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回到六零养崽崽》 作者:词酒 文案: 叶知秋回到了满是遗憾的前世,看着营养不良的娃,心结难消的狗男人,默默开着金手指过起了好日子。 虽然她前世的技能都点亮在这个年代最不被重视的科技树上,但她有签到系统啊! 在厨房签到获得技能书《家常菜从入门到精通》! 在麦田签到获得技能书《老农民的心血与经验》! 在医院签到获得《中西医医药大全》! …… 只有想不到,没有签到签不到! ------------------------- 贫瘠的土壤,是激情燃烧的地方! 内容标签:重生 系统 爽文 年代文 主角:叶知秋、林国栋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全家走上人生巅峰 立意:激情燃烧的岁月 ============ 第1章 前世奶茶   凌晨两点已过,叶知秋办公室的灯依旧在亮着,她那保养得极好的手在键盘上敲击出一行行文字,正是她对新项目的规划书。   她从事的是数学研究,学术水平已然属于国际数学界的一座高峰,从理论数学研究领域转到应用数学后,通宵熬夜就成了家常便饭。   眼下国家科技部委紧急委托了一个急需要攻关的课题过来,她吃住都在办公室解决,为了清醒地熬过这一晚,她更是在通宵奶茶店网上下单了一杯高□□高热量的奶茶。   手机屏幕亮起,叶知秋扫了一眼便按下了接听。   “叶女士你好,你点的前世奶茶已经放在楼下的门卫室了,麻烦您出来取一下。”   叶知秋不疑有他,挂断电话后坚持把正在写的那一段写完,然后才裹上风衣急匆匆地下了楼。   值班的门卫大爷还在,他对叶知秋这堪称家常便饭的熬夜做法早已见怪不怪,冲叶知秋点点头就继续眯着眼打盹了,叶知秋提了奶茶就往楼上走。   借着楼道里的灯光,她拆开了奶茶的手提袋,被手里的包装和奶茶名给惊艳了一下。   “前世奶茶?”   她细看那奶茶杯上的文案,小声念了一遍,“每一个人的前世,都是无数个遗憾的累积。对于来生,这一世也是前世。”   “如果能够回到前世弥补遗憾,你想带什么东西回去?”   “A:灵泉空间。”   “B:跨界电商。”   “C:大型仓储物流中心。”   叶知秋看完这个选择题,笑着撕开吸管包装,戳开喝了一口,心道:“这奶茶店的老板怕不是小说看多了……”   大概是那前世奶茶里的□□浓度做了假,叶知秋原本打算借这杯奶茶熬一晚的,结果奶茶还没喝完就哈欠连天了,她定了个两小时后的闹钟,从柜子里拿出毯子来抖了抖,披在肩上打算眯一会儿再起来接着干。   -------------------------------------   “阿娘,阿娘,阿娘,你怎么了?是不是夏收太累了?”   叶知秋醒来的时候还在想,她定的闹铃不是这个声音啊,可她一抬头,看着眼前的景象,人懵了。   紧接着,一阵眩晕感传来,当她扶着锅台站定后,已经将那些涌入大脑的消息消化完全了。   那杯前世奶茶将她带回了满是遗憾的前世。   前世的种种经历横陈在面前,就像是一本字里行间都泛着苦味儿的书,比叶知秋喝过的最苦的咖啡还要苦。   “恭喜客人被前世茶馆选中,开启前世之旅。”   “绑定前世茶馆随机分配的金手指——签到系统,每日签到机会一次,签到机会可累积,累积时间越长,签到获得好东西的概率越高。”   “绑定新手大礼包——随身空间,签到获得的所有物品都将自动存入随身空间中。”   “使用说明书已发放,请客人自行阅读。”   叶知秋:“……”   罪魁祸首真是那杯前世奶茶?   那杯前世奶茶真能把人带回前世?   站在她旁边的小丫头还在晃她的胳膊,叶知秋的脑子原本就有些不大清醒,这会儿被晃得越发迷糊了,她接收了自己前世全部的记忆,自然知道这小丫头就是她闺女林英。   “英子,你别晃,娘就是有点累,饭快做好了,你去喊你弟回来吃饭。”   林英顿时愣住,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一眼叶知秋,见叶知秋不像是生气的样子,这才问,“娘,你不是说让凯子和刚子去我奶家吃饭么?”   叶知秋仔细想了想,不由扶额。   她这一世长得好也嫁得好,但过得并不好。嫁的男人叫林国栋,在林家排行老三。   林老太名叫阮金娥,一共生了六个孩子,五个带把儿的,在十里八乡都是横着走的。林国栋上头有两个哥,后面有两个弟弟和一个妹妹,名字分别叫林国华、林国夏、林国栋、林国梁、林国芝、林国才,拼起来就是‘华夏栋梁之才’,十分朴实地表现出老父母对自家孩子的殷殷期盼。   林国栋出生顺序不前不后,自然不怎么受重视,不过他相貌身板样样都好,自己也争气,成年之后就去当兵了,工资津贴不少,月月都给寄回来,唯一的缺点就是不沾家。   叶知秋嫁给林国栋后,头胎生的是闺女林英,被婆家嫌弃,坐月子时日子过得那叫一个水深火热,林国栋回来她就同林国栋抱怨,结果林国栋没帮她撑腰,她对林国栋也就没有了好脸色。   后来她倒是连着两年都生了儿子,都是养到能吃五谷饭的时候就塞到了老林家,自己再也不出一分的口粮。   老林家夫妻俩气得七窍生烟,关键是叶知秋还有一套自己的说辞,“老林家不是嫌弃我生的是闺女所以不愿意养么?现在儿子都生了俩,顿顿都得吃老林家的饭!反正是林国栋的种,你们要是舍得饿死,那就饿死好了。”   叶知秋前世不知道老林家给自家俩孩子吃的都是什么饭,现在她知道了,因为俩小的争不过那边的大孩子,吃的都是无比接近刷锅水的稀粥稀饭,个头长到一米七不到就不长了,因为小时候营养就没跟得上的缘故,后来一辈子都多病多灾。   叶知秋看了一眼锅里的饭,果然是二人份的,她又看了一眼米缸面缸,粮食倒是算不上少,便同林英说,“去把他们俩都喊回来,同你爷奶说一声,往后凯子和刚子就在咱这边吃饭了。”   林英高兴地哒哒哒跑出去了。   叶知秋看了一眼放在灶台上的那口锅,试探着在心中默念了一句,“签到。”   “签到成功,获得技能书《家常菜从入门到精通》一本。 ”   技能书是没有实体的,叶知秋感觉眼前微微一晕,脑中就多了很多东西,正是那《家常菜从入门到精通》的内容。   她掂着锅盖的手都感觉多了好多技巧。   要知道她前世可是没有点亮这个技能的,吃饭一般靠外卖,现在突然得了这么一个技能书,虽说不是她最想要的粮食米面等稀缺物,但也不错,算是弥补了她的一个短板。   叶知秋盘点了一下家里有的东西,蔬菜没什么,米面倒是不少,猪油也有,切点小葱做个葱油饼正好。   她麻溜地和面烙饼,另外一边的老林家一大家子人却都被这个消息给惊住了。   “英子,你娘说让凯子和刚子回去吃饭?”林老太阮金娥同林英确认了好几遍,得到肯定答复后,她赶紧催自家三房的俩孙子,“凯子,刚子,赶紧回去啊,难得你娘愿意让你们进门。”   林刚和林凯齐齐摇头,“奶,我们不想回去。”   林老太气得瞪眼,“能回去为啥不回去?你家的粮食又不少,就你娘和你姐吃能吃的完?你回家去顿顿都能吃饱,在奶这边只能跟着喝稀粥!”   林凯用筷子戳着碗里的饭说,“可我娘做的饭太难吃了……”   林老太一张脸气得黢黑。   林凯说得倒是没错,叶知秋身上有三个毛病,一是抠,二是厨艺差,三是记仇,除了这些之外真没什么缺点。   两个孩子小时候闹着要吃亲娘做的饭,叶知秋肯定不会拦着不给吃,结果俩崽子才吃了两三顿就再也不回去了,原因无它,那饭做得太太太太太难吃了!   还有就是叶知秋当初生林英那会儿没坐好月子,就记了她这个做婆婆的七八年的仇,林国栋寄回来的钱一分都不给她和林老爹。   林老太心里还委屈呢,当时的日子过得紧,叶知秋生林英的时候刚好大房的张翠芬生了儿子,家里条件不好,她可不得紧着生了儿子的张翠芬来?   哪知道这就让叶知秋记了仇,过年都不在一块儿过,给他们老两口垮了七八年的批脸。   林老太拍了拍周凯的后脑勺,说,“凯子,你听奶说,你娘喊你你不回去,就你娘那倔驴脾气,不怕之后再也不要你们兄弟俩了?”   小孩子最怕威胁,尤其是这种你爹娘不要你的威胁。哪有孩子愿意变成野孩子?   果不其然,老林家这腹黑老太一说,林刚和林凯立马就被吓住了,小哥俩端起碗来呼啦呼啦吃了一通,把碗底的米都吃干净了才放下,边擦嘴边同林英说,“姐,走吧。”   眼看姐弟仨出了门,林老太气得一口气干了半碗稀粥,“都是讨债的,临走还要多吃两碗饭!”   -------------------------------------   当初叶知秋因为月子没坐好,一出月子就闹死闹活地要分家,关键是林国栋还不在,老林家两口子哪能真看着叶知秋跳河上吊寻短见?   万一叶知秋是来真的呢?   要是真出了事,等林国栋过年回来的时候,他们老两口该怎么同林国栋交代?   正月里走的时候婆娘还好好的,结果腊月回来婆娘坟头的草都一尺高了……如果真发生了这事儿,儿子的心估计都留不住。   老林家老两口捏着鼻子忍着气把林国栋这一家子给分了出去,其它几家还是都在一块儿过的。林刚和林凯兄弟俩一直都在老林家这边吃饭,林国华、林国夏这些当伯伯的没什么意见,可大娘、二大娘能愿意用自个儿的口粮养侄子?有那粮食给自家孩子吃不好么?   叶知秋嫌弃老林家那边给林刚和林凯兄弟俩吃的都是没什么营养的汤汤水水,她的那几个嫂子还心疼汤汤水水没进自己肚子呢!   林老太活了大半辈子的人,怎么会不知道叶知秋是怎么想的?叶知秋不就是拿捏准他们老两口不会饿着孙子,这才毫无顾虑地把俩孙子给塞了过来?   不过林老太也知道叶知秋的日子也不好过,她一个人赚的工分哪够养三个小的?本来可以用林国栋寄回来的钱买粮食吃,根本用不着遭罪,可叶知秋这婆娘太抠,舍不得花钱买粮,只能祸水东引,引到老林家去,正好报了林老太当初因嫌弃她生了闺女而让她坐了个水深火热的月子的仇。   婆媳之间斗智斗勇那么多次,再了解彼此不过了。 第2章 麦地王者   叶知秋和老林家是分院住的,分家的时候她难得大方了一把,花钱起了一处三间的院子,前后院都有,距离老林家不远但也算不上近,得走个五六分钟才能到,葱油饼的香味是肯定飘不了那么远的。   林英领着俩小的还没进家门就闻到了喷香的味道,姐弟三人都不由得加快了步子。   彼时的饼已经在鏊子上烙着了,叶知秋把她穿过来前原主做的那锅饭重新加工了一下,加了些调料,味道就很不错了。   仨小的进门时,叶知秋刚把那签到系统的使用说明书看完,了解了签到系统的规则,还给自己接下来的签到做了个规划。   得去农田中签到!   得去养猪场签到!   得去鱼虾成群的河边签到!   这年头,吃的才是稀缺物啊!做饭用的技能书有一本就够了,她又没打算当大厨,之后不能再将宝贵的机会浪费在这些技能上。   见三小的进门,叶知秋招呼道:“都去打水洗手,然后准备吃饭。娘做的饭有点少,再做一份,英子你先和刚子凯子分着吃,不够也不怕,娘再做点疙瘩汤。”   林凯和林刚的眼珠子已经黏在鏊子上了,年纪更小些的林凯吸了吸鼻子,声音软软地问,“阿娘,你做了什么吃的?怎么闻着这么香?”   恰好那张葱花饼出锅,叶知秋将葱花饼切成几块,端到饭桌上,招呼仨小的去吃。   林英见叶知秋去院子里摘了个西红柿进来,道:“娘,别做了,我去的时候凯子和刚子已经在我奶那边吃过了,他们吃不了多少,把我的饭分给他们些就成。”   她不敢说林刚和林凯是嫌叶知秋做的饭太难吃而狼吞虎咽吃了饭才过来的,怕叶知秋脱下鞋来追着林刚和林凯胖揍。   叶知秋看了看手里的西红柿,道:“行,那这西红柿就给你们拌一个火烧雪山吃。”   所谓火烧雪山,就是在切好的西红柿上撒一层白糖,吃个酸酸甜甜的味儿。   叶知秋本来就会做这道菜,只不过在得了那本技能书后,她的刀工更好了,上白糖的量也把握的不多不少刚刚好,可让三个小的吃了个痛快。   因为林刚和林凯都在老林家那边吃过了,所以他们闻着葱油饼的香味儿却吃不下太多,叶知秋看俩小的吃饼的速度已经慢了下来,担心俩小的吃撑,允诺俩小的晚上热一热再接着吃,然后便将人给轰去休息了。   -------------------------------------   夏收时间紧任务重,叶知秋一脸茫然地拎着镰刀站在麦田里,挥舞了几下,找回肌肉记忆后,这才一脸木然地开始收割麦子。   她一边收割麦子一边盘点家里的粮食,眼下还没出饥荒时期,粮食算不上丰收,肯定是要挨饿的,只不过视各地的粮食生产情况而定挨饿的程度。   她要是在麦田里签到该多好?签两斤麦子也是粮啊!   心中打定主意第二天的签到一定要在麦田里签,叶知秋默默分析了一下人体工学,调整了一下握镰刀的角度,果然感觉收割起麦子来又轻松了许多。   这是一个众志成城的年代,大家都在忙着夏收,叶知秋都不好意思闲下来伸个懒腰歇一歇,等到生产队长吹哨喊收工时,叶知秋累得连腰都直不起来了,饶是如此,她当天分配下来的工作还是没做完。   回家给三小的熬了点米粥,从后院里拔了点青菜用猪油炒了一盘,把中午做的葱花饼热上,吃过之后就洗漱睡觉了。   这一天下来可真是累得险些要了半条命。   等第二天天一亮,叶知秋起床给三个孩子做了早饭,叮嘱林英照顾俩小的吃完后把碗收进锅里等她下工回来洗,然后就拎着镰刀急匆匆地冲到了地头。   原本信任无神论的她这会儿也顾不上那些了,在心里将漫天神佛都给拜了一遍,然后才十分虔诚地站在麦田中默念了一声签到。   “签到成功,获得技能书《老农民的心血与经验》一本。”   叶知秋握着镰刀的手微微颤抖。   又双叒叕是技能书!   但是得都得了,签到系统又不会给她提供个售后服务,叶知秋只能麻利地学了《老农民的心血与经验》,然后埋头开始干活,得把头一天下午落下的营生给做了。   渐渐地,叶知秋就发现了这技能书的好用之处。   貌似她手里的镰刀有了灵魂,收割小麦的时候也没那么费力气了,镰刀轻轻一挽,手一拢,一把小麦就割好了。   没那么费力气了,身上自然就没那么累了,感觉腰酸的时候起身稍微活动一下,很快就能舒坦了。   学会这个技能书的她至少提升到了双倍效率,甚至有三倍效率!   等生产大队的队长赶来催着大家伙开工时,叶知秋已经把头一天没做完的活儿都赶上了,还顺带着超了大家一大截。   生产队长名叫牛青,四十出头,这会儿看着叶知秋拎着镰刀slay全麦地,他擦了擦额头上被晒出来的汗,问旁边的人,“国栋家的这是怎么了?受啥刺激了?咋看着像是吃错药了似得?”   牛青旁边那人恰好知道一点情况,就说了,“不知道为啥,她突然把她那俩儿子给从老林家接回去养了,估计是想多赚点工分吧,不然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她一个人咋养活下面三张嘴?”   “国栋不是每个月都给寄钱回来?”牛青小声嘀咕。   那人就开始笑,“林国栋他婆娘就是一个只进不出的貔貅,日子过得精打细算,怎么可能舍得花钱?都攒着呢!真是一个会过日子的……”   牛青眼看着太阳已经很上头了,赶紧催着大家伙下地去,又将活儿给分了下去,有人赚六个工分就可以,那就干六个工分的活儿,有人想多赚点工分换粮食,那就多干点活。   叶知秋知道粮食在这个时代的重要性,担心自己签到签不来粮食饿着仨孩子,大致估摸了一下,比照着成年男人赚工分的量去干的,干了一上午就将活儿差不多干完了。   她去找生产队长请假,“牛队长,我今天就赚这么多工分了,下午得去县城一趟,就不来上工了。”   牛青在工分本上给叶知秋记了个十分,又看了看那还剩下很多等着收割的麦田,问叶知秋,“你要不再考虑考虑?咱这夏收任务重,你想去县城可以等到夏收结束啊!我听说你把你家俩孩子都从老林家接回去了,不得多赚点工分?不然哪够养俩半大小子?”   叶知秋想了想眼下的时事情况,在多地都闹灾荒的情况下,好不容易她所在的生产大队算是小丰收,粮食都抢收回来算是要紧事,而且家里的粮食也还够吃,她暂时不去县城也行。   等中午回家的时候,叶知秋给三个孩子炒了两盘菜,受大环境所迫,搞不到肉,她就狠狠挖了一勺猪油,也算是让三个孩子都沾了荤腥,吃的三个孩子都心满意足。   大闺女林英还邀功似得带着叶知秋去看了她们姐弟三个上午去捡的柴,叶知秋口头表扬了一番,然后就回屋去盘底手头的存款了。   林国栋每个月的津贴不少,都被她捏在手里,原先的她舍不得花钱,总觉得将来花钱的地方多,现在她的观念变了,钱赚回来可不就是要花的?   林国栋这个当爹的在外面拼死拼活地拿命赚钱,她还在家里抠抠索索饿着自己三个孩子也跟着遭罪,那不是有病么?   看着自己前世做的这些选择、这些决定,叶知秋虽然理解原因,却不会再那样做了。   为什么要牺牲现在来成全未来?   未来之所以叫未来,就是什么都没来,至于会不会来,谁也不知道。   为了这么一个虚无缥缈的东西就放弃现在的幸福生活?这要是放在叶知秋出事前,她多半是愿意相信一些的,毕竟科研就是耗尽心血去追求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只要追求到,就能利国利民,功在当代利在千秋。   可她因为喝了一杯前世奶茶而穿越,上辈子的科研项目不了了之,不知道跟着她做课题搞研究的人会因为群龙无首而有多么抓瞎……那件事给她的教训,就是要专注于当下,因为没人会知道,明天与意外,究竟哪个会先来。   林国栋给寄回来的钱和票都在,叶知秋打算进城好好采购一通,把必备产品都给买上,还有就是米面粮油这些也得要,三个孩子养起来太费粮食了,让三个孩子整天吃不到干饭只是喝那些汤汤水水的东西,她良心过不去,也心疼。   至于签到所得,叶知秋现在已经佛系了,反正都是白拿的东西,甭管得到什么,都比不得要强,起码现在看来那俩技能书还挺有用的。   揣着一肚子的想法休息了一把,等到下午上工的时候,叶知秋就又拎着镰刀去slay全场了,分给她的活儿上午就都干完了,她去找生产大队长牛青又领了三亩地,化身人形收割机,累了就稍微休息一会儿,缓过来就闷头接着干。   其它村民都看呆了。   “之前咋就没发现林国栋家的这么能干呢?”   “那手脚可真麻利啊,一个人能顶别家三个人干活儿了。”   “她就是凭自己年轻身体好才敢这么干,我年轻的时候也这样,一人能顶三个人,可干了两天就吃不消了,你看她今天干得这么快,明天绝对全身酸疼得爬不起来……” 第3章 真相   大家都十分认同这个‘林国栋家的干活这么莽很快就要瘫’的预判,可到了第二天,生产队上的人发现叶知秋的干活效率居然比前一天又快了不少,丝毫没有身子骨受过累的样子。   “乖乖,这林国栋家的婆娘怎么比生产队的驴还皮实能干?生产队的驴都没她这速度吧……”   一人开口,顿时引起一片哄笑。   叶知秋心里也是无奈的,她哪能想到,今天的签到又是一本技能书?   她今天签到的技能书叫《一本来自未来的农业学著作》,与《老农民的心血与经验》搭配使用,简直就是黄金搭档,紧贴当下生产现状,还有来自未来的生产理论做指导,她看一眼那麦苗就能像是庖丁解牛一样把麦苗给剖解开来,从哪儿下镰刀最容易割断、从哪儿下手最不容易掉麦穗都是有科学依据的……她甚至还能从麦苗的长势中分析出麦苗长成这德行究竟是哪一个生产过程出了差错。   经过这么两天的非酋经历后,叶知秋心里也打定主意了,之后得把签到机会攒攒,提升一下签到好东西的概率。   这么一攒,她就攒了六天,直接攒到了夏收结束。   夏收结束是会根据工分分粮的,叶知秋原先赚的工分只够勉勉强强养活她和林英两张嘴,现在林刚和林凯也跟着她吃,自然是不够的,好在她化身人形收割机slay麦地好几天,多赚了不少工分,这才能多分一点粮。   可多分的那点粮食根本赶不上家里的日常消耗啊……叶知秋索性掏钱从生产队买了三百斤小麦。   粮食是叶知秋拜托林国栋的六弟林国材拿着板车帮忙拖回家的,叶知秋想到自己已经好久没签到了,索性站在分粮的地方就签了个到。   “签到成功,获得来自五谷磨房的精品粮食三十袋,已存入签到系统自带的空间之中。”   叶知秋的眼瞬间就瞪圆了!   五谷磨房的精制粮食那么出名,叶知秋自然不会不知道!   每一袋都是五十斤的分量,各种五谷杂粮都有,在后世相当受欢迎,很多人为了养生专门买五谷磨房的精制粮食。   她扫了一眼签到系统自带的空间,一眼就看到那整整齐齐码放好的精制粮食,嘴角的笑意根本止不住。   林国材被叶知秋的那不大正常的笑给吓得心里发毛,放下粮食就赶紧跑了,叶知秋喊他留下来吃饭他都没敢留,完全没看到自家俩侄子看他像看傻子一样的眼神。   林凯问他哥,“哥,你说小叔是不是傻,娘做的饭那么好吃,他咋就不吃呢?”   林刚想了想,点头说,“小叔本来就傻,奶不一直都骂小叔是个傻子么?”   叶知秋听着兄弟俩的对话,眉飞色舞地把粮食都归置好,又数出一沓钱和票来,在心里列了个采购的单子,当天晚上就给仨小的又烙了一次饼,这次做的是韭菜鸡蛋馅儿的,韭菜地头就长着,掐一把就行,鸡蛋是自家养的那两只老母鸡下的 ,做出来的韭菜鸡蛋馅儿饼让仨小的险些把舌头都给吞到肚子里头去。   等仨小的吃完,叶知秋摸着黑就端了盘子给老林家送过去了。   她觉得应该给老两口各一个饼子的,可是想到原先一直都因为那月子没坐好而通林老太阮金娥生气,现在贸然给林老太送过韭菜鸡蛋馅儿的饼子去,怕是林老太会觉得她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而且也与她一贯的人设不符,叶知秋就把三个饼子都拿给林国材吃去了。   老林家前头四兄弟都结婚了,剩下闺女林国芝和小儿子林国材还未婚嫁,虽说农村没那么多的讲究,但叶知秋这个做嫂嫂的肯定不会进小叔子的屋子,她就站在老林家院子里把林国材从屋子里喊了出来。   林国材对他这个三嫂是有些怵的,说话都被吓得有点结巴,“三,三,三嫂,你咋过来了?”   “我给孩子做了点饼子,给你送些过来,白天帮我拖粮食辛苦了。”叶知秋见林国材手足无措地站在那儿一动不动,道:“你到是进厨房拿个碗过来啊,这饼子刚做出来,还热着呢,趁热吃味道好。你拿了饼子我还得端盘子回去呢,别磨蹭。”   “噢……”   林国材转身进了灶间,拿了一个带着豁口的碗出来,叶知秋把那三个饼子倒进碗里,没多说什么就走了。   等她出了老林家的门,各房的门上都探出个头来,林家大嫂张翠芬问林国材,“老六,她过来找你干啥?你咋招她了?”   林国材知道叶知秋的凶名,当初叶知秋又哭又闹又上吊也要分家的样子至今都让他记忆犹新,他对叶知秋是没什么好感的,完全是看在林国栋的面子上帮叶知秋搬了粮食,但这会儿端着那三个饼子就感觉像是端了一碗铁,纵然还没吃,但嘴也软了手也短了,他冲张翠芬笑笑,解释说,“我帮三嫂运了粮食,三嫂给娃儿们做了饼子,分了我几个。”   一听叶知秋是来送吃的,那些探出来的头就都收回去了,这年头虽然缺粮食,但叶知秋的厨艺太差,除非是饿急了的人,不然没几个愿意吃她做的饭。   张翠芬翻了个白眼,“她做的饼子?夹生的吗?你敢吃?”说完之后她就缩回头去干活儿了。   林国材端着那三个饼去了老两口的屋子,要匀给老两口吃,林老太和林老爹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林老太满是嫌弃地瞅了一眼那饼子,嫌弃道:“瞅着倒是像模像样的,但她那手艺,能做出啥好吃的东西来?老六,既然是你三嫂留给你的,那你就自己吃吧,娘不饿。”   林老爹也说,“爹也不饿,你自己都吃了吧,好歹是你三嫂的一番心意。”   林国材瞅了自家老父母一眼,掰开那韭菜饼子闻了一下馅儿,说,“闻着挺香的啊……”然后他就往嘴里塞了半块儿。   林老爹和林老太都盯着林国材的脸看,只见林国材先是呆了一下,然后三下五除二地把那半块饼子给嚼碎咽了下去,又将剩下的那半块韭菜饼子也吃了。   林国材把剩下的两块饼子拿给林老爹和林老太,劝道:“爹,娘,你们尝尝,三嫂做的这饼子真的好吃。”见林老爹和林老太不信,林国材又道:“你们也不想想,如果三嫂做的饭真那么难吃,我会给她说话?刚子和凯子还不早就来这边要东西吃了?我估摸着我三嫂之前做饭不好吃那就是因为抠,盐巴都恨不得只撒三四粒儿,现在舍得放料了,味道自然就起来了。”   林老太将信将疑地尝了一口,眼睛瞬间就亮了,催林老爹吃另外一块韭菜饼子,“你尝尝,这味道真不错,难怪那俩兔崽子不过来吃饭了,感情-人家关上门跟着他娘吃好的呢!”想到这些,林老太心里还有点酸溜溜的。   这韭菜饼子是叶知秋做出来给三个孩子吃的,担心孩子拿着太大的吃容易浪费,故而韭菜饼子的个头都不算大,还不够成年人的掌心大小,林老太刚感觉尝出个味儿来,牙缝都没塞满呢,饼子没了。   林老爹吃得更快!   老夫妻俩尝完,谁都没再说三房媳妇不会做饭之类的话,并且二人一致认为叶知秋之前做饭难吃就是舍不得放料,太抠了!   吃过之后,林老太往炕头一瘫,又有了新的顾虑,“做个韭菜饼子都这么舍得放料,她还不如之前抠抠省省过日子呢,老三在外头挣点儿津贴容易么?还有你说她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做了吃的给小叔子送,不给公公婆婆送?她眼里是不是没有咱俩?”   林老爹歪了歪嘴,“这还用问?你才知道?生英子之前还笑着喊你娘,生了英子之后,人家看到你连眼皮都不抬一下?得亏她不是老大家的,不然等到了咱俩干不动活儿等着养老的时候,她绝对能把你当初给她坐月子那一套拿来给咱俩养老。”   林老太黑了脸,倔强地为自己辩解了几句,“那还不是她和老大家的凑一块儿了?家里条件就这样,要是老大家的没生,我怎么着也得照拂着她一点,可老大家的生了儿子,她生了个闺女,吃的就那么点儿,我不照顾老大家照顾她?村里人不得骂我有毛病?”   “所以人家后面那俩月子都是喊亲家母过来照顾的,压根没打算再让你去。”   老夫妻俩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这些话林国材不大愿意听,他在想的是,三哥不在,之后是不是多去给三嫂那边干点活儿?能换几个这么香的饼子吃也不错。   -------------------------------------   林国材比叶知秋要小了六岁,还没过十八,夏收结束后他得了几天的空闲,就去上山捡柴火了,原本捡回来的柴火是全都要拿回老林家的,他这次多走了几步路,到了叶知秋家里,打算给叶知秋也送一捆。   进门的时候,林国材就感觉这家里干净整洁得不像话,处处都齐齐整整,一点都不像是有三个孩子在家闹腾的。   叶知秋白天去县城大采购了一番,还从副食品店买到了排骨和猪蹄,这会儿刚把买回来的东西归置好,这会儿正在厨房做饭。   排骨和猪蹄是打算做成卤肉的,需要好好卤,一时半会儿吃不到,但叶知秋看三个孩子都馋肉了,她就打算做一个猪肉炖粉条吃。   她把猪肉先煎熟,与泡好的粉条一并下锅,香味立马就飘出来了,林国材闻着香味儿就把头伸进了厨房,他盯着那盖住炖粉条的锅盖问,“三嫂,你做啥好吃的,味道闻着咋这么香呢?”   叶知秋险些被门框上突然‘长’出来的脑袋给吓死。 第4章 良心发现?   待看清楚门上‘长’出来的脑袋是谁后,叶知秋松了一口气,没好气地问,“老六,人吓人吓死人知道不?”   林国材嘿嘿笑了一声,把黏在锅盖上的目光收回,说,“三嫂,我上山捡柴火去了,给你带来一捆。”   “啊?”叶知秋愣了一下,见林国材身上果然还粘着枯草叶子,虽然她不明白林国材为啥这样做,但人家都上门来示好了,她还能没点表示?   带着课题组做研究的时候,叶知秋一直都被人称为是整个研究所内最爱憎分明的导师,对于那些努力做研究的学生,叶知秋向来不会吝啬于奖励资助,但对于那些不努力的咸鱼学生,叶知秋倒也不至于责难,只是不会再寄予任何的期望罢了。   一分耕耘一分收获,不努力的人之后在方方面面比不上那些努力的学生时,自然会尝到苦果。她可不敢给那些咸鱼学生太多压力,万一把人逼急了寻死觅活该怎么办?   这会儿也是。   虽然叶知秋对老林家的人都没什么好感,但那是有历史缘由的,她又不是疯狗,怎么会平白无故地恨上一个人?林国材之前本就没有得罪过她,现在都上门来送柴示好了,她还能不给林国材一个笑脸?   “老六,真是辛苦你了,留下来吃饭吧,饭快做好了。”叶知秋客气道。   林国材根本没有任何地思考,直接点头答应下来,“好。”   叶知秋抬眉看了一眼林国材,虽然诧异林国材答应得这么痛快,但也没多说什么。   不就是吃一顿饭么?人家还帮忙捡了那么大一捆柴呢!   这就是叶知秋没有适应时代背景的表现了,这年头的粮食多么精贵啊,她这会儿说起留林国材吃一顿饭的时候,还当是活在后世呢!   林国材在院子里简单拾掇了一下自己身上的枯草土灰,等叶知秋把饭给做好, 然后便厚着脸皮吃了一顿。   看着那满满一碗的干饭,再尝一口肉香浓郁的炖粉条,林国材立马就明白林刚和林凯兄弟俩为什么一点都不留恋老林家的饭了。   这差距可不是一星半点儿……要是他也能天天吃这个,他绝对不回老林家。   饱饱吃了一顿后,林国材是打着嗝回去的。他在回去的路上还琢磨,得再去山上跑几趟,多给叶知秋送一点柴火下来,凭那一捆柴火就换这么有料的一顿饭,属实是占了大便宜。   -------------------------------------   林国材刚回到老林家,才进家门就被林老太招呼吃饭,“干啥去了?放下柴火就跑的没影儿了。你要是再不回来,我们就把锅都给刷了!”   林国材摆摆手,嘴唇上还挂着油,“娘,你们吃吧,我不吃了,嗝……”   那个‘嗝’出来的肉香味让他瞬间变成了全家的焦点。   林老太疑惑地对自家幺儿发出了灵魂拷问三连击,“你在哪儿吃的?吃啥了?咋闻着这么香呢?”   “在我三嫂家吃的,我想着三嫂那边冬天没柴火烧,捡来的柴火分给她们家分了一捆,三嫂就留我吃饭了。”   自己生出来的儿子,撅一下屁股就知道要放个什么味儿的屁,林老太似笑非笑地瞅了林国材一眼,问,“吃的是什么?”   “白米饭和猪肉炖粉条。”   林国材说完之后就打水去洗漱了,丝毫不知道自个儿说的这话捅了多大的篓子,留下全家人面色阴晴不定。   林老太和林老爹对视一眼,十分默契地在心里表示了对自家儿子的不屑。   不就是馋人家做的东西好吃么?都学会捡柴火去蹭饭了!   要是真对你三嫂、对你侄子侄女好,之前那几年怎么不见你捡了柴火去送?难不成是今年才良心发现了?   老两口风风雨雨走过这么多年,虽然上次开荤还是前头过年的时候,但并不馋这么一口吃的,可家里的小孩子馋啊!   张国华、张国夏和张国梁三家的孩子一下子就闹开了。   年纪稍大一点的孩子会完整表达自己的诉求了,说的是——“奶,我也要吃肉!”   年纪小的孩子才刚学会走,但也知道肉有多么香,说不出一句囫囵的话来,只会重复一个字,“肉!肉!肉!肉!肉!肉!肉!”   林老爹和林老太被饭桌上突然爆发的情况给吓了一跳。   一年到头,只有生产队上过年杀猪的时候才能分到点肉吃,平时买肉既得花钱还得用票,农村有几个舍得的?这会儿孙子孙女们都齐刷刷地闹腾了起来,林老太的脸瞬间就黑了。   大房的张翠芬嫁进来的时间最长,一看林老太的脸色就知道老太太要爆发了,为了不被这战火烧到自己身上,她反手就给了自家儿子一巴掌。   “闹腾啥呢?你三叔在外头当兵有津贴有补助,各种各样的票都不缺,你三婶自然是想吃啥就吃啥,咱家有啥?要钱没钱要票没票,去哪儿给你偷肉吃?你是不是打算把我给炖了吃?”   张翠芬的儿子名叫林正,原先只是闹,被自家亲妈扇了一巴掌后林正觉得自己委屈极了,扯着嗓子就开始哭,他一哭,年纪比他小的孩子也跟着哭……那场面,隔壁的邻居还以为是林老太和林老爹双腿一蹬闭上眼睛走了,不然怎么会引得孝子贤孙们齐刷刷的哭嚎掉泪?   林老太端上饭碗,黑着脸就出去了,林老爹随后跟上,由各家领各家的孩子回去进行男子单打、女子单打或者是男女混合双打教育。   -------------------------------------   老林家闹哄哄的声音自然传不到叶知秋的耳朵里,她担心过阵子入秋的时候下雨把林国材送来的柴火都给受潮了,便摸黑将柴火捆成小捆都收拾进了杂物间。   卤肉还在锅里炖着呢,味道早就飘出自家院子了,隔壁家的小孩都馋哭了,闹了一整晚,叶知秋估摸隔壁家这会儿正关住窗户骂她,不过她也不在意。   将白天进城买的东西都拿出来,尤其是那块藏青色的布,叶知秋比划着三个孩子的身量扯的布,还找百货大楼的营业员要了一个粉笔头,回来就拿出自己作图的技巧来给三个孩子做衣裳了。   想法挺好的,设计也挺潮的,可架不住她没有点亮这方面的技能树,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手残党……剪裁好后缝了大概二十针,一条蜈蚣模样的针脚线就诞生于布料上了,叶知秋自己看了都觉得这是埋汰东西。   她把布料和针线放到笸箩里,想着等天亮了就回趟娘家去,喊着娘家亲妈过来吃顿卤肉,顺带着把给三个孩子做衣服的活儿委托给娘家亲妈做。   她生林英的时候就和老林家闹掰了,后来生林刚和林凯的时候,林老太阮金娥倒是有过表示,送了鸡汤过来,叶知秋原本还感动了一下,可当她把一碗鸡汤喝到底都没尝到半块鸡肉后,她的那点儿感动就消失得荡然无存了。   她生林刚和林凯的两个月子都是娘家亲妈过来伺候的,娘家妹子叶知文也来帮衬过一阵子,她同娘家的关系很不错,只是因为离了二十里路太远,平时来回一趟太费力,因此没啥事不会走动,逢年过节才会有往来。   第二天一早醒来,林知秋让林英代她去生产队上和牛青队长请了个假,让林凯和林刚在家里看门,自个儿匆匆忙忙就出门了。   二十里路可得走好长一会儿呢!   走到半路,叶知秋累得腿软,靠在树荫下休息的空档里,她突发奇想,这赶路的时候签到会签出什么东西来?   不知道能不能签出腾云驾雾飞檐走壁的技能书?   要是签不出这些也没关系,签出一辆自行车来也好啊!   怀揣着虔诚的心思,叶知秋在心里默念了一声‘签到’,下一秒就收到了提示,“签到成功,获得酸涩开胃的野果子三十斤。”   叶知秋脚步一滞,险些摔个狗啃泥。   她无语望苍天,然后就看到了头顶上那一棵枝繁叶茂的野果树,立马就明白这签到所得是从何而来了。   这年头的粮食都没打农药的,更别说天生地养的野果树了,叶知秋从空间里摸出一个野果子来,用袖子擦了擦那野果子上的灰,咬了一小口,酸的眼泪都飙出来了,她感觉整个人的嘴都麻了。   “我……这是有史以来签到获得的最垃圾的东西。”   在心里骂了一声,叶知秋把没啃完的那个果子又收回了系统空间中去,打算等之后什么时候胃口不好了再吃,反正放到空间里的东西都不会变坏变馊,能不浪费还是尽量不浪费为好。   等她赶到娘家时,已经快早晨九点了,叶知秋同自家亲娘叶老太说了正事,叶老太纳闷地看了她一眼,“让我给你家娃儿做衣裳,你把布料带过来不就成了?非得让我跟着你去跑一趟?真是要命。”   “哎呀,又不会让你白跑一趟,我还做了好东西吃呢,现在还没做好,等你过去差不多就好了,你正好给我爹和我哥带回一些来下酒吃。”   叶知秋要是不说这个,叶老太估摸着还没什么抗拒心理,一听到叶知秋说做了好吃的等着她去吃还让她再带回来一些,叶老太的头皮都麻了。   她赶紧道:“闺女啊……就你那手艺,做吃的不是浪费东西么?你可别祸祸东西了!”   叶知秋出嫁前是做过饭的,只不过她做的那顿饭把全家人都吃出了心理阴影,仅此一次就遭到全家人的一致抵制,后来就再也没碰过锅灶了。 第5章 离婚?   叶知秋知道自己不会做饭的形象早已深入人心,也没为自己辩解。在亲眼见到改变前,所有的解释都是徒劳。她同也老太说再多自己做饭手艺有长进的话,都比不上让叶老太亲自见识一下,不然她说什么,叶老太都会觉得她是在倔强挽尊。   看看林国材的反应就知道她做饭的手艺多么具有说服力。   叶老太给叶知秋端了一碗红糖水过来,语气中有些心疼,“你瞧瞧你,都瘦成啥样儿了!你早就分出家来过日子了,国栋那么能赚钱,你怎么就把日子过成这样了?”   “省钱攒钱固然是好事,但也不能为了省钱攒钱就把日子过得这么苦吧。你把孩子留给你婆婆了吧,中午别回去了,前天杀了鸡还留着半只呢,娘给你炖上吃。”   “不用,娘你可别忙活了,我原先抠,现在不抠了,都舍得去副食店买肉了。”她附在叶老太耳边悄悄地说,“今天我喊你过去,就是让你尝尝我做的卤肉呢!”   叶老太感觉有一道雷劈在了自己脑门上,她说话的声音都急的哆嗦了,“你说什么?你说你做了卤肉?你晓得卤水该怎么配吗?”   “这倒霉孩子,肉多精贵的东西啊,你做卤肉那不是糟蹋肉呢?赶紧的,把这碗红糖水喝了,娘现在就跟你过去,看看能不能想办法挽救一下被你祸祸了的肉!”   叶老太实在信不过叶知秋那惊天地泣鬼神的厨艺,她同家里交代了一句,喊上小闺女叶知文就跟着叶知秋来了红旗公社。   -------------------------------------   叶老太待外孙和外孙女都挺好,林英和林刚、林凯见叶老太来,姐弟三个都挺高兴。   叶知秋拿出笸箩来给叶老太和叶知文看那布料,叶知文瞅到那蜈蚣模样的一条缝合迹,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叶老太的心思却不在这布料上头,她瞅了几眼灶间的方向,同叶知秋说,“先别说衣服的事儿了,看肉去!得看看你到底把肉祸祸成什么样了,该想什么办法才能挽救回来。”   叶知秋:“……”   她领着叶老太和叶知文去了灶间,掀开放着卤肉的铝锅给叶老太看,“喏,这就是我卤的肉,瞧着还不错吧,回头切半根排骨,娘你带回去,给我爹添个下酒菜吃。”   叶老太瞅着那一盆看着就很有食欲闻着也挺香的肉,吞了吞口水,默默告诫自己,千万不能被这卤肉的表象所迷惑,更不能被这卤肉的表象所欺骗。   盐巴放多放少根本没法儿通过卤肉的颜色和香味看出来,万一这卤肉中看不中用,尝一口就咸的齁死人或者淡的都是肉腥味呢?   叶知秋用筷子夹了一块肉出来,切成两小块让叶老太和叶知文尝,叶知文飞快地摆手拒绝,“不用,有咱娘尝就够了,我现在不打想吃肉。”   叶知秋也没拒绝,“行,这肉还得再卤一回才能把油给完全熬出来,到时候的卤肉完完全全入了味,味道最好,这会儿虽然味道已经很不错了,但还是差一点儿。娘,你尝尝这卤肉的味道怎么样?我打算再添点水卤煮两个小时。”   叶老太抱着以身试毒的心思咬了小小的一口,抿在嘴里咂摸了一下,感觉味道不错,这才又咬了一口。   这一口下去,叶老太皱紧的眉毛就彻底舒展开来了,她点点头,语气有些诧异,“味道还不错,没想到你厨艺确实挺有长进的。”   “肉我就不拿了,你爹不差这口肉吃,咱家前天杀得鸡还有半只没吃呢,你瞧瞧你和三个孩子瘦的,和猴一样,进你家门就像进花果山看猴儿一样。”   “肉留着你们娘四个吃吧,布料我和知文拿回去,做好之后让知文给你送过来。这会儿夏收刚过,距离秋收还有一阵子,我和知文两个人上手的话,应该能赶在秋收前做完。”   见叶老太要走,叶知秋赶紧拦人,“你们一大早就走了二十里路过来我这边,连口午饭都不吃就要回?这成什么话像什么样子?别人说起来就好像我叶知秋多么多么不孝顺似的。娘,你和知文都留着,吃了中午饭休息休息下午再回去。”   叶老太不依,“哎呀,粮食那么精贵,你和三个孩子都不够吃,我和知文给你添什么乱?你嫂子肯定会做饭的,我们回去吃。”   “得了,就我嫂子那人,还给你们留饭?今儿个的太阳是从东边出来的没错吧……林国栋寄回来的钱和票都有,我们娘几个不缺吃的,娘你要是真心疼我和仨小的,就赶紧做衣裳,我担心再过几天天气转凉后把仨小的给冻着。”   叶老太见叶知秋态度坚决,也就没再坚持要回,她和叶知文拎着笸箩就去给仨小的做衣裳去了,一丁点儿的时间都不愿意浪费。   叶知秋在厨房里忙活,叶老太就把三个小的都喊到自己跟前套话,问问仨小的最近吃了啥喝了啥穿的啥,再问问仨小的叶知秋最近有没有和老林家吵架,有没有偷偷关上门一个人掉眼泪……   叶老太问的很细,也很讲究提问的方法,仨小的根本没反应过来他姥姥是在套话,就把叶知秋给卖了个干干净净。   林英说自家阿娘做饭舍得放东西了,吃起来比之前香了不少,林刚说自家阿娘每天都开开心心的,还去县城买肉给他们吃,林凯只会说自家阿娘是全生产队上最好的娘……   叶老太又不是不知道自家闺女是个什么货色,她听着自家外孙和外孙女的话,整个人都感觉有些恍惚。   这真的是自家闺女吗?   怎么一阵子不见,人身上的变化就这么大了?   是以等叶知秋卤好肉炒好菜做好饭来喊叶老太和叶知文吃的时候,叶老太就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叶知秋,确认这是自家的闺女,这才问出心中的疑惑,“闺女,我听英子说你突然就决定把刚子和凯子接回来,还做饭也突然就好吃了,你这是咋了?”   叶知秋想了想,露出难为情的微笑扯了个谎,“没什么,就是突然想通了,像之前那样过日子没意思。娘,不说这个了,准备吃饭吧。”   见叶知秋一脸‘我很有故事但我不想再提’,叶老太也就没再追问,只是在心底叹了好几口气。   能让人做出这么大改变的,多半是受了什么刺-激吧。   等到尝到叶知秋的手艺时,叶老太就一点儿都不心疼叶知秋了,能做出这么好吃的饭来的人,有什么好值得心疼的?   她听外孙说叶知秋经常做这样那样的饼吃呢,日子过得美滋滋,哪里值得同情?   吃过饭后,叶老太实在拗不过叶知秋,她让叶知文端了一口锅,里头放着不少卤排骨,自个儿抱着装有布料和针线的布兜回去了。   叶老太走的时候还念叨叶知秋呢,“不知道国栋啥时候回来,你们夫妻俩这一年到头见不了几面也不是个事儿,家里还是有男人撑着好。光寄回钱来有什么用?你一个女的带着三个孩子过日子,实在是太辛苦了。”   叶知秋却觉得这没啥,她一个人带三个孩子照样能把日子给过得红红火火,反倒是林国栋这个回来,她有些接受不了。   之前她坐月子没坐好,等林国栋回来的时候同林国栋抱怨过好几次,结果林国栋什么都没做,她完全就是对牛弹琴,这可把她给气坏了,连着好多年都没给过林国栋好脸色。   她能理解林国栋一年到头不沾家,不想才回家就因为婆娘说的几句话去同亲爹亲娘吵一架,但她接受不了林国栋什么都不做啊!   好歹安慰两句啊!   这种人回来有啥用?气她么?   等叶老太走后,叶知秋把晾凉的卤肉都拿出来,给姐弟三个一人拿了一块让去啃,她自个儿也啃了一块。   肉还没啃完呢,生产队长牛青急匆匆地跑来敲门了。   “国栋家的,赶紧去大队走一趟,国栋那边来电话了,挺着急的,你赶紧过去一趟。”   叶知秋放下嘴里的排骨就跟着牛青往大队跑,拿起电话的听筒,她也没多想那些有的没的矫情气,直接问,“你咋了?”   电话那头是林国栋的声音,听着没有之前说话那么中气十足。   叶知秋听见林国栋说,“知秋,咱俩离婚吧。”   叶知秋的脑子‘轰’的一下就炸开了,这电话漏音严重,大队办公室里包括牛青在内的人都听懵了。   叶知秋是最先反应过来的,她皱眉说,“你想离婚,那你就自己打报告同组织上申请,是和平自愿离婚,没有人破坏婚姻,我不会给你背黑锅的。另外,三个孩子要归我,你再想要孩子就再找再生去。”   林国栋说,“都依你的。”   “嗯,等过年回来就办离婚手……”   叶知秋的话没说完,牛青跟着急眼了,他大嗓门地说,“国栋家的,你倒是问问国栋到底咋了啊,要么不打电话,要么一打电话回来就说这事儿,孩子都三个了,你们两口子不为自己想想,难道也不为孩子想想?”   叶知秋问了那边一句,“发生什么事了?你在外面有人了?”   大概是被叶知秋的这句话给气到了,林国栋在那边咳嗽了好一通,然后才咬牙切齿地说,“叶知秋,我和你结婚这么多年,你心里一直都这样看我的?你觉得我会在外面有人么?”   “你觉得自己是什么好东西?还想在我心里有个光辉伟岸的形象呢?”叶知秋反问了一句,语气寡淡地说,“要么一年到头不回来也不打一通电话,要么打电话回来就说要离婚,你想让我怎么看你怎么信你?”   林国栋好一阵子没做声,就在叶知秋怀疑是不是电话线出了问题的时候,他开口了,“之前舍不得打电话是不想让你花电话费,想省下钱来让你和三个孩子过得好一点。”   他那边顿了顿缓了缓,继续道:“我说要离婚,也不是我在外面有了人,而是我遇到点事,受了点伤,挺严重的,命差点就没了。”   “我这条命虽然保住了,但医生也说了,可能我就剩下三五个月的时间了,我不能拖累你。如果我咽气之前没和你离婚,你之后婚嫁都不是自由的,所以咱俩必须得离婚。” 第6章 沈城   对于喝下前世奶茶的叶知秋来说,林国栋是很特殊的一个存在。   算是前世情-人,也是眼下这一世的丈夫。   林国栋还是那个林国栋,叶知秋却已经不再是原来的叶知秋。   她能把林国栋当成亲人来相处,可让她再把林国栋当成爱人,再按照前世的那岁月流沙一步步走,她做不到,她也不愿意重蹈覆辙。   “你能回来么?”叶知秋问。   电话那头的林国栋苦笑一声,“挺严重的,可能回去的路上就没了。”   叶知秋动了动眉梢,前世的林国栋好像是撑到回来之后没的,原因大概就是身体状况实在不好,还在路上耽搁受了寒,很快就要了命。   前世那个家大概就是从林国栋去世后开始破败的。   她不想重蹈覆辙,必须得做点不一样的事,“那我能去么?我带三个孩子过去。你要是能撑着,我就好好照顾你,你要是撑不过去,我和三个孩子给你送终,再带着你的骨灰回老家。”   林国栋那边的声音小了许多,听着像是话筒被人捂住了,隐隐约约能听到一些动静,似乎是有人在交谈。   叶知秋耐心等着。   大概过了一分多钟,林国栋说,“你过来吧,我们领导说能给安排随军的家属楼。我把地址给你,路上远,你多带点吃的,火车上坏人多,你操心着些。不然就让国材送你,有个大小伙子跟着,路上更保险些。”   他也想见见叶知秋和三个孩子。   至于家中父母,实在是舟车劳顿太伤身,他不想让二老再为他奔波,万一他撑不过去,有的是时间让二老伤神。   林国栋报了一个地址,叶知秋记下来,待电话挂断后,她看向生产队长牛青,“队长,麻烦你给开个介绍信,国栋的情况你也听到了,我得带着三个孩子过去一趟。”   牛青拍着胸-脯答应下来,还主动说是替叶知秋往镇上和县里跑一趟,把所有的手续都办齐全,旁余的话他没敢多说。   见叶知秋要走,牛青才问了一句,“国栋家的,那老两口那边,需不需要我们帮你瞒着?”   “不用瞒,瞒不住的,我回去就得把这事同二老说了,家里有一摊子事儿得等着交代呢。我可不想哪天要是林国栋真走了,让二老以为是我把人克死的。”   -------------------------------------   从生产大队出来,叶知秋直接去了老林家,彼时的林老爹和林老太正在院子里掰棒子,见叶知秋进来,只以为是叶知秋找林国材有事,没想到叶知秋居然搬了个小板凳在他们旁边坐下了。   这已经不能说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应该说是太阳从天上掉下来了,要吓死个人的!   林老太如临大敌,以为叶知秋又憋了什么坏水要往老林家这边引,满脸提防地问,“老三家的,你怎么过来了? ”   叶知秋没理会林老太的那反应,她声音尽量平静语气尽量客观地说,“刚刚国栋打电话回来,他受了伤,挺严重的,治了,但没治好,不确定什么时候就没命,我打算带孩子过去他那边,是好是坏都亲眼看看。”   “这消息原本应该是瞒着你们的,但大队长他们都知道了,我想着瞒肯定是瞒不住的,要是我不说,你们从别人嘴里听到这消息,指不定会怎么想,就主动过来同你们把这事儿说了。”   “秋收我是赶不上了,但工分还在,分粮的时候你们领了就成。另外就是家那边,你们住的近,也得麻烦你们帮忙盯着些,虽然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但要是被偷儿给偷了还是糟心。”   叶知秋说完后就看老夫妻俩的反应,她见老夫妻俩都是满脸放空的状态,以为老两口根本不在乎林国栋的死活,心里都替林国栋凉了一截,然后就破罐子破摔了。   “你们犯不着这样冷漠,我也没打算借着林国栋受伤这事儿找你们要什么东西,家都分了,你们想对林国栋好是你们的事儿,不想对林国栋好也没人逼着。我就是过来同你们说一声,提早有个心理准备。”   叶知秋头也不回地走了,将近两刻钟的时间里,林老太和林老爹手里的棒子都没动过。   林国芝从外头进来,见老两口像是雕塑一样一动不动,愣了一下,问,“爹,娘,你们怎么了?”   林老太慢吞吞地抬起头来,无神的双目在林国芝身上转了几圈才回过神,她张嘴就是哭腔,“老头子,我们咋就冷漠了?不对,国栋受伤了,听着像是会要命的样子,这可咋办啊……”   叶知秋因为林国栋不给她做主而怨愤,林老太心里又何尝不是这样的想法?她还怨林国栋连自家房里的婆娘都管不住,整天蹬鼻子上眼呢!   林老太不想同林国栋闹,完全是因为自家儿子一年到头都没几天在家,免生气免吵架,林国栋也是同样的想法,所以任尔叶知秋在家里怎么同他抱怨,他听过之后都咽到了肚子里去,没同任何人透露丁点儿。   他不能因为听了叶知秋的话就大过年地去找爹娘吵一架,但爹娘做的事情也确实过分,叶知秋心里有气也是正常,他总不能要求叶知秋受了委屈还丁点儿想法都没有……在想不出任何妥善解决这件事的办法下,林国栋能想到的唯一办法就是——自己憋着,然后就是自个儿赚到的津贴一分钱都不花,全都寄回家里去,从金钱方面尽可能地弥补林国栋。   他憋了这么多年,倒也相安无事,过年的时候叶知秋不愿意去老林家那边,那他就领着孩子过去拜个年,饭还在自家吃,算是两头都不亏着。   死直男想的就是简单,大过年的,他领着孩子去了老林家,独留叶知秋一个人在家里,哪怕只是去个把小时,叶知秋就不会心里添堵吗?   一个憋着一个堵着,心自然就远了。   -------------------------------------   喝了那杯前世奶茶,叶知秋心里是明白的,那一世林国栋回家之后没几天就没了,与她照料不周也有很大的关系。   要是不知道这一层原因还好,现在既然知道了,她就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悲剧再度发生,那是一条人命。   撇开遇事喜欢憋着这个缺点不说,林国栋还是很有责任感的一个人。   叶知秋一边在心里给自己做心理建设,一边收拾东西,第二天早晨又往娘家跑了一趟,让叶老太和叶知文不用再急着做衣服了,秋收前都不一定能回来。   至于家里的那些粮食,叶知秋谁家都没给,全部都收进了空间里,去了林国栋那边还得吃呢,总不能需要什么都花钱买。   家里值钱的那些东西也都装到空间里带上,反正空间大得很。   各路介绍信是牛青给跑去办的,等所有手续走完已经是三天后了,家里的卤肉刚好吃完,叶知秋煮了一锅的白水蛋,还烙了二十来张干饼子,将林国栋前几次回家时带回来的军用水壶带上,用一个帆布包装了一些衣裳,领着三个孩子就往省城去了。   从红旗公社去省城的路不近,母子四个早晨出的门,一路上倒了好几次车,从牛车坐到公共汽车,等到了傍晚才赶到火车站。   上了火车后比上车前更累,叶知秋倒是不担心有人偷东西,她值钱的东西都在空间中放着,包裹里就是点儿干粮和衣裳,她担心的是有人偷孩子。   火车是连坐的,叶知秋买到的是一整排,林英稍微大一点,她让林英坐在林刚和林凯中间,自个儿坐在靠近过道的地方,精神高度紧绷地听着火车轮压在铁轨上发出的嘎达嘎达声。   等到了晚上的时候,叶知秋担心自己打盹的时候会被人有可乘之机,从包里翻出个麻绳来,在姐弟三个手腕上一人拴了个,只要有人动弹,她就能醒来。   人有三急,在火车上也不能忽略这些基础的生理需求,到了这个时候,叶知秋只能拜托坐在对面的大姐帮忙看着点孩子,多数时候她还会统一安排一下孩子的如厕需求,既然要去,那就一块儿去,不要分散开来一趟又一趟地走。   火车上吃的东西本来就不算怎么好,喝的水也少,上厕所倒算不上太频繁,等到了沈城时,叶知秋整个人都松了口气。   她上一世是来过沈城的,虽说这一世的沈城还完全没有发展起来,同上一世的沈城根本没法儿比,但老城区的基础格局是已经确定的,路的名字也没什么变化,老火车站虽然后来几经修整,但依旧在用,地址也没变,叶知秋寻到有营房站的公共汽车站牌,带着三个孩子直奔林国栋所在的地方去。   在营房门口被盘查了一番,是林国栋的上司亲自过来接的人。   林国栋的这位上司名叫谢增益,叶知秋从前世记忆中并没有找到这么一号人,但看这谢增益生得一脸正气,便信了七八分。 第7章 恐怖现场?   让叶知秋疑惑的是,谢增益并没有带她和三个孩子去卫生队,而是去了家属院。准确来说,谢增益是带她去看了一处筒子楼三层的小房子。   叶知秋有些拘谨地问,“同志,林国栋他……”   谢增益看出了叶知秋的顾虑,他语气中带着些许惋惜,“哎,弟妹你放心,老林在卫生队呢,他受的伤不轻,一直都在卫生队住着,有专门的护士跟着照顾。”   “这房子是队上暂时分给老林的,你和孩子先住着,我带你们先认认门,老林一时半会儿也出不了卫生队,他肯定没法儿带你们认门。你把东西放下,然后我带你,再把你家三个孩子领上,去卫生队走一圈儿,你认认路,之后自己随时都能过去。”   叶知秋闻言,这才放心。   她带的东西不多,找个地方放下就好,床垫被褥这些都是军绿色的,已经在床上放好了,铺开就能用,她也用不着置办。   从楼道尽头的水房里打了水回来,蘸湿毛巾给三个孩子擦了把脸,也给自己整理了一下头发,叶知秋便领着仨小的跟着谢增益出了门。   “家属院外面就有个商店,老林给你的票你带了没?没带的话我去队里找找,看能不能给你借一些过来,想买什么去那商店买就行,基本上什么都有,缺什么可以和商店的营业员说,她们会给从外面拿货的。”   “咱这儿不比外头,不能随便出去,但家属们的生活质量必须得保证,所以东西还是很丰富的。”   “那边是战士们待的地方,不要去,不然可能会生事,平时基本上在生活区活动就好了,家里不想做饭也可以去食堂吃,军属也有补贴的,比自己做饭贵不了多少。”   “……”   谢增益一路走一路讲,叶知秋跟着记了一路,在脑海里大致画出了个沙盘地图来,把这边的地形给摸了一遍,赶明儿再自己走一遍就绝对都记全了。   -------------------------------------   卫生队就在生活区的边上,距离家属院算不上太远,叶知秋领着三个孩子跟在谢增益身后进了卫生队,脑子里想的是,她该怎么面对林国栋?   是和林国栋继续讨论离婚的事情?   还是如同正常的夫妻见面那样两眼泪汪汪地互诉衷肠表达汹涌磅礴的思念然后嘤嘤嘤地用自己的大拳头锤林国栋的心口?   原本的叶知秋同林国栋的关系本来就一般,一年见不了几面,心里还有难解的心结,再加上平时带孩子、赚工分、干家务等各种各样的事情压着,人很容易暴躁,并且急需要一个发泄情绪的寄托……原本的叶知秋对林国栋是有恨的。   可对于现在的叶知秋,她知晓一些将来可能会发生的事情,也跳出了迷雾像是个局外人一样审视自己前世做的事,对林国栋的态度就有些复杂。   她能懂这个男人的为难之处,也看得到这个男人对她、对孩子那笨拙的爱,却无法像是圣母附身一样将林国栋原谅。   笨拙的爱确确实实是爱,但这份笨拙也确确实实伤到了人。医生本着治病救人的想法却失手杀了人,难道还能因为医生的本意是好的,出发点是善的,就忽略了医生过失杀人的罪名?   不能,这世间太多事情看似复杂,其实深究其背后缘由,尽是非黑即白。跳出自己眼界的局限,便能明辨是非对错。   叶知秋那一肚子的忐忑与犹豫,在见到骨相瘦削眼窝深陷的林国栋时,全都化作了乌有。   林国栋的样子太让人心疼了。   眼下的林国栋还挂着水,他见谢增益领着叶知秋和三个孩子进来,先是呆了一下,然后就慌忙要下床,结果一不留神拽到了吊针,险些把挂着吊针的铁架子拖倒。   “知秋!”   叶知秋也被林国栋搞出来的动静给吓了一跳,她连忙扶住哪摇晃个不停的铁架子,看了一眼林国栋手背上扎着的吊针,确认那吊针有没有被拔-出-来,有没有出血。   幸运的是,护士在林国栋手背上贴胶带的时候很大方,饶是林国栋闹出了那么大的动静,吊针都在他手背上稳稳地扎着。   叶知秋见没出事,送了一口气,坐在林国栋身边,想到自个儿自从上次签到签出一兜儿酸果子之后就一直没签到,这会儿到了卫生队,应该不会出现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而且有‘积攒的签到次数越多越容易签出好东西’这么一条规则在,叶知秋对即将签出来的东西还是蛮期待的。   “签到。”   “签到成功,恭喜宿主获得《药食同源养生经》一卷,附赠神医的右手一只。”   听到这个奖励,叶知秋目光微凝,她赶紧分出心神来去看系统空间内多出来的东西,有一卷竹简,大概就是《药食同源养生经》,她只是多看了几眼,那竹简就沙化不见了,她脑子里也多了不少奇奇怪怪的知识。   系统空间里还有一只看起来相当漂亮的手,手指修长瘦削,冷白色的皮肤好似都在发着光……这手放到任何一个人身上都足以将那人提升到手模的水平,但现在这只手孤零零地躺在叶知秋的系统空间里,像极了杀人分尸的恐怖现场,叶知秋仅仅是看了几眼就感觉背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当时的她害怕极了!   更让叶知秋害怕的是,那双手竟然化作一道光直接扑在了她的右手上,她感觉右手手指有些胀,手心有些麻与痒,这种感觉持续了大概三秒钟就消失了,叶知秋再看系统空间内的情况时,那胜似凶案现场的画面也随之消失不见。   此时的叶知秋脸色惨白,把病房内的人都吓了一跳。   谢增益赶紧跑出去喊医生和护士,林国栋坐直了身子,手一下一下地轻轻拍打着叶知秋的背,安抚道:“别害怕,我现在不好好的么?虽然医生那么说了,但万一还有转机呢?等我身体好点了,我就出去锻炼,我就去强身健体,能多活一天就多活一天……生死有命,你别太担心了,担心再多也是没用的。”   叶知秋:“……”   这狗直男真是不会说话啊,且不说她根本就不是因为林国栋的病情而害怕,就算是,那林国栋也不能这么劝!   你劝你媳妇儿看开点,那看开之后呢?四大皆空的出家去?到了那时候,你又算个什么东西?你的三个娃谁给你带?   见过傻的,没见过这么傻的!   叶知秋借着扒拉开林国栋手的机会,悄悄借用‘神医的右手’摸了一把林国栋的脉,确实一身沉疴,不过还没到回天乏术的地步。   ‘神医的右手’告诉了叶知秋林国栋的身体哪里出现了问题,却没有告诉叶知秋该怎么开药解决这问题,不过叶知秋有《药食同源养生经》,虽说这《养生经》上记载的方法可能没有直接吃药来的管用,但好歹是系统出品,应该也差不到哪儿去。   眨眼的工夫里,叶知秋已经想到好几道适合林国栋这种情况的药膳了,大米空间中就有,肉的话大概可以去谢增益给她介绍过的那个商店中去买,唯独那药材得想想办法。   “这卫生队里,应该有一些中药材吧……”   等谢增益进来的时候,叶知秋就选择性地忽略了林国栋那饱含深情与感动的眼神,问谢增益,“同志,我想给我们家老林炖点补身体的吃的,需要点儿中药,你能不能帮忙问问卫生队,我可不可以从这儿买些?”   恰好护士和医生进来,听叶知秋这么说,医生还没说话,护士就先拒绝了,“药怎么能随便乱吃?”   那护士上下打量了叶知秋几眼,说,“你该不会是想拿偏方给我们的战士吃吧……要是吃坏了该咋办?”   叶知秋咬咬牙根,指着林国栋道:“你看他这脸色差的,心脏肯定伤到了,血运出了问题,气血运转不畅,不得吃点儿同血络的药材?直接上猛药的话,心脏怕是吃不消,所以才做到饭里吃,慢慢养着。还有老林这样子,虽然电话里没说,但你看这脸色蜡黄的,胳膊还有些浮肿,肝和肾肯定都伤到了,不是摔得就是冻得,不得用点化水疏肝的药材?你们要是不卖,我自己想办法去外面的药店买,我自家男人,我还能害他?”   护士被气得翻了个白眼,医生的态度还算好,她问叶知秋,“那不知道这位嫂子……你打算给林战士用一些什么药材?”   叶知秋报出一串药材来,都不算贵的,但搭配起来的效果却很是不错。   药食同源,把药性同饭食一起吃下去,一顿接着一顿,治起病来可真不一定会比吃药差。   真正怕的是明明有病却没吃到对症的药,没遇到对症的饭。   那医生仔细琢磨了琢磨,这些药材都是普通的滋补药材,搭配在一起也没什么毒性,顶多把人给补得火气旺盛些,出现便秘口干等情况,不算什么大事,就去给叶知秋抓药了。   等药材送来,叶知秋见三个孩子已经困倦到精神不佳了,也不想再在这边多留,她问林国栋,“你一般几点吃晚饭?”   “大概六点左右。”   “成,那就约定在六点前的十分钟,如果我没赶在六点前把饭送过来,你之前咋吃今天就咋吃,如果我送过来了,你就别买饭了,吃我给你做的。”   叶知秋纯粹是为了林国栋好,她打算待会儿回去后就买一刀肉,然后把滋补的粥炖上,一边收拾屋子一边做饭,等粥炖好就差不多五点多了,正好给林国栋送过来。   这长期饭票可得好好养着啊……   叶知秋没想到的是,她的这么一个贴心的安慰,直接就让林国栋脸上的表情绷不住了。   想想叶知秋做饭的手艺,林国栋觉得自己还是吃部队食堂比较好。 第8章 养身粥   从卫生队出去后,谢增益将叶知秋母子四个送到了家属院外,没跟进去。   叶知秋先把三个孩子送回家让关上门歇着,自个儿借着包的掩护掏出了钱和票,去商店里走了一圈,回来时就拎了不少东西。   乍一下来到沈城,家里要什么缺什么,系统里有的东西,叶知秋打算趁孩子不注意慢慢拿出来,要是系统里没的,只能花钱花票买。   虽然不确定在这边要待多久,但日子总归是要好好过下去的。   考虑到家里连个做饭的家伙都没有,叶知秋还从商店里提了一个铁皮筒子炉和买了一口约莫洗脸盆大的锅,还称了一刀肉。   先是在供应商店里买了一百颗煤球暂时撑着用,然后又登记了煤球的需求量,叶知秋估摸着要紧的事儿就这些,之后有什么需求随时都可以下来买,便回去把养身粥给煲上了。   所谓药膳,并不是在做饭的时候炖点儿药材就算,需要将药材如同调料一样配伍进去,不仅要让饭菜起到药物的效果,还不能因为药物的存在就坏了饭菜的口感……里面的门道相当深。   叶知秋考虑到这养身粥做了之后不仅林国栋一个人喝,三个孩子也得跟着吃点儿,她也得吃些来补充自己身体的亏空,便选了一个折中的药膳方子,精细地处理好食材之后便炖上了。   等她将带来的衣物收拾进铁皮柜子里时,林英已经带着林凯和林刚拿着蘸了水的抹布开始四处擦擦抹抹了,林英年纪稍微大一点,她做这些活儿很利索,林凯和林刚兄弟俩纯粹就是帮倒忙的。   要是搁别人身上,这会儿早就把帮倒忙的俩小的撵一边去了,只带着干活儿利索的林英一块儿干,但叶知秋可不想给俩兔崽子种下一个因为做不好家务就不用做的意识,她任由林英在那儿教这俩小的,哪怕做的少点慢点也无所谓,自个儿重新拿了一块抹布去另外一边擦。   新屋子,总归是要打扫打扫的。   -------------------------------------   同之前在家里做过的那些饭比起来,铁皮筒子炉上煲着的养生粥实在算不上什么,但那是对于闻惯了饭菜香味的林家三姐弟来说。   对于这门挨着门窗挨着窗的家属院原住居民来说,叶知秋炖的这养生粥简直能香得要了人的命。   住在东边的苗素芬一个没忍住,越过叶知秋家的门去了叶知秋家西边那户人家里头,打听问,“咱中间那空屋子里到底住的是哪家人?我早晨走的时候还没见着啊,刚刚就见一女的叮里咣啷拎了一大堆东西回来,现在又开始做饭了,闻着味儿这么香,你知道是哪家的家属不?”   住在叶知秋西边那户人家的女主人名叫李翠,她有家属院顺风耳之称,家家户户的那点儿事都逃不过她的耳朵,听见苗素芬这么问,李翠就把叶知秋的家底都给抖了出来。   “就是那个林连长家的媳妇儿带着孩子来了啊!这女的一看就不会过日子,林连长得工资多高啊,结果那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听说一条皮带用烂了都舍不得换,每月发下来的工资都一分不少地往家里寄,你瞅瞅那女的买东西的样子,简直就和不要钱不要票一样,我估摸着是听到林连长状况不大好的消息,过来陪护的。”   苗素芬家里的男人是副连,就在林国栋手下当差,她可每天都盼着林国栋早点出事,好把那位置腾空出来让给她男人上位,这会儿听到李翠说叶知秋是过来陪护林国栋的,脸一下子就拉下来了。   “林连长那状况……家属院里的人都知道吧。子-弹擦着心脏过去的,之后还在雪地里冻了两天,医生都说他那情况能活下来就是个奇迹,一身都是要命的伤,最多活不过半年,他婆娘过来伺候着就能好了?那还要卫生队的医生和护士干啥?”   李翠虽然八卦,但也知道苗素芬家男人与林国栋之间的关系,不好多说什么,生怕说了两边都得罪,只能打了一个哈哈,说,“说不准人家真能给养好呢?”   见苗素芬的脸色不大好,李翠又赶紧转了话头,“不过啊,林连长这么一受伤,仕途算是到头儿了,要是不出什么奇迹的话,这辈子再也上不去了。我估摸着等他的情况稳定下来之后,应该是要退下去转文职的,素芬你就放心吧,林连长威胁不到你家王普的地位,你家王普要么是今年,要么是明年,肯定能爬一个大台阶的。”   苗素芬的脸色这才好看了点,她闻着从窗户缝里飘进来的香味实在是太勾人食欲了,把手里的毛衣针往下一撂,同李翠说,“我先回去了,家里的孩子闻着这味儿,指不定要闹翻天呢!真是一个不消停的,有点好吃的不知道关上门自己吃?非要放出味儿来馋人?”   -------------------------------------   养身粥煲好,叶知秋将新买来的饭桶用热水烫洗了一遍,给三个孩子各自盛了一碗,叮嘱三个孩子安安分分在家吃饭,吃完饭就休息,别乱生事,然后才拎着饭盒出了门。   叶知秋这次走得快一点,从家属院出来到进卫生队,一共走了七八分钟,她拎着饭盒到了林国栋所在的病房时,护士正在同林国栋说话,“林连长,你今晚打算吃点什么?我们吃饭的时候给你去带。”   林国栋虽然不想面对叶知秋做的饭,但既然叶知秋那么同他说了,他哪忍心让叶知秋白忙活一场?他同那些护士说,“你们自己去吃吧,给我从炊事班买回两个卤猪蹄来就好,咱们炊事班的卤猪蹄味道那么香,家里的孩子从来没尝过,让家里的孩子也跟着尝尝。”   那护士继续问,“那你晚上的饭呢?”   “我媳妇儿说她给送来,我看时间估摸着马上就要到了。”   林国栋这话刚说完,叶知秋就拎着饭盒进了门,那护士就笑着说,“这才刚说嫂子呢,嫂子就来了。行,林连长,我去给你买猪蹄,你让嫂子等等,我大概二十分钟就能买完回来,到时候让嫂子带回家去给孩子吃。”   这护士不是之前怼叶知秋那护士,叶知秋也就给了人家一个笑脸。她把饭盒拎到床头柜上,打开盒盖,喷香的味道顿时逸散出来。   林国栋吸了吸鼻子,有些诧异。   这手艺,不像是叶知秋做的啊……   他还在诧异中呢,叶知秋已经将饭给拿出来,问他,“能自己吃饭么?”言下之意便是,需要老娘喂你么?   林国栋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从叶知秋手中接过饭盒与饭勺来,将信将疑地尝了一口,眼睛瞬间睁大,他问叶知秋,“你从哪儿买的?”   叶知秋翻了个白眼,“我自己做的,怎么了,不想吃?”   “想吃想吃……”林国栋赶紧吃了好几口,然后才同叶知秋说,“咱这么久不见,你别这么凶成不成?”   叶知秋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林国栋,婊里婊气地问,“你说我凶,那你找个不凶的?”   林国栋算是看出来了,叶知秋就是故意来找茬吵架的,他明智地选择了噤声。   叶知秋等林国栋吃饭的时候,将林国栋替换下来的衣服都收拾出来,找了个布兜装上,打算拿回去给洗了。   吃一饭盒的粥哪里用得了太长时间?   林国栋吃完后,叶知秋直接把饭盒在卫生队的自来水管上冲洗了,然后就是俩人相对无言的静默时光。   林国栋原先每年回家时,叶知秋都会嘴不停地叨叨,同他埋怨老两口怎么怎么样,同他诉苦说孩子怎么怎么闹腾,他原先觉得挺烦,现在乍一下叶知秋安静下来了,他反倒有些慌了。   有句老话说得好,当你的枕边人同你没什么话说的时候,她多半是要枕在别人的枕头上同别人说知心话的。   林国栋感觉自己头顶比连队里的苍松还要绿,他憋不住了,试探着问叶知秋,“媳妇儿,你咋了?还生我的气呢?”   叶知秋抬眉看了林国栋一眼,婊里婊气地说,“不敢。”   林国栋深吸一口气,眼瞪得滚圆。   叶知秋装作没看到的样子,继续盘算该怎么给三个孩子做衣服的事儿,沈城这边天比较冷,她带来的衣服根本不够穿,得赶紧做,不然过两天稍微来个降温,三个孩子就都得冻着。   最稳妥的办法是去买现成的衣服,但这会儿市场不好,多半是买不到的,得自己做。可自个儿什么手艺自个儿心里清楚,做出来的衣服怕是给鬼都会遭嫌弃……叶知秋琢磨了好一会儿,决定去裁缝店和服装店看看,能不能签出一本技能书来。   如果实在签不到,那再想办法找人学。她就不信了,凭她自己的聪明才智,各种精细实验都能做得了的人,还能学不会这种居家旅行必备技能?   叶知秋心里打定主意后,又将目光放到了林国栋身上,她心想,林国栋这一身被冻出来的寒症,也得穿点厚的,她就勉为其难给林国栋也做一身吧……就当是看在林国栋每个月都往家里寄钱的份上给做衣服了。   她的这目光落在林国栋身上,让林国栋感觉自己好似被针扎了一样难受。   “她在想啥?”   “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是不是憋什么大招打算吵一架了?”   林国栋都快慌死了。 第9章 炊事班   那养身粥的好喝程度,是林国栋之前想都不敢想的,但他这会儿根本顾不上好好品尝那养身粥的好滋味,他感觉后心头凉飕飕的,背上的汗毛都跟着竖起来了。   林国栋感觉叶知秋的那目光仿佛是在暗示他——粥里下了毒,今晚就取你狗命送你走。   他脸上赔着笑,胆战心惊地问叶知秋,“媳妇儿,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叶知秋瞬间回过神,她才不会同林国栋说是她打算给林国栋也做两件保暖的衣服,不然林国栋还不在心里自作多情地美出个老孔雀开屏来?   她面无表情地问林国栋,“粥都喝完了,你感觉味道怎么样?送一饭盒过来能不能吃饱?如果吃不饱的话,我明天给你做点扛饿的东西过来。”   一连几个问题,问得林国栋都不好再纠结粥里是不是有毒了,他摸摸自己的肚子,有些感慨地说,“味道很好,这饭盒的量不小,足够吃了。对了,你做饭的手艺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叶知秋用鼻子哼了一声,没搭理林国栋。   林国栋不就是在变相地控诉她之前做饭难吃么?   真当她听不出来?   虽说她之前做饭是难吃了点,但好歹让你林国栋填饱肚子了,你还挑三拣四的,有本事自己做啊……叶知秋心里婊里婊气地想着这些,恰好护士买了猪蹄回来,她没给林国栋留,自个儿拎着猪蹄和饭盒以及那一布兜的衣服回去了。   像林国栋那身体状况,配上一些滋补的药材熬一锅大骨头汤是最好的补剂,之前叶知秋因为买不到排骨就买了肉,这会儿有了猪蹄,她便招呼三个孩子过来把猪蹄啃了,然后用开水将三个孩子啃剩下剩下的骨头洗干净,放到锅里慢慢煮着。   水烧开后,猪骨汤渐渐有了味儿。   三个孩子因为刚啃了猪蹄,一点都不馋肉,闻着这猪骨汤的味道还感觉有点腻,想要打开窗户散散味儿,叶知秋本身就不是馋肉的人,她一边给林国栋搓衣服一边想事情,倒也没觉得那肉味儿有多么香,只是苦了住在同一个家属院里的人。   要知道叶知秋中午做饭的时候,为了散掉屋内的油烟,门敞开了一会儿,就那短短一小阵子,香味就勾得左邻右舍坐不稳了,晚上炖汤这会儿她倒是没开门,只是把窗户拉开一条缝,可这下她祸害的就不只是左邻右舍了,楼上楼下的人家都能闻到那猪骨汤的香味。   一时间,打孩子的声音伴随着孩子哭闹的声音十分有默契地出现了,此起彼伏,久久不息。   苗素芬家因为距离叶知秋家距离最近的缘故,她家里的孩子闹得最凶,苗素芬被吵得一个头两个大,实在憋不住了,气势汹汹地就来敲了门。   叶知秋皱眉看着门外站着的那一脸不爽的苗素芬,问,“你是?”   苗素芬指了指自家的门,语气有些不客气,“我家就住在你家隔壁,咱两家算是邻居。我找你来是想同你商量一下,之后能不能不要顿顿都吃这么好的,做这么香的?”   叶知秋懵了一下,话脱口而出,“我在自己家里做饭吃,吃什么喝什么还得同你汇报,经过你的批准了?我想吃什么就吃什么,碍着你什么事了?吃你家肉了还是喝你家汤了?”   苗素芬被气得心口疼,她指着那些探出头来看热闹的人说,“就因为你家做饭,这么多家孩子中午闹了一趟,晚上又闹了一趟,你听听楼上楼下有多少家的孩子在闹。你做人得有点公德心吧,就因为你家一家人吃好的,就吵得四邻不安了?”   叶知秋总算明白为什么她在饭点儿上听到那么多家打孩子的动静了,她原本还以为这是家属院的特色呢!   想到那么多的孩子因为自家做饭而遭了打,叶知秋心里是有一点点愧疚的,但看到苗素芬那拉得比生产队上的驴脸还长的脸,她的那点儿愧疚就所剩无几了。   “因为别人家做了好吃的东西就又吵又闹,不就说明孩子的家教不行?你家孩子家教出了问题,你不反思反思自己的教育方法是不是跑偏了,不赶想个办法把你家孩子给扭过来,跟我在这儿说什么说?”   “老林受了那么重的伤,我不得给做点好的补补?要是老林的身子补不好出了问题,你们谁能负责得起?你要是觉得自个儿负责得起,那就过来立个条子写个保证,我明天就给他熬稀粥吃玉米馍馍!”   “话说回来,要是因为我给老林炖点骨头汤就把你们家孩子馋的不能安生,那趁早回去关上门把你家孩子揍一顿,现在闻到饭香味儿就不消停,之后看到别人脖子上戴个金链子是不是就直接上手抢了?要是看到漂亮闺女呢,是不是就冲上去当流-氓了?”   叶知秋那嘴,要么不说,要么就是极具有杀伤力的。   她不像苗素芬那样吵架时喜欢揪着一个小点说事,她喜欢给人扣帽子,一顶帽子吓不住人就扣两顶,三句话下来,绝对能将人的心理防线给击溃,说难听点,这就是弱化版的渣女话术大杀器之PUA。   苗素芬气势汹汹来的,可是被叶知秋这么一怼,她感觉叶知秋说的还挺有道理。   自家孩子经不住诱-惑,可不就是自己没教好?   人家男人受伤了得吃点好的,自己还能拦着不让?   万一真出点什么事,那自己不就得背一辈子的黑锅?   苗素芬恍恍惚惚地走了,来时自带的霸气气势荡然无存。   -------------------------------------   苗素芬来找叶知秋理论的时候,嗓门可是很高的,楼上楼下的人有的出门来听,有的趴在窗户上听,都关注着这边,结果就听到了苗素芬全面败北的消息,好些人都在心里暗骂苗素芬不争气,同时在自个儿心里给叶知秋贴了一个‘不好相处’的标签。   没这么吵之前,众人只知道家属院二号楼的三楼来了一户带着三个孩子的女人,知道叶知秋同林国栋关系的人很少,经过这么一吵,所有人都知道林国栋留在老家的媳妇儿带着三个孩子过来了,众人还知道林国栋的媳妇儿相当剽悍泼辣,是个不好相处也不吃亏的人。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   叶知秋怼苗素芬那一套本来就属于诡辩,她自个儿都没完全当回事,偏偏很多人都听进了心里去,她们都觉得自家孩子因为馋别人家的饭就往死里闹的事实在是太丢脸了,尤其是丢家长的脸,显得自个儿根本不会教孩子……于是乎,又一轮的家庭棍棒教育开始了。   叶知秋不是那种爱出去四处晃荡唠嗑说闲话的人,她喜欢把自个儿关屋子里搞事儿,三个孩子倒是有打算出去找找家属院里的小伙伴,可那些小伙伴一看到他们仨就如同看到了仇人一样,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连番示好都惨遭碰壁之后,林英就没再带着林刚和林凯出去过,姐弟三个在家里就可以玩得很嗨。   叶知秋的日子也过得很规律,到了饭点儿就做饭,照顾三个孩子吃完后再领着三个孩子去给林国栋送一份儿过去,顺带着假惺惺地抓着林国栋的手嘘寒问暖一番,实则是借着‘神医的右手’来把林国栋的脉,看林国栋身体的恢复情况。   一顿顿药膳吃下去,林国栋的身体状况自然是恢复得很好,叶知秋不断调整着药膳的配方,她就算不给林国栋把脉,单单只是从面相上来看,也能看出林国栋身体情况的好转来。   就连卫生队的医生都说林国栋的身体恢复得很好,那些医生还夸林国栋有个好革命伴侣以及林国栋的这位革命伴侣耐心细致手艺好。   叶知秋每次给林国栋送饭去,都能收获一大-波的彩虹屁以及艳羡的目光。   彩虹屁是大家真心实感拍的,艳羡的目光则是那些同林国栋一样受了伤,却只能吃食堂或者吃家里做的家常便饭的人给贡献的。   林国栋自己也感觉到了身体上的改变,原先他每天盖着被子躺在床上都感觉手脚冰凉,如同坠进了冰窟里,现在他感觉腿脚热烘烘的,下地走路也有力气了,腿上也有了知觉,不再如同前阵子那样麻木着,用手掐都感觉不到疼。   最明显的是他身上的肉,明显养出一圈儿来了,不再像是当初那样瘦得皮包骨。   叶知秋没想到的是,因为她来了之后给林国栋养得极好,与林国栋同一病房的那些伤员都看得眼热极了。明明林国栋比他们伤得严重多了,结果林国栋恢复得最好,眼下生龙活虎的,而他们下地都觉得没力气。   这消息不知道怎么就传到了卫生队住院区最里头的干部病房,那里头住着的干部动了心思。   叶知秋给林国栋送午饭的时候,就发现林国栋的病床前坐了一个人,年纪瞅着像是比林国栋大个十几二十岁的样子,眉眼英气冷厉,只是气色不大好。   见叶知秋进来,林国栋赶紧给叶知秋介绍这人,“媳妇儿,这是我领导,你随我喊一声孟首长就好。”多余的信息他不方便透露。   叶知秋冲那孟首长点点头,喊了一声。她本以为那孟首长是来看林国栋的,哪里会想到孟首长居然笑眯眯地看着她开口了,“小叶啊,我听卫生队这边说你做滋补药膳很有一套,把小林养得这么好,就想厚着脸皮过来问一问,你之后再做滋补药膳的时候能不能给我也做一份?我出钱出票出材料,肯定不会让你白忙活。”   “如果你愿意的话,咱这边的伤员不少,我可以把你介绍到炊事班那边,你去他们那儿做去,炉子多,材料也多……” 第10章 憨汉懵逼   听孟首长这么说,叶知秋是十分心动的,她想着自己闲着也是闲着,能赚点钱自然是更好的。   当然,赚钱是心里的首要目的,嘴上说的时候还是要伟光正一些。   叶知秋一脸凛然正气,“能有这个机会帮助到大家,是我的荣幸。我一直都特别敬佩军人,正是因为你们的抛头颅洒热血才能守护这难得的和平!”   这话说的孟首长都有些旱烟,他有心同叶知秋解释一下,和平年代里,守卫和平并不一定非要抛头颅洒热血,我们一直都很珍视战士们的生命,当然,局部冲突中一直都有牺牲与鲜血,但这该怎么同叶知秋解释?   他担心自己如果解释不当,会影响军人在叶知秋心中的光辉形象。   孟首长在纠结这些的时候,林国栋看叶知秋的眼神里满满都是疑惑,他听着叶知秋说的话,怎么觉得和自己之前的经历严重不符?   他这个活生生的军人一年就回一次家,叶知秋都给他摆一张脸,生了林凯之后更是碰都不让碰一下,那哪是特别敬佩军人?难不成在叶知秋眼里,他都不算是军人?还是说叶知秋就是对他有意见,故意在针对他?   林国栋想不通,就一直用那种眼神暗示叶知秋。   叶知秋才不会理会林国栋那满脸丰富的微表情,她同孟首长说,“麻烦您伸出手来,我来给您把个脉,看看您适合吃什么样的药膳。”   孟首长依言伸出手,叶知秋的三指落在孟首长的脉搏上,轻掐了约莫有半分钟的时间,问孟首长,“您之前是不是腰部受过什么伤?肾气外泄,有点不足,需要好好修补。另外就是您应该有饮酒的习惯吧,之后得改改,肝伤得很重,也得好好调理,我回去先去商店看看,有些食材不一定能够买到,可能得等两天。”   孟首长原先还觉得叶知秋给林国栋做的药膳能让林国栋恢复得那么快,里面多半有运气成分,哪能想到叶知秋仅仅是给他把了个脉就将他腰部受过伤肾气不足的隐秘给诊出来了?   最要命的是,叶知秋问他时,并没有回避任何人,是大喇喇说出来的,他不需要在下属面前维持脸面吗?   孟首长羞得老脸一红,哈哈笑着缓解自己的尴尬,同叶知秋说,“那就麻烦你了,食材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我待会儿同炊事班那边打一声招呼,你直接过去拿就行,让他们算在我的私账上。还有就是,你要不认真考虑一下?你要是进炊事班,肯定是咱这卫生队里受伤这么多人的福音。”   叶知秋想了想,没再矜持,点头答应下来。   孟首长心满意足地回干部病房去了,等叶知秋把门关上,收拾了林国栋换洗下来的衣服打算带回去洗,林国栋实在憋不住了,他问出了自己心里的疑惑,“你什么时候学过把脉了?我怎么从来都没听说过?”   叶知秋既然敢展示出自己这方面的能耐来,自然是深思熟虑过的,理由都找好了。   她这会儿若是找各种理由来正面回答林国栋的问题,指不定这狗男人还会顺着她的话深挖信息,像十万个为什么一样问个没完,撒一个谎就得撒几百几千个谎来圆的尴尬体验,叶知秋一点都不想体会,于是她走了另外一条路子——先发制人。   你不是问我什么时候学的,为什么你一点都不知道?就好像是我背着你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一样。   对付这种诘问,最好的办法就是混淆视听,就是化被动为主动。   叶知秋冲着林国栋冷冷一笑,“你不知道,那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么?你一年才回去几次?你每次回去了,又能在家里待多久?不是出去见你的狐朋狗友就是过去你老娘那边,你单独和我、和孩子相处的时间,有多久?你自己心里算过这笔账没有?”   “我同你结婚就像是守了活寡一样,一年到头都见不到个人,你怎么有脸问我为什么你不知道我还会把脉,我原先还不会做饭呢,现在会了,我看你吃的也挺香啊,难不成我在你心里就是一成不变的?”   “嫁给你这么多年,我就什么都不用学,像个生育机器一样在家给你生孩子养孩子就得是我生活的全部,我就不能追求一下个人价值和个人意义,我就不能为祖国的建设添砖加瓦贡献自己的力量了?”   林国栋恨自家亲妈阮金梅生自己的时候没多给自己生几张嘴,被叶知秋怼得哑口无言,隐隐约约觉得哪儿有点不对,但他就是说不上来。   叶知秋看着林国栋那双目无神一脸放空的表情,知道林国栋是被她的话给镇住了,心里一阵暗爽,面上却没有表露出太多来,她婊里婊气地同林国栋撂下狠话,“我告诉你,林国栋,我会的东西可多了,你不知道的事情也多了去了。关于我身上的事儿,生产队长牛青都比你知道得多。”   说完这番话后,叶知秋就拎着饭盒和那一兜打算换洗的衣服回去了,完全没看到林国栋的脸色渐渐变绿的过程。   林国栋左思右想都想不明白,为什么叶知秋会特意强调生产队长牛青?   别人都在防隔壁老王,他就得防隔壁老牛?   叶知秋刚刚说的那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变绿警告吗?   如果叶知秋和牛青没有任何关系,那叶知秋为什么不说生产队上的其他人,就单单说生产队长牛青?   而且听叶知秋说话的那意思,好像牛青还知道很多他都不知道的事。他和叶知秋坦诚相见过那么多次,孩子都三个了,负距离地交流过不知道多少次,叶知秋身上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就算叶知秋身上真有他都不知道的东西,那既然连他都不知道,牛青凭什么知道?   林国栋越想越觉得不对味儿,他在病床上躺不住了,盯着正在挂的那瓶水吊完,催护士给她拔了针头,穿上叶知秋给他送来的换洗衣裳,手背上贴着胶布,步履匆匆地回家属院去了。   他必须得找叶知秋问个清楚,他的头上绝对不能不明不白就绿油油一片了!   -------------------------------------   林国栋回到家时,叶知秋正琢磨着做饭,她打算给孟首长下点猛药,做点只有孟首长能吃,效果堪称立竿见影的药膳。   从商店里买了一些虾皮回来,混着海带和筒骨炖上,里面加上升正扶阳的中药,再往里面加入一把洗净的大米,一锅升正扶阳粥就熬上了。   孟首长的情况特殊,肝上的毒可以慢慢解,肝上的问题可以一点点治,肾脏部分的问题却是需要尽快调理的,这升正扶阳粥就是解决肾脏问题的十全大补粥。   将孟首长的粥给熬上之后,叶知秋又仔细考虑了一下林国栋的身体,她给林国栋补了太久,身体的亏空虽说还没有完全补起来,但也不能再接着补了,得给林国栋的身体留下一个消耗药性的空档,不然再多的药膳吃进去,起到的效果都微乎其微,反倒是林国栋的身体会在横向发展的道路上一路狂奔,体重逐渐失控。   既然林国栋没必要再吃药膳了,叶知秋也就没打算给林国栋开小灶,同她和三个孩子吃一样的就行。   既然不是吃药膳,那饭就容易做多了,叶知秋没急着做,而是拿出从商店买回来的布料和棉花对照着三个孩子比划,打算先给三个孩子把衣服做出来。她的手艺是差了点,但省城太冷了,成衣买不到,只能自己动手做,叶知秋就打算先把布料给裁剪好,然后去让林国栋问问,她能不能去后勤上负责缝缝补补的部门跟着学两天,顺带着签个到,尽量签出一本技能书来。   叶知秋还没给三个孩子量好尺寸呢,林国栋把门给敲响了,林刚噔噔噔跑到门口开门一看,疑惑地问了一句,“爸,你怎么回来了?”   林国栋是黑着脸回来的,见到是林刚开门,他的脸色稍微软和了一点,摸摸林刚的头,柔声说,“乖,自己去玩,爸有些话得和你-妈说。”   叶知秋瞅了林国栋一眼,没搭理,继续给林凯量尺寸。   林国栋就在叶知秋旁边找了个地方坐下,目光幽幽地看着叶知秋,他也不出声,就那么看着。   这个男人有多么能憋能忍,叶知秋是领教过的,她被林国栋看得全身不自在,索性起身去看那升正扶阳粥熬的情况,林国栋就尾随她跟进了小厨房。   “你出去,这厨房一个人都转不开,你跟进来干什么?”叶知秋发了飚。   林国栋看到那小火煨炖的粥,想到自己这一段时间的待遇,目光柔和了许多,他觉得一定是自己多想了,如果自己脑袋上绿油油的,叶知秋又何必过来照顾他,还照顾的这么精心,直接让他病死不更好么?   林国栋脸上的乌云悉数散去,他走到叶知秋身后,还手抱着叶知秋的腰肢,把下巴垫在叶知秋的肩膀上,问,“媳妇儿,你这是又给我做了什么?”   叶知秋全身都是痒痒肉,被林国栋这么一抱,她感觉自己都快要当场升天了,吓得一个箭步躲开,手里的锅勺对准林国栋,满脸提防,“你发什么疯!给你吃了这么久,今天这粥没你的份儿,是给孟首长做的,你和我们吃一样的饭!”   “啊???”林国栋没想到自个儿的伤员待遇就这么被取消了,一脸憨汉懵逼。   叶知秋现在还感觉痒痒肉在作祟,气得炸毛,“啊什么啊?觉得吃家常饭委屈你了?那你就去灶上吃去!” 第11章 笑话   林国栋比嘴皮子实在比不过叶知秋,他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就不再给自己找虐了,一个人坐在客厅里生闷气。   叶知秋把给孟首长熬的升正扶阳粥熬好,装进饭桶里,放到林国栋面前的木茶几上,冲林国栋努努嘴,“你赶紧回卫生队去,顺带着把这份饭给带上,给你们孟首长的。”   林国栋的脸越发黑了,他实在憋不住了,问叶知秋,“你把刚刚那话同我说明白,什么叫我知道的还不如牛青知道的多?你和牛青到底咋了,我就不信他牛青还有胆子破坏军婚!”   叶知秋愣住,脑门上缓缓地浮现出一大片的问号。   待她反应过来之后,眼泪都快笑出来了,“你想什么呢,我说关于我身上的事儿,牛青知道的也比你都多,并不是说牛青知道的多,是你知道的太少。”   “人家牛青是生产队长,我每天做了多少农活儿赚了多少工分,人牛青队长心里清清楚楚,你知道么?你什么都不知道,还好意思在这儿吃飞醋?”   林刚从里屋探出头来,“爸,我知道我娘有多能干!生产队上的人都说了,我娘比生产队上的驴都厉害,一个人能顶三个人的活儿。”   叶知秋:“……”这会儿她的脸比林国栋的脸还要黑。   娥眉一竖,叶知秋正要给这皮猴子一次来自暴力老母亲的爱的教育,就见里屋伸出一只手,把林刚给拖拽了进去,想都不用想,这是林英挽救了自家兄弟一条小命。   被林刚这么一打岔,林国栋也不好再追问下去了,他把心底的那些疑惑都埋住,闷声闷气地同叶知秋说,“有点事,我觉得应该同你说。”   “啥事?”叶知秋头都没抬。   林国栋被叶知秋这不冷不热的态度气得牙根痒痒,“我这次受伤挺严重的,虽然医生现在改了口,说我应该没那么短命了,撑过这个冬天就万事好说,但甭管之后能活多久,之前的活儿是肯定干不了了,重活儿那些也都不能干了。”   他说完这些后,就等着叶知秋的反应,哪曾想到叶知秋丁点儿反应都没有,这让林国栋心里满是挫败感,他问叶知秋,“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就没点什么想和我说的?”   “能有什么想说的?重活儿并不能干,那就干点轻省的活儿。之前你打电话的时候不是同我说过么,就算你没了,工资都照样领,你活着闲着领工资不也挺好的?”   “部队待不住了就回家去,家里那么多活儿,重活儿干不了就做点轻省的,能干多少算多少,稍微干点儿都算是给我减轻负担了。工资又不会少,我能有什么和你想说的?”   她挑眉看着林国栋,问,“难道你让我现在同你一哭二闹三上吊,说我不管我不管,你必须得好好的,工资得拿更多,家里的重活儿也必须得你来干?你看着我像是脑子有病的吗?”   林国栋被叶知秋这么几句话给逗笑了,他摸了摸鼻子,“我倒是没想到你会看得这么开,我还以为你会因为这个和我闹来着。”   叶知秋听得直翻白眼,“我闹了你就能好就能干重活儿了?我在你心里就是那种无理取闹的人?”   林国栋在心里疯狂点头,内心旁白只有四个字——可不是么?   但这内心活动与内心旁白,他哪里敢表露出半分来?如果他真的表露出一星半点儿来,他怀疑叶知秋连家常便饭都不给他做了。   他这媳妇儿究竟有多么能作妖能搞事,林国栋心里是没点数的,他只知道在他以为见识到叶知秋最作最能搞事的一面后,叶知秋就能表现出更让他出乎意料的作的一面。   林国栋意识到自己好像站在生死边缘上了,求生欲极强地岔开了这个话题,“前几天领导同我说了,等我身体好一点后,就可以转职了,多半是到地方去,而且就是咱们老家那边,我提前和你说一声,你有个心理准备。”   他说的这个‘有个心理准备’,是让叶知秋尽快接受他即将回家监督,避免什么阿猫阿狗都能给他头上种草的事情再发生。   叶知秋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她把给孟首长做的那盒饭推到林国栋面前,不无不可地说,“回去就回去呗,家里的房子够住,到时候你领着两个皮猴子去另外一屋住,我带着英子住一屋。”   林国栋:“!!!”   他就知道,别看这女人每天给他送饭,看起来就像是把之前的事情全都放下了,实则记仇得很!   “哪有夫妻俩分房睡的,不怕传出去笑话?”林国栋瓮声瓮气地说。   叶知秋轻笑,“哪有男人一年不沾家的,嫁个男人就像守了活寡一样,我挨的笑话还少?哪有人头胎坐月子就喝凉水吃稀粥的,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哪个没笑话我所嫁非人?哪有男人自家婆娘受了那么大的委屈却连个屁都不敢放一下,让自家婆娘憋着不能声张的,这一桩桩一件件事情,我挨的笑话少么?笑话挨多了就不怕了。”   林国栋气得五官都快挤在一起扭曲了。   叶知秋又说了一句险些把林国栋给气死的话,“我原本以为你下不了床,得卧床静养,所以每天都给你送饭来着,但现在看你走几步路还挺利索的,往后就不给你送饭了。你快点去把孟首长的这粥给送去,然后自个儿回来吃饭,下午带我去你们后勤负责缝缝补补的地方去,我看看能不能同人家学几招,三个孩子的冬装得做了,我也打算给自己做一身厚实的,沈城实在太冷了。”   林国栋鬼使神差地问,“我呢?有我的份吗?”   叶知秋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之前我没来的时候,你那一个个冬天是怎么过来的?我也没见你之前的冬天冻出个好歹来啊……三个孩子的衣服我都做不过来,还给你做?你做梦么?原先怎么过冬,你今年就怎么过去。”   林国栋的脸彻底黑了,拿起饭盒来就走。   叶知秋听着人出门了,又担心自己这嘴皮子会不会把伤员给气着,赶紧趴到门上去听,结果就被突然打开的门板‘咣’的一下撞到了脸上。   叶知秋吃痛,捂着脸往后退,睁开眼去看站在门口的人,赫然正是去而复返的林国栋。   林国栋哪能想到叶知秋在门后面?他也被这动静给吓了一跳,气势瞬间就怂了,“你,你,你咋躲门后头呢?”   叶知秋怎么会告诉林国栋说她是在偷听林国栋的动静,关心林国栋会不会被气着?她瞪起眼道:“我看你是不是长了尾巴,咋出门都不能把门给关严实!”   林国栋似是想到了什么,嘿嘿嘿地笑着,“我长没长尾巴,你又不是不知道,咱啥没见过?”   叶知秋:“……”   她的老脸瞬间就羞红了。   “真是要死了要死了,说的都是什么老色批的话?你赶紧走,别把饭给弄凉了,那可是你领导,要是给人吃的拉肚子了,是你被穿小鞋!”   叶知秋把人推出了门,背倚在门板上,脑海中不受控地开起了车,满满都是当初她和林国栋造林英林刚林凯姐弟三个的场面。   说实话,林国栋的身板儿是真不错的,体力也好,次次都能将她送上天堂……   “草!”叶知秋强行把思绪踩下了刹车皮,进厨房洗菜做饭去了。   甭管是哪一世,她都是个成年的灵魂,这一世更是三个孩子都生了,哪会不知道那滋味有多么美妙?可是啊,她暂时还跨不过那个坎,只能憋着。   再说了,就林国栋那身体,还经不住折腾造作,她好不容易给补起一些亏空来,万一这老色批馋了太久刹不住车,她不就前功尽弃了?再有更甚者,林国栋的身体情况还算不上好呢,要是在她肚皮上没了,那她不就成为彻彻底底的祸水了?   最后这个可怕的想法浮现在脑海中时,叶知秋瞬间心如止水。   她决定之后对林国栋的考察改变一下方向,还是不要把林国栋当成丈夫来考察了,得把这人当成大兄弟来考察,凑一块儿搭伙过日子可以,要是那啥那啥不方便说的事情,还是能免则免了,至于理由么,林国栋这人身体不大好。   -------------------------------------   药膳的效果之所以强悍,是因为它能随着五谷在最短的时间内入了人的骨血,然后逐步起效。   叶知秋给孟首长做的升阳扶正粥,孟首长刚开始吃的时候只是觉得胃里舒服熨帖,吃过之后睡了一觉,再醒来时他就感觉到了这药膳的强横。   他的帐篷都有多久没支起来过了?   虽说这次支起来的也不算太明显,但这个苗头是好的啊!   在单人干部病房里,孟首长为自己掬了一把辛酸泪,回头就同炊事班的大厨老李头说了,让老李头赶紧催着叶知秋去报道,并且让叶知秋尽快将卫生队这边的伤员们吃的药膳给负责起来。   老李头听了孟首长的话,陷入迟疑当中去,他皱眉想了好久,小声问孟首长,“药膳真有那效果?该不会是在饭里下了什么药吧……”   这话根本经不起琢磨,一琢磨就要坏事。   孟首长想了想自个儿的那支帐篷情况,很自然地就想到一个问题——什么药能让人支帐篷?   春-药!   孟首长那张脸啊,瞬间就变得黢黑黢黑的。 第12章 傻眼   孟首长脸黑归脸黑,他并没有傻到直接问叶知秋在粥里放了什么,而是打算等叶知秋再给送过粥来时,让他的‘病友’也分担一些,看看他的那些病友会不会也起这种反应。   他还在等晚上的药膳,叶知秋已经催着林国栋带她去后勤部了。   后勤听说她是过来学缝补手艺以给三个孩子做衣服的,都挺热情地教她,还承诺说可以借后勤部的缝纫机给她用。   叶知秋看着时机差不多了,就在心里默念了一声。   “签到。”   “签到成功,获得‘人形缝纫机光环’一个,光环冷却时间:18小时。”   叶知秋愣了一下,她没明白这个‘光环’属于什么外挂?   点开说明书仔细看了几眼,叶知秋明白了。   技能书是那种无时无刻都能用的,只要学会了,之后再用根本不愁,‘光环’同技能书类似,但拥有一个冷却时间,冷却时间内这种技能就不能用了。   “所以,这个‘人形缝纫机’每天只能用六个小时?”叶知秋皱眉,不过她很快就想通了,“六个小时就六个小时吧,一天干太久这种活儿也吃不消。”   将‘人形缝纫机’的光环试着挂上,叶知秋拿起针和给林英准备的衣服布料来,把棉花细细地摊平摊好,开始落针。   感觉明显变了!   原先她落针的时候总是因为用力不均而要么针脚松松垮垮不成样子,要么因为用力太猛而导致缝合迹扭曲,现在就不一样了,每处落针的地方都整整齐齐,与缝纫机缝出来的衣服基本看不出区别来。   如果非要找点区别的话,那就是她做活儿的速度同缝纫机根本没法比。缝纫机只要一踩脚踏板,哒哒哒一条线就缝好了,她用手得缝好半天。   故而叶知秋虽然签到了这么一个光环,但还是借了后勤部的缝纫机,按照自己原先的设计,款式略显新颖俏皮的衣服就做好了,一下午就将林英和林刚的衣服都做了出来。   她同后勤部的马席大姐约定好第二天上午再过来接着做,然后匆匆回了家,用中午没用完的食材给孟首长又做了一锅升正扶阳粥,然后才做自家的饭   现在已经入秋,沈城的秋风可比老家那边的秋风厉害多了,刮在人脸上就像钢刀一样,叶知秋自个儿早起的时候就被冻得打了好几个喷嚏,她担心林国栋在来来回回的路上被冻感冒了引发炎症导致前功尽弃,没让林国栋回来拿饭,是自己拎着两个饭盒给送过去的。   孟首长的是升正扶阳粥,林国栋的是海带排骨枸杞汤。   将林国栋的饭放在病房里,又让林国栋拎着孟首长的饭盒给孟首长送了过去。   孟首长看着那饭盒里与中午如出一辙的粥,眼皮子就开始狂跳,不过他经历的大风大浪多了去了,很快就把心里那点儿心思给压下去了,他笑眯眯地问林国栋,“国栋啊,你吃过了没?你媳妇儿的手艺做的是真的好,不过我下午吃了点别人慰问时送来的水果,实在吃不下了,要不你替我分担一些?”   林国栋面露为难之色,“领导,这不大好吧……”   “有什么不大好的?不就是一碗饭么?你吃吧,我实在吃不了太多,咱也不能把这些东西给浪费是不是……”   林国栋想了想,觉得孟首长说的有道理,便端起饭盒来给饭盒下面的隔层里倒了一小半,自己呼噜呼噜喝了下去。   味道还挺好的,不过没有之前给他做的好吃。   想到这些,林国栋就感觉心里很顺畅,他拿着饭盒的隔层去楼梯间的水房里冲洗了,然后才回了自己的病房。   叶知秋见林国栋拎着饭盒的隔层回来了,疑惑地问,“你这是……怎么还拎个隔层回来?”   “孟首长说你做的有点多了,他吃不了那么多,怕浪费,就让我吃了一些。我觉得你给孟首长做的那粥的味道没给我做的好吃,尝着有点腥臊……嘿嘿嘿”   林国栋因为粥与粥的对比感觉到了自家媳妇儿对自己的偏爱,正当他内心美得冒泡时,叶知秋冲他露出一个一言难尽的笑容。   林国栋脸上的笑瞬间凝滞,背上生出一层汗来,他结结巴巴地问叶知秋,“媳妇儿,你为什么这样笑?是那粥里有什么问题吗?”   “没,没什么,”叶知秋收回眼神,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她催着林国栋吃了海带排骨枸杞汤,然后步履匆匆地拎着饭盒回去了。   升正扶阳粥是为了弥补孟首长肾脏上的亏空而特地做的大补药膳,林国栋的身上虽然亏损挺多,但这段时间连着吃药膳,早已补起来了,而且林国栋身上主要补的是心脏,其次是肝脏,最次才是肾脏。   林国栋这会儿吃了她特地加了猪腰子和大补药材的升正扶阳粥,把平时食补最温和的地方下了猛药,这一晚怕是不好过。   回到家后,叶知秋栓上门就催着三个孩子赶紧洗澡睡觉了。   临入眠前,叶知秋稍微脑补了一下林国栋身上可能出现的场面,险些笑出声,她笑骂道:“让你贪嘴,活该!”   -------------------------------------   每天都有老军医负责给孟首长检查身体,孟首长头天中午吃了满满一份,晚上又吃了小半份,等第二天早晨起来找老军医给把脉的时候,老军医的眉毛都跟着抖起来了。   瞧着老军医的这架势,孟首长心里紧张啊,“谢老哥,我这身体是不是出什么问题了,你怎么把脉把了这么长时间?”   “你的肾……”老军医犹疑不决地说。   还没等老军医把话说完,孟首长就一巴掌糊在了自己的额头上,他后悔不跌地说,“我的肾是不是出什么问题了?是不是亏损得越发厉害了?我就怀疑那粥里头不对劲,果然是。”   老军医疑惑,“你说什么?我可没说你的肾亏损了,你是肾阴虚,而且虚得很重,连带着肾阳也跟着虚了,按理来说,就算下猛药也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给补起来,可现在我发现你的肾阴真的有些抬头的趋势了,你最近吃什么药了?谁给你开的?”   这下轮到孟首长迷惑了。   孟首长问,“要是被人下了春-药之类的,会不会也是这个情况?”   老军医斩钉截铁地否定了这个荒唐的说法,“怎么可能,如果是用了那种药,你的身体只会更虚,越来越虚,渐渐被那种不正经的药给掏空。你的脉象显示,你很明显不是用了那种药,而是用了很是滋补肾脏的药,是大好事,药方是什么,能不能给我看看?”   听老军医这么一说,孟首长放心了,老军医的医术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在国内杏林都算得上是丰碑一座,鲜少有人能够跨过。   “药方我手头没有,不过谢老哥你可以去问问,就是那个险些伤到心脏的小林,我吃的是他媳妇儿给弄出来的药膳。我之前听说小林伤的很重,就算现在勉强看着治好了,那也是外强中干,稍微遇到点情况就能要了命,但前阵子他媳妇儿不是来了么?顿顿都给他做药膳吃,身体都补起来了,就动了也吃点药膳的念头,没想到效果这么好。我昨天还怀疑是不是这粥里下了什么强效药呢,我听说西方国-家就有那种吃一粒就能让人那个那个的药,怀疑粥里有那个。”   老军医哈哈大笑,“你这心眼儿是真的多,不过我敢肯定,绝对不是那种药。如果你吃的是那种药,那你现在这会儿就不是肾阴虚了,肾阳也肯定很虚了,说不定会变成肾亏和肾衰竭。继续坚持吃那药膳吧,巩固一段时间,我估摸着你的情况会好转很多。”   送走老军医,孟首长就气愤地在自己大-腿上捶了一拳,他心疼昨天晚上分给林国栋吃的那半份粥。   孟首长心想,如果林国栋也和他一样,叶知秋肯定早就用药膳给调理好了,林国栋身上那么重的伤都能调理成现如今的样子,人家会缺那么一口滋补的粥?他就是穷人装富,明明自个儿最缺,却把那粥推出去半份。   孟首长打定主意,叶知秋再送来那滋补药膳时,他一定会吃的干干净净,一粒米都不剩,吃完之后还得用开水烫一下饭盒,把烫饭盒的水也喝干净。   可惜啊,孟首长人算不如天算,他还想着怎么省着吃,把滋补药膳的药效发挥到最大呢,叶知秋却因为林国栋的一句‘孟首长说他吃不下这么多’就觉得孟首长胃口小,也觉得这滋补药膳有点腥臊……等多个原因,她把孟首长的药膳饭量减半了。   既然孟首长吃不下,那就不能多做出来浪费是不?   -------------------------------------   等到了饭点儿,孟首长忙完手里的那摊子事儿后,他就揣着虔诚的心思等叶知秋送饭过来,左等右等,总算等到了拎着饭盒进干部病房的林国栋。   林国栋手脚麻利地把饭盒打开,递到孟首长面前,说,“领导,您吃吧,还热乎着呢。”   孟首长看到那少了一半的药膳,傻眼了。 第13章 上学   孟首长看着那半盒饭,脑子在疯狂地转,他不能同林国栋说实话,还不想说漏嘴穿帮,只能绞尽脑汁地想,试着找一个能说得过去的理由。   还真叫他给找到了!   孟首长灵机一动,同林国栋说,“国栋啊,你是不是领会错我的意思了?我没说我的饭量变小啊,那一份都不够吃呢,只是昨天下午赶了巧,我吃了别的东西,而且还吃得挺多,所以实在吃不下了,这才分了你点。之后还是按正常的分量送来就行,多送一点我都能吃得下。”   老实巴交的林国栋不疑有他,就这样同叶知秋传达了孟首长的诉求。   叶知秋哪里会知道自个儿做出来的药膳因为功效太过强悍而被孟首长怀疑里面是不是掺了春-药,她只当孟首长说的是真的,还在那儿因为自个儿的药膳手艺被人认可而偷乐呢!   之后再吃那升正扶阳粥,孟首长心里极高的期待,皇天不负有心人,等到那反应再出现时,他激动得险些哭出来。   自从之前执行任务伤了腰,这件事就成为了他心中的隐痛。为了重振雄风,孟首长各路医生都找过,中医西医都看了,药吃了不少,效果倒也见了一些,可总是反复无常,吃药的时候还能稍微感觉到一点儿反应,一停药,那反应就也跟着没了,后来他索性就破罐子破摔了,压根没想到会遇到叶知秋。   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也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接下来的好长一段时间里,孟首长那张素来不苟言笑的脸上总是横陈着隐隐约约的笑意,让他的下属时时感觉毛骨悚然,还被送了个‘笑面虎’的称号。   孟首长自个儿受益之后,还不忘同那些与他关系不错的人都介绍了叶知秋的药膳手艺,给叶知秋介绍了不少客户。   原先只做孟首长的升正扶阳粥赚点小钱,叶知秋在自己家里就能搞定,可后来陆陆续续又加了不少人进来,家属院里的那个小铁皮炉子实在忙不过来,叶知秋就去见了炊事班的老李头,在炊事班里借到了灶。   炊事班的食材充足,哪怕需要一些比较少见的食材,负责采购的人也能找到买回来,比叶知秋之前从商店里买方便多了,而且炊事班做的是大锅饭,各种锅碗瓢盆都有,灶火眼也有很多,可以同时给很多人做药膳。   不过叶知秋做药膳耗的时间比较长,她不想耽误炊事班做正餐的时间,就选了半上午和半下午的时间过去做药膳,也就是炊事班的早灶一停,她就过去开始做了,做好之后就放在大蒸锅里温着,等炊事班打算开灶做中午饭时,她正好做完,赶回家去做午饭恰恰好,下午三点多过来,五点多就做好了,一点也不耽误事。   最最最吸引叶知秋的,不是那些吃药膳的人给开出来的工资,而是她能从那些给炊事班采购食材的人身上沾上光,家里想吃点什么都能买到了,而且花费的价钱也不算高。   炊事班的老李头看叶知秋一天都忙忙碌碌地来回跑,就劝叶知秋说,“你家孩子天天都过来这边玩,路也都认识,咱这营区里面安全得很,不用担心走丢。林连长更是不用说,我看他身体恢复得不错,现在已经能在营区内溜达了,自己过来食堂吃就行,你为什么每天要在路上折来来回回折腾时间?”   “直接在这边把三顿饭做了多省事,回去都省得开灶。而且啊,孟首长同炊事班这边打过招呼,给你发津贴的,你家里人吃的东西直接从你津贴里扣费不就好了?”   叶知秋原先不大好意思带着孩子来炊事班吃饭,就是因为担心老李头不收三个孩子的伙食费,现在听老李头说三个孩子的伙食费可以直接从她的津贴里扣,立马就答应下来,回头等三个孩子过来找她的时候,她就把这事儿同林英说了,让林英去卫生队跟林国栋讲一声,到了饭点儿也得让林英带着林刚和林凯过来。   家里那铁皮炉子也就只是平时烧点喝的水与洗涮用的水了。   叶知秋半上午和半下午忙着做药膳,因为从她这儿预定药膳的人太多的缘故,她特地去商店买了个红旗本,一页上面记一个人名,然后就记这个人的身体情况以及应当吃的药膳名字,不需要记太多,她自己看到能想起来给人做什么药膳就行。   她把药膳做完,炊事班就得忙着做正餐了,叶知秋也不好意思闲着,她先是帮忙切菜洗菜,大厨有事临时要忙时,她还会顶替上去炒几个大锅菜。   家常菜从入门到精通的技能可不是白点亮的。   林国栋一开始还担心叶知秋做不了大锅饭,炒出来的菜交待不了众人,可当他去吃了一次后,他就把这点疑虑和担忧给打消了。   林国栋每天都带着三个孩子吃饭,他不是舍不得吃喝的人,给三个孩子打饭打菜时都挺舍得,肉菜素菜和汤都会有,三个孩子吃得很高兴,林国栋就边吃饭边坐在位子上隔着打饭窗口看叶知秋。   他实在想不明白,叶知秋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怎么瞧着人还是那个人,却又觉得哪哪都不是原来那个人了?   林国栋又不是傻子,叶知秋在三个孩子旁边的时候,他管着自己的嘴不敢多问,现如今叶知秋每天都在炊事班忙活,三个孩子同他相处的时间直线上升,他能不找几个机会撬开三个孩子的嘴问一问?   哪怕是最大的孩子林英,对自家亲爸林国栋也没什么提防心,林国栋问她什么,她都会如实回答,将叶知秋夏收时忙得晕了几次,然后就大变样的事儿同林国栋说了。   林国栋听完之后,心里一半是心疼,一半是想笑。   他心疼叶知秋之前过日子紧巴巴的,连自个儿都舍不得吃,一边又觉得叶知秋总算朝着他劝的方向再走了。   他原先就经常劝叶知秋花钱舍得一些,不要总是扣扣搜搜的,反正他赚得津贴不低,足够养活一家人了,叶知秋从来没听过,甚至还会因为他多劝几次就和他生气,现在被现实这么一教训,叶知秋总算不那么抠了。   林国栋还想,原先的叶知秋应当也不是不会做饭,只是太抠了,稍微放点盐巴都心疼,做出来的饭菜能好吃才怪。现在叶知秋想通了,不再抠着过日子,做出来的饭菜滋味自然就好了。   -------------------------------------   叶知秋是秋收前来的沈城,一转眼都已经深秋了。   林国栋被叶知秋变着法儿地灌各种滋补药膳,身体恢复得相当好,给他体检的医生总说是叶知秋给了林国栋第二条命,说得叶知秋都有些不大好意思。   林国栋也无须再在卫生队里住着了,只需要每隔三天去卫生队检查一次就可以。队上给他安排了转职,从最危险的岗位上退了下来,转去训练新兵蛋子去了,新兵蛋子的训练强度不算高,他也跟着新兵蛋子慢慢练,恢复自己的体力。   叶知秋依旧每天都会去一趟卫生队,看过那些病人的基本情况后再去炊事班做药膳,津贴领了三个月,扣除一家人的伙食费后还余下不少。   等到了领津贴的这天,叶知秋连林国栋的也一并领了,跟着采购的车去了一趟沈城里头,买了一些新鲜的鱼虾,还新扯了几匹布,买了十斤棉花,打算回去再给家里人做一套棉衣。   后勤里的老太太时常找叶知秋预定一些滋补药膳,同叶知秋的关系不错,在得知叶知秋同炊事班请假却因为实在忙不开而没被准假后,后勤的老太太主动从叶知秋身上包揽过做衣裳的活儿,叶知秋熬夜把布匹剪裁好,还炖了一锅山参枸杞老母鸡汤给那老太太送了过去,可把老太太给高兴坏了。   老太太名叫魏连红,儿子也在后勤,不过管的都是些机密物事,儿媳妇在营区小学当老师,一家人都有稳定工作,在这营区里算是富户。再加上这老太太的脾气好,逢人都会露一个笑脸,人人都喊她一声‘魏大姐’。   魏大姐戴着老花镜,一边在叶知秋带去的那些布匹上比划,一边同叶知秋说,“咱这边的天儿太冷了,今年的雪还没下,等过些天一落雪,我连门都不想出,就想窝在家里的热炕上整点儿汤汤水水的东西喝。”   “往年没吃过你炖的药膳,自个儿随便煲点汤都觉得味道美,今年吃你做的药膳却是把嘴给养刁了,自个儿煲出来的汤自个儿都嫌弃得厉害。”   叶知秋道:“那还不简单?魏大姐你的身子骨硬朗得很,气血稍微有点虚,那也是人到了这年纪之后的通病,我给你炖汤补补不就成了?你儿媳不是在营区小学么?每天上下班都从炊事班过,让她直接从炊事班给你拎回来不就成了?”   魏大姐点头说,“我之前就想这么和你说呢,又觉得实在是太麻烦你了,就没大好意思开口。”   “我听我儿子说你一天到晚都在灶上忙,药膳和大锅饭不一样,得一个一个盯着,不能一锅乱炖,听着就麻烦,我想着不能给你添麻烦,不过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不同你客气了。”   “对了,你家三个孩子是不是到了上学的年龄了?你打算把三个孩子送去营区小学跟着念?” 第14章 下雪了   叶知秋从魏大姐那边回来的路上,就发现天上飘起了小雪粒儿,她嘀咕了一句,“东北果然冷的早,这节气要是搁在老家,才刚到一场秋雨一场寒的时候,沈城都已经下雪了。”   回到家中,叶知秋把自己之前带来的衣裳和一开始给做的衣裳都从柜子里翻了出来,在暖气片旁边支了个凳子,把衣服都放到凳子上暖和着,然后就同三个孩子说了上学的事。   因为叶知秋之前在家里做好吃的太馋人的缘故,林英和林刚、林凯姐弟三个被家属院里的孩子们孤立过一阵子,不过姐弟三个又不缺伴儿,别的孩子不同他们玩,他们就自个儿一块儿玩。   叶知秋原本觉得是孩子们还认生,过一阵子自然而然就好了,她没在意这些事,哪能想到这么一过就是好几个月,这会儿魏大姐同她提了给三个孩子上学的事情,她才想到还有这么一个问题没解决。   这问题该咋解决?   要是搁在其它家长身上,指不定就真被这个问题给愁到了,只能任由孩子自己出去交朋友,但叶知秋怎么会被这问题难住?   她想出了一个茶里茶气地主意来——在家炸薯塔。   单单是炒椒盐那会儿的香味就已经让家属院里的孩子们都坐不住了,再加上削成环塔的土豆放在猪油锅里炸的味道,她的薯塔才做了两串,三楼楼道里就聚集了一堆孩子,看似是无意地从她门口经过,实则那眼睛都滴溜溜地盯着家里的铁皮炉子。   叶知秋一锅炸了六七串,沥掉油后,给姐弟三个一人分了一串,然后站到门口,瞅到魏大姐家孙子、孟首长家孙女以及好几个从她那儿预定了药膳的人家的孩子在,就招手挑了几个同她关系好的人家的孩子,把人喊到自己家里,将炸好的薯塔一人分了一串。   家属院里的孩子接受的教育都比较严格,叶知秋给那几个孩子薯塔时,那几个孩子明明馋的哈喇子都快流出半尺长了,就是不敢吃,叶知秋婊里婊气地说,“婶子给你们你们就拿着吃,婶子同你们家里家长的关系都不错,还能婶子家里做吃的让你们看着?这薯塔热的吃才香,凉了就不脆了,你们先吃着,婶子再炸几串,吃完还有。”   说完后,她就又削了几个土豆,然后‘无意间’把门给关上了,彻彻底底将门外窥伺的目光给隔绝了。   林英、林刚和林凯的年纪都不算大,姐弟三个虽然能互相作伴,但日子长了也肯定会闹,叶知秋为了安抚住自家三个崽子,想尽办法地在家里搞小发明小创造,纸牌游戏、棋牌游戏等都被她给DIY了出来。   林英、林刚和林凯姐弟三个一边吃一边玩,新奇的玩法很快就将那些被叶知秋喊进来吃薯塔的孩子们的注意力给吸引了,叶知秋找准时机说,“英子,你过来帮娘把土豆皮给清理一下,留个位置让他们跟着学着玩。”   林英很听话地就让开了那位子,魏大姐家孙子顶了上去,试着玩了两把后,林凯输下阵来,又换了一个人上去。   叶知秋实时地把炸好的薯塔给端了上去,小孩子们有吃的有玩的,很快就耍到一起去了。等薯塔吃完,这些小萝卜丁又留下玩了一会儿才走,还同林刚林凯约定说改天接着玩。   叶知秋一连贼狐狸的笑,等林国栋回来听着自家仨崽子兴奋地说认识了多少个新朋友时,林国栋好奇地看了叶知秋一眼,问,“你做什么了?咱家这几个不是一直都不怎么合群么?怎么一下子就交了这么多新朋友?”   叶知秋赏了林国栋一个白眼,“你才不合群。这三个孩子被我养的性格都挺好的,怎么会不合群?之前没玩到一块儿去,那完全是因为隔壁的不老实,同我吵过一次就挑拨孩子,原来那些孩子都玩熟了,有人支招就有人迎合,我懒得搭理,现在想要瓦解那孩子们的小团体,还不是手到擒来?”   林国栋越发好奇,“那你给我说说是怎么一个手到擒来法?”   叶知秋脖子一扬,“我偏不说。”然后她就像一直战胜的大鹅般翘着脖子走开了。   林国栋嗤笑了一声,搂过林英,用自己下巴上的胡子扎了林英几下,把小闺女闹得笑个不停,然后才收了手,问林英,“你娘到底怎么做的?”   林英就把叶知秋做薯塔的事情给一五一十地说了。   林国栋听后,满脸复杂,他同叶知秋说,“你这做法,简直就是把对付敌特的手段拿来对付这些孩子了,离间计反间计用的,不觉得心虚么?”   叶知秋一脸坦荡,“这有什么好心虚的?我家孩子刚过来,就有人从中作梗,给我家孩子制造困难,我现在给她也制造点困难怎么了?你以为我这样做就只是给英子她们姐弟仨找个朋友?你低估我了,好戏都在后头呢!”   她去把放在暖气片旁边的凳子上的衣服都收好,仨崽子和她的衣服都放在床头,余下的一套打算收进柜子里。   林国栋无意中一瓢,就发现叶知秋捧着一身颜色看起来像是给男人穿的衣裳往柜子里塞,连忙凑过去,待他看清楚后,他一脸惊喜地说,“这是你给我做的衣服?”   叶知秋:“……”她就是故意收衣服给林国栋看的。   原本她觉得下雪了,应当给林国栋穿这身更暖和的衣裳了,可这会儿听林国栋说她是把对付敌特的手段用在了孩子身上,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拿了衣服就要往柜子里塞。   林国栋赶在叶知秋把衣服塞进柜子钱拦了下来,抓住那身衣裳惊喜地说,“我还以为你没给我做呢!我就说嘛,我媳妇儿怎么可能不给我做衣服!”   叶知秋冷冷一笑,“这是给我爸做的衣裳,过几天就寄回去。”   林国栋拿起那衣服来一抖,见身量都是按自己的尺寸做的,当下就拆了叶知秋的台,“你可拉倒吧,就你那抠抠索索的性格,每年正月初二都是我让你多拿点回娘家,你死活不愿意,连包烟都没给老丈人买过,你说你给老丈人做一身衣裳,你觉得我会信么?还有,这衣服尺寸一看就是给我做的,就我老丈人那五短身材……”   叶知秋眯了眯眼,“你再说一遍。”   林国栋瞬间就意识到了危险,他赶紧讪笑着解释,“你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老丈人虽然个子不高,但胜在短小精悍不是?不还有一句话叫浓缩的都是精华么?老丈人就是精华~”   叶知秋掐住林国栋腰边的软肉狠狠拧了一圈,这才放过林国栋,那一身衣裳到底是让林国栋给穿上了。   等到了晚上,叶知秋又同林国栋说了开年送三个孩子上学的事儿,林国栋起先没吭声。   叶知秋伸手又要拧林国栋腰上的肉,“你是不是觉得念书没用?”   林国栋不愿意背这个见识短浅的锅,这才吱声了,“上学得明年开学了吧,我听我领导和我说过,我大概过年就要转业回地方上去了,上学的这事儿我看成不了。”   “我倒不是觉得念书没用,国-家要发展,哪一行不需要人才?我就是觉得对不起仨小的,营区小学怎么着都比回村里上小学强,可是我没办法,总不能我回去了,你们还留在这儿。”   叶知秋听了林国栋的话,悬着的心落回肚子里,她还以为是林国栋不愿意让林英也跟着林刚林凯兄弟俩上学呢!   “回去就回去吧,只要是读书的料,寒门照样能出贵子,如果不是读书的料,那就算请来孔圣人教他们,也照样学不会。”   叶知秋嘴上是这么说的,她心里实际想的是,她对这个年代的教育质量与教育水平并不抱有太高的期待,早就做好自己的孩子自己教的打算了,所以于她而言,林英姐弟仨在哪儿上学都一样。   “对了,你专业回地方上,是回咱老家么?去什么单位能打听到么?”叶知秋有些关心这个。   林国栋把叶知秋给他新做的衣服穿上试了试,刚好合身,心里美极了,“应该是做行政工作,虽然去的是地方,但走的不是地方的路子,关系还在这边。”   话说到一半,他就苦笑了一声,“就等于是给地方扎了根钉子,不是我把地方上的问题给捋顺了,就是地方上盘综错杂的关系把我给捋平了,虽然不是真枪真炮地干仗,但也不轻松。”   叶知秋联想了一下时代大背景,大概明白了林国栋要干什么。   这一宿,家属院外格外安静,以至于第二天叶知秋醒来的时候,她听着都感觉营房那边晨训的号子远了许多。   林国栋虽然身体不大好,但晨训是需要去的,叶知秋惦记着去炊事班做早餐,把三个孩子都催了起来。   林英掀开窗帘看了一眼外面,急吼吼的就催着林刚和林凯不让磨蹭,“快点快点,外面下雪了,姐带你们堆雪猴子去!” 第15章 回家   这场雪下得很大,有四五寸厚,晨训完的士兵们拎着铁锹在营区内铲雪,叶知秋早饭没打算去食堂吃,她在家里煮了油茶,让三个孩子都喝了把身子给暖起来,还叮嘱三个孩子饿了就去食堂找她,然后才匆匆去了卫生队。   同家属院里住着的人家不一样,家属院里住的这些人都有家里的媳妇老娘操心,穿的薄一点厚一点都有人盯着,不至于冻着,但那些睡大通铺的士兵们就没这待遇了,好些人都是喷嚏不断咳嗽不停的,还有好些人发起了烧。   叶知秋拿着自己的红旗本将上午和下午得做的药膳都登记了,在去食堂的路上,她就在想有没有什么祛风散寒的药膳方子,干想了一路,人都到了食堂,却什么都没想出来。   老李头见叶知秋顶着一头雪过来,同叶知秋说,“赶紧抖抖身上的雪,然后到灶上待着去,灶上暖和。”   叶知秋把围脖和帽子都拿下来挂到大灶间后头的休息室里,没听老李头的安排,而是去了存放食材的仓库,把做药膳的食材都找到后,拎着那一大兜的五谷与菜蔬去了大灶间。   将五谷的分量称出来淘洗好,菜蔬也择好放到一边备着,叶知秋看着手中的粳米,脑海中灵光一闪,想到祛风散寒的方子了!   她同老李头打了一声招呼,“李师傅,我骑一下咱炊事班的自行车,去卫生队拿点药材回来。”   老李头纳闷,“你刚刚不是才拎了一兜回来么?难道有什么药材忘拿了?”   叶知秋从墙根下推上车就往外走,边走边应声,“今天被冻着的士兵太多了,中午我做一道祛风散寒的辣汤备着吧,吃过辣汤之后好的快。但做辣汤的药材还缺一些,我去卫生队拿点儿去。”   “行,你去吧,路上当心点。要不……”   老李头的话还没说完,叶知秋就蹬上自行车走了,老李头的话被憋回了肚子里,他嘀咕说,“这大雪天的,路上那么滑,骑啥自行车?也不怕把你给摔了……”   事实证明,像老李头这样在营区内生活了好多年的老同志还是很有经验的。   叶知秋骑着自行车没走出两百米就摔了个大马趴,得亏地上的雪厚,不然怕是真能给摔出个好歹来。   余下的路,就算后面有狼撵着,叶知秋也不敢骑车了,她小心翼翼地推着自行车去了卫生队,将煲辣汤需要用到的药材都拿了,又将炖药膳常用的药材也备了一些,这才把东西挂在车把儿上往食堂一小步一小步地‘挪’。   “哎呀,哪个混球往地上泼水了,怎么这雪下头还有冰呢,不怕把人给摔了?”   “我的亲娘嘞,这路也忒滑了吧,不知道三个兔崽子有没有摔跤,可千万别摔出个好歹来。”   叶知秋一路叨逼叨逼地碎碎念着回了食堂,在灶上趴了半天,药膳都上灶开煲后,她才感觉自己被摔过的地方有了知觉。   到了中午,叶知秋炖的那辣汤一炮而红,凭借色香味俱全的优点,迅速俘获了那群兵蛋子的心,连带着很多家属院那边的人都闻风拎着饭盒过来买了。   有人问这辣汤是谁做的,为什么前几年没有,老李头就指了一下坐在外头餐桌上带着三个孩子和林国栋吃饭的叶知秋,说,“因为前几年大厨没来呢……”   那人探头看了一眼,恍然大悟,“原来是林连他媳妇儿做的,早就听说林连他媳妇儿做菜的手艺一绝,煲的药膳更是好吃得让人恨不得吞了舌头,今天算是领略到了。”   老李头戏谑地看着这人,道:“赶紧吃吧,吃完之后晚上再让她煲一锅,毕竟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吃不到了。”   那人愣住,“为啥呀?难道林嫂子在食堂没有编制?”   “林连受了伤,马上就要转业去地方了,肯定是全家一起转走,难不成林连走了,他媳妇儿留下来?”老李头看那人的眼神就像看傻子一样。   那人听完,一脸悲愤地含泪喝了三大碗辣汤。   -------------------------------------   找叶知秋预定药膳的人原本就不少,这会儿听说叶知秋马上就要走了,原先没打算预定或者是不急着预定的人都急吼吼地过来定了,生怕自个儿稍微一犹豫,就再也尝不到叶知秋做的药膳了。   倒没有人承认自己这么急着过来预定药膳是因为嘴馋,大家都有统一的说辞——主要是因为那药膳效果好。   叶知秋实在忙不过来,只能优先给卫生队那边的病人做,其它人实在等不及了,就想出了别的招数,比如说劝老李头想办法留下叶知秋,或者是劝林国栋也别转业去地方,就留在部队上任个清闲的职,甚至都有人主动去找孟首长给林国栋疏通关系了。   奈何林国栋的专业安排是孟首长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给安排的,基本上已经铁板钉钉了,倒是叶知秋,孟首长也有心留一下,毕竟他身上的问题还没完全解决。   孟首长就喊了林国栋去他的办公室,问林国栋的打算。   林国栋一听孟首长说有意将叶知秋留在炊事班,他满脸惊恐地站直了身子,眼睛瞪得如同铜铃一般大,“领导,您不是在同我开玩笑吧,我媳妇儿带着孩子过来是看我的,咋能把我给打发回去了,留下我媳妇儿和我孩子呢?”   孟首长说,“孩子你带回去也成。”   这话就更恐怖了,媳妇儿不带走,孩子带走,那不是给自己找困难么?   林国栋的立场十分坚决,“抱歉,领导,这个我真不能答应。孩子还小,哪能离开亲妈?要是我把孩子带回去了,我媳妇儿留在那边,那三个孩子不就像单亲家庭一样了?”   孟首长提的这要求本来就是不情之请,哪能再坚持?这件事情只能作罢。   转业单是在腊月上旬发下来的,叶知秋和林国栋商量着尽快回老家去,暂时先在老林家或者是老叶家借住两天,等屋子打扫出来,炕头也烧暖和了再住进去。   林国栋对这屋子里的东西都熟悉了,叶知秋不敢在林国栋的眼皮子底下把东西塞到空间里去,等回家后再拿出来,只能将一些不太显眼的东西塞进去,比如粮食蔬菜等,至于铁皮炉子、菜刀、锅碗瓢盆等家伙事,放在外头可不容易买,叶知秋将能带的东西都带上了,实在带不了的就低价‘转让’给了魏大姐等与她关系不错的人。   等东西都收拾好,去邮局将不着急用的东西寄走一批,余下的东西叶知秋和林国栋一人背了一包拎了两包,领着三个孩子就回家去了。   回去时托了林国栋的福,买到的是硬卧铺,虽说那硬卧铺躺下去都硌得疼,但好歹能休息了,也不像硬座车厢那样四处漏风。   回去时带的东西比来时带的东西多了不少,可因为硬卧铺车厢人少的缘故,用不着时时刻刻紧绷着神经盯着,就算她想去上个厕所,也有林国栋盯着三个孩子和行李,叶知秋没感觉和来时那么累,就因为这,她给了林国栋两天的好脸色。   从火车转客车,客车转拖拉机,拖拉机转牛车,一趟趟从省城转回红旗公社时,已经是离开省城的第四天了。   叶知秋瞧着林国栋有些咳嗽,给林国栋把了个脉,发现林国栋身上的旧伤又有复发的架势,赶紧从林国栋身上换了个最沉的包裹下来自己背着,赶路的速度也放慢下来。   紧赶慢赶,总算在腊月十七的这天回了家。   家门是锁着的,叶知秋从口袋里摸出钥匙,开锁一看院子,脸就垮了一半。   她当初走的时候可是委托过林老头和林老太帮忙看着点院子的,结果就看了个这?院子里的草长得都快没处下脚了。   不过林国栋在,叶知秋没说什么,她催着三个孩子进了院子,又开了房间的门,发现房间里只是稍微落了一些灰,并没有脏到哪儿去,紧蹙着的眉头这才稍微松开一些。   林国栋把行李都放在炕上,主动去找柴火烧炕,结果在后院里转悠了一圈儿都没见到柴火,他折回来问叶知秋,“家里的柴火呢?咋一根都没见着?”   叶知秋愣住了,“啊?都在后院那棚子里摞着啊,我担心受潮,都拿脚皮布扇着的,你没看见?不应该啊,每年都在那儿放着,我春天就开始攒柴火了,攒了老不少呢!”   “哪有什么胶皮布?就一个空棚子?”   叶知秋被林国栋给说懵了,她不信林国栋的话,自个儿又往后院走了一趟,待她亲眼看到那空空荡荡的后院后,一颗心都凉透了。   在所有的屋子里都转悠了一遍,家里少了什么她都心里有数了之后,叶知秋叮嘱林国栋在家收拾东西,自个儿气势汹汹地出了门。   她要去老林家问问林老太,当初她拜托林老太给看着院子,林老太就是这么给看的?要是她再回来的晚一点,怕是房顶都能让小偷给掀了去。 第16章 家贼   叶知秋到老林家的时候,林老太正带着闺女林国芝缝被子。   林国芝比林国栋小个好几岁,这会儿也谈了对象,年后就打算嫁出去了,林老太正在缝的被子就是打算给林国芝陪嫁用的。   林国芝看着那厚实的被子和锦缎做成的背面儿,满脸都是高兴,“娘,这锦缎真好,摸在手里滑溜溜的,我三嫂真舍得买东西。还有这棉花,你说她买这么多棉花干什么?要不是你带着我去翻了她的炕柜,都不知道她存了这么多的好东西。”   林老太面上有些担忧,“东西确实是好东西,你三哥赚得多嘛,她手头肯定比咱富裕。娘就是担心你三嫂回来会闹,毕竟咱拿人家的东西也没同人家说一声,你三嫂那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   “她有啥好闹的?钱是我三哥赚的,我三哥就我这么一个妹子,我都要出嫁了,她给我添点儿东西怎么了?”林国芝噘着嘴说。   林老太叹气道:“你三哥肯定是同意给你添的,但你三嫂那性格,人家现在也分出去过了……哎,娘现在还有点担心你三哥呢,你三嫂带着孩子急急忙忙去,牛队长也说了,是要紧的大事,不知道你三哥的身体怎么样了,要是出点事该咋办?”   她手头那根针上的线用完了,就扯了一段线,让林国芝给她穿线,顺带着活动了一下坐得麻了的手脚。   林国芝道:“娘,你就放心吧,我三哥要是真出了事,人家部队肯定会安排人回来送骨灰啥的,没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指不定我三哥三嫂带着孩子吃香的喝辣的呢,人家都不惦记家里,你惦记他们干啥?家都分出去了,你真是瞎操心。”   林老太接过针线,摇头道:“不说了不说了,赶紧缝吧,我估摸着今天就能做好,到时候放在箱子里压一压,明年给你陪嫁也板正体面。”   林国芝哼哼道:“我三嫂忒会藏东西了,什么都找不到,我记得当初怀刚子那会儿,我三哥给她买了一对儿银镯子的。”   叶知秋哪里知道自己的银镯子已经被人惦记上了,她这会儿正站在老林家门口发呆呢!   她怎么瞅着老林家屋顶上的那块黑胶布就是她之前用来遮在柴火上的那块黑胶布啊!   叶知秋心里突然有了一个荒诞的猜测。   她进了院子,直接去了林老太那间屋子,一进门就在林老太炕上看到一块熟悉的面料,那可是她穿越回魂之前最宝贝的东西了,难得的大方时买的。买到手之后就舍不得用了,打算等仨小的长大之后瞅着用得上的机会再用,哪里会想到,这块锦缎居然出现在了老林家炕头上。   看看林老太那一脸震惊过后就满是躲闪的神色,叶知秋心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哪有小偷偷东西时那么荤素不忌,连柴火都能看得上眼?   原来是出了家贼啊!   叶知秋心里冷笑一声,面上却不显,她脱了鞋就上了炕,主动从林老太旁边的笸箩里拿出一根针来,穿上线就手脚麻利地帮忙缝被子。   林老太的心都快跳出嗓子眼儿了,她支支吾吾了好一阵子,才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句话来,“老三家的,你们回来了?啥时候的事?”   林国芝也跟着紧张了起来,她看叶知秋手里的针在被子上扎来扎去进进出出,心疼坏了,“三嫂,你可别缝了,就你那手艺,把被子给缝坏了该咋办?”   叶知秋装傻道:“这锦缎是我的,里面的棉花也是我的,缝坏了就缝坏了呗,我自己盖又不嫌弃,你跟着瞎操心啥。”   林国芝愣住。   叶知秋又扭头用特诚恳特真挚的语气同林老太说,“娘,你咋知道我和国栋要回来,还提前把被子都给准备上了。家里原先那几床棉被确实有点薄了,搁平时还能用,今年国栋受了伤,最怕受寒着凉,就得盖床厚被子。我原先还担心回来赶着做来不来得及呢,没想到娘你考虑得这么周全。”   “娘啊,你也别担心我的手艺不好,我在部队那边跟着学了手艺,现在缝得挺不错嘞。您看,这个收尾我不就缝好了?”   林老太被叶知秋引着去看那针脚,果然又密又好,她也忍不住夸了一句,“老三家的,你这手艺可真是长进了不少。”   “那是。”叶知秋掀起被子的两角抖了抖,将被子叠好,同林老太说,“娘,那我就谢谢你了啊,我待会儿就把这床被子拿回去,不用担心国栋晚上睡觉被冻着了。”   林国芝的脸都黑了,“三嫂,这是娘给我做的出嫁用的被子,不是给我三哥做的。”   叶知秋似笑非笑地看着林国芝,“妹子你可真会说笑,娘要给你做被子,不是自己买锦缎和棉花?我都看过了,这锦缎是我买的,棉花也是我炕柜子里少的那些,怎么就成了给你做的?娘都是哄你帮忙做被子的,哪有小姑子出嫁,需要嫂子给出被子的道理?难不成下次你带你男人回门的时候,我去问你男人一句,嫂子的被子暖和不暖和?”   叶知秋本身就是经历过信息大爆炸时代轰炸的人,平时正经归正经,说起骚话来那也是完全不憷,她的最后那句话一说出口,林老太和林国芝的脸色都变了。   “老三家的,你说啥胡话呢?这些话也能随便乱说?”林老太斥道。   叶知秋小声咕哝,“要么是结过婚要么是马上就结婚的人了,有什么话不能说的?嘴上说点胡话总比脑子出了毛病做糊涂事好,比如说这还没出嫁就盯上了嫂子的东西。”她笑眯眯地看向林国芝,问,“国芝,你说对不对?”   林国芝这下明白叶知秋是故意涮她的,也把脸面给抹下来了,“嫂子,我马上就出嫁了,我哥赚得多,给我添一床被子,不过分吧!”   “是不过分,但谁答应你了?你三哥答应你了还是我答应你了?谁都没答应,你就从我柜子里把锦缎和棉花都拿出来了,这就是老太太和老爷子教你的东西?在娘家偷嫂子的东西,出嫁之后是不是婆婆的东西也不打算放过?”   “还有一点,我这种分家出去单过的儿媳妇不清楚老林家的情况,老林家已经穷到这种地步了,连个闺女的陪嫁都给不起?还是说教出了这种手脚不干净眼皮子浅的闺女是打算嫁出去祸害人的?”   “等你出嫁的时候,我还得好好问问呢,你要嫁的是龙潭还是虎穴,男人就没本事到那个地步呢,还得指望儿媳妇从娘家偷点东西带过去?”   林老太的脸都已经气白了,她看出叶知秋面上的和善都是装出来的,也懒得再同叶知秋装婆善媳贤的戏码了,咬着牙根问,“你少在我这儿装这一套,说吧,你到底是干什么来的?没事做就赶紧回去,别在我眼跟前讨嫌碍眼!”   叶知秋伸出手来,把这段时间在炊事班养得白白嫩-嫩的手心摊到林老太面前,说,“既然老太太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不同你绕弯子了。从我们那边拿了多少东西,都拿出来吧,别逼我一桩桩一件件地要,不然事情闹大谁脸上也不好看。”   林老太气得都不想同叶知秋在一个炕上坐了,“当初是你说的,不知道啥时候回来,你的工分都让我们给领了,让我们帮着照看那院子,难不成你现在要变卦?”   “可你们帮忙照看院子了吗?除了从我那边往你这儿搬东西外,你们还做过什么人事?院子里的草都快过脚踝了,你们帮忙处理过?我同你们说工分兑了粮食可以给你们,那是你们帮忙照看院子的报酬,你们都没看院子,凭啥拿粮食?”   “我都不好意思出去说,一块黑胶布也就三块钱,买来能用好多年,老太太你怎么好意思把我拿来遮柴火的黑胶布拿走,柴火一根都不留?除了柴火之外,还拿了啥,赶紧都拿出来,我就当你们是借来用了,不然我待会儿就出去找人唠嗑去,好好说道说道老林家的事儿,我倒要看看国芝明年还能不能嫁出去!”   林国芝被叶知秋这么明晃晃地威胁,当下就气哭了。   林老太也被气得胸闷气短,她咬牙切齿地问叶知秋,“你害了国芝的名声,对你有什么好处?你也有闺女,走出这家门,谁不说老林家是一家人?”   叶知秋被吓得跳了起来,“可别乱攀关系,早就分家了,谁和你一家人!怎么拿我的东西,就怎么给我放回去,我勉强能认作是借你们用了,柴火我都数过的,两千一百多根,少一根都不行!不然我就出去好好找人说道说道,明年林国芝就别想嫁出门了!”   撂下这狠话后,叶知秋就抱起那床被子雄赳赳气昂昂地走了,前脚才出老林家的院门,后脚就听到了林国芝崩溃尖叫的声音,其中还夹杂着林老太那关于‘家门不幸’之类的咒骂。   叶知秋回头回了一句,“摊上这样不干净的人家才是真的家门不幸!”   林老太隔壁院子的门开了,采蜜婶子探出头来,瞅了叶知秋一眼,问,“老三家的,你回来了?我听着声音就像是你!咋了,又同你婆婆吵了?”   叶知秋听到林老太那屋子的门开了,嘴角一勾,故意大着嗓门说,“采蜜婶子,我同你说道说道这老林家的事,真是……”   “老三家的,你们刚回来,肯定缺东西吧,我现在就让国材给你送过去!你赶紧回去吧,家里的火生了没?我让国华和国夏给你们送点柴火过去!”林老太中气不足地说。   叶知秋冲采蜜婶子拍了拍怀里抱着的被子,道:“我婆婆最近改邪归正了,你瞅瞅这被子,虽然锦缎和棉花是我出的,但老太太也出了苦工啊,这么厚实的一床被子,做出来可得费不少功夫!采蜜婶子,我先回去拾掇,改天再来找你唠!”   屋内的林老太险些被气死,哪有倒霉儿媳用‘改邪归正’这种话来形容自家婆婆?还有叶知秋说的那最后一句话,别把她当傻子,可不就是威胁她,告诉她说,如果东西送不过去,她就同李采蜜抹黑老林家? 第17章 离婚!   叶知秋神清气爽地回了家,进家门时,林国栋正领着两个兔崽子收拾院子,林英拧着个帕子蘸着凉水开始擦擦抹抹。   林国栋见叶知秋抱着一床被子进门来,疑惑地问,“从哪儿弄来一床被子?”   叶知秋冲林国栋翻了一个白眼,没搭理林国栋就进屋去了。   林国栋一脸懵逼摸不着头脑,他问林刚,“你娘这又是咋了?刚刚出去的时候不还好好的,怎么又拉下脸来了?”   林刚哪里知道大人之间的那些弯弯绕绕,往常叶知秋就算是同老宅那边置气,也不会把那些情绪带到孩子身上,只有年岁稍大、心眼稍多的林英能够猜到一些。   林英是认识那块被她娘当成宝贝压了箱底的锦缎的,这会儿见叶知秋臭着一张脸抱了被子回来,再联想一下院子里少了的那些东西,以及当初她娘带着她们姐弟三个出门时说过的话做的事,顿时紧张了起来。   林英仔细瞅了瞅叶知秋的脸色,见叶知秋的那脸色黑得都快拧出墨汁来了,赶紧放下抹布,如同做贼一样,蹑手蹑脚地溜出屋子,跑到正在清理院子的林国栋身边,鬼鬼祟祟地提醒林国栋说,“爸,我娘肯定同我奶去吵架了,我回来就发现咱家院子里少了很多东西,而咱家门上的钥匙我娘只给了我奶……你看到我娘刚刚抱回来的那个被子了没,那锦缎是我娘压箱底存着的,她自己都舍不得用。”   林国栋感觉天上突然掉下个紧箍咒来,一下子就把他的脑壳给束紧了。   此时此刻,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要完犊子了。   就在林国栋纠结该怎么安抚叶知秋时,林老太黑着脸领着林国华、林国夏和林国材,后面还跟着哭哭啼啼的林国芝,一人手里拎着一大堆东西进来了。   林国华、林国夏兄弟俩一人背着一捆柴火,林国材更是直接拖了一个板车,板车上面满满当当都是柴火。   林国栋太久没见林老太,见面还有些激动,他站起身来拍了拍手上的土,问林老太,“娘,你怎么过来了?”   林老太原本是有些担心林国栋身体的,可这会儿看林国栋气色很好,也没有缺胳膊少腿,顿时就不担心了,她冲林国栋冷哼了一声,“还不是你房里的婆娘闹的?”   林国芝哭哭啼啼地过来扯着林国栋的胳膊告状,将林国芝连一床被子都舍不得给她的事情添油加醋地说了。   林国栋闷声说,“行,我知道了,待会儿我和你嫂子说。”   他的话音刚落,就听到叶知秋那凉凉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有什么话不能现在说么?还用得着待会儿说?现在就说吧,老太太你要不觉得丢脸,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孩子也都在呢,讲讲你都干了些啥,让大家伙听听。我看看隔壁的翠花婶子和枣花嫂子在不在,让大家伙儿都过来评评理,看看你老太太多么会做人。”   林老太一下就没了声,她咬牙切齿地看着叶知秋,憋了好一会儿才理直气壮地憋出一句话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在讹我们,当时你放在后院的柴火就那么一堆,一个板车都没放得下,哪有两千多根?”   “是啊,我就是在讹你,问都不问就拿走了,我不得回来收收利息?”   叶知秋环抱着双手,倚着门框站着,不屑地嗤笑了一声,“老太太,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个什么德行,老白莲花习惯了,在我这儿装什么柔弱呢?”   “林国栋回来一次,你就给我上一次眼药,你可真有能耐。我本来都想把这事儿揭过去,林国栋身子不大好,我不想让他知道这些糟污恶心事,既然你现在捅出来了,那我也就不给你留脸了。”   “当初我们怎么说的?我带着孩子去照顾林国栋,我赚的工分兑的粮食都给你们那边,只求你帮忙过来看看院子,你看看这院子,你给看过?难不成我的工分还在队长那工分本上记着?还是说我那工分兑的粮食你们一口都没吃?”   “我夏收后走的,一共没半年时间,回来后院子里的草长了有半人高,家里的东西都快被人搜刮干净了。林国栋你不是找不到柴火么?你不是说我诓你骗你唬你么?现在你知道了吧,我没记错地方,更没诓你骗你唬你,柴火原本就在后院棚子里放着来着,是被你老娘拿走了。”   “你老娘不仅拿走了柴火,我遮柴火那块黑胶布,你也见过很多次的,被你老娘拿去遮房顶了。怎么,老林家就破落成这样了?就算三房分出来了,那边也有四个儿子一个闺女呢,还得你老太太过来三房这边顺点儿东西回去才能把日子过下去?”   “有钱没钱都得嫁闺女,你老太太有本事的话,给你闺女陪嫁房子票子都行,没钱也有没钱的嫁娶方法,两斤黄豆一斤小麦也是娘家情谊,轮得到你老太太从我房里拿了锦缎和棉花去打肿脸充胖子?”   “林国栋,你瞅瞅你哥你弟你妹子你老娘手里提的东西,都是我去沈城那边给你做牛做马时从我这房里‘偷’走的!那锦缎我压箱子都舍不得用,你老娘拿了我的东西来装大方!”   叶知秋原本因为林国栋回来了,不想让林国栋夹在她和林老太之间难做,想把这事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去,没想到林老太这个老白莲还领着闺女上门来哭诉了,这可把她给气炸了。   林老太被叶知秋怼的无话可说,她又看到隔壁邻居都已经凑到了门口看热闹,感觉一张老脸都被踩到了泥里,她红着眼看向林国栋,“国栋,你房里的婆娘就这样作贱你老娘的脸,你也不管管?你也不管管?”   老白莲全身都是戏,一句话被她说得哀婉十绝,都带上了哭腔。   叶知秋最看不惯的就是这种恶人先告状的样子,她冷笑出声,“脸是自己挣的,不是别人给的。老太太你要是行得正坐得端,收了我的工分和粮食就踏踏实实看院子,会出现今天这事儿?”   “我都同你好声好气说了,把拿走的东西还回来,我给你脸,不对外声张,你还有理了?真是能耐,做了贼还有脸带着你闺女上门来挤几滴马尿?就算我今天作贱了你的老脸,也是你自己不要脸了,把脸甩在地上让我踩的。”   林国栋突然出了声,他虎着脸冲叶知秋说,“够了!一块锦缎值多少钱?一块黑胶布值多少钱?给就给了,我这么多年不能在老两口跟前尽孝,给点儿东西就要你命了?你非要把事儿闹成这样,让全家人都下不来台?”   叶知秋一下就愣住了,她看着林国栋那张脸,感觉自己的一颗真心都喂狗吃了,那狗的肠胃还不大好,吃了她的真心还拉稀,最后反倒怪到她头上来。   叶知秋突然感觉自己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一半,像是有一桶冰水兜头浇下,头脑清醒了,心也凉了。   她什么都没说,转身回了灶间,扶着放碗筷的柜子深吸了几口气,定了定神,然后坚定地从碗筷柜子里拿出一只碗来。   她走到灶间门口,当着院子里所有人的面以及门口看热闹那些人的面,咬牙将手里的碗高高扬起,重重摔了下去。   ‘嘭’的一声,陶碗落地,四分五裂。   院子里的所有人包括门外站着看热闹的那些人都被吓了一跳。   碗摔了,这代表日子不打算过下去了。   十里八乡,只有那些实在过不下去的人才会当着众人的面摔碗。碗一摔,也意味着月老牵的红线断了,夫妻缘分尽了,姻缘也应声破碎了。   叶知秋红着眼眶,冷笑着看向林国栋说,“这日子你自己过吧,我不同你过了!”   林老太被吓得一哆嗦,林国芝也被吓得大脑空白,院外看热闹的那些人旁观者清,这会儿终于反应过来,赶紧进来劝架。   “国栋家的,不要说气话,更别在气头上做事!”   “是啊,都三个孩子了,你就算不为自己想,也得为三个孩子想啊……”   叶知秋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用袖子擦去挂在眼眶里的泪,扭头问林英,“我和你爸要离婚,你们跟谁?”   这个问题对于任何一个家庭的小孩来说,都是送命题。   林英看了看叶知秋和林国栋,默默走到了叶知秋旁边,她还想拽着林刚和林凯也往叶知秋这边走,却死活拽不动俩小的。   林老太见林英这样,跟着骂了一句,“养不熟的赔钱货!”   林英小姑娘的脸瞬间憋红,她眼里含了一包泪,梗着脖子问,“奶,你什么时候养过我?我娘说生我的时候你连一口热饭都不给我娘吃,我是我娘养大的!我是小,可我也知道谁对谁错,你偷了我娘的东西还撺掇我爸和我娘闹,我爸是脑子有病才听你的。”   林老太冷着一张脸说,“是你爹的津贴养你的,赔钱货!你才知道多少点东西?”   叶知秋没理林老太,她蹲下身用袖子给林刚和林凯擦了擦泪,问,“娘要和你爹离婚,你们是要跟娘走还是跟着你爹?要是跟娘走,娘就算不吃不喝也会让你们吃饱穿好,要是跟你爹走,往后就别来找我,见面也当做不认识,娘就当没生过你们俩。”   林凯‘哇’的一下哭出声,凭他的年纪,实在想不明白家里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在沈城的时候家里过得那么好,怎么突然就变了?   “娘,别和爹离婚行不行,我不想变成有爹没娘的孩子!”   叶知秋拍了拍林凯的背,看向林刚,柔声问,“刚子,凯子年纪还小,分不清楚这些,你呢?”   林刚不敢正视叶知秋的眼睛,他过了好一会儿才支支吾吾地说,“娘,我要跟着我爹。”   叶知秋眼里悬着的泪落了下来,与之一同落下来的还有嘴角,她深吸一口气,收敛了脸上的所有表情,冷漠地吐出一句话,“养不熟的狗崽子。” 第18章 老菩萨   叶知秋折回了屋子, 借着包袱的遮掩,从空间里拿出她存林国栋那些津贴的小包,将她在炊事班赚的那些钱都拿出来, 数了数, 放进空间里, 然后拿着那个小包出了屋子。   “林国栋, 你家老菩萨说我养闺女都是拿的你的津贴, 现在你数数,你寄回来的津贴有没有少?”   “我告诉你,我养闺女,一分钱都没花你的, 一口口粮都没吃你的。我闺女穿的衣服是我自己攒钱攒票的,我闺女吃的口粮是我自己下地赚的。后来是花了点你的钱和票,你也别觉得凭这点儿东西,你家里人就能骑在我脖子上当大爷,我在炊事班是有津贴的,做药膳赚得不比你少,我花了你的钱都给你补回去了,我不欠你的。”   “我真傻, 为了你这么一个傻-逼玩意儿大老远跑去沈城当牛做马, 为了养这俩白眼狼崽子抠着自己吃不饱饭, 跟了你这么多年却连根像样的头绳都没买过。在你心里,你老娘就是普度众生的老菩萨对吧, 她没有丁点儿错,就算是错了也不能说。”   “我怀孕坐月子的时候, 她帮衬过什么?你大嫂吃的是糖水蛋, 我连口糖水都喝不上, 吃的是放凉的寡水米汤,你家这老菩萨折磨人的本事老母猪戴胸罩一套一套又一套,你一年到头不沾家,看到我吃了多少苦留了多少泪?”   “过年回来同你抱怨几句你还不高兴,还怨我不够大度,你就吃老菩萨那一套,让你高高兴兴地吃个团圆饭,像傻-逼一样糊弄走,然后想方设法地给我上眼药。你是这个家里的男人,除了寄钱回来外,你做过什么顶梁柱该做的事?”   “你没有!一桩一件都没有!”   “我和你说几句,你就摆出一张死人脸来,我说八百句你都不回一句。不就是冷落么?接下来不用你摆冷脸了,我也不看你冷脸了,这日子我不和你过了,你守着你的老菩萨过去吧!”   “我就恨自己当时怎么心软跟去沈城,没让你死在沈城,老娘好拿着你的钱逍遥!当牛做马把你给伺候好迎回来,结果让你吼我……遇见你真-他-妈是造了八百辈子的孽。”   叶知秋把那装钱的包摔倒林国栋脸上,回屋提了自己的衣裳,扯起林英的胳膊就走,“走,跟娘回你姥姥家去,不受这窝囊气了!”   林英弱弱地举起手里拿着的抹布,“娘,灰还没擦完呢……”   叶知秋看着林英蘸凉水的手被冻得通红,扯过那抹布就朝着林国栋脸上甩去,“擦他老林家十八辈祖宗的长生牌位去!”   林国栋没躲,任由那抹布摔了他一脸,污水四溅。   他甚至连抹一把脸上的脏水都没有。   林英不敢再吱声,任由叶知秋拖着往外走。   被委屈勾起来的这段记忆实在是太不美了,饶是已经隔了一世,叶知秋依旧觉得气得心肝疼。   她梗着心头那口气拽着林英走出二里路后,感觉实在撑不住了,蹲下身抱着头就是一通嚎啕大哭。林英从没见识过叶知秋这样,被吓得跟着叶知秋也蹲在一旁嚎啕大哭。   听林英在耳边呜哇呜哇地嚎了一会,叶知秋感觉自己的情绪差不多纾解了,站起来擦擦泪,用袖子给林英把脸上的泪也擦了,笑骂道:“你跟着哭啥,怕娘养不起你啊,之前怎么养之后就怎么养,肯定不会少你一口吃的一件穿的。”   “快别哭了,这天太冷了,给你把脸冻伤了咋办?快,听娘的话,不哭了,把脸冻得和土豆皮一样该咋办?娘留了孟首长和李师傅的电话,到时候打电话过去问问,看看炊事班还要人不?娘赚钱养你。”   林英听话地止了哭声,站起来抬头看了一眼,就看到站在不远处的那个人,她脸色微变,想喊一声‘爸’,可是想到才发生的事情,她把这声‘爸’咽回到了肚子里,小心翼翼地同叶知秋说,“娘,他来了。”   “他?”   叶知秋扭头看了一眼,没理林国栋,扯着林英的胳膊就要绕过林国栋走。   林国栋横跨一步,挡在了叶知秋的面前,一声不吭。   叶知秋看着像是一堵铁墙一样挡在她面前的人,气得牙根痒痒,一拳就朝着林国栋受伤的地方捶去。   她知道,捶林国栋那里,会让林国栋最痛。   果不其然,林国栋闷哼一声,身子都跟着颤了几颤,可他还是没有让开。   叶知秋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着这比她高出足足一个头的傻大个,问,“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我们之间缘分尽了,碗也摔了,回不去了。你回去守着你家里的老菩萨好好过日子不行吗?别再来烦我了。”   林国栋红了眼眶,他死死地盯着叶知秋,似是要用瞳孔将叶知秋吞噬进去,过了很久,他的喉结动了一下,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句话来来。   “你问英子跟不跟你走,你也问凯子和刚子跟不跟你走,为什么不问我?我跟你走。”   叶知秋被这个问题给气笑了,“林国栋,你搞清楚关系,是咱俩要离婚。”   “结婚需要两个人同意,为什么离婚你一个人就能说了算?为什么你问都不问我一下就替我做了决定?”   叶知秋冷笑,“烧一个陶碗需要经过多少道工序,摔一个陶碗需要费多少力气?怀胎十月才能孕育出一条生命,可如果吃错东西,分分钟就能要了命。聚在一起,需要的是所有人共同努力,散掉却很容易,只要心散了,就再也没有聚在一起的可能了。”   “可我的心在你身上,我想和你好好过日子。”林国栋无比认真地说。   他说的这话,叶知秋是知道的。如果林国栋不想和她好好过日子,就不会每个月都抠抠省省地把津贴全部攒下来寄回家,可这又有什么用呢?   “一边说想和我好好过日子,一边黑白不分地给我气受,这就是你想和我过的日子么?”叶知秋自嘲笑着,一字一句字字真切地同林国栋说,“我不管这是不是你想过的日子,也不管你想把日子过成什么样,我只知道,这不是我想要过的日子。”   “林国栋,我告诉你,我和你过日子不是为了受气去的。从我生英子那次月子开始,我就和你娘注定不是一路人了,她要是和和气气地做人,我也懒得和她闹,相安无事最好。可你娘会吗?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每次过年回来,在老林家那边她都和你说些什么吗?英子有嘴,刚子也有嘴,凯子都会学人说话了。”   “你想做孝子,那你去做,我不干涉你,但我也请你别在拉着我陪你受这窝囊气了。我把话放在这儿,我和你离婚,不是因为你娘不做人,是因为你林国栋黑白不分不做人。”   “我们分家了,只要你心在我这边,你老娘再作天作地我都可以不管不在乎,大不了过去和她吵一架,但你的心不在我这边,日子是绝对过不下去的。”   “林国栋,我是真的,真的对你很失望。”   叶知秋用这足够伤人的话做成了一把把刀,悉数插-进了林国栋的心里,将林国栋心中假想出来的那些美好全部鲜血淋漓的撕开,她在用最残酷的手段让林国栋睁开眼睛看向现实。   很多事情,并不会因为你闭上眼睛选择逃避而消失,它只会在你看不到的地方变本加厉地撕裂真实的美好。   林国栋低头与叶知秋对视,他看着叶知秋双目中那蓄满的失望,心被狠狠刺痛。   过了很久,他才说,“对不起,我没想这么多。”   “我想的就是咱都已经分家了,日子关上门自己过,我娘做的事情过分,可平时不凑在一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应付过去就好了,没必要事事较真,不然别人看了也笑话。”   “我知道我娘对你不好,因为生英子那件事你一直耿耿于怀,可我常年不沾家,每次回家最多待半个多月,还是年头岁尾,我真不能去找我娘吵一架,让全家人都跟着怄气过年。我娘是和我说过很多次你,可我从来都把那当成耳旁风,压根不会放到心里去。”   “我知道你委屈,所以我一直都想办法补偿你,我可以吃的差一点少一点,你和孩子得过好,可我还是想不明白,我们真的不差钱,就那么三瓜俩枣的东西,你为什么非要和我娘较真。”   “一块黑胶布,给了就给了,我再给你买一块新的,一床被子,锦缎是贵了点,但又能贵到哪里去?你为什么非要因为这点东西就吵到大家都下不来台?”   “我娘再做得不对,那也是我娘,养我这么大,我想着能包容就包容能弥补就弥补。你也换位思考一下,如果之后刚子和凯子的媳妇也同你这样闹,你希望刚子和凯子天天都找你吵架吗?”   叶知秋冷笑一声,“一块黑胶布,说给就给了,你娘怎么不说十碗糖水蛋都换不来一块黑胶布,也赏我一口吃的?你娘做得再不对那也是你娘,我没做错就得平白挨你一顿吼,凭什么?你们全家还都是老菩萨下凡,我高攀不起。英子,走!”   林国栋拽着她的胳膊不放,压低嗓子央求,“知秋,别这样,真别这样,我过了年就得去县城报道,到时候咱搬去县城,不在一起了,矛盾自然就少了。我答应你,再也不和你大嗓门说话了,我娘那边我去说,是非黑白都说清楚。”   叶知秋用力从林国栋手中抽自己的胳膊,执意要走,就见林国栋噗通一下跪在她面前,痛苦地低下头,“知秋,咱不离婚,我求你了。答应我,咱不离婚,成不?” 第19章 死亡凝视   叶知秋没想到林国栋会做到这个份上, 她被林国栋这么一跪,魂都要吓飞了,赶紧左右看了一眼四周, 见没人经过, 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踢了林国栋一脚, “你赶紧起来, 别丢人!国-家训练你,不是让你随随便便下跪丢人的!”   “你不答应我我就不起来。”林国栋犯了倔。   他心里其实是有些高兴的,叶知秋这么说,不就证明心里还有他么?不就证明叶知秋还会顾及他的脸面么?   如果叶知秋知道林国栋这么想, 定然会呵呵哒的忒林国栋一脸,她只是觉得这样做丢人,林国栋真是想太多。   -------------------------------------   “铛铛铛,刷新到惊喜签到机会一次,是否签到?”   叶知秋正生气呢,突然听到脑海中这个声音,她愣了一下,想到自己好久没签到了, 签到好东西的概率应该会很高, 而且这次签到机会还被冠以‘惊喜签到机会’的名称, 就默念了一句‘签到’。   “签到成功,获得被动技能‘死亡凝视’, 在对方与你对视时自动触发,具有悔过自新、扪心自问、刻骨铭心等多重作用。”   叶知秋的头上冒出整整齐齐的一排问号。   这就是惊喜签到机会?   其实挺惊喜的, 不过她觉得有点不大实用, 一时半会儿都不知道该怎么用。   看着还在那儿犯倔的林国栋, 再想想自个儿得到的这么一个技能,叶知秋心头一动,来了主意。   她盯着林国栋的双眼,问,“林国栋,你真的知道错哪儿了么?你说的话,都会算数吗?”   林国栋一抬头就看到叶知秋那黑漆漆的双眸,如同看见了深渊一般,心底发凉,却没有任何的犹豫,“我真的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了,我不该忽视你的感受,我不该自以为是自欺欺人,我说过的话,都算数。”   胆战心惊地说完这些话,林国栋感觉自己全身上下都被汗浸得湿透了,他扯了扯叶知秋的胳膊,说,“别生气了,咱安生过咱的日子,行不?过了正月十五我去报道,看看能不能在县城买到房子,咱搬去县城,和我娘她们隔开一些,矛盾摩擦自然就少了。你不待见我妹子,之后让她少来就是。”   叶知秋绷着的脸终于松动了些。   林国栋见状,赶紧趁热打铁,又是好话又是保证又是许诺,终于将叶知秋给哄回了家。   其实叶知秋也是一时的冲动,她稍微考虑了一下自个儿回家之后的后果——半年不见的闺女回家了,叶老太正要高高兴兴欢迎她呢,结果却得知自家闺女闹离婚的消息!   这不是大过年的就给娘家人送心梗体验么?   叶知秋担心叶老太经受不住这样的打击,老年人的思维总归是更保守一些的,她不想让老叶家的这个年也因为她身上的事儿而不得安宁。   一脸不情不愿地跟着林国栋回了家,叶知秋反手就把那床新被子搬到了自己房间里,从柜子里翻出原先的两床旧被子来丢给林国栋,没好气地说,“我跟你回来,纯粹就是不想大过年地给我娘家添堵,往后日子还是各过各的,你带着你俩倒霉儿子过,我带着我闺女过,吃饭是这样,睡觉也是!”   这床厚被子她原本是打算给林国栋用的,毕竟林国栋身体素质不好,经不住冻。现在叶知秋的想法变了,冻死这个乌龟儿子王八蛋也是活该!   接下来,叶知秋就用实际行动给林国栋和两个白眼狼崽子上了一课。   打扫屋子?她只打扫自己住的这间。   从沈城风-尘仆仆地赶回来,衣裳早就在路上弄脏了,叶知秋烧了一锅水,把自个儿和林英的衣服洗完晾出去,至于林国栋和林刚林凯的衣服,她都不带搭理一下的。   最能彰显叶知秋无情的地方,是做饭!   她做饭多香啊,香味能飘出三里地,邻居家闻了都馋的吃不下饭,更别提就住在一个院子里的林国栋、林刚、林凯父子三个了。   林凯年纪还小,被叶知秋凶了一通后本能的有些害怕,看着叶知秋端着饭进屋不敢拦,只能端着个碗跟在后头哭。   叶知秋是有那么一瞬间心软的,可是她想到这兄弟俩的决定,实在心寒,一咬牙就把门给关上了,催着林英赶紧吃饭。   林英哪能吃得下去?她听着门外林凯的哭声,小心翼翼地同叶知秋商量,“娘,给弟弟吃点吧,我可以少吃点,分给弟弟一些。”   叶知秋把筷子一拍,“咋了,你吃饱了?吃饱了就看书去!我还没吃饱呢。他们跟了你爸,就让你爸给做去!你爸那么有钱,会缺他们俩一口吃的?”   林英见叶知秋还在气头上,不敢再捋虎须了,她听着门外林凯的哭声实在有些不忍,索性抠了一团棉花塞到耳朵眼里,听不见就不觉得烦。   相比起还不知事的林凯,林刚脑子里的东西就多多了,他意识到是自己没同大姐一样坚定不移地跟着叶知秋而惹恼了叶知秋,心里是理亏的,可还是经不住那香味儿的馋,他直接冲进屋子来,抱着叶知秋的腿就是一通嚎啕大哭。   “娘,你是不是变成后娘了?不然你为啥不给我和弟弟吃东西!我们不想吃我爸做的东西,我爸做得米饭都是夹生的,娘,我们想吃你做的饭!”   叶知秋看着像只树袋熊一样抱在自己腿上撒泼的大儿子,微笑着把人推开,然后又给林刚上了一节人生大课。   “刚子,你是男孩子,有些道理,娘应该教给你的。”   “男孩子需要对自己做的决定负责。娘和你爸要闹离婚,娘没说过不要你吧,娘问你了,如果娘和你爸离了婚,你要跟着谁,你说你要跟着你爸。你爸还年轻,离婚后肯定会再娶,你就会有后娘疼你,哪里还用得着娘再管你?”   “不是娘不要你了,是你不要娘了。”   “你跟你爷奶的时间长,听你爷奶说的也多。你爷奶觉得娘是寄生虫,没有你爸的工资津贴,娘根本养活不了你们,所以你们选择有工资津贴的你爸,娘怨你们,但不怪你们。为了吃饱饭穿好衣服,做啥决定都不过分。”   “但你们需要记住一点,自己选择的路,就算磕个头破血流撞了南墙跳了崖,也得坚持走下去。只要是你们的选择,就算摆在你们面前的是一盘苦果子,你们也得一口一口吃完。”   “你们瞅着娘给你姐做好吃的,心里不高兴,心里不平衡,怎么就没想象,娘和你爸闹离婚的时候,你姐想都不想就跟着娘走?”   “回去吧,娘没本事,赚的口粮不多,做的饭刚好够娘和你姐吃,你们跟你那有津贴的爸一起吃香的喝辣的去。也别来找娘喊娘,娘看着你们兄弟俩就心堵。”   把林刚撵出屋子,叶知秋趴在桌子上哭了一场,回头就振作起来。   这屋子里还有很多地方是等着整理的,窗户得重新用报纸糊一遍,墙上的灰也都得好好掸掸……要过年了,新年总得看着有点新气象。   叶知秋里里外外地忙了好几天,总算把半个院子拾掇了出来,至于另外一半院子,那是留给林国栋的。   她拿着自己在炊事班做药膳时赚到的钱和票进了一趟县城,买了不少年货回来,还扯了几块新上市的布,忙碌了好几天才把布做成新衣服。   看到林英有那么一件新袄子,林刚和林凯羡慕坏了,兄弟俩不敢再来找叶知秋,就去找林国栋闹。   林国栋从没发现养孩子这么痛苦过,一会儿要吃的一会儿要穿的,他的头都要大了。两个孩子过年要穿新衣裳,他总不能不给,只能拿着钱过来找叶知秋商量。   “你出钱,我给那俩白眼狼崽子做衣服?你能出多少钱?我做衣服可是很贵的。”叶知秋的白眼都快翻到天花板上去了,阴阳怪气地问林国栋。   林国栋腆着脸说,“只要你给做,多少钱都行。”   叶知秋眉毛一挑,“真的多少钱都行?林刚个头大,做一身得一百二,林凯稍微小一点,做一身八十,你给我两百就行,棉花和布料都不用你准备了。”   林国栋有些牙疼,但这笔钱还是出了。   叶知秋当着林国栋的面从柜子里拿出两身新做不久的衣服出来,把钱塞到了自己的口袋里,说,“做好了,你拿回去吧。”   林国栋:“……”   他被叶知秋这事儿给气笑了,“你说你,到底图啥,明明就给孩子做了,非要藏着不拿出来,让他们兄弟俩同我闹。”   “当然是图一个爽啊!看着你不爽快,我心里就爽快了。俩白眼狼崽子还想白穿我做的衣裳?做梦呢!你这钱要是不出,我回头就把这衣裳拿给我娘家侄子穿。”   林国栋瞅了叶知秋一眼,脸上满是不信,“可拉倒吧,就你那抠抠索索的样子,就算太阳打西边出来,那也不能给你娘家侄子做新衣裳穿。”   眼看叶知秋又要现场爆炸,林国栋赶紧战术性撤离事故现场。   看着林国栋就像屁-股上着了火一样急急忙忙地窜开,叶知秋脸色阴晴不定地笑了一声,回头就带着林英回了一趟娘家。   叶老太见叶知秋回来,还挺高兴的,拿出那三套秋收前就给三个崽子做好的衣裳就让叶知秋看。   “哎,这衣服说好是让孩子们秋收之后穿的,哪能想到女婿身上出了那档子事,不过这衣服做的时候,我和知文就商量过了,给做得稍微大了一些,三个孩子正是长个儿的时候,做得大一点,再过两年也能穿。对了,女婿身体怎么样?你咋带只带了英子,刚子和凯子咋不带?”   叶知秋脸一黑,没吭声。   知女莫若母,叶老太一看叶知秋这表情,猜到一些,她转头去问林英,“英子,你娘咋了?”   伤心的往事被自家和善的姥姥这么一勾,林英‘哇’的一下就哭出来声,“姥,我娘和我爸闹离婚,我跟着我娘,我弟他们俩跟着我爸,已经分开过好几天了。”   叶老太正端着个烟锅子吧嗒吧嗒抽旱烟呢,听林英这么一说,老太太险些把自己宝贝烟锅子给摔了。   “啥?闹离婚呢?发生啥事儿了?咋就闹离婚呢?国栋欺负你了?他要是敢欺负你,叫上-你娘家的兄弟们过去揍死丫个没良心的!我闺女听说他出了事,家里都顾不上安置就急匆匆走了,倒是把他给伺候好了,转头就要离婚,能耐死他了!” 第20章 洗脚   听着叶老太这不问缘由就挺她的话, 叶知秋心底感动,脸上也有了笑,她从口袋里扯出手帕来, 把林英脸上的泪给擦了, 然后才同叶老太解释, “别听孩子瞎说, 没你想的那么严重。我就是烦他甭管遇到什么事, 他老娘做的都对,他老娘做了再过分的事,他都不说一句,我说几句, 他还不让我说。”   说到生气的地方,叶知秋眼一瞪,咬着牙恶狠狠地说,“我惯他的!非得好好拗拗他那性格,他要是真的改不过来,那这婚就真离定了。”   叶老太明白了,感情是故意闹这么一出,她拍了拍心口, “我还以为是真要闹离婚呢, 不是就好。”   “男人嘛, 一身贱骨头,就得好好调-教, 学会使手段,百炼钢成绕指柔。知秋你脑瓜子灵光, 这些应该用不着娘教, 好生把日子国顺了, 给孩子养胖了,把家底给攒厚了,比啥都强。”   “对了,娘,正月初三,你、爹、知文、还有我哥,来一趟我家呗,我做饭招待你们一顿。我在部队那边学会了新手艺,给你们尝尝。”   叶老太高看了叶知秋一眼,“嚯,出去一趟有长进啊,人都变大方了。行,初三那天我和知文早点过去帮你张罗,你们那边没养鸡,你待会儿拎只鸡回去腊月里吃,初二那天再拎一只,炖了初三吃。”   叶老太对闺女和外孙女是真的好,留叶知秋和林英吃了饭,还把家里做的一些年货炒货给叶知秋装了一兜,让叶知秋拎回家里去吃。   临送叶知秋出门前,叶老太把叶知秋拉到一旁,叮嘱道:“闺女,娘知道你聪明,把握好分寸,明白不?”   “明白。”   踩着太阳落山的边儿回了家,叶知秋把那只鸡拴到墙根下,然后就开始磨刀,“英子,帮娘烧一锅水,待会儿得给鸡褪毛。”   听到这一声,林凯噔噔噔从林国栋那屋子里跑了出来,扒着灶间的门问,“娘,咱是要吃鸡吗?”   “是啊,今晚炖鸡吃,不过没你的份,想吃同你爸要去。我这鸡做了是给你姐姐吃的。”叶知秋故意拉长了调子这么说。   林凯一听,跑回屋就同正在睡觉的林国栋闹了一场,把林国栋闹得一个头两个大,他穿上衣服跑到灶间来,无可奈何地同叶知秋说,“咱别闹了成不,你每天故意这样逗孩子,我都快被逼疯了。”   “啊?这才是个开始。这点儿刺-激都受不住了?你不是可能忍了么,忍者神龟似的,又能忍又能憋,赶紧教教你儿子,让他们学到你那忍术的真传。”叶知秋语气凉凉。   林国栋听得直皱眉,“啥玩意儿?忍者神龟?你说的都是些啥?”   他虽然听不懂这个名词,但大概是能会意的,又是忍又是龟的,那就是说他比老王八还能忍呗。   叶知秋意识到这个词得在若干年后才能出现在这个世界上,耸耸肩岔开这个话题,“没什么,我就是说你没把你儿子给教好,没有学会你那忍术的真传,回去好好教,争取早日教成你这样,甭管亲娘说什么都不同其它人说的,万般话语穿耳过,不留片语过心中。”   林国栋听明白了,叶知秋这是又开始翻旧账了,他的头皮一阵发麻,用央求的语气同叶知秋说,“祖宗,你给我指一条活路,成不?别再整天这样那样了,我真是招架不住。你想咋样就直说,就和在沈城那样,咱不搞这些虚的,行不行?”   叶知秋笑了一声,抓过那只鸡来,揪着鸡脖子干脆利落地一扭,就将老母鸡送去西天极乐了,她在鸡脖子上剪了一刀,鸡血当下就喷了出来。   “这就招架不住了?这种受气日子我过了这么多年,不都招架过来了么?你让我给你指一条活路,要不咱俩离婚,你再找一个?”   一听这话,林国栋立马就怂了,“我觉得我还能再撑一会儿。用我帮你不?这褪鸡毛的活儿脏,我给你弄吧。”   叶知秋正有点嫌弃那老母鸡肚子上一股子鸡屎味,听到林国栋主动要帮忙,也就没同林国栋客气,“行,看你帮我褪鸡毛的份上,这只鸡炖熟后,我分你个鸡屁-股吃。”   林国栋:“……”他觉得叶知秋愿意让他帮忙就是个好兆头,他也相信叶知秋不会狠心绝情到真的只给他吃一个鸡屁-股。   老母鸡汤炖好后,叶知秋就用实际行动告诉了林国栋一个事实——她真有那么狠心,真有能那么绝情!   那个被完整切下来的鸡屁-股是叶知秋打发林英给林国栋送过去的,林国栋和两个白眼狼崽子看到那鸡屁-股就黑了脸。   林凯满脸嫌弃地看了一会儿那鸡屁-股,问林英,“姐,娘给你做的啥饭?”   “鸡汤面,就是手擀面汤加了鸡丝,娘还给我碗里卧了一个鸡腿。”   林英正要描述那鸡腿有多么香味道多么好吃,就发现自家亲爸的脸一瞬间就黑了下来,她赶紧闭嘴,弱弱地说,“爸,那你们吃吧,我先回去了,我得帮我娘洗碗呢。”   林国栋见两个儿子的哈喇子都快流到桌子上了,目光幽幽地盯着那个鸡屁-股看了半晌,失落布满心头,他麻利地从炕上爬起来,决定找叶知秋好好谈谈。   彼时的叶知秋正在屋子里小口小口地喝鸡汤,心里盘算着事儿。   灾荒年虽然还没过去,但对于年年都有小丰收的红旗公社来说,只要认真劳作,日子应该不会太难过。   最难的是时代背景,距离真正腾飞的起步之年还有十多年,很多事情都不能做,发家致富只能是梦想,只敢在梦里想想。   该怎么办呢?   叶知秋把一碗鸡汤小口小口地抿完,愣是什么招都没想出来,只能认命,自言自语地说,“要是实在不行,就安心搞农业种植,能带着生产公社丰收起来保证肚子不被饿着也是下下策。不过最好还是在时代风口到来之前攒到足够的本钱,不然到时候看着风口都把猪给吹上天了,自个儿却连一口猪肉都吃不到,那该有多糟心。”   她正满脸惆怅地思考人生与未来呢,门被推开,冷风直接灌了进来。   叶知秋一看,来人是林国栋,她不敢再松松垮垮地躺着了,如临大敌般坐直了身子,问,“你过来干啥?”   林国栋瓮声瓮气地说,“我想同你谈谈。”   “可我没什么想和你谈的。”   叶知秋一句就把天给聊死了,眼看林国栋的脸都要气绿了,她又补了一句,“想说什么就赶紧说。”   林国栋坐到炕头,感觉脑子里千头万绪不知道该从哪个开始理,他胡乱地薅了几把头发,说,“咱俩别闹了,成不?之前的糟心事都揭过去,安安生生把这个年过了,别让孩子们也跟着苦大仇深的,然后就搬去县城住。我这几天已经去县城看好房子了,是一处院子,没咱这院子大,但也绝对能住开。”   叶知秋点头,“哦。”   林国栋一脸欣喜地问她,“所以你答应了?把之前的糟心事都揭过去,不和我闹了?安安分分把年给过了?”   叶知秋摇头,“你别多想,我的意思是你带着你儿子搬去县城住,我带着英子就在乡下,互不打扰,岁月静好。”   林国栋脸都黑了,他瞅了一眼林英,说,“英子,去找你弟去玩,爸和你娘好好说道说道正事儿。”   林英听后,一脸惊慌地跳下炕,穿上鞋就往隔壁屋子跑。   她感觉她爸要动手揍她娘了!   想想她爸那在部队练出来的身手,她娘那瘦瘦弱弱的身子哪里是对手?   林英决定赶紧去搬救兵,不然她娘挨了揍该咋办?   -------------------------------------   林英哒哒哒地往外一跑,林国栋随后就关上了门,一边往炕头走一边扯裤腰带。   叶知秋感觉头皮都发麻了,她连连往炕角缩,“你,你,你,你要干嘛!我告诉你,你别乱来!有事就好好解决事,别整这些歪门邪道!”   “夫妻俩解决事情的方法不就这样么?床头吵床尾和,床上打一架万事好商量!”   林国栋把抽下来的裤带往旁边一丢,解了棉裤就往叶知秋身上扑,叶知秋抄起枕头来就往林国栋身上砸,人都被吓懵了。   别看她嘴上叨叨叨的不饶人,但这种又黄又暴的场面确实见得不多啊!   林国栋如同饿狼扑食一样朝她压了过来,叶知秋临机一动,盯着林国栋的眼睛看去,而林国栋恰好正盯着她看,‘死亡凝视’技能被动出现。   林国栋正是身强力壮的年龄,原本这方面的需求就很旺盛,之前在沈城的时候就很想要了,一直都被叶知秋以他身体不好需要好好恢复为理由拒绝,这会儿虽然起因是想吓一吓叶知秋,结果奈何自动代入了到了销魂情境之中,身体反应很诚实地出现了。   如果趁势而上,那就是乘人之危,如果退下来,那多没面子?   正值林国栋骑虎难下进退两难之际,他与叶知秋对视了一眼,看到的就是那一双冷漠的、无情的、杀意泛滥的‘死亡凝视’眼。   别说精-虫上脑了,就算是精-虫上到了大脑皮层,这会儿都能被吓到团灭。   小兄弟瞬间就失去了精神,林国栋背上也被叶知秋吓出了一身冷汗来,他动作顿住,僵持片刻,翻身坐到了一边,不高兴地咕哝,“这事儿本来就讲究个你情我愿,你要是不愿意,我自然不会强迫,可是……”   有‘死亡凝视’傍身,叶知秋有了底气,她也感觉自己的气差不多快消了,折腾林国栋这么几天纯粹就是因为自己的‘不作不舒服’体质,她决定给林国栋一个台阶下。   “可是什么?”   “可是……”林国栋横下心来,“可是我发现……”   他终于有勇气正视叶知秋那一双眼,哪怕那一双眼里的光让他自责、让他内疚、让他惶惶不安,他也克制住自己避开的本能,诚恳诚挚地与叶知秋对视,然后说:   “我不知道我不在家的这几年,你到底经历了什么,明明你原先什么都愿意对我说的,现在你却连正眼看我都不愿意了。我知道我不是一个合格的丈夫,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但我想成为合格的丈夫,合格的父亲。”   “我之前做的事情确实不对,让你难受让你寒心了,我在努力改正。我同我娘说过了,不让她过来掺和,让她按照当初分家时说好的那一套做就行,我不会不孝顺她,但也不会愚孝,我想对你好。”   “可我现在发现,你好像因为我之前的不作为,因为你对我的不信任,给自己包了一层厚厚的壳,我现在想要对你好,想要做对你好的事,却连你都靠近不了了。”   “知秋,我脑子笨,你告诉我,我咋做你才能消气,只要我能做到,我一定做。”   这话说得挺卑微的,叶知秋听了都觉得有些鼻酸。   她觉得作到这会儿也差不多了,看看自己那打着补丁的袜子,说,“给我洗一次脚吧,跪着搓衣板洗。”   林国栋:“……?”   叶知秋挑眉,“咋了,不愿意?”   林国栋听出了叶知秋话中的凉意,赶紧摇头,他摸摸鼻子,有些不大好意思地笑着说,“没,我没想到你提的要求这么简单,我以为你会提一个让我和我娘断绝关系之类的要求……” 第21章 别来   做这个决定, 叶知秋是深思熟虑过的。   她不得不承认,她虽然魂穿到了这一世,可思维还受后世的影响。   后世的信息太发达了, 形形色-色的灵魂与光彩夺目的皮囊随处可见, 后世的交通太发达了, 万里之遥不过飞机航行短短几个小时, 后世可供人选择的选项也太多了, 小奶狗小狼狗只要你有钱有颜,总有一款适合你,就算是像叶知秋这样有三个孩子的老阿姨,只要资本够雄厚, 有的是人排队喊着阿姨我不想努力……   我们总是因为太容易获得替代物,就忘记手里捧着的东西也曾是最令自己心动的珍惜品。   只有选择足够多的人才能去任性地换,没有选择的人只能去缝缝补补,就如同衣裳一样,后世的衣裳哪里会有补丁?看着不顺心就丢了换了买新的穿。   可六零年代的衣裳哪有没补丁的?就算衣服穿得再旧,大家都会接着穿,大孩子穿着显小了,那就给小孩子穿, 小孩子穿得破了洞, 那就缝缝补补接着穿。   新三年旧三年, 缝缝补补又三年。   贫瘠匮乏的时代里,随便丢弃任何东西都算可惜。   刚开始那一会儿, 叶知秋是真的想过同林国栋离婚,可冷静下来的她又不得不面临一个问题, 离婚之后该怎么办?   在这个出趟门都需要介绍信的年代, 她能遇到更好的吗?   答案是肯定遇不到的。   有钱有颜有能耐的人都在京城大院里, 铁定看不上她这种乡野出身的村妇,能看上她的,多半就是周边生产队上那些人,而且还是那些娶不到媳妇的老光棍,毕竟好端端的后生怎么会看上她这个生了三个孩子的女人?   这些人还不如林国栋呢……起码林国栋马上就要去政-府单位上班了,每个月都有固定工资拿,未来那场浩劫中,像林国栋这样出身的人多半也是能保全自身和家庭的。   再想想林国栋的好处,其实也不少。谈恋爱、过日子,总不能奢求事事都顺心,更不能求万事万物都顺遂自己的心意,人很多时候连自己都达不到自己的期待,哪能期待别人按照自己的要求活着?   很残酷,却很现实。   人总不能双脚离地飘在想象中生活。   叶知秋也在心里给自己疏导了一番,同自己说,林国栋这个人撇开纵容他老娘之外,其实还算挺好的,就是立场不够坚定心有点软,可只要这次她能把林国栋这认亲不认理的毛病给改掉,林国栋还是有救的。   想明白这些后,叶知秋决定给林国栋一个台阶下,但她也不会太过便宜林国栋,必须得给林国栋长长记性。   -------------------------------------   林英以为林国栋要和叶知秋动手,吓得赶紧出去搬救兵,她想喊自家俩个弟弟来着,可是想到自家俩弟弟根本帮不上忙,只能帮倒忙,立马就放弃了这俩不中看也不中用、关键时刻根本没啥用的兄弟,跑去老林家喊人。   林英是很聪明的,她知道林老太不待见她和她娘,要是听到林国栋打她娘,可能不但不过来帮忙劝架,还极有可能关上门偷笑,她就故意把话往严重了说。   林英是这么同林老头和林老太说的,“爷,奶,我爸和我娘打起架来了,我爸说要打死我娘!我娘被打得披头散发,屋子里全都是血……”   林老头和林老太听到‘屋子里全都是血’这样的形容,都被吓坏了,趿拉上鞋就往屋外跑,跑到半路,林老太想到林国栋是在部队里练过的,一般人想要拉住他还真不容易,又折回去喊了林国华和林国夏兄弟俩。   林国华和林国夏兄弟俩已经躺下了,问林老太说,“娘,咋这么晚了还喊人啊……”   林老太说话声都带着哆嗦,“英子过来说老三和他婆娘打起来了,他婆娘被打得披头散发全身是血,我担心出事,你们兄弟俩跟过去看看!”   听林老太这么一形容,林国华和林国夏赶紧起身。   林老太没打算喊大房和二房的媳妇,可是这俩媳妇在听到说自家那妖里妖气的弟妹挨了打后,八卦之火熊熊燃烧,也赶紧穿上衣服跟出来看热闹了。   林英在前头哭,老林家的人在后面紧赶慢赶,终于赶到了叶知秋住的那院子,直奔叶知秋住的那间屋子而去。   原本林国栋打算干坏事的时候,门是拴着的,后来他打算给叶知秋洗个脚,就没再拴门。   林英‘咣’地一下推开门,老林家的人一窝蜂涌了进来,把屋子里的两人都给吓坏了。   屋子里是什么景象呢?   叶知秋坐在炕头,身后摞了两床被子,手虚搭着,眼睛眯起,就如同那封建社会里的贵妃娘娘一样,而林国栋直挺挺地跪在搓衣板上,正低眉顺眼地给叶知秋洗脚,活脱脱一个伺候贵妃娘娘洗脚的小太监。   说好的叶知秋被林国栋打得披头散发呢?   说好的满屋子都是血呢?   眼前看到的东西怎么和说好的不一样?   林英看到这场面也懵掉了,她的脑子根本转不过来。   林老爹觉得眼前的情况实在没眼看,重重咳嗽了一声,黑着脸往屋外走去。   他这么一咳嗽,屋子里的人才回过神,林国栋如同触电一样赶紧站了起来,看那搓衣板碍眼得很,他偷摸摸地把搓衣板藏到一边去。   叶知秋也有些尴尬。   她倒是想把脚收回来,可这会儿脚上还挂着水,擦脚的帕子在林国栋肩上搭着……面前还有这么多只眼睛盯着她的脚看,真是社会性死亡现场。   反应过来的林老太也感觉挺尴尬的,她看了看叶知秋,又看了看林国栋,最后把目光落在林英身上,问,“英子,你不是说你爸和你-妈打起来了,还说打得你-妈披头散发满屋子都是血么?你-妈啥时候披头散发了,满屋子哪里有血?这看你-你-妈的样子,根本不像是挨过打啊……”   叶知秋:“……?”   林国栋:“……??”   林老太看这夫妻俩的情况,不像是要打架的,就算是要打架,那也是自家儿子单方面受虐,完全和林英说的对不上,气不打一处来,揪着林英的耳朵就骂,“你个死妮子,大冷天不睡觉,跑去消遣人是不是?”   林刚和林凯兄弟俩原本已经啃过鸡屁-股后睡下了,这会儿听着院子里吵吵嚷嚷又爬了起来,一进屋就听到林英哭喊着说,   “我爸刚刚就是要打我娘,他那么大力地推开门,进来就撵我走,还要解裤腰带抽我娘,我见过村里的青山大爷打青山大妈,就是解下裤腰带抽的,追着青山大妈从村东抽到村西,青山大妈被抽得披头散发满脸是血,过了一个多月,青山大妈脸上还青着,走路都瘸呢!刚我爸就像青山大爷抽人那样解裤腰带……”   破案了!   林刚一听这话,急眼了,跑过去冲着林国栋一推,险些把林国栋推个踉跄摔倒,他梗着脖子说,“你别以为我和凯子跟你,你就有底气闹!我要不是怕你娶了小老婆就让我娘再也回不了家,我才不跟你!你干啥啥不行,做饭做的不好吃,洗衣服洗不干净,你以为我为啥要跟你!”   林国栋:“???”   叶知秋:“???”   林国栋拧着眉头问林刚,“刚子,你说什么?你这都是听谁说的?”   林刚的脸都涨红了,“大壮他爸妈就离婚了,大壮他爸娶了小老婆,大壮有了后娘,他亲娘回来看他都进不了门,还被小老婆欺负!大壮他娘给大壮做的衣服都被他后娘给拆了!我和你说,只要有我和凯子在,你就别想娶小老婆,你娶一个我们就给撵一个,看你找得快还是我们撵得快!”   叶知秋一脸恍惚,她后知后觉地问,“所以你们不跟娘的原因,是为了提防你爹娶小老婆?”   林刚被叶知秋这么一问,险些被排山倒海的委屈情绪给淹没了,他越想越觉得自己委屈,自己明明是为了这个家,为了让后娘进不了门,为了把他娘的地方给留着,怎么他娘就一点都不理解他不心疼他,做啥好吃的都不给他吃,还拿个鸡屁-股专门馋他们……   委屈劲上来,林刚像个小炮-弹一样又推了林国栋一把,这下直接把林国栋推得摔在了墙上,他粗着脖子吼叶知秋,“不然呢?打小都没见过他几面,我们还能不跟你跟了他?”   “我担心一个人对付不了我爸娶得小老婆,所以才拉着凯子,到时候万一我和我爸娶得小老婆打起来,凯子也能帮我。”   “要不是为了给你守着地方不让后娘进来,大傻子才愿意跟他!”林刚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吼完叶知秋,突然扭头同林凯说,“凯子,抄他老窝去!”   林凯噔噔噔就跑出去,没过多会儿,他就抱着一个叶知秋感觉有点眼熟的包跑了进来,把拿包往叶知秋怀里一塞,说,“娘,我爸的宝贝都在这儿了,咱走,不稀罕他!”   叶知秋看着自己怀里被塞的那个包,可不就是她那天拿来甩在林国栋脸上的包?   屋子里的气氛已经尴尬到让人裂开了。   林国栋太阳穴上的青筋突突突地跳,他感觉自个儿顶了一脑门的汗,随手从肩上扯了一块帕子打算擦擦,结果闻着那帕子的味儿有点不大对,一看,那是家里用来擦脚的帕子,他的脸越发黑了。   “娘,都是闹剧,你们回去歇息吧……”林国栋厚着脸皮说。   林老太瞅了一眼林国栋,再偷瞄一眼叶知秋,见叶知秋没有同她打招呼的样子,这才冷哼一声,训斥道:“好好过日子不行么,非要整这些幺蛾子!日后有啥事别过来烦我和你爹,都分家了,我们不来你这边,你们也别过去,爱怎么过你们的逍遥日子就怎么过去!”   说完之后,林老太就气哼哼地走了,叶知秋盯着林老太离去的背影,笑了一声。   老太太这话是说给她听呢! 第22章 外人   林老太带着林家人回去之后, 叶知秋与林国栋十足尴尬地对视了一会儿,林国栋最先没憋住笑,他问叶知秋, “这脚还洗么?”   叶知秋感觉丢脸至极, 这会儿却见林国栋这般嬉皮笑脸的模样, 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洗!”   “重洗!”   “洗完就带着俩兔崽子去睡觉, 明天早点起来和面, 做鸡油饼吃。”   她因为两个兔崽子选择跟林国栋而伤了心,这会儿知道俩兔崽子为什么选择跟林国栋后,心里的那点儿不快自然就散去了。   但她心里依旧满满都是想要吐槽的地方。   “这老林家的锯嘴葫芦性格都是遗传的吗?一个个都这么能憋,这要是赶上四十年前, 个个都是干地下党的好料,一般的手段真问不出什么东西来,得上老虎凳辣椒水才有可能。”   -------------------------------------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叶知秋那么惊天动地的一闹,林老太想要保持的面子真就变成了梦幻泡影,通过那几天围观叶知秋摔碗的那几个婆娘的嘴,林老太如何趁儿媳不在家就偷儿媳东西还给自家闺女做新被子的事情就如同长了翅膀一样传了出去。   林老太最近一阵子都不敢出门,迫不得已去街上走几步买个酱油和醋, 她都感觉有人在她背后指指点点, 好似芒刺在背。   深居简出的林老太本以为这就是最坏的情况了, 哪能想到林英给她来了这么一出,大晚上差点吓得她得了心脏病, 回到家躺在炕上发了好久的呆都没回过神来。   辗转反侧半宿,林老头好几次都是刚刚入睡就被林老太翻身子的动作给吵醒的, 老头子索性不睡了, 问林老太, “你到底想要干啥?咋这一晚上折腾呢?”   林老太说,“哎,老三家的真是个泼妇,太没样子了,哪有让男人给洗脚的?老三也是个不争气的耙耳朵,让他媳妇给吃得死死的,男儿膝下有黄金,他怎么能说跪就跪?”   林老头不想掺和这些事儿,他困倦地打着哈欠,“那是个泼妇的事儿,你今天才知道?跟你说别同老三家的打交道,打一次交道丢一次脸,你就是不听,遭报应了吧!还有国芝那边,你也劝着点,别想不开去找老三家的闹。国栋看似帮你说话,但回头就给他婆娘跪了搓衣板,你觉得人心里能向着你?”   “国栋在你心里本来就不上不下的,你觉得他是傻子,不知道你偏爱国华-国夏和国材?人就是一年到头不沾家,回来之后走形式一样过来看看,你同人家叨叨了那么多次,人家哪一次听了?在你跟前嗯嗯啊啊地应承着,到了他婆娘跟前肯定半句都不说。”   “当初分家的时候就是这样,要是换一般人,自个儿不在家,婆娘就逼着亲爹亲妈分了家,这回来不说打一架,起码得吵个昏天黑地吧,可国栋说啥了?他说分家就分家吧,还说自个儿不在家,不能给家里添麻烦,自个儿的媳妇闺女自个儿养。”   “分家到底是给谁添麻烦?是你心里没点数还是国栋心里没点数,他一个月的津贴顶全家人干半年的,只要不分家,全家跟着沾光,分家之后全家都只能想屁吃!”   “要我说,你做的也确实过分,当时是物资紧缺,可国栋月月都能寄回钱来,你克扣人家媳妇和闺女的那一口吃的干啥?人家寄回来的钱,你回头就拿去补贴了国华家的媳妇,要我我也和你闹!自个儿媳妇坐月子吃不上东西,自个儿赚的钱都贴补了嫂嫂那张嘴,像话么?”   “你别总自我感觉良好,国栋看似不忤逆你,实则那颗心早就和你远了十万八千里了。当初你怎么偏心偏疼老大老二和老幺的,现在遭报应了吧……我也听你们说那天吵架的情况了,老三家的指着你的鼻子骂了半天,老三就说了一句重话,回头老三家的就要闹离婚。”   “你想想老三在家里是有多顺着他婆娘?都给洗脚跪搓衣板了,老三给你洗过脚么?我看啊,老三家里完全就是他婆娘做主,老三事事都是顺着来的,不然老三说一句话就能闹到离婚?你可别再给自己找事了,徒惹人嫌。”   林老太哑口无言,她恨恨地踹了林老头一脚,“老三不给我洗脚,你给我洗!明天就给我洗,不然你自己做饭自己洗衣自己过日子去!就你逼话多,我说一句两句,你能叨叨几百句,之前咋没发现你这么能哔叨哔叨呢?”   林老头瞬间哑火,他恨自己为什么要多这么几句嘴,翻个身就去睡觉了,没过多久,屋里就响起了鼾声。   林老头能睡着,但林老太睡不着啊,她想想叶知秋对她的那态度,想想林国栋也不给他撑腰,想想倒霉男人还在一旁风凉话,想想村里人都在拿她当笑话看……林老太越想越睡不着,第二天早晨醒来时,就顶了俩大-黑眼圈。   见林国芝起床,林老太打着哈欠说,“国芝,今天你做饭吧,娘不想动弹了,再回去躺一会儿。”   林国芝欲言又止,看着林老太的模样,气得直跺脚。   林老太皱眉,“咋了,让你做个饭你都不乐意?”   “娘,我不是不想做饭,是被子!被子!被子!你都答应我了,给我陪一床被子出嫁的,现在被子都被人拿走了,你给我陪啥?”林国芝一想到自个儿辛苦缝了大半的被子便宜了叶知秋,就气得牙痒痒。   一提到被子,林老太就心有余悸,“你还想要被子?你娘都被人指着鼻子骂了,你还想要被子?你这孩子能不能有点良心?我去哪儿给你整锦缎去,家里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去哪儿给你偷背面儿?棉花都没钱买!你要是真想要背面儿,就把你老娘这层皮给扒了缝个背面儿吧。”   说完之后,林老太打着哈欠回屋补眠去了。   正值腊月隆冬,白天啥也不干,就窝在炕上补眠,再舒服不过了。   林老太这话在林国芝听来,无异于是恐怖故事,她吓得打了个哆嗦,气呼呼地去灶间做饭了。   “被子都不给我做,还不让我出嫁前吃几顿好的?”   林国芝这一早熬得饭特别稠,还给自己煮了个鸡蛋吃,同时,她也在琢磨该怎么避开叶知秋的面去同林国栋说被子的事。   当哥哥的,妹子都要出嫁了,你给陪一床被子,这很过分吗?   说实话,一点都不过分,但这得看人。   如果你这个做妹妹的对哥哥好,对嫂子好,不求帮嫂子多大的忙,在嫂嫂忙的时候帮着带带孩子,叶知秋也不是那种抠一床被子的人,林国材帮她拉了粮食,她不就请林国芝吃了韭菜饼子?但凡林国芝对林英、林刚、林凯姐弟三个好点,叶知秋都舍得把那一床被子送给林国芝当陪嫁。   可看看林国芝那德行,对侄子侄女就如同对仇人一样,看到叶知秋也总是不可一世的模样,叶知秋能惯着她才怪!   别说一床被子做陪嫁了,就是二两黄豆做陪嫁,她都舍不得给。   -------------------------------------   同叶知秋吵架的这几天,林国栋感觉自个儿好似在渡劫,每天都焦头烂额的,这会儿总算苦尽甘来,日子舒坦了,一大早起来就能吃到鸡油饼,还尝到了鸡肉,不再是那看着都气人的鸡屁-股,林国栋心里那叫一个美。   吃过饭后,叶知秋给林国栋摸了个脉,发现林国栋的身体还是有些虚,决定进城采买一番,再给林国栋抓点药材回来做药膳吃。   家里的食材也缺一些,年货还得备点儿,春联也得买……零零总总盘点了一堆,叶知秋催着林国栋去把碗洗涮了,然后叮嘱林英说,“英子,娘和你爸去县城一趟,买点年货,你在家看书,看着你弟弟别让出去疯玩,把大门从里头闩上。”   “刚子,凯子,跟着你姐学字去,别闹你姐啊,外头冷,就在家里待着。乖乖听话的话,娘回来给你们炸薯塔吃。”   一听‘炸薯塔’,林刚和林凯立马就不皮了,连带着林英都没忍住吞了几口口水。   炸薯塔啊,那真是想想都香。   夫妻俩才拾掇好打算出门,叶知秋就瞄到院门口鬼鬼祟祟地站了一个人,定睛一看,不是林国芝还能是谁?   “三哥,三哥?”   “你出来一下!”   叶知秋捅了捅林国栋,冷笑着说,“你妹子找你来了,人喊你出去呢!”   林国栋一看叶知秋那冷飕飕的笑容,心理阴影都跟着出来了,他掀开门帘儿,同站在门外的林国芝道:“有啥话进来说,外头那么冷。”   林国芝:“……”她脸上的笑容都快撑不住了,硬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来,她瞄了几眼院内,问,“三哥,三嫂在家吗?”   “在呢,你有话就赶紧进来说,我和你三嫂待会儿还有事呢!”   林国芝被噎住,讪笑着道:“你们有事就去忙吧,我这不算啥事儿。等你们不忙了再来同你商量。”   林国栋怎么会不知道自家这妹子的心眼有多少?那简直就和筛子一样。他皱了皱眉,祭出了狗直男的噎人大杀器。   “你三嫂又不是外人,你要说的事儿还不能让她知道?你自个儿心里得有个数,三哥也同你说句实话,要是你打算同三哥说的事儿不能让你三嫂知道,那你还是别同我说了,指定不是什么好事。”   “哪有妹子这样坑哥哥的,你来找我商量个事,回头让你三嫂削我一顿,你自己心里掂量清楚啊,不敢让你三嫂知道的事,三哥也不想知道。”   屋子里的叶知秋嘴角疯狂上扬。   自己被狗直男气到的时候,是真的气,可是看狗直男气这种茶里茶气的人,那也是真的爽啊! 第23章 买房?   在回家的路上, 林国芝整个人都特别恍惚,她记得她三哥原先对她挺好的啊,在叶知秋进门前, 她想买个红头绳, 只敢找她三哥买,也只有她三哥会满足她在这方面的需求,毕竟她的其他哥哥手头都没有闲钱。   怎么她三哥娶了个媳妇就好像是变了个人?   “肯定是叶知秋那个泼妇教唆的!”   林国芝憋了一肚子的气,回家就哭了一场,然后生无可恋地瘫在炕上不动了,林老太喊她做午饭, 她都没应声。   林国芝不知道的是, 人心永远不可能相对静止,不在靠近的路上,那就在疏远的过程中。   -------------------------------------   林国栋虽然当着叶知秋的面给了林国芝一个明白话, 但他心里还是有疑惑的,为什么他听说叶知秋对林国材挺好的, 对林国芝就那么不待见?   狗直男的思路都很独特清奇, 他们觉得, 既然我不懂,那可不就得问问你, 要是你让我猜的话, 十有八-九得猜错, 到时候你又要怪我不懂你!   林国栋就在赶去县城的路上问了叶知秋, “媳妇儿, 我听说你之前对国材挺好的, 怎么到了国芝这儿, 你就像秋风扫落叶一样无情了?”   叶知秋翻了个白眼, 心道,林国芝能和林国材比么?甭管林国材是真心还是假意,人家都给她扛过粮食送过柴火,林国芝干过什么?不仅背地里编排她,还嫌弃她生的娃!   旁人觉得她对林国材好,其实又能好到什么地方去?不过是一口饭两口饼的好,如果林国材是真心对她的,那她这个嫂嫂也不能让人寒心,如果林国材就是虚情假意,那她也就走走场面功夫,一口粥两口饼算得上什么关系好?   但叶知秋会这么同林国栋说么?她不会。   她不仅不会,还会作妖。   只见叶知秋把眼皮子一掀,用充满杀气的眼神看向林国栋,问,“怎么,心疼你妹子,觉得我对你妹子不好了?”   林国栋颇有求生欲地给叶知秋赔了笑,“没,哪敢,不存在。我就是想问问,我觉得国材和国芝年纪差不多,你对国材挺好,咋就那么看国芝不顺眼?”   见这狗直男是真的不懂,叶知秋决定给人点拨点拨,好让林国栋也知道不是她叶知秋不讲理,而是林国芝做的出了问题。   “林国栋,你觉得我讲不讲理。”   林国栋:“……?”他的头皮开始发麻了,试探着说,“讲?”   叶知秋一脸假笑,暂时放过林国栋这一马,没好气地说,“林国栋,我真不是不讲理的人。你想想我们刚结婚那会儿,我对老两口是不是挺好的?那时候我做的饭是难吃了点,但我做其他活儿麻利啊,肯定不会让你娘夹在几个儿媳妇之间难做,你娘怎么对我的?你一个月寄那么多津贴回来,我手里只留下两块钱,其余的都给了你娘,你娘就让我坐月子喝凉粥?”   “你问我为什么对国材好,因为生产队上发粮食的时候,我扛不动,三个娃太小,是国材拿板车给推到家里的。国材看我家里没柴火了,找柴火时会给我也拿一捆,可你妹子又做了什么?”   说起这点事来,叶知秋就没忍住咬牙切齿,“你妹花你赚得津贴打我生的娃,四处挑拨离间,趁我不在还把我当宝贝藏着的锦缎给自个儿做成了被子,这就是你妹和你弟的区别。”   “你弟帮我,我不对人家好点,之后谁还会帮我?我要是对你妹和你弟一样好,不就变成大傻子了?不伤你弟的心?”   林国栋:“……”这些他也不是完全不知道,虽说一年回来的时间不多,但大致一些端倪还是能看出来的。   比如说,他去了老屋那边,几个兄嫂不会说什么,顶多就是摆出一张欲言又止‘我有故事你不赶紧问问’的表情,国梁和国材不会说什么,国芝却会同他叨叨个没完,句句不离叶知秋的不好。   至于那几个想说还等着他主动去问的兄嫂,林国栋一贯的态度都是装傻,是非嘛,只要听了,心里肯定要长疙瘩,不如不听。   双耳不闻是非事,此生便非是非人。   兄嫂们既然想憋着,那就憋着吧……   至于林国芝,自家哥哥一年才回来那么几天,你就天天拉着自家哥哥说嫂嫂的不好,你嫂子回头再给你哥摆张脸,这不是明摆着让你哥嫂吵架么?   你哥嫂吵完架,嫂子越发不待见你了,你哥也会因为你挑事而给你扒拉到挑事精的名单里去,何必要这么做?   -------------------------------------   叶知秋提点完林国栋,任由林国栋自己去想,她没再解释什么。   如果林国栋能想通,往后的日子会好过很多,起码夫妻之间不存在什么隔阂,如果林国栋想不通,那就让他憋着,反正他挺能憋的。   年关将近,县城里处处都是年味儿。   叶知秋领着林国栋先去了趟百货大楼,走到布匹柜台前,见布匹柜台上了不少的新货,颜色虽然是原来那几种,但质地面料明显要比之前好,她就比照着家里五口人所需的尺寸扯了布,然后又在置办了不少花生、瓜子、高粱饴等炒货年货。   从百货大楼出来,叶知秋领着林国栋就往副食店赶,“走快点,副食店那边的人肯定多,肉要是买不到过年该吃啥?家里可是要啥啥没有。”   林国栋看了一眼自己手中提着的大包小包,再看一眼什么都不提且健步如飞的叶知秋,无奈的摇头。   这年货虽然沉,但他还能提得动,主要是大包小包太多,影响他走路迈步。   等到了副食店,叶知秋又是一通好买,她本以为来得晚了买不到好肉了,但到了副食店才发现,她和这个时代的人的观念还是不一样的,这个时代的人买肉喜欢肥肉,瘦肉都属于挑挑拣拣后被嫌弃的那种,还有排骨、脊梁骨这些,居然留了不少。   放着这么多的肉无人问津,排在前面那几个大姐却扯着嗓子问副食店的营业员,“老妹儿,屠宰场啥时候送来肥肉啊,过年就等着这些肥肉熬板油呢!”   营业员已经被这个问题给问了无数遍,耳朵都快磨出茧子了,她没好气地同那几个大姐说,“一天就送一次,要想抢到肥肉,明天早点来。有人早晨四点多就过来等着了,直接切了六斤肥肉走,你明儿个也早点过来呗!”   叶知秋挤不进去,站在人群后面踮着脚往前看,见案板上摞得瘦肉还不少,便大声道:“妹子,给我来五斤瘦肉,三斤排骨!”   她这一嗓子吼出,前面挤挤攘攘的大姐们都没声儿了。   大家伙整整齐齐地扭头朝叶知秋看过来,脸上带着看大傻子的好奇,把叶知秋看得尴尬不已,她灵机一动,指着身后的林国栋说,“哎呀,你们这么看我-干啥?我也想要肥肉,可我男人嘴挑,嫌肥肉没嚼劲吃着腻,就要吃瘦肉。大家让一让啊,我买了肉你们再接着吵。”   前排的大姐果然给叶知秋让了一条路出来,叶知秋挤进去,抄起案板上的刀自己划了一刀瘦肉,又挑了一条肉多的排骨,见有猪内脏,也买了三斤,等营业员称完之后,果断拎着肉走人。   她可不想再被这些人当成大猩猩一样围观了。   林国栋手上拎的东西已经够多了,见叶知秋拎了肉从人群中挤出来,他伸手还要接,叶知秋没给。   夫妻俩走出四五十米后,林国栋才说,“我没嫌肥肉没嚼劲吃着腻啊,我咋不记得我嘴这么挑过?”   叶知秋解释道:“我要是不这么说,大家都觉得我是个傻子,买这些油水少的肉。让你出来给我顶一口黑锅,大家都觉得我体贴顾家温柔贤惠懂事,没人会觉得我是傻子,只会觉得是家里的人嘴太挑。你替我顶一口黑锅,我回去给你炖一锅肉吃,你还觉得亏?”   林国栋嘿嘿一笑,“不亏。”   “那就回吧,今天买的东西不少了,赶明儿带着三个孩子到县城来,看看他们有没有什么想吃的,给买些。”   叶知秋招呼林国栋走,却见林国栋神神秘秘地冲她眨眨眼,说,“跟我来一趟,我给你个惊喜。”   “啥惊喜?”   “来就知道了,你看了肯定高兴。”   叶知秋狐疑地瞅了林国栋一眼,没再多问,她跟着林国栋七拐八拐地走了大概二十分钟,停在一栋小二层前。   林国栋放下手里拎的东西,从口袋里摸出一把钥匙来,在门上挂着的锁上捅了捅,伴随着‘喀吧’一声,锁应声而开。   叶知秋惊得瞪大了眼,提着肉的手微微颤抖。   林国栋从叶知秋脸上的表情中得到了满足感,这才解释说,“这是民国时期咱这边一军阀给他姨太太建的小楼,当时打仗没打到咱这边来,但那军阀碰到鬼子运气不好没保住命,姨太太自溺在了后面的井里,后来解放后,这栋楼就被收归国有了。政-府那边一直都有备案,只是因为出过姨太太那档子事儿,没人敢要,我有一朋友在房管局上班,和我说了这个地方,把钥匙都给我了,只要你答应,咱就拿下,四百块钱就可以。”   这价格属实让叶知秋心动,可她听到姨太太那回事,还是觉得心里有些怵。   如果没有‘前世茶馆’这回事,她还是坚定的无神论者,可她都被打包送回‘前世’了,她心里那点关于无神论的信仰,早就崩成了一地渣,实在是不敢不信啊!   进那院子里转了转,叶知秋主要到那相传是姨太太自尽的水井旁站了一会儿,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确有其事,她感觉阴森森的,只能咬牙同林国栋说,“咱回去吧,我好好考虑考虑,过了年再做决定。” 第24章 签到   说是再考虑考虑, 其实叶知秋是打算好好签到的。   红旗公社这边的信仰比较众多,有人信道教神仙,庙里供着三清的, 有人信佛, 庙里供着佛祖菩萨罗汉和四大金刚,家家户户都贴着灶君、土地爷、门神等神像。   虽说近些年这方面的风声卡得有点紧,但信仰一直都在,只是类似于庙会这种大张旗鼓的庆贺典礼没有了。   自打从县城看了那栋两层的小楼房之后,叶知秋回到家的每天都会早早去庙里拜一拜,顺带着签个到。   关于‘签到’, 叶知秋心里是有一些猜测的, 比如说旁边有什么,签到什么的概率就大一些,比如当初她签到的那一兜酸涩的野果子, 如今还在空间里丢着,她打算有时间就用白糖把那个果子做成果脯吃。   饶是做了足够的心理准备, 叶知秋依旧被那签到所得给惊到了。   第一天, 她去拜的是佛祖, 想着最好能签出一个‘佛光普照’的技能或光环来,她去那二层小楼房里把技能一放光环一挂, 啥问题解决不了?   结果她签到的技能是‘金刚怒目’, 技能简介是瞪眼时会有威力加成, 但她也不清楚这个具体的威力加成会是什么效果。   想到自个儿连着激活了两个与眼睛相关的技能, 叶知秋回家后仔细对着镜子照了照, 发现自己的眼睛貌似大了一点, 瞳孔黑了一点, 整体看起来好看了许多。   她对着镜子中的自己一瞪, 一种奇怪的感觉瞬间浮上心头。   “我为什么这么作?好好过日子不好吗?”   “我为什么不努力,对得起自己一身技能吗?”   “我为什么不能大度一点,为什么非要让男人夹在我和公婆之间难做人?”   叶知秋赶紧把镜子拿开,闭上眼睛缓了好一会儿才从技能的影响中走了出来。   这技能带给她的影响,让叶知秋感觉自己上了一堂速成的女德班!   “这技能点有毒,是想让我去和那姨太太的鬼魂瞪个眼,给那鬼魂来个灵魂拷问?让那鬼魂好生忏悔后去转世投胎?”   叶知秋吐槽完之后,又对着镜子中的自己释放出了‘死亡凝视’的技能,她突然就懂林国栋为什么会被她一眼吓到精神萎靡了,换她挨这个技能,她的反应不会比林国栋好到哪里去。   放下镜子,叶知秋深刻反思了一下,为什么寺庙中那么多的佛像,她偏偏就签出一个‘怒目金刚’的技能来。   还真被她给想到了,大概是她拜佛的时候,角度稍微偏向四大金刚了一些。   第二天一大早,以为自己掌握了签到精髓的叶知秋连饭都没做,急匆匆地又去了那寺庙一趟,她这次签完到,整个人都是恍恍惚惚着飘回家的。   她签到的新光环叫‘四大皆空’,技能介绍中说,只要挂上这个光环,她就能进入心无旁骛的状态,还能影响身边的人与她一起四大皆空。   第三天,叶知秋签到的还是光环,叫‘一心向佛’,根据技能介绍,挂上这个光环会让她越来越有智慧,看问题越来越通透。   叶知秋手贱,在从寺庙回家的路上就把‘一心向佛’和‘四大皆空’给同时挂上了,结果她整个人看起来相当虔诚。   路上遇到牛青,牛青同她打招呼,叶知秋自己觉得很端正体面地给了牛青一个微笑,可是在牛青看来,叶知秋就如同寺庙里的菩萨下凡行走一般宝相庄严,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种‘别打扰老娘飞升往极乐世界’的通透。   这俩技能同时挂上,叶知秋看着路边的枯草,想到的是轮回,看到冰雪消融,想到的是生老病死……回到家,她赶紧把这光环给撤掉。   叶知秋担心自己再多挂一会儿光环,她就要去剃度出家了。   第四天,叶知秋签到的技能叫‘大慈大悲’,她第一时间看歪了,以为这是光环,打算直接把这光环丢到技能库里再也不用了,毕竟她可不想被林老太同化成‘老菩萨’。   ‘大慈大悲’已经丢到技能库里了,叶知秋觉得好像哪儿出错了,她又把技能给拎出来看了一眼技能介绍,脸上露出了蜜汁微笑。   这是技能,不是光环!   光环只能挂在自己身上给自己加成,技能却分为两种,一种是给自己增长技能的,一种是外放用来影响别人的输出技能。   而这‘大慈大悲’,赫然就是后者!   ‘大慈大悲’的作用效果类似于‘灵魂拷问’,只要朝着那些穷凶极恶之人丢过去,都能激发人的慈悲心,但作用时间有限,等于是短时间内影响一个人心态的技能。   这下叶知秋可舍不得再把这个技能给束之高阁了,她打算等下次林老太再来作妖的时候,把这个技能与‘金刚怒目’的光环搭配使用,声泪俱下地问林老太到底要偏心到什么地方去,看看林老太能不能招架得主。   -------------------------------------   正在家里做粘豆包的林老太突然感觉后心一阵凉意,鼻尖还有些发痒,一个如同排山倒海般气势汹涌的喷嚏呼之欲出。   “阿嚏!!!!!”   坐在林老太对面捏粘豆包的林国芝被喷了一脸的吐沫星子,这还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刚捏好的那些粘豆包,都被林老太这个喷嚏给雨露均沾了。   林国芝在心里暗暗做决定,这些粘豆包,她一口都不吃!   林国芝又想到她娘一直都是这种打喷嚏不拿东西挡一挡的做派,之前吃的饭里不知道有多少是她娘的吐沫星子,她就觉得格外难受,心道:“还是早点嫁了好,不然不知道得吃多少唾沫星子。”   -------------------------------------   一连签到这么多天,村里已经有风言风语说叶知秋做了亏心事,每天都要去烧香拜佛了,叶知秋还是没签到自己想要的技能。   在去寺庙的路上,叶知秋顶着嗖嗖的冷风告诫自己,“如果这次还是签不到想要的技能,那就去拜拜三清,看换个信仰会不会有效。万一是自己的八字和佛家不合呢?”   不知道是她这种一点都不坚定、马上就要临场叛变的信仰感动了佛祖,还是佛祖不希望失去这么一个信徒,她这一天终于签到了自己想要的光环——“佛光普照”。   这是一个氛围类的光环,只要她挂上这个光环在某个地方待够一小时,某个地方就能邪秽尽去,正大光明。   简言之,挂了这个光环的她就有了‘辟邪’的技能。   签到理想光环的叶知秋终于大方了一把,往功德箱里放了两毛钱,然后默默向佛祖道了个歉,她下次决定走远路去拜拜三清。   签到‘佛光普照’技能的她可以毫无顾虑地买下那栋二层小楼房,之后多半是要在县城定居的,回红旗公社的机会只会越来越少,之后再想去拜三清签到就得走远路了。   叶知秋是哼着歌回家去的,林国栋见她心情不错,把自己憋了好几天的问题问了出来,“你最近干啥呢?天天都往寺庙里跑?”他都要怀疑寺庙里是不是来什么帅知青了。   叶知秋笑眯眯地问他,“如果我说我是去给你祈福,你信不?”   林国栋:“……”这必然是不信的,可太熟悉叶知秋的性格了,他这时候要是说不信,叶知秋能拆了他的骨剥了他的皮,只能压住心里的好奇,违心地说,“我信。”   叶知秋微笑着摇头,“不,你犹豫了。”   戏精附身的叶知秋瞬间将金刚怒目和死亡凝视挂上,她盯着林国栋的双眼说,“你刚刚说话的时候犹豫了,你在骗我,你心里很明显不信。”   这双重技能挂上,林国栋受到的暴击可比叶知秋当初对镜子施展时受到的暴击重多了,饶是林国栋之前在部队里接受过十分良好的精神抗压能力教育,这会儿都感觉两股战战,还有些尿急。   “我,我,我去上个厕所。”   眼看林国栋脚底抹油三步并作两步冲向茅厕,叶知秋把技能和光环都收了起来,脚步轻快地进了灶间。   她决定做点好吃的。   炸薯塔这种油炸食品吃的次数不少了,这次卤点肉吃吧,调料香料都买了不少,卤一锅能够吃好酒。   她这一卤肉,那就是造孽。   隔壁家的小孩被馋哭都是轻的,重的是隔壁家的大人都被馋的吃不下饭了。   原先叶知秋做什么好吃的,只是相邻的五六家能闻到这个味儿,现在不一样了,隔了老远的老林家都闻到了这个味儿。   按理说,家家户户都在做肉,闻到别家的肉味儿也馋不到哪儿去,可叶知秋做的这肉不一样,那简直就是香飘十里,吃饱饭的人再闻着这肉香都能再吃一碗干饭,没吃饱的人就更别提了。   林国材早晨就上山去了,没逮着野兔和野鸡,却是让他找到一棵山核桃树,摘了满满一背篓的山核桃。   他背着沉甸甸的山核桃下山,闻着肉香味儿还纳闷呢,谁家做的肉这么香?想了想又觉得有些沮丧,从小到大过了这么多次年,从没吃过这么香的肉,这香味肯定不是从自家传出来的。更让他难过的是,他觉得自己这辈子就算是看到头了,再活十年二十年,也就是活成林国华、林国夏那样,现在吃不到这么香的肉,之后也吃不到。   背着山核桃回了家,林国材直接进了灶间,他拿出一半来倒进筐里,背着另外一半就要走,林老太问,“你干啥去?”   “给我三哥那边送一些过去,这山核桃补身子,我三哥不是受伤了么?”   林国芝歪了歪嘴,“三哥津贴那么高,缺你的一些山核桃?”   “人什么都不缺,还要亲戚干啥?腆着一张脸蹭光去?那是哥,我有好东西就给他好东西,没好东西就给点普通的,有啥给啥,都是我的心意,三哥不会嫌弃的。”   林国芝似笑非笑,“你咋知道人家不会嫌弃?三哥不嫌弃,三嫂也不会?”   “呵呵,你别自个儿满脑子踩高捧低就觉得别人也不是好东西,我当时给三嫂送一捆柴,三嫂都会还赠我几个饼子,山核桃还能不如柴了?”   林国芝被林国材说了个眉眼,愤愤地看向林老太,“娘,你看老六咋说我呢!”   林老太皱眉斥林国材,“咋和你姐说话呢?”   林国材没作声,背着那半背篓的山核桃就出门了,连林老太都没搭理一下。 第25章 咱家都听你的   林国材原本就因为未来一片晦暗而不高兴, 后来又和林国芝吵了一番,他一路垂头丧气地背着山核桃走,越走月感觉那肉香味浓郁, 等走到叶知秋家门口站定一闻, 确认了,肉香味是从叶知秋家里飘出来的。   如果这肉香不是从叶知秋家里飘出来的,林国材可以坦坦荡荡地走进去,把山核桃放下,然后同叶知秋和林国栋聊几句。   可这会儿林国材有些犹豫了,他担心叶知秋认为他是因为馋肉才拿了点山核桃过来。   要不为啥之前不过来之后也不过来, 偏偏赶在人家家里做了肉的时候过来?   林国材正在犹豫要不要先回家, 等过两天除夕的时候再过来,叶知秋端着那一锅肉从灶间里出来,放到凳子上, 叮嘱在院子里玩耍的林刚和林凯兄弟俩看着肉,别让野猫把肉锅给打翻了。   叶知秋一回头, 就看到站在大门口徘徊的林国材, 她愣了一下, 喊道:“老六?你在门口干啥呢?这么冷的天,咋不进来坐坐?”   林国材愣了一下, 一脸尴尬地背着背篓走了进来, “三嫂, 我今早上山去了, 找到一株山核桃树, 摘了些山核桃。听村里老人说吃这个山核桃对身体好, 想着我三哥不是受了伤么?给我三哥吃点补补。”   “啊?山核桃?这可不常见。”   叶知秋扒着那背篓看了一眼, 见果然是山核桃, 只是外面的那层壳没清理,看着乌漆麻黑的,她拿出两个来用手一搓,核桃壳应声而碎,露出了里面的核桃仁。   那核桃仁虽然算不上饱满,但也相当不错了,毕竟是野生的。   “国栋,老六过来了,给你带了核桃过来。你别再后面处理那点内脏了,待会儿我处理就成,你陪老六说说话。”   叶知秋不止把林国栋给喊了出来,还从刚出锅的卤排骨中找了一大块,添了一些卤豆干卤花干卤豆皮之类的菜,端了一盘让林国栋和林国材去喝点儿酒。   林国栋看着那满满一盘子的卤肉和卤菜,眉毛挑了挑。   这作风,不像是他媳妇儿啊!   林国材跟着林国栋进了屋,兄弟俩差了好几岁,聊起来的时候,多数都是林国栋在说,林国材在听。   林国材说起了家里的那点事,语气里明显带着不耐烦,“三哥,你说我姐她咋就变成那样了?我俩越来越过不到一块儿了。”   林国栋噗嗤一笑,“人家也没需要和你一起过啊,你这混球说的都是些啥?国芝不是很快就嫁人了,等她嫁出去就没人烦了。来来来,别干说话,吃点儿菜喝一口。”   抿了一口酒,林国材被辣的直吐舌头,“哥,你这都是啥酒,我咋从来都没喝过?”   “你三嫂给泡的药酒。我不是受伤了么?冬天气血受的影响挺大,所以得喝点儿药酒和血。你喝一杯试试,一整天都不怕冷,全身热烘烘的。”   “我说怎么有股子药味儿呢!对了,哥,我今天拿点儿山核桃过来就换了这么好的一顿吃的,我三嫂会不会嫌弃我啊……”   林国材这话可把林国栋给问住了,林国栋先是换位思考了一下,他觉得如果自己站在叶知秋的角度,多半是要嫌弃的,林国材这过来就好似是打秋风一样。   可他看刚刚叶知秋催他同林国材吃菜喝酒的样子,又不像是嫌弃的。   叶知秋要是真嫌弃林国材,哪里会留林国材吃卤肉卤菜喝药酒?家里有的是普通白酒,兄弟俩见面,抓一把花生下酒都算招待。   林国栋发现自己挺看不懂叶知秋的,他咂摸一口酒,见林国材都快委屈成一米八的狗子了,宽慰道:“你三嫂不是那样的人,她啥时候会委屈自己?”   “待见你就待见你,恨不得把心肝都掏出来给你,有啥好东西都舍得,要是不待见你,门槛都不让你进来的。”   “你刚刚也见到了,菜和酒都是你三嫂拿过来的,她要是不乐意,你能吃到这个?就算是我做主给你拿过来让你吃了,我回头也得挨一顿削。放宽心吃吧,你三嫂对你的印象挺好的。”   林国材仔细想想,也乐了,“还真是,三嫂这性格就和那唱戏里说的爱憎分明一样,对一撮人是热情如火,对一撮人是冷漠如冰,简直就是冰火两重天。我还以为三嫂会因为同咱娘闹了那么一次就连带着把我也给讨厌上了呢。”   “不至于不至于,你三嫂要是真不待见你,能把你这个人连同你的背篓给扔出去,你三嫂的可怕,你想象不到。”   说这话时,林国栋满脸唏嘘,他想到的是叶知秋那眼神,他只要一与叶知秋对视,心里立马就完完全全地怂了,恨不得立马跪下求叶知秋放他一条生路。   一口酒一口菜,再配一捧辛酸泪,林国栋吃得满面通红。   喜欢一个人,不就是喜欢他的悲欢离合,想要与他跨越余生所有分分秒秒,共度岁月光阴么?   -------------------------------------   林国材年纪小一点,喝了一杯酒就晕晕乎乎了,林国栋送他背着背篓进了老林家,然后又折返回家接着处理那些猪下水。   叶知秋同林国栋说起买房子的事,“那二层小楼,等过了初六你就去一趟,把手续办了,咱好好拾掇一下,然后搬过去吧。”   “你不怕那姨太太?”   叶知秋心想,老娘可是身傍好几个佛家技能与光环的人,将那辟邪效果好到爆炸的‘佛光普照’挂上再去那二层小楼,指不定谁怕谁呢!   当然,这些话她只能在心里想想,嘴上是万万不能说的。   她灵机一动,递给林国栋一个暧昧缱绻的眼神,“有你这种部队上出来的人,一身正气,怕什么姨太太?活着的时候被人欺负,死了就能欺负人了?要真是这样,不知道有多少人死了之后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了,坏人至于贻害万年,活人的家人跟着受一辈子的委屈?”   林国栋被叶知秋那个暧昧缱绻的眼神吓得汗毛都竖起来了,他连连退后好几步,“咱说归说,我知道我自己一身正气不怕那些牛鬼蛇蛇,但你能不能正常点儿,该凶我还是凶我,千万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害怕。”   叶知秋脸上的笑容渐渐石化。   她一秒收起脸上僵硬的笑容,冲林国栋翻了个白眼,道:“反正你把那房子买下来,可千万不能到嘴的鸭子飞了,不然,哼哼。”   所有的威胁与杀意,都在那轻描淡写的一声‘哼哼’中。   林国栋感觉到了叶知秋对那二层小楼的重视,虽然他不清楚叶知秋这突如其来的兴趣是从哪儿来的,但他知道叶知秋要求的事情必须做好,不然他一定会有一个很惨的下场,因此他当天下午就带着钱进县城找自己那位在房管局的朋友了。   年关已近,房管局只剩下稀稀拉拉几个值班的人,林国栋是把他那位朋友从家里喊出来办的事。   那处二层小楼俨然已经变成了房管局的心病,为了保证那楼不贬值,房管局年年都会派人去进行维护,各种材料都早早备齐了,就装在一个档案袋里,林国栋去了之后一边交钱一边办理各种手续,不到一个小时就办完了。   “钥匙已经给过你了,我这儿还有两把,你也一并拿走。不过我得再给你一个建议,一把锁配三把钥匙,这是理论上的说法,但这房子在房管局放了这么多年,没人知道有没有人偷偷配了钥匙……你懂我的意思吧,我建议你回去之后重新买一把锁,别用这一把锁了。”   林国栋晃了晃手里的钥匙,相当满意,“成,你的提醒我都记下了,回头我们搬过来之后,你记得来我们家吃饭。我媳妇儿做饭的手艺特别好,保准让你满意。”   那人笑呵呵地应下。   林国栋拎着那串钥匙雄赳赳气昂昂地回了家,就像一只战胜其它同类赢取□□权的公孔雀,那叫一个嘚瑟,还捏着两把钥匙在叶知秋面前晃荡。   叶知秋一把拿过那钥匙,当场就给林国栋算了一笔账,“为了买这一栋房子花了四百多块钱,那房子里面看着还可以,但很多东西都得重新置办,包括床单被罩这些,家里的很多都不能用了,最起码也得改改,你算算这得多少钱?过完年赶紧去报道上班赚工资去,别忘了还有一个闺女两个儿子要养。”   “对了,林国栋,我和你说个事儿,也算是说一个咱家的规矩。”   “我不求别的,只求你能给儿子闺女一样的待遇,儿子结婚要有的,闺女必须有,你可别和我讲重男轻女那一套,谁对我好,谁听话,谁就值得被珍惜被善待。我闺女打小就懂事听话,我哪舍得让她受委屈?她现在就对我好,等我老了能不对我好?要是真那样了,我得好好反思,是自己年轻时候瞎了眼,被一个小姑娘伪装出来的面孔被骗了,还是自己不做人,硬生生把一个好闺女的心给折腾寒了。”   “如果儿子不听话,整天调皮捣蛋还惹是生非,我跟你讲,照样啥都不给。我可不信现在都天天惹我生气天天把我气得七窍生烟的人,会在我老了之后鞍前马后的伺候,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要是我真到了那个地步,不听话的倒霉崽子白眼狼绝对不会良心发现,他们考虑的问题是我该咋死才能让他们利益最大化。”   叶知秋说这话的时候,三个娃都在她跟前,听到叶知秋这么说他们,三个娃连连保证。   林国栋看出叶知秋是在故意敲打这三个兔崽子,也憋着笑一本正经地应和道:“咱家都听你的,你说什么都对。”   叶知秋本能地感觉林国栋这话怪怪的,但看林国栋那特真诚的表情,又觉得林国栋不是在阴阳怪气,最后只能把这种诡异的感觉怪罪到直男癌身上去。   直男癌总是学不会好好说话! 第26章 野猪崩天撞   按理说, 这素淡如水的日子应该挺无聊的,物资算不上丰富,精神文化生活也不怎么样, 但架不住家里有叶知秋这么一个能作会闹的人,总能充分调动家里的气氛, 一家人嬉嬉闹闹,年就来了。   叶知秋带着林英在家里包饺子, 林国栋带着林刚和林凯上了一次山, 本来是想逮只野兔子或是野鸡啥的,结果遇到了一只从山坡上失足滚下来还不幸被树枝插穿肚子的野猪。   林国栋带着林刚和林凯看到那野猪时,野猪还没凉, 但也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   有了野猪还要什么野鸡和野兔?   两百多斤肉, 林国栋自己一个人拖不动,让林刚跑下山来喊叶知秋借板车上山去拉。   “啥?你们遇到一头傻猪?”叶知秋愣住。   林刚急得直点头,“对, 那猪要是不傻, 能自己把自己插死在树杈子上吗?娘,你别磨蹭了,赶紧借板车去,我爸和凯子还在山上等着呢!”   叶知秋没再耽搁,叮嘱林英在家看门,自己又往老林家去了一趟,她可没进老林家的门, 是站在门口把林国材喊出来的。   “三嫂, 你找我?”听到是叶知秋喊, 林国材连外面的袄子都没穿, 只穿着一件线衫就出来了。   叶知秋道:“我借用一下板车……算了, 你同我一起走一趟吧,晚上的饭在我那边吃。你三哥在山上逮到一头野猪,你和我一起去,把那野猪拿下来宰了,今晚我做杀猪菜吃。”   林国材想到叶知秋做出来的饭的好滋味,舔了舔嘴,手脚那叫一个麻利,推着板车走的速度都比叶知秋走得快。   林刚跑在前面引路,等叶知秋和林国材赶到时,林国栋刚好把那野猪身上的树杈子拔了下来,猪血淌了一地,闻着满是腥味。   “赶紧拉到板车上,咱这山上有狼,猪血味儿很有可能会把狼给勾过来。”   林国栋和林国材兄弟二人合力,将那头野猪给挪上板车,林国材问叶知秋,“这头猪打算怎么处理?”   叶知秋看着面前这头至少有两百多斤重的野猪,斟酌一二,说,“回去就杀了,看看村里人有没有要的,有要的话就卖给他们一些,没要的我就都做成腌肉。初二那天回我娘家就不用准备其它东西了,带一大块肉就行。”   林国栋看了叶知秋一眼,他没听到叶知秋说要给老林家也送一块,心里知道叶知秋对老林家还生着气,无奈地摇头。   他媳妇儿这性子,实在是太记仇了。   林国栋和林国材兄弟俩在前面拉着板车,叶知秋在后面扶着,走到半路,林刚突然指着头顶上说,“娘,你看,柿子树,想吃柿子。”   叶知秋抬头一看,确实是柿子树,红彤彤的柿子高高吊着,但这颗柿子树很明显是被人发现过的,下面能摘到的柿子都被摘光了,上头倒是吊着柿子,但哪有人能爬的上那么高的树?   林国栋停下来要上树,叶知秋赶紧拦住,“这树一看就很难爬,万一摔下来咋办?兔崽子要是想吃,那等搬去县里后我看看能不能买到柿饼吧。”   林国材朝叶知秋看过来,像是在怀疑自己是不是耳朵有问题,听错了,他问,“三嫂,你们要搬去县城了?”   这事儿根本藏不住,叶知秋也没打算传,只是她也没打算满大街的宣传,这会儿林国材问,她就说了。   “你三哥从部队转业下来,进县委工作,过了元宵节就得去报到了。我们在县城买了房子住,元宵节过了就搬过去,方便你三哥上班。这三个小的,我也打算送去上学,县里要比村里方便些。”   何止是方便些,那是方便太多!   林国材想到前几天林国芝在家里说的话,突然有些想笑。   林国芝说自家三哥现在残废了从部队退了出来,可能拿了部队的补贴,但能拿多少?之后连重活儿都干不了,还不如一般的庄稼汉呢,就算之前挣下再多,也经不住几年的开支,不知道叶知秋在牛气什么?   结果林国栋要去县委上班,这夫妻俩还悄悄摸摸在县城买了房子……这消息要是传出去,那可真是能吓死人的。   -------------------------------------   叶知秋转头又安慰林刚和林凯兄弟俩,“你们馋柿子了?娘给你们想想办法,看能不能找一些。”   她能想什么办法?当然是签到了。   叶知秋又抬头看了一眼头上的柿子树,想到自己之前曾签到出一兜酸果子,这会儿应该也可以,便在心里默念了一声。   “签到。”   “签到成功,恭喜签到获得稀有光环‘野猪崩天撞’,技能简介:佩戴光环将拥有野猪的一身巨力及特别的发力技巧。”   叶知秋:“……”她的脸瞬间就垮了下来。   看着面前板车上的野猪,叶知秋目光深沉。   这他娘签出来的都是什么鬼东西?   为什么最近签到所得的路子都这么野?   叶知秋故意落后了两步,随便捡了一块石头,将那名为‘野猪崩天撞’的光环挂上,轻轻捏了一下,石灰岩上生出了不少裂痕,她用力一捏,手里头那块石灰岩瞬间就被捏成了粉。   将石粉往身后一抛,叶知秋忍住嘴角的抽搐,把手上的石粉拍干净,麻溜地把这个‘野猪崩天撞’的光环卸下,并决定不到迫不得己绝对不往自己身上挂。   法治社会,她要是因为一不小心没收住力而闹出人命来,这辈子就完蛋了。   叶知秋一脸悲怆地回了家,化悲愤为力量,等林国栋和林国材兄弟俩把野猪皮扒掉后,她把所有的怨气都撒在了野猪身上。   剔骨!   抽筋!   切肉!   林国材看着那把菜刀在叶知秋手里被耍得虎虎生风,一脸害怕地问林国栋,“三哥,你是不是同嫂子吵架了?咋我看三嫂有点不高兴呢?三嫂现在那样子,你说她要杀人,我都相信。”   林国栋也不知道叶知秋为啥下山后就变成了那样,他悄悄溜达到叶知秋旁边,问,“你咋了,看着有些不高兴……是不是这野猪肉柴?你剁不动的话,我来吧,你到一边歇着。”   “不用,你和国材去收拾那些野猪内脏吧,我来处理这些肉。这野猪瘦肉多,我待会儿剁一盆肉糜,今晚熬夜炸肉丸子吃。”   林国栋见叶知秋对他的态度还算好,只当是这野猪之前招惹过叶知秋,或者是和叶知秋上辈子有仇,没再多问,带着林国材去后院收拾猪内脏了。   像猪肝、猪肺、猪大肠、猪肚这些,都算是一道硬实的大菜,只要做的手艺好,味道相当不错的。   林国材收拾猪肝猪肺那些,林国栋屏着呼吸处理猪大肠,因为味儿实在够冲,没人愿意在这时候张嘴说话,院子里只能听到叶知秋挥舞着砧板剁肉的声音。   “笃!笃!笃!”   “敦!敦!敦!”   因为野猪肉有些柴,叶知秋剁得肩膀发麻,就主动把前不久才立下的flag给拔了,她将那‘野猪崩天撞’的技能挂上,力气明显大了很多,剁肉就如同切豆腐。   叶知秋剁到高兴处,用力一剁,菜刀直接嵌入到了砧板中去。   “草!”   看着卷了刃的菜刀和被剁得伤痕累累的砧板,叶知秋黑了脸,她这下不敢再放纵了,将菜刀在磨刀石上刮了几下,开始注意控制自己的力气。   叶知秋发现,只要自己稍加控制,这‘野猪崩天撞’的力气还是比较容易控制的,只要不是故意使大劲,看起来并不会造成太大的破坏力。   但她还是不敢将这个‘野猪崩天撞’的光环一直挂着,因为她有一个甭管高兴还是生气都拍大-腿的习惯……她不想一不小心给自己拍成大-腿骨粉碎性骨折。   把肉都剁成肉糜后,叶知秋把光环卸下,架起油锅打算炸丸子。   林国栋和林国材兄弟俩把清理干净的猪内脏拿到灶间来,叶知秋先是用开水烫洗了两遍,然后又用盐水好好清洗了一通,最后放进一口大锅中煮上。   林国材说是得回家去帮忙干活儿,叶知秋就喊他晚上过来一起吃饭,林国材没答应,毕竟除夕夜的团圆饭是要和家里人在一起吃的。   林国栋今年没打算带着孩子过去,就想守着叶知秋一起吃,要是林国材也跟过来吃饭,怕是林老太会呕死在年夜饭的饭桌上。   炸肉丸的香味早就把林英、林刚、林凯姐弟三个勾得走不动了,第一锅丸子炸出来,稍微晾了晾,待不烫手后,叶知秋就让林国栋端了盘子去给三个兔崽子尝。   天渐渐黑了下来,叶知秋不想让人探头探脑地看自家做了什么好吃的,索性把门给闩上了。   一家五口人吃年夜饭,听起来人不少,但真正能吃的没几个。叶知秋想让孩子们吃的高兴点,每道菜都做得不多,但菜的花样挺多,先做凉菜再炒热菜,最后把包好的饺子也下锅煮了端上来,一家人围在堂屋里最大的那张桌子上吃得开怀。   林凯眨巴眨巴眼,说,“娘,村里人说你前阵子天天去拜佛,你是去求啥了啊?”   “求一家人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求你爸的工作能够顺顺利利,求你们能够听话懂事。”叶知秋现在说瞎话哄孩子起来都不带有心理负担的。   林凯‘噢’了一声,噘着嘴说,“我还以为你是去求神仙给咱家送这么肥的一头野猪来呢!”   叶知秋给林凯面前的盘子里挟了一个肉丸子,又挟了两片醋溜白菜和一小撮猪油炒过的黄豆芽,正要发言,就听见屋外头传来一声凄厉的哭嚎。   在年头岁尾哭,这可有点不大吉利啊…… 第27章 打狼   大过年的听到有人又哭又嚎, 大家会是什么反应?   这要是搁在平时,大家肯定抓把瓜子花生搬个小板凳一脸八卦地凑上去围观吃瓜了,但大过年的, 大家都想图个吉利,讲究点的人还怕冲撞到吉神、喜神、福神, 大家都默契地选择了充耳不闻。   “来来来,接着吃。”   林国栋走到门口听了一会儿, 同叶知秋说, “好像是采蜜婶子在哭。”   叶知秋也走到窗户跟前侧耳听,她听了一会儿,隐隐约约听到一些‘狼’之类的词, 索性走到院子里去听。   站在院子里, 听得就真切多了。   采蜜婶子哭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夜空下显得格外凄凉,“羊啊!羊啊!羊啊!我给生产队养了一年的羊啊,都被这挨千刀的狼给咬死了……”   两个大人都出来站到院子里凑热闹了, 三个小孩子哪里能在家里坐得住?   叶知秋才听真切外面发生了啥, 就见三个孩子从屋子里跑了出来,脸色顿时一变,“赶紧回屋去。村里来狼了,咱家院子是新盖的,院墙高,狼应该进不来,但也危险。你们进屋待着去, 别出来瞎凑热闹, 凑热闹的人不仅没有今年的压岁钱, 明年一整年都没有新衣裳穿。”   三个孩子最怕叶知秋这威胁, 要是换在其它人家, 家长威胁向来都是不管用的,孩子们都知道,甭管家长放再狠的话,只要哭一哭闹一闹,自个儿的要求多半都能满足,但这个办法在叶知秋手里完全行不通。   如果他们不听叶知秋的话,当天就只能吃糠咽菜,隔天就衣服都不给洗了,再过两天都不带搭理一下的,正眼都不会给一个……那种待遇同日常待遇相比,完全就是冷宫弃妃与受宠贵妃的区别。   三个崽子都知道叶知秋说话的分量有多么重,更知道叶知秋的立场不会因为他们哭一哭闹一闹就改变,所以都没敢去捋虎须,乖乖回屋去了。   叶知秋还在犹豫要不要出去看看。   这要是哪家哪户家里打起来了,除夕夜肯定没人去触这个霉头的,但眼下这情况是村里来了狼,只要问题不解决,没有哪一户人家敢放松神经过日子,大年初一都没人家敢随便开门的。   林国栋从后院里翻出一把铁锹来,他同叶知秋说,“你在家守着三个孩子,我出去看看,村里既然来了狼,肯定家家户户都要出壮丁去打狼的,咱家只能我去,你们去我不放心。”   叶知秋想到了自己刚签到得到的那光环‘野猪崩天撞’,原先相当看不上,这会儿她就真香了。   她赶紧将那‘野猪崩天撞’光环给挂上,然后从墙根下抄起一根约莫有成年男人手臂粗的木棍,同林国栋说,“你身上还带着伤,我和你一起去。不过你别急,等我安顿一下家里的孩子。”   家家户户都有存粮食的地窖,而且地窖的入口就在屋里头,平时地窖口都敞开着,挺注意通风,不然存在里面的粮食会被捂得发霉。   叶知秋回屋将地窖的入口打开,自个儿进去试了一下,没感觉到有缺氧头晕的情况,这才叮嘱三个孩子把房门也从里面插好,听到外头有动静就往地窖里躲,然后她还将院门从外头锁了,这才同林国栋一起往采蜜婶子家所在的方向走去。   村里头绝大多数人家都被采蜜婶子的哭声给惊出来了,胆儿大的人已经拎着锄头、铁锹、钉耙等在街上晃荡了,牛青拿着手电筒带着人在街上转,边转边大声叮嘱说,“大家走路都别走一个方向,背靠背地走,担心狼从背后咬人。”   “那是哪家倒霉婆娘带孩子出来看?狼来了你能招架得主?赶紧回去锁好门,打狼这事儿交给大老爷们来干!”   叶知秋只在动物园中见过狼,这辈子陡然要见活生生的野生狼,手心里紧张得出了一手汗,她索性把所有光环全都挂上了。   要是‘野猪崩天撞’打不死狼,她还打算用‘怒目金刚’等技能试试,看能不能吓死狼。   掂了掂手中木棍的分量,叶知秋觉得还是有些草率了,她应该掂一根铁棍的,反正这分量也不算重,木棍带来的杀伤力远不如铁棍。   一群人聚到了采蜜婶子家门口,采蜜婶子哭成了泪人,瘫在地上站都站不起来。   有几家同采蜜婶子家住得比较近的婆娘正在你一言我一语地安慰受害苦主,叶知秋不会说那些话,索性跟着林国栋还有牛青队长他们到了采蜜婶子家屋后的羊圈里去看。   被咬死的羊横七竖八地在地上倒着,有只羊被吃的只剩下一小半了,满地都是羊血。   现场实在太过惨烈。   林国栋在部队的时候学过侦查,他借了牛青队长的手电筒绕着羊圈走了一圈,找到了羊被拖走时留下的血迹,一群人立马跟着林国栋盯着那血迹走。   叶知秋瞄了一眼地上的血迹,跟着林国栋向老林家屋前走,绕过老林家的屋子,往苞米地里走了大约有二十米不到,雪地里的血迹就看得十分明显了。   一盏盏绿灯笼在不远处亮起。   “卧-槽,他娘的这么多狼!”   跟来的人都被吓得倒吸一口凉气,“该不会是山里的狼全都下山来了吧,这可咋办?”   牛青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如果是来三四只狼,村里完全有办法打死,但看着眼前的绿灯笼,少说也有二三十只狼,难怪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就把采蜜婶子养的羊全都咬死还拖走不少。”   这些狼刚才大概都闭着眼睛假寐,或者是看向别的地方,土黄色的皮毛与化了大半雪的庄稼地混在一起,大家都没发现,这会儿来了这么一群人,狼自然都扭过了头来。   有些狼已经站了起来,不安分地在地上走来走去,嘴里满是呜咽与低吼。   “队,队,队长,要不,要不咱,把这些狼给吓退就得了,这狼太多,打不过啊……我,我,我家里还上有老下有小,可不能,不能把命给丢在这儿啊!”有人已经被吓得结巴了。   牛青的脸色铁青,“你看不到这些狼都没有跑走的打算?这些东西都鬼精得很,要是我们势大,他们在听到我们的动静时就早跑了,之所以留到现在,就是不怕咱,说不定还把咱当成口粮看了。”   林国栋握紧了手里的锄头,低声同叶知秋说,“真-他他-妈想念枪的感觉。”   他一个大跨步,趁那头狼不注意,直接抄着铁锹朝头狼的腰上拍过去。   铜皮铁骨豆腐腰,说的就是狼这种生物。   腰就是狼身上最大的弱点。   林国栋一动,整个狼群都跟着嚎了起来,牛青把手电筒往那个吓得哆嗦的村民手里一塞,自己抄起锄头就冲了出去,其余村民也都动了。   叶知秋跑起来没其它村民那么快,但架不住有狼主动凑上来。   “去你丫的!龇牙咧嘴当我怕你!”叶知秋举起手中的木棍就朝着狼脑袋砸下去,林国栋被叶知秋这不懂行的打狼手法吓得满头大汗,“别打脑袋,打腰!大家都打腰!”   他的话音未落,那匹狼的脑袋就被叶知秋给一棍子敲扁了,脑浆四溅,场面相当血腥。   叶知秋自己都愣了一下,她没想到狼脑袋居然这么脆弱,也大概是‘野猪崩天撞’太过变态,她回过神后,抄着木棍就冲进了狼群中。   大家都说狼是铜皮铁骨豆腐腰?在叶知秋这儿,狼就是豆腐做的,全身上下哪儿哪儿都是弱点。   狼的骨头硬?一棒子把四个狼蹄都打成粉碎性骨折,看你骨头还硬不硬?骨头再硬也只能趴在地上嗷呜嗷呜地叫。   狼的脑袋硬?一棒子下去,脑花都能给打出来,当场就死的不能再死了,还想再咬人?下辈子吧!   叶知秋就如同猛龙入江挖掘机进工地,抄着木棍哐当哐当一通大开大合的打,众人还没反应过来,那十几二十只狼就死透了一大半,余下的一小半还被其他人追着打。   兵法中讲究个‘穷寇莫追’,但在打狼的时候可千万不能讲究这个。狼这玩意儿最是记仇,要是一次不打死,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来复仇了。   打狼要讲究的是斩草除根和除恶务尽。   三个男人拿着铁锹又是拍又是铲,好不容易才能搞死一头狼,叶知秋却已经拿着木棍满地的撵着狼追着打了。   都说狼这种生物最为聪明,它们自个儿势大的时候,最喜欢打团战,一群狼围攻一个猎物都是常有的事,但若是势弱,用不了多久就会被吓破胆,而后满地乱窜。   这会儿,那些狼就被叶知秋打得拖着个尾巴满地乱窜,时不时还发出几声凄厉的哀嚎。   叶知秋也被累得够呛,她虽然力气大,但耐力不怎么样,撵着狼跑了二十分钟就感觉气喘吁吁没力气了。   眼看那些男人都已经撑着铁锹站在一旁看她‘清理战场’,叶知秋没好气地骂道:“你们就不能帮忙堵堵?我一个人逮不住这东西,要是今天没把这东西给打死,谁知道改天这东西会不会领着一群狼下来报仇?”   牛青尴尬地说,“哎,这不是看你打得起劲么……大家伙儿都别发呆了,原先国栋家媳妇种地的时候就一个人能顶三个壮劳力,这会儿打狼的时候风采依旧。大家把这畜生给围住打死,然后回家去接着熬夜守岁!”   被吓破胆的那两条狼也跑累了,身上还有叶知秋拿石头和土疙瘩给砸出来的伤,又‘顽强’地撑了十分钟就被叶知秋一棒子给了结了。   牛青开始招呼跟来的那些男人们拖着这些狼回村,也算是战利品。   林国栋凑到叶知秋跟前,拿过叶知秋用的那根木棒一看,好家伙,木棒都快被打断了。 第28章 决定   牛青领着人把打死的狼都给拖回去了, 大家伙商议着明天上午就到生产队的大院里头开新年动员大会,就用这些狼来奠土地与山神。   留下一地传说的林国栋和叶知秋在打完狼之后就没掺和后续的事情,夫妻俩急着回家去了。   虽说狼是群居动物, 喜欢集体行动,但万一有那么几只狼是落单的呢?家里还有三个孩子, 可不敢掉以轻心。   叶知秋感觉到大家看她和林国栋的目光有点怪怪的,路上不大好意思问, 回家之后把门一关, 她就找林国栋解惑去了。   “国栋,你有没有感觉到,大家看我的眼神好像有点怪怪的?”   林国栋饱含深意地看着叶知秋, “何止是大家看你的眼神怪怪的, 我看你的眼神都是怪怪的,你从哪儿练出来的那一膀子力气?”   叶知秋眼珠子有点飘忽,灵机一动, 开始再度甩锅, “还不是你之前不在,我一个人想要赚工分养活我和英子,就得把自己当成男人来用,你试着天天不要命地干农活试试?力气嘛,只要豁出命去,一天一天地练,日积月累, 练出来还是不难的。”   这口黑锅一甩, 林国栋果然满心愧疚, 再也没在‘叶知秋的力气为什么那么大’这个问题上纠结。   其实林国栋还是错了, 大家看叶知秋的目光复杂, 那是因为叶知秋的力气太大,让很多人都感觉畏惧,同大家看他的目光比起来,大家看叶知秋的那点儿目光可以说是饱含善意了。   见识过叶知秋那‘天人之姿’的人这会儿都相当懂林国栋。   为啥林国栋那么疼爱媳妇儿?因为怕啊!   要是搁在一般人身上,自个儿不在家时,媳妇儿就强行把家给分了,那回来不得打个八十架?但林国栋同叶知秋打了吗?   没有!   大家原先都觉得林国栋是因为林老太太偏心而同老林家离了心,现在看来却不是这样的,多半是因为林国栋根本打不过叶知秋,他惯着叶知秋纯粹就是因为害怕!   再想想村里前阵子疯传的林国栋跪着搓衣板给叶知秋洗脚的那事儿,村里的男人其实都觉得林国栋挺给村里男人丢脸的,但这会儿大家都懂林国栋的为难之处了。   不是林国栋又怂又孬还不争气,实在是因为家里的母大虫太可怕。   大家都认为林国栋是被形势所迫,这事儿要是发生在自己身上,试想一下自己家里的婆娘变成一棍能敲死恶狼的母大虫,别说跪着搓衣板给母大虫洗脚了,就算是把母大虫当成神仙奶奶供起来都不敢有半句怨言啊!   要是让林国栋知道村里人这样看他,他肯定会大喊冤枉。他是怕叶知秋的武力值吗?好像还真有点怕,但他更怕的是叶知秋那不冷不热的态度。   叶知秋的那不冷不热的态度简直就是攻心之术,让人一天到晚都魂不守舍,从睁眼到闭眼再到做梦,全身上下都每一处舒坦的地方。   -------------------------------------   村里人这一晚上也都在讨论这件事,那些亲眼见识过叶知秋‘神威’的男人回到家去后,都添油加醋地把事情的原委始末都给描述了一遍,十分顺利地在一-夜之间将叶知秋给塑造成了令人闻风丧胆的母大虫。   打狼的时候,老林家也派人出来了,不过是林国华和林国夏兄弟俩,林国材因为年纪小,林老太不让出来掺和,他在家里急得不行,等林国华和林国夏兄弟俩回来,他赶紧去问,“哥,外边情况怎么样?”   林国华脸上的笑容有点僵,“挺好的。”   “啊?来了多少狼?我听采蜜婶子哭得那么厉害,来的狼肯定不少啊,怎么你还说挺好的?是把狼都打死了还是都撵走了?”   “都打死了,三十七只呢,都在生产队的坝上放着,明儿一大早你就看到了。”   林国材没得到想听的东西,急眼道:“到底发生啥了,这出去转悠一圈就能打听到的事情,你们俩遮遮掩掩干啥?咋,难道还得我抓把瓜子花生出来?”   林老太和其他人也都凑过来,说,“老大,老二,你们讲讲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吧,那些狼都怎么处置了?是谁打死的?队上是不是要给奖励?”   林国华深深地看了林老太一眼,告诫道:“娘,咱之后啊,长点眼,千万别去老三家,见到老三家的媳妇儿就绕着路走,您可千万记住了!今天那三十七头狼,听说村里人围着打才打死不到零头的数,其它的都是老三家婆娘拎着一根木棍给敲死的,那婆娘是真的厉害,拎着一根木棍就如同黑旋风李逵下山,吓得那些狼都夹着尾巴满地乱窜,我当时跟在后头远远看着,您知道心里想的都是什么吗?”   老林家的众人听着这话只觉得十分荒诞,但还是顺着林国华的话茬问了,“你心里想的都是什么?”   林国华语出惊人,“我心里想的都是三弟妹的好。多好一个人啊,当初人家生孩子时受了那么大的委屈都只是闹着要分家,没有追着把事闹大,不然就凭她打狼的那一膀子力气,您现在哪有力气再去挑唆折腾?要是当时她没压住火气,估计这会儿我们每年都得给您去上坟。”   林国夏则是看向林国芝,说,“你再去作天作地,再在你三哥面前搬弄是非的时候,就想想你三嫂一个人打死了多少头狼。你要是觉得自个儿的骨头比狼还硬,能挨得住,那你就尽管去,千万别拉我们个垫背。另外,你赶紧嫁出去吧,就你这个搅家精在,害得全家都不得安宁。我都担心你再不长眼去惹了老三家那母大虫,人家直接冲过来把咱家房顶给掀了。”   听着林国华和林国夏的话,老林家的人就如同听天方夜谭一样,个个都是一脸懵逼,他们还想再问,林国华和林国夏兄弟俩却不愿意再说了。   “哎,你们要是不信,就明天出去问。你们只是听我们转述了都觉得害怕,想想我们亲眼见过的感受……看到老三家媳妇儿抄着根棍子追着狼撵,把狼像死狗一样打的时候,我都觉得腿软。你们真别再折腾了,要是把那凶神惹急了,咱全家都得整整齐齐地躺倒祖坟里去。”   林老太:“……”   林国华和林国夏回去休息了,其他人也跟着散了,林国材在炕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他实在好奇的不行,索性拎了一根棍子出门了,直奔叶知秋家而去。   拎一根棍子是为了防路上有落单的狼,实则并没有遇到,林国材敲开门时,林国栋有些诧异,“这么晚了,你咋不在家休息?”   “我听说我嫂子一个人就打死了那么多狼,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过来问问。”   林国栋看着林国材脸上的好奇,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似是吞下了一口苦胆,艰难地点头,“是真的,别站在门口说话,进来说吧,你嫂子正在给三个孩子弄守岁的吃食呢,你也过来跟着吃点。”   林国材也没有再客气,他跟着进屋去暖和身子,顺带着八卦叶知秋的丰功伟绩,没过多时,叶知秋就端着好几个守岁吃的小吃盘子进来了。   “老六,过来吃点。我熬了点儿酸果银耳汤,开胃的,你也尝尝,喝了全身暖和。”   林国材的年纪比林英大不了五六岁,在叶知秋眼里也就是一个稍微大一点的孩子,一个孩子能吃多少东西?   等小吃吃完,叶知秋又拿出自己用笔画在硬卡片上做出来的扑克牌带着三个孩子玩,林国材不会,就一边看一边学,等看了大概有四十分钟后,他也敢上手玩了,一群人围坐在炕头,嬉嬉哈哈地玩到后半夜,瞧着天有点亮了,东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叶知秋便放下纸牌,让三个孩子回去睡一会儿,她去张罗早饭,林国栋则是在院子里架起了柴火。   各路保家神仙都供奠过后,柴火架一点,火红的焰苗窜了起来,这是当地的风俗,名叫‘烧晦气’。   林国材帮着林国栋把柴火架点燃后才回的老林家。   这一年绝对是一小家人过得最自在的一个年,吃得好穿得好,家里也热闹,叶知秋没像往年一样给林国栋摆脸,林国栋也没撇下叶知秋单独去老林家那边吃饭,只是在上午的时候过去坐了坐,同老林家的人讲了讲叶知秋打狼的事迹。   他也同老林家的人提了最主要的事。   “娘,我们过了正月十五应当就要搬去县城了,回家里这边住的可能性不太大,你们多保重些。要是有什么事情,随时进县城找我。”   林老太:“???”   林老头:“……”   林家那些兄嫂:“???”   全家人脸上的懵逼表情整整齐齐,林国芝的反应最大,“三哥,你要搬去县城?在乡下住的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搬到县城去?”   “我是从部队上转业回来的,在县委工作,正月二十过了就得去上班,所以就在县城买了个院子住。”   全家人都被林国栋抛出来的这个消息给震惊到了,唯有早先就知情的林国材没太大变化。   他已经震惊过了。   家里话最少的林国梁想了想,出声问,“哥,那你们在村里的地咋办?就不种了?”   “户口都要一并签到县城去的,不在生产队上上工,自然没什么地需要种了。对了,还有一个事儿,是我和我媳妇儿商量过的。”   老林家的人都支起耳朵听。   林国栋拍了拍林国材的肩膀,道:“国梁和国材也都到了说亲的年纪,我一个人帮两个不太现实,但总得出点力。国梁的事,娘你们多操操心,我媳妇儿说国材帮过我们那边不少次,国材要是娶媳妇儿的时候没地方住,可以把我们的房子借给国材。”   “房子和地皮还是我们的,但我们应当不会回来住了,国材你放心住就是,屋子里有人住的话就有人气,不容易塌,你就当是帮三哥和你嫂子看房子了。你自己也争气点,早点给自己赚下家业,自己买宅基地,起一处青砖大院住去!” 第29章 搬家   林国栋带着娃儿去老林家坐了大概有一个小时就回家去了, 他同叶知秋一起收拾家里的衣物,都收拾进包袱里,等县城那边的二层小楼房打扫出来之后就能住进去了。   大年初二去的是老叶家, 叶知秋去的时候拎了一大块野猪肉,自己做的肉丸子、烧肉块也拿了不少,在娘家痛痛快快地吃了顿, 还邀请娘家人初三到她这边吃一顿。   等林国栋和叶知秋领着孩子回了家之后, 叶老太还同叶知文感慨说,“你看看你姐的变化, 这会儿你姐夫一回来, 她立马就变了个人似得。所以说啊, 这过日子,心里还是得有底气有倚仗有退路,你姐看起来处处要强, 其实那颗心一直都是悬在空中落不到地面上的, 你姐夫一回来, 就很少抽风了, 日子不也顺顺溜溜地过起来了?原先总是抠抠索索的,这会儿大方多了。”   叶知文歪着头问叶老太,“娘, 那我姐搬家换房子, 你不得送人点东西?你打算送点啥?”   “该有的镜子、锅碗瓢盆这些都得给备上一套,他们不是说过了正月十五才搬过去?咱还来得及置办,然后就是买几串鞭炮给你姐送过去, 搬新家嘛, 哪怕不是新建起来的房子, 也该响亮响亮, 昭告四方鬼神,这房子有人住了,他们该照拂就照拂该挪窝就挪窝。”   叶知文一一记下,等着初六县里开市之后就去买。   初三在家招待了娘家人,初四是林国栋的那些战友们过来,还给开来了一辆烧油的小货车,等到了初五,叶知秋忙活着把家里值钱的东西都收拾好,能放到系统空间里的就放到系统空间里,不方便放进去的东西就到时候用小货车往县城拉。   家里的绝大多数东西都已经归置好了,等到初六这天,叶知秋和林国栋起了个大早,将打算搬去县城的东西都搬到小货车车厢里,将叶知秋和三个孩子拉上,把院门一落锁,直接开车去了县城那二层小楼。   一下车,叶知秋就把那拥有辟邪作用的‘佛光普照’光环给挂上了,进院子里溜达了一圈,还特地在那口水井旁站了一会儿,确定院子里再也没有那阴冷感了之后,叶知秋才招呼林国栋从火车车厢里把扫把抹布水盆这些拿下来,开始里里外外地打扫这院子。   家里的衣柜家具这些都有,都是之前那姨太太用过的,东西不错,丢掉实在可惜,但叶知秋又不想让自家新买的屋子看起来处处都是那姨太太的影子,就想出一个招数来,将屋子里原先的装饰风格全部打乱,一边挪柜子打扫卫生,一边按照自己的想法重新装饰。   林国栋主要负责扫灰和搬东西,林刚和林凯兄弟俩现在干家务也不全是在帮倒忙了,叶知秋让林英领着林刚和林凯四处擦擦抹抹,自己则是一间屋子一间屋子开始打扫。   重点是客厅、厨房和要住人的那几间屋子,其它的类似于仓库这种暂时也不着急,可以先简单扫个灰,等住进来之后再慢慢收拾。   叶知秋顶着‘佛光普照’的光环忙活了一周出头,终于将那屋子里头都打扫了出来,只剩下擦玻璃这一块儿,她见天气有点阴,就简单擦了擦,打算等搬进来之后再认真朝着‘窗明几净’的目标迈进。   县城里的屋子渐渐充实了起来,乡下的屋子就显得有些空荡了,不过叶知秋并不在意这些,反正马上就要搬去县城了,家里只需要能将就着住就行。   正月十五一过,十六当天,叶知秋将打算带走的东西全都塞进了货车,包括家里剩下的米面粮油和调料香料以及她新买不久的铁皮炉子。   得知林国栋一家要搬去城里了,老林家一家人还过来送了送,什么东西也没拿,但人情算是送到了。   叶知秋在院子里前前后后检查了一遍,看着还剩下不少的柴火,婊里婊气地同林老太说,“老太太,我们搬去县城就不烧柴火了,烧柴火不方便,打算用煤球,家里这些柴火就不带走了,你们留着用吧。”   林老太:“……”我是不是要谢谢你啊!   不过这话林老太是万万不敢说出口的,她怕叶知秋绷不住脾气就当天把她送去见自家那恶婆婆去。   给家里的柴火安排了归属,叶知秋又同林国材说,“家里炕上铺的那个狗毛毡子是我嫁过来的时候我娘给的陪嫁,嫂子送给你了,我们拿去县城也没地方铺,省得你再找炕上用的毡子。花钱不说,那尺寸也不好找。”   林国材满脸感激。   叶知秋的目光划过老林家其他人,觉得没什么话好说,便同林国栋说,“走吧,我娘那边说让我哥赶在中午吃饭前就把锅碗瓢盆和镜子那些都给送过去,咱别去的晚了让我哥等着。”   林国栋其实很希望自家亲娘能够大方地送一份乔迁礼,倒不是说他就稀罕那么点东西,而是希望自家人能让自己挺一挺腰杆,不要总被叶知秋娘家那边压一头。   叶知秋娘家送了乔迁礼,自家这边却连一根针都没送,那之后叶知秋要是明明白白地偏心老叶家,他也没法儿说,只能打落牙齿活血吞。   一个家庭的稳定发展,需要三个家庭的共同努力去平衡。   大年初二白天叶知秋拿着一大块野猪肉回了娘家,晚上他同叶知秋商量能不能给老林家也送一块肉的时候,叶知秋压根没拦他,更别提把乡下这处新起了没多久的院子借给林国材娶媳妇应急用也是叶知秋主动提的。   开车去县城的路上,林国栋脸上都是苦笑。不是他不想帮着老林家一些,实在是老林家不给他脸,现如今叶知秋还没同他算这笔账,可这笔账迟早要算的,到时候他哪有脸要求叶知秋对婆家娘家都一碗水端平?   而且林国栋觉得,去了县城的头一天晚上,怕是家里就得有一场恶战,叶知秋不会这么轻易饶过他的。   他不会忘记叶知秋对老林家有多么记仇。   然而,林国栋又又又又想错了,等所有东西都搬进那二层小楼之后,叶知秋啥都没说,高高兴兴地留老叶家的人吃了一顿饭,然后又同叶知文去了百货商店,买了不少东西回来。   叶知秋打算留叶知文在家里住几天,便在扯被罩的时候同叶知文说了这事,“知文,你在姐这边住一阵子呗?之前姐家里都是事儿,招待你们又怕老林家说道,现在搬出来了,他们的眼睛再长也不可能跟到县城来,房间也多,你在县城住几天,陪姐把床单被罩这些都做好,再陪姐把玻璃给擦了。你姐夫马上就要去县委报道了,家里白天就咱俩和三个孩子在,你不用拘束更不用尴尬。”   叶知文心想,我姐夫人有本事赚钱多话还不多,我有什么好尴尬的?她痛快地答应下来。   姐妹二人在县城一边逛一边唠,叶知秋看到百货大楼里有自行车现货,借着包的掩护从空间里扒拉出一张自行车工业票来,又数了数钱,直接将那车给买下了。   叶知文看得目瞪口呆,等到叶知秋推着自行车从百货大楼出来,她还是没能反应过来,“姐,姐,姐,你这……你这……这么大的事儿,你不同姐夫商量一下就买了?”   “这算啥大事儿?他要是问我,我就说这车买来是给他上下班骑的。”   叶知文还是有些忐忑,“我姐夫该不会以为是我挑唆你买的吧,从你家出来去我姐夫上班那地儿走路都用不了十分钟,还用得着买自行车?”   “哎呀,你别操这么多的心,你姐夫才不会管这些,姐买车还有别的用途呢!快点,坐上来,姐带你去副食店看看有没有啥新到的吃的,咱回去整点儿。家里还有半头腌着的野猪呢,回头姐拿猪后腿肉做肉松饼吃。”   叶知文迷迷糊糊就被叶知秋催着上了自行车后座,眼看叶知秋就要上车蹬着走了,叶知文像是触电一样赶紧从后座上跳下去。   “姐,你该不会是怕自己摔跤想拉我当肉垫子吧,你都没学过骑自行车,现在就敢载人了?我可不敢,咱们村村长他媳妇儿就是坐自行车摔下来把尾巴骨给磕折的。”   叶知秋:“……”亲姐妹之间的信任呢?   她冲叶知文翻了个白眼,“爱坐不坐,不坐拉倒。”   腿往后一踢,人稳稳地落在车上,在叶知文的目瞪口呆中,叶知秋稳稳地骑着自行车走远。   叶知文急得直跺脚,“姐,原来你会骑车啊,你等等我啊!你的东西还在我这儿呢,你就算不载我,那也好歹把你买的东西都载回去啊,你把你妹子当成老黄牛来使了?姐!姐!姐!叶知秋你没有心!”   她话音刚落,叶知秋就骑着车稳稳地停在了她的面前,拍一拍后座,道:“赶紧上来,这自行车好骑的很,我还能把你给摔了?”   叶知文胆战心惊地上了自行车,紧紧抓着叶知秋的衣服不放,直到叶知秋顺利把她载去了副食店门口才松了口气。   “姐,我没想到你骑车还真挺稳的。不过我刚刚突然在路上想到一回事,你这么花钱,姐夫的工资够你造作吗?你说你也没个啥正经工作,原先在乡下的时候还能种地换点工分,到了县城能干点啥?姐夫一个人的工资养活你们四个人,钱够花吗?”   叶知秋瞅了叶知文一眼,“年纪不大,操心不少。这还用得着你提醒?姐心里有数呢。”等正月一过,天气稍微转暖些,她的计划就应该启动了。 第30章 药剂师   叶知秋是有自己的打算的, 她没想过去做那种倒买倒卖的活儿,一来是那种活儿高投入低产出,赚点钱都是承担风险的钱, 要是不幸被人抓到,极有可能会拖累林国栋的工作,二来是倒买倒卖太累了,早晨天不亮就得起来寻摸货源, 做点交易都得四处藏着,就和做贼一样。   叶知秋打算贩卖知识和信息差。   她知道这个年代最需要的东西是什么, 便知道走哪条路才能以最快的速度让自己稳定下来。   这是一个歌颂勤劳、朴实与奋斗的年代,只要你能为这个时代的发展添砖加瓦, 你就能得到礼遇与赏识。   但在不久的将来, 会有一场属于知识分子的浩劫,这让叶知秋不敢盲目地一头扎进知识圈去。   她原本有考虑过参加高考的,但想到她大学毕业那几年就会是至乱至暗的时刻,只能在心里打消了这样的念想。   叶知秋打算用点不算光明的非常规手段去给自己找事做——先立下一个小目标,混进医学圈子。   甭管是在什么时代,生老病死都是横亘在人类面前的难题,就算过几年的寒风吹得再冷, 也不至于吹到医生头上来, 尤其是她这种‘没怎么接受过教育的赤脚医生’。   等到林国栋晚上下班回来,叶知秋就把自个儿想去保健站上班的事儿同林国栋说了。   林国栋有点为难, “你去保健站?保健站那边招的人都是卫校毕业的,你去能干什么?就安生在家里待着吧,我赚的工资够花。”   “我去了能干啥?林国栋, 你是真傻还是装傻, 居然问出这样的问题。我去了能做药膳啊, 能给人调理身体啊。”   “我看你是自个儿的身体被我调理好了,就忘了我那一手药膳手艺当初在炊事班有多么受欢迎吧!连孟首长都说了,我做的药膳可不比普通的药差,你居然觉得我比不上卫校毕业的人?”   林国栋后知后觉地想起叶知秋那一手出神入化的药膳手艺,求生欲上头,赶紧解释,“我不是觉得你比不上卫校毕业的,而是那保健站的工资又不高,整天同各路人打交道,多心烦啊,咱家三个孩子还不够你忙的?你别把自己搞得太累。”   “你不说这个我都险些忘了,你明儿就带着这仨去学校,英子年纪虽然大了些,但跟我学了一些东西,跟着班上一两个学期应该就能跳级,俩兔崽子学习不认真,让他们从开头按部就班地跟着念。”   把三个孩子的去处给安排好后,叶知秋一摊手,同林国栋说,“这下家里没三个孩子烦我了吧。”   林国栋一时语塞,过了好一会儿才犹犹豫豫地说,“这个……不合规矩。我才刚调过来,什么事都没做,脚跟也没有站稳,直接把你安排进保健站有些不大好看,别人估计会说我吃相难看,影响不好。”   叶知秋挑了挑眉,知道林国栋的这顾虑也有道理,便没再强求,只是无奈地耸耸肩,“行吧。”   既然这条路走不通,那她就得想想接下来该走哪条路。牛皮都已经同叶知文给吹出去了,总不能让这牛皮炸在自己的脸上吧。   -------------------------------------   叶知秋回了自己的房间,见叶知文已经拿着买回来的棉布开始缝制被套了,自己也赶紧上手去做。   姐妹两人齐齐动手,缝制被套的速度那叫一个快。   叶知文这会儿总算是亲眼见识到了‘人形缝纫机’的效率,她盯着叶知秋手上的针看了半晌,而后满是挫败地同叶知秋说,“姐,你怎么什么都能学会?”   “我记得你之前针线工夫很一般啊,怎么突然就变这么厉害了?之前咱娘一直都想买个缝纫机,我同她来县里看过,还见那裁缝示范过缝纫机缝制的速度,我感觉你手工缝的针脚已经快追上缝纫机了。”   叶知秋笑了笑,“这没什么难的,是我之前总定不下心来,做什么事都毛毛躁躁的。去年我不是去了沈城么?跟着在后勤里头学了一阵子,然后就差不多学会基本的缝制手法了,后来就是自己练,家里这么多人的衣服等着我做、缝、补,可不挺锻炼手上工夫的?”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在后勤里学的那‘一阵子’有多么短暂,就是默念‘签到’的那一瞬间。   从乡下搬到县城,家里的房间多了,也不再像是乡下那样一条炕上能躺很多人了,需要做的床单被套数量也是直线增加。   叶知秋听叶知文念叨了两遍缝纫机,想着家里确实缺这么一个东西,用缝纫机三下五除二能做好的事情,用手缝就得缝半天……她动心了。   从林国栋带回来的那一大摞全国通用票证中找到一张买缝纫机的工业券,叶知秋把手中的针线往笸箩里一放,冲叶知文挤挤眼,“咱不缝了,赶明儿跟姐去百货大楼转一转,看能不能买一台缝纫机回来,要是百货大楼里有货,那咱之后做床单被套就简单省事多了。”   叶知秋与叶知文在房间里嘀嘀咕咕地说话,林国栋坐在客厅里一颗心七上八下忐忑得要命。   “这是生气了?”   “肯定是生气了,不然怎么会到饭点儿上还不做饭。”   “该咋办?”   他思前想后都没能想出一个好招来,索性豁出去了,直接敲了叶知秋待着的那间屋子的门,问,“三个孩子饿了,你做饭吧,我明天就去给你问保健站那边,如果他们需要走什么流程,我问问营区那边能不能给你开个证明。”   叶知秋一看时间,赶紧下床,还顺手牵了叶知文给她打下手。   叶知文没在县里多待几天,等叶知秋将缝纫机买到后,她又待了一天就回家去了,林国栋也给叶知秋带来了保健站的消息。   “知秋,保健站那边我去问了,人家医生岗上只要卫校毕业的,但药师岗上也招普通人,但有一个考试,需要去考一本什么临床药学还是啥的,你要是有这个打算的话,我就找人给你弄一本那样的书,你在家先学学,看能不能考得上。”   他伸手在口袋里掏啊掏,又掏出一张叠了好几折的纸来,展开给叶知秋看,“这是咱们县里最近的招工情况,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有喜欢的都可以去尝试尝试。”   等叶知秋接过那张纸后,林国栋就满脸紧张地看着叶知秋,似乎在等着‘判决’一般。   那张纸上写的东西挺多,有木器厂招会计、罐头厂招一线女工、奶站招送奶员、国营饭店招厨师、县一高招农业生产课的老师……最后一行才是保健站招药剂师。   叶知秋把各种岗位的招聘要求都给看了一遍,先将奶站送奶员这种需要风吹雨打满大街跑的工作都淘汰掉,然后又将木器厂会计这种听起来不错但没什么上升空间的工作淘汰掉,最终留在纸面上的可供她选择的工作并不算多。   国营饭店的厨师确实是个好工作,她一开始点亮的技能就在这儿,而且她也相信,凭借药膳的魅力,这个铁饭碗能被她断成金饭碗。   罐头厂倒也算是个不错的去处,要是能研制出药膳罐头来,销量肯定不会差,但县里那个罐头厂的底子她也清楚,就是一个做水果罐头的,与药膳罐头完全不搭边……而且罐头厂招收的工人是一线女工,与她的工作意向完全不同。   高中的生产课老师这个工作,顾名思义,就是在这个呼吁所有知识分子向‘工’与‘农’靠近的社会风气中,教会高中生一些必要的生产技能,叶知秋想了想自个儿点亮的技能库,那独特的种地技巧倒是可以拿来教给学生,而且教书育人是‘播种’工作,现在种下一粒种子,收获是在秋天。   最让叶知秋心动的工作岗位还是那保健站的药剂师岗位,既清闲,还能照顾家里,未来也有足够的发展空间。当生产课老师还得担心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红袖章给拖出去□□剔阴阳头了,毕竟那些不学无术的倒霉孩子发起疯来还是相当可怕的……   “你还是去给我找找考保健站药剂师这个岗位需要看什么书吧,我还是想准备准备这个。”   林国栋:“……行。”   他虽然不知道叶知秋为什么对‘药剂师’这个岗位爱得这么深沉,但他知道要是再拒绝叶知秋,怕是他又要倒霉,求生欲迫使他答应下来,回头就去找了县里那位就等着退休的药剂师。   老药剂师抓着林国栋的手,指着自己满满三书架的藏书殷殷嘱托,“林县长,我同您交个底,虽然是您的爱人想要考我这个岗位,但我也肯定不会放水的。我们县保健站马上就要改组县人民医院了,药剂师是要管整个药房的,要是没有足够的药学知识积淀,怎么能担此大任?怎么能守护得了这一县之地人民的身体健康?”   “乡镇保健站的药剂师是医生给开什么药,她们就取什么药卖什么药,我们县保健站马上要改制成为医院,药剂师自然不能和乡镇保健站的药剂师一样,我们的药剂师还得检查医生开的药有没有问题,万一医生开错了药病人吃错了药,药剂师是要跟着承担责任的。”   “我珍藏的这一书架子书啊,都是委托咱们省药学院的图书室给买回来的,家里还有好多呢。我这个人有些毛病,一看书就头疼,自己没读了几本,但买的书是不少。”   “李县长你爱人要考这个,那我就把我所有的藏书都送给她看了,但我也有一个要求,我到时候会出一张卷子,让你爱人来答,只要能答够八十分,就可以到保健站来,直接接我的班。” 第31章 缺口   因为那老药剂师给的书太多, 林国栋是从县委食堂的采购老师傅那儿借了一辆脚蹬三轮车把那些书给叶知秋拉回家的。   载着满满一车书回到家里,林国栋脸上满是促狭地同叶知秋说,“看看这么多的书, 你还想去保健站工作不?”   “我和你讲,你要是打算去保健站当药剂师,这些书都得看下来,保健站的那老药剂师说还要给你安排一场考试来着。”   “怎么样?后悔不?要是后悔的话, 我可以给你联系国营饭店那边,你做饭的手艺去国营饭店绰绰有余。”   都在一个屋檐下相处这么久了, 叶知秋怎么会不知道林国栋是个什么样的人?她怎么会不知道林国栋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叶知秋冲林国栋翻了一个惊天地泣鬼神的白眼,然后把辫子一甩, 轻飘飘地从那脚蹬三轮车上拎下一大捆书来, 往楼上那间暂时还没安排人住的屋子拎去,顺便给林国栋撂下一句话,“我看你话挺多的,有这个力气讲废话,不如给我把书都拎到楼上去。”   林国栋这狗男人够鸡贼,他从叶知秋这儿领了任务,转头就给自己找了俩小帮工跑腿儿——他自个儿扛大头, 让林刚和林凯兄弟俩各自拿个三本五本的书往楼上送。   叶知秋怎么会不知道林国栋这做法?要是换在那些溺爱孩子的婆娘眼跟前, 林国栋铁定得挨一顿骂,但叶知秋却不会因为林国栋打发孩子做点事就瞎作瞎炸。   让孩子参与到家庭劳动中来, 对孩子养成家庭责任感有极大的帮助。如果孩子打小就宠着啥事儿都不让干,那凭什么会认为孩子长大后就能主动挑起家庭的重任?那样的孩子的确是有,但是凤毛麟角。   书都搬到了屋子里头却没地儿打发, 只能暂时放在纸箱子里堆着, 叶知秋回头就去木器厂转悠了一圈, 按自己的要求找木匠师傅定制了一套书架,然后又选了一张单人床,一张三合板面儿的书桌,拜托木器厂的人给送到家里去。   这年头的木器厂工人可是很牛气的,之所以答应给叶知秋把东西送到家里,完全是因为叶知秋买的东西多,厂长给打了招呼,要不然还得叶知秋自己找个三轮车去拉。   至于送货上门连带着安装到位,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儿。   -------------------------------------   打发走木器厂的那些来送家具的人,叶知秋没等林国栋回来,直接把‘野猪崩天撞’的光环一挂,轻飘飘地就搬起了书桌,一个人上上下下跑了几趟,单人床、书桌以及书架就都安装好了。   将老药剂师相赠的书籍都分门别类地摆放在书架上,叶知秋又蹬着车去了一趟百货大楼,买了布料和棉花,回家就忙着给那张新到的单人床做床垫了。   林国栋下班回到家时,缝纫机正开着呢,嘎达嘎达响个不停,他循着声音摸去了那间客房,见叶知秋又在做单人床垫,纳闷地问,“家里的每一张床上都有床垫儿了,你咋又新做床垫儿?有地儿用么?”   “我又新买了一张床,就摆在放书那间屋子,还置办了一个书桌和一个书架,你可以上去看看。”   林国栋扶着墙的手微微颤抖,他问叶知秋,“花了多少钱?”   “没多少,也就百十来块,这还是算上这棉布棉花之类的总价呢。”   有那么一瞬间,林国栋觉得还是之前那个一分钱都恨不得掰成八瓣花的叶知秋好。   东西咣咣咣地买来扛回家,家里确实装点得很好看,处处都显示着精致,但花钱速度也实在太快啊!   他一个月的工资不到四十块,叶知秋出去一趟就能把他两个月的工资给祸祸没了,而照眼前的情况看,叶知秋基本上每隔两三天就要出去祸祸一次,先有自行车,后有缝纫机,今天又买了一堆家具……林国栋丝毫不怀疑,下次叶知秋遇到什么心动的东西,肯定会毫不犹豫地付钱买回家。   他没敢说叶知秋花钱大手大脚,毕竟当初是他承诺叶知秋随便花钱的,而且他转业回来时得到了很大一笔补助,就算叶知秋住到县城前前后后置办了那么多东西,依旧算是毛毛雨,根本不会伤筋动骨。   可心疼也是真的心疼……   林国栋上楼去看了一眼叶知秋装点出来的书房,心里才稍微舒服了点。   不得不说,叶知秋的审美很好,书房内仅仅是简简单单的陈设,就将逼格给烘托了出来。   她买的那张书桌不是靠墙式,而是餐桌式,四面都可以坐人,叶知秋把其中一面靠着窗台安置,另外三面刚好够姐弟三个放学回家写作业,姐弟三个白天不在家的时候,她就能在那张桌子上看书。   林国栋带回来的那些书虽然多,但难不倒叶知秋。她可是一篇篇论文读过来的人,比这些书上记载的信息多出不知道百倍千倍的信息,她都已经接收过了,还担心这么点儿书?   且不说读书是典型的‘万事开头难’,学会的越多,不会的就越少,单单说那些书籍中重复的部分就有很多,选择性的看就可以,没必要在完全一致或基本雷同的东西上面下功夫。   -------------------------------------   林国栋对叶知秋装点出来的书房还是很满意的,他下楼去了叶知秋所待的那间客房,看叶知秋在缝纫机上熟练地操作着,摸了摸鼻子,说,“我看过那屋子了,你装点得挺好,那钱花的不亏。尤其是那占了一整面墙的书柜,真好看。”   “不过我有一点想不明白,那书柜为什么不做成整整齐齐的样子,而是做成了开放和封闭的拼接?还有一个问题,大家不都喜欢把开放的放在下头,封闭的放在上头吗?你那书架是不是安反了,怎么封闭的在下头,开放的在上头?”   “开放的书架是给人看的,我用的书能整整齐齐的摆在上面,你儿子闺女用的书也能?书的边边角角全都是卷起来的,一点都不爱惜东西,那一身身臭毛病都是随了你。”   林国栋:“……”合着三个娃身上的所有缺点都是随了他呗?   叶知秋依旧在满脸嫌弃地吐槽,“为了不让你闺女和儿子的书影响了我整个书房的美观,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让她们的东西出现在书房里,可三个孩子天天都要去书房写作业,东西怎么可能不留在书房?”   “我索性将书架下面的柜子留给他们,他们只要不过分得乱堆就没事,柜门一关,谁也看不到里头有多么乱。要是把柜子放到上头,你闺女儿子天天都得踩凳子,危险不说,把凳子踩脏了你来擦?”   林国栋:“……”   听了叶知秋的这一番解释,他豁然开朗,心服口服地给叶知秋竖起大拇指,夸赞道:“媳妇儿,你这脑瓜子真是绝了,我咋就想不到呢?”   因为这是无数木匠师傅、家装修者踩坑之后总结出来的心血经验啊!放到后世,随便上网搜都能搜出一大堆来,放到这个时代就是让人惊艳的‘神来之笔’。   -------------------------------------   林国栋原本想同叶知秋商量一下‘艰苦朴素’过日子的,但他看叶知秋置办的东西都是为了这个家好,就没再说什么。   其实也有担心叶知秋不按套路出牌的因素在。   林国栋心里十分担心,万一他和叶知秋建议说之后不要乱花钱,叶知秋直接不让他骑自行车、不给他用缝纫机做衣裳,不让他进书房了该咋办?   绝大多数人商量事情的时候,都是从双方的观点中求同存异,最终以期留下一个双方都认同的解决方案。   但叶知秋很明显就不是这样的人。   有些事情,只要她认定是对的,那甭管对方有多少理由证明她是错的,她都不会去搭理,甚至还可能直接怼过去。   叶知秋的处世准则有点像是‘当我想和你谈的时候,我们可以慢慢磨合条件,当我不想和你谈的时候,直接掀桌子不浪费彼此的时间就是最大的尊重’……林国栋知道叶知秋的脾气有多么爆炸,最终还是没敢去捋虎须。   他想,等家里置办得差不多了,各种开销应该就少了吧。   而且林国栋这个狗男人的本质中还有一些大男子主义。他觉得,一个男人如果都没有本事把媳妇儿和孩子养活养好,让媳妇儿与孩子过上宽松舒适的生活,那这个男人算什么有本事?   既然叶知秋花钱的速度快,那他应该做的就是赚钱的速度也跟着提快一点,而不是拖拽着叶知秋,不让叶知秋花钱。   实际上叶知秋并没有林国栋想象中那么败家。   她买的东西很多都是买一次就能用很久很久的,比如说那床垫,多少人家一辈子都不换新床垫?还有那床单被罩,起初是床单被罩,用个三年五年十年八年旧了之后,还可以会用来缝制门帘、布兜、衣服内里等等,买来之后是要用很长很长时间的,又不是说花钱买回来就再也不会用,更不是说像瓜子小吃这样,买来吃掉之后就彻底没了。   在叶知秋看来,现在花的钱多,那只能说明之前打下的生活基础太差,要什么缺什么,现在花钱就是填补之前留下的缺口,等这个缺口补起来,之后再想找花钱的地方都难。   她买一台缝纫机绝对能用好几十年,之后再也不会买了,她铁定不会为了体验花钱的快-感就搞一些把所有房间里都安排一台缝纫机或者是书架衣柜之类的沙雕操作,充其量就是等手头宽裕后给三个孩子的卧室里都添一张书桌,不用让三个孩子天天都挤在一张书桌上。   在物资匮乏的年代,花钱都是一件难事。 第32章 厉害   为了顺利进入保健站, 完成自个儿对未来布局的第一步,叶知秋将自己的绝大多数时间都投入到了那些书的学习中去。   她的理化生基础都很好,看那些书并不觉得太过吃力,她去商店‘斥巨资’买了好几刀麻纸和圆珠笔及替换笔芯回来, 将那麻纸裁成笔记本大小, 按照后世她最惯常用的‘康奈尔笔记法’在麻纸上折出几道折痕来, 将麻纸分为三部分。最大的一块是用来记录读书笔记的,一条竖栏用来记录重点及章节划分, 最下方的横栏部分用来记录自己的总结与一些思考。   叶知秋每天都沉迷学习无法自拔, 三个孩子都是林国栋上班是顺路送去学校的, 等到放学后姐弟三个一块儿结伴回来。   一通来自营区的电话打破了平静的日子。   电话是直接联系到林国栋的, 孟首长的声音有点着急,“小林, 问你个事,你媳妇儿在你身边不?”   林国栋:“我在单位呢, 她在家。老领导, 怎么了?”   “是这样的, 家属院的很多小孩都出现了不明原因的腹泻,情况挺严重的,卫生队已经给挂水开药了, 但依旧止不住腹泻。情况挺焦灼的, 卫生队从首都那边请了内科专家和病-毒学研究的专家,但大家心里还是没底,想到你媳妇儿好像也听懂这个的, 能不能帮忙想想办法?”   林国栋皱眉, 他飞快地把手上那份文件看完, 说, “老领导,很着急吗?现在在上班,我不方便擅离职守,但如果很着急的话,我从这边请个假,现在就回去问。我媳妇儿最近在准备药剂师的考试,或许她真能帮得上忙。”   “很着急,有些孩子的脱水情况相当严重,卫生队已经被家属下了病危通知。”   一听孟首长这么说,林国栋也不敢再耽搁,挂断电话在桌上留了张纸条就匆匆合上门离开。   他回到家时,叶知秋还在看书,笔记已经写了厚厚的好几本了,她看书的时候时不时会翻一遍之前写的笔记,便于巩固已学知识,并与新学知识建立联系。   “知秋,刚刚孟首长打电话到我办公室去了,同我说家属院内的很多小孩都出现了不明原因的腹泻,卫生队的医生给挂水了也不行,挺严重的,孟首长说卫生队从首都那边请了专家过去,但他还是有些不踏实,想让我问问你,你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叶知秋蹙眉,“腹泻?”   她自己是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的,能够给那些伤患对症下-药做出药膳来,完全是因为自己签到得到了神医的右手,她没得到神医的右脑,摸不到病患的脉搏,根本不知道该做什么样的药膳吃。   但是腹泻可不能拖。   叶知秋想到自己前不久才看过一些与胃肠炎症相关的药剂知识,赶紧把笔记翻到那一块儿,再将脑子里的那些关于药膳的知识都调出来想了一遍,琢磨出一个她也没多少把握的办法来。   “国栋,你带我去给卫生队那边打个电话,我说一个简单的方法,看能不能帮上忙。”   林国栋赶紧骑车载着叶知秋往县委走去,平时走路需要十来分钟的路程,这会儿硬是被他挤到了三分钟的车程。   等林国栋给孟首长拨通电话后,叶知秋拿过话筒,同孟首长简单打了一声招呼,然后便切入正题,“孟首长,小儿腹泻是很严重的一个问题,一旦腹泻到脱水,基本上就没救了。我这儿有一个土方子,您拿去炊事班,让老李头把小米炒到焦黄焦黑的颜色,再熬成米汤,记住,重点是米汤。”   “让老李头手上抠一点,别和之前一样熬出来的都是稠粥,要米汤。小孩子的肠胃出了问题,根本负担不起米粥。等米汤熬好之后,拿去卫生队,让医生们把治疗腹泻的一些药粉和补充剂兑到米汤中去,实在不行就按照生理盐水的配比兑上食盐、再加一些白糖和小苏打,不要加太多,适量就好,让小孩们都吃一遍,看能不能暂时稳住情况。”   孟首长赶紧让人去安排。   炊事班那边的动作很快,炒米的同时就将煮粥的水给烧上了,等米炒好,水差不多也开了,焦黑的米下入锅中,在沸水中煮上二十分钟,一锅米汤就差不多能吃了。   味道自然是不怎么样的。   这么一锅黑乎乎的米汤被直接端到卫生队,孟首长将叶知秋的话转给那些医生。那些医生虽然不大相信药品都治不了的问题会被这么一锅黑乎乎的米汤治好,但眼下并没有其它的办法,再加上叶知秋之前确实创造过不少让人匪夷所思的奇迹,卫生队的医生便按照孟首长转述的那方法试了。   一碗碗焦黑的米汤灌下去,里面兑了的苦药汤让躺在病床上的小孩闻风丧胆,不过那米汤喝下去,小孩子们腹泻的情况确实缓解了不少。   卫生队的医生和护士都惊呆了,“我们也没换什么药啊,怎么之前给这些小孩灌下去之后就什么效果都不起,拿点炒焦米熬的汤就起效过了?药膳真有那么神奇?”   还有一些医生感觉挺挫败。   卫生队的连医生同自己的老同事贺医生说,“老贺,你说我们这学医到底有啥用?之前给林连治病的时候,我们的判断是林连活不过那个冬天,但现在人家顺利过了个年,身体恢复得很好。我们给这些小孩子看个小儿腹泻,又是开药又是挂水,情况却越来越差,人家说是焦米熬成的汤管用,结果就真起效果了。你说我们学医到底有啥用?”   贺医生摇头说,“那是特例,不要和她比。你的医术已经比很多人强了。”   连医生并没有被安慰到,她有点一根筋,非要看看那焦黑的米汤到底有什么奇效,回到家后就自个儿熬了一锅,不仅当天晚上吃了,第二天早上还是吃的焦米汤。   她没感觉到什么明显的效果,当天晚上就熬成了黏黏稠稠的焦米粥,效果一下子就凸显出来了,她在厕所里蹲了半天都没蹲出点儿东西来,前所未有的便秘将她拖向了腿麻脚麻的深渊。   关键时刻,连医生祭出了治疗便秘的大杀器——开塞露,这才解救了自己。   捧着水杯吨吨吨喝水的连医生双目放空,突然从装有炒米的罐子里抓了一把米,又抓了一把没炒过的米,分别装入玻璃杯中,然后往玻璃杯里加水。   亲眼看着那些炒熟的米吸收了远超过未炒熟的米所吸收的水,连医生大概有些明白这焦米汤的作用了。   中医里常说炒熟的东西火气大,吃了之后容易上火,而西医里讲上火并不存在,中医里与上火有关的描述都是建立在人体水分含量降低的前提下。那是不是就能说明,人体上火是因为体内水分含量降低了?   “大概真是这些炒熟的米把患儿肠道内的水分给吸收了不少,这才使得那些患儿停止腹泻吧。”   看着自个儿炒出来的那半锅米,连医生想到了自己便秘使用开塞露的惨烈情况,当天就心有余悸地将那些炒熟的米拿给病患儿的家长了。   病患儿的家长满脸感动,“连医生真好,真为孩子考虑!”   卫生队里住院的那些小孩眼看着情况都渐渐稳定了下来,虽说消瘦了不少,但精神头渐渐上来了,医生给开了药让带回去接着吃,赶紧把腾出来的病床让那些新闹肚子的小孩住进来。   首都来的专家也给这些小孩看过了,说是感染了一种容易致泻的病-毒,感染之后闹肚子是因为这种病-毒侵入到胃肠中引发了一系列的反应,导致肠道表面不断地分泌一种黏液,这种黏液可以隔绝病-毒与口服的药物进行反应,同时也阻止了食物的笑话,甭管是什么东西进入肠道,都因为这一层黏液的存在而一路畅通。   简而言之,感染者吃什么拉什么,胃肠能吸收的营养成分微乎其微。   至于那焦米汤的作用,首都来的专家说的是,焦米汤在加热烘炒的过程中实现了轻微的炭化变质,变质的炭化物质能够吸附尝到表面的那层黏液,顺带着还能吸附那些附着在肠道表面的病-毒。黏液层被破坏后,口服的药物也能作用于病-毒而起到治疗的作用。   首都来的专家忙着去检查这种导致小孩集体出现腹泻的病-毒来源去了,卫生队那边特地打电话到林国栋的办公室,拜托林国栋给叶知秋转达他们的感谢,据说还有家属院的人给叶知秋邮了一些海产品过来,林国栋一一谢过,对叶知秋要去保健站这件事也放心了许多。   卫生队那么多医生都解决不了的问题,落在叶知秋手中被迎刃而解,这不就说明叶知秋的药膳技能真的很厉害?   林国栋对叶知秋突然生出了不少信心。   他回到家后,见叶知秋在厨房里忙活,三个孩子的声音从楼上传来,多半是被叶知秋撵到书房里去写作业了,林国栋放下东西,把外套挂在衣架上,蹑手蹑脚的进了厨房,突然从叶知秋身后抱住了叶知秋,把下巴埋到叶知秋的颈窝里,说,“你咋就这么厉害呢……卫生队那边都特地打电话过来表示对你的感谢了。”   要知道,林国栋下巴上的胡子可是很硬的,因为这点,三个孩子都不愿意与他亲近。   叶知秋正一边炒菜一边默背自己白天学过的东西,冷不丁被人抱住了腰,还有一个钢丝球一样的下巴在自己脖子里蹭来蹭去,她险些失手把炒锅给打翻。 第33章 索命   首都派去的专家几乎将营区里给翻了个底儿朝天, 终于在一种供应给小孩子吃的‘甜冰砖’上找到了这种致泻的病-毒。   顺着‘甜冰砖’的供应链一直查过去,不查不要紧,一查吓一跳,那‘甜冰砖’的生产环境极为恶劣, 是好几个妇女在脏兮兮的铁盆中配好的生水, 然后放到模具中冷冻出来, 再包一层油纸,最后批发给各地。   普通人家的小孩根本舍不得花钱买‘甜冰砖’, 故而这种‘甜冰砖’在乡下卖的并不是很好, 主要客户源在城区, 营区家属院里的孩子遭这个罪, 也是因为家里条件好的缘故。   对于家庭条件好的人家来说,孩子吃了‘甜冰砖’闹肚子, 没人会往感染病-毒这一方面想,大家都会主观地判断为是小孩子贪凉吃坏了肚子, 喝点热水就好了。殊不知, 感染这种病-毒之后, 别说喝点热水,就是喝点开水都好不了。   而在当下的医疗条件来看,感染这种病-毒是没有药物可以用的, 只能通过人体自身的免疫能力来硬撑过去, 医生们给开出的药方中,多半都是补充一些人体所需的盐类、葡萄糖类等等。   别说抗病-毒的特效药了,这年头的抗生素都没有几种, 感染细菌、真菌的人, 就算不死也得脱层皮。   首都来的专家哪能想到自个儿随便一调查就查出这么大的问题来, 他们赶紧给顶头上司卫健委汇报, 隔天,卫健委就向各地的卫检委通报了加强食物安全与卫生的要求,重点强调了生冷制品的不安全性,还建议全国人民都吃熟食,远离生食与生水。   一时间,全国各地的百货大楼都出现了暖水瓶‘一瓶难求’的局面。   叶知秋也赶时髦,去百货商店给三个孩子都买了新的铁皮水壶,每天都让三个孩子带着烧开的水去上学。   这种病-毒最终被卫健委定名为‘诺痢秋’,属于轮状病-毒的一种,感染这种病-毒所导致的后遗症也渐渐被各路医生给挖掘了出来,比如说人体的消化系统会受到严重损伤,哪怕之后病好了,人也很难再吃胖了。   有个胖墩墩的小孩原先体重一百五十多斤,吃‘甜冰砖’感染了‘诺痢秋’之后,一个月内狂掉四十斤肉,他爷爷奶奶爸爸妈妈都心疼坏了,等这孩子一出院,每天就给变着花样的做各种好吃的,又是排骨又是鸡汤,结果这孩子愣是一点都没长胖,只是也没再接着瘦下去。   沈城营区里头家属院中的那些孩子原本都挺壮实的,感染过一轮‘诺痢秋’之后,一个个都瘦的和竹竿似的,那些家长眼看着自己天天想办法投喂都没法把自家娃给喂胖,一不留神还会瘦个两三斤,都着急了。   情急之下,有人就想到了做药膳特别有一手的叶知秋。几个当妈的人凑在一块儿,先是说自家娃死活都吃不胖的事,然后就开始互相支招:   “要是林连还在营区就好了,林嫂子那一手药膳那么厉害,肯定能把孩子身上掉的膘给养回来。”   “要不咱去一趟蓉城?我听说林嫂子是在蓉城下面的一个县里头,咱带着娃儿去找她,让她给娃儿看看,该吃点什么药膳好。我听炊事班的人说那药膳做起来也不算难,只是精细了些,咱跟着林嫂子学一个简单还管用的药膳,自个儿回来天天给娃炖着吃,不知道管不管用……”   这些家属院里的婆娘要钱有钱要自由有自由,她们把家里的小孩一带,叮嘱男人三餐都去灶上解决,然后就约着来了一趟说走就走的求医旅行。   -------------------------------------   那么大一群人带着娃找上门时,叶知秋整个人都是懵的。   不过她与找上门来的这些人关系都不错,自然要客客气气的欢迎,然后便赶紧翻家里的厨房,看有没有什么食材能够拿出来招待人。   家里倒是常备着食材,可那都是给一家五口做饭吃的,哪够这么多人来吃?   叶知秋心里还有些庆幸,得亏花四百块前在县城里买了这么一套房子,不然要是依旧在乡下住的话,这些人来了只能在院子里招待,屋子里压根放不下这么多人。   将家里的厨房给翻了个底儿朝天,准备出来的食材勉勉强强够十张嘴吃,叶知秋一咬牙,决定给自个儿大出血一次,“你们来之前咋都不提前说一声,我好早做准备,家里的食材不够,现在出去买也来不及了,咱去国营饭店吃吧。我顺路去一趟学校和县委,给孩子和老周说一声,让他们放学下班后直接去国营饭店。”   “哎呀,这哪好意思?我们带孩子过来是让你给孩子看看这肠胃的,感染了那个‘诺痢秋’之后,虽说治好了,但这一天比一天瘦,我们当家长的看着都揪心。林嫂子,你那药膳手艺咱都知道,你给三个孩子号号脉,看看有没有什么适合的方子给三个孩子吃,国营饭店我们请,哪有上门求医还让医生花钱请客的道理?”   叶知秋看着那些都瘦成豆芽菜的小孩,伸手招了距离自个儿最近的那个小姑娘过来,右手搭在那个小姑娘的脉上摸了半晌,说,“这小姑娘的胃肠确实不好,而且脾也受到了影响,不过不用担心,吃点山药肉豆粥能慢慢养过来。”   “我把方子说给你听,你可记着啊,黄豆要炒熟,炒成焦黄色,山药削去皮,再加上用盐水、大料、花椒、八角等煮熟的瘦肉丁,与大米放在一起熬,里面可以加一点小青菜,每天早晨吃一碗这个,晚上喝点儿小米粥,记得小米粥得熬出米油来。”   “连着吃一周,然后就隔天一顿一顿的吃,今天喝了小米粥,明天喝山药肉豆粥,像是面条、肉这些也都夹带着吃,胃口能养回来的。小姑娘的脾胃不太好,不要整天都像林黛玉一样窝在家里不出门,该出去跑跑跳跳就出去,营区那么大,晒晒太阳出出汗,身上的问题都好得快。”   给那个小姑娘看完,叶知秋又给另外一个小男孩看,这些孩子的胃肠都是被‘诺痢秋’给搞坏的,食补的方法大同小异,叶知秋同大多数人说的都是这个方法,只是有些孩子的肝不太好,她让往小米粥里加一些绿豆,有些孩子的心脏天生不太健全,她就让那家长往小米粥里加点赤小豆……   给所有孩子都看完,时间已经接近中午了,来的那些人就赶紧张罗叶知秋带路去国营饭店,还嚷嚷着要在这县城里转转,问叶知秋县城里哪儿买东西的多,哪儿有好玩的景点。   叶知秋一一给介绍了,就听见有人问她,“林嫂子,你知道卫健委的领导为什么要给那个病-毒定名叫‘诺痢秋’吗?”   “‘诺痢秋’?这名字听起来挺不错的,三个字咋写?”叶知秋最近在学药剂学,对这些病-毒还算感兴趣,就随口问了一句。   那人道:“诺言的诺,拉肚子那个痢疾的痢,秋是秋天的秋。我听首都来的专家说,原本这个病-毒是打算定名叫‘诺痢’的,但是卫健委的领导听说了你的事儿之后,希望后人能够记住你提出的那个炒米汤的贡献,就将你名字的最后一个字加入到了这个病-毒的定名中去。”   叶知秋脸上的笑容渐渐凝滞:“……”   这卫健委领导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脑回路略微有点清奇啊!   见叶知秋脸上的笑意一直都没什么变化,那人还挤眉弄眼地问叶知秋,“怎么样,是不是感觉自己特别光荣了?这可是要留在教科书上的名字,之后的老师再给孩子们讲这件事儿的时候,肯定会讲这个病-毒的命名过程,你也能跟着流芳千古嘞。”   叶知秋:“……”   这人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另外一个人拍了一下胳膊,“你说的这都是些什么话?林嫂子好好的,怎么被你这么一说,我感觉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叶知秋笑着违心地说了一句,“不碍事。”实则她心里的吐槽已经停不住了。   要是给她一个选择的机会,她绝对不会同意卫健委的领导把她的名字同那个痢疾病-毒的名字绑在一块儿,这不是要流芳千古,而是要遗臭万年啊!   往后哪家孩子要是感染了这病-毒,那家大人不得狠狠咒骂几遍?   要是遇到一个知晓其中曲折故事的人还好,知道叶知秋能被冠名给这个病-毒是因为她提出的炒米汤治疗拉肚子有奇效,要是遇到一个不知晓这故事的,怕是会以为这个病-毒是叶知秋搞出来的!   叶知秋笑得相当疲惫。   叶知秋去县委同林国栋说他那些战友家老婆带着孩子过来做客的事时,林国栋还挺高兴的,毕竟都是很多年的老邻居老熟人。   可等到往饭桌上一坐,林国栋听到他心目中的那些和善邻居们说的话后,再也高兴不起来。   好几个人都坐在叶知秋身边,劝叶知秋说,“林嫂子,你说炊事班待得多好啊,工资高、活儿轻省,还能帮到大伙儿,你咋就回来了呢?是不是林连催着你回来的?”   “林连啊,你不能拖我们林嫂子的后腿啊!”   “是啊,林连,你是不知道有多么人眼巴巴的惦记着林嫂子的那一口药膳呢,要不你同上级打个报告,看能不能转回去,也好让林嫂子同我们回营房去作伴啊……”   林国栋感觉自己置身于千军万马之中,并且这千军万马都是来索自己小命的。 第34章 罐头   林国栋每天的表现都被叶知秋看在眼里, 叶知秋感觉林国栋都快被逼出双重人格了。   一边是面对那些营区来的老邻居,他必须得表现出热情好客的一面,一边是这些老邻居们天天都想把叶知秋给喊去营区接着进炊事班做药膳, 林国栋心里十万个不愿意……叶知秋看着都替林国栋感到憋屈。   好在来的这些人在县城转了两圈, 发现实在没什么好转的, 然后就领着孩子拿着药膳方子走了。   这些客人都挺有自觉性的, 没往叶知秋家住,住在了招待所, 让叶知秋领着她们在县城周边逛了一圈, 之后就让叶知秋忙活自己的事情去,说是不能再打扰叶知秋。   叶知秋信以为真, 结果第二天,这些人就拎着大包小包来了, 有人拿的是麦乳精,有人拿的是奶粉,还有人拿的是饼干水果之类, 把客厅的一角都给堆满了。   叶知秋这会儿才明白为什么这些人非要撇开她去自己逛,感情是打算买点东西还害怕她不收。   她嗔了那些人一眼, 说,“你们带孩子过来找我给开药膳,我就是把个脉动动嘴皮子的工夫, 哪里值得你们拎这么些东西?”   “让我带你们去百货大楼认了个路,回头就买了这么多的东西回来?你们还和我玩这一套虚头巴脑的东西呢?”   “你们拿来的东西实在太多了,麦乳精和奶粉这些还能放的住,水果这些哪里能吃的完?稍微给家里留一点儿, 其余的你们都拿着路上吃, 我们家就俩大人仨孩子, 哪里能吃得了这么多东西?”   叶知秋让那些人把带来的水果这些再带一部分回去,那些人说啥都不愿意,见叶知秋拎着水果袋子要往她们行李里面装,一个个跑得飞快,叶知秋见状,只能罢休。   目送那些婆娘们领着孩子走远,叶知秋进了院子,把院门掩上,开始收拾那些人送来的礼物。   先把麦乳精和奶粉这些经得住放的东西放到一边去,叶知秋打算让三个孩子每天都冲泡着喝一些,水果这些太多了,叶知秋挑出一些不适合做罐头的水果来,打算留着现在吃,把那些适合做罐头的水果都放到一边。   把这些‘礼物’都归置好后,她锁上门骑车去罐头厂买了一箱罐头瓶,然后又去副食品店买了白冰糖,最后才心惊胆战地骑着车回了家。   一箱罐头瓶可不便宜,她担心骑太快摔了罐头瓶给摔成一地玻璃渣。   严格意义上来讲,配方讲究的罐头也属于药膳的一种,有得罐头补脾养胃,有得罐头滋阴润肺,再加上叶知秋签到所得的那个‘家常菜从入门到精通’,一锅水果罐头熬出来,叶知秋自己先尝了一小块,味道好极了。   罐头瓶子一一用开水烫洗过后,再将买来的透明塑料布也一并烫洗了,最后将熬好的罐头连汤带果一并倒入罐头瓶中,将瓶盖拧紧。   叶知秋担心自己的力气不够大,在拧瓶盖的时候还将‘野猪崩天撞’的光环给挂上了,结果一不小心就将圆溜溜的铁瓶盖捏成了椭圆,这还是在她收着力气的情况下。   叶知秋看了看自己的手,果断将‘野猪崩天撞’的光环给卸掉,将罐头汤放在火上继续熬煮,她打算等林国栋回来再装瓶,让手劲儿更大的林国栋来拧瓶盖儿。   水果熬煮好,就到了做饭的时刻。   叶知秋打算吃点清汤面,和好面把面条下到锅里面,林国栋就领着三个孩子进门了。   林刚和林凯的鼻子尖,闻着屋子里满是甜津津的香味,一进屋就往厨房里钻,循着香味儿就凑到了叶知秋熬制水果罐头的那口大锅前。   林凯吸了吸鼻子,扯着叶知秋的腿撒娇道:“娘,你这是做了什么好吃的?闻着怎么这么香呢?”   叶知秋笑着盛出四碗来,指挥林国栋把这四碗给端到饭桌上去,说,“这是你那些姨姨和婶婶们给买的水果,娘看吃不了,就给你们做成了罐头。罐头经得住放,你们今天先尝尝味儿,明天就得趁新鲜吃那些水果了,那些水果不适宜做罐头,放的时间稍微长一点就容易坏。”   林英从碗筷柜里拿了勺子,带着林刚和林凯兄弟俩去洗完手后就坐在饭桌前吃上了,叶知秋见林国栋不动那一碗水果,问,“你咋不吃?”   “你吃吧,我一大老爷们吃什么甜的?”林国栋喜上眉梢。   叶知秋把装有食盐的罐子拿出来,摆到林国栋面前,“让你吃你就吃,要是觉得甜了不好吃,那你就加点盐巴。”   林国栋语塞,脸都憋红了才说,“我这不是想让你吃么?水果罐头又不常吃,我吃这玩意儿干啥,你和孩子多吃点。”   叶知秋笑着翻了个白眼,“你可拉倒吧,赶紧吃。我自己做的罐头,自己能没吃?我单单是尝味儿的时候就吃饱了。”   一人一碗什锦水果罐头吃下去,不出意外的,叶知秋按照平常分量做的那一锅清汤面剩了半锅。   林英、林刚、林凯姐弟三个吃的肚皮都鼓起来了,眼睛还不断地往正在拧瓶盖的林国栋身上瞟。   林刚舔了舔嘴唇,问,“娘,咱啥时候能再吃这些水果罐头啊……”   “等先把家里的水果都吃完吧,家里还有不少新鲜水果呢,要是不吃那个就坏掉了。”   林刚转身就要去吃水果,下一秒,他就听到叶知秋那凉飕飕的声音,“刚刚然你吃饭的时候,你不是说你吃饱了么?”   林刚顿住,讪笑着扭过头来,“娘,你别生气,我,我,我,我现在就去写作业。姐,林凯,你们俩都不需要写作业的吗?”   正在舔碗底的林凯感觉到他娘那如同针扎一样的目光,默默放下碗,拎着包就往楼上书房里跑,顺说给他亲哥在心里的小本本上记了一笔。   林英不像林凯那样记仇,她的性格与叶知秋有点像,是有仇就报当天就报的那种,等进了书房,她把门一关,喊上林凯按住林刚就是一通‘姐弟混合双打’……   -------------------------------------   叶知秋在家里看了一个多月的书,她感觉学得差不多了,就自我检查了一番,随便抽出一本书来,随便翻到一-夜上,每一段都是捂住后半部分看前半部分,然后再依据前半部分回想后半部分,这样抽检了半天后,她又对照着书的目录开始画思维导图,将自己能想到的知识点全都简明扼要地概括在思维导图中去,最后再拿着书的内容与思维导图对照,以查漏补缺。   原本有些东西是学的时候没有记牢的,经过这么一轮的训练,这些没有记牢的知识点也都牢固掌握了,叶知秋这才虔诚地在书房里签了个到。   她感觉在自己的不屑努力下,这间书房里已经充满了药剂学的学术气氛。   “签到成功,获得技能‘精湛的妆容术’。”   叶知秋脑袋上缓缓冒出一排问号。   她环视一遍屋子里的物品,没有任何东西与化妆相关啊,怎么就签出这么一个离谱的东西来?   难道是她之前总结的签到概率失效了?   叶知秋沉思半天,想明白问题出在哪儿了——这间房子在她重新装修之前,是那个姨太太的化妆间!   叶知秋默默给自己掐了一把泪,然后就回屋对着镜子给自己盘了个头,虽然看着有些风-骚不正经,但好看是真的好看。   她担心自个儿顶着这么一个发型出去会被人拉走□□,只敢在屋子里风-骚了一会儿,然后就换成了平时惯常梳的马尾辫。   别看只是简简单单一条马尾辫,手巧的人梳出来的马尾辫整洁漂亮,手笨的人梳出来的马尾辫就和真的马尾巴一样,处处都是炸毛。   看着自己梳出来的马尾辫,叶知秋对着镜子美了两圈儿,嘀咕道,“虽然没签到自己想要的药剂学,但这技能还不错。”她打算改天去保健站的药房里签到试试。   托林国栋同那位老药剂师约好考试的时间,叶知秋去保健站考了个试。   那位老药剂师出的卷子纯是手写的,都是判断改错题,每一道题的题干中都会写明病人的情况,然后再给出医生的诊断及开药情况,让叶知秋来判断医生开的药合不合理,会不会出现较强的毒副作用。   那老药剂师同叶知秋说,“药剂师并不是大家想的那么简单的一个抓药的人,而是人民群众身体健康的一道保险。我给你出的这张卷子,都是我从业这么多年来踩过的坑,还有好些坑是我故意挖出来让你看的,你要是能答对一半,我就算你通过。”   叶知秋揉了揉手腕,眯着眼看那些题目。   先是根据患者的病情判断医生的诊断有没有疏漏,然后再判断医生开出来的药是否对症,药剂是否出现缺漏或者是超量的情况,最后再判定不同的药物之间是否会发生化学反应。   在叶知秋的眼中,这些题目都变成了一道道化学题,根据题干推断出化学成分,然后再看这些化学成分是否会发生反应……虽然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题目,但叶知秋也仅仅是在开始答题的时候稍微卡顿了几下,等到后来渐渐摸清楚答这种题目的套路后,她下手就快多了。   原定于一个小时的测试时间,叶知秋用半个小时就做完了一整张卷子,还用十分钟的时间从头到尾把试卷又检查了一遍,发现第一遍做题的时候有些疏漏,赶紧修改了,确认无误后才把试卷交给老药剂师。   老药剂师见叶知秋态度端正,满脸赞许,打算适当放宽叶知秋的通过标准,只要叶知秋能拿到四十分,他就同意让叶知秋留下。 第35章 命格贵重?   因为叶知秋态度端正而对叶知秋持有欣赏态度的老药剂师戴上老花镜, 开始认真看叶知秋答的题目。   第一题,叶知秋给出的答案有理有据,没有错误。   老药剂师心想, 看来还是有点实力的, 不是那种完全靠裙带关系走进来的关系户。   第二题, 老药剂师仔细看了两遍叶知秋的答案, 没有发现丁点儿错误,他抬头看了叶知秋一眼, 转去看第三道题。   还是没有错误。   第四道题, 依旧正确。   第五道、第六道、第七道、第八道……直到看到第十七道题目的时候,老药剂师终于发现了叶知秋给出的答案中的一些问题, 用笔将那些问题划出来,故作高深地同叶知秋说。   “你的基础还是不错的, 但依旧有不少欠缺的地方,不要骄傲。就比如说第十七道题,医生给出的药方中, 只有安定的成分稍微高了一点点,你居然说维生素b2的成分也高了, 这就是鸡蛋里挑骨头,医生开的维生素b2的剂量根本没有问题。”   叶知秋看了一眼第十七题,皱眉说, “不对,维生素b2就是剂量高了,医生判断患者是神经衰弱导致的失眠,那就应该用营养神经的药物, b族维生素是首选, 搭配谷维素就是上上之选, 可医生大概是想要利用安定的药效来让患者入睡,让人体自身的恢复能力来营养神经,所以开了安定。毫无疑问的是,安定的成分过量了,晚上睡觉前服用这个剂量,不仅可以让患者睡一个好觉,还能让患者第二天也处于迷迷糊糊睡不醒的状态。维生素b2同样有一定的安眠效果,既然开了安定,维生素b2就必须要削减剂量,否则患者服药期间会出现嗜睡、头晕的副作用。”   老药剂师仔细回想了一下当初的治病经历,在他的纠正下,医生把给那个病人开的安眠药的剂量降到了正常值,确实把病人的病情给治好了,但病人也反馈过,说吃药期间整天都迷迷糊糊想睡觉,也经常性地出现头晕的情况。大夫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症状,只能强行解释为‘药物起效的正常反应’。   “原来还有这么个说法,你从哪儿看到的?”老药剂师再看叶知秋时,就感觉叶知秋带给他的是惊喜了。   叶知秋道:“就您借给我的那些书里头啊,有一本是首都医学院的谢荣恩教授编的,里面提过b族维生素搭配谷维素容易与安眠药产生药效叠加的事儿,您没看过?”叶知秋突然想到,这位老药剂师借给她的好多书都是崭新的,只是包了个封皮,打开里面的内页,丁点儿翻阅过的痕迹都找不到。   她原先单纯的以为是这位老药剂师看书的时候比较爱惜,现在想想,就算再爱惜书,那也不会丁点儿翻阅过后的痕迹都不留下啊!   而且,谢荣恩教授讲b族维生素与谷维素的那一部分,在书中可是大章节,只要看一遍内容,绝对能记住这个重点。   答案已经很明显了,叶知秋看老药剂师的目光有点微妙,她没想到这位老药剂师居然是‘买书如山倒,看书如抽丝’。   老药剂师重重地咳嗽了一声,故意拉着脸说,“你以为我不知道?我就是考考你,没想到你的底子还挺扎实的。”   他把老花镜摘下,飞快地扫过余下的几道题目,见叶知秋答得都有理有据,便都给判了分。   “你的底子很好,之前上过卫校?”老药剂师问。   对于叶知秋,老药剂师一开始是十分不喜欢的,她觉得叶知秋就是仗着林国栋这位从部队里调回地方上当了副县长的男人而为非作歹,拿全县人民的生命健康安全开玩笑,这会儿见识到叶知秋的真本事后,老药剂师开始反省自己的固执与偏见了。   他在心里默默告诫自己,之后绝对不能戴着有色眼镜看人。   叶知秋回答说,“没上过卫校,不过我之前看过一些做药膳的书,跟着老林在部队的时候,在炊事班里负责做药膳,专门供给卫生队的伤员们吃,他们普遍反馈说吃了我做的药膳后,康复速度更快。还有就是天气忽冷忽热容易造成暑热或感冒,我也会做一些药膳给大伙儿调节身体。”   “可药膳也同这些西药没关系啊,这些西药知识,你是从部队中的卫生队里学的?”老药剂师问。   叶知秋摇头,“没,都是看您借给我的书学的。那书里的东西不少,为了都记下来学会,我看了一个月呢。”   老药剂师这下没话书了,他同叶知秋说,“行了行了,我这一关你算是过了。明天就来上班吧,我带着你看三天,你正好也熟悉一下保健站内的规矩,什么药在什么地方放着,该同哪儿联系进货这些,你都得记牢。我带你一周时间,一周后我就该退休回家含饴弄孙了。”   叶知秋正式上岗。   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在她上岗的第一天,就遇到了一个出乎意料的人。   林国芝。   林国芝进保健站的时候,叶知秋正猫着腰在擦下面药柜里的灰,没看到林国芝进来,她是听到林国芝说话的声音后才站起来的。   林国芝红着脸同坐诊医生说,“大夫,您帮我看看,我是不是有什么病啊,我和我男人都行房好多次了,咋一次都没怀上?”   叶知秋:“???”   林国芝什么时候出嫁了?   难道是老林家嫁闺女的时候没有通知三房这边?还是说人家通知了,只是林国栋把这事儿给偷偷压了下来。   她没轻举妄动,依旧在那儿擦擦抹抹,顺便支着耳朵听林国芝同坐诊医生说话。   坐诊医生问林国芝,“你们结婚有多长时间了?”   这话问得隐晦,其实就是问,从你们开始睡到一块儿算起,都多久了?   林国芝支支吾吾地说,“有一年多快两年了。”   叶知秋脸上的迷惑越发浓郁。   你林国芝什么时候结婚一年多两年了?   我们年初从乡下搬走时,你还因为待嫁而偷拿我珍爱的锦缎和棉花呢!   叶知秋这会儿想明白了不少,她猜到林国芝肯定是背地里偷偷摸摸与男人滚到一块儿去了。   但以叶知秋的性格,她是不会主动把这事儿给捅出去的。毕竟她就算不照顾老林家的面子,也得考虑林国栋的想法。再者,老林家的名声要是臭了,她就算不会跟着倒霉,但名声也绝对会被连累。   那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儿,叶知秋绝对不会做。   她继续暗中观察。   医生给林国芝把了个脉,然后皱眉说,“你的身体没什么大毛病,就是气血有点虚,这是因为年景不好,大家吃饭都吃不饱,气血自然好不到哪儿去。按理说,你不应该怀不上啊,要不让你男人也过来,我给他也把个脉?怀孩子生孩子这事儿,不是一人单方面努力就可以搞定的。不过啊,也可能是你体内缺一些营养物质,我给你开点儿药,你找林药师把药拿了,回去服上,连着吃一个月看看,如果是因为缺营养物质而怀不上的话,吃药期间应该就有了。”   林国芝同坐诊医生道了谢,心事重重地转身往叶知秋这边走来。直到走到叶知秋跟前,她才抬头看向叶知秋。   下一秒,林国芝就如同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她当场就被吓得跳了起来。   叶知秋冲林国芝伸出手,说,“来吧,嫁人多年都没怀上的人,把药方拿过来,我给你取药。”   林国芝的脸都要绿了,她不由分说地揪着叶知秋的胳膊就往外跑,就在叶知秋考虑要不要把‘野猪崩天撞’挂上然后给林国芝一个过肩摔时,林国芝突然直愣愣地朝她跪下了。   叶知秋吓得赶紧往旁边躲了几步,满脸提防地问,“你要干啥?赶紧起来,让你娘知道你跪了我,不又得找我闹?”   林国芝眼睛里挤出几滴马尿来,抽抽搭搭地说,“三嫂,你可一定得替我保密。我这也是迫不得已啊……”   “迫不得已?啥迫不得已?迫不得已说自己已经出嫁了一年多?迫不得已还没结婚就同人发生了关系?你娘要是知道了,你的两条腿都能给你打断。”   林国芝哭得越发大声了,叶知秋看林国芝的眼泪和鼻涕都要蹭到自己裤腿上了,赶紧把‘野猪崩天撞’的光环给挂上,双手用力一拎,像是拎着小鸡仔一样把林国芝拎到了偏僻处,皱着眉问,“说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林国芝抽抽搭搭地说。   “三嫂,你知道的,我不是谈了一个县城里的对象么?他和我说,他们家祖上是当皇帝的,命格贵重,一般人怀不上他的孩子,他只娶能给他生孩子的女人。我实在稀罕他的长相,就答应同他试一试。”   “我想着嫂子们怀孕都像吃饭喝水一样简单,我肯定也行,就没信他说的那什么命格贵重的话。可我们都发生好几次关系了,我的肚子就是没动静,这才慌了,想过来找医生帮忙检查检查,看看能不能吃点药调理一下身子,让我尽快怀上。”   叶知秋伸手给林国芝摸了个脉,黑着脸说,“你的身子上没任何问题,就是有点气虚血虚,不过我觉得你有些地方有问题。”   林国芝一脸呆萌地把鼻涕给吸了回去,问叶知秋,“三嫂,你觉得我哪儿有问题?”   叶知秋冷笑一声,嗤道:“我觉得你脑子有点问题。”   她一听林国芝说的那男的情况,就猜到那男的多半是有祖传的少精症,哪能想到这家人也是想象力丰富,居然编造出了命格贵重之类的话。   这种话能随便说吗?一不留神可是要被打上反.动.派标签的! 第36章 金镯   林国芝身上遇到的事情, 让叶知秋越发坚定必须让林英、林刚、林凯姐弟三个上学的决心。   瞧瞧这没上过学的人,多么愚昧?   大清都已经亡了多少年,溥仪进故宫都得收门票了, 你还相信你对象是皇帝后裔, 命格贵重?   叶知秋很想薅着林国芝的脑袋问一问,你是不是打算嫁给这个命格贵重的皇帝后裔,然后生一个孩子出来继承皇位?   林国芝身上发生的这事儿实在太搞笑了, 叶知秋起先听着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后来就没忍住笑出了声。   林国芝一脸茫然地看着叶知秋, 脸都臊红了,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 “三嫂,你笑啥?”   “我笑你愚昧, 平时看着挺聪明的, 结果那点聪明劲儿半点没用在正确地方。”叶知秋眯了眯眼,把还跪在地上不起来的林国芝拖起来, 说, “你现在就回去,把这事儿同你老娘说了,问她该怎么办?我可不敢瞎给你支招出主意, 不然万一出点啥事, 你老娘又得找上门来逼逼赖赖个没完。”   见林国芝一脸欲言又止泫然欲泣的白莲花模样, 叶知秋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咋,就咱俩这关系, 我能保证不给你出去宣传你做的这种没脑子的事儿, 就已经是心胸广阔了, 你还指望我给你出个主意?就算我大发慈悲给你出了主意,你敢信吗?你敢听吗?你敢听我的做吗?”   “要是我,我现在就冲上去哐哐给那人几巴掌,问他的皇帝梦醒了没。你敢吗?回去找你老娘去,让你老娘给你支招。反正甭管做什么决定,你都别想好过就是了。要看就得看你老娘是要保你还是要保家里的名声。”   林国芝支支吾吾了好一阵儿,最后才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句话来,她眼巴巴地问叶知秋,“我三哥是副县长,能不能让我三哥出面帮忙处理一下……”   叶知秋冷笑一声,“这事儿你不应该直接去问你三哥吗?”   林国芝无言以对,在心里翻了一个超大的白眼。她去问林国栋,林国栋绝对会和叶知秋商量,要是叶知秋不答应,林国栋会帮她?她现在已经长脑子了,这事儿必须叶知秋点头了,她再去找林国栋说,否则她就算在她三哥面前说破嘴皮子都不管用。   目送林国芝满身凄凉的走远,叶知秋回了保健站,继续整理那堆药品。   老药剂师的水平不错,但整理能力实在是太差了,药品没有分门别类地放好,各种药品都混在一块儿,找的时候十分不方便,叶知秋来了保健站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这些药品重新归置一遍   眼下她已经整理了好几天,各类药品放在哪儿都心里有数了,病人来拿药时,根本不需要费时间找药,闭着眼睛都能摸出个大概来。   -------------------------------------   林国芝回家之后,知晓自己身上的事儿瞒不住了,必须向林老太坦白,可又担心林老太会直接削她,心情相当沉重。   她几乎是一步一步挪到灶间的,彼时的林老太正在炖猪食,她苦着一张脸带着哭腔喊了声‘娘’,吓得林老太险些把锅勺给掉到地上。   林老太斥道:“好端端的,你鬼叫什么?脸拉得那么长,谁欠你钱了?一大早就跑没影儿了,不知道你整天都在瞎晃荡啥。前几天下雨,你说地里头太泥,不愿意下地,这太阳都出来两三天了,你还打算偷懒?明儿个就给我下地赚工分去!”   林国芝的眼泪夺眶而出,破罐子破摔道:“娘,我不干净了!”   林老太:“???”她黑了脸,“让你下个地,你就觉得自个儿不干净了?你当你是城里的大小姐还是地主家的宝贝闺女?要是下个地就不干净了,那全村的妇女都不干净。”   “我说的不是这个!娘,我和你坦白个事儿,你别着急啊……”   要是不这么提前给林老太打预防针,林老太还真不会着急,她甚至都不会往坏的那方面想,但林国芝这会儿这么说了,由不得林老太不多想。   人一多想,就容易往坏的那一方面想。   林老太心里一咯噔,把锅勺放在灶台边沿上,扶着灶台问,“啥事儿?你别吓唬老娘。你说你不干净了,难道你是……”她的目光往林国芝下-半-身扫。   林国芝闭着眼睛点头。   林老太急红了眼,从橱柜里翻出菜刀就要拧着林国芝的衣领把人往外拖,“走!你带路!在哪儿遇到这王八犊子的!娘就算拼了命也要把他给阉了!我们家好端端的闺女,这刚说了亲事打算结婚了,怎么就被人给糟蹋了?不把他一刀变成阉人,这是当老林家没人?”   林大嫂和林二嫂都在各自屋子里干活儿,冷不丁听到林老太在院子里嚷嚷了这么劲爆的一条消息,妯娌俩赶紧放下手头的活儿出来吃瓜。   林国芝赶紧从林老太手里夺过菜刀放到一边,然后又去捂林老太的嘴,“娘,你别嚷嚷,不是你想的那样,是我,是我……”   “是你咋的,你倒是说啊!”   林国芝牙一咬心一横,跺脚道:“是我自愿的!”   林老太愣怔了三秒钟,蒲扇一样的一巴掌直接扇到了林国芝的脸上,拧着林国芝的耳朵就把人往房间里拎,压着嗓子骂道:“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   林国芝被林老太拧着耳朵拽进了屋子,林老太气得坐在炕头直喘气,林国芝拿了一块毛巾放到林老太身边,屁-股刚沾到炕沿上打算坐下,就被林老太伸过来的腿一脚踹到了地上。   “你还有脸往老娘旁边坐!赶紧交代,啥时候的事儿,多少次了,和谁!”   林国芝一屁-股摔在地上,尾巴骨磕到了,痛得龇牙咧嘴不能动,但这会儿就算再痛,她也得同林老太解释,只能胡乱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泪,同林老太讲出了事情的原委。   “就是和朱俊刚,去年年初认识后,他就同我说过,他家里祖上出过皇帝,命格贵重,同一般的女人结婚根本生不出孩子来,只有命好的女人才配给他生孩子。我看他相貌好,家境也不差,就答应同他提前试试。他说只要我怀上了,我们立马就结婚。”   “可我和他这一个月试两三次,这都试了一年半了,啥都没试出来,我担心是自己的身体有问题,就跑去县里的保健站找医生看,医生说我的身体没问题,那不就说明我的命不好,配不上他么?”   “我和他把该做的都做了,但生不出孩子来他肯定不要我,我该咋办啊……”   林国芝哭得肝肠寸断,林大嫂和林二嫂听得一脸木然,心里还想呸一句,没脑子的东西!   林老太这会儿听得整个人都恍惚了。   不过林老太到底经的事儿比较多,不像林国芝那样好骗,她只是稍微反应了一会儿就回过神来了。   这回过神还不如没回过神,林老太越发生气了。   “你脑子里住得都是屎吧!他祖上出过皇帝又咋了,还不是被人推翻灭门了?现在是新中国,我们不相信那些封建迷信!他要是真的命格贵重,会在县城一小工厂里上班儿?林国芝你到底有没有脑子!”   林国芝原先还真没想到这一茬,这会儿被林老太一通劈头盖脸的痛骂,她整个人都清醒了。   她心里相当后悔,“娘,你先别骂我了,想想该咋办……”   “这咋办?找你三哥去!你三哥好歹是在县城里当个官儿的,咱还怕他朱俊刚不认这个账?”林老太把林国芝从地上拽起来,拖着人就要往外走。   林国芝原本不打算提她在保健站见过叶知秋这回事儿的,但看她娘要带着她进县城,也顾不上那些犹豫了,赶紧把林老太拽了回来。   “我见过那泼妇了,她就在保健站上班,负责给医生抓药的!我去找医生看病的时候,被她给当面撞破了!!!!”   林老太:“……?你说啥?”   林大嫂和林二嫂也是两脸懵逼。   林国芝道:“我问过那泼妇了,她不给我支招,还说让我有事直接找我三哥去!娘啊,你是不知道那泼妇说话的语气,她就是拿捏准了我三哥,知道我哪怕去找我三哥诉苦,我三哥也绝对不会给我做主,这才故意说那话刺-激我的!就算咱去找了我三哥,我三哥也绝对不会帮我啊!”   一桶凉水兜头浇下来,给林老太浇了个透心凉。   对于林国栋,林老太心里还是有一点期盼的,她觉得自个儿顶着这张老脸去说,林国栋一定会卖她个面子,她咬咬牙,突然瞪向林大嫂和林二嫂,“咋,家里的活儿都干完了?你们都闲着凑什么热闹?要是家里的活儿都做完了,你们就下地去!一个个的,都懒断筋了!”   林大嫂和林二嫂撇撇嘴,翻着白眼出去了。   林老太听着林大嫂和林二嫂那两边的房门都关上了,这才把自己屋的门闩也给插上,手伸到柜子里好生一顿掏,掏出一堆破袜子布头来。   她从那破袜子布头里摸出一个金灿灿的手镯,往衣服内口袋里一塞,深呼吸几口气,狠狠瞪了一眼林国芝,骂道:“你个败家玩意儿!”   林国芝还是头一次看到金镯子呢,她张嘴就要问林老太这金镯子是哪儿来的,但是见林老太的眼睛瞪得和生产队上的牛眼一样大,只能默默把话都咽回到了肚子里头去。   揣着那金镯子进县城的路上,林老太的心都在滴血,那可是老林家祖传下来的传家宝啊!   她原本打算拿这个金镯子当成筹码养老的,等将来看哪个儿子孝顺她们老两口,就把金镯子传给哪家,没想到现在为了给林国芝解决这摊子破事儿,需要把这个筹码提前送出去。 第37章 四句话   自打亲眼看到林老太拿出金镯子开始, 林国芝的脑瓜子就嗡嗡嗡地响个不停。   她一直觉得自己出身于贫下中农家庭,家境一穷二白,哪能想到她娘手中还捏着这么贵重的东西?   林国芝感觉自个儿的眼珠子被那金灿灿的手镯子给晃到了, 以至于连进城解决自个儿身上的事儿都觉得没那么重要了。   恍恍惚惚地跟在林老太背后走了一个半时辰,等快到县城门口的时候, 林国芝实在忍不住了, 她扯着林老太的胳膊,捂着嘴压低嗓子问, “娘,你啥时候有这个玩意儿的?咋我从来都没听你说起来过?”   林老太横眉冷对, “你一个丫头片子, 啥都想知道?就你那猫嫌狗厌的性格,这么大的事儿我敢让你知道?你要是知道了,不就等于全家都知道了?到时候你那几个嫂嫂不得吵起来?”   林国芝:“……”她垮了脸, “娘, 你就是偏心!同样都是你生的,你为啥这么好的东西就给儿子留,我这当闺女的就一点都没有?别人家都说闺女是爹娘的小棉袄,你就这么对你小棉袄的?”   “拉倒吧,别人家的闺女不但不给娘家添乱,还处处都想着帮衬娘家做事。你呢?让你做个饭,你都能把脸拉得比生产队上的驴脸还长,你觉得自个儿是小棉袄?你怕不是黑心棉吧,而且还是虫蠹过的黑心棉!”   林国芝没再吭声,只是那张脸拉得越发长了。   林老太瞅着林国芝那张脸就烦的不行, 她咬着牙根耐着性子同林国芝解释, “闺女啊, 要不是你做出这种没脑子还没皮没脸的事儿来,你肯定不会知道娘手里还有这么一个镯子的事儿。娘原本不想告诉你,就是怕你知道了多心,但现在既然你知道了,这镯子之所以拿出来,也是为了给你摆平事儿的,娘就和你好好说道说道。”   “这镯子是你奶给娘传下来的,算是老林家的传家宝,你爹下头可是有三个妹子呢,你那三个姑谁分东西了?这些东西传男不传女,是自古留下来的规矩。咱个平头老百姓,你要是真想打破这份规矩,你是不是想和你嫂嫂们都变成仇人?”   “你同你嫂子们都反目了,你哥还能同你有什么真感情?远的不说,就说你三哥,原来他对你不错吧,可现在呢?现在他的心里只有他媳妇他闺女他儿子,哪里有你这个妹子?”   林国芝不甘心地辩驳,“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就对么?”   林老太笑了两声,“老祖宗传下来的这规矩对不对,娘之前也想过,可后来觉得这样想纯粹就是给自己找事儿。换位思考一下,等你嫁出去之后,你乐意你婆家的小姑子从你婆家分走一笔一笔的东西?你婆婆要是有个金镯子,你愿意分一半给朱俊刚他妹子朱俊丫?你心里肯定是不乐意的。”   “你看起来好像是娘家亏欠了你,但你婆家不给你补上了?要是娘家不亏欠你,给你都分了,那是不是就得亏欠你嫂子?你是娘的闺女,你嫂子们也是别人家的闺女,你不想让娘亏待你,还想让你婆婆厚待优待你,那你嫂子和你小姑子就都不算是人了,她们就活该被娘家亏欠了再被婆家亏欠?”   “人的手指头伸出来,又长又短,你嫁出去之后,在你婆家待的时间长还是回娘家待得时间长?你别想那些八竿子都打不出两个来的特例。都是成年人了,看事儿不要总看自己,你要和朱俊刚一块儿过日子,就把你们里捆在一块儿算计。娘家没给你,老朱家的东西都给朱俊刚了,你们俩得的东西一点都没少,甚至还因为老朱家的人少,你占了大便宜。要是两边都按照你想的那样平分,这金镯子你能分个五分之一,老朱家是城市户口,就朱俊刚和朱俊丫两个,她妹子能分走一半!你想想你这样闹究竟是赚了还是亏了?”   “你嫂嫂嫁过来给老林家开枝散叶生儿育女,老林家不能亏待她,她在娘家受的不平,婆家就得给填补起来。同样的道理,你嫁过去之后,是要给老朱家生儿育女开枝散叶的,你婆婆会把娘家欠你的这份给补起来的。这话听着没什么道理,好像不公平到了极点,但大环境就是这样。”   “你摸着良心问一问,要是你婆婆有个百八十万,现在要分一半给朱俊丫,你舍得不?就你那小心眼,肯定舍不得。到时候你是不是又要拿出你娘家都是把东西传给儿媳这事儿说事?”   “人活着,总不能无理也要争三分。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就好像一把放斜的筷子,你要是非要竖着看,那其实也是一般高的,这儿亏欠你的,那儿就给补齐了。”   “你要是豁出这张脸来,从娘家争到了自己的份子,到时候你小姑子有样学样从你手指缝里抠了东西走时,你就别觉得委屈,也别回娘家来找人给你撑腰。你小姑子是学的你,你男人都不给你撑腰,你凭啥觉得你嫂子被自家小姑子欺负了,她们的男人会给你撑腰?”   林老太一巴掌拍在林国芝的后脑勺上,恨铁不成钢道:“瞅瞅你那一脸二百五的样儿,跟你说再多你也不明白!就算你脑子再灵光也别想这些,想不明白的,稀里糊涂活着就行了。再说了,你脑子灵光吗?你要是脑子灵光,会傻了吧唧地跳进老朱家的坑里?连带着老娘养老的筹码都得提前给砸进去!”   林国芝这下不敢再吭声了。   -------------------------------------   林老太虽然来县城的次数不多,但那处看着特漂亮的二层小楼的位置,她还是知道的。越往那特漂亮的二层小楼那边作呕,林老太的心跳得就越快,她记得之前隔着那二层小楼的铁栅栏看过里面,砖瓦二楼那叫一个漂亮,就是没进去见识过!   “那么好的房子,怎么就便宜那泼妇了?”林老太腹诽一声,又突然觉得买这房子的钱是自家儿子赚的,自己却连进去都没进去过一次,属实心痛,她的情绪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低沉下来。   走到那二层小楼所在的路上,林老太抬头看了一眼,越发心痛了,实在忍不住想要吐槽的洪荒之力了,痛心疾首地同林国芝说,“你看看这院子被糟蹋成啥样儿了?原先这院子里装着的铁栅栏多么好看啊,里面的小花园里头种个菜都瞅着赏心悦目,咋就用砖头给围起来了?看着和碉堡一样!”   林国芝也觉得叶知秋的审美长到脚后跟上了。   母女俩齐齐声讨这么好的院子落在叶知秋手里就是被糟蹋了,走到门前一看,大门是锁着的。   林老太越发生气了,她指着那门一边比划一边说,“闺女,你记得这门原来长啥样儿不?这门原来是雕花铁栅栏,虽然生了些锈,但依旧好看!你看看现在被那个泼妇给折腾成啥样儿了?这么大一块黑铁皮,再落一把这么大的锁,瞅着像是进阎罗殿似得!看着都觉得瘆得慌!”   吐槽完之后,林老太言归正传,指着那门说,“国芝,人家不在家,你知道去哪儿找么?”   “我哥在县委,咱肯定进不去。那泼妇在保健站,倒是能见着,但我觉得咱还是别再往保健站跑一趟了,很多事儿得关上门说,让别人听了去不太好。等着吧,马上到饭点儿了,我三哥和那泼妇肯定要回家吃饭的。咱在门口等着,等他们下班回家了再说。”   打定主意的母女二人就在大门边上的上马石上坐了下来。   林国芝猜的没错,她们母女俩才等了二十分钟不到,叶知秋就蹬着自行车到家了,她车把儿上还挂了一兜菜。   叶知秋远远看着自家门前蹲了俩人,就好像是古时候大户人家立在门口的石狮子一样,她还有些纳闷,好奇地走近了一看,是林国芝和林老太,她一点都不好奇了。   把车停在门口,从口袋里摸出钥匙来开了门,把自行车推进去,没等她发问,林老太和林国芝就像是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主动在院子里逛起来了。   “哎呀,这院子收拾得不错嘛!”   “三嫂,我记得之前这二层小楼看着有些破败了,但现在看这墙都是白的,你们住进来后重新刮过腻子了?”   “老三家的,你这院子可真气派啊!房间不少吧……”   叶知秋不咸不淡地说,“房间是不少,但也不多,每间房都有用处,一间空的都腾不出来。”这话中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林老太张了张嘴,把到嘴边的话咽回肚子里。   叶知秋也就没主动找话,她担心林国芝和林老太在家里乱翻,索性把择菜的盆儿拿到客厅来,搬了一个小马扎坐在客厅里择菜,一边择一边盯着林国芝和林老太的动静。   林老太的眼珠子转了一圈又一圈,实在想不到什么好的开头,索性直接把那金手镯拿出来,往叶知秋面前一放,说,“咱明人不说暗话,这镯子给你,你和老三帮忙把国芝身上的那破事儿给解决一下。”   叶知秋瞅了一眼那镯子,拿到手里把玩了一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野猪崩天撞’的光环给挂上,手一用力,那金镯子就被捏的变了形。   叶知秋像是扭麻花一样把那金镯子给扭了好几圈,仔细看那金镯子的成色,确认那镯子不是镀金也不是空心的,索性将那金镯子给捏成小小一块,点头说,“这事儿好办。国芝你去同那野男人说四句话,记好了。”   “你三哥是副县长。”   “你三嫂是学医的。”   “你身子没问题。”   “伟人让破除封建迷信。” 第38章 手段   打蛇要打七寸, 打人自然也要打弱点。   叶知秋教给林国芝的那四句话,就是一套针对朱俊刚全身上下所有弱点连番出击的组合拳。   第一句提了林国栋的身份,最后一句提了伟人要坚定不移地破除封建迷信, 这就是明摆着告诉朱俊刚,少拿那一套玄乎的东西来唬人, 我们不但不信, 还可能把这当成你的小辫子,当头给你扣一个大帽子!   第二句提了叶知秋的工作性质, 第三句提了林国芝的身体状况,那算是明摆着告诉朱俊刚了, 你身体有病就赶紧治病, 别整天在这儿作妖,不然可不保证哪天就鱼死网破把你祖传少精症的消息给抖出去了!   你朱俊刚说一般人很难怀上老朱家的孩子是你们老朱家命格贵重,我还能解释成是你们老朱家坏事做尽遭了报应要断子绝孙呢!   林国芝想到朱俊刚扯出来的那一套用来糊弄林国芝这个二傻子的歪理邪说, 没忍住冷笑几声, 吐槽道:“得亏现在是新时代新社会,这要是放在旧社会里头,单凭他老朱家那一句祖上出过皇帝,就够把他们全家都送去狗头铡上砍头一日游的,说不准老朱家的祖坟都得被刨出来鞭尸!”   这可不是叶知秋危言耸听,而是历史上真真切切发生过的事儿。   历史上唯一能同老朱家沾上点儿关系的,不就是朱氏王朝——明朝吗?明朝都亡了几百年了,推翻明朝的爱新觉罗家的天下都亡了,你朱俊刚家还把自个儿当皇亲国戚呢?   如果真是皇亲国戚,那只能说明爱新觉罗家之前要么是不察要么是心软, 没有把朱俊刚祖辈这一支给夷了全族。   -------------------------------------   林国芝不确定叶知秋支的这么招到底行不行, 关键时刻又将希望寄托在了林老太身上, 希望林老太能给自个儿拿个主意。   林老太倒是觉得叶知秋的这个建议不错,应当管用,但她有些心疼自个儿拿来的那个金镯子。   那么贵重的东西,就换来短短四句话,实在是亏大发了!   老太太咧着嘴干巴巴地笑了几声,试探着同林国芝说,“老三家的,你这主意出的好,但一共就四句话,是不是有些太单薄了?”   叶知秋一边择菜一边冷笑,“林国芝你要是听我的,你就按我说的做,别自个儿瞎想瞎做帮倒忙。那朱俊刚家不就在县城吗?你现在就同他去说,一个旁余的字都别说,脸上也别带笑,就拿出你平时那种死了爹娘……哦不,是祖坟被人刨了一样的脸色去同朱俊刚甩下这四句话,说完就走,他拽你问你求你,你都别心软。”   “你要是听我的,这事儿就成功一大半了,等着他老朱家夹着尾巴过来求着娶你进门就是。等你们这俩害虫进了一家门,老朱家就更不会祸害你的名声了,毕竟你名声要是臭了,对他们家没有半点好处,他们家还得平白无故招惹上-你三哥和我。我这工作看似不咋地,但一般人也不想招惹,毕竟谁都不可能不生病,只要去保健站就得同我打招呼,哪怕我什么都不做,她都得提心吊胆疑神疑鬼怀疑我是不是往药里加了耗子药。”   林老太听叶知秋提点了这么一嘴,一瞬间的福至心灵,让她什么都明白了!   这老三家的婆娘是真的很有一套啊!   林老太反思当年,林国栋可不就是被叶知秋的这一套一套的手段给收服的么?一边哄一边骗一边吓,百炼钢都能盘成绕指柔。   林国芝如果真能按叶知秋说的那么做了,朱俊刚家肯定得吓一跳,哪怕当下没有反应过来,之后也会越想越害怕,稍微碰到点需要办事儿的地方,就会疑神疑鬼,迟早吓出毛病来。   想明白这些的林老太催着林国芝去找朱俊刚,她不好意思干坐着等吃饭,主动凑到叶知秋跟前,赔着笑说,“老三家的,从这儿回红旗公社实在是太远了,你看我和国芝留在你们这边吃顿饭成不?不用吃啥好的,家常便饭就成。”   叶知秋不想因为一顿饭的事儿让林国栋夹在中间难做,但也不想给林老太开这个随便就能来蹭饭的口子,她的鬼主意在心里绕了九曲十八弯后,同林老太说,“我就算不看老太太你的面子,也得看那金手镯的面子。”   把没择完的菜给林老太择,叶知秋回屋去和面了,中午打算吃面条。   等菜择好,面也和得差不多了,叶知秋在厨房里炒菜,林老太不好意思干坐着,见院子里的砖头缝里有些杂草,就去院子里给拔草了。   林国栋领着三个孩子进门时,看到正在拔草的林老太,愣了一下,问,“娘,你啥时候过来的?咋不进屋子里去?”   难道是他媳妇儿不让他老娘进屋子里去?   林国栋皱着眉进了屋,见叶知秋正在炒菜,他把外套挂在衣架上,偷偷摸摸进了厨房,低声问,“娘啥时候过来的?咋不进屋呢?”   叶知秋怎么会听不出林国栋话里那稍微带着点僵的语气来?她似笑非笑地看了林国栋一眼,“好好说话。”   林国栋无奈叹气,“哎,不说这事儿,说说中午吃啥。就你那脾气,能让人进院子来就仁至义尽了,我哪能强求太多?”   叶知秋见好就收,同林国栋解释道:“你妹子做了一点丢祖宗八辈脸的事儿,老太太把人带过来找我给想办法,我就给支了招。你妹子现在去按我说的做了,刚才我和面的时候,老太太帮我择了菜,在客厅择的!”   她瞪了林国栋一眼,把林国栋给瞪得心虚了之后,才继续说道:“我进厨房炒菜的时候,老太太估计是自个人闲不住,也觉得和我共处一室太尴尬,自个儿去院子里找事儿做的。院子里砖头缝中的那点儿草,我用得着她帮我拔?许个两分钱的奖励,林刚和林凯兄弟俩抢着帮我-干呢!”   林国栋这才知道是自己误会了叶知秋,赶紧赔着笑过来给叶知秋捏肩膀,讨好地说,“你最近累了吧,今晚我给你洗脚?”   叶知秋冷笑连连,锅勺翻了几下,菜出锅了。   将面团擀开,切成面条,放进锅里煮熟捞上来,调上她做的番茄酱汁和醋腌小黄瓜,饭就做好了。   林国栋把饭端上桌,招呼在楼上写作业的三个孩子下来洗手吃饭,也带着林老太去了洗手间。洗手间里的洗手盆不是大家伙儿惯用的水泥池子,是之前民国时期用的那种瓷盆,看着相当精致。   林老太洗手的时候就盯着那瓷盆在想,这瓷盆瞅着比她家里吃饭用的碗都好。   林老太的手还没洗完呢,林国芝就如同一只斗鸡中获胜的小母鸡,雄赳赳气昂昂地踩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进院子来了,她一进屋就往刚解下围裙打算吃饭的叶知秋身边走,像是见到亲娘一样高兴。   “三嫂,你出的主意可真好!我只同朱俊刚说了你教我的那四句话,说完就要走,朱俊刚当场就跪下抱着我的腿不让我走,说是马上就回家选个黄道吉日让我嫁进门!还许诺我说,我嫁过去之后,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在家洗衣服和做饭就行,不用出去赚钱。三嫂,你就是我的亲娘诶!”   原先她喊叶知秋一口一个泼妇的时候有多么嘴臭,现如今她喊叶知秋一口一个三嫂的时候就有多么嘴甜。   叶知秋被林国芝这态度吓得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她瞅了一眼林老太的脸色,用手指指林老太,纠正林国芝说,“你可别乱认亲戚,我没有你这种不长脑子的闺女。你亲娘在那儿坐着呢!”   被叶知秋点到名的林老太抬起那张黑黢黢的脸,她看林国芝的眼睛里明晃晃地写着五个字——恨铁不成钢。   “不会说话就别说话,赶紧吃饭!你嫂子炒了三个菜待客呢,一荤两素都挡不住你的嘴?”   对于叶知秋炒出来的菜,林老太是相当满意的,她更满意的是叶知秋对她的态度。比之前那一见面就恨不得祝她暴毙当场的态度简直好了不要太多……   而且林老太看叶知秋炒出来的这些菜也特别感动,换到她手中,逢年过节也就是这样的规格了。   林老太对着那一荤两素三道菜在那儿满腹感慨,她觉得自个儿走的那一步棋走对了——少同三房搅和在一块儿,三房还能把她当成个亲戚,要是同三房一直搅和在一块儿,她怕叶知秋哪天被逼急了就像一掌拍死野狼一样送她含泪九泉。   瞧瞧叶知秋现在,多么会做人啊……   林老太心里正感慨着呢,林刚用用筷子扒拉着菜不乐意了,“娘,原先咱不都炒五个菜的么?咋今天你就炒三个菜?”   叶知秋:“……”   林国栋:“……”   林国芝:“……”   林老太:“……?”她刚刚好像白感动了?   叶知秋瞅着林老太的那张老脸又垮了下去,感觉自个儿这顿饭吃得心堵极了,她明明什么都没做,怎么看起来就像是要把这一饭桌的人再得罪一遍?   她咬牙切齿地看着林刚,“你奶和你姑来的时候,家里的菜都买好了,东西就之前咱吃的那么点儿。你看看这盘子里装的菜的量,之前哪顿饭一盘子装这么多的菜?我为了让你们多尝尝几个味儿,之前每个盘子里装的菜都不多,今天多了两双筷子两张嘴,我要是再像之前那样做饭,一人一筷子下去就见盘子底儿了,可不得每盘子多装点儿?”   林国栋瞅了一下那三盘子菜的分量,又看了看今天吃的面条,同之前确实没什么差别,心里对叶知秋的愧疚就又多了一分。   他不应该怀疑他这通情达理的媳妇儿的。 第39章 福利   得亏林老太不知道林国栋的这些心理活动, 她要是知道了,估计能生生气出心肌梗塞来。   叶知秋全身上下哪里和‘通情达理’沾得上边儿?   林老太觉得叶知秋之所以给她和林国芝一个好脸色,完完全全是看在那金镯子的面子上。要是没有金镯子, 估计别说吃饭了,一口热水都别想喝。   这顿饭吃完,林国芝和林老太回家去等朱俊刚上门去提亲, 叶知秋把人送出了门, 然后顺手将院子里那些林老太没有收拾完的杂草给拔了, 眼看下午上班的时间到了, 赶紧把林国栋和三个崽子喊起来, 撵着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   -------------------------------------   在回家的路上, 林老太一直都回味叶知秋做事的那一套。哪怕她心里极度不愿意承认,也不得不说, 叶知秋活成了绝大多数女人梦想中的样子。   甭管是家里还是家外, 事事都顺心。   她特地瞅了叶知秋好几眼, 心里的惊讶一直都没断过。   叶知秋原本就长得好, 原先在乡下的时候, 哪怕叶知秋天天都下地干活赚工分, 人看着也比其他人年轻漂亮, 再看看现如今, 叶知秋搬到了城里,还找到了一份相当体面的工作, 每天在房子里待着干点儿不轻不重的活儿就能把钱给赚了,既干净又卫生,人看着比之前更加漂亮了。   再说林国栋的工作, 也比一般男人好出太多, 原先在部队上, 虽然帮衬不到家里,但月月都会把钱给寄回来,家里全都是叶知秋一人做主,这是多少女人梦寐以求的日子?男人嘛,爽一个的时候有点用,其余时间里多半都是给添堵的。要是遇到一个没啥本事还脾气不好的男人,这辈子都得活在阴影中,简直完犊子。   现在林国栋回了老家,被分配到了县委上为人民服务,地位一点都不低,赚得是没有原先在部队上赚得那么多了,但各种福利待遇不差,还能顾得上家里头。   林老太想想那次她撞到林国栋给叶知秋洗脚的画面,就觉得自个儿的命远比不上叶知秋。   而林老太不知道的是,林国栋领的是双份工资。   他是因为重伤垂危而转业的,部队里的津贴一直都给发着,一直发到六十岁。之所以有这么一个规矩,也是部队里为了让那些整天都在危险中踩钢丝执行任务的同志们放心,只要受了伤,甭管你能不能活下去,你家中妻儿的物质生活都能得到保障。   林国栋原先伤得极重,卫生队的医生都说他活不过那个冬天,可叶知秋去了之后,顿顿都是药膳大补,硬生生把林国栋身上伤掉的本源亏损给补了回来,部队上自然不会因为林国栋的身体情况得到好转就不给林国栋继续发津贴……别看叶知秋花钱不再扣扣搜搜,其实她手中攒下的钱更多。   林国芝听林老太絮絮叨叨的讲了一路,提炼出林老太的核心观点来——她觉得自个儿这个做婆婆的比不上叶知秋,方方面面都比不上。   “娘,你现在说这个有啥用?去哪儿买后悔药去?你也是怪可笑的,跟我说的时候一套一套又一套,什么媳妇儿嫁进婆家来,那就是婆家的人,娘家亏欠她的地方,婆家就得好好补起来……我咋没见你在我三嫂身上补了?我三嫂要不是因为坐月子的时候被你冷对了,会记恨你这么久?你看看她对国材多么好,那院子才新起不久,说给就给了,也没见着说把那院子给四哥。难不成国材还能比四哥都早娶媳妇?”   林老太的脸色瞬间就凝滞了,她深呼吸几口气,最终化为幽幽地一叹。   “你说的这些,娘都知道。可你要问娘,后悔当初那么做么?娘的答案是不后悔。咱家的情况就那样,你大嫂和你三嫂一前一后怀上的,家里的条件就只能供得起一个孕妇,谁家不是捡着生了儿子的好好养着?”   “再说了,你大哥没本事,如果娘和你爹再不帮衬一点,你大嫂的月子肯定不好过,但你三哥能赚钱,你三嫂但凡不是那么抠,月子都不会坐成像是在苦水里泡着一样。你三嫂记恨娘偏心不公平,娘认,可娘不觉得亏心。至于你三嫂现在对娘不好,那也是一报还一报,娘谁都不怪。”   “这就是当爹娘的难处,孩子们的本事不一样大,但当爹娘的总喜欢家家都一样好,所以都会捂着良心损有余而补不足,想让没本事的孩子也不要过得太差,这种做法,往往会让那些有本事的孩子寒心。等他们当了大人之后,自然会明白这其中的难处。”   -------------------------------------   叶知秋在保健站的工作并不算忙,拿药取药根本费不了多长时间,她多数时间都在看书。   书是通过保健站向上级的防疫站申请买来的,各种各样的医药学书籍都有,甚至其中还夹杂了几本俄文医学杂志。   叶知秋带着一摞俄文医学杂志回了家,把那些杂志装进枕套里枕在脑袋下面,睡了一觉后,心中默念了一句‘签到’。   她希望自己能够签到一个熟读俄语的技能,哪怕是哑巴俄语也无所谓,能够看懂这些鬼画符一样的文字就成。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枕着那一摞俄文医学杂志睡觉的后果并不是如愿以偿地签到了俄语技能,而是签到了一块名叫‘颈椎修正术’的技能。   难道是那签到系统因为她枕着杂志睡觉就默认为她会得颈椎病?   不过这个技能也不错,叶知秋将那一摞俄文医学杂志放到一边去,打算等什么时候能够看懂俄文,或者是遇到能看到俄文的老师后再去学。   看书的日子里,时光缓缓流逝,日子过得相当充实。   朱俊刚全家都被林国芝撂下的那四句话给吓到了,隔天就去找人算了个黄道吉日,然后拎着丰厚的彩礼登了老林家的门,然后又在县城的国营饭店里张罗了一顿饭,把林国芝和朱俊刚的婚事给定了下来。   订婚宴上,朱老太太送了林国芝一身红秋衣,说了几句客套话,然后就不断地东张西望。   朱俊刚都对自家亲娘的这表现有些不满意,瞅着空档就问朱老太太,“娘,您这是咋了?凳子坐的不舒服?我咋看着您像是坐在了老虎凳上一样,半点都不得消停呢?”   朱老太太剜了朱俊刚一眼,低声问朱俊刚,“不是说你三舅哥是副县长吗?这订婚宴上咋只见到了你大舅哥二舅哥四舅哥和小舅哥,你三舅哥呢?”   朱俊刚也不清楚为啥林国栋不来,就去悄悄问了林国芝。   林国芝的脸上有些难为情,她不敢说自己当初为了做一床陪嫁的被子就去偷拿了叶知秋的锦缎和棉花,只能模棱两可地说,“我三哥三嫂都是为人民服务的,哪有时间过来?咋了,你还怕我三哥三嫂飞走了?还是说你同我结婚就是为了见我三哥三嫂。”   朱俊刚同林国芝是有那么点儿感情在的,他看林国芝的脸色不大好看,赶紧出声哄林国芝。   朱老太太却是不屑的扭过了头去,还冲着没人会注意到的方向歪了歪嘴角,心道:“要不是因为你三哥是副县长,老娘会让你进门?要工作没工作,要文化没文化,老娘就算瞎了眼也不会给自家儿子选这样的媳妇!”   但朱俊刚确实同林国芝发生过关系了,这是无法否认的,朱老太太担心林国栋真的会想办法报复,只能容忍林国芝这个乡下婆娘进门。   她安慰自己说,娶这么一个儿媳进门,不是为了这儿媳,而是为了攀上高枝走捷径。   临订婚宴席快结束的时候,林国栋急匆匆地骑着车赶来了,他进门就同朱俊刚和林国芝喝了一个,饱含深意地看了林国芝一眼,叮嘱道:“嫁过去之后就好好过日子,别再惹是生非,明白不?但性格也别太懦了,要是让人欺负了,就回家去喊人,咱家人口多,打群架就没怕过谁。”   前半句话是说给林国芝听的,后半句话是说给朱俊刚听的。   朱俊刚被林国栋这么敲打了一番,脸上的神色有点僵硬,但他不敢吱声。   林国栋敲打完后,从自己手中拎着的兜里拿出六瓶罐头来,放在桌上,道:“我没什么好送的,就送你们六瓶罐头吧,罐头是甜的,祝你们夫妻俩日后的日子过得甜甜蜜蜜,瓶数是六瓶,就祝你们日子的日子过得顺顺溜溜,六六大顺!”   “我还有点事,得赶紧回家一趟,就不留了,你们好好吃。结婚的时候记得提前通知啊!”   林国栋匆匆忙忙地折回了县委,将那拆开的罐头箱子重新捆绑好,骑车载着那大半箱罐头回了家。   一进家门,林国栋就看到自家客厅里堆着与他手中那箱罐头一模一样的罐头箱子,他瞅了瞅自己手里拿着的那个罐头品牌,叫仙台,再看地上放着的那盒罐头,居然也叫仙台。   恰好叶知秋从楼上拎着一根沾了灰的鸡毛掸子下来,她见林国栋也拎着一箱罐头,走过来主动坐下,问林国栋:“你们县委也发福利了?这仙台罐头不就是咱们县城的那个罐头厂做出来的么,我还没尝过呢,待会儿开几瓶给孩子们尝尝。”   叶知秋眼尖,看到林国栋手里的罐头箱子是开过封的,她就接过来打开看了一眼,见少了六瓶罐头,抬头看向林国栋,问,“你们县委发罐头不是一箱一箱的发?咋比我们保健站给的福利还少呢?” 第40章 进京   被叶知秋那目光扫到身上的那一刻, 林国栋感觉自己要凉了。   他求生欲上头,膝盖有些发软,讪笑着开口同叶知秋解释说, “媳妇儿,你别生气,我们发的罐头也是一箱, 但今天国芝订婚, 就在国营饭店, 国芝和朱俊刚过去亲自找我说的, 我总不能不去一趟。空手去也太不像话了,所以就拆了罐头箱子,给她们拿了六瓶过去。咱不差这点儿, 孩子们要是想吃, 我再去给他们买一些。”   叶知秋是知道县城所有吃财政的人都发了一箱罐头的,刚刚就是故意装不知道,这会儿听林国栋毫无保留地全招了,她的脸上才有了表情。   “是啊,咱家又不缺这点儿, 你做啥决定随便做,不用和我商量的。我和你说啊,我娘家人好像没怎么吃过罐头呢,我得给我娘和我妹送一些过去。你没什么意见吧?”   她刚问完林国栋,转头就自个儿把话给补起了, “我问你的意见干什么?你给你妹子送东西的时候完全没和我商量过啊。你林国栋是副县长,厉害得很, 东西都送了才来通知我一声, 是不是我不问的话, 你就打算把我当成傻子一样蒙了?”   她阴阳怪气地损了林国栋一通,走进厨房把择好的菜放进柜子里,炒锅也一并收了,然后穿上衣服扛了一箱罐头就要出门去。   林国栋赶紧跟上去问,“你这是要干啥去?”   叶知秋下巴一抬,“送我娘家一些罐头吃去。怎么,你舍不得?我拿的是我的那箱罐头,碍着你事了?轮得到你管?”   林国栋赶紧拖住叶知秋的车子不让叶知秋走,他面露为难,“你想送就送,一箱够不,不够就送两箱。哎呀……你别和我闹成不?看到你这样,我心里就闹心。”   叶知秋摇头晃脑,眼里满是戏谑,“谁和你闹了?这不就是你想要的么?家里有个什么事儿,你都不和我商量直接就做决定了,这日子还能过得下去?你做你的决定,过你的日子,我做我的决定,过我的日子,互不干涉。赶紧把手松开,别逼我使劲儿……”   这话里简直威胁满满。   叶知秋要是使劲儿了……林国栋想到了那些狼的下场,他如同触电一般赶紧松开手,但又有些不甘心,“别闹,咱真别闹。”   叶知秋把车停下,认真地同林国栋说,“林国栋,你对‘闹’的定义是什么?是你做了让我不高兴的事情后,我有的正常情绪反应吗?你背着我把决定做了,回来把罐头往这儿一放,就是通知我呗,我这就叫闹?究竟是谁先找事谁先闹?”   “合着你林县长牛逼了呗,你做了让我不高兴的事,我还得笑脸捧着伺候你?盖一百床被子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夫妻难道不就应该是同进退的么?什么时候变成需要你瞒着我把事儿做了?”   “这事要是传出去,别人是不是得笑话我管得太宽?可又有几个人知道我在你娘手里吃过什么样的苦?六瓶罐头同乡下一处院子比起来,哪个更值钱?我乡下一处院子说让国材住就能让国材住,六瓶罐头就舍不得给了?我告诉你,别说六瓶罐头了,六十瓶我都舍得给,但你得看看给的对象是谁。”   “在你心里,我从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呗。就是因为我的存在,让你接济你爹你娘你妹子一点都得偷偷摸摸的,咱俩这算什么?算阶级敌人么?这婚姻还有啥意思?”   “你是林县长,位高权重,工资高津贴多,要不咱离婚吧,我这么一个让你做事都得偷偷摸摸做的人,实在配不上林县长,我不拦着你找更好的人。”   林国栋脑门上的青筋突突直跳,“你又要闹离婚!就因为六瓶罐头的事,你就要同我闹离婚?我就想不明白了,同我离婚之后,对你究竟有什么好的?”   叶知秋自嘲道:“是啊,在林县长眼里,我住你的吃你的,像个寄生虫一样,没你我-日子都过不下去。我告诉你,结婚嘛,本来就是为了双方都舒服一点,坦诚一点,把日子给顺顺溜溜地过下去,但现在你不坦诚了,让我不舒服了,我不得赶紧同你把婚给离了?你今天能背着我把东西送给你妹子,明天就能背着我养三个小情儿,我可不想整天都疑神疑鬼的提防人,同你结婚是有好处,工资高、住得好,但离婚之后我心里自在啊! 我自个儿过自个儿的日子,还怕过不顺了?”   林国栋的脸彻底黑了,他体会到了百口莫辩的感觉,眼睁睁地看着叶知秋推着自行车扛着一箱罐头出了门。   叶知秋原本是打算把这箱罐头赌气拿回娘家的,可是又觉得一箱罐头实在太多,给娘家的话,亲爹亲娘亲妹子吃不上几口,都得进了那挑事精大嫂嘴里,索性连娘家都不回了,把罐头往系统空间里一塞,骑着自行车就去了保健站。   保健站是有早就开好的外出采购药物的介绍信的,只要填个时间拿了走就成。   叶知秋同主治医生许美林说了一声,然后就拿了一份介绍信去汽车站了,买票乘上汽车直奔省城,然后再从省城乘上火车直奔京城去。   她原本就打算去京城走走,看看这个年代的京城究竟长什么样,再看看能不能寻摸到一点书籍的,只是平时惦记着家里的男人和孩子,出门实在不方便,现在正在气头上的她把家里的男人和小孩全都抛到了脑后,凭着梗在心口的那口气就一路撑到了京城。   火车停靠在京城火车站时,已经是两天后了。   叶知秋直奔首都药材公司,拿着介绍信在首都药材公司的招待所住下,先去舒舒服服洗了个澡,又从空间里拿出备用的衣服来换上,在招待所里补了一觉,最后才在五脏庙的抗-议声中起来吃饭。   首都药材公司很大,有药剂师、采购员等从各地过来,扯着嗓子下订单,叶知秋一排一排地走过去,最终停在抗生素药物的柜台前,她盯着那些抗生素药物看了半晌,掏出采购单里扫了一眼,有些惋惜。   这些抗生素可都是好东西,关键时刻是能救人命的,可惜县保健站的采购量是有限额的,一次只能够采购十四盒。   “来十四盒庆大霉素。”叶知秋掏出采购单和钱买了一兜庆大霉素,又走到青霉素的柜台前,有心买一些青霉素,可是想到青霉素那让人又爱又恨的特性,熄了这份心思,转身去看土霉素。   在抗生素柜台前转悠了一整圈,叶知秋突然想到自个儿或许能试着签个到。   在药材公司签到应该比她枕着一摞医学书籍签到要靠谱得多。   “签到成功,恭喜宿主获得《抗生素及其替代物制备方法》技能书。”   “触发心动任务——‘病原体杀手’。”   “宿主在二十四小时内提纯出一种抗生素,将获得完整的抗生素原始菌株培养基一套。”   “宿主在二十四小时内提纯出两种抗生素,将获得随身高倍无限制显微镜一台。”   “宿主在二十四小时内提纯出三种抗生素,将获得顶级防护装备一套。”   “宿主在二十四小时内提纯出四种抗生素,将获得《病-毒学从入门到精通》教材一套。”   “宿主在二十四小时内提纯出五种抗生素,将获得顶级随身微生物实验室一间。”   叶知秋拎着药的手一软,险些把那一兜庆大霉素给打碎了,她深吸一口气,疾步走出药材公司,回到招待所后,把那十四盒庆大霉素都收进空间里,然后才仔仔细细地去看那心动任务的具体内容。   确实让人好心动啊……   可是她现在什么都没有,该去哪儿提纯抗生素去?   随手将那《抗生素及其替代物制备方法》技能书给领了,叶知秋消化了五六分钟,然后就想到了一群人——之前因为诺痢秋病-毒导致营区小儿腹泻时,孟首长说京城方面派了卫健委的专家过去。   而卫健委就在京城!   她决定去卫健委试试,看自个儿这个名字被写入‘诺痢秋’病-毒的人能不能厚着脸皮蹭一下人家的实验室,刷一下自个儿的心动任务。   -------------------------------------   叶知秋只顾着在京城刷心动任务了,她刻意地不去想家里那摊子事儿,林国栋却急坏了。   林国栋原本以为叶知秋是回娘家住去了,他头天晚上没去喊人,三个孩子问的时候,他说的是叶知秋有事要出去一天,第二天中午带三个孩子去国营饭店吃了饭。   等第二天下午下班的时候,林国栋估摸着叶知秋应该已经回家了,结果一到家门口,门还是锁着的。   他开门进了家里,他早晨走的时候家里是什么样,晚上就还是什么样。   林英意识到问题的不对劲了,她问林国栋,“爸,你不是说我娘今天就回来了么?怎么今天还没回来?”   林国栋这下真的慌了。   他翻出叶知秋之前做的水果罐头来,给三个孩子一人热了两瓶,又将叶知秋前几天蒸的馒头拿出来给热了热,让三个孩子对付着吃点,自个儿出门借了辆自行车,直接往老叶家骑去。   老林家离县城远,老叶家却是不远的,骑车若是快点的话,半小时就到了。林国栋一路蹬车蹬得飞快,就如同骑了风火轮一样,急吼吼地进了老叶家院子。   把车往墙根下一靠,林国栋还没进屋,就见叶知文从屋里探出头来了。   叶知文看到林国栋有些惊讶,问,“姐夫,你咋来了?”   “你姐在不?”   叶知文愣了一下,“我姐?我姐没来过啊,咋,我姐不在家?是不是在保健站下班晚了呢?”   叶老太也听着林国栋的声音出来了,她问林国栋,“知秋咋了,不在家?是不是出去买东西啥的没回去呢?”   林国栋脸色难看,“我昨天和她吵了几句,她说要回娘家来住,我就没管。今天三个孩子闹着要见她……”   “可知秋没回来啊!”   林国栋扫了一眼老叶家的院子,没在墙根下见到自行车,心里信了叶老太的话,可他的脸色越发难看了。   叶知秋到底去了哪儿? 第41章 叶老师   林国栋之前没追着叶知秋出来, 完全是因为他觉得叶知秋就是回娘家了。他认为人有情绪是很正常的事情,双方都需要冷静下来好好想想,最好是让叶家人也劝劝叶知秋。   他万万没想到, 叶知秋压根没回老叶家。   那么问题来了,叶知秋去哪儿了?   这个问题根本不敢深想,尤其是在叶知秋刚说了离婚的前提下。   林国栋不敢在叶家多待, 骑上车就往县城里赶, 他直接去了保健站, 看着漆黑一片的保健站, 林国栋才反应过来,保健站这会儿已经下班了,他转身就往保健站的医生许美林家里赶。   待赶到许美琳家里, 听林国栋表明来意后, 许美林惊讶地问,“知秋出去进药了,她没和你说?昨天走的,从我们保健站拿了一份之前就备好的进药介绍信。”   林国栋:“……”难怪!   他就说么,在这出个门就得需要介绍信的时代, 叶知秋只要不开介绍信,就算插上翅膀都飞不出县城,而如果叶知秋要开介绍信,肯定得去县委,怎么好端端一个人就消失不见了?   现在明白了, 原来漏洞出现在保健站有县委提前批好的介绍信上。   这事儿也算不上漏洞,因为保健站经常需要紧急备药, 如果需要用到介绍信的时候再去县委批, 估计黄花菜都凉了, 县委就想出‘提前批’这么一招。   这不仅仅是他们一个县的问题,而是全国各地都这么搞,算是特事特办。   得到这么一个答案后,林国栋赶紧问,“那你们平时进药的地方都有哪些?”   “这就多了去了,全国各地的药材公司都有,因为我们不仅会进西药,中药也会进,但主要跑的有哈市药材市场、南都药材市场、京城药材公司、滁州药材市场、东光药材站这些,哦对了,还有川渝药材联合公司,我们最近两年也常去那边进药。”   林国栋飞快地在脑子里梳理这些信息,梳理出个大致的脉络后,他又抱着试一试的心态问许美林,“那你知不知道知秋去哪儿进药了?”   “这个她没说,猜不准。她用药的手段很杂,不像之前的老药剂师一样习惯用鲁东药业和京城药材公司的,我猜不准。”   这答案也算是意料之中。   林国栋告辞了许美林医生,回头就去了县委,拿起电话来打算给他那在省城的朋友打听一下,但想到他那省城的朋友也是用的单位的座机,这会儿人家早就下班了,打过去也是白打,根本不会有人接。   可让他等到明天再去打听,他又实在不放心。   林国栋咬咬牙,给孟首长打了过去,孟首长在这方面的关系广,他只能拜托孟首长帮忙问一问。   孟首长听林国栋说叶知秋不见了,他下意识地问,“啥时候出来的?是不是来沈城了?我听你嫂子说,前段时间咱们这边过去了好多人,都是劝小叶继续在营区工作发展的,该不会是把小叶给劝说动了吧。”   林国栋:“……”孟首长这话里的语气怎么好像有点幸灾乐祸?   他默默忍下了心里的郁闷,沉声说,“我也不清楚,麻烦您帮忙查一查,她应该是坐火车走的,有带介绍信,建议您从我们省城的火车站开始查。”   “行,你别着急,这不是小工程,得那边的人从登记表上一道一道的筛,我现在就给打电话,有什么情况随时通知你。”   孟首长做事素来雷厉风行,他挂断林国栋这边的电话后就给自己的老下属打了过去,拜托那边帮忙调查。   省城那边很快就筛选到了叶知秋买票去京城的乘车信息,然后孟首长又将圈子锁定在了京城那些比较大的药材市场与药材公司周边的招待所,拜托人一打听,叶知秋住在首都药材公司招待所。   孟首长把自己查到的消息同林国栋说了,彼时的林国栋已经在电话机前等了一整晚。   林国栋这一整晚都在反思,他到底哪儿做错了?   他明明就是想让叶知秋少生一点气,怎么就把叶知秋气得七窍生烟还想要闹离婚?   想了一整晚,把叶知秋对他的控诉都拿出来捋了几百遍后,林国栋感觉自己好像抓到了一些东西。   叶知秋想要的,不是他帮着在前面当下很多的风风雨雨,而是夫妻之间的足够信任与共进共推,是立场上的绝对一致。   想明白这些后,林国栋就觉得叶知秋之前同他吵同他闹的理由也都可以理解了。   第一次闹离婚是因为叶知秋受了委屈,而他想的不是夫妻共进退以解决问题,而是粉饰太平,掩盖争端。   第二次闹,也就是这一次,是因为他那‘先送后奏’的做法确实有些不尊重人,换句话说,是他的做法把这个家庭割裂成了两部分。   想明白这些的林国栋非常后悔,他揉了揉坐了一晚上早已经坐僵硬的腰,站起身来打算同书记请个假,带着仨孩子去京城把叶知秋给找回来,又想到仨孩子还有学要上,他走不开,最终决定再去老叶家一趟,看能不能把叶老太或者是叶知文请过去住几天,帮着看一下孩子。   林国栋不敢回乡下喊自家亲娘和亲妹子,他担心叶知秋再回来时,又发现自己家里的东西缺了少了丢了不见了……如果叶老太或叶知文没空,林国栋宁可去喊林国材来。   -------------------------------------   叶知秋到了京城卫健委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自报家门。   她最先说的是自己的名字,可门卫听的一脸茫然,毕竟这年头的知春知夏知秋知冬太多了,还有知南知北和知冷知热呢,叶知秋这名字虽然比这什么花那什么草听着要稍微文雅点儿,但是也就那样,无法改变其平凡朴素的本质。   叶知秋见门卫没听过自己的名字,稍微思索了一下,问:“大哥,你能不能进去通报一声,找一下前段时间去沈城出差的几位专家?我是给沈城兵营那边贡献焦米汤方子的人,‘诺痢秋’病-毒的‘秋’不是还以我的名字命名了一个字?”   拿她的名字说事,根本没人知道,但一说‘诺痢秋’,知道的人可就多了去了。   这位门卫天天都在卫健委的门口值班,关于‘诺痢秋’的科普黑板报看了一遍又一遍,他都快将‘诺痢秋’的发病机理、急救办法等背得滚瓜烂熟了,自然是听说过这个病-毒背后的一些故事的。   这些故事里头就包括叶知秋这个人。   他晃了一下神,同叶知秋说,“你稍微等等,我进去通报。”   没过十分钟,一个看着约莫二十出头的年轻男人就跟在门卫身后急匆匆地走了出来,站在卫健委三层小楼门口张望几眼,瞅到叶知秋后,急匆匆地朝叶知秋走过来。   “你就是叶老师吧!”   这一声‘叶老师’可把叶知秋给吓得不轻,她连忙摆手说,“当不起当不起。”   那年轻男人朝叶知秋伸出手,“叶老师您好,我叫胡滨,刚来卫健委,现在跟着高淳和教授做研究。沈城七二六营出现‘诺痢秋’病-毒时,我同高淳和教授都过去了,目前正研究焦米汤在治疗腹泻中起到的作用。”   “您来的正好,高教授前段时间刚同七二六营卫生队那边联系过,回访了七二六营那些婴幼儿感染者的康复情况,得知那些婴幼儿感染者都恢复得很好后,正打算找您去讨论一下‘诺痢秋’病-毒的治疗方法,尤其是感染者肠胃功能的弱化该如何恢复的问题。”   “我们注意到了,绝大多数感染‘诺痢秋’病-毒的人都出现了营养不-良的症状,这是肠胃吸收系统出现问题的表现,而七二六营卫生队那边反馈说,感染者都吃了您开出的药方,现在体重已经逐渐恢复到正常水平。”   “高教授同我说,您这个药膳方子肯定有很深的研究意义,如果能够研究出点东西来,对于国内数千万的肠胃病患者而言,绝对是福音……”   胡滨扶了扶架在鼻梁上的眼镜,还要接着说,门卫却替他感觉到了不妥,小声提醒他说,“胡研究员,高教授还在里面等着呢,您有什么话进办公室再说。”   胡滨猛然回神,脸上满是歉意,“不好意思啊,叶老师,我见到您有些激动,一时没把持住。我觉得您在药膳上的早已很深,想跟着您好好学一学,不知道您愿不愿意给我提供这么一个机会。”   胡滨这番言辞之恳切,叶知秋都不好意思拒绝。如果不是胡滨眉清目秀,长得一表人才,说话中也满是学术词汇,眼神坚定不乱瞟,叶知秋都要怀疑胡滨是不是对她有什么特殊想法了。   “谈不上教,我们互相印证探讨。”   由胡滨领着进了卫健委的研究院,叶知秋看着楼道两侧阵列着的各种实验室以及在实验室中穿着白大褂忙碌穿梭的人群,虽然那些设备老旧,实验环境也算不上高档,但那种氛围却是让她极为怀念。   叶知秋在楼道内吸了一口气,感觉熟悉的状态又回来了,柴米油盐带来的烦恼都没了,可她转念想到这里是卫健委,研究的东西可能有传染源,又默默屏住了呼吸。   但是再看胡滨,也没有做任何的防护准备,这楼道里多半是卫生安全的……叶知秋又松了口气。   在这番大起大落的心理波动中,叶知秋跟着胡滨见到了高淳和教授。 第42章 抗生素   高淳和教授是一个五十出头的中年人, 头发已经半白,他脸上笑容很少,但说话的态度却很温和, 看起来不算凶, 只能说是很严肃的一个人。   见到叶知秋, 他站起来伸出胳膊与叶知秋握手, 然后又招呼胡滨给叶知秋倒来了茶水,这才将话题落回正题上。   “叶老师这次来我们卫健委真是赶巧了, 我们正打算去找叶老师取取经呢。被‘诺痢秋’病-毒感染破坏过的肠胃想要再恢复到原先的吸收水平, 简直难如登天, 七二六营的小儿恢复状况能说是肠胃病患者的奇迹了。”   “我们同七二六营的卫生队跟踪回访过,那边说是那些小孩的家长去找你要了药膳方子,每天都回去滋补,连着服用了一周就见到了很明显的效果, 不知道叶老师能否为我们解惑?还有之前‘诺痢秋’无对症之药时, 叶老师提出的炒米汤,这两次的用药思路、用药方式、用药手段, 都算得上是出乎意料了。”   药膳的用药手段自然有一套基于传统中医的理论来支撑, 再者,叶知秋还有后世经受信息轰炸时积攒的那些科普知识装点门面, 她丝毫不慌地同高淳和教授与湖滨研究员侃侃而谈。   大概阐述了约莫有二十分钟后, 叶知秋想到自个儿身上还背负着的那个‘心动任务’, 赶紧同高淳和教授提了自己的目的。   “哦?叶老师还在研究抗生素的提取?”高淳和惊讶地问, 他原本以为叶知秋是传承自地地道道的中医呢。   叶知秋笑着解释, “遇到的问题比较杂, 所以学的自然就比较杂。前段时间在琢磨瘟疫的事儿, 发现对应到现代来, 所谓的瘟疫就是大面积的传染病,致病原都是些微生物,要么是细菌真菌类,要么是病-毒类。”   “中医在面对这些问题时,主流方法还是固本培元,用中药扶正人体内的升阳之气,靠自身的正气来抵抗这些邪气。邪气就是病-毒细菌类,正气实则就是西医中提到的免疫能力。而在我所了解的西医中,抗生素算是一种主动出击的灭活细菌的方法,我就想着能不能试试中西医结合,一边给侵入人体的细菌药物灭活,一边扶正人体内的升阳之气,让患者在最短的时间内康复。”   “当然,在传统中医理论中,尤其是药膳理论中,用药都是治‘未病’。通过望闻问切的手段,及时地发现人体内已经出现的不-良变化,及时地将这些可能导致人生病的不-良变化扭转过来,让人处于健康状态。”   这些话听得高淳和教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是地地道道的西医,接受的都是正统的现代计量医学的教育,从没接触过中医的理论,更别提‘治未病’这种说法了。   在现代计量医学中,人体在发病前,都算是健康的,而传统中医的‘治未病’理论则是从‘健康’与‘患病’之间划分出一种过渡状态来,即‘已经患病但并未发病’的阶段。   高淳和教授仔细品味着‘治未病’三个字,越品越发觉得有味道,他问叶知秋,“叶老师,那你说这种介于‘健康’和‘患病’之间的阶段,应该怎么称呼?我们有没有办法提出一套行之有效的治疗方案出来?”   叶知秋先是愣住,然后就想到一个后世曾经一度风靡并让无数白领恐慌、闻之色变的名次——亚健康。   “介于‘健康’和‘患病’之间的阶段,还没有发病,但也不能说是绝对健康,就称为‘亚健康’状态吧。至于说针对‘亚健康’的治疗方案,我暂时也没有什么想法,传统中医的治疗方法多是针对于个体的,很难给一群人开出同样的药方来,不过我觉得高教授您这边可以针对‘亚健康’状态进行研究,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让亚健康人群恢复健康,比如说做什么样的运动,吃什么样的食物等等。”   高淳和教授点点头,提笔在纸上写下‘亚健康’三个字,带领叶知秋去了另外一栋相当偏僻的小楼中,那里就是卫健委的‘抗生素研究所’。   看着这简陋破败的‘抗生素研究所’,叶知秋脸上的笑容都快凝滞住了。   她从课本中对这个时代的贫穷与困难有一定的了解,她觉得自个儿对这个时代的科研环境的想象已经很低很低了,没想到亲自见了之后,她发现自个儿的想象还是很理想化的。   高淳和教授见叶知秋脸上的表情僵住,压根没往叶知秋嫌弃这些设备破旧的方面想,毕竟在他眼里,这些设备都是相当有用的‘大宝贝’。   “叶老师,怎么样,你看看咱这些设备,是不是很惊讶!这些设备都是我们想办法搞出来的,漂亮国和小鬼子那边对咱研究这个实行封锁,不让咱学习他们的技术,咱就自己搞,搞出来的功能不会比他们差到哪儿去!我相信啊,要是再给咱的研究员五年时间,绝对能够迎头赶上,说不定还能弯道超车呢!”   叶知秋:“……”   关于后世的大致发展进程,她还是知道一些的。高淳和教授这会儿说的话实在有些自大了。   她想,大概这也是被技术封锁与技术制裁的弊端吧,连科研人员都意识不到同对方的差距有多么大、差距在哪儿了……可想而知,等某一天技术封锁被解除后,这些科研人员看到对方技术的突飞猛进,会怎样的心碎?   叶知秋稍微组织了一下语言,接过胡滨递来的护具,进了那小楼,先是将所有的实验设备都检查了一遍,惊讶地发现,凭借这套简陋且朴实的设备,居然真的又希望提取出抗生素来!   这个发现给了叶知秋相当大的鼓励,她熟悉了一番实验室内培养的菌种,拿出操作难度最低的一种霉菌,将其放置在水浴杯中,用搅棒缓慢地搅拌着,然后再将其放置在离心机内开始离心。   胡滨看着叶知秋在提纯一种抗生素时,将离心速度改变了很多次,有些不明白,但他不敢直接问叶知秋,生怕丢了高淳和的人,只能悄悄问高淳和,“高教授,这是什么操作?”   高淳和没搭理他,而是低头看了看手表,计算着时间。   变速离心十四分钟后,试管中的浊液渐渐变成清浊二层,叶知秋将试管拿出来放到一边,转身去取另外一种细菌。   高淳和教授拍了一下胡滨的肩,说,“小胡,你过来搭把手,咱俩测一下叶老师提取出来的青霉素的浓度。”   胡滨愣了一下,“这还不到二十分钟吧,就已经提取完了?”他问叶知秋,“叶老师,不再离心一会儿了吗?这样会不会太浪费了?”   “不用再离心了,我之前看过一篇文献,里面提到过变速离心有助于提高提取有效率,你们可以测一测,看看那篇文献里讲的对不对。”   高淳和教授和胡滨测试青霉素浓度时,叶知秋已经着手提取第二种抗生素。   不是所有的细菌中提取出来的物质都能算是抗生素,更别提良好的抗生素了。卫健委细菌实验室中培育的细菌很多,青霉、红霉、氯霉、链霉、土霉等等将近百种,叶知秋挑选出自己曾经听过名字的那几种抗生素的母菌,不再局限于一种抗生素单独提取,她同时提取三种,争取保证离心机不闲下来。   ‘心动任务’可不止让她心动,整个人都动起来了!   每顺利提取出一种抗生素,系统就会提醒她又多获得了一项‘心动任务’的奖励,叶知秋就会变得越发有干劲……等高淳和教授与胡滨测出青霉素的提取浓度时,她已经又提取出四种抗生素了。   时间已经过去两个半小时。   高淳和教授看着纸面上记录的测算数据,脸上满是震惊,他拿过纸笔又计算了一遍,确认了各项数据都准确无误后,整个人都跟着抖了起来。   “变速离心的青霉素提取产率居然整整翻了三倍还要多一些,那岂不是说明,我们之前提取青霉素的方法一直都是在浪费?连三分之一都提取不出来……”   片刻的震惊过后,高淳和教授同胡滨说,“接下来继续测算这些抗生素的浓度,咱俩分开测,效率会高一些。还有,记得问叶老师每种抗生素的变速离心方案都是什么,顺带着记录下来,这很重要!”   ……   偏僻小楼内的灯亮了一整夜,等到第二天天亮后,灯灭了,人却没有出来。   叶知秋一整夜都在拿这实验室内的各种细菌与真菌提取抗生素,细菌的还好一些,因为不存在细胞壁,离心过程并不需要耗费太长的时间,存在细胞壁的真菌动辄就需要耗费两三个小时来提心破壁,难度大大增加。   叶知秋趁着变速离心的空档里趴在桌子上断断续续地小憩过几次,哈欠连天地把实验做了下来,高淳和教授与胡滨却是一整宿都在测算那些抗生素的提取浓度。   越是测算,二人越是兴奋,起先还有一点困意,后来就完全没了,整个人都处于亢奋状态!   -------------------------------------   叶知秋看了看窗外已经大亮的天,将一种从真菌中提取出来的提取物放进离心机中,因为没有听到‘心动任务’的奖励提示,她心中微微有些失望,不过想到这一整天的所得,她很快就把那点失望置之脑后了。   实验嘛,总归是失败与成功交织着来的,哪有人能一直成功?   能提取出这么多种抗生素来,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第43章 罐头有毒   人都是存在惯性思维的。   苹果在砸到牛顿的脑袋上之前, 曾经砸过无数个人的脑袋,甚至还有榴莲、南瓜等砸过人的脑袋,但从未有人深究过, 这些东西为什么会掉下来。   抗生素的提纯方法同样如此。   在找到一条能通往目的地的路之后, 鲜少有人会去再找一条更便捷的路,绝大多数人都会沿着那条路一直走一直走, 直到有人突破定式思维的……那个突破定式思维的人就被称为天才。   在高淳和教授与胡滨的认知中, 离心有助于破坏菌株, 便于提纯抗生素,所以他们在提纯抗生素时就采用了恒速离心的方法, 从未有人去试变速离心, 更不用说去研究怎样变速离心的组合会让提纯抗生素的效率与产率大幅提高。   他们虽然没将叶知秋提纯出来的抗生素产率全部计算完, 但根据已经计算出来的那些产率看,变速离心对于提高抗生素提纯产率来说, 一定是有益的!   --------------------------------------   叶知秋将‘心动任务’刷完, 然后又将之前用剩下的母菌拿出来,放入到试管中,添加少许常温水, 再对其进行水浴加热。   等水浴加热的水完全烧开后,持续加热三分钟,叶知秋从那些试管中取出少许的菌株来,用棉签涂抹到培养基上去, 等了将近两个小时,将培养基放到显微镜下观察, 只看到少许菌落的繁殖, 心里大概有了数。   “高教授, 其实呢, 我有一个建议,卫健委作为对全国人民生命健康安全负责,为全国人民的健康保驾护航的机构,应当提醒喝开水与吃熟食的重要性。水烧开时的温度可以消灭生水中绝大多数微生物,食物的热加工还有助于消灭寄生虫等等。像是七二六营那边出现的‘诺痢秋’,完全可以通过这个办法杀菌消毒,让小孩子们免受这种苦。”   高淳和教授点头。   胡滨低声提醒,“叶老师,‘诺痢秋’是吃冰袋引起的。小孩子贪凉,那冰袋该怎么高温消毒?加热之后的冰袋不就成了热糖水了,还叫冰袋吗?”   叶知秋与高淳和两脸尴尬。   就在高淳和给胡滨递眼色时,有人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大声喊道:“高教授!高教授!东山省博山市的好几个县突然爆发出大面积的发烧并伴有持续性腹泻的情况,东山省卫健委请求派专家过去。”   叶知秋一听这个地名,太阳穴就开始突突突地跳。   东山省博山市……那不就是她老家么?准确来说,她老家是博山市下面的临海县。   叶知秋赶紧问那人,“临海县有出现这个情况吗?”   那人不认识叶知秋,但看叶知秋同高淳和教授在一块儿,身上穿着白大褂,只当叶知秋是卫健委新来的专家,应道:“有,临海县是最严重的地方,县保健站已经请求博山市紧急调取药物资源和医生了。”   叶知秋这下慌神了,她赶紧问,“问题查清楚了没,主要发病人群是哪个群体?有没有出现脱水的情况?”   那人愣住,“这个……电话里没说啊,只说情况很严重,当地保健站的医生束手无策,只能用焦米汤暂时缓解腹泻,但焦米汤缓解腹泻之后会加剧腹部绞痛感,发病人群……听说是各个年龄阶段的都有?这我也不确定。”   高淳和教授当下便斩钉截铁地同叶知秋说,“叶老师,真是抱歉,我恐怕没办法招待你了。要不你留在京城再逛逛?我倒是想请你和我们一块儿去博山市看看,但眼下博山市那边究竟是什么情况,谁都不清楚,我没有立场让你跟我们一块儿去冒险的。你等我们带样本回来再看吧。”   叶知秋沉默了一瞬,沉声说,“我就是临海县的,我的工作单位就是临海县保健站。”   高淳和教授瞅了叶知秋一眼,“那好,一起走,你别买票了,火车太慢,直接飞机过去。飞机快一点儿,你把身份信息给小胡一下,让他代我们去买机票,等到了东山省之后再坐车去博山市临海县。”   叶知秋回招待所麻利地收拾了东西,跟着卫健委的车往首都机场而去。   高淳和教授担心叶知秋不敢坐飞机,还安慰了叶知秋几声,殊不知叶知秋原先不担心的,毕竟她乘坐飞机的次数很多,可被高淳和教授说得担心了起来。   这会儿的飞机,不知道安全性保障怎么样?会不会飞着飞着就突然掉下来?   心里自己吓了自己一通后,叶知秋又觉得自己有点杞人忧天,毕竟连战斗机都研究出来了,飞机没道理飞着飞着就掉下去的,安全性检查不过关的飞机根本没有上天的机会。   才把这个让人揪心的顾虑抛在脑后,叶知秋就又开始担心家里的三个孩子中招了没。   她想想后世出现的那些大流感、传染性呼吸道疾病,感觉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在叶知秋的紧张兮兮中,飞机平稳降落在东山省莱仙机场,东山省卫生厅早已经准备好车在机场候着了,没有丝毫客套,卫健委的来人直接上了车,等车开动之后,他们才听东山省卫生厅的人介绍初步调查结果。   “我们派人去详细调查了当地的饮水情况和感染者最近吃过的食物,水质一切正常,没有异常的有毒有害物质,食物也没有食用过稀奇古怪的东西,就很奇怪。”   “有一点是最奇怪的,家庭里出现了成片感染,但部分家庭成员未感染的情况。妇女感染的概率要明显高于男人,小孩感染的概率最高,患者占比也是最高,老人次之,最后才是青壮年与中年,但也不排除有体魄很好的中年、青壮年感染的情况发生。”   “临海县的情况最为严重,还有一个很特殊的一点,这种病多发于县区,乡镇零散病例几乎没有。在县区中,这种病又集中在一些公职人员的家庭中,如果不是找不到任何的证据,都要怀疑这是不是一次有预谋的投毒案了。”   叶知秋蹙眉,“公职人员?县区?”   她脑海中陡然冒出一个东西来——县里给所有公职人员发的那箱罐头!   她赶紧问,“你们有没有查过仙台罐头厂的罐头?据我所知,前不久,临海县才给所有公职人员都发了仙台罐头作为员工福利。会不会和仙台罐头有关系?”   东山省卫监局的人瞠目结舌地看着叶知秋,“您这都知道?我暂时没听过这方面的汇报,但这好问,直接去县城问问就行。”   叶知秋感觉高淳和教授朝她看过来,她解释说,“我就在临海县保健站工作,也给发仙台罐头了,我男人在县委工作,也发了。”   东山省卫监局的那人又说,“也不太应该是罐头的问题,因为不是所有公职人员都出现了这种状况。”   “那是他们不一定吃罐头了。有人攒着等逢年过节才吃,有人是留给了家里的小孩老人吃,自己舍不得吃,还有人当成礼物送人了……”叶知秋想到了林国栋送给林国芝的那六瓶罐头,突然替林国栋点了一排蜡。   希望不是那些罐头的问题吧,不然林国栋给自家亲妹子的订婚礼变成了索命泻药,怕是那原本就不算结实的兄妹情要彻底破灭了。   东山省卫监局的车直接停在了县保健站,叶知秋第一个从车上跳下来就往县保健站里钻,她飞快地冲到后面的休息室拿到自己的口罩、手套和白大褂穿上,然后就往诊室里走。   “许医生,抗生素买回来了,有什么需要我配合的?”   明明才一周时间没见,许美林整个人都憔悴了不少,看着黑眼圈和抬头纹都愁出来了,她听到叶知秋的声音,整个人都兴奋了起来,好似垂死之人回光返照一般。   “知秋!你回来了!你赶紧过来看看,这到底该开啥药啊,我把能想到的药都开了,就是没啥用,还有你那药膳方子,有没有什么好用的?你是不知道,我这又是开药又是抓药的,都快疯了!”   叶知秋一脸歉意,“我试试啊,我不是学医的,也没多大把握,但国-家卫健委的高淳和教授过来了,让他也给诊断诊断。”   高淳和教授没进诊室,他直接在外面给那些排队等着看诊的人诊断了起来,正在用听诊器听那些患者的腹腔鸣音和肠鸣音。   叶知秋给正在等着看病的一个中年妇女把了脉,心下了然,她问那妇女,“你是不是吃罐头了?罐头厂的仙台罐头?”   那妇女面色蜡黄,“没啊,我哪能吃得起那个?对了,我孙子吃了,也闹拉肚子呢!”   “你孙子吃了?你家里还有谁感染这个病了?”   “我们全家都有这个,但拉得情况不太一样,我是最重的,我儿子和儿媳也闹肚子。”   叶知秋点头,问,“你孙子多大了?”   那妇女捂着肚子,说话声有气无力,“刚过了一岁生日,最近有些上火,拉粑粑的时候很费力,他-妈说是给吃点罐头清清火,结果一下子清过头了,拉得止都止不住……”   “屎尿布谁清理的?”叶知秋脑海中冒出一个词来——粪口传播。   所谓‘粪口传播’,并不是通过吃人体排泄物这种重口味的途径传播,而是人体排泄物中的微生物会随着水分的蒸发逸散、空气的流动等向周围传播,若是这些微生物通过人的口腔进入消化道并产生感染,就算是‘粪口传播’完成了。   那中年妇女的话印证了叶知秋的猜测,她说,“自然是我清理的,人家年轻人都嫌那个脏。”   叶知秋想开抗生素给中年妇女吃,但脑海中突然就冒出许美林说的那句话——把能想到的药都开了,就是没啥用!   她提笔在纸上写下一种药材,番泻叶。 第44章 番泻叶   番泻叶, 一种惯常用于清热解毒-药方中的‘拉稀圣药’,只要量足够,绝对能让人在厕所里拉到天荒地老, 扶着墙都走不出厕所。   叶知秋自然是不敢给这些原本就腹泻的病人开超量的番泻叶, 她是想借番泻叶的药效帮这些人清扫清扫肚子。   像拉肚子、呕吐、发烧等人体自然反应,并不一定是坏事, 可以理解为人体自我恢复的一种必要反应。   拉肚子是因为吃坏了肚子, 需要把脏东西排出体外, 呕吐同样如此,发烧是人体免疫反应正在‘发威’的明显表现……但这些都是需要掌握一个度的。   如果持续拉肚子, 那可能是肠炎, 会导致脱水, 情况严重的话,极有可能会危急生命。   如果持续呕吐, 可能会导致胃功能受到影响, 引起一系列胃病,甚至还会因为呕吐时骤然增大的压力造成其余脏器、组织的受伤,严重者还有可能导致脑溢血、脑充血。   发烧就更不用说了, 持续发烧会引起脑炎,也就是俗称的烧坏脑子。   叶知秋让感染者拿三五克的番泻叶回去泡水喝,喝完痛痛快快地拉两次肚子,把肚子里的那些脏东西都清理干净后再喝焦米粥, 饭后再服用抗生素,多半是会起到效果的。   高淳和教授也赞成她的这种思路, 可还有一个更重要的问题——如何将人体与感染源隔绝开来?或者说, 如何阻断‘粪口传播’的传播路径?   总不能拿抗生素往厕所中喷洒。   胡滨提议说, “高教授, 您看开水行不行?”   高淳和教授的嘴角直抽抽,他没好气地看了胡滨一眼,斥道:“你以为这儿的环境能同国外比?国外用的都是抽水马桶,开水一冲就完事儿了,但国内目前通用的都是大旱厕,你用开水浇旱厕去?我看你是在国外待的时间太长了,都不食人间烟火了。”   叶知秋没吭声,胡滨的说法给她提供了一个思路。   既然用开水不行,那生石灰呢?生石灰遇到水会变成熟石灰,这个过程会放出大量的热,用来杀菌的效果一定不错。就算无法完全杀死,但也能将细菌的分布密度降下来,到时候感染力就不会那么强了。   而且,细菌、病-毒等本来就是很难根除的,在医学未取得足够的进步前,最好的办法是人类自然进化,能够靠自己的免疫力撑过这种病。   “不用开水,用生石灰,这个好找,只需要定期在茅坑里撒一层生石灰就可以。生石灰的作用共两点,其一是生石灰遇水会放出大量的热,能够有效杀菌,其二是生石灰会改变粪便中的酸碱度,使得粪便不再是细菌的温床。”   高淳和教授经过叶知秋这么一解释,顿觉豁然开朗,他瞪了胡滨一眼,道:“你听听叶老师的办法,再想想你支的那招,馊透了的馊主意。”   胡滨满脸讪笑。   -------------------------------------   每个人的情况不一样,用番泻叶的量也不一样,叶知秋把许美林喊了回来,由许美林接着给患者开抗生素类的药物,等患者去取药的时候,她会顺带着给患者拿几片番泻叶,让患者拿回去当成茶叶泡水喝。   陆续给将近三十位患者把过脉之后,叶知秋便总结出了心得体会来——对于未满十二岁的儿童来说,三克番泻叶的量就足够了,他们的脾胃较为虚弱,自身的排异反应也比较重,只需要少量的番泻叶帮助一下即可,对于年纪超过五十岁的感染者来说,他们的脾胃功能已经逐步衰退,承受不住更大的剂量,三克足够,这个剂量同样适用于身体虚弱的中年人。   但若是对于身强体壮的成年人来说,五克番泻叶也能撑得住。   叶知秋就以三克和五克为标准,把通用剂量定了下来,又用二十多人的脉象与年龄状况、身体状况做了对比,发现都落在这个标准中,她便将这个标准同高淳和教授说了,由高淳和教授出面,打着卫健委的金字招牌来公布这个治疗方案。   有了叶知秋的加入,压在许美林肩上的单子陡然间就轻松了很多,两人忙活了将近三个小时,将所有看诊的人都打发走,这才长长地松了口气。   许美林问叶知秋,“知秋,你那个方子有把握么?这些病人原本就是腹泻,你又给开了番泻叶,怕是之后天天都得在茅坑里蹲着,不怕脱水?”   “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我让他们用番泻叶泡水喝,一直都补充着,还叮嘱他们吃一些咸的重口味大菜,电解质一时半会儿缺不了。番泻叶泡水喝一天,喝到水里没有番泻叶味道了,大便也不再浑浊呈溏状了,就可以喝焦米粥了。焦米粥止泻效果很好,肠胃中的脏东西都排走了,再吃上焦米粥,然后再搭配上药,两天时间应该就能缓过来,后天应该就能看到效果了。”   叶知秋把白大褂放回休息室,口罩没摘,她看了看药柜上摆着的座钟,同许美林说,“许医生,这儿麻烦你再看一会儿,我得回家去看看孩子。”   许美林点头,“你去吧,你说的那个番泻叶的剂量我大概也记住了,待会儿照猫画虎地开就成。对了,卫健委派来的那两位专家,需要咱招待吗?”   “不用,哪有那个时间啊……先把病人都给看好,我估摸着这两天还会有不少人被传染,等熬过这三五天,应该就控制住了。”   天色将黑,叶知秋找了个无人经过的拐角,把自行车从系统空间里拿了出来,登上自行车回了家。   家里的灯亮着,叶知秋推开门进去,听着屋内的声音,喊了一声,“国材?”   最先从屋里跑出来的是林凯,他见叶知秋进门,眼睛一亮,激动地喊了一声‘娘’,然后就红了眼睛。   “娘,你干啥去了,咋一走就是这么好几天,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们了!”   看着飞奔而来的林凯,叶知秋一个跨步躲过,她说,“离娘远一点,娘刚从保健站回来,见了不少病人,身上不干净,得去洗洗,小心传染上-你们。对了,你们三个没闹肚子吧……”   林凯很早前就被叶知秋灌输了要讲卫生的知识,这会儿听叶知秋说自己身上不干净,也就没有非要黏上来,但他也没站在原地不动,而是像条小尾巴一样坠在叶知秋身后,叶知秋往哪儿走,他就跟着去哪儿。   林英也从屋里跑了出来,“娘,我们仨都没事。”   “那就好,你爸呢?”叶知秋没见着林国栋,心里的作精还在作祟。   林国材身上裹着围裙手里拎着个炒勺从屋里跑出来,“我哥下石门乡去了,那边的病情挺严重的,半个乡的人都上吐下泻的。”   “哦?那边是不是办啥事宴了?”叶知秋问。   林国材想了想,语气有些不大确定,“好像是有个嫁还是娶的喜宴,我听咱生产队上那些人说,吃的东西挺好的,据说还有一盘稀罕的水果罐头呢!可惜了,咱都是过苦日子的人,哪能吃得了那些精贵东西,肚子吃不消了,真是无福消受。”   叶知秋:“……”   她几乎可以确定了,祸根就在那罐头上。   想到自己家里还放着大半箱林国栋拿回家的罐头,叶知秋看看三个完好无损的兔崽子,又问,“那咱家的罐头呢?你们没吃?”   “没,爸说那些罐头留着等娘回来一起吃。”   叶知秋深吸一口气,险些厥过去。她这会儿都不知道是该感谢林国栋还是该怼林国栋了。   若说怼林国栋吧,林国栋也冤枉,人家就是一片好心,想把好东西留着等她回来一起吃,把三个孩子也教的很好,没让三个孩子看到好处就忘了娘。   可若说感谢林国栋吧,她这会儿知道那罐头极有可能就是导致博山市发生传染性腹泻的罪魁祸首,实在感谢不起来。   叶知秋满心复杂。   她看向林国材,问,“老六,你们吃完饭了没?”   “正在做呢,我熬了点粥,凯子闹着要吃饼,我正琢磨饼该怎么做,可面好像调的有点稀了。”   “等我洗个手,我来做吧,瞅着你也不像是会做饭的样子。”   叶知秋去洗了把手,又将之前完成‘心动任务’时获得的那套防具光环给卸掉,进厨房看了一眼林国材煮的粥与和的面,脑袋上整整齐齐划过一排黑线。   粥熬得有点稀了,更像是汤,那和的面简直了,比浆糊还要稀。   稍微一斟酌,叶知秋进院子里拔了点韭菜和一把香葱,洗干净切碎了放进林国材弄出来的那面糊里头,找出鏊子来洗干净,往鏊子上刷点油,直接将那稀面糊摊成了煎饼。   稀面糊刷到鏊子上的那一刹那,香葱和韭菜的香味就从厨房里飘了出来。   林英吞了吞口水,林刚和林凯兄弟俩激动得快哭了,“娘终于回来了,还是娘在家的时候好,吃的都是好吃的。娘不在家的时候,咱吃的那哪叫饭啊,就和猪食儿似的。”   林国材重重地咳嗽了一声。   林英听出自家俩傻弟弟话中的不妥,赶紧给描补,“叔,你别听刚子和凯子瞎说,他们俩就这样,总是没个正形。我娘做的饭好吃,但你做的也不差,和我爸的那水平差不多。”   这话非但没安慰到林国材,反倒让林国材越发郁闷了,“小妮子,就你想的多。你爸做饭那水平,简直就是糟蹋粮食。你把我和你爸的做饭手艺比,瞧不起谁呢!” 第45章 风起   在叶知秋穿越回到这一世之前, 家里的日子是很不好的。   叶知秋虽然自己掌管了家里的开支,林国栋每月的津贴都会给寄回来,但她又舍不得花, 做饭抠抠搜搜的, 盐巴都舍不得多放一点,做出来的饭那叫一个难吃,林刚林凯兄弟俩都不愿意回家吃饭的。   林国栋下头有一个妹妹,没去部队前,他跟着做地里头的营生,灶台上的活儿碰都不碰一下, 去了部队之后,他就更不碰灶台上的活儿了, 毕竟那些都有炊事班负责。   夫妻俩一个不会做饭,一个会做一点但扣扣搜搜不认真做, 简直就是烂牌对烂牌, 林国材这么吐槽也没错。   -------------------------------------   叶知秋本以为有番泻叶和焦米汤撑着, 这场传染性腹泻很快就会过去, 但她没想到新的问题很快就出现了——番泻叶不够了!   不是临海县的番泻叶不够了,是整个博山市的番泻叶都急缺。   东山省卫监局一边防止急性腹泻从博山市外传,一边从其它地方紧急往博山市调番泻叶, 忙得不可开交。   另外一边, 仙台罐头厂也被直接查封, 书记和厂长被带走‘喝茶’。   一开始,仙台罐头厂的书记是抵死都不认罐头出了质量问题的, 但架不住卫健委来的专家从罐头厂库房里的罐头中化验到了致病菌, 生产线中也检查出了远超标准的大肠杆菌。   仙台罐头厂的厂长见抵赖是抵不过去了, 只能老实交代。   “问题不是生产线中出来的, 而是那些桃子出了问题。积压在库房里的桃子太多,再加上今年送来的桃子本来就不新鲜,很多桃子都变质了,我们厂里核算过,这些变质的桃子如果全都丢掉,所带来的亏损根本承担不起,只能将那些烂掉的桃子处理后再加工。”   书记见厂长临阵倒戈,气得瞪大了眼,但他也明白这事儿赖不过去了,索性抹了一把脸,平静下来,说道,“确实,厂里进行过评估的,舍掉这批桃子,亏损根本填不上来,我没法儿向上头交代,工人们的工资也都发不下来,工人肯定会闹事,厂子就得关门。最好的办法就是那些桃子再加工,接着卖。但我想不明白,生产线上有杀菌消毒的流程,为什么别的菌都杀死了,这种菌就杀不了?”   县派出所的人解决不了这个问题,只能看向卫健委来的专家。   胡滨主动站了出来,“细菌也是分为好多种的,有些细菌一百度下就杀死了,有些细菌在四五百度的温度下还能存活,你们县的叶老师前不久还在卫健委做实验呢,一百度沸水中确实有细菌能存活的,只不过那种菌繁殖力会下降,构不成什么伤害。”   “既然构不成伤害,那为什么还会让这么多人腹泻?”那仙台罐头厂的书籍逮到了这么一个空子。   高淳和教授见胡滨还要摆事实讲道理说科学,摆手制止了胡滨,自己出声道:“拿砖头拍人,小孩可能一砖头下去就没命了,拍你就得拍五砖头十砖头,人有差异,细菌自然也有。尤其是细菌繁殖时产生的孢子,高温很难杀死。”   “另外,还有一种可能。因为病人服用大量抗生素都收效甚微,所以我们怀疑这不仅仅是细菌在人体内搞怪,还有可能是细菌产生的物质。我举个例子,就好比说你来这办公室内拉了泡屎,然后就被拉出去枪毙火化了,你死了,但你拉的这泡屎还在,懂这个意思了吗?”   “在这个比方里,你就是细菌,枪毙你的就是抗生素,火化你的就是人体内的白细胞,你拉的那泡屎可能就是有毒有害物质。最终导致感染者久治不愈的,不仅仅是感染了细菌,还有细菌产生的物质导致人体出现了化学中毒!”   这个例子举得可谓是太过平易近人了。   仙台罐头厂的书记怎么都想不到,为什么首都来的专家——这种高级知识分子,也会满嘴的屎尿屁?   这难道不算是有辱斯文吗?   不止仙台罐头厂的书记想不到,胡滨也想不到。   他想不到自个儿相当敬重的高教授居然会说出这种话来。   胡滨虚握拳捂在嘴边咳嗽了一声,同高淳和教授道:“高教授,咱注意一下影响。”   “注意个啥影响?要是按照你那一套课本上的说法来讲,他们能听懂吗?”高淳和教授气得胡子一通乱颤,“胡滨,我同你讲,在卫健委工作,你不仅仅得搞学术研究,还得学会怎么同病人、患者沟通。面对有文化的病人,你自然可以文绉绉地说,但面对粗人俗人,就得说大白话。对话的目的是沟通,要是你文绉绉讲一堆,对方半句话都听不懂,那算沟通么?那算狗屁不通!”   一句话里带了三四个脏字儿,可见高淳和教授有多么生气。   但生气归生气,该解决的事情还得优先解决。   县委里的杜书记当场就将仙台罐头长的书记和厂长停职,并且命令他的秘书去仙台罐头长查最近的外销记录,将所有可能出问题的罐头外销记录全部调出来,一通电话接着一通电话的打出去,要求对方立即停止销售这种罐头,并且协调对方主管单位立即将这种罐头吃完可能会导致传染性腹泻的情形告知老百姓。   风波不定地闹了四五天,临海县的传染性腹泻总算把苗头给遏制住了,偶尔有零星病例出现,只要来县保健站买点药回去吃,就不会出什么大乱子。   高淳和教授等卫健委的专家来县保健站见了叶知秋一面,同叶知秋聊了聊各级卫生单位该如何抓好卫生工作的问题,然后便回首都去了。   没过多久,一则红头文件就下发到了各级卫生单位——要求各级卫生单位都做好卫生普及工作,每月至少普及一次卫生保健知识。   在这则红头文件中,卫健委还给出了第一期的普及重点——喝开水。   县保健站收到这则通知后,叶知秋和许美林商量了一下,决定买点儿水泥在保健站外面的墙上造一面水泥黑板出来,刷上墨汁,再用粉笔在上面写字就能做宣传栏了。   许美林瞅着保健站那点儿为数不多的公用资金发愁,“可咱保健站这么点儿钱,只够平时换个灯泡水龙头啥的,哪够买水泥?”   “别着急,我回家找老林商量商量。他在县委上,这个皮球就得踢给他去解决。”   叶知秋回到家后,林国栋回来了一次,找叶知秋问了问生石灰往茅坑里撒的细节,然后就又下到各乡镇中去安排工作了。   叶知秋心里的作精作祟,她压根没怎么搭理林国栋,饭倒是照常给林国栋做了,衣服也给林国栋洗了,就是正眼没给。她心想着,是时候给林国栋一个台阶下,也给自个儿一个台阶下了。   夫妻之间,小作几场,那算是你追我赶的情趣,可要是大作大闹,再深再厚的情分也得折腾没了。   叶知秋记得后世有句情感鸡汤,说的就是什么一辈子无中生有的吵吵闹闹,那叫谈一辈子恋爱,要是一辈子都心平气和地过日子,那叫嫁给了工具人。   有些小脾气,确实只会和关系亲近的人发,面对不怎么亲近的人,大家都有惯常伪装的人设。   许美林眼睛一亮,“对,这事儿我愁什么,你找你家老林去。就同林县长说,要是卫生工作普及得好了,老百姓少生病,他们县委的事儿也能少很多。万一多来几次这样的急性传染病,林县长的鞋底都得跑烂几双。”   -------------------------------------   叶知秋回到家时,林国栋还没下班回来,她把饭做上,盯着三个孩子写作业,顺带着打听一些学校里的风头。   林英说,“娘,学校里最近的事儿可多了,有个从外地来的人带着红袖章,天天都站在操场说骂我们老师和校长,还喊我们一起带着骂!”   叶知秋脸色沉了下来,她没想到这风头这么快就来了。   她问林英,“那你们校长和老师是什么反应?”   “校长没见着,老师说不用理那人。但已经有高年级的同学跟着那人骂了,那人还给发了个红袖章带,说是要打到封建腐朽的孔家派。娘,我有点害怕……”   叶知秋摸了摸林英的背,她想了想,说,“害怕咱就不去上学了,等你爸回来,我同你爸商量个事儿。”   林刚和林凯兄弟俩一听不用上学,顿时喜上眉梢,满脸惊喜地问叶知秋,“娘,真的?”   自己生出来的崽子,自己会不知道这些崽子脑瓜子里想的都是些什么?   叶知秋没好气地白了林刚和林凯兄弟俩一眼,“真的,但你们别想轻松,不让你们去上学,是不让你们跟着瞎折腾,不是让你们不用学习!你们白天跟我去保健站那边,我明儿个想办法给你们腾出间空房子来,你们在空房子里学,有啥不会的问我,我教你们。”   林刚和林凯兄弟俩刚得到的那短暂的快乐瞬间就消失了。   林凯低声嘟囔,“那还不如去学校呢,起码学校里热闹。”   叶知秋冷笑着举起了手中的鸡毛掸子,林凯和林刚赶紧缩着脖子写作业。   叶知秋把这好几天没收拾的家具上落得灰都掸了掸,看着放在书架上的书,打算等白天家里没人的时候就把这些书都得收到空间里去。   既然风已经吹起来了,往后这些书本怕是会给家里招来祸端。 第46章 夫妻夜谈   等林国栋下班回来时, 他就发现叶知秋已经做好饭了,这会儿正坐在餐桌前含情脉脉地看着他。   林国栋脑海中陡然冒出一句话来——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要知道叶知秋同他吵架的那事儿还没揭过去呢!   可叶知秋都这样放低姿态了, 他哪有胆子选择性无视?   本着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原则, 林国栋仿佛上刑场一般满身悲壮凄凉地走到饭桌前,连外套都没往下脱,直接拉出凳子来坐下,全身端正,从牙缝里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问叶知秋, “你为啥这样看着我?”   叶知秋说,“我们保健站需要一点儿水泥。不对, 是需要有人用水泥往保健站旁边的墙上造一块黑板出来,保健站就我和许美林两个人, 你们县委是不是得派人过来帮忙弄一下?”   她原本只打算要水泥的, 可是看林国栋这模样, 就没忍住得寸进尺了一把。   林国栋还当是什么事儿呢, 结果就这点儿事,他松了一口气,点头道, “行, 明天上午我就安排人去弄, 争取明天就给弄出来,晾两天干了就能刷墨汁用。”   叶知秋又说, “我过几天还打算出去一趟, 你照顾好家里。”   “干啥去?又进药去?”林国栋问。   林国材吐槽林国栋做饭不好吃, 殊不知林国栋也早就厌倦了林国材那手艺。最开始厌倦的时候, 林国栋还在心里检讨了一番自己,真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原先他一直都觉得林国材做饭的手艺不错,没想到吃了这大半年叶知秋做的饭后,别说林国材的手艺了,在他心里,国营饭店大师傅的手艺都比不上叶知秋。   叶知秋不方便当着孩子的面说自个儿打算去做的事儿,但林国栋是万万不能瞒着的,万一遇到啥事儿,她还指望林国栋给她兜着呢,便给林国栋递了一个眼神,“待会儿同你说。”   她的本意是,待会儿打发三个孩子去睡了之后,她再同林国栋去书房谈这事儿,哪能想到这意思到了林国栋耳朵里后,完完全全跑偏了!   林国栋觉得,这是叶知秋允许他同房的明确信号!   这可把憋了这么长时间的林国栋给高兴坏了,屁颠屁颠帮叶知秋洗了碗,然后还主动倒了洗脚水给叶知秋捏了脚,等叶知秋打发仨崽子睡觉的空档里,他就拿出在部队里练出来的速度,飞快地进自己房间把铺盖卷了,放到叶知秋睡觉那屋子里去。   叶知秋听到自己卧室里有动静,纳闷地进来一看,就见林国栋把他的床都给铺好了,黑着脸问,“你这是打算干啥?”   “能干啥?干夫妻该干的事儿呗。”   叶知秋:“……”草!   “我同意你进来了么?赶紧抱回去睡!”叶知秋黑着脸说。   她到底是低估了林国栋的脸皮,林国栋走到她身后,把门栓一插,没等叶知秋反应过来,他就把全身的衣服给脱了个精光,晃荡着躺倒床上,慢悠悠地掀开被角躺了进去,同叶知秋说,“你打算同我说啥?”   叶知秋:“……”草草草草草!   要命的不是林国栋这么不要脸,而是她居然起了反应,叶知秋的脸瞬间就红到了耳根。   她暗骂自己几句,心理上却很好的接受了这个事实。   生理反应嘛,正常人都有,更别提林国栋长得不赖,在部队里锤炼出来的身材也很有型,她有这个反应很正常。   想到自个儿也有了生理需求,叶知秋就没压制自己的天性,但也没表现出什么来。   她绷着脸坐到床头去,同林国栋说,“学校里的事儿,你不会不知道,你们县委打算怎么做?”   林国栋一听这事儿,也顾不上骚了,他坐直了身子,眉头紧皱,“哎,我看不惯那些闹事的行为,但这风是从上头吹下来的,我们就算想管也不能管,只能听之任之。我们不去助长这歪风邪气,就已经是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了。”   听林国栋这么说,叶知秋高看了林国栋不少。她没想到林国栋有自己的判断,还以为林国栋会像这个时代的绝大多数人一样呢!   她又问林国栋,“那你是怎么看这些事儿的?你也觉得老师们就是□□,反动派?”   林国栋皱着眉想了好一会儿,说,“不全是,但一定有。”   叶知秋笑了一声,说出一些听起来有些大逆不道的话,“我看问题和一般人不大一样,我喜欢从人性的角度上看。所谓走姿派,就是鼓吹走资本主义道路的那一派系,这同我们的国情相悖,肯定是行不通的,但我觉得不能把所有同经济、同利益沾边儿的事情都扣上□□的帽子,那样未免有些太过上纲上线了。”   “古语里头不是有句话那样说的么,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老祖宗这话把利益讲的明明白白透透彻彻,难不成我们还能说老祖宗就是□□?不能。”   “我看问题喜欢站在人性的角度上去看,听起来有点自私些,你将就着听。老师们在学校里奖励学习好的学生一只铅笔,这能算□□吗?学习好的学生在学校努力学习,同庄稼地里努力干活儿的老农民赚的工分高,有本质上的区别吗?没有!奖励好学生一只铅笔就算□□的话,那为什么庄稼地里不是大家一起干活,谁也别计较干的多干得少,最后大家都住一样的吃一样的穿一样的?”   “人都是有劣根的,如果没有事情鞭策,谁不想趴下来舒舒服服地躺着?要是甭管干多干少,衣食住行都一样的话,大家肯定都不认真干活,不然那干活卖力的人不就成了众人眼中的傻子了么?忽略个人付出这个基石而建立起来的公平,是完全不应该存在的,按劳分配才是正经的。”   “我说一句你听起来可能觉得有些荒诞的话,我所认为的按劳分配的‘劳’,并不是劳动的劳,而是功劳的劳。同样是种二亩地,有人能产出五百斤的粮食来,有人只能产出一百斤粮食来,劳动量是一样的,就应该分一样的东西吗?如果真这样做了,谁愿意多费心思在地头?”   “人家那些辛辛苦苦给我们造飞机大炮的专家们也是累一天,同我们这些普通老百姓累一天有的比?要是没有那些专家的付出,我们天天都得担心会不会再被鬼子打过来。”   “我说这么些话,没别的意思,就是希望你能在力所能及的地方尽点力。或许老师群体中真的出现了害群之马,出现了社会主义的蠹虫,但别以偏概全,更别一杆子把所有老师都打死。”   “没有老师传授科学文化知识,哪有现在各种治病的药?种地真有那么厉害,老祖宗种了几千年的地,至于被鬼子压着打?没有科学文化知识,就没有盘尼西林,就没有飞机大炮,就没有未来!要是把老师的腰杆子打断了,文化传播的根子就断了!别觉得打倒一批老师,还会有千千万万的老师站出来,真要把人心寒了,谁愿意出来做那燃烧自己奉献社会的火把?”   叶知秋越说越觉得火大,不仅仅是因为社会环境,更因为自己这个穿越过来的人眼睁睁看着悲剧发生却无力改变,她想想林国栋之前说的那话,没好气地踹了林国栋一脚。   林国栋冤枉死了,但他不敢抱怨,只能问叶知秋,“你心里肯定已经有主意了吧,同我说说,你打算怎么办?”   这就说到了正事。   叶知秋瞅了林国栋一眼,警告说,“我就和你一个人说,你要是敢透露出去,哼!”   “我之前去过京城一次,很多地方已经开始在毁书了,我打算抢救一批书下来,不能让文化的根子给断了。还有就是,你别整天在县委里划水,想办法把咱们县打造成一个密不透风的铁桶,我估摸着这妖风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说不定还会有更糟糕的事情发生。”   “我认识的人没多少,向高淳和教授这些人,他们万一遇到了什么难处,咱该帮就得帮。你也别整天满脑子都是黄色思想,想想该怎么把学校的情况给稳定下来,全国地方大了去了,我们管不了,但眼下你是这一亩三分地上的副县长,不得好好管管?”   “我和你讲,越是动荡,就越能看出人才的重要性!动荡期过后,百废待兴,最缺人才。你也把你脑子里的陈腐思想都给除一除,好好想想该怎么在县里站稳脚跟。”   林国栋仔细想了想,想出了招数,他同叶知秋说,“我明天就让分管治安的人擦着黑出去,不是从外地来了挑事儿的人么?晚上套麻袋给揍一顿丢坟地里去,他来一天就揍一天,来几个人揍几个,迟早把这些小鬼给收拾怕了。”   说完这些,他又看向叶知秋,说,“我看你主意挺多的,你帮我想想,该怎么站稳脚跟呗。”   “先把仙台食品厂这块烂肉给捞出去,他们搞出来的事儿害得全县、全市都遭了秧,要是不处理的话,必定难以服众。”   “然后就是想办法在县城多搞一些像这样的厂子,多搞一些工作岗位出来,让县里的人都能找到中意的工作,也让乡镇的青年都树立起动力与目标来。工作岗位解决了,人心就定下来了,然后就是想办法给县里搞钱搞福利。”   “大家兜里有钱有票,仓里瓮里有粮,感觉日子明显好过了,不拥护你拥护谁?难不成拥护一个让他们过得水深火热的人去瞎搞?” 第47章 搞事   林国栋之前就知道叶知秋懂得挺多, 但他没想到叶知秋肚子里这么有货,他虚心求教,“这办厂子说起来轻巧, 但造什么卖什么都是学问。县里有一个仙台罐头厂, 你知道这是多少年积累起来的吗?”   “建国后没两年就有仙台罐头厂了,罐头生意是借着国-家政策的扶持一点点做大的,结果摊上了这么一个倒霉怂包不扛事的领导,多年积攒下来的口碑一下子就都毁了。”   “我怀疑我上头那正县长和书记串通好了,打算把我这外来的给压下去,联手将这个烫手山芋甩给我, 我都不知道怎么把仙台罐头厂给盘活呢!你让我再办一个厂子?万一都砸了赔了该咋办?”   听林国栋这么一说,叶知秋陡然意识到, 她贩卖信息差的机会来了。   对于林国栋来说,仙台食品厂该怎么整改, 该整改向何方……处处都是迷雾, 可对于她而言, 她知道太多适合仙台食品厂的路子了, 只要好好走,绝对能够做大做强!   “罐头厂做不下去了,那就改个名字, 就说罐头厂破产重组了, 现在的企业叫个食品厂之类的。我明天早晨给你熬个养生粥, 你尝尝味儿。罐头厂现有的设备就能做养生粥,等做出来后, 你们借着我之前那焦米粥的名气宣传宣传, 还怕这养生粥没有销路?养生粥是真养生还是假养生, 吃过之后的效果怎么样, 你最清楚。不过这次破产重组,你可得给每一道生产工序都把好关,千万不能重蹈仙台罐头厂的覆辙。”   “另外呢,我建议你搞一个热水瓶厂。”   “首先,咱能借到卫健委最近那个红头文件的东风,红头文件建议大家多喝开水,总不能把锅放在火上没日没夜的烧水吧!你相信我,在将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热水瓶都会拥有超然的地位,家家户户都会买,说不定新婚嫁娶都会要求对方有这么一个玩意儿呢,地位极有可能抬升到脸盆、肥皂盒这样。”   “其次,暖水瓶的那个瓶胆可是消耗品,一不留神就炸了,对于毛手毛脚的人来说,一年炸三五个瓶胆都是很有可能的事儿,所以不用担心热水瓶会卖着卖着就没人买了。只要有新人结婚,只要有人家里的暖水瓶炸了,就绝对不用担心这玩意儿卖不出去。全国多少人口呢?这么大一个市场,就算把全县人民都集中起来生产热水瓶,都不够供应全国日常损耗的,你还担心一个小小一个厂子里生产出来的热水瓶卖不出去?”   “还是那句话,只要品质过关,是金子总有发光的时候!更别提现在还有国-家帮忙安排销路,你完全可以把热水瓶供应到供销社、合作社去卖……”   林国栋的思路豁然开朗,与之一同明朗的,是他那晦暗不明的前程。他顶头上司联合书记要打压他,他原本觉得心累无比,这会儿听自家媳妇儿一说,顿觉自己的前途一片明朗。   在绝对的政绩面前,任何的阴谋诡计都是纸老虎,都注定徒劳!   林国栋连哄带求地把叶知秋拉进了被窝里,叶知秋半推半就地从了自己的生理需求,夫妻俩一晚上啪了五六次,叶知秋最后是活活累得睡过去的。   可见林国栋被憋得有多么狠。   与叶知秋那筋疲力尽的状态相比,林国栋就舒坦多了,他虽然有点累,但算是圆了自己长久以来的一桩心愿……要知道他可是受伤前那年正月里出门后就没尝过甜头。   叶知秋去部队找他的时候,他想着尝尝甜头,结果叶知秋以他的身体不好、经不起折腾为理由给拒绝了,回家在乡下住的那段时间,因为叶知秋大闹了一次离婚,他也是有那个贼心没那个贼胆,再后来搬到县城里来,叶知秋更是连房间都没让他进去过……   他明明是个已婚老男人,却素的像是随时都能剃度出家,这会儿终于舒坦了。   -------------------------------------   第二天一大早,叶知秋忍着腰酸背疼起来给煲了养生粥,为了迎合市场的口味,她特意往养生粥里添加了白砂糖,得到三个孩子的一致好评。   林国栋不爱吃甜食,他建议说,“要不就别放白砂糖了?原来那些米和豆子熬出来的味道就挺香的。”   叶知秋笑着嗔了他一眼,“口味挑剔的人没有发言权。得亏你只是不爱吃甜的,要是你爱吃个酸的辣的,是不是就建议我往这养生粥里加点老陈醋辣椒啥的?你不知道现在大家待客都是拿一碗糖水的?”   “在老百姓心里,糖水就是好东西!这一锅粥里放的白砂糖根本算不上成本价的十分之一,但却能把整锅粥在老百姓心里的地位都给提升了,你觉得值不值?你放下自己的主观成见尝尝这粥,客观地告诉我,味道咋说?”   林国栋又尝了尝,不知道是在叶知秋的淫-威下屈服了,还是真的尝到了这养生粥的好滋味,他认真地向叶知秋吹了一大-波彩虹屁。   林国栋上班之后就去仙台食品厂处理这事儿了,叶知秋去了一趟学校,亲自见那些在学校里搞事的人。   对于这些正经事不干,抓到一些妖风就恨不得兴风作浪的人,叶知秋是半点好印象都没有的,她瞅了一眼那些人就没搭理,直接去了林英所在的班级。   那班主任是认识叶知秋的,她听叶知秋说不打算让孩子在学校念书了,赶紧劝叶知秋,“你是不是也听了一些不太好的话?我和你说,那些话千万不能信,人要是不念书,只能原地踏步。你想想我们过去那么多年,就因为老百姓没念书,所有社会一直都在原地踏步。孩子必须得学东西,不然就是我们这一代人的复刻,没有任何长进啊!”   叶知秋摇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感觉学校里的氛围不大好了,担心孩子们跟着学坏,就先把他们姐弟几个都收回家里去,不让她们跟着胡来瞎搞。”   那班主任愣了一下,一脸动容,眼眶唰地一下就红了,“哎……让您见笑了。明明是治学的好地方,却被闹成这乌烟瘴气的样子。实不相瞒,如果不是学校里实在没几个老师,我都不想干了,我回家种地去不好吗?累是累了点,但不会整天都被人指着鼻子骂。你瞧瞧那都是些什么玩意儿?放到社会上去,就是无赖!就是地痞!就是流-氓!”   大概是那搞事的人看到班主任的脸色不对,从远处跑了过来,拿着手里卷成卷儿的报纸指着叶知秋和班主任这边骂,“你们干什么呢?□□,你是不是又要搞腐-败!我告诉你,你这样的人就应该被拉出去□□!”   那报纸卷儿擦着叶知秋的脸颊过去,蹭的叶知秋脸上火-辣辣一片刺痛。   叶知秋见班主任已经哭出来了,她眯了眯眼,野猪崩天撞的光环瞬间挂上,双手向前一推,抓着那搞事的人的衣服就把人朝远处丢了出去。   她担心闹出人命来,是收着力气的,把人往出丢的时候也注意了一点,瞅到不远处有麦垛,便将人往麦垛上丢去。   这么一摔,那搞事的人都蒙了!   他还没遇到过这么横的人!   叶知秋深知打人就得‘趁你病要你命’,她没等那人反应过来,撸起袖子来就朝那人走去,野猪崩天撞的光环作用发挥到了极致。   “你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崽子,老娘过来接个孩子,你都敢用纸筒把老娘的脸给刮了!说,你是不是看老娘长得漂亮,想要过来耍流-氓?还说别人应该□□呢,我看你这种不要脸的下-贱坯子最应该□□去!不仅得□□,还得给你剃个阴阳头,送你去游街!”   她一步步逼近那搞事的男人,伴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咔咔’声,她脚下的砖块一块接着一块地裂开,绵延出去好长一条裂缝,当场就把那搞事的人给吓尿了。   班主任也看懵了,她没想到平日里看着温温和和的叶医生居然还有这么一套,满嘴脏话,屎盆子往人头上一盆接着一盆地扣,关键是真他娘解气啊!还有那青砖,怎么都裂开了?难道是年份太久,经不住踩了?   吃瓜看戏的班主任还没看够呢,叶知秋就朝她看过来,一手指着她说,“李老师,你得给我作证,这下-贱坯子故意冲我耍流-氓!这样的下-贱坯子,非得送去派出所给好好教育教育,得劳动改造一下这种不-良作风!”   叶知秋的力气多大啊,她拎着那搞事的人就如同捉了一只小鸡,拽着人就往县委拉。   那人刚被摔了之后,脑瓜子嗡嗡嗡的,眼冒金星,思路一片空白,这会儿总算回过神来,被吓破胆了,赶紧道:“这位同志,你别乱说话冤枉好人!”   “我脸都被你擦红擦破皮了,证据确凿,你说我冤枉人?”   “可我真是无意碰到的,我又不是故意的!”   “我现在无意用力扭断你的脖子,是不是也不用追究责任?”   亲眼见识过叶知秋将满地青砖踩成碎片的那青年再也不敢作妖了,他脑子里陡然间冒出一个自个儿来临海县后听说过的事儿,据传临海县副县长家媳妇是一个人能打死一群狼的凶悍婆娘!   搞事的那人心里后悔极了,他没往‘叶知秋就是副县长家婆娘’这个点上想,他想的是,临海县的婆娘都这么厉害的吗?个个力大如牛,早知道这样,打死他都不会来这地方找罪受啊! 第48章 黑心仙女   叶知秋可是能把恶狼都撵得满街乱窜的女人, 会怕这种小场面?她丝毫不顾自己的形象,就像是拎着一直小鸡仔般把那搞事的人直接拎去了县委。   县委大院是有门卫的,那门卫自然认识叶知秋, 见叶知秋杀气腾腾地拎着一个人进来,门卫大爷赶紧从值班室中跑出来问, “叶医生,您是来找林县长的么?”   搞事的那人一听这话,心道,要坏事了!   看来这胡搅蛮缠的霸道婆娘在县委有熟人!   叶知秋见到那门卫,脸色柔和了不少,她说,“不用喊老林, 我就是过来举报这人耍流-氓的,找治安主任过来说说这事儿就行!”   门卫一听‘耍流-氓’,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赶紧跑去喊治安主任。他同治安主任说的是, “林县长家媳妇被人耍流-氓了, 这会儿闹到县委来要个说法!”   治安主任一听这话, 险些当场跪倒。   有谁胆子这么肥, 耍流-氓耍到副县长家婆娘身上去?再说了, 林县长家那位婆娘有多么剽悍,县里人虽然不说,但有几个不知道的?打狼那事儿早就传遍十里八乡了!   “感在老虎屁-股上揩油……耍流-氓的那人不是本地人吧!”治安主任问。   门卫仔细回忆了一下,原本他还没把那人当回事,但这会儿回忆的时候, 他陡然想到那人肩膀上别了一个红色的布条, 像极了袖章。   想到那红袖章, 门卫的脸色变了,“是带着红袖章的人!”   治安主任越发头疼,这会儿顾不上细问,赶紧跟着门卫走人,他赶到县委门口值班室时,搞事的那人正在色厉内荏地同叶知秋放狠话,又是亮自己的背景又是亮自己的底牌,可惜叶知秋完全不为所动。   治安主任赶紧走到跟前来,瞅了一眼那被叶知秋揪着领口的人,瞧着不是本地人,又看了一眼那人胳膊上的红袖章,疯狂地给叶知秋递眼色。   “这可是戴着红袖章的人,惹不得!”   治安主任又是挤眉又是弄眼的,叶知秋哪里会不知道他的意思?她也用同样的方式给出了回应。   “不行!这事儿必须得给一个说法!”   治安主任见叶知秋在这事儿上丝毫不退让,他只能喊治安队的人过来暂时带走那人,又把叶知秋喊到一边没人的地方,低声说,“叶医生,这事儿真没法办。这些红袖章上头有人,我们不敢瞎弄。”   “戴个红袖章就能耍流-氓了?县里的治安啥时候变成这样了?难不成这红袖章就是新时代的免死金牌?”   叶知秋一下子把话给堵死,见治安主任脸都涨红了,她才说,“就按流-氓罪来办,不仅得按流-氓罪来办,我还要去找妇联,把这事儿给捅上去,问问究竟是哪方派出来的人,打着亮堂堂的旗号干这种龌龊的事儿!我看看谁有脸来说情走后门!”   治安主任没办法,但他哪敢听叶知秋的安排?只能去请林国栋下来,寄希望于林国栋能把叶知秋给说服。   殊不知,林国栋在听到叶知秋被人耍流-氓的时候,火气冲宵三十帐,可他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就凭叶知秋那能耐,谁能在她身上讨得到便宜?更别说耍流-氓了!   既然不存在耍流-氓的可能,那就说明这是一个套儿!再联想一下叶知秋同他说过的话,以及叶知秋早晨说的那句‘上午要去学校给三个孩子办休学手续’,林国栋大致就明白叶知秋这是要收网捞鱼了!   要问林国栋相信谁最多,那毫无疑问,必然是叶知秋。   他心里可怜那人倒霉撞到了叶知秋的枪口上,面上却表现出了极大的愤怒,他问治安主任,“耍流-氓的人是谁?”   “是外地来的红袖章……红袖章!”   林国栋眯了眯眼,他自然知道红袖章代表什么,但这会儿叶知秋的选择已经很明确了,夫妻更是同一根绳上的蚂蚱,他必须得把这曲子妇唱夫随!   至于叶知秋这样做的缘由,他虽然现在想不明白,但回去问问不就行了?反正叶知秋肯定不会坑他!   林国栋虎下脸来,同治安主任说,“这事儿我不需要出面,公事公办就行!流-氓罪怎么办,这事儿就该怎么处理!伟人语录可就在我背后挂着呢,该怎么做还用得着我说吗?甭管是什么人,只要干了坏事错事,就得接受惩罚!至于这些坏分子背后的组织,我亲自去写告知信!”   “林县长,这……”治安主任还是有些犹豫。   林国栋拉下脸来,一顶黑锅就往治安主任头上扣了过去,“怎么,老高,难道这坏分子是你家亲戚?还是你想为这坏分子辩护?”   治安主任麻溜地就滚了。   这年头,对于耍流-氓罪可是零容忍的,治安主任按照规章将最终的判处同那人说了,然后又补了一句,“小伙子,老实点接受思想改造去!这是林县长亲自-拍板的!”   叶知秋溜溜达达地走了,她去学校把林英姐弟三个领回家,又找那感动到眼泪汪汪的班主任买了一套从小学入学到初中毕业的全套教材,把姐弟三个安顿好,她才骑车去了保健站。   县城本来就没多大,再加上叶知秋拽着那搞事的人去县委时没有任何的避讳,大家伙儿都看到了,不过半个钟头的时间,这事儿就在县里传了个沸沸扬扬。   叶知秋刚进保健站,许美林就掂了瓶碘伏和棉花走过来,道:“听说你被人耍流-氓还擦破脸了?赶紧上药涂一涂消个毒。”   “哎,用不着。”   许美林凑过来盯着叶知秋的脸仔细看了几眼,冲叶知秋挑眉,“你是故意搞事儿的吧,现在勉勉强强能看到你脸上有片红印子,要是来得晚一点,这红印子都没了。也是我说,得亏你的皮肤好,要是像我这样黑点儿黄点儿的,根本看不出来。”   说着说着,她就冲叶知秋挤眉弄眼,“你是不是故意去弄的?”   叶知秋心道,“必然是故意弄的。”但这话哪能随便对外人说?除了林国栋之外,她连三个孩子都不想让知道,生怕哪天一不留神说秃噜嘴了,给自己招来灾祸。   她没好气地看了许美林一眼,问,“我故意去让人耍流-氓?你觉得我脑子有病吗?”   “哎,你别瞎扯,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大家都是女同志,有谁会乐意被人耍流-氓?我想说的是,这事儿可大可小,如果你不想追究,完全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但你追究了,可不就是故意的?”   叶知秋翻了个白眼,没接许美林的话茬。   有些时候,不否认就是承认。   许美林咧了咧嘴,“真是解气!那些坏东西就得遇到你这样的硬茬子!我家娃儿上四年级,回家同我说过好几次了,他们老师上课上到一半就被坏人叫出去骂,挨完骂之后回来抹着泪接着上课。其它老师咱不知道,不敢说,县立小学的老师绝对没问题!”   “人家踏踏实实地给小孩上课改作业,回头还挨骂,凭啥?就因为那老师奖励了好学生两只铅笔?我当初上卫校的时候就是冲着老师奖励的葡萄糖去的,那玩意儿可比糖水高级!要不是为了那两瓶葡萄糖,我绝对不会认真学。”   “我们班学习不咋行的人什么水平我可都知道,要是让那些人过来给大家伙治病,和兽医一样,三黄-片都敢一把一把地开,把人当牲口一样治,还说什么大剂量代表好疗效,我就寻思,那咋不一次性开药就让病人一次性吃完?要么治好病,要么治死人……不好好学习,不是胡闹么?”   “一群学习不咋地的说读书无用,那不是读书无用,是他们没用。真正有大用的人,哪个不是读书读出来的?每天傻了吧唧在乡间地头种地,能种出多大的贡献来?人家农科院的搞出一个好品种来,全国人民都跟着收益!说读书没用还不让别人好好上课的,真想一针扎死他们。”   叶知秋瞅瞅许美林,惊讶于许美林居然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她心想,大概这个社会也不是那么完蛋那么没救吧,心明眼亮的人还是有很多的,只不过极有可能因为大家伙都不想摊上事,所以都选择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行了行了,这话要是让人听到,那不是上赶着让人揪小辫子么?有些话自己心里清楚就行。也别说什么一针把人扎死之类的话,他是坏人,你不能跟着做坏人。就算真想做坏人,给开两粒酚酞片让他拉穿肠子就够了,别把事搞到不可收拾无法挽回那一步。”   许美林脸上的表情相当惊讶,就好似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她道:“你看你看,我就说你心黑吧!你还不承认!平时装的和天上下凡的仙女儿似的,现在让我把你的话给套出来了吧!酚酞片让人拉肚子,多少便秘患者的救命药!我才舍不得开呢,每一片药都是宝贵的资源!”   叶知秋冷哼一声,“黑心仙女也是仙女”。她盘查了一下-药柜上的药,将剩余不多的药给挑了出来,登记到本子上,打算回头去防疫站进一些货。   许美林这下终于证实了自己心里的想法,越发觉得解气了。   另外一边,林国栋提起笔来打算写一份通报信,可是转念想到,做错事的又不是他们县上的人,他凭什么去写这份通报信?直接出一份公告得了!   将这种‘耍流-氓’的行为昭告全县,让大家引以为戒,并且彻底坐实那人的行为。到时候就算有人来,这事儿也已经定了性,绝对翻不了天! 第49章 病危   等中午林国栋下班回到家的时候, 叶知秋正哼着小调在厨房里做饭,林国栋放下衣服就摸进了厨房,问叶知秋, “看起来你心情挺好的啊……”   他一时嘴贱,没忍住又补充了一句, “被人耍流-氓能让你这么开心?”   叶知秋似笑非笑地看了林国栋一眼,双手握在炒勺上,用力一扭,炒勺的勺柄就被她给扭成了好看的麻花状,看得林国栋眼皮直跳。   叶知秋说,“当然了,揍人总是让人心情愉悦的嘛!你想不想让我更高兴一点?”   林国栋麻溜地滚出厨房, 说,“我记得这会儿能种菜了吧,咱当时从家里带过来的菜种,你给搁哪儿放了?我拾掇拾掇院里的花圃, 种上菜吧。”   叶知秋轻笑, “就在杂物间里头, 有个罐头瓶儿, 里面拿不同纸包包着呢!”   林国栋这一点很好, 没有因为他在县委上一天班就不干家里的事。叶知秋相中他的诸多理由中,手脚麻利就是很拉分的一点。   -------------------------------------   一个家庭,想要结合在一起,初期看的是感情,长期看的是经济结构及劳动分工。   古代社会形成了一种相对稳定的家庭分工结构——男主外女主内, 男人负责承担家庭主要经济压力, 女人负责承担家庭的内部压力, 前提建立在双方互相尊重的基础上。   一旦这种互相尊重互相认可的平衡被打破,势必会陷入‘物化对方’的困局中,男人忽视女人在家庭中的繁重付出,女人认为男人对家庭的和平稳定发展毫无贡献……互有怨言的局面出现,其实双方都有问题。   现代社会中,伟人提出了‘妇女能顶半边天’,将绝大多数女性从家庭中解放了出来,呼吁女性认可自身价值,积极走上社会岗位,家庭的经济结构也因此得到根本性改变。   女性也有自己的收入时,自然无须再仰男人鼻息,当她对家庭的贡献比男性更大时,自然会掌握家庭的话语权。   若是男性没本事还不听话,踹了重新找一个就是!谁稀罕拿着个破烂不断地翻新?   叶知秋同林国栋所构建的家庭关系就是这样的,叶知秋有自己的收入,没有林国栋也能活得很好,所以她指挥林国栋干活儿时,没有丁点儿的心理压力,更别提什么不好意思。   她非常好意思。   孩子是两个人的,家庭也是两个人的,我把饭做了,你不得洗个碗?我把衣服洗了,你不得拖个地擦个玻璃挑个水买个炭装个电灯泡顺带着拧水龙头?   盲目地忽视性别优势而求取公平,那是傻子才会做的事情,聪明人向来都遵循利益对等与付出对等。   女性的优势在于手脚灵活麻利,远古母系社会便是基于这一点而维持稳定的,手脚灵活的女性能够更灵巧地采集到果实,而母系社会向父系社会过渡的根本,是狩猎生活更需要男性这种力气大的生物来进行……在面对一次次的社会问题中,男性与女性形成了分明的社会分工。   普通小家庭也理应如此,重活儿轻活儿分开,笨手笨脚的男性去干重活儿,女性做一些轻巧但不可缺少的活儿,因为组建了家庭,双方互为亲人,所以没必要分得太清楚,分的太清楚也伤感情。   -------------------------------------   等到吃过午饭,林国栋又厚着脸皮摸进了叶知秋的卧室,主动给叶知秋拿出午睡时盖的摊子铺上,然后安静如鸡地躺在床上等叶知秋进来。   叶知秋给三个孩子开了个小会,布置了三个孩子这两天的自学任务,打算让三个孩子在家学几天,等她在保健站那边把空屋子收拾出来后再带着仨崽子去保健站上班。   等她给三个孩子开完小会回到自己的房间,一推开门就看到了床上的林国栋,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问,“你咋又来了?”   林国栋丝毫没感觉到不好意思之类的情绪,他嘿嘿笑着说,“我的床铺都搬过来了,不在这儿睡去那儿睡?我原先住的那屋子腾出来,你问问丈母娘要不要过来住几天?”   叶知秋冷笑一声,没同林国栋计较这个。当她听不出来林国栋那话里的意思?可不就是想把那间卧室变成客房,然后好让他名正言顺地留在她这间卧室里头?   叶知秋缩进毯子里,没吭声。   林国栋憋不住了,手朝叶知秋腰上探过来,把人往怀里一搂,问,“今天那红袖章的事儿,你后续怎么打算的?”   “没什么打算,来一个撵一个,来一对儿撵一双。我预感这事儿一时半会儿完不了,给你支个招。”   叶知秋眯了眯眼,把林国栋的耳朵扯到自己嘴边,憋着笑说,“你去找几个身上戏多的老头老太太去学校当门卫,再来红袖章的时候,咱也别说不让他们搞那一套,就让老头老太太去劝。”   “只要那些人敢动手,就让老头老太太往地上躺,记着可千万别真的摔着碰着,只要倒地上就行,一个人倒地上,立马往保健站送,我们这边就把情况往严重了说,然后你们县委就把事儿往严重了办,来一个送走一个,来两个送走一双。”   “别的地方我们管不着,临海县不干那种寒人心的事儿。或许别的地方有□□,但临海县那几个老师都是知根知底的,哪能让好人寒了心?再说了,尊师重道是传统美德,可不敢随随便便就丢弃了。”   林国栋没听明白,他问叶知秋,“啥样的老头老太太叫戏多啊……”   “就你娘那样儿的,在我面前一个样,在你面前又是一个样,折腾起儿媳妇时一套一套又一套,在你面前就和老菩萨似得。明白了不?”   林国栋摇头,“还是不太明白。”   叶知秋没好气地踹了林国栋一脚,“就是会讹人的!这话说的够明白了吧!”   林国栋:“……”乖乖,他不在家的那几年,他娘到底干了啥,咋就在叶知秋心里立了这么个印象?   -------------------------------------   叶知秋和林国栋在家里谈起林老太的这会儿,林老太正扶着墙在茅坑里蹲着,她感觉腿都软了,站都站不稳。   好不容易把那汹涌磅礴的便意打发走,林老太拎上裤子,一步一步有气无力地回了房,生无可恋地往炕上一躺,同林老头说,“我感觉我吃坏肚子了,这一天都跑了二十趟茅厕了,咋还拉个没完……”   “我也挺好奇的,你都跑了这么多趟茅厕了,还能拉的出东西来吗?”林老头瞅了林老太一眼,继续抽旱烟,等了好一会儿,他都没等到林老太的回应,放下烟杆子瞅了林老太一眼,发现林老太嘴唇黑紫,呼吸短促,像是随时都有可能要撒手人寰,这下慌了,赶紧跳下地去喊人。   林国材跑到村保健站喊来医生给林老太看病,那村保健站里的医生是赤脚医生,哪见过这样的问题?   他盯着林老太看了半天,装模作样地给林老太摸了个脉,说,“哎,没多长时间了,把家里人都喊回来,见最后一面吧。这是拉肚子拉得把内脏给拉坏了,村里根本没法儿治的。”   林国材双-腿一软,问赤脚医生,“有没有办法帮忙拖延点时间,送去县里看?我嫂子在县保健站,送去县里说不定有办法!”   赤脚医生摇头,“哎,都这样了,神仙来了都没得救。不过你们要是想送去县里看的话,我也没什么意见。你们去拿盐巴和白砂糖给配点水,捏着鼻子给灌进去,然后赶紧借个车上路。”   林国华和林国夏兄弟俩出去借牛车,林国材觉得牛车太慢,去生产队上借了脚蹬三轮车过来,往车斗里铺了一床厚被子,兄弟几个把林老太扛到车斗里,一个在前头骑着,剩下兄弟四个在后面跑着,等蹬车的人骑累了就换人骑……因为泥土路太颠簸的缘故,昏迷过去的林老太都被颠醒好几次,脑袋撞在车斗的铁皮上,磕出好几个包来。   等到了县保健站时,叶知秋刚上班。   林国材急吼吼地跑了进来,见叶知秋在药柜前站着喝水,噗通一下就给叶知秋跪下了。   “嫂子,救救娘吧!救救娘吧!”   人命关天,叶知秋都没扶林国材,拔腿就往屋外跑,正逢林国华和林国夏兄弟俩把近期多出气少的林老太背了进来,她赶紧去给林老太把脉。   许美林也赶紧跑了过来。   诊断结果很快就出来了,就是脱水导致的休克,已经危及到生命了。   叶知秋同许美林说,“许医生,先推注几支生理盐水吧,里面加一些止泻的药物。得先把脱水的问题给解决了。”   许美林转身就去取药。   叶知秋感觉林老太的脉搏越来越无力,咬咬牙,握拳朝着林老太的心口捶去。   一拳!   两拳!   三拳!   ……   足足十四拳捶下去,林老太的脉搏终于有力了一些,叶知秋松一口气,同林国材说,“国材,你骑我自行车去我家,炒米家里就有,你拿炒米熬一锅米汤,直接用暖水瓶里的开水熬,节约时间。英子和刚子凯子在家,有啥找不到的东西就问他们仨,让他们给你找!” 第50章 大招   林老太的情况挺严重, 又是补水又是止泻,一通忙活下来,等确定保住人命, 已经是两个小时后了。   在后世,如果县级医疗单位治不好,可以尽快向市级医疗单位、甚至是省级医疗单位转,但在这会儿, 如果县保健站也没有办法,林家人只能带着林老太回家,压箱底的棺材本儿也就派上用场了。   忙着施救的过程中, 叶知秋一直没顾得上想东想西,等她确定林老太的命保住后,这才后知后觉地问了自己一句, 图啥?   林老太在她坐月子的时候那么冷待她,她还在这儿拼死拼活地救人, 到底是图啥?   从热水瓶里倒了一杯热水, 往里头加了点黄芪,她喝了一口微微带着苦味儿的药茶, 哂笑一声。   她什么都不图,只图心安。   甭管是谁被送来, 她都会尽力施救吧,先把人的命被保下来,之前的事情再做计较。   她全力救林老太, 并没有希望借这个机会同林老太缓和机会, 只希望不要因为这个遗憾而在林国栋心里扎一根刺。   林老太的唇色渐渐恢复正常, 呼吸也不再如一开始那样急促了, 叶知秋把收费算了出来, 同林国夏说,“推注用的液体和现在打的吊针,以及后续需要用到的药,一共六块四,你们谁来结一下账?”   林国华的脸瞬间涨红,“弟,弟妹,我们没带这么多钱,你看回去取成不?”   “成,谁回去啊?老太太这情况大概得在保健站住两天,你们正好回去把饭给带来。来这么多人呢,留一个人陪护,其他人可以回去拿钱做饭干活儿了。”   林国华兄弟几个商量了一番,决定让林国梁和林国材留下,林国华和林国栋兄弟俩回家拿钱。   除了林国栋这一支当初被叶知秋以强硬态度分出来外,老林家还没分家,赚的钱都在一块儿收着,林国华得回去找林老头把林老太的小金库翻出来,从那里头取林老太的救命钱。   叶知秋对林国梁的印象一般,觉得这老四就是典型的林家男人——闷葫芦一个,远不如林国材活泛,但对林国梁也没什么恶意,她给林国梁和林国材各自倒了一杯水,问,“咋回事?现在全县都在铺天盖地的搞宣传,说是不让吃生食,老太太咋还变成这样?别想着说瞎话糊弄我。”   林国梁一听这个就长吁短叹,还狠狠捶了几拳自己的大-腿。   林国材也是一脸的愤怒,“还不是我姐闹的事儿?我姐订婚的时候,三哥不是送了六瓶罐头?我姐原本打算带着罐头嫁过去的,她说家里本来就给不了她什么陪嫁的东西,罐头好歹算是个能拿得出手的。”   “可前几天不是宣传说那罐头厂出来的罐头有问题,让大家都不要吃么?我姐就又说要把那罐头留给娘家。我们谁都不敢吃,我姐就又说县里都宣传过了,只要把那罐头在开水里煮熟了就啥事不会有。”   “嫂子问她为什么不把煮过的罐头带去婆家,她因为这个事儿同嫂子吵了一架,险些动手打起来。娘看了怄气,一顿饭吃了两瓶罐头,结果就变成这样儿了。”   叶知秋:“……”   真是好出彩的一场大戏啊!   她原本以为林国芝被朱俊刚骗了那么一回后,心里会有点逼数,应该会知道关键时刻只有娘家人才能靠的上,没想到这人还是一如既往的没脑子。   叶知秋听完事情的起因经过结果,心里满是庆幸,得亏自个儿搬出来得早,早早就离那几个极品远远的,不然天天待在一块儿,怕是蠢也会传染。   -------------------------------------   林老太出了这么大的事,林国华和林国夏兄弟俩怎么可能不通知林国栋?   兄弟俩在回乡下前走了个拐路,去县委同林国栋说了这回事。   林国栋听得都愣住了,“啥?不是说那罐头不能吃吗?咋咱娘还吃了?”   林国华一脸不好意思,“国芝说煮煮就能吃……”   “都是些啥玩意儿啊,煮煮就能吃?耗子药煮煮也能吃?县里三令五申地说,那些罐头都是变质的,吃了之后肯定会坏事,别人都听话不吃不碰了,咱娘还在那儿咣咣吃了两大瓶?这要是传出去,怕是得笑死个人!”   林国华见林国栋的嗓门引来不少目光,连忙按了按林国栋的肩膀,叮嘱道:“哎,多亏你媳妇儿有本事,人已经救下来了,在县保健站呢!你也别着急,回去上班儿吧,等下班之后再去保健站看看。我回去拿钱和给咱娘做饭,得熬那什么焦米粥,不在你这儿耽搁了。”   “咱娘的饭就不用你们做了,我回去同我媳妇儿商量吧,你们来来回回跑太麻烦,饭做好拿来就凉了……”   林国栋自个儿觉得这事情难度不大,但林国华和林国夏兄弟俩听后却齐刷刷地给了她一个一言难尽的眼神。   林国夏问他,“老三,你媳妇儿那么凶悍,那么难说话,那么不近人情,会答应么?”   “哎呀,你们说出这话来,就是不熟悉我媳妇儿,你问问国材,我媳妇儿难说话么?国材肯定说我媳妇儿最好说话。她就是一个爱憎分明的人,同谁不对付,自然不摆好脸,但同谁关系好了,那也是真心实意地好。我同她认真说,她不会不讲理的。”   林国华道:“那是你媳妇儿,我们熟悉干啥?不过既然老三你都这么说了,我和老二也就不再犟着了。这样吧,生产队上刚分了黄豆,我们待会儿送钱过来的时候,给你们拎几斤黄豆过来,也不让老三你夹在咱娘和你婆娘之间难做。”   林国栋嘿嘿一笑,没吭声。   要是家里拎二斤黄豆过来,他在叶知秋面前也有脸,不然拿老叶家和老林家一对比,他自个儿都觉得抬不起头来。   -------------------------------------   送走林国夏和林国华,林国栋想着办公室内的那一摊烂账,虽然头疼无比,可还是得迎头面对。   仙台罐头厂的破产重组牵连到的问题太多了,管理层肯定得从头到尾清理一遍,还有那些工人。   作为伴随着共和国一起发展起来的食品厂,仙台罐头长里有许多的老员工,这些老员工的资历足够,进取心没多少,干活儿多少有些拖沓和不尽力,在岗位上混日子得居多。   林国栋想着把这一茬人都给换掉,但这一茬人里头有不少都是各路领导找关系塞进来的,某个镇长家儿子,书记家大外甥,县长家小姨子……清理掉这些人的难度可不是一点半点。   林国栋原先想的是找这些人谈话,让这些人明白‘大势所趋’,然后知难而退,可谈了两轮后,他发现自己还是低估这些人的脸皮了。   准确来说,这些人为了保住工作,都不要脸皮的。   他同那些人谈集体荣誉,谈奉献,那些人都能厚着脸皮应下来,还使劲儿地往自己头上戴高帽子。   “林县长,您不要这么夸我了,我知道我身上这些优点都有,但您这么夸的话,还是让我觉得有些不大好意思。”   “哎呀,林县长,您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高兴事儿了?咋见面就这么夸人呢!”   林国栋心里的隔夜饭都要呕出来了,强颜欢笑着把这些人送走,回头就祭出了大招——他给老领导孟首长打了个电话。   孟首长接到林国栋的电话还挺诧异的,“喂,小林啊,遇到什么事儿了?”   “哎呀,没遇到什么事,就是想同老领导您叙叙旧。”   “你可拉倒吧,我和你有什么好叙的?遇到事儿就直说,能帮你的我肯定帮。”   林国栋干笑几声,“其实也没多大事儿,我记得咱七二六营每年都有不少人要退下来转业到地方上,刚好我这边打算大干一场,需要人手,正好给咱的兄弟们提供一个岗位,省的好多兄弟们退伍后就回家种地去了,埋没了一身才能。”   孟首长那边挑了挑眉,他最近正为这事儿愁呢,都是自己手下锻炼出来的好钢,七二六营实在没地方留,地方上也没有那么多岗位接收,毕竟很多人都是普通士兵,不及林国栋这种身上有衔儿有军功的,但让那些人回家去种地,他又觉得可惜。   “我说你这小林,咋说话呢?什么叫回家去种地就是埋没一身才能?你这思想觉悟有问题啊,看不起农民吗?”   林国栋被这一顶大帽子扣得心虚不已,“哎呀,没有的事儿,老领导,您别逗我了,我同您透个底儿,我们县里有一个罐头厂,前阵子出了事,险些造成大面积传染病,里头肯定是出了问题的,我打算把那食品厂从内到外、从上到下都清洗一遍。”   “从县里和乡镇招聘一批青年人进来顶上,给青年人提供一些机会,还有就是从咱那边借点人,咱那边都是好手,要纪律有纪律要体力有体力,用着趁手也放心,你说对不?我和我媳妇儿商量过了,那食品厂就做药膳,养生药膳。”   “还有啊,我打算在县里新建一个热水瓶厂,专门生产热水瓶的。卫健委不才号召全国人民都多喝开水?热水瓶厂只要办起来,肯定能做大。两个厂子都是急缺人口的时候,老领导您可得支援我一把。”   电话那头的孟首长冷笑一声,“呵,这才去地方上半年多,心眼长了啊!都学会从我这边借力打力了!成吧,我这边负责出转业证明,你那边负责接收,尽快把这事儿给办成。”   “另外,热水瓶那边,你看要不要搞一个七二六营特-供?咱这边的热水瓶消耗量就挺大的。还有战士们用的水壶,现有的水壶不隔热,拿热水壶又容易炸内胆,你看要不要搞一个耐造点的出来?” 第51章 要脸?   林国栋原本没这么大野心的, 他从没想过让自己的‘老靠山’为自个儿的‘新战场’做背书,但这会儿孟首长都主动提了,他也就没再矫情, 满口答应了下来。   孟首长那边说会尽快安排转业的士兵到临海县来,让林国栋为这些士兵准备好落脚的地方。   林国栋想到仙台罐头厂里的那两栋三层高的职工住宿楼,心里来了主意。   既然那些职工都在闹事儿,那不妨就从内部分化开来。找一个标准, 留下一部分,遣散一部分,使得这两部分互相内斗去, 然后再招聘一批年轻人进来,最后再将七二六营转业来的人安排进来,直接稀释了老员工的密度, 往后那些老员工再想搞点事情也没那么大的能耐了。   从部队上出来的人向来都有很强的执行能力,林国栋当天就找了仙台罐头长的工会主-席, 将这个得罪人的事儿甩给了工会主-席去做。   工会主-席背地里将林国栋骂了个稀烂, 但他为了保住自己的铁饭碗,还不得不按照林国栋的要求来, 将厂子里那些干活儿厉害的人留下五分之一,余下的五分之四按标准发遣散费遣散, 然后再从本地的县、乡镇招聘年轻人上岗,招聘来的年轻人等于被遣散人数。   林国栋还同工会主-席提了一个要求——设置入岗考察期,为期三个月。   如果在入岗考察期的三个月内还是无法熟练基本业务, 那这三个月内随时都可以遣散, 这三个月入岗考察期的工资薪水只发正常的二分之一。   如果顺利通过入岗考察期且后续依旧保持足够的业务能力, 则在入职满十二个月的月末发工资时, 将入岗考察期扣下的工资发齐。   工会主-席一边办事一边吐槽, “这馊主意真的是人想出来的吗?太贱了吧!人家给你来干活儿,你还给戴个紧箍咒!简直就是地主老财做派!好端端一个人,怎么就长了个坑人的脑子……”   他之所以这么吐槽,是因为这要求触动了他们这些老职工的利益,原本每天偷奸耍滑都能拿到工资,这会儿却得认认真真干活,可不就让他们全身难受了吗?   但是站在林国栋的角度上看待问题,花钱雇佣员工进来工作,结果员工却偷奸耍滑,不为产品质量负责,那不就算是白瞎钱了吗?   工会主-席想不到的是,林国栋心里已经在酝酿下面几个大招了。   他打算在食品厂中推行‘责任到人制’,派专门的人负责采购、专门的人负责库房管理、专门的人负责流水线生产安全、专门的人负责工人纪律督查……让这些专门的人去互相监督,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就找那个人问责去!   他还打算建立良好的奖惩制度。这年头不敢明着说干活儿卖力的人给多开工资,不然铁定会被打上□□的帽子,但他能够‘曲线救厂’,将员工按照业务能力的高低分为八个工别,从一级工到八级工,工别上升的过程中,工资贷余额也会随之上升,到时候他给那些干活儿卖力的人提了工别,可就不等于是涨了工资,给了奖励?   这几个大招都是他借鉴连队里的那一套举一反三想出来的,心里多少都有点没底,林国栋打算回家去同叶知秋好好商量商量。   -------------------------------------   因为劝自家亲娘吃那坏罐头而险些要了自家亲娘的命这回事,老林家所有人都不待见林国芝了,别说那几个原本就不待见林国芝的嫂嫂,林国华、林国夏这几个亲哥哥都对林国芝没个好脸。   林国芝在家里实在待不下去,就跑到县城来找朱俊刚,从朱俊刚口中得知了仙台食品厂要招工的消息。   朱俊刚撺掇林国芝说,“这事儿全县都传遍了,原来的仙台食品厂被解散了,现在改名叫什么钮钴禄秋食品厂,天知道为啥起了这么一个稀奇古怪的鬼名字,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哥负责招工这一块儿,你看能不能从你哥那里想想办法,把你给弄进去?只要你能进了食品厂,将来咱俩结婚后就是双职工了,我娘肯定会对你好的。”   林国芝听得心头一片火热,回头就跑去了县保健站,豁出脸面来求叶知秋。   叶知秋懒得搭理死磨硬泡的林国芝,她连正眼都没给林国芝一个,偏生林国芝好似完全不要脸了一样,围着她叨逼叨逼个没完。   “三嫂,你就帮我说说情,我求你了。你是不是非要我给你跪下求你才行?”   叶知秋挑眉,“你喜欢跪就跪着吧,但我告诉你,我可自始至终都没答应过你说,只要你跪下求我,我就帮你说情。”   林国芝看了一眼保健站里的人,她心想,“这么多人,我这个当小姑子的给你跪下,你这个做嫂嫂的就不怕脸上臊得慌?”   自以为很懂叶知秋的林国芝一咬牙,直愣愣地就给叶知秋跪了下来,声泪俱下地喊了一声,“三嫂!”   她这一声喊得,整个保健站的人都被喊出了一声鸡皮疙瘩。   叶知秋理都没理她,继续坐在一边看书,等有人过来拿药时,她就把药给装了。   许美林看不下去了,走到叶知秋身边悄悄地问,“这是咋回事?刚刚喊你三嫂,难道是你婆家人?”   叶知秋懒得再给林国芝留面子,当下也就毫不顾忌地同许美林掰扯了起来。   “是啊,婆家的小姑子,脑子有病!有些事儿,我是真的不想提,提了都觉得恶心。现在她非要逼我提,那我也就不给她顾虑啥了,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林国栋不是在沈城受过一次伤么?我把钥匙留在家里,让我公婆给看着点院子,别遭了贼。”   “结果你肯定想不到!我们回来的时候,院子里的草都快到膝盖那么高了,我锁在柜子里的棉花锦缎都被这娘俩给翻了出来,说是咱面前这位要出嫁了,需要我这个做嫂嫂的给资助一床被子!我上头还有两个嫂嫂呢,怎么不找那俩人要去?就是摆明了趁我不在家,想从我屋里偷拿了东西赖账!”   许美林满是嫌弃地看了林国芝一眼,突然回过味来,“哎,我咋觉得你这个小姑子有点面熟呢!”   “能不面熟么?前两天抢救回来的那个老太太就是我婆婆,亲生的母女俩,长得能不像?”   许美林连连摇头否认,“不是不是,是我觉得之前你这小姑子来咱保健站看过病吧,我记得她这张脸。”   叶知秋恍然想了起来,她撞破林国芝的那档子丑事儿,可不就是在刚入职保健站的时候?   但这事儿太丢人了,她不想再拿出来翻旧账。   叶知秋似笑非笑地看向林国芝,林国芝猛然想起许美林说的是哪次见面,脸一下就涨红了,如同煮熟的虾子一般,她愤愤地瞪了叶知秋一眼,起身转头就往外走去。   叶知秋道:“想进食品厂?你做梦!你在家里什么个德行,当我不知道么?家里的那点活儿都不愿意干,整天偷奸耍滑,让你进食品厂祸害大家去?那是做吃食的地方,你偷奸耍滑可能害了整个厂子,害得不知道多少人闹肚子!三嫂给你个准话,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林国芝气得险些发狂,她回到家后就同脸色蜡黄的林老太哭诉了一通。   林老太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看林国芝的表情有些迟疑。   “娘,你是不是有啥想说的……你有啥想说的就说,摆出这个模样是给谁看的!”林国芝皱眉道。   林老太张了张嘴,说,“闺女啊,娘觉得你三嫂说的没错啊,你这黑心样儿的,确实不能进食品厂。你自己不敢吃那罐头就撺掇娘来吃,险些把娘送去见你姥姥姥爷,要是让你进了食品厂,你是不是打算把所有吃罐头的人都给毒死?”   “别说你三嫂不同意你去食品厂上班了,就算你三嫂同意,娘也不会同意你去。你自个儿一个人找死不算什么,但你不能拉着咱全家给你垫背去!”   林国芝一下子就红了眼,声音凄怆悲凉,语气中满是控诉,“娘,你变了!!!”   “都快被你给毒死了,还不变?你看你娘长了一张二百五的脸吗?林国芝,我算是认清你了,生你就是生了个祸害!之前撺掇我去拿你三嫂的被子,我说不大好,你说没什么,结果你三嫂闹起来,黑锅是我给你背,现在你还想让我给你背黑锅呢?你做梦!”   “赶紧嫁出去!嫁出去之后最好就和娘家断了来往,我不想认你这样的闺女!”   林老太也是被气得急了,当场就发了狠,还撂下了这般狠话。   林国芝汪的一下就哭出了声,好似藏獒下山一般,又哭又嚎地冲回了自己屋子,把在院子里干活儿的林大嫂和林二嫂吓了一跳。   林大嫂与林二嫂对视一眼,眼里满是奚落。   家里五个儿子一个闺女,但凡林国芝少作点妖,那不是有一个神仙般的娘家?结果这小姑子不是安生的,先是把最有能耐的三房给得罪了,又险些把亲娘给毒死,惹得另外几房也不待见。最最最要命的是,林老太似乎也被伤透了心。   连林老太都不愿意再庇护林国芝了,这娘家还有她的容身之处?   林大嫂和林二嫂只盼着林老太能够铁石心肠一些,别前脚才撂下狠话,后脚就又把林国芝当成心肝宝贝一样捧着。 第52章 谣言   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   可谓是好事不出门, 坏事传千里,经过保健站一众‘目击者’的口耳相传,叶知秋在保健站怼了小姑子的事儿就像插上翅膀一样,短短半天内就传遍了临海县的县城。   原本有很多仙台罐头厂的老员工盯着这边, 他们就等着抓到一些把柄之后闹事, 可没想到抓到的是这么一个‘实锤’——林国栋冷血无情!油盐不进!   连自家亲妹子想要进食品厂工作都不给开个后门, 这种铁面无私的人,会给他们开后门吗?   但凡是心里有点逼数的人都知道答案了, 不会。   虽然心里有些遗憾,可终归还是接受了被清退的结果——林县长他妹都走不了后门, 他们这群不沾亲带故的人就更别想了。   就连叶知秋都没想到, 她声势浩大的怼了林国芝一次, 林国芝有没有被怼清醒她不知道,居然帮林国栋扫清了那么多的障碍。   -------------------------------------   林国栋最近一直都在忙着仙台食品厂破产重组的事儿。   食品厂一破产, 原先那些员工就都算下岗了, 没有一个员工留下,重组的时候又将那些干活儿踏实、手上技术过硬的人给重新招聘了回来, 然后又面向县城青年与小镇青年重新招聘了一波, 最后又将林国栋的那些老伙计们都安排入职进去。   叶知秋以兼职技术员的形式, 向食品厂贡献了一道色香味俱全的‘四季养生粥’, 春季养肝、夏季养肾、秋季养肺、冬季养脾, 一年四季都养胃……这道药膳的配方作为新食品厂的最高级机密保存了下来, 叶知秋换来的则是每个月都能领到的两百元工资以及食品厂内给出的固定福利。   仙台罐头长留下的设备在经过严密的杀菌消毒之后, 重新投入使用, ‘四季养生粥’的包装也是重新订制的铁罐子, 不再沿用之前罐头常用的玻璃瓶, 理由是粥的卖相不如罐头好, 装进瓶子里容易‘赶客’,倒不如直接装进不透明的铁罐子里头,还能多几分神秘感。   新食品厂的名字最终没定为钮钴禄秋,一来是这名字拗口,一般人实在理解不了这品牌,二来是这名字不符合当下的食品厂风格。   正经点的食品厂不是叫红星食品厂就是叫爱国食品厂、还有民族食品厂等等,钮钴禄秋食品厂这个名字实在是太过特立独行了,不清楚这名字内涵的人还以为是骂人的话呢!   林国栋同叶知秋商量起名的事儿,他自己想了一堆,诸如青山食品厂、绿水食品厂,甚至还有借用临海县这地名给食品厂起名叫临海食品厂的想法……都被叶知秋给一一否定了。   叶知秋吐槽林国栋说,“全国的青山食品厂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你起这个名儿谁能记得住?还有临海食品厂这名字,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打算卖海鲜干货呢!”   林国栋破罐子破摔,“你脑子好,你给起个名!”   “起就起!听我的,用正大光明四个字,现在先叫‘正大’食品厂,之后要再搞别的,咱就用光明食品厂这个名字,比如说动员下面的乡镇积极养奶牛,在县城办一个奶站。我可是从书上看到了,多喝牛奶对身体好,京城不是很早之前就有奶站了?咱临海县也搞一个。”   说着说着叶知秋就来了气,她瞪着眼踹了林国栋一脚。   林国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心里委屈,“你踹我-干嘛?”   “我踹你个狗-官!在其位不谋其政,不知道你长个脑子是干嘛用的!乡下每年都就种那么点儿东西,轮种的道理不知道吗?”   “今年种玉米,明年种小麦,后面变着花样儿种,每年都是大丰收。那么大的一块地,年年就知道傻了吧唧的种玉米,地越重越贫瘠,还有养殖,年年都是养猪和养鸡,养几头奶牛不好吗?养猪只能过年杀了买肉,奶牛一年到头都能挤奶!”   “不知道你们整天窝在县委里头干嘛?是不是上班时间打扑克搓麻将呢?民生问题不管,卫生问题也不管,要你们干啥用的!”   叶知秋又踹了林国栋好几脚,当然,她没挂野猪崩天撞的光环,不然明年的这会儿,林英、林凯、林刚姐弟三个就得跪在林国栋的坟头上拔草祭奠。   林国栋好似全身触了电一样,头发丝儿都好像要一根一根站起来了,他一脸惊喜地盯着叶知秋看,哪里顾得上被踹的那几脚?   “媳妇儿,你还有什么主意么?只要有这样的好主意,再多踹我几脚都成!”   叶知秋头一回发现林国栋还有这样的抖M倾向,把她给吓出了一身鸡皮疙瘩来,她冲林国栋翻了个白眼儿,傲娇地上二楼进书房了。   她最近在盘点‘心动任务’所得,完整的抗生素原始菌株培养基一套,随身高倍无限制显微镜一台,顶级防护装备一套、《病-毒学从入门到精通》教材一套,还有一间顶级的随身微生物实验室。   看着这些好东西,叶知秋心里一直都在感慨,京城这样的大地方真好,去卫健委签个到都能触发出‘心动任务’来,进而得到这么多的好东西,在临海县这小县城窝了这么久,啥都没签到。   家里的物资不缺,保健站的各个犄角旮旯都被她签过了,叶知秋也就失去了签到的欲-望。   瞅着保健站的病人比较少,她又揽了进药的任务,带着钱往各大城市走了一圈。   那些拥有好大学的城市都是叶知秋的重点光顾对象。   这半年来,风云涌动,大批大批的书籍从图书馆里清理了出来,丢进了废品收购站,叶知秋仗着自己有空间,打着去那些废品收购站淘几本话本子的借口,往废品收购站的人口袋里塞点钱,然后就进那书山书海中签到去了。   先把一堆书中最好的精华都给签到获得了,然后再去挨个儿翻那些书籍中的经典书籍和古籍,取其精华,去其糟粕,把精华全都装到自己的空间中去,尤其是那些与科学技术相关的书籍,其次才是一些人文学领域经典的大师之作。   打着‘爱书’的旗号,花钱在废品收购站中一遍又一遍地淘书,一个点儿淘完之后就直奔下一个点儿,偶尔遇到几个大学内的图书馆正被破坏,她就趁乱浑水摸鱼,直接在没人看到的地方把所有能收的书全都收进空间里。   不小心撞见那些又打又砸的破坏分子,叶知秋演技爆发,装出来的对知识分子的仇恨比其他人还要深,居然混成了山城打砸先进分子,永远冲在打砸第一线,她比其他人还狠,其他人只是把书撕了毁了,她提议是要‘烧’了,而且她‘烧书’的速度很快,也很用心,头天晚上才商量好要烧哪个学校的藏书,第二天早晨别人赶到的时候,她就已经把那些书烧的只剩下一捧灰了……被那些爱书如命的知识分子追着骂变成了家常便饭。   骂就骂呗,众人皆醉她独醒的叶知秋并不在意这些,她在意的是自己一天能抢救多少书。   她抢救的书不少,但是想想有更多的书籍正在被破坏,她就心疼得要命,进而越发卖力。   等到了晚上,叶知秋回了招待所后,就会拿出本子来,将白天的‘战利品’一本一本拿出来登记造册,然后收藏进系统空间中。   在一个城市待十天半月,她就换去另外一个城市,用一个化名接着搞事……一连忙活了三四个月,许美林看她的眼神都变了,她才收手。   彼时那些大城市里的书籍已经被她收刮地差不多了,尤其是全国最大的几个图书馆,刚有人闹事,双边还僵持着呢,她就拿着借阅证进去浑水摸鱼了一番,赶在那些书遭殃之前全都救了下来。   等叶知秋双手空空地走出图书馆后,那些图书馆内的管理员险些疯掉!   书全他-妈丢了!   有知识分子看着空空荡荡的暑假崩溃咒骂,“这该死的二百五们,居然还长脑子了,会玩调虎离山!”   有老同志瘫在地上捶地痛哭,“那么多的书,被毁掉就是造孽啊!!!”   还有人被气得失了理智,连读书人的风度都忘了,“我祝这些玩意儿生孩子没屁-眼儿!”   -------------------------------------   为了给那些书籍腾地方,叶知秋把之前存在空间里的那兜酸果子都拿出来了,得亏那空间足够大,也得亏这年头不是后世那种什么杂七杂八的人都能随便出版书……她的工作量大归大,算不上太艰巨。   许美林好不容易逮到叶知秋的面,把人按在椅子上就是一通拷问。   “老叶,你和我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在外头有野男人了?现在县里都在传,你在外头有了野男人,这几个月就是打着进药的幌子去私会野男人了!”   “这话我都听说好几遍了,林县长不可能不知道,你赶紧想想该怎么同林县长交代!林县长多么好的一个人啊,那食品厂现在已经办起来了,我听说北方那边来了好大一笔订单,生产线上比之前还要忙,又办起了光明牛奶厂,一心一意为老百姓服务……”   许美林凑到叶知秋耳边,狠狠掐了一把叶知秋的腰,低声说,“现在县里都传遍了,林县长年前就要二连跳,直接从副县长跳到正书记上去,干个两年就可能调到市里,这么好的一个男人不守着,你出去偷什么腥?”   叶知秋哑口无言,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谣言真是太可怕了! 第53章 摸狗头   见叶知秋不说话, 许美林还以为叶知秋是心虚承认了,她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叶知秋一眼,接着问:   “能让你舍弃你们家老林的, 肯定更好吧!我觉得你们家老林长得好, 工作也好, 一般人比不上, 你是不是在外面勾搭了个高干?还是找了一个更年轻, 身强力壮活儿好的?”   叶知秋:“……?”她险些被这位大姐突然开的车给闪了腰。   她不能再让谣言这样肆意发展下去了,心思一转, 现场编造一个理由出来,“都扯到哪儿去了,你觉得我出这么远的门, 老林会不知道?我这趟出去就是给老林踩点儿去了, 看看各地的市场都是咋样的,食品厂该往哪些地方卖, 光明牛奶站是因为只供应县区这一片儿,还是想办法搞出一些别的东西来。”   她越说越有代入感, 说到最后自己都觉得这就是真的, 而去各地搞事弄书就是一场梦。   没错, 仙女怎么可能去搞事?   叶知秋顺利催眠了自己,没好气地冲许美林翻了个白眼,“你听听你说的话,不觉得羞愧吗?那么冤枉人!”   许美林惊讶地看着叶知秋, 盯了叶知秋好久,没从叶知秋的眼神中看到丁点儿躲闪, 她这才将信将疑地问, “真的?”   “那不然呢!”叶知秋理不直气却很壮!   -------------------------------------   林国栋是知道叶知秋去干什么的, 但难免还是有些担心。   见叶知秋全须全尾地回来了,他才松了一口气,主动给叶知秋捶着胳膊捏着腿,问,“都办妥了吗?”   叶知秋点头,“差不多了。”她想到许美林同她说的那两档子事儿,看林国栋的眼神里有些戏谑,“听说林县长马上就要两连跳了?让林书记给我捶胳膊捏腿,我心里惶恐的很啊!”   林国栋脸上有些得意,“错了。”   “跳不成了?”叶知秋挑眉。   林国栋品尝到了卖关子的快-感,相当享受这种感觉,等叶知秋急眼了,他才不疾不徐地说,“不是两连跳,是三连跳。临海县要撤县改市了,但上头有一个指标,得把工业化搞起来。”   “现在的临海县还差一点点,我年底任职后就负责县内的工业化改革,等工业化指标达到省领导的要求,撤县改市的文件立马下发。临海县要从博山市中独立出去,成为东山省的第十三个市!而我,到时候直升临海市市长。”   叶知秋一听这消息,哪里还能顾得上享受?她坐直了身子,“真的?你咋爬的这么快?不合理啊……”   “我感觉是老孟在后头给我出力了。正大食品厂和光明奶站给老孟解决了很大的问题,就等于是挖了一个口子出来,后面为了安顿这些人,得建家属院,建家属院就能再带来劳动力,还能再搞搞,我想着什么纺织厂这些都可以搞起来……”   叶知秋听着林国栋在那儿一通互吹,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林国栋,等林国栋说完后,才冷笑了一声,“你可真聪明。要是办个厂子有这么简单,全国上下早就实现工业化了。建家属院不要钱?建纺织厂不要钱?你从哪儿搞这些钱?”   林国栋瞬间被噎住。   叶知秋掰着手指头给林国栋分析,“首先,你的屁股得坐正了。你是人民公仆,是要为人民服务的!你建厂子的目的,是为了让人民脱贫致富,万万不能因为一时的贪功冒进就把人民都带到坑里去!你是从七二六营出来的,屁股该往哪儿坐,这个道理不用我同你讲吧。”   “其次,你得以厂养厂,先把正大食品厂做大,赚到一定的钱后,一部分用来改善民生,给老百姓铺一铺柏油大马路,然后再把厂子的规模给扩建扩建,再解决一部分人的工作就业问题,如果这些都办好之后还有结余,你就可以去盖家属院和建厂房了。”   “新建一个厂子,必须得重新走一遍发展的路,但如果在现有的基础上把食品厂做大,提供的工作岗位不会比新建一个厂子少,赚得还更多。”   “我提醒你一句,一个人、一个地方,只要想发展,就绝对不能忽略自己的基本盘,那是底牌。所以说,不管你现在有多少个发家致富的想法,你都不能忘了,什么才是你的基本盘。”   “正大食品厂就是你的基本盘。立足于基本盘上稳扎稳打地搞发展,才是长久之路。”   “不是说别的厂子不能建,而是不合时宜。正大食品厂的未来远大的很,先用正大食品厂赚到足够的钱,这样就算办别的厂赔了,我们也有底气。”   林国栋恍然大悟。   叶知秋拍了拍林国栋的肩膀,她倒是没觉得林国栋笨之类,毕竟林国栋这前面二十多年的经历中都没有经商的想法,不清楚其中的弯弯绕绕,他看到的是每一个产品做出来卖出去都能换来利润,却没看到万一产品卖不出去,到时候就是血本无归。   事实上,就算再过十余年政策变了,经商的大门打开了,很多人靠着开放的门户与庞大的市场赚到了钱,赚的也是政策红利,后来的浪潮从香江那边涌来,所有人都吃了大亏,有人痛定思痛,想明白经商的弯弯绕绕,继续朝着生意的上坡路走,有人就此折戟沉沙,湮没在商海浮尘中。   不吃一堑,难长一智。听理论哪有亲自摔个跟头磕个头破血流来得痛?   不痛足痛够,是很难长记性的。   像林国栋这样只要她说了就会记下并严格执行的人,已经算是省心中的省心了。   而且林国栋身上有七二六营中训练出来的谨慎与规矩,他比叶知秋更懂当下社会的红线。叶知秋有些想法-会触碰红线,稍有不慎就会被时代中的虎狼吞噬,有林国栋在一旁盯着,擦边球可能会打,红线绝对不会踩……   夫妻本来就是结盟,从生活到经济、再到余生与未来,要是完全依照叶知秋的想法,可能还没等到飞黄腾达就被当下的社会形势给和谐了,林国栋是她面向未来大步前进的一道保险,也是坚实的后盾。   叶知秋心想,她与林国栋扶着一起向前走,林国栋强大些,林国栋与他背后力量的联系就会更紧密些,万一她的什么想法太超前,犯了什么事儿,林国栋也有办法把她从局子里面捞出来。   当下的形式,步步是坑,小心为上。   林国栋在她眼里变成了一张未来可期的护身符,价值倍增,叶知秋胡噜了一把林国栋的脑袋,“先立一个小目标,将正大食品厂的销售额翻五倍,实现了这个小目标后再去追逐其它的目标。现在那个小破厂子赚得钱,哪够你去试错?试错成本不是成本?”   林国栋点头,“有道理。”   叶知秋感觉林国栋这脑袋的手感不错,头发硬邦邦的,就又多摸了几把。   林国栋从思索中回过神,面露诡异地看着叶知秋,问,“媳妇儿,我咋觉得你像是在摸狗头呢?”   叶知秋一愣,转而丢给林国栋一个风情万种的眼神,“你觉得是就是吧!”   林国栋:“……”   “这怎么能我觉得是就是?很明显不是啊!”他刚要辩解,就见叶知秋步履匆匆地走了。   -------------------------------------   同叶知秋谈了这么一次后,林国栋对于临海县接下来的发展明显心里有了数,他没急着创办新的厂子,只是又从南粤那边买了五条生产四季养生粥的生产线回来,并且同好几个省的粮站签订了粮食采购协议,将正大食品厂的规模扩大了一倍。   正大食品厂的外销之路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走,原先仙台食品厂卖罐头的渠道基本上都废掉了,毕竟人家吃罐头的人觉得罐头又甜又有水果,粥谁不会熬?有啥好吃的?你说那粥养生,可你也没保证说那粥吃了之后就能长生不老啊!   正大食品厂的外销之路是在沈城二六营打开的。   林国栋给孟首长打过一个电话,同孟首长说了叶知秋配好的药膳开始装罐卖的事儿,孟首长回头就同后勤采购的负责人打了招呼,将四季养生粥列为采购品,保证每位战士一天一瓶的量。   战士和干部们都有,家属院的那些人会不知道?   要知道,家属院的那些人可都是叶知秋的狂热粉丝,当初叶知秋在炊事班做药膳的时候,不知道多少婆娘都不做晚饭的,直接去炊事班买现成的吃,偶尔还拎只鸡让叶知秋给炖成养生鸡汤,可惜后来林国栋转业回了地方上,叶知秋跟着走了,他们的口服就此断了。   那个冬天,很多人都在怀念叶知秋。有人说吃了叶知秋做的药膳,每天都全身通泰,还有人说吃了叶知秋做的药膳后病都很少生,也有人说吃了叶知秋的药膳后手脚不冷了……   这会儿突然听到叶知秋做的药膳能够批量买到了,可不得给全家人安排上?能在七二六营住的人,有几个是缺钱花缺票花的?   可惜啊,后勤采购的数量是根据战士数量们算的,每天一瓶保障供应,家属院的消耗非定量的,这个今天要那个明天不要的,很难统计。   但这么多老熟人齐刷刷地过来问,后勤说实在没办法,不然不合规矩,家属院的那些婆娘们就想出一个办法来——给叶知秋打电话!   殊不知,叶知秋早就挖好这个坑等她们跳了。   叶知秋让她们去沈城最大的百货大楼问问,还同家属院内这些婆娘说马上就要铺货过去了,在百货大楼肯定能买到。   事实上,是沈城的百货大楼一直不愿意批发这些养生粥,他们觉得这个肯定没人买,卖不出去就得赔钱。   随着一波又一波的人来问有没有正大食品厂的养生粥,百货大楼的负责人很快就动摇了,他主动联系了正大食品厂,当天晚上,正大食品厂的仓库就派车往沈城送货去了。 第54章 一点都不好!   当一个妇女领着孩子来沈城百货大楼问有没有四季养生粥的时候, 守柜台的营业员心里想的是,你想要的都是啥犄角旮旯里出来的东西,听着奇奇怪怪的, 咋听都没听说过?   后来陆陆续续又来了好几个人问这四季养生粥, 那营业员疑惑了, 这四季养生粥究竟是个啥紧俏玩意儿?为什么突然有这么多人来问?   那营业员以为是自己忘了百货大楼内还有这么个东西,赶紧去同自己上头的领导请示, 结果那领导也没听说过。   领导当然是要为百货大楼的生意保驾护航的,虽然这会儿的百货大楼不拼销量不拼利润,只要不犯错就能一直开下去,但年年都有好多个百货大楼的账本放在一块儿比拼服务标兵啊!   拿下服务标兵奖, 把流动红旗挂到自己掌管着的百货大楼前,那是多么有面子的一件事儿?   沈城百货大楼的领导立志想要拿下这一年的服务标兵流动红旗,亲自到了食品柜台前, 又陆陆续续接待了二十多位过来问四季养生粥的人, 他被问得一脸恍惚。   最终实在按捺不住自己内心的好奇, 沈城百货大楼的领导拉着一位来买四季养生粥的老太太问了, “老婶子啊,最近好多人来问这个四季养生粥,这究竟是个啥东西?咋这么受欢迎呢?之前我们都没听说过啊!”   那老太太就是家属院儿里住的,早年吃过苦,一身的旧伤, 原先叶知秋在炊事班干活儿的时候, 这老太太是一开始就从叶知秋那儿预定药膳的人, 连着吃了几个月, 腰不疼了腿不酸了, 走路都有劲儿了, 人都感觉年轻了十几岁。   叶知秋和林国栋搬走后,这老太太可难受了好一阵子。   这会儿听说叶知秋做的药膳能从百货商场里买到,老太太把放学的小孙子接上后,拎着小孙子的书包就直奔百货大楼而来,她打算让小孙子给她背一包药膳回去。   结果百货大楼说没有!   老太太已经打算回去就给叶知秋打一个电话,问叶知秋是不是搞错了,结果就被这百货大楼的领导给拉住了。   一听百货大楼的领导问她四季养生粥是个什么玩意儿,老太太的话匣子便打开了。   “这可是顶好的东西!你说今天有好多人过来问?那没跑了,绝对都是我们营房那边家属院里住着的人。营房刚把这种养生粥列为战士们的标配,每天都与早饭一起发放,你说这是不是好东西?”   “这药膳是原先同我们一起在营房里住的一个‘大师’做出来的,她男人之前是营房里的一个小领导,出任务的时候受了重伤,卫生队都说救不回来了,活不了几天,可那‘大师’愣是用一顿顿药膳把她男人身体的亏空给补了起来,你说厉不厉害?”   “后来那‘大师’就去炊事班上班了,我们都跟着有了口福,东西好吃,还对身体好,所以整个营房的人都特喜欢。”   “结果去年末,那‘大师’她丈夫调回地方上去了,‘大师’自然得跟着回去,我们的口福也就跟着断了。”   “之前爆发诺痢秋病-毒,就那个险些把很多小孩拉肚子拉没的那个病-毒时,吃焦米粥止泻就是这位大师给出的主意。前些日子那‘大师’打电话过来,说是她男人在地方上搞了一个食品厂,专门生产药膳的,叫四季养生粥,说是会给各地百货大楼供应,让我们来买就是。”   百货大楼的领导听得一脸恍惚,他仔细回想了一下,今天来找他问四季养生粥的人多数都拎着个迷-彩帆布包或者是带着个军绿色的发卡之类,瞅着确实像是营房那边的装扮。   “原来这是内部小道消息啊……”   百货大楼的领导一咬牙,下定决心道:“您放心,只要来了货,我肯定多备一些。您住的那地方我们实在没法儿进去,要不您过个三五天再来?或者说您给个方式,到货之后我们去通知您。”   老太太摆手,“用不着费那个劲儿,我们这几天出来多溜达几圈儿就够了。但我和你说清楚啊,我同你说了这么多话,要是那四季养生粥到了,你记得一定要给我留一箱,要多少钱和票,我都能拿出来。别到时候我知道你这儿有四季养生粥了,急吼吼跑过来,你却和我说卖完了……”   百货大楼的领导连连保证,这才打发走这位看着瞧着特别精神,咬字也特别清楚的老太太。   老太太一走,百货大楼的领导就发动自己的人脉四处打听,总算从隔壁河东市听到了‘四季养生粥’这个名字。   河东市百货大楼的领导满不在乎地说,“哎,就是之前生产仙台罐头的那个厂子,那个厂子不是破产了么?重新组了个厂子,生产的就是四季养生粥。之前打电话问我们这边要不要来着,我想着一个粥能有啥好的,就没要。你问这个干啥?谁家不会熬粥啊,至于花钱买?”   沈城百货大楼的领导呼吸都粗重了,“那边给你打电话了?你有那边的电话吗?我这边打算多进点!那可是好东西啊,我们这边有不少人都来打听了,那是部队里预定的宝贝疙瘩,一般人都收不到消息。你那边要是有货不打算卖,就全都转手给我呗,我这边有好多人来问,但一瓶都拿不出手。”   河东市百货大楼的领导一抹脸,无奈地说,“我觉得那玩意儿卖不出去,一瓶都没进,不过电话可以给你,你稍等一下。”   翻出电话本来,找到仙台食品厂的电话号码,河东市百货大楼的领导把那电话号码念给沈城这位老同事后,还打算劝几句,结果沈城百货大楼的领导就把电话给挂断了。   沈城百货大楼的这位领导急赤白脸地打电话到了正大食品厂,张嘴就是,“你们那边的四季养生粥还有库存吗?我是沈城百货大楼的,要预定五十箱,能给送过来不?”   正大食品厂的接线员抄着一口带有大葱味的普通话说,“已经有货往你们那边送了,大概这两天就会到,有没有五十箱我不知道,但你可以先留着。看看需要更多的话,打电话过来,我们再给安排车去送货。”   挂掉电话后,沈城百货大楼的领导总算放了心。   隔日上午,正大食品厂出来时送货的车就开到了沈城。负责送货的人还不知道沈城百货大楼这边已经期待着这批四季养生粥了,他们还担心这趟会和之前的遭遇一样,处处预冷,无人问津。   把车停到沈城百货大楼门口,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人进百货大楼去问,他才说了‘四季养生粥’这五个字,就见有个矮胖矮胖的男人如同脚蹬风火轮一样从柜台前冲了出来,口中高喊着一串儿字。   “要!”   “要!”   “要!”   “我们要!”   “我们都要!有多少要多少!”   这动静把送货的那人给吓到了,他瑟瑟缩缩地往后退了一步,不确定地问,“真的要?我们这是四季养生粥,头一次出货呢!”该不会是遇到黑店,打算把他们的货全都扣下吧!   送货的人已经想对策了,沈城百货大楼的领导却激动地说,“等的就是这个啊!你们领导是叶知秋的丈夫林国栋同志吧!”   林国栋是临海县的副县长,叶知秋更是凭借一人战群狼并将群狼吓破胆的战绩扬名全县,成为大家心中默认的全县第一母老虎,那可是小孩打针时听到她的名字都不敢哭的人物,送货的人怎么会不知道?   送货的人听沈城百货大楼的领导说出叶知秋和林国栋的名字,心里定了大半,就如同看到亲人一样,“是的,您是真的打算要这四季养生粥?我们车上还有两百箱,您打算要多少?”   “两百箱?都留下吧!这么大的一个沈城,应该能吃得下。”   沈城百货大楼的领导想的明白,单单是营房那边就能吃下约莫有一百箱,再让营业员们给稍稍宣传一下,就说这是内部消息才知道的好东西,肯定不难卖!   将钱与票结清,送货的人喜笑颜开的回东山省去了,沈城百货大楼这边立马就把宣传给安排上了。   “秘制四季养生粥——药膳大师诚意之作!”   “想要身体好,四季养生粥少不了!”   “走过路过,四季养生粥千万不要错过!”   营业员们平时都是高人一等的存在,哪里干过扯着嗓子搞宣传这种事儿?可这会儿为了打开四季养生粥的知名度,领导要求他们这么干,她们只能听话。   若是有人过来问,她们就会给讲讲这四季养生粥的出处。   一传十,十传百,四季养生粥的名气传着传着就变了味儿,好似这四季养生粥里加了唐僧肉一样,吃一口就能长生不老。   就在大家伙观望犹豫的时候,一个膀大腰圆的妇女冲了进来,大声嚷嚷着问,“有四季养生粥了?是东山省博山市临海县出来的不?”   她拿起一罐四季养生粥,盯着上面的包装看,再找到‘配方师——叶知秋’这一串字后,当即确定下来,豪气万千地同营业员说,“要的就是这个!先给我来两箱!家里的老人小孩都等着吃这玩意儿呢!”   后来又冲进来一个面色有些冷白的妇女,她身后还跟着好几个腿脚灵便的老太太……这些人都是不差钱的,冲到柜台前就一箱两箱的要,交完钱就扛着四季养生粥走。   正在观望犹豫的那些人都傻眼了,有人胆子大,拉住那个膀大腰圆的妇女问,“大妹子,这究竟是什么好东西?咋一下子买这么多?很有名的东西吗?我们都没听说过。”   庞大腰圆的那妇女眼珠子一转,连连摇头,“一点都不有名,你们都别买!我们都是二傻子,不会做饭才买的!”   那个面色冷白的妇女拽了这位一把,皱眉说,“你咋瞎说呢,要是让林嫂子知道了,当心她打电话过来骂你。”   庞大腰圆的妇女老脸一红,小声嘀咕,“这么好的东西,好不容易能见到,咱不得多买些?再说了,住我楼下的王婶儿和谢婶儿还打算买呢,万一这些人把东西都买走了,王婶儿和谢婶儿不得气疯?别让其他人知道这是好东西,等王婶儿和谢婶儿赶过来的时候,说不定还能买到!” 第55章 吃坏了?   人都是复杂的。   如果这位膀大腰圆的妇女没有‘悄悄’说这话, 而是光明正大地宣传卖安利,夸这四季养生粥滋味好口感妙效果呱呱叫,别人心里还会掂量掂量, 看这人是不是请来的托儿, 专门吃回扣的二道贩子。   但这膀大腰圆的妇女是真情实感地劝她们不要买, 还嘀咕一些诸如‘好东西要留给自己人买’的话,这就让人很不爽了!   你不想说实话可以不说, 咋还能说反话呢?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这社会里怎么会有像你这么黑心的人?   问话那人被壮硕妇女的话给刺-激到了,当下就一拍脑门, 从腰包里掏出钱和票来,‘啪’地一下拍在柜台上,同营业员说, “给我也来两箱!”   这妇女被刺-激得有点厉害, 脾气不小, 手劲儿比脾气还大, 钱和票被她拍在桌子上时发出的声音足足吸引了大半个百货大楼的目光,距离她最近的营业员被吓了一大跳,瞪眼道:“买就买,咋咋呼呼的,吓唬谁呢!”   营业员数了数那妇女拍在柜台上的钱和票, 扁着嘴斜着眼说, “你这钱不够两箱的, 只够买一箱零六罐, 再添点儿钱和票。”   刚装了一波豪横的妇女心里已经有些后悔了, 这会儿一听价格, 更是心痛到窒息,但营房来的那几位妇女都盯着她看,她不想落了面子,又咬牙忍痛从腰包里掏出一把钱和票,数够数目给了营业员,气哼哼地搬着两箱四季营养粥回家去了。   这会儿已经到了夏末秋初,正大食品厂推出的养生粥主打的是润肺生津的药膳,兼具一些补脾胃、养气血的功效。   沈城前些日子下了小半个月的雨,天气明显转凉,尤其是早晨,都已经起雾了。   七二六营里头的战士们需要晨训,迎着晨风吸着晨雾跑圈,难免会被风灌了嗓子引发咳嗽。   卫生队已经按照往年的经验,准备了足够量的止咳药浆,就等战士们来领了,哪曾想到只有稀稀拉拉几个战士们来领止咳药浆。   往年这会儿还有一些战士因为气温变化太大而感冒发烧的,今年这种情况很少见。   卫生队一连清闲了好几天,止咳药浆都放得快过期了,主治医生坐不住了,亲自往连队那边溜达了一圈,亲眼看了看战士们的精神面貌,发现战士们的身体都很好,心里纳闷了。   “难道真是那养生粥的作用?”   这主治医生就是当初不相信叶知秋说的焦米汤有止泻效果,自个儿亲自去试,结果试出了严重便秘的那位。   她才打算自个儿也想办法买点四季养生粥吃着试试,还没付诸于行动呢,卫生队就来了一位鼻血血流不止的小朋友。   主治医生给开了止血的药,连着止了半个小时才堪堪止住,她嘱咐说,“入秋了,天气容易干燥,不要用手抠鼻孔,抠破毛细血管就容易流鼻血。”   那小朋友的奶奶都急坏了,“医生,娃儿流了这么多的鼻血,是不是得开点什么补血的药?”   这可难到了那位主治医生。   她学的是那一套现代医学,实在不懂中医药的这一套啊!原先她根本不信中医药那一套理论,实在是叶知秋拿出来的药膳的作用太强了,让她不得不信,但她信归信,却是没胆子给随便开药的。   她想了想,说,“要不回去吃点红枣?这个我不太懂,要不您找高主任去?高主任今天在值班呢,您让高主任给您家孩子号个脉,看看这娃儿是不是缺上什么了?”   老太太赶紧带着刚刚止住鼻血的娃儿去看高主任了。   卫生队的主任医师名叫高明,是一个年过六旬的老头子,祖上是在宫廷里干御医的,大清亡之前就不在宫里干了,在乡野中开医馆,家中子子孙孙都干这个。   自打进了卫生队,高主任一直都致力于打通中医与西医的壁障,搞出一套联合大理论出来。   用他的话说,甭管中医还是西医,都是给人治病的,道理还能不互通了?   高主任乐呵呵地给小孩子把脉,把着把着,他的眉头就拧了起来,问那老太太,“你给你家孙子吃什么东西了?咋把小孩子的身体补得火这么旺?”   老太太蒙了,“没吃啥补的啊,之前吃啥,现在就吃啥……”想到前些日子刚往家里屯的那三箱四季养生粥,老太太灵光一闪,赶紧问,“高主任啊,你说那四季养生粥算不算?林连他媳妇儿的手艺太好了,那四季养生粥的滋味极好,我家孙子连正经饭都不想吃,一天能吃三四瓶,我想着那都是好东西,就没管着他,难道是吃那四季养生粥给吃坏了?”   高主任的脸拉了下来,气得胡子一抖一抖的。   “我就知道,肯定是吃那四季养生粥了!四季养生粥确实是好东西,里面的东西我也看过了,配方顶好,吃了对人的身子肯定没问题,但好东西也不能多吃啊!”   “像你这样的老太太,一天吃一瓶半就能补得扎扎实实,这是因为你年纪大了,身体各项机能都在退化,你家这娃儿的阳气本来就足,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吃点养生粥没啥问题,我看里面加了骨殖粉,对长个儿有好处,但也不能猛猛地吃啊!”   “把你的身体比作一个水缸的话,这小孩子的身体就是一个陶瓷坛子,你却让她装三大水缸的水,能装得下吗?补过头了,可不得流鼻血?”   “我告诉你,这么小的娃儿,一天最多吃一罐,还得多喝水,运动量也必须都跟上,该跑就跑该跳就跳,把身上的火气好好撒一撒,之后窜个头肯定窜得快!至于现在流鼻血这情况,我就不开药了,小娃吃太多药不好,回头把四季养生粥的量给降下来自然就好了。”   老太太心有余悸地回去了,为了不让自家娃儿再满地喷血,她终于狠了心,把四季养生粥放到了最高的柜子顶上,每天早上拿下一瓶来给小孙子吃,还同小孙子约法三章,如果偷吃了,那之后就再也不买了。   高明主任陆陆续续看了好几个这样的病例,意识到四季养生粥的效用太强,赶紧给叶知秋拨通了电话。   “小叶啊,我是高明。”   “诶,高主任,您好!您怎么想到给我打电话了?是咱营区里出现什么问题了吗?”   一听叶知秋这‘咱营区里’,高明就倍感亲切,他说,“营区里好端端的,没什么问题。我是想和你反馈一个情况的,你那个四季养生粥的效果很好,生病的战士们少了,卫生队里的医生和护士都清闲了不少呢!但是啊,也存在一些问题,有很多小孩都因为贪嘴,吃的养生粥太多,把身体给补过头了,你看能不能想个办法,在包装上注明一下,小孩一次不要吃太多之类?最好是列个量出来,小孩一次吃多少,青壮年一次吃多少,中老年一次吃多少……你觉得呢?”   叶知秋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把高主任的建议采纳了下来。   但她并没打算按照高明主任的建议去做。   正大食品厂虽然做的是药膳,是为全国人民的生命健康服务的,但终归是生意,怎么可能做这种堪称‘自捅一刀’的决定?   贪嘴的小孩子正是四季养生粥的主要客户之一,如果她建议小孩子一天只能吃半罐,那销量减半都是清的,现如今的销量中,至少有一半是因为小孩子吃的多撑起来的。   但是该怎么办?   叶知秋很快就想到了一招——做一系列有明显区分的产品,四季养生粥需要按照药物成分的浓度及功效来生产儿童版、青少年版、中年版和老年版。   虽然都是养生粥,但不同年龄段的需求是不同的,儿童版和青少年版应该是以长身体为主,原材料中应当添加一些骨殖粉、虾米皮粉等成分,儿童版的剂量要比青少年版稍微弱一点,但可以通过添加一些水果粒、干果等提高性价比。   中年版应该注重全身脏器的调节,尽量减少生病的次数,而老年版则应该用较强的药量来维持脏器的年轻化。   她在保健站写写画画了一周的时间,总算琢磨出四种她看着很满意的药膳方子来。   晚上回到家,叶知秋就同林国栋说了新药膳方子的事儿。   林国栋最近正因为正大食品厂的销量渐渐攀升而倍有成就感呢,他听了叶知秋的建议,没急着再开纺织厂,而是又采购了五条生产线回来,打算进一步扩大生产规模。   这会儿听到叶知秋说拟了四道具有普适性的药膳方子,他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该怎么平分生产线?   原先有八条生产线,后来扩充了五条,现在又扩充了五条,生产规模已经变成原先仙台罐头厂的两倍多,但这十八条生产线实在不够分啊!   他咬咬牙,决定把修建家属院的事情再往后推一推,先挪出一部分钱来再买两条生产线。   叶知秋见林国栋的脸色几经变化,还以为林国栋是闹肚子了,她问林国栋,“你咋了?肚子受凉了?想要窜稀?”   林国栋:“……”   他觉得自己如果有一天英年早逝了,基本上可以确定,是被叶知秋这张嘴给活活气死的。   没好气地瞅了叶知秋一眼,林国栋郁闷地说,“咋我在你心里就没点儿好印象呢?正大食品厂的收益不错,比光明奶站的收益多多了,我原先还想着等忙完这阵子就找工队来把家属院给起了,但这会儿听你说要把药膳方子拆分成四份,现在的生产线不够均分,只能再采购两条,起家属院的钱肯定不够了……” 第56章 悲凉   林国栋自以为这样的安排天衣无缝, 殊不知,他的这安排在叶知秋看来完全就是有病。   “诶,不是我说你, 你一下子买那么多的生产线干什么?一口吃不成个胖子的道理, 你不知道吗?原来只有八条生产线生产东西, 你看着销量不错,一下子搞了十条生产线回来,就不怕供大于求, 生产的养生粥都积压在仓库里?”   “生产线都买回来了, 说再多也退不回去,十八条生产线就十八条吧, 大不了先停两条看看。先各开四条生产线看看, 四种养生粥里,究竟哪种卖的最好,转头就把那两条生产线派上用处,谁告诉你说四种养生粥都是一样的销量?生产线就在那儿放着, 有需要了拉出来用就是, 谁告诉你说非得整整齐齐派上用场?”   叶知秋没好气地看了林国栋一眼, “你这人是不是有强迫症啊,榆木脑袋一个!别整天满脑子都是搞计划, 计划赶不上变化。正大食品厂的工人、生产线能按照你的计划走, 可买养生粥的人会按你的计划走吗?就算你要制定计划,那也得根据变化来。”   林国栋被怼的心里委屈极了, 他隔天就给叶知秋拿回了正大食品厂的销售量表来,指着那一路扶摇直上的销售曲线给叶知秋看, “你看这销量, 原先积攒在仓库里的养生粥这会儿早就卖完了, 要是不增加生产线,迟早不够用啊……”   “不过你说的也对,先试试吧,原先这销售数量就是一锅粥,谁也不清楚究竟是哪个人群吃得多,现在分开品类了,可以看看,万一老年人都舍不得吃,根本卖不动呢……”   这就是林国栋身上最大的好处——虚心。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正大食品厂转向生产适用于不同年龄段的养生粥,粥罐子的包装都变了,分为四个颜色,包装纸上规规整整的引着‘儿童版’、‘青少年版’、‘中年版’和‘老年版’,营养成分与口味都有较大的差别。   叶知秋还写了一段不建议大家混着吃养生粥的话,也让印在了包装纸上。   ‘养生粥·2.0’版本新鲜出炉。   -------------------------------------   猝不及防间,四季养生粥就火了。   最先火起来的是沈城,营房里的那些婆娘三天五天就结伴去买,柜台前络绎不绝,一天卖走四五十箱都是常事,其他人看得多了,自然跟着心动,回头就买一些去尝试。   酒香不怕巷子深,尝试过的人都跟着‘真香’了,这养生粥还会发愁卖吗?   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尝到甜头的那些人都会把这好东西分享给自家亲戚朋友,甚至有人还买几罐养生粥去走亲戚、探望病人、看望长辈。   四季养生粥在沈城一炮而红,紧接着就是沈城周边城市及下属乡镇……正大食品厂全力出货供应,都勉勉强强够沈城那一片儿的。   林国栋拿着销量单子在叶知秋面前好生嘚瑟了几次,然后又挺直腰板引进了三十条二生产线,原先生产仙台罐头的小车间变成了占地好几亩的大车间,全部都是水泥与混凝土硬化过的地面,干干净净,每天都有专人用水冲洗消毒杀菌。   叶知秋懒得天天都替林国栋操心,她有事没事儿就翻出自己在外面搞事时浑水摸鱼弄到手的书来看,其中就包括不少卫校、医学院的教科书。   许美林知道叶知秋一直在看书,但她不清楚叶知秋看的是什么,也不想多问。她觉得自个儿同叶知秋不一样,叶知秋是那种闲着没事就想学习以提升自己的人,而她却觉得在卫校里学到的东西就够用了,反正自个儿就是一个县保健站的医生,对得起这份工资就成。   正大食品厂里引进了大批量的生产线,自然就得继续招工,林国栋同沈城七二六营那边打了招呼,七二六营积攒下来的退役老同志所剩无几,孟首长索性给自己的老战友打了一通电话过去,问问老战友那边有没有类似的需要?   这需要必然是有的。   这年头,部队里退役下去的人只有两种去处,要么是有功劳傍身的,去地方上谋个缺,要么是回家种地,第一条路不是随随便便谁都能上去的。   这会儿林国栋给提供了这么一条路,孟首长自然希望大家都能有体面工作和稳定薪资,可就是不知道那些人退役之后还愿不愿意背井离乡,去别的地方打拼。   叶知秋的娘家妹子叶知文之前就打算参加正大食品厂的职工考试了,结果没考中,后来回家好好复习了一通,这次就考进去了。   小姑娘的心气儿挺高,还拜托林国栋给她弄了个县城户口,虽说在乡下没土地了,但月月都能买到供应粮。   叶知文找叶知秋借了钱和票,买了一辆自行车,天天骑车上下班,她打算等发工资后就把欠叶知秋的钱和票还了,然后就攒钱在县城买房。   她都能跑到县城扎根落户了,没道理再嫁回村里去。   关于叶知文的决定,老叶家都挺支持的。就是叶大嫂说了几句酸话,大抵是叶知秋发达之后只记得妹子,不记得哥哥嫂子之类,当场就被叶知文给怼回去了。   “我姐就是给我引了个路,考正大食品厂的职工考试是我自己准备的,要是我姐帮我忙,我犯得着考两次?你和大哥要是想考,家里人谁拦着你们不让考了?还不是因为你们自个儿吃不下念书的苦?”   “念书的苦吃不下,可不得吃种地的苦?咋了,难道你觉得自个儿是有钱人家少奶奶的命,想啥都不干就有人好吃好喝供着你?”   眼看叶大嫂就要哭出来了,叶老太从厨房内冲了出来,朝着叶知文的背上不轻不重地拍了几下,训斥道:“你这丫头,少说两句会死啊!不知道和谁说的,这张嘴皮子咋像刀子一样,半点都不饶人呢?”   将叶知文给压了下去,叶老太又鼓励叶大嫂说,“你要是想去考的话,就去准备吧!知文不是刚考上了?你问问知文都会考些啥,该怎么准备,你们夫妻俩都去试试!要是咱家能出三个工人,那才好呢!”   叶大嫂不说话了。   她不是想参加正大食品厂的职工考试,她是想直接成为正大食品厂的职工!   叶知文为职工考试做准备的那段日子,她看了都觉得头疼。天天就抱着书看,她大字没认识几个,哪能吃得下那些苦?更别提考试的时候还得写字了,她会写的字还不如她儿子多呢!   但这并不足以让叶大嫂死心。   等叶大哥回到家,叶大嫂一个没忍住,就又动了歪心思,她撺掇叶大哥说,“你妹子和妹夫都那么能耐了,你不说去好好走动走动?让你妹夫给咱俩都安排个工作,把咱家壮壮也弄到县城里去念书,咱不就都翻身了吗?”   叶大哥满脸复杂地看了叶大嫂一眼,没吭声。   叶大嫂伸手去掐叶大哥的腰,“你这眼神是什么意思?那是你亲妹子和亲妹夫,他们夫妻俩现在这么能耐,我让你去同他们走动走动,有啥不对的?”   叶大哥还是没吭声。   叶大嫂急眼了,“你倒是说话啊!咋了,嘴巴子让浆糊给糊上了?”   “哎……”叶大哥叹了口气,一脸无奈地说,“原先我妹子登门的时候,你是什么态度?你对人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我妹子那什么德行,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凭啥觉得她会帮咱?安生过咱的日子,别去丢那个人。”   “我对我妹子再了解不过了,她那人就是狼转世的,贼记仇,凭你之前做的事儿,她不过来给咱添堵就好了,你还想让她给咱帮忙?真是想法挺好的,可以每天起来瞅瞅老天爷,等哪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我就去说。”   叶大嫂:“……”   被叶知文怼的时候,叶大嫂都只是红了眼,这会儿她却哇的一下哭了。   先是哭骂叶大哥没有本事,然后又哭骂老叶家看不起人,最后收拾起包袱来就要回娘家。   叶大哥哪能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他赶紧去拦叶大嫂。   可是啊,叶大哥那直男脑子根本看不到问题的本质——叶大嫂这一出戏根本就不是唱给他看的,他说好话哄人有什么用?叶大嫂这出戏是唱给叶老太听的,逼叶老太拿着老脸去叶知秋那儿当说客。   叶老太原本已经躺下了,听着叶大哥屋里又哭又闹,侧耳听了个大概,心里顿时和明镜儿似得,她黑着脸起身穿好衣服,出门冲着叶大哥屋里说,“你们夫妻俩闹什么闹?”   “老大,不是娘说你,这事儿你做的真不是个人!你媳妇儿不仅是你媳妇儿,还是人娘家的闺女,人想回娘家你都拦着?做不做人了?既然你媳妇儿想回,那就让回去住着,大晚上都不消停,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老叶家欺负人了呢!”   叶大嫂瞬间噤若寒蝉,她心底发凉,不敢再唱这出戏了。她怕自个儿作劲儿上头,高高地唱一出,结果没人给递台阶下,到时候反倒是如了叶老太的意,把她给扫地出门!   这个想法一经生出,立马就占据了叶大嫂的全部理智,她觉得自己猜到叶老太的动机了!   叶老太绝对是因为生了个厉害的闺女就想把她踹出去,好让全家都和叶知秋修好关系!   叶大嫂越想越觉得心中悲凉,她没想到自个儿就是当初同叶知秋的关系不好了一些,这会儿就要被叶老太秋后算账,当做祭品给献祭了…… 第57章 崛起   在没认识到叶老太的险恶用心前, 叶大嫂闹着要回娘家就是想做做样子吓唬吓唬叶老太,她哪能想到叶老太居然这么‘歹毒’!这么‘用心险恶’!居然想着借这个机会就撇下她,然后全家都去发财?   叶大嫂坐在炕头想, 如果她笨一些傻一些, 多半是要跳进叶老太挖的这个坑的!   但她既不笨也不傻,既然都意识到了叶老太是挖了个坑给她跳, 她哪里会跳下去?   她不仅不会跳,还得好好扒拉着叶家这艘即将发迹的大船,绝对不能如了叶老太的意!   叶大嫂把涌到嗓子眼儿里的火气都咽回了肚子里,她同窗外的叶老太说, “娘啊, 我们就是闹着玩呢!家里的活儿那么多,我哪能回娘家去?孩子也不喜欢回他姥姥家,等得空了我回去待半天就成。”   女人之间的机锋啊, 那真是眨眼之间刀光剑影。   叶大嫂把孩子往出一抬, 自以为是甩出了手中的王炸牌, 足可以压叶老太一句。   事实上叶老太也确实没再说啥,她叮嘱了几句诸如大晚上别闹出真火气之类的话就回去睡觉了。   叶大嫂得意地冲窗外贴了挑眉。   殊不知,这完全就是她脑补出来的风波。叶老太只是烦她最近不安生,想要压一压她, 并没有半点想把她扫地出门的意思。   她都嫁进老叶家多少年了,孩子都那么大了,乍一下离了婚,甭说是男方还是女方, 都不好再找。   结婚是投资, 离婚就是折价。   哪怕真的感情磨灭了耗没了, 也得好好掂量掂量离婚后的代价能不能够承担得起, 更别提叶大哥和叶大嫂的夫妻关系一直都不错,叶老太从头到尾都没打算做那坏人婚姻的缺德事。   将叶大嫂心里的那点儿盘算压下去后,叶老太第二天就带着叶知文进了县城,一来是为了看看叶知秋和三个孩子,二来则是同叶知秋打听打听,能不能给叶大哥想想办法。   叶老太虽然是地地道道的贫下中农,但她眼界不窄,她看着叶知秋和林国栋的日子过得那么好,把所有功劳都归在了这两人在县城都找到了正经工作上。   虽然叶老太知道这事儿难办,但为了儿子的日子能过得轻松点,叶老太还是打算厚着脸皮去问问叶知秋,只要是稍微努努力能办成,她都想给办了。   她是一个当妈的,又不是在寺庙里接受香火供奉的圣人。不过若是叶知秋说不好办,需要费大力气,她也不会为难叶知秋。   叶老太带着叶知文进县城的时候,叶知秋还在保健站上班,叶老太就把自个儿从乡下带来的坚果在厨房里炒了,细细地剥开壳给三个孩子吃。   叶知秋拎着一兜菜进门,见叶老太和叶知文在,诧异地问,“娘,知文,你们怎么过来了?”   叶老太把盛着坚果的碗放到茶几上,拍了拍手上的果壳屑,同叶知秋说,“娘想着好久没见你和孩子了,过来看看。还有就是知文的工作,多亏了你帮忙。”   “哎呀,我真没帮什么忙,都是知文自己争气。”叶知秋道。   事实上,她帮叶知文的那真算不上什么忙,就是告诉叶知文需要复习哪方面,而且也不是精准押题,全都是她猜的……她同林国栋扯皮的时候,谈了几句正大食品厂招员工时需要注意的问题,比如人员卫生、基本数字辨认等等。   题目都是正大食品厂的工会里出的,她压根没见着题目。不过正大食品厂已经招了几轮员工,县城里的不少年轻人都去参加过招工考试,甭管考上没考上,大家都喜欢谈论一些考过的题目……叶知秋是经过题海战术轰炸的人,总结能力特别强,她听人谈论了几次,就将工会那边出题的套路给摸了个遍。   叶知文有些不好意思,耳根都红了,叶知秋盯着叶知文看了好几眼,叮嘱道:“知文,原先姐没同你说太多,是觉得有些事情只有考上了才值得说,你要是连招工考试都过不了,那说再多也是白搭。既然你考上了,姐就多同你说道说道。”   “既然进了食品厂,那就好好干。别因为一时意气之争就逞口舌之力,犯不着,先把该学的本事都学到。其实就是两步走,第一步是做好手中的事情,这个千万不能出错,不然要被开除的,其次就是想想,如果把你放到你顶头上司的位置上,能不能做好?”   “你的顶头上司之所以能成为上司,人家是哪儿比你强了,是手上的真本事硬技术,还是为人处世比你强,比你会来事儿?少说多想,把人家的优点学到,等机会来了时,你就能网上爬一爬。姐同你交个底,咱们县肯定还要再搞一些厂子,你只要能做好,把成绩摆在那儿,升个领导绝对没问题。”   “女孩子,别因为眼界的一时局限就把自己给一辈子都困在生产线上,多受罪啊,在宽敞干净的办公室里工作不舒服吗?”   “姐同你说的话,你都听明白了吗?”叶知秋问叶知文。   叶知文双眼冒着光,连连点头,“听明白了。”   叶知秋觉得叶知文的‘听明白’可能是‘听跑偏’了,她皱眉问,“重点是什么?”   “好好工作,争取做领导!”叶知文满身都是干劲儿,还冲叶知秋挥了挥她的拳头。   叶知秋无奈扶额,“……”她沉默良久,道:“我再同你强调一次,重点不是当领导,是一直都学习。干好手头的事儿,然后就想想,你的上司身上有什么能力是你不具备的,或者是比你强的?想明白就赶紧学过来!听懂了没?重点是终身学习,不是让你变成当官迷。”   叶知文脸色一红,尴尬地吐了吐舌头,同林英说,“英子,听见你娘的话了没?终身学习,别变成当官迷!”   林英笑嘻嘻地揭了叶知文的老底,“小姨,我娘说的是你。”   -------------------------------------   林国栋作为空降到地方的领导,他一开始是没有任何话语权的,哪怕是与他同级别的地方领导,都敢随便往他这儿踢皮球,更别提位置在他之上的县长与书记之流了。   因为仙台罐头厂的改制是一个烫手山芋,临海县的县长与书记都不愿意碰,所以便将这个烫手山圩甩到了林国栋手上。   临海县的县长与书记原先还等着看林国栋的好戏,毕竟仙台罐头长的老员工可都不是吃素的,想要同那些老员工谈好改制问题难于登天。   等着看戏的这两人没有想到的是,林国栋的手腕居然那么硬,一边清退一部分人,一边留下一部分人,让被清退的与留下的这两拨人互相内耗,然后就引来自己大本营来助力坐镇,三招下去,仙台罐头厂的残余势力被瓦解得渣都不剩,正大食品厂变成了铁桶一个。   这两位更没想到的是,破产重组的仙台罐头长居然在林国栋手中被做大做强了!   看看现如今正大食品厂的规模,哪里还有曾经那仙台罐头厂的样子?早已脱胎换骨!   要知道当初的仙台罐头厂就已经是博山市中排名相当靠前的厂子了!、   最最最让临海县县长与书记想不到的是,临海县居然被东山省圈出来要改建为地级市,林国栋一连跳了三个台阶,朝着市长的职位撒腿狂奔,而他们的结局是调任到其它县城,平职移动。   上头的文件中写的是,让他们总结临海县发展的经验模式,积极带动东山省内其它县城的发展,为社会贡献更大的力量。   临海县县长与书记笑了,是怒极反笑,笑得相当狰狞。   “这文件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临海县是林国栋给发展起来的,咋不让他再去别的贫困县发光发热?他本人去岂不是更好更轻车熟路?”   但这是省里的决定,连博山市的领导都干涉不了,临海县的县长与书记更是没有发表意见的份儿。   -------------------------------------   年关将近,临海县的领导班子正式换帅。   原县委书记与县长调职两百公里外的东山省另外一头的两个贫困县,纷纷担任原职,林国栋穿着叶知秋亲手给他做的中山装,一本正经地开完了新任领导班子的第一次会议。   会议主题是——如何通过实干将临海县进一步打造成全国工业强县。   原本这次会议应当放在年后开的,但林国栋想着尽快将临海县发展方针制定出来,明年一开春就把发展方针贯彻落实下去,特意调早了会议日程。   因为四季养生粥的爆火,正大食品厂为临海县贡献了很多资金,这些资金都是林国栋大刀阔斧施展拳脚的底气。   这次会议,确定了很多东西。   比如说,全县推行农业现代化,积极采购农机设备,争取一半以上的生产队能够在春种中实现现代化翻地与耕种,力争所有生产队都能在夏收与秋收中实现现代化收割。   还比如说,积极鼓励各大生产队养殖奶牛、建设奶站,提升全县人民身体素质,并重点扶助个别生产队进行大规模奶牛养殖,成立牛奶供应厂,与光明奶站合并后,一方面满足全县人民的牛奶供应需要,一方面生产奶制品面向全国销售。   再比如说,修建县人民医院,县保健站正式并入县人民医院中,并从东山省卫校、首都医学院等地招收人才,为全县人民保驾护航,力求将临海县人民医院打造成东山省内一流的医院,与东山省省会泉城的省人民医院形成南北各执一耳的省内新医疗格局,为临海县转临海市进行更深层次的布局…… 第58章 背后   林国栋在会上提出了这么‘深谋远虑’的规划, 可把他的那些同事都给吓到了。   新上任的临海县县长是从县武装部调过来的,名叫赵东升,同林国栋的关系本来就很好, 不存在县长与书记的内斗之争,他听林国栋说完自己的安排后, 立马拱手拥护道:“全听书记的。接下来的三年工作中, 我定努力与书记保持同样的思想觉悟与步调, 争取带领我们临海县尽快完成县转市的工作。”   副县长之流更是没话说, 纷纷表态,会全力支持林国栋的工作。   别看林国栋在会上稳如老狗, 一回到家, 他就变成二哈了, 对着叶知秋猛猛地吹了一通彩虹屁。   “媳妇儿,你真厉害。你同我说那些对未来的布局谋划时,我觉得自个儿就像个傻子一样,脑子里啥东西都没有, 但今天开会的时候, 我发现他们还不如我……嘿嘿。”   叶知秋最近在忙着采购年货的时候, 因为冬天的缘故, 县保健站里的病人比较多,她白天忙得根本抽不出身来, 晚上有空了就提前在家包饺子, 领着三个孩子和林国栋一块儿包,甭管模样是丑还是漂亮, 只要不破肚, 能吃就行。   她这个当妈的一直都很佛系, 孩子们愿意干就是好事, 干不好可以慢慢学,总归有干好的一天。要是想让她因为孩子们干不好活儿就啥都不用孩子干,那是不可能的。   林国栋这个新上任的县委书记回到家后也得该干嘛干嘛去!   她把菜馅儿调好,把和好的面擀成饺子皮,催着林国栋洗了手去包饺子,哪曾想到林国栋看到他调的馅儿还有点嫌弃,“咱现在又不缺那点儿钱,平时没空吃饺子,过年好不容易吃几顿,咋你调个饺子馅儿还这么抠?多放点肉不成么?”   “咋了,啥家庭啊,家里有矿啊,还想吃全肉馅儿的,不怕腻着?看看你肚子上的那层膘,我看了都觉得油腻,哪里如那些小年轻,一排的腹肌,真想上手摸一摸。”叶知秋翻了个白眼,故意说话刺-激林国栋。   林国栋的脸瞬间就黑了,他幽幽怨怨地看着叶知秋,“不行。”   叶知秋冷笑一声,没搭理林国栋,转身去调别的馅儿了。   过年了,确实得吃点好的,但纯肉馅的饺子太腻味了,不如做成馄饨。   叶知秋哼着轻松欢快的小调做馄饨,林国栋的心情却十分沉重,他怀疑叶知秋是想红杏出墙!   听听叶知秋哼的那小调,那么欢快,定然是想到了有腹肌的年轻帅小伙!   他捏了捏自己肚子上的那一圈儿,呲了呲牙,心里有些后悔,自打进了县委工作后,他确实有些疏于锻炼了,身材管理不到位,没想到居然因此在叶知秋面前失了魅力。   林国栋打定主意,赶明儿就得早起去跑圈,俯卧撑、单双杠什么的也都得给安排上。   -------------------------------------   叶知秋最近也累,不仅仅是身体累,心更累。   临海县要组建县医院的事儿就是她同林国栋提出来的,而且临海县与寻常的县不一样,临海县可能很快就要升级成地级市了,县医院的规模得搞大一点,总不能今年新盖出县医院,过两年就扒了重建个市医院出来。   不单单是建医院的事儿,医院建好了,得有医生进来,得考虑科室之间的发展。   哪个科室该优先发展、重点发展?哪个科室可以稍微缓缓?这些都是叶知秋需要考虑的问题。   毕竟林国栋是直接将这个摊子踢给她,让她自由发挥了,她身为站在林国栋背后的女诸葛,万万不能把这事儿给办砸了。   拿出自己曾经的绘图功底来,叶知秋亲手绘制了临海县人民医院的建筑设计图。   毕竟是个县级人民医院,规模可以稍微大一点,但再大也不能超过省人民医院去,叶知秋设计了两栋六层楼高的住院部,然后又设计了一栋内综楼和一栋外综楼,分管内科与外科,最后还设计了一同理综楼,负责各种检测设备的安置与药物的存储,在住院部、内综楼、外综楼内,都设置有三间手术室。   出于长远的考虑,在这副设计图中,叶知秋给每栋楼都设计了电梯室,方便一些重症病人、大型设备的上下搬运。   就是她心里还有点嘀咕,她从首都理工大学中收集的那些书里有提过电梯,说是西方十九世纪就发明了这个东西,只是不知道国内造出来了没有。   在设计图的电梯室上打了个问号,叶知秋打算过年后去首都理工大学问问,就算国内还没造出来,那也可以请首都理工大学的那些专家们试着搞搞发明研究,说不定真能研究出来呢?到时候可就算是推动社会发展了。   想要去首都,就得去从临海县转车去东山省省会泉城……想到从临海县去泉城得坐大客车五六个小时,叶知秋的脸黑了三分,她瞅了瞅林国栋,决定再给林国栋挖一个坑,让林国栋使劲儿去填。   将野猪崩天撞的技能光环挂上,叶知秋手腕上用着巧力把猪肉剁成软烂的肉糜,去后院里拿了根两米高的大葱,切一段下来剁成葱花,添到肉糜中,馄饨馅儿就搞定了。   叶知秋从饺子皮中分了一些,端着馅儿坐到林国栋旁边,风情万种的喊了一声,“林书记。”   林国栋险些把手里的馅儿盆给打翻。   “有话你就好好说,别这样,怪吓人的。”   叶知秋心里暗骂林国栋是不解风情的狗直男,身上也端正了许多,她同林国栋说,“咱们俩之前聊的都是县城的发展,但县转市都是迟早的事儿,你是不是得想想别的?”   “啥别的?”林国栋意识到叶知秋又要给他讲干货,飞快地把手里包了一半的饺子馅儿给放下,洗了把手,跑回屋拿了自己平时用的小本子和笔过来,同叶知秋说,“你说吧,我准备好了。”   “我想同你聊聊临海县的优势。”   “临海县,顾名思义,临海,海货不少,所以你要走工业化,海货其实就是老天爷赏的饭,如何把渔民给团结起来,搞个海鲜干货厂,把东西造好之后卖到内陆去,钱肯定会大赚!”   “还有就是正大食品厂的四季养生粥,摊子越铺越大,我看销量势头不减反增,知文前几天还同我说,各地的供销社、百货大楼都在催着发货,说是今年好多人年后拜年走亲戚就打算拿四季养生粥去,我感觉正大食品厂的规模还能再大一点。”   “咱们临海县的农业发展原本是以粮食等经济作物和蔬菜为主的,两米高的大葱更是全国罕见,但是吧,蔬菜不经放,卖不到更远的地方去,正大食品厂为了做药膳,收了不少蔬菜,但上限就在那儿放着,不如把蔬菜的种植稍微缓缓,先把光明奶厂给做起来,做成奶糖、奶贝、奶条、奶片等,有营养还好吃,销量不会比四季养生粥差,而且奶牛的养殖也不算难,比蔬菜种植要更有利润。”   “临海县的厂子一次又一次地招工,青年人都来厂子里上班了,农村种地的人就少了,为了不影响农业的收成,不如将农业像畜牧业过渡,那些上了年纪的老人养养牛挤挤奶,比下地干农活儿要轻松太多了。”   “最后就剩下了不年轻但也不老的中年人,咱们县的农业发展肯定不能落下,这么多人等着吃粮食呢,正大食品厂也等着各种谷物,所以怎么让少数的人种出足够量的粮食,答案只有一个——农业现代化。原先翻一亩地需要一家老小忙活一天,现在有了旋耕机,五分钟就搞定了,这就是现代化和工业化的力量。”   “社会就是一台大机器,每个人创造的利益多了,社会自然就发展起来了。而临海县想要发展起来,最重要的一个关节还没有打通!”   说了这么多,叶知秋自问已经将林国栋的胃口给吊得足够高了,她就没再接着往下说。   林国栋等了好久没等到下文,急得抓耳挠腮,“最重要的一个关节是啥啊?你别卖关子啊!”   叶知秋神神秘秘地说,“是交通。交通打不通,你的货就出不去;货出不去,钱就赚不回来;钱赚不回来,老百姓就富裕不起来。”   “啊……这个啊,我们已经在修路了,两年内就要硬化全县百分之七十的主干路呢!”   被林国栋会错了意,叶知秋没好气地说,“你把自个儿县内的路修好了,货就能出去了?我是想让你争取一下,看能不能申请在临海县设置一个火车站,要是国-家有设置飞机场的打算,你也可以试着申请申请。甭管申请下啥来,我们都是赚到的!”   林国栋:“!!!”   这婆娘的野心也真大啊!   要是让叶知秋知道了林国栋心里的想法,她定会不屑地说,这才哪儿到哪儿?临海县的优势并不在工业上,之所以能在工业上先发展起来,完全是因为她这个后世来的人看到了先机!要她说,临海县的最大优势在于旅游业,可现如今老百姓的口袋比脸都干净,哪有闲钱出来旅游?   但这并不妨碍她为未来布局!   当国内旅游业兴起的时候,既有火车站又有飞机场的临海县的优势就很明显了。而且叶知秋也知道,在未来的四十年内,工业发展依旧是社会进步的主流力量,旅游业至少得在本世纪末下世纪初才会兴起,所以当务之急是将临海县尽快搞成全国知名的大地方! 第59章 火锅   最近几年的年景不算好, 很多地方都闹起了饥荒,东山省这边还好,田地里的粮食够吃, 但为了响应政-府的号召,拿出不少粮食去支援灾区, 粮价稍微上涨了一些。   对于老百姓来说, 他们吃的粮食都是自己种的, 生产队上分的, 粮价涨不涨同他们没有半毛钱的关系,可粮价上涨对于城里那些吃供应量的人就不友好了。   粮价涨了, 工资没涨, 那只有两个办法, 要么勒紧裤腰带少吃点,要么口袋里的钱少存点。有人选择前者,紧巴巴地过日子,有人选择后者, 除了兜里的钱少些外, 日子倒也算不上难过。   外界都感觉这几年不好过, 唯独临海县的人没这个感觉。   得益于地理位置与气候优势, 他们地里的庄家虽然减产一些,但影响并不大, 很多干农活的小伙子都被招工进了厂子里, 成为了工人,赚得薪资比种地多多了, 他们只感觉日子比之前好了许多, 压根没感觉到外面大环境的压抑。   腊月二十五一过, 县保健站就关门了, 叶知秋领着三个小的去百货大楼置办了整整一天,将年货都备足,还自己买了红纸写了窗对联贴上。   三个孩子这一年都窜了不少个子,叶知秋给三个都做了身新衣裳,林国栋成天在县委工作,也需要衣裳给撑场面,自然也得做。   三个孩子的衣服稍微做的宽松一些,林国栋的身材基本上不会变了,叶知秋就给做了款修身的。虽然林国栋最近一年多有些发福,但身材底子放在那儿,穿衣服都能架起来。   至于自己……叶知秋是那种全心全意奉献自己的人?她考虑到自己春装和冬装都没有,给自己做了两套。   这两年陆陆续续做了不少衣裳,三个孩子的四季衣裳都有几套换洗的,林国栋也不算缺,唯独她,因为看不上这蓝灰色调,平时上班又都套这个白大褂,所以没怎么做衣裳。   趁着这个过年,叶知秋把亏欠自个儿的东西都给补上了。   -------------------------------------   守了一整晚的岁,叶知秋估摸着南方那边已经有黑白电视机了,打算买一台回来用,可是又想到这会儿缺的不是电视机,而是与电视机配套的节目,也就变得兴致缺缺。   在她看来,电视机还不如洗衣机来得实用。   三个孩子围坐在桌子旁打牌,叶知秋与林国栋凑热闹玩了几把,见三个孩子都困了,把孩子打发回屋睡觉,夫妻俩也就回房间说夜话去了。   叶知秋想同林国栋说一说年后去京城给县人民医院招兵买马的事儿,哪能想到林国栋控制不住自己的下-半-身了,夫妻俩打了个跨年炮,累得双双瘫在床上才有力气说正事。   “年后我再去一趟京城。”叶知秋把手臂枕在脑后,道。   林国栋扭头看她,“去京城干什么?”   “给县医院招点儿人过来。”叶知秋的语气有些闷,一来是高强度运动过后真的累了,二来则是她想到那些高级知识分子马上就要明珠暗投,遭受一场长达十年时间的动荡,有些惜才。   林国栋不知道叶知秋想的是这些,他还笑话叶知秋,“县医院都没建好呢,你就想着招人了?等医院建好再招人也不迟。”   “我提前去吧,从毕业生中选一批,就借着咱们县人民医院的名义。县城这边抓点紧,多找点工人干活儿,争取能在前半年完工。等那些学生过来之后,直接就能安顿到医院中去。”   林国栋还以为使自己听错了,“前半年完工?村里盖个平房都没这么快。”   “怎么就不行了?我看报纸上说,半年都能修起一道大水坝来!盖几栋楼就不成了?你们可千万别懒政,紧锣密鼓地把地批了,找来建筑工队就开始干,建完医院就能再去建别的,你不是还打算建其它的厂子?同他们签个大合同。”   “对了,你之前不是同孟首长说要生产暖水瓶?是不是该把暖水瓶厂的建设也给提上日程了?我这次进京去,顺带着去首都理工大学给你问问,看那边有没有会这个的技术人才,争取挖一些过来,到咱们县的厂里当技术员。”   “暖水瓶既然要做,那就不能按照常规的暖水瓶做,咱得做最好的。还有光明奶站,乳制品的生意既然想做,肯定得找专门的技术人才来指导,大学就是个宝藏,我这次去京城就是负责挖人的。”   “你们可以多建一些职工家属楼,我把人挖回来后,咱不一定能够立马造出厂子来让人家上班,但找个活儿给他们做肯定是没问题的。那些大学生来自五湖四海,总归得让人家住好吃好。”   准确来说,叶知秋是打算去京城‘救人’的。   叶知秋心里始终觉得,那些人才不应该遭受那趟浩劫。她的力量绵薄,无法阻止浩劫的发生,那索性就当一次耗子,从浩劫中抢救一批人才。   叶知秋处处都是替他考虑,林国栋哪里还能说个‘不’字?尽管他心里不大希望叶知秋再出去,可他也知道,拦不住的。   叶知秋就是一匹脱缰的野驴,凭他哪里能束缚得住?   -------------------------------------   大年初一在自己家,正月初二回了老叶家,正月初三那天,林国栋带着林刚回了老林家,叶知秋和林英、林凯留在家里吃。   林国栋和林刚出门的时候,叶知秋还在书房里看医书,林英和林凯姐弟俩也被她摁在书房里学习。为此,林凯嘴里满是碎碎念,诸如‘为什么去我奶家的不是我’之类……   等林国栋和林刚推着车子走了大概有半个钟头后,叶知秋就把林英和林凯从书房里提溜出来了。   “英子,凯子,帮娘洗菜,咱中午吃好的!”叶知秋撸起袖子干劲满满地说。   林英:“???”   林凯:“???”   “瞅我-干啥?娘刚刚想到一个特别好吃的东西,咱还没吃过呢,今天就给你们做!”   她想到的是火锅。   这大冷天的,家里的菜和肉都不少,吃顿火锅再舒坦不过了!   叶知秋从后院里拿出一块冻得梆硬的羊肉来,挂上‘野猪崩天撞’及‘家常菜从入门到精通’这两个技能光环,以凌厉的刀工毫不费力地就将羊肉片成一片又一片薄薄的肉。   最重要的是熬汤料,这技能早在叶知秋手中经过了千锤百炼,药膳手艺炉火纯青的叶知秋一点都不担心熬制汤料的口味会不佳,她只担心两个孩子会不会被火锅把胃口给养刁。   临海县靠海,稍微有点潮,但两个孩子年纪还小,不能吃太多辣椒,叶知秋就往火锅汤料中稍微加了几枚小红辣子,然后添了些家中备着的牛油调味,再将置办年货时买的鲜蘑菇切成丝放进去,搭配一些虾米皮、鱿鱼干等海货调味,一锅涮着吃的高汤就做好了。   置办年货的时候没考虑到要吃火锅,她只买了香油,没买麻酱,叶知秋就往粮油铺跑了一趟。   县里有几个人不认识叶知秋的?粮油铺虽然还没开门营业,但负责人就在粮油铺子里住着,叶知秋敲开门,都没用票就买到了满满两罐子酱——一罐子芝麻酱,一罐子花生酱。   蚝油这些是没法儿弄了,叶知秋只能发挥自己的厨艺技能,利用家里的材料搭配了一个底料,味道不比后世吃的精品火锅底料差。   三个孩子没啥见识,不知道火锅是什么神仙滋味,完全理解不了叶知秋激动地双眼放光、兴奋地双手发颤是为什么,甚至林英还向这叶知秋发起了灵魂拷问,“娘,我爸不在家吃饭,你就这么高兴吗?”   叶知秋一愣,道:“是啊,天天都看着你爸那张脸,烦都烦死了。就咱们几个吃饭多好?他一个人能吃咱们仨的饭量。”   林英不吭声了。   三个人围坐在火炉边,等底汤煮开后,叶知秋把羊肉烫好后挟给林英和林凯,还给做了个示范,“看,就这么吃!你们不会看肉和菜有没有烫熟就问娘,娘和你们说。从锅里捞出来后放到碗里蘸一下底料,然后就可以吃了。你们试试~”   林英和林凯不疑有他,尝了一口,然后就控制不住嘴了,拿着筷子的手疯狂地往锅里伸。   叶知秋吃到自个儿做的火锅,眼泪都快激动得掉下来了,虽然不是熟悉的味道,但比熟悉的味道更好吃啊!   她添菜、烫菜、挟菜的速度一点都不比林英和林凯姐弟俩慢,等菜烫好后,厨房里只能听到吞咽的声音,都没人说话的,只有菜没烫熟的时候,叶知秋才会同两个孩子说说话。   叶知秋是按照三人平时的饭量准备的菜和肉,哪能想到吃到一半居然不够吃了,她又临时准备了一些,吃完后,连她都坐不住了,揉着肚子瘫到了沙发上,两个孩子也有样学样地跟她一起躺到了沙发上。   屋内的暖气开着,窗外的太阳晒了进来,暖洋洋的,叶知秋进屋找了一张毯子,把自个儿和孩子都盖住,眯着眼就睡着了。   她以为林国栋和林刚怎么着也得四五点才能回来,所以也没着急收拾厨房里的那一摊子,打算睡个午觉起来再收拾。   哪曾想到,她感觉自己才睡着不到半个小时,铁皮院门就‘吱嘎’一声响了,叶知秋坐起来从玻璃上往屋外看,就见林国栋和林刚父子俩臭着两张脸从院外进来。   叶知秋困意上头,见是父子俩回来了,便没搭理,继续裹着毯子睡觉,哪能想到林刚一进屋就‘汪’的一下哭出了声! 第60章 放过   林刚哭得那叫一个肝肠寸断, 叶知秋听了都觉得心尖儿打颤,她哪还有睡意啊,赶紧坐起来把人喊到身边来, 问,“咋了咋了?这是咋了?咋突然就哭上了?是受啥委屈了?”   林刚看了一眼随在他身后进门来的林国栋, 哭得越发厉害了。   叶知秋眯了眯眼,看向林国栋, “你说。”   林国栋一脸无奈, 他本来不想同叶知秋提老家发生的事情,可是想到他若不提, 林刚这小崽子定然会恶人先告状, 只能自己开口。   “这孩子真是被你给惯坏了!在家里顿顿吃好的,回去吃点儿家常便饭怎么了?既然大家都能吃得下, 怎么就他吃不下了?原先你不做饭给他们兄弟俩吃的时候, 不就是他奶给做的饭?原先能吃得下,现在怎么就吃不下了!一身臭毛病!”   叶知秋愣住,难不成真是因为家里的伙食太好, 把林刚给养出了一身骄奢淫逸的毛病?   这可不行!   叶知秋皱眉看向林刚,“刚子, 你说, 为什么哭。”   林刚‘哇’的一下哭得越发大声了, 他一手指着林国栋,哭得全身发抖, “娘,根本不是这样!是我奶她们做了错事!”   “我们一回到家去, 我奶就数落他说不顾家, 县里的厂子招了那么多人, 都不想办法把我伯和叔给弄进去。”   “他说厂里有厂里的规矩,他不能管,我奶就让我大伯母把原先打算吃的饺子收了起来,中午吃的是玉米面糊糊,连碗咸菜都没有!我大伯母家春生和我说了,家里有肉呢!还说那肉是我爸给送回去的肉!”   林知秋:“……”她没有吭声,只是静静地看着林国栋。   林国栋感觉屋子里的气温陡然降低了好几度,人都凉了。   林国栋开口想要解释,“知秋,不是你想的那样。”   叶知秋笑了一声,“那你告诉我,不是我想的那样,又是怎样?之前罐头的事情,我已经和你说的清清楚楚,有什么事情,同我商量,商量妥了好办,林国栋,你是怎么答应我的?你忘了么?”   “先是六瓶罐头,然后过年送肉。那是你爹你娘,你给送肉,我能理解,但你为什么不同我说?你有孝心,很好,但你对你老婆孩子就是这样瞒着的?”   叶知秋轻笑,问林国栋,“林国栋,你知道你这样做了,在我眼里变成什么样的人了吗?”   “你变成了一个言而无信的男人。”   林国栋如遭雷劈。   叶知秋依旧在笑,这次她边笑边摇头,“咱俩这感情,修修补补这么多次,终归还是让我给看明白了,我们不是一路人。你升职了,是县里的领导,马上就要变成市领导,你兜里有多少钱,我从不过问,你拿回来多少我就收多少,你说发了多少津贴我就信多少。所以,你就把我当成傻子一样糊弄,是么?”   叶知秋把林刚叫过来,用袖子给林刚擦了擦泪,见林刚还委屈地要哭,她脸色大变,“哭什么哭!”   林刚被吓得愣住。   叶知秋这才缓了脸色,用袖子细细地给林刚擦去眼泪,柔声说,“娘有的是工资,才不稀罕他们的一点吃食。有人想给老林家当牛做马,被人作贱,那是他的自由,他随便,我懒得管。但没人能让我儿子跟着受这份气!”   “林刚、林英、林凯,我现在就告诉你们,从今天起,谁也不准再登老林家的门!老林家的任何人上门,你们都不能认这门亲戚,你们若是认了,就别认我这个娘!”   她自己眼里也有了泪,不过叶知秋并不在意,她起身进了书房,掩上门好长一段时间没动静。   林国栋一步一步地挪到了书房门口,纠结良久,嗓子里像是噙了一口苦药,正要敲门,门被从里面拉开了。   叶知秋看着站在门口的林国栋,也她也有一瞬间的愣神,不过很快就回过神来,将自己写好的那一份《离婚协议》递给林国栋。   “你看看,没什么问题就签了吧。”   林国栋低头看了一眼那《离婚协议》,脸上满是难掩的震惊,他的拳头死死攥紧,过了好久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你要同我离婚?”   叶知秋平静地点头,“没错,你签了吧。用你工资置办的东西,我一件都不要,我只带走我的东西,还有三个孩子。你是老林家的儿子,关系千丝万缕斩不断,让你夹在我和老林家之间也是委屈,何苦呢?”   “我对你怎么样,林国栋你心里有数,我自认为从来没有半分的亏欠过你,更没有对你藏了半分心思,可你一次又一次地这样做事,我累了。我不想之后的几十年里都活在猜疑中……所以,你签了吧。”   叶知秋吐出一口浊气,眼神清明地看着林国栋。   林国栋眼里还是难掩的震惊,“我们结婚这么多年,走过了这么多事儿,婚姻的分量就这么轻了吗?离婚对你而言,就这么不痛不痒了么?”   叶知秋不想再同林国栋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她闭上眼睛,摇头说,“林国栋,你问我婚姻的分量就这么轻吗?你我问你,我们之间的信任就这么轻吗?是我装的太深,你没看出我是什么样的性格吗?你不知道我眼里揉不下沙子么?你明知道我眼里揉不下沙子,还把我当傻子糊弄……或许闹离婚是有点闹大了,但为什么要闹离婚?因为你对婚姻不忠,对我不够坦诚。”   “咱俩就这样吧离了吧,对谁都好。你想接济你爹你娘,往后不需要再躲躲藏藏的了……我现在想想都觉得有点想笑,你觉得咱俩这婚姻值得么?我都把你逼成什么样子了?离婚吧,离婚之后,你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接济你爹你娘了。你走你的阳关大道去,我带着孩子走我选的独木小桥。”   林国栋屈膝,“知秋,知秋,我保证……”   “你别保证,我不信!”   叶知秋豁然睁开眼,看着面前满头大汗的林国栋,一字一句字字真切地说,“你别同我保证了,你之前保证过太多次了,有哪一次兑现过?别说你的保证了,从我知道你又背着我做那些事开始,你说的每一个字、每一个标点符号,我都不信!”   “你签了离婚协议吧,你是书记,给我和三个孩子写个介绍信。等初六列车通车后,我带着三个孩子走,从此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叶知秋把那份《离婚协议》强塞到林国栋手中,走下楼去,笑着问林刚,“刚子,还饿不?娘和你姐你弟中午吃的火锅,现在再给你做点儿吃。你可是娘的心肝宝贝儿,他们算什么东西,敢让你受委屈。”   这话是她故意说给林国栋听的。   林国栋说她惯孩子,那她就惯了,能怎么着?   如果今天这事儿真是林刚的错,她定要关上门来好好教训这兔崽子一通,可林刚没错,凭什么让林刚受那委屈和冤枉气?   给林刚烫菜的时候,叶知秋就开始琢磨接下来的事儿。   离婚之后,她肯定不会再同林国栋共处一室的,她得找个落脚的地方,是同之前一样去京城?还是去沈城问问孟首长那边需不需要做药膳的?   可叶知秋转念又想到,她在临海县也是有工作的,不能随便离开,况且正大食品厂内有她的技术股份,那是一棵摇钱树,她离开了之后摇钱树落下的钱不知道要便宜哪个王八蛋。   思来想去,叶知秋决定去房管局找找空闲的房子,哪怕小点也无所谓,够她带着三个孩子住就行,大不了之后有商品房了再买就是。   将菜和肉切好,等汤底烧开,给林刚准备好料碟,叶知秋把林英喊过来,让林英教林刚怎么吃,自个儿上楼回了卧室,开始收拾包袱。   看着过年前才置办的东西,叶知秋心里一阵发堵,她觉得婚姻就是个害人精,一个人生活不好吗?非要把两个人捆绑在一块儿过,现如今婚姻崩盘了,到了清算的时候,可搅和在一起的生活哪是轻易就能分开清算出来的?   叶知秋心里有气,收拾东西的时候难免动静就大了点,林国栋站在门外听着难受,他走进门来,同叶知秋说,“知秋,离婚的决定别再气头上做,咱冷静点再聊,成吗?”   “不成。我本来不想当那恶人的,你想孝敬你爹你娘天经地义,生恩养恩都很重,你娘中毒送到保健站来,我想尽一切办法救,你以为我是看在你娘折腾我的面子上做的?我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做的,我不想让你难受。”   叶知秋自嘲地笑了一声,“但我发现,我不让你难受,你就会让我难受。所以现在好了,咱俩都难受吧。我处处照顾你的情绪,照顾你的面子,你娘那样折腾我,要不是有你在,我直接一句没得治,你娘的坟头现在都应该落雪了。可你呢?”   “你要带着孩子回家去,我拦了吗?但凡你同我商量一句,我是那种蛮不讲理的人吗?”   “我自认为不是,但在你林书记心里,我叶知秋就是蛮不讲理的人。”   “林书记,你不是说让我冷静下来同你好好谈吗?我冷静下来了,就蛮不讲理一回。我给你提个要求,只要你答应我,我们就不离婚。”   林国栋面上一喜,“知秋,我答应!只要我能做到,我都答应!”   叶知秋似笑非笑地看着林国栋,目光阴沉,“哦?我给你两个选择,第一,选我,和老林家断绝关系,我不和你离婚,日子该怎么过就怎么过;第二,选老林家,咱俩离婚,你签离婚协议,日后男婚女嫁,互不相干。我让你选我,你答应吗?”   见林国栋闭口不答,叶知秋耸肩,语气轻松,“你看,答案不是很显而易见吗?林国栋,别让我难受了,我们离婚吧。我不想在你这棵歪脖树上吊死了,我觉得我值得和一个更好的人白头到老。”   “林国栋,你放过我吧。” 第61章 安排   林国栋一直以来都有个自信——他很不错, 这不仅仅是自信,很多人都这么说的。   放眼七二六营,能做到连长的有几个?   放眼临海县, 能做到县长的有几个?   可现在,叶知秋同他说, 她值得遇到一个更好的人。   一句话,就将林国栋的全部自信都给击溃散了, 他仔细想想,好像确实如此。   他能在副县长的位置上走的这么顺,离不开叶知秋在背后的出谋划策与鼎力相助 , 甚至说, 如果不是叶知秋出手相帮,林国栋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过仙台罐头集体中毒那件事儿。   “好像自己确实配不上叶知秋……”生出这种想法后,林国栋感觉肩上陡然松懈了不少,他苦涩地点头,“行, 我答应你。不过你别搬了, 我搬吧。”   叶知秋抬眼看向林国栋,“行, 你搬吧, 我帮你收拾东西。”   “不用, 我自己来。”   叶知秋没听他的话, 手脚麻利地从柜子里把林国栋的那几件衣服被褥全都拿了出来,不到十分钟的工夫,林国栋的所有行李就被她打包好了。   林国栋看着眼前手脚轻快收拾行李的人, 心口一阵发堵。   他真的很想问问叶知秋, 因为一点儿问题就闹离婚, 难道之前的关系与亲昵都像纸一样薄吗?难道他搬走,叶知秋就这么高兴吗?   如果林国栋把这句话问出口了,叶知秋就会告诉她,好是好,坏是坏,从无法一一抵消。谁也不能因为之前的好就肆意作恶,哪怕关系再好,只要散了,曾经的美好过往就只应该被安放在记忆中。   -------------------------------------   这次不是叶知秋带着三个孩子离开,而是林国栋搬去了县委给他安置的单间宿舍中。   叶知秋的日子并没有多少波澜,白天带着三个孩子去保健站,中午和晚上再给带回来,她多数时间里都是不会想到林国栋的,就算想到了,看一会儿书也就把这个人给忘了。   也就是每天晚上将煤球填进锅炉的时候,她会在心底‘缅怀’一下林国栋,毕竟这些活儿之前都是林国栋做的,又累又脏,可煤球再沉,‘野猪崩天撞’的光环挂上,一桶煤球都没多少分量,活儿再脏,大不了多洗两遍衣服。   只是晚上睡着的时候,因为已经习惯了身旁有个火炉一样的人在,这会儿乍然空了,肌肉记忆还是会让她在感觉到冷的时候往旁边捞上一把,待什么都没捞到后,她也就清醒了。   叶知秋隔天晚上就开始做被子,取暖的方式有很多,比如暖气烧得热一点,被子盖得厚一点,又不是非要与人同榻酣眠。   林国栋被扫地出门的消息哪里能瞒得住?很快就传遍了临海县。   许美林虽然不知道林国栋与叶知秋是为什么闹掰的,但叶知秋每天除了给人抓药就是冷着一张脸看书的样子,她看了都气,她想开劝叶知秋,可开劝的话屡次到了嘴边,又屡次咽回了肚子里。   林国芝已经嫁到了县城的老朱家,因为娘家不重视,她好久都没回过老林家了,可是在听到叶知秋同林国栋闹掰后,她火急火燎地回了老林家,把这件事儿同林老太说了。   林老太听完之后,脸上并没有多少表情。   林国芝激动地说,“娘啊,你咋就这个反应呢?之前我三哥不敢帮咱,不就是那泼妇在中间横着么?现在这泼妇都同我三哥闹离婚了,我三哥帮咱也不用看她脸色了!你说对不?你们都是地里头刨食的,不知道县城厂子里的工人赚钱有多么容易,我男人在木器厂上班,轻轻松松就赚咱两三个月的钱,要是让我三哥把我大哥二哥和老四老六都弄到厂子里去,咱家就发达了!”   林老太脸上终于有了表情,她皱眉看着林国芝,“你是不是心里又憋啥坏了?娘咋觉得你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呢?”   “你要觉得你是鸡,我也没办法。”林国芝咕哝了一声,眼看林老太的脸色黑的像是压城黑云,立马道:“你爱信不信,我就是回来通个风报个信。我三哥和那泼妇离婚的事儿早就在县城传遍了,我三哥是净身出户,那么好的房子都被泼妇住着,娘,你甘心吗?那是老林家的房子!”   “你也别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我一个嫁出去的闺女,能图啥?话就说到这儿,你爱听不听。反正我大哥二哥要是没个好工作,那是我嫂子吃苦生气,关我啥事?我回去了昂!”   林国芝在娘家点了一炮就走了,林老太久久不能平静。   第二天一大早,林老太就扯着林国夏和林国梁进县城去了,她直接去县委找的林国栋。   县委的门卫一听说面前这长了一双倒三角眼的老太太是林书记的亲娘,哪里敢拦?直接把人带去了林国栋的办公室。   林国栋一看到他亲娘来,用脚趾头想都能猜到他亲娘干啥来了,把手里的工作放到一边,他故作糊涂地问,“娘,你干啥来了?”   “娘听说你和你媳妇儿闹离婚呢?真的假的?”   林国栋眉眼低垂,‘嗯’了一声。   林老太又问,“真的没办法挽回了吗?”   回应她的还是一声‘嗯’。   林老太跟着叹了一口气,道:“老三啊,既然都无法挽回了,那就向前看吧。她叶知秋是好,可咱也不差,你都是县长了,还愁找不到一个更好的?”   林老太说这句话的本意是安慰林国栋,过了叶知秋这个村,往前看还有更多更繁华的高楼大厦与大城市,可她不知道的是,‘还愁找不到一个更好的’这句话刺痛了林国栋的心。   使他答应与叶知秋离婚的,就是叶知秋的那一句‘我值得配得上一个更好的人。’   林国栋脸色微变,“这些事我心里有数,娘你要是来说这些事的,那就请回吧,这儿是县委,忙得很,我没有时间。有什么话等我过些日子回家说。”   林老太急了,“那你们都离婚了,那房子咋还让她住着?赶紧让她走啊,那都是你的工资津贴买的!”   “打不过,娘要是觉得能打过,娘就去试试。要是打不过还被一巴掌拍死了,儿子送您一套厚棺材板。”   林国栋心里对林老太也是有气的,他气林老太处处挑拨,明明说了已经不干涉三房的事,还时时过来挑事撩拨。   可林老太是他的亲娘,他能怎么办?   林老太一听林国栋这话,心里跟着都是一哆嗦,她担心自个儿步了那些狼的后尘,想想那些恶狼惨死的模样,据说棍棒都敲不开的狼脑袋,叶知秋一巴掌就能给拍碎……她觉得自个儿多活几年比争那一处房子更值,要是争过来还好,争不过来还赔上自己的一条命可就不值当了。   林老太放弃了争房子的想法,说起了自己走这么一趟的第二个目的,“你的事儿我不说了,原先你家里有婆娘管着,不让你帮你兄弟,现在你都和你婆娘离婚了,是该帮帮你兄弟了吧。给你大哥二哥安排个工作呗,让他们俩也跟着赚点钱,不然你侄子娶媳妇儿的钱都没有。”   “我侄子娶媳妇儿的钱,什么时候轮到我这个当叔的来考虑了?”林国栋道,他瞅了一眼林国华和林国夏,见这两位兄长都低着头,无奈揉眉,“进工厂必须得参加招工考试,要是能考进去,自然就是工人,要是考不进去,我也没办法。”   “规矩是我给定下的,我总不能自己去破坏规矩。再说了,那厂子里有自己的工会、厂长、书记,又不是我的一言堂,我要是真把我大哥二哥安插进去,你让下面的人怎么看我?让我之后怎么带队伍搞建设?”   “老三,当娘求你了,帮你兄弟一把,娘……”林老太一咬牙,“娘给你跪下都成!”   林老太作势真要屈膝跪下,林国栋被吓了一跳,赶紧扶起林老太来,他瞪眼看向林国华和林国夏,“大哥,二哥,你们就真让娘这样逼我?”   林国华和林国夏没吭声。   林国栋心底无奈,他坐回到了自己的椅子上,钢笔在手里转了几圈,道:“县里马上要组建一支工队,干建筑活儿的,大哥二哥你们要是愿意去,那就去。干的活儿和种地差不多吧,但挣得比种地多,活儿也有一定的危险,毕竟是盖楼。你们要是答应,那就去,要是不答应,那就回乡种地去。”   “娘,你要跪就跪,大不了我陪你一起跪。别人问你为什么给儿子跪,你诉你的苦,我诉我的苦,你让我对不起组织的培养与信任,我也没脸干这书记的活儿了,大不了我也辞了职回乡下种地去。”   林老太见林国栋是真的下定决心了,没再多说什么,只是摇头叹气说了一句‘儿大不由娘’,然后就由林国华和林国夏领着回去了。   县人民医院是过了正月十五动的工,林国栋手笔挺大,请来的是国家第三建筑公司,来的工人多,还有本地招聘到的工人一起干活,县人民医院的盖楼进度就如同放映电影一样,一天一个样儿。   叶知秋把叶老太请到县城来,负责给林英、林刚、林凯姐弟三个做饭,他则是按照原计划进京城去找人,不过计划稍微变了一些,她这次只去找那些医学院药学院,不去理工大学之类的高校了。   就算她把那些理工类的人才招进来,也没地方安置。   叶知秋开始反思,当初她或许真的错了,把林国栋扶上去了,力量终归不是自己的,还是得把力量和关系握在自己手中。 第62章 出事   叶知秋心里有了自己的打算后, 去京城的目的性就强多了。   她没直接去卫健委找高淳和教授等人,而是现在京城转悠了几圈,感受了一番京城内越发压抑的学术氛围, 然后才在一天傍晚登上了卫健委的门。   高淳和教授还是那副严肃的模样,不过脸上挂着些许憔悴,叶知秋没同高淳和教授绕弯子, 直接说了自己要为县人民医院招收医生的事情。   高淳和教授道:“这个好说,我在首都医学院那边任职, 直接给你打一声招呼, 让到时候分配学生的时候, 往你们医院多分配一些就好。”   叶知秋摇头, 她伸手指了指天花板,盯着高淳和教授的双眼,正色说, “高教授,您就在京城, 不会感觉不到这涌动的学派暗流。我相信, 您对这些暗流的感受, 比我只深不浅。我想要的, 可不是一般的学生,而是有能耐的学生。”   “按照常理说,这些学生留在学校是最好的选择,可个人命运终究得于时局挂钩, 时局不安,出色的人很有可能会变成出头鸟, 活靶子。”   高淳和教授目光瞬间锐利, 犹豫良久, 他缓缓点头,“我答应你,明天就带你去药学院物色人才。你也答应我一件事,用你们医院,保一个人。”   “谁?”叶知秋问出这个字后,突然想到之前见过的那位颇有才学的胡滨一直都不在,她又试着问了一句,“胡滨?”   高淳和教授点头,“小胡是个搞科研的好苗子,家庭成分也不差,可是家里得罪过人,若是留在京城卫健委,下场怕是难定。不如到地方上去,好好扎根搞研究,多做一点对老百姓有益,对医学有贡献的实事!”   叶知秋对胡滨的感官本来就不错,这会儿高淳和教授出言,自然答应了下来。   高淳和教授同叶知秋说,“小胡最近去燕郊调查鸡瘟一事了,不知道那鸡瘟的传染性怎么样,大概得再去一周左右,你看能不能在京城等几天?或者你先回,等他回来交接好这边的工作,我让他直接去找你。”   叶知秋沉默片刻,道:“高教授,我有一个不情之请,您能不能带我在京城的医科大学、药学院、还有第一人民医院等地方转悠转悠,我想看看咱们国内最顶尖的医疗水平是什么样子的。时间倒是不急,我大概会在京城待一到两个月。”   “那正好,我还有些传染病防治方面的问题想要与叶老师你探讨探讨,看看传统中医有没有好的防治方法。还有就是你那四季养生粥,确实管用,在京城这边卖的很好,我们家里都用上了,唯一的缺点就是……”高淳和教授似是有些羞于启齿,“就是有点贵。”   叶知秋笑笑,“一分价钱一分货,贵可不是四季养生粥的缺点,而是我们的缺点。若是兜里有钱有票,那四季养生粥的价格还算得上贵吗?吃一罐丢一罐都算不上贵。”   高淳和教授连连摇头,他自然不是吃不起四季养生粥,只是觉得开支比往日要大了许多。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叶知秋每天都跟随高淳和教授在京城的各大医学院校与医院‘走访调研’,一方面是物色人才,尽早收入囊中,一方面是暗中签到,看能不能签出一些技能光环来。   签出来的技能光环有好有坏,多数都是与医疗手段相关的,叶知秋心里大概有个猜测,想签什么技能就去与那技能沾边儿的系所或者是医院科室里多走两趟。   两月下来,县人民医院招收的人才名单大概定了,叶知秋也签到了自己想要的技能,心满意足地返回东山省。   签到所得中,最让叶知秋满意的是一个名叫《手术模拟室》的东西,功能一共有两个,一是学习手术,平时可以借助‘手术模拟器’学习各种手术技巧,二则是应急手术,‘手术模拟器’能够根据眼前的病人模拟出一个一模一样的虚拟病人出来,并给出完整系统地解决方案,由她来不断练习,直至拥有做那手术的技能之后,模拟过程自动终止。   得了《手术模拟室》的叶知秋突然就有了应对未来种种的勇气,她没有手术底子,那不要紧,学就是了,一天学不会就学十天,十天学不会就学一年,总归是能解决很多问题的。   不出意外的话,这《手术模拟室》也将成为她的一个杀手锏。   -------------------------------------   叶知秋万万没想到的是,她用《手术模拟室》救的第一个人会是林国栋。   她从京城风-尘仆仆地回到家,发现林英眼眶通红,还在沙发上看到了林国材,皱眉问,“发生什么事儿了?”   林国材噗通一下给叶知秋跪了下来,“三嫂,求求你救救我三哥!”   叶知秋:“???”   她去京城的这两个月,临海县发生了什么?   可别同她说是林国栋相思成疾,因为要离婚就生无可恋活不下去决定撒手人寰……她不信。   叶知秋没理会林国材,她走去厨房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又去洗了一把脸,洗掉一身风-尘后,这才做到了沙发上,问林国材,“林国栋怎么了?”   “从六层楼高的脚手架上摔了下来,身上很多处骨裂,县保健站的许大夫看过之后说没办法,必须做手术,已经送往博山市了……可博山市的医生也说不敢收,还说哪怕送去省城也不一定有专家会做,只有请首都的医生过来。许大夫说,三嫂你同首都卫健委的很多领导都熟,除了你之外,没人能请得动那些专家。”   叶知秋拿着杯子的手一抖,水没洒出来,她也没心思喝了,将刚挂在衣架上的衣服拿下来穿上身,包袱都没打开,直接拎上出门。   刚走出门,她又折回了屋子,叮嘱林英道:“英子,和你姥姥照顾好刚子和凯子,娘去看看,别在家里多想,明白不?”   林英的眼睛红得像是兔子,她连连点头。   在去县城的路上,叶知秋听林国材一路絮絮叨叨地把老林家的人都骂了个稀烂,眉头拧紧,原本她不打算问的,可是见林国材就像是遭了魔怔一样,实在忍不住了,出声打断了林国材,“国材,你为什么一直骂你大哥二哥?”   林国材一连愤恨,“要不是他们喝醉了酒在工地上闹事,工头会和他们吵起来?要不是他们和工头吵起来,工头会找人把三哥请过去?三哥是去拉架的,哪能想到就被他们给从脚手架上推下来了,要不是有脚手架拦了两次,下面还是沙土堆,我三哥当场就没命了。”   叶知秋:“???”   老林家真是造了什么孽?   她心中再次为自己当初毅然决然同老林家闹分家的事情点了个赞,要是同老林家不清不楚地凑在一块儿,指不定还有什么祸患会被惹出来。   但如今她同林国栋离了婚,同老林家更是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了,她什么评价都不想说,只是冲林国材笑了笑,然后抱着臂靠在车座上闭目养神。   将“手术模拟室”中的外科手术技能翻出来,一门技能一门技能地学,虽然她不知道林国栋伤得怎么样,但这技能多学一种,就能多出一重救命的胜算。   大客车在路上颠簸了好几个小时,终于赶到博山市。   一下车,叶知秋和林国材就往市人民医院赶,林国栋在市人民医院住院,陪护是林老太和林国梁。   林老太见叶知秋进来,不大敢和叶知秋说话,有些局促地站在一旁,但叶知秋怎么会如了她的意?   叶知秋看了一眼全身包的像是个石膏人一样的林国栋,手指着林国栋同林老太说,“老太太,我那次带着孩子去沈城,他的命丢了一半,可也没现在看着这么严重。我那次想尽办法给他吃滋补药膳,救了他一条命回来,现在这条命又要被你给索去了么?”   林老太一声不吭。   叶知秋没再同林老太费口舌,她伸手搭在林国栋的手腕上,先是感受了一番林国栋的脉搏,发现林国栋的情况其实不致命,但致瘫……这大概就是博山市医院为什么不立马治疗的原因。   治不好,死不了。   叶知秋不动声色地把手术模拟器拿了出来,双目送林国栋的头顶看到林国栋的脚底板,来来回回看了不下二十遍后,手术模拟器迸发出一连串的提醒。   “数据采集完成!”   “模型重构完成!”   “治疗计划优化中……优化完成!手术治愈率百分之九十八,后遗症并发率百分之二。”   “所学技能已经安排完成,请尽快学习。”   叶知秋放下包袱,出门去了洗手间,将‘手术模拟器’打开,点击‘学习’……   她从厕所出来,已经是两个小时后了,腿麻的像是麻筋上接了电击器,两条腿完全不听她的使唤了。   不过幸运的是,手术所需的技能她都已经学会了。   接下来就是手术。   为了保险起见,叶知秋又借用医院的电话给高淳和教授打了一通电话过去,把林国栋身上的情况同高淳和教授说了,希望高淳和教授帮她找一些专家过来。   手术定在了三天后。   林国栋的状态根本不适宜进食,完全看吊瓶里吊着的那几瓶氨基酸保命,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   他每天清醒的时间不确定,因为腰部神经受了伤,大小便都是失-禁的。   支撑叶知秋在这儿料理林国栋这一摊子事儿的,只剩下两点,一是医者仁心,二是‘一日夫妻百日恩’。   让叶知秋啧啧称奇的是,林老太不知道怎么想的,自打她来了之后,林老太就好像找到了主心骨,整日都说身体不舒服,可胃口却极好,去医院食堂打饭的时候她生龙活虎,吃过饭回到病房却表现得像是服了毒。   如果林国栋醒着,叶知秋真想问问林国栋,你睁开眼看看,到底图了个啥? 第63章 被查   京城来的专家们到了之后, 修整一晚,然后就在博山市人民医院展开了手术。   没人愿意做主刀,叶知秋自告奋勇担起了这责任, 有专家问她同病人的关系,她给出的答案是‘前妻’。   手术很成功,京城来的专家都被叶知秋那一手骨骼修复以及神经缝合的手段惊艳到了,他们回到京城之后依旧在细细品味叶知秋的手法。   可品着品着, 疑惑就出来了。   叶知秋的那手艺是从哪儿学来的?骨骼修复尚且可以理解, 神经缝合技术国内根本没人做过,就连国外的研究也还停留在很基础的表层研究上, 叶知秋怎么就会了?   有人心生疑窦, 悄悄将这个情况汇报了上去。   在叶知秋未察觉到的地方, 一轮隐藏在暗中的调查悄悄展开。   直到有人找高淳和教授调查他与叶知秋的关系,高淳和教授才猛然意识到, 叶知秋之前同他说过的话中所有意无意表露出来的东西, 还有叶知秋的所作所为, 貌似真的成为了别人眼中的重重疑云。   扪心自问, 他也觉得叶知秋的那些表现有些不合常理, 可他没去问, 因为她知道叶知秋在做一件正确的事情,那是他想做却不敢做的事。   在得知找他调查的人是谁后, 高淳和教授稍作犹豫,将他与叶知秋认识过程中的全部都和盘托出,包括他与叶知秋的约定。   越来越多的与叶知秋相关的材料呈现在了一张办公桌上, 被人拿去细细研究琢磨。   “奇怪, 奇怪, 真是奇了怪了。明明就是临海县下一公社中出生的闺女, 多年来都在临海县中,嫁的人是军人,为那人生下了三个孩子……从出生到现如今,她没有任何的外国关系,这样的人怎么看都不像是特务啊……”   “可如果不是特务的话,她身上这些奇奇怪怪的问题该怎么解释?她那一身力气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她那药膳本事又是从哪里学到的?还有最重要的,她为什么要逆着大环境走?”   疑雾重重,负责审查这些材料的人实在拿不定主意,只能将材料移交上去,由他的上司来做最终的裁定。   他的上司看过那些材料后,也觉得无法拿定主意,只能再次将材料上交……一层层地递交,材料最终摆到了大领导的书桌上。   大领导看后,找来了自己的谋士,一个身形瘦削的中年男人,问,“这人,你怎么看?”   那中年男人细细翻过叶知秋的所有材料,手中捻着一串念珠,材料翻完,捻转念珠的手也停住,瘦削的中年男人眉目中闪过几分惊疑,低声自语,“弥勒世界?”   燃灯归过去,如来归现在,弥勒归未来。   他低低地笑出了声,将叶知秋的材料合上,回答了大领导的话,“用心看。”   大领导挑眉,“哦?能否说的稍微详细一些?”   “看她是好是坏,看她做的事情不就好了吗?诺痢秋病-毒肆虐时,她提出了焦米粥,如今□□年景刚过,全国百姓都深受饥荒困扰,身体素质低下,四季养生粥应运而生……如果做好事的都不能算是好人,那什么算是好人?庸碌无为者?还是逞凶作恶者?”   “这是一位奇人,目光超前,或许可以找来聊聊,说不定能有什么收获呢。毕竟当局者迷……”而这一位来自弥勒世界,是这段历史的旁观者,知晓历史曲折。   后面这些话自然是不能说出口的。   大领导沉思片刻,当天便让人着手安排。   将一个籍籍无名的人突然召唤至京城实在有些匪夷所思,大领导索性派了自己最信任的人去往东山省博山市临海县,打算借着就诊的机会,同叶知秋好好交流一番。   -------------------------------------   叶知秋哪里会知道自己的跟脚已经被人给放在桌面上好好琢磨过,并且还都给看穿了?   她最近一直都在忙着县保健站转县人民医院的事儿,每天都忙得脚打后脑勺,晚上回去之后瘫在床上动都不想动。   当县委的人通知她说有上面的领导想见见她时,叶知秋压根没往坏处想,只当是有人想过来找她给看看身体,看能不能开一些滋补的药膳。   见面的地点定在了县委的一间小会议室里,这个地方叶知秋来过几次,那会儿还没同林国栋离婚呢,离婚后就再也没来过了。   她轻车熟路、姿态轻松地进了小会议室,看到那一屋子穿着黑色衣服的人,整个人瞬间紧绷了起来,并且在刹那间就将‘野猪崩天撞’的技能给挂上了。   “叶医生,不要紧张,我们没有恶意,只是对叶医生的所作所为有些困惑,想同叶医生谈谈。”   叶知秋:“……”她知道自己大概率是遇到□□的人了。   强压下心里的疑惑与慌乱,她尽量平静出声,“对什么行为疑惑?想谈什么?”   “目前国内正在兴起一种思潮,动员高级知识分子都去广阔天地中作为,但我们发现,叶医生好像不太支持这一项政策。”   叶知秋心里凉了半截。   她的大脑飞快地运转,很快就想明白了自己的处境。这些人是通过县委见得她,那说明根正苗红,是真正的职能部门。而这些人是来问她,是来同她谈的,那就说明事情还没有定性,还有回寰的余地。   可她该怎么回答?是强扯借口?还是实话实说?   叶知秋纠结片刻,决定实话实说。   如果是强扯借口,或许她能从这件事情中全身而退,若是实话实说的话,她可能会救下很多人。   想明白的叶知秋笑了笑,开口道:“去广阔天地中作为?作为的定义太大了,什么算作为?如果能带领农田高产、带领工厂制出更好的产品,这自然算是作为,可我觉得,把人下放到最底层的农村去日复一日地种地,不算作为。”   “培养一名高级知识分子不容易,培养一代高级知识分子更是难于上青天。如果将这一批人都下放去种地,那薪火相传的脉搏就断了,什么时候才会结束呢?结束之后,这些高级知识分子对于所学知识,又能记得多少?知识的断代是相当可怕的,那意味着不知道多少人前功尽弃,不知道多少领域毁于一旦。”   “就拿医学来说,现在的卫健委已经在尝试研发疫苗,正在努力追赶国外的脚步,可如果我们停滞下来的话,别说追上人家的脚步了,我们还有机会看见人家的背影吗?”   “医学如此,工业又何尝不是?农业又何尝不是?我们的起步本来就晚了不少,耽搁不起。”   想了想,叶知秋又补充了一句,“起码我觉得我们耽搁不起。”   坐在她对面的那人紧盯着她看了半晌后,出声问,“可你知不知道,这个圈子里出现了很多的坏分子?他们正在做着坏根基的大事。”   “那就把这些坏分子都清理掉。一块烂肉害了满锅汤,家大业大的人可以将一锅汤都倒掉重新煮,但我们不行,哪怕这锅汤已经馊了一半,我们也得想想该怎么将利益最大话,不是么?我们家底儿薄,折腾不起的。”   坐在叶知秋对面的那人脸色越发阴沉了,他又问叶知秋,“那你之前跑了那么多的城市,去了那么多的学校和废品收购站,参与了那么多事情,你的真正目的是什么?如果和你表现出来的一样,你不觉得前后自相矛盾了吗?”   叶知秋道:“我在找书,想把一些经典的书籍收藏下来。人挨一顿打无所谓,修养十天半月就好了,可书如果都毁掉烧掉的话,就真没了。”   “还有一个问题,临海县的变化,是不是你在给你丈夫出主意?”   叶知秋摇头。   坐在她对面的那人皱起眉头,正要拿出自己的证据来质问叶知秋,就听到叶知秋说,“主意是我出的,但他已经不是我丈夫了,是我前夫。我们离婚了。”   坐在叶知秋对面的那人一阵沉默。大妹子,这是重点吗?   “那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想办法搞活临海县的经济?是不是想走资本主义道路?”   叶知秋目光闪烁,舔了舔嘴唇,道:“我所认为的‘主义’,是执掌权柄的人确定的指导思想,资本主义道路是由资本决定道路,而我想把临海县的经济搞活,只是想让临海县的老百姓过的好一点。”   “我想把临海县的路都铺成柏油马路,让雨雪天不再泥泞,想让孩子们都能进入更宽敞明亮的教室上学,想让临海县再多几座高楼大厦,最好是有一个能够为全县人民的健康保驾护航的医院,而不是这边有了什么病人,连基本的治疗条件都不具备,只能往市里或者是省里送。”   “而且,我觉得我没错。”叶知秋又补充了一句。   坐在他对面的那男人目光复杂地看了她一眼,站了起来,冲她伸出手,“情况我们就了解到这儿,你说的每一个字,我们都已经记录下来了,会如实同领导反映的。”   叶知秋把这些人送出县委大楼,脸上的冷静瞬间消失不见,她想了想自己口袋里的钱的数量和票的数量,转头就去保健站请了个假,让许美林帮她盯着点儿,自个儿直奔百货大楼和粮油店,将各种她能想到的生活消耗品都采购了一波。   这万一要是来点啥,她的空间里必须得有足够的物资啊,可不能把自己给饿着冻着! 第64章 安居工程   自打被请去喝了一次茶之后, 叶知秋的每天都过得很惶恐。   她脑补了很多东西,据历史书中说,像她这样的人多数都没有什么好下场,不是去住了牛棚就是进了农场, 还有被发配到天寒地冻的北大荒……   她虽然一身本事, 可也知道自个儿这一身本事同绝对的国-家势力比起来,根本算不上什么, 只能未雨绸缪的早做准备, 把将来可能用到的物资全都囤好。   这样诚惶诚恐的日子足足持续了一个多月,上层领导之间的会开了不知道多少次, 一份文件伴随着一份语录终于发到了地方上。   “不管是市场经济还是计划经济, 把经济搞活,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这终归是没错的。我们一直都在摸索着前进,只要主基调不变, 为人民服务的心不变,各种办法其实都可以试一试。就以临海县来做试点,如果这套方法在临海县管用了,并且没有搞出其它不可控制的问题来, 我们就推而广之,如果这套方法不灵验, 或者是导致其它问题出现了, 及时叫停也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这是语录的部分内容, 之后还有很长一串领导人关于临海县试点的批复与指示。   至于那份文件, 叶知秋看完之后, 眼角都跟着抽了好几下。   《关于临海县转市及叶知秋同志上任临海市财政局局长的任命通知》   临海县要县转市这是他早就知道的事儿, 但东山省给临海县画了一条‘及格线’, 只有临海县达到这条‘及格线’的要求,才能顺利县转市。   虽然眼下临海县的经济已经今非昔比,但想要转市,还有一些距离,为什么中央突然就批复了?   还有关于她商人财政局局长的任命……叶知秋很想问一句,认真的吗?这可是一市财政,容不得半点儿戏啊!   沉下心来把那份文件和领导人的语录认认真真看了三遍,叶知秋总算会意——临海县转市后,并不是和其它市一样,而是成为中央下设的一个试点,中央给各地级单位立下的要求,临海市必须完成,除此之外,临海市要拥有其它市所享受不到的高级自治权。   简言之,未来的临海市极有可能会变成后世那几个特别行政区的试点前身。   “大概上层已经有这样的构想,只是想看看这个构想可不可行,所以先拿临海市试试……”   叶知秋把文件收进包里,压在心头的那块大石落下,她拳头捏紧,“试试就试试,功在当代,利在千秋,值得放手一试!”   -------------------------------------   临海县转市是在来年才做的事,不过眼下也只剩下五个月不到了,县人民医院已经建好了一大半,只剩下封顶收尾与院区内的地面硬化、植被绿化工作。   叶知秋接手了将来临海市的财政工作,当下临海县的财政工作还在别人手中,她拿着文件去找那财政局,一份文件拍在桌面上,临海市人民医院的建设经费与设备采购经费就批下来了。   如今的正大食品厂日进斗金,俨然已经成为全国人民都知道的‘明星食品’,单单是叶知秋那技术入股的工资就跟着翻了两番,怎么可能缺市人民医院的那点儿建设经费?   临海县财政局的郝南局长原本是不打算给叶知秋批那笔钱的,但叶知秋直接就把话撂在了郝局长办公室内。   “不批是吧,那就等着吧,等元旦县转市的工作一交接,我自己给自己批。到时候……”她勾着嘴角看了郝南局长一眼,将郝南局长看得压力山大。   郝南局长觉得自己好难。   别看他现在管着县财政,等临海县转市的时候,领导班子肯定得换一换,起码市财政的一把手二把手都没他的戏,他要么是等临海市重新设县设区的时候捞一个副县长的位子,要么是进市财政当个五把手六把手……而眼前这位却是一把手。   惹不起惹不起!   郝南局长痛快地批了叶知秋递交的经费申请书,叶知秋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叶知秋算算日子,她和京城医学院、首都医科大学里的那些高材生约定的报道日期是国庆节前,还有三个月不到的时间,足够将市人民医院的基本设备给装起来了,这才放下心来。   为了采购那些医疗设备,叶知秋又跑了一趟首都,委托高淳和教授帮忙推荐一些国内很不错的设备。   高淳和教授试探着问叶知秋,“之前是不是有人调查你去了?”   “嗯。”叶知秋现在心胆大了,已经不把这事儿当成一回事儿了,完全忘记自己被请去喝茶后那昼夜寝食难安的几个月。   高淳和教授眨眨眼,又问,“那结果怎样?”   叶知秋摊手,“您看到我这样,觉得结果会差吗?”   高淳和教授目光闪烁,“能不能说明白点。”   “上头大概是默许了我这样做,但也仅限于一县之地,哦不对,是一市之地。我们县马上就要转市了,土地规划会变大一些,我也稍微升了个职。”   听到叶知秋说自己还升了个职,高淳和教授立马就明白了。   都能升职了,说明结果非但不坏,而且还是上上之好!   叶知秋想到一件事,她低声同高淳和教授说,“你们这边的环境我感觉越来越压抑了,如果有需要,也确确实实是立场、跟脚这些都没问题的人的话,你可以往我那边塞。市人民医院空得很,目前就我和我们县的一个医生两人,之后还会有年初我去各大医学院招聘的那些,不过那些人还都没报道去呢。”   “如果高教授你们这边也感觉撑不住了,可以尝试着转去我们那边。”叶知秋低声给了高淳和教授一个承诺。   高淳和教授失笑,“你们那个地方就算再大,那能容纳多少人?有你这个承诺我就安心了,你把胡滨带去吧,上次让他跟你去没走成,这次一定要同你一起去。京城这边……哎,一言难尽。我虽然在学校挂职,但基本上不过去,卫健委这边应当不会被波及到,尤其是我们这些老骨头,但胡滨可就说不准了。你带他走,算是带走一个助力,也帮我解决了一个心头大患。”   “行。”   两天后,叶知秋带着一批设备与胡滨回到了临海县,县里的医院还在修,她先把胡滨安顿到了招待所,然后问胡滨的打算,“医院应该是有职工宿舍的,条件应该还行,但不足的地方是都是两人间,你要是在医院里处个媳妇儿,可以申请两个人住一间去。不过现在的房子也不贵,你可以考虑在县城买一处。”   “叶老师,麻烦你帮忙找找门路,我想买个落脚的地方。高教授同我说,这场风波不是三年五年能结束的,我怕我身上这层留洋的经历会给我家里人带来影响,想把家里人都接过来。”   叶知秋忖了忖,问胡滨,“你家里几口人?”   胡滨脸上有些难为情,“挺多的,因为我这留洋精力,受影响的家人挺多,可能会有二十来个,最好是买个院子,能买到的话,两三个院子也能住得下。”   叶知秋:“???”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举族搬迁?   不过临海县要转市的话,人口确实是很大一道关,单靠临海县自己的人根本不够,需要从周边甚至是外地来积极吸纳人口。   “行,我给你跑房管局问问,有合适的就同你说。另外,工作问题你也得考虑考虑,临海县的工作岗位不少,招工考试对于本地的农民来说有点难,但我觉得对于知识分子来说算不上什么,待遇不算差,但可能同你们之前的工资水平根本没法儿比,做好心理准备。”   胡滨嘿嘿笑着,“能保住正常的生活就不错了,哪能有什么要求?”   将胡滨留在招待所内休息,叶知秋匆匆往家里赶,眉头一直都皱着,她原本不想同林国栋再打交道的,可这会儿她算是进了未来临海市的行政班子,同林国栋低头不见抬头见……为了解决胡滨这一类人的问题,她决定克服心理上的难关,找林国栋谈谈‘安居工程’的事儿。   -------------------------------------   林国栋因为受伤严重的缘故,回了乡下老家养伤,在县委请了假,由县长与副县长暂理县内大小事务。   他是在乡下住着,但没住回老林家,而是把他和叶知秋原先住过的那处院子拾掇了出来,就在屋里躺着,到了饭点儿会有林国材过来送饭,晚上的时候林国材也会帮林国栋拧个毛巾帕子,让林国栋简单擦洗一下。   兄弟俩的关系原本不算差,但也算不上好,得益于老林家一家男人都是闷葫芦的性子,这兄弟俩一年到头的话都说不了几句。   这会儿林国栋半瘫在炕上,林国材与林国栋的话才多了起来。   “三哥,你同我说说,三嫂为啥要同你离婚?”   林国栋脸绷着,眼闭着,“因为我有些事是瞒着她做的。”   林国材的眼一下子瞪大,“三哥,你是不是瞒着三嫂在外头养女人了?”   林国栋的眼豁然睁开,“你可别瞎说!没有的事!你三嫂同咱娘的关系不好,哥想给咱娘接济点儿东西都是背着她来做的,过年那几天咱娘因为三哥没给大哥二哥解决工作的事儿没让刚子吃饱饭,刚子回去就闹,把我过年前给咱娘送肉的事儿抖了出来……你三嫂觉得我不想和她过了,就闹着要离。”   林国材抬头看了林国栋好几眼,才幽幽地问,“所以,你就答应了么?你是不是傻-逼?” 第65章 定风波   林国栋被林国材骂的愣了一下, 然后笑骂道:“你个小屁孩,懂什么?你三嫂没错,可三哥觉得自己也没啥错,离了也挺好。三哥要是整天都凑在你三嫂面前, 只会惹她生气。”   “你没错?”林国材的脸上明晃晃地写着一句话——‘你-他他-妈在逗我!’   “三嫂对你怎么样?三哥, 这个问题用我问你吗?咱娘对我三嫂做的事儿就是不地道,你不认可吗?人家心里有气, 凭什么你想一笔勾销就一笔勾销?三嫂怀英子的时候同咱娘置气, 英子不是你闺女?”   “之前三嫂同你闹的时候,你是不是答应过三嫂, 事事都同她商量?咱娘是不是说过不掺和了?我看咱全家就没一个长记性的, 你说了事事都同三嫂商量,结果说的话和放的……放的那啥玩意儿一样,根本不算数。娘说过让你们自己过自己的日子,可过年回来还是要叨叨个没完, 你好端端的家庭被叨叨散了,我不知道究竟图了个啥!”   “三哥,你别笑我迷信,我觉得要不是三嫂, 你根本没命从部队回来。所以啊,你欠嫂子一条命, 做牛做马都还不了的恩情, 你却在这儿没良心地和我说, 离了对她好, 是不是对你也好?你这欠人的恩情就不用还了?”   “我是小, 是不懂事, 我就是想不明白, 咱娘对你咋说,你不知道吗?要不是大哥二哥喝醉酒在工地上闹事,你会摔下来摔成这样?要不是咱娘非要让你给大哥二哥说工作,他们俩在地头踏踏实实种地,会出现这样的事儿?不会!”   “你总说我不懂,可我能看得清楚,谁对你好,谁是你的负担。三嫂一心为你,你说你拖累了三嫂,要和三嫂离婚,别人一心从你身上刮油占便宜,你说那是亲人。我不知道你的考量是什么,我只觉得你脑子有病。谁欠你的?凭啥对你好的人,你不对人家好,对你不好的人,你像条狗一样眼巴巴地贴上去?贱不贱?”   林国栋翻过身去,不想再听林国材在他耳边逼逼叨叨,没有底气的嘟囔了一句,“可那是咱娘,还能说不管就不管了?”   他的眼神黯了下去,“还有,现在说这些有用吗?你三嫂已经同我离婚了,说啥也回不去了。”   他心烦意乱地扯起被子,闻着被子一股汗酸味,心里又忍不住开始想叶知秋,要是叶知秋在的话,绝对不会让一条被子盖好几个月也不拆洗不晾晒吧。   林国材趴到林国栋身边,说,“咱娘又咋了,咱娘又不是圣人,她说的做的就都是对的?你这要是放到戏文里,就是愚孝的傻儿子。三嫂又没说不让你同咱娘来往,只是说让你做啥事前同她商量,我看咱娘病了,三嫂直接让我去你家做饭,我觉得三嫂挺好啊……”   “要我说,你就同三嫂好好说,一个月给咱娘三毛五毛,一块八毛的,尽到心就好了。大哥二哥倒是同咱娘也住在一块儿,帮咱娘做的事儿有多少?还得咱娘帮忙呢!你同三嫂好好过日子,每月该给的孝敬都给了,别的就不管了。”   “你也看到自己管的下场了,好吗?”   “大哥和二哥,连带着大嫂二嫂,有谁端碗糖水蛋过来看看你?我前几天还同二嫂吵了个架,说你是因为大哥二哥的事才遭罪,为啥她们都不过来看看你,二嫂说你又不缺那点儿东西,她们何必拿了东西过来讨嫌弃?大嫂虽然没这么说,但话里话外都嫌你给大哥安排的工作不好……我听了都替你感觉不值。”   “三哥,你自个儿的命都是三嫂给救回来的,你还当自己是大尾巴狼,尾巴后面能拽一大串儿的人呢?也不怕把自己的尾巴给拽下来。”   林国栋又不是傻子,他瘫在炕上的这段时间里,老林家是什么反应,他能感受不到?他的感受远比林国材看到的要深刻,可他没想到林国材说的那主意。   “该给的孝敬给了,往后免来往。”   林国栋心里默念了好几遍这个,觉得相当可行,可转念一想,叶知秋会同意吗?他觉得叶知秋不会,心情又迅速低落了下去。   他的心情不仅低落,还有些烦躁。   林国材强行把林国栋的头给扭过来,说,“哥,你给我个准话,你是不是真的不打算同三嫂过下去了?”   林国栋被林国材问的烦了,答案脱口而出,“咋可能!”   “那不就得了?我去给你当说客,探探三嫂的真实想法。我觉得你俩要是离婚了,真的挺可惜的,我不是为了英子、刚子和凯子觉得可惜,而是替你俩觉得可惜。”   “我三嫂性格要强些,你包容度足够,多好的过日子搭子?就是我三嫂的性格吧……绝大多数时候都挺好的,偶尔炸那么一下两下,你却三棍子都打不出一句话来,我看看能不能试着说服我三嫂。”   林国材说完之后就要出门,林国栋本来想拦,可是他内心又盼着林国材去帮忙问问,说不定真能有转机,便没出声。   -------------------------------------   叶知秋帮着胡滨跑了两天,总算找到了一处院子,看着有些旧,但稍微拾掇一下就能住人,是民国时期建的砖瓦房,严格意义上来说,那房子的质量比县城里的好多土坯房要好上太多。   唯一的缺点就是价格不便宜。   叶知秋担心胡滨掏不起买房子的钱,去找胡滨的时候心里都在打鼓,哪能想到胡滨口袋里的钱厚实得很,他听叶知秋说了那房子的价格后,几乎都不带犹豫的,当天就去房管科交钱领钥匙了。   胡滨感激叶知秋帮忙前前后后跑了这么久,要请叶知秋和三个孩子去下馆子,叶知秋没答应,而是把胡滨请到了家里,决定尽地主之谊请请这位首都来的高材生。   二人一边谈着县人民医院的规划方案,一边往家里走,临近家门口时,叶知秋才发现院门口蹲了一个人。   她定睛一看,发现是林国材,诧异地问,“老六,你蹲在门口干啥呢?”   林国材在看到叶知秋和一个看着就很有气质且很儒雅的男人走在一块儿时,心都凉了,他感觉有些冷,搓了搓手,说,“三嫂,我在等你。”   “等我?”叶知秋看了一眼院子内,见灯亮着,问林国材,“灯亮着呢,英子和刚子、凯子都在,你咋不进去等?”   林国材笑了笑,有些难以启齿,“刚子和凯子不让……他们兄弟俩说,你不让所有姓林的人登门,他们要是把我放进去,你就不要他们了。”   叶知秋:“……”   感知到胡滨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并且好奇地打量,叶知秋的jio指都险些把鞋底给抠穿,差一点就要社会性死亡了。   “哎,一言难尽……有啥事你进来说吧。”   叶知秋进厨房去做饭,林国材陪着林刚和林凯兄弟俩玩,他戳了兄弟俩的鼻子,故意道:“俩没良心的小东西,叔带你们玩的时候叫的可亲了,一转眼就不认叔了?”   林刚说,“我娘说了,老林家没一个好东西……”   林国材沉默,他扭头看向在厨房里忙活的叶知秋,一时间有些茫然,他不知道该怎么当这个说客了,路上打好的腹稿也变成了空白一片。   叶知秋炒了几个家常菜,招待林国材和胡滨吃了一顿,胡滨见林国材是来找叶知秋有事要谈,吃过饭便没久留,早早地走了。   叶知秋把饭桌收拾了,打发林英、林刚、林凯姐弟三个上楼去看书,终于得空问林国材,“说吧,你打算干啥?一直都欲言又止的,是打算找我借钱娶媳妇儿?”   林国材的头摇得像是个拨浪鼓一样,“八字都没一撇的事儿,三嫂你别拿我开玩笑。”   “我可不是你三嫂了,我和你三哥已经离了。不过我看你挺对口味的,你喊我一声姐就成。”叶知秋纠正道。   林国材连连摇头,岔开了话题,“三嫂,刚刚那个男人是?你给英子他们找的后爹?”   叶知秋原本正捧着水杯喝水,听到林国材这话后,她直接一口水喷了出去,慌忙找来纸把喷出去的水都擦干净,才道:“你瞎想什么?人家是京城卫健委的专家,我请过来坐镇县人民医院的。人从首都到咱这小地方来,我不得请个客,尽尽东道主的情谊?”   林国材这就放心了,他想了想,实在想不到什么刺探叶知秋想法的问法,索性单刀直入地问,“三嫂,你同我三哥,真的没可能了么?”   叶知秋愣住,她正要摇头,就听到林国材一叠声地问,“别把老林家的累赘算上,单单说我三哥,三嫂你要同我三哥离婚,是因为看不上我三哥这个人了?还是因为我三哥和老林家剪不断理还乱?”   叶知秋没吭声,她心里的答案其实是后者,但前者也有一些因素。   林国材见叶知秋这反应,心底一喜,又试探着问,“如果我三哥说,可以同老林家把关系断个大半呢?我说的‘断个大半’,不是藕断丝连,而是该尽孝还得尽孝,但没必要的牵扯就断了吧。让我三哥每个月给我娘三毛五毛,一块八毛的就成,该还的父母恩都还了,其余的少往来。”   见叶知秋没啥反应,林国材一咬牙,又道:“三嫂,如果你不愿意出这钱,我替你们出。只要你和我三哥好好的就成,我看着你俩闹离婚,我三哥整天蔫头耷脑郁郁寡欢的样子,心里跟着难受。” 第66章 摆平   叶知秋被林国材的这番话给逗乐了, 她歪头看着林国材,问,“老六,你觉得我缺的是那点儿钱吗?”   林国材摇头, 他胡乱地薅着自己的头发, 说,“嫂子, 我知道你不是缺那点钱, 是心病。但我这脑袋笨,想不明白该用什么治你的心病。”   “心病还需心药医, 但你个局外人, 要是知道我需要的心药是什么,你就能耐大发了。我同你三哥的事儿,不影响咱俩的关系,你回去吧, 不用替他说话,不管用的。”   林国材垂头丧气地离开。   一计不成,他心中又生一计。隔天就去了老叶家,想找叶老太来当说客, 看叶老太能不能劝叶知秋回心转意。   叶老太对于叶知秋这一出又一出的闹离婚也颇为头疼,她答应了林国材, 往县城走了一趟。   叶知秋一听叶老太的话头, 就明白了叶老太是为什么而来了。她挑眉看叶老太, “娘, 林国栋找你去了?”   叶老太抓着叶知秋的手坐下, 握着叶知秋的手问, “闺女, 咱娘俩没什么能说不能说的,你给娘个准话,你是真想离婚还是假想。”   叶知秋愣了愣,正要开口,叶老太就又问,“别替娘考虑,外人怎么说你,娘不管,娘肯定不会拿外人怎么看你、怎么看老叶家来压你,娘就想问问,你心里到底对林国栋这个人有没有感情在。”   “有又怎么样?”叶知秋自嘲地笑,“心里有这个人,但日子实在过不到一块儿去,那还不如离了。两个人各自过得好,不比凑在一块儿成为怨偶强?”   “可你是和林国栋过不下去,还是和林国栋背后的老林家过不下去?你和林国栋闹了一次有一次,有哪几次是因为林国栋这个人闹得?不都是因为林国栋同老林家牵扯不清吗?”   叶老太捏着叶知秋的手背,叹一声气,道:“娘知道你,性子清冷,眼睛里揉不下沙子,是非黑白都想断得清清楚楚。娘有些时候也在想,你这样的性格究竟是好还是坏?”   “娘说句不大好听的话,站在娘的立场上,林国栋没什么错,你也有儿子,如果你养了二十年的儿子听了媳妇儿的话就同亲娘断绝了往来,你会不会难受?”   叶知秋急眼,“我有说过不让他同老林家来往吗?我要是不让他同老林家来往,林老太中毒快没命的时候,我就不会出手救了!我是看不上他做事儿瞒着我,好似我就是天大的恶人!”   “可是,瞒着你不好吗?如果他和你说了,你肯定不会拦着他不让他同老林家往来,但你心里会不会怄气?”   叶知秋没吭声。   叶老太拍了拍叶知秋的手,“人活着,两个人搭伙过日子,总有人得低头退让。两个人不可能一模一样的,我和你爹吵过多少次?你们年纪小的时候,我和你爹三五天一大吵,吵完就领着你们回你姥姥家住去了,这些事儿你可能都不记得了……”   “娘说这些,是同你说,有时候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挺好的。他瞒着你,是因为他知道你,你要是知道了这些事儿,哪怕嘴上不说,心里肯定会难受,所以你眼巴巴地想要知道,那又是何苦呢?”   “别总要求他把事事都做到尽善尽美,我们自己不也没变成完美的圣人么?既然知道了会难受,那为什么要去问去知道呢?很多事儿,别用眼睛看,用心看。他的心是不是同你在一起,你感觉不到吗?既然心在一起,那么遇到些可有可无的事儿,为什么想的不是把问题解决,而是把人推远?”   “娘知道,所有人都是从年轻气盛过来的,都一身刺儿,也都会被磨平。你的本事比娘大,选择比娘多,娘当时心里的苦,你可能体会不到。娘也有些看不懂你,衣服破了,为什么不想着缝缝补补,而是直接丢掉?衣服丢掉也就算了,有钱有票,重做一身就行,可那是一个人,是一颗真的想同你过日子的心。 ”   叶老太笑了一声,伸手点在叶知秋的脑门上,“你这孩子,娘看得清清楚楚,你要是心里没他不爱他,就不会对他有这么高的要求。你婶儿和你叔就是例子,你叔和你爹出去下地上工,娘问你爹回不回来吃饭,是怕你爹饿着,你婶儿问你叔回不回来吃饭,是担心你叔给他找事。”   “你爹晚上出去同人喝酒,娘问他要不要留门,是担心他喝醉酒进不了门睡外头着凉,你婶儿问你叔要不要留门,是担心你叔打扰她睡觉。心在一块儿,就是时时处处都想着让他好,对他好,他出了事,你从京城回来连休息都没休息,就直接去了博山市里头,你再嘴硬,能否认你心里有他吗?”   “过日子嘛,就是钻一个又一个的洞,咱的目的是把日子国顺,而不是像英雄、像壮士一样把日子给过成史诗。低个头、弯个腰、说几句软话好话就能把问题给解决了,你又非直着腰撞个头破血流呢?”   叶老太见拍了拍叶知秋的手,轻声道:“听娘的,气消了就给他个台阶下。要娘说,那老林家也忒不是人,娘要是有个林国栋这样的儿子,肯定当块宝一样捧着。林老太居然偏心偏到了屁-眼儿里去!把那么好一儿子都给折腾得离了心,林老六同我说,林国栋说了,甭管你和他和不和好,他都会同老林家把界限给划清了,每个月给林老太一块八毛就算了。”   “这样的条件,娘觉得挺好,你自己好好琢磨琢磨。如果你觉得可以,娘就给你当个传话筒,如果你觉得不行,那娘就瞅瞅有没有合适的男人。你虽然生了三个孩子,但要工资有工资要相貌有相貌,孩子也不用男人养,咱们村里有个死了老婆的男人,性格挺厚道的,比你还小两岁呢,也没孩子,你觉得咋样?你要是感兴趣,娘给你说说看。”   叶知秋额头上缓缓爬出一排的问号,她满脸惊悚地问叶老太,“娘,你咋想的?”   “啊?你不乐意?”叶老太故作惊讶,然后又沉思了一会儿,说,“你前头找的这个林国栋确实不错,看不上咱村那个也正常。娘想想啊,隔壁村还有一个光棍,因为他老娘的要求太高,为人还刻薄,一直都没说上对象,不过他老娘死了,那个光棍的性格也挺好的,岁数好像比你大了点,但男人嘛,年纪大点会疼人,你觉得怎么样?”   叶知秋额头上的黑线都快织成一顶黑帽子了,她眯了眯眼,语气幽幽地同叶老太说,“娘,你要是再这么说,我可就要学林国栋了。他要同老林家划清界限,我也要同老叶家划清界限,每个月给你块儿八毛的,你就当没生过我这个闺女。”   叶老太翻了个白眼,“只要你能好好的,我稀罕你的一块八毛?你哥再不争气也管我一口饭吃,还能把我给饿死了?只要你能好好的,不认这个娘家都成。反正儿女都是来讨债的,你同娘家断了关系,我就当把欠你的债都还完了,之后少操一点心,无债一身轻。”   叶知秋把手从叶老太手里抽出来,站起身道:“您可拉倒吧,要是没了我这么一个仙女儿似的闺女,您不得把两只眼睛给哭瞎了?帮我在家看一下孩子,我出去买点东西。”   叶老太问,“买啥啊……”   “去副食店买点排骨回来吃,总不能亲娘来了都没口吃的吧。”   叶知秋去副食店转悠了一圈,买了不少东西,拎着大包小包回家的路上才猛然想到,她空间里屯了不少……   “哎,屯着就屯着吧,反正也不会变质,留着应急用。”   -------------------------------------   别人炖排骨都是把一整节骨头剁成几节放到锅里炖,能将肉香与骨香调在一块儿就算炖出好汤了,叶知秋却不是这样炖的。   她把‘野猪崩天撞’的光环一挂,来了个徒手拆股,一大节排骨在她手中被轻而易举地掰成了拇指长的骨段,将髓香也熬了出来,这样熬制的排骨汤更有营养,滋味也更鲜美。   叶老太饱饱的吃了一顿排骨,吃过饭后又在厨房里软磨硬泡了半天,总算把叶知秋的态度给说得软化了,心里终于有了个底。   她说村里死了老婆的男人和娶不到老婆的老光棍,哪里是纯心要给叶知秋介绍?那些人的条件就算好上十倍百倍,他也看不上,纯粹就是给叶知秋提个醒——错过这个,你接下来遇到的可能都是那种歪瓜裂枣的货色。   叶老太不知道的是,叶知秋心里还有另外一层盘算,林国栋要升任临海市的市长,她要担任临海市的财政局局长,到时候天天见面,说不尴尬都是假的。   但叶老太要做的,可不是立马就去把叶知秋的态度告诉林国材。   你林国材算个啥?想同我闺女复合,不得你林国栋亲自来?   当初怎么把我闺女气成那样儿的,现在不得怎么把人给哄回去?   还有,你把我闺女气得一遍遍想同你离婚,你不得好好同我们这老丈人和丈母娘保证保证?   叶老太先是摆平了叶知秋,回头就给林国栋设下了刀山火海等着林国栋闯。   这样的话,她才能硬气地同林国栋说,“只要你能让我老太太满意,我闺女就能同你复合!”不然要是林国栋经过她的考验接受她的敲打了,叶知秋却不愿意同林国栋复合,那她的老脸得往哪儿放? 第67章 起点   叶知秋不知道叶老太是怎么同林国栋说的, 反正一周后,林国栋和林国材扛着大包小包又登门来了。   不过这次的情况与上次的略有不同,上次是林国材被堵在门外同林刚、林凯大眼瞪小眼, 这次林国材被姐弟三个放进去了, 林国栋被拦在门外了。   叶知秋下班回到家的时候, 林国栋正在苦口婆心地同林刚和林凯兄弟俩讲道理。   “我是你爸!”   “你和我娘离婚了, 我们都随我娘,所以没你这个爸。”   “不管我和你娘离没离婚, 我都是你爸。”   “不, 如果我娘再找了男人,那个男人才是我爸。”   林国栋身上的伤原本已经好了大半,也不觉得哪儿又疼了, 但听了林凯的这句话, 他感觉自己又开始全身生疼。   “你这兔崽子!还能随便认爹呢?”   林国栋正要同林凯好好讲讲道理, 就听到身后响起了叶知秋的咳嗽声, 他脸上的笑顿时凝滞住,一脸忐忑地转过身去看叶知秋。   叶知秋扫了林国栋一眼,眼神并未在林国栋身上多做停留, 而是开撵林刚和林凯, 训斥道:“让你们看的书、学的字都学完了吗?待会儿我还要教你们认识新的字呢!要是没认全没记牢的, 现在赶紧回去记,不然被我逮到没学会,那可是得挨板子的。”   因为叶知秋嫌学校里生了乱象,林英、林刚、林凯、姐弟三个都在家学习, 叶知秋白天上班没空盯着这三个兔崽子, 好在晚上下班时间早, 这年头也没什么娱乐活动, 她回家来把饭做好吃了,打发三个兔崽子洗漱完,然后就领着三个兔崽子进书房认字和学算术,学到晚上十点左右就打发三个兔崽子睡觉。   白天她在保健站忙,有时候带三个兔崽子去保健站那边,有时候就把三个兔崽子留家里看家。   林刚和林凯一听叶知秋要考校他们了,立马脚底抹油往楼上跑,林英虽然觉得自己白天都复习得挺好,可心底多少还是有些不踏实,也跟着上楼去了。   叶知秋没搭理林国栋,径直往厨房走去。   哪曾想到林国栋居然招呼林国材把他的东西搬回叶知秋住的那间卧室,叶知秋当即就黑了脸,“别往那屋搬,就住一楼的客房去。”   林国栋看起来像是早就预料到了会有这么一件事,脸上半点惊讶都没有,他‘哦’了一声,让林国材把他的行李放回了一楼的客房。   叶知秋没因为林国栋是病患而给什么特殊待遇,她晚饭就炒了一碟素油土豆丝,熬了一锅小米粥。   等饭做好后,林国栋已经把楼上那三只临时抱佛脚的兔崽子给喊下来了,他又颇厚脸皮地拿出了自己当家男主人的那一套做派,主动进厨房拿了饭勺要给盛饭。   叶知秋拿着饭勺的手没松。   林国栋瞅了叶知秋几眼,默默松开手,去柜子里拿另外一个饭勺,却见叶知秋伸手按住了那柜子的门,他怎么用力都打不开。   迫不得已的林国栋只能陪着笑脸问叶知秋,“媳妇儿,咋……”   “离婚协议都签了,谁是你媳妇儿?”叶知秋对林国栋的这个称呼嗤之以鼻,她翻了个白眼,“怎么,你当我这买米买菜不要钱?饭做你的了么,就厚着脸皮过来吃?”   林国栋看得清清楚楚,叶知秋熬的粥绝对有他的量,就连林国材的也肯定有。   他知道叶知秋是故意这么说,讪笑两声,“我出饭钱可以么?”   叶知秋一听到钱就来了兴趣,她眯了眯眼,问,“你出多少钱?”   “一千八百四成不?”林国栋伸手就要从兜里掏钱。   叶知秋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林国栋一个月的工资是一百八,从正月开始,林国栋的工资就没给过她,到现在八个月,一共一千四百四。   那么问题来了,这一千八百四里头多出来的那四百是从哪儿来的?   叶知秋眯了眯眼,道:“林书记就是好手段,四百块的私房钱都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藏下来。这手段真是厉害,国-家让我管市财政,我看林书记最适合管这市财政,生财有道啊!”   林国栋面色一苦,“我真没存私房钱,那四百是我摔下来之后县委给的补贴。”   叶知秋想了想县委给的补贴标准,重度工伤好像确实是四百,便没在这个问题上再扯皮,因为她又想到了新的问题。   “那七二六营每个月给的津贴呢?你以为我忘了你是拿双份津贴的人?”   “都在账户上存着呢,你啥时候去邮局可以一并取了。我想着我自己也没用钱的地方,所以就没取,要不是县委这工资按月发,不给存个户头,我都不打算把工资领出来的,反正我没打算花。”   叶知秋愣了,她不解地问,“那你这八个月咋过来的?”   “住院的时候,吃饭和看病都有县委给出钱,回到家后,每顿饭都是国材给端过去吃的,也没掏钱。我瘫在炕上哪有花钱的地方?一分钱都没花出去。”   叶知秋冷笑连连,“那你可真省钱。”她一把抓过林国栋递过来的钱,往自己口袋里一塞,把饭勺递给林国栋,问,“国材今晚还回去么?”   “你说呢?”林国栋看了一眼窗外,天色已经黑了,便道:“天色黑了,路不大好走,不过你要是不想留的话,就把他给打发回去。”   叶知秋突然有那么一瞬间心疼林国材,“摊上-你这么个哥真是倒霉。让他留下吧,明天再回。看在你钱给到位的份儿上,我再给添两道菜。”   叶知秋把自己拿凉水泡着的排骨拿出来,放到锅里加上调料炖上,又从空间里拿了一刀肉出来,切成肉片爆炒了一盘,端了出去。   她招呼林国材道:“老六,吃点肉。瞧你这身板瘦的,说亲的时候怕是得被姑娘家嫌弃你扶风弱柳吧。”   林国材看着桌上那分量十足的一盘肉,有些不大敢下口,他说,“嫂子,我三哥受伤了,让他吃吧,我吃点炒土豆丝就成。”   挟了一筷子土豆丝,林国材尝了一口,脸上写满了满足,“三嫂,你炒的土豆丝真好吃!同样是土豆,咋别人炒出来的味儿就和你炒出来的味儿根本没法儿比呢?”   “好吃你就多吃点,肉也别省着。这七个月,我可省了不少东西呢。”说完这句话,叶知秋又挑眉看了林国栋一眼。   林国栋心虚地低下头。   他想不明白,为啥叶知秋对林国材如同和煦的春风般友善,对他就如同秋风扫落叶般残酷无情?   明明他也在这儿,他还是伤员,叶知秋都没招呼他吃肉,反倒是热情的招呼林国材吃了!   看一眼吃的正香的林国材,林国栋突然觉得这个兄弟有点碍眼。不过看在这个兄弟对他实心实意的份上,他不打算计较了。   林国栋一边催眠自己不吃这门子毫无意义的飞醋,一方面又羡慕得不行。   叶知秋心里冷笑连连,回头就又给林国栋身上点了一把火——她进厨房将炖好的排骨汤端了出来,先给林国栋端的是那碗已经熬好收汁的汤。   独得这份恩宠的林国栋有些受宠若惊,他连忙道:“不用单独给我吃,大家一块儿吃吧。”   叶知秋指了指那一碗又香又浓地汤,道:“这汤就是给你的,你自己吃就成。我们待会儿吃排骨。”   林国栋:“……”   叶知秋没理会林国栋的表情,她哼着小调回厨房把那盆排骨端了出来,招呼大家一起吃。   感受到林国栋那满是控诉的眼神,叶知秋脸不红气不喘地说,“怎么了?给你喝汤还不愿意了?你不知道这排骨的营养都在汤里面?多喝点汤,对你养伤好。”   林国栋:“……”别以为你这样说我就不知道你是在故意报复。   -------------------------------------   九月上旬,叶知秋委托高淳和教授给推荐采购的医疗设备以及病床这些医院的基础设施就陆陆续续到位了,叶知秋带着胡滨跑前跑后地忙活了好几天,终于将医院内大致安顿了下来。   问题来了,这么大的一个医院,不找几个看门的实在不行啊!   叶知秋问胡滨,“胡滨,你家人都过来了吧,有没有什么年纪稍微大一点,不想让去干重活儿累活儿的?你可以问问,有没有愿意来医院看门的,看门的工资不高,一个月也有二十多三十块钱。”   胡滨摇头,“还没过来呢,叶老师,你家里就这边的,不考虑一下你家里人?”   叶知秋想了想,老林家前头几个‘大号’算是废了,就后面俩‘小号’可以考虑一下,但年纪轻轻让来看门,虽然赚的工资不少,但她总感觉心里有些负罪感,好像耽误了那俩小孩儿似得。再看老叶家,她大哥那德行……亲爹叶老头倒是可以考虑一下,到时候直接让叶老头和叶老太来组个夫妻档,两人就住在门卫室里,省得往乡下去跑。   但做这决定之前,叶知秋打算同林国栋打一声招呼,如果林国栋有啥意见,那就趁早说,省得之后再因为这个事儿搞出心结来。   林国栋身上的伤还没好利索,每天都在家里拾掇东西,县委有什么活儿也都会送到家里去,他白天就占了叶知秋放在书房的那张桌子,顺带着盯着林英、林刚、林凯姐弟三个看书识字。   叶知秋中午回来同他说这个事儿的时候,他想都没想就直接回绝了,“暖水瓶厂马上打算建设了,我想让国梁和国材去考暖水瓶厂的职工,门卫就算了。至于其他人,那更算了,你有什么人选就用吧。”   “那我让我爹和我娘来了。这马上就冬天了,医院门卫室可是连暖气的,比乡下烧个炕舒服多了。” 第68章 花钱   让林国材或林国梁这俩兄弟来人民医院当个看门的, 前途一眼可以看到底。林国栋不想让林国材和林国梁在该学手艺长本事的年纪里过上安稳的生活,被一辈子都束缚在这基本上不会有长进的工作中,叶知秋持同样的态度。   她与林国材的关系还行, 等县城再发展发展, 她都想给林国材培养去一个好去处, 找一个好工作。   至于林国梁……有林国栋操心呢!   叶知秋回头就去正大食品厂找了一趟叶知文, 让叶知文晚上回家的时候同叶老爹和叶老太说一说进人民医院看门的事情。   老夫妻俩的工资加起来,一个月都有好几十块, 这有啥不满足的?   叶老太听叶知文转达了叶知秋的意思后, 考虑时间不超过三分钟就答应下来,当天就在饭桌上宣布了这个事儿。   她同叶大嫂与叶大哥说,“儿子, 媳妇儿, 我和你爹打算进县城去, 知秋给找了个工作, 去给县人民医院看门,工资待遇不错,刚好我俩年纪都不小了, 干不动地头的活儿了, 所以就不赚这工分了, 你们夫妻俩守好家里的地和宅子。”   叶大哥:“……”他只是有点懵,但没啥意见。   叶大嫂的意见就大了去了,她一脸惊讶地放下碗,问叶老太, “娘, 这是大妹给安排的?你问问大妹, 能不能给我和她哥也解决一下关系?”   “你和知秋什么关系, 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叶老太反问了一句。   叶大嫂脸一红,搓着手说,“这不是当初不懂事儿吗?知秋是有大能耐的人,大人有大量,咋会同我计较呢?你看你们都去县城了,就把我们夫妻俩和孩子撂在乡下,是不是不大好啊……”   叶老太问,“这有啥不大好的?知秋是自己招工考试考进去的,你们要是有她的能耐,也考个县城的职工去啊!我和你爹是沾自家闺女的光,这说明我老太太会生。”   眼看叶大嫂又要哭出来了,叶老太赶紧拍了拍叶大嫂的肩,宽慰道:“不过啊,娘看你也挺会生的。好好培养你家小兔崽子,等他长大了,你也有享不尽的福。都说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其实不然,咱养孩子就是前半生栽树,后半生乘凉。娘和你爹进城乘凉去了,你俩好好在乡下栽树啊!”   叶大嫂:“……”   她灵机一动,又想出一个主意来,“娘,你和爹都在乡下待了大半辈子,哪里舍得咱这村里的人?要不你和爹在乡下住着,我们去替你看门儿吧!这种受累的活儿,哪能让你们老夫妻俩去?你们老夫妻俩在乡下享清福就好。”   叶老太没想到自家儿媳妇能想出这么不要脸的主意来,脸又垮了下去,眯着眼问,“让我们两个干不动地头农活儿的老头子老太太在乡下赚工分,你们去县里看门?你这脸皮可真厚。”   “你啊,别同我说,有胆子就同知秋说去,看她会不会卖你这面子。知秋主意正、心肠硬,因为一些事儿谈不妥就能撇下男人离婚,我怕替你们劝她几句,她要和我断绝母女关系。”   把叶大嫂怼了个哑口无言,叶老太心里也没有半点爽意,她回头就收拾好东西,借了辆板车,同叶老头一并搬到了县城去。   -------------------------------------   国庆节一到,全国上下就都热闹了起来。   人民群众把自己能想出来的娱乐庆祝方式都搞出来了,热热闹闹的庆祝了十一。   叶知秋年初跑首都招聘来的大学生们也都到位了,不仅仅是当初同叶知秋签订了定向就业协议的那些学校安排来的学生,还有很多老师之流。   这些老师多数都是因为受不了越来越压抑的学术圈环境而逃离首都学术圈的,有些同高淳和教授关系好的人听说了东山省博山市临海县这边有一片净土,就主动与叶知秋联系,然后拖家带口地往临海县跑。   临海人民医院只能解决医护人员的就业问题,但这些医护人员带来的人可不都是干医疗卫生工作的,有人从事机械设计,有人从事发动机研发……基本上都是首都的高级知识分子,叶知秋不忍心让这些人去正大食品厂这种工作岗位上埋没才华,脑中便开始布局人才安置计划。   不过眼下的当务之急是把临海人民医院给搞起来。   叶知秋将招聘来的人以及各自的研究方向做了个统计,然后就开始分配人员进各科室,急诊科、妇产科、骨科、外科、泌尿科、耳鼻喉科……这个分类是按照她记忆中后世医院的分类分的,分别归在了内综科与外综科这两个大类下面,有些科室暂时还没招聘到人才,她就问这些招聘来的人有没有推荐的人选,希望能介绍一些优秀的医疗骨干过来。   至于高淳和教授力荐过来的胡滨,叶知秋给他安了一个常务院长的帽子,还从那些来的大教授中选出几位资历高的人来做常务副院长,医院的草台班子就这样搭建了起来。   她这么做的主要目的是甩锅,让胡滨来负责院内大小事务的统筹安排,毕竟她个人精力有限,不可能事事都亲力亲为。   为了让临海人民医院尽快地面向全县各乡镇、各生产队展开服务工作,叶知秋还打算买一辆救护车。   买救护车这种事,叶知秋自己又没有门路,只能甩锅给胡滨。   胡滨十分认可,“救护车确实得买,很多急症是要命的,如果病人在乡下,从生产队送到县城来可能就没命了。但是……”他有些犹豫,不知道要不要说。   叶知秋问,“但是咋了?这个很贵?”   “这不是贵不贵的问题,是很难买。首都那边用的救护车分为两种,一种是国产的,主要是长青市产的,全国绝大多数的汽车都是从那边出来的,一种是从意呆利进口的。长青市那边的技术……怎么说呢,也不是说不好。”   胡滨仔细斟酌了一下语气,道:“他们生产出来的救护车相当扛造,一辆国产的救护车和一辆意呆利生产的救护车在路上撞了,受损情况小的绝对是咱国产的,可是在平稳、速度等方面,长青市生产的救护车同意呆利生产的救护车还是有很大差距的。”   “首都那边的路算是平稳,开意呆利产的救护车基本上感觉不到颠簸,但开长青市产的救护车就能明显感觉到。咱这边县城的硬化柏油马路都没多少,更别说乡下了。长青市生产的那种救护车行驶在坑坑洼洼的土路上……病人说不准躺在家里还能多活两天,躺救护车里往县城走一趟,可能路上就没命了。”   叶知秋认真听着胡滨的话,听完之后,她的思路就发散了。   “那些首都来的医护人员家属中,貌似有在首都一些高校里搞机械研发的?”她问胡滨。   胡滨想了想,点头道:“有,妇产科主任张桂芬家先生原本是京城理工大机械系的教授,因为有过留洋经历,在京城被折腾了个够呛,跟着张主任过来这边了。”   叶知秋道:“那你抽空去同张主任谈个话,看她先生能不能再找一些人来,我们医院出一部分钱给他们开工资,咱从长青市买一辆救护车来,让他们试着改装,或者重造也行,搞搞研究,看怎么样才能把咱国产的救护车水平给提上去。不说要赶超意呆利的水平,但怎么着也不能比人家差太多吧!”   “咱医院给开工资……”胡滨愣住,他低声同叶知秋说,“叶老师,咱医院账上的钱可不多啊,能开的出来么?咱一下子招了那么多人,来看病的人却没几个,我都担心医生们没活儿干,更担心发不出工资来。”   “放心,钱肯定不会缺的,账上钱不够的话,你就同我说,我去财政上给你要。活儿肯定不会缺的,要是医生空闲的话,就各个科室出一个人,到各乡镇、各生产队去做卫生知识普及去!”   “还有就是,我从首都把这些能人请过来,不仅得好好治病,还得把你们在学校里搞的那些研究也搞起来。该研究医学的研究医学,该研究药学的研究药学,还有传染病防治等等,都搞起来!”   “不过你这个院长可得记住了,叮嘱手下的同志们,不要大张旗鼓的搞,得偷偷摸摸地搞,疾病五花八门,每天都有新的疾病出现,医生每天都有新的难题得挑战,所以医生的水平也的不断进步。”   “要不然的话,我何必跑去京城招人?东山省卫校里培育出来的医生也不少啊!”   胡滨敬佩地看了叶知秋一眼,心里给叶知秋竖起了大拇指。他完全想象不到,究竟是谁给了叶知秋这样‘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勇气,就不怕哪天被当成出头鸟给打了吗?   他不知道的是,叶知秋的勇气是是中央下发的那份通知与指示给的。   中央都允许了,大领导都鼓励将临海县作为试点了,她还有啥不敢做的?   叶知秋现在完全就是借着临海县内部经济可以宏观调控的便利,用正大食品厂产的奶来喂临海县人民医院这个烧钱的无底洞。   从胡滨办公室出来,叶知秋脑子里又开始盘算财政的事儿了。   正大食品厂就算赚钱,那也不是源源不断啊,她得再想想赚钱的门路,再给老百姓制造一些就业岗位出来。   光明奶站与光明牧场已经搞了起来,目前还没看到太大的成色,大概得等到年后将生产奶糖的设备买来才能赚县外头的钱,现在的光明奶站因为奶不方便长途运送的缘故,只能满足临海县内的基本需求,光明牧场也不敢放开上限搞养殖。   “光明奶站算一个,海产品厂也得搞起来,一方面带动渔民的收益,好实现全县人民共同富裕,一方面也能再为县财政找一条赚钱致富的路子。”   叶知秋想在临海县这块小版图上做的事情太多了,桩桩件件都烧钱,都逼着她想赚钱的辙。 第69章 红花绿叶   关于正大食品厂每个月的盈利有多少, 叶知秋心里大概有个数,所以她去县财政局找郝南局长要钱的时候,那叫一个理直气壮。   郝南局长之前已经想开了, 反正新年一过, 临海县转临海市,叶知秋就要走马上任临海市的财政局局长了,现在他给批的申请单上都有叶知秋的签字, 到时候哪怕这口锅出了事, 那也是叶知秋自己背。   可想开归想开, 现在真正到了一大笔一大笔钱往人民医院拨的时候, 郝南局长还是慌了。   叶知秋要是再来要钱的话,林国栋吩咐他的那笔预留给建设热水瓶厂的经费就不够了。   郝南局长没胆子去同叶知秋叫板,就去委婉地找林国栋诉了诉苦,他说, “林书记啊,咱们县的财政不好管啊,叶局长马上就要上任, 人家拿着申请单过来让我批财政支出, 那代表的就是将来县转市之后的财政风向, 我不能阻止, 可您这边还有一些财政经费指示,实在是有些冲突, 要不您同叶局长沟通沟通?”   他话里的意思是,你们夫妻俩能不能商量个统一意见给我, 别为难我这夹在中间办事儿的人。   林国栋问郝南, “郝局长, 叶……叶局长她让你批的都是哪方面的经费?”   “就人民医院那边, 医护人员的工资本来就是很大一笔开支了,叶局长不知道为啥,又在院内设置了好多同医院沾不上边儿的科室,叫什么后勤预备处,里面安排的都是医护人员的家属。叶局长让财政这边给那些医护人员的家属也发工资,还都发的不低。”   “我算了算,再连着发三个月工资,您预留给明年建热水瓶厂的企业建设经费就没了。另外啊,林书记,我得提前和您说一声,您当初说热水瓶厂是明年要建的,但明年咱们县转市,财政就交到了叶局长手里,我今年批了可不算数,得叶局长承认才行。要不您回去同叶局长好好商量商量?”   林国栋心想,商量个屁啊,他回去只有主动听话和被迫听话的份儿,哪里敢反抗家里那太皇太后的旨意?   但这些丢人的话,他好意思往外说吗?他不好意思。   但在郝南面前,林国栋还得努力装出自己很有家庭地位的样子,故作深沉地点头,“行,情况我已经了解了,县转市肯定需要做一个完整的规划方案出来,不管是市政还是财政,都得有一条统一的路子走,我回去同叶局长好好讨论讨论,肯定不会叫你为难。”   这是他同郝南说的话,回到家里后立马就变成了另外一副模样,“媳妇儿,这再过一个多月就要县转市了,你有什么打算?”   叶知秋对于林国栋这一口一个‘媳妇儿’的称谓已经选择性失聪了,她想了想,没明白林国栋的意思,遂问林国栋,“咋,难道你想搞一个县转市的节,号召全市人民都吃一顿饺子?”   林国栋:“……”鸡同鸭讲。   他维持着自己脸上的假笑不崩,解释说,“不是这个,是县转市后,咱肯定得有一个必须达标的财政硬性指标,你打算怎么完成?还有就是财政规划这方面,你能不能提前给我交个底,我们市委这边好配合你们财政展开工作。”   叶知秋想了想,“搞财政,无非就是四个字——开源节流。但咱们县需要修修补补的地方太多了,所以节流这个有点不现实,只能铆足劲儿开源。”   “医院这边打算把县内急救搞起来,应当是给号召各生产队都安装电话的,哪家哪户的哪个人生了什么急性病,急需要到医院来治,必须靠电话,靠人腿儿来跑太慢了,还耽搁。”   “我从郝局长那边申请了两辆救护车的经费,过年前就买回来了,留下一台应急用,再哪一台拆了试着改装,国内生产的救护车不太达标,我在医院里设置了个后勤预备处,就是搞搞这些医疗相关的器械研发等等,让那些首都来的专家接着搞,如果真能把救护车给升级上去,咱自个儿就能造救护车!”   “说点远景的话,全国上下,目前都在废学风,咱这特区内偷偷摸摸把救护车给搞出来,咱都可以开个厂子专门生产救护车,争取全国所有的大医院都卖它五辆十辆,小医院卖它一辆两辆,到时候都是源源不断的钱。”   林国栋这下明白叶知秋为啥要在医院设计那后勤预备处了,他也挺支持的,他睡过救护车,一路颠簸,魂儿都快给颠飞了,如果真能研究出不那么颠簸的救护车来,绝对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   所以,叶知秋给那些医护人员的家属发工资,林国栋也是半点意见都没有。   这种技术上的活儿,只能指望那些专业人士,不然还能指望老农民的嘴炮亦或者是锄头、唾沫星子?   他点头表示自己理解了,示意叶知秋接着说。   叶知秋见林国栋没持反对意见,又道:“想要把急救给搞起来,守好全县、全市人民的生命健康,单单把医院的急救搞起来还不行,得把通往各乡镇、各生产队的路也给铺好。就凭乡下那土路,我骑个自行车都能把我颠飞出去,别说开救护车了,就算是开飞机都颠!所以得铺路。”   “要想富,先修路。道路与交通就是搞活经济的命脉,我打算在县转市的三年内,把道路修到各村去,争取做到村村通,临海县县城……不对,应该叫临海市内,实现道路的全面硬化。”   林国栋听了直咂舌,“修路可是个烧钱的活儿,咱的财政能掏出这么多钱来?”   “所以我说得猛猛地开源。”叶知秋瞅了林国栋一眼,“年后,你们市委配合点,把光明奶站给办起来。我下个月就往苏省去一趟,全国搞食品最好的学校就是姑苏学院,我从那边挖几个人才过来,让他们给咱搞搞奶制品的研发,顺带着买一些奶制品生产线回来。”   “能够长途运送的灭菌牛奶啊,奶糖啊,奶片啊,这些都可以搞起来了。咱们县的光明牧场项目是搞起来了,但之前那些都是小打小闹,因为大家养的奶牛多,不但没带领大家发家致富多赚钱,反倒是导致全县的牛奶都便宜了,不然根本卖不完。”   “这可不行,等光明奶制品搞起来,奶价上去了,老百姓也就可以放开手脚养牛了。这个要是做的好,赚的钱可不比正大食品厂少。”   “得和光明奶站一块儿搞起来的,是海产品厂。临海县靠着大海,这就是一个天然的聚宝盆,必须得好好开发好好利用。海带可以晒成海带干,切成一整块一整块整整齐齐的,稍微包装一下就可以卖给内陆那些不靠海的城市。还有虾米皮、各种鱼干等等。咱还可以搞一些海味罐头,把咱正大食品厂的底蕴拿出来用,应当也不难做。”   “说一千道一万,我都得往苏省去一趟,去姑苏学院挖一些有真本事的人过来。让这些懂技术、有才干的人给咱把厂子撑起来,这样才能把厂子给持持久久地搞下去。不然就凭咱一拍脑袋瞎搞,指不定就搞到坑里去了。”   林国栋连连点头,“你说的有道理。还有呢?”   “还有啥啊,明年就干这么些活儿,在守好基本盘的基础上锐意进取,这些活儿就足以让我们忙得头晕转向脚打后脑勺找不着北了,你还打算干多少?”   林国栋陷入沉默,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咱当时不是商量过么,把热水瓶厂给做起来。你给忘了?”   叶知秋看了看林国栋,“你原先的计划是搞个热水瓶厂?”   林国栋点头。   “那行,财政支出里添一个热水瓶厂,不过前半年准备,后半年尝试着投产。前半年其它厂子开起来后,县财政的流水资金应该能凑出热水瓶厂的建设经费来,光明奶站和食品厂可以暂时就安置在正大食品厂内,占用车间里的一部分地方就行,不着急新建厂子。”   林国栋顿时松了一口气,他还以为得和叶知秋争财政经费呢!   瞧着林国栋的脸色一阵一个变化,叶知秋问,“咋了,你是不是担心我不给你拨这笔经费?”   林国栋下意识地点头,然后又飞快地摇头,拍叶知秋的马屁道:“没有没有,你咋会那么做呢? ”   “呵呵……”叶知秋笑道:“只要你们市政配合财政工作,财政肯定也会配合市政的。要是市政不配合财政的工作,财政就断市政的财路,减市政的翅膀,让你市政的政令都出不了市政大院儿……”   林国栋面露苦色,不过他想到叶知秋把市财政搞起来后,市政自然有钱搞建设,又是修路又是建厂,一边解决基础建设问题,一边解决城乡居民建设问题……叶知秋这妥妥是给他来送政绩的啊!   有叶知秋在前面一马当先的冲锋陷阵,他跟在后面一路躺赢,那就算市政做了财政的陪衬,又有什么不可呢?   反正都是夫妻档,谁强谁弱没必要分得那么清楚。   红花与绿叶,本来就是一家。   叶知秋将县人民医院安顿下来后,叮嘱林国栋到了饭点儿记得回家带上三个兔崽子去医院门卫室蹭饭,还叮嘱林国栋不要忘记叮嘱三个兔崽子洗澡和给三个兔崽子洗衣裳,然后她就往苏省去了。   从临海县乘车赶往东山省省会泉城的路上,叶知秋又一次坚定了壮大临海市的决心——必须争取给临海市搞一个火车站出来,之后的高铁站、飞机场等等的名额也必须占上,不然这每次乘个车都得从东山省最南边跑到最北边,太费时费力了。 第70章 奶糖   一阵寒风从学界最上层吹下来, 红袖章在各地折腾,能挂上‘学院’名字的地方,都已经被折腾得乌烟瘴气了。   叶知秋到了姑苏之后, 没急着去找人, 而是先在姑苏市内走了两天,把这边的情况大致摸透了,才去姑苏学院的食品系内找人。   叶知秋找的是那些学术水平高的专家。   要是放在之前, 这些专家可能都不会动心去那么一个小地方, 但这会儿听叶知秋来请, 还亲眼见到了中央对于临海市的特殊指示, 生活在水深火热中的他们基本上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   这些人不仅自己打算走,还将那些与他们关系不错的人也喊上了,叶知秋只出面见了一个人,回头就带了两百多号人回了临海县。当然, 这两百多号人中,只有三十余位是搞食品研究的,其他人都是家属。   但这些专家学者的家属又能差到哪里去?   距离县转市的时间越来越近, 林国栋带领的领导班子整天都忙得脚打后脑勺, 叶知秋回家都没休息, 径直去了县财政局, 开始督办转市财政的流程,组建新一轮的领导班子。   经过一年多的发展, 正大食品厂已经在全国绝大多数城市打响了名声,较之于上一个新年, 销售量整整翻了六倍, 生产线上的工人实行的是三班倒制度, 设备昼夜不休地开动, 负责检测食材品质、产品品质的人都忙得瘦了好几斤。   放眼全厂,工人们的精神面貌那叫一个高昂,大家都等着新一年的考核呢!如果能把工级升上一级,就意味着自个儿来年每个月的工资都会抬上一大截,全家的生活水平又能好上不少。   不过也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升工级。   正大食品厂执行的是按劳分配原则,依据员工对厂子的贡献来判定是否要升工级,如果对厂子提出了什么建设性的意见,第二年绝对要提上一个工级的,但如果没提啥建设性的意见,只是勤勤恳恳踏踏实实地干了,两三年内也会提上一个工级,可如果在生产过程中出了错误,给食品厂造成了损失,不仅提工级想都别想,还会面临降级的可能。   工级的升降,完全对应着工资的涨与降。哪个工人不想多领点工资?一来是能改善家里的生活,让餐桌上多两碟肉菜,二来是自个儿走出去也有面子。   -------------------------------------   临海县转市的核心在于,经济发展上高度自主,政策发展上高度配合。   赶在六三年的年底,临海县正式转为临海市,经济上与东山省彻底剥离开来,进入一条全新的特区赛道,政策层面也拥有了一定的特权。   叶知秋在市财政局召集团队商议光明奶站扩大生产规模的可行性,林国栋在市委大院里召集职能部门讨论推进全市农业现代化转型的事情。   旁人还以为这夫妻俩是步调不一致了,实际上这两人就是唱了一出双簧。   光明奶站的规模扩大势在必行,海产品厂和热水瓶厂的建设也需要大量的劳动力加入,这些劳动力从哪里来?   当然是从农业生产中来!   伟人的一句‘妇女能顶半边天’,将妇女从家庭琐事中解放出来,为全国振兴农业计划汇入了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林国栋现在则是打算将临海市的农业劳动力解放出来,使之从农民阶级进入工人阶级,解放出来的这些劳动力原先干的活儿自然就得由机器设备来替代。   市政要求财政拨款给各乡镇配制旋耕机,并为各生产队建设浇水灌溉系统,叶知秋只是要市政出了一份详细的规划,然后就将钱给拨了出去,二月二龙抬头一过,临海市下设的各地就已经开始修建浇水灌溉用的自来水了。   财政要求市政配合批地搞光明奶站的建厂建设,还要求市政配合号召各生产队扩大奶牛养殖规模,市政也很快就出了红头文件。   叶知秋从姑苏学院挖来的那些专家学者都没闲着,他们有些人担心放在姑苏学院的设备会被那些红袖章给砸掉毁掉,过年时又回去了一趟,悄悄摸摸把那些设备都带了过来。   没地儿安置那些设备,他们就在正大食品厂内找了个平时基本上不会用的小车间,搞起了奶糖配方的实验。   一群专家学者针对奶糖的含奶量、甜度等进行了细致的研究,赶在正月十五前就将第一块奶糖造了出来——是一块约莫有十公分厚,巴掌大小的奶糖。   叶知秋看着那么大一块奶糖,整个人都陷入了沉思,她张了张嘴,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合适的措辞,“各位,咱这不是奶糖,是奶砖吧……”   负责带头搞奶糖配方研发的专家名叫周玉,是一个年过五十的老太太,她鼻梁上架着一副老花镜,半百的齐耳短发总是打理得整整齐齐。   周玉原先是姑苏学院食品系的系主任,早些年带着一众学生研发了许多家喻户晓的食品,比如高粱饴、玉米糖、黑狗酥糖等,老太太前半辈子从未想过,会有那么一天,她会被赶下讲台、赶出实验室,被人当成坏分子来一遍一遍的批-斗欺辱,她面临敌人的炮火都没乱过的头发,被那些人弄乱了。   老太太被气得大病了一场,被叶知秋挖到临海市时,她的身体还没好利索,还是叶知秋给她开了药膳让她慢慢补起来的。   周玉教授同叶知秋解释说,“叶局长,我们这个并不是奶糖的成品,而是做出来让您看的样品。这么大一块奶糖,不仅可以看出奶糖的硬度、还能看出里面的气孔之类,您切一刀看看,气孔很少,老百姓就愿意买,要是里面发酵出满满的气孔来,老百姓肯定会说我们弄虚作假,之前不还有老百姓闹出‘一斤藕半斤洞’的说法来?”   叶知秋用小刀切了指甲盖大小一块下来,正要往嘴里塞,就见周玉教授等一群人都紧张地盯着她看,她心里陡然冒出一种猜测来——她该不会是被周玉教授当成试验用的小白鼠了吧!   放到嘴边的奶糖立马就不香了。   叶知秋问周玉教授,“周教授,这奶糖……没什么问题吧,里面会不会菌落超标,吃了拉肚子之类?”   周玉教授指着自己身后的那一群人说,“肯定不会,在把这奶糖送过来之前,我们都已经尝过了,各种含奶量、含糖量、软硬度的,我们都试了一遍,这个是我们几个挑选出来的味道最好的奶糖,想让你尝尝口味。”   “哦,这样啊,那我就放心了。”   将那块奶糖塞到嘴里,叶知秋嚼了嚼,浓郁的奶香顿时就在唇齿间涤荡开来,她品尝到了熟悉的大白兔的味道。   大白兔能在后世经久不衰地卖那么多年,永不过时的奶糖味道就是王牌。   叶知秋没忍住又吃了一小块,这才同周玉教授说,“味道很好,就这样试着做吧。周教授,您原先在姑苏学院就是管人的,能力很强,我就将光明奶站的一摊子事儿委托给您来暂管了。”   “我们财政局也会派一位同志去配合您的工作,像奶糖生产设备的采购、需要牛乳的规模量等等,您可以着手规划了,争取三月前落实到位。早落实、早生产。您有什么需要协助的,可以去正大食品厂要人,虽说光明奶站和正大食品厂是两个企业,但没完全分家,应急的借一些人完全可以。”   所谓的‘派一位同志去配合您的工作’,其实就是将权力剥离开来,避免光明奶站变成某一人的一言堂,两个人互相监督,可最大程度的避免贪-污与腐-败,这算是国外‘三权分立’被国内特色同化后的新产物——‘一权两立’。   周玉教授走的时候没带走那一块相当有分量的奶砖,叶知秋下班的时候就将那块奶砖带回了家,让三个孩子都尝了尝。   林英心里惦记着林国栋,拿了叶知秋切好的奶糖给林国栋尝。   林国栋看着那白白一块奶糖,笑了,“这玩意儿的迷惑性可不小。我之前在七二六营执行任务的时候,有一次就是查这个,险些要了半条命。”   “啥?吃奶糖还犯法?”林刚吓得赶紧把嘴里的奶糖给吐出来。   林国栋把那块奶糖塞到了嘴里,笑着道:“吃奶糖不犯法,是有一些坏分子将毒品伪装成奶糖的样子来卖,看着和奶糖一模一样,但实际上却是强烈致瘾的物质。你们可得记住,这伪装的东西太多了,尤其是奶糖这种,往里面装点儿迷-药就能迷翻一片人。所以说啊,路上要是遇到人给你们奶糖,千万别接,接了之后可能尝一口就晕过去了,再醒来时就不知道被卖到哪儿去。”   林英:“……”   林刚:“……”   林凯:“……”   叶知秋觉得林国栋给三个孩子的这个教育挺有道理,也插嘴补充了一句,“都记住啊,别吃陌生人给的东西,熟人给的也别吃,想吃啥就回家说,娘给你们买。”   林凯伸手戳了戳那块奶糖,问,“娘,那这奶糖还能不能吃啊……”   “能吃,娘和你们说这些,不是让你们不相信别人,而是让你们保护好自己,不给坏人可乘之机。咱在保护好自己的同时,还要相信好人总比坏人多。不能看谁都是坏人,不然咱出门买个菜都得担心菜里是不是有毒,那还能活吗?看谁都像坏人,那就活成皇帝了。”   林国栋抬头朝她看来,“为啥看谁都像坏人就活成皇帝了?”   “因为皇帝不都喜欢说一句‘总有刁民想害朕’么?。” 第71章 渔港   现如今的临海市委, 原先的临海县委,早就已经呼吁广大农民群众养殖奶牛了,老百姓们一开始都挺相信政策的, 每处生产队上都有养殖奶牛, 而且数量还不少。   可是老百姓基本上不喝牛奶,嫌弃那味道腥气,供给县城光明奶站的话, 县城订牛奶的人也消化不了那么多的牛奶, 大家只能降价销售, 实在卖不出去的就大家伙儿将就着喝。   因为县保健站经常宣传牛奶的好处, 老百姓们哪怕不喜欢牛奶的味道,也都捏着鼻子喝了。   大人们嫌弃那味道太腥气,可听说喝这腥气的玩意儿对身体好,那该咋办?给孩子喝!   孩子要是不喝该咋办?打一顿!   “这么好的东西, 我们都舍不得喝,你这小兔崽子还挑三拣四的?身在福中不知福!”   这样的话,叶知秋对家里的三个孩子说过, 临海市的绝大多数家长都对自家孩子说过。   原先有县委的号召, 各大生产队都将奶牛的养殖数量当成了一个攀比的指标, 好似自家生产队上少养几头奶牛就在其它生产队前抬不起头一样, 他们不仅要攀比养奶牛的数量,还要攀比挤奶量……奶牛都被养的膘肥体壮, 颇具有新时代的风格与面貌,产奶量也不少, 光明奶站收不了那么多的奶, 就只能进了自家生产队的那些小兔崽子的肚子里。   喝牛奶的好处, 三天五天是看不出来的, 但要是喝三个月五个月,放到正在长身体的孩子身上,那变化可就相当明显了。   这年头的孩子普遍都缺钙,营养物质也跟不上,喝牛奶和不喝牛奶的孩子身上产生了相当明显的区别。   喝牛奶的孩子就好似春天的禾苗一样疯涨个子,个头窜了,皮肤白了,看着就壮实,不喝牛奶的小孩还按部就班的生长,原先觉得这样生长也没啥,现在同那些喝牛奶的小孩一比,就觉得有些不够看了。   广大农民群众从实践中认识到了牛奶的好处,虽然喜欢牛奶的人依旧不多,但养殖奶牛的数量并没有降下去。   高玉教授带领着姑苏学院来的那一群专家进了从正大食品厂借来的厂房中,开动了新购置来的生产线,还从正大食品厂借了一批优秀员工过来,光明奶糖就这样投产了。   叶知文赫然就在被借过来的员工之中。她听了叶知秋的话,没有因为成了正大食品厂的员工就停止学习,处处都多学多看,原本是打算熬走她上头的领导好自己上位的,没想到她上头那位领导感觉到了危机,在高玉教授过来借人的时候,直接就送了叶知文一个顺水人情。   那领导同叶知文说,“知文啊,你方方面面都学得不差了,能够带一群人独当一面了,现在光明奶站那边需要人,我就把你推荐过去了。光明奶站虽然是新开的一个厂子,但凭借咱上头那几位领导的能耐,肯定能办起来,而且办的肯定不差。你去了那边就好好干,那边正是用人之际,你很快就能干上主管这个位置的。”   叶知文感觉自己的未来似乎与自己的规划跑偏了,疑惑地问,“领导,您为啥让我去?”   那领导嘴角扯了扯,说了实话,“你要是上头没那样一个能耐的姐,我会送你这个人情?放心吧,我没别的企图,一是你的能耐够了,去了肯定不会砸场子丢人,二来是想送你姐一个人情。叶局长的妹子一直在我手下干活儿,我心里也不踏实,万一哪天你同你姐吹吹风,说说我的坏话,我不就倒大霉了?”   叶知文:“……我姐同你打过招呼了?”不应该啊,这不是她姐的做事风格!   “这还用得着你姐打招呼?我们都是上杆子卖你姐一个面子,希望能留个好印象。放心吧,主要还是因为你有这个能耐了,要是你没这个独当一面的能耐,就算你姐过来打招呼,我也不敢把你推荐过去。”   叶知文这才放了心。   光明奶糖投产的当天,牛奶就消耗了一千四百多斤,生产出来的奶糖整整齐齐地码放在库房中,只有二十多箱,生产线开动到下午就因为没有牛奶而不得不熄了火。   高玉教授去市财政局反馈原材料不够的问题,其它专家就留在厂内计算各种成本,最后将光明奶糖的定价给计算了出来。   光明奶糖与同四季养生粥走的是一样的销售路子,给四季养生粥供货的时候,直接问对方要不要批发一些奶糖,如果要的话就顺带着发一两箱过去,如果不要的话,那就问下一家。   叶知秋听说牛奶不够了,皱眉想了想,脑子里冒出了四个字——饥饿营销。   不过这个决定很快就被她给否定了。   现在的市场还算一片空白,你搞个饥饿营销吊大家的胃口,别人一看,哟,奶糖这么好卖,分分钟就仿出奶糖来把市场给占领了。   饥饿营销是占据绝对优势的人才能搞的东西,像奶糖这种技术含量不算太高的东西,要是瞎搞饥饿营销的话,很容易被人‘摘了桃子 ’。   可该怎么解决牛奶供应不足的问题?   叶知秋同高玉教授说,“我同市委那边说一说,看能不能再进行一下养殖激励,让产奶量再提一提。”   “那咱这边的设备……我们刚把人给借过来,总不能再去和四季养生粥那边说借一天还一天吧。”高玉教授道。   叶知秋盯着高玉教授看了半天,问,“高教授,海产品这些,您会处理吗?”   高玉:“???”   她有些犹豫,“会倒是会一些……叶局长,您为什么突然这么问?咱不是搞奶糖的吗?”   叶知秋笑得有些不怀好意,“奶糖的技术暂时已经没啥问题了不是么?咱们市里今年的规划是把光明奶站的事情和海产品厂的事情都给搞起来,高教授你们的效率高,奶糖的技术已经稳定了,现在面对的是原材料的问题,这个问题交给我们来办,您看能不能去把海产品这边的问题也给搞一搞?海产品这边应该是不缺原材料的。”   “说起来这也是我们的倏忽,财政和市政那边没有提前布局谋划好,辛苦您和同志们了。”   高玉教授还能说啥?她隔天就带着人去了临海县沿海的那几个乡镇,调研临海市这边的海洋渔业主要产业情况。   高玉教授那么爱美的一个人,平时的头发都梳得整整齐齐还要抹头油,脸上的雪花膏终年不断,结果到了海边一吹,平时皮肤精致白皙的老太太没过几天就把脸吹红吹黑吹起皮了。   高玉教授带着团队调研回来到财政提交报告的时候,叶知秋都不大敢认高玉教授,“高教授,您这是咋了?”   “被海风吹得呗……”高玉教授似乎已经完全放弃形象了,她把那份报告放在叶知秋的桌上,说,“叶局长,我们已经把咱这一片海域主产的东西了解清楚了,植物主要是海带和翡翠藻,鱼的话数量不少,但种类太多了,我们根据老乡们给出来的大概数据算了算,建议做罐头的鱼有四种,应该能保证供应,但该怎么做罐头,我们得回去再研究研究,毕竟霉变变质是个难关,必须得攻克。”   “行,那就麻烦您了,我回头给您送点抹脸的东西去。”   她之前完成‘心动任务’的时候得到了一个随身实验室,基本上没啥用,她就试着用后世的成分护肤理念做了一些护肤品,平时自己用着挺好,冬天三个孩子脸上起皮了,擦一擦效果也不错。   高玉教授摆手,“不用,我有雪花膏呢,回去抹一抹就好了。”   -------------------------------------   等中午回家做饭吃饭的时候,叶知秋就同林国栋谈了光明奶站的事儿。   “奶牛养殖规模还是有点小了,现在奶糖已经可以生产了,只供给了一些大城市,比如首都百货大厦、沪上购物中心等等,像泉城五一大楼、博山百货大楼这些地方都没有供应,我们的奶糖产能就已经不够了,林市长,你可得好好想想,该怎么把牛奶的产量给提上来。”   林国栋给了叶知秋一个‘你放心’的眼神,老神在在地说,“大概就是半个月的时间,牛奶产量肯定能他上来。现在已经把奶价给提上去了,养殖奶牛的人肯定会更上心一些,有很多人原先因为奶价便宜才喝,现在收奶的价钱贵了,他们自然是要把牛奶卖给奶站的。”   “还有就是,已经在王家寨那边建了养殖场,大规模养殖奶牛,这个得在一个月后见成效,牛奶的产量不会掉下去。隔壁沂南市的市委前几天还过来,想问问能不能同我们市达成合作,将他们市的粮食卖给我们这边,还说也打算跟我们一起搞牛奶养殖呢。等沂南市也养了奶牛,我们的牛奶供应量只会越来越多。”   叶知秋问林国栋,“从沂南市将牛奶运到临海市来,不怕路上馊了?”   林国栋愣住。   “啊……这,从他们市把牛奶运过来,路上只需要两三个小时吧。”   “他们要是和咱们一样,是一层层收上来的呢?从生产队收到乡镇、乡镇收到县城、县城收到沂南市,然后再往咱这边送,牛奶肯定都馊半路上了。同那边说,粮食这些经得住放的东西可以合作,牛奶的话就算了,咱们县里还需要多建几个养殖场来给农民群众解决高质量就业问题,就不和他们合作了。”   “但咱们县里的海产品厂要搞起来了,海带这些倒是可以合作,毕竟这个不怕坏,我打算从财政出点钱,在临海的那个乡镇搞一个海产品贸易港出来,渔民打渔回来可以直接拉到海产品贸易港上去卖,当天的渔获当天送到海产品厂,当天晚上上夜班的工人就能处理。隔壁县市的人如果想过来卖,也可以,和咱们临海市本市的人一样价格收。” 第72章 作假?   像临海市这样市政与财政戮力同心为人民谋幸福的地方, 说实话,并不多。   这样的事情,也只有叶知秋与林国栋这样的夫妻档才能做到。倘若夫妻两个的意见出现了分歧, 都不会有临海市这样的效果。   六-四年春, 临海市市委号召各大生产队大力发展养殖业,春末夏初的时候,临海市市委又在多个生产队设置了奶牛养殖场, 从当地找到了饲养奶牛的好手, 将奶牛养殖厂轰轰烈烈地办了起来。   同时, 市财政给全市各乡镇都配制了齐全的农机, 并呼吁各大生产队主动出工报名,由市委牵头修建通往各大生产队的柏油马路。   修路可是一件大事,老百姓一听说路要修到村口,主动出人报名, 待财政的钱一到位,施工队第二天就到了,全市都掀起了修路潮, ‘要想富, 先修路’的口号一-夜之间就出现在了全市多地的墙上。   临海市内, 也开始了市内交通路面全部硬化工作。   这一年, 临海市内格外地吵,正大食品厂的销售增长劲头虽然已经过去了, 但销量依旧还在增长,正大食品厂又引进了很多条生产线, 同时催着高玉教授归还他们的车间与生产线。   历经大半年, 奶糖厂终于走上了正轨, 高玉教授很早前就催着市委给审批工厂厂址了, 地皮已经审批下来了,可这一年的施工队太忙了,根本排不上档期,她只能一边催一边等。   看着从各地涌来的光明奶糖的订单,再看看生产线上的日产量,高玉教授急得口舌生疮一嘴溃疡,她每天都在愁该怎么解决供不应求的问题,结果正大食品厂的厂长还来催她……   高玉教授可不是个善茬,当场就喷了过去,“让我们同正大食品厂在一块儿办厂是叶局长的意思,你要是有意见就去同叶局长讲!我们光明奶糖上面不也印着正大食品厂的标签?四季养生粥是正大食品厂的产品,我们光明奶糖就不是了?”   “叶局长说海产品厂也要印正大食品厂的标签,整个临海市内现在有的食品厂,将来会建的食品厂,都会挂上正大食品厂的名字!你要是觉得除了四季养生粥之外的东西都不是正大食品厂的,那就同叶局长说去,把我们这些人都撵出正大食品厂!”   高玉教授被气坏了,回头就将放光明奶糖的仓库给挪了出来,又新买了两条小型生产线安置进去,虽然顶不了什么大事,但好歹能把产量提上来了。   至于生产线上生产出来的奶糖,她把自己的办公室腾了出来,让把奶糖都摞到她的办公室去,每天一大早就催着送货的人来拉货走。   海产品厂那边也需要操心,高玉教授感觉自己要操碎了心,每天晚上都累得腰腿酸软。   可她却不觉得这日子难过。   每天累归累,但风风火火的,睡一觉起来就感觉全身都是满满的干劲儿,比之前在姑苏时天天一睁眼就发愁该怎么面对那些混不吝舒坦多了。   海产品厂走的是薄利多销的路子,借着四季养生粥的渠道直接卖向全国,烘干的虾米皮这些最为好卖,但产量不算稳定,高玉教授就发动自己的人脉去东山省农业学院找了一位研究养殖的专家,把那专家的整个团队都给挖到了临海市来。   那位专家没在县城买房子,而是住进了海产品厂为他们提供的职工住房中,每天都同当地的渔民混在一块儿,搞起了水产养殖,专门为解决这种产量不稳定的虾米的圈海养殖问题。   高玉教授带领的那些人将海鱼罐头的配方也研究了出来,从正大食品厂低价收购了一批淘汰下来的旧式罐头生产线,批量生产海鱼罐头,高玉教授本人则是去研究发酵牛乳的风味与营养价值……   如果要给这一年的临海市贴一个标签的话,那必然是‘干劲十足’。   正大食品厂的四季养生粥珠玉在前,后面紧跟着的光明奶糖,正大海鱼罐头,正大海带片、正大翡翠枣等也都不差,全国人民都在百货大楼中听到了‘正大’这个新兴品牌,光明奶糖与四季养生粥这两款产品正式成为节假日的宠儿。   刚进冬月,临海市才下了一场雨夹雪,原正大食品厂、现正大食品厂养生粥分厂的厂长与书记就碰了个头,二人决定再引进十条生产线,全力为即将到年的年关做准备。   上一年过年的时候,四季养生粥就成为了拜年访友的香饽饽,各地都面临脱销的情况,今年哪能再放任这样的情况出现?   负责奶糖厂与海产品厂的高玉教授也在这会儿开始做准备了。   自有糖果出现以来,糖果就与节日挂了钩。君不见,过年的时候,哪家哪户不把家里的宝贝糖盒摆出来,往里面塞点瓜子花生等炒货,再往里面添一把糖果?   原先光明奶糖没有出世,各种水果硬糖、软糖便占据了全部江山。自打光明奶糖出世以来,糖果市场的半壁江山就成为了光明奶糖的后花园,平时就卖的不少,过年的时候会卖不动?   家里的晚辈要来拜年,当长辈的就算再抠,也得买点儿糖果回去充充面子吧!   还有那海带与翡翠枣等海产品,这可是餐桌上的美食啊,哪怕是平时舍不得吃这些的人,过年也得买回家去尝个鲜!   -------------------------------------   临海县想要转临海市,有两项很重要的指标,一项是工业化产能指标,一项是人口指标。   林国栋最近忙着进泉城向省委述职,汇报临海市这一年内的发展状况,每天晚上都是十一点之后才能回家,叶知秋担心家里三个孩子,只能把活儿带回家去做。   她在算财政的各项数据报表。   正大食品厂旗下的四季养生粥分厂、光明奶糖厂、海产品厂在这一年内的表现能够打满分了,仅仅死四季养生粥分厂的工业化产能收益数据就达到了县转市的数据标准,加上后面两个分厂以及农业产能数据、渔业产能数据,临海市的工业化产能收益是标准的十一倍。   叶知秋看着算出来的那个‘11’,觉得有些不大真实,又认认真真地去算了好几遍,最终确定数据无误后,脸上笑得像是开了花一样。   工业化产能指标还有一个百分比,就是算工人占全市人口的百分比,以此来大致估算工业化进程的完成程度。   临海市的这个指标更漂亮,百分比居然达到了百分之七十六,远超博山省省会泉城。   在其它市的工业化进程百分比都不到百分之十的年代,临海市的工业化进程百分比如此突出,离不开新建的那些厂子,再者就是临海市的人数本来就只是一县的人数,包袱压力不大,想要割掉落后的尾巴,难度不大。   最秀的地方在于,临海市在务农人口不到百分之二十五的前提下,实现了全市的大丰收,单位面积内的农业产能远超隔壁的沂南市与博山市。   至于人口指标,叶知秋就有点‘避重就轻’了,她计算了人均单位产能,一个远超同期的数据,可人口总数就有点拿不上台面了……毕竟临海市只有原先一个县的人口,而县与市的人口规模存在一道天堑。   “相信上面的领导会谅解的吧……”   叶知秋将整理好的财政材料给了林国栋,林国栋又将自己准备的市政汇报材料拿出来给叶知秋看,希望叶知秋能给他提提意见。   叶知秋翻开林国栋准备的材料,只是简单扫了一眼,就感觉有些腮帮子疼。   “真不愧是狗直男写的材料,太硬核了……”   在关于市政交通方面,林国栋写的是实现了市区内所有主干路面的全部硬化,并实现了‘村村通’的目标,来年工作计划为实现市区内的危房排查与改造工作,修建沿海防潮防浪防台风的设施。   在关于人口就业方面,林国栋直接甩上了工人阶级占总人口的比例,还将工人阶级所得到的薪酬也贴了上去,计算了临海市人均年收入,来年工作计划是全面实现全市人口的脱贫攻坚战。   在关于社会保障方面,林国栋列出来的证据是临海市人民医院接待的病人数目以及临海县内各类学校的开设情况,他还特地强调了‘扫盲班’与‘工人上岗培训班’。   扫盲班面向那些完全不识字的文盲,建设目的是让文盲也能跟得上社会主义现代化发展的进程,不被时代所遗弃;工人上岗培训班面向那些打算通过招工考试进入工厂的青年,学习的内容要更多一些,立在培养能够胜任生产线工作的工人,起码读个数据测个温度计算个一百以内的加减乘除不能出问题。   ……   一桩桩、一件件的成绩放在一块儿,那叫一个秀啊!   而且是相当硬核的秀!   叶知秋隐隐约约觉得这样做有些不大好,毕竟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可是看林国栋那一脸的荣光,也就没多嘴扫兴。   她觉得,说不准这个时代就喜欢这种‘力争上游’的作风呢?   林国栋精神抖擞地搭着正大食品厂的送货车去了省城,慷慨激昂地陈述了临海县转市这一年来的发展与变化,成功地给自己拉满了仇恨。   省委的人看着林国栋交上来的材料,也是一阵心惊。   这临海县真是龙腾之地?几个偏僻的海边小渔村聚成的小县城,怎么可能创造出这样的奇迹来?   巴掌大的地方,创造出来的工业化产能居然达到了全省的百分之六十九,差一点就达到百分之七十了,这岂不是说,单单一个临海市,就顶的上全省其它市的工业产能的两倍还要多?   “林市长,你交上来的这份材料……没有作假吧,这不太符合常理啊!” 第73章 尾巴   林国栋参加的这场述职会议是东山省内部开的, 不止各个市的市-长在开,各个市下辖的县城的一把手和二把手也都到了,坐了满满当当一个礼堂。   连着话筒的大喇叭在会场中嗡嗡的想, 林国栋的声音掷地有声,句句敲击在那两位前年才从临海县调走的原县-长与原书-记心上。   那两位坐在椅子上, 如坐针毡, 坐立不安,总感觉头顶上悬了一把大刀, 随时都可能掉下来砍了他们的头。   他们早就知道林国栋有本事,一个空降下来的无实权副县-长, 一边与他们两位周旋, 一边给民众干实事,凭借仙台罐头厂破产重组事件一下子成为了领导眼中的红人, 从副县-长直接高升成为县-委书-记。   林国栋做县-委书-记的那一年,不仅仙台罐头厂变更为正大食品厂,还办起了光明奶站,短短一年事件,正大食品厂就做成了比原先的仙台食品厂规模更大的食品厂,光明奶站虽然没在那一年成气候,但现在回过头来看,似乎从一开始, 光明奶站就是为光明奶糖做准备……   “嘶, 林国栋看着年轻,没想到这谋划可够深远!”原县-长低声同原县-委书-记说。   原县-委书-记一脸凝重, “谋划深远不算什么, 他身上最可怕的是, 每走的一步, 都走得刚刚好。没有一步是多余的,没有一步走出丁点儿偏差。谁特娘之后再和我说营房里出来的人都是没心眼的武夫,我一口浓痰喷他脸上!瞧瞧这林国栋,心眼比谁少了?”   原县-长深以为然地点头,他抬起头悄悄瞅了一眼会场内的人,发现泉城的市-委书-记和市-长的脸也黑得可怕,突然就找到了安慰。   “快瞧瞧泉城那边的老耿和老于,他们向来都是省内的头筹,结果这次没临海市给拔了头筹,还狠狠按在地上打了脸,老耿和老于想要平平稳稳地从这个位置上退下去,怕是难。”   原县-委书-记闻言,也抬头看了一眼,然后缓缓摇头。   “老耿和老于如果要拿泉城和临海市比,那在我看来就是完全的给自己找不痛快。临海市是什么性质,咱心里不明白吗?那就是一个试点,他林国栋正在做的事情,上面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揣着明白装糊涂,就想看看这么一个特区试点能不能试出个名堂来。”   “如果真试出名头来,林国栋的未来绝对不会局限在这个东山省,如果试不出来,林国栋的下场绝对好不到哪里去。我们要是敢把临海市的那一套照搬到我们的地界儿去,咱俩再见就得去泉城吃牢饭了。”   原县-长却有不同的看法,“是,临海市是特区,可如果真要细究的话,就算拿着放大镜去看林国栋做的事情,哪件违背了我们的纲领?这才是他这个人最厉害的地方,擦边球打得出神入化。只要不乱扣帽子,一滴脏水都泼不到林国栋身上去。”   “哎,后生可畏,这政治意识,这政治敏锐性,还有那胆量,我回炉再造一番也没有。”   台下的人嘀嘀咕咕,都在谈论林国栋这么一号‘猛人’,台上的领导见林国栋嘴角的笑有些扎眼,翻了翻手里的文件,开始给林国栋泼凉水。   “林市-长,你们临海市的发展,虽说还属于东山省管,但你们是高度自主的,我们不好进行太多的干涉。当然,你这做出来的成绩也相当漂亮,也没啥好挑剔的。就是这临海市的人口规模问题,你是不是得想个办法解决一下?”   林国栋脸上的笑陡然凝滞住,就好似被人点了死穴一样。   过了大约有半分钟,林国栋才苦笑着说,“经济问题解决不了,我们能想办法刺-激经济,给老百姓营造工作岗位,大力刺-激经济发展与财富积累。但人口规模问题……这个实在是没有捷径啊!”   “临海县的原始人口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县城规模,现在要变成市的规模,人口数量至少得翻六倍,这就算我鼓足劲儿要求人民群众都生孩子,那也生不过来啊。这个指标只能慢慢来。另外,我们也想办法,积极吸引一些其他地方的人搬迁过来,加入临海市。”   省-委等的就是林国栋的这句话,在开会之前就把套子给设好了,一听林国栋主动把脚伸出来,立马就收紧套子。   “林市-长,没必要因为这个忧心。人口问题提升不上来,我们能理解,也不会给你施加太大的压力。为了让临海市做出更好的成绩来,我们决定帮你们一把。”   林国栋看着省-委书-记脸上的笑容,心里一凉,陡然间就意识到自己被算计了!   “要糟!”   果不其然,省-委书-记笑盈盈地说,“临海市发展这么快,我们东山省肯定要帮助你们尽早达到所有标准的。省-委有个大致的规划,趁今天大家在,就同大家一并说了。”   “临海市的辖区原先属于博山市,而博山市的地理位置横跨了大半个东山省,所以我们就拟了个规划,将现今的博山市十三县按照八五分,排在前八的县城依旧保留,余下的那五个县城都划入临海市,刚好这五个县城都算是贫困县。”   “我们省-委给博山市剪剪尾巴,博山市好轻装上阵,临海市既然发展动力这么足,就帮帮这些贫困县,也给自己一点压力,不然你们这成绩放到五年后,怕是还是东山省的第一。固步自封是没有前途的。”   “另外呢,博山市的贫困尾巴割掉了,周边的四个市里头还都有些贫困尾巴,我们省-委选了一些,将这些与将来的临海市相邻的贫困县都一并划分到临海市里头,临海市的版图再扩大一些,大约是现在临海市的十七倍。”   “临海市也就形成了一市十六县的宏观格局,人口问题绝对达标了。但是这么多人涌进来,你们的工业化成果就被稀释了,来年继续努力,我们省-委希望林市-长在下一年的述职报告中,还能拿出这么漂亮的成绩来。”   林国栋:“……”   林国栋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会场中走出来的,他只知道有很多人在幸灾乐祸地恭喜他,那些人嘴里还说着一些类似于‘十六个贫困县能否全面脱贫就看林市-长了’、‘林市-长可千万不要让组织失望,不要让领导失望,不要让老百姓失望’之类的话。   对于省-委这种‘割贫困尾巴’的行为,绝大多数市-长都挺高兴的,因为距离临海市太远而没把贫困尾巴递出去割掉的人还在扼腕叹息,为什么这种甩锅的好事轮不上他们。   林国栋心里可就沉重多了,大家都在庆幸‘割贫困尾巴’,他却像个九尾狐一样,把别人家的贫困尾巴都接到了自己身上。   “哎……”   林国栋满身凄凉地回了家,往沙发上一摊,整个人就好似被抽了筋骨一样,脸上写着四个字——生无可恋。   叶知秋、叶老太和叶知文正在包饺子,叶老爹领着三个兔崽子在摆弄叶知秋新买的半导体(一种收音机),见林国栋那副表情,叶知秋问,“咋了,你是去开会还是去外面找女人了?”   林国栋:“……!!!!”   因为叶知秋的一句话,林国栋瞬间就成为了汇聚全家人目光的焦点。他如同被踩到尾巴一样噌地一下站直了身子,赶紧道:“不存在的事儿!我就去泉城开了个会,然后就火急火燎地回来了,你别瞎说冤枉人!”   “那是咋了?”叶知秋问。   林国栋唉声叹气,“省-委大概是看你的能耐太大,将临海县周边的十六个县都划给了临海市,现在的临海市占了半个东山省,独占东山省百分之九十五的贫困县……你说我能不烦吗?”   “我们辛辛苦苦搞临海市的建设,成果才刚看到,结果省-委这一招使出来,这么多人涌入,成果一稀释,人口指标算是达到了,还超标了不少,可工业化进程又一下子掉了下去,怕是明年开述职会的时候就得被当成是典型来批评了。”   叶知秋:“!!!”   她被惊讶得厉害,一下子没控制住手劲儿,好端端一个饺子直接被她捏成了馅饼。   将那块‘馅饼’放下,叶知秋去厨房洗掉手上的面粉,上书房拿下东山省地图和一只铅笔来,同林国栋说,“你说说是哪十六个县,我圈出来看看,别担心。搞一个县是搞,搞十六个县也是搞,没区别。十六个县中的每一个县都像当初的临海县一样一年内实现工业化不就可以了?”   “正好养殖场那边的奶牛生了不少牛犊,我们可以把养殖场拆开分布到四周去了。将正大食品厂下面的四季养生粥和奶糖厂也都拆分开,这些又不是非得钉在临海市内搞,四季养生粥在哪儿生产都行,奶糖厂需要靠近奶站就可以,海产品厂可以沿着海岸线多布置几个,啥问题解决不了?”   “那些县贫困的原因,肯定不是人懒,说不准是山地不适宜种庄稼、土壤贫瘠等等,因地制宜搞发展,都能发展起来。快同我说说,是哪十六个县城?”   林国栋把那划分入临海市辖区的十六个县一一‘认领’了,他心中无奈得厉害,却发现叶知秋眼里似乎在冒着光。   “这面积可不小啊,几乎将小半个东山省都划进来了。这可比后面那些直辖市的面积要大多了……只要能搞起来,未必建不成后世的经济湾区!” 第74章 治安   东山省省-委在泉城会议上的指示, 隔天就传到了下面的所有县区,被划入到临海市的那十六个县有喜有忧。   喜的主要是老百姓,他们可都听说临海市内的老百姓日子过得特别好, 为了让乡下的青年也能考上工厂里的工人岗位,还特地开设了学校, 专门给农村的青年补习的, 只要好好学,考上工厂的职工不是什么难事。   忧的则是那些县区的领导, 他们担心自己跟不上临海市的步调……现在虽然戴着一顶贫困县的帽子,但好歹还能在自己的地盘上做主, 可要是划入到临海市内, 由着林国栋那位猛人干预,怕是自己头顶的这顶帽子都得扒掉。   他们的预感是对的, 因为叶知秋和林国栋在春节期间一直都在讨论临海市下一步的规划。   关于各个县区的材料,林国栋已经收集过来了,主要是各个县区的财政报告和行政报告。   叶知秋对着地图在纸上大致绘制了一份临海市的辖区地图,先将那些农业生产垫底儿的地区圈起来,对照着当地的行政报告去看农业生产起不来的原因。   草多!   草特多!   据说是三天不割草,草就能长满田地,这些草的存在已经影响了庄稼的长势,再好的庄稼种进地里去, 都没法儿从那些草中争到养分。   叶知秋瞅了瞅, 用比将这几个县区都圈了起来,在上面写下了‘林业’和‘畜牧’两个字, 同林国栋说, “发展规划也应当因地制宜, 这一片儿既然不适合种地, 那就没必要种了,大力发展奶牛养殖业吧,将市区的奶牛养殖业连同奶糖厂一并迁过去,正好把临海市的市区腾出来给之后盖大楼用。”   “另外,我看这几个贫困县的木材生意还算不错,但是吧……这个棺材厂是什么意思?大好的木材打了棺材,是觉得人人都得死,所以人人都用得上棺材么?   “你亲自去一趟,把棺材厂给拆分了,棺材厂保留并缩小规模,迁到边角旮旯去,主厂留下来建设木器厂和家具厂,桌子、椅子、凳子、梳妆台、大衣柜这些,让木工师傅朝这方面靠拢。”   “这么好几个贫困县放在一块儿,必须集中力量办大事,所以县级的行政机构得撤销,设立成区级。至于这么多贫困县的行政机构该怎么整合,那是你们市政的事儿,县财政变成区财政,只保留一个就好了,财政调度权我们市财政要收回来,区财政只管执行就好。这一片区,就叫……”   她的目光落在了这几个贫困县内最大的那座山上,叫龙泉山上,便将名字定了下来,“就叫龙泉区,主要发展林业和畜牧业,工业以奶制品生产为主,高玉教授天天催着要场地,让她带着人去龙泉区折腾,想盖多大的厂子就盖多大的厂子。”   一共十六个县,叶知秋这么一扒拉就将三个县合并到了一起,她都替高玉教授想好了,奶糖厂完全可以建设在三县交界处,以奶糖厂为中心,周边分布养殖场,然后再向外分布林场,三个县的经济向心力立马就调度起来了。   不过这三个县如何从原来的经济结构过渡到规划的经济结构,那是林国栋他们市政该考虑的问题,叶知秋觉得不难,但她懒得费那个脑子。   所有问题都让她给解决了,要市政那群人干嘛?闲着领工资吗?   暨龙泉区后,叶知秋又依次圈出了九合区、颍上区、白水区与东博区,分别重点发展农田种植业、纺织业、渔业及海产品业、重工业,现有的临海市转为的临海区则是重点发展轻工业。   叶知秋有心将临海区打造成后世的义乌那样的小商品基地,现在未来的三十年中占据绝对的经济发展优势,然后再谋求下一步规划,诸如自贸港之流……现在想那些还是太远。   夫妻俩从年前一直讨论到正月十五,等到正月十六这天,林国栋去市政商讨撤县设区的事情,并将新一年的安排规划发布出去,叶知秋则是再度将三个孩子塞给在市人民医院看门的叶老太和叶老爹,自个儿再度‘出山走动’。   叶知秋这次‘出山走动’,不仅是要去各地网罗人才,还要看看临海市生产的各种产品在各地的销售情况。   ‘四季养生粥’就不用说了,口碑早已经稳稳地立了起来,逢年过节走亲访友必须带的东西,不带就觉得没面子,家境不错的人家都把这个当饭吃了,家境普通的人家也会时不时买几罐四季养生粥给家里的孩子解解馋,给老人补补身子,如果家里有了病人或者是有产妇生了孩子,四季养生粥更是必不可少之物。   叶知秋在京城网罗人才的时候,听说有些产妇因为自己坐月子的时候没迟到四季养生粥而与婆家大闹,娘家同婆家大打出手,刚结婚没两年就闹着要离婚……   ‘光明奶糖’卖的也不错,在京城这边受欢迎程度很高,路过百货大楼糖果柜台时,她看到好几个小孩哭着闹着要买‘光明奶糖’,可把家长给愁坏了。   最后叶知秋又去看了海产品厂出来的那些东西的销量,不算差,但同四季养生粥和光明奶糖比起来就有些不够看了。   “看来回去还得给这食品厂想想办法,还有就是临海市的市场丰富程度,还能再提高一些……”   叶知秋每到一个地方,先是去挖人,挖到人之后就去调研当地的市场情况,偶尔遇到一些产品口碑很好的工厂,她还会站在人家工厂的墙根下签个到。   自打林国栋从部队上转下来之后,家里的吃喝不缺,叶知秋也有自己的工作能赚到钱,她就不怎么签到了,一般只会在遇到特别急需的技能时,才会想办法签个到。   这不,叶知秋就跑到人家工厂的墙根下‘偷师’来了。   她这个偷师绝的很,别人偷师只能学到人家的皮毛,精髓很难学到,但她却是能通过‘签到’将别人的技能完善了,然后再学到手……完全是降维打击。   从京城到姑苏,从金陵到江城再到山城……叶知秋连轴转地跑了三个月,挖了将近七百位各个领域的人才,全都让去往东山省临海市。   -------------------------------------   从山城回临海市的火车上,叶知秋实在是累得撑不住了,靠着椅背就睡着了。   隐隐约约间,她感觉有什么东西伸到了她的口袋里,还动了一下。   叶知秋瞬间就清醒了,她一睁眼,就看到一个满脸褶子的糟老头子咧着黄板牙对她嘿嘿笑。   叶知秋:“……”   “抓小偷啊!!!!”   那老头子见叶知秋醒来看到他的动作也没出声,还以为是把叶知秋给吓住了,手越发放肆。   叶知秋沉默地挂上了‘野猪崩天撞’的光环,拧住那老头子的胳膊往面前的铁桌板上一拍,被焊死在车厢上的铁桌板直接给拍弯了。   杀猪般的声音自老头子嘴里响起。   “偷东西偷到我身上来了!为老不尊!”   叶知秋起来拧住那老头子的胳膊就把人往乘警室扭送,就在这时,异状突生。   坐在隔壁排的一个老太太大声嚎啕了起来,扯住叶知秋的袖子哭骂道:“你这小姑娘真的好不讲理,我们坐车坐的好端端的,老头子就是闲坐着太闷想活动活动,你怎么就冤枉好人呢!”   “我们一家可都是本本分分的农民,什么时候做过贼,你就瞎冤枉人!我家老头子的手啊,好端端一双拎锄头的手,怎么就被你给弄的肿了……”   叶知秋冷笑,“好端端一双拎锄头的手,就往小姑娘口袋里摸?”   这边的骚乱吸引了乘警过来,叶知秋从口袋里摸出介绍信来,给那乘警看,“我是东山省临海市的财政局局长,现在在你们列车上抓到了小偷,麻烦查一下这位老人家的户籍所在地,移交当地公安机关。”   正在哭闹的老太太一瞬间噤声。   其他人也纷纷朝叶知秋看过来。   谁能想到,一个看着这么年轻的女子,居然是市财政局的局长?这官儿说起来不算大,比她大的多了去了,但对于平头老百姓来说,这已经能算是吓死人的大官了。   乘警看了一眼介绍信上盖的章,又看了一眼叶知秋的谈吐和衣着,觉得叶知秋冒充市财政局局长的可能性不大,便道:“行,谢谢同志。我们会调查清楚的。”   乘警领着那为老不尊的黄板牙老头离开,叶知秋看着好几个男人想要把那块被她一巴掌拍弯的铁桌板掰回来,但因为力气不够的缘故,铁桌板总是掰回来又弹回去,她就上去帮了一把。   伸手握着铁桌板轻轻一抬,将铁桌板掰回原位后,她又伸手在弯折的地方摁了摁,铁桌板顿时平展如新。   她在一群男人震惊的目光中坐回原位,继续闭目养神。   没多久,乘警就带着一堆东西过来了。   “来来来,大家都认领一下,这些是从那位老同志身上没收出来的东西,大家看看是谁丢的?这个红头绳是谁的啊!还有手绢!手绢!上面用针缝了个鸭子的手绢!”   一个女同志看到那手绢,气鼓鼓地说,“那不是鸭子,是鸳鸯!鸳鸯!不过那老头子是啥时候过来的,我咋没发现口袋里的手绢不见了呢……”   等叶知秋睁开眼时,坐在她前排的那位老太太已经不知道去哪里了,位置上坐了一个不认识的人。   叶知秋挑挑眉,觉得回去得和林国栋好好说道说道,临海市只发展经济可不行,治安水平也得跟上来。 第75章 工农兵大学   叶知秋不知道的是, 她在京城、金陵、姑苏、江城、山城等地的一举一动,都被人严密监视着。   毕竟对于中央来说,临海市都是一次很大胆的尝试。   中央之所以敢于在临海市试点, 一是因为有高人为叶知秋站台,说叶知秋是来自弥勒界的大才, 有来自未来的大智慧, 二是林国栋在七二六营的表现属实瞩目,同那些祸乱国-家根基的坏分子根本沾不上边。   但中央也不会对临海市完全放任不管, 任由临海市猥琐生长,万一长歪了呢?   从那份《批复书》下达的那天起, 叶知秋的一举一动就暴露在了负责监视她的那些人眼中, 她见了什么人,大致说了哪些话, 都被严密地记录着,悉数呈现到了领导的手中。   看着叶知秋东奔西跑就为了保住一些研究人才,领导都有点想笑。   “这未来究竟会发生什么,能让她每年都出来跑这么好几趟……难不成这场思潮运动还会更压抑?不然的话,怎么解释她这么着急忙慌地跑?”   “得亏临海市有高度自治权,外人插不进手去。不然就凭她这么做,用不了几天就得被拉去游-行批-斗剃阴阳头。”   “不过既然她这么在意人才,那就帮她一把好了, 有好些人没地方打发, 就打发去临海市,反正这临海市已经变成贫困县聚集地了, 让这些思想有点问题的人都去那广阔的贫困大地上发光发热去吧!”   叶知秋回到临海市没多久, 一份新的文件就下发了下来——《关于责令临海市配合完成‘思想坏分子’接纳工作事宜的通知》。   这份文件发到市-委前, 林国栋正忙着进行各大区内势力的整合, 临海市的市政交通需要继续扩建,路面需要继续硬化,还有各大工厂的厂房需要批地出钱……市-委每天都是早晨六点多就亮灯了,晚上十一二点都见不着灯灭。   原本虽然临海县升成了临海市,但市-委管的还是这么一个县内的事宜,所以大家都没感觉什么工作压力,现在突然分了十六个县进来,市-委的工作压力陡增,大家走路都靠跑,说话基本上靠吼……   财政那边也差不了多少,合并了十六个县的财政进来,名义上听着好听,实际上是合并了十六个嗷嗷待哺的穷光蛋,处处都需要花钱,都等着临海市内的那几个已经发展起来的企业去‘扶贫’。   财政预算三天就得编一本,每天都有新的烧钱窟出现……财政局的氛围原先挺好,毕竟钱多到花不完,大家谁也不用操心竞争资金的事,可现在陡然加入了十六个一穷二白的傻憨憨,农机预算科主张按照临海区的标准给所有农业生产队都配备农机,交通预算科主张将临海市通往十六个县的路面全部扑成柏油马路,教育预算科主张在这十六个县设置扫盲班和工人预备班,资产配置预算科主张将这些县内的产业进行扶持改革……   钱就那么多,大家都想搂到自己怀里做出政绩来,可不就吵起来了?   叶知秋出去跑了三个月,财政局就吵了三个月,副局长都被吵得神经衰弱了,一整宿一整宿的失眠。   听说叶知秋回来了,副局长赶紧同叶知秋做了个汇报,然后就请了病假,收拾行李住进了市人民医院。   号称‘财政铁娘子’的叶知秋面对这剪不断理还乱的财政情况,直接把各个预算科室的负责人和各个厂的厂长、书-记喊到一块儿开了个会。   你们不是想吵吗?那就在会议室中当面吵。   如果是合情合理的要求,肯定想办法满足,如果是太过分的要求,谁有脸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   另外,叶知秋还有一个目的,那就是让这些厂的厂长和书-记也了解一下,他们肩膀上的压力有多么重,可千万不能满足于现状。   大家一一落座,叶知秋让秘书给自己推了一块黑板进来,往最前面最中间的位置上一坐,笑呵呵地同会场中的人说,“好久不见,我听许局长说最近各个科室都在忙着做事,因为经费不够的事儿都快吵起来了,就想着攒一个会,把这个问题给解决一下。”   “各个科室一个个来吧,从我左手边说起,交通预算科,郝科长。”   这位交通预算科的郝科长就是曾经临海县财政局等郝局长郝南,调到临海市财政局后做了科长,属于平级调职。   郝南深吸一口气,嘴巴像是放鞭炮一样噼里啪啦地说,“叶局长,我们科室觉得咱必须把‘要想富、先修路’的理念给贯彻落实下去。咱们临海市现在的格局已经由一市十六县变成了五区十七县,除了临海区内,其它地方的路面都是土路,可我们的工厂想要进驻那些地方,必须把路修好,所以交通预算科一致认定,先修五区的路,把主干路修通之后,再修那些通往县城的路。”   “叶局长您说过,道路是经济的脉搏,如果脉搏断了,经济也就死了。所以我们交通预算科想优先申请财政资金。”   一口气把自己打好的腹稿说哇,郝南科长把交通预算科做好的预算材料递给叶知秋看。   叶知秋一目十行地看完所有材料,忖了忖,说,“交通规划科的预算材料做的很好,规划也很不错,批了。”   这下轮到其他科着急了,毕竟交通预算科要申请的钱可不是小数目!   郝南局长笑眯眯地坐下,就听到叶知秋又说,“不过不是一次性全批,施工队不可能同时给所有区都施工,所以你这条战线得拉长一些。”   “周玉厂长已经带着光明奶站去龙泉区建厂了,所以先批通往龙泉区的道路建设经费,然后是通往颍上区纺织业中心的道路建设经费,只有是九合区,白水区因为靠海,可以走水路,暂时不急,排在最后。”   “如果中间出现了什么突发-情况,可以临时调整。整个财政局预算的百分之十五,我可以批给你,每月都是这个数,用来完成市内道路硬化工作,只有一个要求,保质保量。如果修出豆腐渣工程,呵呵。”   郝南局长被叶知秋最后那几声笑给吓得毛骨悚然,他试着问,“叶局长,啥是豆腐渣工程?”   “就是把路修得像豆腐渣一样,不过关的工程。修一条路,怎么着不得用二十年三十年?要是在你郝科长手里修得路没用够八年十年就毁了,那你也别同我解释,我就认定为是你吃回扣中饱私囊了。你解释再多,我也不信。”   郝南:“……”   被叶知秋这么一‘恐吓’,郝南拿着批下来的那笔经费都觉得烫手,接下来的日子里,他就差直接住在工地上了,每天都要去工地上视察,把施工队的人都搞的胆战心惊,不敢有丁点儿马虎。   农机预算科的林科长主张要给各个生产队都配制农机,这个建议一提出就被叶知秋给否决了。   “林科长,你这个建议没问题,但是呢,不适合现在。现在临海区内下面那些生产队上的好多农机都是空置的吧,你再买那么多农机有什么用?你们农机预算科别整天一拍脑门就做决定,回去好好统计各个区实际从事农业生产的人数,按照实际从事农业生产的人数来重新规划农机配制,一个县有二十个生产队,但实际上干农活儿的人可能凑不够两个生产队,你买那么多农机干什么用?放着生锈?九合区重点发展农田种植业,先紧着那边来,其他的区县都等一等,你们也同交通预算科一样,每个月都能分到一定的钱,我想想占比多少……”   望着陷入沉思的叶知秋,农机预算科的林科长想,不求像道路预算科那样拿百分之十五,能拿百分之十就行。要是叶知秋舍不得给这么高的比例,拿个百分之七八也够用!   叶知秋沉默了大概有两分钟,同林科长说,“给你们科百分之五的比例,但用在农机上的预算最多不能超过百分之二,余下的百分之三以上用来修建自来水浇灌。每个月都交上财政报告来核查,如果超了百分之二,用你们科所有科长科员的工资往里面填这个窟窿。”   林科长:“……”   郝南科长顿时觉得自己又可以了。   有了林科长这么一个前科在,其它科都不敢狮子大开口了,提预算的时候,都是压着自己心理预期的底线来的。   就比如教育预算科的韩云荣科长,她在扫盲班和工人预备班之间犹豫了一下,果断选择砍掉扫盲班。   工人预备班是为了工业化发展提供后续力量的,这个绝对不能砍,临海市马上要办的那么多工厂都等着工人呢!只能让普通老百姓再傻几年了,扫盲班还是过几年再开吧。   韩运荣科长好不容易做好了自己的心理建设,结果被叶知秋一句话就给搞蒙了,“你们科的预算才要这么点儿?是不是不打算干实事啊?韩科长,你可不能懒政,教育是关于整片地区未来发展的大事!”   “教育预算科拨百分之十五的经费,其中的百分之八用来办扫盲班和工人预备班,百分之七用来办一所高水平的工农兵大学。”   “咱响应中央的号召,工农兵大学要为人民子弟兵打开大门,但咱也不是啥人民子弟兵都要,要有一定文化基础,能识字,会基本算数的人,要是大字不识一个,上什么大学?回去念扫盲班去!”   “教育资源是相当宝贵的,所以每一个进入工农兵大学的人都应当是相当优秀的,工农兵大学绝对不能成为某些人镀金的地方,教育资源必须花在真正有潜力的人身上。”   “但是啊,国-家的建议是招收各方推荐来的思想积极分子,咱也不能明着拒绝。韩科长,你记好了,工农兵大学面向全国招收人才,或推荐入学,或自荐入学,入学一周后,所有学生都需要经历一次淘汰考核,达到及格线的人留在工农兵大学继续读,达不到及格线的人劝退。”   “至于考核难度嘛,按照高考的标准来就成。记得多添加一些应用实操类的科目,多和农业、工业等挂钩。” 第76章 洁癖   关于这个时代的‘工农兵大学’, 后世一直都有讨论。每谈到这个话题,多数都是以‘缺点’与‘局限性’为根基来批判的。   叶知秋觉得,这个时代的‘工农兵大学’像极了理想中的‘教育乌托邦’, 本意是朝着平等教育而来去的,却忽略了最为本质的一点——学校招收学生的目的是为了发展科学,最最最贴近本质的路子依旧是择优录取。   让那些资质较差、不愿学习的人进入大学,又何尝不是一种对教育资源的浪费?   这个年代的教育资源那么宝贵, 能浪费得起吗?   叶知秋站在后世的眼光上看这个问题, 将平等教育、快乐教育、应试教育等放在一起看, 最深刻的感觉是四个字——本末倒置。   人生来就是不平等的, 有人生来就享有最顶级的教育资源,有人生来连一个识字的长辈都没有。   如果一味的谈公平教育, 让享有最顶级教育资源的人同大字不识一个的人坐在一块儿上课, 要么是让前者荒废,要么是让后者懵逼。   如果一味的谈快乐教育, 让所有小孩都开开心心,那就意味着阶级进一步固化,出身平凡的小孩将永远失去阶级跃迁的机会。有人开开心心地享有世界上最顶级的教育资源,有人开开心心的变成傻瓜,放牛生娃再放牛再生娃,世界将变成迥然各异的量级。   受资本所鼓吹的快乐教育, 又何尝不是将那些可能会出现的寒门精英扼杀在苗头中, 让那些人永无出头之日, 永远都不会动摇他们的根基?   古往今来,想要破局, 想要打破阶级壁障, 唯一的途径就是教育。买彩票中大奖能塑造出一个暴发户, 塑造不出一个高阶级的人。   教育的目的,不就是培养人才吗?   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   不管内心如何不愿意承认,都必须承认,人是分阶级的,教育也是,医疗资源也是,交通资源还是,方方面面都是……想要过得好,唯一的路子就是不断破局。   就拿临海市而言,年轻人可以选择在乡下日复一日的种地,轻轻松松过日子,也可以选择去努力靠近工人预备班上学,考进工厂做一个工人,然后进一步在临海市内买政府建设的安居房。   前者很舒服,后者很辛苦。   可到了比拼医疗资源的时候,同样是家人生了急症,从乡下送到临海市中心医院需要多久?从市区政府建设的安居房送到临海市中心医院又需要多久?是几分钟与几个小时的区别,是生与死的距离。   叶知秋知道,‘工农兵大学’这个‘教育乌托邦’的理念很理想,但执行到最后,会变成推荐制,好一点的情况是——某某某种地努力,被评为种地标兵,特推荐入工农兵大学学习,坏一点的情况是——某某某家中有人,特开后门,请允许进入工农兵大学学习。   如果是应试教育,受教育资源较差的人尚有一搏之力,可如果‘工农兵大学’完全沦为了推荐制,那受教育资源较差的人将永远被关上向上跃迁的门。   应试教育事实上仍然是最为公平的一种模式。由于推荐制的存在,走后门的现象越发严重。   教育必须得踏踏实实的搞,让一些水平可能都不如初中毕业生的人来念大学,能念懂吗?培养出那些目不识丁的大学生,不怕滑天下之大稽,成为教育界的笑柄吗?   -------------------------------------   关于叶知秋在教育方面的‘洁癖’,很多人都是知道的。   当初临海市还是临海县的时候,叶知秋就去学校手撕了一位来闹事的红袖章,自此彻底出圈,学校里请了两位职业碰瓷的老头老太太,只要红袖章一来,立马上前去劝阻,如果那些红袖章敢上手推一下,老头老太太当场就往地上躺,学校里的老师就赶紧打电话喊医生,医生来了之后就把情况往最严重的方向说,然后临海县治安队的人就拿着这个理由把红袖章抓走,关上几天再送去农场改造。   来一个红袖章被抓去改造一个,职业碰瓷的老头老太太演技直逼影帝影后,久而久之,红袖章们也都知道临海县的教育不能碰,就没人来闹事了。   后来临海县转临海市,办了扫盲班和工人预备班,堂而皇之地上课搞教育,红袖章们有心过来搞事,可是临海市有高度自主自治权,市政府要保教育,他们来了又有什么用?   只要一来,就被以‘聚众闹事’的帽子给抓去改造,这些红袖章去省里闹□□闹,愣是丁点儿水花都没泛起来,最后这些红袖章也学聪明了,搞不过你们,那我们还躲不过你们吗?全国的地盘那么大,我们非得在临海市搞?   当临海市周边的十六县都划入临海市的消息传开时,那十六县内的红袖章都是连夜撤离的,丝毫乱都没给临海市教育局添。   教育预算科的韩科长把叶知秋的要求悉数记了下来,还将本子上记得那个‘工农兵大学’特地圈了个圈。   -------------------------------------   叶知秋攒的这次会议把亟待解决的问题都解决了个遍,不仅将财政局下的各大科室争执的预算问题给解决了,还给了正大食品厂等企业足够的压力。   攒完这个会议之后,叶知秋又去攒了建设工农兵大学的会议,将她跑动跑西召集来的那些人才聚集在一块儿,将工农兵大学建系的问题给落实下来。   从姑苏学院挖来的食品专业的人才不少,就由高玉教授牵头成立工农兵大学的食品系,以正大食品厂、奶糖厂、海产品厂为实习实训基地,将工农兵大学的食品系给办起来,一边培养研究型人才,一边培养高级工程师。   从首都医科大学、京城药学院、金陵药学院以及卫健委挖来的医学专家也不少,就由临海市中心医院院长胡滨牵头成立工农兵大学医学系,以临海市中心医院为实习实训基地,将工农兵大学的医药学系办起来,为医学发展培育人才,也为临海市内各区输送高水平医疗人员。   还有从赣南学院挖来的纺织人才,也可以立足于颍上区新建的蚕桑棉基地建立纺织印染系,为纺织业培养人才,输送精英。   ……   至于工农兵大学的第一批学生,就从各大厂子里的优秀职工中选取。因为这些职工的基础水平参差不齐,所以工农兵大学的四年制学制中,前两年都是从事这个行业的基础课与通识基础课,两年后,所有学生面临分流,一部分学生已经成为了掌握专业技能的工程师,可以服务社会了,就被输送往社会工作岗位上去,一部分学生留下来从事科学研究工作,为科学研究继续奉献。   叶知秋会时不时地去各个院系走一走,同那边的专家学者交流交流,将自己‘签到’所得的技术透露一些出去,给这些行业的发展添加了一些‘催熟剂’。   这一年,临海市各区的发展都按下了加速键,全市的脱贫攻坚战通通打响,老百姓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有些县城因为土地贫瘠而连年贫困,老百姓都生活在饥寒交迫的温饱线上,政府就在这些地方建设工厂,培养当地的青年进入工厂工作,将农业种植用地变更为工业用地,这些贫瘠的土地上负责输出工业产能,而那些土地肥沃的土地上输出的农业产能也会被调来供给这边的老百姓。   这是太忙了,忙到叶知秋都没时间同林国栋作了,夫妻俩晚上回去后就累得不行,就在叶知秋快将临海市中心医院还有一个后勤预备处的时候,后勤预备处的那些医院职工家属突然给她送来了好消息。   经过历时十九个月全年无休的公关工作,研究人员顺利攻克避震技术,经过改造过的避震技术安装在长青市造的救护车上,抗震防颠簸的功效比意呆利生产的救护车还要好。   更让叶知秋惊喜的时候,医院后勤预备处那些专家们研究出来的这种避震技术还可以运用在普通的车上,装在三轮车和‘四不像’上,这类农机在运送蔬菜的过程中造成的损耗都被降低了百分之八十。   叶知秋将医院后勤预备处的这些专家们的工级全部上调了三个级,然后就着急忙慌地成立了工农兵大学机械系,将医院后勤预备处的这些专家单独拎出来,让这些专家们认真搞研究,主要负责突破发动机技术、农机改造与创新技术等。   另外一边,受到惊吓的市政也开始配合发力,在当初规划为重工业基地的白水区内开始建设汽车厂,林国栋还将汽车厂建设申请提交到了东山省省委。   在建厂理由一栏中,林国栋相当自信地写道:已掌握国内顶尖、国际一流的避震技术,大大提高了救护车的抗震防颠簸性能,使的救护车更能满足急救需求。   东山省的省委一看,这汽车厂是生产急救车的啊,那没什么关系,批就批了。   批复文件返回临海市时,东山省省委的领导还在吐槽林国栋,“一个造救护车的厂子,叫啥汽车厂,叫救护车厂不好吗?就喜欢把摊子给搞大……”   殊不知,临海市要建的就是汽车厂,不止要造救护车,农用机车要造,轿车也要造!   这么好的避震技术,放到轿车里不香吗?   能坐舒舒服服的轿车,为什么要想不开去坐那把人颠得好似抽风的车? 第77章 交易   临海市新创办的汽车厂名叫‘大元’, 取自元朝征伐四方的寓意。   东山省领导审批‘大元汽车厂’的时候,压根没想到临海市的摊子会铺的那么大,可当这份已经审批好的材料报送首都时,首都那边的人关注到了。   “这临海市要建汽车厂?难道是打算从轻工业转型向重工业了?可是国内最好的汽车厂在东北, 他们怎么竞争得过长青一汽、长青二汽、长青三汽?”   首都这边的人将临海市报送来的这份材料压到案头, 决定等年末报送材料的时候再重点关注一下。   毕竟这些材料只要省级批复了就可以, 国-家不会一一干涉,更别提临海市的特殊性质, 都不需要省级批复, 自己就可以做决定,只需要向省级报送,再由省级向国-家报送。   -------------------------------------   大元汽车厂选择的路子是‘弯道超车’, 主要配件都从长青市买, 自己暂时只生产避震系统, 生产完后组装成整车,再进行喷漆与对外销售。   凭借一市之力,想要构建完整的汽车产业链, 那是不现实的, 而且也没必要, 长青市那边的产业链已经很完善了,合作共赢才是王道。   为了让大元汽车厂尽快建成,林国栋与叶知秋兵分两路,纷纷出去走动。   林国栋领着市政的领导班子去长青市考察, 商谈引入各类汽车零部件的事情, 叶知秋则是带着那些专家学者去购买批量生产汽车避震系统的生产线。   忙前忙后大半年, 大元汽车厂总算落成, 一周后, 第一台大元救护车走下生产线。   看着一台又一台的救护车组装完成,大元汽车厂的人都乐呵呵的,唯有厂长想到一个问题,这车生产出来了,卖给谁啊?   要知道大元汽车厂在建设过程中可是花了极高的财政经费,叶知秋下的死命令是半年之内必须回本,一年之内必须盈利。   这车该卖给谁?   如果生产的不是救护车,而是普通农机,他们还可以给各大生产队和农机场卖,可他们厂子里生产的是救护车啊!   谁家没事开个救护车去兜风?   厂长顶着一脸苦涩地笑容去找了叶知秋,希望叶知秋能给他们出出主意。   叶知秋让人把救护车直接开去了临海市中心医院,把急救科的医生护士们都喊了下来,还让人把刚下手术台的胡滨也从手术室中请了出来。   叶知秋拍拍那造型略微有些复古的急救车,问胡滨,“胡院长,咱们市自己生产的救护车出来了,你们市中心医院打算买几台?”   胡滨一脸惊喜,他伸手摸了摸那急救车的外壳,问,“同长青市那边出来的急救车相比,哪个更好?”   “咱生产的急救车如果比不上长青市那边的,那还生产他干什么?直接从长青市买不就可以了?”   胡滨脸上的惊喜又浓郁了几分,“那和意呆利生产的救护车比呢?差得远吗?”   这问题可把叶知秋给难住了,她又没见识过意呆利生产的救护车多么颠簸,只是听胡滨他们说意呆利生产的救护车比国内长青市生产的救护车好,开起来又平又稳,就让后勤预备处的人将目标列为对标意呆利救护车的水平……可究竟有没有对标成功,她也不清楚啊,她只知道那些研发人员说对标成功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叶知秋心里咯噔一下,她该不会是被放卫星了吧!   “胡院长,你坐过那意呆利的救护车吗?”叶知秋问胡滨。   胡滨点头,“自然是坐过的,卫健委给配的救护车就是意呆利的,算是全国最好的救护车了。”   “那你问我-干啥?上车去亲自试试,看看哪儿有不足,咱立马安排人着手改进。”   叶知秋催着胡滨和那些急救科的医生开着救护车去市里转悠了一圈,她等的有些心焦,不断给自己做心理建设说, “就算技术没达到意呆利那水平,但也肯定比长青市生产的车好,咱也没考虑过出口,先把国内的市场给吃下来再说。”   叶知秋一遍又一遍地安慰自己,可手心里的汗却一点都没少出,她都打算让这汽车厂试着转型向农机靠拢了,就见两辆救护车飞驰进医院大门。   胡滨等一众医生从救护车上跳下来,激动得话音都有些颤抖了。   “叶局长!咱这车是真的好啊!比意呆利那边的车要稳多了!我在卫健委坐过意呆利那边的救护车,不如咱这个稳!咱这个车是真的好!”   “我待会儿就给高教授打电话,问他有没有想法再买几辆咱自己产的救护车!这车可真好啊,要是能买到京城那边,绝对是急救的一大助力。”   叶知秋悬着的心落回了肚子里,点头道:“好,你同高教授说说,我也同高教授那边通通气,看有没有办法把这种救护车普及到国内的其它医院。众所周知,一辆好的救护车是可以救很多条命的,同那些避震减震效果差的救护车相比,避震效果好的救护车只有很小的概率会对运载病人造成二次伤害。我们临海市大元汽车厂有责任、也有义务,将这种避震效果更好的救护车普及到全国所有医院中去。”   胡滨:“……”   你想卖急救车就直说,说这么大义凛然的话干什么?   胡滨抬头想了想自己刚见到叶知秋的那一年……那时候的叶知秋多么朴实啊,去卫健委借到实验室之后话不多说,就是纯粹的做实验,那一首微生物培养的手法看得他眼花缭乱,至今依旧百思不得其解——叶知秋一个县保健站的医生,究竟是从哪里学到的这种手艺?   再看看现在的叶知秋,一点都不淳朴了,官话和套话一套一套地说,为了实现自己的目的都可以昧着良心说话了。   不过再想想这种救护车的‘稳’,胡滨绝对的叶知秋这么做也没啥,既然国内能够自主生产这种比外国的救护车还要好用的救护车了,那为什么不用这种?更别提长青市生产的救护车都不知道该叫救护车还是该叫催命车。   -------------------------------------   叶知秋等了两天,估摸着胡滨已经同高淳和教授通过气之后,她才打算给卫健委打电话。   她还在想该怎么同卫健委那边吹自家市区一汽车厂里生产出来的急救车呢,高淳和教授就开始抱怨了,“叶老师啊,听小胡说你们那边生产出比意呆利那边的救护车还要好的救护车了?小胡两天前就打电话同我说了,还说你也要打电话过来,这让我足足等了两天啊……你们那边的产能怎么样?我们卫健委这边先定个三辆行不?”   叶知秋咧嘴一笑,“这有什么不行的?我们生产救护车就是想着方便全国的急救医护人员的,哪有不卖的道理?高教授,我同您透个底,我们这边的价格要比长青市那边的价格稍微贵一些,主要是因为我们这边造出来的救护车上安装了最新的避震器,这个挺贵的,但效果不用怀疑,肯定要比长青市那边的急救车好很多,这个胡滨应当已经同您说过了。”   高淳和教授那边沉默了大概有半分钟后,才问叶知秋,“叶老师,我们做个交易,怎么样?”   叶知秋愣住,脸色一时间有些犹疑不定,她问高淳和教授,“什么交易?”   高淳和说,“首都这边的医药大环境越来越差了,很多年纪像我一样的老同志过的日子……哎,根本不能提。你们临海市那边的情况挺好,小胡同我说过了,但一下子塞太多人也不大好。”   “你能不能帮忙想想办法,给我们这把老骨头一个容身之处,不要求吃得多好穿得多好住的多好,只求这张老脸不要再被踩进泥里践踏了。活了一辈子的人,到老了却连这张脸皮都保不住,想想还真是憋屈啊。”   叶知秋:“……”这还算是问题吗?   像高淳和教授这样的人,他认识的人肯定也都是大牛。哪怕现在把人喊过来会给市财政造成一定的压力,但长远来看,这是一笔很划算的投资。   高淳和教授不知道叶知秋的这些心理活动,他没听到叶知秋说话,还以为是这要求让叶知秋也觉得为难了,他咬咬牙道:“叶老师,你卖我个面子,帮忙想想办法。我在卫健委这边很快就没话语权了,趁话语权还在,我发个公告,面向全国的医疗单位都推荐一下你们生产的救护车,你帮我把这些老骨头接收了,行不行?”   叶知秋一脸惊喜,果断答道:“行!”   高淳和教授:“……”他挂断电话的时候还在想,叶知秋答应的是不是太痛快了一些?从中央眼皮子底下搞这种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事儿,真的不怕有朝一日东窗事发吗?   他晃了晃头,不再想这件事。眼下京城的情况已经够乱了,他每天都像走钢丝一样神经高度紧绷着,不敢有丝毫的掉以轻心。   四天后,卫健委连发三份文件,一份是《关于全民增强体质的倡导》,一份是《关于全民卫生状况改善的建议》,另外一份是《关于全国所有三-级及以上医疗机构必须配置急救车的通知要求及急救车选取推荐指南》。   前面两份文件推出是高淳和教授的私心,他想站好最后一班岗,第三份文件则是送叶知秋的人情。   强制要求三-级及以上医疗机构配置急救车,那便将县级人民医院及以上的医疗机构都算了进去,而在急救车选取推荐指南中,卫健委虽然列出了三种急救车的选取指南,但每一种急救车都写了优势与劣势,还给出了选取的参考意见,就差明示各级医疗单位都去买‘大元救护车’了。 第78章 合作   临海市人民医院收到这份通知后, 胡滨赶紧拿着红头文件来找叶知秋报喜。   叶知秋看后却皱紧了眉头。   高淳和教授的这做法是不是有些太过猛烈了?   这可等于是要将国内完整的救护车市场都给吞下来啊!   要是同长青市那边谈崩了,长青市那边不再愿意给大元汽车厂提供元部件了该怎么办?   叶知秋想到后世贸易战中的扯皮与擦伤,心里跟着一紧,立马着手开始寻找元部件的替代厂商, 她甚至都动过在临海市内自建一条完整汽车厂产业链的打算。   “现在只能寄希望于林国栋给力一点, 同长青市那边的关系打好, 不然怕是这大元汽车厂刚建起来就得遭遇波折……可千万不能夭折啊!”   叶知秋赶紧把这事儿同林国栋说了,问林国栋说, “你同长青市那边谈合作的时候?那边是怎么说的?知道咱们要生产救护车吗?那边有没有不高兴?”   林国栋想了想那边人的反应, 道:“没什么不高兴的啊,天天都是吃饭喝酒,还说庆祝我们也加入到重工业大家庭呢。至于救护车, 我觉得那边的样子是不大想生产, 但国-家给配给的名额在那儿, 他们必须完成。毕竟生产救护车哪有生产农机赚钱?我看那边的样子,大概是想让我们把救护车的订单全都吃下来,好让国-家不再给他们施加压力, 也方便他们挪出全部精力来生产农机。”   叶知秋沉思了一会儿, 同林国栋说, “那样最好,我改天再去一趟长青市,同那边谈一下粮食合作供应的事情。咱们的四季养生粥对粮食的需求量挺高,原先都是无条件从周边县市采购, 给予周边县市利益, 现在得把这个当成砝码, 将这笔利润让给长青市了, 或者说, 让给林吉省。”   一来一回,互相让利,这样才能把双方捆绑在同一条大船上。如果哪一天长青市真的打算断掉临海市的汽车元部件供应,临海市也有反制之力。   -------------------------------------   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落在叶知秋肩上,叶知秋的感觉是‘职位越高、责任越大’。   她原本做个县保健站的药剂师,每天干的工作多轻松啊,现在管了临海市财政局的事儿,每天都有操不完的心。   同长青市那边通过电话后,叶知秋就坐上了北上的列车,看着树叶一点点由绿转黄,天气一点点转凉,长青市到了。   长青市是国内重要的重工业基地,一出火车站,叶知秋感觉到的就是浓浓的硬汉风格——这是一个钢铁城市。   同长青市比起来,临海市的生活气息就要浓郁很多。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自家地盘怎么看都顺眼的缘故,叶知秋觉得长青市的经济发展是比不上临海市的,老百姓的生活质量也比不上临海市,起码比不上临海市的临海区。   在火车站的出站口,长青市-委已经安排好人与车来接了。   叶知秋老远就看到两个年轻男子举着一张相当大的硬纸牌,上面写着‘欢迎临海特别行政市财政局长叶知秋同志到我市交流’,她最近抽了抽,将‘野猪崩天撞’的光环挂上,心念一动,将空间里放着的四季养生粥挪到手里拎着的黑色帆布兜中,笑着迎了上去。   她走到那几个人跟前,那几个人的目光径直越过了她,朝着四方东张西望,嘴里还嘀咕,“听说那叶局长买的是这趟车的票啊,咋还没见着人?”   叶知秋轻咳了一声,走上前去,“同志,你好,我就是叶知秋。”   那两个身高约莫有一米八的东北大汉就如同受惊的野马,嚯的一下睁大眼睛,说话还有点结巴,“叶局长?您就是叶局长?”   叶知秋点头,“我同你们的李书-记和高市-长约定好了,来你们市商谈一些合作事宜,还得麻烦两位给带个路。”   其中一个看着稍微有点年轻的男人伸手就要帮叶知秋拎包,叶知秋也没意识到自己是挂着‘野猪崩天撞’的光环才觉得那黑色帆布包一点都不沉,很顺手地就将黑色帆布兜给顺手递了过去。   “嚯!!!!!”   一整兜的四季养生粥直接掉到了地上,那位年轻男人都懵了,“这,这,这,咋这么沉吗?我看您拎着也不费力啊!”   叶知秋笑着把那兜四季养生粥拎起来,“抱歉,我的力气有点大,忘记提醒你了。还是我来吧。”   那年轻男子怎么可能如叶知秋的意?他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我刚刚就是没做好准备,有些突兀。现在有准备了,肯定能拎得动的。”笑话,一个妇女都能拎得动的东西,他拎不动?说出去怕是要把东北大汉的腰给笑折了。   叶知秋也不好再劝,只能把黑色帆布兜再交给那年轻男子。   年轻男子这次做好了准备,是用双手一起来拎的,他为了不在叶知秋面前丢人,还咬紧了压根,腰部用力一提,总算将那黑色帆布兜拎了起来。   可拎起来的代价是,他整个人都被那帆布兜带着往前踉跄了好几步。   年轻男子总算认怂了,同他的同伴说,“虎子哥,帮我一把,这帆布兜实在有点沉。”   稍微年长的男子伸手接过黑色帆布兜的一条袋子,二人合力才将帆布兜扯起来太稳。   那年长的男子说,“原本还以为叶局长是开玩笑的,没想到叶局长的力气是真的大。这么沉的一兜东西,我们兄弟俩抬着都费劲,没想到叶局长丝毫不费力的就拎起来了。”   叶知秋干笑两声,等上车后,她从黑色帆布兜里掏出两罐四季养生粥来,递给这两位男子,“这是我们临海市的特产,我带过来只要是想给李书-记和高市-长尝尝,带的不少,就是这个挺沉的,你们也尝尝味儿。”   那两人连忙摆手,“原来四季养生粥就是您那边的特产啊!这个可不便宜,您留着吧,我们也就是家里的小孩和老人会尝一些,自己哪里舍得吃这个?”   “那你们更得尝尝了,我们自己的厂子,拿这个肯定是要便宜一些的。大冷天儿,辛苦你们跑一趟了,吃点四季养生粥不过分。”   那两人见叶知秋硬塞,也就没再推迟。   等见到长青市的李书-记和高市-长,简单寒暄一番后,李书-记与高市-长直接带叶知秋去了单位食堂,让食堂后厨整了一桌子大菜,决定把事情现在饭桌上谈谈。   如果饭桌上谈拢了,那就去会议室中走流程签订合约,如果饭桌上谈不拢,大家就该吃菜吃菜该喝酒喝酒,就当这事儿从来没人提过。   考虑到叶知秋是个女同志,李书-记和高市-长给叶知秋安排的是一种面包味的汽水,叫‘格瓦斯’,苏联老大哥那边比较流行的一种东西。   饭过三巡,到了谈正事的时刻。   叶知秋开门见山道:“我这次来同李书-记和高市-长见面,主要是想谈谈粮食采购的事儿。我们临海市的正大食品厂消耗谷物豆类的量很大,需要签订一份长约来保证稳定的粮食供应。”   “原先我们都是从周边地区采购的,但前不久咱们两市不是刚就汽车厂达成了合作吗?就想着把我们两市的友谊关系深化一下。”   李书-记瞅了叶知秋几眼,放下酒杯,“叶局长打算怎么深化一下我们的关系?”   叶知秋道:“长青市在我们临海市大运汽车厂的发展过程中,长青市帮助很大,而据我所知,咱们林吉省有全国最大的粮食种植基地,黑土地更是全国最肥沃的土地,粮食产出很高。我们临海市想以高出是市场价三分钱每斤的价格从长青市收粮食,不知道长青市有没有在这方面合作的打算?”   高市-长心里快速地算账,一斤粮食多给三分钱的利润,那可真不少了!亩产两千斤的稻子,一亩地就能多赚六十块,对于种地的老百姓来说,这笔钱绝对不是小数目。   李书-记算账更快,高市-长才在心里大概有两个数,李书-记就问叶知秋了,“不知道临海市需要多少粮食?要是需要数目太多的话,我怕我们供应不起啊!”   他的实话是,如果你们需要的太少,这笔买卖我们可不做。   叶知秋出了一个拳,捶了两下桌子,又比出三根手指来,“正大食品厂一天消耗粮食两千三百公斤,我们临海市的农作物基地只能供应三百公斤每天的量,两千公斤的量都是从周边地区供应的。如果长青市能供应得起,这两千公斤每天的消耗量都由长青市来供应,我们可以签长约。正大食品厂的规模还会扩大,后续我们可以追加粮食供应协议,价格绝对不会降。”   一天收两千公斤,一斤多给三分钱,那就是多赚一百二十块钱,一个月就能多赚三千六百块钱,一年下来可就是多出了四万三千两百块的收入进账。   这可不是总收入,而是多出来的收入啊!   放在六十年代,四万块简直就是超级巨款,也只有临海市这种有好几个大厂子搞经济的地方才能有充足的资金修路造桥搞基建。   像长青市这样的重工业基地,虽说那几个大厂赚钱,但大厂赚的钱又到不了市政-府手中,市政-府无法向临海市政-府一样调度那些钱,这四万三千两百款真算是一笔可支配的巨款了! 第79章 铁路   叶知秋在长青市吃了大概有五顿铁锅炖大鹅后, 终于将粮食合作协议给签了下来,还是那两位去火车站接她的人把她送去火车站的。   拎着包里薄薄一沓纸,叶知秋感觉心里踏实了许多。   大元汽车厂的危机就这样消陨在无形中, 起码一时半会儿不会再面临供货不足的问题, 大元汽车厂有足够的时间来将自己的生产线完善起来, 临海市五区的发展也算是平衡了。   -------------------------------------   人一旦忙起来, 整天都东奔西跑的走, 半个月一个月的出差,时间就感觉不够用了。   叶知秋往长青市出了个差, 感觉没过多久,就又去北疆走了一趟, 谈妥了长绒棉的收购事宜。   听闻全国开始规划修建火车路线,叶知秋又和林国栋去了一趟都泉城,找省-委要五个火车站修建的名额。   龙泉区、九合区、颍上区、白水区以及临海区, 这五个区的生产侧重点都不一样, 颍上区的纺织业最好是同通往西部的列车沾上边儿,龙泉区的奶糖厂面向全国销售, 最好是同全国物流转运中心搭上边……叶知秋同东山省-委说的头头是道, 省-委书-记听完之后想要喷死她。   “五个火车站是万万不能的,咱们省内一共才配了七个火车站的名额,泉城至少得有一个站, 你们临海市要走五个, 其它市共同竞争一个?最多给你们两个。”   叶知秋皱眉想了想,伸出三根手指,“三个。省里帮忙解决三个名额, 其它的名额我们去隔壁省要, 隔壁省挨着我们的那几个市的经济形势不怎么样, 要火车站没什么用,我们争取两个过来,帮他们市高高发展。”   省-委书-记眯起眼,“你们临海市今年汇报的材料做出来了吗?我听说这一年你们搞了不少事情,成绩怎么样?就算比不上去年,但也不能差太多啊!五年我们省-委可是力挺你们完成-人口指标,你们今年可万万不能垫底儿。”   叶知秋一脸假笑地问省-委书-记,“要是真力挺临海市发展,难道不应该把那些工业化不算差的县分给临海市吗?您给了临海市那么多贫困县,这就是您力挺临海市的方式?”   省-委书-记已经笑不出来了,绞尽脑汁,终于想出一个理由来,“这不是因为这些县城基本上都没什么发展,就像一张白纸一样,最方便你们描绘蓝图吗?要是换那些有发展基础的县城,你们想要按照自己的想法来,不得面临重重阻力?我这完全是为你们考虑,为你们着想啊!”   叶知秋:“……”行吧,你说你有理,你是领导我不和你抬杠。   “书-记,您放心吧,临海市的成绩虽然比不上去年,但也差不了太多,临海市这一年的发展还不错,您要是能给我们配五个火车站的名额,我们临海市绝对能在明年这会儿把工业化程度给赶上来。”   省-委书-记没说话,他转身去看那幅挂在墙上的地图,将经过临海市的铁路路线都只给叶知秋看,“一共就规划了三条铁路经过你们临海市,你就要五个车站,怎么,有两条铁路要在你们那儿设置两个站?一个临海东站一个临海西站?再加个临海西站和临海北站,最后给你们正中间停一个临海站?”   林国栋也觉得要五个火车站有点多。   叶知秋据理力争,“要五个火车站可不是说就盯着现在规划的这几条铁路线,而是要将交通目的按照作用来分流。”   “比如说白水区的海产品和汽车厂,都是需要大量运载货物去各地的,把这条线和泉城连起来就没有用了,我们的想法是建议把白水区与新政市的铁路连起来,这样更容易把海产品和汽车厂的产品输送向全国各地。”   “临海区内的人口居住最多,所以临海区内的火车站主要应当承担人口运载业务,这条线就是要建在连同整个沿海城市的这条路线上,也就是首都和魔都之间,不管经不经过泉城,我们临海市都要占一个车站。”   “龙泉区、九合区和颍上区从事的主要经济方向分别是林业及畜牧业、农业、纺织业,生产的产品应当连通江城,因为江城算是全国的中心,可以通过江城销往全国,这需要占一个火车站,我打算规划在龙泉区,颍上区需要有个火车站连通西部,因为我们需要从西部采购长绒棉,采购量很大,靠车的话根本行不通。九合区需要有条线连通东北,因为我们已经和林吉声达成了农作物合作协议。”   叶知秋一摊手,“您看,这五个火车站是不是刚刚好?”   林国栋:“……”他媳妇儿是真的敢想也敢说啊!   省-委书-记:“……”   他拿起水杯来喝了一口水,压了压心里的惊,关于叶知秋找的理由,他一点都没信,而是惊讶于叶知秋这安排背后的逻辑。   叶知秋看似满嘴跑火车的瞎扯淡,实际上却用火车站的形式将临海市同全国的各大关键枢纽都连接了起来。   现在的临海市是用不上这么多火车站,可将来呢?   想想正大食品厂的发展势头,再想想那十六县被并入临海市后的发展速度,省-委书-记突然觉得可以期待一下临海市的发展了。   他认真地同问叶知秋,“叶局长,你是认真的?真要五个火车站?你们临海市是有特别行政权的,你要是真敢要,我就敢给。但如果出了什么问题,你们临海市自己担责任。”   他忖了忖,又补充了一句话,“另外,如果有什么可以展开合作的,我希望临海市能够优先与东山省内的企业展开合作,你看看一个粮食合作,你们都把手伸去林吉省了,是我们东山省的粮食比不上林吉省吗?”   他这话一说出口,自己都觉得有点怪怪的。   果然,叶知秋十分认真地点头,“我们东山省的粮食还真比不上林吉省那边的粮食,毕竟那边的黑土地产出的粮食是公认的好。不过您放心,临海市也是东山省的一个市,我们不会忘记东山省。”   省-委书-记让叶知秋写了一份《关于临海市申请五个火车站的说明》,还让叶知秋签字按了手印,然后就用档案袋封装了起来,说,“那你们回去吧,省里面批了,我们会把你刚刚说的安排详细写一份说明报给国-家铁道部的,至于能批几条,还得看铁道部。你们可以放心的是,省里绝对不会卡你们的。”   叶知秋想了想,担心省里写不出她的规划来,便将这个活儿主动揽到了自己身上,“关于临海市的规划,还是我们来写吧。这临海市也已经发展两年了,我们得把这两年的经验心得和对未来五年、十年、十五年的规划同上层汇报一下,我们把临海市的内容做好后交过来,麻烦省-委和其它市的安排合并一下。”   既然这份文件是要呈交给国-家的,那自然得好好写,得慎重地写。   得先将临海市将来打算怎么发展的规划写好,然后再根据对未来的展望‘合理’安排火车站的位置。   要在一个市内安排五个火车站,不可避免的就得考虑五个火车站之间如何连通的问题,叶知秋脑子里闹出了一个词——轨道交通。   要知道轨道交通可是在一八六三年就出现了,那时候的日已落帝国在伦敦修建了第一条地铁线,而现在一百年过去,国内才开始修建铁路。   等到了国内需要修轨道交通的时候,高楼大厦都已经盖了起来,到时候建设轨道交通的难度更大,好多地方都得推倒重建,挖的坑坑洼洼。   倒不如一开始就将轨道交通的路线给规划好,还有就是召集工农兵大学机械系内的那些专家学者开始研究轨道交通的建设。   要是哪里发现需要请外援,就赶紧趁现在的风头还没完全紧下来去请,可别等到时候紧箍咒都带上了再去挖人,那就有些逆天而行了。   -------------------------------------   叶知秋回家仔细盘点了一下可能会影响后世的关键技术,尤其是那几种将在未来占据主导地位的技术,都写在了小本本上。   如今已经进了深秋,她这个冬天打算在家好好陪陪孩子,不出去走动了,等来年春天再出去走走,看能不能再寻摸到一些人才。   在临海市内建设轨道交通的事情已经安排了下去,工农兵大学机械系那边的专家学者们已经开始着手研究,叶知秋让他们举荐一些国内知名的专家,最好是能将那些人给喊来,机械系那边的专家教授们都挺高兴。   他们中的很多人都见识过外界那对于读书人的至暗时刻,说不害怕都是假的。幸运的是,他们遇到了叶知秋,来到了临海市这一座避风港,不仅让他们免受那种种折辱,保住了尊严,还给他们提供了十分不错的生活,能让他们安心待在自己最喜欢的实验室中搞研究。   若是能帮自己的老朋友一把,工农兵大学中的很多专家学者都愿意。   一通通电话拨了出去,很多原先还不打算背井离乡的专家学者都动摇了,经过了一宿的天人交战后,最终还是决定前往临海市避难。   底下人的一举一动,上层负责监察的领导都看得清清楚楚,他有些忧心临海市会崩盘,由红转蓝再转绿,赶紧去请示大领导。   大领导的心态相当稳,他眉目含笑,“放心吧,是好事。临海市的那夫妻俩可小心得很,两年来,他们搞了那么多事,哪件违规了?如果真有那些背景不干净,目的不纯粹的人,都不用我们动手,他们夫妻俩发现之后肯定就揪出来了,绝对不会让少数人害了临海市。”   “而且啊……坏分子确实有,但我们也不能一杆子打死所有人,给这些人一条活路吧,未来能发展到哪里,关键技术都得仰仗这些人。哪怕真有坏分子伪装的好,潜入到了临海市,就那夫妻俩的德行,好吃好喝供着你,条件是你得给我没日没夜搞研究,和剥削这些人有什么区别?对于一心治学的学究,这种心无旁骛的日子再好不过,可若是对于心底不太干净的人,这种日子比坐牢还累。”   “先是避震技术,最近好像又搞什么地下铁路……我有一个预感,临海市会给我们更大的惊喜。” 第80章 鱼缸   六-四年的冬天有点冷, 叶知秋也收到了上层的两份文件。   一份是保密文件——很多坏分子的行为已经到了上层都忍无可忍的地步,上层决定要彻底清理这些思想上已经背叛了组织与信仰的人,临海市需要‘收盘’。   在这份保密文件中, 上层给了叶知秋一个很明确的日期——六五年五月。   叶知秋闭着眼想了很久, 终于记起了那次大动荡的起止时间, 六六年五月到七六年十月。   而临海市需要‘收盘’的时间,要比大动荡提早了整整一年。   另外一份文件是关于‘教育试点’的一些指示,要求临海市尝试建立一套完整且科学的教育体系, 为文化普及与义务教育做先行者, 从泥泞中为共和国的教育大计摸出一条光明大路来。   第二天,叶知秋就去了工农兵大学一趟,秘密开了一场会议, 会议内容就是这两份文件的核心内涵。   工农兵大学内的教员已经超过了七百, 远远超过了学生数量,不过这并不算什么大问题, 因为工农兵大学的教员还在临海市的各种厂子里挂了职,有学生就教学生, 没学生就搞研究……需要解决的问题那么多,他们这些教员根本不够数。   单单是机械系那边就有三百余名教员,这些人中的绝大多数都被叶知秋调去研究‘隧道钻掘设备’了,七百多名教员看似多,实则用起来依旧捉襟见肘。   叶知秋端起搪瓷缸子闷了一口茶,缓解了一下自己的心情, 说道:“这次突然召集大家开个会, 是想和大家说几件事。”   “首先呢, 是给大家吃个定心丸, 不管外面的风如何猛烈地吹, 临海市都是安全的,这个我能保证。但是,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大家身上假使有海外关系的,尽早登记一下,往后尽量不要联系。”   “第二呢,是我们临海市也决定停止引进人才了。中央的基调已经确定,高级知识分子中的坏分子必须清除,我们临海市不可能背离组织的统筹安排,所以我决定,以明年的三月三十一号为截止日期,超过明年三月三十一号之后,任何一个人都不会放进临海市,就算各位来说情,也不会有任何回寰的余地。”   “丑话说在前头,之后才能说漂亮话,我相信诸位应该也不会给我出这个难题。大家都是泥菩萨,站在这条河里,谁都自身难保,所以就不要为难我了,再重申一遍,三月三十一号为截止日期。”   “第三件事,我们刚收到了中央的文件,要在临海市内建设一套教育试点,摸索出适合于我们国-家国情的教育路线,我的打算是将工农兵大学贯彻到底,在配合国-家宏观政策的前提下,为我们国-家的行行业业输送大量人才,进一步带动临海市的发展,努力将临海市打造成我们国-家面向未来技术的一扇窗口。”   “诸位都是学术圈中的大拿,还请各位多多提意见,务实一些挺好,务虚的意见我们也得听,一方面脚踏实地,一方面仰望星空,尽力将工农兵大学建设成国际一流的学府,为共和国培养最顶尖的人才储备。所以,诸位有什么建设工农兵大学的意见和建议,我欢迎大家与我来交流,写建议书、意见书也可以,大胆说大胆想大胆写,众人拾柴火焰高,真理越辩越明,我们群策群力,集思广益,为教育留下一枚种子,一粒薪火。”   “最后,诸位若是有认识的人脉,诸位感觉信得过的,大可放心引荐进来,还是那句话,三月三十一号之前来,临海市举双手欢迎,三月三十一号之后,诸位免开尊口。”   ……   这场会议中并没有太多讨论的地方,多数时间里都是叶知秋在说,其他人在听,偶尔有人问几句,叶知秋也会尽力回答,将自己对政策文件的理解与担忧都说给了这些人听。   会议开完,叶知秋就回财政局了,家大业大不好管,但好在这几年工作下来,临海市内的整体经济脉络也已经理清楚了,各大工厂都陆陆续续添加了好多新业务,发展得还不错,奶制品厂不止有光明奶糖了,还造出了光明奶粉,一举取缔了麦乳精那‘国民保健品’的位置,成为了新的‘国民营养品’,与四季养生粥并列评为逢年过节走亲访友必送之物。   除了财政局的事情外,叶知秋也会去市内的各个单位走访,参观参观那些工厂的流水线,同那些工厂里搞技术的人聊一聊,站在后世的眼界高度上往技术员心中种下一些种子。   大元汽车厂主营业务还是救护车,他们有心进入农机与轿车领域,可又担心同长青市那边起了利益冲突会影响眼下的合作,叶知秋还为此苦恼过一阵子,后来她就想出了一条捷径的路子。   一口吃不成个胖子,大元汽车厂无法在短时间内打造出一条完整的汽车生产链,但可以尝试着造自行车的生产链,还有摩托车的生产链!   叶知秋知道电池研究的重要性,还从西南电子大学挖了两个研究团队过来,一个团队的人负责研究电池、一个团队的人负责研究电路板与集成电路,她凭借后世从一些学术报告、学术会议中听到的信息,给这些团队布置了研究方向,先尽力研究铅酸蓄电池,然后就朝着新型材料电池研究,研究集成电路的团队则是要大力发展半导体研究,表面上是为了尽快推进现代化的进程,实际上是叶知秋针对未来的芯片之争提前布局。   恐怕没人会知道,她在这个行业才刚刚开始萌芽的时候,就布了这么‘前卫’的一场局。   如果不知道这些技术会在将来成为‘卡脖子’技术,叶知秋多半是看不到这些问题的,但既然看到了,怎么能埋下这个隐患不去解决?   ‘三月三十一号’变成了一道魔咒,叶知秋赶在这道魔咒前疯狂走动挖人,起初还是有规划的挖,后来就变成了能挖到哪个算哪个,去了一所高校之后,直接找里面最有分量的团队,能挖就挖,实在挖不动就留个口信,那些人愿意在来年三月三十一号前到临海市找她,她会给提供一个落脚之地,如果不来,那……人各有命!   临海市工农兵大学的那些教员们也开始联络自己的老朋友了,一通通电话拨了出去。   “喂,老魏啊!之前我同你说的事,你考虑好了没?我们这边打算收紧了,明年三月三十一号之前来的还要,一旦进了四月,谁去说情都没用,有文化的苍蝇都不让飞进来一只。”   “老董啊……你怎么这么固执呢?临海市这边既能安安生生做研究,还能踏踏实实过日子,不比整天担惊受怕强?都有老伙计被逼死了,你还想步人后尘?听我一句劝,赶紧带着家人过来吧,我知道你放不下学校里的学生,但临海市这边也组建了工农兵大学,教员都是从全国各地挖来的,市财政的叶局长更是倾注了很大的财力在教育和研究上,你过来还能再为科学研究发光发力,若是你不过来,怕是下次我就得去给你上坟了!”   “妹子,你听哥一句劝,现在外头都不安定了,你赶紧过来,别再顶风作案。像咱这种人,在临海市怂着尚有可能等到翻身的一天,如果你再过不来,怕是之后就再也没机会了。”   每一通电话都有专人在后面听着,等差不多工农兵大学这边的教员都通完电话后,报应来了。   大约过了三四天,有人突然被请去喝茶了,据说是国-家在西部有更重要的研究计划,从临海市借走了这么个人,后来又陆陆续续借走一些。   那些人的能力放在那儿,如果真是有重要的研究计划,肯定不会借那些一桶水不满半桶水晃荡的半吊子,唯一的可能就是做的坏事被查出来了。   整个工农兵大学的气氛都变得凝重起来。   心里有鬼的人开始整宿整宿的失眠,暗地里不知道将漫天神佛求了个遍,发誓说只要熬过这一劫,绝对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心里没鬼的人也跟着开始紧张……毕竟万一被牵连到了呢?   没有万一。   叶知秋请这些人来的时候,就同这些人保证过,只要不犯错,临海市肯定会保护这些人,大领导在批复中也承诺过。   这些人在被请去喝茶前,名单已经放到叶知秋的桌上了,叶知秋看着那份名单中熟悉的名字,沉默了一整天。   她最后还是狠下了心来。   临海市要给真正搞学术研究的人做□□,却不可能做坏分子的靠山。   -------------------------------------   毕竟叶知秋挖人是从全国各地挖的,这些人认识的人脉也在全国各地,一通通电话打出去,基本上学术圈都知道临海市要‘封山’了。   临海市要‘封山’的消息就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原本还有人在观望,他们有着各种各样的理由离不开自己的家,他们想着就算有一天真的走投无路了,也可以收拾包袱去临海市安心搞研究,可这会儿听到临海市也要‘封山’了,他们哪里还敢观望?   谁知道临海市的政策会不会突然变化?万一缩减三个月,变成这一年的年底十二月呢?   早去一天,就能早踏实一天。   一时间,难以计数的高级知识分子都踏上了前往临海市的火车。   而上层也早就做好了布局,临海市的监察力度必然要足够大,如果有些人只是意识出了点问题,立场没变,信仰没变,那就把他们放到临海市,让他们去好好反省,如果不知悔改,那就送去西部修理地球,如果有些人是抱着去临海市避难的打算,那他们可就失算了,一下火车,就会有人请他们去喝茶。   临海市就是一个鱼缸,外界的水已经浑了,临海市依旧澄清着,上层愿意让好鱼儿都进这鱼缸中生存,但坏鱼儿,一入鱼缸就被捞走了。 第81章 问题   万事开头难。   然后中间难。   最后结果难。   叶知秋面临的就是这样连绵不绝的问题。   有人来投奔, 就得解决这些人的就业问题,关键在于这些人都是有文化有知识的高级知识分子,打发到工厂生产线上并不是说不可以, 但叶知秋实在是过不了心里那关, 她总觉得那样做是浪费人才,是造孽。   为了给这些来临海市‘谋一角安宁’的人安顿好, 叶知秋买的那辆自行车车胎都骑爆好几个,等到大元汽车厂生产出摩托车来后,她第一时间就给自己买了一辆, 成为了走在时代潮头的‘女骑士’。   六五年三月底, 该来投奔的人都投奔了,叶知秋同林国栋商量了一下,安排市政府的人去给临海市五个区的人都做了个摸底普查, 重点是检查那些从其它地方来的专家学者,避免在临海市中混入‘烂肉’。   摸底普查工作持续到了四月底, 市政与财政卡着国家给的劳动节期限联合拟了一份文件——《关于临海市人口饱和问题的解决方案及下一步就业安排》,重点不是解决方案与就业安排, 而是临海市人口饱和问题。   这份文件的意思很明显,就是告诉大家,我们临海市的人口已经饱和了, 没有来的人就别来了,来了的人也请安分点, 不要再呼朋唤友了,来了也不会再给安排。   接下来就是解决这些人的就业工作问题,叶知秋的想法很简单, 先把这些高级知识分子都给塞到工农兵大学去, 让他们接着原来的研究继续研究, 给这些人安排一些活儿干,也给这些人一个领工资的机会,起码不能让这些人饿着冻着。   将工农兵大学建设成临海市的人才储备库之后,什么时候有工业问题需要解决了,就从工农兵大学及时征调人手,如果没有问题,那就让这些储备人才从事基础研究工作。   另外,在这些人的研究方向上,叶知秋也打算‘外行指导内行’一把,把这些人的研究方向都扭转到解决实际问题上来。   高水平的理论研究成果确实是面向未来的重点,但眼下的燃眉之急是解决各种各样的技术问题,临海市财政从正大食品厂、大元汽车厂、光明奶站等企业中吸了血喂这些搞研究的人,这些搞研究的人总得拿出一些反馈来。   至于理论研究,叶知秋的宗旨是可以研究,但必须做那些贴近生产的理论研究。   眼下的大环境使然,研究贴近基础工业与基础技术的问题是最稳妥的选择,如果去研究理论,可能哪一天突然就被扣上一顶‘脱离农民群众’的帽子给抓走了。   而且基础理论研究太烧钱了,万一有人想搞量子力学搞对撞机,那就算把整个临海市财政局给献祭了也拿不出那么多钱来。   ‘脚踏实地,稳步进取’——这就是叶知秋和林国栋为临海市安排的路。   -------------------------------------   尽管临海市已经明确对外面释放过信号,可真当乌云压头时,还是有很多人张皇失措地拖了关系想要来临海市。   毕竟同那些牛棚与农场相比,临海市的环境可以算得上是天堂了。   但是规定放在那儿,中央下发的文件已经定了基调,叶知秋和林国栋也无能为力。   因为太多电话打进来,叶知秋索性拔了自己办公室的电话线,听不到电话铃声响起就默认为没人找。   林国栋更绝,他直接换了个办公室,让他的秘书负责接电话,而且他的秘书是没有权利答应那些人的,只能同那些人疯狂道歉。   “不好意思啊许教授,我们这边去年三月份就不再引进人才了,市里的人才储备已经饱和了,实在没有地方安排,真的很抱歉,文件也已经确定了,您再联系联系别的地方吧。”   电话那头的许教授气得心绞痛,捂着心口问,“就□□们一个不行吗?你同林市长说说情。”   这样的电话,林国栋的秘书一天能接两百通,他一边干着自己的活儿,一边满脸木然地回着消息,“抱歉哈,这个真不行,去年三月三十一号就是最后的截止期限了,上面也有文件要求的,三月三十一号之前来的人我们全部接收安排,三月三十一号之后一个人都没进过,您就别让我为难了哈!拜拜,祝您生活愉快工作顺利!”   许教授:“……”你不让我们去临海市,我们怎么会愉快?   还有人拖了胡滨过来说情的,找了高玉教授来同叶知秋疏通关系的,这些人都同叶知秋的关系不错,可叶知秋全都拒绝了。   规矩就是规矩,无规矩不成方圆。叶知秋不可能为了一两个人而害了那些已经在临海市内稳定下来的人。   -------------------------------------   六六年的春风很冷,但更冷的是读书人的心。   高考停了,学校也关了,知识改变命运的路好像变成了一条死路,满腔热血的学生们开始走出课堂,去广阔天地中搞建设(接受生活的暴击),某些政治意识存在问题的专家学者也被清算。   有人无辜,有人活该,无辜者在哭嚎,活该者佯装喊冤,可世道就是这样。   或许你一身清白,但你身在污浊池中,你就是脏的。身体清白,脑子不清楚,也是脏的。   能在混乱中活下来的人,向来都只有懂得审时度势的聪明人。   在全国各大报纸上频频亮相的临海市也低调了很多,原先属于临海市的那些板块现在都变成了红色内容。   叶知秋不再像之前数年那样频频出差走动,她安安分分地待在临海市,一面宏观调控全市的经济发展,一面积极转化工农兵大学内部的科研成果,为临海市内的企业贡献更多的技术力量,另外,她也有时间回归家庭了,每天晚上一到五点就下班,盯着三个孩子在家学习。   她时不时地就从自己空间中拿出几本自己当初从各处淘来的书,待三个孩子学完后,再收进空间里。   工农兵大学那边的专家学者们也都知道叶知秋有一个‘秘密的藏书库’,他们需要用到什么书时,若是实在找不到,就会去财政局递个单子,叶知秋找到后会顺路拿去工农兵大学,待那些专家学者们抄完之后再还她。   外界在轰轰烈烈的□□肃清,临海市内部依旧保持着经济势头告诉发展的步调,六六年末的时候,临海市的经济体量就成为了整个东山省其它县市所有经济体量加起来的三倍,一跃成为全国第二的经济体量,也成为了风头最盛的纳税大市。   全国第一的经济体量是某重工业大省,一边是煤矿开采,一边是重工业炼钢,俨然是国内的经济支柱之一,甩开原先全国第二的经济体量不知道多远,如今却被临海市给追了上来。   大元汽车厂在连续生产了三年的救护车后,顺利转型,开始生产自行车与摩托车,依靠完全独立自主的生产线以及优良的做工工艺,很快就吞下了全国百分之八十的市场,而后又通过自行车业务与摩托车业务反哺汽车厂,暨救护车停产两年后,生产出了第一台完全自主生产的大客车。   正大食品厂的业务已经完全跑偏了,原先是以四季养生粥为主,现在的四季养生粥只占了百分之三十不到的版块,高玉教授带领团队做出来的海产品罐头、奶粉、奶糖、奶酪条、榨菜泡菜、辣条、水果干及无花果丝等多种品类的食品给正大食品厂带来了巨大的收益,龙泉区也顺理成章地成为了国内最大的食品生产基地。   颍上区的纺织厂原本籍籍无名,突然凭借一款耐磨吸汗的棉麻混纺物料走红,一跃成为最受国人欢迎的布料供应厂,再加上这纺织厂背靠工农兵大学纺织系,经常有新的技术落地转化,‘新纺织材料 新纺织技术 新纺织印染设计方案’这三张王牌甩出来,国内的纺织企业根本没有招架之力……   ‘临海市’这三个字已经变成了‘品质好还不贵’的标志。   相应的,上面对临海市的监管力度也高了不少,经常有人来临海市视察,看临海市的经济发展状况、教育发展状况,以及高新技术研究状况。   叶知秋能理解上面对临海市的担忧,她心中坦荡,自然不怕这些视察,她甚至还寄希望于临海市的现状能让这些视察的人意识到科研人才的重要性,好让那些在农场中的学者少受一些苦。   另外,她想展示给上层一个变形不变心的示例,在坚定组织的领导下,经济还有另外一种更优越的发展模式。   上层的宏观调控是为了‘集中力量办大事’,看看临海市这几年的发展状况,看看临海市搞了多少大事,就知道这种发展模式有多么优越。   还有就是‘工农兵大学’以及与其联动的小学、初中、高中培育模式,重视基础文化的教育,同时也要为学生埋下科学的种子,鼓励学生进入农田中去、进入工厂中去,去实践、去创新、去开动脑筋,为生产、生活、研究培养人才。   看了临海市的全貌,中央派来的人只有一种感觉——生机勃勃。   同其它城市相比,临海市就像一个朝气蓬勃的青年,每一天都在大踏步前进,老百姓的生活水平明显要比其它地方高了不少,老百姓们脸上灿烂的笑容与青年人脸上对未来的希冀就是最好的证明。   随便拉一个青年人过来问,收到的反馈都是‘充满干劲、满身精力、岗位需要我、我要发光发热!’   问问他们的生活安排,白天努力工作,下班后要去看电影、参加社交活动、去兴趣班学习□□、学习跳舞、去喂养几个人类幼崽! 第82章 公平   叶知秋原本因为担心临海县的学校太乱、坏风气会把林英、林刚、林凯姐弟三个给带歪, 就把三个孩子留在家里自己教,现如今临海市建立起了一套相当完善的教育体系后,她就把三个孩子送去学校让跟着念了。   叶知秋是见识过后世教育模式的人, 她将后世多种教育模式糅合在一起,取其精华去其糟粕, 建设出了一套适用于临海市的教育体系。   小学与初中都在接受通识教育课程, 进入高中阶段后, 就会学习一些专业的技能, 然后会有一场学生分流考试, 考得好并且愿意进入工农兵大学深造的学生, 可以直接升入大学, 从事研究型工作,考得差的学生以及那些志愿进入生产一线工作的学生,可以再留下来学习两年专业技能, 然后进入工厂,成为技术骨干。   林英年纪大一点,等到临海市的教育体系搭起来时, 她已经到了上高中的年龄,叶知秋知道林英学的不错, 没有丝毫心理负担地就把林英送去了高中。   林刚和林凯兄弟俩虽然年龄相差几岁,但平时学东西都是在一块儿学的, 只是兄弟俩的兴趣点不一样, 各自喜欢看的书也不一样,林刚更喜欢机械类,有空就对照着叶知秋从京城理工大学图书馆里‘淘’来的那本机械制图描摹, 林凯更喜欢鼓捣那些带电的东西, 叶知秋给他找一把导线一节电池几个小灯泡, 他自个儿就能玩好久。   在三个孩子的发展上,叶知秋并没有进行过多的干涉,她对三个孩子的要求只有一点,不要学坏。   只要不学坏,那可以做任何他们想要做的事情。   反正她又不需要三个兔崽子来养老,如果三个兔崽子什么时候折腾累了,不想折腾了,她还可以给三个兔崽子找一个不错的工作,比如说去学校当一个老师,虽然工资不怎么高,但绝对够生活。   父辈的积累,不是让孩子可以肆无忌惮的挥霍,而是让孩子可以去试任何他们想做的事,如果失败了,父辈的积累依旧是他们挺直腰板的底气。   -------------------------------------   六八年的时候,工农兵大学机械系突然传来了好消息——新的盾构机已经成功研制。   叶知秋原本正在午休,听到这个消息后,她哪里还有丁点儿困意?骑上自己的摩托车直奔白水区的机械厂,在车间里见到了那个如同钢铁巨兽一般的东西。   她看着有三个自己那么高的‘钢铁巨兽’,问负责牵头搞盾构机的谢鹏程教授,“老谢,刚刚你们厂里打来的电话,是真的?就是这个玩意儿?咱们的地下轨道交通,可以实时了?”   纵使谢鹏程教授在三个小时前就已经得知了这消息,他这会儿依旧激动得全身发抖,抓住叶知秋的手就如同抓住了旗杆一样,“叶局长,是真的!”   “咱们的盾构机研制成功了!我们刚刚在白云山上试着钻进了,二十分钟顺利钻进了十七米长的隧道,一小时至少可以钻进五十米!我们机械系没有辜负您的期望,没有让财政失望,虽然这几年我们机械系花了很多钱,看起来就像是打了水漂,但这盾构机拿出来后,谁敢说我们机械系把财政拨下来的钱打了水漂!”   谢鹏程教授激动得唾沫横飞,看得出来,老爷子之前一定听了不少挤兑的话,这会儿研究成果出来了,他也跟着好好扬眉吐气了一把。   叶知秋把手从谢鹏程教授手里抽了出来,拍了拍谢鹏程教授的胳膊,说,“谢老师,您和您的团队都辛苦了。您研究团队内所有参与盾构机研究的人,工级都上调两个等级。另外,项目主要负责人发一千的奖金,主要骨干人员发六百,普通研究人员发三百,您统计一个名单出来,我让财政局给做这个奖金单子,直接走县财政。”   看完盾构机的样机后,叶知秋又连忙去了工农兵大学的土木系,同土木系的系主任贺荣恩教授谈临海市内轨道交通的规划方案。   叶知秋道:“贺教授,临海市内的轨道交通是要实现全市覆盖的。我知道现在大元汽车厂生产出来的公交车已经能满足城市居民的基本出行需求了,但轨道交通同样非建不可。”   “您这边需要负责城内进行轨道交通站口的规划与施工问题,五座已经规划好的火车站旁边必须有地铁站,这样才能把临海市内的交通与国-家交通网联合起来。”   “另外,九合区内找一处比较空旷的地方,将飞机场按国内标准规划出来,我们去向国-家申请建设飞机场,地铁站需要将飞机场和临海市内交通连接在一起的。”   贺荣恩教授面露凝重,“叶局长,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我们的财政能拿出这么多的钱吗?”   叶知秋挑眉,“钱不是问题,哪怕现在拿不出来,将来肯定会拿出来的。一边修铁路一边赚钱,我们临海市不是一直都这么走过来的么?原先就一个四季养生粥厂,不照样把临海市建设成现在这样子了?”   修地铁又不是一下子就需要把全款都砸进去,一边修一边赚,只要赚钱的速度快过花钱的速度就成。   再者,临海市内目前正在经历‘产业链疯狂完善’的阶段,围绕九合区的农田种植业,正大食品厂衍生出一系列的食品加工厂,最最最不被重视的纺织厂也衍生出了拖把厂、服装厂等,一个大聚宝盆联动着一群小聚宝盆,临海市的经济如同芝麻开花一样节节攀升。   如今的临海市,临海区内的路面已经全部硬化,其它四个区内原本县城所在的地方也完成了路面硬化工作,现在已经开始硬化乡村道路了。   来临海市视察的那些人看着临海市的变化,回到首都都感觉有些不适应了。   为啥临海市的高楼一栋接着一栋地盖,工地一个接着一个的开,首都就好多年都没什么变化呢?   首都作为国内最好最大的城市,火车站数量都比不上临海市,这说得过去吗?临海市已经开始建造地铁了,首都怕是连建设地铁的规划都没有。   最最最让这些人接受不了的是首都的路面硬化,虽说首都的路面硬化早就有了,但同临海市那崭新的柏油马路比起来,首都的路面太斑驳了,一点儿新时代的气息都没有,临海市的柏油马路又黑又平,乘坐轿车走在上面,丁点儿颠簸的感觉都没有,轿车在首都行驶的时候,虽说也不会一直颠簸,但终归是比不上临海市的,至于首都里那些胡同巷弄中,车开不进去,只能骑自行车走,从胡同这头走到胡同那头,人就如同骑车走在搓衣板上一样,颠得人手都麻了。   视察的人将临海市的发展现状如实汇报了上去,高层领导感觉有些惊讶,“那临海市的发展……真有这么快?一个根基薄弱的县城转为地级市之后,带着十几个一穷二白的县城搞发展,发展得居然比京城还要好?”   视察的那人赶紧解释,“同京城依旧没法儿比的,只是有些地方已经超过了京城。比如说路面硬化,新建的高楼大厦,年轻人的受教育程度和文化水平等等……领导,如果您有空的话,我建议您亲自去看看,我感觉那临海市的发展很有意思,我们一直困惑的地方,或许能在临海市找到答案。”   高层领导动了心思,决定亲自去看看,不过不是现在,而是来年春天。   “再给他们几个月,看看能发展到什么程度,是不是真的像你们说的那样日新月异。不过你们可以找一批人去考察考察临海市的教育模式,看看距离我们所追求的教育公平这个目标远吗?符不符合我们的国-家性质?”   视察的领导又往临海市跑了一趟,回去就同高层领导如实汇报了。   “临海市那边的教育模式目前很稳定,但同我们追求的教育公平不一样,而且差别挺大的。”   高层领导蹙紧眉头,“难道是他们那边搞起了精英教育?老百姓都没学上,只有达到什么什么要求的人才能上?”   “那倒不是……”汇报的那人有些为难,他仔细斟酌过措辞之后,才说,“临海市的教育模式虽然与我们追求的不太一样,但我感觉他们所追求的教育公平更合理。起码比我们所追求的教育公平合理。”   高层领导眉头皱的越发深了,“说说你的理由。”   “我们追求的教育公平,是人人都有受教育的权利,这没问题,可我看很多工农兵大学都出现了培养出来的工农兵大学生不如原先那些普通高中毕业生的情况。工农兵大学的录取是推荐制,人人都可能被推荐,地头种地努力的人可能被推荐,伺候公公婆婆孝顺的人可能被推荐……这些优良品德应该发扬,但不应该作为录取大学生的标准。”   “品德好、做事踏实的人,不一定擅长搞学术,脑瓜子不一定灵光,让他们去念大学,实在有些强人所难。不仅强学生所难,也强老师所难。”   高层领导点头,沉声问,“那么,这些人就不具备受教育的权利吗?”   “不,都具备。我觉得临海市那边做的就挺好,临海市那边的小学教育和初中教育是公平的,但初中毕业时就会采取学生分流制,将一些适合念书的人送往高中去学更难的知识,一些不适合念书、分数不行的人就送去学一些专业知识,比如说生产线的实际操作等等。”   “高中课程学完之后,还有一次学生分流的机会,选拔愿意学且天资不错的学生进入大学,一些不怎么愿意学或者是天资普通的人就会被分流去学专业技能,培养成为各个工厂的技术骨干,进入大学之后,学习两年,同样还有一次分流。只要你想念,一直都能找到适合你的分流处,一直都能学习……我觉得这才算教育公平。”   “教育公平,不应该是把教育资源浪费在不懂得珍惜教育资源,不懂得利用教育资源的人身上。” 第83章 走访   实在是派去视察临海市的人描述得太好了, 高层领导也动了去临海市看看的心。   次年三月中旬,临海市内第一条地下轨道交通线路修成,高层领导也从首都悄悄出发, 途径东山省泉城,终抵达临海市。   高层领导没让手下的人惊动临海市的市政-府, 而是悄悄找了一个招待所住下, 然后开始秘密走访临海市的民生情况。   高层领导先去看的是临海市百货大楼内的消费水平。   一个城市的消费水平可以大概反应这个城市内居民的生活水平, 如果老百姓抠抠搜搜啥都舍不得买, 那能说明老百姓的生活水平好吗?只有老百姓兜里有了富余的钱, 暂时没什么生活压力时, 老百姓才会舍得掏出钱来消费, 才会去追求更高品质的生活。   高层领导站在临海市百货大楼门口,看着那足足有七层高的大楼,整个人都恍惚了一下, 他问自己身边的副手,“咱们京城有这么高的百货大楼吗?”   那副手在来之前就做过功课了,他小心翼翼地看了高层领导一眼, 拿捏不准高层领导为什么要这么问,更无法从领导脸上的表情中读出一些信息来, 只能实话实说。   “据我所知,咱们京城最高的楼比这个高, 但百货大楼没这个高。临海市这个百货大楼是前年年末才新建好的, 名字叫便民购物中心,里面按楼层卖东西,一楼是卖生鲜水产、猪肉羊肉这些, 二楼是卖大件物事的, 缝纫机、自行车、洗衣机这些, 都在二楼,再往上面走,有两层是专门卖吃食的,最顶上那三层是卖布匹衣服的。”   “据当地的老百姓说,只要想买东西,就一定能在便民购物中心买到,而且里面的价格合适,东西质量也好,老百姓们都喜欢从这边买东西。”   那副手犹豫了一下,低声同高层领导说,“领导,我有一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讲,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同您说一下。根据我们了解到的情况,这便民购物中心一天的消费流水在去年就已经破万了,现在一天大概在四万左右。”   高层领导:“……”他脸上的表情险些裂开。   “一天的消费水平大概在多少?你确定你们了解到的情况没错?要是一天有个几千,那还算正常,一天的消费水准有几万,怕不是立场出了问题,把资本主义那一套剥削劳动人民的坏思想给学过来了!”   高层领导黑着脸走进便民购物中心,一进门就看到两个长相淳朴衣着更淳朴的老太太拎着好几兜东西从里头有说有笑地走了出来。   高层领导走上前去,脸色缓和了几分,主动问道:“大姐,我们是从外地来的,想找您了解一些情况。您觉得这便民购物中心怎么样?还有就是,你们觉得临海市的市政-府怎么样?”   那副手悄悄走到淳朴大姐的耳边,低声嘀咕了一句,交代了一下自己的身份,不过他说的是谎话,没直接同那淳朴大姐说自个儿是陪着经常上报纸的大领导来的,而是胡诌了一个京城的单位,说是那个单位下来了解地方情况的。   那淳朴的大姐愣了一下,抄着一口大葱味的临海方言说,“这便民购物中心好哇!当然是好哇!这么漂亮,货品这么全的便民购物中心,可比之前的百货大楼好太多了!”   那大姐拎起自己手里拎着的那两兜东西来给高层领导看,“我儿子马上要娶媳妇儿了,家里不得置办点东西么?这要是搁在几年前,俺们那县城都没个像样的百货大楼,现在赶上了好社会,俺们那贫困县也被划到了临海市里头,还修了一条在地下钻来钻去的火车,俺们早晨出门,不到半个钟头就来到临海市了,直接到便民购物中心买东西,买完之后再搭那地下钻来钻去的火车回到俺们县,都不耽误给俺家男人和孙子做饭呢!”   高层领导点头,心道:“难怪这两个大姐一下子买这么多东西,原来是家里有晚辈要结婚,得提前置办着。”   他又问另外一个大姐,“您买这么多东西,难道也是家里有晚辈要结婚用?”   另外一个淳朴的大姐摇头说,“那不是,我这是买回家自己用的。家里的小孙子馋奶粉了,非要喝,我寻思着反正也不算贵,就给他买几桶回去,省的小孩天天闹。我们市人民医院的医生前阵子下乡义诊的时候才同我们讲呢,给家里的小孩多喝牛奶,有利于长个子。”   “原先我们不信,可到临海区这边一看,人家还是临海县的时候,县保健站的医生就这么建议了,这几年临海区出生的娃个个都长得又白又壮,看着都喜人,我们那些地儿出生的娃看着就不如人家,得赶紧把牛奶给补上。”   高层领导暗暗心惊。   这淳朴的乡下大姐都能买得起奶粉了?据他所知,京城那边的普通老百姓也只舍得喝麦乳精。   这临海市究竟干了啥?怎么能让全市的人口从上到下都有钱花了?   高层领导定了定神,最后问,“两位大姐,我冒昧地问一下,你们是什么家庭啊,家里人都在干什么工作?”   家里儿子要结婚的那个淳朴大姐答道:“我家里四个儿子两个闺女,赶上政策好,我们县被扒拉到临海市之后,市政-府就给开设了工人预备班,俺就把家里的儿子和闺女都撵去工人预备班里上学念书去了,他们四个都挺争气的,不仅学到了知识,还考进了工厂,成了正式工人,月月都有工资发!”   “进工厂当工人,这可是多少人的梦想啊,乡下的老百姓就盼着家里能出一个进厂子里当工人的人呢,可比种地赚得多了。俺们县里还搞养殖厂,俺和俺男人都在养殖厂上班,赚得虽然不如家里的娃儿多,但也比之前种地赚得多多了,给俺儿子买结婚的东西,统共也花不了一千块钱,全家人撸起袖子干两个月就攒下这笔钱了,肯定犯不着在孩子结婚这种大事儿上抠抠索索丢先人的脸。”   高层领导恍惚了一下,又去问另外一位大姐,“那这位大姐,你呢?你家里是干什么的?我看你这买东西也挺大方的。”   那位大姐说,“我们家人口没她们家多,但我大儿和二儿都在工农兵大学念书,马上就是技术骨干了,一个人赚的钱能顶三个人赚的,我和家里的老头子也在养殖厂给养牛,赚得也不少,家里的孙子辈儿就俩,肯定舍得给他们花钱啊,更别提现在家里也确实不差这么一口吃的。”   高层领导:“……”   目送那两位大姐有说有笑地离去,高层领导恍惚了一会儿,问副手,“你之前了解到的那些情况中,临海市的老百姓生活水平都这样吗?”   那副手点头,“是这样的,临海市这边的老百姓生活水平确实都很高。”他又补了一句,“反正我家孩子舍不得这么喝奶粉。”   高层领导斜了那副手一眼,道:“看来发展经济这条路子是没有错的,因为我们不管走什么路线,最终的目的都是想人民之所想,思人民之所思,为人民服务。让老百姓过上富足的生活,这就是我们的使命。”   “在这方面,临海市确实走在了全国的前面。我记得临海市之前是一个刚刚发展起来的县转地级市,发展一年就超过了东山省其它市,然后被东山省委给划了十六个贫困县进去,一年时间带领十六个贫困县全部脱贫……这临海市财政局的叶知秋真是个能人。”   “走吧,咱们先去这便民购物中心里头瞧一瞧,然后去财政局找那叶知秋去,好好开个会讨论讨论,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把临海模式变成我们全国的发展模式。”   “单单是临海市内十六个贫困县的老百姓生活富足起来,这对于临海市财政局来说,已经足够了,是一份相当漂亮的政绩,但对于我们国-家来说,十六个贫困县不过九牛一毛,该怎样做才能全国所有老百姓都脱贫,过上富足的生活,这是我们需要思考的问题。”   不管是从首都来的高层领导还是他的副手,他们平时都鲜少会去逛百货大楼,故而他们对百货大楼的印象还停留在好几年之前。   若是在首都,几年前的百货大楼同现在的百货大楼并没有什么两样,就算有了变化,那也是货架上的东西变了一些,整栋楼是不会变的。   可临海市不一样,临海市的变化可以用日新月异来形容。   原先的临海县百货大楼已经变成了面向全国各大百货大楼供货的服贸中心,压根不接散客的,接待的都是从外地赶来批发货物的人,老百姓买东西都到七层楼高的便民购物中心了。   原先置办个年货需要好久,为了买点肉,可能大半夜就得起来排队,还不一定能够买到。但现在用不着了,临海市有专门的养殖场,养猪的,养羊的,养鸡鸭鹅的……猪肉羊肉和鸡蛋鸭蛋这些早就不是稀缺物了,只要有钱就能买到,绝对是足量的供应。   现在临海市的老百姓要置办年货,只需要挑一个全家人都有空的时间,然后往便民购物中心走一趟就好了,从七楼自上往下逛,买衣服买吃食买生鲜冷肉……一连串逛下来,想买什么都能买到,哪里还需要像之前一样,为了置办个年货,全家都得跑半个多月?   现在大家都盯着过年前的那些加班费呢!在便民购物中心一次性把年货置办全,省下的时间就去工厂赚加班费,这难道不香吗? 第84章 汇报   从年轻人身上看到朝气, 这不算什么,可是从儿子都要结婚的中年大姐身上看到蓬勃的朝气,那可就不一般了。   年轻人身上有朝气, 这是年轻使然,是正常状况。中年大姐身上有朝气,那便说明这个社会是朝气蓬勃的, 人民的生活有信仰、有希望、有期盼、有仰仗。   每个人都相信自己会有光明的未来。   高层领导从便民购物中心的一楼逛到了顶楼, 然后又从顶楼一层一层地逛了下来, 看着各个货架前的老百姓都在同营业员讨价还价买东西,老百姓手里拎着的那用来装东西的兜鼓鼓囊囊的, 一看就‘收获颇丰’……他走出便民购物中心时, 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听别人说再多关于临海市的好话,都不如自己亲自来走一趟所感受真切。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 他都不会相信国内还有这样好的地方。   最让高层领导震撼的是, 临海县从一个平平无奇的小县城发展到现如今的情况, 只用了不到十年的时间。   “走, 去临海市市政府, 通知他们去喊临海市财政局的叶知秋, 让他们好好汇报一下临海市的发展心得与体会。”   -------------------------------------   事情是永远做不完的。   临海县内部的工厂越来越多,生产出来的产品也越来越多, 临海市市政府必须得为这些工厂保驾护航,避免这些工厂‘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   林国栋从刚当上临海市市长的时候, 就一直在为了临海市内的企业东奔西走,一边牵头找原料供应商,一边积极拓展销售渠道, 如今他在临海市市长的位置上已经连任两届, 马上就要升任临海市书记了, 依旧在四处东奔西走,忙碌的还是那几样东西——找原料供应商,拓展销售渠道。   相比起林国栋来,叶知秋就要清闲许多,她只需要盯着各个厂子交上来的财务月报就可以,看看各个厂子的发展情况,如果哪个厂子的势头不太对劲,她就赶紧去走访走访,看看是不是厂子里遇到了什么困难,给提提建议支支招,争取能带领厂子渡过难关。   冷不丁接到市政的电话说,国家层面来领导了,要让市政和财政分别进行汇报,市政府那边忙成了狗,大家都在疯狂地找各种材料,生怕汇报出现了丁点儿纰漏,财政这边也跟着忙了起来。   叶知秋瞅着所有人都脚不沾地地忙了起来,笑着安慰大家说,“用不着慌,我们财政一直都踏踏实实地做事儿,有什么好慌的?有什么好怕的?如实汇报就好了。你们都安心工作,我自己去一趟市政府就行。”   她把自己经常用来记笔记的那好几个黑色牛皮本子装进包里,又拿着自己的保温杯去茶炉房接了一杯热水,同样塞进包里,骑上自己的摩托就往市政去了。   等叶知秋赶到时,市政府这边已经安排好了一处临时会场,林国栋正带着人整理汇报用的材料。   叶知秋扫了一眼会场里,找到两张陌生的面孔,猜测这两人就是市政电话里说的那位领导和副手。   那位高层领导她没见过,但那位副手却是见过的。   当初中央派人来找她谈话喝茶时,这位副手就在!   叶知秋冲那位副手点了点头,找到自己的席卡坐下,从包里掏出自己的笔记本来,根据路上自己打好的腹稿开始翻看笔记本中记录着的种种数据。   对于别人来说,这些数据可能相当枯燥乏味,死记硬背都不一定能够搞定,但对于叶知秋来说,这些数据都是她亲生经历过的历史。   每一个数据背后,都是一群人挥汗如雨的昨天。   她一目十行地扫视着笔记本上记录的数据,脑子里琢磨了几个开头,但都觉得不大满意。   高层领导大概是见林国栋他们搬来的材料太多,感觉有些小题大做了,便出声道:“你们没必要准备太多东西,我这次来,没打算问你们太详细的东西,主要是想了解一下,你们对临海市的定位,对未来发展的规划,以及你们这几年是以什么为纲领,一步步带动全市发展,带动那么多贫困人口脱贫的。”   “不需要讲太细致的东西,讲讲你们的思路和想法,以及宏观层面上是怎么做的,把这些讲到就行。我也在你们临海市内转悠过了,感觉确实不一样,这是一个朝气蓬勃的城市,发展速度比京城要好很多,我想听听你们的心得与经验。林市长,要不你先介绍介绍?”   林国栋心里一咯噔,面上却没怯场,他冲高层领导点点头,沉声说,“好的,那就由我来汇报一下我们市政这方面的工作。”   “临海市是从临海县开始发展的,而临海县是从原先的仙台罐头厂为起点发展的。原先的仙台罐头厂出过一次事故,险些形成大面积的传染病,我们县政府下狠心整治仙台罐头厂,实行了破产重组,改为生产四季养生粥,同时,考虑到临海县内的养殖业较差,肉类、蛋类、奶类很难实现自给自足,无法满足老百姓的日常需求,所以我们在建设正大食品厂的同时,开始为养殖场布局。”   “临海县转临海市的第一年,养殖场凭借正大食品厂的基础,生产出了光明奶糖,我们市开始有两种产品销往全国,并广为人知。但这两条经济支柱并无法满足我们市的发展需求,由我们市财政局牵头,开始结合地理优势,建设海产品厂,基于正大食品厂的基础,我们也开始生产鱼罐头等,这些产业虽然一开始的发展缓慢,等胜在市场原始,市面上尚未见到同类型的产品,所以借着四季养生粥的口碑,海产品厂的销量也逐步跟了上来。”   “临海县转临海市的那一年年终述职的时候,省委要求将周边十六贫困县划分到临海市中,由临海市带动周边发展。在与财政局商量过之后,我们市政府决定将这些零散的县级单位打散重组,进行整合,进而形成了现在的临海市五个区的基本格局。”   “临海市五个区的地理位置不同,各地的优势与劣势也不尽相同。有些区实在不适宜进行农作物种植,之前就是因为农作物产量太低而限制了整个县城的发展,我们便将这些地方设置为工业区,把老百姓从贫瘠的土地中解放出来,让他们进入更容易赚到钱的工厂中工作。”   “有些区域很适合农产品生长,我们就在当地推进了农业现代化的进程,让农机大面积应用到农田中去,取代劳动力。农业现代化的进程让一个人就可以完成原先十个人、百个人才能做完的农活儿,我们利用机器解放出更多的劳动力来,这些劳动力为各种工厂、企业注入了活力。”   “而各行各业的蓬勃发展,为市政府带来了极高的经济收益。得益于临海市的特殊行政性质,我们的市政府拥有除必须上缴的税收之外的全部收益的支配权,我们市政府就拿这笔钱去进行修路、修建学校、修建购物中心、修建地下轨道交通等等。”   “修路、修建学校等等看似花钱,但实际上却是为经济的进一步发展奠定了基础。临海市区修出了四通八达的柏油马路,方便我们生产的货物及时运输出去,也为那些来临海市批发进货的商人提供了便利的交通服务。修建学校可以为我们的工厂与工农兵大学培养更多的人才,拥有技术的工人能直接影响到生产,而工农兵大学培育出来的人才能为将来的生产提供价值不可估量的技术服务。”   “总结起来,临海市市政府的发展心得就是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积极挖掘各地优势,充分发扬各地产业优势,以经济带动工业、农业、林业、畜牧业等多个行业发展,再以各行各业的发展反哺经济,最终以经济推动老百姓生活水平的提高。”   虽然很多主意都是叶知秋给出的,但林国栋亲自参与了临海市发展的全程,他出的力不比叶知秋少,甚至有很多事情都是叶知秋只负责动动嘴皮子,林国栋跑前跑后去落实,故而这会儿向首都来的领导汇报时,林国栋只是一开始有点慌,待切入正题后,他心里就有底了不少,等讲到最后时,他的状态那叫一个淡定。   高层来的领导听完林国栋的汇报,笑了一声,点头说,“着重发展经济,以小经济带动大经济,再以经济促进老百姓的生活水平,确实是一条很不错的路。依照目前的状况来看,临海市的路子走对了。不过你们市政张口闭口都是谈经济,那让财政局的叶局长谈什么?我如果没记错的话,你们俩是夫妻吧。”   林国栋:“……”   叶知秋:“……”   两人齐齐点头,对视一眼,谁都想不明白为什么话题突然就转到了这个方向。   高层来的领导似是看懂了叶知秋脸上的复杂,他笑着说,“叶局长,你爱人大讲特讲经济,你打算讲点什么?总得讲点同经济不一样的东西吧。”   叶知秋忖了忖,心里灵光一闪,猛然抓住了一个她觉得十分不错的切入点——科技。   “领导,市政的林市长讲了经济,是因为经济带动市政发展,市政为经济发展保驾护航,我们财政肯定不能讲经济了,不然就成了复述林市长讲的那些内容,我们财政决定讲讲驱动经济发展的深层次原因——科学技术。”   “我个人一直都认为,科学技术的发展是社会发展的第一动力,也是第一生产力。临海市的经济能发展起来,离不开各大工厂与企业,这些企业与工厂能发展起来,离不开站在他们背后的科学技术。”   “临海市的光明奶糖为什么能把其它厂子生产的奶糖比下去?为什么在光明奶糖之后又涌现出很多的奶糖,可光明奶糖一直都是翘楚?因为光明奶糖背后站着的,是我们临海市从姑苏学院挖来的一整个研究团队。”   “光明奶糖真正的倚仗是这些研究食品的科学家们不断地做试验,从软硬度到口感等多方面调配出来的秘方。如果拥有配方但没有工人,我们生产不出光明奶糖来,可如果没有配方,就算工人再多,我们照旧生产不出光明奶糖来。”   “大元汽车厂同样如此。如果没有站在大元汽车厂背后的那些科学家,我们研究不出比意呆利的救护车还要好的避震技术。还有正大食品厂、纺织厂等等,每一个能为经济带来助力的工厂,背后都站着一个掌握着科学技术的团队。”   “如果没有这些科学技术的加持,临海市内的企业与工厂就会失去极大的核心竞争力,这些企业与工厂生产出来的产品也就会失去其不可替代性与优越性。换句话说,如果没有这些科学家站在背后默默无闻地贡献技术,临海市能做到的东西,其它县市同样能做到。”   “说一句我觉得僭越的话,我知道我们国家正在进行一场□□运动,我也亲眼目睹很多科技工作者正在农场里、牛棚中受苦,有些人罪有应得,但也有些人是真的被无辜牵连了,我希望国家能够重视这些掌握着科学技术的人。”   “一个稳定的社会结构,就应当是圈层明显的,有人负责科学技术的演技,有人负责农业生产,有人负责工业生产,大家各司其职。我们希望人人平等,但每个人接受的教育、掌握的能力都不一样,谈什么平等?”   “并不是所有人都能胜任所有工作,老农民造不出飞机大炮,科学家行。如果科学家去学老农民种地去了,那谁来研究怎么造飞机大炮的问题?我觉得,临海市之所以能够以最快的速度脱贫致富,根本原因在于各司其职,大家都进入了最适合自己的岗位,都能贡献个人价值与集体价值,而非盲目地追求平等。”   “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只要将自己的优点发挥出来就好了,每一块土地都是不一样的,只要政府选择因地制宜的发展就好了。” 第85章 开放   叶知秋讲的这些东西实在是太大胆了, 会议室内的人都被吓了一大跳。   高层领导沉默了足足有五分钟时间,抬头定睛看着叶知秋,问, “难道叶局长觉得上面的决定是错的吗?”   叶知秋:“……”这让她怎么说?   她要是敢点头,怕是之后这辈子都不用买鞋穿了,上头给的小鞋足够他穿到天荒地老。   关键时刻, 她灵机一动, 道:“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 既然上面要□□,肯定是发现问题的存在了, 但我觉得, 问题凸显出来,我们就得去解决问题, 不能一棒子打死所有的人, 更不能因噎废食。”   “一次次工业革命的发展, 已经证明了科学技术的重要性, 想要在未来掌握话语权, 想要让人民过上更舒服的日子, 我们必须主动迎上去,主动拥抱科学技术, 甚至是主动推动第三次工业革命、第四次工业革命,这样才能让我们的民族实现伟大复兴。”   ‘伟大复兴’这四个字一说出口, 高层领导的眼睛就直了。   “伟大复兴,伟大复兴,伟大复兴……这四个字可用的真精妙啊!”高层领导站起身来, 冲叶知秋鼓掌, 道:“感谢叶局长给我们上的一课, 我回去之后会同上面的领导详细反馈我在临海市的所见、所闻、所思、所想,希望能用这粒我从临海市取到的火种点燃整片希望的原野。”   -------------------------------------   送走突然来‘暗访’的领导,临海市的市政与财政都齐刷刷地松了口气。   这种突然来访真是太可怕了!   不过这次能够有惊无险,完全得益于硬实力。如果临海市的财政与市政成绩是虚吹出来的,怕是这次绝对会露馅。   市政与财政的绝大多数人都放松了神经,唯有林国栋和叶知秋依旧不敢放松。夫妻俩都在等上面吹风。   看看上面接下来打算往哪个方向吹风,如果是打算按照临海市的风向来吹,那林国栋和叶知秋就还有机会再往上走一走,如果上面吹的风与临海市吹的风向相反,那他们夫妻俩都得完蛋。   ……   叶知秋与林国栋强装镇定地过了四个月,终于等到了上层下发的文件——《关于开放市场经济的通告及典型示范——临海市》。   叶知秋当晚是把这份红头文件压在枕头下面睡的。   她能猜到,刚刚过去的这四个月里,上层之间一定经历了一场十分激烈的讨论,临海市作为范例,肯定会被拿出来讨论,有人赞扬,有人抨击……最后的结果是好的,临海市凭借其经济优势得到了大多数人的支持,最终得以变成市场经济典型示范。   有这么一份红头文件下发,就证明临海市的路线走对了。   叶知秋难得睡了一个踏实的好觉,她不知道的是,东山省委那边的领导这一-夜整整齐齐地失眠了,因为那份红头文件。   红头文件的全称是《关于开放市场经济的通告及典型示范——临海市》,如果变成《关于开放市场经济的通告及典型示范——东山省临海市》,那东山省委的领导绝对不会失眠。   他们从这份文件中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在临海市前不加东山省,是否意味着要让临海市从东山省中独立出去?   要知道,如今的临海市可是整个东山省的经济支柱,有了临海市的衬托,东山省内那些原本条件不错的县市都显得贫困且穷酸。   要是将临海市从东山省给完整地独立出去,那毫无疑问的,东山省的经济体量将直接萎缩百分之八十,变成原来的五分之一。这对东山省来说,能算得上是致命打击了。   可他们该怎么办才能阻止临海市这块香饽饽从东山省内分割出去呢?   东山省的□□睁着眼看了一宿的天花板,总算在第二天黎明之前想到了一个不那么馊的主意——将东山省与临海市牢牢绑在同一艘船上。   既然国-家已经要开放经济市场了,那就让临海市同东山省其它市加强合作关系,争取能让临海市内的那些工厂与企业到东山省其它市内开一些分厂。   就比如那四季养生粥,需要的五谷杂粮,东山省自己就有生产,为什么非得去林吉省采购呢?难道是东山省种的五谷杂粮不香吗?   还有那光明奶糖,东山省内一直都有畜牧业的底子,光明奶厂只要把厂子迁过来,原材料绝对不是问题,只要能够带动当地的地方就业率与经济发展就可以。   第二天,东山省的□□顶着俩黑眼圈召开了会议,定下了东山省接下来五年内的发展基调,然后就带领一队人马浩浩荡荡往临海市去了。   此行,为‘取经’而去!   与东山省省委存在同样想法的人可不在少数,一时间,好多个地方的领导都往临海市来学习发展经验了。   叶知秋没心思招待这些人,就把锅都甩给了林国栋去扛,她去工农兵大学召开‘科技论坛’去了。   临海市之所以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发展起来,完全是因为有她在,她为临海市找准了发展的时机,在所有人都没有意识到科技重要性的时候,她紧抓科技,成功地为临海市内的所有工厂建立了技术优势。   可如今国-家已经注意到这一点,相信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国内会陆陆续续出现很多模仿临海市产业链的地方,比如说四季养生粥可能变成五味养生粥,光明奶糖会变成光阴奶糖……创新的基础是模仿,模仿就是传说中的山寨。   当山寨大军袭来时,临海市的产业能招架得住吗?   叶知秋仔细衡量过这个问题,答案是招架不住。   既然招架不住山寨的冲击,那最好的破局办法就是让山寨永远都跟不上临海市的节奏。   当山寨还在做牛奶奶粉的时候,临海市就得把羊奶奶粉做出来,或者是做出品质更好、噱头更吸引人的牛奶奶粉,这样才能压住山寨,让山寨永无出头之日。   同山寨的竞赛就如同与过去的自己比拼长跑,只有永不停止,才能不被超越。若是停滞不前,所谓的优势迟早会被抹平。   叶知秋在‘科技论坛’上讲了《持续创新》的重要性,鼓励工农兵大学的师生都开动脑筋积极创新,还设置了一系列的奖励制度,鼓励那些对生产有益的创新型科学技术及时落地。   学术界的风声越来越紧,纵然临海市没起什么波澜,可工农兵大学内的教员都不敢放松神经,整日都像是走钢丝一样。哪里用得着奖励制度?他们只想找叶知秋要一个承诺,让叶知秋保他们全家老小平安。   胡滨当初是拖家带口来的临海市,这几年依旧有他的那些老同学写信过来,希望他帮忙说说情,毕竟外界都知道他与叶知秋的关系很好。   一边是自己的同窗旧友,一边是帮自己大忙的贵人,胡滨夹在中间两头难做人,只能试探着同叶知秋说。   叶知秋是有心收下这些人的,可是又因为看不清上面的态度而不敢收,只能同胡滨说再等等形势,再看看变化。   叶知秋觉得,既然国-家已经鼓励市场经济的发展了,那应当会重视科学技术啊……可就是不知道国-家会从哪个时间点开始重视。   总不会比历史书中写的那十年更长。   有人写信过来,希望叶知秋帮帮忙,还在信中说,如果叶知秋不帮他们这个忙,他们可能就真的走投无路了。   叶知秋连着收了好几封这样的信,还从报纸上陆陆续续看到好多个高级知识分子因为不堪受辱而寻了短见的新闻,实在坐不住了,硬着头皮写了一封建议信,寄到了京城去。   她在心中建议国-家重视科学技术与教育,列举了好多条科学技术与教育的重要之处,希望引起国-家的重视。   大约等了一个半月,国-家终于下发了文件——《关于召集各地高级知识分子及知识青年立地建设工农兵大学的通知》。   在这份通知中,国-家明确了科学技术与人才的重要性,要求各地政-府职能部门学习‘临海模式’,积极创建完整的人才培养机制,由上山下乡的知识青年充当小学与中学的老师,由下乡建设的高级知识分子充当大学老师,以乡级为单位建设小学、以县级为单位建立中学、以省级为单位建设大专院校。   与这份文件一同下发的,是《临海市由地级特别行政市转为省级直辖市》的通知,以及叶知秋与林国栋的调任书。   夫妻俩同时拿着调任书回了家,心照不宣地看了一眼对方怀中的大信封,异口同声地问,“你调去哪儿了?”   叶知秋没说话,只是盯着林国栋看,林国栋便败下阵来,“我调去沪上市,任书记,你呢?”   叶知秋挑挑眉,“我调去财政部,任副部。”   林国栋的情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低落了下去,还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叶知秋横眉冷对,一手就拧住了林国栋的耳朵,“林国栋,你这是什么态度?你是不是觉得我的行政级别比你高了,你不服气?”   林国栋又叹一口气,“哪能啊……我能有今天,百分之九十都是你的功劳,我是愁财政部在京城,我得去沪上,这距离太远了,咱俩怕是得两地分居,三个孩子就得过上有爹没娘或者是有娘没爹的日子了。”   叶知秋对这个答案很满意,这才松开拧住林国栋耳朵的手,挑眉道:“上头的领导又不是不知道咱俩的关系,人家早就给安排好了。大概是国-家觉得我是个傻大胆,敢想敢做也敢承担责任,让我去东南角守国-家开放的门户与窗口去,驻地就在沪上。”   林国栋眼睛大亮,“真的?” 第86章 心意   临海市的发展模式已经很成熟了, 不出意外的话,后续接任临海市市长、□□以及财政局长的人,只需要沿着叶知秋和林国栋走出来的路走下去, 临海市的发展就会一直顺风顺水,起码不会比现在差。   而在最新下发的文件中,临海市已经从‘特别行政市’转变为了‘中央直辖市’, 取消了特别行政权, 加之以一些条条框框, 叶知秋和林国栋就算再留在临海市,也无法像之前一样大开大合地施展拳脚, 还不如换去其它地方, 也好继续发光发热。   中央下发的文件中要求的是等新委派的临海市市长、书记等领导班子上任之后,叶知秋与林国栋才能去沪上市任职, 而新领导班子上任基本上都是在年初, 故而叶知秋与林国栋也没着急, 慢慢在家收拾东西, 时不时摆一桌菜, 同亲戚朋友好好道别。   叶老太和叶老头这些年一直都在临海市人民医院看大门, 虽说看大门的活儿有些枯燥,但胜在活儿轻松, 老夫妻俩看着比当初还要年轻了不少。   最近流行起烫头来,叶老太就去做了个自己最喜欢的头发——烫小羊毛卷儿。她烫完头回到家, 险些把叶老头给吓死。   用叶老头的话说,“好好的头发,你为啥非要整成这人不人鬼不鬼的假洋鬼子模样?之前那直直的头发不好吗?”   叶老太原先觉得自己挺美, 被叶老头这么一打击, 照镜子时都带上了怀疑的目光, 她一边觉得自己烫得这小羊毛卷发型也挺好,一边又觉得叶老头也说的不错,这发型有点人不人鬼不鬼的……她摸着自己头上的小羊毛卷陷入了怀疑人生中。   “老头子,你说我这发型真的很丑吗?知文说这发型很好看啊!”   谈起叶知文,叶老头就是一肚子气,“你别和我提她!正经地方不学,整天就学那些歪门邪道的!说是像她姐学习,要做新时代的自由女性,可是她就不看看,她姐在她这年龄,孩子都有三个了,她呢?连个对象都处不上!”   “咱从村里生产队上给她找,多么好的后生啊,她就是看不上,给她从县里介绍,她还是看不上,不知道她到底能看上啥!是能看上三头六臂的哪吒吗?”   “我和你说,你赶紧催着把二闺女给嫁出去,咱又没把她给生丑,哪能真把她给养成嫁不出去的老闺女?好端端一块美玉变成烫手山芋,她别说当车间主任当工厂领导了,就算她当了厂长,那又能咋样?还不是背地里被人戳着脊梁骨说闲话?”   人啊,最怕的就是背后说闲话。你背后说人家的一万句好,都不一定能够传到人家耳朵里,你要是背后说一句人家的不好,很有可能就一字不差落在人家耳朵里了。   叶老头正在真情实感地吐槽叶知文呢,叶知文恰好从便民购物中心拎了一大兜的东西进来,这是她孝敬给叶老头和叶老太的。   她推门进来就听到叶老头的话,脸唰地一下就黑了,“爹,你又在背后编排我!”   叶老头脸一沉,“这哪叫编排你?这叫实话实说!咋了,我和你娘说你没对象,说错你了?我和你娘说你年纪老大不小了还不找对象,说错你了?你要是觉得委屈,就说说,我们哪一句说错你了?你但凡有点良心,就赶紧找个人把自己嫁了,别让我和你娘看着心里添堵!”   叶知文看看自己手里拎的东西,一脸不敢置信,“爹,娘,我常常拎着好东西过来看你们,你们居然觉得看着我心里添堵?那你们说说,咋才能看着我心里不堵?”   “赶紧嫁人,让我和你娘抱上外孙,到时候肯定看你顺眼!”叶老头虎着一张脸说。   叶知文把手里拎的东西往柜子上一放,战术性撤退,“想抱外孙,您抱英子、刚子和凯子去!那么大的外孙和外孙女呢,不够你们抱?整天就同我磨叨这些事儿,你们不烦我都烦了。”   “我姐和我姐夫要调去沪上工作了,你们要是再同我磨叨这些有的没的,我就跟我姐去沪上,保证不给你们添堵,让你们眼不见心不烦。”   叶老头:“……”   叶老太:“……”   问题是这样解决的吗?你这不是想要解决问题,是想要解决你爹娘!   叶老头被叶知文给气了个够呛,回头就催着叶老太去同叶知秋说,坚决不能把叶知文带去沪上。   叶老头是这么说的,“二闺女在咱眼皮子跟前的时候,咱说话她都不听,她要是跑去沪上,那天高皇帝远的,咱更别想催着她结婚了。你同知秋说说,一定不能把二闺女带去沪上,不然二闺女真能变成嫁不出去的老闺女!”   叶老太同叶知秋说的时候,又把叶老头的这番话艺术加工了一遍,她不仅提前给叶知秋打了剂预防针,让叶知秋千万不能把叶知文带去沪上市,还让叶知秋这个做姐姐的也上点心,别整天都盯着事业,也帮自家妹子相看相看对象。   叶知秋满口答应下来,“娘,你放心,知文如果这样同我说,我肯定果断拒绝,绝对不带她去沪上。”   好在叶知文并不是真的想去沪上,她心里想的明白,叶老头和叶老太就三个孩子,叶大哥不管事,虽然现在已经从农民变成了工人,但叶大嫂又有了新的目标,她想让叶知秋把叶大哥扶成工厂的领导……叶知秋压根没理她这个人心不足蛇吞象的嫂嫂。   叶大哥是指望不上的,叶知秋又要去沪上市,这么一走,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回来,所以叶老头和叶老太只能指望她给养老,她哪能跟着去沪上?难不成真不管家里的老爹老娘了?   林国栋也回了一趟老林家,是他自个儿回去的。   他原本打算喊上三个孩子回去一趟,可林英、林刚、林凯姐弟三个一听回老林家就如同被喊去下地狱一样,从头发丝儿到脚趾头上都是排斥,林国栋也就没自讨没趣。   林国梁和林国材在前两年就结婚了,林国梁是在老房子那边住,林国材住的就是叶知秋当初强行要分家时起的那处院子。   原先那处院子是叶知秋借给林国材结婚用的,可林国材后来考进了工厂,每个月赚得工资不少,他攒够钱后就把那处院子从叶知秋和林国栋手里给买了下来,夫妻两个带着两个娃,日子过得轻松自在。   林国栋还去看了林老头和林老太,他给林老头和林老太留下一千块钱,算作给林老头和林老太的养老费,叮嘱林国华和林国夏兄弟几个多照顾着点老人,自己这一次去沪上,面临的又是一个百废待兴的烂摊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空回来。   那一千块是林国栋和叶知秋商量出来的数,两边的父母都有,不偏不倚。   林老太拿着那一千块钱双眸含泪,几度想要开口,又都把到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等林国栋走后,林老太哭得捶胸顿足,“我可真是傻啊,这么好的一个儿子,愣是闹得离了心。”   林老爹也是一脸苦涩,“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其实啊,当父母的,很多时候的选择只能是包容。就如同林国栋身上遇到的这些事儿,林老太同叶知秋闹了意见,最难受的不是林老太,也不是叶知秋,而是夹在中间左右为难的林国栋。   如果多些体谅,多些将心比心,关系也不会走到这么一步。   可太多人都是走出迷雾、走到散场时,才明白这个道理。   -------------------------------------   叶知秋同林国栋要调职离开临海市的消息并没有怎么声张,只是关系特别好的几个人知道,但没想到还是像插上翅膀一样传了出去。   临海市人民医院的那一众医生都到财政局看叶知秋了,这个拎着一兜橘子,那个拎着一兜奶糖,还有人拎着奶粉过来的,都是当初叶知秋亲自去京城挖来的人。   这些人感激叶知秋,如果没有叶知秋,她们很有可能会像昔日那些没被叶知秋请来临海市的同窗一样受苦遭罪,故而感谢叶知秋的时候都挺真诚,拎来的礼物也相当丰厚。   叶知秋一开始还觉得这些礼物不收不太好,毕竟是人家的心意,而且也没多少,一兜橘子一兜苹果也值不了多少钱,可架不住人多啊!   临海市人民医院的人刚走,正大食品厂的人又过来了,没有一个人是空手来的,之后大元汽车厂的人也来了……叶知秋在财政局的办公室一点都不小,可这些人来了一趟,她的办公室就堆了个满满当当。   “这该不会被算成是贪-污腐-败吧!”   叶知秋被活生生吓出一身冷汗来。   再有人拎着东西来看望她时,叶知秋就没再敢收,可那些人的心意坚决,叶知秋不让她们把东西拎进办公室,他们就把东西放在楼道里,反正东西是一定要留下的。   叶知秋追着让那些人把东西带走,可那些人一个个跑得飞快,似乎背后有洪水猛兽在撵他们一样。   叶知秋没有办法,只能把这些东西拿去给财政局的人分了分,就当给财政局的职工发福利了。   林国栋那边的情况也差不了多少,有很多人感谢林国栋在临海市市长这个职位上做出的贡献,拎了大包小包去看望,林国栋一开始还敢接那些礼物,毕竟水果这些也算不上什么贵重东西,可当他看到有人都拎着大几十上百块钱的酒来时,被吓到了,只能使出自己最惯用的一招——遁走。   他告诫自己的秘书,“不管是谁拿了东西来送,一律不准接收!你要是收下了,就给我挨门挨户地退回去。另外,要是有人来问我去了哪儿,就说我出去走访了。”   他实际上躲进了市政-府的一间仓库里,在那仓库中支了一张桌子,专心干权力交接的活儿。   这可真是为难他的那秘书。   别人拎着东西来送,他那秘书才说‘林市长真不让收,您还是拎回去吧’,送礼的那人就放下东西开溜。   一个人来送礼的时候,林国栋那秘书还能勉强追得上,硬把那东西给塞回去,可一群人来送礼呢?他就算把鞋都跑掉了,也不能追得上一群人。   连着拒了三天的礼,林国栋那秘书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叶知秋与林国栋谈起这些人送礼的事儿,嘴上虽然嫌弃,但心里都挺高兴的。   那些礼物的价值几何暂且不论,承载的都是一份份沉甸甸的心意啊!   自己做的事情得到了这么多人的认可,谁会不高兴呢?   (终章) 第87章 番外1   沪上市历史悠久, 在建国前就已经是闻名国际的大城市,辉煌璀璨的沪上滩更是被称之为镶嵌在东亚大地上的一颗明珠,享誉世界。   国内全面解放后, 沪上市做了一系列的调整, 从行政规划到经济发展, 为了适应国-家的整体发展方案规划,沪上市走上了一条与之前发展道路完全不同的道路。   让一个理科好学生突然转学文科,这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让一个满脑子都是数学符号、物理公式、化学方程式的人去背历史、去学政治、去研究地理,等同于是让这个人放弃自己已有的优势, 去自己完全不擅长的领域作战。   沪上市的发展很艰难,这俨然已经成为了许多领导心中的一块心病。甚至在沪上市本地还有传言,开始怀疑到了体制问题是否足够优越……   叶知秋与林国栋算是临危受命。   因为有了临海市蓬勃发展的成绩, 高层领导想让叶知秋与林国栋夫妻俩去到沪上市这个要基础有基础要优势有优势的舞台上去, 看能不能重现‘临海奇迹’, 用临海市的火星点燃沪上市的火把。   叶知秋与林国栋走的时候,从临海市财政与市政抽调走了将近一半的人, 这些人都是伴随临海市一路走来的老团队,熟悉临海市的发展方案,也熟悉叶知秋与林国栋的发展理念, 带着这些人去, 林国栋和叶知秋能省很多力气,最起码不会出现政策出不了市政-府的尴尬场面。   等到了沪上之后,叶知秋先是装模作样地学会了开轿车,然后就开着车在沪上市走了半个月, 等她把沪上市的大致情况摸透之后, 大刀阔斧的改革方案也就出来了。   林国栋这位新上任的书-记负责的是沪上市, 叶知秋负责的却是整个东南沿海省份的经济规划, 她拟了一份文件,先是传给首都财政部,然后又经由首都财政部的手,将文件下发到了苏省、闵省、浙省、粤省,以及沪上市。   这‘四省一市’是叶知秋新圈出来的经济发展圈,为了充分借用到临海市的优势,叶知秋还将临海市内那些与她关系很熟的工厂、企业的领导也一并喊来开会了。   她在临海市的时候,自然是处处为临海市考虑。如今她被调任到沪上市,自然需要为沪上市考虑,临海市就成为了她手中的‘牌’。   该出牌的时候,叶知秋绝对不会犹豫。   四省一市的领导齐聚在外滩酒店,有好几个省的领导之前都去临海市取过经,想见叶知秋的面,可叶知秋那会儿忙着别的事情,财政压根没接待这些领导,是林国栋那边的市政负责接待的。   冤有头债有主,那些省领导终于见到了叶知秋的面,自然少不了一通当面的埋怨。   “叶部长,想见你一面可真难啊!原先我们都去临海市了,只见到了林书-记,去财政一直都是吃闭门羹……”   “哎呀,我还以为就我们苏省吃了闭门羹呢,感情你们浙省也吃了闭门羹啊。原先我觉得挺没面子,现在一听大家都这样,心里舒坦多了。”   苏省与浙省的领导在不遗余力地吐槽,粤省和闽省的领导则是有些尴尬地站在一边,不敢说话。   人家苏省和浙省的领导都去取经济发展规划的经了,他们啥都没做。要不是中央财政部突然下发文件,他们还打算按照原先的步调安排而按部就班地走下去呢……   叶知秋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但她这些年在官场里混了下来,脸皮早就练厚了,哪里会因为这个脸红?   她淡笑了一声,道:“之前是时机不成熟,而且你们说是去取经,我们也不能瞎指挥,万一指挥错了,谁担责任?现在这责任的担子压在了我头上,甭管是对是错,都是我来担,所以我就敢指挥了。”   “诸位不要再有什么怨言了,有什么话都等到会上再说。这次的会议内容是三五八十计划。立足于当下的三年,集中矫正失衡的发展频率,面向国-家宏观层面出台的五年计划,踏踏实实干八年实事,十年内让今天受邀参会的四省一市都拥有焕然一新的局面。”   各省来的领导听叶知秋这么说后,纷纷落座,掏出了自己带来的笔记本,打算听叶知秋传授发展经验。   “首先,咱先说一个纲领性的问题,发展经济。”   “简单来说,就是搞钱。我们虽然是社会主义国-家,但甭管是什么性质的国-家,都离不开钱。没有钱,老百姓的日子就过不好,没有钱,国-家层面的建设也做不到位。大家所见到的临海市之所以能在不到十年的时间里就发展成现在这模样,也是因为我们原先的临海市财政在想尽办法的搞钱。”   “沪上市的搞钱能力自然不必多少,这是经过历史验证的。但近些年,沪上市的发展有些差强人意,我们就立足于沪上市,谈一谈未来的四省一市新格局该怎么构建。”   “沪上市自古以来就是我们国-家的门户,所以这份职能还需要继续发挥作用。外汇、外贸,沪上市必须肩挑重担,成为国内第一。据我所知,现在沪上市的外汇、外贸还不如临海市,沪上市的林书-记你得好好考虑考虑,如何从国内找到好东西卖出去,如何把资金引进来。”   “沪上市的金融中心位置,是必须奠定的。有了沪上市金融中心的位置后,我们还需要再设置一个贸易中心,作用稍后再讲,我是想问问,四省之中,哪个省舍得出钱、不计后果地砸钱搞这个贸易中心。可能未来三年五年内回不了本,但八年十年一定会赚得盆钵满溢。哪位领导愿意信我一次,拼这一把?”   苏省的领导瞅了瞅浙省的领导,没有吭声,闽省的领导瞅了瞅旁边几位,心里正在想自家沿海那几个城市,还在该扶持福州还是扶持厦门之间犹豫,就见粤省领导神色严肃地说,“我们愿意。”   叶知秋松了一口气,她盯上的就是粤省的羊城以及未来要被规划出来的鹏城,要是粤省这时候不愿意站出来,那还得她费嘴皮子去劝呢!   她冲粤省领导点点头,说,“那就定为粤省的羊城了,另外,粤省还有一个将来一定会大赚特赚的宝地,靠着香江的那一块儿,建议粤省下一步重点发展。”   粤省领导有些迷糊,“就那一块儿渔村?”   叶知秋点头,“可别小看这个渔村,如果能发展起来,未来绝对是不逊色于沪上与羊城的大城市。粤省的规划就这么敲定下来吧,关于经济发展这一块儿,粤省和沪上市一样,站在最赚钱的第一梯队,粤省重点发展羊城,其次是伶仃洋周边那个湾,连带着带动羊城、中山、东莞等地,将经济发展起来。”   “至于离伶仃洋稍微远点的城市,就作为这些城市的候补梯队,重点发展工业与渔业,因地制宜搞发展。外贸暂时不好做,那就走临海市的老路,先把国内的市场吞的下。我举个例子,羊城本地可以生产出全国最好的产品A,但基本上不会发展畜牧业,就可以卖产品A到临海市换钱。”   “这些钱中的一部分会充当政-府发展基金、修路修桥盖高楼大厦,一部分则会变成工资,发到老百姓的手中,老百姓们兜里有了钱,自然就舍得买临海市的奶糖、四季养生粥、大元摩托车等等。”   “闽省、浙省、苏省,都是同样的情况。虽然你们没推出一个像羊城这样面向未来赚钱的大城市,但也能矮子里面拔将军。比如有天上天堂地上苏杭之称的两大城市,有六朝古都金陵石头城……你们各自设置,选出一个适用于本省的牵头城市,然后发力调动全省劳动力的积极性。”   “我给大家一个指标,工业化程度分为两个阶段,一是工人占无产阶级人口总数的比例,而是工业设备的先进等级。现在各省内的农民一抓一大把,工人只占了总人口的十分之一不到,各位应该想想,该怎么把余下的十分之八、十分之九的人口从农业中解放出来,以先进的农机设备代替这些劳动力,让这些人进入工厂,一是为这些人提供更多的收入,二是让这些劳动力发挥更大的作用。”   “具体发展轨迹我就不多说了,临海市就是一个例子,有什么想不明白的,犹豫的,都可以直接去翻临海市每年的发展日志,看看临海市是怎么一步步走过来的。”   “如何把农民培养成合格的工人?创办工人预备班。”   “在工业化程度第一阶段的完成过程中,我们储备了足够多的工人后,就该考虑工业化程度第二阶段的重要指标了,工业技术手段的先进性。临海市那么多企业为什么能够长盛不衰,一直都走在国内的前排?因为临海市内有目前国内最大的工农兵大学。   “那所大学是我亲自督建起来的,人才也都是我亲自挖过去的,从粤省挖过、从浙省挖过、从苏省挖的最多,但被我挖走的人数,绝对不及你们本土人才数量的十分之一。所以,各位应当想一想,既然国-家层面已经肯定教育的重要性了,各位是不是应当积极响应国-家的政策,让这些研究人员尽快走到技术岗位上来?”   “若是研究人员感觉这些年同社会脱节了,也可以先去临海市工农兵大学借一些人才,或者是让你们本地的企业去临海市工农兵大学寻求合作,一所好的大学,是开放的,是兼容并包的,是服务于全人类文明的……现在我们不扯那么远,肯定是服务于全国的,不会说只服务于临海市,没有那么狭隘。”   “但是,远水难解近渴,如何源源不断的培育出自己的人才,建立自己的人才储备,是各位应当深入思考的问题。”   “放弃了经济发展,就是放弃了美好生活,放弃了人才培养,就是放弃了光辉未来。”   “以科技带动经济,以经济推动生活,这便是临海市发展的纲领。听起来简单,但如何做到,需要各位回去深思多想,我没有亲眼看到四省的各自情况,不敢贸然指挥,但大方向是绝对不会有问题的。”   “建议诸位回去考察清楚本地的发展优势与劣势后,慎重下决定。临海市五区是怎么发展的?答案无非是因地制宜,我们在农业发展不起来的地方搞工业,在临海的地方搞渔业,在多山丘陵地带搞畜牧业养奶牛……所谓发展秘诀,无非就是八个字——‘顺势而为,因地制宜’。”   “搞发展,要谋求人与自然的和平相处与发展,不要钻牛角尖,不要自己想发展什么就去发展什么,要看当地适合发展什么,再去发展什么。”   -------------------------------------   同一个老师教出来的不同学生,学会的东西都不大相同,原因是个人的理解能力不一样,容易领悟到的点也不一样。   苏省的领导听到叶知秋说临海市工农兵大学的很多高级知识分子都是从苏省挖去的,回头就好好调查了一番,果然得知,叶知秋居然伤心病狂挖走了姑苏学院的大半壁江山!   他被气得好几天没睡着觉,一想到自家省份居然为临海市发展贡献了那么大的力量就气得肝疼。   粤省不发展畜牧业,苏省完全可以啊,要是他们留住姑苏学院的那些人,正大食品厂不就轮到他们了?   他也就是这么一想,并没有真的失了智。如果姑苏学院的那些人当初坚定不移地留在姑苏城,如今能不能活着都尚未可知,更别提去临海市搞建设了。临海市如果没发展起来,没变成国内的典型,那自然轮不到他们在这边羡慕。   可理智归理智,他一想到光明奶糖等正大食品厂的研究员就是叶知秋从姑苏挖走的就气得肝疼!   苏省领导吃一堑长一智,将人才队伍培养建设列为了往后发展的重点,绝不愿意再被这颗石头砸了脚。   粤省领导则是完全采纳了叶知秋的建议,将粤省打造成了以羊城发展为中心的经济一体化省份,积极鼓励各地建厂发展经济。   浙省也不甘示弱地确定了未来发展的新经济体系,决定以轻工业发展为主,闽省走的也是差不多的路子。   -------------------------------------   经常有人纠结一个问题,方向重要还是努力重要?   其实都重要,有方向但不努力,那等于白说,努力了但是方向选错了,那等于白干。但如果非要选一个‘更重要’的出来,答案必然是方向。   选对方向,只要你差不多努努力,你就能过上不错的生活,可如果选错了方向,你不努力的话,这辈子大概也就现在这样了,可如果你相当努力呢?可能努力的结果会变成一场自我感动的悲剧,收获的只会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还不如选对方向却不努力,可以咸鱼得心安。   叶知秋看着发展势头如日中天的沪上市、浙省、苏省、闽省、粤省,将眼下的现实同曾经历史书中学过的历史对了对,发现已经改变太多。   ……   个人经历与历史洪流是紧密相连的,我们每个人都活在历史中,每个人都在改变历史。 第88章 番外2   大鹏一日同风起, 扶摇直上九万里。   叶知秋以沪上市为中心,以苏省、浙省、粤省、闽省为基础,构建出来的‘四省一市’新格局, 短期内就见了效。   叶知秋亲自从临海市引入了一批工厂与技术, 在沪上市设了厂。备考沪上市得天独厚的资源与市场,这些工厂很快就发展了起来,短短两年时间, 这些工厂在沪上市的盈利就已经超过了临海市大本营,有好多个工厂已经打算将本部转移到沪上,被临海市的市政给拦了下来。   临海市的市政-府心里苦,他们原本以为接了林国栋和叶知秋的班底, 哪怕什么都不做, 安心等着躺赢就可以, 谁能想到挖墙脚挖的最欢的人居然是叶知秋?   难道你叶部长就一点都不心疼自己的心血与成果吗?   你这样把临海市给挖空了, 就不会心痛吗?   要是叶知秋知道了这些人的吐槽,她肯定会相当淡定地回复——不会。   一个城市的发展,主基调永远都得是进取, 可以在保守中进取, 也可以激流勇进,但绝对不能固步自封。   在全国各地的经济都处在停滞阶段时, 临海市的经济如同一匹脱缰的野狗, 横冲直撞, 独占鳌头, 如今虽说各地都喊出了振兴经济的口号,但真正能威胁到临海市的有几个?   没有足够的威胁, 就没有足够的动力。   叶知秋不想让临海市成为历史中昙花一现的城市, 便主动给临海市施加了压力, 她不止要带领‘四省一市’将临海市没有啃下来的市场全部吞下,还要染指临海市已经啃下来的市场,给临海市足够的压力,倒逼临海市发展。   可惜啊,临海市的市政-府是体会不到叶知秋的苦心了,他们只觉得叶知秋就是临海市发展的最大阻碍。   在地缘位置上,临海市紧挨着苏省,‘四省一市’新格局简直将刀放到了临海市的脑门上,临海市能不慌吗?   大元汽车厂已经被苏省喊去‘支援建设’了,新厂址就选在距离临海市很近的苏北,气得临海市市领导好几天没睡觉。   光明奶厂目前正在与闽省接洽,闽省气候温和多雨,制备繁盛,又多为丘陵地带,确实比临海市更适合养殖,光明奶厂打算将养殖业的本部搬到闽省去,只留一处乳制品加工厂在临海市。   浙省则是瞄准了临海市人民医院,斥重金从临海市人民医院挖走了一大片的医生,还直接从临海市工农兵大学签走了一大批的毕业生……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临海市的新书-记就因为寝食难安而瘦了二十斤。   他不知道自己该咋向上面交代?难道他还能怪叶知秋不做人,拆了自己的大本营建新房?   人叶知秋已经调任了,考虑的是宏观格局,哪怕他告状告到中央□□怕是也不会有什么反应,毕竟叶知秋现在的做法是牺牲临海市来养肥‘四省一市’。   可他不能这样坐着等死啊!   临海市的书-记和市-长坐下来一合计,决定去沪上走走,听听叶知秋的建议,看叶知秋能不能再给临海市的发展支支招。   临海市的书-记和市-长来到沪上市的时候,叶知秋正在家里和三个兔崽子吵架。   三个兔崽子上学上的早,哪怕是临海市停课那几年,三个兔崽子的学习也没有落下,工农兵大学一办起来,三个兔崽子立马就被叶知秋塞进去跟着上学去了,算是工农兵大学的‘学龄前学生’。   在叶知秋和林国栋调任到临海市之前,三个兔崽子就已经从工农兵大学毕业,不约而同地选择了继续深造。   林英学的是医学,原本已经在临海市人民医院跟着实习了,后来跟着全家到了沪上,就调到了沪上市人民医院。   林刚和林凯兄弟俩一个学的是机械学,一个学的是社会经济学,林刚被工程院的教授介绍到了沪上交通大学任教,林凯则是去了复兴大学。   一家三个大学生,说起来多么有面子啊!   叶知秋之前一直都以自个儿培养出三个大学生为荣,在家里的地位直逼太皇太后,哪曾想到,最近这姐弟三个想要造反。   叶知秋也分不清楚是谁撺掇谁的,反正人家这姐弟三个一门心思打定主意要去支援中西部建设,理由更是充足,“娘,你和我爸先是搞活了临海市,又搞活了沪上和东南沿海,咋就能把中西部给忘了呢?伟人都号召我们去支援中西部建设!都是红太阳照耀下的天空,凭啥厚此薄彼?中西部的老百姓也得紧跟致富的步伐,把好日子过起来!”   这让叶知秋怎么说?她要是拦着不让这姐弟三个去支援中西部建设,那不就成了政治不正确?   万一这话传到别人耳朵里,别人会怎么看她?   你堂堂一个中央财政部的副部长,思想觉悟就那么低呢?还是说你本来就带着地域歧视,看不起中西部?   天地良心,叶知秋并没有半点看不起中西部的意思,她只是觉得饭得一口一口吃,人得一点一点胖,唯有先将东南沿海富起来,才能带动华北平原,然后是黄土高原,再然后才是青藏高原和云贵高原,海拔变高的过程里,发展速度就得实时地降一降。   并不是主观地偏向于哪一个地域,而是发展使然,综合交通、人口流动等各项指标,才能确定哪里最适合发展,哪里次之,而非追求绝对的公平。   成年人都知道,这世上从来都没有绝对的公平。出生就是不公平的,条条大路通罗马,有人生来就在罗马住着高楼大厦,众生平等,有人吃肉自然有东西被吃,终点也是不平等的,有人风光大葬,有人连草席裹尸都是奢望。   但先天不足,就真的决定了后天翻身无望吗?不是。   总得有人去放手一搏,世上总有改命之人,再细密的渔网都会有漏网之鱼。   如果要去支援中西部建设的不是林英、林刚和林凯,而是热血青年甲乙丙,叶知秋肯定会鼓励大家投身于中西部建设中去,可现在要去的偏偏就是林英、林刚和林凯,叶知秋不是圣人,她舍不得三个孩子去吃苦。   留在沪上好好发展多好呢?   眼看叶知秋同三个孩子都闹到有些僵了,林国栋关键时刻当起了润滑剂,他劝叶知秋,“你和三个孩子较什么劲儿?各人有各人的追求和活法,三个孩子愿意去投身于中西部建设,那就让他们去!姐弟三个搭伴儿去,你在那边也能说得上话,请地方上多忙看着一些,别出事,让他们去追逐自个儿的梦去。”   “咱俩不也是从一个小县城出来的么?你现在都是副部级的领导了,他们也有自己的人生路要走,我们做父母的,应当做他们的后盾、靠山,而非领路人。咱俩加起来不到两百五十斤,把这么大一片地方的经济都给搞活了,他们肯定比咱强。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嘛!”   “就算再不济,咱俩也能在背后给他们一些指点,帮他们解决一些问题。就放手让他们去闯吧,发展完东南沿海后,必然得走中西部这一步棋。咱们俩肯定不会再被派去中西部了,总得把手里的接力棒交到他们手中去。”   “咱家三个孩子虽然没碰过这些,但有你言传身教,他们跟着耳濡目染了这么多年,肯定比其他人要懂得多。我知道你担心他们姐弟三个吃苦,但年轻人不吃点苦,怎么长大?吃苦就吃苦吧。你之前不还是咱们生产队上最厉害的种地人?种地多苦啊,他们去中西部搞发展,再苦还能比种地苦?”   叶知秋听着林国栋说的这一番看似很有道理的话,心里翻了个大白眼,心道:“要不是我从后世穿过来,及时给你补好了身体亏空,你都活不过那年冬天,还想着当副县-长、县-长、书-记、市-长?想啥呢!”   不过这话她没有说,说出来也不会有人信。   她给自己做了充足的心理建设,回头才有条件地答应了林英、林刚、林凯这三个‘轴愣子’的要求,她的要求是——想去支援中西部建设,可以,但必须先在‘四省一市’新格局的基层中历练几年,吃吃苦头,等把本事练出来才能下基层。   林英、林刚与林凯姐弟三个是知道叶知秋有多么固执的,他们三个本以为做不通叶知秋的思想工作了,没想到峰回路转,叶知秋居然答应了!   有条件就有条件,只要能去支援中西部建设就成!   -------------------------------------   等姐弟三个达到叶知秋的要求,被准许去支援中西部建设时,国-家的高考制度也已经恢复了,盛极一时的工农兵大学也被拆分开来,分成了好多个大学,以原先的学制建设新的高校。   叶知秋虽然有些心疼临海市工农兵大学,觉得只要给临海市工农兵大学改个名儿,未必不能将临海市工农兵大学建设成国内顶尖的学府,但架不住很多人都瞄准了临海市工农兵大学的专业,清大想要挖走机械系,京大想要挖走医学系、关键是人家还都振振有词,说临海市工农兵大学的研究团队原本就是叶知秋从他们那边挖走的……   叶知秋都想呵呵tui这些人一脸,她当初是从这些地方挖了不少人,但也从其他地方挖了啊,工农兵大学的每一个系都是她的心血,要是没有临海市政与财政猛猛地往里面砸钱,那些人也不可能有现在这么多的成果……本着便宜别人不如便宜自己的原则,叶知秋又悄悄回了一趟临海市,直接将面临解体的工农兵大学给挖了个空。   复兴大学分走几个强劲的院系,交通大学也分走几个,苏省打算建很多高校,每个高校都得有顶梁柱专业,叶知秋也分给几个,还有浙省的江浙大学,叶知秋也分出去几个院系……等到京大、清大那边收到消息时,临海市工农兵大学早已经人去楼空。   临海市的市-长和书-记据说当天就被送去了市人民医院,险些气到中风……