着窗户,注视着他们的背影。   当年她在市里读书的时候,和江恂、宋瓷差不多的年纪,一到秋天,学堂附近就有卖烤栗子的,她每次都会买上一纸袋,拿回去和班里的女同学分一分。   烤栗子的香甜仿佛还能闻到,转眼间却过去了这么多年,她从年轻的少女变成了长了白发的老婆子。   当年江家还没有落魄,江家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大户人家,村里打井的钱都是他们江家出的,江老太太身为地主家的小姐,不缺吃不缺穿,她来学堂读书,与其他小姐们一样,烫起了卷发,穿着修身的旗袍,坐在学堂里,学习着各类语言,她甚至还想着以后去北市找份工作,待上一段时间。   可惜的是,现在她只能在梦中回忆这些事情了,那些精致的旗袍,早被她压在了箱底。   江恂边走边道:“想去哪儿?”   宋瓷毫不犹豫地道:“去新华书店。”   江恂微微一怔,“确定要去书店?”   宋瓷反问道:“那你觉得我想去哪儿?”   江恂实话实说道:“我以为你要去逛街买衣服。”   宋瓷细眉微扬,“你什么意思啊?你这是看不起我!”   “我错了!”江恂从善如流地道。   虽然还没有当上宋瓷的男朋友,但他已经明白了一个道理,不管他没有错,反正主动认错就行了。   宋瓷又道:“你哪里错了?”   江恂前段时间跟着军工厂的同事学习了不少哄女孩开心的本领,“我只是觉得你好不容易来了一次市里,应该会去买一些衣服,那些衣服穿在你身上,才更好看,但我没想到,你下了乡也这么上进又勤奋,还想着去书店买书。”   虽然是在吹彩虹屁,但宋瓷还是挺开心的。   她眨眨眼睛,“我们这会儿先去书店,明天再去…买衣服。”   江恂轻笑了一声,得,他就知道宋瓷还是会去买衣服的。   电车还没有来,宋瓷靠近江恂,咬耳朵道:“我想去新华书店买两套初中和高中的教材。”   江恂:“初高的教材?”   宋瓷没急着回答,而是道:“你读过书吗?”   她未来的对象、书里的男主,不会是个文盲吗?   “当然…读过。”江恂故意停顿了一下,逗着她道:“不过呢,我这种小地方长大的人,肯定比不上你学识渊博、饱读诗书!”   宋瓷脸一红,嗔了他一眼,“你别逗我了!”   江依乔和江恂父亲还没有离婚的时候,江恂在县里的小学读书。读完小学后,江依乔和江恂的父亲离婚了,江依乔带着江恂回到了江家。   那个时候江家的处境已经不太好了,但一方面江恂的户口不在江家,江家成分如何对他的影响不是很大,另一方面江老太太上过学堂,清楚读书识字的重要性,江老太太让江依乔备了厚礼,给公社的校长送去了,江恂这才有机会去公社读了几年初中。   再后来,高考取消了,江家的处境也越来越艰难,江恂便没有再读书。   “公社的高中?”宋瓷惊讶地道:“公社那么远,你怎么去的啊?”   江恂波澜不惊地道:“走着去。”   乖乖,公社到响水大队有快一个小时的路程了,江恂每天都要走这么远啊!   宋瓷突然有些羞愧,她读初中的时候,她爸爸就是初中的老师,初中离她们家只有几步地的距离,江恂却要每天那么辛苦的去读书。   宋瓷感叹道:“你太厉害了!”   江恂摇摇头,“习惯了!”   这个年头,很多孩子并没有读书的机会,一辈子都不认识字,因此,对于江恂来说,只要能上学,别说一个小时的路程,就是两个小时的路程,他也愿意。   在公社读初中的那几年,为了不耽误上学的时间,早上来学校的时候,江恂的饭盒里就装了两个玉米饼子或者是野菜团子,再带上一壶水,这就是他的午饭,到了晚上,他再走快一个小时的路程回去江家。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他都是这样度过的,不管刮风还是下雨,他从没请过假,几年下来,江恂早就习惯了,也不觉得自己有多么厉害!   宋瓷突然想起以前的事情,刚来到响水大队的时候,她好像还嘲讽过江恂没文化不识字。   宋瓷尴尬地笑了下,“我之前还以为你大字不识几个,你怎么不解释啊?”   “有什么好解释的!”江恂坦诚地道:“那时候我觉得没有解释的必要。”   “没有解释的必要?”宋瓷抬着小下巴,“你那时候很讨厌我吧?”   送命题又来了,江恂摸了下鼻尖,幸好这时电车过来了,他忙道:“快上车!”   宋瓷笑了一下,行吧,这次放江恂一马,等有空了,她再好好和他掰扯以前的事情。   等到了新华书店,宋瓷向工作人员打听有没有初高中的教材,可惜,高考已经取消多年,即便是新华书店,架子上也没有摆放一本初高中的教材。   仓库里也没有,宋瓷嘴甜,让工作人员去仓库里找了一遍,却也没找到教材,只找到了几本1953年出版的《新华字典》。   宋瓷买了两本字典,然后失望地离开了新华书店。想复习功课参加高考的话,当然要有教材才行,前段时间她去县里的书店看过,县里的书店没有卖初高中的教材,她想着市里总该有,没想到,市里也没有。   新华书店可是市里最大的书店,这都没有的话,说明其他书店也不会有的。   江恂道:“你很想找到这些教材?”   宋瓷点点头,“是。”   江恂提议道:“那去废品市场看一看吧,可能那里会有。”   这倒是个好主意,宋瓷想了想,问道:“不过,我突然要买初高中的教材,你不会觉得很奇怪吗?” 第63章 作精继妹的六十三天   高考取消了这么多年, 宋瓷却无缘无故要买教材,江恂自然会觉得奇怪。   宋瓷看着他,“那你怎么什么都不问?”   “我不问, 是因为我觉得你来买书, 肯定有你的道理在,高考是没有了,但多学些东西总是好的。”江恂温声道。   静静听着江恂的话,宋瓷心想, 江恂总是这样无条件地相信她, 无论她要做什么, 他都会陪着她。   她在梦里梦到了那本奇怪的小说,提前知道了一些未来可能会发生的事情, 按理说, 她不该告诉任何人,包括江恂, 即便江恂一年后可能是她的对象。   可是,人活在世上, 总是会做一些不该做的事情,不是吗?   比如, 生日那天晚上, 她彻底意识到自己的感情, 明白自己对江恂动了心,那天晚上她直接挑明了情意,其实是有些冲动的, 谨慎的做法, 应该是确定了江恂对她的感情, 她再做出回应, 这样才可以处于不败之地。可是,明知道这个道理,宋瓷还是在那天晚上和江恂定下了一个约定。   因为她知道,一旦错过了,可能她就不再有勇气把情意说出来。   那天晚上她“冲动”地和江恂定下了约定,那么,今天,她也想把这些不该说出来的事情告诉江恂。   告诉江恂后,可能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也可能江恂会产生一些其他的心思,但这都不重要,不是吗?   至少目前为止,江恂是值得她信任的。   宋瓷出了声,“江恂,只要你问一下,我就把事情告诉你。”   江恂轻笑了一下,“小瓷,你想告诉我的话,那我就问你了,不过,你要是不想的话,也不必勉强,我怎么都可以。”   宋瓷毫不犹豫地道:“问吧。”   最初的时候,他们两个互相讨厌,互相拌嘴,可一路走到现在,江恂能够感受到,宋瓷对他越来越信任了。   江恂目光越发温柔,“那你为什么要买这些教材?”   宋瓷轻声道:“我梦到了一本书,书里说明年会恢复高考。”   恢复高考?   江恂怔愣了一瞬,没有读过书的人,可能还不太明白这四个字的含义,可江恂是读过书的,他无比清楚恢复高考意味着什么。   一旦恢复高考,这些下乡的知青便可以回到城市里去,而他们这些乡下人,也可以通过读书获得更多的机会,即便考不上大学,也不用一辈子当个种地的农民。   江恂眸色深邃了些,“真的吗?”   宋瓷道:“梦里是这么说的,真真假假我并不知道,所以我才想着来书店买教材。”   江恂心跳快了点,消化着这个让他大吃一惊的消息,静默了一会儿,他道:“不管是真是假都没关系,咱家去废品市场看一看,能找到教材的话,也是有备无患,总归是没有害处的。”   宋瓷点点头,“对,我就是这么想的。”   江恂又提醒道:“小瓷,不要再把这件事告诉其他人,我也不会说出去的。”   宋瓷道:“我只告诉了你。”   宋瓷把他当成了可以信赖的人,才会把这个不能说的秘密告诉他,江恂想,他一定不能辜负宋瓷的信任。   其实,除了恢复高考,江恂心里还有其他疑惑,既然宋瓷梦到了一本书,那书里总不会只提到一件事,肯定还有其他的事情。   不过,现在不是适合询问的时机,他不想向宋瓷打听太多。   江恂没有再说什么,他问了路,又和宋瓷一起坐电车去了市郊的废品市场。   他们两个在废品市场出现的时候,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来废品市场的,要么是上了年纪的人,要么就是来卖废品的小孩子,像宋瓷和江恂这样长相出众的年轻人来这里,倒是少见。   废品市场的一位老板招呼着,“小伙子,小姑娘,你们俩来干啥啊?”   宋瓷开门见山道:“老板,你这里有初高中的教材吗?”   废品市场的老板吃了一惊,“小姑娘,学校都停课了,你还买教材呢?”   “就是随便找一找,没有的话,就算了。”来废品市场之前,江恂和宋瓷买了一袋烤栗子,烤栗子是要带回去给江老太太的,宋瓷顺手抓了一把,塞到面前中年男人的手里,“刚买的,可甜了,老板,您尝尝。”   中年男人剥了壳,往嘴里塞了一个黄灿灿的栗子,“来这里买卖废品的不少,买教材的,你们倒是头一个。”   吃人嘴短,又吃了两个烤栗子,中年男人拍拍手,把剩下的栗子装到口袋里,“堆的东西太多了,我也不知道有没有你们要的教材,你们自己进来找吧。”   闻言,宋瓷和江恂对视一眼,脸上露出微笑。   屋子里又脏又乱,堆了不少东西,但这一会儿宋瓷也顾不上讲究,她和江恂认真地寻找着和高考有关的书籍。   把屋子翻了一遍,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让他们俩找到了几本初中和高中的教材,这几本教材的封面已经破了,纸张也泛着黄,但宋瓷并不嫌弃,他们又去到另一间屋子里翻找。   除了翻找书籍,宋瓷也找到了一本破损的《儒林外史》,犹豫了一下,她把这本书拿了出来。   这些书算是禁书,但她挺喜欢读这种书籍的。   转头去翻其他东西的时候,余光看到一本浅粉色的书籍市,宋瓷一愣,把那本书抽了出来。   上面写着《代数》两个大字,还分别有两行小字,宋瓷轻轻念着,“数理化自学丛书第一册 ?”   她翻开看了一下,有些知识点能看懂,但有很多也看不懂,这本书对高考有帮助吗?   宋瓷把书递给江恂,“要不要拿着?”   江恂翻开看了几眼,“拿着吧。”   不过,有第一册 ,肯定还有后面几册,江恂站起身,对着废品市场的老板道:“老板,这本书总共有几本?”   “这么久远的东西都被你们扒到了!”中年男人想了半天,“好像是前两年有个从上海回来的老师被下放了,他家里人把他的东西全送到了废品市场,这摞书,也是那个时候送来的,挺厚的,没有人要,一直都在墙角堆着。一整套可不少呢,总共十几本,你们还要吗?”   江恂犹豫了一下,他们不是本地人,回去的时候本就是大包小包,再背一套十几本的书回去,着实有些吃力,但错过的话,以后可能就没有机会了。   顿了顿,江恂道:“要。”   如果能够恢复高考,别说十几本书,就是几十本,他也要卯足劲背回去。   中年男人走到墙角,扒拉了几下,把剩下的十六本拿了出来。   在废品市场待了几个小时,直到天色暗了下来,江恂和宋瓷才离开。   初高中的教材没有找全,还缺了几本,不过问题不大,江恂在军工厂上班,厂里的有些同事是读过初高中的,他可以从同事那里借书。除了教材,他们两个又买了一整套《数理化自学丛书》和一些其他书籍。   厚厚的一大摞,抱回招待所的时候,两人都累得够呛。   江老太太这时候已经行了,看到他们两个,江老太太惊讶地道:“半天不见,你们是挖煤去了,怎么身上都弄脏了?”   “外婆,我和小瓷去废品市场买了些东西。”江恂简单解释了几句,又拿着暖瓶去打了热水,对着宋瓷道:“快去洗洗。”   在废品市场待了那么久,宋瓷总觉得身上都有味了,虽然还没吃晚饭,但她擦了身体,又换了身衣裳,这才和江恂、江老太太一起去饭店吃饭。   江恂此刻也换了身衣裳,今天下午买了不少书,好在,这个年头书本这种东西不值钱,在废品市场,一本教材也就卖一块钱,不过,买了这么多,倒是把江恂一个月的工资给花光了。   江老太太吃了治头痛的药没有什么副作用,见状,第二天早上江恂又去了医院,让医生多开了几天的药,这样,他们也不用总是往市里跑。   忙完这件事,江恂拨了下宋瓷的小辫子,“走吧,去百货市场。”   女孩子去逛街总是开心的,宋瓷道:“我打算买一身冬天穿的衣服和靴子,再买几块布,你要买什么?”   衣服和靴子是她自己穿的,买布则是要给江老太太做身衣服。   “手表。”江恂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道:“快年底了,厂里有几位同事要结婚,他们托我买几块表带回去,除此之外,我还想再买几块表回去。”   宋瓷道:“你自己要买表?”   江恂摇摇头,“不是,是卖给别人。”   自从做了几次倒买倒卖的生意,他倒是尝到了甜头,来市里一趟花了不少钱,最起码要把这些钱挣回来才是。   宋瓷眸子瞪大了点,现在一块最便宜的表,也得大几十块钱,能买起表的人,手里多少是有些钱的,江恂给军工厂的同事稍东西回去,那些人多多少少肯定会有表示,再加上倒买倒卖的那些利润,江恂来市里一趟,倒是能赚不少钱。   宋瓷眨眨眼睛,“同样是人,我来市里一趟,是花钱的,你倒好,是来赚钱的。”   江恂轻轻捏了下她的脸颊,“赚钱也是给你花的。”   宋瓷眸子弯了弯,“走吧,去买表去。”   市里百货市场卖的东西要比县城的好看许多,宋瓷挑来挑去,一不注意挑中了好几块布匹。   买布需要布票,但她没有太多布票,宋瓷拿不定主意,轻声对着江恂道:“你说,把哪匹布放下呢?”   江恂道:“为什么不要了,是不喜欢吗?”   “不是。”宋瓷摇摇头,“我没那么多布票啊!”   “都拿着吧。”江恂温声道:“我有。”   宋瓷眨了眨眼睛,哎呦,总有种全百货市场的布匹都被江恂承包了的感觉。   宋瓷忙问道:“你从哪里弄这么多布票的啊?”   江恂笑了下,“你只管买就是。”   带江老太太来市里检查身体,是江恂早就定下来的事情,来了市里,宋瓷也肯定会来逛街的,因此,早在三个月之前,江恂就有意识攒布票了。   每个月从军工厂那里领到的布票,他都留了下来,不仅如此,他还用其他票和从同事那里换了不少布票。他没有多少钱,做不到出手阔绰讨宋瓷开心,但让她买几匹布,他还是能做到的。   江恂这么说,宋瓷就放心了,她右手摸着布匹,“这匹蓝色和紫色的,咱们两个做衣服,这匹颜色深一点的,给外婆做一身棉衣,还有一匹浅粉色的,我想拿来当床单和被罩。”   宋瓷好看的衣服不重样,村里有些人说宋瓷太爱打扮,但就是这么一个爱美的女孩,逛街的时候还在想着他和江老太太。   江恂心弦一动,有那么一刻,他很想把自己所有的东西都送到宋瓷的手里,仿佛只有这样,才不会辜负宋瓷。   他声音沉了几分,“好。”   买了衣裳和布匹后,把东西寄放到柜台那里,他们两个又去了三楼,三楼是卖各种工业产品的。   他们二人逛了一圈,然后来到卖电子表的柜台。   江恂军工厂的那几位同事家境还算凑合,托江恂买的表,多是几十块到一百块区间的。   怕被人盯上,给同事们买过表后,他们二人又去了另外一家百货市场,既然要转手卖给别人,那么,太便宜的话,江恂也犯不着铤而走险,他拿出口袋里的钱,买了三块一百多块钱的表。   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宋瓷关心地道:“你确定可以卖出去?”   江恂行事谨慎,“来市里之前,我和黑市的陈哥打过招呼了,他帮我找客源。”   夏天的时候卖菌子,江恂就是和陈哥合作的。   宋瓷:“这就好。”   买过表,他们两个给江老太太带了饭,然后匆匆回去招待所。   来市里一趟不容易,把该买的东西都买过了,第二天一大早,江恂、宋瓷和江老太太退了房间,坐上回县城的客车。   到了县城继续坐车回到村里,这么一折腾,回到江家的时候,已经是半下午了。   去市里的这几天花了不少钱,背着行李、布匹和几十本书回来,宋瓷和江恂也累得够呛,好在,这次的行程是顺利的,没有出任何意外。   宋瓷针线活不太行,买回来了布匹,她又掏了十几块的手工费,找人帮忙做了衣服。   江老太太知道了这件事,摸着那些干净又好看的布匹,“数落”道:“你这孩子,自己做衣服就行了,给我一个老婆子做什么衣服?”   宋瓷劝道:“外婆,您那些棉衣都旧了,做一身新的,等过年了,您穿在身上也好看啊!”   “看看我脸上的皱纹,我都是老婆子了,穿旧衣服就行。”江老太太摇摇头,“再说了,我也不出门,穿这么好看给谁看啊!”   江老太太年纪是大了,但宋瓷想,江老太太也是从年轻时候过来的,和年轻时候的她是一样的,怎么会不喜欢穿好看的衣服呢?   “您穿给我和江恂看啊,不行的话,我把隔壁的宝芙和王婶也喊来,让她们看也行。”宋瓷笑吟吟地道:“外婆,我都掏过钱了,您不要也不行啊!”   宋瓷的孝心,江老太太自然能够感受到,宋瓷不是江老太太的亲外孙女,可江老太太觉得,她就是有一个亲孙女,也不过如此。   江老太太和蔼地道:“这次就算了,小瓷,以后啊,你的钱你自己留着,别浪费在我一个老婆子身上。”   宋瓷应了声好,和江老太太商量起了新衣服的样式。   江恂在门外劈柴,陆让推开王家的大门,站在门口盯着江恂。   从他找江恂喝酒的那天晚上起,他和江恂有段时间没说话了。   陆让不愿搭理江恂,可他又迫切想知道宋瓷的消息。   陈非列对象生日的那天,宋瓷很明显像是有了喜欢的人,他找李嫣、杜春分打听过消息,却什么也没有问到。没办法,他只好找到了江恂。   陆让走过来,“江恂。”   寒冬腊月天,江恂劈柴还是出了一身的汗,他把外套脱了,只穿了一件毛衣。   听到陆让的声音,江恂直起身,声音清沉,“有事吗?”   迟疑一下,陆让道:“小瓷她…是不是处对象了?”   盯着陆让看了一会儿,江恂出了声,“是不是都和你无关。”   陆让不太高兴,“我好歹是小瓷的前男友,也算不上和我无关!”   江恂淡声道:“你都说是前男友了,又和你有什么关系?”   难怪以前陆让当着他的面提起宋瓷的时候,他总是会生出一股莫名的情绪,时至今日,江恂才意识到,他这是吃醋了。   宋瓷是他喜欢的女孩,那么面对陆让,他的心里一丝波澜也没有的话,是不可能的。   陆让一噎,嘴硬道:“江恂,我不是非要从你这里得到答案,我大可以去问其他人,我也可以直接去问小瓷。”   江恂眸光沉沉,“小瓷应该不想见到你,我也希望你不要再去打扰她!”   说过这话,江恂弯腰拿起斧头,稍稍用力,地上躺着的木柴被一劈两半,那些碎木高高飞溅,砸到了陆让的脸颊。   碎木划过,脸颊传来一阵刺痛,陆让下意识后退一步,他呆呆望着江恂,心里很是不痛快。   江恂的反应,倒是让陆让确定了自己的猜测,宋瓷确实有喜欢的人了。   陆让失魂落魄回到王家,宋瓷喜欢的那个人到底是谁呢?   不可能是何超和另一个男知青,村里的人可能性也不大,宋瓷也不认识邻村的人,陆让想来想去,怎么也想不出答案。   宋瓷有了喜欢的人,和他复合的可能更是没有了。   天黑了,陆让把自己关在屋里,暗自神伤,这时,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陆让不耐地去看门,看到门口的身影时,他眉头微皱,“云落,你来干什么?”   程云落苦笑了一下,“陆让哥哥,我们的感情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我来找你,你都这么不欢迎!”   陆让一时语塞,是啊,几个月前,程云落还是他最关心的妹妹,可短短几个月时间,现在见到程云落,他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觉得烦躁。   “我不是这个意思。”陆让打开门,“进来吧。”   程云落进来屋里,把拎着的布包放到桌子上,然后从包里拿出几瓶高粱酒。   陆让皱着眉,“云落,你这是?”   “陆让哥哥,我来找你喝酒!”   赶在被陆让拒绝之前,程云落又赶忙道:“陆让哥哥,你先不要拒绝我,喝了这些酒,我过几天就回北市去。”   陆让一愣,“程叔叔要把你调回北市了?”   程云落哽咽地道:“是啊,这不是正合你意吗?”   陆让一直盼着程云落回北市去,可听到消息的这一刻,他心绪却是万分的复杂,安静了一会儿,他开口道:“回北市也好,不用继续待在这里吃苦。”   他仔细端详着程云落,“我还记得你刚来村里的时候,皮肤又白又细,在村里待了几个月,你黑了不少,也瘦了不少。”   程云落:???   程云落本就难过的心,现在更难过了,她都要走了,陆让还说这种话来扎她的心!   程云落眼眶红起来,“陆让哥哥,我回去北市,你就没有一丁点儿的舍不得吗?”   沉默片刻,陆让只是道:“每年过年的时候我会回家的,到时候我们还可以再见面。”   这句话,又往程云落心口扎了一刀,一阵又一阵的闷疼涌上心头,程云落痛哭起来,“陆让哥哥,你应该清楚我为什么会来这里,可你却什么都不说!”   陆让喉咙涌出浓浓的苦涩,“云落,对不起!”   “你都要回去了,有些话,不要说出来好吗?等你回了北市,我还是你的哥哥。”   他明白程云落对他的感情,但他自始至终只是把程云落当妹妹,他可以允许程云落待在他的身边,叫他一声哥哥,他却不想让程云落把自己的心思挑明。   程云落难以置信地望着陆让,陆让的反应,让她觉得自己这么长时间的坚持像是一场笑话。   在她少女怀春的那一刻,她就喜欢上了陆让,整整两年时间,她却只能暗恋着陆让。   程云落擦了擦眼泪,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陆让哥哥,我听你的话,我什么都不说。”   “只是,我就要离开了,我很难过,你可以陪我喝几杯吗?”   此时此刻,程云落看起来柔弱又可怜,陆让不由得想起了小时候和程云落一起上学读书过家家的事情,他叹口气,“好。”   程云落双眼微垂,给陆让倒了几杯酒。   她是要回去北市,这也是她最后的一次机会。   陆让只把她当妹妹,可她偏不要只当陆让的妹妹! 第64章 作精继妹的第六十四天   陆让本就心情不痛快, 一连喝了几杯酒,他脑袋晕了起来,“云落, 可以了!”   程云落咬着唇, 却是又给陆让面前的酒杯添满了酒,“陆让哥哥,我知道你现在很讨厌我,但我就要离开这里了, 以后, 我们两个一年到头也见不了几次面了。”   “在这里的几个月, 我给你添了很多麻烦,陆让哥哥, 谢谢你对我的照顾。”   程云落费尽心思纠缠着他的时候, 陆让只觉烦躁,可程云落要离开了, 念及往日的情谊,他心里也是有点空落落的, “云落,不要向我道谢, 我答应过我妈妈, 也答应过程叔叔会好好照顾你的, 那些事情,是我应该做的。其实,我也没有把你照顾的很好。”   程云落盯着他, 眼里蓄满了泪, 不甘心地道:“你答应过陆婶婶要还好好照顾我, 可是, 陆让哥哥,你知道我这几个月有多么的难过和煎熬吗?”   陆让低着头,他什么都没说,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程云落问的那些问题,都是他不想面对和回答的。   不回答,那就是能喝酒,就这么,他被程云落灌了一杯又一杯。   陆让最近为情所困,经常和那几个男知青一起喝酒,他的酒量倒是不差,可他对宋瓷念念不忘,又被江恂白天说的那些话给刺激到了,是以,晚上的时候他并没有出来吃饭,空着肚子,又被程云落这么一通猛灌,没一会儿的功夫,陆让脑袋晕的更厉害了。   他把全身的重量靠到椅子上,双眼空洞地摆了下手,“云…云落,不…不喝了,时候不早了,你快…快回去吧。”   程云落道:“陆让哥哥,你醉了吗?”   陆让踉跄着站起来的时候,把坐着的椅子给碰倒了,他一手扶着桌沿,“没…没醉,我…我送你回去。”   程云落知道,陆让这是醉了。   她从椅子上站起来,笑了一下,“陆让哥哥,我会自己回去的,来,我先扶你上床睡一会儿。”   陆让醉醺醺的,被程云落扶着到了床上,酒意涌上来,他闭上眼睛,含糊不清地道:“我…我睡了,你…你快回去吧!”   程云落看了他一眼,站起了身。   不过,程云落并没有离开,她走到门口拉闸,把屋里的灯给关了,接着,她把自己身上那件绿色的外套脱下,露出里面粉色的棉衣,然后,她又回到了床边。   黑暗中,程云落笑了笑,眸里却是闪过一抹嫉妒和愤恨,她轻声道:“陆让。”   听到声音,陆让慢慢睁开眼睛,屋子里一片漆黑,只有对面厢房的几缕光芒照了进来,他看不太清面前人的面孔,一片模糊中,程云落身上那件桃粉色的棉衣映入了他的眼帘。   陆让晃了晃脑袋,好像…好像宋瓷也有一件这种颜色的棉衣。   面前的女孩穿着和宋瓷一模一样的棉衣,还笑吟吟地喊着他的名字。   陆让试探地道:“小…小瓷?”   程云落尽量模仿着宋瓷的语气,“是我。”   陆让欣喜若狂,涌上来的酒意仿佛一下子散去了大半,他慌忙握上面前女孩的手,“小瓷,真的是你吗?”   “你怎么来了?你是不是原谅我了?小瓷,你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   一滴泪沿着程云落的脸颊流下来,刺骨的冷意仿佛浸透到了程云落的四肢百骸。   在陆让面前的,只是一个假的宋瓷,陆让却是万分的欣喜,陆让最真挚最含情脉脉的笑容,永远只会对着宋瓷展露。   她默默待在陆让身边这么长时间,陆让却从来没有这样对她笑过。   程云落一颗心更疼了,她啜泣地道:“陆让,我原谅你了,我喜欢你,陆让!你亲亲我,好吗?”   她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带着蛊惑。   宋瓷终于原谅他了,这一刻,听到这句话,陆让像是一个得到了糖果的孩子,他紧紧把面前的女孩抱在怀里。   “好,好!”陆让激动地道。   他们两个都是对方的初恋,在最浓情蜜意的时候突然分开,他心里不好受,宋瓷心里肯定也是不好受的。他就知道,宋瓷不会那么狠心的,宋瓷的心里是有他的。   一定是他这段时间的坚持打动了宋瓷,让宋瓷愿意和他复合了。   浓浓的酒意让他的大脑混沌一片,失而复得的惊喜又让陆让只想亲吻着心爱的女孩。   他没有能力分辨、也不想分辨怀里的女孩是不是宋瓷,他捧着“宋瓷”的脸,迫不及待吻上了她的唇。   如果这只是一个梦,他也愿意沉溺其中,永不醒来。   陆让的唇,温热中带着几分酒气,贴上的那一刻,程云落身子一僵。   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是她一手策划好的,陆让会把她当成宋瓷,也是她故意诱导的。   暗恋多年的男生,终于亲//吻了她,程云落以为自己会很开心,可是,到了这一刻,她心头涌出的却是无法散去的苦涩和绝望。   这份苦涩和绝望,程云落想,她一辈子都会记得。   陆让把她当成了宋瓷,才愿意亲她,她是多么的卑劣、可怜又可笑啊!   一滴又一滴的泪流了下来,程云落紧紧闭上了双眼,回应着陆让急促热烈的亲吻。   已经到了这一步了,她没有回头的余地,她也不想回头。   程云落的爸爸在军区的职位并不低,从小到大,她衣食无忧,是众星拱月般的存在,她想要什么东西,她都要得到。   小时候,大院里的一个小女孩有一个很漂亮的洋娃娃,程云落看到的第一眼,便想把那个洋娃娃据为己有,她这样想了,也这样做了。仗着程父的职位比小女孩父亲的高出许多,程云落直接把洋娃娃从小女孩手里抢走了。   她看上的洋娃娃,必须是她的,那么,陆让也是如此。   程云落承受了整整两年的痛苦,这两年里,她不敢把情意诉说出来,她守护着陆让,并不打扰陆让和宋瓷处对象,可到头来,她又得到了什么呢?   什么都没有,她什么都没得到。   既然陆让和宋瓷已经分手了,那么,她不要再让自己难过和委屈了。   程云落知道自己还喜欢陆让,如果她什么都不做,她就彻底没有机会了。所以,在回去北市之前,她一定要让陆让再也无法摆脱她。   一个以为有了复合的希望,一个执念太深,打定了主意要和陆让在一起,黑暗中,这两个人吻得难舍难分,陆让把程云落放倒在床上,解开了程云落棉衣上面的纽扣。   想到即将要发生的事,程云落忍不住出了声,“陆让哥哥……”   陆让动作一顿,晕乎乎的脑袋恢复了一丝清明,这道声音,不像是宋瓷的声音。   顷刻间,陆让心跳的快了点,不是宋瓷的声音,那么他怀里的人又是谁呢?   不…不可能,他喝醉了,这一定是个梦!   陆让不敢细想太多,用醉酒做梦的借口麻痹着自己,停顿了一下,他又狠狠亲了上去。   乡下的冬天比城里更冷,大多数人家吃过晚饭就钻进了被窝,这样也不用再浪费柴火生炉子取暖。   吃过晚饭,王宝芙在灶房里刷锅的时候,看到程云落拎着个布包进了陆让的屋子里。   把灶房里收拾干净,王宝芙身上的热气早就散了,她冻得不行,却迟迟不见程云落从陆让的屋里出来。   虽然程云落不是来她的,但身为主人,程云落不走,王宝芙也不好直接睡下。   况且,今个是她大嫂娘家人的生日,一大早,王宝芙的大哥王宝林就带着媳妇回去了娘家,还打算住上一夜再回来。   而王宝芙的母亲,和王宝芙大嫂的娘家在同一个村里,为了和亲家联络感情,再顺便回去看看家里人,王宝芙的父亲也陪着她的母亲回去了娘家。等于说,今天晚上,王家只有王宝芙一个人。   王宝芙只得靠着椅背,就着灶房锅炉里的火炭取暖。   转眼间等了快一个小时,火炭都熄了,还是不见程云落离开,王宝芙实在熬不下去了,她准备去拍陆让的房门,知会陆让一声,她要睡了,等程云落回去了,让陆让记得锁大门。   王宝芙跺了跺脚,把灶房的门关上,朝陆让住的屋子走去。   等她走到跟前,才发现陆让屋里熄着灯。   王宝芙愣了一下,不对啊,她在灶房烤火的时候,没见到程云落有出去啊!   程云落刚刚不还是在和陆让喝酒嘛,怎么突然屋里什么动静都没了?   王宝芙一个黄花大闺女,她哪里懂得男女间的那些事。见屋子熄了灯,她以为是线路坏了,亦或是城里来的两位知青喝醉了。   王宝芙担心他们两个,想到这儿,她急忙推开房门,顺便把门口的灯闸给拉开了,“陆知青,程知青,你们俩这是在干什……”   灯闸被拉开的那一刻,黑暗消失,整间屋子顿时亮了起来,床上的两个人,滚到一起,程云落的衣服都快脱干净了。   见到这一幕,王宝芙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两个城里来的知青,却在她的家中做着这种让人羞耻的事情,王宝芙又是吃惊,又是恶心,她剩下的话没有说出来,取而代之的是一声尖叫。   乡下没有多少娱乐的东西,这么冷的天,也没地方可去,为了给宋瓷和江老太太取暖,江恂特意花钱让人打了个炉子。   冬天的时候,村里人要么直接在地上烤火,要么拿个烂铁锅生火,讲究一点的人家,会买个炉子搬进房子里取暖。   但江恂买的这个炉子,和村里人常用的炉子不一样,样式不太一样,价格也不太一样。   炉子在灶房摆着,不同于别的炉子,这种炉子上面围着圆圆的一圈,长长的管道从墙壁上的小洞伸出去,取暖的同时,可以做饭,刺鼻的烟味也尽数被排到了外面。   往炉子里塞上柴火,上面再坐个烧水的茶壶或者煮饭的铁锅,把灶膛旁边的小门关上,既可以取暖做饭,也可以围着炉子吃饭。   这种炉子取暖性更强,当然,价格也要贵上三四倍。   江恂还是上班听同事聊天的时候,知道了这种炉子的存在,宋瓷怕冷,江老太太上了年纪也不能受凉,为了她们两个,江恂便花了大价钱买回来了一个。   白天的时候,宋瓷、江老太太都爱围着炉子烤火。到了晚上,江老太太睡得早,宋瓷没有困意,便和江恂去到灶房,商量高考的事情。   对于他们来说,即便恢复了高考,那也得好好复习,考个好成绩才能够考上大学。   虽然书里恢复高考的时间在明年,距离现在还有一年左右的时间,但从现在开始复习,也不算早。   宋瓷高一只读了半年就下乡了,江恂更是没有读高中,他们两个目前的水平,参加高考考上大学的可能是微乎其微。   外边冰天雪地,灶房里却是暖和的让人直打瞌睡,宋瓷手边摆着一本高一的数学课本,“江恂,我们两个的基础太薄弱了,上次在市里废品市场找到的教材也不太齐全,我们得赶快找到教材,各科都要复习才行,现在我们还缺初高中的数学、物理和地理这几本教材。”   江恂添了根木柴,道:“军工厂工会的几位同事读过高中,前两天我去县城的时候,和他们打过招呼,从他们那儿可以借到数学课本。”   江恂前两天去县里,是要把捎带的那些手表给几位同事送过去。   总共有四位同事托他买表,江恂替他们把表买回来了,倒是省了那些人来回的车费和饭钱,那几位同事自然要有表示。   同事之间收钱的话,太过见外,也太伤感情,江恂没有向他们要钱,而是提前从他们那里要了一些工业票。   也正是这样,加上自己这一年来积攒和兑换的工业票,江恂才有足够的工业票买下另外的三块表。   剩下的三块手表,江恂拿到了黑市。这年头,买东西不仅要钱,也得要票,手表也不例外。黑市卖的表,自然不需要那么多工业票,但相应的,价格也会提高不少。   三块表转手一下,江恂赚了十几张大团结,把钱拿到手里,他就直接把取暖的炉子买了回来。   宋瓷道:“今天上午我去大队给我爸爸打了电话,我爸爸是老师,他应该能找到剩下的物理和地理教材。”   宋含章是北市中学的老师,找几本初高的教材自然是轻而易举,但从北市寄到这里,一来一回要耽误不少时间,所以宋瓷先和江恂去了废品市场找书。   “那就好,这样一来,教材就可以凑齐了。”江恂温声道:“我翻了翻教材,难度还是挺大的,咱们两个得制定一个复习计划。”   宋瓷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她正要继续说下去,突然,一阵尖锐的叫声传进了灶房。   宋瓷怔了怔,辨认着声音来源。   江恂道:“像是宝芙的声音。”   “宝芙家里人今晚都不在家,王婶临走前还交代我要多注意隔壁的动静。”宋瓷担心地站起来,“我们去看看吧。”   刚推开王家的大门,宋瓷和江恂就见到了正在院子里站着的王宝芙。   宋瓷焦急地走过去,“宝芙,怎么了?”   看到她,王宝芙脸色通红,慌忙跑过来,“小瓷,陆知青和程知青…滚…滚床……”   王宝芙实在是没脸把剩下的话说出来。   宋瓷眉心微蹙,看来这件事和陆让和程云落有关。   陆让的房间大门打开,她和江恂朝陆让住的房间走去,不料,还没走到门口,就看到了躺在床上衣衫不整的那两个人。   宋瓷脚步一顿,直直注视着那两个人。   看到这一幕,江恂眉头也皱了起来。   王宝芙的那一声尖叫,让陆让停下了动作,陆让不太清醒的大脑,顿时恢复了清明。   程云落趴在陆让胸膛上,“陆让哥哥……”   方才的旖旎不复存在,陆让全身僵硬起来,他艰难地把目光移到程云落脸上,怎么会是程云落?   不,不可能是程云落的。   王宝芙跑过来,气呼呼地对着宋瓷道:“小瓷,程云落来我们家找陆知青喝酒,我急着睡呢,准备去拍门催她快点回去,没想到我一打开门,就看到他们俩…在干那种事儿!”   屋里的陆让正懵着呢,听到“小瓷”两个字,他缓缓看向门口。   对上宋瓷的视线,如坠冰窟般,陆让眼线变得僵硬,他彻底没了醉意。   宋瓷的出现,让陆让不能心存侥幸,也让他再也不能自欺欺人!   陆让一下子把程云落从自己身上推开,顾不上穿外套,他慌慌张张跑了过来,“小瓷,我…我……”   此时此刻,宋瓷的神色很是平静。   看到刚才的那一幕,她有些吃惊,可也不算太吃惊,早在还没有和陆让分手的时候,宋瓷就有种直觉,依照陆让不避嫌的样子,他早晚会和程云落搞到一起的。   宋瓷淡声道:“你和程云落想做什么是你们的自由,不用向我解释,不过,你毕竟是在王家住,做事情还是有点分寸比较好,不要吓到宝芙。”   陆让眉头突突直跳,他喝醉了,回到床上睡觉,明明是宋瓷来找他的,怎么和他亲吻的人变成了程云落?   大脑一片混乱,陆让却明白一个道理,让宋瓷看到了这一幕,他和宋瓷是彻底不可能复合了。   重要的是,在此之前,他一直对宋瓷说他只把程云落当妹妹,结果,今天却让宋瓷撞见了这种事情。即便是和宋瓷分手了,他也得解释清楚。   “小瓷,我知道你这会儿肯定很生气,也不愿意听我多说什么,但我必须要说清楚,这是个误会,我不知道那个人是程云落,我喝醉了,我以为她是……”,说到这儿,陆让突然噤了声。   他以为他亲吻的人是宋瓷,可这句话不能说出来,不然,宋瓷只会更加厌恶他。   宋瓷的身影在寒冷的夜色中响起,“是误会也好,不是误会也罢,我真的一点都不在意。”   陆让神色黯然,“小瓷,是程云落故意把我灌醉的,她今天晚上突然带着酒来找我,她说她要回北市了,想和我说几句分别的话,我就多喝了几杯。小瓷,我喝醉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听到这话,程云落脸色不太好看,她从床上爬了起来,故意没把棉衣的扣子扣上,披头散发地走到陆让身旁停下。   她打听到今天晚上只有王宝芙一个人在家,所以,她特意选在今天晚上,把陆让给灌醉了!   王宝芙是个没有见识又嘴巴不严实的,被她撞见了,宋瓷肯定也会知道的。   一旦宋瓷知道了,断然不会再和陆让复合,而她被陆让“欺负”了,等她回去北市把这件事情告诉陆让的妈妈,陆让的妈妈肯定会让陆让对她负责的。   今天晚上,可谓是一箭双雕。   程云落眼眶红起来,难过地道:“陆让哥哥,你为什么要对宋姐姐这样说?”   “你喝醉酒了,我扶你回床上休息,我正准备离开,明明是你不让我离开,你一把拉着我的手,说想亲我几下!”   陆让怒不可遏,“胡说,不是这样的!”   陆让和程云落再这么闹下去,非得把全村的人都引来。   江恂皱了皱眉,“行了,还嫌不够丢人吗?”   陆让喘着粗气,不甘心地闭了嘴。   眼下,他只想不让宋瓷误会他是个渣男,不然,他以前的那些解释,全成了笑话。   陆让惊慌失措地看向宋瓷,“小瓷,我可以发誓,我今天晚上说的话都是真的,我喝醉了,我真的喝醉了,我脑子晕得不行,我什么都不知道!”   宋瓷脸色一如既往的平静,她真的对这件事不感兴趣,好不好?   江恂的语气透着几分嘲讽,“脑子喝醉了,看来嘴巴倒是没醉!什么都不知道,竟然还能和别的女人在床上做那种事!”   陆让脸色一僵,狼狈地低下了头。   安静了一会儿,他挫败地道:“我…我是认错人了!我不知道她是程云落。”   天寒地冻的,宋瓷懒得继续待下去,这时,她出了声,“我看你现在挺清醒的,想来你刚才也没有醉得不省人事,那么,就算你一开始认错了人,过了一会儿,你总能发现吧?可是你并没有。”   “是你发现不了?还是不愿发现?”宋瓷嘲讽地笑了下,“不管是两者中的哪一个,这都不能成为你的借口和理由。”   “如果是前者,说明你根本就不了解程云落,也不了解另一个人,如果是后者,你更是个彻头彻尾的渣男!”   和陆让处对象的那两个月,陆让没有对不起她的地方,而和陆让分手,是宋瓷主动提出来的,是以,宋瓷心底深处一直对陆让存着几分愧疚。   她有时候也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太过不近人情、太矫情了,才会毫不留情对陆让提了分手。   可直到今天,直到这一刻,宋瓷心底深处的那些歉疚全部消失了。   在没有那么醉的情况下,陆让真的认不出来吗?不见得吧!   江恂眉峰扬了扬,虽然陆让彻底出局了,但他也不想看到宋瓷和别的男人说太多话。   江恂走过来,温声道:“冷了吧,回去吧!”   宋瓷应了声好,接着,她又道了一句,“宝芙性子单纯,你们两个的事情,你们自己解决,不要影响到宝芙。”   宋瓷和江恂回去了江家,进到院子里,江恂却没有要回屋的意思。   宋瓷抬眼看着他,“想说什么?”   陆让没把话说的太直白,却不难猜出来,他今天晚上定是把程云落当成了宋瓷。   “你…刚刚有生气吗?”安静片刻,江恂薄唇轻启,“还是有其他的想法?” 第65章 作精继妹的第六十五天   宋瓷没急着回答, 而是道:“如果我说我生气了,那你又有什么想法?”   “如果你生气了,我希望你只今天晚上生气这么一会儿。”寒冷的夜色中, 江恂的语气却是清和温煦, “到了明天,就不要生气了。”   顿了顿,江恂又道:“他不值得!”   不管怎么说,宋瓷和陆让处过两个月的对象, 这是无法抹去的, 发生这样令人作呕的事情, 如果宋瓷觉得生气或是难过,江恂也不在意, 他只希望过了今天晚上, 宋瓷便能把陆让以及这些让他不高兴的事情给忘掉。   还没有和宋瓷处上对象,但他已经变得贪心了, 即便是生气,他也只想让宋瓷生他一个人的气;即便陆让和宋瓷已经分手了, 他也不想宋瓷的情绪被其他的男人牵动着。   听到这话,宋瓷弯了弯眸子, “呀, 哪来的醋味啊?”   她眨眨眼睛, “是不是某个人吃醋了?”   默了一会儿,江恂坦诚地道:“是。”   宋瓷笑出了声,“骗你的, 我没有生气, 也没有其他的想法。”   说完这话, 怕江恂不相信, 宋瓷又道:“是真的。”   “和陆让分手半年多了,我和他曾经有过的情意,也早就不复存在了。并且,我对他和程云落的关系,比你们任何人都要清楚,所以,我并没有生气,也没有很意外。”   宋瓷语气认真起来,“不管陆让还存着什么心思,都和我无关,我和他是彻底不可能了!”   即便宋瓷会因为陆让而难过,江恂也不介意,但不介意,不意味着他不会吃醋。   宋瓷如此坦坦荡荡的一番话,让江恂浸泡到醋坛子里的一颗心顿时就不酸了,他眸里浮出浅笑,“知道了。”   宋瓷俏皮地道:“这会儿不吃醋了吧?”   江恂微微颌首,“嗯”了一声。   宋瓷又道:“你这会儿说他不值得,也不知道当初是谁和他称兄道弟交朋友的啊?”   “我记得,你还帮他追过我呢,为了让他和我复合,你还替他煮了一锅鸡汤给我送来呢。”   江恂不好意思笑了下,“大小姐,你饶过我吧!”   那个时候,他也不知道自己会喜欢上宋瓷。   宋瓷是他的继妹,陆让是他的朋友,可最终,他还是不受控制地对宋瓷产生了感情。   行叭,宋瓷不提这个话题了,她道:“还有问题要问吗?”   江恂唇角勾了勾,“没有了。”   “那好,该我问你问题了。”宋瓷扬着小脸儿,“之前忘记问你了,宋小雀是谁,这次你可不能不回答。”   江恂摸了下鼻尖,他单方面给宋瓷取了一个这样的小名,宋瓷知道了会生气吗?   犹豫一下,江恂道:“是…你!”   宋瓷吃惊地瞪大了眼睛,“怎么会是我啊?”   “我明白了,这是你给我取的外号!”   “你不会是觉得我总爱说话叽叽喳喳的,才这样叫我的吧?”   江恂解释道:“是白孔雀的雀,金丝雀的雀,不是喜鹊的鹊。”   白孔雀、金丝雀???   宋瓷迷惑了,这两种动物和她有什么关系?   宋瓷又想起来,难怪江恂以前说“宋小雀”对她的继兄很好。   早在很久之前,江恂就提过“宋小雀”,江恂军工厂的同事更是误以为江恂喜欢的女孩是“宋小雀”,看来江恂早就对她动心了!   宋瓷有很多疑问,她刚要说话,江恂揉揉她的脑袋,“小孩子不要有那么多的问题,快去睡觉,不然会长不高的。”   一听到“长不高”几个字,宋瓷闭了嘴。她的个头在女生中不算太低,甚至比许多女孩都要高,但和江恂比一比,可就不够看了,江恂比她高一头呢!   宋瓷摆摆手,“那我睡了,你也早点睡。”   *   宋瓷离去的背影看起来十分坚决和无情,陆让脸色更加黯然,这里还有一堆烂摊子等着他去处理,陆让狼狈地道:“宝芙,对不起。”   在别人的家里,他和程云落做出这种事情,确实是不应该的。   王宝芙这会儿心情终于平复了,“陆知青,你…你以后还是多注意吧,时候不早了,我得睡了。”   陆让道:“你睡吧,我们去外边。”   话语落下,他狠狠攥着程云落的胳膊,把她拉出了王家。   陆让手劲非常大,程云落的手腕传来一阵阵疼意。   程云落咬着唇,心头像是被人用寒冬腊月里的冰水泼了一层,她一颗心一点一点的直直往下坠,此时此刻的陆让,对她没有一丁点儿的怜香惜玉之情,看来,陆让是彻底恨上她了。   走到门外,陆让松开程云落的胳膊,像是在看一个让他恶心的脏东西,“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程云落不敢承认,陆让喝醉了,他不一定会知道这些事情的。   程云落依旧是刚才的说辞,“陆让哥哥,是你喝醉了要亲我的!”   陆让讥讽地笑了一下,都这个时候,程云落还把他当傻子,妄图欺瞒着他,“就算是我喝醉了,我认错人了,你不会躲开吗?”   程云落脸色一僵,低下了头。   陆让厉声道:“程云落,我刚才对小瓷说我并没有醉的那么不省人事,不是在骗她,如果不是你故意把我灌醉,故意诱导我,我是不会认错人的!”   目光落到程云落纽扣松开的棉衣上,陆让厌恶地道:“找我喝酒,在我面前哭个不停,还特意穿上和小瓷一模一样的衣服,程云落,我怎么也没想到你会这么算计我!”   此时此刻,没有嘴硬的必要了,程云落啜泣地道:“陆让哥哥,你不要恨我!如果你愿意接受我的感情,愿意给我一个机会,我又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你明知道我对你的心思,可你装的什么都不知道,连‘我喜欢你’这几个字,你都不给我说出口的机会。你只想让我离你远一点,我不这样做,你永远只会把我当妹妹!”   陆让难受地闭上了眼睛,顿了顿,才睁开,到了这一刻,他才意识到,或许从一开始,他就不该默许甚至纵容程云落待在他的身边。   程云落这几年对他非常的依赖,在他离开北市下乡后,程云落还因为太过思念他而生了病,在梦里,程云落还在叫他的名字,程云落对他的感情,陆让不是不清楚。   他早就看出来了,但他不想伤害程云落,不想失去程云落这个妹妹,他也愿意让程云落以“妹妹”的身份待在他身边,所以他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他对所有人说,他只把程云落当妹妹,他们之间绝无私情,他还说是宋瓷误会他了,说的次数多了,他连自己都骗到了。   是他太贪心,既喜欢宋瓷,又不舍得失去程云落这个妹妹,才落到了如今的境地。   如果早在一开始他就和程云落划清界限,不给程云落任何的希望和机会,那么,宋瓷不会和他分手,今天晚上,他也不会恨上程云落。   他再也没办法把程云落当成妹妹了,他也不想再见到程云落。   陆让毫不留情地道:“明天早上我就给你父亲打电话,你待会回去收拾东西,明天就回北市吧!”   程云落踉跄一下,这个刚刚还亲吻着她的男人,现在却要把她赶回去,陆让连一眼都不愿见到她了。   一滴又一滴的泪打湿了她的脸庞,程云落却笑了起来,“我是算计你了,可是你自己要吻我的,陆让哥哥,你不仅亲了我,我的扣子,也被你解开了。”   “你拿走了我的清白,又想甩掉我,没这么容易!”   陆让冷眼看着她,程云落是疯了吗?   他和程云落没有进展到最后一步,陆让冷声道:“所以呢,你要怎么做?想要报复我吗?”   程云落歪了歪脑袋,“陆让哥哥,我这么喜欢你,我怎么舍得报复你呢?”   她一字一句地道:“我要你娶我!”   她的口吻透着浓浓的爱意,她歪头看向他的样子,也很是天真无辜,可看在陆让眼里,他对程云落只是更加厌恶!   陆让道:“你死心吧,不可能的!”   程云落眼神变得恶毒阴沉,“今天晚上在你床上的人,不是宋瓷,你很失望吧?”   “可惜啊,在你床上的人是我,你亲的人也是我!”   “你是不是还惦记着宋瓷才不愿意娶我的?陆让哥哥,宋瓷的心里早就没有你了,经过今天晚上,她更是不可能再和你复合了,如果她知道你对她存着的这些下流的心思,她更是会讨厌上你!死心的人,应该是你才对!”   和宋瓷分手,一直是陆让无法释怀的一件事,程云落的这句话,又戳到了他心头的这道伤疤。   陆让眼神看起来很是吓人,“就这么喜欢被我亲?上赶着也要爬到我的床上来,程云落,你就这么不要脸吗?”   “程云落,我再告诉你一次,小瓷会不会和我复合,都和你没有关系!你别痴心妄想让我娶你,我不仅不会娶你,我也不想再见到你!”   难听的话如同巴掌似的,一下又一下打在程云落的脸上,程云落难以置信地盯着陆让。   陆让哥哥竟然说她不要脸,不,陆让哥哥不会这样骂她的!   在陆让的心里,是她自甘下//贱,是她恬不知耻,如果她是个男生,陆让应该恨不得把她打死吧!   “陆让哥哥,你不能这样!”程云落擦了擦泪,“如果你执意要这么绝情,我会把这件事情告诉陆婶婶和我爸爸的,到时候就是你不想负责,也由不得你!”   陆让的视线更加冰冷了,此刻,他像是在看一个仇人,“不用你说,我会写信把所有的事情告诉他们的!”   寒冬凛冽,却也比不过陆让的冷漠伤人,程云落像是坠到了冰窟里,她瑟瑟发抖,不愿相信,“陆让哥哥,你真的对我没有一分情意吗?”   “你不喜欢我的话,为什么要这样照顾我?当初陆婶婶说她生病了,把你骗回了北市,其实生病的人是我,可你一直把这件事瞒着宋瓷,我和沈然打架落到了水田里,我的衣服都湿透了,也是你把我抱回去的。”   “你对我没有一点私情的话,为什么要对我这样好,又为什么要瞒着宋瓷,不敢让宋瓷知道这件事?”   马上就要十一点了,灌了个暖水袋送到宋瓷屋里,江恂准备回屋休息。   江恂大门紧闭,但还没上锁,江恂去到门口,正要插//上门栓,却突然听到门外的动静。   陆让和程云落情绪挺激动的,他们两个人的对话,尽数传到了江恂的耳中。   江恂眉头皱起来,陆让年初请假回北市探亲的事情,他是知道的,但他没想到陆让竟然对宋瓷撒了谎!   陆让和程云落青梅竹马,要说对程云落没有一点感情,那是假的,况且,男人都有劣根性,程云落对他有意,喜欢缠着他,他不打算解释,但也觉得挺享受的。可是,这不意味着他愿意和程云落在一起。   陆让紧绷着脸,厌恶地道:“我是被你们骗了才回去北市的,如果一开始知道生病的人是你,我不一定会回去。我瞒着小瓷,也是怕她多想,和你毫无关系!”   “程云落,我从来都只把你当妹妹!”   程云落笑起来,她尖锐的笑声,在夜幕中显得格外骇人!   等程云落离开,陆让靠着墙,他瘫软地坐到地上,坐了一整夜。   第二天早上,陆让去大队给程云落的父亲打了电话,让全部的事情告诉了程云落的父亲,接着,他又给陆母打了个电话。   陆让的母亲接到电话的那一刻,脸上的笑容凝固在嘴角,半晌,她只得答应让程云落先回来。   年轻人藏不住事,程云落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可在程云落病倒了还念着陆让名字的那一次,陆让的母亲就发现了程云落的心思。   程云落的父亲是军区的高官,而他们陆家远远比不上程家。   程云落喜欢陆让,如果能够和程家成为亲家,陆让不仅不用待在乡下,还会有一个更光明的前景。   因此,陆母是支持程云落追求陆让的,程云落一时冲动,去响水大队下乡找陆让的事,陆母也是知道的,甚至,这其中还有她的手笔。   当时,程云落是有些犹豫的,毕竟,一旦去到乡下可是要吃苦受累的,陆母在暗自推波助澜,把宋瓷和江恂感情亲密的事情告诉了程云落,又暗自劝导程云落应该胆大一点,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没有让她失望,她的话起了效,程云落很是吃醋,没多久,程云落就去找陆让了!   后来,程云落暗恋陆让心里难过,闹着要离开,也是陆母写信劝她再待一段时间。   当然,陆母是个聪明的女人,她不会说的太直白,而是暗戳戳地劝导程云落,给程云落留下来的信心和希望。   再后来,从程云落的信中得知了陆让和宋瓷分手了消息,陆母松了一口气。   自己生的儿子,自己最清楚,只要程云落不太蠢笨,默默待在陆让身边,陆让早晚会被程云落打动的。   为了给陆让铺路,陆母盼着两个孩子能在一起,然而,却闹到了这么不可挽回的一步。   陆母生气又有些失望,她耐着性子道:“小让,云落是有不对,但她也是太喜欢你了,才会做出这种糊涂的事。”   “发生了这样的事,云落的心情肯定也不会太好,她是个女孩子,比你还要小上一岁,你不要说过分的话来刺激她。先让她回来北市,等年底你回家了,那时候你们两个人都冷静下来了,再商量这些事情吧!”   陆母的话,让陆让皱起了眉头,但他和程云落的关系复杂,在电话里一时也说不清楚,陆让只好道:“等年底我回去了,我会亲自去程家向程叔叔解释清楚的,至于其他的,没什么好商量的!”   第二天围着炉子吃早饭的时候,宋瓷注意到江恂有点不对劲。   吃过早饭,等江老太太进屋拿东西的时候,宋瓷道:“你好像心里有事啊?”   江恂回过神,“你怎么看出来的?”   宋瓷笑着道:“刚才吃饭的时候你看了好几眼,总不能是觉得我长得太漂亮才看我的吧,应该是有话想对我说吧。”   “什么都瞒不过你。”江恂轻笑着摇了摇头。   他是有话想对宋瓷说,但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他也没有背后告人黑状的经验。   宋瓷抱着水壶暖手,道:“你到底想说什么啊?”   “昨晚睡觉之前,我去锁门,碰巧听到了陆让和程云落的对话。”江恂道:“你还记得陆让请假回去探望他母亲的那件事吗?”   “记得啊!”宋瓷点点头,“怎么了?”   江恂道:“程云落说,其实生病的人不是陆让的母亲,而是她。陆让回去,是去看望程云落的。”   宋瓷怔了怔,回想起这件事,她突然觉得有些可笑。   当时,陆让说陆母病得很严重,宋瓷还很担心陆母的病情!   没想到,陆让回去看望的人是程云落,陆让竟然欺瞒了她这么久!   江恂倒也不是喜欢添油加醋摸黑别人的人,他又补充道:“不过,我听他们话里的意思,陆让好像也不是有意欺瞒你的,他回北市的时候,并不清楚生病的人是程云落!”   “就算他当时不清楚,可他后来也一直没有对我解释啊!”宋瓷道:“他就是不敢把这件事告诉我!”   若说昨天晚上的事情宋瓷没有什么情绪,那么此刻,宋瓷心里倒是有些恶心,“我还记得,陆让那个时候,还给我打了通电话,说要去友谊商店买一条很贵的布拉吉送给我。”   “我以为他是真心想送给我的,现在来看,感情他是做贼心虚,故意买条裙子来补偿我呢!”宋瓷轻哼了一声,“当时我没要,早知道他是这样的,我就应该好好宰他一刀,把那条裙子收下!”   那可不行,任何一个狗男人送的裙子,别妄想穿到宋瓷身上!   江恂薄唇轻启,“别气,等我以后有钱了,我给你买!”   虽然不知道这个“以后”是多久,但宋瓷还是挺高兴的,她弯了弯眸子,“好啊,那我就等着你送给我一条好看的裙子了。”   宋瓷想,狗男人不值得她生气,还是江恂好!   同样的事情发生到江恂身上,江恂肯定不会骗她的。   江恂长得好,又不是中央空调,她可太喜欢江恂啦!   许是这两天这对“狗男女”给宋瓷的印象太过深刻,当天晚上,她竟然做了一个梦。   梦里,江恂也突然有了一个“妹妹”,某一天,江恂还把那个“妹妹”带回了家。   吃饭的时候,江恂只记得给“妹妹”夹菜,江恂也只记得给“妹妹”买水果;“妹妹”发烧了,江恂更是心急如焚,去大队长家里借了自行车,半夜骑着自行车带“妹妹”去卫生所看病。   总之,江恂对那个“妹妹”,比对她还要好!   宋瓷气得不行,找到江恂理论,江恂却变成了和陆让一样的渣男,同样说出了那句经典的话,“小瓷,我只把她当妹妹!”   宋瓷:……   早上起床后,一想到这个梦,宋瓷心里就堵得慌,连带着看江恂也不顺眼了!   知道宋瓷爱吃红薯,江恂拿了几个红薯围着炉子放了一圈,过了约莫半小时,他摸了摸,红薯的表皮已经松软了。   他挑了一个烤好的红薯递给宋瓷,“可以吃了。”   宋瓷瞥了他一眼,没有接过。   江恂愣了愣,“怎么了?”   好气啊,宋瓷道:“我做了一个梦。”   江恂忙道:“什么梦?”   宋瓷幽幽地道:“梦里,你是个渣男,领了一个女孩回来,你对我说,那个女孩是你新认的妹妹,你喂她吃饭,给她烧洗澡水,还借自行车带她去看病。结果,你却告诉我,你只是把她当妹妹,是我太小肚鸡肠,我误会了你们纯真的感情。”   说到最后,宋瓷还不解气,瞪了他一眼,“渣男!”   江恂:???   江恂可太委屈了,“这只是梦,小瓷,你不能因为做了一个梦就觉得我是个坏人。”   “可是我一想起这个梦就很生气啊!”宋瓷眨眨眼睛,“再说了,这个梦也有可能是真的啊,陆让就是这种人,你也是男人,你们男人做出这种事不奇怪吧?”   “男人和男人也是不一样的。”江恂为自己辩解,“除了你,我可没有别的妹妹,也不会做些和陆让一样的事。”   他眸里含着笑意,顿了顿,又道:“小瓷,这个时候你倒是把我当成了和陆让一样的男人,其他的时候,你怎么不这样想呢?”   宋瓷没有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江恂碰了下鼻尖,刻意含糊不清地道:“陆让是男人,亲了他妹妹,我也是男人,可我还没亲过你呢!” 第66章 作精继妹的六十六天   宋瓷懵了一下, 不知道是火炉子把她的脸烤红的,还是听了江恂的话,她的脸才红的。   总之, 宋瓷脸颊爬上一抹薄红, “不要脸!”   男生脸皮总是要比女孩子厚,江恂戏谑地道:“我什么都没做,怎么就不要脸了?”   还没和她处上对象呢,就想亲她!   宋瓷闷声道:“就是不要脸!”   江恂作势靠近宋瓷, “行, 你都这样骂我了, 那我得做点不要脸的事情才行!”   女孩好看的桃花眼漾着潋滟的羞意,宋瓷忙道:“你别冲动!”   江恂勾了勾唇, 往后靠了靠, 靠着椅背,慵懒地出了声, “放心,我什么都不做, 逗你的!”   他倒是想亲她,不过, 他也不至于像陆让一样混账, 在他没有能力和宋瓷处对象之前, 他是不可能碰宋瓷一根手指头的。   继续说下去的话,太危险了,万一江·不要脸·恂真的要亲她呢?   宋瓷急忙把话题拉了回来, “我暂且不生你的气了, 不过, 梦里, 你带回家的那个妹妹,和程云落一样让人讨厌,你知道她对我说什么了吗?”   一个不存在的人,还只是一个梦,宋瓷竟然这么认真的在生气,江恂有些好笑,附和地道:“说什么了?”   宋瓷面无表情,“她说,她不是来拆散我们的,她要当你的妹妹来加入我们!你说她讨厌不讨厌?”   小白孔雀气的要炸毛了!   “讨厌,非常讨厌。”江恂顺毛道:“小瓷,虽然我不会对女孩子动手,但如果我真的有这么一个妹妹,不用你出手,我会先教训她的。”   宋瓷满意了,“这还差不多。”   江恂温声道:“那么,你的闷气是不是可以消一点了?”   宋瓷鼓鼓嘴,“现在是消了,以后呢,可不好说。我希望这个梦永远不要成真。”   “不会的,我保证。”不过,说到这儿,江恂突然停顿了一下,微微皱起了眉。   “怎么了?”注意着江恂的神色,宋瓷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你不会真的有个妹妹吧?”   “那倒不是。”江恂摇摇头,“我爸当初为了一个女人抛弃了我和我妈,他再婚后,一直没有孩子,过了几年,他和那个女人有了一个女儿。非要扯一扯关系的话,除了你,我倒是还有一个妹妹。”   感情江恂还有一个继妹,不过,只要不是情妹妹就好。   “你这家庭环境挺复杂的。”宋瓷打听道:“你有见过她吗?”   江恂道:“前几年我去县里,在街上遇到过他们一次。当初我爸和我妈离婚,我们两家闹的很不愉快,他愿意为了一个女人抛弃我和我妈,不难看出来,他对我也没有多少感情。加上我们江家的成分也不好,这么多年来,他从没有来找过我,更别提领着那个女人生的女儿来和我见面。”   宋瓷想,她的爸妈虽然也离婚了,但她还是要比江恂幸福很多。   宋瓷的父亲对她很关心,而江恂除了江老太太,身边再没有一个关心他的亲人。   诚然,江老太太对江恂的疼爱,甚至比江恂的亲生父母还要多很多,可这是不一样的,对于孩子来说,没有一个人可以取代父母在孩子们心中的位置。   好惨啊,江恂就是一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小白菜,从小到大,江恂一定吃了很多苦!   小白菜,让姐姐来疼你吧!   宋瓷脑补了一通,方才的闷气早就不见了,她声音软软的,“江恂,你不是渣男,你是小白菜!”   江恂愣了一下,小白菜?   宋瓷安慰道:“你爸可真是个大坏蛋,江恂,我们两个一定要好好复习,等我们考上大学了,再找个好工作,我们出人头地了,就可以好好打你爸的脸了。”   江恂笑了下,“好。”   其实,他已经习惯了,提到这个话题,也并非刻意为之,他早已不再渴盼得到亲生父母的关怀,但意外得到了宋瓷的心疼,也是挺不错的。   程云落突然回京的消息,在村里掀起了一阵波澜,不过,很快这些波澜就散去。大家都有自己的日子要过,程云落在响水大队的时候,村里人对她的观感不是很好,没过几天,就再也没有人提起过程云落。   而陆让也消沉了一阵子,虽然那天晚上的事情并没有传开,但他自觉丢人,无颜再见宋瓷,陆让很快从王家搬走了,去到了村里另一户人家住下,他再也没有在江恂和宋瓷的面前出现过。   与此同时,宋含章寄给宋瓷的包裹也到了。   宋含章是北市一所中学的老师,接到宋瓷电话的时候,听到宋瓷让他帮忙找初高中的教材,宋含章有些吃惊,毕竟,这年头,很多学校都停课了,高考也取消了许多年,看教材的用处不大。   但自己的女儿有心要上进,宋含章自然是大力支持,担心宋瓷看不懂教材上的知识点,他并没有随便给宋瓷寄教材,他特意找到自己的同事,从同事那里拿到了往年教书时使用的各科初中教材和教案。   既然是老师,宋含章当然也认识高中的教师,他又一户户登门拜访,拿到了高中的各科教材。   他把这些教材准备好,同时又给宋瓷寄了两套以前没有用过的教材。   包裹寄到邮局,几摞书堆的高高的,周末休息的时候,江恂把包裹拿了回来。   看到那些教材,宋瓷露出笑,不愧是她的亲爸,宋含章寄来的那些教材,可太有用了。   新教材上空无一物,但那些老教材可是个“宝物”,别看封面破损了,纸张也泛黄了,但每一页上面都记满了密密麻麻的知识点,那些重点和难点也被勾画了出来。   宋含章的那些同事,可都是教书多年的老教师,这些教材,是他们平常授课时用的,是他们多年凝聚下来的心血,所有的重难点都在上面,有这些教材在,宋瓷和江恂复习起来能少走不少弯路,也更节省时间。   不过,这些教材对宋瓷和江恂有益处,对别人来说自然也有用处,即便是宋含章出面,除了语文外,其他的学科他也只弄来了一套。   宋含章自己本身就是教语文的,他把语文教材倒是寄来了两套。   宋瓷商量道:“其他的书只有一套,你平常在家的时候,我们两个在一起复习,好吗?”   江恂戏谑地道:“还用问我吗,我当然是肯定的回答。”   谁能拒绝和心上人在一个屋子里学习呢?   宋瓷脸微微一红,嗔了他一眼,“不许胡说!”   冬天地里没有多少农活,宋瓷有大把复习功课的时间,江恂这几天也不用去上班,可没过几天,她和江恂就发现了问题。   他们一个只读了半年的高一,一个压根就没上过高中,即便教材上所有的知识点写的很清楚,但很多他们根本就看不懂,还有些地方,看是看懂了,可做题的时候,他们又是一头雾水。   倒也不是他们不聪明,而是自学成才的人本来就是少数。   宋瓷蹙了蹙眉,“江恂,我们需要找老师给我们补课。”   语文、政治等学科问题不是很大,但物理、化学和数学这些,并非死记硬背就可以琢磨透的,没有人在旁边指点的话,就是死盯着那一页,盯上十天半个月,也不可能有任何进展的。   翻开物理和化学教材,宋瓷看几眼就想打瞌睡,下乡之前她读过高一,当时宋瓷就很清楚自己不擅长理科,参加高考的话,她也肯定是要选文科的。   如果宋瓷在北市,她倒是可以请宋含章的同事给她补课,可是,眼下她在乡下,距离北市千里之遥,在乡下要找到一个可以补习的老师,并非易事。   望着宋瓷皱起的眉头,江恂想了想,“我认识一位教高中数学的女老师,她就是咱们村里的人,但她大多时候在公社住,你找她补课的话,需要骑车去才行。一天两天还好,可现在天这么冷,经常去的话,你可以吗?”   宋瓷轻咬着唇,乡下的冬天冷得要人命,她恨不得一天到晚都待在炉子边取暖,即便是骑车去公社,来来回回加起来也要一个多小时,到地方的时候,估计她整个人都要冻僵了。   这是件很受罪的事情,她完全可以等开春暖和了再复习,可是,浪费两个月时间的话,耽误的可能是她的一辈子。   宋瓷下定决心,“可以!”   “你不是说你读初中的时候也是天天走去公社的吗?你都可以,我当然也可以。”   眸里闪过一抹意外,江恂没有想到宋瓷备战高考的决心这般坚定。   江恂道:“那位数学老师姓李,李老师为人和蔼,又和咱们是同乡,明天我们就去拜访她,她应该不会拒绝。然后我们再让李老师牵线,给你找一找教文科的老师,这样的话,你每次去公社,可以补习一整天再回来。”   宋瓷点点头,“只要把数学解决了,其他几科我有信心的,语文的话,等我过年回家了,可以让我爸爸帮我补课。我的事情是解决了,那你呢?你要选文科还是理科?”   江恂道:“应该是理科。”   这几天江恂也在看教材,与宋瓷截然相反,他明显对物理、化学书上的内容更感兴趣。   宋瓷担心地道:“那你还得去军工厂上班,你怎么复习啊?”   江恂沉吟片刻,“我帮过军工厂工会一位同事的忙,那位同事的伯父是县一高的老师,姓王,我掏些补习费,如果可以的话,晚上下班了,我就去王老师家里补课。”   宋瓷叹了口气,“不过,这样一来,光补习费都要很多钱了。”   宋瓷有些歉疚,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江恂挣钱很不容易,江恂年轻轻轻,就要担起江家的重担。   如果明年恢复高考了,那么现在所有的投入都是值得的,可如果明年没有恢复的话,这得浪费多少钱啊,她可是要把江恂给害惨了。   江恂平常确实很节省,比如,为了省钱,他可以天天吃野菜团子,也可以饿着肚子不吃饭,但他对于某些事情,倒是看得很开。   他温声道:“有舍才有得,小的时候,外婆给我讲过江家祖上的事情,我们江家祖上是做生意的,但也做不到无本万利,舍得投入,才能获得相应的回报。”   江恂道:“小瓷,你不必有负担,诚然,听了你的话我才有了复习的念头,但我愿意这样做,倒不仅仅是因为你的提醒。”   宋瓷心生不解,她做的那些梦,虽然是书里的剧情,但相当于可以预知未来的事情,所以她知道有可能恢复高考,可江恂又是为什么这样确定呢?   看出她的疑惑,江恂出声道:“本该是正常的读书、高考、参加工作的流程,但突然被按下了暂停键,这一停,停了快十年了。”   说到这儿,他压低声音,“我在军工厂上班,整天和机床打交道,听领导说,不仅是国外,甚至是香港,现在的机床技术也比我们先进许多。”   军工厂某位领导的邻居,有亲人在香港,对于香港和国外的情况,他比一般人要了解些。   “古代没有这么多技术要求,可皇帝还要每年科举选拔人才,放到如今,人才更是稀缺。如果要有进一步的发展,恢复高考是势在必行的,单从工农兵大学里选拔人才非长久之计,根本无法满足需求。”   “我觉得即便不是明年,也早晚会恢复高考的。”   宋瓷眸子瞪大,哎呦,厉害啊!   瞧瞧,瞧瞧,不愧是天选男主,哪怕落魄的时候,也这么有远见。   宋瓷佩服地道:“江恂,你脑子是怎么长的?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啊!”   江恂轻笑了下,“不是,我们下班后,有时也会聚在一起讨论这些事情,不光是我一个人有这种想法。”   “你想啊,取消高考了,你们这些知青也下乡了,5年、10年还好,可如果20年、30年一直都是这样,各行各业又会变成什么样子?几滴水无法汇聚成江海,只有一潭又一潭的水流动起来,才能流向奔腾不息的大海。”   宋瓷一愣一愣的,她冲江恂竖起了大拇指。   她们这些知青也在一起讨论过高考的事情,有些人和江恂的想法截然相反,觉得不可能恢复高考了,但听了江恂的话,宋瓷觉得还是挺有道理的。   宋瓷挺直细腰,颇有干劲地道:“厉害啊,江恂,听你这么一说,我有种马上就要恢复高考的感觉了,我觉得我得更加努力复习才行!”   江恂笑了笑,其实这一切只是他的猜测,他也不是很确定。   为了一件目前来看没有任何可能的事情做准备,他会浪费许多的时间精力和财力,但江恂并不后悔,只有做足万全的准备,当机会来临的时候,才有抓住机会的资格。   说干就干,为了去公社补课,宋瓷去大队长家里,向张慧兰借了自行车。   这年头买一辆自行车不容易,宋瓷觉得暂时没有买自行车的必要,所以她打算借一辆自行车。   现在是冬天,事情不多,自行车在陆家的用处也不大,当然,宋瓷不是空手去的,她借了自行车,每个月也会给张慧兰钱的。   一听说会给钱,张慧兰自然是利落地把自行车借给了宋瓷。   第二天,江恂骑自行车,载着宋瓷去了公社那位李老师的家里,听闻来意,这位李老师没有立即答应。   虽然她是老师,可这年头,给学生补课也有很多顾虑,如果宋瓷每天都来的话,过不了多久就会有人发现,到时候被人举报了,事情可就要闹大了。   看出她的顾虑,江恂道:“小瓷是个上进的姑娘,她喜欢读书,这才找到您,想要麻烦您补补课。李老师您放心,这件事情我们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或者可以这样,隔三天小瓷来一次,就说她是您老家那边的亲戚,冬天蔬菜少,来给您送菜的,这样,你既可以帮她补课,也不会太引人注意。”   李老师点点头,觉得是个法子。   宋瓷也觉得江恂的提议很不错,天天来李老师家里补课的话,确实太扎眼,隔几天来一次,不仅不会引人注目,她也有充足的时间温习功课,查漏补缺,这样也会更节省时间。   为了赶进度,宋瓷提前把教材过了一遍,把不会的地方画了下来,然后每隔几天,她再来李家,让李老师指导她。   江恂也没有耽误时间,安排好宋瓷,他提前去了县城。   他拎着两瓶罐头和一条烟,让那位军工厂的同事把他领到了县一高王老师的家里。   那位同事名字叫王强,比江恂大上一岁。   听了江恂的来意,王强的二伯大吃一惊。   县一高的这位王老师觉得江恂是没处花钱了,才会蠢到把钱浪费到补课上面。   王老师劝道:“高考都停了这么多年了,以前还有高考的时候,基本上都是夏天考试,现在马上就要过年了,都还没一点风声,过了年,再过不久就是夏天,明年是铁定不可能恢复高考的,因为根本就来不及。你现在就复习,纯粹是浪费钱,浪费时间,做无用功。”   说到这儿,王老师皱着眉,警惕地道:“还是你听到什么风声了?”   他侄子领来的这个人,连份正式的工作也没有,也不是县里的本地人,家境也不怎么好,却愿意花费钱财找他补课,王老师并不想答应。   江恂笑了笑,面色如常,“王老师,我连军工厂正式的工人都不是,怎么可能听到什么风声。”   “您说的对,明年夏天恢复高考肯定是不可能的,时间上来不及,不过,我找您补课,倒也不是为了高考做准备。”   “前几天我在废品市场买到了一些高中教材,我翻开看看,觉得挺有意思的,只不过我有许多地方看不懂,这才想着找个人帮我指导一下。”   王老师依然还有顾虑,“就这?没有其他原因了?”   这一点不足以说服他。   江恂不好意思笑了下,“王老师,看来姜还是老的辣。不瞒您说,我只是个代班的,说不准能在军工厂待多久,我想着多学点这方面的知识,万一领导看我表现不错,一高兴就把我转正留下来了,那可就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了!”   “况且,要是转正了,不仅工资能提高,我以后也能说门好亲事。”   王老师打量着江恂,见江恂说话时眼神没有一丝闪烁,他打消了对江恂的怀疑。   也是,他是县一高的老师,都没听到任何风声,江恂一个乡下人,又怎么可能提前知道有关高考的消息。   这时,王强道:“二伯,您就答应吧,江恂他确实喜欢看书,在厂里上班的时候,他也整天看报纸呢!还有啊,江恂要真是能讨了领导的欢心转正了,那您可就是江恂的大恩人,到时候让他请您吃顿大餐。刚好您闲着没事,就给他指导指导吧!”   王老师道:“代班和正式工,待遇确实相差不小。”   他看向江恂,劝道:“不过呢,你还是太年轻了,要想转正,靠读几本书是不行的,你有这些钱,还不如多去你们领导家里坐一坐,关系给疏通好了,你才能有转正的机会啊!”   “您说的对,过几天,我就打算去我们领导家里一趟。”顿了顿,江恂接着道:不过,前不久我看上了一个女孩,可人家喜欢有文化的高中生,我不是。王老师,我这才想着临时抱佛脚,我没读过高中,但我多看几本高中教材,指不定人家女孩就能看上我呢。”   王老师一愣,然后笑了起来,“拐了这么大一个弯,原来你小子是为了追人家小姑娘啊。”   既然是这样才来找他补课的,王老师觉得江恂肯定是三天打渔两天晒网,坚持不了太长时间的。他答应的话,既白白拿了钱,也不会影响自己侄子和江恂的关系。   说到这儿,王老师的顾虑是彻底被打消了,“行吧,你和王强是同事,那我就抽空给你指导一下。”   “我晚上的时候有空,你就每天晚上7点的时候过来吧。”   就这么,江恂白天的时候上班,晚上的时候用过饭,他就拿着课本去到王家,等补习到九点,他再从王家离开。   夜里回到军工厂的时候,还不到九点半,江恂不是很困,不过,这个时候宿舍里很吵,在宿舍看书效果不是很好。想了想,江恂又去到车间,晚上还有工人在加班,车间的灯是亮着的,他可以多学习一会儿。   因着要上班,没有太多复习的时间,江恂也把午休时间给舍弃了,别的同事在宿舍午睡,他则待在车间里看书。   就这么,白天的时候他上班,中午和晚上的时候,他则抓紧时间复习功课。   时间久了,有些同事也知道了这件事。   这天,午休后,吴安打着呵欠来上班,看到江恂手里还捧着书,他纳闷地道:“书里到底有什么好看的,能让你不睡觉也天天抱着书看,你不累啊?”   江恂抬起头,半真半假地道:“我这不是为了转正吗,累就累点儿吧。”   吴安也是个临时工,他眼睛亮起来,“真的能转正?”   江恂道:“当然不能,不过,懂的东西多了,总比其他人要多点机会吧?况且,即便不能转正,在其他方面也能用上。”   吴安不以为意,“除了考试,别的也用不上吧,这年头,也没有高考了,没什么用啊!”   江恂和吴安的关系不错,他隐晦地道:“万一恢复高考了呢?”   点到即止,江恂很清楚不能让别人发现他复习功课的真正原因。顿了顿,他又道:“再说了,即便不参加考试,你读书多了,出口成章,相亲的时候,人家姑娘看上你的概率也会更大点。”   吴安道:“真的?”   江恂微微颌首,“嗯”了一声。   吴安急着找对象呢,“那我改天也去借本教材看看。”   吴安盯着江恂看了几眼,恍然大悟,“难怪那么多年轻小姑娘都喜欢你,你天天不是抱着书看,就是抱着报纸看,放在古代,那不就是个大才子?江恂,还是你有经验啊,高!”   吴安是误会了,但江恂也懒得解释。   吴安是个大嘴巴,过不了多久,军工厂其他同事也会误会的,以为江恂是为了泡妞才故意天天看书的,不过,让他们这么误会着也挺好的,江恂也不用再费心掩饰。   吴安和他关系不错,该提醒的,江恂已经提醒了,至于别人会不会照着做,那就不该是他操心的。   知道了江恂和宋瓷复习高考的事情,江老太太也并未反对,不过,现在形势不好,她叮嘱两个人一定要保守好秘密,不要让别人知道这些事。   每隔三天,宋瓷早上九点的时候骑车去公社,在李老师家里补习过数学后,用过午饭,她再去李老师楼下的那一户人家补习政治和历史。   冷风刺骨,骑在车上,宋瓷冻的鼻尖都红了。   这天,补课结束后,宋瓷从屋里出来,入目却是雪白一片。   天空飘下鹅毛般的大雪,整个大地裹上了一层银装。   对于女孩子来说,下雪是件让人开心的事情,不过,对于此刻的宋瓷来说,她却不那么开心。   雪下得这么大,路上肯定很滑,她都不敢骑自行车了,这意味着她得推着自行车回去。   宋瓷戴着顶线织的小红帽,她拢了拢围巾。   雪越下越大,宋瓷的身体也越来越冷,即便戴着手套,可她的手指还是冻得僵硬。   茫茫天地间,纷飞的大雪似乎要把她湮没。   冷风如刀般刺骨,宋瓷的视线渐渐变得迷糊,推着自行车,艰难地朝村里的方向走去。   每一步都走得很吃力,宋瓷感觉走了很久了,可是,她抬头一看,好像离村里还是很远。   又冷又累,宋瓷抽了抽鼻子,有那么一刻,她想要放弃了。   下雪天,待在暖炉旁边,边烤红薯边赏雪不好吗?她为什么要给自己找罪受! 第67章 作精继妹的六十七天   屋漏偏逢连夜雨, 走到一处下坡路的时候,许是从这里走过的人不少,长长的坡面上还没有形成积雪, 走在上面, 很容易摔断。   宋瓷小心翼翼地推着自行车往下走,然而,没走几步,突然脚底一打滑, 她整个人连带着自行车摔到了地上。   几秒钟的时间, 自行车重重砸到地上, 很快飞到了坡底,宋瓷也跟着往下滑。   她急忙用手扶着地面, 等固定好身体, 宋瓷试探着站起来,不料, 她只稍微动了一下,下一秒她又往开始往下滑, 一直滑到了最下面。   虽然带着手套,可往下滑的时候, 坚硬粗糙的地面不断擦过她的掌心, 传来一阵阵刺痛。   宋瓷疼得皱起了眉心, 她喘着粗气,艰难地把手套取下来,没想到, 隔着手套, 她的手心竟然也破皮了。   她都摔倒了, 然而刀子般的冷风还是这么冷酷无情, 狠狠刮过她的脸颊,吹的人脸颊生疼。   宋瓷眼眶一红,再也忍不住,哭了起来。   她本来应该昨天来补课的,但李老师昨天有事情,推迟了一天。结果,今天就下雪了。   她不仅得推着自行车回去,她还摔倒受伤了。这还不算,摔的这一下,她的棉衣也被弄脏了,屁股那里还湿漉漉的。   她可太倒霉了,是不是今天所有不顺心的事情都落到她身上了?   宋瓷哽咽着哭了起来,这一刻,这段时间来所有的压力和疲惫如汹涌澎湃的潮水般,尽数涌了上来。   她没读过完整的高中,宋瓷知道自己基础差,所以她付出了很多很多。   不用下地的时候,宋瓷喜欢睡懒觉,可开始复习后,她每天一大早就起来了,和江老太太一起吃过早饭后,她就坐在炉子边看书做题,用过午饭后,稍微休息半个小时,她就又起床看书了。   到了晚上也是如此,吃过晚饭休息一下眼睛后,她会背书和修正错题,一直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才上床休息。   可以这么说,一天24小时,除了休息和吃饭,其余的时间她都在学习。   然后,她还要每隔三天骑车去补课,一来一回得一个多小时,大冬天的,不是下雪就是刮风,骑车可真是件受罪的事情。以前她上学的时候,都没有这么刻苦过。   宋瓷以为辛苦是有回报的,可随着深入的学习和补课,宋瓷却发现自己不懂的地方越来越多,其他几科倒还好,唯独数学,可能是基础没打好的缘故,那些深奥的题目她学的有点吃力。   下午补课的时候,李老师给她出了一套题,题目难度挺大的,她考试的成绩不是很好,结果,回来的路上又摔倒了。   宋瓷越想越难受,哭的也更厉害了,她想,其实她可以不这么辛苦的。   虽然她妈妈偏心沈然,但她爸爸是老师,只她一个女儿,她也还算有几分姿色,就算考不上大学,她也不会缺钱花的,等以后回城了,她再找个凑合的对象也不是难事。   还有,就算她没读完高中,可她能做预知梦,她比别人开始复习的时间都早,她已经到达起跑线了,就算她休息几个月,等开春了再努力学习也是可以的。   明明她已经比别人努力了,那她放松一下也是可以的,她干嘛要这么辛苦啊?   宋瓷擦擦眼泪,打算待会儿回去了就躺床上睡懒觉,她不要学习了。   可这个念头浮出她脑中的时候,她却并不觉得轻松,心头反而像是坠了块大石块,沉甸甸的。   宋瓷擦了擦眼泪,她的爸妈远在北市,江恂也不在她身边,前段时间她觉得江恂是小白菜,可这一会儿,她觉得自己才是小白菜。   在村头下车的时候,地上已经落了一层雪了,天越来越冷了,江恂一手抱着书本,一手拎着东西,匆匆往江家走去。   灶房的门打开又阖上,江老太太赶忙站起来,“回来了,快来暖暖身子。”   江恂把买回来的两斤排骨递给江老太太,“外婆,小瓷呢?”   江老太太道:“她补课去了,还没回来。”   三天一次,江恂算着时间,宋瓷补课的时间应该是在昨天。   江恂不解,“外婆,小瓷不应该昨天去补课吗?”   “给她补课的老师昨天有事情,让小瓷今天再过去,没想到今个下雪了。”江老太太叹了口气,“早知道啊,就不该推迟一天,你也不在家,我正发愁小瓷该怎么回来呢!”   公社离村里的路程不近,江恂忙道:“外婆,我去接她。”   临走前,江恂又去了宋瓷的屋里,给她拿了件棉衣装在布袋里。   颓废了一阵,时候不早了,宋瓷抽了抽鼻子,准备从地上爬起来。   这时,不远处那道颀长的身影映入她的眼帘,少年穿着一件浅蓝色的棉衣,离她越来越近。   “江恂?”宋瓷揉揉眼睛,还以为自己眼花了。   江恂不是在县里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啊?   宋瓷怔了怔,忙喊了一声,“江恂!”   女孩软糯的声音随着细雪飘来,漫天纷飞的白雪中,江恂看到了坐在地上的女孩。   女孩小小的一团,摔倒在地上,她肩膀一抖一抖的,好像是哭了。   江恂眉头紧锁,加快脚步朝宋瓷走去。   走到跟前,江恂蹲下身,忙道:“有没有受伤?”   真的是江恂,江恂来接她回去了,宋瓷心里的委屈和难过散了些,她轻轻摇头,“没有。”   因着哭了太长时间,女孩声音闷闷的,鼻尖儿也被冻的红通通,一道又一道的泪痕将她素白的脸庞打湿,看起来好不可怜!   江恂取下手套,温热的指腹轻轻触碰着宋瓷的眼角,擦去女孩眼底冰凉的泪痕。   他声音更加温柔,“能站起来吗?”   宋瓷试探着动了动脚脖子,“嗯”了一声,除了手心破皮了,其他地方并没有受伤。   江恂扶着她站了起来,把她送到平坦的地方后,江恂又俯身,把倒在地上的自行车扶了起来。   宋瓷仔细看了看,松了口气,“还好自行车没事。”   这年头,自行车可是金贵物,要是弄坏了,她还得给张慧兰赔钱呢。   江恂看向她,温声道:“自行车不是重点,小瓷,刚刚你怎么哭了?”   宋瓷轻咬了下唇,江恂的出现让她有了依靠,但她不太想把那些糗事告诉江恂。   她是很辛苦,可江恂比她要辛苦一百倍。   江恂要上一整天的班,还要抽出午休和晚上的时间来学习,相比之下,她什么都不用做,只待在屋子里看书做题就行了。   在江恂面前,她没有抱怨的资格。   宋瓷挤出一抹笑,“没事,我就是…摔倒了,有点疼,我才哭的。”   闻言,江恂深深注视着她,小白孔雀应该是在说谎,他可以感受到宋瓷的情绪很低落,不可能只是她说出来的那个原因。   不过,江恂没说什么,他拍了拍后座,“坐上来吧!”   “你要推着我回去?”宋瓷吃了一惊,“很辛苦的。”   下着雪,路滑难走,推着一个自行车就很吃力了,江恂还要让她坐在自行车上,把她推回去。   江恂不在意地道:“没事的。”   宋瓷摇摇头,没有答应,“不用。”   又看她一眼,江恂把布袋里的棉衣拿出来,“不坐车的话,那你快把衣服换上吧。”   大雪和冷风吹在宋瓷身上,可目光落到江恂递给她的那件棉衣上,宋瓷心里一暖。   江恂总是这样细致入微,又总是在她需要他的时候,出现在她的身边。   刚才难过的时候,宋瓷很想放弃,可看到江恂的那一刻,她突然觉得这些都不是问题。她不是一个人,不管做什么事情,她身边都有江恂呢!   宋瓷的衣服弄脏了,也被雪水打湿了,她急忙把干净的棉衣换上,冷冰冰的身体暖和了些,“不到星期天呢,你怎么回来了?”   “看天气这两天会下雪,我不放心你和外婆,就提前加班把工作完成了。”江恂道。   宋瓷道:“那你是不是回到家,看到我不在家,就又来接我啦?”   江恂“嗯”了一声,“年关越来越近,往后可能会经常下雪,再下雪的话,你请假一天,不要冒雪去补课,太危险了。”   宋瓷点点头,“幸亏你来接我了,不然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回去,你不知道,刚才我有多惨!直接从坡上面摔到下面,我屁股都摔疼了。”   “再坚持一会儿,等回家了,你好好休息休息。”江恂安抚道:“我买了你最爱吃的排骨,外婆给你煮了山药排骨汤,等回去了,你就能喝上。”   宋瓷舔了舔唇,下雪天,围在炉子边,抱着一碗排骨汤,里面还放了切了皮的山药和红枣,这简直是最幸福的事情了。   她抿唇笑起来,“你不会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吧,你怎么知道我想喝排骨汤?”   江恂道:“你喜欢的话,过几天我再买些回来。”   宋瓷俏皮地道:“可是买肉也很费钱的,给我买了这么多排骨,你不心疼吗?”   江恂唇角勾了勾,“心疼。”   宋瓷道:“你怎么这么小气,给我买肉,你还心疼啊?”   江恂逗着她,“我买的排骨,是给我女朋友吃的。”   宋瓷脸微微一红,嘀咕着道:“可我还不是你女朋友呢,那我能不能喝排骨汤啊?”   女孩的声音不大,但江恂一直注意着宋瓷的动静,他自然能够听到。   江恂笑了下,“当然可以。不过,至于那些钱嘛,先欠着,等以后,你再给我补偿。”   宋瓷问道:“什么补偿?”   江恂笑了笑,没明说,而是道:“一年后,我找你要补偿。”   他想要的“补偿”,只有宋瓷成了他的对象,他才能从宋瓷那里得到。   宋瓷微微低头,脸颊更热了,江恂这个不要脸的,天天都想着一年后的事情!   回到江家,排骨汤还没煮好,但炉子边摆着几个已经烤好了的红薯。   江老太太忙把灶房的门关上,拿了两个烤红薯递给宋瓷和江恂,“回来的路上可是冻着了吧,快暖暖手!”   洗手洗脸后,宋瓷吃了个烤红薯,她小咬一口,香甜的滋味在唇边散开。   等汤煮好了,她又喝了碗排骨汤,这才觉得身体彻底暖和了起来。   回到屋里,宋瓷靠在吃床头,她准备今晚早点休息,却又习惯性地拿起了放在床头的书本。   宋瓷一愣,说是要休息,可不看书的话,她又有点愧疚。   这时,门口传来“砰砰”的敲门声,江恂的声音响起,“小瓷,我可以进去吗?”   宋瓷把书放下,“进来吧。”   江恂手里端着一碗姜汤,“外婆刚刚煮好的,你一碗我一碗。”   宋瓷眨眨眼睛,“你是不是特别喜欢吃姜?”   江恂眉峰微扬,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宋瓷接着道:“我前十几年加起来喝的姜茶,也没有在你们家住的这段时间喝的多。我怀疑不是外婆自己要煮的,而是你让外婆煮的。”   江恂轻轻敲了她的眉心,“淋了那么长时间的雪,我这不是为了你好吗?”   宋瓷碰了眉心,对着江恂做了个鬼脸,然后接过江恂手里的姜汤,咕咚咕咚几口喝光了。   宋瓷显摆道:“喝完啦!”   江恂捧场地道:“很棒,等我明天给你画朵小红花。”   宋瓷嗔了他一眼,“看了几天书,江长工摇身一变,变成江老师了?”   “好了,不和你说闲话了,我还要看书呢!”   江恂却没急着离开,他在宋瓷床边坐下,“小瓷,我们说说话吧!”   宋瓷疑惑地道:“说什么?”   江恂看向她,“你这段时间是不是压力很大?”   宋瓷愣了下,低头抠着手指头,安静一会儿,她道:“嗯。”   她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没想到江恂发现了。   江恂温声道:“可以和我说说吗?”   犹豫片刻,宋瓷轻声道:“我是压力很大,我不像程云落那样,随随便便就能回去北市,高考对我而言,说是救命稻草也不为过,只有考上大学,我才不用继续待在乡下。”   “我想回去北市,我想回到我自己的家里!”   江恂去过北市,北市的繁华和热闹他是清楚的,北市还是宋瓷的家乡,宋瓷肯定盼着回去。   想了想,江恂安慰道:“其实你可以不用有这么大的压力,真能恢复高考的话,我猜测初高中也会开课的,学校一开课,你们这些知青也没有继续留在村里的必要。就是没有考上大学,应该也能回去读书或者工作。”   宋瓷没出声,其实,她想考回北市是一个原因,还有一个原因她没告诉江恂。   书里说江恂高考的成绩非常非常出色,江恂具体考上了什么大学她没有梦到,但江恂收到了录取通知书这件事她是知道的。   江恂一次就考上了大学,如果她落榜了,那多丢人啊!她可不想被江恂看不起!   宋瓷点了点肉,“我是有压力,不过你放心,我这个人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让我自己难受会儿,我就好了,你不用担心我。”   怎么可能不担心?   目光落到女孩白净的面上,江恂突然道:“学习很重要,但也不能只盯着学习。这样吧,以后我们每星期都抽出一个小时的时间,有什么心里话,我们两个都可以告诉对方。”   这个建议让宋瓷有些吃惊,想了想,她答应了。   她笑着道:“你不会是担心我压力太大出什么问题吧?”   江恂微微摇头,“其实我也有压力。”   他不能把这些压力告诉江老太太,没有遇到宋瓷之前,他都是一个人承受这些事情。   所以他很感激能够和宋瓷相知相识,听宋瓷说些或高兴或难过的话,对他来说,也是缓解情绪的一种方式。   宋瓷歪了歪脑袋,“那你把你的压力告诉我,我替你分担,我把我的压力告诉你,你替我分担,这样,我们两个人就都没有压力了。”   今晚是她和江恂的第一次谈话日,江恂虽然是男生,可他是个很好的倾诉对象,有江恂的安慰,很快宋瓷又浑身充满了力量。   等江恂离开后,宋瓷想了想,拿出笔记本,写了篇日记。   她很久没有哭了,也一直都很精力满满,今天她哭鼻子了,如果不是有江恂陪着,她很有可能会变得懈怠和颓废。   宋瓷想,在往后的复习时间中,她很有可能遇到和今天一样的事情,想要放弃,不想要再坚持下去,那么,她把此刻的心情和想法记录下来,好给以后的自己一个鼓励和提醒。   她可以退缩,可以懒惰,但她只给自己一天的时间,努力过才不会后悔。   短暂的休息后,第二天来临的时候,她要更加努力才行啊!   宋瓷没有写日记的习惯,不过,偶尔她也会把高兴或者难过的事情记录下来。   写好后,宋瓷把那页日记撕了下来,然后叠成一个小星星,放到了书桌上摆着的玻璃瓶中。   玻璃瓶里装了一瓶底的小星星,有些是她写的日记,有些是宋含章和陈舒给她寄来的家信,宋瓷习惯把这些信和日记叠成星星放在瓶子里。   又过一天雪停了,李嫣和杜春分来到江家。   取暖的炉子在灶房里,江老太太把李嫣和杜春分领到了灶房。   想着她们几个好朋友有话要说,江恂和江老太太出了灶房,把空间留给了她们几个。   进来的第一眼,李嫣就看到了那个大炉子,“要是我也有这么一个取暖的炉子,该有多好!”   杜春分道:“主要还是江家的房子大又干净,摆个炉子是享受,咱们俩不行,咱们俩在别人家里住,灶房转个身都困难,更别提摆个大炉子一群人围到一起烤火了。”   听到这话,李嫣又叹了口气,“小瓷,这炉子江恂是给你买的吧?”   宋瓷弯了弯眸子,“你怎么知道?”   李嫣道:“光买这个炉子都得不少钱,村里人可不会这么败家,要不是怕你冻着,江恂不至于花钱买这种东西。”   说到这儿,她又感叹道:“小瓷,你要是有个亲哥,指不定也比不过江恂,我觉得江恂不像是你的继兄,他对你比你的亲哥对你还好呢。”   宋瓷狡黠地道:“你怎么不说他对我,比我对象对我还好呢?”   李嫣和杜春分一愣,“小瓷,你这是什么意思?”   虽然她和江恂还不是男女朋友,但宋瓷有时候也会控制不住的在好朋友面前“秀”一下。   她眸子弯了弯,“没什么,我就是开个玩笑。”   “好吧。”李嫣没多想,她真是羡慕极了,“小瓷,让江恂当我的哥哥行吗?你把江恂让给我吧!   “不行。”宋瓷道:“江恂确实对我很好,但你们,可不许觊觎他!”   江恂只能是她的!   说了会闲话,宋瓷说起了正事,“李嫣,春分,我最近闲着没事的时候在看书,你们两个也买些初高中的教材翻着看一看吧。”   李嫣纳闷地道:“我一进来就看到你在看书,我正想问你这件事呢,小瓷,你咋突然奋发向上,准备当一个爱学习的好青年了?”   宋瓷扫她一眼,开玩笑道:“我一直都这么奋发向上爱读书,好吗?”   几个女孩笑了起来,宋瓷才继续道:“我是觉得读书很重要,指不定哪天就恢复高考了呢,现在提前做准备,总比到时候临时抱佛脚强。”   李嫣认真起来,“小瓷,你爸爸是教师,认识的人多,你不会是听到什么风声了吧?”   “这倒没有。”宋瓷脸不红心不跳地说着慌,“前几天我爸爸给我打电话,他随便提了一句,他和他那些同事在一起讨论,觉得要不了两三年就有可能恢复高考,他让我提前做好准备。”   宋瓷道:“李嫣,春分,咱们的基础不好,我觉得提前复习还是挺有必要的,这段时间地里也都没农活了,闲着也是闲着,多看些书吧,总比躺在床上睡懒觉要好。”   “你说的有道理。”李嫣和杜春分家境不如宋瓷,但她们也不是脑子笨的人。   虽然不知道会不会恢复高考,但宋瓷家境不错,还长得这么漂亮,宋瓷都在提前复习功课,那她们跟在宋瓷后面有样学样,准没错!   快到中午的时候,宋瓷送走了李嫣和杜春分。   她不是多么有善心的人,李嫣和杜春分是她的好友,她才会提醒她们,至于其他人,她是不会透露一个字的。   *   周家,下雪不冷化雪冷,沈然的屋子里没有炉子取暖,她冻得浑身直发抖。   周家灶房里倒是有人在生火,但她和周家人关系不是很好,她宁愿冻着,也不想去看周家人的脸色。   “听说江家有个大的取暖炉子,一推门进去,棉衣都不用穿了,是江恂那小子买回来的。你们说,江恂那小子在县城上班是不是赚到钱了……”   周家人在灶房里烤火,周家嫂子的说话声传到了沈然的屋里。   听到“江恂”两个字,沈然脸色不太好看。   她很久没见到江恂了,也很久没见到宋瓷了。   自从知道是江恂写举报信把她和赵老六举报到公安局的,沈然对江恂,便是害怕、愤恨大过了喜欢。   穿书之前,江恂和宋瓷在一块的时候,江恂总是很温柔地看着宋瓷。   所以,她一直以为江恂是个很温柔的人,她怎么也没想到,江恂为了江老太太,可以毫不留情地把她送到局子里。   如果不是江恂和宋瓷这样不留情面,她在村里的处境也不会这样艰难。   现在的她,犹如一个过街老鼠,村里的人都讨厌她,觉得她是个恶毒的人。   沈然不甘心,她不好过,江恂和宋瓷也别想好过。   她想要报复回去,但现在的她,没有能力去报复他们两个。   沈然还听说程云落回北市了,这也和书里的设定很不一样。   按照剧情,程云落可没有这么利落地回去北市。   程云落嫉妒宋瓷,常和宋瓷闹矛盾,她甚至耍心眼故意算计宋瓷。   而宋瓷也没给她面子,某一次,宋瓷把程云落骗到深山里面,狠狠吓唬了她一顿。   深山里有野猪,也是她们两个人运气不好,就在那一天,野猪突然出现了。   宋瓷和程云落这两个蠢货,更是遭到了野猪的攻击,她们差一点就死了,村里的人及时赶到,才救了她们两个。   宋瓷和程云落隔三差五吵架打架,闹的人不安生。正是在一次又一次的闹腾中,不仅江恂越来越讨厌宋瓷,就连喜欢宋瓷的陆让,也渐渐厌恶了她。   可是,一切都和书里不一样。   书中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和程云落吵架打架的人,反而是变成了她沈然。   宋瓷悠闲自在的住在江家,她却和程云落像掉毛母鸡似的,斗个不停,她们打了好几次架,她的脸上还被程云落挖了一道,留下了伤疤。   宋瓷本该是被人唾弃的女配,可现实生活中,她却成了这种人。   一想到这儿,沈然气得快吐血了。   她白着脸,安慰自己,没关系的,她再忍一忍就行了,等恢复高考,她考上了大学,按照剧情,她会遇到男二号陆成的。   陆成的爷爷可是中科院有名的科学家,陆家在北市的地位很高,书里的剧情,陆成对她一见钟情,死心塌地喜欢着她。   到时候,她攀上了陆家这枝高枝,对付江恂和宋瓷还不是轻轻松松?   沈然越想越得意,是啊,她现在唯一的出路,就是参加明年的高考,考回北市。   她穿书了,拥有前世的记忆,虽然明年高考的题目她已经忘记了,但她好歹是考过一次的人了。就是不用复习,考个好成绩对她来说岂不是轻而易举? 第68章 作精继妹的六十八天   家里两个孩子这么刻苦地复习功课, 江老太太欣慰之余,每天换着花样给他们做好吃的。   宋瓷爱喝排骨汤,江老太太每周都会煮一锅排骨汤。   至于江恂, 江恂从小就不挑食, 吃什么他都不反对,江老太太便每天都炒一个肉菜,给他补身体。   伙食上来了,这个冬天, 江恂和宋瓷两个人精神很好, 身高也往上窜了不少。   这天, 吃过午饭,江恂在灶房里洗碗, 江老太太进来, “小恂,家里的肉吃完了, 你抽空再去买点吧。”   江恂边洗碗边道:“待会儿去吧。”   江老太太温声道:“咱们隔三差五改善生活,买肉的钱都是你出的, 小恂,你手里的钱够不够?不够的话, 我回屋给你拿点。”   江恂猜测江老太太手里应该没有多少钱, 江老太太只江依乔一个女儿, 江依乔活着的时候,虽然在北市工作,但她只是个临时工, 不是正式工人, 江依乔赚的钱勉强顾着自己, 没有多余的钱寄给江老太太。也就是这两年江恂能自己赚钱了, 他每个月都会把钱交给江老太太保管,江老太太手里才有些钱。   这些钱,江恂打算让江老太太留着平时的时候用,他不会动用一分的。   江恂道:“外婆,我手里还有钱。”   江老太太心疼自己的外孙,“你们军工厂每个月发的工资不算少,但你不是得补课吗?补课费得不少钱吧,平常吃的东西也是你买回来的,你手里就是有钱,也剩不了多少。”   “外婆,我没骗您,夏天收菌子和卖知了猴,我多多少少赚了点,前段时间我又把那些干蘑菇拿去黑市卖,赚的钱也不少,肯定够咱们过年花,您别担心。”江恂把灶房收拾干净,他用茉莉味的香皂洗过手后,又道:“外婆,我进屋和小瓷说一声,看她去不去公社。”   能否恢复高考终究是个不确定的消息,为了参加高考,江恂会全力以赴,但他没有失败的资格,江恂不敢孤注一掷,刻苦地复习功课之余,他也在找寻其他赚钱的方法。   让他去军工厂代班的那家亲戚也姓江,名字叫江老三,虽然同一个姓,但一代代传承下来,江老三和江老太太这边的关系不是很亲近了。去军工厂代班的好差事能让江恂碰上,说起来也是阴差阳错,才落到了他头上。   经过近一年的修养,江老三骨折的腿早就恢复了,不过当初他伤的太严重,即便痊愈了,站的时间稍微长一会儿他就觉得腿疼。   而在军工厂上班,没见哪条机床前面会摆着椅子,所有的工人一天站到晚才是常态。   没办法,江老三只好又在家里休息了几个月,江恂也得以能在军工厂多待几个月。不过,等过了年,江老三就要去上班了,也就是说,江恂代班的工作也要没了。   当然,他到底在县城工作了一年,和军工厂那些领导和同事的关系也不错,他又比一些工人有文化,即便没办法转正,他在县城找个临时工继续工作不是难事。   但临时工终究待遇差了点,江恂工作一个月,赚的钱也没有正式工一半多,更别提积攒足够的钱和宋瓷处对象,要是依靠每个月的那点死工资,猴年马月江恂也当不了宋瓷的男朋友。   所以,江恂最近又干起了倒买倒卖的“老本行”。   不管乡下还是城里,冬天最缺的,不是各种肉类,而是蔬菜。一到冬天,家家户户天天吃的,不过就是白菜和萝卜,要想买点其他种类的蔬菜,可能一斤卖的比肉还要贵。   但响水大队以及附近的几个村子依山傍水,每年夏天把采好的菌子送到供销社后,家家户户也会留不少晒干的干菌子,等冬天的时候煮汤或者炒菜吃。   除此之外,有些人家里还有不少从山上挖的山药和晒干的红薯杆,山药可以吃,红薯杆更是可以吃。把晒干的红薯杆和猪肉炖到一块,再加点萝卜,一盆美味的大锅菜就出锅了。   乡下人天天吃红薯杆,倒也不觉得有什么,但对城里人而言,一到冬天,就指望这些晒干的红薯杆和菌子来改善生活。   江恂这次依旧是和黑市里的那位陈哥合作,江恂负责从响水大队和邻村收购干菌子、红薯杆和山药,陈哥负责售卖,赚来的钱两人六四分。   只是,倒买倒卖不是能大肆宣扬的事情,被查出来就完蛋了,因此,江恂也没有收太多东西,他打着知青过年回家想要给家里寄点土特产的旗号,每隔几天去各个村子一趟,每次也不敢收太多。   不过,这些干菌子和红薯杆以及山药,在冬天卖出的价钱可不低,积少成多,江恂还是小赚了一笔。   江恂进屋去找宋瓷,江老太太看着他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   想当年他们江家可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地主,村里打井和修路的钱,都是他们江家出的,从来不会把几块钱放到眼里。哪能想到,如今她一个老婆子还得指望江恂过日子。   江恂进屋的时候,宋瓷没有在看书,反而盯着书桌桌面瞧个不停。   她一会儿敲几下,一会儿又蹲下来歪着脑袋看个不停。   江恂好笑地道:“干什么呢?被我抓到你偷懒了。”   “不是。”宋瓷站起来,“我刚刚在看我爸给我寄来的历史书,书上提了几句古代木料的内容,你们江家不是地主嘛,我就想看看你们家的桌子椅子是不是紫檀木。”   紫檀木?   听到这三个字,江恂笑了一下,他的语气很平静,可说出来的话,却是让宋瓷狠狠吃了一惊。   “是紫檀木。”   宋瓷眸子一下子瞪大了,她没听错吧?   宋瓷忙道:“真的假的?”   “真的。”江恂解释道:“我不是和你说过吗?我们江家祖上是在北市和广州做生意的,后来老祖宗吸//鸦//片败光了大半家产,加之当时不太太平,才举家回到了村里。外婆告诉我,你屋里的这个书桌确实是紫檀木做的。”   宋瓷突然脑袋有点晕,江恂没事人似的,但他轻飘飘的一句话,却是像天边突然响起的一道惊雷,让宋瓷懵了一瞬。   宋瓷忙用手扶着椅子,“所以说,这张我天天趴在上面当书桌的桌子,是紫檀木做的?”   江恂声音清越,却是又放出了一个炸//弹般的消息,“这把椅子也是。”   什么?   宋瓷眼睛瞪得更大了,她愣了一会儿,慌忙把手伸了回来。   哦豁,这个椅子她经常用来搭上衣,竟然也是紫檀木做的???   这么珍贵的椅子,她不配碰一下!   宋瓷呆呆地道:“你不要告诉我,你们家的家具都是紫檀木的木料?”   江恂轻笑了一声,“倒也不全是。”   宋瓷刚松了一口气,不料,江恂接下来的话,让她整个身子僵硬了起来。   江恂道:“你屋里的床,是沉香木做的。”   “沉香木?”宋瓷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   沉香木可是最珍贵的木料之一,比紫檀木还要贵重呢,难怪宋瓷住到江家的第一天,就觉得屋子里的这个大床看起来很不一般。   床上又雕刻着精致的花纹不说,她每天睡觉的时候,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这股香味并不浓郁,而是闻起来沁人心脾,闻着闻着就让人睡着了。自从睡到这个大木床上,宋瓷没有失眠过一次。   宋瓷还以为是她睡眠质量太好了,感情是这沉香木的原因啊!   江恂究竟是怎么面无表情说出这些话的?   宋瓷懵逼地道:“你怎么不早告诉我,你知道我在这张床上做过什么吗?”   她以为这就是张普通的木床,心情好的时候,她常在上面蹦来蹦去唱歌,屋里的这些家具,她也没当回事儿,经常趴在上面吃饭喝水,还有好几次把水洒到了上面。   看着她吃惊的模样,江恂忍俊不禁,“不管那张床和那些家具是什么木料做的,说到底就是让人用的,没有什么区别。”   “不不不,区别大了去了!”宋瓷道:“我听我爸爸提过,沉香木和紫檀木很贵重呢,就是在北市,家里有这种木料的也不多。”   江恂摇摇头,“以前是很贵重,但现在不值什么钱了,就是把这些紫檀木放到外面去,别人也只是捡回去当柴火烧。”   “现在不值钱,指不定以后就值钱了呢?”宋瓷叹了口气,“江恂,你知道吗?我现在看这些床和这些家具,觉得自己看到的不是桌子椅子,而是一大把一大把的钱。”   “这么贵重的东西,你们家就这么随随便便的摆到屋里边。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呢,我要是早知道的话,我就不用这些家具了,也不睡这种床了。这些好东西,得好好放着才行啊!”   江恂笑着道:“之前没有告诉你,是觉得没有说的必要。除了你屋里的家具,外婆和我屋里的,也是紫檀木做的。”   宋瓷目瞪口呆,嘴巴也张大了起来。   她收回以前觉得江恂贫穷落魄的想法,江恂才不穷呢,穷的人是她才对!   江恂才是真正的有钱人,感情土豪就在她身边!   屋里所有的家具都是上等木料做的,这要是放在以前,光这些家具都得值大几万!   宋瓷咽了口口水,“江恂,继兄,哥哥,是小女子有眼不识金镶玉,怠慢了你,你别和我一般见识。”   从小在江家长大,江恂倒也不觉得有多稀奇,这些紫檀木和沉香木家具,在他看来和其他木料的家具没什么不同。   江老太太还告诉过他,他们江家祖上最富贵的时候,库房里装金银玉石的首饰都有好几箱呢。   宋瓷打听道:“那那些金银珠宝呢?”   江恂道:“没了。”   “老祖宗太败家,把家产败了一大半,搬回村里后,我外曾祖父给村里修路修桥打井,拿出了不少钱,以前打//仗的时候,我外曾祖父又把库房里的东西拿出来捐了,后来,前几年形势不好,我外婆便主动把家里贵重的东西拿了出来,现在什么都没了。”   宋瓷觉得可惜,但这也是没法子的事,金银珠宝是死的,能够好好活下来才是最重要的,江老太太不主动拿出来的话,那可就要被别人进来“抄家”了,到时候会更惨!   不过,虽然那些金银珠宝没有了,宋瓷还是觉得江家人挺厉害的。   她眨眨眼睛,拍着江恂的肩,“兄弟,哥哥,苟富贵,勿相忘!”   宋瓷不知道这个样子的她有多可爱,墨眸浮出笑,江恂抬手,握着宋瓷的手,把她的手从自己肩上拿下来。   他倒是更想让宋瓷喊另外一个称呼,不是哥哥,也不是继兄。   “这都是老黄历了,不值一提,这些家具,现在也卖不了几块钱。”江恂声音平和,说起正事,“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公社?”   “要。”宋瓷大声地道。   除了补课,就是看书,别人冬天是在家养膘,宋瓷觉得她再不出去走一趟的话,她身上要长草了。况且,刚知道了这么大的一个消息,她得平复一下心情才行。   和江恂出了江家,吹了一会儿冷风,宋瓷心情平复了许多。当然,不平复也不行,冬天的风太冷了,吹的人脸疼。   虽然江家确实很富贵(没钱的那种富贵),但现在这个年头,加之江家在乡下,不管是沉香木还是紫檀木,那些家具根本就不值钱,要是守着那些家具过日子的话,可能家具还没卖出去,就要饿死了。   也就是说,还是要靠读书改变命运啊!   书里才有黄金屋,白日做梦是不现实的。   想到这儿,宋瓷觉得自己要好好读书的信念又强烈了点,她道:“江恂,你一定要考上大学,到时候你身价涨了,你们家的这些家具才能卖出个好价钱!”   江恂愣了一下,没想到宋瓷还惦记着这件事呢!   他应了声好,顿了顿,他戏谑地道:“你可真是个小财迷!”   宋瓷抬着小下巴,“钱多好啊,谁不喜欢钱啊!”   江恂心想,江依乔和宋瓷爸爸在一起的时候,江依乔把他接到北市,他在北市待了一段时间,在动物园里看到了一只小白孔雀。   江依乔告诉他,动物园饲养这只小白孔雀花了不少钱。宋瓷也是小白孔雀,那要当她的对象,确实也要有很多很多的钱才行。   江恂薄唇轻启,“嗯”了一声,“那我多多努力。”   努力什么?   过了一会儿,宋瓷才反应过来江恂话里的意思,她雪白的脸颊染上一抹薄红,江恂的意思是要为了她努力赚大钱。   宋瓷娇娇地道:“我等着你呢,你可不许食言。”   去到供销社买了几斤肉后,他们两个回了家,时间还早,宋瓷又想起一件事,“江恂,咱们去市里的时候我不是买了好几匹布吗?都快一个月了,衣服应该做好了,你去拿回来吧。”   江恂道:“好。”   邻村有一个裁缝手艺很是不错,村里哪家结婚了,或是要添置新衣服,都会去找那个人。   宋瓷上个月就把布匹和手工费送了过去,不过,临近年关,找那位裁缝做衣服的人不少,直到前几天,宋瓷要的那几件衣服才做好。   去到邻村的时候,江恂又碰到了陆明华。   陆明华穿着一件干净的棉衣,脖子上还戴了个红围巾,她正在村头和几个小孩儿玩耍,一看到江恂,陆明华心里一喜。   她克制着激动,喊了声江恂的名字,“江恂,你怎么来了?”   夏天的时候来邻村买西瓜见过陆明华一次,江恂对她并不陌生,他淡声道:“我来拿衣服。”   陆明华一听就明白了,“你是去找李嫂子拿衣服的吧,你知道她们家在哪儿吗?”   江恂摇摇头,宋瓷把布料送来的时候,他不在家,没有跟着宋瓷一块过来。   陆明华忙道:“李嫂子家比较偏,你肯定是找不到的,我闲着没事,我领你去吧。”   江恂犹豫一下,道了声谢。   去到李家,把那几件做好的衣服装起来,江恂把剩下的手工费给了李家嫂子,就离开了。   陆明华跟着他一块走的,和江恂并肩而走,陆明华悄悄瞄了江恂一眼。   哪怕和江恂见面的机会不多,她还是清楚地知道自己喜欢江恂,只要一见到江恂,即使江恂没有注意到她,她的心也会不受控制地跳动起来。   陆明华的父亲是村里的大队长,她家庭条件还不错,所以她看不上村里那些和她年纪相仿的男生,村里的那些男生大多都不讲究,冬天的时候一件棉衣穿半个月也不换一下,夏天的时候,身上又是汗津津的,还有脚臭味。   但江恂不一样,江恂长得好看不说,看起来还很清爽干净,陆明华还打听到江恂非常有孝心,对他的外婆很是孝顺。   江恂的长相和秉性都很让陆明华动心,翻过年,她就是十八九岁的大姑娘了,到了说亲的年纪,如果一定要嫁人的话,她宁愿嫁给江恂,也不要嫁给其他人。   陆明华状若无意地道:“我刚才看到李嫂子给你的衣服中有一件浅紫色的棉衣,这是宋知青要做的衣服吗?”   江恂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   陆明华笑着道:“是这样的,我们村的一个女知青,和你们村的一个男知青在处对象,我听那个女知青提起过宋知青,她说宋知青现在在你们家住。”   陆明华应该说的是陈非列的对象,江恂“嗯”了一声,“小瓷是在我家住。”   陆明华又试探地道:“我听说她是你继妹?”   江恂眉峰微扬,“是大队长告诉你的?”   村里很多人并不知道他和宋瓷的关系,而陆远山和陆明华是亲戚,陆明华知道的这么详细,应该是陆远山告诉她的。   陆明华不好意思笑了下,“是。”   她又急忙掩饰道:“你们大队长和我们家是亲戚,我前几天去你们村送东西,话赶话提到了宋知青,江恂,我不是故意要打听宋知青的消息的。”   江恂淡淡“嗯”了一声,想起宋瓷以前对他说的话,江恂道:“多谢你帮忙,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话音落下,他大步向前走去。   陆明华不舍的望着江恂离开,她本来以为江恂喜欢宋瓷,可知道宋瓷是江恂的继妹后,她觉得自己又有希望了。   她还打听到她和江恂的年纪一般大,等过了年,应该也会有人给江恂说亲,那她要不要胆子再大一点呢?   她不嫌弃江家的成分,她看上的是江恂这个人。   想到这儿,陆明华下定决心,开春后她就去江家,试探一下江恂和江老太太的态度。   宋瓷让李家嫂子做了三件衣服,浅紫色的棉衣是她的,浅蓝色和另一件深色的棉衣分别是江恂和江老太太的。   宋瓷嘴甜道:“外婆,这件棉衣穿到您身上可真好看,过年的时候您出去走一圈,村里所有人都得回头看您。”   江老太太笑得合不拢嘴,“就你嘴甜,那我不成了老狐狸精了?”   江老太太虽然心疼钱,但穿上新衣服了,她也高兴得很,加上有宋瓷在一旁吹彩虹屁,江老太太一下午脸上都挂着笑。   这一幕落到江恂眼里,江恂也不禁露出浅笑。   他自认还算有孝心,但他终究不如女孩子心细,比方说,他可做不到像宋瓷这样给常给江老太太做新衣裳,又嘴甜地夸江老太太漂亮。   他发现宋瓷搬进江家后,江老太太整个人精神好了不少,看起来也年轻了许多,脸上总是挂着笑。   江恂感激宋瓷对江老太太的陪伴和照顾,如果宋瓷没有住进江家,江老太太的精神和气色肯定没有现在好。   江老太太把新棉衣脱了下来,打算过年的时候再穿。   趁江老太太回屋放衣服的时候,宋瓷看向江恂,“你穿上让我看看啊。”   江恂“嗯”了声,换上了那件浅蓝色的新棉衣。   宋瓷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江恂长得帅,肤色也偏冷白,他穿上浅蓝色的衣服,身形修长清隽,肌肤也显得更加白皙,颇是给人一种清爽矜贵的感觉。   宋瓷心跳加速,她不得不承认,“秀色可餐”这四个字不是没有道理的,光看着江恂那张脸,就很养眼。   见宋瓷不说话,江恂看向她,“还可以吗?”   “很好看。”宋瓷道,顿了顿,她又补充一下,“很帅。”   江恂耳根微微泛红,他总觉得宋瓷对他这张脸的喜欢,大过对他本人的喜欢。   不过没关系,这从侧面说明一个道理,只要他不长残,宋瓷应该能喜欢他很久。   天气越来越冷,很快到了过年的时候,下乡的知青也要回家了。   过年买票的人太多,大队给他们这些知青开了介绍信后,陆让、陈非列他们这些男知青主动去了县城抢票。   回北市的那一天,宋瓷收拾好行李,和江老太太告别。   江老太太不放心,“小恂,你把小瓷送到车站。”   便是江老太太不交代,江恂也要送宋瓷去坐车的。   到车站的时候,李嫣、杜春分以及陆让、陈非列等几个男知青都在等车。   还不到发车的时间,江恂替宋瓷拎着箱子,“东西都收拾齐了吗?有没有遗漏的?”   宋瓷想了想,“没有。”   “我也没带多少东西,就带了平常用的东西和几件衣服,剩下的都是书。”   她又道:“那些教材我没带,你过年的时候在家里复习用吧。”   江恂道:“好。”   他又提醒道:“坐车的时候,要多加小心,外婆给你装了几个茶叶蛋和一瓶辣酱,你记得吃。”   宋瓷笑着道:“和我一起回北市的知青有好几个呢,你别担心我,不会有问题的。”   “还有一件事,我打算趁着这个机会让我爸爸给我补习语文,所以我向大队长请了假,我明年回来的时候会晚一点。”   这就意味着他要过段时间才能见到宋瓷,目光落到女孩素白的脸上,江恂温声道:“好。”   “学习要紧,不过你也要注意身体,不要累着自己,等你什么时候回来了,给我打个电话,我来接你。”   “咱们俩有段时间才能见面了,你可不要太想我啊。”宋瓷狡黠地道:“还有,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不能招蜂引蝶,拈花惹草!”   江恂被逗笑了,“冤枉啊,我什么时候招蜂引蝶了?”   “要我给你数一数吗?”宋瓷抬着小下巴,“我没住进你们家的时候,宝芙一提到你的名字就开始结巴,去邻村买西瓜,还有姑娘要主动给你内部价,更别提我去军工厂给你送东西的时候,可是撞到有姑娘在门口偷看你呢。”   江恂墨眸含笑,以防李嫣等人听到,他压低声音,哄着宋瓷,“大小姐,我错了,我保证不看其他女孩一眼,也绝不招蜂引蝶,除了复习功课,剩余的时间我都用来想你,在家里等着你回来。行吗?”   江恂的声音很好听,压低声音说话的时候,清沉中又透着几分慵懒勾人的气息,更是让人心弦一动。   宋瓷脸红了起来,她低下头,小声道:“也不不用都用来想我,你每天想我几分钟就好啦。”   江恂喉结动了下,“好。”   女孩软软糯糯,又可爱得不行,像块夹了红枣和糯米的点心,让他忍不住想要咬一口。   不过,他得克制着自己才行,至少在没有考上大学之前,他不能做混账的事情。   要坐车回去的人不少,也有不少情侣在车站分别。   陆让的目光下意识落到江恂和宋瓷身上,他心里那个诡异的念头越发强烈。   江恂穿着一件浅蓝色的棉衣,宋瓷穿着一件浅紫色的棉衣,不仅如此,这两件棉衣的样式还很相似,他们两个又跑到一旁说着悄悄话,不知情的,只会觉得这两个人在处对象。   陆让眉头紧锁,宋瓷可以不喜欢他,也可以和别人处对象,只是那个人,不能是江恂!   江恂和他算是朋友,江恂还是宋瓷的继兄,这不是硬生生打他的脸吗?   沈然也回北市了,她的车票是陈非列帮忙买的。   说来也是巧,沈然和宋瓷的座位没有挨着,但两人在同一车厢。   不过,宋瓷上了车,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沈然心里不是很舒服 ,她沉了沉脸,这次回北市,对她来说是一个机会,她得好好利用才是。   熟悉的房屋和建筑出现在眼前,宋瓷激动了起来,时隔近一年,她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家乡。   坐了这么长时间的车,按耐着心情又等了一会儿,火车终于到站了,宋瓷拿着箱子下了车,她打算先带着行李去她爸爸家里,然后再去找陈舒。 第69章 作精继妹的六十九天   再有两天学校才放假, 但算着日子宋瓷今天就能到北市,宋含章特意请了假,烧了一桌子菜, 等着女儿回来。   宋瓷不爱吃太油腻的东西, 随便割几斤五花肉做个菜,宋瓷肯定吃不了几口,但宋瓷在乡下待了那么久,宋含章又想给自己的女儿补补身体, 为了做今天这一桌子菜, 他可是费尽了心思。   荤菜都做好了, 宋含章又抓了把干木耳和干腐竹泡到水里边,准备再做一个凉拌菜。   他正在厨房里忙活, 突然, 门口有了动静。   宋含章一愣,随便洗了手, 慌忙跑到门边。   打开门一看,门口那个肤白貌美又年轻漂亮的女孩, 不是他的宝贝女儿还能是谁?   见到许久未见的家人,宋瓷也很激动, 她一双眸子弯成了月牙儿, 高兴地大声道:“爸, 我回来啦。”   “可算回来了!”宋含章是老师,还是他们中学语文教研组的组长,平日里, 不管在学生面前还是在同事面前, 他都是一副沉稳的模样, 但此时此刻, 他没有了一点中学老师的老成持重,脸上全是笑。   接过宋瓷拎着的箱子,宋含章忙道:“快,快进来!”   宋瓷左右打量着屋子,和她离开家之前没有什么变化,还是那些熟悉的家具和摆设。   宋含章给她倒了杯蜂蜜水,“小瓷,喝几口暖暖身子。”   宋瓷接过来,水里特意放了蜂蜜,喝起来清甜可口,温度也很适宜,喝上几口,让人肚里暖暖的,赶走了浑身的疲惫和寒冷。   她笑吟吟地道:“谢谢爸!”   看着宋瓷的笑靥,宋含章愣了一下,在宋瓷下乡之前,他们父女俩的感情不是很亲密,但他感觉感觉宋瓷下乡一趟,变化还是挺大的,好像对他更亲近了点。   宋含章高兴地道:“我这个当爸爸的,不就应该给自己的女儿做好吃的吗?坐车可是累着了吧,你先歇一会儿,待会儿就吃饭。厨房里煮着饭呢,菜也就剩最后一道了,马上就好了!”   宋瓷道:“爸,不用做那么多菜的,我随便吃点就行了。”   “你好不容易才回来一趟,我这几个月攒的粮票肉票,就等着用来给你做好吃。”宋含章道:“你先喝水吧,桌子上也有饼干,饿的话先吃点填填肚子。”   说着话,宋含章去了厨房。   坐了那么长时间的车,宋瓷肚子有些饿,但她没有急着吃东西,而是先去到洗手间,用香皂洗了手,洗了两三次,她才把香皂放到盒子里。   然后她又拿出漱口杯,刷牙洗脸后,才出去屋子。   用毛巾擦了脸,宋含章也把最后一道菜做好了,宋瓷又赶紧帮忙端菜。   桌子上不仅有红烧排骨,还有一盘烤鸭和辣子鸡丁,虽然是荤菜,但一点儿也不油腻,正是宋瓷爱吃的口味。   当然也有热菜,分别是白菜炒豆腐和蒜苗炒鸡蛋,凉菜则是一道凉拌莲藕和一道木耳腐竹凉拌菜,除此之外,主食是米饭,中央还摆着一盆熬得又白又鲜的鱼汤。   宋含章虽然是男人,但他厨艺挺好的,比很多女人做饭都好吃,宋瓷的妈妈没和宋含章离婚的时候,也多是宋含章在做饭。   许久没吃到老爸做的饭,本来坐车晕车不怎么有胃口的宋瓷,这一会儿顿时食欲大开,她咽了口口水,“有荤有素,鸡鸭鱼肉也都有,爸,您这是破费了呀!”   宋含章拿起张春饼,把葱丝黄瓜放到上面,又夹起一块肥瘦相间的烤鸭,蘸上甜酱后,他把卷好的春饼递给宋瓷,“尝尝味道怎么样?都是你喜欢吃的,多吃点!”   宋瓷吃着烤鸭的时候,他仔细端详着自己的女儿,“瘦了,不过也高了不少,下巴都尖了一圈了,小瓷,你这次在家多待几天,爸爸得好好给你补补身体!”   宋瓷忍不住笑了起来,有一种瘦是老爸觉得她瘦,“爸,我还觉得我胖了呢,我在乡下的伙食还行,您不用担心我。”   话虽这样说,哪个当父亲的不心疼女儿,宋含章道:“我一个同事的亲戚能弄来牛肉,明天我找他弄几斤牛肉,你看你是想煮汤喝,还是想用芹菜炒着吃,还是要红烧?”   这年头,各个地方卖的最多的就是猪肉,像牛肉这种东西,就是愿意掏钱,也不好弄来,因为对于各个城市而言,牛太贵重了,用处也很大。   宋瓷在响水大队的时候,村里也有好几头高大的黄牛,但这些牛是耕地用的,可不是用来杀了吃肉的,那几头牛可金贵了,陆远山大队长甚至安排了专人去喂牛,还每天都给公分,可见牛肉有多么的稀缺。   买牛肉的话,得不少钱呢。   宋瓷道:“不用,爸,买牛肉多浪费钱啊,家常便饭就好了,您做的这道白菜炒豆腐,我就挺爱吃的。”   “你在乡下应该也是天天吃白菜吧,还没吃够?”宋含章笑着道:“你别担心钱的事,你爸爸让你吃几斤牛肉的钱还是有的。我都和同事打了招呼了,明儿就能把那些牛肉拿回来,你想好怎么吃就行了!”   宋瓷心里一暖,虽然在她很小的时候宋含章就和她的母亲离婚了,后来宋含章又和江依乔生活在一起,哪怕江依乔去世多年,宋含章还是深深爱着江依乔,但不可否认的是,宋含章算是一个好父亲,在吃食和钱财上面,宋含章对她从来不吝啬。   打个比方说,宋含章手里有十块钱的话,就是自己不吃不喝饿着肚子,他也会把这十块钱全给宋瓷。   宋瓷好久没吃过牛肉了,她也馋的很,“那我想用牛肉煲米饭吃,窝个鸡蛋,再放点白菜和胡萝卜。”   宋含章一口应下来,“好。”   只有离开了家,才越发体会到亲情的珍贵。   相比于陈舒对她的冷淡和偏心,宋含章是一个对她极其疼宠的父亲。十月份她生日的时候,陈舒只想着给沈然织毛衣,但宋含章早早地就把生日礼物寄到了她手里。   想到这儿,宋瓷给宋含章夹了一块红烧排骨,“爸,你也吃。”   “在乡下的时候,我可想你了,你做的红烧排骨,我也惦记着呢。”   宋含章愣了愣,他清楚,宋瓷对他是有些隔阂的,他们父女俩也不像别的父女那样亲近。但现在,宋瓷愿意给他夹菜,还说想他了。   宋含章心里软乎乎的,激动地道:“你喜欢吃,那明天爸爸还给你做!”   当初宋瓷下乡宋含章是不同意的,他担心宋瓷会吃苦受累,但看到宋瓷现在的样子,他又觉得让自己的女儿下乡或许不是件坏事。   宋瓷从小就是个懂事的孩子,不过,在宋瓷小的时候,他就和陈舒离婚了,后来没多久,他又和江依乔在一起了。   那时候,宋瓷毕竟年纪还小,他和陈舒感情的破裂,给宋瓷造成了不小的影响;而他和江依乔重新组成一个家庭,又让宋瓷觉得自己的爸爸被别的女人抢走了,这样一来,宋瓷越发不爱和他说知心话。   年轻小姑娘,在这样的家庭环境下长大 ,总是会有叛逆和娇气的时候,加上宋家家境也不是很差,宋瓷花钱就养成了大手大脚的性子,都有一柜子的衣服了,她也还是不嫌多。   总而言之,下乡之前,他这个女儿脾气有些娇气,花钱也不是很节省,还会和他这个当父亲的顶嘴,但下乡后,不到一年的时间,买几斤牛肉而已,宋瓷竟然会觉得太浪费钱,还会主动对他说些贴心的话。   宋瓷的这些变化,让宋含章欣慰极了,“小瓷,爸爸感觉你变化很大。”   宋瓷怔了怔,狡黠地道:“爸,那你觉得我是变好了,还是变得…更好了?”   宋含章笑出声,“当然是更好了!爸爸觉得你懂得节俭了,也懂得体贴人了。”   宋瓷把筷子放下,擦了擦嘴,“乡下却是很锻炼人,就是不想有变化也不行。在那里,没有挑剔的资格,有很多事情,不想做也必须得做。”   听到这话,宋含章心疼极了,“是爸爸不中用,没办法把你弄回来。”   有些知青,家里人脉关系很强大,即便是下乡了,也能通过其他方式调回北市,但宋含章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中学老师,他没有这么大的能力,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儿在乡下吃苦。   一想到这儿,宋含章就越发生陈舒的气,如果宋瓷的妈妈不是个拎不清的,他们的女儿也不必去乡下吃苦。   宋瓷笑了笑,“爸,你不要这么说,下乡是很苦,但我觉得这会是我人生中最难忘的一段经历,在那里,我做了很多从没有做过的事情,也遇到了一些对我很重要的人,以前难以接受的事情,我也慢慢能够想通了。”   宋瓷轻快地道:“先苦后甜嘛,先吃点苦,说不定再过几年就是我享福的时候了。”   自己的女儿如此乐观开朗,宋含章心情好了点,他询问道:“你说遇到了对你很重要的人,可以和爸爸说说吗?”   “我遇到了几个好朋友,她们也是下乡的知青。”顿了顿,宋瓷又道:“我还和江恂和江老太太见了面,他们很照顾我。”   听到江恂的名字,宋含章试探地道:“小瓷,你江阿姨的儿子就在响水大队,你下乡之前,爸爸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你,你有没有生爸爸的气?”   “当然生了。”宋瓷道:“爸,您不知道我收到您那封信的时候,我有多生气!”   凭空多出一个继兄,谁会不生气呢?   不过命运就是这么奇妙,那个时候,宋瓷怎么都想不到自己后来会喜欢上江恂。   宋含章神情变得愧疚,“我就是怕你不同意,不愿意去那里下乡,才没有提前告诉你,是爸爸不对。”   让宋瓷去到江家所在的地方下乡,宋含章有两个打算,一方面,江恂也算是宋瓷的继兄,可以帮忙照顾宋瓷,总比宋瓷去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下乡要好;另一方面,他们继兄妹待在一起,他也有了给江恂和江老太太寄钱的借口。   虽然江依乔离世整整三年了,但他还是忘不了这个美丽大方的女人,而江恂是江依乔的亲生儿子,江依乔临走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江恂,他自然是想要替江依乔照顾江恂。   宋瓷摇摇头,“爸,我现在不生您的气了,您的用心,我也是明白的。”   起初有很多的不高兴,但去到响水大队,随着和江恂相识相知,她内心深处因为宋含章“再婚”而产生的不满和隔阂,被彻底抚平了。   她变得成熟了许多,也成长了许多,学会了和自己和解,也学会了与别的人和事和解。   之前宋含章就写过信询问过宋瓷和江恂的关系,但他还是不太放心,趁着宋瓷回来的机会,他又道:“小瓷,你和江恂相处的怎么样?”   宋瓷脸有些热,“爸,我不是跟您说过了吗?我和他…关系挺好的。”   能不好吗?她都快和江恂处上对象了。   “和你江阿姨在一起生活那么多年,我也只见过江恂那孩子两次面,后来给他写过几封信,也给他寄过钱,但他又都寄回来了。”宋含章道:“不过,我觉得江恂那孩子性格应该挺不错的,你现在在他们家住,小瓷,你还适应吗?”   宋瓷点点头,她是宋含章的亲女儿,江恂又勉强算是宋含章的“继子”,宋含章肯定很关心江家的情况。   宋瓷干脆全说了出来,“爸,江恂和外婆对我都挺好的,我在江家复习的这几个月,外婆每周都会煮排骨汤给我喝,夏天的时候,江恂会带着我去买西瓜。我在江家的吃喝,很多也是江恂掏的钱。江家人对我很照顾,前几个月您寄给江恂的那些钱,他也没收下,全都给了我。”   江恂还是没收下他的钱,宋含章叹口气,“你江阿姨以前就说过,江恂那孩子是个要强的。”   这话宋瓷很是同意,江恂确实是个很要强又有自己坚持的人。   宋含章叮嘱道:“那你也不能总花他们的钱,平常买菜买肉什么的,你也多往江家买点东西。”   宋瓷道:“我知道的,前几天我还花钱给江恂和外婆做了一身衣服。”   宋瓷又道:“爸,你要是实在想给江恂寄钱,不如你把那些钱都给我吧。”   宋含章不太明白,“怎么,我每个月给你寄的那些钱不够花?”   “不是。”宋瓷开玩笑道:“那些钱,给江恂和给我是一样的。”   再有不到一年的时间,江恂就是她对象了,江恂的钱,不就是她的钱嘛,给谁都一样!   宋含章不清楚这其中的事情,听宋瓷的口吻,她和江恂还是挺熟稔的,宋含章松了口气。   他换了另外的话题,问了宋瓷在乡下的劳动情况和与村里人相处的情况后,宋含章又道:“小瓷,你写信说你和你那个对象分手了,那你们现在的关系怎么样?”   宋瓷并没有把和陆让处对象的事情瞒着家里人,毕竟,她年纪不大,在外地和别人成了男女朋友,这也不是什么小事。   宋瓷不在意地道:“就是分手了呗。”   对于和陆让分手的这件事,宋含章是赞同的,宋瓷才十七岁,这个阶段的孩子,心性还不成熟,远离家乡和一个刚认识不久的男生处对象,很容易吃亏的。出了什么意外的话,他们做父母的,离得这么远,根本帮不上忙。   宋瓷长得好看,从小就是个美人胚子,宋瓷读初中的时候,宋含章是宋瓷的语文老师,都这样了,还有不少胆大的男生趴在窗户上偷看宋瓷。   即便宋瓷没和他提过,但也不难猜出来,在乡下追求宋瓷的男生也不少。   宋含章关心地道:“小瓷,那你现在有和别人处对象吗?”   “没有。”宋瓷摇摇头,“爸,我现在就想好好复习功课,如果明年能恢复高考的话,我想考大学,至于其他的事情,我根本没有心思考虑。”   宋瓷要考大学的信念这般强烈,让宋含章很是意外,他道:“真的?”   “爸,您不信的话,可以打电话或者写信问江恂,他总不会骗您吧!”宋瓷无奈地道:“您放心吧,我短时间内不会处对象的。”   当然,宋瓷没把剩下的话说出来,现在不会,十个月后就不一定了。   宋含章点了点头,“行吧,你现在懂事了很多,爸爸相信你自己能够处理好这些事情。”   他又叮嘱道:“还有,我记得江恂比你大一岁吧,你该称呼他一声哥哥,别直呼人家的名字,不礼貌。”   宋瓷鼓了鼓嘴,没答应。   叫哥哥怎么行,那不就加深了她和江恂是继兄妹的关系嘛!   她和江恂的关系这么复杂,他们两个不在意,但宋含章和陈舒知道的话,一时半会儿应该接受不了的,她要是再称呼江恂一声哥哥,那可是更难让宋含章同意他们处对象了。   宋瓷道:“爸,江恂他就喜欢听我喊他的名字,您别操心这么多了。”   宋含章没多想,他以为宋瓷不愿意冲江恂喊哥哥,因此,他没再说什么。   用过午饭,这两天坐车的疲惫涌了上来,但惦记着陈舒,宋瓷提起精神,把前些时间从响水大队寄回来的土特产拿了出来。   从山上采的那些干菌子味道挺不错的,肉质肥厚,香嫩可口,还是纯天然的,没有往里面加任何东西。回来之前,宋瓷特意掏钱从村里人那里买了一大袋干菌子,寄回了北市。   包裹是和她前后脚到北市的,据宋含章说,包裹是他昨天拿回来的。   里面的菌子好好的,没有被捂坏,宋瓷把一半留在了宋家,又把另一半用两个网兜装着,准备给陈舒和大杂院那边的邻居分一分。   装好了干菌子,宋瓷道:“爸,我去找我妈了。”   “去吧。”宋含章正在厨房刷碗,他探头出来,“小瓷,你晚上还回来不?还是住你妈妈那里?”   宋瓷犹豫了一下,陈舒十月怀胎,把她生下来,陈舒终究是她的妈妈,这一年的时间没见面,她是想念陈舒的,可另一方面,她也对陈舒心里有怨。   宋瓷一时拿不定主意,“爸,我要是5点钟的时候还没回来,那我今天晚上就不回来了,您别做我的饭,我明天下午再回来。”   宋含章应了声好。   宋瓷的爸爸是中学老师,虽然不是能挣大钱的工作,但相对来说,宋含章的工作还是比较体面的。   但和宋含章不同,宋瓷的妈妈并不是老师,而是工人,在北市的食品厂上班。   宋含章现在住的房子,以后是要给留宋瓷的。所以,陈舒和宋含章离婚后,陈舒没要房子,而是要了钱。   拿到分给她的财产后,陈舒不舍得花钱买房子,就搬回了娘家住。   宋瓷的外婆和外祖父早已去世,陈舒搬回大杂院后,等于说是她一个人住,下乡之前,寒暑假的时候,宋瓷也常来大杂院和陈舒住。   这个点,还不到放春节假的时候,大杂院里那些邻居,除了老人和小孩,其他的还都在上班,不过,食品厂的工作是三班倒,陈舒最近上的是夜班,所以,宋瓷去到大杂院的时候,陈舒也在家里。   宋瓷拎着东西进来,“妈!”   快过年了,加上自己的女儿也快回来了,陈舒正在屋里打扫卫生。   听到声音,她抬起头,“小瓷?”   虽然陈舒偏心沈然,但自己的亲生女儿回来了,她也是高兴的。   她急忙迎上来,接过宋瓷拎着的网兜,“快进来。”   “在你爸那里吃过饭才来的?”   宋瓷“嗯”了一声。   宋瓷回来之前就给她打过电话,说回来的那天,会先去宋含章那里吃饭,虽然陈舒早就知道这件事了,但她这一会儿,心里不是很高兴。   她辛辛苦苦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女儿,回来的第一时间却是先去找宋含章。   陈舒脸上的笑意淡了点,“也是,我做饭不好吃,工资也没你爸高,做不了什么好吃的,你在他那里吃点好吃的再过来,也是应该的。”   宋瓷眉心微蹙,她之所以先去宋含章那里,是因为她带了一箱子的书本回来,她打算明天就开始让宋含章给她补课,所以她需要先把那些书放到宋家。她总不能拖着那么重一箱子的书来找陈舒吧,那也太麻烦了!   宋瓷解释道:“妈,不是你想的这样,我只是拿的行李比较重。”   陈舒没说什么,心里却还是不怎么舒服,十月怀胎的女儿,养大了也是个白眼狼,还不如沈然一个外人对她亲呢。   沈然可是刚回来,就来大杂院找她了。   陈舒道:“你不爱吃我做的饭,没关系,你表姐挺喜欢吃的,我炒的那些肉啊,她都吃光了。”   提起沈然,陈舒语重心长地道:“小瓷,你表姐到底是怎么得罪你了?下乡之前,你们俩的关系那么好,几个月的时间,你们俩就变成仇人了,你表姐说,坐火车回来的时候,你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就是有天大的矛盾,说清楚不就好了?你们是一家人,是表姐妹,闹得这么难看合适吗?”   宋瓷脸色冷了几分,陈舒之前不理解她就算了,后来她写了很长一封信,把所有的事情都在信里说清楚了。陈舒应该是知道来龙去脉的,竟然还在指责她。   “有什么不合适的?”宋瓷淡声道:“她要是不做那些让人恶心的事,我们的关系也不会到这一步。”   陈舒皱了皱眉,“小瓷,就是你表姐做错了什么事,她也知道错了,你犯不着为了在乡下的江家人,和你表姐撕破脸皮!江依乔的母亲和儿子可和你没什么关系,你和他们不是一家人,你表姐才是你的亲人,你应该站在你表姐这边。”   “妈,我帮理不帮亲罢了。”宋瓷语气略带嘲讽,“沈然对我做的那些事,我可以不计较,但她帮着赵老六一起算计外婆,我是不可能原谅她的!”   “小小年纪,心思就这么恶毒,妈,与其你总是护着他,不如好好教育她一番,让她别再做这些丢人的事了。”   即便陈舒偏心沈然,也不得不承认,沈然做的那些事确实过分了点。   陈舒只得讪讪地道:“什么外婆,你正儿八经的外婆只有一个,早就去世了,江家的那个老太太,可不是你外婆。”   宋瓷懒得说什么,当时江依乔和宋含章在一起的时候,陈舒就对江依乔有很大的敌意。   陈舒又劝道:“中午吃饭的时候,我向你表姐叫打听了这件事,你表姐可是一句你的坏话都没说,她自己把所有错误都承认了。小瓷啊,我看你表姐知道错了,你也就别再和她闹矛盾了。”   “妈,你怎么还不明白呢?这不是闹不闹矛盾的问题!”宋瓷无奈地道:“您知道她在乡下都做了什么事吗?您知道她暗戳戳的算计了我多少次了吗?”   “她故意当着江恂的面,说我坏话,还说我讨厌江恂,不愿意和江恂一块下地。这就算了,江老太太可是江阿姨的母亲,她明知道江家人和我的关系,她还对一个老人家这样使坏。这纯粹是她心思狠毒,畜生不如,故意要害人!”   掰扯清楚了,也是沈然不占理,陈舒只好道:“行行行,我不说这些了。”   陈舒只是偏心沈然,倒也不是个坏人,她去到厨房,拿了一碟子零嘴出来,“我昨天刚炸好的麻花和油条,你吃点吧。”   宋瓷不是很饿,不过 ,她还是拿了一小根麻花。   陈舒问道:“味道怎么样?”   陈舒的厨艺是真的不怎么行,但宋瓷捧场地道:“还可以。”   “那你多吃点。”陈舒把宋瓷带来的网兜打开,“这是你从下乡带回来的菌子?”   宋瓷“嗯”了一声。   陈舒捏了几个,“这菌子挺不错的,你买的多少钱一斤?”   宋瓷说了个数字。   陈舒吃了一惊,“挺便宜的,看来还是在乡下买划算,你不知道,在北市,这一斤干菌子,可比一斤肉贵多了!”   宋瓷道:“妈,你留一半,另一半给周奶奶、王爷爷他们分一分。”   宋瓷口中的“周奶奶”和“王爷爷”,也在大杂院里住,陈舒和宋含章离婚后,宋瓷常常过来,和这里的邻居关系也不错。   陈舒不太乐意,“这么好的菌子,我还想着给你大姨和你表姐送去点呢,要是再给邻居们分一分,可就没多少了。”   宋瓷的大姨,就是沈然的妈妈——陈菊。   宋瓷的妈妈,与沈然的妈妈是姐妹,陈家姐妹两个关系很不错。   沈然的父亲去世后,陈菊一个人把沈然拉扯大,家里没有个男人挣钱,陈菊和沈然的日子过的不是很好,这种情况下,陈舒身为沈然的小姨,对沈然心疼极了,隔三差五要去周济她们母女俩。   这不,一袋干菌子而已,她也想着要给陈菊和沈然送去。   宋瓷觉得可笑,“夏天的时候,沈然去山上采过菌子,她要是想吃的话,她肯定会往家里寄的,用不着您上赶着把这些东西给她送去。”   陈舒道:“你表姐她哪有钱借东西回来?”   “她怎么没钱了?”宋瓷反问道:“她家家境是不太好,但大姨每个月的工资也有几十块,你又隔三差五给她寄钱寄票,您当我不知道啊?她手里的钱,可能比我还多呢!”   被宋瓷直白的点出来,陈舒结巴了一下,“小瓷,你…你表姐和你不一样,我…我给她钱给她粮票,也是应该的。”   “有什么不一样的?她不就是父亲去世了吗?”宋瓷皱着眉,“您和我爸也离婚了呀,我有抱怨过什么吗?您怎么不多心疼心疼我呢?也不知道我是您的亲生女儿,还是她是您的亲生女儿!”   陈舒脸色拉下来,“小瓷,你怎么说话的?”   中午沈然过来吃饭的时候,可懂事了,说的话全是她喜欢听的,可宋瓷进屋不过十几分钟,她们母女俩就闹了这么多矛盾。   陈舒觉得宋瓷下乡后,越来越不懂事了,“我不送了,行了吧?”   宋瓷说她不心疼她,屋子里安静了一会儿,陈舒声音柔和了点,“小瓷,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晚上的时候,你大姨和表姐还会过来吃饭,这些菌子我现在泡上,再搭配点肉,给你炒着吃,或者煮汤喝,行不行?”   和沈然在一张桌子上吃饭,这不是倒人胃口吗?   宋瓷道:“不用了,我还有事,待会儿就回我爸那里。”   一听这话,陈舒有些生气,“我是不如你爸中用,给你做不了好吃的,但你连在我这里吃顿饭都不乐意,小瓷,你可太让我心寒了!”   宋瓷神色淡淡,“您误会了,我不是不乐意在您这里吃饭,而是啊,这些菌子呢,我多吃一口,沈然和我大姨就少吃一口,要是沈然因此没吃饱,妈,那我的罪过可就大了。”   坐车那么久,本来就困得不行,她又强撑着和陈舒理论了一通,宋瓷脑袋又闷又疼,她懒得继续待下去,直接站起来,道:“妈,我回去了,我还有复习功课,这两天就不过来了,您注意身体,平时别累着,也不用做我的饭,等除夕上午我再过来。”   宋瓷阴阳怪气又颇是直白的一番话,让陈舒脸色僵了僵,不过,她还没来得及生气,就见宋瓷要走了。   陈舒愣了下,喊了一声宋瓷的名字,想要挽留。   宋瓷却没停下来,离开大杂院后,她直接回了宋家,被冷凉的北风一吹,她心里的那些浅浅的火气也散了。   陈舒对沈然的偏袒,她早就习惯了,倒也不是很生气。   况且,生日那天晚上,和江恂一起看过芦苇回去后,宋瓷又梦见了《七十年代掌中娇》这本书。   依旧是几个断断续续的片段,大致是说,因为沈然是书里的女主,所以她有女主光环,书里其他角色都喜欢她,但凡和她作对的,最后都不会有好下场。   书中的“宋瓷”,和沈然不对付,所以被定位成了被万人唾弃的作精继妹,而陈舒,也因着沈然的女主光环,会格外的偏宠沈然。   也就是说,陈舒现在对沈然所有的偏心,都是因为书里的设定导致的。   不过,宋瓷琢磨了一下,目前来看,只有她妈妈受到了沈然的女主光环的影响,不管是她还是江恂,亦或是她的爸爸宋含章,她们都没有按照书中的剧情走。   宋瓷猜测,受到的影响多或少,应该是和个人的意志力有关系吧。   他们几个人中,只有她妈妈陈舒相对而言性格比较软弱,做事情优柔寡断,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很容易受到别人的影响,所以才会无脑的偏心沈然。   既然是沈然女主光环的影响导致的,那宋瓷就更不生气了,眼下来说,抓紧时间复习功课才是最重要的,等她考上了大学,回到了北师,她再想想解决的办法。   回到宋家,宋瓷就上床休息了。   直到晚上七点,宋含章把她叫醒了。   晚上宋含章煮了锅稀粥,烙了几个葱油饼,又把中午剩下的两个荤菜和两个素菜热了一下。   吃饭的时候,宋含章问道:“下午的时候你那么早就回来了,是不是你妈妈说了什么让你生气的话?”   宋含章之所以会这样猜,倒也不奇怪,当初他和陈舒离婚的原因之一,就是因为陈舒太偏心陈菊和沈然那对母女。   宋瓷大致把下午的事情说了一遍,宋含章安慰道:“你妈她就是那种人,怎么劝也劝不醒,你啊,别和她一般见识。”   其实,宋含章身为宋瓷的父亲,即便和陈舒离婚了,也不该这样说前妻的坏话,但宋含章也存着一肚子抱怨呢!   当初他相亲的时候,媒人给他介绍的,不是老师就是医生,条件可都比陈舒好多了。   但宋含章本来就是中学的老师加班主任,他平常一天到晚忙得不着家,再找个老师或者医生结婚的话,体面倒是挺体面,但他们俩谁都没办法顾家。   后来,有人给他介绍了当时还在食品厂当临时工的陈舒,媒人说陈舒长得好看不说,还非常顾家。   宋含章和陈舒见了一面,对陈舒还是挺满意的,陈舒那时候还是个黄花大闺女,水灵灵的,长得确实让男人心动,为人看着也勤快。   宋含章想,如果陈舒真是个顾家的,那就更合他的意了,他工作忙,需要找一个能够持家的妻子。   所以,相处一段时间,他们两个就结婚了。   结果,结婚后才是噩梦,陈舒前几年还算正常,等陈菊把沈然生下来后,陈舒就像换了个人似的。   宋含章拿回家里的肉票粮票,陈舒每个月都要背着他给那对母女送去;宋含章给宋瓷买的裙子和洋娃娃,要不了多久就到了沈然的手里。   更过分的是,有一次宋瓷发高烧生病了,陈舒竟然没当回事,还一心惦记着沈然,把家里的好东西拿走给了陈菊和沈然。   类似的事情还有很多,宋含章对陈舒越来越不满,两人吵架的次数也越来越多。   这还不算,陈菊还暗中挑拨离间,说宋含章不让陈舒给娘家人送好东西,是因为宋含章看不起她,不够心疼她,没把她当成一家人。   要命的是,陈舒相信了。   陈舒确实挺顾家,不过顾的全是她的娘家人,宋含章实在受不了,最后他们两个离婚了。   宋含章又道:“要真是能恢复高考,你考回北市,再好好做做你妈的思想工作,她啊,应该能够好一点,不会像现在这么固执。”   宋瓷“嗯”了一声。   即便要过年了,接下来几天,宋瓷也没有出去逛街。   宋含章可是多年的老教师,教学水平比许多老师都要好,等离开北市,她可就享受不到来自亲爸的辅导了,宋瓷不愿浪费时间,除了除夕上午去大杂院帮着陈舒干了些家务活,又陪着陈舒吃了饭,其他时间,她仍旧和在江家的时候一样,一天到晚复习功课。   夜幕降临,家属楼下不断响起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宋瓷放下笔,走到窗边,看向窗外,新年到了。   又是一年除夕,今天夜里,偌大的北市热闹极了,孩童们的笑闹声也不断响起。   宋瓷靠在窗外,望着楼下堆好的雪人,她却是想起了江恂。   忙的时候还不觉得,可这会儿闲下来了,她有点想江恂了。   不,不是有点,还要再多点儿。   也不知道江恂这会儿在做什么,是在看书,还是在和江老太太一起吃饺子?   他们远隔千里,江恂会不会像她一样在想念她呢?   宋瓷很想听听江恂的声音,对他说一句“新年快乐”,可是,街道办的工作人员都下班了,她也没办法给江恂打电话。她决定明天要早点起来,出去转转,看能不能找到打电话的地方。 第70章 作精继妹的第七十天   宋含章是老师, 待会儿会有学生过来拜年,宋瓷帮忙泡了壶茶水,又把花生、瓜子、糖块在桌子上摆好, 忙完这些, 她道:“爸,我出去走走。”   “行啊,在家里复习几天了,是该放松放松。”说着话, 宋含章抽出几张大团结递给她, “想买东西的话, 别心疼钱,想买什么买什么。”   宋瓷倒不是出去买东西的, 她打算给江恂打个电话, 想了想,宋瓷把钱接了过来, “爸,我也不买什么, 待会儿我去书店看看开门没有。”   宋含章的这套房子,是学校分给他的, 宋瓷下楼后, 在院子里遇到了好几个小孩儿。   一个个萝卜似的小团子脆生生地喊着她宋姐姐, 宋瓷弯了弯眸子,把口袋里装着的大白兔奶糖分给他们。   和孩子们玩闹了一会儿,宋瓷朝街上走去, 今天是春节, 虽然街上好多铺子都关门了, 但到处张灯结彩, 洋溢着过年的喜气,很是热闹。   这年头,只有学校和各个单位里才有电话,宋含章给她打电话,基本上都是用学校的电话给她打的。但学校现在大门紧闭,连看门的大爷都回家过年去了,打电话自然是打不成了。   宋瓷只得继续往前走,看能不能找到其他打电话的地方。   说来也是巧,没走几步路,宋瓷突然听到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一道年轻的男声在她身后响起,话语里流露出几分不确定,“小瓷,是你吗?”   宋瓷转身往后看去,“周妄哥?”   在她面前的少年身量高大,面容俊朗,穿着一身军绿色的棉衣,下面是一条长直的黑裤子,小麦色的皮肤让少年看起来很是强壮有力。   周妄的爸爸也是中学的老师,和宋含章在一个家属楼里住。   周妄比宋瓷大上两岁,小的时候,他们这些教师子弟常在一块玩耍,有哪个熊孩子敢欺负宋瓷,周妄仗着自己个头高力气大,一拳头就打了回去。   宋瓷和周妄的关系不错,他们也算是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不过,后来宋含章和陈舒离婚后,宋瓷一年中有一半的时间是在陈舒那里住,她和周妄见面的时候就短了点。   再后来,宋瓷读初书的时候,周妄都该读高中了,他们两个见面的次数就更少了。最近这两年,宋瓷下了乡,周妄则是参军去了,这样一来,他们俩更是一年到头没见过几次面。   周妄走过来,“是我。”   周妄是军人,哪怕在休假,他也会每天早起跑操,刚才跑完了操,他正准备回家,恰好看到了宋瓷。   周妄笑着道:“好久没见了,我刚才看你背影,觉得眼熟,就喊了一下,没想到真的是你。”   突然遇到了熟人,宋瓷自然也很是高兴,“周妄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周妄道:“回来没两天。”   宋瓷道:“难怪,我前两天给你们家送了点干菌子,当时只见到了周伯伯,没有见到你,周伯伯说你那时候还没回来呢。”   “部// 队里事情比较多,回来晚了点。”周妄道:“原来家里那些干菌子是你送来的,我妈昨天晚上还把那些菌子给泡了,就着几斤肉炒了一盘菜,挺好吃的。”   宋瓷柔声道:“那些干菌子是我从乡下寄回来的,我家里还有点,你要是想吃的话,待会我再给你们家送去点。”   “不用不用,过年我妈买的也有,还没吃完呢,你们留着吧。”周妄仔细端详着宋瓷,同在一个楼里住,但这几年来,他和宋瓷见面的次数不多,他一直都知道宋瓷长得很漂亮,可今天见到宋瓷的时候,他还是深深吃了一惊。   在他的印象里,宋瓷年纪不大,是一个好看却还有些稚嫩的花骨朵,但今天见面了,他才发现,在他不知不觉的时候,这个邻家妹妹身上的青涩和稚嫩已经褪去了大半,现在的宋瓷,宛若一朵灼灼盛开的海棠花,她琼鼻樱唇,肤色如瓷,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周妄盯着宋瓷看了几眼,才又出了声,“小瓷,我平常训练比较忙,不太清楚家里的情况。我前天回来的时候,才从我爸妈那里听说你下乡去了?”   “是啊,周妄哥。”宋瓷道:“我去年二月份的时候下乡的,都快满一整年了。”   周妄问道:“下乡很辛苦吧?”   “还好,时间长了就习惯了。”宋瓷道:“周妄哥,你去当兵应该也很辛苦吧?”   周妄笑了一下,“和你一样,时间长了就习惯了。”   顿了顿,周妄道:“小瓷,我感觉你变化挺多的,好像瘦了点,也高了不少。”   宋瓷笑吟吟地道:“周妄哥,你怎么和我爸说的一样啊,我回家的这些天,他天天炒肉,打算给我补身体呢,不过啊,其实我也没瘦多少。”   “那也得多补补,不能太瘦了。”周妄指了指自己,“你看,你下乡了还这么白,我在部队里待了一两年,都黑成啥样了!”   周妄长相也不差,浓眉大眼,属于高大英俊的那一挂,现在皮肤是黑了不少,但看起来也不影响他的颜值。   宋瓷道:“说明你刻苦训练了呀,再说了,男生黑一点挺好的,让人觉得很可靠,有安全感。”   “行,那我可信了你的话了,昨天我妈还嫌我被晒的太黑了,以后不好找对象。”说过闲话,周妄问起了正事,“小瓷,大过年的,你怎么不在家里待着啊,是要买什么东西吗?”   宋瓷道:“不是买东西,周妄哥,我是想找个地方打电话,不过所有的单位都关门了,打不了电话了。”   也是巧了,听到这话,周妄道:“嗨,我有办法。”   周妄的妈妈是街道办的工作人员,春节这几天正好是周母值班,周母这会儿正好在办公室里呢,都是邻居,让宋瓷进去打个电话还是可以的。   周妄提醒道:“不过,今天正好是初一,不一定能打通。”   宋瓷点了点头,“我知道的,我就是试试,打不通就算了。”   走了十分钟左右,就到了街道办,周妄三言两语把事情给周母讲了一遍,周母指了指电话,“行啊,小瓷,你打电话吧。”   “婶婶,周妄哥,多谢你们。”宋瓷道了谢,拨通了电话。   虽然拨了电话号码,但宋瓷觉得不怎么有希望,现在打电话不是可以直接打通的,而是中间要经过多次的转接,一旦有一个环节没有人在,电话就没办法被接听。   不过,或许是宋瓷今天的运气不错,又或许是前些天坐车回来的时候她在火车上做了善事,帮了一个老奶奶的忙,老天爷愿意眷顾她,拨了电话号码后,所有的转接都十分顺利,没过多久,电话就转接到了响水大队。   听声音有点熟悉,好像是大队里的人在值班,宋瓷称呼了一下,问了好,然后说要找江恂接电话。   需要去到江家通知江恂,江恂才能过来接电话,宋瓷把话筒放到一旁,等待着江恂的到来。   这时,周妄问道:“打通了吗?”   宋瓷道:“通了,不过要等几分钟,他才能过来接电话。”   一旁在椅子上坐着的周母问道:“小瓷,是给你朋友打的,还是给其他什么人打的?”   宋瓷犹豫一下,然后浅浅笑着道:“婶婶,是朋友。”   她现在还不能把她和江恂的关系告诉其他人,周母和宋含章是邻居,周母说漏嘴的话,宋含章就会知道的。   宋瓷说是朋友,不过,周母是过来人,新年的第一天就急着打电话,电话那头的人,肯定不是一般人。   周母没再多说什么,喝了几口茶后,她把搪瓷杯往桌子上一放,对着周妄道:“既然你们在这里,小妄,小瓷,那你们能帮我值一会儿班吗?”   周妄道:“妈,你回去干嘛呢?”   周母扫他一眼,“今天是春节,中午的时候不得给你们爷俩整点好吃的?你们爷俩是指望不上了,我得先回去把菜洗好,不然等到中午回去做饭就来不及了!”   宋瓷也没什么事情要忙,她道:“阿姨,我打电话估计得需要一段时间呢,刚好可以帮您值班,您快回去吧。”   “那好,那我就回去了,小瓷啊,你也不用急,打多久都行。”说完这话,周母又对着周妄交代,“你也多注意点,有人要来办事的话,你就说管事的人不在,让他们下午再过来。”   周母前脚刚走,宋瓷和周妄说了几句闲话,这时,千里之外少年那清沉平和的声音,通过话筒,传到了宋瓷的耳里。   宋瓷一喜,顾不上继续和周妄说话,忙拿起话筒,“江恂,新年快乐!”   隔着话筒,也能听出来女孩话语里的高兴和鲜活,江恂站在大队办公室的桌子边,眉间洋溢着笑意,“新年快乐!”   大队的人来江家告诉他有电话找的时候,江恂正在炉子边看书,听到这个消息,他愣了一下,以为是宋瓷在北市受委屈了。   江恂慌忙跑到大队,听到宋瓷的声音,他才松了一口气,虽然不知道宋瓷给他打电话的原因,但最起码可以确定,宋瓷应该没有受委屈,也没有不高兴。   江恂平复着语气,“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没事就不能给你打电话了吗?”宋瓷好奇地道:“你声音怎么这么喘啊?”   江恂道:“我刚才跑着过来的。”   跑着过来的?   宋瓷道:“天多冷啊,你那么急跑着过来干什么?我就在这里等着你呢,我又不会挂电话。”   江恂墨眸浮出浅笑,他道:“我想快点听到你的声音。”   犯规,太犯规了,江恂的声音本来就很好听,隔着电波,他那些清越的情话一字字传到宋瓷的耳里,仿佛在宋瓷心尖儿敲了一下,让她止不住心跳加速。   哪个女孩会不喜欢听情话呢?   宋瓷不受控制地心跳快了起来,她抿唇笑起来,害羞地道:“你又不是没听过我的声音。”   江恂道:“那我也想快点听到你的声音,这样我才能知道你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如果宋瓷高兴的话,那江恂也会跟着高兴;如果宋瓷不高兴的话,江恂希望能哄她开心,让她心情好一点儿。   宋瓷桃花眼里的笑意更浓了,她脸上的红晕犹如春日枝头的海棠,妍丽动人。   周妄看着她,心想,看宋瓷的样子,对面和她说话的人应该是男生吧。   看来,和他一块儿长大的这个小妹妹是有心上人了。   周妄心里涌出一阵淡淡的不舒服,虽然和宋瓷不常见面,但一群小伙伴中,给他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宋瓷。   宋瓷从小就很漂亮,粉雕玉琢,穿着好看的裙子,可爱的像是个小公主。小的时候,宋瓷常跟在周妄的身后,喊着他“周妄哥哥”。   刚才遇到宋瓷,女孩出落的越发动人,周妄的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到了女孩身上,可惜,他好像没机会了。   周妄把心底的那股失望压了下去,出去办公室去到了门口。   周妄不在,宋瓷打电话就不用顾虑那么多了,她弯着眸子道:“你不是以前嫌我话多吗?说我叽叽喳喳的,现在就这么想听我说话?”   江恂碰了下鼻尖儿,无师自通地道:“你说话声音这么好听,我怎么听都听不腻,怎么可能嫌你话多?”   宋瓷笑了一声,“江恂,你这几天在家里干嘛呢?”   江恂实话实说,“在看书。”   “确定是在看书,而不是在看什么不正经的书?”宋瓷狡黠地道:“我怎么感觉几日不见,你说甜言蜜语的功力见长啊!”   江恂怔了怔,随即戏谑地道:“那你喜欢听吗?”   小白孔雀不好意思承认,故意道:“还行吧!”   江恂逗着她,“那等你回来了,我当着你的面对你说。”   宋瓷问道:“你不会真的看什么不正经的书了吧?”   “没有,我一直在复习功课。”顿了顿,江恂声音又响起,“不用看任何书,只要想到你,听到你的声音,那些话就自然而然浮现在我脑中了。”   他倒不是故意在哄宋瓷,他真的是这样的感受,一想起宋瓷,一听到宋瓷的声音,不管多么缠绵让人脸红的话,都出现在他脑子里了。   哎呦,厉害了!   要不是很确定江恂没有谈过恋爱,她还以为江恂很有经验呢,这也太会说情话了吧!   宋瓷脸颊热了起来,“好了好了,不和你开玩笑了,我旁边还有人呢!”   “其实,我打电话也没有什么要紧事,我就是…想对你说一声新年快乐,对了,你再帮我向外婆说一声新年快乐,祝外婆健健康康,长命百岁,记得把我的祝福告诉外婆哦。”   江恂道:“好。”   宋瓷又问道:“昨天和今天早上你吃了什么?”   河省那边的风俗就是这样,江恂道:“吃的饺子,是我和外婆一起包的。”   宋瓷道:“我吃的要比你好一点,是我爸爸做的饭,鸡鸭鱼肉都有。”   江依乔还在的时候,江恂去过北市两次,他住在宋家,那时候也是宋含章做的饭。江恂道:“我记得宋叔叔的厨艺还不错。”   “是的。”宋瓷道:“我爸做饭挺好吃的,等有机会了,你也来北市再尝尝我爸的手艺。”   江恂应了声好,交代着自己接下来几天要做的事情,“你也知道,村里和我们家有来往的不多,我和外婆在家里,也没什么人来打扰,我这几天都是在复习功课,等过几天,我会去看望一下让我代班的那位亲戚。”   当然,除此之外,江恂又抓着过年的机会和黑市的陈哥做了笔生意,不过,这件事不方便在电话里细说,江恂打算等宋瓷春天的时候回来了,再把这件事告诉她。   宋瓷俏皮地道:“交代得这么详细啊,你是怕我误会什么吗?”   江恂温声道:“我这不是怕你误会我招蜂引蝶、拈花惹草吗?”   宋瓷噗嗤笑了一声,“你还记得这话呢,行,你表现的挺好的,等我回去了,给你一个奖励。”   “我和你差不多,平常也是在家复习功课,不过,这几天来我们家看我爸爸的人不少,我还得帮我爸爸一起招待那些客人,再过几天,我去我妈妈那里住一两天,等补完课了,我再去买点书,就能回去了。”   虽然宋瓷看不到,但江恂下意识颌首了下,他道:“好。那你在北市那里注意身体,也不要太熬夜学习。”   “我也祝你父母健健康康,平平安安。”   宋瓷“嗯”了一声,她突然又想起一件事,“我记得有一次咱们下地干农活的时候,你说等过年了要给我红包,现在我不在,那我的红包怎么办?”   江恂轻轻摇了摇头,小白孔雀可真是个小财迷,“等你回来了,我再把红包给你。”   电话费也是很贵的,好在这是周妄妈妈单位的电话,没有让她掏钱。   不过,宋瓷也不敢打太长时间,又说了几句话,她恋恋不舍挂了电话。   把话筒放下,看着显示的通话时长,宋瓷在心里“哎呀”了一声,幸亏没让她掏钱,要是让她出钱的话,这得多少钱啊!   看来,她得更加努力学习才行,只有考上个好大学,找到好工作,才能赚很多很多的钱,这样,她才能有给江恂打电话的钱。   这时,周妄从门外进来,“打完了?”   宋瓷:“嗯。”   周妄试探地道:“小瓷,和你通话的人,是你的…对象?”   “现在还不是,不过,以后有可能是。”周妄和她是同龄人,宋瓷没有那么多顾忌,她笑盈盈地道:“周妄哥,我把这件事告诉你了,你可得替我保密,要是传到了我爸爸耳里,他肯定要训我的。”   周妄淡淡笑了下,“你放心,我不会对别人说的。咱们这个年龄段,处对象也是很正常的。”   周母还没过来,宋瓷只好没话找话道:“周妄哥,你谈对象了吗?”   “还没有。”周妄自嘲地道:“我一个当兵的大老粗,哪有人能看上我!”   这年头,当兵的男生才吃香呢,听宋含章说,周妄虽然进部//队没多久,但他表现挺好的,什么机会第一个考虑的人都是他。   宋瓷笑着道:“周妄哥,你别开玩笑,想和你处对象的人多着呢。”   约莫过了二十多分钟,周母终于来了,和周妄、周母道谢后,宋瓷离开了街道办。   望着她离开的身影,周妄站在原地,一时没有动作。   佳人已有了心上人,可惜了!   宋瓷坐电车去了新华书店,但不管是书店还是百货市场都关着门,宋瓷只好回去了家里。   *   去年在军工厂上了一整年的班,又倒买倒卖赚了一些钱,江恂手里有些钱,但没有人会嫌钱多,今年过年的时候,他又想出了一个赚钱的主意。   过年期间办喜事的人不少,即便是再贫穷的家庭,办喜事的时候也得买不少瓜子、糖块来招待客人。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喜糖是一桩喜事的“门面”,可以反应一个这户人家的贫富情况、是小气还是大方。   喜糖又好又多,说明这对新人是个大方有钱的,反之则会被人嘲笑。   尤其是在农村,对喜糖就更看重了,宴席上要是喜糖瓜子不要钱似的摆到桌子上,就更受人夸赞了。   这年头买喜糖都是去供销社买的,不仅可挑选的种类少,去晚了也就没有了。   为了挑一个黄道吉日,也为了多收点礼金,很多人家都挑在过年的时候办喜事。   不过,过年的时候家家户户本来就要买瓜子和糖块,对这些东西的需求很大,这样一来,那些办喜事的人家,求爷爷告奶奶,费很大力气才能买到足够多的喜糖。   江恂和黑市的陈哥一商量,赶在年前,两人去市里进了多种口味的糖块和瓜子,这些东西进回来,在黑市里很受欢迎,没几天就卖光了。   陈哥见赚了钱,打算再和江恂去市里进些货,不过,江恂没答应。   他这个人,自然是缺钱,但凡事过犹不及,太惹眼了被人举报了,可就完蛋了。再者,过年期间那些公安并不休息,反倒比平时盯得还要紧,在黑市卖东西时间长的话,早晚会被发现的。   江恂不答应,那位陈哥人手不够,只好回家过年去了。   复习功课的同时,江恂在家里陪了江老太太几天,初六这天,去县城的客车恢复发车了,他坐车去到县里,拎着一网兜的东西去了江老三家里。   让他在军工厂代班的那个亲戚就是江老三,虽然是代班,但这也是份很不错的工作,一年下来能赚不少钱,比其他工厂代班待遇要好一些。   本来,这个机会怎么也落不到江恂身上。江老三摔断腿了,他自然是没办法去工作了,肥水不流外人田,他本来打算把这个工作机会给亲近的人的,可是,消息一传出来,可把江老三气的够呛。   他那些亲人和邻居拎着东西去探病的倒是不少,然而,在他病床前坐下来,那些人没说几句话,就开始打听代班的事情,也不知道是真心来探病他的,还是为了工作迫不得已才来的,总之,这让江老三心里很不舒服。   江老三家在县城,他有两个儿子,儿子和儿媳都有正经的工作,不需要去军工厂代班。   但他那两个儿媳妇的娘家人需要这个机会,为了得到这个机会,那段时间,他那两个儿媳妇对他很是孝顺,凑着机会就劝说他,让他把这个机会给她们娘家人。甚至,两个儿媳妇因此还拌了几句嘴。   但工作的机会只有一个,给一个人,另一个人肯定要不高兴。两个都是儿媳妇,给谁都不行。   那段时间,说是在养病,但是他的伤势是一点儿没恢复,江老三的头发倒是掉了不少。   后来,江恂得知他受伤的消息来探望,江老三和江恂聊了几句,感觉江恂这个孩子挺不错的。   江老三本来以为江恂也是为了去工厂代班才来的,但和其他人不一样,江恂压根没提代班的事情,仿佛他只是来看望江老三的。   有了对比,江老三生出一个念头,既然所有人都想要这个机会,给别人了,他反而要得罪不少人,不如就把这个机会给江恂吧。   军工厂代班需要出不少力,江恂一个年轻小伙子,力气大,正适合去那里上班。   再者,江家没落魄的时候,江老三父亲年轻的时候生了重病,他们手里钱不够,去江家借过钱,江老太太很是大方,给了他们看病的钱。   这份恩情,江老三一直记在心里,把代班的机会给江恂,也当是报恩了。   因此,江恂得以去军工厂代班。   江恂买了两瓶罐头、一条烟外加两斤茶叶,去了江老三家里。   经过一年的修养,江老三伤势已经痊愈了,“来就来了,拎东西做什么!”   “过年了,我身为晚辈,应该来看望您。”江恂把东西放下,笑着道。   江老三道:“我听说厂里领导打算明年还让你留下来。”   “是。”江恂温声道:“要不是江叔您让我去军工厂代班,我也不会有这样的好机会。”   江老三摇摇头,“别这么说,和我的关系不大,能让领导主动把你留下来,是你自己表现好,入了领导的眼。”   听说江恂上班的态度很端正,年纪不大,但能力也很突出,有一次军工厂的机床运行出了点问题,其他工人束手无策,但江恂看了几眼,倒是提出了一些解决的方法。   即便是临时工,也不是那么好进军工厂工作的,正是因为江恂表现突出,军工厂的领导才让他留下来的。   江老三想,江恂要是在军工厂多待几年,转正的希望还是很大的。   他语重心长地道:“虽然是临时工,但未免没有转正的机会,你好好干,厂里有几个年轻人之前也是临时工,但他们会来事儿,在厂里待了几年,慢慢就成正式工了。”   江恂点点头,“嗯”了一声。   他父亲是机械厂的工人,可以说是耳濡目染,江恂小的时候,就常常在一旁看着他父亲修各种机器和零件,因此,去军工厂没多久,对于那些工作他就上手了。   不过,其实他不是很想继续在军工厂上班,因为军工厂的任务还是挺重的,忙起来的时候,能一两个月都不休息一天,留给他复习功课的时间不多。   但他又想继续让县一高的老师给他补课,县高中老师的教学水平,要比公社那些老师好许多。他在军工厂上班,有住的地方,晚上的时候才方便去王老师家里补课。   所以,江恂打算再在军工厂待段时间,等补完课了,他就专心复习。   *   陆让回到家,陆母挺高兴的,问了儿子在乡下的情况后,陆母犹豫了下,道:“小让,云落她从乡下回来后,我去看过她几次,她的情况不是很好。”   “刚回来的那段时间,她也不爱出去见人,总是躲在家里哭。”   “就是云落做错了什么事,那也是因为她年纪还小,我看她也知道错了,要不,你就和别她计较那么多了?”陆母劝道:“况且,云落她父亲这几年也帮了咱们家不少忙,小让,这件事就算过去了,行吗?”   “我看云落那孩子,是真心喜欢你的。”   也是程云落自己太操之过急,如果她没有故意把陆让灌醉,让陆让把她当成了宋瓷,时间久了,陆让未必不会和她在一起。   但现在的陆让,很是反感程云落的行为。   这段时间陆让思考了许多,他也看出了一些端倪,“妈,程云落之前就想回北市,后来她收到了您的信,就把那个念头打消了,还有,我刚下乡的时候,明明是程云落生病了,您非要打电话说是您生了重病,把我骗了回来。您是不是早就知道程云落的心思了?”   陆母脸色有一瞬间的僵硬,沉默一会儿,她道:“你这孩子,胡说什么呢?”   “云落那孩子从小就对你格外依赖,我哪里知道她有什么心思。”   陆让叹口气,然后语气坚定了几分,“妈,不管您知不知道,我再和您说一次,我和程云落绝无在一起的可能。”   他永远都忘不了程云落把他灌醉的这件事,这让他觉得恶心!   陆让又去了程家,先是向程云落的父亲道了歉,接着又当着程云落父亲的面把事情真相讲了一遍。   自己的女儿清白没了,但是程云落作妖在先,程云落的父亲也不好意思按头让陆让负责。   听到陆让来了,程云落咬着唇,把房门打开了一条缝,偷听着她父亲和陆让的对话。   经过了那么多事,她也说不清楚自己对陆让到底是什么感情,喜欢肯定是有的,但内心深处也有几分怨怼和不甘,陆让为什么不愿意和她在一起呢?   最后,陆让向程云落的父亲鞠了个躬,然后正色道:“程叔叔,虽然那件事并非我本意,但发生了那件事,我也有错,以后我不会再出现在程云落面前一次,也请您看管好程云落,不要让她再来找我。”   说完这话,陆让离开了程家。   隔着门缝,陆让的话尽数传到程云落的耳中,程云落身子一僵,这一刻,她四肢百骸的血液仿佛也停止了流动。   程云落浑身的力气被抽走了似的,她靠着门,瘫软地坐到地上。   当着她父亲的面,陆让彻彻底底和她划清了界限,这是把她的脸面往脚底下踩啊!   杀人诛心,陆让的那些话,无异于拿着刀子往她心上戳!   宋含章的学生很多,这几天来家里拜年的人不少,家里不太清静,宋瓷便没有继续看书,而是做起了笔记,她做了不少小卡片,把古诗、一些难懂易错的字词以及其他学科的重要知识点记在上面,方便复习。   沈然刚回来的那两天,都是来大杂院吃饭的。   是陈舒让她过来的,陈舒说自己手里粮票肉票不少,刚好可以给她补补身体。   至于沈然和陈菊的粮票,陈舒让她们母女俩留着。   一连几天没有见到宋瓷,沈然状若无意地打听,“小姨,小瓷怎么没过来陪您一起吃饭啊?”   提到宋瓷,陈舒心里不是很高兴,宋瓷回来的这几天,几乎都是在宋含章那里住,这让陈舒心里泛起了酸,觉得宋瓷眼里只有她爸爸,没有她这个当妈的,“小瓷是个大忙人,忙着在她爸爸那里看书呢。”   看书?   沈然眉头一皱,无缘无故,宋瓷看什么书啊?   她有种不好的预感,忙打听道:“小瓷在看什么书呢?”   陈舒道:“我也不是很清楚,反正她说在看书,还说让她爸爸帮她补课。”   沈然眉头皱得更深了,难道宋瓷是为了高考在做准备?   今年十月份的时候是会恢复高考,可是现在消息根本没有传出来啊,按理说不会有人知道这件事的,莫非,宋瓷和她一样穿书了?   这个念头生出来后,大冬天的,沈然却是后背惊出了一层冷汗。   她忙道:“小姨,小瓷是听到什么风声了吗?”   “她能听到什么风声?”陈舒不在意地道:“我觉得她是用这个借口故意糊弄我呢,她就是不想来我这里住。”   沈然觉得陈舒说的有一定的道理,但她还是不太放心。   本来她不想和宋瓷碰面的,但现在她顾不了那么多了,“小姨,小瓷什么时候过来吃饭了,你提前告诉我一声,我有些事情要问她。”   初一那天中午,打完电话回到宋家,宋瓷想了想,去了大杂院。   陈舒虽然受到了沈然女主光环的影响,但陈舒到底是她亲妈,大过年的,让陈舒一个人在大杂院过年也是挺可怜的。   去的时候,宋瓷都进来屋里了,陈舒仿佛还是没发现她,一个人坐在那里发呆。   宋瓷喊了一声,“妈。”   听到声音,陈舒猛然抬起头,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小瓷,你怎么过来了?”   宋瓷道:“我来看看您啊!”   陈舒忙不迭把家里的零食都给宋瓷拿了过来,虽然她偏心沈然,可她也知道宋瓷才是她的亲生女儿,大过年的,大杂院里家家户户热闹得很,别人家的儿女都回来看望父母了,而她们家,就她孤零零的一个人,陈舒也是会觉得孤单的。   这不,刚刚她就在想宋瓷呢。   陈舒忙道:“小瓷,今天中午你别回去了,就在这吃饭,行吗?”   宋瓷“嗯”了一声,“我本来就是来陪您吃饭的。”   陈舒做饭,宋瓷给她打了下手,饭菜做好了,正摆饭的时候,不料,沈然这个让人倒胃口的东西又出现了。   沈然也是脸皮厚,她露出讨好的笑容,“小瓷,你来了。”   宋瓷没搭理她,沈然却不知道嫌丢人似的,她又道:“小瓷,小姨说你最近在复习功课,你在复习什么呢?”   “和你有关吗?”宋瓷淡淡地道。   沈然盯着宋瓷,想要从她的脸上发现什么。不能确定宋瓷有没有穿书,这让沈然一颗心七上八下的。   她正要说什么,宋瓷直接看向陈舒,“妈,她为什么会来咱们家?”   陈舒道:“我想着她们家的东西不多,你表姐在乡下又吃苦了,所以就让你表姐这几天在咱们家吃饭了。”   陈舒是长辈,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女儿和自己的外甥女闹翻脸,她和稀泥,“小瓷,你们姐妹俩也好久没在一起好好说过话了,不如趁着今天这个机会,平心静气的坐下来,把一切事情都说清楚吧?”   宋瓷直接道:“妈,就一句话,有我没她!”   “您到底是要让我在家里吃饭,还是要让她在家里吃饭?”   沈然愣了愣,宋瓷的这些话,对她来说简直是天大的羞辱!   她冷声道:“小瓷,是小姨让我来你们家吃饭的,不是我自己要来的!”   “那你也可以不来啊!”宋瓷扫她一眼,“我就奇了怪了,从年前到年后,天天往我们家里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没家呢!”   沈然脸色一变,“小瓷,你这样说话太过分了!是,我是家境不如你,但我不过是来你们家吃顿饭,你至于这么容不下我吗?”   宋瓷笑了一下,“你好像误会了,我天天待在我爸那里呢,就是为了给你腾位置,好让你能上门打秋风。”   “我觉得,找遍整个北市,估计也找不出来像我这样宽容大度的人!”   沈然快气死了,宋瓷却是没事人似的,笑嘻嘻地地在嘲讽她。   看在沈然的眼里,这让沈然肚里的火气更多了。   眼见气氛不对劲,陈舒忙道:“小瓷,沈然,你们是表姐妹,不是仇人,都少说两句吧!”   “小瓷,你表姐她这几天是都在咱们家吃饭,但我这不是想着减轻一些她们家里的负担吗?让你表姐留下来,也就是多副碗筷的事儿,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啊,怎么就有你没她了?”   “妈,我这不是心疼我表姐吗?咱们家的好东西也没多少啊,要是还得被我吃一半,最后表姐没得吃的,把她饿瘦了怎么办?”   表面上是在关心她,宋瓷实则话里带着讽刺,沈然脸色更难看了。   偏偏宋瓷还在继续,“我听说大过年去别人家里吃饭的,只有三种人,一种是没家的,一种是脸皮比城墙还厚,最后一种,是街上的乞丐,也不知道我表姐是哪一种?”   沈然气得喘起了粗气,宋瓷就差指着鼻子骂她一通了。   她咬着牙,“走就走,小瓷,我劝你不要这么看不起人,不然,你以后后悔也来不及的。”   宋瓷轻笑了一下,不急不慢地道:“表姐,你也太敏感了吧!”   “我可没有看不起你,你要是实在想厚着脸皮来我们家吃饭,我也可以给你端碗饭啊,你去门外吃。”   “当然,如果你像乞丐那样没有钱的话,我是不会问你要钱的。”   宋瓷这是打发叫花子呢?沈然脸色铁青,“你!”   “你什么你,你废话怎么这么多?”宋瓷瞥她一眼,“不想走,行啊。”   宋瓷出了声,“妈,我那个装葫芦玉坠的盒子怎么找不到了?”   沈然和陈舒不约而同脸色僵了僵,陈舒结心虚地道:“我…我也不知道,我没动过…你的东西,小瓷,你要是找不到的话,可能是丢了吧。”   去年的时候,沈然写信给她,说想要一个玉坠戴一戴,想起家里放着个葫芦玉坠,陈舒就给沈然寄去了。   沈然又说,她拿了宋瓷的东西,害怕宋瓷知道了会不高兴,陈舒也觉得自己的女儿脾气不是很好,就答应替她保密。   “是吗?在知青宿舍住的时候,我怎么见到表姐有一个和装葫芦玉坠一模一样的木盒呢?”宋瓷微微歪着脑袋,“不会是表姐偷拿了我的葫芦玉坠吧?”   沈然眉头生出了一层细汗,惊惶不安地盯着宋瓷,宋瓷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不知道怎么回事,那块葫芦玉坠很长时间没有流出凝露了,她再也没办法通过这块玉坠夺取宋瓷的容貌,让自己变得好看。   这块玉坠只让她短暂地变得好看了点,后来,当着江恂还有其他人的面,她突然变回了之前的样子,其他人吓了一跳,这让她好不丢人。   不管用了什么方法,葫芦玉坠都不会再流出凝露,沈然现在对那块玉坠已经死心了,但她也不想让宋瓷知道是她拿走了葫芦玉坠。   不然,依照宋瓷的性子,早晚会发现葫芦玉坠的秘密的。   陈舒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她刚要开口把事实说出来,不料,沈然突然道:“我…我没拿!”   沈然一口咬定自己没拿,陈舒只好替她掩饰,“小瓷,那块葫芦玉坠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你要是喜欢的话,我再给你买一块更好的,行不行?”   “行啊,怎么不行?不过呢,妈,我不想要玉坠了,把玉坠换成钱吧。”宋瓷笑眯眯地道:“既然您说要给我买块更好的,那一块更好的,怎么也得几十上百块吧,您直接把这些钱给我吧。”   陈舒把手里的钱给她了,看沈然还怎么从她妈妈手里拿钱!   陈舒不太乐意,但宋瓷的脾气,她可是见识到了,怕宋瓷继续问下去,她只好答应了。   沈然狠狠咬着牙,也想到了这一点儿,陈舒手里的钱给了宋瓷,这就意味着她从陈舒这里拿不到多少钱了。   宋瓷这一招,不费吹灰之力,就断了她的经济来源。   沈然咬死不承认,宋瓷也没有继续和她掰扯的必要,她不屑地扫了她一眼,“门口那个没皮没脸的,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走!”   沈然狠狠攥着手掌心,艰难地离开了大杂院,宋瓷那不屑的目光,像是锋利的刀子,一刀刀刺向她的身体。   她今天受到的这些羞辱,她会永远都记得的!   等沈然走了,陈舒嘴皮子动了几下,但她到底心虚,最后只是道:“小瓷,你现在脾气可是越来越大了!”   “妈,我觉得您应该好好想想,究竟是我脾气大,还是您和沈然太过分?”宋瓷平静地道:“那块葫芦玉坠是在柜子里放着的,没人动的话,不可能会丢的。你和沈然瞒着我,但我也知道,是您把玉坠给了沈然。”   “妈,这一次我可以不计较,但没有下一次了。”   “如果再发生这种事情的话,那我就去公安局报警了。”   陈舒慌了,“小瓷,你…你是要让公安来抓我?”   宋瓷摇摇头,“不是来抓你,而是来抓沈然,她一个没皮没脸的小偷,偷了我的东西,进局子不是很正常吗?”   陈舒紧张的心绪恢复了些,乖乖,这真是她的女儿吗?去了下乡历练了一年,不管是说话还是性子,都厉害了不少。   看宋瓷这么讨厌沈然,接下来几天,陈舒算是长了教训,不敢再把沈然叫来家里吃饭,也不敢再私下周济她们母女二人。   冬去春来,转眼间到了春天。   宋瓷之前用请病假当借口,多在北市待了快两个月的时间,宋含章给她补课补的差不多了,她也到了回响水大队的日子。   临走之前,宋含章和陈舒都来送她。   宋含章殷殷不舍叮嘱了她几句,轮到陈舒的时候,陈舒道:“小瓷,你…你在乡下待着,但你到底是个姑娘家,这性子啊,可不敢那么厉害。你别和那些乡下人学,我是你亲妈,我都被你吓了一跳”   “妈,我也不想这样的呀,可是,我一见到你把咱们家的好东西给沈然,我就控制不住的想发火。”宋瓷眨眨眼睛,故意道:“不过,也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只要您不再背着我偏心沈然,您的女儿保准会优雅端庄听话懂事的。”   陈舒脸色讪讪,当初宋含章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和她离婚的,宋含章就在旁边站着,她觉得丢人,含糊不清地道:“知道了。”   从北市坐车到了河省的县城,宋瓷拎着藤织箱子出来火车站,远远地,她就看到了江恂。   在人少的地方,江恂背对她站着,少年穿着一件白衬衫,背影颀长,低着头,好像在看什么东西。   虽然只是个背影,但宋瓷就是能认出来那个人是江恂。   宋瓷弯了弯眸子,轻手轻脚的朝江恂走去,离江恂还有一步之遥的时候,她又轻轻把箱子放下来。   女孩踮着脚,从背后捂上江恂的眼睛,“猜猜我是谁?” 第71章 作精继妹的第七十一天   江恂正在低头看卡片, 突然,眼前的光线变暗了,女孩柔软的手从后面捂上他的眼睛。   只听声音, 他就知道是宋瓷在搞怪。   唇角噙笑, 江恂握上宋瓷的手,把女孩的手从自己的眼睛上拉下来,他转过身,温声道:“你就不怕认错人?”   宋瓷笑吟吟地道:“怎么可能会认错人, 光看你的背影我就知道是你。”   待在一起的时间长了, 对于亲近的、熟悉的人, 别说是背影,就是光听脚步声, 有时候都能认出来。   不过, 要真是认错了,那就尴尬了, 宋瓷脑补了一下那个场景,整个人乐了。   只看他的背影, 宋瓷就能认出来他,江恂眸里的笑意浓了点, 不错, 小白孔雀会认主了, 没有辜负他这一年来的照顾。   江恂勾了勾唇,“笑什么呢?”   “没什么。”宋瓷嘿嘿笑了几下,低头看着江恂手中的卡片, “这是你做的笔记?”   江恂“嗯”了一声, “数学、物理和化学都有很多公式和知识点要记, 我就把这些易混淆的知识点记在纸上了, 方便复习。”   比如今天他来火车站接宋瓷,如果捧着本书看的话,明显是不合适的,但他拿着卡片,随时随地就可以复习,不仅方便,也不会太引人注目。   宋瓷高兴地道:“咱们不愧是心有灵犀,过年的时候,我也做了和你一样的卡片。”   卡片做好后,她在床头、镜子边都放了几张,甚至是卫生间的镜子上也有,这样,她每天早晚刷牙的时候,也能瞄几眼!   江恂笑着道:“看你的样子,在家里复习的应该还不错?”   宋瓷道:“还算可以,我爸爸给我补了语文,他还请了他的同事帮我补了其他几门学科,你呢?”   “也还行吧。”江恂道。   从过年到现在,他也没有浪费时间,没事的时候,从早到晚他都在看书做题。   宋瓷指了指地上的箱子,“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这次回来,我带了好多试卷,是我让我爸爸弄来的,文理科都有,到时候你也可以多做些题。”   对于江恂来说,这确实是一个好消息。   前段时间看教材的时候,他就意识到问题所在了。很多内容,看书的时候觉得懂了,但一做题,就傻眼了,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运用。   只有多做题,才能把理论和实践相结合,才能够更深刻地领悟、更灵活地运用那些知识点。   但高考取消整整十年了,很多学校都停课了,找一本初高中的新教材都不是很容易,更别提找这些试卷。   宋瓷这次回来,带回来不少试卷,坦白讲,这些试卷,比任何东西都有用。   也就是宋瓷的爸爸是老师,依照职位之便,宋含章才能弄来这些试卷,江恂也跟着沾了光。不然的话,单凭他自己,弄这么多试卷还是挺有难度的,根本就没有渠道。   江恂温声道:“太好了,小瓷,多谢你,我也得多谢你父亲!”   “谢什么啊!”宋瓷眉眼弯弯,“我爸说了,咱们两个应该互帮互助,你有不懂的地方,我给你讲,我有不懂的地方,你给我讲,找到什么好资料了,咱们共同分享,这都是应该的。”   提到宋含章,犹豫了下,江恂道:“小瓷,你有对宋叔叔提到我吗?”   宋瓷明白江恂想要问什么,顿了顿,她道:“我爸爸还不知道我们的关系,在他的心里,他只当你是江阿姨的儿子,觉得你是我的继兄,他不让我喊你的名字,让我问你喊哥呢。”   江恂心里暗叹口气,横亘在他和宋面前的阻碍真的很多,即便他考上了大学,还得过宋瓷父亲和母亲那一关,两位长辈,大概率很难同意他和宋瓷在一起。   走一步看一步吧,现在顾虑太多也没有用。   江恂没再说什么,拎起地上的藤织箱子,“走,吃饭去吧。”   宋瓷点点头,走了几步,看了江恂一眼,宋瓷突然又道:“江恂,我没有告诉我爸,不是我不愿意告诉他,而是我想找个适合的时机,再让他知道我们的关系。如果真能恢复高考,到时候我们都考到了北市,我爸和我妈可能就不会太反对我们处对象。”   “我明白的。”江恂道:“现在确实不是很合适。”   “对于我们来说,当务之急是要好好复习功课,其他的,以后再说吧。”   他只有考上大学,或者找到一份体面的、稳定的工作,他才有资格追求宋瓷,不然,别说宋含章不同意,就是江恂自己,也没脸面追求宋瓷。   *   那天,被宋瓷鄙夷嘲讽了一通,沈然脸色铁青地从大杂院回到自己的家里。   宋瓷毫不留情地羞辱她,即便没有外人在场,这也让沈然觉得难堪。   更让她生气的是,一直偏心她的陈舒,这次不知道是被宋瓷吓到了,还是怎么回事儿,竟然也站到了宋瓷那边。   想到陈舒,沈然撇了撇嘴。   即便陈舒因为书里的设定格外偏心她,可说到底,宋瓷才是陈舒的亲生女儿,看起来,陈舒还是更心疼自己的女儿,并非时时刻刻都活会偏袒她。   到底不是亲母女,还是指望不上。   沈然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在她两三岁的时候,她就意识到自己穿进自己写的书里了,那个时候起,她就有意识地观察身边的人,她很确定,其他的人都没有穿书,包括宋瓷。   可是,宋瓷无缘无故复习起了功课,又提到了葫芦玉坠,这让沈然摸不着头脑。   回想着宋瓷近一年来的变化,想来想去,沈然也拿不定主意。   她一会儿觉得宋瓷发现了什么,一会儿又觉得宋瓷没什么变化,因为,看宋瓷的样子,宋瓷好像还不知道葫芦玉坠的效用。   沈然越想心绪越乱,不管怎么说,宋瓷都复习功课了,她也应该开始复习了。   虽然她穿书前和江恂考上了同一所大学,但她读大学的时候成绩并不好。   她和江恂读的那所大学,是北市乃至全国最好的大学,按照沈然平时的成绩,她是考不上这么好的大学的。   但恢复高考的第一年,题目难度本来就不是很大,高考那几天,她又很幸运地超常发挥了,才考上了这所大学。   大学里人才济济,天赋异禀的学生不是少数,大学的课程也很难,沈然选择了自己并不擅长的专业,导致她根本就听不懂课。   况且,学校里也有很多家境优越的学生,入学后,在一众学子中,沈然觉得自己像个丑小鸭。   她毫不出众,家境也比不上其他人,渐渐地,沈然越发自卑,她一方面觉得自己融不进去这个群体,另一方面又偷偷暗恋着江恂,时间长了,她根本没有心思学习,入学半年,她的成绩就一落千丈。   所以说,虽然她有穿书前的记忆,她也参加过今年十月份的那次高考,但这都是多年前的事情了,她早就把高考题目忘记了,大学荒废了几年,她也把初高中学的内容忘记了大半。   沈然打算开始复习功课,但做了这个决定后,她才发现家里根本没有初高中的教材。   沈然找到陈菊,“妈,我初中和高一的教材呢?”   陈菊正在磕瓜子,不在意地道:“卖了。”   “卖了?”沈然皱着眉,“妈,我下乡前不是交代过你吗?让你不要动我的那些书!”   “你都下乡去了,要那些书有什么用?拿去废品市场卖,还能卖几块钱呢!”陈菊没当回事儿。   沈然快气死了,陈菊把教材卖了,这让她怎么复习功课啊?   她生气地道:“那些书对我有用处!”   “不当吃不当喝的,对你有什么用处?”陈菊没上过几年学,眼皮子比较浅,加之沈然也从来没告诉过她会恢复高考,她觉得把沈然的教材卖了,换几块钱才是有用处。   沈然气得要吐血了,陈菊却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手里的瓜子快嗑完了,她道:“小然,你小姨给的瓜子挺好吃的,明儿个你去你小姨家里,再把她家的瓜子零嘴啥的多拿点回来。”   吃吃吃,就知道吃!摊上这么一个不中用的母亲,有什么用!   沈然脸色不怎么好,“宋瓷和我闹翻了,她不让我去小姨家里吃饭,还拿瓜子呢,小姨连钱都不打算给我了!”   “这怎么行!”陈菊顾不上吃瓜子了,她一拍桌子,“她不给你钱,谁给你钱呢?你小姨的钱,就该是给你的。”   “还不是宋瓷在捣鬼。”沈然没好气地道。   陈菊自己是个不中用的人,她没文化,找的工作也不是很好,一年到头手里的钱都紧巴巴的,好不容易找到个愿意娶她的人,沈然的爸爸又是个短命的。   好在,她的小妹陈舒日子过的不错,隔三差五周济她们。   有了什么好吃的,陈舒都会送来,就是炖了两斤排骨,陈舒也会喊她们母女过去吃饭。   虽然是亲姐妹,但便宜不占白不占,有陈舒上赶着给沈然钱和粮票,她们母女俩的日子倒是好过了不少。   现在,一听说陈舒不给她们钱了,陈菊不乐意了,“小然啊,既然是小瓷不让她妈妈给你钱的,那你对小瓷多说点好话不就行了?”   沈然皱着眉,难以置信地盯着陈菊。   陈菊没有发现沈然的异样,她继续道:“你也知道,小瓷从小就娇气,她看不顺眼的人,她就不会给人家好脸色。”   “肯定是你让她不高兴了,她才会故意使坏。你去哄哄她,向她认个错,对她说几句好话,把她哄开心了,你小姨肯定还会给你钱的。”   沈然脸色越来越难看,凭什么让她去向宋瓷道歉?   真是可笑,这种情况,一般只会发生在宋瓷身上,以前都是陈舒劝着宋瓷来向她道歉,没想到,如今这些憋屈的滋味,倒是全让她尝到了!   沈然板着脸,“我是不会向宋瓷道歉的!”   陈菊撇着嘴,“你傻啊,你把小瓷和你小姨哄开心了,你小姨的钱还有她们家的那些好东西,不都是咱们母女俩的!”   沈然深吸一口气,她爸爸病逝后,她们家的日子好不过,陈舒倒是经常照顾她们,宋瓷那些漂亮的小裙子和洋娃娃,陈舒都会拿过来给她。   她确实因此享了不少福,可是,她总有一种低人一等的感觉。每次见到宋瓷和陈舒,哪怕她从心眼里不把她们当回事儿,还得强迫自己挤出一抹笑,对她们说好听的话。   这样的日子,她受够了。   “反正我是不会的,要去你去!”安静一会儿,沈然的语气听起来非常笃定,“你等着瞧吧,小姨也就是嘴上说说,要不了多久就会给我钱的。”   沈然觉得,既然陈舒被剧情操控着,那不管宋瓷怎么阻拦,陈舒最终肯定还是偏心她的。   不过,这次倒是要让沈然失望了。   宋瓷离开北市前,“妈,之前的事情您还记得吗?”   陈舒当然还记得,她答应了宋瓷,要给她买一块上等的玉坠,虽然宋瓷说是要折成现钱,可宋瓷一开口就是大几十块钱,沈然一时半会也拿不出这么多钱!   她不太想答应,“小瓷,要不算了吧,一块玉坠顶多十几二十块就买下来了,哪里需要那么多钱?”   宋瓷神色冷淡了些,“妈,您背着我,和沈然一起骗我就算了,你还打算出尔反尔?”   “我…我没有,小瓷你别胡说。”陈舒也是要面子的,“我会给你钱的,我只是觉得这钱是不是少给一点比较好?要不,我给你二十块,怎么样?”   宋瓷静静看着她,没出声。   陈舒又试探地道:“三十块?”   宋瓷淡声道:“一百块,只多不少。”   她倒不是在算计陈舒,只是,如果她不把陈舒手里的钱拿走的话,到时候也只是便宜了沈然。   乖乖,一百块!   陈舒吓了一跳,“我哪里这么多钱?”   陈舒虽然在食品厂上班,待遇比不上老师和那些当官的,但她工龄长,和宋含章结婚后,宋含章就托关系让她转正了。   宋瓷算着账,“妈,您每个月的工资也有五六十块呢,就算您花钱的地方多,那除去花销,每个月攒下二十块不成问题,一年就是二百四十块,您还拿不出来一百块钱?”   陈舒有些心虚,“小瓷,你倒是算帐算的好。”   她一年到头是能攒下来一二百块钱,可问题是,除了自己的花销,她每个月都要给沈然寄一部分的钱,再给陈菊送去点钱,过年的时候,给沈然和她自己买衣服买吃的,又花了不少钱。   宋瓷是她的亲生女儿,知道宋瓷快回响水大队了,前些天她又把剩下的钱给了宋瓷,她手里现在真没多少钱。   陈舒为难地道:“小瓷,妈没骗你,我手里现在真的只剩下三十块了。”   宋瓷道:“您一下子拿不出来的话,分月给也行啊,您每个月能攒下来三十块块左右,那三四个月的时间,就能凑够一百块,要是每个月攒下二十块,那就是五个月的时间。”   见陈舒还想说话,宋瓷直接道:“妈,您给沈然钱的时候,不是挺利索的吗?我是您的亲生女儿,可轮到我了,您这吞吞吐吐犹犹豫豫的,是不想给我钱吗?还是不舍得给?”   她们俩是在屋子里谈论这件事的,可大杂院的房子不隔音,住的人也多,要是被其他邻居听到了,指不定要怎么笑话她呢!   “胡说。”陈舒忙道:“我就你这么一个女儿,我怎么不舍得给你钱?”   “我给你表姐钱,是因为你表姐在乡下吃不好睡不好,你大姨手里也没多少钱,我不照顾你表姐的话,你表姐多可怜啊。”   宋瓷问道:“我也吃不好睡不好啊,您是我亲妈,您怎么不多可怜可怜我呢?”   陈舒觉得委屈,“小瓷,你别这么说,你是我女儿,可你表姐,也是我看着长大的。你表姐说了,她不白花我的钱,等我老了,她以后会孝顺我的!”   宋瓷噗嗤笑了一声,透着几分嘲讽,也就陈舒会信这些鬼话。   陈舒不解,“你笑什么?”   “妈,难道您没注意到,沈然有段时间没来我们家了?我听说,前几天沈然回响水大队去了,从春节那天起,沈然再没来看过您一次,说明啊,她心里记恨着您呢。”宋瓷反问道:“只是不让她来我们家吃饭而已,她就记您的仇,记得这么深,您还能指望她以后孝顺您?”   宋瓷又故意道:“沈然记恨着您,您倒好,还眼巴巴的惦记着她、心疼着她,想着给她送钱送票!您亲生女儿问您要点而已,您就推三阻四的。”   “妈,我好难过啊,您要是不答应的话,我就当着您的面哭!”   为了不让沈然再趁着机会过来打秋风,不用补课的时候,宋瓷都住在了大杂院这边,她还给陈舒安排了不少“活计”,今个让陈舒给她补衣服,明个让陈舒包饺子。   总之,陈舒每天都有事情做,就没有精力惦记沈然了。   一直都沈然离开北市前,陈舒也没有时间去沈然家里看她。   陈舒一时哑言,她觉得沈然应该不会埋怨她,毕竟那天和沈然吵架的,是宋瓷,不是她。可沈然确实直到临走前也没来看过她一次,这是不争的事实。   陈舒听进去了宋瓷的话,心里不是很舒服,她忙道:“别哭别哭,妈怎么不心疼你了?”   “我答应,行了吧,按你说的,我每个月给你寄去三十块。”   宋瓷当然觉得还不行,她妈妈现在还在被剧情操控着,就是手里没钱,肯定也会把自己的粮票肉票寄给沈然的。   陈舒这会儿之所以这么好说话,是因为宋瓷离开家近一年的时间,好不容易过年的时候回来了,又因为沈然和她闹了一通,所以,陈舒现在对她有歉疚和讨好的心思,才会答应她的要求。   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宋瓷又道:“妈,我还在长身体,等开春了,我既要下地干农活,每天又要从早到晚的复习功课,我肯定会饿着肚子的。一饿,我吃的就多,所以您最好每个月再给我多寄点粮票和肉票。”   “我爸给我的那些不够,我要不了半个月就吃完,你还得再给我点!”   亲生女儿说自己在乡下吃不饱,陈舒能怎么办?   她当然只能答应。   “好好好,单位给我发的粮票,除了我自己用的,剩下的我都给你,行了吧?”   宋瓷满意了,真不是她眼皮子浅,盯着自己亲妈手里的那点钱和粮票,而是她不想让沈然拿她们家的东西!   陈舒把钱和粮票寄给她,她也不会乱花,她先保存着,以后再还给她妈妈就是。   这次回来北市,既补了课,又让沈然吃了瘪,总体来说,圆满完成任务,宋瓷心满意足地坐上了回响水大队的火车。   宋瓷是高兴了,沈然却是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宋瓷不让她去大杂院那里吃饭,沈然只好留在自己家里吃饭,可她们家条件不好,每顿没多少好吃的,沈然格外怀念大杂院那边的饭菜。   没有课本复习功课,况且长时间没摸书了,沈然也静不下心看书,她决定出去走走,看能不能遇到书里的男二号陆成。   陆成这个人是确实存在的,倒不是沈然胡诌的。   在穿书前,江恂、陆成和沈然,他们都是同一个大学的学生。   陆成家世比江恂好上不少,但他能力和长相都不如江恂。   沈然并不喜欢陆成,可陆成是北京人,家里有个很大的四合院不说,最重要的是,陆成的爷爷是中科院的院士,有着这层关系在,陆成可谓是天之骄子,学校里的老师也很器重他。   沈然挺羡慕陆成的,她注意到,读大学的时候,陆成好像不是很喜欢江恂,所以她在小说里,把陆成设置成了男二。   陆成家在东城区那边,沈然不清楚他现在是否在北市,打算去陆家附近碰碰运气。   她连书都不看了,可惜,一连去了几天,她都没遇到陆成。   眼看到了回响水大队的日子,她只好不再来找陆成。   其实,过年回北市之前,沈然也向大队长请了病假,说是身体不舒服,要在北市多待段时间。   到底有没有生病,陆远山不是傻子,自然清楚得很。   宋瓷来请假的时候,陆远山想了想,答应了。   一是宋瓷这个人挺会处事的,隔断时间都会拎着东西来他们家坐一坐,宋瓷送的那些东西,也送到陆家人心坎上了。二是宋瓷下乡后表现的一直很不错,陆远山犯不着为难她。   陆远山大手一挥,就批了假。   宋瓷前脚刚走,沈然就跟着来了。   沈然也要请病假,但她最近一年闹出的幺蛾子不少,给沈然批了假的话,让别的知青知道了,有样学样,到时候就更不好管教那些知青了。   再者,沈然来的时候不凑巧,她来到大队没多久,又陆续来了几个男知青。一听沈然要请假,那几个男知青也跟着要请假。   陆远山也不能给每个知青都批病假啊,所以,最后他一张假条都没批。   陆远山没有同意沈然的要求,而是让她过了年按时回来。   沈然不情愿地收拾着行李,等了半天,也没等到陈舒来给她送钱。   要是放在以前,沈然早就去大杂院那边找陈舒要钱了,但她听说最近宋瓷也在大杂院那里住,沈然不想再见到宋瓷,她只得坐车回去了响水大队。   *   在县城的国营饭店吃了午饭,江恂和宋瓷又坐车回去了江家。   两个多月的时间没见到江老太太,宋瓷想的紧,挽着江老太太的手臂,撒娇道:“外婆,我不在家的这段时间,您有没有想我啊?”   “我不想你,能想谁?”江老太太笑开了花,“家里少了个人,我和小恂都感觉冷清了不少。”   江老太太上下打量着宋瓷,“小瓷啊,外婆感觉你胖了点。”   宋瓷一愣,惊恐地瞪大了眼睛,“真的吗?”   因为她深深明白一个道理,当老人家都说她“变胖了点”的时候,说明她胖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宋瓷也不撒娇了,赶忙跑回屋里照镜子去了。   看着她这副模样,屋外的江恂和江老太太,不约而同笑了起来。   宋瓷对着镜子左照右照,镜中的女孩眉目如画,满满的胶原蛋白。   宋瓷觉得自己好像变胖了点,但她天天都照镜子,加上乡下也没有体重秤,她看不出来自己到底胖了多少。   这时,江恂进来,望着她皱成了包子的小脸儿,轻笑了一下,“别照了,没有胖。”   宋瓷不太信,“真的?”   回到北市,宋含章天天念叨着她太瘦了,要给她喂养的白白胖胖的,每天的饭桌上,都有肉菜,加上冬天本就是容易发胖的季节,宋瓷也知道自己是胖了的。   宋瓷鼓鼓嘴,早知道她就不贪口腹之欲吃那些肉菜了。   江恂道:“真的。”   宋瓷鼓了鼓腮帮子,隔着衣裳,她掐了下腰间的肉,“你别骗我,我腰上的肉都多了点,我知道自己变胖了。”   江恂温声道:“胖了更好看。”   他说的不是假话,去年是宋瓷待在乡下的第一年,可能是水土不服加上农活太重的原因,宋瓷整个人瘦了一圈,小脸儿都只有巴掌大。   这个冬天,宋瓷稍微胖了点,不过,这也是相对于她自己而言,和别的女孩比一比,宋瓷还是挺瘦的。   宋瓷脸上的肉多了点,看起来更可爱了。   “好啊,你终于说实话了!”突然,宋瓷又道:“难道我以前不好看吗?”   江恂一愣,送命题又来了,他忙道:“不是,没有,你以前也很好看。”   宋瓷故意道:“那我到底是以前好看,还是现在好看?”   江恂轻笑了下,脑海里飞速闪现多种答案,虽然他没有经验,可他也知道,回答不对的话,小白孔雀可是要生气的。   江恂最终道:“都挺好看的。”   他自以为这是个两全的答案,不料,宋瓷又道:“怎么可能两个都好看,一定会有一个更好看的。”   “你觉得我是胖点好看,还是瘦点好看?”   望着女孩面上狡黠的笑,江恂扭头往门外看了一眼,见江老太太并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他转过头,轻轻捏了下宋瓷的脸颊,“你故意的。”   宋瓷弯了弯眸子,“那你选一个啊,一定要选一个!”   “不同阶段的你,有不同的好看,不管你有什么样的变化,在我眼里都是最好看的。”想了想,江恂道:“以前的你,我很喜欢,现在的你,我也很喜欢,因为现在的你,是这一刻真实存在的,也是最健康的。”   江恂还是觉得胖点好,宋瓷以前太瘦了,他总担心宋瓷会生病。   桃花眼里漾着笑意,宋瓷满意了,“行叭,你过关了。”   她也觉得自己现在这个样子还不错。   回到江家,日子和以前一样,忙碌的时候下地干农活,平常的时候宋瓷就在家里做题。   江恂在家的时候,也会陪着她一起做题。   两个人比赛,看谁能能先背完书,或是先把试卷写完。   有比赛就有动力,你追我赶的,这么一来,他们两个的学习效率挺高的,每天都能够超额完成任务。   江恂不在家的时候,有时候李嫣和杜春分也会来找她。   受宋瓷的影响,李嫣和杜春分也弄来了高中课本。   这天是星期天,江家忙完军工厂的任务,在县一高的王老师那里补完课后,他拿着课本回到了江家。   到家的时候,春困秋乏,江老太太还在屋里睡觉,宋瓷则在院里那棵大树下做题。   打开大门,江恂倒是没有急着进来,他静静注视着树下的女孩。   宋瓷没住进江家之前,村里来江家的人不多,一天到晚,家里只有他们祖孙两个,他上班去了的话,偌大的庭院,更是只有江老太太一个人。   整个江家大院犹如一潭死水那样宁静,静的让人有些孤独。   可宋瓷的到来,让这潭死水重新流动了起来。   年轻女孩像是灼灼绽放在江家大院的一朵春花,鲜活灵动,沉寂已久的江家大院,终于恢复了热闹。   以前,江恂盼着回家的原因只有一个,是因为江老太太一个人在家,他不放心。可现在,让他迫切回家的原因又多了一个,他想早点见到宋瓷,想和宋瓷说说话。   听到门口动静,宋瓷放下笔,疑惑怎么没人进来?   她抬起头,等看到门口拿到熟悉的身影时,宋瓷露出笑靥,“你回来啦!怎么不进来啊?”   江恂朝她走近,等走到宋瓷身旁时,江恂道:“我在看你。”   宋瓷笑吟吟地道:“是不是觉得我太好看,你看我看入迷了?”   江恂墨眸含笑,“是。”   宋瓷俏皮地道:“刚回来就说情话,小心被外婆听到。”   江恂道:“外婆不在,听不到的。”   江恂带了书,又给宋瓷买了些水果,宋瓷接过网兜,道:“盆里有水,快洗手吧。”   “嗯。”江恂朝水井边走去。   他正洗手的时候,突然门口又响起了动静。   陆明华来到江家,深吸一口气,敲响了江家的大门。   江恂刚才进来的时候,没有把大门阖上,宋瓷往门口一看,就看到了陆明华。   她有一瞬间的惊讶,朝门边走去,“你好,请问有事吗?”   陆明华心脏跳得很快,她今天来江家,是想问一问江恂的态度。   陆明华克制着紧张的心情,“宋知青,我是邻村的陆明华,你之前去我们村买西瓜的时候,我们见过的。”   “我知道的。”宋瓷轻笑了下,“进来吧。”   陆明华忙摆手,“不用了,宋知青,江恂在家吗?我想找他说些话。”   她知道江恂星期天的时候会休息一天,所以,她特意挑在今天这个时候过来。   呦,宋瓷细眉微扬,陆明华是邻村的,和江恂都没见过几次面,可她今天突然来找江恂,提到江恂的名字时,她脸还红的快滴血了。可见,陆明华不是无缘无故来找江恂的。   宋瓷心里有了一个猜测,这是情敌上门了呀!   宋瓷看向井边,“江恂,有位女同志找你。”   江恂擦了脸,走到门口,看到陆明华的时候,他有些意外。   江恂道:“陆同志,你好,请问是有什么事吗?”   陆明华脸更红了,害羞地道:“江恂,我…我能和你去外面聊一聊吗?”   江恂不知道陆明华来找他的原因是什么,但他也不是傻子,一个女孩子对他有没有好感,他还是能够感受出来的。   因此,每次去邻村和陆明华遇到的时候,他总是和陆明华保持着距离,不会给她任何误会的机会。   江恂薄唇轻启,“陆同志,小瓷不是外人,有什么话,就在院子里说吧。”   陆明华一怔,她焦急地道:“江恂,是…是比较重要的事,我想和你单独聊聊,行吗?”   江恂眉心微皱,下意识看向宋瓷。   对上他的目光,安静了一会儿,宋瓷突然道:“去吧。”   江恂眸里闪过一抹惊讶,他以为宋瓷不会同意的。   宋瓷笑了笑,“陆同志是第一次来咱们家,她都说是重要的事情了,你就出去和她聊聊吧。”   盯着宋瓷看了一会儿,江恂道:“好。”   两人去到无人的地方,陆明华鼓足勇气,“江恂,我今天来找你,显得太突兀了点,我待会儿要说的话,可能也会让你很意外,但我不说的话,我知道自己会很遗憾的。”   “我…我十八岁了,我爸妈准备给…给我说亲了,但他们说的那些人选,我一点都不愿意。我…我……” 第72章 作精继妹的七十二天   看着陆明华红的要滴血的脸颊, 虽然陆明华还没有把剩下的话说出来,但江恂大概已经猜到了陆明华的来意。   江恂对陆明华不是很熟悉,他不明白陆明华要说亲了, 为什么第一时间来找的人是他, 毕竟他们两个连话都没说过几次。   不过,不管怎么样,既然他心里已经有了别人,就不该装不知道, 也不该给陆明华希望。   他应该做的, 是及时把心里的想法告诉陆明华。   陆明华不是个胆小的人, 但贸然把自己对江恂的爱慕说出来,她还是太紧张了, 她结巴道:“江恂, 我…我……”   看她这样,江恂出了声, “陆同志,你父母要给你说亲的话, 那我希望你能找到一个合适的对象。”   陆明华一怔,脸上的热意, “唰”的一下降了下来, 她红的快要滴血的脸颊变白了些。   她又不是听不懂话的小孩子, 江恂刚才那句话的意思,她是明白的。   江恂这是猜出了她的来意,然后委婉拒绝了她。   陆明华鼻尖一酸, 心头生出来的难过, 蔓延到了喉咙里。   她暗恋江恂很久了, 每次遇到江恂, 总是会情不自禁地把目光落到他的身上。   今天她鼓起勇气来找江恂,因为太过紧张,她都没能把自己对江恂的爱慕说出来,就一下子被暗恋的人拒绝了。   陆明华抽泣了下,她还想再试一试,她虽然不是城里的姑娘,但在乡下,她条件不差的。   陆明华攥紧手指,破罐子破摔,这一会儿,她突然有了很多的勇气,“江恂,我知道你是拒绝我了,反正都这样了,那我也没什么好…好紧张的,我家里的情况你是知道的,如果你…你和我处对象的话,我应该不会让你吃亏的。”   “至于你外婆的成分问题,我也不在意的,我看重的是你这个人,你要是现在不想结婚的话,我们两个可以先处对象试试,看看能不能合得来。如果到时候我们分开了,我也不会赖着你。这样,还是没有任何可能吗?”   注视着面前的女孩,江恂的眸子幽黑深邃。   他知道自己长得还算凑合,在军工厂上班的时候,来军工厂门口偷看他的女孩儿也有一些,更有像沈然那样总是做些莫名奇怪的事来吸引他的注意。   对于这些人,江恂没有太多的感觉,因为,别人喜欢他,或是想要得到他的注意,这是别人的事情,和他无关。   不过,陆明华刚才的那番话,倒让江恂有些意外。   他能看出来,陆明华是一个勇敢大方、不会弯弯绕绕的姑娘,这样的姑娘,是值得尊敬的。   不过,仅此而已。   因为有了喜欢的人,所以他很清楚自己有没有对一个女孩动心。他心里已经有了宋瓷,不可能再想着和别的女孩处对象。   “陆同志,你是个很好的姑娘,不过,抱歉,我暂时还是没有处对象的想法。”顿了下,江恂又道:“我心里也有喜欢的人了。”   陆明华鼻尖更酸了,豆大的眼泪,一滴滴沿着她的脸颊滑落,难怪江恂会拒绝她!   见陆明华哭了,江恂薄唇轻启,“抱歉。”   陆明华抽泣了几下,然后狠狠用手背擦了擦泪,声音苦涩,“不,你不用向我道歉,因为你根本就没有对不起我的地方,本来就是我一厢情愿罢了。”   被暗恋的人拒绝了,又哭得这么惨,陆明华觉得有点丢人,她又忙找补道:“你说的没错,我…我是个好姑娘,我家的条件挺不错的,想要和我处对象的人多着呢,如你所说,我…我应该是能够找到一个好对象的。那今天这件事,你…你就当不知道吧,就当我从来没有来找过你。”   江恂微微颌首,“嗯”了一声,“你放心,我不会对别人提起这件事。”   他又温声补充了句,“我的记性也不是很好,过几天就忘记了。”   “那就好。”陆明华看了他一眼。   江恂这样照顾她的感受,陆明华脸上的难堪褪去了些,“那我先回去了,就不打扰你了。”   陆明华低着头,慢慢朝来时的路走去。   江恂注视着她的背影,陆明华是对他有些好感,但听陆明华话里的意思,是她父母要给她说亲了,她才来到江家询问他的意见的,江恂觉得陆明华本人应该不是太着急处对象。   等陆明华的身影快要消失了,江恂回到了江家。   宋瓷依旧在院里的大树下坐着,她趴在桌子上在做数学卷子,神态很是认真,仿佛,并不在意江恂和陆明华说了什么。   江恂盯着宋瓷看了几眼,走过去在她身旁坐下。   坐下的时候,他又看了宋瓷一眼,见宋瓷没有说话的意思,为了不打扰宋瓷,他便也没有出声。   江恂把卷子打开,低头做起了题。   见他这样,宋瓷握笔的手一顿,眨了眨眼睛。   宋瓷索性不写卷子了,她抬起头,纳闷地道:“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江恂看她一眼,“说什么?”   宋瓷戏瘾上来了,佯装委屈的模样,“控诉”道:“情敌都找上门了,你和别的女孩在外面你侬我侬的,把我留在这里。我一个人孤零零的,只有书本和卷子为伴,你回来了,竟然还一句话都不对我说,你这是想瞒着我?你这个负心汉!”   江恂扬眉,有那么一刻,他还真以为宋瓷生气了,可很快,女孩眸里的狡黠映入了他的眼帘。   江恂勾了勾唇,抬手拍了拍宋瓷的脑袋,“我什么都没做,就被你打成负心汉了?”   宋瓷“嘿嘿”笑了几下,眸子弯了起来。   江恂戏谑的声音又响起,“人家负心汉是要抛妻弃子的,如果你承认你是我妻子的话,那我也可以勉强当一下负心汉。”   宋瓷脸一红,嗔了江恂一眼,“你想什么呢?”   他们连对象都不是呢?江恂就想让她嫁给他了!   “当然是想些梦里才有的好事。”江恂墨眸浮笑,突然,他话音一转,语气认真了点,“你都猜到了?”   宋瓷道:“我觉得自己应该猜到了吧。”   既然宋瓷猜到了,江恂也没什么好说的,他又问道:“我答应了陆明华,不会把这件事告诉其他人。不过,你真的没有生气?”   “没有。”宋瓷也不开玩笑了,摇了摇头。   江恂问道:“你不都说是情敌找上门了吗,那你为什么不生气?你就一点都不吃醋?”   宋瓷反问道:“我为什么要吃醋?”   江恂靠在椅子上,看着她,慵懒地出了声,“虽然咱们俩还不是对象,但别的女孩都找上门了,你还一点反应都没有,我怎么觉得,你才是负心汉呢?”   顿了顿,他又补充了一句,“专门玩弄我感情的那种。”   宋瓷被他逗笑了,“咱们俩连手都没拉过呢,我就玩弄你感情了?友情提醒,某个人说话要注意哦,小心到时候我反悔了,不和他处对象了,那某个人后悔也来不及喽!”   不处对象是不行的。   江恂很上道,立马道:“我错了!”   宋瓷噗嗤笑出来,“好了好了,咱们俩都认真点。”   “我不吃醋,是因为觉得没有吃醋的必要。你和陆明华虽然不在同一个村子,但她家离你们家也不太远,你和她之前也还见过面,你要是真对她有什么心思,也不用等到现在啊,对不对?”   “我没有生气,也没有任何担心,是因为你值得让我相信,你的所作所为,让我觉得我可以相信你。”   江恂心弦动了一下,喜欢和感动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在他心里疯狂的生长。   宋瓷这样相信他,那他永永远远都不能辜负宋瓷的这份信任。   宋瓷又道:“当然了,如果你真的对陆明华有同样的想法,那我更不会生气了,因为那样的话,你不值得我生气和吃醋的,咱们两个的约定也就此作废,我是不会拦着你和别的女人处对象的!”   江恂:……   宋瓷还真是一如既往的眼里揉不进沙子啊。   什么不值得,江恂道:“我觉得最后这段话可以不说的。”   “不行,偏要说。”宋瓷戳了戳江恂的胳膊,“你可不要当江世美!”   江恂握上女孩的手,温声道:“不会的。”   宋瓷是他的继妹,从意识自己喜欢宋瓷,到可以正视这份情意,他心里经历了很多的煎熬和斗争。   如果这份情意只有他一个人知道那就罢了,可现在这份情意已经被撕开了一个口子,和宋瓷相处的越久,他好像越宋瓷了。   他还年轻,这个想法要是被人知道了,可能会被人觉得他还是太年轻,不成熟,不会有人相信他的想法的,但对于江恂而言,宋瓷是他想要长久守护的女孩,他不会允许自己做出辜负她的事情的。   他想天天看到宋瓷的笑容,也想天天听到宋瓷的声音。   江恂大致把刚才的事情讲了一遍,宋瓷听完后,倒是有些意外,“你拒绝她之后,她就走了?”   江恂道:“是。”   宋瓷感叹道:“看来陆明华确实是个很好的姑娘,不拖泥带水,也不死缠烂打。”   说着话,宋瓷打量了江恂一下,开玩笑道:“咱们俩要是不认识的话,我觉得你和陆明华处对象挺好的,陆明华的爸爸是大队长,那你就成了大队长的乘龙快婿了。”   江恂眉峰微扬,突然抬手在宋瓷的咯吱窝挠了一下,“你就这么盼着我和别的女孩处对象?”   宋瓷最怕挠痒痒了,她“呀”了一声,扭着身子赶忙躲避,“假设,这是假设,懂吗?”   见女孩眼里笑出了泪花,江恂不再逗她了,“假设也不行,反正啊,你做好心理准备,我这辈子就赖上你了。”   “要当乘龙快婿,那我也要当你家的乘龙快婿。”   宋瓷又被逗笑了,“那我压力好大的!”   “我得更加用功复习了,你也是,不然啊,你当不了我家的乘龙快婿的。”   江恂笑着道:“逗你的。”   两人准备继续做题,突然,这时,陆明华的声音又在门口响起。   陆明华去而复返,她眼眶有些红,但现在她已经不哭了。   她站在门口,喘着粗气,直直望着宋瓷,“宋知青,可以打扰你几分钟吗?”   陆明华又回来了,看样子还是跑着回来的,这让宋瓷吃了一惊。   她看了江恂一眼,很快道:“好。”   走到江家门外的那棵大树下,宋瓷停下来,柔声道:“陆同志,你找我有什么事?”   刚才是跑着过来的,陆明华大口吸着气。   陆明华知道宋瓷是江恂的继妹,等平复了呼吸,她深吸一口气,“宋知青,不知道江恂有没有把刚才的事情告诉你?”   “不瞒你说,我刚才向江恂表明了情意,然后被他拒绝了。”   说到这儿,陆明华尴尬笑了一下,“宋知青,今天我可是丢人丢大方了,你可千万别笑话我!”   宋瓷微微摇头,“没有什么可丢人的,敢于表达自己的情意,不管结果如何,也不多做纠缠,陆同志,你这样挺坦率潇洒的。”   陆明华眼睛瞪大了点,局促地笑了一下,“宋知青,您别开玩笑,这有什么可潇洒的啊,要是让别人知道了,别人都要笑话我脸皮厚不知羞呢!”   宋瓷的语气认真,“我不是开玩笑,如果有人这么想的话,那是他们思想太落后,太封建!”   陆明华怔愣了下,脸上慢慢露出惊讶的笑,宋瓷可是大城市来的知青,宋瓷竟然会夸赞她一个乡下的姑娘。   宋知青说的话肯定没错,对,是别人思想太落后,这样说来,才不是她厚脸皮不知羞呢。   见宋瓷这样肯定她,陆明华心里的紧张和尴尬少了点,“宋知青,其实我来找你,不是为了江恂,而是我有些想不通的事情,想听听你的想法。”   宋瓷道:“你说。”   陆明华慢慢地道:“宋知青,如果你爸妈催着要你相亲嫁人,但是,你并没有满意的对象,你会怎么做?是听他们的话,随便挑个人嫁了,还是……”   联想到陆明华的现状,宋瓷明白了她所谓“想不通”的事情是什么。   想了想,宋瓷道:“我不会随便挑人嫁的,至少目前的我,是不会这样做的。”   陆明华叹口气,“可他们总是催我,我不听他们的话,他们会生气的。”   陆明华接着道:“宋知青,刚才回去的路上,我仔细想了想,其实,我也不是非要和江恂处对象。”   “我是对江恂有些好感,可这么多年来,除了遇到他的时候我会看他几眼,我也没做过其他的事。”   “我觉得,我喜欢江恂,更多的是因为他比村里其他男生要优秀许多。他样样都好,踏实又上进,也不像村里其他男生那样不讲究,所以我注意到了他,我爸妈要给我说亲的时候,我脑子里出现的人选也是他。我今天会过来,也是这个原因。”   宋瓷静静听着,“你的意思是,你其实不是想和江恂处对象,而是,你能接触到的人选中,他是最合适、也最让你满意的那一个。”   陆明华忙点头,“对,我就是这个意思。”   宋瓷想,她大概明白陆明华的意思了。   宋瓷分析道:“你父母不断催婚,你们家的条件,在村里算是数一数二的,你想找一个各方面都不错的、让你满意的对象,但很可惜,除了江恂,并没有太合适的。”   陆明华道:“是。”   宋瓷问道:“这是你现在遇到的问题,那意识到了这一点,你打算怎么办呢?”   陆明华眼里多了些迷茫,“我…我不想嫁给那些我看不上的人,可我爸妈又催着我处对象,她们说,村里的女孩到了我这个年纪,该嫁人了。”   “你还年轻,不必急着结婚的事情。”宋瓷道。   陆明华叹了口气,“但我爸妈总是催我,天天逼着让我和别的男生相看。”   宋瓷道:“你既然想和我聊聊,那我猜,你肯定是不愿意将就的,对不对?”   陆明华点点头,“宋知青,你说的很对,我不愿意将就,他们给我说亲的那些男生,我也都看不上。”   接着,她神色变得挫败,“但我不愿将就又能怎么样,我就这么个条件,我也认识不了更好的人啊。”   宋瓷可以理解陆明华的想法,因为她现在也在下乡,陆明华的困惑,她更是很清楚。   乡下像陆明华这样年纪轻轻就被催婚的女孩不是少数,响水大队就有好几个,有的时候,和那些女孩待在一起,她们的话语中也会流露出很多迷茫和不甘。   村里有个女孩,在她父母的催促下,前段时间和邻村的一个男人处对象了。   但宋瓷听说,正是因为在一起的太过仓促,什么都不了解,那个女孩过的不是很幸福,女孩经常和那个男的吵架,那个男的有时候还会打她。   虽然和陆明华不是很熟悉,但陆明华对她剖析着自己的迷茫,宋瓷也不想眼睁睁看着陆明华走上和那个女孩一样的路。   很多女孩不是不想工作、读书,她们也不愿意一辈子待在家里相夫教子,而是待在乡下,这样的环境让她们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但陆明华不一样,相比其他女孩,她还是可以选择的。   宋瓷出了声,“在乡下,这方面确实局限比较多,但我觉得也并不是没有解决的方法。”   陆明华忙道:“宋知青,有什么办法啊?你能给我出出主意吗?”   交浅言深,宋瓷和陆明华只有几面之缘,她说的太多了,别人未必会领情,可既然她有能力的话,为什么不帮别人一下呢?   去年夏天去邻村买瓜,陆明华多给了她和江恂几个羊角蜜,今天她说的这些话,就当是偿还那些“吃瓜费”吧。   宋瓷道:“第一种,你爸爸好歹也是大队长,肯定认识公社的人或者县城的人 ,让你爸爸托关系,看能不能给你找到更好的相亲对象。”   “第二种,你看看能不能让你爸爸把你弄到公社去上班,即便是临时工也没关系。或者是去县城的工厂上班,县城那些工厂是招临时工的。眼界大了,接触到的人也会更加优秀。”   说到这儿,宋瓷道:“这两种方法,相对来说,你本人不用费太多的心思,不过,第三种呢,难度可能要更大一点,你自己也会更辛苦一点。”   陆明华疑惑地道:“第三种是什么啊?”   宋瓷道:“第三种,你可以选择充实你自己,为自子自己创造机会,当你足够优秀的时候,你什么都不用做,就会引来别人的注意的。”   前面的那些话,陆明华是明白的,可最后那段话,陆明华很不理解,“那我要怎么才能变得优秀?”   “你可以试着找找门路,能不能去公社或者县里上班,或者呢,平常没事的多看看书。”宋瓷问道:“你有高中文凭吗?”   陆明华挠了挠脑袋,不好意思地道:“我学习不太好,读了初中就没再读了。”   宋瓷道:“那你没事的时候多看书啊,找些高中的教材,看看能不能考一个高中文凭,然后呢,等以后恢复高考了,再去考一个大学。”   “恢复高考?”陆明华不解,“宋知青,高考不都停了很多年了吗?我再去读书,有用吗?”   “怎么没有用,知识是学到你自己脑子里的,别人谁都抢不走,你看看那些老师、医生和工厂的领导,他们文化水平高,待遇多好啊。”宋瓷道:“你知道的东西多了,早晚能派上用场的。你要是有高中文凭,你可以去公社的学校教书,或者是去工厂上班,从临时工转成正式工,文凭也是很重要的一项加分项。”   “你要是能转正了,你想想,什么好的相亲对象你找不到?”   听宋瓷这么一说,陆明华热血沸腾,但很快,她眼里的光亮又灭了,“宋知青,你说的有道理,可不管是去教师或者工作,这年头都需要人脉关系的,我爸爸只是村里的大队长,他应该帮不上我太多忙,我还是要靠自己的。我去读书的话,真的有用吗?”   “我不知道有没有用,但总比你什么都不做要好很多。”宋瓷道:“如果你想的话,你可以试一试。”   陆明华呆呆地望着宋瓷,是啊,她应该试一试的。   “宋知青,不过我脑子笨,学习也不好,读初中的时候我就有些勉强了。”   “没有脑子笨的人,只有不刻苦的人。你看不懂的地方,可以找个老师帮你补课,或者向别人请教。”宋瓷提建议道:“或者,你想想自己做什么比较有天赋,自己喜欢做什么事,你可以学一门手艺啊,这都是谋生的本领。”   陆明华皱着眉,想了很久,她慢慢点头,“宋知青,我会好好想想的。”   她不想嫁给村里的那些人,可她又没有更好的方法,所以,她去而复返,找到了宋瓷。   她想,宋瓷在城里长大,比她有见识,比她有眼光,懂得的东西多,宋瓷或许能够解答她的疑惑。   果然,宋瓷确实给了她一些解决的办法。   虽然陆明华还没有想好自己该怎么做,但她已经不像刚才那样迷茫了。   陆明华感激地道:“宋知青,谢谢你。”   “我也没帮你什么,只是陪你说了几句话而已,具体要怎么做,还是要看你自己的选择。”宋瓷笑着道:“不过,我觉得,你是个很聪明的姑娘,应该能够做出最适合你的选择的。”   陆明华脸红了红,看着宋瓷的目光,更多了几分感激,她重重点了点头。   第一次回去的时候,除了那些难过的情绪,陆明华觉得自己像是待在大雾之中,整个人被那些浓浓的大雾所湮没。   除了听父母的话年轻轻轻就选择说亲嫁人,她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看不清方向,她也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走,她的心头,全是沉重和迷茫。   所以,她选择了调头回去,她害怕地跑到了江家,想要找到一个人给她指明方向。   这一次,依旧是同样的路程,可陆明华却觉得,萦绕在她身边的那些浓雾好像散了许多。   她看清了脚下的路,看清了方向,心头的那些沉重和迷茫也渐渐散去,再也无法再阻止她大步向前。   宋瓷进来院子里,江恂道:“你们谈什么了?”   宋瓷笑吟吟地道:“谈了一些重要的事情。”   江恂“嗯”了一声,没再继续问下去。   江恂不问,宋瓷反而想说了。   宋瓷小嘴叭叭地道:“你放心吧,我们两个的谈话非常愉快,陆明华呢,也不会因为你拒绝了她就暗自神伤,一蹶不振,我感觉她已经想通了。”   江恂点点头,“那就好。”   宋瓷歪着脑袋,俏皮地道:“陆明华挺好的,她是一个很有想法的姑娘,也是一个很棒的姑娘,你这么拒绝了她,真的不会后悔吗?”   江恂笑了下,“后悔,所以,要不要我把她找回来?”   宋瓷扬眉,“你敢!”   江恂轻轻划了下她的鼻尖儿,打趣道:“我为了你,拒绝了人家那么好的一个姑娘,我损失了多少啊,以后,你得给我双倍的补偿。”   宋瓷不甘示弱,“我也为了你,拒绝了别人呢,那你也得给我补偿。”   江恂把手往上抬,突然解开了上衣的衣扣,“来吧。”   宋瓷懵了下,“你干什么呢?”   江恂作势要解扣子脱衣裳,“你不是要补偿吗,来吧!”   宋瓷在他胳膊上掐了一下,“你正经点!”   两人笑闹着,这时,江老太太从屋里出来,“我刚睡的时候,听到院子里有动静,是不是有人来了?”   江恂刚逗了她,宋瓷忙坐直身子,“告状”道:“外婆,是有人来了,有人想要和江恂处对象呢。”   江老太太乐了,忙问道:“呦,哪家的姑娘?”   江恂道:“没有的事情,外婆,您别听小瓷胡说。”   “小瓷可不会胡说。”江老太太道,“小恂,你还想瞒着外婆呢?”   江恂眉间涌出一抹无奈,宋瓷就是故意看他笑话呢!   “外婆,我都和人家说清楚了,什么事情都没有了,您就别打听了。”   江老太太明白了,自己外孙这是拒绝了人家姑娘,那她确实没有打听的必要。   江老太太有些失望,“小恂啊,村里像你这么大年纪的人,都开始相看亲事了,你看隔壁你宝林哥,他就比你大一两岁,去年也成亲了。你年纪也不小了,有什么想法没有?”   乡下就这样,成亲早生孩子早。   江恂温声道:“外婆,不瞒您说,我现在就想着多挣点钱,努力复习功课。其他的,我什么想法都没有。”   江老太太知道自己外孙是个上进的人,她也不急着让江恂结婚,但挣钱和谈对象又不冲突。   江老太太继续打听,“现在不处对象也可以,那你总该有喜欢的人吧,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给外婆说一说,外婆多留意留意,看能不能找到适合的。”   宋瓷就在旁边,这让他怎么说?   宋瓷看热闹不嫌事大,踢了江恂的凳子腿一下,“说啊说啊,我也想听。”   江恂看了她一眼,目光有几分无奈。   江恂又转头看向江老太太,“外婆,我喜欢聪明机灵乖巧懂事、长得好看、皮肤又白个子高的,头发长一点,眼睛大一点,话也得多一点。”   江老太太笑道:“你要求还挺多。”   “话多的姑娘?”江老太太不相信,“一看你就是故意糊弄我这个老婆子的,行了,我不关心这些事了,你自己找对象去吧。”   说着话,江老太太进了灶房。   等江老太太走了,宋瓷眼睛瞪大了点,又踢了江恂的凳子腿一下, “好啊,你说我话多!”   江恂逗着她,“我说的是我喜欢这种女孩,想找一个这样的女孩处对象,我哪里说你了?”   宋瓷不太好意思说出“喜欢”两个字,她脸微微红了红,放轻声音,“你…你那个什么的人不就是我嘛,你还狡辩!”   江恂轻笑了一声,见宋瓷害羞了,他宠溺地道:“是你是你。”   “我可不是嫌你话多,我这是喜欢听你的声音。”   *   转眼间又是一年阳春三月,虽然复习任务很繁重,但地里那些农活,宋瓷和江恂也没有偷懒。   今年种花生、种大豆的时候,依旧是他们两个人搭班干活。   去年的时候,他们还互相看不顺眼,每次见面总要嘲讽对方几句,没想到,短短一年的时间,他们两个的心绪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   或许是有了努力的方向,亦或许是提前知道了可能会恢复高考的消息,不管是做题还是下地干农活,江恂和宋瓷的心情都很平和,但村里其他知青可就没这么能沉住气。   因为,这段时间,陆续有知青找门路回城了。   人就是这样,虽然他们是城里的知青,但如果大家都在乡下的话,那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平衡的,反正大家的处境都一样,都是一样的惨。   可一旦有人回城了,剩下的那些知青就会乱了心,变得焦虑不安,也想着要赶快回去城里,唯恐自己落后了。   响水大队倒是没有知青回去,但附近几个村子的知青,数一数,最近回城的有好几个呢。   这样一来,村里的那些知青越发焦虑,就是在地里干着农活,也总是走神。   这不,陈非列、何朝那些男知青也在种大豆,想着知青回城的事情,陈非列心不在焉。   他双眼无神,思绪早不知道飘到了哪里,他抬起锄头,落下的那一刻,却是刨到了自己的脚趾头。   阵阵疼痛传来,陈非列回过神,惨叫了一声,赶紧把锄头一扔,抱着右脚坐到了地上。   两块大豆地连着,注意到陈非列的动静,宋瓷走了过来。   伤得挺严重的,陈非列脸都白了。   宋瓷看了一眼,拿出手帕递过去,“包一下吧,都流血了,你在想什么呢?”   陈非列苦笑着接过来,叹了口气,“我这不是想着知青回城的事情吗?想着想着,就没心思干活了。”   宋瓷道:“你就是想上一天一夜,那也没用啊,政策没下来,咱们也回不了城。到头来,只是伤到了你自己的脚。”   “政策是没下来,但那些有门路的,人家都回去了。”陈非列不服气地道:“小瓷,说心里话,你不想回城吗?你想一辈子待在乡下吗?”   宋瓷没回答,而是道:“你要是有门路的话,你也可以回去啊!”   陈非列无奈,“我这不是没门路吗?”   见陈非列实在是太着急,宋瓷提议道:“我看李嫣她们最近也有些浮躁,陈非列,不如抽个时间,咱们几个聚一聚吧,好好谈谈这件事。”   陈非列点点头,“只能这样了,那就明天晚上吧,用过晚饭,咱们在…在知青宿舍那里见吧。”   第二天晚上,宋瓷与李嫣杜春分一道去了知青宿舍,她们到的时候,几个男知青已经在屋里等着了,陈非列对着其他几个男知青在说话,看上去情绪挺激动的。   沈然当然不在,考虑到宋瓷和沈然的关系,陈非列并没有通知沈然。   不过,就是他通知了,沈然也不会来的。   宋瓷进来的时候,一直没怎么出声的陆让看了她一眼。   等人到齐了,陈非列先开了口,“先说,我是没有门路能回城,你们谁有门路,说一声,也给大家透透风声。”   他这话一出,屋里一片安静。   宋瓷想,陈非列问也是白问。   她们这些知青如果有办法的话,早就回城了,至于现在还在乡下呆着吗?再说了,真要有门路的话,谁会大大咧咧的说出来呢?   见没人回答,陈非列看向陆让,“陆让,你是北市人,认识的人多,你到底有门路没有?”   陆让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没有。”   见陆让回答“没有”,陈非列情绪更激动了,“大家都没有方法,那怎么办?咱们就眼睁睁看着别人回城吗?”   情绪是可以传染的,陈非列太过心急,说话也很冲,很快,屋里其他几个人脸色也不怎么好看了,各个愁云惨淡。   这样的气氛,谈不出什么的,只会让人越发难受。   宋瓷忍不住道:“陈非列,你着急也没有用啊,我们今天晚上不是来谈事情的吗?”   陈非列语气不怎么好,“咱们能谈出来什么?谈来谈去的,最后不还是在乡下待着吗?”   听到这话,陆让皱着眉,“陈非列,你冷静点,听听小瓷有什么想法。”   目光移向陆让,程云落回去北市后,陆让很少在出现在她的面前。   宋瓷注意到,陆让整个人瘦了些,眉间也漾着些淡淡的消沉和愁意。   去年下乡,她第一次见到陆让的时候,陆让看上去意气风发,短短一年的时候,他们每个人都有了很多变化。   宋瓷很快把视线收回来,道:“我是觉得,与其着急,不如想想那些知青为什么会回城。”   坐在宋瓷旁边的李嫣愣了下,“他们回城,不就是找到门路可以回去了吗?还能为什么?”   宋瓷轻轻摇头,反问道:“那为什么早不回城晚不回城,偏偏赶在这个时候回城?他们是商量好的吗?总不会这么巧吧。”   其他人一怔,就连暴躁的陈非列,也不那么暴躁了,“小瓷,你说的有道理,你是知道了什么消息吗?”   宋瓷有些无奈,“你们都不知道,我能知道什么?我也不过是猜测罢了。”   “我觉得这些知青突然赶在这个时间回去,他们肯定是听到了什么风声,咱们没有门路回去,但是大家总该有认识的人吧,咱们都托人打听打听,得到什么消息了,咱们互相分享,共同想办法。”   宋瓷也不清楚知青回城和恢复高考有没有关系,因为一切都只是她的猜测。   况且,她也根本不清楚会不会恢复高考,现在都四月份了,还没有任何有关高考的消息,极大概率今年是不可能恢复高考的,因此,宋瓷也只能把自己的猜测说出来,再多的,她是不可能说的。   陆让嘴唇动了动,犹豫了一会儿,不过,最终他只是道:“该打听的打听,有关系的,就找关系回去吧,不知道回城后要干什么,但总比待在乡下好。”   大家心情都不是很好,很快,谈话就结束了。   几个男知青都回去了,陆让却没急着离开,望着宋瓷的背影,陆让突然道:“小瓷,你等一下。”   陆让突然叫住她,宋瓷有些奇怪。   她和李嫣、杜春分道别后,宋瓷转过身,“有事吗?”   陆让慢慢走过来,降低声音道:“其实,我…再过几天也要回城了。”   宋瓷一愣,“那你刚才的时候怎么不说?”   陆让眉间生出一抹无奈,“陈非列那么急躁,其他人心情也不太好,我要是说出来的话,今天晚上这场谈话可能就继续不下去了。”   大家是一起下乡的知青,陆让要回城了,还在瞒着其他人,陈非列他们知道了,肯定会生气的,不过,这也是陆让自己的选择,宋瓷无权干涉。   宋瓷道:“不管怎么说,你能回去,还是恭喜你。”   陆让摇摇头,却不觉得有什么可恭喜的。   前些天,陆母突然打电话给他,说能把他调回北市,让他赶快收拾东西回城。   他追问陆母是从哪里找到的门路,陆母却支支吾吾不敢说出来。   陆让猜测,他能和回去,应该和程家人脱不了干系,毕竟,陆母认识的有权有势的人,也只有程云落的爸爸。   他已经和程云落以及 程家人划清界限了,可是,现在,回城的机会就摆在他眼前,即便他猜到和程家人有关,他也做不到无动于衷,他也不想放弃,他只能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人性就是这么可笑,不是吗?   沉默了片刻,陆让突然又道:“我不清楚为什么要回城,但是,我认识的一个…职位比较高的人,最近开始让家里的孩子复习功课了。”   听陆母话里的意思,程云落的父亲现在就逼着让程云落看书呢。   陆让没敢提程云落的名字,只是含糊提醒了宋瓷一下。   宋瓷眉心微蹙,复习功课,那不就是和高考有关?   能接触到这种机密的消息的人,非富即贵吧。   和陆让处对象的时候,陆让也对他说过陆家的一些情况,能给陆让提供这种消息的,好像除了程云落的父亲,也没有别的人了。   这种机密的消息,陆让能提醒她,宋瓷还是很感激的,“我知道了,谢谢。那你回去北市,也要抓紧时间复习啊。”   陆让道:“我会的。”   陆让盯着宋瓷,马上要会北市了,他不知道自己以后还会不会和宋瓷见面。   他很清楚,他没有和宋瓷复合的可能了,可宋瓷和江恂又是什么情况?真的只是单纯的继兄妹关系吗?   每次在村里遇到宋瓷和江恂,陆让都能感觉到,宋瓷和江恂之间透着一种任何人都插不进的亲密和自然。   这让陆让很是怀疑他们两个人的关系。   陆让也去向李嫣、杜春分打听过这件事,但李嫣、杜春分一问三不知,她们只说宋瓷没有和江恂处对象。   因此,陆让一边怀疑自己的猜测,可同时,他又觉得自己的猜测没有错。   他就要走了,陆让还是忍不住把心底的疑惑问了出来,“小瓷,你和江恂到底……”   然而,他话说到一半,突然一阵刺眼的手电筒灯光从远处射来,直直射到他的眼睛上。   陆让偏了偏头,忙用手遮挡。   拿着手电筒的人,当然是江恂。   少年颀长如青竹的身影出现在宋瓷眼前,宋瓷挥挥手,“江恂。”   等江恂走近,她又道:“你怎么来啦?”   “我来接你回去。”江恂走到宋瓷身边,看了陆让一眼,然后道:“时候不早了,还有话要聊的话,明天再聊吧。”   被江恂这么一打断,剩下的话,陆让也没办法继续往下说。   他有种感觉,江恂是故意拿手电筒照他眼睛的,但他又没证据。   陆让只好道:“是啊,不早了,那就回去吧。”   江恂会报复他,陆让当然也会报复回去。   宋瓷要走的时候,陆让突然出了声,“小瓷,刚刚我们说的那些话,不要告诉别人,这是我们两个的秘密。”   宋瓷:???   宋瓷怔愣了一瞬,下意识看向江恂,怎么有种被正牌男朋友捉奸在场的感觉呢? 第73章 作精继妹的第七十三天   宋瓷无奈了, 陆让说的这些话,换成谁都会误会的,她今天晚上就不该和陆让说话。   江恂看了眼宋瓷, 然后收回视线, 他看向前方,与陆让对视着,目光冷淡。   黑夜中,陆让注意着面前两个人的神态, 他故意说了那些暧昧不清的话后, 宋瓷第一反应竟然是去看江恂, 这让陆让心头的烦躁更多了些。   如果宋瓷不喜欢江恂,她何必在意江恂的感受?   可宋瓷又怎么可以喜欢江恂?他们是继兄妹啊!   其实, 前段时间沈然也来找过他, 沈然话里话外暗示宋瓷和江恂在一起了。   说别的可以,可提到这件事, 只会让陆让怒火中烧。   陆让不喜欢听到这种话,他语气不怎么好, 三言两语就把沈然赶走了。可沈然走后,他心里却是一直想着这件事, 所以他后来又找到了李嫣和杜春分, 想要一探究竟。   宋瓷和江恂现在到底是什么关系, 陆让迫切地想要搞清楚这件事,他心头那个诡异的念头也越来越强烈,可他又不愿意相信。   陆让脸色有些黑, 当对上江恂冷淡无波的目光时, 他脸色更难堪了点。   男人最能懂男人的心思, 陆让故意那样说, 不过是贼心不死,想要恶心他一番。   江恂眉峰微扬,清沉地出了声,“什么秘密?我也想知道。”   “这是我和小瓷两个人的事情,和你无关。”顿了顿,陆让又补充了一句,“你不过是小瓷的继兄,打听这些做什么?”   说最后这句话时,陆让特意加重了语气。   江恂扬了扬眉,陆让刻意强调他的身份,可又有什么用呢?   陆让不过是宋瓷的前男友,一个“前”字,陆让就输的一败涂地了。   江恂神色如常,看上去丝毫没把陆让放到眼里,他不紧不慢地道:“既然你说我是小瓷的继兄,那我更有过问的资格了。”   说完这话,他看向宋瓷,话音一转,“乖,以后早点回去,不要大晚上和一些奇怪的人说话,不安全!”   宋瓷眼角抽了抽,她很确定,江恂的醋坛子是被打翻了,她得想想该怎么哄江恂才行。   奇怪的人?江恂说的不就是他吗?   陆让脸色一黑,偏江恂拿出继兄的身份压他,他没有反驳的理由。   江恂把手电筒打开,对着陆让的眼睛,“不是要回去睡觉吗,还不走?”   在黑夜里待的时间长了,猛然被刺眼的灯光直///射着眼睛,陆让眼前一白。   眼睛被刺激了下,他赶忙用手挡着眼,气急败坏地道:“你又开灯干什么?”   江恂拿着手电筒,对着他的眼睛又晃了几下,“你不是要回去吗?我这是在给你照路!”   陆让脸色黑成了煤炭,哪个人照路是对着眼睛照的,“你……”   宋瓷在一旁没眼看了,陆让根本就不是江恂的对手,她忙道:“我困了,我要回去睡了,陆让,你也快回去吧!”   陆让沉着脸,瞪了江恂几眼,离开了知青宿舍。   等陆让的身影消失了,宋瓷戳了戳江恂的胳膊,“你故意的!”   这里只有他们两个,江恂利落地承认了,“是。”   宋瓷又戳了戳江恂的胳膊,笑着道:“你幼稚不幼稚啊?这么大个人了,还拿手电筒照陆让的眼睛!”   江恂道:“你和他有说有笑的,一会儿这是你们两个人的秘密,一会儿不要告诉别人,我只是照他眼睛几下,这都不行?”   宋瓷噗嗤笑出来,“你别这么阴阳怪气!”   一缕夜风吹起江恂的衣摆,少年唇角漾着浅笑,慵懒地道:“行,不是你的正牌男朋友,我也就只能阴阳怪气几句,可不敢打听你们两个人的秘密是什么。”   宋瓷被他逗笑了,吸了吸鼻子,“好酸啊!”   十里之外都能闻到江恂的酸味。   宋瓷哄道:“我都和他分手了,连面都没见过几次,你干嘛和他一般见识,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我和他是不可能复合的。”   江恂扬了扬眉,“谁让他故意说些不清不楚的话气我。”   其实,他倒没有生气,吃醋也谈不上,因为他对自己有信心,也对宋瓷有信心,他很清楚,宋瓷现在一点儿都不喜欢陆让了。   但陆让今晚敢这样做,一是想要恶心他,利用前男友的身份向他示威,二嘛,陆让心里还惦记着宋瓷呢。   江恂不过是给他个教训罢了。   夜里没人,宋瓷挽上江恂的胳膊,晃了晃,边走边道:“别酸了别酸了,我和他什么关系都没有的。”   “我们俩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秘密,是他说他要回北市了,他提醒了我几句,让我抓紧时间复习功课。就这些,别的都没有了。”   江恂“嗯”了一声,“顿了顿,他道:“其实我也没有吃醋,不过,他要回北市了,那可太好了,以后他可没有机会和你见面了。”   宋瓷笑了一声,还说没吃醋呢,她觉得百年陈醋都没江恂酸呢!   宋瓷突然想起一件事,“你和陆让之前关系不还挺好的吗,我怎么觉得你们两个现在闹翻了呀?你们什么时候闹翻的?”   以前陆让还会找江恂喝酒呢,陆让有次想上山打野鸡,也是找江恂帮的忙。   江恂道:“有段时间了。”   陆让不是个坏人,最初的时候,他们两个人也确实是当好兄弟处的,但后来,因着宋瓷,因着程云落,因着陆让的不避嫌,他们两个是不可能再当兄弟了。   安静了一会儿,宋瓷抬眸,“是因为我,你们才闹翻的吗?”   江恂脚步一顿,看着月下女孩白皙的脸庞,他微微摇头,“就是没有你,我和他应该也当不了好兄弟。”   当初,陆让多次收到程云落寄给他的包裹,如果不是他的提醒,陆让还打算瞒着宋瓷,陆让回北市是探望程云落的,这件事情他也一直瞒着宋瓷。即便陆让瞒着的那个人不是宋瓷,江恂也觉得不应该这样做。   在这些方面,他们两个人是有分歧的。   江恂又道:“我和他很多观念都有分歧,再者,和他成不了朋友,我也不觉得有什么遗憾,所以,你不要有负担。”   宋瓷轻轻笑了下,点了点头。   两人继续往前走,安静了一会儿,江恂主动道:“今天晚上你们这些知青谈了什么?白天在地里的时候,我看陈非列的状态不是很好。”   “还是知青回城的那些事呗,陈非列挺暴躁的,他急着回城,但又没有门路。”宋瓷轻叹了口气,“不过,有时候我也会有点着急。”   “有门路的知青都回城了,我们这些回不去的,有一种被抛弃的感觉,唯恐自己落后了,一辈子都得待在这乡下。”   “现在都四月份了,今年夏天恢复高考是不可能了,那也就是说,今年可能就不会恢复高考了。对于那些回城的知青来说,就算不恢复高考,人家回城了,不用再待在乡下吃苦,也能找到工作,什么都不用担心。可我们没有任何希望,有时候,我也会害怕,这么长时间辛辛苦苦的复习,万一打水漂了,怎么办?”   江恂停下来,他面对着宋瓷,握上女孩的手,安抚道:“焦虑每个人都有的,有时候我也会有,如果没有恢复高考,那么这么长时间的复习都是白费了。不过,我觉得可以换个角度看问题。”   宋瓷不解,“什么意思?”   “之前不管多么有权有势的人也得下乡,但现在陆续有人回城了,说明政策开始松动了。能让政策松动的,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江恂分析道:“对你们知青来说,这是一个很好的信号,只要政策有所松动,即便不高考,那么回城不过是早或晚的事情。”   宋瓷一愣,随即脸上露出笑,“你分析的有道理。”   江恂这么一说,她心底深处的那些不确定和焦虑,淡了许多,是啊,有知青能够回城,对于她们来说,其实是释放出了一个好的信号。   不过,宋瓷又突然想起一件事,她忙把脸上的笑容敛去,解释道:“江恂,我…我急着回城没有别的意思,我不是…不是不想和你待在一起。”   她刚才表现的太明显了,宋瓷担心江恂心里会不高兴。   江恂笑了笑,摇摇头,“别担心,我没有多想。”   春风徐徐,吹起女孩耳边的碎发。   江恂轻轻把那几缕碎发拨到宋瓷的耳边,然后道:“如果我是你,我也会急着回城的,这是人之常情,我不会不高兴的。”   “小瓷,我想说,如果你能有回城的机会,你尽可以回去,不用顾及我的情绪。”   江恂总是这样替她着想,虽然他们两个还没正式处对象,但他们现在也和处对象差不多了。   目前来说,她的家境要比江恂好一点,可宋瓷很清楚,这段感情,承受最多的其实是江恂。   他一直无微不至地照顾她,也不会做出自私的不让她回北市的事情。其实,最没有安全感的人是江恂吧,因为她随时可能会回去北市。   宋瓷想,哪怕有一天她突然拍拍屁股走人了,江恂也不会有丝毫怨言的。   想到这儿,宋瓷眼眶红了红,“江恂……”   “哭什么?”江恂的目光,比羽毛还要温柔,他温热的指腹,轻轻擦拭的宋瓷的眼角,“我说这些话,可不是为了让你哭的。”   宋瓷抽了抽鼻子,听话地道:“好,我不哭了。”   说是不哭了,可她眼里又生出了泪,宋瓷鼻尖仍是酸酸的,顿了顿,她轻声道:“我只是…只是心疼你嘛!”   “江恂,你对我太好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回报你,才能…不让你受到伤害。”   “如果我回去北市了,你不能去北市,那你怎么办?”   江恂心里一软,他故意笑了下,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变得轻快,“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我又不会过不下去了,也不会做傻事。”   宋瓷鼓鼓嘴,“好啊,你就一点也不难过吗?我走了,我们俩分开了,你不会不舍得吗?”   江恂注视着宋瓷,从口袋里拿出手帕,给她擦了擦泪,“你听我说,我当然会有不舍,坦白讲,有时候想起这件事,我是睡不着觉的。”   回城对于知青的诱惑是难以想象的,他听说附近村子有个男知青找到了回城的门路,为了回城,那个男知青不惜抛妻弃子,也要离开乡下。   听说了这些事,江恂自然也会着急,和知青谈恋爱,本来就有很多的不确定,处在如今这个动荡的时间点,这些不确定就更多了。   但着急是没有用的,江恂强迫自己静下心。   他继续道:“一旦回城的人多了,你们这些知青总要有个去处的,就是去给你们安排扫大地的工作,一条街上也总不能要十几二十多个人扫地吧。”   “工作机会就那么些,那么,恢复高考是势在必行的,就是今年不恢复,大概率明年也会恢复的。”   “退一万步说,就是不恢复,那也没事,我在军工厂的表现还算不错,和同事、领导的关系都还行,我转正的希望还是很大的,如果转正了,工资待遇各方面都会提上去的,如果你不嫌弃,到时候我们可以在县城生活,就算我给不了你富裕的生活,我也会竭尽所能让你过得更好的。”   原来,江恂把一切都考虑到了,也把一切都打算好了。   听到这些话,宋瓷心里的难过消失了,她心里甜甜的,又暖暖的,好像那些和煦的春风,都吹进了她的心里。   宋瓷不好意思地道:“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啊?你是故意想看我哭的,是不是?”   江恂轻轻捏了下她的鼻尖,戏谑地道:“说哭就哭,我怎么知道你这么能哭!”   江恂又安慰着她,“以后不准因为这件事哭了。”   宋瓷点点头,既然江恂对他们两个的未来做好了打算,那她也不会沮丧和难过,反而觉得更有精力了。   *   陆让突然的回城,果然引起了波澜。   陈非列、何超这些人本来就很着急,结果,陆让是他们的好朋友,却不声不响地回城了,这件事像火///药一样,引燃了陈非列、何超等人心中的怒火。   陈非列、何超难以接受,赶在陆让离开前,跑去和陆让吵了一架。   念在过去的情谊上,陆让没和他们计较什么,而是提醒他们抓紧时间复习。   陆让离开了,村里的这些知青明显沮丧了不少,宋瓷安慰了他们几句,陆让既然有门路回城,说明他得到的消息很有可能是真的的,他们这些知青,就算没办法回去,可待在乡下好好复习功课,未必没有回去的机会。   李嫣、杜春分听了宋瓷的安慰,平静了不少,至于别人能不能听进去,那就和宋瓷无关了。   陆陆续续有人回城,知青们聚在一起,总爱提这些事情,但宋瓷尽量让自己专注于学业上,不让自己分心受到别的事情的打扰。   五月初的时候,江恂补课结束,他也向军工厂提出了辞职。   一听说他要辞职,军工厂的领导有些吃惊,一位张姓领导特意找到了江恂,询问江恂辞职的理由。   江恂虽然在军工厂待的时间不长,可他有文化,在机械和零件加工方面懂得的也多,前段时间,一台机床出了点问题,厂里的老师傅束手无策,倒是江恂帮助老师傅修好了那台机床。   江恂是个好苗子,军工厂的领导挺看重他的,自然不希望他辞职。   张姓领导询问他辞职的原因,江恂没有实话实说,他编了个借口,说家里的老人身体不太好,需要他待在家里照顾一段时间。   江恂的家境,军工厂的领导也是知道的,最后,张姓领导道,“要照顾长辈,你倒是个有孝心的,这样吧,我给你半年时间,要是半年之内你还想来县城上班的话,直接来找我。”   张领导是真挺欣赏江恂的,江恂年轻不大,有想法不说,做事情还很踏实上进,他还听说江恂很喜欢读书,别的工人在午休,江恂在车间里看书,晚上的时候,别的工人睡着了,听说江恂还在车间里做题。   别看江恂现在处境不好,有这份韧性在,这样的人,不会是池中之物的,早晚会有大造化的!   所以,军工厂的这些领导愿意给江恂一个机会。   要知道,即便只是临时工,想要来军工厂上班的人也不少,军工厂的领导能这样照顾他,江恂挺感激的。   他也没有辜负领导的厚待,离开军工厂之前,他提着东西,去看望了几位领导和几位交好的同事。   关系是处出来的,等用上人家的时候才想着要去处关系,那就晚了。   买东西花了江恂不少钱,但江恂并不心疼,他这是做好了双重准备,万一没有恢复高考,到时候他也能继续来厂里上班。   离开军工厂那天,宋瓷陪着江恂一起去收拾东西,在军工厂待了一年半的时间,江恂多多少少还是有些行李的,一个人拿不完的。   又一次见到宋瓷,吴安两眼放光,不断向宋瓷献殷勤,又是给宋瓷扇扇子,又是给宋瓷倒茶喝,还想着去给宋瓷买冰棍吃。   吴安杵在宋瓷面前,江恂看他一眼,走过去把他撞开,不客气地道:“滚一边去。”   吴安不服气,“兄弟,你这就不够意思了,宋知青是你继妹,我给人家买个冰棍怎么了?”   江恂扫他一眼,“她有对象了。”   吴安不死心,“真的?”   这时,宋瓷笑了下,“是,我有对象了。”   吴安脸色红了红,宋瓷都有对象了,他彻底死心了。   为什么,江恂有对象了,漂亮的女知青也有对象了,全天下单身的只有他一个!   吴安尴尬道:“宋…宋知青,您别误会,我这个人没什么坏心思的,既然你有对象了,你是江恂的妹妹,那也算是我的妹妹,你还吃不吃冰棍了?”   宋瓷轻笑着摇了摇头,“不用了。”   江恂把床褥装起来,不客气地道:“什么你的妹妹,看清楚,现在还是白天,别做梦!”   吴安插科打诨,“你也忒小气了,不让我给宋知青买冰棍吃就算了,还不许宋知青当我的妹妹!”   江恂笑了下,“她就一个哥哥,那就是我,你?一边去!”   两人是还有,插科打诨惯了,吴安道:“你是宋知青的哥哥就了不起啊,我觉得宋知青的对象比你更了不起呢!”   江恂古怪地看着他,露出一个莫名奇怪的笑,“不错,你说的对!”   吴安:???“我夸的是宋知青的对象,又不是你,你骄傲个什么劲儿啊?”   吴安一头雾水,又迷惑地看向宋瓷,“宋知青,你哥这是怎么了?”   宋瓷忍俊不禁,开玩笑道:“他疯了,别搭理他。”   别人都知道江恂是他的继兄,但没有人会想到江恂会是她的对象,宋瓷总觉得有种偷情的感觉。   吴安还不知道江恂与宋瓷的关系,他一边帮江恂收拾行李,一边讲了个笑话,“宋知青,江恂忒坏了,你不知道他把我骗的多惨!之前他对我说他喜欢的女孩叫宋小雀,我费了老牛鼻子大的劲儿打听,终于打听到宋小雀这个人,结果,你猜怎么着?”   五月份的天气已经开始热了,军工厂的宿舍里,更是一片闷热。   宋瓷热得不行,听到这话,她倒是来了兴趣,“怎么着了?”   江恂告诉过她,“宋小雀”其实指的就是她,但听吴安话里的意思,真有“宋小雀”这个人。   吴安道:“隔壁纺织厂有个宋小鹊,不过啊,是喜鹊的鹊啊,那姑娘嗓门大的啊,十里外都能听到她的声音,见我打听她的名字,人家姑娘还以为我喜欢她,把我当成了臭流氓,一见我就瞪着我。”   宋瓷忍不住笑了起来,“真有宋小鹊这个人啊,这也太坑了。”   吴安附和道:“是吧,江恂把我坑的太惨了。”   吴安闲着没事,打听到纺织厂有个宋小鹊,这个宋小鹊出来见吴安的时候,可把吴安吓了一大跳。   吴安继续道:“那个宋小鹊,梳着双马尾,穿着一身大红绣花的上衣,脸圆乎乎的,看着可喜庆了。我还奇怪呢,心想江恂的眼光怎么这么特别,给我吓了一跳,我赶紧回来问江恂,才知道是我认错人了。”   宋瓷乐了,等收拾好行李,她走到江恂身边,好笑地道:“你说说你,当初干嘛编出个宋小雀的名字?”   江恂摸了下鼻尖,无奈地道:“我也没想到真有这么个人。”   在军工厂一年多的时间里,江恂和吴安的交情还算不错,临走之前,他们约好了,有空的时候让吴安来江家做客。   把行李放到客车上,距离发车还有段时间,江恂和宋瓷决定先去国营饭店吃饭。   吃完饭,出去国营饭店,江恂掏出几张票递给宋瓷,“这是我和其他同事换的。”   宋瓷低头一看,脸红了起来,“你给我这些票干什么?”   江恂给她的是买月经带的票,继兄兼未来对象 ,给她这种票,真的挺尴尬的。   江恂也有些不好意思,碰了碰鼻尖,“你…不是需要吗?”   女生买月经带也是要票的,江恂不在军工厂上班了,他就把手里的票和别的同事换了,他本来想全换成点心票的,考虑到宋瓷,他就把其中一半换成了月经带的票。   宋瓷脸更红了,“我…我有的。”   第一次去江家和江老太太相认的时候,她来例假弄脏了裙子,恰好被江恂看到了;现在,为了她,江恂又和别的同事换月经票。   宋瓷不敢想象在江恂的心里,她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形象。   江恂笑了下,“拿着吧,总能用得上的。”   她不要面子的吗?   宋瓷嘀咕道:“你怎么总操心些奇奇怪怪的事啊!”   江恂笑着看她一眼,依他看,宋瓷不是小白孔雀,而是个小白眼狼,给他月经票她还不乐意。   和别的同事换月经票的时候,同事们都在打趣他,他也是很尴尬的好不好!   *   眼看陆续有知青回城了,沈然在乡下也待不下去了,陆让的回城,更是让她焦急万分。   沈然心里清楚着急也没有用,但她还是焦急不已。   她知道自己应该好好复习,她想多买点资料,但高考取消多年,图书馆里根本就没有卖有关高考的资料,她没有买资料的途径,也没有买资料的钱。   自从过完年后回来响水大队,陈舒就不给她打钱了,沈然很是不高兴,写了封信问陈舒要钱。   她以为自己写信了,陈舒会给她一大笔钱的,结果过了半个月,她收到包裹一看,傻眼了,里面就只有二十块钱。   沈然快气死了,她知道陈舒每个月工资都有五六十块呢,结果就寄来这么一点儿。   手里没有足够的钱,沈然在乡下的日子比不上之前舒坦,等看到别的知青回城了,她又眼红了,她也想回城。   沈然爸爸死得早,沈然的妈妈陈菊,又是个不中用的,沈然想来想去,能给她找门路回城的,只有宋含章。   这次,沈然特意给陈舒打了个电话,沈然在电话里声泪泣下,陈舒心疼得不行,答应沈然会把她弄回北市的。   挂了电话,陈舒去到了宋家。   因着两人没离婚的时候经常吵架,其实陈舒不是很乐意来找宋含章。   听闻来意,宋含章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他最近是在忙着找关系,但他只会把自己的女儿弄回北市,至于沈然,就是在乡下待一辈子,也别想让他帮忙。   对于陈舒的娘家人,宋含章很是反感,他还说,他可没把沈然和陈菊母女俩当亲戚,他没有这种上门打秋风臭不要脸的亲戚。   陈舒自己也没有人脉,没办法,她只好给沈然回了个电话,“小然啊,你别急,知青回城没那么容易,我也想让你回来,但我也使不上劲啊!”   沈然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姨夫不是认识的人多吗,你去找他去。”   沈然口中的姨夫,指的就是宋含章。   陈舒无奈地道:“我去找他了,但小瓷的爸爸也就是个中学老师,他能认识多少人?他要是能帮忙的话,小瓷还至于在乡下呆着?”   沈然不高兴地道:“姨父到底怎么说的?”   陈舒没法子,只得把宋含章的原话重复了一遍,“小瓷的爸爸说,他帮不了忙,你就是在乡下呆一辈子,他也不管,他还…还说……”   沈然脸色更难堪了,咬着牙道:“还说什么了?”   陈舒对着电话筒道:“…还说你和你妈爱上门打秋风,臭不要脸!”   臭不要脸???   沈然气得要吐血,她就不该嘴贱问这些话,她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就是这么看着姨夫羞辱我和我妈的?”   陈舒讪讪地道:“小然,你冲我发什么火啊?我不想说的,是你非要让我说的。”   沈然更气了,感情到头来还是她的错!   沈然不高兴地道:“反正你们就是不想把我弄回北市呗,那也行,我没钱了,你再给我打点钱,那我就不麻烦你了。”   陈舒手里哪里有钱,自从答应了宋瓷,最近这几个月,她每个月都得给宋瓷寄30块钱和一些粮票。   陈舒为难地道:“小然啊,不是小姨不给你钱,小姨也心疼你,但小姨最近实在是手里没钱,这样吧,我从我的饭钱里头省下十块给你寄去,行不行?”   沈然难以置信地道:“十块钱?”   “怎么,小然,你嫌少?”陈舒出主意道:“你妈手里应该有钱,要不,我去问你妈要点钱?”   沈然的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她当然知道她妈有钱,可她就是不想花她们家的钱,才去问陈舒要钱的。   沈然迷惑了,这次打电话,也不知道陈舒是真的担心她,还是故意羞辱她呢?   其实沈然手里还有点钱,她是不可能从自己家里拿钱的,她只好道:“不用了,我不缺钱,小姨你自己留着吧。”   又是写信又是打电话,浪费了沈然不少钱,到最后她却什么都没捞着。   心情不好,就容易吵架 ,沈然攒着一肚子的火气回到了周家,她看周家人不顺眼,很快就和周家人吵了几架。   沈然刚搬来周家的时候,周家人拿了她的口粮,她们闹的很不愉快,但后来在大队长陆远山的调和下,周家人后退了一步,决定每个月只拿沈然二十斤口粮,把剩下的三十斤口粮还给沈然了。   这段时间,周家人也没找沈然的事,结果,沈然还对着她们甩脸色。   周家人也不是吃素的,周家嫂子站到沈然住的屋子的门前,叉着腰,“你这个臭不要脸的,是你//女马//死了还是怎么的,天天哭丧个脸给谁看呢……”   周婶子骂人可不讲究,她难听的话一句接一句的往外撂,骂上三天三夜都不重复。   沈然就是把房门关上,周家人骂她的那些话,她也能清楚的听到。   沈然脸色狰狞,恨不得扇周家人几巴掌,但她住在周家,也奈何不了周家人。   更糟糕的是,赵老六也出狱了。   赵老六蹲了那么长时间的局子,在监//狱里他可是吃了不少苦,被放出来后,他不敢再来骚扰江老太太,也不敢再得罪江家人。   但赵老六心里有气,只好把火撒到了沈然身上,赵老六觉得当时他是受了沈然的挑唆,才会被抓进局子里的。   这不,在村里,赵老六一碰到沈然,要么拿石头砸沈然,要么就是说些难听的话骂沈然。   沈然最近的日子可谓是苦不堪言,躲在家里,要被周家人欺负,她骂不过周家人,可出去了,赵老六那个老不死的,又总是拿石头狠狠砸她。   从王宝芙口中听到这些消息的时候,宋瓷没什么反应。   沈然的这些事情,对她来说就是放松时刻听到的一个笑料罢了。   周家人和赵老六固然有些过分,但也是沈然自作自受,如果沈然不算计赵老六,也不乱对周家人发脾气,别人又怎会这么针对她?   *   刚开始的时候复习教材,但学了一段时间后,最重要的还是要多做题。   需要做的题也分为两种,一种是各科的习题,一种是试卷。   因着高考取消多年,很多地方的图书馆是关闭着的,单位内部有图书馆的话,才可以借阅到资料。而和高考有关的资料和试卷,书店里也是找不到的。   好在,有宋含章在,江恂和宋瓷不用太操心。   宋含章在学校图书馆以及其他同事那里找到了历年高考试题和文理各科的课后习题集,寄给了宋瓷。   但江恂和宋瓷的户籍不在一起,江恂还需要找到河省的历年高考试卷,他拎着东西,去了给他补课的县一高的王老师家里,那位王老师收了礼,利落地帮了他的忙。   县一高的图书馆里确实有历年的高考试卷,但卷子的份数并不多,江恂只能先拿回去借阅,过段时间还要还回来。   拿到真题试卷,江恂如饥似渴地读书做题,辞去了军工厂的工作,他有更充足的时间可以做题。   过年回来的时候,宋瓷还从北市带回了不少风油精,这些风油精是宋含章单位发的,宋含章用不上,她就带走了。   到了夏天,风油精可就派上用场了,春困夏乏,难免会有打瞌睡的时候,这个时候,江恂和宋瓷两个人就会在太阳穴上涂些风油精来提神醒脑。   灼热的日光烘烤着大抵,他们俩坐到树下的阴凉处,一边扇风,一边做题,一个人想偷懒了,另一个人就会监督对方。   身上的衣服被汗水打湿了,一滴又一滴的汗珠滴落到试卷上,这段日子虽然很艰苦,也很难熬,但他们不是一个人,身边有另一个人的陪伴,他们两个倒也就这么一天又一天地咬牙坚持下来了。   到了晚上的时候,宋瓷回屋做题了,江恂拿着卷子和纸笔,跟在她后面进来了。   虽然江恂之前来过她的屋里,但这段时间宋瓷忙着复习功课,她没怎么收拾房间。   宋瓷堵在门口,眨眨眼睛,“你总进我的房间做题干什么呀,你没有自己的房间吗?”   江恂眉峰微扬,“和你一块做题,不会被蚊子叮,况且,我们两个在一个屋子里,也能省些电费。”   虽然不知道那块玉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但就是这么神奇,佩戴着那块葫芦玉坠,整个夏天都不会有蚊虫近宋瓷的身。   宋瓷笑了起来,“你可以抹风油精啊,或者用艾草熏蚊子,也不会有蚊子咬你的。至于电费,我也可以帮忙出一半钱的。”   “太麻烦了。”江恂摸了下鼻尖。   注意到他的动作,宋瓷笑了一下,江恂说谎的时候,就喜欢摸鼻尖。   什么太麻烦、省电费,都是借口,江恂就是想和她一块做题罢了。   宋瓷只好实话实说,“我…我房间太乱了,等我收拾一下你再进来吧。”   江恂怔了怔,他还以为是宋瓷不想让他进来,原来是这个原因。   江恂好笑地道:“我也不是第一次来你房间了,你之前怎么不嫌太乱了?再说了,我不介意的。”   “那不一样嘛!”宋瓷抬着小下巴,“你等我几分钟,我收拾好了再喊你进来。”   宋瓷去到屋里,把帘子放下,打开了灯,她赶紧把桌椅和床上的衣裳收了起来,收拾衣服的时候,她甚至还在椅子上发现了自己的浅粉色小衣。   宋瓷脸一红,幸亏没让江恂进来,不然让江恂看到了,多尴尬啊!   过了一会儿,女孩的声音响起,“进来吧!”   江恂掀起帘子进来,环视了一圈屋子,他唇角噙着笑,说是收拾房间,其实宋瓷也就是随便把衣裳团吧团吧堆积到一处,然后用床上的薄毯子盖着。   但他装没看到,江恂很有眼色地没有提一个字。   在书桌旁坐下后,他们两个谁也没有出声,认真地做起了卷子。   很快,过去了两个小时,这时,江恂伸了下懒腰,提醒道:“小瓷,歇一会吧。”   宋瓷“嗯”了一声,做题时间太长了,她眼睛确实有些困了。   虽然在一起住,但江恂不常进宋瓷的屋子,毕竟宋瓷是女孩子。   他也就是有时候会进来,比如像今天这样,他们两个需要做卷子,两人一起做题的话,可以互相监督对方。   并且,两个人有不懂的地方的话,也可以随时给对方讲解,更方便点。   江恂的目光落到书桌上的玻璃瓶里,距离上次他进来,玻璃瓶里的星星好像又多了些。   江恂问道:“你很喜欢叠星星?”   宋瓷解释道:“这里面的星星,每张纸上都有字呢,有些是我爸妈给我写的信,有些是我自己写的日记,高兴的或是不高兴的事情,我都会写在上面,然后放进瓶子里。”   江恂点点头,“十年二十年后,如果这些星星还在的话,也是一个回忆。”   宋瓷笑吟吟地道:“是啊,我就是这么想的,等我老了,把瓶子打开,随便拿出来一个星星,拆开一看都是一段回忆,多好啊。”   江恂在心里想,他记下了,宋瓷喜欢叠星星,还喜欢在星星上面用文字记录。   江恂在看玻璃瓶里的星星,但宋瓷却是在想另一件事。   真是神奇,夏天多蚊虫,乡下的蚊子就更多了,但愣是没有一个蚊子飞来屋里。   想了想,宋瓷把脖子间的葫芦玉坠取下来,“喏,好像就是这个玉坠,可以不让驱赶蚊虫。”   宋瓷的这块葫芦玉坠,江恂是见过的,但之前宋瓷一直挂在脖子上,他也不能一直盯着人家姑娘的脖子看。   所以,这是江恂第一次近距离看这块葫芦玉坠。   江恂接了过来,看了正面后,他又看向另一面,目光落到葫芦玉坠背面的那块裂缝时,突然,他眉头微皱。   宋瓷奇怪地道:“怎么了?”   “这块玉坠我看着眼熟。”江恂出了声,“好像…是我们家的玉坠。”   宋瓷吃了一惊,“你们家的玉坠?” 第74章 作精继妹的七十四天   葫芦玉坠竟然和江恂有关?   宋瓷疑惑地道:“可是, 这个玉坠是我爸爸给我的啊,怎么会是你们家的?”   江恂也有些奇怪,他又盯着玉坠看了几眼。   其实, 以前他就觉得宋瓷脖子上的那块玉坠有些眼熟, 但他没多想,毕竟,他没仔细看过这块玉坠,不知道玉坠是真品还是赝品, 也看不到玉坠背面的那条裂缝。   况且, 看起来一模一样的玉坠多了去了, 实则质地和颜色大有不同,并不一定就是同一个。   江恂摩/挲着玉坠背面的那条裂缝, 问道:“这是一直都有, 还是被你弄出来的?”   宋瓷道:“一直都有。”   “那我没有认错,这就是我们家的玉坠。”听宋瓷这么说, 江恂确定了。   顿了顿,他道:准确来说, 是我妈妈的玉坠。”   “我们家祖上是经商的,前些年, 家里的金银玉石之物不算少, 我妈结婚的时候, 我外婆私下给她的嫁妆里有这块玉坠。后来,我小的时候顽劣,翻出了装这块玉坠的盒子, 还不小心把玉坠摔到了地上, 摔出了一条缝。”   “玉坠破损了, 我妈就很少佩戴了。不过, 怎么会是你爸爸给你的?”   宋瓷恍然,原来这道裂缝是江恂弄出来的,当时从宋含章手里得到这块葫芦玉坠时,她就猜测肯定是前主把玉坠给弄坏了。   她眸子瞪大了点,“我知道了,这么说,这块玉坠还真有可能就是江阿姨的那块玉坠。”   “当年我爸掏钱从朋友那里买回来一块葫芦玉坠,那块玉坠和这块玉坠的样式差不多,颜色也一样,但仔细看一看,差别还是挺大的。”   “买回来,江阿姨一看,说我爸被人骗了,买的玉坠是假的,我爸就又拿走了。后来,没过多久,他又给我了一块葫芦玉坠,他说这块玉坠是真的,让我放心戴就是。看来,是江阿姨瞒着我,把她自己的玉坠给了我。”   那时,江依乔恰好有一个样式相似的和田玉葫芦玉坠,为了哄宋瓷开心,她把这块上等的玉坠拿了出来。   不过,当时宋瓷年纪还不大,那个时候,江依乔和宋含章也在一起没多久呢,宋瓷对江依乔不是很能接受,可能江依乔怕她不愿意要她的东西,才让宋瓷父亲瞒着她的。   想到这儿,宋瓷有些歉疚,“我爸把那块假玉坠买回来的时候,虽然是假的,但我挺喜欢的,因为非常好看,颜色也很水润,我爸把假玉坠拿走的时候,我还挺失望的。”   “江阿姨应该是不想看我那么失望,便通过我爸爸,把这块葫芦玉坠给了我,她知道我那个时候…不太喜欢她。”   “我一直以为这是我爸爸特意给我的玉坠,没想到这是你们家的玉坠,江恂,我那个时候太不懂事了,我不该那样对江阿姨的。”   江依乔走了这么多年,她都不知道这件事,如果不是今天晚上她突发奇想和江恂聊起了这块玉坠,她可能永远不会知道这个秘密。   看着她歉疚的模样,江恂轻笑了下,“小瓷,你那个时候还小,有这种反应是很正常的。”   “比如,我去北市的那两次,其实,我对你爸爸…也有些敌意,总觉得他抢走了我妈妈。所以,你不要自责。”   “况且,妈妈愿意把这块葫芦玉坠给你,说明她很喜欢你,并不在意那些事情。”   宋瓷愣了愣,“真的吗?”   “我没有骗你。”江恂温声道:“其实,在我没有把这块玉坠摔坏之前,我妈可是经常佩戴的,她还说——”   说到这儿,江恂突然停顿了下。   宋瓷追问道:“江阿姨还说什么了?”   “我妈还说,她是从我外婆手里拿到这块玉坠的,要不是我把玉坠摔坏了,她本来是想当成传家宝,传给她未来儿媳妇的。”   传给未来儿媳妇?   宋瓷一怔,双颊突然爬上一抹红晕。   她微微低头,好看的桃花眼漾着涟漪的羞意,“真的假的,你不是在骗我吧?”   “我没有骗你。”江恂笑着道:“我妈真这么说过。”   江依乔走后,她一部分遗物给了宋含章,另一部分贵重的东西,比如她的那些嫁妆等,拿回了江家。   江依乔走了这么多年了,一块小小的葫芦玉坠而已,整理遗物的时候,江恂也没注意。要不是宋瓷今天晚上突然提到了这件事,江恂早就把这块葫芦玉坠忘记了。   江恂声音响起响起,“只是没有想到,兜兜转转,这块玉坠竟然在你手上,仔细想想,也是缘分。”   看来,老天爷也在给他和宋瓷牵红线,宋瓷是他命定的媳妇吧,不然,这块玉坠怎么会这么巧合地在宋瓷手里?   宋瓷把玉坠从江恂手里拿过来,抚摸了一下,轻声感叹,“是啊,挺有缘分的。”   这块玉坠,是江依乔打算留给江家未来儿媳妇的,当时,为了哄宋瓷开心,江依乔把玉坠拿了出来。   她拿了江家的这块葫芦玉坠,不会真的要给江恂当媳妇吧?   想到这儿,宋瓷脸色更红了。   她只是只拿了江家的一块玉坠,却要把自己赔给江恂,她是赔了,还是赚了呀?   宋瓷不敢再想这件事了,她清清嗓子,“你不是说我佩戴这块玉坠不会被蚊虫咬嘛,那这是你们家的玉坠,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江恂摇摇头,“不知道。”   宋瓷猜道:“你们家以前是大户人家,这块玉坠也是上等的玉石做的,是不是玉石的原因?或者是做玉佩的时候,往里面添加、浸泡了什么驱蚊驱虫的药材?”   江恂想了想,“我不太确定,明天可以去问问外婆,不过,我觉得应该不是这些原因。”   “我妈以前佩戴的时候,我记得并不会这样。也就是说,玉佩到了你的手里,才有这些的变化。”   “你再仔细回想回想,你是什么时候意识到这块玉坠的神奇之处的,又有什么事情,是你没注意到的。”   宋瓷眉心微蹙,奇怪的地方还真有,回想起之前的事情,宋瓷生出一个念头。   她眸子瞪大了些,不会吧?   她佩戴这块玉坠好几年了,在北市的时候,并没有这些变化,夏天的时候,蚊子还是会咬她的。她下乡后,才发现这块玉坠的奥秘的。   还有,不止一次了,好像每次和江恂有亲密接触的时候,她脖子间的这块葫芦玉坠就会微微发热,当然,只是一瞬间的事情,热意也不会很强烈,不仔细感受的话,是很难发现的。   宋瓷也不是每次都能感受到玉佩发热的,比如,她和江恂也不是没有过亲密的接触,有时候她还会挽江恂的胳膊,但一般这种时候,她就很难感受到玉佩的热意。   还有,玉佩发热后,当天晚上,她还会在梦里梦到一个放大了很多倍的葫芦玉坠,葫芦里装着很多凝露,清甜可口,可好喝了。   印象中,宋瓷第一次感受到玉坠发热,是去年有一次在小九的家里,她教小九写作业的时候,恰好江恂来了,她不小心嘴唇碰了江恂的脸颊一下,然后她心口的这块玉坠就发热了。   还有一次印象比较深刻的,是去年下水田插秧的时候,她差一点在水田里跌倒,是江恂及时拦住了她,她扑了江恂满怀,那个时候脖子上的玉坠也有了热意,当天晚上她还梦到了葫芦玉坠。   也就是说,她碰江恂一下,这块葫芦玉坠就会发热变成神物?   宋瓷的眸子更大了,这也太神奇了吧。   她有了猜测,但她还不能十分确定,宋瓷打算试验一下。   不过,实验的话,那她不就得摸江恂一下?   江恂看着她,“看你的反应,是想到什么了吗?”   宋瓷回过神,尴尬的笑了一下,“我还不确定,我得试一试。”   “怎么试?”江恂道。   宋瓷脸红了红,难道要让她主动说,江恂,你让我摸一下吧。   啊啊啊,这也太尴尬了吧!   她可以忍着害羞去碰江恂,可问题是,她的猜测又该怎么告诉江恂呢,根本就说不出口啊!   江恂和她越亲近,葫芦玉坠就会变成神物,能出现在她的梦里,能流出凝露,还能驱蚊驱虫。可这真的是个神物吗?她怎么觉得这块葫芦玉坠这么不靠谱呢?   宋瓷迟迟不出声,江恂目含探究,“怎么了?”   宋瓷轻咳了一下,“…没事。”   她决定先瞒着江恂,主要是她实在说不出口,让江恂知道的话,江恂肯定会笑话她的,还会觉得她是个女流氓,她馋他的身体,才想出这种借口的。   宋瓷结巴了一下,“我…我觉得改天再试吧,反正这块葫芦玉坠也对我没有什么伤害,查不查原因都无所谓。再说了,我们说了这么一大会儿话了,已经耽误好多时间了,还是先做题吧,不要再浪费时间了!”   宋瓷说的也有道理,一块玉坠而已,即便有神奇之处,又能奇怪到哪里?   江恂没多想,继续开始做题。   宋瓷松了口气,脸上的红晕褪了些,她重新把玉坠挂到脖子上,拿起了桌子上的笔。   不过,虽然是她自己说是要做题,她却没有心思做题。   她不打算把这个猜测告诉江恂,但是她也得确定一下自己的猜测是不是对的。   宋瓷悄悄瞄了江恂几眼,她和江恂在一张书桌上写卷子,两人离得不算远,只要她伸一伸胳膊,就就碰到江恂的手,这样,也就能验证她的猜测是否正确。   为什么是手,因为之前她挽过江恂的胳膊,并没有感觉到玉坠有什么变化。   灯光落在江恂长长的睫毛上,他正在低头写题,看上去很是认真。   宋瓷装作挠痒痒的样子,用右手挠了下眉头,然后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悄悄把手向江恂那边移去。   然而,就在离江恂的手掌还有一拳左右的距离,江恂突然动了下,把左手又往右边移了移。   宋瓷吓了一跳,做贼心虚,赶紧收回了手。   还好还好,江恂没发现。   她咬着笔头,小脸皱成了包子,到底怎么样才能“巧合自然”地摸江恂的手一下,又不让江恂怀疑呢?   哎,摸男生的手,她是真的没经验啊!   宋瓷“苦大仇深”地思考这件事,一旁的江恂却是边做题,唇角轻轻勾了勾。   好在,没过多久,江恂又把手放回刚才的位置了。   宋瓷眼一亮,她假装手一抖,这时,她手里的钢笔落到了桌子上。   没让她失望,钢笔骨碌碌滚到了江恂那边,行江恂的手边停下。   完美!   宋瓷把手伸过去,慢悠悠去拿钢笔,就在快要拿到钢笔的时候,她突然装作不小心的样子碰了江恂的手背一下。   江恂看起来在很认真的做题,她以为江恂不会有什么反应的。   没想到,她的手还没来得及移开,正在做题的江恂,突然反手握上她的手。   江恂把笔放下,看向宋瓷,眸里带了些不明显的笑意,“干什么?”   宋瓷一懵,不好,被抓包了!   她下意识道:“你…你手上有蚊子。”   不过,说完这话,她差一点咬了舌头,这是什么烂借口,整间屋子一只蚊子都找不出来,她的这个借口,简直是一戳就破。   果不其然,江恂道:“蚊子在哪里?”   宋瓷心虚笑了笑,“可能…是我眼花了。”   她忙给自己找补,“对,我学习太累了,用眼时间太长了,不小心眼花看错了。”   江恂看着她,却是突然勾了勾唇,慵懒地笑了下,“想摸我的手,直说就是。”   江恂发现了!   宋瓷脸一红,嘴硬道:“没有!”   望着她脸上的红晕,江恂笑了下,“两次了,不是想摸我的手是什么?”   宋瓷破罐子破摔,承认道:“我不是想摸你的手,不是,我是要摸你的手,但我不是想摸你的手,我是有原因的。”   她这是在说什么?不行,解释到最后,宋瓷也放弃了。   这番场景落到江恂的眼里,他眸里的笑意更浓了点,小白孔雀自己都承认了,还说不想摸他的手?   女孩的手被江恂的大掌包着,江恂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没事,想摸就摸,不用找原因。”   宋瓷:???   宋瓷脸颊的红,这会儿已经蔓延到了她修长白皙的颈子。江恂在胡说八道什么,这误会可大了,在江恂的心里,她现在就是个很馋江恂身子的女流氓吧。   江恂继续逗着她,把右手伸过来,“不够的话,这只也可以摸。”   宋瓷眼角抽了抽,把自己的手从江恂大掌里抽出来,然后立即站起来,推着江恂出去,“你快回去睡吧,以后你不许来我屋里做题了。”   宋瓷的力道像是挠痒痒似的,但江恂也没阻拦,那么高的一个人,愣是顺从地被她推出了屋里。   时候不早了,他是该回去了。   等到门口的时候,江恂站直身体,戏谑地道:“这很正常,我又不会笑话你的,我有时候…也会想这样的啊。”   江恂不说这话还好,听了这话,宋瓷脸更红了红,“行,我决定了,以后你都别来我屋里做题了。”   宋瓷“毫不留恋”地把帘子放下,把江恂一个人关在了门外。   门口的碎花帘子摇曳着落下,江恂轻笑了一声,回去了自己屋子。   不错,今天晚上宋瓷主动摸了下他的时候,他赚了。   等江恂走了,宋瓷把自己的头发揉成乱糟糟的一团,江恂这个混蛋,一天到晚就爱逗她。   不过,也不是没有收获。   江恂刚才反握着她的手的时候,宋瓷感觉到,胸口的那块葫芦玉坠确实发热了。   就是说,她的猜测没有错。她和江恂有亲密的接触,玉坠的功效就会开启。   不过,这也太奇葩了,她总觉得这个玉坠有点怪怪的。要是她和江恂以后处对象,两人亲个嘴或者有更深入的亲密接触,那葫芦玉坠里的凝露岂不是更多,或者会有别的她还没发现的作用。   宋瓷越想越囧,不过,时间确实不早了,到最后她干脆不想了,倒床上睡觉了。   不出意料,今天夜里,葫芦玉坠再次出现在宋瓷的梦里。   在梦里,宋瓷可以触碰到玉坠,也可以喝到里面的凝露。   凝露挺好喝的,清凉可口,在炎热的夏天里,不知不觉宋瓷就喝了一大半。   按理说,长久的熬夜学习,精神应该不会很好的,肌肤也会变得枯黄,会出现各种问题。但第二天早上宋瓷起床后,却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她觉得自己立马再做20套卷子也不成问题。   对着镜子梳头的时候,宋瓷还注意到,她的肤色好像也比昨天更好了点儿,本来熬夜时间久了,这段时间她眼底都有一圈淡淡的青痕,但今天什么都没有了。   唯一的不同,就是昨夜她在梦里喝了些凝露。   宋瓷眸子瞪圆,乖乖,难道那不只是个梦,那些凝露是真喝到她肚子里了?   不然的话,这也太巧合了,也没办法解释这些变化的。   如果那不只是个梦,这些凝露确确实实会对她造成影响,那么,目前已经发现的,这些凝露的作用好像就是提神醒脑、美容养颜和驱蚊驱虫。   宋瓷摇摇头,太匪夷所思了。   用早饭的时候,宋瓷向江老太太打听起了葫芦玉坠的事情。   江老太太看了眼,,想起来了,“是这块玉坠啊,江恂他外曾祖母还在的时候,把这块玉坠给了我,后来,江恂他妈妈结婚的时候,我又把这块玉坠给了他妈妈。”   “这玉坠啊,可有不少年头了,听江恂他外曾祖母的意思,这块玉坠算我们江家的传家宝吧,一代代传下来的。”   江老太太突然想起一件事,“祖谱上还记的有这块玉坠。”   宋瓷和江恂对视一眼,两人都有些吃惊。   宋瓷忙道:“还上族谱了?”   “是啊。”江老太太道:“你们要是好奇的话,待会我把族谱找出来,你们翻着看看。”   吃过早饭,江老太太去到屋子里翻箱倒柜一通找他,真把族谱找出来了。   江家不愧祖上是富商,族谱的封面和纸张上还刻着精致的纹样呢,摸一摸纸张,也能感觉出来是上等的纸张。   宋瓷和江恂低头翻开了族谱,江家祖上枝繁叶茂,从唐朝延续至今,好多老祖宗都是商人,行商遍及各地,有些还是当时有名的富商。   不过,时间紧迫,两人也没有仔细看,而是快速翻到了记载着葫芦玉坠的那一页。   江恂眼疾手快,指了一下,“在这儿。”   宋瓷手一顿,仔细阅读起来,族谱上记载,江家的这位老祖宗是文臣,最高官职二品,亲手雕刻了这块葫芦玉坠,送给自己的夫人,然后,这块葫芦玉坠就一代代传承了下来。   那位老祖宗名字叫做江暮,巧合的是,他的夫人也姓宋,名字叫做宋窈。   宋瓷愣了愣,盯着“江暮”两个字看了一会儿,心头突然涌出一阵奇怪的感觉。   她急忙去看江恂,和她一样,江恂这会儿也在低头看着族谱。   江恂的目光落到“宋窈”两个字上,有那么一刻,他的脑中突然闪现出很多场景,可等他仔细回忆的时候,他什么都想不起了。   仿佛什么都没出现,一切只是他的错觉。   宋瓷轻声道:“江暮,宋窈,很好听的名字,他们一定是很相配很恩爱的一对。”   江恂回过神,“嗯”了一声。   好在,只有刚才那么一会儿,现在宋瓷心里那阵怪异的感觉已经消失了。她仔细看着记载,惊讶地道:“江恂,你的这位老祖宗竟然是状元郎,好厉害啊!”   江恂点点头,“是挺厉害的。”   宋瓷问道:“他是当官的,可你们家怎么后来变成从商的了?”   江恂往后翻了几页,“应该是后代当官的时候出问题了,就弃官从商了。”   江家族谱上关于葫芦玉坠的记载也就这么多,其他的,也没有了。宋瓷和江恂又看了会族谱,考虑到待会儿还要做题,他们便把族谱还给了江老太太。   除了知道这块葫芦玉坠是江恂的老祖宗亲手雕刻送给他夫人的,别的消息,他们并没有找到。不过,可以确定一点,出现在族谱上的东西,绝不会是一般的、没有用的东西,说明这块葫芦玉坠对江家人还是挺重要的。   到现在,宋瓷大概已经发现了葫芦玉坠的奥秘,不过,对于她来说,葫芦玉坠到底有什么作用、是不是神物,她并不是很在意。   只要对她没有负面的影响,她懒得思考太多,她更想把时间用来放在复习功课上。   不过有一点,那些凝露可以提神醒脑,补充精力,她挺想把那些凝露拿出来让江恂也喝一点的,可惜,拿不出来。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间来到了8月份。   1977年的8月,是无比炽热的一个月,也是让千千万万的人难以忘记的一个月。   这天,江恂和宋瓷吃过午饭,抽空看了会书后,两个人一起去地里干农活。   突然,人群中爆发出一阵阵震耳欲聋的叫喊声和欢呼声,陈非列和李嫣手里拿着报纸,激动地朝宋瓷跑来,“小瓷,你快看,真的要恢复高考了!”   这份报纸是昨天的报纸,上面刊登了昨天在北京召开的那场《科学与教育工作座谈会》的内容。   宋瓷一颗心不受控制地跳动的起来,她飞快地看着报纸上的内容,座谈会的主题竟然是“高校招生”和“恢复高考”。   虽然到最后这场会议还没有明确的结果,会议上有人同意,也有人反对,但这是个好现象,说明真的要恢复高考了。   难怪陈非列、李嫣他们刚才在欢呼呢,宋瓷激动地看向江恂,把报纸递给他,“你也快看看。”   江恂接过来,很快,他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没有看到这份报纸之前,有时候他和宋瓷也会有些失落和沮丧,不知道这样辛辛苦苦复习的意义是什么,也不知道还要坚持多久才能看到希望。   好在,终于没有让他们失望,是真的要恢复高考了。   看到这份报纸,那些知青更是坐不住了,不管有没有门路,都开始找门路回城了。   这时,宋含章也给宋瓷打了通电话,他已经找好了关系,可以让宋瓷回北市了。   宋瓷自然答应了,她也想回去复习。   在北市复习的话,她的爸爸是老师,给她找资料、给她指点功课都更方便点。   不过,最近这段时间要回北市的人不少,火车票不是很好买,宋瓷决定等一周再回去。   看到了曙光,能够回城的知青都回城了,找不到门路回城的,也都拼了命的开始复习。   见其他人这么拼命,江恂和宋瓷也不敢有一丝懈怠。   这天早上,吃早饭的时候宋瓷就发现江恂的嘴唇有些白,她关心地道:“你是感冒了吗?”   昨天下了一场大雨,气温陡然转凉。   江恂扭过头,用手捂唇咳了几声,然后道:“昨天晚上我为了省事,用凉水洗澡了,今天早上就感觉不是很舒服,嗓子也有点疼。”   宋瓷蹙着眉心,“昨天都下雨了,你怎么还敢用凉水洗澡啊?”   江恂苦笑了一下,“我想着没事的。”   宋瓷问道:“我这里有退烧的药,你要不要吃点?”   她一年到头要生病好几次,所以她常备着退烧的药。   退烧的药,一般会让人瞌睡的,犹豫了一下,江恂道:“待会儿让外婆给我煮碗姜汤茶就行了。”   因着担心传染给宋瓷,所以今天他们两个是分开复习的。   到中午吃饭的时候,宋瓷去到江恂屋里,却见他的脸色更差了。   宋瓷赶忙去摸江恂的眉头,触碰到的那一刻,一片滚烫。   宋瓷生气地道:“都发烧了,你怎么不说一声啊?”   江恂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他不怎么有精神,强撑着道:“…没事,熬一熬就过去了。”   说完话,他就要继续做题。   宋瓷生气地一把夺过他手里的试卷,“江恂,你都发烧了,还做什么题啊?你这是在逞强!”   “你现在应该做的是立马吃药,然后好好睡一觉,把烧退下去。”   看宋瓷生气了,江恂愣了愣,“小瓷,你别气,好,我这就吃药。”   宋瓷皱着眉,“你要是早上的时候就吃药,哪至于拖到现在发烧了!”   她赶忙把暖瓶拿来,给江恂倒了一杯水,“不热,快喝吧。”   江恂喝了药,宋瓷又督促着他上床睡觉。   说实话,看到江恂发烧了,宋瓷很是生气。   看着女孩板着的脸,江恂躺在床上,轻轻碰了碰宋瓷的手背,“别气了,我喝药了。”   宋瓷鼓了鼓嘴,“学习是很重要,但是身体也很重要啊。我气的是,我马上就要回北市了,说实话,我最担心的就是你,怕你熬夜的太晚,怕你因为做题而忘记了吃饭,你还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你让我怎么放心回北市?”   江恂轻声道:“别担心,我没事的。吃药会让人打瞌睡,我是想多些时间做题,才一直拖着,不过以后不会了,你放心吧。”   宋瓷叹了口气,“江恂,你这么努力,我觉得依照你现在的水平,考上大学不成问题的,你不必这么不要命的学习。”   靠在床头,江恂微微垂眸,刚刚出了很多汗,他的眸子也像是被清水濯洗过,幽黑清亮,他轻声道:“可是,我想考上和你同一个城市的大学。”   宋瓷是北市人,她以后肯定是要在北市读大学的,北市有很多好大学,那么,竞争也会更大一点。   只有付出更多的努力,他的机会才能更多些。   宋瓷愣了愣,江恂轻飘飘的一句话,却把她心头所有的火气都熄灭了了。   江恂想和她在同一个城市读书,宋瓷鼻尖一酸,江恂是为了她,才这么拼命的。   宋瓷忍着哭意,“江恂,不需要这样的,就算你没有去北市上大学,在我心里,你也是很好很好很好的一个人,我不想看到你为了我这么辛苦。”   江恂却是不在意,他虚弱地笑了下,“小瓷,你不要难过,也不要觉得有负担,这是我想做到的事,也是我喜欢做的事。”   宋瓷鼻尖儿更酸了,她伸出手,勾上少年的大拇指,晃了晃,“江恂,我们拉钩上吊。”   “北市见。”   和她在同一个城市读大学是江恂的动力,也是宋瓷的动力。   不管学习任务有多么繁重,但他们两个人更有干劲了。   很快,一周的时间过去,宋瓷买到了北上的火车票。   这段时间,回城的政策还没有下来,但和宋瓷交好的知青也在各种找门路回去。   李嫣、杜春分家境一般,暂时还没有找到门路,她们有些着急,但好在她们和宋瓷关系不错,之前在宋瓷的提醒下,她们已经有意识地开始复习了,就是不能回城,她们也比其他人多了很多的复习时间。   幸运的是,没过多久,河省知青返城的政策就下来了,其他地方也开始陆续发放政策,响水大队的这些知青都能回城了。   江恂把宋瓷送到了县城的火车站,还不到发车的时间,两人在站台外等待。   江恂问道:“该带的东西都带齐了吗?”   宋瓷点点头,在响水大队待了一年多的时间,除了很多书籍和试卷,她还有好几箱子的衣服和鞋子,一次是带不完的。   她打算先把重要的东西带回北市,等高考之后再回江家一趟。   江恂叮嘱道:“坐车注意安全,注意劳逸结合,不要累着自己,如果发生了不高兴的事情,也不要闷在心里,可以打电话和我说说。”   宋瓷笑了笑,“我知道的。”   眼看还有一会儿才发车,她从手臂上挎着的布包里拿出一个玻璃瓶,“江恂,我不知道还有多长时间才高考,所以我叠了好多好多的星星,每个星星上面还写的有话,你复习功课累的时候,可以打开看一看哦。”   江恂一怔,瓶子里的星星,是宋瓷一个个亲手叠的。   复习任务这么重,宋瓷从早到晚都在做题,她还费心给他叠了这么多星星。   江恂温声道:“好。”   宋瓷又提醒道:“这里面有两颗红色的星星,是我特意叠的,你等到高考的那几天再看。”   瓶子里里都是黄色的星星,那两个红色的星星格外显眼,江恂笑着应了声好。   其实,他也给宋瓷准备了礼物。   江恂拿出一本厚厚的笔记本,“你有空的时候,可以看一看。”   宋瓷接过来,奇怪地道:“这是什么啊,不会是你给我写个情书吧?”   江恂笑了一下,“不是,是数学错题集。”   宋瓷眸子瞪大,赶快翻开了笔记本,看着笔记本上面工整清晰的字迹,她狠狠吃了一惊。   江恂整理的错题,全都是她不太擅长的、易错的知识点,江恂都分门别类整理好了,并且,他不仅把知识点写了出来,还举一反三,还有题目和解析答案。   宋瓷心软乎乎的,整理这么一本错题集,得需要多少时间和精力啊!   难怪江恂前段时间把她做的卷子和习题集要了过去,他们两个常在一块复习,她薄弱的地方,江恂确实比其他人都要清楚。   宋瓷弯了弯眸子,“你这本错题集,都可以拿到书店去卖了。有你这本错题集,我数学一定会提升很多的。”   江恂墨眸含笑,余光看到远处轰隆驶来的火车,他摸了摸宋瓷的脑袋,“车来了,拿好东西,上车吧。”   送走宋瓷后,江恂倒没有急着回城,他抱着玻璃瓶,又去供销社买了些罐头,去到了县一高王老师的家里。   虽然确切恢复高考的消息还没有下来,但现在一系列的动静表示,恢复高考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王老师最近也是个大忙人,他是县一高的老师,这段时间找他打听消息、借阅资料以及补课的人,多如牛毛。   他实在没空招待这些人,能避则避。   听到有人来找他,一开始他是不太想见的,但听到江恂的名字,他喜出望外,忙把江恂请进了屋里。   王老师高兴坏了,“江恂啊江恂,我这几天正念叨你呢,你可算来了。”   等江恂在沙发上坐了下来,看到江恂拎着的罐头,他又赶忙道:“我巴不得你来呢,你拎着东西做什么?”   江恂笑着道:“前段时间多亏有您补课,麻烦了您不少,我这不拎着东西来看看您?”   “我正想说这件事呢,以后啊,你人来了就行,千万不要拎东西。”王老师道:“之前给你补课的时候,我都后悔收你钱了。”   王老师好像对他热情了不少,看出江恂的惊讶,王老师道:“江恂,你可太幸运了!”   去年冬天的时候,他的侄子王强领着江恂来找他,让他给江恂补课。   当时,他没把江恂当回事,又没恢复高考,他觉得江恂纯属是异想天开有钱没处花,坚持不了多久应该就不会来补课了。   可到现在,他才知道自己错的有多离谱。   江恂从去年11月份就开始补课了,整整比别的人多出了近10个月的复习时间。   高考如过独木桥,更何况这是十年后的第一届高考,比别人多一天的复习时间,都比别人多很多希望,更何况江恂比别人多复习了这么长时间。   王老师再一次感叹,“江恂啊,你太有眼光了,你比别人多了多少复习时间啊!”   江恂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笑了下,“我其实没想那么多,我就是想着多读点书,方便以后转正找对象。”   “不管是什么原因,反正你就是做了一件非常正确的事,别人现在还在到处找课本,你都已经站到起跑线上了。”王老师认真地道:“我给你补过课,你的水平我是知道的,考上大学绝对没问题。”   江恂笑着道:“谢您吉言,要真能这样,到时候我请您吃顿饭。”   王老师摆摆手,“应该是我请你吃饭。”   “坦白讲,以前啊,我觉得你跟着我补课没必要,但是受你影响,我也提醒了我家那孩子和王强几句,让他们没事的时候向你学习,多看点书,好在啊,他们也听进去了。”王老师满意地道:“我前两天问他们的时候,他们已经把高中的教材看了一半了,虽然比不上你,但好歹也是很不错了。”   江恂温声道:“也是他们觉悟高,知道上进。”   王老师更高兴了,不愧是有眼光的人,说话就是让人听了舒服。   盛了江恂这么大的人情,现在在王老师看来,江恂那就是一块闪闪发光的金子,他再也不敢有一丝的轻视了。   他忙道:“你还缺什么教材不缺,我这里有几本教材,你待会儿看看,要是有需要的,你拿回去。”   江恂看了几眼,这几本教材他已经看过了,于是他摇摇头,“不用了,王老师,我都看过了。”   “你都看过了?”王老师吃了一惊。   他吃惊的不是江恂已经看过了,而是江恂竟然竟然有这么多的教材。   提到这个话题,王老师摇摇头,“你有这么多教材,我家的孩子,因着我是老师,也能给他找到教材,你们算很幸运了!你不知道,最近很多人连找个齐全的高中教材都找不到!”   江恂问道:“书店里还没有卖?”   “高考都取消那么多年了,突然放出消息,要恢复高考,书店那些人也是措手不及啊。”王老师道:“我有个朋友,是县里书店的老板,他自己愁的连觉都睡不好了,前些天他还来找我,说看看我这里有没有历年高考试题和《数理化自学丛书》之类的教材。”   《数理化自学丛书》?   江恂一愣,“那您的那位朋友现在找到了吗?”   王老师摇摇头,“只找到了一部分,没有找全。”   犹豫了下,江恂道:“我这里有全套的《数理化自学丛书》,不知道能不能帮上忙。”   王老师难以置信地搭道:“你有?”   江恂解释道:“是我去年陪我外婆去市里看病的时候,在废品市场买的,不过书籍已经有些破损了,上面也有我做题留下的笔记,不知道还能不能用。”   王老师猛喝一口茶,然后把搪瓷缸子放下,“江恂,你等等,我这就跑着去把老刘找来,你和他谈。”   听说江恂有整套的《数理化自学丛书》,没让工作人员跟随,刘老板二话不说,亲自跟着江恂回了江家。   进到江家,看着江家的大院子,刘老板愣了下,看了这家人挺有底蕴的。   江恂把全套的《数理化自学丛书》拿出来,“刘老板,书籍已经破损了,上面也有我留的笔记,不知道能不能用。”   看着这十七本书,刘老板两眼放光,“能用能用!”   虽然封面破损了,但里面的纸张都是好的,还是一整套。刘老板忙道:“只有有书就成,其他的我来办。”   抱着书,他从口袋里掏出十张大团结,“江恂啊,你可帮了我一个大忙啊,这些钱,你一定要收下。”   望着那崭新的十张大团结,江恂微怔,一时没有动作。   见他没接下,刘老板以为是他嫌少,忙道:“我知道这些钱是少了点,我今天来的太匆忙,就带了这些钱,等改天我再给你送来点。”   “不是,刘老板,是太多了。”江恂好笑地道:“我在废品市场花了不到20块钱,就把这些书买下了。”   听到这话,老刘也吃了一惊,“以前啊,是不到20块,你是不知道现在这些书有多贵。这几天,不少学生来书店找我,问有没有《数理化自学丛书》这套书,我把整个县城的人都问遍了,都没有一个人有。我还去市里问了,市里的领导也顾不上咱们县里。别说是100块,就是200块,现在都有人买。”   高考取消了这么多年,这些书籍该扔的扔,该烧的烧,早就没了。   犹豫片刻,江恂还是没把那些钱收下,他把整套书拿出来给刘老板,并没有牟利的心思。况且,他也不想在紧要关头,因为钱财的问题生出任何事端。   “这些书,是我在废品市场以极低的价格买到的,我也看过这些书了,对我而言,这些书已经没有任何价值了,所以我不能收钱。”江恂道:“刘老板,您还是把钱收回去吧!”   刘老板愣了愣,对江恂的印象又好了不少,他怎么劝说,都不见江恂松口,最后,他只好带着全套的书和钱回到了县里。   不过,临走的时候,他想,江恂把书拿出来,不仅是帮了他的忙,更是帮了无数学生的忙。   人家那么一个觉悟高又上进的孩子,他也不能白白占人家的便宜。等高考结束后,他再和江恂商量钱的事。   往年,夏天好像是闷热的、漫长的、让人难熬的,但对于江恂和无数学子而言,今年的这个夏天,在他们的印象里格外的鲜明。   炎热的夏天也没有那么难熬了,很快,到了10月份。   10月21号这天,报纸上刊登了将在一个月后全国范围内恢复高考的消息。   看到报纸上的这则消息,江恂长出一口气,虽然之前的种种迹象,让很多学子都猜测要恢复高考了,但现在彻底公布了消息,让他心头最后的一丝担忧也消失了。   恢复高考的消息一公布,几天后,公社也发出通知,接下来就是去县城报名、拍准考证等一系列流程。   响水大队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见江恂因着复习功课而请假了没有下地干农活,村里有不少人在议论江恂。   有鼓励的,当然也有嘲讽的。   尤其是赵老六那一家子,赵老六的儿媳妇坐在低头,和几个嘴碎的婆娘说了很多难听的话。   王宝芙和王宝林也在地里,听到那些话,他们毫不客气地骂了回去。   后来,王家兄妹把这件事告诉了江恂,江恂没有太多反应,其实,这段时间他听到了不少类似的话,反驳也是没有意义的,一切要看最终的结果。   装着星星的玻璃瓶就摆在桌子上,里面那两个红色的星星格外显眼,但江恂听话的把那两颗星星留到了最后。   他是个很有耐心的人,他可以等到最后的。   江恂随手拿出一颗黄色的星星,清秀的字迹映入江恂的眼帘,上面写着:保护眼睛,人人有责,要记得休息五分钟哦——来自远方的小瓷。   江恂忍不住笑了一下,宋瓷叠的星星上基本上都是类似的话,不是提醒他注意休息,就是提醒他要穿厚衣服、吃饱饭。   都是些很平常的话语,可在繁重的一天中,从瓶子里拿一颗星星然后拆开,成了江恂最期盼也最放松的一件事。   把星星恢复原样放到一旁,江恂听话地放下笔,休息了几分钟。   当然,即便复习任务很繁重,江恂也还记得宋瓷的生日。   在26号那天,他给宋瓷打了个电话。   女孩轻柔的声音在电话里响起,江恂问道:“北市现在冷不冷?”   宋瓷道:“还好,我穿着毛衣呢,就是我之前穿过的那件蓝色的毛衣,挺暖和的,家里现在冷不冷啊?你有没有穿厚衣裳?”   “家里也还好,我有穿的很厚。”江恂道:“小瓷,生日快乐!”   宋瓷眸子弯了弯,高兴地道:“谢谢!”   “不过,今年你不是第1个对我说生日快乐的人哦,今天早上一起床,我爸爸就对我说生日快乐了。”   江恂也觉得很遗憾,他道:“本来想着送你一个礼物的,也想再带你去看一次芦苇,可惜,你在你在北市。”   宋瓷俏皮地道:“不可惜不可惜,以后还有机会啊。不过,你也别想着我不在,就随便应付给我准备一个生日礼物,等高考结束了,我还是要收礼物的。”   顿了顿,宋瓷道:“顺便,把咱们两个的…定情礼物也准备好。”   说完这句话,她脸红了红。   江恂轻笑了一下,他的笑声通过电话筒传到宋瓷的耳里,女孩的脸更红了。   “好。”江恂道。   他又笑着道:“不过,你就这么有信心,觉得我一定能考上大学?”   宋瓷道:“我爸还有帮我补课的几位老师,他们在一起讨论了,都觉得今年是恢复高考的第一年,题目难度应该不是很大的,毕竟,要考虑到的因素有很多,国//家也很急切的要选拔人才。”   “所以啊,依照你的水平,我觉得希望很大的。”   江恂点点头,两人又恋恋不舍地说了几句话,才挂掉电话。   日子一天又一天过去,玻璃瓶里的星星也越来越少,很快,到了12月份。   北市与河省的高考都定在12月份,不过不是同一天,相差了几天。   江恂的考场在县城的一所中学,他被分到了县城的高中考试。   好在,他在军工厂上过一段时间的班,认识不少县城的同事,他便住在王强家里了。   9号这天,江恂带着准考证,去到了考场。   考场外围了很多学生,有像他一样年轻的,也有拖家带口来考试的。   各个学生的脸上,洋溢着或紧张或忐忑的深色,江恂扫了一圈,被这样的气氛感染,不由得也有些紧张。   想了想,他把那颗红色的星星从口袋里掏出来,等了很久,终于到了可以拆星星的时候。   “江恂恂,不要紧张,不要紧张,你是最棒的——爱你的小瓷。”   江恂恂?   江恂眸里浮出几分笑意,不同之前的星星,红色的纸条下面还有一行字:“我也想和你在同一个城市读书,北市也好,河省也好,都可以的。所以,不要有压力哦。怎么样,我很善解人意吧!”   望着这行字,江恂神色愣了愣,透过这些清秀的字迹,他都能想象到宋瓷的这些话的时候是什么样的神态。   宋瓷是北市人,却愿意迁就他,来河省读书。   江恂的眸子越发幽黑清亮,他紧紧盯着这种纸条,心里的紧张渐渐散去了。   当初宋瓷和他拉钩上吊,说要北市见,可在高考的这一天,宋瓷却愿意来河省读书,这是一份比天上掉馅饼还要让他吃惊和感动的事。   在这一刻,他告诉自己,江恂,在你十七岁这年,你遇到了一个鲜活灵动又可爱懂事的女孩,在你十八岁那年,她愿意来到你的城市读书。   未来的你,不管是什么样子的,请一定不能辜负她。   考场的大门打开,江恂把星星叠起来,随着人流,他背脊挺着,大步跨进考场里,步履沉稳而有力。   两天的高考时间很快过去,不过,还不到解放的时间,高考后还要报志愿,江恂去了王老师家里对答案。   各科答案对完的那一刻,看着江恂,王老师沉默地张大了嘴巴,他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江恂是人吗?真的是人吗?数理化竟然快满分了!   他怎么觉得自己要教出来一个高考状元了! 第75章 作精继妹的七十五天   北市这边, 宋瓷高考后休息了两天,赶在报志愿前,给江恂打了通电话。   她去到街道办, 和以前的流程一样, 电话转接到响水大队后,过了几分钟江恂才过来。   少年的声音在话筒中响起,“小瓷。”   好久没听到江恂的声音了,宋瓷眉眼弯弯, 两人聊了几句, 便谈论起了高考的事情, “江恂,你估分怎么样啊?”   江恂道:“还算可以。”   宋瓷又道:“你是找谁给你估分的?”   江恂道:“你认识的, 还是县一高的那位王老师, 之前我也是在他那里补课的,和他比较熟。”   “那他怎么说的?”   江恂说了一个分数, 清越的声音继续响起,“王老师说如果没有估错分, 那我的成绩还算可以,应该能有大学读的。”   听到那个分数, 宋瓷眸子瞪大了点, 乖乖, 差不了几分就快满分了,这叫“还算可以”???   虽然她不是河省的考生,但江恂估分的这个成绩, 已经很厉害很厉害了!   宋瓷一副怀疑人生的语气道:“江恂恂, 你是不是太谦虚了?”   “我要是你, 我能估这么多分的话, 我早就要尾巴翘上天了,不出半天,整栋家属楼的人估计都要知道我的成绩了。你是怎么忍到今天才对我说的,又是怎么用这么平平淡淡习以为常的语气说出这个分数的?”   江恂被她逗笑了,宋瓷的反应,和王老师差不多。   江恂笑着道:“只是估分而已,不一定能考这么多。”   宋瓷还不知道江恂的性子,“别人或许是这样,你啊,这么谨慎,最终的成绩只会更好。”   王老师当时也是这么说的,王老师甚至还夸张地说他很有可能会是高考状元,但江恂觉得太离谱了,他的成绩是还算不错,可河省今年参加高考的考生非常多,人才济济,他怎么可能会是高考状元?   宋瓷问道:“那你要想好要报什么大学吗?”   江恂道:“还没有确定,还要两周时间才填志愿,不急,不过,我的成绩应该可以在北市读大学。”   既然江恂的成绩可以来北市读大学,那他们两个都留在北市,肯定要比待在河省要好一点,毕竟,北市是首都,机会更多点。   宋瓷高兴地道:“恭喜你,江恂,那我们两个以后都在北市读大学啦!”   听到女孩欢喜雀跃的声音,江恂唇角扬起,他总算没有辜负宋瓷,也没有辜负自己。   宋瓷又道:“不过,你们报志愿的时间这么晚啊,我们这边再有几天就要截止了呢。”   “可能是我们这边人太多的缘故。”江恂道。   接着江恂又询问了宋瓷估分的情况,说起第一志愿要填报什么大学的问题,江恂给她提了些意见。   宋瓷犹豫地道:“我的分数也还行,肯定能有大学读,但我不确定第一志愿要不要报北大。我爸爸的同事说,我的分数可能有希望,但我也不知道北大的录取分数线是多少。”   北大?看来宋瓷的成绩也很不错!   江恂道:“北市其他学校也很好,但北大各方面对你的助力会更大一点,宋叔叔是老师,不妨你们好好商量商量,看能不能找到关系提前打听一下北大的录取分数线。”   宋瓷应下来,“好。”   *   高考后宋瓷在语文教研组办公室里对答案的时候,宋含章的几个同事也在。   各科答案对完了,宋含章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露出一个欣慰又满意的笑,“小瓷,凭爸爸的感觉,你应该能过人大的录取分数线。”   这时,宋含章的一位姓周的女同事道:“其实,我觉得可以试一试北大。”   宋瓷愣了愣,可能是出于谨慎吧,估分的时候,她把不太符合标准的答案,都直接按0分算了。所以,宋含章说她可以过人大的分数线她就已经够吃惊了,现在竟然还让她报考北大。   宋瓷“啊”了一下,“周阿姨,不行吧,我感觉我连人大都上不了呢。”   “你刚才估分的时候,我跟着听了几耳朵,我感觉很多地方你都低估了,你的实际分数,应该会比你预估的高出一截。”女同事叫周爱玲,“再说了,我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让你报北大的。”   说到这儿,她声音低了些,“我爱人发小大伯的妻子,是北大的老师,她有个侄女啊,今年也参加高考了,好像她估的分数,只比你高一分,人家就打算报北大!”   宋含章忙问道:“爱玲,那你知道北大今年的分数线是多少吗?”   “这我哪知道,我又不是北大招生办的。”周爱玲道:“不过,那个姑娘估分就比小瓷高一分,人家就报北大了,说明小瓷也很有希望啊!”   听到这话,宋瓷有些激动,可同时又不太相信,那可是北大啊!   北市最好的大学,她真的能考上吗?   宋含章和她同样的反应,高兴了一瞬,很快又恢复了平常。   宋含章摇摇头,压低声音道:“你也说了,人家是北大的老师,有这层关系在,给自己侄女走走后门也是说不定的,多一分,就有可能优先录取,小瓷不见得有机会。”   周爱玲一愣,觉得宋含章说的有道理,就算宋瓷和那个女生的最终成绩是一样的,但录取名额有限,万一就优先录取了别人呢?   她想了想,“这谁都说不准,要不你们还是找关系打听打听吧!”   宋含章没有北大那边的门路,不过,既然周爱玲有认识的人,宋含章托她牵线搭桥,星期天的时候,让周爱玲带着他们父女俩去了那位北大老师的家里。   那位北大老师姓张,名字叫张梅,是北大古典文献专业的老师,可惜,不太凑巧,宋瓷他们去的时候,这位张老师不在。   张梅的爱人接待了他们,当宋含章打听张梅什么时候能回来的时候,张梅的爱人却没有给出确切的回复,“好不容易恢复高考了,张梅虽然不负责招生,但她在学校事情也挺多的,况且啊,这段时间找她的人也不少,她一时半会啊,还真闲不下来。”   宋瓷眼眸微垂,其实他们父女俩今天过来,倒也不是要走后门让这位张老师把她弄进北大,她只是想打听一下第一志愿报北大的希望大不大,要是希望不大,她就不报了。   周爱玲和张家人勉强扯的上关系,所以张梅的爱人招待了他们,但到底关系不深,看样子,这位张老师不是很想见他们。   宋含章寒暄了几句,到底是别人家里,不方便待的太久,没多久,宋含章就笑着告辞了。   他们来的时候当然也拎了东西,但张梅的爱人执意不要,又让他们带走了。   宋瓷心凉了下来,送来的礼都不要,说明人家是彻底不想帮忙了。   可是,宋瓷不想就这么回去,现在是估分后不等成绩下来就开始报志愿,也就是说,在不知道成绩的情况下就要选大学了。   如果没提前有人指点,就算她的分数到了北大的录取线,她也不敢报啊!况且,也没有别的门路了,她想试一试。   宋瓷忙从布袋里拿出一个笔记本,“叔叔您好,这是我高考卷子上的答案,我手写了下来,等张老师回来了,您能不能帮我转交给她?”   呦,还把答案写下来了!   张梅的爱人吃了一惊,不收礼可以,但人家小姑娘都亲自把答案写了一份,他不好不收下,“行,等她回来了,我会给她的。”   出来张家的时候,周爱玲不好意思地道:“白让你们跑了一趟,不好意思啊,也没帮上你们的忙。”   宋含章道:“别这么说,要不是有你牵线搭桥,我们两眼一抹黑,也找不到关系。”   周爱玲还有事,没和他们坐一辆电车回去。等坐上了回家的车,宋瓷道:“爸爸,你说张梅老师会看我写的那些答案吗?”   宋含章不忍心打击自己的女儿,“不好说,有可能会看吧!”   话虽这样说,他却觉得希望不大,人家一天到晚忙得很,都不想见他们的面,怎么会有时间看那个笔记本呢?   之前估分的时候,宋瓷就把高考的各科答案凭着记忆写了一遍,不过,当时她有些随意,就是随便拿了几张纸就写了起来。来张家之前,以防万一,她又特意认认真真在笔记本上写了一遍。   距离宋瓷和宋含章去张家已经过去三天了,这几天里都没有任何音信。   宋瓷有些失落,没有音信,说明要么人家不愿意帮她的忙,要么人家没有看她的那个笔记本。   这也从侧面说明她考上北大的可能性也不是很大。   宋瓷郁闷了半天,不过,睡了一觉后,她渐渐想通了,她又不是没学上,就是上不成北大,报其他大学也挺好的。反正,人大也是很好的大学,出来后也是包分配工作的。   不过,也许是老天爷看在她一整年都很辛苦复习的份上,在宋瓷不抱任何希望的时候,突然有了音信。   张梅通过周爱玲,说是要见宋瓷一面。   得到消息,宋瓷和宋含章抛下手头的事情,立即去了张家。   到张家的时候,张梅这次倒是在家。   张梅倒了茶招待宋瓷和宋含章后,在沙发上坐下。   宋瓷笑着说了谢谢后,注意到面前的茶几上还摆着个笔记本,是她当初留下的那个笔记本。   宋瓷心跳快了些,尽力克制着激动的情绪。   这位北大古典文献专业的老师愿意抽空见她,说明接下来要谈的事情,很大可能会是一个好消息。   果不其然,张梅拿起茶几上的笔记本,翻到第一页,“这真的是你高考的答案?”   宋瓷忙道:“张老师,是的,我很确定。”   宋含章也在一旁道:“张老师,这确实是小瓷的答案,高考后第三天,我们就开始一科科对答案了。”   张梅点点头,把笔记本放下,“我听爱玲的意思,你们是想第一志愿报北大?”   这次是宋含章回答的,“北大是最高等的学府,如果有希望的话,小瓷和我第一选择自然是北大,不过,我们不知道小瓷的成绩能不能过北大的录取分数线。张老师,报志愿的时间就快截止了,您看这——”   张梅笑了笑,“你和爱玲是同事,你们上次来的时候,我实在是忙的很,没顾得上见你们,你们别往心里去。”   宋含章笑着道:“怎么会,北大是高等学府,您是北大的老师,那肯定要比别人更忙。身为同行,我知道您确实您事情多,我们今个来打扰您,已经很耽误您的时间了。”   宋含章看起来温文尔雅,说话也让人听了心里挺舒服,张梅脸上的笑意多了点,“是啊,我听爱玲说你也是老师,那咱们老师的苦,你肯定是能理解的。时隔多年恢复高考,我们古典文献专业这次也要招生,我这几天忙的是脚不着地,晚上回来睡一觉,第二天一大早就又去学校了。”   “昨天晚上我回来的时候本来累的不行,在书法休息的时候,我突然在书房桌子上看到了这个笔记本,后来我翻着看了几眼。”   说到这儿,张梅看向宋瓷,“如果笔记本上记载的确实是你的答案,那我觉得,你其实可以试一试的。”   宋瓷愣了一下,难以置信地道:“张老师,您的意思是,我的分数是可以报考北大的?”   张梅笑了下,摆了摆手,“我又不是招生办的老师,我哪知道你的分数能不能报北大。不过,我看了你的答案,感觉你语文、政治和历史成绩挺好的,相比之下,数学稍差一点,但问题也不是很大。如果真的喜欢北大的话,可以试一试。”   过了几秒,宋瓷才反应过来张梅话里的意思,不愧是北大的老师,说话真是滴水不漏!   是啊,他们父女俩和张梅非亲非故,人家肯定不会大大咧咧的说些“你报北大吧你已经过了录取分数线了”之类的话,人家顶多就是提醒她几句,至于最终要不要报北大,人家是不管的。   宋瓷克制着激动的心情,“张老师,我知道了,谢谢您,那我肯定是要报北大的。”   要不是看到宋瓷的那个笔记本,张梅其实懒得搭理这件事,每天找她帮忙的人多了去了,她哪能哪个人都帮?   但宋瓷的那个笔记本,翻开第一页的时候,她就被上面的字迹和排版惊讶到了。   虽然写的是高考的答案,但宋瓷没有丝毫敷衍,字迹清秀整齐,页面也很干净,每一行的间距也很是合适。   当老师的,就喜欢看这样的笔记本,张梅耐着性子又往下翻了几页。   就是这么一翻,又让她吃了一惊,宋瓷的作文还有政治和历史的答案都写的很好。   虽然宋瓷已经在笔记本的最前面把自己估的分写出来了,但闲着没事,张梅自己又粗粗估了下,这么一估,她算出来的分数竟然要比宋瓷高好几分。   如果说,之前估的那个分数,报北大的可能性还不是很确定,那么,现在她估的这个分数,报北大是板上钉钉的。   张梅是北大的老师,既然有学生想要报北大,还是成绩这么好的一个好苗子,她当然很欢迎。   这不,第二天她就抽出来时间,见了宋瓷和宋含章父女两个。   之前宋瓷和宋含章还在犹豫,但张梅是北大的老师,人家都这么提醒他们了,他们俩自然是不再犹豫。   临走前,宋含章又深深道谢了一番,这次来张家,他当然也是拎着东西来的。把东西留下后,从张家回来后,他就让宋瓷把第一志愿报成了北大。   看着宋瓷填好志愿书的那一刻,宋含章松了口气。   从张家出来到现在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了,平时很是严肃的他,到现在嘴边还挂着笑,“小瓷啊,还是你聪明,幸亏你那天把那个笔记本留下了,不然,我看那位张老师是不会搭理咱们的。”   宋瓷这会儿也很激动,“爸爸,其实我也就是试一试,我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好的结果。”   把填好的志愿交上去,此时,距离过年还有八九天的时间。   宋含章给了她几张大团结,让她去百货商场逛一逛,不过,宋瓷却打算回响水大队一趟。   一来,再过几天就是江恂的生日,她和江恂四个多月没见面了,她还挺想江恂的;二来嘛,她还有一部分行李在江家,她打算赶在过年前把所有的东西都拿回北市。   把这个想法告诉宋含章后,宋含章犹豫了几下,答应了,“刚好我也给他们祖孙俩准备了年礼,你既然要回去的话,就帮忙带回去吧。”   陈舒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不是很乐意,她感觉宋瓷和江家人也太亲近了点。   但宋瓷把火车票都买好了,她也没办法。陈舒只好交代,让宋瓷别在江家待太久,过年的时候一定要回来。   宋瓷是个行动派,第二天,她就坐上了回响水大队的火车。   这次,她没有提前打电话通知江恂。   到了县城,她又坐车回到村里,下午三四点的时候,她终于推开了江家那扇刻着花纹的大门。   到江家的时候,江家院子里很安静。   宋瓷本来以为江恂和江老太太在灶房烤火,但她推开灶房的门一看,里面没有人。   不对啊,既然江家的大门没有锁,说明肯定有人在家的。   宋瓷把东西放下,轻手轻脚地去到了江老太太的房间,看到江老太太在睡觉。   看来江老太太午休还没起来,宋瓷没有打扰她。风尘仆仆坐了这么长时间的车,想起江恂屋里有热水袋,她又去了江恂的屋子里。   推开江恂房间的门,宋瓷扫视了一圈,第一时间就在桌子上看到了那个装星星的玻璃瓶。   不错,这个玻璃瓶是她回去北市那天在火车站的时候送给江恂的江恂在书桌最显眼的位置摆放着,宋瓷满意了。   她走过去,翻箱倒柜,准备找热水袋暖手。   江恂进来院子里,把手里的斧头放下,家里的木柴快用完了,刚才他又去山上砍了些。   他弯身洗手的时候,突然听到东厢房里有动静。   江恂一怔,擦了擦手。   推开房门,女孩高挑纤细的身姿映入他的眼帘。   有那么一瞬,江恂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他黑色的眼眸,变得惊讶,“小瓷?”   宋瓷转过身,看到他,笑靥灿烂如花,“看到我有没有很惊讶?”   江恂忙走过去,“马上都要过年了,你怎么回来了?”   “还不是因为你!”宋瓷眉眼弯弯,“江恂,生日快乐!”   腊月二十四,今天是江恂的生日,幸好她赶在江恂生日这天回来了。   江恂墨眸含笑,意识到了宋瓷的用心,宋瓷是特意赶在他生日这天回来的,“谢谢。”   过了今天,他又长了一岁,现在是十九岁的少年了。   宋瓷又问道:“今天中午外婆有没有给你做好吃的?”   “有。”江恂道:“外婆给我煮了长寿面,做了条红烧鱼,还给我煮了一盆子的鸡蛋。”   “那就好,我也给你准备了生日礼物。”宋瓷道:“是一双手套和一条围巾,是我亲手织的,在箱子里放着,待会拿给你。”   江恂点点头:“好。”   许久不见,两人都很想念对方,他们两个什么都没说,就这么静静地注视着对方。   哪怕只是看着,四目相对,两人的眸子里也全是笑意。   顿了顿,宋瓷眨眨眼睛,“这段时间,你…有没有想我?”   他当然很想宋瓷。   “每天都有想你。”江恂温声道:“尤其是晚上的时候。”   晚上的时候???   宋瓷脸一红,低头把下巴埋到了围巾里,“不要脸!”   江恂怔了怔,随即耳垂也染上了一抹红,他结巴了一下,忙解释道:“不…不是那个意思。”   “前段时间,为了应对高考,我白天的时候要复习功课,所以只有晚上的时候有空想你。这几天也是,忙着要打听学校、专业和分数线的事,也只有晚上的时候空闲时间比较多。”   宋瓷:……   江恂这个混蛋,怎么不把话说清楚呢,害她丢了这么大的脸。   宋瓷尴尬地笑了下,“是这样啊!”   江恂逗着她,“怎么,看你的样子好像有点失望?”   “胡说!”唰的一下,宋瓷抬起头,小下巴也从围巾里露出来了,“谁让你不把话说清楚呢,我才误会的!”   她怎么可能会失望,她又不是女流氓!   江恂戏谑地道:“在你心里,我就是这么禽兽的人?”   宋瓷故意道:“难道不是吗?”   江恂好笑地道:“不是,咱们俩还没处对象呢,我也没做过一件禽兽的事,我怎么就是个禽兽了?”   宋瓷眨眨眼睛,“我梦里梦到你是个禽兽,不行吗?”   他很好奇在宋瓷的梦里他都是个什么样的人,今个领回来一个情妹妹,过两天又变成禽兽了。   江恂勾了勾唇,“行,当然行!”   “既然你都做这种梦了,那我也不能让你失望。”   “什么啊?”宋瓷呆呆地看着他,不解地道:“你不会是真想做点禽兽的事情吧?”   “想什么呢?”江恂轻轻敲了下宋瓷的眉头。   然后,他漆黑的瞳孔注视着宋瓷,轻咳了几下,“小瓷,你还记得那个约定吗?”   宋瓷又眨了眨眼睛,安静了一会儿,反问道:“一年之约的约定?”   “是。”江恂突然紧张了起来,就是参加高考的时候,他也没有这么紧张。   他极力让语气平静清和,“现在,一年的时间过去了。”   顿了顿,他又道:“虽然报志愿的时间还没有截止,我也还没收到录取通知书,但我想,我应该是能考上大学的。”   宋瓷一颗心也不受控制地加速,她心口像揣了一只小鹿似的,隔着厚厚的棉衣,她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她结巴了一下,“所…所以?”   江恂深吸一口气,凝视着面前的女孩,“所以,我可以和你处对象了吗?”   还没找到热水袋暖手,宋瓷此刻,手是凉的,身体也有些冰凉,但听到这句话的那一刻,“唰”的一下,她却觉到自己的脸好像开始发烫了。   虽然,考上大学后他们两个就处对象这是他们早就约定好的,宋瓷这次回来前,也在心里想过这件事。   可一字一句从江恂的口中听到这句话,这是完全不同的感受。   即便宋瓷早有心理准备,她也忍不住心跳加速。   “你…你真的想好了吗?”   愣了愣,江恂轻轻笑了一下,“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   “小瓷,我不是北市人,家世不如你,我没有父亲,母亲也离世多年了,家里只有外婆一个长辈,我手里这两年攒了点钱,但不是很多,加上我们这样的关系,如果在一起的话,以后遇到的问题可能不是很少。这样的话,你还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江恂的家庭条件,宋瓷比谁都清楚,江恂前面说的那些话,宋瓷也都是知道的。   可听到最后一句话,宋瓷才反应过来,江恂不是要给她介绍自己的家庭信息,而是在郑重地询问她的意见,同时,这也是江恂给她的一次反悔的机会。   只要她摇头,江恂便不会逼迫她的。   宋瓷抿唇笑了下,“这些问题,既然你都清楚,我会不清楚吗?”   “江恂,如果你不在意的话,那我也不在意的。”   注视着宋瓷,江恂慢慢露出微笑,没有任何一刻,他像现在这样满足和高兴。   他声音低哑了点,慢慢地,但很认真地道:“小瓷,那从现在起,我可以当你的男朋友吗?”   宋瓷脸颊红扑扑的,她感觉自己的心跳更快了,这样的一个少年,是她喜欢的,也是很难让人拒绝的。   她弯了弯眸子,“好!” 第76章 作精继妹的七十六天   在江恂生日这天, 他们两个正式谈恋爱了。   少年直直望着她的目光很是炽热,宋瓷忍不住害羞起来。   去年生日的那天晚上,她彻底意识到自己的心思, 和江恂定下了一年之约;一年后, 在江恂生日的这天,他们两个确定了关系。   宋瓷想,她和江恂还是挺有缘分的。   低着头,少年炽热的目光她也还能感觉到, 宋瓷不好意思地道:“你别看我了。”   江恂也有些不好意思, 他低笑了下, “我太高兴了。”   他完成了和宋瓷的约定,又成了宋瓷的男朋友, 他期盼已久的两件事, 他全都做到了。   古人云“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虽然他不是古人,但他此时此刻, 倒也体会到了古人的欢喜之情。   其实,按照江恂的计划, 是等收到录取通知书后, 再向宋瓷表明心意的。   不过, 宋瓷“出人意料”回来了江家,在屋子里见到女孩的那一刻,江恂只有一个念头, 那就是他想和宋瓷在一起, 想赶快和宋瓷在一起。   宋瓷抿唇笑了下, 其实, 她也挺开心的。   他们两个已经很熟悉了,但因着刚刚确定了关系,两个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这么低着头傻笑。   江恂的目光落到女孩的面上,为了缓解女孩的害羞,江恂温声道:“刚才我看到你在找东西,找到了吗?”   宋瓷摇摇头,“没,我是想找热水袋暖手。”   江恂右手下意识握紧了些,他的手倒是很热,给宋瓷暖手正好。   不过,他也只是在心里想了下,“热水袋在里面放着。”   说着话,他走到里面靠墙的桌子,把热水袋拿了出来。   江恂弯腰往热水袋里灌热水的时候,这时,江老太太起床了。   江老太太看天色不早了,准备去灶房里把取暖的炉子生起来,突然,江恂屋里的说话声传到她耳里。   走近一看,江老太太惊喜地道:“小瓷,你怎么回来了?”   “外婆,我回来看您啊。”宋瓷眨眨眼睛,又补充了一句,“再顺便看一看江恂。”   江老太太没听出她话里的意思,高兴地拍着宋瓷的手,“可算回来了,你不在的这几个月,外婆也一直惦记着你呢。家里还剩点排骨,今天晚上外婆给你炖排骨汤喝,怎么样?”   宋瓷笑吟吟地道:“好啊,我正想喝外婆煮的排骨汤呢。”   看江恂手里拿着热水袋,江老太太拉着宋瓷往灶房里走,“那行,来,先来灶房里坐,我把炉子生起来,就不冷了。”   趁江老太太不注意,宋瓷边走边扭头,冲江恂做了个鬼脸。   看着她俏皮的模样,江恂唇角扬起笑。   因着马上要过年了,宋瓷这次也不打算在江家待太长时间,第二天起床后,她在屋里收拾着行李。   她在乡下待了一年半左右,各种生活用品加衣服鞋子等,东西还是挺多的,高考前她回北市,拿走了一部分,现在还剩下一部分。   江恂也进来帮她收拾,见行李整理得差不多了,江恂出去给她倒了杯热水,递给她,“歇一歇吧。”   “好。”宋瓷站起来,她也确实有点累了。   宋瓷问道:“什么时候了?”   江恂道:“快中午了,外婆正在做饭。”   宋瓷点点头,刚才忙的时候还不觉得,这会突然闲下来了,屋子里很安静,一股暧昧的气氛悄悄蔓延开来。   刚收拾过行李,宋瓷出了汗,脸颊有些红,把水杯放下后,她的唇,也泛着潋滟的水光。   女孩的唇丰润娇艳,那一抹嫣色,如荔枝般,让人想要品尝一下。   江恂的目光落到女孩的唇上,喉结动了动。   屋中让人脸红的气氛越来越明显,江恂的目光也毫不掩饰。   注意到江恂的视线,宋瓷脸颊热了点,轻声道:“你看什么啊?”   默了一会儿,江恂突然道:“小瓷,我们处对象了。”   宋瓷不太明白地“嗯”了一声。   江恂又道:“所以,有件事情我们是不是应该试一下?”   宋瓷迷惑地看着他,“试什么啊?”   “我们——”,江恂江恂轻咳一声,然后道:“还没有亲过。”   愣了愣,宋瓷脸颊突然红起来。   江恂的意思是,他们俩处对象了,但是还没有亲过小嘴,所以他想亲她。   如果能有镜子,宋瓷此刻的脸颊应该比春日枝头的海棠还要娇艳,她长长的眼睫翘动着,一颗心也砰砰跳个不停。   宋瓷结巴了起来,“我…我……”   江恂耳廓也红了起来,宋瓷是他的对象,他是个正常的男人,很难不对宋瓷产生些不可告人的想法。   不过,他这么唐突,可能吓到宋瓷了。   江恂忙道:“没事,不可以的话也没关系。”   宋瓷咬了下唇,感觉自己的脸颊又在发烫,她眼睛眨了下,悄悄抬眸,看了江恂一眼。   冬日的屋子里,光线有些暗淡,但江恂清绝俊朗的轮廓,清楚地映入她的眼中。   江恂那张脸,是真的很好看,他的鼻子,又高又挺,他的嘴唇,颜色也很好看,嘴巴周围没有胡须,也很干净,让人忍不住想要亲一口。   宋瓷脸红了红,低声道:“也…不是不可以。”   江恂一怔,眸色更深了些,“小瓷……”   宋瓷低着头,白皙娇嫩的耳珠,此刻也染上了一抹红,“你想试,就…试试吧。”   心头涌出一抹欢喜,江恂喉结动了动,他朝宋瓷近了一步,大掌轻轻握上宋瓷的手腕。   江恂的手掌,温热有力。   江恂离她这样近,两人的呼吸交//缠在一起,只要她稍稍一抬头,就可以碰到江恂的唇。   宋瓷心跳加快,呆呆地望着面前的少年。   女孩的眼睛很漂亮,桃花眼里蕴着莹澈的光,但被宋瓷这样注视着,江恂心头的燥热越来越多。   他心里有些乱,右手覆上宋瓷的眼睛。   眼前突然一片漆黑,被江恂蒙着眼,她什么都看不到了。   宋瓷眨了眨眼睛,迷茫地道:“你干什么啊?”   女孩的眼睫纤细浓密,像羽毛似的,划过江恂的掌心,让他的手心有些痒。   江恂眸色越来越深,喉结微动了下。   听不懂江恂的回答,宋瓷正要开口说话,突然,她感觉到面前的少年离她越近越近。   眼睛被蒙着,宋瓷看不清楚任何东西,她不知道江恂此时是什么神态,什么反应,可看不见东西的情况下,其他的感觉却是越来越明显。   她能清楚感觉到江恂的存在,少年的呼吸,一下又一下,落到了她的脸上,温热中又带着薄荷般的清香。   宋瓷心跳越来越快,有些慌,可又有些怕,她忍不住喊着江恂的名字,“江恂……”   女孩的声音,轻轻的,像是猫叫似的,一下一下,挠在江恂的心头,他突然觉得更渴了。   少年眸色晦暗,低声道:“小瓷,别怕,只是试一下。”   在宋瓷又要出声的时候,他突然俯首,吻上了肖想已久的那颗荔枝。   女孩的唇是甜的,像荔枝一样清甜,女孩的唇又是软的,让人轻轻碰一下,就想要品尝更多。   只试一下?   温热的触感在唇间弥漫,宋瓷回过神,虽然江恂的手已经放下了,可她还是不由自主闭上了眼睛。   她扬着头,被动地承受着一切。   少年的吻,一开始只是浅尝辄止,蜻蜓点水般,轻轻碰了下。   可是,就在宋瓷以为要结束的时候,没想到,江恂许是还没有满足,他的力道更大了些。   正如嫣红的荔枝,剥掉外壳,才能吮//吸到里面清甜的果肉。   舌尖探//入女孩的唇中,过了很久,江恂才松开她。   被松开的那一刻,宋瓷感觉浑身的力气也被抽走了。   江老太太就在外面的灶房里,老人家随时可能都会进来,而她,却光天化日在屋里和江恂接吻。   终于被放开了,宋瓷大口大口呼吸着,她想,她的脸这会儿肯定红的要滴血了。   她的眼睛里,升起朦胧的水雾,“你…你不是说只试一下的吗?”   江恂的唇,此刻泛着水光,他眼角也生出一抹红,看起来更勾人了。   他声音低沉了些,“抱歉。”   他一直觉得自己的控制力还算可以,起初,他也是只想试一下的,可品尝到荔枝的清甜,他才知道自己根本无法停止,也不想停止。   宋瓷轻轻瞪了他一眼,她嘴唇这会儿还麻着呢。她下意识轻咬了下唇,可突然想起来,江恂刚刚才亲过她。   宋瓷脸颊一热,又赶忙松开唇。   在一室的缠//绵暧昧中,江恂声音又响起,“你再过两天就要回去,对不对?”   宋瓷“嗯”了一声,声音很轻。   江恂盯着她泛红的唇,“那在你回去之前,我们要不要…每天都试一试?”   品尝过美味的荔枝,没有人不会惦记这份清甜,明明刚刚才结束,可他又有些怀念了。   江恂想,怪不得宋瓷有时候骂他禽兽,他可能真的是个禽兽。   宋瓷愣了几秒钟,脸上的嫣色更浓了。   就在几分钟之前,江恂才亲过她,这就开始打算要每天都试一下吗?   宋瓷又轻轻瞪了他一眼,“不行,就这一次,已经没机会啦。”   江恂笑了一下,正要说话,突然,院子里响起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和说话声。   宋瓷也听到了动静,“好像有人来了。”   江恂神色认真了些,“出去看看。”   *   江老太太正在灶房里煮饭,饭菜都快好了,再过一会儿就能喊两个孩子出来吃饭了,她又往炉子里添了根柴火,这时,一阵敲门声响起。   江恂和宋瓷在屋子里收拾行李,江老太太也没喊他们,直接去了门口,把大门从里面打开。   门外站了好几个人,除了隔壁王家的小媳妇,其他的人,江老太太都不认识。   最前头的那个中年男人笑着道:“您就是江老太太?”   江老太太道:“我是,您是……”   王家小媳妇道:“婶子,他们说他们是省城大学招生办的,我在村头和别人说着闲话呢,遇到了他们,我就把他们领来了。”   省城大学招生办的?   江老太太愣了下,忙道:“快进屋里坐吧。”   那几个男人进来,领头的那个中年男人环视了江家院子一周,眸里有些诧异。   他来之前,打听过江恂和江家的情况,知道江恂的外祖母家曾是地主,但看到这座古朴厚重的院子,他还是吃了一惊,难怪江恂的高考成绩会这样好,原来祖上也是挺有底蕴的。   中年男人道:“老太太,您外孙在家吗?”   “在屋里呢。”江老太太话音刚落下,江恂和宋瓷就从堂屋出来了。   领着客人到了屋里,宋瓷帮着江老太太上了茶,又把家里的点心摆了出来。   江恂温声道:“您好,您是?”   中年男人道:“你就是江恂吧,我是省城大学招生办的,江恂同学,你现在填报志愿了吗?”   江恂道:“还没有,不过,您来是有什么事吗?”   中年男人露出笑,“江恂同学,恭喜你!你应该还不知道自己的高考成绩吧?”   顿了顿,中年男人才继续道:“你是今年河省高考的理科状元!”   江恂微怔,下意识看向了宋瓷和江老太太,宋瓷和江老太太也是一样的震惊。   高考状元?   饶是江老太太年纪大了,可她年轻的时候读过书,自然明白高考状元意味着什么。   江老太太万分激动,忙问道:“真的?”   “高考分数都没有公布,个人是不知道的,但我们是招生办的,提前知道了江恂同学的高考成绩,他确实是今年河省的高考状元。”中年男人又透露了一个消息,他伸手比划了一下,“老太太,您外孙的成绩非常优秀,比第二名,足足多了20多分。”   听到这话,江老太太嘴巴都忘记合上了,乖乖,比第二名还高出20多分!   江老太太喜极而泣,“小恂这一年来复习功课很辛苦,我想着他能考上大学,但我没想到他的成绩会这么好。”   中年男人又夸了江恂几句,然后他正色道:老太太,江恂,我们是省城大学招生办的。”   他看向江恂,“我们此次前来呢,也是想邀请你报考我们的学校,如果你愿意把我们的学校填报在你的第一志愿上,那么你入学后,所有的学费和生活费等一切花销,我们都会免除的,不仅如此,在你入学后,我们还会给你发一笔奖学金当做奖励。”   “省城大学是咱们河省最好的大学,江同学,如果你愿意报考我们的学校,我们也会为你提供最优质的教学资源……”   既然是来招生的,中年男人自然是极力说服江恂报考省城大学,他说了好长一通,才停下。   眼看快到饭点了,中年男人不好继续待下去,离开江家的时候,他还对着江恂道:“咱们也是老乡,你待在河省上大学多好啊,离家也近。我在公社的招待所住待两天,有什么疑问和困难的话,都可以来找我。”   江恂笑着应了声好。   中年男人刚要离开,突然,又有一群人朝着江家的方向走来。   这群人有男有女,领头的是个穿白衬衫的年轻男人,听他们说话的口音,好像是北市来的。   中年男人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忙打听道:“你们是干嘛的?”   对面穿白衬衫的年轻男人没回答,而是道:“老兄,你们是来干嘛的?”   中年男人道:“我们来招生啊!”   年轻男人笑了笑,“巧了,我们也是来招生的。”   他指了下,问道:“这就是江家吧?”   中年男人急了,江恂市河省的高考状元,而他们是河省省城的大学,占着优势,他们比其他学校都要先知道江恂的高考成绩。这不,知道江恂是高考状元后,他们没多停一天,立马就从省城来到了江家,“不是,你们是哪所学校的?”   年轻男人一笑,云淡风轻地道:“我们是北大的。”   北大的?   听到这几个字,中年男人僵在了原地,乖乖,北大的都来了。   他以为他们的动作够迅速了,结果,人家北大招生办的人比他们还要早知道消息。   中年男人长长叹口气,北大都来江家招生了,看来他们是没什么希望了。   听到这群从北市来的人是北大招生办的,江恂、宋瓷和江老太太也不约而同吃了一惊。   把穿白衬衫的年轻男人领进堂屋后,和刚才的流程差不多。   这群北大的老师先是恭喜了江恂一番,然后又向江恂介绍了北大的情况和优势,最后,也提出要给江恂补助和奖励。   江家突然来了这么多人,好在马上要过年了,江恂前段时间买了不少点心和糖果,江老太太全拿出来招待客人了。   宋瓷离开北市前,宋含章也给江家祖孙俩准备了年礼,其中就有一包茶叶。   茶叶虽然不是太好,但是也不差,招待客人是足够的,宋瓷忙把茶叶拿了出来,给这群北大的老师沏茶。   一群人在说话的时候,突然,门口又有了动静。   江恂和江老太太抽不开身,宋瓷去门口把客人领了进来。   这次来的,也是一群人,领头是一个扎着头发的中年女人,中年女人看起来非常的干练有气质。   中年女人进了屋,她还没说一句话,北大招生办的那个年轻男人脸色一变,“你们怎么来了?”   中年女人笑了下,“你们都能来,我们为什么不能来?”   年轻男人道:“凡事都讲究先来后到,你们不能这么不讲理。”   中年女人颇是有自信,“江恂同学的数理化成绩非常优秀,而我们清华,也比你们北大的理工科要优秀许多,江恂同学这样的人才,来我们清华才不会被埋没,我们清华大学,也有信心给江恂同学提供最优质的教育资源,同时给他规划最好的培育路径。”   这群人是清华大学的?   望着屋里的这些人,宋瓷眸子瞪的大大的,她好像走大运了!   她刚出炉没多久的男朋友,不仅是高考状元,竟然还这么抢手,河省省城大学以及北大和清华三所大学都在争抢他,甚至千里迢迢跑到了家里。   此刻,宋瓷只有一个想法,赚了,她真的赚了!   有这么一个男朋友,不吃亏!   嘿嘿,她真有眼光!   清华和北大招生办的老师都想让江恂报考他们的学校,两方人马争着抢着要给江恂更多的奖金和补助。   看到这一幕,江恂有些好笑,不过,总归最终沾光的还是他。   等到半下午的时候,这两群人才离开江家。   临走前,北大招生办的那个中年男人还不死心,他看了看江恂身旁的宋瓷,和蔼地道:“这位女同志是你……”   起初他以为宋瓷是江恂的妹妹,但两个人长相没有一点相似之处,说是兄妹,也不像啊!   犹豫一下,江恂道:“这是我朋友。”   既然他和宋瓷建立了恋爱关系,他就有意识地淡化他和宋瓷继兄妹的关系。   年轻男人笑了下,他也是过来人,明白江恂话里的意思。   说是朋友,其实是男女朋友。   中年男人隐晦地笑了下,决定从宋瓷入手,“小姑娘,你今年也参加高考了吗,成绩怎么样?”   这群人是北大招生办的,宋瓷正想找机会打听呢,她笑着道:“我是在北市参加考试的,估分的成绩还算可以,我第一志愿报考了北大的中文系,但还没有收到通知书,不知道能不能被录取上。”   “呦,报了北大?”年轻男人狠狠吃了一惊,忙问道:“你估的分是多少?”   宋瓷把分数说了出来,闻言,中年男人眼睛一亮,“你就放心吧,保准能收到北大的录取通知书。”   既然是来招生的,他又透露了点消息,“我记得北大中文系在北市的录取分数,要比你估的分低三分,如果不出意外,你肯定以后也是我们北大的学生!”   宋瓷激动地道:“真的?谢谢您谢谢您!”   这些天她一直惦记着这件事呢,虽然北市其他大学也很好,但能考上北大的话,还是不一样的。   “不客气。”年轻男人看向江恂,“江恂同学,你看,你朋友以后都要在我们学校读大学,要读四年呢,你要是报考了别的学校,比如清华,那你以后怎么见你朋友?”   清华招生办的那群人不甘示弱,中年女人忙道:“江恂同学,我是女姓,更明白一个道理,远香近臭,男生和女生啊,天天离得太近了也不好,容易闹矛盾。俗话说,距离产生美,你来我们清华,离北大就差一条街,不仅随时随地能见到你朋友,还能搞个突然袭击,给你朋友一个惊喜,多好啊!”   听到这话,江恂和宋瓷相视一笑。   江恂表示会认真思考的,清北招生办的那些人才离开。   今天接待了这么多的人,但宋瓷一点儿也不累,她眼睛亮晶晶的看向江恂,“江恂,你可太厉害了!”   江恂笑了一下。   宋瓷拍拍他的肩,“还是那句话,苟富贵,勿相忘!”   江老太太这会儿恰好不在,江恂握上宋瓷的手,把她拉的离自己近了点,戏谑地道:“你要是能再让我试一下,别说苟富贵勿相忘,你说什么我肯定都答应。”   什么试一下,说的这么道貌岸然一本正经,江恂不就是想亲她嘛!   宋瓷脸一红,挣开他的手,戳了戳他的胸膛,“你现在可是高考状元,有点追求行不行?”   江恂勾了勾唇,“怎么办,好像有点困难,我就想亲你一下。”   宋瓷脸更红了,她嗔了他一眼,忙跑了出去,“我告诉外婆去。”   *   冬天地里的农活不多,家家户户都在猫冬,村头几个妇人聚在一起说闲话。   谈起高考的事情,一个中年妇女嘲笑地道:“都高考这么多天了,江家怎么没动静啊?怕不是江恂没考上大学?”   说这话的,是赵老六的儿媳妇牛爱芳。   恰好王宝林的媳妇也在,王家和江家是邻居,关系也不错,王家小媳妇瞥了她一眼,“人家江恂在家里报志愿呢,怎么就没动静了?”   自从赵老六被抓进了局子里,赵家人就和江家人不太对付,牛爱花道:“那你说他考了多少分?”   王家小媳妇道:“高考都不出分,报志愿后等着收录取通知书就行了,我咋知道江恂考了多少分。”   “原来还没出分啊,那我也没听说有人来给江恂送录取通知书啊!”牛爱芳撇撇嘴,“这都多少天了,还没动静,看来是考不上大学了。”   “江恂仗着自己祖上有点臭钱,不好好下地挣公分,还学人家城里的那些知青一样考大学,你们说可笑不可笑?读大学那是人家城里人才能做的事情 ,江恂一个地主婆娘的外孙,怎么可能考的上大学,还是心气太高了啊,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重!”   王家小媳妇不高兴地道:“你说这话也太早了吧。”   牛爱芳幸灾乐祸,“不早,不信你等着看吧!”   她话音刚落,突然,一群人朝村头走来,领头的那个中年男人打听道:“这是响水大队不是?”   王家小媳妇看这群人眼生,“是。”   中年男人又问道:“那你认识江家人吗?”   顿了顿,中年男人又补充道:“是今年参加高考的那一户人家。”   王家小媳妇愣了愣,“你是说江恂?”   “对,就是他!”中年男人激动地道:“我们有事要找江恂,你能帮忙领个路吗?”   王家小媳妇没见过这群人,不放心地道:“你们找江恂干啥啊?”   中年男人解释道:“江恂是今年河省的高考状元,我们是省城大学招生办的老师,是来招生的。”   王家小媳妇震惊地还没说话,一旁的牛爱芳脸色一变,不相信地道:“你们是不是搞错了?”   村里的人没读过太多书,他们不知道高考要考哪几科,也不懂招生办的是干什么的,但就是大字不识一个的人,也知道“高考状元”这四个字是什么意思。   牛爱芳语气不怎么好,“江恂的外婆可是地主,是黑五类,江恂也就是个在村里挣公分的,他能是高考状元?”   见牛爱芳说话这样粗鲁,招生办的中年男人露出一抹不明显地嫌弃,“这位同志,你可以质疑别的,但你不能质疑我们,也不能质疑江恂同学的成绩,江恂同学就是今年的高考状元。”   “还有,不管江家的成分如何,国家有通知,只要没有犯罪记录、年龄合适的,都可以报考大学。这位同志,江恂的高考成绩,比其他省的省状元要高出不少呢,他可是为我们河省长脸了,不管江恂的外婆成分如何,都不是你质疑人家、歧视人家的理由!”   这么一通话,把牛爱芳说的老脸一红。   知识人讲话就是这样,通篇没有一个脏字,但那种不明显但也能让人感觉出来的、高高在上的态度,很是让人丢脸。   虽然不是她男人考上了大学,但江恂是高考状元这件事,也让王家小媳妇脸上挺有光彩的。   她冲牛爱芳哼了一声,把中年男人领到了王家。   刚好王家小媳妇闲着没事,把省城大学招生办的那群人领到了江家后,她二话不说又去了村头,准备再挤兑牛爱芳几句。   结果,她挤兑的话还没说出来呢,又有一群人朝村口走来了。   王家小媳妇生出一个念头,不会吧?   这次来的一群人里有男有女,穿着白衬衣的中年男人向她打听江家的位置,还没有提到江恂的名字,王家小媳妇试探地道:“你们不会也是来找江恂的吧?”   年轻男人道:“是,我们是北大招生办的,江恂同学是河省的高考状元,我们是过来招生的。”   乖乖,北大?   王家小媳妇目瞪口呆,她没听错吧!   一旁围着的其他人也吃了一惊,牛爱芳打死也不愿相信,“你们别是骗人的吧?”   年轻男人脸上的笑意淡了点,“我们是北大招生办的,还不至于骗人。”   他们懒得把时间浪费在牛爱芳身上,“我们要招生的是江恂同学,这位女同志,麻烦您给我们指个路吧!”   王家小媳妇忙应道:“好,好。”   王家小媳妇指完路没多久,她又看到了一群人朝村头走来。   这次,不等来人说话,王家小媳妇道:“你们不会也是来找江恂的吧?”   “是。”领头的中年女人问道:“同志,在我们之前,是有人来过了吗?”   王家小媳妇道:“最开始来的那一拨是省城大学招生办的,后来又来了一群人,他们说是他们是北大招生办的。”   中年女人扬了扬眉,心里让,倒是让北大那群人捷足先登了。   她笑着道:“那赶巧了,我们是清华招生办的,也是来找江恂同学的。”   王家小媳妇以及牛爱芳等一众吃瓜群众:???   来个北大还不够,竟然清华的人也来了!   是这样的,对于很多人而言,他们可能没听过自己省城大学的名字,也可能不知道北市有什么大学,但他们一定听说过两所大学的名字,那就是“北大”和“清华”。   在乡下人看来,能考上北大或者清华,那就是光宗耀祖要一步登天了,以后肯定是要当大官的。   等清华招生办的那群人离开后,此时此刻,王家小媳妇可谓是扬眉吐气,她不屑地冲牛爱芳吐了口唾沫,“人家江恂可是高考状元,北大清华都抢着要,我看啊,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重的人是你!你还是快点回家,撒泡尿照照镜子吧!”   牛爱芳刚刚还像鸡窝里的母鸡一样耀武扬威,这会儿,她脸色一片灰白,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见她这样,其他几个妇人也狠狠嘲笑了她一番!   *   三所大学招生办老师的到来,很快,江恂是高考状元的消息就蔓延开了,听到这个消息,村里一片沸腾,大队长陆远山也是与有荣焉,脸上笑开了花!   平常,因着江老太太成分的问题,和江家有来往的人不多,但这几天,老老少少都登了江家的门,来向江恂和江老太太祝贺。   甚至,邻村的人也来了。   陆明华也来了江家,向江恂祝贺后,她没有对江恂说太多话,而是又找宋瓷谈了一番话。   陆明华道:“宋知青,你这次的高考成绩应该也很好吧?”   虽然北大招生办的老师说她肯定能被北大录取,还没有收到录取通知书,宋瓷也不敢说的太直白,她只是道:“还行吧,应该能有大学读。”   陆明华羡慕地看着宋瓷,“宋知青,我可真羡慕你!”   “陆同志,其实如果你想的话,你也可以的。”宋瓷笑了笑,“今年今年恢复高考了,那么明年后年大后年也会招生的。只要你想参加高考,随时都不晚。”   听宋瓷这么一说,陆明华心动了,“宋知青,我…我脑子不灵光,我真的可以吗?”   宋瓷解释道:“大学也是分很多种的,分数不是很高的考生可以去读大专或者中专,这些学校录取分数要稍微低一些。”   “这样啊!”陆明华点点头。   江恂成了高考状元,短短几天时间而已,他一下子成了十里八乡的大红人,可风光了!   陆明华看在眼里,很是羡慕,她也想当一个大学生。   “宋知青,我…我也想试试,但我有很多不懂的地方,等你回北市了,我还能给你写信向你请教吗?”   “可以啊!”宋瓷笑着道。   刚好她还有一部分资料在江家放着,宋瓷挑了几本,送给了陆明华,又鼓励了她几句。   这几天来江家的人太多,之前备的年货都用完了,赶在宋瓷回北市前,江恂只好和宋瓷又去了县城一趟,买了不少东西回来。   坐车的时候无聊,宋瓷问道:“这么多大学向你抛出了橄榄枝,你想好要报哪所大学了吗?”   江恂“嗯”了一声。   宋瓷道:“北大和清华都挺好的,你选北大的话,咱们俩个可以离得更近一点,不过,清华也挺好的,各方面给的待遇都不错。”   江恂又“嗯”了一声,看了宋瓷一眼,欲言又止。   注意到他的异常,宋瓷问道:“怎么了?”   江恂这两天详细了解了各所学校的情况,他道:“小瓷,其实我更想去清华读书,我觉得那里更适合我。”   宋瓷愣了下,“可以啊,清华也挺好的。”   江恂歉疚地笑了下,“只是,这样一来,就不能和你在同一所大学读书了。”   怪不得江恂刚刚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   宋瓷笑了笑,不在意地道:“江恂,你来北大读书,我当然很会开心,但你去清华的话,我也很开心啊!”   “其实,我也觉得清华更适合你。如果你要选北大的话,我可能反而要建议你再好好想想。”   江恂墨眸含笑,轻轻握上宋瓷的手,“小瓷,谢谢你。”   起初,他喜欢宋瓷,是因为和宋瓷在一起很舒服,他也看到了宋瓷很不一样的一面,改变了宋瓷在他心里的形象。可随着更深入的了解,江恂彻底意识到,宋瓷给他的影响不仅仅是这些。   正是因为喜欢宋瓷,他才有了更多的动力,想要成为更优秀的人。   宋瓷狡黠一笑,“我这么好的女孩子,打着灯笼都找不到,江恂,你可不能因为成了高考状元,就做出陈世美那样的事情。”   紧紧握着女孩的手,江恂温声道:“不会。”   江恂是高考状元的消息一传出来,很快,省城的教育局给江恂发了500元奖金。省城的教育局都给奖励了,市里的教育局也不甘落后,给江恂发了300元。   见状,县城的教育局和公社也分别送来了200元和100元。   看到这么多钱,宋瓷连连“啧”了几声,她的穷小子对象,一下子翻身农奴把歌唱了。   光教育局给他发的奖金加起来都有1100块了,这是什么概念?快抵得上宋瓷妈妈两年的工资了。   关键是还不止这些,江恂最终选择了清华,清华大学招生办的老师也允诺等入学了会给他奖励的。   虽然不知道具体的金额,但宋瓷琢磨,最起码也会有几百块奖学金吧!   这么算下来,江恂什么都不做,就赚了快2000块钱了。   见宋瓷脸色一会儿一变,江恂笑着道:“想什么呢?”   宋瓷叹了口气,“古人诚不欺我,书里还真有黄金屋、颜如玉,我当时要是再努力努力,是不是也能像你一样赚这么多钱?”   江恂轻笑了一下,“我在河省高考,可能比较有优势,北市人才济济,如果我和你一样在北市考试的话,我可能不会这么幸运。”   说着话,他又揉揉她的脑袋,“况且,我的女朋友已经很优秀了。”   “如果别人知道我有一个北大的对象,别人指不定要怎么羡慕我呢!”   宋瓷噗嗤笑了一声,“江恂恂,你很会说话哦!”   不仅有奖学金,县城新华书店的刘老板也来了江家一趟。   当时江恂把整套的《数理化自学丛书》献了出来,没要一分钱。   那整套书上有江恂做的笔记,刘老板想了个主意,直接原模原样把这套书印了出来。也就是说,他把江恂做的笔记也印在书上了。   因着这是十年后的第一次高考,买书的人把新华书店挤得水泄不通。   刚开始,有些人见书上有笔记,嫌弃不是崭新干净的教材,不乐意买。但渐渐地,买了这些教材的那些考生,就尝到甜头了。   江恂可是高考状元,做的笔记自然对学生有很大的帮助。有些学生为了参加高考,掏钱找老师补课,课上,老师没讲到的重点,这本教材上却都划了出来;还有些学生在课上听不懂的地方,回头一看旁边的批注,也很容易就弄懂了。   到了后来,刘老板推出的这套教材很受欢迎,除了本地的考生要买,甚至还有其他县城的人过来来教材。   短短几个月时间,新华书店就赚了好几万块钱。   刘老板算了帐,把印刷、销售的成本扣除后,他本人是一块钱都没留,把剩下的钱全给江恂送来了。   望着一布包的大团结,江恂沉默了,宋瓷也沉默了。   宋瓷眸子瞪圆,这得有大几千块钱吧!   呜呜呜,她就要靠江恂走上人生巅峰了!   刘老板执意要把这些钱全给他,不过江恂也没有全部收下,而是把刘老板的那一份,拿出来给了刘老板。   不过,即便这样,剩下的那些钱,也是一笔很客观的数目。   据清华招生办的人说,清华是在三月份入学,江恂打算赶在入学前,把江老太太也带去北市。 第77章 作精继妹的七十七天   江恂打定主意要带着江老太太一起去北市读书, 他向宋瓷打听北市的房价。   宋瓷猜出了他的意图,“你是要把外婆也接去北市?”   江恂点了点头,“外婆也没有其他亲人了, 我是肯定要把外婆带去北市的, 不过外婆可能不会答应,小瓷,到时候麻烦你帮我劝劝外婆。”   “好。”宋瓷想了想,“要在北市买一套房子, 最起码也得几千块吧, 最重要的是, 可能不会遇到太合适的,北市很多人家也没房子住。我妈在大杂院那里住, 家里就她一个人还好些, 可大杂院的那些邻居,有些人家, 几口人挤在一间房子里,买房子不是容易的事。”   把省城、市里教育局送的奖学金, 和刘老板送来的那些钱加一起,有五千块左右了, 再加上江恂这两年倒买倒卖赚的钱, 在北市买一套小房子的钱应该还是够的。不过, 宋瓷说的也有道理。   江恂思考片刻,问道:“那要是在北市赁房子呢,每个月的租金大概有多少?”   “这可说不准, 就算是条件一般的, 每个月的也得有一二十块吧。”宋瓷道。   每个月租金20块的话, 一年就是240块, 说实话,这个价钱并不便宜,有些临时工,一年也赚不了这么多钱,不过,这个价格还在江恂的承受范围内,他手里有些积蓄,再者,等开学了,清华大学每个月也会给他补助生活费和口粮的。   其实清华招生办那些人来的那天,他们就知道了江恂要带着江老太太去北市读书的打算。   当时,领头的那个中年女人挺想让学校给江恂提供住处的,不过,这是恢复高考的第一年,成家立业、家中有困难的考生不少,如果给江恂破例,那么后续肯定还会有学生要拖家带口来读书,让学校给安排。   所以,清华大学招生办的那些老师讨论了一番,决定每个月可以给江恂提供补助,但是住宿的问题还是要让他自己解决。   “不过你不用太担心,现在距离开学还有段时间,等我回去北市,我和我爸爸帮忙留意着房源。”宋瓷接着道:“如果有合适的,我打电话给你说一声,然后我们提前把房子定下来,这样,等你和外婆到北市了,就可以直接住进去。”   有宋瓷在,确实让他省了不少心。   江恂唇角扬起,“小瓷,那就要多麻烦你和宋叔叔了。”   宋瓷笑吟吟地道:“你是我男朋友嘛!我不帮你,谁帮你啊?”   江恂是高考状元的消息传出去后,除了教育局的那些人来给他送奖学金,甚至还有不少记者要来采访他。   不过江恂明白树大招风的道理,委婉拒绝了。   马上要过年了,宋瓷买的是明天的火车票,江恂陪她在屋里收拾行李。等宋瓷回北市后,过完年江恂就决定动身去北市,两人规划着行程,有说有笑,气氛很是和谐。然而,突然大队长陆远山神色匆匆来了江家。   自打江恂是高考状元的消息传出去后,陆远山每次来江家都是红光满面,江恂给陆远山倒了杯茶,问道:“大队长,发生什么事了?”   陆远山坐下连茶都顾不上喝,紧张地道:“今上午我去公社开会,公社的人把我拉到一旁,告诉我一个消息,说是有人…去公社举报你了。”   闻言,江恂有些诧异。   陆远山继续道:“可能是有人看你是高考状元,红眼了,说你外婆的成分不好,那你也不应该被大学录取。不仅举报了你,甚至还嚷嚷着要取消你的入学资格。”   江恂眉头微皱,他深知树大招风的道理,所以才拒绝了那些记者的采访,也没有过多谈论自己的高考成绩,没想到,还是被人举报了。   江恂道:“那公社的人怎么说?”   想上大学是要过了政//审这一关的,如果江恂的政//审出现了问题,那么即便他是高考状元,也没有大学读的。   宋瓷紧跟着担心地道:“是啊,大队长,公社的人怎么说?”   陆远山道:“昨天下午,公社的人接到了举报,今天上午他们就告诉了我,就是想让我先给你们通个信。”   这是十年之后的第一次高考,江恂是高考状元,不仅给公社长了脸,更是给公社带来了许多不太方便直说的好处,因此,公社的那些领导,自然也是不希望江恂出现任何问题的。   江恂沉着冷静地道:“大队长,国家和公社当时发的通知,并没有限制成分不好的人参加高考,况且,清华大学招生办的那些老师,也是知道我的家庭情况的,当时我便向他们咨询了这件事,他们表示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我知道。”陆远山点点头,“你放心,公社的人也是知道的,他们既然敢把这件事告诉我,就说明问题不大,不过,也是要给你提个醒,得了红眼病的人不少,你最近得多注意点,在你入学之前,千万不能出任何事情。”   如果江恂不是高考状元,还真有可能被人得逞举报成功,毕竟江家的成分确实有问题,但清华大学都要录取他,江恂的成绩也惊动了省教育局,即便是有人举报,也不可能随随便便就取消江恂入学资格的。   江恂沉声道:“我明白的。”   临走前,陆远山还在感叹:“太险了,幸亏你小子这次是高考状元,不然说不准会发生什么事。”   江恂送着他出去,温声道:“陆叔,你可知道是谁去公社举报的?”   陆远山犹豫了一下,公社的人虽然没有明确说出名字,但也给他透露了点消息。   想了想,陆远山还是说了出来,“你和你外婆在村里安分守己,不多和别人往来,平日也不掺合村里的事,没有得罪村里的人,唯一和你们有仇的,可能也就那么一家。”   江恂考上了清华大学,比村里任何一个人都要出息,不趁着现在买个好,以后就没机会了。陆远山把消息告诉了江恂,又叮嘱道:“总之,你要多注意点。”   江恂皱了皱眉,依照陆远山的意思,和他们江家有仇的,只有赵老六。   送走陆远山后,宋瓷不高兴地道:“如果是赵老六的话,看来还是把他关在局子里的时间不够长,应该让他好好吃点苦头才是。”   江恂安慰道:“别气,这件事我来处理。”   一次举报不成,难保会有第二次,要赶快解决这件事才行。   宋瓷觉得奇怪,“大家都知道你是高考状元,他赶在这个时间点去举报你,赵老六是疯了吗?”   江恂略一思忖,“他可能打的就是要在我入学之前把我拖下水的主意。”   不得不说,江恂猜对了。   江恂要去清华大学读书,村里的人都说江恂以后时候要当大官的。赵老六和赵老六的儿媳妇听到这些话,越想越害怕。   他们一个被江恂送给了局子里,一个前段时间才嘲讽了江恂,如果江恂有出息了,万一报复他们怎么办?   所以赵家人才想出了这个馊主意,偷偷摸摸去公社举报了江恂。   半夜三更,赵家人还没睡,一家人躲在屋子里商量着事情。   牛爱芳害怕地道:“爹,要是江恂知道是咱们举报的咋办?”   赵老六忿忿地道:“能咋办?他总不能拿刀砍了咱们!”   “江家的成分问题说不清,江恂自己身上还一身腥呢,他哪能顾得上咱们?”   听到这话,牛爱芳脸色缓和了点。   结果,还没等她松一口气,突然,赵家院子的大门被人从外面揣开了。   一个个头又高又壮的男人拎着一把菜刀进来,“赵老六,你个老不死的,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就你拿熊样子还敢勾搭我娘,老子今天就砍了你!”   赵老六、牛爱芳身子一僵,脸色唰白地看向门口。   乖乖,江恂是没拿刀来砍他们,但真有人拿着菜刀要来剁了他们。   牛爱芳害怕地看向赵老六,“爹,你又怎么招惹人家了?”   赵老六心虚地不敢说话。   拎着把菜刀踹了他家大门的这个人,是邻村周寡妇的儿子周大强。   至于赵老六为什么会认识周大强,当然是因为赵老六最近和周寡妇厮混在一起了。   见赵老六不说话,牛爱芳牙齿都快咬碎了,她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一个公爹!   周大强晃了晃菜刀,一脚把赵老六踹地上。   赵老六摔到地上的时候,骨头断裂的声音都出来了,他脸色惨白,哎呦个不停。   牛爱芳身子抖成了筛子,右手扶着桌子,勉强道:“周…周兄弟,有…有…有话好好说,你先把刀放下,行不行?”   周大强扫了她一眼,“你们赵家人是不是都这么没皮没脸啊?你公爹都多大年纪的人了,还天天往我娘屋子里钻,你们赵家人还要脸不要脸啊?”   周大强结婚了,没和周寡妇住一块儿,他平常忙着挣钱,也没天天往周寡妇家里跑。   结果,他前两天才知道赵老六和和他老母亲厮混到一起了。   这还不算,赵老六这个老不死的,还偷拿了周寡妇放在箱子里的银镯子,他平常给周寡妇买的饼干和其他吃食,也被赵老六顺走了。   牛爱芳结巴道:“周…周兄弟,你说话也太难听了,我们又…又不知道他做了什么事。”   周大强扫了屋子一圈,一眼就看到了堂屋桌子上摆着的那包饼干,他哼了一声,“我给俺娘买的饼干,在你们家放着,你还说你不知道,你当我是傻子?”   牛爱芳忙道:“不…不是,周兄弟,你听我说……”   周大强懒得听她废话,牛爱芳这么磨磨唧唧,周大强怒了,一把举起菜刀,对着牛爱芳扶着桌子的那只手,砍了下去。   牛爱芳脸色惨白,白的像是个死人,她忍不住叫了起来,以为周大强要把她的右手剁掉。   紧紧挨着牛爱芳的手指头,菜刀插///进桌子上,周大强嘲讽地道:“再话多,你的手也别要了!”   大冬天的,牛爱芳后背出的汗,却是把她的衣裳都弄湿了,刚才的那一刻,她真以为自己的手要被剁掉了。   牛爱芳愣在那里不敢动,赵家其他人也一动不敢动,眼睁睁看着周大强拎着赵老六去到外边,把赵老六摔到了地上。   赵老六年纪大了,哪里禁得起这么折腾,没多大一会儿,他被打得鼻青眼肿,满脸全是包,像癞蛤////蟆一样让人恶心。   周大强狠狠教训了赵老六以及赵家人一通,这才满意离去。   赵家隔壁的周家人听到这些动静,悠闲地翻了个身又继续睡了,周家人连起来看都没看一眼。   周嫂子虽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但她想,像赵老六这种人,被打也是活该。   赵老六除了天天勾搭寡妇婆娘,就没别的事了,这种人活着,纯属也是污染空气,浪费资源。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赵老六是晚上的时候被打的,第二天,整个响水大队的人都知道了昨天晚上赵家发生的事情。   除了看笑话的,没有一个人心疼赵老六。   这还不算完,赵老六顶着鼻青眼肿的一张脸,赶紧把从周寡妇那里偷走的东西还回去了,但有一部分钱和吃的,他是还不上的,因为他已经用了。所以,没过几天,周寡妇的小儿子也跑来了赵家,他倒是没有拎着菜刀,不过,他把赵家能砸的东西全都砸了。   既然赵老六还不上,那他把赵家值钱的东西砸了也不过分。   被人人拎着菜刀恐吓了一番,又被人把家里的东西全都砸了,牛爱芳不干了,觉得是被赵老六拖累了   赵老六被揍了一顿,躺在床上起不来,只能等着儿媳妇伺候他、给他端饭,但牛爱芳什么都不干,连赵老六的屋子都不进来一趟,天天都让赵老六饿着肚子。   赵老六鼻青脸肿,有喘着粗气指着牛爱芳,“我是你公爹,你不孝顺我,你就别想当我们赵家的儿媳妇!”   “不当就不当!”她埋怨地瞪着赵老六,哼了一声,“咱家啥都没了,要不是你天天往周寡妇家里钻,会这样吗?”   赵老六心虚地叹口气,“我觉得是江恂那狗崽子搞的鬼。”   在局子里待了几个月,赵老六也知道害怕了,刚回家的时候,他可不敢勾搭村里的寡妇,也就是过了几个月,他又忍不住了,才勾搭上了周寡妇。   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多,连周寡妇的两个儿子都不知道。可偏偏赶在他去公社举报江恂的这几天,周大强和周小强兄弟俩来揍了他一顿。   赵老六直觉和江恂脱不了干系,在派出所的那段时间,他也琢磨出来了,当时他半夜起来解手,被一群癞蛤///蟆爬到身上,然后掉进了茅坑,这件事肯定也是江恂干的。   除了江恂,没有别人!   牛爱芳一惊,“他是不是知道咱们去公社举报他了?”   不等赵老六说话,牛爱芳气急败坏地道:“要不是你这个糟老头子闲着没事非去招惹江老太太会有后边这些事吗?咱们也不至于和江家人撕破脸皮!”   “江恂现在中用了,人家是高材生,还是高考状元,以后还有咱们家好日子过吗?”   赵老六一口气没上来,抖着手指头,指着牛爱芳,“前几天说要去举报江恂,你这个臭婊///子不是也同意了吗?”   说着话,两个人就吵了起来。   牛爱芳不认赵老六这个老不死的当公爹,赵老六又指着牛爱芳的鼻子,让自己儿子休了她,赵家乱成了一团,两个人甚至还打了起来。   看笑话的人可不少,一时,赵家的事情在村里传开了,赵老六和牛爱芳也成了笑柄。   宋瓷和江恂自然也听到了这些事情,宋瓷奇怪地道:“你是怎么发现赵老六和周寡妇厮混的事情的?”   江恂道:“夏天去邻村买西瓜的时候,遇到了赵老六几次。”   “所以你那个时候就发现了赵老六和周寡妇的事?你还真能藏啊!”宋瓷好笑地道,“不过,赵老六这次可算是遭殃了!”   江恂不置可否,既然周寡妇的两个儿子不知道这件事,那他就“好心”让他们知道这件事。   只要给村里小孩几块钱,就有人会去周家,把赵老六和周寡妇的事情说给周大强和周小强听。   他懒得亲自出手教训赵老六,不过,赵老六不吃点苦头是不行的。   宋瓷不由得又想起了《七十年代掌中娇》这本书里的剧情,在书里,江恂也是这么对付“她”的。   江恂不动声色,就把得罪过他的那些人全解决了。   想到这儿,宋瓷戳了戳江恂的胸膛,“幸亏我不是你仇人,不然我怎么死的估计都不知道。”   江恂这一招真是太狠了,不自己出面,让周家兄弟两个去揍了赵老六一顿,接着,又轻而易举让赵家几口人大打出手,闹的鸡犬不宁。   就算赵老六猜到是江恂做的,那又怎么样?现在赵家人哪有心思再想着去举报江恂,赵家人怕是肠子都要悔青了,恨不得给江恂跪下磕几个头呢。   江恂顺手握上她的手,戏谑地道:“你要是我仇人,我就把你关起来。”   宋瓷扬了扬眉,“然后呢?”   “然后——”,江恂故意停顿了下,目光落到女孩嫣红的唇上,“天天亲你一下。”   宋瓷脸微微一热,被江恂用这样勾人的目光注视着,很难不让人心动啊!   她不太好意思直视江恂的目光,正要低头的那一刻,江恂温热的指腹,却突然抬起她的下巴。   宋瓷一怔,眸子瞪大了些,下一秒,少年的唇就覆了上来。   这是第二次接吻,宋瓷全部的心神被眼前的少年占据着,江恂的手掌,隔着棉衣,放在她的腰间,力道渐渐加紧。   她感觉自己都要喘不过来气了,宋瓷微微睁开眼睛,失神地盯着江恂,原来接吻是这么美好的感觉吗?   注意到她的视线,少年才意犹未尽地停下了动作。   女孩的唇很红,像荔枝,又像玫瑰,诱着人亲吻。   江恂的指腹摩/挲着宋瓷的下巴,顿了顿,又在她唇角吻了下,这才直起身子。   宋瓷呼吸了好几下,“砰砰”直跳的心才恢复平静,“你…你怎么什么反应都没有?”   江恂声音哑了些,“什么?”   宋瓷不好意思地垂下眸子,“刚刚我…我都要呼吸不上来了。”   江恂喉结微动,薄唇轻启,“多试几次可能就好了。”   宋瓷脸一红,呸,江恂这个臭流氓!   小情侣腻歪了一番,谈起了正事,宋瓷道:“我觉得,眼红你的人,很有可能不止赵老六一个,毕竟,你这次实在是太惹眼了,太出风头了。”   “赵老六不敢再去举报你,但说不准又有别人去公社写举报信呢?得想个一劳永逸的办法才行。”   江恂微微颌首,他和宋瓷想的一样。   “前几天不是有记者要采访我吗?刚才他们又来了一趟,我答应了。”   他本来不想太过高调,但经过赵老六的事,江恂觉得高调些也没什么不好的。   听了这话,宋瓷眼睛一亮。   树大确实招风,可只有别人都知道这是棵大树,才会有所畏惧。   宋瓷高兴地道:“不错,就应该怎么做,记者来采访你的话,肯定是要上报纸宣传的,到时候即便有人想搞鬼,也得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才行。”   江恂答应了记者的采访,那些记者的动作也很快,把采访的时间定在第二天,打算赶在过年前完成这个采访。   这是宋瓷第一次亲眼看到记者采访的场景,她好奇地打量着那些记者脖子间挂着的工牌,又好奇地看着她们手里的笔记本和摄像机。   记者向江恂询问了很多问题,比如江恂是如何备考的,小的时候喜欢做什么事情、玩什么游戏等、常吃的野菜团子是什么味道的等等。   在一旁静静听着那些记者从各个角度提出来的话题,宋瓷觉得挺有趣的。   记者好像总是能从不同角度提出一些问题,还有,在记者的笔下,寥寥几句话,就剖析和涵盖了一个人从小到大的一生。   宋瓷觉得,这些记者采访的不是这一刻的江恂,也不是高考状元江恂,而是过往十几年成长起来的江恂。   宋瓷报考的是北大文学院的中文系,可这一刻,她却觉得当一个记者也挺好的。   采访到最后,记者给江恂单独照了相,又让江老太太坐在椅子上,给他们祖孙俩照了一张照片。   最后收工的时候,注意到宋瓷好奇的目光,给江恂采访的那位女记者笑着道:“小姑娘,要不要也让我们拍张照片啊?”   宋瓷跃跃欲试,“可以吗?”   “你这么漂亮,当然可以呀。”记者道。   宋瓷不好意思笑了下,整理了下头发和衣服,另一位男记者准备拍照的时候,刚才的那位女记者却突然生出一个念头,对着江恂和宋瓷道:“不如你们一起拍照吧?”   少年俊朗清隽,女孩明媚娇艳,这样的一对,在一起拍照才养眼呢!   江恂墨眸浮出浅笑,温声应了声好,朝宋瓷走过去。   走到宋瓷的身边停下,他看了宋瓷一眼,宋瓷也抿着唇,对他笑了下,然后,年轻的男孩和女孩,心有灵犀地一起看向摄像机。   “咔嚓”几声,照片定格在这一刻。   女记者欣赏着一幕,面前的两个孩子还很年轻,但在他们的身上,她看到了久违的朝气和青春,她来采访江恂,也是想让更多人感受到这些昂扬的青春和努力拼搏上进的精神。   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偏僻的小山村,却一鸣惊人,出来了一个高考状元,和一个下乡来到这里的北大女学生。两个人不仅有才华,长相还非常的出众,她相信这份报纸发出来后,到时候一定会引起很大轰动的。   拍完照后,宋瓷犹豫一下,“姐姐,等照片洗出来了,你能不能把这张照片给我寄一份啊?”   女记者笑着应道:“当然可以,不过,等我们回去报社了,照片才能洗出来。这样吧,我到时候寄给江恂,再让他转交给你,好吗?”   宋瓷点点头,“谢谢姐姐。”   送走了记者,宋瓷也忙完了所有事情,回去了北市。   去年因着要让宋含章给她补课,宋瓷是在宋含章那里过年的,今年她打算在大杂院这边过年。   看着她拎着箱子回来,陈舒接过来,“可算回来了!”   她又嘟囔道:“也不知道江家有什么好的,能让你报完志愿就往那里跑。”   宋瓷道:“江家外婆做的饭好吃啊,江恂也很照顾我。”   陈舒撇撇嘴,“他们是乡下人,能做出来什么好吃的?我做的,不比他们做的好吃?你要是想吃什么,过年的时候我给你做,你以后不许去江家了!”   宋瓷细眉微扬,“妈,我明白您对江家人不是很喜欢,可下乡的这一年多时间里,江恂和外婆照顾了我,知恩图报,我总不能当白眼狼吧。”   陈舒不高兴地道:“那…那你怎么不去你大姨家坐坐?那才是你亲人呢。”   宋瓷笑了下,“是专门上门打秋风、过年还要来蹭吃蹭喝的那种亲人吗?”   一听这话,陈舒有些心虚,什么都不敢说了,“饭做好了,吃饭吧。”   宋瓷用香皂洗了手和脸,准备去厨房端饭的时候,余光突然看到门口那两道恶心人的身影。   宋瓷眉心微皱,去到门口,“你们来干什么?”   来的人是陈菊和沈然,看到宋瓷,沈然也皱了皱眉头,宋瓷怎么今天回来了?   陈菊道:“小瓷啊,不是我们要来的,是你妈喊我们过来吃饭的。”   去年过年的时候,因着宋瓷的坚持,沈然不敢再来大杂院这里,不过,前段时间宋瓷忙着复习功课,没时间操心这件事,沈然得了机会,又常来大杂院混吃混喝。   听到门口的动静,厨房里的陈舒很快过来,慌张地道:“小瓷,我不知道你今天回来,所以我就把你大姨和你表姐叫来了。”   宋瓷眉头皱的深了点,随即很快松开,对着陈舒道:“妈,您还记得去年过年的时候我是怎么说的吗?”   “有我没她”,陈舒一噎,她当然记得。   陈舒劝道:“小瓷啊,你表姐辛辛苦苦备考了这么久,她整个人都瘦了不少,家里有了些点好东西,我这不想着把她叫过来,给她补一补嘛。”   “行啊。”宋瓷轻笑了下,不过,笑意却未达眼底,她转而看向陈菊和沈然,“大姨,你们有手有脚,每个月也有工资,不是街上的乞丐,但总来我们家补身体。不巧,我也瘦了不少,你什么时候打算给我补补身体啊?”   陈菊脸色一变,“小瓷,你…你一个姑娘家,说话也太难听了吧!”   “怎么就难听了?我说的不是事实吗?”宋瓷讥讽地道:“还是我把实话说出来了,特别扎你们的心啊!”   陈菊脸色拉下来,“小瓷,你太看不起人了吧!”   “整个北市都没有比我们更能看得起你们的人了,家里割了两斤肉,我妈要给你们送去一斤,她手里有二十块钱,也要给你们送去十块。”宋瓷质问道:“你们总来我们家打秋风,我不过是说要去你们家吃顿饭而已,就这么舍不得啊?”   快到吃午饭的时候,大杂院里的这些人家也都在家,听到动静,不少人端着饭碗出来张望。   见这么多人都出来看热闹了,陈菊脸上挂不住,“小瓷,大姨这…这不是条件不好吗?我要是手里有钱,你天天来我们家吃饭也行!”   宋瓷不屑地笑了下,“你每个月的工资也有四十块左右,家里就沈然和你两个人,结果你们这对母女天天叫穷,月月叫穷,年年叫穷,想方设法从我妈手里拿钱拿票拿吃的,我就奇了怪了,你们那些钱都弄哪儿去了?”   陈菊一噎,“我……”   不等她说话,宋瓷又道:“是你舍不得把钱拿出来,故意来我们家卖惨,好让沈然花我妈的钱?还是你在外头有人,把钱全花在别人身上了?”   外头有人?   陈菊和沈然常过来打秋风,大杂院的那些邻居也熟悉她们母女俩,猛然听到这四个字,围着的那些人露出看热闹的表情,直直盯着陈菊。   陈菊脸色一僵,气的喘起了粗气,“小瓷,你是晚辈,有你这么说话的吗?”   “哎呀,可太冤枉了,大姨,我只是想去你们家吃吃顿饭而已,你就这么不乐意呀?”宋瓷眨眨眼睛。   她这样的反应,让陈菊气的要吐血,“小瓷,你别胡说,我外头没人!”   宋瓷嘴上很“听话”地道:“这样啊,好吧,你们手里的钱呢,不管是藏起来了,还是给花在别人身上了,我都不会出去乱说的,只有我们几个人知道。”   对面的沈然也快要气死了,经过今天,怕是所有人都要觉得她妈妈不检点,在外边有男人了。   见院子里围着的人越来越多,沈然低声道:“回去吧!”   陈菊没带搭理她,而是瞪着宋瓷,“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对我和你表姐有这么多的不满,是,你是条件比我们好,你有个好爸爸,听你妈说,你这次高考的成绩也不错,你至于这么瞧不起人吗?”   宋瓷看了一圈,柔声道:“各位叔叔阿姨评评理,她们母女俩天天来我们家蹭吃蹭喝,街上的乞丐都知道大过年的要找个地方待着,可她们俩,大过年的也不消停,到了我们家,我们还得好吃好喝的招待着她们。”   “如果这叫瞧不起人的话,那我也希望多些人瞧不起我呢!”   这么多年,陈菊常领着沈然过来打秋风,大杂院里看不惯她们母女俩的也不是少数。   见其他人不站在她们这边,陈菊脸色更不好看了,“小瓷,你不就是觉得自己要去北大读书了,高我们一等吗?”   宋瓷扫她一眼,“我可没有这么说,不过,你非要这么觉得的话,那你就这么觉得吧。”   陈舒哼了一声,“你不一定能上北大呢,你也别看不起人,我们家小然的成绩也不差。”   听到这话,沈然面上有些心虚,她觉得自己参加过一次高考了,比其他人都要有经验,所以,在乡下的时候就没怎么复习。可等回到北市复习的时候,已经没多长时间了,她也不知道自己能考个什么样的成绩,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像前世那样考一个好大学。   不过,沈然转念一想,她再怎么说,还是要比宋瓷厉害的,她可是穿书的女主,如果她考不了好大学的话,宋瓷肯定也是不可能的。   陈菊还想再嚷嚷几句,突然,这时邮局的工作人员来了大杂院。   见状,围着的人也顾不上看热闹了,忙问道:“同志,你是来送高考录取通知书的吗?”   “是。”那位工作人员道:“我这里有几份包裹,都是附近这些大杂院的,马上要过年了,你们快拿走吧。”   陈菊挤在前头,“同志,有没有我家孩子的?”   “叫什么?”   陈菊忙道:“叫沈然。”   那位工作人员翻了翻,“没有。”   工作人员抽出一份录取通知书,在手里扬了扬,“倒是有个宋瓷的包裹。”   自己女儿和自己娘家人闹了矛盾,陈舒一脸为难,不过,听到宋瓷的名字,她顾不上难过了,忙道:“同志,是小瓷的吗?”   “谢谢。”宋瓷这时把包裹接了过来。   大杂院里的邻居道:“应该是录取通知书吧,小瓷,快打开让我们看看!”   陈舒也道:“是啊,小瓷,快打开看看!”   今年要在大杂院这边过年,加上恢复高考了,找宋含章补课、谈事情的人很多,过年的时候宋含章也没闲着,不一定有时间在家,所以宋瓷就把邮寄地址写到了大杂院这边。   把包裹打开,里面果然是一份通知书,看到录取通知书上的“北京大学”几个字时,忍不住弯了弯眸子。   虽然她觉得自己大差不差应该能被北大录取,可拿到通知书的这一刻,她心头的大石块才算是彻底落下。   “是北大!”   “嗨,还真是北大!”   虽然是土生土长的北市人,但大杂院里出来一个被北大录取的,其他人也是很骄傲的,北大可和别的大学不一样。   望着宋瓷以及其他人脸上的笑意,陈菊又撇了撇嘴,沈然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   宋瓷扬了扬眉,拿着录取通知书在这对母女俩眼前晃了一下,“大姨,不好意思要让你失望了,我还真收到了北大的录取通知书呢。”   陈菊脸上挂不住,朝邮局的那个工作人员打听道:“同志,清华的通知书寄来了吗?”   工作人员道:“前些天就寄完了,北大的这也是最后一批了。”   沈然脸色白了点,她觉得自己这次高考没考好,但她没敢告诉陈菊。   陈菊不死心,又问了两个学校,结果,邮局的工作人员摇摇头,“那两所学校的通知书好像也都寄出去了,你们别向我打听了,要是没收到录取通知书,那就说明没考上呗。”   没考上?   呦呵,围着的那些人也听到了这几个字。   大杂院的这些邻居嘲笑地盯着陈菊,刚刚还在看不起宋瓷呢,感情到头来落榜的是她自己的女儿!   陈菊刚才打听的那两所学校,分别是沈然第二志愿和第三志愿报的学校,结果,也没有音信。   听着别人的议论和嘲讽,陈菊瞪了沈然一眼,“你不是说你能考上清华的吗?”   此刻,沈然脸上没有一点血色,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来话来。   穿书之前,她确实考上了清华,但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穿了一次书,有了一次经历,反而越来越差劲了!   宋瓷细眉微扬,露出一个无害的笑,“大姨,表姐,我考的还算不错,刚好我妈做好了饭,要不要给你们夹两块肉出来,让你们站在门口吃?”   陈菊、沈然:???   这是喂狗呢,还是打发叫花子呢!   陈菊脸色青一块白一块,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不用了,你们自己吃吧!”   说完这话,这对母女灰溜溜离开了!   早知道她们俩今天就不该过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宋瓷奚落了一番,又被大杂院的那些邻居嘲笑了一番,真是丢人丢大发了!   宋瓷清甜的声音又在变回响起,故意道:“大姨,表姐,别走的那么急啊,那两块肉你们还没吃到嘴里呢!”   听到这话,沈然和陈菊的背影更狼狈了!   陈舒正沉浸在宋瓷考上了北大的喜悦中,倒也没有注意到陈菊和沈然的离开。   打脸了沈然和陈菊,又收到了北大的录取通知书,宋瓷心情不错,中午这一顿多吃了一碗饭。   快到正月十五的时候,宋瓷又收到一个河省寄来的包裹,她打开一看,是江恂寄给她的,包裹里是一份报纸和一张照片。   记者那天去到江家采访江恂的内容,被刊登在了报纸上,至于照片,则是她和江恂合拍的那一张。   照片上,冬日暖意下,朝气蓬勃的少年少女并肩而立,两个人眸里都含着灿烂的笑,让人移不开眼。   宋瓷愣了愣,照片上的那个女孩真的是她吗?照的还挺漂亮的,江恂看起来也很帅气。   宋瓷美滋滋欣赏了几眼,打算把这张照片裱起来。   恰好宋含章今天在家,宋瓷拿着照片和报纸去找宋含章,显摆道:“爸,您快看!”   接过报纸和照片,宋含章下意识先看向照片。   看了好几眼,他脸色一变,古怪地盯着宋瓷,“小瓷,你什么时候背着爸爸处对象了?”   宋瓷一愣,不应该啊,她爸爸应该没发现她和江恂在处对象啊。   宋瓷试探地道:“爸,您什么意思?”   宋含章指了指手中的照片,“你们俩,这不就是在处对象吗?”   他说处对象都有点委婉了,照片上宋瓷和江恂两个人穿着同款式同颜色的棉衣,脸上带着笑,看着非常养眼,很像一对年轻小情侣在拍结婚照。   宋瓷眼角抽了下,姜还是老的辣的啊,她爸爸竟然一眼就看出来了。   不过,宋瓷很确定宋含章应该是不知道这件事的,她道:“爸,您是不是没认出来照片上的这个男生是谁啊?”   “不是你对象吗?还能是谁?”宋含章:“小瓷,你不是答应过爸爸不处对象的吗?怎么就背着爸爸悄悄谈恋爱了?老实交代,你们什么时候拍的照片,在哪拍的照片?”   宋瓷噗嗤一声笑出来,“爸,您仔细看看,他是江恂!”   宋含章一愣,半晌才反应过来,“江恂?”   他都好多年没见过江恂了,不知道江恂现在长什么样,因此,看到这张照,他第一反应是自己的女儿背着他谈对象了。   “是啊,他是江恂,人家是河省理科的高考状元,记者采访他的时候,顺便给我们俩拍了一张照片,你看看报纸,报纸上还有他的采访呢。”   宋含章忙低头去看报纸,看了几遍,他尴尬地道:“小瓷,对不起,是爸爸误会了!”   江恂这个臭小子长得还挺帅的,和他女儿拍照看着非常相配,像是一对,他才误会的!   宋瓷眼睛眨了眨,其实她爸爸也没有误会,不过,还是过段时间等江恂来了北京,再把她和江恂的关系告诉她爸爸吧。   元宵节过后,江恂带着江老太太去了北市。   宋含章在家里烧菜,宋瓷去火车站接到了他们,在站外看到了熟悉的身影,宋瓷忙迎上去,“外婆,江恂。”   江老太太松了口气,“可算到了,坐车坐的我这个老婆子骨头都要散了。”   宋瓷扶着江老太太,“外婆,等待会到家了,您好好休息休息。”   江老太太点点头。   下车前,江恂特意去洗漱了下,还好此时是冬天,即便坐车时间长了,身上的气味也不难闻。   江恂笑着道:“等久了吧?”   “还好。”看江恂手里拎着的包裹不少,宋瓷想要把他分担些。   不过江恂没同意,“不累,我拎着就行。不过外婆不是很舒服,你陪外婆说说话吧。”   找了个人少的地方,宋瓷从口袋里拿出帕子,垫在花台上,让江老太太坐着歇了一会儿,江恂也从袋子里拿出水杯,让江老太太喝口水暖暖身体。   江老太太在休息,宋瓷看向江恂,“你录取通知书呢?”   江恂道:“在袋子里放着,怎么了?”   在宋瓷的梦里,《七十年代掌中娇》这本书的某个剧情,就是和江恂的大学录取通知书有关。,   书中,作精继妹“宋瓷”害怕江恂出人头地后报复她,偷偷撕毁了江恂的录取通知书,虽然现实生活中的宋瓷,并不会做这种事情,但有时候想起来,她也会有些担心,害怕江恂的录取通知书真的出什么意外。   她年前离开江家的时候,江恂还没有收到录取通知书,因此,她一直惦记着这件事呢。   宋瓷又又一次询问,“确定在袋子里放着?”   江恂点点头,“刚才下车前,我还特意检查了一番,你放心吧,没有丢失。”   宋瓷彻底松了口气,“那就好。”   等江老太太精神恢复了些,宋瓷把江恂和江老太太接到了家里。   时隔多年,江恂又一次踏进宋家的大门,不过,这次来到宋家,有很多事情发生了变化,他的身份,也有了改变。   从宋瓷的继兄,变成了宋瓷的男朋友!   知道江恂和江老太太要来,宋含章特意请了假,烧了一桌子好菜来招待他们。 第78章 作精继妹的七十八天   给江恂和江老太太的这顿接风宴, 鸡鸭鱼肉样样都有,很难弄到的牛肉,宋含章也托人买了几斤, 甚至他还费力气弄了些这个时节不常见到的蔬菜。   打开门看到江恂和江老太太的那一刻, 宋含章有一瞬间的恍惚。   因着宋瓷下乡的缘故,这两年他给江恂写过几次信,可距离上次他见到江恂,已经过去五年了, 现在的江恂, 已不复当年的稚嫩与青涩, 个头甚至比他还要高出一头。   几年前江恂被江依乔接来北市的时候,个头只到他的胸口处, 初次来到北市, 他这个年纪还小的继子,当时沉默寡言, 脸上还流露着很容易让人看出来的紧张和不安。   可几年之后,现在的江恂, 看起来成长了许多,像一块慢慢打磨出来的玉石, 经过多年的历练, 少年越发沉稳, 但他眉眼间的锋芒和意气也难以掩饰。   对于江恂的变化,宋含章是感到欣慰的,江依乔泉下有知, 也一定会很开心的。   至于江老太太, 宋含章是第一次和江老太太见面。   江依乔还在的时候, 让他看过江老太太年轻时候的照片, 照片上的江老太太,是个美人。这么多年过去了,江老太太眉间和眼角的皱纹多了不少,但看起来仍然很有气质。   江依乔的眼睛,和江老太太很像,而江恂的眼睛,又和江依乔有几分相似。   看到祖孙两个人,宋含章一时又不由得想到了江依乔,他心里暗暗叹口气,很快,面上露出笑,把江恂和江老太太接进了屋里。   吃饭的时候,宋含章先是打听了江家的情况,问候了江老太太的身体后,他又谈起来江恂的高考成绩。   宋含章是老师,待人接物的水平自然不差,江恂和江老太太也不是上不得台面的人,加上有宋瓷从早调和,因此,虽然几个人不是很熟悉,但今天的这一顿饭也是宾客尽欢,饭桌上有说有笑,气氛很是和谐。   吃过饭,宋瓷帮忙收拾碗筷,江恂挽了挽袖子,也准备要帮忙。这时,宋含章走过来,大手一挥把他们两个赶走了。   “坐车这么久,快歇歇吧。”接着,宋含章又对宋瓷道:“小瓷,你陪小恂说说话,洗碗的事交给爸爸就行。”   宋瓷应了下来,想起录取通知书的事情,宋瓷催道:“江恂,你快把你的录取通知书拿出来让我看一眼,这样我才能真的放心。”   江恂好笑地看她一眼,不明白宋瓷为什么这么在意他的录取通知书,但他还是听话地把清华大学邮寄给他的通知书拿了出来,“看吧。”   宋瓷接过来仔细看了一眼,“咦”了一声,“和我的录取通知书不太一样呢!”   江恂道:“各个学校的录取通知书样式好像都不太一样。”   看着江恂的录取通知书,宋瓷不由得笑了起来,真好啊,录取通知书还完完整整的在江恂的手里,并没有被撕毁,《七十年代掌中娇》那本书里的剧情,也一件都没有发生。   宋瓷想,虽然她到现在也没有弄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梦到这本书,也不知道这本书存在的意义是什么,但一切都和书里的剧情不一样了,江恂没有像书里那样因为被撕毁了通知书而差一点前途尽毁,她也没有被江恂厌恶,被万人唾弃,重复作精继妹的悲惨命运,她算是彻底挣脱了这本书对她的束缚和摆弄吧!   不管后续这本书里还有什么奇奇怪怪的剧情,宋瓷都不再担心和害怕了。   江恂把录取通知书收起来后,没有其他事情做,宋瓷又把江恂拉到客厅,指了指正对面的墙壁,“看到没有,我爸还把你寄来的那份报纸裱起来挂在墙上了。”   江恂尴尬了下,“宋叔叔也看到报纸了?”   宋瓷“嗯”了一声,“你给我寄来后,我就让我爸看了。不过,我跟你说,你不知道我爸当时误会成什么样了!”   江恂不解,“误会什么?”   “我爸是先看的照片,然后才看的报纸,他一看照片,就说我背着他偷偷和你处对象了。”宋瓷噗嗤笑起来,“我爸他当时根本就没有认出来你,你说好笑不好笑?”   江恂轻笑了一下,听宋瓷这么一说,他也又看了几眼报纸上他和宋瓷刊登出来的那张照片。   本来还没有这种感觉,但多看了几眼,江恂也觉得他和宋瓷的这张照片看起来很有夫妻相,一看就像是一对。   江恂问道:“那宋叔叔为什么还要把报纸裱起来?”   “我爸太开心了呗,你可是高考状元啊,他教了那么多学生,没一个像你这么优秀,你不知道,他听到你是高考状元的时候,简直比我考上了北大还高兴呢!”宋瓷道:“这上面还有我的照片呢,虽然不是采访我的,但我爸说我也跟着沾光了,必须得裱起来,以后当成传家宝流传下去。”   江恂勾了勾唇,“你倒是提醒我了,我也得把我们俩的那张照片和报纸裱起来。”   宋瓷嗔了他一眼,“你就跟着我爸学吧!”   “说什么呢?”宋含章忙完后从厨房里出来,见两个孩子凑在一起咬耳朵,他问道。   “说您的糗事呢!”宋瓷笑嘻嘻地指了下:“爸,你把照片裱起来挂在这里,还特意把我和江恂的那张照片放到正中间,要是被别人看到了,人家还以为这是我和江恂的结婚照呢!”   宋含章瞪了她一眼,“别胡说!”   说完他尴尬地看了江恂一眼,解释道:“小恂,我这不是太长时间没见你了,一时没认出来,才误会了,你别往心里去。”   江恂温声道:“没事的,宋叔叔。”   宋瓷狡黠一笑,插了一句,“爸,您就放心吧,他肯定不会往心里去的。”   宋含章看着自己的女儿,“我前不久还觉得你沉稳了不少,怎么高考之后,你还和以前一样呢。小瓷,你看看小恂,人家多稳重!”   宋瓷扬了扬细眉,不服气地道:“爸,你才见过江恂几次面啊,你就知道他很稳重啊?”   “小恂一看就像他妈妈一样,稳重又懂事。”说到这儿,宋含章叹口气,“你要是以后能找到一个像小恂这样稳重的对象,我就满意了!”   宋瓷捂嘴笑起来,“爸,您别操心了,我肯定能找到这样的好对象的。”   江恂不就是吗?   江恂轻咳一声,“是啊,宋叔叔,小瓷是个很好的女孩,一定能找到一个真心待她的对象的。”   宋含章点点头,“我要求也不高,有你一半好就行了。”   听到这话,宋瓷更乐了,她爸爸这会儿对江恂这么满意,就是不知道,等她爸爸发现和她处对象的人是江恂后,又会是什么反应?   宋瓷俏皮地道:“爸,您这要求还不高啊?”   宋含章笑了笑,“也是。”   江恂可是高考状元,长得又帅气,估计打着灯笼,找遍北市都找不出来第二个他。   距离入学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但赶快解决房子的事情才是最要紧的。   昨天晚上,宋瓷去了大杂院,江老太太住在宋瓷的房间,而江恂和宋含章睡一间屋里对付了一晚上。   第二天早上,吃过早饭后,等宋瓷从大杂院过来了这边,把江老太太留在家里,他们两个一大早就跟着宋含章看房子去了。   这年头房子不好找,宋含章问了好多同事,都没有人要卖房子,宋瓷也向自己的朋友和初中同学打听过,但也没有收获。   宋含章边走边道:“买房子别说要遇到合心意的,就是愿意出手卖的,都没几个,不过,小恂,你要是愿意赁房子的话,我倒是问到了几个房源。”   江恂道:“宋叔叔,赁房子也行。”   “东城富西城贵,北城穷南城贱,东城西城这边的房子好一点,但是租金也贵不少,北城、南城的话,基本上就是大杂院,小瓷的妈妈就在南城住。”宋含章道:“你看,你想赁什么样的房子?”   怕江恂不了解情况,宋瓷接过话,“住大杂院的话,房租是会低一点,但是也有很多不便,很多大杂院是没有单独卫生间的,需要走一段路去公厕上厕所,院子里住的人家也比较多,一个大杂院,有时候里面能住几十个人,半夜三更,还能经常听到有动静。反正,环境挺乱的,我复习功课的时候,就不爱去我妈那里住。”   江恂微微颌首,只他自己一个人的话,怎么样都行,但问题是江老太太的身体不是很好,前些年因着江家的成分问题,江老太太也不是很喜欢和别人打交道。住大杂院的话,那么多人,不可能每个人都是和和睦睦的,时间久了,邻居间发生口角的可能性很大,平时应该也会比较吵闹,不是很适上了年纪的人居住。   江恂看向宋含章,“宋叔叔,那其他几处的房子怎么样?”   宋含章道:“还有三处房子,其中两个和咱们家的房子差不多,都是楼房,另外一个,是在西城那边,咱们先去看看吧,再做决定。”   第一处的楼房,距离宋家不是很远,也是学校建的家属楼,里面住的多是教师。   有一个老教师年纪大了,今年就要退休了,她打算去儿子那边养老,所以要把房子租出去。   江恂进去一看,有两个房间,也有单独的卫生间,客厅也不小,不过,也不是毫无缺点。   至于西城那边的房子,是一个四合院。   四合院的主人是北市一所大学的副校长,总共两个儿子加一个女儿,家里人口不少,不过,四合院房间多,光东西厢房就够家里人住了,所以这位副校长打算把后边的那一排倒排房赁出去。   江恂、宋瓷和宋含章去看房的时候,那位副校长不在家,副校长的爱人接待了他们。   起初,听到江恂是从乡下来的时候,四合院的这位女主人眉头皱了皱,后来,得知江恂考上了清华大学,女主人的态度才好了点。   至于第三处房子,是北市某单位的自建房,房东是位中年女人,打算只赁一间屋子。   看过这三处房子,已经到午时了,江恂、宋瓷和宋含章忙坐公交回了家。   吃饭的时候,宋含章询问江恂的看法。   这三所房子各有利弊,第一处房子环境清雅,住的都是教师以及教师的家属,房东也很乐意把房子租给江恂,但因着是整屋出租,一个月的房租要四十块,实在太贵了。   第二处那座四合院,环境以及各方面也很不错,虽然是倒排房,但现在又不是古代社会,没有尊卑贵贱之分了,即便是倒排房,江恂也并不介意。   不过,那位女房东的态度,让他不是很舒服。   听到他是乡下人的时候,女房东嫌弃的表情毫不掩饰,当时态度就冷了下来,直到后来知道了江恂即将入学清华大学,那个女房东的态度才有所改善。   不是江恂心胸狭隘,他很清楚,女房东的态度很正常,但那位女房东都是这样的态度,言传身教,四合院里其他人很有可能有样学样。住进去后,江老太太可能平时得看别人的眼色过活。   再者,四合院里也只有一个厨房和卫生间,离后边的倒排房比较远,真搬进去了,吃饭和上厕所也都是问题。   至于最后一处,只赁一个房间,租金倒是不贵,等入学了,江恂平常的时候可以在学校住,让江老太太一个人住这边,他有空的时候过来看望江老太太就行。   这座房子有些年头了,又破又旧倒不是问题,可进去一看,里面又脏又乱,厨房的墙壁上厚厚的一层污垢,也不知道多长时间没清理了。   但问题是,房子的房东看着很不讲究,房子也又脏又乱,真搬进去的话,江恂很确定,平常肯定还是需要江老太太帮着打扫房间。   这样一来,那个女房东倒是清闲,不掏一分钱,就有人帮忙打扫屋子。   听完江恂的忧虑,宋含章也觉得有道理,他安慰道:“不着急,我再打听打听,等有消息了咱们再去看看,反正离开学还有段时间,你们安心在这里住就是。”   终究是住在别人家里,虽然宋含章和宋瓷都很和善,但江恂和江老太太也不是厚脸皮的人,到底也不是能“安心”住太久的。   第二天宋含章有事情,江恂便和宋瓷出来找房子了。   不过,在外面待了一整天,他们也没有找到太合适的。   晚上的时候回到江家,两个人都有些累,靠在沙发上没出声。   见状,江老太太心里不是很好受,她和江恂商量着,“小恂,要不就还是前几天你们最后看的那一个吧,房租也便宜,不就是要收拾一下房子吧,也不是太累的活。”   江恂摇摇头,“再说吧,外婆。”   晚饭是江老太太做的,赶到天黑的时候,宋含章终于回来了。   一进屋,他就提起了房子的事,“我今天出去办事的时候和同事打听了,他倒是知道有一处要卖房子的,不过,价格可不是一般的贵。”   宋瓷来了精神,“爸,有多贵啊?”   宋含章没说话,伸出两根手指比划了下。   江恂和宋瓷看着他的动作,宋瓷道:“两千?”   “是两万!”宋含章道。   宋瓷吃了一惊,“两万?”   同样吃惊的人还有江恂,加上各种奖学金,以及之前赚的钱,他手里现在的钱有五千左右,不是很少,但和两万相比,那还是差的有点多。   江恂打听道:“宋叔叔,那是什么房子啊,怎么这么贵?”   “是西城的一座四合院,就在咱们前几天去看的那个四合院的附近。”宋含章解释道:“这座四合院的主人,听说是个科研人员,前段时间他才把房子拿回来,不过,也是奇了怪了,拿回来房子没多久,他就急着要卖出去。”   “那个人的好友,和我一个同事的朋友认识,我同事知道我最近在打听房子的消息,就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我。”   宋含章继续道:“听说这个四合院房子挺多的,面积也挺大,位置也不错,你要是在清华读书,离清华也挺近的,就是有一点不好,太贵了!”   江恂叹口气,“是啊,太贵了!”   听宋含章这么一说,江恂有些心动,可惜,就是手里的钱不够。   宋含章也看出了江恂的心思,道:“我这几年来攒了点钱,不过,我花钱是个大手大脚的,加上之前每个月还得给小瓷寄钱,我手里剩的钱不多,可以给你凑两千左右,不行的话,我也可以再问同事借点,应该还能借一千。”   “宋叔叔,多谢了。”江恂笑了笑,“不过,就是您把钱借给了我,还是差的太远了,我手里现在也就五千左右。”   宋含章也叹了口气,“确实,就是太贵了,要是能便宜一半,我就是把周围同事借个遍,也得咬牙让你把这个四合院买下来。”   别说江恂心动,宋含章听了后也很心动,可惜,就是手里实在没钱。   宋瓷接过话,“爸,怎么可能便宜一半啊?别说便宜了,我觉得再过几年指不定更贵呢。”   宋瓷几岁的时候,听大人说,当时几千块就能在北市买一套四合院,结果到现在,一套四合院要两万多,这都翻了多少倍啊!   “也是。”宋含章摇摇头,“别说房子了,就是那些房租,也一年比一年涨了不少。尤其是今年,恢复高考的消息一出来,北市的房租立马就涨价了。”   今天晚上宋瓷依旧是回大杂院那边,因着时间晚了,这次是江恂把她送回去的。   宋瓷指了指,“喏,我妈就在这里边住,你记着路啊,如果你在我爸那里找不到我的话,那我应该就是在我妈这边。”   江恂点点头,“我记下了。”   马上就要出正月了,但北市的晚上还是挺冷的,江恂温声道:“时候不早了,快回去吧。”   宋瓷却没急着离开,“江恂,你也知道,我花钱也是大手大脚的,这两年基本上都是靠我爸救济我的,在村里的时候,我跟着你卖菌子赚了点钱,但是也都被我花完了,不过,我这么多年来也攒了不少压岁钱呢,应该有大几百块。”   江恂笑了下,“然后呢?”   “我是想说,钱的事情,你不要有太大的负担,如果你手里的钱不够用的话,我可以借给你啊!”宋瓷道:“这几天咱们看了那么多房子,比来比去,也就是之前那个老教师的房子还算合适,虽然房租贵了点儿,但是其他方面都挺好的。不如你和外婆商量一下,就赁那个房子吧,你要是哪天手里没钱了,可以来找我要。”   江恂眸里的笑意更浓了点,“你不怕我用了你的钱不还?”   宋瓷眨眨眼睛,“你要是敢不还的话,我就闹到你们学校去!”   江恂被她逗笑了,揉了揉宋瓷的脑袋,“行,我待会回去就和外婆商量一下,房租是贵了点儿,不过,我手里的钱还够用,实在不够的话,我也不会对你客气的,你放心吧!”   宋瓷弯了弯眸子,“行,那我回去了,你也快点回去!”   等宋瓷的身影消失在大杂院里,江恂这才回到宋家。   这么一耽误,他回去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看到江老太太还没睡觉,江恂有些奇怪,“外婆,您怎么还没休息?”   江老太太在宋瓷的屋里睡觉,她道:“小恂,把门关上。”   江恂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把房门关上后,他走到江老太太身边,不解地道:“外婆,怎么了?”   江老太太走到一旁,弯腰从箱子里抱出一个小木盒,“小恂,你打开看看。”   这个盒子江恂并不陌生,前几天坐火车来北市时候,江老太太做了许多长条形状的点心,放到了盒子里,说是路上的时候可以垫肚子。   按耐着心头的疑惑,江恂把黑子打开,打开盒子的那一刻,他却整个人愣在了那里。   此时此刻,盒子里装的不再是点心,而是一根又一根金条,金灿灿的光芒,比屋子里的灯光还要明亮。   江恂眸色深了点,诧异地盯着江老太太,“外婆,这是——”   江老太太轻声解释道:“前些年为了保命,我把江家祖上留的东西全都拿出来了,不过,那时候我也藏了几根金条,就在咱们老家院子里那口大水缸下面埋着。”   说到这儿,江老太太笑了下,“那时候,我把东西都拿出来了,你是不知道,就这样,还有好多人半夜三更爬墙来咱们院子里找金子,把咱们院子里的地面都挖了好几遍,不过,那几口水缸他们倒是没动。我也还算是幸运,就这么一直把这些金条藏了起来。”   “来北市之前,我把这些金条挖了出来,现在倒是派上用场了。”   江恂恍然大悟,怪不得江老太太当初要做些长条点心放到盒子里。   江老太太解释道:“咱们家祖上,当年做生意的时候,也没少在路上藏金条,我跟着你外曾祖父学了一招,把金条外表处理了下,和那些点心混到一起了,就这么,做了一路火车到了北市,也没人发现。”   其实,坐火车的时候也不是没人发现,毕竟,抱着一个木盒子太惹眼了,不过,江老太太光明正大的把盒子摆出来,从里边拿点心吃,不仅她自己吃,还让江恂也吃,甚至,还给邻座的人分了点心。   因此,一路上没有任何一个人发现盒子里的秘密,甚至,坐火车检票的时候,火车上的工作人员人工翻检,也被江老太太糊弄过去了。   看了介绍信,工作人员知道江恂是来清华大学读书的,巧合的是,记者采访江恂的那期报纸,卖的挺好的,江恂是恢复高考第一年的高考状元,接受了采访,报纸一推出,便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县城火车站的工作人员也看过这期报纸,因此,那些工作人员没有过多翻检他们的行李,也就没发现盒子里的金条。   在这么动荡的年代,江老太太一个人,把金条藏了这么多年,江恂由衷地道:“外婆,您可真是女中楷模!”   江老太太眉间的皱纹舒展开,“别打趣我一个老婆子了,这盒子里啊,有二十二根金条,你拿出去换成钱吧,然后把那座四合院买下。”   江恂还没有入学,江老太太本来不想把金条拿出来的,怕消息走漏出去,也怕给江恂带来麻烦。   但这段时间看到江恂每天都为了找房子奔波,一出去就是一整天,江老太太于心不忍,加上听了今天晚上宋瓷和宋含章的对话,最终,她还是决定把金条拿出来,好给江恂减轻些负担。   江恂道:“外婆,现在把金条卖掉的话,可能会吃亏,再等几年的话,应该会更值钱。”   恢复高考,意味着各方各面很快都会走上正轨的,而这些金条,也只会越来越值钱。   “藏了十几年了,该出手了,卖了吧,先买个房子是正事,咱们也不能一直住在你宋叔叔这里。”江老太太摇摇头。   多放几年可能是更值钱,但他们这几年都要赁房子,房租也是一大笔钱,还不如现在先买了房子呢。   江恂也想到了这一点,他刚来北市,不太清楚北市的情况,江恂道:“外婆,那您先休息吧,明天我和宋叔叔出去一趟,看怎么样才能把这些金条给卖掉。”   江老太太也有点困了,“嗯,你宋叔叔认识的人多,肯定有法子的。”   第二天一大早,江恂把盒子放到了宋含章面前,宋含章打开一看,看到盒子里摆的整整齐齐的二十二根金条,宋含章手里拿的报纸都掉地上了。   吃惊过后,他询问了江恂一番,然后立即把木盒放到布袋子里,带着江恂出去了。   白天的时候,宋瓷过来,没见到江恂和宋含章,她以为他们是出去看房子去了,便也没多问,没想到,直到用过晚饭,江恂和她爸爸还没回来。   宋瓷有些着急,“外婆,我爸爸和江恂是干什么去了啊?”   江老太太正要说话,这时,门口传来动静,江恂和宋含章两个人各拎着一个大布袋回来了。   江老太太忙倒了两杯茶,“快喝口热水。”   宋含章摆摆手,“不渴。”   不仅不渴,他还把棉衣给脱下了。   江恂也是如此,接过水杯后,把水杯放到了桌子上。   拎了两袋子的钱,他们正热血沸腾激动着呢,哪里会口渴?   江恂道:“外婆,全都换成钱了,就在这里面。”   宋瓷:???   她爸爸和江恂拎着的两个鼓鼓囊囊的布袋子里,竟然全是钱?   宋瓷一头雾水,“爸,您不会带着江恂做坏事去了吧?”   宋含章无奈地瞪她一眼,“你爸是这种人吗?”   江恂唇角噙笑,把事情向宋瓷解释了一遍。   金条?还是二十二根金条?   宋瓷呆若木鸡,半晌才反应过来,她好像明白沈然之前为什么要想方设法接近江恂了,这么一个有钱有才又长得帅的男生,换成是她,她也不会放过的!   现在去银行兑换金条要便宜点,江老太太藏起来的那些金条,每根约莫六两左右,二十二根金条,在宋含章的门路下,江恂卖了二十根,总共换了一万六千块,剩下的两根金条,他拿了回来。   望着鼓鼓囊囊两袋子的钱,宋瓷眼睛都直了,这得多少张大团结啊!   她还没见过金条呢,宋瓷遗憾地道:“你和爸爸今天早上走的太早了,应该让我看一眼金条,你们再出去的。”   江恂轻笑了一声,拿出盒子里剩下的那两根金条,递给宋瓷,“看吧!”   金条卖了一万六,江恂手里还有几千块,卖四合院的钱是足够了。   翌日早上,用过早饭后,他和宋瓷就跟着宋含章去了西城。 第79章 作精继妹的七十九天   到四合院的时候, 过了半个小时左右,四合院的主人陆知行才匆匆赶来。   陆知行穿着一身中山装,拎着一个公文包, 带着一副黑框眼镜, 中山装有些旧了,但看起来很整齐干净。   江恂注视着他,宋含章说这位陆先生是个科研人员,这座四合院, 也是前段时间北市的房产局才归还给他的, 看这位陆先生的打扮, 倒真像是一个严谨的科研人员。   大步过来的时候,陆知行眉间生出一层薄汗, 目光掠过江恂和宋瓷, 他对着宋含章道:“抱歉,刚才有事情要处理, 让你们久等了。”   宋含章不在意地道:“没事。”   陆知行拿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又从公文包里拿出钥匙, 打开了四合院的大门。   陆知行带着江恂、宋瓷他们逛了整座院子,走进去一看, 入目一片开阔, 四合院的院子十分宽敞, 江恂估计了一下,光院子应该都有一百七八十平。   等沿着长廊走到后面,江恂和宋瓷对视一眼, 两人的面上不约而同露出诧异, 原来后边还有一进。   这竟然是座二进的院子, 甚至最后面还有一个小花园, 到时候不管种花还是种菜都很方便。   把这座两进的四合院看了一遍,陆知行又把他们领到花厅,歉疚地道:“院子拿回来后,我忙着办事情,一直没住进来,也没怎么收拾,现在连壶茶水都没办法招待你们,你们别嫌弃。”   江恂注意到,从见到陆知行到现在,这是陆知行第二次提到他在忙着办事情,看来这座四合院的主人很忙,才急着要把四合院卖出去。   宋含章道:“没事没事,我们也不渴。”   陆知行露出一个儒雅的笑,“看过院子了,那你们在这里商量吧,我去书房把公文包放下。”   说是去放公文包,但江恂和宋瓷清楚,陆知行这是故意把空间和时间留给他们,好让他们可以随意的商量。   虽然不是很清楚陆知行的为人,但从早上到现在,陆知行的举动还是挺让人有好感的。   等陆知行的身影消失,宋含章道:“小恂,你觉得这个四合院怎么样?”   江恂道:“位置和面积还算不错,刚才去房间里看的时候,采光也还可以。不过,就是门窗有些地方有破损,看来房子有些年头了。”   宋含章点点头,“是啊,我看木门上的漆都掉了,房子是有点破了,要是买下来的话,搬进来之前,肯定得先修缮一下才行。”   “不过啊,我觉得问题也不大,我看了下顶上的那些房梁,都还好着,只要这些东西不坏,就没什么大问题。”   江恂颌首,江家大院里的木材,都是上好的木材,他刚刚观察了几眼,如果他没有看走眼的话,四合院里做房梁的那些木头,材质应该也不差。   “小瓷,你觉得呢?”江恂看向宋瓷。   不出意外的话,大学毕业后,他是要留在北市工作的,如果买下了这座四合院,那么,这座四合院就是他和宋瓷以后的家。宋瓷身为他的女朋友,也是他想要共度余生的人,他当然要询问宋瓷的看法。   宋瓷愣了下,买房子的人不是江恂吗,怎么问起她来了?   不过,宋瓷对这座房子还是挺满意的,“前几天咱们去赁房子的时候,那座四合院还只是一进的,租金都那么贵,这个竟然是两进的,面积挺大的,房间也多,后边还有个小花园,外婆闲着没事的时候,可以种点菜或者种点花都行。”   总体上来说,如果买下这座四合院的话,虽然价格是贵了点,但绝对是划算的。   从他们进来看这座四合院,到想要买下来,连半上午的时间都没有,虽然做决定仓促了点,但这座四合院方方面面确实很不错。   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江恂道:“宋叔,我觉得可以,外婆今天没来,但等明天让她来看一下,她应该也会喜欢的。”   江家的大院,和这座四合院也差不多,江老太太是住在这种院子里长大的,怎么会不喜欢?   宋含章道:“行,既然你确定要买的话,那咱们就买下来,不过,我觉得还能再讲点价,待会那个陆先生来了,我跟他讲价,你们也注意着点,能多砍一点是一点。”   江恂和宋瓷点点头,其实,为了砍价,宋含章今天来的时候,还把他的一位女同事给找来了。   宋含章一个大爷们,教语文他挺擅长,但讲价,他还真不行,江恂和宋瓷还年轻,脸皮薄,讲价也不行。不过,宋含章的那个女同事可是砍价的好手。   不多时,陆知行过来了,宋含章和那位女同事开始和陆知行商量价钱的事,江恂和宋瓷在一旁静静听着,偶尔会插几句话。   然而,这座两进的四合院,卖2万块陆知行都嫌太少了,要不是他急着出手,他会把价格再定高一点,结果,宋含章还要砍价,交谈到最后,几个人自然是谈不拢。   眼看快到中午了,宋含章口干舌燥,懒得废话了,“陆先生,您要是能同意降点价,一切都好商量,您要是实在不同意的话,那我们就回去吃饭了,吃完饭我们接着去看其他房子。”   听到这话,陆知行面上没什么变化,只是道:“请便。”   江恂暗叹口气,四合院在手,不愁卖不出去,这也是陆知行不愿意降价的底气所在,陆知行的这番反应,说明是真的没有降价的可能。   江恂手里的五千块,加上昨天卖金条的一万六,支付房钱是足够的,但江恂又不是不缺钱花的人,他自然是希望能便宜一点的。毕竟,接下来,他和江老太太至少要在北市待上四年,江老太太没有工资,而他也是个学生,他需要留下足够的钱,来应付祖孙两个平日的花销。   再者,把房子买下来,修缮房子也需要一笔钱,他不可能一下子拿出2万块的。   如果陆知行执意不降价的话,那他们只能错过这座四合院了。   宋瓷轻轻咬了下唇,心里也有些失望,但凡能便宜一两千块,他们也愿意把房子买下来的。   同样失望的人还有宋含章,他只得佯装不在意的语气,对着江恂道:“那咱们就回去吃饭吧,我看这附近四合院多着呢,咱们下午的时候再看看其他房子。这里离清华近,等买了房子了,你以后上学也方便。”   江恂他们买不买房子,陆知行都不是很在意,但听到宋含章的最后一句话时,陆知行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突然有了些许变化。   望着颀长如竹少年的背影,顿了顿,陆知行陡然出声,“等一下。”   江恂转过身,不解地道:“陆先生,您还有事吗?”   陆知行盯着他,“你是清华的学生?”   江恂微微颌首,“现在还不是,等3月份入学了,我才算是清华的学生。”   陆知行面上涌出诧异之色,“三月份入学?”   “你是今年高考考上清华的?”   江恂道:“是。”   陆知行脸上的惊讶之色更浓了,“真的?”   江恂笑了笑,“陆先生,您下午或者明天有空的话,我可以把清华大学发给我的录取通知书带过来,让您看一看。”   陆知行盯着江恂看了几眼,摇了摇头,“不用了。”   面前的这个年轻人,也不至于撒这种一戳就破的谎言。   安静了片刻,就在江恂以为陆知行不会再说什么话的时候,陆知行又突然道:“我卖房子的条件之一,就是必须要在两天之内把全部的房钱拿给我,你们确定能做到?”   江恂轻轻笑了下,“我们手里的钱自然是不够,不过,再去凑一凑的话,应该是能在两天之内把全部的钱凑齐的 ”   听江恂这么一说,默了一会儿,陆知行叹口气,“行吧,你们下午有空的话,我们可以再商量一下房子的事情。”   闻言,一旁的宋瓷桃花眼里浮出惊喜的笑,虽然陆知行没有明说,但他开了口,就意味着他打算要在价钱上往后退一步了,不然,他也不会主动让他们下午的时候继续过来的。   宋瓷本来以为没有多少希望了,没想到,一会儿的功夫就峰回路转了。   下午江恂、宋瓷一行人又来到了四合院,这次,商谈的倒是很顺利,最终,陆知行和宋含章各退一步,双方以一万八的价格卖(买)了这座四合院。   陆知行急着房子,江恂刚好也急着买房子,双方约定好第二天钱房两清。   第二天上去,江恂和宋含章拎着两袋子的大团结过来,把钱给了陆知行后,他们又立即去了房产局办过户手续。   办完各种手续后,时间已经不早了,从房产局出来,陆知行明显沉默了许多,等要分开的时候,他对着江恂道:“如果你有时间的话,明天早上再来一趟吧,我把钥匙交给你,这套房子就彻底属于你的了。”   他本来以为是宋含章要买房子,来过户的时候 ,他才知道,原来要买房子的人是江恂。   江恂应了声好。   为了买套房子,前前后后奔波了好长时间,眼下终于过户了,江恂还有其他人都松了一口气。   回到宋家,江恂把房产证拿给宋瓷和江老太太看,江老太太高兴地道:“二十根金条换了一套四合院,也算是值了。”   依照江恂的打算,本来要把江老太太的名字写在房产证上的,但江老太太成分的问题还在,所以最终,这套四合院过户在了江恂的名下。   在不久之前,江恂还是个什么都没有的穷小子,宋瓷感觉眨眼睛的功夫,江恂就成了让人生赢家。   宋瓷羡慕地道:“你不知道,在北市有套四合院,也是我从小到大的梦想。”   江恂温声道:“等房子修好了,你也可以过来住!”   宋瓷嘿嘿笑了下,想去白天的事情,“那位陆先生,听到你是清华的学生,就突然改主意了不然的话,咱们还得多掏两千块。他是不是和清华大学有什么渊源啊?”   “有可能。”江恂道:“明天收房的时候可以问一问他。”   房子已经过户了,便不需要宋含章跟着来,第二天,江恂和宋瓷带着江老太太来拿钥匙。   江老太太还没逛过四合院,他们两个先陪着江老太太逛了一圈四合院,然后江老太太休息的时候,江恂和宋瓷去了书房。   陆知行就在书房,他们两个到的时候,陆知行在整理书桌上的文件。   他抬头,“你们来了!”   江恂“嗯”了一声。   把文件放到公文包里,陆知行走过来,把钥匙交给江恂,“四合院里所有的钥匙都在这里,只这么一把,我都给你了,你放心,其他人不会有备用钥匙的。”   江恂点头,把钥匙接过来,他道:“陆先生,还有一件事,我外婆的成分有点敏感,希望买房子的事情,你能不要对其他人提起我外婆和我的名字。”   听到这话,陆知行并不意外,“我理解的,况且,再过两天我就要出国了,国外几乎没有认识我的人,我也不会再和国内的人有联系,你放心,我是不会把这件事情透露出去的。”   江恂愣了愣,“出国?”   “是啊,我要出国了。”陆知行叹口气,“这也是我急着卖房子的原因。”   “在国外生活也是需要钱的,这座四合院留着也没有用,还不如卖了换点出国的盘缠。”   江恂对陆知行并不熟悉,但这么一个穿着半旧中山装、拎着公文包、带着黑色镜框的中年男人,竟然要抛弃一切出国!   不光是他身上的中山装和黑色眼镜,包括陆知行的这个名字,陆知行从头到尾给人的感觉是严谨守旧的。然而,正是这么一个看起来很守规矩、一丝不苟的人,却要放弃国内的一切东西和所有的研究成果!   这给江恂带来的震撼,是难以言喻的。   江恂才刚考上大学,他不知道自己以后要做什么工作,但在他给自己朦胧的、还不明确的规划中,他也是想当一个科研人员的,因此,这几天他有意观察和接触陆知行,不曾想,几天的时间而已,陆知行就颠覆了江恂对他的认知。   江恂忍不住问道:“陆先生,那您是打算以后都不回来了吗?”   陆知行道:“不回来了,永远不会回来了!”   一旁的宋瓷听到这话,也有些不解,“陆先生,那您以后不会想家吗?”   目光落到宋瓷的脸上,像是听到什么好听的笑话似的,陆知行突然笑了起来。   只是渐渐地,他的笑声里多了些嘲讽和凄,“我为什么要想家,我又怎么会想家?”   目光慢慢扫过宋瓷和江恂,陆知行伸出手指,“看到那个书架了吗?”   江恂和宋瓷顺着方向看过去,四合院的书房里有一个两人多高的书架,巨大的书架嵌在墙上,占据了一整面的墙壁,很是明显。   走近书房,第一眼看到的便是这座书架,只不过,现在书架空落落的,连一本书都没有。   陆知行声音又响起,“这座书架上,曾经摆买了书,那些书,都是我祖父和我父亲多年研究的心血。可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连一本都没有了。”   “那些人,不仅把我们家的房子抢走了,把里面的家具给砸了,甚至连那些书,他们都不放过,他们把书全都烧了,要不是书架太大,我想,他们也会把这座书架给砸了的。”   “我祖父和父亲毕业于清华大学,他们是受人尊敬的教授,然而,他们多年的研究成果,就这么付之一炬,他们遭受了多少的屈辱,你们是想不到!我祖父因此喝药自杀,我父亲也郁郁而终,他们都离世了,我的家人也都不在了,那我还有什么可留恋的,还有什么可想念的?”   总是很儒雅沉稳的陆知行,此刻却显得狰狞了些,他咬着牙道:“这里,没有什么是值得我怀念的!”   望着陆知行脸上的愤恨和不甘,江恂和宋瓷沉默了下来。   嘴唇动了动,江恂最终只是道:“陆先生,我们很同情您的遭遇,但我想,或许一切会慢慢好起来的,到时候,您想回国了,还可以回来看一看。”   陆知行嘲讽地道:“会吗?”   “不会好起来了,不会的!”   他的态度,让江恂不是很舒服,安静片刻,江恂道:“我觉得会的。”   “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我会通过高考被清华大学录取,但现在,我来到了北市,站在这里,也马上就要入学清华了,这就是一个很好的改变,不是吗?”   陆知行愣了下,看了江恂一眼,他才道:“或许是吧。但我已经等了很多年了,我不愿意再等下去了。”   “我害怕这只是昙花一现,害怕又变得和从前一样!我不像你们这些不经事的年轻人,永远对未来充满着热忱和希望!”   江恂皱了皱眉,没有再多说什么,出国与否,是陆知行自己的选择,他并不想多作评价,也没有妄图改变他想法的打算。   屋里的气氛安静下来,仿佛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很快,陆知行情绪恢复了平静,他看向江恂,“知道我为什么要把房子降价卖给你吗?”   想起陆知行刚才的话,江恂薄唇轻启,“因为您的祖父和您的父亲也在清华大学读过书?”   “是。”陆知行道:“不光是他们,我也是清华的学生。”   “坦白讲,听到你被清华录取的那一刻,我是有些吃惊的,便想着,索性要卖房子,不如就卖给你吧,最起码你也是清华毕业的,和这座房子也算是有缘分。”   江恂颌首了下,道:“陆先生,您放心,我会善待这座房子的。”   “谢谢。”陆知行低声道。   他又补充了句,“我还会在北市待两天,等两天后,我会飞往国外,这两天里,这座四合院有任何问题的话,也可以随时来找我。”   江恂应下来,“好。”   事情都交代完了,房子的钥匙也给江恂了,陆知行不知道自己继续留下来的意义是什么,他拎着公文包,朝门口走去。   走到门口,即将迈过门槛的那一刻,他却突然停了下来。   他转过身,紧紧盯着江恂,“大学毕业的那一年,如果你也有出国的机会,你会选择留在国内 ,还是去国外?”   江恂微微一愣,“抱歉,陆先生,我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   之前江恂的梦想是找一份稳定的工作,或者是考上大学,等他考上大学了,他的打算是不能浪费这四年的时间,一定要好好读书。   至于往后的事情,他还真没考虑过,江恂总觉得出国一事离他太远了。   陆知行却道:“那你现在开始想!”   注意到陆知行的神色,江恂想,可能陆知行此刻心里也在犹豫吧,不知道自己出国的选择是对还是错。   沉默一会儿,江恂声音响起,“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应该会选择出国,但最终,我会回来的。”   这里有他的家人,有他喜欢的人,他不可能像陆知行一样永远不回国的。   陆知行摇头轻笑了一下,不太相信地道:“但愿你能做到吧!”   说完这话,他不再问任何问题了,临出书房之前,陆知行转过身,他环视了一周,眼里生出几抹不明显的留恋和不舍,但目光碰到那座书架时,他眼里的不舍渐渐淡去。   很快,他拎着公文包,头也不会地离开了四合院。   屋里只剩下江恂和宋瓷两个人,望着陆知行离开的背影,宋瓷的情绪有些低落。   在今天之前,出国还有其他的一些事,仿佛离她很远很远,她也从来不会考虑这件事情。可陆知行,却让宋瓷这一刻思考了很多。   注意到她的神色,江恂温声道:“怎么了?”   宋瓷看向他,“江恂,你说,陆先生以后还会回来吗?”   江恂道:“或许会,或许不会。这都是他自己的选择,他自己不后悔就行。”   “一切是会变好的吧!”宋瓷突然又道:“或许再等几年,他会想要回来看一看的。”   江恂没回答,而是看向门外,院子里的一棵玉兰树枝叶茂盛,翠绿的枝叶随着春风微微摇曳,映入江恂的眼帘。   春天到了,叶子绿了,一切都洋溢着盎然的生机。   江恂唇角扬了扬,“应该会的。”   房子是买下来了,但门窗和屋顶都有不同程度的破损,需要修缮一下才能够搬进去。   在宋含章的帮助下,江恂又找了靠谱的人来修缮屋子,又过了半个多月,选一个良道吉日,江恂和江老太太搬进了四合院。   为了庆贺乔迁之喜,四合院里留下来的家具不是很多,宋含章添置了两套桌椅和茶具,宋瓷也跑到郊区,卖了几盆花花草草摆到了院子里。   这么一装扮,多年没有人住的、冷冷清清的四合院,突然变得鲜活热闹起来,充满了烟火气。   中午,他们一行人在四合院里摆了一桌,宋含章和江老太太都是做菜的好手,加上有江恂和宋瓷打下手,很快,一桌子菜就做好了。   江恂能够在北市立足,宋含章也很欣慰,他甚至还带了一瓶酒。   宋含章给自己和江老太太倒了一杯,接着又给江恂倒了一杯,“来,碰一个。”   宋瓷不喜欢喝白酒,则以茶代酒,和众人碰杯庆祝。   江恂不常喝酒,喝过这一杯,他就把酒杯放下了。   宋含章心里高兴,又要给他倒酒,宋瓷看见了,忙道:“爸,您自己喝酒就行了,别给江恂倒了!”   宋含章乐了,“老太太还没说一句话呢,你就管上了?”   “小恂马上要上大学了,也不是孩子了,喝点酒也有好处,提前练练酒量,到时候和他那些同学在一起喝酒,也不怵。”   宋瓷脸红了红,虽然她只是不是这个意思,但宋含章这句话太有歧义了。   宋瓷悄悄瞄了江老太太一眼,见江老太太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她松了口气。   宋瓷眨眨眼睛,“都是学生,喝什么酒啊!喝酒伤身,江恂得少喝,爸,您也得少喝点!”   江恂附和道:“是啊,宋叔叔,喝酒伤身。”   宋含章还想再给江恂倒几杯酒呢,见江恂这么维护宋瓷,他只好停下了动作。   虽然宋瓷是他的女儿,可他觉得江恂太听宋瓷的话了,什么都顺着他女儿的话说!   不喝酒那就说话吧,宋含章打听道:“小恂,你是怎么成为高考状元的,你给叔叔传授点经验!”   宋瓷一愣,下意识瞪大了眼睛,“爸,您女儿我虽然不是高考状元,但好歹也考上了北大的,您让江恂给您经验干什么啊?难不成您还有其他私生子或者私生女?”   宋含章眼角抽了抽,他坐的离宋瓷有点远,够不到宋瓷,他只好对着江恂道:“小恂,快,你帮我教训小瓷一下!”   江恂“听话”地轻轻敲了敲宋瓷的眉心,然后对着宋含章道:“叔叔,好了,您继续说吧!”   宋含章眼角抽的更厉害了,江恂刚才那一下,轻的像挠痒痒似的,哪是什么“教训”啊!   “我让小恂给我传授经验,是因为你爸爸我,打算把那些经验用到我班里的学生上,既然放开高考了,那我也得抓紧点,不能让学生太懒散了!”宋含章解释道,“什么私生子私生女的,我就你这么一个女儿,养的都很困难了,哪里还有闲钱养私生子?”   宋瓷俏皮地笑起来,“爸爸,我错了!”   其实让江恂传授经验,他还真说不上来太多,他就是在别人家里补课,然后自己做题,最后就考上大学了。   听完他的话,宋含章无奈地道:“你这没有参考价值啊,再多说点。”   宋瓷插了一嘴,“爸,要是有参考价值的话,那岂不是人人都是高考状元了?江恂不仅勤奋,他也很聪明,他都没上过高中,那些题目,听别人讲一遍他就会了,我觉得啊,遗传的作用更大!”   这时,江老太太笑了下,“江恂他妈妈读书的时候,也确实成绩不错。”   “说起来,前两天我翻族谱的时候,看到江家祖上也有一个状元,那个老祖宗的生辰八字,和小恂一模一样,你们说,奇怪不奇怪?”   江恂高考前,江老太太特地给江家的列祖列宗烧了香,祈求他们保佑江恂高考胜利,有一个好的成绩。   江恂后来成了高考状元,江老太太自然要还愿,她不仅给江家的列祖列宗跪下来磕了头,还把族谱翻出来了一遍,准备再好好感谢感谢这些老祖宗。   这不,翻族谱的时候,她发现了这件事。   宋瓷道:“外婆,您说的是江暮吧,我之前和江恂翻祖谱的时候,也看到了。”   不过,宋瓷和江恂当时翻族谱的时候,只注意到江暮是新科状元郎,倒没注意到这位老祖宗和江恂的生辰八字也是一样的。   “是他。”江老太太点点头,“所以,小瓷你很有可能说的没错,江家人读书是有些天分的,小恂能成为状元,可能是和遗传有点关系。”   说的这里,江老太太笑了下,“不是我自夸,我当年读书的时候,在学堂的成绩也不错。当然,小恂也很努力,这一点也很重要。”   谈到这个话题,宋含章很感兴趣,看来江家一家子都是读书的好手啊!   他赞同地道:“老太太你说的不错,能成为高考状元的人,肯定是有读书的天赋的,小恂一看就是天资聪颖的那种人,天分无法复制,但是,最后的成功,肯定也和勤奋脱不了关系,我想取经的,就是后者。”   说着话,宋含章又和江老太太聊了起来,询问江恂小的时候,江老太太是怎么教育的,又询问江恂平时的时候喜欢不喜欢读书。   这些话题江恂和宋瓷不是很感兴趣,他们两个离开客厅,来到了西厢房。   江恂道:“外婆在正屋睡,我在西厢房睡。”   宋瓷进去看了一眼,“不错,房间还挺大的,光线也好,就是摆设太少了,有点单调,等有空了,咱们出去逛一逛,买几幅字画挂上吧。”   江恂应了声好,“多买几幅,把你的房间也挂上。”   宋瓷一愣,“我的房间?”   “是啊,你的房间。”江恂解释道:“我也给你留了一个房间,在第二进那里,或者,你自己选一间也行。”   宋瓷吃惊地道:“你给我留房间干什么啊?”   江恂笑着道:“你有空的时候,不想过来看看吗?”   宋瓷嗔他一眼,“我就是过来,你也不用给我留一间房子啊,难道还想让我在这里住一晚啊?”   “是啊,和你在一起习惯了。”江恂道:“要不是需要考虑你的名声,你天天在这里住都行。”   宋瓷笑吟吟地道:“总和我待一起,你不嫌腻啊?”   “怎么会?”江恂道,他诱惑道:“四合院离北大也很近,你过来住,方便平常的上下学,我也给宋叔叔准备了房间,宋叔叔有空的时候也可以过来。”   连她爸爸的房间都备好了,宋瓷忍俊不禁,江恂还真是早就计划好了啊!   她害羞地道:“光我同意不行啊,你得问问我爸爸,我爸同意了才行。”   “走,我们现在就去问宋叔叔。”   江恂拿着宋瓷的手出了屋子,快到客厅的时候,他才松开宋瓷的手。   听说江恂给宋瓷和他准备了房间,宋含章自然是不同意,江恂只是他的继子,他怎么能住江恂的家里?   别说江依乔不在了,就是江依乔还在世,他过来住也不合适啊!   江恂笑了下,继续说服,“宋叔,我平常要上学,家里只外婆一个人,难免有顾不过来的时候,小瓷有空的时候过来陪着外婆住一晚,外婆也不至于太孤单,再说了,这里离北大也近,小瓷上学也更方便一点,她回家属楼那边的话,每天都要来回跑很长时间,这也很不方便。宋叔,您就答应吧,您不放心的话,也可以陪着小瓷一起过来。”   江恂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宋含章也不好拒绝,“小瓷脾气不是很好,行吧,你们要是不嫌弃,那让她有时候过来住一晚也行。我就不用了,我天天得备课教学,还是住那边更方便。”   等宋含章回到家的时候,才意识到有点不太对劲,在乡下的时候,宋瓷住江恂家里就算了,怎么到了北市,他的宝贝女儿又住进了江家呢?   这个时候,宋含章就一个想法,幸亏江恂不是人贩子,不然,把他宝贝女儿拐走了他也不知道。   四合院面积实在太大了,赶在开学前,江恂和宋瓷把四合院打扫了一遍,又往院子里摆了些盆栽,江老太太也在后边的小花园里种了不少菜种子。   转眼间到了入学的时候,江恂和宋瓷坐电车去各自的学校报道。   带的东西比较多,江恂先把宋瓷送到了北大。   宋瓷的宿舍在三楼,是一间四人间,除了她,其他几个室友都不是北市人。   大家刚刚认识,彼此都有些拘谨,但其他几个室友给人的感觉,还是挺好的。   宋瓷报的是中文系的中文专业,江恂入学清华,是在精仪系学习。   刚开学,需要忙碌的事情自然不少,本来学校是要求住校的,但开学第一天,江恂发现走读回家的人不少,考虑到江老太太,江恂也选择了回四合院住。   宋瓷拿着行李,倒是住进了宿舍。   中文系的女生不少,有些甚至是结过婚生过孩子了,像宋瓷这样年轻又漂亮的,倒是一入学就吸引了不少注意。   不过,许是以前没有可以看书学习的机会,入学后,每位学子仍然非常上进,即便考上了北大,中文系每天泡在图书馆的学生还是很多,在这样的环境下,宋瓷也不敢有一丝松懈。   转眼间,又过去了大半个月,宋瓷渐渐熟悉了北大的生活,和她一个宿舍的室友,要么加入了社团,要么加入了学生会,宋瓷也加入了文学社。 第80章 作精继妹的八十天   大一的课程比较多, 宋瓷周一到周五都有课,这也是江恂给她在四合院留了房间,她却仍然选择住校的原因, 除了周一和周五是三节大课, 其他时间每天都是满课,住校方便点,省得来回跑耽误时间。   今天是周五,宋瓷下午只有一节大课, 三点半左右放学。   中午的时候, 宋瓷回宿舍收拾东西, 下午放学后,她打算先留在教室复习功课, 等江恂傍晚来找到她的时候, 她再和江恂一块回四合院。   上个星期天,他们两个提前约好了, 江恂今天来接她回去。但江恂和她不一样,江恂下午是满课, 放学的时候要到五点半了,所以宋瓷打算在教室边看书边等江恂。   把换下的衣服装进袋子里, 宋瓷不是很困, 就不准备午休了, 她正要回教室,这时,住在她斜对面的室友也回来了。   宋瓷朝她点点头, “回来了。”   这个室友名字叫何兰, 是四川人, 比宋瓷要大两岁。   见宋瓷要走, 何兰忙道:“小瓷,你知道今天下午社团要开会吗?”   和她一样,何兰也加入了文学社,其实不仅是她们两个,中文系包括整个文学院,一半以上的学生都加入了文学社。   宋瓷一愣,“又要开会?”   她是上个星期才加入文学社的,距今不过一星期的时间,可光这一星期里,开会都开了两三次了。   何兰道:“是啊,开会的时间定在下午第一节 课后,社长说,第二节没课的人都要过去。”   宋瓷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好吧。” 第一节 课结束后,她和何兰以及班里的一些同学过去开会。   开会的地点在一间教室里,到教室的时候,里面坐了乌泱泱的一群人,宋瓷找了最后面的位置坐下。   说是开会的时间定在三点四十,结果,宋瓷看了眼手表,时针正指在下午四点的位置,已经过去二十分钟了,也不见有人过来。   手表是宋含章给她买的,宋瓷考上了北大,这个手表是宋含章送给她的奖品,不是特别贵,但也不算便宜,一块买下来也二百多块钱呢。   又过了十几分钟,文学社的社长和副社长才慢悠悠进来。   文学社的社长名字叫周豪丹,今年已经大三了,两个副社长今年是大二,他们和宋瓷、何兰这些学生不一样,这几个人是通过推荐的方式进来北大读书的工农兵学员。   社长和副社长好不容易来了,然而,听到他们开会的内容,宋瓷又差点想翻白眼。   这次开会的内容,和上次几乎没差别,老生常谈,还是那几点内容,什么大家有意愿的话,可以自荐或者别人选荐社员当副社长,然后就是号召社员踊跃站起来,给其他同学推荐文学作品。   关于选举副社长的事情,上次就有不少人站起来自荐了,结果,这次还要讨论。至于推荐书籍,宋瓷觉得,她们这些学生要是想看书的话,方式有很多,哪里用得着社团专门开个会啊!   起初宋瓷参加文学社,是抱着提高文学修养和水平的目的参加的,因为北大的这个文学社,发行的有刊物,文学社的报纸是在全北大发行的。宋瓷以为,加入文学社能了解和学到很多,可是,进来后,北大的文学社让她大失所望,一星期开三四次会,却连一件正儿八经的事情都没讨论出来,这不是纯属浪费时间吗?   有听别人推荐书籍的功夫,她去图书馆看书或者做题不好吗?   会议结束的时间本来定在五点,可因着社长和两位副社长迟到的缘故,外面天色暗下来了,会议还在继续。   宋瓷又看了眼时间,快六点了,她心里的急躁更浓了点,她和江恂说好的,五点半的时候江恂在学校门口等她,这下子可好,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才能解散。   宋瓷按耐着性子,又等了二十分钟左右,会议才解散。   宋瓷长出一口气,心想终于结束了,可惜,还没等她把这口气出出来,文学社社长周豪丹的声音又响起,“这次会议的气氛非常好,大家参与的也很积极,后面还没有轮到的那些同学也不用灰心,下周五的时候继续在这里开会,到时候大家可以继续推荐优秀的书籍。”   听到这话,宋瓷终于翻了个白眼,推荐书籍这么简单的一件事情,上周开会,这周开会,下周还要开会。   这不是什么复杂的事情,也不是对学生很有帮助的事情,宋瓷想不通为什么要浪费这么多的时间去做这些事。   宋瓷无奈地摇摇头,拎着书包急忙朝校门口跑去。   天色已经暗了,江恂颀长的身影在暗色里也很显眼,远远地,宋瓷就看到了江恂。   大学里,虽然有已经结了婚生了孩子的学生,但也有很多朝气蓬勃的男生,这不,北大的门口,此刻就站着不少还没回家的年轻男学生。   如果不是长相和气质十分出众的人,放在这一群年轻男学生中,很容易“泯然众人矣”,但江恂不一样。   江恂肩宽腰窄,又高又帅,冷白的肤色和分明的轮廓,在暗色中格外的显眼,和其他男学生比一比,像是鹤立鸡群般,不管是长相还是气质,江恂都优越许多。   这样上等的男人,多看一眼就是享受!   宋瓷弯了弯眸子,喊道:“江恂。”   江恂怀里抱着几本书,手里拎着一个网兜,听到声音,他看过来,面上露出浅笑,朝宋瓷走过来。   宋瓷歉疚地道:“不好意思啊,江恂,让你等这么久!”   江恂温声道:“没事,我也没其他事情要做。”   “不过,你不是下午第二节 没有课吗,怎么出来的这么晚?”   宋瓷叹口气,“说来话长,等回去了再说吧。”   此时已经六点多了,天色马上要黑了,江恂便也没再说什么,抓紧时间和宋瓷上去公交车,坐了六七站后,两人回到了四合院。   四合院不仅面积大,位置也非常好,只用坐几站路的路程,就能到北大了。   他们到家的时候,江老太太已经煮好饭了,吃过晚饭,江恂又送宋瓷坐车回家。   距离四合院最近的那个公交站没有到宋家的电车,需要走一段路去别的公交站坐车才行。   江恂询问道:“刚才看你不太开心,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还不是社团的事!”宋瓷鼓了鼓唇。   上个星期天和江恂见面的时候,她对江恂说过要加入文学社的事情。   宋瓷吐槽道:“芝麻大点的事,翻来覆去开了三次会,这还不算完,下周还要继续开会,我不明白,有这么多的时间,明明可以做更有意义的事情,或者组织一些其他的活动,为什么不做呢?”   通过宋瓷的讲述,江恂大致了解了北大文学社的情况,“照你说的,你们社团的社长和副社长都是工农兵学员,他们可能更想求稳,每周都开会,倒也不是想做出些成绩,而是到时候社团老师问起来了,他们能够交差。至于组织活动,你们社长今年大三了,这种费心费力又对他没多大用处的事情,他应该也懒得花费心思做。”   原来是这样!   静静听着,宋瓷点点头,“你说的有道理,我怀疑他们就是你说的这种想法。”   过去十年,每个大学仍然在招生,但不是通过高考录取的,而是通过推荐成为工农兵学员的方式来进入大学,这就导致这些学生良莠不齐,各方面能力都很欠缺。   江恂又道:“其实不仅你们北大有这种情况,我们学校也有。”   他没参加社团,但参加了学生会,江恂所在的学生会的会长也是大三的。   加入学生会后,这段时间,学生会组织江恂他们开了好几次会,江恂也能感觉到存在很多的问题。   听了江恂的话,宋瓷心里的郁闷散了点,既然每个学校都是这样的,那她就不生气了,反正这种局面和现象,不是她一个人可以改变的,也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改变的。   时候不早了,此时路上的行人不多,江恂左右看了看,然后握上了女孩的手。   突然被温热的大掌包裹着,手背传来一阵热意,宋瓷抿唇笑了起来,“要是被别人看到了,人家还以为你在耍流氓呢。”   江恂不以为意,继续牵着她的手往前走,“没有别人。”   大一的生活是丰富多彩的,也是十分忙碌的,开学这半个月来,江恂和宋瓷只见过两次面。   大手握着小手,除了偶尔车辆驶过的声音,路上很是静谧。路灯下,两个人的影子紧紧贴着,被拉的很长。   江恂摇了摇女孩的手,“要不今天晚上别回去了,住四合院吧?”   宋瓷狡黠一笑,“你想我了?”   江恂利落地承认,“是。”   “你数数,咱们俩有多久没在一起说过话了?”   朦胧的月色下,少年显得有些委屈,像一只摇晃着尾巴的大狼狗,不愿意让主人离开。   宋瓷不受控制地心跳快了些,她也想和江恂多待一会儿,但她还得回家呢,“等…后天吧,明天我去大杂院那边看看我妈妈,后天的时候我过来四合院这边,陪你和外婆说说话。”   江恂勾了勾唇,“好。”   “那我和外婆买好东西等着你过来,你要是不过来——”   宋瓷笑吟吟地道:“我要是不过来就怎么样?”   春天的夜色里,江恂的声音也显得很是慵懒,“你要是不过来,那你得亲我一下。”   宋瓷脸颊一热,说起来,他们两个有很长时间没有亲亲了。   来到北市,身边不只有江老太太,还有宋含章,他们俩就是想做些见不得人的事情,也没有机会。   宋瓷有些害羞,低着头道:“知道啦。”   江恂眉峰微扬,宋瓷这是答应了?   其实,他说这句话只是想逗一逗宋瓷而已,没有别的意思。但既然小白孔雀主动答应了,他也没有不同意的道理。   江恂轻轻捏了下宋瓷的指尖,“我可记着你今天晚上说的话了。”   宋瓷俏皮地道:“我是不会给你机会的,我那天又没有别的事情,我肯定会过来的。”   在宋家住了一夜,第二天用过早饭,宋含章去了学校办事,而宋瓷去了大杂院那边。   去年高考的时间推迟了,所以今年各大高校都是二月底或者三月初开学的,这个时间点,工作的工作,读书的读书,除了老人、小孩和没有工作的那些人,白天的时候,大杂院里几乎没有人。   大杂院越发安静,沈然的心情却是越发急躁。   穿书之前,她也参加了这一次的高考,和江恂考上了同一所大学。可她万万没想到,这一次她竟然落榜了。   她两三岁的时候就意识到自己穿进了自己写的书里,所以过去了这么多年,她早就把去年十二月份的高考题目忘得一干二净了,但在她的印象中,这一次的高考题目是比较简单的,因此,沈然一直没当回事儿,觉得依照她的水平,快到时间了再复习也来得及。   可是,她太高看自己了。   在明知道要恢复高考的情况下,去年春节回到北市的时候,她一天书都没看过。   等过完年回到了乡下,她又和周家人闹了矛盾,周家人隔三差五在家里闹事,和沈然吵架,沈然根本就静不下心复习。没过多久,赵老六又出狱了,赵老六也总是找她的麻烦。   后来,她又因为陈舒不给她钱、不帮忙找门路让她回城的事情生气了好多天。   一直到9月份回到北市,她才开始看书。   可是,已经太迟了,等开始做题了,她才意识到自己对这些知识点和题目有多么的生疏。   复习了几个月,坐在高考考场的那一天,望着高考卷子,沈然终于慌了起来。   在高考之前,她就意识到自己的学习水平和能力,下降了许多,但她一直不愿意承认这一点,也一直抱着一种希望,既然之前她能考上清华,那么这一次坐到考场上,她依然可以的。   可真到了考场,她才意识到自己错的有多离谱。   即便是她已经做过一次的题目,她看着却非常陌生,一个知识点都想不起来,一个标准答案也写不出来。她无法向前世那样超常发挥考一个好成绩,只能凭借着现有的水平胡乱做题。   高考后就要填报志愿,估分的时候,沈然双手双脚都在发抖。   前世的时候,能让她骄傲的事情不多,但考上清华这件事,让她骄傲了好久。   也正是因此,即便她被江恂厌恶了,没有了和江恂在一起的可能,她也从不觉得自己是失败的,她依然比宋瓷要优秀,她盼望着收到清华大学的录取通知书,然后去到宋瓷面前狠狠显摆一番,好好打宋瓷的脸。   可惜,没打到宋瓷的脸,现实却狠狠给了她一击。   依据她估分的成绩,别说清华了,就是北市一所普通的大学,她可能都够不到录取的分数线。   可是,当时沈然拒绝接受这个事实,她不死心,期盼着出现奇迹,她依然在第一志填报了清华大学,第二和第三志愿则填报的是北市的一所经贸大学和一所不太有名的大学。   陈菊询问她成绩的时候,沈然说谎了,说自己考的不差。   陈菊没有文化,不清楚高考的事情,沈然说什么,她信什么,一点儿也没怀疑过自己的女儿。   沈然知道自己被清华录取的可能性不大了,但她想着,即便考不上清华,她也应该能被第三志愿的学校录取吧。   然而,现实又狠狠给了她一巴掌,沈然自视甚高,太过高估自己的水平,一直到各个学校开学了,沈然也没有收到任何一封录取通知书。   大杂院里也有考上大学的,别家的孩子都上学去了,只沈然一个人留在家里。   陈菊觉得丢人,挑着眼角,“我天天花钱供你吃供你穿的,你不是说你自己能考上大学的吗?录取通知书呢?”   沈然正不高兴呢,听了陈菊的数落,她更生气了,“供我吃供我穿的人也不是你,是宋瓷的妈妈才对。”   前不久她们母女俩才被宋瓷从大杂院里赶了出来,陈菊眼一横,狠狠拍了她肩膀一巴掌,“行啊,那你别住家里了,你去找宋瓷的妈去吧,你看人家还让不让你进门?”   年前那一天的屈辱场景浮出脑子里,沈然不说话了。   那一天,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宋瓷收到了北大的录取通知书,而她什么都没有,她从来没有那么丢人过,这份屈辱和别人看她的那些嘲讽的目光,她一辈子都记得。   到底是自己的女儿,陈菊道:“小然,你不是说你能考上大学的吗?”   沈然不敢说实话,也不愿意说实话,“我觉得我的水平没问题,可能是…邮寄通知书的过程中出现问题了吧,我前不久还听人说,有些人也没收到录取通知书,估分比她低的人都收到了,但她没收到。”   陈菊问道:“真的?”   沈然心虚了一瞬,脑袋越发往下低了点,“真的,就是我…一个初中同学的邻居遇到的事情。”   两人正说着话,突然门口传来动静,陈菊一看,脸色拉了下来。   来人是陈舒!   陈舒阴阳怪气地道:“小妹,你还知道来看看我们母女俩啊?”   听说沈然没有考上大学,趁着宋瓷不在家里的时候,陈舒拎着东西来了一趟。   陈舒赔笑道:“大姐,亲人没有隔夜的仇,不管发生什么事了,我一直是把你们当亲人看待的,这不,我还特意买了几斤肉。”   看到那几斤五花肉,陈菊脸色好看了点。   陈舒进来,在沈然旁边坐下,问出了和陈菊一样的问题,“小然啊,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沈然不想说话,陈菊道:“小然刚才说了,不是她没考上大学,可能是录取通知书出问题了,她才没收到录取通知书的。”   陈舒疑惑地道:“录取通知书能出什么问题?”   沈然心里慌乱的不行,但她强装镇定,“…我一个初中同学的邻居,录取通知书就被别人藏起来撕毁了。”   说的这儿,沈然突然想起《七十年代掌中娇》里面的剧情,依照她的设定,书里,宋瓷也是撕毁了江恂的录取通知书,可是现实生活中怎么就没有发生这件事呢?   沈然咬着牙,忍不住想,如果宋瓷把江恂的通知书给撕了,或者,宋瓷的录取通知书也被人撕毁了,该有多好!   听了这些话,陈舒半信半疑,“那怎么办?”   沈然板着脸道:“能怎么办啊?拿不到录取通知书,那就没办法呗。”   陈舒是真的关心这个外甥女,“要真是录取通知书出问题了,你不如去学校打听打听?”   沈然没好气地道:“我又不知道是哪个学校给我寄的,怎么去打听?”   陈舒道:“小然啊,那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是想参加工作,还是准备再考一次?要是再考一次的话,可得开始复习了,也没多长时间了。”   沈然还没说话呢,陈菊不干了,“再考一次,得不少钱吧?也不一定能考上啊!”   陈舒疑惑地反问道:“你刚才不是还说小然的水平没问题的吗?”   陈菊一噎,不等她说话,陈舒又道:“再说了,考大学也不是太难的事情吧,我们家小瓷就考上了北大呢!”   天地良心,陈舒说这句话绝对没有炫耀的意思,被沈然女主光环的影响下,陈舒是打心眼里偏心沈然的,她说这句话,也只是想要劝导陈菊同意沈然考大学。   但问题是,这句话落到沈然和陈菊的耳里,她们两个人的脸色更难看了,她们觉得陈舒是故意当着她们的面在显摆!   “考上了就考上了呗。”陈菊心里泛酸,“我也没见别人考上了,这哪是什么简单的事情啊?”   “怎么不简单了?”陈舒掰着手指头道:“我好几个同事的女儿也考上大学了,对了,还有江恂,江恂也考上了清华,还是高考状元!”   陈菊问道:“江恂是谁?”   “江依乔你还记得吧?”陈舒道:“宋含章前头的那个女人,江恂就是她的儿子!”   陈菊纳闷地道:“江依乔?那不早就死了好多年了吗?”   陈舒道:“是啊,但她儿子走了大运了,我听小瓷说,江恂被清华录取了,他还是河省的高考状元。”   “你看,不仅小瓷考上了北大,江恂一个乡下狗崽子,也成了高考状元,说明考大学不是难事,就让小然再考一次吧!”   虽然陈舒是在为她说话,可这些话,怎么听让人怎么不舒服。   考大学不是难事,可她这次根本就没考上,那不就是说明她是个傻子吗?   沈然气的不行,“你别管了!”   沈然态度这样不好,陈舒心里有点不舒服,“我这不也是为了你着想?”   沈然道:“高考在六七月份,离现在还有好几个月呢,再说了,读书买资料也都是需要钱的,你给我钱啊?”   陈舒嘴唇动了几下,她当然愿意掏钱,但她现在手里没钱啊!   去年为了备考,宋瓷和沈然都回了北市,她经常给她们两个割肉炖汤补身子,光这一项就花费了不少钱;过年的时候,宋瓷考上了北大,来大杂院做客的人不少,她也花费不少钱招待那些人。   还有,宋瓷考上北大,这可是光宗耀祖的事情,宋含章都给宋瓷买了一块手表当做奖励,那她身为宋瓷的母亲,也不能没有表示,她只好把手里剩的那些钱都给了宋瓷。   不是她不愿意给沈然掏钱,而是这会儿她手里真没多少钱。   见她犹豫,沈然冷笑了下。   陈菊也打着让陈舒拿钱的主意,她当然想让沈然考上大学,但她可不想自己掏钱,“小妹啊,你也知道我们家家境不好,平常也吃不上什么好吃的,现在开始备考的话,不光要买资料,营养也得跟得上,我一个人实在是供不起小然啊!”   陈舒为难地道:“我知道你们的意思,我也心疼小然,但我手里现在没钱。”   说完话,她掏了掏口袋,“我这里有五块钱,要不你们先拿着?”   五块钱?   沈然和陈菊母女两个可看不上眼,陈菊故意道:“小妹啊,你之前不是说要把小然当亲生女儿疼的吗?五块钱你就想打发我们了?”   “你要是不想给钱,你直说就是,我们又不是没皮没脸非要缠着你要钱!”   这话可不太好听,陈舒皱着眉,“我怎么就不想给钱了,这些年,我给小然花的钱还少吗?”   说到这儿,她想起宋瓷上次说的话,宋瓷上次说的话,不是没有道理的。   陈舒怀疑地盯着陈菊,“你一个月的工资有三四十,大杂院这边的房子,也是小然他爸爸留下来的,不需要你们掏房租,你手里的钱就算不多,养一个小然,供她读书也是绰绰有余的,加上还有我时不时的给你们送钱送吃的,但我听你话里的意思,你们家还是没钱。大姐,你手里的钱都弄哪去了?”   陈菊脸色一变,“小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我就是好奇你手里的钱是弄哪去了,你不会是真的花到什么不该花的地方了吗?”陈舒劝道:“你可就小然这么一个女儿,等她考上大学,你也就能享福了,你可别把钱花到别的地方去!”   陈舒的这番话,也让陈菊想到了那天宋瓷说的话。   那一天,当着多人的面,宋瓷说她外边有男人了,她这辈子还没那么丢人过。   不知道这件事怎么传出去了,她可是彻底没名声了,现在大杂院很多人私下里都在嘲讽她,说她在外边和别的男人混到一起了。   陈菊以为陈舒也是在故意讽刺她的,她气的跳脚,声音尖锐起来,“我的钱花到哪里去了,用得着你管?这是我们家的事情,你就别瞎操心了!”   “让你给小然钱,你磨磨唧唧的不愿意给,这会儿倒是管的挺宽!”   “我看你是不想给小然拿钱,才故意给我泼脏水的吧!小妹,咱们两个可是姐妹,你的心也太黑了!”   陈菊这么倒打一耙,陈舒委屈极了。   她辩解道:“你这么说可就太没良心了!”   “小然从小到大,我给你们家送来的那些吃的穿的就不说了,光钱和票,我每个月都送来不少。两个孩子下乡的时候,我更是事事紧着小然,每次都是多给小然寄些东西和钱,前年小然生日的时候,我还给她织了一件毛衣,小瓷都没有,你这个当妈的,又有什么表示?”   “我看啊,我在小然身上花的钱,比你这个当妈的花的都多,你还好意思这么说我?”   话音落下,陈舒看向沈然,“小然,你对你妈说,是不是这样的?你下乡的时候,我是不是给你寄了不少吃的穿的和钱?”   沈然皱着眉,一言不发。   陈舒工资比陈菊高,她知道自己应该“哄一哄”陈舒,这样,她才能继续从陈舒手里拿钱。   从小到大,她也都是这么做的,但现在,陈舒直白的把一切摆到明面上。   没有人能坦然承认自己享受了别人给予的金钱和帮助,沈然只觉得丢人。   自尊心作祟,沈然不愿意承认,她冷着脸,一副不赞同的语气,“那些东西,可是你自己要给我的,我可没有问你要!”   陈舒神色一僵,难以置信地盯着沈然!   她挖心挖肺地疼宠沈然,把沈然当亲闺女对待的,结果,沈然一点儿也不领情!   在今天之前,陈舒觉得沈然比宋瓷还要合她的心意,她不高兴的时候,沈然总是会说些她爱听的话 。   比如,江依乔还活着的时候,当时她挺讨厌江依乔的。宋瓷是她的亲生女儿,宋瓷不会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可沈然不一样,沈然能够理解她心里的想法。这也是她偏爱沈然的原因之一。   她一直觉得沈然更贴心更懂事,可今天,沈然看着她的目光,却是透着毫不掩饰的不耐和讨厌。   陈舒一颗心哇凉哇凉的,泥人尚有三分脾气,更何况陈舒还不是个泥人?   陈舒语气也不好了些,“是,是我要给你的,可我拿钱给你们的时候,你和你妈也没有说不要啊!”   沈然话不经脑子,讽刺地道:“你自己犯傻要给我们钱,我们凭什么不要?这会儿你倒怪到我们身上了!”   死死盯着沈然,陈舒身子抖起来!   沈然的这些话,实在太过分了,吐出来的一个个字,像是一把把锋利的刀死了,狠狠扎在她的心尖!   陈舒委屈又难过,她拎着刚才放在桌子上的那几近五花肉,径直出了沈然的房间!   到手的五花肉飞了,陈菊心疼地叫起来,“哎,你把肉拿走干什么?”   本来陈舒还在犹豫要不要把五花肉带着,听到陈菊那难听刺耳的声音,她走的更快了!   周六宋瓷去到四合院,见陈舒精神不是很好,她问道:“妈,您怎么了?”   陈舒看她一眼,嘴皮子动了动,却没说一句话。   她可没惹陈舒生气,能让她妈妈这么难过的,除了那对让人讨厌的母女,也没有别人了吧?   宋瓷试探地道:“你是不是在沈然那里受气了?”   陈舒一愣,“你怎么知道?”   宋瓷道:“您对沈然比对我还亲呢,也就只有她,能让您这么伤心难过!”   陈舒脸一热,尴尬和羞愧爬到了脸上。   宋瓷并不是在讽刺她,但听了这句话,她不是很好受!   陈舒郁闷了一会儿,把那天在沈然家里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   宋瓷扬了扬眉,她妈妈这是热脸贴了冷屁//股,觉得自己养出了一个白眼狼,所以心里不好受。   沈然、陈菊母女两个这么欺负陈舒,宋瓷是生气的,但陈舒能够意识到不对劲,还因此生气了,和那对母女吵了一架,想到这一点,宋瓷又觉得是值得的。   有这样的转变,说明陈舒渐渐能够摆脱剧情的设定了,时间久了,也不会再受到沈然女主光环的影响。   宋瓷趁热打铁,“小的时候,我爸爸给我买了一个很漂亮的洋娃娃,我非常喜欢那个洋娃娃,晚上的时候都要抱着睡觉,结果,没过多久,您就把那个洋娃娃给了沈然,只是因为沈然也想要那个洋娃娃。”   “还有,前年我生日那天,您什么东西都没给我寄,却给沈然织了一件毛衣。”   “妈,您不知道沈然有多过分,她还故意赶在我生日前,穿着那件毛衣来刺激我,说您不疼我,只疼她,还说我什么都做不好,虽然是您的亲生女儿,却得不到您的关心和疼爱!”   陈舒顾不上难受了,忙道:“她真的是这样说的?”   我还能骗您不成?”宋瓷鼓鼓嘴,“您今天是什么感受,我之前的十几年就是什么样的感受。”   陈舒羞愧地低下头,沈然只是白眼狼了一次,她就难受得不行,她不敢想象,宋瓷以前是多么的伤心!   陈舒结巴道:“小瓷,我…我……”   宋瓷又道:“您天天惦记着沈然和大姨,咱们家有两斤肉,您都得拿过去一斤。可这么多年,她们家有好东西了,有给过咱们吗?”   陈舒想了想,还真没有!   但她不想承认这一点,这样显得她太蠢。   陈舒道:“那是…那是因为你大姨条件不好。”   宋瓷道:“妈,实话告诉您吧,有些事我没有对您说,就是怕您伤心。没下乡的时候,有一次我去大姨家里,还没进门,就闻到一股红烧肉的香味了,但她们一看到我,赶紧把红烧肉端到厨房里去了,生怕我吃一口。”   “大姨又不是没有工作,她一个月有40块钱的工资呢,买几斤肉还是能买得起的,她们母女俩没少背着咱们吃好吃的,只不过是舍不得给咱们送来罢了,也就您被她们蒙在鼓里,天天惦记着她们!”   陈舒嘴唇动了动,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时,宋瓷又道:“您一心一意为她们俩着想,有什么好吃的,您急着给她们送去,这说明您关心她们,可她们却连一斤肉都不愿意给你送来,妈,您知道这又说明什么吗?”   陈舒这会儿脑子乱的很,这么多年来,她挖心挖肺地照顾沈然和陈菊,她也以为这两个人是把她当一家人的,可短短几天,打破了她这么长时间以来的认知,那两个人的态度,也着实让她心寒!   陈舒茫然地道:“说明什么?”   “说明人家根本就没把您放在眼里,只是在利用您,想从您这里拿吃的拿穿的和拿钱花。”宋瓷道:“您看,您手里没钱了,给不了她们钱了,她们不就立即翻脸了?”   “您要是不信的话,接下来一段时间,您不仅不给她们钱,吃的穿的,也别给她们送去,您看看她们会是什么反应!”   像是被人从头到脚泼了一盆冷水,陈舒心里更凉了!   是啊,这么多年了,她就是养一条狗,也能养出感情了,前些天那对母女对她的态度却是十分恶劣。   陈舒痛哭了起来,“小瓷啊,你妈我…你妈我心里难受啊!”   下了一剂猛药,宋瓷觉得可以了,又安慰了陈舒一番。   陈舒靠在自己女儿怀里哭了一通,算是心情好受了不少。   热脸去贴冷屁/股的滋味不好受,陈舒擦擦泪,觉得对不起自己的女儿,“小瓷,你想吃什么好吃的,给妈说说,妈给你做!”   说到底,陈舒是她的亲生母亲,宋瓷不愿意眼睁睁看着陈舒被剧情和沈然操控,不管她的努力和说的那些话有没有效果,她都要试一试。如今,陈舒有所转变,已经慢慢摆脱剧情的操控了,宋瓷挺开心的。   在大杂院这边待了一天,宋瓷和陈舒母女感情升温了些。   到了第二天的时候,宋瓷用过午饭,准备去四合院那边找江恂,可是,她正打算去公交站坐车,却突然有人来大杂院找她!   找她的人是李嫣和杜春分,身为一同下乡的知青,度过了那段最艰难的岁月,她们的关系自然是不一般的。   李嫣和杜春分不是北市人,不过,她们今天也都考上了北市的大学。   李嫣虽然没有像宋瓷一样考上北大,但她成绩还算可以,被北市的一所经贸大学录取了,入学读的是经济学。至于杜春分,成绩稍差一点,不过,她也考上了北市的一所大专院校,学的是师范。   宋瓷之前把大杂院这边的地址告诉过她们,今天是星期天,她们有空了,便过来找宋瓷玩耍。   有段时间没和这两个好朋友见面了,见到她们,宋瓷也很开心,陪着她们一起出去吃午饭。   李嫣她们觉得在宋瓷家里凑合着吃一顿就行,但宋瓷是东道主,自然是要请客的。   想着李嫣和杜春分想要吃烤鸭,宋瓷领着她们去了便宜坊。   便宜坊的烤鸭外酥里嫩,味道也是挺不错的,除此之外,让李嫣和杜春分看过菜单,征求过她们的意见,宋瓷又点了一道汤和几道小菜。   等烤鸭上桌的时候,李嫣和杜春分都快流口水了,不过,宋瓷却是想到了江恂。   这里的烤鸭味道挺好的,她打算吃过饭,打包一只烤鸭送到四合院那边。   宋瓷还有些心虚,周五晚上回家之前,她“大放厥词”,说自己今天会去找江恂的,一定不会食言的,结果,今天她就食言了。   看来,她不得不主动亲江恂一下了! 第81章 作精继妹的八十一天   等待烤鸭的过程中, 李嫣向宋瓷打听起了她在北大的生活。   对于很多学生来说,北大、清华和其他大学是不一样的,北大, 是很多人向往的一所大学。   李嫣羡慕地道:“小瓷, 要是我能考上北大的话,估计我爸妈都能把我当祖宗给敬着!”   宋瓷打趣道:“你爸妈现在不也把你当祖宗敬着?”   李嫣嘿嘿笑了一下,她家境一般,父母都是工人, 家里没有一个大学生, 所以, 她能考上大学,甚至还是北市的大学, 她父母还是挺骄傲的。   宋瓷又道:“经贸大学也很不错啊, 我爸一个同事的女儿,今年也在你们学校读书。”   李嫣又笑了下, 然后点了点头,确实, 人要知足,她不像宋瓷那么优秀, 但对于自己现在的处境, 她还是很满意的。   听着宋瓷和李嫣的谈话, 一旁的杜春分心情却不是很好。   李嫣考上了经贸大学,宋瓷更是被北大录取了,三个人中, 只有她上了一所大专学校。   杜春分的家庭条件也不是很好, 即便读一所大专院校, 其实, 她自己包括她的父母还是挺高兴。可是,和宋瓷、李嫣一比,她就什么都不是了。   听着李嫣一口一个“北大”,杜春分不由得生出低人一等的感觉。   如果她考上了和李嫣差不多的大学,或者,宋瓷考的稍微差一点,她也不会有这种想法。然而,三个人中,只有她最差劲。   和宋瓷、李嫣见面的时候,她一直有意避开这个话题,可是,到了便宜坊,这两个人还偏偏往她的心口上撒盐。   李嫣没注意到杜春分的异常,她沉浸在考上大学和见到好友的喜悦中,“小瓷,我还没去过北大呢,今天时间不太够,下周吧,下周我和春分一起去北大找你玩,你领着我们逛逛北大好不好?”   “当然可以,我正想让你们来找我玩呢。”宋瓷道:“这样吧,等有时间了,你也领着我和春分去你的学校逛一逛,咱们轮换着,把咱们几个的学校都逛一遍。”   “好啊好啊。”李嫣激动地道。   她又转头碰了一下杜春分的胳膊,“春分,你下周有空吗?没事的话,咱们下周就去北大找小辞吧?”   杜春分回过神,勉强笑了下,“好。”   李嫣又和她商量,“那下一次是先去你学校,还是先去我学校?”   杜春分笑了一下,“去你学校吧,我那学校,没什么好去的。”   李嫣道:“没有啊,我和小瓷都想去你们学校看看呢!”   一所大专院校而已,有什么好看的?   杜春分觉得丢人,“真不用了,去你们俩的学校看看就行。我学校又小又破的,比不上你们的学校。”   宋瓷接过话,“话不是这样说的,春分,我和李嫣也是想看看你接下来几年要待的地方啊。”   杜春分不愿意让她们两个去,可宋瓷和李嫣却偏要来,知道宋瓷和李嫣是在关心她,但她就是不能坦然接受这份好意。   “要待的地方?”杜春分语气不太好,“反正是比不上你和李嫣的!我跟着你们,看看你们俩的学校就行了!”   杜春分的这番话,搭配上她的表情,显得有些阴阳怪气。   李嫣愣了下,诧异地看向宋瓷,难道刚刚她和宋辞说错什么话了,杜春分才这么生气的?   宋瓷也注意到了杜春分的反常,顿了顿,她关心地道:“春分,是不是我和李嫣说错话了?如果是的话,你说出来,我们改正。”   杜春分低着头,“没有!”   明知道她考的不好,宋瓷却硬要来她的学校,这不是故意看她笑话的吗?   说是没有,但别人又不是瞎子,李嫣皱着眉,“春分,你…不开心的话,可以直说啊!”   这要让她怎么说?   为了掩饰心底的那些自卑和狼狈,杜春分声音突然尖锐起来,“我说了没有!”   杜春分的声量不小,她这一声,引了不少周围人的注目。   毕竟是来吃饭的,不是来吵架的,宋瓷笑了笑,缓和着气氛,“好了好了,我们不去了。烤鸭要上来了,咱们吃烤鸭吧。”   李嫣和杜春分是第一次吃北市的烤鸭,宋瓷给她们演示了一遍。吃过午饭后,李嫣还要回学校洗衣服,宋瓷又把她们两个送到了公交站。   杜春分要坐的那趟公交车先来了,杜春分上车后,宋瓷和李嫣在窗外朝她挥手。   等公交车离开了,李嫣叹了口气,“小瓷,春分今天是怎么了?”   她们几个本来有说有笑的,杜春分却突然发火了。   想起刚才的那一幕,宋瓷猜测,杜春分应该是因为学校的事情不是很开心,她浅浅笑了一下,“她可能心情不好吧,不过,咱们以后也注意点,尽量不要在她面前提起和高考、大学有关的话题。”   李嫣明白了,“好吧。”   李嫣要坐的公交车还没来,她道:“小瓷,说起来,一道下乡的那些知青里,就你考的最好。春分和我就不说了,陈非列好像也考上了他们市里的一一所大专学校,何超落榜了,你表姐沈然也没考上大学,对了,还有陆——”   说到这儿,李嫣忙噤了声,打量着宋瓷的神色。   宋瓷笑了下,“你是想说陆让吧?”   李嫣尴尬笑了下,“你要是不想听,我就不说了。”   说起来,自从去年陆让找门路回城后,她便没有听过有关他的任何消息。   即便她和陆让都是北市人,她也没有再和陆让见过面。   宋瓷道:“没事,你说吧,我也想知道他去哪儿读书了。”   “因着陆让回城的事,陈非列和陆让已经不来往了,但何超还和陆让通过信,何超说陆让去上海读书了。”李嫣和何超是老乡,她才会知道这些消息。   上海?   宋瓷有些吃惊,现在的环境下,待在北市,其实比去上海要好很多,尤其陆让还是北市人,他怎么会选择去上海读书呢?   当初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李嫣也吃了一惊,“何超说,陆让和我一样,也在经贸大学读书。小瓷,你说他怎么会去上海啊?”   和陆让交往的时候,陆让曾提过,如果不是他上面还有个比他大两岁的姐姐,他才不愿意离开家里下乡呢。再者,去年也是陆让第一个找门路回城的。依照的陆让的性子,他不想离开北市才对啊!   宋瓷想不明白,她轻轻摇头,“不知道,不过去上海也挺好的,也有很多机会。”   说完这些话,她没有再向李嫣询问有关陆让的消息,陆让能考上大学,她也为他开心,至于其他的消息,和她无关,她也懒得打听。   把李嫣送上了公交车,宋瓷坐车去了四合院。   进到院子里,她先看到了江老太太,宋瓷笑着道:“外婆!”   江老太太道:“本来想着中午的时候你会过来,我还给你留了饭!”   宋瓷不好意思又笑了下,“外婆,李嫣和春分您还记得吧?她们两个也在北市读书,她们突然来找我玩,我领她们吃饭去了,这才没有过来。”   “我们在便宜坊吃了烤鸭,我还打包了一只,外婆,你尝尝那里的烤鸭味道怎么样。”   江老太太把烤鸭接过来,“你这么一说,我可有点馋了。”   江老太太拿着烤鸭去了厨房,宋瓷先去了东厢房,没见到江恂,想了想,她又朝书房走去。   到书房门口的时候,宋瓷放轻脚步,趴在门边偷瞄了一眼。   江恂果然在书房里,他低着头,好像在温习功课。   宋瓷清清嗓子,又眨了眨眼睛,道:“我可以进来吗?”   女孩软糯的声音在书房响起,江恂抬头,目光落到宋瓷的身上,他眉峰微扬,“进来吧!”   走到书桌旁,宋瓷讨好的笑了下,“江恂,我买了一只烤鸭,待会儿你尝尝味道怎么样。”   江恂继续扬了扬眉,“我说你今天中午怎么没过来,原来是吃烤鸭去了。”   宋瓷绕过书桌,去到江恂身边,抱着他的胳膊晃了下,“哎呀,我不是故意食言的,我也没想到李嫣和春分会突然来找我。”   宋瓷把事情说了一遍,“她们俩也在北市读书,你也知道我和她们的关系不错,她们来找我,我总不能不管不问吧,对不对?”   江恂勾了勾唇,很享受女孩的撒娇,不过,他嘴上却是道:“那你还记得周五晚上你是怎么和我说的?”   宋瓷脸红了下,继续撒娇道:“我今天中午是没过来,但我吃烤鸭的时候还想着你呢,我还特意给你打包了一只烤鸭!”   江恂轻笑了下,烤鸭不是重点!   他道:“还有呢?”   宋瓷装傻充愣道:“还有什么?”   注视着女孩,江恂不紧不慢地道:“你说,你食言的话,要亲我一下的。”   宋瓷脸颊染上一抹红晕,不太好意思,嘟囔了一句,“大白天的,你怎么总想着这件事啊!”   “不是你说要亲我的吗?”江恂靠在椅子上,抬眼看着她,慵懒地道:“还是说,你想当一个言而无信用了就扔的人?”   宋瓷瞪大眼睛,“不…不是,我用什么了?扔什么了?”   她可什么都没用过呢,被江恂这样“控诉”,她可太委屈了!   江恂扬眉看着她,一副恍然的模样,“看来你很遗憾!”   宋瓷:???   宋瓷鼓鼓嘴,“没有!”   江恂笑了下,继续道:“要不,咱们挑个时间,你用一用,发表一下感受,看看合不合你的心意。”   宋瓷头上的问号更多了,她难以置信地盯着江恂,江恂说的话,和她想的是一个意思吗?   她合理怀疑江恂是在开黄腔!   还发表感受?两颊的红晕更浓了,宋瓷顺手拧了江恂的手臂一下,“你正经点!”   江恂戏谑道:“我怎么不正经了?”   宋瓷道:“你刚才说的话,不就是不正经吗?”   江恂唇角扬起一抹不明显的坏笑,“哪里不正经了?”   眸里的羞意泛起了涟漪,小扇子般的睫毛翘动着,宋瓷轻声道:“你说…让…让我用一下,这不是不正经是什么?”   “我的意思是,让你亲我一下。”江恂戏谑地看着她,“还是说,你想到别的地方去了?”   宋瓷脸更红了,忙辩解道:“我才没有呢!”   “不过,我身上别的地方,你要是想用一下,也不是不行。”江恂身体又往后靠了靠,一副任人蹂///躏的模样,“我很欢迎!”   江恂平常正经的时候,透着淡淡的冷清和疏离,很容易勾的人心痒痒的,总是引诱着宋瓷想亲他一下,可江恂不正经的时候,更是勾的人心痒痒的。   宋瓷算是明白“男人不坏女人不爱”是什么意思了,她脸颊的红晕蔓延到了耳珠,美色在前,小心她真的蹂///躏他一番,到时候江恂有的哭呢!   宋瓷嗔了他一眼,“我不欢迎!”   说着话,宋瓷准备去找江老太太,不料,在她离开的那一刻,江恂突然身体前倾,一把拉着她的手腕,稍稍一用力,就把宋瓷拉到了他的怀里。   温热的大掌放在女孩的腰间,女孩的腰很细,仿佛一手可握,江恂摩挲了下,“你还有件事没做!”   虽然和江恂接吻不止一次过,可她的脸皮没有江恂那样厚,提到这个话题的时候,宋瓷不由自主会害羞起来。   感觉到腰间江恂的那只手的存在,宋瓷心跳更快了些,暧昧的气息,也洋溢在书房里。   江恂都把她“困”在怀里了,她不亲也不行啊!   见宋瓷不说话,江恂又摩挲了她的腰一下,笑着道:“需要我再提醒你一下吗?”   “不用。”宋瓷红着脸道,顿了顿,她又轻声道:“你想亲就亲呗,我又不是不让你亲。”   江恂勾了下唇,“你不是说要主动亲我吗?”   他特意在“主动”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宋瓷脸上的热意又浓了些,一次亲亲难不倒英雄好汉,不就是亲江恂一下嘛!   她抑制着羞意,“那我亲了?”   江恂低笑了一声,“嗯”了一声。   接吻前还得通知他一声,挺可爱的!   宋瓷弯下身子,拉近和江恂的距离,看了他一眼,忽然在江恂的唇上“吧唧”亲了一下,然后很快又直起身体。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当然,也很迅速。   江恂只感觉自己的唇被女孩碰了一下,还没太多反应,宋瓷就离开了!   宋瓷道:“可以了吧?”   江恂继续攥着她的腰,懒洋洋地看着她,“我都还没感觉呢,再多亲几下才行!”   没感觉?   宋瓷轻轻咬了下唇,对上江恂的目光,女孩腮边的嫣色动人心弦,下一秒,她又一次俯身,柔软的唇,落到江恂的唇角。   下意识环着江恂的脖子,模仿着江恂之前亲她的动作,宋瓷不熟练地亲吻着他,力道比之前重了不少。   书房里很安静,光线透过窗户钻进来,落到少年少女的身上。   宋瓷很少主动,可当她主动起来的时候,江恂心头的燥热更多了!   嫌刚才的姿势不是很方便,江恂环着宋瓷的腰,让她坐到了自己的腿上。   呼吸交//缠的感觉让人沉沦,好像怎么都亲不够。   不知过去了多久,听到书房外江老太太的脚步声,宋瓷推了江恂一下,江恂这才把她放开。   女孩的眸子潋滟动人,眼角也染上了一抹妍丽的红,她喘着粗气,就要从江恂腿上起来,“外婆要来了。”   江恂声音也哑了些,“别急。”   指腹擦去宋瓷唇边的水渍,江恂这才松开她。   宋瓷脸一热,刚才力道不小,她的唇一定很红,也不知道外婆会不会看出来。   就在宋瓷从江恂腿上站起来的那一刻,江老太太的脚步声也到了书房门口。   江老太太端着一个瓷盘,盘子里摆放着宋瓷从便宜坊买回来的那只烤鸭。   她老人家笑着对江恂道:“小瓷把烤鸭买回来了,我嘴馋,就把烤鸭热了一下,小恂,你也快趁热尝尝味道。”   除了声音哑了点,江恂没事人似的,神色如常应了一声好,仿佛刚才把宋瓷抱在怀里亲的那个人不是他。   江老太太特意多拿了双筷子,“小瓷,你也再吃点吧?”   宋瓷忙道:“不用了,外婆,你们吃吧。”   江老太太看了她一眼,奇怪地道:“小瓷,你的脸怎么那么红?”   宋瓷一愣,一颗心猛然跳快了点,外婆不会真的发现了她和江恂刚刚在做坏事吧?   宋瓷结巴了一下,“我……”   下一秒,江老太太的声音又响起,“是不是生病了?”   听到这话,宋瓷提着的心落回了原地,还好还好,外婆没有发现。   她结巴了下,“是…是屋里太闷了,外婆,您吃烤鸭吧,我把窗户打开就好了。”   还不到用晚饭的时间,江恂不是很饿,他吃了几口,把剩下的烤鸭留给了江老太太。   江老太太端着盘子出去,江恂用手帕擦了擦嘴。   宋瓷凑过来,轻声道:“刚才可太险了!下次外婆在家的时候,你不许亲我。”   “可外婆天天都在家。”江恂看她一眼。   宋瓷问道:“那…那你要亲我的话,外婆发现了怎么办?”   江恂不以为意,“发现了,就发现了呗。”   宋瓷鼓鼓嘴,安静一会儿,她又道:“我怎么总有种咱们俩在偷情的感觉?”   江恂点点头,“其实,我也有这种感觉。”   不过,在江老太太和宋含章眼皮子底下亲宋瓷,感觉还是挺刺激的。   他看向宋瓷,又道:“总这样瞒着外婆和你爸爸也不是办法,小瓷,你觉得什么时候适合把我们的关系告诉他们?”   宋瓷小脸皱了起来,“再等等吧。”   “外婆和我爸妈知道了这件事的话,他们肯定不会太平静的,可刚开学,学校事情这么多,我也没有时间应付这些。等…等暑假吧,到时候有充足的时间,可以和我爸妈商量这件事。”   大一才刚开学,不仅学校事情多,宋瓷觉得这个时间点也不是很合适。等会她和江恂多相处几个月,两个人了感情彻底稳定了,再对宋含章和陈舒坦白这件事比较好。   江恂并无不可,他颌首道:“好。”   他和宋瓷的关系太棘手,这是一场硬仗,自然是不能毫无准备地告诉宋含章和陈舒。不然,宋含章怕是打死他的心都有!   大一的生活,忙碌却充实,除了上课和去图书馆做题看书,宋瓷也加入了院学生会和文学社。   后来几个星期,文学社又开了好几次会,和之前一样,依然是一些没有意义的会议。   继续这么下去的话,宋瓷打算以后不来开会了。   好在,社团里和她一样想法的人不少,新选举出来的副社长于越,收集了其他学生的意见,报给了社长周豪丹。   周豪丹承诺会改进,又说要开始办新学期的报纸,让各个社团成员积极投稿,到时候择优录取。   投稿倒是吸引了宋瓷的注意,她不知道自己的水平怎么样,但也费心思写了一篇文章交了上去。   宋瓷愉快的大学生活开启了,这边,沈然的情况却不是很好。   到底是前世考上过清华的人,她也不是蠢的太离谱,这次高考落榜给她的打击不小,她下决心要刻苦复习,一雪前耻。   接下来几个月,她都待在家里复习功课,但住在大杂院里,环境本来就不是很好,加上没有了陈舒的救济,她们母女俩每个月手里都紧巴巴的。   想要考上大学,肯定需要买资料做题,不同于去年到处买不到资料的情况,今年北市的各大图书馆也开放了,各个书店里和高考有关的资料也很充足。   可是,买资料是需要花钱的。陈菊一个月工资只有四十块,除了她们母女日常的花销,再拿出钱买资料的话,到了月底,手里就不剩下多少钱了。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一段时间,陈菊不乐意了,“高考不是都考书上的内容吗?你看看书不就行了?买资料多费钱啊!”   沈然气的够呛,“要是只看书就能考上大学,你当我乐意花钱买资料?”   顿了顿,她又忿忿不平地道:“宋瓷能够考上北大,你知道她手里有多少资料和卷子吗?”   花了这么多钱,陈菊只觉肉疼,虽然沈然是她的亲生女儿,可她觉得供沈然考大学简直是个无底洞。   陈菊道:“你小姨最近都没来咱们家,她应该是生咱们的气了,从小你小姨就喜欢你,你对她说几句好话,哄哄她,把她哄开心了,拿她手里的钱买资料,多好啊,干嘛花咱们的钱?”   如果宋瓷没有考上北大,她或许会放下身段去大杂院那边找陈舒,可宋瓷现在在北大读书,沈然心里横着一根刺,她一个高考失败的人去大杂院那里,不是自取其辱吗?   沈然不乐意地道:“如果不是你那天说话不好听,小姨会生咱们的气吗?要去你去!”   陈菊噎了一下,又出着主意道:“既然你说小辞手里有不少资料和卷子,那我去找你小姨,把小辞用过的资料拿给你不就行了?这能省不少钱呢!”   宋瓷用过的试卷,拿给她用,肯定是有帮助的,甚至会是很大的帮助,毕竟,宋瓷就是靠这些资料考上北大的。   可沈然不想再接受宋瓷高高在上的“施舍”,“我不用!”   “要么你去找小姨要钱,要么你给我钱。”   陈菊特意挑宋瓷不在大杂院的时候,去了大杂院找陈舒。   陈舒性子软,那天离开沈然家里的时候还挺生气,但过了这么长时间,她肚子里的火气早就没了,因此,今天看到陈菊,她没怎么搭理她,但也不是特别生气了。   陈菊知道该怎么拿捏自己的小妹,她先是放低身段,说了一通软话,又提到了自己死去的那个男人,哭了起来,说自己和沈然这些年如何如何的难过,如何如何的不容易。   百试不灵,听到这些话,陈舒心里也不是很好受,她正要心软,不料,陈舒又提到了钱的事情。   陈舒身子一僵,想起了宋瓷那天对她说的话。   感情陈菊今天过来费劲演了这么一大通,还是来问她要钱的?   经过上次的事情,陈舒心里存了个疙瘩,不再像以前那样挖心挖肺对沈然和陈菊母女俩了。   她心里有怀疑,便没有像以前那样直接拿出钱,而是敷衍了几句,把陈菊送走了。   小瓷说的对,她得试探试探陈菊和沈然才对,如果她不给她们钱、不给她们票、不给她们买好吃的,她们还是像以前那样真心对待她,这样才是一家人。如果这对母女像上次一样翻脸不认人,说明她们是在利用她、算计她。   陈菊费了牛鼻子大的劲卖了一通惨,结果,陈舒毫无表示。   她沉着脸回到了家里,这时,沈然又伸手问她要钱买资料。   “整天什么都不干,就知道钱钱钱!去年也是伸着手要钱买资料,花了这么多钱,也没见你考上大学!”沈然正好撞到了枪口,陈菊脸色拉下来,狠狠骂了沈然一通。   生长在这样拮据 、贫穷的家庭里,买本资料而已,都是这样的窘迫。   小的时候,宋瓷有那么多的洋娃娃,而她却没有,所以她利用陈舒,从宋瓷手里抢走了那些洋娃娃。长大了,宋瓷又有很多资料来备考,可她依然没有,甚至,这一次她没办法再从宋瓷手里拿走这些东西了。   沈然也是一肚子火气,和陈菊吵了一架,她跑了出去。   跑出大杂院的时候,她想,辛辛苦苦复习功课,不就是为了考上大学吗?可考上大学,又有什么用?   穿书之前,她可是考上了清华的,可她依然没有好下场。   像程云落那样有个有权有势的好父亲,想下乡就下乡,想回北市就回北市,这才是她羡慕的。   她没有好父亲,不过,就算她考上了大学,一辈子也就那样,还不如找到一个好人家嫁了。   想到这儿,沈然眼神狠厉了几分,朝公交站走去。   《七十年代掌中娇》里的男二号陆成也是北市人,他家就在金石胡同那边,如果她能像书里那样,得到陆让的爱慕,这才是真正的一步登天。   从去年回来,沈然就没少往金石胡同这边跑,但很可惜,她一直没有遇到陆成。   沈然今天过来,也只是想碰碰运气,没抱多大希望,然而,就在她下了公交车,走到金石胡同胡同口的时候,她却看到了一个年轻的男生。   沈然眼睛亮起来,竟然是陆成! 第82章 作精继妹的八十二天   除了沈然, 此时胡同口没有其他人。   陆成正要回家,看到胡同口一个年轻姑娘在低着头哭泣。   沈然就在胡同口正中间站着,他也不好意思当没看到, 犹豫了一下, 他朝沈然走去。   陆成问道:“同志,你怎么了?”   想要营造出梨花带雨的效果,沈然抽泣了一下,然后慢慢抬头看向陆成。   陆成还是她记忆中的样子, 虽然长相比不上江恂出众, 但是也不算太差。   其实, 陆成本身没什么厉害的,穿书前, 陆让虽然也在清华大学读书, 但他的学业成绩和各方面的能力都比不上江恂,但陆成的爷爷可是中科院有名的院士, 陆老爷子虽然是科研人员,可他从小是在北市的军区大院长大的, 陆家在部队里也是有人脉的。   陆家有权有势,最重要的是, 陆老爷子没有儿子和女儿, 身边只有陆成一个孙子, 如果能嫁给陆成,陆家的那些权势和地位,她也能够享受到。   自己卯足了劲考上一个好大学, 又能怎么样?没有关系, 到时候参加工作了, 不还是要被那些有关系的人压人一头。如果能和陆家搭上关系, 以后无论她要做什么事情,都能方便许多。   穿书之前,沈然和陆成的交集并不多,她不知道陆成喜欢什么样的姑娘,但沈然觉得,男生应该都是喜欢长得好看又柔弱可怜的女孩的吧,不然江恂也不会喜欢上宋瓷。   泪眼朦胧地盯着陆成,沈然开了口,“我…我高考没考好,我妈妈骂了我一通。”   高考是去年十二月份的事情,这都三月份了,这个姑娘的妈妈还在骂她?   陆成有些惊讶,“原来是这样。同志,你别灰心,今年还有机会,只要多做题找准方法刻苦复习,考上大学的希望很大的。”   倒也不是他心肠好,遇到个陌生人都有上去安慰几句。主要是沈然看起来和他年纪差不多,去年的时候,他也为高考忧虑了很长时间,陆成一时感同身受,想到了自己备考的那段时间,便不由得出声安慰了沈然几句。   不过,男女有别,他和沈然又不认识,很快,他道:“同志,你别哭了,我先回去了,你也快回家吧。”   和当时面对江恂一样,沈然把自己的左脸对着陆成,露出一个自以为完美的笑,“谢谢你,听了你的话,我心里好受许多了。”   陆成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其实吧,如果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大美女,破涕为笑的模样还是挺好看的,但沈然的长相本来就只是清秀,加上她刚刚又哭了一通,头发上还沾了不少杨絮,看起来挺邋遢的。   此时沈然脸上的笑,并没有在陆成心里留下一丝涟漪。   可沈然并不知道这些,等陆成的身影消失在,她抬着下巴,得意地回到了大杂院。   得来全不费工夫,她竟然这么轻易地就遇到了陆成,陆成还和她搭话了。陆成看起来对她的印象也还不错,沈然想,让陆成按照书里那样喜欢上她的希望还是挺大的。   接下来一段时间,沈然隔三差五往金石胡同那边跑,想要再和陆成来一次偶遇。   宋瓷周末回来大杂院的时候,陈舒把陈菊哭着向她道歉说好话的事情告诉了宋瓷。   闻言,宋瓷道:“妈,您知道吗?”   陈舒纳闷地道:“知道什么?”   宋瓷道:“谁要是信了我大姨的鬼话,谁就是个大傻子!”   陈舒愣了下,“嘿,你这孩子!”   她当然不能承认自己是大傻子,她心虚了一下,“我…我一点都没信她的话,我要是信了,我会把这件事说出来吗?”   宋瓷笑了笑,那可不好说,要不是那天她那一剂药下的还挺猛的,陈舒早就又要被那对母女骗的天花乱坠了。   不过,宋瓷只是心里想想,没有说出来,她道:“妈,虽然我能看出来她们的真面目,但她们毕竟是您的娘家人,您一时不愿意接受也是可以理解的。所以,我觉得,您不妨亲自试验一下,不管我大姨和沈然说了什么,您就一口咬定手里没钱,看看她们是不是在算计您。”   陈舒若有所思,没多过久,陈菊又来了大杂院一趟,这次,和上次一样,不管陈菊怎么说好话,她都还是半信半疑。   连续来了两次,陈舒都不搭理她,陈菊可算是尝到了热脸贴冷屁股的滋味。   陈菊气得不行,可她又还想从陈舒手里拿钱,没办法,她只好继续对着陈舒说好话。   *   阳春三月,正是赏景的好时机,又一个星期天的时候,李嫣和杜春分来北大找宋瓷。   宋瓷带她们在食堂吃了饭,又陪着她们逛了一遍北大。   北大校园花红柳绿,一派生机勃勃,当然,在校园里赏景的男学生和女学生也不少,虽然他们没有在外边做任何亲密的动作,但不难看出来,其中有很多在处对象。   这时,李嫣凑到宋瓷身边,“小瓷,有男同学追你吗?”   宋瓷笑了下,想了想,道:“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其实,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李嫣瞪大了眼睛,“啊!”   一旁没说话的杜春分,也吃了一惊。   李嫣忙打听道:“小瓷,是谁啊?哪个男生这么快就得到了你的芳心?”   宋瓷笑着道:“是江恂。”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是不亚于抛下了一颗深水炸///弹!   李嫣和杜春分目瞪口呆,半晌才反应过来。   李嫣难以置信地道:“江恂他…他不是你的继兄吗?”   李嫣的反应在宋瓷的意料之中,“江恂的妈妈和我爸爸并没有结婚,况且,江阿姨已经去世很多年了,严格来讲,江恂也不算是我的继兄啊。况且,下乡遇到他之前,我只见过他两次,我和我邻居家那些哥哥姐姐见面的次数,都比他多呢。”   “这……”,李嫣张着嘴巴想了想,“小瓷,你好像说的有道理,我记得你刚到响水大队的时候,和江恂还不认识呢!”   宋瓷点点头,江恂还是她继兄的时候,她并没有对江恂有这种心思,江依乔的离世后,她和江恂的继兄妹关系解除了,她才对江恂改观的。   李嫣和江恂也认识,她觉得江恂的为人挺不错的,“小瓷,虽然我很吃惊,不过,还是要恭喜你。”   杜春分眉头却是微微皱了皱,“小瓷,难道当初你住进江家的时候,就和江恂在一起了?”   宋瓷怔了怔,“没有啊,你又不是没去过江家,我那时候有没有和江恂在一起,你应该能看出来吧?”   杜春分道:“我可看不出来,我只觉得那个时候你就和江恂挺亲密的,难怪他对你那么好,一点儿也不像继兄对继妹的样子。”   “小瓷,我真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和江恂在一起?”   “行,你说江恂不算是你的继兄,可他的妈妈终究和你爸爸生活过几年的,你知道你们这是什么吗?”   杜春分想,这和□□差不多啊!但她没敢把这句话说出来。   杜春分看起来很难接受这件事,对于她的反应,宋瓷沉默了片刻,平静地道:“我和江恂真正在一起,是在高考之后。至于我为什么要和他在一起,春分,那是我和他的事情,和你无关,和其他人也无关。我今天把这件事情告诉你,只是简单的知会你一声,而不是想要得到你的祝福或者是指责。”   杜春分一噎,她皱着眉,嘴皮子动了几下,最后不说话了。   李嫣忙道:“春分,不管怎么说,小瓷有男朋友了,也是一件好事啊!”   这时,杜春分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反应太过度了,她扯着嘴皮子,勉强笑了一下,“是好事,我就是太吃惊罢了!”   听说北大的学生毕业后,可是能直接进政府部门工作的,杜春分不敢得罪宋瓷,又道:“小瓷,我刚才说的那些话,你别往心里去。”   宋瓷懒得说什么了,只是道:“走吧。”   把杜春分送到回学校的公交车上,李嫣扯了扯宋瓷的衣袖,道:“小瓷,春分说的那些话,你别往心里去,我想她可能就是突然知道这件事,太吃惊了,过段时间就好了。”   “或许吧。”宋瓷无所谓地道。   她对杜春分说的那些话,也是她的心里话,诚然,她是期盼得到好朋友的祝福的,但如果得不到的话,别人是什么样的反应,她也不是很在意。   李嫣挽上她的胳膊晃了下,“小瓷,你保密工作做的可真好,要是你不说的话,我都没看出来你和江恂处对象了!”   宋瓷眸子弯了弯,“其实,我们真正在一起的时间也没多久。”   李嫣又问道:“小瓷啊,那你去过江恂的学校没有?”   “开学的那天我去了一次,后来没去过。”宋瓷道:“怎么啦?”   “江恂可是高考状元,长得又好,你不去他学校看看,你就这么放心啊?”李嫣说着,又给宋瓷讲了她们学校发生的一件事,“我舍友的朋友,上个星期去找她男朋友,恰好看到她男朋友和他们院的一个女生在一块吃饭散步,你说气人不气人?”   “小瓷,你没事的时候也去清华看看呗,依照江恂现在的条件,追他的女生肯定不少,万一江恂没把持住呢?”   宋瓷笑了下,俏皮地道:“没把持住的话,那就和他分手呗。”   不过,李嫣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宋瓷觉得她抽空是得去清华一趟。   只是她还没抽出时间去清华,文学社新选举出来的副社长于越找到了她。   新学期开始,文学社也要这一期的报纸也要开始定稿了,于越找到宋瓷还有其他几位女生,希望她们能帮忙选一些适合发表的稿件出来。   在上百份稿件中选几篇出来,之后还要修改错别字、标点符号等,后续的排版等事情,于越也交给了她们这几个社员,白天的时候宋瓷要上课,因此,她熬了好几个晚上,才和其他几位女生忙完这些事情。   转眼间又过去了一个星期,她也没顾得上去找江恂,忙完这一切,她去了四合院。   宋瓷进去书房,“外婆呢?”   “外婆买菜去了。”看到她,江恂有些诧异,“今天怎么有时间过来了?”   宋瓷笑着道:“事情都忙完了呀,我来看看你。”   江恂低笑了一声,逗着她,“我算是明白独守空房是什么滋味了,你天天待在学校里,我只能在家里等着你。”   宋瓷好笑地道:“你哪里独守空房了,你不天天也有事情要忙吗?”   为了照顾江老太太,江恂没有住校,这也意味着他晚上和周六日的时间更自由点。江恂手里还有些钱,但也不能坐吃山空,他找了一份家教的工作,每周五、周六和周日过去给学生补课。   江恂补课的那个学生,其实比江恂的年纪还大,这个人去年高考失利了,今年准备继续参加高考,而江恂是高考状元,通过宋含章的介绍,那个学生找到了江恂,希望江恂能给他指导几下。   那个学生的父母都在政府部门上班,家里有些人脉,条件也不差,所以,去给他补课,不会出什么问题不说,拿到手的报酬也很丰厚,江恂就答应了。   江恂戏谑地勾了下唇,“我忙起来的时候,也在想你啊!”   “你当我信你的鬼话!”宋瓷嗔他一眼,当时她就在江家住着,江恂做起卷子的时候,看都不看她一眼,更何况现在?   江恂笑了一声,站起身,出了书房,把宋瓷拉到了他的房间里。   一星期没见面了,两个小情侣自然有许多话要说,腻歪了一番,宋瓷想起李嫣那天说的话,靠在江恂怀里,她戳了戳江恂的胸膛,“你们学校有人追你吗?”   江恂道:“没有吧!”   宋瓷又戳了他一下,“觉得我信吗?”   江恂唇角勾了勾,“学校的课程挺多的,有空闲时间了,我又要去给学生补课,我也没心思在意这些。”   “怎么可能没有啊!”宋瓷又往他怀里考了靠,“不过,你这么忙也挺好的,就是有女生对你有意思,你也没时间搭理她们!”   江恂扬了扬眉,“我天天这么忙,看来你很开心?”   宋瓷嘿嘿笑了一下,心里想,江恂累成狗才好呢,可她嘴上却是道:“没有,我可心疼你了,改天我跟着外婆练练厨艺,我给你做顿饭,帮你补补身体。”   江恂道:“有帮我补身体的时间,不如——”   宋瓷不解,“不如什么?”   江恂靠近她的唇,在她唇上亲了一下,“不如这样就行。”   宋瓷脸红了红,和喜欢的人亲亲,感觉确实很不错。   江恂握上宋瓷的手,把玩着她的指尖儿,又道:“在学校里有男生追你吗?”   宋瓷道:“没有啊!”   江恂戏谑地看了她一眼,“你是故意没说实话吧?”   宋瓷心虚地眨眨眼睛,开学到现在是有一些男生对她献殷勤,但知道她有男朋友后,那些男生都很识趣的没再来打扰她。   “那我要怎么说?”宋瓷反问道:“说追我的男生很多,你得有点危机感才行?”   “我是挺有危机感的。”江恂轻捏了下她的指腹,“不过,听你的意思,是真的有人追你了?”   宋瓷:“哎呀,其实也没什么。”   她三言两语把事情说了一遍,闻言,江恂心想,下周有空的时候他得去宋瓷的学校一趟,省得再有人打宋瓷的主意。   宋瓷声音又响起,“还有,我把咱们俩处对象的事情告诉李嫣和杜春分了。”   江恂问道:“她们怎么说?”   宋瓷轻笑了一下,“能怎么说啊?当然是祝福我啦!”   杜春分的反应,宋瓷不打算告诉江恂,她怕江恂知道后心里会不舒服。   江恂“嗯”了一声,他考上了清华,毕业后不愁找不到一份好工作,宋瓷的朋友也接受了他们两个处对象的事实,只要再过了宋含章和陈舒那一关,就没有什么事情能影响到他和宋瓷了。   宋瓷笑了一下,“李嫣知道我们在一起后,挺吃惊的,她说,打死她她也想不到咱们两个会看对眼。”   江恂道:“那你呢,以前有想过和我处对象吗?”   “我以前巴不得和你打一架呢,哪里会想和你处对象啊!”宋瓷从江恂的怀里起来,转头看着他,好奇地道:“你以前也很讨厌我吧?”   不等宋瓷回答,她又道:“我记得你是很讨厌我的,你第一次来我们家的时候,我和你说话,你都不搭理我呢!”   眸里含着笑,江恂回想起八年前的事情,说是讨厌,不如说是羡慕。   那个时候的宋瓷,穿着漂亮的白裙子,高贵的像只小白孔雀,可他只是在小地方长大的人,亲生父亲不要他,他的母亲也住进了宋瓷的家里,宋瓷可以天天得到他母亲的关怀和疼宠,而他什么都没有。   江恂实话实说道:“那个时候,我可能太自卑了,不想搭理你,也不知道该怎么搭理你。”   自卑?   宋瓷想了想,明白了,也是,如果她和江恂一样,突然来到一个繁华热闹却陌生的城市,突然见到了之前从来没有见过的东西,她也会有些自卑的吧!   “好啊,所以你就故意不搭理我啊!”宋瓷跪坐在床上,轻轻掐了江恂的脖子一下,然后道:“你得向我道歉!”   江恂从善如流地道:“对不起!”   宋瓷满意了,“不过,我也得对你道歉。以前,我对你的态度也不是很好。”   “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你第一次来我家的时候,前几天我是有点讨厌你的,但后来我可想和你说话了,可你不搭理我啊,我就更生气了,我故意对你发脾气,还向江阿姨告了你的状!”   听到这些话,江恂有些意外,他以为宋瓷很讨厌他才对。   “为什么想和我说话?”   宋瓷道:“你长得好看啊,邻居家的那些大哥哥还有我身边的同学,都没有你长得好,所以我就想和你一起玩儿!”   江恂没想到是这个答案,他眉峰微扬,“感情你从小就喜欢上我了?你藏的可真够深!”   “什么啊!”宋瓷脸一红,“我小的时候只是单纯觉得你好看,没有其他心思。”   小时候的江恂,虽然身上的衣服有些旧,看着也很不近人情,但他又高又白,个头比其他同龄人都要高,宋瓷当时就觉得这个哥哥可帅了!   “我懂,你只是单纯觉得我长得好看。”江恂故意在“单纯”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接着又道:“你见过我一面,心里一直记着我,所以你后来才来响水大队下乡的,你就是想再见我一面。”   好气啊!   宋瓷跪坐在床边,摇晃着江恂的身体,“你怎么这么自恋?”   “我那个时候还那么小,我哪里能一直记你记这么多年啊!是我爸爸让我去响水大队下乡的,好不过?我根本就不知道你在那里。”   江恂忍不住笑了几声,赶在把小白孔雀惹生气前,他顺毛道:“我开玩笑的。”   小时候的她和江恂,表面上互相看不顺眼,实际,他们两个只是不想向对方低头罢了。   “对了,咱们俩在一起这么久了,有一个问题我一直没问过你呢。”宋瓷看着江恂,“你到底喜欢我什么啊?”   李嫣对她和江恂的感情经历可好奇了,拉着她问东问西的,打听江恂和她亲过小嘴没有,又打听她为什么会喜欢江恂。   至于为什么会喜欢江恂,其实很简单,任何一个女生和江恂相处久了,都很难不对他动心吧!   在江恂骑着自行车载她去卫生所看病的时候,在江恂带着她去看月下芦苇的时候,一点一滴,她早就被江恂打动了。   不过,宋瓷也很好奇江恂为什么会喜欢上她,她又催道:“快说快说。”   江恂笑了笑,“还记得有一次沈然和陆让要尝野菜团子的事吗?”   宋瓷歪着脑袋想了想,“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就是从那天起,我对你改观了很多。”江恂道。   宋瓷不懂,“为什么?”   “因为你没有像他们两个一样高高在上。”江恂含笑看着她,目光很温柔。   正是从那一天起,江恂才意识到,小白孔雀其实不是一只高傲的白孔雀,她比其他人都懂得体谅、照顾别人的情绪。   江恂继续道:“我以为你不会喜欢吃野菜团子的,可你为我解了难,吃了那么难吃的野菜团子。”   宋瓷奇怪地眼睛瞪大了些,“就这?”   她好笑地道:“一个野菜团子而已,这也没什么啊!”   可是,对江恂来说,这很重要。   江恂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当时愿意吃野菜团子的人只有你,愿意站在我的角度顾及我的面子的人,也只有你。”   “行吧,那然后呢?”宋瓷继续打听,“总不至于因为一个野菜团子,你就爱我爱的无法自拔了吧?”   江恂笑着道:“后来,你不是被水蛇咬了吗?”   “我帮你吸了毒,那天晚上回去,我就做了个梦。”   宋瓷没反应过来,“什么梦?”   江恂摸了下鼻尖,不好意思地道:“春梦!”   等等,春…春梦?   宋瓷脸一红,“你不要脸!”   江恂戏谑地道:“不瞒你说,我当时也觉得自己挺禽兽的,所以,我避你避了好几天,后来,你又住进了我们家。”   呵,难怪江恂以前隔段时间都会不搭理她,她还以为江恂是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感情这人早就觊/觎她了。   宋瓷顺手拧了下江恂的腰,“我…我当时刚和陆让分手,我那个时候还没成年呢,你好意思做…做那种梦吗?”   宋瓷手劲小,掐腰也一点儿都不疼,江恂顺手握上她的小手,不让她有继续作乱的机会,“我也不想啊,可做不做春梦,也不是我能控制的!”   “你还挺委屈?”宋瓷换另一只手,又掐了他一下,“你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我还以为你多正经呢,原来你早就存了不可告人的心思。”   江恂又摸了下鼻尖,如果宋瓷知道他不止做过一次春梦,之前频繁洗床单的原因也是因为在梦里梦到了宋瓷,宋瓷怕是掐死他的心都有了!   和江恂闹了一通,赶在江老太太回来前,宋瓷出了江恂的房间。   *   于越、宋瓷还有其他几个社员辛辛苦苦选了稿子,然而,四月份那期报纸出来的时候,只有一半的稿子在上面,报纸上剩下的文章,全是他们之前淘汰过的文章。   不仅如此,负责这期报纸的人是副社长于越,最后报纸上署名的,除了周豪丹外,却是其他两个副社长。   宋瓷还有其他几位社员摸不着头脑,于越也很生气,去找社长周豪丹理论。   周豪丹却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有几个学生找到我,说想看到自己的文章发表在报纸上,我就答应了。”   其实,找他的那几个学生是他的老乡,这不是什么大事,他就一口答应了。   听到这个解释后,宋瓷无奈地只想翻白眼。   看她不高兴了,于越忙向她道歉,“浪费了你那么多的时间,宋瓷同学,实在是对不住了,我会向社长反馈你们的意见的,争取下次不再发生这件事。”   宋瓷摇摇头,“你不用向我道歉,这不是你的错。”   不过,也没有下次了。   宋瓷继续道:“刚好你是副社长,那我就把退团的申请书交给你吧。”   “退团?”于越诧异地看着她,“宋瓷同学,你要退出文学社?”   “是。”宋瓷点点头,“我本来以为可以在文学社里学到些东西的,但很可惜,截至目前为止,除了浪费了很多时间,我并没有学的什么有用的东西。”   于越劝道:“宋瓷同学,我和你想的一样,所以你的想法我很能理解,你其实可以不必急着退出,接下来我会向社长还有其他两个副社长提意见的,如果他们能接纳我的意见,各方各面都进行改正,我觉得文学社会越来越好的,待在这里久了,也是能学到东西的。”   或许在于越的努力下,文学社会有焕然一新的改变,可宋瓷不抱什么希望。   于越才是这期报纸的负责人和主编,但周豪丹却把于越的署名给了别人,周豪丹只是把他们这些人当成免费的劳动力,在他们忙完这一切后,周豪丹和其他两个副社长不费力气就撷取了果实。   能做出这种事情,说明周豪丹压根没有好好办报纸的心思。   及时止损才是对的,这也是宋瓷一贯的作风和态度。   宋瓷笑了笑,“抱歉,我还是想要退出。”   见劝说无效,于越心里有些遗憾,只好道:“好吧。”   他和宋瓷都是文学院的学生,在和宋瓷的几次交往中,他觉得宋瓷的能力挺不错的,前段时间选稿定稿的时候,宋瓷就提出了不少建议。   如果宋瓷继续待在文学社,一年后成为副社长不是问题,也会是他的一个好帮手。可惜,宋瓷这么坚决地要退出文学社。   后来,陈菊又找陈舒说了好几次好话,见陈舒还是不给她面子,陈菊脸上挂不住,憋了一肚子的气,渐渐地,她来大杂院的次数少了下来。   转眼间到了端午,宋瓷回到大杂院,帮着陈舒包了不少粽子。   陈舒拿着网兜装了一袋子,让宋瓷给宋含章送去点。   宋含章单位给发了粽子,陈舒又让宋瓷送来了不少,宋含章道:“也不知道四合院那边有没有买粽子?要不,你把家里的粽子给老太太和小恂送去点吧?”   宋瓷点头,“好啊!”   不过,宋含章很快又改了主意,“我有段时间没去四合院那边了,还是我去吧,你在家待着吧。”   别啊,她还要带着粽子会情郎呢!   宋瓷忙道:“爸,我去,我去就行,您在家歇着吧!” 第83章 作精继妹的八十三天   宋瓷最近常往四合院那边跑, 宋含章觉得不太对劲,“你去还是我去不都一样?小瓷,以前你可没有这么勤快, 怎么今个主动要过去送粽子?”   宋瓷心虚笑了下, “爸,不是您让我和外婆、江恂相亲相爱、互相照顾的吗?我过去送粽子,也是听了您的话啊!”   宋含章一噎,他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只当因着下乡的经历, 宋瓷和江家人感情亲厚才会这样。   他摆摆手, “行吧,早去早回!”   拎着粽子出了门, 宋瓷缓缓吐出一口气, 看来是得尽快把她和江恂处对象的事情告诉宋含章了,不然早晚要露馅的。   江老太太和江恂其实也包了粽子, 不过没包多少,粽子吃多了不好消化, 江老太太不能多吃,江恂也不是很喜欢吃, 于是, 宋瓷回家的时候, 又把拿去的粽子拿了回来。   送粽子的人不止她一个,陈舒也拎着粽子去了沈然家里。   沈然和陈菊白眼狼的行径,让她寒了心, 可说到底, 她们还是一家人, 陈舒包了不少粽子, 便想着给自己娘家人送去点,顺便再问问沈然备考的情况。   走到半路的时候,陈舒想,毕竟是端午佳节,只拎着粽子过去不是很合适,应该再买两斤肉才对。但她摸了摸口袋,刚才走的太急,没有装钱,她只得作罢。   沈然和陈菊也在大杂院里住,到大杂院的时候,还没走到沈家门口,陈舒就闻到了一股肉香味。   她吸了几下鼻子,是从沈家屋里飘出来的。   都吃上肉了,早知道,她就不惦记着给她们母女俩买肉了。   陈菊正在屋里美滋滋地炒红烧肉,前不久,沈然说她认识了一个清华大学的男生,那个男生对她的印象也挺不错的。陈菊听到这个消息,猛拍了一下大腿,金龟婿可不好遇到,如果她的女儿能和那个清华大学的男生处对象,那可就是攀上高枝了。   为了攀高枝,这段时间,陈菊也不心疼钱了,对沈然是有求必应,不仅拿钱给她买资料,听说沈然想吃好吃的,她又赶在端午节买了两斤肉。   因为,沈然说了,只要她能考上一个还凑合的大学,那个男生就会和她处对象。   搁以前,陈菊可不舍得花自己的钱买肉吃,但现在陈舒不周济她们了,她也只能忍着肉疼花钱买肉了。   肉菜快要炒好了,再收下汁就可以出锅了,闻着屋里浓郁的肉香味,陈菊忍不住咽了口口水,自打陈舒不往这边送钱了,她可是有段时间没尝到肉味了。   把锅里的红烧肉盛到盘子里,她正要喊沈然来吃饭,突然,门口响起了脚步声。   陈菊一看,立即把红烧肉放到桌子最里边去,还用锅盖盖了下,然后装作没事人似的,“小妹,你怎么来了?”   陈舒道:“给你们送点粽子。”   粽子陈菊还真不稀罕,热脸贴冷屁股了好几次,她心里存着气,语气不怎么好,“谁家没粽子啊,怎么不再割点肉过来?”   听了这话,陈舒有点生气,网兜里的粽子确实不是什么稀罕物,可她这个大姐可是一次节礼都没给她送过!   陈舒道:“我也想吃肉,你怎么不割几斤给我送过来?”   陈菊挑着眼梢,“小妹,我家的条件你又不是不知道,哪里有钱割肉?”   想起宋瓷之前说的话,陈舒心里更不舒服了,“没钱割肉,那你刚才盘子里端的是什么?”   “没什么,就是给小然炒了一盘菜。”陈菊不舍得招待陈舒留下来,忙道:“小妹,你看,也快到吃中饭的时候了,你要是没事的话,你就回去吧。”   陈舒心里更不舒服了,这么多年,陈菊和沈然母女俩个总爱在她面前卖惨。因此,陈舒心肠软,有什么好吃的,总想着娘家人,哪怕是割了两斤肉,也得送一斤过来。   可陈菊是怎么做的?偷偷摸摸把那盘红烧肉藏起来,都不愿意让她尝一口。   这么多年,她送来的钱和票数都数不清,这对母女却是这么对她的,一时间,陈舒心更凉了!   宋瓷之前说去沈家的时候,陈菊会把好吃的藏起来不给她吃,当时陈舒还不是很相信,觉得自己的娘家人只是太穷了,不可能这么小气,可今个她亲身经历了一次,才知道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陈舒故意道:“小瓷今天去他爸那里了,家里就我一个人,我也懒得做饭了,要不,我就在你们这吃吧?”   一听这话,陈菊脸色不是很好看,她只割了两斤肉,多一个人就多一双筷子,她和沈然还不够吃呢。   “小妹啊,不凑巧,今儿我也没做多少饭,再说了,我们家条件不好,做的饭也不好吃,你实在不想做饭的话,要不,你出去买一碗馄饨吃?”   陈舒也不是想吃那一口肉,她只是觉得心寒,“出去吃做什么,多浪费钱啊!我闻着味道,做的挺好吃的,我就在你们这儿吃了!”   陈舒只是拎了兜粽子而已,留她吃饭的话,实在是不划算,但也不能硬把陈舒赶走。   到最后,陈菊想个了办法,她端了盘咸菜过来,“小妹啊,天热了,吃咸菜开胃,咱们就着咸菜吃饭吧。”   看到那碟子咸菜,陈舒心里突然蹿出一股火气,她觉得自己这么多年就是个笑话!扒心扒肺地周济娘家人,到头来,连口红烧肉都舍不得拿出来让她吃一口!   如果是以前,陈舒心疼娘家人,宁愿吃咸菜,也不会有一句怨言的,但此刻,她不想忍下去了,“大姐,你不是炒了红烧肉吗?”   陈菊脸色瞬间尴尬了起来,她结巴了一下,“没…没有啊!”   陈舒扯着嘴皮子冷笑了下,“我都闻到味道了,你还说没有,那行,我过去看看就知道了!”   一听这话,陈菊急忙拦着她,“小妹,那些肉是…给小然准备的,她快要高考了,得补一补身体才行,咱们俩吃咸菜就行了。”   这其实是一件小事,但陈菊的态度,却是深深刺伤了陈舒的心,往常好听的话说了一箩筐,可今个连盘红烧肉都舍不得端出来让她吃。直到今天,她才彻底看清楚这对母女的真面目。   陈舒心里难受得不行,“按理说我这么大一个人了,不该和孩子抢吃的,但大姐,这么多年我给你们送来的钱,你自己算算够买多少斤五花肉了?”   “你也别把我当傻子,究竟是给小然补身体的,还是你舍不得让我吃,你觉得我看不出来吗?”   “小妹,你…你这说的是什么话!”陈菊还想继续从陈舒手里拿钱花,没办法,她忍着肉疼,只得把那盘红烧肉端了出来。   看着那盘红烧肉,陈舒却觉得更讽刺了。   她根本就不欠这一口吃的,就算陈菊一开始把红烧肉端上来,她也不会和她们抢吃的,但陈菊非要防贼似的防着她。   要不是她今天恰好过来撞上了这件事,她怕是永远都看不清楚这对母女虚伪的嘴脸。   陈舒深吸一口气,直接出去了沈家,没走几步,她又转过身,把留在沈家的那兜粽子拿走了!   虽然粽子不是什么金贵的东西,但陈菊也舍不得让陈舒拿走,她脸色沉下来,“小妹,你这是在干什么?”   一盘红烧肉,让陈舒看清了许多,她突然道:“就这样吧,以后没事你们就不用过来找我了,我也不会再过来找你们。”   沈然也在家里,她本来不想掺和这件事的,但听到陈舒的这句话,沈然急忙从里屋出来,不赞同地道:“小姨,不过就是一盘红烧肉而已,至于吗?”   陈舒心里的怒火憋不下去了,她道:“是啊,至于吗?那你妈刚才藏着掖着是干什么呢?”   沈然皱着眉,“小姨,我们家条件不好,我妈她就是欠那一口吃的,你干嘛和她一般见识?”   陈舒难以置信地盯着沈然,委屈得不行,“感情到头来还是我的错?”   她对沈然比对自己的亲生女儿还要亲,可惜,白眼狼是怎么都养不熟的。   陈舒嘴唇发白,“行,我不和她一般见识。我还是刚才那句话,以后没什么事,你们就不要再来找我了,我也不会再来找你们!”   陈舒的语气听起来非常坚决,沈然和陈菊慌了,和陈舒断绝关系的话,她们上哪儿再找一个给她们送吃的送穿的送钱的人?   陈菊忙道:“小妹,你说的这是什么糊涂话,咱们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你说不来往就不来往了?”   陈舒气的身子抖了起来,听到这些话,她只觉得可笑,“有来有往才叫来往,这么多年,不过是我像傻子一样给你们送钱罢了,你们什么时候和我来往过?什么时候把我当亲人对待过?你们家的一口肉,我都没有吃过!”   事实被摆在了眼前,陈菊讪讪低下了头。   话音落下,陈舒拎着粽子径直离开了沈家。   望着陈舒快步离去的背影,陈菊惊慌地道:“小然,这怎么办啊?”   沈然叹口气,皱着眉道:“先不管她了!”   陈舒现在不给她送钱送吃的了,已经没多少利用价值了,她想办法接近陆成、让陆成喜欢上她才是最重要的。   回到大杂院,陈舒去到屋里,坐在床上掉起了眼泪。   不知道怎么回事,仿佛她脑子里有种声音,时时强迫着她必须得对好好对待沈然,这么多年,她也是一直这么做的,甚至她的亲生女儿宋瓷都排在了沈然后面。   她总想着沈家穷,沈然身世可怜,她得多周济她们母女俩才行,她省下一口吃的,她的娘家人就可以能多吃点东西。可笑的是,最后的结果,是她连沈家的一口红烧肉都吃不上!   过了段时间,宋瓷星期天回来大杂院,发现了陈舒的改变。   即便前段时间陈舒心里有怨言,可她话里的意思,也是惦记着陈菊和沈然的,可现在不一样了,对于那对母女,陈舒闭口不提。   宋瓷试探地道:“妈,是不是又发生什么事了?”   陈舒长叹一口气,“小瓷啊,妈妈就是个傻子,大傻子!”   陈舒只说了这一句话,其余的便不肯说了。   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宋瓷便也不强迫,她拿出纸巾,“妈,您别难过了!要是有人欺负您了,您和我说,我替您出头去!”   陈舒接过来,抹了泪,“没事,没人欺负我!”   见陈舒执意不说,宋瓷只好把桌子上的网兜打开,“妈,你不是喜欢吃瓜吗?回来的路上我看到了有人在卖羊角蜜,说是可甜了,我买了几个,待会儿我把皮给削了,你尝尝味道吧?”   陈舒点头,“好。”   这时,陈舒眼眶又泛起了红,过去的十几年,她就是个傻子,真正待她好的,只有她的女儿,真正惦记她的,也只有她的女儿,她却把心思放到了别人身上。   五月份的一天,宋瓷上完课准备去图书馆,这时,同院系的于越突然找到她。   于越神色看上去有些迷茫,“宋同学,能不能耽误你些时间?”   宋瓷愣了下,“可以。”   于越来找宋瓷还是和文学社有关,自从宋瓷退出文学社后,最近两个月来陆续退出的成员不少,于越也从一开始的信心满满,变得自我怀疑,他在犹豫要不要像宋瓷一样退出文学社,可他又不想放弃这次历练的机会。   于越道:“越待下去,才越发现周豪丹根本用不上我,我提出的所有建议,他也根本就不采纳。可我当时只报了文学社,不像你们还加入了学生会,如果我这个时候退出的话,什么都没有了。”   来找宋瓷之前,他也询问过其他同学的意见。   听了他的讲述,宋瓷道:“机会其实有很多,不止文学社一种途径,我看有些同学已经在试着写稿子给报社投稿了,你也可以试一试啊。至于学生会,明年还会招新的,到时候你还可以加入。”   于越摇了摇头,“我想要做出一份属于自己的报纸,如果我是周豪丹,我绝对不会那么糊弄的。”   犹豫片刻,他又道:“宋同学,如果我去找负责这件事的张老师交流一下我的想法,你觉得合适吗?”   周豪丹才是文学社的社长,他插手这件事的话,势必会得罪周豪丹的,这也是他一直犹豫不决的原因。   宋瓷笑了下,“如果你想的话,我觉得可以试一试。”   于越皱着眉,“可是……”   “你现在只有三种选择,要么继续留在文学社服从周豪丹的一切安排,要么退出,要么就是按照你心里的想法去做。”宋瓷浅浅笑了下,“一直瞻前顾后的话,浪费的时间可能会更多。”   于越苦笑了下,“你说的是。”   宋瓷出着主意,“之前学生会举办活动的时候,我和张老师打过交道,张老师挺民主,也挺尊重学生意见,你想和张老师交流的话,我觉得还是可以的。”   “当然,这只是我的看法,至于到底要怎么做,还是要看你个人的意愿。”   听了宋瓷的话,于越有些心动,他思考了一会,点了点头,“行,我再想想吧!”   端午过后,又过了一个月,到了期末考试的时候,江恂和宋瓷整天泡在图书馆复习,好不容易等到最后一科考完了,两个人拿着书本,回了四合院。   刺眼的日光灼烤着大地,宋瓷边走路边用手扇着风,“好热啊!”   江恂拿着书本,替她遮挡着日光,“外婆煮了酸梅汤,还特意放井里湃着了,待会儿回去了喝一碗,就不热了。”   四合院最后面的小花园旁还有一口井,井水清澈甘凉,夏天把酸梅汤和西瓜放进去,入肚的时候,很是清凉可口。   一听有酸梅汤好,蔫蔫的宋瓷立马有了精神,“我还想吃湃好的西瓜,还想吃冰棍!”   江恂看她一眼,“你快来例假了,不能吃太多凉的东西。”   宋瓷眸子瞪大了些,“你怎么知道我什么时候来例假?”   江恂轻咳了一声,不太好意思,“你每次那个的时候,都会肚子疼,我记着日子呢。”   宋瓷脸颊有些红,江恂记什么不好,偏偏要记她什么时候来例假。   记性太好了,有时候也不是什么好事,宋瓷鼓着嘴,“可天气这么热,我就想吃冰棍。”   江恂温声问道:“你不怕肚子疼了?”   宋瓷坚持道:“少吃一点没事的。”   江恂笑了一下,“你觉得你会少吃一点吗?”   “酸梅汤也很解渴的。”   “吃不到冰棍的人生,是不圆满的人生!”宋瓷挽上江恂的胳膊晃了几下,“我保证,不会多吃的,我只吃一根,好不好?”   真是拿她没办法,江恂轻笑着摇了摇头,“你要是吃冰棍的话,那就少吃点西瓜。”   宋瓷嘴巴鼓起来,又晃了一下他的胳膊,“你比我爸管的还严呢!”   宋含章可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来例假,也不会管她吃不吃西瓜,不仅宋含章,其实就连陈舒都不会操心这些事。   江恂好笑地看着她,“你说什么?”   宋瓷弯着眸子笑了下,狡黠地道:“没有没有,我什么都没说,你听错了!”   “是吗?”江恂勾了勾唇,“我怎么刚才听见你说想喊我一声爸爸?”   这是不想当她男朋友,想当她爸爸了?   宋瓷乐了,“你信不信我把你说的话告诉我爸爸!你等着我爸打你一顿吧,到时候,你就惨咯!”   江恂笑着道:“你忍心看着宋叔叔打我?”   宋瓷笑吟吟地道:“怎么不忍心啊?谁让你总是欺负我呢!”   江恂扬眉,“大小姐,我哪里敢欺负你?”   “你哪里不敢了?”宋瓷偏头看着他,控诉道:“上上周的时候,我都说不让你亲了,你偏要亲,我脖子上还留了印记,你都不知道我那段时间是怎么见人的!”   这种欺负的话,江恂自然是全盘承认 ,墨眸浮出笑,他道:“我错了!”   顿了顿,他又补充了一句,“我以后会注意的。”   宋瓷嗔他一眼,感叹道:“你看起来人模人样的,怎么私下里这么衣冠禽兽!”   江恂每次亲她的时候,都要好长时间才会放开她。   江恂实话实说,“那也得看对象是谁,我一看到你,就忍不住!”   宋瓷脸红了红,继续讨论这个话题的话,她感觉身上的温度,要更高了,她松开江恂的胳膊,“快走快走,我要喝酸梅汤了。”   江恂应了声好,和宋瓷朝胡同里走去。   他们两个人急着回四合院,没有注意到,在他们身后不远处,有一双瞪直的眼睛,死死注视着他们!   不远处,站着一个男生和一个穿裙子的女生,那个男生奇怪地道:“云落,怎么了?”   程云落眉头紧皱,刚才看到的那一幕,浮现在她的脑中。   虽然很长时间没见过宋瓷了,可她确信自己没有认错,刚刚的那个女生就是宋瓷,而在她旁边的男生,她也很确定是江恂。   程云落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宋瓷和江恂,如果她没看花眼的话,宋瓷刚才挽着江恂的胳膊,还和江恂有说有笑!   宋瓷这是在和江恂处对象?   可江恂不是宋瓷的继兄吗?   见程云落没有反应,刚才的那个男生又道:“云落,你怎么了?那两个人你是认识吗?”   程云落回过神,脸上浮出一抹讥嘲,“不认识。”   她父亲把她弄回北市后,虽然陆让去到她家里,说以后再也不会和她见面,可后来,陆让还是依靠她父亲的帮助,回到了北市。   这让程云落重新看到了希望,陆让愿意接受她父亲的帮助,说明陆让其实没有那么绝情,心里还是有她的。   回到北市后的那几个月,陆让复习的很是刻苦,程云落以为,只要她考上了大学,只要陆让不再记恨她,他们就还有在一起的希望,然而,现实给了她狠狠一击。   高考结束后填报志愿,如果分数够的话,程云落本来打算填报和陆让一样的大学,可是,陆让瞒着她,瞒着所有人,去了上海读书。   陆让如此绝情,宁愿离开家乡孤身一人去上海读书,也不给她一分希望,程云落抑郁难过了好长时间,甚至错过了入学的时间。   好在,她读的那所大学的校长,和程云落的父亲认识,最终,程云落得以顺利入学读书。   大学生活丰富多彩,又充满了新奇,因着她的家世,不乏向她示好的男生,渐渐地,程云落受伤的心里得到安抚。为了摆脱陆让对她的影响,也为了让自己尽快走出来,程云落从中挑了一个男生,谈起了恋爱。   那个男生就是她身边的这个人,名字叫许向东。   许向东道:“不认识的话,那咱们快走吧。”   当初帮忙让程云落入学的校长,就在附近住,程家和这个校长的关系也不错,今天是那位校长女儿的生日,程云落来送生辰礼。   没想到,倒是让她看到了刚才的那一幕!   程云落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宋瓷怎么也不愿意和陆让复合,却转头和江恂处起了对象。如果陆让知道了这件事,是会像她一样震惊,还是会嫉妒的发疯?   上海和北市的大学放暑假的时间差不多,陆让坐火车回到北市,却在家门口看到了程云落。   像是没看到她似的,陆让越过她,就要往家里走去。   程云落恼羞成怒,冷笑了一声,“你以为我还要缠着你?你想多了,我已经有男朋友了,我不喜欢你了,也不会再对你纠缠不清!不过,你不让我好过,你也别想好过!”   “陆让,你猜我前几天见到谁了?”   陆让冷声道:“和我无关。”   当初,程云落的父亲把他弄回北市,但也不是没条件的。程云落父亲的条件是,让陆让暂时安抚住程云落,好让程云落好好复习,考上大学。   陆让答应了,然而,这个举动却给了程云落不该有的误会。   后来,程云落通过陆母想方设法接近陆让,陆让不想让程云落误会,他也不愿和程云落在一起。   填报志愿的时候,经过一番思想斗争,最终,他填报了上海的大学,彻底离开了程云落。   “和你无关?”程云落嘲笑地看着他,“不对,你会想知道的!”   “我在金石胡同,看到了宋瓷和江恂,他们手挽着手,样子很亲密!”   陆让木然的眼神,瞬间狠厉了起来,他咬着牙,“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程云落道:“我当然知道我在说什么,他们好像已经同居了,现在就在金石胡同住,不信的话,你可以去看看。”   *   放暑假了,江恂每周还要抽几天时间给学生补课,好在今天他有空,宋瓷去四合院找他,打算和他一起图书馆买书,然后再去百货商场逛一逛,马上就是宋含章的生日,宋瓷打算给宋含章挑身衣服。   未来老丈人的生日,江恂自然也很重视。   吃过早饭,天气还不太热,他们俩和江老太太打了招呼,就离开了四合院。   宋瓷边走边道,“你打算给我爸买什么啊?”   江恂不确定地道:“腰带?或者剃须刀?你觉得哪个合适?”   宋瓷道:“剃须刀吧,我爸的剃须刀是该换了,腰带的话,他有不少呢!”   说着话,他们已经走到了门口,江恂道:“好,那你按你说的……”   不料,他的话还没说完,一道冷峻又熟悉的声音,突然在四合院的门外响起来,“江恂!”   宋瓷下意识看向门口,当看到门口那道身影时,她微微一愣。   竟然是陆让!   陆让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程云落说的那些话,陆让不愿意相信,可他其实早就有预感了!   陆让以为去了上海读书,他把所有的事情都放下了,然而,他还是不受控制地来到了金石胡同。   他向其他人打听江恂的消息,胡同里的邻居都知道江恂在清华读书,陆让很快就打听到了江恂的住址。   他知道了江恂现在住在胡同里第三间的四合院,陆让在门口站了好久,犹豫要不要敲门进去问个清楚,不曾想,还没等他想出结果,就看到了江恂和宋瓷。   大清早的,江恂和宋瓷一道从四合院里出来的这一幕,深深刺痛了他的心,难道宋瓷真的和江恂同居了?   陆让咬着牙,狠狠盯着江恂,“江恂!”   看到陆让,江恂也有一瞬间的惊讶,他神色淡淡,“好久不见!”   陆让冷笑了下,咬牙切齿地道:“好久不见?”   “我猜你们根本就不想见到我吧?”   宋瓷只觉无语,陆让这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给谁看呢!是,她是和陆让处过对象,但她和江恂可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他的事情!   宋瓷声音有些冷,“既然你这么有自知之明,还不快走!”   目光移到宋瓷的面上,陆让喉咙里涌出一抹苦涩,这么长时间不见,宋瓷比之前还要漂亮明艳,是不同于之前的那种漂亮,经过大学的熏陶,她身上的气质更出众,也更加勾人了!   “这么不欢迎我!”陆让自嘲地笑了下,“怎么,我连站在这里和你们说句话的资格都没有?”   宋瓷冷声道:“还真没有,这座四合院,现在在江恂的名下,你有没有资格站在这里和我们说话,是轮不到你决定的!”   听到这句话,陆让的神色狼狈了几分,刚才向其他邻居打听消息的时候,他已经知道江恂现在住在金石胡同的四合院里,可从宋瓷嘴里听到这个消息,是不一样的感觉。   江恂不仅是高考状元,他甚至还买了一座四合院,他好像连江恂的一根脚趾头都比不上了!明明不久之前,江恂还只是一个在乡下长大的,什么都不是的狗崽子!   陆让沉着脸,看向江恂,“总让小瓷替你说话,你是不是心里有鬼,不敢和我说话?”   江恂轻笑了一声,“擅闯民宅滋事生非是违法的,附近就有派出所,如果你继续这样的话,不如有什么话去和公安同志讲?”   陆让脸上多了一抹狼狈,现在的江恂,也和以前不一样了。   以前,他虽然把江恂当朋友,可内心深处是看不起他的,然而现在,他处处比不上江恂,和他比一比,江恂仿佛才是土生土长的北市人!   他深吸一口气,“我来不是要闹事的,我只是有些话想要和你聊一聊。”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陆让紧紧攥着拳头,不甘心地道:“江恂,你可以给我这个机会吗?”   江恂面色如常,看向宋瓷,温声道:“你先进屋,等我一会儿。”   宋瓷不解,“不是,你和他有什么好聊的?”   江恂握上她的手,轻轻摇了一下,“放心,不会出问题的,只是聊几句罢了!”   他和陆让曾经算是朋友,即便现在不把话说清楚,以后遇到了,陆让肯定也是要闹腾一场的,还不如现在把所有的事情都讲清楚!   陆让看上去情绪已经失控了,宋瓷担心地道:“行,那你们不许打架!”   江恂轻笑了下, “那你也不许跟过来!”   生怕宋瓷不答应,江恂又道:“这是我们男人之间的事,你插手的话,只会越来越乱。”   宋瓷:“……好吧。”   江恂走在前头,陆让攥着拳头,盯着江恂的背影看了一会儿,跟了上去,两个人朝人少偏僻的地方走去。   走了一会儿,陆让没了耐心,“你到底要把我带哪里去?”   江恂停下来,淡声道:“可以了。”   这个地方此刻没有其他人在,视野也很开阔,站着这里就可以看到不远处的派出所,如果陆让要发疯,他报警也更方便点。   陆让并没有注意到这些,他咬着牙,迫不及待地问道:“你怎么能和小瓷在一起?” 第84章 作精继妹的八十四天   江恂反问道:“我为什么不能和她在一起?”   陆让沉着脸, “你们是继兄妹,不应该在一起!”   江恂看着他,声音平静, “我母亲并未和宋叔叔有婚姻关系, 他们只是交往过一段时间,我和小瓷,更是在我母亲离世多年后,才互相了解并在一起的, 无论我们是什么关系, 没有违反法律, 也没有违反公序良俗。”   陆让听不进去,“你不过是狡辩罢了, 你说了这么多, 都改变不了你母亲和小瓷父亲在一起生活过的事实,你就是小瓷的继兄!”   江恂眉峰微扬, 平静的声音中,又带着几分坚决和冷淡, “即便你要胡搅蛮缠,可这和你有关吗?你没有资格、也没有权利干涉这些事。”   “我怎么没有资格干涉?我…我……”   说到这儿, 陆让停了下来。   他想说他和宋瓷处过对象, 可是, 这已经是过去式了,说出来,只是让他更加丢脸而已, 他确实没有资格干涉!   陆让只好道:“江恂, 你不要告诉我, 当时我和小瓷还在交往的时候, 你就对她有意思了!”   幽深的眸子盯着他,江恂神色冷了几分,“你自己是个畜//生,和别人在一起的时候,还和程云落牵扯不清,不要总觉得别人都和你一样!”   听到程云落的名字,陆让脸色闪过一抹狼狈,沉默了一会儿,他气急败坏地道:“你喜欢哪个女孩不好,为什么偏偏是小瓷?”   他声音也尖锐起来,成了嘶吼,“我们曾是朋友,你这和抢了兄弟的女朋友有什么区别?”   “你和小瓷早就分手了,再者,我母亲只有我一个儿子,我并未有任何兄弟,自然不存在你说的这种情况。”江恂话语里透着嘲讽,“我不理解你今天来闹事的原因是什么,也懒得探究,如果这就是你要和我谈话的内容,那么,我觉得我们没有继续谈下去的必要了!”   江恂的态度,让陆让觉得刺眼,也让他更加的恼火。   是,他是没有生气的资格和余地,他生气的理由 ,也很站不住脚!自始至终,是他一直放不下宋瓷,也是他一直在纠缠宋瓷。   可陆让不愿意承认这一点,他恼怒地笑了一声,“当时小瓷突然和我分手,我像个傻子似的,找你借点心票买点心去哄她,找你给小瓷炖鸡汤,甚至还找你喝酒谈心,那个时候,你看着我,是不是心里很高兴啊?你是不是早就盼着我和小瓷分手了?”   “还记得有一次你、我、陈非列还有何超在一起喝酒吗?我记得那个时候,他们俩问我有没有亲过小瓷,我说有。你现在是不是很生气?”   闻言,江恂眉头皱起来。   看他这样,陆让继续道:“我告诉你,我还和小瓷拉过手,就算现在和小瓷在一起的人是你,也改变不了我们交往过的事实。你永远不会知道,那个时候,我们的感情有多么的纯粹和美好。我们是彼此的初恋,这是你永远比不上的,甚至,过了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小瓷记忆中最深刻的人,也只会是她的初恋……”   陆让像疯了一样,不断地把他和宋瓷交往期间的事情说出来,他以为这些话可以刺激到江恂,以为江恂听到了这些话,会恼羞成怒和他打一架。   可江恂只是眉头紧锁,直直的盯着他,像看一个脏东西似的。   江恂这样的平静,反倒显得他格外的不堪和没风度,渐渐地,陆让说不下去了。   他瞪着江恂,“你为什么不生气?还是说,你根本就不在意?”   不等江恂回答,他猛摇晃着头,“不,不对,你也是男人,你不可能不在意的!”   “陆让,你知道现在的你是什么样子的吗?”江恂唇角溢出一抹嘲讽的笑,“我不知道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后你还在不在人世,但我很确定,如果小瓷哪一天想起了你,她对你的印象只会停留在今天,只会觉得你是个面目可憎品行不堪让人厌恶的人。”   听了这些话,陆让脸上的狼狈更多了些,尤其最后一句话,格外的扎人心。   陆让也不想这样的,他知道现在的自己非常的不堪,可他心里存着火,只想故意说这些话来刺激江恂。   他选择去上海读书,是为了避开程云落,但其实也有想避开宋瓷和江恂的意思。   他早就有预感他们两个在一起了,但他一直不愿意承认,直到今天目睹了这一切,他情绪彻底失控了。   和宋瓷突然的分开,一直是他心里的一根刺,在响水大队的时候,宋瓷、江恂又看到了他和程云落那么不堪的一幕,他心里的这根刺,更是越陷越深,难以拔//出来。   加上江恂以前和他的关系还不错,他无法坦然的接受这一切。   陆让狠狠瞪着江恂,“你不是喜欢小瓷吗?你为什么不生气,为什么不和我打一架?”   迎着他的目光,江恂神色冷厉,“我一点儿也不在意,你也不值得让我动手。”   “小瓷不过是两年前和你处过两个月的对象而已,她根本没有和你做过任何亲密的事,你这样编排、造谣、诋毁她,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如果再有下一次,陆让,看到对面的派出所了吗?我不介意把你以流氓罪和侵犯他人名誉的罪行送进去!”   是,他说的那些话,是故意在骗江恂,小瓷和他处对象的时候,他们两个没有拉过手,也没有亲吻过,他和小瓷的感情,也不是坚不可摧非常美好。   陆让不服气地道:“你得到了小瓷,你什么都有了,现在倒是要来威胁我!如果没有程云落,我和小瓷现在依然在处对象,我们依然十分恩爱,根本轮不到你!”   “你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输得一败涂地吗?”江恂朝他走近一步,低头看着他,有种居高临下的意味,“你口口声声对小瓷念念不忘,可你却把和她交往的那些事情,一桩桩一件件当成武器,来攻击我、刺激我。在你的心里,你根本没有那么喜欢她,你不过是不甘愤怒罢了,不过是自我感动自我情深罢了!你这样做,是在把你和她那些为数不多的回忆,践踏在脚底下,同样的,你也是把你自己踩在了脚底下!”   “即便没有程云落,你和小瓷也不会走到最后,你这样的人,根本就配不上她!”   江恂没有发火,没有嘶吼,他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心头的怒火瞬间被抽走,陆让愤怒的神色变得僵硬,“我…我……”   江恂的那些话,犹如一盆刺骨的冷水泼到他身上,他被怒火烧昏的大脑,恢复了几分清明,也也正是这样,陆让越发的羞愧和狼狈!   是,江恂说的没有错,他不该把那些事情当成武器一样来攻击江恂,明明,在他的心里,和宋瓷相处的那两个月,是一段很珍贵很美好的回忆,可他亲手让这些回忆沾染上了永远擦不去的污点。   陆让攥紧双拳,用力闭着眼睛,很久后才睁开,艰难地道:“对不起!”   “你对不起的人不是我。”江恂神色冷漠,“我也希望你不要再来打扰我和小瓷,我们并不想再见到你!”   不想再见到他?   陆让一瞬间憔悴了许多,他挫败地道:“不会了。”   他不会再出现在江恂和宋瓷面前了!   知道他在这里住的人不多,陆让无缘无故绝对不会过来四合院这边。   江恂目含探究,“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住?你又是从谁那里听到我和小瓷在一起的消息的?”   江恂的质问,让他从懊悔的情绪中回过神,陆让动了动嘴唇,轻声道:“是程云落告诉我的。”   程云落?   江恂眉头皱起来,怎么其中还有她的手笔?   陆让叹口气,“你不用担心,她是无意间知道你和小瓷在这里住的。有一天她来这边办事,碰巧遇到了你们,后来,我从上海回来后,她把这件事告诉了我。”   “她没有要针对你们的意思,她只是,要报复我罢了!”   江恂毫不客气地道:“这是你和她的事,我和小瓷并不希望掺和到其中。”   陆让歉疚地道:“我会解决这件事的。”   说完这些话,江恂不再看他一眼,离开了这里。   呆呆盯着江恂的背影,陆让整个人没了力气似的,往后踉跄了一步。他想起了在响水大队和宋瓷交往的事情,想起了在王家门口见到江恂的那一天,想起了他们一起下地干农活一起喝酒的场景。   是他玷污了这些珍贵的回忆,也是他埋葬了这些回忆和友情。   不是他一直放不下,或许 ,他们不会走到这么难堪的一步。   宋瓷站在门口,焦急地张望着胡同口,看见江恂回来了,她急忙迎上去。   江恂笑了下,“这么担心?”   宋瓷道:“我能不担心吗?刚才我还以为你们俩会打架呢!”   “不会。”江恂道:“懒得和他打。”   宋瓷松了口气,“那就好,我也觉得不值得和他打架。”   然而,江恂的声音又响起,“这次就算了,如果有下次,那可不是打一架就能收场的。”   宋瓷:……陆让自求多福吧,最好不要再出现在他们的面前了,不然江恂真的会修理他一顿的!   宋瓷打听道:“你们说什么啦?”   江恂薄唇轻启,“进行了一些不太友好的交流罢了。”   宋瓷抿唇笑了下,不太友好?是很不友好才对吧!   江恂解释道:“这次的事情,归根究底还和程云落有关,不过,她也只是前段时间碰巧在四合院这边遇到了我们,没什么大问题。”   宋瓷愣了下,“怎么还和她有关?”   江恂又详细解释了一遍,闻言,宋瓷叹口气,“没什么大问题就好,不过,你们俩今天把事情都说清楚了吗?”   江恂扬了扬眉,“应该是说清楚了!”   他朝胡同口看了眼,远远对上江恂的目光,陆让狼狈不堪地低下头。   很快,陆让转身,离开了金石胡同。   江恂收回视线,“他以后应该不会再来找我们了。”   “那感情好!”当初和陆让处对象的时候,宋瓷怎么也没想到陆让会是这种放不下的人。   解决了胡搅蛮缠的前男友,宋瓷觉得一身轻,“时候不早了,我们买东西去吧!”   江恂勾了勾唇,“好。”   他不是陆让,他也永远不会做出今天的事情,不会把和宋瓷相处的那些事拿出来当成武器去攻击去伤害别人,也不会毫不顾念宋瓷的感受。   *   很快到了宋含章四十二岁的生辰,他一个大男人,不在意这些,不过,宋瓷和江恂两个小辈贴心的给他准备了生日礼物,还给他煮了长寿面,宋含章欣喜感动之余,干脆做了一桌子菜,把江老太太也请到了家里。   宋含章今天心情不错,满脸笑容,“我一个大男人,按理说是不用过生日的。”   江老太太道:“两个孩子天天在学校,你平常也要上班,趁着今天你生日,咱们聚一聚也好!”   宋含章笑了笑,“您说的是。”   用完长寿面,吃饭的时候,宋含章想起一件事,“小瓷,昨天我遇到了你沈阿姨,你沈阿姨向我打听你在学校有没有处对象。”   宋含章口中的沈阿姨,就是周妄的妈妈。   前年宋瓷回来过来,在街上找电话,想给江恂打电话,恰好遇到了周妄。那一次,她得以在大年初一就给江恂打了电话,也是多亏了周妄妈妈的帮忙。   宋瓷奇怪地道:“爸爸,沈阿姨打听这个干什么啊?”   宋含章夹了一筷子菜,“能干什么,想给你介绍对象呗。”   宋瓷成了北大的高材生,宋含章的那些同事和朋友,都想给宋瓷介绍对象。   宋瓷愣了下,赶忙瞄了江恂一眼,许是心有灵犀,她看江恂的时候,江恂也在看他。   对上江恂的视线,宋瓷眨眨眼睛,讨好地笑了下,意思是说她也不知道宋含章会提到这个话题。   宋瓷和江恂是打算等宋含章过完生日,再把处对象的事告诉他的,毕竟,如果在生日之前就让宋含章知道了这件事,宋含章怕是气都要气死了,哪里还有心思过生日?   宋瓷给宋含章夹了一块鸡肉,转移着话题,“爸,吃菜吃菜。”   宋含章却没有打住的意思,“你沈阿姨说你周妄哥在部队里又升职了,刚好你们年龄相仿,你周妄哥也没有对象,如果你觉得行的话,等过段时间你周妄哥回来了,你们俩见上一面,相处试试。”   “我也是这么想的,小瓷,你觉得怎么样?”   宋瓷下乡的时候,宋含章不支持她谈对象,但宋瓷现在是大学生了,宋含章觉得谈一谈对象是可以的,就当为以后积攒经验了。   恰好,周妄那孩子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人品不错,虽然没有读大学,但在部队里也很有前途,又和宋家家境相当,如果两个孩子能在一起,也算是门当户对。   宋瓷尴尬地咬着筷子,正牌男友就在旁边坐着,她爸爸却在给她介绍对象,江恂的醋坛子又要打翻了!   宋瓷肯定不答应啊,“爸,我上次见周妄哥的时候,也没觉得人家对我有什么意思,所以,谈对象的事以后再说吧,您不要乱点鸳鸯谱。”   宋含章不这么觉得,“你沈阿姨在街道办工作,是个挺谨慎的人,如果不是她很确定,哪里会和我提这种事?”   “小瓷啊,我觉得你可以再考虑考虑!”   感受到一旁少年的目光,宋瓷欲哭无泪,她现在不敢看江恂一眼了。   “爸,我觉得我不用考虑,真的,我只把周妄哥当哥哥。”想了想,宋瓷又道:“爸,其实我有喜欢的人了,等过几天,我就把他领回来让您看看!”   宋含章正在吃菜,突然听到这句话,他整个人被呛着了,咳嗽了起来。   什么,自己的女儿有喜欢的人了,还要把那个人领回来?   宋含章没有吃饭的胃口了,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拍,严肃地道:“小瓷,是哪头猪拱了咱们家的大白菜?”   宋瓷有些好笑,不就是江恂那头猪嘛!   听到这话,一旁坐着的江恂眼角抽了下,得,他和宋瓷处对象的事还没过明路,未来老丈人就觉得他拱了宋家的白菜!   宋瓷尴尬笑了下,“过几天再告诉您!”   宋含章还想继续打听,这时,江老太太道:“含章啊,他们晚辈都是这样,你一味的打听也不好,该让咱们知道的时候,他们就告诉咱们了。”   还是江老太太开明,宋瓷道:“是啊,外婆。”   江老太太说的有道理,宋含章叹口气,虽然心里还记挂着这件事,但他也不再继续询问了。   宋瓷本想着,等宋含章缓一缓,就把和江恂谈恋爱的消息说出来的,然而,接下来几天,虽然放暑假了,但宋含章依然很忙碌,天天往学校里跑。没办法,她只得又往后拖了几日。   这天,宋含章不在家,江恂来找她。   江恂拎着个网兜,网兜里装的桃子又大又圆,一看味道就很不错。   宋瓷喜欢吃桃子,她高兴地道:“你来的时候买的吗?”   “不是。”江恂道:“我帮忙补课的那个学生,高考成绩还不错,昨天他们家给我送来了一箱子水果,我和外婆吃不完,给你们送来点。”   那个学生本来基础比较差,江恂给他补课后,根据他的情况,费心思制定了复习计划,在江恂的帮忙下,最后,那个人的成绩有了很大的提升,那个学生的家人,也很感谢江恂。   宋瓷笑嘻嘻地道:“不错,我喜欢吃桃子,夏天我都是把桃子当晚饭吃的。”   “喜欢的话,等你吃完了,再给你送来点。”说着话,江恂把网兜放下,拿出来几个装到盘子里,然后去厨房洗桃子去了。   把桃子洗干净,其他的几个装到了盘子里,江恂拿出一个,削皮切片,然后端出来递给宋瓷。   宋瓷笑吟吟地接过来,“谢谢。”   江恂知道她不喜欢带皮吃水果,每次都会把水果的皮削掉,切成薄片,装进碗里,然后再给她送来。   江恂擦了擦手,“宋叔呢,又去学校了?”   宋瓷“嗯”了一声。   宋含章不在家,两个人可以不用那么注意,去了宋瓷的房间,在宋瓷身旁坐下,江恂道:“等宋叔闲下来的时候,咱们就把事情告诉他,不能再往后拖了。”   换位思考,如果他的亲生女儿遇到了这种情况,他也不会希望自己一直被蒙在鼓里的。   宋瓷点点头,用竹签插了块桃子,递到江恂嘴边,“你也吃。”   宋瓷吃着桃子,江恂看了她一眼,冷不丁地又道:“周妄是谁?”   宋瓷眨了眨眼睛,这都过去多久了,江恂还记着这件事呢?   “只是邻居家的一个哥哥,我和他也不是很熟悉,况且,他现在在部/队里,一年回不了家几次。”宋瓷戳了戳江恂的胸膛,“我们都好久没见面了,你别瞎吃醋了!”   在部/队里?那还不错!江恂放心了!   吃完桃子,两个去到厨房里洗碗,江恂贴心地把碗接过来,没让宋瓷手指沾水。   宋瓷弯了弯眸子,有些男生不会围着围巾在厨房里做饭洗碗,觉得这是女人该做的事,可江恂不一样,不管是在乡下还是来到了北市,有空的时候,他都会帮忙做饭洗碗。   宋瓷想,如果她和江恂结婚了,以后家务活就包给江恂了,不,还是他们两个一人一半吧!   哗哗的水流声响起,掩盖了客厅里的动静,厨房里的两个人,谁都没有听到客厅的门打开又被关上了。   穿白衬衫在校园里的江恂很帅气,可此刻洗碗的江恂,也很帅气。   宋瓷越看越喜欢,忍不住吧唧亲了他一下。   江恂勾了勾唇,把瓷碗放到一旁,揽上宋瓷的腰,又吻了她一下。   厨房门口的宋含章,看到这一幕,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他像石墩子一样,看了半天,才反应过来。   “你们…你们……”   两个人正抱在一起,宋含章的声音突然响起,江恂和宋瓷身子一僵,不约而同朝厨房门口看去。   宋瓷急忙离江恂远了些,不好,被抓包了!   突如其来的变故,也出乎江恂的意料。眸里浮出一抹惊讶,他很快反应过来,朝宋含章走去,“宋叔!”   被老父亲撞见和男朋友亲亲,再也没有比这更尴尬的事情了!   客厅里,宋含章坐在沙发上,望着站在他面前的江恂和宋瓷,气的呼吸都粗了几分!   他沉声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宋瓷抢在江恂前头道:“爸,您都看到了,那我也不瞒着您了,我和江恂在处对象。”   宋含章脑袋嗡嗡直响,虽然他和江依乔没有结婚,但在他心里,是把江恂当半个儿子看待的,要不是今天让他撞到了这一幕,他怎么也想不到江恂和自己的女儿谈起了恋爱。   宋含章尽量平复着呼吸,“什么时候开始的?”   宋瓷有些忐忑,“去年过年前,填报完高考志愿后,我回了江家一趟,那个时候,我们确定了关系。”   一听这话,宋含章脑袋响的更厉害了,感情这两个人在他眼皮子底下谈了大半年的恋爱,他都没发现!   江恂道:“宋叔,是我先喜欢小瓷的,也是我先追求小瓷的,您有怒火和不满的话,您怎么骂我训我都行,您把火气对着我发泄出来吧。”   呵,宋含章确实想要骂这头拱了他女儿的猪一顿!   宋瓷咬了下唇,“爸,是我先挑明一切,和江恂确定关系的,您不高兴的话,您就骂我吧。”   宋含章沉声道:“我不想知道你们谁先喜欢上对方、谁先确定关系的,我就问你们一句话,你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你们知道你们是什么关系吗?”   “宋叔,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也很清楚我和小瓷的关系。”江恂神色认真,“您今天有这样的反应,应该和我母亲有关。但我母亲只是和您交往了一段时间,她也已经离世多年,我和小瓷,更是在她离世后才在一起的,我不是小瓷的继兄,我们两个也不存在不适合在一起的关系。”   提到江依乔,宋含章一时没有出声。   江恂没有说错,但他也确实没办法坦然地把江恂当成自己女儿的男朋友看待。   “你不用把你妈妈摆出来,来堵我的嘴。”宋含章没好气地道:“你们俩个现在就分手,我可以当你们是年轻不懂事,一时做了冲动的事情。”   宋瓷急忙道:“爸,我年纪是还小,但我和江恂并不是一时冲动才在一起的。”   宋含章皱着眉,“你们不是冲动是什么?”   江恂看向宋瓷,温声道:“小瓷,你先回房,让我和宋叔叔谈一谈,好不好?”   这可比让江恂和陆让在一起谈话还要恐怖,宋瓷赶忙摇头,“不行!”   她爸爸脾气上来的时候,怕是打断江恂腿的心都有!   江恂保证道:“小瓷,你相信我,让我和你爸爸谈谈吧,不会出事情的!”   “这……”宋瓷犹豫了起来。   宋含章这个时候也道:“小瓷,你进去,我和他谈谈。”   宋瓷不情不愿进去了房间,她本来还想趴在门口听一耳朵的,不料,她刚进屋,宋含章就从沙发上起来,拿钥匙把宋瓷房间的门锁上了。   宋瓷气的不行,拍着门,“爸,您锁门干什么啊?你快开门啊!”   宋含章没搭理她,江恂看了一眼,温声道:“小瓷,没事的,我和宋叔只是在客厅里谈话而已。”   听到江恂的声音,宋瓷鼓了鼓嘴,停止了拍门。   呵,他的宝贝女儿就这么担心江恂这个狗崽子,难不成他还会修理江恂一顿?   江恂谁声音响起,“宋叔,我知道您一时半会不能接受我和小瓷在一起,但我也想对您说,我和小瓷是经过谨慎的思考后,才确定关系的。”   宋含章不以为意,“能有多谨慎?”   江恂道:“从发现心意到确定关系,我们经过了一年的时间,如果不是确定有能力和小瓷长久的在一起,我是不会背着您和她处对象的。”   宋含章一愣,一年的时间?   他没好气地道:“既然你这么谨慎,怎么到现在还瞒着我?”   江恂解释道:“宋叔,一直没把这件事告诉您,是我不对,但我们不是有意要瞒着您的。”   “确定关系以后,我和小瓷有想过把这件事告诉你,但当时大学刚开学,我和小瓷的事情比较多,您的工作也非常忙碌,所以我们决定找一个合适的时间,再把这件事告诉您。不瞒您说,在您生日后,我们就打算把这件事告诉您的,但这几天您一直不在家,我们才没有机会说出来。”   听了这些话,宋含章心里好受了点。   江恂又道:“宋叔,外婆也并不知道这件事,如果您还不高兴的话,您可以骂我一顿,动手也行。”   宋含章哼了一声,“要不是看在你妈妈的面子上,你觉得我不想打你一顿?”   宋含章又道:“其他的我不想知道,我就问你一句话,怎么样你才能和小瓷分手?”   “宋叔,当年我爸因为一个女人,抛弃了我和我妈,那个时候,我妈非常的伤心。当时,我看着她,心里想,我一定不能成为这样的人,如果我有了喜欢的女孩,我会认准她一辈子,想要和她从年轻到老去,想要一辈子看到她脸上的笑。”   “我知道您不能接受,但我也希望您能给我一个机会。”   这样的话,宋含章从不少男性朋友嘴里都听到过,说的天花乱坠的,实际男人的话不可信。   宋含章直接道:“给你一个和小瓷在一起的机会?不可能的。”   “不是。”江恂看着他,神色认真,“宋叔,您可以给我一个考察我、评判我的机会吗?”   “您考察我一段时间,看我够不够格、适不适合和小瓷在一起,然后再考虑要不要把我和小瓷分开,宋叔,可以吗?”   宋含章眉头皱起来,盯着江恂看了一会,江恂的回答,倒是出乎他的意料。   江恂倒是聪明,给他一个考察他的机会,那不就等同于同意了他和宋瓷交往吗?   宋含章无奈地叹口气,“你先回去吧。”   临走前,江恂朝宋瓷的房间看了一眼,又道:“宋叔,一切都是我的错,小瓷她……”   宋含章毫不客气打断他的话,“行了,快走吧,我自己的女儿还用你心疼?”   把江恂轰走,宋含章哼了一声,这臭小子,自身都难保了,还心疼宋瓷呢!   宋瓷把耳朵紧紧贴在门上,门把被扭开的那一刻,她忙站直身体,紧张地绞着手指头,“爸……”   宋瓷跟在宋含章身后 ,来到了客厅。   宋含章不是独断不讲理的父亲,他在沙发上坐下,“说说吧,你和江恂是怎么回事?”   宋瓷咬着唇,“爸,下乡后,江恂帮了我很多,也照顾了我很多,正是在一天天的相处中,我发现我喜欢上了他。”   “爸爸没有下过乡,但我知道下乡的日子很艰苦,你和他又是同龄人,对他产生情意,不是不能理解的。”宋含章道:“但是,小瓷,这不一定就是喜欢。下乡的时候,你身边的人少,只能和他互相取暖,但你现在已经回到北市了,你还在北大读书,你会遇到很多男生,也会有更多的选择机会,他不一定适合你。”   “爸,我是年纪还小,但我到底喜不喜欢一个人,我也是很清楚的啊!”宋瓷道。   “我是会遇到更多的人,但江阿姨走后,您不也一直惦记着她吗?”宋瓷鼓足勇气,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我发高烧的时候,是他借自行车载着我去看病,我复习高考坚持不下去的时候,也是他在一旁鼓励我给我力量。爸,以后的事情说不准,可至少目前为止,我觉得江恂就是那个适合的人。”   听到江依乔的名字,宋含章脸上有一瞬间的诧异,他仔细注视着宋瓷。   宋瓷迎上他的目光,视线毫不闪烁,任由他的打量。   宋含章心想,他一直还把宋瓷当成孩子,可今天,他发现自己的女儿确实成长了许多。   宋瓷声音又响起,“爸,我还有话想说。”   沉默了一会儿,宋含章道:“你还想说什么?”   这些话,换做以前她是不会说出来的,她会觉得害羞,但宋瓷此刻只想说服宋含章同意,“爸,我和江恂并不是头脑发热才在一起的,我们立下了约定,一年后,如果彼此能够考上大学,我们再处对象,我们也是这样做的。”   “爸,您不知道江恂为了考上大学、为了和我在一起,付出了多少,备考的时候,他发烧了,都不吃药,只是想多些时间做卷子,只是想考上北市的大学,和我在一起。”   “在您的心里,女儿还小,但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女儿是有过衡量的。”   “女儿也知道,您不是会棒打鸳鸯的人,您今天生气,是因为您一时难以接受,等您想通了,女儿想,您会给我们一个机会的吧?”   宋含章眉梢扬起来,无奈地看着宋瓷,嘿,这一顶顶高帽子给他戴的,他不同意还不行了!   “我要是棒打鸳鸯了,只会更难把你们分开,所以,你放心,爸爸不会棒打鸳鸯的。”   宋瓷一喜,“爸,您这是答应了?”   宋含章现在连江恂的名字都不想提了,他道:“不是答应,而是给你们一段缓冲的时间,也给我一段思考的时间。如果这段时间内,他不能通过我的观察和考验,你们就分开。”   宋瓷高兴地道:“爸,他肯定能通过考验的。”   宋含章哼了一声,“年轻人,别高兴的太早!”   宋瓷嘿嘿笑了几下,撒娇道:“爸,您就是世界上最好的爸爸,我就知道您心疼我,不会硬把我和江恂分开的。”   宝贝女儿的撒娇和夸赞,宋含章挺受用的,但他嘴上道:“和我说好听的话没用,你还是想想怎么过你妈那一关吧。”   江恂回到家后,把和宋瓷交往的事情告诉了江老太太。   和宋含章一样,知道这件事后,江老太太狠狠吃了一惊。   吃惊之余,回想起宋瓷和江恂相处的情景,她又觉得不是太离谱,难怪这两个孩子以前的关系那么亲近。   第二天,江老太太带着江恂登门道歉。   江老太太出马,宋含章自然不敢责怪太多。   但江老太太坚持赔了罪,然后,江老太太又和蔼地看向宋瓷,“小瓷,小恂他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吧?”   宋瓷忙道:“外婆,没有,我们是自愿在一起的。”   听到这句话,江老太太叹口气,“含章啊,小恂背着大家做出这种事情,是我这个当外婆的没有教好他,你要打要骂,我绝不阻拦。”   宋含章又不能真的打骂江恂一顿,江家人的诚意,他也是能看出来的,“老太太,坦白讲,出了这种事,确实让我很生气,我也想过要把他们分开,但事情都发生了,堵不如疏,一味的阻拦是不行的。”   宋含章虽然是老师,但他不是死板固执的人,况且,他也只有宋瓷这么一个宝贝女儿,他不想当一个棒打鸳鸯的父亲,让自己的女儿伤心。   再者,如果他真的做了这种过分的事,江依乔泉下有知,也是不会安息的。   江依乔走了这么多年,他也没能忘掉她,所以,宋含章明白感情之事是没有道理可言的,他也清楚两个孩子不是不懂事的人。他想,如果不是把什么都想清楚了,两个孩子是不会做出这种“不明智”的事情的。   既然这样,那就没有把两个孩子分开的必要,不妨像江恂说的那样,给他们一个机会。   “两个孩子都在咱们眼皮子底下,我也没能及时发现,说起来,我这个当父亲的也有错。”宋含章沉吟一番,接着道:“不过,还有挽救的机会,他们年纪都还小,也不急着成家立业,处对象说起来也是很正常的一件事,那就再观察一段时间吧,不合适的话,再让他们分开。”   江老太太点点头,“你说的有道理。”   目光落到江恂身上,老太太的语气凝重了些,“小恂,你宋叔叔给了你一个机会,你可不能辜负他的信任。我们不要求你立即和小瓷分开,但是,你也不能作出任何出格的事。”   江恂认真地道:“外婆,我明白的。”   宋含章愿意松口给他机会,江恂自然很感激,既然答应了,他也不会做出对不起宋含章、对不起宋瓷的事。   送江老太太和江恂离开前,宋瓷注意到江恂的右手有些红肿。   趁着宋含章不注意的时候,宋瓷故意落后几步,悄声道:“你的手怎么啦?”   江恂下意识攥起手掌,“没事。”   宋瓷鼓了鼓嘴,“你不是说过不骗我的吗?”   江恂轻笑了一下,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宋瓷。   江恂轻描淡写,“昨天回去后,外婆知道了我们的关系,有些生气罢了。”   宋瓷眸子瞪大,“外婆这是打你了?”   “外婆说,不管是什么原因,我都不该瞒宋叔那么久。”江恂道。   宋瓷有些心疼,“很疼吧?”   “还好。”江恂温声道:“外婆打我几下是应该的,这件事我也确实做的不对。”   小的时候,江恂调皮做错了事,江老太太就会打他的手心,昨天也是一样,江老太太费了老牛鼻子劲儿,找出来一个木板,打了他几下。   宋瓷感叹道:“外婆平常看着挺心疼你的,没想到她老人家这么严厉!”   江恂笑了一下,“昨天我回去后,宋叔有没有……”   他话还没说完,但宋瓷明白他的意思,宋瓷俏皮地扬了扬细眉,“当然没有!我爸他怎么舍得打我?他也没有骂我。”   虽然过程非常的紧张、让人忐忑不安,但不管怎么说,总算是过了宋含章和江老太太这一关,接下来,还要过陈舒那一关。   不过,这一关,却也是最难过的一关。 第85章 作精继妹的八十五天   又一年高考结束, 不过,沈然估分的时候,脸色却是和去年一样难堪。   毕竟是前世考上了清华大学的人, 经过这一年的复习, 她的水平提高了些,然而,今年高考题目的难度和竞争力,相比去年更是提高了不少。依照沈然估分的成绩, 别说清华北大, 就是普通的一所经贸大学, 她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考上。   一步错步步错,前世的时候, 沈然刻苦复习, 在恢复高考的第一年,被清华大学录取了。可这一世, 她觉得自己有了女主光环,便骄傲得意了起来, 每天都把心思放到别的上面,很难静下心用功复习。   下乡的时候她琢磨着接近江恂, 好代替宋瓷和江恂在一起, 回到北市, 她又把心思放在了陆成身上,妄图成为陆成的女朋友,导致今年她的成绩也很是一般。   沈然第一志愿报考的是和李嫣同一所的经贸大学, 但她不确定能不能通过录取分数线, 沈然和陈菊没有门路打听, 她们想到了陈舒。   陈舒当然也没有打听的门路, 但宋含章是北市中学的老师,宋含章教书的学校,也算是一所还不错的中学,他或许有人脉可以帮忙。   于是,陈菊和沈然拎着东西到了大杂院。   看到她们母女俩,听闻来意,陈舒脸色不是很好看,用不上她的时候,一口红烧肉都舍不得让他吃,用上她的时候,屁颠屁颠过来了。   陈舒道:“你们找错人了,我帮不上忙。”   陈菊脸色拉了下来,但有求于人,她只能讨好陈舒,“小妹啊,我知道你心里有怨言,之前的事情是我们做错了,可不管怎么说,咱们是一家人,小然要是能被经贸大学录取,等毕业了再找份好工作,你的恩情,她一辈子都记在心里的,等她以后能挣钱了,不光小瓷孝顺你,小然也会孝顺你的。”   陈舒就是泥捏的性子,听了这些话,心里对这对母女的不满少了点。   她耐着性子道:“大姐,你们找错人了!不是我不想帮忙,是我真的帮不了。我和宋含章离婚都多少年了,没离婚的时候他都那么讨厌你们,他不见得会帮我这个忙。再说了,他就是一个中学老师,能有多少门路?”   “还有啊,我听小瓷说,高考志愿不是能填报好几个的吗?不管能不能考上,你们先把第一志愿填报上去,后边再填两个比较稳妥的学校不就行了?有什么提前打听的必要!”   沈然哼了一声,“小瓷去年填报志愿的时候,不也托人打听了吗?怎么轮到我就没有打听的必要了?”   沈然的语气不是很好,陈舒皱了皱眉,“小瓷和她爸爸能找到关系,他们想怎么打听,那是他们的事,你不是找不到关系吗?再说了,小瓷考上的是北大,你考上的是什么?你能和小瓷比呀?”   沈然脸色挂不住,她盯着陈舒,察觉到陈舒好像变得偏心宋瓷了。   以前,因着剧情设定,陈舒对她比对宋瓷还要亲近,也是唯一一个被她的女主光环影响到的人,可是,现在就连陈舒也摆脱了剧情对她的操控。   沈然心里涌上一股巨大的惶恐,陈舒的改变,意味着没有任何一件事会按照书里的设定走下去了。《七十年代掌中娇》这本书所构建出来的世界彻底坍塌,即便她穿进了自己写的书里面,也没有任何用了,和别人相比,她唯一的金手指和优势,在今天也彻底丧失。   沈然心里的害怕越来越多,她忍不住道:“是,我是比不上宋瓷,毕竟我可不会像她一样,和自己的继兄在一起。”   陈舒一愣,“你说什么?”   前世的时候,陈舒最终同意了宋瓷和江恂处对象,所以沈然懒得拿这一点搞事,因为并不会有什么作用。   但今天,她低声下气来求陈舒,陈舒还用宋瓷羞辱她,沈然恼羞成怒地道:“小姨,原来你不知道这件事啊!看来小瓷没把这件事告诉你,她考上了北大又怎么样,你的好女儿,现在在和江恂在处对象!”   陈舒呼吸渐渐重了几分,她沉着脸,“不可能的!”   沈然哼了声,“我说的话是真是假,你去问问小瓷不就知道了?”   恍若天边一道惊雷落到地上,陈舒僵在那里,脑袋一片空白,愣了几秒,她抄起地上的扫帚朝沈然身上挥去,“你胡说八道什么!”   陈舒手上的扫帚,一下子打在沈然的身上。   许是受到的刺激太大,陈舒下手很重,一下下挥着扫帚,狠狠砸在沈然身上,即便一旁的陈菊赶忙上来拦着,沈然不可避免地被扫帚打了好几下。   胳膊和腿上传来一阵阵疼痛,沈然气的够呛,这个疯婆子,不去打宋瓷,拿着扫帚打她干什么?   陈菊也被扫帚打了几下,忍着疼,沈然和陈菊灰溜溜离开了大杂院。   等她们俩走了,陈舒喘着粗气,把手里的扫帚扔到了地上。   她嘴里嗫嚅着,“不可能,不可能的。”   陈舒的性子,宋含章很清楚,陈舒一时半会儿肯定不会答应的。   但陈舒说到底是宋瓷的母亲,这件事也不能一直瞒着她,宋含章不放心,于是打算今个陪着宋瓷一起过去。   到了大杂院,进去屋子里,屋里很安静,安静的有点瘆人。   看到宋瓷和宋含章,陈舒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宋瓷担心地道:“妈,您怎么了?”   屋里的光线有些暗,陈舒的面孔隐匿在暗淡的光线中,格外的让人心惊。   她掀起眼皮子扫了宋含章一眼,然后把目光落到宋瓷身上,沉着声,“你是不是在和江恂处对象?”   宋瓷愣了愣,她妈妈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心跳快了起来,来不及想太多,宋瓷轻声道:“…是。”   她深吸一口气,“妈,我不知道您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但我是在和江恂处对象。我和爸爸今天过来,也是打算把这件事情告诉您的。”   陈舒脸色越来越青,“如果不是我从沈然嘴里知道了这件事,你和你爸爸是不是要一直瞒着着我?”   宋瓷急忙解释,“不是的,妈妈。”   宋含章这时也道:“小瓷刚才的话不是在骗你,我们今天过来,就是打算把这件事告诉你的。”   陈舒声音尖锐起来,讽刺地道:“到现在才告诉我,宋含章,你让自己的亲生女儿和江恂处起了对象,看来你也知道做出这种事丢人现眼说不出口啊!”   宋含章皱着眉,“你冷静一点。”   “我要怎么冷静?”陈舒恶狠狠瞪着他,“江恂是江依乔的儿子,小瓷和他在一起这算什么?”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存着什么打算?江依乔死了那么多年,你还对她念念不忘,你当然乐意让小瓷和江依乔的儿子在一起,但我告诉你,你这是在做梦,我不同意!”   喘着粗气,陈舒看向宋瓷,“你立即和他分手,妈妈可以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   宋瓷眼眶红起来,陈舒的反应,在她的意料之中,和江恂在一起,自始至终她觉得对不起的人有四个,她对不起宋含章,对不起江老太太和江依乔,但她最对不起的人,就是陈舒。   宋瓷哽咽道:“妈,对不起!”   陈舒瞪着她,“小瓷,你听到妈妈说的话了吗?你现在和江恂分手,我可以当这件事情没有发生过。”   温热的泪沿着眼眶落下来,宋瓷慢慢地道:“妈,我知道我不该做这种事,我也知道,我最对不起的人是你,但即便我和江恂分手了,你真的能当这件事没发生过吗?”   “下乡的时候,是江恂陪在女儿的身边,他给了我很多帮助,也给了我很多鼓励。妈,我们坐下来,好好谈谈这件事,行吗?”   陈舒怒火中烧,“没什么好谈的,小瓷,你这是不愿意和他分手?”   宋含章劝道:“小瓷年纪还小,你也是从年轻的时候过来的,你这么逼她,有什么用?”   陈舒呛道:“小瓷是从我肚子里生出来的,我管教我自己的女儿,用不着你插嘴!”   宋含章抑制着不满,“你这么逼她,逼出个什么好歹,你就开心了,是吗?”   陈舒这会儿情绪彻底崩溃了,“她是我的女儿,我怎么管教她都行。就是出什么意外了,那也是她活该,她就是死了,今天也必须得和江恂分手。”   宋含章脸色沉下来,怒声道:“陈舒,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宋含章不轻易发火,但他毕竟是男人,发起火来的样子还是挺吓人的,陈舒下意识身子抖了抖。   宋含章深吸一口气,语气缓和了点,“站在你的角度,我完全可以理解你的态度,我们今天过来,也不是硬要逼着你同意小瓷和江恂在一起。我们只是觉得你是小瓷的母亲,不能瞒着你,你有知道的权利,你也应该知道这件事。”   “你可以发火,可以骂人发泄,但你发泄之后,我还是希望我们能坐下来,好好的商量这件事。”   “商量什么?”陈舒冷笑了下,“江依乔和你交往过两三年,现在你又想让我的女儿和江依乔的儿子在一起,你做梦!”   “江依乔活着的时候,我就觉得她不是个好东西,和前面的男人离了婚了,还把你迷的颠三倒四的,没想到她的儿子也是一样的!”   宋含章脸色沉了沉,“陈舒,逝者为大,我和你离婚后,才和依乔在一起的,你就是心里再不高兴,也不该说出这种过分的话!”   见宋含章这么维护江依乔,陈舒心里的火气更多了,她看向宋瓷,“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要不要和江恂分手?”   宋瓷哭起来,“妈,我……”   “不分是吧?”陈舒狠狠瞪着她,“你可真是你爸爸的好女儿啊!”   说完话,她一把拉着宋瓷,摇晃了起来,尖锐的声音响彻在屋里,“你分不分?你分不分?”   陈舒此刻的样子非常的可怕,宋瓷觉得,如果她不答应的话,陈舒可能会拉着她一起去死。   宋瓷啜泣起来,“妈,女儿不求您答应,但女儿也是人啊……”   她的话还没说话,陈舒一把打断她的话,“不答应是吧?”   说着话,陈舒抬起手,就要朝宋瓷脸上挥去。   宋含章一怔,匆忙过去攥着陈舒的胳膊,把宋瓷从她手里拉了出来。   “你就是有再多的怒火,也不能发泄到小瓷身上,你看清楚,她是你的亲生女儿!”宋含章喝道:“你实在想打人的话,你打我吧,是我这个当父亲的,没有处理好这件事!”   胳膊被宋含章紧紧攥着,陈舒一时动弹不得,她脸色铁青,“确实是你这个当父亲的没有处理好,当时就不该让小瓷去响水大队下乡,是你,把自己的女儿给毁了!”   宋含章眉间生出几抹无奈,“我们只小瓷一个女儿,小瓷本来是不用下乡的,但她为什么下乡了,需要我说出来吗?”   陈舒神色一僵,脸上的那些愤恨和恼怒,也尽数僵硬了起来。   宋含章不想提这些陈年旧事,但陈舒今天确实太过分了。   “小瓷本来不用下乡的,你为了把沈然留在城里,故意找门路,把小瓷的名字填报上去,想要让小瓷顶替沈然下乡,小瓷这才逼不得已下了乡。她是我娇生惯养长大的女儿,在乡下的那两年,你知道她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委屈吗?”宋含章接着质问,“你有关心过吗?自始至终,你关心的只有你的娘家人!”   陈舒目光不停的闪烁,心虚的低下了头。   其实,陈菊不止沈然一个女儿,她男人死的时候,陈菊肚里还怀着个儿子,要不是当时月份大了不适合打掉,陈菊也不会把那个孩子生下来。   生下来之后,刚出月子,陈菊直接把这个儿子送到了婆家,让沈然的爷爷奶奶养大了,她自己为了方便改嫁,不要那个孩子了。   身边带着的是女儿,方便改嫁,带着的是个儿子,可不方便找个男人结婚。   也正是这样,陈菊和沈家那边的人断了关系,她一个人带着沈然生活。   陈菊全当没有这个儿子,沈然也当没有这个弟弟。   但后来陈菊要改嫁的那个男人不愿意娶她了,又牵扯到沈然读书的一系列问题,沈然的户口实际还在沈家。   后来,下乡的政策下来,沈家那边的人不愿意让沈然的弟弟下乡,这就导致沈然必须得下乡。   沈然和陈菊不愿意下乡,当时,沈然抱着陈舒的胳膊哭个不停,说不想离开家,害怕去乡下,如果有人能替她下乡就好了。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看着沈然哭了,陈舒脑袋一片空白,不受控制似的 ,迷迷糊糊之间就受了沈然的蛊惑,答应让宋瓷替她下乡。   后来宋瓷发现了这件事,自然是很生气,但当时名单已经交上去了,更改是无法更改的。   没办法,宋瓷只好下了乡。   但她也不会让沈然得逞的,既然她要下乡,那她肯定要找个伴,就这么,最终沈然也下乡了。   陈舒知道自己这件事做的不地道,后来,被宋含章骂了一顿,她也一直很后悔。   “你说小瓷是从你肚里生出来的,她应该听你的话,那你可又对得起小瓷?”宋含章继续质问,“是,小瓷现在是考上大学回来了,可如果没有恢复高考呢,如果她在乡下出什么意外了呢?咱们唯一的女儿,可能就要永远待在乡下了。”   “正是因为这样,我才把小瓷安排到了响水大队下乡,既然你要掰扯这件事,那你觉得自己对得起小瓷吗?”   陈舒讪讪低下头,难受地哭了起来。   见状,宋含章带着宋瓷离开了大杂院。   出来后,宋含章安慰道:“小瓷,你妈她今天说的那些话,你别往心里去,给她一段时间,我想,她应该能想通的。”   宋瓷微微低着头,没说什么。   她知道自己对不起陈舒,可陈舒刚才的反应,也确实让她吓了一跳。   宋瓷平静着情绪,“爸,是我太不懂事了,给你添麻烦,也惹了妈妈生气。”   望着她,宋含章叹了口气,安静一会儿,他道:“说起来,这是我们上一辈的事,你妈她有那么大的反应,其实也是因为我。我们之间的事,不该让你们这些小辈来买单。”   宋含章很清楚,陈舒讨厌的不是江恂,而是江依乔。   如果江恂不是江依乔的儿子,听到自己的女儿在和清华的高材生处对象,陈舒肯定会高兴的合不拢嘴。   关于宋瓷和江恂交往的事情,宋含章本来还没想好要不要松口答应,可看到了陈舒今天的反应,他不敢不答应了。   陈舒硬逼着两个孩子分手,如果他也这样的话,那可真是连一条活路都不给两个孩子了。   过了几天,宋含章又去了一趟大杂院,见陈舒情绪平静了许多,宋含章坐下来和她聊了一通。当然,此次来大杂院的人,也有江恂。   江恂的态度很诚恳,也很认真,他不奢求陈舒同意他和宋瓷在一起,他只希望陈舒不要太生宋瓷气的。   不过,很可惜,陈舒确实冷静了不少,但她还是不同意宋瓷和江恂交往。   这是个持久战,一时半会没有很合适的解决办法,只能顺其自然了。   这个暑假,对于宋瓷和江恂而言,不是那么的美好,整个暑假,两个人的情绪都有些低落。   很快,又到了九月份,开学后,宋瓷和江恂收拾好心情,决定先把感情的事情放到一边,专注于功课。   好在,大学生活是非常充实又让人上进的。   这个学期,文学社的社长周豪丹成了大四的学生,周豪丹不是北市人,按规矩毕业后需要回原籍工作,他忙着工作和落户北市的事,不再负责文学社的琐事,其他两个副社长也懒得管这些事,文学社大大小小的事情,全落到了于越肩膀上。   事情很繁多,但同样也是一次挑战,于越找到宋瓷以及当初其他几个退出了文学社的同学,邀请她们一起管理文学社所负责的那份报刊。   没有了周豪丹等人的管束,宋瓷、于越以及其他其他人,终于可以把所有的想法付诸行动。   周豪丹不是个很负责的社长,得过且过,前几年,文学社的报纸质量不怎么好,即便是本校的学生,也没几个人会看这份报纸。   但在宋瓷她们一群人的共同努力下,有了新鲜血液的加入,文学社的这份报纸,最终办得非常成功,在校内引起了出乎意料的关注和反响 。   他们一群人经常抽时间在一起定题、选稿子,每一期的版面如何设计,他们也费了很多心思。   对他们来说,报纸要引人注意,但同时又要有特色,这是挺困难的。   为此,宋瓷还去采访了各个院系的学生,询问了很多学生的看法,最终,结合各方面的意见,文学社的报纸有了焕然一新的改变。   相比于之前,质量不仅有了很大的提升,更吸引人的一点是,文学社的报纸不再是沉闷枯燥的,有一版面的内容,是和北大以及北大学生有关的,比如,每期都会介绍北大校园近期发生的趣事和学生之间的一些事情,以及北大食堂的饭菜味道、风景等等。   也正是这么一个接地气的内容,很受北大学生的喜欢和关注。   看到他们办出来的报纸这样成功,于越也很高兴。   幸亏前段时间他把宋瓷还有其他几个同学请回了文学社,拿出一版面来刊登一些“接地气”的内容,也是宋瓷的建议。宋瓷的这个提议,起到了很大的帮助。   而江恂读的是精仪系,他平日需要学习的课程非常多,他也更是把大部分的时间放到了学业上。   新学期开始,学校也新来了一位老教授。   这位老教授名字叫陆知重,之前在中科院工作,还是一位德高望重的院士。去年,陆老爷子因为身体原因退休了,休养了大半年,陆老爷子闲不住,来到了清华授课。   陆老爷子本科学的是机械专业,但他研究的方向却是和人造地球卫星有关,我国第一颗人造地球卫星,就有陆老爷子的参与和设计。在这一方面,陆老爷子是鼎鼎有名的专家,他老人家愿意来清华教书,是江恂他们这些学生的福气。   陆老爷子名声在外,上第一节 课的时候,学生们都很期待和他见面。   不过,陆老爷子端着茶杯拿着课本进来教室的那一刻,看清他的长相,江恂眉头下意识皱了皱。   他没有见过陆老爷子,但他却觉得有些眼熟。   这天,下午放学后,江恂去北大接宋瓷回四合院吃饭,这一学期,他们两个人的学业繁重,江老太太今天特意熬了鸡汤给他们补身体。   一路上江恂没怎么出声,宋瓷问道:“你想什么呢?”   “我们系新来了一位教授,他也给我们上课。”江恂出了声,“我觉得他看着有些眼熟,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他。”   宋瓷奇怪地“嗯”了一声,“既然他是今年才来你们学校的,那你应该没见过他才对啊!”   “你说说他长什么样,看我有没有印象,说不准咱们两个出去逛街买东西的时候见过他呢。”   江恂温声道:“陆教授个头很高,讲课的时候,习惯把衣服披在肩上,不同于其他老教授的儒雅端庄,陆教授显得有些不羁,会和学生们开玩笑,有时候也会说几句俚语脏话,其他倒没什么特别的。不过,不难看出来,陆教授年轻的时候,肯定是个招女人喜欢的男人。”   宋瓷笑起来,“看得出来你非常尊敬这位陆教授!”   “是。”江恂同样笑了下,“陆教授不摆架子,为人和蔼,又学识渊博,他给我们讲了很多航天航空和人造卫星方面的知识,我们有不懂的题目向他请假,即便下课了,他也会花时间给我们讲解。”   在大学校园里,能遇到这么一位认真负责的教授,确实是件很幸运的事。   宋瓷摇摇头,“听你这么说,我感觉我应该没有见过这位陆教授。”   江恂道:“陆教授他…下巴处有一颗痣,除此之外,也没什么特别的,但我就是有种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他。”   有颗痣?还是下巴的地方。   宋瓷想了想,“你不会是看到外婆屋里墙上挂着的那个相框,觉得眼熟吧?”   江恂一愣,江老太太屋里的墙上,确实挂着一个相框,相框上的那个人,也确实下巴处有颗痣。   等回到四合院,江恂去了江老太太房间一趟,相框在墙上挂着,里面装着一张黑白照片,据江老太太说,照片上的人,是江恂的外公。 第86章 作精继妹的八十六天   照片上的这个人, 穿着一身军装,看上去只有二十多岁,意气风发, 而给江恂授课的那位陆教授, 虽然依稀可以看出来年轻时候的英姿,但到底上了年纪,两鬓有了白发,老态也很明显。如果不是宋瓷的提醒, 江恂根本不会把这两个人联系到一起。   把相框取下来, 江恂眉头微皱, 仔细看一看,除了下巴的那颗痣, 陆教授和照片上的这个人, 眉眼间,好像是有那么一两分相似。   那么, 陆教授会是他离世多年的外公吗?   江恂从来没有见过他的外公,不仅他没见过, 就连江依乔也没见过,因此, 他对自己外公一点也不了解。   江恂只知道他的外公姓陆, 但他并不知道具体的名字, 也不清楚外公是哪里人、多大年纪了。   江恂皱眉沉思,这时,宋瓷清脆的声音传进来, “吃饭啦!”   把相框重新挂到墙上, 江恂出去江老太太的房间, 吃饭的时候, 他状若无意地道:“外婆,我一个同学的外公快要过生日了,他想拉着我去给他外公买贺礼,您说,我要不要也给他外公送份贺礼?”   江老太太点点头,“你们同学感情好,就可以送。”   江恂看了江老太太,顿了顿,又道:“外婆,你很少提起外公,干脆趁着今天,您给我讲讲外公的事情吧。”   江老太太笑了一下,“都死了那么多年了,有什么好讲的!”   宋瓷抬头,看了江恂一眼,江恂刚才回来就去了江老太太的房间,他是发现了什么吗?   宋瓷弯了弯眸子,撒娇道:“外婆,您就说说吧,我也想听呢。”   江老太太的确不是很想提起以前的事,不过两个孩子都想打听,那她就不藏着掖着了。   “你外公他个子挺高,饭量也很大,当时打仗的时候,他跟着他们的部队,到了咱们村里。”   “那个时候他们刚刚打完一场仗,好多士兵都受伤了,他也伤的很严重。他,还有另外几个士兵在咱们家里养病,我一来二去就和他熟悉了。”   “他们那些士兵,都伤的很重,当时天气也冷了,他们在咱们村里待的时间不短。本来,他说给家里人写封信,家里人同意的话,等他伤好了,就和我成亲。可后来战事吃紧,他来不及和我成亲,就又打仗去了。”   说到这里,江老太太停了下来,江恂询问道:“然后呢,外婆?”   说起几十年前的事情,如今的江老太太很平静,“后来,你外公就死了。”   江老太太说的这些话,江恂并不陌生,小的时候,他向江依乔打听过外公的消息,江依乔也是这么告诉他的。   江恂追问道:“外婆,外公是打仗的时候受伤离世了吗?”   江老太太点点头,“他们大部队走的时候,咱们村里也有人跟着打仗去了,过了几年,那个人回来,他说你外公打仗的时候受了伤,伤的挺严重的。”   江恂眉头皱了皱,“所以 ,您并没有再见过外公,您是从别人嘴里知道这些事的?”   “咱们村和你外公在一个军队里的人有好几个,他们回来都是这么说的,临村的也有,我去打听过,临村的那个人也是这么说的。”江老太太道:“你外公伤的严重,被带去治病后,他们再也没见过你外公,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也没有任何音信,不是死了是什么?”   江恂眉头皱了皱,很快又松开。   如果不是在清华校园里见到陆教授,按照江老太太说的情况,他也会以为自己的外公去世多年了。   为了不让江老太太发现异常,江恂面色如常,“外婆,我知道外公姓陆,但他叫什么名字?”   江老太太笑了笑,“你外公啊,是个大老粗,不过,他的名字还挺文雅的,叫陆知重。”   听到最后一句话,江恂一愣。   同名同姓的人不少见,单凭一个名字,那位陆教授不一定就是他的外公,可还有江老太太房里的相框,总不至于这也是巧合吧?   同名同姓,长相又很相似,这就不仅仅是巧合了。   到这里,江恂基本确定陆教授就是他的外公。可他分明还活着,为什么这么多年他没有联系过江老太太?   吃过晚饭,江恂在水池边刷碗,宋瓷走到他身边,“你今天晚上的情绪不太好,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江恂朝门口看了一眼,宋瓷明白他的意思,道:“外婆不在,她回屋了。”   江恂把瓷碗放到一旁,擦了擦手,道:“还记得回来路上我对你提过的事吗?”   “我觉得,我外公没有死,陆教授就是我的外公。”   宋瓷眸子瞪的圆圆的,吃顿饭的功夫,江恂的外公就突然死而复活了?   她急忙询问,“这是怎么回事啊?”   江恂把自己的发现告诉她,“陆教授和我外公的名字一样,都叫陆知重,他还和我外公长得很像。”   宋瓷愣在那里,因太过诧异,嘴巴也微微张了起来。   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件事了,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宋瓷重复道:“你是说你外公还活着,他现在还成了你的老师?”   江恂点点头,“很惊讶吧?我也不愿意相信这件事是真的。”   宋瓷又急忙道:“那…那你要怎么办?是直接去找陆教授问个清楚,还是……”   “肯定要问个清楚,但是——”   顿了顿,江恂声音才又响起,“陆教授的孙子,也在清华读书,还和我在同一个学院。”   宋瓷眸子瞪的更大了,乖乖,这是所有奇葩狗血的事情都被江恂遇上了!   陆教授的孙子是陆成,这是江恂前几天才知道的事情。他加入了学生会,有时候会和学院的老师打交道,偶然的一次,他从学院老师的嘴里知道了这件事。   这位陆教授有孙子了,说明陆知重和江老太太分开后,另又娶妻生子了。这么多年他不联系江老太太,是把江老太太给抛弃了。   宋瓷生气地道:“呵,外婆要是知道了,该多伤心啊!”   江恂叹口气,他本来打算等陆知重来讲课的时候,去向他确认这件事,然而,去到学校,到了陆知重那节课的时候,却迟迟不见他的人影。   过了一会儿,班长打听过消息从外面回来,“陆教授生病了,需要休养一段时间,下节课会有其他老师来代课。”   陆知重的身体好像不是很好,这一生病,江恂只得再往后拖延几日。   陆知重在家里养病,同院系的几位老师拎着补品来看望他,一个老教授打趣道:“知重啊,你这身体不行啊,隔三差五就病倒了。”   陆知重靠在床头笑了下,“都是年轻时候打仗留下的老毛病,不碍事的,你信不信,咱俩现在打一架,我肯定还能打过你!”   老教授呵呵一笑,“你就吹吧!”   关心过陆知重的身体情况,那位老教授又提到了学校的一些事。   陆知重没生病之前,手里有一个研究项目,但他现在需要修养一段时间,老教授道:“要不,你这个项目推迟一段时间?”   陆知重摇摇头,“你帮我在学生里挑几个助手吧。”   挑助手,只能从大一的学生里挑,大二、大三和大四的那些学生,都是被推荐成为工农兵学员来清华读书的,能力并不怎么样。   老教授想了想,提了几个名字,然后又道:“其实还有一个学生也不错,江恂是河省的高考状元,在学校里的成绩也很不错,你看,你是让他进你的项目里,还是让陆成当你的助手?”   陆知重对江恂这个名字并不陌生,授课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这个学生,像江恂那样长得好看的男生,整个院系里就他一个。最重要的是,江恂不是空有皮囊的那种人,拿着问题来向他请假的时候,他能看出来江恂的水平还是挺不错的。   陆成是他的孙子,按理说给他当助手更合适,但江恂也确实是个好苗子,陆老爷子道:“就江恂吧。”   “说起来,能把江恂挖到咱们的学校,当时,招生班的那些老师,还特意跑了江家一趟。你猜怎么着,他们去的时候 还遇到了北大招生办的人。”老教授闲话道。   陆知重扬了扬眉,“北大的人也去了?”   “是啊,不仅北大,河省省城大学招生办的人,也去了江家。”老教授又道:“听说江家挺偏僻的,是在乡下,江恂一个乡下人,能成为高考状元,确实不容易啊!”   陆知重在河省待过一段时间,随口问道:“江恂家是河省哪里的的?”   “好像是…叫什么响水大队?”老教授不确定地道。   听到“响水大队”四个字,陆知重脸色一变,他靠在床头,半晌才反应过来。   他嘴唇动了动,“你确定…他家是响水大队的?”   江恂是高考状元,授课的这些老师自然对他很关注,这位老教授也就是听别人提了一嘴,他也不确定,“怎么了?”   陆知重声音颤抖了起来,“你去打听一下,然后把江恂的家庭住址和具体的信息告诉我。”   陆知重闭上眼睛,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响水大队姓江的人家不多。   又是一个星期天,江恂在书房看书,江老太太拎着个篮子,准备买些菜回来。   她推四合院的大门,却在门口看到了一个陌生的、上了年纪男人。   江老太太并不认识这个人,“你找谁啊?”   陆知重紧紧盯着江老太太,面前的江老太太,和记忆中那张年轻的面孔重合在一起,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老了点,也胖了点,但和年轻的时候变化不大。   看到她的第一眼,他就认出来她了!   陆知重右手不禁颤抖起来,“书芸……”   江老太太身子一僵,张大眼睛看着面前的这个人。   ……   陈舒依旧不同意她和江恂在一起,但宋含章倒是渐渐接受了江恂。下午的时候,宋瓷来到四合院,打算在这边用过晚饭,晚上的时候再回家。   不同于往日,今天四合院格外的安静,宋瓷并没有见到江老太太。   她找到江恂,“外婆呢?”   江恂皱着眉,把上午发生的事情给宋瓷讲了一遍。   没等江恂去找陆知重,陆知重倒是来到了江家。   陆知重就是江恂的外公,他知道江恂的家庭情况后,就拖着病体过来了。   当年,陆知重在江家大院养病,渐渐和江老太太生出了情愫,一次喝醉酒的晚上,他和江老太太有了肌肤之亲。   他准备给家里人写信,商量和江老太太的亲事。然而,正是这么不巧,前方战事突然吃紧,陆知重不得已离开了江家。   临走前,他允诺等打完仗后,会回来娶江老太太的。   可是,打仗不是一朝一夕能结束的,和江老太太分开后,陆知重打仗的时候,又受了重伤,陆家人把他接回了北市,让他在北市养病。   他那一次伤得非常重,足足休养了大半年,才能够下床走路。   这样一来,距离他和江老太太分开,已经过去一年多了。   陆知重受伤的时候 曾托家里人给江老太太写了信,说让江老太太安心在家里等着,等他养好伤,就回去娶她。   然而他伤势好转后,准备回响水大队找江老太太的时候,陆家人却给了他一封信。   陆家人说,这封信是江老太太写给他的。   陆知重拆开信,信里,“江老太太”告诉他自己已经嫁人了,孩子也都有一岁了,让陆知重不要再来找她,也不要再去打扰她。   收到这封信,陆知重怅惘难过了许久,才彻底恢复。   后来,因为身体的原因,他从军/队里退了出来,在陆家人的安排下,他娶妻生子,继续完成之前没完成的学业,最后转行成了科研人员。   听完江恂的讲述,宋瓷眉心蹙了起来,“那封信有问题对不对?外婆应该没有写过这封信吧?”   “是。”江恂点头,“外婆说她从来没有给……”   说到这里,江恂顿了下,眼下确认了陆知重就是他的外公,可他却不想称呼陆知重一声外公。   江恂选择用“他”来代替,接着道:“外婆并没有给他写过信,外婆一直在家里等着他,他说,他会查清楚的。”   宋瓷不理解,“就算他收到那封信误会了,可他不会找到外婆确认一下吗?就因为一封信,他就放弃了外婆,和别的女人结婚了?”   江恂神色淡淡,“他说,外婆在信中不让他再去打扰她,他思来想去,最终没有回响水大队找外婆,怕影响外婆的生活。”   和陆知重分开后,江老太太发现自己有了身孕,但想着陆知重正在前方打仗,怕他分心,江老太太就没有把这件事告诉陆知重。   江恂声音又响起,“他还说他不知道外婆怀孕了,不然他肯定会回来响水大队找外婆的。后来,他养好伤,时间紧迫,没过多久就入学读书了,他说自己没时间往响水大队走一趟,又过了四五年,他才结婚。”   宋瓷摇摇头,觉得有些可笑。   过了四五年才结婚,陆知重可能心里是还惦记着江老太太。但是,这份惦记和喜欢并没有太多,不足以让他亲自跑一趟,找到江老太太问个清楚。   宋瓷鼓着嘴,生气地道:“什么不知情,什么没时间,都是借口罢了。”   “外婆肚里怀着他的孩子,就算他当时不知道,可他已经和外婆在一起了,他娶外婆不是应该的吗?因为一封莫名其妙的信,他就信了信里的内容,外婆明明等了他那么久,却突然说自己嫁给别人了,他就不觉得奇怪吗?”   江恂轻笑了一下,笑容有些讽刺,“是啊,他就不觉得奇怪吗?”   陆知重这么聪明的一个人,真的看不出来有问题吗?   他可能心里是有疑虑的,但他要做的事情有很多,他要养伤,要忙着读书,无暇顾及一个远在乡下的、无足轻重的女人。   于是顺水推舟 ,因为一封信,他心安理得的把江老太太抛到了脑后。   来北市的时候,赶路不方便,江老太太带的东西不多,可她却把那个相框带上了。   对于江老太太而言,这是非常重要的一个东西,在江老太太的心里,哪怕陆知重走了很多年了,她还是在惦记他。   可笑的是,陆知重却早就在北市娶了娇妻,过着逍遥自在的日子。   对于江老太太的遭遇,愤怒之余,宋瓷和江恂都很心疼,如果陆知重不是个上个年纪、身体不好的老人,他们两个去揍陆知重一顿的心都有。   接下来几天,宋瓷常往四合院这边跑,江恂也一直待在家里,时刻注意着江老太太的情绪。   他们本以为,江老太太要过段时间才能走出来,然而,没过两天,江老太太推开房门,望着两个孩子,她老人家脸上露出一个唏嘘的笑。   宋瓷担心地道:“外婆……”   江老太太摇摇头,“你们不用担心我,这么多年了,他活着还是死了,在我心里其实没有差别。”   “当时他刚走不久,我就发现自己怀孕了,把孩子生下来的时候,我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再回来,但我还是把江恂的妈妈生了下来,我也是让依乔从的我们江家的姓。在我看来,依乔是我的孩子,小恂是我的孙子,和他陆知重没一点关系。”   “和他在一起,自己把孩子生下来,这都是我自己要做的事,我不后悔。至于现在,就算他还活着,我也已经不在意了。在我心里啊,我权当他是个死人。”   宋瓷眼眶红了红,外婆是一个很坚强的女人。放在那个年代,未婚先孕,又一个人把江依乔和江恂养大,这些心酸、无奈和困苦,是她和江恂难以想象的。   宋瓷挽上江老太太的胳膊,“是啊,外婆,不管他活着还是死了,都不重要,江恂和我会陪在您身边的,我们才是一家人!”   江老太太点点头,点头的那一刻,她老人家的眼眶,也泛起了红。   遇人不淑啊,陆知重耽误了她那么多年!   陆知重亲自登门赔罪,甚至还给江老太太下跪了。   江老太太站在他面前 ,居高临下地望着他,指着陆知重的鼻子,臭骂了他一顿,江老太太才觉得解气。   一个女人最美好的年华,却被葬送了,江老太太这么多年抚养江依乔和江恂也不容易,她老人家付出的精力、心血和钱财,不是一个下跪就能抵消的。   没过多久,陆知重找到江恂,希望他去江家一趟,把事情说清楚。   宋瓷也想跟着过去,好帮江老太太讨要个说法,于是,她跟着一起过去了。   到了陆家,江恂和宋瓷才发现原来陆知重也在金石胡同这边居住。   不过,陆家和江家的四合院,是完全相反的两个方向,加上陆知重身体不太好,之前要么在实验室那边住,要么在家休养,因此,搬来金石胡同半年多的时间了,江恂并没有在金石胡同这边遇到过他。   把江恂和宋瓷请到屋里,陆知重长长叹一口气。   以前,在他眼里,江恂是个出色的学生,是个做科研的好苗子,再没有其他。   可今天,他才知道,原来这个前途无量的少年,是他的亲孙子。   陆知重把调查的结果告诉了江恂,原来,当年陆家人并不同意他和江老太太的亲事,陆家人看不上江老太太的出身,想要撮合另一个世交的女儿和陆知重在一起。   陆知重在江家的时候,曾把家里的地址告诉过江老太太。   陆知重受伤回到北市,养病的时候,当时的江老太太,也快要十月怀胎生子了,她依照着地址,给陆知重写过一封信。   见陆知重执意要娶江老太太为妻,陆家人瞒着陆知重,并没有把江老太太的那封信交给他,而是模仿江老太太的笔迹,另外伪造了一封。   陆知重最后收到的“江老太太”的那封来信,便是被陆家人伪造出来的。   等于说,是陆家人毁了江老太太一辈子。   陆知重歉疚地道:“小恂,事情都已经查清楚了,也是我对不住你外婆。”   江恂淡声道:“你是对不起我外婆!”   陆知重脸上浮出一抹不堪,一时说不出话来。   江恂薄唇轻启,“当年,任何一个参与过这件事的人,我希望他们能亲自到我们家,来向我外婆赔罪。”   陆知重忙道:“这是应该的,我会让他们给你外婆一个交代的。不过,还有一个人,是…是我后来娶的那个女人,伪造你外婆信件的主意,其实就是她想出来的。”   “最该和你外婆赔罪的人就是她,但她已经去世多年了。”   江恂轻笑了一声,透着毫不掩饰的讽刺的意味,死了?   看来做了亏心事,是要遭报应的。   陆知重今天找他们过来,除了把事情说清楚给江恂一个交代,还是想和江恂修复关系的。   他结婚后,没多久妻子就死了,连一个孩子都没给他留下来。   陆知重自己都觉得这是报应,后来,他没有再娶妻,而是从陆家旁支收养了陆成,把陆成当成自己的孙子培养。   现在,他功名在身,可也旧疾缠身,一年有大半年的时间要休养在家,他后来娶的那个女人没了,他也无儿无女,膝下只有陆成一个晚辈。可陆成不是他的亲孙子,他自然想和江恂修复关系。   江恂并没有同意,“你是该补偿我,补偿我妈妈和我外婆,你知道外婆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吗?因为没有父亲,我妈妈在很小的时候也被过继出去了。我外婆和我妈妈这么多年遭受到的苦难,你拿什么补偿都是不够的。”   “在我和我外婆的心里,我外公早在很多年前就离世了。对我而言,你只是学校里的一位老师,以前是这样,以后也是这样。”   陆知重站在那里,浓浓的懊悔和自责如同汹涌澎湃的潮水,把他压的快要喘不上来气。   江老太太是他心爱的女人,他却让她一个人未婚生子,让她一个人把他们两个的女儿抚养长大,江依乔是他的亲生女儿,也是他唯一的孩子,他却连一眼都没见过。   他孤独了一辈子,曾经他以为是报应,现在他才知道,原来这一切都是他一手造成的。   如果…如果当初他没有轻抛弃江老太太,现在他会不会儿孙绕膝尽享天伦呢?   陆知重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几十岁,他承诺要补偿江老太太,依照他这样的身份,给出的补偿肯定不会太寒酸。   江恂并没有认亲的打算,很快,他就和宋瓷离开了四合院。   然后,在离开之前,他们俩却遇到了陆成,陆成还带回来了一个人。   沈然跟着陆成的后边,进屋的那一刻,看到江恂和宋瓷,她脸上的笑意瞬间凝结。   通过她这几个月费尽心思的偶遇,她和陆成的关系终于有了进展。   听说陆老爷子生病了,没有胃口吃饭,沈然表示自己有开胃的方子,可以试一试。   陆成关心陆老爷子,就把沈然带回了四合院。   沈然正得意和陆成的关系有了进展,不曾想,她却在陆家碰到了宋瓷和江恂。   沈然僵硬地望着宋瓷和江恂,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陆成对陆老爷子介绍道:“爷爷,她叫沈然,是经贸大学的学生,她厨艺不错,您胃口不好,让她给您做几道开胃的饭菜吧?”   宋瓷自然也注意到了沈然,她扬了扬眉,她不关心沈然通过什么方式、什么时候和陆家人扯上关系的,但据她所知,沈然可不是什么经贸大学的学生。   陆老爷子拜拜手,“不急,小成,爷爷有件事要告诉你。”   注意到江恂,陆成皱着眉,“你怎么会在我家?”   陆成当然认识江恂,在学院里,江恂可是风云人物,每次考试也总是排第一,处处压他一头。   陆知重忙道:“小成,是我让小恂来咱们家的。”   默了默,陆知重又道:“小成,他是爷爷的亲孙子。”   陆成难以置信地盯着江恂,一旁的沈然,也狠狠吃了一惊。   陆老爷子的孙子,怎么变成了江恂?   江恂懒得继续待下去,起身就要和宋瓷离开。   不过,离开之前,宋瓷笑了笑,“沈然,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厨艺变的这么好,还会做开胃的饭菜?”   从宋瓷口中听到她的名字,沈然身子一僵,她强迫自己挤出一抹笑,“小…小瓷。”   还没从方才的震惊中回过神,听到这话,陆成奇怪地道:“你和沈然认识?”   “不仅认识,还很熟悉。”欣赏着沈然僵硬的表情,宋瓷更开心了,顿了顿,她又故意道:“她是我表姐,常来我们家打秋风。”   陆成眉头皱了皱,宋瓷来过清华,整个学院都知道江恂有一个很漂亮的女朋友,他自然也知道这个消息。   他以为沈然是个很单纯的女孩,怎么还和江恂以及江恂的女朋友有这么错综复杂的关系?   沈然两眼一抹黑,害怕极了,“小瓷,有…有什么误会,咱们回去再说吧。”   看沈然这么紧张的样子,不难猜出来,沈然对陆成有意思。   宋瓷并不关心这两个人的事,但沈然前段时间故意用她和江恂来刺激陈舒,这么好的机会,她肯定不会放过的。   “既然你要给陆老爷子做饭,那我就不耽误你的时间了。”宋瓷笑了笑,“不过,表姐,我怎么不知道你成了经贸大学的学生?你今年不是没有考上这所大学吗?”   宛若一下子坠到了刺骨的深渊,沈然神色僵硬,急忙看向陆成,“陆成,我…我……”   陆成拧着眉,此刻,他看向沈然的目光冷淡了许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宋瓷和陈舒早就不和沈家人有来往了,但想要知道沈然的消息,也是不难的,大杂院那些邻居,有时候也会把沈然、陈舒这对母女的事情告诉她。   沈然今年没有像去年一样落榜,但她压根没有考上经贸大学,她上的是另一所稍差一点的大学,她却敢伪造学历欺骗陆成。   原来陈菊口中“沈然的男朋友”就是陆成,宋瓷想,不难猜出来,等她和江恂离开了,沈然少不了焦头烂额得把这些事情一桩桩一件件解释清楚。   她当众揭穿了沈然的谎言,过了今天,沈然攀附陆家的打算应该是要落空了。   沈然让她不高兴了,那她也会让沈然不高兴的。   不久,陆知重带着陆家人来向江老太太赔罪,当然,江老太太也得到了一笔补偿金。   这笔补偿金数目不小,宋瓷出着主意,“外婆,您拿着钱多买点好看的衣服,再买点补品养养身体,然后啊,咱们再找一个老伴,天天出去溜达,最好啊,能在胡同里遇到陆老爷子,把他气个半死,多好啊!”   江老太太乐了,仔细想想,她觉得宋瓷的话有道理,“小瓷啊,你星期天没事的时候,带着外婆去逛商场吧?”   “好啊,外婆!”宋瓷大手一挥,“反正花的是陆老爷子的钱,什么衣服好看,咱们专挑那些衣服买。”   听到这话,一旁的江恂摸了摸鼻尖,宋瓷出的这个主意还真是厉害。   如果他是陆知重,在胡同里见到江老太太容光焕发,还有了第二春,他本就不好的身体,估计要更加不好了,直接交代晚辈给他准备后事的心应该都有了。江恂还觉得,自己以后也绝对不能做对不起宋瓷的事情,不然,宋瓷肯定也会把他气个半死的。 第87章 作精继妹的八十七天   宋瓷那天离开陆家后, 她轻飘飘的几句话,却仿佛是投到深水里的一颗炸/弹,引起了轩然大波。   陆成皱着眉盯着沈然, “她说的都是真的吗?”   已经入秋了, 可沈然此刻却惊出了一身冷汗,“我…我……”   她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嘴硬道:“陆成,我确实是她的表姐, 但我和小瓷之间有误会, 她刚才是故意那样说的, 有什么话,我们不要当着陆爷爷的面说, 改日我们再聊, 行吗?”   陆成眉头皱的死死的,盯着沈然看了一会儿, 道:“你走吧!”   沈然更慌了,她讨好地看着陆成, “陆爷爷生病了,我也很担心, 等我给他老人家做几道开胃的饭菜, 我就离开, 行吗?陆成,这是我特意学的,我就是为了要给他老人家做饭的……”   陆成皱着眉, 打断她的话, “走吧, 我家有保姆会照顾我爷爷, 不用你操心。”   沈然一颗心碎成了玻璃渣,几个月前,她在胡同口遇到了陆成,后来,她常往这边跑,才和陆成又“偶遇”了几次,她打着复习高考的借口,有了接近陆成的机会。   她和陆成认识半年多了,这是陆成今天第一次松口带她来陆家,对于她而言,陆成愿意把她带回家里,说明他有意要和她有进一步的发展。   沈然为此特意练了厨艺,打算用厨艺征服陆老爷子的胃口,从而让陆成对她的印象更好一些。   她算盘打的不错,然而,因为宋瓷那轻飘飘的几句话,她什么都没了,所以的筹谋都落了个空。   沈然不甘心,可她就是死皮赖脸待在陆家,看陆成的样子也是要把她赶走的。   她没办法,只好白着脸离开了陆家。   等她走后,陆知重也皱起了眉,“小成,你和那个女孩是什么关系?”   陆成道:“朋友罢了。”   陆知重道:“我还以为你们在处对象!”   想起沈然,陆成的脸色不怎么好看。   经过这几个月的相处,他对沈然的印象不是很差,沈然说自己家境贫困,父亲早逝,妈妈没有钱供她读书,她自己省吃俭用,努力复习考上了大学。   沈然告诉她自己考上了经贸大学,虽然和清华相比,经贸大学不值一提,但这样的女孩,陆成很是敬佩。   沈然给自己立了一个自立自强的小白花人设,陆成信以为真,虽然还没有和沈然确立关系,但他今天把沈然带到家里,其实也是有意要和沈然更进一步的。   当然,那只是他之前的想法,经过了今天,他是不可能再和沈然交往的。   沈然说什么他信什么,甚至在高考这件事情上,沈然都大着胆子敢欺骗他,把他骗得团团转,这让陆成觉得自己像个傻子。   陆成愤愤地道:“爷爷,我怎么可能和她处对象!”   陆知重点点头,“小成,小恂和你是同院系的同学,你应该对他不陌生,而刚才那个女孩,叫小瓷,是小恂的女朋友。你带回来的那个人,又和小瓷有牵扯,不管她到底读的是哪所大学,你总该擦亮眼睛,不能和这样不清不楚的人有来往。”   陆成忙道:“是,爷爷。”   江恂和陆老爷子的关系,就够让他吃惊的了,结果,沈然又给了他这么一个难以预料的“惊喜”,陆成气的够呛。   接下来几天,即便沈然找到了陆家来,他对沈然也是避而不见。   不料,这天沈然找到学校去了,陆成阴沉着脸,不得不和她见一面。   沈然讨好地道:“陆成,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   陆成沉着脸,“我觉得我们没有再见面的必要。”   沈然心里一咯噔,以前和她相处时,陆成从来没有说过这种难听的话。   沈然哭起来,“宋瓷那天说的话,我可以解释的,你听我解释,好不好?”   陆成道:“行啊,我就问你一个问题,你到底考上经贸大学没有?”   沈然一噎,她今年高考的分数,确实没有达到经贸大学的录取分数线,但估分的时候,她觉得自己把握挺大的,于是提前把这个消息告诉了陆成。   当时听到这个消息,陆成挺开心的,还恭喜了她一番,以至于最后没有收到经贸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她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欺瞒下去,她怕陆成看不上她的学历。   陆成扯着嘴皮子笑了一下,很少有人敢拿自己的学历和学校开玩笑,因为这是一戳就破的事情,没想到,他却栽到了沈然这个女人手里。   沈然还想说些狡辩的话,陆成直接打断她的话,讽刺地道:“学校是假的,你的家境和身世,不会也是假的吧,你到底有什么是真的?”   “不对,不会连我们之前的那些偶遇,也是你故意设计的吧?”   这段时间,陆成回忆起和沈然的几次见面,越想越不对劲,沈然的家,和金石胡同完全在两个相反的方向,沈然不该出现在金石胡同才对,可他却和沈然偶遇了好几次,说不准是沈然故意算计好的。   听到这话,沈然身子一僵,陆成是发现什么了吗?   “没…没有,陆成,我不是故意要欺瞒你的,你不是说你不在意我的学历高低和家境好坏的吗?我可以解释的,你为什么不能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呢?”   “你这种满嘴谎言的人,有什么可解释的?”陆成不耐烦地道:“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不然,自取其辱的人是你!”   沈然不甘心,“我们之间的情意摆在这儿呢,你这是要说断就断吗?”   “我们之间有什么情意,不过是我看你可怜,帮过你几次。”陆成嘲讽地打量了她一眼。   之前他对沈然是有几分好感的,但沈然欺骗他在先,又和宋瓷不和。   宋瓷是江恂的女朋友,江恂又是陆老爷子的亲孙子,因着这层关系,陆老爷子明显很讨厌沈然,他肯定不会为了一个沈然,去忤逆陆老爷子的意思。   陆成继续讽刺地道:“我爷爷特意嘱咐我,不许和身份不清不楚、满嘴谎言的人来往,就这样吧,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   不清不楚、满嘴谎言?   沈然踉跄一步,陆成用这几个字来羞辱她,还真是丢人啊!   望着陆成离开,沈然疯了似的大笑起来,她费尽心思谋划了这么多,可她得到了什么呢?   她以为陆成是陆老爷子的亲孙子,为此,不惜浪费高考复习的时间去接近陆成,到头来,陆成不过是个抱养的,陆老爷子的亲孙子另有其人。   下乡的时候,她没得到江恂的喜欢,现在,陆成也是说不要就不要她了。   如果不是宋瓷横插一刀,她肯定能和陆家攀附上关系的。   如果…如果她没和宋瓷撕破脸皮,就不会发生今天的事。   沈然后悔的心都在滴血,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如果她没有得罪宋瓷,依照宋瓷和江恂、和陆老爷子的关系,她攀附上陆家的希望还是挺大的。   然而,什么都没了,她什么都没得到,她只活成了一个笑话!   *   大杂院里,邻居家的欢声笑语传到陈舒的耳里,她空洞的眼睛左右张望了一圈,可整间房子里,除了她,再没有别人。   以前宋瓷有空的时候常回来看她,但因着江恂,陈舒不让宋瓷再来大杂院了。   杂院里其他人家里都热热闹闹的,可他们家,只有她一个人。   和娘家人闹翻了,又和自己的女儿有了隔阂,浓浓的孤寂包裹着陈舒。   孤独的滋味不好受,陈舒不受控制的想起了宋瓷,听着邻居家那些热闹的声音,她更想念宋瓷了。   目光落到桌子上的月饼盒子,犹豫了一下,陈舒走过去,拿出一个月饼。   这盒月饼是中秋的时候宋瓷和江恂送来的,陈舒一直没有打开,但今天,仿佛咬上一口月饼,她的女儿就陪在她的身边,缠绕在她身上的那些孤独和寂寞,也能被驱赶走。   到了星期天,宋瓷打算陪江老太太去商场买衣服。   江恂正在看书,宋瓷撒娇道:“你也陪我们一起去吧?”   江恂把书放下,温声道:“我有衣服,不需要买衣服。”   “谁说要给你买衣服啊!”宋瓷笑了起来,“我是让你给我和外婆拎包的。”   江恂眉峰微扬,“感情我就是个拎包的?”   宋瓷抬着小下巴,“不然呢?”   江恂一把拉着宋瓷的手腕,把她拉到自己的腿上,“想要让我拎包也许,要么给钱,要么——”   说到这里,他故意停顿一下,然后戏谑地道:“要么亲一下才行。”   还要亲亲啊!   宋瓷眨了眨眼睛,故意道:“那我找别人拎包去了。”   江恂挠着她的胳肢窝,“不是,你还想找谁拎包?”   宋瓷就在他怀里坐着,正方便他为所欲为,宋瓷最怕痒了,躲避着江恂的动作,贴上江恂的胸膛,她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她求饶道:“好了好了,我开玩笑的,我只找你拎包,行了吧?”   江恂停下了动作,在她嫣红的唇上亲了一下。   过了很久,他才松开怀里的女孩,“走,买衣服去。”   刚开始的时候,江恂的吻技还有些青涩,但江恂是个好学生,经过他坚持不懈的“练习”,宋瓷被放开的时候,觉得自己的腿都要软了。   宋瓷嗔了他一眼,“我脸是不是很红?”   女孩脸上的嫣色,如月下盛开的海棠般娇艳,如果不是待会儿要陪着江老太太出门,他倒真想再亲她一下。   江恂喉结微动,“有点。”   宋瓷碰了碰脸颊,“都怪你,要是被外婆看出来了,多尴尬啊!”   其实宋瓷的唇也很红,如鲜润的荔枝,泛着潋滟的水光。   目光落到女孩的唇上,江恂笑了一下,“不会的。”   江老太太是过来人,又怎么会拿这件事打趣他们这些晚辈?   江老太太换好衣裳,喊着江恂和宋瓷的名字,听到声音,他们两个出了书房。   江老太太看了宋瓷一眼,愣了愣。   嘿,到底是年轻人啊,年轻气盛,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都得腻歪一番。   两个孩子感情好,江老太太自然很高兴,但江老太太觉得两个孩子也得考虑考虑她一个老婆子的感受,她单了这么多年,江恂和宋瓷还在她眼前秀恩爱,真是让人羡慕啊!   去到商场,宋瓷给江老太太挑了不少好看的衣服,反正花的是陆老爷子的钱,不花白不花!   挑衣服的时候,宋瓷看到一件女式外套,倒是适合陈舒这个年纪是人穿。   宋瓷拿起衣服看了几眼,又问了价格,犹豫要不要把这件外套买下来。   江恂注意到她的动作,“是想买给你妈妈吗?”   宋瓷“嗯”了一声,“快到我妈的生日了,我觉得这件衣服穿到我妈身上挺好看的,但是我怕她不要。”   陈舒不同意宋瓷和江恂谈恋爱,哪怕过去两三个月了,陈舒还是不同意,后来江恂和宋瓷又去了大杂院好几次,陈舒也不愿意见到他们。   前段时间是中秋节,宋瓷还和江恂拎着月饼去看望了陈舒,但陈舒对江恂的态度依旧不冷不热。   “不管陈阿姨会不会收下,我们先买下来吧。”江恂道。   陈舒可能会收下,也可能不会收下,但不管怎么说,这是他和宋瓷的心意。   他不奢望陈舒能够接纳他,但他也不想让宋瓷夹在中间因此难过,他还是想要缓和宋瓷和陈舒母女俩的感情的。   宋瓷点点头,“好。”   江恂又道:“待会儿我掏钱。”   逛街后,宋瓷又带着江老太太去了理发店。   把头发剪短了些后,再换上新买的衣服,江老太太看起来一下子年轻了十几岁。   宋瓷拿着镜子,“外婆,您看,咱们俩走在街上,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您是我妈妈呢。”   江老太太笑得合不拢嘴,“那我不就成了老妖婆了?”   “您这叫好看有气质。”宋瓷夸赞道:“胡同里的邻居,不管男女,见到您了,肯定要盯着您多看几眼的。到时候,外婆您再给江恂找一个外公,你们天天在四合院里种菜养花,这日子才叫舒坦呢!”   江老太太被宋瓷夸的有点害羞,但不得不承认,宋瓷给她挑的这几身衣服确实不错。   江老太太对着镜子照了照,“我出去逛逛去。”   等江老太太走了,看着宋瓷,江恂笑了一下。   宋瓷奇怪地道:“笑什么?”   江恂打趣道:“我看外婆也没有再找老伴的心思,不过,要是哪一天她找了老伴领回了家里,肯定是被你撺掇的。”   “这不叫撺掇,我觉得外婆找个老伴儿挺好的,外婆一个人苦了这么多年,是时候享福了。”宋瓷道:“当然,前提是找一个适合的老伴儿,不能像陆老爷子那么靠不住。”   “还是说,你不同意让外婆找第二春啊?”   江恂微微摇头,“怎么可能?如果遇到合适的人,我也是支持外婆找一个人过日子的。”   “不过,我怎么感觉,等我老了,走不动路了,你不会也要找一个老伴吧?”   宋瓷噗嗤一声笑出来,“你怎么会有这种感觉?”   江恂打趣道:“我这不是看你对这件事格外热衷吗?”   宋瓷摸着下巴,俏皮地道:“我本来没这么想的,但你这么一说,我觉得你这个主意挺不错的。”   “你要是敢欺负我,等你走不动路了,我也找一个老伴,天天在你床头秀恩爱!”   江恂扬了扬眉,“你死了这条心吧!”   虽然知道宋瓷是在开玩笑,但江恂顿时有了危机感,他决定上学之余,每天也要抽出时间锻炼身体,千万不能身体虚,也千万不能给宋瓷找老伴的机会。   开过玩笑,江恂说起了正事,“我一个同学弄了几条密云水库的鱼,他问我要不要,我要了三条,打算一条留在家里,另外两条给宋叔叔和你妈妈送过去。”   密云水库的鱼,那可是稀罕物,宋瓷道:“鱼拿回来了吗?”   江恂道:“还没,过两天吧。”   宋瓷又问道:“那你周几的时候去拿鱼?”   “周四吧。”江恂道:“周四下午我没课,到时候我去我同学家里,把鱼拿回来。”   宋瓷眉心微蹙,“可那天我满课哎!你怎么把鱼给我妈送去啊?”   江恂不在意地道:“你上课吧,我自己去就行。”   宋瓷不放心,“你自己一个人去行吗?”   江恂好笑地道:“可以的。我是去送鱼的,你妈妈她又不是洪水猛兽,总不至于把我打一顿吧?”   很快到了周四,从同学家里出来后,一会儿的功夫,天色暗了许多,江恂看了一眼天,可能待会儿会下雨,估计还是场不小的雨。   不过,鲜鱼才好吃,江恂回去四合院,拿了把伞,然后拎着另外两条鱼去了宋家。   宋含章也在家里,看到江恂送来的鱼,他也很稀罕。   密云水库的鲜鱼又大又肥美,没有门路的话,是很难买到的。   宋含章突然想起一句话,“一个女婿半个儿”,这句话再正确不过了。这段时间,不是宋瓷回来看他,就是江恂拎着东西来看他,他的日子,可是舒坦极了,就像多了一个儿子似的。   不对,想到这儿,宋含章回过神,江恂这个臭小子还没和他女儿结婚呢,还算不上是他的女婿。   见江恂要把剩下的那条鱼送到大杂院,宋含章道:“要不,我陪你一道过去吧?”   江恂没同意,“宋叔,待会儿可能要下雨,我一个人去就行。”   宋含章还是不放心,“你一个人去真的行?”   江恂笑了一下,“宋叔,我早晚要面对小瓷的妈妈的,总不能每次都让你们跟着我一起过去。这是我必须经历的,您就放心吧,我可以处理好的。”   江恂说的也有道理,既然他选择了和宋瓷谈恋爱,那么如何处理和陈舒的关系,也是他必须面对并解决的一件事。   他自己处理不好的话,那宋含章也不觉得这样的人能够配得上自己的女儿。   于是,宋含章点点头,“那你就过去吧,不管小瓷她妈妈态度怎么样,你都别往心里去。,今个天气也不好,你送过了鱼,直接回去就行,不要再过来了。”   江恂应了声好,朝大杂院走去。   走在路上,天黑沉沉的,阵阵狂风吹来,街上的行人这会儿都少了不少,陈舒身子抖了抖,紧紧抱着胳膊。   她在食品厂上班,是三班倒的工作,本来中午的时候她就能回来,但加了会班,她到现在才回来。   工作任务重,中午吃饭的时候,她随便应付了几口,这会儿又刮了这么大的风,她又冻又饿,身体都快冻成冰块了。   她加快脚步,准备快点回去四合院,这时,熟悉的一道声音突然在她背后响起。   “小姨!”   陈舒一愣,好像是沈然的声音。   她转头看过去,还真是沈然。   沈然挤出一抹笑,仿佛之间的那些隔阂都不存在似的,她跑过来,手里拎着瓶罐头,“小姨,我正准备找你呢,没想到在路上遇到你了。”   沈然和陈菊这对母女有段时间没来找她了,怎么今个又过来了?   陈舒不想搭理沈然,但沈然非往她跟前凑,她也不能装没看见,“你来找我干什么?”   沈然讨好地道:“小姨,我知道错了,说到底咱们是一家人,吵架闹矛盾是正常的,但是闹了矛盾就过去了,不能够影响咱们的感情不是?”   陈舒皱着眉,感觉不对劲。   之前陈菊说沈然攀上高枝了,找了个条件很好的男朋友,也正是因为这样,这对母女看不上她了,只有需要她帮忙的时候,才会对她说几句好话。   可沈然今天这么客气,难道又有事情需要她帮忙?   陈舒又饿又冷,索性道:“你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别耽误我的时间,我急着回家做饭呢!”   沈然脸色尴尬了些,“小姨,我…我没什么话要说啊,我就是过来看看你,走,我陪你一起回去,你想吃什么饭,我给你做。”   沈然越是献殷勤,陈舒心里就越嘀咕。   那次吵架,沈然故意把宋瓷和江恂的事情说出来刺激她,陈舒就记恨上沈然了。   要不是有沈然这个搅屎棍在,她也不会和自己的女儿冷战这么久。   对,陈舒就是记恨上沈然了,她舍不得记恨宋瓷,也不觉得自己有错,思来想去,她就把仇全记到了沈然头上。沈然那一天是故意用这件事刺激她的,害她和宋瓷离了心。   所以,今天看到沈然,陈舒不仅不会像以前那样被她的女主光环影响,反而更加讨厌沈然。   “你和你妈连口红烧肉都舍不得让我吃,你还能给我做饭?”陈舒没好气地道:“你当我傻啊,看不出来你的想法?你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沈然脸色青了青,陈舒以为她愿意过来吗?要不是想和宋瓷修复关系,她才懒的讨好陈舒!   她和陆成是彻底没可能了,依照她现在的处境,她也不可能再认识比陆成条件还要好的人。   可宋瓷不仅考上了北大,还是江恂的女朋友,还和陆家人扯上了关系。   继续得罪宋瓷,只会让她的处境越发艰难,所以,沈然厚着脸皮,想要从陈舒下手,从而和宋瓷恢复关系。   沈然深吸一口气,“小姨,我不是说了吗,那些事都过去了,你为什么还要提?”   “你说过去就过去了?”陈舒不高兴地道:“你的心眼多着呢,用上我的时候,拎着东西过来找我,用不上我的时候,翻脸不认人。你一个小姑娘家家,我比你多活了几十年,都没见过比你脸皮还厚的人!”   说话的功夫,乌云压顶,天色更暗了,陈舒看了一眼天,“拎着你的东西,哪来的回哪去,我不想再看到你,你和你妈也不用再过来找我!”   沈然彻底装不下去了,陈舒的这些话,也太难听了。   她冷哼了一声,正要张嘴说话,然而,她的头上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像是被人用石头砸了一下似的。   她皱着眉,摸了下脑袋,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接着,又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大块大块的冰雹纷纷落下,狠狠砸在她的头上。   陈舒脑袋也被砸了几天,“下冰雹了?”   这才十月份的天气,怎么就下冰雹了呢?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从天而降的冰雹更密集了,一个又一个,比小指头肚还要大,砸到头上,除了阵阵疼痛,沈然和陈舒头晕眼花起来。   陈舒急忙抱着头,风刮的也更厉害了,这会儿的天气明显不对劲,下来的冰雹也太大了。   陈舒本来就饿着肚子,又被冰雹砸了一通,她脸色苍白,呼吸也有些困难,心口泛起了恶心。   她摇晃了一下,“小然,你…你扶我一下……”   也是不巧,刚才她们站着说话的地方,街道两旁没有店铺。   沈然急着往前跑找地方躲冰雹,听到声音,她扭头看了一眼。   陈舒看起来确实很虚弱,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但陈舒刚刚不还有力气讽刺她一通吗,怎么这会儿又需要她帮忙了?   就这么几秒钟的时间,砸到人头上和身上的冰雹更急更密了。   这么大的冰雹,可是能砸死人的,她扶着陈舒又走不快,万一逗留的那一会儿,她出什么意外了,可怎么办?   沈然眼里闪过一抹阴狠,当没听到那句话似的,不管不顾跑走了。   望着沈然跑走的身影,陈舒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冰雹砸在身上很疼,可此刻,她的心更疼。   她现在是和沈然、陈菊母女俩撕破脸了,可以前她买了两斤肉,都会给沈家送一斤过去,她对待沈然比对自己的亲生女儿还要亲,她一直都把这对母女当成一家人,可这对母女最后是怎么回报她的?   风越来越大,怒号的狂风刮倒了两旁的树,陈舒的身体比寒冬腊月的冰凉还要僵硬,她觉得自己要被这阵大风给刮走了。   身上也越发难受,她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晕倒的那一刻,她模模糊糊看到一道身影,好像…好像是江恂的身影。   *   病房里,宋瓷给床上的中年女人掖了掖被角。   躺在病床上中年女人眼睫毛动了下,宋瓷动作一顿,高兴地道:“妈,您醒了!”   陈舒缓缓睁开眼睛,难以置信地张了张嘴巴,“小…小瓷?”   “妈,是我。”宋瓷忙道:“你感觉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吗?我去喊医生。”   陈舒缓缓摇摇头,左右看了看,回想起之前的事。   她下班回家的路上遇到了沈然,然后突然下了很大的冰雹,后来她晕倒了,晕倒前,她好像看到了一个人。   陈舒害怕地道:“小瓷啊,我这是怎么了?”   宋瓷柔声道:“妈,医生刚才看过了,你没事儿的,你就是饿着肚子了,血糖低,然后又被冰雹砸了一下,就晕过去了。”   陈舒忐忑不安的心情平复了些,宋瓷扶着她靠到床头,她犹豫了一下,道:“小瓷,是谁把我送医院的?”   宋瓷看了她一眼,“妈,是江恂。”   “江恂买了几条密云水库的鱼,给爸爸送了一条,另外一条准备给你送去。走到半路,突然下起了冰雹,刚好他遇到了你,看你晕倒了,他就直接把你送医院来了。”   陈舒脸颊热起来,有些羞愧。   前几次江恂来大杂院的时候,她对江恂说了很多很过分又难听的话,可是,最后救了她的人,却是江恂。   陈舒过意不去,“他人呢?”   宋瓷道:“江恂给您打饭去了。”   知道江恂今天要来大杂院给陈舒送鱼,宋瓷放心不下,下午上完课后,她直接从学校回大杂院了。   回来之后,见家里没有人,宋瓷打听了一下,才从邻居嘴里知道陈舒被江恂送去了医院。   知道这个消息后,宋瓷又急忙来医院。   当时,医生已经给陈舒检查过身体了,估摸着陈舒快要醒了,江恂就出去买饭去了。   陈舒心里的愧疚更浓了,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江恂。   这时,病房的门从外边推开,江恂拿着饭盒走进来,看到靠在床上的陈舒,他愣了下,“阿姨,您醒了?”   陈舒不好意思“嗯”了一声。   江恂走过来,又道:“阿姨,你感觉怎么样?”   陈舒结巴了一下,“没…没事了。”   宋瓷接过话,“我妈没事了,你放心吧。”   “那就好。”江恂笑了一下,把饭盒打开,“饭菜都还热着,阿姨你快吃吧。”   陈舒拿起筷子,吃了一口才,江恂打的饭菜味道都不错,可她却一口都咽不下去。   沈然是她亲外甥女,然而,在她晕倒的时候,沈然对她像仇人似的,直接跑走了。   反而江恂这个她一直看不上的人,把她送到了医院。   反对宋瓷和江恂处对象,她一直觉得自己没有错,还觉得自己很委屈,甚至,江恂来大杂院的时候,她还把火气发到了江恂身上。   如果江恂是心胸狭隘又记仇的人,完全可以像沈然一样不管她的,可江恂没有这样做。   陈舒越想心里越难受,回望人生的前几十年,她把大半的疼宠给了沈然,对不起自己的亲生女儿,现在,她又受了沈然的教唆。   宋瓷问道:“妈,您怎么不吃啊?”   陈舒眼里泛起泪花,嚎啕大哭起来,“小瓷啊,是我…对不住你和江恂!”   宋瓷愣了愣,她下意识看向江恂,江恂和她一样,也有些吃惊。   宋瓷懵了,“妈……”   陈舒拉着宋瓷的手,又看了江恂一眼,“小瓷啊,我今天是彻底想明白了,以前是我太糊涂,把那两个白眼狼当成宝,让你受委屈了。”   不等宋瓷回答,陈舒又哭着道:“我总觉得你不应该跟江恂在一起,现在想想,真是我太糊涂了,我放不下之前的心结,把所有的火气全撒到你们身上了,是我这个当妈妈的不对……”   陈舒哭了一通,宋瓷拿着手帕给她擦了泪,又安慰了她一通,她才有心情吃饭。   吃了饭,陈舒又睡着了。   陈舒的病情不严重,不过还需要输水,所以宋瓷打算明天再让她出院。   等陈舒睡着了,宋瓷松了一口气,她和江恂去到走廊的窗户边,说着悄悄话,“我妈这是…同意我们俩在一起了?”   江恂微微颌首,“应该是吧!”   宋瓷倒现在还有些吃惊,“我妈怎么这么快就想通了?肯定和你今天把她送医院的这件事有关。”   江恂温声道:“或许吧。”   宋瓷偏头,目光落到江恂身上,感激地道:“江恂,谢谢你今天及时赶到,把我妈送到了医院。”   江恂轻笑了一下,摇了摇头,“这是我应该做的。”   宋瓷继续道:“我妈她…之前说了很多难听的话,我还要谢谢你不和我妈一般见识。”   如果江恂没把陈舒送到医院,当时冰雹下的那么大,陈舒肯定会受伤的。   江恂勾了勾唇,握上宋瓷的手,声音很温柔,“小瓷,我做这些事,不是想听你向我道谢,因为她是你的妈妈,所以我愿意做这些事,我也不会把她说的那些话放心里去。”   宋瓷眸子弯了弯,她看向窗外,冰雹早就没有了,天上的乌云也渐渐散去,光线明亮了几分。   乌云散了,横亘在她和江恂之间的那些阻碍和矛盾,也终于都消失了。   宋瓷和江恂后来才知道,这次的冰雹,其实是一次极端的天气,冰雹非常猛烈,有些人家的屋顶和车棚甚至都被砸破了。好在,冰雹没有持续太长时间,约莫十几分钟就结束了。   第二天,陈舒出了院,宋瓷和江恂陪着她回去大杂院。   邻居家的王奶奶过来,“小瓷,你妈身体怎么样了?”   宋瓷笑着道:“王奶奶,我妈没事了,您放心吧。”   王奶奶看向江恂,又道:“小瓷,这是你对象?”   宋瓷道:“是。”   江恂称呼道:“王奶奶好。”   王奶奶应了一声,端详着江恂,“呦,长得真好,配咱们小瓷正好!”   又说了几句闲话,王奶奶道:“昨天就是你对象,把你妈送到医院去的吧?”   宋瓷点点头,应了声是。   王奶奶感叹道:“你能找到这么一个对象,也是你妈的福气,不然,就昨天那种天气,那些冰雹还不得把她砸出个好歹。”   “昨天冰雹下的也大,风刮的也大,路上好几棵树都被刮倒了,之前常来你们家的那个亲戚沈然,我听说就被刮倒的树砸伤了。”   哦豁,宋瓷扬了扬眉,“王奶奶,她真的被树砸到了?”   王奶奶道:“听说当时在那儿的有好几个,不过,那棵树偏偏就砸着她一个人了,伤的还挺重的!”   宋瓷乐了,不错不错,恶人遭天谴,看来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沈然这是活该! 第88章 作精继妹的八十八天   当陈菊听到沈然被砸伤的消息后, 她整个人懵了。   据说树下好几个人在躲冰雹,沈然是离那棵树最远的那一个,结果, 其他人连根头发丝都没掉, 只有沈然被倒下的大树砸伤了。   沈然伤势不轻,那棵树倒下的时候,恰好砸到了她的右腿,凌乱的枝叶也把她的脸庞和手臂划伤了。沈然的脸上有多道伤痕, 不知道以后会不会留疤。   陈菊去到医院, 看到沈然的惨样, 简直是欲哭无泪,给她治病需要花不少钱, 要命的是沈然脸上还受伤了, 万一留了疤,那还怎么嫁人啊?   陈菊气的不行, “你不是拎着东西去找你小姨说好话的吗?怎么就你被砸着了?”   沈然脸色白的像涂了一层面糊,上面又夹杂着数道泛血的伤痕, 看起来实在可怕极了。   面对着陈菊气急败坏的质问,她一个字也回答不上来。   如果她当时扶了陈舒一把, 那她就不会跑到那棵大树下, 是不是她就不会受伤了?   在医院多待一天, 都是要花钱的,陈菊这么多年手里也攒了点钱,但这是她的养老钱, 她可不愿意全部拿出来给沈然付医药费。   她先是跑到金石胡同, 找到了陆成, “我女儿好歹和你处了几个月的对象, 她这次受伤,就是因为你和她分手了,她太难过,精神不好,才没来得及躲开。眼下她受伤躺在医院里,你多多少少得拿点钱吧?”   陈舒这副刻薄穷酸算计人的样子,陆成看一眼就觉得恶心,他压根就没和沈然处对象,甚至沈然复习高考的时候,他还借给了沈然好几本资料。陈菊今天来找他,这是明晃晃的来抢钱呢!   陆成不愿意拿钱,陈菊可不依。她自以为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威胁陆成不给钱的话,她就天天来这里闹。   陆成更加厌恶面前的这个女人,连带着他也更加恶心沈然了。   陆成只想尽快打发面前的这个泼妇,他抽出几张大团结,沉着脸,“拿了钱就滚开!”   陈菊脸色不怎么好看,但把钱接过来,她眼里闪过一抹光,陆成随便一出生就是五张大团结,要是自己的女儿没和陆成撕破脸,该有多好!   不过,她也只能想想罢了,她用手沾了口唾沫,把几张大团结数了一遍,然后道:“就五十块,连小然一半的医药费都没有,好歹你也和小然谈过一段时间,至少得再多给点吧?”   陆成皱着眉,后悔刚才把那几张大团结给陈菊了,这种贪得无厌的人,给多少钱都是不满足的。   陆成冷笑了一下,把身上剩下的钱给了陈菊。   陈菊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陆成这次给她的可不是五张大团结,厚厚的一沓,有十几张呢!   陈菊满意的把钱塞到上衣里面的口袋里,离开了金山胡同。   轻轻松松在陆成那里拿到了钱,如法炮制,陈菊又去了大杂院。   出院后没几天,就到了陈舒的生日,她主动开口,对着宋瓷道:“你把江恂和江老太太也请过来吧,我好好做一桌子菜,好招待他们。”   宋瓷确认道:“妈,您这是同意我和江恂在一起了?”   陈舒脸色有些尴尬,“我现在才知道,有些人我挖心挖肺的对她们好,也是靠不住的。真发生意外了,真心对我好的,也就只有你和江恂那孩子。小瓷啊,以前是我这个当妈的太糊涂,我这几天想了很多,知道自己错了。之前是我不对,以后啊,我再也不会阻拦你和江恂在一起了!我也想着,趁着我生日那天,给江恂和江老太太赔个不是。”   陈舒是她的长辈,不管怎么说,宋瓷还是希望得到陈舒的认可的。   陈舒能这样说,看来她确实想清楚了。   宋瓷笑盈盈地道:“好,那我把这件事告诉江恂,等您生日那天,让江恂和外婆都过来大杂院吃饭。”   冰雹也给大杂院里的人家造成了影响,好多人家房屋和厨房的屋顶都被砸破了,宋瓷家里也不例外,赶在陈舒生日前,江恂拿着工具,过来大杂院修补房顶。   宋瓷小心翼翼给他扶着梯子,“刚下过雨,屋顶可能有积水,你小心点。”   江恂笑着看她一眼,应了声好,“好。”   宋瓷常来大杂院,大杂院这里的人对宋瓷也很熟悉,见她今天把男朋友领了回来,有人打趣道:“小瓷啊,你对象长的这么白,会修屋子吗?”   “当然会啦。”宋瓷骄傲地道:“周婶子,您别看他长的白,其实啊,他会的东西可多呢!”   周婶子又打听道:“听说他是清华的学生,真的假的?”   宋瓷点点头,“是真的。”   “呦,这可是高材生啊!”周婶子道:“咱们一个大杂院里,出了你这么一个北大的学生,你又找了一个清华的对象,我看,大杂院里其他人以后不好好学习都不行了,得向你们看齐啊!”   这时,又有一位张婶子打趣道:“小瓷啊,这可是清华的高材生,你把人家带回家,你就让人家修屋顶,你不怕把人吓走啊?”   宋瓷扬头看着房顶,脆脆地道:“江恂,你会不会被吓走?”   江恂眉眼含笑,往下看了一眼,“不会。”   宋瓷笑吟吟地道:“张婶子,您看,他自己都说不会被吓走的。”   张婶子道:“不错,是个好孩子,待会儿吃饭的时候,让你妈给他多做点好吃的。”   “那必须的。”宋瓷笑着道:“我把大鸡腿给他留着。”   大杂院里其他人家也在修屋顶,院子里聚了不少人,除了周婶子和张婶子外,王奶奶等人听到这些对话,也不约而同笑了起来。   年轻真好啊,两个孩子都是大学生,少男少女身上的那份青春和朝气,让所有人都感到羡慕。   江恂和宋瓷还这么甜蜜,不过是扶个梯子而已,他们两个人之间冒出来的那些粉红泡泡,大杂院里的其他人也能感受到。   王奶奶对着陈舒道:“你之前还不同意两个孩子在一起,你看看,现在后悔不后悔?”   陈舒羞愧地笑了下,她确实后悔!   前段时间她执意反对两个孩子在一起,大杂院只她一个人,她觉得自己生活在一滩死水当中,孤寂的让人害怕、让人难过。   如今,宋瓷和江恂来了大杂院,大杂院好久没这么热闹了,那潭死水仿佛瞬间流动了起来,她感受到的,是温暖、鲜活和关怀,那些怎么也赶不走的孤独和寂寞,再也不会萦绕在她身边了。   江恂修补好屋顶,从梯子上下来后,他洗了洗手,对着陈舒道:“阿姨,漏水的地方都修好了,不过,您再多注意点儿,等下次下雨了,看看还漏不漏雨。”   “好,好。”陈舒忙应下来,“你辛苦了,饭马上就好了,待会儿咱们就吃饭。”   江恂是清华大学的高材生,即便刚才已经有人拉着宋瓷打听过他的消息了,但还是有很多人对江恂感兴趣。江恂索性留在院子里,和大杂院里其他人在说闲话。   不过,不多时,大院里却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沈然当时抛下陈舒自己跑走了,她正在医院里躺着,没办法,陈菊只好过来赔罪。   看到她,陈舒脸上的笑意淡了,“你来干什么?”   陈菊厚着脸皮道:“小妹啊,我这不是来看看你吗?”   宋瓷扬了扬眉,走过去,“马上就是我妈的生日,难不成你是来给我妈送贺礼的?”   生日?   陈菊愣了愣,她压根不记得陈舒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她讪讪笑了下,“不…不是,我来是有其他事。”   宋瓷哼了一声,“不是来给我妈送礼的,那你是来向我妈下跪赔罪的,对吧?”   怎么就要下跪赔罪了?陈菊讨好地道:“小瓷啊,我知道你对我和小然有怨言,但下冰雹的时候,小然不是故意跑走的,她没听见你妈喊她,她要是听见了,她肯定会扶你妈一把的,不会让你妈晕倒的!”   宋瓷讽刺地道:“她没听到的话,又怎么会知道我妈喊她了?”   陈菊一噎,她还没来得及继续狡辩,陈舒指着她的鼻子,骂了起来,“当时我喊她的声音挺大的,她还扭头看了一眼,她能没听到?”   “我可是她亲小姨,这么多年,她缺什么我给她买什么,小瓷没有的,我都会给她买,她下乡了,我也每个月给她寄钱寄票寄东西,她就是这么会报答我的?”   “就是养一条畜//生,这么多年也该养出感情了!她倒好,下冰雹了,自己跑走了,连扶都不扶我一把,真是连畜//生都不如!”   陈菊脸色挂不住,“小妹,小然…小然毕竟还是个孩子,你别和她一般计较,再说了,她也知道错了。”   “这件事是她不对,等她出院了,我一定把她带来,让她亲自给你赔罪,行不?”   宋瓷嗤笑一声,“马上都快二十岁的人了,还是个孩子呢?”   “大杂院里这些两三岁的小孩,还知道扶老奶奶过马路,你可别玷污人家小孩儿的名声了!她从我妈手里拿钱拿票的时候,下着冰雹把我妈一个人扔在路上的时候,怎么不说自己是个孩子呢?”   大杂院里的其他邻居听到这话,纳闷地道:“小瓷,难道你妈那天晕倒,还和你表姐有关?”   宋瓷把那天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刚才问话的那人一拍大腿,气愤地道:“难怪那棵树就砸着她一个人了,这都是报应啊!没良心的白眼狼,这是连老天爷都看不过去了!”   大杂院的邻居,自然和宋瓷、陈舒关系好,听了这话,其他人纷纷指责陈菊和沈然。   陈菊脸上青一块白一块的,她今天过来,本来是想着赔个罪,然后再从陈舒手里拿点钱,好给沈然付医药费。   然而,她一分钱没拿到不说,还被人劈头盖脸指着鼻子骂了一顿,她这辈子都没这么丢人过!   “小妹啊,我知道小然这件事做的不地道,但她现在在医院里躺着,她腿能不能好,医生都说不准,她身上还受了不少伤,每天的医药费都那么多。”陈菊突然变了脸,卖惨道:“你就可怜可怜小然吧,有什么怨言,你先放到心里。小妹,你救救小然吧!”   宋瓷眉头微皱,“我妈又不是医生,这些话你对医生说去!”   陈菊假装哭了起来,“小瓷啊,我这不是没钱吗?我手里的钱都给小然治病花完了,我今天才厚着脸皮过来的。”   宋瓷哼了一声,陈菊倒也没有笨到家,大众天天然会同情弱者,陈菊哭着喊着让她们原谅她,还把沈然拉出来卖惨,到时候肯定会有一些人被这对母女欺骗的。   不就是卖惨吗?谁不会啊!   宋瓷准备掐自己一下,好流几滴泪出来,但她试了一下,有点下不去手。   江恂离她离得很近,注意到她的动作,江恂没说什么,转身去了厨房。很快,他从厨房出来,拿着一个手帕递给宋瓷。   宋瓷微微一怔,纳闷地接过来,等她接过手帕的那一刻,一股刺鼻的洋葱味扑鼻。   宋瓷反应了过来,偷乐了一下,江恂还真是和她心有灵犀啊!   她拿着手帕,轻轻擦了擦眼角,瞬间,她眼眶红了起来,豆大的泪珠从她的眼里流了出来。   宋瓷抽泣了几下,“大姨,你来的正好,我妈她前不久才晕倒被送去了医院,她手里的钱,都给你们了,她没钱吃买饭吃,饿着肚子才晕倒的。”   “为了周济你们,我妈每个月一大半的工资都到了你们的手里,我妈自己倒好,省吃俭用的,把自己的身子给弄坏了。”   “大姨啊,医生说我妈得好好补身体,可我妈手里的钱都给你们了,你是不是得拿点钱给我妈补身体啊?”   见宋瓷一个小姑娘哭的这么可怜,大杂院里那些邻居看不下去了,指着陈菊的鼻子骂了她一通,说她不要脸欺负一个小姑娘,还让她把从陈舒那里拿到的钱还回来!   陈菊气得要死,她这几次都没在宋瓷手里讨到好处,她还能欺负她?   宋瓷是“实打实”的在流泪,而陈菊就是扯着嗓子在干嚎,她哭不下去了。   她是来大杂院要钱的,结果宋瓷还想从她手里拿钱???   陈菊不乐意地道:“我哪有钱?”   “我妈这么多年,周济了你们家那么多钱,你能没钱?”宋瓷道:“沈然下乡后,我妈每个月寄给她的钱可是有数目的,刚好今个有时间,不如我一笔一笔给你算个清楚?”   陈菊嘟囔道:“那是你妈自己要给我们的。”   宋瓷质问道:“既然我妈给了你们那么多钱,那她现在生病了,你们是不是应该有点良心,回报一下她?”   良心是不可能有的,陈菊道:“那些钱是她给我们的,哪里还有要回去的道理?”   这么不要脸的人可真不多见,陈舒气的身子抖了起来,抄起扫帚就要往陈菊身上砸去,“你个死了老娘不要脸的东西,你这么没良心,小心出门被车撞!”   陈菊想躲开,然而,一旁没怎么说话的江恂却攥着她的胳膊,她怎么都挣脱不了。   就这么,陈菊被陈舒用扫帚狠狠抽了好几下。   陈菊身上疼的不行,衣服也弄烂了,她明白今天这是要彻底和陈舒撕破脸了。   她惨叫了好几声,等江恂松开她的时候,陈菊恶狠狠瞪着江恂,“你可是大学生,你故意拦着我,让她打我,小心我去派出所告你!”   江恂淡淡扫她一眼,“你尽可以去报警,等公安同志来了,我会告诉他们,我刚刚是在拦架罢了!”   周围围着的张婶子、王奶奶等人道:“不错,小恂刚才就是在拦架,我们都看到了!”   陈菊脸色更加难堪,什么大学生,感情比她还厚脸皮呢!   在江恂这里讨不到好,陈菊看向陈舒,“小妹啊,你是不是今天执意要和我撕破脸?”   陈舒啐了她一口,“配,早八百年我就和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断绝关系了!”   唾沫喷了她一脸,陈菊一张脸沉了沉,“打断骨头连着筋,不管怎么说咱们都是一家人,你执意业和我撕破脸的话,那也行,你把小然的医药费给出了,我就不来打扰你们了!”   听到这话,一旁站着的张婶子又狠狠呸了她一下,“你这个有娘生没娘养的,你咋说出这种话的?你是掉钱眼里了?”   反正都撕破脸了,这会儿陈菊只想多从陈舒手里拿点钱。   她知道自己在其他人那里讨不到好处,而陈舒耳根子软,容易被说动。   陈菊道:“小妹啊,你在食品厂上班,小瓷也在北大读书,你给钱的话,什么都好说,我以后再也不来打扰你们!可你要是不舍得给钱的话,那我天天去学校闹,去你工作的地方闹,你看到时候是谁丢脸?”   江恂眉头皱了皱,轻声对着宋瓷道:“报警吧!”   宋瓷点点头,如果陈菊适可而止,她可以不计较这些,但陈菊这么贪得无厌,也别怪她不客气了。   江恂出了大杂院,大杂院不远处就有一个派出所,很快,他领着一群公安同志回来了。   这边,宋瓷不动声色,道:“给多少钱,你才能离开?”   陈菊不相信地道:“你真的愿意给钱?”   宋瓷笑了一下,“你都这么威胁我了,我不敢不给啊!”   院子里围了这么多人,陈菊没注意到江恂的离开,她想了想,“给一百!”   不等宋瓷回答,她又赶紧改口,“不对,给五百才行!”   “小然受伤了,她是在来找你妈的途中受的伤,医药费应该由你们出才对。她伤的这么重,没几个月恢复不了,我还得请假去医院照顾她,我问你们要这么些钱也不算多!”   陈舒拉了拉宋瓷的胳膊,“小瓷,可千万别给她钱!”   宋瓷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转而对陈菊道:“我没这么多钱!”   “你怎么可能没这么多钱?你爸一个月的工资都上百了!”想起五百块钱到手的场景,陈菊舔了舔嘴唇,眼里闪过一抹贪婪的光,“你把这些钱给我,我就再不来闹事了,你要是不给的话,那我就天天来……”   她剩下的话还没来得说出来,这时,一道陌生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来什么?”   陈菊一时没反应过来,扭头道:“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多管闲事干什……”   说到倒数第二个字的时候,她身子一僵,怎么…怎么有警察来了?   这时,江恂淡声道:“公安同志,您也听到了,就是这个人在敲诈勒索我们。我以及大杂院里其他人,都可以作证。”   穿着警服的公安点点头,“知道了。”   陈菊身子抖起来,慌忙道:“公安同志,这是…这是误会,我们是一家人,我怎么可能敲诈她们呢?”   见状,宋瓷又拿抹了洋葱的手帕擦了擦眼,她眼眶更红了,委屈巴巴地道:“公安同志,我们是一家人,可她专挑自家人欺负,不仅朝我们要钱,还威胁我们,说要把我的名声搞坏,不让我读书了,还要去我妈的单位闹事,公安同志,你们一定要为我们做主啊!”   来的几位公安看了宋瓷一眼,心想,这个小姑娘哭的这么可怜,他们是得给她一个交代才行。   不管陈菊怎么狡辩,她堂而皇之敲诈宋瓷和陈舒,行为非常恶劣,她说的那些话,不仅有证人可以作证,江恂找来的那位公安也是听到了的。   录了口供后,陈菊当即就被带回了派出所。   五百块钱,在这个年代可不是小数目,好多人一年的工资也没这么多。不管公安会怎么判定陈菊的罪行,总之她会受到应有的惩处的。   被带走的时候,陈菊脸色煞白,前些天她去找陆成要钱,陆成也没有报警啊,怎么江恂直接就报警把她抓走了?   她害怕极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白着脸哀求宋瓷和陈舒原谅她。   看到她这副狼狈的模样,陈舒算是解了气,原谅是不可能原谅的。   宋瓷也特意对公安道:“虽然我们有亲缘关系,但对于这种敲诈别人的人,我们希望一切按法律处置,以防她故技重施,威胁其他人。”   陈菊被公安带走了,陈舒松了口气,“还是小恂机灵啊!有公安去处置她,看她还敢不敢再闹腾!”   等等,小恂?   宋瓷细眉扬了扬,她妈妈改口的也太快了点吧!   宋瓷道:“妈,不是,怎么就小恂了?”   陈舒有些尴尬,“小恂是你对象,还是个好孩子,今个陈菊来闹的时候,他还一直护着我,我这么叫他,不对吗?”   宋瓷笑了起来,“不是不对,而是您改口也太快了吧?”   陈舒清清嗓子,“你不懂,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顺眼!”   “小恂啊,忙活了这么一通,饿了吧?饭做好了,来,咱们快进屋吃饭。”   陈舒去厨房了,宋瓷故意“哎呀”了一声,“我怎么感觉我快要失宠了?”   江恂笑着道:“不会,妈妈也是看在你的份上,才对我好的。”   “妈妈?”宋瓷一乐,“你和我妈一样,改口的也太熟练了吧?”   江恂摸了下鼻尖儿,不好意思笑了笑,然后道:“我这不是先练习一下嘛,等以后改口了,也不会不习惯。”   “咱们现在才大二,你就想到以后的事情了?”宋瓷好笑地看着他,“再等两年,你再想这件事吧!”   其实,因为之前十年的原因,今年恢复高考后,拖家带口来读书的人不少,不管江恂的同学,还是宋瓷的同学,都有很多已经结婚了。   在这个年代,结婚甚至生孩子读大学,不是奇怪的事,现在宋含章和陈舒也都同意了他们两个在一起,如果他们现在就结婚或者订婚,也是可以的。   但江恂和宋瓷都没有这样的想法,他们两个觉得大学最主要的任务还是学习,不想让感情生活影响到学业。   他们两个决定了,如果大学毕业的时候,他们还在一起,那等毕业后,两个人可以考虑订婚或者结婚的事情。   两个人准备回屋吃饭,想起刚才的事,江恂把宋瓷手里的手帕拿了过来,怕她一不小心用手帕擦眼睛,温声道:“眼睛怎么样?”   “没事。”宋瓷不在意地道:“还是你机灵,想出了这个法子,不然我可哭不出来。我刚才表现的不错吧,那泪珠,一颗一颗的直往下落。”   江恂失笑,“你刚才确实挺能唬人的,不知情的,还以为你被陈菊欺负的有多惨。”   宋瓷得意地道:“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陈菊要卖惨,那她就要比陈菊更惨才行!这样,即便是他们报警把陈菊抓走的,舆论的风波也落不到他们身上。   解决了陈菊这么一个大祸害,狠狠出了恶气,第二天又是陈舒的生日,可谓是双喜临门,陈舒高兴的很,精神也好了很多。   江老太太也来大杂院这边吃饭了,这次的生日,还是挺和睦的。   陈舒的生日后不久,很快到了宋瓷的生日。   过了今天,她就十九岁了。   去年宋瓷生日的时候,她还在北市,江恂没能亲自陪她过生日,因此,今年提前很久,江恂就开始为宋瓷准备生日礼物了。   今年他们两个都在北市,自然没有月下的芦苇可看了。   宝贝女儿的生日,宋含章和陈舒也在宋家烧了一桌子好菜为宋瓷庆生。   用过午饭后,江恂挽了挽袖子,正准备收拾餐具,宋含章走过来,“今个用不着你做这些事,去吧,你不是还要陪着小瓷出去吗?”   江恂道:“没事,不耽误时间的。”   宋含章也是从年轻的时候过来了,他哪能不明白年轻人的心思,“想刷碗啊,以后你天天来我们家刷碗都行,不差这么一次。去吧,今天,我就把我的宝贝女儿短暂借给你一天!”   江恂唇角扬了扬,“谢谢宋叔。”   马上就快十一月份了,天气冷了许多,怕宋瓷冻着,江恂又给她拿了件外套,两个人才出门。   这个时间点,楼梯里没有人,宋瓷和江恂手挽着手,下了楼梯。   宋瓷高兴地道:“你要带我去哪里啊?”   江恂道:“先去看电影!”   随着各方面的放开,北市最近开业的电影院也不少,江恂提前买了票。   不过,现在电影的种类比较少,两个人看的是一个战争片类型的电影,但宋瓷还是挺喜欢看的,看到其中某些剧情时,她甚至还红了眼眶。   现在的娱乐方式比较少,看一场电影,对于这个安排,还是挺满意的。   出去电影院,已经是半下午了,宋瓷又问道:“那接下来咱们去哪儿啊?”   江恂戏谑地道:“跟我走就是了。”   宋瓷咋了眨眼睛,“万一你把我拐走了呢,我不得先问清楚啊!”   江恂勾了勾唇,“你这么好看,我能把你拐到哪里?把你拐到我家去?”   他当然不会把宋瓷“拐走”,坐上电车,很快,到了某一站,他拉着宋瓷下了车。   望着面前的店铺,宋瓷愣了愣,江恂带她来的这家店铺挺有名的,是专门定做衣服的。   宋瓷吃惊地道:“你要给我买衣服?”   进去里面,看到江恂,一位中年女人捧出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笑着对江恂道:“你要的衣服已经做好了。”   江恂看向宋瓷,“试试吧!”   把木盒打开,一件十分精致的旗袍映入她的眼睑,宋瓷眼睛瞪大了些,是旗袍?   “你怎么想起给我做旗袍了?”   江恂回答道:“前些天,外婆说她年轻的时候有不少好看的旗袍,只不过都被损毁了,你当时不是说想要一件吗?”   宋瓷是想要一件旗袍,但她没想到,她只是随口一说,江恂就记下了。   私人定制的旗袍,宋瓷摸了摸,布料也很讲究,这件旗袍肯定不便宜。   她轻声道:“你花这么多钱给我做件旗袍干什么啊?现在也穿不出去,这不是浪费吗?”   江恂没回答,而是道:“你不喜欢吗?”   宋瓷靠近他,压低声音,“我当然喜欢,我就是觉得不太值得。”   江恂笑了笑,“没有什么不值得的,穿到你身上,你喜欢,就是值得的。”   听了这话,宋瓷像吃了蜜糖似的,心里甜甜的,她弯了弯眸子,“可是也穿不出去啊,我只能在家里自己穿。”   江恂道:“等以后再穿也行,或者穿给我看。”   穿给他看?   宋瓷瞪了他一眼,江恂是故意的吧!   去到里间,脱下身上的衣服,把这件精致的旗袍换上。   宋瓷出来的那一刻,江恂眼里涌出一抹惊艳。   宋瓷本就长得好看,这件旗袍,更是把她婀娜高挑的身姿勾勒的一览无余,旗袍之下,那修长白皙的双腿若隐若现,仅仅是站在那里,宋瓷便美的像画中人,完全把她明艳高贵的气质凸显了出来。   宋瓷问道:“怎么样?”   江恂毫不犹豫地夸赞,“很漂亮。”   宋瓷抿唇笑了一下,她也觉得挺好看的。   这个季节不适合穿旗袍,目前的大环境,也不能把旗袍穿出去,但有了这么一件漂亮的旗袍,宋瓷还是挺开心的。   哪个女孩不喜欢漂亮的小裙子、漂亮的衣服呢?宋瓷是俗人,她不能免俗,她就喜欢打扮自己,把这件旗袍挂到衣柜里,哪怕只是每天看一眼,也是让人满足的。   回去的路上,宋瓷还在念叨,“好看是好看,可就是太贵了,以后不要送这么贵的衣服!”   江恂牵着她的手,“还记得你之前给我讲过一个故事吗?”   “你说,你在北市的一位阿姨,她的爱人每个月都会送她一双鞋子。”   宋瓷偏头看着他,惊讶地道:“你还记得这回事儿呢?”   江恂道:“小瓷,我没有很多钱,现在还在读书,也没有一份正经的工作,但等我有能力了,以后每个月,我也送给你一条你喜欢的裙子,好不好?”   他知道宋瓷喜欢打扮自己,喜欢穿好看的衣服,喜欢吃好吃的东西。   “每个月?”宋瓷眨眨眼睛,实在不敢相信这是江恂说出来的话。   江恂不是小气的人,不管是在响水大队,还是来到北市,对她都非常的照顾和大方,但她也很清楚,江恂是一个非常节俭不会铺张浪费的人,每个月都送她一条裙子,这肯定不是江恂能做出来的事情啊!   宋瓷问道:“为什么?”   江恂勾了勾唇,“不为什么,只是想讨你开心罢了!”   “等我们毕业后有了工作,或许我们会非常的忙碌,我们在一起的时间会减少,但我想,每个月都挑一条裙子送给你,你收到这份礼物的时候,应该能开心一点。”江恂道:“当然,如果你不喜欢裙子的话,要其他礼物也可以。”   宋瓷有些感动,她当然很喜欢这份礼物,“可是,我记得当时我对你提起这件事,你不是很不理解吗?你说,你自己绝对不会这样做的。” 第89章 作精继妹的八十九天   江恂微哂, 坦白讲,他不是个出手阔绰的人,也不是个会做很多讨女孩子欢心、很浪漫的事情的人。   当时, 宋瓷对他说了这件事, 他第一反应是觉得没必要,那位阿姨的爱人,每个月都要买一双鞋子送给她,这么多鞋子, 能穿的完吗?   但现在他明白了, 送给心爱的人礼物, 在意的不是礼物的多少和价格的高低,而是希望能看到她脸上的笑容。   宋瓷开心了, 他就觉得开心。   花一件裙子的钱, 每个月都能让宋瓷在或平淡或繁忙的日子里开心一次,何乐而不为?   江恂道:“总之, 现在我是想这样做的,想每个月都给你买条裙子。”   宋瓷一颗心软乎乎的, 当时,她听到那位阿姨的事情时, 感到很羡慕, 可她没想到, 多年以后,她也遇到了这样的一个人。   江恂有这样的心思,宋瓷自然不会拒绝, 但她道:“等你以后有能力了, 再送我裙子就行, 现在不要了, 现在我们还是学生,我想让你把你的钱,用到更有意义的地方去。”   江恂眸里浮出笑,“好。”   他现在每个月都在做家教,手里攒了点钱,但肯定还不能给宋瓷提供非常富裕的、阔绰的生活。但没关系,他对自己有信心,再等几年,他不会食言的。   秋去冬来,很快,又到了江恂的生日。   宋瓷也费心给他准备了生日礼物,今天还是他们两个恋爱一周年的纪念日,这一天不管对江恂还是宋瓷来说,都是非常有意义的一天。   度过了这么有意义的一天后,又很快到了一年的夏天。   等秋季开学,江恂和宋瓷就是大三的学生了,这个暑假,他们两个自然没有虚度光阴。   江恂加入了陆知重的科研项目,给他当助手,所以即便是放假了,他也经常需要待在学校。   其实,在决定要不要加入这个项目的时候,江恂犹豫了很久。   陆知重点名要让他加入,然而,从感性上说,他是不愿意的,江老太太这么多年遭受的困难,根本原因就是因为陆知重。可从理性上说,江恂又不得不承认,在人造卫星研究这一方面,跟着陆知重学习,能给他带来很多帮助。   思来想去,江恂决定拒绝,在他心里,江老太太是排在第一位的。   当时,看出他的犹豫,宋瓷建议道:“其实,我觉得你可以问问外婆的意见。”   “对于陆老爷子,我知道你很讨厌,我也很讨厌他,但不可否认的是他在清华教师,又是很有名气的中科院院士,你们两个有交集是不可避免的,一味的避着他,不和他有来往,我觉得这并不最适合的解决方式,外婆也应该不想看到你这样做。”   江恂愣了愣,宋瓷提出的建议,确实是他之前没有想到的。   很快,他找到了江老太太。   听完江恂的话,江老太太笑了起来,“小恂啊,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但在这件事上,你为了我这个老婆子,关心则乱,确实想的没有小瓷周到。”   “你在清华读书,他是你的老师,如果你不愿意加入他的项目给他当助手,那你难不成也不听他的课了吗?”   江老太太又道:“还要,我们在金石胡同住,他也在这里住,碰面是难免的,难不成就因为讨厌他,我们就要搬走吗?”   江老太太摇摇头,“小恂,外婆不需要你为了我这样做,也不需要你和他彻底划清界限。不能让他那样的一个人,影响到咱们的生活。你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外婆是希望你能跟着他学习的。学到更多的东西,最后装进的是你的脑子里,对你也有帮助。这本来就是他亏欠我们的,你更该跟着他学东西啊。”   江老太太如此的豁达,是江恂没想到的,他轻轻笑了下,“外婆,这次是我糊涂了。”   顿了顿,他又道:“外婆,多谢您。”   江老太太和蔼地道:“傻孩子,咱们是一家人,说什么谢不谢的。”   以前,对于如何和陆知重相处,江恂是有些困惑的,可经过宋瓷和江老太太的提醒,他想明白了许多。   在科研方面,陆知重犹如矗立在他面前的一棵大树,既然他绕不开这棵大树,那他需要做的不是躲避,而是要不断的提升自己,去汲取这棵大树的养分,从而让自己变得更加茁壮!   江恂在忙碌,宋瓷也没闲着。她读的是文学系,每个文学系的学生都有发表文章的梦想,她也不例外。   这个暑假,她阅读了很多书籍后,精心写了几篇文章,然后给各大报社和杂志社投稿。   这天,江恂好不容易有了休息的时间,他拎着一个黑皮西瓜来到宋家。   进门后,只见宋含章穿着大裤衩,在客厅边扇风边看报纸。   为了凉快,宋家的门本来就开着,江恂走进来,温声道:“宋叔。”   宋含章把报纸放下,“呦,你买的这个西瓜不错。”   江恂道:“刚才来的路上看到的,那个瓜主切了一小块,我尝了一下,皮薄籽少,汁水也多,味道也不错。”   客厅里没有宋瓷的身影,江恂又道:“宋叔,小瓷呢?”   “她在屋里!”   夏天就是要吃西瓜,出了不少汗,宋含章有点口渴,打开网兜,把西瓜拿了出来,准备去厨房切西瓜。   江恂拦着他,“宋叔,还是我来吧。”   宋含章没同意,“我去,出了一身汗,我还想洗把脸,然后顺便把瓜给切了。”   江恂笑了一下,彼此都有要紧事忙碌,这段时间他和宋瓷不常见面,他知道宋含章这是在给他和宋瓷留些相处的时间。   宋含章去了厨房,江恂没在客厅多停留,去了宋瓷的房间。   他刚扭开门把手,女孩的声音就响了起来,“你可算来了。”   宋瓷笑吟吟地看着他,“你天天忙着研究项目,还记得你有一个女朋友啊?”   江恂笑了一下,进来屋里,走到宋瓷旁边坐下,揽上宋瓷的腰,“我这不忙完了,就赶快来看你了!”   夏天天气热,宋瓷今个穿了件吊带白色长裙,她纤细白皙的手臂露出来,如凝脂的白玉,让人忍不住抚摸上去。   裙子上方,女孩的锁骨精致,颈子修长,冰肌玉骨,然而,她唇是殷红的,犹如春日里绽放的桃花,有着不自知的妍丽娇嫩。   江恂眸色深了些,他是一个正常的男人,对于宋瓷,他总是有些欲///望的。   江恂的视线毫不掩饰,宋瓷脸红了些,轻声道:“你别这样看我,爸爸还在外边呢。”   江恂声音有些哑,“宋叔去厨房了。”   宋瓷抿唇笑了下,江恂的掌抚上她的肩头,吻上那肖想已久的唇。   不知过了多久,听到厨房里的动静,宋瓷眼角泛着红,推了他一下。   江恂的呼吸粗了几分,克制着心头的欲//念,松开了她。   宋含章毕竟在家里,他们两个总是要收敛点的。   目光落到桌子上的信封,江恂问道:“这是报社给你的回信?”   “是。”宋瓷道。   江恂又问道:“结果怎么样?”   宋瓷笑了一下,“还能怎么样?当然是把我的稿子给退回来了。”   当一个作家的梦想很多人都有,但投稿被录取可能性还是挺小的,宋瓷投了好几个报社和杂志社,无一例外都被退回来了。   宋瓷道:“我打算明天再去投几个,一级一级往下投,投几个名气小一点的试试。”   江恂“嗯”了一声,拿起桌子上的稿子看起来。   他不是文学院的学生,但也能看出来宋瓷是有些文学功底的,多锻炼的话,日后过稿的可能性还是挺多的。   江恂问道:“明天还要投稿的话,你不修改一下吗?”   “不要了。”宋瓷摇摇头,“直接投吧。”   江恂扬了扬眉,宋瓷这种做法,还真是特立独行。   “我现在的水平就这样,修来修去,也修不出来个花来,还不如就这样。”宋瓷开玩笑道:“一级一级往下投,万一走了大运稿子被录取了呢?”   江恂笑了起来,宋瓷说的话,倒也有道理。   宋含章端着西瓜出来了,在客厅坐了一会儿,他看了下墙上挂着的表,二十多分钟了,是该把江恂那臭小子叫出来了。   他站起身,走到宋瓷房间的门口,咳嗽了几下,“小瓷,小恂,来吃瓜了。”   听到宋含章的声音,宋瓷笑嘻嘻应道:“好,爸爸。”   她爸爸就是这样,并不反对江恂和她单独相处,但每次江恂在她的房里待的时间超过半小时,他爸就该来喊人了。   出去客厅,宋含章打量了江恂和自己的宝贝女儿一眼,见什么都没发生,他放心了。   感受到宋含章的打量,江恂也有些好笑,宋含章的担心纯属是多余的。   他不是那样的人,在结婚之前,不可能对宋瓷做太亲密的事情,再说了,才半个小时,时间也不够啊!   自打那天陈菊被公安带走后,这对母女再也没有出现在宋瓷和江恂的面前。   某一天回大杂院的时候,宋瓷突然听说沈然要结婚了。   这个消息是陈舒告诉她的,听到消息,宋瓷诧异地道:“妈,沈然没比我大多少,她就要结婚了,她不是还在读书吗?”   “谁知道你大姨是怎么想的?”陈舒摇摇头,“我还没把事情说完 ,她嫁的那个人啊,好像是机械厂的领导,三十多岁了,之前娶过一任,留下了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她这是给人当后妈去了!”   这个年代,读大学的时候结婚甚至生孩子都不是罕见的事情,但陈菊和沈然这对母女的名声已经毁了,沈然不想着好好学习好找份好工作,竟然上赶着给人当后妈去了,谁听了这件事不说一声糊涂呢?   宋瓷消化着这个消息,不知道该说什么。   大杂院里消息灵通的邻居,又把详细的消息告诉了陈舒,原来,陈菊进了局子,档案上有记录,虽然过了段时间被放出来了,但沈然觉得受陈菊的影响,她就算毕业了,也很难找到一份像样的工作。   不愧是母女,陈菊也是这样想的。   陈菊工作的地方,挨着机械厂,听说机械厂的某个王姓领导要续娶,母女俩就计划了一番。王伟杰不大不小是个领导,每个月的工资也不少,听说有一二百呢,沈然嫁过去,不愁吃不愁穿的,是个很好的归宿。   沈然长相一般,但胜在年轻,她和王伟杰“偶遇”了几次,王伟杰就和她结婚了。   因为是二婚,王伟杰并没有把婚事办的太铺张,随便摆了几桌酒就完事了。   陈舒道:“就算王伟杰手里有钱,但给人当后妈是好当的吗?”   “不过,她要是结婚了,能改了性,不再做那些糊涂事,那也算还行。”   宋瓷摇摇头,没说什么,但她心想,沈然勾搭江恂未果,又去勾搭陆成,没消停多久,又勾搭上了一个人。   沈然眼高手低,爱慕虚荣,一心想攀高枝,这样的人,结婚了就能收敛性子吗?   不一定吧!   不过,沈然怎么选择,是沈然的事情,宋瓷并不关心。   到了大三,大三的课程比之前轻松了许多,这天,上完课,想起江老太太交代中午让她过去吃饭,宋瓷去了四合院。   刚进胡同里,远远地,她看到一个上了年纪的男人从四合院里出来了。   吃过午饭,宋瓷去到江恂的屋里,“你有没有觉得外婆最近不太对劲?”   江恂道:“什么?”   “经常有一个人来咱们家找外婆啊!”宋瓷把中午看到的事情说了出来。   闻言,江恂并不意外,“那个人是不是个头比较高,看着老当益壮,经常穿一件灰色的老汉衫?”   宋瓷道:“就是他,你也见过他?”   江恂点点头,顿了顿,“他常来我们家帮外婆挑水种菜。”   宋瓷来了兴致,“这么说,你快要有新外公了?”   江恂道:“应该是这样。”   宋瓷道:“他也在金石胡同里住吧,我之前遇到过那个人,你快去打听打听那个人的情况,如果合适的话,让外婆和他在一起挺好的。”   江恂自然是打听过了,最近常来找江老太太的那个人,是住在金山胡同的段老爷子。   段老爷子早年参军,立下了汗马功劳,退休之前,在北市军区身居高位,是军区的副司令。   煊赫与否不重要,江恂看重的是这个人能不能对江老太太好。   江恂和宋瓷正打算向江老太太打听一下这件事,不料,没多久,这位段老爷子来了江家,说想和江老太太在一起过日子。   段老爷子的作风,江恂是打听过的,段老爷子秉性不错,但江老太太的意见才是最重要。   江恂是男生,江老太太不方便对江恂提这件事,这时候,宋瓷就派上用场了。   宋瓷问道:“外婆,您到底是怎么想的?”   江老太太年纪大了,只想含饴弄孙,守着江恂过完下半辈子,到她这个年纪,讲究情啊爱啊的,已经不现实了。   江老太太不好意思地道:“我就想看着你和小恂成家立业,别的也没什么想法。”   “外婆,不是这样说的,您就算找了个老伴,也不耽误您和我们在一起生活啊,再说了,段老爷子就在金山胡同住,离咱们家这么近,您想住在哪里都行,您就算是住进段老爷子家里了,也随时还能过来看望我和江恂!”   话虽这样说,但江老太太还是不太好意思。   宋瓷又劝道:“外婆,您前半生吃了那么多的苦,我和江恂也是希望您能找一个知心人、懂得疼您的人过日子的。”   江老太太道:“小恂也是这么想的?”   宋瓷柔声道:“外婆,他不仅是这么想的,还是他来让我问您的意见的。”   闻言,江老太太皱着的额头松开,露出欣慰的表情,“他…确实挺知道疼人的。”   江老太太第一次和段老爷子有交集,是有一次江老太太听说某个地方的菜卖的比较便宜,为了省钱,她坐电车去那里买菜。但她是第一次去那个地方,并不熟悉路程,她不小心坐反了方向。   当时段老爷子也在车站要坐车,看她上错了车,段老爷子急忙提醒。   可车上的人多,江老太太没听见,没办法,段老爷子怕她不知道自己做错车了,又怕她摸不着路,最后,他也坐上了那辆车。   就这么,只是想要提醒江老太太,段老爷子也坐上了那辆电车。   在车上见到段老爷子,江老太太吃了一惊,等段老爷子把事情给她讲了一遍,江老太太有些尴尬,她不是本地人,坐车这么简单的事情,还能做反方向。   但段老爷子并没有嘲笑她,而是耐心的给她讲解了如何换乘,甚至,最后他还陪着江老太太一起去买菜。   有了这一次的来往,为了答谢段老爷子,等后花园种的蔬菜成熟了后,江老太太给段家送去了一篮子。   江老太太种菜的水平不错,种出来的青菜又大又水灵。   出乎江老太太的意料,把那一篮子的菜吃完,段老爷子又来到了江家,问江老太太还没有没有青菜了。   青菜自然是没有了,江老太太给自家留了点,又给邻居送了点儿,地里的菜早已经吃完了。于是,江老太太道,等她再种一茬青菜,再给段老爷子送去点。   从那天起,段老爷子打着种菜的旗号,来江家的次数多了起来。   江老太太要挑水,段老爷子二话不说拿起了水桶,江老太太要刨地撒种子,段老爷子更是把锄头给抢了过来替她种地。   江老太太纳闷地道:“你要是想吃菜的话,等熟了我给你送一篮子过去,你要是想种地的话,你们家应该也有小花园吧?”   这人真奇怪,怎么天天来他们家挑水种地?   听到这话,段老爷子黝黑的脸庞有些红,在战场上握过枪杀过敌、不知受过多少次伤的段老爷子,此刻却结巴了起来,“我…我不会种地,我跟着你学学。”   说到这儿,宋瓷对着江恂道:“段老爷子厉害啊,打着种菜的旗号 ,就把咱们外婆骗到手了。”   江老太太把这些事告诉了宋瓷,宋瓷转而又把这些事告诉了江恂。   江恂心想,这位段老爷子,确实厉害!   江老太太一个人单了那么多年,都没有想过找一个老伴儿过日子,段老爷子却做到了。   江恂询问过江老太太的意见,他能看出来,江老太太是不抵触和段老爷子生活在一起的。   他又找到了段老爷子,“段叔,依照您的地位,想要给您介绍老伴的人应该不少。但对于我而言,这些都不重要,外婆苦了那么多年,我只想找一个真心对她好、懂得疼她的人。”   听完这话,段老爷子洪亮有力的声音响起,“我要是对你外婆不好,你拿枪子一枪崩了我都行!”   依照段老爷子现在的地位,有儿有女,家里还有保姆伺候,但他就是想帮江老太太养花养草,挑水种菜。   他是死里逃生过多次的人,他这个人性子糙,但重感情也重义气,认准了一个人,那就是一辈子。   挑了个良辰吉日,段老爷子把儿子儿媳、女儿和女婿都叫回了家,又请了好友和昔日的同事来到段家,特意摆了几桌宴席,把自己和江老太太在一起的事情公布了出来。   陆知重住的地方,离段家不是很远,看到段家门口悬挂的大红灯笼和贴着的“囍”字,他吹胡子瞪眼,感觉自己快要气晕过去了。   段老爷子找老伴就算了,偏偏和江老太太过起了日子。   而段家和陆家是多年的交情,加上段老爷子在军区的地位,陆知重连反对的资格都没有。   这时,轰鸣的鞭炮声传入了陆知重的耳朵里,他控制不住情绪,去到了段家。   看到他,江老太太脸上的笑意淡了点。   陆知重懊悔地道:“书芸,你和老段这个粗人在一起,是不是故意气我的?”   江老太太神色淡淡,“你也不对着镜子照照自己的样子,我有气你的必要?”   这时,段老爷子道:“老陆啊,你今个要是来祝贺我们的,那我自然高兴,但要不是的话,那我可是不欢迎的。”   陆知重沉着脸,“都在金石胡同住,我不信你不知道我和书芸的事,老段,咱们是多年的邻居,你是真想和她过日子,还是故意气我的?”   “故意气你?”段老爷子瞥他一眼,“你也配!”   “我是知道你和书芸的事,你这个薄情寡义不要脸的老东西,辜负了书芸这么多年,那感情好,往后啊,我替你照顾她,她那么多年没享到的福,我全让她享一遍。”   陆知重气的脸色发青,偏偏这时段老爷子又道:“我大你几个月,往后你看到书芸了,麻烦你对她敬着点,喊声嫂子!”   喊嫂子?   听到这几个字,陆知重气的身子抖了起来。   然而,段家和陆家交情不错,段老爷子又位高权重,段家的儿子如今也在军区,陆知重奈何不了段老爷子。   他脸上像刷了颜料,脸色青一块白一快的,沉默了好久,陆知重咬着牙,不得不道:“嫂子!”   望着他,江老太太神清气爽,应了一声。   她上上次觉得解气的时候,是陆知重跪在她面前向她赔罪,而她上次觉得解气的时候,就是在刚才。   都在金山胡同住,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往后啊,陆知重一见到她,就得喊嫂子,对于陆知重这样的人而言,喊一次嫂子,估摸着他被气的应该能少活好几年!   段老爷子如此霸气的回应,自然也得到了江恂和宋瓷的尊敬和认同。   和段老爷子住在一起后,江老太太有时候在段家住,有时候会回到江家。多了个人照顾江老太太,江恂也为江老太太感动高兴和欣慰。   日子一天天过去,很快,江恂和宋瓷从大三变成了大四的学生。   宋瓷是北大的学生,还是北市本地人,找份好工作自然不用发愁。   江恂的户籍在河省,按规矩毕业后应该回原籍工作,但他成绩优异,大学期间参与了多位老师的研究项目,还没到毕业的时候,就有很多单位找到他,想要让江恂去他们那里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