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听心声后，成了反派魔头白月光 　　作者: 玉米味香肠滚出宇宙 　　简介: 　　余姚姚穿进了小说中同名同姓的女炮灰，为了完成男女主美满大结局，她成为了反派裴珩追爱道路上的绊脚石。 　　秉持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心态，原著中女主美救裴珩的白月光桥段，她顶，花言巧语，她上。 　　凭借着面不改色说瞎话的本事，余姚姚成功阻止了裴珩追爱，却在某天忽然发现，原来这家伙他会读心术！ 　　也就是说，她这个小炮灰早就掉马了！！！ 第1章 半妖 　　阴暗潮湿的石壁上长满了青苔，诡异的幽静中，隐约间能听见厚重的铁链随着拖动而发出的摩擦声，如墨的长发狼狈地散着，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可从男人裸露在外利落下颌骨中依稀能看出他相貌不凡。 　　空气中带着一股难掩的血腥，忽地，眼睫轻轻颤动了一下，黝黑的眸底暗藏着浓浓的杀意。 　　“殿下，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此等污秽之地..诶，殿下！殿下！” 　　“殿下，您若是无聊了，属下派人将妖奴给你带院里去，这地方肮脏，不是您该来的啊！殿下！” 　　铁门忽然间被推开，光线猛然照亮了整间囚牢，男人身后的狐尾也彻底暴露出来。他有些不适应地眯了眯眸，顺势看去，果然是她。 　　“嘶..” 　　余姚姚倒吸一口气，她看着面前惨烈的景象，连忙指挥着身后的小侍卫，“快给他解开。” 　　侍卫刚准备递给她一截长鞭，闻言，登时一愣。 　　待余姚姚不悦地蹙起眉后，他这才赶忙摸出了钥匙替那半妖男子解开了身上的铁链。 　　“诺！” 　　侍卫一边解着，心中还暗暗嘀咕这小公主今日是怎的了。 　　裴珩也同样不理解她今日反常的行为，轻微地蹙了蹙眉心。她究竟想做什么？ 　　余姚姚看着他，心底有些发怵，她强壮镇静，随即僵硬道：“你，你跟本公主回去。” 　　“咳，小顺子，你去给本公主找个御医来。” 　　小顺子眨了眨眼，领命退下了。 　　裴珩站起稳身形，有些狼狈地跟上面前的女子。 　　余姚姚走在前头，感觉到背后的注视，她只觉得脊背发凉，下一秒就要丢了小命了。 　　她是个穿书者，就在前不久，一场车祸成功把她带进了这本小说世界中。 　　她穿成的这位不仅仅和她同名同姓，还是个十足的女炮灰。 　　余姚姚，宁北国的小公主。 　　在这个世界里，人们崇尚修炼。因为从小是个病秧子的缘故，余姚姚的体质并不适合修炼。 　　但幸运的是，她出生在皇宫里。皇帝皇后十分宠爱她，深怕她磕着碰着，对她可以说是恨不得天上的星星月亮都摘下来给她。 　　妖在这个世界里的底层的存在，而她身后的这位更是底层中的底层，大反派裴珩，是个半妖。 　　大概真是被宠坏了，余姚姚这个小公主完完全全就是个骄纵性子，还带有暴力倾向。虐待妖奴就是她平生的爱好之一。 　　十五岁那年，小公主险些遇害，于是皇帝让她挑选贴身侍卫，英姿飒爽，武力超群的帅小伙她是一个不要，就乐意偷摸溜出宫，从那脏兮兮的奴隶场选个妖奴当贴身侍卫。 　　这一选，就选中了皮相惊人的半妖裴珩。 　　还和他结下了主仆契约。 　　裴珩是人和狐妖结合留下的孩子，像他这样存在也有很多，他们都是这个世界最底层的存在。 　　皇帝那是又气又没办法，他能怎么办，只能依着。 　　裴珩本以为逃离了奴隶场，他的生活可以稍微好一点。但没有想到的是，这里却是一场地狱。 　　这是他来到皇宫的第三年了，这三年来他几乎每一天都在挨打。 　　小公主年纪不大，但心肠是真的歹毒，这三年下来，裴珩的身上几乎全都是难看的伤疤。 　　裴珩被带到了干净的屋子里，御医很快就来了。 　　余姚姚指了指裴珩，“给他瞧瞧身上的伤。” 　　这话一出，不单是裴珩，御医都愣住了。 　　对上男人一双精致的狐狸眼，余姚心底害怕极了。 　　别看这家伙现在这狼狈模样，她心底清楚极了，这家伙日后分分钟就能要了自己的性命。 　　裴珩不是简单的半妖，他那体内的狐妖血统可是九尾。按照原著的剧情发展，裴珩会带领着众妖，杀出血路，从那之后，妖可不再是低劣卑微的存在了。 　　【系统，我要哭了，裴珩日后一定会弄死我吧！三年，原主可是足足虐待了他三年啊！我还洗得白吗？】 　　余姚姚越想越崩溃，穿成什么不好，偏偏成了炮灰。原著中，她可是被裴珩活生生剃了骨啊！ 　　系统默了一瞬，“宿主方才若是不做这事，救他的便是女主余如璎，届时可就真的洗不白了。” 　　原著中这一段，余如璎救下裴珩后，很快就成为了大反派心中的白月光。 　　但现在，这一段被她毁掉了。 　　似是察觉到她的灰心，系统安慰道：“宿主，只要确保男女主美满大结局的顺利完成，一切就结束了。” 　　在余姚姚和系统交谈的时刻，全然没注意到的，是裴珩异样的眸色。 　　“殿下，他身上的伤口老臣暂时处理了一番，晚些臣再送些药膏来。” 　　御医开口。 　　“老臣就先退下了。” 　　余姚姚回神，点头，正欲说好，忽地瞧见了裴珩额上的一抹红色，她下意识地身上去撩起对方额前碎发，“等等，这里还有一处..”伤口。 　　话音还未落下，她伸在半空中的手就被一抹冰冷攥住，男人的力道很大，很明显，他极其反感余姚的触碰，猝不及防的攥住了她手腕。 　　一股冰冷忽然冒出来，余姚姚当场就打了个哆嗦，心底吓了一跳。 　　【卧槽！】 　　裴珩怔了一下。 　　方才那是什么声音？ 　　这一抓，吓得余姚姚瞬间就要魂飞魄散，她试图挣扎，却没有挣脱开。 　　【卧槽！卧槽！他干嘛啊！救命啊！】 　　奇怪的声音再次响起，裴珩眨了一下眼睛，待反应过来，才松开了对方的手。 　　“抱歉殿下，是属下唐突了。” 　　清清冷冷的声音响起，这嗓音很好听，但现下，余姚姚却没有心情欣赏。 　　裴珩暗暗观察余姚姚的面色，果不其然瞧见了一抹惧色。 　　奇怪？ 　　她在害怕自己？ 　　为什么？ 　　被余姚姚忽地唤住了，御医看了一眼，这才回道。 　　“回殿下，他这额上的伤口不严重，只需涂些药膏就行。” 　　余姚姚僵硬道：“原，原来如此..” 　　“宋御医辛苦了。” 　　她下意识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吓得宋御医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诶呦，殿下这话真是折煞老奴了，听从殿下的命令是老臣应该的！” 　　余姚姚：.. 　　看来原主的威力，真真是不浅啊.. 第2章 洗白 　　那日过后，裴珩就搬到了余姚姚隔壁的屋子，屋子虽然不大，但胜在整洁干净，比原来那阴冷潮湿的地牢可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从穿书的惊悚中冷静下来后，余姚姚疏离了一番现下的情况。 　　她的唯一目标就是让男女主走向美满大结局。 　　在这个目标中，反派裴珩就是她最大的绊脚石，她必须确保裴珩不会像原剧情那样爱上女主余如璎。 　　在那日的一番操作下，她成功阻止了女主美救裴珩的剧情。但现下麻烦的是，裴珩要怎么处理？ 　　在原著中，原主是被裴珩弄死的，下场惨烈。 　　要先下手弄死裴珩吗？ 　　余姚姚陷入了沉思。 　　虽然裴珩是个半妖，但在她的眼中和活生生的人没有什么两样，她..她这个良好公民真的做不出杀人放火的勾当啊！ 　　可要是不弄死他，日后裴珩觉醒了九尾血统，第一个弄死的就是她！ 　　一番思考后，余姚姚决定从根源解决问题，裴珩要弄死自己的原因无非就是仇恨二字，现下她只需要洗白就行！ 　　可是在她穿书之前，原主已经折磨了裴珩整整三年啊！ 　　这要怎么搞？！ 　　大概是为了鼓励余姚姚，系统的声音再次从她脑海中响起，“宿主，在完成任务后，您将获得一个实现愿望的机会。” 　　这话一出，余姚姚顿时眼睛一亮，“也就是说，我还有机会可以回到原来的世界？” 　　【是的。】 　　余姚姚心头一横，下定了决心，不就是洗心革面吗！她上！ 　　于是乎，在躲了裴珩足足三天后，余姚姚推开了大门，径直走向了裴珩的屋子。 　　她挺直了脊背，站在门口，鼓起勇气敲了敲他的房门。 　　咚咚—— 　　“裴..裴珩？” 　　“你在吗？” 　　吱嘎一声，房门被打开，出现在余姚姚面前的，是一张如玉般精致的脸，棱角分明。 　　微挑的剑眉下是一双狭长的狐狸眼，眼尾微微上翘，眸光流转间带着一股邪气，高挺的鼻梁下生着一张略薄唇。 　　唇色有些苍白，显然，这短短几天根本不够他养伤的。 　　“殿下有何吩咐。” 　　薄唇动了动，泄出冰冷的声音。 　　余姚姚回了神，有些不自在地舔了舔唇，“呃，我就是来看看你。”顺便洗白一下自己的形象.. 　　裴珩眼睫动了一下，不知在想什么，他侧过身，看似乖顺地给余姚姚让开了一条路。 　　“殿下请进。” 　　一进入屋内，余姚姚就有些手足无措了，她看向床边那一坨换下的沾了血的纱布，莫名有些心虚。 　　“你准备换药呢？” 　　裴珩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是。” 　　看来自己来得有些不是时候，仔细看看裴珩身上的衣服也穿得有些凌乱，显然是因为要给她开门，匆忙穿上的。 　　那日宋御医给裴珩换药时她也在场，恍然间想起了裴珩背上的伤。 　　余姚姚眨了眨眼，有了！ 　　面对这未来的大反派，余姚姚鼓足勇气露出一个甜甜的笑，“裴珩，我帮你吧！” 　　裴珩看着她的笑脸，怔了一下，记忆中的余姚姚从不会这样。 　　这些日子小公主的举动着实是让他有些茫然了。 　　她究竟想要做什么？ 　　“裴珩？” 　　见对方没有回答自己，余姚姚忍不住又唤了一声。 　　“殿下出身金贵..” 　　他话还未说完，余姚姚就猜到了他的意思，连忙打断：“本公主金贵之躯乐意给你上药是你的福气，你受着就行了！” 　　这话颇有原主那嚣张跋扈的调调，为了烘托气氛，余姚姚还不悦地蹙了眉。 　　裴珩顿时一噎，拐了个弯道：“如此便劳烦殿下了。” 　　他乖顺地坐在床沿，褪去了上衣，露出坚实白皙的肌肉，余姚姚看傻了眼。 　　她强装淡定，取来一旁干净的纱布和药粉来替他上药。 　　上次宋御医给他上药时，她就注意到了，裴珩这个男狐狸的身材是真的好！ 　　但是因为思绪太乱，她当时没敢多看。 　　温热的指尖不经意触碰到了他的肌肤，有些凉。 　　【嘿嘿嘿..手感真好啊！】 　　余姚姚面色淡定，实际上嘴角已经翘飞天了。 　　在她忙着流口水的时刻，未曾注意到的，是对方怔忪的眸色，以及微红的耳根。 　　又是那个声音。 　　裴珩抿了抿唇，暗暗打量她面上情绪。 　　【明明是个大反派，他长得怎么这么好看啊，既然这样，男主得俊成啥样啊！】 　　反派？男主？ 　　什么意思？ 　　几乎是微不可察的，裴珩轻蹙了一下眉心。 第3章 心声 　　温热的指尖在他身上游走，不经意间触碰到他肌肤，被碰到的地方像是被点了着了火，带着微微的痒意，甚至有些灼热的。 　　裴珩有些不自在。 　　余姚姚正在给他处理小腹上的伤，纱布一点点缠绕着，从正面的看特别像是余姚姚环抱着他的腰，散落在肩上的发时不时和他的墨发交织触碰在一块。 　　裴珩唇角紧绷，这气氛实在是古怪，终于他忍不住开了口，“殿下，可以了。” 　　余姚姚眨了一下眼睛。 　　【看来他真的很不喜欢我和他离得太近。】 　　她心想着，系好纱布，留下一个漂亮的蝴蝶结，默默抽身退开。 　　裴珩顿了一下，这奇怪的声音已经不止一次响起了。 　　他动了动唇角，刚欲开口说什么，却被余姚姚率先一步打断了。 　　“对不起。” 　　那声音有些轻，听上去还有点可怜的味道。 　　裴珩险些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什么？” 　　“对不起。” 　　她再次开口，真诚地对上裴珩的眼睛。 　　余姚姚不是没有察觉到裴珩的警惕，接下来她要做的事情肯定是和原主大相径庭，肯定会引起对方的怀疑。 　　既然这样，她倒不如现下直接挑明了。 　　“我以后不会再打你了，之前做的那些事，我真的很抱歉，希望你可以原谅我。” 　　为了表现出自己的真心实意，余姚姚英勇地握住了他的手，真诚道：“你放心，我说的都是真的！” 　　“我会一点点弥补的！” 　　像是宣誓一样，余姚姚一字一句道。 　　【系统，你说裴珩会相信吗？】 　　这问题，系统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裴珩眼睫半垂着，眸光晦涩不明。 　　原来触碰，就会响起那声音。 　　“裴珩，我会对你好的！” 　　小公主极其认真地开口，卑微恳求的语气颇有一副洗心革面的姿态。 　　【他怎么还不说话，是我演的太假了吗？】 　　余姚姚暗暗嘀咕，全然不知自己的心声早就被对方听见了。 　　“殿下。” 　　冰冷的声音终于响起，却迟迟没有下文，像是悬在头顶的一把刀要落不落，余姚姚觉得自己快要被折磨死了。 　　余姚姚看着他那张冰冷冷的脸，心道： 　　【他要是不相信，还想弄死我，我现在就掐断生死契，送他见阎王！】 　　裴珩：.. 　　看来这心声是真的，他确实想弄死余姚姚，可奈何主仆契的牵制，他暂时还做不到。 　　“殿下，您是我的主，无论您做什么，裴珩都不会有任何怨言。” 　　他的声音再次响起，冰冷的声音里莫名带着一股蛊惑的意味，余姚姚看着他那张惊为天人的脸，心道：“放屁！” 　　反正该说的她都说了，裴珩要是不相信她也没有办法，洗白也不是一日就能完成的，她只能一点点来。 　　要是到最后，裴珩还是不相信，她只能为了自己的小命干出点血腥事了。 　　“裴珩，我一定会好好对你的！你信我！” 　　余姚姚再次真诚地开口。 　　“我信。” 　　裴珩看着她，胡说八道，刚刚还想送自己见阎王。 　　“真信了？”余姚姚眨巴着眼睛，【这家伙在骗我吧？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余姚姚往他身后一看，幽幽叹了口气，“今天居然没有狐狸尾巴玩，好可惜啊——” 　　上次她就注意到了裴珩毛茸茸的大尾巴，看起来手感好极了。 　　裴珩：狐狸尾巴？ 　　那日是他身体太过虚弱才冒了出来，现下休养了几日，自然是能够控制好了。 　　砰的一声。 　　房门忽然被推开。 　　“殿下，绥宁公主来了，正在您屋里等您..” 　　一名小丫鬟急忙忙赶来，撞见二人这模样，顿时僵在了原地。 　　余姚姚刚帮他系好纱布，裴珩衣裳还未来得及穿好，大半的肌肤都裸露在外，再往二人紧握住的手上一瞧，是个正常人都觉得这场面有些古怪。 　　余姚姚急忙收回了手。 　　【呜呜呜呜，跳下黄河都洗不清了，按照原主给人的印象，她肯定觉得我要霸王硬上弓！】 　　“等等，你说谁来了？” 　　“绥，绥宁公主。” 　　余姚姚顿时睁大了眼睛，绥宁公主，那不就是女主余如璎吗！ 　　“你好好待在屋里别乱走！” 　　匆忙间，余姚姚丢下一句话，拽着小丫鬟就跑了，留下原地的裴珩不明所以。 　　虽然裴珩和余如璎的救赎故事被自己掐断了，但是谁知道在面临女主的主角光环下，裴珩还会不会喜欢上余如璎啊！ 　　为了防止这样的事情发生，她必须减少裴珩和余如璎的接触。 　　原地，裴珩看着身上被系得端端正正的蝴蝶结，觉得有些好笑，那位小公主，明明怕他怕得要死，还要贴上来。 第4章 榆木 　　刚踏入门槛，余姚姚就深吸一口气，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迎了上去。 　　“阿姐——” 　　面前的女子温婉端庄，就是粉黛未施也藏不住她超凡脱俗的好模样。 　　细长的柳叶眉下生着一双含笑的眼，她朝余姚姚看去，唇角也微微上扬着。 　　真真是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常说美人在骨不在皮，余姚姚看着她，忍不住感叹，这话确实不假。 　　女主余如璎是原主的姐姐，在她的上头还有一位太子哥哥。 　　与原主不同，十三岁的余如璎就已经是问清宫的弟子了。虽然姐妹俩很少见面，但是时常会有书信往来。 　　要说余如璎这次回来还是因为原主。 　　余姚姚生性顽劣，被宠得无法无天。眼看着这样下去迟早要完，皇帝终于是狠下了心要将她送去问清宫尝尝苦头，还美名其曰，有效的锻炼能够增强她的体质。 　　虽然原主是个修炼废柴，但对修炼一事确实是感兴趣，于是欣然答应了。 　　余如璎就是来接她去问清宫的。 　　“三年未见，姚姚又长高了不少呢——” 　　余如璎摸了摸她的发顶，老实说，她有些不习惯这样的亲密，但还是硬着头皮撑了下去。 　　“阿姐，你就莫要拿我取笑了，母后还每日嫌我生得矮呢！” 　　余姚姚学着原主的语调开口道。 　　余如璎盯着她的面上瞧，那目光看得她心中发虚，深怕对方瞧出这身子里换了个芯。就在余姚姚快要撑不住的时候，对方终于收回了那目光。 　　“几日前本该就见面了的，偏偏你这身子骨又生了病，现下如何了？” 　　余姚姚摸了摸鼻子，“好多了。” 　　生病，那是她骗人的。 　　余姚姚花了好几日的时间才消化完原主留下的记忆，她一个普通的小老百姓，哪里敢一上来就见顶着皮见“亲人”。 　　还是皇帝级别的人物。于是这几日她闭门不出，扯了个生病不便见人的由头来。生怕自己一不小心掉了马被拖出去砍了。 　　“我听说你在宫里养了个妖奴？” 　　她忽地开口，言词间尽是试探。余姚姚哪里还不明白对方是什么意思，她肯定听见了原主这些年干的糟心事。 　　该来的还是来了。 　　余姚姚点头，眼看着对方要开始数落，她连忙道：“阿姐，我已经改过自新了，再也不做那些事了，我发誓！” 　　余如璎张了张唇又再次闭上，看着自家妹妹真诚的眼神，她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我知你们大多都不理解，妖的命也是命，那档子事切莫要继续了，这一次阿姐就先信你的。” 　　她乖巧的点头，活像只啄米的小鸡仔。 　　余姚姚生着一张娃娃脸，看着人畜无害的，余如璎瞧着，是真的相信了。 　　“阿姐，咱们什么时候去问清宫啊？” 　　她眨巴着眼睛，模样有些可爱。余如璎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上的软肉，笑道：“不急，掌门特意给了我一个月假期，这么久没回来了，我也可以多陪陪父皇母后。” 　　一个月？！ 　　余姚姚心道，那她岂不是还要等一个月才能见到男主，看现在这模样，这两人似乎还只是单纯的同门师兄妹关系。 　　她心中腹诽着，又忍不住期待地看向余如璎，软软的嗓音乖巧道：“阿姐和段公子关系如何呀？” 　　“段公子？” 　　余如璎皱了皱眉，似乎在思考哪一位段公子。 　　余姚姚见状就知道不太妙，她出声补充道：“段沈舟，问清宫的大师兄！” 　　余如璎豁然开朗，“原来是大师兄，段师兄人挺好的，对待同门师兄弟们也很有耐心，日后若是有什么不懂的你也可以去请教请教他。” 　　“没了？”余姚姚傻眼，这是正常男女主的该有的发展关系吗？同门这么久了！怎么说也该步入爱情的小火花了啊！ 　　余如璎有些不明所以，忽地，她脑海中灵光一闪，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姚姚啊，宗门里爱慕大师兄的小姑娘数不胜数。但是大师兄是个榆木脑袋，他不太容易开窍，你..你还是换个人喜欢吧..” 　　似是怕余姚姚伤心，她还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以示安慰。 　　余姚姚瞪大了眼，急忙三连输出：“我不是，我没有，你别误会！” 　　“我对他绝对没有这种歹念！” 　　余姚姚魂都要吓飞了，她就是个小炮灰而已，只想好好活着。 　　余如璎意味深长地看着她，面上的笑容逐渐耐人寻味，“阿姐明白。” 　　余姚姚：你明白个屁啊！ 　　苍天啊，她才是那个榆木脑袋吧！ 第5章 各怀鬼胎 　　“裴珩，裴珩——” 　　屋外传来小公主甜甜的声音，房门声咚咚响起，“裴珩，起床了！” 　　一连着几天的相处，余姚姚已经没有那么害怕他了。 　　现在的裴珩在她心中就是一个纸扎老虎，生死契一日不解，他就弄不死自己。 　　为了洗白原主造的孽，她这几日可谓是兢兢业业。送衣服送药送饭的，还包括当闹铃。 　　吱嘎一声，房门打开了。 　　“殿下。” 　　裴珩正欲朝她行礼，连忙被余姚姚止住了。 　　她可不敢让这家伙再受刺激了，这洗白道路本就够艰险了。 　　“停停停，我不是说了，以后不用行礼了吗？” 　　余姚姚蹙眉道。 　　裴珩面不改色继续道：“殿下，这不合规矩。” 　　“啧..”她有些烦躁，这家伙怎么可能是守规矩的人，挠了挠头，她退了一步道：“这样吧，有外人在就按规矩来。” 　　裴珩抿了抿唇，“属下遵命。” 　　余姚姚看着他这一副恭恭敬敬的模样心底就瘆得慌，这简直太反常了，原著里的裴珩不是很高傲的存在吗，她现在甚至怀疑裴珩的身体里也换了个芯了。 　　她轻车熟路地找了张椅子坐下，裴珩屋里的构造早就被她摸透了。 　　余姚姚将一包东西放在桌上，“我是来给你送药的。” 　　忽地，她想起了什么，又摸索出一包蜜饯来，讨好似的放在一旁，“裴珩，你要是怕苦，可以吃这个。” 　　裴珩深深看了她一眼，“殿下，您不必做这些。” 　　他面上平淡，看不出是什么情绪。 　　余姚姚有些颓废，这都多少天了，她的洗白进度怎么一点变化也没有。 　　裴珩怎么看都对自己十分疏离，甚至还有刻意拉开二人距离的趋势。 　　她抬起眼，颇为可怜地看着裴珩，伸手扯了扯对方袖口，“裴珩，你很讨厌我吗？” 　　男人眼睫颤动了一下，长长的眼睫遮去了眸底的情绪，他深深看了一眼自己袖口上那只白嫩的小手，眸光幽深。 　　几天观察下来，对方似乎并不是被夺舍了。 　　虽然这身子里换了一个人，但他的生死契却还在。 　　“殿下。” 　　他悠悠掀开眼帘，深邃的眸光望向她眼睛，不可抑制的，余姚姚心头跳了一下。 　　“是您在奴隶场将我带回，裴珩又怎会厌恶您。” 　　【真不愧是狐狸精啊..】 　　【救命，他怎么长得这么好看啊！】 　　余姚姚觉得自己面颊有些发烫，急忙松开了手，有些不敢看他。 　　在她未曾注意的一瞬间，男人唇角的弧度悄悄勾起，狭长的眼中带着了狡黠。 　　她似乎很喜欢自己这张脸。 　　那么，或许解决生死契并不是一件难事。 　　“殿下，我身上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我一开始本就是殿下的侍卫。” 　　他漂亮的眼睛望向余姚姚，莫名的沾了点蛊惑的意味。 　　清冷的嗓音里沾着点恳请的语气，“殿下日后可否让属下跟着您？” 　　余姚姚咬了咬牙，这家伙一旦撒谎，或是有事请求就会放低姿态来。 　　他要跟着自己？ 　　这似乎也并不是一件坏事，虽然不知道他想要做什么，但这样一来也能方便自己洗白。 　　余姚姚甜甜地笑了，一双澄澈的杏眼像是盛满了星子，“好呀——” 　　她一副天真模样，瞧着单纯极了。 第6章 贴心 　　余姚姚清闲日子还没过上几天，宫中却忽地传出了消息，余如璎和一世家弟子相约去了长鸣寺。 　　这消息一出，她哪里还坐的住，洗白哪有主线重要，于是她马不停蹄就赶去了皇后宫中。 　　“母后——” 　　余姚姚缠着赵妍容撒娇，“母后，儿臣也想去嘛——” 　　“我都许久没有出过宫门了，您就点点头吧！” 　　赵妍容身为皇后，保养的自然是极好的，明明已经是三个孩子的母亲了，瞧着却还是三十出头的模样。 　　“母后——” 　　赵妍容捏了捏眉心，面上有些苦恼，可望向余姚姚的眸光却是极其宠溺，“不是母后不让，这太医说了，你体质羸弱，长鸣寺又离得那么远，你这一去叫母后如何安心啊！” 　　余姚姚一听，立马挺直了胸脯，拍了拍道：“那都是从前了，儿臣现下已经好了许多了。” 　　她面上这样说着，心底又在腹诽。原主当初打裴珩的时候连血都能抽出来，这身子骨怎么可能那么差。 　　出趟门而已，又不是上战场。 　　“母后，求求你了——” 　　她又开始撒娇，乖乖巧巧地给赵皇后捏着肩，“这不是还有阿姐嘛，阿姐可是问清宫的弟子诶！您若是还不安心，儿臣可以多带几个侍卫的。” 　　赵皇后拍开她的小手，揉了揉太阳穴，一副被闹得头疼得模样，“行了行了。” 　　她忽地抬眸看向余姚姚，“母后听说你最近格外宠爱你奴隶场收回来那只半妖？” 　　余姚姚眨了眨眼，皇后就是皇后啊，这点事居然都知道。 　　“先说好，你从前喜欢什么样的，怎么疯玩母后都不管你，但妖不行，明白了吗？” 　　余姚姚现下哪里还不明白赵皇后的意思，连连点头，真诚笑着道：“一定一定！” 　　那可是裴珩诶，她哪有那个胆子。天塌下来她都不可能和他处对象，能顺顺利利洗白她就已经谢天谢地了好吗！ 　　赵妍容见她这般乖巧，终于是点了头，挑眉望向宫门道：“你阿姐可已经出发了，再不去可就赶不上了。” 　　余姚姚眼睛一亮，“多谢母后，母后真好！” 　　看着小公主蹦蹦跳跳跃出了门槛，赵皇后招了招手，“陈嬷嬷，去多安排几个侍卫跟着。” 　　“诺。” 　　.. 　　虽说余姚姚最终还是顺利出了宫门，但和女主余如璎还是不可避免拉开了一段距离。 　　为了加快速度，马车也变得更加颠簸。 　　余姚姚看着对面端坐着的男子，他眉目如画，宛若神祗。 　　记忆中原主将裴珩买下就是因为他生得好看。 　　其实一开始她本不打算带上裴珩的，但这家伙这段日子不知道发的什么疯，总是粘着自己，还时不时有意无意地撩拨她，要不是知道对方是个城府颇深的男狐狸，她险些都要着了道了。 　　“裴珩。” 　　她望向男子，出声唤了他名字。 　　裴珩朝她微微一笑，“殿下有何吩咐？” 　　余姚姚嗫嚅了一会，一脸复杂地看着他，“你是嫌宫里待闷了所以才..” 　　裴珩摇了摇头，面上依旧是那无懈可击的笑，他看着余姚姚极其虔诚地开口，“不是，是我想跟着殿下。” 　　“裴珩既是公主的侍卫，此行自然得保护好殿下您的安危。” 　　她听着对方真诚的话音，心中嗤了一声，还保护她的生命安危呢，这家伙真不是为了找准时机弄死自己的吗？ 　　“哈哈，阿珩可真是贴心。” 　　余姚姚跟着扯出一个真诚感激的笑容。 　　这下定然是避免不了裴珩和女主接触了，也不知道那女主光环会不会显灵。 　　要是裴珩又对女主起了歹念，再加上此行陪同余如璎出门的那位，她该怎么招架得住啊！ 　　现下她只盼望着裴珩能够把持住，届时可别像个舔狗一样看见女主就走不动路。 第7章 聂川 　　“小姐，咱们到了。” 　　马车外传来了婢女玉汕的声音，此次出行一行人掩藏了身份，玉汕便改了称呼唤她。 　　裴珩比她先一步下了马车，余姚姚搭着他的手臂走下。 　　入眼，是看不见尽头的阶梯盘旋山沿，山顶云雾袅袅，隐约间能看见一点黄色从雾中露出踪迹。 　　剩下的路倚靠马车是不能了。 　　余姚姚微微侧目，瞧见了一旁的另一辆马车，不出意外那应当便是女主乘坐的马车。 　　赶了这么久的路，还是慢了。 　　她抬眸望向那漫长的阶梯，叹了口气，“走吧。” 　　裴珩看着前头娇弱的小公主，本以为她会撒泼耍赖，结果出乎意料的，这样长的路，她竟一声不吭走到了头。 　　芯子是换了不假，可这具孱弱的身体却没有改变。按理来说，面对一具新的身体她应当要花费很长的时间来适应才是，可这身体在她的身上，却没有半点的排斥。 　　许是因为入冬了，山顶的风比往日还要大。余姚姚很快就冻得面颊发白，本就畏寒的身子在这一刻更加脆弱。 　　玉汕见状连忙将披风给她系上，“殿下，不如奴婢去寻个架子？” 　　余姚姚看了她一眼，淡声道：“不必。” 　　她心知对方是好意，于是软了语气朝她淡淡一笑，“马上就到了，我没那么娇弱。” 　　“求佛嘛，要心诚啊！” 　　“此行我单是要来找阿姐的，更是为了给百姓祈福！” 　　裴珩就在她身后，有意无意的，余姚姚加大了声音。 　　这山头的风也太猛了，女主好端端的跑这里来做什么，她快冻成冰锥子了！ 　　不过她这般有心了，裴珩也该对她改观了些吧？ 　　裴珩深深看了她一眼，眸色中更多的，是古怪。 　　她又在发什么疯？ 　　求佛，他可不相信一个占了别人身子的鬼魂会信神佛。 　　“小姐，咱们到了。” 　　黄色的佛墙终于出现在他们视线，门口还有两位守门的僧人。 　　一位僧人走上前，双手相合朝余姚姚轻轻颔首，“施主想要求什么？” 　　余姚姚摸了摸冻得发红的鼻尖，她其实什么都不想求，只是来找人的，顺带替那位远在天边的男主来摘个绿帽子。 　　“我，我来祈福。” 　　斟酌了一番，余姚姚这样道。 　　那僧人似乎看出了她在说假话，但也并未揭穿，面上依旧挂着慈善的笑，“施主请。” 　　余姚姚扯紧了披风，乖巧点头。 　　说来也巧，这前脚刚一踏入庙中，她就遇上了余如璎。 　　“阿姐！” 　　她急切地唤了一声，赶忙奔向余如璎。 　　对方面上有些错愕，显然没有想到余姚姚会出现在这里。 　　“大冷天的，你怎得也跟来了？” 　　她皱了皱眉，看自家妹妹裹紧了披风，这才安心些。 　　余姚姚甜甜一笑，“阿姐能来，我为何不能。” 　　她朝余如璎身后看去，面露疑惑，“阿姐，和你一道来的那位呢？” 　　“殿下找我？” 　　身后忽地响起一道声音，余姚姚吓了一跳，转身看去，在看见对方面孔时瞪大了眼，“聂..聂川？！” 　　“呵呵，原来殿下还记得我。” 　　男子面露笑容，只是不管怎么看，余姚姚都觉得害怕。 　　余姚姚快要哭了，怎么会是这家伙。 　　余姚姚尽力扯出一个不那么僵硬的笑，“聂，聂二公子说笑了。” 　　聂川，将军府庶子，被余姚姚渣过的可怜公子。 　　原主余姚姚除了爱拿鞭子抽妖奴外，还喜欢四处勾搭美少年。 　　但无一例外，她从来不负责。 　　所有人都知道人家小公主就只是玩玩，偏偏就面前这位是真的心动了。 　　聂川曾试图进宫来寻她，但原主心肠冰冷，无论如何从不见他。大抵是心灰意冷了，久而久之他还真不来找余姚姚了。 　　这位大哥究竟想要干嘛啊！ 　　聂川要是真的想要和女主在一块，有那一段往事在，她提刀阻止，十有八九会被误会吧！ 第8章 占有 　　余姚姚跪坐在佛像前，她看似正在虔诚地祈祷着，心底却早已经乱做了一团。 　　做完了祷告，她正欲起身，却未曾注意到身上的披风有些松了。裴珩见状上前在她跟前蹲下，修长的手指在系带间穿梭缠绕，很快就系好了一个结。 　　倏地，余姚姚莫名感觉一股寒意直直刺了过来，顺势看去，却见聂川收回了视线，眸底阴暗一片，叫她忍不住有些害怕。 　　好在颤抖的双腿被长长的披风挡住了，倒也未叫他人看出异样。 　　系好了披风，裴珩默默收回了手，眉心轻轻地蹙着。 　　她怎么胆子这么小？ 　　一开始怕他，现下又开始害怕起这位聂二公子？ 　　第五次了.. 　　余姚姚快给这位姓聂的跪下了。 　　一两次偷偷看她也就罢了，这都第五次了！ 　　怎么想都不对劲啊！ 　　余姚姚现下严重怀疑这家伙一开始根本就不是为了陪同余如璎一块出门的。 　　他不会是想要看看原主余姚姚究竟会是什么反应吧？ 　　可是，她压根不是原主啊！救命！ 　　“裴珩，我有些累了。” 　　她极力控制住内心的情绪，望向裴珩淡声道。 　　裴珩露出一个极其温和的笑，柔声开口，“玉汕已经将寮房收拾好了，属下带您去。” 　　一副温柔体贴的模样，直接叫聂川看红了眼。 　　他突然间走向余姚姚，长臂一伸，拦住了她，“殿下，我们聊聊吧。” 　　早知道事情是这样的发展，余姚姚打死都不会来，担心对方继续纠缠。 　　于是她想也不想就拒绝了，还冷了语气，一副疏离模样，“聂二公子，本公主乏了，有什么事情下次再说吧。” 　　她想让对方明白，自己来这里，根本就不是因为他，但这话她却不好直接挑明了。 　　聂川好歹也是将军府的人，这事情一旦捅破了，对皇室和将军府的关系多少会造成一定影响。 　　聂川面色有些难看，他哪里看不出对方想要和他拉清界限的态度。他有些不甘心，无声中攥紧了手，“殿下，您当真要如此吗？” 　　原主和他的事情，她余姚姚是真的一点也不想要掺和。身侧裴珩似乎是看出了她的情绪，上前一步拉开了二人距离，他身形高大，余姚姚大半个人都被他拦在了身后。 　　“聂二公子，劳烦让让。” 　　裴珩扯起唇角，露出谦和的笑，那温润如玉的模样和他此刻的失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莫名的，聂川觉得现在的自己更加狼狈了。 　　再这样下去，他永远都不能从余姚姚口中得到答案。 　　他紧抿着唇角，后退了一步。 　　在聂川猩红不甘的眼瞳中倒映的，是余姚姚裴珩二人离去的背影。 　　“裴珩..” 　　他眯了眯眸，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这三个字。 　　一定是因为那只半妖。 　　余姚姚是他的，谁都不能将他们分开。 　　掌心不断紧攥成拳，指甲嵌入血肉，他却像是未曾察觉，毒蛇般阴冷的目光直直盯着二人身影，直到暮色四合。他眼底的阴郁比天色的昏暗还要更加浓烈。 第9章 走水 　　“走水了！” 　　“来人呐！走水了！” 　　“走水了！” 　　猛然间，余姚姚从床榻上惊醒，吱嘎一声推开房门，只见山崖火光四起，静谧的夜色在这一瞬变得狰狞可怖，火星劈里啪啦响起，像是恶鬼吞噬着山庙。 　　整座寺庙都乱成了一团。 　　“裴珩！” 　　她朝夜色忽地唤起他名字，下一秒纷乱中响起了男人的回应。 　　“殿下。” 　　余姚姚紧盯着他的脸，心中有些忐忑不安，“你..” 　　她一顿，又将话咽了回去。 　　舔了舔唇，她望向远处的火光，“去帮忙。” 　　她凉声道。 　　余姚姚虽然没有说出那句话，但裴珩却知道了对方的意思。 　　“诺。” 　　正欲离开的一瞬，他又顿了顿，“不是我做的。” 　　在余姚姚错愕的目光中，他挺拔的身形一点点消失在视线里。 　　眸光动了动，她望向黑夜中，“你们也去吧。” 　　依着原著中女主的性子，恐怕此刻也奔向了火海。 　　“还有，保护好阿姐。” 　　黑暗中，几道身影如同鬼魅般穿梭。那是皇后安排在她身边的暗卫。 　　她悠悠叹了口气，若不是原主身子骨差，她也会冲上前帮忙。但现下还是算了吧，她就是去了，也无非是添麻烦。 　　怀疑裴珩真不是她故意的，原著中的裴珩曾为了接近女主干出过不少缺德事。虽然这段时间里裴珩看着还挺正常，但她始终还是怀有戒备。 　　“奇怪..” 　　余姚姚望向火光蹙起了眉，这大冷天的为什么会起这么大火？ 　　这火势瞧着，有些不对啊.. 　　“唔..” 　　余姚姚猛然瞪大了眼睛，口鼻被牢牢捂住，古怪的气味从帕子上袭来。 　　是他！ 　　.. 　　四周是无尽的黑暗，双眼上有什么东西覆盖住了。但身下的颠簸能够让余姚姚知道，她在一辆马车上。 　　四肢被麻绳束缚着，余姚姚试图挣扎，但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果然。 　　他一开始的目标就不是余如璎，是她。 　　马车外的男子很快就察觉到了车厢内的动静。但他没有出声，只沉了沉目光，驾驶马车的速度越来越快。 　　余姚姚现下半点动弹不得，甚至连这是什么地方都不知道。 　　那家伙到底要带自己去哪？ 　　原著里是说过聂川喜欢余姚姚，但是从来没有这一段啊！ 　　【系统，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剧情不一样了？】 　　这个问题系统也不知道要如何解答，思索了一下，它忐忑出声道：“宿主，也许是因为你改变了剧情，所以造成了蝴蝶效应。” 　　余姚姚人都要傻了，怎么会这样呢！她改变的剧情和这家伙有什么关系？ 　　她改变的只是余姚姚和裴珩的相处方式啊！ 　　等等！ 　　不会就是因为这个吧？！ 　　这家伙就是个疯子啊！呜呜呜她要报警！ 　　不知过了多久，身下的马车终于停了下来，许是不能视物的缘故，听力变得灵敏了许多。 　　悉悉索索的，她听见了聂川掀开车帘的声音。 　　男子在她面前蹲下，余姚姚有些不安地往后缩了一下。这一幕却是刺痛了他的眼，冰冷的指腹摩挲着她的面颊，“姚姚。” 第10章 你别怕我 　　男人的声音低沉沙哑，“你若一开始听话些，我也不会这样。” 　　她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嘴巴被封住了，她只能发出一点轻微的呜咽声。 　　聂川收回了手，俯身将她打横抱起下了马车。 　　余姚姚只能感觉到对方抱着自己走了很长的路，过程中她甚至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的，生怕一个不注意又将对方惹怒了。 　　吱嘎—— 　　是推门的声音。 　　聂川将自己带到了一处宅子。 　　屋内点着熟悉的香薰，那是原主最喜欢的味道。 　　身下一软，聂川将她放在了床榻上，用锦被牢牢将她包裹着。 　　眼睫细微动了动，聂川早就开始准备了这些。 　　“抱歉，马车上很冷吧？” 　　他柔声关切着，目光从她脸上落下，犹豫了一瞬，解开了她眼上的布条。 　　余姚姚第一眼看见的，就是他那饱含偏执和占有的眼睛。 　　眼睫颤抖了一下，聂川看出了她的害怕，心口有些痛，“姚姚，我不是故意的。” 　　他尽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柔和平缓，他努力着让余姚姚不那么害怕自己。 　　余姚姚不敢看他，视线便落向了屋内。 　　昏暗的烛光在半空中跳跃，猛然间，她又想起了方才那场大火。 　　这样一个偏执的人，若是他发现这具身体里的人不是原来的余姚姚，那么，他一定会杀了自己的。 　　没有人不会害怕死亡，她也是如此。 　　四肢因为恐惧而微微颤抖，哪怕绵软的锦被牢牢包裹着她，也依旧无法让她感到温暖。 　　太冷了。 　　余姚姚不安地将自己缩成一团。 　　怎么办，她该怎么办啊.. 　　他们什么时候才能发现自己不见了呢？裴珩会来救她吗？ 　　裴珩那么讨厌余姚姚，但生死契还在，他会来救自己的吧。 　　可是他能找得到我吗？ 　　余姚姚觉得害怕极了，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里是哪，裴珩又怎么会知道？ 　　下巴被猛地捏住，她被迫对上了聂川猩红的眼睛。 　　“你害怕我？” 　　原主的记忆中是有聂川的，但是这一刻她却什么也回想不起来了，自己的记忆与她的记忆乱成了一团，她觉得自己的脑袋都要炸裂开来。 　　面对着聂川，她除了恐惧再无其他。 　　余姚姚努力让自己镇静些，但面对未知的恐惧她还是做不到淡然处之。 　　在穿书之前，她也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子，她没有那么勇敢，面对聂川这样的存在，她只有害怕。 　　双眼控制不住地弥漫起了水雾，下巴上的力道又是一紧。 　　男人对她的反应情绪激烈的厉害，他发了怒，猛地撕开了她嘴上的胶带，怒声喝道：“说话！” 　　“回答我！” 　　“是..”她知道自己就算反驳对方也不会相信，沙哑的嗓音颤抖着发出一个音节。 　　眼泪因为恐惧从面颊滑落，滴在了聂川掐着她的下巴上，聂川只觉太过滚烫。 　　“姚姚，你太不听话了，我也是没有办法。” 　　聂川松开了掐着她下巴的手，有些粗糙的指腹擦拭着她面颊上的泪珠。 　　“我不会伤害你的。” 　　见对方没有回应，聂川胸口有些沉闷，带着恳求的语气，他祈求着出声，“姚姚，你别怕我，好吗？” 第11章 只有你对我好 　　角落中蜷缩着一个小小的身子，微弱的光线透过窗户在她的脸上落下一片剪影，她面色苍白，唇瓣有些龟裂。眼睫微微颤动了一下，余姚姚缓缓睁开了眼。 　　下意识的，她眯了眯眼睛，环顾四周打量着环境。 　　这里的每一处摆设都是按照原主的喜好来的，看得出聂川花费了很多心思在这里。 　　屋子里并没有聂川的身影，也不知对方是去了何处。 　　已经过去了三天，还是没有动静。 　　余姚姚心中有些忐忑，宫中的人到底能不能将她找到呢？ 　　聂川总会盯着自己的脸看，她不知道对方是否发现了什么，只能硬着头皮强装淡定。 　　吱嘎一声，房门被推开了。 　　只不过来的人并不是她期待的人。 　　“姚姚。” 　　男人笑着朝她一步步走来，“我给你带了早膳，还有你喜欢的炒栗子，尝尝？” 　　余姚姚抿了抿唇，起身她并不喜欢吃栗子，那是原主喜欢的东西。但现下肚子早饿得咕咕叫，她也不挑了。 　　“谢谢。” 　　她弱弱唤了一声。 　　聂川见她乖顺，心情也好了许多，他来到床边将食物递到她唇边。 　　余姚姚双手被绑住，只能认命接受他的投喂。 　　她缩了缩脖子，“聂川，我，我想喝水。” 　　“好。” 　　余姚姚：“你不害怕吗？” 　　聂川捏着手中茶杯微微一顿，掀开眼皮看向她。 　　她对上聂川的眼睛，不是威胁，而是不理解，“你不怕我父皇怪罪吗？不只是你，还有将军府。” 　　聂川低头嗤笑了一声，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 　　“姚姚，你忘了吗？” 　　“将军府从不拿我这个庶子当一回事，如果不是你，我想，我大概早就死了吧。” 　　他语气闲散又淡定，好似是在说一件小事。 　　余姚姚依旧有些茫然，按照对方的话来说，原主应该是帮助过他的。但是为什么她的记忆里没有这一回事。 　　【系统，这是怎么回事？原来的余姚姚和聂川发生过什么吗？】 　　系统也是不解，它翻阅着原著中的记录却也依旧没有这样的事发生过，“原著中只提到过聂川喜欢余姚姚，但这两个人都是极小的角色，并没有过多描写其他的事情。” 　　【但有一点，这两个人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余姚姚皱了皱眉，所以是青梅竹马，日久生情？ 　　聂川再次走近她身旁，眼波中爱意深沉，“他们都瞧不上我，只有你对我好。” 　　忽地，他垂了眸色，“可是为什么，你不爱我呢..” 　　聂川低了语气，瞧上去有些可怜。如果是以旁人的角度，她瞧着都有些心软了。 　　但是，她是被绑架的对象，对余姚姚来说聂川是让她害怕的恐惧的存在。 　　如果聂川发现自己不是原来的余姚姚，他一定会逼着自己把原来的余姚姚找回来。 　　他会杀死自己的。 　　“不爱我也没关系，我们还有极其漫长的时间，这么多年我都等了，不急这一时半会。” 　　他面上挂着微笑，明明是很温和的弧度，可她瞧着却还是忍不住发颤。 　　余姚姚朝桌上看去瞧见了早点的包装盒，玉汕曾买过这家店的早点，看来这间屋子是在京城范围内的。 　　常理来说，聂川早该带着自己逃向更远的地方，但是他没有。 　　可若是在京城，这么长时间了，皇宫里的人怎么可能还找不到她呢？ 　　还是说，聂川还安排了另一匹马车逃出城来掩人耳目吗？ 第12章 逃 　　她不能坐以待毙。 　　余姚姚紧抿着唇角，视线望向了某一处。这身子畏寒，聂川会给她准备好足够的炭火。 　　聂川经常会在自己熟睡时悄悄出门。 　　寂静的深夜中哪怕是极其细微的声音也会显得很明显，吱嘎声响起，聂川出了门。 　　过了一会，确定对方离开后，黑暗中，余姚姚睁开了眼。 　　她朝着那堆炭火挪去，炉子里已经没有火苗了，但炭还是灼热的。 　　双腿被绑住，她根本站不起身，好不容易才让自己坐了起来，伸长了手臂将手腕上的麻绳靠近炭火，好在温度足够，最不能让麻绳彻底断裂，但好歹也变细了不少。 　　因为姿势不便的缘故，不单是麻绳，她的肌肤也会时不时接触到灼热。 　　原主是个细皮嫩肉的小公主，余姚姚咬紧了牙关，忍受着那股灼热。 　　用力一撑，终于，麻绳断开了，与此同时，她手上也被烫出了大大小小的的水泡。 　　聂川每次回来的时间都不一定，她片刻也不敢马虎，急忙在黑夜中摸索着解开了脚踝上的麻绳。 　　“呼——” 　　余姚姚呼出一口气，可就在此时，屋外响起了马蹄声。 　　聂川回来了。 　　瞳孔猛然一缩。从正门出去一定会被抓住，余姚姚望向了窗口，眸色微凛。 　　吱嘎。 　　男人走进屋子，习惯性往床榻上看去，没有人。 　　“姚姚？” 　　他眯了眯眸，点燃了烛火。 　　屋子里空空荡荡，没有她的身影。 　　聂川烦躁地撩起额前碎发，隐隐的暴戾从眸底跃出。 　　为什么要逃呢！她就不能听话一点吗？！ 　　砰—— 　　房门被重重踹开，紧接着是飞扬而去的马蹄声。 　　屋外窗口下，小小的身影松了口气。 　　余姚姚蜷缩着身子在黑暗中摸索前进。 　　四周都是丛林，她辨认不出城中的方向，但是却也方便了她隐匿行踪。 　　这个世界真的不是她这个小小的普通人能承受的，余姚姚下定决心，她一定要尽快离开这个世界。 　　她想要太平盛世，安稳平常的生活。 　　余姚姚忍着手上的烫伤，四肢也因为长久未运动而有些僵硬，山风在耳边呼啸，她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逃，像是森林中迷路的兔子，她弱小又无助。 　　她咬紧了唇，硬生生将泪水憋了回去。 　　黑夜中本就不易辨路，更何况是这像荒山一样的地方。 　　欻！ 　　脚下猛然一空，余姚姚睁大了眼睛，身体朝后仰去，朝着漆黑的深渊坠落。 　　往日干净漂亮的手指此刻正拼命扒着石缝，指缝间是狼狈的泥沙，被烫伤的肌肤因为摩擦碰撞在冷风中又烫又疼。 　　身后漆黑一片，像是无尽深渊。 　　余姚姚咬紧了牙关，她试图爬上去，但她的力气实在是太小了。逃窜途中她早已经耗费了太多的力气。 　　【宿主，坚持住，若是真的死在了这里，你就回不去了。】 　　系统在她脑海中急得团团转，可偏偏它并不是实体，它帮不到余姚姚分毫。 　　【我没有力气了..】 　　“呵..” 　　吱嘎一声。 　　树枝被踩断，在裴珩的身后出现了另一个人。 　　余姚姚瞪大了眼，是聂川。 　　“找到你了。” 　　他还是找到了自己。 　　聂川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那双眼瞳好似在黑暗中泛着猩红的光。像是豺狼找到了他的猎物。 　　他勾起唇角，缓缓蹲下身子。 　　对视的一瞬间，余姚姚心底蓦然一慌，不同于往日的害怕，这一次她骨骼都散发着寒意。 　　男人眯了眯眸，“你，不是她。” 　　“对吗？” 　　他语调有些漫不经心，却渗满了寒意。 第13章 你不是她 　　余姚姚咬紧了牙，她绝不能承认。 　　“她在哪里？” 　　聂川冷冷开口，狭长的眸微微眯起。 　　余姚姚死死支撑着：“你在说什么？” 　　“啧，还在装傻？” 　　他有些恼了，上下打量她一眼，“长得一模一样，却不是一个人。” 　　“说实话，你比她乖太多了。” 　　聂川似是想起了什么，眸光闪烁了一下，“如果是她，她早就要开口骂我了。但你没有，你表现地太听话了。” 　　“姚姚很怕疼，她很娇气，受一点伤就要闹，不像你。” 　　“这双手成了这模样，很疼吧？” 　　他目光幽幽落在余姚姚的手上，深浅不一的划痕沾满了泥土碎石，看着就疼。 　　余姚姚在心底骂娘。 　　这疯子.. 　　与其被抓回去，她倒不如现在掉下去算了。 　　落在聂川手里她一定没有活路，但这悬崖究竟有多深，却不一定。 　　也许运气好，她还能活着。 　　要是运气不好，裴珩也得跟着她一块死了。 　　生死契还没解开呢.. 　　余姚姚眸光一凝，在聂川诧异的眼中，松开了手。 　　疾风在耳边呼啸，衣摆随风飞扬，她像是断了翅膀的蝴蝶，身体一点点朝深渊坠落。 　　忽然，余姚姚睁大了眼睛，瞳孔中倒映着一道身影。 　　他一跃而下，朝她而来。 　　熟悉的气息在包裹着她，男人紧紧拥抱着她，“殿下，抱紧我。” 　　“裴..裴珩？” 　　黑暗中，她看不见他的脸，但这毫不影响她能够认出对方身份。 　　清冷的嗓音里此刻也带着颤抖和不安，可余姚姚光是听着那熟悉的声音，就觉得安心极了。 　　她来到这世界里，接触最多的就是裴珩了。 　　大概正是因为这一点吧。 　　嘭—— 　　水花四溅，刺骨的寒意裹挟而来，胸腔被挤压，快要喘不过气。 　　意识昏昏沉沉的最后，裴珩双手托着她腰肢将她送到了岸边。 　　哗啦的流水声叮叮咚咚，天光大亮，纤长的眼睫微微颤动了一下，余姚姚睁开眼看着陌生的四周。 　　大脑仍然有些麻木，余姚姚怔了一会才回过神。空气是清新的，再不是那压抑沉闷的屋子。 　　裴珩。 　　对了，裴珩呢！ 　　她骤然坐起了身子，指端触碰到了一点温热。 　　顺势侧目看去，余姚姚松了口气。 　　“裴珩。” 　　她唤了声对方名字，却没有回答。 　　余姚姚端详着他的脸，这才注意到了不对劲。 　　男人双目紧闭，面色有些不自然的红，眉心微蹙着，像是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余姚姚赶忙检查着他身体，确认没有血迹后才稍稍安心了些。 　　手掌覆上裴珩额间，她蹙起了眉。 　　“好烫。” 　　这天气本就冷，昨夜又经历了那一遭。 　　余姚姚沉了眸色，环顾四周找到了一处山洞。 　　这荒郊野外的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她还没有修为，若是遇上了野兽什么的可就糟了。 　　“裴珩”，她又唤了一声，可对方依旧没有醒来的迹象。 　　余姚姚咬牙，用尽了浑身力气才将裴珩从地面拽起来，娇小的身子扛着他一点点朝那山洞走去。 　　平时看着挺瘦的，怎么这么沉？！ 　　“呼——” 　　余姚姚将他靠着石壁放下。 　　裴珩身上的衣服是湿的，但她身上却是干的。 　　十有八九是裴珩用内力将她身上衣物烘干了，支撑不住这才昏了过去吧。 　　裴珩发了热，穿着湿衣服怎么行。 　　余姚姚环顾四周，在洞外找来了木柴，这洞在这之前有人来过，地上还残留着木炭和打火石。 　　她花费了许久才点燃了火，又将裴珩身上的衣服给拔了架在火堆旁烘干。 　　余姚姚喜欢看美人是不假，但现下她面对着裴珩着实是没了心思欣赏。 　　她叹了口气，解开了自己的外衣给裴珩盖上。 第14章 乞丐风 　　“咳咳..” 　　悉悉索索的动静响起，余姚姚欣喜地朝他看去，“裴珩！” 　　“你终于醒了！” 　　裴珩疲惫地睁开眼，瞧见的第一眼就是小公主灿烂又关切的笑，很快，他察觉到了什么，精致的眉心微微一皱，“殿下，我的..衣服呢？” 　　余姚姚挪了挪身子，被她挡住的火堆出现在裴珩视线里，暖橙色的火光照亮了他眼底，散了点疏离味。 　　他面色有些不对，嗓音沙哑干涩，“殿下。” 　　余姚姚茫然地眨了眨眼，扭头看去，顿时惊呼一声。 　　“呀！” 　　那火苗不知何时殃及了架上的衣衫，烟雾升起，余姚姚连忙取下，慌忙间将衣衫上的火苗扑灭，再一看，玄色的衣袍上落满了她灰色的脚印以及大大小小的破洞。 　　余姚姚有些心虚，脚步一点点挪到裴珩面前，将衣裳摊开给他瞧，面上扯出尴尬的笑，“哈哈，还挺时髦。” 　　裴珩额间青筋微显，微笑中带着杀意。 　　小心脏陡然一紧，她挠了挠头，声音越说越轻，“那，那什么做旧处理..乞丐风..” 　　余姚姚拍拍上面残留的脚印，咽了口唾沫，“衣领，袖子，都还在，还能穿！” 　　就是破了点.. 　　裴珩捏了捏眉心，唇色有些苍白，“有水吗？” 　　“有有有！” 　　许是因为方才做错了事，余姚姚现下殷勤极了，他话音一出，她就连忙跑去取来了。 　　乖巧地在他跟前蹲下，小心捧着递给他。 　　“还是热的！” 　　她眨巴着眼睛，小心翼翼的模样瞧着有些可爱。 　　她是真的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将裴珩惹恼了和她撕破脸。 　　人生地不熟的，聂川那死疯子也不知道会不会找过来，余姚姚是真的不想再被捉回去了。裴珩坏是坏了点，但现下却是她唯一的依仗了。 　　裴珩接过小公主递来的水，龟裂的唇看起来好了些。 　　说实话，裴珩有些诧异。 　　他窥探过她的心声，未来的自己会将余姚姚杀死。 　　算是囚牢被她带出的一次，这已经是第二次了，她明明有机会能够杀死自己。 　　方才自己昏迷时她若是动手，他绝对是毫无反抗的能力。 　　她明明那么怕死，却不彻底除了他这个祸患。 　　长长的眼睫遮挡了他漆黑眸底的情绪，火光摇曳，看上去有些神秘。 　　如果是他，他一定会毫不犹豫杀死隐患。 　　余姚姚小心翼翼观察着他面上的情绪，试探地询问出声，“裴珩，你生气了吗？” 　　狭长的眼睛掀开，漆黑的瞳直径望向她，默了一瞬，裴珩才吐出一口气，“没有。” 　　那语气有些无奈。 　　但这两个字却让余姚姚安心了，她眼睛一亮，不安的情绪瞬间消失。 　　裴珩看着她那单纯模样，像她这样的小姑娘还好不是在乱世长大的，不然要被骗多少次啊。 　　他将身上的外袍还给余姚姚，余姚姚顿了一下，有些犹豫。 　　“裴珩，你发热了，我们得早点离开这里。” 　　醒是醒了，但是裴珩的面色依旧带着不自然的绯红。 　　男人眉梢微挑，“发热？” 　　小公主担忧地点点头。 　　他轻笑了一声，眼睛微弯，“这可不是发热。” 　　裴珩将她的外袍往她怀中一塞，余姚姚呆呆接过。 　　“不是发热？”余姚姚蹙起了眉，都这么烫了，不是发热还能是什么。 第15章 抑制 　　见她这懵懵懂懂的模样，裴珩顿了顿，悠悠开口，“殿下，我虽然只是个半妖，但体内还是有妖族血统的。” 　　他这话说得莫名其妙，余姚姚依旧没有明白，“什么意思？” 　　裴珩重重叹了口气，“我是狐妖，狐狸，都有繁殖期..” 　　余姚姚睁大了眼睛，“所以..你是！”发情了！ 　　“是。” 　　他点点头，小公主呆滞的表情看得他有些想笑。 　　“殿下，我需要你帮忙。” 　　小公主眼睛瞪得更大了，磕磕巴巴像是见了鬼一样，“帮，帮你？！” 　　“怎，怎么帮？！” 　　裴珩：“之前属下都有按时服用药物，但此事事出紧急，属下没来得及。” 　　“停停停，你别说了！” 　　裴珩看着她面颊古怪的红晕，皱了皱眉，“殿下..” 　　声音戛然而止。 　　余姚姚忽地凑到他面前，气息像是羽毛轻轻扫在他肌肤上，有些痒。 　　眼看着唇瓣就要触及，她又顿住了。 　　裴珩僵了一下，往后退了一下，机械地看着她，“你在做什么？” 　　她看着对方通红的颈脖，有些茫然。 　　她挠挠头，也跟着后退了半步拉开距离，有些为难道：“抱歉，我觉得这事我真帮不了你，要不你再想想别的法子？” 　　余姚姚瞧着他面色古怪，还以为是心情不好了，带着点讨好的语气露出一个笑，指了指他身上浅浅的划伤，“要不然我先帮你把伤口包扎了吧，虽然看着都要愈合了..” 　　指端在即将触碰到对方伤口时被忽地攥住了，裴珩摇了摇头，看向她的眼中很是无奈，“殿下，我说的不是那个意思。” 　　“不是你让我帮你么”，余姚姚面上呆滞地眨巴着眼，心底依旧悄悄准备掐死生死契。 　　【先下手为强。裴珩要是敢强迫我，我就弄死他！】 　　与此同时听见余姚姚内心的裴珩：.. 　　“血。” 　　余姚姚依旧不解。 　　“我们结下了主仆契，我需要你的血来抑制。” 　　裴珩看着她的眼睛，声音一点点传入耳中。 　　余姚姚人都傻了，她真想挖个地洞把自己埋了。 　　救命，她都做了什么啊！ 　　裴珩递给她一把匕首，声音是一如往常的清冷，却叫余姚姚更加尴尬了。 　　“殿下，有劳了。” 　　余姚姚强装镇静从他手中接过，视线闪躲。 　　冰冷的刀片贴上她掌心，终于叫她冷静了些，心一横，她鼓足勇气颤抖着在掌心划开了一道口子，血色从她掌心蔓延开，带着刺痛。 　　余姚姚赶忙将掌心递到他面前。 　　“然，然后呢？” 　　小公主细皮嫩肉的，眼尾有点红，看着好像要哭了。 　　裴珩深深看了她一眼，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终于挪开了视线，他握住余姚姚的手腕，向前一带，余姚姚本就是半蹲着的，身形有些不稳，向前挪了半步，二人的距离被拉近。 　　她赶忙稳住身形，掌心在这时忽然传来酥酥麻麻的感觉。 　　男人微垂着头，双唇覆在她掌心，余姚姚能够感受到他的小心翼翼，他怕弄痛了自己。 　　但这轻轻的触碰却让她掌心觉得有些痒。眼睫颤动了一下，小公主指尖微微一缩。 　　裴珩似是有所察觉，动作微微一顿，身形未动，只掀开了眼皮往她面上瞧了一眼。 　　他生着一双好看的狐狸眼，许是因为身子的缘故，眼尾还有些红，带着股勾魂摄魄的意味。 　　轰.. 　　余姚姚登时面颊滚烫，僵硬着撇过头，再不敢多看一眼。 　　她这一侧过头去，通红的耳廓完完整整地便暴露在他视线里。裴珩挑了挑眉，佯装没发现她的异样。 　　【呜呜，我不干净了。】 　　唇瓣微微一顿，随即勾起了一抹弧度。 　　不仅单纯，脸皮也挺薄。 　　小公主撇着头，未有瞧见裴珩眸底的笑意。 第16章 跑了？ 　　余姚姚蹲坐在洞口，洞内裴珩正在打坐。按理来说裴珩既然饮下了她的血，应当是有用的才是。但已经过去大半天了，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她望着天色皱了皱眉，难不成是因为这身子里换了个芯，所以药效没那么好？ 　　裴珩若是一直这样，那单靠她一个人要怎么找到回去的路呢.. 　　“裴珩，你饿不饿？” 　　余姚姚扭头朝洞内唤了一声，“我去找些吃的，很快就回来！” 　　“嗯。” 　　裴珩嗓音间挤出一个音节，声音不是很大。 　　这么惜字如金？ 　　余姚姚眨巴着眼睛，小脸皱成一团，看来他还是很难受啊.. 　　缩了缩脖子，她头也不回立马跑了。 　　就现在这情况，再待下去，万一裴珩扑过来了，她全身上下都不干净了怎么办！ 　　寒风猛然间袭来，顺着她衣襟钻入，冻得余姚姚瞬间清醒，这荒郊野外的，她能上哪里找吃的？！ 　　这天气都要入冬了，野果也没有。 　　打猎她也不会.. 　　余姚姚两眼泪汪汪，想回家了。 　　这世界真的和她八字不合。 　　.. 　　眼睫微微颤动了一下，明明灭灭的火光中，裴珩睁开了眼。 　　面前的火堆马上就要燃尽，外面的天色也快要昏暗下来，但余姚姚还是没有回来。 　　他忍不住皱起了眉心，“跑了？” 　　掌心忽地像是触碰到了火苗，裴珩张开手心，只见一个形状诡异的图案闪烁着红光，有些灼热。 　　眉头抬了一下，裴珩总算是明白自己的身体是怎么回事了。 　　难怪耗费了这么久时间.. 　　他体内九尾狐的血脉要觉醒了。 　　只要血脉完全觉醒，他就不必再忌惮于余姚姚同他的主仆契。 　　狭长的眸底划过一抹暗色，幽深的眸光望向洞口，那里空空荡荡，没有人影。 　　裴珩知道余姚姚害怕自己的报复，但又迟迟未有要杀死自己的念头，可如今这算是怎么回事？ 　　找点食物怎会花费这么长的时间，真的是跑了吗？ 　　“裴珩！” 　　念头冒出的一瞬间，外头忽然响起了欢喜的声音。 　　“裴珩！” 　　眉梢挑了一下，裴珩有些诧异，居然回来了？ 　　他起身，朝着洞外走去。 　　“殿下。” 　　余姚姚欢快地冲来，差点撞到他怀里，还好及时刹住了脚，她仰起头，一双杏眼里像是落满了星星，闪闪发亮的。 　　“裴珩，你快看我遇上谁了！” 　　她兴冲冲往后一指。 　　是余如璎。 　　为了寻余姚姚，她特意换了一身干练简洁的装束，温婉的脸竟然和这一身衣服格外搭，英姿飒爽，毫不突兀。 　　余姚姚遇上她时，险些还没认出来。 　　果然，女主就是女主！ 　　各种风格都能驾驭！ 　　余如璎走上前，眉目间带着浅浅的责备，但语气却是宠溺的，“姚姚，礼仪。” 　　余姚姚摸了摸鼻子，小声哦了一下。 　　余如璎抬眸看向裴珩，眉心又是一皱，“裴侍卫，你这是怎么了？” 　　裴珩身上穿着一件里衣，被余姚姚烧得破破烂烂的外衣随意套在了外面。若是脸再脏一点，和天桥底下要饭的没什么区别了。 　　不知道还以为被绑架的是他裴珩.. 　　裴珩微笑着开口：“殿下？” 　　漂亮的眼睛悠悠望向了余姚姚面上，小公主自然清楚一切是谁的杰作，在目光望来的一瞬间她就心虚地转过了身，望向不远处的河流，胡乱一指，故作轻松地转移注意力。 　　“哈哈，这乌龟长得可真像个王八！” 　　余如璎：.. 　　裴珩：.. 　　没人理她？ 　　好吧，注意力转移失败。 　　余姚姚心中哭唧唧，裴珩这小心眼的会不会又给她添上一笔仇账？ 第17章 差异 　　身下马车骨碌碌转动着，这条路弯曲波折，但余姚姚却觉得无比安心。 　　脑袋抵在窗边，她终于能安心地睡一场觉了。 　　原来余如璎能顺利找到这里，也是因为裴珩。 　　那天聂川去城中给她买早膳时就已经暴露了行踪，他们不敢打草惊蛇，只能远远跟着。 　　他们也在寻找时机，若是当时她再等等，也许也不会有落涯这一出了。 　　有一件事如她所料，聂川确实安排了另一批人马乔装成她的模样引开了他们的注意，这也是为什么她被关了那么久，裴珩和余如璎才找到了她。 　　“姚姚？” 　　温柔的嗓音唤了一声，余姚姚睡得很熟没有被叫醒。 　　余如璎叹了一声，眸色有些宠溺，她打开药箱，轻柔地为余姚姚处理着手上的伤。 　　小公主一双手生得很好看，她从小就是在宠爱中长大的，手上没有茧也没有伤口，白白嫩嫩的。 　　可现在，大大小小的伤口深浅不一，被灼烫过的肌肤泛着刺眼的红，水泡被摩擦挤破，伤口被水泡的发白，指缝里还沾着没有清理干净的泥沙，怎么看也不像是余姚姚这个小软包的手。 　　余如璎理了理她额前碎发，不哭不闹，倒是有些让她惊讶。 　　和小时候当真是不一样了。 　　“唔..” 　　许是扯到了伤口，小公主嘤咛了一声，不开心地皱了皱眉，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 　　“阿姐？” 　　看着面前的人，余姚姚怔了怔。 　　余如璎愧疚道：“抱歉，阿姐扯疼你了。” 　　余姚姚低头一看，这才注意到被包扎好的手。 　　余如璎包扎手法似乎很熟练，不会像她一样在结尾系上幼稚的蝴蝶结。 　　她抬头朝对方露出一个甜甜的笑，杏眼笑得弯弯，像是一对小月牙。 　　“谢谢阿姐。” 　　指尖动了动，长长的眼睫遮住她眸底的异样。 　　余如璎似乎很心疼自己的妹妹，但是这点伤口对她来说却是习以为常的。 　　马车颠了一下，车帘晃动下，余姚姚看见了马背上脊背挺直的男子。 　　恍惚间，余姚姚想起了最开始她给裴珩包扎的时候。 　　裴珩身上的伤口可比她这个严重多了，有些伤疤狰狞又难看，可年份已久，早就消不去了。像是刻在了他生命中，这辈子也甩脱不了。 　　很疼吧.. 　　那些伤疤不单是原主带给他的，还有些是在奴隶场遭受的。 　　她这点小伤和裴珩比起来，真的算不得什么。 　　余如璎顺着她目光看去瞧见了裴珩的背影，眸子微微一动，她悠悠开口，“姚姚，此行裴侍卫帮了你这么多，理应来说，你该赏些什么。” 　　余姚姚乖巧地点头。 　　忽地，她想起什么，抬起眼睛对上余如璎视线，“阿姐，聂川呢？” 　　“你们抓到他了吗？” 　　余如璎面色微变，她顿时了然。 　　“没有”，她摇了摇头。 　　“我和聂川之前是不是..在一起过？”余姚姚顿了顿，还是问出了口。 　　聂川的举动真的太奇怪了，这样的偏执和疯狂。若是两人清清白白那绝对不可能，若是他的一厢情愿那也有些生硬了。 　　余如璎上下打量她一眼，眼神古怪，“姚姚，你怎么了？” 　　余姚姚摸了摸鼻子，“唔，阿姐，老实说，我自从跌了崖有些事情记不太清了。” 　　闻言，余如璎面色又涌出了一抹忧色，余姚姚见状连忙道，“不过我身子没什么大碍，阿姐不必担心。” 　　余如璎抿了抿唇，犹豫了一会才开了口，“如果短短几日也算的话，那你们之间还确实在一起过。” 　　“不过这事就连母后都不知道。” 　　余姚姚睁大了眼，果然！ 　　可是，原主残留下来的记忆中，并没有这一段啊.. 　　眼中的惊愕被茫然取代，余姚姚想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这份记忆不同，还是因为旁的什么.. 　　她所读取的这段记忆，和原著中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就是和聂川这一段。 第18章 传言 　　余姚姚正准备朝殿上二人行礼，就被皇帝止住了。 　　“姚姚，来，让父皇瞧瞧。” 　　皇帝声音中带着股威严，若不是语气听着充满担忧，余姚姚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她乖巧走至二位面前，软软唤了一声：“父皇，母后。” 　　“受惊了吧？” 　　皇帝慈爱地揉了揉她脑袋，“姚姚放心，将军府那父皇已经替你罚过了，聂川父皇也派人去捉拿了。” 　　听见这个名字，余姚姚眼睫颤动了一下，她抿了抿唇，开口道：“父皇，这事其实和将军府也没有关系，女儿现下也好好回来了，父皇也不要太为难将军府了，将军府这么多年的功绩..” 　　“姚姚。” 　　他哪里没听出小公主护着将军府的意图，皇帝皱了皱眉，余姚姚是他从小看到大的女儿，她是个什么性子他最清楚不过，理应来说，她该闹着罚更狠些，怎会这样？ 　　余姚姚向来性子乖戾，现在收敛了不少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皇帝叹了口气，“罢了罢了，放心，父皇心中有数，不过聂川你可切莫要护着了。” 　　余姚姚张了张唇，最终还是点了头。 　　其实她说这些不单是为了皇室和将军府的关系.. 　　如果任务顺利，她不会一直待在这个世界，原主迟早是要回来的。 　　这是她的人生，她并不想因为她的到来改变太多。 　　按照余如璎所言，聂川确实和原主有过什么关系，这次的绑架是他们二人的事情，她更想让原主自己来和聂川解决。 　　只不过，经历了这一遭，也不知道聂川还能不能活下去了。 　　“姚姚，你这手是怎么了？” 　　皇后忽地出声，目光落在她那双缠着绷带的手上。 　　余姚姚回神，朝赵妍容笑了笑，“母后，只是一点小伤，没什么大碍的。” 　　这几日可谓是吓坏了赵妍容，她瞧着自家女儿那双手眼睛就忍不住发酸，自责道：“母后就不该让你去的..” 　　余姚姚哪里舍得让美人娘亲哭，连忙撒娇道：“母后，千错万错都是儿臣的错，都怪儿臣贪玩，您可千万不要自责了——” 　　说着，她狗腿地绕到赵妍容身后捏捏她的肩。 　　“这么个漂亮美人若是哭了，不但父皇伤心，儿臣也该伤心了！” 　　余姚姚虽然胆子不大，但也是从小皮到大，之前惹阿婆不开心了，只要她一撒娇，老人家就拿她没办法。 　　若不是看皇帝皇后没什么架子，她也不敢这样。 　　但还好，这法子确实管用。 　　没一会皇帝皇后就被她没脸没皮的模样逗笑了。 　　念此，余姚姚鼻尖有些发酸，也不知道这两个世界的时间差是什么样的，阿婆又过得如何.. 　　余姚姚前脚离开，后脚皇帝就差人送来了一堆奇珍异宝，绫罗绸缎。 　　余姚姚看着那堆布匹，忽地想起裴珩那件被自己烧毁掉的衣裳。指腹摩挲着面料，这颜色倒是和裴珩相配。 　　她弯了弯唇角，朝一旁道：“玉汕，将这布料送尚衣局去。” 　　玉汕接过，紧接着就听见余姚姚又补了一句，“按照裴珩的尺寸。” 　　她怔了一会，小殿下平时不是最厌恶这半妖吗？ 　　最近这是怎么了？ 　　玉汕眨眼回神，应了声是。 　　余姚姚又凑到另一处，各种白瓷青瓷的小药罐整整齐齐摆在那，“方嬷嬷，这是什么？” 　　“三公主，这是上好的药膏，对除疤很有用。” 　　余姚姚眨眨眼，她就伤了两双手，这么多药膏，她明年也用不完啊！ 　　下一秒，她随手取来一个托盘，搬走了大半的药膏，想了想又随手取来几碟糕点，左看右看又抓了两个金元宝。 　　“殿下，您这是？” 　　余姚姚挥挥手，“你们忙你们的，我有点事，不用跟着了。” 　　话音一落，余姚姚拿起托盘就往外走。 　　丫鬟嬷嬷看得一脸茫然，“殿下这兴冲冲的是去哪呢？” 　　玉汕耸了耸肩，叹了口气道：“除了裴珩那，还能是哪？” 　　小丫鬟们惊讶地睁大眼睛，“还真是啊！最近宫里那传言不会是真的吧？” 　　闻言，玉汕皱了皱眉，“什么传言？” 　　小丫鬟五官皱成一团，“玉汕姐姐你居然不知道吗？！” 　　她舔了舔唇，压低声音，悄声道：“听说那聂川就是因为咱们殿下移情那半妖了，这才一气之下绑走了殿下！” 　　“这聂二公子从前就和咱们公主走得近，我说这段时日怎么冷淡了，原来如此！” 　　方嬷嬷咳了一声，瞪了她们一眼，“行了行了，这话也是能乱说的？” 　　小丫鬟连忙闭嘴，不吭声了。 　　“都忙去吧！” 　　“诺。” 第19章 猜忌 　　“世子，主仆契一事您必须抓紧时间了。” 　　隐匿在阴影中的人影僵了一瞬，眼波中无声流转着什么。半晌，裴珩缓缓抬起了头，淡漠的狐狸眼对上那蒙面男子，“我需要时间来得到她的信任，此事没那么容易。” 　　他凉凉开口，黑衣人紧绷着唇角，徐徐开口，“世子，人族欺压我族多年，您身为妖皇子嗣必须承担起复兴妖族的重任。” 　　眸光闪动了一下，裴珩吐出两个字：“一年。” 　　闻言，黑衣人的眉宇这才舒展开，“既如此，老夫便等待您的好消息。” 　　这声音愈渐飘渺，随着他的身形消失在视线中。 　　“裴珩！” 　　“裴珩？” 　　余姚姚放下一堆东西，却没有瞧见裴珩的身影，她皱了皱眉，“奇怪，他能去哪呢？” 　　熟悉的声音响起，裴珩敛了神色从角落中走出。 　　悉索声从身后响起，余姚姚转身看去瞧见男子唇边含着笑朝她走来，“殿下。” 　　语气是一如既往的恭敬，余姚姚眸光闪了闪，想起最初她从囚牢中见到裴珩事对视的第一眼，凉凉的眼睛就这样看着她，内敛的杀意暗藏于眸底。 　　裴珩素来擅长做戏，就像现在，看着对自己毕恭毕敬，实际上却不知是在图谋些什么。 　　余姚姚眨眨眼，装作半点不知情的模样，她牵起唇角，一张娃娃脸上露出明媚的笑，“裴珩，我给你送了好多东西来，你快进屋看看！” 　　她说着，拉起对方胳膊就兴冲冲往屋子里跑，像只活泼单纯的小黄鹂。 　　而此刻，这只小黄鹂却在心底嘀咕。 　　【所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我对裴珩这么好了，他应该也没那么想杀我了吧？】 　　男人眉梢微扬，余姚姚并没有察觉到对方眼底的戏谑。 　　难怪，细细数来，她这都不知道是多少次往他这送东西了。 　　不过，他哪有那么好打发。 　　系统在她脑海中晃晃悠悠，毫不留情泼了盆冷水，“宿主，你太天真了，裴珩哪是贪吃贪财的人，他又不是你，要我说啊，你的洗白之路还很漫长呢！” 　　额间青筋跳了两下，余姚姚微笑，“不会说话就把舌头割了。” 　　系统唔了一声，旋即道：“是我说错了。” 　　余姚姚刚想说一句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谁知这家伙补了句，“除了贪吃贪财，你还好色。” 　　如果系统有实体化，余姚姚真想让它试试浸猪笼是什么滋味。 　　她一个女孩子，不抽烟不喝酒，就好点色怎么了！！ 　　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余姚姚莫名觉得裴珩看向自己时那眼神太过古怪。 　　“怎么了？” 　　余姚姚松开他，往自己带来的那些东西上看了看，金银珠宝一样没少啊.. 　　她皱了皱眉心又看向裴珩，“你不喜欢？” 　　天杀的，这年头怎么会有人不喜欢钱呢？ 　　裴珩扯了扯唇角露出一个微笑，十分真诚道：“殿下挑的自然都是极好的。” 　　余姚姚哼哼两声，差点没得意地上天，“那是。” 　　这破系统要是有裴珩嘴甜就好了。 　　这贿赂的也差不多了，余姚姚想了想，又朝他开口道：“裴珩，你想要出宫吗？” 　　裴珩怔了一会，“殿下想出去游玩？” 　　“眼下陛下恐怕不会同意。” 　　余姚姚摇头，“不是，我是说你。” 　　裴珩唇边的笑容僵了一瞬，眸色有些古怪，“殿下，裴珩不太明白您的意思。” 　　她挠了挠头，默了一会，“过些日子我就要和阿姐一块去问清宫了。” 　　“问清宫不能带侍卫？” 　　余姚姚噎了一下，“倒..也不是这个意思..”她抬起眼对上裴珩那双精致好看的狐狸眼，“你不想离开吗？” 　　真奇怪，裴珩不是一直想要离开吗？ 　　为什么现在机会给他了，他却不想离开？ 　　她眨巴着眼，忽地灵光一闪意识到什么，“主仆契我暂时还不能解，但是你放心，我不会利用这个契约威胁到你性命的。” 　　裴珩看着她，久久没有说话。 　　余姚姚被他那双微凉的眼睛看得莫名有些发虚，舔了舔唇又道，“你是不是不相信我？” 　　这主仆契她是真的不敢解，谁知道裴珩会不会弄死她，她不敢冒这个风险。 　　男人眼睫动了一下，眉目微弯，轻笑一声，“殿下说笑了。” 　　主仆契一日不解，他始终都要受制于她。 　　换个角度，余姚姚甚至会成为他的弱点。随便一个人杀了她，他也会跟着死。 　　尽管她并不是原来的那个人，但她也是人族。他和余姚姚虽然没有恩怨，但就种族而言却也是隔着血海深仇的。 　　更何况，他还是妖皇的子嗣。对方暂时对他没有杀念，但日后呢.. 　　人族怎会有不厌恶妖的存在。 　　漆黑的瞳孔暗了几分，她对自己有提防，他也一样。 　　他不知道那读心术为什么会突然出现。但是这是他唯一的底牌，也是能助他取得余姚姚信任的关键。 　　他要余姚姚真真正正的信任自己，亲手解开那契约。 　　眸光闪了闪，裴珩单膝跪下，清冷的嗓音虔诚恭敬的开口：“殿下，请让属下随您去问清宫吧。” 第20章 议事 　　“姚姚？” 　　身后响起一个声音，余姚姚怔了一下，转身看去，“阿姐？” 　　眉心微微皱着，她看了看余如璎又瞧了瞧裴珩，奇怪，女主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阿姐，你是来找我的吗？” 　　她顿了一瞬，试探着问出了声。 　　余如璎摇了头，温声道：“姚姚，阿姐有些事情要和裴侍卫处理，来时给你带了北江的殷桃，已经交给玉汕了，我记得你很喜欢。” 　　余姚姚弯起唇角，佯装淡定，她甜甜一笑，“多谢阿姐，那阿姐忙你的，我寻玉汕去了。” 　　话落她便转身离开了，视线悄悄往后探去，只见二人面面相对，不知在说些什么。 　　眸色暗了一瞬，余姚姚不安地摩挲着指腹，她哪里听不出方才余如璎那话是为了支开自己。 　　在自己被聂川带走的那段时间，这两个人是发生过什么吗？为什么今日一见总觉得二人的关系颇为熟稔.. 　　他们究竟在说些什么，为什么余如璎要支开自己，有什么事情是非得避开她的吗？ 　　余如璎甚至还是亲自前来，这事这么重要？ 　　余姚姚紧抿着唇角，内心慌乱如麻。 　　如果书中人的情感是按照原剧情那样，余如璎对裴珩来说可是白月光的存在。 　　也不知余如璎的主角光环是否会起到作用，如果会，那么她必须拉开二人之间的相处。 　　裴珩忽然说要同她一起去问清宫，这会不会也和余如璎有关呢？ 　　如果是这样，那么这个请求她绝不会答应裴珩。 　　眸色微凝，余姚姚在心中定下了选择。 　　玉汕正从殿中走出就遇上了余姚姚，她端着洗干净的樱桃，怔怔看了余姚姚一会，唇瓣动了动，“公主，您怎么了？” 　　“是发生了什么吗？” 　　也不怪她多想，余姚姚那表情就跟要上战场打仗了一样，着实是诡异。 　　余姚姚眨了眨眼，敛去面上异样的情绪，她牵起唇角，一双澄澈的杏眼像是月牙一样微微弯起，天真又活泼，“没有。” 　　视线往下一挪，落在了玉汕端着的樱桃上，水珠还挂在上头，阳光反射下显得格外鲜嫩。 　　玉汕也注意到了她的视线，微笑道：“这是绥宁公主方才亲自送来的，二公主对您真的很好！” 　　“奴婢正准备送您屋里，殿下现在要尝尝吗？” 　　余姚姚捻起一颗，细细端详着，“北江送来的？” 　　玉汕点头，“是啊，快马加鞭赶来的，听说还是太子殿下亲自挑选的。” 　　余姚姚眨了眨眼，居然真是余如璎亲自送来的，连个丫鬟也没跟着。 　　还是说，她是借着送樱桃一事，特意来找的裴珩呢.. 　　是为了避开宫中耳目吗.. 　　余姚姚对他们二人所探讨的事情愈发好奇了。 　　默了一瞬，她又抬眸看向玉汕，“玉汕，皇兄去北江多久了？” 　　“回殿下，快一年了。” 　　玉汕缓缓开口，温声道：“公主可是想念太子殿下了？” 　　眼睫微动，想念太子？ 　　原主可能会，但她可不会。 　　原著中太子离开足足三年才回来，并且在回来没多久，裴珩就觉醒了血脉，再过了几年就是人族和妖族血战的日子。 　　如此算来还有两年。 　　两年时间也不知够不够她洗白自己的。 　　血脉一旦完全觉醒，那主仆契对裴珩来说就是动动手指头的事情。 　　若是原主一早知道他九尾的血统，怕是也不敢如此。 　　她叹了口气，觉得有些头疼。 　　这篓子怎得就落她身上了，明明干这些破事的又不是她.. 第21章 你真的看上他了 　　“殿下，将军府聂三小姐来了。” 　　小丫鬟从不远处跑来，朝余姚姚服了服身子，开口道。 　　将军府？ 　　聂三小姐？ 　　余姚姚眉心微蹙，她这公主府还真是热闹。 　　小丫鬟见余姚姚不说话还以为是恼了。毕竟发生了那档子事，余姚姚不愿见将军府的人也是正常。 　　想着，小丫鬟出声道：“殿下若是不想见，奴婢这就打发了去。” 　　抿了抿唇，余姚姚摇了头，“好歹也是将军府的人，不得无礼，领她进来吧。” 　　话落，她侧目看向玉汕，徐徐开口：“玉汕，去备壶茶。” 　　微凝的眸色眯了眯，或许从她身上，自己能得到什么信息.. 　　小丫鬟和玉汕都怔了一会，待余姚姚的目光再次落在二人身上时，这才连忙应了声是。 　　小丫鬟在心中默默嘀咕。 　　还以为殿下不会见呢.. 　　真是奇怪，按照殿下的性子，不该带着鞭子追门外挥打过去吗？她都准备好拦人了。 　　细细想来这段时间殿下都没发过脾气，殿下待府中下人的脾气也变得亲切温和了.. 　　难不成真是传言那样？那狐妖真让殿下改性了？ 　　.. 　　小丫鬟很快就领着聂三小姐进来了。 　　余姚姚坐在院子亭内，指尖捻着雾气袅袅腾升的热茶，眉目低垂，两侧青丝顺着肩颈滑落，敛住了她面上情绪，只余下半边侧颜在柔和日光下落下的剪影。 　　远远瞧着还真像个落入凡间的，似梦似幻，神秘莫测。 　　“殿下。” 　　聂咏吟朝她行礼，眼睛却在悄悄打量着对方。 　　她看着对方温婉的一袭白衣，与昔日那张扬如火的红裙大相径庭。 　　许久未见，怎得变了不少？ 　　余姚姚浅浅颔首，唇边牵起一个弧度，“三小姐坐吧。” 　　聂咏吟道了声谢，缓缓落座。 　　她抬手，招呼来一旁的丫鬟，“殿下，这是嫣容阁的胭脂，臣女听说您最爱这家铺子的胭脂。” 　　余姚姚面上的笑依旧温婉大方，她没有看向对方递来的胭脂，而是看着对方那双眼睛，徐徐开口，“聂将军让三小姐你来，怕不只是为了送礼吧？” 　　半空中的手一顿，有些僵硬的放下，聂咏吟有些尴尬的笑了笑。 　　余姚姚抿了口茶，微垂的眸子里看不出是什么情绪，“说一不二，父皇说了不会为难将军府，将军府安心就好。” 　　她那日这样劝说皇帝，一方面也是为了几年后人族妖族的战争。 　　皇族和将军府的关系自然不能坏了。 　　聂咏吟轻轻点头，“此事，多谢殿下。实不相瞒，今日臣女前来便是为了道谢的。” 　　她话音落下，视线不经意掠过周围丫鬟身上。 　　余姚姚将她这动作捉了个正着，轻轻放下杯子，“都退下吧。” 　　“诺。” 　　聂咏吟眼睛亮了亮，待所有丫鬟退下后，她猛地起身，一屁股在余姚姚身旁坐下。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因为那家伙都不理我了！” 　　聂咏吟哀怨地看了她一眼，上下打量着，郁闷道：“人都走完了，你怎么还端地这么正？” 　　她趴在石桌上，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 　　余姚姚笑了笑，聂咏吟是将军府嫡三小姐。虽然和聂川不是一母同出，但和原主的关系似乎都不错。 　　这也是为什么聂将军专门派了她来道谢。 　　“行了行了，好歹是个大家闺秀呢！再说了，本公主我是那么小心眼的人吗？” 　　聂咏吟嘻嘻一笑，“别的不说，你这身行头还挺好看的。” 　　说着，她不知又想到了什么，撇嘴道：“早和你说了离他远点，这下好了吧，听说你掉下山崖了，身体怎么样，好了没有？” 　　余姚姚对上她关切的眼神，虽然那关心并不是出自于对她本人的，但她还是不由心底一暖。 　　她轻轻点头，“嗯，你放心，只是些擦伤，没什么大碍。” 　　闻言，聂咏吟松了口气，“还好还好！” 　　“对了，听说你移情别恋喜欢上你那个半妖了？” 　　半妖？ 　　她这宫中除了一个裴珩还有哪只半妖。 　　余姚姚皱了皱眉，不过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你都哪里听来的？” 　　聂咏吟眨巴着眼，“这都传遍了啊！” 　　“不然你怎么突然不打他了？位份还晋升到了贴身侍卫！”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最后这四个字她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说出口的，像是强调。 　　余姚姚捏了捏眉心，“这算哪门子晋升位份啊？” 　　聂咏吟重重叹了口气，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你说你，好端端的，怎得一个火坑不够还往另一个火坑跳呢？” 　　聂川虽然是她二哥，但是聂咏吟并不看好余姚姚和聂川的感情。 　　聂川的脾气是个很古怪的人，他的占有欲可以说是偏执的地步。 　　而余姚姚呢，张扬似火，对所有新鲜事物都抱有极大的好奇心，聂川想让对方老老实实待在自己身边，这怎么可能呢？ 　　“一个半妖有什么好的啊！” 　　她撇嘴，下一秒又激动的开口道：“不就是长得好看吗！我大哥也很好看啊！” 　　“能文能武，比一个侍卫可强多了！” 　　聂咏吟懊恼地看她一眼，“你怎么就不喜欢我大哥呢！” 　　余姚姚觉得有些好笑，正要说什么就瞧见不远处两道身影。 　　唇边的笑僵了一笑，她眸光紧紧盯着那两道身影。 　　察觉到对方的异样，聂咏吟也顺着她目光看去，皱了皱眉，“你真的看上他了？！” 　　余姚姚无奈道，“没有。” 　　“我有些事，你等我一会。” 　　她起身，朝那两道身影走去。聂咏吟追在她身后，有些气恼，“我跟你一块去！等等我啊！还说不喜欢，这都捉奸去了！” 　　“姚姚。” 　　余如璎有些惊讶地看着她，“我正要找你呢，你怎得跑这么急？” 　　余姚姚没有说话，她抿着唇角看了眼裴珩，裴珩正欲行礼，对方却倏地收回了视线，一副全当他是个隐形人的架势。 　　裴珩眨了眨眼，有些迷茫。 　　聂咏吟也在这时候追来了，朝余如璎行了礼。 　　余如璎微笑着点头回应。 　　“阿姐，你找我什么事啊？” 　　“长老给我传了信，今年冬天会有大雪，届时马车恐怕不大好走，咱们得提早出发了”，她温声道。 第22章 你觉得她是个怎么样的人 　　余姚姚有些错愕，她没有想到是这回事。 　　“那，春节呢？” 　　余如璎瞧上去也有些遗憾，“只能去问清宫过了。” 　　余姚姚抿了抿唇，“好吧。” 　　余如璎看了眼裴珩，落下了一句让她更加错愕的话，“对了，届时也带上裴侍卫吧。” 　　一双杏眼微微睁大，余姚姚不可置信的出声：“什么？！” 　　“带上他？！” 　　“为什么？！” 　　裴珩这家伙究竟和余如璎说了些什么！ 　　她敢笃定，裴珩一定看出自己不想带上他一块了！ 　　余如璎见她反应这么大，有些怔然，“怎么了吗？” 　　“我瞧你和裴侍卫关系不错，问清宫带丫鬟是不能的，但你特殊，带个侍卫倒是没问题。” 　　余如璎想了想，又道：“裴侍卫不单可以保护你的安危，到了陌生的地方要好有个照应，我总不能一直陪着你的。” 　　余姚姚内心：她又不是小孩子，干嘛要人陪啊！ 　　“阿姐！我..” 　　她话还没有说完，余如璎就打断了，她不用想也知道自家妹妹是要拒绝。 　　“好了姚姚，别让我们担心了。” 　　她拍拍余姚姚的手背，“这事就这样定下了，我还得回信给长老，先回去了。” 　　余姚姚看着她的背影，内心都要崩溃哭了。 　　裴珩和余如璎这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关系越来越好了？！再这样下去，到了问清宫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万一女主光环显灵了怎么办，裴珩要是真喜欢上女主了，她怎么办！ 　　她真的不想留在这破世界里！ 　　她想念她人人平等的法治社会！ 　　阿婆还等着她回家呢.. 　　余姚姚眸光闪了闪有些低落，裴珩深深看着她，忽地出声：“殿下，你就这般厌恶我吗..” 　　“没有。”余姚姚长长呼出一口气，有些烦躁，她哪里敢讨厌裴珩，这大魔头别讨厌她，她就谢天谢地了！ 　　聂咏吟古怪的眼神在二人间来回穿梭，终于忍不住扯了扯余姚姚的衣袖，将她拉到一处，挤眉弄眼道：“你怕裴珩喜欢上你阿姐啊！” 　　余姚姚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出声：“你怎么知道！” 　　这家伙有读心术？！ 　　聂咏吟咳了一声，一副我都懂的样子，她意味深长地拍了拍余姚姚的肩膀，“既然这样，那你就把握时间多和他相处啊！” 　　余姚姚迷茫地眨巴着眼睛。 　　聂咏吟看着她着天真模样有些恨铁不成钢，“他好歹也是你的侍卫，不管怎么样，你们的相处时间肯定是最多的啊！” 　　“趁早把人勾搭到手，你不就能安心了？！” 　　余姚姚豁然开朗！ 　　“确实！” 　　顿了顿，余姚姚又缩了缩脖子，“但是我不敢..” 　　这什么损招啊！ 　　她勾搭了裴珩，那不就把自己坑进去了吗！牺牲太大了吧！虽然裴珩确实长得很好看.. 　　聂咏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聂川那个死变态你都敢勾搭，一个侍卫而已你怎么就不敢了？！” 　　余姚姚：大小姐..聂川好歹是你哥啊..死变态这个词是不是太直接了？ 　　“行了行了，我也得回去向那老头交差了。”聂咏吟抬头看看天色，拍拍她的肩膀，道了别。 　　余姚姚有苦说不出，勾搭聂川的压根不是她啊！ 　　聂川是死变态，裴珩就不是了吗？！ 　　他可是大反派呢！ 　　她站在原地看着聂咏吟的身影一点点消失在视线里。 　　“哎..” 　　余姚姚叹了口气，她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失魂落魄地转身，她低着头，猛然撞入一个胸膛，“嘶..” 　　“殿下。” 　　清冷的嗓音从头顶上方传来，那人稳住了她身形。 　　余姚姚站稳身形，待看清来者后，怒道：“你走路怎么没有声音啊！” 　　“吓死人怎么办？！碰瓷吗你！” 　　话音脱口而出的一瞬间，余姚姚立马僵住了，天呐，她都对裴珩说了什么！ 　　【这家伙不会记恨我吧！】 　　此刻听见对方心声的裴珩忍不住挑了挑眉，原来他在余姚姚心里是这样的啊.. 　　“呃，那什么，你下次注意，我心脏不太好。” 　　她舔了舔唇，有些磕磕绊绊道。 　　“嗯，属下记住了。” 　　他唇边挂着浅笑，余姚姚看了一眼，【虽然是个大魔王，但别说，还挺好看..】 　　裴珩怔了一下，笑意更深了。 　　余姚姚后退半步，拉开了两人距离，裴珩扶着她的手也在这一时间收回。 　　“你和阿姐，聊了什么？” 　　她摸了摸鼻子，忍不住问出了声。 　　裴珩默了一瞬，余如璎之所以避开她来同自己聊那事，无非是怕余姚姚没有收心。毕竟，帮将军府说话这行为落在她身上，着实奇怪。 　　余姚姚看出了什么，再次开口，“怎么，不能说？” 　　裴珩想了想，徐徐开口，“是关于追捕聂川的事情，绥宁公主怕您阻拦，这才私下找了我。” 　　余姚姚皱起了眉，“找你做什么？” 　　裴珩：“一连多日，聂川的踪迹到现在也没有被发现，绥宁公主担心他会在问清宫再次下手。” 　　原来如此。 　　余姚姚眨了眨眼，难怪说什么要让裴珩和她一块去问清宫，保护她的安危。 　　她沉默了一瞬，忽道：“所以，阿姐不让你告诉我，是怕我对聂川余情未了，有朝一日因为不忍而放了他。” 　　余姚姚对上他眼睛，“那，你为什么愿意告诉我？” 　　若是仔细观察，定能发现此刻余姚姚因紧张而微微缩起的手指。 　　“只是因为我是你的主子吗”，她顿了顿又这样补充道。 　　裴珩面色看不出什么情绪，清冷的嗓音缓缓泄出，“殿下是裴珩的主，属下听从你的命令是应该的。” 　　果然还是因为这个.. 　　看来，裴珩对她还是没什么好感啊.. 　　一股颓废感从心底冒出，她眸色暗淡了一瞬，紧接着就听见裴珩弯起唇角，极其真切的开口，“但，比起这个，属下并不觉得殿下对聂川会抱有那样的心思，您不是绥宁公主所顾虑的那样。” 　　“裴珩。”她鬼使神差脱口道：“那阿姐呢？” 　　裴珩怔住了。 　　余姚姚咽了口唾沫，比方才还要紧张，“你觉得阿姐如何，你觉得她又是个怎样的人？” 　　裴珩微微一笑，徐徐道：“绥宁公主性格温婉却不失坚毅，才貌兼备，心底善良，对待下人奴隶也十分和善，没有什么主仆架子。” 　　余姚姚呼吸一滞，她抿着唇，过了好久才轻轻嗯了一声，“确实，阿姐哪里都很好。” 　　似是察觉到对方的不对劲，眉头轻蹙了一下，“殿下，您怎么了？” 　　“没，没什么”，她牵强地扯了扯唇角，视线闪躲，“既然要离开，我也该尽早准备，你也回去收拾收拾吧。” 　　话音一落，余姚姚便转身离开了，只留下一剪背影映在他瞳孔里。 　　裴珩话不多，若只是简单回答一句不错，极好，她就能够笃定裴珩对余如璎是没有心思的。但方才他说了那么多，她却不确定了.. 　　若是裴珩按照原著那样爱上了余如璎，她这条路便会更难了。 第23章 我会对你好的 　　今日是余姚姚离开皇宫，前往问清宫的日子。 　　突然要走了，父皇母后难免会不舍，临走前一天，除了钱财皇帝还塞了许多东西给她，并且郑重着让她将其中一块玉佩保管妥当，陆陆续续间二人还拉着她说了好多话。 　　虽然来来回回都是那几句，听的她都能倒背如流，但余姚姚还是不免心底一暖。 　　虽然这并不是她的家人。 　　余姚姚坐在马车里，白嫩的小手掀开帘子，探出个小脑袋朝二位甜甜露出笑，她挥着小手臂，“父皇，母后，儿臣会想念你们的！” 　　“好，姚姚在外要听你阿姐的话，乖乖的啊！待不住了就写信给母后，母后派人接你回来！” 　　“嗯！”小公主重重点了头，一副乖巧活泼的模样。 　　马车滚动，渐渐的只剩下一个小点。 　　赵妍容有些红了眼，余姚姚长这么大还没出过什么远门呢，念起，她忍不住瞪了眼皇帝，“都怨你，好端端的，送姚姚去那么远的地方做什么！” 　　皇帝苦笑，“姚姚那身子你又不是不清楚，她从小身子就不好，此番多锻炼锻炼也是好事。” 　　他伸手握住皇后的掌心，肌肤相触，温暖着她的手。 　　皇帝柔了语气，“妍儿放心，问清宫的长老们心中都有数的，不会太苛刻。” 　　他望向马车离开的方向，此刻已经没有了踪迹，素来威严的眼瞳中酝酿着一股不舍。 　　几个孩子里，他最疼爱的就是这个小女儿，眼下余姚姚离开，他也会担忧也会不舍。 　　.. 　　马车里余姚姚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帽檐的一圈毛绒绒的，贴着她脸颊，暖洋洋的，很舒服。 　　她朝掌心哈出一口暖气，余如璎说的果然不错，要下雪了。 　　小公主低着头，她弯着唇角，长长的眼睫也未能遮住她眼底的柔软。 　　“真羡慕啊..” 　　余姚姚喃喃。 　　身上的披风是皇后准备的，不单如此，马车里还有差人准备好的小暖炉。 　　香甜的糕点就放在她身旁，全是她的喜好。 　　她没有父母，从小就是阿婆带着长大的。 　　看见别的小朋友牵着父母的手经过身旁时，说不羡慕，那是假的。 　　原主的父母家人真的很疼爱她。 　　也不知阿婆怎么样了，余姚姚眼底有些湿润，她吸了吸鼻子，阿婆还在等她，她得早点回家。 　　“殿下？” 　　声音忽地响起，余姚姚下意识抬起头看去，对上了一张微怔的脸。 　　裴珩忽地掀开了车帘，余姚姚尚未收起的情绪就这样被他撞了个正着。 　　小公主一双杏眼里含着水汽，朦朦胧胧的，她面上亦有些呆滞，大抵是没有想到裴珩会突然掀开帘子。 　　莫名的，裴珩心头一滞。 　　他抿了抿唇角，踏上马车走进了她身边。 　　裴珩见过这双眼睛惊慌失措的模样，生气的模样，也见过这双眼弯成月牙的样子，唯独没看见过她哭.. 　　男人在她面前缓缓蹲下了身子，视线和她平视，顿了顿，裴珩伸手递来了一张帕子，“殿下，想家了？” 　　余姚姚眨了眨眼，看上去有些懵懵懂懂。直到对方眉梢微微扬了一下，她这才回神接过了对方手中的帕子。 　　“嗯..” 　　像是小猫似的，嗓音里软软糯糯挤出了一个音节，带着点鼻音。 　　她确实想家了，不过裴珩大概并不知道那是她另一个世界的家.. 　　余姚姚擦了擦眼泪，又对上他一双狭长的狐狸眼，她默了一瞬，不知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余姚姚才嗫嚅着开了口，“裴珩，你想家吗？” 　　裴珩怔了一会，低头轻笑一声，“殿下忘了？我是您从奴隶场带回来的，裴珩只是个奴隶。” 　　一个奴隶，哪里有什么家。 　　外头忽地刮起一阵风，卷起了窗帘，也吹乱了裴珩发丝。 　　不知是哪里来的胆子，余姚姚鬼使神差朝他面上伸出了手，就在即将触及的一瞬间又僵在原地，指尖缩了一下，默默收回了手。 　　余姚姚眼睫颤了一下，又装作什么都没发生那样再次开口，“那奴隶场之前呢？” 　　“殿下有所不知，奴隶场，是我的母亲亲手将我送进去的。” 　　他这话说得随意极了，好似在讲一个旁人的故事似的。 　　余姚姚攥紧了手中的帕子，“抱..抱歉..” 　　原著里从未讲到过这一段，她并非是故意提起的。 　　裴珩看出她的愧疚，低笑一声，“无妨，殿下不必道歉。” 　　余姚姚看了他一会，再次开口，“既然我将你带回来了，你就是我的人。你想要什么，能给的我都会给的。” 　　她一字一句的开口，认真地像是在立下誓言，“裴珩，我说过会对你好，那就一定会对你好。” 　　“以前的事是我的错，我不会再那样待你了。” 　　他默了一会，眸光晦涩，“嗯。” 　　车帘再次掀开又放下，马车内已经没有了裴珩的身影。 　　余姚姚看着一旁的汤婆子，那是裴珩留下的，她伸手抱在了怀里。 　　裴珩似乎也没有那么坏.. 　　马车外，男人坐在马背上，手握缰绳，脊背挺直，像是雪中孤傲的修竹。 第24章 热情似火 　　不知过了多久，吱呀一声，马车压断了路面的树枝，轮轴缓缓停了下来。 　　窗外风声凛冽，夹杂着点点白色。 　　余如璎率先一步下了马车走到余姚姚那辆马车旁，她抬起手敲了敲窗沿，“姚姚。” 　　小姑娘刚睡了个觉，听见了动静便朦朦胧胧睁开眼，眨了眨眼掀开帘子朝窗外看去对上了她视线，“阿姐。” 　　她刚刚睡醒，还有些没缓过神，睡眼朦胧，杏眸中盛着雾气似的，出口的声音里带着股鼻音，软软糯糯的有些可爱。 　　“到了，下车吧。” 　　余如璎弯了弯唇角，柔声道。 　　裴珩早就站在外头候着了，马车有些高，余姚姚掀开帘子就着他的手下了马车。 　　收回手的一瞬间，她无意识地攥了一下手，裴珩的手有些粗糙，但却很暖和。 　　眸子微垂，无人猜到她在想什么。 　　她抬起眸子又望向前方的高耸的山林，台阶淹没于深处，神色微怔，这长阶竟是比那日长鸣寺还要高.. 　　光是想想余姚姚双腿就开始打颤了。 　　“阿姐..” 　　她伸手扯了扯余如璎的袖子，面露难色。 　　余如璎看出她的惧色，轻笑了一声撑开伞遮去了她头顶的雪，她朝面前的石碑抬了抬下巴，“有阵法，不必担心。” 　　这话一出，余姚姚登时就安心了，长呼了一口气。 　　车夫搬下了行李，没过多久就驾着马车离开了。余如璎抬手一挥，就将行囊挪到了阵法口，华光一闪便消失在了三人面前。 　　阵法是有时效的，不敢耽误太久，紧接着三人也跟着来到阵法处，再一次消失在周遭。 　　“来了来了！” 　　“都收着点，别吓坏了咱们新来的小师妹！” 　　“放心吧三师兄，咱们心里有数。” 　　华光消散，此起彼伏的声音响起，余姚姚心知这便是问清宫了。 　　只不过她没有想到的是这出口竟然围着这么多弟子，余姚姚眨着眼，心中有些紧张。 　　红色的披风系在肩头，帽檐雪白的绒毛衬得她乖巧又可爱，白肤杏眼，鼻尖微红，像是个落入雪中的瓷娃娃。 　　“小师妹你好啊！我是你三师兄，咱们以后就是同门了！” 　　一名莫约十八十九的少年郎探出了身子出现在她面前，此刻正笑盈盈看着她，“你，你好..我，我叫余姚姚。” 　　她磕磕巴巴道。 　　少年猝不及防冒出，吓了她一跳。 　　“我知道你的名字，如璎师姐都和我们说过了。” 　　话音刚落，他脑袋就被重重敲了一下。许少和疼得嘶了一声，捂着脑袋对上身后那人的眼睛，“大师兄，你不能收着点力道吗？” 　　许少和懊恼道：“好歹也是我第一次见师妹，也不给我点面子。” 　　大师兄？ 　　余姚姚眨了眨眼，紧接着就看见那人绕过三师兄站在了他身旁，“小师妹。” 　　段沈舟面上挂着笑，朝她打招呼，瞧着温润如玉方才下手的力道却不轻。 　　“大师兄好。” 　　她乖巧的点点头予以回应。 　　这就是男主啊，小说里帅哥果然就是多。 　　许少和一听，又兴奋地朝她咧嘴，“光叫他怎么行，小师妹也叫声三师兄给我听听呗！” 　　余姚姚僵了一下，“三..” 　　话音还未落下就被余如璎打断，“行了行了，不是来帮忙搬行李的吗？” 　　“这一个个叫下去，天都要黑了。” 　　这一声顿时熄灭了围观师兄师姐们眼底的兴奋，小师妹瞧着好生乖巧，雪中和传闻中的一点也不一样。 　　余姚姚再次松了口气，果然还是阿姐可靠。 　　“我来我来！” 　　“小师妹放心，就这点行李，师姐我一个人就能给你扛回去！” 　　余姚姚见状，感激道：“谢谢师姐！” 　　初来乍到，该有的礼貌还是得有的，余姚姚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 　　一行人见状，立马蜂拥而上，“小师妹，师兄也来帮你！” 　　“都别跟我抢！” 　　“小师妹身子不好，你们一群粗人别吓着她了！” 　　噗嗤一声，余姚姚有些没忍住，为什么这里的师兄师姐都好像没见过师妹一样？ 　　看样子，这问清宫的日子应该比她想象的轻松许多，最起码就目前看来，师兄师姐都很和善热情。 　　“谢谢师兄师姐。” 　　小公主露出真切的笑，弯弯的杏眼像是一对小月牙。 　　余如璎也弯了唇角，把伞递给了余姚姚，也跟着搬行李去了。 　　其实雪下的不大，但余如璎生怕自己妹妹冻着了。 　　“你跟着那位三师兄，他会领着你去住处的，阿姐也要去收拾屋子了。” 　　余姚姚点头，余如璎的住处和她不是一个地方。 　　“小师妹跟我来吧。” 　　许少和灿烂一笑，露出一颗小虎牙。 　　“嗯，多谢师兄。” 　　她刚走了一步，裴珩就快步拦在了她前头，余姚姚有些茫然，紧接着就见裴珩出声道：“殿下，我来吧。” 　　他的目光落在自己手中伞柄上。 　　她并未第一时间将伞递给裴珩，心中暗暗嘀咕着。奇了怪了，裴珩是脑子被门夹了吗，怎么还上赶着伺候她？ 　　“殿下？”见余姚姚没有反应，他再次出声。 　　余姚姚怀里捧着小暖炉，说实话也并不方便，默了一瞬便将伞递给了裴珩。 　　“这一路也辛苦你了。” 　　裴珩弯起唇角，“不辛苦，是属下的荣幸。” 　　余姚姚一噎，悄悄打量着他。 　　这家伙怎么回事？ 第25章 许少和 　　天色微亮时，房门就被敲响。 　　余姚姚打开门，原以为是余如璎或者裴珩，谁曾想却是三师兄许少和。 　　她怔了一会，呆呆道：“三师兄，早课提前了？” 　　许少和邀功似的扯出一个灿烂的笑，“比早课重要多了！” 　　他说着就招呼着对方往外走，“快快快，晚了就来不及了！” 　　许少和催促的紧，似乎真是什么不得了的大事，余姚姚不敢多耽误，连忙跟上了他。 　　“师兄，到底是什么事啊？” 　　“这么要紧？” 　　余姚姚快步跟在他后头，忍不住出声。 　　许少和步子迈的又大又快，想要赶上他的步调，对她这小短腿来说真真是困难。 　　许少和回头朝她咧嘴，露出一颗小虎牙，整个人看着阳光又朝气“小师妹，要不是我提醒你，你可就真糟了！” 　　此言一出，余姚姚更加疑惑了，她顿了顿，“那，先谢谢三师兄了。” 　　“不客气！谁让你是我的小师妹呢！” 　　他抬起手，掌心揉了揉她的发顶，压平了余姚姚尚未整理好翘起的呆毛。 　　终于，许少和领着她在殿堂门前停下。 　　门口摆着一张木桌，木桌上整整齐齐摆满了弟子服。 　　余姚姚僵在原地，扭头怔怔看向许少和，不敢置信道：“三师兄，你一大早找我，就是为了弟子服吗？” 　　许少和重重点头，“对啊！” 　　他看着余姚姚复杂的眸色有些不解，“领一身合适的弟子服不是很重要的事情吗？” 　　“这弟子服要是没选好，往后可有你好受的，长了短了多不舒服，还好小师妹你运气好，赶上了发放新弟子服的时间！” 　　许少和说着，似是想起了什么不大愉快的经历，好看的眉头蹙成一团，“想当初你三师兄我就是因为睡过了头，赶到这里时就只剩下一件外袍了..” 　　他说着，又重重叹了口气。 　　余姚姚睁大眼，原来竟然这么重要！是她误会三师兄了。 　　她感激又好奇的出声，“三师兄，那之后呢，没有弟子服那你怎么过来的？” 　　许少和悲愤道：“三十两银子！” 　　余姚姚皱了皱眉，“三师兄，你不会是朝其他师兄买的吧？” 　　许少和点头。 　　得到肯定的回答，余姚姚默默咽了口唾沫，颇为同情的看了许少和一眼。 　　这三师兄似乎有点好骗.. 　　弟子服都是按照人数发放的，绝不可能有不够的情况。所以，许少和从其他师兄那买来的弟子服其实一开始就是他的。只不过是被那些先一步拿走乘机敲诈了.. 　　“小师妹，你还愣着做什么？” 　　“趁他们还没来，赶紧的啊！” 　　见余姚姚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许少和忍不住再次催促。 　　“那个，三师兄..” 　　她试探着出声，却被对方张狂得意的笑打断。 　　“哈哈哈哈等小爷把这堆弟子服都卖了，可就真的发了！” 　　余姚姚噎了一下，犹豫要不要将这残酷的真相揭露，可还没等她想好，一旁发放衣服的弟子皱起了眉，“这位师兄，门中物品不得私下贩卖，违者禁足一月，抄书三千。” 　　许少和一僵，机械地扭过头看他，“这是什么时候的规矩？” 　　那弟子被问的莫名其妙，“一直都有啊。” 　　“一直都有？！” 　　许少和睁大了眼睛，心底有个答案呼之欲出。 　　余姚姚看着他那崩溃模样，叹了口气，默默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三师兄，你被骗了..” 　　“三十两..” 　　许少和呆滞喃喃，“整整三十两..” 　　余姚姚试图安慰，拍了拍他肩膀又道：“师兄，想开点，起码你不是什么都没买到的。” 　　许少和回神，怔怔看着她，“买了个教训？” 　　余姚姚眼睛一亮，竖起了大拇指，“师兄真聪明！” 第26章 兜兜转转 　　余姚姚抱着崭新的弟子服回去时，脚步却倏地在院外止住了，整个人愣在原地。 　　院子里，两道熟悉的身影立在那，指端无声攥紧了怀中的衣物，勒出几道褶皱。 　　风刮得并不算大，却吹乱了她思绪。 　　脑海中嗡嗡乱作一团，她抿紧了唇角，毫无声息地离开了。 　　余姚姚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离开，她整个人都是麻木的，凌乱的，她不知道要怎样去面对，下意识的就想要逃离这个地方。 　　逃避可耻，但现下，她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像个无头苍蝇似的，不知方向，不知去处，只顾着离开。 　　面前的景象不断从身侧擦过，停留在她视线中的却依旧是方才的画面。 　　命运像是机械且不可更改的齿轮，兜兜转转，这两个人还是扯到了一起.. 　　【系统，如果余如璎和裴珩在一起了，会怎么样？】 　　她终于停下了脚步，有些迷茫地看着脚下薄薄的一层雪。 　　系统沉默了一会，“那么这个世界会崩塌，同时也意味着宿主的任务失败。” 　　余姚姚有些郁闷，她着实不明白，余如璎怎么喜欢上了裴珩呢.. 　　上一次确实是有要事相商，那么这一次又算什么？ 　　方才的视角下，她看不见裴珩的神色，却能清晰的看见余如璎笑得多么温和亲近，她不知道二人在说些什么，但能够感觉到二人的相谈甚欢。 　　余如璎甚至还递给了裴珩一盒糕点。 　　余如璎待人友善是真，但也不会如此.. 　　明明两个人都在自己身边，但她却不知这二人何时有这样密切的关系了。 　　这任务说简单，却也难。 　　若是余如璎不愿，自己又不能强逼着她和段沈舟心心相印啊.. 　　感情一事，干她一个旁人什么事呢.. 　　余姚姚越想越郁闷，心情也变得烦躁了。 　　她可以找各种事支开裴珩，让他少见女主几次。 　　但若是余如璎有意，她又做不到将对方关在门外。 　　就在余姚姚烦闷之际，身后忽然响起一个声音。 　　“小师妹？” 　　“你怎么在这里？” 　　余姚姚怔了一下，抬起头愣愣看着面前人，“大师兄。” 　　这也太巧了吧，她正郁闷着计划实施，一抬头这男主角就出现了。 　　段沈舟朝她微微一笑，语气一如初见时那样叫人如沐春风，他抬眸朝前处一看，“再往前是男弟子的居所，小师妹是要找哪位师兄吗？” 　　余姚姚瞬间清醒，摇了摇头，“不是，我..”就是四处逛逛。欲脱口的话忽地止在了嘴边，她弯起一个乖巧的笑，有些惭愧道，“大师兄，其实我迷路了。” 　　“迷路？” 　　段沈舟怔了一下，就这么大点的地方也能迷路吗？ 　　似乎是看出对方眼神的困惑，余姚姚又补充道，“我初来乍到的，一时不查就走错了..” 　　此言一出，段沈舟露出一个了然的表情。 　　余姚姚见状，就知道有戏，“能不能麻烦师兄给我带个路？” 　　她语气刻意沾了些恳求，段沈舟没有犹豫，欣然同意了。 　　在他全然未注意到的一瞬间，身侧的小姑娘得逞地比了个耶。 　　趁现在还有补救的机会，她必须掰正了主线！ 　　裴珩啊裴珩，大反派注定是不能和女主角在一块的，你可别怪我.. 　　“这师门上下，可有什么弟子是让大师兄觉得印象深刻的？” 　　余姚姚试探着问出声。 　　对方思考了一会，“许师弟吧..” 　　余姚姚愣住，紧接着就听见对方说，“天真，好骗。” 　　余姚姚没忍住，噗嗤笑了一声，“那女弟子呢？” 　　她表面看着风轻云淡，心底却慌的一批。 　　出乎意外的，对方沉默了许久。 　　他越是沉默，余姚姚就愈发心慌。 　　终于，段沈舟吐出了一个熟悉的名字，“如璎。” 　　如璎！ 　　居然喊得这么亲密！ 　　余姚姚心头一跳，立马仔细观察着他面上情绪，试图瞧出些什么，可他面色平淡，瞧不出什么异样。 　　就在余姚姚大失所望，正欲收回视线的一瞬间，竟然发现他的耳廓微红，一瞬间，余姚姚立刻就明白了什么。 　　主线没歪！ 　　歪的是女主！ 　　许是余姚姚的目光太过激动，看得段沈舟有些心虚，他轻咳了一声，“如璎师妹是个很刻苦的人，所以..我很欣赏她..” 　　他这话着实是有些掩耳盗铃，欲盖弥彰的意味。 　　余姚姚看出他的窘迫，拍了拍他的肩，露出一副我懂的表情，“我也很欣赏阿姐呢！” 　　“大师兄，以后我会帮着你的！” 　　她说着，又拍了拍自己可靠的胸膛，“真的师兄，你信我！” 　　段沈舟大抵也猜到对方看出了自己心思，有些不自在地轻咳了一下，含糊不清从嗓子里挤出一个“嗯”。 第27章 不是一路人 　　余姚姚本想着乘机让余如璎和段沈舟多相处相处，趁早从裴珩那不归路上收足，谁曾想，当自己回去时，院子里早已经没有了余如璎的身影。 　　没办法，自己只好道了谢，乖巧地送走了段沈舟。 　　“真可惜啊..” 　　余姚姚叹了口气，望着对方离开的背影喃喃出声。 　　身后，有人眸光幽深。 　　裴珩不知从何处走出，顺着余姚姚的目光深深看了一眼，顿了顿，清冷的嗓音幽幽响起，“殿下若是舍不得，可请段公子来院中小坐。” 　　裴珩的音调没什么多余的感情，像是冰冷冷的雪落在了颈后。这声音突然响起，吓了她一跳。 　　余姚姚转身看了眼裴珩，心中嘀咕，这家伙飘着来的？一点脚步声都没有。 　　她撇了撇嘴，轻啧了一声，“我可惜的又不是这个..” 　　对方闻言怔了一下，面上神情微变，似乎在想她可惜的究竟是什么。 　　余姚姚没有多留意他的表情，抱着怀里的弟子服准备回屋，谁知脚丫子刚踏上了门槛又被裴珩唤住了。 　　“殿下。” 　　余姚姚转身，“怎么了？” 　　裴珩走到了院中石桌前，拿起桌上的木盒朝她走来。 　　余姚姚看着那木盒，嚯，这不是余如璎给他的糕点吗！ 　　她眉梢一扬，有些不明所以。 　　裴珩看着她空不出手，又朝自己挑了下眉，以为是对方让自己打开来。 　　咔哒一声，木盒被打开，内部也暴露在余姚姚视线内。 　　余姚姚看了看木盒，又看了看裴珩，这是来给自己显摆了？ 　　这木盒她认得，是京城有名的糕点铺子。 　　看不出来，裴珩还挺能吃，干干净净的，就剩下两点渣渣了。 　　木盒打开的一瞬间，裴珩也怔住了，他张了张唇，似乎想要说什么，却被余姚姚抢先了一步。 　　“这木盒子不错，冬天柴火不好找，留着当柴烧吧。” 　　话落，她头也不回就进了屋。 　　【看吧！这是你姐亲手给我的，我们两情相悦，情投意合，希望你别不知好歹，马上把主仆契解了，我要和你姐双宿双飞。】 　　她撇着嘴，心中开始模仿起裴珩内心的小九九来。 　　啧，显摆什么！ 　　系统在她脑海中跟着欢呼，一上一下晃悠着，“宿主真棒！棒打鸳鸯的棒！” 　　余姚姚嘿嘿一笑，也觉得自己实在机智。 　　门外，裴珩怔怔看着那空荡荡的木盒，默了半晌将目光投向不远处的池子，似是有所感应似的，池子里冒出两个水泡，他眯了眯眸，唇瓣微抿。 　　他一直在院子里等她回来，这糕点一直在自己眼皮底下，不过是方才离开了短短一瞬，竟叫那家伙吃空了。 　　罢了，反正东西他已送到，瞧余姚姚方才的模样也并不是很在意.. 　　修长的腿迈开，朝着厨房走去。 　　极其顺手的，裴珩将那空木盒朝火堆一丢，噼里啪啦的火星飞溅，没过多久又重归于寂静。 　　咚咚。 　　裴珩端着热腾腾的姜茶再次敲响了余姚姚的房门。 　　吱嘎一声，门缝里探出一个小脑袋，眼神中有他看不懂的戒备。 　　余姚姚：“他又来显摆了？” 　　裴珩：“她怀疑我下毒？” 　　“属下见殿下出去了许久，外头天寒，便备了姜茶。” 　　余姚姚戒备的眸色划过一瞬怔忪，她看了看姜茶又看了看裴珩。是自己的错觉吗？为什么总觉得裴珩最近格外的狗腿？ 　　是想从我这里博取好感，趁机上位好顺利当上她姐夫吗？！ 　　好一个阴险狡诈的狐狸精！ 　　余姚姚恍然大悟，她这脸上藏不住什么情绪，一脸惊恐地瞧着自己。 　　裴珩更加笃定了自己的猜测，于是就着碗沿喝了一口，薄唇微动，有些无奈，“殿下，没毒。” 　　怎得这么长时间，对方还是不信任他？ 　　余姚姚被他这一出搞得莫名其妙，犹豫再三，终于开口道，“裴珩，真的不合适，你们不是一路人，别再执着了。” 　　“什么？” 　　余姚姚叹了口气，这家伙还在这装傻充愣呢，她都说得这样直白了，接过对方手中的托盘，“行了，东西送到了你就回去吧。” 　　话落吱嘎一声就将门关上了，连带着他望向那碗沿欲言又止的话语关在了门外。 第28章 只是因为我喜欢你 　　上课的先生是位白胡子的老爷爷，还是问清宫的长老。若是按照以往来说，这课堂必定是让余姚姚打瞌睡的存在。 　　但这一次她却是神采奕奕，原因无他，只一个新鲜。 　　过惯了普普通通的生活，突然来了个电视剧中才会出现的仙灵法术降临于身边，这对余姚姚来说是极其有趣的事。 　　尽管课堂上长老讲述的都是些小法术，但这却已经足以让她兴奋。 　　清脆的钟声响起，一天的课程再次结束。 　　余姚姚小心翼翼捧着小花盆离开，这是欧阳长老布置的作业。 　　每个人的花盆里都种着不同的种子，而他们要做的就是利用法术让种子发芽开花。 　　这对其他人来说都只不过是个小小的法术，动动手就能完成。但对余姚姚这个小废柴来说可谓难如登天。 　　在无聊沉闷的课堂上，虽然她那样认真但是也改变不了什么。她这体质天生就不适合修炼。 　　余姚姚心底很清楚，但这却也阻止不了她的新奇感。 　　就连系统也不明白她那样认真是为了什么，有次终于没忍住问出声，就被余姚姚嫌弃地翻了个白眼。 　　拜托，那可是法术，超酷的好不好！ 　　欧阳长老也体谅余姚姚特殊的体质，还特意宽限了她时间。 　　余姚姚尝试了无数次，可指端冒出的两点灵力就像是萤火那样渺小。 　　“殿下，该用膳了。” 　　裴珩远远就瞧见一个颓废的身影趴在院中石桌上，如果对方有一对长长的耳朵，那么一定都耷拉到地上了。 　　余姚姚没什么食欲，这种子一日不发芽，她就没心思做旁的事。 　　小公主神采奕奕的脸色此刻却是满满的失落，往常那双月牙一样弯弯的眼睛他已经有许久没见着了。 　　不知怎得，裴珩竟然觉得有些不习惯。 　　“殿下。” 　　裴珩见她没反应，忍不住又唤了一声。 　　余姚姚长叹了一口气，指尖戳了戳花盆，有气无力道：“裴珩，你说欧阳长老是不是忘了给我的花盆放种子了？” 　　裴珩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那花盆，这些日子余姚姚像是着了魔一样时时刻刻都带着这花盆，时不时擦擦盆，松松土，好像那花盆是她祖宗似的。 　　她确实很努力，他都看在眼里，但不得不说，有些东西从一开始就是固定好的，很难改变。 　　裴珩深深看了她一眼。 　　终于，余姚姚无精打采地从石桌上支起上半身，给桌面腾了空。 　　裴珩见状，顺势将晚膳放下。 　　“裴珩，其实你不用做这些，你是侍卫 又不是……”侍从。 　　话还没说完，她忽的睁大了眼，“咦？！” 　　余姚姚惊奇地看着面前碗碟中赤涟鱼。因为肉质灵气充沛，这种鱼很难得，裴珩是哪弄来的？ 　　裴珩像是读懂了她的表情，“余姑娘送来的。” 　　“余姑娘？”余姚姚蹙眉，“谁？"裴珩顿了顿，“绥宁公主。” 　　脑中名为理智的弦突然就绷断了，余姚姚瞪大了眼睛。 　　裴珩看了她一眼，又补充道，“绥宁公主说，在外她不喜旁人唤她尊称。” 　　余姚姚拍桌子，声线陡然拔高，“那也不行！” 　　裴珩望着她的眼睛沉默了许久，清冷的嗓音带着浅浅的不解出声，“殿下似乎很排斥属下和余姑娘..” 　　话音还未落下就被打断，“是！” 　　“裴珩，我早时不是和你说过了，你为什么就是不听呢！” 　　裴珩又沉默了，比上一次更久。 　　就在余姚姚觉得裴珩生气的时候，对方忽然出声，“殿下，您所担心的事并不会发生，尊卑有别，裴珩绝不会逾矩。” 　　“所以，您不必担心。” 　　他一早就知道余姚姚的任务，也知道对方在害怕什么。 　　他试图戳破这一切，好明明白白的告诉她，自己并不会像她所以为的那样发展下去。 　　可这话落了余姚姚的耳中，却变了意思。 　　“我，我没有贬低你身份的意思..” 　　余姚姚有些愧疚，“我给你道歉，裴珩，你别误会。” 　　“对不起。” 　　小姑娘不安地看着他，不知怎得，裴珩想起了最开始的时候。 　　那时候的余姚姚很怕自己，每天都在假装。 　　那时候的她也会软和下语气，但只是怕激怒他这个大魔头。 　　但也会有许多真心实意的时候，就像现在一样。 　　漂亮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愧疚和歉意，没有假装，没有刻意。 　　他已经有很久很久没有接触过这样的情绪了。不会因为他是半妖而厌恶的，蔑视的情绪。 　　余姚姚总觉得人妖平等是余如璎特有的想法，然而她这个外来魂不也是如此吗？ 　　他第一次接受到的平等的，没有异样目光的情感，从来就不是她以为的余如璎，而是她余姚姚。 　　余姚姚以为他会爱上余如璎，可她不知道的是，每次余如璎来找他，其实都是因为她。 　　甚至还有那么几次是因为找不到她，余如璎才来寻的他。 　　余姚姚抿了抿唇，小心翼翼地出声，“裴珩，你生气了吗？” 　　裴珩许久没有说话，那双漆黑的眼瞳深幽，不知在想什么。 　　长长的眼睫颤了一下，裴珩温和地摇了头，“没有。” 　　余姚姚看着他，显然不是很相信，“好吧，我说实话，我确实不喜欢你和阿姐走得太近，不过不是因为你是半妖的原因。” 　　脑海中想起上次聂咏吟说的话，她心头一横，她脱口而出道：“是因为我喜欢你！” 　　她梗着脖子，心头一横：“因为我喜欢你！” 　　“看见你和阿姐亲近我会吃醋！” 　　比起让他误会自己瞧不起他身份，加重原主留下的恨意，还是假装吃醋这条路好走。 　　有了这个借口，她还能有一个得当的理由阻止余如璎和裴珩的相处。 　　甚至还能打消外人眼中自己对裴珩态度转变的疑惑。 　　这是一个很好的挡箭牌。 　　裴珩不是个傻白甜，也许不会相信自己的话。但这种事，只要她咬死不承认，他也拿自己没办法。 　　退一步讲，就算裴珩相信了，也不会喜欢上她。毕竟原主造下的孽始终是个永不磨灭的事实。她也不奢望裴珩对自己有多少好感，不讨厌就已经足够了。 第29章 花期 　　果不其然，在那骇人的话音落下后，裴珩古怪的目光就落在了自己身上。 　　那双清冷无波的双瞳里带着抹探究。 　　很显然，裴珩没有相信。不过余姚姚并不在意，她只是需要一个借口。 　　脸不红心不跳的，余姚姚顶着那复杂的视线缓缓品尝起自己的晚膳。 　　“赤涟鱼灵力浓郁，对殿下的课业也许会有帮助。”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裴珩没有提起方才的话题，那双眼睛再次归于平静，瞧不出半点异样。 　　余姚姚默了一瞬，将筷子伸向赤涟鱼。 　　她不喜欢太麻烦的东西，所以其实并不喜欢吃鱼虾类的东西。但想想那毫无进展的课业，她还是选择试试。 　　哪怕知道可能性很渺小，她却还是想要试试。 　　不紧不慢的，余姚姚用完了晚膳。她放下筷子正准备起身，谁知刚迈出一步就被裴珩给唤住了。 　　“殿下。” 　　清冷的嗓音响起，余姚姚对上他那好看的狐狸眼，面色沾了点怔然。 　　裴珩看了眼桌上的花盆又再度看向余姚姚，眸色平和，“殿下不试试吗？” 　　他唇角微弯，是极浅的弧度，镇静又让人安心。莫名的，余姚姚竟然觉得这一次似乎真的能够成功。 　　鬼使神差的，余姚姚在他注视下真的抬起了手，她努力汇集灵力，可指尖依旧是那两点荧光，一时间余姚姚有些气馁。 　　“殿下，凝神。” 　　裴珩似乎也察觉到她的情绪，便开口温声提醒她。 　　余姚姚抿了抿唇，凝起思绪。 　　倏地，指尖流光变得明亮，盆栽中央有两点绿色冒了出来，余姚姚眼底的欣喜闪烁，“裴珩！” 　　裴珩看着她半边侧脸，小公主笑得那样开心，她欣喜地唤着他的名字，荧光倒映在她的眼底，那一双眼睛比天上的月光还要皎洁明亮。 　　“裴珩！我，我这是成功了吗？！” 　　她有些不可置信。 　　裴珩弯了弯唇角，语气里不知怎得也沾了点愉悦，“嗯，殿下很厉害。” 　　听见了夸奖，她眼底的光似乎又亮了几分，稚嫩的面上有些小得意。 　　小幼苗越长越大，只是叶片的形状看着和寻常花卉并不一样。 　　很快，一个白色的花苞出现在她眼前。 　　花苞一点点变得饱满，雪白的花瓣缓缓舒展开来，最后在夜色下彻底盛开。 　　“裴珩你快看，昙花，是昙花！” 　　余姚姚的目光从始至终未有挪开过一寸。直到花开的那一瞬，她迫不及待地看向了裴珩。 　　“裴..”她一扭头，视线猝不及防径直撞上裴珩的眼睛，对方黑色的眼瞳中映着她的脸，激动的声音忽然止住，心跳也漏了一拍。 　　余姚姚慌乱地挪开视线，有些不自在地看着那朵昙花。 　　裴珩什么时候走到她旁边的，还有，他方才一直都在看着她吗..？ 　　耳根有些滚烫。 　　莹白色的灵力随着晚风一点点散开在空中，像是无数的萤火虫围绕在他们周围，如梦似幻。 　　裴珩的声音也随着风飘入了她的耳，“殿下喜欢昙花吗？” 　　余姚姚甚至不敢大口呼吸，这是她好不容易开出的花，她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摧毁了面前的一切。 　　她轻轻点头，“喜欢的。” 　　顿了顿，余姚姚看着那雪白的圣洁的花，再次开口，“只是..” 　　裴珩抬了抬眉，“只是什么？” 　　“花期太短了，有些可惜。” 　　裴珩忽然沉默了，他悄悄看了一眼身旁的小姑娘继而又收回视线，声音飘渺，好似随风就要消散在天际，“既然见到了，那便不可惜了。” 　　忽地，余姚姚变得有些僵硬，“裴珩..” 　　“嗯？”裴珩怔了怔，紧接着就看见余姚姚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不到两个时辰它就会开始凋谢，那我要怎么上交课业啊..” 　　长老的布置的课业是要盛开的花，谁知道她运气这么背，抽到了昙花！ 　　为什么这个课业里会有昙花！ 　　空气忽然变得沉默，余姚姚颓废地拖着脚步回到屋子里。 　　没过一会，余姚姚忽地眼睛一亮，时辰还早，长老应该还没歇息，她直接抱着花过去不就行了！也没必要等到明天啊！ 　　问题再次解决，余姚姚兴奋地推开房门，却见那石桌前一道身影依旧伫立在那。 　　男人掌心打开，同样的银白色光点倾泻在花瓣周遭，一如不久前的画面。 　　不一会掌心再度收起，小心翼翼的，男人的身影消失在了夜色中，只余下一朵白色昙花绽放在夜色中。 　　心底有个答案就要呼之欲出。 　　余姚姚张开掌心，指尖依旧是微弱的光亮，像是即将逝去的萤火虫。 　　余姚姚苦笑，原来根本不是什么赤涟鱼的功劳，是他啊.. 　　她走至石桌旁，指端小心触碰了一下花瓣。 　　不出意外，明天这朵花也依旧会继续盛开着。 　　裴珩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余姚姚叹了口气，心底微软，虽然这份课业不会被上交，虽然她始终猜不透裴珩的心思，但不管怎么样，还是谢谢。 　　目光悄悄掠过一处昏暗角落，余姚姚捧起花再次返回屋内。 　　尽管对方是有意为之.. 　　不知过了多久，暗处那道身影终于离开。 　　狭长的狐狸眼中眸光幽深。 第30章 取血 　　深冬已至，寒风凛然。如墨的发被风吹得凌乱，却瞧不出男人面上的半点狼狈。 　　忽地，裴珩停下了脚步，他未有转身，却已发觉身后那气息。 　　唇角微抿，他转身看向那抹暗处，眼神中有一瞬厌恶划过。 　　“世子。” 　　黑衣人朝他浅浅颔首，嗓音苍老沙哑，像是寒冬中的半截枯木。 　　裴珩知道对方此行是为了什么，他也并不想和对方多费口舌。狭长疏离的眼帘掀开，裴珩伸出了手，腕口被暴露在寒冷中，冷白的肌肤下是清晰的青紫色血管。 　　狰狞难看的痕迹附着于其上，像是咬住他命运的毒蛇。 　　黑衣人从腰间取出匕首，冷白的光在刀刃上一闪而过，下一秒就被鲜红的血盖过。 　　刚长好的皮肉就这样再次被掀开。 　　他取出一个古怪瓶子，猩红的血液一点点顺着伤口流入瓶口。 　　“问清宫防备森严，老夫来此实在是太过冒险，下一次取血，还得劳烦世子亲自动手了。” 　　眸光晃动了一下，裴珩浅声道，“我知道了。” 　　很快，裴珩从那角落走出，狭长的眸淡淡从腕口扫过，便再没有露出其他神色。那伤口只简单被纱布处理了一下，他看上去似乎一点也不在意。 　　麻木，习惯，同样的事他早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 　　身形一点点消失在白茫中，他望向前方，踏上了原本要去的方向。 　　“裴公子，请留步。” 　　身后忽然响起一个声音。 　　那声音很陌生，果不其然，当裴珩转身看向对方时发现，他确实并不认识对方。 　　唤住他的是一名男子，瞧着对方衣着便能看出那人是问清宫的弟子。 　　“裴公子，在下宋瑜。” 　　裴珩浅浅点头，他和此人素不相识，也不知是为何唤他。 　　“宋修士有何要事？” 　　裴珩手中拎着一包纸袋，包裹的很严实，宋瑜没瞧出是什么。但透过对方眉目隐约能看出裴珩着急回去。 　　“确实有一事得劳烦裴公子。” 　　裴珩浅浅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宋瑜见状便自顾自继续道，“在下有一表弟在京城做官，前些日子不小心犯了事..” 　　裴珩一听登时猜到了什么，凉声道：“在下只是一个侍卫，宋修士恐怕找错了人。” 　　话落，裴珩转身就欲离去。谁知刚迈出一步就被对方再次拦下，“裴公子哪里是普通的侍卫，您可是三公主的身边的人，此事对您来说，不过是动动嘴的事。” 　　不知是有意无意，他特意咬重了身边的人四个字，显得有几分耐人寻味。 　　宋瑜似乎没有想到对方会这样直接回绝自己。虽然有些恼怒但面上却也强撑着笑意。 　　眉心轻蹙，裴珩有些烦躁，他盯着对方的眼睛看了一瞬，冷冷道：“在下没那么大本事，宋修士言过了。” 　　接连一二被碰了壁，宋瑜便装不下去了，对着裴珩的背影便是破口大骂。 　　“一个奴隶，真把自己当什么货色了！” 　　“我呸！狗仗人势的东西。” 　　“不过跟了个短命的主子，我看你能神气多久！” 　　裴珩脚步一顿，一双黑瞳就这样径直对上了他眼睛，深沉幽寂中带着凛然杀意。 　　他明明一个字也没说，但不知怎得，宋瑜竟觉得脊背发凉。 第31章 善意 　　“裴珩，一大早的，你去哪了？” 　　余姚姚难得起了个早，在院子里溜达了好半天都没见着裴珩。 　　她看了眼裴珩手中拎着的纸袋，咦了一声。 　　“你去药房了？” 　　“嗯。” 　　裴珩看着她冻得微红的鼻尖，怕是在院子里待了许久。 　　“风大，殿下还是回屋吧。” 　　“你不舒服吗？”两人齐声开口。 　　余姚姚见他面色有些白，便再次开口，“最近天气是冷了，若是身子不适，便回去好好休息，我也不需要你每时每刻跟着的。” 　　她看着裴珩单薄的衣裳，忽地想起了什么，拉起裴珩另一只手就往屋里跑，“对了，你跟我来。” 　　裴珩怔了一下，腕口的伤被猝不及防扯到，有些疼。 　　他刚要出声说什么，却在触及对方澄澈笑意时止住了。 　　“裴珩，你快试试！刚好昨日玉汕给我寄来了。” 　　“天冷了，你也该换一身厚实些的衣裳了。” 　　裴珩没有立马接过，而是奇怪道：“殿下为何会有男子的衣裳？” 　　余姚姚甜甜一笑，“当然是特意给你准备的啊！” 　　“我瞧你往日的衣裳都是深色，也不知你喜不喜欢浅色的。” 　　“我总觉得你穿白衣一定很好看！” 　　她兴奋地看着他，期待地询问，像是只活泼的小黄鹂，“你喜欢吗？” 　　裴珩似乎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回答，唇角微弯，柔声道：“殿下送的，裴珩自然是喜欢的。” 　　她眉目笑得更深了，目光忽地落到裴珩手中的纸袋上，“我帮你熬药去，你回屋休息吧。” 　　别的事也许她帮不上忙，但熬药她还是会的。 　　裴珩愣了一下，随后轻笑着开口，“这是给殿下的，不是我的。” 　　余姚姚呆住了，“给我的？” 　　他点头。 　　“昨晚风大，殿下却在院中待了太久。” 　　原主确实是个药罐子，她刚来到这具身体的那段时间还总要喝药。但也不知道是为什么，随着她来到这个世界的时间越来越久，这身体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若是按照之前的状况，这身子今日肯定要发热。但她现下却还是活蹦乱跳的，半点不像个病秧子。 　　视线下移，余姚姚看着他指尖拎着的纸袋，眸光忽地一顿。 　　“你受伤了？” 　　裴珩闻言也是一怔，下意识地看向自己手腕，这才发现原本手腕上系着的纱布有些松了，此刻正松松垮垮从袖中垂落。 　　“擦伤罢了，没什么大碍。” 　　他话音轻松随意，可下意识的却将手腕往身后藏了藏。 　　他浅浅一笑，“没什么大碍，殿下不必担心。” 　　余姚姚没有回应，转身从屋子里取来了药膏，这是上次她用剩下，虽然不多，但也能撑几次。 　　“手。” 　　她开口，声音平静，面上也瞧不出什么情绪。 　　裴珩顿了顿，将受伤的手递到她面前。 　　余姚姚看着那透出血的纱布，抿了抿唇，再次看向他的眼中带着责备。 　　“这是擦伤？” 　　裴珩一噎。 　　“为什么把自己弄成这样？” 　　偏偏还是这个位置，若非是他愿意，怎么会伤到这个地方，还是刀伤.. 　　细细数来，她都不知道给裴珩处理过多少次伤口了。 　　裴珩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轻描淡写地说，“很快就会好的，不需要上药。” 　　反正还会有下一次.. 　　他垂眸看着她，薄唇细细抿成一道，长长的眼睫遮挡住他眼底思绪，漆黑的眼瞳中倒映着她的脸。 　　裴珩知道余姚姚会做出一些举动来伪装善意，好洗脱“她”的罪。 　　肌肤接触，他能够听见她的心声，可这一次，对方脑海中什么也没有，只俯身小心处理着他腕口的伤。 　　心头浮上一股迷茫。 　　这一次，也会是她假装的关心吗..？ 　　“为什么只顾着我了？明明你都受伤了啊？” 　　就在裴珩迷茫之际，余姚姚终于抬起眼看向他，眸光中多了几分隐晦的情绪。 　　为什么.. 　　自然是因为没有必要。 　　黑色的瞳孔眸光微动，指尖无声缩了一下。 　　不知是不是余姚姚的错觉，她总觉得裴珩此刻的神色有些悲凉，隐隐间还带着嘲讽。 　　裴珩垂眼看着腕口，血已经被止住，但伤口还泛着细细的疼。 　　同样的事，他早就记不清有多少次了。 　　若不是因为他的血是那个人的药引，恐怕她早就忘了他了。 　　明明是她亲手将自己丢弃，现在却又让他回去.. 　　裴珩觉得有些可笑。 　　可偏偏，他连反抗的余地也没有.. 　　因为，这是他唯一活下去的机会。 　　有利用价值，才能活。 　　余姚姚等了许久也没能等来他的回答，最后也只能浅浅叹息。 　　“裴珩，别再受伤了。” 　　他身上的伤疤已经太多太多。 　　裴珩微微一怔，依旧没有感知到她内心的声音，所以，这是她的真心话吗？ 　　黑色的瞳就这样一瞬不瞬看着地望着她，裴珩再一次陷入了迷惘。 　　真奇怪啊，明明她那样害怕自己，明明在她的心中自己是个心狠手辣的反派人物。 　　可现在，对着这样一个他，她竟然真心实意地希望自己不要再受伤。 　　长长的眼睫颤动了一下，裴珩弯起一抹微笑，清冷的嗓音沾着些许柔和在空气中响起，“殿下，我是个侍卫。不再受伤也许很难做到，但属下会尽力。” 　　他怎么也想不到，在这芸芸众生里，他遇到的第一缕善意竟是来自于一个外来之魂…… 第32章 他生来便是罪恶 　　“站住！” 　　脚步一顿，长剑交横挡在了面前。裴珩抬眸看向看守山门的两位弟子，“何事？” 　　“凡是下山者，皆需出示令牌。” 　　裴珩皱了皱眉，“之前未有这样的规矩。” 　　那弟子冷哼一声，表情轻蔑，“现在有了。” 　　裴珩对上那人的眼睛，淡声，“我并非问清宫弟子，没有令牌。” 　　“那就抱歉了，裴公子请回吧。” 　　那弟子嘴上说着抱歉，面上却挂着幸灾乐祸的笑。 　　裴珩深深看了他一眼，心底隐约猜出了什么。他没说话，掩在袖中的手细细摩挲着一个瓷瓶，默了一会，转身离去。 　　他知道，无论自己说什么，就是真的拿出了令牌，对方也会编造出上百上千个理由来找茬。 　　裴珩走后，又一弟子紧跟着走上前。 　　他奇怪地看向那名看守山门的弟子，“柳师兄，那规矩是何时出来的？” 　　那姓柳的弟子笑了一声，耸肩道：“我乱说的，怎么，师弟你也要下山？” 　　小师弟松了口气，他早听见二人方才的谈话，出门前走的急，并未佩戴令牌，正忐忑着，谁知竟是对方瞎说的。 　　他挠了挠头，说了声是，“明日就要封山了，下一次出山也不知道要等多久。” 　　话落，他又看向裴珩离去的方向，“话说，那人是谁，新来的弟子吗，从前怎未见过？” 　　柳嵩然嗤了一声，“弟子？就他也配？” 　　看到小师弟眼底的茫然，他又道，“不过是个低贱的奴仆。” 　　“奴仆？” 　　柳嵩然点头，顿了顿补充道：“他得罪了宋瑜师兄，师门上下也对他避而远之，没几个人待见他的。你日后也离他远点，免得沾了晦气。” 　　他唇边露出一抹嘲讽，“那家伙可是只半妖，肮脏得很。” 　　小师弟一惊，瞪大了眼，不可置信看着他，“半，半妖？！” 　　“那我可得离他远点。” 　　裴珩原路返回至屋中，脑海中浮现出沿途的弟子一张张不同的面孔。一样的是，那看向自己时整齐划一厌恶嫌弃的眼神。 　　‘他就是那个半妖啊。’ 　　‘听说半妖的命格都很不好，会带来厄运的。’ 　　‘人是人，妖是妖，这半妖可不就是个怪物吗！’ 　　‘真恶心啊..'他撩起额前的发，眼瞳中眸光明明灭灭。 　　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像是一座雕塑，面上的情绪半掩在阴暗中，叫人看不真切。 　　心中对那样的情绪早已经麻木，但却依旧烦躁。 　　半妖就是罪恶吗..可这从不是他的选择啊.. 　　为什么我生来就是罪恶？ 　　裴珩抬起手，指尖轻捻着那个瓷瓶。 　　耽误了时候，那个人大抵又会觉得自己在反抗她的意愿。 　　罢了，只是必不可免又得多流几滴血了.. 　　光影交错间，也不知怎得，裴珩眼前浮现出的是余姚姚的脸。 　　“裴珩，别再受伤了”，脑海中回荡起她认真关切的话语。 　　心头一滞，他也说不上自己此刻内心究竟是怎样的情绪。 　　半晌，他扯出一抹极浅的弧度，黝黑的瞳底带着悲悯的光。 　　才短短几日，他便食言了。 　　“裴珩！” 　　院中响起一个欢脱欣喜的声音，裴珩回首看向窗外，只见小公主穿着一身鹅黄色衣裙，欢欢喜喜地朝他奔来。 　　衣摆在身后凌乱地飞舞，她面上是明媚又灿烂的笑，像是一只误入深冬的黄鹂鸟。 　　“裴珩——” 　　她再次呼唤他的名字。 　　小公主的眼睛干净又澄澈，没有其他的，恶意的目光。像是黑暗里突然闯入的一缕光，将他拽出深渊。 　　裴珩眼睫一动，终于回神。他放下手中的瓶子，吱嘎一声推开了木门，踏出身后的昏暗。 　　小公主终于见到了人，眼睛一亮，脚步又快了几分。脚下的雪松软又厚实，将一截树枝掩藏在白色里，余姚姚一时不查，脚下一歪，险些摔了去。 　　就连裴珩自己也未曾注意到脚下的急切，他快步走到余姚姚面前，一把将她接住，“殿下。” 　　清冽的冷香将她全身包裹，余姚姚稳稳落入他的怀抱。 　　怔了怔才从对方怀中探出。 　　她拍了拍砰砰乱跳的胸口，吐出一口气，“呼，还好有你将我接住了。” 　　这大冬天摔一跤可真是有够冷的。 　　男女有别，裴珩也默默拉开二人距离，淡声道，“殿下，下次可别再跑得这样急了。” 　　余姚姚眉眼弯弯，下意识笑道，“没关系，这不是还有你会接住我吗——” 　　她抬眸就撞进了他眼中，漆黑的瞳孔中映出了一个她。 　　可我并不会每次都在。 　　眸光晃动了一下，裴珩看着她那样明媚澄澈的眼睛，默默将这句话止在喉间。 　　瞧，原来，也会有人会庆幸自己的存在.. 　　“裴珩你瞧！” 　　余姚姚眼底星光闪烁，再次朝他露出一个笑，神神秘秘地张开了手。 　　裴珩看向她掌心，只见一只纯白的小鸟出现在了她手心，正叽叽喳喳朝他叫唤着。 　　这是长老今天新教的小法术，虽然没有什么实质用处，但余姚姚依旧很开心。 　　“嘻嘻，怎么样，我厉害吧”，她得意地抬了抬下巴，一双杏眼亮晶晶地看着他，好似在等待什么回答。 　　裴珩忍不住轻笑一声，也跟着弯了眉眼，悦耳的嗓音好似夏日山涧的泉水。 　　“嗯，很厉害。” 　　顿了顿，他又道，“不过，还差了一点。” 　　余姚姚看着他，怔怔道，“差了什么？” 　　裴珩笑而不语，他抬起手，骨节分明的指端往她掌心的小鸟轻轻一点。 　　“好了。” 　　余姚姚低头看着掌心那只浅黄的小鸟。 　　奇怪，为什么要换个颜色。余姚姚呆呆看向裴珩，“白色的不可爱吗？” 　　裴珩看了她一瞬，才从她身上挪开视线，“嗯。” 　　余姚姚觉得奇怪，也跟着低头一看，在目光触及到鹅黄色裙摆的一瞬，恍然红了耳根，磕磕巴巴道，“好，好像是这样更可爱..” 第33章 贼 　　“长老这次布置的课业可是两人一组，阿姐可有一同合作的人选？” 　　余姚姚扯扯余如璎的衣袖，面上的笑意带着一股耐人寻味的意思。 　　余如璎闻言一怔，“你不同阿姐一起吗？” 　　小公主摇头，朝许少和的方向抬了抬下巴，“我已经和许师兄一组了——” 　　那边许少和似是察觉到她的视线，朝二人友好地点点头。 　　余如璎无奈叹出一口气，“既如此阿姐便找其他..” 　　她话还未说完就立马被余姚姚打断，像是蓄谋已久。余姚姚咧嘴一笑，“既然阿姐没有合适的人选，那大师兄如何？！” 　　余如璎一怔，看向余姚姚的神色带着古怪。 　　这些时日余姚姚的举动实在是反常。每次去食堂都要多拉上一个段沈舟。 　　她视线在二人间反复扫过，心中暗想着二人的关系是何时变得这样好了。忽地，余如璎想起曾经余姚姚朝自己打听段沈舟的事.. 　　眸光微微一变，余如璎恍然大悟。 　　看来她这妹妹对大师兄还没死心，她明明都劝过的，喜欢段沈舟的小师妹那么多，她怎就不听呢.. 　　罢了。 　　余如璎对上她希翼的目光，揉了揉她发顶，“若是大师兄也没有合适的人选，那自然是可以。” 　　果不其然，在她话音落下的一瞬间，余姚姚的笑容更加灿烂了。 　　“一言为定！” 　　余如璎点头，下一秒就见自家妹妹蹦蹦跳跳跑到了不远处段沈舟面前，大概是在说组队的事情。 　　余如璎有些无奈，既然她喜欢大师兄，为什么不自己和对方组队呢.. 　　男女主角又多了一次单独相处的机会，余姚姚心里很是满足，回去的路上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还好她穿越任务是当牵线红娘，这要是让她棒打鸳鸯，抢人对象，她还真难办了。 　　.. 　　“我说了，不是我做的。” 　　清冷的嗓音响起，带着一股烦躁。 　　宋瑜看着他，嗤了一声，“不是你，笑话！这问清宫上下除了你还能有谁能做出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来！” 　　眼看着围观的弟子越来越多，宋瑜心底很是满意。 　　他就是要让这家伙名声狼藉，彻底滚出问清宫。 　　这宫内上下，有哪位富家子弟像余姚姚一样带个奴仆来的，非要搞这特殊。他心中鄙夷，面目有些扭曲。 　　他不过是想让对方帮个小忙而已，可谁让对方一副趾高气扬的姿态。他动不了余姚姚那个娇气的家伙，还动不了一个下人吗！ 　　就算是公主又如何，皇帝的手再长，也不会为了个下人赶到这里来。 　　更何况，对方也拿不出证据，奈何不了他。 　　“裴珩，我劝你识相点，主动将银子交出来，别逼我亲自动手。” 　　裴珩抿紧唇角，眸光微凉。这家伙是故意的。 　　“啧啧啧，妖就是妖，骨子里就是肮脏低贱的。裴珩，我给你机会了，你既然不愿意承认，我只好亲自来搜了。” 　　一弟子见状，从人群中走上前，劝道：“裴侍卫，你还是主动交出来吧，这场面闹太难看对你也不好。” 　　这话看似是在为了他好，实际上却将脏水尽数泼在了他身上。 　　裴珩觉得可笑，这场面闹得还不够难看吗。 　　他冷冷看着对方，再次开口，“我说了，我没拿。” 　　“我没有必要这样做。” 　　宋瑜双手环抱在胸前，眉梢一挑，讥讽道，“没有必要？整整一百两，这里除了你一个奴仆，又有谁会做出这样的事。” 　　裴珩深深看着他，黑色的瞳孔像是来自深海的漩涡，莫名叫人胆寒。 　　“问清宫弟子这样多，我为何偏偏要偷你的。” 　　宋瑜一噎。 　　“就是啊，无凭无据的。就算要偷钱，裴珩干嘛不直接偷他主子的。小师妹还是堂堂三公主，怎么着也比他宋瑜钱多。距离又这么近，何必舍近求远。” 　　人群中，一弟子愤愤道。 　　越来越多的弟子觉得有理，“是啊，这宋瑜什么毛病，莫名其妙。裴侍卫究竟是哪里得罪他了。” 　　“啧，他宋瑜不就是这种人吗，这么久你才知道啊！” 　　眼看着局势对自己愈发不利，宋瑜面色一沉，他攥紧拳头，咬牙道：“证据，好啊，只要在他屋里一搜，不就什么都知道了？” 　　“裴侍卫如此识大体之人，一定会同意吧？” 　　他逐字逐句道。 　　宋瑜一脸镇定，想来是早就做好了准备。他丝毫不给裴珩阻止的机会，像是计划好一般，在话音落下的一瞬间就有三四名弟子自告奋勇站了出来。 　　“既如此，我们可以帮忙去裴侍卫屋里搜搜。” 　　“对，为了避免怀疑，还请裴侍卫和宋师兄在原地等候。若是有人担心我们几人做手脚，也可以跟着来。” 　　裴珩看着那出声的弟子，面色微凉。对方那张面孔他依旧记得，是那日阻拦他下山的守门弟子。 　　裴珩张了张唇，正欲出声，可下一秒，宋瑜似是察觉到他动静，笑道：“怎么，裴侍卫是要拒绝？” 　　“心虚了？” 　　他将眉梢一挑，一副高高在上的讥讽姿态，看向裴珩的目光尽是蔑视。 　　裴珩深深看了他一眼，没有出声。若是拒绝，那么旁人对他的疑心便会再次加重，他不好多言，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第34章 眼睛 　　“找到了！” 　　“宋师兄，给，整整一百两。” 　　没过一会，柳嵩然就带着三两个弟子返回，手里拿着一个荷包，荷包里塞满了银票。 　　意料之中的结果，宋瑜得意地朝裴珩扫了一眼，故作姿态地接过柳嵩然递来的荷包，然后惊讶着出声，“没错，这正是我的。” 　　“天呐，居然真的搜出来了！” 　　“那荷包我在宋师兄身上见过，确实是他的。” 　　围观弟子惊讶道，“这半妖竟真能干出这种事来，大伙日后还是看管好自己的财物吧！” 　　“是啊是啊！” 　　目的达成，宋瑜再度看向裴珩，下巴微抬，神色得意，“裴珩，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从一开始我便说了，我没偷”，裴珩凉声道。 　　是真是假其实对方心中再一清二楚不过，今日这一切不过是他有意为之。 　　裴珩实在想不明白，他究竟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他们非要这样处处针对自己。 　　见他还不愿点头，宋瑜眸光一凛，“事到如今，你还不肯承认吗！” 　　“他说的没错。”人群后方响起一道声音。 　　裴珩怔了一会，顺着声音看去，只见小公主穿着一身利落简洁的弟子服朝他一步步走来，高高的马尾竖在脑后，在半空中荡出一个弧度。 　　她似乎是一路赶来的，额上还冒着细细的汗。 　　短暂的对视过后，余姚姚将目光投向宋瑜，唇角一弯，一双杏眼也跟着弯起了弧度，人畜无害的面上挂着笑，可语气却是冷漠的。 　　“裴珩没有说谎，他从未偷取你的任何东西。” 　　宋瑜面色一僵，他不好得罪余姚姚，只好挂着讨好的笑出声道，“三殿下，如今已是证据确凿啊。"余姚姚笑了一声，目光挪到了宋瑜手心的荷包，“证据？” 　　宋瑜僵硬着点头，对方言辞语气上都是偏向裴珩的，这让他有了一个不好的预感。 　　他没有想到余姚姚对裴珩这样袒护，明明裴珩不过是个下人。再者，他早就听说过余姚姚有虐打妖仆的爱好，原以为她对裴珩也是如此。 　　“妙仙居的荷包？” 　　余姚姚抬了抬眉。 　　宋瑜：“是。” 　　她唇边的笑意更深了，“这荷包我也有个一样的，不信的话可以去问问妙仙居的掌柜，他们那会有出售记录。” 　　此言一出，顿时哗然。 　　人群中有弟子嘀咕道：“什么意思，难道这荷包不是宋师兄的吗？” 　　下一秒余姚姚看向裴珩再度开口，“荷包是我给裴珩的。” 　　顿了顿，她眉眼弯弯，“那一百两也是。” 　　“我喜欢裴珩，送个荷包不过分吧？” 　　肉眼可见的，宋瑜的面色阴沉了下来，“小师妹说的可当真。” 　　“那是自然。”余姚姚真诚的开口，单纯无害的脸上看不出在说谎，就连宋瑜自己都差点相信了。 　　在无人察觉的一瞬间，余姚姚朝裴珩眨了眨眼睛，“荷包是裴珩的，那一百两也是裴珩的。” 　　她勾唇，“宋师兄，物归原主吧。” 　　宋瑜面色难看，却不好当场表露。只好假笑着将荷包递给裴珩，“呵呵，世上竟有这般巧的事。” 　　“裴侍卫，今日是我误会你了。” 　　“原来是误会一场啊！” 　　“哎，看来宋师兄的钱是找不回来了。” 　　围观弟子啧啧道。 　　事情解决，余姚姚朝裴珩浅浅一笑，“裴珩，这一次可得把东西放好了。” 　　“嗯。” 　　漆黑的瞳底隐隐有笑意闪烁，裴珩点了点头。 　　准备的闹剧就这样以余姚姚的到来而彻底结束，宋瑜有些不甘心。 　　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他狠毒的目光半眯，朝不远处的柳嵩然使了个眼色。 　　柳嵩然领会其意，趁着人群混乱之际朝裴珩余姚姚的方向走去。 　　他看了看一旁的湖水，悄然将手伸向裴珩，心底的得意刚涌上来，谁知下一秒身子被其他弟子一撞，重心一歪，悄然伸出的手也歪了角度，径直撞向了裴珩身旁的余姚姚。 　　下一秒，只闻哗啦一声，巨大的水花溅起。 　　身后突然袭来的力道将余姚姚重重推入了湖泊，在错愕中，冰冷的湖水淹没她鼻息。 　　耳畔隐约还有裴珩那一声殿下在回荡。 　　余姚姚不会游泳，她费力地在水中挣扎，冬日的湖水冰冷又刺骨，像是细密的冰锥刺穿她的血肉，死亡来临的恐惧蔓上她脊背。 　　倏地，在一片黑暗中，她对上了一双巨大的猩红的眼睛。 　　这是什么..？！ 第35章 取代 　　那一双巨大的眼就这样静静看着她，猩红的蛇信从它口中吐出，几乎要扫在余姚姚的脸上。 　　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蛇。是蛇。 　　昏暗的湖底，她终于看清了对方的模样。可还未等她做出什么反应，银白的鳞甲便冰冷地贴上她肌肤，巨大的身躯将她缠绕，紧紧裹挟着她的身体。 　　身躯不再下坠，可恐惧依旧没有消除。 　　余姚姚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一切，身体终是抵抗不住湖底的冰冷，胸腔内再无过多的空气供她支撑下去。 　　她会被对方吞入腹中吗，还是死在这一片湖底。 　　“殿下！” 　　眼皮变得好沉重，在一片寂静中余姚姚好像又一次听见了裴珩的声音。 　　会是错觉吗..还是.. 　　.. 　　“我早同你说过，若是护不了她，我会让其他人取代你。” 　　余如璎冷冷看向裴珩，面上的冰冷将往日的温婉彻底掀翻。若是余姚姚瞧见了她这副模样，定是要大吃一惊，这和原著中的余如璎天差地别。 　　裴珩看了一眼床榻上双目紧闭的姑娘，无声攥紧了双手，紧抿的薄唇轻启，“这次是我失职。” 　　他的嗓音干涩沙哑，像是干涸了许久的荒漠，黑色的瞳孔中掩藏着深深的情绪。 　　“不会有下一次了”，裴珩一字一句道。 　　余如璎面色依旧冰冷，“记住你今天的话。” 　　她侧目看向床榻上的余姚姚，眸色缓和了浅浅一瞬，俯身掖好被角。 　　“若你护不住她，就自行离开吧。” 　　她轻飘飘地开口，没有看裴珩一眼。 　　她对妖没有歧视，但绝不会留个废物在她身边。 　　裴珩点头，“我明白。” 　　余如璎直起身体，有些疲惫地捏了捏眉心，“你留下照顾她，我去处理外面那个家伙。” 　　话音一落，余如璎便离开了屋内。 　　.. 　　余姚姚再次睁开眼，是在一个清晨。窗外依旧飘着雪，天气有些阴沉沉，但当眼皮睁开的一瞬间她还是感到了刺眼。 　　揉了揉干涩的眼，余姚姚这才察觉身体有些沉重，像是有什么东西压着她。 　　就在她手肘撑床，欲支撑起身体的一瞬间，眼前冒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 　　余姚姚怔了好一会才意识到自己不是在做梦，她没有死，她还活着。 　　可是这个小家伙是哪里来的？！ 　　毛茸茸的小脑袋压在她身上，睡得正香甜，却被余姚姚的动静惊醒了。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一下子就对上了余姚姚迷茫的眼神。 　　一双圆圆的眼睛瞬间像是放了光，他伸出胖乎乎的小手，一下子就抱住了余姚姚的脖子，惊喜道：“娘亲！你终于醒了！” 　　余姚姚：？ 　　“你..叫我？！” 　　小家伙乖巧地点点头，“娘亲——” 　　他又乖巧的唤了一声。 　　余姚姚彻底懵了。 　　她是失忆了，还是又穿书了？！ 　　“你叫我娘亲，那，那你爹爹呢？” 　　天呐，一睁开眼冒出个儿子是什么操作，真的会被吓死好不好！ 　　“殿下？” 　　清冷熟悉的声音带着惊讶的情绪从门口响起。 　　余姚姚闻声看去，对上裴珩一双庆幸的眸。 　　看来她还在这本书里。 　　她刚要说什么，谁知怀里的小家伙却比她更快一步，他兴冲冲朝裴珩张开了手，“爹爹！” 　　余姚姚再次怔住，谁能告诉她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一觉醒来她和裴珩多了个儿子？！ 第36章 百川 　　裴珩眼皮一跳，刚要说什么，抬头就对上余姚姚不可置信的双眼。 　　“裴珩，我，你……孩子？” 　　余姚姚磕磕绊绊了许久也未能凑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不是”，眸光撇过百川眼底的坏笑，裴珩瞬间明白了什么，淡声解释道。 　　他抬起手一把拎住小男孩后衣领，毫不留情将他拎下了床。 　　“他是妖。” 　　百川正整理着自己衣领，闻言登时不满道：“什么妖，我可是灵兽！灵兽！” 　　大抵是嫌他吵闹，裴珩眉心蹙起，毫不留情揉乱了他额前的发。百川似乎很注重自己的仪表，他骂了句卑鄙，又忙着去整理头发。 　　“灵兽？” 　　余姚姚看着面前的小男孩，愣愣眨眼，他瞧着不过五六岁的模样，蓝绿色的衣袍经方才那一遭变得有些皱巴巴。 　　百川得意地点头，下巴微微抬起，“我叫百川，原型嘛——” 　　他顿了顿眼底又浮现出一抹坏笑朝余姚姚眨眼，“我是蛇，威风凛凛的灵蛇！” 　　“只要再熬过一次雷劫我就能变成龙了！” 　　他说的后半段话余姚姚一个字也没听进去，“蛇..” 　　脑海中浮现出坠入湖底时那一双巨大猩红的眼睛，宛若夜色中的凶兽死死盯着自己命脉，随时随地就能要了她性命。 　　她面色一白，“那湖中我遇见的，是你？” 　　百川点头，哼哼两声，“说来你还得多谢谢我呢，若不是我，你可就溺死了！” 　　裴珩看出余姚姚的恐惧，以为对方还在害怕那日的事情，他轻扫百川一眼，随后淡声道：“不会。” 　　“即便没有你，我也会及时将殿下救出。” 　　余姚姚神色依旧惧色，裴珩见状又上前一步，“殿下，此事是裴珩失职，您若要惩罚，裴珩也绝不会有半点怨言。” 　　余姚姚终于回神，她咽了口唾沫，“裴珩..我，我怕蛇..” 　　裴珩顿时了然，一把拎起原地怔愣的百川就准备往屋外丢。 　　“喂喂喂！” 　　“蛇怎么了！” 　　“我明明那么威武帅气！” 　　百川手脚并用反抗着，可由于体型相差太大，没有一点用，最后仍然是被裴珩毫不留情关在了门外。 　　百川郁闷极了，暗暗发誓，等自己灵力恢复了一定要他好看！ 　　“殿下，没事了。” 　　裴珩返回，淡声道。 　　余姚姚默了一瞬，忽然觉得有些不太好意思，归根结底百川确实救了自己。但是，她实在是忘不了百川的原型。 　　那样巨大的蛇身，余姚姚着实是被吓到了。 　　“裴珩，我昏迷了多久？” 　　裴珩缓缓给出一个答案，“两日。” 　　“那日殿下意外坠湖，大抵是不经意划伤了，血液唤醒了湖底沉睡的百川。” 　　余姚姚心底咯噔一下，“我不会和他也契约了..” 　　裴珩点头，“是的。” 　　“不过不是生死契，殿下可以放心。” 　　他顿了顿，继续道：“百川是您的灵兽，往后就算我不在，他也能够保护你。” 　　余姚姚又是一怔，她看着裴珩狭长的眸，声音有些轻，“你要去哪？” 　　心底莫名有些不舒服，余姚姚也说不清是什么感受。 　　裴珩轻笑一声，“殿下，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危险来临时，我不一定都会在。” 　　余姚姚恍然，就连自己也没发觉竟暗暗松了口气。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她好像没那么害怕裴珩了。 　　甚至觉得，裴珩也挺好的。 　　她甚至还越来越依赖对方的存在了，就像现在.. 　　裴珩端起托盘上的碗，“殿下，趁热喝吧，若是凉了，药会更苦。” 　　“嗯。” 　　余姚姚接过，捧着掌心的药碗，思绪被拉远。 　　她不知道裴珩为什么会对她好，但这确确实实是她感受到的除了阿婆以外的第二份关心和爱护。 　　热腾腾的早餐，暖洋洋的汤婆子，下雪时他也会准时站在门外接她回去，明明学堂离住处只有短短的距离。 　　裴珩是个侍卫，其实根本不用做这些，她也并不需要。 　　余姚姚愈发觉得自己看不透他了。 　　那夜的昙花，担心她生病而特意准备的药材，以及每一天桩桩件件的大小事。 　　她不是看不出对方刻意的讨好，一味的顺从。 　　可这些一举一动都半点不像原著中裴珩该有的样子。 　　比起她洗白原主在裴珩心中留下的恨，更像是裴珩在洗白自己对他的反派印象。 　　他为什么要故意对她好呢，为了什么呢？ 　　他完全没有必要这样做啊.. 　　他再这样下去，自己甚至都分不清哪些才是刻意的好，哪些又是真心实意的…… 　　“殿下饿了吧？” 　　“嗯。” 　　裴珩柔声道：“您刚醒只能先吃些清淡的，厨房熬了粥，属下去端来。” 　　“裴珩”，在他刚起身的一瞬，余姚姚唤住了他，声音不大，却很真诚，“谢谢你。” 第37章 属下日后便仰仗殿下了 　　百川是问清宫的守护灵，如今却阴差阳错同余姚姚结了契。宫中的长老急得团团转，商量了几日也没个定论。 　　百川性子活泼，闹腾了几日，又回窝里冬眠去了。小小的院子再次回归于宁静。 　　也许是因为百川生得可爱，相处了几日，只要对方不现出原形，她也不会再感到害怕了，没了百川的动静她还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说来也奇怪，她对蛇的恐惧似乎极其强烈，不是单纯的害怕，而是根深蒂固，来自灵魂的恐惧。 　　原主的身子本就不大好，这大冬天落了水又受了惊，余姚姚还是不可避免的生了场病。 　　休养了快足足半月才缓过来。 　　余姚姚坐在院子里，这个冬天的雪下得格外漫长，大雪将问清宫完完全全阻隔在了山间，好在问清宫早已经将一切准备妥当，粮食，衣物，柴火，一样不缺。 　　“殿下。” 　　门外响起裴珩的声音，余姚姚起身打开了门，疑惑着对上裴珩的目光。 　　“怎么了？” 　　裴珩递来一个荷包，里头鼓鼓囊囊的。 　　余姚姚看了一眼那荷包样式，顿了片刻才想起来这是那日宋瑜的荷包。 　　瞧这模样，里头的钱裴珩是半点都没动。 　　余姚姚愣愣道：“给我？” 　　裴珩点头。 　　余姚姚瞧着有些好笑，“不是说了是你的东西吗，给我作甚？” 　　也是，她哪里缺这些钱。 　　裴珩默了默才发觉自己行为有多傻，他绷直了唇，一时间不知该收回还是如何。 　　“宋瑜自作自受，这钱是他应该给的。若不是没有证据，我定要好好揍他一顿！” 　　她说着，眼神里有些不甘和怒意。 　　裴珩大抵是担心对方又来找事，仍是没有收下。余姚姚想了想道：“你好好收着吧，无碍，他再如何也不敢动到我头上。” 　　裴珩瞧着她，心底浅浅浮上一抹暖意。 　　“那日后就靠殿下护着我了。”，他清冷狭长的眸微不可察地弯起。余姚姚瞧着，莫名觉得耳根有些烫。 　　她哼哼两声，悠悠道：“那你可得跟紧我了。” 　　裴珩笑弯了眼，“嗯。” 　　他上下看了一眼这才注意到余姚姚的装束，“殿下要出去？” 　　余姚姚点头，手上握住弓弩。 　　“前些日子长老布下的课业就要到期了，我和许师兄一组，却因为生病耽搁了他这么久。” 　　她说着，有些惭愧。 　　这次的课业是一场射箭比赛，她好不容易才让段沈舟和余如璎分到了一组，也不知现下二人发展地怎么样了。 　　“可要属下帮忙？” 　　余姚姚摇头，这些日子一直是裴珩照顾她，她哪里还好意思让对方教自己射箭。更何况这课业是合作的，她必须和许少和培养默契才是。 　　见她拒绝，裴珩也没坚持了，道了声注意安全二人便分开了。 　　.. 　　暮色四合，隐匿在阴暗中的角落响起一个宛若枯木的声音。 　　“世子，您未能按照约定，王上很生气。” 　　裴珩看向那老者，抬手将瓷瓶丢给他。 　　“时间不巧，问清宫封了山，所以耽搁了。” 　　老者面色阴沉，“只此一次，下一次，世子必须按时将药引送来，王上动怒，受苦的还是世子您。” 　　“这月的蛊毒世子就先受着吧，下一次可没这么好运了。” 　　问清宫的地界他不好多待，一甩袖携着那瓷瓶消失在夜色中。 　　裴珩站在原地不知过了多久，直至冷风裹挟起他衣摆，他才缓缓抬起了头，夜色浓重，乌云牢牢遮住了月，没有一丝光亮。 　　他嗤了一声，像是自嘲。 第38章 胜负欲 　　“小师妹，你这样不行，腕上用力，脚步扎稳。” 　　许少和站在她身侧指导，可一天下来，她连靶子都射不中，只觉得骨头都要散架了。 　　余姚姚欲哭无泪，“师兄，我恐怕得连累你垫底了。” 　　听着她自责的话语，许少和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这不是还有三日，无妨，小师妹聪慧定能学会的。” 　　听着聪慧那两个字，余姚姚默默看着地面射落的箭矢陷入沉默。 　　许少和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顺着余姚姚的目光往那处一瞧，尴尬地笑了笑，“这样吧，师兄先给你打个样。” 　　余姚姚点头，后退几步将位置让给许少和。 　　他立在风中，高高竖起的长发被风卷起一个弧度，额前的发也微荡，下一秒，只见一道影子在面前一瞬擦过，唰的一声，箭矢稳稳射入靶心。 　　许少和眼睛亮了几分，盛满了得意，下巴也不自觉地抬起。 　　余姚姚很给面子地竖起拇指，“三师兄威武！” 　　少年唇边的弧度更深了，露出一颗尖尖的小虎牙。 　　“那可不，小师妹你可别担心，放眼整个问清宫，你三师兄我的箭术第三，无人敢称第二——” 　　“那第一呢？”余姚姚下意识问道。 　　许少和摸了摸鼻尖，“那自然是大师兄。” 　　似是怕余姚姚灰心，顿了顿他又道，“总之有你三师兄我在，咱们得不了第一也绝不会垫底！” 　　“这样吧，师兄再给你露两手！” 　　许少和说着，兴冲冲举起了手中弓箭，足下轻功一点，整个人腾空于半空之上，眼睛浅浅眯了一下，周身气场凌厉，架势十足。 　　“唰——” 　　箭矢再一次稳稳射中靶心，余姚姚兴奋着出声：“三师兄霸气！” 　　话音一落，半空中响起一声哀叫。 　　“哎呦！” 　　余姚姚心底咯噔一下，顺着声音朝许少和看去，只见许少和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往下坠落，砰地一声摔在了地面。 　　“三师兄！” 　　好在是冬日，地上的积雪尚未融化，许少和摔得并不疼，只是模样看着狼狈。 　　“师兄你没事吧？” 　　“没事..”，许少和正要摆手，可手臂刚一抬起他五官便皱成一团，“嘶——” 　　完了.. 　　这下真真要垫底了。 　　在余姚姚跑去医馆的路上，这是许少和心中的第一个念头。 　　堂堂问清宫三师兄在小师妹的面前摔了个狗吃屎就算了，手摔折了.. 　　余姚姚也是心如死灰，许少和受了伤，现在只剩下她这个连靶心都射不准的小废物，垫底是真真稳了。 　　余姚姚叹了口气，忽地想起什么，“系统，男女主感情进度怎么样了？” 　　她隐隐有些期待，希望系统能给自己一个安慰。 　　可下一秒却是犹如一盆冷水袭面而来，系统机械冰冷的声音响起，给出的却是，“任务进度百分之三十。” 　　余姚姚怔愣在原地，不是吧？ 　　段沈舟不是喜欢余如璎吗，怎么才百分之三十？！ 　　余姚姚简直不敢相信，她嗫嚅了一会，试探着开口，“那余如璎对段沈舟的好感度有多少了？” 　　系统也沉默了，良久才徐徐道：“百分之三十。” 　　默了一会，它又道，“百分之二十九。” 　　余姚姚：？！ 　　【百分之二十八，百分之二十七..百分之二十五。】 　　她瞪大了眼，段沈舟这是做了什么啊！她都特意让两人待在一组了！ 　　系统像是听见了她心中的咆哮，善解人意地解释道：“段沈舟余如璎比武射箭，段沈舟多射中五箭，胜。” 　　余姚姚想哭，她要怎么样才能让一棵胜负欲强烈的铁树开花呢.. 第39章 我向往你的世界 　　待到回来时，余姚姚便是满脸颓废，清冷的眉毛浅浅从她掌中握着的弓箭上掠过，就算她什么也没说裴珩也能隐约猜到些什么。 　　看见裴珩的第一眼，余姚姚的眸光便亮了几分，按照原著来说裴珩的箭术也定当不差。如果是他来教自己，有没有可能不用垫底了！ 　　“裴珩，你能不能..” 　　“嗯。” 　　她话音还未落下，裴珩便已猜到了她要说的话，清润的嗓音发出一个简单的音节，唇边是温和的笑。 　　余姚姚也说不出自己此刻的心境是何模样，只觉得很是欢喜，像是炸开了一朵绚烂的花。 　　没一会裴珩便将院子内杂物整理妥当，给余姚姚留下一块充足的场地来。 　　她再次站在靶前，全神贯注地拉开弓箭。 　　脊背倏地一僵，裴珩的声音紧贴着她背后传来，鼻尖隐约飘着裴珩身上特有的气息，那是一股冷冽的香，气味很淡，但很叫人安心。 　　“殿下，姿势错了。” 　　他认真地调整着，掌心的温热紧贴着布料细细密密地传来，莫名有些滚烫。 　　唰—— 　　箭矢再一次射出，连靶子都未有触及便落了地，斜斜射入了雪地里。 　　“呃..小失误，小失误。” 　　余姚姚干笑两声，有些脸热，怎得还越练越回去了。 　　大抵是察觉到了对方的分神，他眉心浅浅蹙了一瞬，语气有些无奈，“殿下方才在想什么？"余姚姚被问得心虚，没有说话。 　　“射箭时，需得凝神，切不可一心二用。” 　　余姚姚自知理亏不敢反驳，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 　　下一秒，裴珩站到她身后，修长的指骨搭上她紧握箭矢的手，气息犹如羽毛轻扫在她耳畔，痒痒的，余姚姚直觉浑身僵硬，咽了口唾沫逼自己回神来。 　　【早知道这样，就不让他教我射箭了。】 　　她懊恼的声音忽地从脑海中响起，裴珩愣了一下，眼睫微动，遮住了眸底情绪。 　　确实，男女有别，倒是他疏忽了。 　　他带动她的手臂缓缓拉开弓箭，唇角微抿，明明叫她不可分心，现下，却是他分了心。 　　唰—— 　　他松开弓弦，箭矢在半空划出一道痕迹，裹挟着凌厉的气息稳稳射中了靶心。 　　余姚姚兴奋地瞪大了眼，“裴..” 　　她正要说什么，身后却倏地一空，裴珩松开手，远离了她。 　　话音在唇边戛然而止，她抬眸便对上了裴珩清冷的眸，他面上看不出什么异样，但余姚姚总觉得怪怪的。 　　“裴珩，你怎么了？” 　　他避开那个问题没有回答，只是徐徐道：“殿下只需记住方才的力道和姿势，勤加多练定能有所收获。” 　　“你不教我了吗？” 　　余姚姚愣住了，“是因为我太没用了么？” 　　“殿下很好，裴珩会在一旁看着，若有不妥之处定会告知殿下的”，他露出一个看似平和的笑。 　　余姚姚抿了抿唇，浅浅点了头。 　　在眸光不经意收回的一瞬间，她忽地瞥见一抹红色。 　　余姚姚松开了手中的弓箭，一把握住了裴珩的手，“这么多天了，为什么还没好？” 　　【又渗血了，是因为教我所以才扯破了伤口吗？】 　　余姚姚有些懊恼，“抱歉，我不知道你还受着伤。” 　　眸光微微闪动。从前的那道伤早就愈合了..这话裴珩没有说出口，怎么自己每次受伤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她上次嘱托自己不要再受伤，可只要他活在这世上一天，受伤便不可能避免。 　　“不关殿下的事，殿下不必道歉。” 　　他温和地出声，希望她不要自责。 　　裴珩看着她的脸，微弱的阳光照亮她半边侧脸，他能够清晰地看见余姚姚面上细细的绒毛。 　　恍惚间，他又想起，余姚姚当众维护自己的那一日。 　　小姑娘拨开人群，澄澈的眼中是他，一点点朝他走来。 　　“殿下那日为什么帮我？” 　　他想着，便脱口问出了声。 　　余姚姚过了一会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她皱了皱眉，觉得莫名，“因为我不相信啊——” 　　她嘻嘻一笑，弯了眼睛，真诚又直白地开口，“裴珩，我信你。” 　　“我不觉得人和妖有什么高贵低贱之分，人并非都是善，妖也并非都是恶。” 　　“你不是坏人，也不恶劣。” 　　心头微微一滞，难言的情感涌上心头。 　　裴珩心中冒出一个可笑的想法。如果.. 　　如果自己从一开始遇见的人，是她。 　　会不会一切都不一样.. 　　余姚姚见他有些不对，猜测是不是自己的转变引起了他的怀疑。她挠了挠头，扯来那日荒诞的借口，“还有，还有就是。” 　　“因为我喜欢你啊，我喜欢你，自然要护着你的！” 　　裴珩愣了一下，轻笑了一声，他望着她那双澄澈的眼睛，不可置否，他极其向往她的世界。 第40章 下山 　　问清宫封山结束的这天，正巧便是除夕。 　　山上的弟子被关了这么久，早便待不住了，趁着除夕山下热闹，一个个相约着几乎都下了山。 　　余如璎本是不感兴趣的，她是个武痴，每日必做的便是摆弄她那柄剑，一遍遍练习着卷宗上的武功。但就算她立场坚定，却还是没能从余姚姚的撒泼打滚下成功逃脱。 　　天色尚未落下就被余姚姚拉出了院子。 　　脚下刚一踏出去，她一抬眼就瞧见了不远处立着的两道身影。 　　其中之一是裴珩，余姚姚想下山，那么他这个侍卫定然是要跟着，她盯着另一道身影眯了眯眸，通过这段时日的相处，余如璎彻底明白自家妹妹对大师兄是真没那男女心思。 　　所以谁能告诉她，为什么段沈舟也在？ 　　此刻的余姚姚兴冲冲拉着她往山门走去，前些日子掉了那么多进度，趁着今日下山她一定得想方设法赚回来！ 　　这种凑热闹的事情定是少不了许少和的，可谁叫他倒霉，前几日刚伤了手臂，那大街上人挤人的，岂是他一个伤患能走的。 　　“阿姐，你快些——” 　　“听说今夜山下还有耍杂技放烟火的，咱们再不快些都抢不着好位置了！” 　　这山路本就不大宽敞，她有意撮合两位主角，在快要走到段沈舟身边时便松开了余如璎，身子刻意一挤，将二人的距离拉的更近了。 　　“欸！” 　　余如璎眉间轻皱了一下，“这雪刚化开，山路滑得很，姚姚你慢些。” 　　余姚姚头也没回，随意点头应了声好，就拉着裴珩赶紧往前头走，脑海中一遍遍回想起那日自己和大师兄的对话。 　　“小师妹，师兄总觉得如璎对我有些不同了。” 　　当时余姚姚一听就懵了，那好感度明明是下降了才是。于是她带着自己的不解问道：“怎么不同了？” 　　大师兄耳根带着一抹可疑的绯红，支支吾吾羞涩道：“她，她冲我笑了..” 　　余姚姚：.. 　　怕不是对你的死亡微笑吧，还有阿姐对所有人都会笑啊.. 　　她默默咽下这句话，没有说出声。 　　看原著时没发现，段沈舟还真是个恋爱脑的傻白甜，还特纯情的那种。 　　余姚姚只觉得那日温润如玉的大师兄是个美好的幻觉，甚至怀疑这世界崩塌了，这和原著中的男主一点也不一样啊！ 　　想着，余姚姚脚步又快了几分，生怕自己这个电灯泡扫兴，扰乱了主角好感滋生。 　　身为一名合格的红娘，她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山下的景状比余姚姚想象的还要壮观，街上小贩吆喝声不绝，人来人往间皆是欢声笑语，各色的彩缎挂满了枝头，无数的花灯装点着长街，锣鼓齐响，喧嚣热闹。 　　余姚姚从未见过这样的景象，一瞬间就被彻底激起了好奇心。 　　鼻尖飘过一抹香味，余姚姚亮了眼睛，“裴珩，烤红薯欸！” 　　“我想吃！” 　　裴珩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那处都是人，想买挤进去份东西还真不容易。 　　他们方才走得快，同段沈舟余如璎拉开了一段距离。 　　此刻若是走散了再想汇合可就麻烦了。 　　想了想，裴珩道：“殿下稍等片刻，莫要乱走。” 　　余姚姚乖巧点头，站在原地乖乖等他回来。 　　那摊子围满了人，她没等回裴珩倒是先等来了段沈舟余如璎二人。 　　【滴——任务进度百分之二十六。】 　　系统的提醒从脑海中响起，余姚姚的笑容一瞬间便僵在了唇角。 　　她这位大师兄是真的不行啊，这么长的独处时间怎么才涨了一个好感？ 　　眼珠一转，她目光瞥到一旁的摊位，澄澈的杏眼浮现出一抹狡黠。 　　余姚姚朝二人挥手，“阿姐，我在这——” 　　看来大师兄的情路还是得靠她。 第41章 灯谜 　　“阿姐，那有猜灯谜的！” 　　余如璎看出她眼底的兴奋，微笑着颔首，“走吧，想要哪个？” 　　余姚姚远远望着端详了一会，故作纠结道：“我瞧着都很好看，哪一个都可以！” 　　“裴珩还没回来，我得等他，阿姐和大师兄先去吧，我一会就来。” 　　余如璎没有思虑太多，点头便应下了。 　　段沈舟见状也紧随其后，脚步刚踏出一步却被余姚姚扯出了衣袖。“小师妹，怎么了？” 　　余姚姚朝他眨眨眼，压低声音，“我阿姐喜欢兔子，大师兄不妨猜个兔子灯来送予阿姐。” 　　段沈舟顿时明白了，朝余姚姚递去一个感激的眼神。 　　裴珩正巧在这时回来，一抬眼就瞧见二人鬼鬼祟祟的模样，“殿下。” 　　他将红薯递给余姚姚，热腾腾的温度一瞬间温暖了她掌心，香甜的气息扑鼻而来，余姚姚只觉得整个人都变得暖洋洋。 　　她正要张口，却忽地一顿。目光疑惑地落在裴珩手上，余姚姚怔怔道：“只有一个吗？” 　　裴珩面色怔忪，他对上余姚姚的眼睛，犹豫了一瞬才试探着开口，“不够？” 　　余姚姚一噎，登时明白对方是误会了，她摇头，“你不吃吗？” 　　裴珩轻笑了一下，“殿下，这不合规矩。” 　　规矩？ 　　余姚姚上下打量着他，裴珩哪里是个守规矩的。 　　她想着，两手握住红薯两端，轻轻一掰，将一半递到裴珩面前，“给你。” 　　裴珩摇头，没有接过。 　　“殿下..” 　　“阿姐和大师兄在那猜灯谜呢，咱们快过去吧！” 　　他话还未说完余姚姚就已经料想到是什么讨好她的话，她连忙打断。 　　幽幽叹出一口气，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什么烤红薯这么香他都能拒绝。 　　又或者，是烤红薯太掉他逼格了？ 　　软糯香甜的味道从舌尖溢开，余姚姚满脸幸福地眯了眯眼，要是再来杯热腾腾的奶茶就好了—— 　　【滴——任务进度-4】 　　余姚姚面上的笑顿时僵住，她快步朝灯谜摊贩那走去，“大师兄这是又干了些什么事啊！” 　　“姚姚”，余如璎远远便瞧见了她，挂着温婉的笑意朝她走来。 　　余姚姚的目光从她的面上一点点挪到了她的手上，那是一盏白色的兔子灯，圆鼓鼓的，瞧着很是可爱。 　　一瞬间她有些迷茫了，大师兄也按照她说的去做了，为什么好感还是掉了？ 　　下一秒，余如璎便解了她的疑惑，只见她将那兔子灯递到了自己面前，“阿姐瞧这兔子灯可爱，和姚姚一样，你可喜欢？” 　　余姚姚有些没反应过来，呆呆点头，“喜欢。” 　　就在她怔愣之际，余如璎看了一眼一旁的段沈舟微笑着开口，“这是大师兄赢来的，姚姚记得得道谢。” 　　余姚姚恍然，脑海中浮现出一场猜灯谜的世纪大战来。 　　她咽了口唾沫，唇边牵起一抹僵硬的笑，“多谢大师兄。” 　　段沈舟似乎半点没发觉发生了什么，俊朗的面上还带着一抹感激，“小师妹喜欢就好。” 　　余姚姚：.. 　　完了。这世界真的完了。 　　“大师兄，听说东边有梅花林，阿姐素来喜欢侍弄这些，你可以带着阿姐去瞧瞧。” 　　趁着人群涌动的一瞬，余姚姚凑到段沈舟身旁，压低声音小声道，“切记，莫要与阿姐争论高低胜负，无论是什么！” 　　她看着进度条那可怜兮兮的数值心脏一阵悲痛。 　　段沈舟虽然有些恋爱脑，但此言一出，瞬间也明白了什么。他有些牵强地挤出一个笑，“多谢师妹提醒，师兄记下了。” 　　顿了顿，他疑惑道：“小师妹不同我们一起吗？” 　　余姚姚忍不住在心中翻白眼，谁家小情侣约会还带电灯泡啊，她毫不吹嘘，只要有自己在，余如璎定是以她这个妹妹为先，哪里还会在意段沈舟的存在。 　　她摆摆手，露出一个你放心我自有对策表情。 　　下一秒，只见余姚姚捂着肚子哀痛道：“哎呦——” 　　这一叫顿时引来了余如璎的注意力，她素来疼爱余姚姚，立刻紧张起来，“姚姚，怎么了？” 　　“哪里不舒服？” 　　余姚姚对上她担忧的眼睛一瞬间有些心虚，“我，我肚子有些疼，阿姐，我想去方便。” 　　“阿姐陪你去”，她眼底的担忧散了些。 　　余姚姚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发展，连忙摇头，“不了不了，我又不是小孩子还要什么人陪啊，阿姐，你先逛逛，我听说东面有个梅园开得盛，咱们待会在那碰头吧！” 　　她生怕余如璎拒绝，话音一落抓着裴珩手臂就跑了。 　　“姚..” 　　余如璎看着她的背影，眸光暗淡了一瞬。 　　姚姚似乎不大喜欢与她亲近，这种事她让裴珩跟着都不让她跟着.. 　　她心中有些落寞，想起余姚姚方才说的梅园，心底多了几分期待来。 　　余姚姚从小对花草都不大感兴趣，却特意将地点定在梅园，应当还是喜欢她这个姐姐的，想着，余如璎的心情又好了几分，唇边都沾了笑意。 　　段沈舟瞧着她，俊朗如玉的面上微微一笑，温声道：“如璎师妹，咱们走吧，有裴侍卫陪着，不会出事的。” 　　余如璎点头，“好。” 第42章 顺从 　　拉远了距离，余姚姚终于松了口气，该提醒的她也告诉大师兄了，这下应当不会出事了吧？ 　　她一抬眼就对上了裴珩意味深长的眼，他眉梢轻轻一挑，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殿下肚子不疼了？” 　　余姚姚一口吞下烤红薯，“也不知怎么回事，忽然就不疼了！” 　　撮合了男女主的相处又拉开了裴珩这个男二号，余姚姚只觉得自己太棒了。 　　她正感慨着，忽地杏眼望向裴珩身后，眸光一亮，“裴珩，那有耍杂技的！” 　　“快点，晚了就站不到好位置了！” 　　她兴冲冲地朝那方奔去，手中的兔子灯险些都被挤烂了。 　　裴珩默默回首看了眼段沈舟和余如璎的方向，不知在想什么。前方再次响起小公主的呼唤，“裴珩！” 　　她转身兴冲冲地朝自己招手，周遭人群忽然涌动，她一时不察竟撞了上去，双瞳微微睁大，呼吸在一瞬顿住，她甚至能想象到自己摔倒的画面。 　　倏地，腰间一紧，一股力道将她稳稳接住，想象中的疼痛和狼狈并没有发生，鼻息间充盈着熟悉的冷香，余姚姚一抬头就望进了裴珩那一双清冷狭长的眸，漆黑的瞳孔中余姚姚清晰地映着自己错愕的脸，时间好像在这一刻静止了。 　　“莫要莽撞。” 　　裴珩叹了口气，直至嗓音响起，余姚姚这才回神。 　　腰间的手臂被收回，二人紧密的距离被拉开，余姚姚摸了摸鼻尖，有些不自然道：“我知道了。” 　　“这便是殿下说的好位置？” 　　余姚姚一愣，顺势看去，面前挤满了人，水泄不通，更别说看什么杂技了。 　　“方才明明不是这样的..” 　　裴珩轻轻一抬眉，他伸出手递到她面前，唇角噙着笑，“殿下不妨随我来？” 　　他笑起来很好看，如沐春风般，鬼使神差的余姚姚伸出了手，肌肤相触的一瞬间，她感知到对方的温度，余姚姚莫名有些僵硬。 　　他握紧了手，裴珩掌心的茧有些粗糙，指骨却很长，牢牢扣住了她的手，这感觉她自己都有些说不上来，麻麻的，很烫。 　　不止是手，心也烫。 　　裴珩足下轻功一点，轻而易举地带起她身体。 　　明明只是短短一瞬间发生的事情，可余姚姚却觉得时间好像在那一瞬静止了很久很久。 　　裴珩带着她来到一处屋檐，这个视角刚好能清楚地看见杂技团的演出，半点没有遮挡，像是精心测量好的一样。 　　“谢谢。” 　　他没有看什么杂技团，可以说是一点兴趣也没有，裴珩的目光从始至终都在她的身上，眸光微动，那双好看的眸静静看着她，徐徐开口，“殿下不必道谢，您是裴珩的主，是我一生侍奉追随的存在。” 　　很是忠诚的一句话，余姚姚对上他的脸，却是哑然。 　　他眸光看似温和又虔诚，实际上却什么也没有。 　　没有了原著的欺负，裴珩却还是会受到其他人的嘲讽辱骂。这就像是个诅咒，他怎么也摆脱不掉。 　　就像他是个大反派，他骨子里就带着极深的戒备提防，他依旧会骗人，尤其是骗她。 　　她不知道原主和她之间的转变裴珩会有多深的怀疑，但她对裴珩却有疑心。 　　他不是个会乖乖顺从的人，这一点她很清楚。 　　余姚姚看着不远处的杂技团，忽然觉得也没那么有趣了.. 第43章 姐姐 　　【宿主，能顺利洗清原主留下的恶就够了，他是书中的人，你也迟早要离开。】 　　大抵是她的情绪被有所察觉，脑海中响起系统平稳的声音。 　　暮色降临，月光在她的眼睫上落下一点细碎的光，眸光动了一下，余姚姚攥紧了手指。 　　是啊..这里不是她的世界，她始终都是要离开。对于书中的人她实在不该投入太多的情绪。尤其是她早已经知晓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 　　理智告诉她要抽回那些多余的情绪，可胸口却仍然有些压抑沉闷。 　　“裴珩。” 　　她看着面前的杂技表演，思绪却始终无法集中。 　　凉风吹过，余姚姚拢了拢衣襟，像是闲聊那般轻飘飘开口，“我想清楚了。” 　　裴珩看着她的半边侧脸，忽然觉得有些触不可及，他怔然：“什么？” 　　余姚姚没有看向他，她望着远方，那是妖族的方向。穿透过厚厚的云雾，高耸的山脉，余姚姚好像看见了未来的裴珩。 　　他高高坐在王座上，神色睥睨，狭长的眼里尽是冷漠。 　　“之前我说放你走的那句话，现在也依旧成立”，她顿了顿，声音消散在风声里，飘渺又遥远，“不论什么时候，你若是想要离开了，随时可以走。” 　　“你不必再讨好我，你如果担心我利用生死契牵制你，我可以给你解开的。” 　　“只要你走之前跟我说一声就好。” 　　她侧过头，目光看向裴珩。 　　裴珩看着她那双平静澄澈的眼睛，一瞬间连呼吸都停滞了。 　　他的目的提前得到了结束，可他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好啊！” 　　“你们故意的吧！趁着我冬眠全跑下山了！” 　　下方响起一道熟悉的稚嫩的声音，余姚姚低头看去，只见百川叉着腰，气势汹汹地瞪着他们，语气中尽是怨念。 　　他控诉着二人的恶行，“出门玩也不叫我，太过分了！” 　　余姚姚完全没想到百川会突然追到这里来，对上男孩那愤愤的目光她有些心虚。 　　轻扯了一下裴珩衣袖，下一秒裴珩便带她飞下了屋檐。 　　“是我错了。” 　　余姚姚捏捏他的脸颊，开始讨好小家伙，“想要什么只管说，我一定满足你，就当是赔礼道歉了。” 　　百川哼唧一声，肉乎乎的小脸气鼓鼓的，像是一只小河豚。 　　余姚姚被萌得不行，她蹲下身子和百川平视，语气也软了几分，“百川，你就大人有大量，原谅我一次吧——” 　　“我也不是故意的嘛，你这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我哪里能趁着冬眠喊你起来？” 　　“我会心疼的——”她眨了眨眼，故作受伤道。 　　百川想了想，觉得有理，加上余姚姚绝佳的好态度，他心中的郁闷立马就消失了。 　　“那我就勉为其难原谅你吧。” 　　百川就比她膝盖高一点，小小一只在这大街上极容易走丢，想了想余姚姚就牵起他的小手开始逛起了街。 　　虽然活了几百年了，但这还是百川长这么大第一次下山，此刻他对着这山下的一切是充满了好奇。 　　他知道余姚姚害怕自己的原型，所以从不在她面前显露出来，也知道吃人嘴软拿人手软，余姚姚给他买了这么多东西，他也知道说些好听的惹对方欢心。 　　“姐姐-我想吃糖葫芦——” 　　余姚姚捂住小心脏，大手一挥：“买！” 　　裴珩抿了抿唇，默默上前掏了钱。 　　“姐姐，我还想吃栗子——” 　　“买！” 　　“姐姐-我想..” 　　余姚姚：“买！” 　　“姐姐今天真好看，百川觉得那发簪和你甚是相配呢！” 　　余姚姚被萌色迷惑，只觉得对方是个小天使，压根没注意到对方眼中的狡黠，她欣喜又羞涩道：“真的？” 　　百川乖巧点头。 　　余姚姚大手一挥，再次道：“买！” 　　裴珩轻车熟路付了银子，手上拎满了各种东西，当然，大多都是百川的吃食玩具。 　　余姚姚给自己道了歉，裴珩可没有，他不捉弄余姚姚自然不会放过裴珩。 　　百川能清楚感知到裴珩那双冰冷冷的眼睛直勾勾看着自己，心中的小计谋被发觉，他缩了缩脖子，朝余姚姚寻求避风港。 　　他举起手臂，软糯糯的嗓音甜甜道：“姐姐抱我——” 　　余姚姚哪里舍得拒绝，一把将他抱在怀里，给百川严严实实拦住了裴珩那道阴恻恻的目光。 　　百川贯会享受，寻了个舒服的姿势，趁着余姚姚没注意到的一瞬间朝后头的裴珩咧嘴，露出一个极其灿烂欠打的笑。 　　那得意模样，就差说上一句，小裴，给本少爷剥碟瓜子来。 　　裴珩眯了眯眸。 　　姐姐？ 　　一个几百岁的老妖怪，脸呢？ 第44章 模样 　　余姚姚抱着百川，脚步却在人群擦肩而过的某一个瞬间僵住了。 　　她怔在原地，满脸皆是错愕以及，恐惧.. 　　裴珩跟在她的身后，察觉到她的异样，快步上前，“殿下，怎么了？” 　　百川正好奇地打量着周围，闻言才反应过来余姚姚的不对劲，他眨了眨眼，“怎么了？” 　　余姚姚唇角紧抿，连指尖都在颤抖。 　　“裴珩，这世上会有一模一样的人吗..” 　　闻言，裴珩眉心轻蹙，他环顾四周，却并未发现什么可疑的人。 　　“不会。” 　　他摇头，哪怕是双生子，再相似的容貌也不会是一模一样的。 　　余姚姚眸光微动，无声缩了一下指端，“大概，是我看错了吧。” 　　是啊，世上怎么会有一模一样的两个人。 　　许是容貌相似，灯光昏暗，她看错了吧。 　　百川望向一处忽地眼睛一亮，“那是段师兄他们吗？” 　　二人顺着百川的目光看去，果不其然瞧见了段沈舟余如璎二人。 　　百川虽然不是问清宫的弟子却也会同其他弟子一样叫一声师兄师姐。 　　那方，二人也注意到了他们这边的动静，一行人又汇合在了一处。 　　“阿姐——” 　　余姚姚有些心虚，这声阿姐里也带了点讨好的意味。 　　余如璎神色上倒是瞧不出什么，余姚姚也不知道自己的小心思是否暴露了。 　　“百川怎么也在？” 　　她看向余姚姚怀里抱着的小男孩，疑惑出声。 　　裴珩看了赖在余姚姚怀里的百川一眼，眼瞳中划过一瞬算计，淡声道：“碰巧便遇上了。” 　　段沈舟挑眉，“碰巧？百川，你莫不是偷溜下山的？” 　　百川一噎，自知理亏，声音都弱了下去，“我这不是也没事吗..” 　　“难怪我等你们二人许久，原来是因百川耽搁在路上了”，余如璎恍然道。 　　余姚姚闻言知晓逃过一劫。 　　到头来竟是百川当了个冤大头。 　　“姚姚身子不好，你别总赖着她抱你。” 　　余如璎眉心轻皱，百川生得是很可爱，但在她眼中还是自家妹妹最重要。 　　这话就这样直直说了出来，在这一刻，她竟是连往常的温婉仪态都忘了。 　　百川被说得脸红，顿时觉得面上发烫，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余姚姚看出他的局促，轻笑一声，“无妨的阿姐，百川很轻，不沉。” 　　就冲着百川给自己背了锅这件事，她也得护着些，“阿姐放心，我也没那么娇弱的。” 　　余如璎点头，她望向天色，“这个时辰恐怕山门也关了，不如找间客栈歇息一晚，明日一早回去？” 　　百川眼睛登时一亮，他头一次下山，闻言整个人觉得新奇极了。 　　“好啊！” 　　百川迫不及待应声，余姚姚也跟着点了头。 　　其实她心中知道，若是想回去，山门关了他们也是能想法子回去的。 　　余如璎怕也是看出了百川的新奇，这才在山下停留一夜，好让他玩个尽兴。 　　【系统，任务进度可有波动？】 　　过了一会，系统的声音从她脑海中响起，带了点雀跃，【恭喜宿主，任务进度百分之三十】 　　余姚姚松了口气，可算不是下降了。看来大师兄有时候也是很可靠的嘛！ 　　嘭—— 　　夜幕忽地炸开了一朵绚烂，光芒在一瞬间照亮了整座城镇。 　　而就在这短暂的光亮中，余姚姚只觉一道诡异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待她顺着那视线的方向看去，却再一次瞧见了那张熟悉的脸.. 　　那双漆黑的眼睛就这样直直看向她，唇边的笑容诡秘。 　　身后好像有一只巨大的手掌握住冰冷锋利的镰刀，下一秒就要划破她颈脖。 　　烟火在一瞬消失不见，周遭再次回归于黑暗，那张脸也再次消失不见。 　　耳边是人群热闹的喧嚣，可她浑身都是冰冷的。 　　这一次，也是看错了吗？ 第45章 铜镜 　　百川虽然活了几百年，但心智却仍是像个孩童，兴致勃勃闹了一个晚上也是筋疲力尽，睡眼朦胧，趴在余姚姚肩头就睡着了。 　　客栈房间不足，她本欲和百川凑合一晚，裴珩却伸手将百川抱走了。 　　见状，她也未有多说什么。 　　屋檐上的话题始终没有个结果，她实在想不透裴珩的心思，对方不说，她便假装不在意，可莫名的，在面对二人的独处时，余姚姚仍然会觉得别扭。 　　她叹了口气，随着窗外的风声在深夜中沉睡。 　　裴珩坐在窗前，望着深幽夜色拉长了思绪，不单是余姚姚，就连他自己也有些茫然了。 　　一开始，他对余姚姚确实是有所怀疑，他不相信对方会真的放过自己。 　　于是他开始顺从，讨好。 　　却不曾想，这一切她其实早已经有所察觉。 　　他想起余姚姚给自己上过那么多次药，每一次都小心翼翼的，又想起那日被宋瑜诬陷时，余姚姚对自己的维护。 　　再次对上那样真诚的眼睛，裴珩没法再说出一个不，他没办法再怀疑她。 　　她明明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好人，却在后来那样真诚地待他，裴珩想不明白，在这肮脏纷扰的世界里，他从未遇见过这样的人。 　　这一次，她再次提起那日的话题。 　　她说放自己走，并且会解开牵制他性命的枷锁，他信。 　　明明一直计划的目的只要他点个头就能轻易达到，他却一个字也没有说。 　　为什么呢，裴珩想，大抵是有些舍不得了吧。 　　这世界很大，可他却没有一个归处。 　　理智告诉自己该回妖界，可他却不愿。裴珩知道那个人只是想要自己做她的药引。尽管自己是她的儿子，可她依旧不会对他抱有真诚的善念。 　　相比较而言，待在这里反而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 　　余姚姚的心思很简单，他不用费尽心思去做什么也能得到一丝善意。 　　今年的冬天比往年温暖许多，温暖到，他有些不舍得了。 　　他甚至觉得，如果一直这样也还挺不错。 　　不过，这样的想法出现在他这样的人心中，并不合适。 　　聂川还未出现，他绝不会这样轻易放过她。 　　黑暗中，裴珩狭长的眸闪过一瞬复杂的情绪。 　　“罢了..” 　　裴珩望着余姚姚房间的方向，轻轻叹出一口气，呢喃出声：“就当是礼尚往来了..” 　　既然余姚姚为他解除契约，那么他就为她除掉聂川。 　　待威胁解除，他就离开。 　　.. 　　这一夜，余姚姚睡得并不安稳。 　　梦境中看见的依旧是那张脸。 　　冷汗涔涔，森寒从脊背蔓延至四肢百骸，她猛然起身，双目睁大，连额间的发都湿了。 　　隐隐间，她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带着不安的心，余瑶瑶始终无法再次入睡，翻来覆去了良久，她抿唇起身走到桌案前，未有过多的思考，她执笔便画下了那张脸。 　　待墨迹干透，余姚姚小心叠好画像，悄悄离开了房间。 　　她知晓深夜叨扰是件不大好的事情，可那种不宁的心绪叫她始终不得安心。余姚姚特意多给小厮一些银两，叮嘱他将画像交给玉汕。 　　回去的路上，她暗暗希望，这一切只是巧合…… 　　吱嘎。 　　推开房门的一瞬间，巨大的铜镜倏地出现在她面前。 　　铜镜中模糊不清，隐约倒影出她的身影。她看不清镜子里的脸，只觉得这铜镜出现得太过诡异。 　　还未等她做出反应，下一瞬，铜镜中像是落了颗石子，轻微波动后，那张模糊的面孔忽然变得清晰。 　　镜子里的人依旧是余姚姚。 　　她心觉古怪，下意识要呼救出声，可还未等她发出一个音节，镜中的人眼底划过一抹红光，忽然朝她伸出手来，死死掐住她颈脖，她面上露出狰狞又诡异的笑，手上的力道一点点收紧。 　　就在余姚姚觉得快要窒息的一刻，吱嘎一声，不知何处的房门响起，慌乱中，那人只好将她拽入镜中。 　　夜色安静地诡异。 第46章 母亲，别丢下我 　　漆黑的夜空好像有一双眼睛，悄无声息注视着一切。 　　冰雪融化的声音滴滴答答.. 　　幻境悄然而至。 　　过往又一次降临。 　　“母亲？” 　　女子忽然松开了他的手，男孩一时间有些不解，他顺着女子的目光看去。 　　入眼，脏乱的血迹掺杂着难掩的脏秽之物流淌在地面上，刺鼻血腥的腐臭味弥漫在空气里，哀嚎尖叫声源源不断地响起。 　　这里像是一个巨大的地狱场。 　　他不解地看向女子，稚嫩的声音再次响起，“母亲，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女子扭头看向他，唇边的笑容温和又慈爱，可眼中却带着一股森然。 　　她用一种极其温柔的嗓音告诉他，“这里的人族的奴隶场，里面关押的皆是我们妖族。” 　　男孩一怔。 　　她蹲下身子，慈爱地抚摸他面颊，“珩儿。” 　　“你父亲他不会这般狠心，连自己的骨血都不管不顾。” 　　女子的笑容诡异，诱哄着说道：“只要你乖乖待在这里，他一定会来找你的。到时候，我们一家人又能团聚了。” 　　男孩面色一白，耳边是奴隶场惊恐刺耳的尖叫，他并未踏入却已经知晓里面是多么残忍恐怖，来自心底的恐惧叫他忍不住发出颤抖，他用力抓住女子的手，“母亲，你别丢下我..” 　　“珩儿，乖，没事的。” 　　她温柔地出声，可男孩的心始终得不到安抚，心底的恐惧愈发强烈，他指尖也抖得厉害。男孩尽力抓住母亲的手，却始终得不到救赎。 　　奴隶场的人很快就来了，他眼睁睁看着母亲收下了几枚铜币，然后微笑着毫不留情将挣脱开了自己的手。 　　“母亲！” 　　“母亲！你为什么不要我！” 　　“别丢下我！” 　　“母亲——” 　　男孩眼眶通红，他挣扎着，嘶哑着嗓音呼唤着那个冷漠远去的背影，可对方却连一个眼神也没有给他。 　　奴隶场没有真正的光明，这里是世间最肮脏残忍的地方。 　　裴珩安静地待在铁笼里，蜷缩着小小的身体待在角落，尽量削弱自己的存在。 　　暴乱，殴打，在这里是常有的事情。 　　强出头并不是明智的。 　　日夜流转，他早已经不记得自己在这个狭窄冰冷的铁笼里待了多少年。 　　记忆中唯一清晰的，是母亲抛弃他时，那个冷漠的微笑。 　　那是母亲第一次牵他的手，年幼的他还天真的以为母亲终于喜欢自己了。 　　她温和地牵住他的手，“珩儿，你想父亲吗？母亲带你去寻他，好不好？” 　　事实同她想得一点也不一样，父亲并没有如同她想的那样来奴隶场接走他。 　　他在这里经历了无数个日夜。 　　这里的夏天很热很热，腐烂的伤口难闻又恶心，连他自己都厌恶自己。 　　这里的冬天比任何地方都要寒冷，关押的奴隶没有被褥，只能维持短暂的和平挤在一处取暖。 　　这里没有规矩，尽管会发放食物，但抢掠是常有的事情。 　　他年纪小，没什么力气，哪里争得过其他妖奴，短短几日，就已经瘦削地不成样子。 　　身上又脏又乱，残破的身体遍布着无数的伤口，他的人生没有光亮。 　　母亲为什么不要他.. 　　她为什么要丢下自己。 　　为什么他们都不要他了.. 　　这些疑问每天都会在他脑中重复响起，裴珩觉得自己快要疯掉了。 　　他多渴望有人能来救救他，为什么他生来就要被抛弃呢？ 　　裴珩每天都希望有人能来买下他，他太想要逃离这个地方了，可大多的雇主觉得他年幼，没什么用，所以并不会做出这样不明智的选择。 　　终于在十三年后，他等来了一个人。 　　这天，奴隶场上上下下清理了一番，说是有位贵人要来。 　　少女身边簇拥着丫鬟小厮，身上是名贵的绫罗绸缎，金银玉饰点缀在发间，白皙的手腕上带着一个银镯，她生得一张乖巧的模样，干净澄澈的杏眼，天真无邪的好奇心，与这方土地格格不入。 　　奴隶场的妖奴们皆瞧出她身份不凡，如若能够被她买下，日后的生活一定是极好的。 　　他们奋力地举荐自己，隔着一层层铁笼贪婪地看向小公主。 　　裴珩也希望自己能够离开这个鬼地方。 　　可不巧的是，昨日他刚经历一场斗兽，身上到处都是伤口，虚弱地不行。 　　她那样干净纯洁的人，大抵不会买下这样的自己。 　　他闭目靠在笼子里，晚上还有一场比赛，他得休息。如果输了，就真的成了那些兽类的口粮了。 　　忽然，面前投下了一片阴影，遮住了阳光。 　　裴珩下意识睁开了眼睛，对上了一双含笑的眼睛，弯弯的，像是一对小月牙。 　　“我叫余姚姚，你叫什么名字？” 　　裴珩一怔。 　　周围的妖奴见状顿时觉得不妙，喧闹乱作一团。 　　“大人，他活不了几日了。” 　　“是啊，他那样的伤，您买回去也是脏了自己的眼睛！” 　　“大人，您看看我吧！” 　　“大人！” 　　小公主对周遭的呼喊好像没有听见似的，她依旧看向裴珩，天真地歪了歪脑袋，“你为什么不说话呢？” 　　她眨了眨眼，“你不会说话吗？” 　　“裴珩。” 　　他的嗓音沙哑又虚弱，声音并不好听。 　　得到了回答，小公主开心了，“那日后我便唤你阿珩吧！” 　　她半点不嫌脏，朝他伸出了手，笑容依旧明媚，“阿珩，你愿意跟我走吗？” 　　裴珩看着她的眼睛，她干净极了，眼神里也没有对妖奴的厌恶和鄙视，比雪花还要纯洁澄澈。 　　就在怔愣之际，裴珩不知不觉也伸出了手。 　　指尖相触的一瞬，他忽然觉得指尖有些滚烫。 　　如果是她，那他是不是能够好好活着了？ 　　有道声音好像在对他说，是的，只要跟着她离开，一切都会变好的。 　　眼睫微颤动了一下，吱嘎一声铁笼的钥匙被打开。就在踏出牢笼的一瞬间，裴珩垂首，看见了自己腕空的伤，那里空空荡荡，总觉得少了什么。 　　纱布.. 　　他忽然想起什么，对，那里该有包扎着的纱布才是。 　　那是她亲手给他包扎的，怎么会没有了呢.. 　　少女觉得奇怪，愣愣看向他，“怎么了？” 　　“裴珩，你不和我走了吗？” 　　裴珩抬起头，静静看着面前的那张一模一样的脸。 　　不对，错了。 　　不是她.. 　　她不是那个余姚姚，就算和她走，他的人生也不会改变，所有的一切早已经发生了。 　　“你在担心什么呢，裴珩，日后我会对你好的。” 　　她温和着出声，安抚哄骗着他的情绪，一如当年那个女子。 　　唰—— 　　他指尖唤出一截冰菱，紧紧贴上了她颈部肌肤。 　　裴珩冷冷看着她，“区区幻妖，也敢冒充她。” 　　她五官扭曲，面上的澄澈也在一瞬消失。 　　裴珩不给她一点反应的机会，冰菱毫不留情刺入对方命脉。 　　咔嚓一声，幻境碎裂。 　　他睁开眼睛，周遭依旧是熟悉那间客栈。 　　幻妖能识人过去，还真不假。 　　裴珩来不及思考什么，在睁开眼睛的一瞬朝余姚姚的屋内冲去。 第47章 我等不了 　　裴珩没有想到的是，当他赶到余姚姚房间时，有个人已经先一步到达。 　　他看着那人的背影，唤道：“段公子。” 　　段沈舟转过身来朝他浅浅颔首，目光再一次落回面前的铜镜。 　　“我来到这里时，小师妹已经没有踪影，只有这一面铜镜。” 　　裴珩走上前，目光也停留在那面铜镜上，片刻后开口道：“她在铜镜里。” 　　“段公子方才可进入了幻境？” 　　裴珩对上段沈舟的眼睛，问道。 　　段沈舟点头，“是。” 　　既如此，便是那幻妖故意为之。 　　他沉默良久，眉心微蹙，“铜镜中之人不会受到幻境影响，若是我没猜错，这幻妖便是冲着她来的。” 　　幻境能迷惑人心，若是沉溺于其中，便会死亡。 　　之所以将她关在铜镜中，大抵是图些什么，且必须是活着的。 　　“段公子来到此处时，可还见到过其他人？” 　　段沈舟摇头，“我才从如璎师妹那赶来，也只比你早一步而已。” 　　裴珩闻言一怔，“绥宁公主还没醒？” 　　她修为只比段沈舟低了一点而已，按理来说这幻境对她不难啊.. 　　段沈舟唇角微抿，“如璎情况似乎有些不对，我听她睡梦中一直唤着小师妹的名字，大抵她的幻境和小师妹有关。” 　　他忽然想起什么，看向裴珩身后，蹙眉道：“百川呢？” 　　裴珩恍然，面色有些难看，“是我疏忽了。” 　　他正要回去寻百川，脚步却忽然一顿，“我离开时，屋中似乎没有他的身影。” 　　“百川再怎么说也是一只活了几百年的灵兽，自保的能力还是有的，裴兄切莫担心，当下重要的是如何将小师妹救出来。” 　　“我曾在书上见过幻妖，这镜子应当是它的载体。若是击破幻境便能解决，如璎也能醒来。可现在小师妹就在镜子里，若是贸然行动，怕是..” 　　段沈舟顿了顿，不再继续说了。 　　裴珩知晓他的意思，可这幻妖的出现实在是诡异。 　　这么多人，为何偏偏就盯上了余姚姚呢.. 　　忽地，脑海中冒出一个人来。 　　那个人会是他吗.. 　　裴珩沉默了一瞬继而抬起头来，他看向那铜镜，语气坚定，“我去将她带回来。” 　　他侧目，对上段沈舟的眼睛，“只是这铜镜还劳烦段公子守着。” 　　段沈舟蹙眉，“此行不妥，若是..” 　　他话还未说完就被裴珩打断，“没什么不妥的。” 　　裴珩轻描淡写地道出最坏的结果，继而又轻声呢喃，“而且，我等不了..” 　　深邃的眉眼坚毅又沉稳，裴珩在掌心划开一道血口，以血为引誊写出一个繁琐复杂的符文。 　　下一秒，镜面波动，裴珩未有犹豫，抬腿进入了铜镜。 　　“裴珩！” 　　段沈舟想要拦下他动作，却是抓了一场空。 　　隐约间，他莫名竟觉得裴珩对小师妹似乎不单只是普通的主仆情谊.. 　　他静静看着那面铜镜，唇角紧抿，铜镜中便彻彻底底是幻妖的地盘，无人知道里面会发生什么，裴珩此行实在太过凶险。 　　段沈舟只能暗暗希望一切能够顺利些。 　　他拉回思绪，抬手间在屋内布下一个结界，似是觉得不够，思虑再三，又一个光罩笼在客栈半空。 　　段沈舟思绪纷乱如麻，百川失踪，小师妹与裴珩被困铜镜，就连余如璎状况似乎也不大对劲。 　　他无声攥紧了手，幻境中她究竟遇见了些什么呢.. 第48章 心结 　　此刻余如璎双目紧闭，她深陷幻境，回到了那个最令她刻骨悔恨的时刻。 　　“你们是枭国人？！” 　　余如璎看向匪徒，小小的身躯将余姚姚拦在身后护着。尽管双腿害怕地发抖，她也依旧强撑在妹妹身前。 　　“哟，没想到绥宁公主如此聪慧”，男人邪笑着看向她，“既如此，那公主殿下不妨猜猜你们父皇还会不会退兵救你们？” 　　余如璎咬牙，“卑鄙！” 　　两国交战，枭国本是落败之势，谁曾想竟绑了她与妹妹以此威胁。 　　身后的小公主有些无措，她知晓自己不能给阿姐添乱，就算害怕地红了眼也依旧乖乖不出声，可害怕间还是不经意扯紧了余如璎衣袖。 　　布料被拉扯，余如璎感知到妹妹的恐惧，她抿唇，抬起下巴强装淡定出声，“父皇心怀天下，你们恐怕是白费力气。” 　　男子不以为然，“公主殿下这话可就不一定了。” 　　他一招手，身后的人便麻利送来了笔墨，男子勾唇，阴毒的目光直勾勾看向她，“我也不会为难你们，只要公主殿下乖乖写封信给你父皇，说说你们有多害怕，如此便可。” 　　余如璎知晓对方是想借此让父皇分心，想也不想就拒绝了，“我不会写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男子没有想到她虽年幼，可骨头倒是挺硬。 　　看着小姑娘一脸决然坚毅，他有些恼了，那双阴冷的眼睛轻轻一眯，忽然间想到了什么。 　　他抬手打了个响指，吩咐道：“怎么说也不能失礼，来人给公主殿下送份大礼来。” 　　男子唇边挂着恶意的笑，一时间余如璎有些脊背发寒，她紧护着身后的余姚姚。在这时刻，无人能救她们，能做的，只有互相依靠。 　　她不知道男子会拿出什么东西来，但前方等待她们的一定是地狱。 　　“姚姚，别怕，阿姐一定会护好你。” 　　“阿姐..我们会死吗？” 　　小公主稚嫩的声音里带着颤抖。她是个早产儿，自小身子便不好，一直以来都是靠着药材养着的，这些年好不容易养好了些。如今这一吓，她手脚都变得更加冰冷了。 　　这个问题其实余如璎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抿了抿唇，为了安抚妹妹的情绪，她还是故作坚强地柔声道：“不会的。” 　　“阿姐一定会保护好姚姚。” 　　小公主甜甜一笑，“姚姚相信阿姐。” 　　她知道自己没有什么用，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力不让阿姐担心。 　　很快，那下人再次回来，下意识地朝她们姐妹二人看了一眼，目光中沾了点同情。 　　他站在男子身旁，恭敬道：“主子，已经准备好了。” 　　男子一挑眉，语气中带着隐隐的兴奋，“这一路舟车劳顿，也该让二位公主好好歇息了。” 　　下人领着她们来到一处木屋。 　　男子轻笑着出声，“公主殿下，正好这里有两间房，一间房干净——” 　　他故意顿了顿，意味不明的目光落在她们身上，“这另一间房里就多了些小动物。” 　　“我们枭国待客之道素来极好，委屈二位住一间屋子这种事是断然不会存在的——” 　　他咧嘴一笑，“二位公主便商量商量，如何？” 　　那屋子静悄悄的，无人能够猜出里面究竟有些什么东西存在。 　　越是未知便越是恐惧。 　　她终归是个年幼的孩子，再怎么坚强也依旧会下意识地感到无措和害怕。 　　可就在这一瞬间，余如璎却怎么也没想到，那个躲在自己身后的乖巧的妹妹忽然出声道：“我，我去。” 　　余如璎一怔，她紧抓住妹妹的手腕，不可置信地看向她，“姚姚，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小公主朝她甜甜一笑，学着余如璎安抚她情绪时那样拍拍她的手背，“阿姐，姚姚长大了，姚姚也能保护阿姐的。” 　　“阿姐，你别怕。” 　　鼻尖猛然一酸，大颗大颗的眼泪忽然就砸落了下来，她没想到自己掩藏的情绪早已经暴露。 　　余如璎看着她，眼眶通红，“姚姚，阿姐不怕..” 　　被威胁，被绑架，她一滴眼泪也没掉，如今却因为妹妹简单的一句话瞬间崩溃。 　　“好好好——” 　　男子满意极了，他语气阴柔冰冷，“既如此，便请二位殿下进去吧。” 　　余如璎死死抓住妹妹的手，却被一旁的下人毫不留情拉开。 　　她眼睁睁看着余姚姚被关入那间漆黑的屋子。 　　“绥宁公主，您的屋子里早已备好了笔墨，什么时候写好信件，我便什么时候放你妹妹出来，你可想好了啊..” 　　在房门吱呀关上的最后一瞬，男子冷冷丢下一句话。 　　余如璎拼命拍打着墙面，一墙之隔阻断了她和妹妹所有的联系。 　　隐约间，她听见了余姚姚崩溃刺耳的哭声，心脏倏地一沉。 　　“姚姚，姚姚你听得见吗！” 　　“姚姚！” 　　“你怎么样了！” 　　昏暗的房间里，余姚姚也听见了姐姐的呼唤，她蜷缩着身体待在角落，唇瓣死死咬紧，忍住了哭声。 　　嘶.. 　　嘶嘶.. 　　无数猩红的蛇信清扫在她肌肤上，冰冷的鳞甲缠绕在她身上，叫她忍不住脊背发寒，余姚姚想要逃跑，可这里实在是太小了，遍地都是毒蛇，她没有可以藏身的地方。 　　她颤抖着蜷缩起自己小小的身体，她不敢让阿姐为难，连哭泣都不敢大声。 　　“啊！” 　　肌肤被锐利的牙刺破，余姚姚想要甩开身上缠绕的毒蛇，可它们实在太多了，她惊恐的瞪大眼睛，一点点看着自己的身体被蛇群淹没。 　　“阿姐..呜呜呜..” 　　“母后..” 　　忽然，咔哒一声，有什么东西被启动了。 　　两间木屋的隔板一点点拉开，剩下一块透明的隔板，她能够清楚地看见另一边的场景。 　　屋内的光线忽然变得明亮许多，余姚姚还有一瞬怔然，却在下一秒对上了余如璎的眼睛。 　　“姚姚！” 　　“我该怎么办..”余如璎面色惨白，她亲眼看着妹妹被蛇群一点点吞没。 　　“我知道你还在！你放她出来！我进去！你放她出来啊！” 　　余如璎扭头对着窗外大喊，可却没有回应。 　　怎么办.. 　　身体像是坠入了冰潭一样冷得可怕，她止不住的颤抖。 　　有没有人能告诉她，她该怎么办啊！ 　　余如璎崩溃了，一边是她的国，另一边却是她的至亲。 　　如果不是为了自己，姚姚也不会这样。 　　“对不起..” 　　她哽咽着，死死掐着掌心软肉，逼迫着自己挪开视线。 　　这封信，她不能写。 　　军心，不能乱。 第49章 妖藤 　　余如璎也不知道自己待了多少个日夜，可却清清楚楚记得余姚姚的每一声哀嚎和尖叫。 　　窗外忽然响起了阵阵马蹄声，终于，要结束了。 　　军队赶来，救下了她们。 　　当余姚姚被士兵从蛇堆刨出时，她浑身都是血肉模糊的一片，余如璎双腿一软，跪坐在了地上，一遍遍重复着对不起。 　　明明说过要护着她的。 　　一国公主又如何，地位再高又如何，她连自己的亲人都保护不了.. 　　余如璎咬紧牙关，如果她足够强大，那么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 　　小公主再次醒来时，是在一月后。 　　御医好不容易解了蛇毒，将她从鬼门关拉了回来。可从此以后，她的身子更是大不如前了。 　　“姚姚！” 　　余如璎站在床边，死死抓着妹妹的手。 　　她心底是前所未有的慌乱，她看着妹妹那双涣散迷茫的眼睛，心底猛地一沉，她唇瓣发抖，试探着开口道：“姚姚..？” 　　许是她的力道实在太紧，小公主怔了好一会，才露出一个一如既往灿烂的笑容来，“阿姐——” 　　余如璎终于松了口气，眼眶又一次红了，“还好，是你..” 　　“你回来了..” 　　像是疲惫的骆驼突然卸下了枷锁，余如璎心中满是庆幸。 　　“阿姐没有再将你弄丢..” 　　“阿姐发誓，不会有下一次了，就是死，阿姐也会护好你。” 　　小公主点头回握住她的手，甜甜道，“姚姚相信阿姐。” 　　就在这短暂的一瞬，余如璎未曾注意到的，是余姚姚眼底那一抹诡谲。 　　铜镜内。 　　周遭混沌一片，空气中都带着一股浊气。 　　裴珩借着模糊的轮廓朝着深处走去，忽地，混沌中响起一道声音。 　　“裴珩！” 　　那声音稚嫩又熟悉，他抬首顺着声音响起的方向看去，只见半空中银白的巨蛇蜷缩着身体包裹着什么。 　　“百川？！”他愕然，执剑赶去。 　　轰—— 　　地面裂开，脚下忽然冒出巨大的藤蔓，坚硬的毒刺遍布其上，藤条以一种极快的速度直逼裴珩命脉。 　　百川：“小心！” 　　“刺上有毒！” 　　裴珩眸色凌厉，手中长剑一横，利落挡去了攻击，趁着一个空档，手腕一转，只闻砰的一声，剑刃削断了藤蔓轰然坠落在地。 　　可那藤蔓像是不知疼痛，被斩断的枝节瞬息间以肉眼可见地速度开始生长。 　　裴珩见状心道不妙，旋即立刻轻功跃至百川身前，片刻不敢松懈。 　　“你这家伙总算是来了..” 　　百川的声音似乎很是疲惫，他怨念地看了眼裴珩，“区区幻妖就将你骗住了，裴珩，你真没用。” 　　裴珩没有理会他的话，掌心依旧紧攥着长剑蓄势待发，藤蔓很快袭来，他脊背挺直，瞄准了时机，又一次斩下妖藤。 　　百川看向那藤蔓，语气沾了些烦躁，“无穷无尽，你斩不完的。” 　　裴珩自然也发现了这一点，他趁着妖藤生长的空隙扫了一眼百川，他浑身都是血红的伤口，有几处还泛着紫色，大抵是被这藤上的尖刺所伤。 　　“裴珩，我和她的性命可都交给你了..” 　　他紧握佩剑：“嗯。” 　　百川撑了这么久，终于是坚持不住了。 　　见裴珩点头，他便彻底陷入了沉睡。 　　巨大的身体一点点缩小，露出了蜷缩在内的余姚姚，最后化作一条细细的银蛇绕在她手腕上。 　　她双目紧闭，似是陷入了昏迷。 　　裴珩简单检查了一下，确认无性命安危后才松了口气。 　　藤蔓的数量越来越多，裴珩只能将她护在身后，加快速度斩断那些妖藤。 　　妖藤无穷无尽，他这样也不过是暂缓之计。 　　这些藤蔓似乎真的没有弱点，它们是被幻妖所构建的存在，它们不知疲惫，没有痛觉。这样的东西往往极难寻找到致命的地方。 　　几个来回后，裴珩也开始觉得吃力，可藤蔓的数量却越来越多了。 　　裴珩看着地面上昏迷的余姚姚，面上划过一瞬复杂。 　　幻妖呢？ 　　为什么进入这混沌这么久的时间，他迟迟没有见到幻妖？ 　　这里是它的地界，为何却不见它的身影.. 第50章 赌 　　裴珩暗暗打量着，心底浮现出一抹猜测。 　　他抬手挥出一道白茫的光，下一瞬，巨大的光罩将妖藤阻隔在外。 　　他眸色微凛，“别装了。” 　　妖藤没有那么强大的灵识，不认旁人只认主。 　　这里的一切外来者皆会遭受到它的攻击，唯独幻妖。幻妖有意留下余姚姚的性命，那么便不会让她在这混沌中遭遇不测。 　　若想让妖藤不伤害余姚姚，唯一的方法便在于幻妖本人。 　　在冰冷嗓音落下的那刻，地上的余姚姚便睁开了眼睛，她站起身，对上那双眼睛。 　　幻妖似是没有料到自己的行踪会被对方发现，眼底挂着抹诧异。 　　“从她的身体里滚出来。” 　　裴珩静静看着她，手中长剑紧握。 　　他漆黑的瞳孔带着极深的杀意。 　　“我劝你还是注意些自己的言行，否则我可不能保证她这具身体的安危。” 　　幻妖弯起唇角，就算被发现行踪也未有半点惧色，只要她待在余姚姚的身体里，这便是她最大的筹码。 　　“是么？” 　　裴珩眉梢微挑，轻嗤了一声，“你真当我拿你毫无办法？” 　　“大不了我连带着你一块出去，我得提醒你一件事，你的载体就在外面，我随时能将它击碎。届时灵力大损，你觉得你能在她的身体里待到几时？” 　　幻妖面色一沉，有些难看。 　　“又或者，你在等你的主子来救你？” 　　裴珩气定神闲站在原地，语气不轻不重却很有分量，他轻飘飘看向幻妖，嘲讽着开口：“倘若真的在乎你的性命，你这位主子又为何从未现身，唯独让你一人前来。” 　　随着话音一点点落下，幻妖的心也开始动摇了。 　　裴珩的话半点不假，更何况，她与那人不过短短相识几日.. 　　就连最初的主仆契也是对方强逼着自己签下，这样的人真的会在乎她的性命吗？ 　　可若带不走这个女子，主人也不会放过她.. 　　思虑良久，幻妖徐徐道：“倘若的离开她的身体，你可会杀我？” 　　裴珩率先后退一步，拉开距离叫对方放心，“如你所愿。” 　　单比武力，她一个幻妖无论如何也胜不了对方，念起，她点头。 　　“好。” 　　幻妖抬手一挥，周遭混沌在一瞬消失，黑暗褪去后依旧是那间客栈。 　　段沈舟守在屋内，原地猝不及防冒出二人身影，他面色刚一喜，却听见裴珩喝道：“段公子，护阵！” 　　幻妖正欲逃跑，却被脚下阵法束缚，一时间竟是半点动弹不得。 　　她挣扎两下，这才发觉这阵法原来就是那光罩。 　　她竟是被对方诓了。 　　“听闻九尾性狡猾善心计，今日一见果真不假！” 　　“过奖”，裴珩听罢也不恼，只淡淡扫她一眼，手中佩剑一转，直击铜镜。 　　只闻咔嚓一声清脆，镜面在须臾间化为齑粉。 　　幻妖面色阴沉地难看，她一开始是打算弃载体保全性命，可如今被裴珩一剑轻而易举打破，更是叫她面上无光。 　　裴珩见状便收，唇角微弯尽显谦逊，“我既说过不会杀你，便不会取你性命。” 　　“只要离了这身体，阵法便阻不了你。” 　　幻妖狐疑看向他，似在猜测他这话真假。 　　段沈舟眉心皱了皱，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可看裴珩一脸镇静，便没有多言。 　　裴珩看出她的犹豫，温声道：“当然，你若执意与我耗着，我也绝不阻拦。只不过如此我恐怕便不能担保方才的承诺。” 　　他一字一句都极其温和，面上也不显敌意，可莫名的，幻妖对上他那双眼睛却是脊背一凉。 　　这个人，她惹不得。 　　幻妖默了一瞬，左右都是死，她便赌上一次！ 第51章 她不愿醒 　　“裴兄是想引出那幻妖背后之人”，段沈舟看着幻妖的身形消失在暮色中，继而收回了视线悠悠出声。 　　裴珩抱起余姚姚，小心将她放上床榻，他深深注视着她眉眼，眸光中暗涌着一股情绪。 　　“既然那人不愿现身，我也只好逼上一把。” 　　待一切都结束，她便安全了。 　　届时，他也能离开了。 　　余姚姚只觉脑中乱作一团，她看见幻妖操控着她的身体，陌生的画面不断浮现，她下意识想要抓住些什么，猝不及防握住了一抹冰冷。 　　裴珩看着自己的手，掖被角的动作就这样僵在半空，淡漠的眼划过一瞬愕然。 　　“殿下？” 　　余姚姚大抵是瞧见了什么不大愉快回忆，裴珩犹豫片刻，开口唤了一声。 　　“殿下。” 　　余姚姚迷迷糊糊睁开眼，她愣愣看向裴珩，“裴珩，我刚刚好像做了个梦..” 　　话落，她这才注意到自己手中还握住裴珩的手，一瞬间像是触碰到什么烫手山芋，她收回手，讪讪一笑，“抱歉..” 　　裴珩面色平淡，他示意余姚姚看向地面碎裂的铜镜，“不是梦。” 　　余姚姚顺着他视线看去，脑海中又一次浮现出当时的场面，她心底仍然有些发毛，“那妖为何寻上了我？” 　　“小师妹，如璎的状况有些不对。” 　　段沈舟忽地出声，面色凝重。 　　他在余如璎屋中设置了阵法，一旦有异动，阵法便能第一时间告知他。 　　余姚姚一听，立马便下了床，“走！” 　　一行人赶至余如璎屋内，只见她面色痛苦地躺在那，双目依旧紧闭。 　　“载体已毁，那幻妖已是元气大伤，为何如璎师妹还没醒？” 　　余姚姚心底咯噔一下，“幻妖？” 　　裴珩点头。 　　眉心紧蹙，余姚姚心中只觉古怪。 　　按照原著中发展来说，这幻妖本该是在男女主下山历练闯荡时出现的啊，为何却是提早了？ 　　“幻境对她影响太深，又或者，是她不愿醒来。” 　　段沈舟闻言看向余姚姚，“小师妹，如璎她可是有什么心结未了？” 　　余姚姚哪里知道这些，她只不过是借了个壳子。 　　她一边边回忆脑中原主的记忆，最终还是摇了头，“我不知道。” 　　“自从阿姐拜入问清宫，我与阿姐便没见过几次了。” 　　她能有什么心结呢，竟对她影响至深，甚至连醒来都不愿。 　　一个又一个谜团出现在她面前，余姚姚却是一点思绪也没有。 　　她看着床榻上的余如璎，“如今可还有什么法子能让阿姐醒来？” 　　“幻境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容易。其一靠本心，其二便只能靠刀刃。” 　　段沈舟幽幽开口，眸光中闪烁着坚定，“只要幻妖死，如璎师妹便能醒来。” 　　那幻妖方才伤了元气，如今斩杀也来得及。 　　他拔出剑，作势就要追去。 　　可下一秒余姚姚却喊住了他，“大师兄！” 　　“阿姐醒了！” 　　余如璎刚一睁开眼就见余姚姚一脸欣喜，她环顾四周，面上仍有怔愣。 　　“姚姚？” 　　“你们怎么在这里？” 　　裴珩一听便觉得不妙，他目光直直看向余如璎，语气中沾着森冷，“那幻境不是你自己毁去的？” 　　余如璎：“幻境？” 　　她满脸愕然，记忆碎片随着一点点浮现，脑海刺痛，“我以为那只是一个梦。” 　　“糟了。” 　　裴珩唇角紧绷，破开窗户朝着夜色深处追去。 　　余姚姚见他面色不对，扭头看向段沈舟，怔怔道：“大师兄，发生什么了吗？” 　　段沈舟面色也不大好，他握紧佩剑，目光望向裴珩离去的方向，“裴珩故意放走，便是想借着幻妖引出那幕后之人，可如今..” 　　余姚姚登时明白了什么，“幻妖死了..” 　　段沈舟点头。 　　既然余如璎不是倚靠自己破了幻境，那便是因为幻妖身死而导致的幻境碎裂。 　　这一晚上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余姚姚怎么也没想明白，那幕后之人究竟是谁。 　　聂川吗？ 　　可他销声匿迹了那么长时间，真的会是他吗？ 　　若真是如此，他和那幻妖究竟又是怎么回事？ 　　.. 　　急促的风声在耳边掠过，幻妖卯足了力气向着深处逃去。 　　虽未得手，但此行却是毁去了她的载体。就算要罚，主人也不会真的取了自己性命。 　　她暗暗想着，好歹是活下来了。 　　只要再寻一个载体，假以时日那些失去的修为也迟早会回来。 　　在身体极限疲惫之下，她终于来到了目的地。 　　看着面前的黑衣人，幻妖强忍着心底的恐惧单膝跪下，“主人。” 　　“奴无能，没能将她带来。” 　　那人转过身，冰冷的目光像是在看一个物品，“无能..” 　　眸子微眯，上下打量着她，“你确实无能。” 　　“身上沾了东西，却是半点不知。” 　　幻妖一听，登时脊背发凉，她就是再愚钝也知道自己着了裴珩的道。 　　比起怨恨，她心中此刻更多的是恐惧，她抓着对方的衣摆，祈求着开口，“主人，饶了我吧，我发誓，不会有下一次了！” 　　“主人！” 　　“我错了！是我愚蠢！我不该信他的！” 　　“主人！” 　　面对幻妖的苦苦哀求，那人面上依旧平静无波，忽地，唇边勾起一抹诡谲的弧度，“是啊，不会有下一次了。” 　　幻妖还以为是主人原谅了自己，心头的欣喜刚涌上来，却忽地瞪大了眼。 　　“呃..” 　　喉间涌上一股腥甜，在她错愕的目光中，黑衣人的身影随着夜色消散开来。 　　她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晚风吹散了她的体温。 　　裴珩随着印记赶到时，原地只剩下了幻妖冰冷的尸体。 　　像是有所感应，他望向夜色，在短短一瞬，对上了一道诡谲的目光。 第52章 我在等他 　　“天还未亮，小师妹不睡吗？” 　　余姚姚坐在屋檐上，身后忽然响起了段沈舟的声音。 　　她摇摇头，风吹起她额前的发，语气有些郁闷，“我在等裴珩。” 　　段沈舟轻笑一声，来到她身旁坐下，“以他的身手，不会有事的，放心吧。” 　　他嘴上这样说着，可实际若不是为了留下护着二人，他也同裴珩一块去了。 　　余如璎虽醒，可灵力却还是受到影响，若是此时那家伙来了，可就糟了。 　　“夜里寒凉，你身子本就不大好，早些回屋吧。” 　　余姚姚抿了抿唇，发生这么多事，她哪里还睡得着。 　　指尖轻轻触碰一下手腕的银蛇，百川安安静静地待在那，陷入漫长的沉睡。 　　余姚姚忽地想起他们口中的幻境，也不知余如璎究竟是瞧见了什么，为什么迟迟不醒。甚至在自己追问时，她甚至不愿告诉自己。 　　“大师兄，你看见了什么呢？” 　　她忽然很好奇，原著中的这位男主角会遇见什么。 　　听系统方才与自己的对话，大师兄还是第一个醒来的人。 　　夜色寂寥，若隐若现之中，余姚姚好似瞧见了他眼底晦涩的光芒闪烁一瞬，他抬头看向天际，声线飘渺悠长，“我看见..” 　　他顿了顿，唇边挂着温柔的笑，“我看见你阿姐了。” 　　余姚姚一愣，原来大师兄心中最深的最放不下的是阿姐么.. 　　“我看见红绸绫罗挂满了院子，听见爆竹喧嚣响彻不绝，我牵着如璎的手。” 　　他目光缱绻又爱恋，深情的眸看向夜空，好似在回忆什么，一字一句道：“她穿婚服的样子很好看。” 　　余姚姚仍是不解，她呆呆看向对方，语气疑惑，“既然是这样美好的梦，师兄为何舍得醒来？” 　　他垂首，眼底的光明明灭灭，段沈舟沉默了许久，“因为实在太假了，她不喜欢我。” 　　他轻嗤了一声，呢喃着出声，“她甚至不记得我..” 　　段沈舟声音很轻很轻，许是因为夜晚太过寂静，余姚姚仍是听见了他说的话。 　　“不记得？” 　　她眨眨眼，又是一阵迷茫。 　　叹息声随风消散在半空，段沈舟淡淡一笑，“没什么。” 　　他忽地想起什么，又朝余姚姚挑眉道：“小师妹若是睡不着，师兄给你讲个故事如何？” 　　余姚姚点头，“好啊。” 　　“很久很久以前，京城里有一位乞儿，他太饿了，于是来到一家饭馆讨要吃食..” 　　.. 　　“滚滚滚，哪来的乞丐！” 　　“死远点，别脏了小爷我的眼睛！” 　　少年缩了缩身子，他浑身都是青紫的伤，凌冽的冬天里他甚至没有一件完好的衣裳。 　　他唇色苍白，极度的饥饿让他快要崩溃，“公子，您行行好，我真的太饿了..” 　　“行行好？”他像是听了什么好笑的话，嫌弃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他，厌恶至极地出声嘲弄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你有资格和小爷我讲话吗？” 　　他看着少年身上的伤痕，心中忽然冒出一个有趣的念头，“要不这样，你让我们哥几个揍一顿，等我们撒气了，我就给你点剩饭怎么样？” 　　少年一怔，“什么？” 　　“张哥，这主意有趣！” 　　“就是，我正巧觉得无聊了！” 　　少年见状登时觉得不妙，他脚步后退想要逃跑，可下一秒，男子毫不留情抬起了腿，重重朝他胸口踢去。 　　砰—— 　　“嘶..” 　　男人的力道很大，他瘦削的脊背直直撞上了墙面，砰的一声从墙面上滑落。 　　疼，好疼。 　　浑身像是散了架，可男人并没有就此收手，他们一步步朝他走来，像是虎豹豺狼。 　　少年惊恐地看着他们，很快，一拳一脚重重砸在了他的身上。 　　他咬紧牙关，可剧烈的痛楚却还是从唇缝间溢出。 　　酸涩的泪花忍不住想要冒出，却一次次被他压下。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终于停了下来。 　　男子挥了挥发酸的手，看着蜷缩在地面的少年惊奇道，“这小子真能忍啊，居然一声不吭的。” 　　“走吧走吧，再不回去，饭馆都关门了，咱们那些好酒好菜可都还没动几下。” 　　“行，回去吧。” 　　就在男人抬腿的一瞬间，少年忽然伸出手抓住了他脚腕。 　　他沙哑着嗓音出声，“你们答应我，要给我食物的。” 　　男人忽然大笑一声，“欸，我刚刚有说过这话吗？” 　　其他人很快领会了他的意思，笑道，“张哥说过这话吗，我怎么不记得？” 　　“我也不记得——” 　　少年有些错愕，“你们明明..” 　　男人有些烦了，捋起袖子就要揍他，“啧，一个乞丐而已，小爷我何必对你信守承诺。” 　　“兄弟们，这大冬天的，也不知道山上的野狗饿了没，咱们不若送些口粮过去？” 　　他轻飘飘道出一句话，像是看垃圾一样看着少年。 　　心底的恐惧止不住叫他浑身发寒，男子口中的口粮自然是他。 　　他终于知道自己有多么天真，少年想要逃跑，可身上疼痛的厉害，他几乎动弹不得。 　　就在他想要大声呼救的一瞬间，小巷的另一头，响起一道声音。 　　“你们在做什么！” 　　那是一个少女，易卓不凡，大概是位富贵人家的小姐。 　　张哥眯了眯眼，“一个女娃娃，不好好在家里待着，跑过来凑什么热闹！” 　　“张哥，那，那是绥宁公主，我二舅在朝中做官，我见过她！” 　　其中一人小声提醒道，“咱们快跑吧！” 　　绥宁公主？ 　　迷迷糊糊间，少年隐约听见这四个字，所以，他得救了吗。 　　在身体极度的疲惫下，他终于支撑不住陷入了昏迷。 　　“咳咳..” 　　“你醒了？” 　　陌生的声音响起，少年睁开眼看去，视线一点点聚焦，最终他看清了那道声音的主人。 　　他看着那张脸，先是呆愣了一会，随后记忆中浮现出了那些人的话。 　　绥宁..公主？ 　　他有些不安地点头，地位悬殊，他下意识地不敢看对方眼睛。 　　“谢，谢谢。” 　　“他们那样打你，你为什么不还手？” 　　余如璎不解地开口。 　　他哑然，半晌没说出一个字来。原因无他，只害怕自己的天真招来对方的嘲笑。 　　他只不过是想要一点食物。 　　他实在是太饿了。 　　见他迟迟不说话，余如璎便换了个话题，“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又是一阵沉默，他无意识绞紧了手指，“我，没有名字。” 　　他只是一个乞丐，哪来的什么名字。 　　余如璎似乎没想到会这样，顿了顿，她从怀里取出一个荷包递给了少年，“这里面有些银子，虽然不多，但应该能够你用上一段时日。” 　　她从头到尾没有提过自己的身份，看向少年的眼神也没有嫌弃。 　　“这一次侥幸有我帮了你，可下一次就不一定了。” 　　“如果不想再被欺负，你得有资本，你得变得更强才行。” 　　她垂眸，不知想起了什么，有些不甘得攥紧了掌心，“只有变得足够强大，才能护得住自己，以及想要保护的人..” 　　这话像是对少年说，却又不是。 　　余如璎没有过多的停留，这是她留给少年的最后一句话。 第53章 你要等的人他来了 　　“少年喜欢那位公主？” 　　故事讲完，余姚姚好奇地开口。 　　段沈舟先是一怔，随后笑道，“不是喜欢，是感激。” 　　年纪那般小，哪里知道这些。 　　余姚姚挠挠头，虽然段沈舟在讲故事的时候从未提到过名字，但她有一个强烈的预感，这故事的主人公就是他与阿姐！ 　　想不到大师兄还有这样一段往事啊—— 　　可乞儿？ 　　他不是来自武林世家么？ 　　对上余姚姚八卦的眼神，段沈舟只笑了笑，“行了，你要等的人他来了。” 　　余姚姚闻声看向远处，灯火昏暗的街道上，他的影子被拉的好长好长。 　　“裴珩！” 　　她兴冲冲朝对方招手。 　　裴珩脚下一顿，心底的烦闷在见到屋檐上那抹身影时，莫名消散了许多。 　　他回给对方一个温和的笑，脚下轻功一点，下一秒就站立在她身旁。 　　“殿下为何在这？” 　　余姚姚忽然发现原地不知何时没了大师兄的身影，心中觉得奇怪，可也没深想，她看向裴珩回道：“我睡不着，便想出来透透气。” 　　他低声笑了一下，“我还以为殿下是专门等我的。” 　　裴珩眉眼生得疏离，不笑时莫名给人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淡漠，像是冰山的雪莲。 　　可一笑起来，那抹疏离便化开了，一双好看的眼眸微弯，就这样静静看着你，眉目含情却不显轻浮，煞是好看。 　　余姚姚莫名有些脸热，含糊不清道：“你若觉得，那便是吧。” 　　“好”，他轻轻点头，笑意更深了几分。 　　“只是房檐上太过危险，殿下下一次可别来这里了。” 　　余姚姚：“嗯..” 　　她心不在焉地点头，正欲回屋，可脚下又是一顿，“裴珩，我有一件事想问你。” 　　余姚姚呼出一口气，抬头对上裴珩的眼，“算上落崖那次，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顿了顿，她一字一句道：“你为什么救我？” 　　她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眼睛，不愿放过他眼中一丝一毫的情绪。 　　“裴珩既是殿下的奴，这便是职责。” 　　余姚姚盯着他看了许久，可依旧未从他面上看出什么，他平静地给出一个标准答案，没有丝毫差错，就连神情也是顺从的。 　　“只是因为这个？” 　　她有些不甘心，却不知自己为何会不甘。 　　“自然不是”，他唇边牵起一个弧度，“殿下待我极好，所以无论如何属下都会这样做。” 　　裴珩近乎虔诚地开口，眸光清澈。 　　余姚姚晃了神，嗫嚅着唇，试探着道：“那，如果没有生死契呢？” 　　心脏在胸腔砰砰直跳，连带着掌心都开始冒出细密的汗，她从未这样紧张过。 　　“会。” 　　裴珩没有任何思考，几乎是脱口而出的一个字。 　　在这一瞬间，余姚姚能够清楚地感知到自己内心那厚重的岩石落下。 　　尽管只是口头上的一句话，但余姚姚相信了。 　　原著中余姚姚因裴珩报复凌虐而死，如今看来，这结局应当是不会发生了。 　　她担心的事情得到了解决，剩下来只需安心撮合男女主便行了。 　　吱嘎一声，余姚姚关上房门，透过门缝间细小的缝隙她好像看见了裴珩的背影。 　　或许，裴珩也并不是那么十恶不赦的存在.. 第54章 她是那样好强的一个人啊...... 　　余姚姚本以为事情将告一段落，她以为他们能够顺利回到问清宫，却不曾想，那场幻境对余如璎的影响比她想象的还要深。 　　天光已是大亮，一行人整装正欲出发。 　　可迟迟等不到余如璎的身影。 　　许是昨日累了，余姚姚想了想，抬手便敲了敲对方房门。 　　“阿姐。” 　　屋内寂静，没有回应。余姚姚犹豫片刻，再一次开口，“阿姐，醒醒，咱们该出发了。” 　　“阿姐？” 　　她拧紧眉，觉得有些不对。 　　念此，她顾不及其他，连忙推开了门。 　　“阿姐！” 　　床榻上之人安安静静的闭着眼，面色苍白地吓人，床边还留有一滩血迹。 　　无人知道她昨夜都经历了些什么。 　　余姚姚不敢犹豫，抬腿跑至她床边试探气息。 　　“阿姐，你怎么了？！” 　　她气息虚弱地可怕，依旧没有给余姚姚半点的回应。 　　“裴珩！” 　　她提高声音向屋外喊去，“师兄！” 　　“阿姐出事了！” 　　.. 　　“那幻境对她的影响太深。” 　　“她灵脉受损，如果得不到修复，此生都不能再修炼了..” 　　段沈舟的话语仍然在耳边回响，她始终不敢相信。 　　事情的发展超乎了他们的想象，余姚姚更是没预料到余如璎会变成如今这样。 　　阿姐那样好强，甚至连一点幼稚的小游戏都不愿输。 　　如果这辈子都无法再修炼，那会如何呢.. 　　她不是有主角光环吗？ 　　为什么区区一个幻妖竟能伤她至此？ 　　她究竟在幻境中遇见了什么，又为什么会有这样深的心结呢？ 　　“大师兄，我..阿姐的修为不能就这样结束了..” 　　她呆滞地抓着段沈舟衣袖，指尖细细颤抖着，“师兄，要怎么样才能帮帮我阿姐？” 　　段沈舟也没料到会变成这样，他唇角紧抿，过了许久才开口，“没事的。” 　　不知是安慰余姚姚还是安慰自己，他逐字逐句道，“她会没事的。” 　　“小师妹，你留在此处照顾她，师兄去传信于掌门，他一定会有法子。” 　　余姚姚连忙点头，她面色仍有些茫然，连裴珩替她系上披风都未有察觉。 　　余如璎虽然同她并不是至亲，但在这段不长的时日里，她能够感受到她的好。 　　尽管这只是对她的亲妹妹余姚姚的好。 　　可她还是早将她视为重要的人了。 　　【系统，原著里明明没有这一段啊..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机械的声音缓缓从她脑中响起，“宿主，当你到达这个世界的那一刻起，故事便已经开始了改变。” 　　她眸色有一瞬的怔忪，无意识呢喃，“这便是，蝴蝶效应吗..” 　　【所以，主角光环呢？】 　　系统沉默了一会，“很抱歉宿主，我无法保证这一点。唯一能确定的，只是身为主角的余如璎不会死亡。” 　　余姚姚攥紧了手，这句话已经说得很清楚。 　　不会死亡.. 　　也就是说，无论她将会承受多大的苦楚，她都无法解脱么？ 　　可她是那样好强的人啊.. 　　这样的主角光环，真的是好的吗？ 　　她低垂着眼，却始终得不到答案。 　　所有人都进入了幻境，独独她没有。就算他们不说，余姚姚也能隐约猜到，这幻妖从一开始就是冲着她来的。 　　余如璎本不用经历这些的.. 　　“殿下”，裴珩像是看出了她的愧疚，忍不住出声道：“这心结于她心中如此之深，就算没有这一遭，在日后修行中也会成为她的心魔。” 　　“她始终要面对，躲不过去的。” 　　他以平和的语气试图安慰她，可她心中却还是乱作一团。 　　她双目有些失焦，呆呆道：“裴珩..就像师兄说的，阿姐会没事的，对吗？” 　　“她那么厉害，不会有事的..” 　　裴珩一张唇开了又合，看着她无措的脸，他终是点了头，“嗯。” 　　余如璎的执念太深了.. 　　心结无药可医，只能靠自己。 　　这个道理，谁都知道。可他对着余姚姚的脸却无法说出一个不字。 第55章 任谁都不能将我们分开 　　不久后段沈舟从屋外回来，余姚姚见他面色就只不大妙。 　　“大师兄，我们现下回去么？” 　　段沈舟摇头，声线微凉，“门中能帮到如璎师妹的并不多，有一个地方也许更为合适。” 　　“什么地方？” 　　“琼苍派。”段沈舟对上她的眼睛，逐字道。 　　眉心皱了皱，琼苍派？ 　　她心中呢喃着这个名字，过了一会才恍然。这琼苍派不正是武林中门派之首吗？ 　　还是段沈舟的家。 　　“琼苍派有一宝器，名清音。虽无法彻底根除如璎师妹的心结，但此物能除杂念稳修为，对她来说大有益处。” 　　余姚姚点头，郑重道：“此行越早出发越好。” 　　段沈舟也正有此意，二人相视颔首，收拾了一番朝着琼苍派的方向驶去。 　　僻静的小巷里，悄然出现一道身影。 　　男子看着面前疾驰而过的马车，唇边噙着笑，他眼中有贪恋，亦有执着。 　　直至马车彻底消失在视线内，他才依依不舍收回了目光。 　　俊逸的面容半掩在阴暗中，诡秘且阴鸷。 　　“忘记了也没关系，我会让你想起一切。” 　　他低低地出声，“你迟早会变回原来的模样..” 　　“任谁都不能将我们分开。” 　　男子双眸微眯，带着极深的偏执。 　　马车内，余姚姚莫名打了个寒颤，她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她抿着唇角，垂眸看了看自己腕口上缠绕的小白蛇，细细的，像是一只银镯。 　　余姚姚叹了口气，阿姐被心结所困，百川又迟迟不醒，她着实不知该怎么办了。 　　“裴珩。” 　　她半垂着眸，唤了他的名字。 　　“你当时遇见百川是何情形？” 　　裴珩闻言，知晓对方在担忧百川的伤，他默了一瞬，那血淋淋的场面他着实开不出口，思虑一番，他道：“殿下安心，百川乃灵兽，与寻常妖兽不同，他不会有事的。” 　　“只不过恐要多歇息一段时日了。” 　　那日它以血肉之躯护着余姚姚，虽说并未伤及筋骨，但那皮肉伤却也是极深的。 　　他顿了顿，转了个话题，“殿下可要写信寄与宫中？” 　　裴珩清润的声音响起。余姚姚捏了捏眉心，“此事是我疏忽了，裴珩，你去备笔墨来。” 　　若是去了琼苍派仍没什么用，兴许宫中也能给出一条路来。 　　“诺。” 　　裴珩颔首，转身消失在视线中。 　　好在琼苍派离这不算太远，一行人赶了两日便也赶到了地方。 　　守门的侍卫一见到马背上那抹身影便是认出了人，“快禀报盟主，大公子回来了！” 　　一瞬间，门派热闹起来。 　　“夫人！” 　　“大公子回来了！” 　　屋内妇人闻言，苍白的面上掩不住喜悦，“永椿，快，扶我去瞧瞧。” 　　永椿笑道：“夫人，您这般着急做什么，大公子又不会跑了，此刻定在大厅候着呢！” 　　“这么多年没见过了，我如何不着急。” 　　她说着，喜悦的眼中泛起了雾气。 　　.. 　　“小师妹，房间已经安排妥当，云岚会带你过去。我此番回来尚未告知家父，便不同你一道去了。” 　　余姚姚点头，朝他微微一笑，“师兄放心，既有人领路我总不至于迷了方向。” 　　段沈舟颔首，谁知脚下尚未走出几步路来，身后就有道声音唤住了他。 　　“舟儿——” 　　脊背微微一僵，段沈舟牵起一抹笑转身看去，“阿娘。” 　　余姚姚并未走远，回首瞧了一眼，不知是不是距离缘故，她总觉得大师兄此刻的笑容有些牵强。 　　不过这怎么说也是人家的家事，她没停留太久，转身便继续跟上了云岚的步子。 　　云岚注意到她的动静，还以为是在担忧余如璎的事，想了想便道：“姑娘，您阿姐的屋子就在您隔壁，大公子已安排了人手照顾，您不必担忧。” 　　余姚姚微微一笑，“多谢。” 　　“舟儿，这么多年，你怎得也不回来瞧瞧娘亲，你小时候同娘亲可亲近了。” 　　妇人有些埋怨地看着他。 　　“平日里课业繁忙，这才耽误了。是孩儿不妥，往后孩儿定多回来看看阿娘。” 　　段沈舟微笑着，温声道。 　　他面上平淡，却无人注意到此刻段沈舟掩在袖中攥紧的手。 第56章 从始至终，他只是一个影子 　　“听下人说，你见过你母亲了？” 　　段青闵双手负在身后，岁月在他脸上留下沟壑，可依旧掩盖不住他双目间威严。 　　段沈舟：“是。” 　　男人摩挲着指尖的玉扳指，掀开眼皮凉凉看向他，未有放过他面上一丝一毫的情绪变化。 　　良久，低沉严肃的声音响起，“琼苍派既然收留了你，你便该做好自己该做的。” 　　“尤其是你母亲那。” 　　段沈舟咬紧牙关，他深知是自己的行为触怒了对方，他呼吸一口，压下心中的不甘，面上再一次挂起那温润的笑，“孩儿明白了。” 　　“你此番回来，是为了绥宁公主？” 　　他面上依旧是挑不出错的笑，“果然，什么都瞒不过您。” 　　又或者，他早在他身边安插了眼线.. 　　段青闵抬手丢给他一块令牌，“去吧，她身份特殊，若一切顺利于琼苍也大有益处。” 　　段沈舟稳稳接住，“是。” 　　“九转塔内机关重重，多带些人手，切莫强撑。” 　　就在段沈舟转身欲离开的一瞬，男人看着他的背影，忽地开口。 　　段沈舟脚步一顿，他没有转身，嗓音里挤出一个干涩的音节，“嗯。” 　　.. 　　“大师兄？” 　　余姚姚用过晚膳，正欲去余如璎那瞧瞧，谁知刚出了门就遇上了段沈舟。 　　他面上情绪似乎有些古怪，但她瞧不出什么，只觉得他似乎有些低落。 　　视线悄悄一瞥，她瞧见了对方手心那令牌。 　　她咧嘴一笑，天真烂漫，像是什么也没察觉，“师兄现下有事么？” 　　段沈舟摇头，他顿了顿想起什么，又道：“明日我会去九转塔中取清音，这段时间师妹若是有所需求皆可同云岚说，他会置办好一切。” 　　余姚姚像模像样地朝他拱手，“那便多谢大师兄啦——” 　　“师兄要去多久？”她想了想问。 　　段沈舟摩挲着令牌上的纹路，良久才给出一个回答，“快则一日，慢则三日。” 　　“我会尽快回来。” 　　余姚姚点点头，“师兄上次给我讲的故事可有后半段？” 　　“那少年后来如何了”，她好奇地看向他。 　　“后来..” 　　段沈舟眼睫微动，温和的嗓音徐徐响起。 　　“他按照那位公主的话去了许多地方，他在等一个机会。” 　　“然后呢？” 　　他微微一笑，唇边牵起一个弧度，“好在他运气不错，那一年正巧遇见了武林比武。” 　　余姚姚亮了眼睛，“他参加了？” 　　段沈舟点头，“嗯。” 　　她豁然，原来大师兄是因为比武才入了琼苍派啊！ 　　又或者，其实他是流落民间的段盟主的儿子？！经此一番得以认祖归宗了？ 　　余姚姚脑中想法天马行空，段沈舟一看就知道她在瞎想。 　　他轻笑了一声，嗓音化在晚风里，“不过，他输了。” 　　余姚姚一愣瞪大了眼，有男主光环的段沈舟居然输了！ 　　她简直不敢相信。 　　见她一脸惊讶，段沈舟挑了挑眉，“意料之中的事情，小师妹何故如此惊讶？” 　　“那少年一出生就是个乞儿，从未习过武，如何能赢？” 　　余姚姚摸了摸鼻尖，含糊不清应了声是。 　　所以是第二条猜想？ 　　她心中泛着嘀咕，下一秒对方就给了答案。 　　“少年输了，一败涂地。” 　　他目光眺望着远方，隔着万水千山似乎瞧见了当年那一幕幕过往。 　　“武林中有位夫人，她心性善良，为人和善。” 　　余姚姚闻言，脑海中登时便冒出今日见到的那位夫人的脸，远远的她听见段沈舟似乎称呼对方娘亲。 　　“这位夫人有一位儿子，可命运多舛，早早便因病去世了。夫人十分疼爱自己的孩子，为此大病一场，患上了心疾。” 　　“就在这场比武中，她一眼就瞧见了少年，许是因为少年模样生得相似，她一时便以为是自己早年病故的孩子。” 　　“夫人小心地替他包扎伤口，还给他买了崭新的衣裳。” 　　“夫人问他，愿不愿意留下来，她说，她会给少年一个家。” 　　他声音惆怅悠远，“少年一听便呆在了原地，他没有想到，有人会愿意收留他一个乞儿。” 　　“于是，夫人给他取了名字，少年很开心，他也有了自己的名字。” 　　段沈舟顿了顿，嗓音有些干涩，“可多年后，少年终于明白，原来那并不是他的名字..” 　　“从一开始，他不过是个替代品。他一直是一道影子..” 　　余姚姚心头一涩，所以段沈舟这三个字其实是那位夫人早年病故儿子的名字.. 　　难怪，今日见大师兄同那夫人在一处时，面上的情绪似乎有些不对。 　　余姚姚暗暗猜想，大师兄估计从未在任何人面前戳穿这一切，夫人患有心疾，府中上下又对他有养育之恩。 　　无论如何，他也不会揭破这一场梦。 　　这便是大师兄多年未回琼苍的原因么.. 　　“转眼又过了好多年，少年又寻了个机会，他去了数一数二的仙门，借修道之名逃离了这个地方，他不想揭穿，却又不敢面对。” 　　“他是个逃兵..” 　　段沈舟轻笑一声，声线里带着淡淡的悲痛。 　　“师兄..” 　　余姚姚张了张口，“抱歉..” 　　“我不知道会这样。” 　　段沈舟摇头，面上挂着抹如沐春风的和煦，“无妨，这些话我从未同旁人说过，今日说出来，倒是轻松自在了许多。” 　　余姚姚不忍瞧他这般模样，“师兄，这么多年，夫人对你定不会是假意。” 　　“嗯，我知道。可我的的确确是道影子..”他又沉默了片刻，“其实说来说去，不过是场交易，我也没必要这般在意，琼苍派养育我长大，我便当个影子，做个慰藉又何妨？” 　　“问清宫遇见绥宁殿下实乃我之幸，师妹大抵不知，她帮了我诸多，不止当年那一命。” 　　“那年她拜入门中，虽时隔多年，可我第一眼便认出了她。” 　　风扬起他衣摆，他低低地说。 　　“只可惜，我却不敢同她相认。” 　　要如何介绍自己呢？ 　　乞儿？ 　　谁会记得一个路边的乞儿呢？ 　　他想过无数个开头，却没有一个是合适的。 　　于是他还是埋下了一切，武林盟主的儿子，这个身份比一个姓名都没有乞丐实在是好出太多了。 　　段沈舟自诩不是一个注重名利之人，可他却卑劣地想要通过埋藏一切，给对方留下一个新的印象。 　　不是没名没姓的乞丐，而是美名远扬的段公子。 　　一切都按照他所希望的那样，余如璎果真没想起当年那个乞儿，她或许根本都不记得了.. 　　可莫名的，他却觉得低落。 　　他好想告诉她，你看，我不一样了。不再是当年任人宰割，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乞丐了，不单是盟主之子，他还是问清宫的大弟子。 　　就像你当年说的，我也有资本了。 　　可是这一切，他不知如何说出口.. 　　余姚姚看着他的眼睛，提及阿姐时，大师兄眼底总会浮现出一抹柔色来，那是属于他的救赎。 　　一瞬间，她有些晃神，她想起余如璎埋藏多年深入骨髓的心结，想起她看似温柔却好胜不服输的性子.. 　　或许在这个世界根本没有什么主角光环.. 　　有的，只是他们经历泥泞坎坷，踏出的一条条血路。 　　那不是光环，是独属于他们的胜利。 第57章 好久不见 　　九转塔字如其名，塔共九层，巍峨耸立，其内机关重重。余姚姚看不出它是用何材质建造而成，只觉其坚固非凡，绝不是寻常宝器能够破开的。 　　她深知此行艰险，几次提出想要一同前去，可毫无例外，得到的皆是段沈舟坚定的否决。 　　她有些气馁，可实力不足却是事实。 　　余姚姚心有不安，便在塔外守着。 　　可一天过去，大师兄依旧未出塔。 　　眼瞧着天色沉沉，大雨即将来临。可余姚姚依旧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裴珩也劝过她，可她却说。 　　“如果大师兄也出了岔子，我便真的不能安心了。” 　　她在塔外备好了一切，只要大师兄出来，她才能够第一时间接应。 　　虽说这些事可以交予下人，但不亲自来，她始终觉得良心有所亏欠。 　　说来说去，段沈舟与她们不过是一场同窗情谊。 　　裴珩见她执着，便没有再多说什么，他给余姚姚系好披风，清冷的眸看向天色，“殿下，大雨将至，属下去替您取把伞来。” 　　她要候着，他便陪着。 　　余姚姚点了点头，“好。” 　　裴珩深深看了眼她背影，转身离去。 　　可就在这往来短暂的时间里，原地却没有了余姚姚的身影。 　　眉心轻蹙，他知余姚姚不会无故离开。 　　“殿下呢？” 　　他看向一旁候着的医官。 　　“方才来了个下人，说是宫中有传信，殿下取信去了。” 　　裴珩握住伞柄，愈来愈大，他又在原地等了一刻，却依旧不见余姚姚回来。 　　噼里啪啦的雨点砸落在地面，叫他心绪不宁。 　　“裴侍卫！你这是去哪？！” 　　医官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裴珩头也未回，只丢下一句话，“原地守着便是。” 　　.. 　　小巷中走出一道身影，余姚姚眯了眯眸，眸色有些冷，“你不是玉汕派来的。” 　　男人身形一僵，一面抬首，一面揭去面上的人皮面具。 　　隔着层昏暗的雨雾，余姚姚仍看清了他的脸。 　　男人勾唇一笑，面上带着股邪气。 　　他一双眼直勾勾盯着余姚姚，里头是来自狩猎者的愉悦。 　　“姚姚，好久不见”，聂川一字一句出声。 　　余姚姚嗤了一声，果真是他。 　　“聂川，一开始说我不是她的人是你，现下你又这般唤我”，她顿了顿，“引我出来，你又是想做什么？” 　　聂川笑了一声，“老实说，我也不知。” 　　“可无论你是忘记了一切，还是身被夺舍，我都不会放过你。” 　　他眼中的笑意偏执又疯狂，“若只是忘记了，我让你记起便是。” 　　聂川顿了顿，眸光里含藏着杀意，嗓音也冷了下来，“可若是后者，我便是用尽一切手段，也会让她回来。” 　　“而你，只有死路一条。” 　　大雨磅礴，显得他更加阴鸷，像是从地府而来的厉鬼。 　　余姚姚紧抿着唇，腕上的小白蛇依旧没有半点要苏醒的样子。 　　这种时候，她越是表现地慌乱害怕，便越是坐实了聂川口中的后者。 　　她攥紧掌心，逼迫着自己对上他那双阴鸷的眼。 第58章 他不会来 　　大雨滂沱，浸湿了地面。 　　裴珩站在巷口的尽头，俯身捡起了地上耳坠。 　　这耳坠的主人他再熟悉不过，可周遭却没有对方半点气息。 　　裴珩攥紧耳坠，狭长的眸微眯。 　　还是来迟了一步。 　　.. 　　这一次聂川似乎早有准备，屋内陈设干净简洁，比起上一回，这一次她的待遇倒是好了许多。 　　没有繁琐复杂的锁链绳结，相对而言她倒是自由许多。 　　她抬手，指尖在房门浅浅一触，金色的光像是涟漪在半空中一圈圈荡开。 　　聂川在周围设下了阵法，她出不去。 　　“血你取了，现下又要如何？” 　　余姚姚摩挲着指腹上的纱布，轻飘飘抬眸看他一眼。 　　许是一回生二回熟，这一次她倒是意外的冷静。 　　聂川以血为媒介，欲探她是否被夺舍，过程中她半点反抗也没有。 　　瞧她这般镇静，隐隐间聂川也降低了对她夺舍的怀疑。 　　而这场结果余姚姚也早已经料到，聂川绝对测不出。 　　果不其然，当血液滴入器皿时，半点反应也无。聂川眉心也舒展开来，望向余姚姚的目光也柔和了许多。 　　不过有一点她始终不明白，为什么聂川如此笃定是她忘记了，而并非是不爱他了。 　　“疼吗？” 　　聂川看向她指腹上的伤口，语气中带着关切。 　　余姚姚没有给对方过多的表情，淡淡道：“劳聂二公子关心，我没那么娇贵。” 　　对于她的冷淡聂川并未有半点恼怒，他为她整理好被褥，“时辰不早了，早些歇息吧。” 　　“往后，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相伴，我有足够的耐心会让你记起一切。” 　　见余姚姚没有回应，他耸了耸肩，面上是放浪不羁的笑，“姚姚，我劝你别动什么小心思，裴珩他来不了，也不会来。” 　　她淡漠的面上终于有了反应，语气也变得激烈，“你什么意思！” 　　聂川笑而不语。 　　“你还做了什么！” 　　“姚姚，该收心了，不过一个妖奴，你这般担心他做什么？” 　　他顿了顿，歪头看她：“该不会，你当真如外界所言，喜欢上他了？” 　　聂川皮面挂着笑，却有些阴森。 　　余姚姚抿紧唇，激怒对方于她而言并无利处，于是她开口，“你也说了，不过一个妖奴。” 　　他忽然笑了，眸光深深看着她，那一瞬间，余姚姚竟瞧出了几分受伤，“撒谎。” 　　聂川逼近她，冰冷的手一把擒住她下颌，面目变得狰狞，猩红的眼近乎目眦欲裂，“你又骗我！” 　　他咬牙：“你说你不喜欢裴珩，却为他在众人面前出头，你还替他一个奴仆包扎伤口，除夕当晚甚至和他同游玩乐！” 　　余姚姚心底咯噔一下，僵在原地。 　　她不可置信地看向聂川，瞳孔微颤，原来一直以来，他都在暗处。 　　“你为什么总要骗我呢？” 　　两滴灼热从他脸上滑落，余姚姚抿唇不语。 　　她面色有些发白，聂川指尖瑟缩，自己的失态似乎吓到了对方，他咽了口唾沫，收回了手。 　　“你既忘记了一切，便不是你的错，我会让你记起..” 　　脑海中划过一个画面，聂川柔和了语气，“就像当初说好的那样，千山万水，我们一同去看。” 　　余姚姚对他所言一无所知，可有一点她无比的清楚。 　　她并非聂川所希望的那个人。 　　可见他这般模样，她心中也甚是复杂。 　　深夜，余姚姚缩在床角，脑海中回荡着的，是聂川早时所说的话语。 　　“裴珩..” 　　她瑟缩在一团，月光透过窗户在她身上撒下一层银白的纱，她呢喃着裴珩的名字。 　　聂川究竟还做了些什么呢.. 　　“他来不了，也不会来..” 　　聂川这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她不安地攥紧手，也只有在无人的寂静中，她才敢显露出自己的害怕。 第59章 万劫不复 　　“世子不必去寻了。” 　　苍老浑浊的声音忽地于寂静中响起。 　　裴珩回首看去，眼底的戾气一闪而过，唇边的弧度无半点笑意，“长老这是何意？” 　　面对他语气的凌厉，老者倒是没什么反应，他捋着胡子，缓缓开口，“世子既身为妖皇之子，日后便要继承王位。” 　　“世上众人众妖皆可有软肋，唯独您不行。” 　　裴珩瞳色瞬间冷了下来，语气森然，“原来长老与聂川乃是同谋。” 　　老者面色平淡，“不过利益共赢罢了。” 　　他淡淡撇了一眼裴珩，“聂川不会杀她，所以就算有主仆契在身，世子的性命也不会受到威胁。” 　　他面上挂着凉凉的笑，“似乎是长老您思虑过多，她并非是我的软肋。不过演戏而已，长老您却当了真。” 　　“若是假戏一场那最好，老夫只怕世子您入了戏。” 　　老者缓缓说着，语气忽地凌厉起来，“今日世子若要去寻她，只能过了老夫这一关。” 　　裴珩静静看着他，眼底划过一缕危险的光芒，薄唇轻启，素来温和的声线在这一刻消失殆尽，“长老说得好听，一字一句都在为我着想。” 　　“可实际上，早便想反了罢。” 　　老者一怔，紧接着听见裴珩徐徐道：“长老忠心之人不是我，亦不是我那位好母亲。” 　　他目光凉凉对上老者，将对方眼中的错愕捕捉了个正着，“让我想想，生死契未解，妖族上下，有谁会允许一个奴隶做他们的王？” 　　他唇边噙着诡秘的笑，“长老想要帮的人不是我，是我那位好叔叔，对么？” 　　裴珩那双漆黑的眼睛微微一弯，沾着杀意，嘲弄出声，“如你所愿，今日，我便过了长老这一关。” 　　他手中冷剑一横，直逼老者命脉而去。 　　凌厉的剑气划破长空，裹挟着逼人的杀意划出一道剑光。 　　铮—— 　　兵器相接，巨大的冲击力卷起地面沙尘，大风骤起，飞沙走石。 　　剧烈的冲击袭来，老者只觉喉间涌上一股血腥。 　　他心中骇然，眼睛里透着不可遏制的诧异。 　　他一直隐匿于暗中窥测着裴珩的一举一动，却不曾知晓，裴珩的修为竟已如此之深。 　　“老夫竟不知，世子藏得竟这般深！” 　　他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抵挡着对方攻击。 　　裴珩风轻云淡笑了一声，“呵，比不及长老您啊——” 　　话落间，他手腕一转，剑刃猝不及防换了方向。 　　嗤.. 　　一道冷光划过。 　　剑刃穿透血肉，老者瞪大了眼睛，怔怔看着胸口的那一柄长剑。 　　他抬起头死死盯着裴珩，面色狰狞扭曲，像是恶鬼般诅咒着出声，“王位落于你手上，乃是妖族之悲！就算回了妖族，你这一生也不得安稳！” 　　“不人不妖的东西，谈何血脉纯正！无人会效忠于你！” 　　裴珩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并未对他的话语有半点触动，他勾唇，轻蔑道：“是啊，可长老您如今却是死在了我这个不人不妖的东西手上。” 　　老者唇边涌出一口鲜血，讥笑着看他，“裴珩啊裴珩，你生来就受人唾弃厌恶，你这一生，注定不得好死！万劫不复！” 　　裴珩眉梢微挑，刷的一声拔出长剑，他漫不经心看着对方吃痛扭曲的模样，带血的银剑随意在对方衣服上擦拭，“万劫不复？” 　　“呵，我从不惧这些。” 　　他勾唇，“许久未见叔叔，长老您就做一做这见面礼吧？” 　　“啊——” 　　在一声哀嚎中，裴珩活活斩下他四肢。 　　万劫不复？ 　　呵，他倒是要看看，他要如何万劫不复.. 第60章 情人蛊 　　砰—— 　　无数碎片在顷刻间碎裂在地面，聂川双手撑在桌面上，屋内昏暗的光线衬得他面目愈加阴鸷。 　　又失败了.. 　　“为什么..” 　　惨白的双唇麻木地呢喃，胸口像是被一张细密的网紧紧束缚着，压抑又痛苦。 　　猩红的眼眶中，那浅色的瞳孔像是失了焦距，聂川静静站在那，浑身像是失了力气，清瘦的脊背弯曲，发出细微的颤抖，静谧中隐隐响起一点哽咽。 　　“我真的好想你..” 　　身上的每一根神经好像都在绞痛，聂川捂住心口，心脏好像快要割裂开来。 　　他望向余姚姚房门的窗口，明明她就在不远处。 　　可聂川却觉得，她离自己太过遥远了，甚至在面对对方时，他仍觉得孤寂。 　　没有记忆的余姚姚只让他觉得陌生。 　　微弱的光晃了晃，他抬起头，默了良久，拖着一双腿走出了屋子。 　　咚咚。 　　他敲响房门，嗓音温柔，“姚姚。” 　　“该用膳了。” 　　屋内轻轻应了一声嗯，听着那道熟悉的嗓音，他内心的干涸好似得到了润泽，聂川拎着食盒，微笑着推开门。 　　余姚姚看着他一如往日那样将饭菜一点点布置好，毫无例外，全是原主喜欢的。 　　余姚姚看着他，心底复杂一片，“聂川，你呢？” 　　“你为什么从不准备自己喜欢的？” 　　聂川顿了顿，他一双桃花眼生得风情，此刻却满是柔情，他朝她露出一个柔和的笑，“好，我知道了。” 　　她心中叹了口气，原著中写到过聂川生母身份低下，年幼在聂府中也是受尽了冷落。 　　她不知道原主是怎得与聂川发展成那样的关系，只觉得聂川这一生似乎从没为自己而活过。 　　余姚姚看着聂川，恍惚间又想起了裴珩，细细想来，两个人还真是相似。 　　“吃完了，便将药服了。” 　　聂川说着，递来一个瓷瓶。 　　他这般执着，可始终是不能如愿的，除非，她死了。 　　那日落崖后，聂川怕依旧是不甘心，才始终不愿放手。 　　余姚姚放下碗筷，她认认真真地对上聂川那一双眼睛，“聂川。” 　　她唤着他的名字，“没用的。” 　　聂川心头一滞，喉间像是卡了一根鱼骨头，他张了张口，却是什么都说不出。 　　“这么久了，你该比谁都清楚，我找不回那些记忆了。” 　　她缓缓吐出一口气，声音不大，但无比清晰地传入聂川耳中，“聂川，如你所言，我不是余姚姚了。” 　　他眼中划过一缕悲痛，藏在桌下的双手紧紧攥着，强忍着心中纷乱的情绪。 　　“聂川，放手吧，你做这些于我而言..” 　　她一字一句，却像是刀刃在他心上剜出一道道口子。 　　“只是徒劳。” 　　胸腔钝痛，聂川深呼吸一口，再次看向余姚姚的目光中只有固执，“只要我活在这世上一天，我便不会放手。” 　　聂川看着余姚姚那双毫无情愫的眼睛，逐字道：“至死方休。” 　　只这一眼，余姚姚就明白，她劝不了聂川的。 　　这是聂川心中的结。 　　除了他自己，谁都解不开。 　　那双桃花眼忽地划过一缕暗色，聂川低低地笑了，“还没有结束。” 　　他看着余姚姚的脸，“想不起也没关系。” 　　他露出森白的牙，像是寒冬中来自森林的凶兽。 　　“只要你再爱上我。” 　　余姚姚一怔，心底倏地一慌，紧接着听见聂川幽幽地开口，“姚姚，我们还有很多个日夜，足够我们重演当年的过往。” 　　“你要做什么？！” 　　她浑身一震，下意识地后退，森寒从脊背渗出，蔓延至四肢百骸。 　　他勾唇，漫不经心地开口：“情人蛊，姚姚想必也是听过的。” 第61章 清音 　　吱嘎，陈旧的铁门随着机关转动被打开，众人寻声看去，只见九转塔内，一道身影跌跌撞撞而来。 　　俊逸的面上牵起一抹庆幸的笑，像是深陷混沌之人，终于窥见了天光。 　　他唇角残留着一道血迹，一袭白衣染开了红花，整洁的发此刻凌乱地贴在脸上，他步履磕绊，仅靠着那一柄长剑支撑着残破的身躯一点点前进。 　　段沈舟此刻狼狈地要命，全然失了那问清宫如月般的形象。可偏偏他一双眼甚是明亮，半点不显落魄。 　　“公子！” 　　“医官！医官！” 　　守在塔外的下人连忙围了过去，“公子，您怎得伤得这般重啊！” 　　段沈舟刚想说些什么，可忽地眼前一黑，终是失了力气。 　　“扶公子回屋！” 　　“快！” 　　.. 　　出乎意外的，段沈舟只短短昏迷了半日便醒来了。 　　他心中有牵挂，便是睡着了，也是不得安稳。 　　“公子，您身上还带着伤呢，先养养吧！” 　　云岚在一旁劝着自己主子，可段沈舟却是摇了头。 　　方才醒来，云岚已经同他说过了小师妹失踪一事，裴珩也不在府上。 　　他如今除了派人帮着寻余姚姚踪迹，也做不了什么。 　　余如璎昏迷了这么多日，也早耗不起了。 　　段沈舟眼神坚毅，视线从床榻上女子的面上挪开，他在桌案前入了座，骨节分明的手于半空一挥，掌心流光一闪而过，只见下一秒，空荡荡的桌面上忽然出现一把玄色古琴。 　　银白的流云雕刻其上，栩栩如生。 　　“云岚，去外头守着，任何人不得入内。” 　　他沉声吩咐着。 　　“诺。” 　　房门随着一声吱呀牢牢关闭，段沈舟也收回了思绪，他脊背挺直，深呼吸一口，凝了神。 　　修长的指骨凝聚着灵力在弦上扫过，琴声铮铮，缕缕檀香像是随着声音四散在了空气中。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余如璎紧蹙的眉心也悄悄舒展开来。 　　因不安而紧攥的掌心也得到了放松。 　　段沈舟这位置一抬首便能瞧见余如璎的脸，他一直留意着她的状况，从未松懈。 　　见状，也算是松了口气。 　　还好，是有用的。 　　忽地，胸口猛然袭来一股刺痛，像是锥子穿透了心脏。 　　段沈舟闷哼一声，喉间一股腥甜上涌，青筋暴起，冷汗淋漓，在短短一瞬浸湿了里衣。 　　他眉心拧紧，体内像是有一块巨大的寒冰，他强忍着巨大的痛苦，抿紧唇，愣是一点痛呼也未有泄出。 　　掌心凝聚一团金色华光，段沈舟于原地打坐，逼着自己压下体内弥乱躁动的气息。 　　他目光深深望向那双目紧闭的女子，染了血的唇显得格外妖异，段沈舟弯了弯唇角，眸色柔和，沙哑干涸的嗓音并不好听，他虚弱着呢喃，“你曾经救了我一命，如今，也算是我还你的..” 　　“绥宁公主..” 　　段沈舟强撑着身体站起，抬手收起了清音，身体早便承受不住他这般折腾，如今面色更是苍白了。 　　吱嘎。 　　他推开门，抬眼之间，忽地对上一双担忧的眼。 　　段沈舟心头微涩，时至今日，他依旧不知该如何面对这琼苍派内任何一人，尤其是面前这位。 　　“娘”，他露出一抹微笑，想让自己显得不那么虚弱无力，可这血色尽无的脸哪里还能藏得住。 　　苏饶什么也没说，她红着眼，小心翼翼搀着对方手臂。 　　段沈舟不知道她在外面守了多久，亦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苏饶扶着他一点点向外走，这份沉默维持了许久，她才终于愿意开口打破了安静，嗓音中带着细细的哽咽，“你爹同我说，你只是出门办事。” 　　“谁知，你这一回，便成了这般模样。” 　　“娘，孩儿没事..”他温声道，“皮肉伤而已，只不过看着疼罢了。” 　　“当初我答应你，同意你做修士，是因为你允诺我，不会让自己身陷困境，你答应为娘，你说会照顾好自己！” 　　她语气变得有些激烈，“可如今，你却为了一个外人，几乎要了自己的性命！” 　　“娘，她不是外人。” 　　苏饶含着泪看他，眼中有怨念有忧色，“舟儿，娘不在乎她是什么身份，公主也罢，皇帝也好。” 　　“娘只希望你平平安安..” 　　舟儿.. 　　段沈舟眼睫微微一颤，掩盖在袖中的手暗暗攥紧了。 　　这一声，又是在唤谁呢.. 　　短短瞬息间，段沈舟便掩去了自己情绪的异样，他对上苏饶的满含担忧眼睛，继续充当起好儿子的身份来，“娘，孩儿，明白了，我会守好这条性命。” 第62章 同我待在一处，便叫你这般厌恶吗 　　屋内光线昏暗，一道影子忽地落在她脸上，纤长的眼睫轻轻抖动了一下，她未有抬首便知道来者是何人。 　　在这个地方，除了聂川，再无其他人了。 　　“姚姚，你莫要害怕。” 　　他敛住眸底的阴鸷，尽量以温柔的语气同她交谈。 　　聂川牵起唇角，俯身细细端详她的脸，过了一瞬，他小心取出了怀中一个小小的锦盒。 　　余姚姚不愿看他，自始至终一言不发。 　　而这一幕却触怒了聂川的心，他咬紧了牙，一把捏起余姚姚下颌，逼迫着对方同自己对视。 　　可在那双眸子对上自己时，他又是一阵愣神。 　　那双眼睛空空荡荡，对他没有半点情绪，像是失望至极，又像是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聂川心头一滞，他无意识收紧了手上力道，余姚姚白皙的下巴被对方捏起了红痕。 　　他嗓音低沉沙哑，眼尾猩红，“你究竟为什么要这般对我？” 　　“同我在一处，就叫你这般厌恶吗？” 　　下巴传来的力道叫她眉间轻轻皱起一点痕迹，终于是有了反应，可语气却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漠，“聂川，是你执迷不悟。” 　　“哈哈哈哈..” 　　他忽地放声大笑，连泪花都笑了出来。聂川笑了好久才停下，他刺痛的眼静静看向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我执迷不悟？” 　　他掌心紧紧禁锢住对方肩膀，手臂青筋暴起，力道很大，像是要将对方死死融进自己身体中。 　　“你怎能这般残忍..” 　　脑中像是烧着一团火，将他泪水烧干，聂川想哭，却什么也哭不出，他悲痛地看着余姚姚，想要得到对方一点乞怜。 　　“你将一切都忘记，好似所有的一切都是我一人的过往，有时候我甚至在想，是不是这一切当真只是我的一场梦..” 　　“你将我一人丢下，抽身离去，如今”他心头一哽，一字一句着出声，“却说我执迷不悟..” 　　“余姚姚，你的心呢？” 　　余姚姚不想骗他，她眸光闪动了一瞬，“聂川，我已不是昔日的余姚姚，有些事情，强求不得。” 　　聂川身形一顿，他死死盯着她的脸，好似要将她眉目都深深刻在骨髓，他露出森白的牙，“若我非要强求呢？” 　　还未等余姚姚反应过来，他便率先一把擒住她手腕，咔哒一声，他手中的锦盒被打开，露出一种恶心肥硕的蛊虫。 　　余姚姚只看一眼，瞳孔便猛然一缩，四肢瞬间发寒，像是坠入了冰冷刺骨的深潭中。 　　情人蛊.. 　　她下意识地想要挣扎着后退，可聂川手上的力道实在是太大了，她使尽力气也未能挣脱开。 　　他眼中极其坚决，余姚姚也知道，这是聂川的最后一张底牌，当踏出这一步起，他就不会退缩。 　　“聂川！” 　　“你真是疯了！” 　　她恶狠狠看着他，“这般便是你想要的吗！” 　　“卑劣地靠着一只蛊虫来维系这段可笑悲悯的关系，聂川，就算如此，我也不会爱你！” 　　“这没有任何意义！你不明白吗！” 　　眼看着那蛊虫离自己越来越近，余姚姚近乎咆哮着出声，“聂川！” 　　“我会恨你一辈子的！” 　　聂川眼睫颤了一下，又再次回归于平静。 　　“我不在乎。” 　　那双桃花眼幽幽看向余姚姚，语气冰冷，“你不必再多费口舌，这拖延不了多少时间。” 　　“我说过，裴珩不会来。” 　　聂川眸光冷冽，带着偏执的占有欲，“就算与我没有结局，你和他，也同样没有。” 　　蛊虫几乎要贴上她肌肤，只一寸便要钻进她肌肤。 第63章 山高水远，你再也逃不掉了 　　聂川的声音像是来自地狱的诅咒，冰冷冷回响在她耳畔，引起一阵战栗，“你等不到他的。” 　　她心口猛然一紧，那股钝痛叫她有些呼吸不过来。 　　是啊.. 　　这么多天了，他为什么还没来。 　　裴珩..你究竟在哪？ 　　“是么？” 　　一道冰冷的声音倏地响起，剑气裹挟着雷霆之势径直劈来。 　　轰—— 　　天青色的身影像是从苍穹而来，刺眼的华光在瞬间割裂长空。 　　飞扬的尘土卷起他衣摆，如墨的发肆意地身后翻飞，同冷风交织在一处，气势凛然，手中银剑泛着光，他像是来自远方的王。 　　裴珩..？ 　　一瞬间，余姚姚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梦。脑海中嗡嗡一片，她定在原地，呆呆看着那张熟悉的面孔。 　　对方像是察觉到她的不安，朝她轻轻颔首，唇瓣微动，却没有声音。 　　可只是简单的两个口型，余姚姚却也看出了他要说的话。 　　不安的心终于落了地。 　　还好，她终究是等到了.. 　　聂川的面色彻底皲裂开来，阴沉又恐怖，眸中杀意半点不加掩饰，死死锁在他身上。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裴珩步履坚毅，轻轻勾起的唇角带着股嘲讽的意味，“一条贱命而已，你觉得如何能拦得住我？” 　　聂川眉间蹙起，“贱命？那可是妖族长老。” 　　他下巴微抬，带着股倨傲，“那又如何？” 　　那老东西不自量力想阻他的路，他又何必再留他性命。 　　裴珩忽地脚下一顿，目光在地面一扫而过，手腕一转，唰—— 　　一道剑风直逼聂川袭去，他及时侧身，躲了过去，于半空中削落一截发尾。 　　聂川眸色沉沉。 　　裴珩抬眸，唇角挤出一声轻笑，“倒是聂二公子用心备下的这几百道法阵，比那家伙扰人烦的多。” 　　原地，那点点金光顺着他声息消失在半空里。 　　一道法阵随着剑气被彻底劈裂开。 　　若非是这些法阵阻挠，他早便来了。也不至于被拖了这么久。 　　聂川半点不恼，他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还多谢裴公子夸赞了。” 　　裴珩不愿同他多说，直入主题，冷声道：“将她还我。” 　　“呵呵”，聂川低低地笑了，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看向裴珩的目光也充满了轻蔑，“还你？” 　　“你一个半妖，说起话来还真是可笑。” 　　聂川眯了眯眸，话落间，袖中暗器径直朝对方袭去。 　　那暗器速度极快，余姚姚看不出是什么，只能依稀看见几道黑影刺去，在半空中划出痕迹。 　　铮—— 　　裴珩抬手，长剑一挥，准确无误挡去了那几道袭击。 　　“论武力，你敌不过我。” 　　他眸色平淡，这一句看似嚣张狂妄，可却是事实。 　　“停手吧。” 　　聂川笑而不语，掌心于虚空中一捏，一柄玄色长剑猛然出现在他掌心。 　　“我以为你该知道，便是挫骨扬灰，我也不会放手。” 　　他声音不大，可每一个字都无比地清晰。 　　聂川微微侧目，朝余姚姚弯了弯唇角，“今日这一战，便是死，我也认了。” 　　“可若我赢了，天南地北，山高水远，你再也逃不掉了。” 　　余姚姚心头一紧，她怔愕地看着聂川那双饱含爱意的眼。 　　聂川爱余姚姚，比世上任何一人都要爱得执着，疯狂。 　　余姚姚三个字，早已经深入他骨髓。 　　他话音一落，猛然朝裴珩袭去，锋利的剑刃于风中擦过，吹响了刺耳的哨音，像是风的哀嚎。 　　余姚姚张了张口，她想要说些什么，可目光中只剩下了他一道劲瘦孤独背影。 第64章 我死了，你会难过吗 　　铮。 　　刺耳的摩擦好像要穿破耳膜。 　　裴珩对上他的眼睛，浅色的瞳孔中噙着双耐人寻味的笑，忽地心底一沉，他像是察觉到什么。 　　“裴珩！” 　　“小心身后！” 　　余姚姚撕扯着嗓音，几乎是吼出了声。 　　裴珩瞳孔一震，身后凌厉的杀意袭来，他想要侧身躲避，可聂川却早有准备，手中玄色长剑紧随其上，半点不容他退让。 　　就在裴珩觉得躲避不及之时，却见聂川睁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己身后。 　　“呃..” 　　巨大的冲击袭上胸腔，五脏六腑随着这一击好似都移了位置。 　　她涌出一口鲜血。 　　疼.. 　　远比她想得要疼。 　　余姚姚双膝一软，直直跪在了地上。 　　裴珩加重手上的力道，重重一击将对方阻断开。 　　“殿下！” 　　聂川一个踉跄倒退数十步，手中的剑重重插在地上，这才稳定了身形不再后退。 　　他眼眶通红，死死盯着余姚姚惨白的脸。 　　聂川咬紧了牙，怨恨像是一团火焰灼热着他肺腑，“你为了他，竟是连性命都不顾了么！” 　　余姚姚捂着胸口，裴珩一剑斩了她身后鬼魅，他蹲下身子，源源不断的灵力隔着掌心涌入她残破的身躯。 　　老实说，她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这么大勇气，明明怕疼又怕死，却硬生生给这位大魔头扛了一击。 　　“鬼修..” 　　她看着聂川，这家伙，真是疯了。 　　若是被这天下人所知，他这一生都将万劫不复。 　　鬼修，他这胆子还真是大。 　　难怪裴珩破阵，他却未有半点慌乱，这一切，他早便准备好了。 　　不过.. 　　余姚姚看向裴珩，他额上闪烁着一道血红的痕迹。 　　能一剑斩杀了这厉鬼，便足以说明裴珩的血脉已经开始觉醒了。 　　聂川千算万算，却漏了这一条。 　　随着灵力的涌入，胸腔的疼痛也被安抚了下来，只是这身体仍然有些虚弱。 　　“殿下，我带你走。” 　　裴珩紧紧盯着她的脸，发颤的指端宣泄出他内心的不安。 　　余姚姚朝他微微一笑，略微沙哑的嗓音安抚道：“我无事。” 　　“走？” 　　聂川提着剑，嗤笑声宛若修罗，他眸光中涌动着狠厉，“你们哪都去不了！” 　　轰—— 　　呼啸的劲风在耳边擦过，天空的云层在这一刻轰然消散，流动的空气浸满了寒意，天地间好似将要碎裂。 　　刀风肆虐，席卷的气浪震得周遭树叶瑟瑟作响，沙尘飞扬间闪烁着无数剑光。 　　这场厮打不知持续了多久。 　　终于，飞扬的尘土回归于寂静，枝桠间的沙沙也消失一空。 　　“我说过，你没有胜算。” 　　裴珩脚步沉稳，眸光内敛。他周身裹挟着凌厉锋芒的气势，逆光而立，颀长的身姿上仿佛落了一层霜华。 　　聂川狼狈地倒在地面上，胸口起伏，大喘着气。他看向明媚的天空，死亡即将来临，可他眼中只有释然，邪气俊逸的面色噙着笑。 　　“呵呵呵呵..” 　　他笑声悲悯又苍凉，一双眼死死盯着余姚姚，“我竟是不知，你这般爱他？” 　　“你自小身子虚弱，半点伤都受不得。” 　　聂川一字一句地出声，带着深深的不甘和怨毒，“如今，却为了一个妖奴，连性命都不顾了！” 　　长久以来压抑在心头的悲愤，在余姚姚替裴珩挡伤的一刻全爆发开来。 　　他的心像是厚重的铁块，又冰又冷，在胸腔坠着，几乎快要掉落。 　　聂川面色苍白，唇边的血显得他面容愈发邪魅森寒，迷惘失神的双眼中是极度的哀痛。 　　心如刀绞，万念俱灰。 　　他肩头在颤抖，眼眶无知无觉湿润了，泪水从双眼中淌下。 　　余姚姚从未见过他哭，这么久以来，千万次的失败没让他落泪，却因她给裴珩挡了一击，落了泪。 　　隐约中，聂川目光透过天际，好像见到了当年那位小公主，笑盈盈朝他伸出了手。 　　“余姚姚。” 　　他眼睫微微一颤，“我死了，你可会难过？” 第65章 姚姚，对我笑一笑吧 　　久久没有等到回答，聂川眼底划过一瞬受伤，他嗤了一声，是对自己的行为而感到可笑，“余姚姚，你解脱了。” 　　解脱？ 　　她眸光闪动一下，真正该解脱的人，从来不是她。 　　余姚姚抿着唇，沉默不语。 　　聂川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现在，你要杀我吗？” 　　裴珩冷冷看着他，森然的杀意涌动在漆黑的瞳底。唰—— 　　聂川只觉颈脖贴上了一抹凉意，刀锋尖利，丝丝的痛感从颈脖上传来。 　　“裴珩。” 　　指尖一颤。 　　余姚姚唤住了裴珩，“我还有话对他说。” 　　裴珩似乎有所顾忌，并未第一时间松开手上动作，他紧盯着聂川，片刻后，才收回了剑。 　　“诺。” 　　此刻的聂川于她而言构不成伤害。 　　他思虑再三，终是给二人留下了足够的空间。 　　聂川幽幽掀开眼皮，“公主这是做什么？” 　　他咧嘴一笑，有些嘲讽着开口，“不怕我杀了你么？” 　　“你若真要杀我，早便动手了。” 　　余姚姚淡淡开口，“聂川，你后悔吗？” 　　他一怔，满含笑意的眼中有一瞬怔忪。 　　“什么？” 　　余姚姚没有直接回答，她徐徐蹲下身，指腹间捻着一枚黑色的药丸，在聂川错愕的眉目中，递到他唇边。 　　“我乖乖听你的，吃了那么久的药，聂川如今你也听我一次吧。” 　　他下意识张开了唇，将那药丸吞入口中，聂川端详着她的脸，噙着泪光肆意笑出了声，“也好..” 　　“死在你的手上，倒也不错。” 　　余姚姚眸光闪动一下，“你找不到她，对么？” 　　有些事情，他早就察觉了，只不过得不到证实罢了.. 　　又或者，是他不愿相信，他所爱之人，当真会抛下他离开。 　　他悲痛的笑声戛然而止，猩红的眼怔怔看向余姚姚，身侧的手紧攥成拳。 　　“第一次你便认出我不是她，如今又找上我，是走投无路，还是不甘心？” 　　聂川一直坚信是她忘记了一切，那般坚定，不会是没有原因的。 　　在她来到这世上之前，原主定是同聂川说过什么。 　　聂川摇头，那双眼死死盯着她的眼睛，“不对，你是她。” 　　她的灵魂，这具身体，是一体的。 　　哪怕是外来之魂，他都有办法让其离开这身体。 　　他剥离不开，所以，她一定是余姚姚。 　　这也是为什么他去而又返，再次找上她的原因。 　　她一定是余姚姚。 　　他低声笑了笑，“不过，没有记忆的你，确实不像她。” 　　眼皮变得越来越沉重，聂川好想再多看她一眼，于是他便这样做了。 　　他伸出沉重的手，想要触碰她的脸，却被对方躲了过去。 　　心头好似有钝刀在搅动，连呼吸都是痛的。 　　“姚姚..对我笑一笑吧..” 　　他声音变得虚弱，在这一刻显得有些可怜。 　　可少女未有松动，聂川的请求并未动摇她的心，在最后一刻留给对方的，只是一道淡漠的背影。 　　她从不想扰乱他们的人生，一直以来，尽力不去毁坏本该属于她的命运，可似乎，她和余姚姚的命运早便纠缠在了一起，乱作了一团，拆不开了。 　　意识混沌间，他隐约听见一声哀叹。 　　她似乎说了些什么，可聂川却听不清了.. 第66章 我从前是什么样的人，你该比谁都清楚 　　余姚姚回来后，掌心握着一支发簪，血红染在末端，滴答往地面落了两点血色的花。 　　她面色苍白如纸，眉宇间带着掩盖不住的虚弱与疲惫，仿佛风一吹整个人便要消散了。 　　裴珩看向她身后，并未瞧见聂川的身影，视线从她掌心挪到了面上，“殿下。” 　　余姚姚知道他要问什么，她朝裴珩淡淡一笑，将手中的发簪递到他面前，语气风轻云淡，“不必找了，他不会再出现了。” 　　裴珩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微抿唇角宣泄出他不满的情绪。 　　余姚姚歪了歪头，她咧嘴一笑，掌心一松，发簪便坠落在地。 　　“怎么？” 　　“不相信么？” 　　她顿了顿，低低笑了一声，她面上依旧是那副单纯的模样，可说出的话语却叫人心头刺痛，“裴珩，你莫不是忘了吧？” 　　“我从前是何模样，你该比谁都清楚啊——” 　　余姚姚乖巧无辜地眨了眨眼，“聂川让我受了这么多苦，不亲手取了他性命，本公主如何能甘心。” 　　裴珩静静看着她，掌心无端攥紧了，“殿下，伤势要紧，属下带你回去。” 　　“嗯..”她嗓音飘飘然挤出一个音节。 　　那双眼睛看起来淡漠又冰冷。 　　一瞬间，裴珩仿佛又看见了半年前的余姚姚。 　　聂川爱她，他希望那个人能够回来。 　　可他不愿。 　　她是人族的公主，万人敬仰，鹓动鸾飞。可唯独，是他的仇人。 　　若有朝一日她当真要回来，他定叫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段府。 　　几番周折，余如璎之事终于得以解决。 　　这也算这段时日以来，唯一一件好事。 　　甚至连好感度都直接跃上百分之六十！ 　　余姚姚总算是安了心，可她这身子确实是残破。 　　挨了那一记，几乎是要了她的半条命。 　　段沈舟便以养伤之名多留了他们一月。 　　不知是他的错觉还是什么，他总觉得，小师妹似乎在躲着裴珩。 　　余姚姚倚在窗边，院内的梨花开得鲜艳，风过间，卷起了几瓣白色的花。 　　她鬼使神差地抬手，风儿似乎乖巧地不像话，稳稳当当将那花递进了她掌心。 　　她怔了怔，面上露出了久违的笑，隐约间露出两个浅浅的酒涡。 　　暗处，有人亦牵起了唇。 　　像是有所感应，余姚姚指端一僵，她顺着那道目光看去，却是一无所获。 　　大抵..是想多了罢.. 　　她敛眸，小心攥着那一朵梨花。 　　余如璎之事看似解决，可实际却始终是一枚隐藏的炸弹。 　　清音琴只能暂时抑制，心结始终未解。 　　她悠悠叹出一口气，现下是心结，往后便不一定了.. 　　修行之人若是有了心魔，乃是大忌。 　　余姚姚有意不去乱了这书中的人生，可聂川之事告诉她，她始终避不开的。 　　从她来到这个世界的那一刻起，故事就被搅乱了。 　　于聂川，于原主的亲人，好友，她始终都是亏欠的。 　　无论她如何小心，一切都变了。 　　她现在什么也做不了，唯一能做的，便是收心。 　　只有加快完成任务，她才能快些离开这个世界，她早一天离开，那么这个世界所受到的影响便能少一分。 　　她收起掌心那朵梨花，希望原主回来的时候，不会那么怨恨她。 　　虽说不是她的意愿，但搅乱了原主的人生，却是不可磨灭的事实。 第67章 比起旁的，我更希望阿姐能照顾好自己 　　琼苍派后山。 　　腾升的氤氲雾气袅娜盘旋在空中，余姚姚躺在药泉内，任由温热包裹着。 　　她泡了许久，白皙的面颊两侧都染着一片绯红。 　　这琼苍派的药泉本不是谁都能入内的，她这一趟还是沾了大师兄的光。 　　“姚姚。” 　　身后响起一道温柔的声音，余姚姚回首，朝那人甜甜一笑，“阿姐，你来啦——” 　　余如璎朝她走近，抬手理了理她沾了水紧贴在额上的碎发，“这药泉可有用？” 　　“你身子可好些了？” 　　说实话，余姚姚也不清楚，但为了让她安心仍是点了头，杏眼弯弯像是皎洁明亮的月牙，“嗯，阿姐，我好多啦！” 　　“阿姐没用，总是保护不好你”，她那点小心思哪里瞒得过余如璎，不知是想起了什么，她眸色闪了闪，唇边的笑容有些苦涩无奈，“总说不让你再受伤，可却没做到。” 　　“反而每次都是你来保护阿姐。” 　　“可是阿姐，你已经很厉害了啊——” 　　余姚姚看出她的沮丧，目光一瞬不瞬地望向她，真诚又认真道：“阿姐，比起保护我，我更希望你能照顾好自己。” 　　“不单是衣食温饱身体康健，还有心里。” 　　余如璎眼睫颤动一下，唇角不自然地抿了抿，“嗯..” 　　她知道，余姚姚说的心里，是她一直压抑在心底的结。 　　她是个修士，又何尝不知心结这种东西会对这条路有多大的影响。 　　心结一旦化为心魔，她这条路便算是荒废一场。 　　“阿姐还是不愿和我说么？” 　　她浑身一僵，掩盖在袖中的手局促不安地攥着，好半天没有言语。 　　余姚姚见她这般，便知道今日是问不出了。 　　不过有一点她一直不解，究竟是什么样的心结才会叫她一个字也不愿说出口呢？ 　　“这药泉泡着好似浑身的毛孔都张开了，实在是舒服。” 　　余姚姚语气轻快雀跃，她笑盈盈道：“阿姐也下来吧，这段时间你这身子也没比我好多少。” 　　“大师兄告诉你我在这里，不也是想让你来泡一泡么？” 　　余如璎闻言，顿时便松了口气。 　　余姚姚这是见她局促，才故意转移了话题。 　　心底微微一暖，她笑着点头回应对方。 　　可正当她抬脚欲下泉中之际，身形却陡然一歪，潮湿的石块叫她难以稳住身形，在一声惊呼中落入泉中。 　　“啊！” 　　好在余姚姚及时握住了她小臂，这才没那么狼狈。 　　余姚姚小心搀扶着她，眉眼间带着忧色，“阿姐，你怎么样？！” 　　她面上露出一抹柔和的笑，微微摇了头，刚准备开口，忽地眉心一蹙。 　　“嘶..” 　　余姚姚见她情况不对，连忙扶着她在边上倚靠下来。 　　“没什么大碍”，余如璎拍了拍她手背，示意她将自己放开，“只不过是扭了一下。” 　　“扭了？” 　　余姚姚皱起眉，忽地眸底划过一抹精光，她朝余如璎道：“若是伤了筋骨可不好了，阿姐放心，我这就去找人来！” 　　“欸！” 　　“姚姚！” 　　余如璎想要开口拦下她动作，可话还未说完，余姚姚就哗啦一声跑远了。 　　她远远看着她背影，唇边的笑容有些无奈。 　　隐约间，她似乎能猜到余姚姚是做什么去了。 　　她捏了捏眉心，这小丫头做什么都不紧不慢的，唯独在这件事上积极地很.. 　　“大师兄！” 　　“师兄！” 　　余姚姚窜上窜下，很快就找到了目标，她高高举起手臂挥舞着，生怕对方瞧不见自己。 　　“大师兄！” 　　段沈舟见她面色焦急，一个轻功跃至她跟前，“小师妹，何事？” 　　她故作慌乱，指着那处药泉的方向道：“阿姐不慎崴了脚，现下疼得动不了了，大师兄，你快去看看罢！” 　　段沈舟瞧着她，总觉得不对劲，可心底却又担忧，脚下刚抬了一步又止住了，他面色古怪地看向余姚姚，“小师妹，可，那是女子泡药泉的地方啊..” 　　余姚姚一时有些恨铁不成钢，“阿姐衣裳穿得好好的，再者原地就阿姐一人，大师兄放心，我倒不至于将姐姐这般随意卖了！” 　　段沈舟一挑眉，心道果真如此。 　　他俊逸的面上噙着暗笑，朝余姚姚弯腰作揖，“那便多谢师妹了——” 第68章 裴珩，我放你离开 　　当段沈舟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中时，余如璎便知道，这一切确实如同自己所想那般。 　　她眸色平静，丝毫不意外来者是段沈舟。 　　不过她倒是不知，自家妹妹何时竟干起了红娘的生意来。 　　【恭喜宿主，目前任务进度百分之六十五。】 　　余姚姚站在原地，脑海中忽地响起系统的声音，欣喜之余又有些惆怅，“孤男寡女，明明这么好的氛围，怎么才涨了百分之五呢..” 　　“这样下去，日后我该怎么办呢..” 　　她顺着风声呢喃。 　　“殿下最近对绥宁公主与段公子似乎十分上心。” 　　身后倏地响起一道声音，将她的呢喃瞬间掐断。 　　余姚姚眼睫轻轻颤抖了一下，她未有转身，倒是身后那人目光如炬，灼热地叫她心慌意乱。 　　“阿姐的事便是我的事，我自然是要上心的。” 　　她抿了抿唇，淡淡道。 　　“是啊，殿下心中有许多人，有亲人，有同门，有百姓，还有..” 　　裴珩顿了顿，语气低沉，“昔日好友。” 　　他一字一句，有些咬牙切齿地意味。 　　心底暗暗冒出一个突兀的念头，如果她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任务，不将心思放在他们的身上，是不是就不会像现在这般。 　　她是不是就能多看看自己。 　　余姚姚怔愣了一下，昔日好友.. 　　如果她没有猜错，这四个字指的，大抵是聂川.. 　　只是，他为何突然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还未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来，裴珩有走近她身旁，熟悉的气息骤然靠近，余姚姚下意识地侧过身子。 　　就在这短短一瞬间，裴珩伸在半空的手便顿住了。 　　余姚姚终于看向他一眼，短短一瞬又收回了目光，“我不冷。” 　　他顿了顿，将披风收回。 　　“殿下与我似乎生分了许多。” 　　从前她从不在意自己的靠近。 　　现在，却连简单的触碰都不愿了。 　　余姚姚没有说话，甚至连一个眼神也没有给他。 　　心中的钝刀搅动，胸口压抑又沉闷。 　　“殿下，为何躲我？” 　　“你想多了。” 　　她轻飘飘丢下一句话，似乎是不想同他待在一处，转身便走了。 　　“是或不是，殿下再清楚不过。” 　　裴珩看着她背影，嗓音冰冷。 　　余姚姚脚步顿了一下，他将她动作半点不减地捕捉进眼底，趁着这个空挡再次开口，“那一日，殿下为何替我挡伤？” 　　余姚姚心头纷乱如麻，今日若是不给给结果怕是躲不过去了，她转过身，直直对上裴珩的眼睛。 　　她迎着光朝他灿烂地笑了，单纯无辜的面上纯洁又真诚，“我不是说过么。” 　　“我喜欢你。” 　　裴珩心头一紧，而下一秒她又开口。 　　“我喜欢你，所以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风吹乱了她的发，这段日子，她瘦了许多，宽大的衣摆在身后翻飞，衬得人愈发萧条瘦削，清甜的嗓音好似融进了风里，裴珩总觉得，她下一秒就要消失在自己面前。 　　“我不想你受伤，便给你包扎上药，无微不至照顾你。” 　　“我不允许旁人欺负你，所以宋瑜算计你时，我想也没想就从长老的课上跑了出来。” 　　“我不愿看见你倒在我面前，也不知道哪来的胆子，一股脑就替你挡了伤，连死都忘了..” 　　她步步朝他走来，目光深情，“裴珩，我喜欢你啊..” 　　裴珩瞳孔一缩，连带着指间都在颤抖，心里好似有一团乱丝，怎得也理不出个头绪来。 　　“你如今这般又是做什么呢？” 　　小公主笑盈盈看着他，“你的目的达成了啊..” 　　“生死契，我解开了。” 　　“裴珩，我放你离开，一切，如你所愿。” 第69章 裴珩，我不喜欢你了 　　“殿下如今..是在赶我走？” 　　他眼尾染了些许绮丽的红，清冷的嗓音里混合着委屈和哀痛。 　　余姚姚瞧他这般模样，心底微微一怔。 　　这家伙，怎得做戏做得这般真？ 　　他从一开始讨好，顺从自己，不正是为了哄骗她给他解开那生死契么？ 　　为什么，如今又一副被她抛弃了的模样。 　　他可真是个奇怪的人啊.. 　　“你迟早要走的，不是么？” 　　要不了多久，他血脉便要彻底觉醒，与其裴珩挣脱着离开，倒不如她现下将人放了。 　　余姚姚径自说着，别扭着将这场戏演下去。可这话落入了裴珩心中却又是一阵钝痛。 　　她是在埋怨自己隐瞒她？ 　　裴珩上前一步，想要通过触碰知晓她内心。 　　可他才走了半步，余姚姚便避如蛇蝎般躲开了。 　　裴珩张了张口，错愕着愣在了原地。 　　也是，从一开始这不过是双向的一场戏罢了。 　　从前不愿捅开，便装模作样继续演着。如今她不想演了，他又缠着人家做什么.. 　　他企图骗取她的信任，而余姚姚亦是如此。 　　如今她给了个台阶，干干脆脆地放他走了，他又在踟躇些什么？ 　　是啊，他迟早要走的。 　　【宿主，你真的要放裴珩离开？】 　　这声音突然响起，余姚姚眼睫颤了一下，“是。” 　　【你不怕裴珩报复你么？他有多痛恨余姚姚你不是不知道啊！】 　　系统十分不理解她的行为，这一举无疑是放虎归山啊！ 　　若是裴珩心中还存有恨意，可就糟了。 　　余姚姚知道它的忧虑，她看着裴珩，在心底悄悄回道，“他不会的。” 　　【就算这世上真的有其他人要杀我，也一定不会是裴珩。】 　　系统仍然是不解，“你就这么相信他？” 　　【嗯。】 　　说来，她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接触最多的却是裴珩。这个原著中会亲手杀死自己的存在。可，她却觉得，裴珩比任何一个人都更叫她安心。 　　她的眼睛微微弯着，浅黄色飘带卷在风里，余姚姚朝他咧着嘴笑，轻快又洒脱地开口，“裴珩。” 　　“我不喜欢你了，所以，你走吧。” 　　一些暗藏的情绪早已经发了芽，可她不希望自己同聂川会是一个下场，也不希望，因为自己的出现，将裴珩的人生搅得更乱。 　　一个聂川就已经够她惭愧了.. 　　事情尚有回旋的余地，他早一点离开，她也能早点放下。 　　如今她还有退路..待时间消磨一切，她就能抽身离开了。 　　裴珩唇角紧抿，什么话也说不出了，喉咙里像是卡了一根鱼骨，哽住了，便是连半个字都道不出了.. 　　她轻飘飘地便开了口，这话说得实在是轻松。 　　说喜欢的是她，说不喜欢的还是她。 　　杂乱的情绪像是狂潮一般涌上他心头，浑身都冰凉了。 　　裴珩不知道自己在原地站了多久，余姚姚的身影早已经消失在视线里。 　　她不会回来了，他心中明明一清二楚，却也不知自己站在原地是在等些什么.. 　　恍惚中，他好像又回到了被丢在奴隶场的那一日。 　　她是真的不要他了.. 　　.. 　　月色如水，树影绰绰。 　　一只飞鸟在院内的梨树上掠过，落在了窗台上。 　　屋内烛光晃了晃，余姚姚在一瞬抬首看去，瞧见了那只飞鸟。 　　原来是它啊，还以为是.. 　　她压下心中复杂的情绪，拢了拢衣襟走向窗柩，小心解开了它腿上系着的纸条。 　　借着昏黄的光，她打开纸条，将纸上的内容掠过。 　　默了一瞬，余姚姚将纸张递向烛火，空气中弥漫出一点烧纸味，火焰将它吞噬。 　　她叹了口气。 　　玉汕寻了这么久都没寻到，也许除夕那日，当真是她看错了.. 第70章 劫 　　大师兄早已将幻妖一事告知于门中，大妖出世，却毫无动静，着实古怪。 　　百川意外同她结下契约，成了她的灵兽，刚一回去，掌门长老便将她唤了去。 　　一众长老盯着她手腕上缠着的小蛇，愁眉不展，捋着胡子满脸凝重。 　　余姚姚被这场面看得心慌，百川这一觉睡了这么久，到现在也不醒。 　　瞧长老们这盯着她手臂研究的凝重模样，她可真怕对方一刀给她手砍下来。 　　她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拐跑门中的灵兽确实不是正人君子所为，但她也不是故意的啊.. 　　“咳咳..”余姚姚清了清嗓子，小心翼翼道：“请问各位长老，百川他怎么了？” 　　“他当初为了保护我，似乎受了很严重的伤。” 　　欧阳长老率先摇头，他丢给余姚姚一个安心的眼神，“他没事，只是..” 　　他话说了一半，忽地就顿住了，急得余姚姚想掰开他的嘴瞧瞧。 　　“长老，到底怎么了？” 　　“最后一道天劫要来了”，掌门忽地起身，从位置上缓缓走来，目光浅浅从百川身上擦过最后又对上她的视线，“你可以理解为，他在养精蓄锐。” 　　余姚姚松了口气，原来是要渡劫啊。 　　这最后一劫过后，百川可就是条小白龙了。 　　她心中不禁为百川感到欢喜，却见长老们面色依旧不大好。 　　“这历劫不是好事么？” 　　欧阳长老拍拍她脑袋，“若是扛过去了自然是好事，可若扛不过便是灰飞烟灭。” 　　余姚姚心中咯噔一下，一双杏眼睁得又大又圆，“这么严重？！” 　　他点头，双手负在身后，“门中会准备好一切，百川过不了多久就会醒了，届时还劳烦公主殿下照顾好他。” 　　余姚姚被这一声公主殿下喊得心慌，自从入了问清宫不单是长老就连掌门都从未这样唤过她。如今这一喊便足以证明门中对百川的看重。 　　她点头，朝长老们弯腰作揖，正色道：“弟子明白。” 　　带着百川离开了大殿，刚一出门就迎面刮来一阵大风，余姚姚打了个喷嚏，下意识道了句，“裴珩，我冷。” 　　记忆中，裴珩会在这一瞬给她系上披风。 　　但现在，什么也没有。 　　她眼眶莫名一涩，余姚姚眨了眨眼，收起那些凌乱的情绪。 　　“百川，今日的风刮得好大..” 　　她望向天际呢喃，不知是想起了什么，眸子里划过一抹柔色，“都将沙子吹进我眼睛了..” 　　余姚姚拢了拢衣襟，沿着记忆中的小路回到了院子。 　　诺大的屋子空空荡荡，一点动静也没有。 　　她看向院中的树下，从前裴珩常在这里等她回来，有时还能看见他迎着风在树下练剑。 　　树叶萧萧，剑势凛冽。 　　他身姿颀长，又生得好看，时常会引来路过的女弟子驻足。 　　算算时间，裴珩也该到妖族地界了。 　　他现下又在做什么呢.. 　　“小师妹！” 　　在余姚姚晃神之际，身后忽地响起一道欢喜上扬的声音。 　　她转身看去，朝那人露出一个笑来。 　　“三师兄。” 　　“这么久没见，你的手可好了？” 　　想起那日的窘迫，许少和便有些尴尬，他挠了挠后脑勺，“早便好了，那点小伤怎么能难倒你三师兄我呢！” 　　他上下打量着余姚姚，眸光中是掩盖不住的忧色，“倒是小师妹你，听大师兄说你受了很重的伤。” 　　“可好些了？” 　　余姚姚点点头，忽地又想起什么来，“所以咱们这一组垫底了？” 　　许少和不情不愿从嗓子里挤出个嗯，下一秒又拍拍她肩膀，爽朗地咧起嘴，两颗小虎牙显得他更加少年，“不过输了一次而已，明年，明年三师兄定给你赢个第一名回来！” 　　余姚姚扑哧一声笑了，眉眼弯弯，她促狭地打量着许少和手臂，“那明年师兄可别再将手摔折了。” 　　他皱起眉，故作不满道：“欸！小师妹，你快忘掉吧！怎得总揭你三师兄的短呢！” 　　“失误！失误罢了！” 第71章 他不会回来了 　　百川是在一个午夜醒来的。 　　当时夜色寂静，屋外还有昆虫细小的鸣叫。 　　余姚姚刚忙完长老布下的课业，好不容易爬上床能睡个好觉，谁知下一秒就被百川晃醒了。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就对上一双亢奋的眼。 　　“余姚姚-余姚姚——” 　　“快醒醒！” 　　余姚姚紧拧着眉，待看清对方模样时微微一怔，“百川？” 　　“你怎得偏偏这个时候醒？” 　　她有些无奈，“我现在很累，你若是无聊了，自己玩去。” 　　长老们同她说过，百川差不多便是在这几日醒来，因而，她也只是短暂地惊讶了一下。 　　欣喜过后涌上来的依旧是麻木的疲惫。 　　百川一听，郁闷着收回了手，不满着撇嘴道：“小爷我都几百岁了，又不是小孩子，玩什么玩..” 　　“余姚姚，睡了这么久我都饿瘦了，你让裴珩给我弄些吃的来嘛——” 　　“我找不到他，他平日里只听你的话。” 　　裴珩.. 　　余姚姚听见这名字，整个人脊背一僵，连睡意都消散了几分。 　　“不用找了。” 　　她抿了抿唇，从床上坐起，睁开了眼。 　　百川刚走到房门口，闻言停了下来，茫然地看向她。 　　屋内光线昏暗，只余下月色洒落的一点光影。纤长的眼睫遮挡住了她眼底情绪，但百川能感觉到，她心情似乎不大好。 　　“为什么？”他稚嫩的嗓音呆呆地问。 　　她声音很小，只能看见嘴动，“他走了。” 　　“不会回来了。” 　　百川看出她情绪不对，张了张口，想了许久，最后憋出一句，“走了便走了。” 　　“你若是孤单了，不是还有我么？” 　　他其实不大懂人类的感情，自从记事起他就一直待在湖底，诺大的湖水中，除了几只鱼虾，再无旁人了。 　　顿了顿他又道：“待我渡了雷劫，就不会再睡这么久的觉了。到时候，天上地下，只要你无聊了，我都可以载着你去！” 　　余姚姚心底微微一软，她看着百川笨拙着安慰自己的模样，噗哧一声笑了。 　　“好啊——” 　　百川见她笑了，心里也愈发得意起来，自豪的哼哼两声，下巴微抬，神采奕奕道：“届时，我可是白龙了，威风凛凛无所不能，你若是想见裴珩，我都替你把人捉来。” 　　余姚姚眸光晃了晃，轻轻点了头，“嗯。” 　　她看着百川得意洋洋离开的背影，眸中的喜色再一次消散了。 　　窗外的月光泄了进来，轻轻地笼罩在她身上，看起来恬静且孤独。 　　“有些人，还是莫要再相见了..” 　　她轻声呢喃着，声音消散在晚风里。 　　若是按照原著中剧情发展下去，下一次见面，恐怕便是真真正正的对立了。 　　这妖族与人族虚假的平静，就快要破碎了。 　　她来自和平的年代，战争对她来说陌生又危险。 　　如果可以，她希望自己能够在这之前，彻彻底底的逃离这个世界。 　　余姚姚合上了眼睛，呼吸平静，绵长。 　　窗外的黑影晃动一下，不知是树影还是旁的.. 第72章 习惯他的存在 　　百川性子活泼，只要他想，那一张嘴撒起娇任谁也扛不住。 　　也同样，他若是起了坏心思也够人呛一壶的。 　　虽说他已经几百岁了，但模样生得却还是个孩童模样，那一张乖巧的娃娃脸实在可爱。 　　师门上下，几乎就没有人不喜欢他的。 　　百川与师兄师姐的交道都十分不错，现下听说他不久要渡劫，隔三岔五就来瞧瞧他，生怕下一秒雷劫就下来了。 　　他瞧着细皮嫩肉，让人看着就担忧。 　　余姚姚看着院中围着百川的师兄师姐们，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从前偷偷驻足观看的是裴珩，现下又换作了百川。 　　她这小院还真是片刻不消停，真真是热闹极了。 　　百川其实更多的时候是一副臭屁模样，余姚姚坐在桌前，目光穿过窗户看向院中的他们，眸色柔和，她单手撑着下巴，听他得意洋洋地说着要带师兄师姐们上天入地的豪言承诺。 　　他虽然不说，可余姚姚能感觉到，比起湖底孤独的那些年，百川一定更喜欢现在的生活。 　　谁又能真的喜欢孤独呢.. 　　桌案边的信鸽啄了啄她手背，似是在催促。 　　轻微的疼痛从手背上传来，余姚姚眨了眨眼抽回思绪，她低着头看向信纸，浓重的墨水顺着笔尖滴落，在纸张上晕染成团。 　　她叹了口气，将那纸张团成一团，丢在一旁。 　　随后取出一张崭新的信纸来，可才写了几句话，却又没了墨。 　　漂亮的眉轻轻皱起，浅粉的唇瓣下意识地唤道：“裴珩，没墨了。” 　　她等了一会，可屋子里依旧没有回应。 　　心脏微弱一颤，余姚姚这才恍然想起，他早不在了.. 　　澄澈的眸子忽地暗淡了，余姚姚攥紧了笔杆，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不上不下地难受极了。 　　院内传来了嬉笑声，也不知百川是又说了什么好听的话讨得师姐师兄们欢心。 　　她也被这一声欢笑拉回了思绪。 　　余姚姚看向院中，在这一瞬间，她莫名的，好想念裴珩.. 　　她承认，她觉得孤单了。 　　余姚姚暗暗想着，又暗暗庆幸。 　　庆幸自己早早地便放裴珩离开了，不然她便真的舍不得了。 　　他还真是个没心没肺的家伙，明明走了，却连行囊都没收拾。 　　她看着他为数不多的几件衣裳，甚至都不知道该留下还是该丢掉。 　　打从一开始，余姚姚是想要卖乖，叫对方放低对自己的戒备。 　　她借着流言，以喜欢裴珩的名义对他好，却在不知不觉中，把自己也骗了进去。 　　至于是什么时候陷进去的，余姚姚自己也记不清了。 　　因为那夜的昙花？ 　　还是因为他无微不至的照顾？ 　　又或者，是因为他多次相救？ 　　时间真是个神奇又古怪的东西，无知无觉中，就将她的心思搅乱了，可偏偏，她还半点不知。 　　她同裴珩相识的时间说来并不长久，但，她却习惯了他的存在。 　　这太可怕了.. 　　余姚姚叹了口气，重新将墨研好，将那封未写完的信继续下去。 　　她一笔一划都写得极其认真，毕竟这事亏欠聂咏吟太多，她也该好好道个歉的。 第73章 便是天上的月亮，我都摘下给你 　　她将信纸牢牢系在信鸽腿上，掌心向上一抛，雪白的翅膀在一瞬间张开，哗的一声飞向天际。 　　“姐姐——” 　　衣袖被轻轻一扯，余姚姚眼睫颤了下，顺着声音低头看去，便见一张白嫩的小脸冲着自己正笑得甜。 　　她将百川眼底的小心思捕捉，抬手轻轻捏了捏他的脸颊，没好气道：“没事余姚姚，有事喊姐姐？” 　　她收回手，斜斜倚靠在窗柩边，“说吧，又有什么事？” 　　不声不响地，也不知是何时跑进来的。 　　眸光慵懒地扫向院内，眉梢浅浅一挑，她这才发觉，院内空空荡荡，师兄师姐早没了身影。 　　“嘿嘿”被戳破了小心思百川半点也不觉得羞恼，稚嫩的声音软绵绵的，“姐姐-若珃师姐说，今晚有场灯会呢！” 　　余姚姚眼瞳中有一瞬疑惑，“灯会？” 　　从没听说过这段时日有什么节日啊.. 　　她很快又蹙起了眉正色道：“你马上就要渡劫了，就算我同意你下山，掌门长老们也不会答应。” 　　百川自然知道这个道理，他得意洋洋地哼唧一声，鼻子都能翘上天了，“不用下山。” 　　“灯会就在问清宫——” 　　见余姚姚仍是不解，他叉腰道：“我生得好看，师兄师姐们都喜欢我，特意给我办的！” 　　百川一脸骄傲，余姚姚瞧他这模样，忍不住笑了，她顺着他的话接了下去，“是是是，你最讨人喜欢——” 　　“所以你一定也不会拒绝我的，对不对？” 　　他眨巴着眼睛看着她。 　　余姚姚没有说话，百川等了许久也没等来一个回答，登时便急了，“幻妖那次若不是小爷我半夜惊醒，你就要被那幻妖捉走了！” 　　“余姚姚，你还欠着我一个人情呢！” 　　他不满地瞪着余姚姚，“自从裴珩那家伙走后，你日日待在屋子里，连三师兄喊你出去玩你都不去了。” 　　“你可真是个闷葫芦！” 　　“胡说八道。” 　　她抬手，重重弹了一下百川额头，小家伙吃痛地惊呼一声，怨念地盯着她。 　　双手环抱在胸前，余姚姚顿了顿，飘飘然开了口，“我去便是了。” 　　她说着，故作郁闷地叹了口气，“哎，当初我拜入门中，都没这般待遇——” 　　“哼哼”，百川一听，心中的怨念登时忘得一干二净，“小爷我岂是你能比的。” 　　大抵是怕余姚姚听了沮丧，话音一落，他僵了一下，连忙焦急着补充道：“不过，不过你也别太难过。” 　　“大，大不了我日后给你办一个！” 　　“别说灯会了，你就是想要天上的月亮当夜灯，我都给你摘下来！” 　　“哟——”余姚姚好整以暇地看向百川，促狭道：“这般厉害？” 　　她拉长了尾音，俏皮地眨了眨眼，“那我可得好好期待了——” 　　百川登时一梗，他干笑两声，手指别捏地搅成一团，他，他也就吹吹牛，哪里真有这么大本事.. 　　便是神仙也做不到啊.. 　　说起神仙，他脑海中迷迷糊糊汇聚出一道身影来，可朦胧一团，他看得并不真切。 　　百川向来心大，这想不起来的事情，他便干脆不想了。 　　他拉着余姚姚的手走向衣柜前，认认真真给她物色起衣物来，“今晚一定热闹，你可得好好同师兄师姐们熟络熟络感情。” 　　他说着，忽然压低声音神神秘秘道：“你好好打扮打扮，门中有好多师兄都喜欢你，你若是努努力，兴许等我渡完劫，我还能有个弟弟妹妹玩玩——” 　　余姚姚额间青筋一跳，这家伙.. 　　百川丝毫没注意到她阴沉的面色，欣喜地指着衣橱内那件鹅黄的衣裙，“就这件吧，我觉得你穿这个颜色最好看了！” 　　她目光顺着百川指尖看去，在触及到那鹅黄衣裙时有一瞬恍然。 　　“那是冬日穿的，现下早就回暖了”，余姚姚垂着眼，闷闷道。 　　心中像是堵了团棉花，她无声蜷缩一下手指，封尘在深处延绵的记忆，又一次浮现出来。 　　她想起漫天的白雪在飞，落入裴珩怀中时，清冽的冷香，以及，那只鹅黄色的小鸟。 　　鹅黄的小鸟更可爱么？ 　　那时他眸中含笑，轻轻点头回应着她。 第74章 裴珩，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最后，余姚姚仍是依着百川的，选了件鹅黄的衣裙。 　　她模样生得乖巧，柔和的一弯眉下是一双明澄的杏眼，闪闪发光，像是盛满了星子。 　　乌色的发盘成两个小花苞，浅色的发带顺着风飞扬。 　　夜幕很快就降临了。 　　星星虽然不多，月亮也不够皎洁，但满山的灯与萤火璀璨又明亮，也还算差强人意。 　　百川今夜十分有兴致，拉着她逛遍了问清宫大大小小的每一处，玩遍了每一场游戏。 　　到最后，余姚姚都累了，他却仍是兴致勃勃。 　　她不想扫了他的兴致，便撑着陪着又玩上几局。 　　最后还是大师兄瞧出她面色不对，拉着百川放了她一马。 　　晚风格外的清冷，没了百川在耳边的叽叽喳喳，似乎显得她愈发孤独了。 　　余姚姚沿着小路缓步，任风吹散了心中杂乱的思绪。 　　她走走停停，沿途见了许多景致，朦胧间，她总在风景中看见同一道身影。 　　夜风吹拂，花枝轻轻摇曳。忽地，余姚姚在一株榕树前停下了脚步。 　　树上系着彩色的飘带，清脆的铃铛空灵且梦幻。 　　这是人间百姓许愿的习俗，没想到师兄师姐们也将这搬上了问清宫。 　　眉梢轻轻一抬，她眉眼柔和，指尖轻轻一拉，发带散落，黑色的发在一瞬间顺着风散开来。 　　她竖起两根手指，指尖荧光落在了发带上，如同师姐师兄们那样，在飘带上许下了替百川求安的愿望。 　　修行百年变成化蛇成龙，百川的资质还真不是一般的好。 　　这个世界早没了神族，神龙也早已陨灭。 　　百川若是真能度过这一劫，便是天上地下唯一一条龙了。这也是为什么仙门上下对他这般重视的原因。 　　指尖向上一抛，两根发带稳稳当当系上了树梢。 　　叮叮当当，激起一片空灵的脆响。 　　这另一个愿望，只有晚风和树梢知晓。 　　余姚姚未有停留太久，驻足片刻便回到了那间熟悉的小院。 　　她躺在软榻上，窗门大开，凉风吹散了屋中的燥热。 　　余姚姚懒洋洋地掀开眼，这个角度，她正好能瞧见院中的昙花和夜空的月亮。 　　手中的瓶子摇晃一下，最后叮咚着又同那些空酒瓶待在了一处。 　　她白皙的面颊此刻有些绯红，连耳根都是滚烫的。 　　清明的眸色变得朦胧，余姚姚有些困了，她缓缓合上了眼睛，不知过了多久，凉风忽地携带着一股清冽的冷香而来。 　　她迷迷糊糊睁开了眼，身前立着一道模糊的身影。 　　察觉到她的苏醒，那人动作微微一顿，毯子顺着她肩头滑落。 　　“裴..珩？” 　　“殿下。” 　　男人伸手将毯子给她盖好，又蹲下身子同她平视，“殿下为何饮酒？” 　　她神色看着有些呆怔，见男子点了头，旋即又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来。 　　小公主半点没在意他的问题，她笑得很开心，“真的是你啊——” 　　“在梦里见到你，倒也不错..” 　　心忽地一揪，裴珩开口：“殿下若是舍不得，裴珩便不走了。” 　　“好么？” 　　他一瞬不瞬望着她的眼睛，目光比窗外的月色更柔和。 　　她极其认真的看着他的脸，像是要将这几日的思念补回来。 　　余姚姚眸色温柔，却仍然是摇了头，“不好。” 　　她说得果断极了。未出所料，她拒绝了。 　　裴珩苦笑了一下，却也没说什么。 　　余姚姚又看着他许久，最后抿了抿唇，极其平和地开口，“裴珩，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你有你的路要走，我也有我的人生。” 第75章 裴珩，你亲亲我吧 　　他只觉呼吸一紧，唇边的微笑有些落寞，“嗯..属下知道。” 　　从一开始他就知道了，她来自另一个世界。 　　她迟早要回去的。 　　这就注定了，他们绝不会有未来。 　　他们从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们没法相互说喜欢，也没有办法能够给出彼此一个承诺。 　　比起互相陪伴，他更希望，余姚姚能够更快更早地回到属于她的世界里。 　　她从来不属于这里的。 　　她该回去。 　　余姚姚轻轻地开口，声音里有些委屈，“可是，这段时间，我还是很想你。” 　　微凉的指尖一点点抚摸着他的眉眼，顺着鼻梁落在唇上。 　　“明明只是短短几天而已，我却觉得，我有太久没见你了..” 　　他心中悸动，却又涩然。 　　眸光晃动了一下，他牵起唇角，“嗯，属下知道..” 　　“你怎得什么都知道？” 　　余姚姚噗嗤一声笑了，眼睛笑得弯弯的，很漂亮。 　　就像从前一样.. 　　记忆中的她总是这样笑着的，眼睛微微弯着，露出一排整齐又洁白的牙，显得十分乖巧可爱，像是明媚活泼的小黄鹂。 　　裴珩缓缓摇了头，“不，属下还有一事不明。” 　　“什么？”小公主顺着他的话接了下去。 　　“殿下，可心悦裴珩？” 　　余姚姚怔愣了一瞬，似乎没想到他会问的这样的问题。 　　对上他眼中炽热，她有些心慌意乱。 　　“你知道的..” 　　他勾起唇角，凑上前，将二人距离再一次拉近，那双狭长的狐狸眼邪气又漂亮，裴珩一字一句道：“属下想听殿下亲口说。” 　　扑通一声，像是石子坠落了湖水中。 　　涟漪荡漾，她的心彻底乱了。 　　余姚姚看着他温柔的眼睛，下意识吞咽了一下，反正是梦里，梦里是可以任性的吧？ 　　想着，她开了口：“裴珩，你..” 　　“殿下，你说什么？” 　　她声音几乎细若蚊声，裴珩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余姚姚羞恼，她深呼吸一口，“我说。” 　　“裴珩，你亲亲我。” 　　这一次，裴珩彻底听清了。 　　见对方没有反应，她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子，又一次开口，声音软绵绵的，像是在撒娇。 　　“好么？” 　　裴珩那双清冷的眼睛在一瞬变得危险，他轻轻笑了一声，声音里带着极深的蛊惑，“殿下是在邀请我..”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拉长了尾音，眼尾变得绯红，“以下犯上？” 　　这四个字着实暧昧。 　　余姚姚喝了酒，反应有些慢，待品出其中韵味后，耳根都烫了。 　　“我..” 　　音节还未落下，却被堵在了口中。 　　凛冽的冷香扑面而来，将她浑身包裹。 　　余姚姚忍不住颤抖了一下，迎接她的，是更深的怀抱。 　　他的怀里炽热又滚烫。 　　抵在他胸前的手不知何时攀上了肩头，缓缓间又环上了颈后。 　　【喜欢。】 　　听见了她心中的回答，裴珩心头一颤，又一次迎上她的唇。 　　“属下原来不知，原来黄鹂还是沾着酒香的。” 　　他轻笑着，啄了啄她唇角，眼中的清冷早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火热缠绵。 　　余姚姚被他这般盯着，面颊愈发滚烫了。 　　“殿下可知，那日你让我离开时，我看着你的背影在想些什么？” 　　“什么？”余姚姚呆呆看着他。 　　裴珩眸光炽热，隐隐间，好似又沾着水光，“属下在想。” 　　“如果..” 　　“如果，殿下真的喜欢我就好了。” 第76章 我心甘情愿 　　他也不知对这个答案为何这般执着，所以，他没有离开。 　　即便在知道余姚姚思念他，即便心中已有猜测的答案后，他还是没走。 　　理智告诉他，既然知道答案了，那就离开。 　　但是，他舍不得。 　　人总是贪心的，他亦有贪念。 　　他想要多看看她.. 　　在她尚且存在的这段时间。 　　“我不是说过喜欢你的么？” 　　裴珩摇头，“从前那话有几分真假，殿下比谁都清楚。” 　　谎言被戳破，余姚姚有些拘谨，她有些不敢看裴珩的脸，“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骗你的..” 　　“殿下。” 　　裴珩又唤着她，“即便是假意也没关系。” 　　“裴珩，心甘情愿。” 　　说着，裴珩又长长松了口气，“还好，现在我得到答案了。” 　　他弯起唇角，“您的心告诉我，殿下是喜欢我的。” 　　心如鼓跳，她不自在地将发捋到耳后，“我从前怎得不知，你这般嘴甜，说起这些话来，都不重样的。” 　　他眼中的笑意更加深了，“那殿下喜欢吗？” 　　余姚姚噎了一下，支支吾吾道：“喜..喜欢。” 　　无论怎样，她都喜欢的。 　　“那你呢？” 　　她看向他，“裴珩，你又是何时喜欢我的呢？” 　　裴珩沉默了许久，他在很认真的思考这个问题。 　　余姚姚不禁也屏气凝神起来，心脏在不停跳动着，扑通扑通。 　　她有些期待这个答案。 　　可最后，裴珩却摇了摇头，“属下不知。” 　　他看着余姚姚瞬间丧气的小模样，忍不住弯了眉眼。 　　“如果硬要说的话，大概是在那念头响起的时候。” 　　她刷的一下抬起头，好奇道：“什么念头？” 　　裴珩唇边的笑容极深，“如果属下最初遇见的人，是殿下您。” 　　念头最初响起时，他并不明白。 　　可在幻妖的梦境里时，他明白了，他确确实实是喜欢上她了。 　　因为喜欢，所以才会希望能够早一点遇见她。 　　余姚姚眨巴着眼睛，半点没听懂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酒意渐渐涌了上来，眼皮变得沉重。 　　“裴珩，我好困。” 　　她抓着他的衣袖，似乎是怕再也看不见他了。 　　“睡吧。” 　　裴珩柔声说着，俯下身轻轻触碰了一下她唇角。 　　小公主眨了眨眼，“说让你亲亲我，怎就只是这样？” 　　他眉梢一挑，眼中带着点坏笑，“殿下还想要什么？” 　　她一时觉得脸热，“没有了。” 　　待到绵长平稳的呼吸细细传来，裴珩这才缓缓起身。 　　“既干干净净的来，便是要干干净净的走才是。” 　　温柔的嗓音融化在月光里，裴珩轻柔地替她整理好额前的碎发。 　　“同我这样的纠缠在一处，可不是件好事啊..” 　　身侧的掌心捏了又放，他低低呢喃着。 　　裴珩深知自己并没有那么强大，单说现在，他就连一个余姚姚都护不住。 　　他甚至做不到同妖族抗争，又如何同命运抗争呢？ 　　“殿下，我要走了..” 　　有些事情，他该回去做个了断了.. 　　裴珩贪恋地看着她，目光柔和且深情，声音散在风里，“但愿上天垂怜我，在殿下离开前，我还能再见上你一面……” 　　眼睫在月光下浅浅颤动一下，晚风中，已没了那抹凌冽的冷香。 　　不知过了多久，软榻上，余姚姚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中皆是清明，没有半点困意。 　　她看向院中盛开的昙花，月光好似在它们身上渡下一层薄薄的纱。 　　圣洁又美好.. 　　余姚姚眨了眨眼，“原来，不是梦啊..” 第77章 二十 　　一夜未眠。 　　她坐在床榻上，半垂着眼，轻柔的光洒在她身上，显得有几分孤寂。 　　余姚姚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感觉，又闷又难受。 　　其实私心里，她一点都不想裴珩离开。 　　可，如若他留下，低贱的妖奴便是他毕生的枷锁。 　　离开，才是他必须要走的路。 　　而她，也不能为他一人停留.. 　　他们始终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没办法相伴一生。 　　余姚姚的眸光有隐隐的光闪烁，良久，她长长叹出一口气，那个吻，永远都只能算是放纵一场。 　　只此一次。 　　余姚姚攥紧了手，暗暗在心底警告自己，万万不能再犯同样的错了。 　　人若太沉溺于某件事物，不是一件好事。 　　.. 　　轰—— 　　天色在一瞬间变得阴沉，雷声阵阵，骤然间狂风四起，沙尘席卷着上空，枝叶簌簌，似要被连根拔起。 　　余姚姚猛然从床榻上惊坐而起，心间轰然一沉。 　　来了。 　　“百川！” 　　她急忙推开房门，朝外奔去，心脏在胸腔内砰砰乱跳。 　　蓝紫色的电光刺入她眼眶，大脑在一瞬间变得空白。 　　地动山摇，这凌厉的光好似要将天地间撕裂开来。 　　巨大的银蛇盘旋于湖泊半空，猩红的眼直勾勾盯着天际。 　　那是百川。 　　余姚姚在岸边停下了脚步，百川有所感应，扭过头与她对上视线。 　　余姚姚怕蛇，更别说是像百川这样庞然体型，但此刻，她却半点也不害怕了。 　　“姐姐——” 　　百川摇了摇尾巴，稚嫩是少年音格外的乖巧。 　　余姚姚心头一颤，心想若是他此刻是人形，那么一定是笑着的。 　　“等我成了龙，你就不用再害怕我了——” 　　他语气雀跃，带着极深的欢喜。 　　余姚姚鼻尖有些酸涩，嗓音有些止不住的沙哑，“那你可要顺顺利利的啊..” 　　这场劫远比余姚姚想象中的艰难。 　　足足十八道雷劫.. 　　几乎是九死一生。 　　百川重重点头，就在转身的那一刹那，余姚姚喊住了他。 　　“百川！” 　　身形顿了一下，下一秒，只见半空中出现一道弧线，有什么东西正抛向他。 　　蛇尾稳稳一接，百川有些茫然的看去。 　　那是一枚玉佩，他能够感知到其中灵力的充沛，这绝不是凡物。 　　“我没有什么能为你做的，这玉佩，也许在关键时刻能帮到你。” 　　对上他疑惑的眼神，余姚姚解释道。 　　轰—— 　　蓝紫色的电光重重劈下，周遭一片焦黑。 　　余姚姚静静望着那双猩红的眼睛，露出一个温和的笑，“还有，谁说我怕你了？” 　　“我们百川生得明明这样可爱。” 　　百川怔了一下，随后摇了摇尾巴，得意地抬起下颌，纠正道，“是威武！” 　　话落，他转身，目光再次直直盯向空中电光。 　　余姚姚深深看了他一眼，后退至安全范围内。 　　【宿主，你给百川的，是什么？】 　　余姚姚的目光自始至终都未从他身上挪开，掌心间都是细密的汗。 　　【我也不知。】 　　她顿了顿，缓缓给出一个答案，“出宫前皇帝给我的，说是大国师那取来的。” 　　虽然未说明有何用处，但十有八九是关键时刻保护她性命的东西。 　　【那你，便这样给出去了？】 　　余姚姚眼睫颤了一下，喉咙里挤出一个嗯。 　　系统似乎并不赞成她这一举动，“按照国师所言，你这身子活不过二十岁。” 　　【倘如这只是原主的命数，那从你出现在这身体的那一刻，命格便会改变。可现下，国师依然将此物给你，这便说明，命格未改。】 　　【这二十岁，不单是原主的命，也是你的命数。】 　　她唇角抿了抿，她又怎会不知。 　　可幻妖那一次，如若不是百川，她早便死了。 　　“不是什么大事。”她悠悠开口，平静道，“只要在二十岁之前完成任务就行了。” 　　等到离开这个世界，这命数也许便做不得数了。 　　不是同一个世界，命运会不同吧？ 　　余姚姚暗暗在心底祈祷。 第78章 化龙 　　轰—— 　　重重的雷劫打在百川的身上，灼烧般的疼痛近乎要将他吞噬。 　　百川挪动了一下身子，原本银白的身体变得焦黑，鳞片被掀翻，露出鲜红的血肉，皮肉绽开，在空气中散发出一股难闻的味道。 　　他狼狈又痛苦。 　　疼.. 　　太疼了。 　　十八道雷劫，每一道都几乎是要将他挫骨扬灰。 　　他不想死。 　　百川咬紧牙关支撑起身体，他猩红的眼睛望向远处，这世间还有好多风景他还没好好逛一逛呢.. 　　他承诺了余姚姚，要带她去山水间游玩。 　　他想要活着.. 　　可，身上的伤口真的好痛好痛。 　　森森的白骨在雷劫的劈打下隐约可见，百川喘着气，胸腔内好像生长着巨大的荆棘，一点点收紧，牢牢束缚着他的心脏，将利刺一点点勒进血肉。 　　轰！ 　　又一击雷劫重重向他砸落。 　　他睁大瞳孔，强大的冲击力叫他身上的鳞甲快要碎裂。 　　嘭！ 　　身子被撞飞数米远，最后撞上坚硬的岩石。 　　喉间涌出一股腥甜，意识昏昏沉沉间变得好疲惫。 　　百川使尽浑身力气抵挡下这一击，可换来的却是骨骼血肉几乎碎裂的疼痛。 　　轰隆的雷声早已引起了仙门上下的动静，长老弟子们朝雷劫的方向赶去。 　　面对这样残酷的场面，任谁也不能够做到平静。 　　眼看着又一道雷劫就要砸落，但百川却早已经没有力气抵挡。 　　时间太短了，他甚至连调整气息的时间都不够。 　　在这一瞬间，百川甚至觉得自己就要死亡。 　　可下一秒，金光闪烁，只见无数兵器利甲跃向他身前。 　　金色的华光与雷劫刺眼的紫交织碰撞在一起，强烈的反光叫他有些睁不开眼。 　　铮—— 　　兵甲嗡嗡的鸣声在他身前响起，又咔嚓一声碎裂。 　　百川怔愣一下，望向问清宫的长老与弟子。 　　他们用尽法器，才替他挡下了这一击。 　　可雷劫终究是要靠他自己来扛过的，他们能做的仅仅是暂时扛下一击而已。 　　十八道雷劫.. 　　还有最后五道。 　　百川心中感激，抓紧了时间调整好自己弥乱的气息。 　　轰！ 　　乌云变得愈发阴沉，一时间白昼好似转为了黑夜。 　　雷劫滚滚，裹挟着凌厉的风朝他袭来。 　　百川赤红的眼眸光狠厉，他朝着天际冲去，毫无半点惧色。 　　他像是一条白色的蛟龙，游走于天地间，他领着纯白的光，与上天争夺着白昼的降临。 　　隐约的电光在他鳞甲间穿梭，像是来自地狱的毒虫。 　　毒虫钻入他身体，细密的痛楚折磨着他。 　　轰—— 　　百川咬碎了牙，就这样硬生生扛下了两道雷劫。 　　就在众人觉得有望之际，又一道雷劫砸下，百川瞬间失了力气，他哀嚎了一声，从天际坠落。 　　嘭。 　　巨大的水花溅起。 　　他直直坠入了湖中。 　　“百川！” 　　余姚姚什么也顾不上了，她连忙朝着湖边奔去。 　　她撕扯着嗓子呼唤着他的名字，“百川！” 　　百川只觉得又累又困，眼皮变得好沉重。 　　我要死了吗.. 　　还是渡不了这一劫么？ 　　他觉得好悲凉，又好不甘心。 　　他从这湖底破壳而出，如今又要在这湖中死去吗.. 　　“百川——” 　　护在心口的玉佩闪烁了一下。 　　半醒半梦间，他好像听见了余姚姚的声音。 　　不能睡。 　　他咬碎了牙，他还没好好看一看这世间呢.. 　　他答应她了，便不能失信的.. 　　嘭！ 　　巨大的水花再次喷溅而出，百川跃出水面，于半空中对上了余姚姚通红的眼睛。 　　“姐姐..” 　　余姚姚心头又闷又涩，在这一刻，她好想大声对他说。 　　百川，不化龙了。 　　做一条蛇也没什么不好的.. 　　百川的声音虚弱极了，就连身体也缩小了许多，余姚姚能够感知到，他已经要到极限了。 　　还有两道雷劫，这样下去，他会没命的。 　　“百川，不化龙了，四海山川我也可以带你去看，我带你去”，她哽咽着，“不化龙了..” 　　“姐姐..” 　　他又唤了一声，语气间仍是那股稚嫩，“不哭了。” 　　百川张了张口，似乎还想要说些什么，可上天却没有给他时间。 　　轰隆！ 　　她睁大了眼睛，嗓音撕裂：“百川——” 　　雷劫再次朝他袭来，比之前更加猛烈，凶狠，似要将他碾为齑粉。 　　咔嚓。 　　空中响起一道清脆的碎裂声。 　　一个巨大的光罩包裹着百川，他看着心口碎裂的玉佩，无数的灵力散开来，形成了光罩，稳稳扛住了一击。 　　好熟悉的气息。 　　他似乎在哪里遇见过.. 　　灵力一点点消失，眼看着光罩终于要消失了。 　　雷劫急不可耐，又一次砸落。 　　轰！ 　　尘土飞扬，模糊了视线。 　　天地间好似在这一瞬乱作一团，什么也瞧不清了。 　　周遭的树木焦黑，山川岩石被搅碎，平静的湖面也被搅乱。 　　“百川！” 　　“你在哪！” 　　待到视野终于清晰，原地却已经没有了百川的身影。 　　“百川！” 　　混乱中，有什么东西闪过一道白光。 　　余姚姚朝着那处废墟奔去。 　　她狼狈地挖着岩石碎块，眼眶通红，最后挖出的却仅仅只是一瓣银白的蛇鳞.. 　　百川.. 　　胸口在一瞬被刺痛，她不甘心，继续挖着碎块，十指很快变得血肉模糊，可是什么也没有。 　　长老弟子们也开始挖掘着废墟，可结果却不尽人意。 　　什么也没有.. 　　“姚姚”，余如璎走到她身后，她想要安慰她什么，却不知从何开口。 　　“阿姐，你看他多坏”，余姚姚攥紧那块蛇鳞，掌心都被勒出了红痕还不愿松手。 　　“都什么时候了，还同我玩捉迷藏呢..” 　　渡劫失败，便是死亡。 　　这个道理余姚姚不会不知道。 　　可她就是接受不了.. 　　“阿姐”，眼眶中浸满了泪，炽热又滚烫，“百川说要载着我去玩的，他骗我..” 　　“姚姚..” 　　余如璎心口有些沉闷，对于这样的结果，她又如何不难受呢。 　　许少和忽地睁大了眼睛，“小师妹！快看！” 　　“百川！是百川！” 　　弟子们顺着他视线看去，“真的是百川！” 　　“吼——” 　　刺耳的龙吟声响彻天际，密布的乌云在一瞬间被银白的光穿透，白昼吞噬黑暗，她心脏猛然一颤。 　　余姚姚攥着那瓣鳞片，目光紧紧看向天际。 　　皎洁银白的身影穿梭在光亮中，明亮的鳞甲反射出光。 　　“百川..” 　　她喃喃地唤了一声。 　　天际那道身影像是有所感应，盘旋一周后朝她奔来，他在天地间穿梭，最后乖巧地停在她跟前。 　　他抬了抬下巴，朝她面前凑了凑，像是在祈求对方的抚摸。 　　余姚姚眼眶酸涩，泪珠忍不住滚落下来。 　　她抬起手，轻轻摸着他，冰冷冷的触感，和手中的蛇鳞一模一样，这一切都像是做梦一般.. 　　白光轻轻闪烁一下，面前庞大的身躯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那张熟悉的娃娃脸。 　　“姐姐，不是说了么”，他有些懊恼地皱起眉，他扯了扯余姚姚的衣袖，让她蹲下身。 　　百川笨拙地擦着她的眼泪，“不哭了。” 　　心头猛然酸涩，她眼眶更红了。 　　百川瞬间慌乱，“诶诶！怎得又哭了？！” 　　他急急忙忙从怀里掏出半截碎玉，递到余姚姚的面前，“对不起，玉佩坏了..” 　　“听说凡间有修复玉佩的能工巧匠，我保证给你修好！” 　　余姚姚怔愣一下，瞧着他不知所措的模样扑哧一声笑了。 　　“没关系，我将它给了你，便是你的东西了。” 　　百川皱着眉，并不认同，“有关系！就算给了我！那也是要修好的！” 　　余姚姚摸摸他的头，有一瞬恍然，喃喃的低语散在风中，“裴珩走了，你可不能也丢了..” 　　百川眨了眨眼，“我不认路，我哪也不去，姐姐在哪，我便在哪。” 　　他在湖底活了几百年，同余姚姚这个外来者一样，归根结底，他们什么也没有。像是荒漠中孤独的两株小草，互相依存，相互倚靠。 第79章 妖皇 　　“母亲。” 　　光线昏暗，珠帘轻轻摇曳，半隐半现中，裴珩瞧见了那张十多年未曾见过的面孔。 　　唇角微抿，隐晦的情绪掩藏在幽暗的瞳底。 　　王座上的女子摆了摆手，身旁执扇的婢女便低垂着头，停下了手中动作。 　　她缓缓起身，白皙的手掀开了半掩的帘子，二人间再无任何遮挡物。 　　曲思月懒洋洋掀开眼皮朝他看去，二人便这样直直对上了目光。 　　她漫不经心打量着这个多年未见的儿子，唇角牵起一个柔和的弧度，慈母般开口，“这么多年，你可怨恨我？” 　　与十多年前，真是半点未变。 　　裴珩暗暗掩藏着眼底的冰冷，依着对方那模样扮演着顺从听话的好儿子该有的模样，“母亲说笑了。” 　　“您做这些都是为了孩儿，我又怎会怨恨？” 　　曲思月静静端详着他，也不知是否信了他的话。 　　过了许久，她才不紧不慢收回了视线，往扶手上一倚，又开始摆弄起她那一手血红的指甲，“听说，你将章枰那老东西杀了？” 　　裴珩：“是。” 　　“就因为他对那公主下手？” 　　她语气一点点冷了下来，但并不是因为章枰长老的死，而是裴珩的心思。 　　“裴珩，一个合格的妖皇便不可有软肋。” 　　对上曲思月毒蛇般森冷的目光，裴珩未有半点惧色，他面色平淡，徐徐开口，“母亲误会了。”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不过是当时生死契未解，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她日日折磨欺辱我，于孩儿来说是仇敌都不为过，又怎会是软肋。” 　　曲思月冷哼一声，“你最好是说到做到。” 　　“你体内的血脉觉醒地如何？” 　　裴珩：“还需一些时日。” 　　闻言，她不禁蹙起了眉，似乎是不满裴珩的回答。 　　“三日。” 　　她冷冷道，“本皇只给你三日时间。” 　　说着，曲思月摆了摆手，身旁的婢女立刻便端着托盘朝裴珩迎了上去，红色的绸布上放着什么东西。 　　“万古窟的令牌，拿着吧。” 　　裴珩的眼睫颤动一下，应了声是。 　　冰冷坚硬的质感从指尖传来，裴珩攥紧了令牌。 　　万古窟.. 　　终日不见阳光，同地狱一般黑暗，处处是厚重的冰层，锐利的冰锥，森冷无比。 　　这并不是什么好地方。 　　寻常人，便是半日也撑不到。 　　现下，她却让他去那地方待上三日，只为彻底觉醒九尾的血脉.. 　　“还有。” 　　曲思月幽幽看向裴珩，这一次，眸光中厌恶半点不加掩饰，彻彻底底地暴露了出来，狠厉又阴毒，“那一半人族血统，给本皇彻彻底底剥离了，别再让我感知到。” 　　她啧了一声，“这蛊在你身体里待了这么久，怎得还没将那脏东西吃干净。” 　　裴珩攥紧了手，那令牌几乎要嵌入血肉里，他咬紧了牙，“孩儿，明白了。” 　　“这儿没你的事了，退下吧。” 　　她厌恶地挪开视线，好像看见了什么肮脏之物。 　　“是。” 　　裴珩站起身，离开了。 　　真是可笑啊.. 　　这样的血脉是她和那人给的，同他有何关系。 　　明明他也不愿的.. 　　现下，却是叫她这般心生厌恶。 　　十多年未见的儿子回来了，还要藏着掖着，不愿他以妖皇之子的身份见人，第一件事，便是迫不及待叫他去那刺骨的万古窟，将血统彻底觉醒.. 　　好不丢她这位好母亲的脸面。 　　他漆黑的眸光涌动着森冷的情绪，甚至在今日他才知道，他忍受了多年的蛊毒，竟是这样的用处.. 　　看样子，她当真是厌恶极了自己。 第80章 余姚姚，我好想你 　　万古窟。 　　冰冷刺骨的寒意紧紧包裹着他，鼻息间都是寒气，沾着霜花的眼睫浅浅颤动了一下，裴珩于黑暗中睁开了眼，四周昏暗，他看不清什么。 　　隐约中，足下似乎触碰到了什么，他顿了一刻才明白，那是一截枯骨。 　　被大雪寒冰埋藏的枯骨。 　　万古窟..？ 　　他唇角微抿，眸光中闪烁着什么。 　　良久，裴珩唇边轻启，无声中动了动，他低低地喃喃，“该是万骨窟才是。” 　　他在黑暗中寻找了好久好久，终于在一块冰面上寻到了一块空地。 　　修长白皙的手握着一把匕首，裴珩未有什么太大的反应，锐利贴上掌心，下一秒一道血痕便出现在了手心。 　　滴答滴答。 　　他攥紧了手，鲜红的血液便这样顺着掌心流淌而下。 　　裴珩竖起两根手指，沾着那鲜红的血在冰面上画出一个诡异的阵符。 　　苍白的唇无声念了句咒，瞬间金光闪烁，耀眼的光照亮了周遭，无数的骸骨在这一刻暴露在他的视线中。 　　裴珩静静看了一眼，盘腿在阵法中央坐下。 　　若是熬不过这一遭，他的下场，大抵和这些人一样吧.. 　　他依靠着阵法一面加速催动着体内九尾血脉的觉醒，一面又往身体里注入更多的蛊。 　　脏恶的蛊虫游走在裴珩的身体里，隔着一层薄薄的皮肤，他能够清晰地看见这些东西是如何一点点吞食自己的血肉，在阵法的催动下，九尾血脉又是如何重塑着那些被吞食的血肉。 　　真恶心.. 　　他自己看着都无比厌弃，更别说是旁人了。 　　寂静中，响起一声闷哼。 　　裴珩咬紧了牙，却还是未能忍住那一抹血沿着唇角溢出。 　　此番违背天理之行，对他的反噬又怎会简单。 　　五脏六腑像是被挤压成团，冷汗簌簌而下，他极力克制着，可微微颤抖的双肩还是未能掩盖住他此刻的煎熬。 　　太疼了。 　　肌肤的每一寸几乎被撕裂，骨骼被挤压粉碎。 　　在短短一瞬极快地重塑，反反复复，直至他身体中再无半点凡人的痕迹。 　　他面色惨白如纸，眉心紧蹙，那双好看的狐狸眼此刻尽是痛苦，猩红的眼尾像是流着血泪。 　　他太疼了。 　　剧烈的痛苦叫他忍不住蜷缩在一起，身后的狐尾因为虚弱彻彻底底暴露出来，发顶的狐耳在细细地颤抖。 　　他静静地蜷缩在冰面上，身体里又热又冰冷，炽热如岩浆，刺骨如冰凌。 　　裴珩死死咬紧了牙关，他甚至想要就这样一了百了。 　　如果解脱了，就不会痛了。 　　可他不甘心，凭什么.. 　　他凭什么生来就要遭受这些，被厌弃，被抛弃，被辱骂，被凌虐.. 　　命运一次又一次想让他死亡，可他就是不愿。 　　他不甘心.. 　　他不愿就这样死去。 　　“殿下..” 　　裴珩攥紧了外衣，指腹摩擦间他能够清晰感知到衣上的绣纹。 　　那是一只九尾狐。 　　这是当初余姚姚送他的第一件衣裳。 　　裴珩不想死，可他也害怕自己有来无回，便带走了这唯一的念想。 　　黄泉路上，起码还有她的温度。 　　“殿下..” 　　寂静中，他痛苦地喘息着，一遍又一遍呼唤着余姚姚。 　　好似这样，便能减轻几分痛楚似的。 　　“余姚姚”，他眼角有泪流淌，“我好想你..” 　　活着，他必须活着。 　　裴珩一遍遍告诫自己。 　　快一些，再快一些，他想要再见一见她。 　　生死之际，思念总是格外沉重，裴珩心中颤抖，他这一刻才明白，比起死亡，他更害怕自己见不到她了。 　　余姚姚同他从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会离开，而何时离开他却半点也不知道。 　　这就像是一场梦，何时醒来，谁也不知。 　　可是最起码，在余姚姚离开前，请再让他见一面吧.. 第81章 我从不后悔爱上你 　　百川遵守了自己的承诺，在化龙后带着她游历过许多地方。 　　一望无际的草原，又或是白皑无尽的雪域，只要她想，无论多远。 　　春去秋来，眨眼间又是一年过去。 　　男女主的感情步入了正轨，一切回到了该有的模样。 　　剩下的情感只能依靠他们在不断相处中磨合增长，余姚姚一个外人做不了什么。 　　感情是两个人的事情，说白了，其实这个任务她什么也做不了。 　　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心不动，她又有什么法子呢.. 　　好在事情并未到最坏的地步，既然心头已有波澜，剩下的，时间会给予答案。 　　她想透了一切，便离开了问清宫，就是往常好奇感兴趣的各种法术招式都留不住她了，毕竟这具身体也确实不适合这些。 　　系统的声音时不时会在脑海中响起，告知她任务进度的增长。 　　日子平淡又顺利。 　　有时候余姚姚甚至会想，这一切会不会只是自己的一场梦，遇见裴珩，是不是也是幻觉。 　　每当这个想法冒出的一瞬，心头压抑沉闷的痛楚却会赤裸裸告诉她，一切都是事实。 　　余姚姚自知，爱上裴珩，是一件错误的事。但如果时光倒流，也许她依旧会重蹈覆辙。 　　她不后悔，但始终无法释怀内心的遗憾。 　　她喜欢裴珩，很喜欢.. 　　但是他们之间隔着的，是整整两个世界啊。 　　两个世界的人又怎会有结局呢？ 　　他们之间没办法互相陪伴啊.. 　　“余姚姚，前面就是妖族的地界了。” 　　百川顿了顿，试探着出声，“你想要去见见他吗？” 　　余姚姚坐在他背上，抚摸龙鳞的动作顿了顿，眼睫被风吹得一颤，她从高空俯瞰，山峦重叠间，她好像看见了那道许久未见的身影。 　　她沉默了一会，然后摇了头，“百川，换个地方吧..” 　　百川面色有些苦恼，嗓音依旧稚嫩，“可是，我们已经去过许多地方了，接下来，要去哪呢？” 　　余姚姚也有一瞬晃神，半垂的眼中思绪不明。 　　原来，他们已经去过这么多地方了啊.. 　　离开前，阿姐同她说，多散散心是一件好事。 　　可为什么，她的心依旧觉得空空荡荡的呢.. 　　“百川。” 　　她叹出一口气，唤了他的名字，声音随风化在空中，惆怅悠远，“回去吧。” 　　阳光下，那双漂亮的杏眼微微弯了弯，“三师兄前几日还传了信，问我们何时回去呢。” 　　百川的眼睛一亮，他点头，“好啊！” 　　出来了这么久，他也想念问清宫的师兄师姐了。 　　“姐姐，我想备些礼物再回去。” 　　余姚姚弯了眼，温和地抚摸着他的头，“好。” 　　“百川真的长大了呢..” 　　百川努嘴，不满道：“我活了几百年了，早就长大了，你怎得总把我当个小孩子！” 　　她轻笑一声，“好好好，我的错。我再也不敢了，神龙大人！” 　　这一声神龙大人讨好了他，一如既往地，百川得意地抬起了下颌，“行吧，勉勉强强原谅你了——” 　　二人落在了地面上，寻了一处城镇落脚。 　　百川拉着她兴冲冲走地在街上，他一面瞧着，一面又开始絮絮叨叨，“大师兄最喜欢书画，二师姐喜欢剑器，三师兄会喜欢什么呢？” 　　“还有长老们，他们又会喜欢什么呢？” 　　他一张肉肉的娃娃脸皱成团，苦恼极了。 　　余姚姚瞧着他，噗嗤笑了，“百川送的，他们都会喜欢的。” 　　此言一出，百川登时豁然开朗，他自得地哼唧一声，“确实，我这般惹人喜爱，送的东西自然也招人喜欢的！” 　　他忽地又是一顿，扯着余姚姚的手，露出一个略带讨好的笑，“姐姐，你有银子的，对吧？” 　　余姚姚好笑又无奈，她点头，“是，你只管挑便是了，姐姐给你买！” 　　话音刚落的一瞬间，忽地一阵刺耳的声音响起。 　　“小偷！捉贼啊！” 　　“快！” 　　“快拦住他！” 　　身后惊起一片喧哗，余姚姚回首看去，只见嘈杂纷乱的人群中，有人追逐着。 　　“百川。” 　　一如往常那样，余姚姚沉声唤了一句他名字，同样的事情，这一年他们不止遇见过这一次。 　　百川也收起了嬉皮笑脸的模样，他在人群中锁定了目标，正欲迎上去，却不曾想，这一次倒是有人比他快了一步。 　　“哎呦！” 　　那小贼痛呼一声，重重摔在了地上。 　　铮—— 　　银剑出鞘，一股冰冷贴在他颈脖上，小贼吓得一动不敢动，生怕一个没注意那利刃就取了他的小命。 第82章 熟悉 　　“好..好汉饶命！” 　　男子那双冰冷的目光静静看着他，一字未发，却叫他浑身都在颤抖。 　　“东西。” 　　那声线同他的模样一般冰冷，小贼一听，哪里还敢私藏，双手颤颤巍巍将那钱袋子交了出来。 　　“还给她”，他眸光淡淡一瞥，落向一旁的姑娘。 　　余姚姚眉梢一抬，嚯，还挺高冷，三两字地往外蹦。 　　“多谢公子！” 　　那姑娘很快就走上前来，感激着朝他道谢。 　　那人眉目凌厉，带着一股威严与肃杀之意，高高的发竖在脑后，身姿挺拔，他似乎不大爱说话，只浅浅点了头。 　　“自行去官府领罪吧。” 　　铮地一声，男子收回了长剑，冷冷丢下一句话便离开了。 　　男子身后还跟着一辆马车，事情解决便再次回到了车内。 　　那马车模样看着就不是寻常百姓能用得起的，这个男子究竟是何身份？ 　　余姚姚顺着人群的目光朝那人看去，眯了眯眸。 　　“百川，你有没有觉得他长得有些眼熟？” 　　百川闻言，便也盯着那男子瞧，他挠了挠头，可端详了许久却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有吗？” 　　“我倒是没看出来有哪里眼熟的。” 　　经历完这个小插曲，余姚姚本以为再也遇不上这人了。 　　谁曾想，缘分竟是这般巧。 　　这么多客栈，他们竟都选上了同一个。 　　百川正疑惑着她怎得不动了，回头看去，却见余姚姚又盯着那男子瞧。 　　他扯了扯余姚姚的手，试探着出声，“姐姐，你这是有新欢了？” 　　仔细瞧瞧，那男子生得确实不错，难道比起裴珩来说，她更喜欢这样的？ 　　百川心中想着，又开始替裴珩唏嘘。 　　惨啊.. 　　余姚姚拍开他的手背，蹙眉道，“乱说什么呢！” 　　她就这般肤浅么？ 　　百川收回手，忽地眼睛一亮，“咦-还有一个？” 　　余姚姚顺着他目光继续看去，只见那男子抬腿朝窗边一锦衣男子走了过去，瞧着模样，甚是尊敬。 　　余姚姚眨了眨眼，开始疑惑起二人身份来。 　　那锦衣男子也不知是何身份，面上还戴着块面具，余姚姚瞧不出他相貌。 　　但这般稳重华贵的气质，她下意识便觉得这人生得也定然是不差的。 　　许是她的目光太过直白，那锦衣男子忽地偏过头直直看向了她，唇边还友好地弯了弯。 　　“姑娘可是有事？” 　　这嗓音温和又带着一股矜贵感，一瞬间她莫名觉得熟悉。 　　那男子既然已经开了口，余姚姚便不好直接走了，她走上前，沉吟了片刻，她随口扯谎道，“抱歉，是在下失礼了。只是公子生得像极了我一位故人，一时竟多看了许久。” 　　男子见她态度诚恳，便也没多刁难她，胸腔内发出一声低沉的笑，“是么？” 　　他弯了弯眼睛，“说来还真是巧了，我见姑娘也分外眼熟——” 　　余姚姚怔愣一下，干笑道，“哈哈，那还真是巧了。” 　　男子似乎看出她别扭的心理，柔声道，“在下有一妹妹，同姑娘十分相似。” 　　余姚姚也不知他这话的真实性有多少，此事确实是她唐突，便也没心思琢磨这些。 　　那男子似乎真是来了兴致，温声又道，“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余姚姚张了张口，下一秒却被赶来的百川打断，他在原地等了余姚姚许久也不见她回来，心中郁闷地不行。 　　“余姚姚，你要聊到什么时候呢！” 　　“我饿了！”他抓着余姚姚的手就想走。 　　“余瑶瑶？” 　　余姚姚刚被拉了一个踉跄，就听见男子有些错愕的唤了声自己的名字。 　　“姑娘这名字同我妹妹很是相似。” 　　余姚姚见他面色不像是在说假，老实说，虽然面前这男子瞧着城府颇深，但她却莫名有种好感。 　　“不过..”男子顿了顿又开了口，语气中是极其真诚的温柔，余姚姚能够感觉到，他是极其疼爱自己妹妹的，“我那妹妹性子张扬，同姑娘倒是不同。” 　　余姚姚眨了眨眼，“那是生得相似所以才觉得像？” 　　男子又摇了头，他似乎也说不上来，“都不是。” 　　“只是下意识便觉得相似。” 　　性子不像，模样不像，这又怎还有相似的地方？ 　　余姚姚觉得奇怪，不过萍水相逢一场，她没有多问，打了声招呼就带着百川离开了。 第83章 阿姚 　　待余姚姚离开后，他看向面前身姿挺拔的男子，“咏旻，阿姚她可是又跑远了？” 　　那人点了头，紧接着又道，“末将这便去将公主找回来。” 　　“不用找了”，一道张扬的声音自他身后响起，少女的面上挂着明媚如火的笑，“哥哥，我回来了。” 　　她环抱着手臂，上下打量一眼客栈的布置，语气中的嫌弃毫不掩饰，“这什么鬼地方，这么简陋。” 　　不远处的掌柜听了这话，面色微微有些难看。 　　余奕之蹙了蹙眉，语气有些冷，“阿姚。” 　　少女撇了撇嘴，“知道啦——” 　　她凑到余奕之身旁，“哥哥，咱们早些动身吧，在这里待着也不过浪费时间。” 　　顿了顿，她又说，“我早一日入问清宫便能多学一些东西嘛——” 　　余奕之捏了捏眉心，有些无奈，“那问清宫就这般吸引你，皇宫都不愿回了？” 　　“父皇最疼爱我了，若是责怪起我，还望哥哥你替我美言几句——”，少女眨了眨眼，扯着他衣袖撒娇。 　　“罢了。” 　　余奕之缓缓叹了口气，抬首道：“咏旻，将客房退了吧。” 　　少女眼睛一亮，面上的笑容愈发绚烂了，“哥哥真好！” 　　.. 　　入夜，余姚姚躺在床榻上，忽地猛然起身坐起，“百川！” 　　“我知道了！” 　　百川睡得正香，猝不及防被她吓得一抖，他扯了扯被角，“知道什么了？” 　　“今日看见的那人。” 　　百川皱起了眉，古怪地盯着她瞧，“你怎得还记到现在？” 　　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罢了，怎得还记挂了一整日。 　　余姚姚没有理会他语气的怨念，自顾自道，“你可听说过聂小将军？” 　　百川挠了挠头，从前他待在湖底时，偶尔有弟子会提起这位。 　　听说年纪轻轻便立下不少军功。 　　“你的意思是，今日见到的那位，是将军府的大公子？” 　　余姚姚点点头，聂咏吟同这位聂小将军乃是一母同出，今日她见着对方便觉得相似，现下才明白那种相似感从何而来。 　　百川皱了皱眉，“不可能啊！” 　　“聂小将军不是同太子一同前往了北江吗，怎得会出现在此地？” 　　“倘若他当真是那位聂将军，那么今日见着的那位戴着面具的十有八九便是太子了，身为太子，又怎会认不出你这位亲妹妹？” 　　余姚姚明白他的疑惑，她自己也不明白是为什么。 　　越想，心中便愈发觉得古怪。 　　“百川，我出去一趟。” 　　还未等百川出声，余姚姚便一把推开了房门，直奔楼下大厅而去，“掌柜。” 　　“姑娘有何事？” 　　掌柜见她一脸急切，不由感到疑惑。 　　“今日那位戴着面具的公子住的是哪间屋子？” 　　掌柜闻言，面色变得古怪，“姑娘，这事关客人的隐私，我实在不好告知于你，但..” 　　“你所说的这位公子，早便退了房离开了。” 　　余姚姚心头沉了沉，“何时离开的？” 　　掌柜思索了片刻，捋了捋胡子道：“午时便走了。” 　　余姚姚怔愣在原地，午时.. 　　这么久了么。 　　她抿着唇角，眸光晦涩不明，不知怎得，她心头砰砰乱跳，有些不安，总觉得有些事情似乎要超出她预料了。 　　“哥”，少女停下脚步，她抬头看向面前屹立的高山，语气中有些兴奋，“这就是问清宫么？” 　　余奕之点头，“走吧，如璎也在这，有她这个姐姐在，你也能有个照应。” 　　少女吐了吐舌头，俏皮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才不需要这些。” 　　她说着，忽地眼睛一亮，朝不远处的身影招手，“姐姐——” 　　远处的身影僵了一下，可唇边的笑容依旧温和。 　　余如璎一步一步朝她走去，瞧着是一如既往的温柔端庄，她弯着唇角，温柔地唤着她的名字，“姚姚。” 　　少女一袭红衣张扬极了，“许久不见，姐姐可想念姚姚了？” 　　余如璎敛去眸中异样的情绪，朝少女点头，微笑着说：“自然的。” 第84章 阿姐呢？ 　　微风吹拂，余姚姚看着面前熟悉的景色，心中有些感慨。 　　时隔一年，问清宫还是当初的模样。 　　“这外头就这般有趣？” 　　不远处忽地传来一道声音，语气中有些郁闷。 　　余姚姚怔忪片刻，顺着声音响起的方向看去，只见松林翠竹间，身姿颀长的翩翩少年郎朝她一步步走来。 　　“说好只是出去逛逛，怎去了这么久？” 　　听出对方语气的怨念，余姚姚朝对方露出一个讨好的笑，“三师兄可是怪我没带上你一道去？” 　　许少和哼哼两声，朝她身后探去目光，奇怪地蹙起了眉，他朝余姚姚丢去一个探究的目光，“百川呢？” 　　余姚姚挑眉，抬起了手腕，露出了缠在腕口的银白色的小龙。 　　“这一路全靠他飞回来，现下累了，正打瞌睡呢”，她眸色柔和。 　　宽大的袖口下滑，被暴露在阳光下的小银龙抖了抖尾巴，似是察觉到了什么，百川睁开了眼睛，猝不及防的就对上了许少和凑近的脸。 　　他惊得浑身一颤，咻的一声落到地面变成了人形。 　　还未等许少和出声，百川便扑通一下扑在他怀里，“三师兄，我可真是太想你了！” 　　许少和揉揉他发顶，完全不吃他这一套，“行了，礼物呢？” 　　“信上说，你给我带了礼物。” 　　想他？ 　　怕不是想念自己带着他在问清宫摸鱼掏鸟蛋的日子吧？ 　　百川啧了一声，默默退回了身子，“没心没肺。” 　　他一面嘀咕着，一面从乾坤袋中取出一块金条递给他，“小爷我左思右想也不知道你究竟有什么正经喜好，倒是爱财如命的品性叫人印象深刻。” 　　许少和怔怔看着掌心的金条，额间青筋直跳，咬牙切齿，“三师兄在你心中就是这般模样？” 　　百川点头，想了想又叮嘱道：“三师兄，若是有朝一日你落败了，这金条还能保你撑一段时日。” 　　“呵呵”，许少和眯了眯眸，冷冷笑了两声，“百川费心了。” 　　百川闻言，半点不谦虚，下巴高高一抬，自得道，“师兄倒也不用太感动。” 　　“三师兄”，余姚姚忽地唤了他，在许少和怔然的目光中递出一把华丽的弓弩。 　　复杂繁琐的花纹雕刻其上，在阳光的反射下闪着金色的光，瞧着便不是凡物。 　　“这是，给我的？” 　　许少和呆呆地出声。 　　余姚姚点头，微笑着道：“我辨不出弓弩好坏，只瞧着这弓弩与师兄十分合适。” 　　许少和感动极了，他塞好金条，小心翼翼从余姚姚手中接过了弓弩，“果然还是小师妹最疼师兄！” 　　百川登时就不乐意了，他双手叉腰，瞪着许少和不满地开口，“明明我的金条也不差啊！” 　　“是是是，好得很好得很。” 　　许少和敷衍着点头，捧着心肝似的擦拭着手中弓弩。 　　百川撇撇嘴，三人朝着宫门走去。 　　此时正是课堂结束的时刻，门中弟子来往众多。 　　放眼看去，依旧是当初那些熟悉的面孔。 　　“小师妹！” 　　“你可算是回来了！” 　　余姚姚看着围上前的师兄师姐，一瞬间时间好似又回到了最初拜入山门的那一日。 　　“哎！师妹，你都不知道师兄我有难过，你走了之后，被欧阳长老骂蠢笨的，就只有我了！” 　　余姚姚挑眉，“乐师兄记错了吧，从前长老可从没说过我蠢笨，都是夸我勤快的！” 　　许少和扑哧一声，附和道：“就你一个蠢笨的，可别拉上小师妹！” 　　乐师兄垮了脸，“欸，这么多人呢，好歹给我留点面子吧！” 　　余姚姚笑弯了眼睛，朝人群中看去，却迟迟不见那道身影，“许师兄，我阿姐呢？” 　　“她可是有事在忙？” 　　许少和闻言一怔，“阿姐？” 　　他奇怪地蹙起了眉，“小师妹你哪来的姐姐？” 　　余姚姚的心跳蓦然间停了一拍，“什么..” 第85章 皮囊 　　百川亦是奇怪，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却见余姚姚的目光越过众人，直直望向后方。 　　“如璎师姐！” 　　百川高高挥手，小跑上前，“你怎得来得这么迟？” 　　他说着，又从怀中取出一枚玉簪递给余如璎，“如璎师姐，这是百川特意给你准备的哦——” 　　百川咧起嘴角，白嫩的小手又朝人群中的余姚姚一指，“我挑不来这些东西，怕你不喜欢，所以这是余姚姚挑的，你是她姐姐，你们眼光定然差不了多少！” 　　余如璎眸光闪了闪，牵起一抹柔和的笑，她接过百川手中的发簪，“多谢，我很喜欢。” 　　说着，她抬步朝余姚姚走去，面上是一如初见时那样温婉端庄的笑容，“师妹，好久不见。” 　　余姚姚心头一紧，只觉得呼吸都变得艰难。 　　“师..师妹？” 　　她看着对方的眼睛，呆滞着喃喃。 　　余姚姚的嗓音有些颤抖，她不安地出声，“阿姐，你怎么了？” 　　“阿姐！” 　　还未等余如璎回答，远处再次响起一声阿姐。 　　少女的嗓音轻快，她身着红衣，衣袂翻飞在身后，气势张扬又惹眼。 　　她很快走到了余如璎身侧，随后直直对上了余姚姚的视线。 　　瞳孔猛然一缩，余姚姚听见她唤着身旁的少女。 　　“姚姚。” 　　“按照入门的先后，你该唤她一声师姐。” 　　少女点头，朝余姚姚露出灿烂的笑，“余师姐，早便听门中师兄师姐说起你这位小师妹，明明我才是门中最小的师妹，可他们却还是习惯这般称呼你。” 　　“对了，初次见面，我叫。”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少女故意顿了顿，然后轻笑着出声，“余姚。” 　　她继而补充着开了口，一字一顿，“也是余如璎的亲妹妹。” 　　轰！ 　　心头，好似有什么东西碎裂了。 　　余姚姚紧紧盯着那张熟悉的面孔，浑身都是冰冷的。 　　见对方毫无反应，像是木头似的站在原地，余姚蹙了蹙眉，她偏过头对上余如璎，“姐姐，小师姐似乎不大喜欢我..” 　　余如璎张了张口，解围道：“怎会，师妹身子不好，许是一路劳累，有些不适。” 　　余姚姚只觉得耳鸣嗡嗡，脑中一片都是空白，身旁的话语她一字也听不进去，只觉浑身冰冷，又像是陷入了混沌，她像是一只迷途的羔羊。 　　“如璎师姐，你们在说笑吗？” 　　百川张了张口，“明明她才是你的..” 　　“百川。” 　　他话音还未出口就被余姚姚止住，百川茫然地看向余姚姚，只见她面色发白，握着自己手腕的那只手都是冰冷发抖着的。 　　余姚姚唇边的笑容有些僵硬，“师姐说的不错，我确实有些累了。” 　　“百川，我累了，我们回去吧..” 　　百川张了张口，他直觉余姚姚状态有些不对，点着头，牵着余姚姚离开了。 　　脚下的每一步都像是灌满了沉重的铅，周身的空气都好似被抽干，余姚姚有些喘不过气来，心头的恐惧叫她慌乱如麻。 　　她只想暂时逃离这个地方。 　　“余姚姚”，百川轻轻唤着她的名字，“你怎么了？” 　　她的眼睫颤动了一下，抿了抿唇，却又不知从何开口。 　　百川静静看着她，默了一会，那道稚嫩的嗓音又一次响起，“那个余姚，你和她认识吗？” 　　“为什么，大家都说她是如璎师姐的妹妹呢，明明你才是啊”，他不解地皱起眉，不过是离开了问清宫短短一年的时间，怎得一切都变得不同了呢，他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记忆出现了错误。难道这皇族中还有另一位公主的存在，可他怎得从未听说过呢.. 　　而且，为什么大家似乎都不记得余姚姚公主的身份了？ 　　“百川，我..” 　　余姚姚嗫嚅了一会，“有些事情太过离奇，我不知该怎么和你说。但，我确实不是如璎师姐的妹妹..” 　　她只是占了她人躯壳的一缕外来之魂罢了。 　　现在，真正的余姚姚回来了，带着那张她无比熟悉的面孔夺回了原本的一切。 　　她才是余姚姚，余如璎的妹妹，皇族的三公主。 　　她不知道为什么所有人的记忆都被改变了，唯独百川依旧记得。 　　余姚姚蹲下身，同百川平视，“忘记这一切吧，别再同旁人说，我和余如璎以及皇族的关系。” 　　“没人会相信的。” 　　百川听了这么多，依旧没个头绪，他觉得他的记忆并没有出现错误，可为什么所有人都和他不同了。 　　这世界，似乎发生了改变。 　　可为什么，偏偏是余姚姚呢？ 　　他抿了抿唇，“我不知道余姚为什么会突然出现，但是，我不喜欢她。” 　　百川有些不安地攥紧了余姚姚的衣袖，“她取代了你的人生，那你呢？” 　　“一个世界绝不会有两个同样的人存在，你会怎么样呢？” 　　他稚嫩的嗓音里带着细微的颤动，现在只是记忆的改变，那以后呢？ 　　会不会在不知不觉中，彻底消失？ 　　会在所有人的记忆中彻底抹去吗？ 　　他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能够拥有这般强大的力量，无知无觉就改变了所有人的记忆。 　　如果这股力量强迫自己也抹去对余姚姚的记忆那该怎么办？他不想忘记余姚姚。 　　在所有人不记得她身份的时间里，余姚姚又该怎么办？ 　　这太可怕，太可悲了。 　　这般强烈的孤寂感一定会逼疯她的。 　　余姚姚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在这个世界里，百川是她唯一的至亲了。 　　她不知该庆幸还是如何，最起码，还有人记得关于她的事情。 　　“百川”，余姚姚深吸一口气，对上他的眼睛，“其实不是她取代了我的人生，是我。” 　　她压住心底无力的哀痛，“我才是那个贼..” 　　百川怔愣在原地，他忽然想起从前弟子口中这位人族三公主的描述。 　　身体羸弱，性情暴躁，嚣张跋扈，以欺辱奴隶为乐。 　　桩桩件件除了第一条，其他的却同余姚姚没有半点关系。 　　所以，当真是如此？！ 　　他张了张口，眼瞳中带着震惊。 　　“那你又是谁呢？” 　　余姚姚哑然，沉默了许久才开口回答了他，“一缕魂魄罢了。” 　　这一次却是百川沉默了下来。 　　一缕魂魄.. 　　他眸光有些失神，二人间的沉默就这样持续了好久好久。 　　余姚姚心中情绪纷乱如麻，他会厌弃自己吗？ 　　她等了很久也没等到对方的回应，心底蓦地一沉，也是，谁会喜欢一个小偷呢.. 　　双腿开始发麻，当她撑着身体站起时，那只小小的手却攥紧了她掌心，“姐姐。” 　　百川本想要叫她的名字，却忽地发现，其实自己根本不知道她的名字。 　　“那你生前是谁，你叫什么名字？” 　　最起码，让他知道这些简单的吧，他害怕某一天连自己也忘记了她的存在。 　　那只小小的手在一瞬温柔了她，余姚姚鼻尖有些酸涩，她说，“余姚姚。” 　　“还是同样的名字，这一点是真的。” 　　“我生前只是一个简单的普通人。” 　　百川眨了眨眼，又一次开口，“什么模样呢？” 　　如果有一天她不见了，自己还能凭借着她原本的模样将她找回来。 　　这世上有一模一样的名字，但绝不会有一模一样的脸。 　　余姚姚紧抿着唇，似在犹豫，最后在百川澄澈的目光中开口，“余姚。” 　　“她那张脸，是我的模样。” 　　又或许，那具身体，就是她的。 　　除夕那夜，她在人群中看见的便是那张自己曾经的面孔。 　　一模一样的脸，恐惧占满了心头，叫她在一瞬便慌了神。 第86章 你为什么不救她 　　又是一日过去，余姚姚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子中映出的那张脸，为什么余姚的模样和她那具身体一模一样。 　　她呆滞地抚摸自己的面颊，是巧合吗？ 　　还是.. 　　余姚姚尝试着呼唤系统，可脑海中空空荡荡什么回应也没有。几日前，余姚姚便忽地发现，她怎么也联系不上系统了，就好像彻底消失了一般。 　　明明此前，系统从不会突然消失的啊..这样的例外叫她心中惴惴不安，余姚姚吐出一口气，只觉得胸腔内烦躁又沉闷。 　　今日还有长老的课，简单的梳洗一番，余姚姚便出了门。 　　原本的课桌变成了余姚的位置，余姚姚抿了抿唇，寻了个角落坐下。 　　看着余姚同师兄师姐们打成一片，她愈发觉得这世界孤寂。 　　不，孤寂的从来只是她一个外来者。 　　她从未这样心不在焉过，纷乱的思绪好像一团乱线，绞住了她的咽喉。 　　这一天，她什么也没学到，在失神中结束了一日的课业。 　　结束时，余如璎从她身旁经过，短暂的一瞬间，余姚姚还以为对方是来找她的，她心中刚涌起的欢喜顷刻熄灭。 　　“阿姐..” 　　扬起的唇角僵在唇边，她看见余如璎怔愣了一下，面上是迷茫。 　　余如璎友好地朝她笑了笑，像是对待一个普通的同门师妹那样。 　　“师妹。” 　　“可是课上有不懂的？” 　　余如璎依旧是往常那样温柔，可她再也不是她的阿姐了。 　　余姚姚心脏一紧，突然间觉得酸涩。 　　在这个世界待得太久，她竟以为自己也有了亲人.. 　　“没..” 　　余姚姚看着她离开，无声中攥紧了手，指甲刺入了掌心，用疼痛逼迫自己抽回那些不该停留在这个世界的情绪。 　　她收回目光，却在下一秒又远远对上另一道视线。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余姚的目光带着几分得意。 　　她的笑容张扬又明媚，像是在嘲笑她这个狼狈的可怜虫。 　　余姚姚假装没注意到她的敌意，收拾好东西也跟着准备离开。 　　“余师姐。” 　　脚步一顿，是余姚唤住了她。 　　余姚姚强逼着自己露出一个微笑，“师妹，有什么事吗？” 　　在众目睽睽之下，少女走到她面前，眉梢微抬，递来一只发簪。 　　她勾起唇角，语气有些嘲讽，“我姐姐贵为公主，可不是什么东西都能配得上的。” 　　“她心地善良，不好意思说，不过没关系，我来说也一样。” 　　瞳孔颤了一下，那发簪，是回问清宫那日，她送给余如璎的。 　　“不入流的东西就别再出现她面前了。” 　　少女特意咬重了音节，不入流这三个字不单是在说那发簪，也是在嘲笑她。 　　余姚姚看着她，面上却是出奇的平静，她并不认为这是余如璎会做的事情。 　　“你究竟想要如何？” 　　她平静又和缓地出声。 　　少女似乎很诧异她情绪的平静，她啧了一声，压低了声音，用仅二人间能听见的声音说，“我会得到属于我的一切，而你，只是一个低劣卑贱的贼。” 　　她眼瞳中涌动着兴奋，余姚姚看着她，在这一瞬间倏地明白了什么。 　　她一把紧攥住她手腕，“你去过我的世界！” 　　“阿婆呢！” 　　“她怎么样了？！” 　　她眼底涌出一抹厌烦，继而又笑着道：“那个老太婆啊？” 　　“呵呵，她真的很疼爱你呢，不过现在么..” 　　余姚姚呼吸一滞，手上的力道猛然一紧，“你把她怎么了！” 　　“死了。” 　　少女淡淡地出声，像是在说一件极小的事，“你这么生气做什么？” 　　“又不是我杀死的。” 　　她摆弄着自己染得鲜红的指甲，漫不经心道：“她旧疾发作，自然就死了。” 　　“你说什么？！”余姚姚睁大了眼睛，眼眶猩红。 　　“医生说过，她的病能治好的，为什么？！” 　　她死死抓住余姚的手，不顾旁人异样的目光，歇斯底里地咆哮，“为什么会这样！” 　　“啧”，腕口被余姚姚抓得生疼，她不耐烦地甩开对方，鄙夷道：“就你那几个钱，能救得了谁呢？” 　　余姚姚不可置信地摇头，“不会的，医药费我已经准备好了，怎么会不够？！” 　　少女眸光闪烁了一下，忽地恍然，她咧嘴一笑，“原来那钱是这个用途啊——” 　　她瞳孔猛然一紧，耳鸣嗡嗡，“你用了那钱？！” 　　“为什么！” 　　心脏像是被燃烧，眼眶通红像是浸满了血，一瞬间，她只觉得天都塌陷了。 　　余姚姚觉得自己快要疯掉了，“我已经尽力不搅乱你的人生，你为什么不能帮帮她！” 　　“为什么不救她！你明明可以救她的！” 第87章 抗拒 　　“余姚！” 　　“你知不知道你都做了些什么啊！” 　　“你毁了一切！” 　　“你毁了我的一切啊！” 　　余姚姚觉得自己真的要疯了，她一双眼死死地盯着她，恨不得扒皮抽筋，将她挫骨扬灰！ 　　周遭异样的目光向她们二人投来，余姚终于知道自己彻底激怒了她，但她依旧不觉得有半点不妥。 　　当初死在她宫中的妖奴下人不计其数，那老太婆又算什么。 　　再者，余姚姚享受了她这么长久的人生，她花了她一点钱财又算什么，这些不过都是应该的。 　　“小师妹。” 　　许少和推开人群，在看见余姚姚的面色的一瞬间，僵在了原地。 　　他从未见过余姚姚这般模样。 　　面色苍白如纸，像是信念崩塌，又像是即将枯败的将死之人，她的身上看不到半点生气。 　　“三师兄，余师姐似乎不怎么喜欢我..” 　　余姚故作受伤地出声。 　　许少和冷冷看着她，沉声道：“是吗，那看来，我和小师妹眼光一致。” 　　“滚开，我可不管你是皇帝还是公主。” 　　余姚怔愣一下，这才恍然明白，那一声小师妹唤的根本不是她。 　　在问清宫的众多弟子眼中，小师妹这个称呼，永远只是余姚姚！ 　　余姚攥紧了手，凭什么，明明自己才是啊，她余姚姚又算得了什么！ 　　许少和带着余姚姚离开了，留下原地的余姚。 　　她身份尊贵，自然少不了阿谀顺从之人。 　　于是很快，又有其他的弟子上前哄着她。 　　“师妹，你莫要同这些家伙计较。” 　　“是啊，那两个家伙没爹没娘的，一出生就是个孤儿，哪有什么教养，您多担待担待。” 　　人群中，有弟子看不顺眼，讥讽着开了口，“啧，诋毁同门，你又有什么教养。” 　　“怎么，之前是宋瑜的走狗，现下又换主人了？” 　　“柳师妹！你乱说什么！” 　　“怎么！我说错什么了吗，趋炎附势的狗东西，问清宫怎么就教出你们这些个败类出来！” 　　“柳若珃！同门一场你别太过分！” 　　柳若珃冷笑，“过分？等本姑娘把你揍得爬不起来，那才是过分！” 　　“你！”短暂的平静再次乱作一团。 　　.. 　　“小师妹，你..同余姚认识吗？” 　　许少和忍不住问出了声。 　　方才的争吵实在太过古怪，甚至有些话语他都不明白甚至从未听说过。 　　就好像是被排斥在外另一个世界的人。 　　许少和不知二人间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从余姚姚的神色上看，绝不简单。 　　余姚姚只觉得脑袋生疼，索性与那片喧嚣已经拉开了一段距离，她便停下了。 　　“三师兄..” 　　她疲惫着出声，这个人像是坠入深海的溺水者，无力又虚弱。 　　“我累了..” 　　昔日的那双明亮的眼睛好像落入了灰，看着这样的余姚姚，许少和一时间觉得万般复杂。 　　“我想一个人静静，好么？” 　　许少和心头一紧，余姚姚不愿意说，他也不忍强求。 　　谁还没有个不愿提及的往事呢，捅破他人伤口这并不礼貌。 　　“好”，许少和点头，顿了顿又道，“如果有什么需要的，记得和师兄说。” 　　“小师妹，无论如何，师兄一定是站在你这边的，明白了吗？” 　　“三师兄”，余姚姚牵起一抹微笑，她心中是感激的，却仍是朝对方开口，“我没事，谢谢你。” 　　这一瞬，他能够直白地感受到对方的抗拒，又或者说，小师妹心中的那些事，似乎没人能够靠近。 　　无形中像是有一道盔甲，牢牢将那些烦杂笼在其内。 　　而她似乎早已习惯了一个人默默忍受这些.. 　　许少和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单薄又孤寂，就像是被世界抛弃了一般.. 　　她从前，究竟都经历过什么呢？ 第88章 穿书者 　　【宿主。】 　　【我回来了。】 　　脑海中倏地响起一道声音。 　　余姚姚怔愣一瞬，紧接着就听见那机械的声音又道，“很抱歉，连接器出现了异常，我没办法联系到你。” 　　余姚姚的状况似乎有些不对，它忍不住又道：“宿主，你还好吗？” 　　它尽力修复漏洞，已经以最快的速度回来了，可似乎还是晚了。 　　它了解了最近发生的一切，心中也同样疑惑余姚的出现，这太奇怪了。 　　余姚姚眸光涣散，瞳孔里没有焦距，她像是一具空洞洞的尸体，嗓音悲哀带着无尽的绝望，【系统，阿婆没有了..】 　　她再也无法见到她了。 　　她还有好多好多话没有同她说呢，在阿婆临死前，她甚至未能陪伴在她身边，她彻底失去她了.. 　　无论是在哪一个世界里，她都不再拥有亲人了。 　　她蜷缩着身子，脊背忍不住地颤抖，猩红的眼眶又干又涩，压抑的哽咽声在屋内回荡。 　　她好恨啊.. 　　【我想让她偿命，我真的好恨她，我想要亲手杀了她！】 　　余姚姚死死咬着唇瓣，血腥传入口中也未有松开，似要将这份恨刻入骨髓。 　　无数道声音在她脑海中穿梭，像是来自地狱厉鬼的召唤。 　　滔天的恨意叫她理智全无，她只想要对方偿命！ 　　为什么不救她！ 　　她明明可以救她的！ 　　那是救命的钱啊，她怎么能如此！ 　　她是含着金汤勺长大，可那些钱却是她绞尽脑汁一笔笔攒下的。 　　为了这一切，她努力了这么久，眼看着终于要结束了，现实却狠狠给了她一棒。 　　为什么一条活生生的性命在她的眼中就这样低劣，甚至是随手可弃呢.. 　　凭什么啊！ 　　【宿主，还没有结束】，系统机械的嗓音里带着安抚的意味，“一切都还来得及。” 　　身形僵了一瞬，余姚姚的面色有些迷茫。 　　【什么？】 　　系统：“还记得吗，任务结束后你能得到的那个愿望，你可以回到原来的世界，任何一个时间段都行。” 　　她涣散的瞳孔终于凝聚出了光亮，是的，一切都还来得及。 　　她不知道余姚究竟要做什么，但只要保证男女主感情不被破坏，一切都还有机会！ 　　余姚姚攥紧了手，她一定要回去。 　　阿婆的痛是真的，在此之前，她一定要让余姚付出代价。 　　如果因为不满，她可以报复自己，但是绝对不能伤害阿婆。 　　阿婆对她而言，是恩人，也是亲人。 　　如果不是阿婆捡到了自己，抚养她长大，她早就死了。 　　那机械的声音默了许久，“宿主，如果我没有猜错，那个余姚似乎是个外来的穿书者。” 　　穿书者？！ 　　这个巨大的消息叫她忍不住错愕。 　　可..余姚当时的话，以及她桩桩件件的举动都像是原来的余姚姚啊.. 　　系统明白她的疑虑，半晌后徐徐道：“在他们的记忆里，如今你仅仅是个孤儿，因掌门不忍才将你带回的一个小小的弟子。” 　　【而除了外界的力量，她又能如何做到篡改所有人的记忆呢。】 　　外界的力量？ 　　是指那个达成任务后所得的愿望？ 　　是啊，仔细想来确实如此。 　　无论多强大的修士都做不到这样的改变。 　　可是，她太像原主了，余姚姚觉得这不是假的。 　　她同原主一定是一个人。 　　为什么会变成现在的发展她并不知道。但有一点她很清楚，余姚对她抱有着极深的敌意与怨恨。 　　这样的情感似乎并不仅仅只是因为自己在这段时间了占用了她的人生。 　　究竟是为什么呢.. 　　在此之前她们从未有过交集啊。 　　【对了，百川他还记得我从前的一切。】 　　系统怔愣一瞬，过了许久才道，“这也许和你们之间那道契约有关。” 　　竟是这样么.. 　　余姚姚忽地感到庆幸。 　　幸好.. 　　幸好裴珩早就离开了。 　　他的契约一开始就是同余姚绑在一块的，现下余姚出现了。倘若契约还在，他定是还要在对方身边忍受许久。 　　可是，如果记忆要用那契约维系，也就意味着裴珩也将她忘记了吗？ 　　半垂着的眼中晦涩不明，忘记对两个不同世界的人来说，其实是一件好事，可，她还是好难过啊.. 第89章 你该向着我啊 　　“姐姐，你今日离开的实在是太早了，你都没瞧见那余姚姚是怎么欺负我的！” 　　余姚往榻上一倚，愤愤道：“不过一个黄毛丫头，她凭什么那般对本公主！” 　　余如璎放下手中的剑谱，看向少女的目光有些微凉，“去了北江这么久，兄长竟是丝毫都没教会你。” 　　“身为一国公主，便不该对百姓有半点不敬，这一草一木，你都该真诚以待。” 　　余姚错愕地看向她，“姐姐，你这是在帮她一个外人说话？” 　　余如璎没有说话，只冷冷看着她。 　　这样的目光叫余姚感到不适，甚至可以说是恼火，“我才是你的妹妹啊！” 　　“你该向着我啊！” 　　“我只认对错。”余如璎的语气平静极了，看向她的目光也仿佛是在看着一个陌生人。 　　嘭—— 　　少女一把挥开她面前的杯具，热腾腾的水汽一下在地面散开。 　　“你从前不是这样的！” 　　她目眦欲裂，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句地挤出这句话。 　　“自从她出现后，一切都不一样了！” 　　“你从不对我生气的，无论我做了什么！姐姐，我才是你的妹妹啊！” 　　余如璎的眸光闪了闪，“姚姚，你想多了。” 　　“姐姐从未变过。” 　　她抬眸，那双眼睛直直看着余姚，像是穿透了她内心。 　　余姚没由来地慌了，甚至连脊背都开始发凉。 　　莫名的，她总觉得，余如璎似乎知道了一切。 　　她舔了舔唇，软了语气，“姐姐，我，我只是觉得你不像从前了。” 　　“父皇，母后，哥哥，还有你，从前你们对我可好了，要什么给什么，你们从不对我发脾气。” 　　“可是现在，你却不向着我了。” 　　余如璎叹了口气，她抬手，像是从前那样揉了揉余姚的发顶，“姚姚，你从小身子不好，所以我们从不呵斥你，将你捧在手心长大。” 　　“却忘了教给你最重要的是非对错。” 　　余姚心中咯噔一下，下一秒，听见余如璎缓缓地开口，“去同她道个歉吧。” 　　“道歉？！” 　　余姚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你让我同她一个下贱的丫头道歉，她算什么东西！” 　　“就她？也配得到本公主的道歉！” 　　余如璎目光又一次冷了下来，“余姚。” 　　她第一次这样直接唤了她的大名。 　　“别忘了，从一开始就是你的错。” 　　余姚呼吸一滞，总觉得这句话不单是指今日她和余姚姚的争吵。 　　“姐姐..” 　　她张了张口，却不知该说什么，余如璎的目光实在是太冷了，她甚至怀疑对方的记忆是否被她篡改成功。 　　“簪子呢？” 　　“什么？” 　　余如璎眉心微皱，“她给我的簪子。” 　　少女的面色又是一沉，面目扭曲，“姐姐，什么金银宝器你不喜欢，偏偏喜欢她给你的那不入流的垃圾！” 　　她素来平和的面上有些不耐烦，再一次重复道：“簪子呢？” 　　“碎了。” 　　在争执中就砸碎在地面了，人来人往的，也不知是被踢到了何处。 　　“什么”，余如璎攥紧了手，“碎了？” 　　余姚实在是不明白，一个便宜货，她怎么就这么喜欢。 　　明明余姚姚将发簪送与她的时候，她面上看着平淡极了，半点不像是喜欢的样子。 　　“我还给她了，是她没有拿好。” 　　她越想，心中愈发觉得烦闷。从前她给余如璎的东西，哪个不比这垃圾好，也从未见她这般上心过！ 　　“姐姐！” 　　“你去哪？！” 　　她尚未来得及反应，就见对方倏地起身，留给她的，只是一道匆忙的背影。 　　.. 　　室内空空荡荡，弟子们早已经散了。 　　余如璎愣愣站在那，掌心中小心翼翼捧着几节碎裂的玉簪。 　　这簪子碎裂成了许多块，她尽力地拼凑，寻找，连手指都被划破了细小的口子。可尽管如此，仍是未能完完整整地将其寻回。 　　心中泛着细细密密的疼，她张了张口，苦涩的嗓子里一个字也挤不出。 　　她将破损的簪子用帕子小心包好，放在了胸口距离心脏最近的位置。 第90章 我不能再失去你了 　　夜色昏暗。 　　嘶..嘶.. 　　寂静中响起几道悉索声，愈发显得这场夜晚鬼魅森冷。 　　隐约中，好像有什么冰冷的东西攀爬上她肌肤，余姚猛然从床上惊醒。 　　借着朦胧的月光，她对上几道猩红的眼睛。 　　是蛇。数不清的蛇。 　　她面上划过一瞬的惊愕，却又很快镇定下来。 　　眸子微微一眯，余姚唇角紧绷。 　　是谁？！ 　　问清宫守卫森严，绝不会无缘无故出现这么多毒蛇。 　　她盯着那些毒蛇瞧，很快，脑海中便冒出一个人影。 　　百川，余姚姚身边那家伙是叫这个名字吧？ 　　轻嗤了一声，她指尖凝聚起一点青绿色的光。 　　唰—— 　　指端一挥，只闻细微的滋滋声在半空中响起，毒蛇痛苦地在地面扭曲，青绿色的火焰灼烧着它们的身体，很快便化作了一团灰烬。 　　月色照亮了她眼中的嘲讽。 　　这些毒蛇还真是以灵力变幻的。 　　余姚姚啊余姚姚，你就这点小手段，也妄想能伤到我？ 　　余姚冷着脸，将屋内的毒蛇一点点剿灭。 　　.. 　　“百川。” 　　男孩身形一僵，机械地转过头看向余姚姚。 　　他已经尽力做到轻手轻脚了，却不曾想还是被对方发现了。 　　余姚姚抱着臂看他，“深更半夜，你去哪了？” 　　“我..我肚子饿了，找点吃的”，百川摸了摸鼻子，支支吾吾道。他眼神闪躲，语气也格外心虚。 　　余姚姚怎么也不会相信他说的。 　　盯着他看来良久，余姚姚无奈地吐出一口气，“百川。” 　　“别再去了。” 　　对上余姚姚那双澄澈平静的眼睛，百川这才知道，自己的小动作已经被看穿了。 　　他有些郁闷，脸颊鼓鼓的像是小河豚，嗓音依旧稚嫩，“我，我只是气不过。” 　　“我想替你出气。” 　　余姚姚心底倏地一软，她蹲下身，揉了揉男孩柔软的发顶，语气也尽力柔和了下来，“我知道的。” 　　“但是，我不能再失去你了。” 　　男孩一怔愣，听见对方惆怅无奈的声音随着冷风消散在夜里，“这个世界里，记得我一切的人，只有你了。” 　　她不知道余姚有多深的实力，也不知道对方究竟想要做什么。 　　她敢这样大张旗鼓地回来，就说明她做好了一切对付她的准备。 　　每每想起那日余姚说的话，她总是会觉得，对方所图的，绝对不止是简单的夺回自己的身份。 　　在没有彻底弄清楚之前，她不会贸然动手，那是愚蠢的行为。 　　同样的，余姚姚不敢让百川去惹怒对方，来试探对方实力，她赌不起。 　　在这个异世界里，她的每一天都几乎是如履薄冰。 　　“我知道了”，百川学着她的模样也摸摸余姚姚的发顶，朝她露出一个笑容，乖巧道：“我不会让你担心的。” 　　.. 　　妖界。 　　曲思月嫣红的唇角上扬，她倚在软榻上，语气愉悦，“裴珩，这事办的不错。” 　　“母皇相信，有朝一日，你定能成为一个合格的妖皇。” 　　对于对方的赞赏，裴珩的面上倒是未有什么太大的反应，从始至终都挂着抹谦和有礼的笑，“母皇，您过誉了。” 　　曲思月幽幽收回了目光，漫不经心摆弄着自己的指甲，“你那好叔叔现下如何了？” 　　“牢房中闹着要见您”，裴珩顿了顿，“母皇可要见他？” 　　“不用，说来说去不就是几句喊冤的词儿——” 　　“也不知长老怎就信了他的鬼话”，曲思月忽地大笑起来，“呵呵呵呵，他还真以为那家伙能有本事扶持他这个老东西当什么妖皇。” 　　“可笑-太可笑了！” 　　真是天真啊.. 　　她敛起笑容，冷冷看向裴珩，一字一句，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裴珩，你记住，人族的家伙没一个好东西。” 　　“他和你那父亲一样，都是心冷的家伙。妖族收留他，他却没心没肺，有这般大的野心，妄想剿灭我们妖族。” 　　她说着，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太美好的往事，语气骤然间变得冰冷，那双妩媚的狐狸眼中杀意森然，“裴珩，不妨你替母皇去挖了他的心瞧瞧。” 　　“瞧瞧，是不是冷的。” 　　曲思月勾起笑容，似乎在说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 　　她容许那家伙留在妖界，同当初的裴珩是一个目的，她想要借着他的好弟弟，引他出来。 　　不过很可惜，他和裴珩一样，都是没用的诱饵。 　　也许他的心就是又冷又硬的罢.. 　　“孩儿领命。” 　　在曲思月的注视下，裴珩缓缓退出了大殿。 第91章 他早就死了 　　烛火忽明忽暗，偶有几只飞蛾来回窜梭，最后湮灭在火光中。 　　男人的面孔半掩在阴影中，衣裳狼狈，蓬头垢面，肮脏的血液凝固在他的身上，他静静待在囚牢角落。 　　忽地，寂静中响起了一道脚步声。 　　裴子榛抬起了头看向来者，果不其然，依旧是裴珩。 　　他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我的好侄儿-今日又是要如何折磨我？” 　　裴珩看着他，薄唇缓缓道，“你可以解脱了。” 　　他微微一怔，随即大笑出声，“哈哈哈哈！” 　　他早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与其在这牢笼中日夜折磨，不如一死了之。 　　“行啊”，他漆黑的瞳孔落向裴珩，他一点点打量着裴珩的模样，忽地阴恻恻道，“你该庆幸，你生得同你母亲相似，若是像你父亲，她看着你的模样怕是会更加厌恶。” 　　裴珩神色未变，只是静静看着他，“你想说什么。” 　　裴子榛看他这般淡然的态度，冷不丁就想起了自己那位兄长，“你想要知道你父亲的下落么？” 　　他唇边的笑容阴恻，像是恶鬼。 　　烛光掩映中裴珩眸光晃动一下，依旧是以那副平淡模样出声，“我不感兴趣。” 　　裴子榛愣了一下，似乎是没有想到他这样的回答，他狞笑两声，语气中沾着嘲讽的意味，“呵呵，你母亲执着着寻了这么久，你却说你不想知道？” 　　“她若是听见你说出这种话，定是要恼。” 　　他自顾自地出声，也不管裴珩是否在意，阴冷的嗓音在囚牢中回荡，“他死了。” 　　“哈哈哈哈！” 　　“曲思月一定想不到吧，他早就死了！无论如何，她都找不到他！” 　　他阴鸷的目光直勾勾盯着裴珩的眼睛，“他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拖着即将死亡的身体，逃离这个妖族地界。” 　　裴子榛一字一句道：“他亲手将妖界军事部署一笔笔画出，亲手交给了人族的皇帝。” 　　“不久后，妖族大乱，曲思月也因此失了妖族的心。” 　　“可笑的是，尽管如此，曲思月想的，竟然还是如何能留住他！哈哈哈哈！” 　　他越说面目便越发狰狞，整个人像是疯了，那双漆黑的眼中兴奋又激动。 　　“人族的将军怎么可能会爱上一只妖，更何况这只妖还是妖族的女皇。” 　　“曲思月真是愚蠢，从一开始，这就是一场骗局！” 　　原来，竟是如此么。 　　裴珩看着他癫狂的模样，半晌徐徐道：“你为何不同那个人一块离开。” 　　“你也憎恶妖，不是么？” 　　裴子榛的笑声戛然而止，许久后才吐出一声自嘲的笑，“好侄儿，你在说笑吗？” 　　“我双腿残废，能去哪？” 　　闻言，裴珩却不以为然，他的目光浅浅从对方瘫痪的双腿上扫过，“他在患病的情况下依旧能在众妖视线下离开，便是早有准备。” 　　“既然有接应，带上一个你又何妨。” 　　“留在妖族是因为你有着其他的目的，对吗？” 　　明明是句疑问，可裴子榛却觉得，裴珩似乎早已将他看透。 　　他目光渐渐冷了下来，似乎自己对于裴珩这个侄子还是轻看了。 　　见秦子榛不说话，裴珩便愈发笃定了心中的答案。 　　“替人族的皇帝笼络情报是其一。” 　　不知是有意无意，裴珩忽地停顿了一下，狭长清冷的双目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他那双微微颤抖的瞳孔。 　　唇角微勾，裴珩缓缓吐出一个名字，“宁照。” 　　名字脱口落下的一瞬间，裴子榛瑟缩了一下指骨。 　　裴珩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轻笑了一声，“呵。” 　　“爱上自己的侍女，还是只妖。可明明您这般厌恶妖啊——” 　　“我的好叔叔，看来，您也是位痴情人呢——” 　　裴子榛目眦欲裂，他死死盯着裴珩，“你要如何！” 　　“没什么，只是不想你死得太轻松。” 　　裴珩的声音轻轻飘入他耳中，一瞬间，裴子榛只觉得浑身冰冷。 　　“带着恐惧死亡，更适合您。” 　　裴珩凉凉丢下一句话，转身离去。 　　“傅之，送我的好叔叔上路吧。” 　　“是。” 　　傅之恭敬着出声，从阴暗中现出了身形，一步步朝着裴子榛走去。 　　鲜血从唇边溢出，裴子榛睁大了眼睛，只觉胸口一凉，血肉被搅弄，最后硬生生被拔出了心脏。 　　砰的一声，残躯倒在了冰冷的地面，鲜血从胸口的血洞不断涌出，在阴暗潮湿的囚牢中散发出难掩的气味。 第92章 胤柏仙尊 　　“欸，长老为何忽然让我们来这里待着？” 　　“就是啊，况且那可是欧阳长老，平日里哪会让我们在课堂时间跑这大殿来？” 　　“神神叨叨的，也不知怎么了。” 　　弟子们七嘴八舌讨论着，却仍然没个结果。 　　“莫不是门中没粮了？！” 　　有弟子慌慌张张道。 　　“放心吧，问清宫还少不了你一口饭！” 　　“那..不然是，门派没落了？！"他越说越觉得有道理，“方才长老一脸严肃的模样我到现在都忘不了！” 　　那么严肃，铁定是这样的大事发生了。 　　“哎呦，欧阳长老何时不是板着张脸，小十八，你还没习惯呢？” 　　轰—— 　　天际忽地光芒骤亮，祥云缭绕间惊起仙鹤一片。 　　周遭灵气在一瞬间变得更加澄澈清新。 　　“这是怎么了？” 　　“天降祥瑞！” 　　“这，这是哪位弟子晋升了？” 　　突发的状况令上下弟子感到惊讶，此番祥瑞已是百年未见。 　　“不对啊，就算是晋升的弟子也不该有这般壮观的景象。” 　　就在众人疑惑之际，人群中忽地有人高喊道：“仙尊！是仙尊出关了！” 　　此言一出，顿时喧哗一片。 　　“听说胤柏仙尊此次出关会举办一场比武，获胜者便可成为他座下亲传弟子。若是得了仙尊的指导，那可真是天大的福气啊！” 　　“是啊，仙尊此次出关，修为怕是更深一层了。” 　　胤柏仙尊？ 　　余姚姚皱了皱眉，在脑海中回想这个角色。 　　原著中，余如璎获胜，被收入胤柏座下。 　　不久后修为也得到了极大的增长。 　　再后来便是那场妖族与人族的大战，隐约记得，在这场战争中，余如璎险些身亡，最后被段沈舟所救。 　　而妖王裴珩则是.. 　　眼睫微微颤动一下，余姚姚收起心中的情绪。 　　“弟子恭迎仙尊出关！” 　　整齐划一的高呼声忽地响起，余姚姚只浅浅瞥见一抹白色衣角，不敢多看，她紧跟着行礼。 　　余光中百川却盯着呆怔在原地，她伸手扯了扯百川衣袖，小声道：“行礼。” 　　百川回神，连忙跪下身子。 　　“余姚姚，我好像见过他。” 　　百川凑到她身旁，小声开口。 　　余姚姚一愣，这几百年来百川一直待在湖底，怎么会见过胤柏仙尊？ 　　她张了张口正要悄声说些什么，下一秒，掌门的声音却将她打断。 　　“今日将众弟子召集于此，乃是宣布胤柏仙尊收徒一事。” 　　这么快就要宣布比武一事的召开了？ 　　胤柏仙尊不是才出关吗？！ 　　余姚姚闻言，悄悄抬首看去，却在一瞬间同胤柏对上了视线。 　　他一袭简单的白衣，却是气势凌然，在此之前，她一直以为胤柏仙尊该是清风道骨的模样。 　　却不曾想，他身上更重的，是一股肃杀之意。 　　听说胤柏仙尊已经是千年的修为，可岁月似乎并未在他的脸上留下太过明显的痕迹，狭长的眼睛，冰冷淡漠的眸。 　　不知怎得，她忽地想起了裴珩。 　　初见裴珩时，他也是这样的眼神。 　　不对.. 　　比起裴珩，他更像另外一个人。 　　余姚姚的脑中浮现出另一道身影，那是这具身体里，从前余姚的记忆。 　　白衣飘然，古怪又神秘。 第93章 这本该是她的人生 　　“余姚。” 　　胤柏仙尊忽地开了口，那双捉摸不透的眼睛静静望向下方的余姚。 　　众人皆是一怔，心中惊愕不已。 　　能让胤柏仙尊记住名字，仅仅因为她是人族的三公主，似乎不大可能。 　　与此同时，他们更加好奇的是，为什么胤柏唤了她的名字。 　　像是有所感知，下一秒，余姚便用行动告诉了众人答案。 　　在问清宫所有弟子的注视下，余姚挺直脊背，一步步朝着胤柏仙尊走去，红唇上扬，姿态高傲。 　　“徒儿，拜见师尊。” 　　她朝着胤柏仙尊行礼，脱出口的不是仙尊，而是师尊。 　　此举宛若平静湖面猛然抛入一颗石子，短短一瞬间便惊乱了湖底的鱼儿。 　　“她方才称呼胤柏仙尊什么？” 　　“我没听错吧？师尊？！” 　　“胤柏仙尊的亲传弟子名额不是凭借比武取胜获得么，怎么现下比武尚未开始，余姚就已经是胤柏仙尊的弟子了？” 　　胤柏仙尊并未理会台下的声音，他清冷的声音幽幽在殿内响起，“从今日起，余姚便是本尊的亲传弟子。” 　　着急这么多人来此，只是为了公布这样一个消息。 　　“弟子不服！” 　　有弟子站了出来，他迎上胤柏仙尊的目光，愤愤道：“比武尚未开始，仙尊此举是为何！” 　　“比武取消，但本尊也不会再收徒”，胤柏仙尊缓缓开口。 　　简单的一句话如何能服众。 　　很快，底下反对愤怒的声音便更多了。 　　“那又如何！” 　　“我也不服！” 　　“既都是问清宫弟子，仙尊便该以身作则！为何好好的规矩说改就改了！为何她余姚不经过比武便能成为您的亲传弟子。” 　　“就因为她是皇族吗？！” 　　“我们问清宫不需要这样的仙尊！” 　　胤柏顿了顿，终于开口，“余姚有恩于我，此举，是我答应她的。” 　　他没有自称本尊，而是一个我。 　　众人怔愣在原地，就在困惑之际，胤柏又道，“救命之恩，不能不还。” 　　救命之恩？ 　　胤柏仙尊这样修为深厚之人，也会遇到危及性命的时候吗？ 　　余姚救过他？这又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本尊此次闭关，实则并未成功。” 　　并未成功？ 　　可那祥瑞之景确实是真啊！ 　　胤柏徐徐地开口，丝毫不在意自己的言语会让他失去众人对自己的崇敬。 　　原来，像胤柏仙尊这般天资深厚之人，也会有失败的时候吗？ 　　掌门知晓胤柏是个不太擅长沟通的，叹了口气，替他开口解释道：“此次闭关，仙尊险些丧命，问清宫弟子余姚误入仙尊闭关之地，但也因此救了胤柏仙尊。” 　　所以，胤柏仙尊是因为余姚才能顺利闭关？ 　　的确，救命的恩情，自然是要还的。 　　依着胤柏仙尊的性子，怕是允诺了余姚一个愿望。 　　捡了这么大一个便宜，换作是在场许多人，怕也会动了拜入胤柏仙尊座下的念头。 　　他们拜入这问清宫，所希望的便是学到更多的东西，能够增进自己的修为。 　　人之常情，这属实不好说什么。 　　一时间，众弟子纷纷沉默了。 　　这能怨什么呢？ 　　说来也是余姚运气好，能撞上这种事。 　　几乎所有人都这样觉得。 　　余姚姚抬头，隔着无数的弟子看向高台的余姚。 　　对方似是有所感应，朝她弯了弯唇角，神色倨傲。 　　才不是什么运气好。 　　她抿紧了唇角，这位置，本是余如璎的啊.. 　　这本该是余如璎的人生啊。 　　她究竟想要做什么？ 　　余姚姚眯了眯眸，她不知道余姚同胤柏仙尊说了什么，但绝对不止如此。 　　他大可以将比试照旧继续下去，另收其他弟子为徒。 　　但他没有。 　　或许，不是他不愿收徒，而是，不能收。 　　此生只收她一人为徒，恐怕，这才是余姚完整的要求。 第94章 我要这众生，匍匐在本公主的脚下 　　眼看着众弟子一个接一个离开大殿，余姚却迟迟未动。 　　时间一点点散去，直至场地内再无旁人，余姚姚这才径直走向她，“你究竟要做什么。” 　　她语气冰冷，往日那双温和的杏眼此刻满是寒意。 　　余姚眉梢一挑，她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站在那，向她展露着自己的成功。 　　“我说过，本公主会得到属于我的一切。” 　　余姚姚眸色愈发森冷，“可这并不属于你。” 　　她抬起下颌，嗤笑一声，“呵，那又如何？” 　　“如今，已经是我的了。” 　　余姚姚的目光死死盯着她，她眯起眼狠狠地道：“你果然看见了。” 　　她先是怔了一下，旋即才反应过来是余姚姚在试探她。 　　余姚面目扭曲，她狞笑着看她，意味深长地开口，“关于这个世界，我比你更早知道。” 　　“这是余如璎的人生，她是你的姐姐，你却要如此待她”，余姚姚红着眼看她，一字一句，“你的良心不会不安吗！” 　　少女的面上未有半点的羞愧，她低低笑了一声，“姐姐？” 　　她不耐烦地掀开眼皮，“啧，她算得了什么。” 　　“只要我想要，一切都是我的。我不但要得到属于她的主角光环，我还要得到这天下。” 　　“万人敬仰，至高无上！” 　　“我要这众生，匍匐在本公主的脚下！” 　　既然能够知道这书中的一切，她又为什么不这样做的。 　　人都是自私的，她这般有何不对！ 　　她身份尊贵，便值得最好的。 　　还真是贪心。 　　余姚姚将她眼中贪婪的欲望完完整整捕捉。 　　“你大可一试。” 　　她冷冷出声。 　　知道这书中故事发展的人不止是她余姚一人，她也同样知晓一切。 　　余姚敢抢，她便用尽一切阻止。 　　“看来，你是铁了心要同本公主作对。” 　　“别忘了，你现在可什么都不是，孱弱的身体，低贱的身份”，她上下打量着对方，“余姚姚，你拿什么同我争！” 　　余姚姚面色平淡，未有半点瑟缩之意，她直直对上余姚的眼睛，唇边挂着淡淡的笑，“自然是因为什么也没有，所以，我才能全身心地同你斗争。” 　　一无所有的人，半点不在意会失去什么。 　　穷极一生，她也要余姚付出代价。 　　不单是为了阿婆，也是为了自己的本心。 　　她做不到仍有余姚将这世界搅得天翻地覆。 　　即使这个世界的人们都忘了她的过往，但她没有忘记。 　　皇帝皇后对她的关怀，余如璎对她的好，以及这问清宫上下所有疼爱她的师兄师姐，她都记在心里。 　　余姚能够更改他们的记忆，却无法改变她存在的事实。 　　被遗忘也没有关系，她也想要守护一次，她爱着的，在意的人。 　　“那便看看，你究竟有没有命同本公主来争！” 　　她阴恻恻地笑了，笑声回荡在大殿上空。 　　余光瞥见一抹身影，余姚姚暗暗收回视线，她弯起唇角，“余师妹，请指教。” 　　“百川！”她厉声喝道，“动手！” 　　吼—— 　　银白的长龙裹挟着凌厉之势从苍穹俯冲而来，枝叶簌簌开始剧烈摇晃，像是要被连根拔起。 　　余姚尚未来得及反应，砰的一声重重砸在了身后石壁上。 　　剧烈的冲击让她体内气血翻涌，猛地咳出一口血来。 　　精心梳妆的模样早已不复存在，此刻姿态尽显狼狈。她死死盯着余姚姚，咆哮着出声：“我杀了你！” 　　她忍着脊背传来的疼痛站直了身体，哗的一声拔出腰间的长鞭。 　　啪！ 　　长鞭重重挥打在地面，激起一阵尘土碎石。 　　余姚姚盯着她手中长鞭，眯了眯眸，当初，她便是用这东西辱打裴珩的么.. 　　这屈辱的一击让余姚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朝着她冲去，可原地的余姚姚却是半点怯弱没有。 　　她定定站在原地，面上还挂着意味不明的笑。 　　她为什么不躲？ 　　就在余姚感到不对之际，倏地，一道磅礴的灵力将她手中长鞭扼在半空。 　　轰！ 　　余姚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那道灵力将她的鞭子彻底绞碎，轰的一声在半空炸开。 　　四分五裂。 　　她目眦欲裂，咬牙切齿地喊着她的名字，“余姚姚！” 　　“我要你偿命！” 　　这鞭子她用了数年，如今却这样轻而易举地被化为齑粉，她如何能够甘心。 　　气急之下，余姚却忘了，对方哪里会有这样强大的灵力。 　　“你在做什么！” 　　随着声音响起的一刻，余姚猛地发现自己的身体动不了了。 第95章 国师 　　那嗓音冰冷，带着一股极深的怒意。 　　余姚怔怔看着来者，“师..师尊？” 　　胤柏仙尊怎么会在这里？ 　　他不是早就走了吗！ 　　“输了便是输了，一场比试却让你妄图对同门痛下杀手！” 　　怔愕之际，余姚终于明白自己被算计了。 　　百川化回了人形，笑盈盈地站在余姚姚身侧。 　　“仙尊，余姚是您的亲传弟子，便该以身作则啊！不然，如何能服众？” 　　他幸灾乐祸地开口。 　　百川半点不嫌事大，顿了顿又道：“啧啧，这才刚宣布了身份就闹出这样的事，公主殿下还真是..” 　　余姚从来都是被宠着顺着长大的，今日却接连吃瘪，当即便沉了脸，怒道：“畜牲！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这样同本公主讲话！” 　　“余姚！” 　　胤柏仙尊重重唤了她的名字，面色铁青。 　　余姚心底咯噔一下，登时明白，胤柏仙尊是真的动了怒。 　　唇角紧抿，一股怨气涌在心头却做不了什么，她咬牙，不吭声了。 　　胤柏仙尊素来平静的面上此刻是难以掩盖的烦躁，“去思过崖面壁三日。” 　　“没有本尊的允许，不得踏出一步。” 　　余姚不可置信地抬起头，她这些年养尊处优何时受到过这样的待遇，声音不由得尖锐了几分，“思过崖？！” 　　“凭什么！是她挑衅我在先！” 　　她连多年相伴的长鞭都毁了，反观余姚姚，甚至是对方的一根毫毛她都没碰到。 　　想着，余姚的心中便甚是窝火。 　　她张了张口，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声音却被胤柏冰冷的声音所扼杀在喉咙里。 　　“既不愿听本尊的话，便莫要再唤我师尊。” 　　余姚错愕地睁大眼睛，掩盖在袖中的手紧攥成拳，最后不情不愿地从齿缝间挤出几个字，“弟子余姚，遵命。” 　　她甩袖离去，身后响起一道轻快的声音，“余师妹，好走不送啊——” 　　“不服输的话，咱们下次再比试便是。” 　　她身形一僵，面色阴沉又难看，碍于胤柏仙尊在此，终是咬紧了牙，什么也没说。 　　这般憋屈还是头一遭。 　　暂时送走了余姚，她又转身朝着胤柏行礼，“仙尊若是没旁的事，弟子便告退了。” 　　她抬起腿，拉着百川正要走，下一秒却被胤柏唤住了，只不过唤的并不是她。 　　“百川。” 　　余姚姚一怔，看着二人相互对视，忽地回想起百川之前同自己说过的话。 　　百川之前同她说自己见过胤柏，她还没放在心上，只当时偶然遇见了个模样相似的人。 　　看这情形，怕是真的见过。 　　胤柏仙尊缓缓抬起了手，银白的光点在半空中飘荡，最后徐徐进入了百川的身体。 　　只过了片刻，他便再次收回了手。 　　那张严肃的面色缓缓舒展开，最后开口，莫名丢下一句，“勤加修炼，切莫懈怠。” 　　他语气中的嫌弃极其明显，百川却是不服，“修炼百年便能化龙，天上地下，除了我还有谁有这样的本事！” 　　此言一出，余姚姚不由替他捏了把汗。 　　这孩子素来随性惯了，连欧阳长老的胡子都敢拔，现下同胤柏仙尊说话也是没大没小。 　　出乎意料的，胤柏并未责备他，只淡淡道，“这可不是你的本事。” 　　百川气炸了，腮帮子鼓鼓的，“不是我的本事，难不成还是你的！” 　　余姚姚连忙捂住他的嘴巴，这熊孩子再多说几句怕是也要被丢到思过崖了，她干笑道，“哈哈，小孩子就是不懂事，仙尊您多担待担待，我回去一定好好说他。” 　　胤柏仙尊挑了挑眉，不可置否。他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之际，余姚姚忽地开口。 　　“国师。” 　　脚下一顿，胤柏仙尊转过身，再次看向余姚姚的目光里带了点戒备。 　　她装作没看见，人畜无害的面上笑盈盈道：“有没有人同仙尊说过，您同国师大人十分相似。” 　　胤柏仙尊上下打量着她，对于余姚姚他并没有什么印象，只依稀知道她似乎是被掌门带回来的孤儿。 　　在此之前，他并不记得有见过她。 　　他眯了眯眸，“你见过国师？” 　　余姚姚摆了摆手，“算不上见过，只是有幸远远瞧过一次。” 　　胤柏仙尊盯着她看了一会便离开了。 　　余姚姚看着那道背影，心中的猜测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看来，胤柏仙尊确实是皇宫中那位神秘的国师，难怪鲜少有弟子在问清宫遇见他。 　　不过似乎，余姚并不知道这一点。 　　“国师？”百川眨巴着眼睛，挣脱开自己脸上捂着嘴巴的手。 　　“他们是同一个人？！” 　　余姚姚点点头，“还记得历劫时我给你的玉佩吗？” 　　她一说，百川登时便明白了。 　　那玉佩中的灵力和方才搅碎余姚长鞭的灵力一模一样。 　　一个人的皮囊可以通过幻形术来掩盖，但灵力不行。 　　她眸光微眯，陷入深思。 　　虽然不知胤柏仙尊为什么要伪装身份做什么国师，但最起码有一点在今日得到了确认。 　　余姚姚暗暗松了口气，虽然余姚占用了她原本的身体，但似乎，对于修炼这件事，那具身体的天赋也不怎么样。 　　余姚虽然知道一切，但灵力并不算高。 　　今日借着胤柏在不远处她才敢如此试探，幸好过程顺利。至于胤柏仙尊是否察觉到她的小心思，她并不在乎。 　　胤柏仙尊就算有所察觉，顶多也只是觉得同门间的小打小闹罢了。 第96章 她必须死 　　思过崖。 　　寂静中忽地刮起一阵风，吹得她衣摆猎猎作响。 　　一道影子出现在她身前，余姚眸光微微一亮，她转身看着来者，唇角上扬，“妖皇来此，是想清楚了？” 　　曲思月斜斜倚在石壁上，眸色慵懒，浅浅撇她一眼，“合作一事，本皇倒是没什么意见，倒是三公主——” 　　她尾音一转，拉长了声线，意味深长地牵起唇，“不怕么？” 　　“这事若是被旁人知晓，你觉得你会是什么下场？” 　　余姚面不改色，她高傲地抬起下颌，“本公主既然敢找上你，又怎会惧怕这些。” 　　曲思月倒是有些意外，她上下打量这位人族的公主，唇边的笑容愈发深了，“呵呵呵，好。” 　　“你倒是与我想象的不同。” 　　“我已是胤柏仙尊的亲传弟子，这事同本公主来说易如反掌，妖皇大可安心”，余姚眉梢一扬，又道：“不过，您可别忘了答应本公主的。” 　　曲思月眸光一闪，眼底的思绪兴奋毫不掩饰地表露出来，她掀唇，徐徐落下两个字，“自然。” 　　随着话音落下，她的身形也开始渐渐消失在面前，留下的话语飘渺悠远，像是化在风中。 　　“既如此，三公主，合作愉快——” 　　周遭的空气再次回归于平静，余姚望向天际，这一切的一切，很快就是她的了。 　　.. 　　“世子，妖皇现下不在殿中，您请回吧。” 　　守在门口的侍卫一把将裴珩拦下。 　　“她去了何处？” 　　裴珩的目光直直看向殿中，黑色的瞳孔中思绪不明，她鲜少会出门，这一次是为了什么。 　　“世子，请回吧。” 　　侍卫并没有回答裴珩的问题，依旧是一板一眼地开口。 　　眉心浅浅蹙起，他的面上有些不耐。 　　“裴珩。” 　　慵懒的声线自身后响起，裴珩眸光微微一暗，旋即转身朝那人行礼，“母皇。” 　　曲思月的目光并未在他身上停留，像是没见到他这个人似的，径直地从他身旁经过。 　　“你何时竟也这般关心本皇的行踪了？” 　　往常慵懒的声线里沾了几分寒意，裴珩对上她猜疑冷漠的视线，只缓缓道：“母皇所要之物，孩儿取来了。” 　　裴珩说着，将一只木匣递到对方面前。 　　曲思月来了兴致，“哦——” 　　“这便是那家伙的心脏？” 　　“是。” 　　她伸出染得鲜红的指甲，不紧不慢地将那木匣打开，满意地看着裴珩，思索了片刻徐徐道：“将这东西送去给人族的皇帝。” 　　“就说，是妖族的大礼。”曲思月轻飘飘地开口。 　　她说得这样随意，就好像是件风轻云淡的小事一般。 　　可此举无疑是当众挑衅人族，她在用裴子榛的性命打人族的脸。 　　看来，妖族与人族的战争要开始了.. 　　裴珩不动声色地敛起眸中情绪，“孩儿领命。” 　　曲思月见他还不退下，有些不悦地蹙起了眉，“还有何事？” 　　对于曲思月的不耐，裴珩倒是早已习惯。 　　他抬起头，像是什么都没察觉那样直直对上曲思月的眼，“母皇去见了谁？” 　　曲思月眸色一凝，声音变得尖锐，“本皇要做什么，要见什么人，同你有什么关系。” 　　“裴珩，别忘了你的身份。” 　　裴珩轻笑了一下，“母皇这般生气做什么？” 　　他顿了顿，拉长语气，“不愿告诉孩儿，是怕我杀她寻仇，坏了母皇的大事？” 　　曲思月面色铁青，咬牙切齿地出声，“裴珩，你敢在本皇身边安插眼线！” 　　方才的慵懒和蔑视在一瞬间被撕裂，她咆哮着出声，“好啊！你真是好得很！” 　　裴珩牵起唇角，“母皇过誉了。” 　　“既然是母皇的事情，孩儿怎能不管？” 　　见对方的面色越来越难看，裴珩见好便收，“母皇放心，裴珩是您的儿子，又怎会坏了您的事。” 　　“不过最后..”他故意顿了顿，眼神中沾了寒意，“她必须死。” 　　曲思月面色稍微缓和了些，她捏了捏眉心，“行了，事成之后，随你。” 　　她这个儿子，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可怕。 　　短短时间，竟然不知不觉在她的身边安插了眼线。 　　裴珩挂着淡淡的笑容，轻笑了声，道：“孩儿谢过母皇。” 　　这一刻，曲思月终于后悔了。 　　从一开始，她就不该将这个怪物带回来的。她早该将这家伙弄死。 　　尖锐的指甲刺入了掌心，留下几道极深的血痕。 第97章 赤连蛇 　　令人意外的是，自从余姚在思过崖待了三日，性格变得安静了不少。 　　这几日竟从未主动找过余姚姚的麻烦。 　　事出反常必有妖。 　　她可不相信余姚是真的安分了。 　　今日课业结束时，段沈舟忽地递给她一包药粉，“小师妹，最近门中多了许多蛇虫，尤其是晚上，最好还是莫要出门了。” 　　“这药粉有防蛇虫之效，你收着吧。” 　　环顾四周，几乎每个弟子手中都拿着这药粉。段沈舟不愧是大师兄，事事准备地如此周到。 　　余姚姚朝他点头，“多谢大师兄。” 　　许少和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还将一旁的百川挤得一个踉跄，险些摔了。 　　“许少和！你的眼睛是瞧不见本小爷吗！” 　　百川站稳了身子，瞪着他。 　　许少和挠了挠头，“抱歉抱歉，三师兄下次一定注意！” 　　有一说一，他方才确实没看见这小家伙。 　　不过若是这般实话实话，百川怕是要跳脚打他。 　　“欸，大师兄，邱师弟他们还没回来吗？今日怎得也没见到他们人影。” 　　他不说还好，这一提，段沈舟便觉得脑仁生疼，他摇头，“没有。” 　　许少和双手环抱在胸前，闻言一怔，眉心皱起。 　　两日了，他们何时胆子这般大了。平时溜出去顶多一日便回来了，这次是怎么了，这么就还不回来。 　　也不怕被长老发现。 　　段沈舟想了想，“这事我会告知掌门。” 　　许少和跟着点头，“我同你一块去。” 　　他这几个师弟虽然平日里贪玩了些，但从未如此过，整整两日一点消息也没有。 　　不知怎得，他心底总有些不安。 　　“啊！蛇！” 　　不远处忽地响起一道尖叫。 　　“余姚师妹它在你身后！” 　　喧哗声惊起一片。 　　姑娘家几乎都怕这些，但相较于其他女弟子的反应，余姚倒是很淡定。 　　她浅浅看了一眼，淡定地将段沈舟给的药粉往那一撒。 　　下一秒，那蛇便像是被灼烧，扭曲着蠕动起身体来。 　　一旁的男弟子见状，迅速将那毒蛇斩杀。 　　“奇怪。” 　　他惊奇着出声。 　　“这种蛇我在藏书阁见过，名唤赤连，最喜欢血腥之地。” 　　“怎得跑来我们问清宫了？” 　　话音出口的一瞬间，余姚姚清楚地看见余姚的面上划过一瞬僵硬。 　　“余姚师妹，你不害怕吗？” 　　余姚不解，这有什么可害怕的。 　　她张了张口正要出声，却在人群中对上了余如璎视线。 　　“是啊..”余如璎走到了她面前，眸光紧紧看着她，像是透过躯壳，看见了她的灵魂。 　　“姚姚，你不害怕吗？” 　　这样的目光叫余姚心底蓦然一慌，还会开口，紧接着就见余如璎意味不明地看着她，“姚姚，你幼时明明最怕蛇了。” 　　“你怕蛇的原因，我至今都记得一清二楚。” 　　她这话有些莫名，可面上的笑容依旧是那样温婉大方。 　　她忽然回想起胤柏仙尊当着众弟子的面宣布自己为亲传弟子时，余如璎平淡的神色。 　　没有对她这个妹妹的恭喜，也没有对这件事的惊讶。 　　就连她何时救的胤柏仙尊，她都半点不好奇。 　　就好像所有的一切她都清清楚楚的知道。 　　余姚忽地就觉得，余如璎比这世上的任何一个人都让她难以看懂。 　　她强撑着面色的自然，笑着道，“许是长大了，便不害怕了。” 　　“是么？” 　　余如璎盯着她的眼睛，在余姚觉得浑身不自在之际又不紧不慢地挪开了目光。 　　百川听见了那方的动静，这才明白，余姚根本就不怕蛇。 　　亏他那夜熬着困意摸黑偷跑她屋里放蛇。 　　余姚姚远远看着那条早已死去的毒蛇，眸光闪了闪，她抬头看向段沈舟，“大师兄，最近问清宫出现的除了赤连蛇，可还有旁的？” 　　段沈舟眉心紧蹙，“没有，这也是我奇怪的地方，赤连蛇最喜欢血腥之地，比如乱葬岗什么的，现下平白无故出现在问清宫，着实是诡异。” 　　“大师兄，多派些人手寻找邱师弟他们吧..” 　　余姚姚语气有些不对，段沈舟隐约间也猜到了什么，他颔首，嗓音挤出一个音节，“嗯。” 　　希望，这一切只是想多了.. 　　她心中暗暗祈祷，然而在下一秒，那份猜想终是被证实。 第98章 内丹 　　【宿主】 　　大脑响起系统机械的声音，余姚姚指尖微微一顿，下一秒便听见它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个世界里已经没有他们的气息了。” 　　呼吸猛地停滞。 　　她浑身都变得僵硬，无声中攥紧了手。 　　眸光死死盯着远处余姚离开的背影。 　　“小师妹，你怎么了？” 　　段沈舟看着她苍白的脸，“可是身子不适？” 　　“我..” 　　余姚姚咬了咬牙，须臾露出一个平和的笑，“没事，师兄。” 　　她深吸一口气，强逼着自己稳定下情绪，故作镇静道：“赤连蛇的出现实在突兀，如若不及时处理恐怕会伤及弟子。” 　　许少和跟着点头，“这赤连蛇的巢穴得尽快找到才是。” 　　一网打尽总比一只只处理来得快。 　　段沈舟抬头看向天色，暮色四合，余晖已至。 　　蛇类大多在晚间活动，若是想要找到它们的巢穴今日怕是来不及了。 　　.. 　　黑暗席卷着四周，厚厚的乌云遮住了星子，微弱的月光透过云雾散落在地面上。 　　呼呼的风声掠过树梢，一时间，天地仿佛只剩下了这微弱的簌簌声。 　　“余姚姚”，百川跟在她的身后，“大师兄都说赤连蛇在晚间活动，你为何还要在这个时间出门呢？” 　　“你不害怕吗，我记得你最怕蛇了啊。” 　　余姚姚顿了顿，纤长的眼睫遮住了眼底的思绪。 　　自然是害怕的，可害怕又能怎样。 　　她喃喃地开口，声音很轻，但百川还是听清了，她说：“百川，有些事情不是简单的害怕二字便不能不去做的。” 　　百川抿了抿唇角，似乎明白了什么。 　　这是余姚住所的方向.. 　　虽然不知道要做什么，但恐怕今夜是睡不了一个好觉了。 　　吱嘎。 　　木门悄悄被推开，余姚姚就这样直直踏入了屋内。 　　屋内昏暗一片，但是百川能够感知到这间屋子里空无一人。 　　可看余姚姚的面色她似乎并不惊讶。 　　既然不是来找余姚，那么又是在找谁呢？ 　　“百川，守好门。” 　　她留下一句话，朝着更深处走去。 　　百川虽然不解，却也知道现下不是询问的时机，他点点头，乖乖守在了屋外。 　　不过，大半夜的，余姚这是去了哪里？ 　　风声刮过，像是厉鬼的嚎叫，又像是谁的哭泣声，这个夜晚有些太冷了.. 　　不知过了多久，余姚姚终于在屋内找到了几枚滚圆的珠子。 　　果然是她.. 　　她不敢轻易触碰，周遭布下了结界，稍有不慎便会打草惊蛇，这并不是她想要的。 　　微弱的月光下，珠子像是得到了感应，发出浅浅的光亮。 　　余姚姚抿紧了唇，这些滚圆的珠子不是什么观赏品也不是什么玉石，而是内丹。 　　是他们的内丹。 　　余姚硬生生活剥了他们的内丹！ 　　她要做什么！ 　　内丹中蕴含着的是修士的毕生修为，可这东西并不能被修士所吸收，内丹一旦剥离体内不过只是颗石头罢了。 　　余姚大费周章做这些是为了什么。 　　还有，为什么只有内丹在这里，尸体呢？ 　　她将尸体放在了何处？！ 　　肩背抑制不住地颤抖，她的眼眶猩红，指甲紧紧嵌入了掌心，她用疼痛逼迫着自己收回视线。 　　余姚似乎离开地很匆忙，桌案上乱糟糟的。 　　她走近了几分，在下一秒猛然止住了呼吸。 　　问清宫的地形图？ 　　这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有..她要这东西做什么？ 　　余姚姚总觉得不对，伸出手正欲翻看，百川却在下一秒打断了她。 　　“有人来了。” 　　动作一顿，余姚姚收回了手。 第99章 祭品 　　为了避开余姚，二人特意选了条僻静的小路，两侧种满了垂柳，遮挡了几乎所有的月光。 　　却任谁也没想到，正是在这条小径上，他们遇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你为什么在这里。” 　　眼中的惊愕在下一瞬被涌动的杀意所代替，她死死盯着面前的二人，“你跟踪我？” 　　百川余姚姚对视一眼，看出对方眼中的震惊，他们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余姚。 　　可..如果余姚在这里，那么方才那又是谁？ 　　“跟踪你？” 　　余姚姚佯装镇静，眉梢一挑，嗤笑道：“我图什么呢？” 　　对方不知是否相信了她的话，将信将疑地看着她，眸子微眯，似乎仍有几分忌惮。 　　余姚姚目不斜视，同百川径直从她身旁经过。 　　昏暗的光线隐匿着她眸中的狠厉，余姚看着二人的背影，唇角上扬，“既然来了，就别回去了。” 　　嗓音里沾着几分兴奋，她紧紧盯着余姚姚，很显然她并不打算放过对方。 　　脚步一顿，下一秒，一股凌厉之气划破半空径直朝二人劈来。 　　余姚姚侧身躲过，隔着浓浓夜色也依旧能看见对方那毫不掩饰的杀意。 　　看来，她是不打算装下去了。 　　“你看见了？” 　　还未等她开口，余姚便率先质问着她。 　　“什么？” 　　轰。 　　脚下忽地出现一个巨大的阵法，余姚姚猛地发现自己动不了了，她看向百川，他的状况也同自己一样。 　　“你做什么！” 　　余姚缓步朝她走去，红唇轻启：“反正迟早要死，还不如做个有用的祭品。” 　　祭品？ 　　心脏空了一拍，余姚姚忽地想起不久前自己看见的那张地形图。 　　她抬头，冷冷看着余姚，咬牙道：“你在问清宫布下了多少个阵法。” 　　余姚怔愣一瞬，旋即笑出了声，“呵呵呵呵，你果然看见了。” 　　血液好似要被抽空，呼吸也变得困难，余姚姚咬紧了牙。 　　她看出了余姚姚面上的痛苦，冷汗涔涔，但她却半点不吭声。 　　余姚挑了挑眉，有些错愕，她环抱着臂看她。 　　“你猜猜你会是个什么下场？” 　　她噙着唇角，“难受么？” 　　余姚看向天际，“天光大亮之际，你便会浑身溃烂而亡，同他们一样。” 　　邱师兄他们原来是以这样痛苦的方式死去的吗！ 　　“本公主说过，我会得到所有的一切。余如璎有的，我要。她没有的，我也要。” 　　“我才是这个世界的中心。” 　　余姚轻轻抚上她的脸，似乎是陷入了某种回忆，半晌，她低低地开口，“这具身体我用了这么多年，如今亲眼看着它腐烂，还真是有些不舍得。” 　　“为什么还不满足，你已经得到了许多..” 　　比起普通人，她已经得到太多东西了。 　　为什么还不满足呢。 　　扑通一声，她双腿无力地跪倒在她面前。 　　身体像是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撕碎，短短瞬息间，汗水早已经浸透了衣裳，额前的发狼狈地紧贴在面上，视线也变得模糊。 　　“我为什么还不满足？” 　　她像是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哈哈哈哈，可我什么也没有啊..” 　　“余姚姚。” 　　余姚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轻叹了一声，“你说你啊，同本公主争什么呢..” 　　“如今落得这么个下场。” 　　“残杀同门，你不怕死吗！” 　　此行此径，便是公主也不能逃得过惩罚。 　　“残杀同门？” 　　“我可没做这些”，余姚咧嘴一笑，她看着余姚姚眼底的怔然，幽幽地开口，“残杀同门的人，是你啊——” 第100章 勾结妖族，残杀同门 　　“问清宫弟子余姚姚，勾结妖族，残害同门，畏罪潜逃。” 　　余姚站在大殿上，一字一句地道出对方的罪行。 　　“你胡说八道什么！” 　　许少和一把擒住她衣襟，眼眶猩红。 　　“胡说八道？”余姚无辜地眨了眨眼，“证据确凿，连邱师兄的尸体都从那蛇窟里找到了，三师兄，你偏袒她也该有个度吧？” 　　“她不会做这种事！” 　　“你撒谎！” 　　许少和目眦欲裂，近乎咆哮着出声。 　　“许少和！” 　　掌门沉声唤着他的名字，许少和身形一顿，在这一瞬迅速被其他弟子拉开。 　　“三师兄，冷静点！” 　　冷静？这叫他如何冷静？ 　　“仅凭这些，如何能断定是小师妹所为！” 　　许少和死死攥紧了手，余姚说的话，他半个字都不相信。 　　余姚眉梢一挑，“三师兄，这可不是我污蔑的她，尸体还是大师兄找到的，我只是道出了事实而已。况且谁不知道这内丹是从余姚姚屋中找到的。” 　　“咱们修士可用不了这种东西。” 　　“是啊，能炼化修士内丹增长修为的，只有妖族。” 　　底下的弟子悄声议论。 　　“就是啊，这内丹于咱们来说可是半点用处都没有。” 　　“问清宫上下都寻不出她的踪迹，这不是心虚潜逃又是为何？” 　　“闭嘴！” 　　许少和沉声喝道，“她不是这样的人！” 　　往日的随和此刻是半点不见踪迹，那双眼睛猩红地可怕，他像是一只暴走的凶兽。 　　“三师兄，我知道你不愿相信，可事实已在眼前。” 　　“小师妹她，确实是逃走了啊..” 　　余姚：“事已至此，掌门还不下令吗？” 　　“是啊，也该下令了。” 　　清冷的声音响起，不过并不是掌门。 　　余姚欣喜地看向胤柏仙尊，从始至终他都一言不发，她甚至都怀疑对方是不是都知道什么。 　　“掌门，连师尊都这样说了，您在犹豫什么呢？” 　　掌门负手而立，目光淡淡落在她身上，还未等对方开口，却是另一道轻快的嗓音率先响起。 　　“掌门大抵是在想，勾结妖族，残杀同门，这般恶行，要如何去罚——” 　　声音响起的一瞬间，余姚猛地僵在原地。 　　她机械地转过身，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死死盯着那张笑盈盈的面孔。 　　“余姚姚？！” 　　心底咯噔一下，“你怎么..” 　　“怎么还活着？” 　　余姚姚眉梢一挑，咧嘴一笑，顺着她的话接了下来。 　　她穿着一袭鹅黄的衣裙，面色红润，半点没有昨夜痛苦狼狈的模样。 　　余姚只觉得自己像是见了鬼，为什么她好端端的会出现在这里。 　　“余师妹似乎很惊讶我出现在这里啊？” 　　她颇为无奈地耸了耸肩，意味深长地看着余姚：“没办法，再不出现的话，这脏水都要将问清宫淹了。” 　　她故意顿了顿，“你说是不是啊，三公主？” 　　“余姚，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胤柏仙尊冷冷地开口。 　　在场除了他与掌门，没有一个弟子不是面露惊讶。 　　余姚这才知道自己被耍了。 　　眸光微沉。 　　没有证据，仅凭借余姚姚一人之言也无法证明那些事是她所为。 　　这样想着，余姚便稳定下情绪，“原来是弟子误会了师姐，此事，弟子定会同余师姐道歉。” 　　此言一出，胤柏仙尊的面色却是愈发冰冷，“你做了什么该心知肚明。” 　　“勾结妖族，残杀同门。”余姚心中一沉。 　　“你今日所说的桩桩件件，哪一样不是你做的？” 　　“师..师尊”，她面色有些僵硬，“你说的这些，徒儿不明白。” 　　“好！那本尊便让你明白！” 　　胤柏仙尊看向下方弟子，“余如璎。” 　　“弟子余如璎，拜见仙尊，掌门。” 　　余姚怔在原地，眼看着余如璎从人群中走上前。 　　“姐姐..？” 　　没有回应。 　　余姚看着她目不斜视地从自己身旁经过，而目光，从始至终半点没停留在自己的身上。 　　像是对待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 第101章 今日，你们一个都逃不掉了 　　在众人诧异的注视下，余如璎将什么东西递到了掌门手中，她平静地开口，“此物是弟子从余姚房中取出。” 　　“问清宫布防图”，掌门冷冷地看向她，“余姚，你好大的胆子！” 　　“我没有！” 　　余姚大脑一片空白，厉声道：“不是我做的！” 　　余如璎眼睫微动，她转过身，淡漠的目光静静落在她的身上，“禁地唯有仙尊掌门可入，师妹这话是指，仙尊与掌门污蔑于你吗？” 　　“偷去仙尊令牌，冒充仙尊之令擅入禁地窃取门中机密..” 　　她不可思议地看着余如璎，面色苍白，双唇都在颤抖。 　　不是她.. 　　为了布置献祭的阵法，她只是动了地形图而已。 　　“姐姐，你相信我！” 　　余姚死死抓着余如璎的手，“我没有动布防图！” 　　余如璎淡淡扫过那双紧攥着她的手，不动声色地一点点挣脱开来，丹凤眼怜爱地看着她，说出的话却叫余姚如遭雷击，“余姚，做错了事，就该受到惩罚。” 　　在这一刻她忽然明白了什么，“我可是你的亲妹妹！” 　　“你却要置我于死地！” 　　她倒退两步，半点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姐姐，我是姚姚啊，你从前最疼爱我了，为什么！” 　　“你为什么这样对我！”余姚歇斯底里地咆哮。 　　对于她的话语，余如璎的面上却没什么反应，眸底隐隐间还带着股讽意，“你说不是你做的，那妖族的摄灵阵你又是如何知晓？” 　　“问清宫上下数百道阵法，余姚，你还真是煞费苦心。” 　　轰.. 　　余姚整个人呆滞了，她为什么会知道这些？ 　　段沈舟走上前，凉凉道：“摄灵阵需布阵者的精血才能启用，究竟是不是污蔑，一验便知。” 　　他单膝跪下，朝掌门道：“还望掌门彻查邱师弟死因！” 　　“大师兄这话的意思是，邱师弟众人之死同摄灵阵有关？！” 　　“内丹都没了，除了摄灵阵还能是什么！” 　　“听说大师兄找到尸体时都已是一滩血泥。” 　　“余姚！你杀我同门，我定让你偿命！” 　　“杀了她！杀了她！” 　　余姚咬紧了牙，对于众弟子的话语她似乎并不在意，她死死盯着余如璎，“为什么？！” 　　“你就这么盼着我死吗！” 　　她眼眶猩红，几乎是从齿缝间挤出的一句话。 　　余如璎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她像是神佛，神情慈爱，却空无一物。她目光中再无半点往日的疼爱，像是彻彻底底撕开了伪装。 　　就这么静静凝视了片刻，她故作温和地出声，“余姚，姐姐只是不想你再错下去。”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啊..” 　　余姚心头一凉，像是一盆冷水从头顶浇下来，在这一刻，她才明白，自己从未看透过她。 　　往日的温柔与疼爱，全都是假的。 　　指尖微微动了一下，余姚僵硬地扭过头看向余姚姚，目眦欲裂，“都是你！” 　　“如果不是你的出现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余姚姚眉心一蹙，淡声道：“如今这一切，不过都是你自己犯下的罪孽。” 　　“呵呵呵呵..” 　　“我的错？” 　　“是他们自己倒霉！谁让他们撞见我布阵！我放了他们那才是蠢！” 　　她面目扭曲，厉声道：“是他们自找的！” 　　若不是因此，她又怎会突然在这个关头露出了马脚！ 　　她本想利用阵法将这些家伙一网打尽，并不想这么快将一切栽赃到余姚姚的身上，可谁让段沈舟非要多管闲事！ 　　尸体一旦被发现，她必须得找一个替罪的羔羊。 　　不过.. 　　现在也不迟。 　　余姚看着众人，忽地露出一个癫狂的笑，“今日，你们一个都逃不掉了！” 　　“这么多人，黄泉路上，倒也不算孤独！” 　　话音刚落的一瞬，她五指为爪，凌厉的劲风猛地席卷而来，红衣翻飞，她的眼中兴奋又阴鸷。 　　“不好！” 　　“她要做什么？！” 　　余如璎心中咯噔一下，所有的摄灵阵皆被她摧毁，她已经没有退路了！ 　　她这是要做什么？！ 　　问清宫上下难道还有摄灵阵吗？！ 　　轰—— 　　脚下突然激起一阵剧烈的晃动。 　　胤柏仙尊眸光冷冽，厉声道：“离开这里！” 　　周遭的一切在一瞬轰然倒塌。 　　尘土飞扬，视线在一瞬间模糊不清。 　　一道幽蓝的光罩包裹着众弟子周围，胤柏仙尊与掌门合力，堪堪将倒塌的废墟阻隔在外，这才免受一击。 　　依旧是摄灵阵。 　　不同于那些仅仅能容纳三两名弟子的阵法，这个阵法所含纳的，是整座问清宫。 第102章 姚姚，你真的爱我吗 　　“莫要离开结界之内！”掌门喝道。 　　这结界能够暂时阻隔摄灵阵的作用，却不能长久。 　　胤柏仙尊眸光微沉，阵眼不毁，摄灵阵便不会停止。 　　“本尊去寻阵眼！” 　　同掌门对视一眼，胤柏仙尊沉声留下一句话。 　　这样庞大的摄灵阵绝不是布阵者的一点精血就能启动的。 　　余姚姚死死盯着上空中央那道红色的身影，纷乱中，她看见的是余姚癫狂又兴奋的笑。 　　她早就为自己铺下了第二条路。 　　便是死，她也要整座问清宫来陪葬。 　　心中蓦然一沉，余姚姚紧抿着唇角。 　　余姚不能死，可所谓阵眼，到底是什么呢.. 　　会在她的身上吗？ 　　她不敢笃定，只能一试。就算不在她的身上，也必须让她失去行动力才行。 　　【宿主，我能暂时阻止摄灵阵对你的作用。】 　　【我明白了。】 　　余姚姚眸光微凝，喝道：“百川！” 　　吼—— 　　声音落下的一瞬间，百川瞬间幻化出原型，余姚姚凌空一跃，稳稳落在了他背上。 　　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中，余姚姚穿过那一层幽蓝的光罩，银白的长剑在空中反射出刺眼的光，猛然朝着余姚袭去。 　　“小师妹！” 　　铮！ 　　兵器相接，在半空中碰撞摩擦。 　　余姚并不擅长用剑，她的长鞭早在那日被胤柏仙尊所绞碎。 　　但余姚姚却在她的剑上感受到了一股妖力。 　　“这是..以幻妖的躯体炼化的？” 　　余姚姚死死盯着她，“除夕那夜的一切，果然是你做的！” 　　“是又如何？！” 　　她本想抢回原来的身体，谁知那幻妖实在是个废物。 　　“我倒是觉得意外，这阵法为何对你不起作用。” 　　余姚唇角噙着笑，“妖皇给我渡入了百年修为，余姚姚，你觉得你如何能斗得过我！” 　　铮—— 　　她加重了力道，利刃猛然一劈。 　　咔嚓。 　　一声清脆落下，余姚姚手中的剑应声碎裂成了两半。 　　“师妹！” 　　许少和作势就要冲出结界，却被掌门猛然唤住了名字。 　　“许少和！站住！” 　　他沉声道：“凭你们的修为，一旦出了结界便是如同蝼蚁！” 　　身形一僵，几乎所有人都怔在了原地。 　　“那我们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小师妹死吗！” 　　“掌门！” 　　许少和眼眶猩红，“我做不到！” 　　“等。” 　　结界只出不进，一旦出去，便回不来了。 　　掌门眸光深沉，他看向天际，如今之际，只有等待。 　　希望胤柏能尽快找到阵眼，不然，今日，所有人都只能死在这。 　　.. 　　百年修为.. 　　余姚姚紧抿着唇角，难怪她要同妖族勾结在一起。 　　修为本就不及她，现在又没有兵器的余姚姚如何能是她的对手。 　　余姚的目光兴奋，她半点不给余姚姚喘息的机会，手中的剑刃再一次划破长空，裹挟着磅礴的妖力朝她命脉劈去。 　　“余姚姚，今日我便杀了你！” 　　这世上谁都能活，但她余姚姚必须死在她前面！否则，她决不甘心！ 　　轰！ 　　躲避不及，百川心头一横，径直朝她冲去。 　　他几乎用尽了灵力，但余姚也没捞到好处。 　　嘭—— 　　她飞快地向后倒去，身体重重砸在了树干上。她像是一只破布娃娃，四肢好像都要拆解了。 　　百川沉沉道：“余姚姚，我的灵力撑不了多久了。” 　　摄灵阵同样压制着他，能撑到现在已是不易。 　　“小师妹！” 　　许少和的声音响起，余姚姚闻声看去，听见许少和撕扯着嗓音朝她说，“接着！” 　　下意识地伸出手，余姚姚稳稳将那东西接住。 　　弓弩？ 　　她怔了一下，这是那日，她送给许少和的。 　　余姚姚眸色一凝，她举起手，瞄准了余姚的方向。 　　唰—— 　　箭矢以极快的速度朝余姚袭去。 　　余姚惊恐地睁大了眼睛，万籁俱寂，耳边什么声音也听不见了，箭矢清晰地倒映在她瞳孔中。 　　“呃..” 　　箭矢穿透胸腔，发出一声闷哼。 　　想象中的疼痛并未传来，余姚怔怔看着挡在她身前之人，眸光中带着极深的不可置信。 　　“聂..聂川？” 　　血液顺着箭矢滴落，在地面开出一朵朵妖异艳丽的花。 　　“姚姚..” 　　男人浅色的瞳孔中唯有她一人，一股腥甜从喉间涌出，“姚姚..” 　　扑通一声，双膝无力地跪倒在地，聂川一遍又一遍呢喃着她的名字。 　　他唇角含笑，声音含糊且虚弱，可余姚还是听清了。 　　“我终于找到你了..” 　　心头一紧，余姚怔怔看着他，什么话都说不出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这么久了，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聂川好想这样问问她。 　　他听了她的话，他等了她好久，也找了她好久。 　　他好像做了一场梦，梦境里，他的姚姚不见了，他无论如何都找不到她。 　　胸口的疼痛叫他的呼吸都变得困难，聂川觉得好累。 　　好多想说的话都未能说出口。可他实在是太困了。 　　他有些遗憾，却又庆幸。 　　庆幸自己找到了她，也庆幸自己挡了一箭。 　　视线变得越来越模糊，聂川贪恋地看着她的脸，想要将她的模样刻在心底。 　　如果有来生，他得早一点找到她才行。 　　“姚姚..你真的爱我吗..” 　　太多的疑问积在心头，最后的最后，他仍是只问了这句话。 　　这声疑问实在太轻了，聂川也不知对方是否听见了。 　　朦胧中，余姚唇瓣嗫嚅了一瞬，直至气息彻底消失，她也未有道出一个答案。 第103章 裴珩，你瞧，你又接住我了 　　对于聂川的出现，余姚姚也没有想到，更没想到，他会以性命护着余姚。 　　她看着余姚的目光短暂的在聂川的身上停留一下，便再次握着长剑朝自己袭来。 　　目光中并没有什么其他的情绪波动，聂川的死，似乎只是在她的心中短暂的愧疚了一瞬。 　　“余姚姚，别再挣扎了。” 　　她一字一句，斩钉截铁地出声，“今日，你们谁都活不了！” 　　轰！ 　　雷声阵阵响彻长空，天色在一瞬变得阴暗，像是黑暗来临。 　　余姚将长剑向上一抛，银色的长剑布满了紫色的电光，她唇边噙着张狂的笑意。 　　哗—— 　　长剑调转了方向，裹挟着雷电毫不留情朝余姚姚袭去。 　　嘭！ 　　碰撞在一瞬激发出剧烈的光，刺得余姚姚睁不开眼，眼眶酸涩，一股腥甜从她喉间涌了上来。 　　巨大的冲击力让余姚姚从百川的背上落下，心脏猛然一滞，耳边是哗哗的风声，衣诀在半空凌乱的翻飞，她像是一只断了翅膀的蝴蝶。 　　在这一瞬，余姚姚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那日落崖的一刻。 　　这一次，还会有人接住她吗.. 　　“姚姚！” 　　余如璎穿过面前的光罩，身下的阵法在一点点吸食她体内的灵力，她却不管不顾，使尽了浑身力气朝余姚姚冲去。 　　然而，在这一瞬，比她更快的，是另一道身影。 　　嘭。 　　清冽的冷香在一瞬包裹着她，余姚姚坠入了一个怀抱。 　　“殿下。” 　　心跳空了一拍，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眼眶忽地就红了。 　　余姚姚怔怔看着他，许久才回了神，“裴珩..” 　　她喃喃地出声。 　　脑海中忽然浮现起许多个画面。 　　落崖那次，雪地里险些跌倒那次，还有现在。 　　眼泪湿了睫毛，余姚姚却眉眼一弯，搂紧了他，她笑盈盈地开口，“裴珩，你瞧，你又接住我了。” 　　裴珩愣了一下，眸光中闪动着异样的情绪，轻轻叹了口气，语气中却还是掩不住的颤抖，“嗯..” 　　“只是殿下..莫要再让我担心了..” 　　余姚错愕地看着二人，半晌后笑出了声，“哈哈哈哈，余姚姚，你是疯了不成？” 　　“同一个妖奴相恋，还是裴珩哈哈哈哈！” 　　“你真是疯了。” 　　“你莫不是忘了，这家伙最后是个什么下场？” 　　“那你呢？”余如璎冷冷看着她，“你以为你又是个什么东西？” 　　笑声戛然而止，余姚目眦欲裂，“我真的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向着她！” 　　“余如璎！她究竟有什么好的！我才是你的亲妹妹！我才是你的亲人！” 　　余姚朝着她咆哮出声，似乎极其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 　　凭什么被抛弃的人，是她？ 　　“为什么？”余如璎凉凉一笑，视线像是穿透了躯壳，径直捕捉了她的灵魂，“余姚，亲妹妹？” 　　“在这个世界演了这么久的戏，你还没演够吗？” 　　瞳孔猛地一紧，余姚惊恐地看着她，“你..” 　　“怎么会..” 第104章 你最大的错误，便是动了不该有的心思 　　余如璎看着她，目光闪烁着寒芒，“数年前，父皇带着人将你从蛇窟中救出后，我就知道，这具身体里的，不再是我的妹妹了。” 　　她一字一顿，“这数十年来，我一直期盼着能再见到阿姚。” 　　余姚面上毫无血色，灰白的唇瓣像是两片树叶那样微微地颤抖着。 　　山风吹来，叶片断断续续地飘落，迷离了她的视线。 　　“我知这一切并非你的本意，占据她的身子从不是你的错。” 　　“所以我从未怨过你..” 　　余如璎淡淡地说，“那家伙同你说，只有聂川爱上你，你才能离开。” 　　“因这荒唐的任务，我便用尽方法撮合你们二人的缘分。” 　　“日夜盼着，我终于等到你离开了..” 　　她抬起头，目光中带着怨恨，紧绷唇角过了良久才松开，但说出的话依旧薄凉，“可，你为什么要回来！” 　　“你享受着她带给你的宠爱，她带给你的荣华富贵，现下，却要夺走她的人生！” 　　“余姚，你凭什么！？” 　　耳边一阵嗡鸣，余姚过了许久才消化完这巨大的信息量。 　　她呆滞地看着对方，整个人像是坠入湖中的溺水者。 　　她有些呼吸不过来了，只觉胸腔内沉闷又难受。 　　余姚的眼眶有些红，“所以，你对我好，事事顺着我，帮着我，只是因为想要让这一切快点结束？” 　　“数十年的亲情，都是假的？” 　　她身形踉跄一下，空气好像挤压着她的脊背，比岩石还重。 　　余如璎眸色平静如水，唇瓣微动，冷冷地出声：“余姚，我从不是什么好人。” 　　“我只希望我的姚姚能够回来。” 　　她心胸说不上多宽广，对于余姚，她顶多只能做到不迁怒，不埋怨。 　　可现在，她却要占据余姚姚的人生，往日的情分，随着她这念头冒出的一瞬间便彻底推翻了。 　　“你最大的错误，便是动了不该有的心思。” 　　这世上只有一个余姚姚，她无论如何也无法做到真正的取而代之。 　　“哈哈哈哈..” 　　余姚放声大笑，笑声中有悲悯有自嘲。直至最后没了力气，余姚才红着眼看她，“好好好！” 　　“余如璎，我还真是小瞧你了！” 　　余姚姚怔怔地听完了一切，如果她没猜错，余如璎口中的那家伙，大抵便是系统。 　　原来余姚来到这个世界也同样和她一样，带着莫名的任务。 　　“你觉得是我的错”，余姚重重闭上眼睛，“可若非我的人生太过悲哀，我又怎会想要抢走她的一切！” 　　“我只是想要过得好一些！这也是错吗！” 　　她嘶声力竭地咆哮出声，“凭什么你们能够含着金汤勺出生，而我的人生却连温饱都是个问题，凭什么你们能够有父母疼爱，但是我却孑然一身无所依靠！” 　　“为什么这个世界这么不公平！” 　　她只是不想过那样的日子啊.. 　　余如璎冷漠地看着她，厌恶地开口，“可这一切，并不是你掠取旁人命运的借口。” 　　“呵呵呵呵..” 　　余姚凉凉地笑着，面目扭曲，“既然如此，都消失吧..” 　　她癫狂地放声大笑，“我得不到的，你们也别想拥有！” 　　余姚双眼通红，肌肤一点点皲裂开，像是要被撕裂，她忍受着巨大的痛苦，但面上确是愉悦的笑容。 　　气浪席卷，掀起块块碎石。空气中流动着凌冽的寒气，脚下的震动再一次出现，地动山摇，天地间好像要在一瞬间碎裂。 　　“快！” 　　“阻止她！” 　　“她要以性命祭阵！” 　　原来阵眼并不在她的身上，余姚姚心中一沉。 　　余姚的性命完全枯竭，阵法便算是彻底启动。 　　来不及了。 第105章 读心术 　　“呵呵呵呵..”，她死死盯着余姚姚的脸，扭曲地开口，像是来自地狱的诅咒，“余姚姚，你终究会和我同一个下场！” 　　“万劫不复！万劫不复！” 　　“我等着你！” 　　“哈哈哈哈..” 　　什么意思..？ 　　大脑一阵空白，余姚姚想要追问，可下一秒。 　　嘭！ 　　一团血雾猛然从面前炸开。 　　众人惊恐地睁大眼睛。 　　脚下的震动轰然剧烈。 　　周遭的空气在一瞬变得单薄，胸腔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大的手掌紧紧攥住了。 　　会死在这里吗？ 　　死亡即将来临的恐惧不禁叫每个人感到脊背发凉。 　　然而这样的震动在下一秒忽然停止了。 　　浑身变得轻盈起来。 　　“仙尊！” 　　“是仙尊！” 　　在众人欣喜的目光中，胤柏仙尊的身影终于出现了。 　　危急时刻，他摧毁了阵眼。 　　劫后余生的庆幸席卷于心头，几乎每一位弟子的眼眶都红了。 　　“仙尊，阵眼究竟是什么？” 　　“内丹。” 　　面对弟子的疑问，胤柏张开了手掌，掌心的齑粉随着风散开来。 　　风中带着一股暖意，那是邱师弟的灵力。 　　余姚姚垂眸，难怪她藏着那内丹却不交给妖族.. 　　她看向地面那一团血色，沉默了许久才叹出一口气。 　　余姚这一生，她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她回想起余姚说的话，她想要回到这个世界，大抵是因为在这个世界里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东西，所以才起了贪念。 　　人一旦有了太过强烈的欲望，穷尽一生也不会甘愿放手。 　　唇角微抿，余姚姚走向不远处那具尸体。 　　半垂着的眸中不知在想着什么。 　　余如璎察觉到她的异样，缓步走至她身旁，她找来一块布，盖在了聂川身上。 　　“不必愧疚。” 　　余如璎张了张唇道：“从一开始，你那一箭就没有对准余姚的心脏，不是吗？” 　　“聂川之死，只是造化误人。” 　　“我只是觉得，有些悲哀..”余姚姚抿了抿唇。 　　聂川用尽一生都在寻找余姚，到头来，却连一个眼神都没得到。 　　如果尚且还有机会，余姚姚大抵会问他，这一切你是否后悔。 　　念头冒出的一瞬，余姚姚又觉得，嗯..大抵得到的答案是一个否字。 　　聂川偏执地可怕，可心中最柔软的地方却仍是给了余姚。 　　也许，他甚至都知道，余姚对他并没有几分真心。 　　他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会看不出呢.. 　　余姚姚张了张口，她看着余如璎，一瞬间却不知该唤她什么，“所以..” 　　“从一开始，你的记忆便没有被篡改？” 　　余如璎点头，“姚姚，我很抱歉那样待你。” 　　余姚姚摇了摇头，她开口，问出心底最后一个疑问，“余姚的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余如璎的面色划过短暂的异样，她张了张口，最后有些局促道：“我若是说了，你会相信吗？” 　　这话实在古怪，她想了想，“嗯。” 　　“读心术。” 　　短短三个字，震惊地不止是余姚姚一人。 　　裴珩错愕地看着她。 　　紧接着听见余如璎继续道：“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会有这样的能力。” 　　这世上离奇的事情很多，有些东西并不能用常理来解释。 　　“甚至这个能力只有在余姚的身上起到作用。起先我以为是错觉，可后来我才明白，只要触碰她，我便能听见她的心声..” 第106章 阿婆会一直一直陪着姚姚 　　“那我呢？” 　　余姚姚嘴唇微抿，看了她许久才忍不住开口道：“我和她一样，带着目的来到这个世界。” 　　“余如璎，你恨我吗？”心头一紧。 　　余如璎的眼瞳中涌动着异样的情绪，她张了张口，踟蹰道：“是你该恨我啊..” 　　“姚姚。” 　　她轻轻唤着她的名字，指端瑟缩了一下。 　　良久，像是鼓足了勇气，余如璎再次对上她的眼睛，“如果不是因为我，你就不会经历这些。” 　　“你会平平安安地长大，有父母的疼爱，有兄长的呵护..” 　　“不会为了简单的温饱发愁，也不会在受了欺负后偷偷地抹泪。” 　　“姚姚，你从来都不是那个世界的人。那是余姚的人生，并不是你的啊..” 　　“你是我的亲人，是我唯一的妹妹。” 　　余如璎看着她，每一字每一句都像是惊天骇浪击打在她心口。 　　嗡。 　　大脑空白一片，她如遭雷击地站在那，浑身都是冰冷的。 　　“什么..意思？” 　　余姚姚呆呆地望向她，唇瓣细微地颤抖，“我和她调换了人生？” 　　“十多年前，如果你没有为了我而入那蛇堆中。如果你没有因我受伤，没有昏迷不醒”，余如璎顿了顿，“你便不会走失这么多年..” 　　“姚姚，是阿姐没有保护好你。” 　　风声中夹杂着她细细的哽咽，“这十多年，我一直都很想你..” 　　数十年的想念在心中系成了结，愧疚日益被放大，凝成了她不敢说的秘密。 　　“我真的很怕你怨我，如果那时阿姐能够勇敢一点，你不会遭受这些。” 　　“可我不记得那些啊..”余姚姚呆呆的开口。 　　她的记忆只有被阿婆带回家的那些年。 　　时间已经过去太久太久了。 　　羁绊太深，交换的命运早已无法改变。 　　回不去了。 　　在所有人的记忆中，她也并非是宫中的三公主。 　　余姚已经死了，父皇母后还有那位素未谋面的兄长眼中，她再也不是她们的孩子了。 　　她崩溃了，整个人变得脱力，她瘫坐在地。 　　“那我这十多年算什么呢..” 　　心绪搅乱成了一团，余姚姚说不上难过，只觉得好悲哀。 　　原来她也有血脉相连的亲人啊.. 　　可是现在，一切都没有了。 　　她渴望了十多年的来自父母的疼爱，再也不会有了。 　　“阿姐..” 　　她双目失焦，视线中变得模糊迷离。余姚姚的面上带着深深的迷茫，像是一只迷途的羔羊，她无助地开口，“阿姐，我到底是谁呢..” 　　她现在，到底是谁呢.. 　　这十多年，她究竟在为了什么而存活于世上.. 　　风声在耳畔疾驰地掠过，天地间好像变得空荡荡，诺达的世界里，仿佛只剩下了她只身一人。 　　天上地下，究竟哪里才是她的归处？ 　　视线蓦然一暗，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瞬间，她脑海中浮现出的是阿婆的脸。 　　落日余晖中，阿婆牵着她的小手，影子被拉得好长好长。 　　“阿婆，为什么我没有爸爸妈妈呢？” 　　“他们不要我了吗？” 　　稚嫩的声音响起，带着股低落与困惑。 　　“我不想上学了，阿婆，他们总是笑话我..” 　　阿婆慈爱地摸了摸她的头，“爸爸妈妈只是迷路了，不小心将姚姚弄丢了。” 　　“姚姚这么乖，他们怎么会不要你？” 　　小姑娘咬着嘴唇，圆溜溜的眼眶里沾了点水汽，眼睛憋得红红的。 　　“没关系..”她吸了吸鼻子，歪头朝阿婆露出一个看似天真绚烂的笑容，“没有爸爸妈妈也没关系。” 　　“我有阿婆啊！” 　　老人怔愣一下，忍着眼底的酸涩点头，慈爱苍老的声音随风融化在夕阳里，“是啊，姚姚有阿婆，阿婆会一直一直陪着姚姚..” 　　阿婆..我好想你啊.. 　　滚烫的泪水沿着面颊滑落，消失在衣襟里。 第107章 裴珩，你是我一个人的男主角 　　距离问清宫那一场浩劫已过去了足足半月。 　　皇族公主余姚之死很快传遍了大街小巷，成了人人唾弃的存在。 　　太子因此来过一趟问清宫，远远的，余姚姚见到了这位兄长。 　　她认出了这是当初见过一面的公子，但她没敢接近。毕竟在他们的眼中，余姚姚已经死了。 　　有一个兄长会是什么样的呢？ 　　旁人她不知道，但对于余奕之，他一定是个很好的哥哥。 　　“哥哥..” 　　她失神地喃喃。 　　可无论她呼唤多少次，余奕之也并不会知道，这是她的妹妹。 　　这声呼唤永远都得不到回应。 　　.. 　　依着书中的结局那样，余姚仍是落得了不大美好的结局。 　　而同样的，那日余姚留下的诅咒也果真成了现实。 　　这半月时光里，余姚姚明显能够感觉身体日渐的虚弱。 　　余姚姚坐在院子里，她每天就这样静静坐着，看着日出日落。 　　她回想起那日余姚说的话。 　　是啊..这个世上只有一个余姚姚。 　　既然余姚取代了她本来的身份，这个世界就不再有余姚姚了。 　　她的存在就像是一个漏洞。 　　随着时间一点点的消逝，将会带走她的一切，这个漏洞也会彻彻底底地被修复。 　　余姚姚并不知道到最后自己是否会被所有人从记忆中消除，这本该是一场巨大的无力感，但此时此刻她只觉得疲惫。 　　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冷香，眼睫微微颤抖了一下，她低低地开口，“裴珩。” 　　“那天晚上救我了的人，是你吧？” 　　这话虽是询问，可实际上余姚姚心中却已经有了答案。 　　“嗯。” 　　“十多天过去了，你就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余姚姚扯了扯他的袖口，不解地问。 　　裴珩摇了摇头，“殿下，我知道你的一切。” 　　瞳孔猛然一紧，紧接着，她听见裴珩不安地开口，“我能听见你的心声。” 　　时间在这一瞬停顿了下来，原来..他和余如璎一样么？ 　　按道理，她该很震惊。 　　可大抵是经历的多了，这一刻，余姚姚的内心却十分平静。 　　她只浅浅蹙起了眉，“竟是瞒了我这么久。” 　　裴珩心虚地挪开视线不敢看她。 　　余姚姚瞧着他，忽地起了逗弄的心思，“你不喜欢我了吗？” 　　他瞳孔一震，还未来得及说话，便见余姚姚又道：“按理来说，这种时候，你不该希望我留下来吗？” 　　她咧嘴笑道：“就是那张，用尽手段希望我留下来啊！” 　　裴珩静静看着她，眸色是前所未有的认真，“殿下，我不希望你留下。” 　　“我只是心悦你，但你不属于我。” 　　从一开始他便觉得，余姚姚太干净了，她不属于这个世界，她该回去，她属于光亮的世界。 　　而且.. 　　留在这里，她会死啊.. 　　他无声中攥紧了手，隐匿下眸底的情绪。 　　鼻尖有些酸涩，余姚姚错开同他对视的目光，她看着天际的彩云，弯了弯唇转开方才的话题，轻柔地说：“不回妖族没关系吗？” 　　男人指端动了动，将披风轻柔地系在她身上。 　　良久，薄唇轻启，“我剥夺她的权力，没人敢多说什么，也没人会对你动手。” 　　他终于有足够的能力保护她，可一切似乎已经来不及了。 　　裴珩眸光闪了闪，他在余姚姚面前蹲下了身子，像是求神的信徒那样虔诚地看着她，“殿下，你怕我吗？” 　　“同我这样的大反派牵扯在一起，你害怕吗？” 　　余姚姚怔愣一下，她知道裴珩口中的她，是指曲思月。他的亲生母亲。 　　她抬起手，温热的掌心贴在他的面颊上，温暖着他的脸颊。 　　“裴珩，我不怕你。” 　　“你从未做错什么。” 　　那双杏眼深情又温柔，“你从不是什么大反派，也不是什么大魔头。” 　　“你不坏。” 　　心头平静的湖水像是突然坠入一颗石子，一圈圈涟漪随着清风荡漾开。 　　小姑娘歪了歪头，眉目含笑，真诚又纯洁，“裴珩，你是我一个人的男主角。” 　　扑通。 　　猛然间，裴珩一把将她拉入怀抱。 　　“殿下..” 　　“遇见你，是裴珩之幸。” 　　余姚姚对于他而言，是晦暗人生里最大的幸运，没有之一。 　　裴珩下颌抵在她肩颈，他贪恋地感受着她的体温。 　　人总是既奇怪又很矛盾的存在。 　　他既盼着余姚姚能够早点离开这个脏乱的世界，又盼望着她能够多看自己一眼，多和他说一句话.. 　　余姚姚抿了抿唇，双臂收紧，抱紧了他。 　　尽管她是这个世界里的余姚姚，但现在，并不是了。 　　兜兜转转，到头来，他们依旧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第108章 裴珩，带我走吧 　　厚厚的白云连成了一片，于山峦中悠悠飘荡，轻柔的微风吹过，卷起二人的发梢，碧水微澜，波光粼粼，湖水中倒影着二人相拥的影子，随着涟漪荡漾渐渐交织在一起。 　　“裴珩，带我走吧..” 　　她微笑着开口，“这一次，带我回家吧，回你的家。” 　　什么都不想管了，在剩下的短暂的时光里，她只想和相爱的人待在一起。 　　“好。” 　　裴珩牵起她的手，在一个静谧的午后，二人离开了问清宫。 　　妖族并没有余姚姚想象中的残暴，但她也知道，其实他们大多都对她这个人族抱有恶念，不过是碍于裴珩的威压不敢显露。 　　不过，环境恶劣倒是真的。 　　妖族与人族的战争始终是要爆发。 　　妖族忍受了长达百年的奴役，其中的仇恨绝没有那么轻易就能化解。 　　余姚姚回想起书中裴珩的结局，眼睫微微颤抖，于私，她并不希望裴珩参加这一场战争。 　　但很多事情，并不是她不想就能改变的。 　　曲思月被裴珩囚禁不久后，裴珩便顺利继位。 　　身为妖族的新皇，这一战他必须去。 　　时光流转，不久后曲思月便疯了。 　　在幽闭的屋子里，她口中每日念着的，是一个唤着裴子修的人。 　　余姚姚隐隐能猜到，这个人，大抵便是裴珩的父亲。 　　她的身体越来越差，起先是味觉的消失，现在却是痛觉.. 　　下一次会是什么谁也不知道。 　　系统告诉她，如果再不离开这个世界，她便会彻底死在这里。 　　身体所遭遇的一切痛苦，皆来自于对这个世界的排斥。 　　真可笑啊，这里明明是她的家，可到头来，却成了如今这样的结局。 　　裴珩不止一次地暗暗提起二人的婚事，他想要给她一个盛大的婚礼。 　　可每每提及，余姚姚总会不动声色地转开话题。 　　原因很简单，婚姻不是简单的相爱，更是一种责任。 　　是一种承诺。 　　而她与裴珩都没有办法给予对方相伴一生的诺言。 　　在这段极其短暂的时光里，余姚姚哪里也没去，她本想同裴珩游历世上的许多地方。但转念一想，这些回忆在未来留下的许是更深的痛苦。 　　思念是世上最无力的事。 　　她不希望裴珩日后走过的每一个地方都夹杂着他们的过往。 　　明明是美好的回忆，到最后却成为无力的思念与折磨。 　　裴珩给她置办了一处宅院。 　　她喜欢昙花，裴珩便在院子里种满了昙花。 　　她喜欢清冽的冷香，裴珩便去为她寻来。 　　她怕冷，裴珩便时时为她备着披风暖炉。 　　她嫌梳妆麻烦，裴珩便日日为她画眉绾发。 　　她喜欢漂亮的衣裙，裴珩便耐心给她准备。 　　他在用行动告诉她，他很爱她。 　　余姚姚曾躺在他膝上问他，“阿珩，你不好奇吗？” 　　“在这书中关于你的结局。” 　　裴珩轻柔地抚摸着她的发，顿了顿，牵起一缕在唇边亲吻，他望向自己的目光中总是充满了爱恋。 　　“殿下，我不信命运。” 　　他轻轻地开口，漆黑的瞳孔中倒影着她的脸。 　　裴珩一字一句地说：“至于书中将我的一生书写成什么模样，我不在乎。” 　　“我只知道，我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我想要去做的。” 　　顿了顿，他又说，“哪怕命运强迫着我变成什么模样，只要我不愿意，我便穷极一生同它反抗到底，至死不休..” 　　余姚姚的眸光闪了闪，她笑着看他，忽地坐起身，唇瓣轻轻触碰了他的唇。 　　裴珩的唇瓣有些凉，很舒服。 　　小姑娘眉眼笑得弯弯的，那双澄澈的杏眼此刻像是天上的月亮。 　　“你不好奇，我也想告诉你。” 　　余姚姚的嘴角绽出两个小酒窝，笑眯眯道：“裴珩，你的人生美好且圆满。” 　　裴珩愣了一下，旋即也露出了笑容。 　　“是吗？” 　　她重重地点头，“嗯！” 　　“所以，无论如何，你都会好好的。” 　　其实裴珩能猜到这是假的，但他知道，这是余姚姚希望的。 　　这是余姚姚心中他该有的结局，她希望他能够按照自己所说的这样，拥有一个圆满的结局。 第109章 裴子修 　　吱嘎。 　　房门被忽地推开。 　　“谁！” 　　曲思月下意识地看向门口，嗓音尖锐刺耳。 　　她发丝凌乱，面上一片颓然，猩红的眼眶也不知是多久未有合过眼。 　　曲思月呆呆地看着他，短暂的思考后，眼底猛然露出了一股欣喜。 　　“子修！” 　　她跌跌撞撞地奔向他，“子修！你终于愿意见我了！” 　　“子修！” 　　男人背着光，神色隐匿在昏暗中。 　　后退半步，他毫不留情地躲过了曲思月想要拥抱他的手。 　　曲思月怔了怔，不解地看着他，“子修，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 　　“你们人族厌恶妖，我不得已才这般。” 　　“子修，我错了，我们好好的，行吗？” 　　她忐忑不安地看着男子，手指将袖口攥得皱巴巴的。 　　“人妖殊途。” 　　他沉默了许久，凉凉地出声。 　　“曲思月，从一开始，这便是一个错误。” 　　“你不该如此，亦不该牵扯旁人。” 　　“错误？！”曲思月睁大了眼睛，近乎咆哮着出声，“你凭什么将一切归结于我一人！” 　　“你也同样背叛了我不是吗！” 　　“大婚之日！你窃取我族军事情报，转身便逃回了人族！” 　　“裴子修！你有心吗！” 　　滚烫的泪水一涌而出，曲思月悲痛地看着他，“你今日来，又是为了什么！” 　　男人冷冷看着她，没有说话。 　　可曲思月却看懂了，她放声大笑着，自嘲她这狼狈的一生，“哈哈哈哈..” 　　“裴子修，不劳你动手。” 　　“本皇无论如何也绝不死在你们人族的手中！” 　　噗嗤。 　　她一把拔出头上的发簪，锐利的尖端在一瞬间刺破了肌肤。 　　滚烫的血液止不住地往外涌出，像是炽热的岩浆吞噬着她的肌肤。 　　.. 　　男人也不知自己在屋中待了多久，直至感受不到对方温热的鲜血时，他才一点点踏出了屋子。 　　不远处，一道人影立在那。 　　裴珩看向男人，“她死了？” 　　“嗯。” 　　嗓音间挤出一个音节，男人的面上看不出是什么情绪。 　　“她贸然选择同余姚合作，便是已经料到你不再是她手中棋子。” 　　胤柏仙尊幽幽抬眸看向裴珩。 　　“你知她装疯，还不杀她，就不担心她卷土重来反咬你一口？” 　　“阶下囚而已”，裴珩不轻不重地出声，眸色中看不出什么异样。 　　胤柏抬首看向暮色，“于你，我始终是有愧。” 　　裴珩的眸光闪烁了一下，抿着唇，却是什么也没说。 　　“当年我闭关，不慎中失了忆，修为被封，是你叔叔一家救了我。” 　　“他们将我收为义子，给我取名裴子修。” 　　“我辨不出曲思月妖族身份，荒唐地同她相恋。” 　　他的声音平淡，并没什么多余的情绪，仿佛是在说着旁人的故事。 　　“偶然中我发现她与妖族联系，便欲同她一刀两断，曲思月却不同意。为此，还杀害了我的义父义母。” 　　“后来我假意同她回妖族成婚，实际则是为给人族提供情报。” 　　“那时我患了一场大病，本以为逃不过这一劫，却阴差阳错恢复了记忆。” 　　裴珩抬眸直直看着他的眼睛，将他的话彻底打断，“仙尊若是没什么事，便离开吧。” 　　在无人察觉的一瞬，胤柏的手捏了又放，顿了顿，他伸出手，递给了裴珩一枚内丹，“我命数将至。” 　　“这是给你的，最后一件东西。” 　　裴珩静静看着他，并没有接过。 　　胤柏苦笑了一声，将那内丹小心放在了地上。 　　“百川乃我灵兽之子，他的母亲早早便死去，如果可以，还劳烦多多照顾他。” 　　话音出口的一瞬，他又觉得此举实在多余。 　　百川的母亲临死前将最后一点灵力渡给了他，他已是顺利渡劫化龙，哪里还需要裴珩的照顾。 　　“罢了..” 　　他笑了笑，身形一点点消失在裴珩视线中。 第110章 姚姚，阿姐送你回家 　　“余姚姚，你为什么不带我走呢！” 　　“我在问清宫等了你好久也不见你回来找我..” 　　屋内充斥着暖橙的烛光，一大一小两个剪影映在窗柩。屋内的动静远远传来，裴珩脚步顿了顿。 　　他听见百川委屈地控诉着对方恶行，明明是场极其怨念的画面，可屋内热热闹闹的，一时间，裴珩竟然觉得心安。 　　就连他自己都未曾注意到，此刻他的眸光有多温柔。 　　从前总觉得这个所谓的家少了什么，现下，却似乎完整了许多。 　　“我不是给你留了书信？” 　　余姚姚皱了皱眉，“你没瞧见么？” 　　“书信？”百川怔住了。 　　瞧他一脸迷茫，余姚姚便知道十有八九是没看见。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揉了揉百川的发顶，“比起妖族，问清宫是更适合你的地方。” 　　“我不要”，百川撇嘴，“我就想跟着你。” 　　软糯稚嫩的声音越来越低，隐隐间还沾了点抽泣声。 　　她心头一紧，蹲下身子看向他。 　　果真是红了眼睛。 　　余姚姚哑然失笑，“百川，我始终是要离..” 　　话音还未落下，耳边忽然响起百川慌乱的声音。 　　“余姚姚！” 　　“你怎么了！” 　　鼻息间一股热流涌出，意识在一瞬消散。 　　身体倒在地面时她看见的最后一个画面是裴珩推门而入朝她奔来的画面。 　　说实话，余姚姚并不觉得有多痛苦，只是身体格外的疲惫。 　　像是承受着巨大的负荷。 　　混沌之中，她好像做了一场无比漫长的梦。 　　.. 　　砰。 　　指端不慎碰落了什么，坠落地面时发出一声清脆的碎裂声。 　　屋内的动静很快引来了裴珩。 　　“殿下。” 　　余姚姚怔愣一下，寻着声音响起的方向看去。往日澄澈的眼睛里此刻灰蒙一片，她面上有些呆滞。 　　“你终于醒..” 　　裴珩的话语在触及对方目光的一瞬间止住了。 　　小姑娘眨了眨眼，似乎在努力挣扎着什么。 　　“裴珩，天..黑了吗？” 　　她有些懵懂地开口，语气中细细的颤抖宣泄出她此刻内心的无措与恐惧。 　　裴珩心口猛然被攥紧，他压下心中无力的压抑，走至床边故作无恙地收拾好碎裂的碗碟。 　　做好一切，他轻轻牵起了余姚姚的手，“嗯..” 　　嗓音间挤出的字眼有些苦涩。 　　“殿下，别怕。” 　　“天会亮的。” 　　她的手很冰，裴珩不论如何握着始终都无法捂暖她。 　　在这个独属于她的黑夜中，余姚姚始终做不到平静。 　　眼眶忽地就酸涩了，啪嗒啪嗒的泪水直直地滚落。 　　灼热的泪珠砸在裴珩的手臂上，烫地他好疼。 　　黑暗中，小姑娘终于忍不住放声痛哭，“裴珩..我看不见了..” 　　“裴珩，我看不见了。” 　　啜泣声浸着恐惧，黑暗中好像有一只巨大的手掌扼住了她的咽喉。 　　在这个庞大的世界里，她丝毫没有反抗的能力。 　　.. 　　裴珩每日都在为她寻找医治的方法。 　　每次熬好的药，她总是会乖乖喝下去。 　　其实她很怕苦，但如今没了味觉，倒是不怕了。 　　只是鼻息间闻见的苦涩依旧还在。 　　这药真的会有用吗？ 　　其实每个人心中都有答案。 　　余姚姚对抗的从来不是身体上的疾病，而是世界对她造成的排斥。 　　自从失明后，她性子沉默了不少。 　　百川总会同她说许多有趣的故事，希望她能够笑一笑。 　　余如璎也来见过她，脚步静悄悄的，她虽然看不见，但还是猜到了。 　　“姚姚，是我对不起你..” 　　她总是在同她道歉，可余姚姚知道，事情的源头并不在于她。 　　就算没有那次的绑架，她和余姚的身份也会互换。 　　“阿姐，我不怨你的。” 　　她浅浅地露出一个微笑，“相反，你也一直都在尽力保护我，不是吗？” 　　余姚姚回想起最初时，余如璎约上聂川同行寺中祈福。 　　她当初还不知道，现下想想，却明白了。 　　找上聂川，怕是她有意为之。 　　她深知聂川的性子，同余姚分开后，是否能够真正放下，还是个极大的未知数。 　　而此举，是她的试探。 　　只是不曾想，却被余姚姚打乱了。 　　“我在聂川的身上找到了一封信。瞧那字迹，似乎是余姚写给他的。” 　　余姚姚现下看不见，纸张在指腹间摩挲一下，余如璎一字一句地将信上的内容告诉了她。 　　聂川。 　　见字如晤。 　　你也许会奇怪我近日对你的冷漠。 　　可世上有太多奇异怪事我无法同你说明，也无能为力。 　　宫中大夫说，我患了一种奇怪的病症。我忘了许多事，其中大多都同你有关。 　　也许下次见，我便不认得你了。 　　切莫强求什么，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信纸有烧过的痕迹，至于余姚后来说了什么，世上再无人可知。 　　余姚姚心中感慨万千，她既写信给聂川，就算没动过真心，但恻隐之心定是动过的。 　　不然，又为什么会留下这样一封信。 　　难怪.. 　　难怪聂川当初执着于是她忘了一切，而并非是不喜欢了。 　　在余姚完成任务后，那一段记忆便日渐消失了。 　　这也是为什么她脑中的记忆同余姚不同。 　　她体内留下的记忆，是来源于原著中的。因而并没有所关于聂川的记忆。 　　噼里啪啦的火星在跳跃，身旁的火炉在一瞬燃烧的旺盛。 　　浅浅的烧纸味散发出来。 　　余如璎看着那封信在火光中消失，低低叹了口气。 　　“裴珩同我说了，只有我和段沈舟的事情彻底解决，回到原轨，一切才能结束。” 　　她知道裴珩喜欢余姚姚，本以为他会如同聂川那样执着。 　　可裴珩却同她说，余姚姚活得并不开心。 　　她辨不了酸甜苦辣，身体受了伤也无法知晓，她看不见这世界。 　　到最后若是连听觉都消失了，她的世界里便只剩下自己了。 　　她不会再甜甜地撒娇，不会再蹦蹦跳跳地说要逛遍山河万里，也不会再眉眼含笑地歪头看他。 　　如同一尊枯木，毫无生机。 　　叽叽喳喳的小鸟该翱翔于天际。 　　她不该这样活着。 　　余如璎看着她的脸，这个让她记挂了半辈子的妹妹终于还是要离开了。 　　她温柔地整理着小姑娘被风吹乱在额前的发，眼眶中闪烁着泪水，一如初见时那样温柔地说：“姚姚。” 　　余姚姚的眼睫颤抖了一下，听见她说。 　　“阿姐送你回家。” 　　这是她能够为余姚姚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第111章 大结局 裴珩，我爱你 　　红绸布满了院落。 　　敲锣打鼓，喜气洋洋。 　　是余姚姚从前最喜欢的热闹。 　　“大师兄，阿姐穿婚服的模样好看吗？” 　　余姚姚顿了顿，苍白的面上沾了几分好奇，“比那幻境中好看么？” 　　段沈舟眼眶有些湿润，“小师妹，盖头现在可不能掀..” 　　余姚姚眨了眨眼，这才明白。 　　时间还未到，他还没见着新娘的脸呢.. 　　她浅浅笑着，脑海中好似浮现出了余如璎红妆的模样。 　　“不过，没见着也没关系。” 　　“一定是极好看的..” 　　那可是她的阿姐啊。 　　“大师兄，快去吧，莫要误了吉时。” 　　“好。”他轻轻地应着。 　　余姚姚却不知，实际上，余如璎此刻就在不远处看着她。 　　小姑娘安安静静地坐在院子里，风将叶片卷落，飘飘荡荡落在了她的身上。 　　她怔了怔，刚想去捡，触碰到的，却是一抹冰冷。 　　“裴珩——” 　　她灰蒙蒙的眼好像亮了一下，眉眼弯弯，好似还是从前那样。 　　“如果有来生，我一定还要遇见你。” 　　“到那时，我们就成亲，好么？” 　　裴珩只觉得嗓子里又苦又涩，他小心替她捡开飘落的叶子，张了张口，“好。” 　　低沉的嗓音里带着颤抖。 　　余姚姚的心跳空了一拍，她凭着感觉伸出了手，抚摸着裴珩的脸，“阿珩..你哭了吗？” 　　她轻柔地出声，唇边的弧度温柔，“那我亲亲你，亲一亲，就不哭了，好不好？” 　　“一拜天地！” 　　拜堂词远远地传来，余姚姚心头一涩，时间要到了。如果可以，她好想好想再看一看他。 　　酸涩的情绪掩盖在明媚的笑容下，“我要走了..” 　　“二拜高堂！” 　　“你要好好的啊，像我同你说过的那样，美好地圆满地活下去。” 　　“我爱你。” 　　“裴珩。” 　　“夫妻对拜！”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止。 　　在高朋满座的喧嚣中，裴珩拥吻着他的爱人。 　　炽热的爱恋化作他眼角的泪，怀中的姑娘随风消失在遥远的天际。 　　这世上再无余姚姚.. 　　满院的昙花再无欣赏的人，裴珩常常望着这一方土地陷入长久的沉默。 　　清风卷起花香，他想起当年那位独属于他的小公主，眸色柔和中却带着孤寂。 　　余姚姚曾经怜惜昙花花期之短，可他却觉得这并没关系。 　　清冷的嗓音在夜色呢喃，“殿下..花期再短暂也没有关系。” 　　她出现得再迟再短，也没关系。 　　遇见了，就不可惜。 　　“一直以来，我一直庆幸遇见你。” 　　尽管你的出现和它的花期同样短暂.. 　　但，你依旧是我心尖上最纯洁无暇的白昙。 　　.. 　　战争并不会因为儿女情长而停止，为了更好的存活，为了洗刷曾经的屈辱。三年后，人妖两族彻底宣战。 　　裴珩在战争中险些死去，在剑刃之下，是余如璎同段沈舟留下了他的性命。 　　这是余姚姚留下的，最后的请求。 　　裴珩曾回过问清宫，渴望在这里寻找到余姚姚留存的痕迹。 　　在途经一棵古树时，像是有所感应，裴珩蓦然止住了脚步。 　　彩绸系满了树梢，叮铃清脆的铃铛在风声中轻轻奏响。 　　秋风卷落了树梢系着的一条发带，裴珩伸出了手，它便稳稳飘落在了他掌心。 　　“愿裴珩一生喜乐平安，无苦无悲..” 　　男人的眼眶一红，心间的酸涩扼住他的咽喉。 　　他死死攥着那截发带抵在胸口，似是要将它融入血里。 　　颤抖的脊背在秋风中显得有些单薄孤独。 　　裴珩跪在古树下，沙哑的嗓音里带着巨大的痛苦，“余姚姚，我想你了..” 　　想同你说说话，想要拥抱你，亲吻你.. 　　殿下.. 　　我真的快支撑不住了。 　　宽大的衣袖在半空中翻飞，裴珩重重地闭上眼睛，于古树下陷入了长眠。 　　树叶簌簌，铃铛清脆。 　　像是神明听见了他虔诚的许愿给予的回应。 　　意识昏昏沉沉间。 　　他好像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 　　梦中，他回到了那个脏乱阴冷的奴隶场。 　　.. 　　“都给我麻利点！今日可是有位大人物要来！” 　　管事者叉着腰指挥着下人打扫着角角落落。 　　少年怔愣一下，只见喧闹的人群中，一位易卓不凡的鹅黄衣裙的少女径直着笑盈盈朝他走来。 　　她目不斜视地看着自己，眉眼弯弯，“这个人，我要了。” 　　熟悉的轻快声在耳边响起，他过了许久才回了神。 　　少女朝他伸出手，掌心一如既往的温暖，“阿珩，我回来了。” 　　“世上只有一个余姚姚，所以裴珩，我以新的身份回来了。” 　　她逆着光朝他微笑，眉眼间明媚又纯洁。 　　殿下，我终于等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